《三国之狼行天下》 狼人少年 吕小树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了,黏糊糊的,这让他更加的烦躁不安,看着身边横七竖八趴窝着的几头母狼,却只剩下一声无奈的苦笑,早没了当时的惊惧。 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狼人的身份,强壮无匹的身体让他能独力搏斗棕熊,狼群在他的带领下在这片草原上横行无忌,逐渐壮大,约有数百头! 只有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吕小树才会想起自己的从前,或者说前世?灯红酒绿的21世纪,做为一个打工仔的他,每天早九晚十的生活,无趣却又精彩。 那一天,下班后的吕小树回到公寓,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无聊的翻着时政新闻,明星八卦,仿佛一天的疲惫已经烟消云散,看到来劲时不由得嘿嘿直笑。 这时电脑的右下角弹出了一个消息,吕小树定睛一看,心跳竟慢了一拍,“咦?女神!” 这正是着名的某平台直播女神冯涕梦,只见女神在视屏中搔首弄姿婉婉走来,眉目含春的道:“将军,想要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吗?想要成就王侯霸业吗?” 图像中出现了是与否的选项。吕小树多年养成的屌丝气质,如何能轻易被迷惑? 顿时豪气干云,哈哈大笑,心想:区区广告,也想骗某家流量?握着鼠标重重的点了否字! 这时空气骤然变冷,吕小树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本来大笑的嘴还大大的张着,他看到有什么东西朝着电脑涌入,那仿佛是自己的灵魂?! 草原上人迹罕见,吕小树当了狼人已经快一年了,没有火种的他只能跟狼群们茹毛饮血,自己这幅身体似乎早已跟群狼相熟,虽然记忆模糊不清,却总记得些许与群狼交流的方法,再加上异常强悍,在打赢了无数次挑战后,吕小树终于赢得的狼群的臣服。 而吕小树的目标却只有一个,活下去,走出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吕小树和往常一样带领狼群四下游荡,一是寻找猎物,二是寻找人迹。 这时天色将晚,吕小树站在一处高岗上,迎风矗立,身后几头恶狼低声呜咽。 忽然吕小树眉头一皱,因为在天际远处正有一队马队朝他驰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吕小树早不是前世的近视四眼,如今的他目力极佳,即便几公里在依然清晰可见! 吕小树低嚎一声,领着群狼掩了上去,顿时草原上狼声四起,一一相传狼王之令!那马队闻得狼声顿时止步,相顾不前。 吕小树看的真切,马队约十数匹,马上之人黄肤黑发身着甲胄,手持弓箭,腰挎钢刀,正相顾骇然,就这一时功夫,狼群已尊令将马队团团包围,数百头恶狼蓄势待发气势滔天! 马上诸人肝胆俱裂,面色如土,虽身披甲胄,神兵在手却毫无信心,各自全神警戒,打算待狼群发难就放手一搏! 此时,狼群忽然让出一条通道,一条大汉从中徐徐而出,不紧不慢,胜似闲庭信步,身长八尺,虽蓬头垢面,却威势逼人! 来人正是吕小树!马队众人面面相觑,当下一人沉声喝道:“我乃云中太守麾下斥候队什长马是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说罢,犹自持刀戒备。吕小树听到问话,大喜不已,原来自己还身处神州大地,面对黑发黄面的汉家子弟顿感亲切,张口便要发话,谁知这身体从未说过人话,舌头都捋不直,发音犹如鬼哭狼嚎,谁能听懂? 一声怪叫发出,狼群不知何意蠢蠢欲动,马队众人面色大变,以为狼群即将发难,搭弓射箭,数十支箭朝着吕小树飞射而至! 吕小树常年奔波猎杀,斩灰熊,斗猛虎,身手何等矫捷?焉能被轻易射中? 只是左右挥手,都不曾移动半步,十数支箭已尽在手中!吕小树大喝一声,十数支箭尽数朝那个斥候首领马是吴飞速射去,狼群亦不待号令朝着斥候队扑了上去! 马是吴看到来箭飞速,隐有破空之声,来势尤胜弓箭许多,心下大惊! 不愧是征战多年的边军斥候,在马上向后弯倒,几乎平躺于马背,来箭几乎擦着面门飞过,稍有迟疑必会中箭身亡! 而此时狼群攻势又到,马队受惊四下奔跑,众斥候持钢刀左劈右砍,虽都是久经沙场的边兵,却还是疲于应付! 数百狼群岂能让他们跑了?一拥而上,或撕咬马腿,或飞扑咬人! 不时,战马已然全部覆灭,三五人已经丧生狼口,剩余斥候人人受伤聚在一处,犹自奋力抵抗。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震动,号角之声隐隐传来,众斥候面色大喜,吕小树放眼望去,只见草原尽头黑压压一片人马,旌旗飞扬无边无际,恐有万余人! 大军朝这边飞速驰来,如同山洪海啸势不可挡! 吕小树面色大变,一声狼嚎号令狼群撤退,而身后大军亦策马紧追不舍!大旗迎风招展,上头是一个大大的丁字! 身后大军均是骑兵,轻甲长弓显然比狼群更快,再加上草原地势平坦,骑兵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箭雨疯狂而至,无处可躲!只一波箭雨狼群便损失过半!吕小树一咬牙,折身向大军冲去!大军先锋早已换好长枪向吕小树冲锋而至!吕小树就像一叶轻舟撞向了如滔天巨浪的骑兵大军。 号角声,马嘶声,喊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吕小树充耳不闻,待到大军近前,身影突然暴起,一拳砸中当头骑兵的面门,骑兵如遭雷击般飞了出去,撞飞身后十余人。 吕小树却没有后退,在马背上借机一踩,战马应声而倒!吕小树如天神降临般向大军中央跃去! 前马倒地,后军顿时止步包围,不及止步者纷纷倒地坠马!吕小树一脚踢飞一员骑兵,更撞飞五六人,左右夺来十数支长枪,顺手抛飞,又刺飞无数骑兵。 然而骑兵如惊涛骇浪源源不断!吕小树手持一把夺来的长枪,犹如蛟龙入海,左右刺杀,即便已身中数枪犹自勇猛如虎! 厮杀良久,大军竟还无法真正伤及吕小树要害!而倒在地上的骑兵却已近百人了! 此时天色已黑,而草原的这一片却被万余大军的火把映的如同白昼,狼群早已被杀得覆灭奔逃殆尽。 吕小树在身边杀出了大片的真空地带,方圆五米除了骑兵尸再无活物!众骑兵一时竟无人再敢向前! 云中太守 骑兵围而不攻,只围着吕小树飞速游走。吕小树气力稍滞,长枪杵地,回复着体力。 这时号角又变,骑兵阵型大开,一众步兵上来将吕小树团团围住,前排手持钢刀圆盾,后排尽是长枪长戟,显然是步兵援军已到!黑压压的,遮天蔽日! 此时只听得有人高声传令:“奉将军令,活捉贼人者赏钱千贯!”众兵士闻得传令,如有神助,圆盾护体,长枪长戟接憧而来! 吕小树大喝一声左右翻飞,上下格挡,刺来刀枪犹如朽木枯枝应击而断!又使长枪左右刺杀,怎奈敌军尽是坚盾护体,密不透风,只击的阵型大小收缩,又如何伤的敌军分毫?枪戟有如机括经久不息永无止境! 吕小树奋力跃起至后军,刀枪如林,每行到处皆是刀枪剑戟!他将长枪舞的如同车轮一般,远远看去仿佛护体气罩,刀枪一触即断,一时间断枪断戟四下飞射,伤人无数! 此时,阵外不远处旌旗飞扬,旗下数十人骑马观望着远处厮杀,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一员白面将领对着居中的中年将领抱拳一揖,朗声道:“末将高顺愿为将军拿下此贼!” 中年将领不怒自威,沉声道:“准!” 高顺大喜过望提刀策马向着吕小树杀奔而去!中年将领望着高顺策马而去,略为沉吟道:“张辽侯成前去策应高将军,务必活捉贼人!” 说罢,左右闪出两人,一人沉着干练,一人威猛雄壮,皆应声而去!中年将领注视着还在阵中矫若游龙翻飞厮杀的吕小树,喃喃叹道:“如此猛将,真乃千古少见矣!” 吕小树杀的双目赤红,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脚下尽是被他杀翻倒地的兵士尸体,犹自挥舞长枪,如杀神降世,众兵士肝胆俱裂,攻势早不如先前猛烈! 此时一人一骑穿阵而来,手持精钢长刀,身着亮银碎甲,如疾风骤雨杀奔而至!吕小树不退反进,不避长刀,迎着来骑撞去! 高顺见他不避刀枪战马,莫非是贼人见自己威势,肝胆具丧自来寻死?想起主帅的活捉之令忙勒马闪避,却又哪里来得及? 战马风驰电掣,吕小树亦是迅若雷霆!高顺只觉得如遭雷霆,已连人带马被吕小树撞飞出去! 待到高顺落地回过神来,吕小树已人枪合一像利箭一般朝他射来!高顺躲闪不及只待等死。 这时张辽侯成及时杀到,张辽长剑直取吕小树首级,侯成挥舞长戟格挡长枪。 吕小树一击无功,折身又杀向张辽,张辽提剑格挡,只觉一股巨力从双臂传来,难以招架,长剑已被击飞脱手,将远处一员兵士刺穿。 张辽心下大骇,忙提马疾走。吕小树一击得手,如何肯放虎归山?正要跃起击杀,只觉体内冰凉穿过。 原来是侯成乘隙偷袭,长戟自左肩穿体而过!吕小树惊怒,想自己自从来到此间,何曾受过此等大创,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吕小树也清楚,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会被侯成偷袭得手! 吕小树折身反手将手中长枪掷向侯成,距离如此之近,侯成根本不及闪避,只是本能的一缩头,长枪刺中侯成头部,钢铁头盔被插得四分五裂,侯成仰面栽倒再无声息! 然而吕小树已被拍马赶到的高顺张辽持剑架颈,无数兵士更是持长枪长戟恃于周身,在无翻身之力! 草原上北风呼号,星如罗斗,四周长枪如林,火把炙如白昼!大军已奉令原地扎营休整。 吕小树被五花大绑置身于马厩之中。吕小树后悔不已,早知此处还是神州大地何必与狼群为伍?凭自己的身手独自外出闯荡何惧之有? 只怪自己前世看太多仙侠小说,万一碰上修真的仙人或妖兽岂不是自寻死路,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浑噩度日! 如今此番交手狼群覆灭,自己也身受重伤!狼性凉薄,狼群之间尚且经常攻杀本无情谊可言。 这场战斗也是因为自己口不能言而引起的,敌方死伤甚巨,只盼不要杀了自己泄愤才好。 正自沉思间,吕小树只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佯装昏睡。 两员兵士从外而入,各自满面气愤!只听其中一员兵士不忿地道:“此贼砍杀你我兄弟无数,将军为何还要留他狗命?” 另一员兵士忙做禁声状,看俘虏昏睡才低声道:“将军军令,岂可妄言!”说着还使使眼色,两人遂不再多言。 吕小树听得二人走近,只觉腰腹被人踢了一脚,睁眼怒视二人。二兵士见他面红目赤,浑身干涸的血迹如同厉鬼有些害怕,不禁后退两步! 一名兵士强撑胆色,颤声道:“贼人休的猖狂!我家将军叫我等提你受审,必会取你狗命!”吕小树毕竟少年心性,听得自己命不久矣,心里有些丧气,便自低头无语! 二兵士各自得意一笑,便协着五花大绑的吕小树走往中军大帐! 大帐之内灯火通明,十数员战将分列左右,先前出战的张辽高顺也在其中,侯成头缠纱布,原来是被吕小树那一枪擦伤了头,并无大碍! 正中上座是一中年将领,面容冷峻不怒自威,吕小树日间被困于阵中酣斗,自没有注意到他! 行至帐中止步,吕小树昂首而立,与那中年将领对视。高顺看他如此狂妄,先前之败自认只是一时大意憋屈至极,顿时怒不可遏:“大胆贼人,见了太守大人还不跪下!” 吕小树心想,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算个鸟!遂闭目而立,不予理睬。 那中年将领面色冷峻阴沉,喜怒不形于色,心中盘算此人勇猛无匹,若能收服己用必为强助!眉头微皱沉声道:“帐下之人跪下臣服与我生,反之必死!” 吕小树听得此言,心中一喜,本以为今日必会命丧此间,不想竟有余地,便毫不犹豫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大感惊讶!那中年太守亦是一愣,本只是想先吓唬吓唬,收服之事再慢慢图之,没料竟这般结果,后来种种备案再无用处! 太守很快便回过神来,终于面露喜色,行至帐下双手把吕小树扶起道:“好,好,得壮士相助,此番抵御匈奴必能马到功成!快快起来!”又吩咐左右松绑。 吕小树一时云里雾里,什么匈奴,什么太守?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艰难的口吐人言:“捏……你……什……是……谁?” 虽然发音不准,却也不难分辨!太守未言自有左右答道:“此乃云中太守丁原丁大人!” 驰援出云 吕小树虽然不学无术,历史匮乏,但喜爱玩三国游戏,是以熟知三国人物,这时听来,只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还未但反应过来。 丁原见他并不惊讶,也不觉奇怪,毕竟荒原野人能有什么见识? 便自行走回坐定,吩咐左右带吕小树梳洗一番再来问话。 不一时,梳洗完毕的吕小树被带了上来,换上了一套汉军军服,再不是原先赤身裸体浑身泥污的野人模样。 众人方才睹其真容,只见其身长八尺,虎背熊腰,面目棱角分明,虽略显稚嫩,却有一股刚强之气!此时在众人眼中自然比刚来时俊美太多,一时都啧啧称奇! 此时,账内已摆上饭桌,丁原为吕小树设桌于自己身旁。吕小树也不客气,径自盘腿而坐,自己先吃喝起来。 自从来到这里,吕小树同狼群茹毛饮血,何曾吃过这等美味,只顾把这满桌的酒肉往口里塞。 众将本对今日之战心存不忿,见这野人竟能居于上座,更是心中恼怒。此时见其粗野吃相,各个面露鄙夷之色。 丁原看其吃的香甜,也不问话,先自对众人言道:“此次匈奴进犯出云,情势凶险。我等受朝廷重任,此番北上定要大破匈奴,扬我大汉国威!” 众将齐声应诺,一番朝廷威武、将军英明云云! 吕小树一边吃肉,一边心想:大汉!丁原!自己竟然来到了三国! 心中震惊,却不敢表露,只怕露出马脚。 酒足饭饱之后,丁原对打着饱嗝的吕小树问道:“壮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何以沦落到与野兽为伍?” 吕小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两千年后吧?况且自己口齿不清,也说不明白,一时迟疑不答。 丁原左侧一文士,其貌不扬,见吕小树不答,若有所悟,对丁原道:“大人,壮士身陷兽群,想来言语有碍。但既能听懂人话,必定是受难时日较浅,这许多问题可容日后细问,不如叫他先说名字?” 丁原深以为然,问道:“未知壮士姓氏?” 吕小树点点头,答道:“乐……与……”一口气接不上,差点喷出口水来。丁原一头雾水,环顾左右求解。 又是那文士,面带疑问道:“壮士姓吕?” 吕小树大喜,连忙点头应是。 丁原又问:“可有名字?” “西……一……奥……屎” 众将闻言哄然大笑,吕小树自知失言,连忙挥手否认,连声道:“不……不不……” 那文士满脸揶揄,对着丁原道:“启禀大人,壮士姓吕名布!” 吕小树大惊,从刚才的对话中得知现在是汉朝,而自己竟要被当成吕布!吕布啊,三国战神! 丁原又问:“可有表字?” 吕小树茫然摇了摇头。 丁原点头默然,心想此人定是自幼流落兽窟,言语都生疏了。想来也是乡野人家,没有表字不足为奇。沉吟良久道:“我观壮士不过十七八岁,又自幼深陷兽窟,身世凄惨,本官膝下无子,愿收壮士为义子,不知可愿否?” 在座众人皆是面露惊异,堂堂太守竟收野人为子,真乃奇闻! 吕小树亦是震动不已,自来汉代,自己孤苦无依,成日厮杀逞斗,游走于生死边缘,朋友亲人之想几是奢望!自己杀了他那么多部下,他还愿意接纳自己,并要结亲。一时间热泪上涌,跪拜于丁原面前! 丁原也是激动不已,自己戎马半生,至今无后,今得一子对自己的功业大有裨益!连忙扶起吕小树,举樽笑道:“本官今日得子,为表庆贺,诸位可开怀畅饮!” 众人齐声祝贺!一樽饮罢,丁原便拉着吕小树的手为他引见诸将。 “这位是我军谋士严松严大人!”丁原指着先前答话的文士道。 严松点头微笑。 吕小树心想这人倒是没听过,不论是三国游戏,还是三国演义都不曾听过这号人物,想来也只是个寻常角色。 “这位是我军骑兵统领张辽将军!最善于骑兵作战!” 正是先前拿剑与自己厮杀之人。 张辽抱拳一揖,表情不卑不亢。 吕小树赫然一笑,以表歉意。大名鼎鼎,厉害! “这位是我军步兵统领高顺将军!他的陷阵营可是天下闻名!” 高顺面色尴尬,草草一揖。 吕小树知道此人忠义,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至于被自己差点爆头的侯成,然后什么臧霸、张扬、宋宪、曹性等人,吕小树虽然略有耳闻,但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还能奢望他知道多少? 吕小树心道:“看来这就是丁原的一种肱骨之臣了,已有混三国,恐怕还要多多仰仗这些人了。” 引见完毕,众将为表忠心,自有一番祝贺之词! 正在此时,一兵士从帐外闯入,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口中高喊:“报将军,紧急军情!” 丁原回身坐定,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兵士满身血污,犹自急切道:“匈奴十万大军围困出云城,刺史张大人令我等突围求援,望将军速速发兵解围!” 丁原又问:“刺史大人可安好?” 兵士道:“刺史大人中诱敌之计,中伏受伤,现被困于城中!” 丁原令左右好好安置兵士休息,而后问计于诸将,如今该如何行事。 诸将皆言匈奴势大,不宜草草应战,应再调兵马并联络其他州郡太守共讨匈奴! 丁原不以为然,又问谋士严松。 严松道:“此乃上天赐予大礼,大人不可不取!” 丁原求解。 严松笑道:“匈奴轻骑,不善攻坚,其围城必久攻不下!且远道而来,此时定粮草不多,人困马乏!大人可明早启程,令骑兵大军穿插其身后,步兵增援出云城防,到时前后夹击,必可大败匈奴!此大功之于将军岂非天赐大礼?” 丁原听后骤然起身,沉声道:“众将听令!” 众将起身并列,肃然抱拳! “令张辽统领一万骑兵为前军,穿插匈奴身后攻其后部!” 张辽向前一步,拜倒应诺! “令高顺统领两万步兵为后军火速驰援出云,在前军攻击时攻击匈奴前部!” 高顺亦向前拜倒应诺! “臧霸,侯成各领五千骑兵为左右二军,待前军攻击时攻击匈奴左右两翼!” 臧霸、侯成皆向前应诺! “其余诸将与我同本部三万大军直取匈奴大营!” 众人轰然应诺! 吕小树见没自己啥事,忙扯了扯丁原铠甲,指着自己做摊手状。 丁原一时失笑,随即正色道:“令吕布为斥候队长跟随本将,随时护卫本将安全!” 吕小树原想去见识见识匈奴大军,杀他两员匈奴大将,不想竟捞了个保镖的差事,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丁原又令:“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开拔,全军依计行事!” 疑云密布 大军经过一夜休整,趁清晨夜色一路急行,终于在到达出云境内,出云城遥遥在望! 丁原等人春风满面,对此战得胜亦是志在必得! 大军距出云城二十里地时安营扎寨,待得前方战役打响,大军将给匈奴致命一击! 大帐内众将围在攻防图四周,各自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全不把十万匈奴大军放在眼中。 吕小树穿上了一身轻甲,头顶青铜盔,腰挎长剑,手执长戟,立于丁原身后。看着构造五花八门的攻防工事,吕小树眼睛都皱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堆的都是什么啊,看这破玩意还不如冲上去干他一场,那才过瘾!”吕小树心想。 正自沉思间,帐外传来报令之声,众人神色一紧。吕小树却松了口气,心想战争终于打响了吗? 进来的是个熟面孔,正是当日被群狼围困的斥候队什长马是吴!但见其神色慌张,不及行礼匆匆抱拳即道:“报将军,出云城破,刺史大人帅众突围,已撤至朔方郡!” 丁原大惊失色,忙问我军情势。 马是吴道:“我前军穿插二十里未发现匈奴踪迹!”丁原满面狐疑。 马是吴又道:“我后军抵达出云城,发现城门大开,城门空无一人,亦未发现匈奴大军踪迹!高将军未敢擅入,于城外休整,等待将军示下。” 丁原一时无计,众将也是一头雾水,匈奴大军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臧霸、侯成两位将军何在?”丁原又问。 “臧将军、与侯将军亦未发现匈奴踪迹,还在八方打探!” 众将一时惶惶不安,这突发的情况怎么看都有些不妙!众人心想这出云城城防坚固,粮草充足,怎能被一夜攻破?难道匈奴人真是天神下凡不成? 这时又有卫兵来报“昨夜出云来的传令兵杀了两名卫兵逃跑了!” 众人更觉情势不好,丁原沉思半响沉声道:“看来我军中了匈奴人的疑兵之计,如今我等唯有先进出云城,再做打算!” 严松满面羞愧道:“松献计有失,有愧大人抬爱!”说完伏地跪倒。 丁原双手搀扶,和声道:“先生不必自责,匈奴人凶险狡诈,用兵常有诡异之处。何况我军毫发未伤,胜负犹未可知!” 严松悠悠起身,又道:“只是进城之事还请将军三思,出云空城只恐有诈!” 丁原道:“无妨,匈奴强者唯有骑兵,我军数万大军只要进城,匈奴骑兵便再无用武之地!” 遂传令吕小树率斥候队先进城打探,若有敌情,高顺两万大军随时支援,令张辽的前军及臧霸侯成的左右二军汇合撤回,本部兵马即刻启程发兵出云城内。 吕小树领得任务喜笑颜开,即刻点齐人马,一路纵马驰骋转眼已到了出云城下。 只见出云城城门大开,城楼上果然空无一人。城外高顺大军排好防御阵型严阵以待!吕小树告知太守丁原之令,若无异状,以响箭为号大军即可安全进城。若有异状亦要即可支援! 吕小树一行自城门而入,但见城内空空如也,竟连一个百姓都没有!所到之处皆声息全无,好似一座死城! 吕小树大失所望,原想着进来必有一场恶战,城墙街道最好堆满敌兵,让自己大杀一场才好,谁知一拳打到棉花上,白费力气! 在城内逛了大半圈后,众人皆长出一口气。马是吴询得上司吕小树的首肯后发出了响箭。 大军有序进城,并无异状发生。丁原于出云太守府昭会众将,商讨对策。 丁原道:“如今匈奴大军不知所踪,城内粮草亦被洗劫一空,连城中百姓都不翼而飞,我军虽得城池却粮草不济。如今情形,诸位有何良策?” 张辽道:“如今之计是要先寻得匈奴大军所在,并命人去云中调拨粮草,否则匈奴大军再来围城,我军将有覆灭之灾!” 丁原问道:“我军还有几日粮草?” 严松答道:“最多五日!” 众将皆吸一口冷气! 丁原道:“若我军即刻回师云中,粮草是否够用?” 严松答道:“倒是够用,只是匈奴大军神出鬼没,若是途中设伏我军兵力恐难敌匈奴十万骑兵!” 正自两难之计,斥候什长马是吴飞奔而入,急切道:“大人,云中城快马来报,匈奴右贤王札木合乘云中空虚率五万大军攻陷了云中城!” 丁原瘫坐在地!本次倾巢而出,本想大破匈奴,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本营被夺,犹如釜底抽薪!丁原大喷一口鲜血喝道:“匈奴狗贼,吾与你势不两立!” 张松略定神情,沉声到:“大人,如今之计唯有派勇猛之人去朔方求援,请刺史大人增派兵马粮草!” 丁原双目赤红,厉声道:“吕布听令!” 吕小树抱拳以待! “令吕布为奋武校尉,领五千骑兵前往朔方求援,务必筹得粮草!” 吕小树领得将令,点齐五千人马,并收斥候马是吴为副将,一路向朔方而去! 丁原于城楼上看着扬长而去的吕小树,双目竟一片迷茫,喃喃问道:“你说此子能成事否?”左右默然不语。 话说吕小树等人一路纵马狂飙,不到半日竟到了朔方境内,再往前时,只见路上流民不断,四下奔逃。 吕小树命人捉来一问,才知朔方城早已在昨夜被攻破!城中百姓均被驱赶出城,正逢城外天兵来援,他们才趁乱奔逃! 原来早在出云被围时匈奴单于羌渠便分兵三路,一路十万大军围困出云,又命左贤王呼厨泉领兵五万偷袭朔方,命右贤王札木合领兵五万奔驰云中! 匈奴此次集结兵力竟达二十万,自匈奴分裂后,这应该是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可谓倾巢而出! 以出云为饵,引的后方各城调集兵力驰援,再以实击虚!可谓阴险毒辣! 要知道朔方太守因为行动迟缓,方一出城便被极速赶来的左贤王呼厨泉堵个正着,杀得个身死兵散!而丁原大军因与吕小树的狼群发生大战,错过了匈奴预先算好的路线而躲过一劫! 如今朔方城陷,刺史张凝被率先赶到的右贤王阻截于前,又有追杀而至的单于羌渠堵截于后,真可谓插翅难飞! 吕小树心想:“如今去朔方求援是再无可能了,何不如抢了匈奴的粮草,顺便支援刺史张凝?” 吕小树打定主意举戟向前,策马向朔方城奔腾而去,五千骑兵势若奔雷,跟随于身后! 而他们面对的却是足有十五万的匈奴大军! 朔方大战 羌渠单于乘战车端坐于匈奴王旗之下,神色波澜不惊。遥望早已被大军团团包围的大汉军队,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为了今日的局面自己呕心沥血经营数年之久!此次动员倾国之兵,就是要一举拿下并州之地,而并州之后正是大汉的核心腹地、京兆所在洛阳! 到时二十万大军沿黄河而下,这肥沃土地皆可放牧养马!这丰饶大地也不是生来就给汉人的,也该换换主人了! 并州刺史张凝的大军一路兵败奔逃而来,早已死伤惨重,所剩无几!十万大军奔溃逃跑,此时已经十不存一,只有不到一万人马! 十五万匈奴骑兵犹如暴风席卷,围绕着大汉军队奔走厮杀,汉军只得收缩防线勉力支撑,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覆灭! 左贤王呼厨泉侍立于单于身侧,一脸春风得意的道:“王兄你看,这帮汉狗临死挣扎的样子多么有趣!” 羌渠单于莞尔笑道:“先莫得意太早,右贤王来报,云中汉军路线有误,已行往出云而去,数万汉军实力亦不可小觑!” 呼厨泉哈哈大笑道:“王兄真会说笑,就汉狗这般羸弱战力,即便百万也不足为惧!待咱们灭了这狗刺史,在回马杀回不迟” 羌渠单于点头道:“王弟莫急,右贤王大军已经在前往出云城的途中,带我们拿下眼前的汉军,再回师出云,一举而胜!” 呼厨泉又是一阵长笑! 这时斥候来报,“启禀单于,我军身后出现一队汉军骑兵,正向我军杀来!” 羌渠单于正色问道:“有多少人?” “约五千余骑!”斥候答道。 呼厨泉狂笑不止,“五千骑兵就敢来送死,王兄安坐,待我去收了这帮汉狗人头为王兄献礼!” 羌渠单于股掌叫好道:“王弟神力无敌,定能一举而胜!” 呼厨泉得令,领了本部两万匈奴骑兵,回身杀奔而出! 吕小树领大军一路急行,眼见朔方城池依稀可见,城下十数万匈奴大军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极速运转。漩涡中心正是刺史张凝的大汉军队,如一叶小舟漂浮其上,随时都可覆灭。 而眼前正有一队骑兵脱离而出,向自己杀奔而来,领头大将高大威猛满脸横肉,一副嚣张气焰不可一世。 吕小树心想来的好!大喝一声:“杀!” 一马当先迎了上去,身后大军立时变阵为锥形,如一支飞驰的利箭,迎着势如波涛的来军射了上去! 两军撞,顿时激起巨大涟漪,令天地变色! 吕小树一马当先,长戟快如闪电迎着来将首级刺落!来将正是呼厨泉,其见长戟来势迅若风雷不敢大意,忙持弯刀格挡,那曾想吕小树全力一击竟勇猛如斯,只觉巨力抨击全身,身体立时翻飞而去,跌飞于乱马之中! 吕小树并不停留,长戟挑刺砍劈,如蛟龙穿海而过,匈奴兵人仰马翻,不可抵挡!在巨大冲击力下,吕小树如入无人之地,所向披靡!身后大军如影随形,两万匈奴大军竟被杀了个对穿! 呼厨泉大怒不已,大军被杀的溃散,自己却连敌将的样子都没看到,只这雷霆一击便让自己大军死伤过半!而敌人竟马不停蹄,径自往朔方城下杀奔而去! 呼厨泉连忙收拢溃兵,以待再战! 吕小树冲破阻截的呼厨泉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向朔方城下。而眼前正是防卫薄弱的匈奴王旗所在! 羌渠单于脸色大变,急忙调令还在围杀刺史张凝的匈奴大军掉头阻敌。 然而吕小树势不可挡,率骑兵瞬时杀至,转眼已不足百步! 吕小树如天神下凡无人能挡,长戟犹如神器仙兵,每次舞动都会杀翻敌兵无数,身后骑兵大军更是长枪长戟齐出,如一个巨大的收割战车,所过之处好似人间地狱! 短兵相接,匈奴轻骑的弯刀短弓毫无优势可言。转瞬已离王旗之地不足五十步! 这时匈奴大军早已舍弃了刺史张凝朝着吕小树所部疯狂涌来,他们见单于身陷险地,竟个个悍不畏死,以身阻拦! 吕小树大军冲击终于受滞,一时竟前进不得,深陷于重围之中! 吕小树大急,眼见单于王旗缓缓走远,自己竟前进不得,大军亦陷入苦战伤亡渐增! 吕小树巨目圆睁,爆喝一声,左右扫翻数十人,立于马上,聚全身之力将手中长戟掷飞出去。 只见长戟以奔雷之势飞向匈奴王战车!匈奴众兵大惊失色,单于近卫更是以身阻滞。奈何吕小树神力惊世,飞出长戟刺穿五六员匈奴近卫亦去势不减,结结实实插在了匈奴王车之上! 匈奴王车轰然炸裂,王旗崩断倒地! 战场之上顿时一片寂静,除了马嘶呼吸声,再无一点声息! 马是吴眼睛一转,嘶声喊道:“羌渠已死,杀!” 十数万匈奴大军闻得此声,再亲眼看见四分五裂的王车和轰然倒地的王旗,哪里还有半点疑问?顿时心如死灰,再无一丝战意,各自乱作一团! 吕小树乘势策马追杀,连那边先前被围杀的张凝大军亦加入其中,追杀匈奴乱兵!汉军沿路追杀二十里,只杀的匈奴大军四下溃散方才收兵撤回! 吕小树收拢兵马,五千骑兵竟只剩下千余人,加上刺史张凝前来助战的部队亦不到五千人!心下不由一阵刺痛,如此乱世,人命真是贱如草棘!长叹一声,又命人收缴匈奴丢弃的粮草辎重,收获颇丰! 大军沿路返回,只见被虏的大汉百姓沿路跪倒一片,延绵数里!尽皆口诵将军神武云云,吕小树一时感佩莫名! 回到朔方城下,城下刺史张凝的残兵将领聚拢在一处,正翘首以盼。 见得吕小树大军凯旋而归,有人遥声欢呼:“神将军从何而来,多谢支援相救,吾等无以为报!”说罢皆单膝跪地不起! 吕小树忙逐一掺起,口中念念有词,却说不上话来。 马是吴见状,忙朗声道:“诸位快起来,这位是丁原太守帐下奋武将军吕布是也!” 刚才说话之人又道:“吾乃并州刺史帐下偏将刘习,吕将军神威盖世,我等拜服之至!” 吕小树赫然一笑,摆了摆手,不置一词。 马是吴道:“刺史大人可安好?” 刘习黯然道:“当日出云城外,匈奴以数百百姓为饵,骗得我军打开城门,匈奴兵乘势杀入!刺史大人,亲临战阵身受重伤,现已送入朔方城诊治修养!” 吕小树马是吴对视一眼尽皆叹了口气。 刘习神色一收道:“吕将军此番以少敌多,大败匈奴,必定名扬四海。还请将军入城稍聚,让我等为将军庆功!” 吕小树摇了摇头,马是吴会意道:“匈奴大军虽败,但未伤其根本,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我等不敢稍留,须即刻返回复命!”刘习点头称是。 吕小树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留步!” 大好姻缘 吕小树回身望去,只见人群中一年轻女子,约十七八岁,生的清爽优雅,一身的书卷气息,明媚皓齿气质出尘! 女子见得吕小树的目光,委身一礼道:“我等姐妹被匈奴人掳掠,幸得将军搭救,方免去流落之苦,小女在此拜谢将军大恩!” 说着便往地上跪去,其身边数十年轻女子尽皆拜倒在地,想来正是匈奴人掳掠的汉人女子! 吕小树大感头疼,这古代人动不动就跪地磕头的毛病真是烦人!忙快步奔至,双手扶起,只闻得女子清香扑鼻,沁人心扉。 吕小树心头一跳,神色局促的道:“不……不必客……气,应……应该的!大……家都……起来吧!” 女子遂起身而立,见自己尚不及吕小树肩头,又想起刚才如天神下凡的英雄壮举,此时听的他竟有口吃结巴之征,只觉惊奇不已。 女子凝齿一笑道:“将军大恩无以为谢,他日若将军身临洛阳,小女子定请将军吃酒为谢!” 吕小树爽声笑道:“到时定……定要打扰,告辞!”随即挎身上马,率众将士转身就走!心中犹自想着:“白兴奋一场,也不说以身相许啥的,就算喝酒我去哪找你去?” 行得几步,只听身后女子喊道:“将军记得,我叫蔡琰,家住洛阳!” 吕小树觉得这名字不错,却不停留径自往北而去。 吕小树却不知道这蔡琰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蔡文姬,号称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与卓文君、李清照、上官婉儿齐名! 蔡琰本是来并州探亲,适逢匈奴入侵,不幸被左贤王呼厨泉所掳,本已注定流落异乡为人鱼肉,今能脱险,怎能不对吕小树感激倍深? 且说吕小树一路北上,沿途被掳脱险的出云百姓皆跟随于大军身后,浩浩荡荡延绵数里! 大军一路缓行,直到天降暮色时方才到达出云城。丁原早已率众在城外迎接,见得吕小树得胜而归,人人皆是喜气洋洋。 吕小树翻身下马,躬身道:“义……父大人,吕布幸……幸不辱命!” 丁原拍了拍吕小树肩膀,大笑道:“早闻探马来报,说我儿旗开得胜,大破匈奴,此乃千古未有之胜仗,足以万世传颂!” 吕小树赫然。众人稍得寒暄,随即回城休整,安置回城百姓。 是夜太守府,灯火辉煌,众将士欢聚一堂,为吕小树庆功。 丁原春风得意,酒过三巡方道:“据探马来报,匈奴大军大败后已全数撤回长城以北,羌渠单于据说伤势颇重,左右贤王已各自撤军,回去争夺王位了,今后数年,边境再无匈奴之祸!” 严松言道:“此次匈奴大祸,将军力挽狂澜,真乃我大汉柱石矣!” 丁原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此战若非众将士奋勇争先,我儿吕布骁勇善战,以少胜多,我等皆有性命之虞!吾当上表朝廷,为诸将请功!” 众将齐声喝彩! 丁原又道:“我儿吕布此战后必定威名远扬,今日我为其取表字‘奉先’,为奉应天命敢为人先之意,你看如何?”说罢笑望吕小树,眼中充满赞许之意。 吕小树躬身领命,心中却好不情愿,看来这吕布之名是摆脱不掉了。 严松赞许道:“奉先骁勇无匹,英雄绝世,只是好男儿当成家立业,尚未成家何以立业?” 丁原笑道:“先生可有良配?” 严松笑道:“吾有一女,名曰秀丽,薄有天资,年方十六,正与奉先相当!” 丁原哈哈大笑道:“先生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众将亦是齐声哄笑,高顺更是调笑道:“怕只怕奋武校尉无福消受美人恩吧?”说罢随众将大笑不止。 吕小树一时莫名其妙,人给自己介绍一个女朋友,这帮人笑个啥?莫非这谋士的女儿有啥毛病不成?神往这严松之女,眼前竟浮现出今日朔方城下的女子,浅笑嫣然,风情万种。 丁原略定神情道:“红儿吾自幼看着长大,这孩子容貌姣好,心地善良,又果敢刚毅正是奉先良配,吾看大妙!”说罢转头向吕小树问道:“奉先你看呢?” 吕小树愁眉苦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是你们说了算?颔首答道:“全凭义父做主。” 丁原大笑道:“妙哉,此事就这么定了!” 张辽也难得开玩笑的道:“严先生,招得贤婿可要请客吃酒才是!” 严松大笑道:“自然请的,到时不要吃酒过头,回家跪搓衣板!”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翌日,丁原命臧霸留守出云城,自带众将返还云中。 云中城,又称云中郡,位于现今的蒙古高原,地势平坦,有荒干水,城墙延绵两千米,为大汉边关重镇,能养战马,为古来必争之地!远不是出云小城可比。 匈奴大军夺下云中城后不见城中主力军队,把城内财物洗劫一空后,便急匆匆的追着丁原大军而去,适逢羌渠兵败,右贤王札木合闻得单于重伤,恐有不治,便再顾不得其他,径自回去争夺王位去了,云中百姓才因此躲过一劫。 丁原大军此次缴获颇丰,将其中大半分与民众,略补损伤。又上奏朝廷详述此战经过,请功之余亦请奏减免各项税赋,以待休养生息。 众人各司其职,只有吕小树整日游手好闲,整日不是骑马射猎就是在各处街角瞎逛。 这一日,吕小树正嘴里叼着甘草闲逛,心中百般无聊。忽然闪出十数人将他团团围住! 吕小树面色不变,细细打量。其中一人嘶声喝道:“你就是吕布?” 吕小树定睛一看,见说话之人身着劲装,腰挂长剑,身材纤细,粉面桃腮,虽着男装但明显是女身! 吕小树心道,有意思!那我就配你们玩玩儿!于是朗声说到:“正是吕布!” 此间多日,吕小树已经可以流利说话。 那女扮男装之人,鄙夷一笑道:“传闻你三头六臂,单人独战十万匈奴大军,可我看来不过如此嘛!” 吕小树轻笑一声道:“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那人鄙夷啐道:“早知道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狂徒浪子,今日我就为民除害!”说着便抽出长剑杀将上来。 吕小树一时哭笑不得,说自己欺世盗名也就罢了,这狂徒浪子之名又从何说起?见那人持剑杀至,亦不多言,身影如风闪过,已至那人身前! 那人见吕小树近身,顿时慌乱,手中长剑一顿乱刺乱砍,却又哪里伤得吕小树分毫? 吕小树见机左手一把捉住那人手腕,稍用力一捏,那人顿时痛叫一声,长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人满面涨红,可是手腕被捉,自己再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情急之下,抬脚飞踢而至!吕小树自不闪避,翻转右手将飞脚捉住! 这姿势竟让吕小树有些兴奋,那人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禁吸了两口,一时间心情大畅! 移师太原 那男装女子见自己身陷魔爪,却又无法挣脱,顿时羞愤不已,身边众人亦是投鼠忌器,不敢向前! 吕小树戏谑道:“小娘子好身手,昔日赵飞燕也不过如此!” 那女子见他看破其女儿身份,又言语轻佻,更是恼羞成怒,满面涨红啐言道:“无耻淫贼,你快放手!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吕小树亦觉此举甚是不雅,只是骑虎难下,万无临阵退缩之理,何况此时放手岂不大失颜面?故反而双臂一收,将那女子仿佛揽入怀中! 女子无力挣脱,又受此羞辱,内心悲愤交加,鼻头一酸热泪上涌不禁掉下泪来。 身旁众人见状大惊,一人喝道:“此乃严松谋士之女,来人胆敢如此无礼!” 吕小树不禁一怔,这不就是自己未来媳妇儿吗?此时见她楚楚可怜,清泪如流,一时讪讪不已,忙松开双手。 谁知这未来媳妇儿不退反进,欺身就是一记耳光!本来二人就已身形接近,近在咫尺,这一记耳光真是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打在吕小树脸上! 吕小树只觉脸颊炙热发烫,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反手还击,但见她妙目圆睁毫不退让,眼中热泪犹自外涌,不由一阵心烦意乱。鼻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女子见吕小树转身离去,心中犹自愤恨难平,高声斥道:“无耻淫贼,来日我定取尔狗命,以报今日之辱!” 原来这女子正是严松之女严秀丽,从来都好刀枪骑射,整日混迹于军营校场,倒有一番男儿志向! 近时闻得自己被指给吕布为妻,心中愤恨难平,想这吕布再如何神勇,亦是荒原野人,必然粗陋不堪,如此姻缘如何能叫她平心接受?越想越气之下,便纠结了平日朋党前来寻事! 吕小树不待再言,径直回了太守府。正逢自己副将马是吴来寻,马是吴老家凉州,得报凉州羌人作乱,家人朝不保夕,便来向吕小树辞行。 吕小树上禀丁原,与其借得两千兵马,让其回护乡里。马是吴自然感佩涕零,言必有报云云。 忽一日,朝廷令使传来上谕:原并州刺史张凝重伤不治,封丁原为并州刺史,总览并州军政事务! 众人自是一番庆贺不提。丁原亦是一番封赏,命吕布为州府主簿,张辽为从事,严松为别驾,各军将均有封赏,一时间军心大震! 是日,丁原安置妥当各项事宜,自领吕小树、张辽、严松等人引大军前往太原府上任! 吕小树即为主簿自然要操劳一应事务,沿途护卫,后勤补给等均需亲自过问,一路上上下奔忙,累得够呛! 吕小树见途中破败荒凉,沿途多是妇孺流民,异常讶异,想大汉朝锦盛辉煌,怎么百姓如此困苦? 问过左右才知,虽然如今黄巾之乱早已平复,可依旧有残寇盗匪四下横行,黄巾余孽亦常作乱,朝廷虽常有剿灭,却收效甚微无法根除! 吕小树长叹一声,心道:“毕竟还是朝政腐败,宦官专权惹的祸!百姓苦不堪言,走投无路岂有不反之理?” 一路上有大军随行,倒也没有山贼乱兵敢来寻事。沿途无惊无险,行的月余方到晋阳。途中倒有一件趣事! 话说众人行经雁门时,有家眷车辆抛锚,堵滞道路。吕小树前去查看,发现车中之人竟是别驾张松家眷!除了张松之妻刘氏,还有未来媳妇儿严秀丽! 这严秀丽本欲骑马行进,难于父母之命才委身于车内。一路上的憋闷正无处发泄,此时见得吕小树,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急忙跳下马车破口大骂:“你这无耻之徒,来此作甚?”暴跳如雷,毫不顾自己身着女装形象尽毁! 周围兵士似已司空见惯,只是掩面窃笑。车中妇人刘氏见女儿言语无状,不禁面色一沉,斥道:“一个女儿家,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说罢,不理鼓气不止的女儿对吕小树一礼道:“将军休怪,小女不知礼数冒犯将军!” 吕小树亦对一旁的准媳妇儿视若无睹,对刘氏还礼道:“无妨,夫人车辆损坏待吕布为您更换车驾!”说罢命人更换损坏车辆,以待道路通畅。 刘氏听得吕布之名,顿时眼睛一亮,但见他神武刚毅,身高体长,生的俊朗灵动,只觉对这未来女婿大为满意。 刘氏温言道:“贤侄一路奔波,如今亦秋意渐浓,当要自重身体才是!” 吕小树躬身道:“多谢伯母关念,吕布告辞!”便要转身离去,瞥见未来媳妇儿在一旁叉腰生气,径自向她挤眉弄眼一番。 严秀丽冷落在一旁,见两人来往寒暄本就气愤填膺,这时见得吕小树行径无状,似在调戏与她!顿时怒不可遏,抢过身旁兵士手中长戟向吕小树杀将而来!口中犹自喊道:“无耻狂徒,今日我必杀你!” 吕小树心头一惊,又不好反手还击,只得落荒而逃! 严秀丽岂肯罢休,不顾刘氏呵阻,提戟追杀!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话说丁原大队人马抵达晋阳,吕小树见眼前城郭雄伟壮观,不禁暗自赞叹,本以为云中城墙已经足够高大,但见得晋阳城后,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晋阳城,早在春秋时期就是北方大城,因在晋水之阳而取名晋阳,为太原府郡守所在,南接司隶,为京兆洛阳的门户屏障! 吕小树见晋阳城内繁华秀丽,远不是沿途破败不堪的景象,不禁心里赞叹不已。心想中原大地果然是人杰地灵,如此壮观城郭未知是多少辈人呕心沥血的结晶!虽比不上后世的灯红酒绿,但也别具风情! 丁原新官上任,自有一番忙碌,身为主簿的吕小树自然也闲不下来,整日奔忙政务,操持兵事但也异常充实! 只是那未来媳妇儿总是几次三番前来寻仇,让他经常大失颜面无奈之极。这也成了他的一大笑柄,为高顺张辽等人时时调笑。 到如今他总算明白了当日说亲时,众人齐声哄笑的原因。高顺说他无福消受美人恩果然不假! 这严秀丽这般泼辣任性,娶她之人定是倒了八辈子霉!而这个人就是他吕小树! 每当夜深人静时,吕小树都要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暗自伤神。有时亦会想起那当日朔方城下的女子蔡琰,那般温婉动人,这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近日,丁原对本部战力不满,于是新招募了三万新军,命吕小树训练新卒。吕小树心想:带兵打仗我自能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可这训练兵士实非自己所长,便甩手交给了高顺,自己乐的逍遥自在! 校场秋试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中平五年,汉灵帝自觉朝政荒废,各地民乱不断,开始勤历朝政。设置西园八校尉。任命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担任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担任下军校尉,议郎曹操担任典军校尉,赵融担任助军左校尉,冯芳担任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担任左校尉,淳于琼担任右校尉,皆由蹇硕统一指挥。 蹇硕本是受宠宦官,如今大权在握,唯一忌惮之人只有大将军何进,于是便四下笼络人马壮大实力! 丁原见机便命张辽、张扬前往京兆任职。而张辽走后,这统练骑兵的重任就落到了吕小树身上。 吕小树只得赴城东骑兵大营走马上任,只是这骑兵操练名目繁多,吕小树又一窍不通,不由大感头痛。幸得丁原骑兵成军已久,自有一番训练大纲,吕小树只需照猫画虎即可。 这日,吕小树于校场操练骑射,见诸兵将技艺娴熟,远胜自己。便暗自决心苦练骑射弓箭,整日流连于军营校场,不觉时日飞逝。 严秀丽近来有些郁郁寡欢,一大早便换上男装,独自一人在街角闲逛散心,那可恶恶贼近来忽然销声匿迹,自己几次三番打听方知他竟去了城东练兵!心想要不然去城东寻他晦气? 正自寻思间,忽觉已被人挡住去路,果然是三个幼时玩伴今时朋党!这三人显然一副纨绔子弟架势,扯着嗓门喊道:“咦,这不是秀公子吗?今日不去寻仇么?”说罢,三人齐声哄笑! 四人自幼熟识,待严秀丽着男装时,常称她为秀公子。 严秀丽俏脸一红,呸了一声问道:“你们三个又准备去哪里闯祸?” 三人听得惊异,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讶异道:“你不知今日是校场秋试么?”要知以往时日严秀丽总混迹于校场军营,对这等大事再上心不过了。 严秀丽听得此言,方觉时日轮转,转眼竟已到校场大考之期。近日来心思低沉,竟忘记了此等大事,遂于三人结伴往校场而去。 大汉自武帝以来,治军甚严,平日训练从不松懈,骑射为首要指标,还有摔跤,搏斗,蹴鞠等训练内容,边关大军更是常以追击匈奴为新兵的日常训练科目!总之大汉军队的训练均以实战的形式进行。每到来年深秋不论内军外军均要进行秋试考核,优奖劣罚! 晋阳驻军的秋试考核自然是刺史丁原亲自负责,主要考核兵员将士的骑射技艺。 丁原立于将台之上,神色肃穆,环视台下众将,见众将跨马而立,人人皆神情亢奋跃跃欲试,十万步骑大军阵列井然有序,杀气直冲云霄,心下大为满意,朗声道:“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多少英雄勇士南征北战,才使得四夷臣服,五内清平。今宵小横行乱民四起,我等军士皆食君之禄,更应该勤奋训练,奋勇向前方不负我大汉男儿本色!” 大军神色抖擞齐声高呼:“大汉万岁!”声势气壮山河! 丁原挥手顿了顿又道:“今日秋操大军进西山围猎,所获最多者大有封赏,无所获者皆要受罚!” 又命人抬出一物,只见通体流光四溢,乃是一杆双刃戟!戟身丈二绘有金龙,戟刃锋芒毕露,寒星点点! 丁原道:“此戟名曰画杆方天戟,通体乃精钢铸造,重四十八斤,乃绝世神兵!此次优胜者,吾将赐此戟于他!众将辰时出发,申时回营!” 众人皆呼吸加重,战场之上,如有神兵如添十命,如何能不为此疯狂?人人皆决心全力以赴,收此神物为己用。 吕小树亦是志在必得,方天画戟难道不是吕布专用?自己多日苦练骑射,正该有用武之地! 随着丁原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进入西山,本次秋操正式开始。十万大军涌深山,如瓢水泼地,转眼四下散开,不见踪迹。 吕小树策马行进,但见树密丛深,心想古人练兵真是匪夷所思!如此深山必有凶禽猛兽,如若遇到难保无性命之忧! 一路行进,只见山间麋鹿野兔受惊四窜,正要搭弓射箭,只闻箭籍之声划耳而过惊走一只食草麋鹿。 吕小树大怒,西山这么大,谁来与他抢夺猎物?回首望去,却是严秀丽劲装着身,显得英姿飒爽,正骑马张弓得意的笑着! 吕小树与她多日未见,此刻相见只觉她更比从前可恶许多,以为她早已放下仇怨,谁知竟跑来这深山捣乱! 吕小树道:“你来干什么,山里猛兽出没你不怕死么?” 严秀丽傲声道:“要你管,天上地下你去得我便去得!” 吕小树一时无语,摇了摇头:“那你跟紧了,别被猛兽吃了,我可不救你!” 严秀丽哼了一声道:“你别说大话,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射得猎物!” 吕小树一时气苦,再无多话,策马而行。严秀丽亦策马而上紧随身后但怕他跑了! 二人山间策马行进,虽多山野小兽,吕小树却总是射而不得!不是被严秀丽提前惊跑,就是被她自己射杀,自己竟还毫无所获!亦惊奇于她射术精湛,竟能后发而至! 严秀丽满面得色,一路上不尽挖苦讥笑之语,说什么将军骑射不如女,不如回家扫垃圾的疯话,气得吕小树不轻。 吕小树见她马上驼了两三羚羊数只野兔,心下羡验不已,同她商量道:“我看你驼这么多东西,你的马儿怪累的,不然我帮你驼几只?” 严秀丽讥讽道:“要驼你自己射啊,难道想作弊吗?” 吕小树讪讪而笑,此时二人战马突然慌乱不宁,任二人如何驱使都只原地逐步不前! 吕小树心底一沉,但觉情况不妙,本来随处可见的山野小兽竟都失去踪迹!忙勒马回头,对着严秀丽喊道:“情况不对,快走!” 严秀丽刚要出言嘲讽,胯下战马忽然人立而起,把毫无防备的严秀丽抛飞出去,拔蹄飞奔而去! 吕小树见状大惊,借马势飞跃而至,抱着严秀丽滚落在地! 严秀丽受惊一脸懵逼,待反应过来自己已在吕小树怀中,顿时羞怒交集,正要挣扎起身与他算账,但见吕小树做禁声状,注视前方,一脸凝重! 严秀丽顺着目光望去,不由脸色苍白,面无人色! 只见不远处林中,一只棕熊,体型如同山岳,呲牙注目,正缓缓渡步而来! 力战棕熊 吕小树身为狼人时,曾与棕熊有过交手,可那时四周有群狼助阵,棕熊心有旁骛自不能全力以赴,即便如此,吕小树亦身负小伤才将其斩杀! 而如今眼前棕熊体型更是庞大了几分,自己独力应对实不知胜负几何?不由得一脸凝重,不敢有半分懈怠! 吕小树将严秀丽缓缓护于身后,手持青钢长剑,全神贯注,凝望缓缓而来的棕熊。 棕熊行至约十步时,狂叫一声便向吕小树二人极速扑来!严秀丽瘫坐在吕小树身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肝胆俱寒! 吕小树见棕熊来攻,不退反进,手持长剑纵身而上,竟一剑刺中棕熊臂爪,棕熊体型巨大来势凶猛,亦皮糙肉厚,长剑刺入三寸竟不能再入! 吕小树只觉巨力澎湃而来,不可抵挡,被冲的后退几步。棕熊吃痛,顿时凶性大发人立而起,双爪上下挥舞,吕小树长剑应声而断!只余剑柄尚在手中,剑身犹自插在棕熊前臂! 吕小树见棕熊人立而起,足有丈二有余,身体肥硕,四肢如同大树躯干般粗壮,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吕小树身影矫捷,划出数道残影欺身而上骑夸于棕熊身上,一手紧抓熊耳,一手掏出随身短剑刺杀棕熊颈部,顿时棕熊血肉横飞! 棕熊吃痛,却一时伤不得吕小树分毫,凶性更盛,熊头剧烈摇摆,熊身跃纵翻飞。吕小树只觉巨力蜂拥而来,再加上棕熊体型肥硕皮毛光滑,竟一时欺身不得,被甩飞在地! 棕熊见敌人落地,凶性彭涌,跃飞而至。吕小树尚未起身,只觉巨影袭来,忙跃起闪避,却终究不及棕熊迅捷,身形尚在空中时被熊爪击中前胸,铠甲应声撕裂,如同枯草,更被抓去大块皮肉,深可见骨! 吕小树被巨力击飞三四米,撞断一棵大树轰然落地,口中血流不止,前胸伤处更是血流如注! 严秀丽一旁见得吕小树力战棕熊,每一步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只看得心惊胆颤,持弓瞄了许久,只是人熊近身缠斗,身形迅捷,又如何敢射得出去?又见吕小树身受大创,心下百转千回竟是异常难受!此时见人熊乍然分飞,忙张弓射箭,只见铁箭直中棕熊左眼,入目三分! 棕熊痛的惨嚎一声,熊掌握住箭身,竟用力拔出了箭!箭头倒勾将熊眼带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棕熊持箭单目注视片刻后,竟将己目吞下,狂叫一声直向严秀丽扑去! 严秀丽眼见棕熊扑来,不由花容失色,身旁又无处可躲,忽见身侧大树躯干粗壮,忙手脚并用爬上了树顶!也亏得严秀丽自小与男生玩耍,掏鸟爬树自不在话下! 棕熊本能爬树,但此时受得巨创,身行再不如从前敏捷,亦失了理智,自顾用它粗大的熊掌猛击树干! 严秀丽抱着树枝,只觉得树身剧烈震动,连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要破胸而出,一时心下大骇! 此般情势电光火石,林间局势轮回覆转只在一瞬! 吕小树略得喘息,见严秀丽身处险境,心底十万火急,自持短剑跃身而上,身影迅捷如风,围着棕熊周身一顿乱刺乱砍! 然棕熊皮糙肉厚,对己伤势竟不理会,犹自狂叫着猛击树干,想要将树上之人震下,食骨寝肉! 吕小树见树干震裂,眼见要被击断,心底急迫不已,此时见得棕熊人立击树,柔软腹部朝向大树,自己刺杀其皮毛厚壮的背部并不能致命,一咬牙闪进熊树之间的空隙,照着棕熊柔软的腹部全力刺落! 棕熊吃痛,见来人竟如此大胆,双掌抓向吕小树的双肩!吕小树身处熊树之间的空隙,仅能容身,全无空间闪躲,当下被抓个正着! 吕小树见己身被抓,双目赤红,神色爆戾,双手持刺入熊腹的短剑用力一划。只见熊腹被短剑割裂,伤口足有一尺有余!顿时无数肠脏翻涌而出,甚是骇人! 棕熊受此重创,熊心震怒,亦不理翻涌的肠脏,按着吕小树的双肩,张着血盆大口朝吕小树头部咬去! 严秀丽眼见吕小树危在旦夕,竟不顾心中恐惧,抽出随身短剑朝熊身跃去!但她身处树上,距离太远又如何能够救援得及?其实即便她就在吕小树身旁,又如可能阻止此时早已狂暴失常的巨兽? 吕小树见棕熊大口咬落,只得微侧头颅,手中短剑全力上刺!棕熊颚下受短剑刺穿,血盆大口稍有偏落,咬中吕小树身后树干!树干本就被棕熊击的爆裂,此时在受棕熊全力咬击,顿时崩断! 树干断处正击中棕熊下颚,将原本只刺入一半的短剑全部砸进棕熊体内,更将吕小树与棕熊双双掀飞数丈! 严秀丽亦从树上跌落,只亏得她跃身而下,并未被枝繁叶茂的大树划伤!此时见吕小树被大树掀飞,落地不起,忙纵身上前,将他扶起! 只见吕小树面如金纸,胸前鲜血淋漓,口中眼中尽是血污,浑身上下更是不知有多少伤口,不由得心中大痛,泪如雨下。 吕小树被扶着踉跄起身,只见远处棕熊竟还未死,蹒跚着爬了起来,做人立状摇摇晃晃而来,腹间肠脏零落一地亦不自觉,颚下短剑刺穿下颚直抵喉舌! 吕小树此时已经精疲力竭,自将严秀丽护于身后,严阵以待! 棕熊蹒跚而来,零落满地肠脏,步步心惊肉跳,行得数步终于不支倒地,再无声息! 吕小树见棕熊倒地不起,心中巨石终于落地,想要上前查看,谁知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待吕小树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家中,伤口处均已包扎妥当,虽然依旧浑身酸痛,却没有了血液外流的无力感,一时心下稍定。 想要挣扎起身,却牵动周身伤口,不由痛得呲牙咧嘴! 此时一人入得屋内,却是严秀丽,吕小树只见她双目红肿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睡,淡淡说道:“你来了。” 严秀丽颔首,问道:“你可好些了?” 吕小树勉力一笑道:“你放心,还死不了!” 吕小树勉强起身,倚靠在床头,牵动了伤口,只痛的面目狰狞。 严秀丽见状,忙上前关切,稍坐于床沿嗔道:“你何必逞强,辗转腾摞岂不是伤到了自己!” 吕小树勉强一笑道:“是你救我回来的?” 严秀丽摇头道:“昨日棕熊声势震天,早已惊动附近多人,只是山路凶险,待大军赶到时棕熊已然身死!大军见你受伤昏迷,便命人将你送回了家。” 吕小树想起昨日万般凶险,心下后怕,见得严秀丽坐于床边,娇媚可人,远不似昨日射瞎棕熊的英武。伸手握住严秀丽端放于身侧的手,只觉得柔软娇俏,纤若无骨,心下大为欢喜! 河东小吏 严秀丽但觉手部被温热包围,只感到心下大动,内心波涛汹涌,径自有些窒息,便要抽身而去!却见吕小树眉头微蹙,表情怪异,只道他伤口疼痛,顿时心里一软,便任由他握在手中。 吕小树注视良久,方吃吃道:“你很好,我很喜欢!” 严秀丽脸上红云密布,嗔怪道“你再胡说这些疯话,我便要走了!” 吕小树揶揄笑道:“我们早有婚约,你迟早是我的人,怎说不得疯话了?” 严秀丽窘迫道:“你只顾养好身体,且不要胡思乱想了。” 吕小树嘿嘿一笑,见她并不怪罪,便顺竿而上道:“那等我身体好了,是不是就可以胡思乱想了!”说完,看着严秀丽鲜艳欲滴的俏脸怪笑不止。 严秀丽见他言语轻佻,眉目间情形怪异,却再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心思,只觉他目光闪烁,有若点点星辰,照在自己心头如沐春风。又怕他看破自己心思,嗔怪道:“你这个人好不正经,我不理你了!” 说罢抽身疾去,如受惊小兔,几步便闪出门去,没了踪影。 吕小树修养多日,身体终于大好,多亏有严秀丽每日前来看望,才不觉时日漫长。 这日,丁原传召,对吕小树一番勉励,并将方天画戟交于其手,说了一番忠心报国奋勇杀敌的话,又让吕小树前往河东郡募兵,以补充实力。 原来当日秋试,吕小树斩杀棕熊,一时成为军中神迹,夺得魁首自是理所应当!而在吕小树养伤的这段时日,丁原亦被官拜武猛校尉,领并州牧,总理并州黑山军剿灭事宜。 吕小树获得公费旅游许可,心情大好,便求了严秀丽同行,一路上情意绵绵,很是快活。 行得数日,吕小树见此地民风有序,治安清平,大有盛世之风,与其他郡县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心中赞叹,遂令随从探知,已到了河东襄陵地境。 吕小树心下好奇,这襄陵倒底有何能人,竟能治下如此清平风气,便命人细细打问。 原来这襄陵有一都邮名曰黄盛,善刑罚明吏治,若有冤情公案必能公正处置,襄陵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吕小树心里好奇此人,若真有这般人物,埋没至此岂不是暴殄天物?便决定前去拜访一番,看看此人是否真如传说一般。 吕小树亲自为严秀丽精心装扮一番,感觉总算有了一点男人模样,只是五官皮肤太过精致,看上去终究有些娘气。 吕小树笑道:“贤弟风流倜傥,吾有一妹,名曰秀丽,可与你为妻,愿乎?” 严秀丽粗声笑道:“兄台高义,汝妹粗陋不堪不要也罢!”说完便咯咯自顾笑个不停。 二人来到都邮邮译,但见邮译门户大开,亦无人驻守,径自行入其中,只见邮译虽陈设破旧,却都有序放置,显得井井有条。 这时一个威猛大汉迎身上来,开口问道:“二位何事来此?” 吕小树尚未答话,严秀丽抢先道:“你可是都邮黄盛?” 威猛大汉注视二人,见二人衣着不俗,不似平常百姓便道:“都邮大人正在屋内办公,你们有何事但说无妨!” 吕小树微笑道:“我找都邮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 威猛大汉随手一礼,便自去通报。稍时,复又出来通传道:“都邮大人有请二位。” 吕小树二人随即进屋,只见一青年文士正手按竹简奋笔疾书,只叫二人稍坐。吕小树与严秀丽对视一眼各自坐定,那都邮写得一刻,长出了一口气。遂放下毛笔,行至堂中躬身拜倒道:“襄陵都邮黄盛拜见上使!” 吕小树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黄盛不卑不亢的道:“州牧大人前几日传来募军将令,而上使一看就是百战大将,我掌管邮译自然知道上使将至河东公干,结合种种迹象自然不难推测。” 吕小树心下一震,暗道此人果真才思敏捷,与众不同。 严秀丽道:“既知我等将至,为何不前来迎候?” 黄盛道:“上使一路轻车简行,盛以为上使定想先暗自考察,吾不敢擅自打扰。” 吕小树点头问道:“我观都邮奋笔疾书,可有何心得见解?” 黄盛答道:“这是我写的募兵策略,请上使细看。”说罢将手中竹简呈上。 吕小树接过一看,上面扭扭歪歪一大片小篆字体,却又哪里认得?不由老脸一红,递给严秀丽,轻声道:“我不认得。” 严秀丽嘴角上扬,差点笑出声来。 吕小树向黄盛道:“竹简我带回细看,你先仔细说来听听。” 黄盛道:“如今黄巾民乱虽渐平复,但各地仍有小股乱民乘隙做乱,单我并州就有上党、河间、上郡等几处黑山军势力,众贼首割据山野,串通翼州黑山匪首张燕,常常兴兵作乱,为祸乡里。” 吕小树听的有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盛似受鼓舞,又道:“我军大军每次出击都无功而返,正是因为贼众吃得大亏,长了不少经验,如今自知不敌地方官军,便游走于群山险地,叫我部大军无法追击。每次一击即收,实难防备!” 吕小树听得有理,便道:“都邮有何良策?” 黄盛答道:“可在每郡县设置民兵,助其训练,农做时种地,待有贼来亦可自行抵挡。” 吕小树又道:“何以能管制民兵,若其从了贼众岂不弄巧成拙?” 黄盛道:“上使放心,民心思安,若能平安生存,又有谁会落草为寇?如今我并州政治清廉,州牧大人爱民如子,免减了大半赋税,修水利建学堂,并州百姓感恩戴德,若有贼来,必以死相抗!再募得大军震慑,贼寇自当闻风而逃!” 吕小树听后大为满意,此人头脑清晰,能言善辩,或可大用!起身一礼道:“先生谏言我当面禀州牧大人,望先生能守此初心,为民谋利!” 黄盛大喜道:“多谢上使转呈,吾当鞠躬尽瘁为民请命!” 吕小树道:“先生谏书我自会转呈,只是募兵事宜还需先生相助!” 黄盛道:“下官自当鼎力相助!还敢问上使姓名?” 吕小树答道:“我乃州府主簿吕布,奉命公干!” 黄盛眼放异彩,躬身道:“原来是大破匈奴的神将军,下官眼拙,请恕不敬之罪!” 吕小树笑道:“无妨!”刚想转身离去,见黄盛身侧威猛大汉神色兴奋,双目神采奕奕!便随口问道:“此人是谁,我观其身形健硕,可为豪杰!” 黄盛答道:“此乃鄙下小吏,任地方巡案,名曰徐晃字公明!” 并州豪杰 吕小树听得此名,顿时眼前一亮。徐晃此人与张辽齐名,必有过人之处!虽然吕小树在前世不过看了两遍三国演义而已,除了五虎上将外所知委实不多,而这徐晃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徐晃在吕小树心中不过是二流名将,远比不上关张赵那样名动后世,但却清晰记得,正是此人在樊城击败了武力盛极一时的关羽,使他败走江陵被吕蒙所杀! 然而吕小树不知道的是,徐晃可不是什么二流将领,在三国争霸的中后期,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才是他真正的中流砥柱。 吕小树念及此处,对徐晃一礼道:“闻得襄陵治下治安清明,民风有序,此时见得公明兄,果然是英武不凡!” 徐晃见吕小树身处高位,却能对自己以兄弟相称,顿时受宠若惊,忙躬身道:“主簿大人谬赞,襄陵县治上有县丞都邮励精图治,下有百姓父老遵纪守法,晃不敢冒功!” 黄盛笑道:“公明莫要自谦,治安巡捕本就是你的功劳!” 吕小树亦笑道:“此番河东募兵尚有诸多缺额,还需于各郡县奔走,未知公明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徐晃受宠若惊,他原本志向本不是曲曲小吏,若能有青云之路正是求之不得!顿时拜倒高呼:“徐晃愿效犬马之劳!” 吕小树忙双手扶起,大笑道:“有公明兄相助,此番募兵必能大有所获!”又对都邮黄盛言道:“此间事宜还劳烦都邮代为处置,公明我先借来一用。” 黄盛忙道:“主簿但且放心,公明若能建得功业,亦是我大汉之福!” 吕小树再不多言,协了严秀丽、徐晃二人夺门而去。黄盛目送三人远去,目中神色波澜涌动、意味深长。 吕小树觅得良将,心中自是喜不自胜,便将令符凭信赐予徐晃让他全权负责募兵事宜,自己乐的逍遥自在!徐晃见吕小树对自己如此信任,更是感激涕零。 这一日,吕小树严秀丽二人行至河东郡守安邑,见这安邑城池雄壮尤胜晋阳许多,不愧是千古名城 据史书记载,安邑早在夏朝时就曾被定为都城,后历经千年,繁华日盛,在春秋战国时亦多次为都,乃是北地名城重地! 吕小树一时愉悦笑道:“贤弟你看这安邑城如何?” 严秀丽虽有不解犹自答道:“自然是极好的。” 吕小树又道:“待贤弟成婚时,我愿将此城赠为贺礼,以讨好你未来夫婿!” 严秀丽佯怒打道:“早知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二人正漫步于街市,忽闻前方传来呼呵打斗之声,二人寻声而去,只见街市空地正有百余人聚众围观,人群中央有四个少年人正在缠斗,显然是两两一方! 有两人身着锦衣,亮丽光鲜,身高马大,另两人却衣着布衣,尽显褴褛,却也是健壮威猛。四人你来我往,各自鼻青脸肿,正打得热火朝天! 吕小树只见四人拳脚带风,皆有雷霆万钧之势,不禁感叹河东之地果然辈出豪杰之士! 吕小树有心说和,便让严秀丽稍待,自己步入阵中高声喝道:“诸位壮士,暂且停手,可否听我一言!” 四人正斗得激烈,如何听得旁人言语?自不理会,各自拳脚如风,斗的激烈勇猛,大有你死我活之态。 吕小树微怒,遂欺身而上,左右开弓,只几个回合便将四人各自分于四周。四人见来人多管闲事横加干预,不由怒气冲天,叫嚷着皆向吕小树扑来。 吕小树见招拆招,四人拳脚虽然勇猛,却总能被化解,斗得半日竟不能近得身前!然而吕小树此时亦是全力施为,只觉这四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时竟奈何不得! 斗得半晌,吕小树实感勉力,将四人逼退,跃身而出,喝道:“诸位壮士神勇盖世,我不能敌!” 四人面带赫色,本以为自己已足够勇猛,今合四人之力尚不能胜,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亦对吕小树的武艺佩服不已。 其中一锦衣少年抱拳言道:“来者何人,何故干预我等决斗?” 吕小树言道:“诸位恩怨我自不知,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见各位皆是豪杰志士,何必在此街巷缠斗,大失身份?不如我请吃酒,愿为诸位做个见证,可赏光否?” 四人各自对望一眼,打斗半日皆都口干舌燥,有人请吃酒自然求之不得!皆点头应允。 一众人来到酒楼,要了雅座,又点了酒菜,正该举杯痛饮。而那四人却两两相坐,泾渭分明互不言语,各自余怒未消! 吕小树问得四人姓名,原来那两个锦衣少年一个叫郝萌一个叫成廉,皆是城中富商子弟,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另一边两个布衣少年乃是安邑乡民,为族中堂兄弟,一个叫魏续,一个叫魏越,在城中以贩卖山货为生。 吕小树但见四人少年意气,心下好笑,为诸人斟满酒方道:“诸位壮士有何恩怨,不妨说来,我或可调停一二!” 魏续道:“我兄弟二人本是这安邑乡民,只因前些年黄巾乱兵所害,家中房产田地皆受屠戮,我二人为生计所迫,千辛万苦采的些许山货来城里贩卖,岂知这二人策马践踏,损毁殆尽,我们上前索赔,而他们竟诡言狡辩,只是不肯,才有今日之事!” 成廉却道:“你们于当街摆摊,堵滞道路,怎能怪得我们?” 魏越暴怒骂道:“你放屁!我们沿街贩卖,何曾堵滞道路了?” 说着四人摩拳擦掌,又将打作一团。吕小树忙出言劝阻道:“原来是这等小事,竟让诸位壮士以命相搏,何苦来哉?” 说罢又对魏续、魏越道:“我愿为他们二人赔付山货损失,还望二位莫要再计较。” 叫郝萌的少年却道:“兄台此言差矣,非是我等赔不起这些山货,只是他二人出言不逊,人活一口气,我等绝不赔付!” 吕小树心下好笑,言道:“我观二位壮士亦是富有之家,难道就是这些志向吗?当街争风逞斗,又岂是豪杰所为?” 成廉、郝萌对望一眼讥笑道:“那兄台的志向是什么?” 吕小树言道:“好男儿自当金戈铁马,拜相封侯!” 在座四人皆面色微变,见吕小树侃侃而谈,神色淡定,皆为其气势所迫! 吕小树又道:“我乃并州吕布,见诸位壮士身手不凡,皆是当世英豪,何不来与我共襄盛举?与其在此无谓斗殴,不如以有用之身报效国家,岂不快哉!” 严秀丽坐于吕小树身侧,听得他大话连连心下好笑不已,只是掩嘴窃笑。 四少年却听得热血沸腾,又久慕吕布神将军五千铁骑大破十万匈奴之威名,此时见他神武非凡更是佩服之至,齐齐拜倒道:“我等愿追随吕将军共襄大事!” 攻略黑山 吕小树豪情万丈,与众人吃酒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回家。 次日,丁原传来诏令,命吕小树为前军司马,统筹河内、上党、河东等地的黑山军剿灭事宜!又命高顺为左都尉领两万步卒进驻上党;命侯成为右都尉领两万步卒进驻河内,皆听吕小树调遣。并为吕小树调来一支一万人的骑兵大军由他亲自统领。 原来朝廷见黑山军之祸日益猖獗,但又缺兵少将无力攻取,便令各地州牧郡守自行募兵清剿。而这却为后来的诸侯拥兵自重、分裂割据埋下了祸根。 吕小树召来正四处募兵的徐晃,闻得他竟在这短短十几天就已招募了三万新军,心下大为满意。当即开了一个小型的军事会议。 会议上吕小树任命徐晃为骑都尉协领骑兵大军,任命魏越、魏续为功曹从事,暂领三万新军,负责新军的训练,任命郝萌为主簿,成廉为都邮偕同处理日常军务及治安维护! 会议深刻传达了上级丁原的作战意图,结合实际情况,拟定了有出先围,以围代打,围点打援的作战方针。 吕小树安排妥当,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年关将至,我希望我军能在一月之内荡平匪患,我可不想在战场上过年!” 众人皆抱拳称是! 这日,吕小树检阅了三万新军的训练状况。只见新兵们队形涣散,一个个东倒西歪,面目颓废,没一点胜利之师应该有的样子!心下震怒异常,严令魏续、魏越重点操练大军的队形与纪律,若五日后依旧没有改善就打包回家! 魏续、魏越二人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言道:“司马大人未免强人所难,这短短五日时间,如何能够操演战阵?此间士兵皆由民夫新募而来,左右尚且不分,刀枪尚不能提,战阵队列更是一窍不明,五日成军未免强人所难!” 吕小树道:“我不要你操练什么战阵,只需大军能队列齐整,号令统一,至少看上去要威武雄壮!让黑山贼众望而生畏,不敢与敌!否则像这般军容涣散,与那群乌合之众有何区别?” 二人在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此后数日,吕小树每日在军营督训,见训练不足之处皆都要指点改正一番。队列行进嘛,吕小树后世上学时,曾数次经历军训,对此颇有心得。 魏续、魏越二人见吕小树训练之法很是奇特,与古法大有不同,虽不明此间缘由,但见大军军容大为改观,队列行进齐整有序,号令气壮山河,不由得更是佩服,心想不愧是能大破十万匈奴骑兵的神将,果然不同凡响! 五日过后,吕小树见大军训练妥当,军容大有改观,便传令各地驻军对各黑山军势力进行分割包围的策略,黑山贼众被大军气势所迫,不敢应战,皆逃往深山僻难。偶有小股贼兵悍不畏死,前来强攻,亦被强弓硬弩所破。只十数日,黑山贼众皆被困于穷山无水之间,不能互通! 时值隆冬,大雪封闭道路,贼兵补给艰难,军械短缺,不过数日便有小股贼兵举白帜而降!吕小树力排众议,受得降书。黑山各军见此情形,更是从者如流,不到一月时日,并州匪患猖獗之势大为改观! 吕小树将黑山军降兵皆分割打散,重新编制于各处官兵之中,由高顺、侯成、魏越、魏续、郝萌、成廉各领两万,再加上由徐晃统领的一万精骑共计十三万,一时威势大震! 黑山军首领张燕见大势不妙,唯恐其他郡县皆此般行事,便遣使至洛阳向朝廷乞降,灵帝大喜,受其降书,封其为平难中郎将,管理黄河北部山区政事及治安维护。 至此,困扰大汉朝廷数年的黄巾之乱终于乾坤逆转,朝野上下皆欢欣鼓舞! 腊月初,吕小树搬师太原,并州牧丁原率众官员将领迎接十里,自是一番褒奖!又得见吕小树所部大军队列齐整,气壮山河,更是喜上眉梢! 当夜庆功晚宴,丁原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道:“此次平定黑山军,奉先功勋卓着,一战平定了困扰朝廷多年的民乱之祸,实乃绝世功业,在座诸位当以此为楷模,为国为民再立新功!” 吕小树抱拳言道:“此战主要是义父指挥得当,军士奋勇杀敌之功,吕布只是顺水推舟,不敢言功!” 别驾严松笑道:“奉先莫要自谦,州牧大人固然有英明决策之功,奉先指挥若定,平乱除贼之功亦不可抹杀!于年关前一战功成定得乾坤,于朝廷百姓皆是大功一件,当真可喜可贺!” 丁原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大汉有此虎将实乃幸事,当浮此杯!” 众人轰然道是,皆一饮而尽。 高顺不善饮酒,浅尝即止,方爽声道:“我从军以来还从未有如此轻松的胜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乱贼击破,我高顺从不服人,但今日对司马大人是心服口服!司马大人我敬你一樽!”说着端起酒樽遥祝,一饮而尽。 吕小树被众人夸的有些羞涩,脸颊发热,忙疾口道:“没有,没有,谬赞,谬赞!”亦举樽尽饮。 严松笑道:“奉先人中龙凤,此战更是建得伟业,我看年前可办了婚事,三日后腊月初九,乃黄道吉日,最适迎娶,双喜临门才妙!“ 丁原亦笑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此虎将,自然要早日诞得虎子,才是我大汉之福!” 众人轰然称是,各自一番祝贺! 吕小树本来被夸的云里雾里,不知身处何方,再被提及婚事,更是欢喜,一时涨红了脸,唯唯诺诺,不是所云~ 当夜,众人把酒言欢,皆尽兴而归。 吕小树回到住所,屋内孤灯袅袅起舞,凝望着舞动的火焰,一时酒意上涌,神思翱翔九天云外,往日种种翻涌而来。前世的苟且偷生,今生的流落山野,此前的杀伐硝烟,如今的平静孤寂。再想起严秀丽明媚鲜艳的娇颜,不禁胸口涌出无边暖意,喃喃道:“是啊,有人陪伴真好!” 忽闻屋顶传来异响,似有强人出没!吕小树脸色一沉,提了方天画戟夺门而出,循声望去,只见严秀丽端坐于房檐,身着狐皮小袄,头顶花貂软帽,晃悠着一双小腿,正朝他吃吃的笑。 大婚之日 吕小树心道:这古人怎么总喜欢爬房顶,大冬天的不冷吗?口中却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快下来!”严秀丽噘了嘴道:“我不下去,你上来。”吕小树无语,只好翻身而上,奈何身壮体重,只听屋顶咯吱异响,也不知踩坏了多少瓦片,惹得佳人咯咯直笑。 吕小树小心坐好,见严秀丽以手为枕,仰卧于屋脊,懒洋洋的道:“你看着高处的景致是否别有不同?”吕小树亦学她一般躺于一侧,只见天空清澈悠远,一轮半月悬空而挂,光彩怡人!无数星辰争相辉映,星河罗布,饰满整个夜空,好一番壮观景色!又岂是后世的孤星冷月能比? 吕小树见夜色瑰美,又有佳人在侧,闻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袭来,不觉心旷神怡的道:“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人间美景。”严秀丽腮红上涌,斜目偷视,见吕小树正望着夜空,全没有注视自己,顿觉慌乱稍除,细声道:“你一直这么会哄人吗?” 吕小树亦轻声道:“我从前不会说话,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严秀丽心底甜蜜四溢,春春之心犹如拳击,几欲破口而出心中柔肠百转问道:“你不嫌我是粗野疯癫的假小子吗?”吕小树回首凝望,但见她神情期许,目光清澈见底,不由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吃吃道:“我的红儿蕙质兰心,风情万种,哪里粗野了?旁人都是有眼无珠,不识世间瑰宝!” 严秀丽听他唤起自己乳名,心下甜蜜无限,再见他目光炯炯更胜天上星辰,神色恳切深沉,心里一阵慌乱,悠悠道:“我今天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吕小树一惊,翻身坐起,问道:“什么最后一面?”严秀丽见他反应激烈,噗哧一笑道:“人家说婚礼前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吕小树松了口气道:“你可吓我一跳,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严秀丽俏面更红道:“那你再忍得两日。” 吕小树见她仰卧身侧,面若朝霞,吐气如兰,一词一句,犹如莺歌燕语,一颦一笑,好似春花初放!眉目间情意绵绵,乱人心神,唇齿间香气滚滚,沁人肺腑。不由得心神大动,俯身在朱唇上一吻,如蜻蜓点水。 严秀丽突遭此袭,一时惊的目瞪口呆,见吕小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面如紫绸,慌乱的爬了起来,掩嘴道:“你你你......”却又不知何所云,慌乱中只说道:“我要走了,你快去休息。”说完便抽身而逃,沿着屋顶,如夜莺般,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 吕小树望着背影眺望,心头回味无穷,唇齿间香气犹存,只觉此处正是天上人间。 三日后,司马府张灯结彩,红绸裹束。府内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吕小树身着一袭降红黑边紫金袍,头顶如意黑纱帽,腰系金丝滚边罗带,骑得枣红大马,引着丹凤朝阳花轿在管弦锣仗中迎得新妇而归。一路上吕小树神气活现,羡煞多少娇娘。街边两侧百姓皆驻足观望,心道谁家娶亲,好大的阵仗! 迎亲队穿城而过,还得府来,新人落轿下马,吕小树搀扶佳人而入,只见新妇头顶红绸,身穿流彩暗花云锦裳,肩披金丝鸾鸟朝凤袄,款款而行,步步生莲,端是磊落大方,艳光四射!好一对天作壁人! 司马府内高朋满座,将星云集,此般盛况一时无二!丁原、严松协妻坐于上座享父母之尊,其他诸人则各自成桌,欢聚一堂。 跨过炭火,行至堂内,吕小树手挽佳人,一时如身处云中雾里。吕小树初逢大事,如提线木偶,只随司仪号令,行得三拜九跪之礼,即算礼成。 新妇入得洞房,新郎吕小树却还要招呼宾客,在座大多都是军旅将士,皆有海量,一个个轮番敬酒,任是吕小树再如何骁勇亦无法抵挡。尤其是徐晃、魏越他们几个,更是高声呼喝,大有不灌倒奉先,誓不罢休之状!就连平日甚少饮酒的高顺也缠着吕小树敬酒三倍!即便古代黄酒不能跟后世的蒸馏酒相提并论,但也无法经得住这样的胡喝海塞,喝到后来,吕小树早已丧失清明,只凭本能与众人周旋。 严秀丽独坐于新房之内,百无聊奈,偷偷掀起红绸窥视,终不见夫君归来。只见龙凤喜烛熠熠生辉,床边红帐轻挽,墙侧居然设有兵器柜橱,十八般兵器尽皆陈列,方天画戟尤为醒目。便跌脚前往轻抚,见左右无人,便试着拔起舞动,只觉的沉重无比,光拿着都觉得吃力,如何能临阵杀敌?心想这般神器亦唯有夫君方能驾驭吧?又想起夫君英雄盖世,只觉得心中甜蜜无限。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严秀丽忙放好神兵,疾步返回坐定。只听见来人开门行至,满身酒气。严秀丽心跳加速,端坐床沿,稍不敢动。待得半响,未见再有动静,又自揣揣不安,轻掀红绸张望,只见吕小树眼神迷离,正定定的盯着她看。严秀丽顿时大羞,放下红绸道:“夫君,不为我掀起红绸,独自傻站在那里看什么?” 吕小树虽然吃酒太多,这时却回来了神智,只喃喃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看见你像仙女一样,不像是真的。”说着掀开了红绸。 只见美人头顶凤冠,眉黛青颦,鼻若琼瑶,纤纤小口吐气如兰,一双妙目顾盼生辉!便伸手在俏脸上轻夹道:“疼不疼?”严秀丽一脸娇羞道:“不疼!”吕小树又一用力,严秀丽大呼疼痛!吕小树见她呼痛,竟自己大笑了起来,尤自高呼道:“哈哈哈,老子的老婆是个仙女儿!”说着还用双手搓揉严秀丽面颊,挤出各种形状。 严秀丽既惊又怒:“吕布你个大坏蛋,乱叫乱动什么?” 吕小树尤不自知,竟还跳起了后世闻名的太空舞步,口中还哼唱着严秀丽从未听过的鸟语!严秀丽又急又气,如此呼号被旁人听去了像什么样子?忙将他拉了过来,扑到在床上,用手掩住了他的嘴,紧紧将他按于身下,一动不敢动。 洞房花烛 此时,门外吕小树亲随将领和府中亲随仆从、女仕皆聚首于卧房门外,各自贴耳探听,只闻得屋内一时轻声细语,一时高声呼喝,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更有新妇软语嗔骂,新郎猥琐奸笑!众人神色各自精彩无比,再听得屋内异响频传,而新郎居然纵声高歌,不由内心佩服之极,皆心道:我们将军果真乃世间奇人,如此紧要关头竟还能纵酒高歌,实在是匪夷所思! 高顺稍饮几杯,微觉酒意,行至院中散心,只见新房门外,众人挤做一团,各自交头接耳窃笑不已,不由心下不悦,沉着白脸走近,将众人一一驱散。高顺从军日久,于军中威望颇高,这时众人见其面色不善,尽都一哄而散。高顺见众人走远,四下无人,附耳倾听屋内,却静悄悄并无声息,便自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严秀丽但怕吕小树再口中胡言乱语,只是压着他,以手掩其口,但觉心惊肉跳,再顾不得少女矜持。相持良久,发现身下之人并无动静,细细打量,原来他竟已沉沉睡去。一路走来,二人首次身体如此贴近,此时见他一动不动,自己附身其上,心头温馨一言难尽。便以掩口之手,轻抚其眼耳口鼻,只觉手指所触每一分每一处都如此迷人,心中爱慕之情奔腾翻涌,有若醉酒,双目迷离。 附身凝视良久,严秀丽只觉天色已晚,便为其除去身上满是酒渍的锦衣,脱去华顶锦靴将他扶正躺直,这一番折腾自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的气喘吁吁。只是刺鼻酒气依旧浓烈,便取了热水为他擦拭身体。见夫君雄健的肌肉如同山丘沟壑,心脏怦怦乱跳不已。好在他不省人事,倒也不是太难为情。 严秀丽轻轻擦拭,只见夫君身体伤痕密布,虽早已愈合,只是这留下的疤痕恐难消除,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尤其左胸处被棕熊撕掉的一大块皮肉,皱皱巴巴,当时痛苦自不必说。想起当时险境,夫君奋不顾身,以性命相搏,雄壮伟岸之姿从此烙印心头。只觉得有他在,便再无任何可怕的事。触景生情,不觉幽幽掉下泪来。 吕小树正做得美梦,忽觉周身发凉,此时正值隆冬,屋内虽有炭火,却还是被冻了醒来,睁眼一看,见严秀丽正含泪而坐,手持棉巾为自己擦身,发髻稍乱,显得楚楚可怜。心想定是自己冷落了娇妻,才使得她暗自流泪。 心头大恸,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住,以慰其委屈之情。严秀丽本在暗自神伤,突遭袭击,一时惊的花容失色。这时被夫君紧紧相拥,附身在他怀中,竟没了原先的窘迫,心头甜蜜无限。 吕小树手抚佳人秀发,嗅得清香悠悠,只觉志得意满,缓缓道:“我吃多了酒,让娘子受苦了!”严秀丽面色彤红,头枕在夫君胸口,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又有些心慌,便要挣扎坐起,奈何自己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得娇羞的道:“夫君,时辰不早了,快歇下吧。”说完说完更是羞不自胜,将脸埋在夫君怀中。 吕小树恍然大悟,才想起自己还有大事未办,此时软玉在怀,罗帐轻掩,正是美景良辰,此时不办更待何时?遂翻身而上,将严秀丽按在身下。见娇妻双目紧闭,面若桃花,风流韵味扑面而来,更让他心痒难耐,迎着鲜艳欲滴的嘴唇亲了上去。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翌日清晨,吕小树看着怀里像小猫一样熟睡的娇妻,温香软玉在怀,竟舍不得起来。见其朱唇轻启,眉目安然而眠,情动之处,轻吻朱唇,竟再不想分离。 严秀丽被搅醒美梦,娇羞依旧的道:“夫君不要出操吗?” 吕小树长叹一声,尤自拥紧娇妻,不由想起西厢记里的一段话,便自脱口而出:“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严秀丽大羞,埋首夫君怀中。吕小树心头瘙痒难耐,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晋阳大营,大军呼喝操练,声势响彻云霄。吕小树行至军帐,见众将早已列排而坐,只待吕小树这个司马大人。 吕小树行至上首坐定,致歉道:“今日来迟,还请诸位见谅,我当自罚寻值三日以正军纪。” 高顺抱拳,一脸暧昧神色的道:“司马大人日夜操劳,我看就免了处罚,日后出操早些来便是。” 众将尽皆轰然大笑,人人都一副‘我懂’的神情。 吕小树脸颊发热,不理众人调笑,便自正色问道:“今日可有军情?” 高顺神色一肃道:“平难中郎将张燕遣来使者,欲要回投降我部的五万降兵!” 吕小树冷笑一声道:“这燕贼还真是不知羞耻,竟想来虎口夺食!可上奏了州牧大人?” 高顺道:“已上奏州牧大人,州牧大人下令不予理睬。” 吕小树点头道:“正该如此,食入腹中还想拿回,燕贼真是痴心妄想!”又问其他军情。 高顺道:“朝廷最近传言,皇帝身疾加重,恐时日无多。如今朝野上下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天下恐将有变。” 吕小树恍然,最近他苦思冥想都想不起历史上并州的情势,只因他看的三国演义就是从汉灵帝去世,董卓进京开始的,虽有黄巾大乱的介绍,却只是只字片语提过。如今皇帝病危,这天下大乱的局面终于要开始了。只是自己的历史学的乱七八糟,前世时吹吹牛皮还可以,到如今却似乎毫无用处。 历史上吕布杀丁原,投降董卓,被人骂做三姓家奴,自己决不能重蹈覆辙。丁原对自己信任有加,也拿自己当家人看待,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行此忘恩负义之事。只是丁原不死,董卓不是没了吕布?这历史如何发展便难以预料了。 想到此处,吕小树正色道:“我等身为大汉军人,当以自身职责为己任,断不可参与朝中权利之争。” 众将齐声称是。 吕小树心想,有必要提醒丁原,切莫参与朝中权利之争,否则引火烧身,悔之晚矣。便辞了众将,奔丁原府邸而去。 大乱将起 中平六年,四月,春光大好。 吕小树端坐于花园凉亭之中,看着在花园内与众女仕一同捉碟采花的严秀丽,心中充满温馨与满足。成婚几个月以来,他们几乎日日都腻在一起,在他的辛苦耕耘下,娇妻早没有了当初的青涩。如今的严秀丽容光焕发,曼妙身姿在一袭单衣下显得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勾魂夺魄的风情。 严秀丽采得一束花,蹦跳而来,毕竟还是少年习性。刚满十八的年纪,在后世才算是刚刚成年,大多还在大学读书,而她却已为人妇。 严秀丽从手中花束中抽出一朵玫瑰,插于发鬓,嘻嘻笑道:“夫君,好看吗?” 吕小树夸赞道:“好看!” 严秀丽又笑着说:“那你觉得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吕小树笑着说道:“人比花娇,花添人色,当然是娘子你好看,戴着花的娘子更好看!” 严秀丽得意的笑道:“算你识货。” 吕小树心里微动,将她揽入怀中,使其坐于腿上,一旁女仕见状忙偷笑着散去。严秀丽却是不依,犹自在怀里辗转挣扎,口中娇喘连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难为情。” 吕小树坏坏的笑道:“谁叫娘子秀色可餐,你夫君饿了,当然要吃了你。”说着便拥起娇躯,迎着嘘嘘娇喘的朱唇吻了上去,到情深处,更是上下其手。 严秀丽被吻得几乎窒息,说不得话,唯有用双拳捶胸,以示抗议。 吕小树神情沉醉,一时心猿意马,便将她拦腰抱起,便要去往卧房将她正法! 行得一半,却碰到亲兵匆忙赶来,只羞得严秀丽面色臊红,将脸埋于夫君怀中。那亲兵心知来的不是时候,也不敢看,低着头惴惴不安的道:“禀报将军,州牧大人紧急传召,让您即刻就去。” 吕小树无奈道:“知道了,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那亲兵如临大赦,连忙落荒而逃。 吕小树又吻了娇妻朱唇才放下她道:“你今日尚欠我一顿饭,你且记着。” 严秀丽见夫君说的暧昧,心里竟也甜蜜,娇声道:“夫君快去吧,今晚我做好吃的给你吃。”说到最后方觉此话更是暧昧,不由更加羞臊,连连撒娇不依。 吕小树见她的可爱模样,便附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洗干净了等我。”说完在她圆润的翘臀抓了一把,扬长而去! 严秀丽听的心驰意动,只觉浑身燥热难耐,邪火攻心,气愤的自言自语:“吕布你这个大坏蛋!” 吕小树到的时候众人都已到齐,各自皆神情肃穆。吕小树见气氛有点冷,似乎有大事发生,忙端坐一旁,未敢发声。 丁原见人已到齐,便沉声说道:“朝廷来报,皇帝已于前日崩逝。皇长子刘辩被立为帝,何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同太傅袁隗辅政。” 众将一时窃窃私语,此事虽然重大,但也不甚惊奇,毕竟皇帝已经病了很久,病情反复从未见好,崩逝早在意料之中。丁原又道:“朝中宦官弄权,似有图谋,大将军何进召集外臣带兵进洛阳助阵,诸位怎么看?” 众人听了此言一时都没了言语,沉寂良久,别驾严松却站了出来,沉声道:“大将军此法大有不妥,京兆驻有重兵,皇宫更有禁军守护,皆由大将军节制,其手掌重兵,龙骧虎步,能上能下,足以转换乾坤。何惧区区宦官阉人!外军乃虎狼之师,一旦有变,临阵倒戈,乱起萧墙,徒为他人台阶,此策实为不智!” 丁原点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那依先生之见,我军是否应召前往?” 严松道:“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如今又辅理朝政,我军必然要受命,否则就是违抗军令。” 丁原颔首道:“不错,只是奉先曾进言莫参与朝廷权争,亦大有道理,我等作为大汉臣子只需恪尽职守便是!” 严松又道:“我军当奉号令,如今春雨渐多,并州境内又地势陡峭,可一路缓缓慢行,以待天下局势!” 丁原道:“正该如此!” 便下令即日调集五万精锐步兵,两千骑兵精锐护驾,休整三日,三日后行军洛阳。 吕小树心头震惊不已,几次想要开口阻拦丁原南下,但又不知如何说起,让他违抗军令未必便不是大罪,看来这历史的车轮还真是无法阻挡?想起吕布历史上的所作所为,心下惴惴不安。 议事直到深夜,众人才定好路线策略,吕小树只觉头昏脑涨,心情烦闷。归得家中,见娇妻早已睡熟,平静祥和,面带笑意,顿时内心密布的烦闷一扫而空。吕小树见她睡的香甜,未忍惊醒,便自和衣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吕小树对娇妻说了昨天军事,让严秀丽好好在家等他归来,严秀丽哪里肯依,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吕小树无奈道:“此番南下洛阳,如入龙潭虎穴,成败生死犹未可知,娘子断不可以身犯险,你若随行我未必能护你周全!” 严秀丽眼泪汪汪的道:“正因夫君此行凶险艰难,我才要跟着去,夫君若有旦夕之祸,我怎能独存?但求生死相依,绝不独活!” 语气娇柔,却斩金截铁,吕小树被她说的情动,心中大恸,将她揽入怀中,幽幽道:“娘子放心,有我吕布在前,必不让娘子伤得分毫!” 只是众人皆不带家眷,自己怎好与众不同?此事还得仔细打算。 三日后,大军出发,却正逢下雨,大军出行在即,吕小树却称病不起。丁原前去观望,只见他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严秀丽在一旁嘤嘤而泣,果然是有大病不假,便让他先养好了病,再追赶大军南下。 大军冒着绵绵春雨,踩着泥泞不堪的官道一路艰难而下。春雨绵绵不止,山路陡峭湿滑,大军日行不到十里,走了三日竟还在太原祁县境内!这到洛阳少说也得八百里,如此行军只怕要走三个月! 丁原大怒不已,照着样下去岂不是要走到初秋?然而众人也是毫无办法,天公不作美,人力有何为? 次日,大军由于多日冒雨行军,一时风寒流感肆意。丁原不敢怠慢,令大军原地驻守,以待雨势稍减。又令军医隔离诊治受寒兵士,务必阻断病情传播。然而这雨仿佛无穷无尽,足足下了十天有余! 这倒是美坏了装病的吕小树,每日都缠着娇妻让她补上前日欠的那顿饭,这一补便足足补了十日。 暗潮汹涌 大军南下已有十五日,这日,天气晴好,道路尽皆干爽。吕小树再不好称病不出,便征调手下亲军数十人,一路快马,向南下大军追去。 严秀丽身着亲兵甲衣,混迹与亲兵之中,随行与夫君身侧,由于她身材修长,竟与其他亲兵同样身高,只是略显纤细,一眼望去亦无法分辨。吕小树手下亲兵自然认得主母,只是装作不知,各自目不斜视,策马疾行。 吕小树见娇妻藏身于兵士之中,身着甲兵,腰佩长剑,显得别有风情,一路上倒也大饱眼福。 吕小树一众几十人一路策马奔腾,终于在两日后追上了已行至上党郡的丁原大军。丁原见吕小树及时赶到,心下宽慰。对吕小树的病情一阵关怀,见他身边的纤瘦亲兵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中不由感叹:年轻人真是定性不足,此行凶险万分,未必没有性命之忧,居然还协美同行,真是不知轻重。便单独对吕小树好一番谆谆教诲! 吕小树受教之余,亦庆幸,幸亏岳父张松留在太原坐镇,否则只怕更多了一份教训。 大军多是步兵,行军缓慢,一路走走停停,又走了半月方才到了弘农境内,离洛阳亦不足三日路程。这时,丁原接到大将军何进将令,令大军加速前行,至洛阳孟津县驻扎。 原来大将军何进与西园元帅上军校尉蹇硕已经势同水火,蹇硕设计诱杀何进,结果走漏风声,功败垂成。结果自己反被何进捕获,砍了头颅。何进又听得虎贲中郎将袁绍进言,欲除掉宫中宦官十常侍,又对十常侍十分忌惮,连先帝的葬礼都称病不出,不敢入宫墙。 于是,何进便令赶到的董卓大军驻扎在关中上林苑,丁原大军驻扎孟津县,召东郡太守桥瑁驻城皋,以围猎之势震慑十常侍。各方势力暗潮汹涌,京兆重地风声鹤唳! 吕小树随丁原大军在孟津县驻扎,大军一路行军,急需休整。吕小树命亲兵在大帐四周值守,严令生人勿近,又见娇妻一路风尘,面色疲惫,甚是心疼,为其捏肩揉腿,忙的不亦乐乎。心想即便朝中再如何天翻地覆,又有何干系,自己只要守护眼前之人,便已足够。 休整数日,丁原命吕小树前往洛阳探听朝中消息,自己坐镇大军,于孟津驻扎观望。吕小树大喜,早就想见识大汉京都之地的繁华,便迫不及待唤了娇妻严秀丽,又令亲随将令成廉、魏越随行,领了三十亲兵奔往洛阳。 洛阳城高大繁华,街市熙熙攘攘,城中百姓多有锦衣,不愧是千古名都,富庶之地。吕小树命亲兵在驿站驻守,自己和娇妻换了一身儒生装扮,领着成廉、魏越二将在城中游览,成廉、魏越二将识得情趣,远远坠于身后,四人四下观望,皆都感叹不止,十足一群土鳖模样。 城内茶肆酒楼林立,吕小树但觉口渴,便随身进了一间繁盛茶楼。时值午后,茶楼宾客将满,四人要了二楼雅座,花费颇多,远比并州贵了许多。 吕小树协娇妻独坐,见她身着儒生长衫,颇有出尘之姿便调笑道:“翼德贤弟文采风流,此番洛阳一游,当赋诗一首!” 原来二人当初成婚后,常于闺房玩闹,吕小树见她无字,便为她取了张飞的字号,时时调笑。严秀丽自然不知,但觉这字很是粗旷,哪里肯认?自己取字‘文华’,怎奈吕小树只以孟德相称,一时无法,便由了他去。 严秀丽嫣然一笑,道:“小弟不才,还请奉先兄指教!“ 吕小树见她不接招,又把皮球踢还自己,但自己文采粗陋,如何能够赋诗?左右摇首,讪讪不已。忽见楼下不远处,小桥流水,白鹅悠闲戏水,想起后世看过的一部电影,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道:“我刚想了一首诗,你且听好!” 严秀丽时常好奇,夫君明明不识写字,却常常有惊人之句,便自洗耳恭听。 吕小树指着楼下小桥吟道:“桥上一群鹅,嘘声赶落河,落河捉来医肚饿,食完归家锄老婆。” 严秀丽听的面红耳赤,啐了一声,还不及骂,邻座已传来讥笑之声:“如此粗陋下流之语也配为诗?岂不是辱没了圣人风骨?” 二人转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唇红齿白,眉若星河,生的俊秀非凡,身着儒士长衫,腰胯长剑,好一副风流才情,正自横眉冷笑,满脸轻蔑之色。 吕小树见这小白脸出言不逊,心下来气,冷笑道:“兄台似乎对我的诗别有见解?” 小白脸傲然道:“古来圣贤、风流才子皆傲骨天成,卓尔不凡,吟诗作赋,一词一句皆都行之高雅,现之不凡,一平一仄历来形如流水,卓尔不群,用词造句当要瑰丽雅致,读之能陶冶情操,颂之能沁人心扉!而你这几句,粗陋不堪,狗屁不通的东西,只能令人作呕!” 吕小树见他说的高深莫测,心里暗自打鼓:难道这后世所谓江南四大才子的诗真的如此糟糕?却犹自嘴硬道:“我管他胜人败人,作诗不就是表达心中所想,言简意深之语?” 小白脸显然年轻气盛,听得吕小树不敬圣人之言,不由怒气勃发,大叫道:“乳口竖子,胆敢冒犯先贤,今日教你见识我大汉儒生的威势!”说着便抽出腰间长剑,迎身杀来。 汉朝儒生不像后来朝代儒生,皆习武艺,所谓内外兼修。 吕小树也不躲闪,见长剑杀到,自出左手一探,已然捏住剑脊。 小白脸见长剑落入敌手,用尽全力刺拉劈砍,却不动分毫,长剑犹如长在了吕小树手上,小白脸一脸惊悚,如见鬼魅,白脸顿时涨的通红。 吕小树捏着长剑剑脊,从容不迫的笑道:“兄台此言差矣,我的诗表达了我对我家娘子的爱慕之情,绝无不敬圣贤之意!” 小白脸长剑被制,却不能收,心中甚怒,似受奇耻大辱,怒喝道:“看你言语粗陋,你家娘子定是个无知丑妇,有何爱慕可言?” 严秀丽本来跪坐一旁,还希望夫君能够掌握分寸,莫伤了别人,这时听得此人竟说自己是无知丑妇,顿时面现不预之色。 吕小树心下大怒,此人竟敢中伤爱妻,实在忍无可忍,手中用力,长剑骤然崩断,将手中断剑挥手射出,直擦小白脸头顶飞过,将他的儒士帽射下,直插在远处墙壁之上,犹自嗡嗡颤抖。 小白脸惊的面无人色,发髻亦被断剑斩断,断发飘落一地。小白脸披头散发,手中尤自持着半柄断剑,手心发麻,颤抖不已。 吕小树冷笑道:“今日放你一马,今后当谨言慎行,否则断的就不是你的长剑与头发。” 小白脸心中惧怕不已,口中尤自逞强道:“你休要张狂,有种你等着。” 说罢,招呼同桌二人落荒而去。 街头霸王 吕小树见小白脸仓皇而逃却尤自嘴硬,心里一阵鄙夷,又见得严秀丽在一旁闷闷不乐,嘴巴翘的老高,心知定是被小白脸的中伤之言给气到了,便安慰她道:“贤弟莫要生气,这人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无胆鼠辈,只能逞口舌之快,他要知道我家娘子花容月貌,必定会跪下磕头认错的。” 严秀丽本有薄怒,此时听得夫君夸赞自己貌美,便又来了兴致。二人说说笑笑,倒全不把方才风波放在心上。 二楼雅座的客人倒也不少,皆是商贾文士打扮,唯有魏越、成廉二人身着武士装,显得与众不同。虽说雅座花费高昂,但在这京都洛阳,富贵之人比比皆是,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说不定就能扯出一大串的亲贵。此时众人见了方才风波,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休,不时窥视吕小树二人,皆都一脸诡异神色。 吕小树正暗自揣测,众人何以面色诡异,似有幸灾乐祸之心。忽见东座一青年文士拱手道:“兄台惹了大祸尚不自知,我劝你速速离去为好。” 吕小树见他身形飘逸,若有临云之风,又古道热肠,与人为善,不由心下大生好感,回礼问道:“兄台此言何意?” 青年文士又道:“方才之人乃河东士族卫氏嫡系子弟,名曰卫觎字仲道,少年多才,颇得家族重视。其兄卫觊更是少年得志,才情远播,前日受得朝廷征辟,如今官拜侍中效力于尚书令王允门下。你今日得罪了此人,其人最是记仇,想来不久你便将有大祸降临!” 吕小树不以为然,却心里感激此人提醒,拱手答谢道:“多谢兄台提醒,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青年文士拱手道:“我乃司马朗,兄台叫我伯达即可。” 吕小树见此人性情宽厚,实可深交,便道:“我乃并州吕布,表字奉先。伯达兄古道热肠,实乃少见君子,我心向往之,不知伯达兄可否过来一叙?” 司马朗言道:“自然。”便辞了同桌友人,跪坐于吕小树一桌。方自坐定便道:“奉先兄全不把卫氏大族放在眼中,想来必有过人手段,是我多心了。” 吕小树笑道:“伯达兄谬赞,我乃乡野山人,实不知这卫氏有何通天本领,还请贤兄赐教!” 司马朗摇头笑道:“赐教不敢当,不过这卫氏家族却实在大有来头。” 司马朗便把卫氏家族的来历,向吕小树讲了一遍。原来这河东卫氏确实大有来头,其祖上,自汉武帝时期开始发迹,大将军卫青,孝武卫皇后卫子夫时期曾显赫一时,此后数代皆拜相封侯,长盛不衰,直到伪朝王莽时期才逐渐凋零。即便如此,河东卫氏依旧是河东乃至京兆屈指可数的大家族,其子弟门客遍布朝野,就连何进董卓等人也对卫氏族人照拂有加。 吕小树听得吃了一惊,心想这个麻烦看来惹的不小,但他生性阔达,倒也不太放在心上。 二人正自寒暄,忽听一阵急速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脚步沉稳有力,踏得整个楼层颤抖不已。二楼众人神情愉悦,皆翘首以盼,以待好戏上演。 只见一众人从楼梯急速而而上,个个体壮膘肥,为首是一个凶恶大汉,满脸胡须有如刚刺,一张黑脸如同地狱阎罗,身高八尺有余,一上楼便自宏声喊道:“是哪个毛贼欺负我们卫公子?”说完,一双铜铃般的巨眼四下扫视,气势慑人。 楼上众人原本打算看一场好戏,这是见得此人如此凶恶,各自惴惴不安。 这时,凶恶大汉身后闪出一人,指着吕小树叫道:“就是他!”这人正是刚才落荒而逃的小白脸卫觎,也不知他又从哪里找了一把长剑挂在身侧,亦整理好了发髻冠带,又恢复了风流才子的风采。 凶恶大汉见吕小树身体健硕,尤胜自己许多,神情肃杀之气隐隐浮现,绝非普通儒士,倒像是大军中浴血而出的战将,心头便有些后悔前来出头。但自己凶名在外,亦是九死一生的骁勇战将,对自己的武艺更是信心十足,便上前叫道:“小子,是你欺负了卫公子?” 吕小树犹如未闻,径自为严秀丽和司马朗添满茶杯,将这凶恶大汉当作空气一般。 凶恶大汉勃然大怒,还从没有人如此轻视过自己,大喝一声:“混账!”提炼碗大的拳头便朝吕小树面门砸去!吕小树岂肯想让,立时起身,亦迎拳而上,双拳相撞,犹如惊雷乍现,崩出一股惊人气势,令空气翻涌激荡。 凶恶大汉连退三步,踩得楼板嘎吱作响,黑脸泛红,如同紫酱。吕小树亦大吃一惊,只觉此人神力惊人,自己虽定身未动,却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手臂隐隐发麻。 吕小树转还胸中岔气,向司马朗道:“伯达兄请先走一步,我尚有恩怨未决,改日再与兄畅饮。” 司马朗见二人神力盖世,自己万无余地插手,便抱拳告辞离去。 凶恶大汉站定身形,只觉胸中气血纵横激荡,一股咸腥从喉头涌出,几欲破口而出。强自按下上涌血气,却尤自胸前滞塞,一时说不出话来。平复良久,待司马朗等人下楼后才沉声道:“好小子,我乃西凉牛辅,可敢与我到楼下比个高低?” 原来此人正是董卓帐下大将牛辅,因作战勇猛,力大无穷,被董卓任命为骑都尉,和吕小树一样,被派进洛阳打探时政。 又因董卓于河东卫氏多有瓜葛,故此牛辅见卫觎披头散发,如若丧家之犬,便主动请缨前来为他出头。 吕小树朗声道:“正有此意!”说罢,便单臂抱起严秀丽从茶楼二层飞跃而下,如大鹏展翅,引的楼上众人一声喝彩! 严秀丽身法灵巧,常于房舍间跳纵玩耍,但吕小树怕她受害,便携其一起跃下。严秀丽在夫君怀中,但觉夫君关爱回护之心,内心甜美无比,望着夫君刚毅俊美的脸庞,一时竟看的痴了。 牛辅见吕小树一跃而下,岂肯甘居人后?便亦从楼上跳下,脚方着地,顿时尘土飞扬,如陨石坠落,声势震天。不待站稳便高声喝道:“小子吃我一拳!” 大街上来往行人见有热闹可看,皆都驻足观望,各自神色兴奋,更有甚者,呼朋叫友,三三两两飞奔而来,转眼便围的水泄不通。 吕小树见他拳势凌厉,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心下禀然,将爱妻护于身后,迎身上前,又是一拳迎上,有了上次较量,两人心中有底,各自全力以赴,拳拳相对,威势更胜刚才。 吕小树只觉巨力从手臂涌入,直抵胸肺,不由得退了一步,心中吃惊不已,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从未遇到如此勇猛之人。高顺、张辽等人虽然武艺高强,但光以神力来说,却还与此人差了许多。 牛辅连退五步有余,脸上消散的紫色又复上涌,胸间气血翻涌而上,再也无法抑制,从口中喷涌而出。 吕小树遇到如此神力勇猛之人,心下兴奋,纵身扑上,亦大喝一声道:“你也吃我一拳!” 牛辅方才受挫,见敌又来,亦不肯示弱,自迎拳而上。 只闻惊雷崩响,如虎啸龙吟,双方巨力碰撞,荡出震波似狂暴飓风肆虐,吹的围观众人东倒西歪,眼睛都不能睁开! 吕小树借着拳力翻身后跃,胸间犹自激荡不已,一丝血迹从嘴角汩汩流出。而牛辅更是被击飞一丈开外,摔落在地,口中鲜血横流,秃自想要挣扎着站起,却又两腿发软,竟如何也站不起来。 牛辅的同伙十五六人,这时才姗姗来迟,挤进围观人群,见他口吐鲜血,摔躺在地,各自心中惊恐至极,他们跟随牛辅已久,何曾见过他有这等模样?皆心想定是受了眼前这小子的暗算,便各使眼色,合纵包围而来。 魏越、成廉二人早就随吕小树跃身下楼,正站在吕小树身后保护严秀丽,此时见敌人就要一拥而上,便各自闪出,站在吕小树身前,全神戒备。严秀丽更是抽出随身断剑,恃立于夫君身侧。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这时大地忽然剧烈震动,更有奔雷之声隐隐传来。围观百姓显然很有经验,各自讯若脱兔,一哄而散,眨眼间便已逃散殆尽。 再见佳人 吕小树身为军中大将自然知道,这大地颤抖,若有雷鸣的情状,正是有骑兵大队马上临近的前兆。 显然城中百姓早就习以为常,奔散之迅捷,令吕小树等人叹为观止,心想若我大汉军队皆都有这种反应速度,何愁匈奴不灭、天下不平? 吕小树等人不敢大意,各自退至道路两侧,方才站定,一队骑兵大队已经策马飞奔而来,两骑在前开路手持黄龙旗,口中尤自喊道:大将军回府,前方避让!” 大队骑兵风驰电掣,从闹市纵驰而过,卷起一片灰尘,直把众人呛的堵鼻捂嘴,咳嗽不已。 待骑兵大队经过,烟尘散尽,吕小树见牛辅等人立于街道一侧,显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牛辅被两个大汉搀扶而站,望着吕小树道:“小子力气很大,牛辅自愧不如,今日一败心服口服。” 吕小树见他认输,心里有些诧异,不过二人本没什么恩怨,也不必非你死我活。 再者他自称西凉牛辅,说不定是董卓的部下,董卓大军在外,还是先不惹为好。 牛辅顿了顿又道:“我牛辅今日认栽,他日定当再来向你讨教武艺,告辞!” 说完,领着一众部下转身离去。刚走的几步,牛辅忽然回头问道:“小子,你可敢告知姓名?” 吕小树昂首答道:“我乃并州吕布是也!” 牛辅得到答案,自不停留,在众部下簇拥下,扬长而去。 吕小树见牛辅等人走远,心下大定,回头见严秀丽土头土脸,忍不住好笑,想来自己也是一般模样。 众人这番折腾皆都拜卫觎所赐,心下大恨,然而四人四下寻找也没找到他,想来是见大势不妙,乘势逃跑了。 是夜,吕小树嫌驿站偏远,多有不便,便和严秀丽住了客栈,魏越、成廉两人见京都繁华,人杰地灵,便求了吕小树准假一天,快活去了。 次日,吕小树让严秀丽在客栈休息,自己去拜谒了大将军何进,转达了来自丁原的问候,双方进行了友好的谈话,大将军何进对丁原在并州所作出的贡献表示肯定,亦高度表扬了吕小树不怕牺牲,奋勇杀敌的忠勇表现,并对全体并州将士表达了慰问。谈话最后,大将军何进要求丁原所部,能够继续发扬不怕牺牲、敢于拼搏的精神,对宫内宦官等恶势力进行无情打击,重现一个强大而美好的大汉王朝。 吕小树出得府门,暗自长出一口气,这政治外交还真不是人玩的。 策马徐行,朝客栈而去,行至闹市,一路人群熙熙攘攘,货市琳琅满目,见路旁有人贩卖女饰,便心下一动,下马选了一款红色发钗和一朵蝴蝶簪花,想来娘子见到一定满心欢喜。 这时,吕小树忽然余光瞥见一人甚是眼熟,仔细一看,这人白衣长衫,油头粉面,正是昨日逃跑的小白脸卫觎。 此时他和一女子并肩而行,正自手舞足蹈,高谈阔论,说到得意处,更是唾沫横飞,得意忘形。吕小树看到此人,顿时怒火中烧,大叫一声道:“小白脸!” 卫觎想来是被人常如此称呼,立时四下张望,见吕小树正牵着马儿朝他奔来,心中肝胆俱来,连身旁女伴都不再顾,自己拔腿逃窜。 吕小树牵着马儿,怎么能追的上?人群又如此拥挤,追得几步,便不见了踪迹,只气得吕小树暗自咬牙。 这时,身后却有一个声音道:“恩公留步!”声音婉转动听,似曾相识。 吕小树转身望去,只见说话女子正是与卫觎并肩而行之人,眉目淡括典雅,一袭书卷气息迎面而来,正是当年在朔方城下自称蔡琰的女子。 当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蔡琰到底是谁。后来努力回想历史,才想起她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蔡文姬。 此时再见到她,一时惊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蔡琰见他模样古怪,记得他似乎有口吃之症,便心下释然,激动的道:“昭姬见过恩公。”说着便盈盈一礼。 蔡琰表字原为昭姬,后来为辟诲晋帝司马昭之名,才改成文姬。 吕小树见她盈盈拜倒,忙执手相扶,只是今日情势再不同当初,如此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女子,实在让他自惭形秽。 吕小树在前一世的时候就是个学渣,对于学习好的女同学,虽然暗自倾慕,却从不敢表露所想。 这时见到一个超级学霸,心下便唯有崇敬可言了,哪里还敢想其他? 蔡琰见吕小树涨红了脸,手里还拿着刚买的发簪未及打包,便笑着道:“恩公如今娶了娘子了?何时来的洛阳,也不来寻我,我说过要请你吃酒的。” 吕小树手攥发簪,只是点头,憋了半天气才道:“我也是刚来的洛阳。” 蔡琰见他说话挺流利,便又笑道:“恩公比原先口齿好了些,如今在哪里落脚啊?” 吕小树道:“我与我家娘子住在城北的越来客栈。” 蔡琰眼睛一亮,咯咯笑道:“那可太好了,我家正好住在附近,快走快走,带我去拜见恩公娘子。” 吕小树见蔡琰虽是学霸,性格却挺好,顿时少了许多隔阂。二人一路牵马并肩而行,蔡琰性格开朗洒脱,一路上引经据典,谈古论今,确实是博学多识之人,令吕小树佩服不已。 回到客栈,严秀丽正无聊的数着第四千三百一十二根头发,见到夫君归来,自是大喜,正要飞扑入怀,却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甚是美貌,一颗心顿时如坠深渊,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蔡琰见恩公娘子笑容凝滞,显然是想多了,便连忙迎上前道:“这位一定就是恩公娘子吧,蔡琰拜见姐姐。”说着便盈盈一礼。 严秀丽呆了一呆道:“什么恩公?什么姐姐?” 蔡琰便拉了严秀丽的手把当日的缘由说了一遍,吕小树如何的千骑闯关,如何的冲破重围,如何的在十万军中取敌酋首级,又如何的救下了一众汉人姐妹。 严秀丽从前也听过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亦觉不可思议,这时听蔡琰这个在场之人说起,方觉那场大战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再加上蔡琰文采风流,更是把当日情形描述的惊天动地、荡气回肠,连吕小树自己听了,都不觉暗自心惊! 严秀丽虽多次缠着夫君打问当日的情形,但他总是说的不得要领,每次都只是说:我杀进去,杀出来,杀了单于,然后就赢了! 酒楼轶事 严秀丽理清其中原委,心中自轻松了许多,与蔡琰谈笑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倒把吕小树这个夫君冷落在了一旁。 蔡琰见吕小树冷落一旁,甚是凄凉,便问他道:“恩公今日为何追逐卫觎?” 吕小树几次想要询问,却总不好开口,这时见她主动问起,便将那日自己写诗,那卫觎如何嘲讽取笑他,被教训后又如何找人报仇,害自己受伤略说了一遍。 蔡琰诧异道:“卫觎虽为人轻浮,却有些才情,总不会胡乱嘲笑他人诗作,恩公诗作可否拿来一观?“ 吕小树老脸一红道:“只是当时随口胡诹,现在早已忘了。” 严秀丽却嘻嘻笑道:“你忘了,我却记得一字不差。” 吕小树微微一笑,量她不敢说出来,便道:“娘子聪明过人,记得两句也很平常。” 蔡琰见二人语焉不详,心中了然,便不再追问。严秀丽问她怎么会和卫觎同行,难道关系特殊?蔡琰便说了二人间的关系。 原来卫家是河东大族,而蔡家亦是当地书香世家,数代以来,名儒大师层出不穷,就像蔡琰的父亲蔡邕,便是现下的儒家泰斗,一笔书法更是当时一绝。两大家族祖上就有深交,算是世交,蔡琰与卫觎自小就相识,两家长辈皆有意撮合,蔡琰自己却总是不太上心,一直耽搁至今,眼看都快十八岁了,婚事却还没着落,蔡家上下为此时颇为发愁。 严秀丽听了,便为她发愁道:“妹妹可要小心思量,我看那个卫觎胆小轻浮,实非能托付终身之人。” 蔡琰却叹了一口气道:“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都如了心意?浮生众人多凄苦,情字一物若奈何?” 吕小树见二人大说女儿心事,自己在旁只觉大是尴尬,很是多余。此时见蔡琰兴致不高,又正是下午饭时,便提议出去吃饭。 蔡琰非要履行自己当年的许诺,要请恩公二人吃酒,只是自己这次出来穿了女装,大是不便。严秀丽便将她平日的装扮借与她穿,蔡琰倒也不嫌弃。待等在门外吕小树再见到时,她们已经改扮成了两个俊美少年。 三人来到洛阳最富盛名的酒楼,楼内宾客云集,蔡琰显然是熟客,径自行至厢房。众人叫好酒菜,蔡琰自是要敬恩公三杯,三杯过后,吕小树也大觉惊奇,这蔡琰竟然酒量奇佳,自干三杯竟然面不变色。 这时,隔壁厢房却突然传来打斗之声,声音越来越响,夹杂着呼喝怒骂之声,初时尚是零丁之声,到后来竟然碎碗破杯之声愈发激烈,显然是大打出手了。 吕小树甚怒,出来吃个饭,还被扰得不得安宁,正要发作,前去管制一番。忽然,厢房隔墙崩然爆破,两个人从破洞里滚了过来,各自掐着衣领,面红耳赤,眼神恍惚狰狞,显然是喝多了! 蔡琰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躲在了严秀丽身后。严秀丽忙以身相护,但亦神色紧张。 只是,其中一人吕小树却认识,正是昨日茶楼和自己寒暄甚久的司马朗! 吕小树见他此时醉的颠三倒四,嘴里尤自呼喝斥骂,而与他对打之人不正是当日与他一桌同坐的友人?当时他虽未语自己说话,但当时自己注视司马朗时,见此人面相清奇,印象很深刻。吕小树忙将二人分开扶起,二人犹自隔空撕打,怎奈吕小树神力之下,二人挣扎都是徒劳。 这时破洞里有走进一人,越有二十三四,显然是二人的友人,虽然也吃多了酒,但好在神智尚且清明。见自己友人打扰了别人的酒宴,便进来一顿自责,说道伤心处,竟然潸然泪下,要吕小树一定要原谅自己友人的过错。 吕小树哭笑不得,将手中二人安置于塌上,二人醉酒以深,竟沉沉睡去,吕小树才道:“这位兄台先莫哭,我与伯达兄也算相识,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怎么会责怪他?” 来人听得此言,马上收了眼泪哭腔,讪讪道:“你也不早说,害的我白白出丑。” 吕小树笑了一笑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我见他们还在一起品茶,似乎关系甚好?” 来人语气轻松的道:“这两个人每两天就要打一架,兄台不必管他,等酒醒了便又如胶似漆了。” 吕小树但觉这二人也太过幼稚,一时啼笑皆非,又问来人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来人笑道:“我叫陈琳表字孔璋,广陵人士。” 吕小树搜肠刮肚,实在想不起关于陈琳的信息,略觉失望,只觉此人风流潇洒,又能诡机应便,应该不是常人。便指着昏睡的司马朗友人问道:“这位兄台又是何人?” 陈琳笑道:“你连他都不认识,看来你果真就是伯达口中的并州吕布了。” 吕小树一惊道:“此话怎讲?” 陈琳道:“此人号称洛阳城有史以来最聪明之人,名曰杨修字德祖,伯达近来所交友人,唯有并州吕布或许不知此人!” 吕小树大吃一惊,此人竟是杨修,他的聪明可是闻名几千年后啊,便多看了几眼,果然骨骼清奇,英雄年少,大有可为。 蔡琳半天不响一声,这时终于缓过气来,说道:“陈主簿才名艳冠天下,我看这洛阳最聪明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陈琳苦笑一声道:“这位贤弟说笑了,我也只写得几篇文章,算不得聪明。” 吕小树听他这样说,顿时想起了为袁绍写讨贼檄文的陈琳!原来竟是他,一篇文章,写的花团锦簇,连敌人都赞不绝口,是个了不起的人。 不时,杨修、司马朗的家中来人,各自将他们接走,陈琳亦告辞而去。 吕小树三人却面面相觑,本想是来吃饭的,如今却再没有了兴致。三人便出了酒楼,蔡琰家正好住在附近,吕小树将她送回了家,谢绝了她邀请做客的请求,陪着爱妻闲逛于闹市。 洛阳繁华,虽时近黄昏,但人潮依旧滚滚。吕小树拿出自己买的发钗和簪花,插在爱妻头上,二人隐身在滚滚的人潮中,相视而笑。 宫中大乱 吕小树在洛阳城一待就是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大家都相处的其乐融融,何进也没找宦官的麻烦,董卓也没进城抓皇帝,丁原也没挂掉,好像一切都跟自己知道的历史并不一样。就像蔡琰没有被抓去匈奴,也没有嫁给卫仲道一样。心想历史看来已经走上岔道了,就这样天下太平也说不定。 吕小树过得很惬意,如今在城北租了个院子,和严秀丽过着没羞没臊的二人世界。每天翘着二郎腿,早上晒晒太阳,下午逗逗娘子,白天逛逛街市,晚上造造小人。 可是有些事确实也是事与愿违,他和严秀丽成婚都大半年了,到现在她的肚子都毫无动静。吕小树倒是不急,无所谓,严秀丽却都急坏了,找了洛阳大半的名医,吃了好几幅药。这倒把吕小树美坏了,天天加班造人,早忘了身处何地了。 偶尔司马朗和杨修也会来串串门子,见他府上连一个侍从佣人都没有,常啧啧称奇。蔡琰自从上次分别后就再没有见过面,听说蔡家答应了卫家的提亲。吕小树心里很为蔡琰担忧,先不管卫觎人品怎么样,但历史上的他却是个短命鬼,结婚第二年就死了,可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怎么好去阻止? 这天早上,吕小树像往常一样起身洗漱,看见外面太阳已经挂了很高,严秀丽还叫不起来,一脸疲惫,最近她总是说自己腰酸背痛,浑身无力,整天犯困,吕小树便教她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是药三分毒,总是对身体不好。不由的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真是越来越差。记得有位姓仓的老师说过,除非你在床上可以赚钱,否则请不要赖在床上,吕小树觉的好有道理。 吕小树洗漱完,活动了一会儿筋骨,便对严秀丽叫道:“老婆,我出去买菜啦,你再睡一会儿。” 只听到屋里严秀丽慵懒的喊道:“老公,我想吃樱桃了。” 这两个月来,吕小树闲着没事干,就进行了一系列娇妻调教计划,对她从思想观、人生观、世界观进行全方位的矫正,言行举止都要向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看齐,现在结果初见成效,你看这一声‘老公’喊得多顺溜。 吕小树高声喊道:“知道了,老婆!”说完呢人已经出了院子,从外把门锁上,毕竟洛阳这么乱,留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家太不安全了。 吕小树低头疾走,心里默念樱桃,怕一下子给忘了,不料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被撞的后腿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喊道:“奉先,你怎么走路不看人的?” 吕小树一看,原来是司马朗,连忙扶他起来,道:“伯达兄抱歉了,我走路一时匆忙,赶着去买菜呢。” 司马朗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买个屁,我今天来时有件大事告诉你的,你要不要听?” 吕小树却说:“什么大事都等我买了菜再说,你看着街上人都去抢菜了,等下被别人抢完了就没好菜吃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司马朗连忙急叫道:“何进死了!” 吕小树走了三四步才反应过来,转身一脸震惊地说道:“那个何进死了?” 司马朗急迫地道:“当然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哥哥,大汉的大将军何进,他死了,被十常侍骗进宫,砍掉了头颅。宦官们正劫持了皇帝” 吕小树震惊异常,这怎么可能,历史怎么又走上了正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司马朗气急败坏道:“千真万确,陈琳兄是何进的主簿,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就是刚刚早上的事,让我务必转告你,千万要赶在董卓大军之前带并州军进城勤王,董卓此人骄横跋扈,若被他抢得先机,大汉就完了。” 吕小树也顾不上买菜了,从腰间取出联络魏越、成廉二人的响箭,点火放飞,响箭直冲云霄,炸出一声巨响。 司马朗告知吕小树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就告辞回家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妥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魏越、成廉带亲兵飞马赶来,吕小树叫他们马上去通知丁原,告诉他们关于何进的死讯,赶快领兵勤王,这样的大功劳如果放过,后悔可就晚了。 吕小树回道家中,命亲兵在院子内外严密驻守,然后跟爱妻说起如今的形势,严秀丽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也知道夫君即将出征,便为他拿出了铠甲擦拭,一时愁容满面。 丁原听到消息,让高顺带五万步兵大军急行军,自己带着徐晃和两千骑兵先赶了过来。而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吕小树等到丁原集合,便不再迟疑,直接带兵去皇宫勤王。 众人到达皇宫时,天色渐黑,只见皇宫青锁门被烧的漆黑,四处浓烟滚滚,门板零零碎碎被砸烂成几块,宫内满地都是太监宦官的尸体,鲜血将宫内地砖全都染成了红色,再往前行,到达皇宫朱誉门,宫门被拆掉了大半,地上满是尸体,不但有宦官的,也有士兵的,显然这里有一场激斗。 却见正有一队人马迎面,带头的将领竟然是张辽! 吕小树连忙上前询问了情况。 张辽一年前被调往京都洛阳任职,现在是大将军何进麾下的骑都尉,如今何进身死,张辽一时无处可去,便跟着何进大将吴匡,虎贲中郎将袁绍、袁术等人前来为大将军报仇,众人一路砍杀宦官,因没长胡子而被枉杀的亦不在少数。 何进一死,大军群龙无首,各个集团互相分裂厮杀,就连大将军的亲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也被怀疑与宦官有染,被愤怒的何进亲兵乱刀砍死。 有心人更是借着这次兵乱,随意诸灭往日政敌,把帐都算给了十常侍。 众人杀了一日,诛灭宦官两千余人,最后攻破宫门却不见宦官之首张让和皇帝的身影,刚好遇到侥幸逃脱的何太后,才知道皇帝正被张让等宦官劫持往北邙山而去。 于是,报仇大军又往北邙山追去。 吕小树心想,宦官劫持皇帝逃命,肯定不会往山上跑,大路由关卡隘口肯定不好逃脱,如果走水路,还有一线逃脱希望。便问张辽道:“北邙山附近可有水道渡口?” 张辽道:“北邙山东郊有渡口叫小平津,只是这时天色大黑,不可能有船在那里。” 吕小树认为,决不能放过任何可能,于是便兵分两路,丁原收并了张辽的五千骑兵去北邙山护驾,吕小树则带了徐晃及两千骑兵去小平津寻找。 吕小树率大军到小平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正值月底,也没有月光,只凭手中火把照亮。吕小树有丰富的野外经验,作为狼人时常出没于夜晚,晚上视力极佳。这时正看到河边人影绰绰,便下令追击。 大军近前围定,发现前方孩童正穿的是皇帝服饰,另一个孩童也穿着皇家锦服,想来正是陈留王刘协,由几名大臣簇拥着,看上去倒像是一支逃难队伍。 吕小树确认身份,下马拜倒道:“并州牧丁原麾下吕布奉命前来勤王。” 大臣中有一长者,消瘦长须,站了出来笑道:“天不亡我大汉!” 一阵感慨后又道:“将军请起,我乃尚书卢植,张让等人已经被我正法,皇宫现在情形如何?” 吕小树道:“袁绍、袁术、王匡等人在宫中诛杀宦官奸佞,此时闻到陛下被劫持去往北邙山,便都去山上护驾了。” 卢植冷笑一声道:“这些人都是狼子野心,皇帝被劫持,他们不顾皇帝安危,猛攻皇宫,到处防火烧杀,铲除异己壮大自己实在可恨。” 董卓造反 小皇帝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迷迷糊糊地瘫爬在马背上,由两名侍卫照看。 小陈留王原是一脸无精打彩,见吕小树雄姿英发,心中敬慕,不由问道:“将军可以知晓我等在此?” 吕小树知道他将来必为帝王,便哄他道:“我乃神仙降世,可预知未来。” 小陈留王目瞪口呆,道:“你敢戏弄与我?” 吕小树看左右卫士尚远,靠近陈留王低声道:“我料定殿下必为天下之主,此乃天机,殿下当要谨记。” 小陈留王愠怒道:“将军今日救驾有功,刚才之言我只当未闻,切勿再胡言乱语。” 吕小树自知这预报太过惊人,见他不信,便也未放在心上。 原来皇帝与众大臣被一路挟持在此,见前路黑暗沉沉,黄河波涛汹涌,哪里还有求生之路? 好在张让等宦官见眼前再无求生之路,又被赶到的卢植等大臣严声斥责,想起皇家往日的恩德,竟然良心发现,放弃了劫持,投河自尽了。这时又有并州军前来勤王,皇宫中乱局当可告一段落。 吕小树护送皇帝回宫,皇帝身体不适,众人只能缓缓而行。这时忽闻身后传来隆隆之声,如万马奔腾。放眼望去,只见北邙山脚下山坳处,正有大队人马策马而来,一路沿着河道,手持火把,在夜幕中好似一条舞动的火龙。 吕小树暗道不好,定然是董卓大军闻讯前来,连忙让徐晃带兵护送皇帝及大臣们回宫,自己带了五百骑兵阻截董卓大军。 董卓军前军赶到,见数百骑兵陈列于河岸官道转弯处,身侧林深树密,也不知道有没有伏兵,但见他们有持无恐的模样,心里暗自怀疑。 官道狭小,最多仅容三四人并肩,董卓大军一字排开,虽然数量众多,但一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领先大将见前路被堵,心中震怒道:“我乃凉州刺史麾下骁骑尉华雄,前方人马快快让路通行,耽误了我军勤王大事,你等万死难逃。” 吕小树大笑道:“皇帝如今一切安好,你回去告诉董卓,叫他赶紧带兵回凉州去,千万不要有非份之想。” 华雄大怒,呼叫着提着长矛杀来。 吕小树见他策马杀来,自然不会退让,也勒马上前,提之手中方天画戟迎着华雄杀来的长矛扫去。华雄只觉得双臂如遭雷击,巨力如惊涛骇浪而来,手中长矛被击的荡向一侧,胸前门户大开,连忙强忍双臂酸麻,勉力回矛护身,却又哪里来得及,只觉眼前寒光耀眼,尚不及反应,方天画戟已刺穿华雄咽喉!胯下战马尤自向前奔腾,华雄却已被吕小树挑于戟尖,显然是活不成了! 华雄身后骑兵见主将身死,一时大乱,又见吕小树长戟挑着华雄尸体,策马杀来,各自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相抗?忙乱做一团,道路狭窄,后军自不知道前军发生了生么,还催促向前,前军被后军堵截去路,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是吕小树如天神下凡,一路所向披靡,无一合之将,董卓大军前军被杀的乱做一团,各自要么策马勇闯密林,要么弃马投河,只是密林树木葱深,夜晚无法远视,骑马闯入,实乃九死一生,而投河者更是不幸,不说黄河水流湍急,凉州之人不通水性者更是十有八九。 董卓大军就像一串鞭炮,而吕小树就是那一点火星,所燃之处皆成粉靡,五百骑兵更是紧跟吕小树,收割人头。 董卓大军被逐个歼灭,哀嚎喊杀之声响彻夜空,更有火把零落一地,点燃了身侧密林,时值八月,天干物燥,大火一路蔓延,董卓后军见到此等威势,自然知道是前军败退,各自乱成一团,亡命奔逃。吕小树一路追杀,斩杀一万有余,直到眼见前方地形开阔,方才收兵。 董卓吃了败仗,不敢再贸然进兵,率军驻扎在了洛阳西郊的邙山脚下。 丁原大军本要跟随袁绍等人进北邙山巡山,但见山脚西南五彩响箭升空,正是与吕小树约定的信号,发此信号即代表找到皇帝下落。众人连忙不动声色,打马回头,朝来路而去。从半路上,丁原遇到了徐晃正护送着皇帝及大臣回宫,问得吕小树只带数百人阻截董卓大军,心中急迫,连忙叫他带兵前去接应,自己领兵护送皇帝回宫。 吕小树大破董卓于北邙山坳,迫使他撤向西南郊区宽阔地带,便带兵一路赶回,迎头碰到前来接应的徐晃,徐晃见他只以五百兵力阻敌,不但击退董卓,更是没有伤亡,内心一时将他敬为天人。 大军连夜回城,整肃治安城防,丁原得到皇帝手令,接管皇宫禁卫,高顺日夜急行军,也于子时左右赶到了洛阳,如此洛阳有了原先车骑将军何苗的三万禁军、五万并州军,还有各部骑兵一万余,兵力直达十万!一时固若金汤。 次日一早,皇帝颁下诏书,封丁原为骠骑将军,朱儁为太尉,卢植为司徒,杨彪为司空,四人协理皇帝政务,录尚书事。又令吕小树为执金吾统领皇城禁军,负责皇宫防务。 袁绍、袁术等人连夜进北邙山巡视,一无所获,等他们回来时,才发现洛阳城四门紧闭,城楼防卫森严,直到现在才弄清楚,自己许多人打生打死竟为丁原做了嫁衣,只气得袁绍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当天,皇帝又对铲除宦官有功的大臣进行了封赏,封虎贲中郎将袁绍为渤海太守,封同样是虎贲中郎将的袁术为南阳太守,原大将军麾下都尉王匡为零陵太守,封董卓为并州牧,手中凉州兵马交由黄埔嵩节制。 董卓等人如何能够答应,袁绍、袁术等人一怒之下皆挂印而去,回了冀州老家种田去了,而董卓自是不肯交出兵权,并扬言皇帝受丁原等人胁迫,已是笼中之鸟。声称要带兵进宫勤王,以清君侧。 三日后,董卓余洛阳西郊夕阳坡起兵,凉州、雍州相继从之,董卓拥兵二十万,虎视洛阳。 一时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皇城内外风声鹤唳。 当日尚书省议事,一众大臣皆主张,皇帝昭告天下,命各地诸侯勤王。被丁原严词拒绝,丁原言道:“董卓之乱,不过两州之地,若让诸侯们遍举王旗起兵前来,倒是董卓灭了,谁能保证没有别人会有异心?如此周而复始,我大汉岂不永无宁日?” 众大臣心下一惊,皆称言之有理。最后皇帝批准尚书省奏议,封丁原为大将军,朱儁为骠骑将军,领皇帝节杖,讨伐叛贼董卓。 别人都忙的一锅粥,吕小树这几天倒是清闲的很,如今他只负责皇宫的治安防卫,每天准时上下班,安逸的很。 雨疏风骤 董卓自封为安国大将军,围困洛阳城,又分兵攻取洛阳周边郡县,池绳、宜阳、孟津、新安等县被相继攻破。大军将洛阳团团包围,威势一时无二。 洛阳围城已有五天了,这五天丁原也曾派出过大军应战,怎奈董卓部将勇猛异常,郭汜、李傕更是无人能挡,几天内丁原已折了数员大将,大军一时士气低迷,只能回守,凭借洛阳城强高大厚实,避其锋芒。 窗外雨疏风骤,电闪雷鸣。吕小树毫无睡意,见身旁的严秀丽早已沉沉入睡,不由心中温情满满。 近日严秀丽总觉的胃口不好,身困体乏,请了郎中看过,竟然是喜脉。可真是有心插柳柳成荫了,严秀丽求仁得人,自然睡的格外香甜。 吕小树缓缓起身下床,轻轻开门行至廊道,屋外小雨零星飘散,随着呼啸的风,吹进廊道之中,竟有些发寒。天上黑云低沉,闪电在天际忽隐忽现,崩出隐隐雷声。 看着眼前景象,又想起爱妻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吕小树轻叹一口气,心想:逢此乱世,能活着本就十分不易,再要荫护儿女,更是难上加难。当世英雄如袁绍、袁术之流,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兵败身死,妻女皆被送上敌人卧榻,即便强如吕布、关羽,也难免被人斩去头颅。 再想起城外董卓兵临城下,中原大地群雄割据,干戈争斗似乎永无止境,顿时一股倦意袭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忽觉身上一暖,发现是爱妻严秀丽,睡眼朦胧的为自己披了外裳,打着呵欠问道:“夫君为何不睡,自己独立于风雨之中?” 吕小树原本看雨看得有些意志消沉,这时见娇妻舍睡相陪,便又有了些精神,说道:“我是担心城外董卓大军,大军围城,相持不下,不觉有些担忧,便睡不着了。” 严秀丽听了,不禁也跟着担忧道:“是啊,今晚月黑风高,雷电轰鸣,不要被他们偷了城池才好。” 吕小树摇头道:“那倒不会,城楼守兵枕戈待旦,况且天黑不能远视,城墙湿滑…...”说道此处,突然灵光乍现:是啊,董卓大军既然不会来攻,为何我们不攻出去?借着夜色和雷声的掩护,足以发动奇袭,料来董卓也不会料到自己会在雨夜进攻,而自己能夜视,可带领大军突然而至,打他个措手不及! 吕小树大喜,按着严秀丽的头狂亲了几口,笑道:“娘子先去睡,我有军情要赶紧呈奏大将军。” 严秀丽见他兴致盎然,一扫先前颓废,却心中轻叹一声道:“夫君一定小心,我和我们的孩儿等你取胜归来。” 吕小树口中连连答应,匆忙取了方天画戟,抱着战甲,也不及换,只披了斗衣,策马匆匆而去。 严秀丽看着夫君远去的身影,不觉眼眶湿润,心中一阵惆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心中咏诵先人诗词,一时间情思激荡,如何还能睡去? 吕小树见到丁原,将心中谋划跟他细说,丁原听后认为此法固然凶险,但或可一试,便命吕小树为前将军,张辽为虎贲校尉,徐晃为武猛校尉,率领一万骑兵,冒雨奇袭董卓西郊大营。 骑兵大军一路前行,秋风烈烈,雨滴却并不多,偶尔零星几点,连路面都并不湿滑。天际处闪电若隐若现,引的雷声滚滚而来,也为大军稍微照亮脚下之路。吕小树一马当先,他能在黑夜清晰识物,自然要领大军前行。大军为了隐匿声势,并没有带火把照明,马蹄都包了粗布。 大军悄然行军到董卓大营近前,见大营内灯火通明,执勤卫兵睡眼朦胧,各自耷拉着头,整个大营异常安静,仿佛皆都进入了梦想。 吕小树心想就是此时!分两千骑兵给张辽,从左路掩杀,分两千骑兵给徐晃,从右路掩杀,自己带领六千骑兵直冲董卓大营。 大军发起冲锋,一路呼喝,如同山洪倾泻,狂啸着向董卓军大营涌去。 吕小树一马当先,冲入大营之中,一戟刺翻值夜卫兵,却惊恐的发现,所杀卫兵竟然是穿着西凉军服的稻草假人!而这时,大军已冲入大营,砍翻无数军帐,却都不见人影,有的军帐更是堆满了柴草菜油。早有兵士将其中照明的火炬砍断,大火骤然爆发,一一相接,转眼已成燎原之势! 吕小树肝胆俱裂,实在不知道,董卓逆贼如何能知晓自己的计划,并预先设下如此毒计。此时一万骑兵大军崩腾于火海之中,大火遍地肆虐,兵士马匹被烧得哭嚎嘶叫之声此起彼伏。大军更是在大火中难辨方向,在这个没有敌人的火海中疲于奔命。 吕小树巨目裂眦,脸上青筋暴现,长戟指天暴喝道:“全军听令,跟我来!” 骑兵大军有了主心骨,顿时冒火向吕小树集结,吕小树策马飞奔,方天画戟如同烧火棍一般,将燃烧的军帐、杂物等一一挑飞,一路向前,终于打通了营帐陷阱,冲出火海。 待大军集结,张辽统计了此战的损失情况。吕小树心头滴血,一万骑兵竟一下少了三成,想起葬身火海的三千骑兵精锐,吕小树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众人暗自庆幸逃出火海时,无数箭疾从天空降落,迎着烈烈的北风,发出呜呜的鸣叫声,仿佛厉鬼悲鸣。骑兵大军猝不及防,被射杀无数。 这时天空闪电大作,炸雷接连而降,吕小树借得闪电之光,见四周远处兵甲如林,无数西凉大军如同蝗虫蚂蚁,密布在西郊大营的平原之上,而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 箭雨连绵不绝,吕小树只能率军往敌人较薄弱的地方突围,骑兵终于冒着箭雨,冲进敌军阵营。雷电轰鸣,映照在前方来回蠕动的董卓大军身上,如同厉鬼从地狱升腾而出,骇人无比。 吕小树率军冲锋,终于冲破了一道防线,然而又遇到了更加难看的局面。只见董卓大军阵型大变,化整为零,以百人为一队,每队皆持拒马桩以破骑兵,此时董卓命人点亮阵中火炬。 战场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修罗坟场。骑兵冲阵,被重重拒马桩所阻,无数战马受阻倒地,无数骑兵中枪坠马。吕小树率军四处奔走突围,只是这西凉大军散落在这无边平原上,如同星河大海。吕小树左右突击砍杀,只觉敌人源源不断,斩之不尽,杀之不完。 柳暗花明 吕小树眼见身后骑兵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恐会全军覆没,不由心中惊惧交集。董卓大军仿佛无穷无尽,如潮水一般,每行到一处,都有无数小分队,列阵以待。吕小树无处可逃,只能亦走亦战,逐个击破。 吕小树带领大军在阵隙之间游走厮杀,将眼能所及的西凉小队挨个拔除。怎奈二十万大军分成数千个小队,相互间又能救援,纵然吕小树、张辽、徐晃等人都是勇猛之辈,但面对汹涌而来,连绵不绝的西凉大军,众人就像小舟乘风破浪,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雷电之威愈加急迫,大雨终于滂沱而至,浇灭了照亮火炬,然而此时天色渐白,已是破晓时分,大战竟已近持续了一整夜。 此时吕小树的骑兵大军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两千余骑,尤自跟着主将奔腾厮杀。此时董卓的西凉大军失去了夜色庇护,再加上大雨滂沱,阵型转换大受影响,吕小树见状,如何能轻易放过,借着骑兵的迅捷之势,每每都能绕到各小队的身后空隙,然后一举歼灭。 西凉大军阵型受大雨凝滞,吕小树借着雨势,率军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场形势突然逆转,西凉军阵型不再齐整有序,隐隐有奔溃之势。 这时,大队骑兵从侧方杀到,原来是董卓的西凉骑兵。董卓见步兵阵列受大雨凝滞,便令李傕、郭汜等人率三万西凉骑兵出击截杀。 西凉骑兵来势汹汹,吕小树见敌军势大,便领军规避游斗于步阵之中。西凉步兵受己方骑兵掣肘,箭疾威势顿时大减。 然而吕小树所率大军经历整夜大战,早已人困马乏,不时便被西凉骑兵追截围堵。 其中两员高大战将奋勇向前,见到吕小树后,皆面现兴奋之色,其中一人大叫道:“吕布小儿,你的人头我郭汜要了!” 原来这二人正是领命而来的郭汜、李傕,此时见猎心喜,提枪杀到。李傕显然不想让郭汜独享大功,亦拍马杀到,不干于后。 狭路相逢,吕小树岂能退让?自横戟向前,战到一处。几招过后,吕小树暗自心惊,这二人在历史上名不见经,居然战力如此威猛,远胜华雄、牛辅!吕小树只觉二人招式灵动,神力威猛无匹,竟一时取胜不得,陷入僵持之中。 张辽、徐晃等人见主将被围攻,有心上前解救,奈何身侧早已被西凉骑兵包围,西凉骑兵十倍于己方,此时只觉四周皆是长枪接连杀到,如身处刀山枪林。 激战持续进行,到处血肉横飞,哭嚎厮杀之声震耳欲聋。此时天色大白,雨势渐收。董卓的步兵战阵早就被搅的四分五裂,一片混乱。 吕小树依旧在混乱的战阵之中独战李傕、郭汜二人。这两人配合精妙,每将伤及一人时,另一人总能及时解围,二人互为攻守,吕小树竟一时取胜不得。 就在这时,忽然冲锋的号角之声响彻云霄。在东方泛白的天际,一片黑云从地上升腾而来,又如巨浪翻涌,呼喝声气壮山河,其中大汉的黄龙军旗迎风招展,正是丁原的帅旗。 原来丁原等人见吕小树一去不回,一整晚呼号杀伐之声响彻洛阳四周,即便惊雷炸响也不能遮盖。 天黑路滑,大雨滂沱,丁原也不敢冒然出兵支援。直到天色大亮,雨势渐小才发兵前来,此时见董卓大军阵型涣散,吕小树等人深陷敌营,陷入苦战。方觉此时正是大好时机,便下令全军出击。 洛阳大军如疾风骤雨,疯狂倾泻而来,董卓大军顿时惊慌失措,此时战阵涣散零落,如何能抵抗冲锋而来的洛阳大军? 两军交接,西凉大军如同枯木朽枝,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吕小树神情一震,手中攻势更加凌厉。李傕、郭汜二人眼见洛阳大军赶到,心中惊惧,想要撤身而走。 奈何吕小树攻势异常凌厉,二人全力招架方才免力支撑,此时心有旁骛,顿时错漏百出,难以应付。 吕小树看准时机,一戟将郭汜长枪挑飞,回转戟身,横扫李傕胸前,李傕,见长戟来势勇猛,不敢大意,长枪全力格挡。长枪受多次击砍,此时终于不堪重负,竟应声崩断。吕小树手中长戟去势不减,从李傕胸前划过。 李傕心中大骇,只觉胸前冰凉刺痛,鲜血喷涌,也不知还能否活命,忙打马而逃。吕小树待要追击,却见郭汜长枪杀到,也不敢大意,提戟战在一处。 二人并马奔驰厮杀,你来我往。此时只剩郭汜一人,吕小树压力顿消,方天画戟画出漫天残影,只压的郭汜喘不过气来。 郭汜且战且退,董卓大军亦是节节败退,激战半日,董卓大军阵型不稳,士气低迷,终于呈现溃败之势。众人丢盔弃甲,四下奔逃,再顾不得什么军规将令。 洛阳大军一路追杀二十余里,直到筋疲力尽方才罢休。 吕小树被郭汜从手中逃脱,心中愤愤不已,怎奈自己战马激战一夜,竟前腿一软,翻身到底。郭汜见状,也不来攻,策马奔腾而去。 此战斩敌五万余人,俘虏降兵八万多,董卓的西凉军沿途逃往长安,人数只剩五六万人,洛阳兵祸终于消除。只是吕小树的一万骑兵大军却也几乎损失殆尽,到收兵回城时,只剩下三百余人。 大军凯旋而归,百姓皆夹道欢呼,吕小树率仅存的三百骑兵首先进城,九死一生之后人人面色呆滞,浑身被鲜血浸染,本来的黑色碎甲都已染成血红色,红中透黑,如三百樽地狱死神。 吕小树一马当先,张辽、徐晃紧随身后。三人浑身杀气凌烈,如地狱的修罗使者,气势令人惊惧。 两侧百姓见大汉将士如此威猛,尽都气息为之凝结,良久才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之声。 丁原大军随后进城,由于伤亡不大,各个面带喜色,又加上缴获董卓大军的辎重无数,让围观百姓的气氛热烈非凡。 此战,一举挫败董卓企图攻陷洛阳的计划,使其大败溃逃,损失惨重,再无力为祸京都。 皇帝论功行赏,封丁原改任大司马,加节,赐斧钺、虎贲,封为平原候。吕小树骁勇无匹,为表其功,晋封车骑将军,封安邑侯,加节,镇守关中,清剿董卓残余力量。 神女无心 吕小树一日之内连升五级,朝野上下为之震动。御史言官纷纷上表,弹劾大司马丁原任人唯亲,假借皇帝之名培植党羽。 丁原百口莫辩,这许多决议都是由尚书省共同拟定,皇帝年幼,又受了惊吓,大病未愈,皆交由何太后预览批复的。 如今朝臣却都来指责自己未免让人寒心,想自己南征北战数十年,此次更是挽狂澜于既倒,救大汉于水火之中。到如今却只落得一个权臣的称谓,何其讽刺! 吕小树却不会客气,欣然领了授命,至于西征董卓之事,还需慢慢筹划,调拨大军,筹集粮草皆需大量时间,没有两个月怕是难以成行。 如今吕小树身处高位,住所自然是旧貌换新颜,朝中宦官尽数被诛,名下房产金银无数皆收没归公。 吕小树获赐房产一座,三公之一的卢植亲手题扁:安邑侯府。 安邑侯可是县侯,安邑富庶,人口众多,这可是实打实的万户侯,可袭三世。 吕小树如今贵为侯爵,需开府设衙,故征辟司马朗为侯府长史,高顺为司马,杨修为从事中郎,帮助他处理日常军政事务。他又向丁原举荐了陈琳,丁原和他一番畅谈后,大为满意,任命陈琳为议事郎中,有监察百官之权。 丁原见大局已定,便命人从并州太原接回了众多将领家眷,别驾张松也被调往洛阳,改任洛阳尹,任命新晋之秀的河间太守黄盛为并州牧,张扬为并州刺史。 一切都似乎向好发展,然而天不遂人愿。 昭宁元年,九月,皇帝恶疾难愈,不治而亡,年仅十四岁。尚书省理政大臣共同推举陈留王刘协登基为帝,改元永汉,史称汉献帝。 因新帝登基,原本计划本月出征的西征计划暂时搁置,推迟到下月初。 近来严秀丽厌食之症日甚,每每吃得几口,便又尽皆吐出,自己难受,吕小树看了也很是心疼。 于是他便常在家中陪伴爱妻,不让她太过烦忧。闲来无事,每日以笔墨纸砚为伴,这让吕小树的书法大有长进。 这日,许久不见的蔡琰突然到访,寻严秀丽叙旧。那日她偷偷外出甚久,回去后便被禁足,后来又逢洛阳大乱,人人乱成一团,只好在家避祸,直到如今大局稍稳才被放了出来。 除了叙旧她还带了请柬,下月初她将大婚,请吕小树夫妇前去观礼,严秀丽自然满口答应。 临走时见吕小树犹在奋笔疾书,苦练书法,不由大感兴趣,凑上前去细看,只见满篇纸张,歪歪扭扭大大小小数十字,字体却是时下比较少见的楷体。 吕小树一气呵成,写完曹操的短歌行,正要感叹自己书法大有进步。忽见蔡琰正俏立观望,不由大窘。 这种字自己看看尚能勉励自己奋发图强,可让一个大才女看了去,实在脸红。 蔡琰倒没注意吕小树的脸色,拿起桌上纸张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蔡琰读完若有兴趣的赞叹道:“恩公这几句诗很有意境,可为千古绝句!” 吕小树老脸一红道:“这可不是我写的。” 蔡琰诧异道:“那是何人所作?如此才情胸襟,当为一代英豪!” 吕小树道:“这首诗是议郎曹操所作,后面还有我记不得了。” 蔡琰神往道:“我知道他,此人素有才名,如此气魄,果然不负盛名!” 临走又提醒吕小树一定要前去观礼,吕小树自然是满口答应。就这样,曹操的短歌行被提前泄密,不知道曹操听说了后,会是什么表情。 蔡琰走后,吕小树又写了几个字,或许是因为仔细认真,这几个字写的格外端正。凝视良久,心中厌烦,忽然对书法全无兴致,一时索然无味,将手中狼毫随手一丢,任由墨汁浸透纸张。 吕小树欺骗不了自己,自从第一眼看见蔡琰的时候,他就被她优雅知性的气质俘虏,在此后无数个梦里,几曾相会。 直到后来成婚,才渐渐淡忘,到后来再次相遇,心中压抑的情绪又慢慢升腾。只是落花心有意,流水总无情。 蔡琰与卫觎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情根深种,再加上卫觎本来就才情出众,相貌不凡,更是让她倾心,至于其他缺点,在爱情面前又算得什么呢? 受前一世的影响,吕小树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感情专一,如今面对自己的心猿意马,深深自责不已,觉的自己有负于严秀丽,所以才故意疏远蔡琰,两个月来都未见过一面。 严秀丽腹部已有轮廓,出来厅堂,却不见了吕小树人影。桌上狼毫笔随手丢在案桌上,纸张被墨汁浸湿了一片。不由心中嗔怪夫君,下手整理,却见纸上八个大字赫然醒目,拿起细看,轻声念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严秀丽手持薄纸,一时茫然无助,静静出神。被一阵风儿吹进,薄纸随风飘落,犹不自知。 侯府花园,秋意渐浓,树草枯黄,飘落一地。 吕小树与司马朗在园中凉亭的石桌旁相对而坐,石桌上一壶美酒,两个酒杯。吕小树字斟自饮,司马朗却显得古井无波,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并不想喝这样的闷酒。 吕小树有喝了两杯,才幽幽问道:“伯达可有娶妻?” 司马朗笑道:“尚未娶妻,这将军知道的啊” 吕小树点头又问道:“可有心仪之人?” 司马朗笑道:“从前有,现在没有了。” 吕小树疑惑道:“此话怎讲?” 司马朗道:“从前是有的,后来她嫁人了,也就没有了。” 吕小树叹息一声道:“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司马朗笑道:“将军错了,我知道她如今过得很好,她的丈夫对她百般宠溺,我未必能够做到,所以我为什么要悲伤呢?” 吕小树又道:“有些事你错过了就不后悔吗?” 司马朗微笑摇头道:“将军啊,人生如此短暂,世界如此瑰美,我又何必感怀昨日的风景,而忽略眼前的风光呢?” 吕小树心头一惊,心道:是啊,人生苦短,山河壮烈,我重生而来,岂是为了经营苟且?这般大好年华,又逢兵戈四起之乱世,怎能辜负了这一身本领,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随即长啸一声,尽饮杯中酒,双目熠熠发光。 古道雄关 蔡琰的婚礼定在十月初九。 十月初三,万事皆宜,百无禁忌。 献帝焚香沐浴,率领群臣于太庙祭祀皇天厚土,拜祭历代先皇,祈求神灵庇佑,大军顺利出征,剿灭反贼。 车骑将军吕布,持钺加节,受天子剑,统领精兵十万,即刻出征,讨伐叛贼董卓。临行前,吕小树任命徐晃为屯骑校尉,高顺为步兵校尉,魏续为越骑校尉,侯成为射声校尉,臧霸为长水校尉,分工各司其职。司马朗、杨修为随军参事,随大军出征。 诸将歃血为盟,喝完壮行酒,在雄壮的号角声中,浩浩荡荡向函谷关进发。 吕小树出了洛阳城,回望高大雄壮的洛阳城楼,见城楼人头涌动,义父丁原,岳父严松,还有娇妻严秀丽等人扶墙而立,正目送大军远去。 严秀丽双眼通红,见夫君回望,忙招手示意,心中离殇更浓。从来兵戈不止,遍地荒草凄凄,这十万男儿热血,有多少人又将血染黄土,有多少亲人又要伤心欲绝?吕小树不忍再视,打马转身离去。 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易守难攻,为古来兵甲必争之地。 大军一路向西,终于在两天后到达函谷关前,西征大军,在距函谷关五里处驻军休整。吕小树率领手下众将十余人飞奔至函谷关下,见关隘峻险高大,依山而建,城门建在山壁裂缝之中,山体延绵万里,断然无法绕行。北边山体频临黄河,高深险峻,更是绝地无疑。关前更有弘农河作为护城河,绝壁天险,万难逾越! 吕小树不由赞叹道:“如此险关,真乃天地鬼斧神工之杰作。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身后司马朗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董卓只需在这函谷关派遣五千精兵,我军实难攻破!” 杨修勒马驻步,意气风发道:“伯达此言大谬,自古以来只有看不破的人心,何来攻不克的城池?城池关口再如何险峻,都是需要人来驻守的,也不见那座城池能万世长存。” 吕小树见杨修似有定计,忙笑着问道:“听德祖之言,似乎已有妙计?” 杨修笑道:“将军勿忧,这函谷关守将王方曾在洛阳任职,是家父帐前功曹参事,两年前西凉韩遂、边张叛乱,才被调往董卓军中效力平叛,只因其作战勇猛,颇受董卓重用,我与其相熟,可劝他归降将军。” 吕小树颇为犹豫,杨修的提议虽然可行,但杨修是司空杨彪的儿子,如果出了意外,自己也不好交代。 杨修见他犹豫不决,心中了然,笑道:“将军放心,我知王方此人素来忠义,我既敢前去,必然十拿九稳,即便不成功,念在家父恩义,他必不会难为于我。” 吕小树见他神色笃定,信心十足,便道:“那就有劳德祖了!”又转身对高顺言道:“派遣五十勇士,护卫德祖前往关隘。” 杨修忙道:“将军且慢,带多护卫并无多大用处,徒令对方生疑,我只带一人亲随前往即刻。” 吕小树感叹道:“德祖不惧生死,身赴国难,让人钦佩万分”又转头询问身后众人道:“谁愿意陪着德祖前往敌营?” 骑都尉成廉抢先出列道:“末将愿往!” 吕小树大喜,颁给杨修信符凭据,使其即刻前往。 杨修、成廉二人打马行至函谷关前,忽闻一支急箭破空而来,成廉忙要上前阻拦,却见来箭已经势尽,掉落在二人马前。 这时,函谷关城楼有人喊道:“来人止步,若再往前,有死无生!” 杨修抱拳喊道:“我乃参军中郎杨修,今日奉车骑将军吕布之命,前来交涉军事,还请通传。” 城墙上走出一个中年将领,面色沉竣,正是守将王方,只听其朗声道:“原来是德祖,今日两军对阵,你我不谈私谊,不见也罢。” 杨修笑道:“王将军我等此来,是奉将令而来,只为公事交涉,不谈私谊。” 王方略作犹豫,便放下吊桥,打开关门,让二人进了函谷关。 二人进了关隘,抬头仰望,只见关隘城强高逾十丈,高竣奇危,令人望而生畏,是想若是强攻函谷关,只是这高大城强就已万难逾越。 关口城强之内只有纵横亦不过十几丈的空间,房舍厅堂依山而建,更有无数洞窟遍布于山脚,供士兵居住,两侧山体高耸如云,如利刃削成,中间缝隙仅容三四人并行,抬头望去,两侧山体直上云霄,犹如置身于地狱深渊!莫说打仗,即便步行仰望,亦觉胆颤心惊。 函谷关内,除了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其余的都零零碎碎,或站或蹲,散落在空地四周,看着牵马而来的杨修二人,一脸漠然。 王方曾在杨修之父杨彪帐前效力,和杨修相熟,杨修年幼时常常缠着他玩耍,这时王方再见到杨修,暗自感慨不已,昔日孩童,如今已是少年郎,还领得将令与自己交涉于阵前,只叹时光轮转,岁月如歌,壮士老去,英雄年少。 不及感慨,杨修已经走了过来,抱拳躬身道:“将军,好久不见,可还安好?” 王方心里安慰,虽然两方敌对,杨修却还记得昔日情谊,依旧以旧礼相称,便笑着说道:“还好,还好,卫尉大人可安好否?” 杨修躬身答道:“家父一切安好,劳将军挂念。” 原来王方在杨彪手下任职的时候,杨彪出任卫尉一职,统领宫卫禁军,也负责核查官员,可算权力通天,王方其时颇受重用,常跟随于身侧。 王方请了二人在堂内说话,厅堂窄小,王方居于首座,左侧设有两桌,上首是一名青年将军,长相奇特,鼠目猴腮,两颗门牙破嘴而出,让仍过目难忘。下首是一名青年文士,一身青衫,神色诡寐,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能看透人心。 杨修居于右侧客座,成廉持剑立于身后。 王方引众人坐定,便为杨修引荐道:“这位是我军副将黄荣将军,这位是我军参事贾诩,文和先生。” 杨修一一见礼完毕,王方问道:“德祖此来何为?但讲无妨。” 杨修见他不避旁人,便也不再忌讳,朗声道:“我奉车骑将军之令前来,希望将军归降朝廷,不要助纣为虐!” 名士风流 王方脸色骤然大变,扶案而起,厉声道:“杨修放肆,方才之言我只当未闻,倘若再如此言语无状,休怪我不顾往日情谊!” 杨修大笑道:“将军啊,董卓此人少忠寡义,志欲无餍,狼戾贼忍,暴虐不仁,乃国之大贼,必为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将军岂能助纣为虐,逆天而行?” 王方愤然转身,良久才道:“董侯待我情同手足,恩重如山,又委我以重任,将函谷关天堑交付我手,我绝不可行此不仁不义之事!” 杨修摇头长笑,一脸无语,苦口婆心的道:“将军糊涂啊,将军食朝廷俸禄,受皇帝恩遇,如今伺身国贼,为虎作伥,岂非自绝于宗庙祖先,自绝于黎民百姓?何谈忠孝仁义?” 王方依旧背身而立,身形微顿,悠悠道:“为将者自当恪尽职守,从令而行,岂能左右权衡,趋利避害?我王方身为边将,便只认上官将令。德祖休要多言,此间事了,便请回吧!” 杨修环视众人,见黄荣变色阴沉,贾诩似笑非笑,王方负手而立,气氛一时冷清,不由气苦,长笑不已,只笑得泪涕横流,扶着桌案直不起身来。 贾诩见他笑的怪异,饶有趣味的问道:“你笑什么?” 杨修伏案而坐,喘息良久才道:“我笑在座诸位皆是鼠目寸光之辈,身处险境绝地而不自知。董卓公然反叛,为世人所不容,天下有识之士共讨之。我十万王师如今兵临城下,来日兵锋所向,尔等将万劫不复!” 贾诩轻笑一声,道:“德祖说了半天,还不是摄于函谷关天堑,想让我等缚手就擒,将关隘双手送上?” 杨修冷笑道:“那是我们将军怜惜兵士姓命,也是给在座诸位一条明路。车骑将军雄威盖世,武冠四海,若诸位依旧执迷不悟,到时将军一怒,城关弹指可破!天道苍苍,浩气荡荡,真以为这小小关隘能挡住我十万虎狼之师吗?到时城破,在座诸位便引颈待屠吧!” 王方豁然转过身来,拔出腰间佩剑,遥指杨修,厉声道:“大胆杨修,屡次口出狂言,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成廉本侍立于杨修身后,此时见兵戈将起,忙拔剑上前,将杨修护于身后。 气氛一时凝滞,贾诩见状,连忙规劝道:“将军莫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人胡言乱语,将其撵出去即可。” 王方盛怒难消,一剑斩断身前桌案,厉声道:“今日念在往日情谊,我不杀你,今后再见,生死各安天命,你走吧,来人送客!。” 杨修冷哼一声道:“将军执迷不悟,恐将大祸临头!”说罢转身拂袖而去,成廉紧随身后,持剑戒备。 吕小树见杨修二人入了函谷关后久无动静,便召来众将商讨进攻策略,毕竟让敌人临阵倒戈绝非易事,而且如此重地,董卓必定要派遣可靠之人驻守。 众将商讨半响,也没什么好办法,天险重镇,占尽地势之利,除了强攻别无他法。便令高顺马上制作攻城器具,三日后,如果敌军不降就发起强攻。 会议完毕后,众人各司其职,准备三日后的攻城事宜。这时,杨修、成廉二人才姗姗而来。 杨修一进军帐便俯身谢罪道:“杨修惭愧,没能说服王方,有负将军所托,请将军责罚。” 吕小树见杨修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德祖莫要自责,如此重地,董卓必定派遣可靠可信之人,如此结果实乃意料之中,既然不能不战,那战就是了,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吕布大军的威势!” 杨修走后,吕小树独坐大帐之内,凝视面前函谷关攻防图,眼见到处皆是凶恶险地,实不知从何处着手,暗自叹息:为什么大家都是穿越,别人能鸟枪换大炮,自己连个诸葛弩的构造都不清楚,火药比例是多少,挖盐铸铁全不会,也没有带个土豆回来,历史也学的乱七八糟,应该是混的最惨的一届穿越人士了吧? 晚上,吕小树巡视了大军军营,见明哨暗岗尽皆到位,便放下心来,回到帐中时,司马朗正同一个陌生的青衣青年已在军帐等他。 司马朗看到吕小树,连忙迎上前道:“这位是从函谷关而来的贾诩,文和先生,此次前来请见将军有要事相商。” 吕小树听得来人姓名,大吃一惊,这贾诩不是曹操的三大谋士之一吗?此时竟在此地!连忙对贾诩抱拳行礼道:“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吕布仰慕已久!” 贾诩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心想何时自己名声已经大到如此地步,竟连当朝车骑将军都如雷贯耳了? 贾诩被捧的飘飘然,如饮美酒,脸色赫红道:“将军谬赞,贾诩不过是边塞野人,哪里来的名声。” 吕小树一想也对,贾诩投奔了曹操后才开始名满天下,如今的他的确没什么名气,嘴上却奉承道:“先生不要自谦,先生才华横溢,智计百出,若逢其时,必定名扬天下!” 贾诩一时受宠若惊,眼中却神采飞扬,长笑一声道:“多谢将军赞许!” 吕小树引贾诩、司马朗二人左右坐好,方才回身跪坐,神色稍紧道:“当日洛阳西郊大战,我率军夜袭,被董卓埋伏,差点全军覆没,想来是先生的杰作吧?” 贾诩笑道:“贾诩不才,也是偶尔心血来潮,见雷声震耳,疾风劲急,料定或有大军夜袭,便献了一计,那董卓倒也识才,采纳了我的计谋。但终究不及将军勇猛,还是大败而逃了。” 司马朗听他对董卓直呼其名,颇为不敬,心下诧异,便问道:“先生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贾诩面色诡异,对着吕小树道:“将军可想不战而得道函谷关?” 吕小树与司马朗对望一眼,神色一紧道:“昼想夜梦,求之不得!” 贾诩道:“我有一计,可助将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函谷关。” 吕小树长身而起道:“先生但讲无妨。” 贾诩又道:“函谷关守将王方为人忠信守诺,很得董卓信任,其家小妻儿皆在长安,要想让他归降难比登天。” 吕小树晗首称是,示意他继续。 贾诩道:“但他手下副将黄荣,为人贪财好利,乃是西凉响马归降而来,将军可以重利相诱,他明白自身处境,知道董卓大势已去,必会兵变,开城而降!” 故人来投 吕小树听了贾诩的计谋,反而脸色沉寂,淡淡道:“先生作为董卓谋士,为何却来帮我?” 贾诩神秘一笑道:“将军可认识马腾马寿成?” 吕小树心想,不就是马超他爹嘛! “不认识,他是何人?”吕小树问道。 “那将军可还记得马是吴?”贾诩问道。 吕小树疑惑道:“自然记得,他曾是我帐前将军,后来他凉州家乡战乱,就回家乡去了。” 贾诩笑道:“这马是吴就是现在的马腾,字寿成,是后来才改的字号。他得了将军兵马回乡平乱,颇有战功,后来董卓将他收编,现如今在董卓帐下,我与寿成将军是同乡,一同投的董卓。” 吕小树大吃一惊,马腾竟然是马是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见吕小树吃惊的表情,贾诩颇为满意,笑道:“我们投靠董卓,原想报销朝廷,建功立业,谁知这董卓志大才疏,暴虐残忍,欺辱百姓,为祸一方,如今又作茧自缚,自寻死路。我又常听寿成将军谈及将军神勇往事,心中仰慕,便相约前来相投。” 吕小树心中吃惊,马腾居然与自己有这样的渊源,也活该这董卓倒霉,又问道:“寿成现在何处?” 贾诩会心一笑道:“说出来还真是惊人,寿成现在正在将军的下一个目标,潼关!” 吕小树闻声大笑道:“得文和先生和寿成将军相助,董卓败亡,只在弹指之间。董卓做梦也想不到,长安城的两座天堑屏障,竟会如此轻易陷落。” 贾诩叹道:“董卓逆天而行,必会大失人心,即便没有我等相助,将军也能轻易攻取函谷、潼关两座要塞城池,如今董卓大军人心离散,士气低沉,光有天险雄关有何用?士兵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败亡只是意料中事。” 司马朗本一言不发,这时才道:“文和先生既然与我们侯爷如此有缘,我这就去备酒菜,可彻夜长谈。” 贾诩道:“伯达不忙,待我回去,完成了将军的大事,在饮不迟。” 吕小树、司马朗皆抱拳行礼道:“那就拜托而和了。” 当夜,贾诩回到了函谷关,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黄荣站在最高处的哨塔上,观看远处正在操练的吕布大军,眉头紧锁,让本来就很小的两只眼睛,越发的小了,都快眯成了一条线,心中冰凉一片,倒是像极了如今深秋的天气。 忽觉身后有动静,一看原来是贾诩不声不响的爬了上来。心里诧异道:“文和先生身体娇贵,爬这么高可不安全。” 贾诩也不言语,自顾站在黄荣身侧,哨塔空间窄小,两人并肩而站,便稍显拥挤。 “将军觉得前面的吕布大军如何?”贾诩指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军队说道。 “队列齐整,气势凌利,动若猛虎,势如雷霆,是一只难得的强军。”黄荣道。 “那将军觉得我们能否守的住这函谷关天堑?”贾诩问道。 黄荣面色数变,狠狠道:“守不住也要叫他们脱一层皮!” 贾诩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静静望着远处出神。 黄荣道:“先生为何叹气?” 贾诩道:“想起自己将要丧命在这小小的函谷关之中,心头郁结罢了。” 黄荣哈哈笑道:“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席话说的惊天动地,却又乱七八糟,显然心中情绪激烈。 贾诩又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实不相瞒,昨天那杨修曾私下对我说,他们昨天本来想要劝降的是将军你,后来见王方居然与那杨修有旧,才改变了注意。你说王方将军也真是的,自己想给董卓陪葬,还要拉上你我,实在可恶至极。” 黄荣脸色阴晴不定,凝视贾诩半响才道:“先生直呼郿侯名讳,不怕惹上大祸吗?” 贾诩冷笑道:“还有比城破身死更大的祸吗?” 黄荣面色阴沉,一双鼠目精光四射,沉思良久才道:“先生可愿助我拿下王方,献关请降?” 贾诩故作吃惊道:“这如何使得?” 黄荣冷笑道:“你难道不想活命吗?” 贾诩点头答道:“当然想。” 黄荣道:“那就请先生助我拿下王方,很简单,先生只需引开门口卫兵即可。” 贾诩无奈的答应了。 当二人找到王方的时候,他正看着眼前地图发呆,察觉到二人进来,也不回头,只是盯着地图说道:“北边城墙的兵力应该在加强一点,北方地势较高,敌人攻城车肯定会优先选择北城墙。” 贾诩对着门口卫兵道:“你们去门外把守,我们要商谈军事,不要让人接近。”卫兵领命而去。 王方转过身,见二人神色怪异,说道:“此战敌我兵力过于悬殊,我们只有五千兵马,想要击退敌人实在太过困难,两位看还需要准备什么?” “我们还需要将军的人头来退敌!”黄荣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拔剑而上,待话音刚落,毫无戒备的王方已经身首异处,人头滚落在地。 贾诩站的近,鲜血被溅了一眼,看着王方首级,心中恼怒道:“你绑了他即刻,何必杀他?” 黄荣冷笑道:“我可没有把握制服他。” 午后,黄荣整肃军队,挂出白棋,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接朝廷大军。 吕小树对黄荣赞赏有加,擢升他为复土将军,赏黄金百两,暂领本部兵马继续驻守函谷关,黄荣连升两级,又得大量黄金,自然是欢喜的千恩万谢。 贾诩曾在董卓帐下,表示不想去长安面对董卓。吕小树表示理解,便让他带了自己的印信去洛阳,找他的岳父严松。 大军过境函谷关,从山体裂缝中穿过,山涧奇窄,两侧山壁直入云霄,放眼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看不见山顶的样子,时有鹰啼猿吠之声传来,在山谷中来回激荡,回响不绝。偶尔还会有落石坠下,威势凌厉,凶险万分,即便砸到地面,也会发出剧烈回响,震耳欲聋。 吕小树心中感叹:幸亏是贾诩使计,黄荣兵变,要不然此战不知要留下多少尸体,才能从这里通过。 峡谷长约四十里,当前军已经出了峡谷,后军竟还有一半没有进入!大军从中午开始过关,直到下午黄昏时分,才堪堪全部过完。 兵临城下 大军通过函谷关休整一夜,次日出发,又走了两天,才到了潼关。 吕小树颇为无奈,这古人打仗,时间全耗在路上了,每一个城池,光赶路就得半个月时间,这还是中原大地,人口密集的州郡,要是去攻打南方城池,耗时更多。 当吕小树领大军赶到时,马腾早已在关外迎候。近两年未见,马腾早已不似当年的马是吴了,留有三寸长须,,一身亮银战甲,更显英武不凡。 一番寒暄后,吕小树询问夺关经过,马腾便如实回答。 原来董卓在函谷关布下重兵防御,便觉得高枕无忧了,给了马腾一千兵马驻守潼关,原本想函谷关依据天险,守个十来天不成问题,到时候有了敌情再去增援。 谁想西征大军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函谷关,远在长安的董卓根本不知道函谷关已经沦陷。其实就算黄荣没有兵变,吕小树率军强攻,函谷关也不会有援军到来,因为马腾控制了潼关必经之地,求援信使根本无法到达长安城。 大军在潼关前安营扎寨,休整三日。 当晚,吕小树心绪不宁,离开军帐大营,乘着月色策马来到潼关黄河南岸。 潼关地势险要,南接秦岭,北临黄河,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窄,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后来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地势的险要。再后来唐朝诗人杜甫游此地后,也留下了“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诗句。 吕小树身临悬崖,听得崖间夜兽啼叫,黄河之水奔腾翻涌之声,大有俯视苍生之感。抬头只见星辰漫天,半月将盈,忽觉今日已是十月初九。远在洛阳的蔡琰正是今日大婚,心头微痛之余,只希望她不要重复历史的悲惨结局,做一个幸福的人。 又想起去年自己大婚的前一夜,也是同样的月亮,同样的星辰,当时骄纵纯真的严秀丽,如今已经成了自己的爱妻,温柔可人,一改往日习性。如今她身怀六甲,自己却出征异地。一种相思,两处离愁。吕小树临江而叹,矗立半夜。 潼关附近凤凰岭上树木茂盛粗壮,大军借休整三日大量制作攻城器械,以备来日攻城只用。只因攻城器械太过高大粗重,移动非常缓慢,所以只能就地取材,临时建造。 吕小树巡视建造攻城器材的进度,真是大开了眼界。按说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四年了,即便投入丁原帐下也有两年多了,却从没有打过攻城战,所有的战役竟然都是野外奇袭,或者遭遇战,自然没见过什么大型的攻城装备。 这时见到五花八门的大型装备,顿时惊叹不已,赞叹古人无与伦比的智慧。 两三丈高的攻城车,用粗大的原木加工组装,足有人腰高的车轮六个,车身有三层,底层为破坏城墙的攻城锤,可内藏士兵撞击城墙,要是碰上小城城墙不够厚实,便可能将城墙锤塌,中层是攻城塔,可用来攀爬城墙,与敌人短兵相接,上层为箭楼,可大幅提升弓箭手射程和视野,掩护攻城士卒。正面用木板封死,并装订牛羊皮,以防敌人箭疾利器,再糊上泥浆防火。 士兵可以从攻城车后梢板上车,攻城射箭,无往不利,大大减少伤亡情况。 还有攻城云梯也不似电视剧中的那般简陋,地盘重厚,有车载,云梯可容两人并列攀爬,梯身可折叠。 吕小树前世看三国演义时,常担心攻城士兵被人把云梯推到怎么办?不是一梯子人全摔死了?现在看来,谈何容易,云梯地盘厚重,倾斜角度大,又有无数士兵攀爬其上,如何能轻易推得倒? 还有冲车、抛石机、弩车,皆是体型彪悍,威力强大的攻城利器。 吕小树看了攻城装备的制作进度,心中更多了几分胜算。 三日后,大军沿着渭河向长安进发,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关中平原地势开阔平坦,本应富庶繁荣,然而放眼望去,却是千里焦土,房屋倒塌,到处硝烟弥漫,流民遍地。 原来西征大军休整的数日,董卓已经从潼关密信得知,朝廷大军已经攻破函谷关、潼关,兵锋直指长安。 董卓知道后既惊又怒,听取了女婿李儒的建议,对长安周边各县进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重点巩固长安城防,其次对周边县郡物资一扫而空,烧光所有不能带走的战略物资,就连百姓的房子都不放过。 吕小树暗恨董卓狠毒,杨修更是气的破口大骂,众将士皆都义愤填膺,誓言不杀董卓誓不罢休。 等大军到达长安城下时已经是三天后,长安城四门紧闭。 董卓站在城墙之上,凝望城下两百步外的,十万朝廷平叛大军,队列齐整,声势震天。心中浮现一股悲凉,自己步步为营,东征西战,威势曾经震动朝野,连大将军何进都要礼让三分。 到如今不过两月有余,竟然只能困守孤城,十几万大军损失近半,名声威望更是一落千丈。连自己的老家凉州,也被黄埔嵩控制,自己进退两难,正是拜眼前军队的统帅吕布所赐!想到此处,更是暗咬钢牙,怒火中烧。 这时,一人策马独步上前,手持方天画戟,身着流金龙麟凯,头顶三叉紫金冠,人高马大,气势冲天,竟惊得董卓士兵不敢开弓搭箭! 吕小树单骑行至城下百步处,勒马止步,长声喝道:“我乃皇帝敕封车骑将军吕布,受皇命,讨伐叛贼董卓,尔等即刻放下兵器,开城投降,我可饶尔等一死!”声音宏亮悠长,传遍方圆十里。 董卓多年征战,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到,高声笑道:“哈哈哈哈,本侯征战半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的儿郎们皆是我凉州勇士,岂会贪生怕死?” 这时董卓的女婿李儒上前进言道:“阿大,这吕布小儿如此蔑视我军,胆敢走进弓箭射程挑衅,不如我们万箭齐发,将他射杀!”这李儒是凉州土着,凉州人称自己生父为‘大’,称自己岳父为‘阿大’。 董卓听后颇有意动,还不及下令,身后一人高声喝道:“我西凉男儿顶天立地,怎可行此无耻之举?请郿侯放我出城,我郭汜愿与他吕布决一死战,让他不可小瞧了我凉州男儿!” 就在此时 董卓心想:这吕布随身处弓箭射程之内,但其并未深入,又武艺高强,若不能射中,反倒落人笑柄。 便长笑一声道:“好,将军豪气干云,有将军出马必定旗开得胜。” 董卓嘴上奉承,但心里知道,仅凭郭汜一人绝不是吕布的对手,上次洛阳西郊一战,李傕、郭汜二人联手尚且不能取胜,反被吕布伤了李傕,到如今都还未痊愈。 便又令张济、牛辅、樊稠三人带亲兵五百前去掠阵,待一有不妙便上前救助。 董卓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四人纵马鱼贯而出。 郭汜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长矛,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为何,脸上红光满面,双目死死盯着前方的吕小树,口中哇哇叫道:“吕布小儿,安敢视我凉州无人,吃我一枪!” 话音未落,一骑一人飞奔而至。郭汜策马奔腾而来,携带着雷霆之势,将手中长枪平直向前刺出,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响,连空气似乎都涌动着无限涟漪,直向吕小树面门而去。 其身后张济、牛辅、樊稠见状,尽都吃了一惊,与郭汜平日并肩作战,大小数百回,也不曾见过这等威势,难道他从前拼杀都非全力以赴? 吕小树见郭汜来势凶猛,几如飞火流星一般,心中暗惊,也不敢怠慢,策马上前,上身在马背向右倾斜,手中方天画戟顺势折翻上挑。郭汜飞速冲刺,本就借了战马的雷霆之势,这时已然势尽,见长戟近身,竟然一时难躲! 也亏得郭汜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百忙中,右脚勾住马镫,手执马缰,身形飘飞而出,竟将身体隐匿于战马一侧,堪堪躲过了,吕小树精妙绝伦的一记绝杀。 董卓一方大军见状,齐声喝彩,夹杂战鼓咚咚作响之声,士气顿时高涨无比。 两人一击不中,错马擦身而过。 吕小树来了兴致,本以为必杀的一招竟然被精巧的躲开了,看来自己是低估了郭汜的实力啊! 掉马回头,对着有些狼狈的郭汜,阴阴沉沉的说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从此刻开始,战场由我一人主宰!” 郭汜见他临阵对战也不忘装逼,心中更怒,这厮今天都是第二次藐视自己了,也不再回话,提枪又杀将上来。 两人你来忘我,只打的昏天暗地,尘土飞扬,初时尚互有攻守,令双方将士看的眼花缭乱,人人神采飞扬,连呐喊擂鼓之声也越发激烈了。 待五十招一过,境况又已不同,众人眼中,只见吕小树方天画戟,似风挥舞,如飘荡虚空的五彩眩光,将郭汜团团包围。而郭汜却只能全力抵挡,已没了还手之力了。 张济在一旁掠阵,此时见郭汜险象环生,左支右绌,勉力支撑,似乎随时会被刺落马下。忙策马而上,挥舞手中长刀向吕小树头顶砍落,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郭汜本已临近奔溃,勉力支撑,这时得到张济的支援,顿时压力大减。这张济也确实勇猛,实力约和李傕、华雄在伯仲之间。 眼见吕小树被敌将两人围攻,西征大军顿时响起无边倒彩之声,夹杂操着并州、司州口音的骂声“以多打少,无耻之徒”“不要脸”“西凉崽子你的卵蛋呢” 董卓大军众人虽觉羞愧,但毫无办法啊,面子和人头那个重要,一目了然!吕布强横如斯,只能以众取胜了。 吕小树身在战场中心,却顾不上去嘲笑别人,郭汜、张济二人,在左右两侧与吕小树并驾狂奔,驰骋于长安城前。郭汜已没有了先前的狼狈,有了支援的他此时精神大振,手中长枪,抖出无数的寒星,颇有威势。 张济也没闲着,把长刀抡的呜呜作响,每一刀都有惊涛骇浪之威,心中却吃惊万分。如今这吕布独战自己两人,竟然还隐约占了上风,攻多防少。如此下去,己方二人恐是凶多吉少! 董卓在城楼观战,只见吕布左右奔走攻伐,游走于郭汜、张济二人之间,神戟如蛟龙出海,自己身处高地,秋风烈烈,吹的自己头晕脑胀,此时如身处幻境之中。心想若得如此猛将,帝王大业岂非唾手可得? 想到此处,高声呼道:“奉先将军如此威猛,何不与我合作,共取了这大汉天下,到时你我轮流做主,岂不美哉?” 吕小树独战二将,依旧如闲庭信步,这时听了董卓之言,顿时气了个半死,他自己被团团包围,穷途末路,竟然还在妄想染指天下,简直是无耻之极! 不由的怒骂道:“董卓老儿,要点脸吧,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话音一落,手中攻势更盛,手中神戟向右劈砍,右侧郭汜不敢怠慢,惧于吕小树神力,不敢硬挡,只能回身闪躲。 吕小树心道:就在此时! 手中全力砍下的方天画戟竟然在半途生生顿住,诡异的折身向左侧张济撩去。 此时张济见郭汜遇险,正将手中长刀全力砍向吕小树左肩,想要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谁知吕小树竟然途中变招,手中神戟竟然诡异的向自己腹部撩来,而吕小树变招撩杀时,身体自然右倾,竟恰好躲过了自己的杀招。 由于吕小树变招隐蔽,待张济察觉时,方天画戟已近在眼前! 张济惊惧莫名,下意识仰卧马背,却又如何来得及,虽然堪堪躲过了被拦腰斩断的命运,却也难逃开膛破肚的下场!身体被击飞马下,只是抽搐不停。 掠阵的牛辅、樊稠眼见情势危急,竟来不及救援,此时见张济被斩落马下,腹间伤口恐怖,血流如注,显然是不能活了 郭汜、牛辅、樊稠顿时杀红了眼,一拥而上。 西征大军见主帅以一敌二,,反将敌将斩杀,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欢呼。 此时见西凉众将竟然一拥而上,顿时破口大骂。 高顺大骂道:“西凉狗贼,当我并州无人了吗?” 徐晃亦骂道:“无胆毛贼,无耻之极!” 两然策马而上,加入了战团。 董卓见城下风云突变,爱将张济被斩落马下,生死未知,敌将战力勇猛,不可阻挡,心中愤恨交集,却又无可奈何,连忙鸣金收兵。 城下三人如蒙大赦,领着五百亲兵,抬了重伤将死的张济,在城上弓箭手的掩护下,仓皇逃进城内。 网开一面 敌将突然撤退,令吕小树等人猝不及防,带要追击时,又有漫天箭雨射来,三人且战且退,只能恨恨的望着一众董卓部将落荒而逃。 西征大军围困长安城两日,每天都叫人轮番咒骂叫阵,奈何董卓只是闭门不出,只当未闻。 怪只怪古人骂人的花样实在太少,这要把后世的网络喷子找来,能骂到董卓跳城楼自杀!可惜吕小树虽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可他从小就是个有礼貌讲文明的五好少年,骂人这种事怎么能会? 长安围城的第三日,西征大军展开了总攻。战鼓擂响,角声悠扬! 数十辆投石车,校对准心,对长安城强进行猛烈轰击,无数巨石、火油罐在空中划出呜呜声响,砸在长安城墙之上。无数巨弩,搭载巨型弩箭,向城强狂射。 即便董卓大军早有准备,皆持厚盾藏身女墙之后,怎奈巨石横飞,巨弩狂飙,一时间,城墙之上如人间地狱,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西征大军受重型火力掩护,如潮水一般涌向长安城强,数万大军狂奔嘶喊,十几架攻城车被大军拥簇,缓缓临近长安城墙。 大军接近,远程火力支援再无用处,城上董卓大军顿时压力大减,看到如潮水汹涌而来的军队,连忙阻止弓箭阻击。箭雨如暴雨倾泻,遮天蔽日。 大军虽都持厚盾护顶,却还是伤亡惨重。 鼓角争鸣,喊杀震天。 大军终于抵达城墙之下,冒着箭雨、落石,想顺着云梯和攻城车爬上城墙。 然而董卓军火力实在猛烈,无数弓箭手从两侧城强马面处搭弓射箭,形成左中右的夹击态势,顿时西征大军在立体箭网的攻击下,死伤惨重,纵有少数爬上城墙的,也被乱刀砍死了。 城门处的战况更是惨烈,大军接近城门后,用巨型冲车撞击城门,然而,长安城的城门之外还建有一座瓮城,与城墙连接。城上董卓大军没了远程火力压制,顿时毫无顾忌,朝着瓮城之中的敌人猛烈攻击。一时弓箭如雨,落石滚滚,血肉横飞,哀嚎遍野,城门之前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吕小树骑马遥望城上城下,两军厮杀,城上董卓大军破釜沉舟,已没有了退路,个个悍不畏死,而自己的部队,虽然也骁勇,却处于城下不利之地,董卓显然准备的异常充足,落石箭疾用之不尽,使得自己部队伤亡惨重,却毫无所获。 大军激战半日,已死伤数千将士,长安城却依然固若金汤。吕小树心中叹息,不得不下令撤退五里,休兵罢战,再图良策。 当夜军帐的作战会议,商议良久,也没有讨论出好的策略,有的主张挖地道,有的主张围城将城里人饿死,还有的主张撤退! 吕小树皆嗤之以鼻,挖地道工程浩大,且极易暴露,不易成功。围城更是扯淡呢,长安城地处关中平原,尽占八百里秦川,自古富庶,董卓又采用了坚壁清野的策略,长安城内的物资只怕足够食用两年!到时候没把别人饿死,到先把自己的十万大军饿成干尸大军了。 还有主张撤退的,吕小树也就无语了,眼巴巴跑了三百里就是为了来给董卓送上几千人头? 气氛一时凝滞,吕小树正自郁闷间,见杨修细泯清茶,一脸高深莫测跃跃欲试的神态。 吕小树一乐,这小子聪明能干,智计百出,莫非有什么好点子?说出来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杨修刚要说话,见主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本来准备好大放厥词一番的,突然心中一禀,正色道:“刚才诸位的计策或多或少,总有不妥之处,因为诸位没有看清事物的本质!董卓大军为何骁勇不畏生死?董卓又为何死守长安城?” 杨修顿了顿,环视众人,见众人一副懵逼神情,显然是不知所云啊。 杨修便又接着道:“这当中只有以一个原因,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困’!所谓困兽犹斗,我大军方一上来就将长安团团围定,使贼众无处可逃,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人说兔子急了会咬人,而董卓可是拥有数万百战骁兵的巨兽,依靠长安的坚固城防,别说是十万,即便再来十万,恐也难以轻易拿下长安!” 高顺见他又停了下来,摇头晃脑,故作高深,顿时不满道:“德祖你能不能不卖关子,有什么法子应对,痛快点说成么?” 众将闻言,皆轻笑附和,气氛一时轻松不少。 杨修对众人的反应颇不满意,心想此处应该有掌声啊!自己一番真知灼见,众人却反响平平,着实让人寒心不是? 只好把心中的波澜壮阔,万丈豪情稍稍平复,才道:“如今破敌,关键就在一个‘破’字,木桶取水,桶固水固,桶破水流!我军可….” 杨修轻泯一口清茶,见众人面色不善,连忙又道:“我军可围攻长安东南北三门,只留西门缺口。董卓叛众被围时自然上下一心,自保求生,如今有了逃生之路,岂肯再做笼中之鸟?” 众人听了,一时窃窃私语,各自交流意见。 屯骑校尉徐晃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放走董卓,再取长安?” 杨修微笑道:“正是!” 徐晃迟疑问道:“可朝廷的命令不是讨伐董卓逆贼吗?如果我们纵敌离去,会不会被朝廷怪罪?” 杨修细细品了一口茶,摇了摇头,一脸享受神情,方要张口回答,身边的司马朗已经说道:“朝廷的命令是讨伐董卓不假,没说是在长安讨伐董卓啊,董卓逃走后我军还可继续追击,凉州此时已被左将军黄埔嵩接管,董卓回去必是二虎相争的局面,我军到时后发而至,便可一战而胜,稳定凉州局面!” 杨修被司马朗抢了台词,心中大为哀怨,怒视着司马朗,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半,只吓的司马朗低头不语,掩面饮茶。 吕小树却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确定董卓就不会死守长安城,率众西逃吗?” “叛军皆是凉州边兵,所谓故土难离,有谁愿意客死他乡?逃脱后或可还能在凉州周旋,可若是固守长安孤城,则必定会城破身死,埋骨他乡,只差迟早而已。”杨修生怕再被司马朗抢了台词,连忙张口抢答。 吕小树见众人意见基本同意,也觉得此计可行,长身而起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明日依计行事!” 惊雷炸响 永汉元年,十月二三,大司马府。 丁原卧坐于塌前,身着居家便衣,红光满面,对着下方挺直跪坐的青年朗声笑道:“孟德之才天下少有,当为国之栋梁,我有意让你出任司隶校尉,你可愿意?” 青年俊逸消瘦,挺拔多姿,正是曹操,曹孟德。 曹操此时听了丁原之言,心中嗤笑,心道:丁原此贼拥兵自重,胁迫皇帝,培植党羽,任人唯亲,自己从小小刺史不到一年,官拜大司马,位列三公九卿之上,实乃亘古罕见,更将一个手下小小偏将,一路擢升到车骑将军,与三公并列,实在无法无天,无耻之极! 口中却不敢表露,面现喜色,起身跪拜道:“能效力于大司马帐下,曹操求之不得!” 丁原早就闻得曹操此人,胸有沟壑,乃是少见大才,若能好好用之,实乃大汉幸事。故摒退众人,与他长谈。 此时听他爽快答应,心中大喜,只是最近身体有炴,便没有去扶,依旧躺卧在塌上,遥遥挥手道:“孟德无需多礼,快起来,能得孟德相助,我大汉中兴有望了!” 曹操依言起身,见丁原卧在床榻,似乎身体有炴,心中想到此行目的,和众人重托,心里已有计较。从腰间取下一物,躬身呈上道:“属下最近偶然得到一把宝刀,吹毛断发,极为锋利,名曰七星宝刀,愿将它献于大司马!” 丁原曾为边疆大员,出生入色,身经百战,自然对利器神兵大有兴趣,惊异道:“噢?既是神兵利器,自然要瞻仰一番。” 说完勉强起身,盘腿而坐。 曹操大喜,躬身举着宝刀缓缓走进,待到近前时,曹操低着头俯视地面的双目,忽然寒光爆射,正要发作,这时一个声音从院中响起。 “禀报大司马,有长安军情紧急来报!” 丁原神色一肃,接过曹操手中宝刀,放于身侧,挥手让曹操坐于一旁,朗声道:“进来禀报!” 曹操此行本就是受了众人所托,刺杀国贼丁原的,刚才本是绝好机会,奈何被急报所扰,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若来报之人晚来几步,丁原必死,而自己恐也无法逃脱! 进来的是前将军张辽,手中拿着一卷锦帛,身着便衣,要挂长剑。见曹操跪坐一旁,面色似乎有异,心中虽有点疑惑,却并未深想,疾行到丁原身前,将长安锦帛战报呈给丁原。 丁原接过锦帛战报,双手打开,细细观看,见上面字迹果然是吕小树笔迹,歪歪扭扭,粗细不一,字体也与现下流行的隶书、小篆不同,和比较小众的楷体勉强相似吧,更是缺笔少画,有些字需要推敲一番才能理解。 丁原细细观看,虽有些字写得缺笔少画,不伦不类,却大多都能认识,明白了战报的大体意思,脸上神情由肃转喜,竟然勉强站起,将手中锦帛传给张辽笑道:“奉先真乃天赐神将,出征不过半月有余,便在长安大败董卓,已经攻下了长安城。” 张辽接过锦帛,见密密麻麻的一片丑字,触目惊心,看得头晕眼花,苦笑道:“奉先作战勇猛,无人能敌,只是这字写成这样,让我看得实在头疼。” 丁原身体有炴,不能久站,又坐余榻前,大笑道:“哈哈哈,确是如此!我也是靠猜,才能大概理解其中之意。”见曹操在一旁端坐,似乎另有心事,便道:“孟德学识过人,将战报让他过目,或能辨认更多。” 曹操听得吕布大胜董卓的信息,心中一时悲凉,想此战一胜,丁原集团的势力将会更加稳固,天下将还有谁人敢挡其缨? 这时听到丁原吩咐,连忙接过张辽递来的锦帛战报,见字迹虽丑,却也算工整,只是许多字体都进行了简化,却也难不倒他。 细看斟酌一番,便朗声念到:“呈禀大司马, 我领了大军攻打董卓,可是董卓太狡猾,坚壁清野,缩在城里不出来,我们强攻了好几天,死伤很多。 后来我们大家研究决定,猛攻三面,留西门不打,董卓人心不齐,只守了两天便从西门逃跑了。 我们顺势占领了长安城,一路追着他们杀了十几里,斩了一万人头,董卓率领残兵向天水郡方向逃窜了,我们整顿了兵马,准备继续追击,一举消灭叛贼董卓剩下的兵马。 就这件事情,汇报给大司马知道。 吕布呈上。” 曹操口中念诵,心中却尽是鄙夷,字写成这样也就算了,毕竟是武将,可这措辞用句也太奇葩了吧?也惊奇一个山野武将居然也知道围三漏一的道理,看来此人能有如今成就,也全非靠裙带关系。 丁原、张辽二人听得曹操念读战报,自是乐得大笑不止,丁原听曹操念完,便对张辽吩咐道:“立即写信快马送至长安,令奉先率军在长安休整,待兵员将士恢复齐整,再去追击董卓不迟。” 曹操见张辽领命而去,心里一声冷笑,一群饭桶,董卓溃败,不去追击扩大战果,却要休整?如此延误战机,也能成了大事,当真是吃了狗屎运了! 曹操要将战报呈给丁原,丁原却说道:“孟德不忙,明日我要将战报呈报皇帝,可如此战报谁能识得?还请孟德誊抄一份,润色言语用句,我好呈报皇帝御览。” 曹操领命,行至书案,取了空白锦帛,凝神誊抄战报。 东汉时期已经有了纸张,只是纸张质量较差,不好保存,所以很多重要的,需要存管的文字都记录在竹简、锦帛之上。 丁原见曹操凝神书写,便顺手拿起身边曹操进献的七星宝刀,见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果然是宝刀不假。赏玩半晌,见曹操犹自书写,一时倦意袭来,将宝刀放置于身前桌案,倚靠床榻,竟然睡了过去。 曹操奋笔疾书,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经过一番修饰,文章也锦绣了许多,心中自得。正要向丁原献上,却见丁原竟然依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曹操心中大喜,真乃天助我也! 起身缓缓行至丁原身前,右手顺势抄起桌案上的七星宝刀。双手紧握刀柄,刀刃朝下,俯视倚靠半躺在床头的大司马丁原,心中默念:丁原贼子,你的死期就在今日! 手起刀落,引得惊雷炸响! 乱像又起 星月全无,沉云密布。本应该是漆黑的长安夜,此刻却被吕小树的西征大军持着火把,照的通红。 士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皆都神色肃穆,把守着每一个长安城的街巷路口。 长安城自古繁华,渊源背景不再洛阳之下,而此时的长安城却有些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还未清理干净的残壁断垣。 董卓带军逃跑前,一把火将大半个长安城点燃,城中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吕小树率领大军初进城时,城内盗匪猖獗,乱兵为患,更有自己部队的不法分子,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这也是吕小树为何停军整顿,不去追杀董卓的主要原因。 吕小树令成廉掌管刑狱,但见不发之徒,皆从严处置。几日来,成廉斩首违法乱纪的士兵七十三人,收监各处滋事的乱民三百余人,在城内各处,严设哨卡,维护治安。 又让司马朗统筹当地官员,安置房屋受损的百姓,为他们提供基础的生活保障。 这才让长安的秩序回到了正轨。 吕小树面色阴沉,几日来的狗屁倒灶的事弄的他头大,此时正用拇指、中指捏揉着太阳穴。 下方的杨修还在侃侃而谈,似乎看不到主帅的不奈神色。 司马朗并膝跪坐,如一尊入定的佛像,斜视右手的杨修,一脸的生无可恋。 诸将依次而坐,今天的会议,进行了三个时辰,腿都跪麻了,一个个早就盘腿而坐,昏昏欲睡了。 吕小树肘杵桌案,手抚前额,双手轻柔两鬓,只觉得杨修的声音也好听了几分,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节奏,神思悠然,直上九天云外。 成廉从外而入,神情肃穆急迫,也不理会众人,匆匆走到吕小树身旁,见他似乎陷入沉思,便在其耳边一阵低语,从怀中拿出一物交予吕小树,居然是一封信。 吕小树本已经陷入寂静的山河大海,正梦到无数不穿华衣,不挂绫罗的漂亮小姐姐向他扑来,正心怀大动见,听到耳旁成廉的轻诉低语,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打了精神,接过成廉手中的信,打开细看。 信中只有寥寥数字:大司马被曹操所刺,身故,洛阳大乱,速回!落款是张辽。 笔迹潦草凌乱,显然是急迫中书写,笔迹未干便折送了来,墨迹相互交错,斑驳点点。 吕小树长身而起,心如刀绞一般,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脸色赫然发青! 在座众人见成廉匆匆而来,神色有异,便知有大事发生,连正在发言的杨修都不再言语了,此时见吕小树神色大变,众人也都心中一沉,皆起身站立,待主帅指令。 吕小树心中大痛,自己重生而来,丁原对他视如己出,有再造之恩。自己如今的地位,还有温暖的家庭,都离不开他的帮助,自己早就把他看作是真正的父亲一样。如今他受害身死,怎能不叫人悲痛欲绝? 双手颤抖紧握,手中信件被捏的皱成一团,扔在地上,脸上神情狰狞,双目圆睁,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嘶声道:“曹操狗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司马朗俯身拾起纸团,打开一看,心中亦是震惊不已,此番变故真可谓是天翻地覆,大将军何进之死引起的洛阳之乱刚刚平复,这才几个月?大司马又被刺杀身亡,这大汉朝的天下真的是命运多舛啊。 吕小树依旧手按案桌,躬身伤心不已,众人将信件一一传看,心中各自震惊,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司马朗见吕小树伤心欲绝,众人一时没有主心骨,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沉声道:“将军,当下之际是马上回洛阳平息乱局,千万不可再蹈少帝时的覆辙啊。” 众将齐声喝道:“请将军下令!” 吕小树神色一紧,见众将盛情肃穆,以自己马首是瞻,可自己却深陷背痛而不自拔,实在不该,强收心中悲痛,嘶声道:“令马腾、魏续领兵两万驻守长安,以防董卓闻讯来袭。徐晃、侯成带领两万骑兵随我先行,其余人即刻整装出发,连夜返回洛阳。” 洛阳,安邑侯府。府门紧闭。 严秀丽手持长枪,身着轻甲站在屋檐之下,府内三百卫兵皆手持弓箭,戒备在四周院落,房檐墙院。 侯府外,府门之前空地,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皆被乱箭射杀。而府外十丈开外足有一千余人,皆手持长刀,各自将侯府包围,喧嚣叫喊:“奉皇帝命,诛杀丁原逆党,府内人缚手就擒,可留全尸,反抗者诛九族。” 偏将郝萌走到严秀丽身后,躬身道:“启禀夫人,我们已被团团包围,若不及时突围逃脱,待乱兵再聚更多,我们就走不了了。” 严秀丽目光涌动,心中想道:若自己突围逃脱了,夫君赶来见不到自己,岂不伤心?心中情思涌动,百转千回,幽幽道:“你等严守各处门户,有人接近,即刻射杀,侯爷一定会及时赶来解救我等的。” 郝萌见自家主母英姿飒爽,颇有大将风范,与自家将军果然是天作之合,心中感佩,领命而去。 吕小树一路策马,昼夜兼行,终于在第二天晚上赶到了洛阳,只见洛阳城到处狼烟滚滚,四下喊杀打斗之声此起彼伏,心中记挂,急往侯府赶去。 吕小树心中急迫,一路不等大军跟上,只有手下将领跟随左右。远远看见安邑侯府浓烟滚滚,府门大开,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急忙策马奔入,外院遍地陈尸,激战惨烈可见一斑。寻声奔入内院之中,眼前景象却让他一愣,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三百名侯府卫队杀入千余人的杂牌乱军,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乱军四下奔逃,竟不敢有还手之力! 这三百卫队正是当日洛阳西郊大战董卓时仅剩的三百骑兵,众人都是百战余生之人,吕小树不忍将他们打散重编,便将他们划入自己的侯府卫队。 而这伙乱军也不知是何来历,显然大多都没上过战场,此时正和苍蝇一样,只顾着惊恐尖叫,东躲西藏。 郝萌、魏越二人站在台阶下,堵着内院大门出口,防止乱军外逃报信,身前堆了一堆叛军尸体。 严秀丽领着十几个女仕正站在房顶,搭弓射箭,瞄的正欢。 一个不留 吕小树与徐晃等人面面相觑,这是在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老鹰抓小鸡呢! 这画面,完全不忍直视啊! 严秀丽正射的欢快,忽然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夫君是谁? 见夫君带着手下几员大将,正站在门口发呆,不由又气又急,高声娇呼:“快来帮忙啊,杵在那里干嘛?敌人好厉害,我们快要输了!” 吕小树额头只冒黑线,自己实在没看出来,怎么就要输了! 侯府的三百卫兵追着那一千多人的乱军四下飞窜,就像赶鸭子一样,这明明是给你们房顶的女将们,弄的人形靶场啊! 严秀丽又射了几箭,多日不曾练过的箭法似乎又找到了感觉,连中三元,帽子戏法!心中一喜,正要转身往夫君处望去,觅得赞赏。 忽觉脚下一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听到身后房顶一群尖锐的惊呼:“啊!” 心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喊一声‘啊’,来博得关注? 正寻思间,还未及付诸行动,便感觉自己被人从半空接了住。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安全感,让人沉醉呢。 吕小树刚才见她射箭射得洋洋得意,便知道要出事,俗话说: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啊。又见她已到房顶边沿,还尤自向前,这时吕小树就已经启动,向她冲了去。 吕小树怀中抱着娇妻,见她双目赤红,眼圈发黑,形容憔悴,体重竟比自己出征时还轻了许多,显然这几日定是受了许多磨难。 心中微痛,虎声道:“你又爬那么高干什么?” 严秀丽一呆:“弓箭手不是都站后排走位的吗?” “你走位就是走得从房顶掉下来?”吕小树怒道。 “我会轻功的。”严秀丽呆呆的道。 吕小树脸一黑,心道:你当是打王者荣耀呢?还轻功?没好气的道:“我儿子要有什么闪失,我弄死你。” 严秀丽又一呆,夫君可从没有这样凶过自己,心想可能是他的义父大司马殁了,才让他心情大坏吧,嘴里尤自问道:“怎么弄?” 吕小树差点气笑,将她放下不理。 忽觉气氛有些不对,发现现场众人都像吃了定型丹一样,定定的瞅着自己看,不由怒喝道:“看什么看,赶紧清理战场,别玩了。” 三百卫士恍然惊醒,领了将令,如猛虎扑食一样,又冲向了乱军人群,这回全力出手,叛军顿时伤亡惨重,没多久就纷纷跪地投降了。 吕小树见这边大局已定,便嘱咐郝萌带领卫士清理现场,并审讯乱军由来,及幕后指使之人。 又让严秀丽赶紧回去休息,别在外面瞎跑,穿那么靓的铠甲给谁看呢? 自己与徐晃等将领带着刚刚赶到的两万骑兵大军,直奔大司马府。 大司马府的阵势可比安邑侯府大多了,作为乱军的清除对象,大司马丁原的家眷及其部将才是首要目标。向吕小树这样,靠着认爹爬上位的竖子小儿,根本就不被大人物们放在眼里。 此时乱军已经聚集了五千多人,远比大司马府五百护卫的数字要大得多。 张辽指挥司马府卫队,以围墙做城墙,居高临下,掩体射箭,府外叛军虽人多势众,却都是毫无血性的城门卒、衙役、捕快之内的人组成,如何是丁原本部百战并州边兵的对手。在试探的进攻了两次,留下几十具尸体后,便再也不敢进攻,只是围着大司马府门口叫骂不止。 张辽本来眯着眼,不予理会,这时却忽然说道:“我劝你们马上放下兵器投降,否则呆一会,你们想投降都没机会了。” 一个乱军头目嘿嘿狞笑道:“张将军还有闲心说笑,你们已是瓮中之鳖,今天是插翅难逃了。我家主公正带着大军赶来,你们的死期不远了。” 张辽冷笑一声,看着他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群死人,幽幽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你们总是不相信呢?” 张辽说着,关上了大司马府的大门,因为他不想看到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乱军头目见张辽如此轻视自己,进攻又不敢,只想说几句场面话壮壮台面。 正要开口,忽觉脚下大地剧烈发抖,而且越发明显。 乱军首领,脸色大变,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是大队骑兵临近的前兆,而且是好大好大一支骑兵! 乱军皆都脸色大变,高声尖叫着,四下哄逃。 然而,人力有时真是有力所不能及的情形,比如现在。 两万骑兵蜂拥而过,保持着战时的冲锋阵型,一路碾过,所过街道无一活口,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尽都被乱马踩踏,成了肉泥! 只有一部分眼疾脚快的,跑到了道路两侧的房舍之下,见到眼前惨状,早吓得瘫坐在地,屎尿横流。 吕小树打马回头,一身黄金龙鳞铠甲,被四周火炬映照着,就像是地狱中的死亡战神,众乱军看到后,只觉得肝胆俱裂,哪里敢再有一丝反抗的意志? 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吕小树策马走近那个侥幸逃命的乱军头目,和声和气的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乱军头目惊惧万分,但也不敢说出背后之人,一时踌躇犹豫。 吕小树鼻哼一声,方天画戟轻送,一颗新鲜人头已经滚落一旁,口中幽幽道:“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 又扫视旁边之人,正想发话叫他回答。 那人已经恐惧的大声叫喊道:“我们是太傅袁隗、执金吾袁逢的家将,是领了皇帝之命,来铲除叛贼丁原余党的,将军饶命啊。” 说着跪地磕头不止。 吕小树都气笑了,义父帮助皇帝逃出生天,又辅助他做了皇帝,岂能成了叛贼,这袁家人还真是死性不改,颠倒黑白啊,上次朝廷的风波,也是袁家在后面推波助澜,袁氏兄弟奋勇当先的啊! 看着大司马府,房檐门侧挂着的素蒿白布,心头淋淋,犹如刀割,冷笑一声,对着成廉道:“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成廉面不改色,领命而去。 吕小树听得身后不断传来的哀嚎呼叫之声,内心毫无波澜。 下马迎着开门而来的张辽道:“府上可好?” 张辽看着神色沉寂的吕小树,皎皎少年,如今却杀伐暴戾,在这乱世中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谆谆教诲 张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总算保住了大司马的家眷,让他的家眷没有像何氏家族一样,被灭了满门,连根拔起。 可如今大司马被刺身亡,又怎么能说的上好? 吕小树本也没想听他回答,自顾行至府内,四周屋脊门沿皆用白幡装裹,好一片伤心景象。 一路走到灵堂,白烛袅袅,香火之味甚浓,严松、陈琳、贾诩等人左侧依次跪坐,右侧是宋宪、曹性、穆顺等亲随武将,丁原之妻张氏、吕氏跪坐于灵位之下低声抽泣,众人皆都披麻戴孝,神色黯然凄凄。 吕小树领着徐晃等人一路缓缓行来,虽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让在场众人觉得心中安定不少,丁原无后,府中仅有两房夫人是其至亲,身后事都只能由外人操办。 此时,吕小树连夜赶回,料理丁原身后之事,作为义子的他自然责无旁贷。 吕小树失魂落魄的走到灵位之前,接过司仪递来的孝服,穿于身上,净手焚香,三跪九拜,行完祭祀之礼,常跪于灵前,埋首抽泣不止。 口中喃喃道:“义父,吕布来迟了,义父啊,儿子吕布来迟了!” 张氏、吕氏见他哭的诚心,也勾起了心中酸楚悲痛,皆都嚎啕大哭起来。 严松上前将吕小树扶起,凄声道:“奉先先不急悲戚,此间还有诸多事务还需你来定夺,大厦将倾,你如今可是我们大家的定海神针,万不可深陷于伤怀之中,正中了行刺奸人的下怀。” 吕小树点头答应,心中悲痛却还是无法平息,想起那狗贼曹操,卑劣行刺,还打着杀恶除奸的幌子,真是无耻! 不由咬牙切齿的说道:“曹操狗贼,我吕布在此起誓,必要取你的头颅祭奠于义父灵前!” 祭奠完毕,众人来到大司马府正堂,商讨往下对策。 陈琳本是前大将军何进的主簿,何进被十常侍杀死后,大将军府的势力土崩瓦解。 还是得到吕小树的举荐,才被丁原所重用。 所以他心中对于吕小树,还是带有一分感激之心。 此时见吕小树犹自忿怨满怀,却未得其中精要,劝谏道:“将军觉得大司马之死只是曹操一人所为吗?” 吕小树心中一震,疑惑问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自己刚才进来时,已经向张辽了解了当晚事发前后的经过,显然并无其他人在场。 陈琳见他理解有误,摇着头道:“曹操固然是行凶之人,但如此大事,必要经过周密布置,精心策划,若无朋党接应,在这洛阳城中他岂能轻易逃走?” 吕小树忽然想起方才乱军招供出来的袁隗、袁逢等人,但包围自己府邸不成,反被戏耍的乱军,又是出自何处? 就像有一张织好的大网,要将自己和义父吞噬。 陈琳见他悠悠出神,知道他定是在细细思量,便又说道:“想大司马为官何等清廉,不结朋党,不弄权术,事事皆以朝廷皇帝为先,为国家社稷付出了多少心血?却又为何总有人在背后,污蔑大司马的官声,散播谣言,搬弄是非,若说无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贾诩闻言,附和道:“孔璋此言正中要害,大司马之死,绝非曹操一人之过,其中必有许多势力家族,相互勾营,狼狈为奸。否则,曹操绝不可能从容而来,再从容而去!” 严松闻言,连连点头,心中后怕道:“幸亏洛阳城防卫皆由我们掌控,皇宫又有太尉朱儁老将军坐镇,这些心怀叵测之人手中无兵,才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浪,否则,恐怕又要让天地变色了。” 吕小树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心想这些大族世家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挑事生非,为了自家利益,天天想着怎么祸乱天下,挖朝廷墙角,相互勾结,威慑朝廷,若任由发展,只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这时郝萌走进了堂中,身着麻衣孝带,应该是刚才去拜祭了大司马灵位。 只见他走到堂中,朗声回禀道:“禀将军,经过我等审问,攻击安邑侯府的乱军都是中书令王允和光禄大夫黄琬的部下家将,请将军处置。” 吕小树怒极而笑,阴森森的说道:“各位先生果然都没猜错,果然是这些家族宗室勾营,吭吭一气,这些毒瘤不除,这天下将永无宁日。” 心中怒气勃发,就想将那些乱军全部处决,接着又道:“将在押乱军全部处决,一个不留!” 郝萌正要领命而去,严松急忙阻拦道:“且慢,奉先怎可如此鲁莽?古来治乱,只需处决其中匪首即可,怎能行如此大量的极刑,如此行事,必遭天下人非议啊。况且王允、黄琬都是当世名臣,素有官声,又是名门大儒,朋党遍布四海。奉先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吕小树虽觉得岳父言之有理,却还是心有不甘,恨恨的道:“一群只会在背后玩弄阴谋的小人,不杀他们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严松暗叹一口气,这个女婿固然是人中龙凤,却实在不懂得纵横之术,经济之道,这世间大道,岂能以杀制杀,以暴制暴? 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奉先糊涂啊,为上者当以制约为本,刑罚为辅,各方利益平衡才能长治久安,否则东西奔疲,顾此失彼,兵戈争斗将永无止境啊。今后你为人上者,遇事定要三思而后行,再不可任意妄为了!” 吕小树见岳父说的郑重,如同前一世的父亲一样的语气,这样的谆谆教诲让他大为感动,躬身拜倒道:“岳父大人教诲,吕布定会铭记在心!” 其实严松还有些话,藏在心头,并未讲出口。大司马丁原的死,又何尝不是利益分配不均惹来的祸根? 丁原对立有战功的并州军团,和护卫皇城的亲贵大臣大肆分赏,而对没有什么功绩的大臣和士族大家毫无表示,自然让某些人心中怨忿。 严松曾多次进言提醒,丁原却不为所动,坦言无功不受禄,要想受封晋升先要做出功绩。丁原是边军大将出身,行事皆以军中规矩参照,如此必然得罪许多人,或明或暗,或远或近,长此以往,必然积少成多,才酿成如今大祸。 有了这个教训,严松岂能再让自己的女婿重蹈覆辙,走上败亡之路? 侯府夜话 次日,葬礼入殓结束。 吕小树彻夜守灵,神色略显憔悴。 未亡人张氏、吕氏看之不忍,让他回去歇息一阵,免得伤了身体。 吕小树婉言拒绝,义父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了,自己这个义子自然必须顶上,总不能叫两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吧。 傍晚时分,从长安连夜赶来的六万步兵终于抵达,被吕小树安置在洛阳东郊夕阳坡的东郊大营。 由于吕小树大军的震慑,洛阳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各方势力都暂时收起了露出的爪牙,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在京百官终于陆陆续续前来吊唁丁原葬礼,就连那袁隗、袁逢之流也在其中。许是心中有鬼,见到披麻戴孝的吕小树冰冷的目光,竟让他们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匆匆行了礼,便落荒而逃。 吕小树冷眼相看,压制了想要冲上去剁碎二人的冲动,毕竟如今摆在明面上的凶手,只有曹操一人。 午后,皇宫来使传喻:大司马丁原,克己毕俭,功勋卓着,追封为大汉相国,享亲王葬仪。车骑将军吕布,大破董卓,收复长安,护卫洛阳,大功累累,晋封为骠骑大将军,受金印紫绶,协同太尉朱儁,共掌兵事。 待到吕小树回到侯府家中时,已是五日之后。 这五日,吕小树合衣而眠,每日不过休息一两个时辰,在那样的气氛中,只觉人生灰暗。 直到如今,葬礼终于结束,丁原入土为安。 吕小树将大司马府佣人仆役解散,把两个义母都接到了自己府上奉养,丁原也就这两个家眷了,孤苦伶仃,自己当以生母待之。 回到家中,见到心念的爱妻,只觉心中暖流绵绵不绝。 就像疲倦的鸟儿,回到了久违的巢穴,任外面惊涛骇浪,风云沉浮,这里总是自己最平静的港湾。 晚上临睡,严秀丽为夫君除去外裳,口中说着近些日子府中的琐事,本来没什么意思的小事,在她说来,都感觉趣味满满。 说着说着,只见她诡异的看着,坐在床沿正要睡下的夫君,满脸若有所指的道:“昨天昭姬妹妹来找我了。” 吕小树被她看的发毛,心想找你就找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意思? 淡淡说道:“噢,有人来陪你聊天也挺好。” 严秀丽见他面无表情,显然是兴致不高,莞尔一笑道:“她是来为她夫君的兄长卫觊求情的,卫觊在中书令王允门下任职,前次乱军围攻侯府,据说他的部下牵涉其中,现在还羁押在大牢之中,他听闻夫君曾与昭姬妹妹有旧,故央求了她前来说情,希望夫君能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吕小树暗恨,这帮无耻小人,自己没去找他们麻烦就该烧高香了,竟还恬不知耻的让一个女人前来说情! 跑来我家杀人放火未遂,不来磕头赔罪也就罢了,却难为一个女子,抛舍脸面,软语求人,好一个名门世家,好一个当世大儒! 心中不快,冷冷的道:“乱军妄图颠覆朝廷,自有廷尉审判处置,怎可徇私枉法,你这昭姬妹妹太糊涂了,此行她不该来。你且转告她,遇事莫要强出头,谁找得她,让谁直接来找我就是。” 严秀丽见夫君兴致实在不高,不再多说,卸了妆饰,便要伺候夫君歇息。 吕小树见她如此乖巧,心中抑郁自淡了几分,从背后将她揽如怀中,使其坐于腿上。 看着她稍显惊慌失措的眼睛,冷冷道:“前几日你爬房顶的帐,今天可以来算一算了吧!” 严秀丽一呆,委屈的道:“那日人太多太乱,我不是怕挤到我嘛,我可是怀了夫君孩子的,可不能有闪失。” 吕小树怒拍娇妻翘臀,责备道:“你还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啊,那还爬高爬低,还掉下房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说一句拍一下,只拍的严秀丽眼泪汪汪的道:“我再也不敢了,你看在你儿子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吕小树冷哼一声道:“幸亏我儿子没事,要不然你就惨了。” 说完,轻抚娇妻只是略微隆起的小腹,疑惑的说道:“你是不是怀的假孕,这都五个月了,肚子怎么还这么小?” 严秀丽憋着嘴,可怜兮兮的道:“人家是小女人嘛,自然哪里都小。” 吕小树见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心头一热。 抚摸娇妻肚子的手顺势上滑,入衣襟探索。 不由点点头道:“确实有点小。” 严秀丽突遭袭击本就羞涩,再听他出言调笑,顿时娇呼不依,挣扎着要从夫君怀中起来。 吕小树哪能让她跑了,迎着娇呼不已,微微张和的朱唇就吻了上去。 严秀丽被吻的神驰目眩,身体瘫软在夫君怀中,再无力挣扎抵抗,只能任由那只坏手和坏口肆意妄为。 只吻得片刻,吕小树只觉得一股股翻涌激荡之气,从小腹往上,澎湃在心肺之间,直冲脑仁。 一个月的相思之苦再无法压制。 将娇妻横放床上,脱去了自己身上的睡衣。 严秀丽媚眼如丝,娇喘吁吁,见夫君竟然已经脱去了上身睡衣,正在清除下半身的障碍物,显然是要办羞人的大事。 心虚的缩向床头,红了脸娇羞无限的道:“夫君还在孝期,还请自重。” 吕小树呆了一呆,将手中睡裤随手一扔,无耻的道:“无妨,义父必然不会怪我。” 说着将床上缩成一团的娇妻按在身下。 严秀丽以手捂脸,这个夫君太不要脸,光溜溜的,也不知道熄灯,急忙叫道:“我还在孕期,你不要胡来。” 吕小树将她捂脸的双手扳开,从眉眼吻至唇舌,从香颈吻到耳垂,直到她娇喘连连,面红耳赤才吃吃的道:“无妨,果子已长得牢固,不打紧的。” 严秀丽只觉得自己如身处云山雾海,飘飘欲仙,也不知何时,便已被剥了个精光。 各种情绪,由着夫君牵引。 汇聚于心中,掀起一次次惊天巨浪。 大殿奏对 次日清晨,吕小树不得不抛下彻夜缠绵,尚熟睡梦美的娇妻,去参加五日一次的朝会。 之前,吕小树虽然官职不小,却常为带兵武将,奔波于城外军营,丁原免他辛劳,让他有事上纸奏对即可,倒是让他落得清闲。 东汉朝会不像后世明、清时代,每日半夜凌晨就要起来,日日如此,人人相同。汉时朝会一般五日一次,除非特殊情况,有皇帝宣召。时间也没有那么早,一般都是辰时开始。 众臣左右分列三列,第一位乃是三师、三孤,即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第二一般为诸侯亲王,第三才是文臣武将。一般都是文上武下,分左右而列。俸禄非两千石,不得入内。 三公却与众臣不同,位于众臣与皇帝之间。吕小树官拜骠骑大将军,位同三公,入殿时,被太尉朱儁拉着正坐于大殿左侧,司徒卢植、司空杨彪为于右侧。 礼钟鸣响,宦官唱喝,皇帝方自姗姗来迟。 皇帝只有九岁,这一世没有董卓在侧,倒也过得舒心许多。 吕小树随众臣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让他意外的是,对皇帝行礼竟然不像他曾今看多的电视剧,只须躬身作揖,根本无需跪拜,心中大感电视剧误我太深。 现在想来,古人跪拜实为大礼,难怪武将跟随,文臣效忠,只有跪拜方才显诚心诚意。 皇帝坐定,叫了众臣免礼,众臣才回身坐定。 方自坐下,皇帝一眼便看到了,与三公并坐的吕小树。 在满朝老臣当中,方才二十出头的少年尤为醒目,与皇帝年纪最为接近。 不禁大有亲切感,看着吕小树,用他幼稚的嗓音故作老成的问道:“将军可是安邑侯吕布?” 吕小树连忙站起,躬身回话:“微臣正是吕布。” 皇帝用他机灵的大眼睛,将吕小树上下一番打量,小脸红扑扑的道:“安邑侯坐下说话。” 吕小树谢恩坐定,心道: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救过你的性命,这会儿装着不认识? 皇帝又道:“安邑侯的义父大司马丁原为奸人所害,朕深表痛心,还望安邑侯能继承大司马遗志,为我大汉再立功业!” 吕小树心中暗自不爽,这刚坐下,就又是这一番褒奖,我能不能不起来说话? 搞不懂朝堂礼仪,还是站了起来,躬身道:“多谢陛下勉励,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见他礼节还挺多,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而有所轻视,笑着道:“安邑侯身份尊贵,往后说话无需太多礼节。” 皇帝看他谢恩坐定,又想起当日河边预言之事,竟一语成畿!便又满脸崇敬之色的问道:“今年春末时,安邑侯曾救朕于邙山脚下,只因夜色太深,未及看清安邑侯容貌,今日见来,果然英雄出众。” 这一通实话说的吕小树,心中暗爽,这皇帝还算有些良心,没忘了自己的救命之恩。 也不在起来,遥遥一揖,道:“陛下洪福齐天,臣只是正巧赶上,不敢言功。” 皇帝毕竟年纪尚小,又生性活泼,眉目间大有跳脱之意,兴致勃勃的道:“安邑侯当日在西郊以万人大破董卓二十万大军,独斩华雄、李傕,朕心向往之。” 说完回头向身后屏风问道:“我欲拜安邑侯为师,教我兵韬武艺,母后您看可好?” 屏风之后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皇帝能得安邑侯教习武艺,自然再好不过。”声音酥骨销魂,只听一句就已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话音刚落,只听殿内有人喊道:“安邑侯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怎配成为帝师?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话之人乃是一中年官员,约四十上下,银印青绶,显然是九卿之一! 吕小树与朝中之人并无深交,自然不认得他是何人,此时听得皇帝要拜师,亦是大吃一惊。 皇帝小脸面现不郁之色,沉声道:“光禄大夫似乎没有放对自己的身份,朕虽年纪尚小,但上有母后垂政,下有三公辅佐,何曾轮到你来反对?” 此时又有一人起身道:“陛下,臣认为黄琬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安邑侯太过年轻,阅历尚浅,实在不是帝师人选,请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便又有十几名大臣起身附和,赞同二人言语。 说话之人乃是尚书令王允,虽然官位不及三公,但权力犹有过之。 尚书省乃是大汉朝行政机关的中心枢纽,下情呈报,上令转达,财政人事,军政方略几乎无所不管。 尤其如今皇帝年幼,所有政令拟发都出自尚书省之手。 而尚书令就是尚书省的负责人,即便三公、丁原他们都只是尚书省的尚书而已。 虽然尚书令不敢为难那些尊贵、手握实权的尚书们,但不可否认,这实在是一个,要紧的,权力滔天的位置。 此时,皇帝见自己找个老师,便有这么对人反对,只气的小脸发紫,浑身颤抖。 吕小树自然不想给皇帝当什么老师,自己只想做一个安分的侯爷,最好是不用上朝,每天在家饮酒作乐,岂不美哉! 卷入这些权力漩涡之中,自己怕是应付不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非自己所长,断不能置自己于险地。 此时见众人反对,皇帝气苦,当下正和心意,便起身说的:“多谢陛下、太后抬爱,吕布自知学艺尚浅,实不足以教陛下,众位大人所言大有道理,想来王允、黄琬两位大人,必有良师推荐,陛下何不听听再说?” 皇帝幽怨的看了吕小树一眼,方才忿忿不平的回头道:“母后您看呢?” “那皇帝就先听听尚书令的高见吧。”又是那个销魂的声音! 皇帝怒目而视,王允也不敢持大,躬身道:“司徒卢植大人人品贵重,阅历丰满,当为良师!” 众臣见他举荐卢植为帝师,皆都信服,都起身附和。 卢植为当时大儒,又曾在黄巾之乱中立有赫赫战功,一路从右将军,到中书令,再到司徒,故吏学生遍布九州,的确是帝师的不二之选。 皇帝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卢植有真才实学,又威望颇高,又得众臣举荐,骑虎难下,当场便封了卢植为帝师,身份尊贵无比。 貌合神离 卢植获封帝师,自是乐的喜笑颜开,这天上掉下来的荣耀可是非同一般。 即便他日不在朝中任职,皇帝老师这份尊贵,便足以让他,乃至家族,昌盛多年。 皇帝心愿未遂,自有些郁郁寡欢,闷闷道:“众卿还有何时事启奏?” 吕小树虽对帝师之位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便来搅场子,王允、黄琬两个傻雕多次与他为敌。 围攻安邑侯府的帐,自己还没找他们算,这会儿又来与自己做对,实在欺人太甚! 这口气如何能忍? 便向皇帝奏道:“启禀陛下,上月二十六日,乱军围攻我安逸侯府,被我卫队击破,现羁押在廷尉大牢,经廷尉钟繇大人审讯,乱军自称是奉了尚书令王允大人之令,领圣旨铲除奸党,我与义父为大汉出生入死,竟被人如此诟陷,请陛下明断。” 皇帝神情大变,竟然有人敢假传圣旨!怒道:“廷尉钟繇,安邑侯之言可是当真。” 钟繇连忙起身回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皇帝小脸铁青,望着王允,恨恨地道:“尚书令,你对此事做何解释?” 王允一脸无辜,看看皇帝,又看看吕小树,神情无奈的说道:“臣实在不知如何辩解这飞来的横祸,臣每日殚精竭虑,为政事奔忙到深夜,又与安邑侯无冤无仇,更不会行此不轨之事,臣总领尚书省,难免得小人记恨,必是有人存心诟陷,请陛下明鉴。” 吕小树心中冷笑,却没有言语,静待皇帝反应。 皇帝一时无计,询问司徒卢植道:“老师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卢植久战官场,自然懂得是怎么回事,丁原在时,身份显赫,录尚书事,政令上传下达尽都绕开了尚书省,直达天命,将尚书省权利挤压大半,怎能不招人记恨? 尚书省又掌控了人事舆论,搞臭你个把人易如反掌,只是这次手下人过于无能,操之过急,没擦干净屁股,导致被人抓了马脚。 其实卢植还是搞错了,并不是因为尚书省行事无能,而是吕小树的卫队实在太过强大,一千多人竟然被三百卫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出了这种意外,自然就暴露了行迹。 否则要是事情办成,证据消灭,待吕小树回来,又能去哪里查证? 只能怪天公不作美,人算总有失啊。 卢植左右权衡,终究还是没有表态,只是淡淡道:“陛下可将此事发回廷尉重审,查清此时根由,再交由陛下定夺。” 果然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吕小树气得五内俱焚,在大殿之上又不好发作,只能瞪着王允,恨不能瞪死他。 旁边的老太尉朱儁,看在眼中,见吕小树引而不发,怒而不愤,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眼中尽是赞许之意。 朝会不欢而散,吕小树暗吃大亏一斤,堂堂骠骑大将军被一个尚书令和一个光禄勋欺负了,这种憋屈,还真是无法向人言说,不由暗骂一声:操! 行至殿外楼台,忽闻有人唤他,转身一看,原来是老太尉朱儁。 朱儁已年过七十,眉须皆都成了花白,好在身体健硕,走起路来还是步步生风,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吕小树见老太尉赶上,忙躬身问好。 朱儁笑着将他拦起,朗声笑道:“奉先不必如此,今日殿堂首秀,感觉如何啊?” 吕小树惭愧不已,讪讪道:“太尉也看到了,晚辈真是如临寒水,步步惊心啊!” 朱儁大笑几声,才朗声道:“我倒觉得奉先今日表现甚佳,能隐忍,知进退,远不是那几个强出头的蠢货可比。” 吕小树心下惭愧更甚,心说:老头你可真是看错了,我这是黔驴技穷。 也不再辩解,只装着谦逊,口道:“哪里,哪里!” 朱儁却忽然正色道:“对于你义父的死,我深表遗憾,在他生病期间,没有提醒他加派护卫,也是我的过失啊。” 吕小树眼圈一红,想起丁原诸般关照,竟有些哽咽,感激道:“多谢太尉记挂,义父遭曹操暗害,此仇,不共戴天,我定会取其首级,祭奠义父在天之灵。” 朱儁点头道:“此事容后再讲,我与你义父相交恨晚,有件事我还是要跟你交代一下。” 回头看左右无人,才低声道:“当今皇帝与太后貌合神离,皇帝刚出生时,当时还是皇后的何氏,出于嫉妒毒死了皇帝的生母王美人,如今少帝早逝,新帝无依,两人方才抱团取暖,奉先切记要看清局势,不要被人利用了。” 吕小树听了这许多隐秘,方感这天下至尊也有太多难为之处,皇族天家也不能随心所欲。 对老太尉的忠告深表谢意,躬身一揖,道:“多谢太尉忠告,吕布感激不尽。” 两人边走边说着闲话,出了宫门才各自分道扬镳。 回到家中,受了气的安邑侯让整个侯府上下噤若寒蝉,生怕惹恼了侯爷,平添杀身之祸。 可能是近来杀伐太重,吕小树身上自然会流露出一股凌厉气势,让人不由得胆寒,尤其是在他生气的时候。 这个时候敢于接近他的唯有严秀丽一人而已。 午间假寐,吕小树枕在娇妻绵软的大腿上,正由她掏着耳屎,嘴巴贴着她鼓起的小腹,吹着热气。 严秀丽被他吹的难受,轻拍夫君后脑,嗔道:“你老实点,小心我掏坏了你的耳朵。” 吕小树自得,正要变本加厉,却听得娇妻‘喔噢’的叫了两声,心中赞许,这自己还没开始呢,就学会抢答了? 侧目看去,只见娇妻满面惊喜的道:“你儿子刚才踢我了,哎呀,又踢了。” 吕小树大喜,连忙探手查看,却总是摸不到动静,很是失望。 严秀丽便抓着他的手,追踪动静所在。 终于,吕小树感受到了来自新生命的脉动,鲜活有力,传递着一丝丝挚爱的能量,让吕小树不禁热泪盈眶。 “今天是第一次动吗?”吕小树抚摸着小生命的脉动问道。 “是呢,以前都没有过。” “难道是我昨晚给他吐了口水,把他浇醒了?” “你讨厌。” 吕小树心情甚好,将耳朵贴在娇妻白皙的肚皮上,听里面咕咕的声响,感觉在这个乱世里,他有责任走得更远、更长。 这时一名女仕跑了进来,见侯爷夫妇尽然大白天又在搞那些事,连忙转过身去,结结巴巴的道:“启禀侯爷,前厅来报,太常蔡邕大人求见。” 一抹青影 吕小树只穿了便服,穿过廊道,见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飘零落下,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想起娇妻最爱雪景,想着一会儿再陪她赏雪。 正逢一名女仕迎面而来,侧身让路,行礼问了侯爷安。 吕小树对娇妻身边的女仕都比较脸盲,一个都没记住,一时叫不上来,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仕低头红着脸道:“禀侯爷,奴婢叫红寇。” 吕小树听了,点点头道:“你去通知夫人,叫她出来赏雪,再叫她多穿件衣服。” 女仕领命,行礼辞去。 吕小树正要走,忽然若有所思,我家娘子的乳名不就叫红儿吗? 便又叫了女仕回来,吩咐道:“以后你叫绿豆,知道了么?” 女仕虽感莫名其妙,却不敢不答应。 吕小树见她答应了,这才打发了去,自己朝着前厅走去。 到前厅时,蔡邕已经将一壶茶喝去了大半。 屋外虽然大雪纷飞,寒意逼人,屋内却温暖如春,烤的太常大人眼睛发红。 吕小树摆着架子,缓缓渡进前厅,临到门口,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 蔡邕本已等的焦急,这时听了声音,连忙起身一揖道:“太常蔡邕拜见安邑侯。” 虽说吕小树来汉朝也时间不短了,但始终还是不习惯年纪大的人给自己行礼,便连忙双手扶起道:“太常无需多礼,请坐下说话。” 请了蔡邕客座坐定,吕小树才行至主座正坐安定。 “太常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吕小树开门见山道。 蔡邕不想少年竟这般直接,准备了许久的客套话便用不上了。 心想既然如此,倒也省了麻烦,朗声道:“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当年小女在并州遇难,幸得安邑侯搭救,免去了一场大灾。一直没有得空前来拜谢,还望安邑侯恕罪。” 吕小树心中冷笑,这父女俩一个样,都是两句好话就想把自己打发了,我看上去很傻吗? 只是淡淡地道:“太常不用客气,保护大汉子民是我大汉军人的职责。请说你第二件事!” 蔡邕许多话尚在腹中酝酿,这时听了吕小树之言,顿时为之气结,脸色被生生咽下的话,噎的通红。 吕小树也觉得刚才着急的太过明显,只是自己真急着陪娘子赏雪,有什么话你倒是三两下说完啊!便又换了柔声道:“太常请接着说。” 蔡邕缓过劲来,肃神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安邑侯跟尚书令之间的误会,这是明显的离间之计啊,其目的就是破坏洛阳城内部的和平氛围。” 吕小树冷冷地道:“原来太常大人是来做说客的。” 蔡邕苦笑摇头道:“安邑侯误会了,虽然卫氏多次求我前来为他们门下说情,我都拒绝了,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安邑侯你啊。” 吕小树有点感兴趣了,说道:“愿闻其详。” 蔡邕清了清嗓,才道:“安邑侯试想,乱军何以明目张胆,打着圣旨胡作非为?” 吕小树摇了摇头,心想,我怎么知道,总不能他们真有圣旨吧。 蔡邕道:“乱军敢于假传圣旨必然笃定不会留下活口,可一千人抓三百只猪尚且无法保证没有漏网,何况是三百名侯府护卫!所以他们就是故意留下线索,让重臣相互猜忌。再有就是动机问题,尚书令没有任何理由对安邑侯的家眷动手,因为安邑侯带兵在外,害了安邑侯家眷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他又何必出此下策,徒招人嫉恨?” 吕小树听得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蔡邕接着道:“再有就是时间问题,大司马身故是十月二十三日,可是乱军竟然在二十五日晚上才后知后觉的展开了行动,这种大事难道不应该一早就有谋划吗?很显然,害死大司马的人,跟想害大司马和安邑侯家眷的并不是一拨人,这些人消息延迟,动作缓慢,又怎会是身处权利中心的尚书省?” 见吕小树没有言语,蔡邕又接着说道:“最后就是兵员问题,这些乱军都是些杂役捕快之流,平时也就抓几个毛贼,搬几车物资,怎么会有战斗力,难道幕后之人就想靠着这一点的杂兵,攻陷重臣府邸?控制洛阳?很显然他们做不到啊。” 吕小树听得心中暗惊,这说的貌似很有道理啊。问道:“所以太常认为,尚书令与此案无关?” 蔡邕道:“尚书令跟此案有没有关我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尚书令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王允此人虽清高自傲,人品也不怎么样,但其智商确实难得的好,又岂能自寻死路?” 吕小树听他分析的透彻,已然信了七八分,看来自己有可能真的是冤枉了王允,那么围攻大司马府的袁隗、袁逢军队是否也另有隐情?本来颇为清晰的案情,竟然被蔡邕几句话就给搅浑了。 吕小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问道:“那么太常认为,到底是谁操纵的这一切。” 蔡邕答道:“我认为,此人应该不在洛阳,从他消息的延迟程度上来看,他应该至少离洛阳有一天的路程。再有就是此人应该势力很大,能够临时轻易凑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杂牌军,第三就是此人见识比较低,看问题只着眼于当前,第四,估计他跟大司马和安邑侯有着很深的恨意,才能做出灭人家眷的兽行。第五,此人野心很大,整天就想着搞个大事情,想把洛阳甚至天下弄得大乱,自己好坐收渔利。” 吕小树听了蔡邕的分析,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最近怎么总感觉脑子不够用,跟不上古人的节奏了都,被人忽悠来,忽悠去,跟个傻子似的。 蔡邕临走的时候,吕小树问了他一句话:“太常为何专程来告诉我这些?” 蔡邕笑着说道:“我今天来跟安邑侯说了两件事,因为第一件事,我才会跟安邑侯说起第二件事。” 大雪飘飘洒洒, 从天空纷纷飘落, 像一缕缕飞扬的情绪。 自人的胸肺而出, 飘向无垠的天际, 装载着沉重的梦想, 铺满了大地。 蔡邕踏雪而出,留下一抹青影,印在吕小树眼中,久久不散。 拍案叫绝 待吕小树再回到后院时,娇妻严秀丽已经坐在廊道的亭阁之中,手抱暖炉,披着貂皮风衣,俏脸冻的通红,正望着漫天的飞雪出神。 庭院之中,几株腊梅迎雪怒放,金黄色的花瓣,凝结在干枯的枝头,在纷飞的雪花中,争奇斗艳,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大地银装素裹,庭院楼阁,沟沿瓦舍,尽被妆饰成童话般的世界,严秀丽独坐楼阁之中,映衬着纷扬飘洒的大雪,恍若出尘。 吕小树心头悸动,这般美景如梦似幻,若不能用心守护,岂知不会重蹈历史的覆辙?怎能只贪念眼前的温柔! 一咬牙转身离去,唤了成廉,令他传召侯府各衙主事,到议政厅议事。 严秀丽出神良久,渐觉寒气更重,问了左右女仕,才知夫君来又复去,想来有紧要事务,急需处理。 命人收了暖炉,回了后院歇息。 安邑侯府,议事厅。 正值黄昏饭时,骠骑大将军安邑侯麾下各主事齐聚一堂。 左侧依次为岳父严松,鬼才贾诩,才子陈琳。 右侧是司马八达之首司马朗和七窍玲珑的杨修。 这五人正是吕小树如今的参谋核心。 众人同进晚餐,举杯畅饮。 吕小树喝的畅意,环视在场众人,尽乃人中龙凤,若能同心协力,何愁历史命运? 尽饮一杯,借着熏熏酒意问众人道:“今日皇帝封了司徒为帝师,诸位怎么看?” 众人原本正各自敬酒,相谈正欢,忽闻主帅有此一问,各自凝神静气,气氛一时宁静。 吕小树盘坐上首,以左肘杵膝,手持竹签,剃着牙中残垢。 见众人一时无语,就连爱出头的杨修都端坐榻上,如老僧入定。 吕小树轻笑一声,问道:“诸位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嘛!” 又看着巍然不动的杨修说道:“德祖,你来说说。” 杨修被主帅点名,脸上神色自若,遥遥拱手道:“卢司徒老诚持重,功绩显赫。兼领帝师,乃众望所归。” 吕小树见他避重就轻,心中不满,追问道:“那你对当今的朝堂局势怎么看?” 杨修苦笑道:“属下认为,当今的局势很不妙,当初大司马在世时,手握大权,资历深厚,又控制着各个要害部门。在朝堂上可谓说一不二,别人怎敢反对?” 说着看了看在场众人,见人人均凝神静气,听他演讲。 一时兴致高了起来,接着说道:“将军此时的处境颇为微妙,一是将军手握军权,地位崇高,旁人皆要敬畏三分。二是将军年轻资浅,势单力薄,无人与将军遥相呼应,难免被人轻视。” 说完见主帅神色平静,才又接着道:“三是将军缺乏经验,身处高位而不会利用,徒使手中权力空置,为他人所趁。” 吕小树听得连连点头,这不正是自己最近遇到的问题吗?就像农夫忽然有了亿万家产,竟不会挥霍! 便问杨修道:“那德祖认为怎样去改变如今的被动局势?” 杨修来了精神,饮尽杯中酒,激昂慷慨道:“将军军权在握,大军就在夕阳坡虎视洛阳,谁人胆敢轻视,将军大可代行皇帝之令,满朝文武,谁敢不服?” 吕小树听完不置一词,这不就是第二个董卓?协令天子以威慑天下,此计虽最直接有效,却过于激进,后患无穷,更留千古骂名,成败难料。 又问司马朗道:“伯达怎么看?” 司马朗听了杨修应对,心中早有计较,缓缓说道:“要想破解眼下局面,我认为应当对尚书省进行控制,将朝中政务命门抢到手中,尚书令王允刚正耿直,若能结为盟友可为大助,尚书省左右仆射尚且空缺,将军大可禀奏皇帝,安置人员任职。如此,则局面大可改观。” 吕小树微皱眉头,此计倒是可行,没有太大的政治贻害,但却不易实现,且不说尚书省自成体系,难以控制,其中势力更是五花八门,相互钳制,尚书令王允眼下敌我难分,也不宜过早接触。 又向陈琳问道:“孔璋先生对眼下局势怎么看?” 陈琳不疾不徐,朗声答道:“我认为应当取得洛阳城卫,与皇宫禁卫的控制权,并在要政务害部门安置亲信,如此军政双管齐下,足可扭转乾坤。” 吕小树心中踌躇,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再去要太多权力,皇帝大臣那个能依?说不得最后还得用刀剑说话,而这实非己愿。 忽见贾诩似笑非笑,端坐一旁,便向他问计道:“文和先生有何看法?” 贾诩微笑道:“将军难处,无非就是政令不通,为人掣肘而已,这又有何难?” 吕小树见他侃侃而谈,似乎胸有成竹,连忙遥敬酒杯,请教道:“请先生指教。” 贾诩也不客气,尽饮了一杯酒,才道:“如今朝中政务皆通过尚书省转达皇帝,使得尚书令权力膨胀,而皇权却被限制。所以这种局面,不仅仅是将军的苦恼,也是皇帝的苦恼。 自古君王权重,受此钳制,岂能甘心?更何况如今皇家实力羸弱,更需要破此难题。 将军尽可上奏皇帝,成立新的职能部门,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受皇帝直接管理,皇帝为了分化尚书省权力,必会应允。 有了皇帝诏令,又有将军兵力相助,足可成事。如此,即可乾坤大开,形势斗转!” 严松位于左侧上首,闻得贾诩的一番长篇大论,顿时拍案叫绝,对着女婿吕小树笑道:“方才文和先生的提议我非常赞同,既能分化尚书省实力,又能示好皇帝,还能壮大自己,实乃一石三鸟的妙计!” 吕小树亦觉此法最妙,不用兵行险地,陷于不义之地,堂堂正正,让人无话可说。便决定采纳贾诩的策略,明日进宫,上奏皇帝。 几人商定了大计,自然兴致格外高涨,畅饮至深夜,方才各自归去。 屋外大雪依旧不止,洋洋洒洒,铺在路上厚厚一层。 吕小树醉意朦胧,摇晃着回了后院,虽天寒地冻,却心中火热。 此时酒意来袭,心中便只剩下家中的娇妻。 经过廊道,见闺房灯光犹自亮着,心中情思涌动,恨不能一跃而至。 大秘书长 严秀丽独自坐等夫君归来,却久不见动静,命女仕去前厅打探,才知夫君正与众人在前厅议政。 红烛照影,照亮了孤寂的长夜,烛泪滑落,似乎在诉说着相思的哀愁。 也不知换了几盏,灭了几支,严秀丽横坐榻上,俯身在小几之上,竟幽幽睡了过去。 忽闻身后响动,严秀丽忙起身查看,只见夫君喝得零丁大醉,被一个女人搀扶而来,女人清秀雅致,情致悠扬,不是蔡琰妹妹是谁? 严秀丽见两人亲亲我我,全把自己当成空气,心中一时伤心欲绝,恨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 便要张口叫骂,却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顿时心中了然,依据多年的经验,这一定是在做梦。 强睁开眼,见夫君还未归来,屋内红烛,已经烧尽了大半,撑着沉重的身子,打开房门。 屋外雪下的正大,一尊高大的人影,低着头矗立在院中,任风雪零落身上,身上鲜血横流,流到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妖艳而诡异的光。 人影忽然抬头,却正是自己的夫君,严秀丽心如刀割,哭嚎着奔到院中,想要将他抱在怀中,却发现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前。 泪水如泉水涌出,自己只能一边哭一边追着夫君的身影。寒冷的冰雪,浇灌在麻木的身体上,浸透了多少可怜? 忽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回首望去,正是自己的夫君,头伸过自己肩头,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一双眼睛,明亮犹如星辰,只照的自己心慌。 严秀丽掉转身形,依偎在夫君怀中,脸上泪痕犹在,哽咽着说:“夫君,我是在做梦吗?” 吕小树揽紧娇妻身躯,为她擦去泪痕,溺爱的道:“傻瓜,只是做梦而已,怎么还把自己弄哭了?” 轻吻朱唇,娇妻终于破涕为笑,如雨后梨花,鲜艳欲滴。 翌日清晨,吕小树踏雪入宫,带着陈琳连夜撰写的奏章,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皇帝听后大喜,命吕小树全权着手组建新的府衙。 皇帝还未亲政,此事自然还要得到太后的首肯,本以为还要费些时日,谁料皇帝叫他稍等,拿了拟好的圣旨出去,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已飞奔而来。将盖有皇帝玉玺和太后印章的圣旨,颁给了吕小树。 吕小树给新的府衙取名秘书处,专门负责皇帝的诏文起草之责,尚书省从此不再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吕小树自任大秘书长,遥领秘书处,任用皇帝亲信宦官赵胡为秘书监,严松为秘书令,贾诩、陈琳、司马朗、杨修为秘书中郎。 一时间,朝野震动。 当天,吕小树便起草了第一份秘书处颁发的皇帝诏书,全国通缉刺杀大司马丁原的犯人曹操,赏金千两,封乡侯。 当然这都是奏明皇帝同意,并由秘书监登验记录在案的。 十一月中旬,驻守长安的马腾传来战报。 董卓军中将领段煨率五千余众到长安归降,并献上董卓布防图。 马腾得到段煨相助,亲率大军攻打,大破董卓于天水郡。董卓率兵败退,马腾追杀,却被李儒设伏,军队被打的溃败,马腾也受了伤,幸亏被段煨所救,率余众逃回了长安。 董卓又复取了天水,整兵就要往长安杀来。 信中马腾希望主帅速派援军,否则将长安不保。 当天,秘书处就颁下圣旨,封凉州刺史皇甫嵩为安西将军,令其出兵剿灭董卓。 又令魏越、臧霸令兵两万,驰援长安。 同时,曹操在陈留散尽家财,招募了数万兵马,宣扬要讨伐丁原余孽吕布。 后世历史上的三大巨头,曹操还是个缺兵少将的野将军,刘备还在公孙瓒手下打短工,孙权还蹲在长江边上玩泥鳅。 十一月二十,吕小树正埋头书案,翻看各地军情文书,发现袁绍在渤海又招募了五万人,袁术在南阳也没闲着,也招募了三万军队,各地兵马相加,超过百万,远胜自己。 这时,门卫传来通报,廷尉钟繇前来拜访。 吕小树听到此人来访,连忙收了文书,安排人进来说话,心想:或许是刺杀案由了新的进展。 廷尉钟繇疾步入内,躬身行礼道:“参见安邑侯。” 吕小树挥手示意免礼,问道:“廷尉前来所为何事?” 钟繇答道:“据我们多方查探审讯,围攻安邑侯府的在押犯人四百三十三人,其中有五成与袁氏家族有关超过三成来自夏侯氏,还有一成来自卫氏家族,还有一成并非大家族,或许是依附在大家族身上的一些人。” 吕小树查清他们的来,路主要还是为了知道敌人是谁,至于他们的结局,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敢在自己不再的时候,威胁自己家人的生命安全,这是绝不可饶恕的。 见钟繇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钟繇迟疑道:“我部密探最近查到一处袁家私宅,内藏大量军械,似有不臣之心。” 吕小树也是吃一惊,私藏军械可是重罪,这时虽没有诛九族的说法,但是夷三族还是多被古书提到。 收藏两万兵甲,就算夷平他千万次,也还能有剩的下人。 吕小树说道:“这时你们廷尉的事,不在我的管辖范畴,不必向我汇报。” 说完给了钟繇一张圣旨,上年写道:乱军匪众为祸京都,意图谋反,现处以极刑,全部处决。 钟繇暗自咋舌,领了圣旨而去。 是夜,残月半照,无风无雨。 廷尉带兵连夜彻查,将私藏军械的袁氏私宅查抄,缴获成套军械五千余具,其中有管制军械长弓,长枪、长塑、长戟无数。 皇帝震怒,下令逮捕洛阳袁氏上下五十六人,包括前太傅袁隗,金吾卫袁逢等大汉重臣。 翌日朝堂,重臣商议讨论通过了袁氏五十六人处斩令。 由秘书处出台文件,秘书监盖印通过。 此番一役,把盘踞洛阳不过多年的袁氏家族连根拔起。四世三公的家族,变成了传说。 但这也引起了远在山东半岛的袁绍和南阳袁术的愤怒。 他们笃定的认为,是吕小树一手促成了此事,对他的恨意越发的深沉了。 千言万语 ——到底是为了什么,忧愁她围绕着我。 夜色诡寂,烛火魅璃,屋外呼啸的北风,就像人嘶声的悲泣。 又是一夜漫长的孤寂,蔡琰放下手中的书简,走到窗前,将窗户掀开。 寒风扑面而来,凌冽犹如利刃,从每个毛孔渗入,直抵骨髓。 这已经是第二十三个这样的夜。 卫氏家族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只因为他们错误的估计了形势,站错了队列。 而这种错,却是有死无生,不可回头。 耐不住仲道的苦苦哀求,她也曾扯下脸皮去过安邑侯府,她不敢去求恩公,那个男人如今身处高位,浑身尽是凌厉的气势,就连接近都让人觉得心悸。 最后求了恩公的娘子,可看来终究还是徒劳,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又有谁会放过想要谋害自己的仇人呢? 自从成婚以来,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样子,白天与他下棋、弹琴,夜晚与他吟诗、作画。 有过情难自禁,有过抵死缠绵,有过月下对酒,有过雨中并肩。 这不正是她的梦想么?要么嫁给金戈铁马,要么嫁给琴棋书画。 可是,在这个纷乱的时代里,梦想就像水中泡沫,一点即破,连一点点幻影都不会留下。 窗外只有漆黑的夜,一眼望去,尽都是漆黑的孤独,无穷无尽,将她团团包围。 从她自安邑侯府回来后,仲道便整日在外买醉,再也没有回过家。 袁氏大族被灭了满门,夏侯家族在洛阳的人尽被下了大狱,卫氏族人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即便世道艰难,命运无常,难道不应该共同面对,生死相依吗? “夫君啊,仲道啊,卫觎!你是否也会寂寞?” 两行清泪滑落,再不忍看这孤单的夜色,因为夜色里依旧没有期盼的人影。 阖上窗户,也不想熄了灯,和衣倚靠在床头,怔怔出神,眼前花前月下,青梅竹马的画面渐渐模糊,终究归于沉寂。 恍恍惚惚中,闻得屋外人声鼎沸,喧嚣叫嚷之声不绝于耳。 忙要开门查看,有一人已经破门而入,却是陪嫁而来的婢女烟儿。 烟儿满脸惊慌失措,一进门就叫喊道:“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在外面喝酒喝坏了身子,吐的满身都是血,正在前厅救治。” 蔡琰听了此言,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坠在心头,脸色惨白,朝着前厅夺路奔去。 待到前院时,院内明火执仗,十几个小厮束立在门口,见少夫人飞奔而来,并没有往日的风度,各自躬身低头。 蔡琰的心仿佛已经跌入了腹中,胀的她喘不过气来。 奔入内廷时,只见婆母邹氏正扑在仲道一旁哀声痛哭,戚戚然,直教人肝肠寸断。 仲道俊美的脸庞一片蜡黄,嘴角血液犹自外涌,胸前大片大片的血迹,正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家公卫恒与大哥卫觊一脸焦急的站在一旁,看着大夫救治。 蔡琰跑到门口,扶着门框,看到昏迷在榻上的仲道,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扶门而站,浑身好似被抽空了气力,向前竟走不得一步。 拼命往前两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顾疼痛,爬到仲道榻前。 二十几天不见,仲道人形消瘦,眼眶深陷,此时嘴角血迹涌动,更是让人心碎。 蔡琰俯身地面,泪水如注,看着昏迷不醒的夫君泣不成声。心中千言万语,尽化为一句:为了什么。 家主卫恒本就心情烦躁,听得婆媳二人,在一旁哭天呛地更是心烦意乱,喝骂道:“哭什么哭,这人还没死呢!” 怎奈二人见至亲之人奄奄一息,如何能够自制?更哭得厉害了。 严秀丽取下头上簪花,细细把玩,金色的玫瑰簪花,每一片叶子都极尽精美,薄如蝉翼。 花蕊雕刻成心的形状,在眼前熠熠发光。 更难得的是每一叶花瓣上,都用小篆,镌刻这自己的乳名:红儿。 夫君说这是送给她的成婚周年礼物,金色的玫瑰,象征着长盛不衰的爱情,每一片花瓣都代表一世的承诺,金灿灿的花蕊,更是两人心意相通的见证。 严秀丽玩弄簪花,想起夫君每日都把情爱挂在嘴边,不由觉得羞耻,通红了脸。 只是最近夫君异常忙碌,每日都要忙到深夜。 今天好不容易抽了时间陪她用了晚饭,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便又被成廉匆匆叫走。 心中恼怒,总要找个日子,把成廉开除了去。 卸完妆容,又叫了女仕伺候沐浴,心中犹记夫君走时在她耳畔说的一句话:今晚先别睡,洗干净了等我。 刚开始尚且担忧,孕期房事会不会对胎儿不好,后来问了侯府女医官,才知只要过了头三个月,胎儿稳固,只要不太过激烈,并不防事。 想到激烈二字,更不由面红耳赤,羞耻万分,自己怎么又想这些? 藏身于浴桶中,感受水温从每个毛孔渗透,火热的俏脸越发的娇艳了。 吕小树批完最后的公文,是廷尉署提交的对卫氏一族意图谋反,谋害朝中大臣的拘捕令。 心中凌厉闪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这一个一个,总要算得清楚,谁也别想逃脱。 阖上书简锦帛,活动筋骨,看漏壶上时辰,已是午时三刻。 去年的今日,是自己的新婚之夜,这一年中,娇妻总是那样的合人心意,床笫媚态,堂上笑语,每一分都让人欲罢不能,恨不能将她揉进心里,时时疼爱。 也不知她有没有睡下,有没有生气,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都没有尽心陪她。 哎,吕小树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有得必有失,自己今日的忙碌也是为了有更好的将来啊! 想起历史上,年后就是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大事。虽然董卓败逃,未能成事,但种种迹象表明,诸侯的目光尽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吕布正在取代董卓,成为这个时代,新的众矢之的。 吕小树自然不敢大意,这两个月自然没有闲着,从雍州招募新兵五万交由高顺统领,并为其配置最好的装备,要把陷阵营的规模做大做强。 又从并州调兵三万,由张扬麾下小将高柔守孟津港,以防水路敌袭。命张辽为安东将军,驻守虎牢关,总揽司州防御事宜。 风动云急 廷尉钟繇近来异常的忙碌,抓袁氏,捕夏侯,名震洛阳,风光可谓一时无二。 今天一早,收到了批复的拘捕公文,便又风风火火的点齐了兵马,直奔卫氏大宅而去。 自从老太尉一病不起后,便由吕小树暂代了太尉职责,廷尉事宜归他总管。 自吕小树代领太尉之后,洛阳城可谓是鸡飞狗跳。 短短十几日,已经抓捕名门望族数百人。 洛阳袁氏被斩头五十多人,那可是位极三公的袁氏啊,太傅袁隗名列三师,何等尊贵,不过一瞬,还是人头落地,想来令人惊心。 这个新上司,还真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啊,钟繇如是想。 不过也好,他这个廷尉就怕没有一个敢出头的上司,如今他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廷尉到处,王侯将相皆要锒铛入狱。 吕小树骑马徐行,自皇宫而来,自从赢得皇帝首肯,如今的他已是权势滔天。 为做回报,吕小树也为皇族在各大要害部门,安插皇族嫡系,皇帝的触角也伸的更长,此为双赢之计也。 行至燕子桥,此桥正是回侯府的必经之路,却忽然马前冲出一人,披头散发,踉跄着扑倒在地。 左右亲随大惊,急打马上前,以刀剑相逼,怒喝马前之人:“你是何人?安敢惊扰安邑侯大驾?” 来人披头散发,衣着破损,吕小树一时看不清容貌,只听她哀声叫道:“恩公救命,请救救我夫君性命。” 说着便悲戚成声,俯身在地面颤抖不已。 吕小树听了声音,便知是蔡琰,连忙下马将她扶起,见她容颜消愁,发鬓散乱,两行泪痕让人怜见,一时心软, 问道:“廷尉拿人,也不会一时要了他的性命,你何苦这般伤心,卫氏罪小,我本欲小惩大诫,你且放心。” 蔡琰泪水直流,抓着恩公手臂,又跪倒在地。 凄凄道:“恩公不知,仲道饮酒过度,伤了心脾,如今口吐鲜血,方才抢救过来,若进了大狱,如何还能活命?” 吕小树也是吃惊,将腰间紫符交予成廉,让他同蔡琰一起去解救卫觎,又将手中马缰给她,道:“骑马前去,方能及时。” 蔡琰也不多言,跨身上马,熟练异常,与成廉一道,匆匆离去。 吕小树望着两人背影,注视良久,暗自叹了一声红颜薄命。 又想起还有要事处理,便骑了亲随颜一的马儿,让他先回侯府,自己一路策马去往秘书处衙门。 方进衙门,见几名郎中主事尽聚在一处,正商讨着什么,发现吕小树到来,都松了一口气。 秘书令严松急忙迎上,急迫道:“奉先怎么才来,出大事了。” 吕小树见他说的郑重,立时就感不妙,问道:“怎么了?可是董卓来袭?” 严松摇头道:“还要更糟,刚刚传来长安急报,凉州刺史安西将军皇甫嵩重病身亡,凉州群龙无首,被董卓轻易攻陷,如今董卓大军占据凉州九郡之地,兵峰盛极一时!” 吕小树震惊莫名,没想到董卓竟然还能东山再起,这历史的轨迹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忙问计众人道:“如今情势危急万分,东有袁绍、袁术之辈为报仇怨蠢蠢欲动,西有董卓雄霸凉州,虎视长安,诸位可有应对良机?”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尽都没了言语。 吕小树环望众人,也是心中叹息,也不能怪他们无所应对,实在是如今情势太过棘手。 袁氏、董卓皆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怨,如今他们皆都准备妥当,只待临头一击,焉能轻易退却? 此时贾诩却走了出来,正色道:“如今态势,只能守一攻一,董卓兵少,我军可固守长安,再操练兵马,重兵防卫虎牢关、汜水关一线,以待中原情势,一旦有变,即刻先发制人。 袁绍、袁术固然兵多,但大都是新募之兵,战力有限,当可胜之。” 吕小树点头赞同,采纳了贾诩的建议,但心中犹自叹息道:文和却不知道,年后来攻的可不止袁绍、袁术二人,兵马诸侯更多了十倍,岂是能轻易击破的? 但这个方略确实是可行的,董卓虽然新得凉州,兵力强盛,但终究只有一州之兵,凭着长安厚固的城防,他要攻下也非易事。 但诸侯联军不同,兵力庞大不说,更是战将如云,谋士如林,仅凭固守,决难成事。必定要全力应对,针锋相向才行。 杨修见定计已成,补充道:“如今我等握有天下喉舌,若是不用,岂不可惜!” 吕小树连忙请教。 杨修昂首,慷慨激昂道:“我等手握王命,有皇帝玉玺,自可传旨,昭告天下,袁绍、袁术皆为谋逆作乱的贼子,令天子门徒,忠义百姓,皆可起兵讨之。” 吕小树大喜,觉得此计甚好,虽未必能驱动诸侯,却至少占了道德高峰,让宵小之辈师出无名。 司马朗补充道:“还可传旨给益州牧刘焉,让他从汉中出兵,支援长安,围攻董卓。” 吕小树连连叫好,刘焉虽在益州破坏砦道。固守自封,当着土地主,但在蜀地之外的汉中,却还有部将张鲁的三万大军,身为皇族亲贵,他怎么也要装装样子。 定得策略,众人也不再迟疑,便起草了诏文,加了秘书处大印,由秘书监赵胡送往皇帝御览、加印。 吕小树出了秘书处衙门,见成廉已在门外守候,将紫绶交还侯爷,道:“禀侯爷,事已办妥。” 吕小树点头知悉,跨身上马,对着身后骑马跟随的成廉问道:“卫觎可还好?” 成廉答道:“微微一口气,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吕小树暗自叹息,恢恢天道,当真不可避免吗? 本以为蔡琰打乱了历史的宿命,晚了这么多年才成婚,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谁想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走去。 世事不可预料,自己命运尚且不可捉摸,也不及为别人操心,想至此处,暗自摇头,便策马回府去了。 而此时的中原大地,正自暗潮汹涌,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尽都露出了爪牙,晃晃悠悠从黑暗中走出,各领一时风骚。 肘腋之变 腊月二十三,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苍天神灵于太庙。祈告大汉历任先皇保佑,让大汉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尉朱儁与吕小树同行,手抚花髯,朝着吕小树低头轻笑道:“奉先贤侄如何?我装了一病,让你清除心中之恨,可还够意思?” 吕小树双手在腰间稍稍一揖,说道:“多谢世叔成全,布感激不尽!” 二人低声说话,倒没把皇帝的祭祀盛典放在眼中。 后方王允见两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眼角微微跳动,神色古井无波。 祭祀完毕,皇帝大赦天下,凡无死罪者,皆可免罪释放。 同日,曹操于陈留聚集义士,商讨大局。 殿上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分居左右,许褚、典韦侍立身侧,乐进、李典之辈只能坐于堂下。 曹操得卫氏家族卫弘资助,招募新兵数万,一时踌躇满志。 这卫弘乃卫氏家族旁支,为商贾巨富,拥有财产无数,闻得洛阳卫氏遇难,愤慨不已,遂倾囊相授,以助曹操。 曹操依谋士戏志才之策发布矫诏,假传皇帝诏令。 诏曰:吕布专权,欺君害民,玩亵法纪,祸害朝纲,擅杀重臣,假传帝诏。今朕囚陷洛阳,身如孤雁,生死难料。犹念天下忠义之士熙熙攘攘,敢求相助,还天下以公道。 又命人驰报各地,呼天下豪杰共讨吕布,更在军中树起大旗,上书“忠义”二字。 一时间豪杰义士纷纷相投,从者如云。 袁绍本在渤海厉兵秣马,总觉兵力不够,令颜良、文丑往青州募兵。 接到曹操矫诏,一时大喜过望,自领五万大军,带齐左右文武,星夜赶赴陈留,会盟曹操。 曹操见袁绍领兵而来,当即宰杀牛羊无数,款待贵客。 席间袁绍尽有慷慨激昂之气,道:“孟德文韬武略,才气过人,今日你我一同奉旨讨贼,师出有名,还需你作讨贼檄文一篇,以正视听!” 曹操也不推辞,沾就朱砂,挥毫如飞,只在杯水之间,一气呵成,成就一篇锦绣文章。 檄文曰:“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 吕布欺天罔地,灭国欺君; 假传诏令,残害生灵; 狼戾不仁,罪恶充积! 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 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 望兴义师,共泄公愤; 扶持王室,拯救黎民。 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袁绍观看檄文,自是连声叫好,命左右书篆誊抄若干,遍传各路诸侯。 吕小树自然不知陈留祸事,犹自在家中品咂美酒,时与娇妻对饮。 深夜时分,正要睡去,忽闻成廉来报,秘书令严松紧急求见。 吕小树也不敢耽误,如今紧急时分,随时都有大事可能发生。 也不急穿好衣冠,只着睡衣,批了皮鏊,自往前厅而去。 严松见他匆忙行至,便急匆匆道:“大事不妙了,并州刺史张扬反叛,领兵五万据守河间,并州牧黄盛并无军权,只有数千乡勇死守太原,发来急信求援。” 吕小树神色大变,接过来信一看,正是黄盛笔迹。 并州乃是吕小树大军诸将巢穴,本命之地,如今有变,顿有草木断根之祸。 一时情急,热血上涌,顿时头晕目眩,瘫坐在地。 卫觎自知死期临近,趁精神尚好,摒退左右,对着娇妻道:“我自知命将不久,今生负你甚多,好在你还年轻,芳华尚好。我死后不必为我孤寡守孝,自去找好余路吧。” 蔡琰见他气若游丝,呼吸尚且艰难,却还在为自己谋划,不禁嘤嘤而泣,只是摇头,悲戚闷在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觎喘息良久,鼓足一口真气,安慰道:“你我情缘深厚,本事天作之合,只恨生逢乱世。如今洛阳卫氏沦落败尽,已无容身之地。我死之后,你便回娘家去吧,生死再与卫氏无关。” 说完,气力用尽,一口气再提不上来,就此断了气息。眼角一滴泪水花落,再无生息。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吕小树连夜升堂,点齐文武将领,共商应对之策。 陈琳献计道:“可领一支兵横渡黄河,直达河东郡,从侧翼牵制张扬,再令大将即可兵发孟津港,扫灭张扬部将高柔,孟津为洛阳咽喉,决不能流入敌手。事态紧急,当尽早行动。” 徐晃却忽然道:“高柔兵多,不能速决,我愿前去说服他投靠大将军。他是我的表弟,曾为河东小吏,颇有报国之心。” 吕小树大喜,便命他走这一趟。 如今洛阳三面树敌,吕小树连大后方的纵深之地都已丢失,士气大伤。 当夜,吕小树排定作战计划,西路由马腾统领三万步骑,封征西将军,侯成、臧霸、段煨为副将,守长安。 东路由张辽统领三万步骑,封征东将军,宋宪、魏续、曹性、魏越、郝萌、辟兰、刘何为副将,驻守虎闹关、汜水关一线。 高顺封征北将军统领五万陷阵营,渡黄河北上河东,击张扬侧翼。务必拿下河间郡,扫平肘腋之痛。 徐晃令骑兵两万威慑孟津港张扬所部,并说服高柔归降。 商讨半夜,终于定下策略,可众人还是高兴不起来。 如今四面临敌,导致兵力过于分散,极易被各个攻破,可真是兵到用时方恨少啊。 尚书府,王允正坐于上坐,左右两侧,十数人相对而坐,皆是朝廷志同道合之辈。 王允见众人到齐,正色道:“如今朝廷危急,皇权旁落,我等食天子俸禄,当犹记皇帝恩遇,为皇帝谋划未来才是。” 杨勋历来与王允交好,此时听他发言,便亦说道:“子师之言甚是有理,只是那吕布兵权在手,又与太尉朱儁沆瀣一气,互为攻守,实不可轻易为敌。” 黄琬道:“两位未免太过忧虑,我看,吕布此人,倒还正直,除了略显跋扈,将谋害过他的仇敌,斩了头颅,也再没有为难过别人,我看并无不妥。” 风雨欲来 王允看着黄琬一声冷笑,道:“司隶校尉近日高升,莫非是忘了昨日立场了?” 黄琬面色未变,朗声道:“琬从来立场不变,只对事不对人,皇帝厚恩,授我以要职,我自当立于公正,岂能随心偏颇?” 杨勋原为黄琬副手,任光禄大夫一职,此时黄琬调任,他自然水涨船高,升任了光禄勋,统领宫门护卫。 此时见王允、黄琬起了龌龊,不由心中尴尬。 黄琬、杨勋都乃皇帝心腹,旧时与王允交好,如今受了皇帝恩遇,竟与王允多出了一份嫌隙,再不似从前亲密。 皇帝虽然年幼,但似乎与吕布达成了某种交易。 吕布虽然凭借皇威,权势滔天,但皇帝也凭着吕布的支持,渐渐增强了实力,控制了像光禄勋杨勋掌管的宫卫,执金吾士孙瑞掌管的北军中尉,禁军三军便只剩南军卫尉尚属太尉节制。 王允冷视诸人,在坐之人都号称,辅佐天子,铲奸除恶,但如今只受了些许好处,便调转了风向。 为点蝇头小利放弃立场,实不足以为谋。 此夜,群臣聚会,最终不欢而散。 王允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一众少女,其中一人婀娜多姿,显得鹤立鸡群,王允双目寒光闪闪,不知所想。 蔡邕近日颇不顺心,女婿的意外身故,让年仅二八年华的女儿寡居在家,成日以泪洗面。 自己撰写的史书也被王允等大臣驳斥,认为这样详实的史书是对幼小皇帝的谤诲,对君权神权的巩固毫无益处,简直莫名其妙! 圣人弟子,不知道精研学术,整天与人勾心斗角,玩弄权术,实乃儒门之耻! 还有那吕布,简直是十足的奸臣啊,手握权柄,为所欲为,不过他最近遇上了大麻烦,甚是喜人,必要写入史书,大肆宣扬一番。 北平太守公孙瓒刚一接到曹操檄文,点齐兵将两万余,便要去会师曹、袁二人,心中大喜,此时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一路策马狂奔,途径平原县,忽见路旁林间一面黄旗,十几人迎面而来,为首之人白面短须,臂长垂耳,和自己同样俊美,正是久未谋面的刘备刘玄德! 公孙瓒打马迎上,喜不自胜的道:“玄德贤弟何故到此?” 刘备抱拳行礼道:“承蒙贤兄保刘备为平原县令,今日听闻兄长大军路过本县,特来奉迎,不如随我入城,小酌一杯,以叙兄弟情义。” 公孙瓒道:“我尚有紧要公事,改日再饮吧。” 说完将走,见刘备身侧二人,膘肥体壮,高大威猛,让人望而生畏,便问道:“此二人是谁?” 刘备答道:“这是我的两个义弟,关羽关云长,和张飞张翼德,与我情同手足,祸福同挡。” 公孙瓒道:“可是与你同抗黄巾之人?” 刘备道:“正是,若无他二人,我怎能在数万黄巾军中来去自如?” 公孙瓒哈哈笑道:“果然是真英雄,玄德贤弟是真英雄,你的贤弟自然不差,你的兄长我更胜一筹,哈哈哈!” 三人见他自顾得意,却不好言语,只能暗自诽谤:不要脸! 公孙瓒又问道:“那两位贤弟在何处任职?” 刘备答道:“说来惭愧,云长是我的骑弓手,翼德是我的步弓手。” 公孙瓒感叹道:“三位都是当时英雄豪杰,朝廷无眼,竟让明珠蒙尘。如今吕布暴虐无道,天子下诏讨伐,贤弟不如舍了这小官,随我同去洛阳勤王,如何?” 刘备大喜,拜倒应道:“备愿往!” 张飞亦喜得哇哇大叫道:“此去洛阳,看我如何一矛戳破那吕布狗头!” 关羽丹凤眼微睁,不屑道:“你还差点,吕布得我上!” 张飞顿时不依,叫嚷着要与二哥比试一番,大战三百回合。 刘备见状,连忙相劝欢喜,随了公孙瓒大军,去往陈留曹操驻地会师。 吕小树遇到了大麻烦,进来黄河北岸突降暴雪,既定策略无法实施,原本要去夺回并州的高顺部队无法前进,只能原地驻守待命。 徐晃前去孟津劝降,也未能成功,反被打了出来,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他估计得躺着出来。 年轻的高柔异常强硬,明言除非吕布下野,否则他将会同其他诸侯,攻入洛阳勤王。 徐晃大怒,带兵再去攻打时,高柔却已渡兵到了黄河北岸,隔江相望,遥遥对峙。 而陈留的曹操联军实力迅速膨胀,各地人马源源不断,进驻陈留,汇聚成一个兵河将海。 据探马来报,陈留已然聚齐了八路诸侯,兵力直达十五万,分别为: 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步兵两万。 翼州刺史韩馥步骑兵一万五。 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各领兵一万。 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各令八千步兵。 再加上曹操三万步骑,袁绍五万步骑。 据闻还有诸侯源源不断,汇聚于此。 秘书处内阴云密布,人人都神情肃穆,愁眉不展。 贼众势大,大有翻天倒海之势,而吕布军中,兵员紧缺问题最为紧要。 好在黄河北岸普降大雪,张扬军大受影响,不能作战。 吕小树索性让高顺退回洛阳,只留两千人驻守南岸。 即便如此,洛阳的兵力依旧处于明显劣势,即便加上高顺退回来的兵力,也还是不到十万。 商议至深夜,众人还是觉得光凭城关险地,万不可阻挡曹操大军。 便封了李肃为破虏校尉,李封、李邹为偏将,领兵三万,驻守汜水关前。 这李肃为并州五原人,为丁原亲随旧将,颇为勇猛,不在华雄、牛辅之下。 丁原死后,便在吕布军中任折冲校尉,训练新募兵士。 张辽亲率大军驻守虎牢关,两座险关遥遥相望,不过三十里,可互为攻守。 马腾受伤颇重,将军务暂时交由侯成暂领,自己在府中养伤,好在董卓最近异常老实,兵锋回收凉州境内,不曾露面。 一小少年走近马腾,道:“父亲好好养伤,若那董卓胆敢再来,便让我去取他狗命。” 马腾满眼溺爱,道:“超儿年纪尚小,在过得两年,为父才敢让你上阵杀敌。” 少年正是马超,争辩到:“我不小了,过完年我就十五了,即便现在,父亲军中,无人是我敌手!” 马腾苦笑摇头,他曾以为自己武艺已经很厉害了,直到遇到吕布,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董卓军中,猛将如云,焉能小视? 凯歌壮此行 初平元年,正月初八。 诸侯齐聚东郡大地,以袁绍、曹操为首,兵营延绵百里,军旗遮天蔽日。 众诸侯推举袁绍为盟主,率众讨伐吕布,匡扶汉室。 袁绍自封车骑将军,沐浴焚香,祭告苍天,歃血立誓,开坛点兵。 期间长沙太守孙坚自告奋勇,愿为前部,袁绍大喜,命他带本部兵马直奔汜水关。 前方急报频传,朝廷众臣惶惶不安,如今三面临敌,退无可退,只能背水一战。 皇帝加封吕布为大将军,持节,总理军事。提升黄琬为司徒,筹备后勤,王允为司空,杨彪改任太尉,齐心协力助大将军取胜。 大将军吕布领得皇命,督战虎牢关。 吕布与张辽相对而坐,桌上摆了黑白棋,众谋士围观四周,笑而不语。 前世的吕小树上小学时,参加过围棋兴趣班,勉强能够落子。他自不敢挑战旁边这些文人骚客,便检了张辽这个软柿子捏。 谁知张辽竟然颇精黑白棋道,棋风更是井然有序,步步为营,只杀的吕布大败。 吕布输的红了眼,只拉着张辽不许走,继续来。 这时,卫兵手持木盒来报:“禀大将军,汜水关传来捷报,济北相鲍信之弟鲍忠引两千骑来汜水关挑战,被破虏校尉斩于关前,俘获兵将无数。” 张辽接过木盒验看,首级尚新,内有官符,应是鲍忠无误。 首战旗开得胜,吕布大喜,传令晋封李肃为关前都督,将鲍信人头游示三军,以震士气。 却说李肃斩了鲍忠,回关休整,还未坐稳,便得报,联军前锋孙坚部已到关下。 忙又上关查看,见敌军驻守于关外,约有万人,一将单人单骑行至关下,高呼道:“吕布走狗,下来受死!” 李肃大怒,正要下关迎战,身侧偏将李邹叫道:“何劳将军亲往,待我领五十亲兵,将他乱刀砍于马下。” 李肃见孙坚如此自负,竟敢小视我等,便准了李邹建议。 李邹领兵下关,数十人围杀孙坚,孙坚不退反进,自杀进人群,只几个回合,便将李邹砍杀。 孙坚大军士气大震,呼号着奔向城关。 李肃眼见李邹身死,敌军来袭,急忙命人关闭关门,城关上箭雨落石纷纷而下,让敌人不敢靠近。 孙坚被落石逼退,一时进不得关前,退至十丈开外,仰头怒骂不止。 李肃见孙坚勇猛,犹在自己之上,不敢出关迎敌,只是凭关固守,倒也让孙坚一时奈何不得。 吕布知道此战李肃必胜,历史上就是李肃给华雄出谋划策,把孙坚杀的溃败而逃,连大将祖茂也被斩杀了人头。 既然知道这段历史,便也明白,所谓的诸侯联军不过是一盘散沙,只要击败其中柱石,其他附庸之辈便不足挂齿。 于是吕布精选五千铁骑,人马皆身着重盔甲,战马都是长安调拨而来的西凉马,体肥高大,虽不以速度见长,却胜在冲击力惊人,能驼重物。 吕布亲自带队,副将成廉、郝萌随行,趁着夜色,自虎牢关,向汜水关进发。 吕布深知,今晚李肃必然会夜袭孙坚部队,孙坚全无准备之下,大败溃逃。 自己只需及时赶到,尾随孙坚溃军,直抵袁、曹总部。 五千重骑,自己耗尽国库所得,岂是这些乡野村壮所能抗衡? 临行前,五千重骑兵于夜色中列队,接受大将军检阅。 大将军在大军阵列前骑马检阅,见大军气息内敛,声息全无,连战马都毫无声息,心头大为满意,不愧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 大将军骑马临台,迸发慷慨之气,于静夜中朗声道:“天道不仁,反贼作乱。逆贼曹操,弑杀功臣。更有袁氏,为祸朝纲。今反贼大兴兵戈,屠戮百姓,更妄图祸加至尊,分我大汉疆土。吾奉皇帝之令,出击叛贼。此战有死无生,但有惧者,可速退下,若无惧者,随我身后,剿灭反贼,匡扶天下!” 众骑兵见大将军慷慨激昂,言辞壮烈,一时激的热泪盈眶,齐声高呼“万岁!万岁!” 大军一路疾行,到汜水关时,关门已经打开,早有先行斥候,通知了关守。 大军并不停留,沿路急奔,见沿路尽是叛军尸首,显然是李肃偷袭得手。 大军随着叛军痕迹追杀而去。 却说孙坚本在熟睡,闻得杀伐兵戈之声骤起,心道必是敌军夜袭,心中反倒大喜。 本就是稍稍假寐,未去兵甲,顺手抄了斩马刀,出帐上马,收拢乱兵。 见一众敌兵杀来,领头正是吕布走狗李肃! 也不迟疑,提刀杀在一处。 正杀的起劲,感觉再有个几十回合,必能取胜。 忽闻身后乱兵更甚,分神看去,却见身后军营火光四起,本方兵士四下奔逃于火光之中,凄厉号哭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偏将李封,带领五百余人,遵令从小路下关,绕至叛军身后,只是四下放火。 孙坚见大事不妙,虚晃几招,策马奔逃,其部众亦尾随逃命。 李肃岂能任他离去?带兵沿路追杀,见孙坚头顶黄缨盔,便呼令左右:“黄缨盔者为孙坚!” 孙坚一路奔逃,尾随渐近,坐下裨将军祖茂换了孙坚头盔,分向小道奔去。 李肃令人只追黄缨盔孙坚,再不理会其余之人,领军皆向小道急追。 孙坚以金蝉脱壳之计逃脱,收聚散兵数千,协同程普、黄盖、韩当三将直奔盟军大营。 袁绍、曹操半夜得知孙坚战败,均大惊失色,袁绍惊叹道:“不想勇猛闻名的孙文台,竟然败于无名小辈之手。” 曹操也是难以置信。 连夜召集各诸侯议事,一众诸侯,零零散散,前后基本到齐,各自打着呵欠。 良久之后公孙瓒才姗姗来迟,与众人不同,公孙瓒衣着得体,精神饱满,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身后竟还跟了三个小厮! 袁术大为不满,不忿道:“伯圭兄爱美众人皆知,可为何还要带三个小厮来议事?” 这三个小厮不是旁人,正是随公孙瓒而来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 乘风破浪时 张飞听了袁术之言,不由大怒,顿时就要发作,冲上去拧断那厮脖子,刘备早知他的性子,忙抓其手臂,以厉色阻止。 公孙瓒道:“此人乃是刘备,字玄德,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如今任平原令。” 曹操道:“可是大破黄巾的刘备?” 公孙瓒说是,又将他中山靖王后人的身份告知众人。令刘备拜见各位诸侯。 袁绍道:“既是帝室贵胄,便无需多礼。” 又命左右赐座刘玄德,让他居于末座,关羽、张飞侍立于身后。 正自坐定,帐外传来人马喧吠之声。 令兵来报,却是孙文台败兵归来。 众人行至帐外迎候,见孙坚率领三千余人残兵,缓缓而来,每人神情呆滞,士气全无,更有人连手中刀枪,身上甲盔都丢弃了,可见此战败的惨烈。 曹操上前迎接孙坚进帐,道:“文台勇猛,何故一败至此?” 孙坚羞愧莫名,道:“怪我大意,中了走狗李肃的奸计。” 袁绍亦安慰道:“文台切莫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待明日重整兵甲,再战不迟。” 孙坚却道:“盟主大仁,我尚有一事,还请盟主做主。” 袁绍道:“但讲无妨。” 孙坚却恶狠狠的看着袁术道:“副盟主主管后勤补给,为何我在关下求粮三日,却没到一粒粮草?” 原来当日孙坚对峙汜水关前,由于前锋奔袭,未带多少粮草,当日即叫人去往主管粮草补给的袁术部求粮,谁知竟等了三日不见粒米送来,士兵饥不果腹,没有士气,这才半夜放松了警惕,吃了这场败仗。 袁术怕孙坚抢了头功,若让他先入洛阳,岂知不会是又一个丁原、吕布?遂故意不发粮草,叫他落败才好。 袁绍何等精明,自知道是怎么回事,怒斥袁术道:“你有何话讲?” 袁术心虚,犹自狡辩道:“我军本就粮草不够,如何能分得那般均匀,文台粮草已经分好,只是未及送出而已。” 张飞闻言耻笑道:“三天我卖的猪肉都够孙将军粮草了。” 袁术闻言大怒:“此处在坐皆乃朝廷重臣,哪容得你个县令麾下小卒放肆?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曹操连忙阻止道:“我等歃血为盟,共讨吕布,岂能为私利互相掣肘攻杀?” 袁术冷哼一声,道:“诸位请便,我自告辞!” 正将要走,忽闻远处奔雷之声传来。 袁绍神色一紧,问孙坚道:“文台还有骑兵在后?” 孙坚道:“无” 曹操抢先出帐,高呼道:“有敌袭,准备迎战!” 却说吕布率大军一路追随孙坚残部而来,却终究晚了些,未见孙坚败兵人影,只能沿途寻迹而来。 那孙坚也是狡猾,沿路故布疑阵,几次都将他引入歧途,幸得吕布曾长期与野兽为伍,深知气味足迹追寻之法。 最后还是拨乱反正,寻到了此处。 远远望见盟军大营依山脚而建,延绵数十里,一眼不见尽头。 此时天色蒙亮,正是破晓时分。 令旗摇动,吕布一马当先,五千铁骑紧随身后,杀奔盟军大营。 眼见将至,却有一将领步兵三千扑来,口中高喊道:“无耻李肃,南阳俞涉来去你狗命!” 来将却是袁术大将俞涉,袁术正自羞怒,见敌军来袭,以为是李肃追杀而至,天色微亮也不及辨别,令俞涉去斩了李肃人头。 吕布也不辩言,只迎来将杀去,手持画戟直刺,如蛟龙出海,俞涉竟躲闪不及,一招便被刺飞马下。 毫无顿滞,率骑兵将三千步兵杀穿,在重骑兵面前,步兵阵型就像枯木朽枝,一摧即断。 刚杀出阵眼前又来两将,领四千步兵扑来,分别大叫道:“翼州潘凤在此!”“翼州朱汉来也!” 吕布心道:“又见二傻送人头,前世送华雄,今生送吕布!” 迎上左右两戟将两人挑翻马下,无一合之将。重骑到处,步兵灰飞烟灭。 袁绍等人见敌兵来势迅疾,势不可挡,心中惊惧万分。还在询问左右谁敢前去迎战时,吕布骑兵已然临近。 众人这才看的清楚,来骑五千余,人马皆披黑色重甲,如同五千具钢铁战车,一路飞驰而来。 曹操脸色大变,他曾在洛阳为官,自然认得吕布,大叫道:“来人是吕布,众将快撤。” 其余众人虽未见过吕布,但都久闻吕布威名,当下肝胆俱裂,紧随曹操亡命奔逃。 若说何进的大将军是靠妹妹的床上功夫得来,丁原的大将军是靠机遇巧合得来,那么吕布的大将军就是货真价实的军功换来的,屡次以少胜多,早已凶名在外。 吕布杀奔营前,一眼便见曹操亡命逃窜。此人刺杀义父,有似海深仇,不可饶恕。 急令左右,舍下旁人,只追杀曹操。 然曹操沿营地逃窜,马匹负重小,跑的极快,吕布所乘重骑竟追之不上,只让吕布愤恨不已。 重骑沿营地追杀三十余里,只杀的众贼兵四散逃窜,方才罢休。 刘备与关羽、张飞兄弟三人一路护着公孙瓒杀出重围,逃上营边山岗。 见吕布率大军如风驰电掣,所向披靡,只五千骑,竟令二十万诸侯联军不战自溃。 关羽抚髯叹道:“大丈夫理当如是!” 张飞却不服叫道:“要不是大哥拉着,我定上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刘备笑道:“三弟莫急,定有机会让我等一显身手。” 公孙瓒却后怕不已,道:“贤弟果真英雄也,这吕布凶猛如此,何人敢试其缨?” 且说袁绍、曹操等人,一路溃逃,狂奔五十余里,见吕布退走,方才止步。 收拢散兵,损伤过半,其中翼州刺史韩馥最惨,损失两员大将不说,还搭进去四千步兵,方才溃败又折了几千人,兵力竟已不足八千人。 损失最小的确是公孙瓒,因为他远道而来,大多都是骑兵,逃的飞快,吕布大军根本追之不及。 众诸侯收拢散兵,又聚在一处,粗略统计,竟还有十五万大军,各自又觉损伤不大,稍有信心。 英雄临阵舞 吕布此战大胜,斩首两万余,损伤不过千,但觉重骑威猛无匹之处。 命人将战报送于洛阳,向皇帝请功。 自带骑兵返回虎牢关驻扎。又知盟军未伤根本,必会重整战旗。城关虽固,却未必能挡。遂传令张辽安排战将前去支援汜水关,又令李肃严守关门,不要轻易出战。 却说盟军吃了败仗,心念各自仓惶逃窜之丑态,各自对坐,竟一时无语。 曹操见士气低沉,有心激励,道:“此战吕布乘重骑而来,我等仓促迎战,猝不及防,才吃了败仗。此后只需步步为营,做好阻滞防御工事,不给他可乘之机,几千重骑不足为惧!” 袁绍道:“正该如此,如今我大军集结,严阵以待,趁吕布新胜,必有疏漏,不如即刻去攻。” 遂下令大军即刻前往,扎营在汜水关前一里之外。 李肃看关下盟军整顿兵马又复攻来,暗惊行动之快。 十五万盟军,枪戟如林,战鼓如雷,旌旗遮天蔽日,气势直破云霄。无数方阵一一相接,远至天际,一眼不见尽头。 李肃忙紧闭关门,飞马向虎牢关求援。 盟军见李肃闭关不出,一时无计,派人上前轮番辱骂叫阵,无论昼夜,无休无止。 直到第二天,自视甚高的李肃终于不堪被辱,把吕布临走时交代的闭关死守之令抛诸脑后。 领得三千甲士,下关迎战。 李肃策马上前,见一人黑面大眼,小卒装扮,于阵前勒马观望,正是方才叫骂之人,几日来,最此人骂的难听,怒道:“你是何人,我不杀无名之辈!” 小卒高喝道:“俺乃燕人张飞!” 原来盟军派将轮番掠阵辱骂,李肃只做未闻,到今日几十员战将轮完,正好只剩刘备三兄弟,张飞不甘人后,又对叫骂颇有心得,自然拔得头筹。 张飞嘴毒,再加上李肃被辱骂了整日,心中怒气终于爆发,被激出关来。 诸侯们骑马远远观望,见李肃竟开门迎战,一时喜上眉梢。 唯有袁术森森道:“伯圭兄,你这小厮怕是性命难保了。” 公孙瓒冷哼一声,不置一词,心道:这李肃大败孙文台,必有过人之处,暗暗为这刘玄德三弟担忧。 众人这边说话,城下二人却已纵马相向,短兵相接。 战马交错而过,没有日月变色之威,亦没有惊天动地之鸣,二人乍然交手即分生死。 鼓声未及三响,张飞便一矛刺穿李肃咽喉,挑着尸首,杀奔汜水关城门。 三千甲士见主帅阵亡,哪里再敢逗留,如马蜂般奔向城关。 奈何人腿岂能跑过马腿?稍时张飞便已追至护城河边,挥矛斩断了吊桥绳索,犹自一路追杀奔逃甲士。 袁绍等人惊的目瞪口呆,一时竟忘了战机,还是曹操大喝道:“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率曹洪、曹仁、典韦、许褚四将,领本部兵马杀向汜水关城门。众诸侯才恍然大悟,领兵紧随,只怕被曹操独占了功劳。 此战城楼指挥失当,瞻前顾后,未能及时拉起吊桥,关闭城门。如今再要关门,已然不及。 张飞早已杀入城门之中,如虎入羊群,纵横往复,如砍瓜切菜一般。 魏续、魏越二将奉张辽之令,连夜赶路支援汜水关,行至将到,见路上败兵奔逃,丢盔弃甲,各自狼狈不堪。 忙捉来问话,才知李肃身死,汜水关已被盟军攻陷。 二人大惊,自知此时赶去,必是送死,急令前后队调转,撤回虎牢关。 吕布得知汜水关陷落,一阵叹息,难道历史真的不可逆转吗? 忙令高顺领五万陷阵营,驻守虎牢关前,徐晃领两万骑兵紧随身后自带三万弓弩,与张辽等人藏身于虎牢关上。 只待盟军前来,一决生死。 河间郡,张扬升帐议事。 年后冰雪渐溶,张扬收到曹操檄文,一直在发兵与不发兵之间权衡。 发兵吧,自己出身并州丁原座下,与如今的吕布也颇有交情。不发兵又会被认作吕布一党,诸侯击败吕布后,难免会与自己为敌。 一时踌躇难决,问计于众将。 秦宜禄早随张扬效力丁原,此时见他徘徊不定,道:“将军何必忧心,将军提雄兵八万,足有颠覆乾坤之威,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待吕布与袁、曹联军各自厮杀,等待一方将要落败时,领兵援之,便能有雪中送炭,力挽狂澜之功,任谁敢小觑乎?” 张扬闻言,正和心意,传令高柔依旧驻守孟津北岸待命,自领五万大军驻守温县,与虎牢关隔河相望。 再说董卓自复取西凉诸郡后,大肆招兵买马,收编皇甫嵩兵将,一时又兵锋鼎盛,更盛往昔。 又闻吕布用兵东郡,大战诸侯联军。心中喜不自胜,言道正是天赐良机。 点齐兵将,一路破陈仓,陷兴汉,收武功,下咸阳,破关陷城,如入无人之境,直抵长安城下。 安西将军马腾闻得董卓来袭,不顾未愈伤势,于武功县阻击董卓大军,被前锋郭汜大败,更刺伤了心肺狼狈逃回城中。 马腾自知无力再战,匆忙交代侯成暂代统领职务,防卫董卓来袭,又让人飞马传书洛阳,言明长安危急形势,务必派有力战将强兵来长安督战。 吕布收到急报,宣召众智囊商议。 如今兵力窘迫,战将缺少,根本无力援助长安。可长安地位重要,若被攻陷,则洛阳陷于四战之地,局势将不可挽回。 吕布有意让张辽回援长安,可此行山高路远,只恐不急相救。 贾诩却道:“大将军勿忧,我与寿成将军相熟,早知其有一子,名唤马超,勇武异常,十二岁便能独斗烈马,于马腾军中战无敌手。如今他已年满十六,如此骁将,大将军可重用之。” 吕小树当年玩三国志游戏,对马超尤为喜爱,此时听得贾诩提及,心中大喜,如此神将,埋没军中,自己竟将他忘却脑后,真是该死。 便传令封马超为破虏中郎将,暂代其父,行安西将军事。 政令未出,贾诩若有所思道:“马腾帐前有一都尉,天水人士,名曰庞德,也是少年英雄,大将军可一并用之。” 鏖战虎牢关 庞德之名吕布自然也记得清楚,为后来曹操手下猛将,勇冠三军,喜骑白马,故人称白马将军。 后来于襄樊随于禁大战关羽,被关羽水淹七军,众人皆降,唯独庞德誓死不降。 更言:“魏王英雄盖世,刘备不过窃国之贼,庞德宁做国家鬼,不为贼人将。” 关羽招降不得,惜而杀之。 此是前世史书所载,吕布记忆深刻。便传令加封庞德为虎骑校尉,辅佐马超,共守城池。 且说诸侯联军攻破汜水关,自是士气高昂,信心大涨。过关扎营,庆功饮宴,接连三日。 济北相鲍信见大军停滞数日,不思进取,进言袁绍道:“盟主当早做决断,速往洛阳,如今粮草渐空,士气浮躁,再不进击,恐有覆败之忧。” 袁绍不悦道:“大军连日征战,早有疲态,正应乘胜休整,待养精蓄锐,洛阳自可一举而破。” 鲍信忿忿难平,道:“盟主如此延误战机,若不能成事,恐为后人耻笑。” 袁绍怒道:“无礼鲍信,安敢如此轻视与我?” 曹操连忙相劝道:“本初兄切莫动怒,允诚兄也是为我等担忧,断无不敬之意。我们确实在此滞留太久,还该早做打算才是。” 袁绍本想在此稍稍休整,待自己前去招募兵士的两员大将前来汇合,怎奈等待多日,这颜良、文丑却还是没有音讯。 此时再不好借故拖延,便下令明日一早,兵发虎牢关。 又令长沙太守孙坚领本部三千,偷袭洛阳南部关隘下谷关。 下谷关本为山谷小道,崎岖难行,本不能被大军通过。只是孙坚部受损惨重,此时兵力只剩三成,正可行此偷袭任务。 孙坚骁勇,早就不耐在此闲坐,连夜点齐兵马粮草,杀奔下谷关。 这下谷关为上古关隘,却因地势险峻,不能通行大军,常被兵家所遗忘。 张辽统筹防卫,在这下谷关安排了一千弓弩兵,心想有这一千弓弩兵守卫这崎岖关隘,便有百万敌军,又如何能通过这羊肠小道? 待孙坚领兵到达下谷关时,只见关防形同虚设,左右几名哨兵倚墙熟睡。 孙坚令所部沿关门外山壁两侧,紧贴山壁藏身,又令先锋队射爬索于城关。 夜空金石交击之声骤起,城下之人吓得贴山直立,不敢稍动。 城上哨兵茫然四顾,不见有何异常,又闻山谷落石之声响起,便又靠着墙,沉沉睡去。 先锋队沿着爬索而上,悄悄割断城上哨兵咽喉,打开下谷关关门,引孙坚大军进入关内。 孙坚率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关内还在熟睡的守军斩杀殆尽,包括下谷关守将,牙门将军卫纨。 这卫纨本是卫氏旁支,托卫氏之荫,谋得七品小将。前次卫氏大变,并未牵扯到旁支家族,故还在军中任职。 恰逢诸侯起兵,大战又至,时常惧战场征召。 后被分配驻守下谷关,心中大喜,这下谷关百年未有战事。驻守此关,实乃万无一失。 上任初始,便整日饮酒,也不约束手下,才使城防空虚,被孙坚轻易得手。 再说吕布于虎牢关苦等多日,终于等到诸侯联军姗姗来迟。 高顺、徐晃所部早已驻扎关下,与远道而来的诸侯联军遥遥对峙。 联军兵力十五万,远比吕布的十万大军多出许多。更何况联军人才济济,战将如云,实力当真要比吕布强上许多。 高顺持长刀跨马而出,面对一望无际的十五万联军,毫无惧色,高喝道:“乱臣贼子,谁敢与我高顺一决高下!” 联军顿时大怒,早有一将跨马而出,努喝道:“吕布走狗,安敢大言不惭,吃我方悦一枪!” 此人乃是河内太守王匡麾下将领,闻得高顺不敬之语,大怒攻来。 高顺岂能怕他?提刀战在一处,只见刀枪交错,二人并驰相攻,方战五六回合,高顺长刀劈中方悦肩头,将他砍杀下马。 待要补刀取他性命,忽闻身后有人策马杀来,口中犹自呼喝道:“贼将休狂,吃我武安国一枪。” 这武安国却又是蓬莱太守孔融麾下大将。 高顺不及补刀,回身又战武安国。 此时敌营数骑,将受伤落马的方悦救了回营。 这武安国颇为勇猛,与高顺大战三十回合,才渐不支,被高顺砍断了右臂,负伤逃窜而去。 高顺提刀立于两军阵前,仰天常笑,道:“无耻逆贼,也太无能,还不俯首乞降,我可饶尔等不死!” 狂妄嚣张之态,让联军诸将愤慨不已。 张飞大怒,便要请战,被刘备拉住,劝言道:“时机未到,不可轻动。” 这时曹操营中一将奔出,叫骂道:“吕布家奴,今日你必丧命于我夏侯惇刀下!” 高顺见他来势凶猛,气势不凡,不敢大意,纵马与他战成一处。 二人你来我往,大战五十回合,犹自不分胜负。 吕布远观对战,方知史书多有不公,这高顺威猛如此,却只是一言带过。 二人又战三十回合,高顺渐感体力不支,毕竟连战三人。 长刀一招虚晃,趁夏侯惇躲避,转身撤离。 夏侯惇只觉被人戏耍,顿时大怒,岂能任他走脱,策马紧随身后。 高顺见他追来,马力比自己快上许多,心中一计。取下腰间短弓,虚放弓弦,叫道:“狗贼看箭!” 夏侯惇闻得弓弦乍放之声,心中一惊,忙附身躲避,良久却不见箭疾射来,才知又上了一当。 更是大怒,挥枪杀向高顺。 高顺策马狂奔,又是故技重施,叫道:“狗贼再看箭。” 夏侯惇岂能被他再骗了?也不躲闪,紧追不舍。 忽觉眼前寒光迸射,忙伸手握住,却终究晚了些许。只觉左眼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万物消失于眼前。 夏侯惇自知左眼中箭,连忙收马回奔数十步,才忍痛拔出箭疾。 箭疾深入眼窝一寸,拔出时箭头倒刺将眼球勾出,只剩血红的眼眶,鲜血留了一脸,骇人无比。 夏侯惇悲愤至极,怒极而笑,道:“父母所受器官,岂能丢弃。” 说完一口吞食。 高顺得计伤敌,本暗自得意,这时见他自食其目,心中也是惊惧不已。 三英战吕布 夏侯惇受此重伤,自然无法再战,曹操命左右带他下去治疗。 连败联军三员战将,高顺之威一时无人能及! 夏侯渊见族兄被此人所伤,心头震怒,策马杀奔而来,叫道:“无耻小人,只会偷施暗箭,速来受死!” 徐晃却跃阵而出,将他拦下,道:“无胆叛贼,只敢轮番来战乎?” 二人交手,正是棋逢对手,大战五十回合犹自不分胜负。 这时曹操阵中又有两将飞驰而来,却是乐进、李典二将。 曹操见夏侯渊久战不胜,担心再有意外发生,便令这二人前去助阵。 魏越、魏续见敌将又来,各自打马迎上。几人混战一处,只打的天昏地暗,旗鼓相当。 曹仁、曹洪见阵前打的激烈,一时技痒,也策马而来加入战团。 吕布见本方势弱,让张辽坐镇,自与成廉跨出阵去,冲进战团。高顺歇得片刻,见吕布出战,亦跟随而上。 一时战场之中,人群舞动,乱马齐奔,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吕布画戟翻飞,几无虚放,不过三五回合,已刺伤李典、曹洪二人,形势陡变,令曹操心惊。 忙令左右鸣金收兵,并令许褚、典韦接应,以免撤退时被人所趁。 吕布正杀的过瘾,曹操却命人收兵,实在大失所望。 骑马行至两军阵中,高声道:“诸位都乃当世豪杰,何不退去,报销国家,我可表奏皇帝,免了诸位叛逆之罪。” 却听一人斥道:“窃国之贼,你囚禁皇帝,玩弄皇权,还敢如此大放厥词,先吃我一矛。” 说话之人黑面巨目,手持丈八蛇矛,当是张飞无疑。 吕布虽未见过,却早有神交,暗道:来的正好! 方一交手,只觉张飞攻势如疾风骤雨,手中蛇矛化作千万点寒星,扑面而来。 吕布自不退让,手中画戟如蛟龙出海,只取张飞咽喉,诗云:“风高雨急杀人意,正是蛟龙出海时。” 大战五十回合,吕布但觉张飞攻势渐弱,长笑道:“无知莽夫,不过如此!” 画戟翻飞纵横,压的张飞节节败退。又见一骑袭来,绿衣长须,红面长刀,当是关云长无疑。 以一敌二,吕布顿时压力大增,方才还全力进攻的他,再不敢那般放肆,来去如风,游斗于二人之间。 只见刀光戟影,长矛舞动。在双方如雷般的鼓角声中,三人纵横往复,杀得难解难分,惹得双方大军喝彩连连。 又斗了五十回合,却还未分出胜负。 这时,又有一人加入战斗,此人白面无须,长臂垂耳,手持双剑,自是刘备无疑! 吕布长笑一声,喝道:“来的正好,今日休想借我名扬天下!尔等性命都将留在此地!” 刘备见他独战二弟三弟,竟还能分心说话,心中暗惊。别人不知道云长翼德之威猛,但自己无比清楚。 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云长翼德这般勇猛之人,今见吕布独斗二人,尚有余地址闲话,当真神人也! 然而刘备的加入,并未改变场上局势,吕布独斗三人,犹自不落下风。 正斗的酣畅,忽闻虎牢关头传来鸣金之声。 吕布心知,张辽鸣金必有大事。画戟直刺刘备前胸,刘备兵器短小,不好受力,又不及躲闪。 眼看就要受伤,张飞、关羽却赶在半途拦截。吕布一击无功,便借此抽身离去,回马便走。 张飞还待追上纠缠,被弓手乱箭逼退。 吕布一路赶回虎牢关,正见张辽焦急等待。 张辽见到吕布,急匆匆递过一封信道:“洛阳急报,长沙太守孙坚从下谷关而入,偷袭洛阳得手,幸得太尉杨彪正在宫中,指挥禁卫死守皇宫,并请大将军即刻回援。” 吕布大惊,再顾不得眼前敌人,令徐晃领两万骑兵同行,回援洛阳,高顺回兵,驻防虎牢关前汴水附近。 曹操见吕布败退,又领兵撤回,以为他将逃跑,高呼道:“吕布大败逃跑,尔等随我追杀!” 却见左右诸侯皆无异动,怒道:“诸位见机,何不追杀吕布?” 袁绍道:“吕布狡诈,或是诈败,诱我等深入,断不可冒险。” 曹操怒道:“战机就在眼前,岂能轻易放弃?” 袁绍默然不语,曹操气笑。 “我愿随孟德追击吕布!” 曹操看去,说话之人乃是济北相鲍信。 曹操大喜,正要谢过,又有人叫道:“我也愿相助曹公!” 此人却是陈留太守张邈,曾助曹操募兵,并联络各路诸侯,是真正的东道主。 曹操谢过二人,各自带兵,进击撤退的吕布大军。 且说孙坚偷取下谷关,一路直抵洛阳。洛阳门户大开,毫无防备。 孙坚率军轻松拿下城关,即刻马不停蹄杀奔洛阳皇宫,心道:若是拿下皇宫,捉得皇帝,关外吕布大军便是无根飘萍,难逃一死。 然而皇宫尚有太尉统辖的卫尉北军,与金吾卫统领的中尉南军各五千。将皇宫严防死守,一时难以攻入。 只是禁卫终究只是城中守卫,战力有限,不到两个时辰,便被四千余人的孙坚部队攻破皇宫。 皇帝被杨彪等人护送,扯往北宫。 孙坚攻破皇宫,却不见皇帝人影,四下翻找,忽见案桌上一块木盒,方方正正,异常显眼。 程普为他取来,打开一看,心中竟不由狂跳,这正是传承千年的传国玉玺! 天子之令,皇帝印章,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今安然摆在眼前,怎能不让人心动? 孙坚心中百般计较,命程普将玉玺打包收好,也再不进去皇宫,找寻皇帝,自行带兵沿路返回,直奔长沙而去。 当吕布大军赶到,自东门进城时,孙坚已经从南门离去。 吕布一路赶到皇宫,见皇宫残破,正有宫人收拾残局。 上前相问,才知乱兵已然退走。又问明皇帝所在,令兵马在宫外驻扎,带领徐晃去往北宫,觐见皇帝。 皇帝受了惊吓,见到吕布到来,一时亲切,竟悠悠哭了起来。 吕布上前参见,请皇帝治罪。 皇帝却道:“幸亏大将军及时赶到,吓退乱兵,不然,朕必将落于贼手,生死难料。” 吕布自知,孙坚退走绝非被自己吓走,必定是如历史上一样,盗走了传国玉玺。 心中不由鄙夷,捡一块破石头就能称王称霸吗?可笑! 英雄正年少 秦宜禄快步奔入大堂,见张扬正掌灯夜读,手中正是古卷春秋。 张扬见他匆匆而来,惊异问道:“莫非虎牢关战事有变?” 秦宜禄答道:“正是,孙坚偷袭洛阳得手,吕布回援洛阳,曹操趁势进攻,高顺节节败退,已退回汴水附近。” 张扬惊疑不定,又问:“袁绍等诸侯往何处去?” 秦宜禄答道:“袁绍等人以天色不早,恐吕布佯退有诈为由,退回枣庄驻守。” 张扬冷笑道:“无胆鼠辈,难成大事。” 又传将令道:“令全军趁夜色渡河,直插曹操身后。高柔部继续按兵不动。” 秦宜禄得令而去。 曹操追击吕布大军到汴水,见敌军依水列阵,再无退路,心中大喜。 遂令全军冲锋,务必歼灭吕布这五万步兵。 鲍信、张邈之辈也不甘落后,尽遣属下,带兵而上。 曹操与鲍信、张邈合兵一处,足有六万大军,况且本方战将如云,士气正盛,自当再接再厉,一举荡平高顺所部。 高顺驻马将台,横眉冷笑,心道:“就叫尔等见识我陷阵营的威力!” 令旗摇动,大军阵列变化,前排坚盾短刀,后排重甲长矛,再后依次如此,若前排伤亡,必有后来补上,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阵型总以坚盾利刃而对敌,攻防俱佳,联军几难近到身前。 曹操大怒,令大将破路冲锋,骑兵清扫障碍,使得联军突破防线,与高顺军犬牙交错。 然而高顺令旗到处,阵型又变,大军分割列阵,大的数百人,小的数十人,各自坚盾围城,长枪穿刺,好似一个个钢铁刺猬。 曹操身陷险阵,左右突杀,却难伤敌人分毫。数万大军被人分割屠宰,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张邈手下大将卫兹也被乱枪戳死,济北相鲍信也身负重伤。曹操急令左右冲杀突围,幸得许褚、典韦勇猛过人,护送曹操突出重围。 正要沿途逃回,却被魏越、魏续领了两万步兵阻了去路。 原来吕布回撤时,便有贾诩献上计谋,令高顺沿途回撤,诱敌来追,又令人领兵截断追兵后路。 此为万一之计,不想曹操求战心切,才落入了陷阱。 此时前有大军阻截去路,后有大阵绞杀追赶,数万大军身陷敌营难以自拔。 曹操顿感上天入地无门,被几员大将护送着,向北逃窜。 且说董卓一路东进,势如破竹,长安守将马腾又被郭汜刺伤,生死未明。 心中畅意,想着锦绣长安又将落入我手,不禁催促大军加速疾行,务必早日拿下长安。 否则等吕布料理完关东战局,回援长安,那时再想拿下此城,将难上加难。 行至郿县,但觉风光秀丽,犹如人间仙境,想到此处正是自己封地,拿下长安后,便在此处建府开衙,享受人生,岂不畅快。 这时前方斥候来报,长安守将马超带兵两万,于前方列阵。 董卓问左右道:“马超是谁?” 李儒答道:“马超乃是马腾之子,马腾效力父亲帐前时,我曾见过马超,少年英雄,如今想来该有十六七岁了。” 董卓长笑道:“吕布帐下实在无人,竟让孺子小儿上阵杀敌!” 李儒虽觉马超年少有为,但毕竟还是少年,能有何能耐,也并未放在心上,听岳父这般说,也是陪笑应是。 董卓率军前进,不时便已遭遇严阵以待的马超部队。 一眼望去,马超大军队列严整,旌旗飞扬,肃穆而立,自有一番精锐气场。 数员大将一字排开,为首三人却一脸稚气,还是懵懂少年。 马超骑马与众将站在队列最前,一身明银铠甲,头顶狼尾银盔,手持精钢亮银枪,虽然年少,骨骼尚小,但英雄彪悍之风已扑面而来,让人胆寒。 左右分别是偏将庞德、马岱,皆是少年儿郎,英雄出世,正在当时! 不待大军,牛辅策马向前,叫阵道:“马超小儿,尚未断奶,何以来此送死!” 马超大怒,提枪奔杀而至,道:“丑逼,安敢轻视与我!” 牛辅最恨别人说他丑,骂人不揭短,不要太过分! 当下忍无可忍,与马超战成一处。 不过十几回合,马超枪头一转,将牛辅刺伤左肩。 牛辅吃痛,掉马疾走,马超犹不放过,紧追不舍。 樊稠见牛辅被追,连忙打马上前,阻击马超。 马超反手攻去,银枪残影密布,樊稠只觉银枪漫天,不知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勉力接了两招,再要招架,只觉喉头大痛,呼吸不畅,马超银枪轻点,已将樊稠咽喉刺穿。 此事电光火石,众人想救,已然不及。 董卓痛心疾首,严令众将待命,不要轻易出击。 马超连胜两将,一死一伤,大震己方士气。 犹不尽兴,策马在董卓阵前叫嚣,道:“郭汜老狗,胆敢伤我父,快快出来受死!” 任是郭汜再好脾气,也无法忍受,自己才三十出头,何以成为老狗?孺子小儿,不给他点教训,不知天高地厚! 便向董卓请战,董卓知他骁勇,准他出战,又令大伤初愈的李傕在一旁掠阵,以防万一。 马超见郭汜策马而来,双眉一挑,打马迎上,暴喝道:“老狗,拿命来!” 郭汜与马超交手几招,但觉他招式灵巧,枪法精湛,但毕竟年轻,力量差自己太多。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 任是狂风暴雨,千变万化,又能耐巍巍泰山如何? 虽没有轻视之心,倒也没太把马超放在心上。 二人你来我往战了八十回合,尚不分胜负,局面上倒是马超压着郭汜进攻,却受限与力量,无法突破防御。 又战三十回合,马超佯装乏力,攻击渐弱。 郭汜大喜,等的就是此刻,大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子吃我一枪!” 长枪袭来,隐有雷霆之怒。 马超嘴角上翘,在马上辗转盘旋,有若蜻蜓点水,飘忽不定。 手中银枪如蛇信般吐露,直奔郭汜面门。 郭汜大惊,招式用老,再无力回防,只能侧身躲避。 只觉右耳刺痛难当,奔出触摸,右耳已经不翼而飞,只摸到一手鲜血,触目惊心。 临难各自飞 郭汜受了惊吓,夺路而逃。一旁李傕见马超如此勇猛,怎敢独立应对?也跟着逃了回去。 马超顺势领大军冲杀,董卓军士气全无,被杀的节节败退。 马超乘胜追击,一路攻下咸阳、武功、陈仓、天水四郡。 最后只因粮草无法补给,才停了下来。董卓一路仓惶逃窜到了金城,犹自惴惴不安。 且说曹操被前后夹击,无奈只能向北逃窜。 此时天已大黑,又逢阴天,四周漆黑一片,众人逃命又不敢点火照明,只能摸黑前行。 忽见大队火光迎面而来,竟是数万人的部队。 曹操已是惊弓之鸟,藏身山林之中,命人上前打探。 探子回报,前方是张扬大军。 曹操等人大喜,张扬反叛吕布,人尽皆知。此时连夜赶来自是要对付吕布无疑! 连忙带队迎上,此时曹操只剩数千人随行,慌乱中连夏侯二将也失去了联系。 张扬连夜渡江,但闻前方喊杀之声震天,火光映红苍穹。 心中暗急,要是曹操灭了吕布,此去岂不白费功夫? 这时,前方火光亮起,数千人马,迎面而来,正是曹操大军! 此时见他军容涣散,人人满面污垢,显然是吃了大败仗。 曹操骑马在前,遥遥问道:“前方可是张雅叔?” 张扬暗喜,道:“正是张扬,来人可是曹孟德?” 不动声色,走到跟前。 曹操道:“正是,敢问雅叔何故到此?” 张扬笑道:“自然是捉拿叛贼曹操!” 曹操大惊失色,未及反应,张扬大军已经迎面扑上。 变故骤起,典韦、许褚领兵断后阻敌,曹操骑马向后狂奔而去。 奔逃未久,又见大队火光迎面而来,却是高顺带兵追到,众人高呼:“奉大将军令,诛杀逆贼曹操!” 曹操慌不择路,朝山林小道逃窜,留曹仁、曹洪阻击高顺,高顺见又被曹操逃走,心中不甘,命人朝林中放箭。 曹操正亡命奔逃,忽闻流疾飞来,一箭正中后背肩胛。虽剧痛难忍,却不敢停留,独自一骑策马狂奔。 却说吕布安抚皇帝,清查皇宫,果然发现传国玉玺不翼而飞,立即表奏皇帝。 皇帝大怒,传旨昭告天下,长沙太守孙坚,带兵屠戮皇宫,残杀百姓,更盗走传国玉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望有识之士群起讨之。 吕布见宫中事了,便急忙赶回候府。 自己在外征战已有三月有余,只知道严秀丽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带兵在外,不得传召,未敢回京,以至于女儿满月,至今都未见一面。 严秀丽见夫君平安回还,喜不自胜,将女儿抱于吕布。 已经满月的女儿甚是可爱,圆圆大眼睛,小小樱桃嘴,嘟嘟小圆脸,呀呀醉人声。 严秀丽见夫君如此喜爱,自己也是欢喜无限,道:“丫丫还没有名字,只待夫君来取。” 吕布回想历史,女儿命运悲惨,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即便有,也不过是后人杜撰,实在不想她重蹈覆辙,便道:“就叫如意吧,希望她以后都能称心如意,平安幸福。” 次日,吕布先后收到马腾与张辽两分捷报,其一,长安马超大破董卓,驱赶千里,攻占四郡之地。其二,高顺于汴水大败曹操、鲍信等诸侯联军,斩敌一万,俘虏五万,曹操全军覆没,只身逃走。 吕布心中大定,经此一役,这洛阳从此当会稳若磐石,宵小之辈想来再不敢有非份之想。 即刻表奏皇帝,安西将军马腾进左将军,持节,封槐里侯。破虏中郎将马超进伏波将军,封祁乡侯,一门双侯,享尽荣耀。 又表奏张辽为前将军,持节,封晋阳侯,高顺为右将军,封九原侯。徐晃为后将军,封阳平侯。 其余诸将皆有封赏,并诏令众将,叛乱尚未平复,诸位仍需努力。 七月,秘书处会议。 陈琳对近日大事进行总结道:“曹操元气大伤,去往扬州募兵。袁绍的盟主也没当几天,联盟便因缺粮各自挑衅,后来为了地盘甚至大打出手,这不前几天,所谓联盟便土崩瓦解了。” 吕布自然知道这些,又问孙坚近况。 司马朗道:“孙坚偷了传国玉玺,在南归途中被汉室宗亲刘表所杀。其子孙策继承父业,无处可去之下,投靠了袁术,并将传国玉玺献给了袁术。” 吕布叹道:“孙文台勇猛过人,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惜贪念太重,总想着称王称霸,如此下场实在遗憾。” 杨修道:“董卓已经服诛,其家眷皆为罪人,按律当尽斩,夷三族。请大将军示下。” 吕布道:“既然董卓已死,也不必赶尽杀绝,便免了董卓家眷的死罪吧。” 原来董卓逃往金城,不过月余,便被部将韩遂砍下头颅,送往长安,同时也送来了董卓家眷五十六人。 杨修面有异色道:“祁乡侯马超上奏,求取董卓之孙女董白。” 吕布哭笑道:“看来这个董白定然非同寻常,既然孟起有意,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又问及并州近况,严松答道:“张扬迷途知返,为汴水大胜立下大功,朝廷不计前嫌,依旧拜他为并州刺史,他自是感恩戴德。” 缓了缓又道:“如今董卓部将尽都归降,凉州再无董卓之祸。只是如今各州兵力雄厚,实在隐患太深。” 吕布心知如今诸侯林立,还未接连成片,须尽快铲除,若等到他们合并一处,报团取暖,便再不好消灭了。 便令秘书处拟旨:召南阳太守袁术进京述职。 此乃阳谋,无论袁术来与不来,对他的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袁术敢来,吕布就敢将他砍头正法,送他去见老爹。他要是不来,也正和吕布心意,正好杀鸡儆猴,征伐袁术。 袁术果然不敢前来,不但上表怒骂吕布假传圣旨,还四处攻略城池,扩张势力,攻陷寿春、汝南等郡。 初平元年八月,皇帝颁下圣旨:南阳太守袁术,包藏祸心,擅动兵戈,攻伐大汉疆土。着令大将军吕布奉旨讨伐袁术。 九月,吕布领兵十万,兵临南阳郡宛城城下。 南阳无卧龙 吕布望着眼前的宛城,哭笑不得,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杀了张济。 整得现在张绣都不知去了哪里,那张济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也不知跟了谁去,好在至少不会便宜了曹操这个傻-逼。 宛城四面环山,是一座盆地城池,因像一只碗而得名。 如今袁术占据扬州,已经将治所搬到了寿春。 在宛城只留下一员守将,两千兵马。 守将叫杨瑀,倒有些忠义心肠,见到吕布大军远道而来,也不好叫人再动干戈。 干脆就降了吧! 吕布非常满意,对着杨瑀大大褒奖了一番,并表奏他为南阳太守。 杨瑀被这天降大礼,感动得涕泪横流,赌咒发誓,必定会报销朝廷,与袁术这种腐败分子划清界线。 见此去汝南路途遥远,命人于当地驻守三天,补充粮草。 次日,吕布带着成廉游历了南阳隆中的卧龙坡,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庐,门户紧锁,破旧不堪,从门缝往里张望,院内杂草丛生,檐壁结满蛛网,却并没有诸葛卧龙住在里面。 便背着双手,仰头感叹道:“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可惜佳人不在,让人遗憾啊。” 仔细想来,诸葛亮如今只是十一二岁的孩童,正跟着他的叔叔诸葛玄四处奔波。 打定主意,回去就给诸葛玄谋一个京里的差事,像诸葛亮这样的大牛,怎么能任其流落在外呢? 刚想要离去,见前方路口,有一老者,农夫装扮,五十上下,正骑着毛驴,高歌而来。 吕布见他颇有出尘之姿,想到这南阳大地卧虎藏龙,名士如云,不逊颖川,这农夫未必便不是隐世高人。 便整理冠带,上前躬身道:“先生留步。” 农夫被他打断了高歌兴致,微有怒意,不悦道:“你有何事?” 吕布今日前来,虽然未穿甲胄,但也是华服锦衣,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农夫此时却毫无敬意,果然是个不畏强权的能人异士吗?难道是黄承彦?还是庞德公? 吕布更加笃定,道:“久闻沔南名士黄承彦隐居此地,特前来拜访,未知先生可知其居所在?” 农夫面色稍变道:“你是何人,打听他干什么?” 吕布道:“我乃吕布久慕黄承彦先生才情,今日路过,特来拜访。” 农夫脸色大变道:“我不认识什么黄承彦,兰承彦,告辞!” 话未说完,便如见瘟神,打驴就走。 吕布只能苦笑,自己这名声算是臭了吗?为何前世曹操拥立天子,名人异士争相投靠,到了自己这里,便这般…真实! 吕布只好无趣的回到宛城,却被卫兵告知,荆州牧刘表前来拜访。 当初袁术盘踞南阳时,屯兵鲁阳,与荆州牧刘表争斗不断。 但袁术兵力强盛,又勾结长沙太守孙坚,威慑四邻。 使的刘表对南阳的控制名存实亡。 刘表乃是汉室宗亲,是皇帝亲命的封疆大吏,连诏书都是秘书处起草的。 他得知皇帝派大将军吕布征伐袁术,心中大喜,便亲带一万大军前来助阵,却不想宛城不战而降。 吕布会见刘表,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景升果然非池中之物,洛阳相别不到一年,便将这匪乱横行的荆州治理的井井有条,乃国士也。” 刘表微觉胃部不适,连忙挣脱,道:“大将军谬赞,荆州之地本来富足,民风醇厚,只需使其安居乐业,匪祸自消。” 吕布道:“景升擅长政事,这南阳郡如今复得,还要你一并管制。” 刘表道:“这是自然,只是南阳为京都洛阳门户,干系重大,还请大将军,觅良将驻守。” 吕布道:“我已奏令袁术降将杨瑀为南阳太守,负责南阳守卫。” 刘表惊异道:“大将军何敢如此重用降将?便不怕他存有二心吗?” 吕布笑道:“若我大汉朝国力鼎盛,政治清明,他岂会再有二心,即便有也将被众人所弃。” 刘表表示佩服,又道:“我愿出兵出将,以助大将军讨伐袁术。” 吕布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熟悉的军队加入,反倒会打乱自己的节奏。 二人寒暄良久,谈及南阳名士,刘表自然是如数家珍,显然作为洛阳士族的他,对这些名士颇为欣赏。 吕布心头一动道:“既然南阳向学之风如此醇厚,贤兄何不大办学堂,请博学之人为教习,为我大汉培育肱骨之才!” 刘表喜道:“我正也有此想法,我已拜托名士黄承彦,帮我筹划此事。” 吕布惊讶道:“兄与黄承彦先生相熟?” 刘表笑道:“家妻长姐的夫婿便是他。” 吕布连忙请他引荐,来一趟南阳,自然要把诸葛亮的周遭环境打磨一番,今后也好下手。 当晚,刘表便命人将黄承彦请了过来,与吕布相见。 当黄承彦前来拜见时,吕布与他均都愣了一下,这不就是白天于卧龙坡相见之人吗? 此时黄承彦已近换了农夫打扮,换上了士人装束,更显得俊逸。 吕布忙起身道:“原来先生就是黄承彦先生,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黄承彦面色难看,道:“大将军身份尊贵,老农受之不起。” 刘表见场面尴尬,忙劝解道:“兄与大将军认识?何以这般态度?” 吕布苦笑道:“也许先生也同旁人一般,认为我不过是一个欺皇霸权的奸佞之徒吧。” 黄承彦淡淡道:“难道你不是?” 吕布只能苦笑应对,这种事越抹越黑,别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至于真相怎样,并不重要。 刘表却分辨道:“大将军数次救皇帝于危难之中,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倒,兄何以如此认为?” 黄承彦道:“就算如此又能怎样?我就是看他不爽!” 吕布无语,道:“莫非吕布何时的罪过先生?” 黄承彦冷冷道:“你当然得罪了我,而且得罪大了。” “还请先生明言。”吕布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老家伙,他在南阳,我在洛阳,相隔百里,如何得罪? 黄承彦黑着脸道:“你可认识黄盛?” 坐而论道乎 “黄盛?”吕布惊呼出口。 这他太认识了啊,从河东小吏到并州牧,不正是他见证了黄盛的崛起之路吗? 这时从黄承彦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更多的是吃惊。 看黄承彦怒气冲冲的样子,一定是黄盛欠了他不少钱! 吕布连忙又道:“先生且放心,黄盛如今已经贵为并州牧,他欠你的钱一定不会抵赖的。” 黄承彦‘呸’了一声,道:“他欠我的债,这辈子都还不完,你与他同流合污,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吕布心道:“这下完了,这黄盛莫非睡了人家姑娘不成?可黄月英明明是诸葛亮的老婆啊,想起电视中诸葛亮绿油油的帽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心中好奇,嘴上便问道:“这黄盛究竟如何得罪了先生,能否详细说来?” 刘表也表示惊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姐夫这般动怒。 黄承彦见刘表追问,便叹了一口气道:“说了也无妨,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 又看了看吕布。 吕布一脸无奈的摊手道:“我不能知道吗?” 却还是大刺刺坐在原地,显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心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可以不说,但是不能赶我走! 黄承彦也不与他计较,长嘘了一口气,才幽幽道:“黄盛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说完,只炸的吕布目瞪口呆!而比他还目瞪口呆的是作为连襟的刘表! 刘表指着黄承彦,一脸不可置信的道:“你…你竟然偷吃,还有私生子?!” 黄承彦脸都黑了,看着刘表怒道:“黄盛是我的嫡子,你才娶了小妹没几天,不清楚情况不要乱讲话。” 刘表讪讪不已,连忙赔罪。 这时吕布方才从这句话的震荡波中醒过来,心想自己果然是主角光环,福星高照啊,这种巧合竟然都能有! 只听黄承彦又接着道:“我们家本以书香传世,以手艺谋生。历代都少有人为官为吏,到了最近几代,更是一脉单传,都需继承祖业。奈何这不孝子不过多读了几本春秋,便一门心事要做官。说什么报效国家,为民谋利。” 吕布插嘴道:“这不是挺好?我要是有这理想,我义父估计得笑着从坟里崩出来。” 黄承彦怒道:“好个屁!做官的人有千千万万,能继承我家业的却只他一人而已,你说他是不是个混帐,不孝子!” 刘表连连点头。 吕布只知道他是沔南名士,以为他只是个有才学的读书人,却不想还有什么家业,貌似还需要专人继承?不由得大感兴趣。 问道:“先生祖业是做什么的呀,难道非要有专人传承吗?” 刘表抢着道:“这个我知道,兄长家传技艺可谓鬼斧神工,善造各种精巧机关,精妙器械,小的能钻山入海,大的能吞云吐雾。” 吕布大吃一惊,以为刘表只是说笑,却见黄承彦满脸得意神色,显然自以为是啊! 忽然想到历史上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诸葛神弩,心中不由信了几分。 想他诸葛孔明整日忙着算计曹魏,辅佐昏君,连跟老婆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哪里来的时间整这些歪门邪道,一定是他老婆黄月英继承了父志,为夫君发明了这两样旷古神器。 又想到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样的苦逼,打完并州打洛阳,打完洛阳打长安,打完长安打虎牢关,如今更要千山万水来打南阳,这趟回去更是连媳妇儿的身子都没捂热,就赶着来了南阳。 不由佩服穿越的先辈们,不但有大把时间照顾后宫,还能搞科研,搞经济,挖煤采矿无所不能,真是牛比! 吕布想到这里,发现自己想远了,连忙转回正题,说道:“这事好办了,先生完全可以兼顾啊,让儿子实现理想,精忠报国,祖业完全可以让女儿继承嘛?” 黄承彦斥道:“胡说八道,祖上技艺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再说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有女儿吧?” 吕布一愣,看向刘表。 刘表连忙摇着头道:“别看我,我没说过。” 吕布讪讪道:“我猜的,像先生这样才华出众的名士,必然都是儿女双全的,这有什么奇怪吗?” 刘表不由竖起拇指道:“你可猜的真准。” 吕布掩饰着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子怎么就不能继承祖业了?” 黄承彦道:“女子生而向外,岂能传承祖业,传了岂非成了别人家的祖业了?” 吕布摇头笑道:“看来先生还是看不透事物的本质啊!难道先生仅仅只是想将手中祖业代代传承,而不想发扬光大吗?” 黄承彦道:“怎能不想,可是再想也不能想成别人家的技艺啊。” 吕布道:“先生此言差矣,如若孔圣人也像先生这般,将所有学识都藏于家中,只对后代言说,那我被岂不是连坐而论道的资格都没有了?欧冶子若将铸造技艺只传子嗣,那我大汉士兵岂非还在用青铜兵器?蔡伦造纸惠及天下,鲁班造犁造福万民。” 二人见吕布滔滔不绝,夸夸其谈,哪里像个武夫?不禁都呆住了。 吕布又道:“先生技艺固然精妙绝伦,但像先生这样代代传承下去,除非遇到惊才绝艳之辈,技艺或许会有提升,但最大的可能是一辈不如一辈,徒弟永远比不上师傅,到了子孙手中,才发现祖传的神技只是传说,和他们掌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早晚被人丢弃!” 黄承彦道:“那你认为该怎样做?” 吕布道:“我认为,先生应该抛弃传男不传女的陋习,甚至应该广收门徒,最好是建立专业的学堂,将技艺传遍天下,这样总有惊才绝艳之辈涌出,至少能集众人之力,相互借鉴,才能使这门学问发扬光大。” 黄承彦面有异色的道:“你认为这是一门学问?” 吕布道:“当然,试想如今先生造一支箭可以射一人,待到若干年后,先生的技艺趋于大成,一支箭便可以射下一座城池,甚至一个国家。试问,这门学问谁敢小视?” 黄承彦目视吕布,眼中流光四溢,神情不可言说。 夜战四芒山 吕布见刘表、黄承彦目光迷离,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心中暗道:若论吹牛比,在这大汉朝,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呵呵! 黄承彦解开心结,心情也好了起来。三人谈笑风生,谈到建校治学的事,倒有意气相投之感。 本来刘表设想学堂只开设论科与数科,今日听了吕布言论,大感惊奇,便加了选修的工科。 吕布道:“我认为还应该加上兵科,我大汉男儿,岂能文文弱弱,无缚鸡之力!” 二人拍手叫好。 在宛城驻守三日,大军准备妥当,渡过淯水,直抵古城。 古城城小,不过是汝南卫城,兵少将寡,吕布兵锋到处,守将尽皆败逃。 当夜,大军于古城休整,正与众将议事,忽闻令兵来报,汝南有使者前来递送战书。 吕布嗤笑道:“两军阵前相交,只管打杀便是,尽整些没用的。” 取了战书细看,却是曹操手笔。 战书言道:操与大将军自关外一决,已有数月,久慕将军神姿。今日将军兵发豫州,却不顾黄巾余毒,实乃因私利而忘国家。今得袁兄相请,操特领兵十万,前来调停,若将军退兵,则国家幸甚,豫州幸甚! 吕布看完战书,只气的五内俱焚,将战书撕碎,怒骂道:“曹操奸贼,竟敢胁迫于我,来人,将来使斩首示众,即刻兵发汝南。” 贾诩连忙劝谏道:“大将军切莫动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曹操先礼后兵,我们斩了使者,岂不失了大义,授人口实!” 吕布余怒难消,却还是依了贾诩之言。 贾诩又道:“曹操上月大破黄巾于青州,收纳降卒三十余万众,妇孺百姓更不计其数,其甄选精壮,号称二十万青州兵,又得颖川名士荀彧、程昱、郭嘉之辈相助,兵锋之盛,无人能及啊。” 这些吕布当然知道,早有洛阳司马朗送来诸侯信息。 曹操得济北相鲍信相助,大破青州黄巾军,威震青州,又得张邈等人奉迎,入主兖州。 袁绍取代韩馥任翼州刺史,刘备取代陶谦任徐州牧。 一时间中原大地群魔乱舞,各分天下。 吕布虽然早知道这些信息,这时再听贾诩说起,还是气得咬牙切齿,本以为自己马不停蹄,攻陷南阳,再图豫州,能占得先机。 未成想各路诸侯也都没有闲着,处处不落人后,各自攻城掠地,显然都已成了气候。 吕布平复心绪,问计贾诩道:“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贾诩道:“曹操远道而来,先礼后兵,我等当回复信约,好言答复,已慢其心,待其放松警惕,再去攻城,必可破之。” 吕布从了贾诩建议,回复曹操,答应给他脸面,即刻撤军。 待使者走后,便即点齐兵马,带齐佐将,杀奔汝南而去。 眼见将到汝南城下,前方突显火光数十里,一将持戟,迎面而来,大叫道:“我乃豫州纪灵,吕布快来受死!” 数万兵马奔腾喧嚣而来。 吕布也不回复,自命徐晃、郝萌带骑兵战阵左路掩杀,又令高顺、臧霸掩护右翼,自带成廉、曹性等人领五万中军迎战纪灵。 纪灵兵少,与吕布交手不过三合,便败下阵去,往后奔逃。 吕布岂能放他走脱,一路紧追不舍,纪灵慌乱中,一头窜进四芒山小道,沿山而上。 吕布大喜,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进,地狱无门尔偏来!逃进山中,岂非自寻死路? 遂领兵急追,刚至山脚,忽然山上滚石落木沿山而下,飞箭流疾迎面而来。 山中竟有伏兵,吕布不慎,损失许多人马,急忙下令撤退。 又闻身后喊杀震天,却是袁术大将张勋、雷薄引兵夹击。 吕布又转头迎击张勋,张勋自不能敌,不过数合,败逃而去。 吕布正要追击,却有身后纪灵又领兵下山攻来。急忙回兵迎战,纪灵又复败退山中,而身后又有张勋杀来。 吕布一时陷入拉锯战,左右相交,疲于奔命,不由气的捶胸顿足。 这时却有令兵来报,曹操大将于禁领兵五万,偷袭我军身后,我军高顺部兵力悬殊,陷入苦战。 吕布大惊,再不顾纪灵、张勋二人,撤军援救高顺。纪灵、张勋趁机追杀,斩杀吕布兵校无数。 吕布断尾求生一路回赶,见曹操大将于禁正指挥军队,将高顺部紧紧包围,又惧其陷阵营战阵威力,也不入阵,只在外围设强弩硬弓无数,几番齐射下来,高顺军死伤惨重。 吕布大恨,领军掩杀身后,待于禁警觉,已为时晚矣! 吕布持画戟直刺于禁,携带奔雷之势,于禁不能挡,只一回合,便被斩翻马下。 左右亲兵上前,将其捆绑俘获。 于禁副将吕虔、李典急忙领军突围。 高顺见吕布来援,便令陷阵营围杀曹操大军,曹军被前后夹击,陷入苦战。 这时又有喊杀声自东而来,却是追击而来的袁术大将纪灵、张勋二将,合兵一处,杀向吕布身后。 而吕布的左路突击军徐晃也回援而至,杀向纪灵大军。 一时间群魔乱舞,万马奔腾,锣鼓喧天,哀嚎遍野,狼烟烽火冲天而起,映红整个苍穹。 大战直到天亮,曹操亲自领兵来援,吕布才下令撤退。双方均是人困马乏,死伤惨重,各自撤回本部休整。 吕布回营,清点人马,原本的十万大军只剩不到六万! 此战损伤惨重,兵力大减,锐气尽失,再不能将袁术一举而破。 才发现这天下诸侯,没有易于之辈,自己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休整数日,也不见袁术、曹操前来攻打,想来也是伤亡惨重,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又过两日,吕布命臧霸、郝萌前去掠阵叫战,但袁术、曹操却死守营寨,不予理会。 吕布叫阵两日,又无力强攻城池,只得悻悻而归。 是夜,贾诩谏言道:“袁术、曹操互为犄角固守,而我军伤亡惨重,无力强攻,再加上在此耗费多日粮草将尽,不如尽快撤军,再图良机。” 次日清晨,吕布便领兵西归,回军南阳。 再过淯水,不觉感慨良久,来时踌躇满志,归去意志消沉。 此战无功而返,枉送了将士性命,一时内疚莫名。 满城带甲兵 大军渡过淯水,留臧霸领军五千驻守潘阳,命高顺、贾诩率领大军撤回,并押送俘获将领于禁入京。思家心切,吕布自带徐晃、成廉及五百亲军飞马奔回洛阳。 众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洛阳永宁县境内,离洛阳不过半日路程。 进入永宁县城,却发现气氛异常诡异,如今不过傍晚时分,暮色还未降临,只有夕阳半残,红云似血。 永宁街道空无一人,没有半点声息,仿佛一座死城。 吕布暗觉不对,举手示意众人止步。清风徐来,隐隐有金甲碰撞之声夹杂其中。 吕布勒马观望,以神色示意左右,徐晃、成廉会意,回马叫道:“有伏兵,快撤!” 话音未落,城门砰然关闭,四面八方火光炸起,喊杀之声骤响,在宁静的县城中直冲云霄,震人心脾。 无数甲兵从四周街巷涌出,皆身着重甲,黑布蒙面,叫嚣着奔杀而来。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拥堵在街巷宅道,叫吕布众人无处可逃。 吕布心中惊怒,此时城门关闭,城墙街巷满是甲兵,后退不能,唯有向前才有可能突出重围,挣得一线生机! 吕布画戟前指,勒马人立而起,暴喝道:“跟我杀!” 徐晃、成廉紧随左右,五百亲兵亦随声附和道:“杀!杀!杀!” 吕布一马当先,杀进人群之中,如虎入羊群,画戟到处,非残即死。 徐晃、成廉掩护左右,但周围甲兵蜂拥而来,簇拥在拥挤的街巷之中,众人举步维艰,要想突出重围,谈何容易? 甲兵人多,又悍不畏死,每每以身犯险,以命相搏,不过片刻,吕布的五百亲兵就死伤过半。 这时,城墙、楼宇之中飞箭强弩席卷而至,如狂风暴雨,竟不惜本方甲兵性命,无差别射杀众人。 吕布心惊,这竟是死局,数千甲兵,尽皆死士,不惜同归于尽,何等壮烈,究竟是谁要害自己? 吕布不及细想,只能勇往直前,向前冲杀。 众甲兵根本不避箭疾,冒着箭雨向众人杀来,而吕布等人却不仅要格挡箭雨,还要上前杀敌。 成廉见甲兵紧追不舍,攻杀身后,防不慎防,叫道:“护卫君侯先走,我来断后!五十步后叫我!” 双戟并出,杀入甲兵重围之中,双戟一刺一人,例无虚发,转眼杀翻十几人。 等众人冲出重围时,五百亲兵竟只剩下十一二人! 回身只见成廉身陷重围之中,背中数箭,全身鲜血直流,犹自咬牙挺直身躯,左右斩杀。 徐晃高喝道:“已五十步!” 成廉这才又杀翻数人,夺路奔逃而来。 身后甲兵紧追不舍,众人也不敢停留,穿过永宁县城北门,亡命奔逃。 深夜时分,众人方到洛阳南门,叫开城门。城门守将乃是张辽亲卫出身,自任认得吕布,不敢迟疑,开门放了众人进城。 就近找了医馆,砸开门户,医者不敢多说,为成廉与一众受伤亲兵做了包扎治疗。 成廉身中数箭,幸亏甲胄护身,弓箭入体未深,没有伤及脏器,只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中。 吕布凝视取出箭头,镀金其表,雕龙其上,甚是熟识! 严秀丽今日只觉得莫名的心惊肉跳,总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头,郁郁难平,只有定定的看着熟睡的吕如意,看她神似夫君的眉眼,方觉稍稍心安。 出神良久,隐有倦意袭来,忽听前院喧哗之声骤起,忙叫了左右女仕随行,前往前院探看。如今夫君出征在外,偌大的安邑侯府,自需要她一手操持。如此深夜喧哗,必有大事发生。 行至前院,只见卫兵上下奔走,四下灯火如昼。 日思夜想的夫君正端坐正堂,与父亲严松说话,如今父亲搬入侯府同住,倒也方便了许多。 远远看着夫君遍身都是血迹,战甲多处破损,尤其一片血迹正中眉心,看上去分外骇人。 虽然人在眼前,看上去安然无恙,却还是不由的内心绞痛,泪如泉涌。 再顾不得威仪,轻拭眼角,行至堂中,问安父亲问安君侯。 严松见女儿前来,便起身道:“奉先不必忧虑,此时蹊跷,待明日我们再与众人讨论,今日便歇了吧。” 又对女儿说道:“你夫君鞍马劳动,你且仔细照料。” 说罢,便招呼一旁的徐晃等人离去。 严秀丽答应着,送了父亲去往别院休息。 回来见夫君犹自端坐出神,行至身前坐定,看他满面血迹,不觉又是心痛,道:“你可受了伤?” 吕布见她神情凄苦,安慰道:“并没有,你的夫君英雄盖世,谁人能伤?” 严秀丽却更是伤心,取了丝绢擦拭夫君脸上血迹,犹自流着眼泪。 吕布捉住她的手,道:“这都是别人的血,你且不要近身,我身上煞气太重,待我清洗一番再亲热不迟。” 严秀丽含泪点了头,和夫君回了后院,命人准备了热水。亲自为夫君宽了衣靴,擦去脸上血迹。 吕布泡在浴桶之中,舒适的温度刺激着全身的神经,爱妻在身后为他擦拭身体,只觉温馨满足,整夜拼杀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不觉倦意袭来,竟在浴桶中睡去。 严秀丽为夫君擦拭身体,检查全身并无损伤,方觉心安。 叫他出来更衣,却不见有动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叫了几声都毫无反应。 这可愁坏了严秀丽,吕布身高九尺,身形健硕,全身都是肌肉,足有两百余斤,单凭自己可搬不动啊。 让卫兵来搬又有损君侯威仪,这可如何是好? 只好抓着他的手臂,猛力摇晃,并唤其醒来。 吕布睡梦之中正与敌人厮杀,左进右出,无人能敌,忽然有一敌兵竟然欺身而上,抓着他的手臂猛拽,他如何能够容忍,使力一拉,便将敌人拉了过来,提起碗大的铁拳,便向敌人面门砸去。 严秀丽正自摇晃夫君手臂,只觉一股猛力来袭,自己全无力抵抗,噗通一声,便被拉入浴桶之中,未及惊呼,夫君碗大的铁拳便迎面而来,她能做的就只能紧闭眼睛,缩身在夫君胸前,双手乱抓,正抓到一物,硬如钢铁,想拿起防御,却怎么也拔不动。 等待良久,不见铁拳落下,睁开一只眼睛偷视,见夫君正一脸暧昧的看着自己。 惊梦识初心 吕布看着正缩在怀中的娇妻,见她只睁了一只眼偷偷张望自己。 发丝打湿,紧贴在香颈桃腮, 衣裙入水,更显出曼妙玲珑。 眉头轻蹙,一腔愁绪惹人怜, 朱唇轻启,有若仙露待君尝。 尤其是她竟然双手拽着自己的关键部位不放,吕布不由失笑道:“夫人何以这般心急?” 严秀丽听夫君调笑,还未回过神来,但觉手中之物似有异动,细细思量,才知此为何物。 一时如遭雷击心肺,面色赤红过耳,急忙松手,便要夺路而逃。 吕布岂能让她如愿,将她拉入怀中,笑道:“夫人既然入水,不如同洗同洗如何?” 严秀丽虽然羞赫,但终究已为人母,便也任由着他捉弄,一番温存自不必说。 严秀丽沉沉入睡,但吕布却如何都不能睡去,回想今日遭遇,越发疑云重重。 究竟是什么人派了那么多死士来截杀自己,谁又有这个能力培育这么多的死士而不被人知? 次日一早,吕布要去觐见皇帝。 由于成廉重伤,吕布便只带了颜一随行。清晨的洛阳街市门可罗雀,没有半个人影。 当吕布走上长长的宫道,秋风拂面,竟让人打了个冷颤。忽然想起昨天傍晚的肃杀之气,正与此刻相同! 走到半途,吕布忽然若有所思,转身回到宫门,对还在宫门守候的颜一,掩耳轻诉几句。 颜一并不迟疑,打马飞奔而去。 今日的皇宫与往日似乎大有不同,三步一哨,五部一岗,尽都是些陌生面孔。 方一进大殿,大殿外门便已被关闭,六名精装的宫门卫士持刀把守。 吕布不以为意,迈步就要进正殿,却被两名卫士拦下道:“请大将军交出佩剑!” 吕布冷哼一声,自不理他,往前疾走,两名卫士抽刀拦于身前大叫道:“请大将军交出佩剑!” 吕布被气笑了,道:“我是大将军吕布,有皇帝圣旨,可带剑上殿。” 卫士道:“今日不可。” 吕布道:“今日当真不可?” 卫士持刀道:“自然不可。” 话音未落,吕布已一剑斩断此人咽喉,卫士只以双手紧按喉部,发出咯咯之声,转眼翻身倒地,抽搐不已,鲜血流满一地。 另几名卫士面无人色,只吓的连连后退。 吕布出手极快,剑上未沾血迹,还剑入鞘道:“此人违抗圣旨,已被正法。” 再不理会众卫士,迈步进了大殿。 几名卫士,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吕布踏阶而入,走进大殿之中,大殿内众臣齐聚,比任何一次早朝都来的齐整,各自神色诡异的朝着他望。 不理众人目光,自行至皇帝下首坐定,只待皇帝前来。 这时,一名卫士飞步而入,在光禄勋郑公业耳边低语。郑公业眉头紧皱,只望着吕布不语。 这时,皇帝自后殿而入,见吕布端坐下方,一脸局促表情一览无余。 众臣见礼,吕布只端坐不动。司徒黄琬怒斥道:“大将军何以见圣驾不拜?” 吕布只淡淡道:“请皇帝见谅,臣昨日被奸人刺伤,不便见礼。” 皇帝道:“无妨,众卿入座。” 众臣方坐定,便有司隶校尉杨瓒表奏道:“皇上,臣要参劾大将军吕布勾结朋党,祸乱朝纲,意图谋反之罪。” 又有尚书张种上奏道:“臣要参劾大将军吕布作战不力,枉送将士性命,应以军法处置。” 光禄勋郑公业亦上奏道:“臣要参劾吕布,持剑上殿,枉杀宫卫性命,有弑君嫌疑。” 执金吾士孙瑞上奏道:“吕布目无君王,欺皇霸权,协兵自重,意图谋反,当处以极刑,夷三族!” 几人连番上奏,气势汹汹,网罗罪名,竟要致吕布以死地! 皇帝端坐未动,只是道:“大将军有何话说?” 吕布起身行至殿下,凝望众臣,冷笑道:“还有谁?一并讲来!” 众臣一时窃窃私语,无人再敢发声。 吕布从袖间取出三枚箭头,丢于士孙瑞面前,道:“执金吾可识得此物?” 士孙瑞拿起细看,道:“此乃我北军禁卫专用箭疾,我岂能不识?” 吕布道:“你识得就好,我昨日经过永宁,遭遇匪徒袭击,用的正是此箭!” 士孙瑞大惊失色。 吕布道:“想不到执金吾率领的北军禁卫竟然如此英勇,本侯佩服之至。只是…” 转头看向皇帝接着道:“士孙瑞身为皇帝亲卫,玩兵弄权,妄图弑杀重臣,传皇帝令,斩其头,夷三族,尽削其首,游街示众。” 说罢,一剑斩断士孙瑞头颅。 满朝大臣一齐惊呼出声,小皇帝更是吓的瑟瑟发抖。 郑公业起身纵向一侧,叫道:“众人都亲眼目睹了,吕布大殿行凶,意图谋逆,人人得而诛之!禁卫听令!” 说罢看向大殿正门。 然而等待良久却毫无动静。 吕布轻笑道:“不如我替光禄勋叫人,听我将令!” 大殿诸门尽开,无数卫兵手持短刀而入,不拜君王,只拜吕布! 正是张辽统辖的皇城守卫军。 吕布道:“光禄勋士孙瑞、尚书张种、司隶校尉杨瓒蛊惑皇帝,祸乱朝纲,传令削首示众,夷三族!” 三人被卫兵拖了下去,口中犹自叫骂不已。 吕布行至皇帝身前,皇帝只吓的往后缩。 吕布将皇帝从肩提起,环视众臣,道:“诸位不是天天骂我是奸臣,我岂能受此不白之冤,今日我便做一回奸臣,叫尔等看看如何?” 说着便将皇帝扔下,自坐在龙椅之上。 众臣惶恐莫名,莫敢相视。 吕布心中却忽然涌现一股悲凉,想自己为皇家出生入死,几次三番命悬一线,到头来,竟抵不住几个奸人的谗言,可怜了一腔忠君报国志,尤为可笑。 悲怆来袭,一时竟忍禁不住,悲声痛哭起来。 正哭间,忽听耳畔有人柔声呼唤,回首望去,却是爱妻严秀丽,正目光关切的看着他。 时空变幻,原来竟只是一场梦。 吕布躺在床上,心中悲愤犹自不散。 严秀丽轻抚夫君胸膛,柔声问道:“夫君何以梦中痛哭?” 吕布道:“可能是看清了一些心中的执念,今后将再不受其羁绊。” 偷得半日闲 清晨,吕布带兵进宫,置换宫卫,持剑上殿,朝堂众臣噤若寒蝉,莫敢不从。 面对如山铁证,皇帝挥泪斩了爱将士孙瑞,光禄勋郑公业被以“似有图谋”之罪羁押候审。 朝堂散尽,皇帝与大将军对视,静寂空宁,几闻帘动之声。 皇帝忽然笑道:“大将军动若雷霆,真是叫朕吃惊呢。” 吕布淡淡道:“为陛下扫除奸佞,臣在所不辞。” 皇帝道:“永宁之变乃是朕下的旨意,大将军知道吗?” 吕布道:“臣知道。” 皇帝道:“大将军算无遗策,能预知未来,无端让人心惊。” 吕布道:“陛下心急了,臣本非此间之人,对此间权势并无眷恋,若非时事逼人,臣更愿做一名小将,冲杀于阵前。” 皇帝面带异色道:“难道大将军果真如自己所说,是天神下凡?” 吕布想起当年,救驾于邙山脚下,自己对着当时还是陈留王的皇帝,说的那一番话,曾预言其将为天下之主! 不由失笑道:“臣随口之言,不想陛下还能记得。” 皇帝却正色道:“如果大将军能再次预见一件大事,朕便从此信了大将军,与卿同舟共济。” 吕布见皇帝说的郑重,苦思冥想脑中史料,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料定来年初春,陛下可不费一兵一卒尽得兖州之地。” 皇帝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如今曹操兵将无数,名士如云,岂会轻易让出大本营所在的兖州之地?” 吕布也不辩驳,只是淡淡道:“请陛下拭目以待。” 出来宫廷,司马朗却已在宫门守候。 司马朗不是一个人在等他,还有一辆马车,没有马夫的马车。 吕布见他鬼鬼祟祟,似有图谋,道:“伯达行事何以如此诡异,莫非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司马朗跳上马车车夫位,笑笑道:“君侯请上车,如今君侯办成大事,便随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便知。” 吕布坐上马车,只觉马车一路向北,走了半响,竟还未到。马车愈加颠簸,好似出了洛阳城。 吕布掀起车帘,只见窗外树木繁多,红叶似火,马车正行走在山路之上,压得路上零落的枯叶沙沙作响。 便问司马朗道:“伯达,我们到底要去何方?” 司马朗答道:“这里是北邙山,这山上有一座休闲山庄,乃是德祖家的产业。德祖明言,君侯此番入宫,必定惊心动魄,边让我来接了君侯,闲适心情。” 吕布轻笑,道:“德祖果然是个妙人,想法与常人大有不同。” 马车又走了半响,直到山腰才停了下来。 司马朗引着吕布经过山涧小桥,绕过密林环绕的坳口,眼前风景豁然开朗。 数座伟岸的亭台楼阁隐秘相连,藏迹于山林之中,红叶似火,映照其中,更显金碧辉煌。 吕布行走其间廊道,发现竟还有人工的湖泊,自有各色鱼虾游戏其中,正在这无数亭台楼阁之下。 再往里去,却是一片人工草地,平整广袤,杨修、陈琳正和几个侍卫在草地上玩着蹴鞠! 司马朗正要招呼众人上前拜见,却被吕布抬手阻止,道:“不在朝堂,不必拘于礼节。且看他们玩耍!” 场上众人正玩的火热,只见鞠球从空中来回飞舞,众人或用肩膝,或用头脚,将鞠球来回传递,技艺娴熟,令人赞叹。 忽然一名侍卫将鞠踢跐,鞠球径向吕布飞来。 吕布大喜,迎球一脚,却踢了个空,鞠球直落于脚下,令人尴尬。 场上众人这才发现吕布到来,连忙跑来拜见君侯。 吕布免了众人之礼,众人稍做梳洗,方聚集于亭台之上。 吕布见众人坐定,便单刀直入问道:“诸君请我到此应该不会只是踢球玩耍之事吧?” 众人相视一眼,杨修神情锐利地道:“如今君侯掌握寰宇,群臣折服,何不更进一步,位加至尊!” 陈琳、司马朗附和道:“正该如此!” 吕布见三人神色紧张,无语笑道:“诸君不必试探于我,我无意加祸皇帝,如今管控宫门,只为自保而已。” 杨修长叹一口浊气,道:“君侯此言当真?” 吕布道:“我曾于义父灵前立誓辅佐皇帝,若有违反,天诛地灭。” 三人互相对视,似各下决定,附身拜倒,杨修道:“君侯忠义之心昭昭,我等愿追随主公,匡扶汉室!” 吕布大惊而起,听起三人唤他做主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东汉末年兴起的两重君主制,皇帝为君主,主公为君父,大多名臣名将孝忠主公远甚于皇帝。 背弃皇帝丢官弃爵,背弃主公定为众人唾弃,一旦认作主公,则必会生死相随。 吕布扶起三人,竟语音哽塞,道:“三位皆乃人中龙凤,布何德何能受诸君抬爱。” 司马朗道:“主公莫要自谦,武功韬略,忠义勇武,能如主公者,凤毛麟角。能手握乾坤而知畏惧者,更难能可贵。我等拜服,愿供主公驱使。” 吕布大喜,回身端起桌前茶杯,道:“此处无酒,当以茶代酒,敬此杯以诸君!” 陈琳忙道:“主公且慢!此茶已凉,不如取来好酒,备了酒菜,众人齐饮,岂不尽兴?” 吕布凝视茶杯,见茶水清澈见底,果然没了热气,道:“也好。” 杨修命人撤了旧茶,上好酒菜,此时又恰逢饭时,众人吃足酒菜犹不尽兴。 杨修道:“来时偶见山脚处,有大片的秋菊,开的正好,我等陪主公同往赏菊如何?” 众人策马下山,来到山脚,果然见菊花如葵,正开的艳丽,占地数十亩,品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显然是人工栽种,正有一行少女侍者,头戴斗笠,轻掩面纱,行走其中,甄选采菊。 此时,杨修打马不慎,误入菊园之中,踩坏珍品无数。 采菊侍者闻得异动赶来两三人,见菊园损坏,内心大急,其中一人更是惊呼出声,“哎呀,十丈垂帘被毁,这可如何是好?” 空山有佳人 此时杨修已经将马骑出菊园,听闻踩坏的竟是绝世珍品‘十丈垂帘’,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此花一朵价值千金,如今自己踩坏了一大片,就算自己砸锅卖铁,把老爹卖了也赔不起啊。 不由心中惴惴不安,见对方没有注意他,打马便逃了出去。 几个狐朋狗友何等默契,各自紧随而上,不干于后。 便只剩吕布一人驻马而立,不明就里,目瞪口呆。 那名采菊侍者见罪魁祸首逃之夭夭,急忙奔来,抓住吕布的马缰,生怕他也跑了。 侍者娇叱道:“这位大人,你的部下踩坏了我家菊花园,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逃了,太下作了吧?” 吕布从皇宫出来,便被司马朗截道而来,自然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金印紫符,超一品大员的行头,懂行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 吕布见她面纱遮脸,语音娇嫩,却颇有见识,而且杨修确实踩坏了人家的菊花,这的确是一个猥琐的事实。 便道:“对不住了,这菊花我赔你就是了。” 侍者嗤笑道:“你赔?你赔的起吗?这十丈垂帘乃是绝世珍品,每朵价值千金,有价无市,全国也没有几朵,你怎么赔?” 吕布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几个货跑的飞快,敢情这菊花镶了金边,这般名贵,这可坑苦了自己。 看着侍者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忽然心生一计,指着侍者脚下惊叫道:“看,大老鼠!” 侍者听闻,只吓得抱头尖叫,拔腿四跳,再顾不上阻拦吕布马匹了。 吕布见机策马崩腾,一溜烟,如飞而去。 一旁的两名侍者阻拦不及,追出两步,只气得顿足不已。 一名侍者回身叫道:“貂蝉你别跳了,哪里有老鼠,明明就是人家唬你的。你没拦住贼人,叫他逃了,司空大人问起,可该怎么说才好?” 貂蝉最怕老鼠,此时犹自心惊,闻言没好气地道:“这有什么难,你将断花埋了,待司空大人问起,就说是被老鼠吃了。” 两名侍者面面相觑,道:“这样也行?” 貂蝉道:“有什么不行,我都被老鼠吓坏了,再吃几朵花有什么稀奇?不过就是些花草,若当真贵重,岂会种植于荒郊野外?” 貂蝉与两名侍者收拾了残菊,关上篱墙,会同远处几名侍者,将采的菊花汇总,选品相较好的珍品装载,自回了司空府。 貂蝉将采回菊花尽数插好,以免败了颜色,自出花园。 却见司空王允独坐凉亭之中,独自饮酒叹息,情形孤苦难言。 貂蝉幼时流落街头,几近饿死,若非司徒大人收留,早已是孤魂野鬼。 此时见王允神情悲愤,独自长叹,便壮了胆子上前道:“大人何以悲叹?” 王允正自垂泪,忽闻人声,恼羞成怒,道:“贱婢如此大胆,岂敢偷窥主上!” 貂蝉一惊,连忙跪地道:“婢岂敢偷窥主上,只是见大人心绪不悦,必有大事烦忧,婢自幼流落,幸得大人收留,恩同父母,虽死难报万一。若能为大人所用,貂蝉万死不辞。” 王允见她语气诚恳,胸怀壮烈,不逊于男儿。 叹道:“我正有一事,可能只你可以成事,且随我来。” 貂蝉跟随王允回到府院,进了书房。王允摒退左右,俯身跪倒在貂蝉面前,叩首便拜。 貂蝉大惊,急呼道:“大人何故如此?” 王允道:“此事危难,唯有你尚有可能成功,你可愿意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 说完,泪如泉涌,叩拜不止。 貂蝉连忙跪倒相扶,道:“无论何事,但凭大人驱使,貂蝉万死不辞。” 王允这才起身,擦拭眼泪,才道:“如今天子蒙难,百姓凄苦,奸臣吕布,把持朝中权柄,杀大臣如屠猪狗,待皇帝如待私奴,封锁宫禁,即将篡位。怎奈吕布骁勇无双,满朝文武百官,无计可施。貂蝉才貌双绝,为人倾倒,我有意将你予他为妾,你可寻找时机,要他性命。若除去此贼,则天下安矣,百姓安矣。” 貂蝉道:“我愿舍此身一试,必叫大人如愿。” 王允道:“若事情败露,我将被夷三族。” 貂蝉道:“大人放心,此事不成,我必将死于乱刀之下。” 却说吕布落荒而逃,狂奔数里,方觉心安。 回想方才之事,暗自脸红不已,一路未见杨修等人,想来也是羞于见人,回家思过去了。 正行间,忽见数骑迎面而来,为首之人竟是皇帝心腹董承。 这董承为董太后胞弟,董太后死后归附董卓,如今董卓身死,他便又投奔了皇帝,皇帝自幼得董太后养育,自然对董承格外信任,事他为国舅。 此时见他匆匆外出,吕布颇感惊讶,遥呼问道:“国舅何往?” 董承原本想装作没看见,擦肩而过的,这时只好硬着头皮,驻马答道:“陛下有命,叫我去宣召刘备进京述职。” 吕布奇道:“宣召刘备,派信使前往即可,何须国舅亲往?” 董承道:“大将军不知,这刘备据说是中山靖王之后,陛下见皇室式微,有意认亲,特让我亲去。” 吕布点头道:“那便快去,莫误了皇帝大事。” 董承如蒙特赦,带了随从,如飞奔去。 吕布骑马缓缓回城,却总觉哪里不对,待到城门处,方才恍然大悟,去刘备所在的徐州从东门出即可,董承何以南辕北辙,自北门而出? 未及深想,方一回城,见高顺、徐晃联袂而来,押送数口大木箱,二人见吕布骑马行来,各自一愣,才上前行礼。高顺道:“君侯不是被困在山脚,怎么在这里?” 吕布道:“谁说的我被困了?” 高顺道:“是主事杨修说的,他说君侯被困在山脚,让我们搬空了侯府金库,前往赎人。” 吕布大恨,道:“他叫你搬你就搬?我的钱是弹弓打来的么?” 高顺一脸无辜,也不知哪里不对。 徐晃也是不知所措。 吕布暗道:“两个呆子,被杨修耍了,还不自知。” 再回到府中,贾诩等人已随大军抵达洛阳,高顺将大军驻扎夕阳破大营,自己前来报备。 俘将于禁拒绝投降,吕布一时无计,将他关进了廷尉大狱,希望他在里面冷静冷静,认清现实。 名士自风流 王允立即开动了他的计划。 首先自然是取得吕布的信任,至少是好感。于是,只要是吕布近来表奏的大小事,他都表示坚决支持。 比如任命钟繇为司隶校尉,高柔为光禄大夫。 比如镇压太学生闹事,严控朝野风评。 比如增设国立学堂,扩大生源规模。 还有更可笑的屯田兵制。 过分的迁就让吕布产生了警觉,无事献殷勤,绝对非奸即盗! 果然,没几天王允便亲至侯府拜见,请求吕布过府一叙。 吕布素知王允城府深沉,绝非等闲之辈。 历史上正是他谋划了董卓之死,那时的吕布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 今生,虽没有董卓称霸,却有丁原、吕布前赴后继。 此人一直隐藏于幕后,甚少出头,现在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出手了! 是反间计?还是美人计? 正逢良辰美景,岂容夜莺独唱! 既然司空抛来好意,若自己不上,岂不误了风景,枉费了他人一片心意? 吕布如约赴会,带齐兵甲卫队百余人,车骑无数,浩浩荡荡而至。 王允亲自迎候于府门,拜迎吕布入府。 吕布随王允进府,自有成廉安排护卫,如今成廉伤势大好,自然更得吕布信任。 府院清静雅致,楼宇花草,皆有诗意,阁亭院落,各有乾坤,果然是名士自风流。 行至后堂,传上酒菜。二人寒暄良久,各自装模作样。 吕布道:“司空一向清高孤傲,何以也落入了俗套,同我这武夫为伍?” 王允笑道:“大将军内聪外秀,表里如一,乃是少见英雄,老夫阅人无数,唯大将军,当属第一。” 吕布哈哈大笑,道:“听闻司徒近日新认养女,名曰貂蝉,才貌绝世无双,何不请来同座,以助酒兴!” 王允听得此言,如遭雷击,认女貂蝉,乃是绝顶机密,自认从未对外人言道,何以吕布先知?难道吕布眼线竟已深入府内? 惊疑不定,唯有干笑道:“老夫遵命!” 遂命人放下珠帘,接貂蝉进堂,只见貂蝉轻摇香足,款款而来。 至堂间起舞,一时如惊鸿乍起,一时如浮云飘零,衣袂翻飞,身形曼妙,让一同齐舞的侍女,尽失颜色。 吕布隔帘相望,虽早有准备,亦觉心惊肉跳。 美人如此精致,如若不娶,岂非暴殄天物?可明知此乃毒物,专为自己性命而来,此番艳丽,正如蛇信,无端让人心惊。 王允见吕布果然急色,只盯着貂蝉不放,心中大喜,道:“此女正是貂蝉,乃是府中歌姬,与我情同父女。” 吕布见貂蝉舞毕,意犹未尽,叹道:“果然是神仙般的人儿,如今几岁?” 王允道:“年正二八。” 吕布暗道:这王允还算没有亏待貂蝉,小小年纪,发育的这般好。 貂蝉一曲舞罢,于一旁候立,偷视大将军吕布,发现他竟然是几日前踩了菊花逃逸之人。 暗自鄙夷,原以为大将军吕布威名传天下,必定是个慷慨激昂之枭雄。 此时见他面目猥琐,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不觉失望透顶,心道:果然奸臣无俊相! 王允道:“我有意将此女献上,不知大将军肯容否?” 吕布早有计较,故作大喜状,道:“司徒如此慷慨,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王允道:“貂蝉能得大将军垂爱,也算她福源深厚了。” 当即命人将貂蝉送入侯府。 吕布却道:“司徒不忙,我这便走,与貂蝉同去。” 王允见其色急的样子,更觉欢喜,便即恭送大将军。 吕布大步走出,牵了貂蝉小手,将她搀扶上车。 马车徐行,车内寂静,貂蝉见吕布正盯着自己看,眼中闪着寒光。 不由心惊问道:“大将军何以这般看我?” 吕布道:“你准备如何杀我?” 貂蝉大惊,跪倒在车内,道:“义父将貂蝉献于大将军,是希望我能够尽心侍奉,为大将军解忧,大将军不喜便罢,何必羞辱于我!” 说罢,俯首车帐嘤嘤而泣。 吕布见她演地真挚,将她一把捉来,扼其咽喉,狠狠道:“我早有线报,王允欲使美人计谋害于我,你若承认指证,我许你富贵一生,不然你必与王允陪葬。” 貂蝉被掐的几乎断气,出不得声,只是张口,不闻语声,流泪不止。 吕布见她可怜,将她推倒道:“你还不招来?” 貂蝉只是伏车大口喘气,猛咳不止,良久才顺过气,抬头哭道:“义父一片诚心,却得大将军如此污蔑,貂蝉虽出身卑贱,尚有廉耻之心,不敢诟陷父亲而独活。如今身陷不白之冤,唯有一死,以明心志!” 说罢一头撞在车辕之上,一声嘣响,貂蝉已瘫卧车辕,一动不动。 鲜血滑落娇颜,似魅似鬼,让人心悸。 成廉驾车,闻得声响,没敢多嘴一句。 吕布冷眼旁观,见貂蝉竟如此冥顽不灵,一时也无计可施。 上前一探生死,但觉还有一息尚存,若有若无。 此时已行到侯府,吕布见她将死,颇为可怜,命人将她抬入侯府厢院,也未请府医照看,由她自生自灭。 吕布算计未成,攻坚未破,也是气恼不已。本想连唬带诈,让她露出马脚,指证王允,谁知她竟这样冥顽不灵!还是小看了古人的忠心。 径往书房,刚坐定,岳父严松便匆匆而来。 一进门便怒气冲冲地道:“奉先何故收纳王允献女?” 吕布心中不畅,闻言便道:“如何,我增添妾室还需禀明岳父首肯吗?” 严松听了一愣知他误解,又好言劝道:“奉先糊涂啊,王允此人,向来素以忠义自居,嫉恶如仇,岂会好心献女于你,这其中必有图谋啊!” 吕布道:“我自知道,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 严松并不迟疑,道:“不如将她杀了,以绝后患!” 吕布一愣,自从来此乱世,他杀的人成千上万,杀人从不犹豫,只要有害,绝不轻饶。 但此时听严松说起,竟一时踌躇难决,道:“她已伤重将死,便由她自生自灭吧。” 严松气得顿足,甩袖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奉先此时妇人之仁,必有后祸无穷!” 此间恨绵绵 吕布呆坐半晌,严松之言犹在耳畔回荡。 行至厢房,见貂蝉平躺纱床,白纱裹头,已上好了药,血迹隐隐渗出。气若游丝,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待要再下杀手,几番跃试,终究下不得手。 出门呵斥守卫道:“何人来过,胆敢给她上药?” 守卫惶恐道:“夫人刚才来过,亲叫府医上了药。” 吕布一怔,暗觉大事不妙。 当夜回房,严秀丽将房门反插,任吕布如何呼叫,只如未闻。 天寒地冻,吕布在院中冻了一个时辰,犹不见严秀丽开门,暗道女人当真翻脸无情,揉揉冻麻的双膝,自回书房休息。 女仕绿豆微微掀开窗户张望,见吕布已去,回报所见:“夫人,君侯已经走了,要不要去追他回来。” 严秀丽以棉被捂脸,听得回报,将吕布的枕头甩出到地上,戚戚道:“他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貂蝉未死,在昏迷三日后,竟然醒了过来。 怪异的是,醒来后的貂蝉竟然失去了记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整天大吵大闹不止。 吕布闻讯近前,捏其面颊,警告道:“别跟我玩这套,失忆上吊,尽是些玩烂的梗,别以为你没死成就会有机可乘,我会让你见证,王允如何被我斩掉头颅!” 见貂蝉除了恐惧,再无其他情绪,一时怅然若失,忿忿而去。 走时吩咐卫兵把守院落,不许旁人出入。 貂蝉见他走远,目光恢复清澈,一丝冷笑浮上嘴角。 从此安邑侯府的西厢院落多了一位不受君侯待见的二夫人。 月余后,王允不见貂蝉传讯,心中焦急,也不敢前往问责,只得拜求吕布道:“依礼貂蝉当回门省亲,还望大将军恩准!” 吕布故作不舍道:“貂蝉娇媚可人,甚得我心,片刻不忍分离。不过是些俗礼罢了,不必认真。” 王允还待多言,却见吕布已露不耐神色,只怕弄巧成拙,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吕布见他识趣,才满意道:“我欲表奏皇帝封你为温侯,以表你忠义之心,你看如何?” 王允听闻封赏,心中安定许多,突加封赏,足见貂蝉备受宠爱,定能觅得良机诛杀此贼!拜倒谢道:“王允拜谢大将军上表,拜谢陛下封赏!” 吕布心情大好,走到桌案之前,打开一副字卷,道:“久闻司空才情出众,写得一笔好字,我近日苦练书法,却不得要领,还请司空指教不足之处。” 王允俯身观看,但见墨迹如新,显然是近来所写,乃是一首小诗。 诗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任是王允自负才情无双,也被此诗所憾,意境深远,体裁新颖,细细读来,让人耳目一新。不禁赞道:“好诗,好诗!未知是何人大作?” 吕布自然不能说是陆游的词,说自己估计王允也不会信,便道:“乃是主事陈琳作品。” 王允道:“诗是好诗,不过大将军的字确实一般。” 吕布笑道:“何止一般,实在见不得人,唯不怕司空见笑,还请指教。” 王允面露得意神色,揽袖挥笔,写就一副好字。 吕布细看,喜道:“如今观司徒墨宝,只觉获益良多。” 送走王允,吕布立即令成廉召来主事陈琳。 陈琳风尘仆仆赶来,道:“主公唤我何事?” “你可能临摹他人笔迹。” “信手拈来,以假乱真。”陈琳自信非常。 吕布指着王允留下的字卷道:“按照这个笔迹,写一封信。” 貂蝉最近也是很焦虑,虽然自己装疯卖傻骗过了吕布,吕布从她好后也时来相聚,却从不过夜,她自己依旧被禁止出入院落,如同坐牢狱一般。看来要彻底消除吕布戒心,还需更加努力。 这边大事毫无进展,又无法取得联系,料来义父那边,必定心急如焚。 这日,正是饭时,送饭女仕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貂蝉不动声色,偷偷藏起,掩过卫兵目光。 走到里屋打开一看,正是义父笔迹,信曰:贱婢何以无所行动,为父备受欺凌,可是你卖父求荣乎? 貂蝉心中大痛,义父岂能这样看她。想来定是久无消息,急迫之下起了疑心,这才收买了侯府侍女,传信而来。 好在吕布近日常来,墨宝一应俱全,提笔写了回信,趁送饭女仕收了餐具走时,将书信暗寄于她。 吕布打开女仕送来书信,信曰:父亲明鉴:女儿以身饲贼,怎奈吕布疑心甚重,难觅出手良机,非女儿惜命,只恐贸然出手,无功而返,误了父亲大事。还请父亲稍待,若有良机,女儿必万死不辞。 吕布暗自冷笑不已,这貂蝉果然演技高超,装作失忆以图接近,又使浑身解数辗转承迎,让自己几乎都信了她的鬼话。 而这封信,却让她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待两日又命陈琳作伪信道:吕布疑心渐重,常于朝堂恐吓,望速决,否则为父命不久矣! 貂蝉见信,肝肠寸断,只恨自己无能,再不能觅得良机,便只好铤而走险,只是自己实在毫无把握。 正自伤神,听闻人声渐近,必是吕布无疑! 强忍不适,将信纸吞入腹中,换了笑颜,回身迎上,扑到吕布怀中,娇声道:“君侯这两日都不来,可想坏了妾身。” 吕布将信将疑道:“可是真心话?” 貂蝉楚楚可怜道:“自是真心,不信你摸摸看,拉着吕布大手便往身上按。” 吕布轻笑道:“你这真心甚大,看来不是虚言。” 貂蝉巧笑道:“那君侯可有奖赏?” 吕布沉吟道:“再过几日便是龙头节,据闻西郊当地蹴鞠赛异常热闹,我本想自往,现在可许你同行。” 貂蝉喜道:“只你我两人?” 吕布道:“自有成廉。” 貂蝉道:“西郊荒僻,是否太过凶险?” “怎么,你害怕王允害我不成?” “王允是谁?” “你的义父。” “不记得了,既是义父如何会害你?君侯又拿我取笑。” “呵呵。” … 迟日江山丽 半响欢愉过后,吕布整装离去。 貂蝉将此消息写信告知王允,如今无法独力杀贼,自当报知主上。 吕布截获来信,见并无不妥,命人投放王允家中。如今确认王允与他为敌,便再无需多做什么,只需杀人即可。 王允收到貂蝉来信,顿知大事不妙,自己想见貂蝉一面都难,侯府防卫森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传出书信?十有八九是吕布起了疑心,貂蝉中了圈套。 未及细想,府外已传来兵戈杀伐之声,忙带了亲信卫觊、刘河等人从密道逃走。 二月,吕布查抄司空府,斩杀满门数十口,王允闻讯逃逸!天下震惊。 三月,曹操杀名士边让,夷三族,罪名为对他不敬!天下震惊。 徐州大地,春意渐浓,百花盛放,垂柳依依。 在一片花红柳翠的春光里,一员彪形大汉正坐在泗水之畔连连叹息。 大汉环眼刺须,皮肤黑如碳粉,正是跟随刘备驻守徐州的张飞张翼德! 自开春以来,曹操已经多次派兵袭扰徐州,虽然每次都被击退,但这种只挨打不还手的形势让张飞很难受。 可惜被刘备又一次否决了主动进攻兖州东郡的提案,所以,张飞才跑来这泗水河畔发泄闷气。 囔囔道:“大哥也真是胆小,这曹阿瞒不就是兵多了点嘛,有啥可怕的?我张飞照样能一矛戳破他的脑袋!” 这时,一名亲兵打扮的十五六少年飞奔而来,老远就高呼道:“三将军,打听到了!” 张飞听他呼叫的声音,便知道他是廖小四,是自己手下的养马兵。 这小子养马是一把好手,先后这么多兵吏,最他好用,把追影养的膘肥体壮,看现在的身形,不比吕布的赤兔马逊色多少。 可惜廖小四这小子不甘寂寞,非要缠着当将军,张飞心中暗笑,将军岂是好当的?我张三爷也是熬了许多年,才从步弓手的位置熬到了如今的裨将军。 张飞当时就跟他讲:“想当将军可以,先给我打探到曹操留在徐州边境军队的行踪,就给你当个牙门将军。” 廖小四欣然领了任务,丢了养马的差事,当斥候去了。 这不,去了好些日子,今日才回来。 张飞听他说有消息了,也激动的很,从地上窜了起来,迎上去攥住廖小四的衣领,喝问道:“曹操军队在哪里?” 廖小四被攥着脖子,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头,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挣扎着叫道:“三爷,你先放开我,要断气了!” 张飞一把推开,见他应声而倒,怒道:“快说,出去一回,倒变娇气了不少。” 廖小四气喘嘘嘘地爬了起来,道:“我倒是没打听到曹操军队的行踪。可是…” 张飞听他没探到消息,顿时怒不可遏,合着消遣爷来着?不等他说完,抽了马鞭,便要打过来。 廖小四跟随张飞也有些日子了,看到动静,连忙高叫道:“爷,先别打,还有更重要的信息。” 张飞不耐喝道:“有屁快放,要是消息无用,小心你的皮肉!” 廖小四谄媚的走近张飞,低声道:“这趟出去,我虽未打探到曹军的动向,但我打听到曹操的父亲曹嵩这两天会经过咱们徐州,去往泰山郡投靠儿子曹操。这两天应该已到东莞县附近。” 张飞大眼一亮,一掌拍在廖小四肩头,只把他拍坐在地。 张飞鄙夷道:“如此无用,怎么当将军,不过你这个消息不错,若是真的,少不了你的牙门将军。” 廖小四本痛的咬牙,这时听到升官有望,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三爷,末将一定肝脑涂地,血流成河,曝尸荒野,在所不辞!” 张飞一脚将他踹飞,道:“再不滚去养马,我现在就叫你血流成河!” 张飞探听到曹嵩经过徐州的消息,刘备岂会不知道?今天一早就已经收到探报,便和关羽商量着,瞒了张飞这个消息,要不然以他们这个三弟的性格,岂能让曹操之父轻易离开? 只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好廖小四没有探听到曹操军队的行踪,担心回去被张飞鞭打。又正好廖小四与探到这个消息的斥候是同乡,听他无意说起,便记在了心里,回来向张飞邀功。 张飞也没有向大哥汇报,知道一旦说了大哥肯定会阻挠,白白放跑曹阿瞒之父可怎么行,有仇不报是小人! 当下便嬉皮笑脸找了大哥,说想去鲁国买马,刘备并没往深里想,也正好缺少战马,便给了他银两和五十亲兵,让他去筹措战马,走时还千叮万嘱,千万不可惹事生非! 张飞满口答应,说道:“大哥放心,你就安心和二哥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张飞带着廖小四和五十亲兵连夜赶到鲁国,就是为了堵截曹嵩老儿!购买战马是假,杀人报仇才是真! 一队人守在鲁国郡与东莞县的必经之路,一连守了两天,都不见曹嵩车队。 就在张飞以为错过了,想要放弃的时候,廖小四突然叫道:“三爷快看,有车队!” 张飞放眼看去,果然有长长一溜车队,浩浩荡荡几十辆,车厢沉重,应该有不少值钱货。 张飞骂道:“突娘贼,总算没有白等!孩儿们,给我上!” 众人以黑布蒙面,像蝗虫一样,一哄而上。 张飞杀翻十几名卫兵,径直冲到最大的马车之前,一矛挑碎马车顶盖,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脸面白净的老头,和一个丰满肥硕的美妇。 老头倒还镇定,美妇早已吓得浑身肥肉乱颤,缩成一团。 张飞用长矛指着老头喝道:“你可是曹嵩?” 老头点头道:“我…我正式曹嵩,曹操是我的儿子,请…请壮士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我一马。” 张飞一矛戳死曹嵩,才大骂道:“放你娘个腿,孩儿们,人全杀了,钱全抢了,带不走的烧了。” 片刻之间曹嵩同家眷及护卫亲随五十余口被张飞斩尽杀绝,还抢了大批金银,此去鲁国购马,多了十倍数量。 回来后,刘备大喜过望,直夸三弟能干,在这样的乱世里,只要你办成了事,谁会追究你是怎么办成的? 张飞更是兴奋,本来大哥给的钱最多也就买一百匹马,如今他直接买来了一千两百匹战马,几乎掏空了鲁国的马市。 心中不由自得,如今我也是能统领一千骑兵的大将了。 廖小四适时迎上,觍着脸问道:“三爷,你看我去哪里任职?” 张飞大眼一瞪道:“如何?跟着三爷委屈你了?” 廖小四连忙道:“没有,没有,可是您答应过我的事…” 张飞冷哼一声,道:“随我来。” 廖小四大喜跟上,走到张飞寝室,只见这位三爷从衣橱中翻出一套战甲,破破烂烂的,应该有些年月了,放到古玩市场应该能值不少钱! 张飞道:“这是我大破黄巾军时穿的战甲,便赐予你,从今后你就是我的牙门将军,专职负责给我养马!” 廖小四长大了嘴巴,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说来说去还是给他养马? 在张飞的逼迫下廖小四不得不穿上了这件古董战甲,破破烂烂,松松垮垮,勉强遮住了要害,只是闻着上头这股味儿,廖小四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飞难得冲他笑了笑,道:“如今当了将军,你这名字很不应景了,我给你重起了一个,以后你就叫廖花,叫花子的花。” 四月,曹操之父曹嵩,曹操之弟曹德,以及亲眷五十余人横死徐州境内!曹操震惊。 曹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痛哭了三天三夜,发誓不屠尽徐州人畜难消此恨。 由于常年用兵,也无需动员,几天之内带齐了悍兵骁将,兵发徐州征伐刘备。 临走时,曹操问荀彧道:“吕布在侧虎视,我此番征伐刘备,可有后顾之忧?” 荀彧笑道:“明公但去无妨,吕布新除王允,致使朝政动荡,无数官吏挂印而去,朝堂一片大乱,正忙着救火,根本无暇他顾。” 曹操道:“如此我便放心。” 遂留三万大军在兖州,由荀彧、程昱等人镇守大本营东郡。 又令夏侯惇、典韦、许褚分别为三路先锋大将三面夹击沛县。经过各乡镇县城时,命将士大举屠刀,一时间徐州境内,死尸遍野,血流成河。 刘备愁眉不展,问计堂下众人道:“曹操领二十万大军来袭,屠戮城池无数,连荒间野坟都被挖了个干净,屠灭生灵,凌辱祖先,让人心惊胆战,诸位有何良策退敌?” 简雍与刘备为同乡,与刘备一同起事,算是身边的老人了,听到刘备问计,便道:“曹军势大,我军只能暂避锋芒,稳守城池才是关键。” 刘备道:“宪和言之有理,只是我军兵少,如何守得住这许多城池?” 孙乾道:“我愿为主公游说袁术,使其攻击曹操兖州,以解我燃眉之急。” 刘备道:“袁术、曹操曾为盟友,联手击退吕布于汝南,岂能轻易说动?” 孙乾道“曹操、袁绍二人都乃虎狼之辈,有难则同仇敌忾,如今洛阳吕布阵营大乱,根本无力东顾,袁术岂能容曹操再继续扩大势力?我愿尽力一试。” 刘备:“公佑当真乃人杰,我便在此恭候佳音。” 又问众人道:“曹军势大,前锋三面围杀沛县,谁愿为我守卫沛县?” 张飞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心想再这般磨蹭,曹军都要到沛县城下了,但又听众定计,不敢上前大话,这时已憋出了内伤。 暴跳而出道:“是我惹的祸,自是我去守城,而且守城我很在行,谁都别跟我抢。” 刘备问张飞道:“三弟当真要守沛县?” 张飞道:“自是当真!” 刘备喜道:“好,就令翼德驻守沛县。记住万万要守好,决不能出城迎战,被人偷袭破城。” 张飞拍着胸脯道:“哥哥放心,我绝不出沛县一步,誓与城池共存亡!” 刘备欣慰一笑,又道:“既然翼德主动守城,那么就由云长带两万人马迎战曹操南线前锋许褚。” 张飞听了安排,顿时双眼圆睁,目瞪口呆。 本想挣个有仗打的差事,谁料平日畏畏缩缩的大哥竟然此时选择主动出击,自己这是被套路了吗! 嬉皮笑脸地对关羽道:“二哥,要不咋俩换换?” 关羽仰头斜视,对着张飞道:“守城我不如三弟在行,三弟身负重任,无需推辞。” 一旁的糜竺见张飞郁郁寡欢,不由好笑,劝道:“三将军无需气馁,南线只有许褚一支部队,北线却有夏侯惇、典韦两支先锋,更有十万曹操本部兵马,你打仗的机会多得是。” 张飞听了,便又来了精神。也不敢耽搁,一开完会,便召集了众兵将,直奔沛县县城。 却说关羽带了两万兵马,一路向西南行进,沿途遍撒斥候,欲寻敌决战。 这日,大军走到九龙山脚下,关羽命大军在小溪边扎营补水,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异常炎热,两万大军围在小溪两岸,贪凉驱暑。 这时,被关羽派出去打探曹军踪迹的周仓飞奔而来,伏地拜倒道:“禀报将军,小人在前方萧镇,发现曹军大营,据此不过十里。” 关羽红脸一震,轻捋长须,道:“甚好,传令三军,整顿列阵,随我杀奔萧镇。” 周仓得令,取出腰间号角,吹令全军出击。 关羽率军抵达萧镇时,许褚已经获得斥候探报,正严阵以待。 关羽见许褚身后萧镇隆烟滚滚,戾气冲天,显然镇里乡民已遭毒手,策马上前道:“毒夫,上前受死!” 许褚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敢这么嚣张跟他讲话的人,心下大怒,正要杀上去取他狗命。边上副将吕岫道:“无名之辈,何须将军亲往,待我取他首级献于将军。” 不待答复,已迎头杀来。 关羽凤眼斜视周仓,示意让他出战,此人尖嘴猴腮,一看就是无能之辈,没资格让他动刀。 周仓疑惑的看着关羽,一时没有会意他的意思,心道:“将军果然神勇,敌将杀来,他都不带正眼看的。” 关羽见他的蠢样气的半死,马鞭在周仓马臀一抽,周仓已如腾云驾雾般,冲向来将吕岫。 军中宜剑舞 吕岫策马径直杀向关羽,忽见一员壮汉从旁杀来,披散着头发,只用头巾裹束,双手各拿一把短戟,呆呆愣愣冲了过来。 吕岫大喜,这家伙看上去不像高手,估计是个菜鸟,正好拿他立威,也好在将军面前显露手段。 周仓匆忙上阵,全无准备的他转眼已到敌人阵前,即便他出身黄巾军,身经百战,一时也乱了手脚。 匆忙交错手中短戟,格挡杀来长刀,两骑交错而过。周仓心中大定,此人实力不过如此!打马回身,一招将他刺杀马下。 回望男神关羽,见他正微微点头,面露赞许神色,不禁倍觉鼓舞。 抄了双戟,于两军阵前耀武扬威,无比嚣张的叫嚣道:“曹操尽养了些饭桶,还有哪只饭桶前来送死?” 许褚左右将校听到此人如此无礼,各自愤慨不已,纷纷请战,定要将这敌将挫骨扬灰。 许褚举手示意左右禁声,开战便损失一员战将,显然敌将不是庸手,岂能再有闪失!自己提了战锤,跃出战阵,杀向了周仓。 周仓勉力抵抗几招,便被许褚战锤击飞兵器,只能策马逃回阵中。 曹军搬回一城,士气回升,鼓声点点催动,激得战马步步向前。 许褚挥舞战锤,鼓动士气,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摄心夺魄! 就在这时,忽然看见一袭绿影,俯身拖着青龙刀,骑着枣红马,乘着日光杀来,犹如天神降世。 许褚暗道不好,敌人借着日光而来,晃得自己视线模糊,如何破解敌人招式? 一时无计,只能轮圆了战锤,护住头顶周身,忽然一股凛冽罡气从肋下传来,却是关羽青龙刀斜撩而上,已然近在咫尺! 许褚果然是员虎将,遭遇突袭面不改色,临危不乱,手中战锤下折格挡,竟然能后发先至,挡下关羽青龙刀,迸射火光无数。 关羽拖刀战技乃是绝招,从无虚发,屡试不爽,只这一招,常常便能取人性命,一招毙敌。 今日竟被此人破解,心中惊骇自不必说,手中攻势不停,抡刀横削敌人首级。 许褚左挡右格,上下防御,正是一招落后,步步惊心,被人占的先机,再加上关羽刀法飘逸,只觉四周都是当光剑影,一时竟慌于应付。 二人大战五十回合,许褚终于不支,败下阵去,关羽趁势挥军追杀,追出十几里,直到九龙山,怕遇伏击才撤了回来。 关羽虽有小胜,但由于许褚主动退却,所以也并无多少斩获。一时不敢擅动,令大军驻守萧镇,守护徐州西侧屏障。 却说张飞驻守沛县,忙活好几天,把守城物资全部调遣到位,又加固了城门城墙,增加了十多处箭楼,又命人在城墙外加装了马面,大大增加了防御空间。 满意之余,就盼着曹操大军快些到来。 可是曹操的前锋大将夏侯惇一路烧杀抢掠,走到丰县时,竟然再不往前一步,扎营在汶水东岸,与沛县张飞遥遥对峙。 张飞矗立城头,天天张望,终于等得不耐烦,手指丰县方向,咒骂道:“奶奶的夏侯惇,他在路上捡蚂蚁也该捡到沛县了吧,打个仗如此磨叽,就不是个人!” 又对着牙门将军廖花喝道:“你带几个兵,去打探打探,看他们究竟要怎么样,这仗还打不打?” 两军相距不远,廖花去了不久便回来禀报道:“启禀三将军,我奉命探查曹军前锋营,发现敌军正在洗马戏水,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张飞大怒:“曹奴竟敢如此轻视与我,待我去取他大营!” 参军副将陈到劝道:“三将军息怒,敌人围而不攻,守而不进,必然是没有把握攻陷城池,此时定是想故意引诱将军,引将军出城决战,将军不可中了敌人奸计。” 张飞喝道:“决战就决战,我怕他不成?” 陈到道:“将军自然不怕,但是敌人趁将军不在,偷取沛县,到时如何向州牧大人交代?须知另一支前锋大军典韦,至今还未现身,不知身在何处。” 张飞圆目怒睁,一拳击碎一块城砖,囔囔道:“这仗打的真他娘憋曲!” 刘备正在营中与众人研究军情,实在摸不都曹操用兵的意图。忽然传来军情急报:曹操率领主力大军东渡泗水,连续攻占了防御薄弱的任城和藤县,兵锋直指下邳! 刘备惊坐在榻,问计众人道:“曹操避实就虚,主力直抵心腹,这可如何是好?” 简雍道:“曹操设两路疑兵,假装要攻打沛县,引得我军兵力集结在泗水西南,他却乘机东渡,偷取任城、藤县二郡。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守住下邳,否则下邳若失,我军将被斩成两截,南北不能相顾,大势危矣!” 刘备略一沉思,感觉很有道理,便决定亲自领兵,倾巢而出,增援下邳。 然而众人都忽略了一位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典韦!典韦作为三大先锋之一,却消失在战场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此时的典韦刚刚翻越九龙山下来,顺利抵达徐州西南,正在关羽身后。经过一个月的跋山涉水,终于完成了郭嘉军师的指令,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步战兵插入敌方腹地。 这只步战兵与别的军队不同,人人高大健壮,个个器械精良,每人都配全了甲胄护身。正是曹操在见识了陷阵营的威力后,新建的兵种,曹操称他为虎贲营。 虎贲营由典韦统领,曹操直辖,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下徐州城。 典韦还记得当时郭嘉献计道:“明公兵力雄厚,可分可合,分则诱敌奔疲,轻取郡县,合则一路杀伐,陷城破关。无论哪一策,明公都必胜无疑。” 曹操想起虎牢关前刘关张三人表现的实力,觉得硬拼不是良策,便选了分兵之计。 三路前锋,夏侯惇、许褚各带两万,在南北二线吸引敌方主力,典韦带虎贲营翻越九龙山,绕过沛县和关羽大军,直插徐州城下。 曹操领十万本部渡泗水收割防御空虚的城池,最终目的还是引出防御徐州的刘备大军。 刘备不来则下邳必陷,刘备若来则徐州空虚,正是典韦用武之时! 此计环环相扣,叫刘备不得不顾,一步步走向灭亡。 徐州战事如火如荼,洛阳此刻却是风平浪静。 吕布以雷霆手段扳倒王允,终将军政大全悉数握在手中,虽然有些官吏表达了不满,辞官离去,但终究没有闹起动乱,洛阳秩序井然,一切一同往昔。 吕布自任丞相,召并州牧黄盛为河南尹,主管关东民政,又召马腾进京任卫尉守卫皇宫,任命严松为尚书令,贾诩、陈琳为左右仆射,加尊蔡邕为司空。又将被袁绍击败的青州刺史孔融召回京中尊为少府。 这日,众人散尽,只留下了黄盛,吕布想到当初正是有了他的建议,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破了黑山军。 吕布道:“如今东方大战如火如荼,曹操、刘备操戈徐州,袁绍攻陷青州大部,孙策过江经略江东,袁术密谋刘备,似乎有意兖州,先生以为我们以后该如何发展?” 黄盛微笑道:“丞相以为以上诸侯比丞相实力如何?” 吕布道:“全不如我。” 黄盛又道:“那么他们加在一起比丞相又如可?” 吕布道:“强我许多。” 黄盛又问道:“丞相身后可有后顾之忧?” 吕布道:“羌人虽勇,不过一族,只是小患,匈奴依附大汉日久,也没了曾经骁勇,当无后患。” 黄盛笑道:“既如此,丞相还有何忧虑?他们相互攻伐,削弱彼此,不正是丞相所希望看到的吗?丞相只需要厚积薄发,整练兵马,充实粮草,以待时机即可。” 吕布道:“何为时机?” 黄盛道:“等某一方大功将成,小视天下之时。” 次日,吕布任命马超为平羌大将军,庞德、马岱、侯成、宋宪为副将,征讨羌族。任命郭汜为上郡太守,李傕为朔方太守,共同防御,以防匈奴来袭。 在此期间,吕布学习后世,更改兵制,设立作战参事部,系统化军官体制,设立督军,加强军队控制等一系列措施,取得效果显着。 话说刘备率领大军抵达下邳,分配大军布防妥当,曹操大军便已经兵临城下。 十万大军都披麻戴孝,军中竖起两面白旗,一面写着报仇雪恨,一面写着除奸惩恶。在十万尽穿缟素的兵将面前,下邳众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刘备鼓气向城下喊话道:“曹兄之父命丧徐州,实乃意外,非我所愿,兄要报仇雪恨,只管入城,取我首级便是,何必牵连徐州百姓?” 曹操怒道:“大耳贼休得逞嘴,待我屠尽徐州人畜,自会食汝肉,饮汝血,以祭家父在天之灵!” 刘备掩面而泣,道:“曹兄如此心肠,岂不叫天下人唾骂?可怜我徐州数万生灵亡于屠刀之下,刘备无能,无力解救,无颜苟活于世!” 说着便要从城墙上跳下,左右糜竺、糜芳、简雍等人急忙劝阻,好言相劝半天才让他渐渐平复。 下列曹操军中士兵见到刘备大义,皆都佩服不已,竟都窃窃私语起来,一时军心大乱。 曹操待要强攻下邳,被郭嘉阻止。 郭嘉道:“刘备此人善用蛊惑之法,最能笼络人心,此时我军士气受损,不宜强攻。” 曹操道:“依奉孝之见,我该如何?” 郭嘉道:“如今在我军的攻略下,刘备聚兵徐州、下邳一带,其北方郡县防御薄弱。明公何不分兵直取东海、琅琊二郡,如此徐州大半落于明公手中,到时成合围之势,再传令典韦偷袭徐州,刘备自会大乱,如此便可一举破敌,事半功倍!” 曹操听到郭嘉之计,叹道:“奉孝真有神鬼之能,得卿,吾之幸事也!” 随后,曹操令夏侯渊、乐进各领兵两万,分兵进击东海、琅琊二郡,破城之后再来汇合。 自领六万大军后撤五里,扎营待命。 陈留,太守府。 张邈、陈宫两人相对而坐,两人都曾是曹操早起发家的合伙人。 此时却正在为同一件事伤感,张邈抹着眼泪道:“文礼本性宽厚,待人为善,乃是当世骄子,文章品行都乃我辈楷模,可惜竟落得如此下场,让人心寒呐,” 陈宫道:“正是如此,我曾力劝曹操,可还是不能保文礼兄性命,实在愧对兄弟!” 张邈道:“公台莫要自责,曹操如今得势,早已不把你我放在眼中,你也尽力了。” 陈宫道:“曹操此次征伐徐州,屠杀百姓近十万,路过村镇不留活口,早已惹得天怒人怨,贤兄如何打算,难道还要跟着曹操走到底吗?” 张邈道:“如今诸侯,最强者不过袁绍、曹操,曹操固然凶残,却一时不会害我,袁绍却与我有仇,而且睚眦必报,我又能去何处?” 陈宫凑近张邈低声道:“何不投靠朝廷,名正言顺,而且吕布强盛,曹操也不能奈何!” 张邈道:“我等曾联盟攻伐过吕布,他岂能容我?” 陈宫笑道:“贤兄容我为你引荐一人。” 说话见击掌示意,门外进来一人,朝官装束,正是国舅董承。 陈宫为张邈引荐道:“这位是奉皇命而来的国舅董承大人。” 众人见礼完毕,张邈问道:“国舅大人为何而来?” 董承道:“我奉陛下之命为兖州而来!” 张邈疑惑道:“此话怎讲?” 董承笑道:“陛下早在年前便知太守将献关于朝廷,命我前来接收。” 张邈大惊,道:“皇帝如何知道将来之事?” 董承道:“尽乃丞相所料。” 张邈惊道:“丞相之威岂非如同鬼神?” 陈宫却道:“此事如今看来顺理成章,曹操奸恶,必不能尽得人心,迟早惹得天怒人怨,只是丞相竟能提早看破,并预料到之后之事,的确有同鬼神。” 董承道:“正是如此,陛下初闻此事也不敢相信,但还是派我前来接应诸位,如今验证丞相当时绝非妄言,实乃神机妙算矣!” 旷野天低树 张邈、陈宫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想道:这吕布果然与皇帝关系匪浅,吹起吕布来,真是不遗余力啊! 要是吕布真有那么神,怎么会混成如今的惨状。 可他们也不想想,如今的吕布才多少岁,诸侯群雄有谁能比他年轻,二十几岁便位极人臣,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这种巨大的年龄优势,恐怕唯有正在攻略江东的孙策和破羌大将军马超可以勉强相提并论吧? 董承见时机成熟,大步走上正堂,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锦帛,单手托举,朗声道:“皇帝有旨!” 张邈、陈宫二人连忙跪拜。 董承宣旨道:“皇帝诏命:陈留太守张邈,侍奉中郎陈宫二人,拨乱济时,并容徧覆,爱民如子,忠心可鉴。虽身处诸侯兵祸之间,犹不忘报效国家,孝忠皇室,朕远在朝堂,闻之心中大慰。特旨张邈为前部司马,联络兖州忠义之士共襄盛举。陈宫暂领东郡太守,助丞相攻克东郡。” 二人领旨谢恩,各表一番忠义。 当夜陈宫、张邈、张邈之弟张超、从事中郎许汜及王楷等同谋叛乱,引领丞相吕布进入兖州,一时之间兖州数郡郡守皆响应起事,仅余鄄城、东平、东郡三座郡县尚属曹操领地 。 吕布正与貂蝉饮酒,忽闻成廉来报:“启禀丞相,一切正如所料,张邈、陈宫等人已经起事,只待丞相领兵入主。” 吕布心中大喜,却不露声色地道:“传令三军,按照既定计划进军兖州。” 成廉得令而去,吕布又吃了貂蝉喂的一杯酒,才道:“我去了,莫要在家中生事。” 貂蝉望着吕布离去的背影,恨恨地想:“吕布权势越发的贵重了,这叫自己怎么杀!” 吕布又与府中众人道别,此去接收兖州虽然容易,却还要防守曹操,绝非易事,此去未知要耗时多久,好在朝中大事尽有托付,倒并无多少牵挂。 将怀中已经两岁的吕如意放下,交于严秀丽道:“我走了。” 严秀丽道:“府中有我你放心。” 曹操此次征伐刘备,几乎倾巢而出,只留荀彧、程昱两万兵镇守东郡。 内陆空虚,如果是吕布一个城一个城的打下去,曹操自然有时间撤兵回防。 但兖州士族对于曹操残害边让一事耿耿于怀,唯恐步其后程。 各自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再加上有天子诏书,一时间兖州沦陷大半。 吕布引兵长驱直入,未逢半点阻挡直指东郡。 曹操此时身在下邳城下,手中正拿着刘备使者送来的求和书。 曹操一时志得意满,对来使陈放道:“久闻刘备内室甘夫人秀外慧中,姿容绝世,若刘备肯将她让与我,我便答应退兵,如何?” 帐中诸将哄堂大笑。 陈放乃是陈到的胞弟,此次前来曹营,正是为了求和而来。 此时听到曹操侮辱主上,只气的面红耳赤,怒道:“我家大人诚心求和,尔等不同意也就罢了,岂能侮辱我家大人,这就是宦官子嗣的家教吗?” 曹操闻言大怒,曹操父亲曹嵩曾认当时的中常侍为干爹,捐赠钱币二十亿,买得太尉之尊。 所以,说他是宦官之后也没有错,但曹操却最忌讳别人说他出身,此时在众人面前大失颜面,抽出案上宝剑,道:“大胆恶贼,竟敢辱我!” 执剑就要陈放斩杀,左右皆禁声不敢言语,唯有郭嘉劝阻道:“斩使者是为不仁,明公请三思。” 曹操怒道:“此人口出狂言,污蔑于我,若不斩杀,岂能震慑小人。” 郭嘉道:“既如此,明公不如在攻城前,将他斩杀于阵前,一是祭旗,二可打击敌方士气。” 曹操应允郭嘉建议,将陈放押出马厩,严加看管。 又向徐州隐藏的典韦发去快马暗报,令他明晚子时,偷袭徐州城。 因为北上攻取琅琊、东海二郡的夏侯渊与乐进已经得手,正在回军会师的路上。 又命人送去暗报给夏侯惇和许褚,令他们加紧攻打沛县,争取一举覆灭徐州。 这时,一则噩耗自东郡传来,张邈、陈宫等人吃里扒外,竟煽动众人投了吕布,大半兖州沦落敌手,兖州乃是曹操命脉,根本所在,岂能有失? 这条急报正如晴天霹雳,霹得曹操浑身发麻。曹操踉跄后退几步,几欲跌倒在大帐卧榻之上。 曹仁、曹洪急忙将他扶稳。 曹操却不领情,甩开二人手臂,道:“如今兖州失陷,我等将无家可归,不如就此散了吧。” 帐中众人都大吃一惊,跪倒在地一片,郭嘉道:“明公何出此言,如今虽然兖州情势危急,但尚有荀彧、程昱、李典等人据守城池。我军核心所在的东郡在手中,不如即刻撤军,返回兖州驻守,以防吕布。” 曹操恨道:“这徐州眼见就将得手,此时放弃着实可惜。” 郭嘉道:“徐州刘备随形势不妙,但还有雄兵在手,一时之间还难分胜负,但我兖州境内兵力空虚,若吕布全速行军,尽可一日千里,到时东郡有失,则大事去矣!” 曹操无奈,只能又将陈放从马厩中提了出来,道:“我与众将商议,同意刘备的求和,你回去转告刘备,叫他好吃好喝,这杀父之仇必迟早来报。” 送走使者,曹操便令大军即刻拔营启程,匆匆赶往东郡。 刘备站在城楼上,见曹操大军真的如潮水般退走,匆匆忙忙,连锅灶都来不及带走清除,一时如梦如幻,对着回报而来的陈放道:“先生身临敌营,劝退曹操,刘备佩服万分。” 陈放赫然道:“并非属下劝退曹操,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当下又将此去曹营的情况遭遇详细叙说,众人听罢,尽都大骂曹操无耻。 刘备却没讲曹操的羞辱放在心上,只是疑惑的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曹操匆忙退兵?难道是孙乾游说袁术成功,袁术发兵攻打兖州,才使得曹操退兵?” 简雍道:“也许是吕布偷袭了兖州也说不定。” 刘备唯恐曹操用计诈退,又派人马,尾随曹操大军,目睹其撤出徐州境内。 不由心中暗爽,点齐兵马,又将曹军占领的徐州各郡县打了回来,一天之内或败或降,徐州郡县城头又尽是刘备旗帜。 却说张飞闲来无聊,自坐在城楼喝着闷酒,等了半月有余,夏侯惇连一次像样的攻击都没有发起,只是近两天,派了两千弩弓手远远射了几箭,弓箭都飘不到城头! 等张飞带五百骑冲出城时,那些弩弓手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飞似的不见的踪迹。 只气得三爷骂娘。 自己又奉了严令,不可出城追击。 几日来听说二哥在萧镇已经打了好几仗,真是羡慕啊。 正想得出神,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三爷,大事不妙了,夏侯惇逃跑了!” 来人正是张飞的牙门将军廖花。 张飞听得此消息,顿时气得面无人色,大骂道:“狗日的夏侯惇,你他娘的消遣老子来的?” 赶紧点齐他手下新组建的两千骑兵,呼喝道:“孩儿们,跟我追,别让夏侯惇跑了。” 骑兵一路追赶,却哪里还有夏侯惇大军的影子,张飞懊悔的叫道:“悔不该当初,争着守这破城,老子一个人头都没捞着!” 正在张飞追悔莫及,捶胸顿足的时候,忽然有数骑鬼鬼祟祟,从山岗林间穿行,张飞眼尖,一眼便看出不是徐州兵将,徐州没有这么好的战甲! 当下大喝一声道:“还有敌人,莫叫他跑了!” 说完便打马向树林追去,林间的几名骑兵受限于地形,根本跑不快,不时便被张飞的两千骑兵团团包围。 张飞将几人擒下,严刑逼问,才知几人乃是曹操的传令兵,正要去通知隐匿在徐州城附近的典韦大军撤退,一时不察,竟在这林间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碰到了张飞。 众人听了暗自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典韦发动攻击,就徐州如今薄弱的城防,根本不能抵挡! 张飞却高兴坏了,既然传令兵没到,那么典韦跟他的小崽子们,定还留在徐州附近。 当下也不管沛县的大军及防御,尽都交给了参将陈到。 自己带了两千骑兵,奔向徐州城。 张飞废寝忘食,在曹操传令兵的指引下,终于在徐州西南的曹县发现了典韦的踪迹。 张飞暗自追踪,果然在一片山岗的林间找到了正藏匿于其中的典韦大军。 三爷一时激动,即刻策马杀了上去,大叫道:“林间毛贼,出来受死!” 典韦在这荒山野外隐藏了大半个月,如同野人一般,这个憋屈自不必说,要不是有主公的严令,他早就杀进徐州城去了。 这时见被人发现了行踪,也不再隐藏,正好出来杀几个人,出出胸中恶气。 便也从林间奔了出来,也不回话,径直杀向张飞。 张飞见这大将身形魁梧,气势凌厉,绝非平常庸才,心中大喜,大喝道:“来的好!” 两人交手迅如雷霆,都有着绝世神力,只感觉交手处,天昏地暗,空气拧转,带起剧烈狂风,四下凌虐。 一时间飞沙走石,金戈奏响,让人围观众兵将目眩神迷不已。 江清月近人 自开战以来,两人一个憋屈守城,一个藏身隐匿,各自心中都憋了一团火焰。 此时燃烧起来,大有疯狂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大战一百回合犹自不分胜负。 见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典韦打马且退,道:“马儿疲累,暂且休战换马,再来夜战如何?” 张飞道:“真多事,快去换马,我自等你来。” 典韦策马奔回林间,召集左右将校,道:“主公迟迟未有信使,恐有变故。我观张飞只有两千骑兵,稍时天黑,我去独战张飞,尔等可乘机在林间迂回,杀向张飞营部,骑兵若无冲刺优势,便只能任人宰杀,战完张飞,尔等随我同进徐州!” 交待完大事,典韦正要喝一口水,大战半日,滴水未进,此时正有些口干。 张飞却已在另外喊叫道:“快快出来受死,还等着马儿下崽不成?” 典韦牛饮一口水,怕张飞等的心急起了疑心,匆忙换马奔向另外,看见张飞还在原处,马儿都不曾换过。 此时夜幕降临,林外火炬亮起,把战场照的通红。 山林中却还是一片漆黑,一是,典韦有计,需要借夜色迂回转移。二是,如今正是盛夏,天干物燥,林间起火,绝对非同小可。 张飞见典韦出林,立即策马而上,手中长矛欢快舞动,神情如疯似魔。 典韦与他大战半日,自然知道厉害,岂敢怠慢,只好迎难而上。 二人又战三十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忽然,山林之中回光四起,浓烟弥漫,竟然是张飞派骑兵四处点火! 火光借着山风,瞬间便已成燎原之势,林间浓烟滚滚,一众虎贲营兵将本就摸黑行军,此时又有浓烟呛鼻,更难分辨方向,左右奔逃,凄厉哭嚎之声响彻夜空。 偶有奔逃出山林的小股敌军,也被守在林外的骑兵斩杀。 典韦心惊胆颤,本是大好局面,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结局? 心有恐惧,自不能全力以赴,这时已被张飞全力压制,不出十个回合必然将要落败。 典韦见大势不妙,心想:留在此地必死无疑,不如穿过火山,或有一线生机。 心思打定,忽然强攻几招,待张飞格挡闪避的时候,竟然撤了回去,直奔山林大火之中。 张飞看着消失于山火中的背影,一时愕然无语,良久才囔囔骂道:“曹贼走狗都如此狡猾,宁愿烧死也不给爷爷战功,呸!” 至此曹操几路大军皆撤回东郡,唯有典韦生死不明。 吕布昼夜奔袭,一路狂奔五百里,终于抵达颖水西岸,与同样狂奔回援的曹操大军会师,隔河相望。 时值盛夏,吕布登临颖水河岸,见江水缓缓流淌,却也波澜壮阔。 如果强行渡江,可能胜算不大。 四周虫鸣响彻天际,此起彼伏,倒与颖水两岸的肃杀气氛,很不相宜。 颖水宽阔,足有百步开外,这样远的距离,少有弓箭手能够射到,所以也不怕对岸敌人以弓箭射来。 曹操隔江眺望吕布,多时不见,显得沉稳精练不少。想起当初相见的狼狈场景,也让曹操心有余悸。 此时见他临江而立,衣袍随风飘动,好一番英雄姿态。不由叹道:“奉先,自荥阳一别,已有数年,当年往事记忆犹新,叫我每到睡前,都常常想起,饮食不甘,夜不能寐,如今再见,操不胜欢喜!” 吕布听他废话连篇,暗恨此贼多行不义,取下腰间龙舌弓,搭箭便放! 飞箭如流星一样,射中了曹操头盔,曹操只觉头部遭到大力袭击,只震的后退数步,摔倒在地。 头盔被飞箭射落,擦破曹操头皮,顿时血流满面,异常骇人。 只因黑暗之中,箭疾迎面而来,左右将领一时无法察觉,等到看见来箭时,已然来不及相救。 待曹操倒地,众将才发现不妙,乱做一团,查看曹操情形。 曹操被箭疾劲势震荡了头部,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人影绰绰,耳畔都是金鼓齐鸣之声。 但神志还是保持了清明,闭上眼睛,待左右近前,才勉力道:“全军后撤二十里,放言曹操中箭身亡。吕布必过江追来,命夏侯惇、许褚在河边设伏,待吕布过江时,再发起攻击,必能重挫吕布。” 曹操营中顿时传出伤心悲痛的哭嚎之声,在乱哄哄的阵型中缓缓撤退。 吕布见河岸对面乱作一团,难道曹操被自己射死了,一时大喜,便要率大军过河出击。 贾诩连忙劝道:“丞相不可,曹操大军数倍于我方,如果曹操诈败设伏,我军渡河将有灭顶之灾。” 吕布仔细一看,虽然曹军退的干净,但岸边河林之中人影绰绰,杀机暗伏,果然有伏兵! 转念一想,曹操乃是历史上的天选之人,焉能这样轻易死去,必定是诈死诱敌之计,自己一时粗心,差点中了奸计! 心有余悸地道:“多亏军师提醒,差点上了曹贼大当!” 既然知道有伏兵,自然不会再傻傻过河送死,当下与众将返回营地大帐,商议往后事宜。 曹操后撤二十里,见吕布并不追来,暗骂吕布胆小如鼠,算什么好汉? 此时,路上草草处理的伤口又渗出鲜血,连忙又传了军医包扎。 众人面色凝重,曹操却大笑道:“今日曹某不死,必是得上天护佑,将来必有后福!” 大笑数声,忽然仰面栽倒,身旁曹仁连忙将他抱住。 只见曹操面如金纸,昏死了过去。 荀彧等人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却有无何奈何。 经过军医的再三诊治,众人才知道了曹操的病况。 原来曹操被吕布一箭震坏了脑子,脑中留有瘀血,一时难以清除,才导致了昏迷,瘀血虽少,但危害极大,遗祸无穷,可能将有后遗症,陪伴终身。 却说吕布回到帐中,与众将商议之后打算。 高顺道:“曹操不过是我手下败将,明日我便过河,为丞相拿下东郡,扫灭曹操。” 徐晃不服道:“你休要胡吹大气,曹操有精兵二十万,正聚在颖水对岸,我军兵力不过七万,如何取胜?” 高顺道:“兵贵于精,而不在于多,曹操的所谓二十万大军,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今朝燕子飞 吕布心头也是百感交集,按说自己手中兵马不在少数,可是北有匈奴要防,西有羌族作乱,这便用去了大半的兵力,还要防守洛阳,防御南阳,此时兵力早已捉襟见肘。 便问计贾诩道:“军师可有良策?” 贾诩道:“曹操用兵管用奇计,颖水下游焦县防御薄弱,必为曹操所趁。” 吕布依贾诩之言,屯兵于焦县,果然不出几日,曹操便领兵来攻打,却未出主力,两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吕布搞不明白曹操的意图,不敢贸然出击。 对峙三天后,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这天,吕布正与众将研讨战术,突然门外传来呼叫之声:“丞相,大事不妙!” 声音还没落下,成廉已经闯入大帐中,身后跟着两名卫兵,卫兵搀扶着一人,却是留守陈留的陈宫! 陈宫面色惨白,浑身浸透了鲜血,进门便挣扎着,扑上前喊道:“丞相,曹操大军十万,围攻了陈留三天三夜,陈留已经陷落了!” 吕布心中大惊,道:“曹操主力分明在此与自己对峙,如何能分身陈留?” 陈宫喘息着道:“领军大将是夏侯惇,定是曹操兵分两路,同时进攻,目的就是要使的我们难以相互支援。” 吕布心中如同压了千斤巨石,陈留一旦失守,不但将侧翼暴露给了敌军,也使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兖州名望付之东流。 是想,已给无法保卫城邦城池的丞相,怎么能叫人信服。 吕布强压心中震惊,又问陈宫道:“张邈大人如今怎样了?” 陈宫低头叹气,悲愤道:“张邈大人与他的弟弟张超大人,为了掩护我突围撤离,死守于城门之下,战死于两军阵前。” 贾诩谏言道:“丞相,如今陈留失守,我军有背腹受敌之忧,须尽早撤回许昌,以防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吕布也知道如今情势紧急,若还驻守此处,必备包围。便下令道:“整列三军,即刻撤军许昌。” 曹操军大帐。 众将肃穆而立,不敢看怒火难平的曹操。 曹操头上还缠着绷带,头上被擦破的伤口却已经愈合,此时正赤脚站在榻上来回走动,斥骂众将道:“吕布在阵前挑战三天,你们竟没一人敢于应战,真给我长脸!” 见众人都低头不语,更觉生气,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禁嚎出声来。 曹仁见状,连忙关切道:“丞相又头痛了,快请军医!” 军医进来后,战战兢兢的为曹操热敷了毛巾,再无其他办法。 曹操痛急,抽出宝剑一刀砍了军医,骂道:“如此小疾都治不好,我养你等何用?” 在场众将噤若寒蝉,看着惨死的军医,唯恐惹祸上身,不敢言语。帐内便只剩下了曹操喊痛的声音。 这是门外卫兵来报:“禀报丞相,斥候侦测发现,吕布大军全军撤退,焦县已经是一座空城。” 曹操骤然抬头,出神片刻后大笑道:“看来夏侯惇已经攻陷了陈留,吕布忙着撤退,必有疏漏,快集结大军,随我追杀吕布!” 郭嘉劝阻道:“明公慎重,吕布主动退却,一定会沿路设伏,阻击追兵的。” 曹操转念一想也对,要是自己撤退,肯定也会设伏阻敌,这吕布虽然有勇无谋,他的军师贾诩似乎还有点见识,便笑道:“闻此喜讯,连头痛都好了,吕布果然是我的贵人,众将随我先进焦县,稍做休整,等夏侯惇前来会师后,再总共许昌。” 陈留被夏侯惇攻陷,张邈、张超等人拼死守城战死于阵前,陈宫突围,逃往焦县报信。 吕布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曹操用的是疑兵之计,假装在这里跟吕布周旋,却早已分兵去攻打了许昌,实在是老谋深算。 如今张邈身死,陈留失陷,本方侧翼暴露在敌人攻击之下,若再不做打算,只恐背腹受敌。 众人商议决定主动撤退,与其在此等着被人夹击,还不如退回许昌,稳固阵型后再做打算。 洛阳皇宫。 皇帝望着眼前之人,神情惊讶道:“王司空竟然还能在洛阳现身,看来这皇宫之中定有你不少党羽。” 这人竟是失踪多日的王允! 王允嘲弄的看着皇帝道:“陛下,吕布欺君灭国,人人得而诛之,满朝文武有几人不想食其肉,饮其血?都是对陛下忠贞不二之士,何称党羽?” 皇帝不想与他无谓争辩,道:“你此番前来,相比已经有万全准备,想来朕无论如何都要听你的了?” 王允笑道:“皇帝说笑了,陛下来势至尊,岂敢叫陛下听令?我只是暂时接管了洛阳皇城守卫军,负责保护陛下而已。” 皇帝见他说的轻巧,心中不以为然道:“张辽乃是国家重臣,更是吕布心腹,岂会将守卫军交付于你。” 王允得意的笑道:“他愿不愿意由不得他,如今他只是个空壳将军,他手下大将宋宪、郝萌等人早已为我所用,只惧吕布而已,如今吕布不在,我还有何惧之有?” 皇帝道:“你就不怕丞相取胜归来,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王允大笑道:“吕布如今远在东郡,抵抗曹操二十万大军,必败无疑,即便取胜,我有大军固守洛阳,又有何惧?” 皇帝道:“我若不想跟你们一起呢?” 王允冷笑道:“难道皇帝忘了,当日与我同谋在永宁刺杀吕布之事了?” 皇帝脸色一变,道:“此时我早已与丞相坦诚,他并不介意。” 王允道:“陛下还是年轻,吕布此人奸诈无比,嘴上说不介怀,等到日后定会变本加厉,如数讨还的。” 皇帝哭笑道:“丞相虽然专权,但这皇宫中还是朕说了算得,不想王司徒一来,朕连身边宦官都被清除,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王允道:“此时乃关键时刻,还请陛下稍稍忍耐,待除去吕布大祸,陛下自然会一切如初。” 皇帝好奇问道:“你真有把我对付丞相?” 王允自信的道:“十成把握,他的妻女丈人,丁原遗孀尽在我手中,他敢不相从?” 长恨东逝水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皇帝瘪瘪嘴,道:“你最好有十足的把握,我听说丞相出身狼窝,记仇的很。” 王允笑道:“此次吕布必死无疑,即便他不来救妻儿老小,就现在的状况,他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此时董承从殿外进来,看也不看皇帝一眼,朝着王允拜道:“主公,吕布已经败退至许昌。” 王允一脸平淡神情,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已在意料之中,淡淡问道:“丞相府攻破了吗?” 董承低着头,由于紧张的关系满脸汗水,答道:“卫觊将军正在全力围攻,已将吕布府邸夷为平地,吕布家眷已经逃往后花园中,倚仗假山防御。” 王允大怒道:“一群饭桶,五千百战精兵,竟然还拿不下区区几百相府护卫!” 皇帝好奇问道:“丞相府假山很大吗?竟能容数百人藏身作战!” 董承这才好像看到的皇帝,禀奏道:“启禀陛下,吕布骄横奢靡,他的府邸联通了原来的安邑侯府、原大司马府、原司空府,占了大半个乌衣巷,据说要不是与司徒蔡邕关系亲密,可能连附近的蔡府都被他侵占了。 据说吕布纳妾期间,曾惹得原配严氏醋意大发,吕布为了哄她高兴,更是大兴土木,广罗珍稀的树木花草,奇矿异石,在他府中组合陈列。 又将全国闻名的着名山水景观浓缩仿造,建造成了一个假山假水群,号称世界之窗。专供严氏游玩观赏,旁人都被禁止出入。” 皇帝面露神往,道:“世界之窗?丞相果然与众不同。” 王允一脸不悦道:“卫觊如此无能,率领五千精锐,竟然还拿不下区区几百相府卫兵。” 董承道:“主公放心,如今吕布家眷虽藏身于山水之间,但相府被团团包围,量他们插翅难飞。” 王允不置可否,冷笑道:“传令臧霸领五千精兵支援卫觊,务必尽快活捉吕布家眷。” 董承领命便要去穿令,却别王允叫了回来,又吩咐道:“传令郝萌将军严守洛阳城门,从现在起,洛阳四门只准进,不准出。” 皇帝看着领命而去的董承,眼中浮现出一抹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萧瑟,心中喃喃道:“丞相曾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没有骗我。” 此时又有一人走入大殿,参见皇帝道:“微臣马腾参见陛下。” 皇帝示意免礼,问道:“连爱卿也背叛了丞相?” 马腾身躯微震,低着头道:“吕布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皇帝一脸揶揄的问道:“我听丞相说过,你是他最早结识之人,他还曾助你平叛乡匪,可算对你恩重如山了吧。” 马腾满面酡红,如饮酒醉,讪讪不可言语。 王允替他答道:“卫尉大人公私分明,不以私废公,对皇上的忠心让人感佩不已。” 皇帝冷笑道:“但愿如此吧!卫尉此来何事?” 马腾这才答道:“臣近来旧伤复发,卫尉之职再无力担任,希望陛下能另任贤能,准臣回乡养伤。” 皇帝略觉诧异,看了一眼王允道:“王司徒怎么看?” 王允面色古井无波,淡淡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卫尉还是勉为其难,再坚持些日子,否则马少将军听闻我没有善待他的父亲,岂不是会心中急迫,要是再吃了败仗,岂不是皇上的过失?” 马腾面色数变,终究没再多言。 许昌,东郊大营。 夕阳斜挂,红云铺满天空。 吕布与众将露天而坐,中间是一块简陋的地形沙盘。 高顺一脸忧心忡忡地道:“曹操的南北两路大军已经会师于许田县,距离我们不过一天路程。” 又用手指着眼前沙盘道:“我军方圆百里,都是平原地形,无险可拒,无关可依,我们该如可防守曹操的二十万大军?” 吕布此刻也被烦躁填满了心头,自己怎么就这么蠢,明知道历史走向的情况下,还走出了这么一步臭棋。 如今在这乱世中,才知这世间英雄果然都是人中翘楚,而自己即便转世成了无敌的吕布,与群雄争斗久了,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往往顾此失彼,患得患失,只想兼顾,不懂取舍,才讲一局好棋,下成了眼前模样。 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自己,才回过神来,只见众人尽都盯着看,眼中多有关怀,这才打起精神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虽然兵少,但都是百战精锐,远不是曹操收纳的青州降卒能比,既然无可后退,那便跟在我身后与他决一死战。” 总是意难平 此时天色渐沉,忽然有大片黑云从天际涌来,染黑了大半天空。狂风骤起,一时间飞沙走石,隐隐有点点雨意。 众人连忙收拾入帐,还来不及收拾妥当,大雨已然滴滴倾泄,如同瓢泼。闪电划过苍穹,照亮将黑的夜空,惊雷乍起,震的众人心慌意乱。 忽然,一骑从雨中飞速驰来,人还未到,口中已经在高声呼叫道:“急报!” 吕布等人刚入大帐,还来不及感叹天公变脸之莫测,听闻快马来报,具是一惊。 自从进入兖州以来,每天都是急报、兵情,每一刻都是胆战心惊。 吕布叫人把信使带上,信使身穿洛阳城卫兵甲,急匆匆入内,扑倒在地哭叫道:“丞相,大事不妙了,王允密谋张辽,臧霸,郝萌等人,发动了兵变,如今已经占据了洛阳。” 众人各自惊呼出声,吕布瞳孔紧缩,厉声道:“你是谁派来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信使悲声叫道:“小人叫李通,乃是曹性将军的随行参将。如今王允叛乱,占据皇宫,挟持皇帝,洛阳城们已经戒严,曹将军奉叛将郝萌之令,守卫洛阳北门,曹将军念及丞相往日恩情,特遣我前来报知此番变故,望丞相及早处置。” 吕布惊坐在地,颤声问道:“相府情形如何?” 李通道:“相府已经被叛军攻破,据闻丞相家眷正被困在府内假山花苑之中。” 吕布回望在场众人,道:“如今巢穴倾覆,诸位可愿随我杀入皇城,解救诸位亲友于屠刀之下?” 众将原本已被惊的六神移位,这时听了吕布之言,才各自醒过神来,一起悲呛道:“但请丞相发令!” 贾诩在一旁焦急的劝道:“丞相不可啊,洛阳已经沦陷,此时回去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王允摆布了。大丈夫逢此变故,当有所抉择,留得有用之身,以待来日报仇不迟。” 吕布注视贾诩双目,摇头道:“文和你错了,到如今我方才想明白,我能够崛起于并州,靠得不是隐忍与退让,靠得是无穷的斗志和一往无前的决心。反倒是身处高位之后,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才落得如今的下场。若我吕布连家小妻儿都无法保全,从此以后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贾诩听得心头大恸,跪地俯身道:“丞相此去必是十死无生,何必枉送了性命,不如让可信大将前去救助洛阳亲眷,丞相万不可以身涉险!” 成廉抢先扑倒,慨然道:“我愿为主公前往洛阳!” 高顺、徐晃、魏越等人亦上前拜倒,道:“我亦愿往!” 吕布急的五内俱焚,但听了贾诩之言,心中万般计较,方道:“我只领两千轻骑前往洛阳解救众将家眷,徐晃领骑兵断后,阻截曹军追击,高顺即刻前去夺取孟津港,以接应我撤退。众将三日后在孟津港汇和,撤回并州。若我到时未归,尔等便不必等了,自去投靠并州张扬吧,他与我有旧,想来必会收留。” 贾诩还待再说,吕布挥手阻止道:“文和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即便龙潭虎穴又如何?虽千万人,吾往矣!” 众将虽不希望吕布前去送死,但丞相之令不可违背,只好按方才丞相所言调兵遣将。 两千精选轻骑,不穿甲胄,不带辎重,只有佩刀与弓箭,轻装集结在磅礴大雨之中,雨水冲洗着两千名勇士的豪情,丝丝剥除,只余下一片赤诚之心。 吕布一一巡遍这两千愿意随同自己赴死的勇士,热泪上涌,混合着雨水流了满面。抽出长剑,划破四指,鲜血从指间流出,吕布将流血的四指划过脸颊,留下四道血红的指印,在黑夜中尤为狰狞! 吕布凄声道:“我吕布今日立誓,若此番不死,必不负诸位今日之情。若此番身死,来世必效牛马之劳!” 骑兵齐声高呼道:“誓死追随丞相!” 吕布又策马回身,对着贾诩道:“此间事还劳烦文和处置,待我归来,再与先生促膝长谈。” 贾诩矗立雨中,知道自己再多讲也没有用,躬身道:“丞相一路保重,我会同高顺将军一起攻克孟津港,以待丞相归来。” 吕布环视众人,抱拳一礼,勒马奔驰而去,成廉、李通策马跟上,两千轻骑紧随其后,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众人呆立雨中,骤然失去了主帅,都有些心慌,竟都忘记了避雨。 此时,有一个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如今丞相大势已去,我们还是早些寻找出路为好。”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乃是陈宫的亲随,名叫陈尚,和陈宫乃是族亲。 陈宫闻言大怒,斥责道:“放肆,若再胡说,休怪我不念往日旧情。” 陈尚争辩道:“我又没说错,丞相此去必死无疑,我等在此傻等,有何意义?” 话音未落,只觉胸前冰凉,低头一看,正有一柄长剑穿胸而出,由于长剑锋利,剑身竟然没有沾上血迹。 高顺已在他耳旁说道:“乱我军心,这就是你的出路。” 拔出长剑,一脚踢翻死不瞑目的陈尚,这才对陈宫道:“抱歉了,诛杀妖言惑众之徒,还请陈兄见谅。” 陈宫面无表情,道:“无妨,即便将军不杀他,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高顺急着赶到孟津,只恐到晚了,误了丞相交代的大事,第二天一早便也点齐兵马,前往孟津,而徐晃陈宫等人则留下来断后。 许田县,曹军大营。 二十万大军的营帐连绵十里,不见尽头。 正午时光正好,昨夜被大雨浇的泥泞不堪的道路也已经干爽了许多。 曹操召集众将商议进军许昌的事宜。 夏侯惇与吕布有深仇大恨,自己的左目正是被吕布大将高顺射瞎的,此番征讨吕布,自然动力十足,不禁单目神色亢奋,道:“我愿为先锋,为兄长攻克许昌!” 曹操长笑道:“好!我给你五万大军先行,我带后军随后就到,攻克许昌活捉吕布,我给你头功。” 这时帐外卫兵通报道:“启禀大人,朝廷派使者前来传旨。” 曹操等人略感惊讶,朝廷把自己当成乱成贼子多时,这时怎么传下圣旨?难道是想为吕布说情?幼稚! 曹操安抚众人,对卫兵道:“让使者进来。” 使者进入大帐,见曹操端坐上方,左右将领怒目而视,大帐之内杀气弥漫,不由得恐慌道:“我乃是常侍王威,到此传皇上圣旨,曹操接旨。” 曹操动也不动,淡淡道:“你说。” 王威只好站在下方,朗读圣旨:“皇帝诏曰:吕布欺君乱政,祸国殃民,今幸得司徒王允临危平乱,力挽狂澜,救朕于水火之中。如今洛阳吕布之逆党,皆已伏法,尚余贼首吕布为祸兖州,朕钦命曹操为兖州刺史,加封前将军,奉旨讨伐吕布,以彰天道正气。钦此!” 曹操众将听了圣旨,惊得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寂静良久,曹操才大笑不止,只笑得涕泪直流,摇头道:“吕布小儿竟然能出这种纰漏,家中未平,还敢来取我兖州,自寻死路,可惜,可惜!” 荀彧道:“吕布贪得无厌,不过是利令智昏之辈,如今看来,还是我们高看了他。” 曹操点头,又问传诏使者王威道:“皇帝还向谁颁下了圣旨?” 王威道:“除了将军您之外,还有翼州刺史袁绍、豫州刺史袁术、扬州牧刘繇、荆州牧刘表、益州牧刘焉、徐州牧刘备、幽州牧刘虞、并州刺史张扬、凉州刺史韩遂等人。” 曹操失笑道:“这吕布即便落魄了,也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转头问荀攸道:“公达怎么看?” 荀攸最知曹操心思,道:“既然皇帝有旨,明公自当奉旨讨伐吕布。如今吕布身处许昌,想来也是归心似箭,明公可送其一程,助他早日归还洛阳,向皇帝谢罪。” 曹操笑道:“如此甚好,传令夏侯惇为先锋,即刻出发,兵发许昌,其余众人随我整顿兵马,随后支援前锋大军。” 众将令命而去,曹操对王威道:“常侍也回去禀告皇帝,就说我曹操同意征讨吕布,叫他放心就是。” 王威唯唯诺诺的退出军帐,只觉得浑身已被汗水浸透,暗道:这大汉的臣子,果然就没有好人。 且说自从吕布久去兖州未归,严松与司马朗正在相府议事,忽然传来相府被重兵包围的消息,紧接着便是卫觊带来了皇帝的圣旨。 王允复出,张辽叛变,皇帝下旨清剿逆贼,种种消息天翻地覆,不知真假。 重兵围府,众人坚守不过半日,便被攻破了府门。 严松只好带了众人及家眷逃往后院假山之中,亏得假山花苑地势险峻,占地宽广,当初吕布兴建之时,大兴土木,严松没少责问,没想到今天竟有用武之地。 相府的数百卫兵都是历届战役仅存下来的百战偷生之人,正是因为他们,众人在能在这假山花苑之中坚守了两日。 时到此刻,众人已是弹尽粮绝,五百卫兵也只剩下了三成。 刚刚打退了一次敌军的进攻,卫兵们尽都躺在地上恢复着体力,因为,如果再有敌军进攻上来,他们便没有弓箭防御了,只能与敌人近身搏斗。 严秀丽本有数十名女仕,此刻都是戎装劲弩,也已经死伤了大半。 包围圈越来越小,众人此刻已被逼到了一处乱石群中。 严松看着眼前相互依偎的严秀丽与吕如意,心中悲痛欲绝,如今身逢绝境,自己年过半百,死了倒也无妨,可怜了风华正茂的女儿,和可爱伶俐的外孙女,嘶声道:“稍时敌军来时,你们便降了吧,留得生机,来日总有再与奉先相聚之时。” 严秀丽双目无神道:“父亲糊涂,我若降了,必受人侮辱,岂能再为吕布妇人,王允叛贼又岂能容我儿苟活?” 严松何尝不知,只是病急乱投医,一时胡言乱语罢了。 看到一旁缩在角落,发鬓散乱,同样双目无神的貂蝉,不禁怒火中烧,拔出长剑道:“这贱人乃是王允义女,今日之事必定有她同谋,不如趁早杀了干净。” 严秀丽横身挡在貂蝉身前,道:“貂蝉是夫君的人,父亲怎可私自处决,难道想陷女儿于不义吗?” 貂蝉没想到严秀丽竟然会为自己说话,两人平日相处并不愉快,此刻只是冷笑道:“夫人不必惺惺作态,貂蝉在这府中确实是奉了义父之令而来,如今功成身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严秀丽眼放寒光,厉声道:“夫君临走嘱托,让我照看好府内,如今虽然危在旦夕,但只要我还活着,便一定会遵守诺言,为他看顾府内众人。” 貂蝉被她目光所摄,冷哼着转过头去。 这时,司马朗叫道:“全体戒备,敌军又来了。” 严秀丽手持弓箭,走到乱石入口向外张望,果然有大队士兵朝着这边冲锋而来。 由于用完了弓箭,司马朗只能指挥卫兵埋伏于乱石之中,待敌军冲进乱石,才发起反击。 一时间,敌军突入乱石之中,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卫兵只剩百余人,根本无法护得众人周全,严秀丽护着女儿且战且退,不时便被逼出石阵之外。 然而外面敌军更多,密密麻麻奔涌而来,将众人围成一团。 仅剩的几十名卫兵围成一个圈将严秀丽等人护在中央,戒备着敌军的进攻。 这时,敌军中走出一人,却是郝萌,看着被团团包围的吕布家眷,道:“臧霸、卫觊真是无能,就这点卫兵都久攻不下,若非我出马,不知要拖到何时?” 严秀丽认得郝萌,曾经担任吕布侯府卫队统领,记得当初袁氏作乱,围攻安邑侯府的时候,他还曾与自己并肩作战。 此时见他一副无耻嘴脸,不禁气结,斥骂道:“大胆郝萌,我夫君对你不薄,提携你于草莽之中,任命你于危难之间,你何以这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不负豪杰义 此人正是被吕布掳回洛阳的曹操大将于禁! 王允被吕布弓箭所惊,大怒道:“给我射死他!” 箭雨! 从四面八方狂泄而下,如同倾盆大雨,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吕布率领众人四下奔驰,然而敌人以有计算无计,每一处都算好了余地,众人每到一处都是狂泻而下的箭雨! 敌人对这相府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胜过吕布自己! 王允看着被箭雨逼迫着,四下奔逃的吕布,如同受惊老鼠一般,心中灭族之痛稍稍平息,畅意的高叫道:“丞相大人,如此箭雨还不过瘾,咱们再来尝试这破神弩的威力如何?” 话音刚落,便有四名士兵抬着两百斤重的钢铁巨箭,装置在破神弩之上。 吕布被像老鼠一样玩弄,每每将要逃出生天,便又被暴雨一样的箭雨逼退,如此几番,疲于奔命,数千人便只剩下了数百人! 吕布带众人奔逃,却连敌人都近身不得,徒有绝世武力,又有何用? 突然破空之声震耳欲聋,撕裂了空气,如厉鬼嘶鸣! 吕布但觉身侧杀意袭来,来势迅若雷霆,绝无可能躲避,一时浑身寒毛倒竖,惧意丛生! 急中生智,巨力下沉,赤兔马经受不住,被压的趴卧在地上。 巨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吕布头顶,将头顶顶冠斩落!巨箭去势犹急,更从轻骑阵中穿过,射穿十几人,犹去势不止,插入地面,尽没至柄! 吕布披头散发,势若疯狂!知道今日再无活路,调转马头,朝着王允所处高台冲去! 王允大惊,急令于禁阻止,于禁摇动令旗,数万弓弩万箭齐发,将吕布前方之路织成了一个用弓箭造就的天罗地网! 吕布挥舞画戟,迎难而上,如同神袛杀入地狱之中,成廉、曹性紧随其后,剩余的数百骑兵誓死相随! 吕布一骑当先,拨开箭雨,杀出一条通道,身后众人紧随而上,一时竟伤亡大减! 于禁临战高台,见吕布即将冲到阵前,嘴角微露笑意,令旗到处,破神弩震天炸响! 吕布杀到阵前,正要冲上高台结果王允性命,忽感疾风扑面,再闻破弦之声,心底惊惧骤起! 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见一支巨箭已近在眼前,足有碗口粗细,携着狂暴飓风,呼啸而至! 吕布忽觉身体被人从侧方撞飞,斜着跌落马下。 原来是成廉,听闻巨响便知不妙,策马赶上两步将吕布撞飞。 巨箭擦着吕布腰腹飞过,却正中成廉胸口,去势不减,带着成廉飞出数丈之外,插在远处假山之上,犹自嗡嗡作响! 众人去势受阻,但敌人弓箭犹急,箭雨狂暴倾泻,众骑兵再也无力抵挡,尽被万箭射成了刺猬! 既是曹性也是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 吕布被成廉撞飞下马,躲过一劫,却还是被倾泻的箭雨一箭射穿了腹部。 箭雨停歇,空地几无立足之地,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疾。 插满箭疾的尸体铺满了空地,如同丛林,如同荒原,如同戈壁的沙石,如同神灵的坟地! 吕布画戟杵地,勉强支撑身体,夕阳无情的嘲笑,把他悲凉的身影,照的好长,好长。 却说严秀丽等人被曹性的军队护送,穿过风声鹤唳的乌衣巷,一路向北,行进在洛阳北郊,片刻不敢停留。 严松跟司马朗并骑前行,昏黄的光影,照在两人脸上,都是连日疲倦留下的痕迹。 十几辆马车中,都是府中的女眷,有严松的内室,也有丁原的遗孀。 严松多有些心灰意冷,人生数十年,何曾像这几日,这般的惊心动魄,每时每刻都行走在刀光剑影之中,如同浪尖的小舟,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此时骤然没有了敌人的围剿,无限疲惫蜂拥而来,只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幽幽道:“从此离开洛阳,不知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你认为奉先还能东山再起吗?” 司马朗见他目视前方,似是喃喃自语,有似乎是在对这几说话,微微沉吟道:“我年少求学时,曾经游历五湖九州,遍交天下名士豪杰,如奉先这般人物,乃是生平仅见。他似乎常能洞悉未来,却又像常人一样错漏百出,每每都能直中要害,却又常常错失良机,善求而不善取,能放却不能收。想来若是能度过此番危机,必能成长心智,再攀高峰。” 严松回看司马朗,见他神采清澈,风尘不掩俊逸之姿,不觉叹道:“伯达乃真英雄也,家眷是否还在京城?” 司马朗笑道:“大人无需担心,内眷有家父家第照看,必无疏漏。” 严松点头道:“也是,久闻司马八达之名,你父司马防官拜京兆尹,想来王允也会忌惮三分。” 这时,有卫兵上前道:“禀报主事大人,严夫人在车内昏厥。” 严松一惊,急忙策马前去女儿马车之旁,询问女仕道:“是什么情况?” 女仕答道:“夫人忧虑如意小姐,一路伤心,以至于伤心过度,正有医官在内诊治。” 众人不敢停留,即便有突发情况,车队也是在行进中处置。 稍时,医官从车内出来,见严松正在一旁,便走近道:“夫人只是连日奔波操劳,心力交瘁所制,并无大碍。” 严松闻言,这才放心,叫马车赶紧跟上车队,对医官道:“幸苦你了,你也回马车,跟上队伍吧。” 医官道:“是。”正要走,却又踌躇道:“大人,夫人似乎已有喜脉,只是喜脉微弱,只恐误诊,不敢确认。” 严松神情一震,道:“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医官上车走远,严松这才回到大队之中,与司马朗同行。 心中却想着严秀丽又有身孕的事,吕布出征兖州不到两月,也就是说,受孕时间正是吕布出征兖州的前夕。 如今家族罹难,正是多事之秋,这小生命此时降临,不知是福是祸。 严秀丽悠悠醒转,颠簸的马车并不是舒服的床,即便在如何宽敞,也终究让人难受。 女仕绿豆见夫人醒转,喜不自胜,道:“夫人大喜,医官说夫人又有身孕,这可真是太好了。” 严秀丽一愣,随机苦笑道:“好什么好,如今我们命运未知,前途未卜,这时怀孕怎能算得上好?” 绿豆一脸自信道:“夫人放心,将军必能打败敌人,来保护我们周全。” 严秀丽见她说的信心十足,一时颇受感染,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自信。” 忽然,身后隐隐传来万马奔腾之声,车外严松已是面色大变,卫兵统领乃是曹性的参将,名叫车胄,此时更是高呼道:“有敌情!车队加速,步兵随我御敌!” 严松连忙指挥车队加速前行,对司马朗道:“伯达去前队统筹指挥,莫让马车阻路。” 见司马朗策马而去,又到后队催促众人前行。 不消片刻,王允的追兵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成千上万的骑兵,如同蝗虫飞扑而至,呼喝着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手中尽都张着拉满的短弓。 车胄见轻骑来袭,接下来必是箭雨,高喝道:“列阵!” 大军坚盾围墙,长戟如林,摆成防御姿态。 果然,骑兵老远便是一波齐射,好在车胄指挥得当,才使得这波箭雨徒劳无功。 敌方骑兵见弓箭作用不大,便换长枪冲锋而来。 骑兵装上坚盾,如摧枯拉朽,突入步兵阵中。步兵层层坚盾,长戟如钢铁丛林,一时人仰马翻。 一番交锋,骑兵并没与刺穿步兵阵型,陷入了混战之中。 卫觊奉命追杀吕布家眷,足足带了一万轻骑,心中遗憾不能亲见洛阳的大场面。 本以为追杀一群逃窜流寇,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谁想敌人竟这般顽强,硬生生阻挡了自己的冲锋。 如今陷入混战,便是双方的消耗之战,直到一方奔溃为之。 心中吃惊,吕布麾下真是人才云集,区区数千步兵,竟能抵挡自己的一万骑兵。 直到杀到天黑,才堪堪杀退了阻截的的步兵,卫觊岂能放羊入圈,紧随追杀,杀到一处甬道,数百骑从翼侧杀出,打的卫觊措不及手。 卫觊一看领头的竟然是吕布的核心幕僚,又是吕布岳父的严松! 原来严松指挥众人撤退,怎奈马车在这野外山路实在行走不快,在加上黑夜降临,更加难以加速。 听到身后喊杀声临近,知道车胄兵力有限,万难阻挡敌军,便分出一半骑兵埋伏在林间,趁着卫觊追杀车胄之时,从一侧杀出,以求为车队赢得时间。也是因为实在无将可用,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卫觊大喜,严松正是自己此行的二号目标,仅次于吕布之妻严氏。连忙命左右奋力冲杀,务必斩杀严松。 然而严松虽为谋士,却久随丁原征战,颇有勇武,带领一众骑兵冲入战阵,一时竟所向披靡,把卫觊军搅的阵型大乱。 车胄本在逃命,见援军又道,便又纠结了数百残兵败将反杀了回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月色正浓,火光如炬,在洛阳郊外的林间甬道,两军纵横交错,杀的一片混乱。喊杀嘶叫之声响彻天际,刀兵交响之声震耳欲聋。 虽然严松、车胄等人用了奇兵袭击,占得一时上风,但终究兵力悬殊太大,杀得半响,已经再不能应付,只能且战且退。 严松陷入围攻之中身中数刀,血流不止,犹自状若疯狂,挥刀砍杀。 卫觊看准时机,乘其不备,长刀带起一抹月光,斩中严松肩头。 严松七窍之中鲜血喷涌,扔到手中兵器,抓住卫觊手中长刀,死不放手。 卫觊用力斩落,严松身形就如落叶,落在万马之中。 早有亲兵挥刀斩了头颅,提到卫觊身前。 车胄见再无战机,率领仅存数十人,仓皇逃窜。 逃至一处坳口,却有一辆马车损毁在路中央,挡住了众人去路,数名卫兵正竭力将把车移到道路一侧,以保证通行。 然而骑兵迅速,还未来得及把马车车身全部移开,骑兵大军已经奔逃而至。 车胄受了重伤,车马奔逃,此时强打精神对几名移动马车的卫兵喝道:“快走,追兵已到。” 卫兵见车胄马不停蹄,飞驰而过,连忙高呼道:“大人,二夫人还在车中。” 车胄听闻,暗道:二夫人,难道是貂蝉?没好气的道:“管她作甚,快走!” 卫兵见车胄走远,闻言微觉不妥,车内已经传来貂蝉声音,道:“你们去逃命吧,不用管我。” 卫兵面面相觑,终究不敢,道:“我等誓死保护二夫人。” 这时马蹄之声大作,显然是大队骑兵来临。貂蝉长叹一声,走出马车,站在几名卫兵之前。 卫觊追杀严松等人,终于将严松斩获,心中振奋不已,即便眼睁睁看着即将被斩杀的车胄逃之夭夭,心里中也并无失落,催促大军加紧追赶,只杀的车胄亡命奔逃。 奔到一处山坳,忽见前路火光明亮,一辆马车横置当路,阻了众人去路。 两名女子,只带了几名护卫,正立于车前,无视将到骑兵。 卫觊跟随王允多年,常出入于王允府邸,自然认得眼前女子正是貂蝉与她的侍女。 貂蝉破阵而出,朗声道:“卫大哥别来无恙!” 卫觊久慕貂蝉,当年常向王允求取,奈何王允总有打算,不予允准。此时再见貂蝉,心中也是百味陈杂,颇有一些感慨,道:“姑娘近来可好?” 貂蝉道:“好与不好岂非一目了然。” 卫觊道:“姑娘既已完成了主公之命,何不早日归来,为何还混迹于吕布家眷之中流窜?” 貂蝉道:“我舍身吕布是为报父义,如今已经完成了许诺。但作为吕布妾室来说,他待我不错,我理当再报君恩。” 卫觊道:“莫非姑娘想要阻止我追杀吕布家眷?” 貂蝉道:“我自知无力阻挡,但求稍有缓阻,以求心安。” 卫觊冷笑道:“痴人说梦,你既然舍身求死,我却不能让你求仁得仁。给我拿下,要活得。” 一众骑兵一拥而上,不过片刻,便已将没有退路的众人全部斩杀缉拿。 骑兵将貂蝉围住,卫觊道:“命人修复车辆,护送貂蝉姑娘返回洛阳,其余人随我继续追杀。” 难续未了情 司马朗指挥车队疯狂逃窜,只是夜晚路况复杂,根本没有办法加起速度,虽然心急如焚,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在心焦时,忽然听见前方雷声滚滚,似乎有大批骑兵迎面而来,阻截众人的逃亡之路!此时后有追兵,前有阻截,司马朗心叫一声:吾命休矣! 还未及做出反应,已看见正有大队骑兵迎面而来,顶着熠熠的月光,在这枯寂的荒野竟有一种圣洁。 司马朗看到当先奔来的一人,不禁转惊为喜,高呼道:“公明,你可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徐晃! 徐晃指挥骑兵接引车队到大军阵中,这才与司马朗说道:“伯达,如何这般情形,丞相为何没有与你同行?” 司马朗惊愕道:“我并未见到丞相,如何同行?” 徐晃惊呼道:“那你们是如何逃出洛阳的?” 司马朗便将先前洛阳城中的变故,简单为他做了介绍。 徐晃听后,惊呼道:“大事不妙了!丞相前去解救你们,如今扑了个空,又逢你们逃走,王允必定集结大军,丞相岂非凶多吉少?” 这时,车队被大军护佑,严秀丽终于稍稍宽心,看顾了母亲与两位婆母之后,带着女仕前来探问情况,正听到徐晃之言。 不由心焦问道:“丞相不是与你们一起吗?” 徐晃躬身行礼后才道:“丞相担心众将家眷安慰,亲自率领两千骑兵前去洛阳营救,命我等驻守孟津港。贾诩军师担心王允丞相兵力不足,难以脱身,命我前来接应。” 这时忽有卫兵上前,禀告道:“启禀将军,捉到数名擅自闯阵者,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徐晃皱眉,道:“带上前来。” 卫兵将几人五花大绑,押到近前。 司马朗惊呼道:“车胄将军!” 此人正是逃出生天的车胄等人,车胄本在亡命奔逃,忽见前方火光缭绕,实在不知突然出现的大军是敌是友,但身后追杀犹急,不敢怠慢半分。只能全力催动战马,待靠近才发现,大军竟是出征兖州的吕布大军,不由大喜,便要冲上前来会合。 但士兵并不认识他,岂能任他闯进阵去?于是便一拥而上,将几人拿下。 徐晃听闻此人是自己人,示意左右为这些人松绑。 车胄身上负伤,面色有些惨淡,道:“大人,严主事阵亡了,末将不敌来军,请降罪。” 众人大吃一惊,严秀丽更是面无人色,惊退数步,被女仕搀扶着,摇摇欲坠。 司马朗强按心中震惊与悲愤,问道:“敌军如今何往?” 车胄道:“正往这里追来。” 徐晃一脸杀意,道:“我这便去取了来将人头,祭奠严松大人英灵。” 说罢,策马而上,分出五千骑兵,向着洛阳方向呼啸而去。 卫觊分出百人护送貂蝉回洛阳,便又集结剩余的数千骑兵追赶车队。车队众多,夜路难行,追上想来易如反掌。 虽然被两次阻击,损失兵力过半,但吕布家眷的卫兵也被消耗殆尽,如若追上,正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他宰割! 到时宰了吕布家眷后,司徒大人定会重赏自己,到时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再收了貂蝉,人生岂不快哉! 想到兴奋之处,不免面现笑意。 “敌情!” 前方斥候骑兵突然高喝道。 卫觊从无限遐想中抽离,只见月光照处,大队骑兵冲锋而来,人数竟与自己相当! 不禁心中大骇,这吕布家眷的卫兵怎么越杀越多,大有杀之不尽斩之不完的架势。 两军冲锋,不该再有他想,高喝道:“列阵!冲锋!” 两股骑兵,就像两片巨大的黑云,骤然碰撞,掀起滔天巨响! 血光喷洒,形似闪电,兵戈交击,势若雷鸣! 徐晃一骑当先,披着一袭月光,背着星辰罗布的苍穹,有若星河大海,手中长戟如同鬼神缠附,散发着幽幽寒光! 卫觊自然知道此人,乃是吕布坐下大将之一,地位与张辽、高顺平起平坐,此时见他冲杀而来,犹如天神降世,不由心中胆寒。 但两军相交,岂容退缩?手中斩马刀抡至极限,张出全身之力,待徐晃近身,挥刀斩落。 然而尚未感觉到刀锋入体的触感,只觉身体被巨力穿刺,连带着身形腾跃在夜空,仿佛驾雾腾云。 卫觊眼前血光迸射,染红了夜幕,染红了月色,看到近在咫尺的徐晃,手中长戟上挑,正将自己的身体挑在空中挥舞! 忽然眼前浮现曾经的美好往事,一幕幕陈现,如同梦境幻影,最终归于漆黑。 徐晃一回合斩杀卫觊,震慑一众敌兵,将卫觊尸体挑在空中,高喝道:“卫觊已死,降者不杀!” 众兵士本已胆寒,听闻此言,哪里还敢迟疑,纷纷下马乞降。 徐晃将降兵整编,分兵押送,自带大军返回,与司马朗等人会合。 洛阳,乌衣巷。 乌衣巷为官员聚居之地,因大汉官服为乌黑之色而得名。 此刻喧嚣半夜的杀伐之声终于归于沉寂,只是将这月色映的血红。 多少官员紧闭门户,躲在被窝之中瑟瑟发抖。 一朝繁华如梦,从此归于尘土。当年风光无数,只余萧瑟归途。 蔡琰独自坐在亭楼之中,仰望如同被鲜血浸染的月色,喃喃叹道:“任你如何英雄盖世,在这乱世之中,稍有不慎都可能家破人亡,平民百姓如此,高官显贵又如何?还不是时运到头尽,烟云早成空!” 忽然,墙角暗处传来微弱的咳喘之声。 蔡琰一惊,低呼道:“谁在那里?” 出言惊动远处侍女小兰,小兰连忙上前道:“小姐你唤我?” 蔡琰摇头,指着墙角道:“那里有异响,似乎有东西,你陪我去看看。” 小兰脸色不好,道:“小姐,这黑乎乎的好吓人,要不还是回屋吧。” 蔡琰瞪了她一眼,叱道:“就你胆小。” 也不叫她,自己跌手跌脚走了过去。 小兰强撑胆气,总不能让小姐独自上前,屁颠屁颠跟在蔡琰身后,只踮着脚,伸着脖子张望。 蔡琰走近,借着月光细看,眼前似有黑影轮廓,再想上前几步,眼前黑影突然爆射而起,径直向自己冲了过来。 蔡琰还不及呼叫,已经被人制住了咽喉。 小兰见小姐被擒,心中大急,便要张口呼叫。 那黑影已经沉声说道:“不想她死,就不要出声。” 小兰惊叫之声将出,都已经张大了嘴,听到此言,急忙双手掩住了嘴。 黑影制住蔡琰,见四周再无其他人,便向暗处轻叫道:“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蔡琰暗惊这人竟还有同伙,放眼看去,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个矮小影子,待走近时,蔡琰借着月光看清,只是一名女童,约两三岁,满脸竟是惊惧神色,污垢与血迹沾满了充满稚气的小脸。 蔡琰惊叫道:“如意?!” 女童身形一震,见到蔡琰,顿时扑到近前,抱着蔡琰小腿,放声痛哭,道:“昭姬姑姑,母亲不要我了。” 黑影放开了制住蔡琰的手,他正是受严秀丽托付,带着吕如意杀出重围的相府卫队统领颜一,而这女童便是吕布之女吕如意! 颜一身为相府统领,自然知道蔡琰与夫人只见关系亲密,常有走动,刚才暗处未能辨认,这时走到月光之下,发觉她正是蔡琰。 顿时心中大慰,原来自己左右突杀,闯出了重重包围,竟来到了蔡邕府邸。 一时压力稍减,便似抽去了浑身气力,瘫倒在地。 蔡琰本已蹲下,抱着吕如意细声安慰,闻得声响回看。 见颜一跌倒在地,身上伤口深浅数十道,血液汩汩流出,背上更是插着七八支长箭,根根入骨三分。 蔡琰心中惊骇,这人得有多大执念,才能受这么重的伤还未死,还能一路护送主人到此! 颜一见蔡琰看向自己,挣扎着道:“小姐可怜,流落在外,颜一自知命不久矣,不能再继续使命,还希望蔡小姐念在与我家夫人的往日情谊,将她收留,待他日送其与父母团聚。” 说罢就要挣扎着扣头乞求。 蔡琰急忙拦住他道:“你放心,我与文华情同姐妹,如意便如我亲女一般,我定会仔细照料,寻机使她与父母重逢。” 颜一得偿所愿,心中再无牵挂,仰面而倒,就此断了声息。 蔡琰莫名感慨,壮士如此,正是我汉家男儿风骨。 小兰这时才颤声道:“小姐,这是旧丞相家眷,怎敢轻易收留?” 蔡琰厉声道:“今日之事你万不可对人提及,否则你我性命难保。” 小兰连连点头道:“知道了,小姐。” 蔡琰这才安心,忽觉怀中吕如意没了声息,不觉大惊,难道她也受了重伤? 忙仔细查看,见她虽然满身血迹,却并无伤口,想来是跟随颜一突围时被溅到的鲜血。 此时吕如意呼吸悠长,气息平稳,想来是大难过后,骤然安全,靠在蔡琰怀中就此悠悠睡去。 蔡琰心头大恸,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逢此大难,几日来颠沛流离,更是随着颜一冲杀而出,看了多少人间惨剧,记下多少血肉分离,此后人生,岂能再如平常女子,穿针引线,相夫教子? 当下,蔡琰将吕如意抱如卧房,又将书房装书的木箱腾出一个,与小兰将颜一尸体装载,上面以旧书遮掩,又叫来几名巡夜卫兵,让他们将这些陈旧的废书拉到城外掩埋。 第二天,蔡琰禀告父亲,由于思念亡夫,想要收养一名小孩,以消寂寞。 蔡邕大感女儿近些年多有颓废,便道:“既然如此,可有中意人选?” 蔡琰道:“早有人选,不然岂敢禀告父亲。” 蔡邕道:“只要身家清白,也无不可。” 蔡琰道:“父亲放心,乃是书友近亲之女,亡了父母,甚是可怜,我从前见过,怜其身世凄惨,有心佑之。” 蔡邕道:“既如此,你便做主吧。” 孟津大营。 徐晃护卫严秀丽等人与众将家眷会合,吕布势力仅存的力量便都汇聚于此。 大帐之中,主位空缺,众将分列左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严松阵亡,高顺便是跟随吕布最久之人,闷闷道:“丞相说让我们等他三日,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日,还不见丞相归来,该如何是好?” 司马朗道:“再等半日,当有信使传来,杨修还在洛阳,他必会设法打探。” 话音未落,便有快马驰入军营,正是洛阳信使。 信使匆匆下马,奔入大帐,急切道:“杨主事传来消息,丞相率领两千骑兵冲入丞相府救人,中了埋伏。两千骑兵全军覆没,成廉、曹性、李通当场身亡,被斩下头颅游示三军。丞相身中数箭,虽未被斩首,但想来难以活命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未想道竟会如此之惨。 陈宫面色惨淡,幽幽道:“既然丞相身死,我等再此还有何意义?不如各分东西,各谋出路吧。” 陈琳冷笑道:“公台未免太操之过急,丞相生死还未有定数,你何必急于一时?” 陈宫一时语塞,强自争辩道:“难道丞相一日没有消息,我们便要等一日,一年没有消息,我们就要等一年吗?” 陈琳气得发抖,此人言论其心可诛,但此时却大有人表示认同,军帐中顿时议论纷纷。 眼见无人能够服众,大军大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这时两人走入大帐之中,当先一人身穿碎银软甲,一袭暗红披风,眉似柳叶,目若星河,手持吕布节钺,大步走到主帅位坐定,正是吕布正妻严氏严秀丽。身后是众人等候已久的,军师贾诩。 帐中诸将大多都是吕布心腹,自然认识,一起行礼问安。 严秀丽坐在主帅之位,一时心有惧意,但想起方才军师之言,若自己不站出来聚集人心,就算夫君冲出洛阳,到时众人离散,他孤身一人,如何再与这乱世抗衡?鼓起勇气道:“诸位都是夫君的心腹,许多人跟随他于微末之时,如今夫君生死未卜,诸位心生去意我也可以理解,只是,若有一日,夫君逃出生天,王者归来,诸位可还有颜面面对于他,还能全了忠义否?” 终有归来时 在场许多将领确实已有离去之心,此时听了严秀丽这样一说,难免神色有些羞赫。 当初吕布强盛,如日中天之时,众将说过太多的海誓山盟,若此时离去,万一吕布他日归来,确实也难以自处,说不得被当成趋炎附势之徒。 陈宫微微仰头,不阴不阳的道:“夫人两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话,就葬送这许多人的大好前程,是否有些不妥。” 严秀丽眼眶一红,竟盈盈涌出几滴眼泪,虽穿着英武的铠甲,此时却尤其显得娇弱,凄凄道:“夫君这还没有确定遇难,你们便如此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当时誓言追随时的豪言壮语都只是说笑的吗?先生若有高就之心,便自离去就是,何苦几次三番为难我一介妇人。” 陈宫脸色一阵青红交替,见满帐文武皆对他报以蔑视的目光,暗道众人不识好歹,不可理喻,再也不能泰然端坐,便即长身而起,愤然道:“既如此,那边告辞!” 严秀丽冷眼相待,冷冷道:“不送。” 陈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严秀丽待陈宫走出军帐,这才道:“我知道诸位顾虑,各自都有家室亲人,岂敢轻易舍命追随。只是我军势力尚存,若分崩离析,只能任人鱼肉罢了。诸位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在此承诺,若我夫君半年之内未归,我定倾尽家产以厚赠,任诸位离去,决不挽留。” 众将听得此言,一时间议论之声大做,各自交头接耳。 高顺见场面有些僵硬,吕布与自己相交甚厚,夫人一介女流,都被迫抛头露面,自己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行至帐下拜倒,道:“高顺愿誓死追随夫人,直到主公归来。” 徐晃、魏越、车胄等将亦出列拜倒,道:“我等亦愿追随夫人。” 其余人等见高阶将领纷纷留守,也心中有了依托,纷纷拜倒一片,同声道:“我等亦愿追随夫人。” 严秀丽见终于暂时稳定了人心,长处一口气,道:“夫君若知诸位恩义,必然感激涕零,诸位快请坐。” 待众将坐定,这才又道:“我自知一介女流,不好整日抛头露面,此间诸事我便拜托贾先生、司马先生、陈先生三位军师,望三位能齐心协力,共谋军政大事,以待夫君归来。” 贾诩、司马朗、陈琳拜倒,道:“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严秀丽盈盈走到三人之前,将手中吕布节钺交到司马朗手中,道:“此乃夫君信物,持此物可行生杀大权,望三位军师共掌。” 三人同声道:“定不负夫人所托。” 严秀丽这才返回主位坐定,听众人议事。 高顺道:“如今还有一件大事未决,我等人数众多,总不能长期这般居无定所,后勤补给也是问题,在何处落脚,才是眼前头等大事。” 司马朗道:“主公当日让我等撤至这孟津,显然是打算返还并州,并州乃是主公发源之地,又处北疆,少有波及中原战火,确实是难得的休养之地。” 贾诩却持不同意见,道:“并州张扬曾于诸侯同谋,虽然后来又叛盟而出,归附主公,但此人摇摆不定,绝非可以依托的良人。” 陈琳道:“张扬乃并州刺史,若回并州,如何也不能绕开此人。我等有数万大军,与其协商,谋得一郡驻地,当无太大难处。” 高顺阴阴说道:“他张扬与我同受主公厚恩,追随于微末之时,他要胆敢弄奸耍滑,我必不饶他性命。” 说到谋划驻守之地,众将七嘴八舌,有的有意出云,有的钟爱太原,有的相中雁门,还有的喜欢河间,一番争论下来,各自不服对方,难以做出定论。 贾诩自然是有意太原,太原乃是大郡,城墙高大,物产丰富,人口之数也名列并州前茅,若能谋取此地,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从那张扬如何能够舍得,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恐怕引起争斗,不是上策。 见严秀丽独坐上位,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随口问道:“夫人认为我等该撤往何处。” 严秀丽听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无趣得紧,如今失了根本,到哪里去不是漂浮之零?总不过是仰人鼻息,有何归属可言? 这时听得昏昏沉沉,忽闻贾诩想问,便强打了精神,道:“既然我等只是想找一个落脚之地,何必非去并州。” 众将听她这样说,不觉都有些疑惑。 她可是正宗的并州土着,不去家乡之地,能去何处安身? 高顺问道:“依夫人之见,我等当去何地?” 严秀丽道:“夫君封地近在咫尺,且经营多年,何不去往河东安邑,总好过其他未熟之地。” 众人听得此言,均眼前一亮。 一时只想着吕布出身并州,便自然的想去其家乡,却把他安邑侯的封地给忘到了脑后。 安邑虽然不比晋阳富庶,但也是千年古城,早在殷商时期便数次被作为都城。 安邑作为吕布封地,自然派有专人打理,此番前去,岂非水到渠成? 众人一番商议,只觉这便是最好的去处。 司马朗宣读最终决议,道:“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大军启程,全体撤往安邑,魏越将军乔装潜入洛阳,探听主公下落。” 洛阳,廷尉水牢。 四周暗无天日,深至腰际的浊水散发着阵阵恶臭,水鼠是这里的主人,四下奔窜嘶叫,宣示着领地的主权。飞蝇飞散四空,水蛭在水中来回游荡,寻找着鲜美的餐饭。 在水牢的最深处,正关着一人,披散着头发,身上被剥去了衣物,只余腰间片缕破布遮丑。 这人被锁在水牢的圆柱之上,双臂平直紧贴横木,手腕被精铁锁铐,无法动弹半分。 身上伤口密布,尤其腹部穿刺伤口赫然触目惊心,伤口显然未经过治疗,在这污浊的环境中,已经感染化脓,无数飞蝇蛆虫攀附其上,各自大快朵颐。 只因此人较常人高大许多,是以浊水只能淹没至大腿根处,无数水蛭附身在此人双腿之上,将头穿入皮肉之中,密密麻麻,就像无数浓密的毛发,令人作呕。 旧梦两三事 在水牢悠长而诡寂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伴着节奏如一的金匙碰撞之声,回荡在空旷的牢狱间,把水牢中唯一存活的人叫了醒来。 这人缓缓抬了抬头,让视线勉强能看到前方,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透过蓬乱在眼前的发隙,正看到牢头提拿着好一大串钥匙,挑选其一,将眼前的牢门打开,然后点头哈腰做出请进的手势。 牢头身后闪出一个黑色身影,缓缓走进牢狱之中。 黑影披着一件乌黑色的宽大斗篷,将整个身形遮掩在其中。黑色连衣帽罩笼在头上,遮住了大半的颜面。 牢头将来人请进牢狱,识趣的轻掩牢门,悄悄退了出去。 来人走近几步,将头上黑帽撤放于身后,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只见来人:玉钗妆就红颜秀,眉黛粉饰风流情。 正是当日被卫觊安排护送回洛阳的貂蝉。 貂蝉临立台阶边沿,看着水牢之中浑身惨不忍睹的那个男人,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风度。 凝视半响,貂蝉才吃吃的道:“不曾想到,我竟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牢中之人喉头滚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酝酿努力许久,只是吐出了几口鲜血,没说出半个字来。 貂蝉知道,人一旦陷入死牢必不好过,但也无法想象竟有这般惨状,哭嚎痛叫算什么? 如今的他连发出一个音符都无法做到,致命的刺穿伤,毁掉了他的中气丹田,连喘一口气都是奢望,即便能够存活,只怕也只是一个废人。 貂蝉心头莫名一阵悸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他相伴这么久,虽然两人各怀鬼胎,但相处日久,总有那么一些情绪种植于心中,让她在无数次的良机前犹豫不决。 这次变故,若非时事所迫,她倒宁愿像从前一样,只做一个心怀不轨的二夫人。 貂蝉见他所受苦楚,心中不忍,道:“我曾誓言杀你,如今终将兑现诺言,你命将不久,许多事我也不想探究。但是你明知我的来意,却还留我在身边,这终究也是一份恩情,我无法救你,却总能让你少受些苦楚。” 水牢中人正是吕布。 当日相府遇伏,所部全军覆没,他也被乱箭所伤,虽然没死,却也去了大半条命。 王允本想将他就地斩首,却被一种吕布旧将极力反对。 记得当时吕布重伤,以画戟支撑身体,不使自己倒在众人面前。 王允等人犹不敢靠近,传命于禁道:“让弓箭手将吕布射杀,根除后患。” 身前的张辽却忽然道:“且慢,司徒大人,你当初承诺我,只取吕布权位,不会伤他性命,如今怎能出尔反尔?” 王允冷笑道:“前将军,请你搞清楚,如今你凭什么和我这样讲话?” 卫尉马腾道:“司徒大人,如今吕布已经没了威胁,但其还有爪牙在洛阳城外,不如先将他收押为质,以免他们鱼死网破,前来寻仇。” 王允脸色数变,才咬牙道:“将吕布押入廷尉水牢,叫他吃些苦楚,如若被我发现有人徇私,绝不轻饶。” 吕布收回记忆,看着眼前貂蝉,喉头滚动,又吐出几口鲜血,才道:“夫人如何了?” 声音气若游丝,让人闻之心颤。 貂蝉见他努力半天,只说出了这一句话,心中竟有失落不平,道:“她很好,据说她颇受你曾经部下拥护,如今已经到了安邑,据守河东之地。” 吕布心中宽慰,如此结果,终不负自己这一番磨难。 有吐了几口血,勉强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貂蝉见他每说一句话,都吐血不止,不忍再与他纠缠,道:“此一别,当后会无期,腹中孩儿我会将他生下,不使你断了香火。” 话音未落,便又将黑帽遮在头上,转身离去。 吕布一时惊愕良久,但听她尾音凄颤,多有难舍之意,话中含义应当不会作假,一时间气血上涌,连咳几大口血,挣破腹间腐肉,鲜血横冲直撞,将附着其上的蛆虫飞蝇冲落。 貂蝉走出牢狱之外,自有牢头前来相送,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色。貂蝉心中不耐,道:“将犯人移送到干爽之地,此人将死,不必再让他多受苦楚。” 牢头愁眉苦脸的道:“可是大人有严令…” 貂蝉不待他说完,打断道:“此事自有我一力承担,不会让你受到责难。” 牢头这才嘻皮笑脸的道:“夫人放心,我一定让丞,一定让吕将军安然走完最后时光,必不让他受苦。” 貂蝉从袖间取出一大块金锭,抛于牢头怀中,道:“小心办事,必不会亏待与你。” 说完便转身,唤了门口等待的侍女一同离去。 走到大牢之外,见门口赫然停放着两辆豪华马车,便问侍女道:“刚才何人进了廷尉大牢?” 侍女道:“奴婢只认得有一人是前相府主事杨修,另一人奴婢没有见过。” 貂蝉暗道:果然还有人贼心不死,想救吕布逃出生天,可如今大局已定,杨修他们无权无势,想要顽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如今心境不比从前,再懒得去管这些闲事。 见到王允,貂蝉拜倒道:“多谢义父成全,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貂蝉了无牵挂,就此拜别。” 王允惊道:“女儿要去何处?” 貂蝉道:“天下之大,总有安身立命之处,洛阳伤我太深,不忍在此久留。” 王允知道她为除掉吕布付出太多,若非她暗通消息,自己也不能这么容易扳倒吕布,便道:“便再等几日吧,月底便是为父六十大寿,同为父一同庆祝,再去不迟。” 貂蝉苦笑,心道:自己怀孕已三月有余,近来反应日益明显,万一被王允看破端倪,恐万难留下腹中胎儿,但父亲有命,焉敢不从,只能暂且从之,再谋后动。 却说貂蝉离开廷尉大牢之后,牢头将手中金锭揣入怀中,贼眉鼠眼的观望一番,这才回到牢房,朝着一侧的牢门道:“两位大人出来吧,貂蝉已去。” 不时,从牢门果然走出两人,一人风流潇洒,一派翩翩公子模样,果然是少年风流的杨修,另一人却稍稍年长,也是吕布的熟人,便是曾经担任廷尉,现在担任司隶校尉的钟繇。 杨修一出牢门,便连吐两口唾沫,连连骂道:“晦气,晦气,竟然遇到这个祸水。” 钟繇道:“此人危难之时尚能不避嫌隙前来看望,也算有情有义了。” 杨修满脸怒色,骂道:“有情有义个屁,若非她从中作鬼,将军岂能落得这般下场?我也是服了,明知此人是个祸害,还硬要留在身边。如今这般田地,多半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 钟繇点点头,也不禁暗自叹息,道:“闲话少说,快先将吕将军移出水牢,否则时间一长,就算他不被王允杀头,也会被牢中水蛭水鼠吸干鲜血,食尽皮肉而死。” 牢头故作为难道:“这如何使的?若是高大人责问,我该如何交代?” 杨修怒斥道:“你快照办,我等早已与高大人通报,他绝不会为难你。” 钟繇也道:“杨主事说的没错,昨天我已和高柔大人商议过了。司徒大人并没说要让吕布死在牢中,万一要是出了闪失,到时要人,你等岂非罪责难逃?” 又取了一锭金塞在牢头手中。 牢头将金锭收进怀中,这才大义凛然道:“大人这是做什么,我曾跟随大人多年,岂能为这点小事推脱,大人尽管放心,此事保管教您满意。” 快步走出,招呼四五名狱卒,穿了长靴皮衣,进入水牢深处,把再次陷入昏迷的吕布抬了出来。 杨修此刻再见吕布,心中震骇无以言表。 不过四五日,吕布平时的健壮强硕之身,已经变得消瘦不堪。 身上伤口化脓腐坏,散发着阵阵恶臭。 尤其是腹部创伤足有拳头大小,正混合着黑血与白脓汩汩流淌,无数蛆虫游戏其间,惨不忍睹。 双腿之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几十条水蛭,将身体吸附于表皮之上,便似插入血肉一般,只余尾部,在空气中各自舞动,杨修目光及处,不由的手抚牢门,呕吐不已。 钟繇也是看的心惊,虽然曾久为廷尉,但能从水牢活着出来的,并不多见。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急忙叫道:“快把这些东西拔掉。” 狱卒正要行动,拔除吕布腿上的无数水蛭,却又人叫道:“慢着,万万不可!” 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廷尉高柔正带着一名老者,匆忙赶来。 说话之人正是这位老者。 杨修干呕半响,此时见高柔前来,连忙问道:“文惠兄怎么现在才来?” 高柔道:“我知道吕布身受重伤,如不及时治疗,必定难以存活,正好探知神医华佗正在京城,便特去请来,为他诊治。” 杨修闻言大喜,道:“还是文惠兄想的周到。” 高柔道:“哪里,要不是德祖金玉良言,我说不定已经酿成大祸,万一吕布死在牢中,司徒找我要人,我定万死难逃。” 钟繇看着老者,见他慈眉善目,鹤发童颜,背着一个木箱,问道:“难道这位就是神医华佗?” 高柔道:“正是。” 钟繇道:“敢问神医,为何不让我等拔掉伤者身上水蛭?” 华佗目光直在吕布身上打转,随口回道:“水蛭吸附皮肉之上,其牙齿深入血肉吸食血液,若强行拔出,会使得被吸出的血液回流,到时毒素流入人体神仙难救。” 钟繇险些酿成大祸,惊出一身冷汗,问道:“那该如何清除这些水蛭,总不能任其一直这么吸血吧?” 华佗道:“打一盆清水来。” 高柔示意,便有一般狱卒打来一大桶清水。 华佗取下木箱打来,取出碗状容器盛水,又将一些白色粉末和入水中搅拌。 又用棉布蘸水,滴在水蛭身上,水蛭似乎对这水极为敏感,一个个挣扎着从吕布腿上跌落,不过片刻,便已经清除干净。 众人大开眼界,都不禁佩服万分。 而此时吕布双腿之上虽没有了水蛭吸血,但还有无数水蛭吸咬的血洞,千疮百孔,露着鲜红的皮肉,血流不止。 华佗不慌不忙又用棉布清洗伤口,涂上止血散,后用纱布缠裹,这才出了一口气,道:“这名伤者腿部并无大碍,只是腹部伤口感染太过严重,腹内更是伤及肠脏恐不好处理。” 高柔连忙央求道:“还请神医务必医治,此人性命至关重要,实在不容有失。” 华佗凝望伤口良久,道:“此人也不是一定救不活,若能刨开腹部,将其腹内损坏的肠脏割除取出,然后再清洗缝合,去其腐肉,或有一线生机。”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杨修首先不能淡定,道:“神医岂不是说笑,这开膛破肚,人还岂能活命?” 华佗道:“医者父母心,此等大事,岂容说笑?此人伤势过重,感染严重,若不尽早清除腐坏脏器,必然无法活命!我言尽于此,你们听于不听却由不得我。”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妄下决心。 此时吕布悠悠醒转,迷迷糊糊中听到刚才众人对话,挣扎着气若游丝的说道:“但请神医放心医治,生死不论。” 杨修见吕布醒转,心中狂喜,热泪上涌,哽咽道:“主公,此法太过冒险了。” 吕布虚弱不堪,不能再连续说话,口中鲜血狂涌不止。 华佗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请出去,把我挡在门外的学生叫进来,我要为病人诊治。” 待众人出去,华佗从药箱取出一瓶药剂,倒出些许,放于碗中,又往里面加了些许黄酒搅拌,递到吕布身前道:“这是麻沸散,你喝下之后就会全身麻醉,失去知觉,待我为你诊治之时,可以大大减少痛楚。” 吕布心道:我可不是关羽,能够不用麻醉就能刮骨疗伤,况且开膛破肚,岂是皮肉之痛能比? 便点了点头,任由华佗将麻沸散灌进体内。 料的八九分 严秀丽又从恶梦中惊醒,梦中情形阴森恐怖,只记得梦中,夫君形容凄惨,竟被人开膛破肚,挖去了肝肠。 近来总爱嗜睡,大白天竟然梦到如此恐怖的事,如何还敢再睡?女仕绿豆听到夫人惊叫,闻声赶来,见她容颜煞白,满脸冷汗,想来必是做了噩梦。 安慰道:“夫人放心,白天的梦大多都是反的,要不然人们怎么都以白日做梦,来形容无法办到之事呢!” 严秀丽虽知她只是安慰自己,但听了这番话,也还是安心不少。 几日之前,严秀丽带着一众吕布旧将及其家眷,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安邑。 幸得吕布对封地派了专人打理,严秀丽作为当家主母也曾来此巡视过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记得当年与夫君头一次来这安邑时,两人还都是稚嫩少年。 夫君曾立于安邑城门许诺自己:“将来成婚,我要将这安邑郡作为聘礼。” 虽然并未实现,真的把这城池当成聘礼,但何尝不是一语成谶!如今自己栖身此地,借此安身立命,此中或许自有冥冥天意。 严秀丽回忆往事,正想的出神,忽然有女仕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夫人,司马军师求见。” 严秀丽不敢耽误,整理好仪容,行至正堂传见司马朗。 司马朗行色匆匆而来,却也不忘行礼致敬。 严秀丽道:“军师不必多礼,此来可有要事?” 司马朗正襟而坐,神色颇为兴奋的道:“魏越已经潜入洛阳,并与杨德祖取得了联系,来信说主公现被囚禁于廷尉大牢,暂时并无生命之忧。” 严秀丽多日来始终高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多日以来,夫君不知生死,难料祸福,让自己以及众将担忧不已,表面上虽然大家都显得平心静气,但私底下却是暗潮涌动,就连自己,何尝不是整日间提心吊胆? 此时终于有了确切消息,只要夫君尚在人间,之后诸事便还大有可为,强压心中激荡之情,道:“既知夫君并没遇难,军师可有解救之策?” 司马朗道:“我等众将已经有过商议,认为当对王允施压,使其不敢对主公刀斧加身。” 严秀丽道:“如何施压?” 司马朗道:“如今我等距河东而守,与洛阳隔河相望,兵精粮足,这几日又联络了河内的张扬、上郡太守郭汜、朔方太守李傕等人,皆表示对主公的支持。这是陈琳手笔的上表呈辞,请夫人过目。” 司马朗取出袖间奏表,交给女仕绿豆,绿豆接过奏表,穿过堂间珠帘,将奏表呈于主母。 严秀丽打开奏表细看,奏表云:大汉天下,皇纲失统,宦官乱政,群魔乱舞。兹有并州吕布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北破匈奴于朔方,守卫北疆;西灭董卓于长安,力保皇城;东抗群雄之骚乱,不使天下分崩离析。屯兵纳粮,充足府库;建学修经,开化世人。使朝间乡野,皆遵圣人之道,唯皇帝马首是瞻;令显贵平民,尽依孔孟之礼,为朝廷披肝沥胆。不以功高而生异志,不以权重而乱国家。然如此忠臣良将,竟遭受肘腋之变,宵小奸贼,纵兵为祸,无耻叛将,为利而往。无端陷害忠良,使其饱受身戗之苦,徒经牢狱之灾,将公道人心踩于脚下,把忠义之心视如粪土!我等感念吕布忠义之心,恳请皇帝持以正义,勿被妖言所惑,莫使我二十万并州大军寒心。垂泪人严秀丽、并州刺史张扬、上郡太守郭汜、朔方太守李傕联名呈上。 严秀丽看完表奏,但觉慷慨激昂,道:“奏表所言铿锵有力,历数夫君功绩,又有众位将军支持,当可保夫君性命暂时无虞。只是我一介女子,何以能与一众豪杰相提并论?” 司马朗道:“夫人莫要自谦,夫人胆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况且有夫人署名,更能激发旁人怜弱之心,不使我方太过强势,百利而无一害。” 严秀丽道:“既如此,一切便依军师所言。” 司马朗取了奏表,躬身而去。 严秀丽出神良久,心觉这白日做的恐怖之梦果然是反的,如今知道夫君尚在人世,暂时也无性命之忧,心中顿时通畅许多。 话说当日华佗为吕布破腹割肉,断肠清淤,此般神鬼之能惊煞一众官兵。 都只道吕布必定九死一生,破腹治伤,岂非伤上加伤?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然而实际效果却与众人所想大相径庭,吕布除了因失血过多昏厥了两日,此后便如神仙附体,一日好过一日,不过几日功夫,便已经能够到处走动,恢复速度之快,连华佗都咋舌不已。 而这个消息传到了王允耳中,顿时使他坐立难安。 王允对身前董承道:“吕布旧臣杨修,暗通廷尉,已经将吕布的伤势治愈,若在这般放任,难保他们不会将吕布解救出去,到时猛虎入林,我等如何自处?” 董承道:“司徒明知容吕布苟活后患无穷,何不及早除之,要知道吕布当日便是没有尽早除掉貂蝉,才有今日的后果,司徒难道想步吕布后尘吗?” 王允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等手下兵将解释吕布旧将,若无他们首肯,冒然除之,岂不会招致众将不满?” 董承道:“司徒大人聪明一世,怎么胡涂一时,除掉了吕布难道只能明证典刑吗?在大牢中弄死个把人,岂非易事?” 王允道:“既然国舅如此有信心,这件事就交给国舅处置,可别然我失望。” 董承一愣,暗骂自己多事,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事已至此,只好答应道:“董承与司徒如今是同舟共济,此时我自会全力以赴。” 王允见他爽快答应,心里大为满意,这才笑道:“如此甚好。” 又问一旁于禁道:“文则怎么看?” 于禁答道:“杀吕布实在百害而无一利,只是如今司徒骑虎难下,别无他路可走,若不杀吕布,他岂能善罢甘休?” 这时尚书令郑公业快步走近,道:“老师,吕布余党盘踞河东,还贼心不死,竟然还敢勾结朋党上书皇帝,奏表在此,请老师过目。” 王允接过呈上的奏表,仔细过目观看,字里行间吕布往日功绩跃然纸上,自己这般人自然便是那些宵小贼人,心中无名火起,将奏表扔在地上,骂道:“一群无耻之徒,尽只会给自己贴金,以为有大军威胁,我便不敢杀了吕布吗?” 郑公业踌躇道:“老师,跟随奏章还有一封书信,乃是专门给老师的,不知老师要不要看?” 王允怒气难消,愤然道:“不过是些威逼胁迫的话,不看也罢。” 郑公业道:“是,学生这就拿去销毁。” 王允见他要走,又将他叫回道:“且慢,容我细看,未必便没有可用信息。” 接过郑公业递来的信件,拆开观看。 信曰:司徒大人安好:承蒙司徒大人恩情,我等备受飘零之苦,此刻寄居河东,无时无刻不怀念洛阳繁华。想来大人初得洛阳,位高权重,必然享尽位极人臣之尊,此刻定是胸中豪情万丈,小视天下英雄。我等却不得不为大人计。大人独占洛阳,享尽极致风光,却不知自己危机四伏吗?东有中原群雄虎视眈眈,西有韩遂、马超为虎狼之将,立场不明,南方刘表割据一方,自建府衙独善其身,若司徒强行与并州为敌,岂非自绝于天下英雄乎?孤城洛阳又如何能够长存?便是皇宫官员的用度,十万大军的粮草,小小洛阳如何负担?我等忠告司徒大人切莫玩火自焚,只要能够善待我家将军吕布,我并州二十万军将愿为朝廷后盾,与大人共克时艰,同舟共济。司马朗敬上。 王允看完书信,默然无语,将信件传递众人同看。 董承道:“大人切莫中了此人奸计,此乃缓兵之计,不过是想让我等留吕布一命,以图东山再起罢了,如今并州群龙无首不足为虑,若使那吕布逃脱,则我等大势去矣!” 王允脸色阴晴不定,沉思半响道:“明早朝会,宣召众人务必参加,我要当庭宣判吕布忤逆谋反的死罪。” 董承大喜道:“大人英明。” 次日朝会。 王允将并州奏表呈于殿前,皇帝看罢表章,不禁赞道:“吕布对我大汉朝还真是功勋卓着,从前没有计算,从这里看来,当真所言不虚。” 王允独在皇帝案桌之前来回渡步,听了皇帝之言,冷冷道:“皇帝还是太过年轻,不懂这其中关键。吕布固然有功,但他骄横跋扈,何曾尊重过皇帝与众臣?他为政期间,大权独揽,铲除异己,培植党羽,贪赃枉法,劳民伤财,此般种种罄竹难书!他只提及功绩,便忘了自己的罪过吗?而且竟敢拥兵自重,胁迫朝廷,显然是心有反意,此人狼子野心,绝不可留在人世。” 张辽正要上前争辩,被身旁的马腾一把拉住,马腾摇了摇头,神色严峻。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几乎可以听见心跳之声。 余人谋生死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众臣循声望去,竟是司空蔡邕!只见他一脸轻蔑之色,仰着头不与众人相视。 王允大怒道:“司空何以发笑?莫非是对我所陈述的吕布罪行不以为然否?” 蔡邕道:“大人,我不过是一介腐儒,只知道我今后写史,必不会是你说的情形。” 王允大怒道:“大胆蔡邕,我早知道你与吕布狼狈为奸,今日果然露出原形。你既然这么急着为他出头,那今日我便成全于你。” 说罢,朝着大殿门外呼喝道:“来人,将蔡邕拿下,剥去官服印绶,把他给我打入廷尉大牢,待三日后同吕布一同处决行刑。” 众臣看着被卫兵押解而去的蔡邕,各自惴惴不安。 就在王允在朝堂上狂言决定吕布命运的时候,吕布此时还正在廷尉的大牢之中,接受神医华佗的复诊,对于别人给予自己的裁决一无所知。 华佗啧啧称奇,对吕布病情的恢复情况非诚惊奇,言道:“安邑侯果然非平常之人,这身体的构造真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实乃老夫平生仅见。” 吕布伤势大为好转,只是腹间开过道,虽然伤口愈合良好,但离大好尚还有很大距离,此时依旧有些中气不足,语焉无力的说道:“都是神医医术盖世无双,否则吕布只怕早就一命归西,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吕布一拜!” 华佗扶起吕布,又谨慎的嘱咐道:“伤口虽然愈合良好,但近日万不可动用力气,否则,伤口崩坏,今后后患无穷。” 吕布点头,又问道:“若完全愈合,能否恢复如初,会不会有后遗症?” 华佗道:“如此大动干戈,岂能完好如初?今后将军总会有些乏力、气虚的症状,或许调养多年会有好转。” 吕布黯然长叹,心道:此番洛阳,不仅丢掉了名望权利,也丢掉了许多生死相随的亲随战友,如今又丢掉了赖以生存的一身武艺。赤兔马被万箭射杀,龙鳞凯早已千疮百孔,画杆方天戟被王允当作战利品,陈列在禁军校场。 此番磨难即便去了,自己还是曾经的那个战神吕布吗?还是说自己从来都不是! 此时,廷尉高柔带领大批禁卫走进牢房,抱拳道:“奉司徒大人之令,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准接触吕布,神医请去吧,今后无需再来了。” 华佗倍感诧异,几番欲言又止,只叹息一声,便背了药箱离去。 高柔这才对吕布道:“将军得罪了,我也只是奉了司徒之令。” 吕布几番经历生死,已经对惊惧有些麻木,笑道:“无妨,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罢了。” 高柔报以歉意,吩咐左右为吕布带上手铐脚链,又在牢门加了三把大锁。 这才放心的走出大牢,却见大牢之外正有人与一种禁卫争执不休,高柔心中大怒,何人如此放肆,敢在廷尉大牢重地嚣张跋扈? 走近细看,却原来是太尉杨彪的公子杨修,杨修任职于吕布帐前,吕布未倒之时,最为相府执笔的他,可谓是风光无限了。 此刻争执,想来是他想进大牢看望吕布被拒,这才与禁卫起了争执。 果然,带他走今后,便听到杨修叫道:“我只是进去看望,又不是劫狱,尔等为何不让我进去?” 高柔怕他与禁卫起了冲突,急忙赶上前道:“德祖,莫要心急,且随我来。” 杨修本一心憋闷之气,此刻见到高柔,大喜过望,有他在还能进不去这大牢? 高柔将他领导廷尉府衙之内,摒退闲杂人等,这才道:“德祖可能不知,今日朝会之上,王允突然宣布吕布谋反,要在三日之后明正典刑,公开处决。” 杨修这一惊非同小可,本以为局势暂时稳定,解救之事可慢慢图之。没想到竟突发变故,王允不知哪里犯了毛病,竟生出这等坏心肠来。 便打探高柔问道:“文惠兄可知是什么原因让王允突然下定决心杀吕奉先?” 高柔身为廷尉,位列九卿之一,当时正在朝堂,自然知道一些原因,也不相瞒,道:“王允近来收到并州司马朗等人来信,似乎是威胁他善待吕布,否则便起兵戈来讨伐。王允自觉得受到恐吓与侮辱,这才愤然想要杀了吕布泄愤。” 将朝堂之上的情形大致向他说了一番,杨修惊异于王允的脑回路清奇,并州人明显是要求和,他却认为是在威胁他,这要真杀了吕布,并州人岂肯与他善罢甘休? 不觉摇头道:“满朝文武便没人劝阻吗?并州雄兵数倍于他,到时若起兵来攻,王允岂能阻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他们不知道吗?” 高柔苦笑道:“谁敢劝阻?司空蔡邕不过冷笑了几声,便被打为吕布同党,三日后要与吕布一同行刑。” 杨修对王允的刚愎自用也觉无语,道:“我想见奉先一面,不知文惠兄可否通融?” 高柔摇头道:“非是为兄不肯帮忙,如今廷尉上下皆把从前的护卫狱卒换除,现在的守卫都是宫中禁卫,直属王允管辖,并且大牢上锁三把,一把钥匙归我保管,一把钥匙归卫尉马腾保管,还有一把由王允亲自保管。我的确是无能为力。” 杨修一阵错愕,王允防卫如此严密,这让人还有何计可施? 杨修辞去高柔,坐在马车中,沉思破局良策,但如今全无凭借,只凭一腔热血如何能够成事? 马车一路颠簸,,只摇得他头昏脑胀,不由骂道:“什么破马车,走路都不稳,待明日卖了换酒喝!” 又想起马腾这个叛徒,只觉得这世上姓马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但如今局势险恶,绝非自己独立可以扭转,说不得只好去会会马腾、张辽之辈,看他们能否看在往日情分,助主公逃得性命。 张辽此刻正与马腾相对而坐,自从从朝堂归来,便心事重重,道:“寿成今日在朝堂为何阻拦我?” 马腾道:“文远难道看不出来?王允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吕布,你若出头只会惹祸上身。” 张辽愤然道:“王允扣押你我家眷,胁迫我等为他卖命也就算了,可他答应不杀吕布,如今出尔反尔,如何叫人安心?” 马腾道:“我何尝不想解救奉先,我从并州一路于他相随,后来凉州老家有难,他又赠我兵将守卫家乡,后来又封侯拜将,恩情似海。可王允如今大全在握,我们贸然反抗,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张辽自嘲笑道:“你还好些,还能调动数千卫尉南军,而我这个前将军早就成了摆设,一兵一卒都不受我掌控。” 这是门外亲兵问道:“将军,杨修求见。” 张辽与马腾相视,各自神色复杂,马腾问道:“见不见?” 张辽稍作沉思,道:“此人颇有才智,或有办法救了奉先,你我便见他一见。” 便向亲兵道:“让他进来。” 不久亲兵带了杨修进来。 杨修进来,见张辽、马腾同在,不觉心中一愣,暗道果然蛇鼠一窝。 心中鄙夷,脸上却不露声色,自找坐榻坐定,道:“两位既然同在,也省去了我一番奔波。我今日来,只想问两位,大丈夫何以报德?” 张辽知他话中含义,实在提示自己吕布对自己的恩情,便答道:“大丈夫自当以德报德。” 杨修心中冷笑,道:“既如此,为何前将军心口不一,读圣人之语,行禽兽之事?” 张辽倍受侮辱,不觉大怒,道:“德祖,我见曾与你同在奉先帐前效力,便不与你计较,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无情。” 杨修冷笑道:“别和我提奉先,若非你等卖主求荣,以怨报德,主公怎会有今日之难?” 张辽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涨红了脸。 马腾替他解围道:“杨主事莫要责怪,文远也是身不由己,要不是王允挟持了他的老母妻儿,郝萌、臧霸又叛变夺权,他岂会以身饲贼?” 杨修心中稍定,看来张辽、马腾叛投王允也是为时事所迫,其中各有隐情,并非真心叛变,既然如此,此番解救主公,或可能用到他们。 想到此处,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一定知道,王允即将对主公下手?” 张辽、马腾皆点了点头,马腾道:“我正与文远商议,看有没有良策可以解救奉先逃脱,可惜我等粗陋,实在无计可施。要是实在没与办法,我马腾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冒险一次。” 杨修权衡半响,道:“二位如今可调动多少兵马?” 张辽摇头,道:“我如今只是虚职,王允对我并不放心,不会给我带兵的机会。” 马腾接着道:“王允用我儿马超的粮草威胁我,所以他还算信任我,宫卫五千南军还由我统领。” 杨修叹道:“这王允还真是丧心病狂,马超将军为国家征战羌族,远赴塞外,他竟然还以远征军的粮草威胁你,真是禽兽不如。” 骂完王允,又接着道:“我有一计,或可能解救主公逃出洛阳,只是要调用将军的五千禁卫,其中危险,想来将军定然知晓,将军可愿否?” 但愁未有功 蔡邕学识渊博,名满九州,是以平日的司空府都是高朋满座,车马填巷。而此刻,蔡府中却显得格外冷清。 蔡邕之妻王氏抱着年仅七岁的幼子,痛哭不已。 蔡邕无妾室,妻子王氏出身名门,乃是前司空王畅之女,育有一女一子,长女蔡琰,如今二十一岁,丧偶。幼子蔡珲,才将将不过七岁。 自蔡邕被王允下狱之后,王氏托娘家族亲多方打点,怎奈王氏、王允虽都姓王,却是两个不同家族。王允祖上乃是并州人,而王氏却是青州人。 结果,王氏族人不但求情未能成功,却还搭了几名族人进去,蔡邕平日故友见状,哪里还敢再去招惹蔡家?一个个避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 蔡琰曾遭逢卫氏家族巨变,对人心冷暖早有感触,那种大难临头的无力感,让她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这两次家族巨变,均与吕布有着莫大关联,也不知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才遇到吕布此人,家族成员两次因他罹难,先是丧夫,如今又要丧父不成? 这些年来,蔡琰早已流干了眼泪,再不似从前般哭闹,因为她知道,泪水不能解决任何事。 久劝母亲无果,便抱了吕如意,自行回了房间。 幽幽看着怀中稚气未脱,一脸愁容的吕如意,眉眼间多少有些她父亲的影子,露着有几分英气,不像平常小女孩一般娇弱。 吕如意见蔡琰情绪低落,一副愁苦神色,憨憨问道:“姑姑为何不高兴了,你的母亲也不要你了吗?” 蔡琰摇头,道:“如意莫要胡思乱想,你的母亲并没有不要你,母亲是这世间对你最好的人,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如意点了点头,低头半响,又问道:“那姑姑为何心中不快?” 蔡琰苦笑,即便再如何难过,又怎么能跟小孩子说起这些?只好哄她道:“因为有坏人要欺负姑姑,所以姑姑才不高兴。” 如意忽然神色一松,学着大人模样,常出一口气,道:“我道是什么原因,原来是有坏蛋,姑姑放心,我父亲可厉害了,待我见到父亲,定让他帮你赶走坏人。” 蔡琰见她说的得意,心中一酸,道:“你知道你的父亲在何处吗?” 如意说起父亲,一时喜上眉梢,挣脱蔡琰怀抱,手舞足蹈地道:“我自然知道,父亲出征时,我还去送行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马,可威风了。我长大了,也要向父亲一样,当一个将军!” 蔡琰愕然,这小女孩儿的志向倒是异于常人,道:“你是女孩子,如何当得将军?” 如意道:“我不管,我就要当将军,因为只有当了将军,坏人才不敢来欺负我,母亲便不会离我而去,颜叔叔也不会被坏人杀死。也可以保护姑姑不被坏人欺负。” 蔡琰眼眶一热,将如意揽在怀中,道:“可怜的孩子…” 这时,侍女小兰进来说道:“小姐,表少爷来访,请小姐过去叙话。” 蔡琰道:“哪个表少爷?” 小兰道:“就是小表少爷。” 蔡琰恍然大悟,忿忿道:“他不是被王允征辟为黄门侍郎了吗?不去孝敬他的主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小兰哪里敢多言,只低头望着地面,不敢言语。 蔡琰口中虽这样说,但毕竟是表弟,且由王允征辟,任职宫中,或许能对父亲之案有所帮助。 便对小兰道:“你且带着如意玩耍,我去看看。” 蔡琰走到正厅,见果然是表弟王桀,正坐在堂间与母亲叙话。 王桀少年成名,才气在同辈当中无人能出其右。蔡邕曾说过:此子王公子孙,有异才,我不如也! 可见王桀才名之盛,而他今年不过才十七岁,便被王允征辟为黄门侍郎,掌管皇帝耳目。 王氏已经止了哭泣,正与王桀说话,见女儿进来,道:“昭姬,你与仲宣许久不见,快来见礼。” 蔡琰不喜他为王允办事,沉着脸草草一礼,敷衍过母亲目光,便自回身坐定。 王桀见表姐满脸愤然之色,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姐姐似乎对我怨念很深啊!” 蔡琰冷冷的道:“家父被王允诟陷,你却在为他办事,这是何道理?” 王桀故作惊异道:“姐姐是不是弄错了,我在皇宫任职,自然是给皇上办事,与王允何干?” 蔡琰冷哼道:“谁不知皇帝受王允摆布,你明明就是王允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不忠不义之徒!” 王桀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苦笑着道:“姐姐冤枉我了,我真不是为王允办事,我此来正是打听到了关于姑父的重要信息,特来向姑母汇报的。” 王氏听了连忙道:“仲宣快讲,莫不是你父的事情有了转还的余地?” 王桀摇头道:“那倒不是,姑母可还记得姑父是因何事得罪了王允?” 王氏道:“好象是受前丞相牵连。” 王桀道:“正是,我今早当值,正听到王允告知皇帝,要提早动手,今晚要在狱中斩杀吕布,以免夜长梦多。” 王氏疑惑道:“这与你姑父何干?” 王桀道:“姑母你想,王允迁怒姑父,只因姑父同情吕布,是以才使得王允认为姑父是吕布的党羽。若王允提早铲除吕布,那姑父的处境岂非同样危险?” 王氏听闻,几将魂飞魄散,颤声问道:“仲宣可有对策?” 王桀道:“侄儿正是为此事而来,只因吕布必死无疑,为今之计,唯有让姑父彻底撇清与吕布的关系,并向王允赔罪,再有少府孔融、大鸿胪陈纪好友为保,或可转危为安。” 王氏听后,涕泪横流,道:“仲宣千万要救下你的姑父,你看珲儿还这么小,若他有闪失,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生活?” 王桀道:“姑母请放心,侄儿一定全力以赴。” 王氏催促道:“此事事不宜迟,仲宣且速速前去。” 王桀起身告辞,蔡琰也起身向他深深行了一礼,道:“是我错怪了弟弟,还请弟弟务必救下父亲。” 王桀神色凝重,亦抱拳向姑母、表姐各深深一拜,也未说话,转身大步而去。 蔡琰回到卧房,回想王桀方才之言,似乎吕布的情形更比父亲严峻百倍,吕布曾有恩于自己,此时自己虽不能援手相救,但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怎能视若罔闻? 便叫了马车,对车夫道:“去太尉杨府。” 杨修与张辽、马腾一番周密谋划,连着布置了两天,此时终于一切就绪,只待时机到来。刚回到家中,准备养足了精神,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布局。 却有门卫来报:“少爷,府门之外有人请少爷出去一叙。” 要在平时,杨修必定会不加理睬。 但在这个非常时期,杨修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急忙出门查看。 见有一辆马车,正停在府门之外不远处,一双女子站在瀍河河岸向他招手。 杨修与蔡琰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次杨修醉酒,后来之事记得不甚真切,但还是有些印象的。 杨修走近,躬身行礼道:“蔡小姐寻我何事?” 蔡琰道:“我无意中探知吕布机密要事,事关他的性命,我思来想去,知你是他的心腹,故前来告知。” 杨修面露惊异之色,道:“蔡小姐请讲。” 蔡琰道:“我探知王允将会在今晚提前动手处斩吕布,我也不知你是否还有意救他,但他曾对我有恩,我别无旁人可说,只好向你报讯,希望不会唐突。” 杨修一愣,道:“多谢蔡小姐前来告知此事,若主公能够得救,这其中必定也有蔡小姐一份心意。” 蔡琰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转赠他人之语罢了。话既已传到,我便告辞了。” 转身欲走,又想起如意如今跟随自己,要不要将此时告知杨修? 但转念一想,如今吕布自身难保,如何照看女儿?说出来,不过徒令他担心,若他此番能够脱险,再送如意与他相聚不迟。 几番踌躇,欲言又止,终是上车离去。 杨修躬身送她上车离去,见蔡琰几次欲言又止,难舍难分的情形,眼中闪露光芒,喃喃道:“主公究竟惹下多少情丝,让这许多人都为他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司徒府。 王允看着下方端坐的马腾,面露欣赏的微笑,道:“寿成今日谏言提早处决吕布,深得我心,我已经禀报皇帝,并领了圣旨。待天色一黑,你便领数十禁卫,前去廷尉大牢,将吕布头颅取来。” 马腾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如今天色不早,我此时前去,到廷尉大牢正好天色将黑,趁着夜色,正好将吕布性命了解,早些来回报大人,岂不更好?” 王允一时胸怀大畅,哈哈笑道:“寿成竟比我还急,不过你说的对,你便即可前去,早些回来报讯。” 马腾道:“这是自然,只是这牢门钥匙…” 王允摆手道:“你先下去稍待,我传貂蝉拿钥匙陪你同去。” 马腾眉间凝滞稍纵即逝,躬身退下。 王允唤出内间等待良久的貂蝉,道:“你也听到了,今晚结果吕布,你便去走这一趟吧。从此了结这个祸害,对你我都是一种解脱。” 貂蝉漠然点头,道:“知道了义父。” 王允又嘱咐道:“马腾此人素来对吕布颇有忠诚,要不是为父用了非常手段,他断然不会为我所用,今天他竟然对处决吕布之事如此积极,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缘故,你且要仔细防备,将他看好。” 貂蝉小心答应,领了大牢钥匙,便出府乘车,与马腾一同前往廷尉大牢。 行至途中,貂蝉呵停马车,竟在半路止步不前。 马腾疑惑的上前探问缘由,道:“夫人何以止步不前?” 貂蝉藏身马车之内,也不露脸,只闻声音传来道:“我此去万难回还,怎敢前往?说什么斩杀吕布,不过是你们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只是想诓骗义父的钥匙,想要救吕布逃走,义父执念太重被你们所骗,却骗不了我。” 马腾脸色大变,心中掀起惊天骇浪,道:“夫人何处此言。” 马车车帘掀起,忽然从中射出一物,直奔马腾面门。 马腾一把抓住,发现却是一把钥匙,正是廷尉大牢的牢门钥匙。 貂蝉扔出钥匙,这才道:“我已无意再卷入这是非争斗之中,这钥匙你便拿去,若能救下吕布,也不枉我与他一场夫妻。” 马腾一脸错愕,道:“夫人往何处去?” 貂蝉道:“你且放心,我自不会再回司徒府,此间恩义情仇皆已了结,我自当随心所欲,浪迹天涯,方不负这大好年华。” 马腾被她言语间的豪气所摄,只觉的自己卑微如同蝼蚁,见貂蝉马车已向洛阳南门奔驰而去,方才遥遥呼叫道:“夫人保重!” 马腾拿到钥匙,一路快马加鞭,不时便已经赶到了廷尉大牢,卫尉南军的五千禁军早已在此地集结,只待马腾拿到钥匙,救出吕布,便会一路护送,逃出洛阳。 杨修见马腾独自赶来,颇为惊讶地道:“想不到王允竟对你这般信任,连一个心腹的监看之人都没有。 马腾便把刚才貂蝉之事向他简单诉说,杨修听得一阵惊异,暗道自己竟然错看了貂蝉。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廷尉衙门与高柔汇和,高柔见他们果然拿到的两把钥匙,苦笑道:“我算是上了你们的贼船,可被你们坑苦了。” 杨修笑道:“你这叫弃暗投明,王允气量狭小,不能容人,迟早将亡于他人之手,你此时离他而去,绝对是万幸之事。” 三人不再迟疑,集齐三把大锁的钥匙,来到廷尉大牢深处。 马腾首次前来,见这大牢牢门皆是精钢铸造,大锁悬挂其上,若没有钥匙,绝对难以打开牢门! 三人来道吕布牢门之前,发现吕布精神尚好,正在牢狱之中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看上起异常神秘。 从此天涯路 杨修一边开锁,一边急切的道:“主公,王允狼子野心,要于今晚谋害主公,我等设法护主公逃出洛阳。” 吕布正练着华佗传授的五禽戏,据华佗说,这套体术对自己的伤势恢复能有较大的促进作用,这几日练习下来,果然是受益非浅。 这时见杨修、马腾同行,心中暗觉吃惊,道:“王允竟这般心急?” 马腾上前参拜,满脸愧疚之色,道:“马腾一时糊涂,让主公蒙受大难,罪该万死。” 吕布将他扶起,道:“我知道你投效王允,必定有不得已的内情,我不怪你。” 马腾一时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杨修在一旁急迫的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时间紧迫,我等抓紧时间赶紧逃命为是,王允一时受了蒙蔽,难免会及时发现,若再耽误,唯恐又陷包围之中,到时可就插翅难飞了。” 马腾亦道:“正是,主公快随我等撤离。” 吕布这才随着众人出了牢狱。 出得大牢,见天色已黑,此番重见天日,只觉得恍若隔世。 洛阳之难,前后不过月余,此间发生的事,却是千重万叠,接踵而来,让吕布大有两世为人之感。 正要上车,杨修忽然道:“主公先等等。” 吕布疑惑观望,杨修又道:“主公将身上囚衣脱下来,与人互换,此衣太过扎眼,若遇追赶,必为首要目标。” 人群中闪出一将,朗声道:“我与主公身形相近,主公若不嫌弃,便穿我的铠甲。” 吕布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受严秀丽之命,潜入洛阳打探消息的魏越。 摇头道:“我岂能只顾自己安慰,将你置于危险境地,绝不可行。” 杨修急迫道:“主公糊涂,我等舍生忘死相救主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此番不能救得主公脱险,在场之人谁能活命?” 吕布心头大震,不再多言,与魏越换了身上衣物。 杨修道:“魏越乘坐马车,由马腾将军以大军护送,由北门逃离,切不可耽误。” 魏越惊道:“那谁来护卫主公?” 杨修道:“一旦王允回过神来,必定会派大军阻截,知道主公一定会逃往安邑,所以北门必会成为重中之重。马腾大军去往北门,引得王允视线,我便随主公轻车简行,走南门,先逃出洛阳险地再说。” 吕布一脸惊骇,道:“这马腾将军岂不成了诱饵,凶多吉少?” 杨修道:“如此险恶之地,若不能断尾求生,就只能同归于尽。” 马腾跪拜道:“马腾愿为主公赴死,以消昔日罪孽。” 魏越与十几名亲兵护卫也跪倒一地,齐声慷慨说道:“我等愿为主公赴死!” 吕布热泪上涌,言语竟有些哽咽,道:“布何德何能,今日之情无以为报,但求诸位能逃出生天,待我等在安邑相聚,再共话今日之情。” 马腾率领着五千禁军,护送着车内假扮吕布的魏越,冒着浓密的黑夜,沿着洛阳长街,一路浩浩荡荡,冲向洛阳北门。 杨修与吕布同坐一车,只有十几名护卫骑马相随,亦向洛阳南门奔去。 此时正是天色刚黑不久,洛阳城万家灯火,点点亮光尽都代表着一个温馨的家庭。沿着一路点点的光亮,在繁华极尽的乌衣巷内,正有一处府院灯火通明。府内张灯结彩,各处门房皆都张贴着贺寿用的吉彩。 王允正坐在厅堂之中,与一种朋党臣下相谈甚欢。 堂下舞姬曼妙起舞,靡乐之声悠悠荡荡,惹得在座诸人心绪激荡不已。 席间坐在王允下手的董承疑惑问道:“司徒大寿还有两日,如何今日便聚了我等在此欢饮?” 王允心中快意,道:“国舅有所不知,我已命人去结果那吕布的性命,若无意外,稍时便有佳讯传来,如此好事,岂能不聚集众人同乐?” 董承道:“司徒好决断,敢问是派了何人前往?” 王允道:“正由卫尉马腾前去。” 董承惊道:“司徒如何派他前去,他可是吕布旧将。” 王允笑道:“国舅多心了,此计正是由马腾提议,况且我掌握他的命脉,他绝不敢怀有二心。” 董承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自古难测,岂能轻信?” 王允大笑道:“我岂能不留后手,我还派了貂蝉同行,貂蝉乃我的义女,豪杰仗义,不下于男儿,当可保万无一失。” 董承苦笑道:“大人糊涂,貂蝉已是吕布妻妾,如何还能对大人全心全意?女人之心尤为变幻莫测,最是不能依靠啊。” 王允脸色数变,这时正有宫中值守执金吾士良前来,道:“司徒大人,马腾驻守在皇宫南苑的卫尉大军不知所踪。” 王允这才神色大变,骤然起身,一脚踢飞眼前摆满酒肉的案桌,发出剧烈的碎盏破杯之响,惊得一种乐手舞姬跪满一地,瑟瑟发抖。 王允狂怒道:“奸贼马腾,竟敢诓骗与我!” 董承谏言道:“大人,吕布逃亡,必从北门逃往安邑,此刻派人追杀,尚为时不晚,请大人速决。” 王允厉声道:“于禁听令。” 于禁起身行至堂下,将众乐手舞姬驱散,躬身待命。 王允令道:“着你率领三万精骑兵,即刻追杀吕布叛军,所遇人等杀无赦,不可受降。” 于禁领命而去,王允又道:“着臧霸领兵两万,即刻往西门,以防吕布从西门逃往长安。” 看着臧霸领命而去,王允这才怒火稍平,问董承道:“国舅看还有何不妥之处?” 董承道:“司徒大人安置妥当,为保万无一失,应当再传令四门,严守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王允点点都,看着独坐角落,独自闷饮的张辽,迟疑半响才道:“城防守卫是文远的管辖,还请文远速速传令,绝不可放走了吕布。” 张辽眼皮微跳,懒洋洋的道:“如今我已是闲人,这份职责我已不管多时,大人还是另派他人吧。” 王允干笑道:“文远乃是我大汉的肱骨之臣,还请负起重任,为我大汉朝排忧解难。” 张辽道:“既然司徒大人都这么说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待张辽远去,董承才又问王允道:“大人何以委他以重任?此人明显是心有所属,难以为我等所用啊。” 王允冷笑道:“反正吕布去了已久,追兵也已安排妥当,派他去,正好可以试他真心。” 且说吕布与杨修乘坐马车一路奔驰,经过酒肆,命卫兵购得两壶好酒。 吕布惊奇道:“德祖在这逃亡之路,尚不忘饮酒,真乃奇人也。” 杨修赫然道:“主公误会了,我买此酒,正有用处,稍时主公便知。” 待到快近城门,杨修将一壶酒洒遍马车之内,顿时,马车内酒味刺鼻,即便吕布、杨修皆是好酒之辈,也被熏的昏昏沉沉。 城门守卫见一对人马接近,各自凝神戒备,领头之人上前喝道:“什么人,敢私闯门禁,不知道天黑后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通行吗?” 杨修呵停众人,提着剩下的一壶酒,从马车内探头出来,一脸醉酒神态,道:“如何?我乃太尉独子,有要事出城,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守将也是多年为官,在这洛阳城也算识人无数,自然认得洛阳城的大人物杨彪,顿时赔笑道:“原来是杨府公子,失敬,我这就叫人开城门。” 守将吩咐守城兵卒打开城门,放杨修等人出城,兵卒们自有一番忙碌。 就在这时,有快马前来传讯,道:“奉前将军之令,兹有叛贼吕布越狱逃往,令四门守卫严守城门,仔细查看,莫让吕布逃脱。” 杨修暗道不好,自己与张辽商议时,原计划随马腾大军同行,冲出北门,张辽届时会将北门大开,策应众人逃脱。 后来杨修又觉此前计较依旧凶险万分,临时起意,用了故布疑阵之计,张辽并不知情,这时若被发觉,岂非前功尽弃?不由暗骂自己糊涂! 城门守将顿时脸色一变,指挥众兵士道:“且慢开门。” 走到近前对杨修道:“杨公子,我等职责所在,还需检验车辆,才能放你离开。” 杨修强按心中不安,又对着酒壶猛干几口,才醉汹汹的道:“吕布正在我的车内,尔等尽可上前查探。” 说罢从车内一跳而下,但似乎又因饮酒过多,难以支撑身体,,脚下一软便扑倒在地。 守将见他醉的不成人样,八成是在说胡话了,闻者杨修身上,和马车中散发的浓烈酒气,不觉将手中火把稍稍拿远,道:“我看此车并无异常,你等还不速速开了城门,放杨公子出城?” 车中吕布本已经全神戒备,只带守将接近便要取他性命,一众卫兵也是暗持刀柄,只待临头一击。 此时听得守将这番言语,这都才稍稍放松。 不消片刻,一众守城兵卒便将城门打开,吕布等人更不迟疑,从城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还有杨修狂放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大胆吕布,还不快快给我现身!” 何处是归途 严秀丽自从上次收到吕布被擒未死的消息以后,心情比以前,自然是轻松了不少。 在与一众军师写了给王允的表奏后,原以为显露实力,可以让王允心存忌惮,不敢对吕布过分为难。 谁知那王允竟不按常理行事,做出的反应让人大感意外。 这不,今日便收到了魏越寄来的书信。 信中言道:王允行事难以捉摸,收到夫人来信后,竟对主公起了杀心,我等已经联络杨修、张辽、马腾等人,欲共同解救主公逃出洛阳。 严秀丽收到来信,心里自然万般焦急,急忙传令各位军师共议,商讨解救吕布的策略。 然而三位军师果然都是小心谨慎,思虑周全,在经过各种推演之后,还是觉得,在安邑休养生息,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洛阳有杨修、张辽、马腾等人为主公奔走,想来以他们的实力,救出主公自然不在话下。 严秀丽对他们的说法不以为然,夫君身陷囹圄,将生命寄托于敌人之手,此种凶险,如何能叫人安然处之? 于是力排众议道:“军师的计议自然更加妥当,但我牵挂夫君生死,难以在此安然等待,我欲集结大军,进军洛阳,为夫君增壮声势。” 三位军师各自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神色。 贾诩道:“如此也好,我等只是怕夫人进取不足,徒令兵士奔波损伤。既然夫人豪气干云,我等怎能再苟且偷生,愿同夫人共进退。” 次日清晨,大军集结。其中有步兵骑兵各五万,分别由高顺、徐晃率领。 云高风清,大军沿着黄河结阵,化作十个方阵,队列间齐整有序。 长戟如林,旌旗如云。 大军面朝奔腾的黄河之水,人人噤声闭气,只闻马匹的鼻响声,伴着滔滔的流水之声传向四方。 在这一静一响之间,自有一股凌烈的肃杀之气,盘旋在军阵之间,直冲云霄。 这时,一队骑乘自北方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严秀丽! 骑着一匹高骏黑马,一袭宽阔的藏蓝披风,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遮罩其中,只有在策马奔腾时,才能看见她穿了一身银色的鱼鳞甲,头上只配以银色的头箍将散乱的秀发紧束,腰挎长剑,背有短弓,皓齿红唇,明眸秀目,行进在列阵的大军之间,散发着勃勃的英气。 贾诩手持吕布节钺,与一众戎装女仕紧随身后。 大军出征在即,接受主母检阅,如今吕布音讯未明,正是这女子把这十万大军凝聚在一起,没有使众人被洛阳的噩耗所扰,保住了吕布仅存的军事力量。 此时各士兵情绪高涨,看着正在阵前勒马徐行,检阅大军的严秀丽,心中均有一团火热,映照在十万大军眼中,化成一幕崇敬的风暴。 严秀丽检阅大军,但见军列齐整,大军士气高涨,只在阵前,便已经被这威武之军所散发的煞气所震撼,只觉浑身汗毛竖立,胸中热血翻涌。 走到大军阵中,自觉要说些什么,但初次检阅大军,心中震撼还未平息,只是娇声道:“你们好!” 只这三个字,悠悠传开,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十万大军浓烈的激情。 十万大军齐声暴喝道:“夫人好!” 声势震动山岳,激荡江河,只震的严秀丽心头一颤,差点掉落马下。 严秀丽收拾心情,平复激荡心绪,这才又道:“你们当中有征战多年的老兵,也有新近入伍的新兵,从前你们为了朝廷,为了国家而战,抵抗外敌,清扫叛乱,所以你们都是英雄。但今天,我要求你们为了我的夫君而战,如今他身陷奸人算计,生命朝不保夕,正需要你们前去救助,这只是我私人的恳求,你们可愿意?” 大军之中,消息可没有那么及时,如何能知道吕布如今的处境? 此时听到吕布被奸人算计,正需要大军前去相救,自然人人义愤填膺,齐声叫道:“杀!杀!杀!” 严秀丽热泪盈眶,道:“很好,你们不愧是我并州的男儿。大军即刻渡河,兵发池绳县。” 且说马腾率领着五千禁卫,一路趁着夜色,护送着由魏越假扮的吕布,直奔洛阳北门。只因洛阳近来正是多事之秋,是以,王允又颁布了宵禁令。 这倒是让马腾大军一路顺畅同行,没有遇到任何阻挡。 正行进间,忽有一骑迎面而来,马腾认得,此人正是张辽的副将。 来人匆匆勒马,道:“我奉前将军之令前来告知马将军,王允已经派遣于禁率领骑兵五万截杀,你们最好是变道走东门,或者西门,否则你们绝无生还可能。” 马腾一惊,暗道这王允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东门通往虎牢关,此处河水湍急,根本无法渡河,想要渡河还要再往东三百里,去往兖州的官渡,而那里现在是曹操的地盘,怎敢轻易进入? 往西倒是不错的选择,西边数十里便又池绳渡口,可以直达河东,即便受到追兵攻击,也可以从容退到长安,也是不错的选择。 事不宜迟,马腾不敢耽误,即刻指令大军折向西门行进。 行至半路,忽见一侧街巷涌出大队城卫大军。 正是要前往西门驻守的臧霸,臧霸的城卫军大多都是刀弓手,少有骑兵,自然行走不快。 而马腾本来是要去北门的,临时又改了方向,误了许多时间,这才与臧霸不期而遇。 两人骤然相遇,倒是各自一愣。 马腾道:“你与主公好歹也有一段上下情谊,今日难道非要动刀兵吗?” 臧霸面露踌躇之色。咬牙道:“我便放你一马,你走吧!” 马腾没想到他竟这般爽快,道:“今日我欠你一次恩情,来日必当奉还。” 臧霸令大军让路一侧,让马腾等人通过,目光注视着魏越乘坐的马车,神情诡秘云诡波谲。 待马腾大军走出十步开外,臧霸突然神情一变,指着背朝自己的马腾大军叫道:“弓箭手,齐射,放!” 马腾心叫不好,却哪里反应的急,一波箭雨带着呼啸的狂风骤然而至,长街之上顿时躺下无数尸体。 因为众人根本全无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连马腾也被射中一箭,直中左肩。 马腾挥刀斩断箭疾,大叫道:“弃车,称马,快逃!” 魏越乘坐的马车被乱箭射成了刺猬,如何还敢再呆在其中,此时已经从车内跃出,骑在拉扯的马背之上,挥刀斩断马与车之间的联系,紧随着马腾等人亡命奔逃。 臧霸见魏越身穿囚衣,体型高大,只当就是吕布,喝道:“莫要放走了吕布,弓箭,射!” 又是一波箭雨,两万支弓箭何其壮观,带着呜呜的呼啸之声,有的从众人头顶划过,有的落在众人身后,大部分却正射中了奔逃的禁卫大军。 魏越身中两箭,只接的疼痛刺骨,哪里还敢稍有停留?背着箭只顾向前奔逃。 两轮弓箭,射杀了大半的禁军,却还是让剩余的人逃出了弓箭的射程。 臧霸气得捶胸顿足,竟被吕布从眼前逃走,自己的步弓手根本追之不及。 这时忽闻大队骑兵之声,臧霸回首看去,发现却是被派去北门阻击吕布的于禁。 原来于禁率骑兵大军本想到北门附近阻截吕布,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吕布逃军前来,甚至都开始怀疑,吕布是不是已经逃出城去了。 忽然听到城西杀伐之声整天,火光照亮了大半苍穹。 知道定是吕布逃去了西门,便留下了一万兵马继续守护北门,自己带着剩余兵马急奔西门而来。 远远看见臧霸等人放箭攻杀,吕布等人竟突围而出,直向西门逃去。 不由心中大急,远远叫道:“快让开道路,让我前去追杀。” 西门守将接到密令,今晚有大军要出城,让他切莫误了大军的急事。 这时忽闻骑兵奔腾之声传来,连忙指挥兵卒道:“快开城门,有大军通过。” 兵卒岂敢耽误?急忙奉命将城门打开。 马腾身中箭伤,疼痛难忍,但想起西门处还将有一番大战,身后又传来滚滚的奔腾之声,听起来人数远比自己多出几倍,不得不强打精神。 这时走近洛阳西门,远远看见竟然城门大开,全无任何阻挡,大喜叫道:“全速通过!” 奔出城门之外,见城门外左右各有拒马桩两三架,便叫了亲兵几名道:“将这些拒马搬到城门口,隔一步放一架。” 兵情迫在眉睫,众人哪里还敢迟疑,领命将拒马搬置于城门之外,正堵住了出城的去路,然后才上马扬长而去。 于禁率领大军追击,远远见马腾顺利通过城门,竟没有一点阻滞,心中暗骂不已,更用力打马追赶。 通过城门时,忽然前军传来无数马嘶哀嚎之声,前军在城门处人仰马翻,挤成一团。无数战马收势不及,各自相撞,闷哼惨叫之声响彻天际。 于禁不知前军出了何事,心中既惊又怒,就这样让吕布从眼前逃走,实在是奇耻大辱! 念江湖之远 于禁连忙收拢队伍,清理前方拥塞。待亲自上前查看,只见城门之外被人安放了拒马桩,只因空间狭小,又天黑光线昏暗,前兵纵马急追,哪里收势得及? 众人何曾会想到吕布竟如此猥琐,使出这等下流手段!一时吃了大亏,只气的肝肠俱裂,捶胸顿足不已。 于禁面带寒霜,道:“即刻清理人马尸体,通畅交通。” 众人一番忙碌,待将道路整理通畅,再要追时,却哪里还有敌军的人影? 于禁沉思半响,道:“敌军向西,必去池绳,大军全速进发池绳!” 且说吕布、杨修等人从洛阳南门大摇大摆而出,可谓是有惊无险,不费吹灰之力。 出了洛阳,也不敢稍有停留,连夜赶路,直奔永宁县城。 杨修凭着太尉公子的身份叫开了城门,就近找了客栈暂住,只待天亮再绕道前往安邑。 吕布与杨修商议明日北上安邑的路线,杨修道:“从安宁北上安邑有两条线路最近,一条是沿着洛水北上,直抵黄河,然后从孟津渡河,即到并州境内。还有一条就是从崤山翻山而过,到池绳县,从池绳渡口也可直达河东境内。” 吕布道:“那条路更近些?” 杨修道:“自然是从崤山走池绳更近,只是需要走山路,车马恐不好行进,所以算下来,应该是用时相差不大。” 吕布左右权衡道:“如今我既然逃出了洛阳,想来王允必然会四下搜捕,走官道大路想来并不会太通畅,不如弃了车马,从崤山翻山而过,量那王允如何也想不到。” 杨修一愣,他从来养尊处优,还真没有想过弃马步行,这时听吕布之言,才道:“主公说得极是,看来走崤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定好行军路线,便在闲聊,忽闻客栈外间大堂喧哗吵闹之声大作,吵闹半响,不见消停,甚至更加剧烈,隐隐夹杂着惨叫打斗之声。 吕布、杨修对望一眼,便一同前去查看。 只见客栈大堂之内已经人满为患,没想到小小一间县城客栈竟然也有这么多人,正聚拢成一圈看热闹, 人群之中五六名粗壮大汉,提卷了袖管,将两名女子围在墙角,地上还躺着一人,一身肥肉,卷缩着身形,双手掩护着要害部位,鲜血从指间流出,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 那两名女子各自提着长剑,护在身前,其中一人头戴斗帽,帽檐以黑纱遮掩,不见容颜,但看她婀娜多姿的身形,必是一个绝色佳人。另一女子侍女装扮,护在黑纱女子身前,一脸戒备神色。 吕布看着人群中的两名女子,心中波涛汹涌,黑纱女子虽然遮住了容貌,但自己与她朝夕相处无数日月,岂能认不出来她正是貂蝉?而那名侍女并未掩饰容貌,正是貂蝉的侍女! 她们不是已经回到了王允府中吗?为何此时竟在此地现身?心中疑问重重,还不及相问,只听得,围住他们的粗壮大汉中有一人道:“我家少爷只是仰慕小姐风度,只想一观小姐容貌,并不曾伤及你们半分,你们何以如此心狠手辣,下此毒手,断了他的命脉?” 貂蝉身前侍女怒道:“无耻恶贼,惯会颠倒是非,若非他动手动脚,心怀歹意,小姐怎会出手伤他,未取他狗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道:“原来是这伙人见色起意,反而被人断了祸根,该!” 又有人道:“你小声些,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这胖子的姐夫乃是虎威将军臧霸,自臧霸投靠王允后,权势每况日甚,小心被他听见,找你算账。” “哼,都是些大汉蛀虫,亲属仗势欺人,有这样的将军,我大汉有如今的了乱局便没什么好奇怪了。” “嘘,慎言!” 一众大汉被侍女辩驳的无话可说,又听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顿时邪火上涌,暴怒道:“那是你们不识抬举,既然伤了我家少爷,你们便只能去死了。” 示意其余大汉,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貂蝉以长剑护身,虽然不曾学过武技,但她精通舞蹈,身形矫捷轻盈,不然也不会轻易将意图不轨的胖子刺翻在地。 壮汉正要动手,只见貂蝉身前侍女面色有异,一脸吃惊神情。 心中得意,这时才知惊惧,已经晚了! 正得意间,忽觉脑中一空,身体便如腾云驾雾,悬空而起,竟被人从后衣领提了起来! 壮汉身长八尺,自问足够威猛硕壮,也曾经提兵纵横,征战四方。此时竟被人如同小鸡一般捉弄,心总惊怒羞臊之情悠悠荡荡,手脚四下挥舞挣扎,却只是徒劳无功! 貂蝉透过黑纱,看见手提壮汉,神色冷峻的男子,不再像此前相见时那般憔悴狼狈,神勇豪迈之气扑面而来,一颗心只觉得怦怦直跳,胸中情意从未像此刻这般绵长。 这男子正是吕布,他见壮汉心生歹意,便先下手为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壮汉捉在手中,高高举起。 虽说吕布受伤未愈,还有些中气不足,但对付这种小角色,只需手臂之力就已足够! 壮汉的几名同伙见状,大惊不已,纷纷叫道:“快放开龚都尉!” 吕布嗤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都尉了?臧霸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说罢,便将手中的龚都尉一把扔出客栈,暴喝道:“都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众大汉见他把一个近两百斤的龚都尉。不费吹灰之力就扔出了客栈,听这落地的声响,怕是摔的不轻,心中不敢再有半分不敬,一个个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围观众人看了这等好戏,各自心中大感兴奋,本还想再看看英雄美人的故事,却被多事的杨修逐个劝了回去,心中遗憾自不必说。 吕布见此地噪乱,不是说话之地,便对貂蝉道:“跟我来。” 转身欲走,却不见貂蝉动静,不禁眉头一皱,走近一把将她扛在肩头,大步流星朝客房就走。 貂蝉离开洛阳,本欲执剑浪迹天涯,再不问人间的情仇,想着此生可能再无缘见到故人,谁想只在这县城暂住一晚,便遇到了吕布。 此时她心无旁骛,不再像从前一般暗怀鬼胎,心思自然与从前不同,吕布叫她跟随,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这时被他猝不及防扛在肩头,胸怀间慌乱之情无以复加,手中长剑一时无处安放,惊吓中跌落在地上。 杨修与侍女各自站在原地,凝望扛着貂蝉而去的吕布身影,均都惊得张大了嘴,但觉这世间最荒诞不羁的事莫过于此。 回到房间,吕布这才将肩头貂蝉放了下来,摘掉她的黑纱斗帽,道:“你不是回了王允府中,为何在这里出现?” 貂蝉一时失去了伪装,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总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故作妩媚引诱与他。只是淡淡道:“我已经完成任务,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吕布见她不痛不痒的神色,但觉来气,怒道:“你既是我的女人,便别妄想再去哪里!况且你不是坏了孩子么,你还想谋害我的子嗣不成?” 貂蝉道:“孩子你若想要,你便拿去就是,我好想要吗?” 吕布将她捉到眼前,见她神情寡淡,与当初初次相见时有几分相似。 想那日她为了洗脱嫌疑,自顾撞在马车的车辕之上,当时的惨烈让吕布至今记忆犹新。 只觉得这女子慷慨激烈,绝非外表一般柔弱。 那一撞,也撞开了吕布的心门,令他再如何与王允为难,都不曾想过要放弃她。 人间情事本就如此,兜兜转转,谁知道是何缘由,只要抓住想要的就是。 吕布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答应我,哪里也别去,就跟着我吧。” 貂蝉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生不出一丝抗拒之心。 一夜无话。 待吕布醒来,发现身旁已经没了貂蝉踪迹,唯有余香缕缕。 一份书信安然放在枕头上,作为她曾存在过的证明。 吕布起身打开信纸,看着其上的娟秀字迹。 信曰:我与夫君相识于错,相守亦是错,此间种种错处盘根错节,如何能安然相对?我自己问心有愧,夫君又何尝心无芥蒂?既不能相濡以沫,便不如相忘于江湖。从此天涯路远,各自珍重。貂蝉留。 吕布将书信对折,纳入胸怀,走到窗户之前,见窗外街市来往之人熙熙攘攘,但觉天下之大,自己之小,胸中空虚落寞之情延绵不绝。 却说严秀丽领了十万大军渡河而过,小小池绳兵不过千,在十万大军之前,甚至都没有勇气为敌,大军方到,便已打开城门,举城投降。 待诸事处置妥当后已经天色不早,严秀丽领兵驻扎城外,不与城内居民相扰。 此时严秀丽刚与众将商议完明日兵发洛阳的事宜,回到自己军帐,只觉得浑身酸痛,毕竟怀有身孕,却还要四处奔波操劳,岂能不累? 这时忽有卫兵来报:“禀报夫人,洛阳方向出现大队火光,足有四五万人,正朝着我军而来。” 居庙堂之高 严秀丽听得一惊,难道自己行军走漏了风声?王允的军队怎么会来的这般快? 未及细想,已有一众兵将在帐外求见,显然也都收到了报讯。 严秀丽配好弓箭长剑,走到大帐外与众将相见,问道:“既有敌情,我们该当如何?” 高顺道:“我愿领兵退敌!” 徐晃道:“我是骑兵,当为先锋!” 见两人争功,便又问贾诩道:“军师怎么看?” 贾诩道:“敌情未明,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为何而来。不如先结阵而守,在令斥候查探消息,再做打算。” 严秀丽道:“军师言之有理,如此再稳妥不过了。” 便传令高顺为前军,结阵驻守,徐晃为后军,以待战机。 又派出探马斥候不计其数,打探洛阳方向来军的目的与用意。 不多时,远处传来杀伐之声,有斥候来报道:“前方两军正在交战,一队为王允大将于禁统领,约五万人,另一队只有几千人,听他们高喊杀死吕布,可能是我们将军!” 严秀丽听得探报,脸色大变,哪里还坐得住,道:“既是夫君逃脱,我等速去解救!” 贾诩见她竟要亲自上阵,急忙劝阻道:“既是主公,以主公的神勇自当暂时无碍,让徐晃领军前往即可,夫人千金之躯,岂能亲往?” 严秀丽道:“我不放心,我定要亲自去看看。” 一众军将尽皆拜倒,高顺道:“夫人万万不可前往,阵前箭疾飞矢无眼,若你受了损伤,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 严秀丽道:“将军此言差矣,我请求大军随我出征,解救夫君于危难之中,如今事到临头,岂能自己惜此性命,反让别人赴死?我意已决,再莫多言。” 众兵将被她所感,一时群情激愤。 徐晃道:“既如此,夫人请置身于大军之后,我愿为夫人先锋!” 严秀丽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请将军即刻出发!” 徐晃集结骑兵,分兵两万与后军,护卫夫人安全,自带剩余三万骑兵,化成一块巨大的三角矩阵,如离弦之箭,伴着滚滚奔雷之声,向着洛阳方向奔驰而去。 严秀丽心念夫君安慰,自不能再有迟疑,领着两万骑兵,如同江河洪水,奔腾而出。 众兵士见主母亲上战阵,人人倍受鼓舞,岂肯落于人后,一时间人人当先,个个争勇,全部一副骄兵悍卒的模样。 大军奔驰五里,终于看见敌情。 前方果然有两军正在交战,众人抛扔的火把,将这路边野林点燃,四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马腾与魏越等人虽然在城门处将敌人阻了片刻,但众禁军并非骑兵,虽然都有马匹,但骑术在专业的骑兵面前,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再加上夜黑,道路难行。 走到这池绳郊外便被这于禁的骑兵大军紧紧咬住,再也脱不得身,一时深陷重围,陷入苦战之中。 眼见阵亡士兵越来越多,身边所剩之人越来越少,心中悲叹道:“我命休矣,没想到我竟葬身在这荒郊野外,只希望主公能平安逃脱,让我的死有点价值。”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滚滚奔雷之声,循声望去,只见大队骑兵保持着吕布战阵惯用的三角冲锋阵型,徐晃一马当先,充当箭头,身后是曾经跟随吕布征战四方的铁甲重骑兵,再后面还有数万的轻甲长枪兵。 于禁大军见到奔腾而来的骑兵大军,仿佛是天军降世,如同一个个钢铁猛兽,组成数以万计的钢铁混流,奔腾呼啸而来,散发出凌烈刚厉的杀气,让这个清朗的夏夜如同隆冬,让人不寒而栗。 于禁身为带军大将,自然知道形势不妙,若强行对抗,自己的骑兵必然会被重骑兵杀穿,到时必然覆灭溃散,若及时撤离,或许损伤很大,但至少还能保留完整的建制,不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再说从包围了马腾的禁卫军后才发现,所谓的囚衣吕布竟是旁人假扮,真的吕布早已不知所踪。此时再顾不得攻杀马腾、魏越,急忙高喝道:“是吕布援军,快撤!” 众兵士从前归属吕布,对这个名字有着天然的敬畏,此时只当是吕布亲自领军而来,顿时毫无战意,各自狼狈逃窜而去。 徐晃岂能轻易放走他们?率领大军紧咬着不放,追杀十余里,直到洛阳境内,这才撤军。 严秀丽见徐晃追杀于禁,便由了他去,自己驱策大军收拾残局,远远看见远处高大身影,身着囚衣,极像吕布。但她与吕布多年夫妻,岂能认错? 心道:“此人身形绝非夫君,难道是故意使的诱敌之法?” 赶上前去,欲询问众人以详情。 马腾、魏越等人皆都身受重伤,此时敌人退去,一众剩余军将兵士,皆都瘫坐在地。 见竟是夫人亲族领兵来援,各自心中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均挣扎着爬了起来,参拜行礼。 严秀丽忙免了众人礼节,道:“诸位舍生忘死,冲破重围,为夫君以性命相托,当我拜谢你们才是。” 说着向众人合手一拜,众兵将受得大礼,都大受感动,各自涕泪横流,深感夫人之厚爱,皆言当以死相报。 严秀丽这才问马腾道:“将军,为何不见夫君同来?” 马腾一拍脑袋,道:“真是该死,我竟把这事忘了。” 便把自己与杨修的一番计较说了出来,对其中曲折之处便只是一语带过。 严秀丽听闻夫君并未随马腾前来,心中大觉失望,问道:“若是夫君从南门逃脱,他将会往何处?” 马腾略一思虑,道:“或是沿着洛水北上孟津,或是翻越崤山来到池绳,两处皆有可能。” 严秀丽道:“既然夫君有可能来这池绳,那我们就在这池绳驻扎几日,量那王允不敢前来挑衅。” 这时追杀于禁的徐晃领军回来,见战场已经被清理妥当,便护卫在严秀丽大军身后,拥簇着一众伤员,返回池绳驻地。 且说王允得知吕布已经冲出重围,逃向长安方向,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瘫坐在地。 董承见他颓废,劝解道:“司空不必忧虑,吕布亡命奔逃,却快不过于禁的轻骑,十里之内必定能追上。” 王允摇头苦笑道:“国舅可能不知道吕布的勇猛,他曾用五千骑兵击溃了十五万匈奴大军,别人可能不相信,但我是并州人,当时张凝刺史的参将刘习是我的内弟,他曾亲眼相见。绝无虚假。” 董承惊道:“他竟威猛如斯?” 王允点头道:“正是,是以说,于禁离开了洛阳城,在这黑夜旷野之中,他未必能击败吕布,很可能还凶多吉少。” 董承擦着冷汗道:“幸亏这吕布受了重伤,否则他岂不是要杀进皇宫之中去?” 王允道:“如今被他逃脱,我们的日子只怕就难过了。” 这时,有卫兵上前通报道:“少府孔融、大鸿胪陈纪求见司徒大人。” 王允疑惑道:“这两人与我并无交集,如何深夜前来?” 董承道:“或许他们是有要事相求?” 王允吩咐亲兵道:“叫他们进来。” 卫兵奉命而去,不久便带着孔融和陈纪觐见。 王允问道:“两位大人可有要事?如何在深夜前来寻我?” 孔融与陈纪对望一眼,道:“司徒大人,我等是为了司空蔡邕大人的案子而来。” 王允脸色一变,道:“蔡邕勾连吕布,有什么可说的?” 孔融道:“蔡邕大人一生正直,与吕布不过是寻常的从属关系,何以说他们勾连?况且司空大人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若贸然杀了,恐对司徒大人的名声损伤极大,还望三思。” 陈纪附和道:“正是,还请司徒大人三思。” 王允脸色数变,他何曾不知道蔡邕德高望重,本不就是要拿这德高望重的文人立威祭旗的吗? 这这时吕布逃走,再杀蔡邕便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就这样放了却还是有损声望,阴阴说道:“若他肯认罪,我便留他一命。” 孔融、陈纪本以为此事全无转还余地,只是受人之托前来,算是尽了人事,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各自心中大喜,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答应,生怕王允一时反悔。 不时,廷尉传来奏报,说蔡邕承认与吕布的勾连之罪,求司徒网开一面。 王允看着手上供状,心中嗤之以鼻,暗道这就是所谓文人的风骨? 面对生死,其他什么立场、颜面都算得了什么? 王允冷冷道:“既然他已经认罪,我也不会是言而无信的人,免除蔡邕杀头之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蔡邕施以腐刑,从此常住宫中,编撰史书。” 待传令官离去,才对董承道:“他不是喜欢写史书吗?不是喜欢居庙堂之高而忧天下吗?那我就给他司马迁的待遇,也不枉他这满腹学问。” 董承满脸震惊,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对这样的刑罚,蔡邕岂不是生不如死? 心中泛起一阵恐惧,强自赔笑道:“司徒大人英明。” 恨断肠之苦 山路陡峭难行,到处都是粗壮的参天古树,阴阴蔽蔽遮罩着山峰,荆棘杂草遍地,根本难以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沟。 正逢烈阳悬照,蛇虫鼠蚁都行至草丛林中纳凉,野猪豺狼时有出没,真可谓无一处不让人胆颤心惊。 这样的荒山野岭,看来确实是少有人迹,已经成了野兽的天堂。 也难怪古人均要聚城而守,结寨而居。 吕布已经为自己的草率决定有些后悔了,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要走什么山路。 一入山林深似海,何处方是绿尽头? 幸亏吕布有着相当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才不至于在这样毫无标识的山林中迷路。即便如此,在无数次与野兽的战斗与逃亡中,众人也早已是身心疲惫。 吕布重伤未愈,此时只感觉腹痛难忍,气力大是不继。 杨修看天色尚早,还是正午时分,这炎炎夏日的,也实在是难以继续赶路,便道:“主公,你看这天气实在炎热,我等是否稍作休息,再行赶路?” 吕布强忍着腹痛,不欲让他人知晓,道:“也好,便再次休息半个时辰,小心虫蛇野兽。” 杨修点头,又向众卫兵道:“原地修整半个时辰,清扫四周小心虫蛇。” 众人走了大半天山路,一路披荆斩棘,搏斗野兽,此时早已疲惫不堪,各自躺在阴凉处,不时尽都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杨修但觉脸上凉意点点,幽幽醒转,见天色阴沉,零星几点雨意酝酿。 杨修赶紧叫醒众人,若是下雨,这山林中更是难以行走。 待叫吕布时,却如何也叫不醒,杨修大惊,一摸吕布额头,烧如火炭,再看他面色情形,更加不堪,脸色蜡黄,嘴唇青紫,如染难愈大病。 杨修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卫兵叫道:“你看将军腹部。” 杨修这才注意到,吕布腹部外袍已被血迹浸湿大片,众人连忙解开衣袍查看。 却见原来已经愈合了八九分的腹部伤口,只因没有继续用药,又没有清洗,又已经感染,这几日又是连番颠簸流离,更是挣破了许多愈合之处。 “我等不善医术,又在此荒郊野外,这可如何是好?” 杨修慌忙道,心中急切溢于言表。 一名卫士忽然捧着一丛杂草,走近杨修道:“启禀大人,我原本是个猎户,若逢伤口化脓,常用这这鱼腥草去毒,甚有效果,大人不妨一试。” 杨修大喜道:“那你快来给将军上药。” 卫兵将鱼腥草放入口中嚼碎,强忍其鱼腥之味,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之上,并扯下衣襟包扎妥当。 杨修满意道:“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卫兵道:“启禀大人,我叫王凌,太原祁县人。” 杨修点头道:“原来也是并州人,那你便负责照料将军。” 王凌大喜道:“定不负大人之托。” 杨修又命卫兵斩断树枝,用绳索绑合,做成简易担架,让人抬着吕布赶路。 幸得卫兵有十几人,三班轮换,倒也不至于累坏了人。 卫兵王凌一路上十分尽心,见天色不好,用树木枝叶做了雨披,护在吕布身上,道:“大人伤口最怕见雨水,还是提早防护为好。” 杨修道:“你还挺细心,你既是太原祁县人,你可认识王允?他也是祁县人。” 王凌面色稍变,道:“实不瞒大人,我乃是太原王氏旁支,若看辈份,王允应该是我的族叔。” 杨修也是面色一紧,道:“你既与司徒王允有血缘之亲,为何不攀附王允,反而落身于禁军之中,禁军虽然临近天子,但实非上进良途。” 王凌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允打压旁支,全不给我等上进之门路,若非原并州刺史高干与家父有旧,我恐怕还在山中猎熊。” 杨修道:“王允果然是真小人,你放心跟着我家主公,必能让你一展抱负。” 王凌道:“大人已知我是王允族亲,却还敢让我看护将军?” 杨修笑道:“你若存心不说,我等谁人能知?你既然能堂堂正正说出来,必定是心中全无苟且之事,你既能光明磊落,我怎可小人之心?” 王凌大受感动,更加用心了。 这时,大雨果然如约而至,伴随着闪电雷暴,众人行走在树木丛中,虽少淋到雨水,但看着闪电的架势,各自提心吊胆,心想千万老天开眼,不要劈中树木。 众人没了吕布指引,只能按照王凌的判断行进,走了约一个时辰,终于见到树木渐少,露出了大片的泥土地,地势也变得平坦了起来。 此时雨势已收,天空放晴,路上虽然还泥泞不堪,但比起在山上的遭遇,不知道好了多少。 忽然,远处正有十数骑奔来,远远喊道:“前方可是主公?” 杨修仔细辨认,见来人身穿吕布远征军甲胄,乃是吕布亲军,顿时大喜道:“正是主公在此!” 骑兵策马走近,马匹铠甲均还水渍未干,竟然是冒雨前来。 杨修问道:“你等如何寻到此处?崤山如此之大,怎知我等就要在此下山?” 骑兵队长答道:“夫人得知主公可能将于近日来此,故命我等分作数十小队在这山脚巡逻,已经连续两日如此,昼夜不息。” 杨修了然,道:“主公现在受伤昏迷,急需医治,速去准备车马。” 一名骑兵急奔而回。 严秀丽得知夫君已到山脚,尚在受伤昏迷之中,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急忙命人备好马车一路疾驰前往,好在这盛夏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道路此时已被烈阳烤干了七八分。 严秀丽一路从车中张望,终于见到远远几十个人影,心中一阵激荡。 不待马车停稳便跳了下车,扑到夫君担架之前,对众人的参拜之声只若未闻,满眼之中全都是夫君的样子。 吕布虽上了草药,发烧之症稍有缓解,但又淋了大雨,众人虽勉强顾及,却终究难以周全。此时已经是面色潮红,气息凌乱。 严秀丽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只觉的感同身受,心如刀割,强忍着满眶眼泪,咽下喉头悲伤,只呛的她连连咳嗽不已。 杨修见她没了主张,便吩咐卫兵赶紧将主公送上马车,道:“夫人,主公旧伤复发,实在异常凶险,还请夫人即刻送主公医治才是。” 严秀丽一时乱了方寸,这时听了杨修之言,才幡然醒悟,匆匆道:“这一路幸苦军师了。” 杨修还待谦逊几句,只见严秀丽已经一头扎进马车,扬长而去。 吕布只觉自己如同腾云驾雾,好像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中,云海之中景象变化万千,一时是前世抱着女友看电影,一时是今生骑着赤兔马纵横奔驰;一时是前世跟女友分道扬镳,看着她坐着宝马离去,一时是今生锒铛下狱,一众亲友部下纷纷战死。 前世今生,如同镜花水月,前尘往事,便似过眼烟云。 在这无边无际的云海间,但觉世事无常,此处安静祥和,若能在此常住,倒也落得清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凄凄苦苦之声若即若离,如同千万道丝绢,浸入胸肺之间,让人心底泛起万般涟漪。 吕布强睁双目,只见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子,双眼红肿,眼圈青黑,发髻散乱,却有几分娇妻严秀丽的样子。 不觉心中自嘲笑道:“我这是病糊涂了,眼前竟出现了幻象。” 伸手轻抚眼前娇颜,但觉触手光滑细腻,泪痕犹有余热,一切如此真切,道:“夫人,我这是梦到你了吗?” 严秀丽如梨花带雨,见夫君醒来,尚在胡言乱语,欣喜宽慰之情溢于言表,一时竟破涕为笑,道:“我早已梦到你多日,你才梦到我吗?” 吕布见她泪痕犹湿,笑中带泪,心中泛起无尽情意,在她娇嫩的脸上轻捏一把。 严秀丽吃痛,抓着他的大手,道:“痛啊,你昏睡了三日,刚醒来,也不见你问我安危,便生出这些坏心肠害我。” 吕布一惊,道:“我竟然昏睡了三日?我只记得我在崤山的路上睡着了,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严秀丽道:“你后来旧伤复发,又淋了大雨,风寒加上炎症,差点要了你的命,若非我多日照顾,你已经死了。” 吕布看她憔悴催的样子,一定也是没日没夜的守护照料,不觉心中感动,将她的头揽在胸口,道:“听到了吗?我这颗心现在只为你跳,你若不在,他就死了。” 严秀丽听他胡说,只觉甜蜜无限,抬头在他唇角一吻,道:“夫君昏睡多日,此时醒来,定然是饿了,我去给你备些粥饭来。” 吕布抱着她不放,道:“叫旁人去,你陪我说话。” 严秀丽甜甜一笑,道:“好。” 随后唤来女仕绿豆,绿豆匆忙进来,见两人粘在一处,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眼中竟然泛起泪水,想来夫人多日苦楚,终于有了尽头,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严秀丽埋首夫君胸怀,不敢见人,道:“去为将军盛一些热粥来。” 喜相聚之时 绿豆领命而去。 稍时,提了食盒赶来,见两人还粘在一处,不禁有些好笑,道:“夫人粥来了。” 严秀丽挣扎着坐了起来,道:“你怎么吃?是起来吃,还是下床吃?” 吕布一脸震惊的道:“你看我奄奄一息的样子,像是会自己吃饭的人吗?你难道不打算喂我?” 严秀丽见他果然还有些虚弱,否则自己怎能挣脱他的怀抱? 便将他扶起,靠在床头,盛了一匙热粥,吹到温热,道:“我真为我的毅力感到惊人,为你操持家务不说,还要为你操持政务、军务,还要给你生孩子,还要喂你吃饭。” 吕布吃了一口,口感甚好,正张着嘴等着下一口,哪里有空回复她的话。 严秀丽不见他搭话,抬头一看,不觉笑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吕布道:“我饿啊,拿来,还是我自己吃吧。” 严秀丽却不给他,道:“大夫说了,你不可暴食暴饮,要细食慢咽,否则对你的肠胃伤处有害无益。” 吕布无奈道:“那你快喂我吃啊,你想饿死我吗?” 严秀丽见他可怜,便将一碗粥一口一口吹凉,喂他吃了个干净。 吕布犹不过瘾,道:“再来一碗最好。” 严秀丽将食盒合上,让绿豆带走,这才走到床前,将吕布放平躺好,道:“你大病初愈,肠道空虚,却不可多吃,待稍稍消食,再吃不迟。” 吕布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此时见她强睁双眼,倦态十分,一把将她拉上床,抱在怀中,道:“我有些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 严秀丽本就已经昏昏沉沉,这时身处夫君怀中,只觉天下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此,眼皮沉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吕布看着怀中娇妻,多日未见,精致光滑的脸颊上,竟染了几分沧桑,虎目一热,多了几分湿意,将她更抱的紧了些。 休养三日,吕布伤情终于大有好转,本来就只是伤口未及时上药,导致的伤情恶化,这时有了医治,自然好的快了许多,已然能够正常行走活动。 前几日,严秀丽以夫君病情严重为由,不让众将打扰他的作息,直到今天才将他放了出来。 众将又见主公,恍若隔世,记起当初兖州分别之时,虽已经料定是九死一生,但此番磨难真正体验,还是让人惊心动魄,吕布自己多日生死不明之外,又断送了多少壮士的性命。 严松、黄盛、成廉、曹性,还有成千上万的忠诚勇士,尽都常埋在洛阳之地,曾经肝胆相照的战友,或者人心叛离,或者身死魂消,便只剩下这些人了。 高顺念及往日繁盛,猛干一杯酒,愤愤道:“主公此番磨难,此中罪魁祸首都是王允这厮,如今既然主公依然脱险,我等何不乘机取了洛阳,以报此前之恨?” 吕布受此打击,对这征伐之事生了厌恶之心,道:“王允属下尽是我曾经部下,我也不想再管着朝中蝇营狗苟之事。明日我等便回了安邑,静心经营并州吧。” 众将听后均是一愣,实在不知主公为何说出这等意气消沉的话来。 高顺还待再言,却见司马朗对他挤眉弄眼,显然是不想在让他说话,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吕布环视众人,却不见马腾到来,问道:“怎不见寿成将军?” 司马朗黯然道:“马腾将军被箭疾伤了肝肺,这时还在调养,还未有起色。” 吕布黯然伤神道:“害得众人身死受伤,尽乃我之过也,我欠他们太多了。” 杨修道:“主公莫要自责,若非主公牵扯王允主力,众将家眷老小早已被王允追杀殆尽,只怪那王允弄权祸国,奸诈歹毒,伤了我们多少性命。” 吕布抚额叹息,摇头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去忙吧。” 众将见他果然面色不好,各自退出大帐。 高顺拉着司马朗道:“军师何以不让我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司马朗苦笑着道:“将军说的很对,现在洛阳的王允确实是惊弓之鸟,若我大军兵临城下,十有八九,他们就会不战自溃。” 高顺疑惑的问道:“那为何军师不建议主公取下洛阳?” 司马朗道:“取洛阳易,治洛阳难,主公取得洛阳两年多,从不见实力有任何增长,反而要自身从并州为朝廷输血。洛阳朝廷就是个无底洞,任你有多少产业都不够挥霍的。” 高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如今群雄并起,诸侯各自为政,又不纳粮上贡,主公的收成大半都孝敬了朝廷,难怪曹操等贼人动扎增兵几十万,主公却连五万陷阵营都快养不起了。” 司马朗道:“正是如此,与其挣这虚无缥缈的权力,还不如经营地方,增强自身实力来的实际。” 高顺嘿嘿笑道:“原来主公已有打算,我还以为他是心灰意冷了。” 高顺确实冤枉了吕布,他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根本就是心灰意冷了啊。 散了聚会,吕布前往看望了马腾的伤势,但见他伤势严重,久咳不止,面色蜡黄如土,安慰他道:“寿成好生休养,待养好了伤,我再与你把酒言欢。” 马腾受他感召,只觉胸肺间竟通畅了不少,道:“主公,若我好了,我定陪主公一醉,但我若未好,还请主公照拂犬子马超,我反出洛阳,王允必少不得在粮草上与他为难,他如今孤军深入羌族之地,岂能为此分心,还请主公允诺。” 吕布沉声道:“你放心,马超英勇善战必能大破羌族,收复河套之地,我亦会保他粮道通畅,不会让他为此分心。” 马腾吐出两口鲜血,道:“主公大恩累累,马腾无以为报,请受马腾一拜。” 说着便匍匐在床上拜倒。 吕布急忙将他搀扶,使他又躺了下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我同出并州,若非你相救,我此次早已身死洛阳大牢之中。再不要说这种话,你好好养伤就是。” 马腾垂泪不已,想他英雄半世,何曾流过眼泪,这时想来也是心中感动难平。 吕布见他神情萎靡,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启程回并州。” 自于禁从池绳铩羽而归,王允等人几日来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吕布举兵攻来,到时洛阳之兵只怕是难以据守。 且不说兵力远不比吕布多,便说这战将,大多都出身吕布门下,难保到时不会出现第二个马腾。城中守城兵士也有大部分都是吕布从并州带来的老兵,到时若是兵戎相见,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倒戈一击,临阵而逃? 就这样度过了几个难熬的岁月,却突然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喜讯,于禁来报:“吕布率领大军已经从池绳渡河,回了并州。” 王允初得此讯,一时都不敢相信,疑惑问道:“可是当真?” 于禁道:“千真万确,我曾率军亲往池绳查验,果然如同斥候所说。不但撤走了全部的兵将,就连池绳的渡口都被他烧毁。” 王允不敢相信的问道:“眼见翻盘有望,吕布怎会突然退却?” 于禁摇头,一旁的董承似乎若有所悟,道:“定是吕布一时间众叛亲离,现在心灰意冷了,所以才退走了。” 王允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吕布虽然损伤战将无数,但还有大半的实力,兵员将领都远胜我方,岂能因为心灰意冷而放弃眼前良机?他的帐前军师难道也心灰意冷了?” 董承一时语塞,道:“除了这个原因,我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这么干脆决绝的放弃,唾手可得的洛阳城。” 尚书令郑公业突然插话道:“我或许知道原因了。” 王允、董承皆都惊异的看着他,王允道:“什么原因?” 郑公业道:“司徒大人知道,如今洛阳的府库之中早已是入不敷出,仅凭这小小司州之地,实在难以供养这么大一个朝廷,吕布在时,尚有并州、凉州输血,正因如此,吕布的军事实力一直发展缓慢,他可能是想甩掉朝廷这个累赘!” 王允、董承等人均被他的言论震的不轻,自己辛辛苦苦,多年谋划的这般大局,竟被人当成了累赘,随手丢弃了? 郑公业见他们似乎还不信,又道:“大人试想,没了并州、凉州为朝廷输血,这天下诸侯又拒不上贡,仅凭这司州之地如何能供养这数万大军和朝臣百官?” 王允早已深信不疑,朝廷府库艰难早已令他焦头烂额,问道:“尚书令可有良策破解目前困局?” 郑公业道:“有,我们有着大汉朝独一无二的资源,岂可不用?” 王允道:“但听指教。” 郑公业道:“我们掌握朝廷,拥有皇帝,当然是卖官,王侯将相,三公九卿,大小百官虚衔实职均可明码标价,以官养官,以官养军,岂不是好?” 王允震惊,道:“这等祸国殃民的乱政怎可行之?” 郑公业道:“这是维持朝廷的唯一办法,难道大人还有什么妙计吗?” 王允眉间紧皱,骤然从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道:“就这么办!” 子欲孝而亲故 在返还安邑的途中,吕布身有重疾,不能骑马,便与娇妻同乘一车,温香软玉在怀,一路上倒也安然舒畅。 听她讲述主政安邑期间的各种琐事,也是趣味满满,但不明她何以事事亲历亲为?不由问道:“你既然又有了身孕,何苦这么劳累自己?不是还有岳父帮你吗?” 严秀丽这才想起,夫君从洛阳大牢逃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岳父严松已经战死在撤离途中,心中悲痛悠然而来,凄凄哭道:“父亲已经没了,在撤离洛阳的途中,被卫觊害了性命。” 吕布来此不见岳父严松,本以为他坐镇后方,没想到竟然已经阴阳相隔,严松不止是他的岳父,还是他唯一的长者,只有严松能时时的鞭策吕布,让他不会在要紧关头犯下错误。 杨修他们自然早已经知晓这个信息,但是在洛阳当时的情形下,如何能告诉他这些?不过是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吕布闻此噩耗,心中大恸,一股悲愤在胸怀之间翻涌激荡,只憋的他异常难受,恨恨道:“王允恶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严秀丽见他面色狰狞可怕,一时吓的收了眼泪。 吕布平复心中气血,见娇妻欲言又止,又问道:“还有什么祸事,便一并说了吧。” 严秀丽红着眼睛,哭诉道:“如意在洛阳失散,至今没有音讯。” 吕布听得此言,再难压制心中气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嘶声道:“我要回军,杀回洛阳!” 严秀丽见他身前吐满鲜血,嘴角血渍分外醒目,更被他骇人的脸色吓得不轻,撤着夫君衣袖柔柔问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吕布只若未闻,双目空洞,直视前方,嘴里只是喃喃自语着说要杀回洛阳,未说几声,便又吐出两口鲜血,翻身栽倒。 待吕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安邑的别院之中。这里他曾来过几次,巡视封地分封事宜,是以对这里还是颇为熟悉的。 再次醒来,发现天色昏暗,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记得严秀丽对他说起的噩耗,心头沉闷异常,但觉口干舌燥,翻身而起,道:“成廉,给我倒杯水。” 揉揉昏沉的太阳穴,门口闪进一个人影,却是杨修举荐的新侍卫统领王凌,吕布心头一暗,方才想起成廉已经替自己而死。 王凌端着一杯温水,递给吕布道:“这是夫人走时倒的开水,这时刚温,正好能饮。” 吕布一口喝完一杯水,这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什么时候到的安邑?” 王凌道:“我们两天前就到了安邑,算上路上的时间,主公又昏睡了三日。现在是卯时三刻,天色刚亮。” 吕布一惊道:“那夫人岂不是又劳累了多日?” 王凌道:“正是,夫人衣不解带,三日来不离主公左右,直到方才差点昏厥倒地,才被女仕拉了去休息。” 吕布大为惭愧,自己自负英雄好汉,还不如一介女子坚强,看她娇弱的身子,历次遭逢大难都屹立不倒,那是何等坚韧的心志?自己堂堂男子,却让她担惊受怕,实在是负她太多。 便披了外衣,去到后院闺房看望。 进得屋内,见娇妻安然而卧,已沉沉入了梦乡,眉头轻蹙,眼角犹有泪痕,不由心生怜爱,为她将棉被盖的更严实,这才放心走出卧室。 来到庭院之中,从兵器橱柜中取出一柄单面戟,勾点撩刺,纵横往复,只觉的胸肺之间畅通无阻,竟没了往日的闭塞之感。一时兴致高昂,武斗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大汗,唯一不足便是这兵器实在太过轻盈,握在手中如枯枝一般,实在毫无手感,不由怀念遗落在洛阳的方天画戟。 这时,耳畔传来鼓掌之声,回望去,却是严秀丽站在卧室门口,红肿着双眼,却笑意盈盈的道:“看来夫君身体总算是大好了。” 吕布见她刚刚睡着,怎么又爬了起来,走近身前道:“我是大好了,可是你却不好了,你看你的熊猫眼。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刚睡着了吗?” 严秀丽见他满头大汗,取了袖间手帕为他擦拭,道:“不见夫君好转,我怎能安睡?” 吕布心中感动,道:“现在见我好了,你快去睡吧。” 送了娇妻去卧房休息,看她躺在床上,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沉沉睡了过去,吕布心里感慨,她这样劳累竟还能顾念我的身体,这份情意该当如何报答? 出了后院,正碰上匆匆而来的王凌。 王凌道:“主公,各位军师和将军知道主公已经醒来,都已在议政厅求见。” 吕布暗道这些人倒是消息灵通,便与王凌一道来了议事厅。 果然见议事厅内已经坐满了人,竟连张扬、郭汜、李傕等人也赶了来。 一进大厅,众将见到主帅,果然已经醒转,顿时面现喜色,齐声道:“拜见主公。” 吕布行至上座坐定,这才示意众人入座,道:“诸位今日到齐,可是有什么喜事告诉我?” 众将面面相觑,不想他竟有此一问,这劫后余生之人是否都需要喜事来提神? 陈琳黯然道:“回禀主公,喜事倒是没有,祸事倒有两件。” 吕布这段时间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噩耗,刺激的麻木了,试问还有什么事能比家破人亡更痛苦? 叹息道:“什么祸事,你就直说吧。” 陈琳道:“马腾将军重伤不治,于昨夜去世,这是第一件。” 吕布心中一沉,本来他看马腾伤势就知道难以好转,被射伤了心肺,即便到了后世西医大行其道的年代,也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只因早有预料,虽然心情沉重,倒也不出意料之外。 陈琳又道:“第二件祸事就是,王允下令对司空蔡邕以谋逆醉判处腐刑,使其为贡院祭酒,专事史书撰写。” 吕布来这大汉日子也不短了,自然知道什么是腐刑,对王允的手段顿时感到异常恶心,这人怎么可以如此的厚颜无耻,不由怒骂道:“王允肆意诟陷朝廷大臣,陷害儒门名士,就不怕身败名裂吗?” 陈琳道:“满朝学者名士均对王允此举表示愤慨,其中以卢植、郑玄等人为首的儒学大匠更是联名对王允进行申斥,各地学子儒生更是群情激愤,将王允比作王莽暴徒。王允此时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贾诩道:“王允此举大失人心,就连朝中与他曾经亲善的许多大臣,如今都对他避而远之,为一时之忿而得罪天下有识之士,可谓得不偿失了。” 吕布对王允如今的处境并不感兴趣,蔡邕学识渊博,为人谦和,吕布对他还是心存敬意的,此时见他竟落得如此下场,只是为他不值,道:“蔡邕也算是受我牵连,你们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解救出困境,若能接到安邑,也算是为这大汉有学识之人,留得一丝颜面。” 众人一时无语,杨修目光迥异道:“蔡邕身陷宫墙,恐难以成行,但他的家眷,我等或可接来,照看一二,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吕布道:“既如此,便将此时交予德祖,你务必将蔡邕家眷保护,安全接到安邑。” 这时,并州刺史张扬道:“既然主公亲自掌管并州,我这便请封主公为并州刺史,有主公坐镇,那翼州袁绍便不会再对我并州有非分之想。” 众将皆言甚是,郭汜、李傕也请吕布主宰并州政务。 吕布摇头道:“我如今身处河东,原本不属于并州之地,乃是受司州管辖,今后并州事宜依旧由稚叔管理,和从前一样,只需向我直接负责即可。” 众将见他并无意虚名,对他更是感佩。 司马朗道:“既然主公不领并州,那我等以何名义效忠主公?” 贾诩笑道:“主公天纵之姿,受罹难而不灭,定受上天眷顾,不如便自称河东王,岂不名正言顺?” 众人神情一震,尽都目露期许之色。 吕布却摇头道:“如今我等实力弱小,天下诸侯强于我之人大有人在,岂能称王称霸受人口实,有道是潜龙勿用,我等还是以安邑侯的名义,休养生息为上。” 陈琳、司马朗等人尽皆拜倒,道:“主公小视名利,非我等能及,我等愿尽心辅佐,助主公完成大业。” 马超割下羌族首领善和的首级,终于志得意满。 众兵将将手中刀枪朝天挥舞,各自喊叫,嘶声裂肺:“大汉威武!破羌将军威武!” 靡战半年,终于将为祸西凉的羌族战胜。 此一战,马超率领骑兵三万余,奔杀八百里,一路烧杀抢掠,将羌人杀得一路败逃,羌人小儿闻马超之名止哭,羌族女子见马超之面流泪,破羌将军之名传遍西凉大地。 就在马超正得意之时,堂弟马岱快步入营,道:“兄长,有你的家书。” 马超接过家书,见信上字迹娟秀,正是妻子董白笔迹,哈哈笑道:“你看我这出来半年,你嫂子便这般想我了,这家书竟都寄到这里来了。” 众人一同哄笑。 马超打开家书细看,却面色越发难看。 马岱见他情形,心知有大事发生,问道:“兄长家中可有事发生?” 马超将家信收好,道:“这家书还是两个月前寄出的,信中言道,王允联合家父夺了丞相权柄,并将他下入大牢。” 一众大将各自心惊,这臣下谋上,古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偏将庞德道:“丞相于我等有知遇之恩,对将军和你的父帅也恩重如山,这等作为,恐为天下人耻笑。” 马岱斥责道:“你休得胡说,此中缘由尚未清楚,怎可枉下定论?” 马超神情不善,想父亲与丞相吕布交情深厚,亦自知父亲为人,怎么可能轻言背叛,这其中必有内情。道:“如今且不要枉下定论,我等即可回军,庞德领一万骑兵清扫残余羌人。” 众人皆知此乃大事,必定牵扯朝中大权更替,自然必须亲往。 当日,马超亲领剩余两万大军,火速策马,赶赴长安,必要弄清这其中真相。 几日之后,马超回到长安,见董白已在府外迎候,马超也不多言,径直问道:“洛阳现在情形如何,可有父亲消息?” 董白泪眼婆娑,道:“将军来晚了,父亲护送吕布逃出洛阳,被王允部将于禁射伤,便在前日,安邑传来噩耗,父亲已经不治身亡了。” 马超连退三步,将手中马鞭摔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道:“我早知道父亲绝不会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便知他有危险,因此快马加鞭而来,却还是晚了,父亲,孩儿不孝。” 董白道:“夫君且不要太悲伤,仇人尚安然在洛阳逍遥,你岂可如此消沉?” 马超虎目圆睁,道:“王允匹夫,欺负我马超年幼吗?” 马岱道:“兄长,我愿为先锋,为兄长杀进洛阳,取了王允狗头,以祭奠叔父英灵。” 马超恨恨道:“点兵,我要亲自手刃王允,将他千刀万剐,方泻我心头之恨。” 不过片刻,两万大军过府而不入,由马超率领,杀气腾腾的直奔洛阳而去。 王允正自忧心朝政百官的参奏,虽然他现在一手遮天,大权在握,但是一众文人儒士仿佛都将身死置之度外,无论在朝在野,均将他视为乱臣贼子,儒门败类。 这让他对蔡邕的处罚后悔不已,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岂会行此毫无利益之事? 这时,于禁匆匆赶来,慌乱道:“司徒大人,西凉大将,马腾的儿子马超亲率两万大军从长安杀来,已经过了潼关、函谷关,距离洛阳已经不足两百里。” 王允大惊,道:“马超正与羌人作战,怎么可能出现在洛阳?” 于禁摇头道:“属下也不知,只知道马超一路快马,过长安而不入,径直往洛阳而来,扬言要为父报仇,欲取大人性命。” 树欲静而风起 王允脸色不变,冷笑道:“孺子小儿,还未长全毛发,便如此大言不惭,区区两万兵便想拿我城池,取我人头?” 于禁见他不以为然,劝谏道:“马超英勇,未必便在吕布之下,况且据说他还斩杀了羌人首领,携大胜之师而来,可谓来者不善,司徒不可大意啊。” 王允冷笑道:“羌人散居,首领多如牛毛,斩杀几个有什么稀奇,当年董卓、韩遂之流谁还没杀几个羌人首领?不过是剪其弱小,交其强盛,以重地方兵事的手段罢了,他的父亲马腾还是羌人女子所生,他怎么不早早杀了,也省去我这许多麻烦。” 于禁还是谨慎的道:“据说这次与往次不同,马超一路追杀,所过羌族之地不留活口,尽皆屠杀殆尽,羌人闻马超之名肝胆俱裂。” 王允嗤笑道:“不过是自我粉饰的手段罢了,文则岂可当真,你且放心去准备战事,即便他马超再勇猛,我有文则、文远,何惧区区孺子小儿?” 于禁本也是自负之人,自然也不惧马超,这时听得王允之言,便道:“既如此,我愿领军两万截杀马超于弘农。” 王允闻言大喜,道:“有文远镇守弘农,则洛阳无忧矣。” 同日安邑,杨修春光满面,大步流星的走进安邑侯别府,人尚在院中,已然高声叫道:“主公大喜啊!” 未闻回音,待进厅堂时,正见夫人面色绯红,衣衫凌乱而出。 吕布满脸阴云密布,道:“若无喜事你便要惨了。” 杨修暗道惭愧,看来来的不是时候,可谁又能想到竟有人白日宣淫? 为了不让自己吃亏,急忙道:“自然有喜事,马超将军传来战报,大破羌族,斩敌数万,尽收河套之地,我大汉再无羌族之患!” 吕布听闻,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笑道:“这马孟起果然是一员神将,多少成名战将均拿羌族无可奈何,不想他小小年纪,便又如此成就,决了大汉西北之患。” 杨修道:“马超勇猛只是其一,羌族经久不衰主要还是从前边将养匪自重,否则以我大汉的军力,岂会拿人口只有区区几十万的羌族毫无办法?” 吕布大感他言之有理,都说外患猖獗,就拿匈奴来说,吕布曾与其交战,只觉得匈奴战力比之关东诸侯差之千里,一无战阵,二无兵法,临到对战时,不过就是胜时一涌而上,败时一哄而散! 见吕布面带喜色,杨修道:“主公先不忙高兴,马孟起得知其父马腾被王允所害,已经起兵,正在去往洛阳的途中。” 吕布一惊,道:“马超只有两三万人,如何能敌洛阳王允?” 杨修道:“正因如此,我才来请主公前往议事厅议事,众将已经厅中等候多时了。” 吕布来到议事厅,见果然众人皆已经到齐,便问道:“你们商讨出了什么结果没有?” 司马朗道:“主公不来,我等岂敢枉下决断。” 吕布道:“现在说说看,都是什么看法。” 高顺抢先叫道:“我没什么看法,只觉得既然马孟起为父报仇,此乃大义,马腾乃是我方大将,不如派兵相助,攻破洛阳,取了王允狗贼的性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陈琳摇头道:“我看此举不妥,马超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进攻洛阳,还说的过去,若我们派兵前去,岂非成了造反,于主公名望有损,不是上策。” 徐晃求战心切,听军师这样说,有些急了,道:“那岂不是看着马孟起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吗?” 吕布听到此言,一时不禁失笑,道:“谁是羊,谁是虎,还尚未可知,公明你且稍坐,待军师们各表其意,总有上策。” 环顾几位军师谋臣,见他们均是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莞尔笑道:“看来几位军师都已经有了妙计,不放说来听听。” 司马朗笑而不语,与几位同僚各自对视一笑才道:“不如我等将计策写于纸上,同交主公,看看是否相同?” 杨修击掌称道:“妙哉,妙哉!” 贾诩、陈琳也不客气,提笔写就,一气呵成,一息之间便已写成。 吕布惊于他们的速度,这么短时间能写什么计策?一时充满好奇。 待卫兵将几位军师的计策呈上,吕布逐一观看,一眼看完,顿时赫然长笑。 众人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实在不知这计策到底时什么内容,何以引的主公大笑不止? 高顺首先沉不住气,道:“主公,到底是什么计策,何以会让你如此开怀?” 吕布收了笑声,道:“我不是笑计策,我是笑几位军师竟如此心有灵犀,连想出来的计策都是大同小异。” 吕布将写有妙计的四张纸,各自拿起展示,只见其中有两张写着“反间计”,又有一张写着“离间计”,最后一张则写着“分化敌将,离其心志”。 众将见几位军师的计谋果然接近,也觉甚是有趣,各自开怀大笑。 吕布见气氛热烈,不私刚才沉闷,笑着道:“这最长的计策,看笔迹应该出自孔璋军师的手笔。” 陈琳道:“正是臣下所书。” 吕布调笑道:“那军师给我们说说,同是反间计,为何独你的与众人不同,难道你的计策比别人优秀些?” 陈琳赫然笑道:“主公说笑了,臣下认为,王允虽然在兵力上强于马超甚多,但他如今人心离散,并且忌惮张辽、臧霸等人曾是主公旧将,不敢委以重用。是以若我等能推波助澜,使其将帅反目,祸水起于萧蔷,则马超便能因时而动,一举而破。” 吕布笑着点头,又问众人道:“此计甚好,还有没有不同的见解?” 杨修道:“孔璋兄之言正是我等所想,这其中关键人物便是张文远,文远受王允胁迫,栖身于王允帐前,但他内心还是心向主公的,若请他从中周旋,此计必能大获成功。” 吕布虽对张辽之前的临阵变节不满,但后来知道他被人夺了军权,家人又被王允挟持,若不投降,不过白白送死,实在是情有可原。 “只是我们需要派谁去,与张辽共同完成这个计划?”吕布问道。 在座之人皆是洛阳名士,都只道他们效力于吕布帐前,若回洛阳,王允岂能放过? 吕布自然也知道,让军师前去洛阳,实在是羊入虎口,定是有去无回的结果。但若无军师相助,张辽岂能独自完成这般计谋?玩弄阴谋,并非他所长啊。 杨修谏言道:“我等目标太过明显,若去洛阳,必引起王允警觉,恐此计难以成功。我推荐一人,此人学识过人,有勇猛异常,又在洛阳少有人相熟,足当可担此重任。” 吕布惊异道:“噢?我军还有这等人才?” 杨修道:“此人正是主公的侍卫统领王凌,他家源深厚,虽以勇武入仕,但其才学更是让人叹服,实乃主公良将啊。” 吕布见杨修如此看重王凌此人,此前就推荐他做了侍卫统领一职,如今又建议他潜入洛阳,进行这般机密的计划,不觉对王凌此人刮目相看。 便将殿外执勤的王凌宣入大厅之中,道:“我记得你的表字叫彦云吧?” 王凌闻得吕布竟然记得自己的表字,不过相处几日的功夫而已,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道:“卑职表字正是彦云,多谢主公记得。” 吕布见他不卑不亢,倒有几分风度,道:“果然是非同一般,德祖举荐你潜入洛阳,离间王允部众,你可愿意?” 王凌见吕布不避嫌疑,不把自己与王允有族亲的事放在心上,还将如此重要机密的事交付自己,一时感动的热泪盈眶,附地拜倒,道:“我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吕布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起身走到王凌身前,将他亲手扶起,道:“如此,洛阳之事我便交予彦云了,这可是我的希望所在,且不可让我失望。” 王凌身受重托,但觉热血上涌,便又要拜倒宣誓,奈何吕布双臂犹如精钢,将他扶住,任凭他使尽气力,都纹丝不动。 王凌只能晗首抱拳道:“主公放心,王凌万死不辞。” 吕布这才将他放开,拍拍他的肩膀,道:“如此甚好,我待你大功告成归来,同饮庆功酒。” 这时,军师贾诩走出,将一个锦囊送与王凌,道:“我知彦云才思敏捷,这锦囊只是以防万一,若遇生死难决之时,可打开,或可助你逃过一劫。” 王凌谢过贾诩,把锦囊收好,便向众人辞行,带了五六名卫兵,策马而去。 却说马超一路风驰电掣,大均过处,潼关、函谷关守将望风而降,行至郏县,遇到郏县郡守数千兵力的顽抗死守,奈何兵力实在相差悬殊,郏县郡守又是个文弱之人,不过半日,便被马超攻破了城池。 马超兵卒皆乃是修罗战场百战余生之人,自然都是心狠手辣,城破之后,怒气无处宣泄,将三千降卒尽都砍杀殆尽,马超凶名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当马超离开郏县,来到弘农时,于禁早已经带兵到此,在要道关口,筑寨而守。于禁自然知道马超勇武,岂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于禁擅长防守,这时他已经修建了完整的防御工事,拒马、陷阱、箭楼应有尽有,两万刀弓大军驻守在木寨之中,凭借地利优势,据守要道,让马超等人无路可走。 马超征伐多日,从来都是杀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何曾见过这等架势? 打都还没打,就装怂据守的将领?关键是敌军虽然只是防守,但章法严谨,布局合理,竟令马超带领的两万西凉骑兵不敢向前一步! 马超心中急切,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上前,心想:连这区区弘农,小小于禁都无法战胜,这还如何报得了大仇? 便亲往阵前叫阵,骂道:“鼠辈于禁,难道只敢躲在洞里暗算人吗?可敢出来和我一较生死?” 叫骂半响,于禁营寨中回应的只有寥寥几支飞来的冷箭,看着对方营寨高挂的免战牌,马超只觉怒气难消,愤愤道:“无耻鼠辈,我定让你身首异处,血债血偿。” 便令骑兵大军摆好攻击姿态,便要发起强攻。 马岱急忙阻拦道:“兄长不可鲁莽,此贼在此设下拒马、陷阱无数,又有数万弓弩凭借地势而守,我等并无兵力优势,若强行进攻,只恐损伤惨重。” 马超气愤道:“那又如何,父仇大于天,有仇不报,猪狗不如!” 马岱劝解道:“兄长说的对,我等不是不报仇,而是要在保存自己的情况下报仇。” 马超怒气稍平,道:“你说我们该怎么杀退他们?” 马岱也是一时无计,看着眼前狭窄的小路,敌军营寨依山而建,正堵住了去路,阵前拒马、陷阱遍地,这样强攻,岂非找死? 魏续、侯成是吕布派给马超的副将,跟随马超平羌后,一路追随到此。 魏续这时见马超无计可施,一时也皱了眉头,忽然灵光乍现,大喜道:“将军,我们可以晚上进攻营寨,晚上敌人据寨而守,必然不能远视,我等便可将营寨前的拒马、陷阱清除,并以火箭攻其营寨,如今天干物燥,定使其军中大乱,然后我们一拥而上,将他们杀个干净。” 马超听完,顿觉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魏将军果然聪明,好,今晚我们再来取这于禁狗命,便让他的人头多长几个时辰。” 马超令大军退后两里扎营,到天黑时,便给于禁致命一击,以报这杀父之仇。 天色稍黑,于禁营寨之中,于禁命大军即刻启程撤退。 众将校都是不解,副将李蒙道:“将军,我等据寨而守,又有无数陷阱与阵前,岂会怕那区区两万骑兵,何必退却?” 于禁摇头道:“我等虽有地势优势,但这优势也可能是劣势,若敌人趁夜色接近,以火箭相攻,我等聚集在狭小之地,岂非自取灭亡?” 众兵校未想到此处,这时被于禁所说之言吓出一身冷汗。 起萧蔷之大祸 夜色诡寐,连半点星光也无,于禁营寨之内却灯火通明,照亮了营寨方圆十步之地,营地内旌旗飞扬,老远望去,卫兵站的笔直,动也不动,尽显出军人的威武与刚烈。 然而营寨远处的黑暗中,却传来隐隐约约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正是奉命清除阵前拒马与陷阱的魏续和侯成。 夜莺咕咕的叫声,和夏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让这样肃杀的夜色,多了一份安逸祥和。 魏续与侯成他们自然不知道,于禁早在天刚刚黑的时候,就离开了营寨,他们眼前只剩下一座空营,留在这里掩人耳目。 魏续推了推侯成手臂,疑惑道:“这敌人的营寨为何这么安静,竟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侯成大半夜干这脏活累活,正一肚子气,低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我们不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魏续一时无语,摇头道:“还是不对,我们是偷偷来的,自然要悄无声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为何还要凝声摒气,难道有什么鬼?” 侯成没好气的道:“兄弟,别人好好在睡觉,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一晚上梦话不…断!” 两人说着话,由于以前经常跟站吕布夜战,也跟着练就了夜间辩物的本领,是以,马超一向是只要夜间有任务,必定派他俩同去。 二人也不负众望,领着一般亲兵,不过用了两个时辰,便将障碍、陷阱清除,并且还没有被敌人发觉! 完成任务,侯成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可以通知将军了。” 魏续会意,鼓着腮帮子,做出夜莺鸣叫的声音。 侯成听他传令完毕,才对着他低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将军为什么必须要让你来学夜莺的叫声了。” 魏续得意道:“我这口技可谓一绝,别人根本学不去!” 侯成笑道:“那倒是,别人那是美丽的夜莺,你这是怀孕的夜莺,叫人想吐。” 没过多久,早已准备就绪的去骑兵大军悄然前来,全部换了长弓,在马超的一声号令中,万箭齐发,于禁营寨顿时火光冲天。 木头燃爆的噼里啪啦之声,跟火光呼啸的声音交相更替,却唯独没有士兵哭嚎喊叫的声音。 马超面色铁青,被于禁就这样耍了一把,远比他打一场败仗还耻辱。 看着面前呼啸的火势,看来今天晚上是别想从这里经过了。 而正在这时,洛阳的前将军府中,张辽、臧霸、宋宪依主次而坐,同时失意之人,此时自是各自以酒浇愁。 宋宪先是沉不住气,幽幽道:“我等背叛吕布,投了王允,原本想谋得一个好的前程,可这王允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过河拆桥,用完我们便扔在一边不管了,晋升赏赐一概没有,反倒是被于禁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家伙占尽了好处。” 张辽看了臧霸一眼,见他低头不语,内心思量片刻,道:“你这就很不错了,你看我们并州出来的将领也就你和宣高还算手握重兵,哪里向我这般,也就能调动几个守城的兵卒。” 说完还故作痛心的叹了几声气,正要再说,却见臧霸猛击桌案,满脸尽是愤愤不平之色,连干三杯酒,,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闷头生气。 张辽暗道有戏,便斟酒一杯,遥敬臧霸道:“宣高前日不过是没有拦住吕布逃亡之路,竟被王允降了军职,想来定也受了不少闲气,来,满饮此杯,以消愁绪。” 臧霸想起前些日子,被王允训斥的狗血淋头,这时即便已经过去好些天,却还是忍不住气得胃疼,道:“吕布何许人也?我能够稍稍延误已经很不错了,就连那于禁不也照样铩羽而归,凭什么他受奖励,我受责罚?” 张辽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幽幽道:“这还不明显吗?只因为你是吕布的旧将。” 臧霸顿时面红耳赤道:“可我早已和吕布恩断义绝,我当初从南阳起兵时,就已经站在吕布敌对一方了。” 张辽道:“哪有如何?在王允心中,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下一个马腾,你能背叛吕布,怎么便不会背叛王允?” 臧霸一时气结,指着张辽道:“你…” 张辽打断他道:“别指我,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允怎么想,你看看,你如今已被连降了两级,再降一级你就保不住手中的军权了,而宋宪将军更是被夺去了一半的兵力,再往后怎么发现还要我说吗?” 宋宪大吃一惊道:“前将军危言耸听了吧?” 张辽冷笑道:“反正我已经是准备好了后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便为你们引荐一人。” 说完便鼓掌三声。 从内堂闪出一个人影,穿着皇宫禁卫的铠甲,向三人行礼道:“卫尉南军队长王凌参见三位将军。” 臧霸、宋宪自然不识此人,臧霸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何以在这内堂之中?我等方才所说你都听见了?” 王凌昂首道:“卑职乃是王允族侄,知他要与三位将军不利,特来告知,以免到时有杀身之祸而不自知。” 臧霸将酒杯猛掷于桌上,取下兵器架上张辽的宝剑,长剑径直取向王凌咽喉。王凌不及反应,却见身前人影一闪,长剑便停在咽喉三寸之地,再难往前一寸。 原来却是张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臧霸手腕,沉声道:“宣高在我的府邸,用我的宝剑,杀我的朋友,可真是好气魄啊。” 臧霸一时气急,这才终于发现不妥,虽说张辽如今没有军权,但毕竟是自己多年的上司,自己这般莽撞,确实大大不妥,急忙松开长剑。 长剑掉落,张辽一手在半空接住,挽了两个剑花,送还剑鞘之中,这才又道:“王凌乃是义士,见王允多行不义,多次欺辱皇帝,又对我等曾跟随吕布多次救驾感恩于心,这才前来将实情相告,宣高何以这般鲁莽?” 臧霸也是一时情急,以为此人既然是王允族侄,若把刚才众人议论之事告知王允,在座之人只恐都有性命之忧。 不由半信半疑道:“前将军,此人与王允过于亲密,绝不可轻易相信,不如杀了,以除后患。” 宋宪也是附和道:“臧将军所言甚是,王允狡猾异常,此人实在不可轻信。” 张辽耻笑道:“我与王凌相识已有半年之久,早在王允逃往不知所踪之时就已在皇宫相识,我知他为人秉性,绝非不忠不义,卖友求荣之人。” 臧霸、宋宪听得这句话,莫名的红了脸,臧霸这才躲躲闪闪的道:“王允真要对付我们?” 王凌斩金截铁的道:“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这倒也不是王凌胡乱发誓,王允本来也就忌惮这些吕布旧将,不使他们出战,不使他们守关,只让他们赋闲城中,美其名曰守卫皇城,可这皇城何须这许多重兵时时守护,这数万大军每日在城中生出的事端,便有够洛阳尹头疼了。 可王允还是任由他们驻守在城中,只不过就是为了时时监视,不让他们脱离控制罢了,若待危机过后,恐怕第一个提上议程的便是剪除这些吕布党羽。 王凌见他们将信将疑,又道:“你们都只道,司空蔡邕只不过与吕布走的稍近了些,便被王允诬陷为吕布党羽,惨遭腐刑之罪,堂堂一代巨匠文豪,竟被沦为阉人。你们曾与吕布何等亲善,王允岂会放过你们?” 宋宪不服道:“我们对他有过大功,助他搬到吕布,拿下洛阳皇宫,他岂能恩将仇报?” 王凌失笑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你们立下大功,王允可曾给过你们任何实质的奖赏?出了虚无缥缈的各式各样的将军名号,俸禄没涨,军职未变,连一个小小的关隘都不让你们驻守,这与囚禁有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当日吕布是囚禁在大牢之中,王允想杀就杀,而你们是囚禁在洛阳城里,王允照样是想杀就杀!” 臧霸气急,骂道:“你放屁,王允老儿想杀我,先要问过我手中战刀。” 王凌见时机成熟,便故作轻松的道:“你们的死活我本也不在乎,只是前将军实乃当世英豪,是我大汉的肱骨之臣,我不忍他就这样丧生在王允手中,因此才特地赶来通知他,谁知他和你们一样执迷不悟。如今于禁出征阻击马超,洛阳城除了你们的军队,再无其他力量,如此天赐良机若不加以利用,岂不辜负了上天美意?” 臧霸尽饮一杯,目光闪烁,咬牙切齿道:“王允老儿待我不仁,便别怪我行不义之事!” 王凌道:“将军此言差矣,王允虽是我的族叔,但他欺辱皇帝,霍乱朝纲,买卖官职,乃是罪大恶极之奸人,将军若能将其剪除,便是我大汉功臣啊。” 臧霸与宋宪对望一眼,各自点头,又向张辽道:“我决意先下手为强,斩杀王允奸贼,还请前将军援手。” 张辽慷慨道:“我虽兵力弱小,但我可紧守洛阳四门,让王允插翅难飞。” 臧霸豪气长笑道:“不用,将军只需为我助阵即可,王允老儿,我必亲手刃之。” 既然下定决心,众人都出身沙场,皆是雷厉风行之辈,便即各自召集人马。好在兵营就在城内,王允也不曾想到,正是因为他的疑神疑鬼,才使得祸水从萧蔷而起,让他防不慎防。 于禁带走了两万步弓,这步兵大营便只剩下三万步兵,臧霸尽数调遣,将司徒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宋宪又将他手下的一万轻骑调遣而来,使得王允再无逃脱可能。 四万大军,火炬炙如白昼,围在司徒府四周,如同一尊尊雕塑,一动不动,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杀气。 张辽敲开司徒府门,开门卫兵见门外阵仗,还来不及惊呼出口,就被张辽一剑割断了喉咙。 张辽、臧霸、宋宪依次而入,将几个还在目瞪口呆的卫兵斩杀,数万大军从府门鱼贯而入,身上铠甲碰撞之声,还有大军行进嘈杂的脚步声,如同午夜的丧钟,震的张辽等人心潮澎湃。 张辽等人,径直走到厅堂,见虽已经快到子时,王允还亮着灯,并未休息。张辽在门外喊道:“张辽求见司徒。” 屋内传来王允疲惫的声音,道:“文远快进来。” 张辽推门而入,身后有臧霸、宋宪跟随。 进得正厅,见王允正手持烛台,俯身在书案之前观看地图,一时也未抬头,听见脚步声,便道:“文远,我正愁派何人去协助于禁阻击马超大军,如今看来,只有文远最合适不过了。” 臧霸冷笑道:“司徒大人,你看我合适吗?” 王允闻言抬头,见张辽、臧霸、宋宪并排而站,全身甲胄,各持腰间长剑,顿时脸色大变,吃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宋宪走上前几步,笑道:“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你多次侮辱我,今日我定要一剑一剑将你割碎,方消我心头之恨!” 王允手持烛台,步步后退,惨笑道:“我早知你们会反,恨不能早将你们斩草除根,实乃自食其果啊。” 王允状若疯狂,大有一副愤世嫉俗的神态,连连后退,左右转还,手中烛台将四周纱帐点燃而不自知,只是口中叫道:“都是小人,都是小人,都是小人!” 大火急速蔓延,宋宪待要冲过火海,补上王允几刀,怎奈纱帐点燃地毯,又点燃了雕梁画栋,一时间竟再无众人容身之地。 屋内浓烟呛鼻,王允身上火光汹汹烈烈,在大火中如同诡寐般四窜,发出嘶声裂肺的叫喊之声。 三人见此惨状,再不敢稍有逗留,急忙掩住口鼻,夺门而出,大火熊熊,转眼便将整个司徒府点燃。 张辽不禁叹息,洛阳虽然繁华,终究太多苟且之事,前有何进、丁原,后有吕布、王允,有谁落下了好下场?想到此处,一时间竟有些意兴阑珊。 臧霸忽然道:“司徒府虽大,却没有几个人为王允陪葬,想来也是可怜。” 张辽心道:是啊,王允家眷早就被吕布斩尽杀绝,此时的司徒府,不过就是几个使唤之人罢了。 乱起北地故土 自王允死后,于禁孤立无援,腹背受敌,不得已降了马超。此后马超声势日壮,被张辽等人引进洛阳,一时间,洛阳又换新主。 马超进城,会面洛阳名士,有皇帝信臣陈宫谏言道:“将军铲除奸恶,奉国家以正天下,我受皇帝之命,请将军主掌洛阳,将军骁勇,定能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马超年少,心性不定,又有马岱等属下众将簇拥,一时心性高涨,接受皇帝册封为车骑将军,持节镇守关中。 时光轮转,转眼已到秋收季节,然而天公发难,冀北之地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又逢地方暴政,百姓苦不堪言。 平难中郎将张燕,原本就是黑山军首领,此时见势可用,登高一呼,顿时从者如流,聚集乱兵流民五十多万。 黑山军之势,犹如燎原之火,并州、翼州许多县郡相继沦陷,急报如同这深秋落叶一般,片片传至安邑城中。 这日,吕布刚与众将商议完平乱部署,便有卫兵来报:“王凌将军自洛阳归来,在外求见。” 王凌此番洛阳之行,圆满完成吕布所托,可谓是一鸣惊人,杨修等人更是对其交口称赞,吕布见他回来,心中大喜,道:“快请他进来。” 不时,王凌大步而入,身后竟还跟着一人,竟日廷尉高柔!吕布见到此人,心中更是欢喜,急忙迎上笑道:“文惠如何也来了安邑,莫不是被王凌拐骗到此?” 两人待要见礼,被吕布生生制止,道:“安邑不比洛阳,没那么多礼节,两位随意就好。” 王凌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在吕布的示意下落座,道:“我如何能拐骗的了廷尉高大人,他专事案情,我若骗他,岂非自投罗网?” 高柔自嘲笑道:“如今马超主政洛阳,政事一片噪乱,却又刚愎自用,听不得谏言,我实在无力处置,特来安邑,向安邑侯讨口饭吃。” 吕布正色道:“文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安邑便是你的家,有我吕布一日,便有你文惠立足之地。” 高柔颇受感动,道:“此次同我北上,还有许多同来并州避难之人,其中有才学者颇多,若安邑侯能识才善用,当可为良助。” 吕布大喜,道:“到时还要请文惠引荐。” 高柔点头道:“那是自然。” 王凌却笑道:“高大人是不是将一件顶紧要的事忘记了?” 高柔这才一拍脑袋,道:“真是该死,我竟把这件喜事忘记告诉将军了。” 吕布好奇问道:“两位归来,便是最大的喜事了,还有什么喜事?” 高柔笑道:“前些日子,杨修拖我将蔡邕家眷接来安邑避难,可是蔡邕夫人王氏如何也不肯,说蔡邕在京,她便在京城,哪里也不去。” 吕布叹道:“蔡司空身遭苦难,王氏却能情深依旧,可谓女中豪杰。” 高柔一脸神秘道:“正是,在这其中,我却打听到一件意外之事。” 吕布见他神色高深莫测,也是大感好奇,问道:“何事?竟让文惠如此看重?” 高柔笑道:“将军是不是有一女,名叫如意,失散在洛阳?” 吕布大惊而起,一步跃至高柔身前,颤声问道:“可是有了她的消息?” 高柔见吕布如此激动,果然是父女情深,心中也觉得温暖,道:“正是,如意小姐当日被一名统领侍卫护佑,杀出重围,竟意外闯入了蔡邕府邸,幸得蔡邕之女蔡琰识得小姐,便将她收留,虽然那名侍卫身死,所幸小姐安然无恙。” 吕布听得此讯,虎目一热,欣喜安慰之情澎涌而至,哽塞道:“如今她在何处?” 高柔道:“小姐北上,不能无人照看,一路上被蔡琰带着,来时正逢安邑侯召开平乱部署会议,便将她们先送去了后院,与夫人相见。” 吕布闻言,神魂皆已经飘向后院,如何还再能安若无事的与二人谈话? 王凌见状,与高柔对望一眼,各自起身,道:“我等先行告退,主公还是早些去看看小姐吧。” 吕布这才幡然醒悟,不待二人离去,便大步流星朝后院奔去,进了后院厅堂,果然见严秀丽与蔡琰相对而坐,二人有说有笑,气氛热烈。 如意正依偎在母亲怀中,吃着新炼的蔗糖,看见吕布从门中进来,顿时一跃而起,飞奔着扑道吕布身上,一脸的兴高采烈,大叫道:“父亲,我想死你了。” 吕布一把将她高高抱起,心绪一时久久难平,犹如瑰宝失而复得,但终究有外人在场,终不好太过显露情绪,笑着道:“你倒是长胖了长高了不少。” 严秀丽看到父女团聚,飞奔相拥的场面,也是很受感触,红着眼睛道:“如意此番平安归来,多亏了昭姬妹妹,若不是她,我们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如意了。” 吕布这才将目光移开可爱的女儿,对正坐在严秀丽对面盈盈浅笑的蔡琰道:“多谢蔡小姐照顾小女,吕布必当厚报。” 蔡琰见他们一家人团圆,心里也是高兴,道:“如意天真可爱,与我有缘,此番波折或许乃是天意,将军不必言谢。” 严秀丽笑道:“妹妹千万不要客气,他如今虽不比洛阳时位高权重,却比那时富有多了,妹妹但有所求,只管提便是。” 蔡琰掩嘴笑道:“你们夫妻也是精明,明明是你们欠我人情,现在搞得像我有所图谋一般,是何道理?” 严秀丽也是被她惹的笑出声来,走到堂前,与吕布一同并站,正色道:“昭姬妹妹的恩情,绝非金石可报,我夫妻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说着,便拉了吕布躬身拜倒。 蔡琰涨红了脸,一时受了如此大礼,竟不知所措,急忙起身上前,将两人搀扶起来,道:“我刚才只是说笑而已,吕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敢以此居功?我还年轻,怎能受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小女子了么?” 三人各自落座,严秀丽又询问了洛阳情形与蔡邕最近的处境,蔡琰不免有些伤感,将洛阳的乱局向她说了一二,感叹着洛阳时局,一众英雄好汉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有几个能有善终? 正在这时,有卫兵来报:“司马军师求见,说有紧要军情。” 吕布不敢耽误,将怀中如意递给娇妻,辞了蔡琰,便往议政大厅而去。 严秀丽见夫君离去,适才见他对蔡琰各种躲闪的眼神,又想起以前他心中暗藏的一番情意,虽未曾表露过,却哪里瞒得过她,不觉暗自叹气。 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蔡琰道:“妹妹此来安邑,可是要久住?” 蔡琰摇头道:“我只是见如意一路无人照看,特地送她前来,此间事了,我便要回洛阳了,此间我除了你,并无亲故,如何能久住?” 严秀丽似乎有所决定,一脸郑重道:“妹妹如若愿意,可在这府中常住,你我姐妹相称可好?” 蔡琰一愣,脸色稍变道:“姐姐多心了,我蔡琰虽丧夫寡居,但还无意与人为小,这便告辞。” 说罢起身,便要离去,严秀丽急忙将她拉住道:“姐姐绝无冒犯之意,句句出自真心,妹妹若当真无意,还请在盘桓数日,如今黑山军乱事又起,这一路上并不安宁,待时局稳定,再送你回洛阳可好?” 蔡琰见她说的诚恳,这才展颜道:“只要姐姐不提方才之言,昭姬便在此再叨扰几日。” 二人相视而笑,各自意味无穷。 吕布来到议事厅,见除了司马朗,其他几位军师均已到齐,不禁疑惑问道:“何事竟劳烦一众军师齐到?” 司马朗将手中一份书信呈上,道:“袁绍来使,相约主公共讨黑山军张燕。” 吕布微觉吃惊,惊异道:“我与他有杀父之仇,他岂能不念旧仇,与我同盟?” 陈琳在旁笑道:“当年我与他曾同在何进帐前效力,知道此人多谋少决,这必定是他帐前军师的建议,况且他乃是袁逢与其父袁成之妾私通所生,自来就对袁逢没有多少情意。如今定是迫于黑山军势大,这才迫于压力,来结盟主公。” 司马朗道:“久闻袁绍此人睚眦必报,与这种人结盟,如同与虎谋皮,断不可行。” 杨修却笑道:“我认为不然,主公与袁绍谁是虎,谁是羊,还未可知,但那袁绍优柔寡断,聚拢天下名士却不能用,以蠢笨之资窃居翼州,不过是仰仗祖上荫护。主公不如假意与他结盟,与他剿灭黑山军。五十万黑山军若能收编为己用,正好可以弥补我并州人员短缺的问题,然后可借势取了翼州,一统黄河北岸,则天下大势必为主公左右。” 吕布虽觉此计过于激进,但委实可行,尤其是五十万黑山军,实在让人垂涎三尺,不说增兵,就是把这五十万人只当农夫来用,那也是可以大大缓解并州人口不足的劣势。 只是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吞下这黑山军,恐怕也并非易事,否则,雄踞翼州的袁绍,怎么会放下颜面,来与自己结盟? 为了避免再遇到兖州时的窘迫,此番必定要仔细评估斟酌,方可下结论。 便问贾诩道:“文和对这件事怎么看?” 贾诩轻抚秀须,道:“主公与袁绍早晚必有一战,不说往日仇怨,即便只说这地缘之势,并州与翼州紧密相连,仅以太行山相隔,若想有所成就,必定要相互攻伐,一统黄河北岸再图南下。所以交战宜早不宜迟,如今袁绍根基尚未稳固,北有公孙瓒与他争夺翼州,又有黑山军为祸,此时内忧外患,正是主公用武之时。” 吕布大觉贾诩言之有理,只是还有一点顾虑,道:“文和之言甚妙,只是我若与那袁绍结盟,到时剿灭了黑山军,却反过来对付袁绍,岂非被当成背信弃义的小人,被人唾骂?” 贾诩笑道:“主公多虑了,剿灭黑山军绝非一日之功,期间以袁绍的秉性,断不会无所作为,主公只需安坐,只待那袁绍为主公送上出兵讨伐的理由即可。” 吕布但觉意气风发,长生而起道:“好,就依文和之言,传召袁绍使者,我要与他共商大事!” 不多时,袁绍使者高干进来厅堂拜见吕布。 这高干乃是袁绍的外甥,廷尉高柔的堂兄,被袁绍上表为并州刺史,奈何并州被吕布势力牢牢控制,岂是他袁绍随便任免的? 是以,高干还在邺城,在袁绍帐前效力,只不过空有一个并州刺史的名号罢了。 高干见这厅堂简陋,只有吕布与一众谋士铺地而坐,既无高山流水之雅乐,更无妖娆动人之歌舞,装饰简陋,形状粗鄙,不由心中轻视。 昂首而立,傲然道:“我主公派我前来知会将军,共讨黑山张燕之事,将军可有决议?” 吕布见他甚是无礼,不由心中来气,但转念一想,若能以此示弱,麻痹袁绍,也无不可,毕竟经历了洛阳的九死一生,从此节操便是路人了。 吕布点头道:“正是有了决议,袁本初能不念旧怨与我结盟,我自是不胜欣喜,还望袁本初早日派兵,来助我剿灭并州河内的黑山军势力。” 高干神情一变道:“将军岂非说笑?并州的黑山军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特来请将军出兵,援助我军共破常山匪首张燕。” 吕布故作吃惊的道:“本初兵力强盛,远非我所能及,如何还要求助于我?况且我军兵力羸弱,又有黑山军为祸,也实在无礼分兵相助啊。” 一众军师见到主公装傻充愣,也是各自好笑,但若能以此麻痹袁绍,使他认为吕布无力东顾翼州,放松戒备之心,则以后诸事便会容易许多。 但高干听了吕布之言,顿时急了眼,他受命袁绍,务必请得吕布兵马相助,若空手而归,岂非大失颜面? 不由急着分辩道:“将军此言差矣,黑山军以张燕为首,张燕盘踞在翼州常山一代,我主公数次围攻,奈何黑山匪众狡猾异常,左右四处逃窜,不与我军正面相争,是以我主才命我来请将军相助,若有将军大军相助,便能将黑山匪众困死在常山,而张燕一死,并州匪患岂非不战自消?” 还愁烽火狼烟 杨修冷笑着道:“贵使巧舌如簧,不过是想欺骗我家主公为你翼州出力讨贼,难道我并州将士的性命便如此不值一文,任你们取来即用不成?” 高干此时也有些气恼,按说自家主公不计前嫌,吕布等人便应当感动涕零以图厚报了,谁成想这帮人竟如此不识好歹,主公坐拥翼州、青州二郡,兵甲数十万,战将如云,名士谋臣数不胜数。治下更有沃野千里,资源物产得天独厚,远非并州穷苦之地能比。 这些山野村夫,想来也不过就是想捞些好处,心中充满鄙夷,笑道:“这位大人如此年轻,想来定是吕将军帐前最年轻的军师杨德祖吧?” 杨修得意一笑,看来此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还是有些颜色的,抱拳道:“正是杨修?” 高干笑道:“杨军师方才之言我觉得不妥,吕将军出兵剿灭张燕,绝非是为了我翼州而战,试想若吕将军不出兵,在我家主公重兵威逼之下,张燕若情急之下逃窜至并州为祸,这可该如何是好?” 吕布暗自冷笑,要是能这么容易赶走张燕,袁绍还不早早行动?哪里还会等到现在?但故作姿态总要有个限度,否则气走了高干,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才故作惊慌的道:“千万不可,我并州地小人稀,岂能容下张燕作乱,你这便回复袁本初,我愿出兵两万,共破常山张燕。” 高干脸色一变,道:“两万人如何能够,这完全是杯水车薪,还请将军在多派些人马?” 吕布面露为难之色,咬牙道:“这实在已经是我并州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我军远赴翼州,军养补给实在难以为继,高先生久经战事,自当知晓。” 高干慷慨道:“将军请放心,贵军远道而来,怎能让你们自己供给军需,一切军需自当我方承担。” 吕布故作欣喜之状,道:“如此我便可高枕无忧,我可派军五万,与袁本初会师常山,不破张燕誓不回还。” 司马朗一脸惊慌的道:“主公万万不可,袁绍与你有杀父之仇,此必是袁绍奸计,我等五万兵将,一但出兵翼州,便似羊入虎口,不可不防啊。” 吕布面色突然难看,道:“高先生如何解释?” 高干貌似尽在掌握,悠闲的道:“将军但请放心,我主早知将军会有此忧虑,特立此盟书一式两份,一旦签订,若有毁约,则天下共弃之!” 说着从袖间取出锦帛两份,呈上给吕布查验。 吕布拿到锦帛,果然见两份一样,上头写道:黄巾余孽,肆意枉法,涂炭百姓,攻略城池,我等念百姓疾苦,感皇帝恩德,以匡扶大汉为己任,立誓共破张燕,在此期间,绝不相互攻伐,若有违背,人神共弃之! 署名上已经加盖了袁绍的大印,吕布面露欣喜之色,急忙取出自己的印符,盖上印章,将其中一份交还高干,道:“高先生看还有何不妥之处否?” 高干这才脸色稍稍缓和,总算是完成了主公交代的最低任务,擦了额头冷汗,实不想在这粗陋之地再留片刻,道:“我这便去回复主公,告知他这个喜讯。” 待高干走后,众人尽都相顾失笑。 三日后,吕布整军,与徐晃、车胄率领两万骑兵先行,高顺以及从洛阳返回不久的魏续、侯成率领三万步兵殿后,按照与袁绍的约定,经过箕谷关,兵发朝歌,讨伐黑山军头领于毒。 这于毒乃是张燕手下大将,跟随张燕为祸多年,早在黄巾军时,便名噪一时。 此贼聚众五六万,盘踞在朝歌的鹿肠山之中,时常出来为祸乡民,鱼肉百姓。 只因他们据山而守,又经营多年,兵甲强盛,官府在当地的驻军一时拿他毫无办法。 吕布率大军抵达苍岩谷谷口,见于毒的黑山军经过多年磨练,竟有了些正规军的战阵章法,谷口建有寨门,内有箭塔无数。谷口狭小,又设拒马陷阱,再加上道路难行,吕布的骑兵便没了用武之地。 出兵伊始,便受此打击,吕布却没有动摇,让大军围困鹿肠山,不叫一人走脱。 三日后,高顺率领步兵感到,看了山上的防御阵势,不觉骂道:“这袁绍真是歹毒,这鹿肠山易守难攻,兵力雄厚,防御完备,如何能轻易攻下?他难道不是故意让我等来送死的吗?” 吕布率领一众战将,冒着烈日观看地形,听到高顺的叫骂,众将心中何尝也不是这样的想法? 徐晃也骂道:“这群黑山反贼,尽都藏在山上树荫乘凉,害我等在这里暴晒受苦,待我抓到他们,定要把他们烤熟了下酒。” 吕布心想,这大灾之年,已经有半年滴雨未见,使得这深秋的天气如同盛夏一般,异常的炎热,这些贼人藏身山中,便想损耗我将士性命,不由阴阴冷笑道:“不下山我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高顺听令!” 高顺俯身听令。 吕布道:“调集所有投石车,向山谷之内抛投油脂和烈酒,然后给我放火烧山,叫他们无处可藏。” 高顺领了将领,调遣数十辆投石车一起发射,只见坛坛罐罐如同一颗颗飞火流星,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艳丽的弧线,砸落在谷中营地之上。 坛坛罐罐落地即爆,其中的油脂、烈酒四下迸射,将外部火苗点燃成一片。 谷中守军见此场景,惊的魂不附体,大喊道:“官军要烧山了,快逃啊。” 然而却哪里来得及,空中的坛罐仿佛没有穷尽,不断砸中谷内建筑,火海已成燎原之势。再加上半年无雨,每一次地方尽都是干枯异常,这时一见火星,火势立即借着风势,从谷中向山上蔓延。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林间飞禽走兽各自奔逃,然而谷中于毒的五万多黑山大军却无处可逃,面对无尽的火海,他们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希望。 只有离谷口稍近的少部分人,逃出了大火之势,约有七八千人。他们丢盔弃甲,被熏黑了脸颊和皮肤,毛发被烧去了大半,各自在吕布阵前跪成一团,早已没有了斗志。 吕布见这些人,或者瘦弱矮小,或者面黄肌瘦,哪里有一点传闻中黑山军凶猛如同野兽得气势! 不觉心中大感失望,道:“这些人如此无用,不如尽都杀了,养在军中只是浪费粮食。” 乱军中有一人,长身而起,道:“我等既已经投降,将军又何必斩尽杀绝,留我等有用之身,可为将军赴汤蹈火。” 吕布见他言语不凡,颇有胆识,问道:“你是何人,敢如此于我说话?” 这人道:“草民是于毒帐前副将,名唤白绕,奉于毒之命驻守营寨门楼,只因离门楼近,是以侥幸逃得性命。” 吕布道:“这么说你们这些人都能拉弓射箭?” 白绕忙道:“自然会,门楼处乃是大寨最严密得防守,这些人从前都是猎户出身,都射得一手好箭法,便被安排为门楼弓手。” 吕布点头道:“我说过我军不养无用之人,但你们既能拉弓射箭,我便征用你们为我军步弓手,希望尔等从今后为朝廷效力,以前罪孽我可既往不咎。” 白绕听闻大喜,本只想求官军饶了性命,谁想竟还能谋得阵前效力,在这大灾之年,到处都是饿殍遍野,如能在这官军之中谋得生计,自是心中千般愿意。 于是,便领着一帮降匪跪了一地,宣称要誓死效忠朝廷。 随大军一同行进的袁绍使者高干见此仗胜的如此轻易,心头震惊犹如滔天巨浪。 袁绍大军曾几次三番攻打于毒,怎奈于毒凭借地势死守,袁绍军为此折损了许多人马。 如今竟在谈笑之间便被吕布轻松取胜,未损耗一兵一卒,此般算计实在叫人心惊胆颤。 急忙写信将此战经过详细告知,请袁绍务必小心吕布,此人心狠手辣,活活烧死几万人,犹自面不改色,绝非善于之辈。 吕布消灭于毒贼军后,并不停留,一路按照计划北上,在鹿肠山北大破黑山军首领左髭丈八。 这左髭丈八也是狂妄,听闻于毒被吕布大火烧山,几万人活活被烧死在苍岩谷之中。 心中气恼不已,不敢再死守在山中,也想着为兄弟报仇,领着三四万乌合之众,聚拢在鹿肠山脚,准备与官军决一死战。 吕布岂会将他们放在眼中,一群明显营养不良,岂是这两万重骑兵得对手? 大军过处,尸首成泥,贼兵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全部丧生在马蹄之下。 大军后投降过来的白绕等人,见到眼前惨状,各自脸色煞白,强忍呕吐之情,暗香幸亏投降及时,否则在这铁蹄之下,众人岂有活路? 不过一天时间,大军便将盘踞在鹿肠山多年的于毒、左髭丈八等人清扫干净,朝歌境内再无匪患。 高干后悔自己战报写早了,这又得再写一份,心中惊骇已经超出负荷,已经有些麻木了。 大军两次战斗,第一次是步的机括发挥巨大作用,火烧鹿肠山,却也有运气得部分。 但是第二战,乃是骑兵的绝对碾压,充分又完美的解释了,力量压倒一切的真理,大军过处,如同风卷残云,只留下满地废墟。 此战过后,吕布见天色尚早,下令赶往邺城,再行休息。 大军赶到邺城,早有邺城守将颜良与一众治官在城外迎候。 吕布早知道颜良勇猛,这是见到此人,果然不负盛名,身材高大强壮,脸上横肉尽显。 俗话说:两腮无肉不可交,脸上横肉为凶者。 这颜良果然长了一副凶相,让人未战先怯。 不过颜良此番前来,却不是与吕布打仗的,他送来了袁绍承诺的军需物资,琳琅满目,倒也丰厚齐全。 吕布见袁绍还算遵守诺言,不由感佩道:“本初果然乃当世人杰,胸怀肚量非我可比。颜将军可转告你家主公,我定当全力攻破黑山贼众,不负本初期望。” 颜良嘿嘿一笑,道:“将军客气了,将军是要在此休整几日,还是将要北上?” 吕布道:“我们便在这城外扎营,休整两日,待后军步兵赶到,再往邯郸清剿黑山余众。” 颜良豪爽一笑,道:“如此甚好,久闻吕将军神勇天下无双,颜某仰慕已久,今日将军刚来,人马疲惫,明日我定来向将军请教武艺,还请不吝赐教!” 吕布大伤初愈,还未有实战检验,只是与徐晃等人偶尔切磋,但他们岂会全力以赴,是以每次都是吕布轻松取胜,这时能有颜良这等名将试刀,自然是欣喜若狂。 道:“久闻颜将军武艺高超,布愿与将军一战。” 当夜,吕布在邺城西郊扎营,毕竟在袁绍境内,吕布夜间派遣斥候数百名,几班轮换,探查方圆数里之地,以免被袁绍所趁。 虽然白天炎热,但毕竟已经到了深秋时分。凉风习习,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把这夜色照亮了大半。 此战军师只带了杨修随行,杨修此时面带担忧之色,道:“据说这颜良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公伤势方才刚好,这时便与人斗勇,万一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吕布道:“德祖放心,我自觉血脉通畅,力量充盈,岂会被颜良所伤?你也太小看我了。” 杨修见他信心十足,稍稍放心,又道:“主公这般攻势未免太过惊人,一日间便大破朝歌黑山军,如此强势,必遭袁绍忌惮,不如收敛锋芒,在邯郸多盘桓些时日。” 吕布也觉得胜利来的太过轻易,恐怕会严重打击袁绍剿匪的积极性,到时他万一暗中使坏,倒叫人防不胜防。 由衷点头道:“德祖之言甚是,下场战役边让高顺的步兵去打,也检验一下他的陷阵营有没有退步。” 杨修又与他谈及许多军中琐事,粮草补给方面的事务,吕布听得头疼,便都交了他,让他全权处置。 杨修走后,吕布看着天上的圆月,如同车轮一般大小,喃喃道:“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才是八月十四,边已经这么圆了,不知家中一切可好?” 永远不会独行 次日清晨,吕布收到安邑侯府的来信,无非是娇妻说了一些府中日常。零零碎碎,写满了几大张纸。 吕布一一细看,发现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反而觉得安心不少。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硬纸做的盒子,毫不起眼,吕布拿着,感觉分量倒是不轻,好奇之下打开,里面却是同样大小的月饼七个。 月饼精美圆润,色泽诱人,看上去就非常可口。 每个月饼之上还有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你永远不会独行”。 吕布感念娇妻情意,在这他乡之地,竟能收到来自亲人的节日礼物,只觉温情无限,湿润了眼眶。 这时,卫兵来报:“禀报将军,袁绍大将颜良如约前来,正在军营校场等候。” 吕布将书信收好,将月饼放置于桌案之上,临走时又觉不妥,心想这盒子这么不起眼,若被当作垃圾扔了,岂非辜负了夫人一片情意?便取了笔墨,在上面写了四个字“一盒月饼”,这才放心离去。 来到校场,果然见颜良骑着枣红马,手提精钢长刀,一身黑铁连环锁甲,正在校场勒马而立,仰首四顾,倒有几分大将气度。 吕布看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心想这马超虽还年轻,但终究与自己没有仇怨,念在其父与自己的交情上,将魏续、侯成等人放回了并州,并将吕布遗落在洛阳的方天画戟也一同送了回来。 颜良见吕布到来,面现大喜神色,抡圆了长刀,策马朝着吕布杀来,大叫道:“将军吃我一刀!” 吕布做年征战养成了以力制力,以暴制暴的对战武艺,自持神力无双,从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此时见颜良刀锋凌厉,隐隐有几分当年虎牢关前红面汉子的风采,不由见猎心喜,迎着刀锋而上,道:“好刀法!” 两人交战一合,如电光火石,乍然分离,身影交错而过。颜良只觉双臂酸痛麻木,虎口处竟已失去了知觉,不觉心中震惊,这吕布果然名不虚传,只这一回合,几乎让他丧失了再战的能力。 吕布一击之下也是惊异,自己全力一击,能够轻松接下的当世并无几人,对着颜良不由高看了几分,也怀疑历史上他是不是临战吃错了东西?否则怎么会被关羽轻易斩杀?或许他不如关羽威猛,但若想保得性命,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掉马回头,大喝道:“你也吃我一戟!” 颜良好歹成名已久,虽然此时受了挫折,但岂会轻易退却?提刀迎上,丝毫不敢大意。 吕布画戟挥出,带出一抹残影,犹如一道耀眼的光华,呼啸着雷霆之势,朝着颜良当头斩落。 颜良虽然聚精会神,但见画戟来时如同闪电,有摧枯拉朽之势,未及反应便已到近前,看着闪耀着光华的戟刃,颜良心头一凉,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吕布纵马飞驰,汇聚全身神力于画戟之上,正朝着颜良斩落,忽然腹中传来剧痛,如肠脏绞合,脸色大变,一身力量便去了七八分,勉强将画戟收回,不使他跌落地上。 颜良本欲等死,见吕布竟收了招式,不觉心中更是佩服,如此凌厉的招式,他竟然还能收能放,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人,下马拜倒道:“吕将军神勇无双,颜良佩服。” 吕布脸色惨白,刚才若是战场对敌,颜良乘势攻来,自己气力不济,哪里还有命在?虽只是片刻不适,但生死之间不过一瞬,高手对决,岂能有片刻迟疑? 心中震骇之余,便在无心思在此逗留,道:“我军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也不待颜良说话,策马便去。 颜良目送吕布远去,还尤自赞叹道:“果然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可惜了赤兔马竟死在乱箭之中,否则这世间两强合为一体,还有谁人能够争锋?” 吕布回到军帐之中,画戟几番试着挥舞,无论如何用力,总不会再出现刚才的情况,细细思量,方才是自己汇聚全身之力的一招,心下怀疑,便走到营帐之外,挑了一把战斧,高高跃起,汇聚全身力量,朝着一根圆木劈落。 果然腹间又,传来了一阵绞痛,吕布咬牙坚持,将战斧劈落,但终究受了腹间影响,宣泄了气力,把一块圆木堪堪劈成两半。 一旁兵士见将军忽然出来劈柴,惊的目瞪口呆,待在看到战斧威势时,更是惊为天人,因为那隐隐传来的雷霆之声,实在让人过耳难忘。 挥退了兵士的参拜,吕布实在不想多言,如今果然找到了症结所在,也就是如今的他,临战时不能全力以赴,需要刘有一分力,才不至于催动肝肠。 这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症结,这世上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人能逼到他全力以赴。但人生在世不能随心所欲,却要畏首畏尾,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一时心中怅然若失,回到军帐,强迫自己忘掉此时,毕竟这种伤势未必便不能全好,若以后精心调养,说定也能恢复如初。 有想起娇妻寄来的月饼,不觉有些食欲,待去桌案取食时,却发现不见了月饼踪迹。 吕布气恼不已,这堂堂帅帐,难道还有人竟敢偷食不成? 传来守卫士兵询问,卫兵道:“杨军师方才进来,说主公叫我们一人一口吃了月饼,还叫我等勿忘主公恩德。” 吕布一拍大腿,暗骂自己愚蠢,明明课本上早就学过了一人一口酥的故事,却还能重蹈覆辙,把杨修好这一口的事给忘了。 只可惜白白辜负了夫人一片情意。 也不找杨修问话,想来必定还是和历史上一般解释。 想起那刻有七个字的月饼,心中怨忿却如何也不能平息,只气的吕布肝肠隐隐作痛。 这时,杨修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一脸郑重的道:“主公大势不好了。” 吕布怎么看他,都觉得一脸贼相,不悦道:“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杨修眼珠一转,便知道吕布这是犯了什么毛病,一挺胸膛,一脸老成持重的道:“主公请容我细禀。” 说着便自己找了坐榻,端端坐好才道:“洛阳传来皇帝诏令,恢复主公大将军职位,命大将军统筹翼州平乱事宜。” 吕布一愣,但觉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杨修已经替他分析道:“主公你想,这所谓的大将军,一无实权,二无俸禄。如今你又身处袁绍复地,助袁绍剿灭张燕黑山军。皇帝却不早不晚来了诏令,这分明就是要令主公和袁绍起嫌隙之心,乃是驱虎吞狼之计也。” 吕布听他分析,恍然大悟,道:“马超竟对我有此敌意?” 杨修摇头晃脑的道:“我看此计绝非马超所出,乃是如今的尚书令陈宫所为,此人口蜜腹剑,狡猾异常,又曾与主公有嫌隙。马超不过是个不满二十的孩童,岂会有此等见识?” 吕布见他嘲笑马超年幼,心想你比他大不了两岁,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暗觉好笑之余问道:“既然此乃毒计,我该如何处置?那袁绍若听闻我被复任大将军,以为我将夺他军权,岂非心怀记恨,后患无穷?” 杨修对着面前茶水中自己的盛世美颜微微一笑,道:“这事好办,主公可发公文公告天下,拒绝出任大将军一职,皇帝难不成还能将主公绑了去治罪不成?” 吕布连连点头,道:“德祖之言甚是,既然陈琳不在此处,这公告公文便由你来写吧。” 杨修颇为为难道:“这实在非我所长啊,我写诗作赋还行,这撰写公文,实在没与经验啊。” 吕布冷笑道:“是啊,曲解词义,偷食月饼,更是你所长。” 杨修没想到吕布竟在这里等着他,暗道:不就是几个月饼吗?主公也忒小气!嘴上却不敢放肆,诚惶诚恐的道:“杨修定不辱使命。” 当日杨修写好公文,便又令左右书掾誊抄若干份,发往朝廷皇帝、翼州袁绍以及各地州郡。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天,袁绍便命人送来了军需粮草数十车,对吕布大军的一路辛劳表示慰问。 收到粮草,大军也不迟疑,毕竟已在此盘桓休整好几天,就连高顺的步兵也已经在此修整了两天,若再不北上,只恐众人都将要长出二斤肥肉出来。 大军离开邺城,一路北上,经过魏郡,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在九月初到达邯郸。 这邯郸却是临近太行山,是以有大股小股黑山军数十支,他们与官军前后周旋,官军进,则他们退,官军退,则他们出。如此周而复始,战之不尽,杀之不完。 令这邯郸古城,再不复往日繁华,平民富豪尽都出走他乡,原来的锦绣山河,变成了如今的满目疮痍。 吕布叹道:“这黑山军兵力强盛,却攻而不取,取而不治,到底只是匪祸,初时还能得百姓响应,削竹成枪,望屋而食。到后来匪性昭着,失尽了天下之心,便真的流落成了流寇匪患了。若不能及时将其剿灭,谁知将还有多少无辜百姓受他们屠戮!” 正是草木皆兵 果然,大军越走到深处,只见灾情惨状越发严重。 流民乞丐遍地皆是,老弱妇孺横卧路旁。偶然窜出几个皮包骨头的“悍匪”,驰纵于一众难民之间,耀武扬威。 待见到吕布大军前来,尽都失了戾气,惶惶立于路旁,凝神观望。 而这些难民却对吕布的大军视若无睹,人生到了这般田地,腹中空空,全无希望可言,哪里还管你谁家帝王,谁家江山。 老弱妇幼无以为继,而剩下来的精壮男子自然便聚集成伙,为了生计四处抢掠杀伐。 然而大灾之下,翼州多地颗粒无收,以无尽的欲望争有尽的资源,杀伐之惨烈可见一斑。 吕布带着五万余大军,在这邯郸四处游荡,身后还将袁绍赠来的几十车粮草放置于显眼之处。 杨修曾谏言:“黑山匪徒皆由股股大小不同的势力组成,平时四散在各处,隐匿于群山之中,要想剿灭自然是千难万难。何不以诱人之资,诱使他们结群而来,然后将其一网打尽,便可一劳永逸。” 吕布依照杨修之计,将全部军粮作为诱饵,带着四处游荡。 黑山贼众虽明知是官兵引诱出击的计策,奈何这么多粮草正是贼众最急需之物。 是以杨修断定,黑山贼众必然会纠结朋党,聚集自认为足够强盛的兵力,便会前来掠夺。 毕竟吕布不过区区五万人,而这邯郸境内,大小头目数十支,贼众总和超过二十万,自然有这份胆量和底气。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两天,一众黑山匪徒终于沉不住气,终于在邯郸毛成附近拦住了吕布大军的去路。 对于黑山军来说,这毛城地处太行山脚,进可攻退可守,选在此地,实在也是费劲了众头领一番心血。 众黑山贼众欲得这大批粮草,又摄于吕布威名,不敢贸然前来,徘徊犹豫多日,终于下定决心,聚十五万众而来。 吕布见其阵势,也是暗自惊奇不已。这黑山军与正规官军不同,若是官军列阵,十五万人也不过几大方阵,虽看着威武雄壮,但终究能见尽头。 而这些乌合之众则不同,十五万人洋洋洒洒,毫无规律的密布在荒原山岗之上,与山间草木遥相对映,看上去仿佛无穷无尽。 只是这黑山贼众虽然人多,但形容面貌却与吕布大军相去甚远,吕布大军中,重骑兵皆是钢铁重甲,标配长枪短刀短弓,即便是步兵也有皮甲坚盾,长戟短刃。 而反观黑山军,只有一众前军配有长戟长枪,大刀阔斧,五花八门绝无法使用战阵合击之术。一众后军更是衣着褴褛,以木棒农具为兵器,临战之时,也只能呼喝几声,壮壮声势罢了。 吕布见这些黑山军虽然号称十几万,但真正能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其中三五万人,若将这些主力消灭,其余附势之徒便自会冰消瓦解。 这些乌合之众,自不需要吕布亲自出手,便问左右道:“谁能为我破贼?” 侯成道:“我愿为主公出战,只需一万铁骑,必叫贼众死无葬身之地。” 临阵金戈铁马 徐晃在一声长笑,指着不远处旌旗飘动之处,道:“何须这么多人马,主公只需给我五千铁骑,我定能踏破贼人帅阵所在,将一干贼将斩于刀下。” 吕布顺着所指望去,果然见此处阵势不同于别处,十几面白旗,上面尽是各头领姓氏,旗下数万彪形大汉赤露着臂膀,将一众战将簇拥在其中,显然是黑山匪众的精锐所在。 吕布见他豪气干云,称赞道:“公明果然胆识过人,这一战便由你来。” 徐晃心中豪情激荡,出生入死无数场战役,自不把眼前乌合之众放在眼中,领命点够五千骑兵,如风驰电掣一般,踩着战鼓的节奏,在呜咽的号角声中,杀向黑山军精锐所在。 刘石乃是黑山军众头领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支,自然便成了这临时联盟的最高统领,此时见官军精锐骑兵来势不凡,有势不可挡之勇,大惊不已,叫道:“谁为我阻截骑兵?” 贼首青牛角,大喝一声,道:“俺愿前往!” 这青牛角因面部粗陋,表皮沟壑累累,麻灰粗糙犹如青牛之角故而因此得名。人都说人如其名,这青牛角固然生的丑陋,但勇武异常,有神力天生,再加上心狠手辣,在这黑山军中,以嗜杀闻名久矣。 刘石见他愿意出战,大喜过望,道:“贤弟若能出战,此战必然能胜。” 青牛角纵马奔出,大喝道:“儿郎们,跟俺杀!” 其本部两万彪形大汉,赤裸着臂膀,挥舞着手中钢刀,齐声回应,叫嚣着迎向冲锋而来的徐晃骑兵。 只因这些人各自身形魁梧,皆有一股英雄气概,虽然战阵一盘散沙,零零落落如同虫蚁一般,然贵在人多,自有一股威势扑面而来。 刘石见青牛角所部气势凌厉,心中赞叹道:“老牛过人勇猛过人,既有他阻挡官军骑兵,郭大贤、李大目你们便领各自兵勇五万,从两翼直扑官军大营,夺取军中粮草。你们合兵十万,应当能完成此事吧?” 郭大贤、李大目拍着胸口保证:“必能完成刘老大指派的任务,官军区区五万人,不在我等话下。” 两人领着漫山遍布的黑山贼众,如洪水猛兽满席卷奔向吕布大军。 众人虽久未饱餐,但这时看着吕布大军,不觉的有什么危险,反而更像是香喷喷的饭食,若能一举而破,军中粮草,足够众人吃上许久了。 是以人人争先,各自面目狰狞,口号呼叫之声震天响起,便似鬼哭狼嚎。 然而徐晃的骑兵更快,不过数息之间,已经一头扎进了青牛角的大军之中,固然这些黑山军勇猛胜过旁人许多,也无所畏惧,奋勇向前,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阻挡这满身重甲的钢铁洪流? 之见青牛角之军一触即溃,在汹涌的五千骑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骑兵冲入人群,如同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数万彪形大汉在这时看来,竟有些悲壮,被战马长戟撞飞刺穿,便似枯叶麻纸,不堪一击! 刘石目瞪口呆,与官军交战多年,虽有无数战败之例,但如这般威势的官军,他又何曾见过? 眼能所及之处,只见青牛角的大军如同枯叶一般纷纷被撞的飞起,血肉横飞,便似狂风席卷而至,伴随着刺目的血光、人浪翻涌而来,就连以勇猛着称的青牛角本人,也被当先的官军将领一刀砍落马下! 眼见官军骑兵势不可挡,冲破数万精锐,直向本部杀来,再不能安然观望,惊骇道:“敌军势大,黄龙、左校速令本部五万从旁掩杀。本部五万弓手不惜死伤,齐射骑兵,切不可石其接近。” 黄龙、左校亦是惊骇,知道若被官军冲破本部战阵,则大势去矣,急忙率军而出,号角响起,数万人如潮水一般,呼喝着黄巾大师张角之名,直向徐晃的五千骑兵翻涌而去。 郭大贤、李大目率军越过骑兵战阵,从两翼冲向官军本部战阵,却见官军阵型大变。 步兵以坚盾为墙,长戟为刺,组成一个硕大的巨型战阵,将一众强弩护卫其中,如同盛开的牡丹,在烈日之下,分外耀眼。 无数弩箭从阵中发射,带着呼啸之声,射向奔来的黑山军,一时间血光迸射,惨叫哀嚎之声响彻天际,无数衣着褴褛的黑山贼众横死阵前。 然大潮汹涌所致,众贼兵一时不能退却,夹裹着凌厉的惯性势头,冒着如雨的箭疾,竟冲到了官军大阵之前。众贼人顿时大喜过望,郭大贤大喝道:“阵中便有粮食,尔等若胜,按功劳封赏。” 贼兵听得此言,各自目光炙热,更添了几分凶悍。凶势再烈,迎着如林的长戟,杀向官军。 官军以坚盾护体,间隙长戟长枪如山如林,便似机括一般经久不息,贼众冲到阵前即被无数长枪刺穿,哪里近得了身,不过几刻时光,倒在阵前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而贼军竟拿这战阵毫无办法,一丝也不能攻破。 徐晃冒着贼军的箭雨,冲破数万赤裸着臂膀的一众山匪,却见两翼又来更多,欲从两侧夹击。不由心中耻笑:这些贼人果然没有见识,我以重骑,携雷霆万钧之势,岂是人力所能抵挡? 不将夹击而来贼兵放在眼中,令大军以穿刺之势一路穿行,直取贼军本部。 果然,贼兵从两翼而来,尚立足不稳,便被骑兵的冲势携裹,如同巨舰行于河道,任你激流涌动,却能奈船体如何? 骑兵到处,已久是血肉横飞,肢体四射,奔腾翻涌之势不可阻挡。 刘石大惊失色,在精锐尽出,十万大军竟不能将五千骑兵阻拦片刻,这时见阵前人浪翻涌,骑兵奔涌之势丝毫未受阻滞,携带着雷霆之势,在十万大军中穿杀而来,其中威势勾心夺魄,此刻形势所向披靡。 大叫一声,:“事不可为,官军太过凶悍,我等先撤。” 吕布见远处黑山军本部军旗摇动,竟有逃窜之意,嘴角上提,长戟指天喝道:“正在此刻,众将与我共破贼军!” 步兵阵型大开,让开大大的缺口。 郭大贤等人见有机可乘,各自大喜过望,指挥大军向缺口聚拢,务必冲进战阵,将其中弓手斩杀,再掠其粮草。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步兵大阵的缺口处,一万多重甲骑兵蜂拥而出,便似天兵降世,只看阵势便让人胆寒。 一众贼兵更是心如死灰,之前的五千骑兵便已经把数万大军搅得天翻地覆,这又出来三倍之数,这还如何能敌? 尚未临战,已自胆寒。 然战场时机稍纵即逝瞬息万变,那里容他们胡思乱想。不待反应,骑兵已然杀近身前。冲锋之势不能抵挡。 刘石原本想着让旁人牵扯敌军,自己好从容撤退,这时见官军本部又来万余铁骑,绝不是眼前大军能敌。 而此时徐晃的五千骑兵已经突破了两翼的夹击,径直朝他杀来,如猛虎出笼。 刘石急令子侄刘浪率领自己仅有的两千骑兵迎杀,以挣得撤退时机。 刘浪领军相交于阵前,一触即溃,两千骑兵犹如枯蒿,未能阻挡徐晃半分,徐晃一刀刺死刘浪,又朝刘石所在杀去。 这时刘石终见大事不妙,再不敢顾及旁人安危,领着数十骑兵轻卫,狂奔而去。 一众兵士主帅逃亡,再无半点战意,各自四下奔逃,忙乱中相互推挤,不少人被踩踏而死。 中军先乱,而战场之上,溃败便如同瘟疫,溃败之势从中军扩散。 转眼之间,原本潮水般进攻官军的黑山军,便如受惊的鸟兽,四下里狼狈逃窜,各个队伍混合在一处,再找不回原本所属。 然而众人再如何奔逃,终究不如四条腿的马匹快捷,吕布的骑兵四下围追驱赶,不叫众人逃脱。 一众黑山贼众大骇,从前官兵剿匪,一般都只是将众人大败驱散,从未像此刻这般围追堵截,似乎想屠杀殆尽! 各自不由惧意浓烈,提心吊胆聚拢在一处。 二十万大军虽被击杀到溃败,却仍有十余万之众,此刻十余万的黑山悍匪,面对仅不足自己半数的官军,却一个个如同受惊小兽,眼中尽都是恐惧之色。 虽然怜其不幸,但这些黑山匪徒为祸乡邻多年,实在罪恶滔天,将一众大小头目尽皆斩首问罪,以慰亡灵。 吕布对如今战果颇为满意,此战虽以少打多,但终究强弱有别,黑山军衣着褴褛,装备破旧,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农夫。 此刻见他们面露恐惧之色,便示意杨修下场表演,杨修领会,策马上前道:“尔等聚众为贼,为祸四方,本该千刀万剐,我家将军仁慈,念尔等也是因形势所迫,故特发仁善,尔等即刻放下兵器投降者,不予论罪。” 黑山贼众面面相觑,一时惊疑不定,待看到四周数万长弓劲弩蓄势待发时,又不敢稍有异动。 沉寂片刻,一声刀兵落地的哐当声响起,有一便有二,一时间众人见大势已去,再难有所回还,刀兵落地之声此起彼伏,接着变成连绵之声,哐哐当当,响成一片。 杨修见众人放下兵器,也松了一口气,若真将这许多人射杀,也是一份罪孽,又道:“尔等能审时度势,甚好。但尔等既然已经投降,便是我军战俘,须要小心谨慎,不要行不轨之事。” 一众黑山军战俘各自面无表情,为了活命落草为寇,便将性命系于腰带之上,从来都是胜了吃酒食肉,败了送掉性命,这时做了战俘,反而浑身不大自在。 一个声音怯怯问道:“战俘可有饭吃?” 吕布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人,面黄肌瘦,骨骼纤细,不过十五六岁。 一众吕布兵将闻得此声,各自哄笑。 “还想吃饭?我们都不够!” “小子,你当这里是善堂吗?” “哈哈哈,这小子真是可爱。” 各种声音四下传来,让说话的黑山军少年羞红了脸。 吕布抬手示意禁声,对黑山军俘虏道:“我军将士一日三餐,俘虏一日一餐,你不让尔等饿死。” 黑山军俘虏听后,各自大喜过望,即便在黑山军中时,也不过就是一日一餐,在这大灾之年,三日一餐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这时听闻还有这等好事,焉能不欣喜若狂?各自相对耳语,交头接耳,嗡嗡之声大作。 “我想加入你们官军,也想一天三顿饭可以吗?”又是那个瘦小少年。 魏续忍俊不禁,失笑道:“小朋友,等你长好了身体,再来我并州军效力不迟。” 少年脸色一变,未再言语。 杨修笑道:“我并州军只招收年满十六之人,我看你不过十四五岁,尚达不到要求。” 少年一喜道:“我如今虚岁十六,刚好达标。” 杨修凝神观望,摇头道:“太过瘦弱,不可加入我军战阵。” 少年又感失望,却听杨修又道:“不过你可以加入我军后勤杂军,一日两餐。” 少年不想有此一变,大喜过望之余,便从人群之中越出,拜倒在地,道:“小民吕荣拜见将军。” 一众黑山军俘虏不乏彪形大汉,见这瘦弱小子竟捡了这等便宜,均想:他都能一日两餐,像我这等身材,岂不是要一日十餐? 想一想都觉得刺激,顿时边有十几人,身材魁梧茁壮,跃出阵来,拜倒在地,道:“我等愿加入将军麾下效力。” 一众战俘见有这等好事,早就意动,这时见有人带头,哪里还敢迟疑,忙不迭跪倒一片,跟着喊到:“我等也愿为将军效力。” 吕布见一众战俘尽都愿意归顺,也是大喜,但自己这点军粮,哪里能养活这许多人?况且如今深入翼州,若袁绍起疑,聚兵来攻,自己虽不惧他,但也会打乱阵前部署,得不偿失。 杨修谏言道:“主公,不如将这些战俘,按照之前的方略,派人护送回并州境内安置,既可免了粮草之虞,又不使袁绍起疑。” 吕布道:“甚好,只是此去并州路途遥远,在这翼州境内穿行,恐很不方便。” 杨修道:“我知这毛成后便是太行山脉,其间又一条小道直通壶关,过了壶关便是我并州太原境内,主公可传令张扬,命其一路接引,最多三日便可抵达太原。” 一步咫尺天涯 此战斩获颇丰,吕布下令众将不做休整,依照吕荣等黑山军降卒的指引,对黑山军盘踞的巢穴进行清剿。 由于主力溃散,巢穴中并无多少守卫,大军将顽抗的黑山守军尽数屠灭,缴获其中辎重金钱若干。吕布见黑山军之穷困,果然已到极限,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储备,竟还不及自己这五万大军的十分之一,难怪众贼首铤而走险,竟敢与官军对战野外。 当天,吕布便下令侯成领骑兵五千,一路护送投降的黑山军战俘穿越太行山脉,经过壶关去往并州太原郡安置。 这一战终将邯郸境内盘踞多年的黑山军实力剪除干净,达成了出征黑山势力的最初设想,剪除党羽,在与袁绍合围常山张燕。 大军在邯郸修整三日,北望百里之外的常山,那里正有袁绍率领翼州大军,与张燕的三十万黑山军对峙。 三日后,袁绍遣使来信,言道常山战况紧急,听闻吕布在邯郸大破刘石等黑山将领,袁绍赞许之余,又请吕布快马加鞭,赶往常山,勿使张燕逃脱。 吕布并不推脱,立时整顿兵马,率领经过兵员补充的六万大军,直往常山进发。 待到常山时,果然见袁绍已经将常山团团包围,大军严守各个关口要道,不使张燕贼军逃脱。 吕布与袁绍成功会师,自有袁绍亲自相迎接风。 袁绍亲见并州军军容肃整,果然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不由心头暗惊,羡慕不已。 大帐席间,袁绍似乎并不将父仇放在心上,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与吕布笑谈道:“奉先之勇果然冠绝天下,这朝歌、邯郸的黑山军盘踞多年,早有历任刺史多次出兵清剿,均都无功而返,不想奉先不到月余便将其剪除,实令我等汗颜。” 吕布见他满脸笑意,其真实想法却隐藏自笑意之后,让人无法捉摸,谦虚道:“贼众惧本初兄兵马强势,是以才会退避三舍,不敢与你匹敌。此战正是其见我兵力羸弱,小视我兵微将少,才给我以可乘之机。” 席间,两军将领交杯而饮,各自尽兴而归。 酒宴散后,袁绍帐中只剩下田丰、许攸、审配、郭图、沮授等谋士。 袁绍得吕布大军相助,一时意气风发,吃酒有些过量,此刻正涨红了脸,醉态可掬。 田丰见袁绍兴致高昂,忧心今后形势,道:“主公,吕布善战,轻取朝歌、邯郸黑山军,如屠猪狗,更是纳其兵员民壮无数,实为主公之大患,不如趁其不备,及早除之,免却今后之灾。” 袁绍微醉,闻言颇有不喜,道:“吕布千里而来,助我共破张燕,有为我剪除各地黑山贼众,我若反戈一击,岂非失了道义人心,为天下人耻笑?” 田丰不以为然道:“吕布与主公有大仇,若将其斩杀,乃是人伦大德,世人岂会耻笑?况且黑山军再如何凶猛,终究只是肌肤之痒,而一旦让吕布坐大,以并州兵甲之骁勇,则必是主公心头大患,谁主谁次,岂非一目了然?” 袁绍闻言,目光闪烁,颇有些意动。 郭图最善察言观色,又与田丰多有恩怨,冷笑道:“元皓这是要将主公置身于不仁不义之地吗?主公虽与吕布有大仇,但此时两军结盟,尚有盟约在手,岂可私自毁约?若临战反戈一击,坏了主公仁义之名,今后还有谁人敢与他交好?” 袁绍最重名誉,此刻再听郭图之言,大感言之有理,道:“公则之言深得我心,断不可为了当前之蝇头小利,失了豪杰之心。” 沮授在旁,听了袁绍之言,暗自摇头道:“吕布从高位跌落,险死还生,若无上天眷顾,岂能安然脱身?主公若不乘机尽早铲除,只恐今后后患无穷。” 审配笑道:“吕布不过是黄口小儿,其下兵将谋士皆为少年人,难以老成持重,你说这些见识浅薄的少年之人,如何能谋得长远,吕布从高位跌落,便是明证。” 此言正中袁绍下怀,使其笑道:“正是如此,吕布少年谋国,不足为虑,单凭勇武之力,何以信服天下,待他助我剿灭张燕后,再与他计较不迟。” 田丰、沮授见袁绍主意已定,心中大感失望,便不再多言。 出了军帐,田丰、沮授并肩而行,对适才军中之事,犹有余怒,田丰道:“郭图庸才误主,主公从了他的建议,无异于养虎为患。” 田丰、沮授本事韩馥谋士,袁绍夺了翼州后,便从袁绍,成了他手下谋士,但终究是新近跟随,尚未得袁绍十分信任。 沮授黯然道:“我等只尽君臣之义,至于其他事,便听天由命吧。” 此时见许攸正在前方不远,两人快步上前,问道:“公达为主公心腹,为何适才席间不言不语,任凭郭图、审配等辈误主?” 许攸自来桀骜不驯,常有玩世不恭之状,负手笑道:“两位太过心急,不知主公心中打算,自然无功而返。“ 田丰道:“主公不杀吕布,今后打算都是妄谈,我等怎能不心急?” 许攸摇头笑道:“你们错了,之功入住翼州已然时日不短,为了收尽天下人心,多出善政休养生息,怎奈天公为难,竟起了这等灾祸。主公岂肯让这黑山军,误了自己经营已久的美名,自然将他们作为首要的目标剪除,是以你们劝说先除吕布之计自然会无功而返。” 沮授怒道:“难道名声还能比天下重要吗?” 许攸摇头大笑不已,诅授怒道:“我说的不对吗?有何可笑之处?” 许攸这才缓缓道:“主公以礼贤下士之名收尽天下名士,又以天下雄主王公贵胄之姿网罗天下民心,自然将这名声作为安身立命之本,岂肯轻易破之?” 田丰、沮授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吕布回到本方大营,自不知袁绍等人的议论,但为万一起见,使兵将枕戈待旦,以防不测之祸。 又过几日,正是重阳之日,恰逢天气晴好,袁绍于帅太之前祭军盟誓,发令总攻张燕。 吕布是客,自不能喧宾夺主,便请命牵制张燕盟军乌桓、四屠各部等外族大军。 袁绍大喜,历次张燕转危为安均是由乌桓等部神出鬼没,袭杀袁绍身后,使的他首尾难顾。 这时有吕布牵制,此战定当一举而破,剿灭翼州境内黑山军势力。 袁绍以文丑为先锋,张颌、高览为大将亲领大军十五万,对张燕所部展开围剿。 大战如火如荼,吕布为其掠阵,护其后翼。不时便有斥候报讯。 “报,文丑斩杀张燕大将于根氐,大破张燕前军,正往山中杀去。” “报,张颌突破张燕左翼,杀敌两万,已占领灰熊岭。” “报,高览与张燕大将武宪会战,两军犬牙交错,难分胜负。” 吕布听着捷报频传,对袁绍军的战力也有些佩服,此战势如破竹果然有大将风范。 糜战几日,袁绍大军连战连胜,已经将张燕军围困与鹿鸣山脚下。 吕布见袁绍军威正盛,这几这几万援军竟一时无用武之地,颇具感慨,边让大军就近驻守,为袁绍掩护,以防乌桓等外族人趁他不备,攻其后方。 无聊之余,想起这常山还有一员猛将名叫赵云,正在乡野之间,若能寻来,必定为肱骨之才。 赵云早年跟随公孙瓒,却并不受重用,再加上他的兄长突然辞世,便辞了公孙瓒,回了这常山老家。 吕布记得赵云老家在常山真定,便在离此不远。 趁着袁绍得胜休战之机,吕布便带着魏越以及数名卫兵策马前往真定,寻找赵云踪迹。 赵云在这真定县以勇武着称,又曾作为游侠四处奔走,有一些名望,倒也不难打探。 吕布一路询问打探,来到赵云家,见院门紧闭,问叫数声却无人回应,轻轻一推之下,院门竟已打开。 便令卫兵驻守门外,自己与魏越走进院中,中正有一名少年在院中练武,十七八岁,生的面容白净,一副皮囊若在后世,足以令一众女子为其疯狂。 吕布不想赵云竟如此年轻,心中大感差异。 少年见两人破门而入,很是无礼,怒道:“你等何人,何故闯我家门?” 吕布自知理亏,且时来与他结交的,行礼道:“我等适才在外叫门,未见回音,轻推院门竟然只是虚掩,冒昧而入还请恕罪。” 少年见他说话还算客气,便不打算与他计较,道:“既如此你们速速离去,莫要再留在此地。” 吕布尚未结识赵云,岂能轻易离去,道:“我等久闻赵子龙侠义之心,特来结交,敢问阁下可是赵子龙?” 少年听得一愣,失笑道:“原来你们是来找堂兄的,他现在可是忙人,你们来的不巧,他不在家。” 吕布微觉失望,问道:“他今日可会回来?” 少年道:“应当会回来,家中伯母年迈,他自要每日回来尽孝。” 吕布大喜,又道:“我等可否入堂,待其归来?” 少年道:“自然可以。” 便引着二人来到正堂稍作,并为他们添了茶水。 吕布观看这厅堂布置,竟有无数兵器陈设,长戟短剑刀斧枪钩无所不有,更有一柄花干方天戟与自己那一柄极为相似。 吕布暗惊,莫非这也是一把方天画戟不成?如此神器,世间竟还有第二件? 吕布问少年道:“这许多名器都是你兄长的?” 少年道:“正是,只是这些兵器都只是以普通铁石打造,仿造的世间名器,只具其外形而已。” 吕布释然一笑,原来赵云竟然还是个兵器收藏爱好者,不由笑道:“你这兄长也是有趣,还请问小兄弟姓名。” 少年胸膛一挺,道:“我叫赵雷,家中排名老三,是以兄长们都叫我小三。” “小三?”吕布正在饮茶,听闻这个名字,不由喷吐而出,差点笑出声来。 赵雷满脸不解道:“贵客何以这般失态,是否这茶水不和口味?” 吕布找心想:还不是你这名字闹的?小三,哈哈哈!赵雷?要不要我教你唱成都。。 正要辩解,忽然听到屋外院中传来人语之声:“你们小心点,这可是我重金打造的,万不可损坏了。” 小三赵雷一脸欣喜道:“兄长回来了!” 说着便起身去迎,尚为来得及出门,一名青年已然出现在门口,指挥着两人,正把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抬了进来。 青年一把将门口的赵雷拨开,训斥道:“教你好好练武,却趁我不在时偷奸耍滑,如何能去练成武艺?” 余光及处,却看见吕布、魏越两名陌生面孔,微微一愣。 赵雷忙一脸阿谀逢迎之色道:“兄长冤枉我了,这不正有客人来寻兄长,我岂能失礼?” 吕布听闻此人便是赵云,见他也是生的眉清目秀,俊美异常,只是比这赵雷多了几分英武之气,更显得不凡。 吕布经历生死,已将得失名利看破,更不会像从前一般自重身份,行礼道:“早闻常山赵子龙乃是当世英雄豪杰,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名不虚传。” 赵云见长刀已经被安放妥当,便挥退两名杂役,回身道:“只是谬赞之词,当不得真。阁下是?” 吕布道:“我乃并州吕布,久闻子龙侠义之名,特来结交。” 赵云脸色大变道:“可是大破董卓,力战群雄的吕布?” 吕布见他面色数变,心中暗叫不好,难道赵云对自己有什么成见? 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正是。” 赵云咬牙切齿道:“可有虚言?” 吕布道:“绝无虚言。” 赵云大喝道:“甚好,我正想找你!” 说完不由分说便欺身而上,拳脚如风似电,朝着吕布攻来。 吕布大吃一惊,这赵云自己从未结识,怎么一见面就拳脚相加,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 赵云攻势凌厉,拳脚均有雷霆之势,吕布不敢大意,只能见招拆招。又不忍相攻,被赵云逼得连连后退。 赵云连连进击,奈何却终究再不能拉近双方距离一步,而就这一步的距离,似乎是永恒的距离,仿佛咫尺天涯。 大破贼兵连营 吕布越打越是心惊,这赵云的攻势凌厉威猛,似乎没有尽头,虽不能把自己如何,但这是已经被逼退到院中的一角,再无退让的余地。 不由也是心总豪气涌现,长啸一声,道:“好功夫,该换我来攻了。” 当时便不再退让,两人拳风劲急,威势逼人,交合碰撞之处如同惊雷炸响。 赵云的武艺来自师传,行的是大道,堂堂正正,纵跃腾挪之间,皆无迹可寻,和乎大道至理,而吕布的武艺却来自于实战拼搏,形成与生死之间,招招直奔命门,让人不可不挡,不可不救。 相斗五十回合,场中形势却已经天翻地覆,初时旗鼓相当的形式陡然变换,只见吕布身形稳健,拳脚大开大合,拳脚见隐含的雷霆之意纵横披靡,逼得赵云只能以灵巧的身法闪避。 在外人看来,二人你来我往,尚互有攻守,甚至赵云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更有些气势,而吕布似乎处于被围攻的状态。 但身在其中的赵云却是暗自叫苦,自己这般四处闪避实乃逼不得已,吕布的招式阴损狠辣,招招取人要害,与自己所识之人大有不同。看似随心所欲,实则大道至简,略去了其中多余的变化,只取其中最直接最有效的一种。 就像在两点之间划线,赵云的线变化无穷,无迹可寻,或直或曲,或多或少,令人眼花缭乱。而吕布的线,则能令人一眼看破,两点之间就是直线,却叫人不得不挡,不得不避。 赵云再斗十几回合,自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吕布凝神定气,如同山岳巍然不动,而自己却似翩翩蝴蝶,上下纵跃不得片刻停留,这其中的气力消耗何止成倍增加? 见吕布拳风又来,直取心肺,赵云不再闪躲,双臂交错胸前,硬接吕布一拳,尚在空中的身体借着拳风向后飞落数丈。 赵云见吕布脸色潮红,尽是兴奋之色,不由叫道:“且慢,你我拳脚难分胜负,不如便比兵器如何?” 吕布无奈一笑,好一个不分胜负,但终究这一场打得实在尽兴,从来此间,自己也算会尽天下豪杰,从未有人能与自己独斗近百回合,长笑道:“我正有此意。” 赵云选了一把长戟,又将一把长戟抛向吕布。 吕布接了长戟,神情却有些疑惑,道:“白马银枪,赵子龙难道不是用枪?” 赵云一愣,道:“我自学武艺来,十八般兵器皆可使用,难道我应该用枪?” 枪、戟虽同为长兵器,但其中用法却大有不同,枪法更重穿刺,需练上肢力量,讲求精妙变化。而戟法更重勾撩,常以腰腹力量为重,以难测飘忽见长。两者虽形状相似,但用法大有不同。 吕布将长戟竖于身后,道:“我看你身形飘逸,以变化见长,更难得是臂力过人,何不专修长枪,精于一道总好过粗通数门。” 赵云回想往日征战,确实长枪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但作为一个兵器爱好者,要他舍弃他途专修一道,实在勉为其难,长戟划天,叫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看我用长戟胜你。” 二人兵戈相交,金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吕布长戟纵横往复,威势震荡乾坤,赵云戟影闪动,翩若游龙。 两人风格迥异,却正是棋逢对手,其中精妙之处,让一旁观看的赵雷、魏越目不暇接,大呼过瘾。 然五十招过后,赵云终因气力不济而败北,被吕布将长戟恃与咽喉。 赵云喘着粗气,却一脸甘之若饴,道:“痛快,久闻吕奉先神勇冠绝古今,今日试来果然名不虚传,我服了。” 吕布看似平心静气,其实也早已经有些力竭了,毕竟在生死之间搏杀,却还要顾及腹部旧伤,每次用力道要控制火候,不使力大而反伤了自己。将部分精力用来顾及自身,反而使得全身劲气加速消耗。 若不是他天赋异丙,天生神力过人,其中胜败还在两难之间。 吕布收了长戟,轻松笑道:“子龙身法飘逸,非我所能及,若能使得趁手兵器,胜败还不好说。” 赵云摇头道:“输了便是输了,这没什么好丢人的,若花草长盛不衰,明月常盈不缺,强者从无敌手,这世间岂不枯燥乏味?” 吕布见他不重胜败,在这以勇武为本的年代尤为难得,不由道出来意道:“我久闻赵子龙侠义之名,今日一战方知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子龙身负绝技,何不与我一同驰骋疆场,平复这乱世,也不负这一身武艺!” 赵云目光闪动,却终究叹息一声道:“我也是久慕吕将军神威,心中好生敬仰,怎奈家母年迈体弱,家兄又因疾早故,实在难以抽身,有负将军厚爱了。” 吕布大失所望,但奉养老人乃是天经地义,自己也不好强人所难,坏了他的孝道,只能叹息道:“忠孝乃立身之本,子龙忠孝之心令人感佩。如今翼州天灾肆虐,又有人祸不断,何不接令堂同往并州避难?” 赵云苦笑道:“家母老迈,常言落叶有根,难离故土,实在不能远行。” 吕布见他心意坚决,便不再强求,邀他同去酒肆欢饮。 两人心心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推杯换盏,豪饮至深夜方散。 临到离别,吕布诚恳道:“若子龙贤弟有朝一日想要出山,切莫忘了来寻为兄,我定当扫榻以待。” 赵云见他诚心相邀,郑重道:“承蒙兄长厚爱,我与兄长相见恨晚,正是意气相投,他日若能抽身,定当前去与兄长相会。” 因军情紧急,吕布实不能再次久留,便辞了赵云,连夜回了大军营中。 然而就在吕布离去这两日,袁绍战情竟有了变化。 原本袁绍已经将张燕围困在山脉之中,又攻破了其左右两翼,形势本来大好。 谁知张燕竟然兵行险招,率领大军夜袭袁绍大营。 袁绍初尝胜迹,正与众兵将夜饮庆功,没料到张燕赶来夜袭。不备之下,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损兵折将不说,就连先前被攻破的营寨也被反攻了回去,粮草辎重被抢掠大半,大军陷入危机之中。 袁绍气愤之下,不顾一众谋士拦阻,令大军发起强攻。 虽然袁绍坐拥精兵十几万,但张燕亦有黑山军三十万,虽然能战之人并没有那么多,却也是兵多将广,还占了地势之利。 是以袁绍此役虽杀伤张燕贼众无数,却也损失惨重,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待吕布归来时,袁绍早已经被战局所迫,一时无以为计。进不可攻,又有粮草不济之忧,进退两难之际,便从了沮授的建议,罢兵退却,今后再图良策。 吕布对袁绍的畏首畏尾大感愤怒,堂堂一方诸侯竟被区区黑山贼兵吓退,自己不在便也罢了,自己参战之下,竟还退兵,实乃带兵以来的奇耻大辱。 于是便会面袁绍,晓之以大义,说到匪患不除,何以坐拥州府虎视天下! 然而袁绍已经被挫尽锐气,再加上死伤过大,军心也有些不稳,并不采纳吕布之言。 吕布自告奋勇道:“我愿独自前往,为本初兄除此心头之患。” 袁绍闻言大喜,道:“若有奉先亲往,必能一举平贼。” 辞了袁绍,吕布回到大军中,将自己承诺为袁绍平灭张燕之事告知众将。 众人皆是兴奋异常,毕竟不能身临大战,尤其是这种平贼虐菜的战役,实为一大憾事。 杨修唉声叹气道:“主公怎么如此轻易许诺袁绍,怎么也要宰他一笔才好。” 吕布原以为众将会有异议,不想竟都毫无异见,反而都有跃跃欲试之心,不觉心中甚慰。 此日,吕布便号令三军,令骑兵掩护身后,以防万一遭人偷袭,令陷阵营五千勇士为先锋,以坚盾重甲为凭,冒着箭雨直入黑山军营寨。 大军紧随其后,一路烧杀,尽灭反抗贼众,酣战到天黑,黑山军精锐被斩杀殆尽。吕布率领大军如入无人之境,攻陷营寨数十座,烧毁所有营寨,斩杀贼众三万余。 张燕惊于吕布气势,再不敢凭寨固守,慌乱之下,率领残余匪众二十万四下奔逃。 败军犹如被独狼驱散的羊群,慌不择路,漫山遍野奔逃。 袁绍见事有可为,哪里还有迟疑?率领大军四处围剿逃散的黑山贼众。 鏖战一夜,张燕四处奔逃,却终无去处,眼见无路可逃之下,便又鼓舞大军,欲再结战阵与官军一较高下。 然人心易散难收,不备之下,被手下副将王当斩了头颅。 王当提着张燕头颅,聚拢着残余的十万余黑山匪众向袁绍乞降。 袁绍大喜,便欲准了王当降书,却有谋士郭图进言道:“主公万不可纵虎归山,当初灵帝便是妇人之仁,放了张燕一马,不过几年,便又生出了反心。这等乱贼均是刁民暴徒,实在难以驯服,不如全部坑杀,以绝后患。” 袁绍犹豫不决,张燕复叛之例就在眼前,但若全部坑杀却又过于残暴与自己所经营的仁义美名大相径庭。 正犹豫不决间,吕布却已得胜归来,入了大帐便道:“本初兄仁义之名不可损伤,我愿替本初兄操刀,解决这些黑山贼众,必不让他们再为祸翼州。” 袁绍大喜过望,既然有人甘愿为他出头,他有何乐而不为,正好成全了他,反正他吕布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 不由欢喜笑道:“奉先果然豪杰也,不被虚名所累,我不如你。” 吕布领了袁绍手令,将一众匪众引至深山,在山中挖了一座巨坑,足可容纳十万之众。只待稍时,便要依照袁绍之意就地坑杀。 当日,督办粮草归来的许攸听闻方才之事,气的捶胸顿足,道:“这十万残兵乃是张燕黑山军百战余生之勇士,若主公能收为己用,足以再立一支强军。这般处置,实乃暴殄天物。” 田丰冷笑道:“还不是郭侍郎的好谋略?” 郭图意待反驳,却见袁绍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看,悻悻闭上了嘴。 沮授道:“我料定那吕布必定不会就这样将十万人坑杀,主公若及时出兵前往,或还事有可为。” 袁绍脸色阴沉,自己竟被郭图这庸才所蒙蔽,犯下如此大错。 今日观那吕布大破黑山军之威势,心中胆寒不已,若叫那吕布实力再有增长,这翼州只怕自己难以坐得长久。 急令文丑、张颌领兵十万,前往吕布营地,定要叫吕布交出那十万黑山军降兵。 当文丑、张颌赶到吕布营地之时,发现营地早已经空空如也,连半个影子也没有。 袁绍听闻之后大发雷霆,发令全军急追吕布,必不让他走出翼州。 许攸却叹息着劝阻道:“主公息怒,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了,若主公追击,被那吕布半路设伏,我军难有胜算,反而给那吕布以口实,若他反戈一击,主公如何是好?好在如今黑山军算是彻底根除,主公正该集聚翼州、青州之力,攻伐幽州公孙瓒,待大功告成后,主公将聚三州之地,虎视天下英豪,到时区区吕布,何足为惧?” 许攸一番慷慨陈词说的袁绍心花怒放,喜道:“子远真是我的管仲乐毅,如此谋略,才是巧夺天工。况且那吕布也未必就没有坑杀降兵。” 派了数十兵勇前往查探,才知大坑中埋的并不是黑山军降兵,乃是双方战死的兵将尸体。 袁绍吃了哑巴亏,只好强忍怒气,待日后再来与他清算。 吕布得了十万降兵,凭空多了这许多人马,粮草消耗骤然加剧,再不敢有片刻迟疑。 大军大战一天一夜,本应该稍作休整,但如今粮草不济,袁绍得悉后很可能回来攻击。虽然他不惧袁绍之兵。但若袁绍聚兵围困,自己便只能等待饿死了。 是以这才匆匆便拔了营,自太行山脉,穿越壶关,往太原而去。 此物万金难求 吕布到达晋阳时,并州刺史张扬正在晋阳安置先前迁徙而来的流民,再加上自行逃难而来的难民,并州晋阳、河内等郡县地的治安便有些令人担忧,常有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徒,整日间或偷鸡摸狗,或结伙作乱。 张扬顾不得首尾,只忙得焦头烂额,见到吕布大军归来,便将满肚苦水倒在吕布面前,道:“奉先啊,虽然咱们并州如今还算风调雨顺,能够自给自足,但也只是能够勉强温饱而已,这突然来了这许多人,眼见便要坐吃山空,为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并州天气已经转寒,吕布烤着炭火,听张扬念念叨叨,也是有些郁闷,自己光想着把人从翼州弄来,但如今显然已经超出了先前的估计,难民的安置事宜也实在让人头疼,也难怪袁绍见流民涌入并州却不管不问,想来他也是难以负担。 便问杨修道:“若从其他州郡购粮是否可行?” 杨修苦笑道:“粮食乃是战略物资,诸侯以此为本,岂肯轻易出售?再者诸侯各自为政,钱币难以通用,又有流民贼寇横行,商道不能通畅,实在无法成行。” 吕布也自苦笑,就算有人愿意卖粮,自己也是没有那么多的钱币来用,主要是吕布近来扩充军械,几乎所有步兵都配有轻甲长弓,更有陷阵营与重骑兵两个销金大户,是以并州的财政并不像原先以为的那般富裕。 此时事到临头,方知身有存款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惜自己并没有。 不由扶额问张扬道:“咱们并州可有什么特产,若能采来变卖,或可补财政空缺。” 张扬苦笑道:“你也是并州人,怎反来问我,我们并州土地不如翼州、兖州、徐州等地肥沃,山珍不如幽州、益州繁多,更没有扬州、交州的鱼虾海味,凉州的翡翠玉石,便只有这漫山遍野的大石头,也看可能卖钱?” 吕布无奈想道:石头也不是不能卖钱,只是如今这个时代的房屋,均是土木结构,对石头需求不大,再者这石头虽多,但别的州郡也不缺,怎能当成特产? 用火杵将炉中燃尽的炭火勾匀,又添了新碳,稍有寒意,道:“怎不用煤炭取暖,这木炭实在有些火气不足。” 张扬疑惑问道:“何为煤炭?” 吕布这才发现自己口误,如今这个时代把煤炭称作石墨,或者乌金石。 便改口道:“就是我府中常用的石墨。” 张扬哭笑不得,道:“奉先啊,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石墨乃是山中精石,集天地之精华,极难采获,自来都是专供皇家使用,我等岂有闲资用这贵重之物?” 吕布一惊,心想这后世的煤矿大省竟然缺煤?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细细思量之下,不觉喜笑颜开,这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并州煤炭藏量位于世界前列,有着分布广泛的露天煤场,只是如今煤炭尚未广泛使用,普通百姓更不知其中价值,若能将这煤炭开发推广,这今后的日子恐怕就只能忙着数钱了。 事不宜迟,吕布即刻命令张扬将流转到并州的难民集结收拢,并宣布组建黑石军,专为他采集石墨矿石。 黑石军加入不受年龄限制,只需是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即可,吕布将几个后世熟知的露天煤矿的大概位置告诉张扬,叫他命人持样本探寻。比如后世闻名的最大矿藏便在朔方,河东、晋阳、上党、河内等地也有不少规模较大的露天煤矿,开采较易,无需大动干戈。 听闻黑石军管够一日三餐,又有俸禄军饷,一众难民争先恐后加入,几日间便足足招募了二十万之众。 招募黑石军时,吕布也没闲着,命人监造无数锤凿撬斧以及车马用具,自己亲自率领一众工兵亲往晋阳郊外探寻。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四处奔波采觅月余之后,终于在晋阳南郊的吕梁县山脉,发现了煤矿所在。 煤矿深埋在地下三尺,若非吕布知晓其大概位置,又有穿山甲的洞穴为引,要发现这些矿藏只怕难上加难。 吕布大喜过望,当日便领准备充分的二十万黑石军进驻吕梁山,以魏续为黑石军都督,王凌为黑石军主事,二人全权负责采矿事宜,直接向吕布负责。 吕布安排完诸般事宜,便领了大军回了安邑。 方到安邑,便有黑石军主事王凌喜讯紧随而来,首批石墨销售喜人,各地富商贵人闻得晋阳有石墨大量出售,价格竟不及木炭一半,各自趋之若鹜,争相抢购。半月之间竟已经筹得银钱十万贯,粮草五十万石,比并州财政收入半年还多。 吕布与众将欣喜之余也充满忧虑,稚子无辜,怀璧其罪!这般烫手的财富握在手中,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吕布与众将商议后,按照司马朗的建议,将石墨定为并州官产,严禁私人开采售卖,若有犯者,以谋反论处。 晋阳出产石墨的消息不胫而走,各方诸侯巨富闻名而来,争相抢购预订,场面之热烈,叫吕布始料未及。 然开采进度却跟不上需求,人工开采费事费力,再加上诸侯求购尚有交通难题,便被吕布一口拒绝。这却难不倒热络的人心。八方车马行商自备车马卫队,从四面八方涌入晋阳,携带粮草银钱,自行前来换购者,源源不断,络绎不绝。 吕布心中欣喜不已:果然是独有的资源才最赚钱,靠山吃山,想不到我吕布也有一夜暴富的这一天! 此时的中原大地却不像并州这般安稳,曹操平定了兖州的叛乱,马不停蹄,举兵又去攻伐刘备,誓要报杀父之仇。刘备此时已有了准备,新募了大军十万,坐用徐州、渤海之地与曹操周旋,竟一时不落下风。 袁术与刘表在江夏交战也有数月有余,双方互有胜败,正打的你死我活。 小霸王孙策借袁术之兵乘机过江,以年轻将领周瑜为大将,先后打败了扬州刺史刘繇、江州刺史王朗,尽占了江东之地。 洛阳的马超协天子自重,纳得凉州刺史韩遂效忠,凭险关固守,倒也安然无恙。 翼州的袁绍与幽州的公孙瓒正各自调兵遣将,一场大战已经蓄势待发,无可避免。 天下九州能得太平者,不过是以勇武闻名,使众人不敢相攻的并州吕布,和毁栈道与世隔绝的益州刘焉二人而已。 时至腊月,严秀丽为吕布诞下一子,只因此子怀于罹难之时,生于劫后安逸之间,因此吕布为他取名为吕幸。便是要其不忘劫后余生之幸,亦是提醒吕布自己,要时刻谨记先前教训,不使自己与家人置身于危墙之下。 却说这吕幸出生之时乃是腊月十七的傍晚时分,正是雪后初晴,夕阳将半天残云照的猩红似血,就连花草树木、府檐舍瓦都尽被染成了红色,本应洁白无瑕的落雪此时更是散发出妖艳的猩红,天地猩红两厢映照,使的这世间便如人间炼狱一般。 当晚欢宴,自有一众将军主事前来相贺,主公有后,今后宗庙有继,实乃大喜之事。 侯府主事陈琳更是言道:“小公子出生时天有异象,赤红千里,颜色染遍天地之间,将来定能如主公一般,以英武勇冠天下。” 吕布闻言笑道:“我倒不希望他如我一般冲锋陷阵,我更希望他能与诸位军师一般睿智,方不会临事陷入迷茫。” 陈琳摇头道:“我等之才不过是小智,只能成一域臣,而主公却能统御天下,号令群臣,乃是帝王之才。 吕布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道:“如今天下纷乱,唯我并州置身事外,自该趁此良机休养生息,我便只有一句话:广积粮,缓称王。” 群臣众将尽都目光闪动,这个缓称王的缓字用的是如此恰如其分! 众人欢饮至深夜方散,吕布喝得醉意朦胧,前往后院看过辛苦生养的娇妻,看她一脸疲惫,苍白面色让人心疼不已。 吕布不忍打扰,便自行离去。途径厢房,见两个身影正在院落原处鬼鬼祟祟交耳私语。 一名女子身着衣衫甚是眼熟,只能见背影,而另一名却是一男子,身穿卫兵甲衣,二人窃窃私语好不亲热。 回身走得几步,忽然面色沉静如冰,因为他想起来女子身上衣衫正是蔡琰的衣物。 她竟情愿与卫兵相好吗? 想到此处更觉羞愤难当,再不看远处一眼,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吕布走后,院中二人对话远远传来。 只听卫兵道:“小兰,你今日可真好看。” 小兰正是蔡琰的侍女,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正是少女思春,近日与这侯府卫兵多有接触,但觉他人品端正,是能托付终身的良配,两人各自有意,便常在无人时相聚,一诉相思之苦。 小兰听了心上人的夸赞,也是心花怒放,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你看我今日穿的衣衫,乃是小姐赠予我的,我平日都舍不得穿呢。” 卫兵突然神情黯然道:“可我至今一无所成,没办法让你幸福。” 小兰道:“只要你跟着君侯,必定能飞黄腾达,我信你。” 卫兵道:“可是你们年后就要离开安邑,回洛阳去了,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小兰也有些意兴阑珊,郁郁寡欢道:“不管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当时自有应对之策。” 二人你侬我侬,相谈良久方才散去。 吕布回到前舍,回想半途遇见之事,酒意便去了大半,心中莫名羞愤,如何也不能入睡。 回头又取来两坛烈酒,入口只觉苦不堪言,愤怒之下便摔碎了一地,烈酒倒满了一地,酒味扑鼻! 魏越守在门外,心中忐忑不安,刚才席间还谈笑自若,这也不是半路上抽了什么风,竟忽然间风云激荡,在这大半夜的搞出这般动静! 吕布将自己屋内弄得乌烟瘴气,实在容不得身,便也消了大半怒气,拂袖而去。 魏越见吕布离去,急忙叫了杂役前来清扫,暗自叫苦道:今晚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吕布出了前舍,想到后院娇妻正在修养,竟一时没有了去所,在这寒夜中茫然前行,竟鬼使神差来到了厢房院中。 蔡琰正在其中居住,吕布走到门前,几次想要推开房门,最终还是下不得手,心灰之余,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房门却忽然打开,蔡琰便映照在吕布眼中,这时的蔡琰已经卸去了妆容,长发自然披落,只身着睡衣。 蔡琰看到吕布一时也愣了一愣,道:“将军如何此时来到此处?” 吕布见寒风凛冽,她仅着单薄睡衣,此时已有些发抖,忙一跃而入,将房门关上,才沉着脸道:“我来看看你如今高兴不高兴。” 蔡琰见他之盯着自己看,才发现自己仅着睡衣,实在大失体统,急忙道:“将军,也已深沉,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请将军快些离去吧。” 吕布阴笑着,步步进逼蔡琰身前,道:“是吗,我看你如今难耐寂寞,都有些饥不择食了。” 说着伸手抚摸蔡琰脸颊,蔡琰浑身一颤,后退几步道:“将军怎可胡言乱语,还请自重。” 吕布见她装模作样,心中越发愤怒,冷笑道:“和尚摸得,怎我就摸不得了?” 蔡琰不知他此话深意,只觉他是有意侮辱,羞愤道:“将军这般轻薄侮辱我,枉我还把你当做盖世英雄,算我从前瞎了眼。” 吕布心头冷笑,盖世英雄?我可从来都不是!耻笑道:“那样最好,今天我就让你记住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着一把将蔡琰揽入怀中,重重亲了上去,蔡琰但觉浑身一紧眼前一黑,一时竟忘了反抗,待反应过来已经身在其中。急忙勉力挣扎,想要将他推开,逃离吕布怀抱。 但吕布神力又哪里是她能够抗衡的?只觉得周身如同被铁索环绕,半分也动弹不得,羞愤之下,唯有两行清泪滑落。 欲享齐人之福 吕布但觉唇角咸湿,将蔡琰推离怀中,见她强忍悲戚,却难忍满面泪水,一双泪目冷冷凝望,闪耀着憎恨的光。吕布不由心中一痛,如同一桶冰水从头顶灌下,从头凉到脚底。 曾几何时,朔方城下那末身影魂牵梦萦,多年来几曾忘却,到头来却还是欲罢不能,本来男女各自有所敬重,却为何走到如今这般田地?怪只怪吕布自己自持身份,从未将真心表露,而蔡琰则也是心高气傲,绝未将有妇之夫纳入眼中。 吕布心头一片冰凉,心中炙热燃烧的火焰顿时被她的泪水浇灭,犹如灰烬,将如同铁钳的大手松开,放得蔡琰自由。 蔡琰初得自由,便如受惊的小兔一般逃出了数步,依靠在墙角,咬着唇角怒目而视。 吕布见她眼中浓浓的敌意,更觉得心中难受,强忍不甘道:“他是谁,你说他出来,我便成全了你们。” 蔡琰泪痕犹湿,不明白他口中所指,也不想明白,冷冷道:“不劳将军费心,蔡琰上有父母,下有幼弟,自有人为我做主。” 吕布心知事已至此,两人之间隔阂已深,心中之想再无可能,已是覆水难收,自嘲笑道:“原本是我自作多情,你既无意,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洛阳。从此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便再不要相见了吧。” 蔡琰见他收了禽兽心思,心里也安然了几分,道:“只愿将军言而有信,蔡琰求之不得。” 吕布凝视她良久,终于将眼中犹豫删尽,只说了一句“甚好”便转身拂袖而去。出来门外,见蔡琰的侍女小兰正矗立在门外,脸色灰白如土,在寒风中颤抖不已。穿着一身眼熟的嫩绿衣衫,深深镶进吕布眼眶之中。 吕布这才明白何为天意弄人,天意帮他斩断情丝,或许真是两人有缘无份,只苦笑了一声,便阔步离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蔡琰见吕布身影终于远去,身体便似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方才的惊惧是她生平仅见,即便当年被匈奴人劫掠了去时,也还抱有万一逃生的希望。刚才一刻终于体会到绝望的滋味,那种身不由己,无处可逃的体验,让她丧失了反抗之心,若吕布继续强求,她必定难以幸免。 小兰入得厢房,将蔡琰从地上扶起,痛哭失声,道:“都是我害了小姐,定是吕将军撞破了我与他私会,因此才误会了小姐,害得小姐受了这般委屈。” 蔡琰摇头道:“你有何错?只怪我命苦。如今我们寄居此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是任人宰割。你这便去为我收拾行装,明日我便回还洛阳。” 小兰担忧着道:“如今反贼还未平息,这一路上一定是危险重重,小姐何必急在一时?” 蔡琰道:“在这侯府中难道就不是危险环伺吗?再说别人都下了逐客令,我岂能还没脸没皮的耐着不走?” 吕布负气而走,刚出厢房来到前堂,却见正有一人鬼鬼祟祟,正于墙角处探头探脑。吕布正一肚子闷气无处释放,顿时怒喝道:“给我滚出来。” 这人一闪而出,正是魏越。 魏越见吕布离去良久不归,身为近卫统领的他,自然便从卫兵口中得知,吕布竟来了这里。魏越莫名吃了一个瓜后,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吕布竟然与蔡小姐有一腿,自己常伴吕布左右,竟然毫不知情! 于是便在这里守候,毕竟夫人刚为他诞下麟子,他便在此与人私会,若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如何添油加醋一番传说,是以便摒退左右,独在这里守候,原本想吕布定要在这里过夜了,他正准备回去睡觉。 没想到吕布竟然进去不久便出来了,这未免太快了些,与吕布威猛高大的体质不符啊。 吕布懒得追究他为何到此,吩咐他道:“查出今晚谁在西厢附近当值,领来见我。” 魏越见他语气不善,匆忙领命而去。 吕布回到前厅堂舍,见满屋的狼藉已经被整理干净,行至堂中端坐。不时,魏越领着三名卫兵来见,三名卫兵身形各异,吕布一眼便认出,居中的一个正是先前与蔡琰侍女私会之人,便是他是的自己误以为是蔡琰饥不择食,心中嫉火中烧,这才在酒后差点犯下大错,使得他与蔡琰从此天涯路人。 既是侯府亲卫,自然便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百战余生之人,便问道:“你叫罗恢?” 居中亲卫微微一愣,见吕布竟然对他留有映像,不禁感动道:“回禀将军,小人名叫罗飞。” 吕布点着头,虽然侯府近卫不过三百多人,他大概记得其中一些人的名字,却还是不能全部清晰铭记,道:“罗飞我有重要之事要托付你们三人,明日蔡家小姐要回洛阳,这一去山高水长,路上盗匪横行,你等要好生护卫,莫要令其受到损伤。” 罗飞听此消息,心中一时又惊又喜。惊的是蔡小姐竟然明日就要回洛阳,岂不是小兰也要跟着去?不是说年后剿匪太平了才回去吗? 喜的是将军竟然选中了他护送蔡小姐回京,这一路上,便能再与小兰相伴,免去担忧之苦。 罗飞急忙领命拜倒道:“罗飞定不负将军之托,护送蔡小姐平安返回洛阳。” 吕布见他慷慨领命,不惧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满意的道:“甚好,我调拨五百骑兵与你,你便任卫队统领。” 又对旁边二人道:“你二人与他同去,助他完成任务。” 三人领得将令,反身离去。 次日一早,吕布果然遵守诺言,派了卫兵车马,将蔡琰等人从府中接出。 蔡琰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回望安邑侯府,但见府衙高大气派,如同一头狰狞巨兽,想起先前遭遇,不免心中胆寒,急忙放下马车车帘,催促卫兵快走。 五百骑兵护送,浩浩荡荡,阵势倒比平常诸侯太守大上许多。 魏越看着马队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回到府中,向吕布禀报。偷偷观望吕布神情,并不见他有什么异样神色,也未的道回复,只好悻悻退下。 后院之中,严秀丽半躺在床上将养,一条红绸缠裹在眉上额头,收拢着散乱的发髻,与苍白的脸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接过女仕绿豆递送过来的补汤,只喝了几口便不得其味,便命她收了去。问话道:“府中一早喧闹,是何缘故?” 绿豆答话道:“我正要禀告夫人,蔡小姐今日回了洛阳,因又侍从搬送行装,故而有些喧闹。” 严秀丽眉头微蹙,问道:“她为何不告而别,又走的如此匆忙?” 绿豆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将军亲自下令,派了骑兵一路护送。” 严秀丽目光闪动,看来他二人之间定是有事发生,只是从如今迹象看来,他这位多情的夫君只怕是失手了,只因她对蔡琰大有好感,救了如意在生死之间,又千里看护来到并州,对她曾几次提及之事也出自真心,并无虚言。 这时听得两人分道扬镳,倒不免有些可惜,蔡琰与她甚是投缘,若能日日相处,也能多一个可以交心之人。可惜蔡琰自视甚高,不肯屈就,夫君这番心意恐怕是要枉费了。 正寻思间,吕布大步而入,见到娇妻脸色寡淡,唇角苍白,不免心疼道:“你可好些了。” 严秀丽心头一酸,微微有些醋意道:“你这才想起我来了?” 吕布神色一正,心道:男子汉大丈夫,不管行动如何,态度一定要端正! 正色道:“夫人这是什么话?你为我辛苦生下幸儿,受尽这般苦楚,我岂能不时时记挂?” 严秀丽佯怒道:“那为何不见你早来看我?” 一旁绿豆抢先答道:“夫人,昨天晚上将军便来过了,见夫人熟睡才离开的。” 严秀丽目光如刀,将绿豆戳了几刀,自己正在调教夫君,岂容她多嘴。 绿豆自知失言,讪讪退了出去。 严秀丽见夫君坐于床沿,把玩儿子小手,有意无意问道:“蔡琰妹妹回洛阳了?” 吕布之是逗弄吕幸小手,只是“嗯”了一声,便算是做了回答。 严秀丽嘴角微泯,道:“如今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太平,你怎么不劝着点。” 吕布淡淡道:“她自己急着要回去,我又如何劝,我与她不熟。” 严秀丽见他装模作样,以为自己心思瞒得过旁人,岂能瞒得过她?喃喃道:“蔡琰也真是的,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枉我与她一场姐妹。” 吕布见她句句不离蔡琰,来时收拾的好心情顿时半点不剩,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回目凝望,见她目光幽怨迷离,更觉心中有鬼,道:“夫人面色不好,便好好休息,其余闲事便莫要多管操劳了,我还有政务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严秀丽见他落荒而逃,心中冷笑不已,果然不出所料,若不是心中有鬼,岂会这般匆忙慌乱? 吕布回到前厅,才发现前胸后背冷汗直流,谁说的古代女子温和婉约容易驾驭的?若能穿越回去,一定打死他。 这时司马朗大步而来,见吕布正端坐沉思,匆匆道:“主公,河内张扬奏报,孟津黑山军纠结翼州逃窜而来的黑山军,人数聚集数千,于昨日攻破孟津县城,并控制了孟津港,聚众作乱,据城而守,已成了气候。” 吕布不由一惊,张燕都死了,翼州老巢都被烧毁殆尽,怎么又冒出这许多黑山军?并州并无大灾,怎会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暴乱?即便有翼州逃窜而来的悍匪,但没有人统领操纵,绝对不能形成这般气候。 想起蔡琰回归洛阳,正有冬雪铺路,因此她们必走大路,经孟津港再到洛阳。然而如今孟津落入山匪手中,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 孟津据此不过百里,半日即可到达,蔡琰车队一早出发,如今已经时值正午,恐怕已经到了孟津港。即便未到,恐怕也是即将临近。 吕布急道:“令徐晃征调重骑五千,即刻攻击孟津守军,不得延误。” 说完便夺门而出,几步便奔出了府院。 司马朗高声惊问道:“主公何往?” “我去救人。”吕布声音远远传来,已在十丈开外。 司马朗不明就里,一脸迷茫,喃喃问魏越道:“救人?救什么人。” 魏越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将军是去蔡小姐了?这个瓜太大了,一时吃不下,急忙呼号一众卫兵数十人急追吕布而去。 吕布一路策马,只恨赤兔马横死,不然更能快上许多。 半日的路程,竟只用了一半便赶到了孟津境内。 一到孟津县,见四周景象果然十分凌乱凄惨,一众黑山匪众抢掠乡民,四处全都是滚滚的浓烟,与残破的房屋,无数失去家园与亲人的流民,面无表情四处游荡。 就连吕布打问蔡琰车队的去处,都无人搭话,吕布心急之余,只见远处正有一队人马,颇为壮硕,其中马匹精良健壮,绝非普通人能够喂养。 吕布近前细看,果然是侯府战马,马匹二三十,还有其他去了何处? 莫非蔡琰等人已经遇难?上前喝问道:“尔等马匹从何而来?” 一众匪众各自相视大笑:“哪里来的小子,竟这等猖狂,我看你的马儿也不错,便留在这里吧。” 说完各使眼色,一拥而上,便要将吕布从马上拉下。 吕布匆忙而来,未穿战甲兵器,只带了长剑护身,此时见贼众上前找死,也不手下留情,长剑纵横捭阖,上下画出无数十字,或平或直,一帮贼众竟不能躲避,转眼间便被刺翻了五六人。 贼众大惊,不想这年轻人竟如此厉害,哪里还有战意,各自便要策马奔逃。 吕布冷笑一声,一把将一个头目模样之人,从衣领提起。使其悬置于半空,手中长剑架在脖颈之上,冷冷问道:“我再问一遍,你等马匹从何而来?” 先受诛心之苦 贼众头目被其气势所迫,不敢相欺,颤声道:“方才有一众官兵约五百骑,护送车队经过,我等奉朱雀将军之令前往阻截,谁知这伙官军异常强悍,我等三千与人竟然不能阻挡,只以弓箭突袭,伤得其中十几人,更将我们杀得溃败,只是他们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护着几辆车马扬长而去。这些马便是我军突袭时缴获的。” 吕布问道:“往何处去了?” 头目答道:“往东南方向,想是去了孟津港。” 吕布知悉,心恨这伙贼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剑割断喉咙,直往孟津港而去。 待到孟津渡口,遥见前方浓烟滚滚,各处营帐仓房火光零星,吕布安叹自己又来迟一步。 进得渡口,只见遍地都是衣衫褴褛的反贼尸体,横陈竖卧在渡口内外,硝烟四处弥漫,呛人口鼻,到处都是大火燃烧后的痕迹,只剩零星的火焰袅袅舞动。 吕布见反贼身上所中的箭疾,正是并州轻骑的标准配置,吕布放眼望去,方圆数里哪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影,黄河南北两岸的渡口船只尽被烧毁,也不知蔡琰他们是否已经过河。 吕布说是来救人,其实他也心中明了,即便这数千反贼齐上,也不能拿蔡琰的五百骑兵如何,这可是吕布麾下的正经轻骑,虽不比重骑耀眼,但轻骑迅捷如风,骑射更佳,护卫车队的任务自然非轻骑莫属。 吕布匆匆赶来,不过是凭着救人的借口来见她最后一面。否则他便不会只身一人来了。 吕布临望缓缓流淌的黄河之水,心中惆怅,真是一步迟,步步迟,在蔡琰这里,自己似乎从未早到过一次。 正在临江而叹之际,闻得身后马蹄声响,见数十骑滚滚奔来。 为首之人正是魏越。 魏越刚近吕布左右,还立足未稳,便听吕布道:“与我杀去孟津!” 吕布当先而去,魏越等人掉转马头,马不停蹄,跟着吕布往孟津县城而去。 …… 王桀看着眼前繁华雄壮的孟津城,不觉叹为观止。久闻孟津之名,此番自己辞官后首次前来并州,自然要见识一番这闻名天下的孟津城。 王桀经过繁华的街道,见来往客商熙熙攘攘,茶楼酒肆人满为患,经过繁华的街市,来到孟津城西,便是近来声名鹤起的孟津第一楼,又名神州学院。 在神州学院前的广场上,有一座巨大的铭碑,铭碑上镌刻这无数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紧密簇拥在一起,谱写出如同悲壮长歌一样的诗篇。 铭碑之下正有无数学子游客驻足观看,还有学院专门配置的义务讲解,这名讲解青年显然对这铭碑的历史有些研究,此时正口若悬河的道:“刚才说了那么多,想来大家更想知道这座铭碑的来历,与这铭碑上名字都是些什么人吧?” 见众人皆是满脸期待的点着头,青年才满意的道:“这铭碑的来历便要从三年前说起了。” 三年前,吕布率领侯府卫队数十骑,斩杀守城贼兵,冲进孟津县城,一路所遇之人不论男女老少,尽被杀死。贼兵举兵五千余,竟不能挡得片刻,五十余骑在吕布的带领之下,如同地狱修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不过一日之间,孟津县城竟没有一息尚存。吕布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将这孟津烧成了一片废墟。 众人听青年讲解,再于脑海中想象当时情景,都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传说虽然已经流传了很久,但从这青年口里娓娓道来,却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孟津城当时之人尽被屠杀殆尽,再没有人记得当时之事。而流出这个传言之人,据说还是侯府当年跟随吕布的五十余骑兵中的一员! 据说这名骑兵后来在青楼喝醉了酒,迷醉之际受人蛊惑,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旁人不知真假,但唯有这个传言,将其中的人事尽都安置妥当,而这名骑兵后来便再也没有人见过。 一名学子装扮的少年问道:“我们都知道,正是因为君侯当年杀伐太过,才痛定思痛,重建了这孟津城,三年之间,一座雄城拔地而起,繁华壮丽不在安邑之下,即便比那名都洛阳也是不遑多让了。我等正是仰慕君侯之功业,才加入了这神舟学院,只望有朝一日,能与君侯并肩作战,同历山河。” 青年讲解无奈叹道:“吕荣学弟,我知道你是君侯的铁杆粉丝,但请不要打断我的话好吗?” 吕荣一番慷慨陈词,抒发了心中所想,大感畅快,哈哈笑道:“弥衡学长您继续。” 弥衡讲解这才接着道:“知道了这铭碑的来历,而这铭碑上的名字就不难猜了,不错,这些名字正是当日丧生在孟津县城的无辜之人。” 说完又叹息几声,接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无辜之人惨死,招致君侯两年来谤诲缠身,各方诸侯均以屠夫称之,其实在君侯心中,这何尝又不是一件憾事?” 王桀听他为吕布开脱,耻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吕布当时若存一丝仁善之心,如何能牵连这许多无辜之人,看着铭碑上的名字,数以千计,这般罪孽岂是几句假仁假义的虚言便能洗脱的?” 围观众人惧都一惊,在这吕布的地盘,竟敢有人这般说话,难道真当这屠夫的称号是白给的? 吕荣见他对自己的偶像不尊重,顿时大怒,卷起袖子斥骂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君侯之功震古烁今,他能让我等学子免费读书习武,旁人能吗?他能让并州所有人免费治病,旁人能吗?家无土地者,甚至不用耕种,只需下井做工便能让全家温饱,旁人能吗?看你也不像是我并州之人,你既远道而来,可曾在别处见过这等繁华盛世?” 王桀一时哑口无言,从来并州,果然所见之人皆都喜气洋洋,男子锦衣长靴,女子穿金戴银,家家门户大开,竟不惧偷鸡摸狗之辈。这等盛况,果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再想起洛阳此时之惨状,马超、韩遂、于禁等人各自拥兵自重,互不交往,虽同在天子脚下,但各自见面已如同路人一般。 而洛阳官吏早已怨声载道,朝廷竟连官员的俸禄都发放不上,已经长达半年之久了,官员尚且如此,平民百姓自然更是苦不堪言。 王桀自己与家人同来并州避难,途径洛阳郊县,惨状比之城中更甚,路边饿殍遍野,草中白骨累累,所见之惨状,令王桀无数次落泪。想他一腔才华,本想报销皇帝,为百姓造福。可这朝中政令不能通达,圣旨频频颁发,有时马超刚下旨吃饭,便有韩遂复来下旨砸锅,紧接着又有于禁前来下旨睡觉。 皇家圣旨成了朝臣私器,谁想颁发尽都随心所欲。 马超自封为大将军,这韩遂岂能落于人后?紧接着便自封大司马!于禁稍弱,比不得他们强势,便自封了一个骠骑将军! 三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一个名都洛阳,搅得是天翻地覆,百姓怨声载道。 王桀被问的哑口无言,俊脸涨的通红,半响才吃吃道:“那又如何,这便能为他无辜杀死成千上万百姓洗脱罪名吗?” 吕荣被他气的脸色苍白,愤愤道:“你知道什么,当日君侯回归安邑之后,自知闯下大祸,便欲自绝谢罪,被夫人严氏及一众文武跪求阻拦,君侯这才收了自绝之心,自罚剃发代首,为期三年,这三年中,君侯顶着一个光头,如同出家的僧人,这般屈辱,岂是常人所能及,而君侯却能甘之如饴,三年来励精图治,让我并州富甲天下,闻讯投奔而来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你难道不是其中的一员吗?” 王桀忽然失笑,暗道:是啊,自己不就是听闻并州安稳富足,又多年来不为兵祸所动,这才带着全家老小,举家迁徙而来吗?吕布虽然残暴,但他济世经国的手段却令他叹服不已。 当初的并州和别的州郡并无不同,也有黄巾乱起、黑山军肆虐,而吕布一到并州,先是联合袁绍平定黑山军张燕之乱,再凭着石墨起家,将天下可用之资汇聚于手中,又以重兵威慑南匈奴,使其效忠臣服,垄断了马匹生意,还以黄承彦等名士为大师,贩制售卖各种军械巨弩。如今战乱连年,倒被他赚走了大半的军械生意。 而他却并不贪功,将赚来银钱尽都用来扶助民生之上,寒门孤子、无继老人、烈士遗属,老弱病残,谁不曾承其恩惠,并州上下异口同声,一声君侯令人感天动地。 而这孟津东邻翼州,北靠并州,南接司州,各方人马汇聚于此处,不过短短三年,便在一片废墟之上,将一座宏都巨城拔地而起,堪称人间神迹! 众人听得吕荣之言,各自暗暗点头,旁人不知其中难处,自己这些人经历过黑山军乱起之祸,短短三年时间,两厢对照,可谓天上人间。 这时一名孩童从广场之上奔过,口中嘎嘎而笑,踉踉跄跄几次就要摔倒,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女仕卫兵,紧紧跟随,生怕他跌倒一样。 吕荣眼中一亮,抛下哑口无言的王桀不再理会,挤出人群叫道:“小公子!” 孩童闻言看他,一双眼睛犹如黑色的宝石,其中光辉悠远而深邃,叫人看一眼便都觉得欢喜无限。 孩童微微一笑,竟有些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道:“原来是小荣,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吕荣笑的咯咯乱颤,只觉这小公子实在太过招人喜欢,走进蹲下与他平视,道:“不要叫我去小荣,要叫我哥哥。” 小公子忍俊不禁,附在他耳边说道:“别人看不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明明是个女子,却扮成男装,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勾引我父亲?” 吕荣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自己从小便被当成男孩子抚养,前些年翼州大乱,她举家被黑山军协裹,莫名其妙成了其中一员。 后来吕布大破张燕,在邺城时受得大量降兵,吕荣只因年纪幼小,尚未成年,便被分去杂兵充当劳役。 然而她勤奋好学,聪明上进,短短一年便成了一名管事。 吕布后来励精图治,四处奔波视察,见她伶牙俐齿,对诸般临危之事应对自如,颇有大将之风,很是欣赏,又逢神州学院又在招生,便生了栽培之心,举荐她进入学院学习。 而这期间一路走来,她总以男子自居,旁人也从未看破,这小公子竟能一眼看破,还说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来,不由得震惊莫名,脸上变换了颜色。 吕荣震惊道:“你如何知道的?” 小公子一脸无辜的道:“你抱过我,我岂会不知?” 吕荣一心男儿志向,如今仕途之路宽阔,若身份泄露,此前努力恐将付之东流,毕竟此前还从未有过女子出仕为官的记录。 心中急切之余便拉着小公子的小手,央求道:“你可不要胡说,我对男人没兴趣,你看哥哥对你这么好,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小公子转了转有神的大眼睛,一脸憨态:“保密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亲我一下。” 吕荣见他生的眉清目秀,如同白玉雕刻一般,小小孩童正是稚气可鞠的时候,胖嘟嘟的小脸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甜甜一笑道:“这有何难?” 便要凑近在他脸上亲一口,只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放开我弟弟!” 吕荣听得声音,眉头一皱,暗呼大事不妙:早该想到既然小公子出现,必然她也一定就在附近。 循声望去,果然见一个女孩儿飞奔纵跃,七个起落便已到近前,将身后跟随的一干女仕护卫远远甩在身后。 女孩儿穿着一身酱紫色单衣,约五六岁的年纪,眉目之间英气勃勃,眼神凌厉犹如利剑,扫视在场众人。 吕荣知她秉性,不敢与她对视,俯身拜道:“小姐安好。” 女孩儿一脸不屑神情,并不与她理会,将那小公子一把拉入怀中,严斥道:“你怎能到处乱跑,父亲到处找你不见,正自着急。” 小公子嘻嘻笑道:“姐姐快消消气,这般凶恶可就不美了。” 谁在堂间笑我 女孩儿本来已是满脸怒色,这时见到弟弟没脸没皮的憨笑,一腔怒气便去了大半,抬手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嗔怒道:“就你整日油嘴滑舌,尽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来往,若再这般不懂事,我便不管你了。” 小公子憋憋嘴,抗议道:“你将我这千年一遇的天才之脑打笨了怎么办?我定要禀告父亲,让他责罚你。” 女孩儿耻笑道:“两岁才学会走路的天才之脑,好厉害喔。” 两孩童打着嘴仗,全不把四周人等放在眼中。 在铭碑前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两个如同白玉雕琢的小孩,各自由衷赞叹,也不知是谁家的骨血传承,竟能生出这等人物来,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出众,待长大后,必定也是风华绝代,人中翘楚。 再见其排场阵势,料来家中也绝非一般的富贵。 姐弟二人毫不理会众人目光,似乎早已习惯伫立在众人视线之中,毫无半点局促,斗着嘴在一众女仕护卫的拥簇中缓缓离去。 王桀当年与这女孩儿有过几面之缘,一眼便认出她来,心道:这不正是表姐蔡琰当初收养的女孩吗?后来表姐出了一趟远门,回去后便再未见过,没想到在此竟然遇到,看来是找到了亲生的父母,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便上前向吕荣打问道:“小兄弟,刚才的两个孩童这般盛大排场,可知是谁家后人?” 吕荣对他轻视君侯之语记恨在心,冷笑道:“不要乱攀扯关系,谁是你小兄弟,还有我劝你不要打这两个孩子的主意,他家父母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王桀在洛阳时也算是名满关中,少年多才,一般贵子达人皆把他当成坐上之宾,就连名满天下的蔡邕、孔融等人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何曾受过这种轻视? 顿时心中傲气徒然爆发,怒道:“小子安敢小视我,可敢与我决斗!” 吕荣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挺着胸膛挑衅道:“我便小视你了,你待如何,还敢打我不成?” 王桀见他如此嚣张,早忘了圣人教诲,一把推在吕荣胸口,但觉此人年纪虽小,胸肌却着实雄壮。心中念头还未落下,吕荣已经应声而倒,呼天抢地地叫道:“打人啦,有人在孟津城打人啦!” 王桀一时呆立当场,自己只是轻轻一推,哪里会有此威力,正要出言嘲讽,却不知从哪里奔出一队衙役,手提铁索钢刀,不由分说便将他捆了个结实,尤自呼喝着:“何方暴徒,竟敢在孟津斗殴打人?依照孟津治安法令,你涉嫌违犯私自斗殴罪,现在正式将你拘捕。” 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各自出言嘲弄。 “哪里来的土包子,竟连孟津不许私斗的规矩都不知道!当街打人,活该!” “哈哈哈,决斗?你来错地方了吧,兄dai!” “哪里来的奇葩,这也太秀了吧?” 王桀听得众人嘲讽,俊脸涨的通红,此时被一众衙役押解,推搡着便要去往县衙大牢。急忙挣扎着叫道:“既是斗殴,如何只抓我不抓他?” 衙役中一名头目冷笑道:“你可曾见过哪里的官府抓人还要抓挨打的?” 王桀徒有满腹学问,此刻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心中急切,若当真被抓入大牢,岂不坏了一世清名,往后出仕总是污点,不免会被人说三道四,急忙叫道:“我乃是洛阳王桀,受孟津神州学院院长孔文举的邀请,特前来任教,尔等切莫误我大事!” 衙役班头冷眼相视,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天王老子,地王小子,在这孟津城犯事,就算是君侯子女也是一视同仁,这便是孟津的规矩!” 不由分说,押解着王桀扬长而去。 一旁倒地的吕荣这才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嘴角上扬,恨恨道:“跟小爷斗,看我治不死你!” 广场上围观之人散去一拨,又来一拨,络绎不绝,好不兴旺,此时弥衡已经完成了义务讲解的时辰,换了旁人讲解,便来到吕荣身旁,笑着道:“学弟,你先莫要得意,你可是闯祸了。” 吕荣不解问道:“学长何以这般说?” 弥衡不答反问道:“你可知这王桀是何人?” 吕荣出身寒微,自然不知这王桀是何许人也,便自摇头。 弥衡摇头苦笑道:“这王桀在洛阳可是大大有名,少年之时便已经名满洛阳,为一时才俊,如今成年,胸中才学更是胜过同龄之人许多,当为人中俊杰。他既受院长邀约前来,他日必定是君侯坐上宾客,你如今得罪了他,只怕日后会有麻烦无数。” 吕荣一时呆立当场,自己自己舍身设局,难不成还给自己设了一堆麻烦? 对于孟津神州学院广场之事,吕布自然一无所知,此次东巡,他尽带家眷与一干文臣武将,便是来验收近年来诸般措施的成果。 此刻他正与娇妻结伴而行,一头细密的短发分外醒目,对这孟津如今的这般气象,由衷感慨道:“这孟津兴旺发达活力四射,远比安邑的古板守旧要轻松许多,若得闲暇,你可来此多多走动,闲适一番心情也是好的。” 严秀丽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早已过了活泼好动的年纪,听得夫君之言,只是莞尔一笑,道:“只要有夫君在,无论在哪里,我都是高兴的。” 吕布见她说的乖巧,停住了脚步,揶揄地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哄人了,难怪前些日子我去朔方巡视石墨矿藏,回来就见你不高兴,原来是嫌我陪你少了么?” 严秀丽点头如小鸡啄米,吕布失笑道:“这便简单,今日起我便加班加点,把从前荒废的时光尽都补回来,争取明年再给如意与幸儿添一个弟弟。” 严秀丽呸了一声,道:“你尽说这些疯话,大庭广众之下,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羞。”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我不要弟弟,我要妹妹。” 二人回头,见一双孩童正被一群侍卫女仕拥簇着,快步奔来,正是先前广场上拌嘴的姐弟。 吕布大笑道:“幸儿放心,你父亲我神功盖世,给你生一双妹妹也说不定。” 严秀丽大窘,挥手在夫君胸口一拳,嗔道:“祖宗你快教些好的,你这儿子整日间就喜欢缠着一些年轻女仕玩闹,再不用心教导,长大了岂不比你还要花心?” 吕布眼前一黑,心道:我花心,天下诸侯能如我一般,只有一房妻室的还有哪个?但这些话终究有些难以出口,只能黑着脸斥问魏越道:“叫你看着如意与幸儿,怎去了这么久才来?” 魏越一头冷汗,心想:你这一双儿女尽得了你的真传,玩闹起来谁能劝得住?但这番话只能心中想想,却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委屈地道:“属下失职,愿受责罚。” 严秀丽将如意与吕幸左右拥着,替他解围道:“孩童顽劣,到是幸苦了将军,此处无事,你先去吧。” 魏越躬身,不敢起来,窥视吕布神情。 吕布沉着脸训斥道:“还等什么,要我给你送行吗?” 魏越连忙仓皇逃去,如蒙大赦,将一众护卫女仕带走,只留下几名贴身女仕唤使。 吕布一家人平时出行,要么乘车要么乘轿,像这般闲适的漫步街头,似乎已是久远之前,看着一双儿女在街头追逐玩闹,更有一番平常人家的的幸福,吕布很是受用,脸上充满笑意。 待回到孟津别府已是午后,刚进府院,便有卫兵上前禀告道:“启禀君侯,杨修主事与孔融院长已在府中等候多时。” 吕布见这二人联袂而来,想来定有要事商议,便让妻儿自往后堂,自己赶去前厅,会见杨修、孔融二人。 刚一进门,杨修便已迎上,道:“主公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与文举先生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吕布见孔融亦起身站在一旁,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便赶上前握住他的手,关切道:“何事竟劳烦文举先生亲来,使人前来通传就好了嘛,但有所求,吕布必当竭尽全力。” 孔融一时受宠若惊,道:“非是我存心打扰君侯,只是此事十万火急,我不得不来请君侯手下留情。” 吕布笑着拍了拍孔融的手,说道:“文举先生坐下说话,无论何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且慢慢道来。” 三人方一坐定,孔融便急不可耐的道:“我有一故友之子,名叫王桀,受我邀约前来孟津神州学院任教,也不知怎么受了诬陷,竟被当成斗殴犯人押解在县衙大牢,此人贤良多才,绝不是当街逞凶斗殴之辈,还请君侯手下留情,放他出来,否则岂非绝了士子投奔君侯之心?” 吕布顿时明了,如今孟津律法严厉,是自己亲自拍板敲定的,曾有人因徇私而送了性命,至于这王桀是不是被冤枉的,恐怕还要亲去查证,但这时有孔融亲自上门担保求情,这个面子怎能不给? 孔融原本高居少府之位,后因朝中争权夺利实在太过惨烈,他自己又无党无权,便听了好友蔡邕的建议,来了并州投奔吕布。当时正逢吕布大兴土木,重建这孟津城,心血来潮之下,便邀请他担任学院的院长,为并州培养更多的年轻俊杰。 孔融本是大儒,对这讲经授学的大事很是看重,想以后万千学子皆是自己的学生,这其中的名望增长,岂是出仕为官所能得到的?便一口答应,还亲自为学院取名叫“神州学院”。 吕布得他相助,神州学院之名便从此名扬天下,前来求学的士子俊杰如过江之卿,网罗了一大批的年轻俊杰。是以,孔融在吕布心中的地位绝不再任何军师之下。他若有求,岂能不应允? 便点头问道:“可是前司空王畅之孙王桀?” 孔融见他知道王桀之名,欣喜道:“正是此人。” 吕布道:“当年我还在洛阳时,便听闻此人少年多才,乃是洛阳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既然文举先生为他做保,想来他定是受了诬陷,你放心,我这便亲自前往查看,若有冤情,必严惩一班官吏。” 孔融大喜,稍寒暄几句便自告辞。 孔融走后,杨修才问道:“主公,王桀之才不可多得,是否我这便前去将他释放?” 吕布摇头道:“我既然定下这般法令,便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践踏,包括我在内,你且与我同往,打探其中内情再作计较。” 吕布与杨修没有耽误,直奔县衙而去,召来当时的一班衙役问明其中内情,原来只是相互推搡,并无大事发生,这才稍稍放心。 又将被打的吕荣叫来问话,吕荣再见偶像,只觉口干舌燥,心中狂跳,双目迸射光芒,便要扑上前去,却被魏越挡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吕布对他的无力很是不满,训斥道:“我本有意栽培你,谁知你竟这般不成器,竟敢当街斗殴,谁给你的胆子藐视我颁布的法令?” 吕荣受得打击,一腔崇敬化作委屈,辩解道:“君侯明鉴,我本在广场闲逛,谁知那小子无端挑衅,还肆意谤诲君侯,我不过辩解几句,便被他打了,当时有众人在场,多人可以作证。” 吕布见他目光闪烁,其中必另有隐情,这个吕荣又素来牙尖嘴利,岂是能受委屈的角色? 但事已至此,王桀打人已被他一口咬定,断无可能更改,便暗示他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看王桀斯文温雅,不像是逞凶打人之辈。” 吕荣暗惊这王桀果然能量巨大,竟能将君侯搬来,又恼怒其咸猪手之恨,焉能轻易放过,咬牙道:“属下句句属实,请君侯明察。” 吕布暗叹一声,看来此事还得亲自了结,便令他退去,又将县令召来,问道:“当街斗殴如何责罚。” 县令名叫许田,乃是太原士子,上年被张扬举为孝廉,吕布闻听此人刚正不阿,颇有晁错之风,便征辟他为新任的孟津县令。 许田答道:“依照君侯制定的孟津临时法令,当街斗殴当庭杖二十。” 吕布点头道:“便将王桀放了吧。” 许田闻言一震,劝阻道:“君侯制定法令,便是要这孟津人人遵循制度,不让人侍武犯禁,如今却因私废公自毁长城,如何能叫人信服。” 吕布淡淡道:“先将他放了,我自由道理。” 许田大失所望,原以为这吕布励精图治,跟着他必能有一番作为,如今看来他与其他诸侯并没什么区别,还是将这法纪当成手中玩物,肆意践踏,不由心灰意冷,心中萌生去意。 待衙役将王桀释放后,吕布便走到许田身前,伸出双臂。 许田不解,疑惑问道:“君侯这是何意?” 吕布道:“我既然制定法令,便是要使的人人遵守,如今我自食其言,便是最大的违反,依照法令若官吏有人蓄意庇护罪犯,当罪加一等处置,县令这边将我绑束,廷杖四十以儆效尤!” 许田眼皮数跳,他竟愿为臣子受过!规劝道:“君侯不可,廷杖四十,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吃痛丧命,君侯万金之躯,怎可以身赴险。” 吕布正色道:“我若不受惩戒,今后难免人人以身试法,我若罚之,他们也会心中不服,今日边便要告诉众人,在我治下,令如山重,法比我大,若有触犯,绝不姑息!” 许田深受感动,眼中泪光闪闪,哽塞道:“君侯胸有沟壑,我等心悦诚服。” 杨修在一边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吕布,目光深邃,心中想道:我这个主公如今越发的深不可测了,这一招一石三鸟之计可为精彩绝伦,既给足去了孔融面子,令他心中感佩,又让王桀等人念其代臣受过之情,收尽人心,还以身受罪,更加严明了律法,其中盘算让人心惊。 只是这四十廷杖非同小可,便劝阻道:“主公万金之躯,岂可受此责难,可以麟甲代为受罪。” 吕布摇头道:“法令受刑岂能从中作假,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绝不能做一个弄虚做假的模范。” 杨修知道多言无意,便也不在劝阻。 不时,一个爆炸消息自孟津不胫而走,安邑侯吕布因私纵罪犯,竟被县令下狱,就在申时便要当庭杖责四十! 孟津街市多人交头接耳,尽都将信将疑,都知吕布主宰并州,怎么可能用刑于自身?但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众人不信。 好在未时将过,申时就在眼前,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主,各自奔走相告,不久便将县衙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申时一到县令许田宣读判词,曰:兹有犯人吕布,私放违令之人,触犯孟津治安法令,因为官吏,明知故犯,是以加倍惩治,本县判其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在一群围观众人的目光之中,吕布上了刑架,却无一人敢上前行刑。 吕布便点名魏越行刑,魏越收起逃窜之心,硬着头皮上前行刑,一杖下去,但觉声息全无,围观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吕布怒道:“你再不尽全力,明日起你便去朔方挖煤吧,再不要呆在我身边。” 魏越脸色数变,咬着牙全力击落。 强弩神鬼难破 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在这威严的县衙厅堂之上格外刺耳宏亮,将一众围观的门外百姓吓了一跳。持杖行刑的魏越,被这声惨叫所惊,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吕布原本还满是怒色的脸上,已经被狰狞取代,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怎么会这么疼! 魏越战战兢兢的低声问道:“主公,还打吗?” 吕布瓷牙咧嘴,强自吐出一口浊气,咬牙道:“继续,就这么打!” 魏越得令,持杖接连落下,吕布初时还惨叫连连,待到十杖过后,便只有闷哼的力气了,到二十杖时,吕布臀部早已被鲜血浸湿,廷杖落下时已经没有了声息。 杨修、许田等人已经面色惨白,但此时政令已出,断无收回之理。魏越浑身颤抖,已经泪流满面,他知道在这么打下去,吕布这身子就算不死也要废了! 县衙外围观的一众百姓,见到行刑的场面,震惊异常,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堵住悠悠众口就行了,谁成想竟然来真的,看着皮开肉绽的吕布,各自心中不忍。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别打了,剩余的二十杖我愿替君侯受刑!” 一众百姓亦纷纷跪倒在地,高呼道:“我等愿替君侯受刑!” 魏越持杖观望杨修等人,杨修点点头,见适才最先说话的竟是一名少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愿意替君侯受刑?” 少年便是吕荣,他混迹于人群之中,探听到君侯竟是替那王桀受刑,心里异常痛苦,是他设局陷害的王桀,没想到竟让君侯身受苦楚,此时见他已经不堪杖责,陷入昏迷之中,哪里还忍得住?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呼叫,希望能替吕布受刑。 听得杨修问话,便颤声答道:“我叫吕荣,本是翼州难民,君侯东征黑山军时受他招安,君侯不嫌弃我等粗陋,任命我为后勤管事,后来又举荐我在神州学院求学,我身受君侯厚恩,无以为报,只求能代他受过,以报恩情之万一。” 这时在跪倒满地的百姓之中,又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的道:“君侯为我等谋生死,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我的大儿子为黑山军所害,二儿子病死在饥荒之中,如今便只剩下老朽苟延残喘,幸得君侯时有救助,才不使我等无用之人横死于乡野之间,其心存仁善,为百姓谋福,是千古少有的好官,望大人手下留情,不使好人受罪,剩下的杖责,老朽愿舍命相抵。” 百姓群情激愤,各有言语,一时间喧哗之声嗡嗡作响,皆求代君侯受过。 杨修神情讶异,能得这么多百姓的爱戴拥护,看来主公的仁德之名,早已经深入人心了,看看着县令许田道:“百姓诉求不可不察,我等生为百姓父母官,当遵循民意,断不可因此误了人心。” 许田进退两难,前有法纪之威,让他不敢稍有偏颇,后有百姓求情,让他心中大受感动,所谓众人所求,万众归心,令他不得的察。 正自左右为难,又有一人匆匆闯入县衙,高呼道:“让君侯代我受刑,乃我之过也,剩下刑罚,我愿一力承担。” 却是被释放的王桀去而复返,王桀被释放出了大牢,正往家中去时,听闻街巷四处议论纷纷,都言吕布代百姓受刑,其壮举义气令人感动,王桀本不相信,有谁能代他人受过,何况还是重守一方的诸侯大将。 但传言详细逼真,不免叫他心存疑虑,便返回县衙观望,正见到百姓夹道求情,吕布皮开肉绽的场面,心中顿时义气豪情迸发,如此君侯,怎能不叫人为他舍生忘死?热血上涌之下,便挤开人群,闯进了县衙大堂,匍匐在吕布身前,涕泪横流不止。 许田这才长出一口气,道:“既然犯人已经归罪,便没有君侯私放犯人之罪,而你的刑罚已经被君侯代受,望你今后谨言慎行,不使他人因你的过错而受到伤害。” 一众百姓大喜过望,皆拜谢县令之恩。 杨修见此间事了,便将众人驱散,道:“君侯伤势严重,不可耽搁,各位父老这便散了,各自还家去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布才幽幽醒转,只觉得臀部火辣刺痛,不免迷迷糊糊中趴在床上哀嚎几声,却听严秀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从来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人出头的时候倒显得义薄云天,这时候却知道后悔了吧?” 吕布勉强回头,见娇妻正在床侧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伤处伤神,瓷牙咧嘴道:“你放心,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这番本心却是改不了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严秀丽气苦之下,在他伤处一按,吕布顿时痛叫连连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严秀丽红着眼睛道:“你这般不知死活,数次将自己陷身于危难之中,便不曾想过若没了你,叫我们母子如何在这乱世存活吗?再有下次,我便再不管你了。” 吕布见她薄怒轻斥,神情凄凉婉转,其中情意丰满绵长,不由心中感动,稍稍挪动,匍匐在她的大腿之上,轻声道:“你放心,我皮糙肉厚,只是皮肉小伤。今后必当小心谨慎,不再让你担心。” 此后半月时光,吕布都在府中养伤,有娇妻的细心照料,伤处倒也好的飞快,不过十余日,已能够下床走动。 期间有县令许田、王桀等人前来请罪,使得君侯重伤如此,心中诚惶诚恐,吕布不免一番安慰,这般刑法乃是自己心甘情愿,与他们并不相干,勉励他们今后用心办事,也不枉自己这顿杖责了。 倒是魏越却倒了大霉,严秀丽气他伤了夫君,看他左右不顺眼,便找得时机,委任了他一个朔方石墨督办的职务,将他驱离了夫君身侧。 魏越突遭这无妄之灾,心中憋屈自是一言难尽,几次偷偷来求吕布,吕布也是无奈,娇妻那点都好,就是心眼太小,自己是在不好回护,便勉励他道:“你在我身边也有多年了,此时正该出去历练一番,做成一番事业,今后才能独当一面,为我分忧啊。” 魏越脸上笑嘻嘻,内心mmp,这番去往朔方边塞之地,实在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吕布伤好之后,便有陪同黄承彦等人参观了设在孟津城东的兵工工坊,但见其中弓弩剑戟琳琅满目,还有威力巨大的改良后的破神弩,一次可发射三支巨箭,一试威力,果然气势骇人。吕布曾亲身体验破神弩的神威,对他的厉害深有体会,看着破神弩,便想起丧生在破神弩之下的成廉,不免一阵伤神。 只是这破神弩虽然威力巨大,但因结构复杂,造一架竟需半年之久,实在太过缓慢了。 吕布提议道:“如今袁绍击败了公孙瓒,平定了幽州之地,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大兵南下,正集结在朝歌一带,很有可能向我并州发难,先生的破神弩是我军战略性武器,若能加快建造,则能让许多将士免去生死之忧。” 黄承彦无奈道:“君侯有所不知,这破神弩工艺繁复,而我们又缺少合格的工匠,实在是难以加快速度。” 吕布见工匠们都集结在一处,各自都要身兼数能,这其中对技艺的要求自然成倍增加,便建议道:“先生为何不用流水生产之法?” 黄承彦疑惑问道:“何为流水生产之法?” 吕布解释道:“就是将其中部件结构分别交由专人加工锻造,再由先生等大师组合组装,只要严格按照图纸尺寸,岂非事半功倍?” 黄承彦眼前一亮道:“正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让铁匠造箭疾,让木匠造弩身,让我的一众学徒制造其中的精密机括,这样便能省去不少时间,对工匠的技艺要求也便低了很多,实在是妙啊。” 吕布道:“正是如此,其中关键还是图纸的规范,这便要先生亲历亲为了。” 吕布临走时,忽然心血来潮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一女叫月英?” 黄承彦神色一变,道:“是有一女,君侯倒是打听的清楚,连名字都知晓。” 吕布又问道:“可曾许配人家?” 黄承彦似笑非笑的道:“小女年纪尚小,君侯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 吕布见他误会,他只是想探听一下他未来女婿诸葛亮的消息,这时他们来了并州,也不知还会不会遇到诸葛亮,便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在孟津盘桓将近月余,吕布这才打点行装,与众人返回了安邑。 待到安邑城门时,早有司马朗、贾诩、陈琳等人在门外迎候。见到吕布车驾,并肩上前拜见。 还入府中,虽然孟津繁华日盛,但终究没有安邑舒适。问起走后诸事,司马朗道:“主公发展商业,鼓励民生这都无可厚非,但如今使的多数人抛舍田产,在外做工,只因做工所得远比田产所得要多,各大家士族家中土地没有佃农耕种,收入大不如从前,是以皆有不满之心,士族乃是基业基石,主公不可不察啊。” 吕布一惊,这般状况却是没有想到的,如今这个年代不像后世,能有工业依托,如今土地田产才是国家根本,农牧业才是国家经济的重要支柱。 便问众人道:“诸君有何良策?” 司马朗建议道:“农民对种地热情不高主要还是税赋过重,每年产出扣除税赋便已经所剩不多,而做工则不同,都是纯净收入,是以如今的青壮劳力都更愿意外出做工,以此改善家中状况。若能酌情减免赋税,想来更多人还是愿意在家中务农的,毕竟远走他乡务工,不能与家人相聚也是一大憾事。” 吕布深以为然,见其他几位重臣没有不同意见,便拍板道:“那便免除赋税三年,三年后再酌情处理。” 贾诩见此时见此时有了定论,便又奏道:“黑石军规模扩张迅速,已有五十万人之众,却还是从前的建制,虽然黑石军不是正规的军队编制,但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是否应该将其进行改制,免除后患之忧?” 吕布皱眉沉思,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他很久了,几十万人,虽然良莠不齐,但其中大多都正值壮年,若被有心人登高一呼,只怕也有排山倒海之威。 改制自然是势在必行,但怎么改,改成什么样,还需要细细斟酌,若冒然行之,只怕会适得其反,对民心军心都是不小的打击。 这其中还有不少大家士族参与其中,否则仅凭吕布一人之力,断难将其做大。 众人商议良久,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然而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之事便在洛阳发生。 陈宫当初离开吕布大军之后,便来了洛阳,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郁郁不得志的皇帝,陈宫一向以忠义自居,从此便追随左右,颇得皇帝重用。 这日,皇帝庭宴一众亲臣,酒宴正酣,皇帝突然放声痛哭。 一众亲臣相顾愕然,陈宫连忙问道:“陛下为何忽然痛哭?” 皇帝戚戚然道:“朕哭朕今日遭遇,哭朕明日将来。马超、韩遂、于禁等人重兵压阵,欺朕年幼软弱,如今朕都已有了皇后,已是成人,却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陈宫安危皇帝道:“陛下不必担忧,臣见马超、韩遂等人皆乃无知莽夫,徒有四肢蛮力,其人各自贪念甚重,利欲熏心,臣只需一计便可叫他们相互攻杀,土崩瓦解。” 皇帝止了哭泣,焦急说道:“还请祭酒教朕。” 陈宫道:“臣素知伏皇后与马超之妻董白颇有交情,陛下只需略施小计,让那董白相信韩遂、于禁要联合害他的夫君,董白不过一介妇人必会深信不疑,陛下再在其中动些手脚,叫他们反目成仇,到时陛下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惊疑不定,道:“还要朕的皇后出马?此等祸事岂能让她牵涉其中?” 但闻洛阳之乱 陈宫劝道:“此事只有伏皇后出马,方不会惹人怀疑,望陛下明鉴。” 皇帝思虑再三,终依了陈宫之计。 伏皇后长皇帝一岁,聪颖和善,自然愿为君分忧,当日便宣召马超之妻董氏入宫。 伏皇后谓董氏曰:“大将军为国征战羌族,功绩盖世,自当万人敬仰,只是最近有人向皇帝告密,说大将军拥兵自重,欲加害社稷,皇帝体恤大将军为国劳心劳力,自然没有理会,但为防万一灾祸,你定要叫他加倍小心。” 董白出身贵族,乃是董卓之孙女,知道朝野之间多有龌龊诟陷,顿时深信不疑,追问皇后道:“是何人欲加害我家夫君,但请皇后明示。” 皇后左右为难,遣离一般侍从宫娥才道:“本宫不敢多言,此人权倾朝野,皇帝亦被他制衡,又是大将军叔辈,你只叫大将军小心便是。” 董白听明皇后弦外之音,手握大权又是夫君叔辈之人,除了韩遂还能有谁?这韩遂自来与夫君不睦,常依仗与已故家公的同辈交情,不将自家夫君放在眼中,若他真的存心加害,当真是防不慎防。 归还家中,董白将这般消息告知夫君,马超冷笑道:“皇帝不甘寂寞,这分明是离间之计,当真是欺我马超少不经事么?” 董白见夫君不信,劝解道:“这等事宁可信其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谨慎总没有坏处。” 马超将信将疑,不置一词。 几日后,马超正在府中练武,有韩遂家臣前来送上中秋贺礼,其中月饼数盒,美酒数坛,并有锦缎若干。 马超酷爱美酒,急不可耐便要开封一饮,董白拦阻道:“既知韩遂心有不轨,将军当时时小心防备。” 便将月饼喂于家犬食用,马超见家犬并无异状,大笑道:“你看,你这便是妇人之见,韩遂与亡父有八拜之交,即便与我有些龌龊,何至于生死相见?” 董白犹不甘心,将美酒强灌于家犬腹中,家犬未过三息,便口吐白沫而死。 马超惊疑不定,暗道:这韩遂果真想取我性命?但转念一想,此事蹊跷,当要细细查实,便令府兵缉拿送礼而来的韩遂家臣,待追上时,却见所谓的韩遂家臣面目漆黑,仰卧在归去官道之侧,竟已中毒而死! 马超知悉后连连冷笑,果然是离间之计,又自恃神勇盖世,未将这皇帝的幼稚把戏放在眼中。 当夜韩遂遣人邀请马超过府饮酒,马超也不推辞,只带数十甲兵前往,任凭董白如何苦口相劝,总是不予理会。 马超在韩遂府中尽兴饮酒,直到半夜方回,一到家中,只觉得腹中绞痛难忍,额间冷汗直流,董白泪眼婆娑怨道:“几次三番劝你小心韩遂谋害,如今夫君与他均是位极人臣,实力也在伯仲之间,然一山岂容二虎,这般道理你如何就不明白,如今招至这等祸事,已是大事晚矣。” 马超难忍腹中剧痛,不能发得一言,一众家将谋臣上下奔走束手无策,却有府医进言道:“趁着大将军中毒未深,若以粪汁灌下,使其将胃中毒液吐出,或可救命。” 董白虽觉此法太过恶心,但为了救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命马岱、臧霸强按马超身体,亲自以粪汁灌下。马超但觉恶心难挡,胃腹之中污浊之物翻涌而出,只呕得一滴酸水都不剩,方才罢休。 不过片刻,马超只觉身体竟然大好,再没有了先前剧痛难挡之症。 马超暗恨韩遂竟然对自己下毒,害得自己承受这般恶心之物,连夜点兵点将,便要将韩遂围杀在大司马府中。 韩遂半夜尽兴,正要与两个爱妾玩一番一龙二凤的游戏,却收到马超集结兵马,想要加害自己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骂道:“孺子小儿,我念在与其父马腾多年的交情处处忍让,每逢节令都免不了酒礼相送,没想到他如此狼子野心,竟想害我性命!” 立时传令手下佐将牛辅、李儒等辈调集兵马,又召骠骑将军于禁相助,同马超合兵数万混战于洛阳长街之上。 一夜喊杀整天,火光四起,洛阳百姓多受屠戮,乱兵盗匪趁机四处烧杀抢掠,锦绣都城顿时陷入大乱之中。 马岱见战况胶着,便向马超谏言道:“韩遂、于禁狼子野心,意图谋害兄长把持朝政,必然会劫掠天子以壮声势,兄长不可坐以待毙,何不先下手为强?” 马超深以为然,令马岱连夜分兵围住皇宫,抢得皇帝在手。 马岱依照马超之令,引兵进入皇宫之中,将还在睡熟的皇帝皇后捉来,囚困在马车之中,以张辽、臧霸随军护驾,驱使一众宫娥内侍步行跟随,浩浩荡荡从皇宫后门奔出。 然而韩遂早已探知马超分兵去往皇宫,已在宫门之外设伏,见大军出宫,便令于禁的强弩弓兵万箭齐发。 马岱等人始料未及,被射杀了兵勇宫娥不计其数。好在马岱、张辽、臧霸等人皆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突遇危险,亦能安然应对,指挥大军护卫皇帝车驾,以强兵坚盾为护,迎着箭疾杀上。此时马超亦率军从侧翼掩杀而至,大战半响,于禁终于不支,领兵败退而去。 马超掳得皇帝,以大军相护,安置于中军大营之中。 韩遂见马超从皇宫退去,不知皇帝已被劫持,又领大军入宫,竟寻皇帝而不得,一气之下,将宫中妃嫔宫娥,金银器具尽数掳入大营之中,犹不解恨,放了一把火,便将这大汉皇宫付之一炬。 次日一早,韩遂、于禁便合兵一处,来到马超营前叫阵,斥骂马超枉为人臣,竟敢劫掠天子,自己号称平乱扶正,前来铲除逆贼。马超大怒,此贼竟敢颠倒黑白,明明他是保护皇帝,竟被他诬蔑成了反贼,是可忍孰不可忍! 便亲率大军迎战,两军交战刀兵齐哀,金鼓之声震耳欲聋,喊杀之声响彻天际。 皇帝与皇后置身在大军营中,听闻刀兵交击之声犹在耳畔,只惊得面色如土。 两军厮杀半日,韩遂、于禁终于不敌马超勇猛,领兵退去,又四处调集兵马,以待再来攻杀。 马超见韩遂败退回了洛阳城,知道洛阳已是是非之地,再无可图之事,便令大军护送皇帝车驾西行,欲待撤往长安,长安有马超亲将庞德驻守,又有险关重镇据守,当可高枕无忧。 行至郿坞已是入夜时分,马超便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只因事及匆忙,大军未备足够的粮饷辎重,马超只有让大军控制饮食,只给本部兵马以温饱,不予宫人内侍果腹之餐。 皇帝见之不忍,召令马超献上饭食肉菜用以赏赐左右侍从。马超嗤之以鼻,心道:这帮阉人除了吃还有何用?如今粮草不济,如何还能分出这许多饭食,分给这些废物?便令属下将兵士用过的剩饭剩菜尽数遣了去。 皇帝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骂道:“马超逆贼,竟敢如此欺辱朕!” 侍中杨琦急忙劝解道:“陛下息怒,且小声些,万一被马超听闻,岂非招致无妄之灾?” 皇帝低头不语,沉默半响,终扑在皇后怀中痛哭失声,言道:“是朕无能,连累众人受苦。” 皇后及一众侍从各自黯然落泪,情形悲戚。 天色刚亮,便听营外金鼓齐鸣,喊杀呼喝之声直破云霄。 皇帝睡眼朦胧,喜问左右道:“可是有人来救朕?” 侍中杨琦回报道:“乃是大司马韩遂引兵到来,说是为了护驾而来。” 皇帝喜色终于烟消云散,忧心道:“皆是虎狼,何言护驾?” 马超见韩遂、于禁便似狗皮膏药一般,甩脱不掉,心中震怒,立时点齐兵马,杀出营中,两军又是一番厮杀,只杀得天昏地暗。 正在这时,忽然一队人马数十骑,从远处奔腾而来,领头之人却是老太尉杨彪,老远便高呼道:“二位将军稍稍停手,老夫与一众朝臣前来说和,望二位暂时罢兵。” 马超、韩遂见一时也分不出胜负,不如便听听这班老朽之言。便各自罢兵,退回己方营中。 杨彪与卢植、蒋琬等一众老臣先到韩遂帐中说和,杨彪言道:“将军与那马超本都是我大汉肱骨之臣,原本是共举大事,一同辅佐皇帝,何以非要兵戈相见?” 韩遂冷笑道:“马超小儿忘恩负义,竟妄图害我性命,如今又劫持皇帝,与反贼无异,是以人人得而诛之。” 卢植乃是帝师,心忧皇帝安危,劝言道:“如今马超挟持皇帝,尽占大义,将军若举兵攻杀,一旦伤及皇帝,岂非坏了人臣之伦,反坏了将军威名,不如及早退去,再做图谋不迟。” 韩遂一声狂笑,道:“尔等原来竟是马超小儿的说客,今日既来,便别想回去了。” 左右刀斧手尽出,将一干老臣尽皆拿下。 杨彪惊怒道:“我等前来说和,将军岂能如此对待我等?” 韩遂冷笑道:“就许他马超劫掠天子,便不许我劫掠公卿了?” 卢植悲愤莫名,长身斥责道:“朝中两员重将,一个劫掠天子,一个劫掠公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当真想造反不成?” 韩遂见他中气十足,颇有威势,竟令他心头一震,待反应过来时,顿时大怒:“老朽匹夫,竟敢骂我?” 拔出随身宝剑,便要取了卢植性命。 中郎将李儒急忙一把将他拦腰抱住,劝解道:“将军不可,卢太师贵为帝师,身份尊贵,受万人敬仰,杨太尉亦是朝中重臣,将军绝不可自毁长城,断了自己退路,马超逆贼自有天报,将军岂可与他陪葬?” 韩遂神色数变,终将宝剑还鞘,名左右将杨彪、卢植释放,但还是将蒋琬等一众朝臣解押在军中,以为人质。 众臣说和不成,反被韩遂所囚,深陷囹圄之中。 此后两月,马超得到弘农粮草援助,与韩遂、于禁联军在郿坞一带日夜交战,死伤无数,却都不肯退却,一时相持不下。 却说马超酷爱饮酒,每日均要饮至酣醉才能尽兴,马岱、张辽时有劝谏,言道:如今韩遂在侧,日日谋划进攻,将军岂可不思安慰,每日醉酒? 马超耻笑道:“韩遂、于禁之流,无能之辈耳!何足挂齿,我便是紧闭双目,自缚一臂也能屠之如猪狗,尔等不必多说。” 马岱、张辽只得悻悻退下。 侍中杨琦听闻,进言皇帝道:“马超帐下大将张辽原是前将军,从前在吕布帐前时守卫皇宫,对陛下尊敬有加,似有向君之心,陛下何不与他谋划,或能逃脱马超爪牙之下。” 皇帝闻言大喜,张辽奉命护卫皇帝车驾,时能与其相见,正可与他谋划。 这日,张辽来看护皇帝,进得帐中,皇帝摒退左右,突然痛哭流涕道:“朕素知爱卿忠义,如今马超欺朕,囚困朕于囹圄之间,未知生死几何,爱卿可愿救朕于水火?” 张辽自来便是人臣心思,从丁原时他便响应皇命,归附于大将军何进,为皇帝效命。从吕布时,他还是以护全洛阳为己任,一肩扛负守卫皇宫的重任。后来王允夺权,他亦是站在了皇帝一边。 此时听闻皇帝之言,顿时跪拜在地,道:“臣正有此心,只恐陛下不从,既有陛下之命,臣自当尽力图之,万死不辞。” 皇帝含泪相谢,君臣各自拜倒。 又几日,马超配剑觐见,皇帝只当他是来杀自己,只惊得魂不附体,却听马超道:“韩遂狼子野心,欲劫持陛下,若非我力战抗敌,陛下早已被其掳掠,性命有虞。” 皇帝见他邀功,识趣的拱手相谢,并亲封马超为大司马,加封为太傅。 马超得了封赏,欢喜而去。当夜便在营中纵酒庆贺,直至酣醉方休。 张辽见机不可失,连夜调集卫兵数千,护送皇帝车驾从郿坞逃出。 马岱见大事不妙,急忙去叫马超起身,怎奈马超饮酒酣醉,如何也叫不醒。只能自己领着本部兵马数千人,一路追赶皇帝车驾,想要将他劫回。 觅得片刻安稳 张辽护送鸾驾一路西行,这日正过霸陵,遇见一座小桥,其上二将设卡阻拦,其后有强弩硬弓数千。 张辽见状,不知是敌是友,遥遥高呼:“圣驾在此,前将何人,速速避让!” 一将高呼回应道:“我等乃是霸陵守将杨奉坐下,闻知圣驾到此,特来护卫迎候。” 皇帝大喜,果然还是有人心向朝廷,便令张辽即刻通过。 张辽见守将让出桥梁,叫众人通行,心中惊疑不定,但有皇帝圣谕,不敢怠慢,只好令兵士全力戒备,缓缓从桥头经过。 待到近前,张辽告诉守将道:“我等身后有马岱追兵数千,已经不远,望将军阻截。” 守将一惊,郑重道:“将军且行,自有我等断后。” 张辽走后不久,便有大队人马数万疾驰而至,却是于禁领兵到此,近到守桥二将之前,喝问道:“我命你等在此守候皇帝,何不见皇帝人影?” 二将惊恐道:“我等听闻张辽说,身后有马岱追兵将至,是以不敢怠慢,便让其先行,正在此守候马岱,欲将他射杀在此。” 于禁顿时怒不可遏,拔出手中长剑将二人刺死,骂道:“失了圣驾,杀了马岱有何用?无知蠢材!” 便又领了大军向西急追。 却说臧霸见马超离去洛阳,此时又失了皇帝为凭,张辽等人亦自反叛,便有些意动,暗道马超已经日落西山,再不像从前风光,何不趁他醉酒,马岱等亲将又去追击皇帝,此时正是营中空虚,若将他一举斩杀,岂不是不世之功? 便领了大军数千,径往中军大营杀去,一路放火砍杀,中军大营没有大将统领,不能抵挡,臧霸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马超迷醉之中,但听帐外喊杀之声震耳欲聋,一惊而起,提了钢枪出帐,只见臧霸策马杀来,四处火光冲天,不由得心头震怒,喝骂道:“乱臣贼子,竟敢反我?” 臧霸见马超竟然在此时醒酒,心中忐忑不安,又见他兵马溃散,各自乱作一团,自己数千人马,正是稳操胜券,喝令兵将道:“马超谋逆,劫掠皇帝,乃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奉命皇帝,取其首级者可封侯!” 一众兵将不知有假,各自神色兴奋,呼喝着围杀向马超。 马超气急,随身上马,只身迎阵而上,长枪每到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竟无人能挡! 臧霸惊恐异常,不想马孟起竟这般勇猛,绝非自己能敌,便暗生退意,急令前军围杀,自领后军仓皇撤退。 刚刚掉转战阵,却见身后大队人马从暗夜中杀来。却是马岱追皇帝而不得,心忧马超安危,便去而复返,正遇到臧霸反叛。 臧霸前后遇敌,再无逃生之路,只好勉力迎战,不过半刻钟,便已被马超、马岱前后夹击,兵将死伤殆尽,马超气他反叛,迎身一枪便将他刺死在乱军之中。 战后清点人马,数万大军,此时竟只剩不过万余人,不由呕血而泣,道:“怪我不听贤弟劝告,此时失了皇帝,又自损兵折将,这天下可还有立足之地?” 马岱劝解道:“兄长莫急,我军虽有损伤,但根本尚在,还有庞德据守长安,诸事还大有可为,不如前往长安,再做打算。” 到此地步,马超实力大损,再无与韩遂、于禁周旋之力,便领着大军,连夜拔营,径往长安而去。 再说张辽护卫皇帝车驾,一路颠沛流离,到达池绳时已然天色大亮,再往西便是弘农、函谷关,又进了马超大本营所在,又听斥候急报:“于禁大军数万人在身后急追而来,已不过五里!” 张辽叹息暗道:“天下之宾,莫非王土。可此时身护圣驾,竟不知往何处去!” 左右权衡,不知何以决断,谓皇帝曰:“我等前有马超旧部庞德据守长安,后有韩遂、于禁追于身后,往北渡河却是吕布势力所在的安邑,陛下意欲何往?” 皇帝踌躇言道:“何不往南去?” 张辽摇头答道:“往南便是巍巍秦岭,群山连绵不断,人迹绝无,不可前往。” 皇帝沉思片刻,咬牙道:“那边去往安邑,吕布虽然专权,却常能善待朕,若复落入马超、韩遂之手,只恐难保性命。” 张辽见皇帝有了决断,便令大军从池绳扎筏而过,自护皇帝、皇后乘船过河。 于禁一路策马急追,待到池绳渡口时,正见到皇帝车驾尚在岸边,而一众人等却已经渡河而过,正在河岸一侧观望。于禁见皇帝身影就在近前,只有一河相隔,如何能够甘心? 便令兵将砍树扎筏,便要过河捉拿,这时却见一队兵马数万人,旌旗纷纷,人马黑甲裹身,兵阵威势远胜自己许多。自对岸而来,将皇帝军马拥裹在其中。 一将从阵中驰出,临到岸边,高呼道:“我乃徐晃,奉安邑侯之命,前来迎候圣驾,尔等犯上作乱,安敢过河否?” 于禁见事不可为,满怀遗憾的领着大军撤回了洛阳。 待于禁退走,徐晃这才前去觐见皇帝,来到皇帝近前,见皇帝、皇后被一众侍从兵将拥簇着,站在河岸一边,暗叹天家命运也是无常,竟流落至此,俯身拜道:“末将徐晃奉安邑侯之令前来迎候圣驾来迟,使陛下受惊,请陛下治罪。” 皇帝见他甚是恭敬,远比韩遂、马超等人和善,这般君臣之礼在于外臣,已经久违了,不由感到欣慰,道:“将军免礼,你阻断于禁追兵,救朕于危难之中,朕要重重封赏。” 徐晃起身道:“此事皆乃安邑侯筹划,末将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受赏。” 皇帝愕然,只得问道:“安邑侯何在?” 徐晃答道:“君侯事务缠身,正在安邑恭候圣驾,请陛下即刻动身。” 说完喝令左右牵来车马数架,待帝后及一众妃嫔女眷乘坐。 皇帝心中愠怒,这吕布倒是好大的架子,明知圣驾到此,竟不来亲自迎接,只派了区区一名小将前来。心中愠怒却不敢言明,只好与皇后等人乘车,在徐晃大军的护卫之下,一路前往安邑。 入了安邑城池,犹不见吕布迎驾,大军在城外驻扎,徐晃只领铁骑数百,护卫皇帝左右。皇帝车驾数辆,侍从宫娥百余人,浩浩荡荡穿城而过,两侧安邑百姓皆驻足观望,暗道这般车马仪仗,如此隆重,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自有前方兵马开道,喝唱道:“皇帝车驾过路,闲人避让。” 百姓们听闻竟是皇帝车驾到此,各自神情亢奋,均跪倒在长街两侧,高呼万岁。 皇帝心头欢喜,看来这些百姓还是心向朝廷的。 车队来到一处宫殿所在,皇帝只觉车马驻步,不再向前,便掀开车帘查看,见前方宫殿处正有官员数十人,当中一人正是久别的吕布! 吕布待车马止步,跨步上前,拜倒在地,高呼道:“臣吕布恭迎皇帝陛下。” 一众官员这才紧随拜倒,跟着高呼道:“恭迎皇帝陛下。” 皇帝、皇后等人从车中走下,皇帝亲自将吕布扶起,想起将近半年间,自己颠沛流离,此时终得安定,不由潸然泪下,道:“爱卿蒙受冤屈,尚能心向朝廷,足见忠义之心,朕安然到此已是万幸,爱卿不必多礼。” 吕布起身,众官员这才跟着起身,吕布道:“听闻陛下被奸人胁迫,臣日夜担忧,肝肠寸断,想着陛下万一逃脱至此如何安身?是以臣便将这旧时宫殿装饰一新,以供陛下居住。” 皇帝见吕布身后的宫殿,虽不比洛阳高大显赫,但胜在崭新整洁,这是古来宫殿旧址,早已荒废百年,能修整到这般地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看来这吕布还真是有心了,感激的道:“爱卿思虑周全,忠心可鉴,朕心甚慰。” 众人迎得皇帝还入宫殿,行过正式的叩拜之礼。 皇帝召令天下,令遗落在洛阳的朝臣百官前往安邑侍驾,临了皇帝又希望让张辽负责皇宫守卫,吕布见张辽神色尴尬,却是有些意动,不由有些不悦道:“张将军一路车马劳顿,我看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皇宫守卫责任重大,便由魏续暂时负责吧。” 皇帝欲待再言,被身后侍中杨琦扯了扯衣袖,方才闭嘴,阴沉着脸喝令退朝。 吕布回到家中暗自烦忧,如今请了一尊大神供奉着,还未知是福是忧,但这每日的开销却是数倍激增,皇家用度自有一番制度,自己若想今后安稳,则必定要尽力迎合,才不至于落人口实。 闭目沉思中,却有一具绵软身躯从后背爬了上来,不用想,必是吕幸无疑,一把将他提到身前,皱眉佯怒道:“臭小子,又想拿我当马骑!” 吕幸身悬空中,乐得咯咯直笑,道:“幸儿方才沐浴,香得很。” 吕布看着幼子,满是溺爱神色,这个儿子生来体弱,先天不足,直到两岁才能正常走路,身子羸弱,常有小疾,是以府中人人对他都是关爱有加,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好在他异常聪慧,三岁便已尽背四书五经,有过目不忘之能,又巧言会道,不论来往府中的文武大将,还是侍从走卒他都能与人攀谈一二,甚是惹人喜爱。 吕布满心怜爱,道:“待你再长大些,我便教你骑马射箭,我吕布的儿子可不能不通武艺。” 吕幸瘪嘴道:“圣人云:侠以武犯禁,这天下这般乱,坏人这么多,便是因为持强凌弱之人太多,我长大了要做一个智者,为父亲治理国家。” 吕布将他放下,严肃道:“幸儿不可胡言,如今天下是大汉朝的天下,国家是皇帝陛下的国家,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必招杀身之祸。” 吕幸见父亲神色郑重,不敢违抗,只得低声道:“我知道了父亲,幸儿以后定谨言慎行。” 吕布这才满意道:“侠以武犯禁的前一句可是儒以文乱法,所以说这乱世的缘由,不在于武艺高强,而在于人心善恶,幸儿今后还需文武皆通,不可荒废。” 吕幸答应着,又爬在吕布怀中,如蛆虫一般蠕动,吕布无可奈何的道:“你从哪里学的这般粘人,便和你母亲一般模样。” 话音刚落,便又严秀丽声音响起:“夫君趁我不在就在幸儿面前说我坏话吗?” 吕布急忙否认,否则这后半夜又将不得安稳。 严秀丽也不追究,问道:“迎到皇帝了?” 吕布点头。 严秀丽又问道:“可曾见到皇后?” 吕布点头。 “皇后长得漂亮吗?” 吕布见她神色期盼,满脸好奇之色,不由感叹这个女人关注的焦点未免太过奇葩,只得又点了头。 严秀丽见吕幸钻在夫君怀中不出来,心中不喜道:“幸儿你先去休息,我与你父亲有事商谈。” 吕幸一脸无辜的道:“我要和父亲睡。” 严秀丽神色一冷,怒目而视,吕幸只觉浑身冰凉,再不敢在此地停留,几步窜出门外,犹自高呼道:“明日我要与父亲睡。” 见吕幸离去,严秀丽这才埋怨道:“男孩子怎能如此娇惯,倒是如意的秉性更像你些,每日舞刀弄枪,没一点女孩子模样。” 吕布汗颜道:“幸儿还小,怎可太过苛责,将来大了,未必便输了你的夫君。” 严秀丽见他自吹自擂,好不要脸,嗔道:“夫君很厉害吗?我却没有发现。” 吕布将她擒住,使其近身两寸之地,笑道:“厉不厉害试过便知。” 便自上下其手,一顿胡作非为。 严秀丽娇喘连连,却犹自喘息着道:“明日我想去觐见皇后,你看可好。” 吕布忙着宽衣解带,一时顾不得其他,只草草回道:“皇后不过小女子,见她作甚。” 严秀丽双手将吕布脸颊抬起,使他与自己对视,才道:“若能使皇帝后宫安定,则皇帝便能安定,这样夫君便不必再为宫中事务烦心,才能专心政事,不被琐事所扰。” 吕布见她说的仔细,一时感动,拥她入怀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争一时短长 次日,严秀丽觐见皇后。 皇后出身将门,自有一股英气,与严秀丽竟然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此间提及吕布之抱负,不过是匡扶大汉,辅佐皇帝而已。 事后,皇帝听闻皇后之言,虽不知真假,但在此处吃穿用度,比之洛阳不知好了多少,便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 皇帝心中少了疑虑,自然也就不吝封赏,再说吕布也曾身居高位,一时权势滔天,当即颁下圣旨,恢复吕布丞相之位。 皇帝既然安定,吕布便可放开手脚,竭力施展此生夙愿,召集一般文臣武将在侯府议事。 众将自然对吕布官复原职一番恭贺,吕布洒然一笑,受尽磨难之后,早将这般虚名不放在眼中。将丞相大印观视良久,冷笑几声,随手丢在书案之上,向众人道:“如今迎得皇帝,今后行事便有喜忧各一则,喜的是今后行事便是名正言顺,万事皆能请得皇帝旨意,忧的是我们又将成为众矢之的,从此被万人瞩目,再不能低调行事。对今后方略,各位有何看法?” 高顺虎声虎气道:“如今关中大乱,韩遂于禁之辈以羸弱之兵据守关中,实乃如孩童怀揣巨款,我们何不南下取之,为皇帝平叛逆贼,正是名正言顺。” 一般武将纷纷出言附和,并州强军数载,众人早已摩拳擦掌,只待用武之地。 吕布见高顺之言颇有见地,不由出言调侃道:“高将军近来读书不少,果然有了长进,竟有如此见地。” 高顺老脸一红,见一般谋臣皆不言语,想来必有不妥之处,问道:“只是我胡乱想的,还向军事请教。” 见吕布投来目光,杨修首先沉不住气,道:“主公早晚必取关中,只是如今情势,却不是最佳时机。首先关中韩遂、于禁皆乃善战之辈,又有兵马数万,凭借黄河天险,绝非能轻易攻取。其次,我军尚有后顾之忧,袁绍平定幽州,坐拥青州、翼州、幽州三州之地,如今兵马南调,正集结在朝歌、黎阳、濮阳一带,对我并州必有觊觎之心。再者,近日曹操新胜,大败刘备于彭城,夺得徐州之地,击破下邳活捉大将关羽,使刘备率领残部逃往青州,投靠了袁绍。若我军攻取关中,曹操必来火中取栗,乘火打劫,盗取胜利果实。到头来或许为他人徒作嫁衣。” 高顺听得目瞪口呆,惭愧道:“我差点误了大事,还是军事想得周全。可是洛阳空虚,若我们不取,若教旁人取了岂不可惜?” 吕布见贾诩抚须而笑,便知他有了计较,问道:“文和有何高见?” 贾诩笑道:“关中之地虽然富庶,但经过这几年马超、韩遂等人的祸害,早已是徒有其表,如今马超、韩遂反目成仇,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这便让他们只能各自为敌而无力他顾,于主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而曹操新的徐州,威势一时无二,早已经惹得北方袁绍的忌惮,此前二人的联盟之态,已是名存实亡。洛阳遥远,袁绍鞭长莫及,曹操虽近,却和我们有一样的顾虑,只恐袁绍乘机南下,是以也不敢东取关中。是以,关中之饵虽香,却是难以下咽,各方都在观望,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吕布听他分析形势,果然是相互掣肘之局,问计道:“文和可有破解良策?” 贾诩道:“如今我军的心腹大患绝非关中群雄,更非显赫一时的曹操,而是与我为邻的袁绍。袁绍此人心怀大志,总妄想尽取天下,如今又是兵多将广,想要南下取天下,我并州便是他的心头之患,必会想方设法得之而后快,以消后顾之忧。而主公想要夺取关中,则必先与袁绍一战,否则有虎狼在身后虎视眈眈,我军怎可妄动?” 吕布问道:“袁绍拥精兵十几万,又有大将无数,我军可有胜算?” 贾诩道起身走到厅堂一侧,指着墙上地图道:“主公请看,袁绍自以为北方平定,便将大军尽数南调,一是为了震慑我并州,不让我军稍有妄动,也是为了防范曹操,不使他有可乘之机。若我军调兵北上,从雁门、白马一带绕过长城,便可直抵翼州腹地,攻取常山、巨鹿等地,直插翼州信都。再以张扬重兵屯聚箕关,依仗天险据守河内,则袁绍南不能取,北不能守,首尾难顾,必败无疑。” 吕布听闻贾诩之计,一时踌躇满志,道:“文和果然妙计,只是若曹操乘机攻取关中,或是北上攻取袁绍,我们岂非为他做了嫁衣?” 这时主管政务的司马朗却笑道:“到时曹操或许不得空。” 吕布惊奇道:“伯达何出此言?” 司马朗不急不徐道:“我正要向主公禀报,近日接到探报,寿春袁术近来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又私制车马仪仗,似有不臣之心,若他有所异动,主公正可凭借皇帝旨意,召令曹操出兵讨伐袁术,那时,曹操或许无暇东顾。” 吕布一拍额头,心道:袁术称帝古来有之,自己忙于政务,竟将他给忘了。此计成败全系于此人一身,吕布竟有些盼望,他能早些称帝。 众人议定大计,吕布便下令高顺、徐晃等大将暗中将大军调往太原一带操练,又下令将原先黑石军改制,改称黑石商会,抽调神州学院精英学员前往各郡黑石商会担任会长,把黑石商会总会长的职务则给了陈琳担任,又调任侯成为上郡太守,王凌为朔方太守,郭汜、李傕调任,分别担任雁门、白马太守。 吕布刚歇了一口气,便又卫兵通传道:“启禀丞相,有人自称是丞相旧识,正在府外求见。” 吕布心想,这都多少回了,总有人自称是自己旧识,每次召见,都是些无名儒生,自恃清高之辈,除了之乎者也,毫无一点见地,不过是毛遂自荐罢了。便自有些不喜,问道:“可知来人姓名?” 卫兵道:“来人自称叫赵云。” 吕布心中大震,急忙起身往门外奔去,连鞋都不及穿上,众将见吕布不顾行迹,仓皇出迎,各自相对骇然,皆道这赵云何许人也,竟令他赤脚亲自迎接。 出了府外,正见门外一人一马一枪,在府门等候。 赵云见吕布赤着双脚从府门奔出,老远便呼喝着:“子龙怎么才来,可想死我了。” 赵云知道吕布已经官复原职,自己此番前来投奔,正是履行当日诺言,便要上前行礼,却已经被吕布抱在怀中,不由愕然惊叹,这吕布未免过于激动了吧! 吕布紧紧一个拥抱这才拉着赵云的手,大步走进侯府,长笑着对左右道:“子龙能来,我心欢喜,传令夫人准备酒席,我要宴请宾客。” 众将见吕布拉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行为举止亲密异常,再看赵云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时都相顾窃窃私语。 赵云不禁有些赫然,而吕布却不为所动,为他设坐在自己下首,才为众人引荐道:“这便是我曾向大家提的常山赵子龙,英雄了得,一身武艺犹胜过我。” 众将不记得吕布何事曾提及过此人,但听吕布说此人武艺不在他之下,不由各自一惊。吕布的勇猛绝非常人能及,众将早已领教过,常自感叹主公不是凡人便不如他也是正常,这时竟听他说此人还胜过他,哪里能够相信,顿时一脸惊异,纷纷重新审视这个叫赵云的年轻人。 赵云俊脸一红,惭愧道:“丞相说笑了,当日比试是赵云输了一招。” 吕布笑道:“子龙莫要自谦,当日你用了不称手的兵器,否则必能胜我。” 众将各自乍舌,竟只输了主公一招?而且是用了不称手的兵器!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众将自知难敌吕布,但对这赵云的实力,不免将信将疑,便有徐晃瓮声瓮气道:“我愿领教兄台武艺,还请不吝赐教。” 一众谋臣见有好戏可看,不但不出言劝阻,还火上浇油,杨修洒然笑道:“主公,单是比试未免无趣,听闻主公收集了不少神兵利器,不如取出一件作为彩头,胜者得之,如何?” 赵云正待推辞,毕竟初来乍到,一来便与人比试拳脚,未免无礼。 吕布却已长笑道:“甚好,取我七星宝刀来。” 赵云眼中骤然光芒四射,他最爱收集天下名器,只是囊中羞涩,只能弄些赝品廖以**,七星宝刀之命早已听闻,此时正是见猎心喜,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再如何也说不出口。 徐晃更是面脸喜色,大笑道:“多谢主公赐宝!” 众人移驾院中,庭院甚是开阔,吕布常在院中练武,是以十八般兵器尽皆齐整。 赵云长枪点地,站在院中,便似一颗松柏,巍然不动。 徐晃挑了一把巨型战斧,正是他惯用兵器,见赵云昂然不动,大叫一声:“俺来也。”手持巨斧,纵身攻上,战斧本就沉重,再加上徐晃力大无穷,带起风势犹如霹雳顿闪,雷霆万钧! 赵云见她来势凶猛,力道刚猛霸道,若自己硬接,未必能敌,便身形一闪,手中长枪犹如灵蛇吐信,从诡异的角度,直刺徐晃面门。 徐晃更不闪躲,迎身而上,手中战斧陡然回旋,便想将长枪荡开,然而赵云的招式却是千变万化,长枪顿闪,竟又从另一个角度刺向徐晃面门,徐晃大吃一惊,此人变招之快,实在匪夷所思,但他身经百战,虽以刚猛着称,却并不弱于敏捷,战斧翻飞如风,一时左挡右格,忙得不亦乐乎。 围观众将却是惊得合不拢嘴,虽然两人交手数十招,未见分出胜负,但任谁都看得出,赵云主攻,招招不离徐晃面门,而徐晃虽然不至于立时落败,但此时竟还未攻出半招,只能抡着战斧勉力格挡。 吕布心中吃惊赵云枪法凌厉,正要出言分解,免得分出胜负,伤了徐晃颜面,此时正有内侍来报已准备好了酒菜。 赵云却一个虚招,跃出战阵,朗声道:“将军武艺超群,我不能敌。” 徐晃闻言,汗颜道:“兄台谦虚了,徐晃技不如人,今日输的心服口服。” 吕布打着哈哈,上前道:“二位都乃人中翘楚,今日便算是平局,七星宝刀便归子龙,至于公明,我还有一并上好的镔铁重斧,重达八十三斤,便赠与公明了。” 赵云、徐晃大喜,取了各自宝物,爱不释手。 众将眼红不已,早知道输赢都有奖赏,自己便自告奋勇了,高顺更是捶胸顿足道:“难得主公如此大方,竟错过了这等机遇,悔不该不冲动啊!” 众人见他装模作样,皆都轰然大笑。 当下返回厅堂入席,自不免一番把酒言欢,吕布酒后失态,一时诗兴大发,咏诵了一首李太白的《将进酒》,众谋臣顿时惊为天人。 酒宴散后,吕布独留赵云,问他最近情形,才知他的老母已于年初过世,葬了老母,为她守灵期满,这才带着堂弟赵雷来了并州,又在并州游历了月余,见闻并州发展之繁盛,不免想起吕布的豪言壮语,这才辗转前来投靠。 此时正逢吕布用人之际,对于赵云的到来,自然是格外兴奋,便将他留用身侧,以备大战到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吕布与众将等待时机大半年,直到来年初夏,犹不见袁术谋逆称帝,却等到一个噩耗从河内传来。 袁绍使反间计,使得张扬部下杨丑反叛,将张扬斩杀在军帐之中,杨丑尽得张扬部下兵将两万余人,屯兵射犬,并欲投靠袁绍。 吕布气急败坏,但此时兵将皆已调往雁门、太原一带,一时竟鞭长莫及。 此时手中能用之兵便唯有守卫安邑的两万兵马和守卫孟津的两万兵马,但河内乃是并州东边门户,若河内失守,则袁绍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孟津城下,多年心血岂非付诸东流? 况且孟津乃是吕布众多产业的命脉所在,绝对不容有失。 河内其中变故 且说吕布接到张扬死讯,一时惊悲交集,惊的是袁绍竟如此果断,不顾曹操北上之忧,毅然对并州出手,彰显了他必要一统黄河北岸的决心。悲的是张扬与他同起于微末,便如他的兄长一般,两人虽常有政见不同,但其中感情却不足与旁人言道,此时听闻死讯,怎能不悲? 叛乱令人心痛,而手中却无可用之兵,急切之间,吕布便只带了用于机动的两千重骑兵亲自前往河内平叛。 由于战局有变,袁绍发起进攻只在旦夕之间,此时又没有了河内屏障,孟津、河东便显得岌岌可危,更加险恶的是,兵马大将尽都被吕布调集往北线,南线兵力实在空虚。而且曹操无人牵制,极有可能东进关中,到时将难免两面临敌! 吕布临走之前,便与众谋臣议定,传旨长安马超,令他即刻平定洛阳,等待迎候皇帝还都,并赠与他钱帛粮草无数,资以军费。又令陈琳从黑石商会抽调精壮,组成一支新军,用来抵御即将到来的袁绍。 任命司马朗为安邑城防司马,魏续、魏越为副将,同守安邑。贾诩、杨修、赵云、张辽等人随吕布平叛。 …… 正是初夏,乡野之中繁花点缀,绿草禾苗正长得旺盛,炙热的烈阳比之昨日,又浓烈了几分,漫山茁壮的大树,绿莹莹的接连在一起,见证着轮回变迁的光阴。 此处便是古城射犬,只因比邻黄河,地形平整广袤,是以这里也算是富庶繁华之地,自殷商伊始,便有无数朝代在此开府设衙。 射犬是河内郡治所在,坐落在牧野与孟津之间,而过了射犬,便是袁绍治下的翼州境内。 此时,在射犬城外,正有一座军营傍水而建,军营错落有致,营外设有护栏,一队卫兵约十几人,值守在军营的护栏门外,军营之中兵士将官行走其间,人人脸上皆是一副禀然神色。 军营的中央是一座硕大的军帐,军帐之后插着一杆大旗,大旗黑底白字,娟秀着一个硕大的杨字,以红绸描边,正迎风招展,发出烈烈的响声。那一种急迫的声响,仿佛正预示着,此地将有大事发生。 大帐之中一众兵将左右依次而坐,中央上首正坐着一员大将,大将名叫杨丑,面黑如碳,一脸如倒刺一般的胡须与他的面色浑然天成,勾连在一起,倒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容貌,只是两颊沟壑累累的横肉,让人看着分外惊心。 杨丑此时正在大发雷霆,咆哮着本就如同烂锣的声音,将脸上的横肉扯动,更显得狰狞了几分。 一众兵将左右安坐,皆都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唯恐眼中神色外露,被他看出了端倪,惹来杀身之祸。 杨丑咆哮道:“尔等何不说话?如今张扬已死,我等必为吕布所恨,有谁能独善其身?袁绍的好处,难道诸位有谁拿的比我少吗?” 众将还是皆都低头不语,帐中气氛仿佛凝固了一样,压抑在众人心头,就连心跳之声,听起来都似乎在缓缓减慢。 沉默,在无边的沉默中,终有一人抬了头,眼中光芒敛尽,却是张扬的佐将,名叫眭固禄,只听眭固言道:“张扬软弱无能,逢事左右摇摆,遇到大事却优柔寡断,若早早投了袁绍,何至于有今日的杀身之祸?杨将军虽然手段暴烈,却是为我等谋得了一条康庄大道,我等皆愿听将军号令,唯将军马首是瞻!” 他上首的一员将领名叫秦宜禄,与他同为张扬佐将,素来关系亲密,私下交好,知他平生志向,这时听他说出这些话来,一时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但知他如此这般,必有道理,果然见他神色暗使,眼中杀机浓烈,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杨丑听闻眭固之言,仰首长笑,如破锣般的声音骤然炸响,也不知震破了几片瓦砾。 “眭固将军果然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袁绍坐拥三州之地,又是三代公卿之后,至交故吏遍及天下,兵马将校如江河似浩海,学者名士尽皆相投,又岂是小小的并州吕布能敌?如今袁绍意欲结交我等,许下高官厚禄,我等何不从之,既免了跟着吕布被灭身亡之祸,也能为今后挣得一份功业,何乐而不为?” 一众兵将不再沉默,各自交头接耳,交流着心中看法,皆都有些意动。 这时,有卫兵奔入,急报道:“启禀将军,吕布亲自率军两千向我杀来,已经过了箕关,到了河内境内,离我军不到五十里。” 一众兵将尽都脸色大变,都没有想到,吕布竟来的这么快。众人大多都曾与吕布有过交集,对于他的厉害自然知之甚深,这时只是闻其姓名,都只觉心惊胆颤。就连上座的杨丑都一时乱了手脚,黑脸竟有些发青,催促道:“各位再不下决定,待吕布来时,只恐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有一年轻小将道:“袁绍尸位素餐,空有三州之地百万居民而不能善待之,以至于黑山军肆虐,乱民流匪无数,而君侯仅凭并州弹丸之地,雄踞河北,虎视天下,治下丰饶富裕一时无二,比之袁绍三州之地还多,胜败再何须猜疑?并州铁骑闻名天下,岂是袁绍能挡?你杨丑为一己之私,手刃自己的主上大将,还在此信誓旦旦信口开河,蛊惑人心,我岂会与你同流合污?告辞!” 杨丑冷笑着呼令左右,道:“这兵营岂是你想走便走的,来人,将他拿下。” 秦宜禄忍他多时,此时再不能安坐,长身而起,喝道:“慢着,杨丑,你暗杀主上,卖主求荣,天理难容,我等能容你到今日,皆因同僚一场,如今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妄想引军投靠袁绍,与君侯为敌,我等绝不答应。” 杨丑心中一凉,秦宜禄此人绝不是刚才的小将可比,他跟随张扬多年,在军中威望不在自己之下,事发以来一直不言不语,这时听闻吕布到来,竟然跳出来反对自己,着实可恶!大喝一声道:“大胆秦宜禄,你想造反不成?” 在座众将大多都是二人朋党,这时见两人起了争执,各自分成两派,针锋相对。 众将分作两派,拔刀相向,两方对峙,场面虽未失控,却浮现刀光剑影无数,两股杀气激烈碰撞,激荡着激烈的火花,又似无边无际的海浪,拍打在众人心头,经久不息。 眭固了连忙上前,拦在了杨丑身前,充当和事佬道:“两位将军各有各的道理,大家同僚一场,何必兵刀相见?” 杨丑得他劝解,有见秦宜禄势大,便想息事宁人,挥手叫喝退众人,忽觉胸腹冰凉刺痛,一口浊气竟提不上来,,只见眭固手持短剑隐于袖间,此时正插在自己胸口。 杨丑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只有鲜血澎涌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眭固拔出短剑,杨丑应声而倒于地上,这才与众将说道:“杨丑背信弃义,暗杀主上,死有余辜,谁想为他报仇,便此时出来。” 目光及处,原本的杨丑朋党尽都垂下了头。 当吕布率领大军到达射犬城时,并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城门大开,一众兵将跪倒在城门之外迎候。 吕布也不惧其中有诈,令大军在二十步处停步,自己驱马上前。 秦宜禄、眭固两人各自手持一个木盒,见吕布上前,一齐拜倒,眭固道:“杨丑犯上谋逆,已被我等就地正法,这是他的人头,请君侯查阅。” 吕布画戟将他手中木盒挑飞,木盒落于地上裂开,其中人头滚了老远,面容朝上,瞪大了眼珠,好似死不瞑目,正是杨丑无疑。吕布暗恨此人卖主求荣,实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叫他这般死了,真实便宜他了。 又问秦宜禄手中木盒道:“这是何物?” 秦宜禄与张扬感情深厚,哽塞回复道:“这是刺史张扬将军的头颅,被杨丑斩下,欲献给袁绍请功。” 吕布下马,结果他手中木盒,未然长叹道:“稚叔啊,你一生谨慎小心,何以落得这般下场?都怪我,只怪我历史看的乱七八糟,要是当年稍稍用些心,也能早日提醒你,使你不遭小人所害。” 将手中木盒交予左右,对着跪满一地的一般兵将言道:“尔等主上惨死于小人之手,而你们却毫无作为,不能护他周全,我要你等何用?” 见众人俯身地面,气氛一时凝固,良久才又道:“但如今袁绍狼子野心,想犯我并州,我留尔等性命,望你们能知耻而后勇,与我攻破袁绍,洗刷此前耻辱。” 一众兵将见吕布不再追究此前之事,各自欢喜,毕竟拿过袁绍好处,张扬的死虽与众人无关,但他们皆为张扬将校,没有护卫好他的周全,却也是一份罪过,吕布避重就轻,与众人有益无害。 吕布入了射犬,安排张辽整合接管河内防务,两万兵马索性安然无事。 河内之地平坦,多是平原,易攻难守,贾诩建议道:“袁绍优柔寡断,使用离间计成功,却不知乘胜追击,一举攻破河内,反而屯兵在牧野,高筑营寨,谁在令人匪夷所思。我军兵少,有无险可守,不如主动迎击,诱使袁绍追击,在令兵马半路设伏,或有胜算。” 吕布依照贾诩之计,令张辽率领两万大军在河内边境设伏,自己与赵云率领本部两千铁骑,再加上原先张扬的五千骑兵合计七千人吗,飞驰而入翼州牧野境内,对一众乡镇县府一通烧杀,将牧野外围搅的天翻地覆。 袁绍见吕布只带几千人,便敢前来挑衅自己的十万大军,在营帐之中,向着左右众将怒骂道:“吕布其我太甚,竟敢如此小视与我!众将即刻点齐兵马,与我围杀吕布于牧野。” 谋臣沮授道:“主公莫要着急,吕布狂妄自大,此来只是取死之道,只是并州兵马鼎盛,何至于只有这些人马?想来其中必定有诈!” 审配担忧道:“只恐吕布故布疑阵,若将主力北调,从雁门、白马等地攻我翼州,而那里兵力空虚,他们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取翼州信都,那该如何事好?” 袁绍哈哈笑道:“正南多虑了,袁绍南线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有余力调兵北上,可能只是他大军行军缓慢,只是前锋到此。此乃上天赐予良机,若不取,岂非有负上天一片苦心?” 长身而起,一时豪情万丈道:“传我将令,颜良、文丑为左军,张合、高览为右军,各率领两万兵马,其余兵将与我一道为中军,三路兵马合围吕布,必叫他插翅难飞!” 兵将们神色兴奋,这两年大破公孙瓒,夺取幽州,取得无数胜利,便都有些飘飘然,不把吕布的几千人吗放在眼里,想来兵力强他数十倍若还将他逃了,岂非太过丢人? 目睹身首异处 然而,吕布的骑兵如同鬼魅,神出鬼没,在牧野乡间,总是一击即走,袁绍数次合围,却总能被他逃脱,常常功亏一篑,徒令十万大军在乡野之间奔波,追着吕布飘忽如风的身影,咽下几斤尘土。 而吕布凭借骑兵善于机动的特点,每每绕道后方,偷袭袁绍的辎重部队,虽没能得手,却总还是令袁绍等人心惊胆颤。 如此周旋了月余,袁绍与一众将领商定,为了稳妥起见,大军采用缓缓推进,步步为营的策略,再不以合围吕布为策略,而这却使的吕布再无可乘之机,只能被逼着后撤,撤出了翼州境内。 待吕布回到河内,陈琳已经率领从黑石商会抽调而来的三万青壮前来会合,黑石商会曾为黑石军,以军营建制管理,其中设有卫队,人人皆按军队标准作息,平时也进行战阵训练,这三万青壮,倒与新军不同,免了训练,已经初有战力,再加上这些人也曾跟随张燕四处征战,对这杀伐之事并不陌生,其战力不可小视。 吕布让张辽率领这三万黑石军,赵云率领两万河内军,合兵五万,在射犬城下驻扎。只因袁绍顾念吕布威名,不敢贸然进军,大军缓缓推进,这便让吕布早先议定的诱敌之计无法成行。 大军对峙,而吕布早已传令徐晃、高顺从太原出兵,大军经过壶关,奇袭邯郸,再一路攻取巨鹿,又令郭汜、李傕从雁门、白马出击,突袭翼州北部,攻略真定、常山一带,若各自得势,到时两军汇聚,便可直抵信都,拿下袁绍老巢。 袁绍自然不知吕布大军动向,只探知他只率领了几千骑兵袭扰翼州,还有五六万驻守在河内射犬,剩余兵马想来是被他留在安邑驻守了,毕竟安邑与洛阳一河相隔,若被韩遂所趁,才是笑柄。 几日缓慢行军,袁绍终于来到了河内,几处大军左右列阵,以骑兵掩护两翼,以刀盾恃于前阵,弓弩护在阵后,袁绍本部位于阵中,旌旗舞动,迎风招展,倒也有几分威势。 吕布虽兵马只及他一半,却自持武艺,并不惧他,引兵上前与他对峙,令卫兵喊话道:“袁绍,你我相约盟好,你何以背信弃义,领兵攻伐我州郡,屠戮我百姓?” 袁绍初进并州,尚未见到半个百姓,如何屠戮?差点气歪了鼻子,令卫兵还骂道:“无耻吕布,你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明明是你袭扰我翼州,屠戮我百姓,岂敢恶人先告状?” 吕布嫌弃卫兵传令太过麻烦,干脆自己喊道:“袁绍,你老爹都死了八百年了,你才想起来报仇,不孝啊,今日我便做个好人,送你前去与他相见。” 并州军将听闻,顿时都一片哄笑。 袁绍听闻,只觉怒气激荡在胸腹之间,一口浊气涨在心头,哪里还顾得上此前筹划,呼令左右道:“谁与我去斩了吕布?” 大将文丑早知吕布威名,只恨当年未在虎牢关与他一见,否则今日名满天下的便会是自己,当下提了一双战斧,出阵请战:“我愿为主公斩了吕布。” 袁绍素知他勇猛,但也数次领教吕布武艺,便嘱咐道:“吕布以勇猛着称,若事不可为,莫要勉强。” 文丑笑道:“主公放心,我定不负主公所望。” 文丑策马出阵,战斧遥指,喝道:“我乃文丑,吕布,可敢以我决一死战?” 吕布知晓文丑之名,此人与颜良齐名,使一对战斧,力量之大更胜颜良一筹,是以便有些见猎心喜,便要出马迎战,身侧赵云却已经拍马而出,喝道:“先赢过我手中长枪!” 文丑双目一沉,策马扑上,一对战斧高高举起,只以双腿夹在马背,稳若磐石,口中尤自喝道:“无名小辈,我便送你上路。” 两骑乍合即分,各自都未占到便宜,又驱马回头,战在一处,文丑力大威猛,战斧上下翻飞,刚猛绝伦,而赵云却又是另一种风格,只见他长枪矫若游龙,便似能够拐弯一般,给人以无缝不入的错觉。 两人交战十几回合,赵云终于寻得时机,长枪穿过战斧抡过的缝隙之间,一枪刺中文丑肩头。文丑吃痛,却不避让,战斧直攻赵云面门。战斧携带雷霆之势。若被劈中,恐怕赵云这颗脑袋便会像西瓜一样,被劈成几瓣! 赵云不敢大意,长枪一刺即收,策动战马,身形微晃,躲过这致命一击,手中长枪又如游龙般弹出。文丑闷哼一声,原来赵云的长枪又刺中了他的肩头,而且还是上次的伤口,此回伤上加伤,其中痛楚自然更是浓烈了几分。 文丑被伤处刺激,一时大怒,势若疯狂,不退反进,将一对战斧舞成了风车,全不顾防守,双斧朝着赵云斩落。 袁绍等人远远见状,心空大惊,颜良等大将更是高呼道:“不可!” 战场之上若不防守,总想着与人换命,这实为兵家大忌,因为往往是自己丢了性命,却换不来别人的性命,毕竟你与人换命,便说明你实力不如他,否则就不会行此险招。 果然,战场形势一如众人所料,文丑一双战斧虽然势若奔雷,力抵千钧,奈何赵云身法矫捷,如何能被他轻易斩中?赵云只是轻轻一闪,便将斩来战斧躲开,手中长枪接着文丑来势,直接将他刺穿,又在刚才伤口之上! 文丑受得大创,长枪从肩胛穿过,其中痛楚牵动肝胆,但心中战意更盛,扔掉一把战斧,一手紧紧抓着穿体而过的长枪,不使赵云取走兵器,另一只战斧朝着赵云肩头斩落。 赵云眼见避无可避,除非他抛下兵器,再策马躲避,然而文丑天生神力,赵云几次夺取兵器都无功而返,眼见战斧劈落,双手使力,身形已经随着长枪腾空而起,借势伫立在文丑马上,文丑心中大惊,只觉身后杀意弥漫,正待战斧横扫,将他劈落下马,却只觉利刃从喉间滑过。 眼前所见突然间剧烈晃动,刚一稳定,只见一匹战马从眼前奔过,其上一人手持一把由七颗宝石点缀的宝刀,身前却是一具无头尸体,身上还插着一把长枪,晃晃悠悠,随着战马起伏,奔腾而去。 黑山卒心生异志 袁绍痛失爱将,心中悲愤无以言表,不由得怒火中烧,传令左右骑兵掩杀吕布军阵,本部中央大军冲击吕布大营,又令弓箭掩护,一时间全军尽皆发动,其中威势,足有毁天灭地之功,冲锋之声震耳欲聋,叫人闻风丧胆。 吕布暗叹一声,袁绍纵横河北,绝非浪得虚名,其人治军御下果然有过人手段,但是这一番兵阵威势,便比从前见过的诸多人强了不少。 但是袁绍虽强,自己也不弱,岂能被他所吓?一马当先率领一众兵将杀入敌阵,两军合兵十几万,在这射犬城外的平原上,杀做一团,直到傍晚,双方筋疲力尽方才各自收兵。 此番恶战,双方各自死伤兵马一万余,可谓是旗鼓相当。但一万兵卒的损失对袁绍的十万大军来说,只能是皮肉小伤,而对于仅有五六万人马的吕布来说,却已经算是伤筋动骨。 究其原因,吕布还是太过低估了袁绍军队的势力,也高估了黑石军的战力,毕竟几年未曾打仗,而且生活优越之下,难免少了几分拼死之心。 而袁绍军却不同,十万大军刚从幽州战场撤下,正是百战余勇之时,要不是吕布最近发了财,每人都配有皮甲圆盾,应该早就被杀得溃散了。两两相抵,这才杀了个难解难分。 收兵回营,吕布问价众将,贾诩道:“敌我兵力悬殊,若正面相交,恐难以匹敌,当以智取为上。” 杨修冷笑道:“此地四面平坦,几无隐身之地,唯有力敌,如何智取?” 贾诩神色森森道:“主公兵力太弱,无力进取,与其在此徒自损耗士兵钱粮,还不如诈退,以河内为饵,而后我军可在河内以西的箕关设伏,箕关地形四面环山,其中只以窄道相通,待我军将其诱入其中,再以骑兵堵其退路,如此任他有再多兵马,都无济于事!” 吕布道:“此战以来,袁绍异常的小心谨慎,岂能轻易受骗?” 贾诩诡异笑道:“这还要看主公的表演。” 次日一早,袁绍命大将张颌、高览为先锋,令两万大军在吕布营前叫阵,然而吕布却以身体不适为名,高挂免战牌。 前日一战,令袁绍信心大增,虽然折了一员大将,让他心情悲愤,但随后之战令他看清了吕布兵卒的真是战力,固然强横,也不过如此而已,远不是传说中的不可匹敌 又一日袁绍率领大军赶到,与张合等部合兵一处,以扇形军阵对吕布形成合围之势。又遣人轮番叫阵,兵将态度骄横一时。 吕布背靠城池,只是令兵将紧守营寨,却不出战迎敌,袁绍几次小规模强攻,均被吕布军以强弓逼退。又过几日,袁绍才发现吕布似乎是缓兵之计,自己眼看粮草渐空,而吕布却能从射犬城中源源不断得到补给。 袁绍忧心之下,便想集结兵力,对吕布营寨进行强攻,问计于一般重臣。 谋臣高干言道:“属下收到线报,说吕布旧疾复发,每日药石不断,迫于主公大兵压境,不敢回城诊治,将官将消息封锁,才不至于军心大乱,如今这个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主公何不推波助澜,令细作潜入吕布军中大肆宣扬,到时吕布必然军心大乱,而后我军趁势进攻,岂不是事半功倍?” 袁绍惊异道:“这等机密内情,你如何得知?” 高干道:“吕布此番征调所谓黑石军前来,把本部并州兵马留在安邑、孟津守城,而这黑石军本就良莠不齐,又大多都是翼州难民,必然与他不是一条心。如今得知吕布病重,难免心灰意冷,昨夜便有人趁着黑夜奔逃,被吕布派人追击,幸好有两人趁着夜色逃脱,被我巡夜时抓获,主公正可使其归营,为主公办事。” 袁绍为稳妥起见,传唤两名黑山军逃兵问话。两人进了军帐,各自脸色惨白,却能保持镇定,拘束着向袁绍行礼。 袁绍见他二人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并不像普通兵卒,问话道:“尔等在吕布军中担任何职?” 有一人不亢不卑,朗声道:“俺叫白饶,他叫黑牛,我等都在黑山军如今统领张辽麾下担任步弓手。” 袁绍点头道:“你曾跟随翼州黑山军张燕?” 白饶道:“是的将军,我等曾是张燕部众,后来吕布将我等擒获,我等为了吃食,便投靠了他。” 袁绍又问:“那为何要在半夜逃跑?” 白饶道:“我这兄弟黑牛曾是张辽近卫,偶尔从张辽将军处得知,吕布身在洛阳时受了重伤,一直都有残余之症,如今天气炎热,使其热毒攻心,一时起不来床榻,我等皆知将军兵马强盛,不敢留在此地等死,是以才相约几名平日兄弟逃命,没想到竟走漏了风声,被吕布察觉,我等走投无路,这才不辨方向,被你们擒获。” 袁绍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有见他对答得体,是个可用之才,便道:“你看我军可能击败吕布?” 白饶道:“将军兵马数倍于吕布,而吕布又身患重疾,将军若攻,必定势如破竹。” 袁绍大喜,道:“既如此,你可愿作为内应,潜入吕布营中,将他受伤的消息传播开来,助我击破吕布?” 白饶附地叩首道:“将军,我等逃命而出,岂敢再回?此一去岂非再难活命?” 袁绍大怒,恐吓道:“尔等不去,此时便拉去砍头。” 白饶、黑牛左右为难,俯身连连磕头叫饶。 高干笑道:“尔等只需趁着夜色混入军营,然后依照主公之令行事,吕布身患重疾,想来营中必然大乱,晚上应该没人能注意到你们,只要你们将消息传播出去,到时我主公定会倾尽全力攻取吕布,到时你们岂非立下了大功?今后封官加爵不在话下。大丈夫生于乱世,何不放手一搏?” 白饶、黑牛各自对视一眼,白饶咬牙道:“我等愿意一试。” 袁绍顿时大喜,令两人在深夜混入吕布营中,又警告他们道:“尔等为我办事,若事成必有重赏,若生异心,尔等必死。” 待两人走后,谋士沮授忧心道:“此事蹊跷,吕布怎会在这时病重,其中必定有诈,主公千万小心。” 袁绍气定神闲的笑道:“先生多虑了,吕布兵少,即便他身体强健又能如何?在我十万大军面前,他能翻出什么浪花?他病是真最好,就算他是装病,只要能稍乱其军心,我军便发起总攻,一举斩灭他于射犬城下。射犬真是个好名字,我今日便要射了吕布这丧家之犬!” 当夜,袁绍便令大将麴义监督白饶、黑牛二人回营。麴义为了不惊动吕布兵马,令大军熄灭火把,自己只带了十几人尾随白、黑二人。 只见二人一到营外便被暗哨拦下,呼喝道:“什么人?站住!” 黑牛满脸堆笑道:“张大哥,不认识我了?我黑牛啊。” 暗哨与他看上去甚是相熟,和声问道:“原来是黑牛兄弟,你不在张将军营帐值守,如何到这营外徘徊?” 黑牛挤眉弄眼道:“唉,别提了,张将军派我等前去打探袁绍军粮所在,至今未有所获,还不知该如何交代呢。” 暗哨同情道:“都不容易,这么晚了,快回去复命吧,别让将军等急了。” 麴义亲眼目睹二人进入军营,又听了他们一番对话,不由佩服这黑牛的机智。 到了深夜子时时分,麴义正感不耐烦,忽见数个人影慌慌忙忙从吕布营中奔逃而出,各自衣甲不整,兵刃不带,行色十分匆忙,朝着军营之外的荒野奔逃。 麴义暗喜,令兵将按兵不动,遣信使回报袁绍,不过片刻,吕布营中喧闹之声大作,连夜奔逃的士兵越来越多,卫兵们阻拦不及,竟起了争执,再后来竟动了刀兵,喧嚣吵闹之声响彻夜空。 麴义心头瘙痒,暗道这般良机岂能放过,也不待袁绍赶来,呼令本部兵马万余人冲杀吕布大营。 杀入吕布营中,只见四处火光四起,一干兵将四处奔逃,没有遇到丝毫反抗。烟火之中,正见一伙兵将拥簇着一人朝着射犬城的方向奔逃,那人身着乌黑麒麟甲,头顶双翎凤尾冠,身长九尺,不是吕布是谁? 麴义大喜,呼喝大军急追,道:“前方凤尾冠便是吕布,随我追杀!” 大军一路急追,奈何吕布护卫尽是骑兵,哪里追的上,只是缴获战甲兵器,辎重钱粮无数。 而这时袁绍领大军赶到,见军营大破,吕布大军溃散奔逃,急问道:“吕布何在?” 麴义遗憾道:“吕布伏在马上,被数十骑兵护卫着向西逃去。” 袁绍气急败坏道:“怎可让他逃脱,为何不追?” 麴义委屈道:“属下尽都是步兵,只有骑兵不到五百人,如何能追得?” 袁绍不敢耽搁,分兵麴义骑兵五千急追吕布,又令颜良领兵两万紧随去后,命张合、高览分兵一万攻取河内射犬,自领本部兵马收拾残局。 神将军气吞山河 麴义领得五千骑兵,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追着吕布而去,想起吕布当时狼狈逃窜的样子,想来传言定是真的,否则以吕布的威猛,怎么可能不战而逃! 大军连夜追击,到天亮时终于看见前方人影绰绰,近千骑兵亡命奔逃,只是人困马乏,已然穷尽了气力,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吕布伏在马背之上,连坐直身体的气力都没有。 麴义大喜,高声喝道:“吕布休走,留下命来!” 前方奔逃骑兵闻得声响迫近,分出三五百人迎面而来,为吕布断后,领军大将正是前几日斩杀文丑的白面将军赵云! 赵云面脸焦急神色,还未近身,远远以弓箭射阻。只是他兵少箭稀,飞来箭疾绵软无力,只是射杀了骑兵十几人,再无建功。 麴义虽知他勇猛,但见他只有骑兵几百人,如何能与自己匹敌,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大军几息之间便已追到近前。 两军相交,果然是势如破竹,几百骑兵一击即溃,赵云与麴义交战几招,见追兵势大,身陷重围之中,再不敢独力应对,几番强攻,令麴义勉力防守之际,抽身而退,长枪在手,左冲右突之下,麴义骑兵定不能挡得片刻,被他冲破重围,奔逃而去。 麴义大恨,此人武艺之高果然让人心惊,只是几招交手,便令他难以抵挡,幸亏自己兵马众多,此时眼见他逃了去,而吕布身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急令大军继续追击,决不能放虎归山。 追到正午,前方山体连绵,已经到了箕关,而过了箕关便是吕布精心经营的孟津所在。此时大军已是人困马乏,麴义令骑兵稍坐休整,生火做饭,以待后军赶到。 到了傍晚,袁绍大军陆续赶到,聚集兵马七八万。袁绍雄兵在手,只是被那吕布逃了性命,未免有些遗憾,便下令大军即刻通过箕关,趁势兵临孟津,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正该趁胜扩大战果! 沮授又劝袁绍道:“主公请看,前方地势险恶,若敌人在其中设伏,我军万难全身而退,请主公三思。” 袁绍见前方地势果然凶险,心中便有顾忌,便有些踌躇。 麴义见到吕布败像,心中急迫道:“吕布仓皇逃窜,兵士早已如鸟兽散,哪里还有能力再次设伏,主公要不放心,我愿为先锋为主公探路。” 袁绍大喜道:“有麴将军探路,我便放心,此去千万小心,若安全通过,可以响箭为号。” 麴义得令,领着五千骑兵进入箕关山涧,但见四周尽是绝壁,若在此设下伏兵万人,自己便是再有十倍兵力,恐也难以全身而退。此时他虽明知吕布大军溃败,但是见到此地的险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突突,令大军急速通过,不得延误。 张辽临立山顶,见山下数千骑兵通过,传令兵将不得妄动。 果然,骑兵过后,一支响箭直上云霄。 袁绍见响箭升空,哪里还有怀疑,急令大军全速通过箕关。沮授虽有顾虑,但此时有麴义先行通过,并未发生大事,便也放下心来,暗道吕布此回看来是真的旧疾复发,大势已去了。 大军进入山涧,天色已经昏暗,在火把的映衬下,四周绝壁更显得狰狞恐怖,偶有猿声啼叫,在山涧来回激荡,又叫人多了几分惧意。 就在此时,四周山顶忽然火光乍现,四周连绵的山体之上尽都是火把亮起,将这夜空照的分外明亮,令天空的星月失色。 袁绍心中大惊,大叫一声道:“有伏兵,快退!” 而这时却已经晚了,身后的山涧谷口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竟被人抄了后路!箭疾乱石从山顶之上纷纷落下,几万大军聚集在狭窄的谷道之中,避无可避!火油被装载入酒坛之中从山顶滚落,浇满了整个峡谷,被纷纷飞落的火箭点燃,一时间大火烧遍整个谷道,喊叫哀嚎之声响彻云霄,在这个空旷的峡谷中,来回激荡,更显得荡气回肠。 袁绍红着眼,被烟火熏的快要流泪,急迫叫道:“后路被断,快向前方突围!” 剩余大军依照袁绍之言,朝着前方奔逃,穿行在烟火之中,冒着头顶纷纷而下的箭疾、滚石,还有没有穷尽的火油! 没有几步,前方却有一队骑兵奔逃而来,正是探路的麴义! 麴义见到袁绍,愤然叫道:“主公,我们中计了,吕布亲自率领五千铁骑,忽然从前方杀来,我不能抵挡。” 袁绍心中一片冰凉,对身边的沮授惭愧道:“悔不该不听先生之言,如今身陷重围,该如何是好?” 沮授已有些绝望,见袁绍相问,又有些不忍,回道:“如今四周都是火海,前有吕布阻截,后有赵云掠杀,只能全力向后突围,或有一线生机。” 袁绍不敢耽搁,急忙传令大军向后突围,如此这般几次反复,几万大军冒着箭雨巨石,在火海之中来往穿行,已经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来到后方谷口,正见到赵云骑马临立在谷口之外,领着兵将数千,将一众想要奔逃的袁绍士兵尽数斩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袁绍等人为了活命,只能迎难而上,毕竟赵云再厉害,总厉害不过这无尽的火海,和连绵不断的箭雨滚石。 颜良、麴义两人策马奔出,将赵云紧紧纠缠,颜良叫道:“主公快走。” 袁绍见敌方大将被阻,趁此良机率领残余的兵将杀入赵云军阵之中,怎奈这几千兵马乃是吕布精锐,战力相当凶悍,袁绍身陷其中,竟不能冲出重围,只能勉力厮杀。 这时,一个声音从谷外传来:“莫伤我家主公!” 伴随着万马奔腾之势,竟是奉命攻取射犬城的张合、高览及时赶来。 袁绍等人眼见救兵赶来,一时都来了精神,战力飙升,护卫着袁绍竟杀出了山谷。 赵云被颜良、麴义紧紧纠缠,脱不得身,眼见袁绍从自己身旁突围而出,心中如何能够甘心,吕布将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岂能有负所托! 长枪闪出寒芒点点,急攻麴义,麴义不能敌,被长枪刺翻落马。一旁颜良救护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麴义被守在一边的兵将斩去头颅。 方才两人攻打赵云,尚且难分胜负,这时只剩自己一人,顿时感到压力大增,但为了能让袁绍顺利逃脱,只能勉强应对,只是十几会合,便已经是险象环生。 而这时张合等人的大军已经赶到,杀入赵云军中,将袁绍护卫在其中。 袁绍脱险,骑马朝着谷外疾走,叫道:“快走,吕布大军将到!” 话音未落,山谷四周喊杀之声震天响起,山上的吕布伏兵已经蜂拥而下,朝袁绍等人围杀而来。 张合不敢再多纠缠,护卫着袁绍奔逃而去。 赵云见袁绍走脱,心中大急,几招猛攻将颜良刺中,颜良负伤奔逃,被兵将流矢射中,滚落下马。 此时吕布从谷道穿越而来,被烟火熏的面目乌黑,询问道:“袁绍何在?” 赵云惭愧道:“袁绍被张合救走了。” 吕布策马叫道:“众兵将随我追击,勿放走了袁绍。” 大军追到射犬,见城门大开,其中空无一人,只有百姓紧闭门户,不敢出声。看来袁绍已是惊弓之鸟,连着城池都不敢据守。 吕布率军穿城而过,此时已是天亮,大军昼夜杀敌,早已人困马乏,便令大军在城外驻扎休整。 三日后,吕布率领大军东进,一路未逢半点抵抗,牧野城守高义闻风而降,吕布打问袁绍行踪。 高义道:“袁绍领着残兵败退,十万大军只剩不到两万,正向邺城败退。” 这里袁绍兵败如山倒,兖州的曹操也是不甘寂寞,他见到吕布与袁绍靡战正烈,再无后顾之忧,趁机袭取关中,韩遂无能,见曹操大军之势,连开城交战的勇气都没有,坚守城池不过五六日,便被属下李儒、牛辅联合于禁斩杀,将首级进献曹操,开城投降了。 于禁原本就是曹操旧将,这时归附,曹操自然是如虎添翼。 而马超本来是奉旨讨伐韩遂的,但是他却盲目的认为,韩遂兵强,一时难以拿下,还在犹豫之间,已经被曹操先下手为强,待后来明了,已是为之晚矣。 曹操得到洛阳之时,正是吕布大败袁绍于箕关之日。曹操询问众将道:“吕布新败袁绍,士气正盛,若被他打败袁绍,攻破翼州等地,到时以吕布的强大,绝非袁绍之辈能比,我心甚忧,诸公可有良策?” 程昱道:“吕布与袁绍大军相接,其后方必然空虚,如今我们新得洛阳,正与安邑、孟津不过一河之隔,何不乘势攻击,若能拿下,便是断了吕布后路,夺其根本,即便不能拿下,也能牵制吕布,让他无法全力攻取袁绍。让北方两强争霸,远比一强独存要好得多。” 曹操深以为然,传令大军兵分两路,以夏侯惇、于禁为统帅,领兵三万,攻取安邑,又以许褚、曹休为统帅,领兵三万攻取孟津,自领大兵五万镇守洛阳。 回安邑闲话家常 且说吕布得知袁绍回撤到了邺城,知道袁绍已经伤了元气,短时间内恐怕是再不能卷土重来。又早就知道曹操西进关中的消息,担忧河东被他所趁,便留赵云、张辽防守牧野,自领本部两万兵马回防。 刚过箕关,便收到孟津急报:曹操在黄河沿岸整顿兵马,意图攻取安邑、孟津两地,正自打造战船,整修河防。 吕布对一众谋臣道:“曹操以为我河东空虚,便想乘虚而入,他可没想到我根本未动两地兵防,两地河岸皆有重兵据守,还有他想不到的惊喜,这次恐怕要吃大亏了。” 贾诩却道:“曹操此人用兵老谋深算,不可小视,主公还是赶紧回援,莫叫他占了便宜。” 大军来到孟津,便有孟津守将王桀、弥衡联袂而来,见到吕布领军回援,各自欣喜。 王桀当日被吕布义举感动,从此便成为了吕布的肱骨之臣,出仕为孟津太守,又身兼学院教员之职,便将学院中颇有名望的弥衡等人征辟为幕僚佐将。他出任太守期间,极力主张加固城防河防,开通商市,使得孟津比原先更加昌盛。 然而此人固然成绩斐然,却也有被人谤毁之处,学院之中有一名学员,名叫吕荣,是他的学生,后来人们才知此人竟是女子所扮,王桀不但不避嫌,竟将他收入府中,纳为妻室。这种有违伦常的行为,自然被一众名士儒生所不齿。 当初二人成婚之时,竟连观礼之人都只有寥寥数十人,远与他的名望不符。吕布却不在意这些,亲自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当时还调笑王桀道:“吕荣被我看好,原本是我中意独当一面的大将,如今被你骗了去,今后你可要把她的那一份担子也担起来。” 吕荣当时穿着婚衣,再不是当初的假小子,虽已经嫁为人妇,却还是不消豪情,言道:“谁说女子便只能相夫教子,主公开明,请许我辅助夫君,为主公出力。” 吕布念她颇有纵横才能,正可与王桀互补,便应允了她,封她为河岸清道夫,专事河岸运输的治安管理。吕荣女子为将,古来少有,被传为一时佳话。 此番王桀、弥衡来见,正是来汇报孟津的防务,王桀道:“曹操大将许褚、曹仁率领两万大军,几次想要过河,攻我孟津,皆被河岸早就安置的重弩击破,尤其是学院最新装备的破神弩,其威力更是骇人听闻,许褚留下几千冤魂藏身河底之后,就再不敢渡河,只在原地河岸遥遥观望。” 吕布目视贾诩,笑道:“你看我没说错吧,孟津有重器防守,我等当可高枕无忧。” 贾诩笑而不言,吕布又对王桀一番勉力,令他务必小心,曹操奸诈,未必不会偷袭,万不可掉以轻心。 又给他留了一万兵力,然后才率领剩余军队赶回了安邑。 到了安邑,知道安邑的情形与孟津相似,夏侯惇渡河不成,被挡在河岸以南不能寸进,吕布不由感叹道:“科技果然是第一战力,不过是几十架破神弩,比之后世的长枪大炮自然是远远不如,但在这个时代,这威力强横的巨弩,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 司马朗作为大本营主事,不但要为吕布远征袁绍筹备粮草,整理后勤,还要分神安邑防务,可谓劳苦功高,见吕布归来,心中安定了许多,道:“主公不贪功冒进回援河东,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吕布在洛阳时吃了大亏,知道覆巢之下的凄惨,若非上天眷顾,自己早就跟随成廉、严松等人归于尘土了,若还不吃教训,岂非是傻了! 心念北线战况,询问司马朗道:“可有高顺、徐晃的消息?” 司马朗摇头道:“还是两个月前的战报,主公是早就知道的,自从他们各自攻破邯郸、石邑之后,便再无消息传来。” 此战起于仓促之间,与原本谋划差之千里,原本是计划南线防御,主攻北线的,到后来袁绍主动进攻,以离间计使得张扬身死,若非吕布反应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定了河内乱局,又在箕关以少胜多,大败袁绍的数万大军,否则袁绍军早就兵临城下了。到那时,袁绍乘机收拢张扬兵马,此消彼长之下,兵力将更加悬殊。而且孟津无险可守,仅凭几十架破神弩与两万守军,如何能与袁绍的十几万大军抗衡? 司马朗又道:“兵粮军械源源不断送到太原,只是主公若不能尽早结束战事,恐怕再过两个月,我们这些年囤积的军粮就要见底了。” 吕布一惊,道:“军粮损耗这么快?” 司马朗苦笑道:“如今北线南线兵力相加超过二十万,这还不算后方州郡的常备守军,仅以区区一州之地,如何能够供养这么多兵马?若非这两年经济向好,从富商和其他州郡筹措了不少粮响,只怕粮草早已用尽。” 吕布道:“这也是我为何不取关中,却要谋取翼州的重要原因,关中虽然土地肥沃,但人口众多,各方势力互相争斗,近年来又经营不善,不能解我燃眉之急,而翼州则不然,不但有沃野千里,人口虽不像关中拥挤,但士族大家不如关中一样盘根错节,更好为我所用。” 此番征战袁绍,吕布大败袁绍主力,原本有机会乘胜追击,一举夺的翼州之地,奈何曹操从中作梗,领大军虎视身侧,使得吕布不得不回援安邑。此时便只能寄希望与高顺等人,高顺领军十万,又有徐晃、郭汜、李傕相助,手中陷阵营、重骑兵皆是吕布手中精锐,只盼他莫要辜负期望,能够不负所托。 离开军营,回到府中,妻儿早已翘首期盼。 吕幸飞奔着扑入父亲怀中,此去数月,他倒是长高了不少,兴高采烈地道:“父亲打了胜仗,可有奖品给我?” 吕布心中感叹,从前迎接自己得胜归来的是娇妻的怀抱,如今却变成了儿子,其中变迁自是难以言表,笑道:“到底是我打了胜仗还是你打了胜仗,怎么却是你向我讨要奖品?” 说归说,还是变魔术一般从手中拿出一本书册,道:“这是袁绍谋士郭图所收集的书册,据闻是失传的屈原诗集,知你喜好词赋,便带来给你。” 吕幸大喜过望,得了诗集,便将父亲扔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一旁的如意却是不高兴了,撅着嘴道:“父亲从来偏心,只想着弟弟。” 吕布笑道:“胡说,怎会把你忘了?看着是什么!” 如意见父亲手中凭空变出的精致小弩,惊喜非常,一把夺了去,爱不释手,道:“这是弩箭?” 吕布道:“这时黄承彦大师亲自设计的最新弩,小巧精致,可一次发射三支弩箭。” 只是小弩虽然精致小巧,但毕竟是成人士兵的兵器,如意如今不过七八岁,拿着便有些吃力,却还是兴致盈然的拿在手中,反复比划。 他这一双儿女,女孩子爱骑射,男孩子爱诗书,实在有违世间常理。 打发了一对儿女,吕布这才注意道爱妻严秀丽正倚门而笑,吕布走到身前,道:“幸苦夫人了,我不在府中,还要你费心操持一应事务。” 严秀丽眼眶微湿,道:“夫君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吕布从怀中掏出一朵野花,不过是路边顺手采摘,此时已在怀中被压成了花饼,将它插在娇妻发中,道:“此番征战乡野之间,没什么贵重物事,只有这一番心意,希望夫人花容月貌,长盛不衰。” 严秀丽见他油嘴滑舌,更不比从前老成,嘴上嫌弃他敷衍了事,只以野花应付,心中却是甜蜜无限,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此中情境她自是深有体会。 曹操自从得知吕布回援安邑,坐镇河东之后,便知并州河东已是固若金汤,再无可乘之机,便下令夏侯惇、许褚等人沿河岸布防,与吕布隔岸相对。好在吕布回军,袁绍便有了喘息之机,北方战事不能平定,吕布一时也不敢再开辟战场。 如此相持两月,已是来年正月。 这日,司马朗满脸兴奋的来见吕布,刚一进门便大喜叫道:“主公大喜,这是刚刚从太原传来的高顺战报。” 吕布已经牵挂北线战事久矣,这时得到战报,连忙细细观看。 战报正是高顺口吻,上面写道:“我军自石邑、邯郸而入,一路攻破真定、常山、巨鹿等地,所向披靡,攻略城池无数,此后我军四部合围信都,又在信都大败袁绍守将淳于琼,斩杀大将韩猛。我军趁势南下与袁绍亲率的大军会战于清河,袁绍畏战,不敢尽力,被我攻破营寨,大将蒋义渠舍命断后,袁绍率领张合、高览等人退守邺城。此时袁绍的翼州已被我攻取大半,并将他的版图一分为二,使其与北方幽州不能相通。袁绍被我堵截在翼州南部,插翅难逃,只是我部如今又收拢袁绍降兵五万,粮草不济,请主公速速拨粮,否则迟恐生变。” 有奸计釜底抽薪 吕布观看战报,脸色先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看到后来时,却已经是一脸郑重,先前喜色一扫而空。近日来粮响辎重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自己经营积累数年的库存几近搬空,如此耗费下去,不用袁绍、曹操等人再奋起反击,只需守城固守数月,他就得因为缺粮而冰消瓦解。 而他又军纪严明,令大军不得扰乱当地民生,使得袁绍等人以此为凭,每每兵败撤退之时,都会将当地财富兵粮搬空,或者干脆一把火烧毁,不给吕布留下一粒粮食。 高顺虽攻略城池无数,但所获粮响甚微,兵势虽壮,却不得长久,战力虽强,却不能久持,如今只能望粮兴叹,左右为难。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吕布虽府库空虚,却不敢任凭十几万军队挨饿受饥。 召集众将商议应对之策,杨修言道:“如今官仓空虚,散民也只有果腹之存,能有余粮的唯有一些大家士族,主公这些年免除土地赋税,这些人多受恩惠,这时正该他们慷慨解囊,主公何不拉拢一二,以筹措应急之资?” 吕布别无他法,只好依照杨修建议,与一些高门大户商议,将他们召集前来,共商今后大计。然而这些人要么推诿敷衍,要么只是象征性的拿出一些钱粮,却只是杯水车薪,对当今局面并无改善。 陈琳出身名门,自然知晓其中关窍,对吕布道:“这些人都是高门大户,在当地经营盘踞几十年甚至数百年,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对这些人来说,无论是谁家江山,他们都是巍然不动的当地豪强,无论谁坐天下,都要靠他们稳定乡邻,是以从不把官家放在眼中,主公若只是好言相对,不给他们任何好处与许诺,他们定不会为主公所用。” 吕布怒气冲冲的道:“我为他们免除赋税,近年来又为他们开拓商路,他们所受恩惠岂止一星半点,这时我有了难处,他们却袖手旁观,实在让人心寒。” 陈琳苦笑道:“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些人盘踞经营几辈人,携财富以自重,又有子弟自幼精心培育,朝中才学之士多为其中子弟,他们自然不怕江山更替,奇货可居也是人之常情。” 吕布头一个比两个大,揉着百汇穴,问道:“孔璋可有良策应对?” 陈琳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主公坐拥黑石矿藏无数,所获财富早已被这些人眼红,而主公又明令禁止私人采矿,是以他们多有怨言,只能以官士之身从中获取微末所得。如今何不以矿藏为本,寻集大家豪族入股,集合民间之力,既扩大了开采矿藏的规模速度,有拉拢了当地的豪强士族,还能解燃眉之急,岂不是一举数得?” 吕布左右思量,此举虽然会将大半财富分于大家士族,但开采规模的扩大,却足以填补其中空缺,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若能与当地豪强士族水乳交融,对今后并州的发展应该也会大有裨益,而自己也多了一个牵制当地豪强的手段,何乐而不为? 便对陈琳道:“我看此举甚好,你是黑石商会会长,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 果然,在陈琳的斡旋之下,一般士族就像见到了血腥的饿狼,各自持以巨资入股,更有翼州已被高顺攻占的当地豪族闻讯而来,皆称愿意慷慨解囊,以粮响资助高顺大军,换取黑石商会入股之权。 吕布来着不拒,言明官府必是主导一方,一众大家士族按出资以比例配股,各出人员参与其中,再其后每年分取红利。虽然这次出资入股花费巨大,分红两三年或许才能赚回,但两三年后,便能尽取其中利润,若能助吕布固守并州,今后十年、百年便是一个产金之窟,一时之资,挣得百年回报,怎能不叫众人趋之若鹜? 高顺得到兵粮补给,正应该大发神威,一举攻破袁绍,尽占翼州之地,然而却事与愿违。 袁绍令张合屯兵魏郡,高览据守内黄,又令投靠他而来的刘备出任济北相据守济北。北方又有袁绍之子袁谭与败北撤退的淳于琼会合,大军驻守范阳、渤海一带,使得他不得不分兵相顾,一时没了兵力的绝对优势,再无进取之力,只能相互对峙,各不攻伐。 却说曹操与吕布隔河相对,几次亲上河岸探视军中防务,亲眼见吕布河岸重兵布防,又有无数让人闻风丧胆的重弩安置其上,不禁忧心忡忡的道:“吕布战力强横如斯,竟令我毫无进取之力,若他日其平定北方,领军而来,我军或难于与之匹敌。” 谋臣荀攸正在身侧,闻言笑道:“主公切莫忧虑,吕布强者不过是重弩甲胄,而这等装备皆需重金置办,而其金钱又都是靠着其出产的黑石矿所换得,主公只需断其商路,不使各地商户前往孟津,便可阻断他大部分财路。而并州地少人稀,不以产粮为重,而吕布又穷兵黩武,坐拥兵将几十万,没有了金钱为凭,他并州便再无可虑之处。” 曹操闻言大喜,依照荀攸建议,在兖州、司州等地禁绝商人前往孟津,若发现孟津前来的黑石矿车,将全部罚没充公。 一时间,黄河以南地区再无黑石供应,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的烧炭产业又重新活力焕发,曹操乘机兼并无数,赚取不少钱财。然而薪炭虽可取暖,但火力远远不足,像炼铁锻造便显得火候不足,使得南方兵甲质量直线下降,残次品大行其道。 而吕布却更是深受其害,少了南方商路,便少了大半的收入,矿石堆积如山,部分工人不得不歇业停产,更有那些刚刚入股的豪门士族怨声载道,投入这许多钱粮人力,却被曹操一纸命令荒废,眼见此前投入付诸流水,今后别说盈利分红,能不亏钱便已是神仙保佑了。 曹操一见此计效果甚是喜人,远超意料之外,便又下令封锁河岸渡口,不需任何商品流通于两岸之间,暗道:你吕布不是有矿、有马、有兵器吗?我便封锁商路,叫你没有钱,穷死你! 吕奉先瞒天过海 远在安邑的吕布仿佛听到了曹操的狂言,一连打了二十三个喷嚏,横流着鼻涕眼泪,哼哼道:“想就这样穷死我,做梦!” 话虽这样说,但是粮食金钱却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而吕布所拥有的黑石、战马、武器却都只是次一级的生活消费品,两者的重要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曹操等人可以用差一点的武器,何以用薪炭替代黑石,还可以不扩建骑兵,没有这些他依旧有一战之力。而吕布却不同,几十万军队嗷嗷待哺,还有豪门世族需要抽成,几十万无地可种的工人等待补贴,少赚一点钱粮,便多了一点的亏空。如今商品滞销,却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事已至此,吕布不得不再次求助于割据于长安的马超,当初马超据守长安,将韩遂堵截在洛阳,使得曹操进攻时,韩遂根本无路可逃,最后被属下刺杀,兵将皆归附了曹操。而马超则趁势控制了凉州,凉州本就是他的老家,在那里颇有些根基,夺取下来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而马超治下的弘农正与安邑相对,想要打通商道,还得请他帮忙,他的父亲马腾与吕布还有一段上下之谊,想来应该不至于拒绝。 吕布急召侯成返回安邑,任命尚书令钟繇为正使,侯成为副使,途径弘农前往长安游说马超。因钟繇与马腾在朝期间关系亲密,而侯成又几度在马超帐前听令,两人皆与马超有着旧交,说起话来,自然就更加容易取得信任了。 待二人走后,吕布还不能宽心,毕竟弘农虽好,却到底是偏僻之地,距离中原人口聚集之地实在太过遥远,即便打通了商路,这成本运费肯定是水涨船高,再说马超岂能坐视,抽取其中利润也是必然,到头来,能落在吕布手中的恐怕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为了不在一颗树上吊死,吕布又与众将商议其他应对之策,贾诩谏言道:“一个鸡蛋完整无缺,要想坏,必定是从内开始,自古人心向好,有更好的东西,却要退而求其次,这便是倒行逆施,曹操为了达到遏制主公的目的,不惜拉治下所有人下水,但是人人岂能都如他一般心存大志?其治下必有心存怨忿,见利忘义之徒,主公可以重利引诱,使其暗中开路,到时即便曹操发现石墨流入中原,也只会认为是弘农的马超所为,断不会怀疑到自己治下出了内鬼。” 吕布见他信心满满,似乎胸有成竹,追问道:“文和这是已经有了人选?” 贾诩笑着道:“正是,主公还记得当初张邈、陈宫为主公献兖州的事吗?” 吕布疑惑道:“自然记得,只是张邈被曹操处死,陈宫又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今在哪里栖身也未可知,如何能依靠他们?” 贾诩摇头道:“当时与他二人共同叛曹的还有曹操手下的大将魏种,曹操攻破陈留之时,魏种单骑逃脱,后来逃到射犬,当时主公身陷危局,张扬惧怕曹操乘机进攻河内,便将他押送给了曹操,而曹操念他颇有经济才能,不但饶了他的性命,还任命他为官渡太守,此人反复无常,爱财如命,主公若以重利相许,他必会趋之若鹜。” 吕布一想,这事若能成功固然很好,即便不成功,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还能令曹操将帅离心,何乐而不为?便许了贾诩之计,让他依计行事。 而身为相府长史的司马朗却不以为然,进言道:“这般经贸都是小道,自身粮草的产出才是根本,如今正是春种时节,我并州并非是没有耕种之地,只是苦于人烟稀少,即便当年从翼州迁徙来无数人口,还是不能改变现状,主公还是要大力屯田,若能令这千倾土地不荒废,何愁粮响不济?” 吕布听的连连点头,并州人口本来不过五六十万,即便后来中原大战,并州受免于难,接纳流民无数,人口还是未能突破百万,偌大一州之地,竟还比不上一个南阳人口众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并州地处北疆,古来时有匈奴异族进犯,地形又多以山地丘陵为主,实在不是养人之地。 如今并州拥有雄兵二十余万,加上杂兵官员便有近三十万,平均每三人便要养一名士兵,自然是不堪重负,这还不算高顺新近受降的五万翼州兵。虽然吕布兴盛商业,近年来不与民争利,免除了大部分的赋税,但要想自给自足,却是绝无可能。说不得只好令兵士们暂时解甲归田,先忙完了春种再说。 与众将一番商议之后,吕布便下令只在临敌的安邑、孟津、牧野等地各留一万常备主力,其余由各部将领统一安排,在乡野间开辟荒地,忙碌春种。而黑石矿积压甚多,停业期间,几十万矿工都是家中壮力,许他们按照陈琳统筹,在当地分封土地,安置家小。 一时间并州人人凭空多了几亩田地,都有了立足之本,再不是飘零之叶,处处热火朝天,尽是一番忙碌景象。 吕布念在并州人口太少,为了鼓励生养,下令每户人家每新添一个孩儿,皆可到县令处领取黑石矿一车,铜钱一吊,此令有效期五年,绝不更改。 百姓听闻此令,人人喜形于色,这白赚的便宜岂能不占,春播忙碌之余,便只是守在家中,人人加班加点,生活的幸福指数大为提高。适婚的男女更是急不可耐的托媒说亲,生怕晚了,错过了这等好事。 而远在翼州的高顺大军却四面临敌,自然不在减兵屯田之列,但吕布已经无力承担后续粮草,下令高顺为战前都督,并遣高柔、弥衡前往翼州治理翼州内政,就地筹措粮草。翼州境内居民数量远胜并州,仅是常山、巨鹿、信都的常住人口,便比并州一州之地还多。河北又尽是沃野平原,守着如此富庶之地,万无舍近求远之理。 吕布忙着休养生息,袁绍也是无力反攻,翼州被吕布攻取大半,版图被掏空了大片,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月牙的形状,兵力虽然不少,却有着漫长的边境要守,零落在各处郡县,正是防守有余却进取不足。 高顺没了后勤保障,也是不敢再肆意攻略城池,生怕背腹受敌之下,再失去了已经占领的,奈以生存之地,只能分兵据守各处城池,固守后方。 战事进入了一个相持阶段,双方互有攻守,却只是浅尝即止,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说钟繇、侯成来到长安求见马超,马超自然是欢笑相迎,自己与吕布本无过节,甚至吕布还有恩于自己。父亲马腾又曾是吕布帐前大将,也是深受其恩。前次吕布联合自己,让他趁机攻取韩遂,是他瞻前顾后误了时机,反被曹操捡了便宜。现在想来,吕布两面受敌的处境,也有自己的功劳,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急忙令人大摆宴席,宴请钟繇、侯成二人,席间听闻两人来意,马超并未迟疑,一口答应,但叫他二人放心,有他马超在,必能保证弘农之地畅通无阻。 钟繇见他答应的这般爽快,大出意料之外,原本想着他肯定要盘剥几分油水,没想到他竟没有提。 酒宴尽欢,马超回到后堂,妻子董白已然得知此时,劝谏道:“夫君身处险地,身侧曹操、吕布皆是虎狼之辈,只是任他们互相争斗便是,何必牵涉其中,如今有了立场,以后便不能独善其身了。” 马超饮酒颇多,听得董氏之言,顿时消去了几分醉意,道:“我一时情急,未想那么多,再说吕布与我有恩,我也不好回绝。” 董白道:“夫君有仁义之心也没有错,只是我们作为地主,却没有半分好处,难道不是那吕布存心轻视?” 马超神色数变,便要前去与弥衡、侯成二人理论,董白将他拉住道:“夫君莫急,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再去理论不迟。” 一夜不话,次日一早,弥衡、侯成二人便联袂求见,马超一晚上闷气,正要召唤二人,见他们不请自来,正和了他的心意。 面色阴沉的道:“你们这么早来,可有要事?” 弥衡道:“我等也不想打扰将军清梦,只是事关重大,关于商路开通的细节,还要与将军商议。” 马超不悦道:“其他细节二位定,我只要其中三成利。” 弥衡、侯成对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马超见状顿时怒气更盛,心想这两人果真不是好人,只想拿自己当枪使,正要发作,却听弥衡言道:“丞相许了将军五成利,而将军只要三成,我等实在不好做主。” 马超将嘴边之言咽回腹中,一脸惊异的道:“丞相竟如此仁义,何以这般慷慨?” 弥衡道:“丞相有言,将军在此事之中举足轻重,有地主之义,若非将军开路,我们所谋划之事绝不能成功,而将军雄威盖世,足以与丞相相提并论,是以愿意与将军平分利润。” 马超被他之言感动,又对自己的小人心思脸红不已,面带愧色道:“你们只管放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马超在,弘农商路绝对畅通无阻。”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各自满意方才罢休。 出了马超府邸,钟繇这才对着侯成道:“多亏侯将军知道马超秉性,否则我们只怕要无功而返了。” 侯成笑道:“马超虽然勇猛,却没什么主见,行军打仗是他所长,但治理内政便显得有心无力,常被夫人下属左右,否则他也不会把洛阳经营的一塌糊涂了。” 五成是吕布给他们的最高让利,如今被他们适时抛出,大收马超之心,钟繇叹道:“马超此人看来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只是少年得志,难免有些浮躁,若能打磨一番,或可为一员良将。” 此间事了,钟繇便需要回安邑复命,只留侯成在此,协助马超准备诸项事宜。 而在此同时,贾诩指派孟津太守王桀亲往孟津会见魏种,吕布不放心他的安全,特令他途径牧野寻得赵云同往,赵云曾经身为游侠,最是擅长护卫安全,有他在吕布便可放心。而赵云如今正在罢兵休整,牧野有张辽坐镇便已足够。 魏种虽然得到了曹操的谅解,但从此也失去的曹操的信任,如今只是一郡郡守,再无往日风光,常自暗暗伤怀。 这日王桀、赵云前来求见,得知王桀身份与来意之后顿时大惊,便在心中盘算,若将这此人擒拿,献给曹操,岂不是大功一件,日后或能重获信任,飞黄腾达也说不定。 王桀见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冷笑道:“将军可曾见过破镜能够重圆?” 魏种疑惑道:“未见过,先生何出此言?” 王桀道:“将军曾经背叛曹操,而曹操又是多疑之人,你对于他来说,便是一面破了的镜子,铜镜若破,便已失其光洁,即便将军将我等进献曹操,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你的义务,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将军又能从中拿到什么好处呢?” 赵云在一旁手持长剑,浑身杀气迸射,只令魏种心惊不已。 魏种很早便跟随在曹操身边,甚至还早于李典、乐进等人,自然知道王桀之言非虚,又惊奇于王桀此人竟能洞悉人心,而身边的这个年轻护卫更是了得,所散发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便被他们镇住了几分,道:“那与你们合作,我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王桀见他动心,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道:“将军若能行方便之门,每月我等愿意献上黄金百两。” 魏种大吃一惊,黄金百两,他几年的俸禄也没有那么多,这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沉思片刻后才道:“我也不要黄金,我只需要在每次过港之时,抽取货物其中的两成便可。” 王桀暗暗冷笑,此人贪得无厌果然被贾诩言中,只是他如此鼠目寸光,难道还以为这等行市能够长久不成?也不讨价还价,便拍板道:“那便一言为定。” 却说曹操最近心情不顺,被他待以上宾的关羽,在听闻兄长如今身在袁绍帐下对抗吕布,便急不可耐的领着两位嫂嫂寻刘备去了,毫不顾念多日来他的优待之情。 曹操感念他的忠义,不忍加害,又想有这等大将前去助袁绍对抗吕布,总比在自己这里无所事事要好,遗憾之余,也有几分期许。 而被他明令禁止在边境渡口流通的黑石,竟然又在中原地带大量出现,探问之下竟然是马超勾结吕布,在弘农大量运送黑石矿,各方行商争相前往购买,使得原本因为战争而十室九空的弘农之地竟然兴旺了起来。 曹操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原本只是一个吕布就够他头疼了,如今马超竟与吕布勾结在了一起,令他腹背受敌。 这日便召集众将商议对策,驻守在池绳的夏侯惇豪言道:“兄长何须忧虑,我早就看那马超小儿不顺眼了,只需给我两万兵马,我便能三日内攻陷弘农,杀往长安。” 一旁许褚嘿嘿笑道:“你只一只眼,看谁顺眼过?我只需一万兵马,便能攻陷弘农。这叫事倍功半!” 惹得众人大笑不已,曹操也是笑道:“果真是虎痴,事倍功半我要你何用?只是如今吕布就在黄河对岸窥视,实在不宜在此地妄起战端,到时我们两面临敌,乃兵家大忌。” 荀攸进言道:“这关中之地经历多年杀伐变故,早已是人口凋零,满目疮痍,而且北有吕布,西有马超,实在不是久居之地,既然无所图谋,何不撤回兖州?毕竟兖州才是主公的重中之重,绝对不容有失。” 曹操深以为然,但是耗费无数兵马钱粮,就只是取得了一座空城,自己攻取洛阳,原本就是为了牵制吕布,不使他全力攻取袁绍,然而他虽然牵制了吕布不敢妄动,但吕布还是攻陷了大半个翼州,袁绍覆灭只是迟早之间,他如今留在洛阳进取无门,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只听荀攸又道:“吕布的打算已经成功了近半,而主公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否则到时吕布统一了河北,我们便成了弱势一方,难以与之匹敌。” 曹操连忙道:“公达有何计较但说无妨。” 荀攸道:“如今袁术以平庸之资窃居豫州,而豫州又乃是人口众多的富庶之地,趁着吕布与袁绍各自攻伐,无暇他顾,主公何不取之!到时即便吕布统一河北后南下,主公有兖州、徐州、豫州三州的富庶之地,民众数百万,何惧吕布?” 曹操其实早有此心,只是还在撤军之事上权衡,这是听了荀攸之言,便已下定决心,眼中流光溢彩。 当即下令大军三日后便撤回兖州,令熟悉洛阳防务的于禁为河南尹,留给他三万军队驻守洛阳,威慑河岸北边的吕布。 而吕布自然不知道曹操想要撤兵的意图,每日依旧巡视河防,只见曹操的河岸守卫并未减少,哪里敢有片刻懈怠。 这时已是盛夏,吕布见黄河南岸除了兵防工事,便是荒草野地,与自己这边禾苗旺盛的景象大相径庭,暗自叹息昔日繁华无比的洛阳,竟还比不上区区河东一郡之地,人口凋零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回到城中,却有卫兵来报,皇帝传诏丞相觐见。 来到皇宫,大殿之上,一般老臣依次而坐,似乎只等他来。 皇帝免了他的参拜之礼,叫他直接入座,吕布也不客气,径往皇帝下首坐定。 问皇帝道:“陛下宣召臣可是有事?” 皇帝还未说话,便又帝师卢植颤颤巍巍的道:“过几天便是端午,皇帝想要祭天,祈求神灵护佑大汉子民,祈求天下九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怎奈却回不得洛阳,无法去往太庙。陛下便想在孟津的黄河沿岸设立祭坛,遥拜列祖列宗,丞相以为如何?” 吕布一想,皇帝也是憋坏了,适时外出走走也无不可,有魏越亲兵护卫,也出不了什么意外,便道:“陛下爱民之心令臣感动,既然陛下有心,臣定陪陛下前往。” 皇帝大喜,道:“爱卿体恤朕心甚是可贵,还要劳烦爱卿提前准备祭坛以及一应事务。” 吕布哪里懂得这些,见殿中端坐的太仆蔡邕,暗道此事正是他所长,便道:“这事还是让太仆大人操劳吧,臣并不懂这些,需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皇帝这才淡淡道:“那便劳烦太仆了。” 蔡邕原本双目无神,自从他被王允所害,身受腐刑之后,他便有些与世无争了,只想安静的撰写史书,这时听了皇帝有命,便道:“臣遵旨。” 期间皇帝又问起翼州战事,吕布据实相告,皇帝愤慨道:“袁家四世三公,代代忠良,没想到到了这一代,竟出了袁绍、袁术这等乱臣贼子,着实可恨,丞相还需再接再厉,为朕收复山河。” 而这大殿之上,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之徒对吕布一番吹捧,惹得吕布直皱眉头,若在外面也便罢了,在皇帝眼前,便这么明目张胆的鼓吹自己,居心何在? 皇帝却似乎并不在意,对吕布好一番勉励。 朝堂散尽,众臣之中唯有蔡邕与吕布亲近,蔡邕为了方便在宫中侍驾,是以家离皇宫并不远,走路不过盏茶功夫。 吕布见其年迈,又身受重刑,已经失了精力,行走在风中,大有风吹即倒之感,便邀他同车而行。 蔡邕也不推辞,上车与吕布同行,沉默良久方才叹息道:“大汉天下摇摇欲坠,奉先可有心取而代之?” 吕布神色一禀,不想他有此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蔡邕却已笑道:“是我失言了,丞相勿怪。” 到了蔡邕府邸,蔡邕邀他进去一坐,被吕布拒绝,他还有许多要事,岂能在此耽搁。 蔡邕掀起车帘下车,吕布见府门外站着一名女子迎候,正是久未谋面的蔡琰。 四目相对,两人各自一震。 一阵风儿吹过,卷起飞尘砂石无数,吕布闭上双眼,心中却波澜起伏,莫名想起曾经的一句歌词:风吹来的沙,落在悲伤的眼里…… 终如愿袁术称帝 吕布放下车帘,心道: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整了整衣袖,扬长而去。 几日后,皇帝在孟津东郊祭拜天地,祈求皇天后土保佑大汉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吕布等一众文武跟随祭祀。待皇帝见到孟津河岸欣欣向荣的田地,其中以粟米与小麦为主,遍布在黄河北岸,不见尽头。 而在河岸的另一边,却是一片荒草凄凄,两相对照之下,更觉洛阳之地的荒凉与苦楚。皇帝对吕布治下的民生发展大加赞赏之余,也对关中百姓的疾苦担忧不已,对吕布道:“关中之地乃是我大汉龙兴所在,如今民生凋敝,乃朕之罪也,望丞相能整厉兵马,早日为朕收复河山,拯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吕布躬身领命,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顺道参观了河岸的防务,但见军容肃穆齐整,布防严密妥当,每隔数十丈都有重型巨弩镶嵌在河岸之上,只是目睹便让人心惊肉跳,皇帝目不暇接,连连赞叹不已。 回归途中,皇帝与一般众臣舍弃车驾,骑马而行,在大军的拥簇下,豪情壮志溢出心头,终有了身为天下之主的感觉。 吕布与皇帝骑马并行,为他讲解沿途风光,倒也融洽。 便在此时,司马朗骑马赶上前来,将吕布请出皇帝仪仗,神色肃穆的道:“主公,刚刚接到消息,袁术终于耐不住寂寞,在寿春称帝了。” 袁术称帝早有迹象,众人皆知,但是真的付诸行动之后,却还是让人吃惊不已,吕布正是有消息得知袁术即将称帝,这才有了并州两线作战的谋划,谁知事与愿违,被袁绍先下手为强,一度陷入危险之中。 有道是好酒不怕晚,吕布正可以借着袁术称帝的时机,打破冀州僵持了大半年的局面,一举拿下翼州剩余州郡,然后再徐图幽州。 吕布赶紧返回皇帝身边,将这个喜讯告知皇帝,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豫州牧袁术狼子野心已经显露,半月前已在寿春称帝。” 皇帝听闻之后,只气得浑身发抖,在自己的皇朝竟然出现了第二个皇帝,实乃奇耻大辱,面色惨白道:“袁术谋逆,断不可饶恕,还请丞相出兵讨伐,莫叫贼子得逞。” 一般重臣跟随皇帝身边,听闻此事,也是惊怒异常,本朝自灵帝以来,反叛之事早已是平常,乱民叛将便似雨后竹笋一般,挖之不尽,取之不完,但是敢明目张胆,变换天下自称为帝的也就袁术一人。 太尉杨彪怒道:“袁绍既然自绝于天下,陛下自当讨伐,但是丞相兵马太远,又要防患袁绍勾结袁术,再有图谋,不如陛下便颁下旨意,令天下诸侯共讨袁术,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芸芸众生,自有人心向背,袁术作茧自缚,必不能善终。” 一众老臣随声附和,吕布也报以感激的微笑,皇帝这才咬着牙,率领众臣回了皇宫。随后便颁下旨意,令兖州曹操、荆州刘表,以及其他各路诸侯,聚集王师,前往豫州讨伐伪帝袁术。 曹操正愁没有借口征伐袁术,这时等待皇帝圣旨已是翘首期盼多日,一接到皇帝圣旨,哪里还有迟疑,下令早已整备妥当的十万大军,自东郡出发,沿着颖水,直逼细阳郡。 而刘表与袁术也是多年争斗,这时也是毫不迟疑,下令大将黄忠领兵五万,兵发古城,威慑汝南。 与袁术亲密无间的扬州孙策,虽然没有派兵讨伐,却也是和他划清了界限,再不与他来往。 一时间,袁术众叛亲离,成为了众矢之的。 袁术惧怕不已,北有曹操大军压境,西有刘表虎视眈眈,东南孙策虽未表态,但难免到时会火上浇油。 谋臣杨弘谏言道:“如今曹操南下细阳,自有大将纪灵迎敌,刘表又是无能之辈,汝南有刘勋、张勋坐镇也当可无忧,只是这孙策与我都城毗邻,若他生出异心,便是肘腋之祸,陛下不可不防。” 袁术深以为然,这孙策虽名誉上是自己属下,但他自过了江东以来,早已不奉号令,显然以诸侯自居,实在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被他反戈一击,将是无法挽回之败局,忙问计道:“杨大将可有良策为朕分忧?” 杨弘道:“孙策如今据守在庐江,此人自持勇武,常常独自行动,臣下子侄杨奉正在合肥练兵,不如遣他将其暗杀,孙策只得两女,无以为继,只有幼弟,一旦事成之后,江东之地便会群龙无首,到时便不得不对陛下俯首称臣,而陛下得到了江东的大片土地兵马,曹操、刘表之辈何足惧哉?” 刘表喜形于色,即令杨弘依计而行。 半月后,曹操大败纪灵于细阳,纪灵兵败之后,只能退兵颍上,与曹操大军在颖水对峙。而刘表的大将黄忠也攻陷了古城,兵临汝南城下。汝南守将刘勋、张勋不敢应战,只在城中以高大的城墙据守,却也令黄忠一时前进不得。 而庐江的孙策在长江沿岸巡视之时,被早已打探到消息,事先埋伏的杨奉所伏击,几名侍卫尽皆身死,只他一人,斩杀数十刺客,闯出了包围,逃回了江东,几日后便重伤不治,一代青年豪杰就此陨命,只留下老母幼弟相依为命。 孙氏孙坚、孙策两代英豪,皆是能征善战之辈,可惜天妒英才,都没有落得善终,江东众将人心惶惶,受孙策临终之命,奉其弟孙权登临大任,而孙权此时才满十四岁,军政便由张昭、周瑜二人辅佐。 江东之人自然知道,孙策之死定是袁术所为,但是有苦无证据,只能默默咽下苦果,而且没了主君,军心自然动摇,一时都惶惶不安。 孙权无奈之下,只能暂时从了张昭的建议,与袁术修好,自认为臣下,并进贡钱粮兵马无数,以求自保。 周瑜主张响应朝廷圣旨,讨伐袁术,却未被采纳,一气之下远遁柴桑练兵去了,江东事务便由身为当地士族的张昭一手把持。 曹阿瞒再显神通 却说曹操攻陷细阳郡之后,马不停蹄,追着纪灵,厮杀数十里。然而纪灵却并非溃败,而是有计划的撤退,沿途断后掩护,井井有条,曹操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纪灵撤过颖水,驻兵颖上,沿着河道重兵囤集,以强弩硬弓相对,曹操竟一时进不得前。 曹操最擅长分兵之计,当下自不会迟疑,令夏侯惇领兵三万东进下蔡郡,拿下下蔡郡之后,曹军将对寿春形成犄角夹击之势。 为了避免被纪灵发现,曹操令夏侯惇连夜赶路,即便到了第二天,也不拆营帐,不减灶台,让纪灵以为大军还尽数留在原地。 清晨,夏侯惇以骑兵急袭下蔡城池,见城门只有守卫五六人,来往居民百姓,三两人游荡其间,待见到夏侯惇大军时,各自奔散,哪里还顾得上城池? 夏侯惇见城门守卫薄弱,看来此战突袭的效果意外的好,呼令左右道:“郡守想来还没睡醒,尔等随我入城,一举拿下城池。” 大军能不战而胜,自是人人欢喜,若能够不拼命,谁又喜欢打生打死?是以人人争先入城,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冲进了下蔡城池。 下蔡为寿春卫城,乃是袁术都城的北方门户,虽只是县城,却人口众多,城墙高大,远比北方一些州郡城池高大繁华许多。 夏侯惇随大军冲入城池,方一进去,便觉大事不妙,大军进入了城池外围的瓮城之中,而从瓮城进入县城内部的城门已经被及时关闭,几万大军拥簇在狭窄的瓮城里,挤成一团,各自却还兴高采烈的呼喝着,毫不知道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夏侯惇只觉四周杀气弥漫,心头悸动难平,高呼道:“快退,是陷阱。” 话音未落,瓮城高大城墙之上,无数守军从中探出身躯,弩箭如同暴雨一般从上倾泻而下,落石、火油更是纷纷坠落,不消片刻,已是一片火海,而从城头传来的喊杀之声更是震耳欲聋。 夏侯惇呼令大军撤退,但这时地形狭小,而且火势弥漫,到处乌烟瘴气,众人挤来挤去,早已经不辨东西,更有城外还未进来的兵将,闻得喊杀之声,想要挤进去支援,于是,城外的想挤进去,城内的想冲出来,两方拥挤在门口,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这便苦了瓮城之中的夏侯惇等人,在疯狂倾泻的箭雨、落石之下,早已经死伤了兵将不计其数,更何况地上还有无尽火海,闷哼哀嚎之声络绎不绝。 夏侯惇心焦难耐,再这般混乱下去,众人恐怕将全部葬身在此,随即大喝一声:“呔!都随我来!” 策马向着城门奔去,一路上但凡有人阻塞道路,皆被他一刀砍杀。几息之间便已经杀到了城门口,见众人挤成一团,把一个小小的城门通道堵得寸步难行。 夏侯惇气急,高声骂道:“这里倒是安全,可知城中生死?” 再不理会众人,纵马杀入城门通道之中,斩翻兵勇十几人,但通道之中拥挤的兵将却还是没有后退,只因城外还有更多不明内情之人,拥堵在城外向内挤。 战场喊杀之声震耳,夏侯惇传不得令,只好对眼前这些兵将喝道:“随我向外杀,但有阻路的皆可斩杀。” 于是通道之中的兵强皆都掉转兵器,向外杀去,外面都是本方兵士,不想竟被自己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纷纷后退。待到夏侯惇从瓮城中逃出来时,冲进瓮城的兵将,能出来的已经所剩无几。 还未及喘息,城上的守军已经掉转了战阵,向着城外疯狂攻击,大军又遭重创,留下无数尸体之后,仓皇逃窜。 夏侯惇率领大军逃出弓箭射程之后,才稍稍放心,清点一遍人马,发现人数已不足原来三成,三万人马只此一战,便去了其二,此番不能拿下城池也便罢了,又受到如此重创,该如何向兄长交代? 这时,夏侯惇见大军一片颓废模样,士气低落消沉,显然被打击的不小,便呼喝道:“敌人并没有追击,这就说明敌人的兵力远不如我,我们在此整顿兵马,明日再去攻城,必能一举而破。” 此刻的下蔡城头,兵将影影绰绰,两员战将临立城头,遥望在远处扎营的夏侯惇。其中一人看着身边儒袍将领说道:“杨大将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夏侯惇几万人马,被您如此轻易化解,真是匪夷所思。” 这儒袍将领便是被人称作杨大将的杨弘,此人身受袁术信任,常无召自有行走在皇宫之中,而这说话之人便是下蔡城守桥蕤,原以为杨弘只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浪得虚名之辈,今日看来,此人还真是心思缜密,城府颇深,算得上一方人物。 杨弘摇头道:“桥将军谬赞了,夏侯惇虽败却未溃,临危而不乱,败能收兵,退而有序,实乃难得的大将,我军若非早有埋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这城中区区几千兵将,恐怕难以抵挡。” 桥蕤道:“杨大将不是已经向纪灵将军求援了吗?待援军来时,我们前后夹击,将这曹操的走狗剪除。” 却说纪灵收到杨弘来信,说他料定曹操必会采用分兵之计,请他务必及时关注曹军动向,及时援助下蔡,莫使北方卫城被轻易拿下。 当初他选择退兵颍上而不是退兵下蔡,便似因为这下蔡地势过于平坦,根本无险可依,只凭城池固守便会迟早被人所破。而颍上却有颖水为凭,又可与下蔡互为援助,此为万全之策。 曹操驻扎当夜并无异动,直到第二天纪灵查看动向时,还是发现曹操大营未见减少,生火做饭的灶台也是足够数量,一时疑惑,曹操竟然没有分兵去往下蔡,难道他真的只想全力猛攻颍上不成? 纪灵看着河对岸正在生火做饭的曹操营帐,忽然冷笑道:“乐就、李丰听令,你二人各令一万兵马,走水路直插下蔡曹军身后,务必将分兵前去的曹军剪除。” 待二人走后,大将梁刚惊奇道:“将军刚才还不能确定曹操是会否分兵,现在又如何确信?” 纪灵冷笑道:“曹操真是奸猾,我等都差点被他骗了,你看这曹军营帐,生火做饭的灶台数量是否等对?” 梁刚大概一算,疑惑道:“大致上不差啊。” 纪灵道:“正是不差,可你看,这些灶台只有七成的烟火比较正常,只有淡淡青烟,而剩下的三成灶台却是浓烟滚滚,这哪是实在做饭,明明是在演戏嘛,生怕我们看不见!” 梁刚恍然大悟,道:“将军真是观察入微,我不能及也。只是按照将军的分析,曹操分兵下蔡当有三万之众,将军却只派两万大军前往,是否难以应对?” 纪灵叹道:“我也想多分些兵马,但是曹操重兵就在河岸,我们兵力本就不比他多,若分出太多兵力,我等只恐难以应对曹操的进攻,而乐就二人以奇兵在后,出其不意之下,还有胜算。” 营帐之中,曹操又犯了头疾,自从那次被吕布弓箭所伤,这头疾便像是恶魔一般,时时前来袭扰,令他寝食难安。 就在曹操头痛难挡之时,却听典韦奏报道:“启禀主公,探马来报,纪灵分兵两万,去救援下蔡了。” 曹操闻言,顿时一跃而起,头痛之症自愈,大笑道:“纪灵真是赐我良药了,传令全军,即刻整装,强渡颖水。” 纪灵刚回营寨不久,便由卫兵禀报道:“将军,曹操大军在颖水河岸集结,似乎要强力渡河。” 纪灵不敢怠慢,来到河防工事之前,果然见曹操正指挥大军在河岸集结,大军旌旗飞扬,来势汹汹,河岸小舟竹筏无数。纪灵不禁耻笑道:“曹操就像凭借这些东西过河?是否太小看我们了?” 便下令大军沿着河岸驻防,以强弓硬弩备战,更有从并州购买的大型弩车十数架,沿岸布防,只等曹操渡河时,便会万箭齐发。 然而曹操却似乎并不着急,领着大军几次在河边跃跃欲试,最后却总是退却,想来也是惧怕河岸的攻击,毕竟如果强渡颖水,大军便成了缓慢移动的活靶子,在数万弓箭的攻击下,有谁能够幸免? 就在纪灵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忽然从颖水上游传来滚滚雷鸣之声,有若山洪暴发。 纪灵等人神色大变,只见从颖水上游的平原之上,正有一队骑兵狂奔而来,身穿褐色皮甲,如同一波褐色的海浪,在荒原上奔腾而来。 纪灵数万大军此时以河岸为依靠,各自手持长弓,全没想到会遭到骑兵突袭,猝不及防之下,各自惊慌失措。而纪灵也是心中大恨,原来是曹操故意在此拖延时间,引开了众人的视线,这才被这股骑兵乘乱过河,人数虽不甚庞大,但足以对纪灵所部造成威胁。 惊怒交集的纪灵别无他法,他将所有兵马全部改成了弓箭,就是想要趁着曹操过河之时与他决战 破寿春袁术偷生 曹操以大军吸引了纪灵的注意力,却分兵从上游渡河,这时,骑兵从上游沿河而下,纪灵却是毫无准备,只能以弓箭阻敌。 弓箭有若疾风骤雨,迎着本来的骑兵军阵一番齐射,使得骑兵死伤惨重,但奈何骑兵实在迅捷,弓箭根本无法组织起第二轮齐射,便已经被骑兵突入战阵。 纪灵大军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数万弓箭兵被骑兵近身,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即便纪灵勇猛,独力在曹操骑兵大军中来往突杀,也对战局于事无补,纪灵大军很快就被冲的溃散,兵将四面落荒而逃,纪灵眼见事不可为,亦冲破战阵围堵,向着寿春突围而去。 曹操则趁势过河掩杀纪灵的溃兵,一路追杀十余里方才罢休。此一战击破寿春北方防线,使得袁术损兵折将,令曹操大为满意,却忽然收到下蔡急报,大将夏侯惇被纪灵分兵偷袭,而城中守将见状,也领兵出城参战,前后夹击之下,被打了个溃败,夏侯惇被流疾所伤,已被敌军俘获,其手下兵将被杀的溃散,全军覆没。 曹操听闻夏侯惇战败被俘,顿时惊怒交集,令大将许褚攻取兵力空虚的颍上,自领五万大军亲往下蔡,誓要拿下下蔡,将夏侯惇解救出来。 下蔡守将杨弘、桥蕤等人将曹操大军来袭,又知纪灵已经被其所败,更不敢出城迎敌,只以城池据守。然而此番曹操有备而来,自然做够了攻坚的准备。下蔡虽然城池高大,却苦于守军兵力不足,在曹操几天的猛攻之下,终于被攻破的城池。 曹操死伤颇多,看着眼前一帮袁术将领,眼中杀意弥漫,问道:“夏侯惇何在?” 杨弘满脸鲜血,他在城头拒敌,战至最后方才被曹操大军斩伤所俘,此刻状若疯狂大笑道:“夏侯惇早已被我斩首,你若想见他,自己斩了头颅便是。” 曹操闻言大怒,夏侯惇乃是他的爱将,又为同族兄弟,最是当用不过,这时听闻他的死讯,顿时怒火中烧,下令将所俘袁术将领杨弘、桥蕤、李丰、乐就等人尽皆处斩,城中不留活口,皆要为夏侯惇陪葬。 下蔡虽是卫城,但地处中原繁华之地,人口却着实不少,足有十几万,曹操下令屠城,连续杀伐三日,三日中,下蔡城中犹如人间地狱,到处哀嚎哭叫之声不绝于耳。 当一切归于沉寂,曹操终于在下蔡县衙的大牢之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夏侯惇,这才稍解心头之恨。 如今曹操将寿春北方屏障尽数攻破,两路大军从水陆两路进逼寿春城下,袁术恐慌不已,尤其是曹操在下蔡屠城的消息传到众人耳中,更令朝中百官以及寿春百姓闻风丧胆,无数百姓富商携带家小钱粮逃向城外避难,而在这避难的人群之中,也不乏达官贵人。 曹操听闻袁绍竟然听从臣下之言,将伪都迁到了合肥,顿时与众臣嘲笑他的无知,放着有淮河可以固守的寿春不守,竟然跑去了合肥,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而曹操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集结两路人马,将寿春团团围定。 寿春乃是大城,其中居民上百万,乃是中原人口聚集之地,多年来繁华多才彩,少有兵祸,真是一方福地。 城墙高大厚实,绝非下蔡小城能比,更有留守的五万纪灵大军驻守,曹操想要轻易拿下也非易事。 曹操自然也知道纪灵守城的决心,并不与他过多纠缠,分出一半兵力将寿春围定,另一半兵力由他亲自率领,前往合肥追杀伪帝袁术。 纪灵见曹操分兵而走,只留几万人马与自己相持,顿时生出几分豪气,领了兵将出城与曹军交战。 被曹操留下来的将领是夏侯渊,又有副将乐进、李典辅佐,双方武力兵众皆是相当,厮杀成一处,不分胜负。而袁术可就惨了,被曹操追击着,不得片刻安宁。不过几月之间,从合肥逃到安丰,又从安丰逃到光州,几次颠沛流离。 袁术也是一个讲究人,虽是逃命,一般后宫侍从却是一应俱全,生活上却也没有吃亏太多。这日到了光州乡野间,见曹操还未及追来,偷得片刻安稳,袁术但觉口渴,便问侍从要蜂蜜水解渴。 侍从道:“陛下,蜂蜜水已经用完了,只有白开水可用。” 袁术大怒道:“白水无味,岂可下咽?尔等敢欺我落魄!”说罢提剑将死从刺死。 此事被一众跟随他逃亡的属下得知,各自心中悲凉,这些人随他出生入死,竟比不上一碗蜂蜜水,何其悲哀! 原本众志成城的军心,一时便已大乱,私下逃走者不计其数。 此时的袁术已经成了曹操的指路明灯,无论袁术逃到哪里,曹操就领兵追到哪里,顺手将所过郡县尽皆占领,如此大半个豫州倒被他收入囊中。 袁术投靠雷薄、陈兰而不得,只能沿着长江流浪,并遣使去往袁绍处,表示愿意将帝号让给袁绍,希望这位兄长能够顾念手足之情,出兵兖州,以解豫州之危。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他这位兄长如今的处境并不比他强多少。 从袁术称帝到曹操出兵豫州,吕布早就在摩拳擦掌,积极准备对袁绍的攻势,在曹操征伐豫州袁术的这大半年间,吕布留人司马朗等人留守安邑,自己领兵五万,与牧野的赵云、张辽的三万人马会合,合兵一处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 吕布更是传令兵将多树旗帜,从前一部一杆旗的,如今树三杆旗,再加上吕布的并州军本来就兵甲凶猛,在外人看来,尽都是百战精锐,只是一见便难有匹敌之感。 吕布先是与赵云分兵,合围邺城,使得袁绍不敢近兵相接,经过月余会战,袁绍终于经受不住吕布军的重弩攻势。 此次攻城,吕布携带了黄承彦最新研制的攻城弩箭,同马车一般巨大,可一次发射十五支巨箭,射程远,威力大,足可射穿普通的土坯民居。 战河北四面临敌 袁绍从邺城败走,退到魏郡固守,魏郡水系繁杂,不利于大型器械通行,袁绍又令张合沿着水道驻守,这使得吕布暂时无法攻破魏郡防线。 吕布见事不可为,魏郡被四面包围,北有高顺驻守邯郸,让袁绍再无退路,一时也不急于攻破,便掉转兵锋直取黎阳、濮阳二郡。 袁绍守兵分散,不能抵挡,吕布、赵云等部轻取黄河沿岸州郡,使得袁绍孤城深陷在包围之中。袁绍心急难耐,以至于大病不起,听从别驾田丰的建议,召唤济北相刘备带兵入冀州,增援冀州战局。 刘备当初兵败,幸得袁绍收留,此时正在济北栖身,又有关羽、张飞等从前将领闻讯前往,一时也算兵马鼎盛,加上此前之兵,此时竟也有五万大军可用。接到袁绍的求助之后,刘备即刻整顿兵马,沿着黄河直奔内黄县而来。 吕布在内黄被刘备阻击,一时前进不得,便令赵云领军与其对峙,自领兵马万余人,回身直取范郡、白马、乌巢等地。一路所向披靡,袁绍的守城兵将皆望风而逃,不敢有一战之心。 至此,袁绍所驻守的魏郡已成了四面临敌的险地,除了内黄被刘备占据,其余退路皆被吕布攻占。 此时吕布将大军回拢,南北两线兵力合计二十万,将袁绍团团围定,袁绍忧劳成疾,几番呕血,只好从魏郡撤退到内黄,与刘备合兵一处。 而吕布正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袁绍撤退正和了他心意,魏郡空城自然笑纳。自此,吕布征战冀州的南北两路大军正式会师,高顺担任了两年的战前都督,终于到了尽头。 吕布念他劳苦功高,任命他为幽州攻略使,继续率领本部人马,北上攻略幽州。而冀州大局已定,袁绍损兵折将,大伤了元气,断无可能翻身。 高顺领兵北上,张辽作为副将随行,而吕布与赵云便领着五万兵马在内黄,与袁绍、刘备的十万联军对峙。 然而十万联军虽然兵多,却竟然是弱势的一方,吕布每日前去营前叫阵,刘备、袁绍等人皆是紧守营寨不出,似乎是被吕布威势吓破了肝胆。 张飞岂能受此闲气,每日间都是暴跳如雷,嚷嚷着要去和吕布大战三百回合。 内黄地形特殊,西低而东高,因此常有河水倒流的奇特景象,黄河水在此绕了一个大湾才又向东流去,是以称作内黄。 吕布地处城西,地势低矮,是以重型弩箭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强攻之策只恐是难以成功,便只能每日轮番派人前期袁刘联军阵前叫阵,而回应他的往往都只是一阵乱箭。 然而吕布岂能轻易被他所阻?内黄虽是东进冀州东部的咽喉之地,却绝不是唯一之地,吕布深得后世穿插敌后的精髓,以骑兵奔袭内黄身后的阳平县、华县等地,断其后路补给,又将内黄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城池。 袁刘联军迫不得已,只能领着大军,摆开阵势,准备与吕布决战。 吕布战力虽强,却不傻,此时怎会与其硬拼,反而收缩战线,只以强弩攻击袁刘联军战阵,强弩巨大,射程远比人力长弓远处许多,更是一次发射十几支,威力十分恐怖,唯一的缺点就是间歇期过长,容易被敌人看破并逃走。 袁刘大军被强弩攻击之后,损伤甚大,只能后退更远,再以骑兵从两翼冲锋,意图扰乱吕布的强弩军团,然而吕布却绝非只有强弩可用,每个兵士,包括骑兵都配有单人用的小巧轻弩,射程虽近,却胜在便捷易携带,一次可射三支弩箭,装配简单方便,极是易用。 待骑兵临近时,五万大军,五万轻弩,十五万支弩箭从天而降,如同黑云遮天,乌压压的一大片,从骑兵头顶罩落,骑兵猝不及防,被射杀射伤不计其数。 只有不到两成骑兵突破箭雨,却被早就在前守候的吕布铁骑截杀,转眼全军覆没。 刘备、关羽等人虽知吕布勇猛善战,却从未想过他厉害到何种地步,还常私下调笑袁绍昏庸,大好局势竟被他白送与吕布。 这时再亲眼所见吕布大军的进军方式,心中畏惧之情溢于言表,吕布只以强弩为凭,便令联军近身不得,只能他打人,别人却打不了他,这种用兵之法倒与先秦极为相似。 只是先秦有墨家相助,改善机括,又有几代先人积累的财富打造强军,而自本朝武帝以来,实行罢辍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墨家的机括之术早已经凋敝,失去可传承。 他吕布凭什么,能造出这等令人闻风丧胆的重器,关键还能大量应用,聚少成多之后的威力,绝非一加一那样简单。 张飞被打的憋屈,自己从始至终都处在挨打的位置,实在让他窝心,此时再不能忍耐,跨马而出,大叫道:“吕布,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吕布知道张飞勇猛,若是死战,自己如今气力不济,未必便能赢,正踌躇间,赵云已经飞马奔出,挥舞着长枪,入蛟龙出水一般,喝道:“翼德兄,我来陪你一战。” 张飞见来人竟是个熟人,从前在公孙瓒帐前听令时,常与他切磋,只是这小白脸竟然投靠了吕布,果然是人以类聚,怒喝道:“赵云你这见利忘义的狗东西,今日便叫你死在爷爷矛下!” 当初在公孙瓒帐前效力时,赵云曾与刘备有过一段同僚之谊,当时敬重他为人颇为仁义,曾承诺他日若有机缘,定会去寻他共举大事。 然而后来吕布亲自去往赵云老家常山相邀,再加上两人意气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自然便将此前对刘备的随口之言抛诸脑后,待家中事了便寻吕布而来。 这时听了张飞辱骂,才想起当日之言,古人最重承诺,不由一阵心虚脸红,出手只时便多了几分顾及。 可是高手相交,哪里容他分心,张飞一杆长矛好似携带风雨雷电,威势如风,攻势如雨,声势如雷,迅捷如电,招招直取要害,绝不留情。反观赵云,一时被言语所乱,一招落后,招招受制,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见时机孟起征曹 张飞一时占得上风,嘴上更不饶人,哇哇大叫道:“小白脸,你这武艺退步了啊,投靠了新主子,就只是吃胖了吗?” 赵云被他几次出言侮辱,此时也被激起了血性,出手不再留有余地,一杆长枪舞出寒芒点点,尽取张飞要害部位。 原本张飞、赵云的实力本在伯仲之间,此时全力出手,顿时一改此前场上情势,两人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一时间谁也不能拿对方如何。 二人交手两百会合,只战的天昏地暗,久久无法分出胜负,看这架势,即便再打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有结果。一旁关羽早就心生不耐,沉声喝道:“三弟退下,且让我来领教子龙高招。” 说着一手轻挽长须,拖着偃月长刀,划出一抹翠绿色的残影,向着两人战阵席卷而来。 张飞正斗的兴起,如何肯退?自然不肯相让,急叫道:“哥哥莫要抢我功劳,看我拿下这小白脸。” 而关羽已经弓箭离弦,岂能就此收手,正要加入两人战阵,忽见吕布军中杀出一个黑影,黑甲红马,手持画戟,头顶双翎,人影未到,已有一股凌烈之气扑面而来! 来人正是吕布,吕布见赵云将被围攻,自不能坐视不理,迎着关羽来骑便即杀上,喝道:“小眼睛的关羽,怎可乘人之危!” 关羽生就一双丹凤眼,常被左右称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势流露,这时听得吕布竟然出言嘲讽,心中大怒,舍了赵云与吕布斗在一处。 吕布此时出手自与当年虎牢关前不同,此时吕布丹田受损,难以持久发力,出手便就是十分力,不留半分余地,画戟纵横,几有震破乾坤之威。关羽虽然神力盖世,却还是被攻的手忙脚乱,难以抵挡吕布攻势,只能勉力招架,节节败退之下,根本无力还击。 眼见关羽疲于应对,节节败退,袁绍大将颜良、张合从两翼迎上加入吕布战团。 吕布独斗三将,戾气渐盛,出手招式更加刚烈了几分,颜良被一击斩跪战马,灰头土脸跌落马下,张合见势不妙,生怕他被乘机斩伤,急忙上前抢攻,吕布更不迟疑,画戟翻飞横扫张合肋部,张合格挡不敌,被吕布击得横飞数丈,从马上飞落,在地上几个翻滚,才止住了身形。 这时关羽缓过劲来,拖着长刀迎上,吕布更不防守,画戟直刺关羽前胸,关羽见画戟来势汹汹,快如闪电,竟无力抵挡闪避,咬牙将长刀在半空中横扫。关羽被长戟刺中肩胛,而吕布的战马也被削断了双腿,两人双双从马上跌落。 刘备远远看到,心中惊叹吕布威猛无双,这时见其落马,云长亦被其所伤,再不能稳坐观望,提着双剑便跃入阵中,想要趁机攻杀吕布。 吕布显然对这般处境早有预料,画戟点地以稳定身形,见关羽受伤倒地,一时不能起身,而远处刘备却正策马而来,冷笑一声,喝道:“尽是些趁人之危的小人!” 话音未落,龙舌弓已被取在手中,开弓放箭,只在弹指之间,刘备马势迅急,迎着弓箭,更好像使得弓箭加快了几分。 刘备早见吕布张弓放箭便知不妙,未见弓箭来势便俯身躲避,但吕布好像早就算准了他会躲避一般,弓箭竟射低了几分,即便刘备俯身在马背之上,但还是被箭疾从耳畔擦过,射去了半边头盔护耳,直插在刘备肩头。 刘备征战半生,所遇凶险何止千万,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狼狈,刺痛之下,肝胆俱裂,再不敢攻上前来,急忙掉转了马头,仓皇后逃。 袁绍远远相见,更是惊惧异常,自己兵将损伤无数,属下大将丧生吕布赵云之手者不计其数,没想到连以勇猛着称的刘家三兄弟都不能抵挡,这时颜良、张合亦落马与两军阵前,处境大为不妙,好在吕布也失了坐骑,战力大损,急忙传令骑兵五千余,乘机冲锋两军战阵,务必将落马的吕布斩杀。 吕布虽然出战,但阵中还有军事贾诩坐镇,贾诩见状,令重骑兵阻截敌军。 这边张飞还不能取胜,又见刘备、关羽皆被吕布所伤,心急败坏之下,几番猛攻逼退赵云,回马便将受伤的关羽救起,同乘一骑扬长而去。 吕布得了重骑战马,与赵云合力,统领着数千重骑突入袁绍骑兵战阵,袁绍骑兵尽都是轻甲骑兵,如何能与并州重骑兵匹敌?更何况还有吕布、赵云这等绝世名将助力,几息之间便被杀的溃散。 袁绍见自己纵横幽州,无所匹敌的骑兵竟在吕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如同枯木麋粉,顿时战意全无,下令刚刚趁机脱险的颜良领兵阻敌,自己率领剩余兵将仓皇撤退。 吕布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引全军追杀,血战几日,追击数十里,并将前来阻敌的大将颜良俘获,而袁绍、刘备等人却乘机远远逃去,使得吕布追之不及。 大军斩获万余人,乘势攻取郡县无数,连下内黄、阳平、馆陶、清河等郡县,袁绍败退至平原、南皮一代驻扎,而受伤的刘备、关羽等人也从此与袁绍分道扬镳,撤回了济北之地休养。 吕布一路所向披靡,曹操何尝不是势如破竹,他尾随着袁术逃亡的兵马,将整个豫州收入囊中,将袁术逼到了孙权治下的庐江。原本与曹操共同征讨袁术的刘表,竟在攻陷了汝南之后不再寸进,生怕惹怒了曹操,给荆州带来无妄之灾。只气得大将黄忠破口大骂:“刘景升如此怯懦,枉为一方诸侯!” 曹操眼见江东主幼臣狂,人心不稳,正想趁机攻取庐江,顺势收取江东之地,却有噩耗从后方传来。 于禁从洛阳传来急报,言道:马超见主公大军南下,趁机领兵五万,从弘农而出,属下几次出战,皆不能敌,损伤许多人马,请主公速速发兵救援,否则洛阳危矣! 曹操暗叹几声,这一次不能将江东顺势攻取,待孙权稍长资质,稳定了人心,再想攻取,恐怕将难上加难。但身后祸事却是当务之急,让他不得不回军援助,便从了郭嘉之策,出使恐吓孙权,让他将逃往庐江的袁术交出,否则将发兵江东,尽诛王侯。 孙权年幼,少不经事,一时没有主张,便依了张昭之言,将逃亡至庐江的袁术等人驱逐出境,既不坏了忠义之名,也不叫曹操有出兵的借口。 袁术辗转来回无数郡县,竟没有立足之地,悲愤交加之下,口吐鲜血,身亡在巢县的巢湖之畔,一代奸雄就此离世,可谓晚景凄凉。其属下的兵将皆都归附了孙权,而孙权也怜其遭遇,虽然袁术有谋害兄长孙策的嫌疑,但在这乱世之中,在曹操的大军之前,总有些兔死狐悲的情谊,便将其家小收留,不使他们再遭劫难,毕竟江东能有今日成就,也与袁术的帮助密不可分。 曹操得知袁术身死,心念后方军情,也不再与孙权为难,令曹休整治豫州政务,自己带领本部人马,急向洛阳驰援。 曹操领大军沿着颖水北上,日夜兼程,即便如此,待大军到达谯郡之时,便又有急报前来,却是留守陈留的荀彧发来的急报,言道:马超兵力凶猛,已然攻破了洛阳城,前日更是兵出荥阳,而驻守官渡的大将魏种竟然不战而降,马超合兵七八万,正向陈留攻来,请主公速发援兵。 洛阳经历十年兵祸,早已破败不堪,即便陷落,曹操也没放在心上,但是陈留、许县乃是曹操经营多年的产粮之地,更是曹操如今的根本所在,岂能被马超轻易占据。 急忙分兵两路,令夏侯惇率领五万大军驰援退守许县的于禁,自领五万兵马驰援陈留。 而马超复得洛阳之后,一时志得意满,豪言名动天下的曹操不过如此,更是放出大话,月内便要攻进陈留,活捉曹操妻小。传令兵将急速行军,兵发陈留,又令大将庞德自领一军两万人攻取许县。 其帐前新得谋士刘晔原本是汝南守将张勋帐前的谋士,汝南城破之后,便流落到南阳一带,原本想助刘表攻取曹操,奈何刘表并无此志向,便婉言拒绝。后来马超攻取洛阳时,他便乘机北上,为他献上破城之计,使得于禁大败而逃。 此时见马超分兵,便谏言道:“将军兵少,若合兵一处,凭着将军勇武之姿,或能取胜曹操,但若分兵,便有被分而击破的危险,还请将军三思。” 马超此时屡战屡胜,早已经目中无人,笑道:“先生多虑了,我与曹军征战多日,他所谓的强军不过如此,待我取下许县、陈留,断了曹操后路,曹操便再无出头之日,到时我再请先生欢饮庆功酒宴。” 刘晔叹息一声,马超如此狂妄,实非能雄踞天下之人。 果然,马超大将庞德的两万大军,在许县被曹操大将夏侯惇、于禁等人联军合围,力战数日之下,大败而逃。待马超发觉时,局势已经不可逆转,曹操两路大军合兵十数万,以犄角之势对他形成了夹击。 马超无奈之下,只能退守荥阳,再图后计。 传惊报青州易帜 马超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许县之败,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庞德领着百余人突围。如今曹操两路大军合兵一处,兵锋正盛,马超在荥阳与之交战,不能抵挡,只好退守虎牢关。 数月之间,洛阳几度易守,深受兵乱屠戮之苦。其间望族名门尽皆逃散,要么北渡黄河去往并州,要么南下南阳,逃往荆州避难,十室九空正是这时写照。 曹操望关兴叹,叹道:“司州之地已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相持月余,曹操终究选择了退兵,实不想再为了这不毛之地,耗费兵力。 而吕布却是势如破竹,在平原、南皮一带大败袁绍守将张合,使得袁绍只能退守渤海,吕布乘着胜势兵围渤海。 袁绍此时颓势尽显,虽然还有兵马数万,战将谋臣不计其数,但在吕布强弩重骑之前,根本无用武之地。袁绍忧急之下,积劳成疾,不日便病死在渤海,临终时托付许攸、沮授辅佐长子袁谭。 但是袁谭此刻远在幽州抵御高顺进攻,袁绍身边随行的却是另外两个儿子,袁熙和袁尚。袁熙胸无大志,但袁尚却有着青云之志,待父亲死后,便与谋臣审配、郭图等人密谋,起草矫诏,拥立袁尚为世子 而就在此时,青州却有变故发生,据守青州的各州郡守将,在听闻袁绍死讯后,莫不大惊失色,北有吕布大兵压境,身边又有曹操虎视眈眈,青州便似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让列强都想扑身而上,几番耕耘。而袁绍的儿子们却还在忙着争权夺利,犹不见吕布城下之兵。 一众守将心灰意冷之下,各自聚集商议,约定将青州献给济北相刘备,刘备素有仁爱之名,更有强兵数万,若能以他为主,保佑一方安稳当是稳妥之计。 刘备得知众将心意,几番推辞不予接纳,言道:“本初兄接纳我于危难之间,更对我信任有加,使我立足于济北。如今他刚刚故去,我怎可忘恩负义取他领地?” 刘备新得军师徐福道:“主公之言有理,但只是小理,如今袁绍故去,剩下的儿子们不思励精图治,防御吕布,却只想着争权夺利,袁谭在幽州设卡不使袁尚北归,而袁尚也率领兵马毫不示弱,弃翼州州郡于不顾,北上与袁谭争斗。又将青州百姓的生死毫不放在心上,主公绝不可只顾自己仁义之名,而陷青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备听后惭愧不已,只好勉为其难,接手青州防务,却言道:“既如此,我便为本初兄暂管青州,待吕布退兵,袁氏世子回归时,我定将青州归还。” 众将皆不以为然,心想吕布如今连下渤海、乐陵正是如日中天,怎么可能退兵,而袁谭、袁尚无论谁能成为真正继承家业的世子,想要回归青州已是万无可能,不说能否击退吕布,打通幽州与青州的阻隔,就是他们各自厮杀火拼,便已是取死之道,现下诸侯皆以强军为凭,而他们却在自废武功,即便一方获胜,实力消退已是必然,能够保得幽州之地,已是天佑之幸事,哪里还有能力他顾? 吕布攻陷冀州全境,初步完成了战前谋划,待得知刘备入主青州之时,也是略觉吃惊,这一世的刘备当真是多了几分气魄,竟然冒着丧失仁义之名,入主青州,后来细问才知,刘备新得军事徐福,这般计较皆是他的谋划。 旁人不知这徐福是何人,但吕布怎能不知?这徐福正是化名的徐庶,只因前些年行侠仗义,犯了人命,这才流落他乡,亡命天涯,此后他更是在游历其间一心向学,再加上为人机智,练就一身本事,有他相助,刘备自然是如虎添翼。 冀州与青州有着黄河天险阻隔,而下游的黄河比之上游更加宽阔了数倍,吕布夺下冀州之后,只能望河兴叹,又有曹操回兵兖州,在南方心腹之地窥视,不可不防。只好遣令兵马回归,驻守黄河沿线,以防不测。而幽州此时已是是非之地,有高顺的十万大军征讨,便已足够,并无需吕布增援。 回到安邑,一切诸事皆被司马朗打理的井井有条,吕布出征翼州将近一年,这一年并州境内日新月异,各处生机勃勃,久享太平的边患之地,竟显得异常富饶,人口数倍增长,荒废的土地皆被重新开垦,名门望族汇聚此地,使得商路异常旺盛。 吕布不由叹道:“人心果然思安,即便你土地再如何丰饶肥沃,但若身处战火之中,大军一到,一年努力皆都是枉费,更甚至有家破人亡之忧,而若国家安定,即便苦寒之地也是乐土。” 杨修等人也是唏嘘不已,当年洛阳何等繁华,入境人口竟还比不上小小安邑,其中祸事,想想都令人心惊,一场杀伐,动扎死伤千万,岂能不被人所惧? 回到府中,早有妻儿在府外迎候,这般情形似曾相识,吕布每次出征过来,总能第一眼见到翘首期盼的目光,原先只有娇妻,后来又多了儿女。 吕布心中一动,眼眶微热,自己常年征战在外,实在是冷落了家人,而这天下还依旧四分五裂,想要停止兵戈,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心思转时,早有儿女左右飞奔而来,从两侧抱住父亲腰身。 吕幸如今已经将近八岁,早不是当初幼弱的稚子,如今已是半个翩翩少年,一身儒雅气质显露无疑。而如意更是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身段高挑,已到吕布腋下,比吕幸高出半个头,一身劲装,显得英气勃勃。 吕布左右拥着一对儿女,走近爱妻身前,见她容光依旧,不见沧桑写于脸上,只是没见淡淡愁容让人心疼。吕布出征期间,偌大相府全仗她精心操持。不由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夫人幸苦了。” 一家四口,相拥在一起,令一众侍从女仕皆都潸然泪下。 设鹿台谈兵论武 吕布左右拥着一对儿女,走近爱妻身前,见她容光依旧,不见沧桑写于脸上,只是没见淡淡愁容让人心疼。吕布出征期间,偌大相府全仗她精心操持。不由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夫人幸苦了。” 一家四口,相拥在一起,令一众侍从女仕皆都潸然泪下。 当然,此中泪水绝非是哀其离伤,完全是被一家人相聚后的温情所感动。 天下幸福之事相似者十有七八,只是如今山河崩坏,大多数人流离失所,见惯了骨肉离散、生死离别,像这样温情的一幕,便更显得难能可贵。 从另一面看,即便是贵如君侯一般,也不能避免长期的分别之苦,与自己这些小民又能有多少区别?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又到了秋收时节。并州、冀州幸得天公作美,皆都是难得的丰收之年,再加上大力实行的屯田开荒政策,以及免除赋税的加持,使得家家户户粮食堆成了小山。 都说家中有粮心不慌,但此时并州的百姓却是心中异常慌乱的,从前百姓难有自己的田产,多是靠着租种豪门士族的田地为生,交过地租赋税,便就所剩无几了。即便有些人有自己的几亩薄田,交完赋税后,也不过勉强果腹,能有余粮留到来年的,便已是富贵人家。 而如今,并州百姓几乎人人都分有田地,且都是按人头分得的,有些人家为了多分田产,更是努力造出了许多子女。田产富裕,再加上适逢丰收之年,家中粮食便多的有些不像话,各自忧愁无处安放,放置不妥,便会有发霉腐坏的危险,更有虫鼠为害,令人心焦。 在留了足够的口粮之后,便有人想着把多余的粮食卖掉,换取银钱,用以改善用度。然而丰收之年,粮食却成了低贱之物,价格一跌再跌,远不及去年价格的两成,百姓们卖之不舍,留之为其忧。并州、冀州之地便生出一种奇景,众人皆都唉声叹气,为了粮食太多而发愁。 吕布巡视民间,得知其中缘由,一时哭笑不得,这种物产太过丰富导致物价暴跌的事例,在后世那是司空见惯,而在以人力耕种,靠天吃饭的古代,却是极为罕见的。 为了不使百姓丧失种田的积极性,保证经济的稳定不被破坏,吕布便令陈琳以黑石商会为依托,成立河东粮草商会,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大量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作为战略储备。 这个价格虽然还是比去年的要低许多,但是如此价格,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商号收购价,比这个远远低出一半不止,而且还在每日下跌,毫无稳定下来的征兆。 百姓争相往河东商会出售自己多余出来的粮食,此时民风淳朴,自然不会有弄虚作假之说,但却难免有人趁乱牟利,有一些大家士族便将自己手中收购而来的低价粮食,以成倍的价格向河东商会贩卖,其中更有人用去年或前年的陈粮滥竽充数,使得收粮之事一度陷入困境,金钱消耗巨大。 吕布得知之后,冷笑道:“和我玩心眼,不知死活。” 便传令任命孟津太守王桀为粮道都督,其妻吕荣为粮政女官,共同负责收粮事宜,并诏令并州百姓,今后收粮皆按每家直系亲属的人数份量匹配,每家定额收购,且必须洁净无杂质,有以次充好者罚没充公。 这般政令对于普通百姓并无影响,毕竟百姓都要留下自己足够的口粮,能拿来贩卖的毕竟有限,而那些想要从中获利的豪门巨贾却都满是失落,有心存侥幸者更是损失惨重,不仅粮食被充公,还被罚以巨资,可谓得不偿失。 解决了眼前棘手之事,却还有一事进展并不顺利。袁尚回撤幽州,打败了自己的兄长袁谭,顺利继承了袁绍基业,后跟北上的高顺大军在范阳、涿郡一带会战,袁尚不能抵挡,败退至渔阳据守,又勾结外族乌恒以及四营屠各兵马数万,盘踞在山海关一线,高顺几次征讨,皆被袁尚及其外族联军凭着地势所败,损伤兵将无数。 吕布向其传下诏:敌弱我强,但袁尚有地形优势,不可正面强攻,用兵在奇,当避其锋芒,抚其软肋,袁尚兵员粕杂,指挥时必有疏漏,汝可见机行事,切不可急于求战! 稳住高顺的大军,使他不必急于攻城掠地,过快的贪功冒进反而会招致灾祸,令他谋定而后动,以稳妥为主。 秋忙之后,很快便是漫长的冬歇期,并州地处北地,一年只能一季收成,漫长的冬天便成了人们最为悠闲的时光。 大汉军自来便有秋训的传统,后来吕布见秋训影响秋收,便将每年定在秋天进行的常规训练汇报,改在了冬歇期进行。而今年,吕布攻陷冀州之后,兵锋之盛无人能及,便有了庆功汇报的寓意,是以,兵将们早就翘首以盼。 往年秋训要么是剿灭山匪流寇,要么是追击叛乱不肯依附的匈奴部族,而今年吕布决定搞一场对抗演练,由步兵和骑兵中各抽出精锐一千人,在安邑郊外的小县解良进行城巷争夺战,分别由各自军中的年轻将领带队,由贾诩担任总评判。 吕布又在首阳山设下猎场,圈养麋鹿山羊无数,用来一众将领比试骑射技艺。 此次秋训声势浩大,就连皇帝、皇后也将亲自前往观礼,一众文臣武将自然皆要随行。 吕布在外围设下观礼台,称作鹿台,周围百丈皆以木栏隔离,其中麋鹿四下游走,显得异常警惕。 皇帝兴致颇高,看着来往奔走的麋鹿,一时技痒,策马入围,张弓搭箭,弓箭极速飞射,正中一只麋鹿小腿,麋鹿虽然吃痛,却还是哀鸣着远远逃去。 皇帝脸色赧然,一众侍从却大声附和叫好,更有万千围观兵士高声欢呼,吕布忠心赞道:“陛下一击中的,远胜臣当年。” 皇帝以为吕布在嘲笑自己,脸色一变。天下谁人不知吕布骑射俱佳,皆为当世一绝。再见四周兵甲林立,威武王霸之兵却非自己所能掌握,顿时偃旗息鼓,郁郁道:“丞相说笑了,不如丞相露一手,也让朕开开眼界。” 吕布一笑,也不解释,自己当年不通射术,被娇妻戏弄,当日场景历历在目,恍若眼前。 见严秀丽正陪着皇后说话,得体大方,全没有当年的任性不羁,看她这副巴结模样,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对皇帝笑道:“陛下不知,臣当年骑射一窍不通,若非名师指点,臣绝无今日成就。” 皇帝从未听闻此事,奇道:“何人竟有幸指点丞相?” 吕布指着娇妻道:“正是拙荆。” 皇帝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吃吃道:“丞相几次消遣朕,莫不是存心?” 吕布笑道:“陛下若是不信,待我唤她来,一试便知真假。” 严秀丽正与皇后相谈甚欢,得知夫君传唤,自不耽搁,当即辞了皇后,骑马奔入猎场之中。 一身劲装显得英姿飒爽,一袭降紫色披风,更衬出高贵雍容的气质。场中卫兵不敢直视,皆垂下了头。 严秀丽见过皇帝,问吕布道:“夫君唤妾身何事?” 吕布道:“方才我和陛下说起骑射技艺,言道女子少善骑射者,你这便演练一番弓箭,让将士们开开眼。” 严秀丽轻蹙眉头,自己早已经扔下武艺多年,而吕布一脸得色,显然是存心不良,不由心中气恼,咬着银牙道:“那妾身便献丑了。” 只见她策马而出,从兽丛中奔过,惊的麋鹿四处乱窜。在与兽群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严秀丽突然身形后仰,三支箭几乎不分先后激射而出,听闻弓弦,似乎只有一响。 三只麋鹿应声而倒,更奇的是三支箭竟然射中的都是麋鹿的后腿,几乎是同一处伤势,更与皇帝所伤的麋鹿伤势相同。 众人皆是吃惊不已,没想到吕布之妻严氏竟然还有这等本领,皇帝也是惊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原本想吕布定是以消遣自己为乐,随便胡乱说几句大话,来哄骗自己。没想到严氏竟然深藏不露,这等技艺即便男儿之中也是少有。 原来严秀丽刚才与皇后闲话之时,也有留意猎场情形,这般三箭,看似麋鹿受伤而逃,与皇帝箭术相当,但其中难度不言而喻,任谁都能看出,严秀丽乃是故意为之,既展现了超绝的箭术,也不伤了皇帝颜面,可谓用心良苦。 而后吕布更是豪言,若有人能够比刚才夫人之箭更精妙者,便将身上披风相赠,这披风乃冰丝所制,水火难浸,更要紧的是相当拉风。 各兵将都是年轻气盛,正是好勇之时,即便没有披风为彩头,众将也会全力拼斗,勇夺第一,而这时自是各自磨拳擦掌,想将这披风收入囊中,多年后拿出来,也是一份荣耀不是? 这时却有一个声音道:“这披风是妾身亲手缝制,君侯倒是大方。” 声音正出自严秀丽之口,众将听闻,岂能不明弦外之音? 车胄首先出场,怒喝一声道:“披风我要定了。” 说着开弓张箭,一箭正中一只麋鹿颈部,麋鹿仰卧在地上,再不能动弹分毫。 车胄刚射完,便有一将冲进猎场,却是大将王凌,王凌见车胄之箭毫无技巧可言,只以力量取胜,高声耻笑道:“就凭你这微末箭法也敢献丑,看我王凌技艺。” 王凌出身猎户,自然对箭术颇有心得,人立于马背之上,随着骏马飞驰,手中弓箭如连珠一般,眨眼便射出了五支长箭,其中三支正中猎物,却有两支落了空。 魏续哈哈大笑,策马驰入场中道:“技艺未精,何敢献丑?” 言语中在马上左右翻飞,在马背马腹各射两箭,四箭皆中猎物。 紧接着奔入一将却是新近投降的袁绍大将颜良,颜良被吕布俘获,后来见袁绍身死,便投靠了吕布,此时正有雄心表现技艺,博取主公赞赏。 跨马而行,也不见眼花缭乱的声势,先是一波三连箭,箭箭相接,便如一根箭一般,待到猎物近前时,才会因受力点的原因,在弹道上发生变化。 颜良箭术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待到三箭射出一段距离,他竟又发了一支箭,此箭竟然有破空之声,远比前三箭威猛数倍。 而就在他将要射出最后一箭的那一瞬间,忽见赵云已经临立在猎场之中,正向他挤眉弄眼。 颜良未知他的用意,手中骤然一抖,重箭威猛,后发先至,连破前三支箭,却终究受了影响,失去了准心,插入远处大树之中。 随后进场的却是赵云,只见他缓缓入场,随手一拉长弓,一声骤响,长弓弓粱应声而断,赵云喃喃道:“这弓箭太不称手,太废了。” 随后耸耸肩,又缓缓退去。 最后一名入场的却是魏越,魏越被发配到朔方一年多,整个人都不好了,近来终于被吕布想起来调回了安邑,自然是憋了满腹豪情,有道是养兵千余日,用兵在一时。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只见他如猴子一般在马背上完成各种令人惊叹的技艺,手中弓箭如机括一般,射个不停,而且箭箭例无虚发,正中猎物心口,无一例外。 围观的一众兵将皆都高声叫好,欢呼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魏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表演,心里却感到悲凉,他如何就不长进呢? 果然,皇帝一声长笑道:“丞相麾下果然是人才聚集,尤其最后这位将军的神技,堪称神鬼莫测,比丞相夫人更胜一筹,此回优胜非他莫属。” 吕布脸色铁青,不再言语,解下身上披风,交到魏越手中,冷冷道:“你很好,我看好你。” 魏越虽觉哪里好似不妥,但此刻被吕布言语激励,又有这般拉风的披风披在身上,只感觉飘飘欲仙,人生的高潮仿佛就在眼前。 赵子龙铁树开花 魏越披着披风,骑着战马,将手中长弓举的高高,满脸得意神色,挑衅的看着一众将领,在千军万马的欢呼声中渡步于大军阵前,仿佛一个得胜而归的将军,享受着万众一声的欢呼与崇拜。 从军十数载,何曾有过这等光辉时刻?想来封侯拜相的荣耀也不过如此,激动得意之余,犹不忘呼喝两句口号:“大汉威武,并州军威武!” 千军万马同声附和,气势震破苍穹! 正得意间,忽听吕布有令:“魏越将军神技无双,足堪大任,今有朔方新购战马一万,正缺得力人选整训操练,本相晋封你为弼马温,明日你便去朔方赴任吧。” 魏越闻言,得意之情凝固于脸上,心头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心中呼喊:又是朔方,我讨厌朔方的山水,讨厌朔方的空气,这弼马温又是个什么鬼,何曾有这么个职务?原本还想着凭借这次秋训,挣得头彩,挽回此前过失。 这回头彩是拿到了,但这结果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啊,不应该啊,脑中浮现此后情形,自己身着战甲,精美的披风迎风招展,身后万余骏马肆意的挥蹄,狂奔在朔方草原之上,耳畔恶风呼号,没有金戈交鸣,没有战鼓号角,唯有长河落日,荒草连天。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回望众将窃笑不已,丞相面带寒霜,皇帝笑容可掬,但觉此事已经无可挽回,心灰意冷之下伫立在原地。 吕布神色不善,阴阴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魏越哪里敢当众顶撞,只是低下头,无精打采地道:“末将遵命。” 吕布见他语气勉强无助,如同受伤小兽,委屈受伤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由暗暗好笑。 这时却听皇帝发言:“众将技艺精湛,让朕大开眼界,丞相何不亲自展示,也让众将一饱眼福。” 吕布含笑摇头,神色淡然道:“臣的弓箭向来只取人命,不射牲畜,请陛下见谅。” 皇帝出言被拒,神色便有些不自在,讪讪闭了嘴,不再言语。 临了吕布命众兵将自由骑射,所得猎物今夜大摆全鹿宴,犒赏三军。 众兵将得了将令,再无拘谨,各自策马奔腾,强攻劲弩尽出,一时间猎场四周,山脚之下,万马奔腾,呼喝嚎叫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当夜,吕布大摆宴席,麋鹿、山羊肉香嫩可口,只吃得一众兵将满嘴流油,吕布挑选其中精壮麋鹿十数只,进献给了皇帝品尝,也让他同享今日战果。 席间,贾诩汇报了解良的两军演练情形,竟是步兵精锐取得了胜利。骑兵精锐落败,便要接受处罚,今年冬歇期,恐怕再不能安逸了。 吕布食得满腹酒肉,尤其鹿肉更添精力,只觉浑身活力四射,一待酒宴结束,便急急奔入后院,想寻爱妻以解相思之苦。 怎奈一到院中,便发现院内灯火尽灭,房中全无人声,似乎早已入睡,一推房门,竟被从内栓住了,吕布不由得怒火中烧,但想起日间所为,不免又有些心虚,苦苦哀求半响,终不见人声回应。 吕布但觉了无生趣,这女人脾气是越发大了,几次三番稍不顺意,便将自己拒之门外,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伫立半晌,终觉心灰意冷,看来今晚又将是个孤枕难眠之夜,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房门打开,吕布被人一把拉入房中。 四下漆黑,一个柔软身躯挤进怀中,凭着吕布多年经验,这正是娇妻身形,不由心中大喜,但觉今晚之事大有可为,正欢喜间,只觉腰部传来剧痛,痛彻心肺,一块皮肉仿佛要离身而去。 一声怪叫乍响即逝,张开的口已被两片柔软封堵,只余闷哼之声,腰间大腿剧痛点点传来,吕布如同身处冰火两重天,胸中炙火澎湃,横身将怀中柔软娇躯抱起,大步走进闺房,狠狠道:“敢掐我,今夜定叫你好看。” 一夜颠龙倒凤,不再细表。 次日秋训总结,吕布一脸春风得意,全没有昨日的阴霾,众将所求之事皆被允准,就连对抗败北的骑兵精锐,也被免了远赴塞外拉练的处罚。魏越眼见有机可乘,讪讪笑道:“君侯,你看能不能给我换个差事,这朔方能不能不去?” 吕布笑意可掬,笑道:“也不是非去不行,如今还有云中太守空缺,魏将军可愿屈就前往?朔方差事我可另委他人。” 魏越见吕布虽然笑意盈然,但其中寒意却扑面而来,而且太守虽好,但云中已是天涯海角,此一去当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只怕再难有回还之日,连忙挥手道:“朔方甚好,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期间重新调整人事任命,赵云为骑兵统领大将,颜良为步兵统领大将,车胄为皇宫守卫大将,魏续为近卫统领大将。 看着众人封赏,魏越心中五味陈杂,暗恼这个主公未免太不是个人,有了新欢,便将他这个旧人抛诸脑后,眼神越发的哀怨了。 议会散后,吕布将魏越独自留下,郑重嘱咐道:“你此去朔方身负重任,绝非儿戏,这一万战马你要给我训练出一支万人的精锐骑兵,你可明白?” 魏越虎目含泪,终明了君侯语重心长之心,拜倒在地:“魏越必不负君侯所望。” 吕布帐前兵将无数,若说最得信任,能以性命托付的,却唯有二人,从前的成廉,如今的魏越。这两人性情迥异,但同样都怀有赤子之心,没有旁人的城府。若以忠诚来讲,即便是深受宠信的大将高顺也要稍稍靠后。 近年来作战,吕布常觉战场时机稍纵即逝,而自己的军队却是威猛有余而迅捷不足,依靠重甲强兵虽然无往不利,但也常被敌人断尾求生,追之不及。 所以,吕布便决定组建一支新军,一支迅捷如虎,来去如风的精锐轻骑,全军不配长兵器,只携弓弩短刀,执行偷袭突袭的任务。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张扬,是以不论这次秋训结果如何,魏越都注定是“倒霉”的那一个,此前种种,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年后初春,高顺屡攻渔阳不下,又有乌桓大军从侧翼袭扰,不得已只能向吕布求援。 吕布令车胄、颜良留守安邑,司马朗、杨修暂领政务,自己带骑兵三万,与赵云、张辽、魏越、贾诩等将兵发幽州。又令大将王凌驻守牧野,秦宜禄驻守延津,魏续任渤海太守,密切注视曹操、刘备等人的动向。 大军北上,吕布早知此地有人名叫田畴,早年是刘虞篆吏,后来刘虞败亡,他便隐居此间,此人颇有韬略,对幽州地形又了如指掌,若能征募,可堪大助。 便派人以皇帝旨意征召,田畴虽为隐士,却有护境忠君之心,便领了圣旨欣然前来。 吕布认为要破袁尚,必须先破乌桓,没有了侧翼牵制,则渔阳袁尚便不足为虑。 只是如今北地,初春尚寒,常有雨雪交加,道路湿滑难行,而乌桓蹋顿凭仗着兵将骑术精湛,沿途袭扰,却又令吕布难以追击,实在苦不堪言。 吕布便向田畴问计,田畴道:“乌桓虽然来去如风,无迹可寻,但其每有归期,必经无终县,若丞相在无终设伏,蹋顿必败无疑。” 吕布又问:“可蹋顿在我军前,见我主力早已望风而逃,如何能绕到他们身后?” 田畴道:“据我所知,这里除了这条大路之外,还有一条隐秘的古道,所知者甚少,蹋顿这等外族绝不会知晓,丞相只需从古道潜入,再令大军退却,蹋顿必然会回城补充供给,到那时我军伏兵骤起攻击,便可稳操胜券。” 吕布依计而行,在无终县大败乌桓蹋顿,蹋顿兵败,领残兵败退至柳城,吕布命大将张辽追击,蹋顿逃窜不及,被张辽斩杀于白狼山。此后更是屠灭乌桓各部望族,使的乌桓一族四散奔逃,从此消失。 攻灭心腹之患,渔阳便唾手可得,高顺率领十万大军,不过三日便将渔阳攻破,只是被袁尚、袁熙等人给逃了,未免可惜。 一众袁绍旧臣眼见事不可为,纷纷投降,唯有沮授誓死不降,吕布感念其忠义,便将他放生。 吕布正与赵云、贾诩等人商议追击袁尚之事,忽见高顺、徐晃二人鬼鬼祟祟而来,行迹相当可疑。 吕布不悦道:“你二人东张西望的,成何体统!” 高顺一脸坏笑地道:“君侯先莫动怒,看我等为君侯准备的礼物,再决定是否动怒不迟。”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高顺朝外拍了拍手,只见门外,一名女子被押解而入,女子虽以黑纱遮面,却依旧能从其形体中,得知她几分的美貌,必是惊心动魄。 吕布目光一凝,神色收冷,道:“你是何人?” 女子道:“贱妾乃是袁熙的妻子甄宓。” 声音圆润,有若滚珠,又似蜜汁沁人心脾。 吕布眼皮一跳,暗道一声卧槽,好大的名气! 这一世的甄宓并未和前世一样留在邺城,而是早早就和担任幽州刺史的袁熙定居在了范阳,后来范阳被高顺攻破,她又随袁熙逃到了渔阳。却没想到渔阳又被攻破,袁熙火线逃亡,再无法顾及家眷。 高顺刚一破城便先去了袁府寻找袁尚、袁熙踪迹,没找到两人,却发现了甄宓美色,想着君侯近年来似乎有些清心寡欲,只有一房妻室,这可怎么行,这个榜样很不好,严重影响下属们生活的幸福质量,便将她掳了来,进献给了吕布。 吕布一声叹息,心道古时女子的命运实在可怜,随便被人如货物一般抢来抢去,全无自由可言,其身世命运全靠老天注定,而她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逆来顺受,否则等待她们的只有毁灭和死亡。 吕布面色沉寂如水,阴晴不定,沉声道:“掀起黑纱。” 甄宓自知羊入虎口,早就身不由己,只得依言将黑纱掀起,露出一张绝世容颜。在坐众人皆是走南闯北,识人无数之人,此时皆被其所惊,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赵云也微微有些失神。 吕布暗暗点头,这以美貌传世的甄宓果然名不虚传,但他两世为人,早被前一世八千年一遇,三千年一遇的所谓美女洗脑多次,这一世是真有些脸盲,见过众多宫廷美女,小姐贵妇,都觉得不过如此,只要不入心神,任你再如何红颜祸水,也打动不了吕布半分。 吕布见她姿色尚可,容貌端正,点头道:“你可有事相求?” 甄宓见众人皆为她的美貌倾倒,唯独吕布恍若未见,暗道这吕布竟然眼神不好使,这时听他询问,便道:“贱妾别无所求,但求丞相能放过婆母刘氏以及袁氏家眷,贱妾愿听凭处置。” 吕布本就不准备为难袁氏家眷,袁绍败亡,袁谭也被高顺攻破,身死军中,袁尚、袁熙逃往辽东,按照吕布预料,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剩余之人实在不足为患,他没有必要斩尽杀绝。 吕布听她任凭自己处置之言,心头一动,呼令众将退下。众将各自眼中神色丰富,一齐拜退,从身体僵直的甄宓身旁走过时,不免又打量了几眼,皆在心中暗道:这样一朵鲜花,插在侯府后院之中,怕是再难以见天日了。 就在众将皆要走尽之时,吕布却将落在最后的赵云留了下来,对一脸疑惑不解的赵云道:“子龙单身至今未免太过寂寞,我看甄氏容貌尚可,断不会辱没了你,你这便领她回去吧。” 赵云顿时大惊,连忙俯身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属下早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还请主公收回臣命。” 吕布气极而笑,别人求之不得的事,他竟还拒绝,斥道:“今后她便是你的人,若有半点差池,我定不饶你。” 甄宓原知道自己此来必不能全身而退,却想不到吕布竟将她赏给了手下将领,好在这人看着生了一副好皮囊,一时心中惴惴不安。 生嫌隙君臣离心 大军驻守渔阳,令高顺兵临山海关,北望辽东。辽东公孙康摄于吕布兵势,不战而降,并送上袁尚、袁熙人头以表诚心。吕布不动兵戈,而得辽东之地。自此北方平定,袁氏家族覆灭,河北诸州郡终于平定,吕布再无后顾之忧,以潜龙卧虎之姿雄霸河北,虎视天下。 吕布委任公孙康为幽州刺史,袁绍降将崔琰为冀州刺史,两人在当地名望厚重,使其安抚相邻。冀州原是人口大州,只因多年战乱,迁移身死者甚多,如今已不足百万,令吕布唏嘘不已。遂颁善政,分封土地,鼓励农耕,奖励生养,将十几万冀州兵勇遣散,使其归家务农,只留常备守军万余人,令北地休养生息。 河北统一,令天下震动,曹操临河而叹:“吕布羽翼已然丰满,又以皇帝为依仗,号令天下群雄,手下兵将更是百战余勇之辈,如今他引军南下,沿河据守,实乃心头之患。” 身旁荀攸笑道:“明公也无需太过杞人忧天,吕布固然强势,但明公坐拥中原富饶之地,手握甲兵数十万,人口钱粮皆数倍于他,更有黄河天险依靠,何必妄自菲薄。” 曹操摇头道:“黄河虽险,但防线漫长,古来征战,又有谁能靠他退敌?吕布平定北方,没有了后顾之忧,南下夺取中原,已是势在必行,只在早晚之间,吾岂能不忧?” 荀攸笑道:“明公勿忧,吕布虽强,尚有心腹大患,成败还是未知之数。” 曹操疑惑道:“愿闻其详。” 荀攸道:“吕布兵甲强盛,坐拥强兵二十余万,然其中半数皆归手下大将高顺调度,高顺手握雄兵十余万,未必没有异心,而吕布焉能没有猜忌之心,先前临战之时尚能齐心合力,如今战事一平,他们之间必生龃龉,明公正可推波助澜,使其将帅离心,一旦二人有了嫌隙,吕布便会分崩离析,河北不战自乱。” 曹操目光闪烁,以己度人,一声长笑道:“公达果然才智过人,看得透彻,吕布养虎为患,实乃自取灭亡之道,若不利用,岂非有负天赐良机!” 而此时的安邑,正有贾诩与吕布密谈,贾诩言道:“高顺将军固然功绩显赫,但如今他手握重兵,有尾大不掉之嫌,君侯应以大局安危为计,削其兵权,以防万一之祸。” 吕布神情肃然道:“文和多虑了,高顺与我情同手足,并起于微末之间,当初若不是他力保后方,护我根本,何来我吕布今日,这等话休要再提。” 贾诩叹道:“君侯明鉴,天下兴亡岂能以人心为凭,今时不同往日,高将军重兵在外,为君侯守卫冀州,即便他没有异心,也难免被有心人利用,多有诽谤,长此以往,难免有伤君臣情谊。” 吕布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与高顺肝胆相照,我信他绝不会失信于我,况且如今天下未定,我们便自乱阵脚,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这种自戗手足之事我断不会做,先生不要多言。” 贾诩还待再说,见吕布神色阴郁,便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此后一日,忽有曹操进表皇帝,恭贺皇帝平定北方,贺表之中大赞高顺勇破袁绍,斩杀袁谭,攻破幽州之功,对吕布只字不提,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这便是明目张胆的离间之计,不求一计功成,却能在人心种下一根刺,让他生根发芽。 而吕布似乎并未受到贺表影响,反而晋封高顺为济阴侯,进车骑将军,更以冀州防务全权委托,令其为大都督,镇守河北。 高顺听闻流言,昼夜难眠寝食不安,几次进表请辞,皆被吕布驳回,吕布回信言道:“冀州防线广阔,若无大将坐镇统筹,必被曹操、刘备之流趁虚而入、分而击破,冀州有你坐镇,我很放心,且不要受流言所惑,自乱阵脚。” 高顺感激涕零,不枉他将吕布引为知己,遂更显忠心,每日忙于军务,整修河岸,操练兵马,以报君侯之恩。 曹操一计不成,心中怅然若失,叹道:“吕布御下之术令人叹服,能够信任属下至此,是非常人能及,这般魄力古今少有,也难怪他能成大事。” 荀攸笑道:“我看未必见得,明公之计本就不求一计功成,如今有了这件事为引,他们心中未必便如表面一般,其中隔阂实非外人能度,如今高顺水涨船高,正所谓顺势而为,有些事只怕也非他能够左右,明公只需静观其变就是。” 曹操点头称是,又道:“吕布兵强,暂不可图,只是如今刘备窃居青州,他何德何能,竟拥次丰饶之地,吾欲图之,公达看如何?” 荀攸道:“刘备近日收服袁绍逃兵降将无数,就连许攸等名士也在其中,再加上有关羽、张飞等大将,实力大涨,明公想要攻破,绝非朝夕之事,如今吕布正聚兵黄河沿岸,此时开战,实不是最佳时机。” 曹操问道:“公达以为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荀攸道:“我观今年汛期提早,雨水充沛,必有黄水之祸,明公可整练兵马,以待天机,万一黄河有变,也可提早防御,到时吕布忙于治水,公明便可乘机收复青州,攻取刘备,此乃万全之策。” 曹操将信将疑,惊异道:“公达竟能窥破天机,实乃神人也。” 果然如荀攸所言,一到初夏,暴雨滂沱而至,练下月余,黄河多处河堤绝口,洪水肆虐中原大地,沿岸百姓深受其苦。即便曹操早有准备,却还是低估了洪水之害,所辖中原之地损伤惨重。 而黄河北岸虽然有高顺加固河防,但终不敌天灾之能,只能率领大军四处抢险救灾。好在并州黄河上游雨水不多,又地势高险,并没有黄水之祸。 吕布将并州兵马数万,令赵云统帅,前往翼州救险,并令陈琳抽调粮饷车马无数,以救灾民。 曹操趁机在东郡、东平一带修筑河坝,以聚黄河之水,不使其冲入兖州境内。待暴雨稍停时,又命典韦凿开堤坝,致使洪水沿途而下,冲入济北、济南等地,一时间青州大地一片汪洋,济北、济南、泰山等地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兵士官员在救险时死伤不计其数,刘备大受挫败。 待到仲夏,曹操趁刘备安置灾情之际,挥兵十万,直取青州。 青州被洪水肆虐太深,城池防御几近败坏,曹操如入无人之境,一月之中,连下济南、泰山、泰安诸郡。 刘备民心凋敝,军心大伤,只能退兵,拒收临淄。而曹操更是乘胜追击,令大将于禁、乐进、李典等人从徐州进击刘备的琅琊、北海等地。 两面临敌之下,刘备不得不分兵关羽,令其抵御于禁等人的进攻,自率张飞等剩余诸将以抗曹操。 双方在青州大战数月,刘备兵少,终不能敌,兵将死伤无数之下,只好败退至济北,凭黄河固守。 然济北深受洪水肆虐,又被曹操趁虚而入缺乏救济,早已是满目疮痍,一片凄凉之地。 刘备涕泪横流,望河而哭,数万大军所剩无几,几次沉浮终归虚无,半生流离自问足够勤勉,天下如他一般百折不挠者又有几人?奈何世事无常,终究一事无成,不由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许攸与刘备结识与袁绍军中,早被他的仁义折服,这次袁绍兵败身死之后,他便来了青州投靠,并没有跟随袁尚去幽州,这时听闻刘备心声,也觉黯然,安慰道:“使君只是暂时之败,所谓亢龙有悔,即便是如今威震河北的吕布,也有身陷囹圄,沦落囚徒之耻,而使君遭遇远不至此,何必如此颓废?” 刘备闻言,略复神情,道:“如今我军新败,只余甲兵数千,而济北又深受天灾祸害,没有兵马钱粮,城池关隘,何以拒抗曹操?” 许攸道:“曹操势大,使君绝不能敌,既无凭借拒守,何不先依附吕布,再徐徐谋划将来之事?” 刘备面露难色道:“我数次与吕布为敌,他岂肯收留?” 许攸笑道:“使君放心,我看吕布此人颇有容人之量,与他作对的董卓、袁绍的家眷他都没有为难,可见此人有些优柔寡断,使君与他不过是各司其职的职责所在,并无深仇大恨,若使君诚意投靠,他必会允纳。” 刘备走投无路,只好向吕布求援,表示自己愿意归附。 吕布正为灾后重建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接到高顺转来的书信,笑着对众将言道:“刘备为曹操所败,有心归附于我,诸位怎么看?” 司马朗道:“刘备此人胸怀大志,自诩为天下英雄,向来急人之所难,颇有仁义之名,君侯正可借此笼络,趁机进取济北内岛,使之与白马、延津连成一片,断绝曹操北进之心。” 黄河古道自官渡伊始分成两个河道,主河道经过济州,将济州之地一分为二,是为济北、济南。而另一条支流河道确是经过濮阳、高平、乐陵等地,自碣石入海。而两条河道中间的济北之地,便如同一个内岛,由于两岸喝水的灌溉,土地肥沃,皆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却也历年多受黄河泛滥的影响,是以土地虽好,人口却并不多。 这便如同一个天然的缓冲带,曹操想要北进冀州,必要先取济北之地,否则仅凭官渡一处渡口,曹军万难攻破高顺的重兵防御。而白马、乌巢等河道要塞又在吕布的掌握之中,若不能攻取济北,曹操绝无可能取胜。 也就是说济北之地乃是双方战略攻守的转换器,谁取得济北谁就能掌握先手局势,掌握攻守主动权。 吕布深以为然,刘备此人虽在后世名声不佳,但至少在这个时代里,确实是一个急人所难的仁义君子,屡次以微弱之兵而救豪强,以独身之躯而济天下,治下百姓对他交口称赞,直到现在,平原县的百姓依旧念其恩情,以他为楷模,评判新任官吏。 杨修却一脸担忧道:“只是此人有胸怀天下之志,绝不会干居于人下,必是日后大祸。” 吕布自然知道刘备的厉害,但眼下济北之地至关重要,收留刘备便是最为顺理成章的借口,否则难免又要费一些功夫,一旦被曹操所趁,局势便将大变。 便拍板道:“先收服刘备,其他事日后再说。即刻传令高顺,令其与刘备交接,派兵助他击退曹军。” 高顺接到吕布军令,也不敢迟疑,命副将徐晃从白马东进,自己与刘备一番交涉。 两方一番布置,待曹操领军来时,正被高顺与刘备的联军所截,大战半响,又见一支大军从西而来,却是徐晃,被两方夹击之下,曹操只能且战且退,退回了黄河南岸。 曹操大事未期,固然遗憾,刘备投靠吕布更出他意料之外,吕布本就骁勇,再加上刘备麾下的数名猛将,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敌? 曹操担忧伤神,刘备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他将济北让出,数千兵马撤退至冀州的延津驻扎,虽然还有容身之所,却已经是身不由己。 这不,没过几日便被吕布传唤召见,并以圣旨为名,令他不能拒绝。 安邑,龙潭虎穴,此一去果真应了屈原的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来到安邑,刘备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河东与并州接连,他自己虽是幽州人,对这里的印象却早就根深蒂固,荒凉贫瘠便是最好的注解,而眼前所见,却是一片繁华旺盛,生机勃勃的土地,人群熙熙攘攘,竟比号称人口大城的徐州不遑多让。 平复震惊的心情,便决定先不去拜见吕布,毕竟他是奉圣旨前来,理当先去觐见皇帝陛下才是。 便领着两位兄弟,一路打探着向皇宫行去。 早有密探将三人行踪告知吕布,吕布笑笑道:“有意思,历史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呢。” 论英雄青梅煮酒 刘备来到宫门外求见皇帝,皇帝却不明所以,虽久闻刘备之名,但自己从未宣召,而他却自称奉旨而来,显然又是吕布又在冒名乱发旨意,即便早就习以为常,但终究有些不喜,便叫内侍传话,让刘备在宫门外等候。 听到内侍传话,刘备躬身领命,伫立在宫门之外等候,身旁有关羽、张飞相伴,关羽倒还好些,张飞却已经满腹牢骚,憋着嘴囔囔道:“鸟皇帝叫我们前来,却不召见,岂不是拿大哥玩笑?” 刘备脸一黑,叱道:“三弟不可胡言,陛下定是有要事不能脱身,我等反正闲来无事,在此等候片刻又有什么关系?” 张飞悻悻闭了嘴,只是气呼呼的渡到宫门一侧,见皇宫守卫数人兵甲鲜亮,绝非一般凡品,上前打问道:“嘿,兵器不错,皇帝挺有钱呵?借我玩玩可好?” 也不等卫兵答复,便要夺其兵刃,卫兵大惊,这人敢在皇宫放肆,实在是前所未见,但见其身高体壮,虎背熊腰,气势自然流露。卫兵大骇之下,跃退一步,数名卫兵如临大敌,长戟相持对峙,以防突变。 刘备早见他异动,急忙将张飞拉退,向卫兵连连赔礼。 转开几步,又对张飞一番说教:“皇宫重地,岂容你胡乱放肆?你若再这般无礼,便先回馆译吧。” 张飞咧嘴赔笑道:“大哥莫怪,我只是与他们开个玩笑,谁知他们还当真了。” 时值正午时分,烈阳高照,三人在烈日下等候皇帝召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音讯,关羽一脸不耐烦,对刘备道:“大哥乃堂堂刘氏宗亲,皇帝如此轻视,又何必在此苦候,不如就此回去,等他想见了,咱们再来。” 张飞本就急得来来回回渡布不止,这时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哥身份尊贵,何须在此受这鸟气,这鸟皇帝本事不大,架子倒不小,还不是欺大哥落魄?” 刘备脸色大变,转身甩袖道:“两位兄弟受了委屈,这便先回吧,我自在这里等候就好。陛下既有旨意,我不敢违抗!” 关张二人见大哥动怒,便各自收声,悻悻走到一旁,相视苦笑。 这时正有骑屯校尉伏完入宫面圣,见三人临立宫门,各自英武不凡,不觉心下惊奇。见到皇帝便即询问内情,皇帝如实相告,伏完劝道:“传闻刘备有匡扶大汉之志,且是汉室宗亲,当为陛下良助,何以会如此怠慢?” 皇帝闻言顿有所悟,急令内侍宣召刘备觐见。 刘备领命入宫,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皇帝眼角微湿,这般大礼还是登基时享受过,往后便从未体会,连忙起身下殿将刘备扶起,哽咽道:“传闻爱卿乃是汉室宗亲,可是实情?” 刘备答道:“臣是中山靖王之后,如今祖业凋零,不敢以宗亲自居。” 皇帝面露凄凄之色,道:“朕何尝不是如此,万里山河皆被营狗窃居,朕只能在这安邑小城栖身,祖宗基业眼见将要败坏,幸得有卿前来相助,可见天佑我大汉。” 又命内侍取来皇室族谱,查询之后,果然有刘备姓名,其父刘弘曾被举为孝廉,也为一方名士,可惜早丧,至使家道中落,论起辈份,皇帝还需喊刘备一声皇叔。 刘备认祖归宗,皇帝觅得良助,两人各自握手相拜,热泪盈眶。 次日朝堂,皇帝正式宣召刘备上殿,赐其皇家信物,尊其为皇叔,拜为左将军。 朝堂散后,吕布邀刘备同行,两人久为敌对,此时却同殿临朝,果然是世事无常。 吕布笑道:“刘皇叔加官进爵,可喜可贺!” 刘备脸色不变,谦色道:“丞相说笑了,不过是些虚名,何足挂齿。” 吕布对这后世闻名的汉昭烈帝颇有好感,便邀他过府一叙,刘备不敢推辞,遂与吕布同车而行。 席宴之间,自有一众吕布心腹作陪,期间吕布大谈天下局势,问及刘备对曹操此人如何看待,刘备道:“曹操外厉内忍,小视诸侯而攻伐天下,却能善待部下亲近贤臣,实为一代枭雄。” 吕布见他所言一语中的,道尽曹操所长,不以敌对而损其志,背后不道人短,是为真君子也,笑道:“玄德自认比之曹操如何?” 刘备一惊,曹操心怀天下,有凌云之志,吕布却将他与曹操相提并论,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必是将他当成了心怀异志之人,惶恐道:“备数次兵败与曹操,自不能与他相提并论,曹操之才我不及也。” 吕布不以为然,笑道:“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曹操固然兵马强盛,窃居中原之地,但此人多疑而嗜杀,为自身之利而不顾天下存亡,以黄河之水败玄德,置千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早晚必取其头。” 见话已至此,何不借史上煮酒论英雄的典故吓一吓刘备,便又言道:“玄德看这天下诸侯有谁可堪称为英雄?” 刘备略一沉吟,道:“江东孙氏据守长江,尽占江南平原之地,兵将强盛,是为英雄。” 吕布哂然笑道:“孙权不过稚子小儿,承蒙祖上荫护,岂能论做英雄?” 刘备又道:“洛阳马超占据关中、凉州之地,又有万夫不当之勇,堪为英雄。” 吕布摇头道:“马超不过匹夫之勇,无谋而不兼听,不过酒色饭馕之徒,不足以为英雄。” 刘备沉思半响,又道:“荆州刘表占据荆襄之地,治下名士豪杰如云,可为英雄乎?” 吕布笑道:“刘表怯懦,不过无胆鼠辈,只顾守土自保,而不顾天下兴亡,名士豪杰如云却不能善用,不足挂齿。” 刘备迟疑道:“益州刘焉如何?” 吕布长笑道:“刘焉已是冢中枯骨,还妄想效仿高祖,据蜀地而自重,才疏志庸,无能之辈耳!” 刘备心道,这天下诸侯都被你无视了,还叫我说什么?只好无奈道:“如此备实在不知还有何人堪为英雄。” 吕布诡异一笑,举起酒杯遥祝刘备,刘备急忙举杯,刚饮一口,只见吕布手持酒杯,指着自己言道:“天下英雄,唯有布与使君尔。” 刘备大惊失色,一口热酒不由喷出,溅了一身,手中酒杯跌落在案桌之上,见吕布正凝神而视,强压心中震惊,若无其事的拾起酒杯,擦去身上酒渍,摇头道:“酒温太热,竟烫了唇舌,让丞相见笑了。” 吕布见他装作未闻,顾左右而言他,此番机智也是惊人,也不再与他为难,岔开话题,询问刘备从前往事,才知他半生颠簸,比之史书之上犹有过之。 酒宴直到傍晚,关羽、张飞二人久候兄长不得,以为在宫中出了大事,急忙四下打问,才知兄长竟被吕布召入了相府。两方人马本是宿敌,打生打死恶言相加皆如昨日之事,兄长入相府许久未归,莫不是遭了不测? 关张二人也不是怕事之辈,联袂来到相府门前,相府守卫何等森严,岂能叫他们轻易进入?近卫统领魏续跟随吕布日久,近年来青云得志,更不将二人放在眼中。 一方是盛气凌人,一方是心急火燎,各自自然没有好听的言语,顿时便在府门之外争吵起来。相府护卫皆为百战余生之辈,多是桀骜不驯之徒,如何能被这二人唬住? 一时间兵甲林立,呼喝如雷,将关羽、张飞二人团团围定。这却惊动了正在府中饮宴的众人,吕布闻讯之后,急忙亲自出府劝解,拉着同行的刘备,奔出相府门外。 关羽、张飞被相府卫兵包围,更忧兄长的安危,这时正准备大干一场,杀入相府,活捉吕布,救出兄长,却见两个人影从相府奔出,穿过重重卫兵,数百卫兵无一人胆敢阻拦,二人所到之处,卫兵如潮水般退开,待二人走入阵中,卫兵才齐声高呼道:“参见丞相。” 来的二人正是吕布与刘备,关羽、张飞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张飞更是瞪大了一双铜锣眼,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原来吕布一路拉着刘备的手,直到走进了人群,才放了开来,二人亲密无间之状叫众人目瞪口呆。 吕布笑道:“原来是云长与翼德两位将军,误会,误会!” 转身斥责魏续道:“既是两位将军,便让他们进来就是,为何设卡阻截,我看你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魏续不敢反驳,甚至没有解释,呼令卫兵退下。 吕布还待再邀三人入府,却被刘备以时辰不早婉拒。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吕布脸上笑容尽消,神色转冷。 回到席间,吕布问众人道:“你们怎么看刘备此人?”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实在摸不清吕布所想,刘备固然是个人物,但远不足以与吕布相提并论,此人如今一事无成,与吕布坐拥河北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而吕布却对他异常的重视,甚至于与他平起平坐,实在有违常理。 但刘备此人起于微末,从织鞋贩履之辈到割据一方的诸侯,如今又被皇帝认亲,尊为皇叔,正式从一个草根阶层进化成了上游贵族,今后自、有无数名流士子相从,成就不可限量。 司马朗道:“刘备宅心仁厚,仁义之名远播四海,必不是甘于人下之人,若让他蛟龙入海,必成气候。” 众人各自点头,皆赞同司马朗只见,吕布又问道:“既然此人如此厉害,我当如何应对?” 这事却在简单不过,要么杀,要么留,却绝不能放。 贾诩、杨修主张杀了刘备以除后患,而司马朗与陈琳却建议留任刘备,并严加看管监视。 两方各自陈述其中厉害,而吕布即便来自后世,早知道其中取舍得失,却还是难以抉择。 杀刘备自是万万不能的,自己在并州就是以法制标榜,这才使的并州大地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风,刘备无失无错,冒然杀之,固然不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对自己聚拢人心却是致命打击,更会将自己经营多年的依法治国的理念毁于一旦,俗话说:木无根而萍。自己断不能做出这等舍本逐末之事。 唯一的选择就是竭力使他留任,以酒肉权力乱其心智,使他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只是刘备心性坚韧,前世有孙氏那等美人日夜相伴,又有江南的温山玉水,都未能乱其心智,何况 刚烈孤寒的安邑! 又一日,吕布检阅大军仪仗,邀皇帝以及一众大臣前往观礼,刘备也在其中。数万大军分成无数阵列从众人面前走过,其步伐统一,行进如有节奏,兵甲鲜亮,人马俊逸,怎么看都是一支百战精锐。 对于皇帝及一众并州将官来说,这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对于刘备等人来说,却是大开眼界,未想到这天下竟然还有这等阵伍行进之法,而刘备身后的张飞更是惊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我们若要有这般强兵,何惧曹操狗贼?” 皇帝虽已经多次检阅军武,但此次规模似乎空前盛大,见到这么多强兵硬弩,如何能不令他心情激荡? 跃马至阵前,高呼道:“将士们辛苦了!” 话音远远传去,却并没收到半点回音,刺耳的声音划破苍穹,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返回原地,留着皇帝独自一人,狼狈万分。 吕布不想皇帝竟然越俎代庖,来此一招,出了这种意外之事实在非他所愿意。 便上前想打破僵局,刚策马行出,还未开口,便闻大军异口同声喊到:“万岁、万岁、万岁!” 这本是一句激励士气的口号,却不合时宜的被大军喊出,正逢吕布策马入阵。 皇帝脸色铁青,不顾一众侍从宫卫,独自策马狂奔而去。 一众大臣、侍从惶恐不已,派人马去寻皇帝,荒郊野外的,以防被奸人所害,吕布也急令魏续,领一百相府骑兵追寻皇帝,心中也是懊悔不已,当初定这个口号干什么。 烦。 发诏书与虎谋皮 皇帝纵马良久,心头邪火终有些消退,方觉四下竟没有别人,从小到大总是身边簇拥侍从兵勇无数,此刻孤身一人,不禁有些害怕。只是方才只顾策马奔腾,根本没有注意路径,慌乱之中也不知到了哪里。 正彷徨间,忽见一队人马疾驰而至,却是骑屯校尉伏完赶到,伏完身负皇帝近卫统领之职,自然时刻关注皇帝动向,是以最先见机,皇帝一有异动,便紧随而来,只是皇帝坐骑神骏,竟一时没能追上,这时终于找到皇帝身影,心头也是一轻。便护送皇帝回了皇宫,并知会丞相与众臣。 皇帝回到皇宫,径往宗庙之中,临见历代先皇,于高祖遗像之前,俯身倒地,痛哭不已,凄声哭道:“儿孙无能,至使高祖创立百年基业荒废至此,如今吕布专权,毫不顾忌皇家颜面,早晚取而代之,朕该如何是好?” 宗庙重地,侍从侍卫不得入内,只能守在门外干着急。皇后闻讯赶来,正见皇帝痛哭失声,也不由得肝肠寸断。 皇后比皇帝年长一岁,而女性又比之男性早成熟些,一时间母性泛滥,将皇帝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皇帝被温暖娇躯环抱,终觉心头稍有慰籍,止了哭声,幽幽道:“朕虽享大位,却有名无实,如今被豺狼环伺,早晚有性命之忧,皇后跟着朕受苦了。” 皇后宽解他道:“陛下切莫妄自菲薄,臣妾能与陛下相伴终生,正是三生有幸,陛下乃是九五至尊,虽一时被重臣掣肘,但朝中还有忠义朝臣无数,陛下若能暗中连接,未必不能转换乾坤。” 皇帝摇头道:“宫中皆是吕布鹰犬,朕的一举一动皆在其注视之下,安能不被发觉?唯有在这处宗庙之中,朕才敢表露心声。” 皇后道:“何不宣召家父入宗庙,与陛下共商大计?” 皇帝依皇后之言,册封伏完为太仆,仪同三公,令其入宗庙,主持祭祀之礼。 伏完觐见皇帝,听其袒露心声,有心为其分忧,谏言道:“如今吕布把持朝政,安邑又是其巢穴所在,统兵大将皆是其亲信,朝中虽有亲汉朝臣无数,但皆都是虚职,陛下若想成就大事,还需请有名望的大臣相助,凭借其人脉资源,或可能够成事。” 皇帝急问道:“可有得力人选?” 伏完道:“国舅董承人脉广阔,可为良助。” 皇帝摇头道:“董承先有私通王允之罪,再有暗助马超之嫌,朕念在其女董贵人温顺体贴不于他计较,但这等大事绝不可让他参与,否则便是与虎谋皮,即便能够成事,朕还将受制于他,于事无补。” 伏完劝道:“如今非常时期,陛下唯有集结所有能用之人,方才可能成事,董承虽奸猾,但比之吕布强盛霸道不可同日而语,一待事成,陛下黄雀在后,未尝不能火中取栗。” 皇帝略一沉思,便即定计,当下宣召董承入宫。 董承得知皇帝谋划,神情愤慨道:“吕布阵前所作所为,足见其怀有不臣之心,朝中众臣莫不忧心忡忡,如今陛下既有除奸之心,只要登高一呼,必有无数忠勇之辈甘愿效死。” 皇帝大慰,便要书写诏书,令他暗中连接各路忠勇豪杰。 董承进言道:“陛下若下普通诏书,未必便能驱使众臣,陛下当以自身鲜血手写诏书,方显凄凉遭遇、艰难处境,以博取众人同情之心。” 皇帝闻言忍痛咬破手指,于锦帛之上书写诏书,只写得半篇右手五指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无以为继。这时皇后从屏风后闪出,以发簪刺破臂腕,鲜血流入酒盏之中,言道:“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过分伤害,便以臣妾的血代用吧。” 皇帝泪如泉涌,痛惜道:“你何苦如此,若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皇后道:“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自当共赴难关,陛下大事臣妾无以为助,只能尽此绵薄之力,若能有用分毫,臣妾何惜此身!” 皇帝含泪写完诏书,将诏书交予董承,才为皇后请太医包扎诊治。 董承得了诏书,又恐被值守的宫卫搜获,便请宫娥将诏书缝合于衣带之中,终将诏书带出宫外。 回到府邸,暗召心腹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等人密谋,言道左将军刘备为汉室贵胄,有忠君之心,可暗中与之谋划,前将军张辽曾为皇帝出力,心向朝廷或可拉拢。还有其他心存忠义的将军,皆可在暗中联络。便此兵分几路,暗中谋划大事不提。 且说吕布无意间刺痛了皇帝的神经,也是懊悔不已,后来得知皇帝安然无恙返回皇宫,这才放下心来。忙完手中军务,便不解衣甲,径往皇宫觐见皇帝,以安抚其心。 吕布身处高位,被赋予自由行走皇宫之权,至殿外得传报之后,这才在两名虎贲的跟随下入殿觐见。依照旧规,外臣携兵器觐见,必须虎贲随行。 皇帝面色异常阴沉,不待吕布行礼,便嘶声裂肺的叫喊道:“丞相若诚心辅助朕,便请多些敬重,莫失了朝廷颜面,若不能,便请抽出腰间佩剑,将朕刺死吧。” 吕布但觉身后虎贲杀气汹涌,大殿四周肃杀之气弥漫,也不知还有多少虎贲藏身其中。虽然自恃武艺高强,不把这些虎贲侍卫放在眼中,但此时身处皇宫之中,就在皇帝身前,绝不是杀伐之时,毕竟还未到撕破脸皮,兵戈相见的地步。况且,吕布辅助皇帝从小长大,期间也曾亲密无间,自有一番情义,若非万不得已,实不愿加之于刀兵。 暗叹一声,叩首谢罪道:“臣一心辅助陛下匡扶社稷,绝无不臣之心,还请陛下明鉴。至于将士口号却是早就排演好的,只是适逢其时,陛下千万不要误解,臣已经下令整改,必不会再出现这般状况。” 皇帝余怒难消,但也知,吕布纵横万马军中,绝不是身边几十虎贲所能抵挡,自己不过是雏鸡展翅,虚张声势罢了。只得冷冷言道:“朕乏了,丞相退下吧。” 吕布辞别皇帝,出了大殿,只觉衣背冷汗霖霖,就怕皇帝铤而走险,逼自己不得已而自保,那时将是无法收拾的局面。 回到相府,已是深夜,却有杨修奏报,曰:“应君侯之令,臣日夜监视董承,见其今日出入皇宫,且与多名将军暗中联络,私有不轨图谋,如何行事,但请示下。” 吕布早在刘备投靠之时,就已经怀疑衣带诏之事可能会发生,虽然记不得其中详细情节,对参与之人也不甚明了,但其中主谋董承、刘备却是大名鼎鼎,想不记得都难,便密令杨修暗中关注董承、刘备之动向,时刻向他禀报。 再看与董承密谋的将领名单,吕布不由心中刺痛,这许多人都是自己军中的精英将领,就像信中提到的王子服、刘子兰,皆是军中老将,在洛阳时便跟随吕布征战,皆是一营之长,正牌将军。更有一个他意料之中,却不愿相信的名字,张辽! 张辽正直忠义,常以大汉良臣自居,吕布深知,一旦皇帝真心想要与自己为敌,那么张辽必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皇帝一边。可惜了与他多年的同僚之谊,再回想后世张辽以数百兵士大破孙权几万大军的壮举,如此良将,若不能为己所用,实在可惜。 吕布道:“你依旧密切监视董承的一举一动,并时刻关注名单上人的动向,不使他们逃出视线之中。” 杨修领了命令,将要离去,却又迟疑问道:“张辽将军也要监视吗?” 吕布点点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会让洛阳之乱的情形再次发生。 杨修离去后,吕布犹觉心绪难平,觉得如今情形,有必要召张辽促膝长谈一番,即便不能令张辽更弦易帜,改了志向,但至少应该让他明白,自己绝无谋乱之心,扫灭诸侯,统一天下才是自己平生之志! 未过多久,张辽匆匆赶来,如今已是深夜,他却没有耽搁,看来也是心中有事,难以入睡吧。 吕布、张辽相对而坐,若在平时,绝无可能。魏续为两人各添一杯温酒,两人各自遥祝,一饮而尽。 吕布脸色在烛火之中,显得有些发红,悠悠叹道:“文远可还记得我们相识多久了?” 张辽神往道:“正好十三年。” 吕布没有算过时日,这一回首才发现来到这个时代,竟已经这么久了,算上身处狼群的日子,竟已有近十五年之久。 那时初识张辽,却是一场无谓的争斗当中,张辽比吕布年长几岁,为人更是老成持重,当年之情,便如兄长一般。世事沧桑,阻隔了多少人情冷暖。 吕布悠然笑道:“竟已这么久了,当年吕布少不更事,多亏了文远兄照扶。” 自洛阳之变后,张辽再回吕布身边,两人之间便再没有了从前的坦荡,总隔着一些东西,仿佛天堑鸿沟难以跨域。 这时听得吕布这般言语,往日情景浮上心头,嘴角亦泛出淡淡笑意,道:“奉先天纵之资,非我能及,我不过是尽了同僚之谊,算不得什么。” 这时却见吕布神色转冷,素然问道:“若有一日皇帝要你杀我,你可会动手?” 张辽心头大惊,难道皇帝血书密令之事已被他窥破?此人手眼通天,必能探知其中参与之人,皇帝与一班忠良岂非正身陷危机之中? 试探着道:“若丞相一心辅佐,陛下岂会有这种命令?丞相多虑了。” 吕布见他避而不答,摇头追问道:“我只想知道答案,请文远务必告知。” 张辽平时从无虚言,此刻也定了心神,决绝道:“我为汉臣,陛下但有所命,我必效死已报,绝不回头。” 吕布苦笑一声,结果早在意料之中,明知结果,却还自取其辱,实在是吕布并不愿意与张辽决裂,从并州走出来的一班同僚,死的死,散的散,多少英雄豪杰,便只剩下寥寥数人,不可为不凄惨,若还要自相残杀,实在于心不忍。 正要出言追问他,为何这般固执,却听张辽接着又道:“奉先于我相交十数载,不能说肝胆相照,却也有君子之交,只要丞相不害陛下性命,张辽必不与丞相为敌。” 言罢,眼中竟流露出几分期许,或者更像是乞求的神色。 吕布心头悸动,没想到张辽竟会与自己做这等交易,说明与他的多年情谊并非枉然,而自己也并不想加害皇帝性命,正色道:“我吕布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加害皇帝分毫,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张辽欣喜若狂道:“丞相此言当真?” 在他看来,皇帝的种种谋划皆是枉然,董承刘备等人能够调动的兵马十分有限,即便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别说斩杀吕布,就连相府的防卫都攻不破,是以他对董承就没有抱什么希望。 从种种迹象看来,吕布似乎已经知道了衣带诏之事,他选择隐而不发,与自己相见,可见方才之誓言绝非临时起意,定是早有图谋。 显然维持如今的现状,对皇帝和吕布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皇帝毕竟年轻,不懂得世事的艰难,受了些许挫折,便想铤而走险,却没想过后果会是怎样。 吕布伸出右手,二人击掌为盟。 却说刘备自从与吕布一番酒宴对答之后,常常噩梦不断,常常还会想起当日吕布所说的话:“天下英雄,唯布与使君尔!” 这种赞美之词在旁人说来,只能令他如沐春风,但从吕布嘴里说来却显得那么讽刺。 后来董承等人前来与他谋划对付吕布之事,顿时大合心意,但又惧于吕布实力,不免忧心忡忡,连茶饭都少用了些。 张飞却不管那么多,每日只顾吃喝,按他说的:“饭都没吃饱,饿着底子怎么打吕布?” 刘备等待董承消息等到望眼欲穿,谁知不但没有等到董承起兵的消息,却等到一个噩耗,石破天惊! 平叛乱群魔伏诛 刘备兵败于曹操,几万大军所剩无几,仅剩数千余人,依附吕布之后,便在延津驻守。刘备奉皇帝圣旨往安邑觐见,被留在了安邑,不得返还,数千大军便只能交由军师徐庶以及许攸暂领。 这日刘备收到心腹简雍来信,言道军师徐庶之母病重垂危,徐庶无奈之下只得回颍川探望老母,而此一去千山万水,恐再难相逢,只留下一封书信,为刘备做了今后的打算。 刘备痛失良助,徐庶智计无双,乃是刘备东山再起的依仗,这时他抽身而去,对刘备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延津的数千兵马虽还有简雍、许攸坐镇,但简雍擅长内政不通军务,许攸清高放荡又初来乍到,而手下兵将皆是胆色高绝之徒,若无大将坐镇,早晚必生乱事。家中有乱,便似釜底抽薪,再顾不得与董承等人的谋划。 心焦之下,便求吕布放他归还延津,吕布岂能如他所愿,历史上曹操的教训正在眼前,放他离去,无异于纵虎归山,况且刘备家中生乱,正是他喜闻乐见,眼见刘备牵涉衣带诏之事,正可借此将他拔除,岂容他临事脱身! 刘备求而不得,便知吕布对自己多有猜忌之心,更加惊慌不已,便与关羽、张飞二人商议道:“吕布对我等疑心颇重,进来府邸周围暗探秘卫之数明显增加,我等谋划之事恐难成功,一旦事发,恐怕将是惊天浩劫,而我们兄弟却受制于此,如何是好?” 关羽道:“徐庶军师离去之时不是留下了计较吗?” 刘备叹道:“元直让我南渡荥阳,投靠马超,可谁都知道马超与吕布蛇鼠一窝,互为攻守,我们此去岂非自投罗网?况且如今我们受制于人,平日行动尚且在吕布耳目的注视之下,怎么能安然脱身?” 张飞不解道:“哥哥们何以有这般顾虑,以我们兄弟三人的武艺,即便他吕布遣兵十万又有何惧?既然杀吕布不易,不如便杀出城去,回到延津,有兵马助阵,天下之大,有哪里不能去得?” 刘备被他豪气所激,笑道:“还是三弟洒脱,便依三弟之言,杀回延津。只是这其中细节,还要细细斟酌。” 三人定计,商定其中细节,又派亲将廖化快马送信给简雍,让他依计行事。 吕布得知刘备心生去意,料想他必会想方设法离去,没将他即刻捉拿,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使此事有漏网之鱼。而董承与众人的谋划已在他掌握之中,其中密谋之人大多都已浮出水面,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机。他早已命人调遣兵马,只待一切就位,即可下令捉拿,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一切尽在掌握,吕布不免有些得意,回到内府,自然对严秀丽一番吹嘘,严秀丽心细如发,见夫君上次这么信誓旦旦还是在洛阳之时,当时他豪言能轻易而得兖州,谁知却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不但未能如愿开疆扩土,反而将自己陷入了绝境,几无翻身之力。 可见人绝不可得意忘形,劝谏道:“董承当年不过是牛辅副将,却能屹立朝堂而不倒,必有其过人之处,而刘备只是乡野小民,如今却能跻身于庙堂之高,更不是易于之辈。夫君与豺狼对舞,且不可掉以轻心啊。” 吕布被泼了冷水,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今时不同往日,这些难堪旧事,也唯有她敢提及,只得讪讪道:“你放心,此事我谋划已久,布置妥当,绝不会再有意外发生,这些心怀不轨之徒,一个也别想逃脱。” 话音未落,府外嘈杂之声骤起,吕布心头一惊,暗道不好:牛皮吹大了? 急忙赶出外府查看,正见魏续匆匆而来,一脸急迫的道:“丞相,城东守将王子服、刘子兰鼓动士兵哗变,正纠结乱兵数千人,往相府杀来。” 吕布大惊失色,城东守军乃是步兵精锐,被他交给了大将颜良统领,怎么可能被轻易左右?急问道:“颜良何在?” 魏续道:“据属下探知,颜将军被太仆伏完邀去赴宴了。” 吕布心知定是伏完与董承等人勾联,调离颜良,鼓动大军,用自己的兵杀自己,不论成败,损失都无可避免。 眼见相府四周灯火通明,呼喝之声响彻天际,正门处更是刀兵交击之声不绝。 府兵虽勇,但终究人数太少,且乱兵乃是步兵精锐,甲胄盾戟、强弓硬弩齐全,更得阵法协作之优势,数百府兵只能勉力抵挡,已是摇摇欲坠,将有崩溃之势。 吕布顾不得换上甲胄,只匆忙取了弓箭画戟,亲自加入府兵战阵,府兵眼见君侯亲自出阵,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攻城掠地之时,人人热血沸腾,士气大震,渐渐稳住了阵脚。 而乱兵自然也认得吕布,此时见他亲自出战,竟都有些心中忐忑,前军连连后退,后军畏缩不前。吕布见状,心头一动,高声呼喝道:“我乃吕布,尔等受人蛊惑,与我为敌,若此时放下兵器投降,我可既往不咎。倘若执迷不悟,事后我必逐一清算,尔等妻儿老小将有大祸!” 乱军原本见到吕布就已经乱了士气,在听他恫吓之言,不禁各自心中隐隐发颤,不敢往前一步,更有数人心生惧意丢弃了兵器。 王子服大惊,若任情势这般发展,弃兵投降便将成燎原之势,即刻跃身上前,将几人斩杀,并高呼道:“尔等不要听吕布一派胡言,吕布有谋逆之心众人皆知,皇帝血诏,何等可怜!正盼你们解救,尔等身为大汉男儿,难道不应该为国尽忠吗?” 兵将正都是年少热血,最能被意气左右,一时间豪情万丈,竟克服了对吕布的恐惧,叫嚣着围杀上来。 吕布身陷重围,领着府兵来回厮杀,却心中犹在滴血,这许多将士,皆都是自己多年培育的心血,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无论是府兵还是步兵,每死伤一个,便多一个无谓惨死的冤魂,他们本应该跟着自己,南渡黄河,饮马长江的,如今却只能惨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多么可悲。 正悲伤处,一转眼又是一个满脸慷慨忠义神色的年轻脸庞,满带着愤恨与不甘,在吕布的画戟之下身首异处。 步兵虽勇,但面对吕布,便如群狼斗虎,看似人多势众占得伤风,却下不得爪牙,难伤其分毫,反倒是步兵精锐死伤惨重。 王子服久经战事,自懂得临阵变通之道,眼见死伤甚多,即刻挥动令旗,指挥大军变阵。 步兵精锐迅雷速退却,前排以坚盾筑垒成墙,后排步兵取下腰间标配弩箭,三连发的小巧制式,非常方便携带,吕布为了打造这些弩箭,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此刻却成了威胁自己性命的凶器。 自家兵阵运作,吕布自然无比熟悉,在步兵急速退去之时,便知道后面必是弩箭倾泻而至,不容迟疑,率领数百府兵贴身而上,不给弩箭半分空间。弩箭一番抛射毫无所获,尽都射在了空地之上,但吕布近身之后,却拿坚盾围墙毫无办法,其中空隙之间,长戟如林穿刺,无数府兵倒在血泊之中,更有调整射程后的弩箭随后疯狂而来,使得府兵伤亡更加惨重。 吕布终于领教了自己步兵战阵的威力,莫说袁绍大将,即便自己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绝世凶器,也有无力之感,也难怪袁绍十几万纵横冀州的勇猛之兵,在吕布大军之前毫无还手之力,丢盔弃甲,让出这大好河山。 正在这时,乱军身后突然火光大作,府外长街之上万马奔腾之声骤起,乱兵后阵立时陷入溃乱之中。 吕布趁机掩上,只见府外长街上无数骑兵蜂拥而至,人马皆穿甲胄,黑甲银盔,正是由赵云统帅的骑兵精锐,驻守在安邑与孟津之间的重骑兵!赵云更是一马当先,杀入乱军之中,所向披靡,一枪挑杀叛将刘子兰。 乱军被骑兵突袭,顿时陷入了溃乱之中,前后迎敌,更是伤亡惨重。吕布见机跃入阵中,直奔乱军将领王子服而去。 王子服见吕布援军到达,便知大势已去,此前谋划再不能实现,便想策马逃窜,却见吕布飞跃而来,高大身形,却身轻如燕,不骑战马,却不比自己矮小,手中画戟更是如索命幡旗,如同厉鬼泣诉,携带者刺耳的响声,已到眼前。王子服根本不及闪躲,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双眼,缩紧身体,以待死神降临。 没有等到兵刃刺破甲胄,王子服只觉自己被大力所击,身体不由自主飞落马下,口吐几口鲜血,正见吕布临立于身前,如天神一般,画戟正指着自己胸口,一脸肃杀的喝道:“乱军叛将王子服已经伏法,尔等还不受降!” 乱军被前后夹击,此时早就失去了斗志,又见王子服落马,吕布临立阵间,高不可攀,身上威势让众人胆寒,各自再无半点斗志,纷纷丢弃了兵甲,跪满一地。 这时又有无数兵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众人身处战阵,一时如惊弓之鸟,吕布急令大军整阵迎敌,待骑兵近前,却是魏越率领轻骑从上郡赶来。魏越本是受命吕布,前来安邑捉拿董承等人的,刚到安邑城外,就见城中火光冲天,正是相府方向,未及通报,便令兵前来援助,这时终于赶到,却发现大局已定。 魏越跃马而下,跪拜道:“魏越来迟,请君侯责罚。” 吕布凝神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即刻前往国舅府,务必捉拿董承及一种叛党。” 魏越领命而去,未过多久颜良领着数千步兵赶到,见到相府四周一片狼藉,下跪请罪道:“颜良有夫君侯所托,没有管好兵马,请君侯之罪。” 吕布冷冷道:“你是有罪,责罚自然少不了,我罚你戴罪立功,即刻去皇宫捉拿太仆伏完,无论用什么办法,绝不可让他逃脱,但不可伤及皇帝。” 颜良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竟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哪里还敢迟疑,即刻便领命而去。 吕布安排妥当,又令魏续清理现场,又遣侍从向严秀丽报了平安,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思虑之下,不禁大叫一声:“不好,不见刘备,要给他逃了!” 见眼前能用之兵只剩下赵云的重骑兵,便嘱咐他道:“子龙马上去刘备府邸追查刘备去向,一旦发现,不论生死,即刻将他捉拿。” 赵云领得吕布之令,率令数千骑兵急向刘备府邸奔驰。一到刘备府邸,只见府门大开,其中空空如也,只有皇帝赐下的仆从侍女尚在其间,追问之下,才知刘备已经走了多时。 赵云即刻率军追赶,此时早已是深夜,没有大军令牌,刘备想要出城便只能硬闯,但城门守卫森严,他们想要攻破,也要耗费许多时间。 赵云一路沿着刘备行迹追到安邑南门,正见刘备三兄弟,领着数十名亲兵,正与守城的数百兵卒大战。刘备兵少,但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绝世猛将,对战之时尽占上风,已经将守城兵卒杀退到门洞之中。 这时看到吕布骑兵追到,顿时大惊失色,刘备暗叹一声罢了,今晚居然要命丧于此吗? 待大军近前,发现领兵将领将是赵云,刘备与赵云曾在幽州同事,共同在公孙瓒帐前效力,交情颇为深厚,刘备不顾正与他厮杀的守城兵卒,抽身而出,对赵云道:“子龙是来捉拿我的吗?” 赵云见刘备一脸落寞,浑身浴血,回想往日旧情,但觉有些凄凉,点头道:“我奉丞相之命,特来捉你回去。” 这时守城兵卒退守在城门门洞之中,见援军已到,便只专心防御,而关羽、张飞心系兄长安慰,也令亲兵退后紧缩,将刘备身后团团围护。 刘备苦笑道:“你可知我一旦回去,必不能活命,子龙真心不念往日旧情吗?” 赵云早年作为侠客,心中自有一股侠义,听得刘备之言,更加踌躇,道:“我也不想与兄长为难,只是丞相有命,赵云不敢不从。” 厉胆色佳人偷心 赵云见刘备一脸落寞,浑身浴血,回想往日旧情,但觉有些凄凉,点头道:“我奉丞相之命,特来捉你回去。” 这时守城兵卒退守在城门门洞之中,见援军已到,便只专心防御,而关羽、张飞心系兄长安慰,也令亲兵退后紧缩,将刘备身后团团围护。 张飞早在一旁看得不耐,这时终于忍耐不住,跳将出来,哇哇叫到:“大哥,跟这小白脸有什么好说的?想要捉俺大哥,先问过俺手中长矛!” 说着便要纵马上前,与赵云一较高下。 刘备急忙将他拦下,叱道:“三弟不可无礼,子龙也是受人所命,身不由己。” 张飞愤然退下,赵云带重兵而来,明显是不予众人活路,此时不拼,难道还想坐以待毙不成? 心思转换,果然便听刘备言道:“我与子龙肝胆相照,绝不想让贤弟为难,你这便将我捉了向吕布复命吧,只是我这两位贤弟与此事无关,还请子龙念在往日情谊,放他们出城。” 关羽、张飞闻言大惊,各自从一旁拥上,关羽愤愤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福祸与共,早有誓言同生共死,大哥若不走,我便陪大哥一起。” 张飞满脸真情激荡,哽咽道:“俺也一样!” 赵云见三人义气荡荡,豪气冲天,想起往日与这三人把酒言欢,纵横燕云时的情谊,心中暗下决心,咬牙道:“你们这便去吧,今后战场相见,我必不会再留情意。” 刘备心中大喜,却是一脸担忧的道:“子龙放我等离去,怎么向吕布交代?” 赵云做了这个决定,心中也是沉沉欲坠,传令兵将打开城门,冷冷道:“我自有交代,你们快走,莫待我改了主意。” 刘备也不再客气,拱手做辞道:“子龙好自珍重,告辞!” 随即便同关羽、张飞以及数十亲兵,策马扬长而去。 赵云目送三人远去,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这次自作主张放走了刘备,要如何向丞相交代? 怀着满腹心事回到相府,相府之外早已清扫妥当,兵马分列两侧,挤满长街。赵云穿阵而过,步入相府之中,议事厅众将皆已到齐,一片肃杀寂静。 吕布见赵云满腹心事的走了近来,便已心中明了,还是让刘备给逃了,他收留刘备,将他留在安邑,正是想寻机除掉这个来日大敌,这次被他逃脱,从此蛟龙入海,便将一飞冲天,往后再想征服,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遗憾问道:“没追上刘备?” 赵云单膝跪地,请罪道:“我将刘备放了,请君侯治罪。” 吕布不料他如此耿直,走到堂间,将他扶起,道:“子龙心存侠义,顾念昔日情谊,我不怪你,是我小看了刘备,被他有机可乘。” 赵云满脸羞愧,虽然没有被吕布责怪,但他毕竟放走了刘备,没有完成吕布交给他的任务,若因此受到责难,他或许还能好受些,如今吕布并没有怪他,这反而令他更加羞愧,自觉有负君侯所托。 吕布安抚好赵云,这才返回安坐,与众人继续套讨论,道:“董承畏罪自尽,其心腹种辑、吴硕均已落网伏法,而太仆伏完身为后族,不思用心辅佐皇帝,却挑唆皇帝铤而走险,与朝臣为敌,此般险恶用心,不杀不足以平众怒。” 杨修道:“比起这些人来,我军内部出的叛将王子服、刘子兰等人才是更让人痛心,这些人吃里扒外,罪不容恕,君侯理当对王子服处以极刑,并治其家眷之罪。” 吕布却道:“他们虽我征战多年,也是受人蛊惑,虽然罪不容恕,但其家眷却并没有错,不比再牵连家人。” 众人又讨论了许多善后事宜,这才各自回家。 赵云心情低落,回到家中一时深夜时分,径往书房休息,却见甄宓已经身在其中,想来已是等候了多时。 自行坐回榻上,冷冷问道:“你怎么来了?” 甄宓一脸愁容的道:“你便想一直弃我不顾吗?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收我?” 赵云本就心情不好,这时更添烦恼,不耐道:“我今天不想多说话,你回去吧。” 甄宓见他这般无情,不由嘤嘤泣道:“你今日便杀了我吧,没了我,也就没人再来烦你了。从跟了你,便一直分房睡,我便这么让你讨厌吗?” 赵云见她哭的伤心,自己又何曾讨厌过她,心中也是不忍,语气轻柔了几分,道:“你新近丧夫,我不想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岂是君子所为?” 甄宓泪痕犹湿,半年来已被眼前之人俘获了芳心,这人面冷心热,是个少见的君子,原以为他对自己无情,原来却是有这般顾虑,心中大定之下,似乎已做了决定。罗裳轻解,徐徐走到赵云身前,幽幽道:“若我心甘情愿呢?” 赵云但觉眼前光华璀璨,如同闪耀星河,拥雪成峰,捻香做露,一双碧波婉转流动,好似琼瑶吹落瑶池,又似仙子跌落凡间,不由微闭了双眼,将身上披风解下,为她披上,包裹得严实,才道:“你不必如此,先穿上衣裳,待来日补办礼节,才是名正言顺,不好就这么委屈了你。” 甄宓好不感动,扑入赵云怀中,吃吃道:“我不过一介妇人,余生皆要仰仗夫君,非是我自甘低贱,若无夫君扶持,往后余生还如何活命。” 赵云知她顾虑,只是软玉在怀,不敢轻动,只是沉沉说道:“你放心,我会尽我的职责,不让你受委屈,明日我便准备喜烛凤冠,即便不能大肆操办,也要合周公之礼。” 甄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赵云身上退开,又将身上披风解下,露出光滑的肉体。赵云脸一红,忙转过身去,怒道:“你怎么又这样,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 甄宓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夫君让我先穿上衣裳的吗?这会儿却又来怪我,莫非你后悔了?” 赵云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默不作声,只听耳边窸窸簌簌的声音不断传来,让他有点心痒难耐。赵云只觉时间漫长至此,大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焦急问道:“你好了没?” 身后声音传来:“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赵云这才转过身来,见她果然衣着整齐,再不像先前无礼,长出一口气,又觉脸上发热,尴尬十分,故作高深冷哼一声道:“你还不快走,等着我送你不成?” 甄宓见这个夫君这般面嫩,便起了捉弄之心,以面贴近,吃吃道:“你怕我?” 赵云冷笑道:“我怕你?我赵云纵横河北,杀豪强屠悍匪,行走于万马军中如闲庭信步,怕你?开玩笑!” 甄宓凑得更近,调笑道:“那你为何急着赶我走,难道不是怕我?” 赵云几能闻到她喘息的气息,心头怦怦跳动,一把将她推开,冷冷道:“你别挑衅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甄宓见他有些气急败坏,便不敢再过分撩拨,娇笑着道:“那夫君自己安睡,我就回了。” 赵云目视她远去的背影,心头大石终于落地,长出一口其,平复一下紧绷的心绪,躺在床上,脑海中却尽是甄宓光辉闪耀的身体,哪里还能睡得着! 一夜辗转反侧无眠,熬到天亮,头一次发觉,长夜漫漫竟如此难捱。 刚洗漱完,便有相府卫兵传令,丞相召见。 赵云急忙赶去,见吕布官服穿戴齐整,正在吩咐着魏续什么。 吕布见到赵云赶来,神情严肃道:“即刻召集兵马,随我进宫。” 赵云未敢迟疑,召集了兵马五千,跟随吕布进宫。一到皇宫,吕布便下令道:“将皇宫包围,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格杀勿论。” 赵云心知将有大事发生,也不敢细问,只是躬身领命。 吕布进入皇宫,也不通传,自行走到大殿之中,见皇帝端坐其上,殿中空旷,再无一人,连一个侍从都不见。皇帝双眼发黑,一脸倦容,看上去似乎整夜未眠。 吕布走进行礼后才道:“陛下想要杀我?” 皇帝摇头道:“朕只想挣回属于朕的东西。” 吕布摇头笑道:“陛下有什么东西在臣身上?是这万里飘零的山河,还是众叛亲离的人心?陛下有没有想过,若没有我吕布,陛下如今未必还能端坐在这龙椅之上,若没有我吕布,这天下未知还有几人称霸,几人称王!我为陛下遮风挡雨,却无端惹人猜忌,是何道理?” 大殿空旷,回音绕梁不绝,令人震耳发聩,皇帝强自问道:“难道丞相就没有想过取朕而代之?” 吕布长笑几声,摇头道:“臣本逍遥人,原不想理这些俗事,只是亲友皆身陷其中,不得已才身担重任,王侯至尊非我所想,清平天下,统一乱世才是我之所愿,绝没想过取陛下而代之。” 皇帝心下稍宽,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待朕?” 吕布道:“陛下乃是天下至尊,无论做任何事,都无需付出代价,但是旁人不同,伏皇后身为皇后,却参与政事,不想着亲善天下,却只会玩弄权势,无端祸乱朝纲,离间君臣,实在不宜母仪天下,请陛下赐死。” 皇帝俊脸骤然发白,皇后与他情深意重,多年来相互扶持,走到如今也是步步艰难,他如何能够忍心将她赐死?不由求告道:“朕知道丞相记恨皇后,只是这其中主意皆是朕自己拿定的,于她并无干系,他如今又怀了身孕,丞相可否饶过她?” 吕布一皱眉头,此行本来就是要剪除皇帝党羽,不使他再有乱命之人,但皇后却怀了身孕,自己却再不好伤及皇帝子嗣,左右权衡后才道:“皇后可以不死,但她扰乱朝纲,离间君臣,实在不宜再呆在陛下身边陪伴,陛下便赐下圣旨,赐她永居掖庭冷宫,终身不得宽佑。” 皇帝如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坐不起,脸色灰白如土,但见吕布面色冷峻,宫外兵甲凌烈之风,终究只能点头答应。 吕布见皇帝妥协,也长出一口气,毕竟若皇帝执迷不悟,他一时也还没想好怎么办,总比能直接伤及皇帝,他还没有篡汉自立的打算。 吕布达到目的,便再不留在宫中,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话:“陛下身体不适,脸色苍白,还是好生调养吧,近日朝会就免了吧。” 皇帝望着吕布离开的身影,紧咬嘴唇,直到渗出点点血迹,犹不自知。 此番叛乱,朝臣人心惶惶,其中许多人与董承、伏完等人有染,尤其董承府中,搜出勾连书信百余封,皆是与他密谋之人,众臣焉能不担惊受怕? 吕布会到相府,司马朗建议将书信全部烧毁,不必再牵连更多人,毕竟其他人都只是言论上的支持,并未付诸行动,不过是一片忠君之心。 吕布许了司马朗之言,召集一般重臣在相府集结,将书信陈列在相府院中,当着众臣之面言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对我不满,认为我是一个奸臣,并想除我而后快,但是你们错了,我忠于皇帝,忠于大汉之心不比你们少,我南征北战就是为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霸道行事非我所愿也,但我不得不如此,否则更加难以服众。这些信件皆是从董承府中查获,其中想来不少出自你们当中之手,我没有看过,也不想看这些龌龊之事,今日我便当着你们的面将其烧毁,从前旧事一笔勾销,只希望给你们一个机会,而你们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共同为大汉社稷鞠躬尽瘁,统一山河。” 众臣原本都是汗流浃背,只以为今日一来,必不能安然抽身,没想到还能有此变故,惶恐之下又有大难余生之幸,拜倒一片,齐声道:“我等愿与丞相同心匡扶社稷。” 吕布早就烦了这些口是心非之人,再懒得与他们理会,命魏越将这些书信付之一炬,免得看了之后,再添许多恨事。 惹怒火殃及池鱼 此后一段日子,百官相敬如宾,朝野上下一团和睦,再没有了从前的尔虞我诈,鸡飞狗跳。就连皇帝也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走出了此前之事的阴影,每日与侍卫们出入于首阳山中,以猎兽为乐,再不问朝政半句。即便吕布有事前去与他商议,他也是能推就推,言道:“一切有丞相做主,我很放心。” 逃离安邑的刘备等人一路南渡黄河,竟投靠了洛阳的马超,而他驻守在延津的数千兵马,趁着曹军不备,偷袭官渡成功,待曹操发觉派兵前去围剿之时,刘备的军队早已扬长而去,直奔荥阳境内。 吕布送信给马超,告诉他刘备此人野心颇重,乃是虎狼之辈,叫他万万小心,绝不可收留他。 但马超与刘备等人相见甚欢,尤其与张飞更是相见恨晚,每日相聚饮酒,引为平生知己,收到吕布来信后晒然道:“吕布自己杀不了刘备,便想借我的手杀他,真把我当成他手中刀枪吗?哼!” 妻子董白在旁言道:“吕布固然居心叵测,另有居心,但刘备此人属实不简单,能被曹操数次围剿而不灭,又在龙潭虎穴的安邑全身而退,试问天下能做到者,又有几人?夫君收留他,利用他也就罢了,万万不可让他参与核心事务,需对他加以提防才是。” 马超点头道:“这我自然晓得,断不会将洛阳城务交予他手中,我只让他驻兵荥阳,防御曹操就是。” 北方无战事,南方却激战正酣,孙权任命周瑜为大都督,全权代理军务,周瑜攻山越下豫章,虎踞扬州,接连荆襄,长江南岸尽归其手可谓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一时风光无二。 吕布收到报讯之后,也只能暗自感叹,孙仲谋已成气候,崛起之势已不能阻挡。正所谓远交近攻,吕布颁下圣旨,敕封孙权为吴侯,晋封大司马,持节镇守江南。 难得安稳下来,吕布一天都无所事事,毕竟政务军务皆有专人各司其职,若还事事让他亲力亲为,那他还养这些文武有什么用? 现在每天为娇妻画眉上脂,为儿女教习骑射便是他一天的日常,如意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已经隐隐有了出尘之资,再加上常年练习骑射武艺,更多了一股英气。 而刚满十岁的吕幸却并不好兵马骑射,每日醉心与古籍词赋,四书五经,这让原本打算让他文武兼修的吕布有些无奈,好在吕幸聪颖异常,常得蔡邕、孔融等人得赞赏。吕布也不勉强,令他拜陈琳为师,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却说严秀丽自从生了吕幸之后,由于怀孕之时颠沛流离,又心忧夫君之殇父亲之死,伤了身体,致使之后数年再无所出。即便夫君再无妻室,与她恩爱依旧,但她再无动静,自觉有愧于夫君,积年累月下来,便有些郁郁寡欢。毕竟夫君如今身处高位,若子嗣太过单薄,总是她的罪过。 这日吕布为她画眉,见她眉宇之间竟多了一丝皱纹,调笑道:“你如今都人老珠黄了,再不高兴些,这皱纹都快赶上李嬷嬷了。” 李嬷嬷是内府管事,从严秀丽娘家陪嫁而来,是她幼时乳母,如今随着年纪增长,一脸的皱纹纵横交错,令人不敢直视。 严秀丽本就有些郁郁寡欢,这时听得夫君之言,只是气恼道:“夫君既然嫌弃我人老珠黄,何不去找你那年轻的昭姬妹妹,她倒是养的好,光滑的紧。” 吕布不过一句调笑,哪成想她这般大的反应,一时被她顶的哑口无言,讪讪道:“你又说这些话,我与她并无纠葛,多少年都没见了,你何必吃这些闲醋?” 严秀丽自然知道两人近来并无交集,但当年蔡琰不告而别,自此与她不相来往,即便如今同在安邑城中,也是避而不见,想来当日必是发生了生么事,却不为自己所知,心中难免耿耿于怀。 但想起自己身子不争气,吃了不知多少药剂,却还是无法再为夫君开枝散叶,又自气馁道:“妾身没用,不能为夫君再添子嗣,不如再纳几房妾室可好?” 吕布见她目光闪烁,一脸的楚楚可怜,料来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尽说些违心言论,便拥紧她道:“我有你,还有如意与幸儿,便已经足够了。早年让你受尽磨难,以致于伤了身体,这都是我的过错,我自当以余生相报,用心疼爱,不许你再受苦难。” 严秀丽感动落泪,知道夫君之言皆出自真心,两人相濡以沫多年,自不会怀疑对方情义,只是吃吃道:“可是夫君子嗣太过单薄,将来大业只让幸儿一人负担,未免太过繁重了,连一个可以帮手的兄弟都没有。” 吕布轻捏她的脸颊,笑道:“尽你多想,你的夫君不也是孑然一身,何曾有过兄弟扶持?还不是有了这番成就,幸儿聪慧过人,将来未必便会输给我,况且如意疼爱弟弟,也能帮他一二。” 严秀丽知道夫君这不过是安慰自己之言,犹自有些遗憾的道:“若能再为夫君添个子嗣,该多好啊。” 吕布有了一双儿女,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如意洒脱靓丽,幸儿聪颖过人,皆是人中翘楚,若再添儿女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当然好,没有也没有什么,悠悠道:“我知道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度,那里因为人口实在太多,只允许一对夫妻生一个孩子,而他们却还是能幸福的生活,我们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已经很幸运了。” 严秀丽自然是不信的,儿女自然是越多越好,怎么可能只生一个,定是夫君信口胡诌的,不由吃吃笑道:“你倒是会安慰人,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 吕布见她不信,也不强求,终于是让她展颜露出了笑容,就已经达到了目的,见她笑意满面,尤为可人,不觉心中情动,将她横身抱起,嘿嘿笑道:“不如我们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还能为幸儿再添一个弟弟。” 大早上的,刚刚起身,实在不成体统,正要出言叱骂,这时却从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父亲母亲,今日天气大好,我们去打猎吧。” 话音未落,奔入一人,正是一身劲装,一脸惊异的吕如意。 如意本是来向父母问安的,没想到却见到如此一幕,忙转过身去,以手遮脸,语气轻佻道:“哎呀,你们继续,我啥也没看到。” 正要跑路,刚跨出一步,便听吕布威严的声音传来:“站住,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吗?” 如意转过身来,见父亲已经安然坐在榻上,一脸严肃神情,母亲亦端坐一旁,好一副泰然神色,暗自咋舌不已,大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只好回复道:“早做完了。” 吕布点点头,一脸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之色,沉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岂能整日只图安逸,只想着打猎游玩?看来你的功课确实有点少,你这便回去,把“过秦论”给我抄十遍,少一遍便不许你出门一日。” 如意醉心武艺,对于文墨虽也有专人教习,但总是不上心,这时听得父亲给他这么多功课,顿时愁容满面,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啊!憋着嘴,一脸无辜的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见他二人一个鼻孔出气,毫无同情之心,只好忍气吞声领命退出。 如意一出门,顿时眉飞色舞,自言自语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径直奔向吕幸居所,她这个弟弟师从陈琳,写得一手好字,更对临摹别人字迹颇有心得,如今遇到这般难事,自然要找他帮忙。 吕幸正在早读,见姐姐如同一个大马猴似的跳入书房,一皱眉头道:“你来做什么,别打搅我读书。” 如意一脸谄媚的道:“好弟弟,帮姐姐一个忙呗。” 吕幸便知道这个姐姐一来,必没有什么好事,不耐烦道:“说吧,父亲又罚你抄那篇文章了?” 如意一翘大拇指,道:“高,知父莫若子,不亏是相府小神童。” 吕幸冷哼一声道:“少拍马屁,你说不说,不说赶紧走,我还要念书。” 如意嘻嘻笑道:“父亲让我抄“过秦论”,那破文章又臭又长,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行行好,就帮帮姐姐吧。” 过秦论吕幸早就倒背如流,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为了不让这个姐姐再打扰他读书,只好答应她,否则今日注定不得安生,冷冷道:“行了,半个时辰后来取,你快走,别打扰我。” 如意赞许道:“好弟弟,果然爽快,别着急,慢慢抄,姐姐下午来拿,记住了要抄十遍。” 说完生怕他反悔,几个纵跃便不见了人影。 吕幸脸色铁青,十遍过秦论,他得抄到下午,不吃不喝才行,不由暗自悲鸣命运坎坷,别人是坑爹,他这个姐姐却是坑弟! 惹怒火殃及池鱼 如意走后,吕布自然不好再继续刚才之事。来到前厅议事,虽然如今休养生息,一切井井有条,并没有大事发生,但每日的例会却还是不能少的,一是能及时沟通,了解各地形势。再就是能够不脱离群众,不使权力旁落。 议会一片祥和,万事顺利,众臣自然格外轻松,言语之间便多了几分随意。却见赵云独在一旁傻乐,也不与众人交谈,几日来常常如此,也不知在乐些什么。 吕布好奇问道:“子龙有何好事这般欢喜,说出来与众同乐嘛。” 赵云近来却是好事不断,与甄宓鱼水和谐,感情日益剧增,近日甄宓又被确诊喜脉,怎能令他不欢喜,只是这般私事实在不好在众人面前言说,只好应付着说道:“我今日路过河边,见到一只鸭子,掉进河中淹死了,实在好笑。” 颜良闻言哈哈大笑不止,道:“这个鸭子未免太蠢,竟然不会浮水,总不会是假的鸭子吧。哈哈哈哈哈!” 一众人看着两人,就像在看傻子,一个撒谎技巧拙劣,你说淹死个猪狗之类的还好,淹死个鸭子,亏他想得出。另一个竟然还相信,也是一个奇葩。 待众臣散尽之后,吕布越想越好笑,差点笑岔了气。赶紧回去讲这个笑话讲给严秀丽听,严秀丽听后只是淡淡笑道:“无聊,这有什么好笑的。” 吕布捂着肚子大笑,停都停不下来,喘息着说道:“不好笑吗?鸭子哈哈哈,掉水里淹死了哈哈哈…” 严秀丽本来就不觉得好笑,但这时见夫君滑稽的表情,与夸张的肢体,不免被他惹的大笑不止,到后来都不知为什么笑,反正就是停不下来。直到后来如意与吕幸前来交功课,正遇见父母二人笑的前俯后仰,如意不明所以,急忙询问内情,被母亲告知后,也不甚明了其中可笑之处,只跟着笑就是了。 吕幸一脸悲哀的看着大笑不止的三人,心中悲哀道:“一家四口,三个傻子,本公子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吕布但觉有失威严,急忙止了笑声,拿来如意的功课参看,一看之下连连点头,称赞道:“如意的字越来越好了,十份文章,一种笔迹,倒像是复制的一般,很好,不枉我对你寄予厚望。” 如意终得解脱,这半天笑的牙疼,听到父亲夸奖后,得意神色显于脸上,洋洋自得道:“那当然,我每日用工,若没有长进,岂不是辜负了父亲教诲?” 吕幸在一旁咧了咧嘴,忍住了拆穿她谎言的冲动,默默地看着她装模作样。 吕布欣慰道:“明日皇帝将在安逸郊外,举办一场蹴鞠大赛,邀请各大臣参加,可带家眷,你与幸儿便跟着去吧。” 如意自然是神采飞扬,能出去游玩一番,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飞身扑入父亲怀中,像树懒似的吊父亲在身上,兴高采烈的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去郊外玩了。” 吕幸却道:“我没兴趣,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在看两本书。” 吕布也是感慨,这两人的性格也是怪异,与他们小时候大相径庭,吕幸小时候特粘人,如今稍大,却渐渐变得老成持重起来,而小时候相对独立的如意,如今却显得更爱撒娇了。 赴盛会明悟本心 时下蹴鞠流行,既是大汉军队平日训练的一种方式,也被平常百姓所喜爱,毕竟一块空地,一个鞠球,再叫上几个平日朋党,便能畅快玩耍,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增进友谊,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一种休闲方式。 吕布出身军伍,前一世又是一名狂热的球迷,自然深爱这项运动,皇帝的邀请他当然非去不可,而严秀丽少年时也是混迹与军营校场之中的,偶尔蹴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以一家人举家而往,就连不感兴趣的吕幸也不能幸免,被吕布严令跟随。才华固然重要,但必要的交际也是不能少的。 待到郊外行营,果然人头攒动,高官重臣皆身着礼服,携带家眷妻小,好似一个大型的聚会,男男女女莺莺燕燕,各自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倒把正经事抛在了脑后。 这聚会虽名誉上是皇帝举办,但安保护卫,场地选址,搭建行营等一应事务皆由吕布筹划。参与聚会之人都是安邑有头有脸的精英人物,当然也有冀州等地的郡守将领闻讯赶来,可谓是盛况空前。 行营自然有酒水果肉不断供给,众人稍作寒暄,待到时刻正好,自有皇帝内侍嘶声喊道:“时间到,众将入位,比赛开始。” 众人这才涌出行营,来到临时搭建的赛场之中,此处正离行营不远,不过百步距离,当中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四周搭建高台,分布坐席若干,正上首建有观礼台,为皇帝与重臣观赛之地。 吕布引家人在皇帝下手就坐,皇帝晚到,阻止众臣见礼,见吕布一家皆丰神俊逸,赞叹道:“丞相好福气,一双子女飘逸俊秀,令人羡慕。” 吕布看着皇帝身旁的两位皇子,不咸不淡道:“陛下过誉了,比不得陛下的两位皇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皇帝的三个儿子,皆为伏皇后所生,如今伏皇后幽禁掖庭,行不出冷宫半步,两位稍长的皇子自然对吕布这个罪魁祸首心存敌意,每每见到都是冷眼相对,小小年纪,一脸凶戾之气。 皇帝尴尬回望两个皇子,急令内侍引其退下,讪讪道:“丞相莫怪,朕回去定好好管教。” 吕布恍若未闻,看着场中入场的两队将士,淡淡道:“比赛开始了。” 这第一场比赛却是揭幕的表演赛,为并州边防军和并州城卫军中抽调的精英骨干,随着铜锣响奏,竹哨长鸣,比赛正式开始。 双方将士果然都是精英,比赛如火如荼,扣人心弦,看的围观的一众女眷娇呼不已,比赛最终以二十比二十的平局收场,看的众人大呼过瘾。 比赛间歇,皇帝回到行营,脸上露出奇异神色,回顾侍中杨琦道:“你看吕布的女儿姿色如何?” 杨琦躬身回道:“上上之姿,再过两年,必是一代佳人。” 皇帝诡异笑道:“朕若向吕布求取此女为后,不知他可会应允。” 杨琦道:“若陛下立丞相之女为后,必能使丞相与陛下一条心,今后时局,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皇帝沉沉笑道:“只是此女看上去还小些,这样你先去暗中打探,看她性情如何,有无婚媒,及早打算才是。” 如意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接下来便是女眷的表演赛,正是自己翘首以盼的,她耗费了许多口角才让父亲同意她参赛,自然要全力以赴,夺的魁首。如今如意已是豆蔻年华,已经长成了婀娜身姿,个头不比成人矮小多少,只是有些纤细,但她常年习练弓马骑射,看上去倒比一般人多了几分英气。 秦汉时风气远不如后世保守,妇女抛头露面比比皆是,而且并州尚武,一般的女儿家也都会一些粗浅功夫,是以报名参赛之人也是很多的,最后遴选下来,严秀丽竟与女儿吕如意同场竞技,其中还有张辽的长女张莹莹,高顺的三夫人夏侯氏,王桀的夫人吕荣,还有蔡邕的女儿蔡琰等人。 一众大臣不顾间歇期的休息,早早来到席位之上,女子蹴鞠虽然技巧低下,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来看看一众莺莺燕燕挥汗如雨,娇啼呼和也是一桩美事,毕竟别人家的夫人,总比自己家的夫人好看,这是千古定律。而且此次参赛之人多是亲贵女眷,其中颜值必然不会太差,正好可以一饱眼福。 很不巧的是如意被分到了母亲的对手一边,这却正和她意,得意的向她母亲挑衅道:“母亲小心了,我定会赢你的。” 严秀丽一身劲装,显得更年轻洒脱了不少,轻笑道:“赢我可不容易,输了你可别哭。” 如意同张辽的长女张莹莹以及另外两个并州重臣的女儿一组,一组五人剩余一人却是蔡琰。而严秀丽却是和高顺的三夫人夏侯氏、女官吕荣以及另外两名将领的妻妾一组。 众女皆是一身劲装,显得另有一番风情,一入场地,四下欢声雷动,远比先前一场热烈十倍,口哨嘘声更是此起彼伏,众女也都是江湖儿女,自不会被这种场面震慑,各自跃跃欲试,似乎势在必得。 随着锣音哨响,比赛方一开始便进入了高潮,严秀丽身轻如燕,接道夏侯氏传球,轻易突破蔡琰防守,将球打进。比赛不过开赛数息之间,众人还没搞清楚上场之人都是谁,便见一方已经进球,欢呼之声顿时响彻营地。 如意很不高兴,自己球都还没有碰到,就已经落后了一分,便与张莹莹商量道:“等下我传给你,待我突破之后,你直接穿空挡处,务必将这一分扳回来。” 二人计划的很好,可惜在最后一传的时候出了失误,球传的力量过轻,被防守的吕荣断下,吕荣毫不迟疑,立马一个长传给了向前狂奔的夏侯氏,夏侯氏一双长腿跑的飞快,接到飞来鞠球,更不迟疑,横传插上的严秀丽,蔡琰破坏不及,被严秀丽又拿一分。 蔡琰不过是业余爱好者,这次参赛不过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能被选中,技巧体力与这些练武的女子自不能相比。本来她见严秀丽便已经有些尴尬,能够上场也是硬着头皮来的,这时似乎被她处处针对,她跑到那里,严秀丽似乎都如影随形,非要在她这边突破一般。 场下众人都颇有些玩味,毕竟都是人精,而吕布与蔡琰的一些传闻早就人尽皆知,使得才冠天下的一代才女无人敢与之靠近。吕布但觉四周火辣辣的目光传来,更有许多贵妇小姐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对他情事的探寻之意,高坐礼台之上,有若芒刺在背,很不快活。 很快,场上的激烈气氛大为消减,变得有些暧昧,场上严秀丽还是围绕着蔡琰这处软肋猛攻,连得十几分,蔡琰被突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根本无力抵挡。 待比赛结束时,比分定格在三十三比二,如意梅开二度,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对瘫坐在地上的蔡琰,目光复杂,也不理会,径自退场回了行营休息。 幼时之事她清晰记得,蔡琰收留她于危难之间,对她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便如亲生一般对待,只是后来断了联系,这才生分了好多。 母亲今天也是吃错药了,这般生猛干什么,害的她大失颜面,往后还让她如何在安邑立足? 蔡琰只觉浑身虚脱乏力,这一场比赛的运动量,比她平日一年都多,她又是不肯认输的个性,全场勉力对抗,一场下来,早已是筋疲力尽,连走下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觉无助之时,只觉被人扶起了身体,回望却是严秀丽,正一脸笑意盈盈地道:“妹妹受苦了,可千万不要怪姐姐啊,我不过是为了取胜,并不是特意针对你。” 蔡琰被她场上几番捉弄,自不会信她的鬼话,也知道她是为何才有这般举动,叹息道:“姐姐多虑了,是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二人相互扶持,走下场外休息,倒让看热闹的众人一时摸不清头脑,这二人到底是敌是友让人难以分辨啊。 一场狗血剧就此落幕,精彩的比赛并没在人们心中留下多少印象,但其中那些让人遐想连篇的故事,却从此成了安邑街头小巷的谈资,甚至有好事者,将之改编成了人偶戏,创收经济效益无数,却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吕布大伤脑筋,人多必生乱事,果然有些道理。正烦恼间,魏续来报道:“皇帝四下打听小姐生辰八字,以及婚配情况,似乎若有所图。” 吕布眉头一皱,皇帝倒是打的好算盘,知道自己仅此一女,视若珍宝,若能立为皇后,他的处境自然会好上不少。只是他与皇帝关系奇妙,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欢好敌对只在一念之间,为了不使自己陷入两难之境,他绝不会让皇帝愿望达成。 如今如意年纪尚小,自有百般理由推脱,后事发展还不知如何,倒不急于做出决定。 比赛结束时,已到了午宴时刻,用餐只是一些简易便携的酒肉果脯,当然这难不倒参与而来的一班大臣家眷,他们早就料到这荒郊野外的,没什么好吃的,各自从家中带来无数糕点、水果,更有带烧鸡、烤猪之人无数,临到行营之中,各自分享,倒是不缺了吃喝。 郊外风景怡人,正是夏秋交合之时,天气热冷适中,但中午终究烈阳高照,不宜再行比赛,皇帝便下令众臣自由活动。 行营有重兵守卫,不会有财狼野兽之虞,大臣们便领着家眷,在行营四周游玩,或赛马斗武,或树荫乘凉,七七八八挤成一处,倒是另一番热闹。 如意还没有从刚才的失利中走出来,有些闷闷不乐,玩伴张莹莹比她大了几岁,如今十六,年华正好,劝导道:“妹妹莫要生气,我父亲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你母亲实在太过恐怖,这实力比许多男子大将都强。” 如意听她夸赞母亲,也稍觉欢喜,得意道:“那当然,她可是我的母亲,自然不能太差,不然怎么生得出我这样聪明伶俐,文武双全的女儿!” 张莹莹便趁着如意高兴,侧敲旁击,打问关于蔡琰的一些传闻,但如意毕竟幼小,哪里知道那许多事,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下午也有两场比赛,两场都是却是标准场的正式比赛,第一场则由皇帝、丞相各领一队,首先进行,在友好而热烈的气氛下,双方你来我往,比赛异常焦灼,你得一分,跟着就是我得一分,直到比赛的最后关头,皇帝凭借一记绝杀赢得比赛。 严秀丽走到蔡琰身后,见她正望着场中某处出神,那个高大的男子,浑身都是野性的魅力,此刻虽然输了比赛,却还是和一众参赛将领击掌庆贺,似乎并不在乎这一场胜负。与不远处正激烈庆祝的皇帝等人相比,更多了几分豁达。 严秀丽适时的轻咳,打断了蔡琰的思绪,蔡琰很好的隐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镇定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严秀丽笑道:“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刚剧烈运动过,别忙着久坐,先活动活动,放松放松筋骨,才不会留下后患。” 蔡琰总觉得自己愧对严秀丽的信任,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承诺,如今却成了违心之论。虽然她竭力抗拒,但命运似乎始终将他们紧紧栓在一起,如何也挣脱不掉。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无情,只是不愿,不愿意与人分享,不愿意低人一等。 然而,多年来空守闺房的寂寞,早就熬尽了年少轻狂,埋葬了凌心高志,琴棋书画终抵不过一句嘘寒问暖,哪怕才情高绝,便有锦绣文章,若无诉说之人,又于谁人看? 想起往日种种,朔方城下,洛阳河边,每一处都以为是天涯尽头,每一回都当作是后会无期,到最后依然还是:心有纠葛凭牵任,断肠不过到头空。 蔡琰忽有所悟,回头对严秀丽一笑,甜甜道:“姐姐我后悔了。” 奈何明月照沟渠 严秀丽见她笑的诡异,其中深意不及细想,已叫人不寒而栗,若此人有心主动投怀送抱,她那个夫君未必便会如嘴上所说,他二人之间暧昧不清十数年,吕布的心思她岂能不知。以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如今蔡琰有了回头之心,岂不是一拍即合? 一时间百般思绪涌上心头,不禁有些无力之感,只是淡淡地道:“只愿你能求仁得仁,只是人事无常,未必会如你所愿。” 也不再多言,回到礼台时,吕布已经满头大汗的坐在席间,神采奕奕魅力四射,本是自己夫婿,未知将来又是谁人伴于枕边,心中更添一股酸楚,自然没有好的神色,寂寂伴坐一旁,未多言语。 吕布见娇妻归来,见她少言寡语,回想方才场上之事,便知有所不妙,小心翼翼问道:“你可是有些乏了?不如先去行营休息,别伤了身体。” 严秀丽正是满腹心事,更不想在此久留,闻言只说:“好。” 便起身回往行营,吕幸在一旁放下书卷,道:“我去陪陪母亲。”匆匆跟了上去。 吕布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索然无味,只好将注意力移到赛场之上。 此时场中已经开始了最后一场比赛,却是今日的压轴戏,并州将领对战冀州军团,吕布对高顺以冀州防务相托,更遣精兵强将不计其数,在高顺统领的冀州军团中,有着像徐晃、郭汜、李傕、车胄、王凌等诸多名将,而在并州将领当中,也有赵云、张辽、颜良、魏续、魏越等大将坐镇,双方实力都是强横,此番对战,可谓强强对决。吕布更是在赛前许下承诺,比赛最后的优胜之人,可许他一桩心愿。 有这个承诺为凭,比赛自然是进行的异常激烈,其中精妙之处令人叹为观止,更有战阵章法暗和其中,远比之前的三场比赛精彩的多。 比赛精彩畅快,只觉时间飞逝,两方战况焦灼之下,最终凭着郭汜的压哨进球,冀州军团以一分的优势赢得了胜利。 反正都是自己手下兵将,无论哪一方胜利,都值得庆贺,吕布心情大畅,毕竟如此多的精兵强将同场竞技,也是一桩盛事。 其中郭汜独得十六分,力压赵云、高顺等人,表现最为耀眼,吕布赞赏之余,问其曰:“我赛前早有承诺,你可想好了?” 郭汜满脸喜色,能够在将星云集的比赛当中拔得头筹,也是意料之外,他自归顺吕布以来,一直在边塞镇守,后来与袁绍大战,也是跟随高顺远赴冀州,甚少在吕布面前露脸,这时有了意外收获,岂能不用,兴奋之下结结巴巴道:“属下早年丧偶,又因多年征战在外,未能续弦,还请君侯为我做主。” 众将哄然大笑,如此难得的良机,他不求官爵,不求富贵,竟然却是求偶,与他粗犷的外形很不匹配。 吕布一时也是忍俊不禁,笑问道:“没想到将军还有爱美之心,不知看上了谁家小姐,只管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郭汜难得羞赧,支支吾吾道:“久闻蔡邕太仆之女蔡琰名动京城,今日一见其赛场风姿,倾心不已,但求君侯成全。” 众将闻言大惊失色,谁不知蔡琰与君侯多有暧昧,其中内情外人虽然不明其详,但窥一斑而知全身,蔡琰多年单身,皆尽在于此。郭汜久居塞外,自然不知其中内情,此时这番唐突言语,恐怕会惹祸上身。众人一时寂静,几闻风吹劲草之声。 吕布笑容戛然而止,他与蔡琰多年纠葛从无结果,但不代表他并没有想法,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这时迫于之前豪言,难于收放之间,面色沉寂道:“你可想好了,我的承诺只此一次,你当真要用在此处?” 郭汜未能领会吕布深意,眉飞色舞道:“属下但求此人,别无所求。” 吕布闭目沉默不语,高顺见状,从旁提点郭汜道:“郭将军,君侯一诺千金,异常珍贵,不可轻易浪费,不如求一件神兵利器,更为日后大用,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执着与此?” 然而郭汜却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振振有词道:“是君侯说的但有所求,皆能许之,若此事君侯为难,我不求便是,我自会亲自登门求亲。” 吕布沉思良久,他虽对蔡琰有意,但经历种种波折,此女心气之高早令他望而却步,他几次示好皆被她拒绝,视他为粪土,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事不可为,何不借此斩断念想,从此落了清净。正所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既不能随心所愿,何不如彼此解脱,从此两相安稳。 便收拾情绪,淡淡道:“你既有求美之心,我便如你所愿,蔡琰才情高绝,望你能善待之。” 郭汜大喜叩拜,众将惊异莫名,皆没想到吕布竟会忍痛割爱。更对吕布一诺千金之举由衷感佩,试问谁能为了一将割舍心头所好。 此时天色将晚,众将搬师回城。 严秀丽与夫君同车,见他少言寡语,有些意兴阑珊,再回想此前蔡琰得意神色,未能想到竟有次变故,想到她此时心境,定是异常精彩,不免心中积郁尽消,笑出声来。 吕布见她笑的奇异,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严秀丽心想,夫君定不知蔡琰心意有所回转,若此时告知,会不会将他气到吐血,但仔细思虑还是算了,说来固然解气,但若令他反悔未免不妙,只是笑盈盈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蔡琰终有归宿,为她高兴罢了。” 吕布见她言不由衷,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定是在嘲笑自己,也不气恼,自由她去。 心思回转,对她说了皇帝所打听之事,让她及早谋划,防患于未然,免得到时乱了手脚。严秀丽听后也是暗暗心惊,将这事记在心中。 郭汜遂了心愿,自然乐开了花,免不了一番吹嘘,却见众人神情冷淡,只当他们出于嫉妒之心,更越发张狂,得意道:“明日我去见未来娘子,穿什么衣服合适,要不要背两句古诗撑撑场面?” 高顺冷笑道:“我看你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君侯早晚的一刀吧。” 李傕与郭汜一样,同样不明其中内情,见众人神色异常,好奇问道:“莫非还有什么内情,可否告知?” 高顺知道,此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好处,徒为郭汜增添烦恼,摇头道:“此时休要再提,到此为止。” 吕布车驾回到相府时已经入夜,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今天蹴鞠尽兴,还真有些乏了,严秀丽更已经在车上睡了半晌。 下了马车,正要回府,却见府外一个纤弱身影,正随着火炬摇曳,柔柔弱弱,仿佛风吹即倒,却是蔡琰提早来到府外等候。 严秀丽心头一沉,她此时前来,实在蹊跷,日间所决之事难道还要再生变故?便要上前,询问她的来意。 吕布却将她拦下,道:“夫人先回,这里我来处理。” 严秀丽恨恨一咬牙,跺脚而去。 吕布将蔡琰引入正殿,使其坐于堂下,自坐于殿上,垂问道:“你寻我可是为了你的婚事?” 蔡琰眼眶红肿,戚戚道:“君侯若不想我过的安生,不如不如赐我一杯毒酒,何必将我当做牛马,随便赐予他人?” 吕布道:“我已经征询过你父亲蔡邕的意见,他并无异议,而且郭汜是我的得力大将,战功卓着,更有侯爵,难道还辱没你了?” 蔡琰气急而笑,道:“我又岂是贪图富贵之人,若无心中之人相伴,何以终老!” 吕布轻笑道:“那你的心中人又是谁?” 蔡琰道:“就在眼前。” 吕布便被她所惊,回首又怒急而笑,先前无事时不知他是何人,这时自己却成了她心中之人,这女人未免太会做人,冷笑道:“何以见得?” 蔡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期。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吕布见她说的情真意切,也不禁动容,只是人间事便是如此,念念不忘时,自然珍贵无比,一旦放下执念,便是索然无味,不过如此。 从前魂牵梦萦的身影,在此刻眼中终究流于平淡,不过平常妇人,实难再起半点涟漪。 只安慰她道:“郭汜人不错,当不会亏待你,婚后你也要恪守妇道,使其没有后顾之忧。” 蔡琰见此事再无回还余地,知道自己终因拿捏身份,错失了这段情缘,惨笑拜别,姗姗而去。 吕动也不动,脑中浮现昔日靓影,朔方城下,稚嫩佳人轻言浅笑:“恩公,我叫蔡琰。” 人生若只如初见… 蔡琰走后,吕布终究有些黯然,便在前厅歇下。 严秀丽拨弄烛火,虽闻蔡琰早已离去,但门闩未上,珠帘尚挽,几番回顾窗外,却不见期盼人影归来。寂寂和衣而卧,泪湿香枕,幽幽叹道:“郎君啊郎君,你不知还有一颗受伤的心等待你来安慰吗?” 半月之后,郭汜与蔡琰婚礼,吕布未免相见尴尬,托病未去,只赠上豪礼若干。 郭汜自不会多想,两人均是二婚,算不上什么大事,君侯未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军中兵将自不会缺席,熙熙攘攘倒也坐了十几桌,期间酒肉尽兴,魏越喝得伶仃大醉,又犯起了混事,大闹酒席之间,更明言郭汜抢了君侯女人,太不仗义,不配人臣所为。幸亏新娘早已入了洞房,否则场面将更加难堪。 郭汜这才知道众人神情异常的缘由,不由后背冷汗直冒,若早知道其中还有这许多内情,打死他也不敢起这些心思。 郭汜惊恐不已,终于下定决心请调朔方守卫边塞。吕布早知魏越大闹宴席之事,将他申饬了一顿,但终究不能安抚郭汜之心。想来他定是怕自己暗中报复,这才起了远去之心。 但这种事又不好特意去分辩,只会越描越黑,只盼他夫妻二人能够用心沟通,不要因此伤了天和。毕竟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徒背情夫之名,也是冤枉。 吕布准了郭汜请求,准他出任朔方太守,为并州守卫北方门户。 郭汜回家问蔡琰是否愿同去朔方,蔡琰道:“我既嫁于将军为妇,自当相随。” 郭汜听她愿意跟着自己去朔方,心中自然欢喜。但念及她与吕布之间的传闻,有如鲠在喉,几次想要张口询问,终未敢发声。 蔡琰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他想问什么,淡淡道:“将军莫要听信谣言,皆是不明内情之人以讹传讹,君侯于我除了救命之恩再无其他。” 而对于郭汜而言,真真假假的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蔡琰愿不愿意跟随她而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已经足够,其他的事,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 此后月余,安邑城中再无大事,是以吕布的陈年旧事便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说他如何喜新厌旧,又如何觅得新欢,更将旧时恋人转赠他人,更甚者说他暗藏后宫佳丽三千,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而蔡琰却被传为千古奇女子,传她词赋可比屈原,文章比肩司马相如,才情绝世,可惜被吕布误了终身。 可见世人皆都同情弱者,更多美好的事抱有遐想,吕布便受了无妄之灾,不免被贵妇才女所不耻。 而这段时间,吕布政务繁忙,一直在前厅歇息,从未留住过后院。相府之中风云涌动,女仕仆从皆都战战兢兢,前厅后院皆似结了冰霜一般,一股寒意直入骨髓。 就连傲娇无双自负冰雪聪明的如意,也没了往日的风光,在父亲、母亲面前被训斥无数次,平日百试不爽的邀宠手段,尽都没了效果。 这一日晚上,吕布正要休息,忽见如意急奔而来,口中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吕布见她神色慌张,行事匆忙,叱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没一点淑女样子。” 但悲不见九州同 这一日晚上,吕布正要休息,忽见如意急奔而来,口中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吕布见她神色慌张,行事匆忙,叱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没一点淑女样子。” 如意几步跃入厅堂,顾不上父亲的教训,气喘吁吁地道:“母亲病倒了,父亲快去看看吧。” 吕布暗暗失笑,下午时分还远远看见严秀丽在后院晃荡,对自己横眉冷对,精神的很,这才两三个时辰便就病倒了,说的跟真的一样,只是淡淡问道:“可是当真?” 如意见父亲不信,更加显得急迫,几乎急出了眼泪,呜咽道:“是真的,母亲晚饭后便稍有不适,这会儿更严重了,都昏迷不醒了。” 吕布听她焦急言语,急迫神色,便信了几分,脸色稍变,急急奔了出去,自言自语道:“生病了不传府医,找我做什么。” 如意看着父亲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夜幕之中,嘴角不禁带起弧线,对着门外角落某处,得意道:“本小姐出马,一个顶俩。” 这时从门外暗处探出一个人影,还比如意矮小几分,正是吕幸。 只听他轻笑道:“姐姐先莫得意,待父亲发现实情,可小心你的皮肉。” 如意表情一滞,干笑道:“不会吧,父亲岂会不识好歹人心,况且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 吕幸笑道:“我吕幸少年老成,怎会与你一同胡闹,你猜父亲信是不信?” 如意大怒,提卷了衣袖,恶狠狠地道:“好你个吕幸,竟敢坑害你的姐姐,胆子很大嘛,小心我的皮肉?我先剥了你的皮肉!” 如意虽是女子,但自幼练习武艺,比之吕幸不知勤奋了十倍百倍,吕幸自然不是如意的对手,被赶着四下逃窜,哀求道:“姐姐,我是开玩笑的,父亲何曾打过你,你放心就是。” 如意不依不挠道:“如果父亲责罚功课,你要替我补上。” 吕幸暗骂自己嘴贱,自找苦吃,少说一句,那来的这种祸事。只怪自己实力不济,只能当砧板鱼肉。正所谓好汉不迟眼前亏,只能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了。 吕布回到后院,时隔月余,却仿佛恍若隔世,轻轻推开卧房门,眼前情景一如昨日,仿佛前生今世一直如此。温馨静谧,一袭紫衣半伏在桌案之上,单手扶着下颚怔怔出神,正对着跳跃的烛火顾影自怜。 吕布早就看破如意的伎俩,当时见她目光闪烁,表情夸张,便知道了她的打算,于是他便借坡下驴,趁机来看一看久违了的人。这时见她虽情绪低落,但神色饱满,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严秀丽听到门户声响,只当是女仕进来,慵懒不想回头,淡淡嘱咐道:“你们下去睡吧,我这里无需再伺候。” 良久之后,不闻人声离去,也未听到有人答复,不免有些惊奇,正想询问。 忽然目光及处,地上两行人影在烛火中双双摇曳,相伴相守,如梦如幻。 严秀丽如遭雷击,猛回头间,果然见夫君正立于身旁,负手而笑。喜悦甜蜜、难过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激流,激荡与胸肺之间,以至于有点窒息感。 便要起身,却复又坐下,冷冷道:“丞相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贱妾这里,不怕误了正事吗?” 吕布心知近来实在冷落她太多,皆是心中一点小小自尊作祟,为了一点颜面,弄得家庭失和,实在蠢不可及,只好腆着脸皮,嘿嘿笑道:“听说夫人身体不适,我特意前来看望。” 严秀丽看也不看他一眼,瓮声道:“原来我若身体好了,丞相便从此不来了吗?” 吕布两世为人,当然知道此时应当再接再厉,否则必将功亏一篑,嘻嘻笑道:“怎么会,我心系夫人安慰,时时想念,夜夜不能寐,只是不知夫人是否消气,不敢打扰。” 严秀丽冷笑道:“原来还是我的错,丞相千金之体,日理万机,不劳尊驾费心,我好得很,你也看到了,这便去吧。” 吕布既然来了,岂能轻易离去,讪讪坐于娇妻身侧,探头与她对视,笑道:“我无处可去,但求夫人收留。” 严秀丽别过身去,多日来的委屈伤心终无法克制,嘤嘤哭了起来,哽咽道:“你既然铁石心肠,还来做什么,就让我孤老终身算了,反正丞相也是厌烦了,眼不见为净。” 吕布被她哭的心中烦闷,有若刀斧加身,心中爱怜之情激徘徊,实在手足无措,只好将她抱住,喃喃道:“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只希望能有机会弥补,夫人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严秀丽几次不能挣脱,心中酸楚亦随着眼泪散尽,两人这次龃龉,想来都是太过注重颜面,自己亦何尝不是,此时身在夫君怀中,听他软语央求,只觉全身无力,连心都像是融化了一样,伏在夫君肩头,恶狠狠地道:“若再有下次,我再不理你了。” 吕布大喜过望,强拉硬拽把她抱上床头,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就让为夫好好补偿夫人这些天来的所受的委屈吧。” 严秀丽虽还有些矜持,但耐不住吕布没脸没皮的逗弄,终是成了好事,一夜尽欢。 从此之后,相府风声鹤唳的情形,终于回到了正轨,令一众侍从女仕们长出了一口气,毕竟生活来两边怒火的夹缝之中,实在煎熬,即便深受宠爱的大小姐都深受其苦,何况他人。 吕布又回到了从前没心没肺,走马打猎,归家伴妻的日子,而并州、益州等地皆都欣欣向荣,一派生机勃勃,恍若盛世。 而此时此刻,兖州的曹操却闲不下来,从豫州、青州等地募兵无数,合计兵力二十万,兵发荥阳,矫诏自封为大将军,誓要攻取关中洛阳、司州等地。 刘备等人驻守荥阳,奈何兵力相差悬殊,被曹操合纵包围,而马超却投鼠忌器,不敢以兵力支援,刘备无援之下败逃,而马超却忌惮刘备实力,不敢让他率领兵马回洛阳。刘备无奈只能率领残余兵力,去往南阳,投靠了荆州刘表。 曹操大军势不可挡,攻陷荥阳,兵临虎牢关。马超兵力悬殊,与曹操几次交手,皆大败而归,不得已只好向安邑的吕布求援。 吕布得到洛阳军情已是在半月之后,但此时并州兵马尚分散在各地驻守,急切之中,一时却无法召集足够兵力,只安邑、孟津两地的常规驻军不过两万,只是杯水车薪,在曹操二十万大军面前,实在难有胜算。吕布只好且行且看,一边召集兵力,一边观望关中战局。 这一日,忽闻传报,帝师卢植病危,已是弥留之际,吕布急忙前去探望。 卢植乃是文臣之首,是大汉的肱骨老臣,只因年迈体弱,退居二线,但他在朝中的声望依旧举足轻重,众多重臣以他马首是瞻,是吕布稳定安邑人心的重要依仗。吕布虽与他并无太多交往,但早年因缘际会,与他却有生死之谊,后来虽未有过多交际,但两人却是各自欣赏,此后才能守望相助,维持了朝廷的安稳。 此时卢植病危,吕布自然痛心疾首,往后百官没有威望厚重之人坐镇,只恐会人心不稳。 吕布急急赶到卢植府邸,果然见他神色颓废,只有一口气,强撑着身体,见到吕布前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吕布忙安抚他道:“太师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乱动。待身体好了,吕布还要仰仗太师,坐镇朝廷百官呢。” 卢植终于还是强硬着靠在床头,吃力地道:“丞相莫要担忧,老朽自知天命,恐命不久矣,最后时刻,能得丞相垂顾,老朽甚感安慰。” 吕布感叹道:“并州能有今日,多有太师从中帮助,如今太师病重,我便没有了贤助,今后将更加艰难。” 卢植听了吕布之言,忽然老泪纵横。 吕布问道:“太师如此伤心,莫非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但请名言,吕布当竭力完成。” 卢植吃力地道:“如今山河漂零,陛下流亡在外,而我身为大汉重臣,皇帝帝师,此刻却要先行离去,甚不甘心,只因再不能见九州一统,山河同框,皇帝重返神都的日子了。如今曹操为祸中原,屠戮关中旧地,我等老臣却只能袖手旁观,弃观众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实在枉为公卿。” 吕布也不好虚言宽慰,毕竟卢植睿智,与普通人不同,只好沉声道:“太师放心,我定会协助皇帝,重整山河,平定曹操之乱,解救中原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卢植咳了几口浓痰,神情略微一震,道:“我相信丞相必能实现平生夙愿,辅助皇帝安治天下,只是皇帝并无丞相之雅量,凡是皆重于痕迹,还望丞相能有雅士之量,不要与他计较。” 吕布心想,看来这卢植是怕自己取代皇帝,故才由此一言,便对他道:“太师放心,我曾与众人言道:此生不称帝王,不灭君主,为汉室鞠躬尽瘁,必不会反悔。” 卢植得到他的保证,终于面露喜色,道:“有丞相这句话,老朽死而无憾。” 说罢,终于一口气不能接续,仰面栽倒在床头,与世长辞。 吕布唏嘘不已,老太师临死不忘社稷安慰,心怀天下,却不能见到众臣归心,天下一统的那一天,人生不如意之处莫过于此。 皇帝伤心欲绝,灵帝驾崩之时,他只是一个稚嫩孩童,其后多年,都是卢植从旁教导辅佐,有亦师亦父之情,更兼卢植忠心为公,一心辅佐帝室,从无私心,远比其他重臣忠心许多,是以更令皇帝伤神。 吕布劝解皇帝道:“陛下莫要太过伤心,卢太师生前所愿,正是要收复九州山河,一统大汉天下,如今他既然已经离世,陛下更应该打起精神,不负太师临终期望。如今我们统一了黄河北岸,并州冀州等地亦是兵甲强盛,正该是用武之时,陛下何不颁下圣旨,讨伐逆贼曹操,臣愿意亲自领兵,为陛下攻破四方诸侯,重拾万里山河。” 皇帝深陷伤情不能自拔,只是凄凄说道:“都由丞相做主,朕坐等丞相为朕一统江山。” 吕布得了圣旨,即刻动员兵马,并州兵马十万,前往安邑、孟津一线驻守。冀州兵马十万由高顺统领,前往在牧野濮阳一线,以雷霆之势威慑曹操。 然而曹操早有准备,在各处河防沿线都由兵马驻守,而吕布却事出仓促,动员兵马,进军行动皆需要时间,待大军准备妥当之时,曹操早已经攻陷了洛阳、弘农等地。 曹操行军竟未能有半点预兆,以致于局面如此被动。如今两军隔河对峙,却未能援助马超半分,使他只能退守长安,此不能不称之为失策。只怪吕布自己沉醉于安逸,并州兵马亦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文臣武将更是被此前胜利冲昏了头脑,没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若有半点警惕,岂能让曹操如此轻易得逞! 此时亡羊补牢,已经为时晚矣。 如今战场形势颇为诡异,曹操举兵二十万,囤聚于洛阳一带,对北方的并州,尤其是河东之地,形成兵力的压制,以成倍的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而在冀州,高顺率领十万大军驻守濮阳沿线,虎视东郡、陈留,亦对曹操老巢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两方相互掣肘,就好似拿刀枪互指心肺,皆不敢贸然动手。 但从另一方面看,吕布以十万大军守并州,远比曹操以几万军队守兖州要容易得多,并州地处黄河上游,激流险滩连绵,群山绝壁无数,能够给曹操渡河进攻的选择并不多。而兖州地处黄河下游,境内多是平原,河水平缓,河岸狭长,使得曹操防守兵力过于分散,极易被高顺以点突破。 所以,看似两方各自扼守要害,攻其必备之地,但战场优势却未必全在兵力更加集中的曹操一边。 欲与天公试比高 此时亡羊补牢,已经为时晚矣。 如今战场形势颇为诡异,曹操举兵二十万,囤聚于洛阳一带,对北方的并州,尤其是河东之地,形成兵力的压制,以成倍的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而在冀州,高顺率领十万大军驻守濮阳沿线,虎视东郡、陈留,亦对曹操老巢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两方相互掣肘,就好似拿刀枪互指心肺,皆不敢贸然动手。 但从另一方面看,吕布以十万大军守并州,远比曹操以几万军队守兖州要容易得多,并州地处黄河上游,激流险滩连绵,群山绝壁无数,能够给曹操渡河进攻的选择并不多。而兖州地处黄河下游,境内多是平原,河水平缓,河岸狭长,使得曹操防守兵力过于分散,极易被高顺以点突破。 所以,看似两方各自扼守要害,攻其必备之地,但战场优势却未必全在兵力更加集中的曹操一边。 军帐诡寂无声,满堂文武皆凝神屏气,唯恐再惹祸上身。军帐中除了火烛爆裂之声,便只剩下吕布粗重的呼吸声。 此前吕布大发雷霆,曹操此行如此规模浩大,一众文武竟未有半点察觉,一个个还自诩骄兵悍将,一副自以为是模样,何德何能? 负责情报收集的杨修首当其冲,无论如何,他没有及时发现曹操的异常动向,便是失职。而吕布事后追溯,早在一月之前,便有牧野守将王凌,向他汇报了曹操兵马频繁调动的异常情况。杨修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是已经目空一切,小看了曹操,不认为他敢在并州大军的威慑下,还敢进取关中。 吕布以贻误军机、知情不报的罪名将杨修下狱,并褫夺其封号官爵。按照军规,这本是斩首罪名,但有众将官为其求情,司马朗更是劝道:“临阵斩将乃是大忌,君侯何不令他将功抵罪,为大军阵前效力。” 吕布怒其不争,有心让他受些教训,并不采纳司马朗建议,虽暂时没有将杨修斩首以正军法,但也没有将他释放,传令将杨修羁押,待战事稍过再行处置。 陈琳负责粮草调拨,军饷供给,但在事发之后,竟然由于车马不足,未能及时筹备到大军足够的粮草,深究下来,却是因为已经到了冬季,石墨生意异常火爆,供不应求,又见天下太平,便将军队的运粮车调遣去了商会。若在平时无事,吕布为了经济发展,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恰逢曹军进攻洛阳,吕布正要用兵之时,却发现粮草不济,后勤不稳,这如何能令他不怒火中烧? 陈琳虽后来及时调整,从商会各处筹集粮饷,汇总到大军军营之中,毕竟还是晚了几日。陈琳虽未被下牢,但亦被治以重罪,罢黜一切职务,令其面壁思过。 君侯一怒,并州核心高层天翻地覆,就连总务政事的司马朗也未能幸免,被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此后吕布更是新任廷尉高柔为军师参事,负责情报收集。而原来陈琳负责的后勤事务,则被委任给了他的副手王桀。 事已至此归根结底还是并州人心浮动,没有老谋深算之人坐镇,核心集团太过年轻化,被一点功绩冲昏了头脑。 吕布自知是他太过放纵,耽于安逸,才将这诸多祸根,埋藏在一片兴旺的表象之下。还幸亏曹操发兵洛阳,使得吕布及早发现了这些不足之处,否则长此以往,每当兵临城下之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以,吕布自罚己过,请辞丞相之位,只以君侯爵位,暂领国事。 此刻的大帐之中,虽然风暴已过,但终究战事不利,数次攻曹而不能破,曹操却仗着河岸工事聚兵防守,令吕布不能向前一步。是以仍有阵雷滚滚,令一众兵将惶恐不安。 寂静中传来吕布阴冷的声音:“怎么,都哑巴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等奉旨讨贼,难道就这么铩羽而归吗?” 大帐落针可闻,众人凝神屏气,忽闻一个爽朗声音响起:“我愿率领狼骑营为先锋,为君侯攻破洛阳。”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却是今日刚从朔方练兵归来的魏越。魏越如今也是领兵一方的大将,其手中两万轻骑皆是精锐,专用来突袭敌后,扰其后防粮草供给的骑兵,只因行动迅捷,一击即走,绝不恋战,便似狼群一般,被吕布命名为狼骑营。 魏越率领大军日夜训练,却无用武之地,当年攻伐袁尚时,他虽有参战,但那时战事已经临近收尾,当时临阵又将星云集,哪里轮到他抛头露面捡取功劳?便只捡了一些漏网之鱼,才算没有空手而归。这时见大敌当前,自然见猎心喜,便自告奋勇,愿为先锋。 吕布冷冷道:“哦?你是准备浮水游过黄河,还是让你的马儿长上翅膀飞过黄河?” 魏越初来乍到,一时没想那么多,黄河急湍,舟伐尚且不能通行,并州将士又多是旱鸭子,浮水过河那自然是万万不能的,不由讪讪坐了回去。 大军临行前,贾诩曾给了吕布三条计策,第一条为上策,便是要固守安邑、孟津,以高顺为主力,从冀州的濮阳一带进攻兖州,兖州是曹操根本所在,不容有失,曹操必然会首尾难顾,到时他若回援兖州,则洛阳必然兵力大减,我军正可顺势而为,直取洛阳。正合兵法所云:攻其必救之处。 第二条是为中策,便是联络长安马腾、荆州刘表合击曹操,使的曹操三面临敌,曹操必然会疲于应付,只能黯然退兵,此计虽好,却难于让马超、刘表之辈出兵抗操,是为中策。 第三条却是下策,便是急攻曹操河防,寻其主力所在,与其决战洛阳。此计的好处是,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曹操,彻底消灭其主力部队。然而此计却难在有天险黄河阻隔,曹操拒险而守,又有兵力优势,实在难以成功。 吕布几番思量,终于在三条计策中选择了第三条下策,冀州没有大军师坐镇,只有高顺、徐晃等武将,在战术上或许还有盈余,但在战略上必定会有所欠缺,更重要的是,若攻兖州,曹操必会回兵救援,虽然会分散洛阳兵力,却也未必便能轻易攻破,更使得曹操分兵,留下喘息之机。而马超新败,兵力损失严重,刘表又是平庸之辈,此二人实在不足以为谋。 取此下策,正和吕布心意。 只是临战以来,吕布历次进攻皆无功而返,曹操在河边建立营寨无数,其中尽藏弓箭强弩,使得吕布过河的军队死伤无数。连过河都是奢望,还如何与曹操主力决战? 此次出征,吕布带的随军军师是从袁绍处归降而来的田丰、逢记二人。 田丰见魏越碰了壁,吕布怒火渐炙,便谏言道:“君侯勿忧,依我看,我们此番出征,最难得是寻找到曹操的主力所在,借机与之决战,不使曹操有逃脱之机。渡河之事却再容易不过了,和你秃自劳神。” 吕布听他说的轻松,不禁心中大感惊奇,自己这许多人马冒着对岸箭雨强渡黄河多少次,皆都铩羽而归,那时不见他进献一计,今日反倒言之凿凿,似乎成竹在胸,不禁急迫问道:“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田丰笑道:“君侯既然暂时无法渡河,不如先退兵二十里,五日后,丰自有办法助君侯渡河。” 吕布知道田丰此人才智过人,当年在袁绍帐前效力时,以足智多谋闻名一时,只因后来受郭图等人诬陷,才使他失信于袁绍,从此深陷大牢之中,几曾身死,后来吕布攻破袁绍都城,袁绍郁郁而终,田丰便在此时归附了吕布。 但他心念袁绍旧日恩情,不肯为吕布灭袁献计,吕布也不为难他,只让他在安邑相府效力,这次出征曹操,才将他带了出来,为此次征战献策。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时见他言之凿凿的神情,吕布沉思片刻,道:“好,就依先生之言,大军后撤二十里,五日后再来渡河。” 大军后撤的第二日,天气突然转寒,大雪纷纷扬扬,眼见没有停止的迹象,直到三日后依旧飘飘洒洒,天气异常寒冷,军士兵将皆躲在大帐之中御寒。 吕布却心头火热,此时终于明白了田丰的用意,因为早有探马来报,曹操见吕布退军,调转兵马,急攻函谷关,奈何关隘险峻,几次未能攻陷,后来又逢大雪忽至,只能罢兵回营。而本来奔腾喧嚣的黄河,竟在严寒中有了冰封迹象,许多浅显之处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层,足以被兵马通过,本来是天堑屏障的黄河,竟成了坦途大道。 吕布不由对田丰另眼相看,他竟能预测寒流将至,,可谓是神鬼莫测。 曹操知道黄河结冰的消息之后,令大军昼夜不停的碎冰融冰,但又那里来得及,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之下,打碎的冰层迅速结合,不到片刻,又连成了一体,只因碎冰犬牙交错,反倒更加牢固了,而且黄河防线漫长,又岂是人力所能破坏? 五日后,吕布率领大军兵临黄河,果然见黄河已经结冰,厚厚的冰层异常坚固,斥候在上面如履平地。 吕布大喜过望,命大军将牲口草料铺在冰层之上防滑,引大军踏冰而过,虽有无数兵将在冰层薄弱处跌入了冰窟,但对比先前强渡黄河的损失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而曹操的大军显然一时无法从弘农、函谷关一带抽身,冰天雪地的也不能及时驰援,仅仅岸边的寥寥守军,根本无法对吕布的大军造成威胁,吕布大军锋芒到处,皆都四散奔逃,吕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渡河。 吕布终于又一次踏足洛阳故土,虽然距离深度洛阳还有百里路程,但此时过了黄河,大军所到之处,还有谁人能挡?吕布成功渡过黄河之后,并不急于进攻,如今已经渡过了最大的难关,但曹操主力还未发现踪迹,洛阳重镇也必有重兵把守。况且大雪封路,大军行动缓慢,尤其是攻城的巨型弩车更是难以运输,只能等着大雪消融后再做打算。 大军在河边安营扎寨,又分兵赵云兵马两万,令他行军函谷关,阻断关中与兖州的联系。而魏越的狼骑营则四处攻掠曹军据点,摧毁其补给线路。 曹操在得知吕布已经渡过黄河的消息后,惊坐在地,他虽然还有兵马二十万,远比吕布的十万要多。但他与吕布多次交锋,深知并州军的战力。原本依仗黄河固守是万无一失的,但怎奈天公不作美,让吕布乱中取栗,再想阻止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半月之后,冰雪消融,赵云领兵在行进虎牢关的途中,遇到曹操大将许褚的阻截,两军大战难分胜负,一时相持在洛阳北郊。 这日吕布趁着天色晴好,领一队兵马查看地形,在邙山脚下,见无数流民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见吕布兵马路过,皆露出惊慌神色。吕布不由黯然神伤,曾经富庶的都城民众,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可怜天下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不得有片刻安稳。 这时一个苍老无奈的歌声远远传来:“扯一条烂皮袄哎,上头虱子多,搭到墙上晒起来,狗把皮扯破,世上的可怜人多,哪一个活像我。” 歌声苍凉悲切,道尽人生的无奈与悲哀。 吕布寻着歌声上前,只见唱歌之人是一名老者,年渝花甲,一身破旧衣衫,只是堪堪遮住了身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似乎仅以皮包骨架,显得摇摇欲坠。 吕布不由心中大恸,询问道:“老丈何以如此悲切,何不见家人相伴?” 老者花白了胡须,闻言冷漠相视,淡淡道:“天道无情,我的家人早就丧生在战火之中,只剩我这将死不死之人苟活于世上,便是要看看这该死的朝廷,要落得怎样的下场。” 无边落木萧萧下 老农看着吕布的双目之中,满是绝望与死寂,在沟壑斑斑的脸上,偶然闪现的愤恨转瞬即逝,淹没在一片寂寥的绝望之中。 吕布一时哑口无言,洛阳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早就在意料之中,但这时再听老农之言,看这流民遍地,衣不蔽体的景象,依旧还是难以抑制心头的震撼。 在这辽阔的关中平原上,这老农绝不是遭遇最惨之人,也绝不是心境最绝望之人,像他这样凄惨度日的百姓不知还有几千几万。 在这些人的心中,只怕早就没有了家国天下,唯一的奢望便是能再存活一天。若被有心人顺势登高一呼,只怕又是乱民揭竿而起,从者如云的乱局。 吕布只好以好言相劝,但以他的贫瘠词意又如何能安抚众人孤苦之心,连隔靴搔痒都谈不上。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再多的美好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临走之时,吕布命人将部分兵粮分与民众,虽不过杯水车薪,但能使这些人有一顿饱暖,也能于心稍安。 田丰与吕布相伴,跟随在他身后,见他善待民众,绝非传说中的暴戾之徒,而他治下的并州之人更是对他交口称赞,即便是冀州故地,归附吕布时日短浅,却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暗道:此人不仅有着霸王之勇,更有高祖之仁,天下英雄虽如过江之卿,但有如此气度者,恐怕是绝无仅有了。这汉家天下眼见已是分崩离析,若论有谁能取而代之,恐怕非此君莫属。 转念之间已走出数里,见吕布路遇流民,皆要散财,不多时,众人随带的军粮响资已然用尽。出言道:“君侯以自身之资救济难民,如同是佛祖割肉喂鹰,虽然是无量善举,但对苍生而言不过是解了一时之困,绝非长久之计。” 吕布对身后田丰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圣人言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不能与圣人相比,但如今身临高位,便须为百姓尽心尽力。只恨世间无穷事,奈何力有穷尽时,看百姓受苦,有心帮扶,却力有不殆,我亦心如刀割。” 魏越伴在吕布一旁,闻言不禁心中大恶,君侯平日杀伐果敢,何时有了这番慈悲心肠?不由偷看吕布两眼,但见他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唾液四下飞溅,好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更觉背后寒毛倒立,不由打了个冷颤。 田丰听后却感动不已,对吕布爱民之心更加敬慕,由衷感佩道:“君侯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之心令我等拜服,但舍资救助只是小道,只能解百姓一时之困,要想长治久安还需一统天下,让百姓免除战乱之苦,才是根本所在。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予人一时粮饷,还不如攻破诸侯乱世,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吕布神秘一笑,转身向田丰一礼,道:“正要请教先生,曹操大军成倍于我,又一时难测行踪,先生可有妙计助我。” 田丰连忙回礼道:“不敢,我正有一计,可助君侯寻得曹军主力,诱其前来,与君侯决战。” 吕布大喜,决战正是他梦寐以求。虽然兵力比之曹操处于劣势,但他对自己的军队有十分信心,兵甲武器,兵役训练皆比曹操为忧,自然要寻机决战,以求一战定乾坤,永除这个心头大患。 急忙道:“先生快讲。” 田丰道:“曹操新得关中,却又贪得无厌,不想着巩固所得州郡,竟还分兵去攻略长安,其野心之大可谓昭于日月,他本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这一分兵,便使得此前优势荡然无存,此其一也。曹操本拒有兖州、徐州、青州、豫州四州之地,人口钱粮无人能比,正该好好修生养息,但他不顾连年用兵之苦,依旧征募兵勇二十万,配套杂兵农夫更是不计其数,实在是穷兵黩武,更甚者他竟将关中之地作为目标,实在是失策!关中狭长,四面临敌,乃是易攻难守之地,如同托巨资在掌心,时刻都有倾覆之祸,此其二也。有此二故,曹操此来必败无疑。” 吕布见他说了半天,却并没有说到重点,焦急问道:“所以呢?先生有何妙计,不放说来。” 田丰慨然笑道:“虽有以上情况,但君侯兵力薄弱,却是实情,曹操不敢轻易进攻实在是忌惮君侯个人的勇武,若君侯忽然身体抱恙,曹操必受蛊惑,定会举兵来攻,到时君侯以逸待劳,必能马到功成。” 吕布迟疑道:“曹操素来狡猾,岂会如此轻易上当,况且装病的方法我在冀州时已经用过,曹操岂会没有防备?” 田丰笑道:“君侯有所不知,这天下自诩英雄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自信!因为自信,他们一次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所以君侯示弱,只要方法得当,必能成功。” 众人边走边谈,不多时已经来到了邙山的山坳之中,坳地只因阴背阳光,虽然冰雪已经融化,但还是非常的泥泞,众人骑马行走其间,但觉湿滑难行。 这时忽有数骑飞奔而至,正是此前派出去的斥候。 斥候临近言道:“禀报君侯,前方发现一队曹军兵马,人数约数千人,我等未敢打草惊蛇,特来报知君侯。” 吕布闻言心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正有计较,他们竟送上门来,还真是孝顺。” 呼令同行数十亲兵及一众兵将道:“走,随我去瞧瞧。” 众人踏泥穿过山坳,见山坳之外五里开外,草垛一样的简易兵帐连城一片,正在山坳外的山脚之下安营,远远看去,就行一串散落在山脚下的蘑菇一样。 吕布兴致盎然,从前时,像这种偷营奇袭的勾当自己干过不少,但到了后来,手下兵强马壮,早就无需自己亲自去干这些事,早有无数将军代劳。这时再体验从前心情,但觉热血沸腾,高声呼喝道:“跟我杀!” 奇袭本应该悄悄掩近,猛烈攻上,但吕布这一声大吼,足有地动山摇之功,一众兵将不由大骇:“君侯果然不是常人,就算是袭营这种隐秘之事,也要做得去光明磊落,佩服。” 这时军帐中人听得不远处兵甲响动,急忙集结兵马迎敌。待吕布近前之时,曹军已经基本聚齐了大军严阵以待。 这股曹军的领兵大将名叫吕虔,虽然其名不扬,但他跟随曹操甚早,很得曹操信任。曹操当年与诸侯联盟攻打虎牢关之时,吕虔便伴随在帐前效力,曾在战场上见过吕布几面,尤其是吕布率领重骑兵,千里奇袭枣庄大营之战,更令吕虔终生难忘,以数千骑兵,大破联军十几万,而这联军之中更是名将如云,此战盛况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是以吕虔一眼便认出了一马当先的吕布,这时吕虔见吕布仅仅数十骑奔杀而来,心中却稍不敢轻视,呼令大军摆出防御阵型。 吕布毫不停留,纵马冲入战阵,其后更有大将魏越、魏续以及从袁绍处归降而来的张颌、牵招等人,田丰和数十精骑紧随身后。 数千大军虽久经生死大战,但在一众如狼似虎的猛将面前,如何能够阻挡半分!眨眼之间已被吕布等人杀入战阵中央,将阵型搅的四分五裂,丧生在吕布及其大将手中的曹军兵将更是不计其数。 吕虔肝胆惧丧,不敢临敌,急令大军撤退。但大军阵型臃肿,又在慌乱之间后撤,又有敌军追杀在侧,一时皆都乱了手脚,四下奔逃,如同受惊麋鹿。 吕布紧追不舍,只追着曹军主力砍杀,对脱离的散兵游勇弃置不顾。追杀十几里,吕虔的数千大军便被吕布的数十骑兵杀得如鸟兽散,只剩下十几亲兵佐将护在左右奔逃。 吕虔等人见大路无法逃脱,慌不择路闯进了邙山的山路之中,山路曲折,渐到高寒之处,阴背之处尚有残冰余雪未消,马匹四蹄难以受力,众人更难前行。 但身后的吕布等人显然坐骑更加神骏,骑术更加精湛,转眼已追到近前。 吕虔但觉身后劲风袭来,回首余光到处,只见头顶戟光闪动,吕布的高大身影如同山岳,好似,正在自己身后。吕虔不由四肢冰凉,好似被下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不由得心灰意冷,闭目暗叹道:“我命休矣!” 吕虔闭目等死之际,忽闻身后敌军传来惊呼一片,吕虔睁目回望,正见吕布马失前蹄,吕布连人带马,在残冰薄雪当中滚落邙山斜坡。 斜坡高达数丈,虽不见陡峭,但也是高险凌绝,吕布这番坠马,恐怕难保万全。一众并州将领前赴后继赶落斜坡底部救护,再顾不得追击吕虔等人。 吕虔稍得喘息良机,急忙纵马远驰,不敢再耽搁片刻,至于吕布是不是摔死摔残,他也不敢再探查追究,领着残兵,沿着小道从山岔之间狂奔而去。 吕布伏在山坡之下,见吕虔离去已远,这才爬了起来,笑对众人说道:“看我这演技几分,能否骗过曹操?” 众将目瞪口呆,吕布落马跌落,实在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他竟是故意为之,只田丰笑道:“君侯随机应变,此番变故连我等都以为是真的,何况吕虔。即便曹操历来多疑,恐怕也会信上几分。” 吕布得意笑道:“那我便再加上一把火,必叫曹操信以为真。” 于是,吕布伏身在马背之上,装作好似受了重伤一般,在众将的拥护之下,离开了邙山。返回到军营之中。一路上招摇过市,众将神情凄惨,皆被四下乱逃的曹军溃兵看在眼中。 却说曹操派遣吕虔去探查吕布动向,一时没有结果,正焦急时,却闻吕虔大败而回的消息,急忙令人传召,详细询问事发经过。吕虔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对吕布如何追击自己,又如何落马坠山更是着重详述。 曹操听后惊疑不定,询问一众谋臣道:“吕布历来骁勇善骑,此番却无端落马,其中实在蹊跷,你们怎么看?” 程昱道:“人云:善泳者溺,善骑者坠。吕布平生骑射无双,但也难免有百密一疏之时,此番坠马固然蹊跷,却有众人目睹,更有无数逃回兵士亲眼见他受伤返回,想来做不得假。” 郭嘉笑言道:“不管吕布受伤是真是假,他的目的总是想引出明公主力决战,明公坐拥兵甲二十万,占据洛阳四周土地,而吕布不过兵马十万,仅有河岸弹丸之地立足,背靠黄河三面临敌。明公不如将计就计,引军围困吕布于河岸,到时他背靠黄河,无险可守,无路可退,粮草难济,届时恐将不战自溃。” 适时又有军报传来:吕布自回营之后,收拢各处兵马,更将赵云的两万大军召回,合兵一处,困守在黄河岸边的军营之中。军营防卫森严,只许进不许出,好似在隐藏着什么。 曹操终于放下心来,长笑道:“吕布终年猎鹰,没想到这次却被鹰啄了眼睛,如此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便传令大军拔营,向吕布的军营方向进军,只留于禁领兵马万余人驻守弘农,防卫马超偷袭。 大军行军一日,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到达了邙山脚下,经过邙山山坳之时,其中背阴之处的泥泞之地又复冻结,无数此前留下的马蹄痕迹遍布其中,冻结之后形成无数个碗口大小的坑洞,坑洼不平,极难行进,更有无数战马扭坏了马腿。 就连军师郭嘉的战马也受了损伤,幸亏有大将在一旁跟随,及时救护,这才免了坠马受伤之难。曹操体谅郭嘉,将自己的战马让与他,自己骑着兵士的普通战马行进。曹操的战马名曰逐日,一日千里,有追风逐日之力,在这崎岖难行的山坳之中如履平地。郭嘉得曹操厚爱,自然感动不已。 但终究不是所有战马都像逐日一般,眼见道路难行,战马损失颇多,曹操不得不放缓行军的速度。行军途中,曹操看着两旁犹有残雪覆盖的山体,笑道:“吕布看来是真的伤势严重,你看这里地形险峻,若在此埋伏一支伏兵,从山体之上向下抛石射箭,我们万难全身而退。” 众将附和大笑,便在此时,两侧山体之上突然传来如雷般的呼叫呐喊之声,无数落石落木滚滚而下,更有强弓弩箭不计其数从山顶射来。 不尽黄河滚滚流 曹操突遭伏击,一时间死伤惨重,但毕竟是纵横中原,所向披靡的曹军精锐。 典韦眼见大军受伏,再难寸进,此时乱石滚木纷纷落下,激荡在山坳之间,心中如烈火焚烧,大喝道:“虎贲营,举盾,结阵” 虎贲营威名赫赫,杀伐之烈冠绝古今,所破城池,但有抵抗者,必会事后屠城,是以曹军锋芒到处,守城兵将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死守到底,但不管是逃是守,皆都对虎贲营闻风丧胆。 山坳中,无数巨盾被高高举起,延绵接连成一片,如同坚盾化成的巨海,在无边的乱石落木下,起伏跌宕,有若巨浪滚滚。 山顶上指挥大军攻击的张颌不禁心中赞叹,当年自己与前主袁绍也曾遇到过相同的境地,被吕布诈伤,诱入山谷之中,但曹军的表现与当时的自己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曹军败而不乱,进退有序,相互结阵,举盾而行,虽仍有零星伤亡,但比之先前,境况已经大为改善。 而当时的袁绍军队,却是如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奔逃,被踩踏而死者不知几何。 张颌不禁对山坳中的曹操军队另眼相看,诡异一笑,道:“那便让你们尝尝火油的滋味。” 传令下去,令旗挥动,无数木桶瓦坛从山顶滚落,洒落在山坳坚盾之上,其中火油四下喷射四溅,从巨盾的缝隙中流下,如同倾盆大雨。 曹操多年征战,多有奇谋诡计,闻得异香扑鼻,触手油腻异常,便知此物为何,大惊失色呼令左右道:“是火油,大军极速前进。” 曹操将令一出,典韦便知该如何应对,呼令大军道:“撒石灰,坚盾不可离手,极速前进。” 话音未落,大军有序的以护耳交错掩住口鼻,结阵举盾,以为屏障,极速向山坳出口行进。更有无数辅兵穿行期间,将石灰粉抛洒在四处地面。 曹操为了便捷行军,常在军中备有石灰粉,路遇湿滑冰雪之时,洒在地面之上,可一时防滑,大大提高了步兵在雪天的行军速度,无往不利。 这时火油四下飞溅,正好可用石灰粉遮盖,阻挡火源。一时间曹操军阵之中,灰尘四起,如腾云驾雾,石灰粉四下飞扬,如雾如霾,落在山坳坑洼不平的坑地上,落在曹军沾满油渍的甲胄上,落在高高举起的坚盾之上。 无数火箭抛射而下,钻入乌烟瘴气的曹军军阵之中,只带起了零星的火源,被一众曹军毫不费力的扑灭。 张颌看着迷雾中的曹操大军,一时目瞪口呆,竟还有这种操作?当日若自己有这个办法,何至于一战被歼灭大半主力,从此易换攻守之势,真是一步输步步输。眼见曹操大军结阵持盾,极速前行,即将突围出山坳之中,张颌一时再无其他办法,摇头笑道:“曹操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这伏兵只是开胃菜,好戏才刚刚开始。” 曹操大军突破山坳伏击,各自兴奋不已,暗道闻名天下的并州精兵不过如此。一时豪气涌现,士气震动山岳,呐喊呼喝之声直冲云霄,再看各自灰头土脸的模样,相顾大笑不已,惊得山坳之外的丛林中惊鸟四起。 曹操眉头暗皱,神情肃穆的盯着眼前山林,心道:林间寂静不同寻常,更有飞鸟受惊四起,难道有伏兵藏在其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随即呼令左右道:“弓弩手向林间放箭,试探敌情。” 左右大将皆道有理,便有大将李典传令向林中放箭,箭雨蜂拥飞向林中,两番齐射之后,林中却动静全无,没有一点声息传来。 曹操这才放下心来,传令大将乐进道:“山巅伏兵攻击力并不强悍,人数似乎只在数千到一万之间,我命你率领一万骑兵守在山下,待敌军下山时,破其兵阵,以绝后患。” 乐进领命,山间伏兵多是弓箭兵,一旦下山,无所倚仗之下,还不是任自己屠宰,喜滋滋领命而去。 曹操又发号令道:“命李典为先锋,率领骑兵五千,行入林间探查敌情,若无异状,发响箭为号。” 李典得令,率领骑兵,纵马驰入山林之中。 曹操率领数万虎贲营精锐在外等候,果然,不过盏茶功夫后,响箭自林中响起。 曹操派李典入林查探,本就是以防万一,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时闻得响箭传来,顿时放心,呼令大军道:“听我号令,全军出发,快速经过山林,不得延误。” 大军一入山林,见李典正率领兵马在内等候,看到曹操过来,迎上前道:“末将在林间查探,并未发现敌情。” 曹操赞许道:“甚好,李将军辛苦了,你继续向前查探,一有敌情即刻回报。” 看着李典率军离去,曹操才谓左右道:“吕布狡猾异常,他能在山巅设下伏兵,又岂会放过这里,大家小心戒备。” 话音刚落,勿然传来呜呜的鸣响之声,仿佛厉鬼呜咽,又似恶风呼号! 曹操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反应,无数箭雨拖着点点火苗窜入山林之中,山林稠密,挡去了其中十之八九,只有少数落在林间,也被大军兵甲阻挡。 但这箭雨却带着火苗,点点依附在山林之中,顿时将树木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曹操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吕布不在林间设伏,原来是故意引自己进入山林,他再从外射箭,欲将自己烧死在林中,用心何其歹毒! 曹操再不敢稍有迟疑,林外敌军不知有多少,但以弓箭数量看来,比山巅去的伏兵绝对多出几倍,只怕是有数万人之众,急忙呼令大军不得停留,加速穿过密林。 大军在山林之中行军,比不得平地,期间有树木遮挡,又有荆棘藤蔓阻路,行军异常缓慢。 火箭齐射两轮便停了下来,林间大火却更加旺盛,只因林间刚消融了雨雪,树木潮湿,这才没有蔓延之势。即便如此,浓烟依旧弥漫在山林其中,让曹操等人备受烟熏火燎之苦。 大军冒着浓烟烈火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才走出了密林。 原本曹操命令刀斧大军开路,骑兵掩护在后,准备出林之后便与吕布伏兵大战一场,可是走出密林后,却并不见吕布伏兵的踪迹,连在前探路的李典的五千骑兵也失去了踪迹,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曹操惊疑不定,吕布这是要做什么,设下伏兵却不临敌对决,匆忙不见了人影,而李典此时又突然失去了踪迹,恐怕已凶多吉少。 出了山林,曹操令大军步步为营,徐徐向前推进,集结所有兵力,不使兵力再有分散,被吕布各个击破餐食。 郭嘉谏言道:“吕布先用了故布疑兵之计,此时又用十面埋伏之计,环环相扣,将我等引到此处,层层消耗我军兵力,只怕此后更有无数伏兵在后,明公当再加强防备,不使其再有机可乘。” 曹操神情也是异常冷峻,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军一路走来,几次遭遇伏兵,损失了许多人马,虽然还去谈不上伤筋动骨,但照这样下去,等遇到吕布大军时,我军只怕已经丧尽了锐气。” 探明了敌军所图,曹操便下令大军只走大路,不从小路、险路经过,即便多走些路程,也不能再给吕布可乘之机。 而此时的吕布却正在军帐之中与田丰、逢集等人饮茶。 吕布感佩田丰之计,笑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几次用计使得曹操疲惫不堪,轻易击败乐进,斩杀李典,让曹操不得不按照先生所谋划的路线行军,实在是高。” 田丰笑道:“不过是略施小计,曹操虽然损兵折将,但并未伤及根本,尚还有兵马数万,再加上防守洛阳的守军,依旧还有十几万人,一旦临敌对决,胜败尚难有定数。如今只能让他步步走入我军陷阱,一层层消耗他的兵力,然后再适当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便可一劳永逸,除去君侯心头大患。” 吕布赞赏田丰谋略,心头却后怕不已,幸亏征伐袁绍之时,此人被同僚所害,身陷大牢之中,不能为袁绍出谋划策。要是袁绍重用此人,只怕自己征伐冀州,绝不会这般顺利! 也是庆幸,传说田丰有周瑜之才,为一时奇谋善战之士,历史上只因身陷囹圄而未能大放光彩,此时能为自己所用,便是猛虎添了双翼,从此便将一飞冲天! 吕布收到张颌传报,乐进的一万骑兵已经被埋伏在山脚下待命的牵招与魏越合围击破,乐进兵马死伤无数,大败而逃,一万骑兵被斩杀过半,牵招又乘机攻破池绳要地,截断了曹操与弘农于禁的联系,使得于禁孤悬弘农,从此没有了粮草供给,败亡只在迟早之间。 而李典率领的五千骑兵,被魏续的弓箭兵所诱,陷入吕布早就安排的重重包围之中,赵云趁机引重骑兵突杀,亲手斩了李典人头,曹操的探路骑兵无路可逃之下,尽皆投降。 而在曹操行军的路上,正有张辽、颜良严阵以待,曹操不来便罢,若他前来,必叫他插翅难逃。 曹操不敢再走小路,行军在官道之上,一路日夜行军,生怕延误了与夏侯惇、许褚等将约好的汇合时机。 夏侯惇防守洛阳,许褚驻兵虎牢关,各自有数万兵马,再加上曹操本部的数万人马,三军足有十几万,对吕布形成合围之势。 曹操原计划以自己本部兵马吸引吕布注意力,然后令夏侯惇、许褚领军抄吕布身后,到时三军迅速会师,以泰山压顶之势围杀吕布本阵,便可一战功成。 谁知吕布固然上当,确实被自己所吸引,但这吕布用兵实在无常,几次使得奸计,令自己行动受阻,若按此前谋划,只怕自己等不到会师就已经兵败身死了。 这次改变行军路线,实在迫不得已,所耗时日剧增,即便大军日夜兼程,恐怕也难以及时赶到早就约定的地点。 曹操不由得烦躁异常,自己行军不顺,焉知夏侯惇、许褚二将没有受到吕布阻截?如今兵分三路,互相不能援助,便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只能令大军加速前行,争取早日会师,才有一战之力。 原本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合围吕布,谁知到现在竟却变成了被吕布分割包围,实在窝火。 三日后,曹操终于到达了洛阳北郊,距离吕布的大军营地不过一日路程,曹操就地扎营,派出骑兵斥候千余人,四处探查夏侯惇、许褚的踪迹。 谁知没有探查到二将的踪迹,却发现正有两路大军从西北、东北两方夹击来袭,领兵大将是吕布手下得力的张辽与颜良! 曹操不敢大意,立即结阵防御,两军几次厮杀,难以分出胜负,各自损伤兵马数千。连战几日,曹操本就兵马疲惫,这时便有有了崩溃迹象,兵员大将都是连日征战,被张辽、颜良轮番进攻,日以继夜,已经不堪重负。 曹操惊怒,便生了退却之心,令吕虔率军断后,自领大军想要往洛阳退却。 但张辽、颜良早就看破他的意图,岂会让他如愿?领兵紧咬不舍,你追我赶之下,使得曹操大军伤亡逐渐扩大。 这日曹操正与张辽激战,忽见一侧锦旗飞扬,无数兵马黑压压席卷而来,足有十万之多! 曹操大惊,吕布何以有这许多兵马?这次交战,一旦被围,恐将插翅难逃! 正有舍弃大军独自逃生之念,忽见袭来大军临近,却是自己兖州兵马装束,领兵之人正是族亲夏侯惇! 曹操几番蹉跎,终于等到强援出现,顿时豪气干云,呼令兵将反攻张辽大军。 张辽被两路夹击,兵马之数又处在绝对劣势,一时被打的大败,向着来路落荒而逃。 曹操一时取胜,士气大振,传令兵将紧追砍杀,此时合兵十数万,足有开天辟地只能,何惧区区吕布! 大军追杀数十里,终于临近黄河,对吕布大本营形成合围之势,几能听闻黄河消融之后,奔腾喧嚣的声音。 曹操无数次兵临黄河,唯有此次方觉其奇伟雄壮,但闻奔腾之声滚滚东去,豪言道:“吕布纵横一世,今日便将命丧此地,当浮酒一杯以贺!” 不到黄河心不死 吕布大营,邻水而建,沿着河岸一字排开,延绵十几里,各部旌旗随风攒动,无数箭楼高塔耸立其中,各有精锐弓手攀附其上,凝神戒备,枕戈旦待,叫人望而生却,不敢轻易靠近。 忽然一声嘹亮的号角之声,从一处高塔上传来,飘荡在绵长的吕布军大营之中。接着各处高塔的号角声一一接应,一时间接连成一片,刺激着每一名士兵的耳膜。 气氛一时紧张炙热,谁都知道这样激烈的号角预警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从军不久的新人,也能从着锐利的号角声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数万大军从四面八方集结,由小队组成方阵,由方阵结成大阵,片刻之间便结成了一个攻防俱佳的布防大阵。 精锐步兵在前,手持大盾长戟,以防敌军冲刺,其后是吕布精心打造的混合编成军,皆持短刀弩箭,远能以弩箭射杀敌军,近能冲入敌营近身杀敌,能长能短,能远能近,乃是吕布步战主力之一。 再后便是一万长弓手,长弓不比弩箭发射迅速,吕布的单兵弩可一次发射三支甚至五支弩箭,发射火力空前强大,是想一支万人的大军,若装配五发强弩,一次齐射的威力便如五万大军一般,凭空增加的威力,令敌人想一想也要胆寒。但长弓手自有他的长处,那便是长弓手所射的弓箭射程远比弩箭要远出许多,威力自然也强出许多。 再往后便是吕布凭之攻杀四方,无往不利的巨型弩车,其中有射杀单兵威力无匹的破神弩,也有一次可发射二十支弩箭的大型杀伤利器战神弩。各自数十架,依次排列在河岸工事的高台之上。 军阵的左右分别有一万重骑兵掩护两翼,威风凛凛,甲胄鲜亮,因为多年厮杀征战,自有一彪悍气质,闻之不可一世,望之令人心中胆寒。 吕布临立在大营中一座巨大的高塔之上,田丰、逢纪分立左右,吕布举目了望,生就而来的目力,能让他比常人看的更远,更清晰。刚才便是他看见了远方蜂拥而来的曹操大军,及时传令吹响号角,使得大军迅速集结。 而此时即便是田丰、逢纪等也也能清晰看到,迅速扑来的曹军,从远处四面八方涌来,黑压压遮盖了远处的山丘、土地。 曹军旌旗飞扬,如同山洪海啸,席卷而至,在高塔之上望去,更显得恐怖狰狞,十几万虎狼之师所散发出的气场,即便只是远远观望,也不禁让人心惊胆战。 曹操的军队终于在五百步开外停了下来,把吕布军营围的水泄不通。 曹操临立大军中央,见吕布军队迅速集结,数员大将坐镇其中,唯独不见吕布现身,便对左右道:“看来吕布受伤果然确有其事,我军此战胜算又添了几分。” 郭嘉笑道:“吕布临河建营,此时绝无退路,只能死战,正是上天赐予明公良机,我军兵力数倍与他,正可一举破之。” 曹操长笑道:“谁去为我叫阵,拿下首站胜利?” 夏侯惇出列道:“我愿出战,为兄长斩下吕布首级。” 曹操道:“好,元让出马我很放心,你此去当先探清吕布虚实,若有艰难不可恋战。” 夏侯惇领命而出,纵马驰到两军阵中,大喝道:“大将军大军到此,吕布出来受死!” 颜良闻得来将张狂,大怒纵马而出,迎着夏侯惇杀到,怒骂道:“独眼贼休得张狂,丞相神威岂是你能匹敌,先尝过我颜良手中大刀!” 夏侯惇自被高顺射瞎了眼,此后便常以此为耻,最恨旁人称他为独眼,此时被颜良抚了逆鳞,亦大怒杀上,怒道:“无能之辈,今日你便将丧身此地。” 两人在阵中纵马厮杀,酣斗上百回合难分胜负,夏侯惇一时难以取胜,不由惊叹此人武艺高强,想起曹操临阵嘱托,便没了恋战之心,便要纵马返回。 颜良却正杀的兴起,岂会轻易如他所愿,紧追不舍,连连猛攻,不让他抽身而去。 这时曹军阵中又奔出一将,大喝道:“匹夫休狂,吃我许褚一锤!” 来将正是许褚,他见夏侯惇一时难以脱身,便急忙杀出来解围。 颜良不敢大意,只好放任夏侯惇离去,正想迎上许褚,再与他大战一场,却见身旁人影一闪,张辽从身旁越过,迎着许褚杀上喝骂道:“无胆之辈,只会轮番挑战吗?欺我军无人乎?” 张辽却使了一双长剑,面对许褚的战锤,在威力上自然相去甚远,但张辽长剑迅捷灵巧,每攻其必救之处,两人大战数十回合,张辽终于力有不及,被许褚击飞长剑,只得落荒而逃。 曹军士气大振,战鼓更是敲得震天响,大军齐呼威武,几令山崩海裂。 许褚胜得一战,得意洋洋,驰骋到吕布阵前耀武扬威,道:“快叫吕布出来受死,尔等虾兵蟹将实在不足一战。” 曹军士气激烈,同声哄笑,叫骂之声络绎不绝。 吕布大军闻得此人羞辱主将,各自愤愤不平,以弓箭还之。 许褚被弓箭逼退,犹自喝骂不已,嚣张气焰一时无二。 曹操大笑道:“虎痴果然威猛,竟叫吕布众将不敢上前迎战。” 郭嘉道:“吕布所凭不过个人勇武,如今他既然受伤不能出战,正是明公良机,何不举兵征伐,一举破之。” 曹操闻言颔首,命令大军举兵压上。 十几万大军顿时如潮水一般杀向吕布军阵。 吕布临立高塔,见曹军来势汹涌,对左右道:“曹操轻视我至此,实在太不应该,真以为我的数万大军便是草垛不成?” 田丰笑道:“曹操轻狂,岂非正如君侯所愿,此前几次示弱,等的不就是此时吗?” 吕布笑道:“正是如此。” 见曹操大军已经杀近到大军阵前两百步,进入了长弓手射程,吩咐众将原地待命,看令旗行事。 曹军极速杀近,传令兵喝唱道:“敌军已近百步!” 吕布犹自按兵不动,凝神目视曹军临近。 魏续看着乌压压的曹操大军,心中砰砰乱跳,他跟随吕布征战多年,所经大战无数,却也不曾见过这等阵仗,且不说大军兵马之多,单就兵马操练,兵甲强盛来说,所见之敌军便已是无人能及。 大将尚且如此,更何况面对敌军来势汹汹而来的吕布大军!此时各兵士皆都颤抖不已,一是见到如此多的敌军熊熊而来,被其气势所摄,心中自然惊惧。试想即便是数十万只老鼠蜂拥看来,也会让人心惊胆战,更何况是十几万训练有素,兵马强盛的大军!再者就是吕布迟迟不见发令,眼见敌军即将冲入阵中,与己方短兵相接,若被其冲散了阵型,岂不是颓势再难挽回? 因此数万大军皆都把心提到了咽喉,握着兵器的手,冒着丝丝冷汗。 但吕布治军甚严,是以数万大军虽然心中惊慌,但却还是矗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等待着吕布的号令。 这是传令兵又喝唱道:“敌军已近五十步!” 吕布虎目爆睁,眼中精光四射,喝令道:“正在此时!放!” 传令兵得令,令旗摇动,战鼓规律作响,仿佛是地狱收割性命的讯号! 吕布的数万大军得令,前军巨盾一一相接,组成一道防御城墙,其后弓弩喷涌而出,卷起狂风暴雨,更有其后的重型弩车响起的剧烈声响!伴随着箭疾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战场之上顿时被一阵奇异的鸣响之声笼罩。 曹军猝不及防,被漫天飞射而来的箭雨射杀不计其数,更有破神弩发射的巨型长箭,如同一杆杆飞射的长枪,刺穿十几人,才能阻其去势! 冲锋的前军,连人带马被射杀大半,但事发仓促,弓箭暴起只在眨眼之间,前军纷纷倒地,而后军却也难以幸免,一万长弓手仰天抛射,箭雨划出一个完美的曲线,落在曹操的后军之中,兵将被箭雨射杀无数,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曹操随大军冲杀,原想着一战而定乾坤,何曾想到吕布的弓箭竟这般凌厉,只区区几万人,所爆发的箭雨威力却何止成倍之多,即便是十万弓箭兵恐怕也射不出这许多箭来! 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大军皆在弓箭射程之内,如果撤退,恐怕只会增添更多伤亡,只能硬着头皮,催促大军继续向前冲杀。 也不知倒下了多少兵将之后,曹操的大军终于杀到吕布阵前,曹操终于长出一口气,既然吕布弓箭凌厉,必然多是弓箭兵,一旦近身搏斗厮杀,便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弓箭兵在自己的步兵面前,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战况的发展却与曹操的设想大相径庭,只见吕布大军阵型前压,战阵以坚盾为护,长戟穿刺如林,曹军接壤之处纷纷倒下无数兵将,更有无数刀盾兵从阵中冲杀而出,杀入曹军之中。 两军终于相接,其中犬牙交错之处,血肉横飞,哀嚎呼叫之声响破天际。 即便吕布大军异常骁勇悍战,但终究兵力比之曹操相去甚远,军阵被曹操压迫着,连连后退,眼见便有败亡之势。 这时号角战鼓之声更加猛烈,再两军交战的左右两侧,忽然杀入两股骑兵,皆是吕布闻名天下的重骑兵。 骑兵从左右肋部杀入曹军阵营当真,好似无数钢铁洪流,在曹军的大阵当中纵横穿插,所向披靡。 其中更有一将,手持画杆方天戟,身穿玄紫麒麟甲,头顶双翎凤尾冠,不是吕布更是何人! 曹操大惊失色,谓左右道:“吕布不是身受重伤么?怎么会出现在阵中?” 左右皆都一脸茫然,更不知其中道理。 曹军固然兵力众多,但在吕布的骑兵冲杀下,一时竟陷入了慌乱去之中,此时前有吕布的步兵阻杀,左右又有骑兵去冲刺,战场情势陡然转变。 曹操脸色数变,急令典韦变阵御敌。 典韦得令,传令曹操精锐近卫虎贲营结阵防御,组成一道道坚不可破的巨盾大阵,转变攻势为守势,竟然渐渐稳住了阵脚。 十几万大军组成的防御大阵自然非同小可,各自依托巨盾结阵,又有长戟穿刺砍杀,吕布兵力不及之下,再没有了先前所向披靡之势。 重骑兵也深陷在曹军的人海之中。 没有了冲刺之威,骑兵的优势便已经去了大半,只能仪仗重甲长戟与敌人拼杀。 双方战况如火如荼,一时陷入了焦灼之中,任何一方也不能将另一方轻易击败,竟战成了平分秋色,只是吕布兵力远远比曹操少,常此下去,恐怕最先耗尽兵力,溃败退亡的将是吕布一方。 便在此时,曹操大军身后杀来一队兵马,大约两万余,皆是骑兵,却不是吕布闻名天下的重骑,兵马只着轻甲,配以短刀,行动之迅捷如同狂风暴雨,一将一马当先,杀奔而来。 来将正是魏越,魏越助张颌击破了乐进之后,顺势取下了池绳,便按照君侯事的先谋划,沿着邙山追随在曹军身后。 这时正好赶上吕布与曹军大战,便从后方围杀曹军大阵。 曹操大军本已经陷入了焦灼战况,这时被魏越袭杀后防,便如压倒骆驼得一根稻草。 曹军前后左右临敌,陷入了包围之中,顿时陷入了大乱,经过此前大战,本就已经死伤惨重,这时又深陷重围,兵将皆无战意。 郭嘉紧随曹操,道:“吕布诱我军进入重围,如今势大,我军已经无力攻取,不如突围而出,再图他日。” 曹操咬牙切齿,犹自心有不甘,自己这么多人马,竟还不能取胜,此刻即便退去,他日还有再胜机会吗? 典韦更在一旁叫道:“主公若再不走,待吕布破阵,我等再想突围便难如登天了。” 曹操也是果决之人,见此时事不可为,便下令大军撤退突围。 然而突围又谈何容易,此时两军犬牙交错,前进一步尚且不已,又如何能顺利逃脱? 自古英雄多寂寞 郭嘉紧随曹操,道:“吕布诱我军进入重围,如今势大,我军已经无力攻取,不如突围而出,再图他日。” 曹操咬牙切齿,犹自心有不甘,自己这么多人马,竟还不能取胜,此刻即便退去,他日还有再胜机会吗? 典韦更在一旁叫道:“主公若再不走,待吕布破阵,我等再想突围便难如登天了。” 曹操也是果决之人,见此时事不可为,便下令大军撤退突围。 然而突围又谈何容易,此时两军犬牙交错,前进一步尚且不已,又如何能顺利逃脱? 虽然曹操大军陷入了四面包围当中,但是毕竟还有大军十万余,兵员之数依旧在吕布之上,即便这时战阵早已经陷入了混乱,却依旧是吕布一时无法完全压制的。 曹操率军几经冲杀,终于找到西南防卫薄弱之处,呼喝着左右亲将近卫,向着西南杀回。 吕布远远看见曹操想要逃跑,急得心如火燎,但阵中两军人马合计近二十万,犬牙交错,敌我纠缠,哪里近得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曹操向西南突围而去。 吕布距离曹操太过遥远,追之不及,但魏越从曹操身后追击而来,此刻正在战阵之外游弋射杀,得见曹操正要逃窜,想起从前旧恨,此人手刃丁原,引起无穷祸事。君侯每每念及曹操姓名,都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寝其皮肉,嗟其筋骨,此时绝不可放其逃出生天! 更何况曹操纵横中原,占据州郡数不胜数,若被他逃脱,便如猛虎入得山林,再难有此等良机。便喝令所部狼骑营,舍弃攻杀正在交战的曹军,从侧翼掩杀突围的曹操近卫部队。 曹操率部杀出重围,终见前方一片开阔,再无兵甲阻隔,而后阵十几万人马厮杀在一处,喊杀之声响彻天际。曹操心中悲凉,麾下二十万大军,纵横中原,一时强盛无人能敌,何曾想过会一败至此,此时大军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再无逆转可能。 曹操回望,黯然长叹,也不敢多发感慨,率领近卫骑兵数千人,在几万虎贲营舍生忘死的掩护下,仓惶撤退。 正奔走间,忽见侧翼轻骑蜂拥而来,奔驰之间,弓箭如大雨倾泻而来,夏侯惇见状,大声道:“兄长快走,我去阻截来兵。” 说着便领着数千骑兵,迎着魏越的狼骑营杀上。 魏越的轻骑主要用于突袭,偷营等特殊任务,一击而走,飘忽骑射才是其看家本领。对于正面阻敌却并不擅长,这时见夏侯惇的数千骑兵杀来,皆都手持长戟长枪,威猛无匹,不由心中惊惧。 但他还要阻截曹操,又怎能被区区数千骑兵吓退,只好迎难而上,率领着狼骑营与夏侯惇的骑兵厮杀在一起。 两军一交阵,虽然魏越大军人数更多,但狼骑营皆配短刀皮甲,而曹操骑兵却是长枪重甲,其中优势不言而喻,方一交手,魏越的大军竟然被生生阻了来势,再不能前进。 曹操得此喘息良机,率领剩余兵将仓惶向南撤退,再顾不得其他陷落的兵将部队。 吕布远远见曹操突破魏越阻杀奔逃而去,而他的部队却还在拼死厮杀,心头急切出,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高喝到:“曹操已经逃走,众将速速追杀!” 曹操麾下众兵将闻言大惊失色,再看果然不见了主帅踪迹,顿时战意全无,各自惊慌四逃,再没有了方才拼死厮杀的勇气。 曹军四下奔逃,吕布大军顺势追杀,收割阵型崩溃,四散逃走的曹军乱军。 战场形势陡然大变,曹军已成溃败之势,吕布兵将四处追杀,洛阳河岸一时成了一座修罗场,曹军再难组织起一丝的反抗。 却说曹操一路狂奔,终于脱离吕布重围,身后杀伐之声渐行渐远,此时早已再听不到半点声息。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大军终于逃到了邙山脚下,翻过邙山,尚还有于禁的数万大军,到时两军汇合,或还有一战的资本。 此时已到黄昏,大军厮杀奔逃一天,已经是人困马乏,曹操见麾下大军十几万,此时竟还有不到两万人马跟随左右,沮丧懊恼之余,便下令大军暂做休整。 可还未等曹操坐稳身形,忽见邙山之中冲出兵马万余人,兵甲强盛,士气如虹,朝着曹军杀奔而来,领头大将犹自高喝道:“曹操拿命来,我乃张颌是也!” 曹操阵型未稳,不敢与之交战,更不知其后还有多少援兵,而身后追兵恐怕也已经去不远,急令大军拔营奔逃。 曹操被张颌追杀数里,终于还是人数稍有优势,双方各自皆有死伤,使的张颌不敢继续追击。 曹操逃脱张颌追击,沮丧道:“看来于禁所部只怕已经凶多吉少,往后我军该向何处去?” 郭嘉跟随左右,连番逃窜,也已经是气喘吁吁,疲惫道:“洛阳还有我军守兵,且城墙高大,明公可暂时退回洛阳,以城墙固守,再从陈留调兵前来,到时夹击吕布在荒野之中,或还有一战之力。” 曹操闻言欣然,急令大军行军洛阳,到洛阳后再做休整。 大军到达洛阳已是深夜,曹操见洛阳城门关闭,城楼一片昏暗,巍峨城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雄壮伟岸,终于心中疲惫颓废尽扫,笑道:“有这等城墙为凭,吕布一时恐怕也奈何不得我,” 说笑着领军来到城墙之下,令兵士叫开城门。 传令兵高声喝道:“大将军到此,城内谁是守将,速速开城迎候。” 话音方落,城墙之上忽然火把尽数点亮,映照的城上城下亮如白昼。 城墙上一杆大汉黄金龙旗正随风飘扬,一将眉清目秀,爽朗笑道:“丞相已命我在此等候曹将军多时!曹将军还不快下马入城。” 说话之人竟是赵云! 原来吕布早就定计,吸引曹军主力到黄河沿岸决战,再以奇兵攻取弘农、洛阳等地,斩断曹操退路,到时定让他上天入地无门! 曹操身处城下,见洛阳竟已被吕布攻陷,大军就在城内,而自己身处险地,全军皆在弓箭射程之内,顿时大惊失色,急令道:“快撤!” 然而却已经晚了,城头无数弓箭一齐射来,如狂风暴雨一般,曹军离得太近,被射杀兵将不计其数。 待曹操撤出弓箭射程时,发现身边大军已经损失过半,此时已经不足一万之数。 曹操来不及伤感,传令大军连夜向虎牢关撤退,绝不可再慢半分,被吕布攻下虎牢关,到时真就成了瓮中之鳖,再无退路了。 曹操连夜掉头急奔虎牢关,不敢有半点怠慢,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时,众兵将也知道厉害,拖着疲倦的躯体连夜行军。 到达虎闹关时已是破晓时分,远远望见关头军旗飘扬,正是曹操军旗! 曹操心中大定,终于赶到吕布之前到达虎闹关,此前步步落后,实在窝火,此时才放松下来,对郭嘉言道:“吕布机关算尽,却还是无法将我围困,可见天不绝我。” 郭嘉跟随曹操征战,昼夜不曾歇息,此时已经身心俱疲,脸色苍白道:“明公快走,极速过关才是要紧,若待吕布追兵赶到,恐怕又生变故。” 曹操大笑道:“奉孝太多心了,吕布恐怕还在河边寻我踪迹,岂能事事如他所愿。如今我已到达关下,如鱼临大海,何以烦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千军万马奔腾之声,更有一将冲锋在前,大喝道:“曹操休走,魏越特来取尔狗头!” 在魏越大军之前正有数百骑兵被追杀狂奔,正是断后阻截的夏侯惇! 曹操大惊,急令典韦率领近卫骑兵阻截追兵,自带一众兵马将校往关前奔逃。 魏越见又有敌军断后而来,顿时气不可遏,此前就是被夏侯惇所阻,才使得曹操奔逃至此,这时岂能再如他所愿! 呼令狼骑营左右分散,不与奔来的典韦骑兵相接,只从两侧迂回,追杀曹操本部兵阵。 魏越不识曹操,但却识马,见郭嘉坐骑异常神骏,远比旁人战马雄壮,呼喝道:“高大战马之人便是曹操,与我同射曹操,不可叫他走脱!” 自从邙山山坳之中,郭嘉便被曹操赐予自己战马,因此,即便郭嘉骑术不佳,也能凭借曹操坐骑逐日的神骏,在昼夜行军之时也没有掉落战阵,跟上众人逃命步伐。 郭嘉这时被魏越误认为曹操,顿时心中暗暗叫苦。 弓箭如影随形,郭嘉紧随曹操奔逃,几次弓箭擦面而过,成了众矢之的,一众曹操兵将各自都自身难保,更难顾看他周全,只能听天由命。 双方大军你追我赶,曹操等人在前奔逃,魏越的狼骑营在后追杀,而被魏越绕过的典韦更是急红了眼,紧追魏越大军,想要纠缠住他的脚步。 奔杀良久,终于赶到虎牢关之前,这时虎牢关关门大开,上万骑兵从中涌出,当前一将迎上曹操,激动叫道:“兄长先入关,我来狙击敌军。” 曹操纵马狂奔不及回答,但见来人正是虎牢关守将曹休,心中大安,忽闻身后惊呼,回头望去,却见军师郭嘉竟被流疾射中,翻身滚落马下。 魏越见雄壮战马上之人落马,不由大喜叫道:“曹操落马,快于我杀上去,取他性命!” 刚奔出几步,却已被迎面而来的曹休阻挡,这时身后典韦又已经杀到,前后临敌之下,再难有机会接近曹操。 只是曹操虽然中箭落马,但却不知受伤是否严重,不能亲手取他性命,功亏一篑,实在遗憾。但这时前后临敌,实不是长久之计,遗憾中一声呼啸,狼骑营化整为零,向后撤退。 狼骑营所选战马皆是上等的匈奴马,来去如风,若存心撤离,曹休、典韦却也奈何不得,只趁势斩杀百余人马,便被魏越逃之夭夭。 曹操救起落马的郭嘉,仓惶逃入虎牢关,这才来得及查看郭嘉伤势,但见弓箭自内部传入,从胸前破出,鲜血浸湿了郭嘉衣甲。 郭嘉面如金纸,口中鲜血喷涌,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得声,只是更挣出许多鲜血,触目惊心。 曹操自得郭嘉以来,此人屡出奇计,灭袁术、破刘备、败马超,令曹操之兵锋芒到处所向无敌,曹操更喜他为人谦和,性格洒脱,引为平生知己。 这次攻伐马超时,郭嘉本就对吕布十分忌惮,劝曹操三思而行,但曹操平定中原,兵马强盛,心中凌云之志迸发,手握数十万兵马,若不攻取天下,岂能安睡? 是以不顾群臣劝说,一意孤行征伐马超,这才引得吕布渡河南下,与曹操决战洛阳。 郭嘉见曹操打定了注意,只好为他谋划战前部署,暗中调兵遣将,竟将吕布的眼线全都瞒了过去。使的吕布在大战初期仓促而行,只能眼看着曹操攻下洛阳。 其人功绩实在卓着,曹操见他此时命悬一线,恐再难活命,心中竟然涌起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悲伤,有些哽咽道:“奉孝不要说话,有什么话养好了伤再说不迟。” 郭嘉大吐几口鲜血,终于平静了下来,面色浮现奇异的桃红之色,语气凝重的道:“明公无需为我担忧,我今有此难皆是命中注定,只是未能帮明公谋下江山,实在遗憾。今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还有一言忠告明公,望明公慎纳。” 曹操多见过生死,见郭嘉此时症状,知他已经是回光返照,心头悲哀浮动,强按心神道:“奉孝尽管明言,我定用心谨记。” 郭嘉长换几口气,这才吃力道:“如今吕布雄霸河北,又取洛阳之地,踏足中原,其南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今次明公新败,数十万兵甲勇士皆不能挡其步伐,可见单以明公之力,恐怕难以撼动吕布半分。” 说着突出几口鲜血,便有了气力难继的症状,强鼓一口气道:“今后明公切记东和孙权,西联刘备,方可北抗吕布。” 说道后来,气若游丝,终一口气不能接续,就此咽气。 王图霸业转头空 吕布自然无法得知虎牢关前发生的事,因为他此刻正忙着清剿曹操溃逃军队的漏网之鱼。曹操的十几万大军,死伤只其中小半,大多数军队皆是被分割包围,击溃了心神,四下逃散了。若不能及时清剿收拢,万一被其中头目聚众成军,恐将会成为一方祸害。 曹操突围而去,自有魏越的狼骑营前去追杀,若连最精锐的轻骑都不能追到曹操,其他军队再去,不过是瞎耽误功夫。 此番大战,虽然大败曹操,使的他几乎全军覆没,但吕布自己也是受损惨重。据逢纪战后统计,吕布大军战死士兵达到两万,重伤轻伤更是不计其数,几乎人人都有轻重不一的伤势。 自己在谋划得当,掌控全局之下,依然受损如此惨重,曹操大军的战力可见一斑。也难怪他能在中原一带,纵横驰骋,攻无不破,更对曹操的用兵多了几分敬佩。 几日后,吕布终于将洛阳周边的曹操溃军剿灭一清,收拢降兵多达五万之众,更有战将校兵不计其数。 吕布不敢令他们独自成军,为了免除后患,将这五万兵马分散,编入颜良、张辽等人麾下,以补充他们战损的人员损失。 此战张辽、颜良正面阻击曹操大军,以几万之兵,阻挡曹操十几万大军的进攻,鏖战一天一夜,虽然顶住了曹操如同狂风暴雨的攻击,待到援兵的到来,但受伤之惨重,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张辽所率之弓弩大军尚还好些,三万大军不过损伤一半,还有骨干尚在。而颜良的步盾兵只因首当其冲,首先与曹操交战,两万步盾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三两千人,若非有重骑兵掩护其两翼,恐怕早就被曹操杀伤殆尽。 而重骑兵本身也由于没有冲刺空间,陷入无尽的围杀之中,损伤了近半人马。只有魏越统领的狼骑营,由于迅捷飘忽,反而受伤最少,两万骑兵,尚还有八成健在。 都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果然是不假。 若非击灭了曹操拼死一战的决心,使得曹操惊慌逃走,曹操大军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两军相持不下的战况恐怕还要持续,时间一长,曹操有人数优势之下,想要取胜,恐怕还要付出更多代价。 倒不是吕布不想彻底消灭曹操,实在也是兵力有限,几次分兵,令张颌、牵招率领一部分兵马堵截于禁与弘农,不使其与曹操相互支援,又分兵赵云,令他趁洛阳空虚,偷取洛阳城池。 兵分三路,让本来就兵力远远不如的大军,更加的捉襟见肘。令吕布再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阻截曹操退路。否则,若吕布再派一支兵马在虎牢关前设伏,必能叫曹操无逃出生天之路。 而曹操不明吕布本部的真实兵力布置,恐怕也有些投鼠忌器,没有全力进攻,否则若曹操有古人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心与吕布死战,恐怕胜负之数还未可知。 魏越返回大营之后,将他追杀曹军得经过详细告知吕布。 吕布得知曹操中箭落马,不知生死,顿时大喜,若曹操受伤,那他的军队必然空虚,人心浮动,正可以趁势攻取虎牢关。然后兵锋直指兖州。 没有了曹操的兖州,在兵力空虚之下,实在不足为虑。 吕布与田丰等人一番谋划之后,令赵云从洛阳发兵掠阵,吕布亲帅本部兵马直奔虎牢关。 大军经过多日休整,终恢复了些精气,来到虎牢关时,只见关上城墙遍插丧旗,兵将皆戴白孝,一股哀伤之气。 吕布令细作打听关内情形,得知一个惊人消息,纵横中原多年的大军阀曹操竟然被流疾所伤,伤势不治之下,竟然一命呜呼,不治身亡! 吕布惊喜不胜,惊的是原本该建立曹魏政权,统一天下的魏武帝竟然就此殒命,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大相径庭,难道真的是历史的车轮发生了转变去?喜得是,从此去了一个强敌,此后平定中原,一统天下的大业,更多了几分胜算。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吕布自然不过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指挥大军强攻虎牢关。 虎牢发虽然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但吕布有重型器械为助,破神弩、战神弩、抛石机轮番上阵,在经过几天的猛烈攻击下,损伤两万人马终于将虎牢收入囊中。 曹操大军所剩无几败退荥阳,这让吕布相信曹操已经战死,否则他岂会不从兖州调兵,据守这个险关要塞? 吕布虽然受损严重,但他认为此刻曹操死后的兖州更加虚弱,更应该趁胜进攻兖州,一举攻陷中原,若给曹操阵营以喘息之机,他麾下谋臣名将无数,更有曹丕、曹植这等出色的传人,未免不会东山再起,待他们缓过神来,只怕更比当下更难攻破。 因此吕布否决了田丰收兵静养,安固后方的建议,率领所部兵马五万余,急攻荥阳。 大军行到荥阳,果然不出吕布所料,荥阳防备十分空虚,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曹军一触即败,落荒而逃。 吕布攻陷荥阳,几乎未废吹灰之力,与此前的生死大战不可同日而语。 吕布更是得意忘形,令大军在荥阳休整两日,又向陈留进发。 陈留是曹操起兵之地,对曹军的意义非同一般,若能一举取下陈留,则许县,东郡便会暴露眼前,此后之地一片开阔,在曹军群龙无首的慌乱时刻,取之易如反掌。 这一日,吕布率军荥阳谷地,忽然从一侧杀来兵马无数,领兵之人正是曹操大将许褚。 吕布正是豪情万丈,自不会怕他,亲领大军与之交战。 曹军似乎再没有了此前的凌厉攻势,被吕布轻易击溃,奔逃而去,大将许褚更是被吕布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吕布长笑,道:“曹操一死,连他的兵将都变得如此羸弱,实在不堪一击。” 田丰见他得意忘形,担忧道:“君侯切莫大意,曹操之死只是传闻,并未坐实,其中还有许多蹊跷之处,且不可大意,还是要小心为上。” 吕布不以为然道:“先生多虑了,曹操被流疾所伤,魏越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再看曹操一死,其部下毫无战意,正该再接再厉,趁机攻取兖州,才不负上天美意。” 田丰见吕布被胜利冲昏了头,只能暗自叹息,希望自己只是多虑了。 吕布趁胜势追击许褚,想将他消灭在荥阳,剪除曹军的有生力量。 大军追到荥阳东郊,忽见前方密林之中兵马晃动,尘土飞扬,不知有多少兵马藏身其中。 吕布耻笑道:“后世张飞用过的疑兵之计,还想骗我?” 不耻之下,呼令大军杀入密林,不为敌军所动。 然而吕布方一如入林,便觉大事不妙,林中除了数百马匹,在马尾点火,使其在林间拖着树枝狂奔之外,再无一个人影。 虽然这更像是疑兵之计,让吕布的猜测坐实,但多年来战场厮杀的吕布却觉得心头狂跳,这是他对危险的一种本能反应,此前曾让他无数次逃过杀机。 吕布心头警觉骤起,令大军停步,自己查看林中情形。 环顾之下,吕布发觉脚下土地异常松软,跳下战马查看。自上月大雪之后,天气一连多日晴朗,本该干燥硬朗的土地,怎么会这样松软,触手但觉腻滑湿润,绝不是如今该有的情形,手指撵了一撮泥土一闻,只觉异香扑鼻,再见林间枯草遍地,其上油光可鉴,顿时心中大悟,惊叫道:“是火油,快退!” 话音未落,但闻弓弦张放之声响起,犹如催命弦乐奏响。无数箭疾带着火舌飞射而来,纷纷落入林中,大火从四下骤起,片刻已成燎原之势。 吕布大军前后拥簇,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果然是报应不爽,曹操大军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此前吕布用来对付曹操的策略,此刻被曹操大军用来对付自己! 吕布大军在大火之中四下奔逃,无数来不及冲出密林的兵士,身上火舌缠绕,惨叫哀号之声令人肝胆惧丧。 吕布率军逃出林中,心中犹自惊恐不已,自己一番失策,令无数大军葬身火海。此时身处密林之外,见大火冲天,林间惨叫之声犹自刺耳传来,令人心颤。 正后悔间,身后无数骑兵已经冲杀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曹军大将夏侯惇! 吕布仓皇应战,但这时大军阵型不稳,人心涣散,即便吕布骁勇盖世,手下大将张辽、颜良亦是人中翘楚,却也无力对抗蜂拥而来的曹军骑兵。 方一交战,便被夏侯惇的骑兵杀了一个对穿,死伤无数兵马。 吕布不能抵挡去,只能向后向着许县方向撤退。 败逃十几里,终于稳定了阵型,回首才发现跟随自己而来的五万大军此时已经损失近半,想来其中大多数损失在了密林的火海之中。 吕布还来不及心痛,已见前方又有无数兵马杀来,其中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曹字,正是曹操的帅旗! 吕布惊疑不定,曹操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有谁能用曹操大旗?莫不是曹操的儿子曹丕? 还没等吕布想仔细,敌军大军已经杀到近前,其中一人金甲银盔,一看之下尽解了吕布忧虑! 来人正是本该已经死去的曹操! 吕布大惊失色,曹操竟然没死,他以本人的死讯迷惑自己,让自己心生轻敌之心,又接连故意示弱,几次诈败,引诱自己进入他的伏击圈。 此番情形与之前曹操的遭遇一般无二,好像是时间回流,将之前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其中的人事,恰好对调! 吕布心中气苦,悔不该不听田丰之言,轻敌冒进,再未坐实曹操死讯的情况下,冒然孤军深入。此时身前有曹操杀来,身后有夏侯惇追击,前后临敌之下,只能拼死一战了。 曹操近前却停住了兵马,遥望吕布道:“奉先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今处境吧?” 吕布冷笑道:“你切不要得意太早,只怪我误信了传言,只是我尚有兵马两三万,你区区几万人马能奈我何?” 曹操平静道:“我二十万大军被你所破,我自己也险死还生,说明上天对我自有眷顾,如今你深陷重围,不如投降,我领步兵,你领骑兵,你我同创盛世,一统山河,岂非妙事!” 吕布冷笑道:“你我之仇不共戴天,只能是你死我活,废话少说,先去吃我一戟!” 说着统帅人马全军扑上! 此时情形,吕布已经盘算过,向后有夏侯惇兵马阻截,又是曹操腹地,绝不是突围首选,而眼前曹操大军固然兵马更多,但确是最后防线,一旦突围,便是龙入大海,再无后顾之忧。 然而曹操本就有备而来,早就料到吕布不会轻易投降,自然有着万全准备。 典韦策马而出应战吕布,阻其凌厉攻势,虎贲营结阵阻敌,坚盾长戟犹如铜墙铁壁,吕布前进不得,身后众将亦被曹操大将曹休、夏侯渊等人阻挡,兵马与曹操战阵交接,一时不能破阵,陷入相持厮杀之局。 吕布心急如焚,眼见身后追兵将到,若无法及时冲破曹操阻截,到时面临前后夹击,便再无回天之力。 呼令左右道:“生死存亡全在此时,众将与我破阵!” 身后大军凯然高呼:“破阵!” 吕布长戟全力刺落,爆发毁灭天地之势,典韦没想到吕布竟还能爆发神力,原来此前交手他竟然未尽全力? 但曹操就在身后,不容他闪避退让,只能奋力迎敌。 兵戈交集之处,火星四溅,典韦长刀被击得粉碎,而吕布画戟去势犹未减弱,直向典韦心头。 典韦被击破冰刃,大惊失色之下,只能以双手紧握吕布画戟戟刃,但血肉之躯,如何能阻挡神兵半分! 更有吕布神力加持,画戟去势如虹,刺入典韦胸口,典韦口中鲜血狂喷,犹自紧紧抓住长戟不放。 山重水复疑无路 吕布长戟全力刺落,爆发毁灭天地之势,典韦没想到吕布竟还能爆发神力,原来此前交手他竟然未尽全力? 但曹操就在身后,不容他闪避退让,只能奋力迎敌。 兵戈交集之处,火星四溅,典韦长刀被击得粉碎,而吕布画戟去势犹未减弱,直向典韦心头。 典韦被击破兵刃,大惊失色之下,只能以双手紧握吕布画戟戟刃,但血肉之躯,如何能阻挡神兵半分! 更有吕布神力加持,画戟去势如虹,刺入典韦胸口,典韦口中鲜血狂喷,犹自紧紧抓住长戟不放。 画戟去势如虹,典韦只以血肉之躯,如何能够阻挡分毫!只传出一声闷哼,便顺着吕布长戟来势倒飞出去,飞出五六丈之外,直直摔落地上,再一动也不动。 吕布去势更不迟疑,持戟跨马,如飞龙翱翔于晴空,又似恶虎奔腾于山林,动如脱兔,势若雷霆,全身杀伐之气凝聚,覆裹在周身,如同实质,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辉,在将落的夕阳斜照下,跃身杀入曹操的虎贲大阵! 虎贲营大阵原本如同山岳金汤的坚盾防御,在吕布神力的冲击下,终于被冲破了一个缺口。大阵被吕布大军全力攻击,本就是在竭力维持,此时被吕布冲破一角,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大阵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出现层层断裂迹象。一处接着一处,出现崩溃之局面。 吕布麾下一众兵将本已是被团团包围的犹斗困兽,此时见敌军军阵破败,更爆发出无穷的求生欲望,个个悍不畏死,呼啸着跃入战阵,前赴后继,不带片刻迟疑。 曹操眼见吕布杀入军阵之中,浑身浴血,如同杀神一般向着自己杀来,左右护卫在他身前只是螳臂挡车,根本无法阻滞其分毫。 数息之间,吕布已然冲杀到曹操身前,画戟如龙,呼啸着一股锐利声响,携带着闪耀夺目的光芒,斩向曹操肩头。 曹操虽然颇有勇武,但毕竟不是临敌大将,如何能与吕布匹敌,仓惶中纵马闪躲,又使青釭剑格挡,曹操但觉手臂如遭雷击,青釭剑顿时无法握持,被击得脱手飞出,插向地面,直没至柄。 曹操再躲过一劫,再回过神来,正见吕布画戟又到眼前,此时已是避无可避,心中不由一股绝望泛起,只能闭目等死。 这时身侧数个声音响起。 “休伤我父!” “兄长小心!” “呔,吕布休狂!” 左右数骑齐奔而来,一人当前先到,使一双战锤将吕布的必杀一击格挡下来。 来人正是曹操大将许褚,更有曹洪、曹昂左右分别奔出,直取吕布胸腹。 吕布一番连环进击,本就打定主意将曹操一击必杀,眼见曹操在劫难逃,却又被这几人从中解救,只能暂顿了身形,与三人缠斗,厮杀在一处。 这时身后响起无数战马奔腾之声,滚滚而来,好似惊雷震耳,却是身后追击的夏侯惇赶到。 吕布顿时陷入前后夹击的态势,前军与曹操的虎贲营缠斗,本就难分胜负,一时无法突破,这时又有身后敌兵杀到,大军战阵一时陷入混乱之中,死伤不计其数。 吕布知道眼前情势,绝不能再有迟疑,必须尽快突破,否则大军迟早被前后之兵消耗殆尽。 心中打定主意,画戟又复快了了几分,转杀更为年轻的小将曹昂。 曹昂武艺精湛,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跟随曹操南征北战数十战,临战经验异常丰富,眼见吕布画戟如风似魅,自知绝难抵挡,只好纵马闪避,自有身侧曹洪偷取吕布肩胛,以解曹昂之困。 吕布画戟收回,连消带打直刺曹洪面门,曹洪见吕布后发先至,只一招回首望月,便把自己的杀招化解,更是画戟凌厉无匹,向着自己杀来。 曹洪匆忙格挡,只觉大力无与伦比,从双臂涌入腹脏之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战马连退几步,驮着面色惨白的曹洪退出战阵。 吕布得势不饶人,手中画戟更不停歇,复又转杀许褚。 许褚素以巨力自负,自认天下间绝没有人能与他在力量上一较高下,但此时接得吕布几记重击,犹自觉得虎口隐隐发麻,待要反杀吕布,又觉双臂更是酸软无力,难以用力。 许褚不由心下大惊,自己素来引以自傲的神力都不能与吕布匹敌,更以何凭为胜? 此时吕布画戟如蛟龙翻飞,接连攻杀许褚,只杀得许褚险象环生,只勉力应付。 曹昂缓过神来,见许褚难以独自应对吕布攻杀,知道若是许褚战败,自己绝难独自抵挡吕布,便持长刀,杀向吕布后腰。 吕布如若未见,犹自急攻许褚,不将曹昂杀机放在眼中,又一重击,将许褚一击震退数步,这时曹昂长刀已经抵近吕布后腰,眼见就要将吕布斩成两截。 曹昂大喜过望,更多使了几分力气,长刀骤然加速,眼见已经划破吕布战甲,却见吕布身如旋风暴起,长刀贴着皮肉划过,带起一片甲衣,飞向天际。 曹昂一招落空,长刀趁势横扫,直追吕布身形,如追风之鹤,如影随形。 吕布一番盘转,一把捉住杀向自己的长刀背脊,手中画戟迎着长刀来处刺落。 在一片惊呼声中,曹昂大惊失色,只觉手中长刀似乎被铜墙铁壁阻挡,再难进击分毫,又见眼前戟光闪动,欲要抽回长刀格挡,但他使尽全身力气,长刀却纹丝不动,大惊失色之下,只能丢弃兵刃,脱身自保。 但吕布全力一击,自然迅若雷霆,岂容他几次变招! 在他退后伊始,吕布画戟已经从他胸前穿过。 曹操眼看着自己的长子,勇武征伐犹胜自己的曹昂,被吕布一击刺杀,惊的肝胆俱裂,鼓起平生余勇,取了近卫长戟,向着吕布杀去,悲喝道:“还我儿命来!” 吕布一击斩杀曹昂,曹操大将之围顿时尽消,正要冲破重围,杀出战阵包围,却见曹操竟然不知死活的冲了上来,冷笑暗道:“正要找你算账,你既然上前送死,我若不取,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心中暗道,手中却毫不停歇,画戟如螺旋搅动,绕着曹操兵器刺去。 曹操只觉手中长戟如同深陷在巨大的漩涡之中,一股回旋之力惊天动地,令他根本无法自持,骑在战马之上,犹觉一股吸力,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而吕布手中的画戟,更是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在斜阳的照映下,带着无数残影,闪动着血红色的光,便如一轮血红色的烈日,被吕布挑在手中,正向着曹操罩落。 许褚在被吕布击退后,被一旁颜良缠住了身形,数招之间,眼见曹昂战死,曹操又身临绝境。 只急得颜红如血,几欲挣破眼膜,大喝道:“莫伤我家主公!” 眼见救援不及,只好将手中大锤抛飞,砸向吕布手中画戟。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如同炸雷响在耳边,吕布手中画戟被巨力击得偏向一侧,擦着曹操身形而过,将曹操身侧护卫的几名近卫斩飞马下,化作几截断尸四下飞落。 曹操手中长戟亦被巨力带飞,骑马与吕布擦肩而过,心中剧烈狂跳,此番与死神擦肩而过,再没有了死战之心,趁着马势,急奔而去。 此时夏侯惇已经杀入吕布战阵之中,将吕布大军分割成数片,眼见就能各个击破。但前军堵截的曹操竟被吕布凭着个人勇武,杀得溃散,典韦被斩,曹洪受伤,曹昂身死,连曹操也差点命丧在吕布戟下。 曹操趁乱而逃,其麾下大军更被吕布神威所摄,各自肝胆惧丧,再没有一战之勇,在吕布画戟到处,各自四下奔逃,生生让出一片开阔坦途。 吕布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强兵战将灰飞烟灭,张辽、颜良等人见状,更不迟疑,率领一干亲军紧随吕布身后,杀出了重重包围。 吕布杀出重围,回首身后,见跟随自己杀出包围的兵将不过千余人,还有上万兵将深陷两军包围之中,正竭力苦战。 吕布回顾左右喝道:“众将随我再杀入敌阵,解救被围兵将,可敢相从!” 左右千余兵将齐声道:“誓死跟随丞相!” 吕布一马当先而出,画戟指天暴喝道:“随我破阵!” 张辽、颜良等千余兵将紧随而上,又复杀回曹操军阵。 曹操与死神擦肩而过,还在庆幸劫后余生,又再遗憾吕布逃脱重围,更在哀叹曹昂之死。 正要将吕布被困的兵马尽数诛杀,以解心头之恨。忽闻杀伐之声雄壮如雷,原来是吕布的一干兵将,见到吕布并没有抛下他们独自逃生,反而又杀了了回来,与自己同生共死,各自义气豪情充斥胸肺,士气不由大震,杀伐之气数倍提升! 曹操之兵本就没有比吕布多多少,只是出于奇计,将吕布包围在了其中,使得吕布陷入重围,四面临敌,人心慌乱,这才折了无数骑兵马。 这时吕布虽然经受屡次挫败,人马之数锐减,但士气之高昂自与曹操不可同日而语,此消彼长之下,曹操大军竟被冲得七零八落。 夏侯惇见事不妙,急忙与许褚等人拥护在曹操周围,谏言道:“兄长快走,此时吕布士气正旺,我军屡伤大将,已经伤了士气,再战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曹操早已经被吕布惊破了肝胆,再没有了此前雄心壮志,闻言正和心意,下令道:“许褚断后,众将随我撤退。” 吕布在曹军阵中纵横往复,几次杀进杀出,率领的千余兵将逐渐收拢被包围的兵士,人数已经达到五千余人,在曹军阵中驰骋杀伐,如入无人之境。 曹军失去了一战之心,士气低落,根本难以抵挡,更增添了无数伤亡。 这时曹操退走,正看在吕布眼中,吕布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知此股锐气不可辜负,喝令大军追杀曹操,不叫他轻易逃脱。 但曹操留有许褚断后,数千虎贲营兵将结阵死守,将吕布大军阻挡。 吕布只能眼看着曹操率军扬长而去,气愤之下,只能以杀伐曹军解气。 眼前局势陡然反转,吕布兵将终将阵中曹军诛杀殆尽,兵马合兵一处,犹自还有上万人马。 在吕布凌厉的攻势下,许褚且战且退,数千虎贲纷纷战死。 这时身后却传来无数兵马奔腾之声。 吕布心惊,难道曹操还有伏兵在后? 急令大军舍弃追杀许褚,列阵防御身后杀来兵马。 不时,只见一队兵马自远方天际蔓延开了,黑压压的,正迎着即将坠落西山的夕阳,奔腾而来。 大军尽着黑甲,战马壮硕,兵将勇猛,一员大将一马当先,银枪闪闪发光,正是白马将军赵子龙。 赵云受吕布之令从洛阳赶来,一路不见一个曹军人影,正觉无趣。 却接到斥候急报:丞相大军孤军深入,被曹操围困在荥阳东郊的山谷之中,正与曹操搏命厮杀! 赵云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没料到曹操竟然垂死挣扎,还能有一战之力! 急忙挥兵东进,一路策马疾驰而来。 但重骑兵终究负重太多,一路上即便全力赶路,甚至丢弃了许多淄重,但还是姗姗来迟。 吕布见来的并不是曹操的伏兵,暗道自己也成了惊弓之鸟,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上前迎上,道:“子龙一路赶来,辛苦了。” 赵云看着吕布仅剩的万余兵马,各个浑身浴血,人人身负伤情,再看地上陈列的敌我双方兵将尸体,如同地狱之花开遍一地,一眼不见尽头,此战之惨烈可见一斑,不由赧然道:“赵云来迟,请君侯责罚。” 吕布笑道:“子龙自洛阳赶来,千山万水,能够在此时赶到,已经是奇迹,所谓好事不怕晚,子龙一来,我军如虎添翼,正可乘机追杀曹操,攻取兖州。” 田丰被近卫拥护,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伤得半分,此时有些惊惧未消。 柳暗花明又一村 田丰跟随吕布几番出生入死,犹自惊魂未定,从前与袁绍出谋划策时,从来是坐镇大军后方,指点江山,谈笑风生,指挥若定。有利则冲锋向前,有害则举兵后退,正所谓君子当立于不败之地。 但此番跟随吕布,几次经历生死之间,看过尸首堆积成山,鲜血聚流成河,哭嚎喊杀之声震荡在灵魂深处。 方知从前谋划皆是纸上谈兵,将人命当做博弈棋子,一场杀伐,动辄伤亡数万,此来亲眼见到,才觉得触目惊心。 听得吕布与众人谋划兖州之事,不禁心慌劝道:“君侯才因轻敌中了曹操伏击,此刻兵力不强,后方不稳,如何再敢轻易进攻?曹操虽然大败,但其治下太平昌盛,人口钱粮皆无短缺,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强军,君侯万不可再轻敌啊。” 吕布踌躇不已,田丰之言不无道理,曹操颇有治世之能,此刻他虽然遭受了灭顶之灾,但他尚辖有州郡无数,人口数百万。便似一个壮汉被伤及了筋骨,但他却依然五脏俱全,头脑清晰,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曹操毕竟大败而逃,若不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岂非有违兵法之道,坐等良机错失! 田丰见吕布犹豫不决,又进言道:“曹操损兵折将退守兖州,一时片刻绝不能再有行动,君侯可不趁此良机,整顿兵马,休养一些时日,到时候兵精粮足,再令高顺将军从翼州遥相呼应,何愁大事不成!” 众将却都是跃跃欲试,此战虽然险胜,却也酣畅淋漓,大战几场犹未尽兴,如何肯轻易退却!纷纷请战,以求再战曹操,早日攻破兖州。 吕布左右权衡,终下决心道:“曹操败逃,正是空虚之时,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传令张颌就地在洛阳整顿兵马,筹集军饷兵士补给前线,魏越速速领兵于我汇合。再传令高顺从濮阳起兵,渡河攻击曹操的东郡腹地,使其不能全力于我再战。其余众将就地修正三日,三日后待魏越的狼骑营赶到,与我追击曹操,再战陈留,务必攻取兖州东部。” 众将得令,就地扎营休整,只待三日后再战曹操。 于此同时,远在安邑的司马朗刚刚接到吕布大败曹操于洛阳的消息,正与贾诩等人商议后续应对事宜。 司马朗道:“君侯大败曹操,以他的秉性,肯定会乘胜追击,趁势攻取兖州,不会给曹操喘息之机。但曹操素来狡猾,恐会在沿途设下伏兵,君侯长驱直入,战线绵长,后军只恐难以及时援助,只怕还有祸事发生。” 贾诩道:“君侯固然勇猛过人,但向来好战,绝不会拖延,此时只怕已经攻向兖州,我等能做的便是竭力筹集粮饷、兵械以补前线损失,只是如今正是用人时,而杨修却还是以待罪之身,深陷于大牢之中,陈琳也被免去职务,赋闲在家。我等还需及早禀报君侯,让他暂时赦免杨修、陈琳此前的过失,让他们戴罪立功。” 司马朗自然知道贾诩之言有理,但却难以实现,此去洛阳还要一些时日,来回往返传讯,只怕误了大事,道:“德祖之事只怕不能再拖延,君侯在洛阳损失许多人马,大军空缺严重,面对曹操的严防死守,必难以取得成效。此战还需冀州的高顺将军从北方牵扯曹操的腹地大军,我猜君侯的传令不久就会到达,我等更需及早做出筹划,以免误了时机。” 贾诩道:“可是君侯尚在洛阳,我等若无令私自传达君侯将令,恐有越俎代庖之嫌,将来君侯怪罪,如何是好?” 司马朗笑道:“君侯走时将一应事务嘱托你我,我等自然该为君分忧,岂可瞻前顾后,再说安邑还有夫人主事相府,不如我等前去请求夫人,让他暂时赦免杨修与陈琳,让他们能够及早主事,助我们打理并州事务,及时配合君侯对兖州用兵。” 贾诩笑道:“还是伯达思虑周全,有夫人担待,到时君侯怪罪下来,也与你我无关。” 二人定计,一起拜见丞相夫人严氏。 严秀丽闻之二人来意,想到夫君远征曹操,安邑正是用人之际,杨修、陈琳皆是夫君的左膀右臂,实在不好赋闲在家,或身陷牢狱,况且二人过错说大也大,说小也算不上什么,便准了二人请奏,传令杨修、陈琳到相府主事,并依照贾诩之计,即刻传令冀州的大都督高顺,令其发兵兖州,呼应吕布夹击曹操,为夫君分担曹操兵力。 杨修、陈琳得到传召,终有了用武之地,自是欢喜不胜,竭力为吕布经营后方,调拨军饷淄重。 又过几日,果然有前线军报传来,得知吕布在襄阳击破曹操伏军,使的曹操大败而逃,又接到吕布发给高顺的军令。 司马朗等人早有预料,心中皆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君侯下达了对高顺我团的军令。 早在几日前,贾诩亲为信使,已经早在奔赴了冀州,与高顺共谋,南下攻击曹操的兖州,使其收尾不能相顾,无法全力与吕布作战。 虽然有夫人签署命令,但这时有了君侯军令去,才真正算是名正言顺,否则即便吕布再如何豁达,恐怕也难忍属下无令妄动之举,此后若追究起来,恐怕又是一番风波。 吕布在荥阳整顿兵马数日,集合赵云、张辽、颜良、魏越等大将,合兵七八万,直逼曹操故地陈留。 此前吕布曾两次兵临兖州,皆以兵败收场,此次用兵自然更加小心谨慎,大军步步为营,徐徐向陈留推进,所过郡县皆以雷霆手段镇压,绝不给曹操留下可乘之机,唆使攻陷的郡县再有反水之祸。 吕布一改此前日进千里的策略,步步餐食兖州每一寸土地,是以进军极为缓慢。荥阳到陈留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硬是花费了一月之久。 一月后,吕布兵临陈留城下,才知曹操早已经弃城而走,只留下兵马万余人,由大将曹休率领,以抵御吕布进攻。 曹休兵少,只以城池据守,任凭吕布如何叫阵,都只是缩在城中不出。 吕布无奈之下强攻陈留,可是陈留城墙防御非同小可,大军连攻五六日,损伤许多人马,皆都无功而返。 田丰进言道:“曹操明知陈留早晚必被君侯攻陷,是以便早早抽身而退。只留下曹休据守陈留,以延缓君侯东进,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招募兵马。既然陈留暂时久攻不下,君侯何不绕道而行,先攻取防守更加薄弱的许县、许田等地,到时陈留孤悬兖州之外,曹休见后路被断之下去,必然会狗急跳墙,到时君侯在挥兵取之,岂非易如反掌!” 吕布闻言大喜,便从了田丰之计,只留颜良率领万余人马佯攻陈留,令赵云分兵袭取许县,魏越奔袭许田,自带田丰、张辽等人奔袭焦郡。 曹操果然兵力空虚,除了陈留尚有大军镇守之外,许县、许田等县郡并无大军驻守,只有数千不等的地方守军,却那里是赵云等人的对手。 不过半月时间,许县、许田相继被赵云、魏越攻陷。 吕布率军奔驰道焦郡,但见焦郡城防破败,远不能与洛阳、陈留等大城相提并论。 焦县守军不过数千,此时见吕布携大军而来,哪里还敢迎战,远远望见,便弃城落荒而逃。 吕布尽得东郡以东的大片兖州土地,使得陈留城里一座孤城。 吕布依计回兵陈留,以三面合围之势将曹休团团围困。 曹休左右无援之下,再也不敢拒城死守,生怕被吕布截断了退路,便再也无力逃出生天。 当夜便弃城从东门撤退,退往东郡与曹操汇合。 吕布不战而胜,轻易取得兖州半数州郡,一时兵锋强悍之势令天下胆寒。 曹操退守东郡之后,令程昱调集青州守军数万,又令荀彧从豫州征调当地守军数万,向东郡汇合,以抵抗汹汹而来的吕布大军。 这日曹操正与众将商议军情,忽闻探马来报:“冀州高顺领兵十万,已经到了黄河北岸,兵锋正向东郡而来。” 曹操虽早有预料,但闻得报讯之后,还是心中惊慌失措,询问众人道:“如今我军两面临敌,陈留被吕布大军围困,失守只在旦夕之间,北方又有吕布的大都督高顺领兵来攻,诸公可有良策御敌?” 荀攸道:“明公勿忧,吕布虽得许县等郡县,但只得其空城,城中粮草辎重皆被我军搬运一空,百姓士族也尽都提早迁移。他即便攻下陈留,取得兖州半数土地,也难以供给足够的粮草,在如此漫长的占线之下,我军还大有作为,明公可派骑兵,轻装简行,从小路奇袭其粮草囤聚之地,吕布便可不战自退。而高顺虽然兵马强盛,但我们有黄河天险据守,明公只需派一支大军据河而守,高顺便只能起到牵制之功,不足为虑。” 此时卫兵来传,曹休将军求见。 曹操、荀攸相顾黯然,陈留失陷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急令曹休来见,询问其中详情。 曹休拜地请罪,道:“属下失职,没能守住陈留,有负大将军重托,甘受责罚。” 曹操起身将他扶起,宽慰道:“贤侄不必自责,我率领大军二十万,尚且败于吕布,文烈仅以万余人,固守陈留月余,为我军调兵遣将,稳固后方挣得可贵时机,当记大功才是,且起来说话。” 曹休这才将吕布如何行军,如何分兵攻掠州郡,如何兵围陈留,一一做了详细汇报。 曹操听后蔚然叹道:“吕布此番步步为营,所过之地皆以雷霆手段整顿当地治安,我军留在陈留、许县等地的细作,大多数皆被其连根拔起,我们连吕布粮草囤聚之地在哪里尚且不知,想要不知不觉截断吕布粮道谈何容易。” 荀攸笑道:“我正有一人向明公举荐,此人与吕布颇有渊源,且怀有不世之才,多有智计,善于隐忍,若能使他前去吕布营中暗查,必能有所斩获。” 曹操连日兵败,损失无数战将兵马,连长子曹昂也战死在吕布手中,此战挫败前所未有,实令他有些痛心疾首,即便已经事过多日,去还是郁郁寡欢,这时听荀攸所言,才来了些兴致,好奇问道:“何人竟能的公达如此盛赞?” 荀攸道:“此人正是前京兆尹司马防次子,名曰司马懿,乃是吕布首席谋臣司马朗胞弟,此时正与其父及家眷迁移到了东郡,若能令他前往陈留、颍川一带查探,必不被吕布察觉。” 曹操犹豫道:“虽然司马防几次扬言与司马朗断绝父子关系,但他们毕竟是血肉亲情,若派此人前去,又怎知他不会反戈一击,与我们为害?” 荀攸道:“这点明公无需担忧,司马防此人向来以忠义自居,常言吕布乃是弄权祸国的乱臣贼子,即便当年长子官拜丞相长史,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与之决裂,举家迁徙到了颍川避难。而司马懿此子虽然尚还年轻,却已经颇有城府,与他兄长不同的是,此人向来谨小慎微,又心怀大孝,有其父身在东郡,他必会为明公全力周旋,绝不敢稍有懈怠。” 曹操闻言,顿时疑虑尽消,传令兵校传唤司马懿来见。 司马懿临行拜见父亲,司马防嘱咐言道:“你的兄长在吕布帐前效力,所以我们家族常为曹操所忌惮,你此去见曹操,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你切记不要违抗他的命令,否则我等恐有大难。” 司马懿道:“父亲放心,当年您与兄长决裂,便是不想孤注一掷,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之中。如今天下英雄无非曹操吕布二人可成大事,我定不会辜负父亲所望,全力为曹操谋划,使他不轻视与我,到时无论是吕布还是曹操成就大业,我们家族都可高枕无忧。” 曹操得见司马懿,见其果然有龙凤之资,不卑不亢,应对如流,便将与荀攸所议之事托付与他。 司马懿领命,言之凿凿,谓曹操道:“大将军放心,我定不负重托,查探到吕布粮道所在。” 待司马懿走后,曹操才对荀攸道:“此子临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若待时日,必成一方豪杰,此番提携不知是喜是忧。” 日出江花红胜火 待司马懿走后,曹操才对荀攸道:“此子临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若待时日,必成一方豪杰,此番提携不知是喜是忧。” 荀攸笑道:“明公英雄风姿名扬四海,得天下豪杰志士蜂拥相助,即便此子再如何志存高远,在明公帐前,他也不得不勤勤恳恳,不敢稍有不臣之心。。” 这一番吹捧,令曹操大为受用,不禁有些飘飘然,问荀攸道:“你看司马懿此去能否有所斩获?” 荀攸诡异一笑,道:“明公但请放心,司马懿此去必定有所作为” 且说吕布以分兵之计,轻易夺取陈留、许县等郡县,曹操守军尽都望风而逃,人心之浮动,兵力之空虚可见一斑。 更令吕布气恼的是,曹操自己落荒而逃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城中居民百姓强行迁走,只余一些老弱妇幼不能远行,尚还留在城中。 吕布与田丰、逢纪等人在陈留暂留休整,巡视城中风情。但见街市荒凉,劲风过处,灰尘卷起一股漩涡,从城东吹到城西,没有半点阻滞。 沿街店铺商户关停了大门,居民区更是门可罗雀,几乎听不到一点声息。 高门大户十室九空,粮草铁器皆被搬运的一干二净,吕布想要就地征收粮饷的打算就此作古,而司隶洛阳早已是一片荒废,更加指望不上,便只能倚仗安邑的司马朗等人,希望他们能多尽些心,将粮草及时运来才是。 吕布原本希望冀州刺史田畴能够就地筹粮,这样便可从牧野直接发到官渡,距离将会大大减少,大军便再也不用担心军粮不济的问题。 但是后来一想,冀州免除税赋已有两年,高顺的大军粮饷都已经够田畴烦心了,自己若再张口,实在是强人所难,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安邑到官渡有风陵渡与孟津港两处渡口,以船舶运输粮草,沿河而下,可谓一日千里,远比陆运快上许多。 吕布收回思绪,尽收满目荒凉,不由叹道:“曹操果然毒辣,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用的还真是炉火纯青。” 众人来到一处高大府邸之前,见这座府邸张灯结彩,虽门户紧闭,但与其他府邸相比,则显得活络许多,显得卓尔不群,自有一股新旺气象。 吕布奇道:“旁的高门大户尽都被曹操迁走,如何这座府邸却还有这许多生气?这是谁的府邸?” 逢纪回答道:“这时前京兆尹司马防的府邸。。” 司马防曾在京都洛阳任职,吕布还未发迹之时,曾与他有过交往,后来他的长子司马朗与吕布交好,出仕为吕布的心腹谋臣,自然便对司马防更加另眼相看。 只是后来吕布逐渐位高权重,这司马防竟大异常人的与自己的儿子分道扬镳,辞官隐退,返回了颖川避难去了。 为了这事,司马朗还曾消沉了一段时间。 后来吕布听说司马防被曹操征辟,被封为了颍川太守,虽只是虚职,并未曾真正前去上任,但他终究成了曹操的帐前将领,从此便与吕布势同水火。 吕布心中一动,令人叫来府门。 开门的人身着青衣长衫,年纪二十五六,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脸颊细长,一双眼睛微闭还睁,其中情绪激荡,暗有波涛汹涌,竟是狼顾之相! 青年开门之后,见到吕布等人身旁簇拥兵将护卫无数,却并不惊慌,躬身行礼道:“司马懿见过丞相大人。” 司马懿! 吕布心头陡然一震,早就听闻此人之名,此人是曹操后期的中流砥柱,更是曹丕的心腹谋臣,最后权势显赫一时无二,灭蜀汉平东吴,结束了诸侯分立的乱世。其子更是取代了曹魏江山,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晋朝。 吕布神情凝滞,心中突然喷涌出一股杀机,目光凛冽的看着司马懿道:“原来是你,别人都逃走了,你为何不逃?” 司马懿见吕布面色不善,只觉一股寒冰气息笼罩全身,匍匐倒地道:“我本随家父迁往东郡,谁知曹操竟令我前来探查丞相军情,家父尚在曹操手中,我不敢不来,但又不敢与丞相为敌,是以只在府中闭门不出,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 司马懿之志旁人不知,但吕布来自后世,岂能不知他心中所图,冷笑道:“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盘算,两不得罪!但也是两不相从,便不怕我杀了你吗?” 司马懿惶恐道:“曹操尚且念家父老迈不与他为难,丞相素有仁义之名,岂会于我为难。” 吕布冷冷走进府中,见院中张灯结彩,似有喜事,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懿惭愧道:“小民最近新纳一房妾室,装饰还未撤换,让丞相见笑了。” 吕布素闻司马懿家有悍妻,这时却听他说纳了妾室,将信将疑道:“哦?你倒是还有心思风流,你此来一无所获,你便不怕曹操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为难你的族人?” 司马懿道:“曹操兵败荥阳,已经失去了此前锐气,绝不能成事,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家父生死自有天命,为家族昌盛计,我实不能再助纣为虐。” 吕布心中呵呵冷笑,脸上却缓和了许多,沉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改换门庭,为我效力了?” 司马懿道:“早知我兄长为丞相效力,我自知资质愚钝,但也愿意效仿兄长,为丞相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吕布脸色数遍,忽然如春风化雨,此前寒意尽消,笑道:“甚好,你既然愿意与伯达同事,我便如你所愿,我府中马厩尚缺主事一名,你可愿意出任?” 司马懿脸色不变,诚惶诚恐道:“多谢丞相提携,我定不负丞相所托,尽心为丞相办事。” 吕布点头,又问道:“你从东郡而来,可知曹操兵力部署?” 司马懿摇头道:“卑职身份低微,实在无法接触到这些机密信息,只知道曹操从青州、徐州、豫州等地抽调兵力合计十几万,正在东郡集结,至于如何布防,卑职实在不知。” 吕布惊叹不已,曹操还真是家底厚实,随随便便就能拉起十几万兵马,这一点自己实在不如,这正体现了中原大地人口稠密,物产丰厚的优势。 吕布又询问了一些曹操的情势,这才离去,令司马懿明日便到帐前效力。 出了司马懿府邸,吕布面色又恢复如寒冬,问田丰道:“你觉得司马懿可是真心来投靠?” 田丰摇头道:“此人早不来晚不来,正在两军交战前的关键时期来投,更是临阵叛投,为天下人所不耻,他这般作为必定另有所图。” 吕布问道:“那依照先生看来,司马懿是为何而来?” 田丰道:“两军交战,首在粮道,次在布防,他所图者不过其中二者。君侯不可轻信与他,让他在帐前行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吕布笑道:“他既然别有所图,我们何不随他所愿” 田丰眼前一亮,道:“君侯是想将计就计,将假消息传递给曹操,用来迷惑他,到时候我们再反其道而行,给他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吕布点头笑道:“知我者元皓先生是也。” 田丰一时也来了兴致,兴奋道:“早听伯达说过他的二弟如何聪颖过人,我看此时还要细细谋划,不叫他看出了破绽才好。” 吕布笑道:“那我们便用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给他真的消息,却在兵马部署以及粮道囤聚之地上给他假的消息,如此九假一真,必能让曹操入了圈套,乖乖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田丰却笑道:“君侯未免小看了曹操,曹操固然有技穷之时,但他身边智者谋士如云,岂会看不破这等小计,我认为应该给他们所有的真讯息,他们必定会去伪存真,把重要的消息反其道而行。君侯给他们呈现全部的部署,反而会令他们有所怀疑,不敢尽信。到时候真真假假,反而会令他们乱了手脚。” 吕布惊奇道:“那万一曹操信以为真,而我们却把所有的要害展露给敌人,岂不是异常凶险?” 田丰道:“曹操历来多疑,以己度人,对于粮道以及兵马布防之事绝不会相信,君侯尽可放心。” 吕布纳田丰之言,依计而行。 此后数日,曹操源源不断接到来自陈留的密报,曹操不敢轻易相信,令斥候暗中查探核对,果然其中所言之事大多都事实确凿。 曹操不由大喜,对荀攸言道:“这个司马懿果然是个人才,短短数日,便取得了吕布的信任,所取讯息无不确凿无误,有他在暗中相助,此战吕布必败无疑。” 荀攸道:“正是如此,明公你看,这其中许多机密之事根本是我军斥候无法查探到的,而司马懿却能轻易打听到,看来吕布果然是一个重情义而不知忧患的君主,此战他妇人之仁,轻易相信司马懿,便是他败亡的根本所在。” 一旁荀彧却忧虑道:“吕布称霸关中、纵横河北,岂能这么愚蠢,莫非是故意使诈,以假消息扰乱我军视线?” 曹操面色稍变,沉思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文若有何建议?” 荀彧道:“吕布若真是为了迷惑我军,必定会竭力取信,让我等信以为真,自然会用许多真讯息掩盖他想要存心想要隐瞒的假讯息,我们只要在兵马布防,粮草行军等重要事宜上反其道而行,必能去伪存真,破了吕布之计。” 荀彧之言深得曹操心思,便采纳了荀彧之计。 此后一日,有司马懿遣人送来密信,指明了吕布大军的布防情况,而最重要的粮道,则是由安邑的风陵渡,沿着黄河之水,一路船渡到官渡,再由官渡转移到陈留与许县之间的小县中牟。 曹操看着手中信件,大笑道:“吕布为了引我上当还真是煞费苦心,中牟位于陈留与许县之间,位置极佳,正是一个囤放军粮的好地方,他这是想把我军引到中牟,再出精锐围杀么?” 荀彧道:“中牟地势平坦,城小人希,,绝不是一个伏击的最好位置,我认为官渡才是吕布囤放粮草之地。” 曹操惊奇道:“何以见得?” 荀彧道:“官渡濒临黄河,西有高山险地,与荥阳相接,位于陈留之后,吕布何必多此一举,费时费力将粮草转移,岂非画蛇添足?” 曹操道:“此时非同小可,绝不可只以推测为凭据,务必要使人探查,确信无误方可用兵。” 此后曹操命大将韩浩化成平民,乘小舟顺着黄河逆流而上,前往官渡查探虚实。 韩浩来到官渡港,果然见四处营房仓储无数,皆都停放满满当当,正是吕布粮草据放所在。 韩浩犹不放心,扮成搬运船夫混入营帐,以短剑刺破麻袋,果然见其中流出金黄色的粮食。见左右无人,抓了一把藏在衣袖之中,这才又悄悄出了营帐,匆忙返回已经枕戈旦待,驻守在济阴的曹操大营复命。 韩浩走后,官渡港却闪出几个人影,却是领命押送粮草而来的杨修,以及奉命接引的大将魏越。 杨修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曹操帐下真是无人,这般小计,竟能使他们轻易上当,此人一去,想来曹操大军很快就来官渡了,魏将军将有用武之地了!” 魏越却一脸落寞的道:“德祖有所不知,君侯派我押运粮草到中牟,以免大战一起,这些粮草便遭了殃。临阵打仗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 杨修惊奇道:“那君侯派了何人在官渡伏击?” 魏越道:“君侯派了张辽将军在此设伏。” 杨修了然,张辽为人谨慎心思细密,带军严厉,其手下之兵,大有不动如山,动若雷霆之风,确实是伏击的最佳人选。 三日后清晨,朝阳渐出,将漫天云彩染得通红,黄河水奔腾向东,泛起朵朵浪花,便似盛开在江河中的无数红莲,远远望去,光彩夺目,散发着摄人的杀机,让人心惊胆战。 飞来喜讯自有因 三日后清晨,朝阳渐出,将漫天云彩染得通红,黄河水奔腾向东,泛起朵朵浪花,便似盛开在江河中的无数红莲,远远望去,光彩夺目,散发着摄人的杀机,让人心惊胆战 曹操终于发动了总攻! 吕布暗皱眉头,看着手中被逢纪整理出来的军报汇总,疑惑道:“曹操囤兵颖水坝上,分兵两路,分别攻取定陶与商丘,并没有想要奇袭我军腹地的打算,看上去倒像是想与我军再来一场决战。莫非我们此前都想错了?” 田丰道:“历来兵不厌诈,虚虚实实本就相互依存,如今曹操又集结许多兵力,虽多是地方守军,远不如此前强盛,但终究有十万之众,岂可等闲视之。曹操想要步步为营,再与我军来一场决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吕布不敢大意,令张颌据焦郡,颜良守武平,赵云驻颖水,以拒曹操。又令高顺大军进驻乌巢,徐晃进军白马,二人自北方对曹操形成掎角之势,威慑蠢蠢欲动的曹操大军。 看着这些纷乱繁杂的各种军情消息,吕布却并没有迷失其中,正所谓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曹操即便再如何变化,但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边是打败自己,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此刻吕布要做的,便是竭力保持清醒,不要被曹操的诡计所迷惑,因为从曹操的行军布阵来看,他确实已经得到了吕布大军的布防详情,对吕布所有的军团都有着周密的应对策略。 此时前方战情如火如荼,赵云在颖水几次与夏侯惇交战,虽然仗着强弩硬弓打退了夏侯惇几次进攻,但也是伤亡了许多人马,颖水防线岌岌可危,而吕布却不能掉钱其他战线的兵力进行支援,因为其他战线也是兵力吃紧,根本都自顾不暇。 颜良在焦郡遭到了曹操大将曹休、曹洪的合力围攻,而张合在武平也被曹操大将乐进所牵制,使他不能分兵支援焦郡与颖水,不得已吕布只好倾巢而出,率领本部兵马急进武平,支援张颌,以求尽快解除中路的曹军,再腾出手来,支援颖水的赵云。 陈留便只剩下魏越的狼骑营在后方警戒,防备曹军趁机偷袭吕布大军后方的粮草防线。 吕布亲帅大军到了武平,正见张颌与乐进相持不下,更不迟疑,率领大军从侧翼掩杀乐进。 乐进不能抵挡,一路败退,吕布趁机攻杀,斩获曹军数千。 正在吕布奋勇进击之时,忽然左右各杀来一支人马,却是夏侯惇与曹休分别舍弃了赵云与颜良,合兵向吕布杀来。 兖州地势平坦,两军得知吕布倾巢而出,进攻中路,便合兵只奔吕布而来,只要将吕布战败,其他战线便不战自胜。 曹操三路大军合计吕布,吕布寡不敌众,只好且战且退,而曹操也不敢追击,唯恐过分深入,陷入吕布的包围之中,只令大军在原地驻守。 赵云原本与夏侯惇对峙,见夏侯惇率领大军退走,便令斥候探听战况,才知夏侯惇竟然去了武平,赵云心知吕布兵力不多,恐怕难以持久,便想领军前去支援,却有副将王凌进言道:“曹操大军合兵一处,齐聚武平,即便我军及时赶去,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曹操大军集结,与君侯交战,商丘、定陶一线定然空虚,我们何不趁势进军商丘,截断曹军后退之路,到时即便不能攻城略地,也能使的曹操分心他顾,不敢竭力进攻武平,岂不正好解了君侯之危?” 赵云在地图上仔细查看,果然如王凌所说,心知此计虽然凶险,却是当下最为有效的手段,事不宜迟,再不多做考量,令大军扎筏浮水而过,直奔商丘。 到商丘城下,只见城头兵马攒动,曹军早就枕戈待旦,只等赵云前来,似乎早就算定赵云会前来攻城一样。 赵云略微估算城头守军,但见旌旗摇动,喊杀之声雄壮激烈,人数恐怕多达万余人,赵云心中惊骇,曹操在武平沿线集结兵力近十万,在这小小商丘竟然还能分出上万人马,难道他不想守东郡了吗?要知道东郡以北的乌巢、白马一线可是有高顺军团的十万精兵虎视眈眈,一旦被高顺知道曹操的东郡兵力空虚,他必定会倾巢南下。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曹操竟如此大胆! 既然来了,赵云自然不会轻易退兵,次来本就是围魏救赵之计,况且敌人虽然兵力足够守城,但赵云也有两万多精锐兵马,也有一战之力。 下令大军摆出攻击姿态,以重弩抛石机猛攻商丘城楼,吕布的重型器械皆都经过了黄承彦的改良,威力远胜平常器械,几番齐射,曹军死伤惨重,城头乱成一团。 赵云令大将军趁机攻城,云梯箭塔、攻城车齐出,在数万大军的拥簇下,如潮水一般,杀向商丘城头。 商丘城小,城墙远不比大城结实牢固,在一片慌乱中,赵云亲自帅军杀到城头,在零星的箭雨中,无数并州军如同蚂蚁一般攀爬而上,城头落下的落石滚木根本无法阻挡大军前进之势。 赵云几个纵跃杀如城头的曹军守军当中,手中长枪犹如蛇信,吞吐连连,只杀得曹军鬼哭狼嚎,乱成一片。 之后无数赵云亲兵跟随而上,城头终于被攻陷大片空地,而城下攻城车猛撞城墙、城门,不多时,几片城墙被攻破几个大的豁口,大军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入,沿着无数豁口,杀进商丘城中。 赵云亲率亲卫百余人,在城头所向披靡,曹操守军被杀的连连后退,根本无力抵挡,赵云随身而上,杀向城中,将城头守卫尽都驱赶屠杀一空,又攻破城门门洞守卫,将城门打开,终于攻破了最后一道城头防线。 此时大军疯狂涌入,曹军节节退守城中,根本无力抵挡。 赵云心下惊奇,曹军战力如此羸弱,上万大军守城,却并没有多少战力,自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城池拿下,莫非其中有诈? 但此时骑虎难下,绝不是多想之时,率领大军在城中攻杀曹操溃军,大战半晌,终于将剩余曹军围困在商丘城的太守府附近。 这时看到所谓曹军的模样,赵云才哑然失笑,所谓的上万曹军,竟然大多是些民夫、囚徒,真正的曹操守军不过两千多人,此前的万人高呼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也幸亏赵云没有被吓退,迎难而上,否则一世英名岂不毁在此地? 在赵云的团团包围之下,剩余的“曹军”在没有抵抗之心,纷纷弃械投降,赵云召其将校询问,到底是何人领兵,竟然使诈,差点骗得自己退兵。 一员小将约十几岁,战战兢兢说道:“我们将军王祥令我等虚张声势,他说将军兵马不多,若我等齐声高呼,做出万人齐呼的气势,必能使得将军心生忌惮,不敢攻城,待到我军援军到来,到时便能前后夹击,取得此战胜利。” 赵云暗道,这王祥倒是聪明,有些机智,便让他指出王祥是何人。 那小将却道:“王祥将军已经在城头阵亡,我亲眼见他被贵军重弩巨箭射穿身体,我军无人指挥,这才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赵云暗道:难怪攻城这般顺利,原来是主将阵亡,大军又多是民夫、囚徒临时拼凑,战力自然便大打折扣,也为自己的好运庆幸。 曹操身在东郡,惊闻商丘失守,赵云率领兵马两万余人,马不停蹄直奔定陶而来,而自己的大军却还在武平与吕布对峙。赵云的兵马便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曹操大军的腹地,使得前线大军与后方失去联系,前线大军被截断了退路,变成了孤悬在外的孤兵,便有被吕布包围歼灭的风险。 若吕布刷军在武平与焦郡的颜良合兵一处,前线大军的处境便可想而知,而赵云一旦攻陷定陶,那时便将直面东郡,此后沃野千里,如何还能阻挡吕布军的铁骑? 便急询问左右对策,荀攸谏言道:“这赵云异常勇猛,一战打乱了我军站前部署,如今之计,只能调集驻守在济阴的夏侯霸紧急驰援,确保定陶安危。” 曹操迟疑道:“夏侯霸驻守济阴,若将他调走,万一高顺乘机南下,攻取济阴,我军如何应对?” 荀攸道:“高顺此时尚在黄河北岸,一时恐难以知晓此中战局变化,我军不防在济阴故布疑兵,暗中调遣兵马,高顺行军历来稳妥,必不敢轻易渡河。” 曹操略一沉思,忽然眼前一亮,道:“不,一定要让高顺知道我军济阴空虚,传令夏侯霸高调行军,务必使得人尽皆知。” 荀攸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道:“明公用兵真是鬼神莫测,我不如也。” 许褚在旁却是不解,憨憨问道:“主公是什么用意,我还不明白,给我说说。” 荀彧笑道:“将军莫问,只管依照明公之令行事,想来将军要大展神威了。” 却说高顺被黄河天险阻挡,进步的半分,各个渡口皆有曹军重兵把守,实在难以越雷池一步,得知吕布在陈留与曹军大战,自己却只能隔河相望,帮不上半点忙,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下来回走动,不得安稳片刻。 这日高顺临河观望曹军布防,却有斥候急报:“禀报大都督,济阴的夏侯霸领军南去,如今济阴空隙,只有千余人驻守。” 高顺闻言既惊又喜,惊的是曹操竟然不顾济阴安危,抽调兵马而去,实不知他是什么图谋。喜的是济阴空虚,正给了自己南下之机,这不是自己正渴望的良机吗? 便问从安邑赶来的贾诩道:“军师以为曹操这时什么意思,莫非其中有诈?” 贾诩对曹操这番操作也是摸不到头脑,只能推测道:“既然曹操已经到了调集河岸防兵的地步,必定是君侯在陈留取了胜仗,使得曹操兵力吃紧,不得不调用河岸守军。” 高顺大喜道:“那我军是否即刻渡河,乘势攻入曹军腹地,与君侯南北夹击曹军?” 贾诩道:“所谓兵不厌诈,曹操向来用兵诡奇,即便调遣兵马,也应该是暗中悄悄进行,这次大张旗鼓,被我军轻易探查,其中必有内情。” 高顺急问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济阴空虚而不为所动,任凭曹操调遣兵马与君侯决战吗?” 贾诩笑道:“自然不是,曹操此番故意明目张胆的调遣大军,依我看来,定是想引得大都督渡河,到时他便可乘机攻杀我军,也可趁我军后方空虚,突袭我军后方。既然他有这般谋划,我们便将计就计,将军可暗中渡河,进攻兵力空虚的济阴,让徐晃将军驻守白马,保护后方,才是万全之策。” 高顺大喜,急令车胄守卫乌巢,徐晃守卫白马,自令大军五万,渡河急攻济阴。 济阴兵力空虚,根本无法阻挡高顺大军渡河南下,高顺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济阴,兵锋直指东郡,高顺大笑道:“我终于走出冀州了,曹操放我渡河,可会后悔否?” 这时高顺攻陷济阴,向南可与赵云合击定陶,向东可进攻正暴露在眼前的曹操大本营东郡,向西可增援与曹操主力鏖战的吕布,可谓是能进能退,随心所欲,如鱼得水!可谓飞鸟出笼,正是大展身手之时! 高顺兴奋之余,问计贾诩道:“我军当下要往何处去?” 贾诩道:“曹操在东郡尚有兵马数万,我军一时难以攻下,君侯在陈留一带与曹操主力对峙,暂无后顾之忧,要分胜负也不在一是片刻,而定陶有曹操大将夏侯渊、夏侯霸驻守,兵马强盛,子龙将军兵力有限,恐怕难以攻破,而且身后还有曹操主力随时可以回军,到时便有前后夹击,全军覆没的风险,当务之急便是先要支援子龙将军,南北夹击定陶,一举破城之后,在引军与君侯合击曹操主力,便可将曹操在东郡以西的兵力全部瓦解。此后我并州军合兵一处,坐拥十几万大军,曹操便只能俯首投降了。” 当时明月空照夜 贾诩道:“曹操在东郡尚有兵马数万,我军一时难以攻下,君侯在陈留一带与曹操主力对峙,暂无后顾之忧,要分胜负也不在一是片刻,而定陶有曹操大将夏侯渊、夏侯霸驻守,兵马强盛,子龙将军兵力有限,恐怕难以攻破,而且身后还有曹操主力随时可以回军,到时便有前后夹击,全军覆没的风险,当务之急便是先要支援子龙将军,南北夹击定陶,一举破城之后,在引军与君侯合击曹操主力,便可将曹操在东郡以西的兵力全部瓦解。此后我并州军合兵一处,坐拥十几万大军,曹操便只能俯首投降了。” 吕布得知高顺成功渡河,与赵云合围济阴县城的消息之后,却并未觉得欣喜,反而忧心忡忡地道:“高顺渡河,看似占据有理位置,能今能退,与赵云对济阴形成合围之势。但他初渡黄河,立足未稳,身后更有曹操近卫军无数,何尝又不是深陷重围之中,前后临敌,稍有不慎便有被围覆灭之忧啊。” 田丰更进言道:“本来敌我双方兵力层层交替,互相在局部形成包围之势,又彼此牵制,才使得如今局面还算稳定,眼下高顺渡河南下,数万兵力在兖州便成了打破平衡的巨锤。对曹操来说,东郡以西的局面急转直下,大军主力孤悬在外,境内本来不足为虑的赵云,如今与高顺合兵一处,已经可以翻江倒海,搅弄风云。恐怕济阴、商丘等地皆将成为我军囊中之物。” 吕布道:“这不是我们正想要的吗?” 田丰道:“话虽这样说,但平衡一旦打破,曹操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铤而走险,使用非常手段,与我们以命相博。” 吕布奇道:“先生以为曹操会怎样行事?” 田丰道:“曹操心思向来诡奇难测,他这次到底是一时疏忽放高顺过河,还是故意未知,我们尚且不得而知,我们还是应当做最坏的打算才是。” 吕布道:“先生有和良策应对?” 田丰道:“我们姑且设想曹操是故意放高顺渡河,那他必然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应对之策,是想高顺的五万大军现下正驻守与济阴,位于定陶与东郡之间。若曹操调遣主力回军定陶,又使东郡的曹操近卫亲兵供给高顺大军身后,到时深入曹操腹地的赵云、高顺大军将会被曹操两面夹击,团团包围,便只能做困兽之斗,很难再逃出生天了。” 吕布听田丰分析战局,说的头头是道,将眼前的大好形势说的好像危机四伏,便有些不悦道:“曹操能够合兵攻击定陶,我岂能如他所愿,我们何不以大军攻击夏侯惇所部,让他们无暇分身他顾,到时定陶战事一定,我军两路大军南北夹击曹操主力,取胜岂不是探囊取物?” 田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事不宜迟,君侯还需早做决定。” 吕布在不迟疑,令张颌、颜良为左右先锋,张辽、魏续为随后援军,吕布自令本部兵马倾巢而出,急攻守在颖水对岸的曹操主力夏侯惇所部。 颖水发源与颍川,虽距离黄河更近,却不是黄河的支流,颖水一路缓缓流淌,经过兖州、豫州后直抵扬州,汇入长江之中。而兖州是在颖水的上游,河道水流并不宽阔,夏侯惇虽以颖水为屏障,却不敢过分依赖,毕竟水流不深,吕布若存心强渡,恐怕他也阻挡不了太多事日。 吕布以张颌、颜良兵分两路,分别从夏侯惇驻守大营的两侧渡河而过,中路以张辽为引,吸引夏侯惇大军的视线。 夏侯惇自然不知道吕布大军的进攻路线,见到张辽跃跃欲试,想要强攻渡河,急另大军摆好阵型,严阵以待,便想在张辽渡河之时给他迎头痛击。 便在两军对峙焦灼之时,暗中迂回渡河的张辽、颜良忽然率领骑兵,突袭夏侯惇的左右两翼,曹军主力顿时手足无措,急忙变阵,防御突然出现的吕布奇兵。 张辽正等这个良机,又怎么会错过,趁曹军陷入慌乱之时,趁机强渡颖水。 曹军主力被三面夹击,好在兵马总数大有优势,却也没有陷入溃败,曹休、曹洪分别抵御两翼进攻,本阵大军步步为营徐徐后退,并没有让张辽占得多少便宜。 两军在颖水展开一场厮杀,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吕布率领本部大军驰援而到时,曹军才仓皇后撤。 吕布直到眼前形势异常窘迫,绝不能让曹军主力有分身回援定陶的机会,否则深陷定陶的赵云、高顺所部将会有灭顶之灾。 让经历了整日大战的张颌、颜良的骑兵稍作休整,亲率本部兵马三万余人,急追仓皇后撤的曹军主力。 曹军主力也是经历了整日的大战,早就是人困马乏,被人马强建,精力充沛的吕布大军迎头赶上,只能奋力抵抗。 吕布率军杀入曹军阵型,便如狼群冲入羊圈,摧枯拉朽一般。曹军大将曹休、曹洪、乐进等人眼见大事不妙,若让吕布再这样在大军阵中冲锋陷阵,曹军阵型必然会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到时陷入混乱之中,免不了又是一场溃败。 于是曹休、曹仁、曹洪、乐进、夏侯尚等大将齐出,合力围杀吕布,绝不能让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军阵前张狂。 吕布征战半生,所遇大将猛将无数,实在没有几人能被他认为是对手,向来是战无不胜,从没有人能够真正与他匹敌,即便是所谓的诸侯上将潘凤、华雄、文丑也不是他一合之将,天下英雄若只是单打独斗,吕布自信依仗手中画戟,皆能手到擒来。 因此便养成了一身狂傲之气,这时即便见到曹军数员大将合力攻来,也是心中不惧,提戟迎上,直向奔来的几人杀去。 曹休原本想着几人合力围杀吕布自然绰绰有余,心中自然安定,这时忽见眼见精光闪烁,来势凶险,迅疾刚烈之威远超此前与吕布的屡次交手,大惊之下急忙踢刀格挡,刚一接触,只觉周身如被雷电击中,手中长刀竟然不能把持,被击飞数丈之外。 此时幸亏曹仁、乐进及时赶到,急攻吕布左右,才使得吕布无法趁势攻杀曹休,曹休逃过一劫,心中更加惊怒,又取兵士手中长戟,反身纵马,与夏侯尚、曹仁齐攻吕布身后。 吕布被几人阻截了去势,大军的冲击力大为受阻,渐渐陷入了缠斗之中,这却并不是吕布想要的,曹军人数远胜自己数倍,若这样消耗下去,恐怕难以取胜不说,还会有兵败之祸。 急怒之下,手中画戟更快了几分,画戟翻飞,留下残影无数,仿佛盛开的莲花,带着刚烈的煞气,将一众曹军大将压得喘不过气来。 曹休见到吕布如此威猛,疾呼道:“杀人先杀马,攻其不备之处。” 众将得令,曹休、曹仁、曹洪三面迎击吕布画戟,夏侯尚、乐进却趁机攻杀吕布战马。 吕布大怒,这些人如此卑鄙,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自己纵横沙场多年,大将对决,何以会有这般以多打少,却还要偷袭战马的手段,便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话虽这样说,但这不过是心中之气,毕竟活命取胜远比颜面更加重要,即便是吕布自己,若不能取胜,用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 吕布被几人分工合击,又要保护胯下战马,顿时战场情势大变,在两军交战的战阵当中,吕布被一众曹将合围攻杀,渐渐陷入了苦斗之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风。 大军厮杀半日,曹军胜在人数优势,渐渐从此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将冲入战阵的吕布大军团团包围,虽然吕布的并州精锐战甲优良,兵器锋利,如今却是四面临敌,皆都是以一打多,半日光景,便被曹军杀伤无数兵马。 吕布自己更是险象环生,不但有一众曹军大将的合围,更有从旁窜出,不知死活的兵卒袭扰,偶尔还有防御突然袭来的冷箭,即便吕布威猛天下无双,也一时不能抽身片刻。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角鼓鸣响,无数大军从后方杀来,万马奔腾,皆是雷霆万钧之势。 吕布回首查看来军,正是休整过后,及时赶来的张辽、张颌、颜良等人。 曹军原本正杀得热火朝天,眼看就要将吕布的大军歼灭,不想这时却突然遭到吕布援军的攻击,士气顿时消沉。 吕布趁机攻杀心不在焉的曹军众将,画戟荡飞袭杀而来的数十杆长戟,疾刺当先临近的夏侯尚,手起刀落,夏侯尚被此中左肩,手中长矛更是被吕布振飞,飞出数丈之外。画戟如龙翻飞,又荡飞曹休偷袭战马的长刀,忽觉后脑劲风袭来,急忙侧身闪躲,一杆长枪擦着耳侧划过。 吕布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刺来长枪,使力一拉,长枪的主人乐进一个不防,便被吕布夺取了兵刃。 一众曹将眼见吕布连取两将兵器,更是刺伤了夏侯尚,而此刻吕布援军已经杀入到,曹军被前后夹击,一时间死伤惨重。 曹休眼见事不可为,大军败局已定,再不撤退,便有全军覆没之险,急令大军撤退。 曹军早就不堪重负,闻言再没有半点战意,各自四散奔逃,吕布乘势追杀,奔杀十几里,斩杀上万曹军,这才收拢兵马,以待重整旗鼓,支援深入敌军腹地的赵云、高顺。 吕布虽然取胜,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曹军这次兵败,似乎太过容易,方才与自己交战的曹军固然众多,却远远没有之前说的十万之众。 回想此前战情,吕布忽然心头一沉,惊呼道:“你们交战可曾见过曹军主帅夏侯惇?” 众将皆摇头,表示并没有见过。 吕布问道:“那夏侯惇到底去哪里了?” 田丰犹豫道:“夏侯惇身为大军主帅,这时不见身影,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他令一部分大军在此故布疑兵,延缓我军进军速度,自己领兵回了定陶,那么赵云、高顺两位将军恐怕就会有被包围的危险。其二也可能是夏侯惇趁着我军倾巢而出,出奇兵攻击我军身后,截断我军退路,将我军陷入反包围之中。无论那种情况,对我军来说都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不利局面。” 吕布沉思道:“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攻取定陶,解除赵云、高顺他们的危险,万一他们被夏侯惇的回军与曹操的东郡大军包围,恐怕支持不了太久,况且定陶城中还有夏侯渊、夏侯霸的三万兵马,情形迫在眉睫,不容我等多想。” 大军稍作休整,便急忙赶往定陶,一到定陶城下,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大战局面。赵云正扎营在定陶城下,城下城上一片狼藉,狼烟滚滚,无数兵士尸体陈列在城墙四周,显然早就经过了无数次大战。 赵云迎到吕布大军到来,一时喜出望外,道:“我军连攻定陶三日,可是定陶城中守军众多,更有重型器械守护,我们死伤惨重,而北门的高顺将军也是没有进展,他此来匆忙渡河,根本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攻入城池,更加难上加难。君侯此时赶到,正解了我等燃眉之急。” 吕布顾左右而言他,道:“子龙在此攻城可曾有曹军援军到此?” 赵云一愣神,摇头道:“并没有曹军援兵到来,否则我军连日攻城,已是疲惫之师,恐早为敌军所破。” 吕布与田丰相视一眼,各自心中明了,夏侯惇消失不见,既然没有前来支援定陶,那必定是出奇兵,攻向了大军的后方。一旦后方被截断,那此时深陷定陶的吕布大军便真就成了牢中之鳖,任人宰割了。 吕布忽然若有所思,道:“传司马懿前来见我。” 却见田丰脸色赧然道:“司马懿在行军途中借口解手,从此失去了踪迹,我等还未来得及向君侯禀报。” 吕布长叹一声,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司马懿临阵逃脱,夏侯惇大军不知踪迹,虽然自己在官渡令杨修设下伏兵,必定会让敌军空忙活一场,但是中牟要地却是大军命脉所在,只有魏越的狼骑营守护,实在不是十分妥当,万一被夏侯惇探知此地的重要性,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从来多情恨离别 魏越现在很不快活,看着远处天际飘散的云彩,心中便如那云彩一样,飘飘荡荡而不知归处。临立微风之中半晌,终究心绪难平,恨恨啐了一口唾沫,囔囔道:“这接的什么劳子任务,别人在前线打生打死,斩将夺旗,就我在这里守着这座破城,闲的都快淡出鸟来了。” 身侧副将白伏闻言劝道:“将军肩负重任,守护我军粮草命脉,乃是君侯对将军的无上信任,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将军可千万不要大意啊。” 魏越忿忿道:“君侯大军在前,岂能让敌军来到我军后方,明显这里是十分安全之地,何来半个敌军?别人攻城陷地,跟随君侯屡立战功,而我们在这里只能看着别人表演,你难道就不眼红?” 白伏嘿嘿一笑道:“末将可不眼红,末将能跟随将军在此守护我军粮草重地,到时大战一胜,那也是少不了一分功劳,何须眼红别人。” 魏越被他气得不轻,一脸嫌弃的看着白伏道:“君侯常说不想上战场的将军不是个好将军,我看说的就是你。” 白伏耸耸肩,无奈道:“我也想跟随将军上阵杀敌,怎奈将军接到了防守的重任,末将也只能勉为其难,与将军同进退。” 魏越听他颇有埋怨之意,怒道:“你这是在怪我运气不好,害你同我一起在这里受罪了?” 白伏一个激灵,虽然魏越平时大大咧咧,与众兵将打成一片,情同手足兄弟,但毕竟是一军之长,手握生杀大权,此时怒气汹涌,倒也让他惴惴不安,惶恐道:“末将不敢。” 魏越不过之时一时之气,这时终觉在此满腹牢骚,也不过是枉费功夫,自己领的任务,含着泪也要完成,只得叹气道:“罢了,事已至此,我等还是小心看护中牟要地,莫被宵小之辈有机可乘才是。” 这时一匹快马从天际奔来,风风火火,转眼已到眼前,马上兵士飞身跃下战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急报道:“禀报将军,官渡发现曹操骑兵两万余人,由大将夏侯惇亲自统帅,已经与事先埋伏的王凌将军交战在一起,只因曹军势大,而我军却兵力有限,反而被曹军突破,我军官渡港口危在旦夕,杨军师让我前来搬救兵,让将军速速增援,合力击破夏侯惇主力,迟则官渡危矣。” 魏越闻言脸色数变,问道:“杨军师亲自设伏,岂会让敌军轻易突破,你细细说来。” 兵士道:“杨军师让我等在官渡之外安插无数眼线探查曹军踪迹,曹军悄然前来,被我军斥候探知,杨军师便在官渡小道的两侧设下伏兵,敌军不防之下,被我军团团包围,眼看就要将其全部歼灭,弃料曹军竟然还有大股援军尾随与身后,我军不备之下被曹军攻破,只得落荒而逃要,军师退至官渡依仗营寨据守,但夏侯惇兵力强盛,我军实在难以支撑,军师便令小人与一众斥候死士突出重围,向将军求援。军情十万火急,望将军速发援军啊。” 魏越骂道:“这夏侯惇果然奸诈,竟然以虚兵在前探路,试探伏兵,自己尾随身后,待两军交战之时突然杀来,正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白伏道:“可是我军还有重任,岂能抽兵前去援助官渡?万一别敌人知晓我军粮草皆在此处,岂非坏了大事?” 魏越沉思片刻道:“无妨,曹军正与君侯决战,能够派来的军队想来也就这一支,我们不防分兵前去救援官渡,突杀曹军身后,既能斩灭曹军深入主力,一解官渡危局,又能使得曹军打算落空,将这股窜入的曹军歼灭,使得中牟再无危险,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白伏大急,连连劝道:“将军且不可掉以轻心,官渡丢了还能在拿回来,若中牟丢了,我大军粮草被毁,后路被断,君侯前线十万大军可该如何是好?” 魏越令他禁声,挥手道:“你莫要在多言,曹军主力行踪既然已经知晓,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只要将这股曹军歼灭,我军粮道自然稳若磐石,但任其攻陷官渡,他必会发现官渡只是一个幌子,定会继续探查我军军粮所在,中牟位处极要紧之地,并不难猜,到时曹军前来,我们还是少不了一战,胜负更难预料,不如主动出击,将祸事消灭在源头,才是万全之策。” 白伏见魏越心意已决,便不好再多言,只是说道:“既然将军打定主意,我愿在此驻守,待将军凯旋而归。” 魏越下定决心,分白伏五千兵马驻守中牟,自带骑兵一万五千余人直奔官渡而去。 一路上魏越催促大军疾行,心中快意澎湃,没想到曹军竟然真的前来偷袭后方粮道,对君侯和军师田丰事先的预料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曹军夏侯惇仅仅以两万兵马偷袭而来,实在是不知死活,此去掩杀曹军身后,到时与官渡的杨修、王凌前后夹击,曹军如何能够抵挡,若将这股曹军歼灭,岂非是天大的功劳?此前苦苦等待的时光总算是没有白费,想到此处,不由得又得意了几分。 大军来到官渡郊外,一路急速向前,却不见半个曹军身影,魏越心中一惊,难道官渡一惊失陷?如果真是官渡失陷,恐怕到时又是一番苦战。 开弓没有回头箭,魏越急令大军赶往官渡港口。 一到官渡港,只见官渡安然无恙,并没有大战之后的情形,杨修、王凌联袂而出,迎上魏越身前。 杨修疑惑问道:“魏将军不在中牟守备,为何却来到此处?” 魏越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道:“我接到军师你的卫兵传令,说是夏侯惇领兵进攻官渡,令我前来支援,我不敢迟疑,特帅军前来援助军师。” 杨修脸色大变道:“坏了,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魏越脸色惨败道:“难道没有曹军前来进攻官渡?” 杨修惨然道:“官渡一切平安,没有半个曹兵人影,即便曹军前来攻击,我也有万全准备,岂会调令将军离开中牟要地?” 魏越虎躯一颤,惨然道:“我误了君侯大事,愿以死谢罪。” 杨修道:“将军且不忙谢罪,如今中牟定然已经遭到曹军攻击,将军速速前往救援,或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魏越庆幸自己幸亏还留了白伏几千守军,恐怕曹军一时也不能攻陷,若即刻回军,未必不能解救中牟,便道:“多谢军师指点,魏越这便去与曹军决一死战,不惜身死也要解救中牟不失陷于曹军。” 杨修点头,看着魏越领兵纵马而去,对官渡守将王凌道:“将军即刻调集全部兵马,速速与我去驰援中牟,魏将军兵力有限,未必能打败曹军。” 王凌愕然道:“可官渡怎么办?我军的任务不是在此设伏,引诱曹军来袭吗?” 杨修摇头道:“曹军不会来了,既然他们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将魏越将军骗到了这里,想来他们早就探知了我军兵粮囤聚之地,我军在此再无作用,只能去中牟助魏越将军一臂之力,只希望中牟能够挺住,否则将是天大的祸事。” 魏越率领大军疾驰中牟,一路上心惊胆颤,祈求苍天保佑,千万中牟不要有事。 一到中牟境内,魏越心头顿时一片冰凉。 只见远处中牟城池之中,大火冲天,浓烟滚滚直冲天际,与天上漂浮的云彩接连在一起,即便魏越身处数里之外,也能闻到谷物烧焦的刺鼻气味。 在惊慌之中,大军来到中牟城池近前,只见城池城门大开,城头城下无数兵士尸体陈列,城头吕布军旗被斩落在地面之上,已经被战火焚烧的千疮百孔。城头悬挂着无数人头,其中多是留在此处的守城副将,其中白伏首级正在中央,犹自滴着血液。 城中浓烟弥漫,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城池,别说是进入救火,即便是向前靠近,也是不能,猛烈的高温四下喷射,吞噬着城中一切事物。 魏越虎目圆睁,几欲滴出血来,心中懊丧万分,眼前一黑,身形晃动,跌下了战马。 一众兵将急忙将他扶救起来,魏越绝望道:“都怪我轻信了细作谣言,害的大军兵粮被烧,无数兵将因我而死,君侯在前线更是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我还有何面目面对君侯,不如便死了算了。” 说着便抽出副将腰间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一众兵将急忙将他阻拦,道:“将军切莫自责,曹军险恶狡诈,将军也是受了蒙蔽,这时军粮被烧,将军自戕也于事无补。曹军既然已经将粮草烧毁,但看这情形还未走远,将军何不追击曹军,以保君侯身后,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这时传来大军行军的乱马之声,却是杨修、王凌率援军赶到,杨修远远听到兵将之言,道:“正该如此,将军此时自戕不过是逃避责任,也正合了曹军的心意,如今曹军烧毁粮草,下一步定会去前线袭击君侯后方,到时君侯前后临敌,恐怕将是大祸,此时正是将军用武之时,切不可过分自责。” 魏越心中炳然,眼角迸出一股热流,梗塞道:“魏越死不足惜,愿以死赎罪,要怎么做,请军师教我。” 杨修道:“曹军烧毁我军粮草,使得我军前线补给难以供应,曹军必定不会急于求成,前方有曹操大军对峙,后方有这股曹军尾随,将军要想赎罪,这时便请即刻前往定陶,君侯正在那里等待将军援助。” 吕布与赵云合兵一处,兵力一时强盛,本应该志得意满,全力攻陷定陶才是。可在得知夏侯惇不知所踪,司马懿临阵脱逃之后,吕布方觉自己已经危机四伏。 夏侯惇必定是暗中悄然穿插到了自己大军身后,无论他是去攻取身后城池,还是围杀大军身后,都是难以顾全的危机。更甚者夏侯惇若是去偷袭大军粮道,一旦成功,自己的十万大军将陷于无粮草供给的局面。 这时吕布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执着与引曹操大军前去攻击官渡,在官渡设下伏兵,想要将其一举歼灭。但是司马懿何等小心谨慎,岂会轻易中计,以此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秉性,这时临阵脱逃,恐怕他已经摸清了其中关键,此后事情发展,只怕再不是自己所能把握了。 但眼前情形已经由不得吕布再做重新的部署,只能期望中牟守卫的魏越,能够依仗手中行动迅捷的狼骑营,及时查探到夏侯惇的动向,力保中牟不失才好。 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先将眼前的定陶城攻破,歼灭其中曹军才是要紧。 于是,吕布传令高顺急攻定陶北门,而吕布亲率大军猛攻定陶南门,赵云、颜良围攻定陶西门,只留东门不围不攻。 三路大军一起攻城,定陶城防顿时便捉襟见肘,显得摇摇欲坠,在几轮猛烈的攻城之后,定陶守军死伤惨重,守将夏侯渊只得领兵从东门突围而出。 这却正是吕布想要的结果,几次强行攻城,吕布的大军也是伤亡颇多,夏侯渊依仗城池高大固守定陶,若将他围在城中,他必会竭力死守,这时给他网开一面,他便没有了死守之心,大军方可轻易攻取定陶,否则久战不下,必生祸端。 在夏侯渊率军突围之机,赵云率先攻入了守卫薄弱,又最先撤走的定陶东门,赵云不待吕布下令,便率军追杀败逃的夏侯渊军队。 夏侯渊败逃之际,只能令夏侯霸殿后阻击赵云的追兵,但夏侯霸又岂是赵云的对手,不过三合便被赵云挑落马下,活捉生擒。 但经过此战延误,夏侯渊也率军逃脱了赵云的追击,领着残兵逃往鄄城而去。 吕布虽然攻下了定陶,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此时战况扑朔迷离,官渡之局未知是否能够凑效,中牟要地是否依旧安稳,这才是吕布最担心的。 在这两件大事面前,眼前的一场小胜实在不足为喜。 临战阵疑云密布 兵法曰: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吕布此战以来,以弱势之兵破曹操大军二十万,凭借的正是全局的牵制调动,东西合围,使得曹操有所顾忌,再以点破面,诱使曹操步步走进吕布精心布置的陷阱,才能一战夺取司隶,攻占兖州大部。但在其后的谋略上,便显得过于激进,没有长远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这才被曹操所趁。 此刻吕布终于与高顺的冀州大军会师,兵力更胜当初许多,但是前有曹操屯兵东郡,后有夏侯惇隐匿在身后,实在已是身处险地。 吕布召集众将,商议此后战事,道:“如今我军东进千里,连下郡县数十坐,虽然锐不可当,却也是孤军深入,此刻大敌当前,身后还有夏侯惇流窜为祸,实不可不察。诸位有何见解?” 高顺此番南下,满怀雄心壮志,正欲建功,当即进言道:“我军聚兵十万,以风卷残云之势而来,何惧曹操,夏侯惇更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何足挂齿。我愿率军一支,攻取东郡活捉曹操,曹操一破,其余鼠辈自然束手就擒,到时我军之围岂不是迎刃而解!” 吕布对高顺的豪言大为满意,这番进取之心实在难得,兵若有胜志,则必为之使尽万般手段,兵若无胜志,则大事不可为,颔首道:“很好,你既然有这般志向,且说说你要如何攻取曹操的东郡?” 高顺一时愕然,他素知曹操善于用兵,此时曹操经历数次兵败,东郡必然是高垒深沟,兵马严阵以待,再加上东郡被曹操经营多年,城防之坚固远胜一般城池,若要攻陷东郡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先前不过是一时大话豪言,这时让他说出对策,实在有些难以应对,只是悻悻不得言语。 却有军师贾诩言道:“君侯与曹操都善于进攻,此时曹操以防守之势抵御我军,恐怕难以周全,孙子曰:善攻者,攻其不备之地。曹操深谙兵法,自然知道君侯用兵之形,因此必定会分兵驻守各处要地,如此曹操的兵力必然分散。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我军以十攻一,我众而敌寡,焉有不胜之理?” 田丰在旁颇不认同,出言反驳道:“文和既然明知曹操善于进攻,焉不知其不会攻我不备之地,曹操纵然要分兵把守要地,但东郡地势平坦,郡县稠密,各军之间皆能相互为援,我军贸然进攻,必会几面受敌,要想破敌谈何容易。我军虽然聚兵一处,兵力强盛一时无二,但若曹操以奇兵攻我不备之地,到时我军鞭长莫及,又当如之奈何?我认为应该即刻回兵陈留,以保后方无虞才是当务之急。” 贾诩笑道:“元皓多虑了,曹操固然善于用兵,但如今我大军兵临城下,曹操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还能分兵攻取我军其他郡县,他所依仗的不过是偷偷潜入我军后方的夏侯惇所部,但夏侯惇不过两万人马,我军在官渡、陈留、中牟皆有重兵镇守,他岂能轻易得手?是以如今进攻东郡,击破曹操主力才是当前要紧之事。” 吕布见两位军师各执一词,一个主张进攻,一战而定乾坤,一个主张退守,以保胜利果实,二人之言皆有道理实在难以抉择。 便在此时,有驻守陈留的逢纪传来紧急军情,吕布仔细看后,顿时脸色大变。 众将见吕布脸色异常难看,便知有大事发生,各自凝神屏气,等着吕布发言。 吕布将手中急报递给贾诩,才道:“逢纪传来紧急军情,夏侯惇与司马懿汇合,以细作谎报军情,骗得魏越离开中牟,又出奇兵突袭防守空虚的中牟,我军粮草尽被烧毁。今后我军再没有粮草送达前线了。” 贾诩、田丰、高顺、张辽等人逐一看了传来急报,各自也是脸色大变。 高顺更是怒骂道:“魏越无能,竟使我军陷入此等险地,实在该死。” 吕布摇头道:“是我的失误,我让魏越的狼骑营看护粮草,只因为狼骑营迅捷善战,本希望魏越能够尽早发现敌军踪迹,便可避免被敌人偷袭的灾祸。没想到敌人竟然看破了我军虚实,不入官渡陷阱,将计就计,诱骗魏越大军去往官渡,趁机偷袭中牟成功,是我小视了天下英雄啊,悔不该不杀司马懿,才酿成今日大祸。” 田丰道:“君侯不必自责,曹操会偷袭我军后方,攻击我军军粮所在早在我等预料之中,虽然故布疑阵之计没有成功,被夏侯惇偷袭得手,但夏侯惇也被陈留的逢纪所阻截,在魏越、杨修的追击之下,兵败逃往豫州。是以我军虽有粮草不继之忧,却无两面临敌之危。君侯何不及时撤军,以安定后方,也可使大军避免缺粮作战的险地。” 贾诩却道:“君侯不可,眼下我军虽然暂时有粮草补给的困难,但我军还有冀州广袤大地为依仗,可令冀州刺史田畴即刻筹集粮草,自乌巢驰援我军,便可解此困局。到时我大军兵锋直指东郡,曹操以羸弱兵力,如何能够抵挡?” 田丰大怒道:“你这是教唆君侯犯错,我军有兵力优势,更当行事稳妥,摒除一切不利因素,岂能贪功冒进,难道你忘了当年在汝南,正是你极力主张进攻,才使得君侯身处重围之中,不得不退兵而回,错失了讨灭袁术的战机,让曹操捡了便宜!” 贾诩被他说中痛处,当初汝南一战正是他随行吕布,担任军中谋士,那一战功败垂成,自己与吕布更是苍仓惶败退,实引为平生之耻,这时被田丰提及,顿时恼怒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君侯兵力有限,实力远不如袁术与曹操强大,如今我军兵力鼎盛,岂能同日而语,像你这般瞻前顾后,延误战机,君侯一统天下的壮志何时才能实现?” 吕布见两人齐了争执,若在任他们争执不下,恐怕还要彼此挖苦,到时伤了同僚情谊,对安稳大局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急忙喝止道:“罢了,你二人都是我左膀右臂,凡事皆可商量着来,岂能在这里如泼妇骂街一般,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二人少见吕布发怒,回想刚才之言,各自有些赧然。众将也从未见过本方军师能有这么大的争议,也尽都面露惊讶之色。 便在此时,负责城卫的魏续疾步入内,急报道:“君侯大事不妙了。” 众人心中皆都咯噔一下,本来就有后路被截断,粮草被烧毁的噩耗,还有什么祸事发生? 吕布不悦道:“你仔细说来。” 魏续道:“曹操大将许褚昨夜偷袭我军乌巢,乌巢守将车胄战死,乌巢已被曹军攻占,如今正与白马守将徐晃将军对峙。”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皆都倒吸一口冷气,厅堂之上几乎落针可闻。 吕布反倒没了先前犹豫,长身而起道:“诸位,先前争执已经没有了意义,如今乌巢丢失,曹操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我冀州境内,将战火蔓延至我军治下,绝非我之所愿,退军之事休要再提。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破釜沉舟,一战而决胜负。胜,则举杯同饮,败,则埋骨他乡。众将听令!” 一众大将皆长身而起,只待吕布号令。 吕布肃然道:“颜良为右将军牵制鄄城守将夏侯渊,勿使他有时机支援东郡曹操。高顺率本部兵马退守济阴,掩护我军侧翼,并派军夺回乌巢,见时机支援我东进大军。” 二将躬身拜别,领命而去。 吕布又有号令道:“赵云为先锋领兵两万,先至东郡掠阵,切记不可贸然攻城,若有敌军迎战可随机应变。” 赵云亦领命而去。 吕布又道:“其余众将与我整顿兵马,明日三更造反,五更出征,直取曹操东郡。” 众将齐声高呼道:“誓取东郡,活捉曹操!” 次日,吕布率领大军出征东郡,五万兵马浩浩荡荡,沿着兖州平原一路向东。吕布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坦大地,感叹道:“难怪中原大地古来繁华,这般平坦辽阔的土地,正能够滋养我大汉儿女,若在太平盛世,这里必将有更多的百姓生存。” 杨修道:“君侯此去平定曹操,若能一战而胜,这兖州不就从此是太平盛世了吗?兖州百姓若知君侯仁义,必会夹道欢迎,迎君侯以破曹操。” 吕布摇头道:“曹操有治世之才,兖州百姓多承其恩惠,对我等未必抱有好意。我军此次行军切记不可扰民,如今已是盛春,禾苗正长得旺盛,你发令下去,若有扰民害田之事,我必将严惩。” 大军行军一日,终于到了东郡境内,前方早有身为前锋的赵云迎上前来,禀报道:“君侯,曹操令大将曹仁在东郡阵前扎营,高垒营寨,阵前挖深沟无数,我军不能近前,请君侯示下。” 吕布令大军就地扎营,亲自率亲兵百余人,以及一众将领前到阵前查看。果然见远处东郡城楼高耸,城下两里正有大军筑营寨以据守,阵前数道壕沟如同蜿蜒的巨蛇,延绵数里,不见尽头。 田丰看到阵前气势,赞叹道:“主公你看,这曹操用兵果然有独到之处,他不是仅以城池据守,而是现在城外设下一道防线,我军想要击破,只怕不是几日之功便能奏效。曹操这般作为,只怕是已经知道我军有粮草之忧,因此才设下重重防线,不与我军决战,让我军以缺粮为由,不得不退却。” 吕布点头道:“我军携带军粮最多不超十日,要在十日内拿下东郡,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众将一时无语,曹操可不是无能之辈,更不是纸糊的老虎,胜败尚且在两难之间,何况还要在十日内取胜,岂非天方夜谭? 贾诩道:“我有一计,可令曹操不得不出阵与我军决战。” 吕布奇道:“曹操明知我军境况,固守以待时机才是他最佳选择,岂会轻易出战?文和有何妙计,且快快说来。” 贾诩道:“曹操既然知道我军境况,必定会准备充足,固守东郡。但兵法曰:敌备前则后必寡,备左则右必寡。我军何不避实就虚,绕道而攻东郡右翼的巨野,巨野虽是小城,却是东郡卫城,富饶多粮,我军若取巨野,既能对曹操的东郡形成合围之势,又能尽得城中粮草,以为军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即便不能攻下巨野,曹操若得讯息,必定会发兵援救,到时岂不正和君侯心意,与曹操一决胜负!” 田丰在旁附和道:“我认为文和的计谋非常可行,孙子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至于人。巨野乃是东郡卫城,乃是曹操必守之地,我军若令大军前去攻取,曹操必会发兵救援,此为必救之地,驱其不得不为,正和兵法之道。” 吕布见两位军师意见出奇的一致,心下大喜,道:“好,就依二位军师之言。” 遂派张辽领大军一万,突袭东郡卫城巨野。 张辽领命,点齐兵将,直奔巨野城而去。 不过半日,便有斥候来报:曹操派大将满宠率领大军从东门而出,急向巨野驰援而去。 吕布大喜,急令张颌、杨修在此故布疑阵,迷惑阵前守将曹仁,亲率铁骑两万,急追曹操援军身后杀去。 吕布皆是骑兵,行军异常迅捷,不久便追上了前面的满宠大军。 满宠虽早有预料会有吕布前来阻拦,却没有料到吕布来的这么快,惊慌之下,只能摆阵迎敌,但他不过万余人马,又岂是吕布铁骑的对手,况且是在这平坦的荒野之中。 两军一交战阵,吕布铁骑便摧枯拉朽一般,将万余曹军杀了一个溃散。 步兵对于重骑兵来说本来就是活动的靶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铁骑的数量远远比步兵多出一倍。 将军拟把弓箭挽 两万铁骑如风卷残云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势,不过几息之间,便将满宠的一万兵将杀了个覆灭。待吕布调转战马回看时,才发现满宠的大军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要么被骑兵战马斩杀践踏致死,要么便是受了重伤,瘫伏在地上,哀嚎不已。 只有满宠与数十骑兵近卫,仗着马匹迅捷,仓惶向着东郡逃回。 吕布摇头叹道:“太残忍了,这真是罪过。” 看着远去的满宠等人,吕布道:“左右听令,全军随我在林中隐匿。” 吕布知道,巨野是曹操必救之处,此番满宠折戟,曹操必定还会派兵前去援救巨野,而巨野城池虽然小,在曹操早有准备之下,张辽的一万兵马想要轻易拿下,估计还要费些功夫。自己正可以在这里围点打援,在这里层层消耗曹军的有生力量。 满宠一战而溃,毫无还手之力,仓惶逃往东郡,临见曹操之时,依然是面无人色,惊惧犹存道:“禀报主公,我军前去援救巨野,未料到被吕布亲率重骑兵尾随,我军大败,万余兵马死伤殆尽,属下拼死逃脱,特来向主公请罪。” 曹操心下了然,看来吕布是故意引自己分兵,然后在逐个击破,派兵若少,难灭是羊入虎口,被他轻易消灭,派兵若多,则东郡守卫薄弱,吕布领兵来攻时,还如何抵挡? 左右为难之下,问计左右道:“如今我军战况急转直下,吕布兵发巨野,若别他攻陷,取其中粮草为己用,到时他无兵粮断绝之祸,我军先前打算岂非落空?眼下当如何应对?” 荀攸道:“吕布兵发我必救之地,明公不可不救,否则我军陷入三面临敌之境,便大势去矣,东郡若失,则如巢穴倾覆,树根被毁,杀人诛心,我军人心必将大损,此后局面将不可收拾,还请明公再发兵救援巨野。” 曹操道:“可吕布明摆着就是要打击我救援巨野的援军,吕布亲率铁骑,我军即便派去成倍与他的兵力,也未必能够取胜,此去岂非自找死路?” 荀攸道:“吕布都知道发兵我军必救之地,明公岂能以卵击石?眼下吕布铁骑倾巢而出,想来东郡以西的吕布大营必定空虚,若无吕布坐镇,其他兵将不过瓦砾猪狗,何足惧哉?明公何不令曹仁将军举兵攻击吕布大营,到时吕布必然返回援救,到时明公在派精兵悍将援救巨野,岂非一举两得。” 曹操大喜,遂传令城下守将曹仁即刻架桥过路,攻击吕布在东郡以西的本部大营。 此时大营中,只有张颌以及几位军师坐镇,兵力层层分散之下,已经远不如曹军,这时忽然遭到曹军攻击,顿时陷入了鏖战之中。 曹军以逸待劳,又有主场优势,兵士皆有保卫家园之心,三军用命之下,竟将张颌所部打的节节败退,营寨壁垒皆被其所破,大军更是死伤惨重。 张颌急忙问计军师贾诩道:“如今曹军势大,我军显然不能抵挡,若竭力死战,恐无法等到君侯回援,该如何是好?” 贾诩咬牙道:“将军万万不可撤兵,否这将陷君侯、赵云在重围之中,但请将军且战且退,紧紧吸引曹仁大军追击,不惜任何代价,将他引的越远越好,到时君侯赶来,从后夹击,曹仁便插翅难逃。” 张颌依计而行,令大军且战且退,曹仁急追之下,竟发现吕布的大军竟然异常顽强,兵败却不溃散,反而之时以败势舍命抵挡,之时亦步亦趋的稳步后退,曹仁被激的火冒三丈,这岂非嘲笑我指挥大军攻击不力? 心中更来了血性,紧追不舍,砍杀的不亦乐乎,早将曹操一击即退的军令抛诸脑后。 张颌等人被杀的连连后退,兵士死伤过半,连退十里,犹不见吕布大军回援,张颌急问佐将道:“可曾派兵向君侯求援,如何还不不见君侯援军?” 佐将惶恐答道:“早在曹仁发起进攻之时,我便依照将军之令向君侯发了求援斥候数十人,难道皆被曹仁截杀?” 张颌已经不堪重负,眼见大军越战越少,如此下去没等待君侯回援,只怕就要被曹仁杀的大败,兵士伤亡过多,不然心中惊惧,殆战之情必然由心而生,溃败只是迟早之间。 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依照军师之言,勉力支撑。以期望君侯早日赶到。 大军败退十里,兵士已有军心不稳的迹象,已有少数兵卒脱阵而逃,张颌只得令亲随骑兵督战在后,将溃兵斩杀,这才稳住了阵型。 正在此危难之间,忽有一队兵马从后而来,人马上万,皆是骑兵,配轻甲短工,皆持短刀,如潮水般从两翼掩过,直向着曹仁的大军掩杀而去。 张颌看的真切,骑兵正是吕布帐前颇为重视的狼骑营,其中大将一马当先,更是魏越无疑。张颌不由精神大震,暗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喝令道:“我军援军已到,众兵将随我攻杀曹军。” 援军一到,军心自然大震,战情一扫先前颓势,呼和着反杀向曹仁军阵。 曹仁本已是势在必得,却不料从旁杀出这一支骑兵,虽然不过万余人,却皆是精锐轻骑,骑兵在四周纵横骑射,再加上张颌全力攻杀,曹仁大军左右受击,身前临敌,顿时被杀得大乱,既要与张颌的步兵厮杀,还好分神防御两翼的轻骑袭扰,这谁能顶得住。 杀得半晌,曹军便已是死伤惨重,形成了溃败之势。 曹军四散奔逃,即便是曹仁也早已无心他顾,只是在众亲随骑兵的护卫下仓皇逃窜。 但有魏越的狼骑营紧随身后,他们又如何能轻易逃脱? 狼骑营组建之初便是为了突袭身后,追击溃兵,临战以来尚未有多少建树,魏越更是有负君侯所托,将守卫粮草的大事办砸了,这时正想着戴罪立功,以换得君侯谅解。这时自然是紧追不舍。 魏越一连砍翻数名曹军溃兵,呼令大军道:“全军都有,与我追杀曹将曹仁,不论生死,擒获者有赏!” 骑兵齐声怪叫,齐追着奔逃的曹仁不放。 曹仁追击张颌,追出十几里,这时想要逃脱谈何容易。眼见身后轻骑紧追不舍,弓箭如雨般射来,根本防不胜防,自己的亲随骑兵数百人已经死伤过半。 正焦急时,身侧亲随副将言道:“将军快将披风头盔与我互换,待我引开敌兵追击,将军可趁机逃脱。” 曹仁自知此刻十万火急,绝不是犹豫之时,便与副将换了盔甲,分路而逃。 魏越紧随不舍,见敌军分路而逃,呼和左右道:“齐追曹军大将曹仁,莫管其他鼠辈。” 骑兵紧随着身披将帅战甲的“曹仁”追去。 且说吕布在林间隐匿,又派斥候四下打探曹军踪迹,等了半天,却全无动静,不由的心中急躁,对魏续道:“可有军师讯息?” 魏越道:“并没有收到军师传讯。” 吕布分兵而来,自然担心本部大营的安危,万一曹操狗急跳墙,探明大营虚实,倾巢攻击之下,大营实在难以抵挡,自己的这只兵马正可以穿插其身后,将其一举而破。 在此隐匿固然是要袭杀曹军去往巨野的援军,更是引诱曹军出击的一步险棋,这时没有收到任何讯息,反倒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便在此时,斥候急奔入林中,急报道:“东郡城东出现一支曹军,约三万余,正向我军方向袭来。” 吕布大喜道:“就怕他不来。” 又令大军人马凝神屏气,掩饰大军踪迹。 良久之后,果然见一支曹军大军约数千人,浩浩荡荡行军而至,想来应该是曹军用来探查虚实的前锋,吕布不为所动,令兵马按兵不动。 果然在前锋行军过后,片刻又有曹军数万,挥舞着旌旗,全无防备的行军到此。 吕布见曹军临近,再不迟疑,一声令下,两万铁骑从林中如潮水般滚滚而出。 这次的领军大将却是曹操的儿子曹彰,曹彰虽不过十七八岁,却历来善战,勇武异常,为曹操素来喜爱。 曹操得闻吕布大营被曹仁攻破,便心中大定,想来吕布定会前去救援,便派了曹彰前去支援巨野,以解巨野之围。 但他哪里知道,张颌所派出的数十名斥候皆被曹仁的大军截杀,竟没有一个杀出重围,世事就是这么难测,固然张颌被曹仁杀的连退十几里,没有得到吕布的援助,但吕布也因此一直在此地隐匿,并没有被他的计谋引走。 这时曹彰突然遭到吕布铁骑的攻击,又是仓惶迎战,那里会是的对手,即便曹彰颇有勇武,也难以与吕布匹敌,三万大军被铁骑冲击,几无还手之力,片刻之间便已是人仰马翻,被吕布一击而溃败。 曹彰虽然少年轻狂,却早知吕布的威名,见到吕布杀来,根本没有一战的信心,这时大军溃败之下,自然更加难以抵挡,只好在一众兵将的护卫下落荒而逃。 吕布率军追杀数里,斩杀逃军大半人马,眼见曹彰马匹神俊,已经逃之夭夭,这才收拢兵马。对魏续道:“曹操两次兵败在此,损失许多兵力,量他再不敢出兵了,巨野已是囊中之物,我们即刻回军大营,千万别被曹操所趁。” 待吕布返回大营时,之间原本齐整有序的军营,已经被战火焚烧的一塌糊涂,兵将尸体零落满地,血迹染红山河。 吕布心头咯噔一下,大呼不妙,急令大军沿着战场踪迹直追下去。 奔得数里,却见前方股股曹军奔逃而来,一路丢盔弃甲,恨不能再多长一双脚。这时见到迎面而来的骑兵大军,更如惊弓之鸟一般,惊呼这四下奔逃。 吕布大为疑惑,看战场情形,明明是张颌溃败,一路上的尸体大多都是吕布大军所留,为何这时却见逃往的竟是曹操大军? 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及细想,只令兵马继续前行,一路顺手收割了曹操溃兵无数。 又奔几里,终见一支人马,皆是轻骑,蜂拥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魏越。 魏越见到吕布,心中胆寒,想到此前过失,万难逃脱,此番本想戴罪立功,不成想竟然被曹仁李代桃僵之计骗过,被曹仁逃走,只抓了一个副将,但毕竟也解了张颌之围,好歹也是一件功劳,想来定能免去一些罪过,下马拜道:“参见君侯。” 吕布看到魏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作为心腹,将他委以重任,可他却这么不成器,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魏越见君侯面色不善,心中惶恐不安,决定先不忙请罪,表功道:“属下此来正好遇见张颌将军被曹仁围攻,我趁势攻其侧翼,将他杀得打败而逃,我率军追击乱军到此,没想到遇见了君侯。” 吕布这才明了,原来果然是曹仁趁机攻打了大军营地,张颌兵力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接到求援的军报?不及细想,此战若无这憨货及时赶到,恐怕张颌、军师他们将无法幸免于难。 心中颇为欣慰,脸上却阴沉道:“这么说你是来表功的了?” 魏越更多了几分惶恐,看来是在劫难逃,只好跪地请罪道:“属下有负君侯重托,没有守护好我军粮草,被夏侯惇所趁,魏越罪该万死,请君侯治罪。” 吕布冷笑道:“我走时千叮万嘱,让你寸步不离中牟要地,你却置若罔闻,我的话在你跟前不算数了吗?” 魏越更加惶恐,伏在地上的身形瑟瑟发抖,急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哽咽道:“属下只想为君侯分忧,只是资质愚钝,却给君侯添了祸事,属下也是内疚难安,请君侯赐我一死。” 吕布见他一个莽荒大汉,竟也留下泪来,更有一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之感,心中怒气便消了几分,叱骂道:“还不给我滚起来,莫挡了我去见军师。” 一将功成万骨枯 魏越听到吕布此言,心中总算落下了一块大石,以他对吕布的了解,这番叱骂过后,先前的事就算是翻过了篇章,忙不迭攒向一边,换了一脸谄媚道:“君侯好走,军师与张颌将军正在前方的十里亭暂做休整。” 吕布在他身边一跃而过,留下冷冷一句话:“你先莫高兴太早,军法严苛,你玩忽职守,能不能活命,还要看军师们的态度,你且跟我来。” 魏越神情凝滞,望着吕布背影远去,只好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吕布来道十里亭,正见大军已经安营扎寨,张颌与几位军师早已收到卫兵传报,这时已在营帐之外迎候。 吕布见众人皆是一脸疲态,再加上一路的所见所闻,便知此战之险恶,快步迎上张颌,道:“将军力挽狂澜,护我大军安危,请受吕布一拜。” 张颌急忙拜倒在吕布身前,扶住吕布身形,慨然道:“张颌只是职责所在,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实在没有什功劳。此战能够反败为胜,全靠魏越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属下也难保大军万一。” 吕布拍了拍张颌的肩头,对他做了些宽慰,又问了众军师的安危,得知众人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军帐之中,吕布总结此战胜败,道:“此战我军歼灭曹军主力曹仁所部,又在东郡以东大败曹军,共计歼灭曹军数万人,曹操兵力大损,而我军也损失近两万精锐,此后战局,诸位怎么看?” 贾诩道:“我军计策颇有成效,如今高顺、徐晃已经对乌巢的许褚大军形成夹击之势,取胜只在旦夕之间。而颜良在鄄城紧紧吸引了曹休、曹洪的大军,使其不能分兵援救东郡。赵云在巨野围困曹军守将文聘,城破也是迟早之事。眼下曹操在外大军皆被我军牵制,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曹操只能据城死守,况且他如今兵力捉襟见肘,我军正可举兵攻之,一举而破,则局面将大为改善。” 如今战况明显倾斜,曹操眼见回天乏术,吕布点头道:“我军还有多少粮草?” 田丰回复道:“我军粮草最多还能坚持三日,若赵云将军不能及时攻破巨野,取得其中粮草,我军将无粮可用。” 吕布也是也没有应对良策,身后陈留、商丘等地的粮饷被曹操搜刮一空,其城中剩余的百姓尚且无以果腹,又哪里能筹集得到军粮。而并州虽然粮草充沛,但路途遥远,走水路也要两日的路程,况且乌巢还在曹军手中,水上粮道等于被扼住了咽喉,只能由官渡中转,这一来一回的耽误,没有个三五日,恐怕是不能及时送到。 吕布左右思量,终下决心道:“传令赵云,让他加紧攻取巨野,务必在两日内破城。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攻取东郡,此战已无会还的余地,只许胜不许败。” 战事安排妥当,却见魏越光着膀子,背着一捆柴火,低着头走入了大帐之中,瓮声道:“魏越特来向君侯请罪。” 吕布见他为了活命,连负荆请罪的伎俩都用上了,一时哭笑不得,讽刺道:“吆,魏将军几时改行砍柴了,莫不是见我大军粮草缺乏,砍了树枝让将士们充饥吗?” 魏越被吕布一席话臊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就像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显然大帐之中并没有地缝给他钻,只好硬着头皮道:“魏越没有办好君侯交代的大事,愿受军法惩处,请君侯降罪。” 吕布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啊,既然你自己请罪,我也不好辜负了你。元皓,你看玩忽职守,致使大军军粮被毁,让我军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个该怎么处罚?” 田丰一本正经的道:“按照军法律令,玩忽职守让大军腹背受敌,应当斩首。” 魏越脸色煞白,早知道就在中牟自尽,一了百了算了,这时在数万大军面前承受军法惩治,实在是丢人之极,想起家中的娇妻与刚娶的两房小妾,好日子便此到头了吗?心念动处,不由的悲从中来,哽咽道:“魏越罪该万死,愿受军法惩处。” 这时张颌出声求情道:“君侯息怒,魏将军固然有过失,但他也是被敌人蒙蔽,受了曹军奸计,况且他及时赶来,挽救我大军在奔溃边缘,也算立下了大功,还请君侯斟酌考量,免去魏将军死罪。” 贾诩素知吕布对魏越很是亲善,在这般将军谋臣之中,只怕是最得信任之人,君侯这般作为,应该是碍于军法,不好刻意包庇,便附和道:“张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大敌当前,临阵战将实在不详,况且魏将军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还请君侯宽恕他吧。” 魏续、侯成、王凌等大将也纷纷出阵,向吕布求情道:“请君侯宽恕魏越将军之罪。” 吕布这才换上一副迫不得已的神色,无奈道:“既然有军师与众将求情,我便赦免你的死罪,但你虽然立下大功,却也无法弥补你所犯下的大错。狼骑营这便交给张颌将军统帅,你就去守官渡吧,务必把后续的粮草及时运抵前线,若再有差池,你便不用再来见我了,自己了断吧。” 魏越险死还生,自然不敢再由异议,仓惶起身,背着柴火便要出去。 吕布却有问他道:“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还背捆柴火进来,不觉得丢人吗?” 魏越脸一红,偷偷看了看帐中安坐的田丰,终究没有说实话,道:“是属下自己想出来的,古代人有负荆请罪的故事,属下心想不防多背些,才显得自己罪孽深重,诚心悔改。” 吕布被他气的不轻,叱骂道:“还不快滚,等着我反悔不成?” 魏越急忙三步并做两步,窜出了大帐。 正在此时,卫兵传来了赵云的军报。 吕布急忙亲自取得军报,拆开细看,脸色却越发沉寂,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众将不知信中内容,不敢出言询问,只好翘首期盼。 吕布看完军报,长出一口气,才悠悠道:“子龙将军已经攻破了巨野城。” 众将闻言皆都欢欣鼓舞,大帐军气氛顿时轻快许多,魏续更是道:“巨野城破,正和君侯与军师的谋划,明日攻城岂非更加得心应手!” 贾诩、田丰却不像这般武将的简单心思,只从吕布的神情来看,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只怕还有后情没有言明。因此都没有做声,只等吕布道来。 果然,只见吕布摇头道:“子龙虽然攻陷了巨野,但在城破之际,巨野守将文聘一把火将城中粮草付之一炬,我军没有得到其中的半粒粮食。” 众将闻言,笑意凝固在脸上,对他们而言,夺取巨野就是为了城中的粮草,至于牵制曹操大军等战略上的事,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这时得知巨野城中粮草无望,不由各自大失所望。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由于粮草紧缺,早就将三餐改为两餐,粥饭减去了一半的份额,兵将早已经怨声载道,都盼着巨野的粮草以解燃眉之急,这时得知粮草无望,如何能不灰心? 吕布看着众将失落的脸色,自己也是万般无奈,只好强打士气道:“明日按原计划行事,如今东郡守军兵力空虚,我军数万大军全力猛攻,明日若胜,我等便在东郡摆酒设宴,明日若不胜…” 吕布说着长叹一口气道:“明日若不胜,那边撤军吧。” 次日清晨,吕布集结本部大军五万,上路留守济阴城的高顺大军三万,巨野赵云的一万大军,以及及时赶来的狼骑营一万多,合击大军十万兵发东郡。 由于曹仁被张颌与魏越所破,只有曹仁与几千残军逃回了东郡,是以东郡城外的高垒深沟便成了摆设,曹操再不敢分出多余兵马在城外驻守。 吕布轻易穿越了曹操的第一道防线,十万大军以合围之势,将曹操的东郡团团包围。 为了今天,吕布已经准备了多日,此时更不会迟疑,下令大军按部就班,以重型弩箭,抛石车、破神弩等攻城器械形成火力压制,以高顺的陷阵营为先锋,向东郡城墙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一时间兵将如潮,箭疾如雨,无数呼啸着火舌的巨石、酒坛纷纷抛落在东郡城头之上。即便曹操早有准备,也被吕布的一番猛攻打的措手不及,守城兵将死伤无数。 哀嚎惨叫之声响彻城头,呐喊冲锋之音遍及城下四周,更有战鼓震响,号角吹动,东郡方圆数里皆被这般气势震慑,无数山野小兽惶惶不安,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四野乡民更是紧闭门户,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直到大军临近城墙,远方的重型攻城器械才停止了工作。这时城头躲在墙垛避险的曹军才松了一口气。 待他们再探头观望情形时,才发现眼前情景已是大大不妙,只见四周城墙,无数云梯、攻城车已经渡过了护城河,吕布的陷阵营精锐已经攀爬其上,如同蚂蚁一般正在向上蠕动,城下更有无数大军,如潮水一般涌来,黑压压的,让人头皮发麻。 曹操亲临战阵,呼和道:“如若城破,我等必死,给我杀!” 曹军见主帅亲上战阵,顿时士气如虹,一个个奋不顾身,冒着城下迎面而来的密集箭雨,奋力攻击向上攀爬的吕布士兵。 一时间弓箭、落石、火油滚滚而下,将城下的吕布兵卒杀伤了一片又一片,更有无数攻城车、云梯被火油吞噬,烈火四下飞射,惨叫哀嚎之声震耳欲聋。 但吕布大军犹如不怕死一般,前赴后继,即便死伤惨重,却还是滚滚而来,源源不断。战得半晌,终有陷阵营的兵士冲上城头。一点被破,则成连绵之势,一时间无数陷阵营的将士冲上城头,将守在墙垛后向城下攻击的弓箭手杀翻无数。 曹操急红了眼,长声高喝道:“众将与我杀退敌军,此战若胜皆封列侯。” 一众曹操大将自然知道,此时再不拼命,此后恐再无机会,各自奋勇上前,迎着冲上城头的陷阵营将士拼杀而上。 大战持续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战旷犹自焦灼。吕布大军无数此冲上城墙,又无数次被城头的曹军精锐斩尽杀绝。 城门附近的瓮城处更是惨绝人寰,门洞之中成了城头曹军的集火之地,无数次强攻城门皆以失败告终,攻城车与尸体在城门之前堆成了一座小山,使得吕布再难临近城门一步。 吕布看着惨烈的战况,心中却只有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战一整日,曹操虽然险象环生,却始终没有败,城头曹军却是愈战愈勇。 吕布知道,大军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日若无法攻陷东郡,即便明日再来,恐怕也是徒增伤亡,不由得长叹一声,道:“传令撤军吧,我军粮草将尽,今日不胜士气必受影响,在战下去已经没有了胜机。” 大军退却,各自在四门安营,吕布召集各军将领议事,道:“我军粮草将尽,明日已经没了战机,今夜各军休整,明日四更,趁天色未亮之时,全军撤往陈留。到时候高顺撤回济阴继续攻取乌巢,务必夺回我军粮道咽喉要地,我会将剩余军粮留一半给你。张颌率领狼骑营接应鄄城的颜良,撤退到商丘驻守,曹军已经无力攻取,你们坚守几日,粮草会在三日后送达,最多不会超过五日。” 众将领命,却有贾诩道:“我军撤兵不可让曹操看出端倪,今夜可在四门轮番击鼓,以迷惑疲劳敌军,使其不能安然休息,我军则可告知士兵,让士兵以棉布塞耳,到明日敌军疲乏,我军便可安然退走。” 吕布深以为然,令诸将依计行事。 安排妥当撤军事宜,吕布趁着长夜,远远看着东郡城池,其上火光亮如白昼,屹立在深夜中,如同一座吃人的猛兽。 不由喟然长叹道:“此战我军历时半年有余,动员兵马超过二十万,终究不能将曹操诛灭,可见曹操气数未尽,强求不得啊。” 王殿厅前风满树 是夜,鼓角声彻夜震响,扰得曹军整夜不得休息,数万大军在城头枕戈待旦,生怕吕布大军连夜攻城。 曹操认为这时吕布疲军之计,但为防万一,也只能亲自驻守在城头,一夜没有安息。待到黎明即到之时,吕布军鼓声渐希,曹军这才稍得喘息之计,城上守军皆都经历整日悍斗厮杀,又整夜被鼓声惊扰,这时皆都沉沉陷入梦乡之中。 也不知过了几何,忽闻一声欢叫惊醒了城头沉睡的众人:“敌军撤了,敌军撤了!” 曹操在迷梦中一惊而起,闻言急忙临近到城头观望,只见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已到了破晓时分,城下的吕布大军只剩下一片零落的灶台残垣尚在,而吕布大军的营帐兵士皆都不见了去向,只怕已经撤走了有些时辰了。 城墙之上响起了震天的欢呼之声,兵勇将校各自欢呼拥抱,许多人泪流满面仰天长啸,这一战激烈惨绝,死伤了太多将士,原本以为必不能幸免,按照吕布军昨日的攻势,曹军最多也就再守个两三天,两三天后必定会城破身死,没想到吕布军竟然退走了。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终归还是胜利了,如何能不叫人欢欣鼓舞? 即便是曹操自己,也有些劫后余生之感。虽然他几次谋划,就是要吕布弹尽粮绝,不得不主动退兵。但经过昨日的城防之战,他才终于体会到了吕布大军的可怕之处,即便在后勤不济,粮草缺乏的情况下,吕布的大军犹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若吕布再咬牙猛攻一日,自己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这时看着城头因吕布退兵而欢呼庆祝的兵将们,不由得心中五味陈杂。吕布此时虽暂时退兵,却并不是因为兵败而退,他日若卷土重来,自己又如何抵挡?心念之下,一时陷入了沉思。 却说吕布引军退回陈留,一路日行百里,待到陈留之时,军中的粮草早已经用了个精光,就连战马也被屠宰无数,充作军粮食用。幸得逢纪在陈留经营多日,收集了些许存粮,勉强够大军三两日食用。 吕布在陈留盘恒数日,布置兵马驻守在颖水沿线,以防曹操回兵攻取,又在许县颍川一带布置重兵,以防豫州汝南的曹军大将于禁、夏侯惇趁机来袭。 待一切布置妥当之时,魏越终于从官渡押运到了迟来的军粮。虽然来的有些晚,却总算是解了后顾之忧。 吕布心中大定之余,领亲兵巡视兖州,所到之处十舍九空,诺大的州郡,曾经是人口繁盛之地,这时却显得异常荒凉,吕布不由叹道:“若无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拥有万里山河又有何用?” 遂颁下法令,限时一月之内,若有从前百姓前来认领田地者,尽数归还。对于无人认领的土地,待法令期限过后,尽数充没公用,以当地守军屯田所用,号召十万将士,对外要上得了战场,临阵杀敌,对内要下的了田地,耕作生息。 并令张辽为颍川太守,防备于禁、夏侯惇的汝南曹军,令张颌为梁郡太守,与商丘的颜良共抗东郡曹操。令逢纪为兖州刺史统筹兖州战后重建事宜。 法令颁出,一时间应者如云,一时间无数避难的流民百姓纷纷返回各自家园,即便被曹操强行迁走的无数兖州百姓,也不顾重重阻隔,逃回了各自家乡。 毕竟汉人念旧,故土难离,有旧时田产土地能够取回,又何必流落他乡,当做无根飘萍。 吕布见兖州之事基本稳定,兵马防备皆都安置妥当,便已是归心似箭,调集军中精锐近卫两千余人,与赵云、魏续、魏越等大将,协同一班军师谋臣,途径洛阳,径直返回了安邑。 回到安邑之时,正有一班文武大臣出城十里,迎接吕布的凯旋大军。仪仗盛大,旌旗遍野,一时盛况让人侧目。 吕布见迎接队伍如此阵仗,实在太过奢侈,心中不喜,但终究也是一片心意,也不好推脱,只好在大队人马的拥簇中,去往安邑。 来到安逸城门,之间城门处阵势更为庞大,车仗骡马滚滚如流,上百面黄龙旗迎风招展,竟然是皇帝亲自在城门迎接。 吕布不敢怠慢,毕竟在公众场合,若有些微失礼之处,恐怕也会引来无数非议。急下马,走向皇帝,拜倒道:“臣奉命出征曹操,有幸初得战果,收复司隶要地,以及兖州大部,特此来向陛下复命。” 皇帝显得异常兴奋,疾奔几步,走近到吕布身前,将他扶起道:“爱卿战功卓着,为朕收复祖宗神庙之所在,功在千秋天下,无需多礼,快随朕同回大殿,朕早备好酒宴,只为爱卿庆功。” 吕布本欲骑马而行,却耐不住皇帝生拉硬拽,硬生生被拖入了皇帝的车撵之中,与皇帝同坐。 皇帝车前起驾,自有皇宫虎贲数百在前开道,仪仗壮丽,锣鼓喧天,后方更有吕布的亲随近卫两千余,一行车马如龙,何其壮观。引得安邑百姓纷纷举步而来,阵列在长街两侧。 自有内侍高声呼和道:“丞相得胜还朝,陛下赐予同乘,前方闪避!” 城中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壮观景象,一时纷纷跪拜与长街两侧,齐声高呼万岁。 其后入城的两千骑兵精锐,更有着一股凌厉气势,个个壮硕强健,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配以明亮的甲胄,更显出英武不凡,引得围观的一众女眷惊呼尖叫不已。 而这正是吕布预先谋划的,他正是要将这些士兵包装一新,让他们充分的显露出自己的英雄气概,塑造出一支英雄队伍的光辉形象,让百姓人人以参军为荣,提升军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古人都云:好男不当兵,好马不打钉。若非在万不得已之下,谁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为别人卖命?是以,当兵在古人心中便是最无奈的选择,只有在走投无路之时,才会考虑。 先前并州、冀州等地遭受历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活命,自然是想尽万般手段,应募当兵便是其中之一。 但如今河北诸州郡早已是一片繁盛,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了生计所迫,谁愿意提着脑袋四处征战?若强行募兵,难免招致百姓心生怨念。 故此,吕布才想出了这一招,便是要打造一支让人向往的无敌精锐,让人人都以成为其中一员为荣。因此,吕布才在归来时,抽调十万大军中的精锐两千余人,为其配备上好甲胄,上好战马,再加上这些兵将各个都是膘肥体壮,自有一派英雄气概。这时行走在皇帝车驾之后,犹自不掩其锋芒半分。 吕布看两侧百姓的反应大为满意,与皇帝同乘来到皇宫,果然见皇宫各处繁花锦簇,各宫门都装点一新,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 来到大殿之中,众臣按位就坐,皇帝传令酒宴入席,歌舞进殿。 一时间鼓乐齐鸣,一众舞姬翩翩起舞,有若惊鸿彩蝶,又像精灵仙子。在一片靡靡之乐中,众臣把酒言欢,恭贺皇帝收复司隶,恭贺丞相又建大功。 吕布看着眼前繁华奢靡之风,忽然想起就在一月前,自己还在与曹军厮杀,一边是枪林箭雨,血肉横飞,惨叫呼号之声令人肝胆俱裂,一边却是酒池肉林,美舞弦乐,好一派盛世景象,不觉恍若隔世。 正出神间,忽闻有人大声道:“陛下,既然丞相已经收复了司隶洛阳,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迁都洛阳,毕竟安邑虽好,却不过是偏安小城,洛阳才是祖宗基业所在,人心所向啊。” 吕布眉头一皱,寻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太仆蔡邕。 蔡邕生来耿直,这时发言出自内心,也是一时口快,一言既出,却不见有人附和,一班重臣尽皆目观鼻鼻观心,仿若入定僧人一般,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就连皇帝也是侧过脸去,不与他对视,为有吕布向他看来,眼中寒光闪闪。 大殿中除了管乐之声,再无一点生息,先前还在欢谈的众臣,这时都陷入了沉寂之中。蔡邕心下一惊,暗道自己怎么这么蠢,这才恐怕要祸从口出了,急忙辩解道:“臣是说,洛阳乃是重镇要地,万不可弃之不顾,还要好好重建才是。” 吕布一挥手令一班乐手舞姬退下,冷笑道:“太仆是说我安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蔡邕一脸冷汗,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丞相误会了,我是想说洛阳位置得天独厚,丞相若能将治所迁到洛阳,更加有利与统帅关中百姓,也更加方便向天下诸侯发号施令。” 吕布点头道:“太仆果然是一片忠义之心,既然你有此宏远,我便表奏陛下,任你为洛阳令,负责洛阳重建,陛下,你看如何?” 皇帝本想着蔡邕之言必定要触怒吕布,唯恐引来吕布猜忌,是以并不曾搭话,这时吕布却有了这番言语,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吕布心中到底是何用意,只得强颜欢笑道:“朕与丞相早有约定,军政之事但请丞相自己决断,不必再过问朕。” 蔡邕也不知吕布此言之意,心中惴惴不安,未敢再多言,只是等着吕布之后举动。 吕布笑道:“既然陛下首肯,太仆择日便去洛阳上任吧,只是我有言在先,若你将洛阳治理的回复往日繁荣,我自会与陛下商议迁都事宜,但你若有负陛下圣恩,没有治理好洛阳。你们蔡氏一族皆要因你受罪,你可明白?” 蔡邕脸色大变,自己本是无心之言,本不想牵扯在朝政之中,更无意以自己家族的荣辱为赌约,况且自己只醉心与修史写传,对于政务并不擅长,如何能稳操胜算?一时间踌躇难决。 吕布眉头一跳,沉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蔡邕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只好领命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这话却是向着皇帝说的,吕布轻笑,不以为意的道:“很好,我等当举杯,预祝洛阳令大人早日重振洛阳盛况,迎我等归还洛阳。” 说罢举杯遥寄众臣,众臣何敢推辞,一起举杯高呼道:“祝洛阳令马到成功。” 一杯饮罢,却有秘书令钟繇表奏道:“陛下,丞相领兵出征半年有余,行走于枪林箭雨之中,徘徊在生死边缘,为我大汉立下赫赫战功,应当予以重赏,否则今后将士有谁还会为陛下出生入死?” 皇帝闻言一愣,吕布如今已是位极人臣,还能如何封赏?难道要将皇位给他不成?他出生入死又那里是为了我,咱说话有点道理行吗?心中虽然恼怒,却不能展露在脸上,微笑道:“爱卿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钟繇道:“历代贤王,皆能做到有功必赏,陛下任人贤明,使得我大汉终有中兴之象,丞相此番收复司隶,立下不世功勋,更应该论功行赏。丞相官位已至顶峰,实在封无可封,何不应爵而上,敕封其公爵之位,岂不是顺应天命,合乎人心,更彰显陛下胸襟!” 此言一出,众臣顿时窃窃私语,皇帝脸色一变,道:“自高祖以来,我大汉从未有过公爵册封,列侯已是最高爵位,唯一公爵便是伪帝王莽自封的,你难道要陷丞相与王莽之流同列否?” 汉朝建国以来,沿袭秦朝的二十军功爵位,以彻侯为最高爵位,如今吕布封安邑,食邑万户,早已是登峰造极。汉朝虽有王爵,却是非刘姓不得封赏,而这不高不低的公爵虽早在周朝便有设置,但在汉朝却从来没有过封赏,一旦封赏,便意味着跳出了汉制,另立法统,其中寓意让人心惊。 钟繇被皇帝训斥,却面不变色,不卑不亢道:“陛下错了,天下规矩不破不立,这二十军功爵也不是生来就有的,如今正逢乱世,群雄并起,陛下正是用人之时,如何能墨守成规,以寒三军之心,陛下应当效仿古贤,不拘一格,方不负重臣之心啊。” 侯府有女初成长 汉朝建国以来,沿袭秦朝的二十军功爵位,以彻侯为最高爵位,如今吕布封安邑,食邑万户,早已是登峰造极。汉朝虽有王爵,却是非刘姓不得封赏,而这不高不低的公爵虽早在周朝便有设置,但在汉朝却从来没有过封赏,一旦封赏,便意味着跳出了汉制,另立法统,其中寓意让人心惊。 钟繇被皇帝训斥,却面不变色,不卑不亢道:“陛下错了,天下规矩不破不立,这二十军功爵也不是生来就有的,如今正逢乱世,群雄并起,陛下正是用人之时,如何能墨守成规,以寒三军之心,陛下应当效仿古贤,不拘一格,方不负重臣之心啊。 吕布没想到钟繇会有这番奏表,这般当殿请功无异于逼宫,实在有些急于求成了,况且他对这些虚名并不上心。如今大权在握,朝政上下皆在掌控之中,并不需要再节外生枝。 这时见大殿群臣皆都跃跃欲试,大有群起而附和之势,急忙出言道:“陛下所言甚是,我朝自有祖上规制,如何能轻易破坏,吕布身负陛下厚望,自当鞠躬尽瘁,些许功劳,皆是职责所在,何言封赏,秘书令休要再多言。” 钟繇还待再言,却见吕布眼神凌厉,急忙收声,退回座中。众臣见吕布似乎并无此志,便也不再出头,齐声道:“丞相高义。” 皇帝本在两难之间,这时有了吕布退让,心中宽慰不少,道:“丞相品行高洁,正是群臣楷模,但有功不能不赏,朕今日便敕封丞相独子为阳平侯,并赐丞相太傅之尊,进出宫门可用天子仪仗,丞相以为如何?” 吕布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慷慨,这白占得便宜,岂能推脱,便起身走到殿下,拜道:“陛下厚恩,臣诚惶诚恐。” 当日君臣尽欢,直到入夜时分,方才散了酒宴。 吕布尽兴而归,一路乘坐天子赐予的仪仗,自不免得意忘性,一路锣鼓开路,引得沿街百姓纷纷掀窗观望。 回到相府,却见相府门外冷冷清清,只有几名侍卫守在门外迎候,与想象中妻儿同迎的场面大相径庭。 吕布不由得心生酸楚,自己连日在外征战,回城时尚有皇帝大臣出城十里迎接,怎么反倒回到家中,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什么时候自己在这家中这么没有存在感了? 恼怒之下,将门外守候的侍卫一顿训斥,无非就是铠甲不够齐整,兵器不够鲜亮等等,让一众侍卫摸不着头脑,只好莫名其妙,跪拜在两侧接受训斥。 一进相府,吕布喝退左右,径直向前厅走去,正临到时,忽觉脑后劲风袭来,携带破空之声,竟有几分威势。 吕布心下一禀,这相府之中竟然还有刺客不成,只是攻击之人虽然来势凶猛,吕布却好不惊慌,也不回头,稍一闪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在耳畔擦过。 吕布拇指食指轻捻剑身,顺势使力一带,身后之人便连人带剑向前飞撞,再也收不住势,吕布身形一转,顺势将来人擒拿,如提小鸡一般从衣领提起。 来人被吕布提在半空,手足无从着力,悬在半空之中,双手乱抓,两脚乱蹬,口中哇哇叫道:“父亲是我啊,我知道错了,快放我下来。” 声音悦耳动听,正是如意的声音。 吕布在发现刺来长剑之时,便知道身后之人是谁,这才没有下杀手,否则她还能有功夫在这时大喊大叫? 一把将她甩出,如意在空中几个翻滚,稳稳落在地面之上,这才笑嘻嘻道:“父亲好厉害喔,吓死我了。” 大半年不见,如意身形更加修长,似乎已经不比她的母亲矮小几分,这时见她笑意嫣然,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觉动气,沉着脸道:“女儿家,整日舞刀弄枪,不成体统,便是这样迎接你的父亲吗?” 这时前厅中众人闻声而出,严秀丽正见吕布训斥如意,似笑非笑道:“君侯好大的官威啊,我们一家人在相府门外等你一整天,不见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今晚要留宿宫中,与皇帝作伴呢,这个时候回来,便只想训斥人吗?” 吕布见娇妻从门中而出,身后还有儿子吕幸,以及岳母刘氏和义父丁原的遗孀,府上之人尽数在此,可见众人早就相聚,只等他的归来。 严秀丽一番话,让吕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赧然间,吕幸已上前拜道:“恭迎父相凯旋而归。” 吕布将吕幸抱起,小伙子半年不见,倒是精壮了不少,吕布终于大笑道:“还是我儿最是体贴。” 进入前厅,之间其中喜庆装点,似乎不仅是迎接自己的宴席这么简单,疑惑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何以这般布置?” 严秀丽瞪了吕布一眼,满是责备的语气道:“都不知道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今日是什么日子都给忘了,我还以为你赶在今日回来,必是知道今日的重要性。” 吕布一脸疑惑观望众人,只见众人皆是一脸笑意,暗暗扪心自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挖空心思终究毫无所获。 这时岳母刘氏笑道:“今天是如意十四岁生日,已到了及笄之年,也算是成人了。” 吕布回望如意,正见她颇为难得的一脸娇羞,抚弄着衣角,哪里有一点成人的样子。 原来今日正是如意的成人礼,日间早有亲朋为其祝贺,只等吕布归来,送上父亲的祝福,没想到吕布竟然给忘了。 吕布满怀歉意,召如意到身边,和声道:“是父亲不好,忘了你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既然成年,此后便需孝顺父母,看护幼弟,言行举止更需得体,知道了吗?” 如意闻言,如大人一般道:“知道了父亲。” 吕布掏出随身的龙蛇弓,递给如意道:“这把短弓跟随我南征北战,斩杀无数大将,我知你喜好骑射,今日便给你当做礼物吧。” 如意早就垂涎父亲的龙蛇弓,短小精湛,更适合突然发射,即便女子臂力也能从容张弛,大喜道:“谢谢父亲的礼物,我很喜欢。” 此刻吉时早过,如意的成人之礼早已经举行,吕布为自己错过了如此重要的时刻而懊悔不已。想来如意出生之时自己就在虎牢关前与曹操征战,没能守护在妻儿身侧,如今连成人礼都擦肩而过,不免更加愧疚万分。 又问如意道:“既然已经举行了成人礼,可有取表字?” 如意摇头,严秀丽在旁言道:“表字如意非要等你回来才取,你迟迟不归,如意都已经在门外看了几十次了。” 吕布赧然道:“如意之名是我为她取的,只希望她能一生如意平安,表字便由她自己取吧。” 又问如意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如意兴高采烈道:“有了,我给自己取表字叫绮玲,父亲看怎么样?” 吕布闻言全身一震,心中波涛汹涌,如意竟然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表字,正与后世传说相符合,莫非命运一途终究无法更改? 这时见她兴致高昂,不想令她扫兴,便和声道:“绮玲挺好听,你高兴就好。” 如意取得表字,更添兴奋,又央求父亲道:“我想去孟津学院求学,父亲你看好不好。” 对于吕布来说,少年好学正是最好的事了,怎么会不应允,当即表态道:“我看甚好,你既然有心向学,我正求之不得,明日我便让孔融开具证明,让你入院读书。” 如意高兴的扑在父亲身上,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父亲最疼我了。” 吕布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了开来,佯怒道:“刚才过完成人礼,便这般没大没小的,还和孩童一般,教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家求学?” 如意吐了吐舌头,悻悻退在一旁。 吕幸却不乐意了,嚷嚷道:“吕如意要去孟津学院,我也要去。” 吕布道:“孟津学院不收小屁孩。” 吕幸不依道:“谁是小屁孩,我今年虚岁都十三了,只差一岁而已。” 吕布道:“差一天也不行。” 吕幸瘪瘪嘴,实在是和这个父亲无法沟通,严秀丽适时道:“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是如意的生辰喜宴,好吃好喝堵不住你的嘴。” 待宴席散尽,已经是深夜了,府中整日忙绿,到这个时辰犹自无法消停,四下侍从风风火火奔走,收拾残局。 吕布回到卧房,终能与娇妻独处,多日分别,早有思念填满心头,若说儿女是吕布的枝叶,那么严秀丽便是她的根茎,使他所有付出的动力,只是自成婚以来,自己多年征战在外,两人聚少离多,其中各自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吕布常在身在前线,身处战火之中,时时心提在胸口,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而身在后方的严秀丽却不同,既要独立操持家务,更要为夫君稳定朝堂君臣,还要担忧身在前线夫君的安危,一心分作数用,其中辛苦,恐怕犹胜吕布许多。 吕布自然体谅娇妻处境,此时见她坐在烛火之后,经历整天的忙碌后,脸上犹自带着疲倦的笑容,被烛火映照下,竟然还有几丝银发熠熠生辉,吕布心中大恸,走上前与她相拥道:“夫人辛苦了。” 严秀丽忽闻此言,一时未能转圜,愣神良久,才在眼中泛出几滴晶莹,吃吃道:“夫君这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该同心协力,共同为这个家付出。夫君在前线出生入死,以性命相博,我自然要竭力护得家中稳定,否则岂非乱了夫君大事。” 此时无声胜有声,吕布与她相知,再无需多话,只是紧紧相拥,彼此心意自然各能明了。 次日吕布相府开衙,一班文臣武将皆来议事,相聚在议事厅之中。 杨修首先坐不住,起身道:“君侯昨日在大殿之上为何不愿意晋封公爵,此时只要有人提及,君侯正可以顺势而为,这本退却,实在是大事良机啊。” 一班重臣皆附和道:“是啊,君侯立下大功,岂能轻轻一个太傅打发了,皇帝未免太小气了些。” 吕布笑而不语,贾诩疑惑问道:“君侯莫非另有打算?” 吕布道:“公爵侯爵在我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反倒是对于一些心向汉室的大臣来说,这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之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为旁人增添烦恼,损人而不利己绝非君子所为。” 贾诩道:“固然如此,但是君侯如今已经万事俱备,朝政重臣皆在掌握,何不顺势而为试探朝中人心,若心向汉室者多,君侯自可以审时度势,对心存异见加以警惕。若心向汉室者寡,君侯亦可以顺势而为,岂非一举两得。封爵事小,其意还是要投石问路。” 吕布摇头道:“如今还未到时机,还不是另起炉灶之时。现下天下诸侯割据一方,正有无数目光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我们行为不检,被有心人存心效仿,到时候不免王侯林立,大汉朝廷便真的名存实亡了。” 司马朗闻言大为欣慰,道:“君侯所虑正是,如今我们掌控天下,何必急于一时,待到君侯兵锋指向,天下归一之时,即便再有心存异志者,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大势不可阻挡。” 吕布颔首道:“此事休要再提,到此为止。” 陈琳岔开话题道:“君侯此番征战曹操,损耗兵马粮草颇巨,虽谈不上伤及根本,却也是损耗严重,死伤将士的身后安置也需要周密安排,数万烈士需要补助,财政只怕会捉襟见肘啊。” 吕布肃然道:“这个无需讨论,即便我们活着的人饿肚子,也不能怠慢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烈士补贴一律按照以往惯例,绝不能有所克扣,否则今后谁还愿意为我等征战?” 王桀如今担任中书令,理会朝中政务,进言道:“如今司隶、兖州等地经过多次大战,人口损失惨重,早已是十室九空,君侯还需颁发养民善政才是。” 佳人厅对泪如弦 吕布征战司隶、兖州等地,所过之地赤地千里,可惜了大好的平原沃土,竟因为无人耕种而荒废,中原大地,本应该人杰地灵,豪杰辈出,但此次征战所见者,唯有老弱妇孺留守,可见多年战火之下,即便是繁华富庶的中原之地也不能幸免,叹道:“你可有何良策?” 王桀道:“昔日越王勾践返回故国,以尝胆自励,誓报亡国之仇,但那时越国百姓凋零,远不如吴国强大。越王自认不比古时圣贤,能够使得八方百姓纷纷投靠,越王便颁下养民善政,使得越过人口激增,为后来打败吴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君侯何不效仿越王之政,以养民安土,假以时日必能逆转人口薄弱之困境,到时君侯兵员鼎盛,又有君侯之勇,何愁天下不平!” 吕布对这件事多少了解一些,只是前世偶尔涉猎,并不曾认证探究,却到底不是太清楚,问道:“哦?勾践之政到底有何独到之处,仲宣不防细细将来。” 王桀道:“越王之政与君侯在并州时的养民之政颇有相似,但却更加精细。首先越王提倡早婚早育,对于满二十的男子与满十七的女子未婚配者,皆要追究其父母之罪。其次每生一胎皆有奖赏,生男丁者奖两壶酒一只狗,生女子者奖两壶酒一头小猪,一胎双生者,由官府提供口粮,一胎多生者,更有官府为其提供奶妈。再次,每有怀胎将生者,必先报知官府,由官府提供大夫及稳婆,大大提高了新生儿的存活率。” 吕布闻言感叹不已,勾践卧薪尝胆,果然比自己一拍脑门要思虑的周全,却听王桀接着道:“再有就是,老夫不能娶少妻,老妇不可娶壮男,以免豪门大户坐享其成。对于阵亡将士抚恤也有陈列,家有嫡子阵亡者,免除赋税三年,家有庶子阵亡者免除赋税三月,并要以嫡子之礼安葬。至于官府出资赡养孤寡老人、残障人士之举倒与君侯不谋而合。以上善政君侯或可从中甄别良善,以为己用,当时百姓之福。” 吕布听王桀说完,心中宽慰不已,终究世事就怕没有目标,没有目标时,自然束手无策,一旦定了目标,自有千般法门应对,便对王桀道:“仲宣见识广博,当是治世良臣,我便令你身兼司隶校尉一职,总督关中、兖州等地的民生事宜。” 王桀没料到吕布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大喜道:“王桀年轻,恐误了君侯大事。” 贾诩笑道:“仲宣尽管放胆去做,君侯这是在可以再陪你呢,有什么疏漏自然有我等为你打理,你只管去实现你心中抱负就是。” 众人一起恭贺王桀受命,对其自有一番褒奖。 其后又有司马朗道:“言归正传,君侯虽然推辞了公爵的封赏,却还是让许多人为之诟病,我听人传言,大学士弥衡在孟津狂言讽刺君侯,说君侯为陛下在安邑大兴土木,兴建宫殿,劳民伤财,又穷兵黩武,为一己私利,攻伐天下诸侯,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名利富贵,如今只是以退为进,收拢人心罢了,其中更有许多过分言辞,实在让人不好言之于口,为正民间风气,君侯定要将他收监治罪才是。” 吕布失笑道:“弥衡倒是知我甚多,据闻此人固然心直口快,言辞锋利,却也有些才能,这样吧,他既然如此忧国忧民,便让他作为王桀副手,同往司隶,为他所担忧的百姓出力吧,莫辜负了他一腔壮志。” 司马朗一愣,原本想吕布闻知此事应当是怒火中烧,将弥衡拿下治罪才是,实在没想到,吕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于弥衡以重用,此中心思实在难测,疑惑道:“弥衡多出不敬之言,君侯何以还要重用他。” 吕布笑道:“他又没有说错,我多年征战,却是损耗甚巨,劳民伤财、穷兵黩武亦确有其事,我为何要怪他,只要不是存心捣乱,意图扰乱朝政之人,皆可为我所用,只要他有心为社稷出力。” 众人素与吕布相知,却也被其胸襟折服,齐声道:“君侯雅量,乃社稷幸事。” 吕布摆手,不受此等恭维,道:“与曹操一战,我军损失兵士不计其数,战马也损失过半,要尽快联系匈奴人,与其换购足够的战马作为战备,否则今后若有战事,我军将面临无战马可用的境地。” 陈琳道:“这事好办,可令靖边的朔方太守郭汜即刻联系匈奴王,向其换购足够的战马。如今匈奴缺粮,我军缺马,正可以互补,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吕布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郭汜尽快联络匈奴王,事不宜迟,兵事乃是我等立身根本,不可怠慢。” 议事直到晌午,众臣才散。 严秀丽趁隙问道:“如意如今已经到了及笄之年,谈婚论嫁迫在眉睫,夫君所担忧之事若不及早打算,恐将会成真。” 吕布皱眉,这才想起皇帝似乎对自己的女儿颇有些心思,如今后位空悬多年,若皇帝从重臣选取,也是名正言顺。如意性子洒脱,恐怕不适于宫中生计,更何况吕布也不想让她入皇帝后宫,便问道:“夫人可有中意人选,若能提早订婚,便能让皇帝死心了。” 严秀丽道:“夫君素来精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治标要治本,这件事只能从源头动心思。皇帝年少,自然爱慕美色,夫君何不从众大臣子女中甄选美女若干,以填补宫中,皇帝若能相中,我们如意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吕布一想也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众臣妻妾甚多者不计其数,其中适龄女子恐怕也不在少数,若能被选座后宫之主,只怕将使得众臣趋之若鹜,便笑道:“夫人果然智计无双,不愧是女中管仲乐毅。” 严秀丽见他取笑自己,啐了一口,道:“说真的,我打探许多时日,发现张辽将军的女儿张莹莹,宫廷祭酒陈群的女儿陈萱皆是上佳人选,张莹莹貌美稳重,颇有其父之风,而陈萱自幼受家风熏陶,也是难得的贤惠姑娘。若夫君从中斡旋,必能水到渠成。” 吕布一脸惊异,将严秀丽的脸板了过来,细细打量道:“你竟然已经做了这许多工作,这番心思实在太可怕了。” 严秀丽推开吕布大手,冷笑道:“为母者自然要为我儿算计,只当你一般清闲,倒是落得潇洒,可到头来岂不是苦了我们如意?” 吕布一时无语,无奈道:“好吧,便依照夫人之言,只是此时还需细细筹划,不可操之过急,以免着了痕迹,弄巧成拙。” 此后数月,吕布依照拟定之令行事,颁布养民之策,令百姓交口称赞,尤其是生娃竟然还有官府补贴,可真是旷古奇闻。 吕布的资本可远比越王勾践雄厚的多,奖赏的可不仅仅是两壶酒与猪狗之流,每生一胎不论男女,依旧如同并州一般,奖励钱币两吊,并且上次奶羊一只。使得关中、兖州等地百姓争相造人,唯恐错失良机,更有其他州郡的百姓闻讯而来,跑来关中、兖州治下生产,成为一时奇闻。 吕布又进送张辽之女张莹莹,陈群之女陈萱同时进宫,填补皇帝空虚的后宫。张辽身为一方大将,又有回护皇帝的功绩,皇帝又见张莹莹生的美貌如花,哪里还想的到其他,遂晋封张莹莹为皇后,陈萱为贵人。 吕布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正畅意间,却有祸事从朔方传来。 朔方太守郭汜奏报,与匈奴交换战马之事遇到了重大阻碍,匈奴人眼见并州发展旺盛,粮草堆积如山,便心中起了其他想法,不愿意再以从前的价格换购战马,并出言,大汉朝想以自己如同沙子一样低贱的东西,换自己珍贵的战马,实在是欺人太甚,扬言道:不将先前价格翻倍,交易便免谈。 郭汜如何能够愿意,自己粮草固然充沛,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几次与匈奴人交涉,都没有取得进展,反而发生了一些龃龉,使得匈奴与朔方的边兵几次兵戈交锋。 日前便有郭汜传来军报,匈奴右贤王乎厨泉领兵数万奔袭五原、朔方一带,抢掠百姓粮草无数。 吕布大怒以办事不力之罪将郭汜下狱,调令赵云、魏越等将驰援朔方,务必要保护境内不再受到匈奴人的侵扰。 赵云、魏越以重兵杀如匈奴腹地,但匈奴人以游猎为生,本就居无定所,这时知道大汉铁骑来袭,更不与之交锋,四下游走之下,使得赵云、魏越毫无建树。 吕布召集众臣商议,道:“匈奴人原本与我资源互补,相得益彰。何以会出尔反尔,竟然还敢与我为敌?” 司马朗道:“君侯有所不知,匈奴这些年来与我们多有交往,每年交易互换之资甚巨,积年累月下来,恐怕攒下了不少家底。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粮食、食盐本是匈奴人最缺少之物,因此我们才能在他们手中换取大量精良的战马。只是这些年贸易之路大开,匈奴人从中获取了不少粮食储备,这时心生异志也是在常理之中,此为其一。” 吕布皱眉道:“还有其二?” 司马朗道:“正是,近来匈奴内乱,右贤王乎厨泉夺得大权,将原先的匈奴王远逐漠北,一手把持朝政。乎厨泉历来野心勃勃,早年更有南侵朔方,与君侯对战的历史,自他夺权以来,整日操练兵马,似乎有南下之意。” 吕布向来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里而歼灭之,这时被番邦侵扰,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恨恨道:“乎厨泉不知死活,竟敢侵犯我并州,传令并州边地关闭通商,并增兵赵云,令他务必歼灭南匈奴乎厨泉所部,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自大而付出代价。” 陈琳劝道:“君侯不可啊,通商乃是我并州昌盛依仗,贸然破坏,恐有后患无穷,无数珍贵的皮毛兽角,牛羊马匹皆从匈奴而来,豪门士族皆牵涉其中,君侯贸然关闭商路,恐会引起士族非议。” 吕布冷笑道:“匈奴人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杀我百姓掠我粮食,这些士族豪门在哪里?你只管下令,若有人胆敢从中作乱,我便将他们都送上前线。” 大将牵招旧时曾为袁绍效力,统领乌丸铁骑,多与胡人交往,进言道:“匈奴人与北方胡人习性相近,都以游牧为生,不事农耕,此番匈奴作乱,所依仗者不过是有粮食储藏,若我军骑兵深入其中,寻获其巢穴所在,烧其粮草,尽斩妇幼,匈奴人将不战自溃。” 吕布大喜道:“好,我便令你领狼骑营一支,即刻增援朔方,并配合赵云、魏越同破匈奴,一旦事成,我必有重赏。” 牵招领命而去后,却有卫兵传报:“门外有一女子,自称蔡琰求见。” 吕布皱眉,自知蔡琰必是为了郭汜而来,正有心不见,却见蔡琰已经闯进门内。 只见她披头散发,赤着双足,两名卫兵也不能将其拦下。 卫兵左右为难,皆知她与吕布渊源,实在不敢过分为难,吕布挥手让卫兵退下,问道:“你有事寻我?” 蔡琰走入殿堂,伏身拜倒在地,凄凄道:“君侯明见,我夫君郭汜受命与匈奴交往,并非是他没有尽心尽责,只是匈奴人心怀叵测,早有异心。郭汜只是适逢其时,这并不是他的错,还请君侯明察。” 吕布环顾左右,见众人皆都默不作声,无奈摇头道:“郭汜之罪不在于他没有换得战马,而在于他未能守好朔方百姓,致使我朔方百姓被匈奴人掠杀无数,降罪他不是我个人的主意,而是群臣共议的结果。” 蔡琰更伏地哽咽道:“君侯是想,大病将来,岂有征兆,匈奴人处心积虑已久,郭汜也非圣人,岂能事无巨细皆能料中?君侯设身处地想想,便是自己又如何能防备这等突然横祸?” 其情楚楚,其哀鸣鸣,让在场众人尽皆动容。 好一个同生共死 吕布道:“你既然千里而来,便知朔方路途遥远,处罚之令早已经发出,我现在就是给你赦免之令,也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蔡琰道:“君侯马厩之中日行千里之骏马何止千百,为救一条性命,难道还吝啬一匹千里马吗?” 吕布见她蓬头赤脚,为救夫君毫不顾忌自身,也觉感动,便道:“既然这样。我便赐你凭信令符,并派卫兵与你同往朔方,至于能不能及时赶到,解救郭汜,就看你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说完也不在延误,即令卫兵十几人,护送蔡琰赶往朔方。 议事结束,众臣纷纷离去,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临到窗前,看着院中纷纷飘零的落叶,被萧瑟的秋风卷起,飘飘荡荡,仿佛没有归处,吕布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惆怅,不由得长叹一声。 忽闻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君侯叹什么气,可是心疼了。” 吕布正在出神,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却是严秀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也不知喝了多少陈醋,全身散发着一股酸意,吕布不由笑道:“前日听闻南疆胶州向陛下进献一车水果,其中一味名曰柠檬,滋味飒爽,正和夫人口味。” 严秀丽瘪了瘪嘴,什么柠檬闻所未闻,况且胶州处于极南之地,早不与朝廷互通,何来进献水果一说,量来定是这人胡诌,虽不明他言中之意,却也知道定然是在调侃自己,嗔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吕布笑道:“我可不好这口,我喜欢甜食,不喜欢酸味。” 严秀丽瞪了夫君一眼,回身坐在榻上,才幽幽道:“昭姬也真是命运多舛,你说她能否救得她的夫君脱险?” 吕布摇头道:“万事自有天意,结果如何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回身走近,与娇妻对坐,才想起一事,道:“如今朝廷各处人员缺失,官吏衙门皆有空缺,我有心启用女子官员,减轻因战后男丁损失过多而造成的人口压力,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严秀丽道:“你不是早有任用女子的先例了吗,只管照做就是,何必问我?” 吕布道:“这次有所不同,要想大量启用女子为官,还需夫人出马,有了你这个榜样,旁人便不好在说三道四。毕竟女子为官古来少有,若想破此先例,文人士子恐会多有怨言,若有夫人出马,即便旁人颇有微词,却不好过分追究,到时我在推波助澜,则大事可期。” 严秀丽闻言笑道:“原来你是想让我当你的马前卒啊。” 吕布正色道:“夫人这时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何分彼此。况且我也是为了你们女同胞的地位着想,你想但有女子从此扬眉吐气,岂不是更念夫人的好处,于家于国皆有益处,何乐而不为?” 严秀丽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觉好笑,凑近吃吃道:“那么请问丞相大人,想封小女子一个什么官位啊?” 吕布道:“我看夫人文武双全,些微小官倒是委屈了夫人,我看你便做我的秘书令吧,只是些文案事宜,想来定难不倒夫人。” 严秀丽呵呵笑道:“夫君是看我太清闲,想累死我吧,妾身又要打理府中事务,还要管夫君的大事,你当我是三头六臂不成。” 吕布道:“夫人多虑了,身在上位,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只要知人善用,自有属下为你分忧,夫人何不一试?” 严秀丽诡异道:“妾身看戏文里都是娇妻宠妃都藏在家中,生怕她们出来抛头露面,被旁人觊觎,夫君却尽把我往前台推,莫不是夫君厌弃了妾身,想将我支开不成。” 说着眼中光华流转,故作哀伤模样,吕布不疑有他,正要出言宽慰,却见一丝狡黠在严秀丽眼中一闪而过,心中没由来的一跳,端坐沉声道:“本相忽觉双肩酸痛,秘书令还不来为本官揉揉肩。” 严秀丽笑靥嫣然道:“遵命,丞相大人。” 时光流转,岁月如歌,转眼又过一岁,又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倒有许多新奇的大事被人们津津乐道。 这第一件事便是,丞相夫人竟然出仕为官,成了军机要处秘书令的掌舵人,更有无数名门闺秀踏足其中,成为其麾下笔吏。朝野上下一时议论纷纷,一堆士子更是长吁短叹,言道:天将大乱必有妖,女子乱政古来多见,本朝吕后便是眼前教训,如今更加猖獗。无数女子在官府为官为吏,大汉朝国将不国,我等士子将非永无出头之日! 还有一件大事,赵云、魏越、牵招等将乘着春暖冰雪消融之际,千里奔袭匈奴境内,匈奴人尚在过冬的惬意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被赵云等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右贤王乎厨泉的部落被骑兵突袭,损失兵马过半,此后再组织抵抗已经来之不及,被赵云杀得溃败身死。其余部落也各有损伤,在一片散沙群龙无首的局面下,一众部落拥立原先单于的后人郅都为新的匈奴王,与大汉的军队作战。 但汉军有备而来,所过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得各个部落多年来积累下来的财富被烧掠一空。匈奴人眼见此后生计无以为继,大汉的铁骑又不能战胜,郅都只好亲自请降。 赵云等人不敢擅自做主,押送郅都来到安邑,等候君侯决断。而此时匈奴王郅都,正被安置在安邑城东的会馆之中。历来匈奴人都是桀骜不驯,能够主动前来求和,可谓是少见之极,更何况还是匈奴王亲自前来,这让安邑的百姓兴致高昂,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津城,正是着名的神州学院所在之地,此刻的孟津更比安邑繁华不少,其中酒楼林立,更有孟津第一楼之称的花满楼最为有名。 此刻酒楼之中早已人满为患,一众士子达人在其间交杯换盏,好不热闹。在酒楼二层雅座之中,正有一伙人把酒对饮,只听其中一人笑道:“林二郎,听说你家娘子最近高升了,都当上指挥使了,乖乖可了不得,可记得要提携我等啊。” 一桌酒徒哄然大笑,那被叫做林二郎的年轻人满脸通红,道:“她做什么劳子指挥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读我的圣贤书就是。” 同桌更笑得欢,又有人道:“我说二郎你还读什么书,不如去你家娘子帐前效力,白日白日同生共死,晚上同死共生,岂不妙哉?” 众人大笑,又有人道:“好一个同死共生,果然妙。” 林二郎见这些人越说越过分,毫不顾忌多年同窗之情,心中大怒,将手中残酒泼了说话之人一脸,叱骂道:“去你妈的。” 那人也不是好于之人,被泼了一身酒,哪里还能安坐,长身扑上,便与林二郎扭打在一处,一旁之人皆是各自朋党,见二人斗在一处,各自又有些酒兴,顿时便扭打成一团,二楼雅座原本非富即贵,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纷纷出来围观,更有好事之徒从旁火上浇油,高声喝彩。 二楼雅座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杯盏酒水横飞,叮叮铛铛之声络绎不绝。 这时忽闻一队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咚咚咚转眼已经上楼。 众人只见上楼的是一队衙役,皆持钢刀铁索,其后一名女子画眉倒竖,脸上流露一股煞气,一上楼便高喝道:“将闹事之人给我全部拿下。” 只是要辛苦兄台 一伙人被五花大绑,啷当拿入大牢,依照孟津法令,估计有得苦头吃了。 待乱局平定,官差将斗殴之人拿走,楼上终于没了热闹可看,众人皆都回归自己席间。只听一人道:“这林二郎也是悲催,在学院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颇有才名在外,苦读十载却没想到被家中娇妻压了一头,如今聚众闹事,又被自己的夫人当众缉拿,真是有辱斯文啊。” 另一人奇道:“原来方才女官便是这林二郎的夫人?这么说来还真是悲剧了。” 又一人感叹道:“如今世风日下,我等士子寒窗苦读,却不如一介妇人,我听说这林二郎的夫人乃是王氏大族出身,虽只是偏房,却也是出身高贵,据闻她与丞相千金私交甚好,可见我大汉如今已成了某人的家天下,只要攀扯裙带节能平步青云,连女流之辈也能抛头露面,悲哀啊。” 原先说话之人点头道:“兄台看的透彻,吕布独掌朝政,将公器私用,更颁布乱政无数,女子为官已是千古谬谈,更有强行规定婚娶年龄,让我等学子情何以堪,难道随便找一个无知蠢妇相伴一生吗?” 友人在旁劝道:“你小声些,这是既定国策,我等还是不好多言,万一被小人举报,我等可要倒霉了。” 那人犹不满意,更来了一股怒气,道:“怕什么,他还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吗?反正我是宁可坐牢也绝不草率娶妻,如今国家罹难,匹夫掌权,正该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岂可被区区乱政缚了手脚?” 友人笑道:“元若兄果然大志,我就没有你这般报复,如今学院新手无数女生员,那个个都是如花儿一般,我的志向就是尽早觅得其中一位,早早生子,要不然两吊钱,一只奶羊的奖励就要泡汤了。” 元若鄙夷道:“看你那点出息,我虽不知子庆兄出身如何,但看你衣着,绝非普通人家,岂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子庆打了一个哈哈,忽然眼前一亮,努着嘴朝着楼梯示意。元若本欲再嘲笑一番,见他示意,朝着楼梯口望去,只见一众女子,约四五人,皆穿统一学院制服,正朝楼上走来。 其中最大不过十六七岁,更小也有十四五岁,结伴而行,一路叽叽喳喳,入这酒楼便如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般,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只听其中一名娇小女子叫道:“绮玲快看,那里有位子。” 那叫绮玲的女子正是吕如意,她化名吕绮玲在神州学院入学,已经有月余,这日与几名姐妹玩耍,闻得这酒楼乃是学院名流雅士聚集之地,心想这般好地方,若没有自己足迹,岂不是浪得虚名!便共邀而来。 绮玲见位置靠窗,正好几人安坐,自领着几名女生便往空位行去。 子庆见几名美女正朝自己旁边的空位而来,不由心花怒放,这些女生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远比街头所见之辈精致许多,暗道自己一定要把我良机,给她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偶遇一段姻缘,岂不正好了却自己心愿。 正遐想间,只见身旁的元若一个健步,便奔到空位坐定,朗声道:“这里有人了,你们到别出去。” 子庆大惊失色,暗道这是什么操作! 一众女子本已临近,见这人忽然跑来将位子霸占,明明他刚才还与友人相坐,就在旁边,莫当她们眼瞎不成。 顿时都勃然大怒,指着元若纷纷斥骂。 元若不为所动,一副苦口婆心之态道:“这里是酒楼,不是你的女子该来的地方,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在家做做女红不好吗,何必来此污浊之地。” 众女子被他嘲弄,纷纷羞红了脸,皆都做不得声,只看着绮玲马首是瞻。 吕绮玲却不是轻易退却之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冷笑道:“这位兄台似乎说错了吧,我听说这里乃是俊杰聚首之地,怎么到了兄台口中变成了污浊之地,莫非兄台便是所谓的污浊之源?” 元若没料到这女子言辞这么犀利,一愣道:“你说的没错,从前是个好地方,但自刚才某些人进门以来,这里的空气都变污浊了。” 绮玲上前一步,坐在元若对面,冷冷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辱骂我等姐妹吗?” 元若面无表情的道:“我没有这样说过,只是我这作为不与人共享,还请自重。” 一众女子见绮玲与眼前男子针锋相对,心中怕她吃亏,纷纷上前,娇小女子更是劝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这里人好多。” 眼前男子虽然不是魁梧雄壮的类型,但他也是成年男子,更何况还有几名同伙在旁,人人眼中异彩流动,一看都不像好人,怎能不让她们心虚。 绮玲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我若非坐这里呢?” 元若气急而笑,道:“好啊,除非你能将我扔下楼,否则免谈。” 绮玲忽然展颜一笑,与若冰雪消融,春花绽放,令元若竟有些心虚。 只听绮玲笑道:“这有何难,只是要辛苦兄台了。” 元若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觉自己已经如腾云驾雾一般,心中大骇之下,只能盲目的双手四处乱抓,却哪里抓得到半点东西。 在一片惊呼声中,元若的身形便像一片枯萎的落叶,从二层酒楼飘然落下。 众女本来就惊艳,早就吸引了众多目光,这时见绮玲毫不费力,如提小鸡一般便将一个成年男子从楼上扔了出去,楼层颇高,这样下去,不死也要残疾! 惊呼过后终于有人大叫道:“出人命了!” 众人纷纷跑到窗口,围栏处向下观望,只见元若一动不动爬在楼下的长街之上,摆出一副奇异的姿态,便似乌龟一般。 一众女子脸色煞白,没想到平日与她们一同玩闹的活泼女孩儿,竟然有这般凌厉手段,心中为她担忧道:“绮玲你怕是创下大祸了。” 绮玲这才恢复了平常模样,嘻嘻笑道:“放心,他死不了,不过是给他点教训,让他谨记,以后出言要留下口德。” 果然,旁坐的子庆等人遥遥呼叫道:“元若兄,你可有事?” 楼下爬在地上的元若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吐了几口嘴里的灰尘,一脸的莫名其妙,似乎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喃喃道:“见鬼了,我怎么忽然掉下来了。” 今后娶妻兵科姊 楼上众人见元若并没有受伤,如没事人一般,唯一与原先不同就是满身沾满了泥土,灰头土脸显得狼狈不堪。 众人表情各异,一帮女子自然是兴高彩烈,对绮玲佩服的五体投地,各自围拢在一起,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免不了一顿吹嘘。 而楼上围观之人脸色便精彩多了,有的震惊莫名,毕竟如元若这样一个成年男子,即便是他们自己,想要如此轻易便要提起抛远,又谈何容易,若不是多年习武之人,绝对难以办到。 而元若的一班同伴则就显得非常警惕,便有两人想要出头,为元若找回颜面,却被子庆拦了下来。 子庆笑道:“看这位姑娘身手不凡,绝对是习武世家出身,我等读书人自当以理服人,岂可动手动脚,徒令这许多姑娘耻笑。” 绮玲与一众姐妹围坐成一圈,并不理财子庆等人,如若并未听到一样,吩咐伙计上了酒菜,自顾说说笑笑。让一旁的子庆等人尴尬不已,只好各自讪讪而笑,掩面啄酒,以掩饰各自尴尬之情。 这时被丢下楼的元若风风火火上了酒楼,见众女鸠占鹊巢,早将方才座位霸占,适才回想,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女子从楼上抛下。 众目睽睽之下,被女人羞辱,这等恶气如何咽下,更见一帮同窗居然好端端坐在那里饮酒,没有一丝要为自己出头的打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回想方才那女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自己扔出了楼下,自己又有没有办法应对,热血上涌之下,疾步走到绮玲身前,沉着脸道:“妖女,我要跟你决斗!” 绮玲鄙夷地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不够资格。” 元若被女子轻视,更觉内心窝火至极,正要发作,却听那娇小女子好心劝道:“绮玲可是我们神州学院兵科全优生,我看你一介书生,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众人闻言一惊,神州学院下设文科、理科、工科、兵科等诸多科目,大多数学子还是会选传统的文科与理科,毕竟是圣人之道,更有数位名儒坐镇,乃是学院肱骨学科。而兵科却是后来增设的科目,向来只招收男子学员,试想有几位女子会不顾自身形象,在泥土中摸爬滚打,还要顶着风雨烈日出操训练,实在不合圣贤教诲。 即便今年招收无数女学员,兵科却只有破例召了一名女子,学院之中早已经传遍,众人皆以为那名兵科的女子定然是长得五大三粗,如同巨兽一般,时有文科学子开玩笑是便说:少年读书不努力,今后娶妻兵科姊。 这个兵科姊便是指的加入学院的吕绮玲。 这时众人闻得这眼前女子便是传说中的兵科姊,不禁皆都惊得张大了嘴,这那里是什么怪兽,这明明就是一代佳人啊。 这时再看吕绮玲,正是眉若星河浩瀚,目似明月当空,一身学院装束穿在她身上,更挡不住那生与具来的英气,鼻若琼瑶,唇若桃花,哪里有半点传说中的可怕之处? 若真能像别人说的“少年读书不努力,今后娶妻兵科姊”的话,估计这学院中无心向学之人怕是要列阵而出,组建一支大军了。 元若目光一滞,疑问道:“你真是兵科的?” 绮玲淡淡道:“是的。” 元若一出众人所料,躬身拜道:“唐突了,方才是我不对,在这里向姑娘赔罪。” 绮玲挥挥手道:“无妨,我已经解气了,你去吧。” 元若回身招呼一众同伴,一同出了酒楼,子庆才调侃问道:“元若兄怎么临阵退却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元若不以为然地道:“兵科之人本就是我大汉未来中兴的兵将摇篮,男儿之身尚且有舍生忘死之豪情,更何况一介女子,实在令人敬佩。况且今日之事是我无礼在先,若在无理取闹,又与地痞流氓何异?” 子庆等人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各自神采奕奕,子庆更道:“我看这几名女子,绝对都是大家出身,尤其那名叫绮玲的女子,更是让我心中如食蜜饯。也不知是谁家女儿,若能与其相交,即便只是说上几句话,那也是人生幸事啊。” 元若冷笑道:“这女子出身绝不是你等能够招惹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到时候惹祸上身,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子庆神情一禀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元若点头道:“我曾听恩师偶尔提及,至于是否确实,我也不能确定。” 子庆顿时来了精神,凑近笑问道:“说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元若摇头道:“不可说,恩师也是偶尔失言,千叮万嘱不可泄露。” 众人更是好奇,但元若不说,他们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收起心中的好奇,与元若回了学院,心中却各自打量,不说自己不会打听吗?即便是千金公主又如何,如此佳人若失之交臂,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绮玲却不知别人正在背后议论自己,正与一众姐妹欢庆,众人席中皆是女子,酒量自然浅薄,便都只饮清酒抑或茶水,倒是绮玲自己遗传了吕布的一副好酒量,并偷偷在家中不知饮了多少,几杯下肚犹自面不改色。 只听那娇小女子道:“绮玲你知道你今天教训的那人是谁吗?” 绮玲不以为意道:“管他是谁,不过无胆鼠辈,说他作甚?” 娇小女子掩嘴笑道:“我却知道,这人行邓名力字元若,乃是孔融校长的高徒,据闻诗书经典皆都精通,好诗佳作更是信手拈来,在我们学院之中可是风云人物,都说他有昔日弥衡之风。” 绮玲浅尝一口酒菜,笑道:“哦?冰兰姐姐竟然这么清楚,莫不是你对他有心?” 这娇小女子正是高顺之女,名唤高平,取字冰兰,比绮玲还长一岁,如今也在学院进学,她却报的是工科,与她娇小的身形更不匹配。 高平脸一红,啐道:“绮玲不要胡说,邓力此人在学院大大有名,只有你不知道罢了,我偶尔得知算什么稀奇,不信你问月英。” 旁边一女子脸上生有雀斑,只一双眼睛水淋淋的,便似会说话一般,点头道:“冰兰说的没错,我常听家父言道,此人学问渊博,家中原是南阳大族,其家族与家父同期来到孟津,是以颇有渊源。” 这么小嫁什么人 绮玲对此人印象极差,此前多次言语无礼,在知道自己出身兵科之后,又临阵退缩,十足一个脓包软蛋,这等人也配被称作名士才子,这神州学院看来也不过如此。 闻言只是淡淡道:“并没什么所谓,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关系,我今日教训的只是一个无礼之人罢了。” 众女一番谈笑,似旁若无人,令酒楼之上气氛与往日大为不同。宾客们似乎远比往日能吃能喝,各自加酒加菜,只是苦了后来之人,再无空位腾出,只能在一楼挤挤了。 绮玲等人皆都饭量浅小,很快便散了宴席,众人结伴而出,已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稀稀,因是饭时,所以显得格外萧索。 秋风吹过,寒意扑面而来,绮玲倒还好些,但像高平、月英这样的单薄女子,便有些打颤了。 绮玲道:“天气转寒了,你们却还只穿着单衣,这临夜秋风恐怕难以经受,我看还是先送月英回家,然后我们再回家吧。” 这月英便似先前的面有雀斑女子,乃是学院教授黄承彦大师的千金,黄承彦老来得女,终能稍解早些年的丧子之痛,是以将她视作珍宝。 月英幼时,黄承彦常沉寂在丧子之痛,难以自拔,心虚难平之下,便暗合民俗,为小女取名为丑儿,也只是希望幼女能够平安长大。 丑儿之名伴随月英长大,旁人不知其中细节,只以为月英出生便奇丑无比,却不知这只是父母的一番无奈祝福,月英自小便与旁的孩子同样可爱,如今长大了更显得亭亭玉立,虽脸上有几片雀斑,却终究瑕不掩瑜,更兼家学渊源,自然是才情无双,实在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月英家就住在孟津,自然不会住在学校,这时绮玲提议先送月英回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只有她独身一人,总不好让她自己一人回家吧。 绮玲与高冰兰同住在吕布在孟津的别府之中,而旁的女生又大多住在官员聚集区,并不与月英同路。 高冰兰道:“也好,时间也不早了,再晚些黄大师该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月英嗔怒道:“小妮子明明是你自己动了春心,看我不打你。” 高冰兰作势藏在绮玲身后,故作惊慌道:“绮玲救我。” 来到黄承彦府邸,早有月英之母在外观望,见到女儿到来,倒放下一颗提着的心,邀请众女入家中小坐,被众女拒绝,才道:“也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便早些回家,免得家人担心。” 又令几名家仆护送众女回家,众女如何能够接受,笑颜婉拒,各自蹦蹦跳跳的跑了开去。 黄母望着众女身影,心中叹息道:“这是什么世道,明明都是大户家的女儿,本应该丫鬟仆役紧随身后,如今倒好,皆都是孤身一人,若有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月英在身后埋怨道:“娘亲这说的哪里话,如今的潮流便是女性独立自主,若还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就领一大堆仆从,这还怎么上学,怎么当差。” 黄母不懂这些,只将女儿拉进府中,叮嘱道:“我可不管这些,要记着你可是大家小姐,在外面可千万要小心些。” 月英知道要和母亲辩论实在是为难之事,一时半刻绝无法说得清,便不再纠缠,只是好生答应着。 入得府中,黄承彦早就回到家中,见女儿这时才归家,愠怒道:“女孩子家,不说下学后就回家,跑去哪里野了?” 月英籽油被父母宠爱,自不会把父亲这点威严放在心上,嘻嘻笑着道:“绮玲叫我去玩了一会儿,正要向父亲禀报。” 黄承彦自然不会像那些学生一般消息闭塞,早就知道绮玲的身份,知道女儿是和她在一起,这才稍稍放心,道:“不管是和谁,今后总要向我说清楚,如今日这般担忧,你让老父老母如何经受得住。” 月英吐了吐舌头,见仆人这才端来饭菜,才知道父母为等自己连饭都没有吃,惭愧道:“我知道了,还有我吃过饭了,父亲母亲你们吃吧,我先去洗个澡。” 见女儿离去,黄承彦一扔碗筷,气呼呼道:“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黄母瞪了他一眼,取碗为他添了饭菜,才道:“你呀,片刻不见女儿便是这个样子,若他嫁了人,你还活不活了。” 黄承彦怒气冲冲道:“这么小嫁什么人,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黄母苦笑道:“还小啊,这都十六了,眼见着过完年就要十七了,我大汉法令年满十七未出嫁的女子,要拿其父母治罪。你整天说你女儿还小,也不为她操劳亲事,要是耽误了,我看你于心何忍。” 黄承彦这才惊觉,自己的女儿竟然已经十六岁了,平常人家十六岁的女子如今早已经嫁人,只觉得时光如梭,白云苍狗,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终到了与人为妇的年纪,一时心中惆怅难平,端着一碗饭菜,却哪里还能下咽。 吕布也在为同样的事情烦忧,虽说暂时给皇帝塞了一个皇后进去,但谁知皇帝不会喜新厌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将这番心思说给严秀丽听,严秀丽却哂然道:“不会吧,我家女儿若不能进宫为后,进宫还有何意义,皇帝岂敢如此羞辱相府?” 吕布忧心忡忡道:“难说,皇家的优越感与生俱来,皇帝万一哪天自我感觉良好,忽然向我求亲,我如何能够拒绝,在满朝大臣面前,我总还是要顾全皇家的颜面啊。” 严秀丽怒道:“他怎么敢,皇帝若不给我相府颜面,我们又何须顾忌皇家颜面,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 吕布苦笑道:“夫人息怒,我也没说事情一定会变成那个样子,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此事必须先要未雨绸缪,绝不是斗气的时候。” 严秀丽沉浸下来,终于知道此时怄气实在于事无补,只好气呼呼地道:“那是说该怎么办?” 吕布道:“如今之计只好先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先给如意定下亲事,到时候皇帝就不好再有想法了。” 严秀丽愁道:“只是这一时半刻,从哪去找去这么一个合适的人,如意终身大事岂可儿戏。” 吕布安慰娇妻道:“夫人暂且宽心,皇帝新得皇后,一时三刻想来也不会再起心思,你我还有时间。” 乱起荆襄形似火 严秀丽正色道:“我看超儿这孩子便很不错,与如意从小为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若能促成这幢因缘,我看就很不错。” 吕布一愣,知道她说的超儿便是她内家远亲,名曰严超,也算是近来名声鹊起的后起之秀,年方十八,正在神州学院的兵科进修,如今已到了毕业的时机。 但这严超素来散漫,一向不为吕布所喜,实不想把女儿将他托付,应付道:“看看吧,严超已经到了毕业入职的年纪,若他能成就一番事业,此事再说不迟。” 吕布近来为政事烦忧,匈奴之乱方才平定,匈奴王亲自来到安邑请罪,自愿称臣为大汉驻守西北河套草原,为大汉养马。 河套之地本就是匈胡杂居,少有汉人,有匈奴王的效忠也算是以夷治夷,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但在南方却有不好的消息不断传来,先是听闻刘备于南阳请得军师诸葛亮,旁人不知此人实力如何,只道他是一个年轻儒士,并不放在心上,但吕布却知道诸葛亮的厉害,如今刘备自袁绍处得到许多谋士将领,本就比历史上实力强盛许多,如今又得到卧龙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今后只怕将是一大劲敌。 紧接着便是荆州牧刘表病重身亡的消息传来,如今没有北方南下大军的压力,刘表长子刘琦被刘备拥举为荆州牧,而刘表次子刘琮却被其母蔡氏以及其舅父蔡瑁奉为荆州之主,一时间荆州兄弟相残,已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但只因刘琦一直不为刘表喜爱,是以一直便在外带兵,刘表如今突然身亡,次子刘琮便成了身边守孝之人,南郡政事皆被其接管。刘琦远在襄阳,虽躲过了被残害的命运,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虽得刘备等人拥立,却终究不合正统,这才捏造了刘表被蔡氏毒杀,谋簒大位的谣言,借机攻打南郡。 刘琮兵少将寡,根本无力抵挡刘琦、刘备的联手进攻,节节败退之下,只好向朝廷求援,希望朝廷能派大军南下,帮助平定荆州之乱。 吕布接到荆州的求援之后,颇觉为难,如今关中、兖州等地撤军屯田之政方见成效,地方经济刚见到好转,若这时出兵荆州,不免会前功尽弃。 况且如今与历史上的格局并不相同,豫州之地还尚在曹操手中,若自己轻易发兵,难免会陷于刘备、曹操、孙权等人的合围之中。 与军师们几次谋划,终没有统一的意见,众人各执一词,或者观望事态发展,或者趁机攻取荆州、豫州,众人之言皆有道理,吕布一时踌躇难决,还哪里有闲心再为如意的事情操心? 严秀丽见夫君兴致不高,便不再执着于此,适逢司隶校尉王桀求见,闻声退入后堂,以待王桀来见。 王桀主事司隶政务,所推行的屯田鼓励生育之举成效显着,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述职。 吕布见王桀只一年不见,更加成熟稳重了几分,颇有点封疆大吏的风采,心中颇为满意道:“仲宣来了,快入座。” 王桀受宠若惊,见礼后方才入座,便听吕布问道:“仲宣近日在司隶、兖州一带施政颇有成效,关中百姓交口称赞,解决了朝廷一大难题,我自当会为你表功,请皇帝封赏。” 王桀道:“君侯谬赞了,桀所作所为不过是职责所在,更有丞相筹划得当,众官齐心合力之功,桀不敢独领。” 吕布笑道:“仲宣太谦虚了,有功自然该赏,旁人之功也不会抹去,只是今后还需仲宣再接再厉,为朝廷用心经营关中才是。” 王桀道:“君侯放心,王桀定不负君侯所望,只是王桀此来正有难事相求。” 吕布道:“仲宣但讲无妨。” 王桀道:“如今司隶、兖州等地一切事宜进展顺利,只是如今随着施政深入,百姓迁徙而来者越来越多,政务便更加繁忙,关中之地本就缺少官员能吏,如今更显得捉襟见肘,还请诸侯再派官员去关中任职,只有官员各司其职,才能确保此后政策落实到位,否则像如今一人身兼数职,时间一长,必生疏漏,恐会对新政不利。” 吕布深以为然,虽然有无数女官出仕,但终究女子深受儒家思想束缚,能够愿意抛头露面者,只是少数,只有那些武勋世家的女子,能够响应号召,像那些士族豪门的小姐,万万不会做出这等有损颜面的事,是以官吏之缺根本未能万全解除。 而吕布与士族的关系实在尴尬,常常征辟被拒,这点便与曹操大为不同,曹操出身豪门士族,自然被士族认同,这才可以一呼百应,士族名流即便见他式微,也愿意追随他左右。但吕布出身军伍,并无深厚的家族背景,即便义父丁原也不过是边关守将出身,更何况他只是义子,并非嫡亲血脉,这便是吕布一直以来人才缺失的原因。 虽然有一些见识高远的有识之士相投,但随着疆域逐渐拓宽,所需的基层官吏便渐渐变得紧缺,直到吕布攻取司隶、兖州之地,更显得捉襟见肘,吕布不得已之下这才发动严秀丽亲自上阵,号召女子从政,否则他吃饱了撑得,做这等被士族所不接纳的事。 吕布道:“如今神州学院正有学员毕业,我已经拟好名单,即日便可去司隶上任,只是杯水车薪,地方官吏仅凭学院学员绝对无法全部任免,还需仲宣就地取材,任有识之士为当地官吏,乡人治乡才是长久之计。” 王桀见吕布又将皮球踢回了自己,心中颇为无奈,这任免之事,得当并无大功,若用人适当造成了祸事,只怕便是无穷的祸事,一旦今后算起账来,被人扣一顶结党营私的罪名,当真是百口莫辩,但眼下情形只能如此,吕布也是无奈之举,便不好多说什么,回神道:“还有就是最近荆州起了乱事,南阳、荆襄一带的百姓,多有北进司隶避难之人,可见乱事相当惨烈。听闻刘琮向朝廷请命,君侯何不趁机南下,收取荆州之地,荆州多年安逸,人口富足,更有才学之辈无数,正可为我所用啊。” 将军无数独缺我 出兵荆州之事早在厅会之上商议无数次,但终究难下决心,收益固然巨大,但风险同样惊人,一旦行差踏错,便是难以挽回的局面,吕布已经思虑几日,这时正好听一听王桀之见,便道:“如今曹操潜伏在肘腋之下,豫州未平,若贸然出兵荆州,只恐是三面临敌之处境,伯宣有何高见?” 王桀闻言道:“君侯糊涂啊,荆州刘琮向朝廷求援,是地方向朝廷求援,正是君侯彰示朝廷威严之良机,若君侯此番不发兵救援,朝廷在诸侯心中的地位便荡然无存,此后各诸侯更将变本加厉,不把朝廷放在眼中,然后各自割据攻伐,君侯协令天子还有何优势可言?因此,君侯此战无论如何都需派兵前往,一是彰显朝廷之威严,二是攻伐有异心之人。至于曹操,他去年东郡之战损伤惨重,兵将死伤无数,虽坐拥数州之地,却是怀壁之罪,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还有余力才攻打君侯。” 王桀之言犹如醍醐灌顶,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安邑众人身在局中,便有了左右掣肘的顾虑,难于看得如此透彻,反倒是王桀身在地方,多在兖州、关中等地行走,深知前线地方形势,这才对战局看得格外清晰。 吕布闻言大喜道:“伯宣真是上天派来助我之人,你若不来,我便险些误了大事。” 王桀受宠若惊,道:“君侯只是一时为难,若待时日必能想通其中关键,王桀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吕布见他并不贪功,甚为欢喜,心中遗憾不已,若是此人年轻几岁,若无家室,实在是如意良配,可惜了,可惜了。 待王桀走后,吕布便召出后堂娇妻,让她命人起草诏令,令高顺严守冀州,若曹操有兵力调动,可见机行事,并及时报知。令张辽、颜良固守颖川、商丘等地,以防曹操万一来袭。又令卫兵传召文武大将速到相府议事,商议出兵荆州之事。 不时,文武皆都到齐,议题众人早已明了,也经过了多日讨论,吕布便开门见山道:“方才伯宣进言,发兵荆州乃是中央围剿地方叛乱,若一时姑息,恐会造成诸侯自重,目无朝廷的恶果,到时人人效仿,我等还如何管制地方,是以我决定,三日后发兵荆州,响应荆州牧刘琮之邀,围剿叛贼刘备。” 众人如何能不知其中厉害,只是如今家大业大,变没有了当初的进取之心,这时见吕布下定了决心,便也没有人再有异议。 贾诩问道:“万一曹操起兵,从东郡、汝南两面夹击我兖州,该如何应对?” 吕布道:“我已下令张辽、颜良固守城池,有他们在颖川、商丘坐镇,曹操兵力短缺,量他一时难以攻破,不过还要老烦文和亲往陈留坐镇,以助其看破曹操奸计。” 贾诩闻言领命,吕布又道:“此战我我军势在必得,绝不可让此叛乱之风再起,既然兖州兵力不可轻易调动,只能调遣并州、冀州、幽州的常备守军作战了。” 众将神色肃穆,只听吕布道:“秘书处传我将令:令赵云率领狼骑三万从朔方即刻归来,牵招为朔方太守继续震慑匈奴。令牧野王凌率领牧野守军两万三日内赶到洛阳,不可延误。令幽州刺史公孙康调遣幽州守军即刻前往洛阳,兵力不得少于三万。令田丰、杨修、逢纪为军师祭酒,随我出征荆州,司马朗、陈琳留守安邑,定要保我粮道畅通。” 众人领命,严秀丽将吕布将令一一记录,撰写成令书,让传令兵即刻快马向各地将军传令。 半月之后,众将在洛阳集结,加上吕布驻守在安邑的本部大军铁骑两万步弓营三万,各路大军相加足足十三万,再加上各种辅兵,吕布号称三十万大军集结在洛阳。 吕布自然是势在必得,让杨修撰写檄文,历数刘备三十八条罪状,不日兵发南阳,一时间天下震动。 要说打仗最兴奋的却不是吕布自己,而是早就磨拳擦掌的神州学院的学子们,临到打仗之时,自然会有无数基层官吏任免,无数高年级的学子被征辟,兵科出任基层将校,文科、理科出任各处吏治,工科更加吃香,几乎全部被征调一空。 学院一时间空出了大半名额,这让刚刚入学半年的如意神伤不已,别人都去前线打仗了,自己只能在后方羡慕嫉妒恨,只恨自己没能早两年入学。 她曾去请求父亲吕布带她出征,但吕布以不能搞特殊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即便她以绝食威胁也毫无作用。 就连骑射不如自己的表兄严超都成了牙门将军,执掌上前军士,想想便恨的牙痒痒。 在父亲处碰了壁,这让如意心伤不已,连夜回了孟津,烦闷之下便自饮酒解愁,忽闻一人阴阳怪气道:“咦,这不是兵科的绮玲姑娘吗?怎么没选你去前线打仗?实在不应该啊!” 如意循声望去,只见来人生的一副小人嘴脸,正是那日酒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子庆。 那日自己只教训了更加可恶的元若,倒是对这个登徒子放了一马,这时见他出言嘲讽,更觉来气,将手中酒盏飞射而出,直向子庆面门飞去。 子庆警觉之时已经晚了,但见酒盏极速而来,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一缩脑袋,但觉冰凉自头而下。酒盏被发髻所挡,在子庆头顶翻转,其中酒水从头浇下,直流了子庆一头一脸。 子庆惊慌过后,方稳心神,一手抹脸,咂了咂嘴道:“好酒,多谢绮玲姑娘赐酒。” 说罢自古坐在绮玲对面,逃出怀中手帕,擦拭着头顶酒水。 如意见这人如此没脸没皮,更觉厌恶,冷冷道:“谁让你坐这里的?” 子庆从容不迫道:“绮玲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皆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急于相煎,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如意见此人蹬鼻子上脸,更加言语无状,便想再给他一点教训,拿起手边长剑,如鬼如魅般向子庆刺去。 难逃脱临头一刀 子庆这次却显得异常从容,见来剑势若雷霆,却不躲不闪,镇定自若的坐在原地,还抽空自顾斟了一杯酒。 如意长剑及眉,却戛然而止,怔怔顿了身形,,疑惑问道:“你不怕死?” 子庆浅尝一口杯中酒,一副陶醉状,道:“人谁不怕死!只是我知道绮玲姑娘心肠好,必不会杀我。” 如意冷笑,犹自端着长剑道:“哦,何以见得?” 子庆缓缓将眉间长剑拨开,他虽笃定眼前这叫绮玲的女子绝不会杀自己,但长剑空悬眼前,万一失控不小心刺将上来,那可就是天大的冤情了。 拨开眼前长剑,子庆这才笑道:“记得当日我的好友冒犯绮玲姑娘,被姑娘从二楼甩出,却未伤分毫。试想这酒楼虽不甚高,但被人凌空甩出,元若又不会提身控纵之法,若依常理来说,应该必有损伤。可结果却出人意料之外,当日场面虽然看着凶险,但我的好友却以恰当的姿势落地,连一丝损伤都没有。这便只能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我那好友运气太好,要么便是姑娘手下留情,而我更相信是后者。” 如意见他并不怕自己的长剑,一时也没有办法,总不好一言不合便把人给杀了,这时听他之言,不禁暗自怀疑,自己当日手下留情难道做的太过明显,竟被这种纨绔子弟看破了去,无语道:“自作聪明。” 子庆嘿嘿笑道:“我还知道绮玲姑娘在此买醉,一定是因为没能被大军抽调,满腔壮志报效无门,这才独自一人在此借酒浇愁,我说的没错吧。” 如意不禁对着登徒子高看了一眼,此人虽言语轻浮,但看事情还是果然还是有些见地的,难怪能在学院中颇有声名,不由收了长剑,坐回席位之中,冷冷道:“你那些狐朋狗友呢,莫不是也被大军征调了?” 子庆闻言神色一黯,道:“可惜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我雄姿英发,满腹经纶,却不被世人所知,正是明珠蒙尘啊。连元若这种货色都被征辟为丞相帐前参事,天道何其不公啊。” 如意被他抑扬顿挫的神态引的忍俊不禁,强忍笑意,板着脸讽刺道:“原来不过是被人捡剩下的,还在此大言不惭。况且在身后谤诲自己好友,应该非君子所为吧?” 子庆喜形于色道:“能被绮玲姑娘当做是君子,乃是我的荣幸。” 如意见此人果然是脸皮厚过城墙,更觉无语,便招呼店家结账,再不理会于他。 行出酒楼,正欲返回孟津丞相别府,却见子庆远远跟在身后,如意不禁大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子庆道:“天色已晚,姑娘一个人在外行走,在下如何能够安心,自然该护送姑娘回家了。” 如意不屑道:“就凭你?” 子庆想起此女的手段,更是兵科新一级的优异生,身手武艺皆是人中翘楚,而自己不过一介书生,适才之言实在有些大言不惭,临到危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赧然道:“其实我是想说,即便没有被大军征调,我也有门路能够为大军出力,不知姑娘有意否?” 如意惊疑不定,如今学院被征调大半,整个学院陷入停摆之中,又逢隆冬正是休学之时,若此人真有门路能够为大军出力,岂非正可以一展平日抱负?靠老爹看来是靠不上了,不如便听他到底有什么主意。 这时子庆已经稳稳走近,如意问道:“有什么门路,快说。” 子庆昂首阔步走近,却神神秘秘道:“此乃机密我可只对你说,你可千万不能泄露。” 如意不耐烦道:“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子庆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煞有介事的道:“你可知道大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如意冷哼一声,此人明明只是书生,却还在自己面前卖弄兵事,岂不是班门弄斧,冷冷道:“大军出征自然是兵强将勇,谋略得当,知敌而不使敌知我,攻其不备之地,因此谋略当是最重要的。” 子庆摇头长叹不已,见如意脸上面色,急忙道:“大军出行,粮草才是重中之重,只有保得后方粮道稳固,前线大军才能有取胜之机,若后方粮草无以为继,什么谋略,什么计划皆都是空谈。” 如意虽然不喜欢此人,但听他刚才之言,似乎颇有见地,语气便缓和了几分道:“那又如何,这些事与我何干?” 子庆得意道:“你知道负责粮草供给之人是谁吗?” 这如意焉能不知,她关心兵事,早就打听清楚,缓缓道:“据说是陈军师负责粮草征调与运送,可是没有军部调令,我等岂能轻易插手?” 子庆神秘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道:“你看有了这东西,我们混进辅兵之中,谋个差事应该不是难事。” 如意结果令牌细看,却是并州商会的大令牌,为商会高层的身份象征,如意疑惑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令牌,莫非你家是商会中人?” 子庆得意道:“不错,你口中的陈军师正是家父。” 如意这才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望着眼前一脸泼皮模样之人,心中实在震惊,平日温文尔雅,一身书卷气息的军师陈孔璋竟然能培育出这样一朵奇葩后人,真是儒门之耻! 子庆见如意终于被他的身份震惊到了,不由胸怀大乐,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玉树临风的气质所感染,你放心,虽然我出身高贵,但是君子相交不问出身,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能够混进护送粮草的辅兵之中,岂不是正好可以实现你的一腔壮志!” 如意心中几番权衡,知道凭自己只怕是难以有门路参与到政事之中,父亲明面上是依照政令行事,实际上就是不放心自己,不给自己临阵杀敌的机会,这次有此人为引,正可借此机会,绕过诸般阻挠。 于是下定决心,展颜笑道:“好,我愿意与兄台一道,为我军暗中出力。” 小将大战雀尾坡 子庆闻得此言,顿时欣喜若狂。 他未被军队抽调,本来已是满腔愤怒,便知是自己家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否则凭他的学识,岂会成为被挑剩下的那一个! 他回家质问,但家人也是为了他好,又籍口否认暗动手脚之事,令子庆大为恼火,愤而离家,临行之际偷了父亲陈琳的商会令牌,心想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你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 陈琳虽然早就从商会会长之位退下了多年,但商会乃是他一手组建,所以他在商会之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像这种高级令牌,商会中仅有三面,一面由相府女官掌管,一面由如今的商会会长吕荣掌管,另一面便在陈琳手中。 二人一番计较,相约明日一早便去孟津的商会分部试试运气。 却是吕布一路率军南下,由于南阳临近洛阳,原本驻守南阳的刘备正率领大军与刘琮激战于南郡,只留糜芳带领着几千老弱残军在南阳驻守。 吕布大军兵临城下之时,糜芳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向襄阳的关羽求援,但他兵力羸弱,如何能以几千兵力,守卫诺大的南阳城? 不过半日功夫,吕布帐前小将严超便攻破了南阳东门,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东门一破,守军顾此失彼,连接着西门、北门相继攻破。 糜芳见事不可为,再无心交战,护送着城中的刘备妻小,从南门而出,向着襄阳方向败逃。 吕布得知败军之中竟有刘备家眷在其中,自然不会放过,令魏越率领狼骑一路追击,自领大军紧随其后,徐徐向南推进。 次日一早,吕布收到魏越传讯,糜芳惨部已经被包围在雀尾坡附近。 吕布大喜,急令大军向雀尾坡进发。 来到雀尾坡已是傍晚时分,吕布见魏越来见,急问道:“可捉得刘备家眷?” 魏越一脸惭愧道:“糜芳狡猾异常,知道自己兵力稀少,根本不与我军正面交战,只率领残兵在山麓之间流窜,地形复杂,我军一时难以围堵,但君侯放心,我已在四周设下重重包围,量他插翅难逃。” 吕布颇觉失望,嘱咐魏越道:“切不可大意,放走了刘备妻小。” 魏越领命走后,吕布还觉得不放心,又令赵云率本部人马在各处路口设卡,心道这次赵子龙是我方战将,我看你还有谁能够七出七进,救得吕布子嗣逃出生天。 这时有卫兵传报,道:“启禀丞相,我军南路被敌军攻击,我军不备之下,被敌军杀得大乱。” 吕布一惊,问道:“有多少人马?” 卫兵道:“只一人一骑。” 吕布闻言却是满面喜色,如今刘备、张飞等人尚在南郡,鞭长莫及,能够以个人勇武冲杀战阵者,非关羽莫属,来人定是守卫襄阳的关羽及时赶到,但他独力一人,来了可就别想走了,真当他是战神降世不成,况且自己也不是曹操,绝不会给他活着离开的机会。 急令左右大军向着南路敌将围杀而去。 吕布来到阵前,正见一员小将,在万马军中纵横驰骋,千万兵戈所向,却难以伤到他分毫,其人便像是说中泥鳅一般,游走在大军之中,数万大军竟然一时奈何不得。 吕布目力奇佳,远远观望战局,却见阵中之人十分年轻,只约十几岁,脸上稚气未退,绝不是闻名已久的关羽关云长。 这时只见魏越纵马迎着敌将杀上,口中大叫道:“小子乳臭未干,赶来送死乎?” 敌将更不畏战,手中长枪迎着魏越来骑刺落,魏越竟来不及格挡,被敌将刺中战马前腹,战马吃痛倒地,魏越身形随着滚落在地。 吕布远远看见,大为惊奇,魏越跟随自己征战十数载,他的武艺吕布心中自然清楚,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即便自己亲自出马,也难保一合便拿下。 不由对这年轻敌将大感兴趣,见猎心喜之下便想亲自出马,试一试敌将成色。 这时赵云从旁奔出,道:“敌将不过是年少小儿,何须君侯亲自出马,待我为君侯拿下此贼。” 吕布心想也是,只是一名无名小将,若惊得自己出手,岂非显得帐前无人,为世人耻笑,便道:“子龙小心,魏越轻敌,被敌将所趁,但我看此人身手异常凌厉,似乎有些手段,万不可大意。” 赵云道:“君侯放心,赵云绝不辱命。” 随后杀入到战阵之中,众兵闪开道路迎赵云入阵,赵云提枪杀至,大喝道:“敌将何人,我枪下不斩无名之鬼。” 英雄多出少年时 敌将声音传来,竟还没有变声,声音尖锐宏亮,还是一个少年人,只听少年道:“我乃刘皇叔义子,刘封是也!” 吕布自然知道刘封其人,历史上刘封固然为刘备喜爱,但绝没有能够匹敌绝世大将的实力。眼前刘封虽然年少,却已经表现出来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此时刘封已经与赵云交手数合,刘封弱在力量不如赵云,是以被处处受制,却还是能够凭借矫捷的身形周旋。 吕布暗暗惊叹,赵云本就以身手快捷见长,这时面对敌将少年刘封,却一时竟然不能拿下,甚至在速度上还隐隐落在下风,这叫吕布如何能够平静? 赵云何许人也!后世名动天下的五虎上将之一,更在后世某三国武将排名中,位列武力第二,仅次于吕布。这些后世评说虽只是一家之言,当不得真,但足见赵云之武力,在当今世上,绝对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吕布与赵云多年相交,自然深知他的厉害之处,更知道他绝没有故意示弱。 这刘封竟然能在赵云手下坚持数合而不败,实在出乎意料之外,要知道他是由十几岁,连声音都还没有变,今后若成长起来,恐怕更加难以设想。 这边众人殷切观望,眼见刘封在赵云的雷霆攻势下落了下风,忽见刘封一击虚招,长枪依样画葫芦,又向赵云战马刺落,赵云岂能让他得逞,便使长枪格挡,运足十分力气,想要将刘封手中兵器震飞。 却见刘封勒马一纵,胯下战马一跃而起,奔远在数丈之外,吕布自赤兔马战死之后,虽有无数神驹供他挑选,却终究没有一匹能够与赤兔相比,这时却见刘封胯下白马竟然如此神俊,毫不在当年的赤兔之下,一跃之威震慑如斯,当真是当人心惊。 吕布问左右道:“此马神俊,可知其来历?” 杨修对杂学多有涉猎,此时听吕布询问,便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上生白点,名曰的卢,马经曰骑则防主,为不详之马。” 吕布心下了然,原来竟是的卢,没想到刘备竟然如此大方,竟然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刘封,可见刘备对刘封信任有佳,至于的卢防主之说,在吕布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就像是说人天生反骨、命犯七煞之说一样,不过是世人的迷信之说罢了。 平时有功不见关注,一旦有事,便会安设在之前的成见之上,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每有大将阵亡,岂非多数战马皆都防主? 这时刘封纵马跃出战阵,但他此时深陷数万大军重围之中,又岂能安然退却,所到之处,无数长枪长戟接踵而来,组成一道道天罗地网。 刘封纵马其中,所过之处断戟横飞,漫天四射,大军被冲的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刘封便如逆行于波涛中的小舟,乘风破浪,又似穿行与密林之中的猛兽,披荆斩棘。数万大军竟不能挡其分毫! 赵云、魏越等将紧随身后,不给他逃生之机,但刘封坐下的卢着实神俊,虽有重兵围堵阻截,赵云、魏越等人却还是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半分。 魏续唯恐刘封逃脱,若此人在万马军中来去自如,传扬出去,绝对是一大笑柄,并州精锐数万,竟拿一个刚过总角之年的少年人毫无办法,被天下人得知,谁人还能对并州军信服,便传令从弩手准备齐射,绝不能让他逃走。 吕布摇头挥手道:“此子后生可畏,但为将者当要心胸开阔,数万人对敌一人,若还要以弓箭为胜,实在是胜之不武。传我将令,不可伤其性命,只可活捉,我倒要看看,这个刘封到底是何方妖孽,难道是变异了不成?” 魏续不明吕布所说变异之意,但君侯历来有惊人之语,不为众人明了,也不敢刨根问底的追究,只好传令三军。 将士接到吕布之令,更添了几分顾虑,出手不再像之前凌厉,刘封顿感压力大减,驰纵于万马军中,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吕布看着在大军中冲杀的刘封,不由感叹道:“刘备真是幸运,我若有子如此,今后大业便是如虎添翼。” 这时帐前骑都尉王凌飞马而至,禀报道:“君侯,牙门将军严超在南方一片民居之中发现刘备家眷的踪迹,我军已经将村落团团包围,如今败将糜芳正领着溃兵结寨而守,末将不敢贸然进攻,特来向君侯请命。” 吕布道:“不必顾忌,你尽可率军进攻,不论死活,务必消灭这股溃军,若能俘获,我有重赏。” 王凌领命而去,吕布便知刘封并不知道刘备家眷藏身何处,看来此番刘备家眷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又传令大军继续围捕刘封,不使他有脱身去寻刘备家眷的机会。 这时场中刘封还在困兽犹斗,并州精锐岂是浪得虚名,此刻鏖战良久,十八般手段尽皆使出,兵将三五结阵,绊马索、构镰刀尽出,正是四面八方处处都是陷阱。 刘封终究年少,长时间的苦战,已经消耗了他八九分的体力,深陷阵中,几次落马,虽然仗着身手矫捷躲过了被活捉的危险,却已经是弥留之际,失去了先前的锐气,力竭被擒已是必然之势。 便在这时,有斥候传令道:“禀报君侯,南方杀来敌军骑兵五千余人,领兵将领是关羽。” 吕布闻言终于喜笑颜开,自己在此这么大的阵仗,便是要诱使襄阳守军出击,若能引襄阳关羽出兵迎战,眼下这些人,都不足为虑,什么养子刘封,什么刘备家眷,在吕布看来都不如一座城池来得重要。 若能击败关羽,取下襄阳城池,即便是放走了刘备家眷又如何,自己不是曹操,对刘备的娇妻美妾并没有兴趣。 遂令赵云、魏越回兵,率领狼骑营从两翼迂回到关羽身后,截断其退往襄阳之路,又依照田丰之策在雀尾坡沿线设下伏兵,自领大军数万固守本部大营,作势继续围捕刘封,以待关羽到来。 一时间叹为观止 且说如意与子庆相约,当夜各自回府一番准备,次日一早便聚首在孟津的并州会馆。 并州会馆听名字虽像是民间组织,实际上却是官办的后勤组织,负责朝廷战略物资的购置与售卖,自然有卫兵重重守护。 两人联袂而来,如意穿了一身暗红劲装,浑身散发着烈火般的青春气息,子庆也换了一身戎装,颇有一身儒将风采。 子庆手持商会令牌,守卫虽不认识二人,但见令牌如见会长,哪里敢怠慢半分,急忙通传禀报。 如意见事情进展顺利,心中大为畅快,笑道:“看来你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没用嘛。” 子庆哼哼半晌,道:“也就你绮玲姑娘敢跟我这么说话,要换了别人,嘿嘿。” 如意莞尔一笑,不理会他胡吹大气,正见商会中首脑众人一齐出门相迎。 为首之人颇为老成,身材魁梧,两颊刺猬般的胡须异常茂盛,笼罩着大半张面孔,几乎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朗声道:“下官孟津粮都尉道茂凌不知上使来临,有失远迎,请上官恕罪。” 子庆一改方才羸弱气势,昂首迎上,道:“茂将军不必客气,我奉军师之令前来督办前线粮草,还要依仗将军。” 如意暗暗发笑,这书呆子倒也有几分机智,应变对答也有些章法,但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笑意别过脸去。 茂凌显得恭恭敬敬,躬身道:“上使严重了,请里面说话。” 如意随众人来到商会之中,之间其中人马忙碌来往,各司其职,仓储车马连接,如江河流水,一眼不见尽头,好奇之下只顾着四处张望。 来到议事厅,茂凌令卫兵奉上茶水,这才问道:“上使次来督办粮草,可有军师具体安排?” 子庆道:“具体事项还需向分会长传达,怎能不见分会长在这里?” 茂凌道:“庞会长正在查点此次运往洛阳的五万斛粮草,因前线军情紧急,大军进展一日千里,为了不令前线大军有粮草之忧,要在今日午时之前开拔,因此实在无法分身来迎接二位上使,要不等上使用过饭食之后,我便引上使去见庞会长?” 子庆道:“无需用餐,我等便是奉命来督办此次粮草的运送进展,大事要紧,现在便去见会长吧。” 茂凌道:“也好,上使请。” 说罢起身引二人出厅,穿过车马人流,来到一处雄壮的库房之中。 库房之中却显得异常安静,只有十几人,皆是文职,手持竹简笔墨,四处查点,偶尔记上几笔,对进来的三人视若无睹。 如意见库房整洁有序,其中粮草装点妥当,皆以麻袋装裹,一列列堆积成山,足足有数万斛,她虽出身富贵,却也不曾见过这么多粮食堆聚在一起,一时间叹为观止。 茂凌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引着二人穿越库房,来到库房最里面的角落之处,只见角落设有桌案笔墨,其上堆积无数竹简账册,桌案之后设有一张竹床,一名官员模样的青年文士,身材矮小,眉若墨染,正斜躺在竹床之上呼呼大睡。 茂凌脸色微变,急忙疾步赶到那人身边,轻声唤道:“庞会长,庞会长!” 那人如若未闻,翻了身形,倒是睡的更加惬意了。 子庆顿时大怒,又说前线军情紧急,急等着军粮供给,这人身为分会之长,不想着为朝廷分忧用心办事,却在这里呼呼大睡,简直是岂有此理! 见桌上竟还有一壶酒,酒杯尚有残酒没有喝完,显然此人正是在此醉酒,这才不能叫醒,愤怒心想,这并州商会真是越来越糜烂了,竟然用这等玩忽职守之人以要职,说不得此后回去要禀告父亲,让他查办此人。 但这时军情迫在眉睫,哪里还能安然应对,愤怒之下端起桌上残酒,对着沉睡的这个什么庞会长泼了一身。 庞会长正做着美梦,忽觉冰凉浇了一头一脸,顿时如受惊的兔子,一惊而起,大叫道:“下雨了,快收拾粮草,莫要被雨淋了。” 话音刚落,却见茂凌站在身旁一脸无奈的向着他挤眉弄眼,其身后一双少年男女,一看便知是富贵之人,这才知自己是在梦中惊醒,一脸尴尬问道:“茂都尉来了,这两位是?” 茂凌忙道:“这两位是军师派来督办粮草的上使。” 庞会长脸色不变,洒脱笑道:“原来是上使到来,未曾迎接,请上使恕罪。” 子庆早就被气的义愤填膺,但此人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却不是自己能够处置的,只是冷冷嘲讽道:“会长倒是清闲,还有兴致在此纵情美酒美梦,便不怕误了君侯战事吗?” 庞会长显得很是笃定,傲然道:“些许小事,自有下官经手,何须我事事亲力亲为?上使放心,午时粮草定会准时开拔,绝不会误了时辰。” 如意顺手拿起桌上竹简账目,见其上墨色尚湿,并没有查点核对过的痕迹,冷冷道:“如今离粮草开拔已经不足半个时辰,你连账目都没有核对,怎么能保证没有错漏之处?” 庞会长见眼前女子言辞凌厉,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便知这二人身份不凡,但他自有成竹在胸,傲然道:“些许账目而已,旁人或许要一日功夫核对,与我来说不过片刻,二位上使且先饮茶,我这便核对账目。” 说完便再不理会二人,自顾跪坐于桌案之前,拿起桌上账目核对。 子庆心中冷笑连连,桌上竹简账目堆积如同小山,便是粗略翻看也要一两个时辰,此人胡吹大气,竟然豪言半个时辰之内核对完毕,简直是痴人说梦,别说是他办不到,这天下之人想来绝没有人能够办到。 误了粮草开拔的时辰,虽不至于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他这等贻误战机的做法,让子庆大为恼怒,若不向父亲禀告,严惩此人之罪,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这时兵士设下桌案茶水,但子庆、如意心念粮草大事,哪里还有心情品茶,只是眼睁睁看着庞会长独自一人,核对着如同小山一样的账目。 然而不看则罢,这一看之下却让二人着实心惊不已。 只见这庞会长一手翻阅着账目,一目三行,神色肃穆神圣,显得异常认真,一手飞快的在草纸之上书写着心中所得。 小山一般的账册,以风卷残云的速度一点点被他翻阅,不过盏茶功夫,桌案之上的账册已经被他翻看完毕。 庞会长一伸懒腰,对着目瞪口呆的子庆与如意二人道:“账目我已经核对完毕。” 子庆冷笑道:“似你这般装模作样谁人不会,只怕你连其中的数目都没有看清楚吧,如何能确定其中有没有错处?” 如意也是同样心思,这庞会长方才一番手段实在太过惊人,如果真能如他这般飞速查阅计算,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心中亦是疑惑如云。 庞会长笃定笑道:“方才经我计算,此间粮草总共五万一千六百八十三斛,比上报的五万一千三百斛足足多出三百八十三斛,出错的正是东仓的这一卷账册,就是此账册。” 说着拿起一卷竹简账册,递给了都尉茂凌,茂凌接过账册,传问负责东仓的撰吏。 撰吏疾步而来,满头大汗的接过账册,又到东仓一番核查,仓惶上前道:“属下失职,将一车粮草登记重复,此车装载三百八十三斛,正与数据匹配,请会长责罚。” 子庆、如意相顾骇然,这位庞会长名不见经,竟然有这等异能,其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人惊叹不说,这番恐怖的心算之术,恐怕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及。 如意只见过自己的弟弟吕幸的过目不忘之能,原以为已经是世间少有,没想到这孟津分会的小小商会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等奇人异士,一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拜道:“先生大才,我等方才唐突了,多有得罪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庞会长笑道:“不过是些微末小道,不足挂齿,如今距离粮草开拔还有一刻时间,上使是否还要亲自查点?” 子庆与如意对视一眼,眼中震惊神色依旧难以消散,道:“不用了,只是如此多的账册之中,先生又怎么知道是这本账册出了错漏,请先生指教。” 庞会长轻笑道:“这有何难,一方仓库里一般只有十车粮草,即便完全装满,也最多不会超过十一车,而这本账册却记载了十二车,这多出来的一车总不会是从天而降,只可能是撰吏记载出错了。” 子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道理,不由得对此人更加佩服,在这么快的阅览计算之时,还能够主意到这些细节之处,其人心思细密实在让人心惊。 如意见时间不早,不急在此震惊,便道:“既然已经核对周全,粮草押运事宜,便请会长速速安排。” 或能挡万一变故 残烛孤影,丞相府宽阔的大厅之中,香薰袅袅飘散,两名女仕跪坐在珠帘之外,无精打采的等待着主人的传唤,显得昏昏欲睡。 大厅之内,严秀丽映照着烛火,又将一份简报合上,终于伸了伸懒腰,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从简报上得知,如意与陈琳之子陈海陈子庆偷拿陈琳令符,在孟津私自参与到政事之中,以军师使者的名义,监督押运着这次筹备的五万斛粮草,已经渡江而过,向着洛阳而去。 这二人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哪里想得到如意、子庆皆都是重臣子女,家中岂会不闻不问,即便是如意自幼练习武艺,有自保之能,严秀丽也在暗中安排暗卫无数,以确保她的安全,所以孟津发生的每一件事,她都了如指掌,这二人所打的如意算盘,也自然瞒不过她。 但他们既然有做事之心,严秀丽虽有担忧,却不好打击如意的情绪,便令暗卫继续暗中保护,好在这一路之上有大军护送押运,并州、司隶之地又经过几次整风治理,也算是秩序井然,少有乱民流寇为乱,如意此去应当不会有安全之忧。 整日忙碌,此时终于有了闲暇,却已经到了子夜,春意虽浓,但这时已经是深夜,凉风阵阵袭来,严秀丽但觉寒意,随手披上一件披风,掀帘而出,惊醒了两名昏昏沉沉,半入梦境的女仕。 女仕急忙起身,各自拜道:“奴婢伺候夫人歇息。” 严秀丽此刻却没有半分睡意,摇头道:“今夜月色甚好,自当不能辜负,且随我去亭中稍坐。” 女仕躬身应答,各自取了外衣加身,提照着灯火引路,来到后院的凉亭之中。 严秀丽自身任官职以来,每日早起晚睡,更比从前忙碌,像这样闲适的坐在亭台赏月,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圆月当空,映照得后院之中的花草树木影影绰绰,在寂静的长夜中,更显得几分落寞。 凉意渐浓,严秀丽浅尝一口清酒,驱散了一身的寒意,目光迷离的看着天上的圆月道:“君侯此次出征有多久了?” 女仕绿豆回复道:“君侯年关刚过便已出征,算来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严秀丽揉一揉闷闷的双鬓,喃喃叹道:“时间可过得真快,转眼又过了四个月了,天下之大广阔千里,君侯每次出征,长则一年多,短则几个月,衣食不周,每日与刀枪作伴,也不知他是否康健。” 绿豆道:“君侯是铁打的身子,绝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夫人你每日起早贪黑,都瘦了好几圈,可不要累坏了身子才是。” 严秀丽苦笑道:“偌大相府,数百号人,皆要有人管束,更有军机要事不能搁置,君侯出征在外,我便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劳累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又见东侧厢房灯火明亮,身居其中的独子吕幸显然还没有睡,便令女仕传唤他前来。 女仕领命前去,稍时便引着吕幸前来。 吕幸恭敬拜道:“母亲唤儿子何事?” 严秀丽令他坐下回话,道:“已经很晚了,幸儿怎么还没有睡?” 吕幸道:“儿子知道父相征战在外,母亲也每日忙碌终日,不得片刻歇息,儿子便想着多学些学问,早些为父亲、母亲分忧。” 严秀丽看着吕幸单薄的身形,远没有他父亲年少时的体魄,倒遗传了自己多一些,再加上先天不足,虽有后来无数珍品良药增补,到底还是一个平常普通的少年。好在他勤勉刻苦,聪颖好学,虽无征战沙场之能,却有定国安邦之志,让身为父母的吕布与严秀丽安心不少。 此时听他言道心中思虑之事,更有感动浮上心头,柔声道:“幸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间,切不可熬夜伤了身体,学问贵在持之以恒,非一朝一夕所能建功。今日不早了,快去睡吧。” 吕幸点头答应,道:“母亲也早些休息,明日朝政处理,累坏了身子,父亲回来可要责怪儿子没有照顾好母亲了。” 严秀丽心中泛起一片温馨,柔声道:“好,快去睡吧,母亲也乏了。” 看着吕幸回到自己房中,严秀丽这才命女仕收拾摆设,便要回卧房休息。 便在这时,外院女仕疾步赶上前道:“夫人,侍卫统领传话说,军师司马朗有要事求见。” 严秀丽心中一动,军师深夜而来,必有紧急大事发生,不敢稍有延误,领着女仕回身来到了前厅之中。 前厅正有司马朗来回渡步,见到严秀丽现身,急忙拜道:“打扰夫人休息了,可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向夫人禀明。” 严秀丽吩咐女仕上茶,道:“军师坐下说话,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军师深夜亲自前来,莫非是前线战事不顺?” 司马朗摇头道:“君侯已经攻陷南阳,正领追兵追击刘备残军,尚没有更新的战报传来。只是方才收到张辽将军八百里急报,说曹操大将于禁暗中调集精锐骑兵数千人,从汝南而出,不知去向,很可能会突袭君侯后方粮道,让我等早做准备。” 严秀丽一惊,夫君如今兵在南阳,若按军情走向,此时只怕已经在做攻打襄阳的准备,身后战线漫长,粮道尤为重要,决不可有失。 而此次运送兵粮之人却是孟津并州商会的护卫兵马,人数不过数百人,况且还有如意身在其中,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而运粮之行缓慢,又道路漫长,若曹军骑兵突袭,实在是防不胜防,急问司马朗道:“运粮之行决不可有失,军师可有良将人选,即刻让他领骑兵前去增援护卫。” 司马朗道:“如今战事正烈,大将皆在各处郡县据守,君侯出征也调走了大部分战将,北方守将又远水解不了近渴,城中如今便只有戴罪被夺取官爵的郭汜将军赋闲在家。” 严秀丽一皱眉头,郭汜因失职之罪被吕布严惩,原本难逃一死,但终有蔡琰苦苦求情,让一众文武对其起了怜悯之心,这才只被夺了官职,此时正在家中休养。 严秀丽知道战情紧急,有心亲自前往,但安邑还需有人坐镇,而且此去战情紧急,自己又没有领兵经验,只恐误了大事,便道:“郭汜将军本来也没有什么大错,君侯既然已经惩治过他,便算是了结了此前过错。如今战事紧急,郭汜身为大将,当该有用武之地,劳烦军师即刻传令郭汜,令其领城中守卫骑兵两千,紧急驰援运粮大军,千万不可使曹军的奸计得逞。” 司马朗此来,本就是要求得严秀丽的许可,让她准许郭汜戴罪立功,这时听她之言,忙到:“夫人所言甚是,我这便去传令郭汜将军。” 看着司马朗紧急退去,严秀丽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又传侍卫统领丁旭前来,吩咐道:“我军前方战事兵力吃紧,身后疑似有曹军图谋不轨,你即刻率领相府护卫三百,赶去洛阳与我运粮大军汇合,务必护卫粮草安全。” 丁旭担忧道:“我等走了,相府安危怎么办,只留百余人,恐怕不能挡万一变故,请夫人三思。” 严秀丽神色肃然道:“大事要紧,相府有百人护卫暂时无忧,况且安邑还有城卫军万余人,你且去就是,这里无需担忧。” 丁旭见她心意已决,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只得转身便要离去,却听严秀丽又嘱咐道:“如意如今身在运粮大军之中,你此去务必要护她周全。” 丁旭领命而出,传令相府护卫连夜集结,不时便如一阵疾风,呼啸而去。 严秀丽凝望月色,此刻更是睡意全无,心中忧思聚结,只看着淡淡白云掩月,忽觉脑中昏沉,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迷蒙之际,只听得身侧女仕惊呼:“夫人,你怎么了。” 却说如意与子庆跟随运粮军队一路南下,渡过黄河、洛水,此时已经到了洛阳近郊的宜阳境内。 宜阳背靠嵩山,道路崎岖艰险,运粮军队更是行进缓慢,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损坏了多少马车。 如意一路随大军风餐露宿,终于体验了一把军旅生活,反倒没有想象中的苦楚,兴致满满问运粮都尉茂凌道:“茂将军,宜阳城已经近在眼前,我们车马损坏颇多,是不是在宜阳稍作休整,添补车马再南下?” 茂凌道:“正是,如今车马损坏,便有部分车马超载,若不及时增补马车,恐怕会延误粮草送达时机,到时候君侯怪罪下来,可是不得了。” 子庆在旁一脸阴郁,这一路下来,可是受尽了平生以来未曾尝过的苦楚,他向来娇生惯养,这时早就在勉力坚持,听到要在宜阳休整,顿时眼中精光大盛,喜道:“太好了,这些天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我都瘦了半截。快些走,快些走,听闻宜阳烤肉远近闻名,可不能不尝一番。” 古来圣地名轩辕 茂凌摇头道:“恐怕要让上使失望了,我军车马辎重数百车,浩浩荡荡,实在太过扎眼,若入城休整,恐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已经传令副将前去宜阳城中调集车马,大军并不会进城。” 子庆闻言顿觉失望,大军南下,他虽有令牌,作为上使督军,但却没有指挥之权,对于都尉茂凌的决定也是无力干涉,囔囔道:“你也不早说,早知道我便随你的副将去宜阳城中,我有令牌权限,可调动更多车马,岂非事半功倍。” 茂凌想起临行时庞会长的一番嘱托,言道此二人虽有商会令符,却无官印凭信,绝不是上差公干,恐怕只是上差子弟私自前来,嘱咐他务必看顾这两个年轻人的周全。便只是笑道:“些微小事岂敢劳烦上使,调集车马乃是末将分内之事,上使还是待在大军中比较安全。” 如意本对这子庆的纨绔姿态颇为不屑,闻言更嘲笑道:“若想着吃你留在孟津便好,那里酒楼林立,美食如云,足够你吃喝了,何必费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子庆闻言,涨红了脸,讪讪不可言喻,便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走向了一边,瘪着干涸的嘴唇,摇了摇头。 这时大军正处在宜阳南郊,地势稍微平缓,茂凌下令大军在此安营休整,等待宜阳来援的马车。 子庆早已经筋疲力尽,迫不及待的回到营帐之中休息。 如意却依旧精力满满,见西北宜阳城遥遥在望,东侧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地势险峻,一望不见尽头,便问茂凌道:“茂将军,这东侧山脉是什么山,地势如此险峻。” 茂凌道:“那里是嵩山分支,名曰轩辕山,相传上古大帝轩辕氏曾在此娶西陵氏女为妻,并在此居住,此后后人便称此山为轩辕山,因山中多有歧道,又时有猛兽出没,因此少有人烟,过了这轩辕山往东,便是豫州了。” 如意见山中飞鸟四起,久久在高空盘旋,想起父亲曾说过,山林之中若有伏兵,必会惊动鸟兽,不可轻易临近。心中便有些不安,道:“将军,若曹军从豫州举兵而来,横穿轩辕山,我等如何防备?” 茂凌暗自摇头,心道果然是天真少女,竟问出这等话,连一点常识都没有,却微笑道:“上使放心,轩辕山乃是天险之地,群山环抱,道路狭小,自古便是人极罕见的绝地,从来没有大军能从山中穿行,若敌军冒险穿行山脉而来,即便不被野兽果腹,恐怕也会在山中因为无从补给,饥渴而死,是想有谁会携带多日负重,冒险穿越山脉,即便他们成功了,来到这里已经是人困马乏,哪里还有力气战斗?此处万无一失,请上使放心。” 如意见他言之凿凿,不免有些嘀咕,可能真是自己多虑了,别人久经战阵,想的应该比自己长远才是,但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便对茂凌道:“将军言之有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便亲去山脚查探一番吧。” 茂凌到底不好阻拦上差,心想此地绝对是安全之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少年人既然想表现,那就依她便是,道:“也好,但山中歧路众多,又时有猛兽出没,上使切记不可深入其中。” 便令三五名兵士随如意前往山脚查探,如意却推辞道:“兵将一路行军辛苦,不必劳烦,我去去便回。” 茂凌见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子,却有如此胆色,心中钦佩,但此人身份尊贵,来历恐怕非同寻常,哪里敢让她独自前往,无论如何都要卫兵跟随。 如意推辞不过,只好带着五名卫兵,纵马向着轩辕山方向奔去。 轩辕山乃古时圣地,此时山中绿树成荫,云雾缭绕,远远看去便似仙境一般,让人看不清其中虚实。 在轩辕山的一处岔路入口之中,有一条羊肠小道,两侧皆是延绵高峰,其上绿树浓密相连,群鸟盘旋在山顶四周,发出杂乱的鸣叫之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山林之中正有一队人马,约两千余人,尽着轻甲,佩戴短弓,此时皆都凝神屏气,不敢露出一点声音。 这时一人身着同样轻甲,从山谷入口疾奔而入,来到林中,便小声禀报道:“将军,我已探明,吕布粮草大军已到宜阳南郊,此时正在郊外驻扎,距此不过两里路程,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人身材魁梧,身穿甲胄,一看便是兵士口中的将军,那人闻言道:“可探明吕布运粮军有多少人?” 兵士答道:“约五百人。” 将军神色凝重,道:“吕布竟然只派这些人马运送粮草,实在太过托大了,难道真当我豫州无人吗?” 身边副将道:“看来吕布这次率兵号称三十万,已经是倾尽了并州所有能战之兵,后方空虚在所难免。敌军此时止步不前,恐怕是担忧此后路上不像并州安稳,是在等援军到来吧?” 将军点头道:“对,应该就是这样,此时敌军兵力空虚,正是我等建功之时,若能一举捣毁吕布后续粮草,吕布大军只怕就要全部葬身在襄阳了,也不枉我文聘丢弃战马辎重,翻越重重山脉险地了。” 原来这将军正是曹操手下大将文聘,副将乃是颇有谋略的满宠。曹操在得知吕布倾巢而出,攻伐刘备之时,便令汝南守将于禁筹划奇袭吕布后方粮道之事。 曹操先前兵败,元气大伤,再无力牵制吕布,若此时任由吕布攻取荆州,那豫州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所谓唇亡齿寒,刘备从前虽与他几次为敌,可此时吕布势大,绝不是计较从前恩仇之机,说不得要帮他渡过这次难关,从前恩怨今后再算不迟。 更想起郭嘉临死之言,让他联合刘备、孙权以拒吕布,当时曹操不以为意,不认为吕布能够有什么作为,更不将刘备、孙权之流放在心上,但经过后来几次大战,曹操终于看清,仅凭自己之力,恐怕不会是吕布的对手,便有了联合之心。 兵戈杀气随风传 适逢吕布南下,又是所向披靡之势,眼见荆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要落在吕布手中,便欲起兵策应,以救刘备,但却遭到群臣反对。 荀攸认为,吕布看似倾巢而出,但却在兖州、冀州留守重兵,并不曾疏忽北方防线,而自己一方去年一战损失惨重,到现在还未回复元气,若贸然起兵,恐会引得冀州的高顺与兖州的张辽趁机攻打,到时候便是引火烧身,实在是得不偿失。 曹操一想也是,便令豫州的于禁抽调精兵悍将,以奇兵偷袭吕布粮道,不使他能够从容攻击荆州刘备。 于禁得令自然不敢怠慢,便命大将文聘、满宠抽调军中精锐,组成敢死之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吕布粮草必经之地。 文聘领命以骑兵昼夜行军,原本想绕过嵩山,渡过渝水,在南阳一带阻截吕布的运粮军队,但有满宠谏言道:“将军若去南阳,只恐不能完成于将军之令。” 文聘问道:“哦,怎么说?” 满宠道:“吕布刚刚攻陷南阳,南阳又是重城要地,必有大军留守,我军仅有兵将两千,一旦被敌军看破,恐怕不但不能完成任务,更有可能会深陷重围之中全军覆没。” 文聘忙问道:“依你看来我们该怎么办?” 满宠道:“吕布大军深入千里,起身后必然空虚,南下荆州,宜阳便是必经之地,从此地到宜阳不过一山之隔,若我军能够翻山而过,以天将雄兵之势骤然杀至,吕布粮道必被我等攻破。” 文聘诧异道:“可是此去宜阳需要翻越轩辕山,闻传山中猛兽出没,艰险难行,从未有大军能够通行,战马辎重更加难以行进,我等此去如何能够保证能够及时赶到,不如率骑兵绕过山脉,正面阻击岂不容易?” 满宠忙到:“将军糊涂啊,轩辕山虽大,却不过两日路程,我等若只带几日口粮,抛弃战马,再寻得山中猎户引路,何愁不能及时赶到。而绕路奔袭固然轻松,却极为容易被敌军发现行踪,到时只会前功尽弃。况且我等次来,早已有必死之心,正该做前人所不能为之事,这样才能出其不备,攻其不守啊。” 文聘闻言大赞,传令两千骑兵抛弃战马辎重,仅携带五日口粮,在当地猎户的指引下,进入了轩辕山之中。 数千兵将,结伴而行,其中虽遇猛兽袭击,却还是仗着强弓硬弩,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来到了轩辕山的另一侧,文聘为了不打草惊蛇,下令大军不许出山,只在山中密林休整,仅派斥候在外暗中查探军情。 但如意一行车马众多,在路上延误了一些时间,比文聘得到的情报要晚到几日,这天眼见口粮将尽,大军在山中深受毒虫侵害,已到了奔溃边缘,却终于得到了吕布运粮大军临到宜阳的消息,而且只有仅仅数百人,如此良机,岂能辜负! 便要下令兵将即刻出击,趁吕布军不备之下,将其一举歼灭。 这时,突然有数骑缓缓走进山谷,为首竟然是一员女将,远远看不清年纪,只见长发在樱盔之下若隐若现,暗红披风随风招展,浮现出藏在其中穿着一身碎银甲的婀娜身姿。身后跟着五名卫兵,皆是精壮之辈,显然是吕布军中的精锐护卫。 文聘挥手令众人闭气,不要打草惊蛇,放他们入谷。 如意入得山谷,只觉得周身寒气凌冽,似乎一股杀气隐藏在这深谷之中,但两侧密林影影绰绰,并无半点声息,心中疑惑更深,取下腰间龙舌弓,向着密林中连放数箭,出手一气呵成,如连珠迸射。 曹军在密林中伏身隐藏,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弓箭飞进密林,直中林中隐藏的曹军兵将数人。 但曹军此来皆是精锐之兵,虽中弓箭,却都竭力忍痛,掩口闭气,没露半点声息。 如意见弓箭入林并无回应,方才稍稍放松警觉,便要策马往更深处探寻,身后卫兵急忙劝道:“将军有令,谷中恐有猛兽,让上使莫要深入山谷。” 如意道:“查探军情并未有所得,岂可半途而废,若你们害怕猛兽,回去便是,我自前往。” 卫兵见她语气凌冽,不敢再有违背,只好跟着如意深入到山谷之中。 待如意进山,文聘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虽听不清她们刚才说了些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宜阳城中官宦家中的女子前来山中打猎。” 这时一名不幸被如意弓箭射伤手臂的将校忿忿道:“这贱人敢在这轩辕山出入,又有精锐卫兵守护,恐怕是这城中重要人物的家眷,我这便去堵截斩杀其在深谷之中,免除后患。” 文聘摇头道:“大敌当前,正事要紧,不必节外生枝,这样你便在此守候,不叫她出谷走露风声,剩余兵将即刻与我杀去吕布军大营,烧毁粮草后尽快撤退。” 众兵将领命,纷纷起身奔出山林,在深谷之中集结。 如意一行入深谷四处警戒查探,终没有一丝收获,不禁暗自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忽然凉风吹过耳际,令发丝飘散荡至唇舌,如意抚弄秀发,忽然心中警觉,这风声之中竟然夹藏这阵阵兵甲摩擦碰撞之声,她虽没有大军征战的经验,但在学院之中,早有教习教授听风观土之术,这兵甲摩擦之声不正是大军行进的征兆吗! 风声自身后而来,兵甲之声却越来越浅,分明是身后有一支大军,正向着山谷之外行进,看来方才经过的密林必然有敌军潜伏,原先的杀气并非自己的错觉! 不由得脸色大变,策马向回狂奔,几名卫兵一脸错愕,实在不知这位祖宗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明明执意要去山谷查探,这时又不发声响向回狂奔,实在是女人心海底针,难以捉摸啊。但他们身负护卫之职,自不能落后,各自策马紧随。 如意坐骑神俊,绝非凡品,不时便来到山谷出口,却见前方已被封死去路,数十棵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斩断,横置在山谷之中,想要骑马而过,是绝无可能之事。更有数十兵将驻守在山谷入口,各自张弓搭箭,以树干为守,正等着如意等人到来。 我不过一介书生 而就在山谷之外,正有数千大军,朝着军粮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如意眼见事态紧急,急令卫兵发射响箭,警示远处的茂凌等人。 卫士见眼前情势,早就失去了主意,听得如意发令,这才如梦初醒,取下腰间弓箭,朝天空发射一枚响箭。 响箭直冲云霄,在高空中炸裂开来,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在高空骤然炸响,回荡在山谷之中,远远传出数里之外。 守卫山谷之人正是先前手臂受伤之校尉,原本他正是奉命阻截入山的如意等人,想着以树木为隔阻,凭山谷据守,等人是万全之策,绝不会走露此间消息,却没想到这班人竟然会发射响箭,这时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响箭冲天而起,炸响在山谷之上的高空。 如意见响箭升空,想来茂凌将军他们在看到响箭示警之后定然会有所准备,纵然敌我悬殊,绝不可能战胜,但有了准备,终究可以有所防备,不至于被敌军一击击溃。 文聘原本正率领大军,向着吕布运粮军的大营飞奔,忽闻响箭之声破空而至,心中一惊。固然自己拥有精兵两千,绝对有把握全歼运粮的数百军队,可这时敌军有了防备,要想如愿击败,烧毁粮草,恐怕便要多费一些周折。 暗恨自己不够思虑周全,没忘了响箭报警之法,这时已经箭在弦上,绝不可能回头,急令大军再不必隐匿身形,全速向前方进击。 都尉茂凌自从如意走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心想这女子一身富贵气息,绝不仅仅只是权贵后人这么简单,若此去遇到危险,可该如何是好?不由对自己轻易同意,让她去山谷探查的决定懊悔不已。 会长几次叮嘱交代,让她务必看顾好两位上使的安全,若万一出了变故,只恐无法向上级交代。 正懊悔间,忽闻响箭破空之声远远传来,尖锐刺耳,之震得他心神发颤,急忙走出营帐,只见箭楼哨兵疾奔而来,高呼道:“将军,远处轩辕山方向正有一支敌军向我方杀来。” 茂凌急问道:“有多少人?” 哨兵答道:“约有两千余人。” 茂凌大惊失色,自己此来只有护卫军粮士兵三五百人,加上辅兵不过千余人,如何是敌军两千精兵的对手! 这时兵将皆闻声而出,子庆风风火火奔到近前,急道:“将军可见过绮玲姑娘?” 茂凌惭愧道:“上使自请前去轩辕山查探敌情,这支响箭正是上使发射。” 子庆大急,转身骑上战马,便要向着轩辕山而去,心想绮玲是跟随自己而来,决不可让她自己孤身陷入险地,无论如何都要前去搭救。 茂凌一把拽住子庆马缰,急道:“上使请看,敌军正在远方杀来,女上使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你此去只是羊入虎口。” 子庆急道:“绮玲身负绝技,绝不会有事,我等速去搭救或许还来得及。” 茂凌道:“上使勿怪,军粮才是我军根本,决不可有失,还请上使以大局为重。” 子庆怒不可遏,想着绮玲一介女子,跟随自己千里而来,若不能救她脱险,今后还有何面目临立在天地之间,怒道:“将军自有重任,只管护卫军粮便是,我自己去就绮玲便好。” 说罢猛抽马臀,便要挣脱束缚,前去轩辕山寻找如意下落。 茂凌岂会眼看着他前去送死,他只以解书生,在前方数千兵将之前,便似灰尘般不堪一击,如今女上使已经遭遇不测,若再让这位出了差错,即便他能护得粮草周全,恐怕今后将再无出头之日。 此刻见子庆策马扬鞭,想要挣脱前去送死,忙更加拽紧战马。战马受鞭吃痛,便欲狂奔前行,奈何茂凌死死紧拽马缰不放,前行不得半步,一时人立而起,狂嘶一声。 子庆一时不备,从马背上跌落,一时间如在云中雾里。 茂凌眼见敌军蜂拥杀来,已经不足一里,呼喝之声如在耳边,急令道:“护送粮草和上使向宜阳城撤退,快。” 商会护粮士兵跟随亦是跟随吕布征战多年的精锐,自然不必茂凌多费口舌,领命各司其职,驱赶着马车,便向着宜阳城方向退却。 子庆这时终于缓过神来,见敌军如潮水一般用来,心中泛起一股寒气,这么多的精锐敌军,绮玲只怕早已经被害,心头竟然有些刺痛难当,一时间心灰意冷,全没了主意,被卫兵拥簇着,骑上战马,携裹在滚滚车流之中,向着宜阳城全速撤退。 可是车队漫长,数百辆云运粮车皆都被装载的满满当当,哪里能够提得起速度。 眼见着敌军越来越近,恐怕粮草还没运到宜阳城,便会被敌军追上,子庆急道:“将军宜阳尚远,如此下去必会被敌军追上,我等身死死不足惜,可这粮草乃是前方数十万将士的生命线,若被敌军劫掠烧毁,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茂凌多年领军,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但此时后有追兵,侧有高山,只能向宜阳城败逃,若能逃如城中,加上城里的数百守军,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总不能原地坐以待毙吧。 叹道:“敌军来势迅猛,我等只怕难以逃脱,说不得只好在此死战殉国,以性命报君侯之托。” 子庆急道:“将军岂可轻易言败,我有一计,可保我军一半粮草。” 茂凌眼中精光爆射,急道:“上使请将。” 子庆道:“我们可将粮车分作两队,一队由将军统领,以精兵护卫,向一样方向退却,另一队由我率领只以辅兵运送,当做诱饵向身后嵩山之中退却。敌军见我分兵,必定亦会分兵追击,到时候即便敌军追上来,将军兵力亦可有一战之力,至少将军那一部分粮草便能够保全。” 茂凌闻言一愣,勒停战马,正色道:“若何能让上使为诱饵,我来做诱饵吧。” 子庆急道:“将军糊涂,我不过一介书生,如何懂行军打仗之道,若被敌军追上不过是任人宰割,但将军有武艺在身,足可一战,否则便是鸡飞蛋打徒劳无功啊。” 自有宝剑诛群寇 茂凌多年行军,亦是果决之人,上使此去必定有去无回,但若能换得一半粮草周全,则前线数十万大军便可避免断粮之祸,即便到时有人怪罪下来,他也是问心无愧,甘心军法处置。 眼见敌军已经抵近五百步之内,若在迟疑,难免会进入敌军弓箭射程,到时候损失将更加惨重。 一番思虑,终咬牙道:“上使高义,保重。” 急令大军粮队分道而行,自领精兵护卫一半粮草向宜阳撤退,令辅兵听从子庆调遣,护送粮草顺势退往一侧的山脉之中。 文聘率领大军袭杀吕布粮队,对没有消除隐患,使得吕布粮队有了准备而懊悔不已,是以为防不测,一路驱策大军疾奔而来,竟将重载的车队渐渐拉近了距离。 眼见粮队就在前方,浩浩荡荡上百车,即将进入弓箭射程,大喜之余传令大军准备好火油弓箭,一到弓箭射程,便使万箭齐发,必不叫一粒粮食幸存! 正得意间,忽见前方车队竟然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分道扬镳,一路继续拥簇这一般粮草,继续向着一样方向撤退,另一半却一头扎进了一侧的山谷之中。 文聘一时愕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去追击哪一路,副将满宠急道:“将军明鉴,这时敌军的分兵诱敌之计,以一半粮草为诱饵,诱使我军分兵,再以精锐守护其中一队,便可在兵力上与我相持,意图断尾求生舍车保帅。” 文聘急忙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满宠道:“将军请看,前往敌军精锐尚在,数百精兵皆在车队四方守卫,这便说明入山的车队必是诱饵。将军不必顾虑诱饵,只需集中全部兵力,全力追击前方精锐,将其一举歼灭之后,再回身追击诱饵,到那时山中诱饵无所保护,岂不是任我宰割?” 文聘闻言大喜,急令大军不必顾虑逃入山中的子庆等人,集结所有两千精兵,急速向着茂凌所统领的车队追去。 却说如意被堵截在山谷之中,前方倾倒的大树将山谷封堵,使得如意等人寸步难行,更有谷口数十敌军以弓箭齐射,令她们根本无法翻越重重阻隔。 如意大急,此时听闻山谷之外喊杀之声冲破云霄,不知道茂凌、子庆等人是否能够护得粮草周全,心急之下,从马上一跃而起,几个翻转,窜入一侧山体之上的林中,无数弓箭擦身而过,落在身后树干之上,发出密集的哚哚之声。 如意身影迅捷如兔,在林间向前穿行,不时张放手中的龙蛇弓,弓箭例无虚发,几个翻纵,便射杀谷口敌军七八人。 谷口守军被如意弓箭威力所摄,再不敢肆意对射,各自隐身在山体树干之后,只能偶尔窥探,射得几箭。 如此如意等人的压力顿时大减,如意见机,急令五名护卫道:“我来掩护,你等从一侧攻杀。” 护卫们皆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又见上使弓箭之威神鬼莫测,闻令更不迟疑,从一侧山体向着山谷出口掩杀而去。 谷口守军见状,急忙露头阻截,可方一露头便被一侧的如意射杀,在折损了十数人后,敌军终于不敢再露出半点身形,只是盲目的向着未知的方向放箭。 但这般手段又哪里能够伤及如意等人半分,待他们惊觉之时,如意已经与护卫从两侧掩杀而至。 短兵相接,敌军猝不及防,犹自手握着弓箭,被突然杀至的如意等人杀翻十数人。 谷口守将原不把这一队人放在眼中,原本计划追入山谷堵截斩杀了事的,还是满宠将军令他不可大意,嘱咐他断树截路,让她们没有逃脱之机。可万万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女子,竟然有此等战力,自己数十人已经折损近半,大多都是丧生在她手中的弓箭之下。 这时短兵相接,想起身上箭伤便是拜她所赐,新仇旧恨蜂拥而至,提着长刀便迎着如意杀上。 护卫皆被敌军纠缠,根本无法分身他顾,眼见上使被敌方大将攻击,各自心中暗叫不妙。 正担忧时,却见敌方大将向前飞跃的身形戛然而止,只双手紧紧遏着喉咙,长大了嘴巴,鲜血从口中指缝间喷涌而出,圆睁着一双大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夹杂着恐惧与绝望,缓缓倒在血泊之中。 如意一剑刺穿敌将咽喉,更不停留,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剩余的敌军之中翻飞,不过几息之间,数十敌军尽被斩杀殆尽,没有一个活口留存。 五名护卫如被定住身形一般,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女,仿佛她此刻已经不是昨日与他们同路的富贵上使,而是从地狱升腾而起的杀神厉鬼。 数十精锐敌军,在她面前便如矗立的枯木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如意长剑还鞘,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阻路的树干移除,我等骑马好去护卫粮草大军。” 护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数人合力将横置在山谷之中的树干尽数腾挪,移出一条人马可过的小道。 如意骑得战马,更不迟疑,策马向着来路飞奔。 一路疾驰,来到原先营地,之间一片狼藉,只有空无一人的营帐还在原地,而在此驻守的茂凌、子庆等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如意放眼四顾,见前路车痕累累,正是去往宜阳的方向,想来他们定是收到了自己的报讯,在敌军还没赶到之前,便已经及时撤走。 心中终于稍觉安慰,急催战马沿着车痕,向着宜阳方向急追。 疾奔数里,却见前方浓烟滚滚,无数粮车东倒西歪尽都冒着残余的火焰,无数兵将尸体陈列在官道之上,只有受惊奔散的零星马匹,零落在四周游荡。 如意如被巨石击胸,一口气憋着,说不出来的难受,纵马走近,只见并州军旗倾倒残破,只有一杆却屹立在浓烟之中,其上犹自挂着一颗首级,鲜血琳琳,张着双目似乎死不瞑目,正是此来的统领大将茂凌! 如意缓缓行走在浓烟之中,心中万般滋味,自己此番前来,原本想做成一番大事,好让父亲刮目相看,谁知如今粮草被烧,兵将被灭,自己却没有任何作为,此番羞辱如何对人言说? 浓烟入目,刺目难忍,终究两行泪水汩汩流出。 忽然,如意浑身一震,只听见隐隐的喊杀之声从山谷之中传来。 古来壮士百战死 却说子庆自与茂凌分别之后,率领着紧紧只有数百人的辅兵,运送着另一半军辆车马,一头扎进了嵩山之中。 嵩山之路崎岖险峻,远不像官道平坦,云辆车马颠簸难行,根本无法全速向前,更有无数运粮车在山道之上损毁,将原本就崎岖狭小的山路阻滞,让一行人的行军速度大大减缓。 子庆心急如焚,自己此来进山,本就是要诱使曹军分兵追击,给茂凌分担压力,让他能够有一战之力,如此或可保全一半粮草。 这时行军缓慢,若被敌军追上,这些辅兵并没什么战斗力,曹军一旦追来,恐怕要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将这些人全部歼灭,若给得茂凌太少时间,恐怕无济于事。 着急之下,子庆便令辅兵将损坏车辆之上的粮草全部卸下,隐藏在山林之中,又将满负超载车辆之上的粮草亦同样卸载,使得车辆府中顿时一轻,行军速度终于稍有加快。 疾行一里,却不见身后有追兵追来,子庆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曹军并没有分兵? 忽闻山外传来刀兵交鸣,鼓锣号角之声,更有喊杀之声从山外远远传来,传荡在山体之间,让寂静空旷的山谷,显得异常诡异。 子庆脸色大变,恐怕是敌军看破了自己的分兵诱敌之计,到这时还不见有敌军分兵追来,必然是全力向着主力攻杀而去。 数千敌军围攻仅仅只有数百人的运粮军队,胜负便已经一目了然。 子庆顿时大急,敌军以全力围杀茂凌,必然不会失手,若让他腾出手来,自己这一股乌合之众深陷在这崎岖难行的山谷之中,便就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必然插翅难飞! 子庆不由暗恨,如今计谋落空,已成无可挽回之局面,若自己不提分兵之事,茂凌尚有上千人可以调度,至少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此时已是覆水难收,真不知道自己的谋划到底是对是错。 这时他才终于放下从前的自负,天下英雄果然是能人无数,只这一股小小的曹军,便有如此精明之人,能够分辨主次,而不按部就班的避实就虚,才知曹操能够纵横天下这些年,到底不是全凭着凶狠毒辣、杀伐果决,其手下更有无数才识过人之士为其舍生如死。 这时听闻山外杀伐之声渐渐淡薄,想来茂凌的数百精锐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眼下之际唯有全力保全这些是剩下的粮草,才能不让茂凌等人白白牺牲。 此时车队深入山谷,道路越发狭小难行。子庆不知前方情形,却只身后敌军在消灭了另一支粮队之后,必会追击而来。到时候敌军抢夺车队战马,想要追上自己,恐怕就在旦夕之间。 不由得更加急迫,呼令军队加速前行,行得数百步,眼前情形让子庆等人心如死灰。 只见前方道路已经到了尽头,此处山谷竟然只是一条死路,前方荆棘交织,更有连绵的山体拔地而起,仅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体之上。 小道仅能容一人独行,两侧皆是陡峭悬崖,一人行走其上,尚且胆战心惊,有跌落山崖之忧,更何况车马? 众人以护卫粮草车马为首要任务,若弃车而逃,即便敌军不上山追杀,回去也难逃过军法惩处,更将前线数十万大军的生计断送,自己这些人,便是并州的罪人!即便逃过军法,又有何面目苟活在天地之间! 子庆勒令众军士止步,慷慨言道:“我等已入死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你们怕不怕死?” 众兵士皆为并州儿郎,虽不是精锐战兵,但犹有并州儿郎的孤傲热血,此时在无退路,反倒激起凌云战意,齐声道:“不怕!” 其中一位粗壮汉子更是高声叫道:“死有何惧,我等深受君侯厚恩,愿意在此以死拒敌。” 众兵士群情激愤,自个附和道:“俺也愿意,俺也愿意。” 一时间激愤之情,响彻在山谷之间。 子庆对这些辅兵的表现大为满意,壮士百战死,这些辅兵仅仅是临时调遣的民夫,其中大多数人,在来此之前还劳作在家中田地之上。如今面临危局,却没有逃生苟活之念,实在让人敬佩。 一时犹觉热血激荡,道:“很好,你们愿意力战而死,我们高兴,但是你们不能死,你们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在此杀退敌军,活着将这些军粮顺利护送到前线大军之中。我们在此战死毫无意义,不过是为敌军添上一笔军功。只有好好活着,将这些军粮送到,才能不让前线大军面临危局,我们此来才算不辱使命,才能让另一些死去的将士们安心,不让他们白白牺牲。” 先前汉子闻言道:“上官有什么办法尽管说,俺们都听你的便是。” 子庆虽说着慷慨激昂的话,却不过是为眼前这些人打气,敌军精锐数千人,又岂是这些乌合之众所能抵挡,为今之计只能拒山谷死守,拖延战局,以待有援军到来。 曹军在宜阳城外杀声震天,恐怕早已经惊动了宜阳守军,宜阳虽然只是小城,兵力不多,但若将这个消极及时传报,未必便不会有大军前来巡视解救。 打定主意便下令道:“将车上粮草马匹全部卸载到身后山体之上,再将运粮车堆聚在山谷百步之外,阻隔道路,不使敌军能够轻易接近,我等在车后以长弓坚守,只要能够坚守一日,便会有朝廷大军前来解救我等。” 众人原以为此番必死,今日便将埋骨在这荒野山林之中,却听上官说还会有援军前来,有了这一线生机,自然更加积极,数百人一番忙碌,将车辆之上的粮草全部卸载在身后的山林之中,又将空车依次牵引到深谷之前百步,两两并列,将原本就狭窄的山谷小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数十辆空车颜面数十步,在众人身前造就了一条长长的防线,使得敌军无法近身攻击。 一众辅兵皆受当年民兵训练,大多都能使得弓箭,这时在车辆造就的城防之后依次列阵,张弓搭箭,却也有几分气势。 烈火燃尽胆与魂 文聘经历了一场大战,终于将逃往宜阳途中的吕布粮队全部歼灭。此战以多打少,原本以为定是摧枯拉朽之势,却没想到这些人尽皆力战不降,所谓困兽犹斗,多有余勇,虽然将这数百人全部斩杀,并将粮草烧毁。 但文聘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两千精锐战损过半,就连副将满宠也被敌将茂凌射杀,此战虽胜却不足为喜,尚有半数粮草车队逃入山中,若不能斩草除根,自己此来任务便不算完成。 不绝吕布大军的粮道,此前打算便是空谈,这损伤的过半勇士也算是白白送死,自己决不可徒劳无功而返。 因此,在歼灭了茂凌的精锐之后,文聘心中怒火中烧,亲手斩下敌将茂凌首级,悬挂在吕布军旗之上,以泄心中之愤。然后才收拢运粮车队的战马无数,精选百余人作为先锋,亲自率领,急向逃亡山中的另一支粮队追击,令手下将校统领剩余军士随后而来,务必要将这支粮队斩尽杀绝。 文聘沿着山谷车痕一路疾行,眼见两侧山壁陡峭,其上虽树木繁盛,却绝难有人能够攀爬其上,在此设伏。况且逃出山中粮队本来只是诱饵,不过是些辅兵农夫,皆都是乌合之众,文聘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心上,这才敢仅以数百人追击。 一路急追,但见沿途损坏车辆偶有零落,倾覆翻倒在山谷之中,更有无数被摔破包装的粮食、箭支洒落一地,都顾不上收拾,便可想见敌人逃亡定是务必匆忙。 文聘急令道:“敌军就在前面,斩杀敌首者赏!” 众兵士原本就是死士,此来便是抱着有死无生之心,但若能够及时将这一支剩下的粮队歼灭,大军便能够提早完成任务,未必不能沿路返回。因此更有了求生之心,各自策马扬鞭奋勇向前。 疾奔数里,只见前方道路越发狭小,山谷小道仅能够容纳双马并骑。 转过一处弯道,文聘却被眼前所见所惊,只见弯道过后,前方山谷之中,无数车辆依次并列,密密麻麻塞满其中,将前行道路尽皆堵死,即便是行人也无法通过,何况是战马! 况且车辆众多,延绵百步,又如何能轻易翻越?更有数百辅兵手持弓箭,正藏身在车辆之后严阵以待。 此来骑兵虽然精锐,但若要在数百弓手的箭雨之下清通道路,无疑是痴人说梦! 文聘急令兵将落马止步,但此时身处山谷之中,又逢弯道,前方落马止步,而后方之人却不明就里,依旧策马前行,要想即刻止步又是谈何容易? 骑兵虽勒马一一传令,但战阵惯性使然,依旧如同一条长蛇一般,向着前方的车辆壁垒冲去。 这时箭雨纷纷落下,若在旷野平原之上,这数百支规模的箭雨,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在这狭窄的谷道之中,无数箭支似密集的钢铁雨幕,飞落在犹自向前奔驰的骑兵头上。 箭雨所及之处,十数兵将战马中箭,顿时惨叫哀嚎之声响彻山谷。 好在骑兵惯性终于停歇,而且身前车辆壁垒长达百步,早已经占去了大半的弓箭射程,再加上对面弓手良莠不齐,能够射出百步者未及半数,其中大多都落在了长车壁垒的尽头。 文聘止步遥望,只见长车壁垒的尽头只有百余人依次而列,其后便是崇山峻岭,再无去路,此处竟然是一处死地! 文聘不由得心中大喜,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尔偏来! 入得此中再无去路,即便你凭借长车壁垒固守,若我大军赶到,将这支粮队斩灭不过是迟早之事。便即下令骑兵下马,以待援军赶至,到时便可一举而破。 这时一名将校进言道:“将军请看,这山道狭小,战马并骑已经将谷道占满,即便是回转也是颇为为难,到时我军援军赶到,却被战马堵了去路,我军援兵又如何能向前攻杀?” 文聘一愣,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皱眉沉思半晌,中厉色道:“将所有战马集结在前,马尾皆坠枯草,待临战之时便将枯草点燃,到时候战马受惊,必会向前狂奔冲击,敌军长车壁垒便可被战马冲破。” 若能以战马代为冲锋,自然可以减少无畏的伤亡,谷道狭小,战马无可回头,只能奋力向前,到时候敌军没有长车壁垒为掩护,根本无需等待后军赶到,只自己这些人便可将眼前这般乌合之众尽数歼灭。 此举一举两得,正是良策。众兵将欣然领命,各自退往后阵,将战马驱赶集结在前,依照文聘之令依计而行。 子庆见敌军被箭雨逼迫止步,不敢上前,但觉心中宽慰,如此形势之下,敌军想要清理阻隔车辆绝非易事,在此据守些时日想来并非难事,呼令左右道:“你们看敌军精锐不过如此,只要我等严阵以待,以弓箭阻敌,他们便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众辅兵胜得一战,各自喜上眉梢,齐声道:“得令。” 然而敌军反应却让子庆一时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将战马集结在前,而兵士则退在了后面。 这时一名眼尖的辅兵叫道:“上官请看,敌军竟然在马尾绑了枯草。” 子庆心头一跳,终于明白敌军为何这般作为,还没想好应对之策,便见无数战马两两并骑,在马尾火焰的灼烧之下,不顾前方阻滞,向着密集的车辆奔涌而来,如同扑火的飞蛾。 子庆心惊,急令弓箭齐射,决不可让战马将车阵冲毁。但是战马奔腾如同雷霆,在没有回还的空间之下,只能向着千防冲撞,弓箭虽强,却哪里阻挡得住。 只见战马携带者火光,前赴后继的冲入长车壁垒之中,冲撞推挤在一处,既无法回头也无力向前,只能发出凄厉的悲鸣,竭力向前冲击。 一时间火光四起,点燃了无数粮车,烈火汹汹之中,更有战马嘶声裂肺的悲泣,回荡在山谷之中,夹杂着浓烈刺鼻的焦肉之味,令两侧对峙的兵将无不骇然变色。 可惜了我的婆娘 炙热的死亡气息,随着烈火与烟尘,弥漫在狭小的山谷之中。即便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文聘已被眼前景象惊呆,他跟随曹操南征北战,经历无数艰险战役,看惯了血肉横飞博南状况的场面,但像眼前这般凄惨,上百匹战马凄厉奔腾在烈火之中的场景,却还是首次见到。 无数战马携带者熊熊烈火,便似浩瀚奔流的火舌巨浪,向着山谷尽头猛烈冲击,,其中悲壮气势,便似这上百曹军死士也不由得感到恐惧。 而子庆与这数百辅兵皆都是首次上阵,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只见烈火巨浪滚滚奔流而来,眼前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长车壁垒,好似枯枝尘灰般,在战马猛烈的冲撞下节节崩坏。 众人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中升腾而起,一时竟如呆傻一般矗立在原地,面对这浩瀚奔流的火海,众人只觉四肢无力,连弓箭阻截的命令都被抛诸脑后。 眼见原本铺设长达百步的战车壁垒,在身带烈火状若疯狂的战马冲击之下,已经被毁去了大半,而熊熊火海犹在向前,毫无停滞之兆。 若再任由这些战马肆意冲锋,自己这些人又何须敌军斩杀,这些陷入疯狂的战马便能够将他们踩成肉泥,更何况若被战马冲破阻拦,其身上燃烧的烈焰,足够将身后仅剩的粮草点燃。 多少人舍生忘死的成果便将付诸东流,君侯的大军亦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子庆强压心中惊惧,撕裂着声音,大喝道:“快放箭,却不能让战马冲破车阵的阻拦!” 众辅兵这才如梦初醒,眼下唯一生还的希望便是眼前这些战车,若连这一点仅剩的优势都被瓦解,那自己这些人,又如何使山谷中这些身经百战穷凶极恶的曹军对手!各自强打精神,匆忙向着火海中犹在奔腾的战马一顿急射。 此时战马早已经冲坏了近半车阵,距离一众辅兵已经到了百步之内,众辅兵虽然战力良莠不齐,但此时距离临近,根本无需瞄准,数百支箭带着凌冽的呼啸之声,穿过迷蒙的烟尘,好似暴雨一般,倾泻在燃烧的车阵与战马之上。 战马被烈火焚烧,有经过猛烈的撞击,此时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地,所以能依旧箭支奔腾,皆在于此前惯性。这时被箭雨齐射,终于走完了最后一丝力气,纷纷跌倒在火海之中。 烈火爆裂蔓延,战马亦再没有了声息,山谷中仅剩下火舌吞吐之声,与木车爆裂之声交错,让火海两侧之人皆都心惊肉跳。 子庆掩着口鼻,隔着汹汹火舌与炙热舞动的空气,看到上百曹军已经五五一排,列成了长阵,前阵输排以圆盾组成一面墙壁,其后皆以圆盾护顶,正一步步整齐有序的向着还在燃烧的战车靠近。 火势由远而近,依次将还未被冲毁的车阵点燃,炙热的空气更加临近,浓烈的烟尘更是在山谷之中弥漫,让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子庆心知大势已去,敌军列阵向前,火势又无法控制,这身前原本是坚壁依仗的车阵,此时竟然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炉,虽然众人身后尚有一些空间,不至于被烈火点燃,但只是这浓烈的炙热空气,便叫众人难以经受,这时早已被烟尘呛的涕泪横流。 子庆死开一截衣襟,蒙护在口鼻之上,但觉好受了些,便向众人大喝道:“快掩住口鼻放箭,莫让敌军临近。” 众辅兵见状,各自学着他撕下衣襟,蒙上口鼻,匆忙向着山谷中向前缓缓列阵行军的曹军放箭。 由于被战马冲坏了大半的车阵,此时曹军早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箭雨纷纷落下,射在曹军圆盾大阵之上,发出哚哚的声响,如同冰雹敲打着屋顶,又像暴雨侵袭着木棚。 但曹军久经战阵,阵型护卫的密不透风,辅兵弓箭虽急,却并不能伤得曹军半分,只有零星的箭支,凑巧射进圆盾的接连之处,让大阵中的曹军偶尔想起几声惨叫。 文聘见军阵已经到了足够的距离,葬身其中,更下令道:“变阵。” 众曹兵闻得将领,阵型豁然大变,之前其前阵依旧圆盾护卫,但身后的曹军却将圆盾倾斜,便成了一个屋檐状,自有兵士藏身齐下,张满了弓箭,向着还在慌乱射击的一众吕布辅兵一阵齐射。 曹军精锐的弓箭又岂能是这些辅兵所能比,只见只见数十只箭虽然不比辅兵们来的密集,但其中气势一听便知高低。 箭支隐含雷霆,穿过当中火舌,纷纷落在辅兵战阵之中,辅兵们们就在列阵,又加上谷道狭小,箭雨纷纷落下例无虚发,一瞬间便有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子庆看得曹军阵势,心中再不抱半点侥幸与幻想,敌人以坚盾为护,身在其中自可以安然射杀,而自己这些辅兵却只能暴露在狭小的谷道之中,前有火海车阵不能依仗,后是险峻山峰更无退路,身无长物,只能以血肉之躯,在阻挡敌人密集的箭雨。 几番齐射之下,辅兵已经倒下数百人,而曹军的战阵却几乎是毫发无伤,依旧在缓缓的向前挺进,其中破空而出的箭雨更是不曾停歇。 子庆身临绝境,此时反倒心中释然,苦笑多众人道:“我等将死,尔等可有遗憾?” 其中粗壮汉子咧嘴笑道:“可惜我刚娶的娘们,恐怕要去做别人的婆娘了。” 箭雨依稀射来,便有数人应声而到,但听汉子之言,剩余之人却都哄然大笑,笑声雄壮,眼中却满含泪水,人之将死,又有谁能割舍下心中牵挂? 子庆亦笑道:“既然注定我等将葬身于此,我等又何必在此坐以待毙,不如冲破火海,痛快厮杀一番,总要拉几个垫背才好。” 中辅兵齐声称好,抛却手中弓箭,持仗着腰间短刀,向着火海中奔杀而去。子庆亦是解下身上长袍,提着一把短刀,随着众人,向着山谷火海冲去。 而这时,山谷不远之处,一阵厮杀呼号之声隐隐传来,让两方兵将皆都变了颜色。 入深谷势如破竹 子庆闻得远处声响,心中惊疑不定,听着喊杀之声远远传来,足有数千人之众,难道是援军及时赶到了? 不及细想,喝令一众辅兵止步,将身前靠近的车辆拖近到众人战阵之前,与前方蔓延的火势拉开一些距离,众辅兵以车辆为护盾,纷纷隐藏其后,以待事态发展。 而文聘等人却是惊怒异常,他们知道身后确有本方的近两千援军,但此时杀伐之声浓烈,显然是身后的又有吕布一方的援军赶到,听着杀伐之声越来越近,兵器交击夹杂着接连不断的惨叫哀嚎,如同鞭炮节节炸响,一路而来,又似破竹之势,转眼已到近前。 文聘不知身后来了多少敌军,但听着身后声音,己方的两千兵将似乎无力抵挡,显然是一副溃败形状,一众曹军心都沉到了谷底,在这条死路深谷,若被人截断后路,便有天大神通也难逃出生天。 眼见众兵将神情落寞,文聘大喝道:“我等此来本就抱有必死之心,如今身后敌军堵截,我等再无活路,眼下唯有将眼前这些敌军粮草尽皆斩杀烧毁,方不负我等此来豪情。” 众曹军闻言,眼中绝望升腾,所谓死得其所,若在临死之前将眼前敌军清除,那么此来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家中妻小自然能够得到大笔的抚恤,一时间众志成城,结着大阵更加加快向前推进的速度。 但身前被损毁的车阵犹在猛烈的燃烧,要想轻易突破火海,又谈何容易。 这时身后山谷之中杀伐嚎叫之声越发临近,其中惊叫恐惧之情,即便是此间众人没有亲眼目睹,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不过几息之间,已经有十几名曹军狼狈不堪,凌乱着衣甲,连手中的兵器都已经不知丢弃到了何处,各自一脸惊恐的从弯道处奔逃而来,临见身前将军文聘,才惊呼道:“将军,我们被堵在这里了,正有一股敌军向我们杀来。” 文聘急问道:“有多少人,是谁领军?” 来兵一脸懵,摇头道:“我军在山谷之中行进,战阵过长,只知道身后有敌军杀来,势如破竹,我军根本无法抵挡,我等又无力相助,只能舍命向此处奔逃。” 文聘闻言心头也是无奈,谷道狭小,仅容四五人并行,数千大军行走此间,不知要延绵多长谷道。看这情形只怕是有敌军得力大将在前开路,否则即便是四五人结阵,平常将领也难以轻易推进。 这时,身后杀伐之声更加临近,似乎已在五十步之内,转瞬便更到弯道一侧,更有无数仓惶奔逃而来的兵将在此集结,原本仅有百余人的文聘先锋,此时兵力已经达到了三百余人。 一员将校从弯道闪出,惊叫道:“将军敌将只有一人,骑马奔行,我军无人能档,已在身后,即刻便到。” 文聘一时错愕,原以为敌军如此破阵,必定是来了千军万马,这时听着将校之语,竟然只是一员将领,不由感到匪夷所思,到底是何等人物,能够破自己两千军阵如此轻易,也不由心中稍稍安稳,若只是一人,那便好对付了。 眼见弯道之处仍旧有零星曹军奔逃而来,敌将击打穿刺入骨之声已经清晰可闻,马蹄响动,果然仅有一人前来。 文聘心中了然,来将必定是吕布军中的得力大将,这从来将推进的速度便可得知,自己是万万无法做到的,心中打定主意,喝令军阵停止向前推进,后军变前军,以弓箭对准弯道,只待敌将从中闪出,便会数百支箭齐发,杀他个措手不及,绝不叫来将近身。 而原先的前军变后军,依旧用坚盾护卫,以防辅兵乘机放箭。 一众曹军心惊胆颤,手持着弓箭,死死盯着弯道路口,唯恐错过最佳的放箭时机,各自心中砰砰直跳,便似等待着猛兽虎豹降临一般,恐惧与紧张弥漫在山谷之中。 只听得弯道一侧战马嘶鸣,接连有无数闷哼惨叫之声响起,兵器落地之声连绵响成一片,哐哐当当,便似劲风掠过风铃,响起延绵不绝的清脆声响。 响声由远至近,由轻变响,竟有一种奇异的节奏,转瞬已到近前。 突然,谷道之处想起几声惨叫之声,数条身影从弯道一侧飞闪而出,快如狡兔,似箭矢飞射。 一众曹军眼见身影爆射,一齐张放手中弓箭,数百支箭在狭小的峡谷之中,形成已到飞速移动的箭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飞射而来的数道身影飞去。 来人根本无从闪避,在密集的箭雨之下,立时便被乱箭射成了蜂窝,订死在峡谷的山壁之上。 众人这时才看清,这飞射而来的却并不是以为的敌人,而是在身后作为援军的两千曹军中的一员,他们被人击飞而出,原本就未必能活,又被本方将军当做是敌军,一顿箭雨之下,哪里还能有命在。 就在箭雨射出,将飞出身影射杀之际,一人一骑,单枪匹马从弯道一侧奔飞而来。 来人红马红衣,一身血迹染遍,手中长枪之上依旧有血迹滴滴落下。 不知是否是错觉,文聘只见来人仿佛一团红雾,竟没有实质形体,裹束成一团,千变万化,仿佛是一张无比巨大的血盆大口,让人不禁从心底泛起一股无力的恐惧,不由身形颤抖,接连退了几步。 子庆却看得分明,来人虽然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但其婀娜神姿早已种在脑海之中,任她在怎么变化,都不可能认错。不有满怀兴奋道:“绮玲你还没死?太好了!” 来人正是吕如意。 原来如意突破围堵而来,在宜阳城外见到大军粮车残骸,更加见到茂凌将军被斩下的头颅,高挂在残破的军旗之上,以为已经大势已去的如意却听到了山谷之中的异响。 那阵异响正是文聘驱策战马,以火势冲破车阵时所发出的,百马哀鸣夹杂着巨大的爆裂声响,远远穿出山谷之外,被如意正好听到。 如意不知山中情形,但知道眼前粮车并不是全部,想来便知,自然是有一部分逃入了山中。 心意决绝,为有万一之功,便自奔杀而来。 都说一力降十会 如意策马而来,长枪如锥,如霹雳闪电,眨眼已到曹军阵前。 文聘没有战马,身处劣势,自然不敢挡其锋芒,而此时又恰是旧箭发出,新箭未能上弦之际,文聘急令大军结阵。 一瞬间,曹军盾斧接连成阵,如一道道铜墙铁壁,其中长戟如林,向着如意一齐刺杀。 如意提跃战马,纵入曹军阵中,凭借冲击之力,将阵前曹军盾斧击飞,手中银枪翻飞,接连刺翻前排曹军十几人,去势犹急,如陨石跌落江河,激起滔天巨浪。 前阵一瞬被破,后阵便更加难以抵挡,转眼又被如意斩杀十几人。但此处曹军皆乃精锐,又有大将指挥,终于还是稳住了阵型。 如意但觉眼前长戟林立,更有大将文聘挥舞手中长刀,直向她杀来,如意只觉巨力袭来,手中长枪被文聘荡开,去势大大受阻,身前十几杆长戟从上下左右刺来,一时竟然难以抵挡。危急之中,如意借战马之力腾空而起,飞纵入曹军军阵之中。 战马被乱戟刺翻在地,却并未伤及如意分毫。 如意一入战阵,左右皆是曹军精锐,谷道狭小,曹军本就密集列阵,这时如意身临其中,但觉四周皆是人影,手中长枪竟然难以施展。 借着空中腾飞之力,奋力将手中长枪抛飞,又刺穿后阵曹军五六人,抽出随身宝剑,如影子一般穿梭在曹军军阵之中。 曹军随着影子到处,纷纷倒下一片,空间制约了长兵器的施展,虽兵员密集,却总不能碰到如意身形半分,只能追随这如意身形的残影一同乱杀,反倒杀伤同伴士兵不计其数。 文聘见本方数百人,却被一名女子如入无人之境,方才一招交手,他早就摸清此人实力,虽然这女将实力强悍,却终究弱于力量,不过是胜在身法快捷,出手狠辣,若单打独斗,自己绝不逊色于她。 眼见本方军阵被她搅得大乱,自提长刀,跃至如意身后,长刀如影随形,紧追如意不舍。 如意几次凭借身法闪避,又杀曹军十几人,但曹军明知不敌,前后皆以坚盾为护,再不露半点破绽,曹军前后分成两节,以坚盾围墙,中间空出大片谷道,将如意围在中央。 如意见再难有机可乘,又有文聘追杀而至,只好与他在曹军阵中搏斗。 文聘长刀大开大合,带出凌厉劲风,斩落闪避碎石滚滚跌落,如意此时只有手中宝剑,在兵器上大大吃亏,而且终究还是少年,力量与成年男子相差悬殊,一时竟然难以近身,只能凭借敏捷的身形连连闪避。 文聘一时得势,更不饶人,手中长刀连连进击,此女凭借地形之利,战马之能,灭杀本方援军两千人,此恨此辱罄竹难书,出手自然全力以赴,不留半点回旋余地。 如意深陷重围,又在狭小的谷道之中,被文聘逼得连连后退,此时终于退到曹军后阵坚盾之前,再无空间可以闪避。 敌军见状,坚盾空隙之间自有无数长戟穿刺而来,与正面强攻的文聘形成夹击之势。 如意却似乎并不惊慌,手中长剑横扫,斩断刺来长戟十几杆,身影翻纵之间,一手接收横飞断戟三四把,向着攻杀而来的文聘抛射,断戟如同数把利剑,呼啸着朝文聘飞射而去。 文聘对飞来断戟并不放在心上,手中长刀挥舞如同车轮,飞射断戟皆被其长刀振飞,穿插在山壁两侧,更有两把断戟飞射到曹军大军阵中,刺穿两名曹军士兵。 曹军士兵再不敢贸然出手,,显然他们只能个文聘添乱,并不能帮上半点忙,是以便再不露出破绽,只以坚盾阻止如意后退的空间,让她在文聘的攻击下无处可退。 文聘见如意再无退路,手中长刀更加凌厉,心想:都说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招式不过皆是徒劳,任你身形再如何快,在这狭小的谷道之中,空间就这么大,我倒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此时终于再无余地后退,如意眼见敌将长刀如影随形,隐含雷霆之风,若贸然格挡必会被其振飞兵器,到时她赤手空拳,更加难有胜算。 心念到处,见敌将长刀又到,如意再不闪避,待到长刀近前,上身奇异扭曲,长刀擦着鬓角划过,斩落在如意身后的曹军坚盾之上,坚盾应声而破,其后曹军被振飞,其中却有数杆长戟诡异此出,直向着方才全力躲闪,毫无准备的如意后背刺落。 如意闻得劲风之声,身形如风掠过,不退反进,贴近到了文聘身前。此时文聘长刀刀势用老,一时来不及收回,只能竭力横扫,只希望能将近身的如意逼退, 但如意如何能轻易退却,她力量处在劣势,若一时心怯,难免又回到之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见长刀横扫而来,如意借势附身在长刀刀柄之上,借着文聘之力,在空中如鸿雁滑翔,手中宝剑更如鬼魅一般向着文聘腰腹刺去。 文聘原本仗着兵器更长,力量更大,占了绝对上风,这时尽被这女子近身,如同附骨之虫,怎么也无法摆脱。此时又有长剑刺来,诡异刁钻,竟让他无力反击。惊慌之下,只得全力将手中长刀抛射出去。 如意被随着长刀抛飞,手中宝剑自然落空,一时间如腾云驾雾。 长刀如长虹贯日,直刺入山壁半空之中,如意借机临立其上,俯视谷道众生,随手拿下腰间龙舌弓,一番连射,又伤曹军十几人。 文聘失了兵刃,又被如意弓箭所逼,只能望着临立在山壁之上,悠然放箭的如意恨恨咬牙,便要传令左右以弓箭还击,却听闻山谷之外马蹄之声骤响,一时间山谷震动,似乎有上前骑兵正向着山谷之中杀来。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队骑兵从弯道一侧闪出,人马皆着黑甲,之前一员大将临阵勒马,向着临立在山壁之上的如意大声道:“小姐安好?末将丁旭,奉夫人之命前来灭贼。” 闻噩耗忧愤成疾 星夜,虫鸣四起。 吕布大军围困刘备家眷于鹊尾坡,敌将刘封单骑闯营,深陷重围之中,鏖战整日毫无所获,正当吕布将要将他围堵活捉之际,刘备帐前大将关羽,从襄阳领兵而来。 吕布大喜,命赵云、魏越从两翼迂回,自领大军在鹊尾坡以逸待劳,只留大将王凌继续攻打被团团围困护卫着刘备家眷的敌将糜芳,令其围而不攻,以为诱饵,诱使关羽领兵前来援救刘备家眷。 糜芳兵少,以营寨据守。危亡之际敌将刘封孤身闯入阵中,救走刘备独子,万千兵将无人能挡其锋芒。王凌只能率军攻取敌军营寨,营寨攻破之后,糜芳不知所踪,刘备夫人糜,夫人自尽身亡,只有刘备两个幼女被大军冲散,逃往途中被王凌俘虏。 而关羽在见到杀出重围的刘封之后,得知兄嫂亡故,兵将尽数被灭,便在新野沿着淯水布防据守,并没有贸然出击。 吕布诱敌打算落空,便欲强攻新野,派遣魏越为先锋,渡河而过,试探关羽虚实。 魏越求功心切,引骑兵孤军深入,被关羽大败与博望坡,数千骑兵尽皆丧生,仅有魏越单骑逃回。 吕布并不怪罪,本来让他为前锋,便就是试探关羽兵力,此战虽然损伤甚大,却也探明,居守在新野的关于大军不过两万人,与自己相去甚远,而刘备的主力尚还远在南郡,与刘琮正在大战。 此时正是时机,趁着关羽兵少,刘备无暇北顾,正好剪除刘备羽翼。 因此吕布连夜召集将领,商讨进军新野事宜。 却有快马来报,兵士匆匆而入,急报道:“启禀丞相,宜阳城守派我来报,曹操派奇兵从轩辕山而入,偷袭我运粮大军于宜阳城外,粮草车马尽数被毁,茂凌将军被敌人斩首示众,入境敌军不知去向,亦不知有多少人马,城守大人恐敌军会趁机攻取宜阳,令我前来向丞相奏报求援。” 吕布闻言皱眉,曹操如今自顾不暇,竟还敢出兵来截断自己粮道,还真是小看了他,便对来兵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兵士刚走,便又有快马来报,来人吕布却有些印象,乃是府中亲兵,只见其匆匆言道:“夫人令我来报知君侯,如意小姐身在运粮大军之中,得闻曹操有计划偷袭粮道,夫人担忧小姐安危,特让小人前来传信。” 众人原本就对粮草被毁之事担心不已,又听吕布爱女身在运粮大军之中,在加上之前粮草被毁兵将皆亡的消息,各自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吕布爱女之心,更胜过疼爱幼子,果真是如掌上明珠一般,这时见吕布脸色惨败,双目赤红,便知大事不妙。 果然见吕布一声大喝,一掌拍碎眼前桌案,长身而起,嘶声叫道:“曹贼欺我太甚,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完却身形几个恍惚,口吐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众将一齐惊呼,杨修疾步上前,只见吕布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身前血迹斑斑,形状着实骇人。 杨修急令军医上前查看,喝退左右众将,又千叮万嘱不可泄露半点风声,以免乱了军心。 军医一番查探之后,忧心忡忡道:“君侯乃是忧愤成疾,引得胸腹之中旧伤复发,恐一时难以痊愈,需要安心静养,且不可再轻易动怒。” 杨修闻言,满面忧色,如今大战在即,关羽沿河而望,却有这般祸事,兵粮断绝,主帅染疾,一旦传扬开来,关羽未必不会趁着自己军心不稳前来求战。到时候内忧外患,恐怕便是翻天覆地的祸事。 吕布被喂下汤药,悠悠醒转过来,见已然是天色大亮,杨修身在桌案凝神苦思,便张口要问其言,却只觉全身无力,气若游丝,只有细微声音道:“德祖。” 杨修闻得声响,急忙迎上前来,道:“君侯唤我。” 吕布一番定神,终觉恢复一些气力,道:“传我将令,大军拔营回还洛阳,曹操杀我爱女,此仇不报枉为人父,荆州的事,我再不管了。” 杨修急道:“君侯不可啊,若贸然退兵,关羽必会心生猜疑,如今我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若被其追击,恐会大败。” 吕布毅然道:“不管了,让赵云断后,荆州之战绝非一日之功,我决不让曹操多逍遥一日。” 杨修见吕布心意决绝,只暗叹一口气,道:“若君侯非要退兵,我倒有一计,可使刘备、关羽暂时不能对我不利。” 吕布道:“德祖且说。” 杨修道:“如今刘备的两个幼女尚在我军手中,不如遣人将其送还,并与刘备定下盟约,暂结秦晋之好,这样便可全力攻打曹操,方没有后顾之忧。” 吕布但觉气力不济,闭目道:“德祖之言有理,这事你便安排吧。” 杨修临走回望,见吕布脸色依旧惨白,摇头转身出帐,吩咐卫兵传令赵云来见。 赵云来到议事军帐,只见杨修、田丰两位军师正在商谈些什么,急问道:“君侯病情可好些了。” 田丰道:“君侯病情没有大碍,只是一时忧愤成疾,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子龙将军无需担忧。” 赵云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军师召我何事?” 田丰与杨修对望一眼,道:“这是你向君侯提及的,还是你来说吧。” 杨修点头道:“子龙将军旧时可与刘备有旧?” 赵云一时不明所以,不知军师此言何以,正色道:“我与刘备旧时同在公孙瓒帐前效力,有过一段同僚之谊,但自从在辽东一别自后便再无来往,难道军师怀疑我暗中与其结交?” 杨修见他误解,连忙解释道:“子龙千万不要误会,君侯有心退兵,便要将刘备幼女送还,与其修好,若将军与刘备有旧,此行便可事半功倍。” 赵云闻言一惊,此时大军比之刘备足有数倍,攻取荆州易如探囊取物,虽暂时被截断粮道,但虫蚁所害不过九牛一毛,如今困境只是一时,只需再坚守几日,待后续粮草抵达,十几万精兵兵锋到处,何愁荆州不破! 你看我带谁来了 赵云心中百般疑虑,但心想君侯爱女心切,自己也初为人父自能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况且如意向来讨人喜爱,并州众将无不对她关怀备至,此时骤然罹难,实在让人痛心,君侯能有这般决定,也在情理之中,不由叹息道:“可惜,可惜!” 杨修自然明了他所言何指,道:“我欲使将军护佑刘备幼女前往新野求和,将军以为如何?” 赵云道:“军师但有所命,赵云必全力以赴。” 杨修大喜道:“甚好,如今刘备在东郡大败刘琮,荆州易主已然不可避免,这里有一封拟定的诏书,是敕封刘备为荆州牧的圣旨,你一同带去,以示好刘备。” 赵云接受诏书,又问道:“若刘备记恨丧妻只恨,不与我和谈,该怎么办?” 田丰却笑道:“将军放心,刘备此人向来胸怀大志,绝不会为一妇人引火烧身。” 赵云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准备前往新野。” 杨修却道:“子龙且慢,子龙此去深入虎穴,刘备帐前又多桀骜不驯之辈,这里有一卷锦囊,若有万一变故,可依计行事。” 赵云接过锦囊拜别而去,待身影消失在帐外,田丰才道:“此计阴损毒辣,刘备帐前谋臣无数,听闻新的军师诸葛亮更是智计无双,恐会看破其中厉害,子龙此去只怕是凶险难料。 杨修笑道:“这本就是阳谋,我等依照君侯之意拟定诏书,册封刘备为荆州牧,便是要让刘备、刘琦之间生出龃龉,刘备已经事实上接管荆州,刘琦不过是有名无实,让出主位不过是迟早之事,趁刘备立足未稳,让他们内部不能上下一心,我军南方才可保万全,即便刘备明知是离间计,却由不得他被我算计。再说子龙骁勇无双,若依照锦囊行事,足可保他平安回还。” 田丰幽幽叹道:“但愿如此吧。” 却说吕布从昏睡中醒来,经过一日调养,终于觉得气力恢复如常,只是每每想起如意被曹军所害,便不由的心头刺痛,对曹操的恨便又增添了几分,只觉在此等待赵云消息,真是度日如年,恨不得即刻便令大军挥军北上,踏破曹贼巢穴。 但此时大军内外交困,一时间贸然撤军,必定会引起荆州猜疑,若被敌人趁虚而入,则后果不堪设想,剿灭曹贼报仇雪恨更是空谈。 吕布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赵云南下荆州的回话,也借此调养身体,以待来日斩杀曹贼。 三日后,吕布大帐之中,吕布依旧满脸哀伤之情,披散着头发,倚靠在床榻之上,全无半点从前为上者的威严,帐下杨修、田丰依次而坐。 此时正有田丰汇报着近来军情,只听田丰道:“如今我军粮草断绝难继,依照往常惯例,分批粮草要在半月后才能抵达,而我军剩下的粮草,即便是每日两餐,也最多支撑五日,照此下去,恐怕我军难以等到新粮抵达。” 吕布更添烦忧,如意遇难之事本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此时又军情紧急内外交困,只得强打精神道:“如今之计只好缩减用度,令大军粮饷分量减半,朝中早有信息送出,想来司马朗与陈琳必会加快粮草用送,只需坚持十日,粮草或能及时送到。” 杨修急忙劝道:“君侯不可,军师在外用命,若连饭食都不能保证,空腹之下,一旦军中哗变,后果不可预料,而且此来大军之中,并非全部都是并州将士,尚有幽州公孙康以及冀州田畴的两州将士,这些人并非我军嫡系,一旦他们生有懈怠之心,难免将又乱事,请君侯三思。” 吕布无奈道:“德祖有何应对良策?” 杨修道:“倒不是没有,南阳早已被我掌握,其中人口数十万,又多年免于战乱,城中富庶,不如就近在南阳征粮,或可解燃眉之急。” 吕布摇头道:“南阳虽然已经被我攻陷,但行政尚未就绪,其中大家士族又多受刘表恩惠,岂肯甘愿慷慨解囊,况且我早有军令,不得染指荆州百姓一针一线,若朝令夕改出尔反尔,恐被人所不耻,大失人心,便是得不偿失了。” 杨修又道:“我们可以用借的名义,只需君侯出示诏令,允诺此后双倍奉还,想来南阳富户之中也不乏见利忘义之辈,筹集些许粮草,应该不是难事。” 吕布自后世而来,深知民间人心,即便是统一强盛之时,民间百姓尚对朝廷心存疑虑,不会轻易相信朝廷许诺,更何况是在这个诸侯如过江之卿的乱事,朝廷的公信力早已被消磨殆尽,想要凭着空口白牙,从富户手中筹得粮草,恐怕是难如登天。 但如今再无计较,只能让杨修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便淡淡道:“既如此,德祖便看着办吧。只是决不可以武力强征,此时战后,正是人心观望之时,切不可给南阳民众留下我并州军恃强凌弱、鱼肉百姓的印象。” 杨修脸色有异,实在想不通君侯何以如此重视民间口碑,如今乱世兵马为王,欲称霸业自当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胸怀,像这般瞻前顾后,固然有仁义之风,却也未必能够得到民众的感恩。 圣贤虽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但这不过是治世的格言,提醒上位者重视民间疾苦,不使民众因为乱政而生变故。此时已到危亡之际,却还讲究这些,实在是有些迂腐了。 但君侯之令不可违逆,杨修也只能遵令而为,恭敬道:“君侯放心,我自有道理。” 这时近卫统领严超风风火火奔入大帐之中,一脸喜色道:“君侯大喜,你看我带谁来了。” 严超闪身让位,一人从大帐之外而入,一身碎甲,身披暗红战袍,手握惊魂剑,腰配龙蛇弓,一身飒爽气息让帐中众人眼前一亮。 来人入帐,见得吕布一身憔悴形状,眼中泛泪,便想要扑身上前,但终究忍了下来,疾步行入帐中,躬身下拜道:“如意护送粮草来迟,请君侯责罚。” 可怜天下父母心 吕布亦从震惊中醒转过来,从依靠的床头猛然坐直,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如意,完好无损,更比出征分离之日长高了不少,心中喜悦之情激荡翻涌,原以为此生再无缘相见,从此阴阳两隔,没想到她竟在此时此地活生生站在眼前,几乎让吕布怀疑自己在做梦。 杨修见吕布呆坐在床榻之上不言不语,知道他是一时情难自禁,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笑着提醒道:“君侯,如意小姐平安归来可喜可贺,可见贵重之人自有天地护佑。” 吕布闻言,掩藏眼中关切之情,心中虽然神清气爽,仿佛天地之间一瞬换了颜色,连一向看上去自命不凡的杨修也显得顺眼了许多,脸上却淡定着神色,不无威严的道:“此来运到了多少粮草?” 如意见父亲不问此来艰险,不问如何脱难,只关心有多少粮草运达,不禁略觉失望,却还是朗声答道:“此来我们总计运送粮草约五万斛,经过路上的损坏,以及被敌军突袭烧毁大半,如今运到的粮草仅剩下两万斛左右了。” 吕布不置可否,忽然神色阴沉道:“这一路来是你指挥军队行进的?” 如意得意道:“正是。” 吕布脸色更冷到:“传运粮军将领来见。” 不时,本就在大帐之外候命的郭汜与丁旭联袂而入,一齐拜见道:“郭汜、丁旭参见君侯。” 丁旭年轻,郭汜老成,吕布自然只对郭汜问道:“听闻此来路上你等皆为她所调度?” 郭汜先前犯错,险些丧命,此番能够从新启用,多亏了这位如意小姐深陷危机,这才有了让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此良机自然不可辜负。 于是在他接到司马朗的命令之后,便率领两千城防骑兵,昼夜兼程而来,便是要抢得头功,救不救得下粮草不要紧,一定要将这位君侯千金救出来,此后前程自然会平步青云。 没想到即便他昼夜兼程而来,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丁旭这小子抢了头功,听说丁旭赶到之时,如意小姐正被敌寇围堵在山谷之中,危在旦夕。丁旭仅以三百骑兵破之,敌军全军覆没,敌将文聘被丁旭亲手斩落首级。 等郭汜赶到之时,丁旭已经护送着如意小姐自山谷而出,只给他了一个征调车辆,押运粮草的任务。 郭汜此后每每想来都后悔不已,如此大功被丁旭轻易得手,只怪自己马不够快,腿不够长,若能在催兵将走紧些,这不世功勋还能轮到这黄毛小娃儿? 这时听闻君侯问话,便欲邀功道:“君侯不知道,如意小姐真乃是天纵之资,对兵马行进,列阵调度都有着不凡的造诣,我与丁旭统领为她调度,真是心服口服。” 郭汜一番马屁,吹得自己都神清气爽,得意之下更对丁旭暗使眼色,让他也跟着来附和一番,说不得君侯听他们赞扬自己闺女,心情大好之下,给一番赏赐也不一定。 丁旭虽然年轻,但他就在相府护卫,与吕布多有接触,见他此时面色不善,绝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不由心中打鼓,一时哪里还敢出头,定在原地不声不响。 果然只听吕布一拍桌案道:“此人是何军阶,可有官符将令?” 郭汜见吕布大怒,闻得此言更是脸色大变,与丁旭一齐跪地道:“没有官符将令。” 吕布道:“好啊,现在我并州军没有官符将令,无凭无据便可任由他人节制了吗?” 郭汜脸色惨白,吕布此言可谓是字字如刀,其中含义一旦深究,后果不堪设想,大军调令自有军令将符,自己这般无凭无据便被如意调遣,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他是奉军师之令前来援助运粮军的,一路上也与丁旭的相府卫兵各走各的,并不相互干涉。 但他为了邀功邀宠,却偏偏说成了是受如意小姐征调,这却就是另一番性质了,一旦吕布给他安一个无令调兵,结党营私之罪,他便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由心中惶恐万分,只得不时偷望吕布神色,再偷望尚跪在帐中的如意,一时间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意却适逢其时道:“君侯错怪郭将军了,我与校友志愿为护粮军一员,在大军被敌寇剿杀殆尽之时,只因郭将军与丁统领及时赶到,这才让仅剩的粮草逃过一劫。因运粮军都尉茂凌战死,大军仅剩辅兵百余人,若无人护送统领,剩余粮草便不可能再平安送达,是以如意才斗胆请郭将军与丁统领一路护送,而他们远道而来,所领将令也是支援运粮大军,其中并没有任何冲突之处,君侯以此怪罪,只怕不妥。” 吕布没想到如意竟敢当中顶撞,竟被她驳的哑口无言,只是冷冷道:“你无令调兵,擅行权柄,即便没有私自结交党众,也难免是越俎代庖之举,念在你运送粮草有功,功过相抵,我便不予追究,即刻返回安邑,闭门思过。” 如意差点被气哭,自己此来几番出生入死,冒着腥风血雨,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到头来连一句赞扬的话都没有,反而落得一身不是。 自当年洛阳罹难,吕布势单力孤,相府被破身陷重围之中。如意被颜一统领怀抱着,杀破重重围堵,这才逃出升天,却也从此与家人各分天涯,数年不能相聚。 那时她便发下宏愿,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帮父亲,成为他得力的助手。其后数年,别的同龄女子擦脂抹粉精选红妆,唯有她日日与刀剑为伍,纤纤十指尽都磨出了老茧,每日混迹与营帐校场之中,风雨不休,可不是为了今日这毫无缘由的责备! 如意眼眶之中泪光翻涌,看着脸色冷峻的父亲,哪里有家中时的半点温情,气恼之下,拂袖夺门而出。 吕布皱眉又令丁旭道:“你即刻率领府兵护送她回家,不可让她独自行动。” 丁旭领命而出,杨修才道:“君侯何必如此,小姐此来立下大功,应该重重奖赏才是啊。” 吕布缓缓起身,摇头道:“她才十五岁,正是花样年华,这人世间的残酷还不应该让她过早经历,若有风雨,便让我这个父亲一肩扛起吧。” 入敌营单骑赴会 却说赵云奉命出使新野,护送着刘备的两个幼女,却让这两个幼女免过一劫,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这两个女子被夏侯惇所俘,最终被曹操赐给夏侯惇作为婢女,下场十分凄惨。 原本依照战局发展,襄阳之战不可避免,这刘备的两个女儿,绝不会有是什么好的归宿。却是天意弄人,吕布被曹操截断粮道,又得如意深陷重围不知所踪的消息,竟起了撤兵和谈的想法。 这便让这两个女子的命运陡然发生转变,跟随赵云来到新野,又见熟悉的荆州兵将,各自心中自是欢天喜地。 赵云却心中感慨不已,说明来意叫开城门,两列刀斧兵鱼贯而出,关羽一身绿袍,手提偃月刀,从阵中而来,手捋长须,一脸孤傲道:“留下侄女,你自归去。” 赵云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相处,自然知道关羽心性,自好言道:“二哥向来可好,我奉命护送两个侄女归还,亦来商谈两军罢兵事宜,岂可无功会还?” 关羽冷笑道:“谁是你二哥,你助纣为虐,你我情义早已断绝。吕布欺我荆州,害我兄嫂,夺我城池,我誓取他狗命,你若识趣及时退走,我念在从前情义不与你为难,若再不走,休怪我无情。” 赵云无奈苦笑,令左右亲随将吕布修书递上,道:“关将军神武,是战是和关顾你我两军数万兵将性命,更关乎荆州百姓福祉,还请将军三思。” 关羽接到左右转递信件,凝神细看,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冷冷道:“既是为和谈而来,便随我进城吧。” 说罢自顾掉头而去,并不理会赵云等人。 赵云此来不过亲随十数人,再加上车马,也不过二十人,实在不足以让关羽引起重视,赵云苦笑跟随其后,见两侧刀斧兵皆怒目相对,杀气弥漫四周,哪里有半点和谈气息。不由心中苦笑,恐怕此来想要从容抽身,将会是千难万难。 一行来到郡守府,刘备之女被关羽接受带走,安排赵云在前厅静候,手下随从皆在偏舍暂歇。 不时关羽从内而出,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常便装,却还是一身绿色,见赵云犹在,便下令卫兵道:“传各部主事前来,我有要事商议。” 卫兵领命而去,关羽端坐上首,斜视赵云道:“子龙此来不知受何指令?吕布大军势头正盛,如何会有意与我和谈?” 赵云自不会与他实情相告,笑道:“不瞒关将军,丞相不过是受刘琮传信求援,作为朝廷主事,地方求援岂可不管不顾,实在不是有心与将军为难。此番和谈,正是丞相见刘琮软弱无能,其能力绝无法镇守一方,刘皇叔既能代为巡视地方,正和丞相之意,因此这番和谈才会水到渠成。” “我看实情未必便如子龙将军所言吧?” 门外想起一个声音,傲慢之情决不再关羽之下,赵云寻声望去,却见许攸、陈宫联袂而入,说话之人正是许攸。 许攸自袁绍兵败身死以后,便知袁氏大限已到,并没有跟随袁尚、袁谭去往幽州,而是顺势去了青州,投靠了曾经在袁绍跟前效力,与自己颇有交往的刘备。 刘备知道此人胸有沟渠,才华斐然,便任命他为军师祭酒,为自己出谋划策。刘备后来兵败曹操,狼狈逃窜之际,还是许攸谏言,让他暂时投靠吕布,以求暂时栖身。 后来刘备逃出安邑,许攸便响应号令,率领其残余旧部赶到南阳与其汇合。这也才成就了刘备在南阳做大,可以与刘琮争夺荆州的局面。 详细说来,刘备能有今天,许攸可以算是居功至伟,便是狂傲些,刘备也不放在心上。 再后来,刘备与刘琮大战在南郡,北方便有隐患,刘备为防万一,便留下许攸在襄阳,以助关羽守卫后方。 此刻许攸奉关羽之命而来,恰在门外听到赵云之语,便远远发声表态。 赵云与袁绍征战多年,自然认识许攸此人,知道若有此人在场,事情恐怕不会如想象般顺利,只有硬着头皮道:“先生此言何以,请指教。” 许攸、陈宫联袂而入,在一侧列坐,许攸整理衣冠后才道:“听闻吕布被曹操截断粮道,大军无粮可用,不战而败已在预料之中,可是实情?” 赵云一惊,这些人远在新野,如何能够得知这般机密之事,莫非大军之中有他们奸细不成?心中虽然惊异,但赵云脸上却波澜不惊道:“先生何来这等谬论,我军后防稳固,三十万大军正在淯水北侧,只是丞相不欲生灵涂炭,这才有心与刘皇叔和谈。” 陈宫在一旁冷笑道:“吕布自身难保,这个时候却想着与我和谈,莫不是痴心妄想?你回去告诉吕布,若他有心和谈,便献上司隶之地,说不定我们主公会考虑一二。” 赵云见这些人如此狂妄,不觉心中来气,一怒而起道:“我好心送还刘备家眷而来,尔等却出这等羞辱之言。丞相数十万大军虎踞淯水,更有冀州、并州、幽州、兖州为后盾,兵精粮足,何惧小小荆州之地?丞相胸襟宽阔,以苍生生死为念,不欲再动刀兵,若尔等得寸进尺,丞相不日便可调兵百万,将这弹丸之地夷为平地!” 许攸、陈宫同时暴起,大喝道:“放肆!” 门外更有数十刀斧鱼贯而入,各持钢刀坚盾,从四周围拢,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赵云拿下。 关羽这时却显得不动声色,只挥手让刀斧手退下,淡淡道:“子龙莫急,和谈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你便在此暂住待我写信请示兄长再做打算。” 赵云一愣,关羽此言也颇有道理,毕竟是和谈大事,请示刘备也在情理之中,但刘备此时远在南郡,这书信一来一往,不是要耗费多少时日。 他不知吕布已经收到了如意送来的一半粮草,以为吕布粮草将尽,岂会让自己在此耽误时间,急道:“关将军镇守一方手握重兵,难道没有这临时和谈的权力吗?” 关羽似笑非笑道:“莫非子龙着急和谈停战?” 分以奇兵袭襄阳 赵云自觉一时情怯露了虚实,只好道:“那便依关将军之意吧。” 当日,赵云暂居新野,命近卫传信吕布,说明此间情形。 吕布在收到赵云传信之后,便知关羽心中打算,不过是拖延时间,以待自己不战而溃,但此时大军收到一半粮草,足够大军半月之用,万全可以等到后续粮草送达。 又令王凌分兵一万,驻守在宜阳一带,以免被曹操故技重施,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就不是一个蠢字可以形容了。 在送走如意之后,吕布大病不药而愈,终于恢复了往日神采,撤军之事再不提及,每日与众将谋划进攻新野,再取襄阳的军事部署。 约五六日之后,后续粮草提早送达,押运粮草的却是被临时征调的学院学员邓力。 吕布颇为欣喜,问他粮草何以如此及时送到。 邓力道:“司马军师得知曹军有偷袭我军粮道之打算,未免万一,便让我等紧急调拨备用储备,一路绕行,从南阳东郊而来,是以还是晚了几日。” 吕布欣慰道:“我有伯达便如高祖得萧何,后方稳固何愁大事不成。” 见邓力颇有见识,问其家世,才知其乃是寒门出身,虽不是士族,却是是名门庶族,更得知其尚有一弟,名曰邓艾,如今不过十四五岁,同在学院求学。 邓艾之名吕布自然知晓,乃是历史上曹魏后期名将,便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让他留在军中听用。 邓力字元若,原本是学院儒生,响应朝廷征辟,弃笔从戎,此次押运粮草虽为副将,却能智慧应对,原本的行军路线还是原先之路,在他得知此路危机重重之时,力排众议主张绕行南阳,以远离与曹操交界的宜阳一线,虽多耗费了两日时间,却也因此一路畅通无阻,使大军不再为粮草之事烦忧。 此时听得吕布让他留守军帐听令,自然是欣喜万分,兴高采烈退出军帐,却见听帐前卫兵各自窃窃私语。 “如意小姐好厉害,不但保全了我军粮草,还能大破曹军,独歼敌军千余人,不愧是将门虎女。” “那是自然,想当初我在相府护卫之时,早见过小姐实力,不吹牛说,你这样的,她能打一百个。” “可是君侯为何还要怪她,如此大功应当重赏啊。” “你知道个屁,小姐方才及笄之年,君侯怎么舍得让她冲锋陷阵,你当是你一般的贱命。” 二人正火热交谈,见到邓力出帐,各自肃穆而立,再不多言。 邓力闻言暗自摇头,这二人胡吹大气实在不着边际,一个小小女童,就算是丞相骨血,又如何能有那般实力。正无语间,忽见一个熟悉面孔在大帐四周游荡。 邓力眼睛一亮,遥遥呼叫道:“子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子庆闻声回顾,见是学院同党,也是心中欢喜,疾步迎上前道:“元若怎么也在此,难道你也是偷偷从了军?” 邓力笑道:“我不像你,家世殷实,在这乱世之中,若不能从军,之一文官仕途,恐难有出头之日。倒是你,混迹军旅之中,不怕被你的智者父亲责难?” 子庆摇头道:“大好男儿,岂能凭借祖上荫护,自当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邓力大以为然,十分赞同他的观点,又问他道:“怎么在此徘徊,可有什么难事?” 子庆一脸急迫道:“我在找人,便是那个叫做绮玲的姑娘,你记得吗?就是在酒楼把你扔下楼的那个。” 邓力脸色一青,这等丢人之事他早就忘却,却被他又再提及,不悦道:“她也来了?” 子庆便把一路上发生的事,向邓力简单做了叙说。 邓力只听得热血翻涌,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这等实力,出入万马军中如闲庭信步,独斗敌将而不落下风,即便是身为男儿也不免自惭形秽。 忽然想起军帐前卫兵的窃窃私语,又早知绮玲身份非同寻常,亮相映照之下,终于明了其中关联,诡异笑道:“你不必等了,她已经回了并州。” 子庆惊道:“你如何知道?” 邓力暗笑此人与她多日相处,竟还不能明了其身份,若非贵胄子女,如何能有这般修为,况且如意身上自有一般贵重气质,绝非普通人家培养的出,笑道:“你可知她是何人?” 子庆道:“同在学院,天涯海北,何必知其姓名,只是她被我怂恿而来,我便不能弃她不顾。快说你怎么知道她已经回了并州。” 邓力无语道:“此女乃是丞相爱女,名曰吕如意,字绮玲,因身份特殊,便化名在学院求学,你们此来历尽艰险,丞相岂会不心疼,早先便让她回了并州,你竟然不知?” 子庆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早知绮玲身份非凡,但一路而来,绮玲并没有以身份自重,即便山谷之中数百铁骑来援之时,她也只说是家中护卫,并未提及父亲身份。 这时想来,自己真是蠢不可及,能有有这等威武护卫的家世,即便在这大汉九州也只怕是绝无仅有,自己一时愚钝,竟然没有想到其中关键。 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匆匆道:“元若请便,我告辞了。” 说完便急匆匆转身而去,邓力急问道:“子庆往哪里去?” 子庆并不停留,只遥遥回复道:“此间事了,我再无其他事,这便回并州,元若兄保重。” 邓力暗自摇头,此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吕小姐虽好,却如那高入云端的雪莲一般,平常之人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这番痴心只怕是要枉费了。 三日后,吕布听从田丰之计,以赵云假机和谈,使赵云令疑兵五万陈列在新野十里之外,对新野形成压制之势,暗中却令徐晃为大将,公孙康、魏越为先锋,领兵十万远征襄阳。 襄阳原本是关羽镇守,但刘备家眷被围鹊尾坡,诱使得关羽不得不领兵而来,以新野为前线,这便使得襄阳城防空虚。 吕布疑兵在前,分兵在后,又有赵云以和谈为名麻痹关羽,此番襄阳,吕布是势在必得。 破樊城关羽被围 襄阳,乃荆州重镇,西靠荆山,东临襄江,乃是南下江陵的咽喉所在,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周仓奉关羽之令驻守襄阳,一时间身负大任,让他有些坐立难安。关羽北上新野已有大半个月,这些日子以来,周仓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有负将军重托,每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要在城外巡防,布置明暗岗哨,用来警戒敌情。 城中兵将被关羽抽调一空,仅有五千守军,这让他不敢有半点懈怠。吕布号称三十万的大军就在南阳,若以骑兵奔袭,也不过是两日的路程,为防万一之变,周仓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又几次加固城防,备齐守城器械,可谓是如履薄冰。 这日,天色才亮,便有斥候奔走告知曰:“禀报将军,樊城被吕布偷袭,守将皆亡,敌军约五千人先锋,正朝我襄阳而来。” 周仓大惊失色,樊城易守难攻,乃是襄阳门户,关将军早令守军五千在哪里驻守,便是要扼守门户,不使吕布轻易南下,不知守将干什么吃的,竟然如此轻易便将这重要之地沦陷敌手,如今襄阳门户大开,敌军便可一路南下,再无任何阻滞,襄阳便有大劫降临。 急问左右道:“关将军何在?” 一名参军道:“关将军尚在新野与吕布大军对峙,恐无暇分身。” 周仓急切传令道:“火速快马传报关将军,便说吕布分兵偷袭樊城得手,襄阳危在旦夕,请他务必火速驰援,否则襄阳危矣!” 参将领命而去,周仓又令斥候道:“再探樊城军情,务必查探清楚吕布才来有多少人马,是何人领兵,速报我知。” 斥候领命,急急奔出营外。周仓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又对左右将校道:“如今大敌当前,关将军远在新野,恐一时难以驰援,我等务必据守城池,不可轻易出战,等到关将军引兵归来,襄阳便可安稳了。” 众将校接令,各司其职准备守城事宜,吕布虽还在樊城,但其善战之名传遍九州,即便是远在百里之外,众人也是觉得压力山大,如今之计也只能再仔细准备守城器械布置,以免到时候吕布兵临城下,而襄阳却疏于防范。 到傍晚时分,派出斥候尽皆归来,终探知此次吕布分兵十万,以雷霆之势突袭樊城,樊城守将事先毫无察觉,待大军将樊城团团围困之时,他才匆忙调兵遣将,樊城城防空虚,如何能抵挡十万敌军的猛烈进攻。 不过三刻时间,樊城便被吕布大将魏越所破。樊城破后,敌军并未有片刻停留整顿,只留五千守军整肃治安,剩余兵将皆向襄阳奔杀而来。 十万吕布大军,以魏越、公孙康各令五千狼骑为左右先锋,大将徐晃坐镇本部,来势如风雷,日行百里,不日便会道襄阳城下。 周仓得知敌情,听闻吕布派遣精兵十万,更加手足无措,急在营帐来回奔走,眼见祸事将至,自己只有数千守军,如何能够坚守城池,恐怕还未等到援军到达,襄阳便会在敌军十万铁骑之下灰飞烟灭,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关羽虽在临近新野,但他被吕布亲自牵制,想要抽身而退恐怕是不易。襄阳危机迫在眉睫,绝不能有半点迟疑,一旦襄阳失守,吕布便可对新野的关羽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更可以一路南下,直奔南郡江陵,荆州便再难高枕无忧。 谋士陈到见周仓一时失了沉稳,谏言道:“既然新野关将军被吕布牵制,无力分兵驰援,何不向南郡主公求援?主公今日大败刘琮在江夏,战局已定,刘琮再无翻身之力,若主公能够从江陵驰援,新野便可保暂时无虞,到时候我军与新野的关将军南北夹击徐晃的十万大军,战局胜败尚有余地转圜。” 周仓闻言大喜,急令快马向南郡求援,明言敌军势大,请主公务必派重兵猛将前来,否则襄阳难保。 刘备收到襄阳急报,急招军师猛将议事,曰:“吕布狼子野心,连破我数座城池,如今更是兵围新野,奇袭襄阳,北线战局危在旦夕,诸位有何应对之策?” 新晋军师诸葛亮经过屡次征战,其智计早就被刘备众将所钦佩,此次能够取下荆州以劣势兵力大败刘琮,更歼灭蔡瑁主力十万,可谓神鬼莫测。是以众人皆都不声不响,只待诸葛亮发话。 诸葛亮虽不过还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显得时分稳重,手摇草扇道:“主公勿忧,襄阳城池坚固,周仓将军又是时分忠义之人,必会死守襄阳,徐晃虽然拥兵十万,但其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且多是骑兵奔袭而来,想要一朝攻破城池绝难办到。主公只需派大将领兵两万驰援,凭借襄阳城防,即便吕布亲自攻城,想要攻破城防恐怕也难以如愿。” 刘备还是一脸担忧道:“云长尚在新野,如今樊城被破,他已在吕布两军的包围之中,危在旦夕,军师可有良策破解?” 诸葛亮苦笑道:“关将军兵力弱小,仅以两万之众对敌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虽然吕布言过其实,实际兵力不过十几万,但吕布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新野已是孤城绝难幸存,还是请主公发令,让关将军撤军到江夏,即可驰援襄阳,也免了前后临敌之危,否则新野危矣,关将军危矣。” 刘备闻言,一脸郁郁神色,自己几经磨难经过多年筹划,才将荆州收入囊中,这还没捂热,便被吕布抢夺去了大半,实在是心有不甘。 帐中张飞早就忍耐不住,这时终于爆发,呼喝道:“军师说得轻巧,荆州是我家哥哥用多少热血换来的,岂可轻易舍弃一城一地,我愿领兵两万,去新野援助二哥,决不让吕布匹夫得逞。” 刘备喝令张飞禁言,几经思虑后,终下决心道:“军师说的对,谋划天下者,当不拘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新野已是一座孤城,再无据守的必要,当下之计便是要力保襄阳,否则长江以北,我等将再无立足之地。众将谁愿领兵前去襄阳驰援?” 张飞被刘备驳斥,还有些闷闷不乐,这时听闻有战事可去,自然是当仁不让,出席请命道:“俺愿前往!” 在座尚有荆州降将若干,其中大将黄忠、魏延亦出席请命道:“我愿前往!” 围新野赵云受困 见众将踊跃请命,刘备倍感欣慰,道:“翼德神勇无双,还要为我收复武陵、零陵等郡县,攻城略地非你莫属,我看驰援襄阳便由黄老将军带兵前往吧。” 黄忠大喜,他乃是刘表旧部,自然不便与刘表之子刘琮为敌,若能带兵前往襄阳,便可免去这等尴尬,又能为新主立下功勋,便叩拜领命道:“黄忠多谢主公信任,必不负主公重托,拒不让吕布踏足襄阳半步。” 刘备又道:“我军能顾兵不血刃,顺利拿下南郡,魏延将军居功至伟,如今刘琮逃往长沙,还需将军为我收复长沙、桂阳等郡县,再立新功才是。” 这时诸葛亮却道:“我看魏延将军多日来劳心劳力,还是在南郡护卫主公吧,而且刘琮乃是文长旧主,虽然文长早就表明心志,但终究一场君臣,临阵交兵必为旁人诟病,长沙之行我看还是让高览将军去吧。” 诸葛亮对魏延临阵叛主的行为抱有成见,向来不喜他的为人,因此才加以阻挠。刘备当然知道军师为何如此,亦绝他言之有理,道:“如此也好,文长多日辛劳,便于我在南郡静候诸位佳音吧。” 魏延神色黯然,他出身微末,又胸有大至,自知刘琮绝不是明主,便临阵易主,想着以献城之功博得刘备青睐,却没想到因此收到军师猜忌,只能无奈领命。 且说赵云在新野盘桓几日,终不能得到关羽召见,此来身负重任,专为和谈而来,如今已过去好了几日,大事毫无进展,不知君侯大军现在如何,十几万兵马陷入粮草短缺之境地,而自己却无法履行使命,因此更加心焦。 这一日,赵云终于等到吕布传召,便急忙赶到关羽军帐。 刚一到军帐之中,便见军帐之内将校云集,其中弥漫着一片肃杀气氛,关羽脸上泛着青红,一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居高而坐,正看着进来的赵云,一脸冷漠神情。 赵云方才站定,正要行礼,关羽却已经出声。喝令左右道:“将此人给我拿下。” 军帐之威十几甲士蜂拥而入,不由分说将赵云擒拿,拥簇成一团。 赵云惊怒道:“我好心前来和谈,将军何故如此待我,两军交战为难使者,这便是将军的待客之道吗?” 关羽冷哼一声,似乎懒得言语,其身侧安坐的陈宫却道:“好一个诡言狡辩之徒,吕布令你前来以和谈麻痹我家将军,却暗中调遣大军取我樊城,围我新野,攻我襄阳,如此言而无信之辈还谈什么礼数,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我就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赵云闻言一惊,君侯粮草不继,怎么可能会大举用兵,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挣扎着道:“绝无可能,这其中必有蹊跷,还请将军明察。” 许攸冷笑道:“如今吕布大军已在新野城外十里处扎营,或许明日便可兵临城下,这里是樊城失守的传报蝶文,不如将军亲自过目?” 遂令侍者持文书送到赵云身前,赵云细看之下,才知陈宫之言确凿无疑,心中更添疑惑,实在不知道事态何以发展成这等境地,不由的目瞪口呆。 关羽冷笑道:“你还有何话可说,枉我信你相交一场,实在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假借昔日交情,刻意前来以和谈为名麻痹我等,算我看错了人。” 赵云倒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知道当下自己多说无益,便自摇头叹息道:“我实不知情,我只是来传军师决议,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如今事已至此,赵云听凭处置。” 许攸闻言眼前一亮,道:“吕布不顾将军死活,实在让人寒心,将军可不弃暗投明,投靠我家主公,共讨吕布这等不仁不义之徒?” 赵云决然道:“赵云深受丞相恩遇,即便临阵赴死亦是分内之事,岂可另投旁人,我既在此,听从处置便是。” 关羽怒道:“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便吩咐甲士道:“将他拿下严加看管。” 甲士领命,将赵云囚禁在禁室之中,其外重重守卫,不使他与人接触。 赵云身在禁室,回想战情变化,暗道:看来是君侯粮草及时送达,大军这才有了此次行动,可如今自己身陷新野,岂不是成了砧板鱼肉? 心焦之下,方才想起临别时军师赠与的一份锦囊,急忙从怀中取出。 打开锦囊,其中只有一片狭小纸片,雪白的纸片上,整张纸片仅有一个硕大的字“逃”! 赵云苦笑不已,如今他身处绝地,外面重重守卫,新野更有关羽这样的绝世名将,自己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容易,军师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亦明了军师看来早就知道自己会遇到如今遭遇,难怪前来和谈之人不派能说会道的文士前来,却让自己一个武将而来。 看重自己与刘备有旧恐怕只是其一,更重要得是自己有能力突出重围吧! 知道自己处境,赵云反倒安心不少,就地盘膝而坐,以待时机的出现。 次日清晨,吕布亲领大军到新野城下,以重兵将新野团团围困,更扬言道:“交出赵云,免城中诸人一死。” 关羽临立城头,心头冷笑连连,这吕布想的到美,还想城池将领两不误,岂不是异想天开,他偏就要在这城头之上,当着吕布的面,将这赵云斩首,以泄心头只恨,便令兵将道:“去押解赵云前来,让他看看他所效忠之人是何等嘴脸!” 左右亲兵领命而去,关羽又对城下喝道:“吕布匹夫,你言而无信,不顾兵将死活,枉为人君,有何面目在此假仁假义!” 吕布对于派遣赵云出使新野也是后来才知情,当时他身染重病,将政事皆都交付与军师处置,后来得知杨修、田丰等人的谋划,也为赵云担忧不已,若他当时知情,绝不会让他身涉险地。 此时听闻关羽斥责,脸上也是无光,不由闷闷不乐。 身边杨修却回应道:“子龙将军临危受命,前来与关将军议和,你们不同意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将他扣押,行次不义之举,我军自然要举兵讨伐,我劝将军及早开城投降,以免无辜之人横死。” 吕奉先再展神威 关羽何许人也,岂会受此无端轻视,取下腰间长弓,对着城下大言不惭的杨修便是一箭。 弓箭去势甚急,划出派破空之声,杨修虽在城下两百步之外,却犹见一点寒芒划破长空,转瞬已到眼前,大惊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不由大惊失色,暗呼:“吾命休矣!” 这时忽见眼前又是一点寒芒闪现,从侧方飞至,两点寒芒从半空中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原本射向杨修的寒芒,被击飞数丈,零落在城池之下。 吕布大军之中爆发出一阵齐整洪亮的喝彩之声,杨修也看得清晰,原来是吕布见关羽张弓放箭,便知其用意所在,待其弓箭飞逝之际,亦张弓搭箭,迎着飞来寒芒便是一箭,后发而先至,救下了杨修一命。 固然吕布就在杨修身旁,但其迎射飞箭之绝技,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是想飞来弓箭甚急,绝非死物,想要半道阻截谈何容易。 这天下善弓箭者万千人,百步穿杨已是神来之笔,为世人赞叹,而这飞来箭矢快若闪电,想要这种这一点寒芒,恐怕真的是绝无仅有了。不说吕布大军之中喝彩连连,就连城楼之上的刘备兵将,看到吕布神技之时,也差点惊呼出声。 如今乱事,本就是强者为尊,吕布一箭之威,更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 杨修向吕布投以感激,道:“多谢君侯搭救。” 吕布脸色沉稳,如若未闻,只是点了点头,向着城楼关羽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吃我一箭!” 说罢手中大功张放,只闻弓弦张放之声如琴弦吟唱,余音不绝于耳。 关羽见吕布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并没有过多花式,却并不放在心上,吕布在城下两百步开外,自己能够射出那么远,也是凭借着城墙之高,以地势优势,这才能射出两百步之外。 而吕布身在城墙之下,居低望高,地势本就对他不利,想要射中两百步之外的目标已经是不易,更何况是射向城头! 但轻敌之情只是一瞬,关羽只见眼前空气骤然扭曲,仿佛被一股未知之力从四周牵引,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清晰旋涡,旋涡中心,一点寒芒飞射而至,眨眼已到身前,便似这弓箭是穿越空间而来,根本未见其飞射轨迹。 关羽再想闪避已经来不及,况且身后还有兵将无数,即便自己闪身躲开,不免身后兵将便要遭殃。这弓箭向着自己而来,在两军阵前若迎难而退,伤了无辜之人,士气将大受打击。关羽想到此处,不由暴喝一声,手中偃月刀迎着寒芒斩落。 但关羽刀势虽快,吕布弓箭犹急,关羽手中长刀终究晚了一步,只斩断了箭身,箭头犹自带着呼啸之声飞射而至。 关羽只觉左臂受巨力穿刺,剧痛之下连退三步,被身后将校推拥才稳住了身形。 关羽抬臂,只见断箭刺穿上臂甲胄,已经深深插入臂骨之中,鲜血从伤口溢出,浸湿了大片衣甲。 城下吕布大军又是一声喝彩,关羽挥手安抚一侧受惊将校,挥动左臂,但觉剧痛入骨,也不由的心中暗叫侥幸。 万幸自己见机的快,若晚得半分,这弓箭只怕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膛,自己的长刀虽然只是斩断了弓箭,但弓箭终究还是被旁力影响,这才偏了些许,仅仅只是臂膀受伤而已。 侥幸之余,便向着城下吕布道:“丞相神技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城楼之上我军之中,能够射出两百步者不计其数,而丞相军中能够如丞相一般射上城头者又有几人,我劝你速速离去,否者这新野城下便是你兵将葬身之地。” 吕布闻言笑而不语,只挥手发令,转瞬间吕布大军阵型大开,其中露出高大器械数十架,以车轮装载,每架配五名兵士操纵,其上巨箭蓄势待发,即便未见其露出锋芒,但是看着峥嵘之姿亦叫关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城下巨弩虽不曾见过其气势,但吕布与曹操交战多年,曹操屡战屡败,坚城险关却不能守,皆拜这巨弩所赐,破神弩之名早就名扬天下。 九州诸侯自然会效仿建造,多方打探其形状,命工匠名师仿造,却只是得其外形,威力比之普通弩车并无多少改进。即便派出无数细作去往并州打探,却还是不得其要领,并无多少收获。 要知道吕布军中巨型器械的建造皆分工而做,其中每个部件皆由不同工坊完成,这便是吕布所倡导的流水作业之法,外人想要偷师,无疑是管中窥豹,只能见其一斑罢了。 关羽早闻破神弩之威名,只是无缘得见其真容,而吕布大军即便是在撤退之时,也会将巨弩烧毁,不会留下半点残骸,是以其威名更被无数曹军传扬天下,说得神乎其神,据说能够在三百步之外射向城头,巨箭之下坚盾甲胄皆不能挡,即便是城墙也会被其射得乱石飞溅,一箭之威胜过普通百箭! 关羽看着城下数十架巨大弩车,眼中终究凝重了起来,令大军严阵以待,必要之时千万要躲在墙垛之后,以坚盾护住周身,以免被破神弩射飞的乱石所伤。 正在这时,城中却传来浓烈的喊杀之声,音浪滚滚,穿云破空而来。 关羽惊问左右道:“城中是什么变故?” 左右皆是一脸茫然,忽有兵将奔逃而至,急迫道:“关将军,我等奉命押解赵云前来,谁知那赵云异常凶悍,将我等数百兵将斩杀大半,独骑破阵而出,此刻正领着与其同来的十几兵将,向着我军城门杀来。” 关羽大惊,倒是他小看了赵云,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挣脱束缚,从数百将校中脱身,此时大敌当前,万一被他攻陷城门,开城放吕布进城,后果将不堪设想,急令道:“尔等紧守城楼,我亲去拿下赵云。” 但吕布岂会给他脱身之机,在听闻城中喊杀之声想起之时,便知定是城中起了变故,如此良机焉能错过,从容发令左右道:“攻城!” 破新野关羽败逃 随着令旗摇动,吕布大军阵中战鼓纷纷擂动,紧接着便是巨弩张弛之声,在城头荆州军惊悚的目光之中,数十支钢铁巨箭,携带着巨大的呼啸声响,在空中划出一道齐整的箭网,在照样的映照下,闪耀这刺目的光华,风驰电掣般向着新野城头罩落。 关羽抽身不及,便被左右将校拥簇着,藏身在墙垛之后。但闻巨箭射落城头之声此起彼伏,这第一轮箭雨或近或远,并没有调整到最佳射程,城头的荆州军没有经受太大的考验,但眼看巨箭射落之处,城墙乱石纷飞,或直入墙体十寸,或飞射如身后城中,直插在城中的街道民居之中,也有无数巨箭正好落在城头,将不及躲避的荆州兵将射杀不计其数。 城头荆州军还不及喘息,紧接着便是第二轮箭雨呼啸而来,此番箭雨经过之前试射,已经修正到了最佳射程,数十支巨箭尽都落在了城楼之上,巨箭射中墙垛,激起乱石碎屑无数,似箭林石雨,在城头纵横飞射,即便是荆州军早有准备,亦被四下激射的流矢激石杀伤无数兵将。 然而吕布大军的钢铁箭雨似乎永无止境,一轮接着一轮,每架破神弩皆有两人装填巨箭,三人合力摇动转轮,在校官的指挥下,齐整有序的依次发射,毫不给城头荆州军喘息之机。 关羽藏身在墙垛之后,眼见无数兵将藏身在飞射而来的钢铁巨箭之下,就连兵将赖以藏身的城墙墙垛已被巨箭射毁无数,兵将无从藏身,更添了许多伤亡。而城上众人却毫无反击应对之策,只能以仅剩的墙垛藏身,将坚盾护卫身体四周,尽量减少被流矢激石所伤。 这时嘹亮的号角之声响起,吕布大军终于发起的总攻,数万兵将趁着巨箭掩护,推举这云梯攻城车不计其数,如潮水一般涌向新野城下。 关羽多年征战,自然知道这是吕布大军总攻的信号,但城头又有巨箭落下,乱石四下激飞,压得荆州军根本无法片刻喘息,又如何能有机会阻止吕布大军靠近城墙。 但闻喊杀之声近在眼前,这时飞来巨箭终于停止,关羽急令大军组织防御阵型,但能够闻令起身的兵将竟已经不足之前一半,有过半兵将已经丧生在之前的箭雨之中。 关羽不及伤怀,即刻组织城头兵将向着新野城下投放落石箭雨,但他放眼望去,漫长城墙之上,无数吕布的并州军如虫蚁一般,已经顺着云梯攀爬到了城墙之上,更有十几架攻城车依靠在城墙之上,车顶箭楼之中正有弓箭手无数,向着城头纷纷放箭,掩护着爬向城墙的兵士,城下如潮水一般的兵将一眼不见边际,犹自向着新野城蜂拥而来。 城头守军死伤过半,如今短兵相接,正是顾此失彼,片刻便有吕布先锋杀上城头,关羽亲上战阵,杀翻奔上城头的并州军无数,但他再如何勇武也不过是一人之力,城墙漫长,各处豁口皆有并州军先锋攻上,新野守军只能短兵相接,再也无法阻止城下向上攀爬的并州军。 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关羽四处救险在城头来回奔走厮杀,正激烈时,忽闻城内城门门洞之处喊杀之声更为浓烈,有将校疾奔禀告道:“赵云率十数近卫夺取城门,我军数千兵将皆不能当,城门已经失陷,将军快退,迟则不及!” 关羽顺手斩杀两名并州先锋,怒斥来将道:“兄长让我守荆襄,如今新野被围,襄阳也危在旦夕,我有何面目退兵回还,今日我便与这新野城共存亡。” 将校急切道:“将军留的有用之身,他日还能卷土重来,血洗今日耻辱,如若丧身敌手岂不正中了敌人下怀,主公与将军乃是生死兄弟,没有将军辅佐更加难以抵挡吕布,将军为了大局还是撤吧。” 关羽眼见杀上城头的并州军越来越多,城门更是被赵云攻陷,无数并州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沿着街道四散开来,与城内的守军厮杀成一团,关羽但觉大势已去,扬天长叹道:“传令刘封,即刻从南门撤退突围,我自来断后。” 见将校远去传令,关羽喝令大军且战且退死战御敌,以给刘封等城中守卫兵将撤退之机。 城下吕布见关羽战阵后退,无数本方兵将奔上城头,更有无数兵士从城门涌入城内,不由笑道:“关羽萌生退意,传令全军全力攻城追击,务必活捉关羽。” 大军全军出击,吕布亲领铁骑奔入新野城,见四处杀伐犹自激烈,各处街巷犹有残兵游勇拼死抵抗。 吕布斩杀数股残兵,正遇到赵云在前方策马迎来。 赵云近前并未下马见礼,草草一礼道:“恭迎君侯,赵云幸不辱命。” 吕布满心感慨,看到赵云浑身浴血,亦抱拳道:“我军能轻取新野,子龙当居首功,如今敌寇尚在困兽犹斗,待剿灭了城中残兵,再与子龙庆功。” 赵云道:“我见关羽引兵向城南而去,我本想阻截,怎奈荆州军拼死阻挠,让关羽逃了去,我愿领骑兵追击,定将关羽擒拿。” 吕布知道关羽的本领,他若想全身而退并非难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强行将他留住,即便自己也是难以办到,但看赵云一腔热血不可辜负,欣慰道:“好,我便与你铁骑五千,即刻追击关羽。” 赵云大喜,自调令五千铁骑奔驰而去。 这时先锋大将王凌疾奔而来,他第一个杀上城头,为此次大捷立下大功,只见其一脸喜色道:“君侯,我又将刘备的女儿擒了来,还有城中兵将家眷无数,关羽狼狈而逃,根本无暇顾及她们。” 说着令兵士押解无数女眷上前,其中果然有先前被赵云护送来新野求和的两个刘备女儿,女眷皆都一脸惊慌神色,听着此起彼伏的杀伐之声,尽都颤抖不已。 吕布对这些女流之辈并不放在心上,男人战场厮杀各为其主,又何必为难她们,便令王凌好生安置,不可欺辱她们半分。 忽然吕布目光凝滞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久久不能移动。 远近闻名花娘子 眼前之人熟悉而又陌生,一身贵妇装扮,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正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悲喜不定,不正是消失了十多年的貂蝉吗! 当年南阳,貂蝉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吕布原以为今生再也无缘得见,不想竟然在这陷落的新野城不期而遇。 分别十余年,吕布早已不再是当初的热血年少,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如今将至不惑,已将从前往事看淡,但他与貂蝉终究相处一场,要说这些年从未想起过,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且貂蝉当初离去之事,更是明言已经怀有身孕,即便是再冷酷之人,又怎么能不念及自己的血脉。 这些年来,吕布虽未曾可以寻找过她的下落,但在来往的政事奏报当中,他也曾刻意关注过她的讯息,奈何斯人一去了无音讯,似乎早已消失在天地之间。 原本已经深埋在心底的一丝念想,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翻开,然而此刻的不期而遇,依旧让吕布的心中不由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吕布策马缓缓走入人群,一众女眷如避鬼神,纷纷让开一条坦途,只有貂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貂蝉却忽然轻笑出声,沧桑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音容笑貌一如昨天,清脆道:“丞相大人安好,好久不见。” 好一声好久不见,吕布吕布身形一顿,心中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当初决然离去,便已经与自己再无瓜葛,此刻又身在刘备军将的家眷之中,显然早已经另许他人。 闻得四周杀伐之声渐稀,吕布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疲惫,令左右道:“将她们分别安置看押,大军且在城中休整。” 说罢再不看众人一眼,径自策马而去。彼时王凌早将城守府拿下,正可作为吕布行营。一众兵将跟随吕布身后,多有些莫名其妙。 而杨修却已经跟随吕布多年,自认认得出貂蝉的模样,当年正是她害的君侯众将险些家破人亡,是个十足的红颜祸水。 杨修看着身前落寞独行的吕布,眼中异光涟涟,此女天生媚骨,难保君侯不会旧情复燃,如今军情大事正烈,岂能再由这妖女生出祸端,回首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貂蝉,眼中杀意涌现。 回到城守府,吕布召会新野郡守,询问城中府库粮仓余量。 郡守名叫王敏,乃是刘表生前旧任,也算是上表朝廷的正式官吏,此时被吕布威势所迫,一五一十将新野家当账目一一呈上。 吕布细看之下也是心惊,不愧是荆州富庶之地,即便是这新野小城,城中府库之充裕也让人瞠目结舌。吕布原以为自己这些年在河北之地励精图治,一改往日贫瘠面貌,想着即便是比这中原之地也不遑多让。但事实却是,这新野城的府库储藏竟远比安邑还要多出许多。 这其中虽然有荆州军从南阳撤退时带来的物资,但依然无法抹去新野储藏之丰,可见正是因为荆州数十年少有兵戈,这才有了荆州仓库丰满的结果。也难怪关羽不肯轻易退兵,妄想以羸弱兵力据守新野,这些钱粮想来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吕事无巨细问得清楚,有意无意指着户籍名录上的一个名字道:“你可知道此人来历。” 王敏凑近细看,笑道:“花娘子乃是我新野城的名人,谁人不知。” 吕布早就得兵将细报,原来貂蝉此刻化名花娘子,居住在关羽府邸之中,却又不以关羽妻妾登记在册,此中内情实在蹊跷,吕布这才向王敏打探,问道:“你且详细说来。” 王敏道:“这花娘子乃是外地避难而来,为人豪侠仗义,常常接济城中孤寡老幼,又因其貌美,被世人津津乐道,亦被当时的刘荆州称作是女中豪杰。她在新野城中经营一家伎馆,伎馆仅以歌舞为货,却不出卖身体,也算是一股清流,荆州文人雅士多数出入其中,与其结交者不计其数,在新野即便是在荆州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后来刘荆州身死,刘备乘机壮大,以护佑长子刘琦为名连下新野、襄阳等数座城池,大将关羽攻陷新野后,慕名拜见花娘子,从此后,花娘子遣尽家财舞姬,从此借居在关羽的别府之中,众人念其往日盛名,依旧以花娘子相称。” 吕布了然,原来她自己竟还做成了这番事业,其中苦楚与付出只怕只有她自己知晓,又问王敏道:“她可有子嗣?” 王敏摇头道:“这倒是从未听说。” 吕布见王敏所知也并不甚多,便将他打发了去,心想如今纵然各自人生,但自己的血脉是否存活定要当着她的面问清楚,否则便是人生一大憾事。 打定主意,便抬步去往看押着女眷的宅院之中。 临到院外,忽闻院内刀兵之声浓烈,夹杂这无数呼喝之声,吕布心头大惊,莫不是关羽去而复返,前来营救众将女眷不成? 吕布急奔入院中,绝不能让关羽得逞,若让他在自己数万大军之中来去自如,传扬出去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下! 奔入院中,正见数名黑衣人以黑布遮面,在见到吕布入内之时也是各自一愣,还没等吕布杀到近前,已经如惊散鸟兽一般从四处墙角屋檐纵飞而逃。 吕布看的真切,这些黑衣人虽然身着黑衣,但其黑衣内部所显露的甲胄却正是并州军的标准制式。吕布按压心头疑惑,问宅院卫兵道:“可有人受伤?” 一名卫兵道:“匪徒偷袭宅中女眷,致其中一人受伤,我等竭力阻止,这才没能让他们再行作恶,只是匪徒勇猛,我等不能将其擒拿,请君侯治罪。” 吕布道:“速传我将领给王凌,命他即刻搜捕黑衣匪徒,若不能成功,提头来见。” 卫兵领命而去,吕布又问其余卫兵道:“何人受伤,可严重否?” 自有卫兵指引答道:“便是这座宅院之中女眷,我等未及详查。” 吕布顺着卫兵指引,进到屋内,只见屋中灯火明亮,貂蝉正倒在血泊之中,胸前血迹染遍,脸色苍白,看着进来的吕布,口吐着鲜血恨恨道:“多年不见,你心肠竟狠了许多。” 无可奈何花落去 吕布见貂蝉胸腹处血迹斑斑,显然方才匪徒在匆忙之间未能将她一击毙命,但终究还是伤及肺腑,说话已经有些勉力,咳着鲜血,一字一句仿佛从唇齿只见蹦出来似的,惨白的俏脸之上写满了无穷恨意。 貂蝉虽与他早就恩断义绝,可毕竟相伴一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此刻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中难免痛楚,走近她身前道:“不是我的命令,我定会查出凶徒来历,给你一个交代。” 貂蝉凄惨笑道:“不重要的,我今日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从前我对你不起,今日可算是以命相抵了。” 说着连连咳血不止,竟再不能继续。 吕布心中惆怅,人之将死,往日情仇便也将随风飘散,和声问道:“你可有什么遗愿,但说出来,我必允诺。” 貂蝉连咳数口鲜血,终于平缓了些,眼中精光重现,急喘着道:“你靠近些,我和你说。” 吕布略一犹豫,终无法硬起心肠,依言半蹲在她的身前。 貂蝉眼中柔光涌动,看着眼前依旧如昨日般的英朗面孔,回想当初两人在洛阳时朝夕相处的情景,往事不堪回首,多少恩怨情仇都化作两行清泉,若人生只如初见,若没有天下纷乱身负重任,若他只是一个平常少年,今日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怔怔出神之间,不由伸手想要轻抚眼前英朗的面孔,半途之中却被吕布捉住了手,只闻吕布冷冷道:“你有何遗言快说,我没有多少功夫在此耗费。” 貂蝉凄惨笑道:“我死之前,能再与丞相独处片刻,已经心满意足,此生再无牵挂。” 吕布脸色更冷道:“你当真再无话可说?” 貂蝉气力不继,再不说话,只是摇头。 吕布冷冷道:“你难道不准备向我交代一下,你当初怀孕之事?” 貂蝉脸色大变,忽又涨得通红,看着眼前之人故作镇定的神情,竟大笑了起来。夹杂着因笑声而上涌的血气,咳喘着,竟没有休止。 吕布一把将她甩开在地,起身俯视道:“很可笑吗?” 貂蝉咳喘良久才道:“原来你还有这些牵挂,可我无可奉告,我要让你终此一生都要记得我,记得我这个曾为你生儿育女过的女人。” 吕布心头一震,她果然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这些年来,听闻她游走在贵胄之间,不知她将自己的骨血安置在了何处,是男是女,又在哪里安身立命? 急切之中一手扼住她的下颌,冷冷道:“他如今在哪里,快说!” 貂蝉被他扼住,更加难以喘息,只是定定看着吕布,惨笑着一字一句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你只需记着,你每在荆州杀一人,便有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儿,或者是养育他的亲人。” 吕布更加急怒,不想她竟然如此冥顽不灵,难道她还想以此要挟自己罢兵荆州不成,她为了荆州,为了关羽,便再也不顾亲子的性命了吗!急追问道:“你快说,否则我定会血洗荆州,将关羽一族斩尽杀绝。” 貂蝉却似乎并不在意,眼中渐渐归于虚无,瞳孔慢慢缩小,只是气若游丝道:“你会吗?” 吕布只觉触手肌肤渐渐松弛,貂蝉因激动而潮红的双颊渐渐失去了血色,触目一片惨白,原本强自支撑的身体,软软依靠在吕布的怀中。可吕布尚在回味貂蝉方才的反问:“你会吗?” “我会吗?我不会,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儿未知在何处,我又岂能毫无顾忌!” 再要追问时,才发现貂蝉再无半点气息,依靠在自己怀中,仿佛安然睡去,脸上赫然是诡异的笑容,似乎在嘲弄着吕布的无可奈何。 吕布忽然失了镇定,惊慌喊道:“你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孩子的下落,军医,军医何在?” 军医在得知此处被匪徒袭击,早就在门外待命,这时闻声匆匆而入,为貂蝉请脉。 片刻才摇着头道:“没救了,她已经死了。” 忽觉吕布两行凌厉的目光,全身便似坠入冰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匆忙跪地道:“属下无能,但此女却是已经没有了脉搏,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吕布原本半蹲的身体颓然坐地,,心中却难说悲喜,便似一汪平静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低声道:“你下去吧。” 军医如蒙大赦,疾步退出屋外,他也是军中老人,常随吕布出征,算是吕布常用的得力军医,但也看不透此女与君侯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从君侯少有的,手足无措的举止之中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怕是不简单。 但他向来谨慎少言,从不搬弄是非,便将心头疑问压在心底,径自回了军营。 吕布常自问对着貂蝉并没有多少真情,不过是贪恋其美色罢了,可如今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逝,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平和,反而像是被割去了一角,空空荡荡无所依存。 看着怀中长眠之人,吕布缓缓将她放平,为她擦去嘴角血迹,嘶哑着声音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我们孩儿的下落,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不会再向荆州用兵。” 说完起身,深深看了全无气息的貂蝉一眼,大步迈出屋外,向着门外守卫道:“将尸体烧了,骨灰封存取来见我。” 在守卫躬身领命之际,吕布已经阔步而出,消失在了庭院的尽头。 守卫相视咋舌,这女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君侯,竟然死了都不放过,连一个全尸都不留。 古来丧葬多是土葬,讲究入土为安,火葬之礼只在边陲异族少有流行,对于汉人来说,火葬绝对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但他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既然君侯有命,他们只管照办就是,只是可惜了这妇人,一身好皮囊,却无端被匪徒所害,实在可惜。 吕布回到府中,心头烦闷阵阵翻涌,令他片刻无法安宁,急招郡守王敏来见。 王敏方才回府,正准备歇息,得到吕布紧急传召,心中亦惴惴不安,这吕布三番五次传召自己,不知所为何事,但他正有心表现,若能为丞相出力,自然是求之不得,便急忙又赶到了吕布府邸。 方一进门,便听吕布道:“你速去查明,这个花娘子此来新野这些年所结交亲近之人,何年何月,不可遗漏。” 乱花渐欲迷人眼 郡守王敏一头雾水,久闻这吕布不喜女色,仅娶一房人,更少有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传出,即便是久传多年的蔡氏,来后来的种种佐证之下,如今看来大概也只是谣传,毕竟他身处高位,若真心想要拥有,自有千万种手段,又岂会赐予他人。 而此番他三番两次查问花娘子底细,莫非他当真有意不成。此女固然天生丽质,但却是敌将被俘家眷,虽说胜者为王败者寇,可如此行事终究有失道义,心中稍觉失落,看来这吕布也不过是色令志昏之徒。 王敏心中原有大志,多年来随从刘表治理荆州郡县,无奈刘表虽有致使胸怀,心中却无大志,只想守着荆州这一亩三分地,过他的太平日子,王敏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只能任这一方小吏。 在吕布攻克新野之后,王敏本以为从此可以大展宏图,却没想到吕布此人,枉有识人善用之名,两次传召,皆与这红颜祸水有关,不问天下苍生,却只问花草柳叶,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遂郁郁而还,将所领之命抛诸脑后。 王敏走后,吕布彻夜难眠,脑海中总是浮现貂蝉临去之时的诡异笑容。 直到天色方亮之时,吕布才迷迷糊糊陷入半睡半醒之中。迷蒙之间,却闻屋外人声嘈杂,似乎有人在屋外起了争执,喝问道:“屋外什么事?” 侍卫统领丁旭入内道:“王凌将军吵着非要见君侯,可君侯一夜未眠,正该休息才是。” 吕布起身道:“让王将军进来,他或许有要事。” 丁旭领命而去,片刻引得王凌入内,王凌方入府中,便急匆匆道:“君侯令我追查昨夜凶徒,有些眉目了。” 这时侍从端递水布,伺候吕布洗漱,王凌欲言又止脸色颇为奇特。 吕布见状,心中已有些了然,草草擦拭了脸面,挥退左右道:“凶徒可是我军中之人?” 王凌身形一震,神色惊异道:“君侯早就知道?” 吕布摇头道:“我只是瞥见一眼,凶徒逃走时露出的内甲,正是我并州军所有。” 王凌恍然大悟,这才道:“我奉命追击凶徒,可以远远追而不拿,终于在几次波折之后,查得这伙凶徒去向,只是这伙凶徒去向实在离奇,属下不敢妄断,不知该不该如实禀告。” 吕布神色肃然道:“你但说无妨。” 王凌颇有为难,但见吕布目光炯炯,正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追随凶徒踪迹,发现他们竟去了军师杨修府邸。” 说完窥视吕布神情,却发现吕布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吕布其实早有预料,貂蝉隐姓埋名,这数万大军之中能够认出她的,除了自己便只有杨修一人了,况且早年洛阳之变,正是貂蝉从中斡旋情报,使得吕布众将死伤惨重,差点便再没有翻身之力。 杨修等早年追随吕布之人,虽从未表露不满,但对貂蝉的恨意早就刻骨铭心,此时再见,杨修心生杀意,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昔日恩仇早已淡薄,貂蝉尚且还有大事未曾言明,杨修这般自作主张,又将吕布这个君侯置于何地。 吕布古井无波的脸上,杀意稍纵即逝,正色道:“此事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你忙碌一夜,下去休息吧。” 王凌见吕布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心中稍宽,长出一口气道:“属下告退。” 待王凌走后,吕布又令丁旭传杨修来见。 不过片刻,杨修匆匆来见,一脸豁达神情,似乎昨夜之事并与他无关,自行安然坐定才道:“君侯唤我何事?” 吕布正色道:“昨夜我府中发生一桩大事,你可曾听说。” 杨修安然笑道:“进来时听丁旭统领提及,原来是关羽的家眷被匪徒所害,也不知是何方匪徒,竟然如此大胆,敢在我并州万马军中,在君侯府邸行凶,我定会严查,不让匪徒逍遥法外。” 吕布见他大言不惭,笃定自己不知其中内情,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早就得知其中真像,他如此行事,留下诸多痕迹,屁股都擦不干净,还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吕布不由更添气恼,冷冷道:“你可认出那花娘子就是貂蝉?” 杨修一脸惊奇道:“这怎么可能!杨修眼拙,昨日入城时兵戈未止,况且一班莺莺燕燕实在太多,我被乱花迷了眼睛,实在没有看得真切,早知道貂蝉夫人身在其中,我定会上前敬礼。” 吕布凝视杨修良久,见他并无半点心虚神色,仿佛万事皆在他掌握之中一样,吕布心头一片冰凉,此人私自行事便也罢了,貂蝉本已与他无情,又有当初毒害众人之举,若杨修能够坦然承认,吕布也并没有处置他的准备。可杨修竟然选择了继续隐瞒,从此君臣又岂能再如从前一般亲密无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和何谈尽心辅佐! 吕布冷冷道:“貂蝉死了。” 杨修道:“我知道。” 吕布道:“当真与你无关?” 杨修身形一僵,伏身在地道:“君侯明鉴,杨修不敢私自做主。” 吕布掩住一脸的失望神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坦白,可杨修始终执迷不悟,往日的精明,皆都用在了防备之上,吕布大失所望,忽然和颜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军师不必介怀,如今新野方定,还有诸多政事需要军师善后,你切去忙吧。” 杨修拜谢退出屋外,擦去额上冷汗,方觉衣背一片冰凉,原来衣襟早已经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此刻冷风吹来,但觉浑身寒意弥漫,连门外卫兵的问候也犹如未闻,恍惚中缓缓离去。 以杨修的精明,自然早就看出,吕布已经怀疑貂蝉是被自己所害,几次暗示他坦白。但他素知吕布对貂蝉与众不同,他这次自作主张除了这一害,却是冒着君侯之大不韪,一旦承认,今后又当如何相处。 君臣之间难免心生芥蒂,如今便也只能死扛到底,即便是让君侯心中疑虑,也要保持表面上的平和,或许随着时光推移,这些不快也会随风消散了吧? 但他却哪里知道,他已经在吕布心中种下了一根刺,只会随着时光的养分,疯狂弥漫。 梦神州曾经洛阳 洛阳古道,数百战马皆着甲胄,正在冒着盛夏的烈日疾行,为首将领是一名青年男子,男子乃是吕布身边骁将名曰严超,他此来却是奉了吕布之命护送如意会还安邑。 吕布原本是要相府统领丁旭前来的,只是忽然新野战事爆发,前线正是用人之际,吕布便临时调令严超护送如意回并州。 严超如今未满十八,出身于严秀丽本家庶族,自幼便跟随在吕布军中,擅用长刀,算是并州新一辈之中的翘楚,为人谦厚忠实,沉默少言,颇有上将之威。 此番跟随吕布南下荆州,一直担任近侍校尉一职,伴随吕布左右,实在没有捞到几次冲锋陷阵的机会。 正当大军围困新野、襄阳,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他却领到了一个护送表妹回家的任务,心中不甘自然激烈,但他从小受军伍熏陶,深知为将者当谨遵上命的道理,只能将不甘深埋在心底,一路上照顾如意倒也是尽心尽力。 如意虽与他是表亲,但她从小不喜欢这个表兄,只因他实在太过老成,不论何时何事都一板一眼,从来不乱章法,又兼沉默寡言,自有一股威严,便似长辈一般,如意见他从来都是避而远之。 这一路走来,实在让如意大受煎熬,这位表兄相比年幼之时更多了几分沉稳,哪里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这明明就是一个古板守旧的小老头,三棒槌打不出一个屁来,一路上除了赶路、休息,再无半点有趣之事发生。 这可让生性活泼好动的如意吃尽了苦头,多日以来,尽被这位表兄催促着赶路,连闲暇游历四方人情的机会都没有。 如意本就对父亲吕布将她遣送回家心有不满,这一路上又处处受制,没有半点自由,心中闷气无处发泄,便故意将战马驱策的飞快,令一班兵将只能竭力追赶,受了不少苦楚。 原本要好几日的路程,被他们不到三日走完,提前了足足两日,也因此累垮了无数战马,幸好沿途郡县皆有官府驿站,众人一路换马疾行,倒也没有无马可乘之忧。 此时已到洛阳境内,古道两侧禾苗正长得旺盛,沃野千里,尽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一个丰收之年足可期许。 再往前,行人渐密,看到古道之上疾驰的一众兵将,皆都驻足观望,各自相对赞叹,这写兵将酷热烈阳之下,竟然还尽着甲胄,可见军纪之严明,大汉朝有此等威武之师守护,洛阳当再无兵祸,好日子还会远吗? 如意生于洛阳,自幼便对洛阳繁盛记忆深刻,想起从前小时候故居,可比安邑相府不知雄壮了多少倍,有心前去游历,便自勒马止步,向着表兄严超道:“兄长,既然我们要途经洛阳,不如便去这洛阳城一游可好。” 严超木然摇头,道:“君侯有令……” 如意不耐烦的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又来了,我知道父亲令你不得延误,可我们一路疾行,早就提前了好几日,比原先计划日程快了许多,洛阳去安邑不过两日行程,又能耗费多少时间,我们就只去半日,可好?” 严超不为所动,依旧摇头道:“洛阳不过废墟,不去也罢。我只执行将领,其他的事我不管。” 如意一时气苦,这个表兄油盐不进,实在是难以沟通,正要拿出小姐脾气,无理取闹一番,忽闻身后有策马驱驰之声传来。 众人回顾,只见数骑自远方奔驰而来,为首之人形容憔悴,一身文士装束,却是与如意一同护送粮草南下的陈子庆。 子庆一路追赶如意踪迹而来,奈何如意总是策马疾行,让他几日都没能追上,子庆几乎日夜疾行,这才终于在这洛阳境内追上了如意一行。 看到前方数百兵将,其中如意一身红妆尤为醒目,不由远远欢喜高呼道:“前方可是绮玲?” 如意虽与子庆谈不上熟识,但经过之前宜阳一次同历生死,这时忽见他的身影,亦觉亲切,总要比身边这个木讷的表兄要有趣的多,心中烦闷大消,应声道:“子庆兄,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子庆已经策马近前,想要近身与如意叙旧,却被严超横身拦截。 严超面色犹疑道:“你是何人,岂敢冒犯小姐,还不退下。” 子庆被拦住身形,只能勒马止步,抱拳道:“我乃陈海,字子庆,屯骑校尉兼中书令左仆射陈琳便是家父。” 严超心下一惊,陈琳作为吕布倚重的重臣之一,官位甚高,又兼跟随君侯于微末之中,算是几名军师之中,权势最重之一,排位仅次于首席谋臣司马朗之下,管理并州赋税政务,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实权人物。 这人竟然是陈琳之子,又在南阳时听闻正是他与如意竭力护得一半粮草,可谓是立下了大功。看他一届酸儒打扮,竟然能都临危不乱,以羸弱兵力抗拒曹操数千精锐,当时人中豪杰,脸色不由缓和了几分,道:“原来是陈军师的公子,久仰了,只是不知你此来何往?” 子庆笑道:“我任务已经完成,正要回孟津分会复命,正好与将军同路,不如同行如何。” 严超虽敬重他身有功勋,但他身负使命,不想横生枝节,即便他是陈琳之子又如何。严超自幼在相府生长,被严秀丽视如己出,见过高官贵胄不知其数,岂能被陈琳之名左右,正要拒绝,却被身边的如意抢着答道:“我看甚好,子庆兄既然是陈军师后人,当需与我们同行,这一路上也会安全许多。” 严超一时无语,这个陈海一副富贵公子模样,若单独行走,也不太安全,若将他拒之门外,在情理上实在说不过去,只好点头答应。 子庆大喜,驱驰战马走到如意近前,道:“你走时也不知会我一声,害的我在军营白白耗费了一日。” 如意满怀歉意道:“事出匆忙,我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子庆兄见谅。” 子庆倒也释怀,笑道:“我看天色将晚,不如我们去洛阳暂做休整,补充一些食水,来日再走不迟。” 如意眼睛一亮,子庆之言正和她意,这人果然是一个妙人,想法竟与她不谋而合,正要附和,却被严超阻止道:“君侯有令,令我等护送小姐回安邑,中途不得逗留。” 子庆轻笑道:“将军糊涂,绮玲小姐出身高贵,岂可风餐露宿受此磨难,君侯向来爱女心切,若被他知道将军不能善待小姐,将来恐怕要治你的罪。” 严超冷哼道:“我只是依令而行,何罪之有?” 子庆道:“将军错了,将军如今行的并非军令,乃是君侯家事,自当权衡行事。你看这大热的天,你们是军人,自然可以冒着烈日酷暑,可小姐乃是千金之躯,万一身体有恙,君侯远在千里之外自然难以处罚你,可回到安邑之后,又如何向夫人交代?你看绮玲小姐都晒黑了,你惨了。” 严超脸色一阵青红转变,被子庆一阵言语,说得他心底发毛,正犹豫间,忽见如意手抚额头,有气无力道:“我忽然感到头晕,好想休息啊。” 说话间还偷偷向子庆眨了眨眼,子庆闻言更道:“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快去洛阳诊治才是,千万不可延误了病情。” 严超虽然木讷,但这二人眉来眼去未免太过明显,况且如意从小体质异于常人,冒着风雨烈阳训练也是常有的事,就这点磨难对她来说,又何至于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但见子庆已经拥护着如意向着洛阳行进,心意几番转圜,终究叹了一口气,摇头呼令左右紧随如意身后,寸步不离左右。 临入洛阳,早有城守接到传报,迎接众人到驿馆休整。 如意既来洛阳,自不再拘束,趁着夜色尚早,残阳低垂之际,与子庆、严超二人游览洛阳街巷,只见洛阳放眼到处,虽不至于残垣断瓦,却也是满目萧条。 家家早早就紧闭门户,昔日繁盛一时的东都洛阳,便如一座空荡的空城,街上仅有打更之人行走,偶有巡逻卫兵列阵经过,劝告三人道:“宵禁将至,你等快回到家中,等日落之时,若再于街巷行走,便以乱贼论处。” 如意大失所望,眼前洛阳与记忆之中的大相径庭,当时的洛阳何等辉煌,即便是深夜时,亦有酒肆馆译照常开放,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常在夜里欢聚,即便是平常的洛阳百姓,也会在初夜时分,结队在街市观灯游玩,可谓是一座不夜之城。 可如今情形,当真是一片荒凉,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神采。 三人趁着斜阳余晖回到驿馆,驿馆之中倒异常热闹,往来官吏皆住在其中,又有重兵守护,却是难得的鲜活之地。 正逢译丞前来问安,如意便问他道:“洛阳从来都如此荒败吗?” 译丞叹道:“贵人不知,洛阳虽经历兵祸无数,但终究尚有人口十数万,又岂会如此冷落,只是进来闹贼猖獗,常在夜间侵扰居民,司隶校尉王桀大人便颁下宵禁令,不给贼人可乘之机,因此洛阳才会显得冷落异常。” 临入邙山本心误 如意等三人闻得译丞之言皆都是一惊,朝廷用兵司隶、兖州已经过了一年有余,司隶之地本应该太平无事才对,又有大军驻守,更兼颁布惠民之策无数,即便一时无法彻底扭转之前乱象,也至少应该治安清平才是,何至于能够闹出匪患,洛阳重镇尚且如此,其他偏远郡县,岂非更加猖獗! 子庆不解问道:“洛阳有重兵驻守,王桀大人更是吏治能臣,怎会养出匪患?” 译丞摇头叹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匪患也不是生来就有,主要是朝廷向南用兵,洛阳司隶周边被抽调兵将不计其数,仅有屯田军伍尚在闲置,常备军大都被抽调一空,洛阳看似防卫稳固,实则外强中干。一些不法之徒便因此生出侥幸之心,拉帮结派,聚集在邙山之中,日出而息,日落而出,经常在司隶周边犯案,司隶百姓深受其害,王桀大人心念百姓安危,不得已才颁布宵禁之令。” 如意对如今洛阳状况甚觉失望,又闻洛阳匪患猖獗,便生了打抱不平之心,忿忿道:“匪众扰民,官府却无能为力,不思剿匪除害保境安民,却只是颁下宵禁令,只是令百姓噤若寒蝉,又对匪众有何害处,端是无能之极!译丞可知邙山匪众有多少人?” 译丞见这女子地位甚高,身旁两人一个是有印信的正牌将军,另一个一看便是高门子弟,却似乎在这女子之前没有半点不敬,可见她来历很是不凡,恭敬答道:“匪众神出鬼没,常在各处郡县游走,每次一击即走,并没有留下多少可用线索,但看其兵力所攻之处,皆都是屠戮殆尽,当地守卫对其毫无办法,据各处郡县上报匪众之数,相加起来恐有数万人。” 子庆连连冷笑,道:“王桀妄称能吏,洛阳多年战乱,仅有常住人口十几万,却无端冒出匪众数万人,难道这洛阳子民与别处不同,不思安稳富贵,只想着聚众山林作乱不成?我看是各地郡守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谎报匪众之数吧!” 译丞苦笑道:“公子多虑了,洛阳吏治乃是王桀大人从并州、冀州等地抽调而来,岂会谎报军情,匪众众多只因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太平道传教多年,自有无数走火入魔的黄巾残匪追随左右,在各处山林之中聚集为伙,大小组织数百个,人数着实客观。其二便是,曹操当年兵败司隶,手下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如鸟兽散,混迹于各处黄巾据点之中。如今正逢丞相对荆州用兵,司隶守军空虚,匪众见有机可乘,便有有识之士登高而呼,将这大大小小数百势力整合在了一处,其中多有曹操败逃将校,战力并不弱于官府常备守军,各地郡守深受其害,绝没有谎报。” 如意等三人各自对视一眼,皆难言心中震撼,若非临时来洛阳暂做休整,恐怕这洛阳匪情尚不被人知晓。如今朝廷正在对荆州用兵,大军根本无暇他顾,朝廷如今虽直领并州、冀州、幽州、司隶以及兖州一部,可谓是幅员辽阔,可此番用兵,能用之兵皆被抽调一空,即便频临曹操的冀州、兖州等地也只有自保守城的兵力,实在再难抽调更多兵力用来剿匪。 王桀此举也是无奈之举,宵禁虽只是治标不治本,却也能令匪众无从下手,减少无端的伤亡,待朝廷攻取荆州之后,自然能够腾出手来,剿灭山中匪祸。 子庆感叹道:“天下兴亡,百姓首当其冲。只是可怜了这司隶百姓,本应该坐享太平,却还要受此匪祸之苦,这大汉乱象,何时才是尽头?” 严超见陈子庆感叹时政,便不想被旁人听了去,出言道:“译丞辛苦了,我等明日便走,今日多有烦劳,想来你还有要事,便去他处忙吧。” 译丞原本还想再攀扯几句,,此时见他下了逐客令,便自告辞。 译丞走后,如意犹自愤愤不平,道:“王桀何敢陷百姓与水深火热而不顾,他私自隐瞒匪情,是落下了一个忠君体国之名,却将这洛阳的十几万百姓置于何地,保境安民荫护百姓乃是你我父辈毕生志向,若他们知晓洛阳情形,岂会弃之不顾。” 严超正色道:“这等大事自当上禀,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安邑,将洛阳情形如实上报,想来朝廷自会妥当应对。” 子庆摇头叹道:“龙城兄想当然了,朝廷如今处境尴尬,并无可用之兵,据丁旭统领所言得知,夫人已经将并州仅有的一支应急骑兵拨调给了郭汜将军,用来驰援粮道,就连相府的护卫也被抽调了大半,哪里还顾得上洛阳的小小匪祸?” 严超自然知道如今朝廷的处境,不过只是安慰众人之言,不无遗憾道:“那便只能等朝廷对荆州用兵告一段落,再来剿灭洛阳匪祸了。” 子庆道:“匪祸来的如此蹊跷,实在太过恰逢其时,匪众之中多有曹操溃败将校,我认为匪祸如此猛烈,必少不了有曹操细作在其中翻云覆雨。” 如意怒道:“我等南下损伤惨重,连茂凌将军都战死在沙场之上,这皆拜曹操所赐,如今他又在洛阳弄匪为祸,端是其心可诛。我等皆出将门,自当为父辈分忧,何不杀入邙山之中,将这伙匪众剿灭,也算为洛阳百姓除了一害,更可剪除曹操爪牙,岂非一举两得。” 严超既惊又怒,邙山匪众数万人,仅凭这数百铁骑如何能够剿灭,而且山林之中,骑兵并无优势可言,而匪众又隐匿在四处,神出鬼没,敌暗我明,实在防不胜防。急忙劝道:“不可,敌众我寡,我等何以取胜,况且我奉君侯之命护送你北还安邑,若中途出了万一,我如何向姑母交代?” 如意鄙夷道:“兄长若是怕了,便请自回安邑,我身为丞相子女,便当为大汉子民着想,绝不敢视若无睹,弃之不顾。” 严超被她顶的无话可说,他本也对洛阳匪祸痛心疾首,自有雄心将其剿灭建功,但如意身份实在贵重,容不得半点差池。 事有缓急轻重,既然兵力悬殊,不能够轻取匪众,便当如旧护送如意回还,再将此中匪情及时通报,各方合力之下,或有万全之策。 此乃最稳妥之策,若如如意所言,不顾敌情未明便贸然杀入邙山,只怕难以成功,反倒会深陷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向来不善言辞,被如意一番言语所激,一时情急,更难再说的清楚,只知道此番凶险,绝不能如她所愿,情急道:“若绮玲一意孤行,就别怪为兄强绑你回去。” 如意闻言惊怒而起,怒道:“你便来绑我啊,我倒想看看你又什么能耐能够绑我。” 子庆见二人好端端起了争执,苦笑劝解道:“你们这时做什么,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何必伤了彼此情谊!” 如意怒啐一口道:“和这个榆木脑袋哪里说的通,来来来,我看看你用什么手段能够绑得了我。” 严超脸色一阵青红转变,原本他不过是情急之中脱口而出,如意身为丞相爱女,虽与自己有表亲之名,但到底身份悬殊,他再如何实诚,又哪里真敢将她绑了去?况且如意从小便以骑射压他半分,又是相府掌上明珠,自能得到君侯、子龙将军等人倾囊相授,如今技艺更是不知到了何种境界,若真搏斗起来,他也没有半点把握能够将她制服。 这时被如意抓到话柄,只令他尴尬不已。 子庆暗笑不已,严超五大三粗一个将军,竟拿一个小女子毫无办法,看来世间万物自有相克,眼见严超吃瘪,子庆心中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暗爽。 不过子庆也知道,如意绝非虚张声势,自嵩山山谷谷道之中,如意独力大战曹军数千人,亲手毙敌大部,在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上千精锐曹军竟不能挡,以风卷残云之势救下了自己与数百辅兵性命。当时风姿便似天神下凡,从此烙印在子庆心头,再难磨灭。 见气氛一时凝固,如意、严超个不退让,各自怒目而视,子庆不得不出言劝解道:“我觉得绮玲所言不无道理,若我们回还并州,自然是最稳妥,但洛阳百姓便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今朝中无兵可用,君侯又身在荆州与关羽交兵,短时间根本难以顾忌,洛阳匪众若假以时日,难免会发展壮大,到时养匪为患,洛阳必会大乱,一旦中原乱起,不免会有其他州郡心怀不轨之徒群起响应,到时候朝廷版图一分为二,并州荆州千里之遥,难以相互援助,曹操、刘备又旁虎视眈眈,后果将不堪设想。” 严超闻得子庆之言,被惊出一身冷汗,若真如他所说,这洛阳匪患便不是肌肤之痒,而是心腹大患了,若情势果真会发展至此,他便是舍了性命也说不得要在邙山中走一遭。心中犹有疑惑道:“若果真如子庆所言,这洛阳匪祸便不得不除了,只是我与贼寇兵力相差悬殊,贸然进攻,岂非以卵击石,白白送了性命,对时局并无多少帮助。” 子庆笑道:“贼兵号称数万,但依我看来绝无那般规模,否则他们早就聚结攻城了,何必鬼鬼祟祟藏身与山林之中,只会趁着夜色行动?况且匪众多是黄巾余孽,虽有曹操溃兵参与其中,但终究不过是乌合之众,将军所领之兵虽不过数百人,却尽都是相府精锐,皆乃百战余生之人。而且贼寇分散在邙山各处,难以聚拢相互支援,我军所能面对的匪众恐怕并不会如想象中的多,我军以十合一,贼兵却以一分十,以合击分正和兵法要义。况且洛阳还有王桀大人坐镇,其帐下尚有屯田兵万余人,若能够说服王桀大人出兵支援,我们便有十分胜算。” 严超神情一震,子庆之言头头是道,听上去很是诱人,既然洛阳匪患不得不除,他自不会再恪守先前将领,当以眼下情势为重,目光转动,似已有所决,咬牙道:“好,便如子庆所言,明日我便去求见司隶校尉王桀大人,向他求得援军,共克邙山匪患。只是如意身份贵重,决不可轻易涉险,便在馆译之中暂住吧。” 如意原本闻得子庆之言,便已经决定亲上邙山剿匪,后又得严超答应剿匪事宜,更加高兴,正憋了一股劲想要再入战阵,方不负十年所学,却听到严超最后言语,竟然让她在馆译待命,这一气当真是让她气极而笑,无语道:“兄长怎敢如此小视我,莫不是自认骑射强过我了吗?” 严超实在是无力应对这个大小姐,难得恭维道:“此言差矣,君侯神勇无双,天下未有敌手,但屡次攻城陷地却都是大将为先锋,君侯为何只在军中坐镇?只因君侯身份贵重,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君侯亲自出手,绮玲技艺胜我许多,但此战我为将军,绮玲为统帅,子庆为军师,这冲锋陷阵的事,还是我来吧。” 如意头一次见这位表兄这么多话,而且还是恭维自己的,一时竟难以适应,浑身恶寒,奇异盯着严超道:“我为统帅?” 严超肃然道:“自然,你乃是君侯子女,身份最高,自然应当是统帅。” 说完向着子庆暗使眼色,子庆当然明白他的用意,顿时心领神会道:“统帅之职非绮玲莫属。” 如意大感惊喜,头一次作为一军统帅,也不知该注意些什么,要怎么做才能让兵将们看不出破绽,做成一副经常当统帅的样子,决不可让贼众看轻了,伤了士气才好。 三人一番计议直到深夜放散,各自回屋休息。 次日,严超往洛阳政务署请见王桀,请求王桀临时调令屯田兵数千人,助以一臂之力,更将匪情隐患向其言明。 王桀素来足智,自然知道匪情不可耽误,只是如今并无战兵可用,屯田兵解甲归田,临时征调之下,有多少战力也可想而知。况且洛阳并无大将坐镇,他虽有智谋,却无人领兵拒敌,是以只能被动防御,以待时机有变。 此时见这少年将军出身相府,只看身形便知勇猛无匹,有他出头,王桀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爽快答应了严超的请求,调令五千屯田兵,配齐将校,并拨调军械无数,以备大军不时之需。 严超与如意、子庆等人依照约定在洛阳北郊汇合扎营,三人皆都是头一次指挥数千大军,难免意气风发,在校场检阅大军操练。 只见这些屯田兵虽然主事农作,却也没有放下手中长枪长戟,劈刺撩拨皆都有板有眼,显然是长年累月并未放松过训练。 严超跟随吕布多日征战,自然懂得指挥旗令之法,亲自以旗传令,见大军齐整有序,并无生疏慌乱,心下不由大定。 如意虽未曾入过军伍,但她在学院兵科成绩优异,对战阵演练也颇有些心得,只是这真兵真枪可与那沙盘全然不同,旗令到处攻势如潮,其中震撼,却是学院中无法见到的。 大军在北郊整训三日,三日中,如意等人谋划了详细的攻打邙山的策略。 先以五千大军围困邙山各处下山隘口以及来往通道,不使贼众仓皇逃窜,亦可使其无法相互援助,将这邙山数个高峰险地分割成块,然后以重兵精锐突击其中各个险地,以优势兵力聚而歼之,各个击破。 贼众虽号称数万,却只能各自为战,不能互为攻守,败亡便已是注定之事。 而这突入敌营,携精锐突杀的重任自然是非严超莫属了。 三日后,如意临台歃血盟誓,以告苍天。大军众兵将首见女帅,一时各自奇异心思难止,但见她举止洒脱,毫无半点女儿家的羞涩,歃血之时,短剑划破五指,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风度足让五千大军折服,爆出喝彩之声如雷。 当日,五千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邙山要道尽皆封死,以重兵驻守其间,不使匪众逃脱一人。剩下的事却是最凶险的,便是要以精兵突入邙山,将围困在山头的匪众各个击破。 如意当了几天统帅,自然是过足了瘾,这时见到严超率领精锐出征在即,一副慷慨悲壮气势,不由得眼热道:“不如兄长来当主帅,我来当将军吧。” 严超脸色一沉道:“胡闹,你好生指挥大军,若我不敌贼众,便会发出响箭,你们可千万要及时来援。” 如意也知道此时临阵换将实在凶险,只好悻悻道:“兄长保重!” 严超只以拳相报,并没做回应,引着数百相府精锐,各持坚盾重甲,向着山林之中早就探明的敌情之处,如猛虎出笼般杀如山林之中。 如意见严超身形消失在山林之中,眼中掩不住的担忧道:“敌暗我明,兄长虽然勇武过人,可终究难防暗箭,此行恐怕是十分凶险了。” 再回首初晴晚照 洛阳城中,皇宫旧址早已在多年的兵祸之中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隐隐彰显着当初的辉煌,无数工匠农夫忙碌在其中,早已将里面的杂草破瓦清除的干干净净,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修复着昔日辉煌无比的宫殿。 蔡邕正穿着一身汗装,引着一伙官吏,一行十几人,穿行在忙碌的众人之中。他因主张迁都回洛阳,被吕布任命为皇城督造,负责旧皇宫的修缮事宜。 然而皇宫损毁严重,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瓦砾,若想旧貌复原,工程量比兴建一座崭新的皇宫只多不少。 既要清除废墟残垣,又要丈量尺寸重新在原址建造,是以这一年多下来,工程进度几乎停滞不前,还停留在清除废墟,丈量土地的阶段。 蔡邕原以为皇宫虽然烧毁,但仅仅只是在旧址翻新重建,有原本的基石图纸作为参考,定会事半功倍。 因此他虽然知道吕布是不愿迁都回洛阳,所以才让他来负责洛阳皇城的重建,这其中用意,恐怕是为难他的用意占了更多。 但他生就一副刚直心性,在明知是吕布故意为难的情形之下,还是领了这份差事,只因他坚信,洛阳才是大汉最为适合的都城,其他州城虽或有坚城重镇,或有充裕人口,或经济发达,但仅是洛阳贯通南北,交合东西的地利之便,却是再无其他任何城池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蔡邕来洛阳一年有余,不可谓不尽心尽责,整日混迹与施工现场监督,更从朝廷请调巨款不计其数,可洛阳皇宫毕竟地缘广阔,再多的银钱撒下去,都好像是滴水汇入江河,激不起一片浪花。 洛阳旧城的地貌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仅仅只是将其中残破的废墟整理了一番,看上去不比初时杂乱罢了。 一年来花费甚巨,却毫无建树,蔡邕焦虑之下,几乎愁白了一头银发,此时正引领着一众官吏穿行其中,愁眉不展,满脸憔悴。 身后司隶校尉兼洛阳尹王桀亦跟随左右,蔡邕如今虽只是监造之职,但他历任三公九卿,又是当时名士大儒,身份自然贵重无比,天下读书人莫不以他为楷模。而且王桀乃是蔡邕内侄,蔡邕之妻王氏是他的姑母,因此,王桀固然权倾洛阳,贵为一方大吏,却还是每日前来向蔡邕问安。 此时王桀见蔡邕满脸憔悴,郁愤之气堆积在眉间,便劝道:“姑父何必急在一时,洛阳皇城修复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可以建功,如今进度已经是匪夷所思了,姑父还需宽心才是。” 蔡邕来到一处尚算完整的亭台之中,挥令众人稍作休息,亦自巍巍而坐才道:“仲宣啊,我当然知道皇宫修复任务艰巨,可我今年已经是古稀之年,自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城修复却还是遥遥无期毫无眉目,若不能亲眼见到王师南归,天下大治,我死不瞑目啊。” 王桀见蔡邕方说着话,已经老泪纵横,亦早知他的志向,劝解道:“姑父春秋正盛,已过古稀大劫,正该安养晚年,何必如此消沉。如今丞相用兵荆州,一旦功成,便会坐享天下三分其二,地域横跨南北,安邑偏远,迁都洛阳便是势在必行,姑父也不必急于一时。” 蔡邕自然知道王桀之言确实有理,他又何尝不知其中关键,但他既然领命前来修缮皇城,便会尽心竭力,若到时皇帝即将迁都南下,而皇城却依旧还是一片废墟,这让他这个督造令情何以堪? 心中郁结,便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问道:“听闻仲宣遣人前往邙山剿匪,不知可有把握?” 王桀笑道:“洛阳匪患根本不足为虑,虽攘攘上万人,却是各自为政不能连接一气,不过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我只是一时腾不开手脚,为保粮道通畅不予理会罢了,贼众聚首邙山无以为凭,食不果腹,难有栖身之地,我等只需紧守门户,坚壁清野,贼众败散只是迟早之事。” 蔡邕奇异道:“那你为何还调遣屯田兵数千人前去邙山剿匪,要知道眼下将到农忙之时,各郡县屯田数万倾,正需人手收成,若误了收成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桀笑道:“姑父有所不知,我收到传报,此来兵将数百人,皆是相府精锐,更有丞相近前亲卫将军亲自领兵,丞相千金亦跟随在军中,年轻人既然心存大志,想要成就一番功业,我又何必横加阻拦,磨灭他们的一番志向。既然匪众不足为虑,我便顺势而为,成就他们这番雄心壮志,既解除了洛阳匪祸,又给了他们一个历练机遇,如此一举两得之举我又何乐而不为!要说这天下,终究还是这些年轻人的未来,若能及早磨砺,也算是一桩美事吧。” 蔡邕自从受了腐刑之后,脸上须发早就零落殆尽,但多年养成了抚须习惯终究改不过来,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心怀大慰道:“仲宣心存高远,为大汉历练栋梁,功在千秋,我不如也。” 王桀被师长如此盛赞,不免有些赧然,正要谦逊一番,忽见从吏弥衡从外疾奔而入,手持一卷文书,一脸急迫神情,远远便高声叫道:“仲宣,丞相荆州遇阻,将要搬师了。” 众人皆被弥衡之言所惊,丞相此去荆州,抽调各州精锐合兵十几万,正该无往不利,如何会这么快搬师,难道是吃了败仗? 王桀亦是暗自皱眉,这弥衡素来口无遮拦,这般紧急军情,如何能贸然宣示于众人,接过弥衡递来文书,并不理会于他,细看之下,这才长出一口气。 蔡邕急迫问道:“如何?丞相怎么会突然搬师?” 王桀不忘瞪了弥衡一眼,暗怪此人大惊小怪,徒惹得众人担忧,对蔡邕道:“丞相大军连克樊城、新野,大败刘备大将关羽,又令子龙将军追击,连下枣阳、竟陵等郡县,长江支流襄江以北十数郡县已经尽被丞相攻陷。如今刘备大败刘琮、蔡瑁于江夏,已在荆州立足稳固,以黄忠为大将据守襄阳,以襄江凭险而守,又令大将张飞据守江夏,迎得败逃而至的关羽残军,据守在长江以南,丞相兵马虽众,却都不善水战,只能望江兴叹,这才传令三军班师回朝。” 众人闻言,尽都松了一口气,更对弥衡投以埋怨神色,这明明是大胜,被此人一番言语,反倒像是受了败仗一般,实在可恶。 弥衡不以为然道:“诸公只看得其表,不知其中深意,丞相大军连战连捷,本该一鼓作气渡江而过,攻克襄阳,拿下荆州,将刘备崛起之势掐死在襁褓之中,可为何打了胜仗却撤军,长江虽险,但丞相率领大军十几万,足可投鞭断流,何惧区区江河,这其中内情难道不值得我等深思吗?” 众人之中赞同弥衡之言之人大有人在,此时各自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就连蔡邕也闻王桀道:“是啊,丞相何不一举攻破襄阳,若得襄阳,大军便是一片坦途,荆州南郡便可成为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如此良机,丞相为何轻易放过?” 王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丞相深意我等如何能知,况且我军不善水战,并州、冀州等各地将士又都是不解水性的旱鸭子,想来丞相是不想贸然强渡长江天堑,无端葬送兵将性命吧。”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虽对这个理由不甚信服,但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又各自为丞相功败垂成赶到遗憾万分。若让刘备在荆州站稳脚跟,发展壮大之后,恐怕会遗祸无穷。刘备不必刘表,此人素有大志,向来最擅长拉拢人心,其帐前强将无数,更收了诸葛亮、许攸、陈宫等人为谋士,人力之强盛犹在曹操之上。 这时王桀却疑惑道:“只是丞相却令我在南阳开设营帐,打理地方,似乎要在此安营,大军班师回朝,不回安邑,却要在南阳驻留,不知是如何打算?” 弥衡轻蔑笑道:“这还不明显,丞相这是要打曹操了。” 众人被他几次惊扰,早就心怀不满,此时听他又大放厥词,便有蔡邕学生郑志怒道:“你胡说,丞相既然搬师,大军几月征战早就疲惫,如何会再去攻打曹操?况且曹操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能人俊杰多如牛毛,没有十足准备,丞相岂会贸然进攻?” 弥衡嗤之以鼻道:“曹操几次大败,已如丧家之犬,其帐前无数大将葬身在我军屠刀之下,所谓能人俊杰也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的无能之辈,否则曹操岂能丢城陷地,一败千里,连老家陈留都守不住!” 郑志被驳斥的面红耳赤,此人未免太过狂妄,曹操帐前谋士如云,皆都是盛名在外,却在他口中如此不堪,讥讽道:“颍川名士荀文若才名便传天下,其人智计百出,可是你口中的无能之辈?” 弥衡冷笑道:“荀文若献计曹操取关中,却遗漏百出,令曹操一战损伤十万精锐,大将乐进、李典战死,曹操亲卫大将典韦身亡,曹操军中唯一有些见识的郭奉孝亦丧生在乱箭之中,曹操长子曹昂少年殒命,就连曹操也差点死在败逃途中。荀文若生就一张吊死鬼脸,我看他最适合替人送终吊孝!” 郑志只气的浑身发抖,荀文若虽是敌营,但大汉士子本是一家,即便各为其主,却也是互相钦佩,像弥衡这般恶言相加者,实在不成体统,但他又无力反驳,只得再言道:“东阿程昱程仲德,为曹操经营四方,可谓不世名臣,难道也是无能之辈?” 弥衡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程仲德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看似宽厚忠实,有经营地方的能力,实则只能做一些零零碎碎的蝇狗琐事,进取不能献计,守成不能万全,我的管家尚强他许多,不过是个颇能逐利的土财主,不值一提。” 王桀见此二人争的面红耳赤,偏离正题许多,不由喝止道:“够了,像这般无谓争论成何体统,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王桀虽不喜弥衡大言不惭,但此人向来有急智,方才之言也是颇有些道理,丞相此番班师回朝,却要在南阳安营,恐怕是真的有向曹操进攻的想法。 如今丞相攻取荆州北部大部,版图已成一个半圆之形,将曹操占据的豫州包裹在其中,战线过长,无论对于曹操,还是对于朝廷,始终都不是什么好事,两方势力必有一场生死大战。 这样想来,丞相有这般行军部署便不难理解了,此前疑惑尽都豁然开朗,便急向蔡邕告辞道:“姑父自忙,小侄还有军务,这便告辞。” 蔡邕挥手道:“你快去吧,丞相嘱托不可怠慢,你的正事要紧。” 看着王桀率领弥衡等一众从吏汹汹而去,蔡邕叹道:“看来曹操气数将尽,这皇城修缮还需加紧进度,否则等到中原一统,皇帝迁都南下之际,我等何以面对?” 郑志惊讶道:“老师也不看好曹操?” 蔡邕摇头道:“曹操虽是不世枭雄,但经过连年战败,早已经伤了元气,曹军多数兵将丧失家园,流落在他乡异地,又能有多少拼死之心。况且丞相锐气正盛,兵将倍数于曹操,此战丞相必胜!” 一众学生皆都一脸兴奋神色,若连闻名天下的曹操都无法阻挡丞相脚步,试问这天下,还有何人再敢试丞相樱锋! 且说吕布自大败关羽,收复新野之后,便令本部大军在城中驻守休整,貂蝉死后,亲生骨肉姓甚名谁流落何处,皆都毫无头绪。想到遗落在外的亲子有可能虽是死在自己的铁蹄之下,吕布便有些意兴阑珊。 收到貂蝉骨灰,吕布却并无多少伤感,亲领亲兵数十人,将貂蝉骨灰挥洒于襄江之中,喃喃道:“你既如此热爱自由,从今后这千里江河便伴你左右,天地高远,你尽可纵情享受。” 回到城中,正逢赵云得胜归来,赵云此去,仅以数千铁骑追杀关羽残军数百里,连下枣阳、竟陵等郡县十几座,将版图辐射至整个长江以北的荆州之地。 听闻赵云说起一路战事,杀伐之烈可谓功勋卓着,但在吕布听来,却尤其惊心动魄。随即颁下号令,不满成年的男女不得加之于刀兵。 众将闻得这莫名其妙的将令,一时相顾茫然,实在不知君侯此意为何。大军征战,难免会有误伤,况且荆州军中未满成年的少年兵士也并非绝无仅有,有了这般将令,今后大军作战,敌军只需派遣一支童子军,岂非无往不利? 像这样掣肘自己,方便敌军的将令,实在让一众兵将无从捉摸,更不知君侯用意何在。就连一向自负聪明的杨修也不知吕布此令的用意,他虽知貂蝉当初与吕布分离的旧事,却不知貂蝉尚有遗子在世,因此即便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通君侯为何颁下如此将令。 便问吕布道:“君侯何以下此命令,敌军中不乏少年兵士,若众兵将依令行事,岂非如镣铐加身,头悬巨剑,怎么能全力与敌军厮杀?” 吕布冷冷道:“德祖不必知晓,只管遵奉号令即可。” 数日后,吕布迎得兵败逃亡而来的刘琮、蔡瑁等人投靠,吕布自然大喜过望,亲自接待,赐其官爵,却对之前许诺只字不提。 刘琮见大事难成,又在他人屋檐之下,小小稚子连日来被兵事惊吓,自请回南阳担任闲职。 吕布当然不会再与他为难,加其贵胄厚禄,令他做一个后生无忧的富家子弟。 又念及蔡瑁多年在荆州为将,精通水军训练,便封他为涉水将军,辅助平南将军王凌不防长江沿线,训练水军建造战船,防备江夏的刘备驻军。 此时,襄阳战局也已经逐渐明朗,徐晃、魏越、公孙康三路大军合围之下,襄阳守军节节败退,大半郡县被三人攻克,襄阳守军无奈之下,只能退回襄江以南的襄阳城中,以襄江为屏障布置防御,此后又有刘备大将黄忠提领重兵驰援襄阳,两军便以襄江为界,皆不敢越雷池一步,形成了一副对峙局面。 吕布接到徐晃传报,自知眼下已无再攻时机,自己水军未成,长江宽阔远不是黄河能比,若没有一支精锐的水军,想要过江恐怕是难上加难,更兼他已经无心再战荆州,心有羁绊之下,强自用兵绝非明智之举。 随即传令三军班师回朝,留大将徐晃为守卫将军,新晋参军邓力为副将镇守樊城,以防刘备发兵北上。 又令快马加急传令王桀,令他在南阳迎候大军,布置相应事宜。 朝霞绚丽,映照在宽阔奔腾的江水之上,吕布临江南望,眼中已被朝霞染遍了红光,披风迎风猎猎作响,吕布凝望半晌,终决然道:“曹操,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一个清楚了。” 凌乱君心有还无 建安十一年,元月。 皇帝遣丞相调集三军十数万,南下平定荆州之乱。大军一路无可匹敌。 二月破南阳,使贼首糜芳仓皇败逃。 四月连取郏下、安众、安乐、鲁山等四郡之地,一路追杀刘备败军,并在鹊尾坡歼其于一役。糜芳不能敌,仓皇败逃,刘备妻糜氏不甘受辱,自尽而亡。幸有少年神将刘封破阵而入,独力救刘备幼子阿斗而出。 五月,丞相以雄兵兵围新野,又使大将徐晃、魏越攻襄阳。本是雷霆之势,自当一举而破。然刘备勾结曹操,暗中偷袭吕布粮道,大军粮道于宜阳被劫,损伤过半。在此危急存亡之际,幸有丞相女吕如意挺身而出,独战曹军精锐千余人,力保粮草不被断绝。 六月,赵云追关羽于江夏,沿途攻城掠地无往不利,连下江北郡县不计其数。 从此长江以北,襄江以东的荆襄之地皆都归到了吕布大军的控制之下。 其时正值盛夏,雨水充沛,江河满盈比之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吕布不善水战,手下兵将与他一样大多都出生在并州,通水性者亦是是屈指可数。 吕布唯有临江长叹,面对宽阔江水无能为力,只得下令三军班师回朝。 大军此次南下,虽未将刘备连根拔起,却也几乎算是在兵不血刃的情形之下占尽了近半荆州。 因此大军虽未能达成战前预想,可算是铩羽而归,但三军损伤甚微,又连克郡县无数,军将各立下大小功绩不计其数。因此三军士气比之来时,更加高涨几分,毫无半点颓废气息,超出吕布意料之外。 且说如意率军围困邙山,自任主帅而不得轻易涉险,只能渡步于军帐之中,听闻耳畔杀伐之声从山中隐隐传来,心中急迫便似烟烧火燎。 然贼众虽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如今遇到生死存亡大事,又岂会安心在山中等死? 喊杀之声响动之处,各据点贼众皆纷纷而出,杀向山脚之下,大军虽早有准备,却又对人数众多,又只顾着逃命的匪众难以尽数阻截,片刻之间便有无数匪众从大军的包围之下四散奔逃。 如意大怒,数千大军凭险地据守,以聚击分,竟拿各处奔逃的匪众毫无办法。即令大军分兵追拿,可贼众一旦脱困,便是天高海阔,岂会再落入官府陷阱。 兵将能够捉拿的奔逃匪众实在少得可怜,场面一度凌乱不堪,更兼抽调兵力追击,使的据守山道之兵更加紧缺,往后依样奔逃而出的匪众更加多如牛毛。 如意眼看情势一时失控,上万贼众从各处山林奔出,虽无苦斗决死之心,却如蝗蚁一般漫山遍野奔走,拉扯得大军阵型一度凌乱不堪。 各处守军被贼众冲击的四散,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如意虽连发号令,却哪里能够挽回场上情状。漫山喊杀之声震天响起,惊呼喊叫之声震耳欲聋,更有战鼓之声零零落落,如意深陷其中,看着左右奔走的各色人等,所发号令尽皆淹没在无边无际的人潮之中。 这时一队轻骑数千人突破人群,杀至如意近前,为首之将却是大名在外的名将郭汜,郭汜奔至帅旗近前勒马道:“奉丞相之命,郭汜特来护卫小姐安危。” 原来当初吕布派遣严超率领相府精骑数百人护送如意返回安邑,临走数日犹觉并不稳妥,曹操既然敢突袭身后粮道,有第一次便未必不会有第二次,是以又命郭汜引轻骑两千为前哨,一则扫荡南阳附近有何能出现的小股敌情,二则便是暗中护卫如意一行的周全。 郭汜原以为此来不过是闲差,新野大战在即,却将他派遣了出来,心中一直都以为吕布依旧对自己心存芥蒂,自不免有几分落寞。 后来如意等人入洛阳借兵剿匪,他也是不以为然,仅仅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的山贼流寇,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若是自己,即便是只用数百相府精骑,便能将这邙山扫荡一空。 郭汜曾跟随董卓清剿黄巾军,自然知道这些所谓的农民军不过是些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想要成势,必须要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这些人老幼不均,缺少甲胄兵器,隐匿在山林之中,上顿不接下顿也是常有的事,面对身强马壮的朝廷精锐,哪里还敢稍有抵抗。 而且如今司隶大兴惠民之策,百姓思安之心炙热如火,贼众虽从各处聚拢而来,却再难引起民间响应,似从前般望屋而食、揭竿而起的盛况绝难出现。 因此郭汜并没有参与到如意等人的剿匪行动之中,只在暗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也是想给这些年轻人一个认清自我的机会。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像郭汜所想的那样,贼众如山洪般从山中奔涌而出,求生之烈让如意等人一时间手忙脚乱,转眼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郭汜久居安邑,自然知道吕布之女以尚武闻名,但此时官军阵型大乱,上万贼众虽缺少兵器,但还是拥有无数短弓小弩,万一如意被流矢所伤,他这颗好不容易保全下来的脑袋,恐怕就真的要搬家了。 如意见郭汜驰援而来,大喜道:“郭将军可能阻止贼众败逃?” 郭汜终恢复往日豪情,眼中神光迸射道:“这有何难?小姐且看我的手段。” 只见郭汜策马而奔,呼令左右道:“孩儿们,斩贼众者赏,放跑一名山匪,便少一贯赏钱。” 骑兵闻言,各露神采,皆持短刀弓箭,如一道半月寒光,向着奔逃向四周的匪众追杀,一时间箭雨齐出,奔逃的匪众猝不及防,纷纷倒在地上一片。 轻骑本就善于追击,山下平坦广阔,匪众无以藏身,在骑兵的追击齐射之下,再无半点斗志,死伤过半之后,匪众终于再没有突围而出的勇气,各自显露绝望神情,纷纷拜倒成一片,口中齐声高呼道:“官家饶命,我等降了。” 以杀止杀,才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如意终究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她对敌军自然能够做到出手无情,但这些匪众,其中多是穷苦百姓,更有妇孺夹杂在其中,让她实在难以痛下杀手,这才让匪众有了可乘之机,将官军阵型冲得大乱。 一步错步步错,此后再想扭转形势,便难如登天了。 若非郭汜及时赶到,官军此役只怕是要颜面扫地了,数千朝廷精锐若被一班贼寇冲的四散,朝廷威严便会荡然无存,洛阳百姓还如何能够信服,只凭这些人能够守护他们的周全! 想到这些,如意不由冷汗淋淋,自己一时心慈手软差点酿成大祸,所谓慈不掌兵,古人诚不欺我。 此间大局已定,杀入山林之中剿匪的严超等人才迟迟从山上奔出,见到山脚一片狼藉之后,各自莫名吃惊。 严超疾奔到如意近前,关切问道:“你可无事?” 如意见他这时才来,入山许久便不闻山下惊变吗?莫不是在山中打猎不成?没好气道:“无事。” 而如意这却是错怪了严超,严超领精锐入山,连下两处贼兵营寨据点,斩贼百余人,正要再接再厉往他处去,忽闻山脚喊杀之声震天。 初时严超尚不放在心上,山脚要道皆有重兵把守,有贼众想要突围而出也是必然之事,有喊杀之声响起,早在意料之中。 但便在他扑向第三个据点之时,却见其中贼众奔走一空,只余空空营寨一片狼藉,再往下依旧如此,根本没有半个匪众身影。又闻山下喊杀之声经久不散,甚至还更浓烈了几分。严超这才感到大事不妙,急令大军回撤山脚大营。 然而他们奔走山中已深,一时片刻又哪里能够及时赶回,等到他们奔至山脚这时,喊杀之声早已经消散,只剩一班匪众匍匐在地,战战兢兢拜倒成一片。 严超不知事情经过,惊讶于情势何以变成这般模样,但见如意怒气勃勃,实在不敢相问,便将目光望向陈海陈子庆,目询此中情形。 陈海一番苦笑,将经过简单说与他听。 严超无奈道:“贼众突围,何不以弓箭阻截,如此错失战机,非战之罪,乃人祸也。” 如意脸色一阵青红转变,她本就陷入深深自责,如今严超之言便似火上浇油,令她更加满心愧疚,沉寂不发一言。 郭汜虽是武将,但终究活了半世人生,自然看得其中微妙,笑道:“好在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全歼贼寇,无一人漏网,此战功绩若报于丞相,必是大功一件。” 如意依旧心中难安,只是强笑道:“多亏郭将军及时相助,此战全仰仗将军了。” 郭汜哂然笑道:“正是如意小姐统筹规划,迫使贼众不得不下山突围,我军才有机会将其全部歼灭,否则若这些匪众藏身与山林之中,想要肃清绝非朝夕之功,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此战虽有瑕疵,却也是可圈可点,策略上并无不妥之处。” 如意听得老将赞赏,这才恢复了一些神采,传令兵将收拾战局,押解一众降匪返回洛阳。 到洛阳时,早有洛阳城中官吏在外迎候,更有无数洛阳百姓自发列阵在长街两侧,迎接得胜而还的剿匪大军。 洛阳百姓受匪祸侵扰多日,常自提心吊胆,这时得知朝廷一日便剿灭了为祸司隶数月的数万悍匪,洛阳百姓再不必受匪祸之苦,连绵数月的宵禁之令也再不必延续,许多人头一次为大汉还能有如此强军而感到兴奋。 上至官禄大夫,下至草民百姓,无不神采飞扬,四下里奔走相告,尽聚结在洛阳长街两侧,想要一观大汉强军的风采。 如意引大军入城,闻得两侧百姓欢呼之声雄伟壮烈,此起彼伏,心中却自觉愧不敢当,此战虽侥幸取胜,却大大暴露了自己毫无指挥经验的弱点,临阵不够果敢决绝,几次与战机失之交臂,差点酿成大祸,享受这等荣耀,实在心中有愧。 回到州府,自有百官设宴迎候,弥衡作为王桀的长史,自然须处理一应事务,就连督造皇城的监造令蔡邕也身在其中。 蔡邕见如意一身戎甲而入,身形精干而修长,比之一班男子将领也不落下风,而蔡邕脑海之中却满满都是她昔日幼小的身影。 当年吕布破败,相府遭遇劫难变故,如意孤身流落在外,幸得蔡琰将她收养,视如己出,蔡邕当年不知其身世,怜其孤苦,是以常将她伴与左右,如亲孙女一般疼爱。 此后情势明朗,如意北还安邑与父母团聚,那时蔡邕才终于知道了如意的来历,常在私下感叹,此女虽出身富贵,却早受世间苦楚。 再后来,蔡邕虽也在安邑为官,但他为避嫌隙,并不与吕布走的太近,实在没有机会接触到吕布内眷,多年不见昔日幼子,常引为一件憾事。 此刻终再见于洛阳,心中澎湃之情自难平息,定定看着如意身影,眼中泪花浮现,荡起阵阵涟漪。 如意亦早注意到了蔡邕的举动,她当时年幼,不过两三岁,许多事记不得清楚,但当年被侍卫颜一护卫着,从数万乱军之中杀出重围,血肉横飞,鲜血就在眼前激荡,那一段的记忆尤为深刻,即便此后迷梦之中也常自惊醒。 在蔡府的那段寄人篱下的岁月,她并没有再受苦楚,蔡府众人对她关爱有加,让她当时幼小的心灵多受安慰。 因此,即便是多年之后,她对于当初的那些人和事,却没有半点遗忘。 这时看到蔡邕情真意切的目光,如意缓缓近前行礼道:“您近来可好?” 蔡邕老怀安慰,看此女并未将他遗忘,不枉他当初的一番爱护,连声道:“好,好,好。” 三个好字字字叠加,道尽了蔡邕此刻心中情义,都说人一老便会念旧,再见此前美好更加茁壮,又怎能不令他激动难已。 如意近身轻语道:“此地非说话之地,待宴席结束,我再向您请安。” 众人入席,弥衡作为东主,举杯道:“王校尉奉君侯调令前往南阳公干,临行前特意命我为诸位将军接风,以贺此战马到功成,诸位请了!” 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一声喝彩,皆都一饮而尽。 如意却只是浅尝即止,在一众将领官吏当中,唯有她一人与众不同,以女子之身位列其中,显得尤其醒目,她自不能显得太过豪放,被旁人耻笑。 如今朝廷虽颁下女子为官的公文,但受世俗影响,女子大多都羞于抛头露面,即便有此雄心者,也多是低层府衙女官,能够领兵杀敌者,绝对是绝无仅有,仅如意一人而已。 如意虽是女子之身,但她素来为君侯掌上明珠,自幼研习武艺为众人所知,宜阳一战,如意独战曹军精锐数千人,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即倒,杀伐之烈让人侧目,此战威名早已从宜阳传遍朝野。 在场众人早就仰慕,此时见其脸上稚气未脱,端端还是一个花季少女,却哪里是传说中的收命女阎罗。各自心中惊异莫名,只能叹息道:果然是将门虎女,不输乃父风采。 宴席散尽,如意独留蔡邕,以叙当年情义。期间如意以孙女自称,让蔡邕受宠若惊,如今如意身份不同往日,吕布权势也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此女却还能以旧礼相待,实令他感动,二人一老一少,便如亲密无间的挚友,畅谈至夜深方散。 如意在洛阳盘桓几日,但觉宵禁令取消之后,洛阳终于恢复了从前的几分风采,虽还是到处有断壁残垣无人收拾,但在没有外忧内患之下,洛阳百姓皆都干劲十足,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由于洛阳兵力空虚,仅有的屯田兵也将要面临秋收大事,弥衡便请命如意出任洛阳巡城都尉,以保洛阳在秋收之时不被歹人乘机而入。 如意自认办砸了此前差事,不敢轻易允诺,便问严超、陈海的意见。 严超自然是认为如意应当遵循君侯之命,尽早返回安邑,否则他这个护卫的差事岂非无穷无尽,何时才能有机会上阵杀敌? 陈海却不以为然,道:“绮玲回安邑又能如何?不过是继续往神州学院罢了,此来经受艰险无数,正该迎难而上,一展心中抱负,才不负平生之志,此时回去固然平安无事,可这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严超素来当如意如胞妹,实不想她经历险难,闻言怒斥道:“陈子庆你为何要蛊惑绮玲,沙场之上刀枪无眼,若她有毫发损伤,我唯你是问。” 如意寂寂而坐,回想此前经历,统兵作战终究非她所长,若强自领兵,不过是害了军士性命,战场之上不仅需要勇于攻取,更加需要懂得取舍,她自问无法视人命如草芥,更加难于舍弃己方兵卒的性命,太过心慈手软,绝无法做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境界。 一时间竟似有所悟,千头万绪纷踏而来,不由轻笑出声,飒然道:“我懂了,我的未来不在这里。” 此一去路远天高 如意没有言明,严超、陈海也不便追问,如意虽只是少女,却毕竟身份尊贵,心中既有所决,无论何去何往,便不是他们所能左右。 当日,如意婉拒祢衡之请,推荐表兄严超暂领巡城都尉之职。 严超虽跟随吕布南征北战,却只是近身侍卫,品阶并不入流,如今轻易得了一个实权的官职,如何能不高兴,况且都尉之职官位虽不大,却掌控着洛阳城仅有之兵,在如今这个时刻,更显得责任重大。 吕布大军驻守南阳,厉兵秣马,想要攻取曹操的意图早已经昭然若揭。天下但凡关心政事者,几乎都能看得出来。 南阳风声鹤唳自不必说,即便是临近的洛阳城中,也是行人疾疾而走,卫兵频繁巡视,气愤一时清冷,显得不同寻常。 严超身为巡城都尉,自然少不了每日忙碌巡视,时常早出晚归,倒是把护卫如意返还安邑的军令抛诸脑后了。 而如意自从想通了心结,整个人也像是发生了突变,脾气秉性大不像从前,便似换了一个人一样,整日间都笑颜对人,似乎有什么美好的事正在发生。 严超历来性格粗犷,只当她神经突发,对这些转变并未放在心上,又或者他根本就没发现,如意比之从前有何不同。 然而陈海却是心细如发,知道如意这般反常行为必有缘由,她从小习武,成年又入学院习兵法,由此可见她平生志向。 如今丞相在南阳磨拳擦掌,朝野上下跃跃欲试,朝廷与曹操之战眼看着就要一触即发。洛阳众兵将无不为将来打算,或送礼请客,或托人说情,总之都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弄个官职在身,这样才有机会平调入一线大军。 陈海早知如意之志,便是想做一个如乃父般气吞万里如虎的神将军,然而她却临阵退却,实在不合常理。 这日饭后,严超照常去城中巡视,如意无事,便与陈海二人并肩而行。 来到城墙一角,登高远望,只见来往行人川流不息,远远俯身望去,边像是一群忙碌接连的蚂蚁。 清风徐徐吹来,让这个夏日的午后渐增一丝凉意。 如意难得穿了一身女装,衣裙随风飘动,发丝被风吹的凌乱,缕缕在眼前起舞,衬着将要落下的斜阳,在金黄色的余晖之中,显得出尘而飘逸。 陈海忽觉心头有些慌乱,急忙转移了视线,远远眺望斜阳,若无其事的道:“绮玲可中意这洛阳的落日?” 如意蓦然回首,见陈海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斜阳,一脸平静缓适,嘴角泛起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如意心头一动,道:“哪里的落日都宜阳美丽,又有何分别。” 陈海收回远方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如意道:“自然不同,并州的落日,是大漠飞沙中的孤雁,卓尔不群炙热似火。而这洛阳的落日,却像是一汪清澈的甘泉,温暖而甜蜜,就像是家人的味道。我还听说江南的落日似美酒一样醉人,更在胶州远在天涯海角的落日,与大海交相辉映,映出天地一色,是人间最美的风景,绮玲可愿意同我相伴走遍天涯海角,同看这世间落日之不同?” 如意见陈海眼中光辉如炙,目光凝固之处,便像是两点炙热的光华,像是天边的落日,亦像是此刻的自己,令她片刻不敢与之对视,匆忙转移视线道:“你尽胡说,这天下落日都是同一个,岂会有所不同。况且如今四方战乱不止,你我父辈皆为此奔走不休,我等又岂能知贪恋当下欢愉。我早发下宏愿,此生必要助父亲一臂之力,不让他独自承担所有之重。” 陈海闻言略觉失望,沉声道:“绮玲为何与别的女子不同,旁的女子或有喜好拳脚武艺者,却从没有人像你一般如此严苛的要求自己。” 如意暗叹一口气,自己何尝不想与平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只是抚琴弄舞,描红拈香,可自从当年的洛阳惊变伊始,当她亲眼见到血光在她眼前迸射,万千断肢残体身首异处,自幼与家人天各一方,在那时她便明白,想要在这个乱世存活,想要护佑身边的家人不遭受无妄之灾,便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有变强,她才不会成为父亲的累赘,父亲也不至于独力撑起这片天地。 因此在别的女孩儿还在父母怀中撒娇之时,她就已经拾起了弓箭短刀,日夜不辍,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可即便她十年来胜过旁人十倍之功,却终究还是肉体凡胎,纵然她武艺身手皆是上乘,但在千万大军面前,却还是显得如此无力。她自问自己可敌千人,在万马军中来去自如。可大军对阵,却必须要瞻前顾后,统筹谋划、尔虞我诈这些事,实在难以适应。 前日与山匪一战,当时的无力之感让她刻骨铭心,正像是当年在洛阳的心境。 然而幸运的是,如意也因此看清了此后她将要面对的路。 但这些话如意却并不想宣之于口,却吃吃笑道:“怎么,子庆兄莫不是想说我不解风情?” 陈海一怔,看着如意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脸上虽不像深闺女子一般白净娇嫩,却有一股摄人的光彩辉映其上,轻言浅笑,无端让他惊心动魄,心神激荡处,嘶声问道:“绮玲可愿与我执手偕老?” 如意闻言不语,只是低垂着头,谈着自己的脚尖。 和风缓缓流淌,装满满是情意的时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半落,仅剩下半个羞红的脸,仿佛不甘就此落入山中,等待着此刻城头如意的答复,一如此刻满脸焦急的陈子庆。 如意似有所决,猛然抬头,平静道:“子庆兄人中翘楚,自有佳人良配,如意心有羁绊,男欢女爱之事与我说来并不重要,实不足以让兄台用心。” 陈海如被判处了斩刑的囚徒,身形随晚风摇晃,依靠在城墙之上,落寞道:“绮玲不必忙着拒绝,有何羁绊之处,何不说与我听,让我与你一同分担也好。” 如意摇头轻笑,看着已经落入天际的落日余晖,喃喃道:“朝廷眼下要用兵,南阳、洛阳首当其冲,家父必会征召俊杰助阵,子庆兄当以天下为重,如意静候佳音。”顿了顿又道:“时日不早了,早些回吧。” 说完便自飘然而去。 陈海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不甘叫道:“你这便是与我作别吗?” 如意身形不止,仅有隐隐只言片语随风传来“算是吧,保重。” 是夜,陈海买得一场大醉,浑浑噩噩不知一夜时光长短。 次日拂晓,一人一骑自洛阳而出,守城兵士自然认得出,马上之人便是盛名传遍洛阳的剿匪女将军吕如意,守城兵士早知其身份,何敢阻拦,匆忙放她出城。 如意独自出城,将身后斗笠庄戴,驻马回望洛阳城池,想到此去千山万水,不知何时再回洛阳,不由想起父亲曾经念过的一段白话小诗: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陈海从醉酒中醒来已是午时,头痛欲裂的他是被严超从床上提起来摔醒的。他昨夜喝的断片,脑海之中犹自一片空白,揉着发涨欲裂的鬓间,疑问道:“天亮了?” 严超怒道:“天都要黑了!” 这时陈海方才恢复一些清明,想起昨日傍晚之事,心中坠坠好不难受,冷冷道:“若没什么事别来吵我,我还要再补一觉。” 严超怒极而笑,道:“君侯传召,令你我,还有绮玲速到南阳军中听令,你想抗命?” 陈海一惊,这才打起精神,道:“既然君侯传召,我等不可延误,你先去寻绮玲,待我洗漱后便动身。” 严超没好气道:“还要你说,我早找过绮玲了,却不见她的人影,守卫说她一早就出门了,我正是来找你,一同寻她去向。” 陈海自不敢怠慢,草草洗漱更衣之后,便与严超同往城中寻找如意。 可在寻遍洛阳城角,兵营校场,茶楼酒肆皆不见如意踪影。 二人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如意便似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忽然间竟没有了去向。 问遍洛阳大小驿馆终无所获,就在二人绝望之际,终于从洛阳城门守卫处得知,如意一早便单骑出城,往东去了。 二人落寞回到居所,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意为何要独自出城,出城后又要去往何地,为何又不与众人商议不告而别? 严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失往日镇定,来回渡步不止,连连疑问道:“绮玲去哪里了?” 陈海却想起这些天来如意与往日的不同之处,只怕她早就存下了独自离去之心,又想到她此去渺无音讯,天下之大,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更不知她到底想要去做些什么。心中懊悔自己为何不能尽早发现端倪,未能及时阻止。 这时卫兵慌慌而入,道:“我等收拾放箭,发现小姐留下的一封书信。” 严超急忙取来,见信封上字迹龙飞凤舞,笔力刚劲之风跃然纸上,赫然一行大字正是如意笔迹:龙城表兄亲启。 严超急忙取信观看,信曰: 兄长安好:如今天下纷乱,诸侯封臣各自划地而治,以一己之私乱命天下,如意一路走来,方觉天下大治莫不以太平为重。然蝇头小利尚且令人生死相斗,何况天下乎。父相虽以丞相之尊号令四方征讨,碌碌十数载,仅平半数天下,天下之大何至尽头矣?诸侯聚兵万千,守城自重,相互攻伐,血流成河,可百姓何辜,黎民何辜?如意自认浅薄,不敢以私心欺天下,自知除恶除首杀人斩头。曹操雄霸一方,断难轻取,战事一起,累累白骨荡荡游魂,多少并州妇孺又将无以为靠。如意此去,必斩曹操首级,到时曹营群龙无首,想来父相亦可轻易取之。还请兄长代禀父母,勿以如意为念。 如意拜上。 严超手持书信,心中震撼无以言表,浑身激烈颤抖,书信从手中滑落犹不自觉。 陈海拾起遗落书信观看,心中亦是波涛狂怒,颓然坐于榻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严超毅然道:“如意孤身一人,才走不远,我去追,你速向君侯传报。” 陈海急切道:“我与你同去。” 严超斥道:“此事机密,断不可与他人告知,我身负护卫如意安危之职,责无旁贷,况且你去于事无补,绝难劝阻如意回心转意,只有我去或能强带她回来。” 说罢退去甲胄,只引亲卫三四人,策马奔腾而去。 严秀丽但闻屋外箭矢流飞之声有若蜂鸣,哚哚落在门窗之上,窗纸**,隐见火光如昼此起彼伏,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无数护卫女仕惨呼着倒在箭雨之中,严秀丽只能紧紧拥护怀中如意,心中只剩下绝望与无助。 此时门户大开,一人全身浴血,散乱着发髻顶戴,严秀丽见来人,终惊呼道:“父亲,你还活着!” 来人正是严松模样,手持长剑匆忙呼道:“女儿快走,叛军已经攻入相府,兵甲上万,相府侍卫绝不能挡。” 严秀丽断然摇头道:“我不走,夫君必来救我。” 严松急怒道:“糊涂,留得青山在,他日总会有相逢时日,若葬身此地,贤婿即便来了是要给我等收尸吗?” 不由分说喝令侍卫统领颜一,拥簇着严秀丽等人从侧门逃出。 红月似血,当空而照,众人一路奔走,身后侍卫不断倒下,箭雨在严秀丽耳畔纷纷划过,带着腥风血雨,弥漫在夜空之中。 严秀丽紧紧抱着如意,不敢片刻离手,然敌兵越追越近,身后护卫纷纷中箭身亡,片刻只剩下十几人。 正在严秀丽焦急之时,怀中如意却忽然挣脱出怀抱,奶声奶气道:“母亲先走,如意来断后。” 严秀丽伸手拉扯不及,如意已经迎着箭雨踏身而上,箭雨划出奇异声响,严秀丽不由肝肠寸断,疾呼出声。 忽闻耳畔有人急切道:“母亲,母亲。” 严秀丽回头望去,却是吕幸正在身边,眼前烽火箭雨纷纷消散,只有数盏烛光影影摇曳。 吕幸关切道:“母亲你又做噩梦了?” 严秀丽这才从迷梦中醒来,全身冷汗淋淋,犹自心惊肉跳,点头道:“我梦见你姐姐小时候的事。” 吕幸见母亲神情疲惫,憔悴不堪,便劝道:“定是母亲近来太过劳累,我看您还是先去休息,这些公文便由儿子代阅,明日再呈报母亲吧。” 吕布出征在外,府中一应大小事务皆由严秀丽亲自操持,她又身任秘书令,各地事务琐事虽有尚书省分担,但来往公文皆需秘书令加印,严秀丽连夜阅览公文,便叫了吕幸在旁整理书案。 可能是近来战事焦灼,政令繁多,严秀丽竟迷迷睡了过去,这才有了这场噩梦。 梦中情形比之真实尤为恐怖,严秀丽尚自肝胆尽丧,见桌案公文所剩无几,强打精神道:“无妨,只这几卷了。” 随手翻起一卷洛阳王桀奏报,翻阅之下终喜笑道:“这卷公文可是为你姐姐请功的哩。” 吕幸大感兴趣,凑近观看,笑道:“姐姐真是厉害,前些日子才大败曹军奇兵,这又剿灭了洛阳上万山匪,看来母亲是多虑了。” 严秀丽心中稍安,自从如意偷偷跑去押运粮草之后,她成日提心吊胆,尤其是接到张辽信报之后,更怕如意被曹军所害,为此她整日坐立难安,这时再得喜讯,此前忧心方才一扫而空。 合上公文道:“你姐姐安全就好,至于请功我看就不必了。你速写公文,传令洛阳,让你姐姐尽快回安邑。” 严秀丽翻起最后一本公文,脸上轻松表情又复凝固,只怔怔看着公文出神。 吕幸疑问道:“母亲,怎么了?” 严秀丽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终于要对曹操动手了。” 吕幸知道父亲与曹操有大仇,此前两次征讨皆都铩羽而归,双方仇怨累积,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但曹操为天下枭雄之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番大战必定是惊天动地,也换上一脸凝重道:“父亲才刚征讨完刘备,便要急着对曹操动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严秀丽摇头道:“征战之事,我等皆不如你父亲看得清楚,他既然选择此刻动手,必有他的道理。此间事了,你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学呢。” 吕幸行礼拜退道:“母亲也早些休息,莫要伤了身体。” 严秀丽点头,看着吕幸推出门外,心中奇异,她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小小年纪,也不知从哪里学的这般老成持重,做事谨小慎微滴水不漏,全不像乃父一般肆意而为不计后果。 推窗临望夜色,但闻夏虫之声寂寂鸣响,一轮红月当空而照,一如梦中情形,晚风吹来,严秀丽不寒而栗,凝望着墨染的夜色定定失神。 我不杀无名之辈 东郡,本以神州小东而得名,治下十五县,治所濮阳。黄河当中而过,沿线数百里,沃野广袤,登高而不见尽头。 但在经过两次曹吕激烈交战之后,濮阳、白马等位于黄河北岸的东郡之地,尽都被吕布占领。曹操虽名义上还是东郡之主,十五郡县尚有其十,但治所濮阳失陷敌手,重镇济阴、定陶等东郡屏障,亦被吕布占据。 曹操一度退守东平,以东平为东郡郡治所在。 吕布退兵之后,曹操大举反攻,先下济阴,再战定陶,然吕布留大将张辽镇守陈留,张颌、颜良守许县、商丘,定陶亦为陈留门户,张辽等人岂肯相让。双方屡次交手数十次,定陶城池几次易手,其中百姓兵将死伤无数,使得城中百姓纷纷逃离此间。 在经过无数次你来我往的攻伐之后,定陶渐渐被视作禁地,两方势力仿佛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将这定陶城视作双方的缓冲之地,两方兵将皆都不再踏步此间。 定陶城也因此超脱出世俗之外,成了一片法外之地,无数巨盗死囚,连犯人命者,纷纷投向此地,定陶城一时成了罪恶的乐土。 罪民逃犯、无根流民纷纷在此落地生根,却使得定陶显露出一片诡异的繁盛,街市兴旺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中十步必有赌坊,百步必有勾栏,娼妓当街卖笑,凶徒肆意逞凶。更设有人口集市,以奴为货,男女老幼贵贱不等。 定陶超脱王化,不设官衙吏治,强者为王便是城中唯一通行的准则。城中大小帮会数十个,每日为地盘相互殴斗。 往往昨日还在定陶城称王称霸的一方豪强,今朝便会身首异处,大小帮会辗转轮换,轮流坐庄,但有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 那就是,无论是哪方势力主宰定陶,定陶城皆需保持中立,不得倒向吕布、曹操任何一方,否则,必会被群起而攻之。 定陶西街,沿街无数衣着妖娆的女子,涂抹着厚厚的脂粉,殷勤的招揽着客人。来往行人多配刀剑,不时有人止步问价,或满意相拥而走,或价码不合,而言相向者比比皆是,更有争风吃醋之人持械斗殴,痛嚎呼喊之声交织一处,却并不能引起行人的围观,似乎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 一名身形枯瘦如干柴的幼童,十二三岁,跛着脚,穿着一身破旧,散发着恶臭的衣衫,穿行与人群之中行乞。 人群无不掩口躲避,更有人拳脚相加,叱骂道:“臭乞丐,滚远些。” 小乞丐饱受一顿拳脚,畏畏缩缩爬滚到远处,漆黑如墨的眼睛满是不忿,向着方才殴打他之人暗吐一口唾沫,小声道:“呸,待小爷我发达了,必取尔等狗命。” 目光闪动之处,见一名壮汉左右拥着两名涂抹脂粉的艳丽女郎,腰间囊囊鼓鼓,从赌坊大笑而出,以他这半年的经验,此人必定是赢了不少钱,绝对是一个大号肥羊。他料定这人绝对走不出这西街,便会被人取了性命夺去钱财。 与其便宜了他人,倒不如前去讨要,或许能沾点油水,便是九牛一毛,也足够他几日生存了。 打定主意,小乞丐拖着因疼痛早已麻木了的左腿,蹒跚凑了上去,跪乞求求道:“大爷鸿运当头,财运滚滚,请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被小乞丐挡住了去路,左右艳女皆露出一副鄙夷的目光,遮掩着口鼻,大汉脸上横肉跳动,一脚踢翻小乞丐,骂道:“真是晦气,今天大好的鸿运,却遇到这种污秽之物,敢破老子运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说着将怀中艳女推开,抽出腰间短刀,以刀背猛砸小乞丐头部。 小乞丐哀嚎着四处躲闪,但他人小体弱,又岂能逃出壮汉魔爪,被壮汉刀背拳脚相加,片刻已是满脸血迹,头破血流。 大汉犹不解恨,口中骂道:“你这种连人贩子都不要的废物,活着也只能害人,我今日便送你归西。” 一名艳女看之不忍,上前劝道:“大爷息怒,大爷鸿运正盛,何必与这乞丐一般见识,徒自染上血光,坏了大爷运程。” 壮汉盛怒,一掌扇在艳女脸上,将她扇倒在地,怒斥道:“贱人不知自己身份,老子做事,还要你来教我。” 艳女瑟瑟发抖,不想一时心软,竟惹上这等祸事,原本的生意眼看要黄了不说,若是因此得罪了此人,今后营生将更加艰难,只得擦去嘴角血迹,赔笑道:“大爷误会了,奴家是想说,这小乞丐太可恶,若只是取他性命实在便宜了他,奴看他已废了一条腿,不如大爷再废他一条腿,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岂不是更加有趣。” 壮汉横肉扯动,咧着嘴笑道:“你这贱人果然毒辣,老子喜欢。” 从怀中逃出一吊钱扔在艳女怀中,狞笑着走向小乞丐。 小乞丐听得艳女之言,已是魂惊云外,这时见壮汉踢刀走来,心中更加恐惧,哭喊着向远处攀爬逃窜。 然而壮汉岂会容他逃脱,只一步便跨到小乞丐身后,一手从衣领之后将他提起悬空,狞笑道:“小废物还想逃,你就认命吧。” 随手将小乞丐摔在地上,壮汉一身肌肉,何等威猛,这一摔之力又岂是小乞丐小小躯体所能承受。 小乞丐只觉五脏六腑颠倒易处,全身骨节无处不隐隐发痛,连在地上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是露出乞求的目光,显得尤为可怜。 长街之上人群游动,却都视若罔闻,仿佛此刻发生在身边的事,便是一件平常小事,天经地义一般。 壮汉踢刀站在小乞丐身旁,朝他唾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你这废物留着这一双脚也是无用,还不如斩了喂狗。” 说着便挥动长刀,朝着小乞丐双腿斩落。 刀光闪耀,划出一道光辉,一声清脆的铮鸣之声响起。 长刀骤然崩断,一个清爽的声音紧随而到。 “你既不愿施舍钱财也就罢了,何必非要断人手足。” 壮汉手握断刀,满脸警觉的看着眼前说话之人,来人手持精钢长剑,身后一匹高骏白马,一身暗红劲装,头戴斗笠,遮盖了大半容颜,但仅从声音跟身形上来看,绝对是一个妙龄女子。 壮汉短暂惊诧过后,终狂怒而笑,道:“今天什么猫狗畜生都敢来坏老子的好事,都当我猛虎团十三爷虎头是好欺负的吗?” 行走众人闻言,终于都变了神色,定陶城大小帮会数十个,其中猛虎团之名绝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据说这猛虎团尽都是些战场上逃往出来的逃兵组成,他们惧怕军纪惩处,不敢回乡,便都逃到了这个三不管的法外之地,相互勾连,成立了一个名叫猛虎团的帮会。 这些人多受军事训练,又是经历过无数杀伐之人,各个都杀人如麻,在这定陶城中称霸一方。不到半年光景,便收编吞并了十几个大小帮会,在定陶城中威风一时无二。但他们的地盘在东街,何以会出现在西街之上,莫不是猛虎团贪心不足,还想要吞并西街不成? 街上行人之中便有十几人飞奔而走,想要将这个消息传报给各自首领,更有无数精壮之士远远观望,以待情势变化。 红衣女子压低了斗笠,无奈道:“我只是路过定陶,并不想多生事端,你走吧。” 虎头多年兵伍生涯,能从历次大战中存活下来,绝不是侥幸,这眼前女子敢孤身一人打抱不平,绝非易于之人。 况且她手中精钢长剑价值不菲,长剑工艺繁复,远比短刀昂贵,从来都是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而且长剑对使用者要求颇高,若非武艺高强之辈使用,威力便会大打折扣,普通人使用长剑远不如短刀便利,这也是大军中长剑无法普及的原因之一。 虎头不知来人深浅,一时进退两难,多年的谨慎让他没有贸然进攻,沉声道:“我不杀无名之辈,来人报上名来。” 红衣女子冷冷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你也不是我此来要杀之人,我劝你快走。” 虎头急怒,这女子如此目中无人,他自从立足于这定陶城中,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区区一个女子,竟敢如此放肆,无非是仗着身后有人撑腰罢了,不如乘着他帮手未到,先结果了她,这定陶城中,猛虎团怕过谁来! 打定主意,虎头终狂笑道:“大言不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暴起,手中断刀朝着红衣女子头顶斩落。 红衣女子冷冷道:“自不量力!” 也不见她身形晃动,手中长剑闪现一点寒芒,乍现即收。 虎头原本暴起的身形颓然倒地,手中断刀零落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咽喉,口中咯咯作响却不能言语,眼中惊恐之情涌动,鲜血从指间流出,卷缩着身形抽搐不已。 红衣女子冷冷摇头道:“早叫你走,你偏不听,既逃到这是非之地,何不安分守己,自作孽不可活。” 虎头一阵抽搐,终再无声息,只圆睁着双目,满怀不甘与遗憾。 红衣女子用手中长剑挑断虎头行囊,其中银钱洒落一地,顺手拾起两枚,回身放到小乞丐的破碗之中,和声道:“小小年纪,真是可怜,多了钱财对你并无益处,这两枚你快去买些吃食,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小乞丐满脸惊神未定,只是点着头,将银钱纳入怀中,攀爬着跑向远处。 红衣女子目视小乞丐走远,回转身形,向着伴随虎头的两个艳丽女子道:“你们是他的亲友?” 两名艳女急忙摇头,争着道:“我不认识他。”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再不理会,在围观众人一片震惊的目光之中,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红衣女子正是从洛阳远道而来的如意。 如意一路路经荥阳、许县、陈留、商丘,风餐露宿遇城而歇,路遇不平之事便拔刀相助,却也因此伤了无数条性命。但她心中自有曲直,断不会因此自伤。 一路而来,朝廷治下倒还好些,最多是恶霸滋事伤人,教训一番也就罢了,但自从来到这定陶城中,似乎每处都有不平之事发生,人命低贱如猪狗,她也只能竭力而为,几次出手,便已经耽搁了大半日的功夫。 转过街角,忽遇数十人拦路阻截,来人各持短刀棍棒,陈列数排于街巷,挡住了如意去路。 其中一人指着如意道:“就是她,就是她杀了小三小四。” 为首之人一双鼠目,看着马上如意一袭妖娆身姿,暗流口水道:“你害了我兄弟性命,还想走吗?” 如意但觉此人目光游动,实在令人讨厌,冷冷道:“你兄弟是谁,我不认识。” 鼠目冷笑道:“别想蒙混过关,在西城门杀我兄弟之人不就是你吗?” 如意这才想起来,方进定陶城所遇之事,心头泛起一股厌恶,物以群居,这些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冷道:“当街凌辱妇女,罪该万死。” 鼠目狞笑道:“我便要当街凌辱,倒要看看你与他人有何不同之处。” 又呼令一帮亲众道:“将她给我绑了,要活的,今天大家一起快活快活。” 数十人得令,各持刀枪棍棒,如一窝蜂向如意围杀而上。 如意恨其言语猥琐,出手自不留情,手中长剑闪动处,帮匪死伤十几人,皆足以致命。其余帮众一时反应不及,犹自奋勇上前,如意转圜与马上,身形如鬼如魅,帮匪人数虽众,兵器皆尽数落空,难伤如意分毫,如意趁隙而入,每每动处,总有数人惨呼倒地,片刻又死伤十几人。 鼠目远远观望,心中震撼无与伦比,他走南闯北许多年,便是这定陶城中,他也算是一号人物,见过无数豪强猛士,但像眼前女子这般看似柔弱无力,动则惊天动地之人实在是绝无仅有,眼见此来帮众死伤过半,惊呼道:“点子硬,扯呼!” 满城萧杀秋风劲 不等帮众退却,鼠目自顾奔逃,慌慌张张,早没了方才不可一世的气概。 其余帮匪见状,何敢再战,纷纷逃向四处,恨不能再多长出一双腿来。转眼便似鹰犬,消失了个干净。 只余满地死伤帮匪,无力奔逃,零落于四周,偶尔传出几声痛苦呻吟。 如意暗自摇头,她本无心在此耽搁,徒添死伤,奈何总有有眼无珠之辈蜂拥前来送死。只是这定陶城中之人,无不是恶贯满盈之徒,有谁不是死有余辜,如意倒不会因此心生负罪之感。 正要驱马赶路,此时忽有人声传来:“仙子留步。” 如意寻声望去,见身后废墟之处,先前逃走的小乞丐正从中探头窥视,声音正是从他而来。 如意皱眉问道:“你不去逃命,竟跟着我作甚?” 小乞丐从废墟闪身而出,蹒跚近前,一脸崇拜道:“仙子装束太过显眼,此去东街,必会被猛虎团围攻,仙子要去往何处,我对城中大小道路熟知,可为仙子引路,避开坏人围堵。” 如意心下权衡,她虽自持武艺,但在此城中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照此下去,不知此后还要经历多少阻隔,若太早过分暴露实力,对今后大事绝无裨益,便道:“我要去东郡济阴,你可知从哪里走更加快捷?” 小乞丐眼珠一转,笑道:“仙子原来要去曹操领地,且随我来,我知道一条捷径,少有人能够知晓,可从中直达城东。” 说罢径自而走,从废墟中几次翻越,行入一条小巷。 如意缓缓骑马跟随,见小乞丐跛着一条腿,又人小腿短,不能尽速,皱眉道:“你我同乘一骑,可更快些。” 小乞丐急忙摇头挥手道:“不要不要,我身上太脏了,恐玷污了仙子衣裙,此去不远马上就到了。” 如意也不强人所难,而且这小乞丐却是满身污渍,异味扑鼻,若当真与他同乘,她还真有些顾忌。 二人一路沿着巷道前行,其中多有老弱乞丐流民安身与巷道两侧,见到陌生面孔骑大马行走此中,皆投以奇异目光。 行出巷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阔之地呈现在眼前,四周高塔林立,原本似乎是一座用来训练士兵的校场。 小乞丐一入校场,便发足飞奔,瞬间便闪身于高塔之后,原本蹒跚的腿脚似乎瞬间好转。 校场四周,无数衣着褴褛之人从四面涌出,更有数十人从身后巷道涌出,阻截了如意退路。 如意一惊,见四周围拢之人多达数百人,个个衣衫不整衣不蔽体,眼中闪现道道精光,便似饿了许久的豺狼见到了美味的羊羔。莫非是这小乞丐恩将仇报,故意引她来此不成? 人群中一人缓行而出,一脸精黄,如同久病将死之人,眼圈乌黑,一身宽阔锦袍不甚合体,早已经污渍满满,眼中迸射阴鹜气息,鬼魅般笑道:“狗儿这次不负我重望,这只肥羊看上去很是美味呢。” 小乞丐从中探首道:“帮主不要大意,狗儿亲眼见她转眼便杀死几十人,端是厉害,猛虎团的虎头便是折在了她的手上,前后不过一招。” 帮主阴笑道:“无妨,一入我丐帮,量她插翅难逃。若这还让她逃了,我流沙还怎么在定陶城中混。” 如意终于确定自己是着了小乞丐狗儿的道,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幼小羸弱的孩童,竟然有这等恶毒心机,此时深陷重围,这些丐帮匪众看上去虽然面黄肌瘦,并没有多少战力,但四周高塔之上,无数丐帮匪众身居其中,各持弓箭搭张,自己已成众矢之的! 但如意经历过战阵艰险,这点危机她还不放在眼中,只是冷冷道:“尔等引我至此意欲何为?” 帮主流沙阴阴笑道:“狼引羊入群,自然是要食其骨肉,识相的放下手中刀剑钱财,我或可留你全尸。” 如意轻蔑冷笑道:“就凭你们?” 说话间驱马向前,所谓擒贼先擒王,临阵对敌当分主次,若将这阴鹜之人一举拿下,其余匪众便不足为虑。 战马人立而起,一跃已到帮主身旁,如意趁势而上,手中长剑自不留情,直取流沙胸肺。 然流沙能在盗寇横行的定陶城立足,自然也有过人的本事,却没想到如意竟如此果决,见到如意策马近前,便知不妙,早早便闪身避退。 奈何如意行进如风,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即便他早有准备,却还是无力避让,刀剑闪着寒芒如影随形,流沙几次翻纵腾挪,依旧无法逃脱如意的剑芒之下。如意更借马势之力飞纵而来,凌厉攻势无可匹敌。 流沙不能闪避,唯有咬牙格挡,手中一副铁钩在身前交错,护住躯体要害。 但如意策马而来,威势何等凌厉,岂是他肉身所能抵挡,一合之下,流沙但觉如遭雷击,身形倒飞数丈之外,双臂隐隐发麻,身前铁钩被长剑斩断一根,另一根也被斩出一条巨大豁口,眼见即将断裂,恐再也无法使用。 如意更不会给他喘息之机,便欲纵马向前,取其性命,但四周丐帮匪众早已见机,纷纷围拢而上,各持棍棒向着如意攻杀。如意自不会被其所伤,但战马体型庞大,被无数棍棒加身,吃痛受惊之下,嘶鸣奔走。 丐帮匪众见机,不分人马皆以乱棍相加。如意心疼战马,心头盛怒,杀机迸现,遂以长剑迎敌,一时斩断棍棒无数,几名心存侥幸欲近身攻击者,皆被如意顺势斩杀。 流沙远远起身,心头震撼一言难尽,此女勇武乃他生平仅见,若不能在此就地绞杀,此后恐将遗祸无穷,厉声喝令众人道:“将她给我射死,不留活口。” 丐帮匪众闻言再无顾忌,四周高塔之上弓箭纷纷张放,从四面八方而来,如一张交织的箭网。众匪显然已经演练多次,箭网一到,众人四散退开,配合之娴熟,比之军阵不遑多让,也不知有多少强人折损在财狼虎窝之中。 如意见箭网交织,断难闪避,急取头顶斗笠,借巧劲转圜四周,如同磁铁吸石一般将临近身前的弓箭尽都卷收其上,趁着箭雨一轮方歇的间隙,取下腰间龙舌弓,长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吃我一箭。” 一箭破空,远胜众匪威势,直取远处流沙。 流沙被如意击飞,已怀恐惧之心,虽下令箭阵杀敌,但他也全无把握,此前死在箭阵之下之人虽不计其数,但像眼前之人这样的强者,他还从未遇到过,因此他时刻警觉,并不敢丝毫大意。 但见如意放箭,便知大事不妙,也未见箭矢来势,急忙先匍匐在地,也幸亏他及时卧倒,箭矢已经擦着他的脊背掠过,带起一阵凌冽的箭风,让他后背一阵发凉。 如意一击失手,更不会坐以待毙,再给高塔箭阵以时机,策马急向流沙所在之地冲杀。匪众上百拼力阻拦,但如意携雷霆万钧之势,岂是他们这些肉身凡胎所能阻挡,片刻间人仰马翻,所组阵型顷刻崩坏,如意所到之处,皆是匪众惊呼翻飞倒地。 箭阵见敌我交织,再难分得彼此,一时间偃旗息鼓,没了用武之地。 流沙眼见如意来势凶猛,势不可挡,心中惊惧无与伦比,惊慌喊道:“拦住她,拦住她!” 小乞丐狗儿急上前道:“帮主快走,这女的太猛了,我们打不过。” 流沙一脚踹飞狗儿,怒骂道:“看你给我引来了个什么人,这哪里还是人!” 狗儿眼中阴霾闪动,却苦于幼小无力,之匍匐在地上,暗自咬牙切齿。 此时,如意已冲破百人阻隔而来,没了斗笠遮掩,一脸精致五官笼罩寒霜,长发烈烈随风舞动,于这烽火狼烟处,别有一般风采。 但看在流沙眼中,却尤其显得狰狞恐怖,此女在千百人中来去自如,斩杀匪众如屠猪狗,杀伐之决便似厉鬼阎罗! 流沙自知不能与之匹敌,眼前百余人尚且难以阻挡,何况他一人之力,其余帮众尚在远处,不能近身相助,单凭自己何以为敌! 眼见如意奔杀而来,流沙不由肝胆惧丧,忽见脚下狗儿一脸不忿神色,正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流沙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捉住狗儿衣领,奋力掷扔向杀来的如意,口中犹自念道:“小畜生敢害我,你便先死在她剑下吧。” 如意本策马奔驰,只想一举斩灭帮匪首领,可没想到这流沙竟然以人做器,将先前的狗儿向她掷扔而来。 她此来全力冲锋,所携带之力何等猛烈,一旦相撞,这小乞丐必难活命不说,即便自己恐也将吃个大亏。她虽恨这小乞丐恩将仇报,但终究不过是幼小稚子,混迹于这豺狼窝中,恐也是身不由己,不忍取其性命。 意念动处已有所决,使力飞身而起,凌空接住了狗儿身形,待下落时,战马刚好赶到,稳稳接住了如意身体。 狗儿满脸惊慌失措,在如意怀着几番挣扎,口中惶恐道:“放开我,女侠饶命。” 如意见他几次变换称呼,先是仙子又是女侠,一脸惊慌神色,眉眼之间像极了她的弟弟吕幸,不由心中柔肠百转,放松了戒备。 忽见狗儿目光闪烁,脸上阴霾涌现,绝不是一个平常孩童该有的表情,如意暗呼不妙,急将狗儿向外推出,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狗儿临飞落马之际,原本因恐惧而紧握着的拳头忽然上扬,手中一团糜粉爆射在如意眼前,待她要闪避时,已经来不及。 糜粉瞬间将如意遮蔽,纷纷扬扬四下飘散。 如意只觉眼中火热刺痛,四下飘散的粉尘更呛得她无法呼吸。战马亦被粉尘所害,伤了眼睛,四下里惊慌狂奔,不时撞在四周废墟、高塔箭楼之上,将如意甩飞下马。 狗儿远远跑开,兴高采烈道:“帮主请看,是我制住了这个女魔头。” 流沙本已在扔出狗儿后发足狂奔,逃离这魔头越远越好,但闻惊变骤起,没想到平日无用的小狗子,竟然建下如此大功。 魔女虽然厉害,但她此时不能视物,即便她一身本事,又能耐众人如何,难道自己帮众数百人,还治不了一个瞎子? 一时间壮志豪情满腹,大笑道:“好,狗儿做的不错,今晚赏你多两个窝头。” 不顾狗儿千恩万谢,流沙急调遣数百帮匪将如意团团围定,咬牙切齿道:“魔女,你害了我们多少兄弟,今日管叫你生不如死。” 如意落马,以长剑护卫四周,如今眼中犹自火辣辣的刺痛难挡,若不能及时清洗,恐双目难保。 而四周尚有匪众数百人,敌首流沙尚且安然无虞,此番恐怕再难全身而退。只恨此来大事尚且毫无眉目,却要葬身在这沟渠之中不成? 但如意素来坚韧,只以长剑护卫四周,倾耳聆听四周动响,冷冷道:“你只管来。” 流沙见如意虽处身绝境,犹自镇定,不将众人放在眼中,一怒喝众人:“将她给我拿下,我要活的,我要让她慢慢的死,让她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众帮匪闻言跃跃欲试,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向前半步,只围着如意四下打转。 流沙大怒,斩杀两名猥琐不前的帮众,厉声道:“畏战者死!” 一众帮匪无从选择,只能奋勇向前,各持棍棒围杀如意。 如意伤了眼睛,只能听声辩位,闻声斩断攻来棍棒无数,却难伤帮匪分毫。 帮匪以棍棒围攻,欺如意眼睛受伤,一击即退,使得如意左右相形见绌,疲于应对。 眼睛若好,她自可以轻易攻杀入阵,但此时目难视物,便只能勉力防御了。即便如意身形敏捷,但在数百棍棒的夹击之下,总有难以顾及之处。 片刻便有无数棍棒落在了如意身上,后背、腿脚数次被棍棒所击。这些帮匪虽战力不强,但多是成年男子,其全力击打之下,即便是如意也难承受。 如意无端喷了几口鲜血,只能勉力支撑。 此时,忽闻一行数骑奔涌而来,其中一人高喝道:“贼子何敢!” 待罪屈身事曹营 流沙闻声一惊,寻声望去,只见一行七人,各骑战马,虽不着甲胄,但看其一身杀伐气息,绝对是刚从战线下来的前线兵将。 原本此间已经大局已定,眼前女子已被团团包围,成了囊中之物,拿下她不过是早晚之事,却不想突生变故,看情形应该是这女子的帮手。 流沙虽然惊异,但来人只有七人,便是再厉害,又能耐自己数百人如何,自不放在心上,喝令帮众分兵迎敌,自领亲随帮众上百人,继续围攻如意。 然情势发现却并不如流沙所料,所分帮众被七人乘骑所破,一击而溃,转眼已到近前,流沙再想阻截已经为时晚矣。 这七人正是一路追随如意而来的严超等人。严超自如意走后,便乘马一路寻迹而来,奈何如意孤身行进,众人想要寻她踪迹,便似大海捞针,一路上只能沿途询问。好在如意一身女子装扮,在这乱世之中尤为显眼,,众人虽一时无法追上,却也不至于失去了方向目标,,终于在这无人管束的定陶城中追上了她的行踪。 也幸亏如意心存侠义之心,在这定陶城中屡次打抱不平,耽搁了太多时间,给了严超等人足够的时间,否则,他们想要追上如意,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如意闻得来人之声,心中便已经大定,她自幼同严超一起长大,对他的声音自然相熟,知道是表兄赶到,心中不知是惊是喜。 严超等人冲锋而来,冲破帮匪战阵,直入阵中,帮匪再想阻截已经来之不及,流沙被严超一枪挑飞,眼见已经不能存活,口吐鲜血嘶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定陶城滋事,我定陶城三十六帮定不会放过你们。” 七骑入阵所向披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杀匪首,令一班丐帮匪众惊慌四逃,唯有一般流沙亲众数十人犹念帮主安危,惊惧不敢上前,只惶惶伺于四周,不知进退。 严超眼中只有尚在横剑戒备的如意一人,对于重伤将死的流沙言语听若未闻,并不理睬,驱马至如意身前,见她双眼红肿,一脸白细粉尘,似乎并不能看到自己,一时间心中痛如刀绞,急落马飞身上前,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如意闻声息近前,不知敌友,自持长剑攻杀。 严超堪堪躲开,急道:“绮玲,是我,我来迟了。” 如意闻得近前之人是严超,这才收了剑势,道:“兄长你怎么来了,有水吗?我眼睛难受。” 严超取下腰间水袋,为她擦洗眼睛,恍若天地之间只剩眼前之人。 如意经过一番清洗,终于勉力睁开双目,虽觉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模糊不清,但总算是并没有伤及根本,见严超一脸凝重关切的注视着自己,心中奇异升腾,道:“我没有大碍了。” 严超这才放下心中久悬的大石,厉声道:“这帮贼人敢伤你,尽都该死,我这便将他们诛杀,以解你心头只恨。” 言罢,即令随从护卫追杀参与丐帮匪众,一时间鸡飞狗跳,惨叫奔走之声络绎不绝。 如意一番大意,差点阴沟里翻船,心中也是恼恨,几次翻顾人群,却不见那加害自己恩将仇报的小乞丐狗儿。见此间大局已定,众匪皆被严超等人斩尽杀绝,便问严超道:“兄长可曾见过一个十多岁的小乞丐?” 严超策马归来,摇头道:“不曾见到。” 如意恨恨道:“我被他暗算,若不将他分筋挫骨难解我心头只恨。” 严超怪怨道:“你也太任性了,何敢独自孤身前来,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快跟我回去。” 如意摇头道:“我为刺杀曹操而来,既已到此如何能半途而废,兄长若有心助我,便与我同往,若无心助我,也请不要阻拦,我自去便是。” 严超无奈劝道:“曹操身边近卫何等森严,便似龙潭虎穴,又有无数精兵强将随身左右,天下想要杀他之人何至千万,又有谁能得手,你如今在这纷乱的定陶尚且举步维艰,差点葬身此地,孤身闯营岂非以卵击石?” 如意沉声道:“我这次前来,就没想着能够安然返还,若不能将曹操手刃,我绝不回还。” 严超急怒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若葬身此地,君侯与夫人岂非伤心欲绝,他们养育你十多年,岂是让你轻易送死来的。曹操不死,我等自可临阵对敌,君侯兵将数倍于他,覆灭只是迟早,你又何苦行此凶险之事。” 如意道:“正因为我军军士众多,此战不知又有多少家庭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能轻取敌酋,岂非事半功倍,我意已决,兄长莫要多言。” 严超历来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反驳与她,但心中却知道绝不能让她肆意而为,怒喝左右道:“小姐执迷不悟,奉君侯之令,将她押解回洛阳。” 一众亲卫纷纷上前,便要一冲而上,如意惊怒道:“你们敢!” 便在这时,四周人影绰绰,原本四散奔逃而走的丐帮匪众竟都逃了回来,一脸惊慌神色比之方才更甚,似乎是遇到了极大的恐惧,小乞丐狗儿居然也身在其中,见到如意等人后,自高呼道:“猛虎团来了,见人就杀,快逃啊。” 如意可不管他猛虎团、猛猪团,眼中只剩下这可恶的小乞丐,一纵而往,将他一把捉提了起来,怒笑道:“你还敢回来,小小年纪便生性如此歹毒,长大了还了得,今日我便算是为民除害了。” 狗儿一脸惊惧,大叫道:“你不能杀我,我父乃是丞相吕布,杀了我他必会为我报仇,你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奔逃到此处被如意等人阻截了去路的一众丐帮匪众,闻得狗儿之言,惊惧中多了一丝无奈的嘲弄,这狗儿多次宣称是吕布的儿子,常被众人耻笑,却也因此成为帮众解闷的笑料,才有了他暂时栖身丐帮的资格,否则仅是他幼小无用的身形,又岂能被一群虎狼所接纳。 如意见这小乞丐竟敢当着吕布亲女的面谎认父母,心中惊怒更甚,将狗儿摔扔在地上,怒道:“信口雌黄,不给你点教训,看来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正要持剑给他的颜色瞧瞧,忽闻马蹄声响动,数百铁骑已经从四处巷道奔涌而出,各传甲衣,手持硬弩强弓,对准了校场中的一干人等,其中一人高声叫道:“虎痴团长有令,尔等降则生,不降则死。” 一众帮匪何敢迟疑,纷纷跪倒一地,如今他们帮主流沙身死,早没了抵抗之心,如今有了生机,自然是求之不得。只剩下如意等人临立在原地,显得异常瞩目。 如意见来人数百骑,皆是勇武之辈,各持制式军用硬弩,哪里是匪众该有的装备,这分明就是曹军主力的标准装配。她曾与曹军精锐交手,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临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员雄壮粗犷的壮汉行出战阵,见如意等人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依附之心,厉声道:“你们想死?” 好在严超等一班卫兵只穿了便装前来,并没有并州军的标识,不能被曹军认出。严超急忙将如意拉着跪了下来,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猛虎团一片肃杀,壮汉扫视众人道:“猛虎团奉大将军之令清剿城中流寇,如今各处势力皆已服诛,尔等能够审时度势我心里很高兴,只要尔等尽心为我办事,待我迎得大将军入城后,必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如意被严超生拉硬拽跪在人群之中,心中终于明了,这些人果然是曹操的军队,并不是什么逃兵流寇组成的猛虎团,而是真正的精锐之师,他们口中的大将军正是曹操旧年的封号。 只是曹操多次征伐州郡城池,早被朝廷列为逆贼,褫夺了官爵封号,没想到他竟还恬不知耻以此自重。 而这自称虎痴的猛虎团团长,恐怕就是闻名已久的曹操大将许褚了。 这时一名猛虎团兵将近到许褚耳边一番私语,两人目光凝视着如意所在的方向,神色间异常凝重。 如意暗呼不妙,她先前斩杀虎头,莫不是已经被这些人探知?若当真暴露,说不得只能拼死力战了。只是这许褚盛名在外,与父亲吕布尚有一战之力,自己势单力孤恐怕难以为敌。 正犹疑间,已见许褚亲自领着十几兵将临近,在如意身旁止步。 如意全神戒备,只待不妙便发起雷霆一击,若不能一击奏效,恐怕在这许褚手下,她便再难有还手之力。 却见许褚竟然弃她不顾,竟对着俯伏在地的狗儿历声问道:“你果真是吕布之子?” 狗儿满脸惊恐,他虽幼小,但多年的流亡生涯早已磨砺了他应变之心,知道他若矢口否认,今后便再没有了这等倚仗,危机四伏群狼环顾,这样的乱世下,以他幼小之身绝难存活。 若他此时承认他是吕布之子,他,他的处境也可想而知,曹操一定会拿他当做人质,用来要挟吕布。可他是不是吕布的儿子他自己心知肚明,这只是一时求生伎俩,若真被曹操利用,到时未免会戳破他的谎言,那时候恐怕他会死的更惨。 两难之际,不由在惊惧之下瑟瑟发抖不已。 这时旁边本全神戒备的如意却突然开口道:“将军明鉴,我家主人正是吕布流落在外的亲子,还请将军以道义为先,护卫我等周全。” 狗儿闻言,只惊的目瞪口呆,吃吃不能言语,只是圆睁着一双眼睛,吃惊的看着如意道:“你...你胡说!” 如意故作惊惧道:“小主公,我等已经暴露,再遮掩下去也是徒,可不承认身份,也免去再受屈辱。” 许褚神色不变道:“就你们两人?” 如意忽喝令众人道:“侍卫何在?” 许褚见七人回声应诺,正是此前迟迟不肯下跪之人,人人皆精干异常,绝非等闲之辈,更兼一个小小奴婢,却忽生王霸之气,若非久在高门显贵浸染,绝不会有此上位者的气息。 不由便对如意之言深信不疑,终喜笑颜开道:“很好,你们既是吕布家眷,我自不会怠慢。眼下大将军进城在即,你等这便随我同去迎接。” 当日,许褚剿灭定陶各处帮匪三十六处,收编精勇帮匪三千余人,定陶城各方势力为猛虎团马首是瞻,再不覆此前乱像。许褚随即整训兵将,接受城中各处防卫要地,只待曹操身临定陶。 定陶之变固然震动兖州,令驻守兖州边防的朝廷大将张辽、颜良等人侧目。 但就在前一日,远在豫州发生的一件大事,更是让整个天下为之震动,这也促使曹操不得不攻取定陶,以在战略上挽回一些颜面。 早有州报传讯天下,丞相吕布,引重兵十五万,渡淯水东临汝南,又调颖川守将张颌引兵南下,两路夹击汝南城。 汝南于禁据城死守数日,终被攻破,于禁败逃之际,被吕布亲斩马下,曹军被斩两万余,更有半数被生擒活捉。于禁身受重伤,犹念数万兵将性命,不得已而降。 吕布更是乘胜追击,连下颖上、光州、合肥等豫州之地,兵力直逼扬州境内。 吕布大军日进千里,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所过郡县望风而降。 曹操几面临敌,北有吕布亲任的冀州大都督高顺、贾诩等人虎视眈眈,侧有兖州大将张辽、颜良窥伺于身侧。 即便曹操连年征募兵士,帐下已有雄兵十几万,却竟然不敢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布强夺豫州,兵临扬州。 眼见自己治下州郡被吕布步步蚕食,曹操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急令在定陶苦心经营的许褚提前行动,拿下定陶,以求能与张辽决战兖州。 兖州只有守军不到两万,又分散在陈留、许县、商丘等各处郡县之中。一旦成决战之势,张辽等人绝难与曹军匹敌。 到时候收复兖州,再南下寻机与吕布决战,未尝没有胜算。而身后冀州自有黄河天下,有荀彧等人守护老巢,当一时无害。 苟全性命于乱世 若他此时承认他是吕布之子,他,他的处境也可想而知,曹操一定会拿他当做人质,用来要挟吕布。可他是不是吕布的儿子他自己心知肚明,这只是一时求生伎俩,若真被曹操利用,到时未免会戳破他的谎言,那时候恐怕他会死的更惨。 两难之际,不由在惊惧之下瑟瑟发抖不已。 这时旁边本全神戒备的如意却突然开口道:“将军明鉴,我家主人正是吕布流落在外的亲子,还请将军以道义为先,护卫我等周全。” 狗儿闻言,只惊的目瞪口呆,吃吃不能言语,只是圆睁着一双眼睛,吃惊的看着如意道:“你...你胡说!” 如意故作惊惧道:“小主公,我等已经暴露,再遮掩下去也是徒,可不承认身份,也免去再受屈辱。” 许褚神色不变道:“就你们两人?” 如意忽喝令众人道:“侍卫何在?” 许褚见七人回声应诺,正是此前迟迟不肯下跪之人,人人皆精干异常,绝非等闲之辈,更兼一个小小奴婢,却忽生王霸之气,若非久在高门显贵浸染,绝不会有此上位者的气息。 不由便对如意之言深信不疑,终喜笑颜开道:“很好,你们既是吕布家眷,我自不会怠慢。眼下大将军进城在即,你等这便随我同去迎接。” 当日,许褚剿灭定陶各处帮匪三十六处,收编精勇帮匪三千余人,定陶城各方势力为猛虎团马首是瞻,再不覆此前乱像。许褚随即整训兵将,接受城中各处防卫要地,只待曹操身临定陶。 定陶之变固然震动兖州,令驻守兖州边防的朝廷大将张辽、颜良等人侧目。 但就在前一日,远在豫州发生的一件大事,更是让整个天下为之震动,这也促使曹操不得不攻取定陶,以在战略上挽回一些颜面。 早有州报传讯天下,丞相吕布,引重兵十五万,渡淯水东临汝南,又调颖川守将张颌引兵南下,两路夹击汝南城。 汝南于禁据城死守数日,终被攻破,于禁败逃之际,被吕布亲斩马下,曹军被斩两万余,更有半数被生擒活捉。于禁身受重伤,犹念数万兵将性命,不得已而降。 吕布更是乘胜追击,连下颖上、光州、合肥等豫州之地,兵力直逼扬州境内。 吕布大军日进千里,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所过郡县望风而降。 曹操几面临敌,北有吕布亲任的冀州大都督高顺、贾诩等人虎视眈眈,侧有兖州大将张辽、颜良窥伺于身侧。 即便曹操连年征募兵士,帐下已有雄兵十几万,却竟然不敢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布强夺豫州,兵临扬州。 眼见自己治下州郡被吕布步步蚕食,曹操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急令在定陶苦心经营的许褚提前行动,拿下定陶,以求能与张辽决战兖州。 兖州只有守军不到两万,又分散在陈留、许县、商丘等各处郡县之中。一旦成决战之势,张辽等人绝难与曹军匹敌。 到时候收复兖州,再南下寻机与吕布决战,未尝没有胜算。而身后冀州自有黄河天下,有荀彧等人守护老巢,当一时无害。 不几日,曹操果然率大军兵临定陶城下,兵马十万余,绵延数里,不见尽头。 如意等人被许褚看押,不得自由,曹操入城的盛大场面,自然没能亲眼见到。 曹操入城之后,得知吕布亲子被许褚俘获,大为诧异,急招狗儿、如意等人相见,以确定传言是否属实。 如意等此良机久矣,她此次前来,正是要寻得时机接近曹操,原本还想前往济阴城刺杀曹操,却没想到在这定陶城中生出这般变故,接近曹操反而变得异常简单,本来最难办到的便是近身到曹操身边,如今有了这小乞丐狗儿的身份作为依仗,只要给她片刻近身曹操的机会便可足够。 这些日子以来,如意被与狗儿关押在一处,期间如意询问狗儿身世,问他何以自称吕布子嗣,有何凭借。狗儿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口咬定,说是与仆人一同生活,后来仆人在罹难之中去世,临死之前才告诉他实情。至于是从何处来,母亲是谁,这些年都有何经历,皆都一脸茫然,似乎他他对这些情形一无所知,只知道一直照顾他的仆人名叫张放。 如意大失所望,这狗儿虽然言之凿凿,却没有半点清晰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吕布之子,一旦曹操查问起来,这样疏漏百出,哪里能瞒过狡猾的曹操?便与狗儿几次合谋,为他编造出身经历,以待到时候曹操查问之时能够应付过去。 如意等人被曹操传召,一路行来,殿外卫兵行行成列,足有数百之众,到大殿之中,只见殿中四五人,殿上之人白脸短须,一脸阴鹜神色,看上去十足的威严,想来必是曹操其人。身后许褚持剑而立,注视着殿下之人,凝神戒备,仿佛虽是都在防备着殿中有人暴起伤人。 狗儿依照如意的嘱咐,行至殿前躬身拜见曹操,显得甚是得体,换上了一身锦衣之后,整个人再没有了从前的落魄,看上去一身富贵气息,只是身上多年养成的平民之风终究难以改变,见到曹操之后,难免佝偻这身体,瑟瑟发抖。 许褚大喝一声道:“见到大将军,何不下跪!” 狗儿一惊,双腿一软便要跪倒在地,身边如意暗中扶持他的身形,以神色向他示意。 狗儿这才想起此前嘱托,强压心中恐惧,道:“我乃丞相之子,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向外官屈膝。” 许褚怒喝道:“大胆!” 曹操挥手,示意许褚稍安,淡淡问道:“你说你是吕布之子,有何凭借?” 狗儿道:“我父吕布,我母貂蝉,早年在洛阳失散,去年得知家父出征兖州,便来此认亲,谁知家父兵败退军,我等在此陷身战乱之中,此后家仆暴病而亡,我便独自流落在外,再也没有能力独自前去寻父,不想此时家父差人将我寻获之际,正逢将军大军到此,想来也是天意弄人。” 曹操对吕布异常熟悉,吕布一子一女早就在他的情报之中,这回得知有人自称吕布之子,他原本并不相信,不过是存了万一之念,这才召他相见,若当真是吕布在外遗落的骨肉,他正可利用。 早闻吕布畏妻如虎,连娶个妾室都不能,几十年来只有一房正妻,可见吕布之妻严氏必定是一个独占欲极强的妇人,如能因此引得吕布家室变故,那么吕布哪里还能安心在外征战,到时候祸从家中起,家中不稳,何安天下! 即便吕布家中能够相安无事,仅凭这吕布之子在手,势必也能够让他有所忌惮。 此番闻得狗儿对应妥当,皆事都附和逻辑,对貂蝉之事曹操也早有耳闻,心中便笃定了八九分,不屑笑道:“可真是难为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到底没见过世面,曹操不怒自威,只是只言片语便令他胆寒,颤声道:“我自幼与父失散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叫苟,阿娘是想让我在这乱世存活下去,能够保全自身,苟全性命于乱世。” 曹操闻言变色,乱世中若能保全性命亦是难能可贵,即便他自视英雄盖世,尚不能护得妻小平安,长子、义子先后丧生敌首,而这皆拜吕布所赐。 回想前尘旧事,不由心中落寞,看着眼前苟儿,曹操眼中恨意翻涌,一时竟动了杀机。 程昱见曹操面色不善,便知他心中所想。如今吕布大军压境,兵锋所向无人能挡,偌大豫州,仅被其用了半月攻破,数百里山河,即便是骑马丈量土地,也绝不可能这样容易,可见豫州并没有半点有效的阻挡,几乎是让吕布如入无人之境,各县郡不战而逃者比比皆是。 若这叫苟儿的少年真是吕布的孩子,那以吕布的心性,必会对他形成牵制,对此后大事多有裨益,急忙劝道:“明公,此子既是吕布之子,我等当以礼相待,待我军与他会师之时,若能给他一个惊喜,也不失我东郡人好客之道。” 曹操暗叹一声,如今吕布强势,情势已经不比当年,正可谓一个是如日中天,一个却已经在走下坡路。自己虽看似风光,统领青州、扬州、豫州以及大半的兖州之地,但几次征战下来,大军早已是伤痕累累,战将陨落更是让他触目惊心。这让生性强势的曹操也不得不按压心中私欲,留苟儿一命,以求换得片刻安逸。 曹操忽觉自己真的老了,连目光都有些游离,竟然看到苟儿身旁的婢女正窥视着自己,那飘忽而来的目光竟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曹操何许人也,这种疑惑稍纵即逝,心念之间便知这婢女与一侧的护卫绝对非同寻常,尤其这婢女虽是低垂着头,穿着普通布衣,但其身上由然而发的上位者气息绝对是经过多年熏陶浸染而成,若非高门大户绝对没有如此风度,焉能是一个普通婢女该有的气息。 曹操不由目光凝滞道:“你们是从丞相府来的?” 如意并未回话,倒是严超不亢不卑道:“我等守丞相之命而来,还请将军不计往日嫌隙,护我家小公子周全。” 月黑风高杀人夜 曹操如若未闻,目视如意道:“你上前来说话。” 言辞声色俱厉,不容反驳。 如意闻言,上前两步,抬头凝望曹操道:“我来自安邑相府,名唤绿豆,是丞相近身侍女。” 曹操见她只有十几岁,脸上稚气未脱,眉眼之间似有几分吕布神采,心下疑惑道:“我看未必吧,素问吕布有一女,如今刚到豆蔻之年,我看你生的贵气,与那吕布倒有几分相似,莫非你正是吕布之女?” 如意心中波涛汹涌,实不想曹操竟如此识人,仅凭目视便能断清她的出身来历,脸上却一脸平静道:“所谓近朱者赤,我倒是看着你身后的将军与你也有几分相似,莫非他是你的子嗣?” 曹操回望许褚,但见他肥头大耳,一身肌肉健壮如牛,哪里与自己有半分相似之处,自己素来自问清秀,许褚若有他半点风度,怕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又觉如意言辞有趣,笑道:“有意思,吕布府上一个小小女仕竟也有如此胆量,巧言令色倒是厉害。你倒是说说,吕布与我谁才是真英雄。” 如意不想曹操有此一问,道:“丞相威震四海,统御九州,乃是大汉朝廷的肱骨之臣,素为皇帝陛下器重,朝中百官皆以他马首是瞻,治下百姓更是安居乐业,民生兴旺。反观将军却不过是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治下百姓民不聊生,这定陶城几成盗寇聚集之地,将军累世贵勋,不思尽心造福一方回报朝廷,却屡次招兵买马攻伐一方,沦为窃国之贼,谁是英雄岂非一目了然。” 殿上在座的曹操众将皆都闻言大惊,齐喝止出言喝止。 “住口!” “大胆!” 曹操却面不改色道:“原以为你出身相府,该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识,如今看来,侍女终究是侍女,端是见识浅薄。生逢乱世,自当以强者为尊,能够纵横四海,收尽天下豪杰志士为己用,方才不负英雄之名。” 如意平静道:“即便如将军所言,丞相统帅大军所向披靡百战百胜,天下未逢能有人与之抗衡。而将军屡次与丞相交战,皆都是丢盔弃甲一泻千里,大好河山名城要塞尽皆失守,兴大军讨伐而不能胜,据险关要地而不能守。丞相每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备受民众拥戴,反观将军所到之处,皆以屠城为乐,百姓多受惊扰,闻将军之名如闻索命阎罗,将军难道不该自省吗?” 曹操终被如意挑起心中杀意,冷冷道:“身为囚徒,却还要逞口舌之力,吕布帐前若都是你这等狂妄之徒,想来他的末日也就近了。” 如意道:“多谢将军赞赏,将军既然不耻下问,我不过是据实相告,我奉命而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一介粗鄙之人,不敢轻视了丞相贵重。” 曹操冷冷道:“你既然求死,我便如你所愿,来人,将此女拉下去斩了,首级送还吕布,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侍女在他心中有几斤几两。” 左右卫兵戴甲上殿,便要将如意拿下。 严超身在一侧,心中久久难平,实在不知如意为何要故意激怒曹操,她既然为刺杀曹操而来,这般作为又有何意义,岂非枉送了性命?不由全神戒备,只待卫兵上前时暴起一击,即便不能手刃曹贼,也要以死相拼,护得如意周全。 却听一人劝曹操道:“明公不必动怒,此女年幼无知,如何能动英雄豪杰之志,如今吕布攻陷豫州,东进可直取扬州,北上可与张辽、高顺等人对我东郡形成三面合围之势,情势紧急,不如留她性命,用意牵制吕布,此时杀了不过是泄一时之气,又与大事无益。” 说话之人是曹操首席谋臣荀攸,曹操素来将他敬重,闻言不甘道:“若留人质,有这个吕布幼子在手即可,她不过一介侍女,有何分量可言。” 荀攸道:“这个少年虽自称是吕布幼子,但他与吕布失散多年,之间毫无情义可言,况且未知真假,而这侍女一看便知是吕布近前行走之人,不如留下来,增加筹码,总好过毫无意义的杀了。” 曹操面色数变,终按压心中怒气,道:“将他们待下去看押,大军休整两日,两日后进攻陈留,失去的东西,终究是要拿回来的。” 如意等人回到居所,门卫被守军重重看守,想要脱身离去绝不容易。 严超对方才殿上之事疑惑不解,问如意道:“你何以故意激怒曹操,这对我们刺杀曹操有何益处?” 如意不答反问道:“兄长愿意帮我刺杀曹操了?” 严超道:“事已至此,我等深陷重围之中,万难脱身,既然不能安然脱身离去,不如在临死之前取了曹操性命,也算不枉此行了。” 如意终笑道:“有兄长帮忙,大事可成了。” 严超急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为何要激怒曹操啊。” 如意正色道:“曹操已经起疑,怀疑我的身份了,若被他盘根问底,难免露出破绽,不如主动出击,引他动怒,便可使他跟随我的想法,坐实我侍女的身份。” 严超心有余悸道:“这也太过冒险了,若曹操不能压住心中怒气,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意笑道:“曹操也是一方豪杰,岂会被几句恶言左右,他的怒气不过是装给人看的罢了。” 严超点头道:“线面你又什么打算。” 如意道:“我今天出入宫殿,早将曹操卫士不防看得清楚,今晚我便闯他寝殿,取他的性命。” 严超一惊道:“不可,曹操寝殿之外守卫森严,重重布防,若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不如慢慢谋划,寻得万全之策为上。” 如意冷笑道:“守卫森严?在我眼中却是漏洞白出,况且我等身在屋檐之下,被重重看管,焉能有所谓的万全之策,为避免夜长梦多,徒让曹操生出疑虑,说不得只能铤而走险了。” 二人一番计较,终下决心。 当夜,如意、严超与四名跟随而来的亲卫穿夜行衣,沿着屋脊而走,绕过重重守卫,终来到了曹操寝殿之外。 果然见殿外守卫林立,足有十几人,遍布在寝殿四周。 如意暗打手势,示意各自行动,剪除殿外四周的守卫。 众人趁夜色掩近,无声无息中将一班守卫尽皆剪除,众人暗中行动,弩箭尽出,十几名守卫,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被众人消灭殆尽。 如意等人聚首在殿门之外,手持弩箭向前警戒行走,推殿门而入,只见殿中灯火通明,却不见曹操人影。 众人一时惊觉,莫不是曹操已经睡下了? 众人急往后殿,沿途遭遇暗哨警觉,一时间哨音四起,呼喝之声从四下传来,人影绰绰,兵甲之声骤响。 如意但觉不妙,沉声道:“兄长为我断后,我去后殿取曹操首级。” 严超知道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没了回旋余地,容不得片刻犹豫,道:“放心,这里有我,绝不会让曹操卫兵来到后殿碍事。” 说罢,引着两名近卫,迎着奔涌而来的一众曹操守卫扑身而上。 如意眼中闪现决绝,飞身往后殿曹操寝殿奔去。 一入后殿,但见四周灯火明亮,曹操显然已经闻得惊报,早已穿戴齐整甲衣,身前十几名护卫列阵在身前,看着杀入殿中的如意一行人,目光奇异道:“我倒是小看了你,竟敢行刺与我。” 如意提剑上前,身后两名近卫持弩箭警戒,见曹操临危不惊,不愧是以代枭雄,冷冷道:“曹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说罢纵身而上,直向曹操扑去。 曹操身边守卫十几人,自不能让如意轻易接近主上,各自上前阻截。 如意如同未见,手中长剑闪动,守卫应声而到,毫无半点抵抗之力。只一瞬间,守卫损失大半,剩下几人紧紧为护在曹操身侧,再不敢贸然迎战。 如意步步逼近,一身煞气尽让守卫尽皆胆寒,只是亦步亦趋护卫着曹操步步后退。 曹操却忽然笑道:“这天下要杀我的人不知千万,但多年来只有我杀人,却从没有人能够杀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如意冷冷道:“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几日必丧生此地。” 曹操忽然大笑道:“我看未必!” 回顾左右道:“出来吧。” 这一句实在凸突,让如意一时摸不清头脑,却闻兵甲响动,四周无数兵将从间室奔涌而出,各自手持弩箭,皆都瞄准了如意等人,蓄势待发,不禁让如意胆寒。 人群中更有一个幼小的身影夹杂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正是此前被她谎称幼弟的小乞丐狗儿。 看着如意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曹操终开怀笑道:“没想到吧,正是你这个小主君为我暗中报信,让我提前有了防御,否则今天恐怕还真要让你们得逞了。” 如意怒视狗儿道:“你为何要暗助曹操?” 狗儿惊慌失措,不敢看她的眼神,喏喏道:“大将军英雄盖世,乃是人中豪杰,你们这般轻易行事,怎么可能成功,我还有大好前程,可不想为你们陪葬。” 原来今天如意等人商议刺杀曹操之事之时,正被门外的狗儿听了个正着,他自有转圜于强人之间,自知如意此行凶多吉少,即便成功了,也绝难逃脱,因此便暗中为曹操报讯,以求换得活命的机会。 曹操大笑道:“被自己主上背叛的滋味如何?” 如意冷笑道:“他不配作为我的主上,,事到如此我不妨告诉你,我乃是吕布之女吕如意,此来正是为了取你的狗命,而这所谓的吕布之子,不过是我在定陶城捡的一个乞儿,只是为了麻痹你而已。” 曹操早就怀疑如意身份,想她一身卓越风姿,如何能是侍女所能拥有,此时解了心中疑惑,终开怀大笑道:“妙哉,你敢孤身前来,也不坠乃父威名,今日便留在此地吧。” 如意不惊反笑道:“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言罢身影暴起,在沿路划出一道残影,片刻已到曹操近前。 上百弩箭守卫纷纷大惊,手中弩箭齐射,却尽都落了个空,没有碰到如意分毫。再想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名如意近卫不进反退,杀到一众弩箭守卫之中,守卫不及转换兵器,只以弩箭临敌,却哪里能当近卫手中短刀,片刻被斩杀十几人,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意纵身上前,曹操身前虽有守卫数名,但却哪里能挡如意分毫,几合之间便被斩杀大半,之声两三人护卫这曹操。 曹操连退数步,临到墙壁,再无后退的余地,惊怒道:“你当真不顾你弟弟的性命了吗?” 如意余光见处,果然见狗儿正被两名守卫胁迫,刀剑已经划破了颈部,鲜血顺着脖子溜了一身,正目光哀求的看着她,似乎在求她放下刀剑,束手就擒。 如意步步紧逼,冷笑道:“我早说过,他并非我弟弟,不过是我随手捡来的乞儿,将军难道想用这乞儿的性命换自己的性命不成?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我不答应。” 如意又斩两名仅剩的守卫,攻杀到曹操身前。 曹操没想到此女竟然如此勇猛,他本以为设下百人在此伏击,绝对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是这等结果。狗儿来的匆忙,让曹操也没有机会调集更多的卫兵守护,他虽已命人紧急传召众将前来护驾,但手下大将尚在军营,远水不能救近渴,眼下危局尚需他独自面对。 眼见如意长剑攻来,所到之地,守卫尽皆伏诛倒地,无人挡其一合。 但曹操终究也是带兵出身,多年来征战四方,也非寻常之人,几次堪堪躲过如意的凌厉杀招,心中激怒不已,这许褚、夏侯惇干什么吃的,到现在还不来,难道我曹操纵横天下数十年,今日却要丧生在一个少女手中不成? 此时终有一个洪亮声音急切道:“贼子,休伤我家主公。” 但有危难见人心 如意一跃已到曹操身后,长剑架在其脖颈之上,正要出手结果了曹操性命,却见许褚已率先而入,其后兵将数十人,正押解着断后的严超而来。 严超浑身鲜血,几处打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之力,一脸无奈羞愧的看着如意,苦笑道:“对不住,我没能挡住敌人援军。” 许褚眼见曹操受制,急令左右暂缓逼近,厉声道:“快放了我家主公,尔等已被重重包围,殿外几千兵甲严阵以待,尔等断难逃脱,此时放下兵器,我可求主公免尔等一死。” 如意此来,便是存下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实在没想着能够安全逃离,可后来的种种变故,没想到尽让严超也卷了进来,她虽有死志,却又不忍表兄也陷身此地,不免多了一些犹豫,一时难以决断。 这时荀攸、荀彧等人也已经匆匆赶到,闻得许褚交涉,又见如意面现犹豫之色,顿觉有机可乘。 荀攸道:“小姐即为吕布爱女,当为父上谋划,杀我主公只会是两败俱伤,对彼此毫无益处,你这一班侍卫和你这刚寻得的弟弟必不能幸免,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放了我家主公,我们保证放你等平安离开此地如何?” 见如意犹豫,严超厉声呼道:“小姐切莫相信,这些人狼子野心,素无信义可言,你挟持曹操,自可安然脱身,不要管我等死活。” 许褚暴喝一声:“闭嘴!”一脚踢中严超腹部,令他大出几口鲜血,冷冷道:“小小侍卫若再多言,我先宰了你,反正我们还有吕布的狗儿子在手中,不怕她不就范。” 如意眼见严超受苦,心中怒气勃发,手中长剑自不留情,稍用力割破曹操脖颈,鲜血长流不止,冷冷道:“你们当真不要他的性命了吗?安敢如此狂妄。” 荀彧急忙喝止许褚,让他不可轻动,和声道:“小姐疼惜部下之心我等钦佩,若真的在乎他们安危,并应该放了我家主上,我以东郡十三郡,三军参事之名向你保证,必让你等平安离去。” 又对被如意挟制的曹操暗使眼色,曹操倒也处变不惊,沉声道:“可以。” 如意冷笑道:“你们欺我年幼无知否,我等今日深陷重围,若放了你,如何还有活命之机,不如你先放他们离去,到时我自会放了曹操,再依尔等之言自去可否?” 许褚怒骂道:“混账,若让他们走了,你心生邪念,害我主公性命又当如何?” 如意冷冷道:“既如此,我这便取了曹操性命,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荀攸看到如意手中长剑转动,急喝道:“不可,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当我等不知吗?无非是想要弟弟与一众侍卫先行退走,你便可害我主上性命,以小姐一命换我主公一命,可真是划算的很,你的建议我等断难接受。不如我们先放这些受伤的侍卫离去以表诚意,小姐与公子等他们平安离去之后再依计行事,你看可好。” 如意大呼侥幸,她原也只在乎严超生死,对自己能否安然脱身早就不放在心上,而这小乞丐不过是临时捉来顶包的,他的生死与自己何干,更何况这小乞丐生性阴险,几次陷她于危难之中,早被她厌弃,沉声道:“你们不要耍什么花样,这些侍卫同我出生入死,都是无辜之人,若他们在退走途中有半点意外,我必取曹操性命。” 荀彧忙道:“这是自然,小姐大可放心。”急令许褚等人让开一条通道,放严超以及仅剩的两名侍卫离去。 严超心中急切,他本就是为了护卫如意而来,岂可临阵脱身,别说如意是君侯骨血,即便是与她多年青梅竹马之情,也绝不能弃她独自脱身,急道:“小姐不走,我也不走,便与小姐同生死。” 一众侍卫亦同声道:“愿与小姐同生死。” 如意急怒道:“快走,莫不是要看着我现在就死在你们眼前吗?父相大军近在咫尺,曹操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严超心中悲痛万分,若叫他弃如意独自离去,若有万一,叫他今后何以心安,但见如意神色凌厉,眼中决绝迸射,若他不走,可能立时就会发难,曹操固然身死,如意又岂能在这战将云集的万马军中脱身?终悲愤咬牙道:“小姐保重。” 说罢引两名侍卫,从曹军让出的列阵空隙穿行而去。 眼见身影渐远,小乞丐狗儿却忽然嘶声叫道:“大将军也放我走吧,我不是什么吕布的儿子,我不过是定陶城中一个平常的乞儿,被这伙贼人挟制而来,并不要紧的。” 眼见曹军众将动容,如意却平静道:“弟弟安心,姐姐定会护你周全,这些人看在父相大军的面子上,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你说是吗将军?” 最后一句却是向着曹操问的。 曹操正色道:“不错,只要你们不伤害我,我保证在这定陶城中没人可以伤害你们。” 狗儿满脸愤恨不甘,暗道这个便宜姐姐竟然如此狠毒,自己陷身此地难以逃脱,偏还要拉着自己垫背,惊慌失措道:“大将军且不要听这泼妇胡说,我与她素不相识,她这是存心要欺瞒你们,可不要中了她的奸计啊。” 惊慌中竟然挣脱了卫兵的看押,疾步奔跑到如意身前抱住了如意的小腿,恶狠狠道:“你既存心害我,我便要拉你陪葬!” 如此紧要关头,如意顿时被打乱了手上节奏,剑下曹操顿时警觉,一个健步便躲开了如意的控制,飘然远去。 如意待要追击,但被狗儿死死抱住了小腿,一时竟如何也不能脱身,许褚等一众曹操将领早在一旁伺机而动,纷纷急攻上前。 如意眼见曹操远去,敌人如虎狼般四下奔来,心中急迫自不言而喻,心念急转间,将手中长剑全力掷出。 长剑带着呼啸之声径往曹操后背刺去,许褚等将终究距离尚远,眼见曹操身后遇袭尚不自知,各自惊呼出声。 “主公小心!” “贱人安敢!” 曹操闻得惊报,又听身后凌厉气势,他多年从军,对危险亦有天然感知,急向前纵身扑倒。 长剑从曹操头顶飞过,斩断了曹操发髻,更将一层头皮削去。 曹操亡魂尽丧,只觉头皮发凉,刺痛难当,不知自己受伤轻重,莫不是被斩下了首级,倒地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但觉圆整无缺,虽满手鲜血触目惊心,却终究没有性命之忧,一时心中大定,攀爬着奔回众将护卫之中。 如意一击未能得手,眼下曹操众将到齐,兵甲已将大殿拥堵的水泄不通,便知再无机会伤及曹操半分,脚下狗儿犹自赤红着双目,紧紧抱着如意小腿惊叫连连。 如意烦躁,一脚将他远远踢飞在奔来的一众曹操兵将之中,砸飞兵将十几人。 狗儿遭受重击,小小躯体如何能够承受,待摔落地面之时,早已经口吐鲜血,双目紧闭,昏迷不省人事。 然曹操众将又岂会在意他的生死,纷纷舍他不顾,径往如意冲杀而去。 而如意却已经借着一击之力,一纵冲破了大殿窗户,直往殿外飞跃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众曹操兵将虽手持强弓硬弩,但有曹操在前为质,却不敢贸然发放,唯恐伤及曹操分毫,待曹操受伤倒地之后,众兵将再想放箭,却只能看到如意临去的残影,弩箭千钧一发,在许褚等人的暴喝声中骤然炸响,急追如意身影。 奈何如意行动迅捷,乱箭终究落了个空,射落在门户院落之中,发出激烈的崩响声。 许褚半生追随曹操征战天下,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即便是在吕布手中败退之时,他也能安然应对,此等耻辱若不回报,岂能安为人臣!见曹操并无大碍,仅仅是皮肉之伤,便令大军出殿急追,大殿之外早被数千大军围的水泄不通,量她插翅难逃。 如意跃出大殿,见四周兵甲严阵以待,坚盾护前,弩箭在后,列阵于寝殿四周,方现身形,便有乱箭齐发,径往她所经之地射来。 然如意突然现身,一众甲兵虽早有准备,却也是惊慌失措,慌乱中弩箭便都失去了准心,尽落在如意身前身后。 如意趁着弩箭发放不及换箭之际,不退反进,迎着曹操兵甲战阵冲去。 兵甲战阵本就在寝殿之外守护,距离并非遥不可及,眨眼便被如意冲杀到阵中。 如意因刺杀曹操失去了长剑,仅有藏在绑腿中的端匕用以防身,但如意入阵,甲兵手中的长枪长戟便失去了空间优势,一时间反而难以转圜。 只见如意身形在其中纵横翻飞,如同鬼踪魅影,只留下道道残影,甲兵枪戟如林如海,却难伤她半分,反被如意用匕首杀翻几十人,所过之处便似风卷残云,零落满地尸体。 许褚紧随如意出殿,眼见如意一路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无人能阻其半步,大有逃脱而走的架势,急令左右道:“弩箭齐射,不计生死,绝不可让她逃脱。” 一时间乱箭齐发,急飞甲兵战阵之中,无数曹操甲兵莫名其妙被射杀无数,一时间大为慌乱,纷纷向各处奔走躲避箭雨。 如意趁机抓过一名中箭而亡的曹军甲兵尸体,护在身后,急往府苑之外撤退。但府苑在外依旧有甲兵无数,蜂拥而来,一眼不见尽头。 这时一人一骑奔走而来,冲破重重甲兵防御,径往府苑之中而来,口中疾呼道:“如意莫急,严超来也。” 如意眼见来人浑身浴血,不正是此前被曹操放还的严超吗?! 见到表兄去而复返,如意眼中泪光上涌,他原本就不必冒险前来送死,这时有了生机,却又甘愿放弃,独骑前来营救自己,这般情义又岂仅仅是青梅竹、马君臣义气而已! 但此时强敌环伺,一切紧急万分,岂容她多生感慨,抛却手中用以护身的甲兵,如闪电般直往严超来路冲杀,所过之处曹军皆不能挡,但见甲兵纷纷倒地一片,数千甲兵竟被她威势所迫,畏惧不敢上前。 如意几合冲到严超近前,抓着他伸来之手,顺势跃上马背,一跃坐到严超身前。 严超接到如意,自不停留,回首又向来路冲杀而去。 许褚等人眼见贼人逃走,惊怒不可自制,急令弩箭无差别继续射杀。 箭雨纷纷而落,射杀甲兵无数,严超在后格挡射来箭矢,如意在前夺了一杆长枪,左右刺杀开路,一时竟无人能挡! 曹操在经过简单包扎之后,正出殿外,凝望如意一骑远去背影,徒自长叹道:“吕布生有此女,当时大幸,比我诸子强太多了,若是男儿身,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一众曹操兵将谋士亦是惊魂未定,此女武功胆识皆是万中无一,幸亏只是女子,否则将士诸侯大敌。 许褚气势汹汹道:“这贱人伤了主公,我这便去将她斩杀,以泄心头只恨。” 曹操道:“虎痴小心些,此女凶险,你此去可不计生死,只别让她逃了就行。” 许褚正要领命而去,却听荀攸急道:“且慢!” 许褚不解回顾,疑问道:“先生莫是担心许褚不能成功吗?” 荀攸摇头道:“此女逃亡必不会去西门,只因西门外正是我军夏侯将军兵营所在,正有大军十万在城外驻守,以防陈留张辽突袭。而东门却是直入我东郡腹地之路,量他们也不会自投罗网,只有北门与南门防御薄弱,一处通往黄河直达冀州,一处可往南方巨野泽通往扬州,将军此去可向南北两处追击,便可事半功倍。” 许褚大喜,匆匆拜谢道:“多谢先生指教。” 待许褚走后,曹操与众将返回殿中,此夜惊心动魄,比之过往临阵是杀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想不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刺杀,竟是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搅弄风云。 众人不免皆都唏嘘不已,有兵将押解昏迷不省人事的狗儿上前道:“将军,这小畜生该如何处置?” 曹操目光凌厉,眼中杀机一瞬即逝,道:“先留着,今后或有大用。” 荀彧赞道:“主公虚怀若谷,当是我等楷模。” 辛苦遭逢起一经 许褚大喜,匆匆拜谢道:“多谢先生指教。” 待许褚走后,曹操与众将返回殿中,此夜惊心动魄,比之过往临阵是杀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想不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刺杀,竟是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搅弄风云。 众人不免皆都唏嘘不已,有兵将押解昏迷不省人事的狗儿上前道:“将军,这小畜生该如何处置?” 曹操目光凌厉,眼中杀机一瞬即逝,道:“先留着,今后或有大用。” 荀彧赞道:“主公虚怀若谷,当是我等楷模 且说如意与严超同乘一骑,自曹操寝殿杀出重围,一路斩杀巡夜兵士无数,径往定陶城外奔逃,如意当然知道曹操绝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必会派遣重兵追杀,奔逃中如意急问严超道:“兄长,我们往哪里去才好?” 却久久不闻严超回应,如意急忙转身回顾,却见严超面如金纸,竟已昏昏沉沉陷入弥留之际,软软开在如意身后,仿佛随时都可能翻落下马。 如意大惊,连忙打马到僻静处,下马搀扶严超,查看他的情形,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严超身后赫然插着两支长箭,自肩骨而入,直入胸肺,鲜血流满一身,显得触目惊心。 如意眼看严超因流血过多即将陷入昏迷,急惊叫他道:“兄长,你快打起精神,我这便带你寻大夫诊治。” 但此时长夜已深,宵禁早已经开始,医馆早就关门休息,更有曹军兵将四处搜寻巡视,又哪里能寻到大夫为严超治疗伤情。 此时远处兵甲马蹄声响彻长空,隐隐约约已经快到近前,严超从弥留之中醒转,有气无力道:“如意快走,莫要管我了,西门有曹操大军在外驻守,十几万兵将,你绝无可能逃脱,你快从南门逃走,哪里守卫薄弱,尚未得到曹操传令,当还有可乘之机,快走,别管我了,否则你我两人同乘,必被曹军追到。” 如意决然道:“兄长既然不会弃我独自逃生,我又岂能弃你不顾,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会再让你落入曹操手中。” 严超但闻追兵马蹄之声渐响,急怒道:“快走,迟了你我谁都活不了。” 如意以手折断严超身后箭矢,将他扶坐在马上,但严超已经身受重伤,全没有力气坐得安稳,摇摇欲坠,如何还能够成行。 如意只好将严超放置与身后,解下身上披风,一撕成两瓣,接连起来,将他与自己捆绑在一处,不使他跌落下马,断然道:“兄长少说话,多留些体力,可千万要坚持住,我这便带你杀出城去。” 遥见长街尽头灯火闪动,无数战马奔腾之声已然临近,更有眼力甚好的曹军军将高声喝道:“贼人休逃,留下命来。” 如意见事不宜迟,急策马而行,径往定陶城南门奔走。 但二人一期本就使得坐骑不堪重负,哪里能够逃脱身后骑兵的追击,更何况严超这时萎靡,全无力气坐稳身形,摇晃之下,坐骑行进更难迅捷,片刻便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这时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数百守军严阵以待,各持长弓准备迎敌。 如意只闻身后曹操大将许褚的声音远远传来:“前军死守城门,决不可让贼子逃脱。” 身后追兵数千,前有守城兵将阻截,眼见再无逃出生天之路,如意决然道:“兄长小心,我要冲阵了。” 眼前弓箭如雨飞落,如意却已无退路,只能迎难而上,冒着箭雨来势,纵马向前冲刺。 战马迅捷,如意左隔右挡之下竟然冲过了数百守城兵将射来的箭矢,眨眼已经杀到军阵之中。 守城军阵仅有兵士数百人,虽舍命阻拦,却哪里能挡的住如意的凌厉冲击,方一交手便被如意左右斩杀十几人,阵型一时被击穿。 如意一起冲破战阵阻拦,但此时城门早已经关闭,此时又事态紧急,哪里还有容她再有打开城门的时机。 身后骑兵追兵已经在五十步之内,更有守城兵将收拢了阵型,向着如意一骑的背影疯狂射箭,希望能够将他们射落下马。 如意眼见无路可逃,急提马奔上城墙楼台。追兵被楼台延缓了速度,只能远远放箭,希望施放弓箭能够在如意奔上城楼之前,将她射杀。 然楼台几经回转,堪堪挡住了城下兵将的箭雨,使得曹军算计一时落空。 许褚冷笑道:“城墙不过是死路,他们只要上去了,空间狭小,便再没有了逃脱的可能,众将与我上乘追杀。” 众兵将得令,纷纷从楼台攀爬而上,只是楼太狭小,仅容三四人并行,事前大军想要及时赶上去,才发觉一时三刻想要登上城楼也是不易。 如意带着严超临上城楼,但见城下灯火通明,呼和叫骂之声响彻夜空,无数曹操兵将正如潮水般向着城楼盘爬而上,大将许褚正冲锋在前,无需多少时间就能杀到如意身前。 如意再看城墙之外黑黑沉沉,被夜色完全笼罩,全看不出城外地形如何,只见城墙临高数丈,若纵跳下去,即便不死也会摔断腿脚,哪里还有逃脱之机。 但见追兵以后上百人追上城墙,正在许褚的率领之下向着如意杀来。 如意心想,留在这城墙之上,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许褚乃是绝世名将,一身蛮力天下闻名,武艺也早是炉火纯青,如意自问绝难抵挡,更何况还有重伤昏迷的表兄严超正绑在身后。还不如从这城墙之上一纵而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打定主意,撕下身上衣袍遮住战马双眼,又取匕首深深刺入马臀,战马骤然剧痛,立时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向着数丈高的城墙之外一跃而下。 许褚亲眼看着如意纵马从城墙跃下,心中亦惊怒不止,岂会让他们就此逃脱,急令跟随追杀而至的数百兵将放箭阻敌。 但战马受惊一跃何等迅捷,又岂是常人能够反应的及,无数箭雨尽都落在城墙尽头的空地,而如意等人的身影却已经随着战马一跃之势划破长空,落入了无尽的夜幕之中。 许褚急领着一众兵将数百人,追赶到如意跃下城楼之处,向下凝望探视,只见城外漆黑一片,根本无法用肉眼分辨,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此时城墙内外只余兵士奔走的脚步之声,仿佛如意等人便像是从这城头忽然消失一般。许褚冷笑道:“贼子跳下城楼必定已经摔成肉泥,尔等速开城门查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兵将得令,正要开城门,往外查探,忽见南方远处天际,一道火光从地平线亮起,转眼已成绵延之势,遮天铺地而来,更有隐隐雷声轰鸣,渐行渐近。 许褚脸色大变,急喝止兵将道:“且慢开城。” 众兵将亦被远处火光惊动,自然是求之不得,纷纷列阵与城头,只待将帅指令。 许褚凝视远方良久,终于眼中闪动精光道:“速回报大将军,就说南门又敌军夜袭,人数恐有十万之众,让大将军速调援兵。” 传令兵方走片刻,亦有上万轻骑各持火炬,已经奔驰到城外百步之外,上万轻骑皆是轻装简行,看这装束定是吕布亲军名曰狼骑营的精锐无疑。 其中一将生得威猛,临到城下高声叫道:“我乃是丞相前锋大将魏越,尔等速开城门束手就擒,否则待丞相十万大军到后,必杀尔等鸡犬不留。” 许褚心中震惊无以言表,早先接到传报,吕布亲率大军攻取豫州,五日前还在豫州境内,大将军这才趁着吕布无暇北顾出兵收复定陶城,更想要借此收复整个兖州,以待来日与吕布再来决战。 可没想到吕布竟在几日间出现在兖州境内,其行军之迅捷当是惊天动地,莫不是又天兵助阵不成?看着远处绵延万里的火光渐行渐近,许褚对魏越之言更是深信不疑。但他生来桀骜不驯,岂能被魏越轻易恐吓,冷笑道:“来得正好,我正向杀往豫州取吕布狗头,既然你们自己前来送死,倒也免去了爷爷一番奔波。” 魏越大笑道:“小猫儿,休要大言不惭,有胆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许褚虽自持勇武,但这黑夜之中,敌军数目不详,仅肉眼所见的火光,只恐在万人之上,其中不知还有多少未持火把之人,这样算下来,仅这前锋大军已经是兵力悬殊,如何叫他敢轻易出城交战,他虽勇武,却不是没脑子,当然不会下去送死,冷笑道:“你休要张狂,待夜尽天明之时,便是你身首异处之日。” 魏越狂笑道:“无胆鼠辈,端会大言不惭,爷爷便在此扎营等你天亮来战,到时可别向去年一般,只会夹着尾巴逃跑。” 许褚闻得魏越嘲讽,强压心中怒火,指挥城头兵将数千人严阵以待,以防魏越趁夜色攻城。至于从城头跃下的如意行踪,他便再也顾不上追查了。 魏越见城头曹军严阵以待,并没有丝毫懈怠,他此来本想突然夜袭,打定陶城一个措手不及,趁着夜色一举拿下定陶城,却没有想到定陶守军竟然如此警觉,大半夜不睡觉,数千人坚守在城头之上,连曹操大将许褚都身在其中,难道是军中有人走露了风声,让曹操有了准备不成? 敌情不明,魏越也不敢轻易攻城,遗憾之下,只好指挥大军就地扎营休整,以待后军赶到之后,共同攻取定陶城。 这时魏越忽闻兵将惊呼:“看,哪里好像有人,莫不是曹军奸细。” 魏越寻声望去,果然见远处黑暗之中两人人影若隐若现,摇摇晃晃向着大军营地缓缓走来。 来人从定陶城方向而来,不是曹军奸细又能是何人,魏越冷笑道:“曹操帐前尽都是些无能之辈,许小猫儿也是浪得虚名,派遣这两个菜鸟奸细,当我等都是瞎子?” 又传令左右道:“尔等不要打草惊蛇,待他们进入弓箭射程之后,再将他们一举射杀。” 而城头上的许褚等人也借着城下火光发现了这两个身影,出了跃下城墙的如意与严超还能是谁? 许褚暗道惊奇,这两人从数丈高的城墙上跃下,竟然还能活着,还真是鸿运当头了,但见她二人身形缓慢,显然也受了重伤,又身处城头弓箭射程之内,急令左右大军道:“城下是贼人踪迹,速将其射杀,不可再让他们逃脱。” 城下魏越众将眼看城头箭雨疯狂倾斜,那两个敌军奸细身在箭雨之中,便似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小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覆灭在其中。 佐将各自嬉笑道:“曹军莫不是疯了,怎么连自己人都射。” 魏越却换上了一脸凝重,众兵将固然不知吕布为何舍近求远,弃近在咫尺的扬州不取,却要千里奔袭这遥远的定陶城。但他身为吕布亲将,最得吕布信任,自然知道其中内情。 早在南阳之时,丞相吕布便已接到陈琳之子陈海急报,如意只身前往东郡刺杀曹操。还记得当时丞相脸色多么骇人,这才有了半月连下豫州十三郡,一路马不停蹄兵不卸甲,直往兖州方向杀来。 这时见到疯狂箭雨中如若一叶飘零的两个身影之后,心中便有所警觉,难道是如意便在这定陶城中,这时正是他们逃出了城? 凝神细看之下,果然看到隐约身影与如意极为相似,魏越终脸色大变道:“听我将领,全军冲锋,务必解救那两人出箭阵。” 魏越一起当先,急率大军直往箭雨中奔驰而去,口中犹自叫喝道:“马拉个巴子,狗日的许小猫儿,你敢伤我家小姐性命,我必取你的狗命!” 上万骑兵迎着箭雨冲锋,若在往常看来定是无用之功,不过是白白送死,即便他们奔走到城墙之下,也拿高大的城墙毫无办法,没有攻城器械相助,骑兵虽多,又有何用处。 但骑兵早就经受严格训练,虽知无功,但将军之令不可违背,尽都奔涌在前,向着箭雨中,那两个孤单寂寥的身影冲杀而去。 破曹军张辽发威 上万骑兵迎着箭雨冲锋,若在往常看来定是无用之功,不过是白白送死,即便他们奔走到城墙之下,也拿高大的城墙毫无办法,没有攻城器械相助,骑兵虽多,又有何用处。 但骑兵早就经受严格训练,虽知无功,但将军之令不可违背,尽都奔涌在前,向着箭雨中,那两个孤单寂寥的身影冲 上万骑兵迎着箭雨冲锋,若在往常看来定是无用之功,不过是白白送死,即便他们奔走到城墙之下,也拿高大的城墙毫无办法,没有攻城器械相助,骑兵虽多,又有何用处。 但骑兵早就经受严格训练,虽知无功,但将军之令不可违背,尽都奔涌在前,向着箭雨中,那两个孤单寂寥的身影冲杀而去。 箭雨之中,如意背扶着昏迷不醒的严超艰难前行,看着眼前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千军万马,其中无数战旗随风飘摇,当前一将正是常行走于相府,自幼被如意熟识的魏越。 如意知道魏越常伴吕布左右,是他最亲信的大将之一,有他在此,说明父亲便也离此不远,眼中不由泪光莹莹,对旁昏迷的严超轻声道:“兄长你看,是父亲的大军来救我们了。” 言罢忽觉身形一软,眼前景象逐渐模糊,与严超一同倒在箭雨之中。 魏越已经遥遥能见如意脸庞,正加急向她驰援,忽见她骤然倒在箭雨之中,以为如意被箭雨所伤,目眦欲裂,呼令兵将道:“所有人齐射压制,速解救前方两人。” 此时大军已经冲到定陶城下百步之内,已到弓箭射程,一时间万箭齐发,对城头的曹军形成了压制,让曹军不敢片刻露头,城下箭雨终于稀少了许多,只有零零几几的箭矢落下,射箭之人却也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魏越奔驰到如意身前,见两人果然是如意与严超,如意看上去并无外伤,全身岁被血渍浸湿,却没有伤口流血,严超可就严重多了,身上几处箭伤尤为醒目,身上血渍污渍混合,显然是受伤之后还有跌伤。 魏越不及查看两人伤情,急将如意抱起横置于自己战马之上,又令左右兵将把严超解救上马,疾呼道:“撤退!” 在弓箭的压制下,魏越率军解救如意、严超二人撤退,待许褚缓的一口气,再要回击时,才发现城下的上万骑兵,早已经撤出了弓箭手的射程。 许褚眼中震撼无法以言语形容,吕布骑兵来去如风配合娴熟,分工明确,实在是少见的精锐之师,也难怪吕布能够纵横天下,仅是这前锋的狼骑营便如此厉害,却还有闻名已久的重骑兵,威震天下的陷阵营,他虽然跟随曹操多次与吕布交战,但每次见其兵马战阵,皆不由由衷的羡慕。 魏越救得如意而归,急招军医前来为她二人诊治伤势。 军医一番忙碌查看后言道:“小姐身上并无外伤,仅是小腿骨折,境况上好,只需调养些日子便可好转。只是这位小将军身上箭伤已经伤了内脏,加上又失血过多,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魏越大骂道:“我又不瞎,当然知道严超伤势严重,可小姐也是昏迷不醒,怎么只会仅是外伤,你快为他们诊治,他二人若有一人出事,你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军医为难道:“小将军失血过多,我已经为他包扎止血,能不能恢复,还要看天意,可小姐却是并无大碍,如今昏迷只是连日过度疲劳所致,只需静养必能恢复。将军想要她此时醒转,乃是逆天而行,对小姐身体有害无益,还请慎重。” 魏越怒道:“君侯兵马就在左近,不时便到,难不成让君侯看到小姐这副模样?君侯的怒火到时候会怎么样你自己想吧。” 军医想到吕布这一路如同吃了火药,催令大军连下城池数十座,所过之地皆做废墟,一改往日仁慈作风,杀伐之烈令一众兵将侧目,军医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畏畏缩缩道:“可是…” 魏越打断他道:“别可是了,先将小姐救醒,君侯只有看到小姐无恙,才会安心,否则你我皆难逃一劫。” 军医唯唯诺诺不敢擅动,如意本无大恙,若贸然施救,说不定会留下后患,这个险他可不敢冒,这魏将军不懂医术,胡乱指挥,若有事他自可拍拍屁股,自己却难辞其咎,孰轻孰重当自有斟酌,不敢妄动半分。 此时渐闻大军临近之声,账外兵士风风火火奔入道:“丞相已经亲率近卫重骑兵临到大营,请将军速去见驾。” 魏越长叹一声,对军医无奈道:“走吧,你自己向君侯去解释吧。” 且说曹操得到许褚紧急传报,得知吕布大军十几万,正向定陶城南门攻杀,心中惊怒不可遏制,怒对众人道:“前几日才得军情,吕布大军还在豫州境内,怎么忽然就到了兖州,难道他们是腾云驾雾而来的吗?于禁是干什么吃的,诺大的豫州兵将数万人,被吕布半月攻破也就罢了,这连片刻的阻敌延滞都做不到了,枉我对他委以重任,我要他何用?” 荀攸亦哑然无语,思虑良久才道:“吕布必是得知他生子就在城中,这才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可见此子在他心中定是珍贵无比,他一路跋山涉水而来,连日赶路,定已经人困马乏,虽十万人,却不足为虑,我军兵甲强盛以逸待劳,何惧他远道而来的疲劳之师。” 曹操这才稍平怒气,令左右道:“速召夏侯惇领兵进城,防备吕布连夜攻城。” 又对曹休道:“文烈即刻向许褚增援,领一万近卫即刻助他守城,切不可轻易出击。” 曹休走后,曹操犹自坐立难安,问左右道:“吕布大军突然到此,打断了我军之前计划,如今该当如何应对,诸位可有对策?” 谋士董昭道:“吕布势大,携大胜之师飞马而来,固然劳累,却锐气难当锋芒毕露,我军万万不可与之交战,这定陶城三面临敌,绝非当战之地,不如尽早退军东郡,以保后方安稳,来日方长,何愁不能再有攻取之日。” 曹操好不容易抽调兵甲十几万,正要大展拳脚,收复兖州失地,岂能就此不战而走,若被世人得知,他仅闻吕布之名便仓惶逃走,岂非被天下人耻笑,即便世人看法不足为虑,可自己的军心也会因此涣散,再想聚集起来,只怕是难上加难。曹操不由怒道:“大军还未交战,岂可不战而逃,如此胆怯何以统御天下。况且我军兵力与他吕布也在伯仲之间,胜负尚未可知,你这是在乱我军心。” 董昭拜伏在地,劝谏道:“将军也知道我军北有吕布的大都督高顺在黄河北岸摩拳擦掌,西有张辽虎视眈眈,如今吕布又亲率大军兵临城下,定陶已成孤悬之地,又被人包围歼灭之危,若不尽早撤军,恐将有大祸临头,将军三思。” 曹操大怒,冷冷道:“此人乱我军心,将他拖下去斩了,以正军纪。” 左右甲兵蜂拥上前,将董昭押解。荀彧急忙上前阻止劝道:“明公,临阵战将乃是大忌,如今吕布亲率大军而来,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自断臂膀啊。况且董昭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他也是一片忠心可鉴,将军三思。” 荀攸等一众谋臣战将亦跪地劝阻,怎奈曹操正想以此立威,哪里还能听的进去,冷冷道:“今日我便要与他吕布已决生死,以报昔日之仇,你们无需多言,再有求情者,便与他同样下场。” 甲兵挟制董昭行往大殿之外,董昭忽然诡异笑道:“枉我有眼无珠,以为跟得明主,却不过是一个志大才疏,徒有虚名的蠢材,今日我既然难逃一死,便请将军挖出我的双眼,我要亲眼看着你如何在这定陶城身败名裂,埋骨荒野。” 曹操神色冷峻,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便如你所愿。” 甲兵押解董昭出殿,不时殿外传来一声惨呼戛然而止,令大殿之上的一众曹操兵将各自一阵颤栗。 不时甲兵上前,两人各举木盘而入,一盘盛董昭人头,一盘盛董昭双目,血肉模糊,无端让人心惊。 曹操挥令甲兵退下,道:“董昭乱我军心罪该万死,我念起素来用心,其家小我会亲自抚养。” 众将莫名心中胆寒,一起拜道:“大将军仁义。” 曹操又道:“诸位可有妙计击败吕布。” 荀攸道:“吕布兵力强盛,战力更是强悍,明公不可正面与他力敌,兵家云:上兵伐谋,上上兵攻心,吕布千里奔袭,必为子嗣而来,既然他心有牵绊,便是他最大的弱点,我等自当利用,不可浪费了吕布的好意。” 曹操面色少和,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荀攸道:“将军何不捉其子嗣,以其为人质,要挟他从定陶退军。吕布若从,便说明此子被吕布十分重视,若他不从,也可当众斩其子祭旗,乱其心智,提我军心,当是一举两得。” 曹操面露喜色,荀攸之计正和他的心意,吕布杀他长子,此仇此恨罄竹难书,若能在两军阵前斩其子嗣,不但可以打击敌军的嚣张气焰,更可以报丧子之仇,道:“非常好,此计正合我意。” 正要发号施令,却见大殿之外奔入两人,正是定陶西郊大营的统兵大将夏侯惇与副将曹洪,这时夏侯惇一脸惊慌神色,一入大殿便惊慌跪地不起,悲声道:“兄长,我中了贼人张辽的奸计,我军败了。” 曹操一惊坐地,西郊大营十万大军,本是固若金汤,岂能被轻易击破,十万大军已是他仅剩的能用之兵,这一战便已是釜底抽薪了。 荀攸急问道:“将军处境到底如何,还请细细说来。” 夏侯惇忿忿道:“我听闻城中杀伐之声,知城中必有变故,便欲率军往城中增援,谁知贼将张辽趁夜色偷袭我军大营,以火攻烧我大营无数,我军不备之下,损伤近半,我等不明敌情,收拢败兵之后,黑夜中也不敢贸然寻敌再战,只得率军退回城中,以防再被敌军所趁。” 荀攸又问道:“敌军有多少人?” 夏侯惇面现赧然之色,道:“当时情况紧急,敌军从四面八方防火,我军各处皆受攻击,想来人数当在五万之上。” 荀彧冷冷道:“陈留张辽仅有守军两万,即便加上商丘颜良的一万守军,也不过三万人马,将军却说自己被五万敌军突袭,这如何叫人信服。” 夏侯惇一时胀红了脸,怒气冲冲道:“先生莫不是怀疑我谎报军情,当时情形子廉亲眼所见,你可以问他。” 曹洪点头道:“夏侯将军所言不假,当时张辽之兵从三面围攻,各处皆有一万余人,合起来足有四五万。” 荀彧道:“这倒奇了,难道张辽还能凭空变出两万大军不成。” 曹操一拍桌案,厉声道:“够了,无论张辽大军是三万还是五万,你们终究被大败,我只问我军还剩多少可用之兵?” 夏侯惇垂头丧气道:“我等收拢残军,清点之后才发现我军尚有五万余人。” 曹操心中暗自滴血,五万人!自己抽调而来的精锐十万,只在一夜之间便损失了一半,这还没有跟吕布的精锐交手。眼下定陶南门有吕布亲率大军十几万,西门又来张辽大军三五万,自己所剩精锐再加上城中守军也不过七万人,如何能是吕布的对手。 先前的雄心壮志不由冰消瓦解,想起董昭临死之言,曹操不由长叹一声道:“悔不该杀了董昭,他终有先见之明。” 夏侯惇、曹洪跪地请罪,曹操无奈摇头道:“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屡战吕布,常败多胜少,也不全是你们的过错,起来吧。眼下我军被围,诸位有何良策退敌?” 荀攸道:“夏侯将军兵败之事才刚刚发生,张辽必然还来不及与吕布通传,趁眼下敌军还未连成一气,明公还是及早退兵吧。” 曹操闻言不做声响,独自走到门户之外,看着暗黑的夜空,明星朗月皆被黑云遮掩,没有半点光彩,回想自己经营半生的基业竟已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仰天长叹道:“上天如此不公,既生我曹操,为何还要剩下吕布这样的枭雄!” 忽然双手抱头,痛嚎出声:“啊,快拿剑来将我斩了。” 荀彧急到曹操身侧搀扶,喝令左右道:“将军头疾复发,快传令各门守将严守城门,其余人即刻护送将军返回东郡治病。” 就这样,曹操仅入定陶城一日,便在吕布两路大军的胁迫下,只能仓惶败退,急往东郡撤退。 入定陶风云际会 且说吕布自得到如意只身去往东郡刺杀曹操之后,立时心急如焚,曹操手下战将如云,许褚、夏侯惇等名将与自己尚有一战之力,如意却只还是个孩子,若在后世还算不上成年,虽然自幼习武,却哪里是那些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不世名将的对手,此一去当真是龙潭虎穴,一不下心便有性命之忧。 他原本计划先攻取豫州,在下扬州,这样便能将曹操围堵在齐鲁之地,前后无援四面临敌之下,曹操必再无翻身之日。 可眼下情形异常窘迫,如意身在敌营,虽是便有杀身之祸,容不得片刻迟疑。收到如意讯息的当日,吕布便下令大军兵分三路,大举进攻豫州诸郡,赵云为南军,沿线攻取平春、光州、庐江等郡县。张颌为北军,一路自颍川而下,攻取蔡郡、南顿、鼎城等郡县。吕布自领大军十万亲征曹操大将于禁镇守的汝南。 于禁兵力羸弱,不能分兵驻守,在吕布分兵时根本无暇顾忌其他,只集中优势兵力死守汝南不出。南北郡县接连失守,豫州大半守将闻风易帜。 汝南被吕布十万大军猛攻三日却不能破,双方死伤惨烈,便是城头的于禁也是心惊肉跳,实在不明吕布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似乎并不顾忌兵将死活,每日强攻汝南不休,城上城下堆积的双方兵士的尸体,足有万余人。 三日后,汝南城终于不堪吕布大军的接连攻杀,多出城墙被重型攻城车摧毁,吕布大军十万人蜂拥入城。 于禁再不能挡,率领参与万余人狼狈逃窜。原以为吕布定会在汝南休整,绝不会率领疲惫之师沿路追击,可事实却大出于禁意料之外。 吕布大军兵不卸甲,马不停蹄,入汝南而不停留,直追这于禁的参与溃军不放。两军追打几次交手,于禁几乎被杀的全军覆没,沿线郡县根本无力阻挡,于禁每入一城,吕布便破一城,曾有一日连下三城的壮举,于禁几乎成了吕布行军的向导,所过之地绝无幸免,纷纷被吕布大军所摧毁。 此后十日,吕布紧追于禁残军,根本不给他布防求援的机会,原本应该是艰苦的攻防战,却便成了一边倒的追逐战,这根本就是一场狩猎,吕布是猎人,而于禁便是奔走在豫州各地的猎物。 之后,于禁仅率领参与兵将千余人,仓惶逃入扬州境内,与镇守扬州的曹操大将曹真沿淮河布防,谁知吕布大军却忽然掉头北上,留下心中犹自惴惴不安的于禁、曹真等人不知所措。 豫州之战前后不到半月时光,吕布三路大军十几万,各取郡县无数,豫州十三郡尽数丧于敌手,行动之快可谓是神鬼难测,于禁只觉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之时,豫州已是他人囊中之物。 虽知吕布沿途北上,但于禁早已是风声鹤唳,竟不敢在入豫州一步,只在淮河沿线布防工事,提防吕布大军如先前一般从天而降。 吕布攻取豫州全境之后,自知兵马劳顿,接连几次昼夜交战,大军再不谊行军,否则大军只怕还没到东郡,十万大军便会累死在行军的路上。 于是,吕布三军在细阳会师之后,吕布便命魏越率领皆是轻快骑兵的狼骑营先向东郡进发,自己坐镇大军之中,让三军休整一日。 之后吕布收到陈留张辽传信,言道曹操领大军十几万亲自攻取定陶,陈留危在旦夕,请吕布火速驰援。 吕布快马急报魏越临时改变行军路线,向着定陶进发,自领经过一日休整的十几万大军火速追随其后。吕布知道,既然曹操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有收到曹操遭逢刺杀的消息,便知如意定还没有得手。 曹操既然来了定陶,那么如意未必不会暗中跟随,此去定陶应当还来得及在如意动手之前,攻破曹操大军。 大军放到定陶郊外,已是深夜,吕布却并不准备休整,下令大军准备攻城器具,务必连夜攻下定陶城,活捉曹操于军中,也可阻拦如意以身犯险。 吕布远远看见魏越试探攻城,并无收效,便知曹操定是一早便有了准备,暗道今晚必有一场生死大战。 急令大军疾行,上前与魏越的前锋狼骑营汇合,临到营前,却见魏越等将校纷纷列阵迎候。 吕布匆忙挥手,大步行入军帐,待众将归位才道:“怎么样,你们试探攻击,可知城中有多少守军。” 魏越心有旁骛,惴惴不安道:“我军先前试探,得知城上守军约数千人,由大将许褚统领。” 吕布点头道:“看来曹操并不知道我军突然到此,大军应当尚在城外驻扎,如今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曹操必有准备,但调遣大军并非即刻便成,还需许多功夫,我等正好趁着城中兵力空虚,给他迎头一击。” 军师杨修道:“君侯所言极是,我等千里而来,正是为了曹操,此时正是天赐良机,正该举兵强攻,否则等曹操兵力到位,我等再想攻下定陶城,将会千难万难。” 田丰亦道:“我军攻城器械早已准备妥当,虽是可发起强攻。” 吕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众将听我号令。” 一众战将纷纷出列候命。 吕布道:“令张颌率领先锋死士三万攻取城墙高点,赵云率领五万精锐刀斧压阵其后并攻取城门。王凌指挥重型弩车压制曹军城头攻击,剩余大军随我在后压阵,待城破之时,一举入城,城中曹操兵将不论死活,不可放其走脱。” 众将慨然领命。 吕布又道:“城中女眷不可损伤,但有女子身在军营,先活捉,再报与我知。” 吕布传完将令,鹊见魏越目光闪烁,心中颇为不喜,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却还在开小差,厉声道:“魏越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魏越浑身一震,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咬牙道:“我有要事向君侯独自禀奏。” 吕布面色一肃,他知道魏越此人固然有些鲁莽,却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此时有事单独呈奏,想来必是大事,便令左右尽都退下,让他们依计行事,先行准备攻城事宜,问魏越道:“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说,要因此误了攻城大事,我定不饶你。” 魏越目光闪烁道:“我方才在定陶城下救回了小姐。” 吕布一纵而起,带翻身前桌案也不管不顾,急走到帐下,一把捉过魏越,几乎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魏越只觉得自己被吕布凌空提起,便像是被老鹰捉住的小鸡,全身悬浮在空中,自己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心中惊骇自不必说,胀红着脸道:“我等方才试探攻城,发现小姐与严超将军正在城下冒着箭雨奔逃,似乎才是刚逃出定陶城,我军即刻全力压制城上弓箭,将小姐与严超将军尽数救回了来。” 吕布闻言,心中提吊了半月的巨石终于落地,整个人仿佛都温暖了几分,身上凌厉的气势冰消瓦解,将魏越放松了开来,双手为其捋平肩上了披风,和声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副将,如意现在何处,快让她来见我。” 魏越脸色却越发难看,强打神采道:“小姐似乎受了伤,不过已经经过了军医的包扎,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军医说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 吕布刚放下的心中巨石不由又提了起来,急道:“混账,何不早说,快待我去见她。” 魏越一时无言以对,心道:我倒是想说,可也要有机会啊。 但见吕布焦急神色,哪里还敢怠慢,急令吕布往偏帐如意所在之处行进。 吕布一入帐中,果然见如意正昏睡在床榻之上,虽昏昏沉沉,脸上却挂着一脸愁容,没有紧蹙,仿佛有说不尽的苦恼,端是让人心疼。 吕布急到床前查看,见她虽然昏迷不醒,脸色却血气包满,呼吸平稳有力,身上衣衫虽染满血渍,却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唯有左足处有绷带包扎固定,却不是能够伤及性命的重伤,吕布这才安然放下心中巨石,长出一口气道:“严超伤势如何?” 魏越道:“严超将军身受多处箭伤,更加上失血过多,军医说能不能挺过来,便看今晚。” 吕布看着安静沉睡的如意,心中虽安心了不少,但又换上了满心自责,若非他存心调遣如意归还并州,便不会有今日之伤,当日若将她留在军中听用,如意也不会受这般苦楚。 心中虽然悔恨,但他却不是心小之人,为如意把被子整理盖好,才道:“严超舍命往东郡护卫如意,虽有我的将令,却也是一片忠心,如此豪杰之士不可辜负,你这便领我去看看他的伤情。” 二人来到严超营帐,吕布上前查看,果然见严超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上包的严严实实,也不知有多少伤痕,吕布感念其护卫如意之心,对魏越道:“让军医无论如何要保他性命。” 魏越道:“这时自然,我早就让军医时刻守护,必保严超将军安然无虞。” 此时,账外众将集结,田丰在外低声唤道:“启禀君侯,大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进攻,请君侯下令。” 吕布率魏越行出军帐,见众将跃跃欲试,神色肃穆道:“攻城!” 战鼓骤然响动,由十几个方阵组成的十几万大军,在战鼓声中列阵向前,一步步踩踏出惊天动地的齐整声响,传荡在夜空之中,让着宁静的夜空,平添几分杀意。 战况一如所料,曹操在城中果然并没有多少兵力,在一轮进攻之后,城墙各处皆纷纷失守,城门亦被赵云攻陷。 吕布虽有心亲自进城捉拿曹操,但如意尚昏迷不醒,他却有些不放心,只令赵云、张颌同进定陶,追击曹军残兵败将,自在军营坐镇,以待如意醒来。 然没等到如意醒来,却有入城又归的赵云禀报道:“我等入城之后,只发现少股曹军,并未发现曹操本人以及其主力。我军轻易掌控城防,特来向君侯禀报。” 吕布冷笑道:“曹操倒是见机的快,但他为何回不战而走?” 赵云笑道:“这君侯定如何也想不明白吧?你看我带来了谁!” 赵云身后闪出一个久违身影,高大强健一脸正义凛然气息,依礼而拜:“张辽拜见丞相。” 巨野泽烽火狼烟 吕布与张辽自旧年兖州一别已有一年有余,张辽作为主将为他镇守陈留,使得曹操数次反攻皆都无功而返,今日终得相见,只觉岁月如梭,旧岁战事恍惚正在昨日,张辽形状一如昨日,却仿佛从未分别过一样。 见他一身甲胄齐整,比从前又多了几分沉稳,神色不怒自威,气息内敛正跪拜与吕布身前。 吕布急忙上前将他扶起,由衷感激道:“文远辛苦了,曹操此番败退,想来多有文远的功劳。” 张辽顺势而起,正要谦逊几句,却听赵云在旁笑道:“君侯不知,文远这次可把曹操揍苦了,他仅率骑兵五千余人,夜袭夏侯惇军营,黑夜之中以故布疑兵之计,使得夏侯惇的十万大军乱作一团,相互踩踏崩散,损失过半精锐,可谓是震古烁今之功。” 吕布惊奇不已,夏侯惇也是名满天下的一方名将,指挥战阵很有些威力,他自问若仅率五千骑兵也无法全身而退,而张辽不但使得夏侯惇败退,而且损伤惨重。这等功业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而此时曹操败退,却正好印证了赵云之言,否则曹操十几万大军镇守定陶城,岂会将这重镇拱手相让。 张辽满脸赧然道:“子龙言重了,我能够破夏侯惇战阵并非我一人之力,若非又颜良将军的一万多精锐步兵从两翼牵制,我军仅五千骑兵,如何也不是十万曹军的对手,此番取胜也实在侥幸。” 吕布闻言,高声长笑道:“文远不要太过自谦,你与颜良将军都是我敬重之人,这次合力大破曹军,彰显我大汉兵士之雄壮,大涨我军士气。待我们攻破曹操之后,我定会为你们记首功,请奏皇帝为文远表功。” 张辽不变声色道:“张辽不过是尽忠职守,算不上什么功绩,如今曹操东逃,尚有雄兵数万,我愿作为先锋大将,为丞相攻下东郡,到时再一道表奏陛下不迟。” 赵云却有些急切道:“我说文远,你也太想争功了吧,你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何还要与我抢夺攻取东郡的功劳,这次攻取东郡谁也不能和我抢,先锋还是我来做吧。” 张辽为人素来冷淡,只是冷冷道:“我与曹操已经交战一年有余,此番终于破其精锐,正可一鼓作气攻而破之,岂能半途而废。” 吕布见他二人针锋相对,为了谁为先锋而大动口舌,不免摇头,无语道:“你们既然都有心攻打东郡,我便在此明言,你二人可为左右先锋,各率精兵两万,谁先为我攻下东郡,活捉曹操,我就把这兖州作为封赏,封他作为中原督军,统领中原之兵。” 赵云眼中精光大盛,作为武将,谁不想统领十万雄兵?这份荣耀就有冀州的高顺作为标榜,高顺作为大都督,统领冀州、幽州之兵,以卓然之姿傲视并州众将,不说官位品阶,单是这与众不同的荣耀,便已令人热血沸腾。 而且曹操不比平常诸侯,手下兵将如云,若能亲手攻破东郡,何愁不能名满天下,被史书后世传颂。赵云大喜过望,匆匆拜别道:“属下得令,这便去了,曹操人头必是我囊中之物。” 张辽看着赵云疾步而走,仿佛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一般,不由暗自摇头,紧皱眉头,却并无动静。 吕布奇道:“文远何不速去调兵遣将,难道不怕子龙先得手?” 张辽沉稳道:“无妨,曹操固然一时败退,但手下尚有精兵强将,岂是说破就破的,我这便先去整顿兵马,待补给充沛之后,再与子龙将军共逐曹操。” 吕布见他临危不乱,果然有大将风范,相比之下,赵云便显得太过草率轻敌,此去追击曹操恐怕一时也难以建功,笑道:“文远想得周到,你这便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张辽走后,吕布回到军帐,发现如意、严超都还没有醒转,心中大破曹操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便令大军即刻进城,将如意与严超安置在城中府殿之中休养。 吕布进城之后,便有正在清肃残余贼寇的大将张颌、颜良二人前来相见。吕布问起城中情形,张颌道:“城中居民大多是逃难的陈留与东郡的无良匪类,他们在城中扎根已深,想要全部铲除,恐非一时之功。” 杨修在旁冷笑道:“及时匪类,不如全部剿杀,留在城中也不过是些祸害,今后定陶归朝廷治下,想要治安清平定要用非常手段,叫他们再不敢以身试法。” 田丰却持不同意见,皱眉道:“我看不可,城中居民虽多是戴罪之身,但也有无数无可依靠的流民混迹于其中,是非善恶恐不好分辨,若强行剿灭难免不会伤及无辜之人,这对君侯的大事有害无益,不如颁下赦令,只要他们从此安分守己,君侯便赦免他们此前之罪,定陶城又可免去一场无谓的杀伐,又能彰显君侯的仁义之名,岂非一举两得的妙事?” 吕布深以为然,令田丰连夜起草赦令,待明日便公告天下。 又令颜良、张颌道:“子龙孤军追击曹操,夜中行军并不稳妥,且曹操善于用兵,未必不会途中设伏,城中有我,你等速领兵前去接应,以防曹操万一设伏反攻。” 颜良、张颌得令,急调兵追随赵云踪迹而去。 且说曹操兵败定陶,在许褚、夏侯惇的掩护之下一路奔逃,终在巨野泽站稳了脚跟,此处水系繁杂,草深林密,在黑夜之中实在难以行进,在这荒僻之地,曹操也不怕追兵来袭,令夏侯惇在四周要地暗设伏兵,自领大军在林中安营扎寨。 正与众将谋划此后大计之时,忽闻夜空之中喊杀之声响彻天际,众人已是惊弓之鸟,以为吕布追兵又到,不免尽皆变了神色。 曹操却胸有成竹,一脸高深莫测道:“你看,吕布果然追击而来了,可惜我军兵力并非鼎盛,否则定教他们有来无回。我军已设下伏兵,吕布这次可要吃苦头了。” 果然,不消片刻,便有斥候前来传报道:“启禀大将军,吕布大将赵云率领骑兵一万,步兵一万,在巨野泽中了我军埋伏,夏侯将军身先士卒,大破赵云先锋骑兵,斩敌两千余,赵云深入沼泽之中,行动大为受限,前后不能相顾,步兵战阵被我军伏兵斩杀大半,正向定陶逃回。” 曹操显然已经料到,脸上波澜不惊道:“再探。” 斥候出帐,众将各自喜形于色,许褚高声叫道:“主公神机妙算,许褚佩服,既然赵云大败,我愿领军五千,前去相助夏侯将军,将这吕布的先锋赵云所部全部留在巨野泽。” 曹操不为所动,只是笑而不语,一旁谋士荀攸却笑道:“将军别急,赵云只是餐前的开胃小酒,实在不足一提,吕布以为在定陶大破我军主力,必会得意忘形,我军在此设伏,不可轻易暴露全部实力,到时吕布亲自来时,将军再出马不迟。” 曹操大笑道:“知我者公达也,吕布匹夫之勇,得知赵云遭袭之后,必来援救,到时候,这巨野泽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不多时,斥候又飞马来报:“启禀大将军,赵云冲破夏侯将军伏击,率领残余骑兵七千余,正向我军营寨杀来。” 曹操一惊而起,急问道:“夏侯惇有三万精兵,且在夜中设伏,草深林密,如何还能被赵云冲破战阵?” 斥候回道:“赵云舍弃后军步兵,自顾拼死冲破围堵,夏侯将军虽沿线设下数道伏兵,但赵云骑兵皆是轻骑,行动迅捷无比,我军伏兵不能相互援助,被其各个击破,此时已到我军营寨两里之外。” 曹操长叹一声,道:“吕布帐前大将果然不同凡响,临危不乱自断掣肘,这份果决实在令人佩服。” 又问众将道:“敌军孤军深入,不足为虑,谁愿为我去取赵云首级。” 许褚大部向前,高声道:“我愿前往。” 曹操大喜,道:“有虎痴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说罢亲自从炉上斟满温酒一杯,奉于许褚道:“满饮此杯,以壮此行豪情。” 许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大步踏出帐外。 战鼓响动,许褚调集仅剩的曹军骑兵精锐一万,挥舞战旗火炬,迎着赵云来路一路掩杀而走。 大军行出数百步,正见一队骑兵奔杀而来,当前一将白马银枪,如同离弦之箭,全身锋芒外露,正是赵云。 许褚见敌军奔杀而来,气势汹汹,人马未到,无数弓箭已然如雨倾泻,许褚惊怒之下,不由迎着箭雨飞奔而上,大喝一声道:“赵云小白脸,拿命来!” 赵云生得一副英俊皮囊,很得并州贵妇少女之心,常以此为傲,没想到这粗鄙之人竟然以次轻视侮辱,心中怒气勃发,大喝道:“挡我者死!” 两军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相撞,便像是两股激荡澎湃的激流,相撞之下,激荡起惊天动地的余波,千军万马,一时间人仰马翻,紧紧交织在一处。 刀兵交鸣,人喊马嘶,战鼓擂东,号角悠扬。 天地交合之处,一抹亮光渐起,隐隐映照满地的烽火狼烟,时隐时现。 再遇险山穷水尽 军帐之中,曹操坐立难安,许褚迎战赵云已经一个时辰有余,此时天色大亮,朝阳渐露峥嵘,帐中众将皆都一脸紧迫,早没了先前笃定的神情。 几次斥候传来战报,都是两军僵持不下,赵云、许褚交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两军骑兵又各是军中精锐,数目相距不大,也在伯仲之间,这一战当真是棋逢对手,杀的难解难分。 曹操疾走几步,怒道:“夏侯惇在干什么,为何不攻杀赵云身后,如此良机,正可将赵云前后夹击歼灭,这样贻误战机,当受军法惩处!” 荀彧道:“也许是夏侯将军被敌人牵制,吕布十万大军,又岂止赵云一支先锋,夏侯将军若再受攻击,一时难以脱身也在情理之中。” 曹操终按压怒火道:“眼下赵云一时心腹之患,若不能及早剿灭,到时候吕布大军一到,内外夹击之下,夏侯惇恐有大祸临头,如今只能兵行险着,以我全部之兵力,助许褚剿灭赵云所部,才能解我军燃眉之急。” 荀攸却急声劝道:“明公不可,夏侯将军以沼泽险地设伏,已立于不败之地,赵云不过是入瓮之鳖,前不能进后无援兵,败亡乃是迟早之事,此间兵力是我军最后的凭仗,断不可轻易示之于人。如今吕布主力未现,更不知是否还有疑兵虎视于侧,明公万万不可过早使尽全部实力,若被吕布所趁,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曹操长叹道:“可是许褚久战不下,恐有变故啊。” 荀攸道:“明公放心,虎贲将军武力盖世,足以抵挡赵云,眼下唯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以不动应万变,才是上策。” 曹操正要表态,却闻斥候又到营帐传报:“启禀大将军,虎贲将军斩飞赵云樱盔,大占上风,我军骑兵趁势掩杀,赵云所部士气大损之下,被我军击破侧翼,已不足三千人。” 满帐喝彩之声暴起,曹操亦长出一口气,道:“再探!” 斥候疾步而走,曹操和声道:“还是公达看得透彻,是我心急了。” 荀攸笑道:“明公顾念虎贲将军安危,乃是仁义之举,我等皆由衷感佩。” 话音未落,骤闻快马传报之声,众人尽都惊异,斥候方才离开军帐,何以这般快就有了军报,莫非前线又又重大变故? 当下一人疾奔入军帐,却不是大军斥候,而是与程昱等人镇守后方的偏将夏侯杰,只见他满脸焦急,一入军帐便急匆匆道:“大将军不好了。” 说话间,因急切而几度哽咽,断断续续说不得话。 荀彧亲自为他递上一杯清水,和声安慰道:“将军先喝口水,慢慢说。” 夏侯杰大口将一杯水一饮而尽,终定了神色,才道:“大将军不好了,冀州高顺突袭我东郡东平县,携领三军十万余,兵锋强盛,叔父不能敌,已经退守东阿,与程昱军师组成防线,正与高顺对峙,军师让我速来向大将军求援,东阿兵少,恐不能久战,还请大将军速派援军,否则整个东郡恐将陷与敌手。” 众人皆都倒吸一口凉气,高顺原本按兵不动,本以为他被黄河天险阻隔,一时不能南下,此时大军正是生死存亡之时,高顺却在此时南下,未必没有吕布的统筹指挥。 曹操此时对战吕布已经是在兵力上捉襟见肘,这又突然来了高顺的十万冀州兵,而且高顺素来善战,其所率领的陷阵营更是威名赫赫,只凭留守东郡的两万大军断然无法阻挡高顺攻势,眼下情形可谓千钧一发。但曹操大军此时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分出兵力驰援东郡,若贸然回军驰援,不说夏侯惇等人将孤军失陷于敌军包围之中,就是曹操大军也将面临被吕布与高顺前后夹击,重重围困的危局。 但如今情势迫在眉睫,根本容不得曹操多加权衡,东郡乃是他的大本营所在,众人的家小妻儿皆在东郡,一旦东郡被高顺所破,曹操更会被前后汇合的吕布大军重重包围,到时即便曹操还有青州、扬州作为战略纵深,可在重重围困之下,山高路远,何以冲破重围。 眼下情形已经不容曹操仔细打算,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他,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沉声道:“如今唯有舍车保帅,传令夏侯惇务必在巨野泽阻挡吕布大军东进,其余众将即刻与我兵发东阿,先解除了高顺这个心腹之患才是要紧。” 荀彧忙道:“虎贲将军尚与赵云交战,明公还需派兵接应他撤军才是。” 曹操断然道:“许褚为我出生入死多年,决不可辜负,曹仁听命。” 曹仁大步出列,朗声道:“属下听命。” 曹操下令道:“我令你令我亲卫一万,即刻前往接应许褚撤退,若能斩杀赵云最好,若久战不下,切记不可恋战,速与许褚往济阴撤退。” 曹仁领命而走,曹操又下令道:“其余众将即刻拔营启程,速与我前往济阴,驰援东阿。如今东平已失,高顺已将我军退往青州的后路截断,若再被他一鼓作气攻下东阿、济阴,到时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将闻言皆都一脸凝重,知道眼下已到生死存亡之时,各自不敢延误,纷纷出帐调集大军东归。 曹操大军方才集结,忽闻杀伐呼喊之声骤然响起,无数大军甲胄明亮,趁着朝霞光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其中一将面色沉寂如水,冷冷高呼道:“曹操休走,张辽已经恭候多时。” 原来就在赵云急着追击曹操之时,张辽却也没有闲着,他可不想将攻破曹操本部大军的功劳拱手相让,他虽然在吕布面前强做镇定,似乎并不急于追击曹操,但他回营之后,便急令调集大军,既然他已经大破曹操主力,岂能功亏一篑让他逃走。 张辽心中早有定计,就在赵云正面冲锋曹操防御之时,他却领着仅仅五千骑兵,绕过地形险恶的巨野泽,经城阳、都关,直达曹操大军驻地黎阳。 这说起来还要感谢赵云正面冲锋,引得曹操沿着巨野泽重重设伏,将曹军主力尽都引向了赵云,张辽这才能够从侧翼迂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曹军身后,刚好把正要撤退的曹操堵了个正着。 曹操与张辽几次在定陶一带攻防拉锯,当然知道此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此时见他兵马冲锋而来,心中不由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曹操原本自定陶败退之时尚有兵力六七万,但他为了沿途设防,给了夏侯惇两万精兵,后来赵云冲破夏侯惇阻截,曹操不得已又令许褚领兵一万拒敌,许褚久战赵云不下,为了及时接应他撤退,不得已又令曹仁领一万亲卫接应许褚。此时曹操身边可用之兵已经不过两万余人。 恰在此时张辽来袭,兵马不知几何,只见四下火光冲天,拥着漫天洒落的霞光,唯有漫山遍野的敌军兵马如潮水般杀来,曹军突遭袭击,惊慌失措之下,哪里还有对战之心,再加上张辽骑兵凶猛,曹军战阵一时间冰消瓦解,被冲击的四散奔逃。 曹操被一众战将拥护,慌不择路狼狈逃窜,而张辽岂能让他走脱,再不管陷入溃败的曹军兵士,号令左右急追曹操亲卫不舍。 曹军一路败走,但始终不能摆脱张辽追击,眼见兵将被追击箭矢所伤不计其数,身旁可用之兵逐渐减少,仅仅只剩千余人,此时奔逃到汶水北岸,大军再也无法向前,可身后张辽犹自紧追不舍。 曹操临江而叹,道:“罢了,想不到我曹操英雄一世,竟落得埋骨荒野的下场,我与吕布有生死大仇,若落入他的手中,可以想到会有多少羞辱,绝不会善终,尔等追随我多年,我不忍见你们随我受辱,这便散了吧。” 荀彧泪眼如珠道:“明公待我等如兄弟手足,知遇之恩自当生死相报,岂会舍明公独自逃生,既然大难临头,我等愿与明公同生共死。” 一旁护卫的曹洪,夏侯杰等将皆都慷慨道:“我等也愿与大将军同生死。” 曹操绝望道:“我绝不会被张辽俘虏,受吕布侮辱,不如就在这汶水之畔自裁,也免了成为后世笑柄。” 说着抽出腰间长剑,便要自裁。 曹洪连忙抓住曹操手中长剑,不顾鲜血染红剑身,悲泣道:“兄长何须如此悲观,我等追随兄长多年出生入死,眼下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我这便去迎战张辽,如不能胜,兄长再行决断不迟。” 说着翻身上马,提长刀便要出阵迎战张辽。 荀攸却在一旁沉声道:“将军且慢。” 曹洪提纵战马,战马本要飞奔而出,被曹洪勒住了去势,一时人立而起,曹洪急怒道:“军师还有何话要讲,张辽即将追到,若再迟疑,我等皆都要葬身此地。” 荀攸不理曹洪,自对曹操道:“我们还有一张牌,明公可还记得我军中还有吕布亲自狗儿在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曹操眼前一亮,他几次兵败奔逃,竟然将这个小乞丐给忘了,小乞丐身世虽然还未确认,但张辽身为人臣,又素来忠义谨慎,岂会不在意吕布亲子的安危,若能以此为凭,大势未必便没有回旋余地。 一轮红日笼神州 曹操当下便道:“可以挟持吕布之子以退张辽。” 曹洪不以为然,吕布也算是一方豪杰,常自诩心系天下志存四海,岂会因一个来路不明的孩童退却,即便张辽忠义,恐怕也不会在此刻因此放众人离去。但此时别无他法,也只能穷万般计较了。 曹洪看着人群中瑟瑟发抖的狗儿,一时怒气蓬勃,一跃而到他身前,一把将他如小鸡般提上了马背,又问曹操道:“万一张辽不顾这小畜生性命,又该当如何?” 曹操脸色如寒霜笼罩,冷冷道:“如果张辽不退,这小子也不用再留,既然他全无用处,留他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到时你只管杀敌便可。” 曹洪闻得曹操之言,心中已有计较,将狗儿挟制在身前,纵马迎着来路张辽大军迎难而上。 奔出数十步,张辽所部大军主力已在眼前,曹洪驻马,将狗儿从后衣领提纵而起,如番旗般昭示三军,大喝一声道:“吕布之子在此,尔等即刻止步,否则我不保他项上人头。” 张辽大军不知他所云,但闻话中之意,不由各自惊异止步,一时间没了主意。 张辽从大军中缓缓而出,脸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平静道:“随便找一个孩童便想冒认是丞相之子,岂不可笑,并州众人谁不知丞相仅有一子一女,皆远在安邑城中,岂会为你等所俘获,曹操这是黔驴技穷,说起梦话来了吧。” 曹洪冷哼一声,高声喝道:“你听他自己说。” 随即大手按住狗儿脖颈,低声冷冷道:“你将先前向大将军的回复再说一遍,若有半句差错,立时便取你的小命。” 狗儿被曹洪所制,知道若不按他所说回话,恐怕立即就会身首异处,他多年浪迹在外,早之世间凶险,急忙大声呼喝道:“吕布是我父,貂蝉是我母,尔等还不退下,难道要害我性命不成。” 众兵将闻言皆都目瞪口呆,吕布与貂蝉的一段旧情早被并州众人熟知,这些风流韵事甚至比吕布征伐之事流传更广,此时听闻这幼子凿凿之言,哪里还有半点怀疑,纷纷不由连退几步,一时都不敢上前。 张辽虽跟随吕布比许多人都早,甚至在杨修、陈琳等人之前,与高顺皆为吕布旧臣,早在丁原还在并州出任太守之时就在吕布帐前效命,但他几次为朝廷出仕,反倒对吕布身边这些人事并不如杨修等人熟悉。 即便如此,他也在隐秘之中得知吕布与貂蝉的一些旧事,更加知道貂蝉临走之时,的确已经怀上了吕布的骨血,这时闻言不由又惊又怒。眼下曹操等人已经无处可逃,他眼见可以将朝廷最大的一股割据势力清除,却突然出了这等祸害,不由震怒道:“无耻曹贼,何敢以幼小稚子为凭,若想依次换得他安然脱身,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等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数年攻伐,牺牲兵将性命不计其数,岂会因他放虎归山,你速放了他束手就擒也罢,否则我数千大军必不会善罢甘休。” 曹洪长笑一声,以长索困住狗儿双手,将他一把推下战马,令狗儿猝不及防跌落在马下,面目着地,哼出一声惨叫。曹洪面不改色,冷笑道:“尔等既然不顾他的死活,这便放马来追,我这便拖着他奔走,我倒要看看,吕布时候会不会追究尔等草菅人命之罪。” 张辽倒吸一口凉气,狗儿身份虽不能确认,但既然曹洪言之凿凿,想来不是空穴来风,眼看这孩童羸弱身形匍匐在曹洪马下,一旦众人追击,曹洪必不会再顾忌他的性命。即便事后丞相不追究众人之罪,但这逼迫丞相之子身死的罪名他又岂能承担,今后又如何面对丞相。 吕布仅有一子,焉知他不会在乎这流落在外的孩子,到时不免又是一场君臣离心,张辽一时左右权衡,竟没了决断,久久不能言语。 曹洪见机高喝道:“我劝尔等即刻退兵十里,否则此子立时死于尔等面前。” 说着手中弓箭张放,一箭射到狗儿身前,擦着脸颊直没土中,惊的狗儿连在地上打滚,口中惊叫连连。 幼小的孩童之声直入众人心底,让张辽等人心惊肉跳不已。 张辽脸上沉浸如冰,只眉头挑动了几下,挥手道:“全军后退十里,速报丞相。” 且说吕布身在定陶城中,接连的到前线战报,赵云孤军深入,冲破夏侯惇伏击,已与许褚交战在一处,一时难分胜负。颜良、张颌所部亦在巨野泽陷入夏侯惇的伏击之中,一是片刻也难以脱身,张辽从侧翼迂回攻击曹操大营得手,正追着曹操残军紧追不舍。 眼下曹军已经被分割成无数小股流兵,败亡只在旦夕之间,形势一片大好,自己多年心愿终要实现,想起丁原大仇终于将要得报,吕布看着远处连绵的城郭,烽烟犹未散,红日笼神州,一时竟有些萧索,仰天叹道:“义父,曹贼终将败亡,待取他人头之日,我再向你回报。” 身旁田丰、杨修侍立一侧,眼中神情各不相同。 这时飞马来报:“张辽将军送来加急密信。” 吕布急取信件细看,片刻面露寒霜,将信件揉搓成粉末,咬牙道:“曹贼欺我太甚。” 田丰、杨修本就在吕布身后,见吕布骤然变色,田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信件已成粉末,他不能得知其中详情,只能疑惑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尽让君侯动怒。” 杨修却是机警,早在吕布看信之时,他就已经余光窥知其中详情,当下冷冷道:“曹操倒是打得好主意,妄想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孩童蒙骗君侯,换得脱身的时机。君侯且不可中了他的奸计,还要即刻令文远捉拿曹操,绝不能放虎归山,否则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兵将性命。” 田丰却不解问道:“什么孩童,什么蒙骗君侯,德祖这说的什么话。” 杨修见吕布并无回应,只好向田丰解释道:“文远来信言道,曹操以一个幼小孩童谎称是君侯流失在外的血脉,想要借此行金蝉脱壳之计,端是卑鄙无耻。” 田丰恍然大悟,再看吕布神色,便知这心中所言未必便如杨修所说,恐怕绝不是空穴来风,事涉吕布骨血亲情,他反而不好再多言,只能暗自摇头,连道:“可惜,可惜。” 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想起:“父亲千万不要中了曹操奸计,那小乞丐绝不是父亲的儿子,此人心肠恶毒,为人见异思迁,又岂会是我吕家骨血,他不过是我从定陶捡的一个平常乞儿,用来迷惑从曹操罢了。” 吕布寻声望去,见来人正是受伤昏迷的如意。 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换上了一身平常劲装,看上去已经没了大碍,只是脸上还有些寡白,也是大病初愈后的形状。 吕布见如意苏醒而来,大喜迎上道:“如意醒了,可觉得哪里还有不适?” 如意腿脚受伤,行走还有些不便,缓缓近前下拜道:“父亲放心,如意已经大好了,只是我方才之言千真万确,决不可让曹操就此走脱。” 吕布急忙将如意扶起,搀扶到府殿之中,令她坐在榻上才道:“你既然受了伤,就该好好养伤,像你这般乱跑,落下了病根可如何是好。” 又神色转冷对众人道:“曹操如此轻视与我,竟拿一个来历不明之人要挟,我身负皇命行万民之意,岂能为一人而乱天下,别说仅仅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孩童,即便他真是我儿子,若能用他换得曹操人头,安定中原战事,也是毫不足惜,速传我将令,令张辽即刻追击曹操,绝不可令曹操走脱,至于那个号称是我骨血的孩童…” 吕布言语停顿,眼中精光凌厉,咬牙一字一字迸出:“生死不计。” 杨修大喜过望,满脸喜色道:“君侯英明。” 说罢急往殿外传令。 田丰却在暗中摇头,心中暗暗道:“战机稍纵即逝,曹操岂会原地束手就擒,这一来一回只见,只怕曹操早就插翅而逃了,哪里还能等到君侯的将令传达!” 吕布却已经问起了如意一路来往定陶的详情,如意将她一路见闻细细说来,每到惊心动魄处,常惹的吕布暗暗皱眉。 待说道如意身负严超从定陶城楼一跃而下之时,吕布更是身形一震,即便如意如今就安然坐在眼前,仅是双足挫伤,却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道:“虽然你侥幸借战马之力减缓下落之势,但这种将自己陷于险地之举绝不能再有,你可知道?” 如意见父亲眼中紧张之情,与其更不容反驳,知道他心中的关切之情,心中暖洋洋的,如沐春风,看来父亲还是关心自己的,不由缩了缩脑袋道:“如意知道了。” 吕布见她乖巧允诺,这才和声道:“你能够平安,多亏了严超拼死护卫,如今他生死难料,还不能醒转,待他醒转之后,我便命人护卫你们回安邑养伤,这次可不能在不告而别了。” 如意脸一红,她原本只是想替父分忧,没想到竟惹出这许多祸事,也是她自有心高气傲,小视了天下英雄,经此一役,她也终于成长了几分,断不会再行此冲动之举,低头道:“我知道了。” 正该痛打落水狗 吕布命人送回如意入卧房休息,这才有空与一众战将谋臣商议军情。 这时传令回来的杨修首先道:“高顺大都督从冀州击破东郡纵深,切断了曹军退往青州的后路,曹操已成丧家之犬,即便此役不能活捉曹操,他也算是大势已去,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如今东郡空虚,前后临敌,我军正可一举而得中原。此后东可取青州,南下可取扬州,曹操领地一分为二,相互不能支援,大可分而破之,可谓形势大好。” 众将皆都满面春风,谁能想到本来是举兵攻伐荆州的大军,临时掉头北上,竟然有此意外之喜,不足一月,连下豫州、东郡,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将曹操主力攻破,使其损伤惨重,而这都要归功于吕布这些年的厚积薄发,在兖州、冀州养兵屯粮,没有了后顾之忧,才有今日的雷霆一击。 吕布却不以为然道:“东郡虽好,却已是我们囊中之物,早已成牢笼中的困兽,早晚为我等美餐,眼下之机当要一鼓作气攻取扬州,绝不能让曹操站稳脚跟,曹操一败,由司马懿镇守的青州便成了偏安一隅的画外之地,到时候我冀州、兖州、扬州三面合围,青州便再无退路,只能往海里跳了。” 田丰笑道:“君侯所言极是,曹操还以去年我军的实力作为参照,他就已经注定要有此一败了,我军正该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绝不叫他早有翻身的机会。” 众将哄然大笑,吕布亦大笑道:“好一个痛打落水狗,既然曹操给了我们如此良机,我等岂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众将听令!” 在一片轻松惬意中,吕布安排布置了大军今后行程。 传令前线张颌、颜良继续围杀巨野泽游荡的夏侯惇一部,功成之后再与高顺合围东郡,一举拿下中原全境。令魏越护送如意等受伤的兵将返回安邑休养,其余众将皆都跟随吕布,驰援追击曹操的张辽,顺势攻取扬州各郡县,将曹操的残余力量一一清扫剪除。 众将跟随吕布征战多年,虽胜多败少,尝尽了胜利的滋味,却没有像这一战,胜的如此痛快迅速,不由对吕布更加崇敬。 此战吕布几乎舍弃了步兵,每战皆以骑兵突袭身后,使得曹军步步落于下风,只能被动挨打,吕布形象的将此战法命名为闪电战,众人无不奉若神明。 吕布暗笑,后世德意志的钢铁洪流几乎吞噬了整个欧洲,让几个老牌强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自己这些东施效颦虽也有些成果,但比之德军又算得了什么。 大军南行,接应到整军而来的赵云,原本兵力充沛的赵云先锋部队已经十不存一,仅剩下两千精锐骑兵。 赵云羞愧请罪道:“属下没能攻破曹操军营,又折损了许多人马,请君侯治罪。” 吕布忙笑着扶起他道:“子龙可是此战得胜最大的功臣,何罪之有!若不是子龙吸引曹操主力,牵制夏侯惇、许褚、曹仁等数万精兵,又哪里来的黎县大捷。快快起来,我还要重重赏你才是。” 杨修更是调笑道:“子龙立下大功,封侯拜将近在眼前,到时候可不要吝啬,请我等吃酒才行。” 赵云一路整军而来,早就听说了张辽大破曹军黎县营地,使得曹操落荒而逃之壮举,正为没能与张辽合围,活捉曹操而遗憾不已,闻得吕布、杨修之言,自觉有愧,道:“赵云无能,还是让许褚给逃了。” 田丰笑颜劝道:“子龙将军不必自责,想那许褚勇武过人,又有曹仁的一万大军接应,将军能够全身而退已是十分不易,与曹军战事绝非一日之功,今后还有许多恶仗,将军自当打起精神,再接再厉,继续追杀他们就是。扬州不过弹丸之地,他们还能逃上天不成。” 安抚赵云之后,大军合兵一处,继续南下,临到颖水之畔,正见张辽指挥大军,打造过河器具。 曹操在此经营多年,自然有无数过河的器具使用,但他们临走之时,将方圆十里之内的渡船尽皆征调一空,又将四周树木砍伐烧毁一空,使得张辽只能望河兴叹,急令兵士从更远处砍伐树木,但工程量实在浩大,又岂是一日两日能够成功的? 见到吕布大军南下,张辽便往军中拜见吕布,遗憾道:“曹洪胁稚子挡了我军去路,使得曹操得机南逃,张辽愧对丞相重托。” 吕布摇头道:“文远说的哪里话,你能够念我处境,没有伤及无辜,我心怀感激。只是今后还需以大局为重,不要因小失大,即便曹操捉了我,文远也不许手下留情。” 吕布虽然不能确定曹操手中的稚子就是他失散在外的亲子,可事有万一,万一这是真的,那张辽便算是救下了这孩子一命。他虽听闻此子心肠歹毒,绝非善类,可如果他真与自己有血缘亲情,有岂能忍心害他性命。 都说虎毒不食子,是生是死也该由自己来处置,又何须借曹操之手。若被世人得知,吕布有子却不能护佑,岂不是被传为笑柄。 因此在得知张辽没有贸然出手,顾念了吕布颜面,吕布心中也是怀有感激之情。 此后数日,吕布便在颖水河岸扎营,令大军从四周采集树木,打造渡河舟筏。 但沿河树木皆被曹军临走时破坏殆尽,大军只能从更远处采集,因此便耗费了足足十日之功。 十日中,吕布接连接到张颌遣来信使,得知曹操大将夏侯惇兵败巨野泽,三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只领着残余溃兵数千人,逃往东郡的济阴城,与东郡看护曹操老巢的程昱等人汇合。 而张颌、颜良乘胜追击,连下东郡数座城池,已将东郡的济阴、东阿等地团团围困,与东平的高顺遥相呼应,可谓是胜券在握。 吕布见战情发展一如自己所料,战势正向着自己谋划的方向发展,便对兖州战事再无挂怀,眼前渡河事宜也已经万事俱备,当下便令大军渡河南下。 曹操兵少,不敢沿线阻击,吕布率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连下郡县无数。 半月之后,大军兵临细阳城下。 细阳乃是高祖时所设,因在细水之阳而得名,隶属汝阴郡,是为扬州门户,夺下细阳,便等于踢开了扬州的大门,此后便是一片坦途,可直达秦淮河,兵临扬州治所寿春。 不取坚城取人心 吕布早就打探清楚,细阳守将乃是曹操亲信王双,副将是当年的叛将臧霸、宋宪,城中有曹操留下的精锐数千人,再加上原本的细阳守军,总兵力达到两万。据城而守,若不贸然出击,若只是守城,可算是绰绰有余。 吕布些许听过王双之名,在后世的演义中,也算有些勇武,曾经大败过诸葛亮的一部大军,在领兵作战方面很有些心得。而臧霸、宋宪当年就在吕布帐前效力,吕布更深知这两人绝非易于之辈,又深知并州军作战方略,恐怕想要轻易攻取细阳并不容易,说不得还需一些功夫。 王双深知吕布势大,便在细阳坚壁清野,死守在城中不出,任凭赵云、邓力等将轮番叫阵,他都只做未闻,城头高挂免战牌,布置守军按部就班守城。 吕布无奈,只好令赵云几次试探攻城。 但此来大军多是骑兵奔袭,并没有多少甲贲步兵,重型攻城器具亦都留在了兖州张颌部下,为了攻取东郡助力。 因此赵云几次强攻皆都无功而返,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士。 张辽便谏言道:“既然王双守城不出,我军何必在此徒秏兵力时光,何不就此南下,一路攻取周边小城郡县,到时候小城县城尽归我军,只有些许大城州城各自孤立无援,被我军四面包围,既无援兵又无补给之下,早晚不战而胜。” 吕布不由对张辽刮目相看,张辽之计正和后世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在当下曹操只敢据城而守的形势下,可谓是上佳之选,看来张辽能够在史书留名绝不是偶然。 张辽之计正和吕布心意,当下便传令三军化整为零,使张辽、赵云各率一部骑兵一万,以迅雷之势攻取细阳周边县城,吕布亲率本部大军合围细阳城下,围而不攻。 不过十几日,细阳周边尽皆易帜,只剩下细阳、下蔡两座较大的孤城孤立无援,淮河以北除了这两处曹军死守城池,再无半支曹军势力。 大军收割周边辎重无数,足够大军坚持月余。在平定了细阳周边之后,吕布号令三军集结,再攻细阳。 细阳虽已是孤城,但若放任身后不管不顾,却也是有后顾之忧,待到大军渡淮河攻打寿春之时,这细阳、下蔡便是在背芒刺,不可不防。 然即便吕布拥兵数万,却还是不能攻下细阳城。 王双、臧霸等人日夜坚守城上,不给吕布大军丝毫可乘之机,虽然损伤惨重,饿殍满城,但丝毫没有开城投降之意。 大军攻击遇阻,吕布不由叹道:“早知道我多带些攻城器械,只这些临时打造的器具,实在太过粗陋简单,对攻城全无帮助,反倒增添了不少死伤。” 杨修笑颜道:“君侯莫急,我有一计,可令细阳不战而得。” 吕布急问杨修:“德祖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杨修胸有成竹道:“王双、臧霸等人固然善于领兵守城,但眼下已是强弩之末,并非没有可乘之机。臧霸、宋宪当年曾追随君侯于并州,一步行差踏错才落得如今下场。想来他们心中也不无悔恨,君侯若能使人暗中招降,许他们官爵富贵,不再追究从前叛逆之罪,这细阳城岂不是唾手可得。” 吕布原本最恨被人背叛,当年洛阳之变,自己险些家破人亡,手下最的信任的大将成廉,岳父严松,谋士黄盛,至交马腾,皆都死在那场叛乱之中,自己有些年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但经过多年沧桑巨变,吕布早已从当年的愤恨中解脱,罪魁祸首王允也早已经伏诛,对这些叛将的恨意早就消散了大半,闻言道:“德祖之计甚好,你这便去安排。” 杨修笑道:“此计虽然甚好,但想要万无一失,还需一人出马,方才保马到功成。” 吕布顺着杨修目光,只见张辽低垂着头,满脸赧然之色,似乎心中又许多歉意。吕布不由恍然大悟,当年叛乱,张辽也参与其中,他虽是受人胁迫,但终究是一件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此番杨修旧事重提,难免揭开了他心头的伤疤,一时间神伤不已,竟怔怔出了神。 吕布摇头笑道:“德祖说的对,这件事还需文远亲自出马,文远当年与我在并州时,曾于臧霸、宋宪多有交情,若能亲自出马,必能换得臧霸、宋宪的信任,文远可愿为我冒险与臧霸一叙?” 张辽恍惚中听闻吕布问话,一时惊异莫名,实在没想到吕布竟然会给他这种差事,当年他虽受王允胁迫,不得已兵变洛阳,使得吕布老巢倾覆,一夕之间几乎分崩离析,但他事后扪心自问,自己未必没有私心藏在其中,若他当时以死相抗,王允等人无兵无将,又岂能轻易成功。 虽然他事后多有弥补,合力杨修、马腾等人救吕布逃出生天,这些年又多得吕布信任,统兵守城镇守一方,但心中那份隔阂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提醒自己当年的过错。 这时听得吕布之言,心中难免七上八下,不知他到底是何打算,是要追究当年叛乱之事,亦或是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吕布见张辽一脸惊异而不言语,便知他心中顾虑,笑道:“文远且不要多想,臧霸等人与我隔阂已深,若只是派寻常兵将前去,未必能够打消他们心中顾虑,只有文远是我绝对信任的左膀右臂,他们若知晓文远处境,定会欣然来降。” 张辽知道吕布这是给他消除心中隔阂的机会,一时心中感动,哽咽道:“张辽必竭尽全力。” 当日,张辽便亲领兵马五百,临到细阳城下叫阵:“臧霸何在,可敢与我城下一会。” 城上王双、臧霸俯视城下,但见吕布大军尚远,仅有张辽亲率五百骑兵来到城下,气势嚣张不可一世。 王双怒道:“吕布欺我太甚,仅以数百骑兵便想取我城池?弓箭手听令,给我乱箭射杀。” 臧霸在旁劝道:“将军何须如此,此人名叫张辽,所有些勇武,却不在我的眼中,他既然孤身前来叫阵,我等还怕他数百其并不成,不如将军放我出城,我定取张辽人头,以振三军士气。” 王双深知城中士气低迷,再继续下去,败亡只是迟早,眼下正有良机,若能乘机斩杀吕布大将,说不定真能提振三军士气,等到援军的到来,终沉吟道:“如此也好,只是宣高切记不可恋战,张辽素有威名,绝非易于之辈,若不能速战速决,切记听我号令退回城中,勿被吕布乘机夺城。” 臧霸得令,点齐兵马两千,打开城门鱼贯而出,大喝道:“张辽何在,拿命来!” 四边角鼓连营起 田丰远远看着张辽与臧霸战成一处,眼中奇异闪动,谓吕布曰:“臧霸当年见异思迁背叛君侯,乃是罪不容赦,君侯当真要重新收他留在身边?便不怕他再次反叛?” 吕布淡淡道:“曹操尚且能够容叛将再投,我难道还不如他心胸豁达么。臧霸、宋宪若真心来投,我定不计前嫌,保他们此后半生平安。若他们心怀鬼胎,到时也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田丰暗中叹息一声,曹操能够容忍叛将,皆因他需要以此收复人心,换得天下英雄真心效力,而且那些曹军叛将并未真正对曹操形成致命的威胁,若当真伤及曹操致命利益,他岂会让叛将活命。 但吕布却不同,他身为丞相,本就是朝廷百官之首,是为正统,天下士子英雄为他趋之若鹜。况且臧霸等人狼子野心,当年身居高位尚且心怀异志,置多年旧情不顾,下手之狠辣即便田丰当年远在冀州,也多有耳闻,实在不耻其作为。 这时见吕布不计前嫌,他虽有异议,也只好引而不发,暗自注视着场中形势。 阵前张辽臧霸交战几十回合,一时难分胜负。 张辽寻机长剑用老,故意卖一个破绽,引得臧霸举刀攻来。几次相交,张辽终于落了下风,借机引马而走,使得细阳城头曹军一时欢呼不已。 臧霸急追张辽到僻静处,却见张辽回身,长剑荡开臧霸攻来长刀,低声道:“宣高如今得意否?” 长刀遇阻,臧霸正欲挥刀再攻,却闻张辽暗中问话,一时愣了神色,出手也慢了几分,愕然道:“文远此话何意?” 张辽手中不停,只出三分实力,攻到臧霸身前,低声道:“宣高当年判出相府,难不成只是为了在这小城之中当一名偏将,想当年你我同在丞相帐前效力,各领一方兵马,何等快意。宣高既然不得曹操信任,何不再回到丞相麾下,也不枉当初同生共死之情。” 臧霸手中却不留情,出十分力,攻势如疾风骤雨,稳稳压制张辽,冷冷道:“文远这是来做吕布的说客的吧,可惜我早与吕布恩断义绝,当年洛阳一战已经是覆水难收,吕布又岂能容我活在这世上。曹操虽不把我当做心腹,却不会害我性命。今日我念在往日情义,便放你一马,你这便回去吧。” 言罢手中攻势大减,便有抽身而退之心。 张辽不退反进,长剑接连出手,却不攻其要害,低声道:“宣高错了,丞相虚怀若谷,早不将当年的事放在心上,只要你真心归顺,丞相许你今后平安无事,今后一切还如当年一样,你我同心协力匡扶朝廷岂不快哉!如今曹操已是丧家之犬,败亡只是旦夕之间,宣高若执迷不悟,就只能给曹操陪葬了。宣高英雄一世,家中尚有妻儿,难道忍心就此错失良机?” 臧霸被张辽说中心事,不由全身一震,手上长刀又慢了几分,犹疑问道:“吕布当真不计较当年旧事?” 张辽见臧霸心动,趁势劝道:“千真万确,我能为宣高担保。” 这时城头王双遥见城下战事僵持不下,攻势时急时缓,心中泛起一丝诡异,不免焦急万分,忽听手下佐将道:“将军,这臧霸本是吕布旧将,此刻明显是阳奉阴违没有全力应战,若是他临阵叛敌如何是好,不如即刻鸣金收兵,以防事有转机。” 王双尚未决定,便听一旁宋宪叱骂道:“放屁,我等早与吕布恩断义绝,吕布当年兵将,死在我等手中不计其数,岂能再与吕布有所勾连,你说这番话,是想陷我等于不义吗?” 佐将冷冷道:“哼,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你们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万一臧霸将军临阵叛敌,我细阳便有城破兵消之灾。” 宋宪大怒,拔剑怒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想凭空污蔑,便来问问我手中长剑。” 佐将亦拔刀相向,喝道:“怕你不成!” 王双大怒喝道:“够了,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窝里斗。眼下已失战机,臧霸将军久攻不下,再战下去也是无功。传我将令,即可鸣金收兵。” 城下臧霸正自为难,忽闻城头鸣金之声急切响起,急攻张辽几招,断然道:“文远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破镜难圆,我与吕布仇深似海,即便他不再追究,可你并州文武无数皆恨我入骨,我回去绝不会有好下场。今日一战便算是了却你我从前情义,此后再战,当分生死。” 张辽借势退开,不无遗憾道:“可惜,宣高不要枉下论断,回去好好想想,可不要错上加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臧霸引导急退,再不发一眼,策马向城中奔回。 张辽摇头叹息,引马回到阵中,回报吕布道:“张辽有辱使命,臧霸不肯归降。” 吕布淡淡道:“无妨,不过就是迟些日子,细阳已被我军围的水泄不通,四方郡县亦被我军尽数攻取,细阳再无一个援兵,城破只在朝夕,他既然不远归顺,我也不强人所难。” 杨修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君侯莫急,看我再用一计。” 言罢策马出阵,向着归去入城的臧霸遥遥高呼道:“宣高不必为难,丞相应承你的事绝不食言,他日….我们….同破曹贼!” 杨修故意断断续续而言,其中要紧处却格外清晰洪亮,而在无关紧要处,故意压低声音,让城头的王双等人不得其中要义。 城头王双自然是脸色大变,一众将校也皆都骇然变色。 而正在入城的臧霸闻得杨修之言,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不由暗骂吕布:“吕布果然没安好心,这次故意借机引自己出城,只怕早就存下了险恶用心,这等蛊惑言论若被王将军听闻,他岂还能有命在?” 果然,臧霸一如城,便被左右兵将刀剑相逼,解除了一身兵甲,这才尾随他到城头王双身前。 王双见臧霸上前,不问缘由喝令左右道:“臧霸通敌,即刻将他拿下。” 臧霸急退几步,大声道:“将军明察,我若通敌,岂能再回城中,且不可中了吕布的离间之计。” 自有佐将怒喝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为吕布打开城门,方才杨修之言众人皆都耳闻,你休要诡言狡辩。” 臧霸急道:“将军不可听信小人谗言,我若通敌便在入城时攻取城门防卫了,岂会错失良机再寻机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双冷冷道:“眼下情势危急,容不得半点错漏,臧将军便受一时委屈,待大将军援兵到时,自会还你公道。” 言罢呼令左右道:“速将臧霸拿下。” 这时一声大喝从王双身后响起,宋宪趁机暴起,挥剑一剑斩下王双人头,高举于空中,高喝道:“王双不顾我等死活,曹操亦将我们当成弃子,难道你们想为这细阳城陪葬不成?” 城头将校眼见大将王双被宋宪斩下人头,一时尽都惊立原地,只王双几名亲随佐将厉声喝道:“臧霸、宋宪反叛,速与我铲除逆贼!” 臧霸眼见情势突变,咬牙决然迎上,顺势夺取兵将手中长刀,将几名发号施令的佐将斩翻在地,高声喝道:“城外足有朝廷大军十万,我等再无援兵,固守城池早晚一死,何不如开城迎丞相进城。尔等老幼皆在兖州,就不想活着与家人团聚吗?” 众兵将一时踌躇不前,各自对视,终有人拜倒在地,道:“愿听将军号令。” 一时间城头前赴后继拜倒一片,上万兵将齐声呼喝道:“愿听将军号令!” 臧霸看了宋宪一眼,眼中神情千头万绪,再看城下吕布大军如山洪人海,一眼难见尽头,不由长叹一声,沉声道:“开城,迎丞相入城!” 长烟落日闭孤城 杨修的计谋一出,吕布便知此事大有可为,对杨修的急智更加赞许,对其一番褒奖之后,便令大军引而不发,只待城中乱起之时,便要迅速攻城。 果然没有多久,但闻城头一片纷乱,不过片刻时间,城头便又稳定了下来,一张白旗飘飘荡荡升起在城头之上,更有亦可血淋淋的人头悬挂一旁。紧接着城门大开,上万曹军不持武器,从城中鱼贯而出,臧霸、宋宪亦从中步行而出,臧霸双手高举官符印信,出列走到大军阵前五十步,携百官跪拜高呼道:“吾等罪臣恭迎丞相入城。” 吕布引领一干兵将,策马行到臧霸等人身前,却并不言语,只注视这跪拜于身前的臧霸、宋宪等人,气氛一时凝固,落针可闻。 曹军百官以及上万兵将跪满一地,只闻兵甲纷纷近前,却再无半点其余声息,又不敢起身观看四方情形,一时间只能拜伏在地,瑟瑟发抖,不知迎接他们的将是何等命运。 吕布等人驻足良久,其余众人不见主帅动静,自不敢贸然向前,只待吕布发号施令。 吕布手持画戟,跳开臧霸手中奉上木盘上的红绸,其上的官符印信赫然在目,原本损伤兵将数千人猛攻城池却不能得到之物,却只是只言片语之中,便自己恭送到眼前,一时不由感慨:兵家大计,果然是攻心为上。 吕布暗使眼色,自有杨修举步上前,从臧霸手中接过官符印信。 就在臧霸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但闻吕布沉声道:“臧霸、宋宪献城有功,擢升臧霸为伏波将军,宋宪为耀扬将军,依旧统帅本部人马,暂归前将军张辽麾下听候调遣。” 臧霸、宋宪长伏在地,后背冰凉一片,便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齐声道:“多谢丞相不杀之恩。” 吕布再不看他二人一眼,自领兵将从跪伏一片的曹军阵中穿行而过,率大军入城休整。 张辽压阵在后,待大军纷纷入城之后,才将臧霸、宋宪扶起,朗声道:“诸位既然归顺朝廷,当以匡扶朝廷铲除乱贼为己任,奋勇杀敌,舍生忘死,方不负朝廷、丞相的厚恩。尔等速与我入城,整顿建制随时听候丞相军令。” 经此一役,扬州北境,淮河以北尽都跪伏朝廷,只余孤城下蔡孤单矗立在淮河北岸,以一夫当关之势,作为寿春仅存的北方门户。 经过多日休整,大军补充粮草军械,万事俱备,吕布升帐议事,问众人道:“淮河北岸只剩下下蔡一座孤城,攻下下蔡之后,我大军便可兵临淮河,直抵扬州腹地寿春。众将谁愿为我先锋,攻取下蔡孤城。” 张辽、赵云等将领纷纷出列请命出战,更有臧霸、宋宪出阵请战,臧霸犹对昔日所作所为心怀愧疚,更像再立新功,朗声道:“下蔡守将乃是昔日董卓帐前的李儒、牛辅,此二人李儒诡计多端,牛辅勇冠三军,我愿为丞相先锋,以疑兵入城为内应,可兵不血刃轻取下蔡。” 杨修在旁言道:“我看此计可行,李儒等人尚不知臧霸将军已经归顺我军,若能使臧将军作为内应,到时我军里应外合,下蔡当时唾手可得。” 郭汜此行跟随吕布而来,作为吕布近前亲军,并没有寸功得手,当下出列道:“何须如此麻烦,李儒、牛辅皆都是属下昔日同僚,我愿前往下蔡说和,让他们献城归顺。我与他二人交情颇深,必能马到功成。” 吕布闻言终于喜上眉梢,笑道:“甚好,我看我们可以双管齐下,臧霸将军可以两百溃兵做饵,混入下蔡之中见机而动。郭汜将军随我大军压境,再入城中与李儒会面,到时在我军威之下,想他也不敢伤害郭将军分毫。他若识趣归顺倒也免去一场兵灾,若他执迷不悟,我军亦可里应外合,攻取下蔡城。” 郭汜、臧霸等人大喜,得令出帐准备。 田丰却忧心忡忡道:“曹操仅剩下蔡为北方屏障,岂会只让李儒、牛辅两个外将驻守如此要紧之地,如今淮河北境尽皆沦陷,曹操必会派遣心腹大将镇守下蔡,恐怕臧霸、郭汜两位将军难以建功。” 吕布笑道:“无妨,事在人为,曹操已经是强弩之末,又能分出多少兵力来支援下蔡,我也不仅仅依靠臧霸与郭汜的计谋,打铁还需自身硬,在我十万精锐的包围之中,我倒要看看曹操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言罢即令张辽、赵云为左右先锋,各率两万精骑迂回到下蔡东西两侧,自领剩余大军以黑云压顶之势兵临下蔡北门,务必要将下蔡城团团包围,不让半个人马出入下蔡周边。 众人依计行事,臧霸率领两百曹军兵将,化妆成一副惨败溃逃的模样,先行去往下蔡作为疑兵,张辽、赵云兵分两翼,一路掩杀下蔡东西二门。 吕布亲领大军,与一干文武向着下蔡北门行进。 期间田丰疑问道:“君侯如此信任臧霸,就不怕他临阵倒戈,又与曹军暗中联合,诱使我军入伏?” 吕布笃定笑道:“元皓多虑了,如今大势已不在曹操,曹军困守下蔡不过是螳臂当车,岂能逆转乾坤,臧霸也算是胸有城府之辈,岂会看不清局势高低。即便他真的临阵倒戈,我还有战将无数,兵马十万,曹操在扬州只几万人马,又只是平常守城的常备守军,对我军而言,不过是乌合之众,何足道哉!” 不几日,吕布三路大军兵临下蔡城下,将下蔡城围的水泄不通。 李儒登临城上,迎着落日余晖,看着四周吕布大军遮天蔽日,激起冲天烟尘无边无际,哪里还敢出城迎战,严令兵将严守城门,又问败逃而归的臧霸道:“吕布兵势如此强盛,臧将军是怎么突出重围的。” 臧霸双眼含泪道:“王双将军亲自领兵为我开路,让我率精锐小队突围而来,特向将军请求援军,没想到吕布行动如此快捷,大军接踵而来,恐怕王双、宋宪两位将军已经遇难了。” 李儒感叹道:“王双将军真是太天真了,吕布大军如此强盛,我下蔡尚不能自保,犹盼援军而不得,岂能分兵援助他。且不说吕布勇冠天下,单只是他手下的张辽、赵云之辈,也是闻名天下的猛将。我等仅有万余人马,岂能坚守城池。” 言罢看着身旁被曹操遣来督军的夏侯杰道:“夏侯将军可知,大将军的援军几时到达?” 夏侯杰冷冷道:“将军只需安心守城,大将军早已经调遣寿春兵马,定会及时赶到,以解下蔡之围。” 李儒无奈笑道:“据我所知寿春仅有数万人马,尚不及吕布一半兵力,即便全部调遣而来,又岂能抵挡吕布的十万大军。” 夏侯杰傲然道:“大将军雄姿气势尔等能懂,你只需守城十日,十日之后,必有逆转乾坤之事发生。” 牛辅在旁囔囔道:“说得轻巧,以一万人守十万大军攻势,还要守十日,你当吕布手下皆是酒囊饭袋不成。” 牛辅之声虽然低沉,却还是被夏侯杰尽数收进耳中,不由大怒道:“牛将军这是要违抗大将军军令吗?” 月色游离霜满地 牛辅桀桀笑道:“大将军收留我等于危难之间,俺与大哥自会舍命报答,怎会违抗大将军军令,将军多心了。” 这时,城下一员大将单骑来到城下,在夕阳的余晖中,浑身散发着初秋时该有的金黄光晕,一身亮黑战甲,将斜照的夕阳余光反射,尽让满城守军各自忐忑不已。 来将正是大将郭汜。 郭汜自请前来城下劝降,舍下亲随近卫,单骑来到下蔡城下,昂首对着城头道:“西凉郭汜,特来拜谒李儒、牛辅两位将军,麻烦通传。” 李儒、牛辅各自一惊,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昔日同僚郭汜,想当年他们同随董卓纵横凉州,在灵帝驾崩之时,董卓率领他们千里奔袭,只差一线,便攻入皇城之中。 若不是丁原、吕布等人先下手为强,提前救得少帝与还是陈留王的当今皇帝,携功勋自重,将董卓、袁绍等一干外臣阻挡在洛阳之外。如今天下局势如何变幻,还犹未可知。 可惜大事功亏一篑,董卓被吕布大败,身死兵消,属下大将能臣尽皆四散奔逃。 郭汜、李傕、贾诩等人投靠吕布,而身为董卓亲眷的李儒、牛辅则一路奔逃。 后来吕布败走安邑,曹操兵临洛阳。李儒、牛辅等人念及董卓昔日恩情,发誓必不与害死董卓的吕布共处于苍天之下。而天下群雄能够与吕布对抗之人,唯有割据燕赵之地的袁绍,与雄霸旧魏故地的曹操二人而已。 就在曹操攻破洛阳,兵临弘农之际,四处流浪的李儒、牛辅便似遇到了救星,从此便效命于曹操帐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有想到,吕布仅凭弹丸之地的河东一地,合纵连横,几年间连下并州、冀州、幽州,又携雄壮之师南下,大败曹操于洛阳,以风卷残云之势攻占关中、兖州大部,使得曹操只能退守东郡,竭力死守,再不复从前风光。 自李儒、牛辅跟随曹操以来,数次攻伐,未尝胜迹,在吕布大军的攻势下,连战连败,丢城弃关,溃退千里。从前想要辅佐曹操攻杀吕布的豪情壮志早就消磨殆尽。 此时见到昔日同僚却已是敌对之人,虽应避嫌,却难当心中悠然情思,各自虎目一热,牛辅更是高声叫道:“郭多哥哥,近来可好啊。” 言语一出,城头空气骤然凝固,夏侯杰与一般近卫将校临立身后,眼中寒光迸射,各自手持刀柄,大有千钧一发的征兆。 李儒却到底精细,虽亦对再见古人心有情动,却已然发觉情势不妙,只觉身后如冰霜来袭,凛冽杀机四下涌动,急忙将爬在城头的牛辅拨到身后,朗声道:“郭汜,你我如今各为其主,往日情分早该一笔勾销,你既然已经效忠吕布,便不该来此。你速退下,若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无情。” 郭汜再见李儒、牛辅,也难禁心中悸动,闻得李儒拒不相见,急道:“贤弟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虽各为其主,但我孤身前来,并不会对下蔡有任何危害。贤弟何不下城一聚,也不枉你我昔日情谊。” 晚风吹动,卷起战旗猎猎作响,李儒但觉身后寒意更甚,知道若再与郭汜寒暄,身后督阵的夏侯杰等人只怕立时就要发难,随即挽起腰间长弓,瞄准郭汜高声道:“尔速退下,吕布害死郿侯,此仇不共戴天,你既然选择助纣为虐,你我之间早已再无情义可言,我念你多年照拂,给你一次机会,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手中弓箭无情。” 郭汜一时语滞,竟被李儒驳斥的不能言语,气急败坏道:“贤弟糊涂啊,郿侯之死乃是其多行不义,丞相武功盖世,正是你我久觅而不可得的明主。曹操色吝内忍,只重用曹氏亲族,早已是冢中枯骨。贤弟精明胜我十倍,难道还看不清吗?如今丞相提十万雄兵兵临扬州,贤弟坚守孤城,难有援兵,若执迷不悟与丞相为敌,岂非以卵击石。丞相求贤若渴,以贤弟的聪明才智,若举城归顺,必得丞相重用。到时你我同朝为将,共历生死,岂非妙事!” 李儒越听越是心惊,若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恐怕身后夏侯杰的怒火随时都会爆发。他虽不惧夏侯杰,但他尚有妻儿还在寿春,焉能在此被人落下口实,当下暴喝一声:“住口!” 手中弓箭全力张放,划出一颗流星,直向郭汜飞射。 郭汜原本还要劝说,却见一点寒芒飞射而至,他本没想到李儒真的会放箭射他,自然也疏于防范,待寒芒近身时才大吃一惊,急忙提纵战马。 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郭汜借马势后仰身形,但觉一股劲风从头顶掠过,射下樱盔上的羽翎四下飘散。 郭汜方稳身形,但闻城头李儒语气凌厉道:“我早警告过你,若再逗留,下一箭便不是射你的樱盔了。” 郭汜心下一沉,但见城头墙垛之后无数强弩搭放其上,在斜阳之下,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辉,再不敢怀疑李儒之言,急忙策马奔回阵中。 临见吕布沮丧道:“郭汜功败垂成,有负君侯信任。” 吕布挥手示意他入阵,望着城头曹军冷哼一声道:“无妨,李儒既然执迷不悟,便让他看看我攻城的手段。” 当下令大军扎营造饭,只待天黑之时,臧霸在城中举火为号,到时候里应外合,拿下下蔡城自然易如反掌。 入夜,月光如霜洒满一地,将整个城内城外照的一片通亮。 牛辅奉命驻守在城头之上,不敢有片刻懈怠。看着城下不远处接连一片的灯火之光,便似一朵朵盛开的地狱之花,烧的牛辅心烦意乱。不由鞭笞一名双目泛起倦意的兵士,厉声喝骂:“混账,敌军就在城下,你还敢心生懈怠,若让敌人近前,小心你的狗命。” 兵士受了几鞭,怯怯不敢言语,强打精神伏在墙垛之后向外张望敌情。 这时正逢李儒前来巡视,牛辅急迎上前,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兄长何以惧怕那夏侯杰小儿,他不过是仗着夏侯姓氏耀武扬威,日间还差点射杀了郭多哥哥,兄长难道真的诚心要为曹操卖命吗?” 李儒急做禁声状,警戒环顾四周,见并未有兵将在附近,这才摇头道:“夏侯杰乃是曹操派来的督军,只怕见机不对就会杀你我夺权,贤弟今后说话更加要小心才是。” 牛辅怒道:“这等无能小辈,焉能接我一刀,不如一刀杀了,省的受这鸟气。” 李儒苦笑道:“谈何容易,你我家小皆在寿春,早就已经与曹操绑在同一条船上了,下蔡不失,你我皆能活命,下蔡若失,你我上下数十口只怕再无活路,此话再不要说。” 一轮明月家万里 牛辅无奈苦笑,自董卓败亡,西凉军四散奔溃之后,牛辅与李儒携手奔逃,如丧家之犬,在朝廷的追捕通缉中,无数次险死还生,若不是李儒智计无双,他恐怕早就落入朝廷的追捕之中。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赦免了董卓的家眷,他们这些董卓旧将,多数都被吕布委任闲职,而他们这些四散奔逃的董卓旧将反倒成了混的最惨的一批,其中得失喜忧又是谁能说得清楚。 见李儒铁了心守城,牛辅自然也无异议,只将心中憋闷按在心底,笑对李儒道:“哥哥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你大可放心,吕布虽然善战,但在这黑夜之中,怕他也不敢贸然攻城。” 李儒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且小心注意敌情,吕布能在数年攻取无数州郡,占据九州大半,用兵实不可以常人衡量。大敌当前,我岂能安睡,这便去其他险要处巡视才能安心。” 辞别牛辅,李儒率领亲卫数十,沿着城楼而下,在城中四下巡视。 此时已是深夜,各家门户紧闭,唯有巡城卫队列列经过,遇到李儒之后,自不免驻步行礼。 李儒各自一番训诫,令他们加强戒备,以防城中宵小乘机作乱。 行到中央大街时,迎面一队卫兵人数远比方才遇到多出许多,足有三百余人,李儒心中惊异,按说一队卫兵人数应在三四十人,而这股巡城卫队却远远超出平常卫队十倍之数,实在令人生疑。 李儒不做声色,自顾迎上前,却见卫队统领乃是从细阳兵败归来的臧霸。当下眼中锋芒一闪而过,笑道:“臧将军这是要去哪里?还运送这许多车马,莫非有军令在身?” 臧霸一行三百余人,皆都是从细阳跟随而来的精英近卫,这时皆都配齐刀兵甲胄,更拥护着数辆大车行军,似乎有什么紧要的大事。 臧霸当然有大事,他趁着夜深,率领数百亲卫,正要在城中依照原先计划,点火为号,到时顺势攻取就近城门登高一呼,开城迎吕布大军入城,下蔡局势自可冰消瓦解水到渠成。 只是即便臧霸再如何小心谨慎,却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之人,李儒向来以谨慎多智闻名,若他稍露一点马脚,恐怕先前谋划的大事便会功亏一篑。 此时不期而遇,臧霸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细阳一败,臧霸难辞其咎,上万将士为我舍生沙场,我岂能安然入眠。如今吕布兵临城下,下蔡陷于危难之中,臧霸身为败将,自当知耻而后勇,竭力助将军守城,一雪此前失城兵败之耻。” 臧霸固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光这份定力便是常人难及,但他手下兵将却终是无法泰然面对李儒,各自神情紧张,更有无数人紧握刀柄,似乎只要情形一旦有变,便会暴起发难一样。 李儒何等精明,自然对这些兵士的反应尽收眼底,当下不变声色道:“臧将军忠义之心令人钦佩,只是将军护送这许多大车,敢问奉何人之令,运送何物去往何地?” 臧霸强做笑意道:“我方才拜见夏侯将军,夏侯将军对下蔡城防忧心忡忡。为防万一,特遣末将护送十车火油送往北城门,助牛将军加固城防,以防吕布深夜攻城。” 李儒见数辆大车果然满载无数圆桶,其中未能密封木桶尚有火油从其中溢出,沿途滴滴洒满一路。 当下变色道:“原来下蔡守将竟已经换成了夏侯将军,看来将军很会察言观色,很知道人情世故啊。” 臧霸脸上一热,讪讪笑道:“将军误会了,夏侯将军也是担忧城防,绝无心越俎代庖,待我军援军到时,攻破吕布之后,这份功劳自然还是归于将军莫属。” 李儒冷笑连连,揶揄道:“可军械库位处城东,将军若是要去往城北,应当就近路,从北街行进才对,何以舍近求远,绕行这许多路,往这中央大街而来,莫非将军是怕众人万一不知晓你的功劳,故意拥护车队宣示三军否?” 臧霸神色一变,方才急切之中,竟在言语中落下这么大的破绽,若引得李儒怀疑,先前谋划还如何能顺利实施,说不得到不得已时,只能全力一搏,将这李儒斩杀在此处,李儒仅有卫兵几十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即便与先前谋划不符,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当下暗示众兵将严阵以待,冷冷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些兵崽子们初来乍到,对这下蔡城的地形实在难摸得清楚,再加上军情紧迫,急切中竟走错了路,没想到走了这许多冤枉路。只是将军放心,我这就急赶去北门助牛将军守城,绝不会延误守成大事。” 李儒自能感到情势变化,眼见臧霸与三百精锐卫兵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忽展颜笑道:“原来如此,那将军快去,万不可误了军情。” 臧霸长出一口气,拱手辞别李儒,领着三百兵将,护送着数辆满载火油的大车,沿着中央大街向北飘然而去。 李儒凝望消失在月光中的臧霸车队,眼中杀机迸现,招来亲卫近前道:“持我令牌,速去军营调遣两千骑兵,这臧霸行迹实在可疑,我先尾随他查探其行踪,会在沿途留下标记,速去速回,不可延误。” 待亲卫走后,李儒又令亲卫一人,去往夏侯杰府中核对,看臧霸是否真的是领了他的军令。 然后率领兵将数十人,迎着月色,尾随在臧霸的车队之后。 月光明亮,李儒不敢过分逼近,唯恐臧霸及时察觉打草惊蛇,只能沿着油车一路滴落的油渍暗中尾随。 李儒等人一路追寻油渍前进,见油车果然是一路向北,直往北城门而去。 难道臧霸所言都是实情?李儒不由疑惑暗想。 但他犹记臧霸等人的窘迫神色,深信此事绝不简单,决心定要追查到底。再沿着油渍向前数百步,却在一个僻静处发现一辆大车,大车上油桶依然安在,尚有滴滴火油从中滴落,在车底已经汇聚成了一小滩。拉车的马儿正把头靠在街巷的墙壁之上,用墙角磨蹭着鬃毛,消减着身上的瘙痒。 而护卫车队的臧霸等三百兵将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更有数辆大车不翼而飞。 僻静街巷,几可闻针飞叶落,月光映照下,唯有李儒等数十人的身影,瘦长铺满一地。 李儒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中计了!” 话音未落,城中纷乱之声骤起,李儒闻声回顾,只见来路之处,中央大街处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呼喊嚎叫之声响彻夜空。 而那里正是设在下蔡城中央的粮草府库堆放之地,臧霸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心生怀疑,故意遣一辆漏油的油车作为疑兵,引得他们往北城门而来,自己却暗中率人去往粮仓放火。 他不知臧霸几时投靠了吕布,但可以笃定的是,臧霸只怕在入城只是就已经没安好心,否则岂会有如此周密的布置而不被他发觉。如今火起,粮仓只怕已经在劫难逃,粮仓一失,众人便将无一日口粮,还如何能够据城死守以待援军!这般釜底抽薪之计,实在阴狠毒辣。 当下呼喝近卫道:“速与我前去平叛。” 奔出数十步,迎面数千骑兵奔腾而来,正是奉命调遣兵将的亲卫佐将。 李儒急与其汇合,号令道:“粮仓起火,速与我前去救火,臧霸临阵叛变,遇到之后杀无赦。” 兵将欲走,惊闻城外鼓声雷动,喊杀之声震破苍穹。 李儒一口鲜血喷出,骤然翻落马下,一众亲卫纷纷上前看护,皆惊呼道:“将军!将军!” 李儒只觉天摇地动,眼前兵将人影模糊晃动,哪里看得清楚,但觉倦意袭来,便要昏睡过去,但他从来生性坚毅,全力咬破口舌,鲜血在从口角溢出,刺痛却终于让他保持了清明,强打精神坐起,道:“吕布攻城了!” 这时一匹快马狂奔而来,其上卫兵满身血迹,临近跌翻在地,哭嚎道:“吕布猛攻城池,十万大军如潮水一般,牛将军亲临战阵指挥,但寡不敌众,命我速请将军派遣援军。” 李儒满口血迹,面目狰狞,急喝道:“速吹集结号角,令东西两门各抽调五千弓弩手,速往北门支援,城中可调之兵速往北门集结。” 佐将得令,分走东西调兵,有人怯怯问道:“粮仓还救不救,臧霸还在城中暗中窥视,若不除,将是心腹大患。” 李儒遥见城中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上天际,将即将满盈的圆月衬托的恍惚摇动,这般大火,哪里还救得及,咬牙道:“顾不得许多了,速去传令夏侯杰,让他负责清除潜伏城中的叛将臧霸。” 话音未落,先前派去向夏侯杰印证臧霸之言的佐将已经飞马奔来,遥遥惊呼道:“将军不好了,夏侯将军自南门而出,已经往寿春逃走了。” 李儒再吐一口鲜血,惨笑道:“大厦倾于蚍蜉,曹操亲族尚且如此,奈何我等乎。” 凝望烟尘中的月色,明日便是中秋月圆之夜,家中妻小,恐再无机会同赏明月再圆。当下翻身上马,厉声道:“我等受命守城,当尽臣子之事,今晚城在我活,城破我死!皆随我来!” 难抑营中思乡情 且说吕布命令大军扎营造饭,等待着城中臧霸点火为号,就可以乘着城中乱起之时,内外夹击,一举攻破下蔡城,能够大大的减少攻城伤亡,何乐而不为。 饭后,已是夜深,吕布嘱咐众将传令兵马不可休息,密切注意城中动静。 直到子时,城中却还是一片宁静祥和,,毫无半点大事即将发生的征兆。 吕布等得心焦,便率领杨修、田丰等人四下巡查营帐。 明月如一轮璀璨的玉盘,高高悬挂于天际,俯视着芸芸众生。吕布乘着月光行走,每到营帐外,皆有兵士聚众席地而坐,各自望空长叹,有的高谈阔论,谈论着此来战场战事,立下多少功绩,斩杀几名敌军,向往着回朝后的封赏。有的几几相对,谈论着家乡趣事,说到妻儿往事时,都不免望月兴叹,思念着家乡的亲人。 在见到吕布一行后,兵士皆都停下了攀谈,接连起身拜见。吕布自从开年出兵南下,到如今春去秋来,已经有大半年的时光,他又何尝不思念远在安邑的亲人。 佳节将至,众人却远在天涯海角,不能与家人团聚,只能够将思念寄给明月,希望远方的亲人能够感受到来自遥远他乡的思念。 吕布却不能表现出半点情思,见到众人起身参见,忙挥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继续安坐原地待命。 再走向前,情形十有八九皆是如此,人的一生短暂却又漫长,各自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际遇,但他们的幸福之处却是如此的相似,无非就是娇妻身旁伴,儿孙坐满堂。 吕布穿行于营帐之间,见到太多的望月思乡之情,也难免备受感染,心底涌现绵绵相思之情,不知道远在安邑的娇妻麟儿,是否也在思念着远在他乡征战的君父。 杨修、田丰等人也是久久无语,只静静跟随于吕布身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一路穿行于营帐之间,忽见前方人头攒动,呼喝欢叫之声此起彼伏,无数兵将围坐成一团,更有无数人勾肩搭背,踮脚围观着什么,不是爆发粗一阵哄笑之声。 吕布心中惊奇,皓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多少人都在望月遥寄相思,为何这些人却聚集在这里围观,莫不是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好事? 好奇之下,吕布便领着杨修等人凑近上前一探究竟,临近人群,兵将们终于发现了吕布行迹,自不免惊奇莫名,便忙着要拜见行礼。 吕布暗使颜色,令他们不可惊动旁人。 兵将纷纷躬身让开一条通道,吕布从通道入内,终于见到场中情形。 场中设下一座巨大篝火,兵将们正是围着这团篝火,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在人群的中央,正有两名兵士,就在篝火旁的空地之上笑谈。 其中一人身着将校甲胄,把头盔斜着扣挂在半边脑袋上,看上去痞气十足,另一兵士却身上包裹着红色的披风,草草围在腰间,远远看上去便似穿着红色的裙装,披散着头发,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将两个脸颊涂得通红,即便是吕布自问见多识广,也被这兵士的妆容所惊,不由胃里翻江倒海,浑身好不自在。 尤其是那涂满红色的兵士,举止轻浮造作,更捏着嗓音细声细气惊呼:“郎君终于归来了,可想死贱妾了。” 另一兵士佯怒叱骂道:“你这个贱人,为夫不过出征一年,你怎么反倒标致了,莫不是趁我出征之时,你相得了好的去处。” 围观兵将哄然大笑,更有好事者高声叫道:“黄六,你家邻居可是姓王,我看你这头盔怎么是绿色的。” 在一片笑声中,女装士兵细声细气,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抽泣道:“夫君一去不还,只余我一人伺候公婆,怎么一回来便这样折辱我,我不活了。” 说着便转身往巨大的篝火之中飞奔。 围观众人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各自嘘声四起,那叫黄六的兵士急忙一把拉住女装士兵,桀桀笑道:“为夫不过是说笑,你怎么还当真了,来让我看看你想我了没有。” 女装兵士一把将其推开,掩面娇羞道:“死相,走开啦。” 黄六哈哈大笑,扑身上前将他抱住,狞笑道:“怎么着,一年不见还生分了,你看这圆月,便如我们成婚是一样的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还和去年一样好看。” 女装兵士扭捏着身体,一众围观兵士大呼小叫不止,齐声高叫:“亲一个,亲一个!” 吕布看着场中两名名士的粗俗表演,不由暗皱眉头,正要出声喝止,却见女装兵士忽然变戏法一般凭空变出一个圆枕,紧紧抱在怀中,捏着嗓音道:“你看看你儿子,像不像你。” 黄六勃然变色,大怒道:“贱人,你还说没有与人勾连,我走时才成婚半月,哪里来的儿子。” 女装兵士凄凄切切道:“夫君一去经年,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产时无人作伴,差一丝命丧黄泉,犹念夫君征战在外,都不知还能否团聚。如今归来,却无端羞辱贱妾,何苦来哉。” 黄六闻言顿然跪地,接过圆枕,双手捧于面前,落泪哽咽道:“儿啊,父亲回来了。” 原本炙热激烈的气氛一时凝固,无数兵将睹物思人,皆都感同身受,并不是为了场中两人的表演,而是念及各自处境情形,哪里还能笑颜相对,各自双目噙泪,更有人悲泣出声。 吕布亦被场中表演感动,但见场中众人神情悲戚,实在不该是大战之前应有的状态,当下举步行往场中,自有身侧近卫呼喝道:“丞相驾到!” 众兵将皆是一惊,黄六与那女装兵士更是吓的面无人色,与众人拜伏在地一片,齐声道:“参见丞相。” 吕布走到篝火之旁,将黄六与那女装士兵扶起问话:“你们是哪里的兵?” 黄六慌张道:“小人乃是并州狼骑营朱雀队第八突击小队副队长黄六。” 女装士兵匆忙解下腰间围着的披风,草草擦去脸上的红色涂抹,怯怯道:“小人是狼骑营青龙队第三突击小队小队长付云忠。” 吕布暗暗点头,狼骑营的兵士皆都是并州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绝不像其他兵种一般驳杂,每战皆都冲锋在前,立下战功无数,乃是吕布最为倚重的部队之一。 当下和声问道:“可是想家了。” 黄六、付云忠如遭大难,各自涕泪横流,一齐言道:“我等扰乱军心,愿受责罚。” 吕布上前在他们二人肩头各自拍了拍,道:“思乡之情乃是本性,何错之有。” 又回身对众人言道:“我等舍命而来,便是要创造一个太平安逸的盛世,只有消灭了林立的诸侯叛臣,我们才能有赖以生存的安详故土,我们的家小妻儿才不会再受兵乱之苦。尔等今日之功,乃是造福万世之举,皇帝与我皆不敢忘。我承诺,待我们攻下扬州,歼灭曹贼之后,我定会在年前班师回朝,让你们与家人团聚。” 众兵士闻此喜讯,皆都喜形于色,又拜齐声道:“愿为丞相效死。” 吕布朗声道:“我不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活着,活着于家人相会。” 众人更加感佩,伏地不能言语。 忽然,城中喧嚣之声隐隐传来,众人急往城中看去,只见火光直上天际,正是久待而不得的讯号。 吕布长声道:“城中先锋已然得手,众将即刻整顿兵马,与我共破城池。” 将军不计今日短 大军迅速集结,在一片悠扬的角鼓声中,向着下蔡城北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同时吕布下令东西两门的张辽与赵云两部大军伺机而动,待北门攻击发动,扯动东西两门的守军之时,再乘机攻城。城中本就兵力薄弱,将兵力分散守城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到时候三门齐攻,定能让下蔡守军难以首尾相顾,陷入混乱之中。 可即便城中陷入了一片大乱,吕布的大军却还是陷入了苦战,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大军接连几次攻城,无数次攻上城头,又被城头竭力阻抗的牛辅杀得溃散。 看上去飘摇欲坠的下蔡北门,几次濒临城破,却总在最后关头堪堪稳住了局势。 城头守军奋勇顽抗,每当有攻城的敢死先锋攻上城头,总能被四下聚合而来的守军围攻歼灭,身后还有无数弓箭手全力施放着弓箭落石。 一时间城墙之下尸骨堆积如山,鲜血汇聚在城前的护城河中,把河水染成刺目的血红色。无数攀爬于城墙上的士兵,被城上密集坠落的落石砸死砸伤,接连落入护城河河道,将宽阔的河道几近填满。 城门处数百先锋护卫着赶制的巨大攻城车,两侧高举圆盾护身,众人合力,推送着攻城车缓缓靠近城门。 虽只是城门桥几十步路,但这巨型的攻城队伍无疑是城头守军的火力交集之处,城门一旦失守,城下数万吕布大军便可蜂拥进城,形势将再难逆转。 因此,攻击城门的城门桥便成了双方争夺最惨烈的一块地方。 先锋营前赴后继,冒着城头密集的箭雨落石,丧生于城门桥两侧的兵将不计其数,更有火油从城上浇灌而下,被敌军火箭点燃,大火无情灼烧,吞没无数兵将性命。 城内城外火光冲天,与天上圆月两厢映照,把整个战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吕布虽号称雄兵十万,但分去了东西两门各两万人,能够用来攻城的兵士也不过只有几万人,城上守军虽兵力远远不如,但他们占据地势之利,可在城上向下从容攻击。 而吕布大军却苦于紧急行军,并没有多少巨型的攻城器械,仅有匆忙赶制的寻常云梯,就连攻城车也不过是圆木拼凑,攻击力比之吕布军常用的机械大大不如。 原本攻杀四方无可匹敌的弩箭大军,在这时也将缺点暴露无余,吕布军改良单兵弩箭,为了提高精度射速,大大减弱了弩箭射程,在城下根本难以对城上的守军形成太大的威胁,只凭数量有限的长弓手,根本无法压制城头守军的猛烈攻势,使得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吕布万万没想到,在城中火起,城内陷入一片混乱之时,城墙守军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眼见兵将死伤惨重,不由惊怒交集,厉声道:“郭汜到底还能不能用,如果不能用就让他退下来,我亲自上阵。传我军令,限他一个时辰之内攻下城门,否则提头来见。” 田丰几次欲言又止,数次将要张嘴,却终究没有说话,吕布暗中察觉,便询问道:“元皓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田丰道:“既然强攻无效,君侯何不暂且退兵,城中已无援军,粮草不继,败亡只是迟早之事,何必强攻城池徒添死伤。我等只需围而不攻,不出十日,下蔡便会因断粮而不攻自破,到那时君侯再以重兵攻城,必会唾手可得。” 吕布摇头道:“非是我不顾兵士性命,曹操在此留下重兵便是要阻击我等南下的脚步,为他在寿春布防争取时间,如果我们不尽快攻城,及早攻取下蔡城南下,那么曹操必能够在寿春布下周密的防御,此后兵将死伤比之今日,恐怕更会多出数倍。我作为主帅,便不该只顾眼前得失,还需为今后谋长短。” 杨修亦在旁言道:“君侯言之有理,此时城中大乱,便是我们早就谋划的结果,若错失良机,待李儒平定城中乱局,不说臧霸等潜入城中的兵将会有丧生之祸,此后攻城也将更加艰难。城里还有多少粮草,又能够坚持几日,我等并不知详情,在此浪费时光才是下下之策。” 田丰如何能不知眼前处境,只是他向来见不得生死,一时不忍罢了,闻言唯有拂袖长叹。 郭汜接到吕布的军令,自然不敢怠慢,催使大军加紧攻势,亲自提刀上阵,迎着箭雨落石,顺着云梯攀爬而上。 以他的勇武,自然不是普通士兵能比,几个纵跃便已经临近城头。 城上牛辅统御战局,早看到郭汜冲锋上前,当下再不顾往日旧情,张弓搭箭连向郭汜射出三箭,三箭连珠,大有穿云破雾之势。 郭汜身在空中,虽见箭矢来势凶猛,却根本无从借力招架,当下咬牙用尽全身之力一跃,脚下云梯应势崩断,还在上面攀爬的无数兵将纷纷坠落城下。而郭汜却借着一跃之力,堪堪躲过了牛辅射来的凶猛三箭,身形临落在城头之上。 还未立足安稳,便有无数甲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刀光戟影纷踏而至,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洪流,朝着郭汜席卷而来。 郭汜大喝一声,手中长刀横扫,猛烈巨力岂是普通兵士能够接挡,一招斩杀十几人,又再向前,杀入城头守军阵营,如狼入羊群,凶猛不可一世。 牛辅苦候李儒援兵不至,早就心急如焚,这时再见郭汜杀上城头,不免心头惊惧。 牛辅与郭汜同僚数年,深知他有万夫不当之勇,眼前这些甲兵虽汹汹上万人,却又能奈他如何,遂舍身扑上,与郭汜杀成一团。 城头守军被郭汜牵制,径往郭汜处围拢,使得防线顿时空虚,无数吕布先锋营兵将从各处盘爬而上。就在先前还在对月思乡的黄六、付云忠等一班先锋将校尽皆奔上城头,牢牢占据了城上攀爬而上的通道,以待后军陆续攻来。城墙各处险象环生,兵力捉襟见肘,一时间城头短兵相接,弓箭落石顿时消散一空。 攻城兵将压力大减,更有无数兵将沿着城墙云梯爬上,攻上城墙的兵将越来越多,逐渐掌握了主动。 城下更有无数兵将押送着攻城车,进入了城墙的门洞之中,用巨型的圆木猛烈撞击城门。 就在情况逐渐逆转之时,李儒率领着从东西门抽调而来的上万弓箭甲兵匆匆赶到,眼见城墙将要失控,急领大军加入战阵,堵截各处城墙缺口,更有弓箭手无数,置于后方向城下射箭,不求伤敌,只求截断后续攻来的援兵。 吕布身在城下,将战场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战况已是决定生死胜败的时刻,唯有迎难而上,才不枉此前牺牲的众多将士。 当下策马向前,高呼道:“富贵险中求,今日城破,皆有重赏,随我杀!” 数万本部大军终于全军出击,朝着城墙奔涌而去。 只留下杨修、田丰等谋臣落在战阵之后高声惊呼嘶叫。 “君侯不可!” “丞相小心。” 吕布一马当先,荡开无数飞箭流矢,奔到城墙下尽力一跃,人已经落在了半空的云梯之上,又在云梯接连纵跃,眨眼便已经落在城头。 数万兵将眼见丞相亲自杀上城头,此前颓势一扫而空,各自舍生忘死奋勇向前,士气一时高涨无与伦比。 牛辅正与郭汜杀的难解难分,又有李儒援军及时赶到,正在庆幸能够守住城池之时,却吕布竟然亲自杀上城头。 他早年间曾于吕布在洛阳交手,吕布只一个回合便将他重伤,令他在后来的董卓吕布大战之时无力参战。当年一战,给他留下了终身难忘记忆,吕布如鬼神附体一般的武功,使他心惊胆寒,再不想与其在战场上相遇。 这时再见吕布提戟杀来,所过之地伏尸成片,万千兵将无人能挡,牛辅顿时手中便显得慌乱,被郭汜急攻压制,难有反攻的机会。 郭汜更是高呼道:“丞相亲至,尔等凡夫俗子何不束手就擒!” 一众曹军兵将早闻吕布威名,再见他所过之地如利刃穿行于蔷蒿,万千守军皆如草木一般任他宰割,眨眼便杀出一大片真空地带,无数吕布大军紧随而上,片刻占据了大半城楼。守军立时阵型大乱,万千守军摄于威势,竟然不敢再上前半步,顺着吕布的步伐接连后退, 城墙狭长,岂能容他们不断后退,只退十几步,便已到楼梯边上。 李儒心急如焚,见大军怯战,被吕布一人逼得连连后退,急忙斩杀后阵退兵数人,呼喝道:“我等以多击少,斩杀吕布,此战必胜,后退者死!” 万千甲兵虽然恐惧,但军令如山,各自从四周围拢杀向吕布。 吕布自不将这些兵卒放在眼中,不顾四周袭杀而来的万千兵将,自持画戟,在万马军中健步如飞,径往发号施令的李儒杀奔而去。 牛辅见状惊恐莫名,他素知李儒多有急智,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哪里能是吕布的对手,急忙拼着硬挨了郭汜一刀,趁机跃至大军阵中,想着定要阻挡吕布片刻,犹自高呼道:“事不可为,哥哥快走,我来为你断后。” 四面兵戈月光寒 牛辅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哐当”巨响,城门已经被吕布先锋营攻破,巨大厚实的门板直接在铆合处断开,无数门洞中以身体推挤着城门的守城军士,被巨力撞击,随着门板倒地,砸倒无数兵将。 攻城兵士见城门大开,一时间欢声雷动,数万兵士如潮水一般涌入城门之中,仅城门处的一点守军根本难以抵挡,转瞬便被斩成肉泥。 李儒眼看着城头爬上的吕布兵将越来越多,已经与城上的守军旗鼓相当,此时城门再破,当下心如死灰,急令众人道:“撤,快撤!” 说罢率领亲随往城楼阶梯处狂奔而去,一众守军本就死伤惨重,早已经心无战意,只是碍于军令,不敢临阵奔逃,这时有了李儒将令,哪里还敢犹豫,一个个都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各显神通从城头四散奔逃,再也顾不上蜂拥爬上城头的吕布先锋。 吕布一声大喝:“呵!此时才想走,不觉得晚了吗?” 手中画戟翻飞轮转,将围在身前不及退走的十几兵将斩翻一地,又使画戟一击击飞牛辅两三丈远,再不顾飞落连连喋血的牛辅,率令奔上城头的先锋营兵将,紧追溃散的李儒残兵,接连斩杀数百人,一支杀到城内台阶之下。 可溃兵亡命奔走,一路丢盔弃甲,一下城墙便无孔不入,纷纷消失于黑夜之中,奔走之快,让身后追赶的吕布等人只能够望影兴叹。 这时城门已经失守,无数兵将从城门中蜂拥而入,校尉丁旭率领着数百精锐骑兵,遥见吕布身影,忙引马奔上前来,急道:“丁旭不辱使命,侥幸攻下城门,如今敌军尽向城中四散奔逃,该如何处置,还请君侯示下。” 吕布道:“先不忙清剿城中残兵,你速派遣军士驻守各处街巷要道出口,务必不让李儒残兵在城中流窜。” 丁旭得令而走,而这时溃败四散的守城曹军早已经消失于街巷四周,只留腿短跑得慢的,被无数蜂拥而来的吕布大军接连攻杀。 此时城墙已经全部被先锋营攻占,郭汜亲自押解着身受重伤被五花大绑的牛辅等一干将校,从城头台阶疾走而下,呼叫道:“城墙已无一个曹军兵士,这些曹军将校兵卒交由丞相处置。” 一众俘虏数百人,皆被长索接连捆绑,连城一串,就像是市场上待宰的牲口一样,各自双目无神,在一众先锋营兵将的呼喝声中,施施然从城头接连而下。 吕布此时自然还顾不上这些俘虏,向郭汜道:“李儒逃向城中,东西二门皆有我重兵,他必向南门奔逃,你速领骑兵一支,即刻赶去南门,务必赶在李儒等残军逃走之前,拿下下蔡城南门,勿使一个敌军逃脱。” 吕布三门重兵围困下蔡,只留南门不攻,便是要让守城曹军没有拼死之心,令他们自以为还有后路,无心死战,大军便可轻取城池。 没想到李儒、牛辅之辈竟然心存死志,不但拒绝归降,还下令守军竭力死战,没有半点想要朝南退走的打算。 这一战固然斩杀守军无数,吕布自己的大军却也是死伤不计其数,足有数千人丧生在下蔡城前。 战事大局已定,守军四散溃逃,吕布奔走各处,收拢犹在四处追击散兵游勇的各部大军,统一号令其布置阵型,依次结队,沿着长街各处要道分兵向前,不留一个溃兵藏身的死角。又颁下严令,令大军不可扰民,只需清剿街上游走的残兵即可。 大战一夜,此时皓月斜挂,东方泛白,已经到了破晓时分,城中各处皆被阴影笼罩,各处失火之地都已经归于平息,反倒没有先前大战时圆月当空那样的明亮。整座城池就像是蛰伏在黑暗处的猛兽,让吕布也心存忌惮,不敢太过分散兵力。 吕布率军从长街直往城中,追到城中长街交叉之处,忽闻前方喊杀声震天响起,正是李儒等人奔逃去的方向。 吕布急率大军寻声迎上,只见黑暗中无数曹军如被猎狗驱赶的羊群一般,仓惶向着自己方向奔逃而来,许多人甲胄凌乱,兵器头盔大多都已经不知去向,更有人慌乱中跑丢了鞋子,赤着双脚,垂首亡命飞奔,只恨父母生养他之时没能多给他长出一双脚来。 吕布下令大军列阵迎敌,齐射弩箭以阻止敌军临近脚步。 在上万弩箭箭雨中,溃兵死伤一地,纷纷惨呼倒地一片,这才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急忙停下脚步,推推搡搡围成一团。 无数兵马呼啸着从四面长街围拢而来,兵甲鲜亮,火炬接连一片,将四方长街映照的通亮。却是赵云、张辽等部已经攻陷了东西两门。张辽更是在攻下东门之后,分出精锐骑兵三千人,绕行到南街敌军败逃的必经之地,将仓惶败逃的李儒等人堵了个正着。 三千骑兵面对上万兵甲不全的溃兵,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只一个冲锋便将上万逃兵杀得溃逃,反身又向来路逃回。 此时终被四面围杀而来的吕布大军包围在长街之上,四方要道皆被兵阵阻断,再无逃出生天之路。一众溃兵各自都面无人色,惶惶挤做一团,李儒等一干将校被溃兵护卫在中央。 而在他们周围,放眼望去,四面八方被重重包围,长戟如林,兵甲如云,塞满了无数街道,无数弩箭强弓皆张弓蓄势待发。 即便李儒自负聪明一世,在这时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吕布大军,深陷重围之下,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一时间心如死灰。 此时东方升起一丝光彩,将半边天空的几朵云彩染得通红,天色已经大亮,偶有雄鸡鸣叫之声从四处响起,反倒显出被十万大军拥堵而密不透风的长街,诡异的宁静。 吕布纵马向前,单骑出列,靠近溃军大阵,数千溃军神情浮动,纷纷被吕布气势所摄,不由连连后退几步,不安气氛一时弥漫四周。 吕布横刀立马,冷冷扫视众人道:“尔等已深陷重围,插翅难逃,今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李儒拨开身前近卫,从众人阵中缓缓走出,凝望吕布道:“丞相若能善待我这些兵将,不追究他们的过往,他们才可安心归顺。” 吕布冷笑道:“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今日的选择只有生死。” 李儒昂首闭目道:“我家小皆在寿春,若临阵投敌,他们必不得善终,李儒技不如人,既然被你所败,只求一死。” 吕布见他一心求死,自不再与他多说,画戟指天喝问众人道:“你们呢?” 一众残军一时不知所措,主将不降,他们又怎么敢带头归顺,可又见吕布画戟指天,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他们这些溃兵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一声哐当声响,有将校终于抛舍了兵器,出列跪伏在前,惶惶道:“我愿归顺丞相,以效犬马之劳。” 有人带头,溃兵终于不再观望,各自原地跪伏一地,齐声道:“我等愿归顺丞相。” 吕布见眼前数千人跪满一地,只有李儒一人昂首闭目等死,也不由长出一口气,若这些人真的誓死不降,他说不得只能下令射杀,到时恐怕屠夫之名便会终身相伴,被天下人唾骂。 当下令宋宪押送降卒整编,又对左右道:“将此人拿下,众将在城中休整一日,明日随我直取寿春。” 未知归期燕子飞 明月寄相思 清风诉衷肠 一杯浊酒赏留霜 魂断青纱帐 挥泪今日苦 遥思昨日殇 昔日良人何处是 天涯各一方 严秀丽将手中狼毫放置一旁,双手轻轻拿起随手撰写的楷体小诗,正是临摹了夫君的笔迹,虽在笔力上还差着些许气势,但在勾勒笔画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刚烈雄壮的风采,横平竖直,如刀斧削砍,满纸辛酸泪,却与这刚正的字体显得格格不入。 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严秀丽看顾半晌,终有些意兴阑珊。小心收藏手中小诗,严秀丽斥退左右随从,独自走到亭台之上,对着当空而照的明月,不禁喟然长叹。 月下人影纤瘦细长,远远铺在地上,秋风袭来,卷起严秀丽耳畔鬓发,穿过孤独的长夜,吹进寂寞的心房,寒意漫卷全身,只留下两行清泪凄凄挂于两腮。 都爱富贵伴一生,位极人中王,可谁又知道,这看似高贵显赫之处,又有多少孤独寂寞混合其中,其中辛酸苦楚更与何人说。 此时的仲秋佳节虽还没有赋予后世满含团聚亲情的含义,但也是历法中极为特殊的一天,明月最圆,正和人们盼望团聚,盼望平安的心意,自有无数才学之士对这一天情有独钟,接连歌咏明月,以寄心中情义,在民间已经形成了一股普遍流传的风俗,为各地所接纳。 批阅了整日的公文,严秀丽难得偷闲片刻,抛下繁重的公务琐事,这时才有心情赏月寄情。 就在近日,严秀丽收到并州传来公文,得知夫君在兖州大获全胜,不仅击败了曹操主力,更使得曹操只能仓惶败退到寿春,仅留下一干心腹与家臣为他守护兖州仅存的最后屏障,东郡。 严秀丽为夫君大获全胜欣喜之余,也知道曹操吃了大亏之后,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会再给夫君可乘之机,此后战事恐怕将更加艰难,夫君得胜回朝之日,又将是遥遥无期。 离别半年多,她身任高职,稳固后方,在人前不得不装出一副精干威严的姿态,可总在茶余饭后,临睡将梦之际,思念犹如滔滔江水,洗涤着她脆弱而又孤独的心,让她在无数个寂寞的长夜里,只能凝望屋顶,直到天亮。 寒蝉凄切,秋蝗鸣唱,把这寂寞的长夜,装饰成一副悲壮凄凉的歌舞场,就像是再为他们昨日的辉煌,唱响送别的祭文,让大梦未醒的人们,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及时行乐,莫误了这大好的时光。 可明月终有再圆时,心中牵挂之人却身在异地他乡。刀剑无眼,兵甲无情,谁有能保证每战皆能全胜,就连昔日纵横天下,武力冠绝古今的西楚霸王项羽,也有兵败乌江,众叛亲离之时。 更何况如今这个英雄辈出、豪杰如过江之鲫的时代,即便夫君以勇武冠绝天下,帐前精兵猛将无数,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下英雄皆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又岂会坐等夫君将他们逐个击破。 自开年一战,夫君连下荆州大半,又取豫州全境,兖州一部,如今兵围东郡,又逼扬州,兵锋之盛震古烁今,令天下英雄胆寒。 严秀丽早接到各处军报,闻得凉州马超、荆州刘备、江东孙权、南越士燮、北方乌桓,皆有兵马调动征兆,更有一班弄臣趁着朝中无重臣坐镇,在皇帝面前诽谤时政,言尽丞相吕布穷兵黩武之害,怂恿皇帝急招吕布回朝。 天下将乱,自有群魔乱舞,朝中事虽然还有中书令司马朗,官禄大夫高柔,大鸿卢陈琳,羽林将军侯成等人合力担待,将朝中祸乱人心之言肃清一空,使得朝堂清议归于太平。 可内政有人依靠,外患却是汹汹之势,若无夫君亲自坐镇统筹,这十数年辛苦打下来的宽阔疆土,恐怕又将面临灭顶之灾。 日间,严秀丽已经与几位军师联合署名,派遣信使十万加急,送密信到兖州,急招夫君还朝主事,只希望夫君能在大乱将起之前,从前线返回。否则兵乱一起,四面临敌之下,朝中无人坐镇,祸事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皓月正当圆,只恨意阑珊。严秀丽独坐亭台,一壶温酒见底,终有些醉意,神思飘扬九天云外,浑浑噩噩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年少之时,她青春飞扬,纵马于北漠塞外的草原之上,身后夫君雄姿英发,好一个少年豪杰,正策马追赶,呼喊之声、爽朗笑意回荡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下,渐渐归于虚无。 待严秀丽再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暗悔昨夜不该饮酒太过,以致受这份罪过,吃力起身,闭目按揉双鬓之间,闻得屋内人声走动,只当是女仕绿豆,便有气无力道:“我有些口干,为我取些水来。” 来人脚步匆匆临近,掀开纱帐,将一杯温水奉上。 严秀丽接过水杯,见得来人模样,不由惊喜并上心头,手中水杯拿捏不稳,从手中骤然滑落。 来人眼疾手快,出手如闪电,迅速接住了滑落的水杯,愠怒道:“母亲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寒夜中独卧亭台也便罢了,却还吃这许多酒,要事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来人飒爽英姿,正是花样年华,眉眼间聚合了父亲吕布的刚毅与母亲严秀丽的妩媚,一身劲装与她的婀娜身姿浑然天成,正施施站于床前,不正是严秀丽朝思暮想的女儿如意吗! 严秀丽一把将如意揽入怀中,不由大动肝肠,嚎啕哭道:“我的儿,你可终于平安回来了,可知母亲每天都在为你担忧吗?” 如意自从成长懂事以来,从未见过母亲有过这等失态时节,她身为丞相大妇,常不怒自威,即便在儿女私下相处之时,也从未有过僭越,恪守长辈之礼,行圣人之约,像这样温暖的拥抱,她已经多年不曾体验过了。 这时被母亲拥入怀中,如意竟一时手足无措,心中暖意横流,徒自滚落两行热泪,定定站在床前,抬手为母亲擦去脸上泪水,强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岂敢小视虎狼辈 时隔半年有余,母女终得再次相见,自有心中千言万语各自倾诉,相伴坐于床头,再加上闻讯赶来的吕幸,一时间闲话家常,城中奇闻,途中趣事,皆为此时谈资,欢声笑语弥漫在整个卧房之中。 且说吕布在仲秋之日攻取下蔡城,城中守军或死或降,只有小股溃兵流窜藏身于民宅之中,在没有大将统领指挥的情况下,已经不足为虑。 吕布下令整肃治安,掩埋尸体,清理城中因大战而毁坏的无数民房建筑,工程浩大繁杂,远非一日之功能够奏效,不得已又将此前决定的休整一日,改为休整十日,以给大军调整喘息之机。 这日,吕布召集文武将校聚集一堂,讨论此后战情。在兵将未到齐之时,吕布先与一干心腹谋臣在内室统一意见。 在得知夏侯杰及时见机逃走的消息之后,吕布反倒没有多少遗憾,谓众人道:“能有人为曹操传信,我正是求之不得,我正愁曹操退居寿春固守,不知我军兵势之强,这样也还好,倒省去了派遣使者的功夫。经此一战,我军攻陷整个淮河以北的扬州之地,使得曹操只能退守淮河,驻兵寿春一线。更重要的是切断了曹操与其大本营东郡之间的联系,令他们不能相互援助。我军对寿春形成了三面环围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一干谋臣畅所欲言,皆对此时形势抱有乐观的心态。 杨修更是侃侃而谈,志得意满道:“君侯所言极是,如今我军兵临淮河,距离寿春仅一河之隔,东进可取徐州,南下可将曹操截杀在寿春弹丸之地。我看用不到年底,只在秋去冬来之时,便可攻下寿春,活捉曹操,我军及早搬师指日可待。” 众人之见皆与杨修相当,当下交头接耳,连连点头附和。 吕布不由暗皱眉头,所谓骄兵必败,自己这些心腹谋臣尚且目空一切,不把曹操放在眼中,更何况那些屡战屡胜的骄兵悍将,恐怕军中骄傲之风比之更甚! 当下正色道:“曹操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远不到穷途末路,任我等宰割的地步,其治下尚有青州、徐州,以及兖州、扬州一部,仅在扬州寿春一带,便有雄兵数万,帐下战将更是不计其数,我军虽在兵力上有着绝对优势。可古来兵家大事,从不以多少论胜负,我军虽有小胜,但若因此轻视了曹操,恐怕兵败之日便近在眼前了。” 众人一时错愕,没想到刚才还大言不惭,信誓旦旦说立于不败之地的君侯,竟然突然转变了态度,实在摸不清他心中所想,各自收声静待后变。 吕布见众人终于端正了态度,这才欣慰了些,苦口婆心道:“我军有足够的优势不假,但大军交战切忌轻敌自大,我们可以在战术上摆出一副轻视的样子,以迷惑敌军,但在战略上要有十分的重视,事无巨细,不可有半点轻敌之心。要知道曾经显赫一时,实力远胜曹操许多的袁术,便是被曹操攻杀在这寿春城下,我等当以此为鉴,决不可狂妄自大,自掘坟墓。” 众人被吕布一番言语说的面红耳赤,田丰更是抱拳恭敬道:“是我等过于轻浮,险些坏了君侯大事,请君侯恕罪。” 吕布挥手众人道:“稍时众将议事,你等切记要安抚众人浮动之心,如今大战未起,及早改正还为时不晚。” 这时邓力走入内室,躬身道:“众将已经到齐,君侯是否升帐议事?” 吕布点头允诺,起身率领一干心腹谋臣,从内室而出,走到正堂,只见堂中兵将数十人,分坐于堂中两侧,各自大声喧笑,举杯对饮,把一个原本应该是肃穆刚正的议事大堂,搞得乌烟瘴气,就像是菜市场一样。 老成一些的将领还好些,像张辽、赵云、郭汜等人虽然也难掩满面春风笑意,但终究不失体统,只是坐在原地交杯换盏。 而那些年轻的少年将领,便就显得格外的浮躁,各自聚拢在一处,勾肩搭背,一脸精彩笑意,口若悬河,唾液四下飞射,给他们一人发一把快板,穿上长袍大褂,足以令后世的德云社相形失色。 在见到吕布走入大堂之后,才有见机之人各自挤眉弄眼,像老鼠一样苟着身子,迅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吕布面带寒霜,大步走到上座,冷冷环视犹在交头接耳怯怯私语的一众将领,大堂之中,仿佛一瞬之间隆冬降临,汹汹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众将这才得见情况不妙,也不知这位君侯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看这汹汹气势,一旦惹火烧身,只怕会被烧的渣都不剩。 哪里还敢再多言语,个个坐的挺直,低垂着头,唯恐触及吕布那冰冷的目光,触了这份霉头。 大堂之中,喧嚣之声骤然消失,兵将数十人,都不敢出一口大气,堂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与方才的热闹形成显明的对比。 “都很高兴啊,你们继续。” 众人不敢抬头,但闻吕布言语中的冰冷寒意,各自心中不禁打了个突突,更加敛声摒气,目观鼻,鼻观心,不敢稍动。 “很好,你们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吧。丁旭何在?” 丁旭心中一跳,暗道大事不妙,方才聚众喧嚣,他也掺和其中,只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机的早,第一个抽身而退,原以为君侯定不会注意到自己,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君侯法眼,难道是自己走的太早,显得鹤立鸡群了?不由暗自悔恨,早知道自己晚走几步了。 此时闻得君侯询问,忙一跳而起,出列躬身道:“莫将在。” “我命你督造战船,你办得怎么样了?” “末将命工匠们日夜不休赶制战船,此时已经有成品大船二十,小船一百。” 一声冷笑响起,吕布将桌上墨砚摔得稀碎,发出震耳的声响,令一干兵将心中狂跳不止。 丁旭更是一缩脑袋,身形晃了几晃,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 “呵,二十艘大船,一百艘小船,可真是难为你了,十日之期将至,大军即将攻打寿春,你这是想让我的十万大军浮水过河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音才落,便有卫兵来报,曹操派遣使者,正在殿外求见。 吕布厉声喝道:“叫他等着,等不了就叫他滚,我不缺人头为我祭旗。” 言罢又对丁旭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丁旭耿直了脖子,因为憋屈而满面通红,他正是少年热血的年纪,岂肯受此无端责难,一时便把君臣威仪抛诸脑后,呲眉瞪眼道:“方圆工匠总共这些人,我已经命他们日夜不休赶工制船,奈何君侯给的工期实在太紧,这已经是工匠们所能赶制的极限了。” “这么说还怪我了?” 丁旭正值热血上涌,并没有注意到吕布越发凌厉的眼神,犹自强辩道:“属下不敢,每一句都是实话实说。” 吕布勃然变色,将眼前尚有余温的茶水奋力砸向丁旭,丁旭也不退让躲闪,只是定立在原地,咧着嘴,望着怒气勃发的吕布一动也不动。 茶杯砸中丁旭樱盔,茶水混合着茶叶,劈头盖脸糊了丁旭一脸一身,茶水尚有余温,烫得丁旭原本就胀红的脸,越发的红了,还隐隐泛着紫色,看上去十分狼狈。 众将一时间惴惴不安,各自低垂着头,不敢多言半句,更加惊异于丁旭作为吕布相府出身的亲将,本应该更加体贴丞相心意才是,怎么会在众人之前出言顶撞,引得君侯大发雷霆,他只需一句服软认错的姿态,再加上吕布向来御下宽厚,有了台阶,岂会与他为难。 在众将面前驳斥吕布颜面,即便他与吕布亲如子侄,丞相为了护全颜面威仪,岂能够善罢甘休。 但闻吕布厉声道:“当初领我军令之时,你倒是没有异议,拍着胸膛向我保证必能够完成任务,期间也不向我汇报进度,有什么困难也没有及时奏报,到我大军临发之际,三军将要用船之时,你告诉我你办不到,早干嘛去了?有时间在这里大言不惭,饮酒作乐,却不将我的军令放在心上,还言之凿凿,诡言狡辩,干脆便由你来做这个丞相好了。” 丁旭被茶水一激,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才知自己方才举动大大不妥,这时再见吕布声色俱厉,以丞相之尊相让,只觉全身冷汗淋淋。众人在这乱世立足,皆以忠义为先,像这样始末倒置,无尊无卑之举,实为臣子大忌。 吕布之言虽并不激烈,却是句句诛心,无疑是在丁旭的脚下点燃了一把烈火,似乎在警告他,你这般狂妄自大,目无尊上,又将大军法纪、丞相威严置于何地! 丁旭不由一阵心虚,锐气一挫,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拜伏在地,惶恐道:“丁旭不敢,请丞相息怒。” 吕布冷笑道:“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立下些许微薄功劳,便从此沾沾自喜,天王老子第一,你第二了?” 言罢环视众人,语气更烈道:“曹操尚安坐寿春,毫发无损,更有数万大军沿河而布,你们说,我拿什么来渡河攻城,就凭你们这些妄自尊大的狂妄之徒吗?还是要我亲自上阵与曹军交战?” 众将从未见过君侯如此盛怒,当下一齐出列拜伏一地,齐声道:“臣等惶恐。” 吕布起身在拜伏众将身前一番转圜,看着拜伏在地的一众战将,冷哼一声:“丁旭贻误军情,使我大军出征受阻,推下去斩了。” 众将闻言皆全身一震,丁旭更是如遭雷击,实没想到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竟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恍惚中瘫坐在地。 殿外卫兵得令,各持兵甲入殿,从两侧押解着全无反抗之心的丁旭,便要拉出去行刑。 一众谋臣田丰、杨修等人见大事一发而不可收拾,转眼之间竟已经到了无力挽回的地步,当即纷纷出列为丁旭求情。 杨修道:“君侯不可,大战之前临阵斩将实为兵家大忌,丁将军只是受条件限制,并非有意忤逆君侯军令,请看在他跟随君侯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战功的份上,免他一死。” 田丰更是焦急劝道:“是啊,丁将军固然有受命不力之举,但他曾统领黄河水军,是我军少有的精通水战的将军,此次战船监造,水军训练,皆都是丁将军一手完成,君侯此时治他的罪,无疑是自断臂膀,岂非正中曹操下怀,只会令仇者快而亲者痛,望君侯三思。” 众将亦齐声道:“请君侯三思。” 吕布冷笑道:“怎么,没了他丁旭,我的十万大军就过不了这小小淮河了?” 张辽亦上前求情道:“丁将军罪不至死,我愿为他作保,请君侯赦免他的罪过,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赵云、郭汜、臧霸等将纷纷出列道:“我等也愿作保,请君侯三思。” 吕布看着众将匍匐一地,连退几步,坐在席前,指着众人自嘲而笑。 “好,好,好!你们合力逼我,我便从了你们。但丁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杖责五十军棍,打入大牢。” 众人面面相觑,吕布军中行刑异常严厉,平常人受杖责二十军棍,便已经非死即残,这五十军棍下去,哪里还能留有命在,还不如一刀给他一个痛快。 张辽欲待再要上前求情,却被一旁的杨修暗中拉住,暗使颜色,让他千万不可再抚君侯逆鳞,否则只是火上浇油,只会更加让君侯怒火中烧。 在众将一片颤栗中,卫兵将丁旭拖出殿外。 丁旭这时才仿佛恢复了神智,从浑浑噩噩中醒转,眼中红光如炙,高声怒骂道:“吕布匹夫,枉我随你征战数载,你无力南征,便想以我泄愤吗?你这个小人,不得好死!” 吕布更怒,将脚上鞋子脱下,奋力掷扔向丁旭,却在情急中没有砸中目标,反而将押送丁旭的一名卫兵头盔击飞,卫兵遭受重击,却不敢去捡飞落地上的头盔,只顾着押解丁旭行出殿外,唯恐逗留片刻便会引火烧身。 身后传来吕布暴跳如雷的声音:“逆贼,再加五十军棍!” 丁旭被押解出殿,犹自传来桀骜不驯的嘲笑之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上。 众将皆都全身颤栗,伏身在大殿,没有半点声响,更不敢触及吕布如同狂暴野兽的目光。 吕布自平气息,冷冷道:“传曹操使者来见。” 不多时,曹操使者入殿,见殿中众人跪满一地,个个凝神屏气,如一个个受到惊吓的小鹌鹑,再加上方才在殿外听到的殿中动静,便对事情的始末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一时也被惊得面无人色。 唯恐吕布余怒未消,迁怒与自己,当下便恭敬道:“下臣董昭奉曹大将军之令,前来拜谒丞相大人。” 吕布并不理会,喝令众人道:“都跪着做什么,想要出我的洋相,让人耻笑吗?” 众将这才纷纷起身,回到各自位置就坐,但显然还是心有余悸,不敢有半点差池,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却低垂着头,仿佛一尊尊石像,生来就雕塑在这里一样。 董昭暗暗咋舌,吕布好大的威风,这一个个五大三粗,在阵前叱咤风云的无数英雄豪杰,竟被他治的服服帖帖,如听话的小猫一般,这份威严,别说是身在寿春的主公曹操没有,这天下无数枭雄,又有谁能够做到? 见吕布并不打算理睬自己,董昭只能提高音量,再恭敬言道:“外臣董昭奉曹将军之令,前来拜谒丞相大人。” “我又不聋,你何须这么大声音,是曹操让你来叫阵的吗?” 吕布冷冷言道,一脸不屑的看着董昭,仿佛一头临立山巅,俯视脚下群兽的雄狮,凌厉气势从全身喷涌而出,无端让人胆寒。 董昭惶恐不已,正要解释此来用意,却被一声惨叫所惊,脚一软,差点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惨叫声从殿外传来,正是被卫兵押解受刑的丁旭发出,但闻棍棒接连打落之声,惨叫之声直刺入众人耳鼓之中,让殿中一众兵将汗毛竖直心惊不已。 想那丁旭出入战阵,也曾无数回被刀兵所伤,却从来都不哼一声,此时却在军杖之下,发出如此惨绝人寰令人心悸的惨叫,可见君侯此次行刑必定是动用了杀威棒,杀威棒乃是棒刑之最,棒身有倒刺密布,打在人身上就会带起血肉一片,只一棒便会皮开肉绽,何须百棒,十棒之下绝无活口! 开始几棒时,尚有丁旭刺耳的惨叫声传来,待几棒过后,便只剩下棍棒击落之声,再没有丁旭的半点声息传来。 张辽再也不能安坐,急上前带着哭腔道:“君侯手下留情,杀威棒之威何等凌厉,丁旭毕竟与君侯君臣一场,何忍让他遭此大罪,这百杖下去,恐怕将尸骨无存了。” 吕布冷笑道:“丁旭无端辱骂我,若让他存活,我何以统御三军?” 张辽想起丁旭临出大殿之时确实口出狂言,当下咬牙道:“我愿替丁将军受十杖,以消君侯之怒。” 众将数十人,皆出列拜伏在地,齐声道:“我等也愿替丁将军受刑,请君侯开恩。” 吕布看着跪满一地的文武,不由长叹一声:“罢了,尔等皆是我的左右臂膀,我岂能让你们牵扯其中。杖刑到此为止,将丁旭押来验伤。” 片刻,几名卫兵抬着昏迷不醒的丁旭走进大殿,众人远远望去,不由皆吸一口冷气,只见丁旭从腰以下,已经没有了一处完整的皮肤,尤其臀股之上,早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料混合在血肉之中,只是遥遥相望,便让人触目惊心。 董昭身为大汉官吏,自然知道杀威棒的威力,在看到丁旭的伤势后,不由胃中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更对吕布的恐惧加深了许多,想他连身边亲密之人也能下此毒手,更何况旁人!当下只能战战兢兢,勉力稳住身形,一动也不敢动。 吕布看着被卫兵抬入大殿,早已经昏迷不醒的丁旭,眼中精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皱眉道:“拖下去治伤,别让人以为我是故意取他性命,那我可担待不起。” 卫兵抬着丁旭出殿,吕布挥手众人返回安坐,才对董昭道:“曹操让你来干什么?” 董昭心有余悸,犹对丁旭的伤势久久不能忘怀,此前来时想好的说辞,一句也记不起来,只是颤声道:“丞相兵威盖世,我家将军仰慕丞相雄姿,特使我前来说和,希望两家就此罢兵,永结兄弟只好。” 吕布闻言,大笑不止,笑看众将不能自已。 董昭被这笑声惊的毛骨悚然,这听似爽朗的笑声,在此时的董昭听来,便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吟唱,有一种勾魂夺魄的魔力,只令董昭暗自发抖不已。 吕布止了笑声,环顾众将一脸惊恐的神色,疑问道:“怎么?不好笑吗?” 众将只能强打笑意,呲着嘴,像哭似的,唯有郭汜哈哈大笑。 吕布凝望郭汜道:“你笑什么?” 郭汜好久才止了笑声,大声道:“我笑这曹操不知羞耻,以丧家之犬的形状,却来与君侯龙虎之威称兄道弟,太不要脸了。” 吕布不置可否,对着面无人色的董昭道:“我军兵临寿春,三面合围,曹操已经插翅难逃,凭什么与我求和,我直接发兵攻下寿春,拿曹操入囚牢,岂不妙哉!” 董昭虽然惊惧,但他能够冒着生命危险作为使者,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听得吕布部将口出侮辱言辞,反倒镇定了下来,强提胆气道:“丞相固然兵强马壮,但大将军也绝非无能之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和则两家获利,战则两败俱伤,丞相无端侮辱我家主公,绝非君子所为。” 吕布冷笑道:“你且说说,曹操要以怎样的条件与我求和。” 董昭道:“大将军愿意奉还丞相幼子,只希望丞相撤出扬州,从此两家罢兵,相安无事。” “我若不从呢?”吕布似笑非笑道。 董昭长吸一口气,斩金截铁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山雨欲来风满楼 董昭长吸一口气,斩金截铁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众人闻言,皆都以怜悯的目光投向董昭,暗道此人身在敌营,却如此大言不惭,难道真以为纵横天下十多年,令诸侯豪杰闻风丧胆的杀神吕布,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如此狂妄言语,就算是董昭有九条命也不够送的。 一时间,众人皆都同情的看着他,仿佛在众人眼中,此时昂首挺胸而立的董昭,已经是一个死人一样。 果然,吕布闻言顿时大怒,一掌拍在眼前的桌案之上,桌案纹丝不动,案上陈列的各式器具皆被震的飞了起来,一桶令箭被震破了盛具,四下零落一地。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狂徒,你既然求死,我岂能让你失望。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首祭旗。” 不待兵士入内,田丰急忙劝道:“君侯不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人虽言语狂妄,却也是事出有因,只需乱棍打将出去即刻,切不可坏了古来先例,落下一个心胸狭窄的骂名。况且小公子确实还在曹操手中,即便他身份尚还有诸多疑点,但为防万一,君侯切不可惹怒曹操,使小公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吕布几番犹豫,脸色数次转变,终依照田丰之言,令卫兵持棍棒,将董昭乱棍打出了大殿。 董昭被一顿乱棍交击,被打的鼻青脸肿,揉着酸痛难当的浑身筋骨,董昭回头看着被卫兵层层守卫的大殿,眼中恨意翻涌,只是碍于身在屋檐之下,不敢表露出来,回头暗唾一口口水,小声嘀咕道:“今日之耻,来日必当十倍奉还。” 言罢再不逗留,领着在殿外等候的两名侍从,策马扬长而去。 董昭走后,殿中反倒陷入了寂静,吕布扶额而坐,不知在想些什么。众将亦被此前殿中变故所惊,只是各自端正跪坐,也不敢出只言片语。 还是历来最会察言观色的杨修,脸色奇异问道:“君侯当真不顾小公子的安危?” “哪里来的小公子,我吕布只有一子一女,如今皆在安邑,曹操想要故弄玄虚乱我军心,实在是痴心妄想。” 吕布自得知如意几次被这所谓的小公子陷害,早就在心中大为恼怒,别说这小公子来历不明,身份疑点重重破绽百出,岂能够只以他片面之词就能确定是自己失散在外的骨血。就算他真的是,又能如何?只以他数次反复无常,毫无感恩之心的本性,在明知如意有可能是他亲姐姐的情况下,还屡次陷她于危难之中,这般作为又岂能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如此心性阴毒之人,养在身边,恐怕就是养虎为患了。吕布岂会为了一个身份不明、心怀叵测之人,而陷身边亲人于危险之中。 他若不是自己的骨肉便好,他的生死便再与吕布没有半点相干,他若真是失散在外的貂蝉之子,说不得在攻下寿春之后,也只能除了这个祸害。 此子已将近成人,心性为人早已经定性,绝非后天能够改变,吕布虽是个看重亲情的人,却也不会盲目的接纳一个心肠如此歹毒之人。 杨修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吕布一时心软,被这个所谓的孽子牵制,他从来都十分厌恶貂蝉,在新野更是亲自命人除了这个祸害,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貂蝉竟然还有这个孽子存活在世。 有其母必有其子,貂蝉吃里扒外,陷害君侯差点丧生在洛阳,她所生出的孽子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有机会,他说不得定会再次冒着君侯迁怒的风险,将这个祸害铲除。 当下欣喜道:“君侯所言极是,曹操定是穷途末路,妄想以李代桃僵之计使君侯退兵,可他也不想想,君侯英雄一世,岂会有这等心如蛇蝎的后人。” 吕布抬手打断杨修之言,淡淡道:“此事无需再说,大战在即,诸位还有何事呈奏。” 赵云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诸位。” “子龙且说来听听。”吕布言道。 “曹操自称掌握有君侯骨肉,可他为何不早前来和谈,却在兵败千里,溃守一地之时派人前来,如今我军兵锋正盛,取寿春一如探囊取物,难道他真的天真至此,妄想仅以一个身份有疑的小孩,换取他数万兵将性命?” 众人闻得赵云之言,尽都陷入沉思。众人疑惑何尝不是如此,曹操兵马本就比君侯大大不如,以寡敌多,自应该用尽百般手段,早就应该在定陶被围之时,以此子性命要挟,使君侯大军不敢轻易攻城才是,为何还要一路护着他奔逃? 固然在奔逃之时也成功使得张辽追兵不敢过分追击,可以曹操的为人,岂会不知道轻重缓急,手握筹码却并不轻易利用,实在与常理不合。 杨修沉思半晌道:“也许曹操也不能笃定这个野小子一定就是君侯之子,丢弃又不舍得,只能带在身边以防万一之变。” “那曹操为何却在此时提及此事,按说两军隔河对峙,曹操尚有大军数万,还不至于出此下策,行此绝不可能成功的计策。”赵云还是不解,只能将心中疑惑尽皆说出。 田丰抚须道:“曹操与君侯之间早已经是水深火热,双方仇怨已深,绝不可能同存与世。可能曹操仅仅只是派人来探听我军虚实,所谓的求和恐怕只是缓兵之计。” 许久不曾言语的臧霸,却忽然道:“我潜入下蔡之时曾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布看顾臧霸,见他神情期许,显然有了一些重要的发现,便对他言道:“将军但说无妨。” 臧霸备受嘉许,当下侃侃言道:“我刚来下蔡城时,得见曹操派来督军的夏侯杰,当时他曾对李儒、牛辅等人说过一番话,当时我军胜券在握,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其中似乎大有深意。” 郭汜急怒道:“你真急死个人,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臧霸见终于吊起了众人胃口,终于正色道:“当时下蔡城兵少将寡,面对丞相十万雄兵无不胆寒,李儒、牛辅无心死战守城,请求夏侯杰向寿春求援,而夏侯杰却并没有同意,只是令他们死守城池,说什么只要坚守十日,形势将会逆转。当时属下就在李儒身旁候命,听闻此言也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夏侯杰下令李儒等人守城十日之期,恐怕从那时起,曹操就已经在故意拖延时间,否则他岂会以数万人为饵,引得丞相大军汇聚此弹丸小城。” 吕布赞许道:“将军心细如发,如今看来,只怕曹操早就有拖延我军行军速度之心,只是他没想到,我军能够仅用一日便攻陷了他所谓的坚城壁垒,这才让董昭前来诈和,以求换得更多时间。” 田丰忧心道:“君侯莫要忘了,我军已在下蔡休整了七八日,十日之期转眼就到,曹操素有奇谋,当不会无的放矢,不知他还有什么恶毒的主意。” 杨修冷笑道:“我看曹操不过是恐惧我军兵势,而他又初到寿春,守备还未稳固,想以此让我军放缓行军脚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布置防御,也能派人前往徐州求援,徐州近在咫尺,犹有守军数万,十日时间,足以赶到淮河附近。” 张辽摇头道:“我看不然,曹操虽是初到寿春,但扬州早有大将曹真坐镇,犹有从豫州败逃此地的大将于禁助阵,多年经营,守备岂会空虚。况且徐州虽有重兵,但徐州兵力必会先以东郡安危为首要使命。如今我军张颌、高顺两部大军围攻东郡,徐州兵力何敢抽兵南下,若弃东郡而保寿春,即便曹操答应,曹操的一众东郡兵也不会答应。” 两人所言各有道理,众人犹疑不决,皆待吕布示下。 吕布冷冷道:“十日之期转眼将至,我们就在此地继续休整,我倒要看看曹操这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活来。” 当日,众将散后,再不复之前的骄横跋扈,各兵将各司其职,准备着将要讨伐寿春的一应事务,只是战船监造,水军训练并没有合适的统兵人选,丁旭重伤险死还生,再也不能在军中履职,作重要的渡河器具的制作进度,便陷入了停滞之中。 其实所谓的战船,也不过就是几根圆木绑在一起的木筏罢了,想要在临战之际,仅仅在数日之间打造战船,又岂是人力所为,即便是制作木筏,也是耗尽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四周树木皆被采集一空,只制作成了大小不一的木筏数百艘。 吕布以此苛责丁旭,实在有些不能服众,也难怪丁旭会当众忤逆君侯,这换了谁也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丁旭能在数日之间,打造出简易的木筏数百艘,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次日,负责情报收集的杨修一大早就赶到吕布卧房,把还在酣睡的吕布大声叫醒。 吕布正梦见他此战大获全胜,用囚车押送着灰头土脸的曹操等一干文武,列队走入安邑城中,百官列阵相迎,皇帝亲自迎候,久别重逢的妻儿遥遥相顾,人生快意当是如此。 正要与就别重逢的娇妻相聚闺阁,互诉衷肠之时,却被杨修大喊大叫惊醒。 吕布被打断了美梦,不免有些起床气,冷冷道:“德祖一大早未经通报便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又怒斥一班守卫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身为护卫,我还能信任你们能护我安危吗?” 门外卫兵各自无奈,杨修乃是君侯亲信,从来都是不报自入,又哪里是他们这些守卫能够阻拦,他们能够挡住杨修闯入房中已是不易,却哪里能够阻止他高声大叫。 杨修自知失仪,忙道:“君侯莫怪,只是事发紧急,我不敢延误大事,又被卫兵挡在门外,只能行此非常手段,请君侯恕罪。” 吕布与杨修相交多年,知道他秉性虽然不拘一格,却也不至于如此乖张,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他绝不会拂晓便来,要知道杨修也不是什么克勤克勉之人,每日能在床上赖一个时辰,他绝不会少一刻钟。 挥退左右道:“德祖此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正是,属下方才接到线报,得知孙权的大都督周瑜连日来调兵遣将,在九江、柴桑一带聚结兵力数万人,蠢蠢欲动似乎有所图谋。”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周瑜常年在柴桑一带练兵,他对南越早就垂涎三尺,谁人不知,他趁着北方战乱,乘机开疆扩土也是情理之中。”吕布不以为然道。 杨修急道:“此次情形绝不简单,南越在东南沿海,而周瑜此次集结的却皆都是精锐水军,听说征调战船数百艘,皆都是百人大船,又岂会是攻打南越的征兆,明显是想要渡过长江,以君侯为目标啊。” 杨修的情报终于引起了吕布的重视,吕布立即披上外衣,走到大汉全图之前,指着柴桑言道:“周瑜若从柴桑出兵,当会沿途北上,偷袭我三江口重地,然后直插我豫州身后。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若周瑜与曹操媾和,引兵汇聚于寿春沿线,曹操兵力将会空前大涨,更会有周瑜的水军为助力,无疑将会是虎生双翼,对我军攻打寿春极为不利。” 杨修愁眉苦脸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前些日子收到线报,得知刘备在江夏的大将关羽似乎也在暗中整训,襄阳、南郡一线皆有异动,已经有些日子了。” 吕布大惊失色道:“如此军情何不早报?” 杨修满脸愧色道:“刘备兵少,是以自南阳一败之后,大肆招兵买马,我原以为只是平常调动,如今结合周瑜水军动向,看来刘备、周瑜恐怕已经暗中联合,想要对君侯不利。” 吕布沉吟道:“为何不会是刘备、周瑜互相攻伐?” 杨修苦笑道:“乱世之中弱者联合以抗强敌,本就是自古以来的生存之道,君侯为防万一,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吕布看着地图久久不语,喃喃道:“樊城的王凌,三江口的蔡瑁并没有发来军情奏报,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错漏?” 杨修急道:“地方守将何敢捕风捉影,没有确凿的证据,绝不会贸然奏报,否则便有谎报军情之嫌,等他们遇到敌情再来奏报,恐怕就来不及了。” 吕布当即传令卫兵:“升帐点将,传众将前来议事。” 壮士迟暮英雄末路 众将齐聚一堂,在得知杨修的情报之后,顿时陷入了一片议论,有人主张退守兖州,让出战略纵深,分兵支援荆州、豫州,有人主张与曹操议和,这样便可腾出手来,解决心腹之患。 众人各执一词,讨论一个上午也没有什么结果。 正午十分,就在吕布等人还在为如何解决周瑜、刘备等险情而忧心忡忡之时,忽然接到了来自安邑的快马加急。 吕布急忙打开信件,看到信上的内容,也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信中内容比之众人若知兵情更加险恶,何止是刘备、周瑜蠢蠢欲动,就连长安的马超,汉中的张鲁,北方的乌桓,南方的南越,节都有调兵遣将之势,一旦寿春战事一起,似乎就有四方诸侯群起而攻的危险。 众将传阅信件,得知当下危机,无不骇然变色,唯有田丰镇定道:“四方诸侯蠢蠢欲动,绝不会无的放矢,定是有人在暗中联合操作,否则岂会如此凑巧,都选在这个时间调兵遣将。既然诸侯们只是临时起意,那他们就不会有周全的准备,如此匆匆而来,想来其中多数人都只是虚张声势,其用意不过是想牵制君侯大军不敢妄动,无法随心所欲攻城陷地罢了。” 吕布道:“军师可有破敌良策?” 田丰道:“众诸侯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他们各有各的难处,长安马超虽强,却只是一个好战的莽夫,治下百姓民不聊生十室九空,常年为了明年之口粮殚精竭虑,早已将锐气消磨一空,他还要仰仗君侯每年的粮草救济,如何能够起兵攻伐?即便他来,也不过是无根之水,不足为虑。” “南郡刘备虽占有荆州南部,人口富足,粮草充沛,但他刚刚取下刘表旧地,还立足未稳,正在为刘琦等人的夺权反扑而心怀惧意,如今看上去似乎大军调遣繁忙,却都只在长江南线来回,根本不敢引大军离开巢穴,况且荆州繁盛,早就被江东的孙权虎视眈眈垂涎三尺,他刘备岂会有不防之理?” “江东孙权经过多年蛰伏,乃是众多诸侯中最有潜力成为君侯对手的人选,但江东兵将素以水战闻名,陆战并非江东兵士所长,他们缺少战马,少有野外会战的经验,绝不会贸然北上,以己之短攻我之长。” “汉中张鲁不过是益州刘璋的看门鹰犬,刘璋昏庸无能,自保尚且不暇,张鲁又岂有余力兴风作浪!” “至于乌桓、南越之流不过是未开教化的蛮夷,偷袭几座边塞小城或还能行,让他们大举入境,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也绝难办到。” “所以,众诸侯虽看上去气势汹汹,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些人不过是看着有机可乘,想要在大象口中分一杯美羹罢了,君侯只需略施小利,必能引得他们趋之若鹜,所谓的四面围攻,又何足道哉!” 田丰一番长篇大论,使得一众兵将瞠目结舌,这看上去危机四伏的险情,在他口中却变得不值一提。 唯有杨修赞道:“妙啊,君侯有天子令符,当可许马超攻取汉中,并予他粮草辎重,马超又与君侯有着旧交,他必会感恩戴德,此乃祸水东移之计。而江东经过孙氏多年经营,已经是一块铁板,正想着向外扩张,君侯可传旨给孙权封侯封地,使他师出有名向南扩张,孙权自会顺水推舟,先吃下嘴边肥肉才是要紧。到时候周瑜向南用兵,难免会与刘备生出龃龉,南方兵祸便不战自退,此乃驱虎吞狼之计。没了这两处强敌袭扰,那北方乌桓、南方南越之流,当不足为虑。” 公孙康闻言慷慨道:“丞相放心,北方有我幽州儿郎坐镇,绝不叫乌桓鼠辈踏足我大汉疆土半步。” 吕布点头嘉许,沉思片刻道:“军师之计固然精妙绝伦,但我等决不可立于危墙之下,把自己的生死性命交于旁人之手,眼下之际当双管齐下,可传下圣旨,令他们相互攻伐,也不能耽误眼前战机,只有将曹操消灭,四方诸侯才会望而生畏,危机方才不战自消,我军也能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寿春一破,建邺就在眼前,周瑜大军远在柴桑,量他孙权也不敢再起二心攻我心腹要地。” 众人定计,当下传召四方,依计而行,吕布又亲自回信安邑,让司马朗等人密切关注长安马超的动向,务必严守弘农,不给马超可乘之机。又传令樊城、新野等地守将王凌、蔡瑁等人,加固城防训练兵卒,以待万一之变。 且说曹操自从败退寿春之后,大感乾坤翻转之势不可阻挡,面对来势汹汹的吕布大军,曹操日夜寝食难安,后来荀攸献上联合诸侯齐攻吕布之计,被曹操当成了唯一的曙光。 只是这等计谋需要时间筹划,绝非一夕就能成功,因此曹操才在沿线细阳、下蔡设下重重大军阻击,就是为联合大计能够成功而争取时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吕布仅用两天便接连攻下了细阳、下蔡等淮河北岸郡县十几座,让曹操留在淮河北岸阻敌的数万大军灰飞烟灭。 曹操自知,仅凭自己这仅剩的数万兵马,绝不可能把吕布挡在淮河北岸,急切中便派董昭前去吕布大营,一则是探查吕布大军是否有渡河攻城之力,二则是诈和,以为联合诸侯争取时间。 连日烦忧之下,曹操头疾又发,连痛两日不得安宁。 这日曹操头痛正烈,忽闻去到下蔡打探虚实的董昭平安回还,曹操急忙将他宣入府邸,带病相见。 董昭见曹操头上缠着冷水棉巾,以镇头痛,满脸憔悴,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叱咤风云的气度,一句俗语忽然跳跃出了他的脑海之中:壮士迟暮,英雄末路。 曹操强忍头痛,低声问道:“公仁此去可有收获?” 董昭一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转,恭敬道:“启禀大将军,董昭此去未能说和成功,吕布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个失落在外的儿子,更是口出狂言,我军恐怕难免一战。” 曹操呲着牙,长吸几口气道:“若成大事,岂会在意这些小节,我原也没想着能够说和成功。你此去可发现吕布军中准备的如何?” 董昭道:“吕布千里奔袭,兵将多是骑兵,想要强渡淮河绝难成功,而且据我所知,吕布连日造船,却仅仅造成简易木筏数百艘,在我军精锐的水军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时闻讯赶来的荀攸、荀彧等人接连入殿。 荀彧叹道:“淮河虽长,却只能挡吕布一时,待吕布准备妥当,自会在沿线征调民船为己用,我军虽有精锐水军,但人数实在太少,大多数兵将都和吕布大军一样,皆是从北方而来的步骑兵,在巨大的人数差距面前,这点优势几乎可以抹平,公仁太自负。” 曹操用力砸了砸前额,又道:“各诸侯可有回音?” 荀攸道:“刘备、周瑜、马超等人虽然满口答应,可都只是在各自驻地调兵遣将,根本没有发兵攻打吕布的意思,他们都在等着明公先动,他们好趁机捞些便宜。” 曹操呲着牙,冷冷笑了几声:“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想成就大事,却又前怕狼后怕虎,只想着坐享其成,我实在羞于与其为伍。” 荀攸叹道:“这也怨不得旁人,他们的实力并不足以对抗吕布,自然是以明公马首是瞻,明公不动,他们岂敢妄动,到时只要大战一起,那些鼠辈自然会群起而攻之,所谓恶犬闻到肉糜之味,当不会落于人后。” 话音方落,只见曹操并无回应,只双手抱着头,以前额猛砸床沿,口中嘶声叫道:“快给我一刀,这般痛楚与地狱何异!” 众人素知曹操顽疾,却不敢近身安抚,曹操从来禁止旁人靠近,尤其是这种全无抵抗力的时候,早有无数侍从因关切上前而丢了性命。 只是曹操此次病来更甚往昔,惨烈之状叫人触目惊心,几名侍从战战兢兢走向前去,却被陷入疯狂的曹操接连踢飞,更将一人死死扼住咽喉,按在床头,嘶声道:“你想谋害我的性命!” 侍从挣扎半晌,渐渐没有了声息,曹操这才颓然倒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漓,喘着粗气道:“当年吕布一箭,害我半生不得安宁,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时曹真、曹仁等人入内,曹真拜伏曹操身前道:“父亲放心,儿子已在淮河布下重兵防御,决不让吕布踏足寿春半步。方才我还捉到一名尾随董先生而来的吕布奸细,特来请父亲发落。” 曹操痛意稍有消减,神智也恢复几分清明,冷冷道:“既是奸细,杀了就是,还来问我作甚。” 曹真道:“这个奸细口称是来向父亲献计,儿子不敢擅专,特来问明父亲是否召见。” 曹操冷哼一声,道:“这不过是吕布用来迷惑我军的手段,如此粗劣,焉能受其蒙蔽?拖下去斩了祭旗。” 董昭却在旁言道:“大将军何不召见此人,我此去吕布营中,发现吕布军中也非铁板一块,其中龃龉也只是不被外人知罢了。吕布大将见吕布如见厉鬼,而吕布此人更是喜怒无常,说不得这个奸细会给我们带来一丝转机。” 荀攸奇道:“公仁为何有此一言?” 董昭便将他在吕布殿中的所见所闻详细奏报,说吕布如何为难众将,更是把亲近的大将丁旭差点打死,又谈到吕布众将的恐惧之情,让曹操等人连连惊叹不已。 曹操强打精神坐起身来,靠在床头道:“那便押这个奸细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话可说。” 不多时,一员曹军装扮的青年,被几名卫兵押送进来,青年被五花大绑,一进屋内,便被卫兵按跪在地上。 曹操高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青年使力一番挣扎,却终究摆脱不了卫兵的押解,只能半伏在地上,朗声道:“我乃是并州军先锋营破军队小队长付云忠,隶属丁旭将军部下特来向曹大将军献计,可为何要这般对我。” 荀攸冷笑道:“献计?我看你是来用计的吧?” 付云忠大声道:“我家丁旭将军跟随吕布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曾是洛阳城大战董卓仅存的三百骑兵中的一员,本应该青云直上,拜将封侯,奈何吕布那厮嫉贤妒能,只给我家将军近卫统领之职。此番南征,更是存心为难我家将军,令他十日打造战船一千艘。如此军令,神仙也难完成,何况凡人。我家将军因此差点被吕布害了性命,此后只怕会更被吕布所忌惮。丁将军久闻曹大将军求贤若渴,愿意统帅吕布军中仅有的数百战船与八千水军归顺大将军,以逃脱吕布的迫害。” 曹操闻言,只觉脑中血气翻涌,之前的头痛之症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情不由大好,笑道:“竖子无谋,想以苦肉计蒙骗本帅,吕布何敢如此小视与我?” 付云忠朗声道:“原来曹大将军也只是浪得虚名,丁将军只有八千水军来降,丞相雄兵数万,战将如云,难道害怕我等数千降兵不成。” 曹操大怒道:“放肆,将这个满口虚言的狂妄之徒拖下去斩了。” 许褚早早就在殿外,闻讯立时入殿,便要从卫兵手中夺过付云忠,要去亲自行刑。 董昭却忽然问道:“你说你是来归降的,空口无凭,可有凭信?” 付云忠大声道:“我怀中有丁将军亲自手写的血书,更有我八千水军的手印,大将军若不信,可取下查看。” 在曹操的点头示意下,许褚亲自从付云忠怀中摸出一卷锦布,其上血迹斑斑,书写着无数大字,其中含义正与付云忠之言相符。在空白处,更有密密麻麻无数手指血印,一展开来,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信中更是相约三日后,丁旭会亲自率领八千水军以及数百艘吕布仅有的战船来降,希望曹操能够在安风津接受众人归降。 曹操眼中异彩流动,走到付云忠身边,亲自为他解开身上捆绑,沉声道:“三日后,我会亲自率军在安风津迎接丁将军归降,只希望尔等且不要令我失望。” 付云忠大喜拜别而去。 曹操看着付云忠远去的背影,但闻荀彧焦急道:“明公何以轻信,这分明是吕布的苦肉计,若许他们归降,恐怕后患无穷啊。” 曹操并不回头,冷冷道:“我当然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正是要将计就计,先吃下吕布这八千水军再说。” 我也要做一个恶人 昏沉的暗室里,只一盏油灯火光微稀,灯油已经见底,仅有干涸的灯芯勉力燃烧着自己仅存的生命,一点微黄的光亮,将方圆几步勉强照亮,映出两个沉寂的身影,相对并无言语。 其中一个仅有十三四岁,满脸都是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戾气,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深深看着眼前微微跳跃的灯光,漆黑的眼眸就像是阴云密布的黑夜,把这微黄的灯光融入其中,不见一丝涟漪,仿佛深不见底。 另一个身影却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皮包着骨头,只有枯瘦却又有几分峥嵘的骨架,显示着他曾经也似乎有过雄壮伟岸的身躯。 老者佝偻着身子,侍立在少年身旁,仿佛一个影子,虽人站在那里,却好像已经融入了昏暗的灯光之中,便像一粒尘埃,显得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少年正是被曹操收禁在身边的狗儿,自从他跟随曹操来到这寿春之后,便被曹操软禁在暗室之中,暗室四面门窗紧锁,甚至没有一丝光亮能够从外透进屋内,让这暗室中的人,根本无从知晓此时何时,是黑夜亦或是白昼。 每日都有人按时送来饭食,虽简单粗陋,却也不至于让他们饿着肚子,比起他们曾在定陶求生时,不知道已经强了多少。 灯火炸出一团火光,终于烧尽了最后一滴灯油,扑腾两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暗室终于被一团漆黑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狗儿一双明亮的目光,却还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暗室寂静无声,良久才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地道:“哑叔,我怕。” 像这样的黑暗,两人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每一次时长不等,在黑暗中并没有计量时间的工具,只能凭着感觉,铭记黑暗的漫长。 狗儿终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已经经历了无数生死存亡的险关,但依旧不能适应这没有尽头的黑暗,黑暗仿佛是一头吞噬一切的怪兽,吞没了时间,吞没了光火,吞没了生存的希望。 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中,狗儿只能够凭着送饭的次数规律,推自己来到此处的时日,细细算来,足有半月有余。 距离下一次灯油送到,也许是下一顿饭时,也许是明天,也许再也没有了。 在黑暗之中,依稀响起狗儿因为害怕而牙齿打颤的声响,狗儿不由蜷缩成一团,明亮的眼眸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这时一只如同枯柴的大手轻抚在狗儿肩头,即便是在这没有丝毫光亮的黑暗中,狗儿也能依稀看清,大手上密密遍布着些老茧,青筋缠绕在枯骨与皮肉之间,像是绵延生长的藤蔓,显示着此时的孤寂与荒凉。 狗儿却只感到暖意从这大手中延绵而出,顺着肩头,直达四躯百骸,又缓缓归于心底,让他本已经昏暗的目光,又明亮了几分。 “哑叔,有你真好,要是你能说话,那该多好啊。”狗儿蜷了蜷身子,靠在哑叔的身上,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哑叔喉头咯咯作响,似乎想要说些什,努力半天却发不出半点人声,只有诡异的咯咯之声,在漆黑幽闭的暗室之中回荡,就像是乱坟岗中,从地下传来的抓挠之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狗儿却仿佛听到了这时间最温暖温馨的声音,靠在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身后的哑叔身上,幽幽道:“我知道,哑叔放心,狗儿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大手轻轻拍着狗儿的肩膀,仿佛想要将他心中的情义都汇聚在双手之上,全部都献给怀中的孩子。 在狗儿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自他记事以来,哑叔便已经陪伴在他的身边,若非他多年的照顾陪伴,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又哪里能够在纷乱的乱世之中存活。 狗儿清晰的记得,就在他八岁那年,他还有一个天仙一样的母亲,虽然也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却依靠母亲绝好的手工针线,让他从没有受过半点苦楚。 他与母亲用过太多的名字,如今早已经不能全部记起了,只记得母亲有一个让人闻之心醉的名字,貂蝉。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并不殷实,仅凭母亲的手工,也只能够赚得一日三餐的不愁,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即便他们的生活捉襟见肘,却在母亲的身边,总有两个身手矫健的侍从跟随。 狗儿有时会贪心的想,难道我与母亲并不是平常人,或许他也有一个身份尊贵,却又始乱终弃的父亲,否则怎会有这样精干的侍从不离不弃。 只是母亲从来严令他不能问及父亲之事,所以狗儿也只能将这份疑惑藏在心底深处。 侍从也会当街卖艺,赚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收入来补贴家用,可生逢乱世,又有几户人家能够有多余的钱币打赏卖艺之人。 哑叔就是那两名侍从中的一个,那时候他并不老,甚至还很年轻,更能说话,整日都能够举着他到处玩耍。 那一年,他们流浪到了汝南,破旧的马车已经不能再遮风挡雨,那匹常年驮着他们四处流浪的老马也终于不堪重负,生了一场好大的病,好些天才治好。 母亲便与哑叔他们商议着,要将马车与马儿变卖,换取一些金钱,也好在汝南做一些小本的生意。 在与买家商议好价格之后,买家当即爽快付了钱币,这让母亲他们高兴了整整一天,而狗儿自己却为了痛失马车与马儿大哭了一场。 当日,母亲他们便采办了无数布匹,母亲手工精妙,足以让这些布匹变成一件件精致的衣裳,来换取更多的钱币。母亲甚至还为狗儿买了一个铜制的长命锁作为生日礼物,锁中设有机括,可在里面盛装一些小巧事物。 狗儿好不欢喜,时常拆卸把玩,母亲却在其中塞入了一卷锦帛,并严厉嘱咐他不可轻易打开,只能在成年之后打开。这让狗儿大感委屈,为此生了一场闷气。 就在母亲为了将来的好日子满怀憧憬的时候,一场晴天霹雳的噩梦从此降临,以致于让他们家破人亡。 当天晚上,无数兵勇衙役明火执仗冲进了他们简陋的租屋,用数条铁索,铐着弱不禁风的母亲扬长而去,哑叔与另一名侍从拼死阻拦,却终究不能抵挡,狗儿躲在暗角处,亲眼看着一名侍从身首异处,哑叔也被人斩中了脊梁,昏死了过去。 狗儿只能够蜷缩在暗角里,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息,只有连珠的眼泪淌满了一地。 兵勇查抄了屋内所有的器具,终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狗儿,这才放了一把火,扬长而去。 狗儿用尽全身力气,将哑叔从大火中拖了出来,犹不敢嘶声裂肺的哭喊,只能守在尚有一息尚存的哑叔身边,不敢离去。 也不知多久之后,哑叔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却也从此再不能站直腰身。哑叔伤势稍好之后,便领着狗儿四下探寻母亲的下落,可诺大的汝南城,茫茫人海,又从哪里去寻找一个弱小的女子。 见过那些凶恶的兵勇手段之后,官府他们是不敢去问的,只能够托人从府衙打探消息,可即便用尽了所有的钱财,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就在狗儿绝望时,官府张贴出一则通告,母亲貂蝉被定性为欺诈罪名,没入管家教坊。 原来这所有的起因还要从那辆被变卖的马车说起,那辆马车的买主是汝南城的一个偏将管家,他买下马车是想用来运送货物,可没想到马车在行进途中,老马失蹄暴毙,马车车轴崩断,马车上的两名小厮一死一伤。 偏将身份何等尊贵,岂肯吃此暗亏,当下勃然大怒,遣尽兵勇数十人,连夜捉拿罪魁祸首问罪。 那时候狗儿并不知道什么是教坊,他天真的以为,母亲不过是被捉了去打一顿板子,不日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于是他每日都问哑叔母亲何时回来,哑叔都只是摇头垂泪。 终有一日,哑叔说要带他去见母亲。这让狗儿十分的高兴,赶紧穿好他最好看的衣服,带上母亲为他新买的长命锁,满心欢喜的跟在哑叔身后。 两人乘着夜色,来到了汝南最繁华的街市,四周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夜间五颜六色的花灯让狗儿目不暇接。 但狗儿却无心欣赏,只盼望着快点见到母亲,以解多日来的相思之苦。 两人混在人群之中,来到教坊之内,教坊名叫花萼楼,其中景象却与外面大有不同,楼内灯火鼎盛,四周彩帐纷纷,无数衣着暴露的女子皆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甜腻着声音,拥簇在一个个酒气冲天的男子身旁,在隐隐约约的五色光彩中,显现出一片靡靡气息。 哑叔却似乎有些忌惮,只是领着他在人群众暗自穿行,把一众前来搭讪的妖艳女子晾在一旁。 惹得一旁一脸灰粉的年老女子低声叫骂,说这人带着儿子来青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纯洁。 来到教坊中央,其中布置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无数仅着丝质小衣的女子在台上款款起舞,惹得台下叫喝之声此起彼伏。 哑叔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嘱咐狗儿见到母亲时千万不可上前去与她相认,只待人群散了再带他去见母亲。 狗儿虽不知哑叔为何这么说,但他为了再见母亲,只好点头答应。 舞台舞女一曲舞罢,有司仪便说今晚压轴节目即将上演,让大家拭目以待。 灯光忽暗,无数花瓣从天降落,把舞台装饰的如梦如幻,一名白衣女子御风而来,衣裙飘展如仙子一般,轻纱遮面,也掩不住那一身风情,在纷飞的花瓣中,如惊鸿掠过,伴着婉转如夜莺的歌声,唱尽了零落凡尘仙子的落寞,唱尽了世事沧桑的悲哀。 狗儿一眼便认出了母亲的身姿,顿时便把先前答应哑叔的事抛在脑后,就要上前与母亲相认,哑叔急忙紧紧抱住狗儿,让狗儿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挣脱。 台下一片欢呼之声,像这样精彩的歌舞他们何曾见过,当下便有各色人群挥舞着手中钱币,争相购买一夜春宵。 狗儿眼看着母亲寂寂退场,只留下满脸灰粉的年长女子与众人讨价还价,扬言价高者得。 就在人声鼎沸,争相竞价之时,哑叔带着狗儿暗暗从旁门潜入楼中厢房,偷袭打晕了门口看护的两名守卫之后,狗儿被哑叔拖着闯进了厢房之中。 房中女子闻声惊起,只见狗儿与哑叔正在眼前,顿时忍不住泪如连珠,一把将狗儿仅仅抱在怀中,低声抽泣不止。气息凝噎,几让泪水呛入胸肺。 哑叔佝偻着身子,他已经不负当年之勇,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出眼前之人,急劝她不要贪一时之欢,趁着守卫昏迷,众人竞价不得之时,赶紧逃离此处,此后天长地久,何愁没有再叙相思之时。 三人改装易饰,急从偏门逃出,在繁闹的街市中奔逃。 但教坊显然比他们预计之中,要更早的发现了不妙,身后喧嚣叫嚷之声络绎不绝,三人只能奋足狂奔,终于逃到一处破庙之中。以为终于摆脱了教坊追捕,正相拥而泣之时。 忽闻四周猎狗之声隐隐传来,哑叔脸色大变,此处荒僻开阔,如今又被猎狗寻味而来,如何还能够摆脱。 未及应对,已有一只猎狗引着十几名壮汉从破庙破门而入,领头人更是一脸怒气破口大骂,呼叫众人拿下奔逃男女,哑叔双拳难敌四手,又受过致命伤,一身武艺早就失了八九分,片刻便被几人扑倒在地,拳脚之下,被打的面目全非。 狗儿看着母亲又被捉了去,此刻他再不想尝试失去亲人的痛苦,哭叫着撕扯眼前恶人的衣衫,用他幼小的拳脚攻击这些恶人,想要护佑母亲平安。 壮汉皆都是五大三粗,又岂会被狗儿所伤,一脚便将他远远踢开,犹不解气,闻得哑叔嘶声的咒骂之声,将手中还未熄灭的火把塞进哑叔的口中,狠厉之色让狗儿胆寒,只能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这时一队骑兵经过,闻声而入破庙,不闻不问将一众教坊壮汉斩杀殆尽,见貂蝉怀有异色,一时惊为天人,言道要将这娘们献给将军大人。 当下押解着惊哭连连的貂蝉飞奔而去。 狗儿恍惚中,只听得母亲的声音遥遥传来:“我儿记住,你姓吕命苟,一定要活着。去荆州,那里太平。” 狗儿知道,他名字中的苟字意为如果,象征着希望与期许,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狗儿撕心裂肺的痛。他恨,恨这无情的人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恨他从未谋面过得父亲,恨这有眼无珠的天地鬼神。他发誓,有朝一日,他也要做一个恶人,就像他始乱终弃的父亲一样,因为好人都没有好下场。 当夜,曹操兵临汝南,刘表大将黄忠败退,汝南易帜。 东有小舟乘风破浪 自汝南城破之后,狗儿便从此失去了母亲的音讯,只知道将军府被曹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府中女眷大多沦为曹军的俘虏,被得胜而归的曹操大军押解去了兖州。 狗儿并没有遵从母亲的嘱咐,去往荆州避难,他发誓无论到天涯海角,总要找到母亲的踪迹。便在等哑叔的伤势好转之后,与他开始了东往兖州的寻母之路,而这一走便是五年。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自然是不堪回首,哑叔也从此口不能言,加之身有顽疾,即便比普通人,也更加羸弱几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东行的五年中,人间百态狗儿都一一尝遍,在这五年里,狗儿与几成废人的哑叔化身成为一大一小两个乞丐,但凡讨得一块干饼,哑叔都只是浅浅咬上一口,把剩下的尽数都给了狗儿,任凭狗儿如何推辞,哑叔都只让狗儿多吃,说他还在长身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多吃一口。 几年下来,哑叔已经从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迅速衰老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老者,只从外表看上去,足足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出一倍还多。 再一次意外中,狗儿身上仅存的母亲遗留之物,就是那把被他时时藏在身前的长命锁,也在他们逃难时摔了个稀烂,其中锦帛被浑浊的泥水玷污,却是一个字也再看不清了,只剩下红绳串着一片残存的铜片,依旧挂在胸前。 此时此刻,狗儿身在囹圄之中,却比他在混乱的乱世中乞讨不知道已经强了多少,每日三餐准时送达,更有哑叔陪伴在侧,狗儿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满足。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离开定陶之后,哑叔似乎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变,在不像从前的无微不至,甚至有些疏远,他虽口不能言,但只从他看狗儿神情中,竟多了一丝冷冷的厌弃之意。 狗儿不明其中原委,百思不得其解,此时靠在哑叔怀中,在四下一片漆黑的暗室之中,狗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与哑叔相依为命的日子。 就在这时,隐隐的脚步之声从暗室之外传来,夹杂着兵甲碰撞之声,这样的声音狗儿早已经听过无数次,每次来人送饭,他总会听到同样的声音,自然是无比的熟悉,甚至于有些亲切。 狗儿窜出哑叔怀中,连滚带爬来到时常递入饭食的墙洞之前,满心期许的等待着今日饭食的送达。 墙洞大小不过一尺,仅能容碗碟一一递进,开口很低,即便是瘦小的狗儿,也要匍匐在地上,才能从容的接过从外面递进的饭食,不至于散落在地上浪费。 可狗儿等了许久,却不见往日都会准时开启的墙洞再次大开,只传来钥匙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 狗儿大惊,难道曹操终于觉得自己无用,这就要打开暗室,把自己杀了不成?他好不容易享受了几天的安稳日子,母亲到如今还是音讯全无,他绝不能就这么死去。惶恐中,狗儿紧紧蜷缩在墙角,恨不能把自己融入这冰冷的墙壁之中。 暗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丝刺目的光亮从门里透入,将暗室的黑暗驱散,直射入狗儿与哑叔的眼中。狗儿不由捂住双眼,一声惊叫。 多日来虽常有暗淡的油灯照亮,可习惯了昏暗的灯光,又如何能够受得了屋外强烈的光亮,一时间只觉眼中刺痛难当。 来人站在暗室门口,一脸鄙夷的大喝一声:“叫什么叫,大将军令我提你前去见他,速随我来,不可延误。” 狗儿捂着双眼,使力靠在墙上,惊呼连连,乞求道:“我不去,请不要杀我。” 来人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几步走入暗室,一把将狗儿从衣领提起,向着暗室之外走去。 哑叔急要上前阻拦,来人一脚将他踢得倒飞出去,冷冷道:“大将军并不曾召见你,你最好老实在这里待着。” 狗儿被来人临空提着,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知走了多久,这时狗儿终于习惯了室外的阳光,这才看清凭空提着自己行走之人,正是曹操的得力大将许褚。 在许褚的手中,狗儿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他提着自己行走。 穿过重重阆苑,两人来到府外,正有几名兵将勒马等待,许褚将狗儿横置在马背,自己跨马而上,呼令众人道:“大将军已经启程,我等速往安风津与大将军汇合。” 狗儿伏身在马背之上,只觉身下马匹颠簸狂奔,让他不知吐了多少次,只看到两侧树木纷纷向后狂飙,根本看不清此去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战马终于放慢了脚步,许褚不及等马匹万全止步,便纵身跃下战马,随手将马背的狗儿提起扔在地上,厉声道:“大将军就在前面,速随我来。” 但狗儿几经折腾,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哪里还能站稳脚步,只能够伏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 许褚见他实在无力,冷叱一声:“废物。” 随即又凌空将狗儿提起,大步朝前走去。 狗儿这才有机会环顾四方情形,只见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边无数兵阵一一相连,铺满了整个河岸。铠甲映着日光,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无数旌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不见尽头。即便狗儿已经多次亲眼目睹大军战阵,此时也不由得心驰意动,被这雄壮的大军阵势所摄。 旌旗深处,濒临河岸之处,设有一座高大战台,战台四周,无数带甲骑兵整齐有序排列成一圈,将整个战台围在中央。高台之上设有一张长桌,长桌之后正有一人身着紫袍,独自盘膝坐在长桌之后。身后尚有战将数十人侍立在旁,而那紫袍人,狗儿却早就认识,除了曹操还能是谁? 许褚提着狗儿,几步跨上战台,随手将他扔在长桌之前,朗声道:“主公,人我带来了。” 曹操留有短须,看着伏在面前的狗儿,不悦道:“公子毕竟也是吕氏子孙,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太莽撞了。” 许褚闻言,只是嘿嘿笑着退在一旁。 曹操缓缓起身,绕过眼前长桌,满满走近到狗儿身前,将狗儿双手扶起,和声笑道:“公子受委屈了,都怪我的手下待客不周,他们都是粗人,请不要放在心上。” 狗儿不敢直视曹操目光,只觉得被一股煞气压得喘不过气来,急忙跪地叩头道:“请大将军饶命,小的并非有意诓骗大将军,都是那凶恶女子,是她让我冒充吕布的儿子,我也是被她逼迫的。” 曹操闻言笑道:“胡说,你可是姓吕?” 狗儿急忙点头,又辩解道:“小的虽姓吕,却与那吕布毫不相干,请大将军明察。” 曹操又问道:“你的母亲可叫貂蝉?” 狗儿又忙着点头,这些事情他早就向曹操禀告过,也均是实情,此刻更加不敢又丝毫隐瞒。 曹操大笑道:“那就没有错,貂蝉正是吕布的妾室,天下共知,公子如何还能否认?” 狗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曹操早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世,难怪能够留他活到现在,并不是他以为的苍天保佑。更惊异于自己的身份,原本以为只是那凶恶女子糊弄曹操的奸计而已,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这匪夷所思的遭遇竟然都变成了真的。 心头千头万绪纷踏而来,一一印证了曹操之言,一时间竟惊呆在了当场。 曹操笑着拉过狗儿,回到长桌之后安坐,令狗儿也坐在他的身旁,看着河中一字排开的十几艘巨大战船,问狗儿道:“你可见过你的父亲。” 狗儿眼中情绪复杂,这个被自己咒骂了好多年的父亲,竟然是当朝丞相,战神之名如雷贯耳,即便是懵懂孩童也能将他的事迹朗朗上口传颂,更何况狗儿身在江湖,更在贩夫走卒口中无数回听到吕布之名,或有的是咬牙切齿的恨意,或有的是心驰神往的崇敬。 而狗儿自己在历尽艰辛之后,更将吕布奉若神明,千骑闯关,所向无敌,又有谁人能比!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可这时得知吕布竟然是他心中那个始乱终弃十分不堪的父亲,两个身影重叠,心头涌现出一股奇异的味道,不知是喜是忧。 此时闻得曹操问话,狗儿只是木然的摇摇头。 曹操似乎并没有想要听他答话的意思,自顾望着涛涛河水,缓缓道:“你的父亲是个英雄,好在上天生了我,却又生了他,让我们在这个乱世之中彼此不再寂寞。” 身后荀攸咳嗽几声,打断了曹操的悠然神往,曹操自觉失言,又笑道:“今日让你来,便是让你看看我如何击败你父亲的军队。” 狗儿这才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一场大战曹操似乎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竟忍不住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担忧了起来。 不多时,了望台传来哨兵呼喊之声,手中令旗向着大军示警:“敌情!” 果然,就在警情宣示不久,在长河尽头,无数黑点漂浮在河水中,踏浪而来,隐隐与河上薄雾融成一片,只有刺目的旌旗分外耀眼。 无数黑影沿江而下,乘着奔腾的河水,看上去就像一张张移动的浮标,不过几息之间,已经清晰进入了狗儿的眼中。 顺河而来的队伍虽然庞大,但装备之简陋,却实在让狗儿触目惊心。这闻名天下的的吕布大军就只这点装备? 单兵装备的优劣狗儿也不懂,只看到双方皆都是铠甲明亮,想来应该差不多。但在最为明显且重要的船渡上,吕布军就只能够用两个字来形容了:寒酸。 狗儿放眼放去,最为显眼的自然是河岸处一字列开的曹军船阵,船体高大,船舷雕梁画栋,每艘船上均有勇武兵将上百人,沿船舷四周整齐列阵,在宽阔的甲板中央,一杆数丈高的桅杆直破天际,其上迎风招展的船帆上,均都隽秀着一个大字“曹”,像这样的战船,曹操一方足有二十多艘。 反观踏浪而来的吕布水军,虽浩浩荡荡数百船,可大多数都是仅容五六人同乘的小舟,说是小舟也实在并不贴切,所谓船去其舱室为舟也,但依旧需要船板浮水,船舷破浪。 而吕布水军所乘之船,不但桅杆风帆全无,甚至有些连船舷都没有,只有几块加工过的木板临时拼凑,只能勉强浮在水面罢了,一朵稍大的浪过来,便有舟毁人亡的危险。说是战船,实则仅仅只是用来渡河的木筏而已。 在曹军战船的衬托下,吕布所谓的水军船队,就像是想要撼动大象的群蚁。在狗儿眼中,看到的却不是技不如人的悲哀,看到的却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数千精兵,仅仅乘着木筏,冒着随时倾覆的危险,竟然敢于向强大的敌人发起挑战,这让狗儿倍感震撼。 多年以来,他混迹于江湖之中,热血对于他来说,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才是他应该有的宿命。 看着远处列阵驶来,不惧眼前精锐战阵、高大战船的吕布水军,狗儿莫名感到心中悸动。 积弱多年,难撼求强之心,狗儿深知,想要变强仅有百折不挠的决心远远不够,大丈夫要永存于天地,还需万千骨肉为他垫足铺路,这等悍不畏死的精锐之兵,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转瞬间,吕布船队已经近在眼前,木筏之上的吕布兵将已经遥遥在望,甚至已经能够看清他们各自脸上的张慌神色。 忽然,吕布水军数百艘战船一齐换了旗帜,穿上飘扬的并州军旗和丁旭将旗纷纷不见了踪影,数百小舟木筏尽都换上了一面白旗,低低招展在河面上,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堆堆涌动的白色浪花。 一叶小舟乘风破浪在前,舟上仅有三四人,丁旭首当其冲,就站在船首,苍白的脸色,显然是重病初愈的样子。 只闻他朗声道:“丁旭如约前来,特向曹大将军请降。” 兵不厌诈水到渠成 他竟然是来投降的! 如此情形大出狗儿意料之外,威名震天下的吕布并州军竟然也会投降,而且还是未战先怯,成建制的举兵来降,这与他所在江湖中听闻的认知大为不符。 曹操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只是挥手示意,许褚自然会意,传令弓箭手蓄势待发,一时间河岸的军阵阵型大变,数万弓箭张弓搭箭,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 丁旭等人显然被曹军的战阵变化所惊,数百船只尽皆放慢速度,丁旭首当其中,更是怒道:“我等诚心前来,将军何以如此相待,就不怕因此失尽天下豪杰归附之心吗?” 曹操并不言语,自有左右参将夏侯杰高声叫道:“卑鄙小人,不要以为我们将军看不破尔等诡计,想以苦肉计打入我军内部,然后再内外合攻,取我寿春。敢如此小视我军,今日便叫你丧生在这安风津。” 丁旭闻言惊怒不已,没想到曹操竟然出尔反尔,疑心这么重,连送上门来投降的军队都不要,急忙传令船队止步调头。 可众人已到了弓箭射程,船队又是顺水踏浪而来,全靠水势前行,这时想要掉头逆流而上,又谈何容易。 一时间河面上的丁旭船队纷纷原地转圈,奈何河水淌急,任凭他们如何划弄,小舟木筏最多也就在原地打转,想要逆流而上几乎全无可能。 反倒又数十兵勇因为紧张急切,弄翻的小船数艘,使得掉落河中兵将数十人,好在此来兵将人数虽少,却都是久习水性之辈,否则怎敢乘着如此简陋的木筏在这急淌的大河上穿行。 夏侯杰看到河中情形,也不由更添了一副惊怒,叱骂道:“还说你们不是来诈降的,如此轻易一诈,便露出了马脚。” 曹操脸上阴晴不定,对着身旁的狗儿道:“你看你父亲这些兵将可是诚心归顺我?” 狗儿早已被两军气势看得心驰意动,不由大着胆子道:“我看不像是真的,素闻吕布英勇善战攻无不克,其帐前兵将也皆是虎狼之辈,怎会有这些孬兵,我看他们定然是别有意图,想要对大将军不利。” 曹操一脸惊异,这小子不但不帮他父亲的军队说话,反而还在为自己打算,想要全身而退,就设法讨好自己,正是欲擒故纵之计,小小年纪却有这等城府,着实可怕。 狗儿被曹操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强笑道:“这些微末伎俩我都能看得出,大将军英明神武,自然也早就洞若观火,是小子多心了。” 曹操此来早就打定主意,不论丁旭是否诚心前来归降,他都不准备接纳,数千兵力对自己并没有多大帮助,也不会对吕布大军造成致命的威胁,反而还有诈降的可能,他手中仅存数万兵将,已不再像当年那般富裕,自不敢以众人生死成败作为赌注,为了这不值一提的收获冒此危险。 当下便要号令弓弩手万箭齐发,将河中玩弄小舟、犹疑不前的丁旭等人射杀在淮河之中,既不会中敌人的苦肉计,引狼入室,也可以剪除吕布仅有的水上力量,让十万并州军只能望河兴叹,无法踏足淮河南岸半步,寿春自可高枕无忧。 曹操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忽闻河对岸号角悠扬,马踏大地之声有若春雷滚滚而来,远处天地交合之处,尘雾如同炸裂的滚滚江河,将所过之处皆都变成了一片黄土弥漫的虚空,万千兵马藏身其中,实在难以估量准确数量。 当前一将,白马银枪,正是吕布的亲信大将赵云。 赵云一展枪身,于河岸勒马人立而起,看着犹在河中央的数千水军,大喝一声道:“丁旭休走,君侯待你不薄何以恩将仇报!” 丁旭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追兵到来,镇定转身道:“子龙亲眼所见,那吕布并不能容我,若不是诸位将军为我求情,今日我已经死在杀威棒之下,我与他还有何恩义可言。” 赵云勒着战马在原地打转,急劝道:“将军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任谁都知道,曹操已经穷途末路,你此时叛降曹操岂不是自掘坟墓?” 河岸上看热闹的曹操正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他只想安静的看看这些吕布手下大将的表演,看上去不仅仅是苦肉计这么简单,这些人无端为自己加戏,若不是画蛇添足的话,这其中或许还另有什么内情。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胡乱攀咬竟然也能够扯到自己身上,什么叫曹操已经穷途末路,凭什么说投靠曹操就是自掘坟墓!我曹操尚有扬州、徐州、青州三大后援之地,兖州的东郡也还在坚守之中,天下诸侯能与曹操相提并论者,除了吕布还有何人? 曹操固然恼怒赵云口出狂言,但也不想自降身份出言反驳,只得冷哼一声,拂袖别头,不再看河岸形势。回头却见狗儿已经伏在桌案之上,竟沉沉睡了过去,似乎并没有兴趣观看这出吕布自导自演的好戏。 曹操拥立一拍桌案,狗儿顿时惊跳而起,却被曹操近卫一把死死按住,动不得身,只能慌乱道:“小人许是饿久了,一时体力不支,请大将军见谅。” 而曹操身后待命的一众大将也被这般动静惊扰,以为曹操下令即将要攻击诈降水军,各自金握刀柄,只需曹操一声令下,便会让数万大军对河中丁旭等人形成箭雨覆盖。 谁知曹操却突然脸色转和,道:“上酒水干粮,莫让吕公子饿着了。” 不时,便有卫兵奉上一盘干牛肉,以及酒水两壶,曹操问狗儿道:“可能饮酒?” 狗儿一拍胸脯道:“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却是千杯不醉,这一点自问能打败天下无敌手,绝无人能够与我匹敌。” 曹操见他狼吞虎咽之态,实在没有半点贵族公子应有的风度,不由感叹道:“虎落犬室,摇尾十数载,焉能称其为虎矣?” 狗儿焉能不知曹操之言暗有所指,自然是在讥讽他虎父犬子,不配拥有吕门姓氏,可狗儿自幼便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当真随心随性而为,只怕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送的。 当下只做未闻,一手掌着酒壶,一手拿着牛肉,,一口肉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 曹操不由面露鄙夷之色,看着狗儿吃的香甜,自己竟然也有些饿了,但他自持身份,岂会如狗儿一般不成体统。 这时,一声大喝之声将曹操的注意力拉回了河岸之上。 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曹操的梦里,几乎令他魂牵梦萦,甚至远胜过他的那些美姬爱子,在无数回头疾发作而不能自拔之时,他总会咬牙切齿的提及这个名字,吕布! 淮河北岸,吕布不知已在何时来到了赵云身旁,一声烈火般赤红的战甲尤为醒目,手握画戟,横刀立马,享受着身后数万将士崇敬的目光。 曹操一见吕布到来,嘿嘿笑道:“好戏终于开场了,我倒要看看他这苦肉计到底要如何请我入瓮。” 一众兵将谋士自然也胸有成竹,如今大军驻守河岸,更有战船在前阻断河道,吕布虽有大军十万,有岂能飞过涛涛江河不成,他所谓的那些战船,也尽被困在河道之中,只需一声令下,便将全部藏身河底喂鱼。 只闻吕布高声道:“丁旭,我命你即刻回头,否则你我便绝了往日之情。” 丁旭的声音从河中传来:“你我情义早已断绝,何须多说,即便曹大将军今日不收我,我也绝不会再于你为虎作伥。” 吕布言辞狠厉道:“既如此,便别怪我出手无情,弓弩手何在,给我射杀这些叛军。” 弓弩手早有准备,在吕布一声令下之时,无数弓箭铺天盖地射向河道中央。 丁旭等人仅以木筏容身,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在无数箭雨之下,中箭落水者不计其数,只一轮箭雨,丁旭的八千水军以剩下不足一半。 赵云面露不忍,急劝道:“君侯手下留情,丁旭叛变固然该死,可他只是一时冲动,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请君侯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愿再次劝说丁旭,他若还执迷不悟,君侯再杀他不迟。” 吕布面无人色的点了点头,喝令大军暂缓放箭。 赵云大喜,急向河中被箭雨射得狼狈不堪的丁旭叫喊道:“将军,丞相答应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此去曹营,对曹操来说并无太大助益,未必能被其接纳,何不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啊。” 丁旭勉强稳住船势,冷冷道:“我宁愿站着死,也不远跪着生,子龙无需多说。” 又对身旁剩余兵将大声道:“丁旭感激各位不弃,但今日已经大势已去,曹操不能容我,吕布更不会让我活,你等自寻出路去吧。” 众兵将一起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谁说我不能容你,船阵列队,护卫丁旭将军入营。” 说话之人正是曹操,曹操一直冷眼旁观,总对丁旭的归降心存忌惮,想那丁旭何许人也,从少年时便跟随在吕布帐前,多少次出生入死,即便是相互看不顺眼的陌生人,多少次共同浴血奋战之后,都必能成为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曹操多年军伍生涯,岂能不知其中道理,说旁人临阵叛变也还罢了,说身为吕布亲卫出身的丁旭叛敌,曹操绝不能相信。 可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吕布出手无情,一声令下便杀死精锐水军数千人,上百战船在水中覆灭,都被曹操看在眼里,由不得他不信,试问这世上岂会有甘心以死诱敌之人,即便有,也只是凤毛麟角,数千人甘愿舍生忘死,却仅仅只是诈降,这如何也难以让人信服。 吕布如此狂暴不仁,曹操正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当下满胸正气凛然,令大军掩护丁旭退入河岸大营。 丁旭大喜,急令剩余兵将划着小船,沿河而下,直入曹军战船的掩护之中。 吕布眼见河道情势突变,急令弓弩手放箭,决不可让丁旭逃入曹军阵营。 但曹操的水军战船早有准备,迅速滑行到丁旭等人的身后,以高大坚固的船身,将河岸射来的弩箭全部挡了开来,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弩箭竟伤不得战船分毫,纷纷落入水中。 曹操一时胸怀大畅,眼看着剩余的丁旭数千部将纷纷爬上河岸,全身被河水浸湿,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爬上河岸的河豚,正争相去除被河水浸湿的衣甲。 曹操不由开怀笑对狗儿道:“你看,我又胜了你父亲一把。” 狗儿早已从初见父亲的激动中解脱出来,对他来说,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能让他心头有所悸动也不过是血缘作怪罢了,看着远处耀武扬威的吕布,狗儿并没有一丝情义可言,只觉得他就像一个小丑,自己无能,以三军性命为诱饵的小丑罢了,这与他见过的狗官贼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闻得曹操问话,狗儿也只是勉强赔笑,看着清澈绿如翡翠的河水涛涛东流,狗儿终觉哪里不妥,不禁出声:“咦?不对!” 曹操得意忘形,自己与众将都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妥,只凭他一个见识浅薄的孩童,又能有什么高见,只是敷衍笑问道:“哪里不对?” “按说吕布下令射杀数千兵将,此刻河中应该浮起死尸无数才对,数千人中箭落水,足以将这片区域的水流染红,可大将军你看,河中非但没有半具尸体,就连一丝血迹也没有,你再看爬上岸边的丁旭等人,他们皆都是完好无损,他们就是有通天的能耐,怎么能在乱箭之中毫发无伤,这难道还不可疑吗?” 狗儿端坐在长桌之前,以矮小之姿,高言阔论,看似滑稽,可每一句话都如刀斧利刃此中曹操肝肠。 曹操回想方才情形,何尝不正如狗儿所言,吕布水军看似落水数千人,可直到此时,都并没有一具尸体浮出水面,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吕布使诈,用的是无头箭。”荀彧高声惊呼道,众将闻声莫不变色。 曹操反倒镇定了下来,厉声道:“使诈又能如何,仅凭这数千人便想破我数万大军,岂非痴人说梦。” 当下传令战船沿河密切监视河道动静,不可让吕布趁机过河,又令大将许褚、夏侯惇各令大军一万,合击诈降而来的丁旭所部。 丁旭一上岸,便吩咐士卒迅速解除身上浸水的衣甲,他知道以曹操等人的见识,早晚会发现情势不妙,衣甲浸水,对士卒行动大受影响,与其被其拖累,反而不如解除了这一身衣甲,反正众人此来也没想着能够回去。 方除去身上衣甲,丁旭只觉的一股凌厉的危机已就在眼前,这是他跟随吕布无数次出生入死练就的本领,能够凭着只觉感受到危机的临近,以此无数次死里逃生。 “不好,事已败露,先锋营何在?” “勇往直前,有死无生!” 众人早一起经历过无数次大战,根本无需丁旭多下命令,数千人光着膀子,只提短刀圆盾,一声雄壮的誓言下,朝着曹操的中军大帐杀去。 许褚、夏侯惇早已经领兵待命,见数千光着膀子的大汉向着大军战阵冲来,夏侯惇冷笑一声:“找死。” 挥手所向,万箭齐发,箭雨将整个河岸几乎都覆盖殆尽。 丁旭多年出任先锋,自然有他的应对之策,随即变阵,三人一行,变横为纵,三人各自举圆盾护佑头顶左右,战阵变成了一个蜿蜒游走的蚰蜒姿态,既减小了受箭面积,又使众人各自以圆盾相互,竟然将铺天盖地的箭雨挡下了十之七八。 许褚见弓箭并未对敌人造成多大损失,反而让这蚰蜒战阵急速靠近,当下引着骑兵从侧翼杀出,想要将这个怪阵拦腰斩断。 夏侯惇见机也不落于人后,从另一侧引着骑兵杀来,对丁旭的战阵形成了合围之势。 丁旭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断尾!” 本来蜿蜒前行的蚰蜒战阵突然又有变化,其尾部一分为二,加速向两侧迂回,正好挡在了夏侯惇、许褚两队骑兵的来路,以圆盾护身伏地,如同两道矮小的壁垒,战马早经训练,遇到低矮的壁垒阻拦,皆都会本能的一跃而过。 藏身在圆盾之下的先锋营兵卒便会趁机斩断马腿,众兵将如法炮制,虽有无数人丧生在马蹄之下,却也让冲锋而来的夏侯惇、许褚两队骑兵损失惨重,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再也不能凭借战马冲锋之势,只能与一干光着膀子的先锋营兵将陷入苦战之中。 而身为蚰蜒战阵的阵首,在断尾阻敌之后,便再没有半点犹豫,各自奋足狂奔,直入曹军弓弩战阵,如宰鸡屠狗,穿蒿蔷而过,向着曹操的中军本部冲杀而至。 而此刻,曹操身边留下来护卫的两万近卫几乎全部被他派去围杀丁旭,而镇守河岸的几万弓弩也远水不能解近渴,曹操虽号称拥兵数万,但此时面对冲破重围奔杀而来的千余人,曹操竟没有多余的兵马来抵挡。 勇往直前有死无生 曹操众将眼见上千亡命之徒向着中军大阵奔杀而来,前方重重兵将上万人,皆不能挡,而此时曹操身边所剩兵士已经不足两千,如何能挡这锐气正盛的先锋营死士!一时皆都亡魂尽丧,哪里还有人敢掠其樱锋。 曹真急忙上前几步,将曹操护在身后,嘶声道:“父亲快走,孩儿为父亲断后。” 曹操这时竟有些恍惚,不知在什么时候,这些后辈们竟已经如此厉害,看着光着膀子,毫不顾忌身后乱箭飞扬,只奋力冲锋向前的先锋营将士,曹操反而被激起了心中傲气,想他纵横天下十几载,杀丁原,败黄巾,逐刘备,灭袁术,手中长刀所向,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连下兖州、青州、徐州、豫州、扬州,占尽中原富庶之地,可以说是沃野千里,人才济济,与平定河北燕赵之地的吕布遥相呼应,可谓一时操布,各领风骚。 可自从与吕布交战以来,曹操便从此陷入败多胜少的怪圈,数次大战之后,不但城池领地丢失大半,帐前效力的大将精兵多都死在吕布手中。数年攻伐,可谓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无数次面对吕布大军只能闻风而逃,如今到了扬州,还能再往何处去?若连这仅有千余人的小股敌军也不能战胜,他还有何面目统领数万大军,当即亲自拔剑,喝令一众兵将道:“贼人凶悍,我等亦是父母所生,何惧并州蛮人,众将与我同上,剿灭这股悍匪,天地昭昭,正气永存,杀!” 言罢不顾众将阻拦,跨马当先而出。 众兵将备受鼓舞,有主帅与他们并肩作战,即便战死沙场又有何惧! 一时间仅有的两千曹军近卫各自策马狂奔,一个个身先士卒,原本十拿九稳的歼敌之战竟然成了决死之战。 两千曹操近卫有了先前许褚、夏侯惇的教训,竭力保持着兵马之间的阵列,不给丁旭旧计再用的机会。 即便丁旭等上千兵将再如何神勇,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挡兵力多自己一倍的曹操近卫,方一交战,便被曹操骑兵突入大阵,将仅有千余人的先锋营分割成了两半。 丁旭眼见己方兵士死伤惨重,再没有铠甲护身的情况下,无论敌人刀剑砍中何处,均都会造成致命的损伤。 因此,即便这仅剩的先锋营将士,皆都是从十万并州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之士,面对曹操武装到牙齿的近卫骑兵,也只能勉强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接连有先锋营勇士中刀枪陨落。 厮杀半晌,丁旭只觉周围己方士兵越来越少,而从四面八方赶来增援的曹军却越来越多,一时间竟然将四周围堵得水泄不通,里外数十层,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呼啸轮转,吞噬着双方兵士的性命。而在旋涡之外,更有河岸驻守的无数精兵奔赴而至,丁旭等人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曹军所有的兵马一齐以他为中心,向他汇聚而来。 曹操亲自迎敌,阻当了丁旭的强攻,终于等到四方援兵的到达,这时已经与一众战将抽身到战阵之外,看着尚在阵中垂死挣扎的数百先锋营兵将,终于感叹道:“吕布帐前果真是猛将如云,仅仅一个先锋裨将,竟然也有如此战力,更还有成名已久的高顺、张辽、赵云、徐晃等人为他忠心卖命,吕布何德何能竟能得上天如此眷顾。” 曹真在旁愤愤不平道:“父亲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吕布虽强,也有当年东郡之败,父亲帐前又何尝不是猛将如云。这丁旭不过是诈降,趁我军兵力分散之际,疾扑中军大阵,避实就虚,这才差点被他得逞,如今他深陷万马军中,还能有何种作为。” 曹操忆及当年,吕布携兵甲十余万,连破司隶兖州,之所以功败垂成,只是因为军粮被曹军烧毁,粮草不继之下,才黯然撤军。说到胜负,在战略上或许是曹操取胜,毕竟他挡住了吕布的乘胜追击,没有让他遂了心意,打破了吕布攻无不克的神话。但在战术上,曹操号称二十万的精锐大军,在此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谋臣悍将更是死伤不计其数,从此强弱逆转,再难以在兵力上保持对吕布的绝对优势。要说胜,曹操也是心中难以坦然接受。 就在这时,忽闻有人惊呼:“大将军快看河岸!” 曹操心中一紧,急忙把目光投向河岸,只见原本平静开阔的河道之中,无数民船或大或小足有数百艘,大的多是运行货物的商船,小的皆都是民间载客过河的小舟,其上皆都满载兵士,数百船只紧密相连,就像是船只编织而成的巨网,铺撒在河道之中,将整个淮河水域遮盖,浩浩荡荡从上游席卷而来。 曹操仅有的二十余艘战船,与浩荡的吕布船队相比,就像是雄狮对峙狼群,奈何狼群之数实在太多,在这数十倍自己数辆的船队面前,哪里还有丝毫胜算! 曹操肝胆俱寒,若让这数百船只登岸,便足以让数万吕布兵将过河,此前所依仗和河岸天险,更将无以为靠。当即疾呼道:“列阵,阻敌,莫让吕布过河!” 但此时河岸的驻防大军皆都被丁旭的先锋营吸引了过来,根本没有预料到吕布大军会突然过河,更有无数人惊问道:“不是说吕布仅有丁旭这些木筏小舟吗?他哪里来的这许多船只?” 董昭更是捶胸顿足道:“是我害了大将军,中了吕布故布疑兵之计,这丁旭哪里是来诈降的,他只是一个诱饵,吸引我河防大军注意力的诱饵啊!” 曹操此时万分焦急,哪里还顾得上问罪董昭,此时吕布船队已经到了河道中央,先锋大船已经与曹军的战船短兵相接,战船虽然占尽了优势,将吕布大商船上无以躲避的兵将射杀无数,但奈何吕布船队实在太多,数量有限的曹军战船顾此失彼,一瞬间便被如洪流一般的小船淹没。 更有无数悍不畏死的兵将,抛射铆钩,沿着长索攀爬而上,就像是群蚁噬象一般。而此时原本应该驻守在河岸的数万弓弩手,皆被丁旭吸引而来,已经离开阵地太远,想要及时回到原地阻击吕布船队,根本绝无可能。 曹操的军令只让围攻丁旭的数万大军更加混乱,一时间皆都想尽快回到阵地,难免互相拥挤,踩踏致死不计其数。 丁旭身在曹军围攻中央,顿觉敌军攻势大减,便知道攻守之势已然逆转,当即喝令仅存的两百悍勇之士:“丞相已然过河,先锋营何在!” “勇往直前,有死无生!”两百虎躯一震,斩翻四周曹军无数。 “随我直入将旗,活捉曹操!” 此时曹军军心大乱,众兵将四散崩离,兵不见将将不见兵,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更不知道要该杀向何处,人数虽众,却不能同心协力,被仅有两百之数的先锋营一路斩杀而过。 曹操眼见占战局凌乱,已无回天之力,吕布大军登岸在即,已经不可阻挡,若再在此迟疑下去,难免又将是一场溃败,只得命近卫鸣金收兵,退回寿春再作良图。 曹操大军已失锐气,闻得鸣金之声,各自退的飞快,让紧追不舍的丁旭等人只能望背兴叹。 战场形成了一张奇异的画面,仅有两百余人光着棒子,浑身浴血的大汉,一路追着人数多达数万人的精兵悍将奔逃。 人世间最荒唐的事,莫过于此。 曹操一路奔走,直到数里之外,见身后再无追兵,这才安心下来,令人清点人马,发现经此一战,竟然折损上万人马,吕布先锋营果然名不虚传。 曹操再遭败阵,又被吕布夺取了河岸天险,不由忧心忡忡,吕布军号称十万,若没有天险依仗,如何能够抵挡十万吕布精锐的攻势,一时间不由得愁眉不展。 忽觉人群中似乎少了些什么,急问左右道:“吕苟何在?” 众人皆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曹操所问何人。 董昭道:“方才我军危机万分,大将军亲临战阵,众将誓死相随,恐怕没有人能够有闲暇看护他的周全,想来恐怕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曹操大怒,此子是他对吕布最后一块凭仗,全要指望着他能让吕布退兵,这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岂能不叫他惊怒交集。 “速派人四处探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去寻这小畜生,若让我逮到他,必打掉他满口牙。”许褚出阵,引着数十兵勇向来路寻迹而去。 曹操见许褚亲自出马,心中终于稍稍放心,他知道以许褚的实力,即便遭遇敌军,也完全有能力安然返还。 当下命大军急速退往寿春,决不可让吕布追到,否则在这荒野之外,打遭遇战绝不是曹军所长,正合了吕布心意,唯有以寿春坚城据守,方还有一丝胜算。 大军向前不几步,却正逢一骑迎面而来,曹操识得此人,正是家族远房夏侯杰,此人方才还在河岸陪在自己身边,如何此时却从前路而来,曹操不由暗皱眉头,莫不是此人早已经溃逃,惊慌之中慌不择路才有来到了这里? 曹操治军甚严,绝不会允许大军之中会有人临阵脱逃,当下便要发作,命近卫将他拿下治罪。 却见夏侯杰在奔行中疾呼道:“大将军不好了,寿春已被张辽攻破,我军没有退路了。” 曹操脸色铁青,急令近卫道:“将此人拿下,此人妖言惑众,我要亲自审问。” 近卫十几人,将飞奔而至的夏侯杰团团拥簇,押送到曹操面前。 曹操摒退左右,仅留几名心腹谋臣,问道:“大胆夏侯杰,你为何在军中散布谣言,可知该当何罪?” 荀彧道:“在军中散布谣言,当处极刑,夷三族。” 曹操脸色一沉道:“你的三族也就是我的三族,我不会夷你三族,但你必死。” 夏侯杰惊恐道:“小侄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军法惩处。” 曹操脸色更沉道:“你且细细说来。” 原来夏侯杰早在丁旭强攻中阵,所向披靡之时,便在心中生了退意,但他又怕曹操军法严苛,素来六亲不认,一时也不敢临阵逃走。 这时他却发现被众人晾在一旁,无人关注的狗儿竟鬼鬼祟祟,向着阵外逃了出去,他有了这个说辞,自然不会在此久留,即便回头曹操问起来,他也会说是追寻狗儿行迹而去,曹操向来重视狗儿,绝不会怪罪与他,说不定还会奖赏他回护人质有功。 夏侯杰急忙追狗儿出阵,却见狗儿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战马,骑着战马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夏侯杰大急,他岂能让狗儿就此逃脱,急忙返回阵中,取来自己战马,却见阵中杀伐更加激烈,丁旭的蚰蜒大阵正在发威,夏侯杰更加不敢久留,急打马出阵,朝着狗儿消失的方向追去,口中犹自冷笑:“打不过吕布,还打不过你这小崽子不成?” 急追数里,终不见狗儿身影,夏侯杰毕竟跟随曹操征战多年,自然懂得一些寻踪追击之法,狗儿又只是个孩子,哪里懂藏匿行踪的伎俩。因此夏侯杰虽一时不能追到狗儿,却也知道他必是一路向着寿春而去。 夏侯杰打马狂奔,暗想绝不能让狗儿逃出自己的掌握,想来他必是回寿春搭救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个老乞丐,心中笃定下来,夏侯杰更不会让他得逞。 一路来到寿春城下,只见寿春城门紧闭,城头飘扬的却不是曹操的大旗,而是吕布大军的并州军旗,城头兵甲临立,一员大将沉稳干练,正在与城下单人单骑的狗儿对话。 只听狗儿道:“将军请放我入城,我有要事不可耽误。” 城头将军道:“小公子暂且退去,寿春正在戒严,不会放任何人出入。” 狗儿道:“将军可是丞相吕布的部下?” 城头将军道:“我正是张辽。” 张辽!夏侯杰不由得大惊失色,吕布的大军尚且还被困在淮河北岸,张辽又如何能够出现在大军后方,暗中夺下城池? 夏侯杰的疑惑却被狗儿问了出来:“将军莫不是会飞天遁地之术,否则岂会兵锋一跃而至百里之外。” 张辽淡淡道:“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皆乃我辈所长,区区淮河又何足道哉。” 狗儿沉思半晌,似乎终有所决,仰头问道:“张将军可还认得我否?” 张辽目力非同常人,早就觉得这小孩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狗儿道:“将军忘了?你我曾在巨野泽有过一面之缘,我叫吕苟,是丞相吕布之子。” 张辽心头一跳,此前疑惑终于豁然开朗,不错,此人正是被曹仁挟持,令自己大军无法追击曹操的孩子,如今再次相见,竟一时没能认得出来。 忙问道:“你不是在曹操军中?” 狗儿道:“请将军放我入城,再细细相告如何?” 张辽见四周并无大军临近,便令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狗儿入城。 夏侯杰眼见狗儿即将入城,这一去就像滴水汇入大海,哪里还能再寻其踪迹,急切中大喊一声:“狗儿!” 狗儿闻声回顾,只见一支利箭携风雷之势已到身前,他从未习过武艺,又岂能躲过这雷霆一击,在城头一片惊呼声中,翻身落马。 夏侯杰见一击即中,当下再不停留,策马狂奔而去,他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尽快通知曹操,否则何止是自己,数万兵将,即便是曹操,也难逃兵败身死的厄运。 且说吕布趁着丁旭一番大战,引得曹操举兵围剿,河防空虚之际,立即下令兵将,乘着他从各处郡县调集而来的各色船只,全速渡河,当要趁着曹操无暇他顾之时,否则等曹操回过神来,不知又要平添多少死伤。 为了调集这些船只,吕布可是很费了一些功夫,小船他自可用车马一一运送而来,但这些货商大船,却要绕行无数江河,因此吕布才在下蔡定下了休整十日的策略,就是为了等这些货船及时到达。 曹操不战而退,却不在吕布意料之中,他没想到丁旭的先锋营竟然如此顽强,仅以数千兵将,纠缠牵制了曹操数万大军,给吕布渡河创造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吕布原本还下令将所有小船钉合在一处,使得小船接连一片,可以从容在其上行走,以防河岸弓箭攻击之下,士兵仅在弹丸之地无处闪躲。可没想到这些准备皆成了虚妄,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大军从容登上河岸,见曹操大军已然退走,仅有丁旭带着剩余的两百先锋营勇士收拾战局。 丁旭迎上吕布,道:“末将没能追得曹操,他们有骑兵护阵,我等无马,根本难以追及。” 吕布感慨万分,此来八千勇士,佯装坠河逃生者三千余,其余五千人,就仅剩眼前这两百余人,拍了拍丁旭肩头,道:“义父在天之灵必以你为荣,今日一战你已经做得很好,无需自责。” 平湖落微雨,空城满地霜 丁旭本就是丁氏族人,与丁原以叔侄相称,丁原被曹操所害,丁氏族人无不恨曹操入骨。 此番大战曹操,此诱敌之计至关重要,深入敌营者可谓九死一生。丁旭身为丁氏儿郎,自然是责无旁贷,几次请命,终将此艰巨任务抢到手中。 丁旭也不负众人所望,牢牢牵制了曹军主力,使的数万曹军尽都汇聚于此,更舍身入敌营,杀得曹军大阵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这才让吕布有了从容渡河的时机,除了河中战船颇有些麻烦之外,几乎再没有受到半点阻拦。 此时丁旭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之时,当下便被吕布下令退到一旁稍作休整。 直到所有船都渡河完成,吕布下令全军原地待命,召集众将,统筹追击曹操事宜。 “曹操既然退兵,必是想回寿春,然后凭借寿春城防坚守,以待徐州援兵。”赵云指着眼前临事堆积的沙盘道。 吕布揶揄笑道:“只是曹操做梦恐怕也想不到,寿春已经被文远攻克,他已经是没有归处的无根之水了。” 众人闻言,无不哄笑。 杨修更是大笑道:“可怜曹操还想着在这安风津阻拦君侯渡河,他哪里知道,先前君侯的诸般布置不过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什么伐树造船,什么将帅失和,什么主将叛逃,都不过是用来吸引曹操精力的手段,让他将所有目光都放在这只仅存的水军身上,以为我军再没有其他手段渡河,造成两军沿河对峙的假象。而这一切的准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保证文远将军能顺利暗渡淮河,直插寿春心肺之地。” 田丰更是由衷赞道:“君侯之计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使的曹操步步陷入牢笼而不自知,还自以为看破了我军虚实。以一域赌全局,正犯了盲目自信的兵家大忌。君侯用计之妙令我等钦佩不已。”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此计能够成功,也有诸位同心协力之功。”吕布并不居功。 细细想来,战局能到如此地步,确实也是吕布一力促成,中间或有诸多天意巧合,但其中运筹帷幄皆都是吕布亲力亲为,不论是大兴土木砍树伐林,临战造船示敌以短,还是责罚丁旭,将计就计故作诈降姿态,引得曹操疑心大动,都为吕布亲自布置。 尤其是暗中集结所有骑兵,皆归张辽调度,趁着与曹操交接之时,令张辽乘机从僻静处暗渡淮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被曹操抽调一空,城防空虚的寿春城,此一招简直是精妙绝伦。 引敌入实,以攻其虚,岂不正合兵家要义! 至于渡河的手段,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吕布初时命大军督造战船,可仅有几日时光,岂能造出如此多的战船来。后来边改为建造木筏,木筏只需原木组合即可,大大缩短了建造工期。 几日下来,足足建造了数百艘,而这数百艘木筏的用途,却不是曹操以为的渡河之用。 吕布早就定计,将这数百木筏用数十条长索一一相连,铺设在淮河之上,在两岸大树之上固定,便可形成一座宽阔平坦的浮桥,即便风吹浪打也巍然不惧。 因此,丁旭负责建造的木筏之数多达上千条,远比宣之于众的数百条多出一倍。吕布命其将这多出来的一半木筏暗中收藏,以待将来之用,只留下其中半数,用以迷惑曹军。 为了掩人耳目,吕布故意以玩忽职守、督造不利之罪责罚丁旭,却不想天公作美,正逢曹操遣来使者董昭,意图探测军中虚实。 吕布与丁旭多年主从,自有心意相通之处,是以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在殿上一番针锋相对的磨擦,不但使的董昭中计,竟还将一众吕布的心腹文武也骗了过去,直到今日丁旭临阵出发时,众人才得以知晓其中内情。 众将不免为丁旭誓死如归的豪情所感染,更对吕布的精心计算感到由衷的钦佩。 后来曹操果然中计,以为吕布使苦肉计引他到安风津,然后用丁旭作为内应,从安风津攻破寿春北线的淮河防线。 因此曹操将计就计,集结寿春所有能用之兵,在安风津一线设下重重防御,打定主意不让吕布染指淮河南岸半步,可不想吕布棋高一着,用无头箭再使苦肉计,引得曹操信以为真,允许丁旭等人上岸,惹出了滔天大祸,让整个曹军大营混乱不堪,不得不鸣金退兵,希望退回寿春再做打算。 可曹操做梦也没想到,眼前安风津这些胜负得失对于吕布而言,都无关紧要,即便不能成功渡河,也早在吕布的计划之中,大军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吸引曹操的注意力,不让他有机会发觉寿春即将要面对的危机,能够成功渡河,已经是意外之喜。 如今早有寿春战报传来,张辽奇袭得手,偌大寿春州城,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据张辽战报陈述,大军到达寿春之时,寿春城尚门户大开,城头之上空空如也,只几个守城兵卒把守着城门,维护日常秩序。大军来时,守城兵将还以为是曹操大军去而复返,待骑兵近前才发觉不妙,再想要关闭城门、就位守城时,已经为时晚矣。 张辽以雷霆之势夺取寿春城防,又四下清剿城内留守残余兵将,紧闭四门不使消息外泄,依照吕布临行之命,静候曹操返回寿春。 此时大局已定,曹操纵有通天之力也决无法逆转眼前处境,前有吕布围追堵截,后有张辽守株待兔,曹操背腹受敌,已经是插翅难逃。 大军稍作休整,吕布便令众将即刻追击曹操。 曹操已经撤退有些功夫,定要赶在他抵达寿春之时断其退路,让他到时上天入地无门。否则若迟上几分,以曹操一贯的谨慎,必会继续逃窜,绝不会再给吕布围困他的机会。 此时网还未收紧,还不是高枕无忧之时。 可吕布怎么也想不到,任他再如何精打细算都算不到,让他功亏一篑,使曹操提前知晓寿春失陷之人,竟是一个少年孩童。若非狗儿趁着无人看管,独自策马回寿春想要救出哑叔,也不会引得夏侯杰暗中跟随,提前发现了张辽攻占寿春的险情,并及时汇报给了曹操。 所谓天意弄人,正是如此。 曹操在得到夏侯杰传讯之时,也是震惊莫名,实在想不通张辽是在何时杀去了自己身后而不被众人所觉,如今后路被断,数万大军更成了无根飘萍,不知归往何处。 幸好夏侯杰探得如此机密之事,否则大军在全无防备中回到寿春,恐怕将会有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境况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曹操反倒镇定了下来,对一众心腹谋臣道:“我军所遭遇的危机再无需我赘述,想来诸位都听到了,张辽偷袭寿春成功,已经让我们无路可退,眼下唯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与吕布决一死战,胜败存亡再此一战中决定。第二天条路便是引军东进,趁吕布等人还未察觉我等用意之时,及早沿着颖水向徐州泗县一带撤退。是战是退诸位可有高见。” 荀攸谏言道:“都道眼前局势对明公不利,我看不然,吕布虽看上去占尽优势,乱我军心,又断我后路,让我军陷入了反劫不复之境地。可世间事从来都是福祸相依,我军战力并未受到损伤,反而是吕布为了奇袭寿春,将大军一分为二,兵力优势大大减弱。如今我军败退,吕布必然自以为得计,以为明公定要引兵退回寿春,到时候他好来一个前后夹击。” 曹操急问道:“公达可有破解之策?” 荀攸笑道:“这有何难,明公既然已经明了吕布之计,何不将计就计,派一支疑兵故做败退姿态,引得吕布与张辽信以为真,明公可命得力大将在此设伏,待吕布经过之时,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反倒是吕布被我军设伏,吕布前后临敌又没有兵力上的优势,又突遇袭击,我料他必败无疑,这岂非天赐良机!” 荀彧却持相反意见,他认为吕布一路连战连胜,正是锐不可当之时,仅以数万人伏击兵力几乎相当的吕布精锐,实在是难言胜算,还不如趁吕布并未察觉,引兵东进徐州,到时与驻守徐州的大公子曹丕汇合,再图应对良机才是上策。 曹操犹豫片刻,终下决心,采用荀攸的反击之策,他已经退了无数次,若此时在有五成胜算之下还不战而退,今后还如何再敢与吕布对决。 事不宜迟,当即传令众将来见。 众将到齐,闻得曹操有心在此决战,皆都大吃一惊,曹仁劝道:“兄长万万不可啊,军中士气低迷,闻得寿春失陷,早已经毫无战意,哪里还有一战之力,请兄长三思。” 曹真亦道:“叔父所言极是,吕布锐气正盛,非我等久败之兵能敌,不如暂避锋芒退回徐州,与子桓合兵一处,招募兵勇,壮大声势了,再寻决战之机为上。” 曹操见众将怯战,心头不喜,又问许褚、夏侯惇之意。 许褚虎里虎气道:“主公只管下令就是,许褚没有哪里去不得。” 夏侯惇亦朗声道:“兄长但有所命,惇万死不辞。” 曹操见这两员他最倚仗的战将皆有战意,心中颇觉欣慰,只是士气低迷不可不察,忽对夏侯杰和声道:“贤侄探得要紧军情,挽救我三军于危难之间,如此功勋当为三军楷模。” 夏侯杰听闻曹操谈及军功,顿时喜上眉梢,在军中混迹多年,眼看着族中亲友大多成为高官大吏,只有他到如今还是一无所成。原以为今生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日总算轮到他出人头地了。 念及此处,夏侯杰喜笑颜开道:“叔父过奖了,小侄只是恪尽职守罢了,不敢居功自傲。” 曹操面色平静如水,一反常态道:“很好,但如今我尚有一件难事,还需贤侄为我解忧,你可愿意?” 夏侯杰大喜,想来曹操定要委重任于他,当下满心慷慨拜道:“小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愿效犬马之劳。” 曹操点头道:“很好,不愧是夏侯氏儿郎。” 言罢神情忽变,历声道:“来人,夏侯杰谣传军情乱我军心,以军法斩首论处。” 夏侯杰直到被冲进来的卫兵押解拖出时才回过神来,无力颤声道:“叔父何以如此?” 曹操转过身去,声音古井无波:“我需要借你人头稳定军心,只怪你太莽撞,将危机弄得众人皆知。你好生去,你的高堂妻儿我自会替你好生照看。” 夏侯杰知道此事再难有转机,想起家中,白发苍苍的高堂老母,还有那双憨态可人的娇憨儿女,此生恐再无相见之日。 想到此处,只觉心如刀绞,一口气竟提不上来,口吐白沫,瘫软在卫兵手中,再没有了气息。 卫兵惊道:“大将军,他已经死了。” 帐中大将谋臣皆露出不忍神色,此人也算是功臣,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可谓不可悲。 曹操并不回头,淡淡道:“斩首告示三军,以儆效尤。” 斩杀夏侯杰,曹军士兵得知寿春失陷只是谣传,顿时士气大振,曹操借机命夏侯惇、许褚二人暂领兵马入山林设伏,自领万余兵将一路锣鼓喧天,大摇大摆往寿春而去,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要回寿春一样。 荀攸让曹操做败兵惨状,曹操不以为然,道:“我军若兵败而归,张辽必会出城迎战,对我军合围战略有害无益。若我军做出大胜之状,必引得张辽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出城迎战,正可为我军合围吕布挣得最佳时机。” 而这时,寿春城中却是另一番激烈景象,远不像曹操、吕布想的一样平静。 张辽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挑战,面对理性与感性的抉择,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念之间,多少人的生死存亡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谓: 心有平湖,不起波澜。 巨石入心,方见滔天巨浪。 抚琴愁酒意,余梦昨夜歌 狗儿并没有死,胸前随身佩戴的长命锁残片救了他一命,也许是母亲在天之灵的护佑,夏侯杰的全力一箭,正好射中了被他时刻佩戴在胸前的残片之上。残片抵消了箭矢大半的威力,让迅疾的箭矢不至于射穿了他的胸膛。 即便如此,那刚猛一箭的冲击力,又岂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能够承受,巨大的冲击力将残片射成了一个凹形,在狗儿的胸前深深的烙印进去,震断了两根肋骨,更震伤了心脉,当时就口吐鲜血不止。 张辽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回想当时,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那样的结果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当军医把昏迷不醒的狗儿救醒过来之后,张辽就再没有了半点好心情,先前攻下寿春的喜悦一扫而空。 张辽知道狗儿的身世遭遇,知道他母亲的来历,更知道貂蝉是死于杨修之手,若让这个孩子回到君侯身边,讨得君侯欢心。别说是相府之中,即便是整个安邑朝廷恐怕也将陷入一场浩劫。 狗儿的心性如何张辽无从知晓,但一个人长期浸泡在仇恨之中,必然会让他的人格异变,让他成为一个性格乖张,心地狠辣之人,或许会有人出淤泥而不染,但张辽从未见过。 狗儿苏醒之后却很平静,只要求尽快救出哑叔。张辽依照狗儿描绘指引,并没有费多大事便从暗室之中救出了无人看守的哑叔。 哑叔其貌不扬,佝偻的身体苍老而无力,无神的瞳孔看上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枯皮包裹着磷骨,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再加上口不能言,实在没有让他值得主意的地方。 只是,在隐隐约约中,张辽似乎能从哑叔身上闻到似曾相识的气息,遥远而醇厚,就像家乡并州的奶酒。 张辽注视哑叔良久,终觉面生,自己绝对从未见过,否则他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至于这种熟悉的感觉,恐怕是自己思乡心切吧。 安置好狗儿与哑叔的作息之后,张辽留下十几名守卫,保护他们的安全,自己返回军营,只待曹操的到来。 然而久盼曹操不至,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自称是张辽府上侍从,受命送家书而来。 可张辽一眼便看穿来人身形,并不是一个平常之人,张辽曾就在宫中任职,一眼便看出来人是一名宫中内侍。 张辽何德何能,岂敢在府上豢养内侍,此人可以掩藏行迹,说话又躲躲闪闪,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他的女儿张莹莹正是当今皇后,如今遣内侍千里追随而来,恐怕绝不是蝇营狗苟的小事。 放来人入城,引至僻静处,问得内侍名曰张千,张辽问道:“常侍可曾先见过丞相?” 张千道:“我奉皇后之命前来,只让我来为将军送一封信,见丞相做什么。” 张辽道:“若不事先禀明丞相,恐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张千冷笑道:“这天下还是大汉朝的天下,什么时候皇后给自己的亲生父亲送信,还需要先经过丞相的许可了?” 张辽一时语塞,当下再无多言,安置张千在自己的军营之中休息。 打开信件,其上笔迹凌乱,正是他那个曾经年少好动,不学无术的女儿手笔,对着信上飞扬跋扈的字体,张辽不禁想起幼时女儿的样子,嘴角不由泛出一丝笑意,连手中的信件也显得恍惚。 出神半晌,张辽终于收敛心神,凝看信上内容。 信中内容不多,只寥寥十几句,可每一句都像是刀斧利刃,让张辽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信曰:父亲大人安好,自安邑一别,已有三年未见,不知父亲身体可好。若健好,还请父亲为君分忧。陛下深陷牢笼不得出,不知天下之大,常忧身死之后羞入庙堂。奈何孤苦无依,朝中无一人可以倚重,不敢将心中愁思表露半分,幸得父亲领兵在外,可以助陛下成就大事。先前曹操暗中上书陛下,已经联合四方诸侯十几人,相约一同起兵,共伐吕布。父亲只需暗中作为内应,足以成就大事,光耀我张氏一门。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连署名落款都没有,若不是张辽熟悉女儿字体,恐怕他也不敢相信这份满含杀意的信,竟然是出自向来娇憨的女儿之手。 陛下党羽早就被剪除一空,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竟还有一颗百折不挠的雄心。居然还在妄想着能够剪除权臣,中兴大汉朝廷。 若在早些年,张辽或许会被信上内容打动,为了朝廷,为了皇权,做一次大义灭亲,匡扶正义的英雄。 但经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张辽早已经看清,所谓的大汉朝并不是终结这个乱事的良药,官吏贪腐,民不聊生,大汉朝廷无力掌控天下,早已经名存实亡。反而是吕布这个所谓的权臣,一手擎起了大汉朝的天地,让治下民众安居乐业,先有并州富甲一方,后有冀州、兖州万民归巢,屯田免赋,大修水利,奖励耕作生养,使得兵马所到之地人人夹道欢迎。 张辽早已从一个普通的吕布下属,变成了他忠实的信徒,因为只有他才能令这个乱世终结,也只有他心中装着的不是权利与欲望,而是装载着万民百姓的福祉,真正将将黎民天下放在个人荣辱之前。 记得大军在攻打豫州时,正逢秋收季节,吕布为了不耽误农民收做竟然在半月之中连破豫州郡县十三座,后来张辽知道吕布也不全是为了秋收,也有如意身陷定陶的原因,但谁又知道吕布真的没有当时的想法呢? 一个人身处高位,却不忘天下疾苦,这才是张辽最为敬佩的人。 张辽随手将信件扔进火炉焚毁,为女儿张莹莹所表现出来的急切而担忧起来。 皇帝已是成年男子,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在张辽心中,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实在不该牵扯进这权力的争斗之中。 张辽不想背叛吕布,但他更不想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为皇帝陪葬,张辽知道,皇帝绝不可能是吕布的对手,即便再加上自己。 因为吕布已经获得了天下人心所向,上至士族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传颂其英雄盖世的美名,想来有朝一日,就算他取皇帝而代之,也不会有太多人心存反对。 况且张辽早就知道,所谓的四方诸侯联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孙权被册封为吴侯代荆州牧,高兴得烧香祷告,差点将列祖列宗的排位祭奠了一个遍,急令周瑜从九江南下,往南郡讨伐刘备,收复荆州去了,而马超则被册封为关中侯,许他经掠关中,马超正愁地域狭小无处施展,而旧秦之地被他糟践的民不聊生,早就对南边的汉中垂涎三尺,领得封赏之后更是千恩万谢,引着庞德攻打张鲁去了。 曹操所谓的四方联军,被两道随手写就的圣旨不攻自破,一点点的甜头,便足以让那所谓的联盟冰消瓦解。 张辽当即回信女儿,让她千万不可涉足权力争夺之事,更让他劝谏皇帝,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事已至此,绝不是一人一军就能够改变朝中的形势。丞相积威已深,已然不可撼动,让女儿劝告皇帝,就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朝堂皇帝吧,否则惹火烧身,悔之晚矣。 张辽写好回信,急往内侍张千暂住之地而去,希望他能尽早将自己的态度转告皇后,莫让她铸成大错。 然而张辽却没有发觉,他室内的火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被他扔入炉中的皇后信件依旧完好无损的躺在其中,一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藏在屋内暗处,看着张辽渐行渐远的身影,闪烁不定。 孟津商会,四下寂寂无人,原本塞满粮食的仓库,却因为南方的战争,皆都搬空了大半,会长庞元独坐于库院之内,面前摆着一张古琴,随手拨弄,发出高洁清丽的声响,绕梁三尺余音不绝。 一曲弾罢,庞元一手按住琴弦,沉闷的琴音戛然而止,庞元叹道:“好曲无人识,好马田中犁,谁解曲中意,谁识千里驹。” 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庞元遥对虚空,大笑道:“元就此别过,保重!” 说罢翻身跨上矮小的毛驴,,一拍驴臀,大叫一声:“驾!” 然而胯下毛驴却纹丝不动,仿佛并不想离去一样,悠闲地仰着头,发出一声孤单的哀鸣:“昂~呕~” 庞元气了个半死,这蠢货真是大煞风景,完全破坏了他刻意营造的氛围,本来是“事了抚身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之风,如今被它这么一叫,却是十足的田野气息,此前的诸般努力可都算是白费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庞会长这是要往哪里去?” 庞元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站在门口,一声劲装在身,披着一件绛紫色披风,腰挂宝剑,背有短弓,正是他曾经见过的上使少女。 庞元记性一向很好,他还记得少女名叫吕玲绮,大名叫应当叫吕如意,当然这是他后来推测出来的。数月之前曾在此征调过粮草,有过一面之缘。 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庞元好不容易从发呆的毛驴身上下来,对着门口脆生生站在那里的如意,恭敬道:“原来是大小姐驾到,有失远迎。” “你知道我是谁?”如意颇为吃惊的道,她上次并没有刻意暴露身份,就连陈海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庞元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名动京师,先前运粮独战曹军精锐数千人,更凭一杆长枪荡尽洛阳匪患,如此功绩谁人不知?” 如意没料到自己竟这么有名,难怪一路来行人多对自己侧目,原以为是自己国色天香,才使得行人纷纷回顾,可没想到原来是另有原因。 她并不想太过招摇,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戴上黑超遮面,或带上侍从随行,虽不甚方便自在,总好过在此被人品头论足。 “先生过奖了,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如意皱着眉头问道。 “此间事了,我已经辞去商会会长之职,此后天地宽广随遇而安吧。”庞元摇头晃脑道。 这时一个声音自如意身后响起:“听闻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更在推算数术上有独到的心法,我特慕名前来求教,不想先生却要离去,可惜,可惜。” 如意被人一把扒拉了开来,身后走出一个清秀少年,虽只有十几岁,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有一种天地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质。 庞元看着少年,微微愣神,他曾习过相人之术,对面相骨骼颇有研究,当初他一见如意,便知此女贵不可言,因此临行时几次嘱咐偏将军茂陵好生照看。 只是没想到此女一去名动天下,而茂陵却已经长眠于地下。 这时再看这少年公子面相,庞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目若寒星暗合紫微、太微之神,就像是生就双瞳一般,额头宽阔微微凸起,如同麟角暗生,鼻梁挺拔圆润,几与印堂平齐,这分明是少见的日角隆准之相啊,只从面相上来看,此人日后必为帝王! 庞元半生相人无数,少年时游历荆襄,学得满腹学问,青年时出仕江东,曾为江东大都督周瑜的功曹,只因他不喜周瑜气量狭小,出言不敬,被东吴君臣所不容,不得已挂印而去。 而后他游历兖州、豫州,多次被征辟为县官,皆因懒政而遭到罢免。 后来故友水镜先生来信劝他去并州,言道他胸怀凤舞九天之才,必能在并州朝廷有一番作为。 庞元慕名而来,一路所见并州人杰地灵,与他游历途中所见大相径庭,百姓安居乐业,官吏清平廉洁,律法严明,教育鼎盛,哪里有半点乱世之兆。 只能暗自叹息:并州虽好,可却是藏龙卧虎,吕布身边更是人才济济,他一个名不见经的清平儒生,既没有高贵的门阀背景,也没有广袤的人际关系,想要在这人才济济的并州出人头地,只怕也是难如登天。 好在经过故人黄承彦的举荐,庞元被当时的并州商会会长陈琳直接任命为新建孟津分会的会长。 这个会长职位虽无品无级,权利却着实不小,让庞元终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在这期间,庞元曾见过无数高官显贵,但其中没有一人的面相能够与眼前少年能比。 庞元暗收心神,恭敬问道:“这位公子是?” 如意在旁抢着道:“他是我弟弟,名叫吕幸,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静卧花香近,独坐风雨高 听到如意的狂放之语,吕幸不禁暗自苦笑,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意思就是说作为读书人,不能像武夫那般事事争强好胜,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高下,谦逊低调才是读书人应有的品行。 这一张嘴便将自己安在天下第一的名头之上,只会令人耻笑罢了。要知道天下之大藏龙卧虎,谁敢说自己的学识定能胜过旁人,学海无涯,有谁又不是十载寒窗苦读,才积淀出的满腹锦绣文章。 况且聪明又有七分天赋,人人深浅各有不同,岂可大言不惭。 吕幸当下一把堵住如意的嘴,赧然道:“先生莫要听她胡说,我只是听闻先生料事如神,更兼数术推算精妙异常,特来请教。” 庞元眼中精光闪闪,闻言将毛驴缰绳松开,轻拍一把。毛驴好似能通人性,知道主人尚有事情未了一样,转身朝着后院摇摇晃晃而去。 打发了毛驴,庞元这才回身对二人道:“早知道两位要来,我定会扫榻以待,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便入府中,坐下来慢慢聊如何?” 吕幸大喜过往,他此来正是从如意嘴中得知。孟津商会有一奇人,善于推演算术,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吕幸只因记性上佳,同样有着过目不忘之能,比之常人大有不同。是以常自感到孤独寂寞,得知世上竟还有人与自己一样,甚至还要胜出许多,自然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便吵着如意携他往孟津而来。 入得堂中,如意见四处不见人影,疑问道:“如何不见有人,商会何时竟已如此清闲。” 庞元为两位奉上清茶,皆亲力亲为,闻言无奈道:“小姐有所不知,只因丞相连战连胜,战线实在太长,并州早已抽调十几万人运送粮草,可还是不能及时送达前线,不得已各衙门只能缩减人手,我这商会首当其冲,除了告假的老书吏,就只剩我一个可以喘气的活人了。” “那商会岂不是停业了?”吕幸疑惑问道。 “正是如此,各地方分会早已经陆续停业,所有军粮皆交由各地方府衙统一集结调配,根本无需再经过商会。” “可商会不仅只有粮食贩售,还有其他事务,岂非大受影响?”如意忧心忡忡道。 庞元自古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可不是,据闻商会人手被抽调一空,即便是黑石矿上的工人也被征调了大半,只为保障前方大军粮道通畅。其余事早已经顾不得了,前线大胜后方就是再难也要咬牙顶上,否则胜而无喜,战而无功,后方反而拖前线后腿,倒真要成为天下笑谈了。” 吕幸眉头暗皱,他久居相府之中,近年来跟着母亲打理文书,少在外面盘桓,要不是听姐姐说起孟津有庞元这样的奇人,他不知出府之日又在何时。 这时听庞元说起前方军情后方战事,不禁大吃一惊,这与他所接触的文书之上所说并不一样,虽然他早知后方运输压力巨大,以至于征调了许多人马。可听庞元说来,恐怕实情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严重。 吕幸不由吃惊地道:“战事已经繁重至此了?” 庞元点了点头,道:“丞相用兵日行千里,即便兵马携大胜之势锐不可当,可后方运输压力必然骤增,原本向荆州、豫州运粮便已经在人力上捉襟见肘了,如今更要向千里之外的扬州运粮,跋山涉水千余里,这可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如意疑惑道:“何不就近筹粮?古来善战之辈,不都是就地筹粮,这才能攻城陷地无往不利吗?” 庞元笑道:“这正是丞相能得人心之处,丞相军粮,皆有军田供给,从不抽调民响半分,虽连年征战,却不像其他诸侯,赋税繁重,弄得民不聊生,丞相屯田数年,早在冀州,并州等地屯军田数万亩,历年来攒下陈粮不计其数。而兖州实施屯田令不过一年有余,并没有多少存粮可供大军使用,因此,丞相如今兵临寿春,却还是要从并州、冀州等地调拨粮草。” 如意向来沉迷军务,对政事并不太过上心,这时听来,才恍然大悟,难怪每次父亲出征,总要有粮车千里运送,她从没有细想过,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道理。就近筹粮固然方便,可是却不得民心,对后来的治理有害无益。从后方调拨自然就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粮草的运输线也随时有被敌人破坏的风险,就像上次文聘偷袭宜阳一样,还有更早时曹操在中牟一把大火烧尽了父亲军中粮草,使得父亲不得不退兵,这才给了曹操又多一年的喘息之机。 吕幸却是知道其中道理的,他这几年帮助母亲整理文案,或多或少已经涉及一些政事,知道战争就像一台巨大无比的战车,一旦开动起来,自有它不可阻挡的惯性,车上的战士负责斩杀敌人,以一当千无往不利。而粮草便是这辆战车的动力,没有粮草源源不断的供给,再威猛的战车也将失去前行冲锋的力量。 战事繁重,已经使得后方运输不堪重负,若再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曹操还没打败,大军的后方就要因百事荒废,粮草不继而面临一场大乱。 如意不禁感叹道:“原来大军征战,胜利与失败也只在一线之间,原本看上去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可转眼之间就有可能因为己方的不堪重负而崩盘,战争比的不仅仅是战法谋略、兵精将勇,更是双方人力物力的全面较量,所以即便一时处在下风,可只要有求胜之心,心存百折不挠、临危不退的决心,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吕幸浅尝一口清茶,轻笑道:“孺子可教也。” 如意一提宝剑,故作恐吓道:“我看你是皮痒。” 庞元见姐弟二人并没有其他士族之中繁琐的礼仪,看上去远比平常姐弟亲密不少,心头也颇有些温馨,笑道:“二位此来,恐怕不是只讨一杯清茶吧。” 吕幸放下茶盏,正色道:“我听闻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巧我对此也有些心得,此来是想讨教一二,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庞元自恃记忆超群,天下事物只要在他眼中过目,绝不会再有遗忘,这小公子信誓旦旦而来,恐怕也不会无的放矢,一时间见猎心喜,当然不会放过,爽快道:“你说要怎么比?” 吕幸沉吟半晌,道:“古籍经典想来先生同我一样,早已经铭记在心,若只是默写,也只是写字速度的比试,根本分不出高下,这样,我看此处尚有陈年旧账无数册,想来先生也不会全部阅览过,不如便让我们同阅账册十卷,然后默写其中内容,用时少者为胜,如何?” 庞元随意瞥见一侧放置账册的书架上,果然有一处放置陈年死账的地方,灰尘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如意在旁拍手笑道:“妙,我看行,我来做裁判,看看是我们家小神童取胜,还是老谋深算的庞会长获胜。” 当下取了鸡毛掸子,扫去上面的灰尘,随手取了几卷随意翻阅,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无数出入数据,更有后来清算之人在上面的批注,勾勾圈圈,看上去十分杂乱,只看了几眼,如意便觉得不胜心烦意乱,急忙合上账册,道:“这许多账目并没有多少不同之处,皆都是数目的详细记载,无论那一卷都记载的满满当当,你们各取十卷,各自阅览默写,用时少者为胜。” 二人自没有异议,当即各取十卷账册,放置在各自书案之上,吕幸更是提前铺好了纸张,把狼毫蘸墨放在墨砚之中,准备随时开始默写。 随着如意一声令下,吕幸、庞元二人随即打开了手中账册,如意见两人均是一目十行,翻阅的飞快,倒不像是在查看账目,反倒像是如意小时候偷看画本,看到无聊处只顾着一张张往后翻一样。 十卷账册根本没用多少时间,两人几乎是同时合上了最后一卷账册。 吕幸因为早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立即便在身前的纸上开始默写,用笔如流,就像是在写着背诵多年的经典文章,一行行风牛马不相及的数字,在他的手中信手拈来,仿佛早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一样。 而庞元也并不比他慢多少,随手取来一张宣纸,取下笔架上挂着的狼毫,少许蘸墨,当即奋笔疾书。 足足有半个时辰,屋内鸦雀无声,唯有二人笔尖在宣纸上划动的声音。如意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打扰了这大小两位记忆鬼才的思绪,只安静坐在一旁等候。 而这却苦了如意,她从来好动,初时还能在两人奋笔疾书的神情中找到一些乐趣,待时间一长,不由觉得十分无聊,暗悔来此,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校场射几箭,总好过在这里荒废时间,一时间后悔不已,想着想着,竟沉沉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正睡的香甜,梦见一只野兔上跳下攒,自己几箭都没有射中,急怒之中,便舍马合身扑上,跟着蹦跳的野兔跳了大半天,终于将它一把逮住,恨恨将它抱在怀中,心想:让你跑,看我不把你红烧了算我输。 然而兔子毛发柔软,在她脸上拂过,更有几根在她鼻下掠过,让如意一时鼻子酸痒难忍,一个喷嚏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醒来后,只发现自己仅仅抱着先前打扫灰尘的鸡毛掸子,更有一小滩口水留在桌上,刚才的酸痒正是鸡毛钻入了鼻孔之中,让她一时难以忍受,这才打了一个喷嚏,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如意看两人犹在奋笔疾书,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状,心下大安,暗中取手绢将口水擦拭,正色坐于桌前,就像她一直都坐在那里一样。 这时如意发现两人已经写了好几张纸,显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并不需要再等太久,不由伸了一个懒腰。 果然没多久,吕幸一声长叹,放下手中的狼毫,拿起眼前宣纸,吹干上面的墨迹,第一个完成了默写。 而庞元的默写进度却要比吕幸慢不少,在大约半刻钟之后,庞元才停下了手中的笔迹,惭愧道:“公子记忆卓越,非我能及,我输了。” 吕幸却道:“那也不一定,还需裁判大人查看是否有错漏之处,只有全无错漏才能判定胜负。” 如意笑道:“然也。” 她身为裁判,自然不可徇私舞弊,当然要严格要求,当即先从吕幸的默写开始盯对,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禁让如意暗暗叫苦,这十卷账目看似不多,可其中密密麻麻的数字只看一眼就已经足够让她心烦,更何况还要让她一一盯对,这还不如让她负重跑十公里,也比这神清气爽。 但是别无他法,自己挖的坑,流着泪也要往里跳。 好不容易盯对完成,如意不由长出一口气,就像是二十里急行军,最后冲刺之后的解脱,无力道:“都对,没有错。” 吕幸幸灾乐祸道:“那姐姐快盯对先生的默写,也好判定胜负。” 如意全身一震,就像是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噩耗,扑倒在桌上,道:“你杀了我吧,这个裁判我当不了了。” 一旁的庞元笑着道:“我看就不用看了,即便我所写全部都没有错漏,用时却比公子多出太多,已经是输了,看与不看又有何分别。” 如意大喜道:“对,庞会长说的没错,我宣布此次比试,胜者是小神童吕幸。” 吕幸却摇头道:“岂能如此断绝,做任何事都该有始有终,就像读书一样,不能因为知道书中大意而不去熟读,这样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呵,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可对你这套不感兴趣。”如意耸了耸肩,摊手说道。 吕幸无奈,只能亲自查看庞元默写,这一看,不由得目光凝滞,越发看到后面,神情越发凝重,到后来竟有浑身颤抖之状。 如意大惊失色,他这个弟弟从来身体不好,如今这般模样,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病不成?急忙上前安抚其额头,道:“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 豪情荡四海,碧血染长空 如意大喜道:“对,庞会长说的没错,我宣布此次比试,胜者是小神童吕幸。” 吕幸却摇头道:“岂能如此断绝,做任何事都改有始有终,就像读书一样,不能因为知道书中大意而不去熟读,这样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呵,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可对你这套不感兴趣。”如意耸了耸肩,摊手说道。 吕幸无奈,只能亲自查看庞元默写,这一看,不由得目光凝滞,越发看到后面,神情越发凝重,到后来仅有浑身颤抖之状。 如意大惊失色,他这个弟弟从来身体不好,如今这般模样,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病不成?急忙上前安抚其额头,道:“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 吕幸对如意的问候如若未闻,只顾翻阅着庞元的临摹手稿,呼吸急促,双眼通红,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仿佛这些默写出来的账目,似乎有着夺人心神的魔力一般。 如意顺着吕幸的目光望去,只见庞元的字工整圆润,远不像他粗犷的外形,初望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待如意细细查看,才不免大吃一惊。 若说吕幸只是默写账目上的数字,并且没有丝毫差错,就像是后世的打印机,原本杂乱的数字在他的笔下,都整齐有序的排列开来,让人一目了然。 那么庞元的默写便像是后世的复印机,不但数字没有丝毫差错,就连一旁的批注、还有用朱砂勾勒出的不符之处,尽都被他原样默写了出来,除了笔迹字体不同,其余格式竟与原账本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错。 甚至在每页账目的后面,他都对账目的出入做出了总结清算,直到最后竟算出与原账本截然不同的数据,而且依吕幸看来,庞元的算法绝无问题,定是原账本在结算时出了差错,使的账目无法核对,后来管事又没能察觉其中问题,这才导致死账埋藏了这许多年。 如意震惊已无言语可以描述,只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而吕幸心中的惊骇比如意更胜百倍,要知他已经是天赋异禀,心知像庞元这般一心多用,是何等的惊世骇俗。既要背诵默写,又要推理计算,还有留心账目上记载的错误。 在这短短的时光中,庞元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足以让他瞠目结舌,这还是人类吗? 吕幸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脸兴奋的道:“先生果然是绝世奇才,吕幸万幸与先生结识,不胜荣幸。愿拜先生为老师,不知先生可愿意否?” 说罢跪拜于庞元身前,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 如意也被吕幸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这个弟弟向来眼高于顶,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长大后更将无数典籍倒背如流,寻常的儒生学子皆都不如他所学渊博,即便陈琳、孔融等博学之士,也对他多有褒奖。 能让他另眼相看之人,着实屈指可数,更可况如眼前这样顶礼膜拜,简直不可想象。 庞元受宠若惊,见吕幸行此大礼,一时也乱了手脚,他本贫寒出身,虽自问博学多才,有匡扶天下之志,可奈何因出身微寒而处处碰壁,几次出仕皆都是微末小吏,连畅所欲言都不能够,更何谈大展拳脚描绘胸中之志。 与他曾经在荆州求学的孔明、元直等人皆都以经有了好的去处,只有他这个号称凤舞九天之人,还依旧混迹在江湖草莽之中,明珠蒙尘。 即便有贵人多次举荐,可他还是因为粗犷的外形与不羁的性格,屡次与明主失之交臂。 吕幸虽年纪幼小,可他面相峥嵘,身负异能,更兼家世强盛,绝非池中之物,若能与他结交,今后自然可以大展拳脚,一展心中抱负。 当下急,忙将吕幸扶起,受宠若惊道:“公子厚爱,实在令人感佩,只是拜师之事还请公子收回,你贵为丞相之子,如此大事绝不可随心所欲,还需禀明丞相及夫人,获得许可之后才能行事。” 吕幸一想也是,师长如同父母,拜师如果不经过父母的允许,否则未免太失礼。 随着庞元手势起身,吕幸犹自抓着庞元的手,诚恳道:“拜师之礼即便不能马上举行,我也会把先生当成我的老师,还希望老师不嫌弃小子粗鄙,教我经国济世之道。” 庞元大受感动,语重心长道:“能得公子抬爱,庞元万分荣幸,我必竭尽所能,助公子心想事成” 如意看着两个男人在一起拉拉扯扯,说一些好不肉麻的话,一时连打几个冷颤,冷笑道:“我看你们如此难舍难分,便一同回安邑吧,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走就走,也不再管两人还在说些什么,反正屋外还有护卫十几人,在孟津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她不在弟弟身边,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走出商会,才想起自己向来要好的同伴黄月英还在孟津,她家学渊源,对机关之术十分痴迷,这次来孟津,说不得还要去看看她的境况,便对护卫说明她的去向,令他们好生保护吕幸的安全。 来到黄府,黄月英得知如意到来,自然是不胜欢喜,亲自跑到府外迎接。姐妹相见,自有一番热情,后来问及如意这大半年的经历,如意当然是事无巨细将一路上的趣事都说了出来,只听得黄月英张口结舌,吃吃道:“你可真厉害!” 如意恨恨道:“厉害啥,可惜没能杀了曹操,反而给父亲添了许多麻烦。” 黄月英神往定陶,吃吃笑道:“久闻曹操人品才学皆是当今少有,更是生的俊俏,你可是心软下不去手?” 如意啐了一口:“我看你是饥不择食,对曹操这种老匹夫也心存幻想。” 此言一出,黄月英顿时心中黯然,脸上神情便也显得不自在,寂寂不再出声。 如意察觉有异,追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黄月英叹了一口气,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可知我今年已经快十七了。” 如意一头雾水道:“那又如何?” 黄月英神情低落,幽幽道:“朝廷新规,凡女子十七不嫁人者,父母须受杖刑。家父向来守礼,我何以人心令他受此罪责。” 如意只觉好笑,半是调笑道:“还说不是你春心泛滥,这不就是急着要嫁人吗?” 黄月英黯然摇头,道:“家父已经允诺了一桩亲事,说好暂时定亲,先避过法令再说,可是那人嫌我生有雀斑,自顾悔婚,伤及双方颜面也还罢了,可父亲岂不是将要面对杖刑之苦,这让我于心何忍。” 如意勃然大怒:“谁家渣男,你说出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黄月英听闻如意如此大动肝火,也慌了神,知道她向来说得出做得到,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哪里还敢说出那人名字,只是紧咬银牙暗自落泪。 如意见她可怜兮兮,就是不肯说话,只得强按肝火,郑重道:“你放心,我不去找他麻烦就是,我有办法自能叫他回心转意。” 黄月英心知如意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心系此人,忙道:“算了,我只是向请玲绮妹妹帮我父亲求求情,我知道妹妹出身不凡,必能说得上话。” 如意也是心惊,这孟津法令竟然严苛至此,就连身处高位的黄大师也不能幸免,没有人能够有豁免权。但既然月英出言相求,她自不会回绝,慷慨允诺道:“你放心,我必能办成此时。” 黄月英大喜过望,连忙感激不尽。 如意笑道:“这下你可以将那个人名字说出来了吧,我不去找他麻烦就是。” 黄月英面露愤愤不平之色,道:“他叫陈海,字子庆,是陈军师的后人。” 如意一拍桌子,长身而起,破口大骂道:“原来是这个王八蛋,你且等着,看我去扒了他的皮。” 黄月英急忙将如意紧紧拉住,惊慌道:“你答应我不惹事的,陈家势力庞大,岂是我们能惹,就当我被狗要了一口好了。” 如意更怒:“这王八蛋我认识,平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这么下作,你好好呆着,我找他与你没有关系,绝不会牵扯到你。” 黄月英犹自惊慌道:“那你想怎么样?” 如意想起陈海,只觉从未有过的恶心,冷冷道:“不将他分筋挫骨,我便不再叫吕玲绮!” 说着就要往府外走,却迎面撞上黄府门令,门令见如意气势汹汹在前,自家小姐连连呼唤在后,似乎急着要走,忙拦在去路道:“启禀小姐,门外有一人自称是玲绮小姐随从,说有要事求见。” 黄月英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有人来牵制她了,否则还真怕她去惹出什么事来,急忙道:“快让人进来。” “不必,我自去见他。”如意并不停留,直往府外走去。 来到府外,只见一命护卫正在府外等待,满脸焦急神色,一见到如意出来,急忙上前道:“小姐不好了,公子被人欺负了。” 如意本就心情不畅,闻得竟敢有人欺负自己的弟弟,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大怒道:“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护卫愤愤不平道:“是前将军的儿子张虎,他仗着姐姐是当今皇后,从来都为非作歹,没想到竟敢欺负咋们公子。” 如意怒道:“张虎算什么东西!” 夺过护卫战马,翻身而上,急问道:“公子人在何处?” 护卫道:“旺来酒楼。” 如意在孟津求学一年,早将孟津各处都摸得清楚,当下策马朝着旺来酒楼策马而去。 黄月英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拍了怕胸脯,心有余悸:“可算有事绊住她了,要不然以她的脾气,不知还要惹出多大的事。只是这个什么叫张虎的恐怕就要倒霉了。” 这时一个老者走到门中,问道:“吕小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黄月英见识父亲,忙行礼回复道:“听说有人欺负她们家公子,她赶去救人了。” 黄承彦不以为然,试问诺大并州,有谁有眼无珠胆敢欺负吕布的儿子,怕是不想活了,随口问道:“可知是谁?” 黄月英道:“听说是个什么前将军的儿子,名叫张虎。” 黄承彦大惊失色,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前将军张辽身为朝廷重将,统领一方兵马,即便吕布自己也是对他十分依仗,而张辽的女儿被封为皇后,自此张家在朝中的地位更加卓尔不群,这个张虎他也向来听起其恶名。 此人不学无术,全无其父武功人才,每日都混迹在街市,倒也成就了一方霸业,称霸孟津东市,只是苦于孟津管制森严,让他全无大展拳脚的空间。 没想到今天竟然惹上了丞相之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黄承彦当下暗道不好,吕布、张辽皆都是统兵大将,若他们的后人互相争斗,万一伤了任何一方,对于朝廷来说,恐怕将是一场灾难,急忙向家中侍从道:“快,快去向王大人报讯,就说玲绮小姐有难,叫他速去救援。” 匆忙又问黄月英道:“在哪里?” “旺来酒楼” “快去,叫他快去旺来酒楼救援,快!” 看着侍从疾奔而去,黄承彦犹自不放心,叹道:“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此时前方战局正在生死关头,后方可千万不敢出现任何差池啊。” 豪情荡四海,碧血染长空2 孟津守备名叫王铎,隶属于京畿守备营侯义将军管辖,执掌孟津防卫营五千余人,王铎年少得志,又兼是太原府王氏后人,年纪轻轻便已经做到了一郡郡守,可谓是前途无限。 在收到黄承彦派人送达的报讯之后,王铎不敢稍有迟疑,急忙点齐兵将,向着旺来酒楼疾奔而去。他深知吕布贵为当朝丞相,权力几乎凌驾于皇权之上,而吕布出奇的不纳妾室,以致于仅有一子一女伴于膝下,若万一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旺来酒楼,原本是宾客盈门的时段,此时却显得异常冷清,掌柜与小厮蜷缩在柜台之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在酒楼的一角,吕幸与庞元正被十几人围堵在角落,身前仅有数名亲随警戒在前,与人对峙。 在围着吕幸的十几人中,一名红衣男子,生得虎头虎脑,体型彪悍庞大,足有两个吕幸粗壮,此刻正提着一坛酒,站在一张桌案之上,更比别人高出一大截,扯着洪亮的声音道:“小吕幸,我也不与你为难,好歹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今天只需要饮了这一坛酒,我只当今天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吕幸身前卫兵大怒喝道:“放屁,你张虎算什么东西,公子岂会听你摆布。” 这红衣壮汉便是张辽之子张虎,生来体型庞大,原本应该是个千古少见的大将之才,可惜他自幼贪享乐,好结交狐朋狗友,反倒对武艺并没有多少心思,是以虽看上去生的粗壮,却也只是有一身蛮力,对打起来未必能够胜过出入战场的老兵。 张虎皮笑肉不笑,在桌上弯腰俯视卫兵,死死盯着他道:“丞相府上的人竟这么不懂礼数,一个小小的卫兵也敢插嘴,我今天就替丞相管一管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说着抡起蒲扇大的大手,朝着卫兵就是一记耳光,由于事发仓促,卫兵又站的靠近张虎,一时竟没能躲开。被张虎一巴掌拍飞一丈之外,伏在地上,竟再一动也不能动。 吕幸眼见卫兵被张虎拍飞,即便他再如何成熟稳重,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当下怒气勃发,就要上前与张虎理论,却被身旁的庞元死死拉住。 “张公子如此横蛮无礼,要将前将军置于何地,今日你为难吕公子,可曾想过前将军将要如何在丞相面前自处?”庞元面对体型庞大的张虎并不示弱,张虎即便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也足以形成摄人的气势,而庞元在这无形的压力面前,显得从容镇定侃侃而谈。 张虎神情一滞,虽然他好勇无谋,又素来以皇帝小舅子自居,他日便可能是未来的国舅,可也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吕布一力把持,朝中百官无一人不以吕布马首是瞻,包括自己的父亲张辽。 虽然小时候自己与吕家姐妹打闹无数次,吕布都没有兴师问罪,可他也不敢过分逼迫,万一惹怒吕布,那后果足以让他追悔莫及。 如今不比小的时候,张虎也多少有了一些成人思维,当年孩童时代的无法无天,终再不能有,也从各方面听闻了吕布的可怕之处,因此今天即便他占着理,也没有过分进逼,否则若放在以前,这小子姐姐不在身边,还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我为难他?老子只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喝一顿酒,谁知却被你手下的兔崽子打了,你看我这脑门都破了,我只不过让他喝酒赔罪,又没有打他,怎么反而成了我欺负他了?”张虎指着自己额头一小块发红的地方,气势汹汹道。 原来吕幸与庞元相见恨晚,一番畅谈之后,便相约来到这旺来酒楼庆贺,将酒楼众人清扫一空,付给掌柜三倍酬金将酒楼包了下来,又命卫兵在外把守,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不巧的是张虎今天兴致颇高,这西市又是他的天下,旺来酒楼也算是归他照看,酒尽饭饱,路过旺来酒楼时见兵丁把守,似乎有重要人物包场。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欲入内见识一番,谁知守卫皆都是虎狼之辈,焉能让他闯入其中,自然是互不相让,当时就起了冲突。张虎孤身一人而来,双拳难敌四手,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狼狈逃走。 可张虎何等人,在西市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焉能受此大辱而忍气吞声,当即纠结朋党几十人,气势汹汹前来复仇。 孟津城中对私斗管制极严,每有发现大都会锒铛入狱,是以张虎虽平日骄横,却少能遇到奋起反抗之辈,这时遇到这些硬茬子,反倒莫名的兴奋,自呼朋唤友而来,准备大干一场,也好扬名孟津,以壮他西市太保的威名。 也是正逢多事之秋,由于战事紧急,后方运输压力剧增,使得孟津守备人员大为缩减,平日维持治安的衙役捕快大多领有公务,暂做后勤兵押送粮草去了,就连孟津常备的守军也被调走了大半,只剩下不到平时一半的守军,这也让张虎等地头蛇起了别样的心思,再加上之前与一众狐朋狗友喝了几杯,所谓酒壮怂人胆,即便面对的是兵勇护卫,也一时都不放在心上。 聚众从酒楼闯了进来,将门口护卫的几名卫兵打翻在地,卫兵虽都是久经战阵之辈,但面对数十名粗壮的并州猛汉,又不好上兵刃,一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数名卫兵皆被打的鼻青脸肿,押解在人群中呼喝着闯进了酒楼。 进了酒楼,张虎也是一呆,一眼就认出了吕幸。他在安邑生长多年,与吕家姐弟可谓是水火不容,不知道打了多少架,当然也说来惭愧,他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弱小的吕幸,面对比他还小两岁的如意,前两年还能仗着身高马大压她一筹,后来几年如意武艺一日千里,他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一进来看见里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熟识的吕幸,而他的姐姐如意向来与他秤不离砣,一时间也不由心虚莫名,急向四周打探,却并没有见到那个可恶的身影,顿时心中大定,自要向吕幸讨一个说法,他今天的一顿打可不能白挨。 后来之事便也顺理成章,无非是各执一词,皆说自己有理,张虎也不想过分进逼,毕竟他已经算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知道吕布权倾朝野,连皇帝也不放在眼中,只让吕幸干了他手中一坛酒,便算是两方扯平,互不相欠了。 可吕幸年纪尚小,并不善于饮酒,如何能如他所愿,当然是严词拒绝。 张虎见他不从,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让手下缩小战圈,给圈内吕幸及一众护卫以压力。 吕幸看着张虎指着自己额头的伤势,理直气壮的样子,冷笑道:“你真是好重的伤,再不去治疗可就愈合了。” 张虎大怒,没想到吕幸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逼得他动手不成,此来他呼朋唤友,岂可就此铩羽而归,若连这小小孩童都制不住,以后还如何在西市称王称霸。 当下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后果,从案桌上跳下,将手中酒坛举的高高,冷笑道:“不识抬举,今天你姐姐不在,我看你还凭什么嘴硬。” 拖着酒坛大步向前,一众护卫拔刀相向,护卫在吕幸身前,却不敢妄动,唯恐这张虎同来之人一齐攻上,那时将是群战,吕幸的安危将更加难以顾忌。 这时一个声音从酒楼中响起。 “哦,你确定我不在?” 张虎如被马蜂蛰咬,浑身一震,仿佛听到了让他刻骨铭心的恐怖声音,脸色大变,寻着声音望去,只见酒楼门口,一道绛紫身影迎着日光正由外而入,看上去仿佛全身都放射着光辉,映的众人睁不开眼。 一众狐朋狗友却不知道来人是谁,只看是一个年轻女子,皆都不放在心上,便有几人上前拦住如意去路,更有无数人吹着口哨,一副轻浮姿态,嬉笑之色尽浮于脸上。 张虎还来不及劝阻,就眼看着几名同伴在如意身前倒飞而去,砸碎无数桌案酒盏,各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张虎只来得及遮住眼睛,实在不忍直视。 而其余同伴却好像不信这个邪,事情发展太快,他们根本没有看清,那几人是怎么被击飞的,根本无法相信是眼前的少女所为,纠结十几人,合力向如意扑上,就不信合十几人之力,还拿不下一个女子。 张虎没有劝阻,如今如意归来,他也只能放手一搏,希望自己这些兄弟给力些,如果真能打败吕如意,也算是为自己多年的屈辱画上了一个句号。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的发展,十几名壮汉临近如意,却又如之前一样接连倒飞而出,合着有序的节奏,接连落在张虎脚下,发出抑扬顿挫的惨呼之声。 张虎被吓的连退几步,这才发觉如意早已经与当年大不相同,出手更加凌厉,自己这些人绝不是她的对手。自己此次前来寻仇,只怕是要偷鸡不成反而要蚀把米了。先前不妨事的小伤小磕,恐怕要变成重伤不治了。 一时间肝胆俱寒,眼见一侧门窗大开,便将手中酒坛奋力向如意抛出,自己向着打开的门窗急跃而去,口中犹自高呼:“弟兄们快走,点子硬。” 然而就要在张虎飞跃出窗之际,只觉身形被人从身后扯住,回头一看却是如意后发先至,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一脸的戏谑神色。 张虎看到这张笑脸,只觉得比见到恶鬼更加可怕,用尽全身之力发足狂奔,张虎虽武艺粗浅,但有一身蛮力,又岂是如意能够拉的住,如意好似知道张虎必有此举,并不用力,反而松开了拉着张虎衣襟的手。 张虎原本以为身后会有巨力拉扯,因此用尽了全身之力,谁想身后竟没有半点力量阻止,他用力过猛,脚下便一个踉跄,急忙紧收去势却还是迟了,一头撞在窗台之上,顿时鲜血长流。 看着翻转身子躺在地上,双眼冒着金星的张虎,如意慢慢走近,在他腰眼踢了一脚,冷笑道:“你不是英雄盖世,威风的很吗?起来与我打过一场。” 一帮狐朋狗友早已经一哄而散,仅有张虎晕乎乎躺在原地,不知此间何处。闻得如意声音隐隐约约,如梦如幻,可恶面孔在眼中逐渐清晰,顿时一惊而起,却难以站稳,又重重摔倒在地。 看着如意临近的脚步,忙匍匐在地上接连后退,惊叫道:“你别过来。” 如意手持长剑,沉声道:“是你那只手伤了我的人,我也不与你为难,只要留下手,尽可就此离去。” 张虎举起两只硕大的手注视,好像无论那一只都与自己无比亲密,实在舍不得其中任何一只离自己而去,哭丧着脸道:“能不能换别的。” “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选择留下自己的脑袋。” 张虎顿时气馁,咬牙从左右手中做出抉择,终于发现左手还是不够亲密,咬牙伸出,闭目不忍诀别。 这时只听吕幸道:“姐姐,我并没有什么事,张虎也吃了苦头,不如就算了吧。” 张虎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如捣蒜。 “你倒是好心肠,可我的弟弟我都不欺负,他竟然敢,从前的教训看来是太轻了,今天不给他足够深刻的教训,怕他还会再犯。” “不会,不会,我以后见到你们就绕路而行,再也不敢了。”张虎连忙道。 “我不信。” “呃…” 这时但闻兵马奔腾之声而来,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王铎带着数十名精锐骑兵,从酒楼鱼贯而入,大喝道:“狂徒何在,安敢在此闹事?” 张虎就像见到了救星,急忙大声呼喝:“狂徒在此,正是在下。” 要知道落在如意手中却要断手,还不如被官府捉了去,顶多吃一顿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王铎见屋内情形,也自松了一口气,这些少爷公子,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只要有一个受了损伤,他也不好交代,更何况如今战事错综复杂,容不得后方有任何乱事发生。 当即命兵士提着铁索,便要将张虎拿下。 “且慢。”如意出声阻止道。 豪情荡四海,碧血染长空3 王铎停下脚步,对如意投以奇异的眼神,暗示她不可操之过急,把事情做的太绝,到时候恐怕将会无法收场。 如意没有理睬,随手提了一坛酒走到张虎身前,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不做亏欠之事,今日你饮了此坛酒,今日恩怨便一笔勾销,否则天涯海角,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张虎知道如意向来言出必行,可如此满满一坛酒,就算是以他的身体恐怕也无福消受,不由以哀求的目光望向王铎。 王铎转过身去,只当未闻,如意的提议虽有些过分,但终究不会伤害张家公子的性命,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也便懒得再插手。这张虎一向名声不佳,给他些教训,让他收敛一些也是好的。 张虎求援不成,只能接过如意手中酒坛,皱着眉头豪饮起来。 当张虎打着酒咯,把空酒坛摔碎在地上时,众人也都是心惊不已,此人竟然真的能够将整整一坛酒装进肚子,果然是酒囊饭袋。 看着喝的晕头转向的张虎被王铎五花大绑带走,如意这才放了心,其实她也只是吓唬张虎而已,张虎是张辽将军的儿子,虽自有与她姐弟多有纠葛,但都是从前孩子间的打闹,还说不上深仇大恨,况且张莹莹曾经与她交好,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如意也不会真的太与张虎计较,即便王铎不来,张虎也并不会有什么大事。 在赔偿了酒楼损失之后,如意便与吕幸等人返回了安邑,出来这许多时间,母亲定会挂念,况且孟津已经无事,也没有必要在此逗留。 而就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发生。 “报!前方探得曹操领着人马向寿春方向败逃,一路丢弃辎重无数。”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再探!”吕布沉声道。 “曹操果然如君侯所料,并不知道寿春已经失陷,还幻想着逃往寿春坚守,等他到了寿春恐怕要被文远的大军吓死了吧。哈哈哈。”郭汜大笑道。 “曹操既然入我圈套,便再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谁愿为我追击曹操,与文远合围曹操于寿春城下?”吕布志得意满,此战已经胜券在握,自不会再给曹操喘息之机。 赵云、郭汜、臧霸、宋宪、公孙康等将领皆出列请战,此战既然是必胜之局,又是歼灭曹操之战,谁都不想落于人后。 “很好,诸位奋勇争先,足见一片赤诚之心,令臧霸、宋宪为先锋大将,率领本部兵马两万人,追击曹操身后,务必不让曹操有逃走的机会。” 吕布命这两人为先锋其实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曹操历来用兵狡诈,难免不会在途中设下伏兵,先让这臧霸、宋宪的两万降兵开路,一来可以考验他们的忠诚,二来也是他们取信并州众将的投名状,否则他们始终游离在体系之外,不被众人接纳,再往后恐怕也是不小的祸患。 臧霸、宋宪二人领受军令,没想到能得吕布如此信任,各自激动的涨红了脸。 “其余人与我跟随在先锋两里之外,掩护其后翼安全,以防曹操设下伏兵。” 臧霸、宋宪听闻吕布为他们安危打算,更加感恩戴德,吕布能够以德报怨,不但不追究他们当年背叛之事,还能委以重任,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实乃少见的君子之风。 大军依次开拔,朝着寿春行进暂且不表。 且说张辽打发了宫中内侍张千回宫复命之后,便在城楼上值守,如今曹操败退,按理说应该退回寿春才是。 可张辽想起日间射向狗儿的凶猛一箭,虽不知是何人所放,但想来必是曹操军中将领所为,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将此处的情形告知曹操。 若真如自己所想,恐怕曹操反而不会再退回寿春,或许会借道逃往徐州才是。 他正犹豫是否派兵去阻截曹军逃往徐州之路,却收到斥候传讯:“曹操大军敲锣打鼓,凯旋而归,已到寿春十里处。” 张辽大惊失色,按理说有丁旭做饵,君侯即便不能获胜,也不应该战败才是,可以曹操反而打了胜仗? 莫非这其中有诈?可是曹操既然早就知道寿春已经失陷,却还领军向着寿春而来,便真不怕自己的大军不成?还是他真的已经除掉了身后君侯大军的威胁,能够从容面对自己? 张辽一时间惊疑不定,他素来谨慎,绝不会无端冒险,即刻严令大军上城楼驻守,以防曹操突来攻城。又让斥候打探安风津消息,看君侯是否安然无恙,打探曹军是如何打败了君侯的十万大军。 可两军之间隔着数十里,中间还有曹操的大军阻隔,斥候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打探到确切的消息。 而此刻从安风津去往寿春的途中,正有一队人马三四万人,埋伏在一处凹谷之中,凹谷两面山丘凸起,中间河道经过,形成一条低矮的谷道,两侧山丘之上密林遍布,在深秋时节,漫山枯黄的落叶,与曹军土黄色的甲衣正好相称,藏迹其中还真不容易被人发觉。 凹谷名叫兔儿咀,意为此处地形神似兔子的嘴唇,而这山丘之上藏着的正是被曹操派来伏击吕布的夏侯惇与许褚二人。 曹操一次性派遣两员得力大将,可见他对此战胜利的渴求,而且他也唯有胜利,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此战一败,他将再无逃生之路,扬州便将是他的埋骨之地。 这时一队兵马约两万人,正满怀戒备的沿着河道,从山谷之中经过。 “哈哈,兔子肉送上门来了,爷爷正好有些馋了。”许褚透过密林,看着山脚下亦步亦趋的臧霸大军道。 只是他与夏侯惇各在一侧山峰,还需等夏侯惇点火为号,否则绝不能发起攻击,暴露大军行迹。 夏侯惇却不以为然,眼前这些兵马仅仅只有两万人,绝不是吕布的全部,况且军中旗帜鲜少,既没有吕布的军旗,也没有众将的将旗,只有几杆营旗孤零零的招展在前,一看就是不得重用的杂牌军,绝对只是吕布用来试探伏击的先锋。 “再等等,这只是一股用来试探我们的杂牌军,众将原地待命,吕布大军发现没有异常之后,定会马上现身。”夏侯惇笃定地对佐将道。 果然没有多久,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在了夏侯惇眼前,阵中旗帜接连数里,神奇的是这么多的军队,却无人高声喧哗,都只顾低着头赶路。 夏侯惇佩服吕布大军军纪严明之时,却在口中冷笑:“军纪严明又如何,待他们入了我的伏击,再好的军纪也没有用。” 夏侯惇并不急于发起攻击,吕布大军列成长队,浩浩荡荡而来,若贸然攻击,必然惊动后方部队,使得后方部队不敢入阵,到时候打草惊蛇,反倒枉费了众人的一番布置,使得吕布有了逃走的机会。 直到吕布大军通过了一大半,眼见尾部已经赫然在目之时,夏侯惇才号令大军点火为号,一时间山顶狼烟四起,喊杀之声此起彼伏,无数箭矢从山头飞射而下,形成密集的箭雨,杀伤谷中吕布大军不计其数。 谷中兵将不愧是多年追随吕布的精锐,突遭重创却临危不乱,各部以坚盾掩护左右。 只是山上箭雨密集,曹操原本应该在安风津的河岸上大派用场的箭阵,这时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数万支箭矢遮天蔽日,几乎令日光暗淡。从山顶向下辐射,零落在山谷中,形成一股诡异的波纹,就像是平静湖面上骤然泛起的涟漪。 吕布原本已经平安通过了谷道,戒备之心大为消减,原本以为曹操必有伏兵在此,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看来曹操果然已经被自己的大军吓破了肝胆,连起码的设伏阻敌,为大军争取时间的撤军之道也顾不上了。 正得意间,忽闻身后喊杀之声震天响起,更有狼烟滚滚从两侧山顶直冲云霄,与天上密布的乌云接连一片,形成一道诡异的奇观。如此阵势,显然不是山上起火,而是山上有人故意放出狼烟,必是在向旁人传递军情。 曹操竟然在此设有伏兵! 曹军竟然故意放他通过山谷,然后攻击大军后部,截断大军撤退之路,竟然想将自己的十万大军全部吞下吗? “呵,好大的胃口!”吕布怒喝一声,便要引军再入山谷,回身解救谷中被困的数万大军。 杨修却阻拦道:“君侯不可以身涉险,谷道两侧皆是伏兵,以山林掩护,不知其踪迹何在,敌军居高临下,占地势之优,君侯贸然入谷,岂非正和敌军心意,不过是再添一些死伤而已,对大局并无影响。” 吕布没想到伏击将领竟然如此能忍耐,眼看着自己经过不攻,在大军防御松懈之时,攻击大军尾部,将后军的数万人困在山谷之中。此时自己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总不能舍弃数万人的性命于不顾,怒道:“难道让我弃山中大军于不顾?” 杨修道:“如今正是深秋,天干物燥,再加上山中树木繁多,落叶已在山上铺了厚厚一层,只要点点星火,便会成燎原之势。君侯只需让大军发射火箭,曹军伏兵藏身在山上密林,必无处可逃,都将丧生在火海之中。” 吕布大喜,急令前军换上磷粉箭,磷粉遇风即燃,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淡绿色的火光,尽都落在山上密林之中。 山林干燥已久,又铺满了落在山上的枯叶,顿时遇火即燃,无数处密林火光冲天,夹杂的滚滚浓烟,只呛的林中隐藏的众人睁不开眼。 许褚扯下内袍掩鼻,瓮声大叫道:“敌人用火计,快往林外走。” 这便夏侯惇也是冒着浓烟指挥大军往林外奔逃。 奈何山上四处皆是密林,即便有空旷之处,也是枯藤荆棘遍地,哪里有一片容身之处,到处都是火光四起,浓烟弥漫,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再也顾不上山谷中被困的吕布后军。 这时,突然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夹杂着闪电雷鸣,如瓢泼的大雨突然降临,仿佛是上苍听到了世人的悲鸣,降下了久违的仁慈。 山上明火尽被雨水浇灭,滚滚的浓烟也在大雨之中逐渐消散。 山上原本以为必死的众人,没想到大雨忽至,让众人起死回生。是以无不跪地仰天,张开胸怀,迎接上天赐予的甘霖。 而雨中的吕布也是目瞪口呆,头一次对天意难测有了衷心的认可,他从来不信天命,此生不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而活着吗?在历史上的今天,吕布早已经身死兵消,可现在他确是好端端的活着,而且是位极人臣的丞相,为天下人所敬仰。 可今天的这一场雨,让几乎已经死定了的几万曹军起死回生,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回想过往种种,自己几次险死还生,若非有一干生死相托的属下亲友,他早就已经败给了所谓的天意命运。 上天似乎从没有眷顾过他。 这时山谷中被困的后军已经趁着山上乱起,冲出了山谷,与前军汇合到了一处。 吕布知道山上曹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只恐会重拾信心向自己身后攻来,急令郭汜引一万人断后,其余大军继续向前,他料定既然曹操在此设下伏兵,定会引军来此夹击自己,如此也好,倒也免去了一路的奔波,就在这里与曹操一决生死。 且说曹操一路佯装往寿春行进,路上吹吹打打,故意放慢脚步,终于等到后山约定的狼烟之号。曹操当即令大军掉头,向着兔儿咀行进,对吕布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臧霸也发现了身后似有大战发生,便已经料定必定是刚才经过的山谷之中藏有伏兵,心中不由庆幸叹道:“幸亏自己兵马稀少,没有被曹操守军看在眼里,否则自己这些人只怕难逃一死。” 宋宪见后方军情紧急,听这喊杀之声,只怕吕布凶多吉少,急道:“将军,丞相有难,不如我们速去支援,若能救下丞相,也是大功一件。” 臧霸摇头道:“丞相善战,岂是小小伏兵所能击败,你看这狼烟滚滚,定是伏兵向其他地方传递军情,想要召唤援兵到此,我等只需守此通道,不让敌人援兵通过此处即刻。” 宋宪不知臧霸是怯战,还是真的认为会有曹军援兵到此,他只是副将,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臧霸下令就此扎营,刚刚扎营妥当,便有大雨倾盆而下,众兵将急往营帐避雨。 就在这时,在雨幕之中,一杆大旗尤其显眼,依稀可以看清上头绣着的一个大字“曹”。大旗四周人马接连显现,足有数万人,在震天的雷声,与连绵的雨声中,露不出半点声息。 遇此良机,曹操岂会放过,急令骑兵冲锋臧霸营帐,帐中兵将全无准备,无数人在浑浑噩噩中被夺取了性命。 臧霸、宋宪被曹真活捉,押解到曹操身前,曹操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两人卖主求荣,屡教不改,死不足惜,当即命人斩下首级,挂在军旗之上,待对决吕布之时向他示威。 剩余兵将万余人原本就是曹操的兖州兵,见到主将身死削首哪里还敢存有二心,皆都降了曹操。 曹操一战得胜,斩杀两名叛将,又收复万余人降兵,实力大增心情大好,急令大军再往大军设伏之地攻杀而去。 而此时此刻的张辽却陷入了犹豫之中,当远处狼烟冲天而起之时,张辽便在心中打起了鼓,这阵势如此壮烈,难道是曹操故意设的疑兵,就是要引他出寿春,然后他趁机夺下城池,或者在自己的必经之地伏击? 可曹操先前明明是不可一世的大胜之状,没理由再在身后放起狼烟,引自己往那里去,只需全力攻城就是。莫非君侯并未兵败,只是曹操的疑兵之际,使自己不敢轻易出城? 一时难决,不知曹军虚实,只得加派斥候,往城外探查大军详情。 斥候冒着大雨而归,带来的却是令人震惊的消息:“丞相在兔儿咀遭到曹军伏击,死伤未明。” 张辽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上了曹操的当,曹操故作姿态就是想让自己心怀疑虑,不敢出城迎敌,他好从容领兵夹击丞相。自己自负聪明一世,竟然被如此粗浅的计谋所骗,急令大军分兵五千坚守城池,亲自带骑兵两万,冒着滂沱大雨,直向兔儿咀方向杀去。 而此时的兔儿咀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吕布被迎面而来的曹操大军攻杀,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不比从前,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吕布号称大军十万,而曹操却也少不了多少,况且为了偷袭寿春,吕布分出骑兵精锐近三万人,人数早已远远不足十万人。 两军相加十几万人,在兔儿咀外的河道之畔,冒着滂沱的大雨,攻杀不止。 由于地形狭小,能够立足之处有限,两方兵将只能短兵相接,就连迂回包抄的空间都没有,只有向前,向前或能活着,向后必死无疑。 大雨之中,战鼓已经发不出洪亮的声音,只有闷闷的敲击声不断发出,反而衬托出炸耳的雷声更加响亮。 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杀伐也没有停止的征兆,河畔遍野伏尸数里,鲜血汩汩流出,被大雨冲刷着,流入河水之中,将河水染成了红色。 如此近距离的攻杀,吕布也不能幸免,此刻他正向前厮杀,也不知砍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只能向前,一但后退,便是溃败之局,自己这数万大军将无人能够幸免。 吕布所过之地兵将纷纷倒下,无人能挡,身后兵将跟着吕布身影,仿佛跟在一面巨大的坚盾之后,只需收割漏网之鱼即刻。 大军向前,连破曹军数道防线,眼见曹军中军大旗遥遥在望,其上挂着两个人头分外刺目,正是作为前锋的臧霸、宋宪二人。 大雨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即便睁开眼睛都颇为艰难,自然也顾不上曹操的示威,吕布却看得格外清晰,曹操军旗在此,说明曹操就在佐近,只要向军旗处冲杀,必能斩杀曹操。 待要高声发令,雨水却已经沿着脸庞灌满了一嘴,哪里还说的清楚,当下画戟一挥,自往曹军军旗杀去。身后兵将自然如影随形,紧随在吕布身后。 就在这时,吕布大军的后阵却受到了猛烈的攻击,原来是夏侯淳、许褚两军联合一处,将郭汜断后的一万兵马杀的四散,此刻已经杀到了吕布的后阵。 吕布前后被夹击,虽然人马占着优势,但战场形势已经对他极为不利。 吕布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军后方正在遭受夏侯惇与许褚的围攻,负责断后的郭汜已经与后军大将赵云汇合一处,共同抗击曹军的攻杀。但此刻大军却是向前之势,赵云与郭汜既要组织大军向前攻杀,还要防御身后突然攻来的夏侯惇与许褚的部队,一时间在兵力上也是捉襟见肘,显得岌岌可危。 即使吕布知道大军现在的处境,他也不会停下向前的脚步,眼前之计已到生死关头,岂容他权衡利弊,向前斩杀曹操则胜,向后则被前后夹击,绝无胜算。 曹操没料到吕布竟然如此威猛,面对数万人的封锁,依旧能冲破重重阻拦,杀到自己阵前,已然不足二十步。 看其向前气势,只怕大军绝不能挡,左右参军急谏言道:“大将军速退,吕布无人能挡,若被他近前,则逃之晚矣。” 曹操拔剑斩其头,怒道:“今日乃是生死对决,胜者存活,退者必死,谁再妄言退兵者,这就是下场。” 一抹脸上的雨水,曹操高举长剑,高声喝道:“胜败存亡就在此刻,众将随我杀!” 当下迎着吕布来势杀去,一众战将自不落于人后,各自舍命向前,兵卒被大将身先士卒所感染,皆都气势冲天,一时竟压制了吕布向前的气势,曹真、曹仁、曹洪、于禁等将从四面合围吕布,竟然与吕布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使得吕布军阵再难向前半步。 如果有一双眼睛能够从天空向下俯视,便能清晰的看到,在河岸的一侧,十几万人密密麻麻拥堵在河岸狭窄之地厮杀,吕布的大军阵势庞大,却面临前后夹击的险境,曹操中军被吕布大军攻杀在仅存的弹丸之地,却依仗着精兵猛将竭力挡住了吕布的雷霆攻势。而吕布大军的后方,却是人数足有三四万的夏侯惇与许褚的联军,面对凶猛的攻势,赵云、郭汜既要保持大军的一体性,还要分神迎击夏侯惇、许褚的猛烈攻击,一时间后军被步步蚕食,死伤兵将不计其数。 战局正向着对曹操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要曹操能够坚持,抵抗住吕布的猛烈攻击,使得吕布的大军不敢回头,那后方的吕布军队便只能任人鱼肉,迟早死伤殆尽。 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旦曹操不能守得住吕布的猛烈攻击,那么等待曹操的只有死亡。 这是一场豪赌,是曹操设下的赌局,赌的是自己的生死性命,还有对天下局势的主宰。 吕布并不想入局,可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随着暴雨的倾泻,已经缓缓上涨,无数原本躺在河边的尸体已经在河水的冲击下,浮在水中向着下游流去。 众兵将厮杀正烈,本没有闲心注意到河水的异变,还以为是自己随着战阵临到了河边,直到河水淹过小腿,众人才急往河岸挤杀。可随着河水越长越高,能够容留众人立足的河岸越来越小,直到河水浸过了大半河岸,众兵将这才发觉不妙,可此时杀伐正烈,胜负之决即将揭晓,任谁也不敢首先退却,因为这一退,便会是死亡一退。 可不退就能活着吗? 不知谁大叫一声:“洪水来了!” 众人向河水望去,无不骇然变色,只见来路尽头,在兔儿咀的谷道之中,河水凭空高出一丈,吞吐着雄壮的浪花,就像一张狰狞张开的野兽之口,挥舞这尖利的爪牙,向着下游的众人席卷而来。 滚滚的河水拍击着山体树木,发出可怖的咆哮之声,在此刻人声、雷声都似乎显得渺小,唯有刺目的闪电,与奔腾的河水争相辉映,划出一条波澜壮阔的残影,滚滚奔流而来。 “向山上撤!快!”吕布再也顾不上眼前的曹操,他是想杀了曹操不假,可绝不愿与他陪葬,看着奔腾而来的洪水,就连吕布也不由得肝胆俱裂,人力在自然之力面前何等渺小,百人屠、万人敌也挡不住这涛涛之水一击。 众兵将自然知道眼前险境,可杀伐能止,雨水却没有停,路面本就泥泞不堪,在众人的踩踏下更是坑坑洼洼湿滑难行,更有心存不忿者偶尔忽施一刀,使得两军各自防备,不能尽速撤出谷道。 曹操更是状若疯狂,亲自与一众战将死死纠缠着吕布身形,不让他有逃上山体的机会。 虽然穿越的生活很苦,没有美味餐点,没有红酒咖啡,更没有网络、游戏,可吕布还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穿越生涯,因为他已经这在这里扎了根,有自己圆满的家庭与事业。 画戟到处,曹洪、曹真被震退几步,曹操与曹仁却趁机近前,各取吕布左右。 吕布一时无法摆脱,只得再接曹操、曹仁攻击,这时曹洪、曹真又复杀至,还有于禁游记在后,让他根本无法脱身。 一朵浪花击来,将吕布战马冲了一个踉跄,差点翻身倒地,幸亏吕布骑术精湛,以画戟撑地,双腿夹紧战马背腹,给了战马起身的力量。 曹操等人大喜,他们遇洪水而不退,等的就是眼前的良机,曹操知道吕布生于并州五原,必不善浮水,众人想要在平地之上取胜吕布,即便众将一齐上阵,也只能挡住吕布攻势,却不能拿他如何,他想要走,众人无人能够阻拦。只有依仗洪水之力,或有一线可能将吕布斩杀,永绝后患,即便众人也将面临危险,可那又如何,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仗可以不胜,但吕布必须死。 赵云、郭汜、公孙康等人已经竭力爬上半山腰,回望山下,只见洪水浪头已到山脚,吕布与一众曹操战将依旧纠缠在一起,十几万兵将大多还在山脚下奋力向上攀爬,无边无际的洪水先锋已将将众人淹过腰身,吕布等人的战马也被洪水淹过了四条腿,而更大的浪正在不远处蓄势待发。 “会浮水的跟我走!”赵云解下衣甲,几个蹦跳朝着山脚下吕布的方向奔去,在湿滑的山体上几乎是从山上溜了下去。 兵将中数百人一跃而出,学着赵云解下衣甲,朝山下跃去。。 “丁将军,你不会浮水去干什么!”一名将校焦急的喊道。 可即便吕布大军数万人,会浮水的又有几个,况且面对的还是彭拜而来的山洪倾泻,即便会浮水又能如何! 在郭汜等人焦急的眼神中,眼睁睁看着一朵巨浪,掀起一丈高的浪花,以毁天灭地的姿态,将整个战场掩盖。 大雨滂沱,未有停歇,雨水冰冷刺骨,在这深秋的季节里,绝无仅有。 夏侯惇与许褚临立在半山腰,也不禁望着山下呼啸而过的山洪怔怔出神,吕布、曹操众将皆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洪水无边无际,咆哮东流。 张辽临立高地,看着河水越来越宽,水中浮尸沿河而下,不禁心头沉重如山,前方是低洼地带,若遇洪水,必定九死一生。 在大雨中,张辽不由长叹一声,令大军沿路返回,如今洪水肆掠,若大雨不停,众人也难以接近兔儿咀,对困在当中的大军也无能为力,只能等雨势稍减,再做打算。 透过重重雨幕,在遥远的并州大陆,同样也是一场疾风骤雨。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一月有余。对于并州大地来说,连下一个月的秋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秋雨细而绵长,与十月的冷风交织在一起,吹冷了并州每一个人的心。 安邑属河东郡,原是司隶属地,只因吕布以并州起家,并将安邑设为都城,因此人们习惯性的把安邑划归了并州地界。 此时的安邑同样是风雨飘摇,一连多日的雨,让多处地方山体滑坡,各地传来的救灾奏报,如雪片一样堆满了秘书令的案桌。 吕幸在案桌前奋笔疾书,批示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报,像这样的批示他已经坚持了一月有余了。 每有疑问处,他总要向身后屏风询问,等待屏风后给他确切的回答。 屏风后是一张软榻,严秀丽脸色苍白,头裹湿巾,正斜靠在榻上,勉力为吕幸解答各种难题。 如意与绿豆分侍于两侧,看着严秀丽憔悴的神情忧心不已。 这些天以来,严秀丽总算是慢慢缓了过来,比起初闻噩耗一病不起,已经好了太多。她原该静养身体,不让自己过分操劳,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全国各处水灾不断,灾民往各处逃难,形成流民不计其数,若不能妥善安置,恐将造成大范围的民乱。 而朝堂之上却是更加窘迫的景象,朝臣各怀心思,皆都为自己的前途用心谋划,拉帮结派,形成了无数个小团体,如今能被严秀丽所控制的,只剩下自己手中的秘书处与司马朗兼领的中书令了。 其他衙门要么是不尊号令,要么是阳奉阴违,反正就是把自己置身事外,都想做一个局外的旁观者,只待时机成熟,便会一拥而上。 就连拱卫安邑的京畿守备营也没有例外,严秀丽曾诏令侯成将军领兵入安邑南苑拱卫京城,以震慑心怀鬼胎的一干宵小之辈,可侯成以没有君侯之令绝不调兵为由,拒绝派遣一兵一卒,使得朝中心怀鬼胎之人更加猖獗。 一月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知其中详情,只是传闻丞相在扬州遇到了不测,有人说吕布大战曹操十大将领,最终力竭而死。还有人说吕布旧疾复发,病死于军中。更有人说吕布乃是天神下凡,如今完成了凡尘的修行,返回天上去了。 众多传言虽不尽相同,可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大汉的丞相,安邑朝廷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吕布,他已经死了。 之所以出现这许多版本的原因,只是因为,朝廷军情的唯一传达处秘书处,对于整个扬州之战的过程与结果都三缄其口,只说大军已经攻取扬州全境,大败曹操大军于寿春城外,如今大军正在扬州休整,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而对于外界的种种质疑,秘书处从来都不做回复,比如外界传闻扬州发大水,淮河决堤导致寿春境内一片汪洋,大军如何规避?比如外界传闻君侯多日不露行踪,是否安然无恙?秘书处皆不予回复,这使得外界传闻更加喧嚣尘上,各种版本应有尽有。只因一个笃定的事实,丞相吕布已经足足有一个多月没有露面了。 严秀丽初闻扬州传来噩耗,悲痛欲绝,此后数日水米不进,幸得司马朗及一众谋臣家眷苦心劝告,这才让她重拾信心。 从此以后,严秀丽对扬州之事绝口不提,众人自然也不敢再揭其伤疤。 只是杨修日复一日从扬州发来的军情奏报,却每日都提醒着严秀丽自己,夫君吕布至今不知所踪。 如今扬州暂由张辽全权代领大军,行大将军军令,赵云、杨修等人协理军务,扬州之战后,曹军仅剩的夏侯惇、许褚部退往徐州,暂无余力对扬州形成威胁。 因此,扬州已经不需要大军屯驻,幽州公孙康部参军征战近一年,上表请求回乡,严秀丽念其参战期间屡立战功,便准了他的请求,许他带旧部回乡。 同时丁旭也上书请求调回安邑,严秀丽正愁朝中可用之人太少,遂统一号令,调田丰、丁旭回安邑任职。 京畿守备营的侯成暂时不奉号令,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却还想着独善其身,实在令人心寒,为了以防万一,严秀丽草拟圣旨,令护送如意返回还身在安邑的魏越出任安邑城防守备,就近调任守备弘农,防御马超的魏续入安邑南苑军营,拱卫安邑城防。命朔方太守牵招大军不得妄动,密切注视南匈奴是否会有异动,并及时汇报。 多日以来的劳心劳力,使得严秀丽的病情几次反复,终究不能完全好转,再加上连日阴雨,风寒之症久久不能痊愈,全身酸软无力,就连下床行走也需女仕搀扶。处理公务时,只能躲在屏风之后,让吕幸念与她听,然后再做出决断,即使这样,每日也只能处理两个时辰的公文,时间一久,就会精力不济,陷入昏睡之中。 如此积累月余,时间一久自然就会形容憔悴不堪,这到时苦了如意,每日照看在母亲榻前,看着她日渐消瘦,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恨自己无用。 反倒是年纪更小的吕幸,只因他生性聪颖,又兼跟随严秀丽整理文案许久,对许多事都能有自己的见解,再加上他新拜的老师庞元从旁相助,使得吕幸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高顺大都督传来军报,言道本部大军与张颌、颜良部对东郡合围之势已近三月,期间采取贾诩军师的计谋,围点打援,围东郡而不攻,只打来援之兵。几次歼灭曹丕、司马懿等人从徐州、青州派来的援兵,合计五万余人,大大消减敌军锐气。如今东郡城中弹尽粮绝,传闻有人易子而食,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大都督听闻丞相在扬州大败曹操,仅有夏侯惇、许褚不到两万人逃到了徐州。他希望丞相能够与他合击徐州,趁曹军新败之时,一鼓作气,拿下中原要地。” 吕幸翻起一册军报朗声念道,这些都是他难以决断的奏报,结合在一处,向严秀丽统一询问。 “呵,他就没有自己去联系君侯吗?”严秀丽有气无力的苦笑,夫君身在何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却还要装作能够与夫君通讯一般,真是讽刺。 吕幸一本正经道:“信中没有明说,想来扬州水患泛滥,与外界通讯早已断绝,大都督想要与扬州取得联系,恐怕也是不易。” “可回复高顺,让他攻下东郡之后,原地休整,若有余力,可徐图徐州,不可贪功冒进,扬州交通断绝,大军暂不可用,让他好自为之。”这些事,她已在早上与司马朗、陈琳等人会面时有过沟通,为今之计当以稳妥为先,先稳住各方人马,一切等到夫君有了音讯再做打算。 可夫君会有音讯传来吗?初时严秀丽还能自信夫君定会平安无事,可随着时光流转,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夫君不但音讯全无,而且每日都会从扬州传来不利的奏报,杨修几乎每日一封奏报,把扬州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做了禀报,其中却没有关于夫君的只言片语。 良久不闻吕幸读报,严秀丽揉着眉头道:“没有了?” “还有最后一封。”吕幸说话神情也有些低落。 “拿进来我自己看。”严秀丽知道,这定是每日例行的杨修奏报。 吕幸转过屏风,将手中奏报递给母亲,看见姐姐如意询问的目光,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严秀丽打开手中奏报,只寥寥几句话,说道是最近扬州救灾时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肿胀变形,可从轮廓中依稀还能辨认出体型面貌神似曹操养子曹真,君侯下落依旧未明,众将还在寻找之中。 久久不语,严秀丽只看着手中奏报茫然出神,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涟漪,好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吕幸却清楚的记得,当日噩耗传来时,军报上清楚的写着,父亲与曹操、曹真、曹洪、曹仁、于禁等几人在洪水中大战,浪涛过后,几人尽都不见了踪影,这时发现了曹真的尸体,那么父亲想来只怕也凶多吉少。 见母亲久久出神不语,吕幸只当她伤心太过,劝道:“曹真尸首只是神似,并不能确信,况且父亲一世英雄,自有上天护佑,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严秀丽抬起头,合上手中奏报,神情有些疲倦,却并没有吕幸想象中的悲痛,只是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坚信你们的父亲一定不会有事吗?” 吕幸与如意对望一眼,皆都茫然摇头。 严秀丽闭上双眼,平躺在榻上,轻声道:“因为他教过我浮水。” 如意看着母亲眼角悄悄滑落的泪滴,心中好不难受,对吕幸道:“母亲乏了,我们先出去吧。” 而此时此刻,传达政令的中书省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座之人皆都是吕布心腹,司马朗、陈琳并坐上首,其下高柔以及从洛阳赶来的王桀,还有陈群、逢纪等人,还有六部主事,各衙首脑,尽都是朝中重臣,此刻正汇聚在中书省大堂之中。 众人当然知道是为何而来,这时尽都交头接耳,一片嗡嗡之声。 司马朗轻咳一声,待众人声息渐小,才郑重道:“今天召集诸位前来的目的,想来诸位已经知道,有不清楚的,我在此再重复一遍。丞相暂受小伤,正在寿春静养,而扬州水患肆掠,通讯不畅,使得朝中流言四起,各种妄言四下流传,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谁敢说这里面没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目光扫视众人,见众人皆翘首以盼,这才又接着道:“我早就告知各位,扬州之战我军大获全胜,曹军仅剩两万人东逃徐州天下共知,何以还有无数谣言凭空出来坏丞相的名声?各部主事下去务必落实宣导,并彻查谣言源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乱我朝堂。” 高柔跟随吕布多年,一直为朝廷掌管刑狱订造法典,因此十分看重规则,念及吕布多日不曾露面,即便真如司马朗所说,丞相只是在寿春养伤,可看样子三两日内恐怕也不会有一个结果,万事自然当分主次,眼下亦然。 当即抱拳道:“丞相既然暂时不便露面,我等何不请夫人早立世子,有世子重臣便有主心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 众人尽皆附和,众人虽名为汉臣,可丞相开府设衙,众人首先是丞相家臣,而后才是大汉朝臣,主次之分一目了然。 陈琳身为吕幸的启蒙老师,自然对吕幸有着和常人不同的感情,吕幸天资聪颖,一目十行举一反三,是难得的治世人才,若能尽早设立世子,对他这个老师来说,也是一个殊荣,自然也点头附和。 司马朗却出人意料的反对道:“世子设立当由丞相亲自定夺,我等岂能越俎代庖,待丞相他日归来,万一心存不满,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弥衡道:“那有什么不同,丞相仅此一子,世子之位非他莫属,难道还能予旁人不成,依我看来设立世子之事刻不容缓。我听闻皇宫那位连番动作,先是成立尚书省与我中书省同级,委任谄媚小人以重任,制衡我等。后以外男不得入后宫为由,夺取南苑守卫兵权,委任亲信宦官王信为南苑金吾卫,我等再不团结反制,恐将制于他人矣。” 有人大声道:“可我听闻扬州曾传来奏报称,觅得丞相与貂蝉之子就在寿春,依我看还是尽早设立世子才是,否则迟则生变。” “闭嘴!”司马朗、陈琳异口同声怒喝道。 两人对望一眼,由司马朗道:“此子身份还没有得到丞相确认,如何能做数,况且即便他认祖归宗,可他也不过是个庶出,有什么资格与嫡子竞争世子之位?” 说话之人大为诧异,他不过是据实而言,没想到这两名相府主事这么大反应,一时被斥责的不敢说话。 要说司马朗与陈琳之所以动怒,实在是出于与杨修同样的原因,貂蝉害的众人差点家破人亡,岂能不被众人记恨,那貂蝉所生的儿子,不被众人认可便也在情理之中了。刚才说话之人乃是北迁安邑之后才任职的,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据实之言反倒被一顿苛责。 此后众人分作两派,一派认为应当尽快立世子,以定人心,另一派则认为,这等大事还需君侯亲自定夺,众人越俎代庖实在不该是人臣所为。 两派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上报至夫人,由夫人亲自定夺。 严秀丽得到通报,只是按下不表,对司马朗与陈琳道:“幸儿如今虽没有世子之名,却行世子之实,不过是一个虚妄身份罢了,此事无需再提,即便丞相回来了,也决不可提及。” 此后几日,各衙严查流言出处,在城中抓捕散布谣言者上百人,一时间安邑反而险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让一群吃瓜群众更加相信流言的真实性,否则官府怎么会急着抓人堵嘴,流言之祸反而愈演愈烈。 又过几日,严秀丽病情大好,已经能够下床独自行走,整个人看上去也清朗了许多,只有那一双不展的眉头,依旧倔强的宣示着她内心的心事。 “母亲,好消息,是父亲来的信。”吕幸满脸狂喜,狂奔而入,甚至都忘了进门时的请安问好。 严秀丽本在提笔批阅公文,闻言不禁手一抖,一滴大大的墨迹从公文上晕开,涂黑了好几行字。 这几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顿时就像烧开的开水,沸腾了。 随手将笔放在砚台,从桌案上一跃而过,却因为乏力而一个踉跄,好在吕幸就在身前,一手搭载他肩上稳定身形,一手取过吕幸手中信件,信封字迹龙飞凤舞,不正是夫君笔迹! 严秀丽取过信件急站在堂间细读,信件有两封,一封是家信,上面写着吾妻秀丽亲启,另一封却是公文,是写给两位军师的。 严秀丽自然将家信细读,信中言道,吕布在洪水中生还,却因旧疾复发难愈,在乡野间辗转多日,不能与兵将取得联系,近来身体大好,已经返还军中,不日便将班师回朝,并让她不要挂念。 严秀丽连续看了三遍,字里行间好像都是夫君的影子,眼中光华闪烁,晶莹如露珠,可是总有一些不明之处若隐若现。 如意这时也从外跳了进来,满脸期待道:“父亲来信了?” “正是,母亲都看了三遍了。”吕幸笑着说。 “我看看,我看看。”如意跑到母亲身前讨要。 严秀丽极为不舍的将手中信递给女儿,只拿着信封凝视。 “太好了,父亲果然没事,我就知道,父亲是古往今来最厉害的大英雄,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他。”如意盯着信件欢呼雀跃。 可极度欢喜的如意与吕幸却没有发现,他们的母亲严秀丽,此刻正死死的看着手中信封上的字,神情由原先的满脸欣喜,已经转变成了极度的失落,就连握着信件的手也不由得轻轻颤抖。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从来都知道,夫君字体与旁人不同,许多字写得缺笔少划,字迹或能仿造,但字体习惯却绝难伪造。 她已经确定眼前的书信是一封伪造家信,虽然字迹几乎以假乱真,就连她自己都差点骗了过去,可是看着手中的信封,严秀丽终于发现了心中不妥的由来。 夫君写自己的名字从来都别具一格,严秀丽三个字中的丽字应该是丽,可只有夫君一向懒散,总是将丽字写作丽字,她曾多次让他更改都没有用,十几年来从没有变过。 看着手中信封上“吾妻秀丽亲启”几个字赫然在目,严秀丽便已经确定,这手中信件绝不是夫君亲手所写。既然不是夫君所写,却又明显是夫君笔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信是假的,有人伪造家书! 严秀丽眼中神光尽敛,淡淡问道:“这些信从何处来,可有旁人看过。” 吕幸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实言:“侍卫说送信之人自称自寿春而来,侍卫请他进府歇息,他说还有公事,便急着走了。信我只看了家信,旁人都没见过。” “不是驿馆的信使?”如意也有些惊奇。 “不是,我只见到他的背影,倒像是从军多年的老兵,和丁旭大哥一样的气质。”吕幸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回忆着那人的身形。 “可是我怎么看这都是父亲的笔迹,但父亲为何又如此手段送信,不走更为快捷安全的驿馆渠道,反而托人千里而来,又没有半句话相托,太奇怪了。”如意满心疑惑不解。 这时严秀丽已经将手中写给司马朗与陈琳的公文拆开细读,既然家信是伪造,那么这公文必定也不会真。她倒要看看,这公文中又会说些什么。 公文洋洋洒洒上百字,可远比家信更为详尽,其中详述了吕布如何在危难之际斩杀曹操等将,还讲到吕布重伤之际幸得奇人异士搭救,然后还讲到扬州水灾之重让他触目惊心,让司马朗等人尽快派人前去救灾,赈济灾民。公文最后,甚至还提到了准确的班师回朝之日,并让司马朗及早布置迎接事宜。 只从内容上看来,前因后果合情合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更没有特殊的要求,只是一封平常的公文。 可在字里行间,在熟悉的吕布笔迹里,严秀丽愣是没有找到一个错别字,这绝无可能! 严秀丽实在想不通有人伪造这些信件到底是什么用意,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些什么。只以为夫君不在,自己孤儿寡母便随意让人愚弄不成,怕是他想多了。 将公文折叠好,递给吕幸,让他尽速转交两位军师。 皇帝跃跃欲试,已经张开了爪牙,群臣结党自保,唯恐乱事将至,四方水灾不断,并州连日阴雨,更有因大战而抽调一空的官吏衙役,民生建设几乎停滞,这些种种大事,都在夫君杳无音信之后逐渐放大,件件都非常棘手的摆在严秀丽的眼前,大好江山,竟然显得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可夫君不在时,这个家她得当,还得当好了,不叫小人欺负了才是。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2 皇宫之中,皇帝已经歇下多时,张莹莹从良久的沉醉中回过神来,看着皇帝清秀的脸庞,即便已经相伴许久时光,依旧还是有些意乱神迷。 沉睡的皇帝呼吸均匀而稳重,像足了他日间的谨小慎微,在吕布的羽翼下,他只能把自己装扮成一只雏鸟,做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换得丞相的优待,不至于给他罪受。 想起这些,张莹莹便有些心痛,她自幼以来的梦想,便是成为天下罪尊贵的女人,与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一起相伴终生,为他生儿育女。 可惜后来家国离散,她跟着父亲,从洛阳辗转到了安邑,再长大些,才知道皇帝早已妻妾成群,再加上皇室微弱,不复从前风光,她便也淡了从前的志向。 人间事玄妙不可琢磨就在于此,谁也没想到,皇帝废后,竟然选中了张莹莹成为了新任的皇后,多年心愿一朝得偿,怎能不令张莹莹辗转难眠,为此几日都没有睡好。 自入宫以后,皇帝也是年轻贪欢,几乎每隔一日都会到皇后宫里留宿,伉俪情深鱼水欢和正与张莹莹所期望的一样,再加上皇帝也确实生的好看,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修长的身形更比她高出半个头,让她即便在无人独处时,也是心如蜜蜡,幻想着往后幸福的皇后生涯。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莹莹逐渐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内情,她知道先皇后伏氏在冷宫中郁郁而终,原因却只是因为有人怀疑她想对丞相不利。 伏氏曾经为皇帝诞下两个皇子,皇帝曾在酒后缅怀,称他们勤恭克简,自幼很是讨人欢心,可在伏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的两年里,两位皇子先后失足落水。堂堂皇子,身前身后多少仆从跟随,岂能有落水之祸,且几乎是同样的遭遇。 如此惊人的大事,本应该查一个水落石出,给肇事者以应得的惩处。可诺大皇宫,侍者护卫数百人,却无一人敢多说一个字。 两个可爱的皇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宫中,再也无人问津,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就连皇帝,也只能在醉酒之后的深夜里,藏在她的怀中呢喃。 有些事不敢说,不代表不敢想,众人皆知先皇后因衣带诏之事获罪,同时获罪之人包含各层官吏,上至九卿王公,下至守城兵卒,无数人因此被处死,更有人抄家灭族,这其中便包含伏氏一族,伏皇后的父亲伏完被明正典刑,两个弟弟也被秋后处决,只伏皇后自己因为有皇后之尊荣,幸免于难,只是被打入了掖庭冷宫。 原想此时应该就此而终,皇帝备受打击,对丞相更加忌惮,因此对冷宫之中的伏氏也刻意保持距离,从未踏足过掖庭一步。就连两个皇子,也因此疏远了几分,半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可即使如此,却还是有无数的流言在宫里宫外流传,说皇帝顾念伏氏情义,即便伏氏身在冷宫掖庭,能常能得皇帝照拂,总有逃出升天的时机,东山再起报仇雪恨。还有人说两个皇子生的像足了他们的母亲,必是忠孝之人,绝不会看着他们的母亲在掖庭受苦,长大后必将手刃仇人。 传言用心之险恶着实让人心惊,这时想要将伏氏母子置于死地! 而两名皇子也却是不负众望,每有朝臣进宫拜见时,他们皆都怒目相对,有人曾亲眼见到两名皇子因向丞相身上吐口水,而被皇帝大怒责罚。 年初丞相出征,皇帝压力大减,每天表露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这让张莹莹的心情也同样畅快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在丞相出征后的第三天,一名皇子便在皇宫后的鱼池中溺水而亡,皇帝悲痛欲绝,杖责侍从数十人,可没有半点可疑痕迹,似乎皇子之死仅仅只是一个意外,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堂堂皇子身边,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伴在左右,常伴近侍不是被急事牵绊就是被临时唤走,只留下皇子一人在花园玩耍,这才不幸落入水中。 庆幸的是,当时另一名皇子因为风寒在宫中静养,反而逃过一难,否则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皇子之死经过一个多月的清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就连皇帝自己也只能感叹天道不公。 反而是身在掖庭的伏氏在得知皇子身死的消息之后,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温和,如同被疯魔上身了一样,每日间鬼哭狼嚎,声色俱厉的喊叫哭闹。张莹莹害怕不敢去那些不洁之地,但从宫中侍女口中得知,伏氏几乎日夜都在咒骂丞相,说皇子之死必是吕布所为。 皇帝怕她每日哭闹传到丞相耳中,又将生出不尽祸事,便让太医开了安神药剂,每日混在饭食之中,让伏氏食用。伏氏这才安稳了下来,只是在夜静人息之时,在皇宫的某一个黑暗的角落,总会有低沉的抽泣飘荡在皇宫的四周,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由竖起了汗毛。 丞相征战两月,捷报频传,连克州郡无数座,收复可大片的疆土,就连昔日的闺阁密友如意也在荆州名声鹊起,成了名满安邑的女子将领,为多少女儿神往。 张莹莹自然也很是豪兴,如意比她小着几岁,但两家住的本就临近,又都是性格欢快的女孩儿,自然很是投缘,从如意很小的时候,她们几乎就形影不离,常在一起玩耍,即便淘气的弟弟张虎经常欺负如意她们,还是影响不了她们从小到大的友谊。 皇帝却似乎并不太开心,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张莹莹便将自己知道的喜讯告诉皇帝,让他也豪兴豪兴。 可皇帝听了后,却一脸漠然,似乎丞相胜败他并不放在心上。 张莹莹不解,问其缘由。 皇帝却只是淡淡回应道:“丞相打下的江山是丞相的,又不是朕的,何喜之有?” 张莹莹大感意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在她的心里,不论是丞相,亦或是自己的父亲张辽,都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汉朝的兴亡荣辱,丞相虽然专权,可对皇室却从来和善,每年花费巨款修缮宫殿,贴补皇家用度,见了皇帝也还算恭敬,皇帝这么说不知是何意。 “陛下多虑了,臣妾以为丞相还是忠于陛下的,他花巨资为陛下建造宫殿,每年选取无数宫娥侍奉,宫中器具用度无一不是精益求精,我曾取过相府,宫中所用之物远比相府精美十倍不止,丞相有素来对陛下恭敬,陛下是不是多虑了。” 皇帝脸色微变,冷笑道:“给金丝雀以精美的球笼便是他的忠义吗?宫中宦官中,除了内侍,全都是他的人,即便在朕的无数妃嫔中,又有多少是他送来的耳目?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当皇后吗?” 张莹莹被皇帝的连翻质问闻得张口结舌,只能哑然道:“为什么?” 皇帝冷冷道:“因为你是张辽的女儿,张辽素有忠义,曾救朕于危难之间,我想他的女儿也应该是心怀忠义之辈,不该是吕布的耳目才是,对不对?” 张莹莹惊呆了,她完全想不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心一意对皇帝,没想到这时还被当成了别人的耳目,一时委屈心算齐上心头,哭道:“臣妾若有半点异心,愿死于未央宫前。” 皇帝此言一出也有些后悔,这个皇后虽不如伏氏体贴温顺,可向来爽朗,深得他的欢心,只从言语举止中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全无城府,简单爽直之人,若说她是别人耳目,那派遣她的那个人真是一个蠢材。 只是多日来,接连都是吕布的捷报,朝堂上下宫里宫外皆都是一片赞歌,仿佛这个天下是他吕布的一样,皇帝的心情也便由初时的高兴,便成了如今的气苦。 回到后宫之中,原想着能够清净一下,没想到皇后也这样不识趣,拿同样的事让他烦心,旁人倒也罢了,自己只当没听见,忍一忍就过去了,可这个皇后素来健谈,这一说起来也就滔滔不绝,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把不住门了。 吕布在她嘴里那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连那吕布的女儿,自她嘴里也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好像他吕家人生来就强过别人一样。 皇帝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正被张莹莹火上浇油,当即忍无可忍,这才有了方才知怒。这时见皇后痛哭流涕,心中也是不忍,当即收拾心情,和颜劝道:“皇后的心朕自然懂得,朕说的是旁的嫔妃,与你无关。” 张莹莹这才破涕为笑,他知道皇帝能在众多的妃嫔当中心系与她,便不能太过任性,让他失去耐心,喜怒都要点到为止,这是她从宫里学会的本领。 “丞相真的在宫中设有耳目?这也太可怕了。” 皇帝点点头,叹息一声,看着他自己一双白净而修长的手,苦笑道:“可惜朕心怀兼济天下之志,却生就一双无能为力的手,你看看他们,除了能写写诗词,再什么都不能做,虽身在皇宫,却如在囚笼,只能看着旁人指点朕的江山,如是悲哀也。” 张莹莹以前从没有想过,身为皇帝应该干些什么,只觉得所有的事都有旁人代劳,当是一件极好的事,知道后来入了皇宫,才渐渐从皇帝的言行之中,感觉到事情的残酷,丞相一力包揽朝政,各地军政,朝廷政令,宫廷琐事,几乎事无巨细都要向他禀报,皇帝之于朝堂已经成了一个象征,仅仅只是皇权的象征罢了。 看着皇帝痛苦的眼神,张莹莹无能为力,只能轻轻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陛下勿忧,无论今后如何,莹莹都会伴于陛下左右。” 又过两月,丞相止步襄阳,却并不回朝,调转大军径往豫州曹操杀去,一月之中连下豫州全境,又取兖州定陶,又直转而下追杀曹操于扬州境内,先破细阳,再取下蔡,兵锋直抵寿春。 短短一月之中,兵将奔袭千余里,纵横三州境内,所过之地皆望风而降,用兵之神足以称得上是旷古绝今。 安邑城中无人不为此兴高采烈,王师东去,所向无敌,天下太平之日岂非近在眼前,即便不是心系天下之人,也不由对即将到来的太平岁月翘首以盼。 宫中情形亦是如此,如此大事就连内侍宫娥之间也常有议论,可见民心项背。 张莹莹自从上次之后,却再不敢提及丞相战事,只见皇帝脸色一日差过一日,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力严令宫中侍从讨论兵家大事。 忽一日,皇帝难得一脸高兴神态,言语间也松快了许多,甚至还有闲心为张莹莹描了一张绣图。 张莹莹见皇帝难得开怀,自皇子去世后,似乎在没有过笑意,便询皇帝趣事与她分享。 皇帝却显得高深莫测,道:“丞相兵临淮河,直抵寿春城下,曹操败亡之日可待,朕自然欣喜万分。” 张莹莹不以为然,这消息传来几日了,早不见他高兴,反而今天却才发现了值得高兴之处?这反应未免太慢了些。 “陛下骗人,我看你还有别的事。” “哈哈哈,知我者皇后也,不过这事还真与丞相战事有关。” “什么事,说来也让成妾高兴高兴。”张莹莹一脸好奇,忙问道。 皇帝欲言又止,引张莹莹到内间,才道:“近来战事紧密,城中各处官吏兵员被征调一空,许多职能部门缺额巨大,今日侍郎刘延提议重设尚书省,分担中书省在人事任免上的压力,朕准了。明日朝会,便将当朝宣诏。” 张莹莹知道,中书省是吕布控制朝堂的权力机构,几乎朝中所有大小事务,都需经过中书省,九卿六部无不以中书省马首是瞻。 如今重设尚书省,便分明就是夺取中书省的人事任免权,对皇帝来说可谓意义重大,可是吕布经营朝中多年,树大根深,岂能岂能轻易撼动?即便吕布处正在外,但朝中还有其心腹谋臣司马朗、陈琳等人坐镇。 这二人掌管着中书省,又素以智谋见长,岂会束手就擒。 “可要事引得朝中动荡,丞相动怒举兵而来,可如何是好?” “哼,吕布他此刻自身难保,还哪里顾得上朝中事。” 追问之下,张莹莹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曹操兵败之后,自知以自己一人之力,绝难挡得住吕布兵马,便避开秘书令的信使渠道,派人暗中上书皇帝,说吕布欺负皇帝,将他困在宫中如养牲畜,他看不过去,便联络四方诸侯刘备、马超、孙权、张鲁再加上乌桓、南越,准备共同发难,共讨吕布,希望皇帝能够在朝中策应,并下达圣旨,申斥吕布的不忠之罪。 张莹莹闻言大惊,如今皇宫守卫皆是吕布爪牙,即便吕布身在千里之外,可这安邑城却已经成了油盐不进的吕家私地,官员兵马,都是吕氏信徒心腹,皇帝若此时与吕布决裂,只会是自取灭亡。 “陛下不可,曹操狗急跳墙想拉陛下下水,一旦与丞相反目,陛下身在安邑,首当其冲,城中吕氏爪牙千千万万,如何能够抵挡?” “朕自然知道,朕当然不会蠢到与吕布决裂,只是在他分神自顾不暇之际,趁机捞一些好处罢了,如今局面千载难逢,城中各处官吏空缺严重,甚至有的部门面临裁撤的境地,中书令无人可用,也力不从心,既要兼顾繁重的后勤工作,还要保持政务的通畅,已经是很为难了。重设尚书省,既能缓解中书省用人的压力,更能为朕在各处安插亲信,将政务一点点收回,岂非一举两得,而且名正言顺。即便丞相心中或有不甘,但待事发之后,也就生米做成熟饭,由不得他了。”皇帝自顾说着,有些得意洋洋。 “可在急切之中,陛下从何处去寻找那许多官员用来任免?” “这有何难,朕身为皇帝,自是无数士子心中向往之处,历届太学院、博士院都是朕的可用之才,更有平日间投名纳信的士子数不胜数,此时非常时期,皆是可用之辈。” 见皇帝兴致高昂,张莹莹虽然心中害怕,却不敢再多言,只劝他小心行事,不可冒进伤了君臣和气。 皇帝答应,并让张莹莹修书一封给她的父亲张辽,让他从中牵制吕布,让吕布生有顾忌,内外忧患之下,由不得他不妥协 张莹莹一想,如今她与皇帝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能得父亲全力相助,或者大事真能成功,她知道父亲向来忠义,又统领重兵镇守一方,若能晓之于大义,必能让他全力相助,即便不能,至少也不会走路风声,坏了皇帝大事。 次日朝堂散会,皇帝怒气冲冲而归,不问原因,张莹莹便知是重设中书省的事遇到了阻碍。 只得暗叹一口气问皇帝:“可是政令受阻?” “这群吕氏门犬,身为我大汉朝臣,却忠于外臣之事,重设尚书省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在他们口中,却变成了祸国殃民的乱政,更将朕一通羞辱,敢说朕少不更事,简直可恶。” 这样的结局,皇帝也不是没有想到多,只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可能天差地远,等到事到临头,可能一时真的难以接受。 挫败并没有让皇帝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一连几日都与一众心腹在暗室之中密谋。 朝堂中事,皇帝也并不向她透露太多,只知道似乎进来很有些进展,皇帝的笑颜一日多过一日。 这日,皇帝与一众心腹密谋散会已是入夜时分,皇帝遣散众人,回到皇后宫里,心情说不出的愉悦,与皇后一番胡闹后,将睡之际,却被内侍急唤而去。 当夜皇帝并没有再回后宫,甚至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未央宫中,不出宫门一步。 张莹莹早在当夜便知道了其中的内情,一众皇帝心腹当晚与皇帝密谋归家途中,尽被官军就地绞杀,领军之人正是吕布心腹旧臣奋武校尉侯成,侯成手持中书令手书,上盖六部大印,有廷尉高柔签署,奉命捉拿妖言惑众图谋不轨者,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八个字,其实传递了一个很明确的讯息,就是不管你反抗不反抗,都会是就地格杀的结局,侯成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道诏令上的意思,皇帝心腹十几人,全部被他斩杀在宫门之外,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然而令皇帝悲伤的事不仅如此,伏氏仅剩的一个皇子也在当夜坠水身亡,情形几与他的胞兄别无二致。 皇帝连夜逼问宫人,杖毙随从十几人,却还是没有问出只言片语。 伏氏得知仅存之子身死,当夜便在掖庭悬梁自尽。 此事不止让皇宫之中人人噤若寒蝉,就连安邑城中也一时风声鹤唳,帝相政权之争惨烈至此,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程度,只怕今后丞相归来,朝中事将再不像此前一样平静。 皇帝一连消沉好几日,他又一次聚集起来的小集团,转眼之间就灰飞烟灭,吕布远在千里之外,可即便只有吕布的爪牙,也能够轻易翻转乾坤。此时的吕布已经不像是当年洛阳的吕布,他对安邑的掌控,就像是身体发肤,已经牢牢的刻上他的印记,任谁也无法替代。 对于这种情形,张莹莹也插不上话,皇帝拒人于千里之外,谁都不见,让她这个皇后也毫无办法。 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三天之后,朝中传来丞相大败曹操于寿春,收复扬州之战大获全胜,扬州辽阔之地,仅剩江东、会稽、庐江等长江以南之地被孙权占据,长江以北尽归朝廷所有。 一时间安邑人心大震。 但也有一个诡异的消息在民间疯狂流传,丞相吕布在大战中失踪了,生死不明!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3 安邑城中风起云涌,各方势力剑拔弩张,皇宫前的一场血案,直接把城内的局势推向崩溃的边缘,皇帝以内侍宦官夺取南苑军权,控制了皇宫的守卫,又将宫中外侍宦官全部遣散,只留内侍接管所有皇宫事宜。 强行设立尚书省,以太学院、博士院中的士子作为根基,擢升高官要职上百人,因生病而逃过一劫的议郎刘延被任命为尚书令,重要职能部门皆被取代,廷尉高柔调任闲职御史大夫,宦官张千取而代之。卫尉、司隶校尉亦被皇帝另任他人。 一时间丞相府的势力被瓦解了大半,就连负责京畿守备的侯成将军也陷入了左右摇摆之中,丞相府唯一能够依仗的,就只剩下魏越的安邑守备营,以及从弘农赶来的魏续所部,两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足一万人,只能与皇帝掌握的南苑大军势均力敌。 因大战而被抽调一空的弊端终于显现,安邑大乱,丞相府竟然无兵可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一点点夺走,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权力。 而丞相府的处境远比看上去更加凶险,吕布失踪的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说外人如何心怀鬼胎,都在等着看丞相府的笑话,就只是相府之中,众人何不是人心离散,各自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奔波。 若非夫人严秀丽早已经当政多年,在朝中影响力深厚,可以暂时稳定翻天之祸,只怕相府早就倾覆在安邑城诡波涌动的滔天巨浪之中了。 之后的数日,相府众人出奇的宁静,似乎对皇帝伸出的触角并没有多少反应,似乎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鱼。 丞相夫人严秀丽称病多日,已经足不出府,所有机密要事尽都不再经过秘书处,直接都汇总到了相府之中,秘书省官员多是她亲自提拔任免,其中女官为多,皇帝即便想要接管秘书处,一时也插不上手,如今秘书处官员皆搬到相府厢院办公,秘书处衙门已经名存实亡。 这日午后,皇后亲自驾临相府,探询丞相夫人病情,护卫随从三百余人,只让负责府中安危,大病初愈的严超坐立难安,不敢有丝毫疏漏,紧密提防着万一之变。 好在皇后只坐了一刻钟,在询问了夫人病情,命太医请脉开药之后,才带着庞大的侍卫群扬长而去。 在这期间皇后倒也显得随和,以晚辈之礼相待严秀丽,又与如意说起幼时趣事,可在这数百兵甲环绕之中,又谈得上什么真情实意。至于朝堂间的风起云涌、重重杀机,皇后与严氏皆都并口不提,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皇后走后,相府众人才长出一口气,严秀丽当即下令众人禁足,这几日正是多事之秋,朝堂角逐正在激烈十分,两方人马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众人安全,还是先待在府中才好,又岂是如意与吕幸。 如意虽自负身手过人,在现在的安邑城中还没什么人能够让她心存忌惮,即便来个千军万马,她又有何惧?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忧,她也就答应了下来,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坊间争斗远比战场厮杀更加危机难测。 相府守卫原就三百余人,平常都是三班轮值,自皇后来过后,统领严超即令守卫变为两班轮值,并且取消休假,任何人闻得警声都需随叫随到。 严超向夫人严氏复命,却被如意嘲笑:“兄长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怎会如此胆小,就凭皇帝那些从没有打过仗的南苑禁卫,又能有什么作为,都不过是些酒囊饭袋罢了,何足为惧?” 严超自从定陶归来之后,侥幸留下了性命,却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了起来,做什么事都谋定而定,如意只笑他是被曹操吓破了胆。这时只是笑而不语,只向如意欠了欠身。 严秀丽却大肆褒奖了一番,大赞严超思虑周全,更把如意一顿斥责,相府安危事关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光是在相府开衙的官吏就达数十人,他们虽日出而来,日落而归,可若不能得力护卫,这些吕布所依仗的肱骨之臣,便有可能被一网打尽。 夜色漆黑,乌黑的天空上没有一颗星光,谧静的相府中,唯有一列列巡视的卫兵穿梭在四周,卫兵手中的火把,只能勉强照亮身旁几步之内的地方。相府虽设有灯盏无数,可总有阴暗僻静之处,卫兵们重点巡视之处,便就是这些地方。 十月的风已经刺骨冰寒,严秀丽忙完一天的公务,却没有半点睡意,整理完文案的吕幸与其他秘书监都已经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严秀丽与女仕绿豆还在书房之中,绿豆已经跪伏在一旁打起了盹,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不忍。 严秀丽几次让她下去休息,她却只是不肯,说什么也要陪着夫人,知道夫人休息为止。 近些日子以来,严秀丽几乎都没有睡意,要么睡下就只有噩梦连连,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当年洛阳血流成河的场面。 如今的情形与当年何其相似,只不过掌舵之人由原来的王允变成了皇帝自己,唯一幸运的是,如今的丞相府早已经今非昔比,所在掌握的兵马资源并不弱于皇帝多少,百官之中虽多有观望之人,但其中大多数却都是吕布心腹,都站在自己一方,追随皇帝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皇帝所谓的新政大军,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太学生,并不足以成大事。 这让严秀丽不由想起日间陈琳所说的话:“皇帝与太学生都是血气方刚、少年热血之人,一旦形势不利,或是事情没有进度,他们或者会铤而走险,被动防御只会让人防不胜防,既然已经收到所谓的君侯来信,不如将计就计,将消息散布于城中,必能让四方宵小收敛,不敢妄动。” 所谓吕布从寿春寄来的公文,在司马朗与陈琳的鉴别之下,一致认为是旁人仿造的,他们陪在吕布身边多年,熟知吕布的行文习惯,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真假。但不知道公文是何人是所造,也不知其目的何在,但眼下对众人与相府却并没有危害,反而能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是以两位军师与严氏皆都秘而不发,以待非常之时予以大用。 这几日来,太学生有恃无恐,冲击各处官吏府邸,对朝臣官员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虽然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但照此以往,恐怕形势会越发不可收拾。 严秀丽便准许了陈琳的建议,令他公布丞相安然无恙,不日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往日肆无忌惮的太学生顿时偃旗息鼓,就连皇宫也再没有传出过什么时新的新闻。 夜里静的可怕,严秀丽站在窗前,不敢掀开身前的窗户,寒风冰凉,她已经过了能够肆意迎接风雨的年纪,平安渡过余生才是她最想要得到的生活。 忽然,一声弦动响起,在谧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凸突,严秀丽善于弓箭,自然熟知这是弓箭张放之声,顿时心中大动,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 严秀丽不及细想,急跃往门后,一支利箭几乎是擦着严秀丽的身形飞射而过,射中看了严秀丽身后的一盏红烛,将火花射得四溅,去势犹急,插在身后的墙壁之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得墙角睡梦连连的绿豆大惊失色,急往严氏身边赶来。 紧接着又是十几箭紧随而至,将窗纸射穿,使得一道道光亮从屋内照到屋外,形成无数道光柱,映照在屋外的地面上。一连十几声弓箭之声,射中墙壁就像是密集的敲击声,回响在严秀丽的心里,刚才她情急之中取下门闩,砸中绿豆脚弓,使她扑身摔倒在地,险险躲过一劫。 “有刺客!” 卫兵终于发现了敌情,蜂拥从四方围至书房门前。挥舞着刀盾将房门四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刺客藏在暗处,不露行踪,使的卫兵不敢轻举妄动,只被暗夜中激射而来的暗箭逼得手忙脚乱。 严超早已闻讯赶来问得屋内严氏并无损伤,这才前来迎敌,迎着弓箭来处连放三箭,但闻“噗通”声接连响起,明显是有人从房顶跌落。 射来箭矢停止,却从房顶纵下黑衣人三四十,皆持短刀,以黑布蒙面,让人看不清来路。 “藏头露尾之徒,今日来了就别想走了。”严超冷冷道。 此处已经聚集卫兵四五十,尚有其余别处文兵正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只这三四十刺客,实在不值一提,全不被众人放在眼中。 一声令下数十卫兵分所两侧,从两翼包抄杀上,严超只站在后阵,指挥蜂拥赶到的文兵严守房门自己密切注视着暗夜之中。 若只是这三四十刺客,就敢来守卫森严的相府行刺,那只是找死而已,别说相府守卫三百余人,就是常值在岗的也有一百多人,又岂是这区区三四十人能够挑衅! 如果不是幕后之人陷入了疯狂,这才不计后果,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那就一定是还有刺客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给众人致命一击。 短兵相接,刺客果然来历不凡,出手相当凌厉,与相府的精锐卫兵竟有一战之力,只是显然这些刺客都是战场新手,出手间一板一眼都是校场演戏时的一贯招式,固然凌厉威猛,可在九死余生的相府守卫眼中,这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每一处都是致命的漏洞。 刺客三四十人结成战阵,足足是一个标准的突击阵型,即便是寻常的地方守备军,只怕也摆不出这样标准的阵型,刺客竟然是精锐并州军! 严超暗皱眉头,在这安邑城中,能够称得上精锐的,唯有魏越的守城军队,还有就是如今被皇帝掌管的南苑禁军。 魏越深得君侯新任,远胜其他众将许多,又是一个直心肠,让他去为君侯赴死,只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堂堂先锋大将,被无缘无故夺了军权,护送丞相子女回京,若是其他将令,只怕早就闹翻了天。 可魏越却毫无怨言,他从来就像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就往哪里搬,他曾经说过,只要能跟着君侯,就是做一个马夫,他也是甘愿的。 所以刺客绝不可能是魏越的兵,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严超不敢多想,如今形势复杂至此,众人闻得丞相将要回还,人人都松了一口气,只当眼前的困难就要烟消云散。 可今夜刺客骤然发难,已经宣誓了某些人的决心,这是要玉碎啊! 严秀丽听着屋外兵器交击不绝于耳,便要出门查看情形,却被绿豆拦下了去路。 “刀剑无眼,屋外光线暗淡,刺客或有人在暗处蛰伏,夫人不可冒险。”绿豆交集的堵在门口,显然准备誓死不让。 严秀丽笑了笑,这个女仕自少女时跟随她,如今也已经不年轻了,多年相伴自有一番情意,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众将士护我等性命舍生忘死,若我连露脸都不敢,岂非让人笑话相府无人。” 说着自顾拨开了绿豆,开门走出了屋外。 “夫人怎么出来了,此处危险,不知还有多少刺客暗中蛰伏,还请夫人速回房中,我等必将刺客全部诛杀殆尽。” 严超见严氏出了房中,不禁焦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一众卫兵见到夫人亲自压阵,更觉责任重大,出手之时更加威猛了几分,只将一众刺客杀得阵型四散,死伤过半。 “就只这些刺客?”严秀丽疑惑问道。 按说刺客有备而来,岂会仅仅只有这点人,可眼见刺客死伤大半,却还不见有援手到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可能还有刺客藏在暗处,夫人不必担心,在职护卫尽皆到此,即便再来十倍,我也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从四周蜂拥而至的卫兵,严秀丽不由心头一震。 声东击西!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快去后院,护卫后院家眷,如意、幸儿必然首当其冲!” 严秀丽状若疯狂,嘶声裂肺喊道。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4 就在府苑嘈杂声响起的时候,如意就已经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四下凌乱的脚步声,她几乎可以确定,定是前院出现了重大的变故,否则这四周的卫兵不可能全部都往前院汇聚。 匆忙披上外赏,取上宝剑短弓,几步到院中,见七八名卫兵,正结队赶往前院,如意拦下这对卫兵,问道:“怎么了,前院发生了生么事?” “方才响哨示警,是敌袭紧急集合的命令。前院似乎来了刺客,我等正要前去支援。”一名卫兵气喘吁吁的说。 “可知刺客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侍卫去了前院支援?” “还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当值的侍卫都往前院去了。” 如意心底一怵,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道:“你们先不要去前院,前院已有侍卫上百人,刺客必难以得手,后院女眷众多,亦不可怠慢,你们就在后院留守,以防刺客偷袭后院女眷。” 侍卫数人领命,就地巡值后院门户。 这时,后院灯火渐渐亮起,显然后院女眷都已经被嘈杂声惊醒,有睡梦少的长辈已经开门走了出来,向如意询问缘由。 如意不好回答,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害怕,便说有贼人闯入,相府正在捉贼,,让长辈们速回房中,切不可再出来,危险还是有的。 刚打发完长辈,吕幸已经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还没有成年,自然还是住在后院,没有独力的院落。 “你怎么也出来了,快回去屋里待着,外面危险。”如意皱眉道。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吕幸张着口,说话有些大舌头。 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周围传来两声痛呼之声,两名侍卫先后中箭,一人被射中肩膀,一人被射中头盔。更有无数箭矢从院墙射来,足足有四五十支,朝着众人飞射而至。如意见箭矢来势甚急,急把吕幸护在身后,长剑舞成墙幕,与一众护卫且战且退,直退到廊道之处。 “快进屋藏好,切不可出来。”如意对吕幸说道。 刺客几轮箭雨,也只是在众人猝不及防下伤了两人,再往后侍卫有了提防,用圆盾护体,又兼接连成阵相互防御,便再不成伤众人分毫。 半晌狂攻无功,刺客终于急了起来,从暗夜中纷纷现身,各持短刀,结阵往如意等人攻杀而来,人数足有七八十,远远多出侍卫人数。 如意却心头一展,她就怕敌人藏在暗处,敌暗我明突施暗箭,叫人防不胜防,可是只要敌人甘现身,就是成百上千人又有何惧,她早就领教过曹军战阵,深得以一敌众的心得,并不将小小此刻放在心上,如今以廊道据守,如意虽只有七八名侍卫相助,但廊道狭窄,仅容五六人并行,此刻人数众多,反而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 刺客急攻廊道,可在狭窄的廊道中,反而被眼疾手快的如意趁势刺翻此刻五六人,只让刺客犹豫不敢上前。 此刻半晌无功,阵型突然变化,刺客以三人打头阵,吸引如意等人火力,左右个两人略往后,攻击侍卫两翼,形成不对等着力面,让如意与一众侍卫手忙脚乱,若只攻眼前三人,却有两翼袭扰,想要兼攻两翼,却苦于手中短刀不够长,若上前迎敌,又会打乱防守阵型,被敌人所趁。 侍卫人数不像刺客众多,敢于对子换命,每死伤一人,就会少一个防守力量,如意只能严令侍卫保持距离阵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众人相互结阵坚守,刺客也不会有好的办法。 若是仅仅只想要突出重围,只这些人如意并不放在眼中,自然能够从容突围而出。可眼下最重要是要守护后院女眷安全,防守廊道,不使一名刺客有杀入后院的机会,这就让如意出手时有了顾忌。 战场上,她只要向着进攻即可,杀入敌阵,攻其防守薄弱之处,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这才是她能从战阵中无往不利的秘诀。 可如今防守,她不敢有选择性攻击避让,只能竭力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击,一纵一驰之间,战况也就截然不同。 即便在如意的快剑之下,突前的三名刺客常有死伤,可刺客人数众多,总能够及时递补。可面对刺客的怪阵攻击,如意身边仅有的几名侍卫,在转眼之间已经折损了三人,剩余的四人也都已经全身染伤,眼见不能坚持太久。 刺客攻势依旧如疾风骤雨,以三名突前刺客吸引火力,两侧四名伺机攻击侍卫的两翼,他们早已经看出,如意虽然攻击凌厉,可终究只有一个人,而几名侍卫是他们唯一有机会突破的环节。 如意等人勉力抵挡,刺客又何尝不是焦急万分,原本以为己方七八十人,拿下后院女眷定是易如反掌,没想到仅眼前这几人,竟然将他们当在院外不得存进,不但死伤过半,还在此耗费了不少时间,万一等到前院侍卫反应过来,前来支援,只怕此次任务就将到此为止了。 侍卫的凶猛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谁都知道相府护卫皆都是军中精锐甄选,战力十分强大。因此,此来刺客也都是经过特别的甄选与训练,若以实际实力来说,只怕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在相府侍卫之下。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年轻女子,身手矫捷如兔,出手狠辣无情,比之一众侍卫不知还要强出多少,死伤几十人,大多都是伤在她的剑下。 刺客都是死士,断不会因死伤惨重而心生退意,眼见侍卫人数仅剩三人围绕在如意左右,攻势更加凶猛,突前三人吸引如意攻击,使她无暇他顾,以性命换取两翼的突破,前赴后继,倒有一种壮烈。 只是这份壮烈,在他们一身的黑衣下,在原本宁静的相府中,在不择手段的兽性之后,显得尤为悲哀。 刺客以牺牲二十几人的代价,终于将如意身边仅剩的三名侍卫消耗殆尽,只剩下如意一人,面躲着人数依然还有三四十的刺客苦苦支撑。 刺客阵型在变,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杀几名无关痛痒的侍卫,他们奉命而来,唯一的目标便是吕布仅有的儿子,至于其他人,都不是刺客的首要目标。 如今在此耽误了太多时间,刺客自然不会再在此耗费光阴,眼前女子身手矫健,想要拿下她并不容易,或许就是耗完这几十名侍卫的性命也拿她没有办法。 因此刺客仅以十几人围杀牵制如意,其余人从廊道一侧,想要突入相府行刺。 如意岂能让他们如愿,只在廊道中左右拦截,狭窄的廊道这时却好像变得无比宽阔,如意左右奔走拦截刺客突围,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不但难以伤敌,反而被刺客的冲锋打乱了节奏,一时只能够竭力防守,连连后退。 吕幸站在廊道尽头,看着姐姐如意奋力抵挡刺客,若不是害怕刺客漏网突围,她岂会这么狼狈,不由得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和姐姐一样从幼习武,保护身边需要保护的人,如今面对危机,他身为男儿,竟然只能躲在姐姐的荫护之下,帮不上半点忙不说,还将成为姐姐的累赘,一时悔恨懊恼心如刀割。 他下定决心,待今日刺客退去之后,他定要努力锻炼身体,练习武艺,不求能够像姐姐一样万人敌,只要能够保护身边的人即可,至少也不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廊道虽长,也经不住刺客的疯狂冲击,如意连翻后退,已经将要退到廊道边缘,忽见刺客神情兴奋,仅有一种大功将成的喜悦,如意一惊,余光见到弟弟吕幸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由惊怒交集。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想让我先你而死吗?” 如意的话斩金截铁,吕幸听得分外清晰,就是要对他说,想要取弟弟的性命,先踏过她自己的身体再说。 吕幸不想为姐姐增添顾虑,可他身为男儿又岂能躲在屋里,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一帮恶人围攻,他就算没有能力上前帮忙,也要亲眼看着,不让懦弱浸入骨髓,也要让姐姐知道,自己与她同在。 这时听得姐姐叫喊,吕幸一时进退两难,退,有违自己本心,他不想做一个懦弱的人。不退,却只能给姐姐增添负担,令她分心,打乱她迎敌的节奏。 正在吕幸犹豫之际,忽见大队侍卫奔涌而至,从院落鱼贯而入,将刺客的退路完全截断,堵在了狭长的廊道之中。 母亲严秀丽紧随其后,一脸的紧张窘迫神情,在看到如意与吕幸安然无恙之后,才稍有好转。 “格杀勿论!”在已经明确知道凶徒来历之时,便没有留下活口的必要了,严秀丽下令道。 刺客腹背受敌,更加疯狂,个个悍不畏死,直往吕幸处冲杀,如意斩杀五六人,却已经有三四人从旁冲过。 如意大吃一惊,急于回身营救吕幸,却被十几名刺客死死纠缠,一时怎么也脱不开身,只能奋力斩杀近前四五人这才腾出身形。 而这时三名刺客已经杀到吕幸身前,吕幸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手中的短刀朝着吕幸砍杀而去。 身后响起严秀丽痛不欲生的悲鸣,以及一众侍卫惊恐的惊呼声。 如意却顾不上惊呼,咬牙向前一跃,无论如何,就算在刀锋刺入心脏之前,若能及时阻止,那也是好的,总好过无助的悲伤与叹息。 如意人在空中,还远不能到吕幸身旁,眼睁睁看着刺客手中的刀锋斩向吕幸头顶,就在将要刺入发肤之间,却见三明刺客忽然仰面而倒,手中短刀落地,胸前各中弩箭一两支,皆入心肺数寸,只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吕幸依旧站在原地,手中捂着一个扇形弩,正是大师黄承彦赠予他的保命之物。 扇形弩设计精校,可以扇形装填弩箭十几支,预先装填,无需臂力,只需扣动机括,十几支弩箭便会以扇形向前飞射,只因射程短小,而且杀伤不足,并不能被实战应用。 可在这近身搏斗中,全无准备的刺客,被近在咫尺的弩箭射来,根本就无从闪避,弩箭威力虽小,可在如此近的距离,也足矣造成致命的杀伤力,三名刺客皆被一击致命,无一人存活。 看着脸色苍白的吕幸,如意一时满怀欣慰,弟弟终于长大了,是一个可以担当的男子了。 方一落地,便将呆立不动的吕幸护在身后,长剑翻飞,不让如影随形的刺客近前半分。 刺客只剩十几人,前不能取,后又被重兵包围,皆都心存死志,纷纷以身体阻碍如意招式,以换取同伴的杀伤。 一名刺客临死前,死死握着如意剑身不放,将长剑留在体内,使的如意只能放弃手中长剑自保。 如意失了兵刃,面对气势汹汹的刺客,只能带着吕幸后退闪躲,退至厢房门口,如意将吕幸推进房中守在门口处,面对追杀而来的几名刺客取下腰间短弓。 “嗖嗖嗖”连放三箭,由于距离太近,又是三珠连发,刺客根本无法闪避,箭矢穿胸而过,更伤后者几人,顿时又死伤五六人。 刺客被前后夹击,仅剩两人被侍卫与如意堵在廊道之中。 两名刺客手持短刀,背抵背戒备看着众人,眼中赤红如血,喘着粗气,知道眼下再也没有了刺杀机会。 一声夜莺声响起,刺客忽然好像受到了某种征召,身形一震。 “大汉万岁” 两人大喝一声,悲壮亦令人侧目。各持短刀,刎颈而亡。 没有人会为了他们的悲壮而惋惜,因为他们,相府侍卫也有好几人牺牲,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就算他们不自杀,顽抗到底,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如意看着母亲严秀丽带着侍卫,从廊道中走来,一种喜悦油然而生,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就想扑进母亲的怀里。 一点光芒,由远而近,自院外而入。 “母亲小心!” 如意几步扑到母亲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却已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等在光芒所到之处。 一声痛呼,又一声痛呼。 长箭刺穿严超肩胛,余势不止,又中如意前胸。 好在箭矢势头被严超挡下大半,箭矢射中如意内甲,再不能寸进,却也让她痛呼出声。 侍卫密密麻麻将严秀丽母女围在中央,唯恐再有箭矢射来。 严秀丽俯身查探严超伤势,只见穿刺伤触目惊心,伤口处血流如注,只看的严秀丽心惊胆颤,反倒是严超并没有什么惊慌,呲着牙道:“我没有伤到内脏,不妨事,请夫人小姐速回屋内,我这便让人肃查残余刺客。” 如意两次被严超所救,这次若不是他挡在身前,自己恐怕已经遭难,不由心中大动。 “兄长好生养伤,漏网之鱼便交给我吧。” 严秀丽虽不放心如意,可在相府之中再无人能比她更加合适统领侍卫,只叫她千万小心。 又将严超暂时抬入吕幸房中,请府医止血包扎。 此次险情众人九死一生,差一点让刺客得逞,皇帝决裂夺权之心昭然若揭。 严秀丽在不能忍,任谁也不能挑战她的地线,伤害她的孩子远比伤害她自己,更让她愤怒。 当即,严秀丽诏令冀州大都督高顺、前将军张辽带兵回安邑勤王。 王者归来 泛滥的河水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在烈日的烤晒下,被洪水浸泡过得农田,裂出一条条巨大的缝隙,就像龟壳上的脉络一样,铺满整个寿春郊外。 无数农夫忙做在田地中,或者牵着耕牛犁地,更有缺少耕牛者,以人力拉犁,耕耘这残破的田地。 今年的洪水有些异常,本已是秋末,原不应该有这样大的暴雨和洪水,这让疏于防范的百姓损失惨重。 好在秋末正是收成已过,种子还未落地之时,肆掠的洪水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农田损失,仅只是冲毁了一些建在离河道较近的农舍,淹没了地势较低的一些乡镇。 即便如此,仅仅寿春郊外的成德县,就死伤达到了数千人,洪泽湖暴涨,使得大片周围乡镇被淹,无数灾民流离失所,仅这一处郡县的灾民就达到了数万人。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草到时很快发了下来,这让生于乱世原本只能够自生自灭的百姓,终于对这个荒败的朝廷,多了一丝归附之心。 袁术与曹操占据寿春时,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以作军用,以满足他们争霸天下的雄心,让寿春的百姓早就对这个大汉朝廷心灰意冷。 不管是袁术,还是曹操,在百姓的眼力,他们并不是可以分离的势力,他们只是大汉的官员,百姓把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最终还是都记在了大汉朝廷的身上。 而这次新来的丞相大军,却似乎与原先的官军不同,不仅从不扰民,还在洪水期间,帮助乡民抢修河堤,救助被困的灾民,完了还不受百姓送上的恩惠,真是少见的正义之师。 只是乡民饱受地方官盘剥多年,早就养成了敌视官军的心态,一时之间想要改变百姓对朝廷的观感,也不是三两日就能转变。 在成德县的郊外,临近洪泽湖的乡野中,一处村庄显得闲适而宁静,村庄名叫杏树村,只因村里遍地山野都是杏树而得名。 杏树村地势颇高,建在洪泽湖的上游的一处山丘之上,只因地势远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原本苦于交通不便利的荒僻小村,却成了附近唯一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这时已经踏入了初冬,村子里铺满了厚厚一层杏树落叶,这几日被太阳晒干的落叶,就像是一层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松软的脚下,会发出干裂的树叶破碎时沙沙的声音。 在村庄的一角,一栋低矮的房舍,建在在无数杏树的中央,左邻右舍都离他好远,被杏树环绕着,却有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安宁。 房舍冒着袅袅炊烟,给这一角村庄添上了一些生气。一名发须花白,身材瘦小的老农正在房舍外清扫着门前的落叶,佝偻正身子,却稳稳的走在林间清扫,将满地的落叶扫成了好几堆,每一堆都像小山丘一样,足见老农虽看上去羸弱,却有着一副强健的体魄,还能够胜任日常的劳作。 “大父,吃饭了,快歇了吧。”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院门中探出头来,对着老农大声喊道,声音清澈而甜美,奶香四溢,满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模样。 老农停下扫地的动作,艰难直起身来,一手捶着酸痛的后腰,一手拄着扫帚,回头看着羊角辫,满是溺爱的说道:“小豆,还不快来给大父拿扫帚,你看我都走不动了。” 小豆蹦蹦跳跳从院门跳了来,将手中拿着的一个风车塞到老农还在捶腰的手中,双手抢过老农手中对她来说巨大无比的扫帚,吃力的拖动着往回走,口中还念念有词:“大父可要拿好我的风车,不要给我摔坏了,客人可就只做了这一个,摔坏就再也没有了。” 老农看着孙女艰难的拖着扫帚往回走,才觉得养育几年的孙女已经有些作用了,能够帮着自己干活了,不禁眼眶一热,几步走到孙女身边。 “你的风车这么金贵,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把扫帚给我。” “不用,我帮大父拿扫帚,大父这么辛苦,就算摔坏了风车,我不让你陪就是。” 一股暖意在老农心里涌动,从背后一把抱起小豆,一手接过扫帚,另一只抱着孙女的手中还捏着风车,笑道:“我的小豆长大了,知道心疼大父了。” 抱着孙女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告诉大父,你阿母今天做了什么吃食啊?” 说起吃食,小豆顿时眉飞色舞,比手画脚道:“好大一只野兔,是客人在林外捉的,客人淘净了皮肉,阿母已经炖了好久,闻着可香了。” 老农见孙女可爱的神情,忍不住用他花白的胡子在孙女娇嫩的脸上摩挲。 “贪吃鬼,一说到吃,你舌头都变大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哪有?啊,不要啊。” 小豆像泥鳅一样躲避这老农的胡须,脸上传来的瘙痒并不是她喜欢的感觉。 走进院门,老农这才将小土豆放了下来,看着她飞似的跑远,连还在大父手中的风车也顾不上要了,到了远处才回头做一个鬼脸。 放下扫帚,老农这才把目光落在了院中一角。 一个中年男人只穿着单衣,正在整理这一些皮毛。男人身形高大,足有九尺,即便站在远处,老农也有一种仰视神明的感觉。 “客人如何这么劳力,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老丈挂心了,今天在山上小试身手,已经好了七八分,还要多谢老丈相救之恩。” 客人转过身来,双目如神,眉宇间英气勃发,不正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吕布! 原来当日在洪水中,吕布与曹操几员战将大战无法脱身,待巨浪来临之时,再想要逃出洪水已经来不及,在滔天巨浪落下之际,吕布记得曹操等人依旧一脸狠厉之色,合力向他杀来。 当时巨浪加身,他一击此中曹真肩颈,可在迷蒙之中,也不知被谁砍中了后背,剧痛再加上势不可挡的洪水之力,让他再也稳不住身形,战马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只他紧紧握着方天画戟,在呼啸的洪水浪头随波逐流。 在漂流的过程中,不知都撞上了多少坚石巨树,吕布只能竭力保持自己在水中的姿势,避免被卷入水底难以上浮,尽量使自己有机会补充呼吸,可即便如此,数百次的撞击与长时间的水中挣扎,终于耗尽了他的体力。 在经历了最后一次强烈的撞击之后,吕布终于难以保持身体,被巨浪卷下水里,不知喝下了多少黄浊的洪水,最终失去了意识。 待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简陋的农舍之中,而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正被三双眼睛紧紧注视。 这三人自然就是小豆,小豆的阿母诌氏,以及小豆的大父,也就是他的爷爷胡老汉。 胡老汉今年六十有三,在这个离乱的年代,已经算是十分稀少的长寿之人了,他曾经有四个儿子,长子与次子早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死去,三子在袁术军中当兵,最后也死在对决曹操的战场之上。仅剩下最小的儿子与他相依为命,小儿子也是唯一活到娶亲成人的一个。 可就在两年前,小儿子被曹操征入军中,发起了攻略司隶的战役,最终发展成了曹操与吕布之间的第一次对决。 几次大战下来,曹军几乎全军覆没,胡老汉的儿子就死在那一场战役之中,留下走时仅仅只有两岁的孩子,与寡母祖父相依为命。 今年河水泛滥,胡老汉往山下查看险情,正好遇到被洪水冲击到山脚的吕布,独自一人昏迷不醒。 胡老汉见这人装束不像是平常士兵,一身铠甲虽然已经饱经风雨,看上去残破不堪,可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精良做工,绝非平常人可以拥有。 胡老汉四个儿子,几乎都死于兵乱,先后有两人从军,对吕布的遭遇也感到惋惜。凑近查探,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没有断气,便将他背回了家中,也幸亏胡老汉多年务农,身子骨健壮,要不然还真背不动吕布这两百斤的身体,单只他手中紧紧抓着死不松手的一杆长戟,只怕就要四五十斤。 山中条件有限,吕布深受多处重创,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伤口处多处感染化脓,以致于昏迷多日不曾醒来,若非诌氏不计嫌隙清洗照顾,只怕吕布早已经被感染的伤口要了命去。 诌氏是一个标准的南方女子,纤细而瘦小,若不是脸上大面积的恐怖烧伤,估计也是一个难得的美貌女子。 在得知丈夫战死的消息之后,诌氏伤心欲绝,其母家欲接她回去改嫁,被她断然拒绝,她舍不得抛弃已经两三岁的女儿,为了防止母家用强,她以开水浇面,自毁容貌,以绝母家期望。此事方圆十里众人皆知,吕布也是在重伤初愈时,在村庄里行走听村里人说起的。 在此间静养几乎与世隔绝,原先山下水患肆掠,再加上灾后流感横行,吕布便也无法与军中取得联系。要知道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年代里,流感几乎等同于瘟疫。 如今吕布的伤势已经好了十之七八,闲适的乡野之旅也该到了终点,先前他去山下,就是为了寻找当地守军,让人传讯寿春的张辽,告诉他吕布在此,让他速来。 也是运气好,吕布正好遇到一支救灾还未及撤走的军队,他们都是跟随吕布一路而来,虽没见过吕布容貌,但多数人都远远见过吕布的身姿,见得这人体型高大,正与失踪多日、大军寻久不得的丞相吕布体型相当,自然不敢怠慢,急往寿春报讯。 传完讯息回往山上途中,吕布顺便逮了两只野兔,在这小山之上,大型野兽自然没有,像野兔野鸡这样的野味却满地都是,村民多是猎手,三天两头猎一只野味改善伙食,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野兔狡猾,若非吕布这样身手矫健之人,想要捕获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诌氏一身好手艺,一锅新鲜的兔子肉,在她细火慢炖之下,顿时肉香四溢。 吕布将多日来积攒的兔子皮毛舒展晾干,叠合在一处,让诌氏给小豆做一件毛毡,冬天来了,没有棉花的大汉朝,可不是容易过冬的年代。 胡老汉闻得吕布感激之语,摇头笑道:“客人福大命大,自有上天护佑,小老儿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算不得什么。” 太多感激的话吕布也说不出口,大恩不言谢,自己险死还生,当不会不报救命之恩。只是胡老汉幼子死在征战洛阳之时,说起吕布来常常咬牙切齿,好像吕布就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一样。 吕布更觉愧疚,不敢将身份如实相告,一月多以来,都不曾将姓名官职宣之于口,是以一家人还以客人相称。 “君舅,快让客人洗手吃饭,肉已经取好,凉了就不鲜美了。”诌氏端出半盆还在冒着热气的温水,笑着说道。 吕布也不客气,与胡老汉同在盆里洗手,对着门口翘首以盼的小豆笑道:“你是不是又嘴馋了,何不先去吃?” “阿母说了,要先等客人用餐,然后主人才能吃,要不然就是失礼。”小豆噘着嘴道。 “无妨,小孩子讲什么礼数,你只管吃就是,听伯父的没错。” 小豆看看他的阿母,又看看他的大父,终究还是没有动,只倚在门口,望着屋内餐桌上一盆热腾腾的兔子肉垂涎三尺。 吕布与胡老汉看着她馋猫似的样子,不禁相视大笑。 好不容易等到上了餐桌,小豆急忙递上碗筷:“伯父是客人,应当先用。” 吕布也不推辞,胡老汉虽然年长,却从来谦让,从不会先吃,吕布经过多次礼让,也就顺其自然了,夹起一块兔子小腿,肉已经炖的稀烂,随便一筷子下去,便会翻起大块的鲜美肉质,正适合小孩和牙口不好的老人食用。对于吕布来说,这并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他喜欢五成熟,最好再带一丝血腥的肉质,吃在口中,那才不失美味的口感。 顺势将一大块肉夹给小豆,笑道:“这肉太瘦了,我不喜欢,还是你吃吧。” 小豆为难的看着他的爷爷,这可不是她不守礼节,是客人让给她的,算不上失礼吧。 “大父,我能吃吗?” “吃吧,可要谢谢客人才是。”胡老汉溺爱的拍了拍乖巧坐在一旁的小豆。 小豆大喜,作揖答谢后,急往嘴里塞着肥美的兔腿肉,嘴角满是油渍,涨着嘴哼哼道:“快吃呀,可好吃了。” 吕布与胡老汉这才各自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而诌氏却是传统的古代女性,在吃饭时是绝不会上餐桌的,只自己端了一个小碗,盛了些许肉汤,轻轻独自吃喝,候在一旁以待为众人添饭。 吕布也多少知道一些民间陋习,也不好干涉,可是长时间以来,还是觉得浑身难受,毕竟让主人站着吃饭,自己却坐在餐桌前,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只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淡淡道:“多日以来,承蒙老丈与夫人的关照,我才能在此安心养伤,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客人这是要走了?”胡老汉也放下了碗筷,看着吕布问道。 诌氏脸色微变,半碗肉汤没有端好,溢了出来流到手上,炙热的温度,令她微微皱眉。 “不错,多日叨扰终有一别,今日我伤势基本全好,自当离去。” “客人来历不凡,绝不是久居乡野之人,必然还有无数大事要办,既然心意已决,小老儿也就不挽留了,只是相聚一场,却没有酒水为客人践行,实在可惜。” “老丈不必客气,若他日再有相逢之日,我们再饮不迟。” 久不说话的诌氏却将碗筷放到一边,道:“等等。” 说完疾步走出屋外,只留下一屋人莫名其妙。 小豆娇声娇气问道:“阿母干什么去了?” “许是你阿母还有什么好吃的没端上来,这才取去了。”胡老汉也是不得其解。 没多久,诌氏抱着一坛酒,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道:“客人既然要走,当要尽兴而归,这里尚有一坛黄酒,乃是小女出生时,她阿父埋在杏树底下的,如今已有四年,酒味已陈,足可享用,望客人不要嫌弃粗陋。” 吕布一惊,久闻古时之人都会在儿女出生时在地下埋酒,待儿女成人之时才会拿出来享用,男孩儿叫状元红,女孩儿叫女儿红,由于年份绵长,喝在口里便似琼浆玉液一样,是难得的珍藏。 这时诌氏尽然将如此珍贵的藏酒取了出来招待自己,不由受宠若惊。 “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 对于吕布来说,什么样的好酒没有喝过,自然不会将什么状元红、女儿红太放在心上,只是对于这家人来说,这藏酒却有着特殊的意义,自是珍贵无比。 这世间人对人的好,不是看他什么东西多才给你什么,而要看他什么东西少却给你什么。两者虽都是好,却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客人尽管用,当初埋酒颇多,少这一两坛算不得什么。”诌氏已经开封说道。 吕布见主人豪气,也便不再故作姿态,接过酒坛,为自己与胡老汉满上,又问诌氏能喝否,得到确切回答,也为她斟了半碗。 端起一碗酒,吕布高举遥对胡老汉与诌氏说道:“那我就借花献佛,以这碗酒敬谢老丈与夫人的救命之恩。” 说罢将一碗酒一饮而尽,没有温过的酒有些冰凉,一碗下去,只让吕布发须皆张。 胡老汉连道不敢,也跟着喝了半碗,而诌氏却将半碗酒全部喝完,擦了擦嘴,脸上多出一份娇艳。 吕布刚还要再说下什么,却听屋外马嘶人沸,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传来。 “属下赵云,特来迎候丞相回军。” 屋内众人神情各异,都呆在了原地,仿佛就像是置身梦境一般。 吕布起身,对着胡老汉与诌氏各抱拳行礼,取上墙边画戟,大步走出屋外,见赵云、杨修正站在院落之中,门外旌旗飞扬,足有上千骑兵同来。 看着赵云与杨修眼中炙热的神情,吕布走近笑道:“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两人激动无法言喻,即便素来善言的杨修也是哽咽不能做声。 吕布拍拍二人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一走出大门,上千骑兵一齐下地拜倒:“恭迎丞相回军。” 声势之烈,直冲云霄。 吕布骑上战马,勒马回顾院中情形,只见胡老汉已在院中,诌氏伏门而靠,小豆抱着她阿母的小腿,畏畏缩缩,被眼前阵势吓得不轻。 “你是吕布?”胡老汉咬牙切齿道。 “正是吕布。”吕布骑在马上,更像是傲视天下的战神,十足的不可一世,与在此养伤的客人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诌氏脸色煞白,扶着门跪倒在地,这些天家人与自己对吕布的咒骂何其恶毒,却不想吕布就在眼前。 “早知道你就是吕布,我就是救一条狗也不会救你。”胡老汉显得异常激动,他的四个儿子无一善终,早就是苟延残喘,生活了无生趣,只一个孙女,绝难抚平他心中痛苦,此时眼见朝夕相伴,被他救下来的临死之人,竟然就是他所痛恨的吕布,如何还能保持平静,当即冲动发作。 “大胆。” “老匹夫,找死!” 身后将校齐声怒骂,这乡野老儿,竟敢辱骂君侯,他们岂能忍受。 吕布挥手抚平众怒,让他们不可妄动。 “你儿子虽不一定是我所杀,却也是因我而死,算我欠你们两条命,今后无论何事,你们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满足你们两个愿望。”吕布沉声道。 “呸,你的虚情假意我们不稀罕。”胡老汉唾了一口。 吕布摇了摇头,将腰间令符抛回院中,道:“我说话算话。” 说完一马当先,扬长而去。 赵云跟在身后亦紧随而去。 只杨修看着院内老小,叫来兵将几人,嘱咐道:“这些人心怀不忿,又得君侯许诺,后必生祸端,你们去斩草除根,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王者归来2 杨修几句话急忙说完,却不见兵将有任何行动,都站在原地,眼中异光连连。杨修惊觉不妙,后背隐隐发凉,回首只见吕布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就在他身后,眼中光彩凛冽,就像这初冬呼啸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吕布走出几步,不见杨修跟来,正对着民房院中与几名兵将指指点点,顿时便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吕布向来重用杨修,令他负责情报收集,以及许多事的善后工作,可以说是吕布的眼睛与第三只手,基本都由他来完成。这就让杨修慢慢养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多年来的经历,使他渐渐变得暴劣,在许多事上,甚至都不请示吕布,便会自然而然的为他剪除后患,因为他知道,若他请示吕布,以吕布的性格,必然不会允许,许多事便会留下尾巴,成为日后的牵绊。 在杨修心目中,吕布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都说成大事当不拘小节。若非杀伐果决之人,绝没有能争夺天下者。说的难听就是妇人之仁,项羽雄才更胜君侯,也不是落下一个养虎为患的结局? 因此,杨修便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吕布身后的清道夫,为他扫清路上的一切牵绊,哪怕因此失去吕布信任,也绝不妥协。 “德祖眼中还有没有我,如此作为,是想将我置于何地?” 看着吕布眼中愤怒光芒已如实质,杨修暗自苦笑,君侯答应这心怀不忿的民夫两个要求,以他的为人,若民夫有所求,必竭尽全力。可听民夫方才之言,似乎恨君侯入骨,若他心怀歹意,提一些不利于众人的要求,岂非自寻烦恼? 这时见吕布动怒,杨修也只能作罢,只能退而求其次。 “君侯误会了,我是看这户农家有幸救得君侯性命,老小孤苦无依,在这乱世中只怕难以存活,既然他们对君侯有恩,那便是对我并州将士有恩,休愿意接他们过府,照看余生,以报他们今日恩德。” 吕布眼中神光终于缓和,杨修急智,想出这个应对之策也是难得,况且小豆一家属实不易,若能得杨修照看,自己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你最好言行一致,他们若在你手中有什么闪失,我定不会饶你。” 养几个闲人对于杨修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家大业大是官宦世家,几代往上都是高官厚禄,岂会在意多这几张嘴,只是这番搬了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难免让他不爽。可事已至此,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他就费些心思,将这不稳定的祸患留在自己身边,总比放在不可掌握的地方要好得多。 吕布知道以胡老汉的心性,未必会跟着自己走,但杨修素来手段莫测,至于他用什么方法,也便由他去了,量他也不敢使用太激烈的办法。 待吕布走后,杨修与几名兵将大眼瞪小眼,一时无所适从。 “军师,还杀不杀?”偏将赵雷问道。 “杀个屁,君侯既然已经关注此时,就绝不会允许你们胡来,要杀你们去杀,我可没说过。” 赵雷讪讪而笑,他也不傻,岂会自己背这个黑锅,自己大好年华,还未娶亲,生的妖娆多姿迷煞万千少女,虽然武艺稀松平常,可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堂兄赵云,足以保他前途无量,在安邑街头呼风唤雨,岂会无知无畏去触君侯的霉头。 “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去请他们与我等同回安邑。” “请?” “不然呢?” 看着院中遥遥怒视众人的胡老汉,赵雷苦笑道:“这老头看我们像仇人一样,岂会跟我们走,请只怕是请不动。” 杨修心中打算受阻,也在气头上,只是冷冷道:“既然君侯有令,无论如何你都要办好,不然你就住在这里,别回去了。” 说完气呼呼直向着大军去的方向,策马扬长而去,只留下赵雷与十几兵士愣在原地。 “无耻!自己大包大揽,却让我来收拾残局,什么玩意儿!” 可这烫手的山芋终究还是落在了赵雷手里,这家人对君侯有恩,又得君侯特别关照,打不得骂不得,杨修在时还能推脱责任,可如今只剩自己,想要请动这家心怀怨念之人,谈何容易。 思虑半晌,赵雷令兵士在门外等候,独自走入农舍院中。不理胡老汉手持农具的怒视,自顾围着院中粗大的杏树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树挺大,挡了院中阳气,开门望树,朝南望木,乃气运大劫,难怪你们家连着死人,这风水你们还能活着,也是绝了。” 胡老汉一声颠沛,先是老伴中年病亡,然后接连丧子,原就对命运心存敬畏,这时听得赵雷随口胡诌之言,不禁一惊,难道真的是家中风水坏了家人性命? “你快走,这里不欢迎你。”虽然惊奇,但胡老汉不知吕布留下这人的目的何在,唯恐他对家人不利。 “我看你家风水乃是绝户之兆,继续在此必会家破人亡,丞相心存善念,念你们对他有恩,特命我来接你们去安邑享福,怎么样?好好想想。”赵雷一边说,一边自顾走入屋内,经过诌氏身边,见她满脸惊恐,把小豆仅仅抱在怀中,生怕别人夺走一样,不由向她眨了眨眼睛。 “我家人生死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回去回复吕布,就说小老儿不识抬举,誓死不去。”胡老汉见他进屋,更加担忧小豆安危,持农具护在她母女身前。 赵雷自顾坐于榻上,见桌上酒肉尚多,自己满了一碗,微尝一口赞道:“好酒啊,既然要走,不如喝完再走,浪费就可惜了。” 胡老汉也是无能为力,眼前之人虽看上去清秀,可腰间长剑大弓绝不是摆设,他自不敢挑衅自取其辱,只能看着赵雷为所欲为,只要不伤害自己的家人就好。 赵雷连干几碗,酒坛已经见底,打着酒咯道:“爽,没想到乡野人家还能喝到如此醇厚的酒,真是不虚此行。” 又指着诌氏道:“你,去给我盛一碗粥压压酒气。” 诌氏无奈,只好将小豆留给胡老汉照看,自己去厨房盛粥。 胡老汉自然不敢怠慢,手持农具紧紧将小豆护在身后,唯恐赵雷骤然发难,即便自知不是对手,可他拼死也好保护家人周全。 赵雷夹起一块兔肉放在嘴里,忽然神情大变望着院中,惊呼道:“吕布!” 胡老汉背对院门,闻言全身一震,以为吕布去而复返,莫非是来取家人性命的?急回身看往院中,却见院中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而这时,身周劲风忽起,只觉好像一股旋风从身旁掠过,立时觉得不妙,连忙去抓身后的小豆,却抓了一个空。 小豆惊哭之声随即响起,胡老汉眼看着赵雷抱着小豆,如兔子般几步就跑出院外。 “想要你孙女就随我来。”赵雷并不理会小豆哭闹,在院外朝内喊话。 诌氏手中一碗粥跌落地上,摔得稀碎,哭叫着扑向院门:“还我儿来。” 自有兵士持刀将她拦下,赵雷道:“小女娃我带走定了,你同她去否?” 诌氏与胡老汉无奈,小豆被人挟持,见她哭闹已是不忍,如何还能硬起心肠,当即同意跟随赵雷去往安邑。 赵雷心中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贱骨头。” 期间诌氏与胡老汉不会骑马,赵雷也就只能委屈自己与诌氏同乘,让兵士驼着胡老汉,急追大军而去。 且说吕布回寿春途中,城内兵将官吏尽皆出迎,浩浩荡荡接连十里。 在来的路上,吕布已经向赵云大概了解了目前情形。 就在前日,张辽接到丞相夫人夫人秘书令严氏诏令,举兵五万往安邑勤王,同事奉命的还有冀州大都督高顺、朔方太守牵招等人,合兵十余万,共举安邑,以清君侧的名义,汇聚河东。 兹事体大,吕布虽不知安邑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心动魄的大事,但能让夫人与军师调集四方大军回京,必是翻天覆地之变。 而自己此番受伤,失踪多日,家人必倍受煎熬,又不知有多少宵小之辈趁机作乱,心中记挂家中变故,面对恭候大军而不入,祝福赵云、杨修紧守寿春,以防徐州曹军,自领亲随数十人快马赶回河东。 吕布不知道安邑发生的变故,严秀丽又何尝知道吕布如今的情形,若她知道夫君正快马加鞭往安邑赶来,恐怕她就不会这么着急上火了。 如今的安邑确实是风声鹤唳,皇帝在得知吕布即将班师回朝的假消息后变本加厉,派刺客夜袭丞相府,可最终功亏一篑,上百刺客无一活口,尽丧相府之中,反倒因此激怒相府众人,得知严氏已经诏令外将回安邑勤王。 皇帝更觉害怕,便遣人暗中联系四方诸侯,让众诸侯共讨吕布。可天下诸侯中,能与吕布便抗衡者凤毛麟角,如今算来也只有荆州刘备、益州刘璋两个刘氏宗亲或能依靠,于是便命人前往荆州、益州,联系诸侯组成联盟,再攻吕布。 近侍黄观密言皇帝道:“外臣终究不能依靠,即便刘氏宗亲,也是各怀鬼胎,又都是吕布手下败将,何敢举兵攻打。如今之计当行釜底抽薪之计,趁吕布尚未归来,乱军还未进京之际,先将相府众人拿下,握在手中为质。那是陛下进可与吕布交换利益,退可携人质退回长安,长安马超久盼陛下,必扫榻以待。” 皇帝犹疑不决,他如今所掌握的安邑兵力,与相府只在伯仲之间,可相府有大将魏越坐镇,又有接调令赶来的郭汜、丁旭等人助阵,可谓众将云集,皇帝手下的兵将就显得难堪多了,都是些宦官内侍,说起战力,只怕连自己都不如,如何行军打仗! 况且南苑禁卫只是皇城守卫军,虽都是民间精选的精壮之士,可总比不上相府的精锐,都是些九死余生的老兵。若当真打起来,只怕未必能赢。 更别说就在城外驻守的魏续,还有仿佛一直都置身事外的侯成,他们都是吕布从前心腹,如今得知吕布音讯,只怕已经没了趁机收服他们的希望了。 而即便得胜拿下相府,皇帝与吕布的强弱根本还是无法逆转,他又能往哪里去?长安?皇帝当年就是从长安逃脱,在马超手里,甚至远不如在安邑,至少在安邑他不必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吕布也能保持表面上的恭敬,让他再入长安那绝无可能。 “吕布兵将强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交兵为好。” “陛下,事到如今,您已经没有退路了,相府刺杀失败,已经等同水火,一旦吕布归来,陛下将再无翻身之日。” “可是大军对决,我们毫无胜算,贸然交战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黄观道:“自然不可力敌,明日便是传闻吕布回城之日,到时相府之人必倾巢而出,陛下可命人在途中设伏,大军行进阵线绵长,陛下只需攻相府子女家眷所在,一举拿下吕布子女,到那时即便吕布赶来,投鼠忌器之下,他也不得不唯陛下问罪。” 皇帝眼前一亮,命黄观依计而行。 正逢皇后到来,急问道:“你父亲可回信?” 张莹莹面色不善摇摇头,把信件交给皇帝。 皇帝看信,信中张辽不痛不痒说了些废话,更让皇后劝皇帝,不要与丞相作对,而对于出兵相助之事只字不提,他的立场已经不言自明。 前几日得知严氏诏令张辽、高顺等人回京时,皇帝便与皇后商议,或可以说服张辽,成为扳倒相府的得力助手。皇后是他的亲生女儿,张辽又素来忠义,皇帝只觉大有希望,为此兴奋了好几天。 没想到遣人联络之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皇帝不想火拼,就是还有张辽这一丝希望,如今得知张辽无望争取,更帮他下了伏击相府众人的决心。 可皇帝想不到的是,明日吕布回归的公文只是一个假消息,从伪造公文中的来的假消息,还是严秀丽故意放出来给他听的。 王者归来3 正逢皇后到来,急问道:“你父亲可回信?” 张莹莹面色不善摇摇头,把信件交给皇帝。 皇帝看信,信中张辽不痛不痒说了些废话,更让皇后劝皇帝,不要与丞相作对,而对于出兵相助之事只字不提,他的立场已经不言自明。 前几日得知严氏诏令张辽、高顺等人回京时,皇帝便与皇后商议,或可以说服张辽,成为扳倒相府的得力助手。皇后是他的亲生女儿,张辽又素来忠义,皇帝只觉大有希望,为此兴奋了好几天。 没想到遣人联络之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皇帝不想火拼,就是还有张辽这一丝希望,如今得知张辽无望争取,更帮他下了伏击相府众人的决心。 可皇帝想不到的是,明日吕布回归的公文只是一个假消息,从伪造公文中的来的假消息,还是严秀丽故意放出来给他听的。 如今的安邑城里,任谁都知道,就在明天,大汉朝失踪将近两个月的丞相旧将回到安邑。若明天丞相准时现身,那么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丞相身死的谣言,将不攻自破。 城里这些天来的纷乱,已经让平常百姓感到一些担忧,势如水火的朝堂局势,就连民间也是略有耳闻,酒肆茶楼几乎每天都传播着当日的时政,每一个安邑人,都会不禁地想,安邑侯吕布若真的如传闻一般,战死或病死在异地他乡,那么已经平静十多年,生活蒸蒸日上的并州大地,或许又将重蹈十多年前的覆辙。 人心思定,过惯了平静闲适的生活,有谁会希望好日子的时间短一些? 在吕布即将回朝的消息传开之后,最高兴的应当就是这些安邑城的百姓了,因为丞相不死,他们就能继续享受丞相定下的惠民政策,单只是轻薄的税赋,就足以让简单的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戴他。 丞相奖励生养,推行民间教育普及,更重要的是,严明的律法,让每一个安邑人,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即便与花团锦簇的大汉盛世时相比,只怕也强上许多,因为那时的河东安邑,仅仅是一个荒僻小城,远远没有现如今的繁盛。 作为安邑侯封地的属民们,他们对于君侯的归属感,远比朝廷皇帝要强的多。这就使得民间风气,比之于朝堂上激烈的针锋相对,要平和的多。出了一些出身世家大族,容易被人蛊惑起热血的太学生之外,人人都是兴高采烈,都等着明日丞相吕布的回归,就像是等待许久离开家乡归来的亲人一样。 比起民间的欢喜,相府之中却依旧是一片肃杀紧张氛围。自从半月前皇帝孤注一掷派人刺杀未功以来,相府轮值侍卫几乎是人人在岗,即便相府之外的长街上,也是十步一哨,百步一岗,将相府方圆一里,尽都纳入了防御圈中,由魏越将军亲自坐镇指挥。 两日之前,郭汜、丁旭从寿春返回,也带了寿春最详尽的讯息。 严秀丽详问吕布失踪的前后经过之后,也不由得心生绝望,任谁也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滚滚奔流的洪水,绝不是平缓流淌的河水能比,那巨大的冲击力,又岂是凡人能够抵挡,人一旦陷入其中,怎么可能还有生存的希望。 即便如此,严秀丽还是强打精神,问其公文信件的来由,郭汜、丁旭二人皆都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信件为何物,信件比他们早到达多日,按理说应该是先他们离开寿春。可知道郭汜、丁旭在离开寿春之时,也没有半点君侯的消息,更何况是君侯写信,还确定了班师回朝的日期,简直是扯淡。 如今丞相回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明天丞相必不会到,真不知道届时该如何收场。 吕幸近来显得有些异常,原本就有些沉默寡言的他,如今却比原先活跃了许多,也许是受到了刺杀时间的刺激,吕幸一反常态的关心起了兵家大事,每日混迹在侍卫之中,装配甲弓,出操晨练都不落后于人。 在相府众人的眼中,就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要知道吕幸自幼喜好读书,从来都对舞刀弄枪斥之于鼻,再加上吕幸从小身体虚弱,吕布与严氏便也不强求他习练武艺。 如今吕幸竟然主动练起了拳脚,岂能不让众人惊讶。 就在方才,相府刚刚结束了一场议事,各部主事之人齐聚一堂,商讨明日迎接君侯的事宜安排。 除了少数几人知道这仅仅是一场作戏,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严秀丽严格控制公文作假之事外泄,依旧安排迎接事宜,一切按部就班,就像是丞相明日必然归来一样。 司马朗进言称道,如今局势已然势同水火,明日是最后出手的机会,皇帝绝不会坐以待毙,必会孤注一掷,在途中设伏,然后伏击严氏与吕幸作为人质,这样他才有与君侯一较高下的资本。 严秀丽抛出夫君即将回城的假消息,就是为了引得皇帝轻举妄动,铤而走险,这样她才有机会剪除皇帝武装羽翼,消灭城里不安定的因素。 如今一切都在向着预想的方向发展,假消息使得相府兵将空前团结,而皇宫之中却是恰恰相反,战和之争早就吵翻了天,只是被皇帝与他的尚书令紧紧压了下来。 情形似乎一片大好,可在严秀丽与几位军师心中,依然有一根刺,那就是为众人挣得喘息之机的那两份家书与公文,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又是何人所写?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就像是一个未知的谜团,若不能解开,严秀丽便不能高枕无忧。 众人散去,各自准备明日事宜,虽然诸事都已准备妥当多日,却还是要仔细复盘一次,以免有所遗漏,坏了明天的大事。 严秀丽唤来吕幸,碎碎念嘱咐他明日务必穿上贴身的内甲,明日城外一行虽然准备的万无一失,可大军在外,许多事未必如想象一样,还是需要更下小心才是。 吕幸身为吕布独子,明日是必须出席的,否则必会让皇帝察觉不妙。这就是严秀丽最终的目的,以自身为饵,引得皇帝妄动,她再趁机永绝后患,反手制敌。 正自顾而言,却见吕幸久久跪在面前不起,心里一抽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儿子犯了错,要想母亲请罪。”吕幸拜伏在地。 停下手上事,严秀丽端坐正色问道:“你犯了什么错?” “儿子伪造父亲手笔,欺骗母亲,差点令刺客伤了母亲,儿子几日来羞愧难当,明日又逢巨大考验,儿子惶恐莫名,请母亲治罪。” 一句话在严秀丽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说书信是你假造了?”严秀丽声色俱厉。 “母亲大病难愈,儿子原想让母亲宽心,让病情好得快些,没有想到会引起这许多变故,绝非儿子所愿。” 吕幸显得懊恼沮丧,伏地不敢抬头。 严秀丽这时终于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天来,吕幸行为举止异于往常,原以为只是他遇刺受到惊吓所制,现在想来其中怪异之处,绝不是惊吓所致那么简单。 “是你自己的想法?” 严秀丽绝不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擅作主张,将一班相府皇宫两方势力骗了一个干净,岂会无人从后策划,只他一人绝不能有如此周密的布局。 “都是儿子一个人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严秀丽怒极而笑,指着吕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凄苦无以言表,且不说除得信件时的欣喜若狂与发现不妥时的大失所望,单就只因此信引发的诸多纷争大事,就足以让相府众人立于危难之地。 况且,要是万一严秀丽等人没有发现信件的真伪,真的把明日当成大劫到头之日,也就不会主动防备,挡下了皇帝等人的大举刺杀,今日的相府又会是什么情况,严秀丽想都不敢想。 “严超何在,召庞元来见。” 严秀丽知道,此事绝不是吕幸一人能够谋定,庞元与他几乎形影不离,这里面恐怕少不了他的功劳,当下命严超召庞元前来相见。稍时庞元、吕幸当面对质,看他还如何回护。 “母亲,先生与此时绝无干系,书信皆是儿子亲笔所书,母亲应该知道,儿子善于书法,能模仿任何人书法,儿子绝无虚言啊。” 吕幸涕泪俱下,足见回护老师庞元心意。 不久,庞元领命而来,不等严秀丽细问,已经上前拜道:“所有计划都是我的主意,公子只是执行者,夫人要怪就怪我吧。” “呵,你倒是实在,可你为什么这么做?”严秀丽不动声色,冷冷道。 “君侯没有音讯,皇帝以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不行非常手段,只会是坐以待毙。以君侯归来的消息,引得各方急于出手,自然就有我们可乘之机,纵然危险,也远比坐吃山空要强的多。”庞元侃侃而谈。 “你能骗得了一时,又如何骗得了一世!明日就到你所说的君侯归来之期,到时你要如何收场?” “只要我们下手快,解决了皇帝的威胁,稳定了内部局势,所谓的各方诸侯也只敢动动嘴皮子,夫人也不是已经准备动手了吗?” 严秀丽一惊,自己调动人马,也只有几个心腹知晓,就连吕幸也并不知情,这个庞元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如何知道的?” “这有何难,皇帝孤注一掷乃人性使然,夫人将计就计也是合乎谋略,我只是看清其中利害关系,依理推测罢了。” 严秀丽更加惊惧,庞元难道早在蛊惑吕幸伪造家信时就已经算好了今天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你到底是谁?” 严秀丽不会相信,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会有如此高深的城府,计谋之远,叫人难以望其项背,一步一步把众人的反应都计算在内,若是敌人,只怕回是难以揣度的劲敌。 庞元笑了笑,他多日谋划就等此刻,只有他价值显露之时,才是他揭开真正身份的时间。 “鄙人庞统,字士元,荆州襄阳人,朋友们都叫我凤雏先生。” 王者归来4 严秀丽记得夫君在与她品评天下英雄时,曾经提及卧龙凤雏之名,说得其中一人便可得天下,知道后来诸葛卧龙成为刘备的军师,夫君还曾为此长吁短叹数日。 而与卧龙齐名的凤雏先生,竟然不知不觉中成了吕幸的老师,看来人事风云际会实在是难以预料,要知道凤雏先生化名庞元,蛰伏孟津近两年,却没有被众人发觉。若不是如意机缘巧合之下,见识了凤雏身负异能,这才说与吕幸,二人结队拜访,才有了这一段奇缘,否则这等奇才说不定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你就是凤雏先生?” 严秀丽见他其貌不扬,有些难以置信,听说诸葛卧龙剑眉朗目,是个难得的美少年,而眼前的凤雏先生,实在说不上俊朗,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中年男人,一张大众脸,混在人堆里,只怕会难以分辨,与想象中差距有点大。 “如假包换。”凤雏看上去镇定自若,心中却也自得,没想到自己的字号竟已经这样有名,连在安邑的丞相夫人都听说过自己,也不枉这许多年在基层辛苦的打拼。而他却不知道,若不是吕布从两千年之后借尸还魂,他这仅在荆州士族小范围传播的名号,又岂能被严秀丽所知,即便知道也不过是洒然一笑,并不会太将这种自是过高的人物放在眼中。 “先生一手促成如今局面,想来对后续对策必有打算,依先生看来,我等处置可还妥当?”严秀丽心中终究有些芥蒂,此人不吭不声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将众人都牵入其中,不知不觉都成了他手中棋子,实在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更让她生气的是,凤雏竟然谣传夫君即将归来,害得她当时空欢喜一场,这种乍得即失的滋味,实在令人抓狂。 “些许小事,以伯达、孔璋的才智足以应对,我只负责破局,破僵持之局,破生死之局,破乱世之局。” 严秀丽忍着将身前砚台扣往凤雏脸上的冲动,此人狂傲不羁、大言不惭,除了将局势变得更加糟糕,在严秀丽看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唯一令人心悸的只是他的算计能力,竟能透过沧桑岁月,算到一月之后事态的发展,似乎什么事都是他安排的一样。这样的狂傲之辈,看来并不是她能够驾驭,还是等夫君归来之后,让他再好好调教吧。 “先生与犬子伪造公文,不论目的何在,已经违反了大汉法令,我将要以法令治你们的罪,你可有异议?”伪造公文非同小可,若不严加处置,今后便会有人依样模仿,屡禁不绝,对朝政形成严重的干扰,此风绝不能开。 “全凭夫人做主。”凤雏这时才稍显谦卑。 这让严秀丽心中冷笑不已,果然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听到处罚,连态度都好了。 当即,严秀丽判处吕幸、庞统二人入军服役一年,待明日归来之后,即刻实行。 几日以来,严超的伤势已经逐渐愈合,外部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出渗血。如意几乎每天都来查看严超伤势,有时候甚至早中晚各一次,仿佛就她的时间多一样。 “你感觉可好些了?”如意又如是问道。 用一个又字,只是因为如意几乎每次来都只是这一句话。 “好多了。” “来我给你上药。”如意熟练的拿起药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如意几天来亲自给严超换药,自然熟能生巧。 “不用,不用,已经结疤了,无需再上药。”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好。” 良久却不见如意动静,只手拿着药瓶把玩,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严超奇道。 “我再看看你的伤势,我不放心。” 严超无奈,只能解开上衣,露出肩头伤处,果然见包扎已经取下,肩胛处一个硕大的疤,就像一个黑黝黝奇异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一样。 如意看着巨大疤痕,竟有一种想要触摸感知的冲动,多日来的上药,令她处在某一种惯性之中,竟不能控制自己的手,缓缓朝着伤疤伸了过去,就像是上瘾了一样。 感受指尖的温度,严超只觉的一丝冰凉从伤疤透过肌肤血肉,直入内心之中,不由得浑身一颤,急忙张慌合上衣领,讪讪道:“有点冷,你看到了,已经全好了。” “那我走了。”如意眼中含有一丝落寞。 看着如意背影,严超忽然问道:“明天迎接君侯你也会去吧?” 如意回过头来,眼中有些朦胧,明日一去凶险万分,敌人藏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情况实在难料。固然母亲与军师他们定会有所布置,可如今城中形势一目了然,能够调用的兵力有限,想要万全只怕是不能够了。 “我自然会去。”如意情绪隐约难明。 “那你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安邑郊外,南郊大营依黄河而建,吕布在此设下军营,就是看在此处得天独厚,西靠首阳山,隔河南望弘农县,以犄角之势防卫长安。 军营不远处便是一处渡口,名曰风陵渡,但此处河水湍急,河道又多有暗礁,因此出了经验丰富的船家,更多人还是会选择去五十里之外的孟津港渡河,毕竟时间与性命相比,还是性命更重要些。 在凛冽的北风里,军旗烈烈响动,巡防的卫兵一行行穿梭在大营中,与在谧静形成一静一动的鲜明对照,散发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魏续此刻就在大营之中,他奉命从弘农征调而来,当然知道城中形势错综复杂,若不是魏越坐镇,只怕皇帝已经取得了安邑的控制权。 可即便如此,皇帝依旧有足够的实力与相府分庭抗礼,至少在如今的安邑就是如此。 皇室虽然式微,可终究是人心所向之处,一旦皇帝大举号令,还是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禁军原本都是相府心腹掌握,皇帝本无法插足半分。 丞相一旦不在,即便是有音讯也好,兵将自能稳定人心,可先前丞相音讯全无,一时间谣言四期,人心大乱,皇帝这才有了可乘之机,号令宦官夺权,接管南苑禁军。 而当时的兵将甚至找不到一个反抗的理由,是想丞相若当真身死,那权利自然就该归还皇帝,这在当时人们的心中几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就算曾经是吕布心腹的侯成,也是如此。 为此魏续专门去见了侯成,侯成的大营离此并不远,就在安邑与孟津之间,原本是为了防御洛阳的,只是如今洛阳已经是朝廷直属,并州兵患便不像从前窘迫,京畿守备营的地位也就不像从前一样重要了。 魏续向侯成痛陈利害,说君侯仅仅只是失去了音讯,作为相府老臣的他,如何能够袖手旁观,任相府众人倍受欺凌。 侯成跟随吕布时日久远,甚至比之魏续、魏越等人更早,早在吕布还是丁原帐前主簿是就已经关系亲密。 在魏续的劝说下,侯成终于答应向皇帝施压,不让他太过难为相府中人,但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几天前,从城内传来消息,说丞相不但有了音讯,而且即将班师回朝,这让魏续大为兴奋,他手中的兵力只能用作牵制,若没有丞相坐镇,当两军对决之时,万一皇帝登高一呼,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临阵叛变,毕竟就只是皇帝的身份,就有着无与伦比的凝聚力。 但如今事态将大为不同,丞相即将回朝,对于相府一党众人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此前颓靡的士气将大受鼓舞,原本摇摆不定的观望之人,又将依附在相府周围,更对皇帝党众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因为无论是在朝在野,吕布都有着绝对的影响力,朝中他控制了中枢部门,政令通达,人事任命,皆都由他而出,是以党众附庸众多,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而在民间,吕布更是口碑爆棚,十年来连番仁政,使的并州、冀州、兖州等地民生向好,人口逐渐增多,一家七八口已经成了常态,更有人为了拿奖励田产,愣是在十年中生了七个孩子,让人瞠目结舌。 第一批出生的孩子人数最多,这时也到了进学的年纪,吕布开设官属学堂,聘请夫子传授学识,以开化民智。年纪符合的孩童皆可就近求学,只需自带饭食即可。 更重要的是,吕布分田于众人,却轻徭薄税,遇到灾年,更会免除徭役,甚至还会自掏腰包赈灾,只因他屯田十万亩,根本无需百姓纳粮养兵,否则并州连连征伐,只怕早就被战争拖垮了。 许多百姓心念丞相恩义,甚至只知道朝中有丞相而不知道有皇帝者,不乏其人。 因此,魏续知道,只要丞相平安归来,就算不带一兵一将,安邑也将稳如泰山。 先前卫兵传报侯成来见,让魏续大为鄙夷,这时知道丞相将归就急眼了,早干啥去了。 用你时你对人不闻不问,这时就该继续打你的小九九嘛。便让卫兵将他挡下,晾在营中冷静冷静,反省一下他先前的错处。 这时也差不多了,便向卫兵传令道:“请后侯将军来。” 不多时,侯成大步走入,见魏续好整以暇坐在帐中,气急败坏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 魏续不知他所言何意,不悦道:“侯将军到是心急,不过丞相将归,将军有如此言行也在常理之中。” “嘿,莫非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魏续见侯成神情并不像作伪,似乎真有大事发生,急忙向他询问。 “我军斥候探得,禁军连夜出城,在相府众人迎接丞相的必经之处藏匿,其中缘由,不需要我再多说吧?” “真有此事?”魏续不由脸色大变,若当真如此,那就只能是皇帝孤注一掷,想要与相府来一个鱼死网破,趁着丞相未归之际,与相府死拼,胜则携子女以威胁丞相,败则从此再无出头之日,很可能就会改朝换代。 而皇帝以暗计谋人,恐怕胜的机会更大些。 “千真万确,禁军就在阳坡,不信你可亲自派人去查看,只是恐怕等你查探清楚后,就只剩下收拾残局的机会了。”侯成有些焦急道。 “这可不成,我等快去截住相府队伍,莫让他们经过阳坡。” “且慢,阳坡是迎接丞相的必经之地,丞相要回安邑,一是从洛阳渡河往孟津,再经阳坡入安邑,还有一条路线就是,经过洛阳往弘农,在风陵渡渡河,与你魏将军汇合,再北上经过阳坡回城。两条路线,无论那一条,阳坡都是必经之地,你阻了相府众人,他们还如何迎接丞相?” 魏续大急,连胜叹气道:“唉,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镇守风陵渡,可有丞相派来先使告知将在此处渡河?” “这倒没有。”魏续一怔道。 “那就是了,丞相今日便将归来,岂能不提前告知将军,以让提前准备,丞相回城早有打算,绝不会有这样的疏漏。唯一的可能就是,丞相将从孟津渡河。”侯成道。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从孟津渡河又能如何?”魏续不耐烦道。 “孟津地远,需要绕路而行,丞相很可能会赶不及预订时间到达,或许很晚才会。如此我们就有了从容的时间,即刻吓退禁军,又可以不用拦阻相府迎候众人,岂不更好?”侯成已经有了打算。 “那我该怎么做?” “魏将军素来得君侯新任,可以假扮丞相凯旋大军,到阳坡恫吓,直说自己是先锋即刻。禁军必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手。” “那你呢?” “我可以领大军到禁军身后,围其退路,将皇宫防备解除,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魏续略一沉思,只觉此计神妙,兵不血刃瓦解皇帝兵力,在丞相过来前立下一件大功。 当即表示支持,与侯成各自归营,一番点兵点将。 王者归来5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从孟津渡河又能如何?”魏续不耐烦道。 “孟津地远,需要绕路而行,丞相很可能会赶不及预订时间到达,或许很晚才会。如此我们就有了从容的时间,即刻吓退禁军,又可以不用拦阻相府迎候众人,岂不更好?”侯成已经有了打算。 “那我该怎么做?”“魏将军素来得君侯新任,可以假扮丞相凯旋大军,到阳坡恫吓,直说自己是先锋即刻。禁军必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出手。” “那你呢?” “我可以领大军到禁军身后,围其退路,将皇宫防备解除,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魏续略一沉思,只觉此计神妙,兵不血刃瓦解皇帝兵力,在丞相过来前立下一件大功。 当即表示支持,与侯成各自归营,一番点兵点将。 阳坡地处安邑南郊,因地形极高,坡度较大而得名。阳坡以北便是安邑,以南则是一片狭长的平原,乃是黄河经过多年的冲积而成。只阳坡这一处丘陵地貌,将安邑与黄河隔在中间,对安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想要抵达安邑,必须经过阳坡。 一条大路直达山顶,有着惊人的坡度,大路两侧是深沟悬崖,皆有密林覆盖,人迹难以进入其中,常为兽类的天堂。 在阳坡的顶部,有一座极小的城池,土坯建造的城墙简陋而矮小,是当地乡民居住之地,小城名叫坪上,意为坡上平地之意。 坪上虽小,却居住着不少人,方圆数里的百姓皆都聚居于此。今时不比后世,本就人口较少,加之乡野猛兽流寇侵袭,乡民只能聚居于一地,筑城共守,以保阖家平安。 在坪上小城的左侧,有一条宽阔的大路,沿着大路往北几百步,便又是下坡的山路,这一侧的山路,比之阳坡的坡度可就平坦了许多,只因为这一侧的山体更加险峻挺拔,山路直接往上绝不可能行走,只能修成绵延婉转犹如蛇行的盘旋路,一路盘旋向下,虽减小了坡度,使得道路平坦了许多,却也凭空增添了行走的距离路程。 原本攀爬而上只需半个时辰,如今沿着大路行进,却要走足足一个时辰。因此乡民们为了方便,便在盘旋的大路之间自己又修了小路串联,虽然小路险峻难行,甚至有跌落深谷的危险,可乡民多经磨砺,早已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倒也从没有发生过什么祸事。 如此以来,小路反而成为本地乡民日常行走的要道,而蜿蜒的大路,平时反而很少有当地人走动,只在农忙收成时,车马运送才能派的上用场。 但这条大路却是通往安邑的必经之路,是以大路上人迹遍布,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使得坪上乡民也颇受惠顾,沿路设下茶肆酒楼,为过往行商车马暂时歇脚补充粮草,要是赶上大部队的商贾经过,自然就会狠赚一笔,因此着郊外的坪上小城却也显得异常兴旺。 此时,在坪上北侧的蜿蜒大道上,正有车马数百架,沿着蜿蜒的大路辗转而来。 车队身前身后各有骑兵上千人,洒落在绵延的大道上,如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向着坪上涌动。 十几名孩童正在路边玩耍,看到远处山脚下缓缓向上的大队车马骑兵,一起高声欢呼:“来兵了!来兵了!” 显然这些孩童经常见到这样的情形,对此不但没有半点惊惧,反而显得异常欢喜热烈。 吕布多年用兵,对有兵籍之户有着巨大的恩惠,不说军饷异常充沛,单只是军籍不纳粮,便已经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更别说军籍所拥有的无数特权,也同样令人眼红,比如分田产,同样是新出生的孩子,军籍之后定比平常人家多出一倍,更别说军队自有屯田,产出粮草自有分封。 因此,可以说是一入军籍,也就是衣食无忧了,这就让无数的少年人无比向往,从军成了无数人孩童时期就十分向往的事。 路边茶肆中客商纷纷侧目观看,许多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听说朝廷近来乱的很,皇帝和相府众人打的不可开交,都撕破脸皮了,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唉~”一个中年商人模样的人唉声叹气道。 “可不是呢,丞相失踪以后,安邑乱象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都是权力害人啊,可惜了丞相天纵之资,令我等享得十几年安稳日子,如今恐怕就要到头了。”同伴一个长须文士叹道。 茶肆伙计这时却爽朗笑道:“两位客人是外地赶来的吧,丞相今日还朝的消息早就众人皆知了,这股车队定是相府中想要去风陵渡的辕台迎候丞相大军的车队,恐怕都是些厉害的人物呢。” 茶肆中几名精壮汉子却不由变了眼色,其中一人拉过伙计,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丞相要从风陵渡归来?可有凭信?” 茶肆伙计神秘一笑,道:“客官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小店的生存之道吧,天下奇闻异事才是小店经久不衰的依仗,仅靠茶水钱,可不足以养家糊口啊。” 一名精装汉子冷哼一声,将一贯钱抛向茶肆伙计,怒喝道:“现在可以说了?” 伙计受了银钱,喜笑颜开道:“客官真是大方豁达之人,方才之言,小的可不是信口开河,因为我家老板娘与魏将军内眷乃是近亲,所以知道早在昨天清晨,便有快马报知魏将军,丞相将在今日午时从风陵渡渡河。” “此言当真?” 茶肆伙计顿时脸色不渝,自己可是有职业素养的,难道还会蒙骗你不成,当即淡淡道:“小的收了壮士的钱币,自不会胡言乱语,你若不放心,明天若发现事情有假,你便来找我退钱便是。” 几名壮汉各自对望一眼,一声不吭,大步向着南边的阳坡处奔去,一壶茶水还有大半,尚自冒着热气。 “好浪费啊,我这可都是上好的茶叶。”伙计忍着心痛,将剩下的半壶茶水泼在路边枯黄的草丛中。 “小哥可知道刚才这几名汉子的来历?” 伙计眼前一亮,说话之人唇红齿白,虽是男子装束,但以他相人无数的经验,此人必是女子无疑。 “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只是这掩藏行迹,明显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可不敢坏他们的好事,惹祸上身,我劝公子也不要管,眼不见为净了。”伙计难得真诚的劝道。 这个“公子”自然就是前来打头哨的如意,她化身男子装束,先大部队而来,一路查探可疑行迹,却并没有收获,便在此迎候大部队的到来。 只是没想到这名伙计竟然知晓如此多的“内情”,竟将方才几名壮汉引出的马脚,就在几名壮汉起身离去之际,如意明显看到他们衣袍之下鼓胀分明,显然藏着长兵器,在行走之时,还发出金铁撞击之声,这伪装委实不够用心。 “你且说来,必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意随手将一块碎金掷于桌上,顿时引起众人惊叹的目光。 此时人们惯用五铢钱,金币若非豪门大族绝难拥有,同等价值得金币远比五铢钱有着更高的购买力,即便民间并不许金币流通。 伙计目光闪烁,这东西太珍贵,他反倒不敢那,笑道:“客观尽管问就是,若好心给我一贯钱即可。刚才那些人来自京畿守备营,应该是侯将军的部下,我先前看他们从东而来,而且大半夜的时候,守备营便已经到了左近,兵马上万人,可真是壮观。” “侯成的人?”如意皱眉确认道。 “可不是?这两天这阳坡附近还真是热闹,几方人马风云际会,只是迎接丞相也不用这么多人前来吧?”伙计摇头碎碎念。 “还有什么人,你可知道?”如意又问。 “当然知道,还有一伙人也是上万人马,却是从安邑方向而来,那铠甲,那兵器,啧啧,看着闪闪发光,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伙计显然对这些人的铠甲印象深刻。 “可是黑甲银盔?” “正是。” 如意顿时了然,黑甲银盔乃是禁军装束,全安邑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们往何处去了?” “都在前方不远处的阳坡,这么些人,在那么大点地方,也挤的怪难受的。大半夜偷偷摸摸的来,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如今还在林里猫着呢。”伙计显得幸灾乐祸。 “看来皇帝果然在这里设下了伏兵,只是这样行军未免太过儿戏,连一个茶肆伙计都瞒不住,还能指望瞒得过谁去?宦官果然无用!”如意心想。 记得昨夜临睡时,母亲向南郊魏续将军传报,令其午时在风陵渡迎候丞相归来,设下辕台望楼,让百官同候。 并明确告知魏续,皇帝极有可能会在阳坡附近设伏,令他不可打草惊蛇,待皇帝的禁军入瓮后,再以大军断其退路,一举破敌。 更让魏续提防侯成,此人在紧要关头摇摆不定,此次并没有诏令他来,若侯成有引军西顾之举,可见机行事。 果然就在大队将行之际,严秀丽收到魏续密报,明言侯成打着包围禁军的旗号,从孟津港西来,更有要将南苑兵引去阳坡的嫌疑,用意令人费解。 严秀丽与军师合议,决定还是依计而行,让魏续将计就计,按照与侯成的约定行事。 严秀丽也想知道,侯成到底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奋不顾身,跳上皇家这艘破船。 此行大队人马出迎二十里,就是为了让众人知晓,丞相此次归来不比往常,此番出征连下州郡数座,收复大片疆土,令大汉朝廷的威势如日中天。 是以相府众人大张旗鼓而来,众人都知道丞相将在今日回城。 “很好,看来你果然知道的很多,这块金子就当是给你的报酬吧。”如意将一小块碎金推到伙计面前。 伙计知道金币贵重,绝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消受,但重利在前的诱惑如何能抵挡,贪婪把碎金收好,才道:“客观也是豪爽之人,我不放附赠你一件秘事。” 环顾见左右无人注视,这才探近身子道:“我看公子似乎来历不凡,这个消息对你也许有点用处,丞相今日归来的消息是假的!” 如意一惊而起,这个消息如同春雷炸响,只将如意惊出一身冷汗。 她自然知道消息是假的,可这消息的真伪,知道其中真像之人不出五人,只有母亲、自己姐弟还有司马、陈两位军师,再后来还需加上凤雏先生,总共这些人,从没有过外泄,对外只称丞相今日返回。 可就在刚才,如意竟然从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口中,听到如此机密之事,实在令人惊骇莫名,连一个乡野茶肆的伙计都知道的机密,皇帝会不知情?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如意一把将伙计从前身衣襟提了起来,语意里透着杀气。 茶肆众人眼见起了争执,却也并没有太多关注,毕竟人来人往之地,哪里还能不动些口角唇舌。 伙计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清秀俊俏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力气,一时身在空中,发不上一点力。 “女公子饶命啊,我也是听过路的茶客说起,其中真伪做不得数的。” 如意见他面色惨白,有半窒息状,将伙计扔在地上,厉声问道:“什么样的茶客?” “说话娘里娘气的男人,听口气应该是皇宫里来的。” 看着山下逐渐临近的车队,如意这时才焦急万分,皇帝竟然已经知道父亲今日归来是个假消息! 那他却还依旧动手,足以说明皇帝准备的已经万无一失,至少在皇帝自己看来,定是如此。 难怪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守备营侯成将军,竟然会逆势而行,投靠了皇帝一方,感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天父亲回来的假信息,有恃无恐了这是!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自己还得紧急禀告母亲以及军师才好,否则因此误判了形势,则将悔之晚矣。 王者归来6 看着山下逐渐临近的车队,如意这时才焦急万分,皇帝竟然已经知道父亲今日归来是个假消息! 那他却还依旧动手,足以说明皇帝准备的已经万无一失,至少在皇帝自己看来,定是如此。 难怪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守备营侯成将军,竟然会逆势而行,投靠了皇帝一方,感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天父亲回来的假信息,有恃无恐了这是!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自己还得紧急禀告母亲以及军师才好,否则因此误判了形势,则将悔之晚矣。 严秀丽收到如意的消息,不禁疑惑难明,既然皇帝已经知晓夫君今日归来的消息是假的,那他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难道他真的有恃无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侯成的两万守备营已经投靠了皇帝一方,再加上种种情报的迹象,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确定。 与几位军师商议后,严秀丽决定继续进行诱敌计划,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皇帝实力大涨的情况下,若相府举步不前有所迟疑,必然更加助长敌人气焰,况且自己也不是没有杀手锏藏在手中,必要时鱼死网破未尝不可。 况且如今形势微妙,若今日不瓦解皇宫实力,在相府众人得知丞相无法归来之后,必会在信心上大受打击,一些附庸之辈也将离散而去,到那时就算是夫君以后归来,恐怕也将难以挽回局势。 严秀丽抵达坪上,令大军暂歇,派出斥候数十人,令他们打探阳坡敌情。 不久之后斥候来报,探明阳坡林中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原以为皇帝会在坡道两侧设下伏兵,依次狙击相府人马,要知道阳坡地形复杂,算是安邑郊县最容易设伏的地方。原以为此处定会藏着千军万马,众人早已经做好了突破重围,坚守待援的准备,没想到竟然失算了,阳坡没有发现敌军行迹,顿时让相府众人无所适从,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时间充裕,严秀丽也并不急于赶路,又令斥候往更深处查探,良久之后,斥候还是一无所获返回。 如此一来,众人临行之前所定下的计划顿时没了用处,事态发展超乎众人想象之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秀丽遍洒斥候数百人在前探路,其后郭汜守备后翼,丁旭护卫在相府众官吏身前,一路浩浩荡荡朝着阳坡坡道缓缓向下。 经过坡道之时,众人见两侧密林高深,行走在其间,只见一道湛蓝的天空挂于头顶,两侧皆都是树木的影子,显得异常紧迫。 若能在此处藏一支兵马,众人想要突出重围只怕是难上加难。只是不知何故,藏在林间的兵马竟然不翼而飞,却也因此便宜了相府卫兵,不必在此险恶之地大动干戈了。 这样的变故也让严秀丽初时的安排一时间大乱,魏续分兵包围山林的计划顿时落空,而手中还有一支军队也派不上用场,只怕也扑了一个空。 严秀丽只得传令暗中兵马,令其尾随于大军身后,待发现敌情时再等通知。 直到车队兵马将要走出阳坡坡道,还是没有发现禁卫军的踪迹。 再往前,将是漫长的河道平原,根本没有设伏的余地,正面对决相府精锐自然是求之不得,没有征战经验的禁卫军,在郭汜、丁旭等将看来都是一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失去了地形优势,禁卫军将毫无胜算可言。 可就在严秀丽等人将要走出坡道之时,却闻前方卫兵乱起,忙召丁旭前来询问,才知林外侯成令大军两万镇守坡道出口,放言前方风陵渡魏续叛乱,形势十分危险,为了相府之人的安全,坡道出口暂时封闭,并颁下将令,若有擅自下坡闯阵者,杀无赦。 相府大军被堵在阳坡狭长的坡道不得出,想要闯阵,面对的却是同样身经百战的侯成大军,侯成在外列阵,两万大军严阵以待,而相府大军却受于地形限制,战阵形成一个纵向的长队,想要与坡下结阵的侯成军对决,只能是滴水灭火,白白送死助长他人气焰罢了。 不久之后,坡下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喊杀之声,良久之后才逐渐平息。 侯成不久前来炫耀道:“魏续冒充君侯旗帜,有犯上作乱的嫌疑,已经被我与禁军合围,杀的大败,逃往风陵渡去了,君侯与陛下同气连枝,皆都是这些小人从中作祟,夫人与几位军师何不出阵,随我前去皇宫请罪,两方摒弃前嫌,重归于好,岂非我大汉幸事?” “混账,是皇帝挑衅在先,夺权行刺,想要将相府人置于死地,你食君侯厚禄,却生了背叛之心,必遭万人唾弃,还在此大言不惭,不觉得羞耻吗?”丁旭怒骂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们自找的。”侯成恼羞成怒,他原本只是想作壁上观,后来得知君侯归来的消息是有人伪造,其目的显而易见,是想依次提升士气,寻机与皇帝决战。 侯成何等精明,从中当可窥见丞相必然还是毫无音讯,否则相府不会急着弄个假消息出来,更不会急着和皇帝决裂,唯一的解释就是,相府依然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 若没有丞相吕布这杆大旗作为号召,仅就当下这些人,严氏只是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独自吕幸年纪尚小,在军中也没有威信,根本压制不住吕布手下的一干骄兵悍将。 其中高顺、张辽等人皆都是虎狼之辈,若吕布一死,相府必三崩散,到那时又将是群雄并起之时,而侯成自己,却是众将中实力最为羸弱的那一个,若不及早谋划,到时候只怕喝汤也轮不到他。 所以当皇帝向他抛来橄榄枝的时候,侯成几乎没有犹豫,立时便领了兵马前来,打算相府一倒,他便可以顺势收复相府实力以补充自己,到时候他也来个拥皇帝自重,也不枉自己征战半生了。 在得知魏续并不和自己一路,侯成急忙传信息给阳坡埋伏的禁军,告诉他们相府之人已经获得了他们在此设伏的消息,正有大军从外围包围而上,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禁军得讯即刻撤走,并在魏续必经之地设伏,与侯成合兵一处围点打援,想要先消灭魏续的风陵渡援军,将相府人马困在这山上,成为一支孤军。 如今魏越兵败,众人被困于狭长的坡道之中前进不得,合议唯有撤至坪上小城之中再做打算。 既然禁军与侯成都已经知道了实情,那严秀丽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风陵渡了,多日的伪装,几乎连她自己都已经相信,夫君会于今日归来。此刻决定再不用去风陵渡,反而有些惆怅,就像自己一定会错过什么一样。 坪上小城只是土坯建造,城中人口仅有上百户,也算当时规划之人雄心勃勃,使的坪上城尚有许多空余之处,足可安置上千人。 即便如此,上万人的大军,也只能将一众文官属吏先安置在城中,让其余将校在坪上城外的空地之上扎营。 上万人人头攒动,对于郊外的坪上村民来说并不稀奇,因为每年的兵马调动都需经过此地,有时候兵力达到数万人,曾经有前后山兵马接连不见尽头的壮观景象。 而像这样上万大军驻扎于小城四周,却还是头一次,村民并不害怕大军,毕竟并州军于民秋毫无犯的想法早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村民结队而来,提着蔬菜果篮、鸡蛋腌肉前来犒劳三军,只是他们说携带之物对于上万人的大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了。 严秀丽亲自接待,好言劝回村民,不但不取百姓之物,反倒馈赠每人金钱若干,以补此来滋扰之罪。 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人人交口称赞丞相夫人不但人美心善,还能理政带兵,果然与丞相是天作之合,都是人中翘楚。 当日,严秀丽与相府众人便在坪上驻扎,至于不沿路返回安邑,其一是因为下山弯道稠密难以尽速,若被侯成从后袭扰,弯道上的兵将就会尽数暴露在侯成的弓箭之下,因此撤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其二是因为严秀丽在安邑自有布置,只有在此紧紧吸引侯成的守备军与皇宫禁卫,安邑城中才能从容行事。 而此时的安邑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禁卫守军、相府卫兵几乎前后脚尽都出了城,原本剑拔弩张的城中形势却没有半分削减,甚至越发激烈了。 趁着城中守备空虚,相府倾巢而出之际,皇帝令宫中内卫数百人,将城里吕布一党官员的家眷全部扣押看守,城外决战他并没有十足的胜算,为防万一,皇帝只能铤而走险,多抓一些倚仗在手中,备做今后万一兵败之用。 内卫尽出,皇宫从没有像这样松弛过,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皇宫上空,只压得皇帝喘不过气来。 皇帝知道,那是自己对孤独、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原本他可以做一个安逸清闲的皇帝,他自信在吕布有生之年,他自己绝不会有难,可吕布之后呢? 相府上下数百人,关联兵将文臣上万人,岂会就此放弃主动?当吕布百年之后,其子承接大业,便是他这个皇帝寿终正寝之时。 所以他不得不寻找时机,为了他自己余生的性命,也为了大汉基业不至于葬送在他自己的手中。 自从他两个儿子无辜横死之后,皇帝便已经不能回头了,那分明就是相府给予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身为皇帝,就应该站在高台之上,尽享万民欢呼拥戴。 如今吕布失踪杳无音信,相府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群龙无首,人心离散,若不以此实现心中大志,待吕布一旦归来,或是相府稳定住了局势他将再无半点机会。 因此他只能孤注一掷,即便皇后张莹莹苦口婆心劝告,待他父亲张辽归来再做计较,可皇帝还是决心自己动手。 张辽态度并不明朗,甚至多次暗示自己见好就收,做一个太平皇帝,可见他已经改了心智,再不是从前那个忠心为君的忠义将军了。 况且眼下时机千载难逢,若等张辽归来,那高顺、徐晃、赵云、牵招等部兵马必也会蜂拥到齐,到时候即便张辽有心相助,只怕也会摄于众人之威,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己就会错失眼前良机,只能够困兽犹斗,坐以待毙了。 只要此战功成,时间将再无吕布一般强势的诸侯,即便后来拥立者也未必会全心效忠,可如今皇室掌握军权万余人,他自己也不是从前去那个幼稚少年,君臣沉浮当还有一较高下之力。 等待良久,始终不见内卫回宫复命,皇帝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声呼喝道:“人哪?都死了么?” 良久不见有人应声,似乎侍者护卫一瞬间消失了一个干净,空旷的宫殿中只剩下皇帝的声音隐隐回荡,透过无数宫墙,传出好远好远。 “来人呐!”皇帝终于忍不住恐惧,这种情况让他始料未及。 “陛下,好久不见了。”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入,显得温和而亲切,就像是分别许久亲人的问候,声音听上去熟悉,皇帝却在恍惚中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谁谁的声音。 一袭紫袍从殿外而入,金印紫绶,官品凌驾于百官之上,温和的笑意在双目之中溢出,却像是凛冽肃杀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瞳孔紧缩,身形巨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脸色顿时苍白,颤抖着生音道:“丞相,你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吕布没有死!” 吕布笑着道:“让陛下失望了。”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陛下,好久不见了。”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入,显得温和而亲切,就像是分别许久亲人的问候,声音听上去熟悉,皇帝却在恍惚中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一袭紫袍从殿外而入,金印紫绶,官品凌驾于百官之上,温和的笑意在双目之中溢出,却像是凛冽肃杀的北风,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瞳孔紧缩,身形巨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脸色顿时苍白,颤抖着声音道:“丞相,你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吕布没有死!” 吕布笑着道:“让陛下失望了。” 皇帝终于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却是一种云雨初散、繁花零落成泥的解脱。看着眼前高大如神袛的吕布,皇帝鼓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 “丞相几时回来的?”皇帝的声音略显沙哑。 “昨夜已到安邑,一早便来觐见陛下,还想给陛下一个惊喜的,看来让陛下失望了。”吕布说话不带一点温度,定定看着皇帝,只看得他毛骨悚然。 “丞相回城却刻意隐瞒,就是等朕调空守备,遣尽内卫,这才好进宫来见朕吧。”皇帝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吕布轻笑摇头,亲自将殿门一扇扇打开,伸手朝外指着道:“陛下请看,这就是你所倚重的内卫,在我眼中,比之蝼蚁尚且不如,纵千万人,我可随意前往。” 皇帝起身走到殿门处,只见殿外长阶之下内卫内侍百余人,皆都匍匐跪在院落之中,浑身颤抖,头都不敢抬,就像等待着最终判决的囚徒。 皇帝咬了咬干涸的嘴唇,道:“既然丞相昨夜就已经到了安邑,为何还要刻意隐瞒?” “陛下心怀大志,臣素来知晓,此番出征,臣曾对战刘备、曹操,每每与其对决,心中都会想起陛下来,陛下可知是为何?” 吕布反身回到殿内,自己盘腿坐在一旁,有些慵懒的问。 “为什么?”皇帝摇头木讷地问道。 “因为他们和陛下一样,总想要得到一些得不到的东西,若他们安分守己,我也并不想与他们为难,我这个人很懒,只想过太平的生活,奈何总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从我身上割肉,陛下看我可像是一个懦弱之人。” 在皇帝的眼里,吕布虽坐在那里,慵懒的就像没有气力,可他还是有一种错觉,眼前之人身形如山岳,如苍松,仿佛充满了狂野的力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把人撕个粉碎。 见皇帝摇头失神不语,吕布笑声转冷,仿佛烈阳入云。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臣曾经三次容忍陛下的胡闹,只当是陛下年幼,分不清局势主次。可如今皇帝已经不小了,却还是只想着争斗与索取,陛下这个皇帝,若不是有臣在,也不知将会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陛下只看到臣权势滔天,却不知道这些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无数人用血肉堆积铸就而成,若有人想要窃为私用,我必与他不共戴天。” 看着吕布冰冷的神情,皇帝只觉内心狂跳,嘶哑着声音道:“丞相想杀朕?” “臣并不想与陛下为难,只是若在逼不得已之时,也不介意做一次违心的事。” 皇帝难得提起勇气,对视吕布道:“看来丞相一时还不愿杀朕,是因为朕还有作用吗?这个皇帝我做的好不无趣,不然还是丞相来做吧?” 吕布看着眼前斗鸡一般的皇帝,心中竟涌现一股悲哀与无奈,自己原将一片真心交付,助他中兴大汉天下,到头来却还是要落下一身窃国徇私的骂名。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做一个偏据并州的一方诸侯便可,何须迎接落难的皇帝入安邑,精心侍奉,从不缺供养内庭,几乎耗费了大半的并州财政。 吕布并不想称王称霸,只是他想要稳定纷乱的朝堂,肃清野心勃勃的四方诸侯,在这乱世之中,他必须大权独揽,才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我对当皇帝没有兴趣,今后皇宫这一亩三分地归你管,宫外之事就不要插手了,我话放在这里,陛下若执迷不悟,到时就怨不得我了。” 吕布说完再不看皇帝一眼,转身就往殿外。 “丞相,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昨夜隐忍,直到今天才发做,只是为了捉住朕的把柄吗?”见吕布要走,皇帝急忙大声叫道。 吕布驻足,回过头来,正色道:“陛下贵为皇帝,当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瞒着所有人进城,就是希望陛下迷途知返,不至于闹到不可挽回的局面。若我回到相府,与相府众臣齐来皇宫,便不会是如今的平和局面,在形势所迫下,陛下的安危连我也无法保证,任形势发展,只怕真的就要改朝换代了。” 看着脸色发白的皇帝,隐隐传来的急促喘息声,吕布摇头叹息一声,又接着道:“我曾两次示警陛下,一次是禁卫出城时,我命人在禁军必经之路点火示警,然而陛下所任命的宦官将领不为所动,任大火蔓延,即便差点点燃了附近民居,也丝毫不为所动。一次是在第一批内卫出宫时,我让魏越将其全部擒拿,就是想让陛下知难而退,没想到陛下不退反进,宫中内卫倾巢而出,恨不能将臣下家眷赶尽杀绝。臣两次示警陛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皇帝心中一片冰凉,难怪昨夜城中火起,尚书省一早奏报说已被守城军魏越扑灭。难怪自己派出的内卫从来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丝音讯返回。原来自己早就中了吕布的算计。 一股无力感从心中油然而生伴随着满腔恨意,狠狠道:“可丞相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家眷正在去迎接你的路上,我已经令禁军设下伏兵,她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吕布摇头淡淡道:“陛下最大的错误,就是过分的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相府众人,即便没有我吕布,仅凭相府的力量,已足够踏平整个皇宫。严氏也不是生来性子温和,当年在并州少年时,也是骑马张弓的人物,只是后来身居显赫之位,这才渐渐收拢了一些。若不是顾念在我可能还尚在人世,只怕这皇宫早就化为一片废墟了。” 吕布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陛下派了禁军出城,还暗中拉拢侯成,可陛下不知道的是,严氏早已令朔方的牵招,就近率领骑兵两万赶来,如今早已在风陵渡左近藏匿,一旦侯成起了异心,他必死于乱军之中。” 皇帝目光呆滞,仿佛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吕布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走向殿外,从漫长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去,心里却有些落寞,仿佛是与故人挚友的告别。 皇帝瘫坐于皇宫大殿,看着吕布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台阶之下,脑海中凭空跳来两句诗:霸业王图骤,情比黄花瘦。 吕布出了皇宫,正见魏越将一干想要入宫面圣的大臣挡在皇宫之外。 一群大臣被刀兵所迫,不敢近前,只能在远处跳脚,破口大骂魏越。 “无知匹夫,你想要造反吗?竟敢带兵包围皇宫!” “莽夫,还不赶紧退下,小心老夫禀明陛下,治你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王八蛋,有刀了不起的!” “武夫祸国,武夫祸国,悲哀啊!” 几十名官员不顾朝中礼仪,对着面无人色的魏越叫骂不止,也亏得魏越早已得了吕布严令:“任何人不得再入皇宫,踏入一步者杀无赦!” 至于不入皇宫闹事之人,便只由他们闹就是。魏越不解,只能依令行事。 这些官员显然也知道轻重,就是在皇宫门外叫骂,丝毫不踏入皇宫一步,让魏越只能恨的牙痒痒。 这时吕布从宫门走出,一群大臣的目光终于被吸引,看到吕布从皇宫内走出,一群大臣就像见了鬼一样,满脸神情,皆都是震惊之色。 “何事在此喧哗?”吕布脸色不豫道。 魏越大步走到吕布身前,参拜道:“这些人吵着要见皇帝,说什么也不肯走。” “是你们要见皇帝?”吕布目光冷冷扫视众臣。 大臣们各自推搡,皆不肯出头说话,许久之后才有一个老臣在人群中走出。 “老朽身为尚书令,当每日为陛下上书理政,丞相不该拦着老朽等人。” 说话之人两鬓花白,连走路都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吕布认得此人,他正是皇帝近来新任命的尚书令,此前也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司空之位,还是杨修的父亲,朝中的两朝元老杨彪。 见杨彪一说话,一群大臣顿时都壮了胆气,纷纷叫道:“正是,丞相不该拦着我等见陛下。” 吕布暗自皱眉,杨彪这个人历来圆滑,在无数次诸侯当政中,他都能身居高位稳如泰山,首先是因为他家世显赫自有名望声势,使的当权者不得不重用拉拢他,其次杨彪也算有些见识,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就比如他的儿子杨修身为吕布重臣,他便一直效忠皇帝,即能全了忠义之名,也能规避风险,就算一方有难,另一方也可以施以援手,对家族来说,可算是万全之策。 这时他跳出来蛊惑人心,实在是有些失了智。也不想想,吕布回城,皇帝已经毫无胜算了,他这番作为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司空想见陛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司空以后常驻宫中,不在踏出宫门一步,我可以放司空进宫,让你可以日日陪在陛下左右。”吕布的话里几乎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犹如刀锋。 “丞相这是要囚禁陛下吗?难道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杨彪显得异常激动。 吕布摇着手指道:“不不不,我并不限制陛下的自由,他想去哪里尽可以去,我甚至还会拍兵护卫,可从今以后,外臣不得准许,不可入宫面圣,违抗者以谋逆论处。” 群臣顿时哗然,皆在心中叫道:“你这才是谋逆吧!” 杨彪脸色数变,老态龙钟的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深刻,纵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凸起的横肉,跳了几条,终究归于舒缓。。 “好好好,丞相果然好手段,只望你能够善待陛下,不要让他受苦。” “这就无需你费心了。”吕布不置可否。 “哼,我们走。”杨彪呼喝群臣想要离去。 身后却传来吕布一声冷笑:“呵,就想这样走了?” 杨彪身体一震,他刚才先扬后抑就是要占据主动权,使吕布忘了治他们的罪,抢得全身而退的机会。 没想到吕布终究不仅仅只是一个善于征战的莽夫,才思反应也并不逊色,这么快便反应了过来,看穿了他的用意。 “丞相待要如何?”杨彪声音干涩问道。 吕布等哼一声,并不作答,只向魏越道:“这些人蛊惑皇帝,扰乱朝堂,害的朝内朝野分崩离析,百姓忧心忡忡,既然都来了,那就全部拿下,并全城搜捕参与乱党之人。” 魏越领命,即刻一声令下,从宫门掩出刀兵百余人,各持大刀阔斧,将群臣围在中间。 群臣原本文弱,被凶神恶煞的刀兵近身,一时身如筛糠,更有些年轻胆小之人屎尿齐流。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异样的味道。 在杨彪的叫骂声中,吕布叫了魏越走到远处,让他即刻诏令严超前来助他抓捕逆党,些许小伤何须如此精细,战场上这点伤算什么,还不是要奋勇杀敌。 如今形势堪比战场凶险数倍,若除根不尽,难免又复他日之祸。 魏越却另有所思,犹疑道:“夫人与小姐尚在城外,她们还不知丞相已经回到城中,若得讯必然欣喜若狂,是否派人前去迎接?” 吕布摇头道:“原本只是自己伪造的信息,想来她们也不会想到我真的会在今日归来,若只是传信,她们未必会相信,定以为是皇帝的诡计,乱了她们心神反而不妙,况且虽有牵招伺机在侧,可侯成跟随我征战多年,绝非易与之辈,她们处境并不安全,城中形势你给我看好,我亲自去迎接。” 处理完皇宫事已到午后,乘着夕阳,吕布只带近卫十几人,策马奔向风陵渡。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处理完皇宫事已到午后,乘着夕阳,吕布只带近卫十几人,策马奔向风陵渡。 且说严秀丽等人退守坪上小城之中,以自身为鱼饵,就是要钓得侯成这条大鱼上钩。只要他举兵攻打坪上小城,那他身后潜伏着的牵招所部就会突袭他的身后,给他致命的一击。 可侯成却似乎无比小心谨慎,他在阳坡出口围而不攻,却分出一半兵力与禁军一起追杀魏续的军队,打得魏续一路败逃,退回了弘农。 在清除了身后魏续的威胁之后,侯成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聚集兵马,朝着阳坡大举进攻。 可阳坡地势陡峭狭长,易守难攻,侯成几次试探都无功而返,最后只能发起总攻,仗着兵力上的优势,侯成一连推进数百步,将一半兵力杀入了坡道,兵临坪上小城之下。 然而就在侯成大举进攻之际,在身后却突然杀出一只兵马,兵马装备精良在,正是牵招热从朔方带来的骑兵。 骑兵来势汹猛,侯成后翼还没有攻入坡道的兵力被打的四散,损伤许多人马,而侯成自己却现在坡道之中,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拼死一战,没有其他退路了。 这时的侯成,倒有了些带兵大将的果决,仅以数一千人在坡道入口阻击牵招骑兵,步兵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使的牵招骑兵发挥不了作用。 而侯成自己却率领剩余兵马万余人,猛烈向坪山推进,在侯成猛烈的攻势下,坡道的阻击兵力顿时被清扫一空,剩余的兵马全都在丁旭的带领下退回了坪上城外。 毕竟保护夫人与军师等相府大臣才是紧要,只要等到牵招从外攻入,那侯成面临前后夹击之下,将注定要落败了。 然而丁旭还是小看了侯成等人的拼死之心,他们知道已经被包围,便只剩下死战一途,因此人人全力冲杀,个个悍不畏死。反倒是丁旭等人缩手缩脚,不忍对同是并州人的侯成大军全力出手。 一张一弛之间,侯成顿时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丁旭连战连败,幸亏郭汜从城中驰援,这才让他稳住了阵型。 双方在小城之外相持大战,都是并州精锐,一时也难分胜负,直到天色渐黑方才各自罢兵。 在一所独立的民居之中,严秀丽得主人谦让暂在其中歇脚,并没有与其他重臣一样住在大军营帐当中。 如意陪着母亲同住,亲自巡查了四周防卫,但觉稳妥心安,这才返回屋内。 一进门便听母女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幸儿在城里是否安全,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如意见母亲愁眉不展,身上衣裳单薄,在这冬夜里显得有些孤寒。 便顺手取了一件备好的风衣,为母亲披在肩上,安慰道:“母亲放心,相府有暗卫明卫数百人,皆都是军中翘楚,平常兵士就是来个数千上万也不足为虑,况且还有魏将军坐镇,相府必定安然无恙。” 严秀丽整了整身上风衣,对如意展颜一笑:“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到有些冷了。” 如意见母亲并不接话,便知她依旧还是担忧城中会起变故,不由埋怨道:“照我说就应该直接杀入皇宫,直接取了皇帝狗命,还怎会有这般烦心事。” 严秀丽神色一紧,脸色微变道:“可不要这样说,皇帝固然胡闹,可也是大汉之君,你父亲半生为他操劳,待皇帝亲如子侄,金玉财宝,美人宫殿从来都如流水一般送入皇宫,可即便如此依旧招致世人口诛笔伐,若当真谋逆弑君,必被青史所恶,得不偿失啊。” “可这天下也不是生来就姓刘,他刘家能取,我吕家如何不能取?”如意气呼呼地道,她算是看清了,父亲在外拼死征战,这皇帝就专门负责在后面拖后腿,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虽不见成事,却总能刷新他的存在感,一点点积累人气,屡试不爽。 “够了!你这般言语将致你父亲于何地?他虽然看上去强势,却有一颗善待君王的心,从不曾有过旁的想法,你这番话这里说说也便罢了,若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以后说话你可给我仔细着些。” 严秀丽难得有些声色俱厉,她素知夫君平生志向,对于反叛谋逆之人向来深恶痛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反叛皇帝的,即便皇帝多行不义。 如意被母亲怒斥责,只好噤声屏气,只是满脸的不以为然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不想当皇帝的权臣,真是权臣界的耻辱。” 民居内虽也生了炭火,可民居本来就不甚密封,再加上炭火比不得煤火炽热,让屋子里的热气并不浓密,还是有些冷清。 军中虽有黑石煤矿,可民居并没有排烟装置,烧煤便很不安全了。 随着黑夜渐深,凉意越发浓重,严秀丽想起夫君生死未卜,自己这番出迎,也是存下了私心,出了引皇帝出手之外,也是想给夫君添一个好兆头,希望自己这一迎能够迎得夫君他日平安归来。 “还是你父亲真的是今日归来,那该多好啊!” 严秀丽看着窗外远处,寒夜月如钩,满天星斗争相辉映,便似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夫君曾说过,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时刻都在注视着他们地上的亲人,陪伴与分享亲人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严秀丽自然知道那不过是夫君骗人的鬼话,但她还是再后来仰天缅怀亡父之时,找到了最亮的那一颗作为慰籍。 如今她再也不希望夫君也变作天上的星星,看着满天繁星,几盏流星划过,不觉生出满腹惆怅。 “哇,好多流星,父亲说对着流星许愿都会实现,我们快许个愿吧。”如意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这时终于展现了她天真烂漫的一面。 严秀丽哭笑不得,星星又不是神仙,还能听见你说什么不成?待她许完愿,便让如意赶紧回屋休息,说不定侯成会在半夜袭营,到时候又将是半夜不得安然。 如意领命出屋,却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径直去了城门处查看防备,战争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打响,她关心母亲安危,又怎么能睡得着。 待到城门前,只见郭汜、丁旭亲自守在城门之上,兵将皆都坚守岗位,以防侯成半夜攻城,小城防御薄弱,城墙低小,还需谨慎小心才是。 如意四下查看一番,并没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只好悻悻回了居所。 就在即将回府的路上,一道黑影从如意身后不远处的路口掠过,一闪而没,带起一阵妖异的怪风。 如意心头顿时警觉,猛然回头,只见街上空空荡荡,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如意警戒许久,只闻得北风呼啸之风,不觉失笑自嘲:“我真是神经,都有些风声鹤唳了。” 随后便自顾回屋歇息。 而严秀丽在如意走后,依旧还是心烦意乱,漫天星斗星罗密布,不由想起婚礼前夜,与夫君爬上屋顶看星星的情形。那是已是深冬,却好似远比现在去暖和一样。 如今孤灯残照里,未知良人生死情。 又是几盏流星划过,严秀丽见左右无人,忙双手合十,朝着苍天大地虔诚祈祷。 闭上眼睛,四周皆是虚无,眼前景象却清晰在目,往日的一幕幕,如梦如幻在眼前一一闪过。 自成婚十余年以来,夫君大半岁月都用在了征战之上,少有的相处时日,也被政事占去了大半。 严秀丽愿意抛头露面,出任女官,就是为了多伴在夫君身边,谁成想这一出头,不敢没有增加其她陪伴夫君的时间,反而为她带来了无数的烦心事,不过这也能够稍减闺中寂寞也是好的。 这让少有的相处更加弥足珍贵,一幕一幕都成为她睡前的甜点,伴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一阵暖风袭来,突然有一只手臂揽在严秀丽的腰上,坚强而有力,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告诉我,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严秀丽身形一颤,一颗心好像要从口中跳出来,艰难回过身来,僵直的身子好像中了邪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眼前的人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浓烈的男子气息,早已经让她刻骨铭心,如何能够忘记。陌生却是大半年不见,他又消瘦了,没有清理的发须还有些凌乱,鬓间竟然还多了两根白发。 “我这是又做梦了吗?”严秀丽连说话都有些梦呓,眼神迷离,仿佛真的就在梦境中一样。 “是的,你将永远在梦境里,再也醒不来了。”说着吻了一口娇妻,香甜一如昨日,仿佛还是初恋的味道。 严秀丽如遭雷击,扑到夫君怀中,嚎啕大哭道:“吕布,你这个王八蛋,可想过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吕布心头大痛,看着怀里泪人一样的娇妻,知道这些天她必担惊受怕到了极点,一时无从安慰,只能将他拥的更紧了些。 “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一步红尘尽,刀冷血光寒 大葫芦是一个老兵,一个跟随吕布南征北战很多年的老兵,要从起源说起来,恐怕还要追溯至当年朔方城下,大破南匈奴十万联军的时候了。 之所以叫大葫芦,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像葫芦,也不是他们家种了葫芦,而是因为他们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父母生下他以后,希望还能继续生养更多的孩子,改变先前几辈人的运势,便为他起了小名叫葫芦,只因为葫芦有着收拢天地灵气,延绵福泽子嗣的象征寓意。 也亏的好,此后父母又为他添了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可算是如愿了。 大葫芦作战并不勇猛,甚至还有些怯懦,像冲锋陷阵这种事,他从来都是能逃则逃,如果万一逃不掉,他也会在作战时多长几个心眼。 能够从无数次大战中活到现在,大葫芦靠的不是过人的勇武,也不是逆天的运势,靠的从来都是他小心谨慎,在战场上冲杀时,从来都是跑到敌人最为薄弱的地方。 即便如此,大葫芦还是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记得有一次攻打长安董卓时,那时候的大葫芦还是一个年轻的半大小伙子,也有一腔澎湃的热血,他被甄选为冲锋在最前面的先锋营,当时的他很害怕,只能跟随在先锋营身后,浑浑噩噩向长安城冲杀。 董卓的长安守军异常顽强,死守城墙向下放箭,放落木滚石,即便死了一茬又一茬也没有退却。 大葫芦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身边的同伴倒在血泊之中,一个又一个攀爬在城墙云梯之上的并州勇士,从高空跌落,丧生在城下火油遍地的火焰里。 大葫芦曾经想过退却,即便当一名逃兵。可身后还有无数并州的兄弟前赴后继,拥着他向前冲杀,哪里还有他回头的余地。 从那时起,大葫芦就学会了观察战场形势,他发现城墙马面交合处,有一个小小的防御死角,无论从哪一方面射来的弓箭,都难以到达那里,只零星的几支箭,比起其他地方交织的箭雨来说,那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甚至已经有好几个爬上了城头,与敌人短兵相接了。大葫芦心想,这城下箭雨实在猛烈,还不如爬上城,与敌人大战一场,近距离交起手来,大家都是两只手两只脚,还能怕他们凉州蛮子不成?况且一身力气,总不好在城下白费,若被射死了,可就很不值了。 大葫芦寻机往那里跑,当时身后竟还跟来了一个鼻涕虫。 大葫芦又好气又好笑,这鼻涕虫名叫丁旭,据说是老主上丁原的侄子,今年才刚刚从军,年方十六,连媳妇都还没有娶,鼻子下面黄毛绒绒的,一根毛都没有,每到秋冬之时,鼻涕总会流下来,随着呼吸一长一短,成为兵营里的笑谈。 “你跟着我干什么,擦干你的鼻涕去城门那里,哪里需要你。” 丁旭生就一身虎劲,在军中被笑称为小吕布,只因他事事都要争先。 就像这次来先锋营,以他的年纪与资历,像这种炮灰角色根本还轮不到他,他只有殿后,收拾战场的资格。 可这丁旭却与常人不同,竟然主动报名先锋营,被当时的主将侯成怒斥一番之后,他还是死不悔改,直接去找了领兵大将,当时官拜车骑将军的吕布。 在大葫芦眼中,吕布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属下兵将有什么事找他,他都会尽量的满足。就像丁旭的请求,很顺利得到了吕布的许可,最终还是加入了先锋营。 “这里防卫松懈,只有爬上城头才能杀敌,我要上去。” 丁旭的睿智超乎想象,大葫芦甚至都有些佩服,竟然还有人在自己之后发现此处敌军的弱点,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丁旭说完加速向前,争在大葫芦身前爬上了云梯,如猴子一样几下便爬了老高。 “急着去寻死吗?”大葫芦囔囔自语道。 跟随丁旭爬上云梯,到城墙尽头,只见丁旭跳上城头,立马便陷入了敌军的包围之中,几十名凉州兵,各持长戟行成一个半环形的战阵,朝着丁旭围杀而来,更有无数兵将,对着刚刚爬上城头的丁旭放箭。 地上躺着无数具尸体,大多都是同来的并州勇士,他们爬上城头,却陷入了苦战,最终还都是死在了这里。 城上惨烈比之城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葫芦看着城头阵势,站在云梯之上竟不敢向前,只想顺着云梯爬下去,可向下一看,云梯上密密麻麻趴着十几人,正等着他往上爬,让出向上的通道。 大葫芦一咬牙,跳上长安城头,朝着苦苦支撑的丁旭冲了过去。 “鼻涕虫别怕,大葫芦来也。” 可想而知,迎接他的并不是丁旭的鼻涕,而是十几支呼啸而来的长箭,与无数蜂拥而至的西凉兵。 丁旭小小年纪,也当真是天生异禀,替大葫芦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也因为大葫芦以及后来攀爬上来的先锋营无数将士,为丁旭分散了攻击火力,众人终于在城头站住脚,打下了一片容身之地。 可董卓手下猛将如云,不说郭汜、李傕等人,就是牛辅、徐荣之辈也非众人能敌。 见势不妙,牛辅挥舞着狼牙棒便杀将上来,几棒便砸碎了三四个先锋营兄弟的脑袋。 大葫芦站的靠近,激飞的鲜血碎肉混合着温热的记忆,溅了大葫芦一脸一身。 太可怕了,对着狞笑而来的牛辅,一众先锋营兵将竟再不敢向前,只持刀对着踏步而来的牛辅,连连后退。 “这样下去得死完死光了,得跑,得跑啊。”大葫芦一分钟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而有着同样想法的,绝不止他一个人。 可身后就是高达数丈的城墙,城墙下号角声接连不断,呜呜吹响,就像是死神的召唤。 城墙上还有无数兵将向上攀爬,哪里有他们后退的余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杀!” 一声大喝来自丁旭,只见他迎着牛辅来势,挥舞着手中长刀,几步冲到牛辅身前,挥刀朝着牛辅头顶斩落。 “不要去送死!”大葫芦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要知道兵卒比之大将,勇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大将大多都有特殊神兵,更加助长战力。 兵卒想要对抗大将,唯一的方法就是结阵自保,只有众人联合,互相救援,才有一战之力。 像丁旭一样,只顾着朝前杀,众人阵型必然会松散大乱,队友送人头,团战根本没法打。 “蝼蚁自不量力!” 牛辅轻蔑至极,一个小小兵卒,岂能被他放在眼里。 狼牙棒舞动,击中丁旭长刀,长刀应声而断。 丁旭更被巨力扯动,踉跄跑出几步开外。 牛辅甚是诧异,没想到吕布军中一个小小兵卒竟也能接下他的全力一击,不由得感到大失颜面,沉着脸又追杀向丁旭。 大葫芦眼看丁旭身陷危机,众人也没有退路,唯有死战,胜则活败则死。 众人呼喊一声,一齐朝着丁旭处杀去。自有无数西凉兵上前阻击,大呼小叫着一些大葫芦听不懂的方言,一个个面目狰狞,就像厉鬼一样。 大葫芦自然怕,可怕不能解决问题,怕不能让他在凶险的战场上活命。 如今只能舍命向前,把所有敌人都斩杀了,才有他与众人活命的机会。 一刀斩中一名西凉兵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大葫芦只觉得满脸都是滚烫的液体,连视线都变成了红色。 奇异的是一众西凉兵此刻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在他眼中,连举手投足都是如此的缓慢。 “传说中骁勇的西凉蛮子不过如此嘛,杀啊!” 大葫芦连斩四五人,敌人的鲜血似乎浇醒了他体内潜伏的兽性,竟然对连斩数人而感到兴奋,尝到嘴角敌人鲜血的腥咸滋味,大葫芦竟然与众兵将在此处城楼上,打下了大大一片空地。 就在这时只闻一声喊叫伴随着一群惊呼响起:“大葫芦,卧倒!” 声音里带着稚气,定是那乳臭未干的丁旭那小子。言语中的急迫显而易见,大葫芦不敢大意,战场上还是多相信战友,少一些自负与怀疑才好,这是大葫芦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正好杀了眼前西凉兵,大葫芦一个鲤鱼打挺,朝前扑倒在地。 只觉头顶烈风扫过,炽烈的劲风就像是点燃了头顶的空气,只烧的大葫芦脑中嗡嗡作响。 紧接着烈风又来,大葫芦不及细想,向旁滚开好几圈。只闻一声闷响,余光见处,一具西凉兵的尸体已经被牛辅的狼牙棒击中,血肉骨骼顿时粉碎,涂满一地。 原来是牛辅久攻丁旭不下,只因为丁旭身法灵活,移动迅捷,他虽占有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可丁旭去吃过了一次亏,又没有兵器在手,自然更加谨慎,只是在牛辅的猛攻下四处逃窜,反而扯得西凉兵防守阵型凌乱不堪。 牛辅心中急切,拿一个小兵毫无办法,早已经大失颜面,这时又见大葫芦等人趁机杀伐西凉兵,犹如伐木一般,岂能叫他不怒,当即舍下丁旭,朝着最突前的大葫芦奔杀而来。 若非丁旭及时提醒,只怕他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团肉泥。 牛辅攻势凌厉,而大葫芦却没有丁旭那样的敏捷身手,只能全力招架,一击便被打飞了兵器,还未回过神来,狼牙棒已到头顶。 大葫芦已经放弃了躲闪,这样凌厉的攻势,其实他所能抵抗,这一刻他反而有些解脱,看着眼前的狼牙棒逐渐放大,甚至能看清上面沾染的血肉毛发,一根根铁刺,若打在人身上,恐怕会很疼吧? 忽然,大葫芦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撞飞,狼牙棒擦着大葫芦的耳朵飞过,撕下大葫芦肩头皮肉一大块。 大葫芦眼前一黑差点昏厥,急咬破舌尖保持清明,这个时候昏厥就等于找死。 肩头刺痛入股,这之前手臂怕是废了,万幸的是终究保住了性命。 回头看向方才立足之处,只见同村的小胡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脸上面目全非,若不是大葫芦与他从小去一起长大,只怕也难以认得出来。 这样的伤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是小胡子救了他一命。 大葫芦清楚的记得,年前他才刚娶了媳妇儿,还有一个将要降生的孩子,自己还欠着他两吊钱。 死过了一次,大葫芦更加红了眼,拖着一条伤臂,向着牛辅所在的西凉军阵型冲杀而去。 城楼上哪一个不是血性的汉子,眼见死伤不计其数,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各自舍生忘死冲锋向前,没有一个人甘愿落于人后。 在众人的舍命攻杀下,竟将西凉军阵杀得节节后退,牛辅也被众人气概所摄,众人忘死攻杀,以命相博,竟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身后援军源源不断,挤占了大片的城楼,其他各处城楼也相继有友军杀上,就在城门处,侯成将军身先士卒,用冲城车撞破了城门。 一时间城上城下尽皆失守,董卓眼见不敌,只能带着残兵败将,逃往荒僻的凉州了。 往事历历在目,十几年来,大葫芦已经从原来的阵前小兵变成了如今的小队长,从原来精锐的远征大军,变成了守备京畿要地的后方守军。 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安邑养老,他已经快四十了,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娶了媳妇,眼见孙子都快出世了,像这样年轻的爷爷,在如今的并州比比皆是。 “列阵,得陛下手谕攻取坪上,中兴汉室,事成后皆升三级,封田地官爵,后退者死!” 这是侯成将军的声音,还像当年一样宏亮,大葫芦如是想。 难舍兄弟义,唯念英雄短 战鼓声咚咚响起,有力的节奏,一声声仿佛锤进了心里,激荡起大葫芦的热血,一种久违的感觉从心里油然而生。 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了,自从上次攻打袁绍时负伤以来,大葫芦早已经从前线退下来多年了,从那以后,基本都只负责后方城池的防卫任务,因为他的腿负过伤,至今他还记得那一箭射的有多深,把筋骨伤了一个透彻,直到如今走起路来,依旧还是一瘸一拐的。 没有哪一个先锋营的兵将是一个瘸子,真的好怀念那时的荣耀啊。只是如今的生活也还不错,后方守备军几乎没有什么战事,每天都只是日常的训练,大葫芦作为小将校,虽比不得将军威风,却也已经可以免去烦躁的训练,只要每日保持体能即刻。 听说这次攻打的对象是丁旭,当年那个一脸稚气的鼻涕虫。 大葫芦心里其实并不想打这一仗,要知道大家都是并州军,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 就在临行前,曾有百余人哗变,不想跟随侯成前来,后果可想而知,侯成是什么样的人物,大葫芦知道的一清二楚,上百人尽被砍了头颅,吊挂在军营宣示三军,以示违抗军令的后果。 到最后,大葫芦只能怨天公无眼,让丞相这样的好人不能长寿,可惜了丞相夫人及其子女,这么大一摊子家业,怎能不叫人分外眼红。 如银钩一样的月牙,根本张不亮无尽的黑夜,守备军在狭小的坡道上,朝着低矮的坪上小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到处都是火把闪动,在城内城外,城上城下形成了一道道移动的火墙,把城墙四周照的通明透亮。 进攻打的很艰苦,守城的兵将是由安邑城防军里分出来的,仅仅只有五千余人,而且和守备军一样,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不同的是,守备军里有许多新进参军的新兵蛋子,兵员驳杂。而城防军却都是曾经久经沙场的老兵,许多人都和自己一样,因为受了一些小伤而退至二线。 因此,大军的攻势看上去凌厉威猛,却都是虎头蛇尾,大战许久没有取得丝毫进展,反倒经此搭上了上千条鲜活的生命。 “后退者死!” 身后传来的是侯成将军歇斯底里的怒吼。 是啊,以两万大军围攻一个低矮的小城,半晌都无法拿下,并州军何曾有过这样耻辱的战绩,这要是当年,大葫芦自己领一队人马,就可以从容突破进去,像这样低矮的小城,在大葫芦的眼力,防守全都是漏洞,只要给他一千,不,只要五百人,他就可以从豁口处爬进城里,砍下守城兵将的脑袋。 “大葫芦,你上!” 听到侯成将军终于想起了自己,大葫芦竟多少有些欢喜,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他虽然不想与守城的并州军同僚为敌,况且领军之人还是当初与他情同兄弟的鼻涕虫丁旭,可将令在上,容不得大葫芦多想,上百个被侯成督军斩杀的犹疑不前者就躺在不远处,教训深刻,令人堪忧,大葫芦自然也不敢重蹈覆辙。 早在开始时,大葫芦就已经看见有一处防御薄弱的地方,哪里虽看上去人群稠密,可处在两处城墙的夹角,有一个小小的防御死角,每每从那里攻上去的兵将都占了大多数,只是遗憾的是,夹角处空间有限,攻上去的人几乎等同于送死,一上去就会面临两面守军的夹击围攻。 迎难而上并不是大葫芦的风格,可此处虽然凶险,比在别的地方却已经算是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没有可怕的并州强弩组成的箭网。 矮小的城墙甚至都不需要搭载云梯,只要没人一根挂索,勾在城墙的土坯之中,就可以从容的向上攀爬。 大葫芦率先爬上城墙,眼前的情形却不由让他一愣。 小眼睛、大鼻子、野狗、螃蟹,都是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早知道他们在城防军中服役,没想到却在这里,在这战场之上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天意弄人啊。 城墙的一角,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与别处呼喊厮杀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群人呆呆看着大葫芦不知所措,而大葫芦也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进,就要与昔日的同僚伙伴生死相博,退就要面对军法的惩处,说不定就要被侯成斩了头去,大葫芦就像一只呆鹅,临立在城头的寒风中,欣赏着眼前四周厮杀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熟悉又陌生,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张曾经熟悉的脸。这张脸已经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稚气,满脸都是坚毅的样子,浓黑茂密的短须,更让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鼻涕虫已经今非昔比了,大葫芦不由暗暗叹道。 “将军,是葫芦哥。” 螃蟹说话有些颤抖,他们曾经多年并肩作战,相互间无数次救过对方性命,谁是谁的救命恩人,这很难说,因为要一件一件算起来,也不知道要算到什么时候。 丁旭看着大葫芦,不由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候青涩的自己,多亏了这个老兵的帮助,让他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可眼下并不是怀旧的时刻,大军针锋相对,岂能在此顾念旧情! “带着你的人下去,我只当今天没有见过你,再见面必不再留情。” 丁旭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热度,而大葫芦却好像看见了一颗炙热跳动的心。 大葫芦想要说些什么,可几次都只是张了张嘴,皆化为一声叹息。 “唉,走吧。” 大葫芦挥挥手,朝着一众半生不熟的新兵道。 “可是将军若追究起来可怎么办?”一名士兵低声问道。 “若有事我一力担待,必不会牵连你们就是。” 大葫芦知道就这样回去意味着什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侯成严厉的军法。 或许死在军法之下,总比死在兄弟手中要令人安慰些吧?大葫芦自嘲地想。 侯成远远看着从城楼上安然无恙往下滑落的大葫芦等人,眼中闪烁着摄人的火花,在自己的大军里,何曾出现过像这样耻辱的逃兵,竟然成建制的退却这在两军交战时,绝对是大伤士气的行为,绝对不可饶恕。 “擂鼓助威,退者射杀!”侯成神色冷峻,言语冰冷如霜,仿佛只是说着看菜挑水一样的家常琐事。 鼓声骤响,夹杂着冲锋的号角,无数弓箭袭来,将大葫芦身边的一些新兵射杀不计其数。 大葫芦身体悬在在半空之中,紧握着绳索,亲眼看着一名紧挨着自己的新兵中箭,跌落下去。 鲜活的生命,他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连媳妇都还没有,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中,却被自己人射杀,他们怎么敢! 是新兵不够勇猛吗?不是,年轻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热血,每一次冲杀他都冲锋在前,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调到一线部队,与曹军厮杀一场。 因为他说一线部队能够分得更多更好的田地,他的弟弟妹妹将不会因此而再受苦楚。 可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大葫芦自己的羁绊,是他害死了这个孩子。大葫芦眼里充着血,在空中一动不动的想。 可他没有想过,就算他们不退,也不过死战罢了,他们这些新兵,在城防军老兵面前,又哪里有丝毫胜算。 一支长箭袭来,将回过身来,查看四方情形的大葫芦直中肩胛,穿胸而过,钉死在身后的城墙土坯之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人性的旗帜,正随风飘零。 大葫芦咳出一口血,看着一个个被射杀的同伴,心中涌起悲悯无穷无尽。 一口气卡在胸肺之间,涨红着脸,鼓足残留在体内剩余的中气嘶声喊道:“并州人不打并州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啊,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声音随风传荡,像有一股奇异的魔力,让正在交战的双方兵士,各自身形一顿。 丁旭看到城下情形,早已是怒不可遏,此时再听大葫芦这些话,心底有一种浓密的情感油然而发,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就像是有成千上万根刺,在拼命的往里扎。 不知从何时起,人人都以自己是并州人为荣,因为只要去了神州任何地方,只要你说自己是并州人,必会有人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地方。 要知道十年前的并州,可是一个人迹罕至,荒僻蛮夷的边患不毛之地,稀少的人口,甚至比不上别的州一个城。 如今并州的繁盛,不仅仅得益于丞相的政策,更是眼前这些兵将二郎们拿生命鲜血守护而来。 如今却要在这里自相残杀,难道要将这多少人用生命换来的太平亲手撕碎吗? 丁旭站在城墙之上,对着城下上万守备军喊话道:“侯成包藏祸心,背叛曾经许下的誓言,意图祸害丞相家属,我等每受丞相恩义,岂能助纣为虐,你们好好想想,若丞相家眷有难,相府的施政必会中断,你们家人还会有如今的好日子吗?” 声音远远传出,犹如晨钟暮鼓,令人震耳发聩,无数守备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隐隐有大举后退之兆。 侯成心急如焚,亲自取下弓箭,迎着城头尚挂在城墙还未断气的大葫芦就是一箭。 “妖言惑众者杀,传我将令,破城之后,所有兵将各分田十亩,家属永在军籍。” 大葫芦被钉死在城墙之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弓箭由远而近,在黑夜中火光的映照下,如一颗飞火流星,一点点放大,伴随着一股冰寒的凉意,直穿进胸肺间,让大葫芦忍不住一个颤栗。 将军的箭果然准!这时大葫芦最后清晰的想法。 弥留之际,战场似乎陷入了异样的宁静,他仿佛看到了远方初升的太阳,正与他可爱孙子的笑脸一样灿烂。 侯成将令被一一传报,使的大军无人不知,眼中闪现的是不可置信的喜悦。 田地倒也罢了,多个几亩少个几亩都没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永在军籍,这么久厉害了,如今军籍只有在役的兵将家属能够享受,各项政策之丰厚,足以让多少人甘愿抛头颅洒热血。 一旦成为永久军籍,那就意味着家属世世代代都可享受军籍优待,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永无止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侯成真能兑现诺言,抛舍了这一颗头颅又如何? 守备军一众兵将露出炽热的目光,仿佛眼前矮小的城池并不是土坯建造,而是黄金铸造的一样。 “加紧攻城,擒拿相府众人献于陛下,尔等将永世享此殊荣!” 侯成眼见众人士气高涨,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万岁!万岁!” 上万兵将齐声欢呼,为即将到来的富贵,也为即将逝去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声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遐想。 “快看,城门好像开了!” 兵将无不惊异窃窃私语,在战场上像这样在攻城时,城门自己打开的情形绝无仅有,此前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情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城墙上下灯火如昼,将城门照的格外明亮,在众人的目光中,一行数骑鱼贯而出,当先之人一身紫袍布衣,双手空空如也,连一把防身兵器都不曾带。 虽只是人马站在那里,却像是九天翱翔的雄鹰,俯视着芸芸众生,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叫做敬畏的东西。 城上城下之人皆都变了颜色,有欣喜欢呼,有大惊失色,有不可置信,也有迟疑不决。 但无数种声音里,最为响亮的莫过于城头的欢呼之声。 “看,是丞相!” “太好了,丞相回来了!” 也不知谁谁喊了一声:“丞相万岁!” 一时间壮烈的欢呼声汇聚成一句话,几乎令地动山摇。 “丞相万岁!丞相万岁!” 侯成眼中的惊惧无比浓烈,自从吕布现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大势已去,吕布在军中的影响力,那是如神一般的存在,不是杀几个小兵就能重整士气的。 此刻听着震天动地的欢呼之声,侯成一时竟陷入了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初跟随吕布,征战四方豪杰的激情岁月。 吕布走近侯成大军阵前并不止步,大军军阵纷纷避让,让开一条通道,吕布所到之处,无不如此。 吕布走到侯成身前,置身于万马军中,仿佛并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只看着侯成,冷冷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筹备阅兵大典 战场上落针可闻,好像之前几万人的厮杀,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呼啸的北风,漫卷着无数战旗猎猎作响,就只剩下火把爆裂的声音。 吕布的问题侯成难以回答,即便他自己恐怕也一时搞不清楚,他之所以反叛吕布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权力的吸引力,还是利益的诱惑性,更或者是为了不堙没在时代的乱局之中。 侯成张口结舌,久久不能言语,若说他贪恋权势,他却在当初洛阳之变时依旧追随吕布左右,并没有跟随臧霸等人叛变,一路跟随吕布亡命天涯、流落安邑,更在逃往的路上,拼死护卫严秀丽等人的周全,甚至还与魏越冒险潜入洛阳,营救过身陷囹圄的吕布。 如今更是身任拱卫京师的任务,与身为一方大员的高顺、张辽等人平起平坐,这样的显赫地位,又有谁人能给?即便他帮助皇帝夺权成功,以他的资历,还远远达不到像吕布一样独揽超纲的地步。 若说利益,这世间的利益从来与权力成正比,当你权力越大的时候,往往就会有无数利益跟随其后,就是想躲也躲不开。皇帝并没有多少实权,又能许诺他什么?无非就是一些空口白话罢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想取而代之?”吕布见他无声不语,便替他做出了回答。 侯成苦笑摇头,他刚开始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复杂,当他听闻吕布在扬州遇难的消息之后,本能的以为这是一个讯号,一个皇帝将要可相府开战的讯号。 机警的他本能的认为,他应该抽身事外,不牵扯进两方的权力之争,说到底他所效忠的只是吕布一人而已,若吕布已经死了,他又非愚忠之人,岂会为了孤儿寡母搭上自己的前程。 他当时没有相助皇帝,在侯成看来,已经是很对得起吕布的妻儿了。 只是到了后来,情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皇帝几次派来说客,游说侯成,为他分析此时局势的厉害,许诺他爵位高官,可侯成明知皇帝只是一个空壳,给不了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当时并没有怎么心动。 知道后来皇帝多次联络他,使得相府一般亲将逐渐认为他投靠了皇帝一边,渐渐与他生出了嫌隙,侯成就这样生生被绑上了皇帝的战车。 可即便如此,侯成也没有怎么后悔过,因为吕布一死,他的任何选择都问心无愧,根本谈不上什么背叛,只是各分东西罢了。 后来皇帝正式与相府决裂,几次相互刺杀,势同水火,逼得侯成不得不表明立场,侯成还是不为所动,所谓任尔狂风骤雨,我自闲庭信步,就是如此。 直到最后传来吕布将要归来的消息,这时侯成才终于大惊失色。 若吕布没有死,而自己这些天以来,对其家眷的不闻不问,或者说隔岸观火,只恐难以被吕布容得下,一旦吕布归来,他侯成又将如何自处? 皇帝适时的拉拢,给了侯成唯一的选择。 只要将相府之中的众人全部拿下,那吕布的心腹谋臣,家眷妻女将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到时吕布有家难回,失去重要的心腹谋臣与老巢,实力将大大消减,自己与皇帝登高一呼,未必没有人会依附效忠,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活命的机会。 就这样侯成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知道今天吕布意外归来。 “我败了,心服口服,愿听凭发落。” 侯成身后还有他亲随的将校各自义愤填膺,可他周围上万的守备军却早已经失去了战斗之心,此刻皆都看着阵中的吕布,眼中充满敬畏、恐惧、崇拜等各种复杂神情,唯独没有拼死一战的决心。侯成便知道今天已经大势已去,即便他想战,这上万兵将恐怕他也指挥不动了。 “我想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很被人背叛,你跟随我十数载,被我看做可以托付心腹要地之人,我将妻儿老小的守护重任托付与你,你却是这样回报我的,太令我失望了。” 战马不安的跺着马蹄,似乎也知道主人此刻心中的愤怒,吕布一脸的怒其不争,终究是他看错了人,这才招致这样的灾祸。 看着侯成下马束手就擒,吕布反而更加恼怒,若是侯成奋力反抗,他或许还能心里好受些,一戟将他刺死。可如今侯成束手就擒闭目等死,反而让他难以决断,多年的生死情义,岂能毫无顾虑说杀就杀?可反叛若不加严惩,此后必有人争相效仿,又将军纪军法置于何地? “拿我戟来!” 吕布身手沉声道。 一骑从城门奔出,飞速掠过战阵,将方天画戟送到吕布手中,正是丁旭。 吕布接过画戟,高举指着苍穹,沉声问众人道:“尔等叛军皆为侯成蛊惑,本应该以叛逆论处,念尔等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又是领了军令不得不跟随的缘由,我在此赦免你们的罪,今日之事我将不再追究。” “丞相万岁!” 上万守备军一齐欢呼跪拜在地,他们原本为自己的反叛之举惴惴不安,想要反抗又鼓不起勇气,只等着吕布给他们临终的判决,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逃过一劫,如何不能欣喜若狂,各自高呼跪拜皆出自真心,更有年少者欢喜而泣。 “后将军侯成,辜负我的期望,险些令我们拼搏奋斗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此乃十恶不赦之罪,我以大汉朝丞相的名义,判处你死刑。念及你过往的荣耀,我将会亲自行刑。” 吕布高举画戟,神色肃穆地道,临立在天地之间,在这万马军中,仿佛一座神袛,显得尤为高大瞩目。 严秀丽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夫君的身影,四周上万人跪伏在他的四周,方圆星火点点如同一个星罗棋盘,与天上漫天闪烁的繁星两厢照应,形成一副独特的鬼魅画面。 这一刻的夫君,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在荒野上奔驰,追风射鹿的少年,他是大汉朝的丞相,是一个真正的王者,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由在心底生出一些畏惧来。 侯成心如死灰,知道结局已经无法逆转,反而生出一份豁达,淡淡笑道:“侯成罪该万死,只是我的家小妻儿都是无辜之人,还希望丞相能够善待他们。” “在我的治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没有牵连家人的事,你放心吧。” “我准备好了,请丞相赐死。” 侯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跪地闭目等死,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或许是因为解脱,也或许是因为家人遭到赦免的庆幸,只是从眼角隐隐溢出的两滴清泪,顽强的宣示着他此刻心中的不甘与悔恨。 长戟划出一道银光,刺中侯成左胸胸口,血流如注,侯成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仰面躺在地上。 侯成抽搐着,口中鲜血随着呼吸喷涌而出,眼睛却睁的很大,他要最后再好好看看这多彩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是天上密集闪耀的星河,一颗颗闪耀着夺目的光华,就像他自己曾经耀眼夺目的人生一样。 “小猴子,你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做什么?” “阿母,我在数天上的星星。” “傻孩子,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你怎么数的过来。” “阿母,你说阿父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到底是哪一颗呢?” “是哪一颗呢?我也不知道,我都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忘记了,忘了…” “我知道,阿父一定是最亮的哪一颗,因为他是我们村的英雄,他敢和可恶的匈奴人打仗,我长大了也要和他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好孩子,阿母不想你当什么大英雄,只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 … 次日,丞相与众人搬师回朝,群臣争相出城迎接,场面盛大绝无仅有。 当日,皇帝颁下罪己诏,细数自己屡次施政失误,差点导致超纲崩坏,再加上秋季救灾不力,导致疫情蔓延,差点无法收拾。因此,皇帝自罚幽闭未央宫,从此不再召见外臣,所有朝堂大事,皆交由丞相吕布独自决断。 不几日,张辽、高顺的兵马相继抵达安邑,只是此时安邑大局已定,他们此来便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但吕布也不会令他们白跑一趟,下令张辽、高顺在南郊扎营,同时整练兵马,他要在下月初进行阅兵,以壮此时稍显低迷的安邑人心。 张辽、高顺、牵招、魏续各部兵马相加,足有六万,再加上拱卫安邑的守备军与城防军,足有十万之众,此次阅兵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无仅有的盛大了。 然而一个不太和谐的消息,让整个相府的气氛显得异常诡异。 张辽此来时,从扬州带回了狗儿,那个自称是吕布与貂蝉之子的乞丐。 当张辽亲自把狗儿领上丞相府的时候,几乎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好脸色,如意当即暴跳如雷,取了刀剑扬言要斩了这个小骗子,若不是严超死命阻拦,这场祸事只怕难以避免。夫人严秀丽脸色当即变得难看,直接转身回了后院,就连吕布自己也是脸色铁青。 也只有吕幸表现的稍微正常,拍着狗儿的肩膀说:“来了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千万别见外。” 张辽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给你千里送儿子,还送错了?看这家子的反应,这是千里送祸害不成? 吕布最终还是认了狗儿的身份,毕竟他认出了哑叔,他虽然容貌大变,口不能言,但他手臂上明显的胎记,正与他的哥哥一样,吕布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哑叔的哥哥叫颜一,在护卫如意逃脱的过程中死去。 从此,狗儿便住进了相府,一个地处一角的院落,一个注定不会融入的孤独之地。 斗转星移,时光很快来到了腊月初,阅兵盛典即将举行。 就在盛典筹办之际,从兖州传来前线奏报。 曹操并没有在洪水中丧生,只是受了重伤,一路辗转回到了徐州,曹氏几将中,只有曹真被吕布刺中心脉,丧生在了洪水之中,剩下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状况,有惊无险回到了徐州。 回到徐州的曹操痛定思痛,认为连续败给吕布,主要是因为势单力孤,独自一人对抗整个朝廷,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吕布挟天子以令诸侯,占了道义高地,在征伐交战时,士兵首先在士气上便落了下风。 为今之计只能先隐忍示弱,向其示好求和,否则被包围的东郡将成为覆巢之卵,此前半生奋斗都将荡然无存。况且曹操此番重伤难愈,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也该为子孙后代打算了。 在得知密报吕布失踪的消息之后,曹操并没有轻举妄动,就连他自己都能过在险恶的洪水中存活,更别说是吕布这样的人。 曹操认为这定是吕布设下的诡计,想要引他出兵。 原本高顺、张颌等人就在东郡围点打援,使的徐州、青州各路援军损失惨重,若在贸然出兵,难保不会重蹈覆辙。 现在兵马紧缺,可不是从前那样阔绰,还是谨慎些为好。 等了月余,就在曹操不耐烦,又要重操旧业之时,闻得安邑朝廷大乱,吕布忽然现身,亲斩叛将,肃清朝野,如天神归来一般。 曹操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忍耐住了,看来此前传言果然是吕布设下的奸计,若不是皇帝小而不识相,破坏了吕布的谋划,只怕自己还是要中计。 在听闻吕布大搞庆典,四处张罗新鲜事物之后。曹操命人进献珍奇两大车,多是璞玉奇石,并向朝廷称臣,愿意纳粮进贡朝廷,只希望朝廷能放他一马,并愿意让出徐州,以换取东郡之地的平安。 吕布接到奏报,自然是欣然笑纳,东郡对于曹操来说是心腹要地,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但对于吕布来说,却是如鸡肋一般的存在,远不如徐州沃土来的重要。 得到徐州,吕布就将扼断曹操南下的咽喉,让他偏居于青州滨海一域,并且全境都在吕布的包围之下,从此真正成为朝廷的附庸。 什么时候取缔拿下,都看吕布的心情说话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南苑大营,一座硕大的军帐当中,几员将校正在为阅兵的事争的不可开交,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怒目相对,大放厥词,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向的形势。 “凭什么你们狼骑营要打头阵,你们他妈一不能攻城略地,二不能结阵攻杀,只会在暗中搞一下偷袭,美其名曰闪击战,我呸!”一个大胡子将校咧着嘴道。 “秦谊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狼骑营砍杀敌人的人头堆积起来,比你陷阵营十倍还多,说我们狼骑营不会打打仗,亏你也好意思说,自从打下袁绍以来,你们还有过什么功绩?打一个辽东久战不决,要不是我狼骑营偷袭乌桓,你们他妈早就败了。打一个东郡,僵持两个月寸功未建,而在这两月之中,我狼骑营先后攻陷荆州、豫州、扬州等地大片州郡,歼敌十万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比的。” 说话之人名叫吕程,是狼骑营的参赞军事,来此正是为了阅兵事宜的商讨。 “呵,你们狼骑营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许多城池是你狼骑营打下来的?你这话要置我先锋营于何地?每一座城池,那一战不是我先锋营冲锋在前,第一个杀上城头?打仗时不见你们冲杀在我军阵前,到了这露脸之时,反倒一个个雀跃无比,是什么道理?” 先锋营的参将付云忠嗤之以鼻,一脸的傲慢,大有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的意思。 这三人都是吕布最得力的王牌部队的军中翘楚,因这三支部队都曾立下过大功,被吕布向来看重,比起其他军队的地位,自然是高出了不少。 因此三人说话的声音比之旁人,可要大了不少去。 众人为了阅兵时的战阵布置顺序,已经足足吵了一个上午,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反倒一个个面红耳赤,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这是临时的阅兵筹备小组,专门负责阅兵的细节商榷,如今万事基本具备,就只剩下这门面脸面的问题久议不决。 这时,两人先后走进军帐,却是吕幸与凤雏先生。 二人见账内讨论气氛十分浓烈,皆不禁莞尔。 众将自然认得二人,吕幸作为吕布的独子,深得部下兵将的拥戴,至于那个外来的野种,丞相自己认,但众将可不认。 “公子安!”众人先后见礼。 吕幸笑着回礼,笑道:“我奉父相之命前来问诸位将军,阅兵细节商讨的如何?三天后便是阅兵大典,还需要尽快演练才是。” “回禀公子,我等正在商讨兵阵的布置顺序,其他细节都已经大致确定。”秦谊禄比较老成,恭敬的答道。 “哦?可有了结果?”吕幸多少有些兴奋,他初领父命,第一次经手军务大事,是以每日都在营中行走,查问众人商讨细节的进度,自然也对这兵阵布置的顺序比较关心。 “还没有决定。” 秦谊禄脸色有些尴尬,毕竟这么点小事,耗费了众人半天的时光,可以算是很拖沓了。但是自古以来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文人谦逊不敢当第一,武夫豪爽,无不争强好胜,谁甘名列第二? “甚好,你们继续讨论,我在这里旁听就是。”吕幸兴致有些高,向着凤雏又道:“先生以为如何?” 吕布回朝之后,得知吕幸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老师,竟然就是传说中“卧龙凤雏得一人而的天”之中的一人,与诸葛亮失之交臂实在让吕布大失所望,这时吕幸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牛逼一个老师,先不说他学识如何,单是他后世的名望,便足以令吕布对他刮目相看。 吕布高兴之余,正式让吕幸举行拜师礼,并委任凤雏为军师祭酒。 “我看很好,公子能够知晓军中事务细节流程,对今后理政大有裨益。”凤雏欣慰的回应道。 要知道这个吕布公子,虽是将门之后,却从来不喜武艺,更对军务嗤之以鼻,也不知是从哪里染来的毛病,这曾让吕布一家大为头痛。 如今吕幸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学着了解军务的细节,这正是吕布最愿意看到的。 这其中固然有皇帝刺杀时,让他心灵受到了刺激,决定奋发图强,练习身体武艺的原因,9也与他的老师凤雏先生耐心的劝解开导有着莫大的关系。 有了吕幸的旁听,众将反倒没有了争吵的欲望,一个个只是佛系的坐在那里,不痛不痒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好像之前争执的事并不重要一样,谁上都可以,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看你们就别争了,阅兵打头阵非我近卫营莫属,今年流动小红旗我们拿了八次,你们在座加起来也没有我近卫营的一半多。君侯说流动红旗就是我军楷模,楷模不走在前面,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 近卫营统领严超神色笃定的说,一脸笑意,看上去志在必得。 “流动小红旗是什么东西?”吕幸好奇的问道。 说起这个,严超顿时来了精神,他重伤初愈,原本显得有些萎靡,这时却换发出无限光彩,兴奋道:“公子不知,丞相曾在军中设下一面小红旗,每月评选一次,优胜者便将红旗悬挂于营中,是为三军楷模,军中无人不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吕幸与凤雏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片茫然。 “不就是一面旗子,何以有如此魔力?”凤雏也忍不住好奇。 “先生有所不知,这虽只是一面普通的旗帜,可他象征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君侯说:没有荣誉感的军队,不是一支合格的军队。上阵杀敌是荣誉,保境安民也是荣誉。我们近卫营惭愧,今年已经有八个月获得的荣誉最多,流动小红旗足足在我营中飘扬了八次!” 严超说起来,神情总有些自豪,就像是他自己头上插了一面红旗一样。 “呵,老严你也好意思说,我们的荣誉那是靠战功获得的,那是十足的荣誉,我们拿的心安理得。而你们呢?不就是被子叠的比我们好看罢了,这有什么用,战场上你还能拿你叠好的被子砸死敌人不成?” 说话之人是重骑营参事,名叫魏坤,与严超年纪相当,两人交情颇厚,是以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引得在座众人齐声哄笑。 “这叠被子也能获得荣誉?” 吕幸不由的大感好奇,看来他对自己这个父亲,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这种奇思妙想,恐怕也只有他能够想的出来。 “公子你别听他胡说,我军荣誉岂是叠被子那么简单,要考量的也包括军队的内务与纪律,每有违规或军务不整者都要扣分,到月底分高者为优胜,当然在战事浓密之时,战功才是考量的重要依据。” 严超耐心的为吕幸解释,他可不想被人误会。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表兄的军中,纪律是最好的那一支了?”严超微微皱眉道。 “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若论纪律内务,我们近卫营绝对独占鳌头,再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谁也别想拿到红旗。”严超的脸上一脸得意,让一众在座将领暗暗不爽。 “很好,既然如此,明天的演练便以近卫营作为头阵,第一阵必须是纪律严明,阵列齐整的队伍,这样就会给观礼的贵宾与民众留下最好的印象。” 吕幸已有决定,良好的开头,是圆满完成庆典的重要保证,一支纪律性极强的军队,能给人视觉上巨大的冲击力,远比听听战功数字更加直观骇人。 严超大喜过望,近卫营并没有什么上阵杀敌的机会,若论起战功来,在座诸位没有比他更低的了。 但军伍之事,总要去争取荣誉的,阅兵首先上场,便已是最大的荣耀,更容易被百官与万民记住。他原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竟然能行。 有人欢喜有人忧,严超是高兴了,其余众将却未免不满,脸上不由各自失落。 吕幸勉励众人道:“诸位不必气馁,首先出场之人要有良好的军纪,事关我军脸面不可大意,你们虽都是立下无数战功的部队,但久在外征战,难免会在纪律与队列上有些不足,所谓各有长短,每项任务都该以大军利益为重,近卫营素来负责防务,对军纪有着严格要求,正是用武之时,就像攻城一样,总不能叫骑兵去冲击城墙吧?” 有了吕幸这番开导,众将也就释然了,近卫营素来没有什么露脸的机会,而且确实身负保卫丞相的重任,若说起重要性来,比他们谁都不差。况且这几日的训练之中就可以看得出,近卫营确实在阵列行进之上,比其余一些前线军队有着绝对的优势,若当真叫人现场来选,只怕一个平常百姓也能轻易看得出优劣。 大事都有决议,众人也就散了。 回营途中,吕幸邀请严超通行,毕竟两人营帐相距并不遥远。然严超却百般推辞,说他还有紧要公务在身,说完便独自匆匆而去。 吕幸之后与凤雏回到营帐,想起方才之事,吕幸问道:“也不知道父相为何要搞如此盛大的阅兵式,到时候大军入城,除了能够鼓舞人心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好处,还会增添无尽的繁琐小事,岂非自寻烦恼?” 凤雏微笑摇头,暗含深意道:“公子不知丞相用意也没有什么,但公子一定要清楚丞相此举的意义所在。从前丞相给足皇室威严,外军从不入城,不将丞相之威凌驾于皇权至上。可时至今日,丞相调外兵入城,大秀肌肉,就是要震慑一群宵小之辈,也给了皇室最严重的警告,等同于告诉皇帝,这天下已尽在掌握,虽时都可翻云覆雨。这份意义的转折,在从前可从没有有过,恐怕将会有人顺势而为。” “你是说会有人趁机劝进?”吕幸脸色一变道。 凤雏点点头道:“公子可要做好打算,阅兵盛典之上,必有人劝进丞相,如何应对,还要公子自己斟酌。” “父相向来无心大位,要进早就进了,何须等到今日,我不可逆了父相心意,当上书反驳劝进之人。”吕幸郑重道。 凤雏目含深意道:“公子错了,劝进是为大局考量,进于不进丞相早有决定,断不会因人劝说就会更改。这里只是一个态度,表明自己立场的态度,劝则为丞相一党,驳则立于丞相另一边。此中取舍自有利害,所以要公子自己斟酌。” “先生是说派系之争?”吕幸疑惑道。 “正是如此,皇帝能安稳立足于今日,除了丞相存心庇护之外,还有一般老臣大族的支持,毕竟大汉三百年基业,自要人心朝向之处。而丞相身边也有一班新贵,都是如今的朝中栋梁,公子态度,决定的当是今后的处境。” “我只做好自己,旁人的态度又有什么重要?若因此失去父亲之心,岂不是得不偿失?”吕幸并不想站在与父亲对立的一面。 凤雏摇头道:“孟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公子肩负重任,无论如何将来都是要继承家业的,责任重大,便要做长远的打算,为将来谋一个最好的结局。” “可是父亲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说话时,吕幸不由有些落寞。 “丞相虽有两子,可吕苟为庶子,又不得丞相欢心,在相府已是飘零度日,绝无翻身之日。所以丞相能传衣钵者,非公子莫属。所以我有对策分上下两策,公子先听哪个?”凤雏说罢,笑看吕幸,似乎满是期待。 “既是上下两策,自然是先苦后甜,先生先说下策吧。” 凤雏对吕幸的态度大为满意,能居安思危,是一个身负大任者必有的品格,点头示意宽慰,郑重道:“劝进丞相,比会引起朝中旧臣的猛烈反弹,这些人平日里虽不声不响,一旦危及到皇室存亡,他们很多人必将誓死抵抗,公子可驳斥劝进之人,以收获旧臣人心,此为火中取栗之道,是为下策!” 大典前夕 。 “既是上下两策,自然是先苦后甜,先生先说下策吧。” 凤雏对吕幸的态度大为满意,能居安思危,是一个身负大任者必有的品格,点头示意宽慰,郑重道:“劝进丞相,比会引起朝中旧臣的猛烈反弹,这些人平日里虽不声不响,一旦危及到皇室存亡,他们很多人必将誓死抵抗,公子可驳斥劝进之人,以收获旧臣人心,此为火中取栗之道,是为下策!” 吕幸连连点头,一脸若有所得的样子。确实正如庞统所说,吕幸若反对吕布劝进,必会给人以父子离心的印象,吕布小集团中的一些重臣难免会对他生出一些嫌隙。此举或许能够拉拢一些旧臣大族效忠,可对于今后朝堂的稳定也将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确实是危机与机遇并存,称之为下策并不为过。 “那什么又是上策?”吕幸又连忙问道。 “所谓上策便是顺势而为,公子身份尊贵,乃是嫡子,又自小伴于君侯身侧,深得君侯爱护,生母又是君侯唯一内眷,一切水到渠成。公子若劝进,即便丞相心中不想,但一众心腹大臣都将紧紧围绕在公子左右,因为公子和他们是一条心,对今后事业大有裨益,此为上策也。此上下两计皆可行事,全取决于公子一念之间,公子可以好好想想,毕竟还有三日才到阅兵大典。” 庞统说完看着吕幸一脸期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吕幸选上策,还是希望吕幸选下策。 因为在庞统看来,不论是上策还是下策,都是极具可行度的良策,之所以分为上下两策,不过是手段上的不同罢了。 “吕幸无需多想,我意已决,便依先生下策之计行事。”吕幸言之斩金截铁,可见决心已下,绝不会再回头。 “哦?公子口否说明原因?”庞统并没有因为吕幸选了下策而感到失望,反而满脸讶异,还真有些看不懂他这个学生了。 “先生的下策固然有凶险,可正和为人子的仁义孝道。而上策却不然,明知父相并无此意,却还要违心劝进,只为收买人心,此不孝也。而父相春秋鼎盛,正值壮年,做儿子的便这样急着抓住权柄,是为不忠也。再者明知那些反对劝进的大臣不与父亲一条心,我还公然与其作对,将父亲推入火坑之中,此不仁也。相府一众重臣,看着我从小长大,皆如叔父一般,我在明知父亲心意的情况下,却还顺势而为,不提醒他们,此不义也。如此四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吕幸断不敢为。” 庞统眼前一亮,此子秀外慧中一点即透,果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若假以时日磨炼,日后成就,恐怕不在乃父之下。 “可公子选择下策,必会开罪相府重臣,或使得他们与你离心,即使丞相只怕也会有别的想法,仅仅只是获得一些旧臣的忠心,你便不怕得不偿失吗?”庞统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有何惧,我自会向父亲禀明原因,至于其他人,怎么想都与我无关,那些所谓的旧臣更是一个笑话,我吕幸羞于与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为伍。” 庞统笑容凝滞,刚才还在心里夸赞吕幸,没想到这小子果然经不住夸,摇头苦笑道:“这些老臣大族的势力,即便是你的父亲,也要给他们三分颜面,他们很多人累世功勋,在地方上名望很深,动辄可以动员号召数千人,若当真起了异心,足以成为一时之乱。丞相多年来都以怀柔政策安抚,使他们逐渐归心。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这些人彻底归心丞相,又谈何容易,公子切不可小视啊。” “可我还是不会与他们为伍,同样都是结党,相府重臣与这些皇室旧臣又有什么分别,我不会让父相对我又任何疑虑的。” 孩子气!这是庞统最深的感触。此子虽然一场聪慧,可终究自小生于富贵之家,缺少磨砺,看待事物未免过于唯心。好在他年纪尚小,还是一块璞玉,稍加雕琢必能大放光彩。即便是他这一片赤子之心,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其后庞统向吕幸痛陈厉害,言道朝中老臣与相府重臣盘根错节,其中很多人都是沾亲带故,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有些心向皇帝的旧臣也在相府中任职,比如陈纪、杨彪等人,再比如蔡邕、孔融等人。 这些人有些是两朝元老,有些是名门大家,无不是名传宇内的名士,又都是心向皇室之人,而他们的亲友,却有很多人是吕布的心腹谋臣,比如杨彪的儿子杨修,他几乎都成了吕布的口舌,曾在一段时间内,相府中无论任何事,几乎都是经过他的口中向下发号施令,可以说得到了吕布绝对的信任,并没有因为他父亲是皇帝的信臣而对他有过丝毫疑虑。 再比如陈群,吕布没有因为他的父亲陈纪是皇帝委任的官禄大夫而对他有任何轻视,毫无保留的将官吏任免职权交给了他,让他出任吏部尚书一职。而陈群也不负众望,提出了九品中正制的官吏改革制度,让各部官员的分工更加明确化、精细化。 世家大族终于有了从幕后走向前台的机会,吕布也因此被牢牢与世家大族的利益绑在了一起,治下民意一时固若金汤。 更不要说孔融、蔡邕等儒家大师。他们身为儒门泰斗,自然是心向皇室的。可他们却能够忠于职守的完成丞相吕布交于自己的任务。 孔融出任孟津学院院长,为朝廷培养了不少有才有识之士,而蔡邕作为史官,更是为吕布写书立传。 老臣旧吏、相府臣公早已经相互骨肉相连难分彼此,又哪里是和吕幸想象中一样,能够泾渭分明的! 吕幸听得老师教诲,顿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目光心胸,确实还差着一些火候,不由得惭愧不已。 师徒二人畅谈政事,不觉时光短浅,直到兵士掌灯时,才惊觉天色渐晚。 吕幸哎呀惊呼一声:“不好了,我有事要赶着回家,先生请自便。” 这几日吕幸一直都住在军营,与兵将们同甘共苦,今日母亲严秀丽派人捎话来,今天是他姐姐如意的生辰,让吕幸在晚上务必到场。 吕幸先前还记在心里,可转眼与先生谈的尽兴,居然差点给遗忘了。身居军营之中,旁边没有一个贴心提醒之人确实不妥,很多事杂乱毫无头绪,还需有有人专门梳理并提醒他才是。 南苑军营距离安邑城尚有一段距离,此时天色已黑,庞统岂能让他独自回城?况且还要经过险陡的山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吕幸十分坚持,庞统只好随了他的心愿,便也跟着吕幸回了相府。 一路上虽然看上去险象环生,可是月亮却圆圆挂在天上,将大地照的明亮非常,一路上倒也和顺。 待吕幸回到相府中已经到了深夜,府中显得很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反倒是吕布见吕幸匆忙归来,一脸风尘仆仆的,半夜里也不注意点安全,愠怒道:“要回来便早些回来,偏偏半夜里回府,路上若出了什么事,可不叫你母亲伤心,当初闹着要去军营,现在可是反悔了?” 吕幸闹了个灰头土脸,讪讪道:“这不今天是姐姐生日嘛,我着急赶回来,也是为了给姐姐送上祝贺。” “呵,你倒是把你姐姐的生日记得清楚,可惜你记错了,你姐姐的生日是腊月十七,今天才是腊月十六,还差着一天呢。” 吕布的与其表情,看上去绝不像是伪装,况且在吕幸面前,吕布也没有伪装的必要。 吕幸耐着性子挨了一顿训斥,直到近卫传来一天的奏报汇总情况,吕幸这才有机会逃出魔爪,避免被父亲口水淹没的惨状。 这些事原本都是母亲和自己亲自完成的,无数公文堆积如山,自己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当初父亲远征之时,自己与母亲竟然能够完成这么艰巨浩瀚的任务,如今想来还真是佩服自己。 原想着父亲回来后,接过这些繁琐之事,必定会忙的焦头烂额。 没想到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 吕布归来后,严秀丽自然落得清闲,从前忙乱的公务,尽都推给了吕布,原还准备好好好犒劳一番加班加点忙碌的夫君。 可任谁都没想到,尽管吕布归来之后,公文奏报之数大大增加,可吕布却极为轻松就完成了大多数的公文批阅,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堆积如山,忙碌直到半夜的情况发生。 吕幸不得不叹服,父亲果然不是寻常人,直到有一天,吕幸有事去前殿寻父亲,才发现其中关窍,原来吕布把秘书处的官吏尽都调集到了相府偏殿,令他们汇总各地奏报军情,把紧急紧要的事专门甄选出来,吕布可以用心批阅。而对于那些看上去天马行空,不知所云的奏报,吕布便给为了秘书处官吏十足的权力,令他们合理批阅,他只需审查一下即刻。 如此大大节省了批阅公文的时间,合众人之力,提高了不少效率。 严秀丽知道后,不禁埋怨之声连连,这一年来,她每日起早贪黑,就为了这些公文忙碌,吕布有这样轻松的办法不早实行,让她白受了这么久的苦楚。 吕布却笑道:“给你这么些人,你不会用,还能怨得了我?” 吕幸逃出魔爪,心道这些天来真是累坏了,连今天是几月几日都记不清,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连姐姐的生日都记错了。 好在是早了一天,若是迟了一天,那可真就是罪过了。 吕幸正准备去向母亲问安,然后就回去休息,经过厢房廊道时,隐约见两个人影沐浴在月光之下。 一个端坐在屋脊,看着明月发呆,一个就站在那轮明月之下,在屋檐下如枯树一样站的笔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一句小诗从吕幸的心中冒了出来,这是他曾经听父亲念起过的,只念过一遍,就被他记在了心里,竟与此时此刻的场景分外相似。 姐姐如意静静坐在屋脊之上,全神贯注看着天上的明月,眉头紧蹙,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全没有注意到屋檐下正在举头仰望的严超。 严超眼中神采迷离,此刻他仰面看着屋脊的如意,映着月色,尤其显得出尘飘逸,就像是月宫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再也无法自拔,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没有出现过,即便是他心甘情愿为如意挡箭的时候,也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身为兄长,身为相府的近卫统领,他有责任有义务不让如意受一点损伤。可是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他从没有见过如意如此安静闲适的一面,从来的风风火火的小妹妹,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这样的卓越风姿,让严超一时间心猿意马,久久站在月下出神。 为了筹备庆典,严超从明日起将进入最后的严格演练,将在庆典之前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相府,他清楚记得,明日将士如意十六岁的生日,他特意连夜赶回安邑,便是要提前送上他的祝福,没想到在这里,严超看到了他一生都难以磨灭的一幕。 吕幸却是很不高兴,他原本邀请严超同行,便是想今天同回相府,没想到竟被严超拒绝,说什么有公务在身。可他自己竟然偷偷先回了相府,还在这里偷窥自己的姐姐,一脸都是难以言说的奇怪表情。 “咳咳”严超咳嗽两声,打断了这宁静的一幕,严超像受惊的兔子,慌张收回目光,走到屋檐下,以免被如意发觉,然后才回头一脸尴尬的看向吕幸。 如意也冲沉思中醒转过来,看向廊道中的吕幸,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当你的军事参赞了?” 吕幸走到院中,嬉笑道:“姐姐可别管我的事了,大冷天的你坐在房顶做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连有人在偷窥你都不知道。” “你想说你在偷窥我?”如意没好气道。 严超一脸的惊慌失措,连向吕幸点头哈腰,手忙脚乱比划着禁声的手势,显然是想恳求吕幸千万别暴露他的行踪。 吕幸正生着他的气,故意视而不见,反而朝着严超大声道:“龙城表兄你怎么说?” 如意明显身形一震,一跃从屋顶跃下,正好看见避在屋檐下神色惶恐的严超。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如意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埋怨,反而有一丝隐约的喜悦,藏在话锋之间,就连一向迟钝的严超也听得真切。 “我刚刚到,有些军务要想君侯汇报,还没来得及向小姐问好。”严超的话言不由衷,盛典演练的具体事务,吕布早已经交给了吕幸与庞统负责统筹规划,并让吕幸驻军监督,全权负责演练的具体事务,根本就不用特意向他汇报,除非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要紧事务。 “可是演练上出了什么难处?要不要我和你一齐去见父亲,他还没有休息,这时候应该有空闲。” 听到如意回复,严超更加窘迫,忙摇着手道:“不用了,我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小幸在此,我向他禀报也是一样。” 如意这才想起来,吕幸还在自己身后,转过身一脸疑惑道:“他能行吗?” 吕幸早就被这两人目中无人的举动气得够呛,这时听得如意竟然怀疑自己,这还是亲姐姐吗? “什么叫能行吗?请把吗字去掉好吧?亏得我专程跑来为你庆生,你竟然这样对我。以前求我写作业的时候,叫人家小神童,如今新人胜旧人,就怀疑我能行吗?”吕幸走到两人当中,显得愤愤不平。 “什么新人旧人,真难听,兄长与我们一同长大,何分新旧,与你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如意说话明显有些心虚,还不时偷偷看着严超的表情,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洒脱。 “得得得,看来我在这里也只是碍眼,龙城表兄你继续看风景,我先回了,有什么事明天军营里再说。” 吕幸摇着头,挥手向后摆着,再不理严超与如意,自顾往后院走去,他还要去向母亲问安呢。 “小幸可是要去见夫人,我与你同去,我也好久没向她问过安了。”严超只觉气氛压抑,从前能够从容面对的如意,此刻竟然给他无穷无尽的压力,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那我陪你们去吧,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如意不无不可的道,看样子她似乎真的很闲。 “别,大晚上的,内院很不方便,表兄你还是明天再去吧,告辞!” 看着吕幸扬长而去,严超一时愣在原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的罪过吕幸,不就是先前撒谎不与他同路嘛,不至于这样吧?不说自己从小在相府长大,即便是身为近卫统领的他也没有到避嫌的地步吧? “兄长往何处去?”如意见他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不由迟疑问道。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去向夫人问安。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冷天的别往高出爬。”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原本正想着明天就是生日,可惜弟弟与表兄都不在家,只有自己与父母过,未免太过孤单,正想的出神,没想到弟弟与表兄相继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专门赶回来为她庆生一样。 她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就想听到一声祝福的话,可严超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半句,怎能不叫如意心灰意冷。 明天开始便是为期三天的演练排演冲刺期,严超与吕幸必然要在明早赶回军营,自己的生日终究还是只她一个小辈自己过了。 正失落间,忽见严超骤然回头走了回来,取出一把精巧弩箭,双手奉到如意面前,红着脸结结巴巴道:“玲绮生辰快乐,这是我亲手砍伐的桃木,请最好的匠人,按照黄大师的图纸,专门为你定制的弩箭,希望你能够喜欢。” 如意一时定在原地,像是大失所望,又像是受宠若惊,双目涟漪滚滚,竟一时不为所动。 严超久不见如意反应,心中更加窘迫,一把抓过如意的手,将弩箭塞在她的手中,急忙转身落荒而逃。 如意呆若木鸡,当严超抓过她的手的那一刻,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想要说些说么,却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严超逃之夭夭。 她与严超并不是没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就在定陶受伤期间,如意几乎是半背着重伤的严超回到了吕布的大营,期间亲密的接触举不胜举,远比牵手更加亲密,然而当时却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心境大大不同往日,严超在她心中似乎与别人再也不同,甚至在梦里也会想起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看着严超远去的背影,如意忽然福至心灵,轻笑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弩箭,但见其精巧绝伦。不但制式精妙小巧,而且能够一次多发。弩身是由桃木所制,外表浸过蜡油,呈现出一股粉红色的光亮,看上去十分耀眼夺目。 尤其是在弩身的内侧还铭刻着两个小字“如意”,这分明是特意为自己定制的啊! 如意不由红了眼眶,她曾经收到过无数的礼物,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贵重之物,可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贵重之处,毕竟都只是身外之物,她自有锦衣玉食,从不觉得财富金钱有什么可贵。 可是此刻手中捂着严超塞来的弩箭,虽只是轻轻的分量,价值也就比之平常弩箭多了几分精巧,如意却出奇的觉得分外沉重。 “这一定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如意有些没心没肺的想,似乎早就忘记了,就在今天上午,父亲吕布还提前送了他一匹西域汗血马作为礼物,价值可远比她手中的小小弩弓贵重的多。 次日一早,如意起了一个大早,想要去寻严超,答谢他赠礼之情,没想到待她去时,严超早已经人去楼空,侍卫告诉她,严超统领早就在拂晓之前与公子吕幸一齐赶往军营,早已离开了大半个时辰。 如意满心惆怅,想要取军营,可是今天她是重要人物,是今天的主角,母亲还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一众名流相聚,共同为她庆生,又如何能够放她离去。 如意清楚母亲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宴无好宴席无好席,母亲之所以举办这样宴会,并不只是想为她庆生,更是借此招来安邑城中的年轻俊杰,为如意甄选未来的夫婿。如意觉得自己就像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被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翻来覆去的参观,不由在心中十分抵制。 再加上昨天被严超的举动扰乱了心神,一整夜都没有睡得安稳,在宴会期间好几次昏昏欲睡。 “怎么,昨天没睡好?”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如意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寻声望去,说话之人她很熟悉,便是曾经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陈海陈子庆,看到此人,如意不禁想起了黄承彦之女黄月英。 月英曾说此人与她订婚,后来竟然嫌弃她生有雀斑,依此反悔,不再遵循当初的约定,使得月英到了十七岁还是无主之人。要知道如今新政,满十七而未嫁女子,必会追究其父母责任,轻则杖责,重则牢狱,无可避免。 此人不顾先前许诺,置他人清白安危于不顾,只图己心好恶,绝不是什么好人!亏得自己以前还对他略有好感,以为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人心不可貌相,还是她看错了人。 幸亏自己当初拒绝了这人的表白,否则还不知会遭到怎样的羞辱。 如今再看到他,如意只觉胃里好不舒服,总有一些东西想要翻腾而出。 “你来做什么?”如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语气冷若冰霜。 “当然是来赴宴啊,还能是干什么?”陈海故作洒脱的道。 “呵,登徒子,你少在这里猖狂,待宴席完了,我必先和你清算月英的帐!”如意冷冷看着陈海,就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 陈海脸色大变:“你都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冥冥乾坤必有神灵注视,你多行不义,必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意曾在孟津小住一年,期间在神州学院求学,与黄承彦之女黄月英相交深厚。前些日子黄月英将她的难堪说与她知,实在让如意震惊非常。 陈海虽与她有过短暂交集,可给她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甚至曾有一段时间,还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说话幽默举止文雅,更兼反应才学皆都是上上之选。后来回到家中,每当母亲都张罗着说要给她说亲时,她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陈海的样子,觉得以后的夫婿若是这个样子也还不错。 直到后来严超甘愿为她挡下了刺客的致命一击,那个雄伟的身影才深深种入了如意的心里,才觉得未来陪伴一生之人,说什么样的话固然重要,可愿意为她做什么才更加重要。 当年她自己远走兖州,只马刺杀曹贼,紧随而来的却不是陈海,而是一向木讷的表兄严超,正是表兄几次拼死相救,才让她不至于失陷在曹操的大军之中,平安返回了安邑。 往事历历在目,再加上月英的哭诉,这让如意耗尽了对陈海仅存的一丝好感,一个人若是人品不好,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感受的自私之人,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如意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教训他一顿,然后离他越远越好,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你跟我来。”陈海扯着如意的衣袖,想要将她拉出大殿宴会,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单独说话。 如意顿时大怒,抬手一挥,陈海只觉大力来袭,身不由己往后几步,差点仰面摔倒,若不是行走在一旁的女仕好心扶了一把,陈海今日必会在宴会上出丑,然后沦为贵胄间的笑柄。 “公子还请放尊重些,这一次我不曾动刀剑,若有下一次,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如意声音就像是冰封多年的寒冰,还冒着阴森森的寒气。 陈海没想到如意竟然如此决绝,只怕她方才的警告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不顾旁人纷纷投来的奇异目光,又上前低声道:“如意不要误会,黄家小姐的事还有许多内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你站远些,你所谓的内情,我并不感兴趣,你最好留着向月英解释清楚,以求得他的谅解,否则我必回让你付出代价。” 说罢再不想待在这里,起身往殿外走去,陈海想要跟上去,却惊觉一把桃红色的小弩已经冷冷对着自己。弩箭的箭头闪着金光,陈海毫不怀疑,这看上去小巧精致的弩弓,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自己的胸前开一个小洞。急忙止住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严秀丽在正与陈琳军师的夫人说笑,余光见如意只身走出殿外,不由皱眉问道:“如意往哪里去?” “席间烦闷,我出去透透气。” 出得厅堂,如意顿时觉得呼吸一时清爽,这外面虽然凉意浓烈,可远比宴席里烦人的吵闹声要让人舒心很多。 如意漫无目的的行走,自顾走到吕布的书房之外,见房中灯火明亮,父亲显然还在忙着公事,就连自己的生日宴会都没有出席。 不过说来也是,来与会的都是些高官名流们的内眷,带着他们的子女前来,这样的场合,即便父亲没有什么事,也恐怕不会出席。 如意叹了一口气,随便寻了一处屋顶爬了上去,独自坐在屋脊之上,看着明月当空,十七的月亮比昨夜已经缺了一丝轮廓,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圆了。 如意不由想道,要是自己的生辰不在今天,而是在十五或者十六也行,那么很多事也许就会想这月亮一样圆满,不会留下遗憾吧。 想着又掏出衣袖间珍藏的精致小弩,粉红色的小弩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华,让如意竟有一些醉意,正像人们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样。 忽然身边传来轻微响动,如意顿时惊觉,自己大胆爬上房顶也就罢了,还有谁竟敢爬上相府屋顶,可不是嫌命长了? 如意忙寻声查看,却见一个高大身影已在身边坐了下来,用他威严而不失温和的声音道:“怎么了,我家如意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向父亲说,父亲给你做主。” 如意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父亲向来自重身份,在人前从来都端着架子,只有在与家人相聚时,才会展现他温和的一面。可即便如此,像这样狂放不羁爬上屋顶的行为,还是足以让如意震惊,要知道他可是大汉朝的丞相,更是被无数人崇敬而又畏惧的战神吕布! 当下这样的行为,足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看着如意一脸震惊神情,似乎难以相信看到的是自己,吕布不由自嘲一笑:“嘿,那我换一种方式。” 说完纵身跳下房顶,对着还在房顶发愣的如意,用他向来凛冽的语气冷冷道:“成何体统,还不赶快给我下来!” 这才是如意所熟悉的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威严的语气,仿佛什么事都应该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才是。 而刚才所发生的事,似乎只是她一时的错觉。听到父亲动怒,如意心头一慌,便起身想要跳下房顶。 临跳之际,却见父亲脸上的莞尔笑意,如意忽然若有所觉,回头又坐在了屋脊之上,大着胆子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最大,父亲要和我说话,还是上来说吧。” “和你母亲一样,就爱往屋顶跑,下面就说不得话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又跳上了屋顶,一提一纵两百斤的身躯已经坐在了如意身旁,压得屋顶瓦砾咯吱作响。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生辰聚会,怎么你这主角却跑到这里吹风,难道谁还能给你气受?” 如意适应了一下父亲的温和,才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席间俊杰可有你中意之人?” “没有。” 吕布问得真诚,如意也答得爽快。 “难怪我们如意不高兴,原来是没有相中可心的人,不忙,待大典结束,父亲亲自为你操持,定给你选出一个如意郎君。” “父亲,你怎么这样,你明知道我志不在此。” 如意难得羞赫,声音里多了几分扭捏。 “那你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我想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就像弟弟一样为父亲分忧,而不是躲在相府之中泯然于众人。父亲实行新政,女子可以出仕为官,女儿也想为父分忧,做一个有用的人。” 如意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若她能出仕为官,就能有一些律法上的豁免权,比如女子十七必须嫁人的规定将不再束缚与她,虽然她也相信,只要她自己不愿意,父母亲绝不会轻易将她许配给旁人。 可她自幼习武,自幼一番雄心壮志,岂敢沦为平常人妇,要做就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不枉父母亲一番精心的教导。 “哦?你想当将军?” 吕布大出意料之外,当年如意也不是没有当过将军,甚至还有斩杀曹操大将文聘的战绩,还在洛阳大破数万乱民,名声一时响彻朝野,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颇为动容。 可后来如意挂印而去,曾留言说自己并不适合将军职务。 吕布以为她并不喜欢领兵之事,再加上他却是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便也再没有提及过。 “不,行军打仗需要狠厉胆色,女儿自知缺少决断,并不是一个好将军,若不能攻取,女儿便要学着守护,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与清平。” 如意说完,定定注视着父亲,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吕布没想到向来风风火火的女儿竟然还有这样为国为民的志向,不由胸怀大慰,他从后世而来,对男女之重并没有什么偏见,觉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未必不能做,既然如意有此志向,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阻止。 “如此也好,我近来正在与丞相讨论治吏分离,官府衙门以后只负责政事上承下接,而法令刑罚之事将不再归官府衙门官吏,我拟定扩大廷尉管辖,在各级郡县安设廷尉衙门,专事凶案侦破,罪人缉拿,清肃民间治安等一应事务,你若有意,可现在廷尉实习,待有了经验,我便让你做一方廷尉主事可好?” 如意见父亲说的真切,绝不会是诓骗自己,大喜抱住吕布手臂道:“父亲最好了。” 吕布抖了两抖没有抖开,只好任她抱着,语气转向严肃道:“既然你已经如愿了,就快下去吧,给你过生日,你自己却不见了,可是失礼的行为。” 如意久不曾与父亲如此亲密,不由有些恋恋不舍,噘着嘴“哦”了一声,忽然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我还想参加阅兵大典。” 吕布没好气地道:“这有何难,到时候你随我同去观看就是。”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我要参加阅兵大典,我作为一个兵,来接受父亲的检阅。” 吕布被如意的奇思异想惊的目瞪口呆,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她怎么会有,自己此番检阅的是来此四方的征战部队,他一个女子,又没有什么军衔,在这凑什么热闹。 “胡闹!你不要得寸进尺!”吕布到底被如意给气到了。 如意却并不怕父亲动怒一样,靠在父亲身上,只觉从未有过的大胆,仿佛这天下的事,在父亲眼力总不会是什么大事一样。 “父亲你想啊,你实施新政,有许多女子官吏在府衙任职,此次良机难得,父亲何不让我组建女子方阵,在大典时突然出现在阅兵盛典之上,到时候定会让人眼前一亮,对父亲的新政也是一次大大的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吕布神色陷入思考之中,如意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建议让吕布很是动心,既能够宣传新政,打破重重顽固阻挠,也能展现朝廷的柔和之美,给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实则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离盛典已经还剩下两天,两天中你又能做些什么,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吕布不由有些迟疑。 “父亲放心,两天后我一定把整个安邑的女官全都找出来,组建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出来,让父亲检阅。”如意说话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而这却正是她的弟弟吕幸所缺少的。 吕布看着如意笑脸,不禁心中暗自叹息,若如意是一个男子,他不会将基业让如意继承,可惜如意错投女胎,枉有一身武艺与志向,实在让吕布暗暗叹息不已。 “那好吧,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你去办,你拿着我的令牌,到哪里都可便宜行事。” 两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组建一支齐整的队伍出来,先不说官员调度需要时间,还要训练队形,熟悉检阅流程。 如意并不精通人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一众女官只怕已经难以办到,更何况还是要带这些人上检阅场,女子的心理承受力本就不强,这突然就要让她们出现在安邑十几万百姓面前接受检阅,只怕她们脆弱的心理会受到巨大的考验。 吕布嘴角不由升起一丝弧度,他倒要想看看,他这个从奇迹中出生的女儿会不会给他创造出一个奇迹出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由远而近。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小姐,别藏了,快出来吧。” 吕布狠狠指了如意一下,斥道:“让你任性,这下好了,惹的你母亲来找了吧?” 听得脚步逐渐临近,吕布急忙小声嘱咐道:“可别说见过我,今晚我没有见过你,听清楚了吗?” 如意愕然点头,感情父亲也是怕被人发现他今晚的行为,破坏他一向孤傲的形象吧? “你重复一遍!”吕布严肃道。 “今晚我没有见过父亲。”如意漠然道。 “很好。” 吕布如风跃下,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如意一人依旧站在原地,父亲身上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一阵冷风吹来,让如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唤声渐近,明显已经到了附近,如意听得出是她贴身侍女的声音,不由没好气道:“叫那么大声,你叫魂呐。” 侍女名叫小月,她知道如意有个坏习惯,老爱往房顶跳,这要是在平常人家,肯定是要挨打的,老人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像小姐这样的人。 可在这相府中,除了丞相和夫人,谁敢得罪这个大小姐,先不说她实力出众,一箭能够百步穿杨,武艺更是胜过相府侍卫很多,有哪一个敢去跟她理论? 而且丞相与夫人对这个小姐格外关爱,似乎自从小月进府以来,就从没有见打骂过,甚至必公子还要得丞相与夫人的疼爱。 小月只从每个屋顶查看,老远就见到小姐与丞相大老爷坐在屋顶纳凉,这大冬天的可也为难了这一对父女。 害怕自己贸然近前,失了丞相颜面,小月老远就藏在暗处呼叫,要不然在这相府之中,何须如此大呼小叫的。 这时见果然只剩下小姐一人从屋顶下来,小月这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嬉笑道:“小姐刚才和丞相说什么呐,怎么还你一个人了。” 如意吃了一惊,道:“你可小心些说话,父亲威严不可侵犯,若让他知晓你乱说话,相府你就别相待了。” “知道了,我只敢跟小姐说说而已。”小月吐了吐舌头。 “怎么,是母亲让你来寻我的?”如意问道。 “是啊,夫人久等小姐不至,赴宴的宾客都已经走了,这才让我来寻小姐。夫人看上去脸色不好,小姐可要小心了。”小月说着说着,脸上有些担忧。 “哈哈哈”如意却笑出了声,只要那些烦人的宾客走了就好,她最不习惯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品评,即便是面对母亲的怒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灭火去。” “灭啥火?”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侍女,当然是灭母亲心里的怒火啊。” “没办法,奴婢天生就是这么笨的嘛。” 在黑夜的尽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浓浓的嫉妒之光,暗暗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不能有。” 杨修与赵云奉命回京述职,并参加阅兵大典。由于曹操示弱,割让徐州,以换取东郡故土的平安。 而吕布也渐渐感到战争已经榨干了自己这些年几乎所有的积蓄,新占之地众多,烦乱而没有头绪,正该是大治之时,再加上后方因为战争,调拨了太多的军民人员,使得生产大大受损,经济发展几乎停滞不前,这并不是吕布想要的结果。 此战历史太久,跨距过大,实在过于劳民伤财,既然曹操认输,肯俯首称臣,吕布也乐于成全,他得知曹操重病难癒,恐时日无多,往日仇怨便也淡了几分,要说仇恨,曹操只怕恨自己更多才是,他的儿子、大将、谋臣死在自己手中不知道多少人,可以说是累累仇恨,堆积成山。 可曹操还是选择低头,可见他真的是时日不多了,认输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吕布倒也没有什么,只要他肯称臣纳粮,把青州、东郡让曹操管又怎么样,如今他已经是失去翅膀的雄鹰,再也飞不起来了,困在青州一角,四面处在吕布大军的包围之中,就算曹操是白起在世,只怕也难以扭转眼前局面了。 因此,吕布下令赵云、颜良、徐晃、杨修等人返回安邑参加阅兵盛典,只留下张颌与军师贾诩坐镇徐州,统筹防卫曹操与孙权的任务。 连续几天的行程,让杨修有些疲惫,可当他看到赵雷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后,便又高兴了起来。 吕布走时,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一家自救过他的农户,说起吕布来只剩下咬牙切齿,他原想杀了图个干净,没想到吕布还顾念旧情,真乃是妇人之仁。 居然还下令让他负责照顾这一家子的余生,这不是难为人吗?谁都知道他家里的大娘子善嫉,就连买一个侍女都要挑一些五大三粗的,这要让她知道自己从外面带了一个生有孩子的女人回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因此杨修暗生一条毒计,唆使赵雷去勾引农妇诌氏,赵雷原本就生了一张小白脸,只是说话时娘里娘气的,缺少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因此如今已经二十几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这倒与他的族兄赵云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丞相成全,赵云那小子岂会有那样的艳福,娶上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而赵雷起初并不愿意,只因诌氏容貌已毁,况且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不是两个拖油瓶,他说什么也不肯。 只是几日接触下来,诌氏的贤淑将赵雷深深打动,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赵雷总是跟在诌氏身边,忙前忙后,大有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势头。 奈何他到时愿意了,可诌氏却似乎并不乐意,常对赵雷不冷不热的,让他十分难受。他曾几次向杨修取经,学好拿手本领后再去实施,却都没有什么效果,不由让他更加着急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安邑了,说什么也要在到达安邑之前拿下,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是。 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最后,赵雷总算是找到了诌氏的软肋,从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寻找突破,每天陪着小豆玩耍,只把小豆哄的跟亲闺女似的。 时间一长,诌氏也变渐渐放开了心防,渐渐与赵雷熟络了起来。这时的寡妇改嫁是在平常不过的事,胡老汉也不是存心为难儿媳之人,见赵雷也是一个热心汉子,除了长得太那个啥,也没有旁的毛病,不喝酒不赌博,算是少见的好男人了。 虽然是吕布的属下这件事,一支都让他耿耿于怀,可自己的儿子终究死于征战,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乱世,他们之所以迁怒吕布,不过是转嫁心中的悲愤,让以后活着的日子,找一个心灵的寄托罢了。仇恨,有时候也是一个人活下去的粮食。 直到后来小豆出生,牙牙学语的小生命,给了他们一家顽强活下去的勇气。生活的重心也由原先的仇恨缅怀,变成了后来的溺爱与希望。 后来吕布的出现,才又给这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涟漪,就像一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当他们知道自己一家救下来的男人,竟然就是被他们仇恨了许多年的大汉丞相吕布,一时间情感上的煎熬让他们无所适从,这才有了后来各种过激的反应。 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的儿子被曹操征调当了兵,大老远跑去洛阳跟人打仗,却因此恨上吕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他们更应该恨的应该是曹操才是啊。 再加上吕布身为丞相,势力如日中天,曹操尚且要退避三舍,自己一家农民又能怎么样?在大骂了吕布之后,胡老汉也为此后怕了许久,当时只图一时之快,全没想到后来的结果,万一吕布一怒之下,将他一家人杀了泄愤,那就悔之晚矣了。 好在吕布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的凶恶、杀人如麻,对自己一家人也算是很包容了,否则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他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将们,只怕就会将自己一家人撕碎。 诌氏当然也在心里盘算过,此去安邑不知结果如何,她一家虽对吕布有救命之恩,但也曾恶言向阳,前途凶险未知,她们在安邑举目无亲,若能得赵雷作为依靠,至少便不会有太多生活上的难题。 而且这个赵雷虽看上去文弱了些,可有一副好心肠,又不嫌弃她面目受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若得他作为依靠,后半生与小豆的将来,就算是有盼头了。 杨修一计得逞,自然是格外舒畅,看着一众兵将们也顺眼多了。在安邑郊外的坪上小城,杨修请众人暂歇茶肆,几十人把茶肆里里外外占了一个满档。 伙计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趁着添茶的功夫,将几日来的新闻一一向众人详述,一时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说道精彩之处更是手舞足蹈,就像是他自己身临其境一样。 当众人听到吕布在万马军中,宣判侯成的死刑,并亲手正法之后,无不惊呼出声,更有几个吕布信徒兴奋高呼:“丞相万岁!” 这其中一人就是赵雷。 众兵将听得精彩,而杨修却从中听到了与众不同的玄妙之处。 如今安邑城中兵马鼎盛,皇宫守卫被城防军接管,禁军被解散重组,都重新编入了城防军之中,皇室只剩下名义上的最高权力。 如此良机,司马朗、陈琳等人竟然毫无动作,难道就看不出这其中的机遇吗? 不过想修素知吕布志向,有些事还需要仔细盘算,否则未必能够如愿。 杨修等人并没有久留,天色已经不早。他们需要尽早赶回安邑,否则倒是天黑关了城门,又要费一番口舌。 当众人回到安邑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热闹。 明日就是阅兵盛典,于是就在不久之前,从南郊以及东郊入城的几部分大军已经全部到位。 由于安邑城并不大,这突然多出来十万人马,想要一时妥善安置也并不容易,于是吕布下令,部队各自约束本部人马,就地沿着长街列阵休整,不扎营不入民居,只待明日盛典结束便即撤离出城。 然而随着大军入城,各种难以预料的事接连发生。入城之后,因沿街就地结阵驻守,使得无数百姓驻足围观,这么大阵仗的调兵他们何曾见过,再加上都是前线下来的精锐之师,身上煞气犹未散尽,光是那一份不可一世的士气,便足以让安邑城的百姓们大开眼界。 因为观看军队风姿的人实在太多,使得城中多处道路拥堵阻塞,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成群结队,扯着尖利的嗓音,大呼小叫着,把无数个街头都堵的水泄不通。 好在军队就地休息之时,还分出了专门小队维护治安,用手中长戟长枪作为护栏接连阻隔,把一众想要闯进军阵,与威武的兵哥哥来一次亲密接触的热血少女,挡在了军阵之外。 尽管如此,长街四周还是充满了纷飞的丝绢与飘荡的香粉味道。大军中又多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一时都被这热情激烈的场面激的脸色胀红。 再加上从各处赶来,携带者满车酒水、水果等想要犒赏军队的各色城中商贾,把原本就不甚宽广的街道围的密不透风,让刚刚进城的杨修等人几乎寸步难行。 “这可怎么办啊?”赵云看着眼前景象,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向素来机智的杨修求教。这里都是一些热情的民众,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女子,总不好动粗驱赶,照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僵持道什么时候去。 “这好办,子龙将军奉命赶回,是奉了君侯之令,既然事发突然,可以用非常手段,将军可以以锣鼓开路,就说是大胜而归,赶往相府复命。百姓都是明事理之人,定会为将军让开道路。” 听到杨修的妙计,赵云眼前一亮,以紧急军情开路,百姓又素来敬畏官员车驾,必会退避三舍,当下命两骑在前开路,敲响锣鼓,口中大声告示:“前线大胜,奉命回报丞相,前方速速让路!” 声音传出,果然见前方百姓中一时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狭小通道,足以让自己这几十骑通过。 赵云大喜,,忙策马奔走,却不见杨修有什么动静,依旧在原地不懂。 “军师为何不走?”赵云疑问道。 “子龙将军先走,你先去相府复命,我看此处百姓甚多,造成交通不便,我留下来劝百姓离去之后再回相府复命不迟。”杨修说话时有一种舍生取义的精神,让赵云不禁肃然起敬。 “军师想得周到,百姓虽是好心,却在这里阻塞道路,实在造成了大大的不便,军师若能让百姓归家,也是一件大功,可以避免踩踏事件的发生。” 杨修抱了抱拳,慷慨道:“子龙将军先请!” 赵云也不再谦让,策马跟上开路先锋,还没有走几步,只闻前方人群中一声尖利女子的惊呼响起。 “啊,是赵子龙将军,快看,子龙来了!” 声音一响,赵云顿时觉得不妙,只见前方人潮蜂拥而来,之前让开的狭小通道顿时闭合,将赵子龙等几十人团团包围。 无数热情奔放的声音接连响起。 “赵将军,我在这里,我叫若烟。” “赵郎,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奴家了!” “子龙子龙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更有无数夹杂着欢呼与悲泣的呼叫声,朝着赵云所在的方向翻涌而来,把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街道堵的更加水泄不通,还有远处无数闻声而来之人奔走相告,一齐朝着赵云包围上来。 赵云虽见过无数阵仗,可像这样的红粉战阵又哪里见过,看着无数人因为兴奋而变形的面部表情,一时见不由在心中冒气一股寒气。 “军师坑害我了!” 再回望杨修,只见杨修背影已经从人群挪动的空隙之中,从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堂弟赵雷还不忘回头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一脸的嘲弄神情,仿佛凝聚了两个大字:“佩服!” 赵云恶寒之中,也不知被谁拽住了衣襟,方想要甩开,又一面丝巾飘飞而至,落在了赵云头顶。赵云只觉香气扑面而来,被丝巾遮住了视线,只闻周围人声鼎沸,各种惊叫欢呼之声此起彼伏,只让赵云头晕目眩,片刻不能抽身。 赵雷跟随杨修终于闯出了拥挤的人群,只因有赵云的吸引,各处拥堵的人群尽都朝着赵云所在赶去,使得其他街道大为缓和。 赵雷一边赶路,一边回望身后情形,不无同情的道:“军师这也忒不地道了,我家兄长这下可惨了,我看他最少要染上三斤香粉回去。” “谁叫他自称白马将军,长得有那么骚,这安邑城里的女人有几个不认识他的,你以后千万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小心染上他的桃花运。”杨修谆谆教诲道。 “那敢情好,我正求之不得呢!”赵雷闻言不由得眉飞色舞。 “哼!” 赵雷听到身后马车中一声冷哼,能想到诌氏定是一脸薄怒的神情,浑身都酥了,当即收了嬉笑,正色道:“军师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么?” “呵,都是吃肉的狼,装什么温柔小羔羊!”这种话杨修自然不会说出来,一面坏了先前努力撮合的一段姻缘。 回到相府,已经到了午后饭时,吕布在得知杨修从寿春赶了回来,还带着救过他性命的恩人一家,顿时大为开怀,当即亲自出府外迎接。 胡老汉一家本是山野村夫,何曾见过这等阵势,繁华的街巷,喧闹的人群,高大接连耸立的楼阁府邸,每一处都雕梁画栋,就连伺候在侧的侍女都是人人穿的崭新体面。又岂是府门外两个巨大张牙舞爪的石狮子,雕工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样,一股摄人的威仪扑面而来,哪里还敢再有之前的敌视情绪,只是唯唯诺诺跟着吕布进了相府。 入得府中,其中摆设更加光彩多无,庭院皆用青砖铺就,见不得一丝泥土,在青砖堆砌的空缺处,各种奇石异树遍布在院落之中,与四通八达的廊道院落交相辉映,十足一副富贵样子。 “我这是来到了皇宫之中吗?”胡老汉只有在心中惊异的想。 来到客厅,酒席已经备好,吕布亲自将胡老汉一家奉于上座,适逢严秀丽闻讯而来,吕布亲自为她引荐道:“这就是救我性命的胡老丈,这位是他的儿媳诌氏与孙女小豆。” “老人家救我夫君性命,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话间便已经盈盈拜了下去,让胡老汉大吃一惊,急忙跪倒在地,道:“贵人何须如此,丞相得上天护佑,自能够安然无恙,我等只是恰逢其时,贵人严重了。” 吕布亲自把胡老汉扶起,使其安坐,道:“老丈说的什么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吕布性命,你的儿子又是与我大军交战是身故,我近来常感自责。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往后余生我定如子侄一般事你终老。” 胡老汉没想到吕布会首先提及这件事,更没想到吕布竟然会如此谦卑,不由诚惶诚恐道:“丞相严重了,这让小老儿怎么敢当。” 吕布见他不敢领受大礼,也就不再勉强,毕竟若太过礼遇只会适得其反,胡老汉只是一介平常乡民,面对大汉朝首屈一指的权臣,恐怕只会给他无穷的压力。 严秀丽的心情却更加的好了,她早听夫君说起过,若不是诌氏在他重伤期间,不避嫌精细照看,他想要从容恢复恐怕并不容易,她原先还心中有些醋意,只以为夫君饥不择食,在外又染了红粉。此刻得见诌氏,不由得放下了一颗心。 诌氏虽看上去有些气质,但终究面目受了损伤,夫君就算再饥渴,只怕也难以下手,当即取来一把蔗糖,笑眯眯对着诌氏怀里的小豆道:“你叫小豆?长得真好,来吃一颗糖。” 小豆毕竟是乡野孩子,虽然性格活泼,但终究少见过世面,面对这高大威严的宫殿,难免有些认生,反而把脸埋在诌氏的怀里,并不接严秀丽手中的蔗糖。 诌氏见到严秀丽样貌出众,更有一身卓尔不群的风姿,心里不由自惭形秽,见女儿认生,忙将她放在地上扳转过身来,嘱咐道:“夫人和你说话,你要用心回答,否则就是失礼你知道吗?” 小豆点了点头,小步近前,双手接过严秀丽递来的蔗糖,小心捧在手中,甜甜笑道:“多谢夫人。” 说完便一头扎进诌氏怀里,说什么也不再露面了。 “乡下孩子没有礼数,让夫人见笑了。”诌氏溺爱的抚弄这小豆的头发,朝严秀丽致歉道。 “无妨,我倒觉得这孩子天真可爱,拥有孩子该有的童真,夫人能得这么优秀的孩子,也算是有福了。” 这时众人皆都入席,胡老汉一家坐在左侧上首,被吕布奉以贵宾,右侧杨修与先前议事未归的司马朗一次而坐,赵雷远没有资格坐在大殿之众,他仅仅只是偏将,若以官职来说,还不足以位列相府中用餐,但吕布年他一路护卫胡老汉一家有功,特许他坐在左侧末位。 相府饭食倒也没有多么丰盛,毕竟只是日常用餐,但贵在精细,每一样的样式都下足了功夫,虽只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可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胡老汉与诌氏放不开,并没有食用几口,倒是小豆吃的香甜,小小的肚子,装的比成人还多。 用完饭,吕布稍稍寒暄几句,得知赵云被拥挤的人群困住了,吕布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赵云战力绝世,非一般战将能比,普通百姓又能那他如何? 看胡老汉一家颇为压抑,有经过长途跋涉,显得精力憔悴,便令人备好厢房,让这一家人入住。 这时吃饱了的赵雷却跳了出来,大声道:“属下有意见要紧的事,还请君侯准许。” 吕布大奇,这赵雷怎么回事,非要搞得如此隆重,有什么事等胡老汉一家人走了再说不好吗? “你且说来。”吕布的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不满。 赵雷一咬牙,正是福缘天注定,富贵险中求,事到临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再不主动争取,眼见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 “属下一路护卫诌氏一家来此,仰慕她为人做事谦和细致,愿求她作为终身伴侣,此后一生相互依靠,请君侯成全。” 吕布先是一愣,随后再看赵雷与诌氏的反应,只见赵雷一脸惊慌期盼神色,生怕不好的结果从吕布的口里说出来。而诌氏脸色涨的通红,低着头却并没有想要反对的一丝,甚至隐约还有一些期盼。 “我看这时一件好事啊,君侯何不成人之美,也是一桩美事啊,伯达你说呢?”杨修笑着道。 司马朗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成人之美乃是华夏千年传承的美德,这种事他万万没有反对的道理。当下便道:“我看很好,如果这位夫人不反对,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吕布眼见诌氏脸上写满了愿意的意思,但这种事还是要问明在先,以免落人口实。 “诌夫人以为如何?” 诌氏红着脸道:“我听阿公的。” 这是吧皮球踢给了胡老汉,胡老汉丧子多年,又得儿媳悉心侍奉,早将她看做亲女儿一样,不动声色道:“想娶我的儿媳,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能够答应,我便再无二话。” 赵雷大喜道:“您请说。” “你们一旦相好,今后可得奉我终老,而且生下的男娃儿得有一个随我姓胡。”胡老汉这是想要延续他们胡家的香火。 赵雷自然是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必不会让胡老汉失望。诌氏被众人当面说及生养之事,更加羞臊,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赵云、吕幸相伴而来,一入大殿,见殿中酒席将罢,一些陌生面孔竟然能高坐于上座,只从衣着上看,倒像是乡野之外的普通百姓。 吕幸一想便知来人身份,大步走到胡老汉身前作揖拜道:“你救了我的父亲,今后便是我的恩人,以后在安邑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就是。” 胡老汉脸受父子大礼,有些受宠若惊,道:“公子严重了。” 吕布看到吕幸一身薄甲,原本的文弱书生竟也有了几分英雄少年的样子,不由很是欣慰,道:“你不是在张罗大军入城的事,怎么与子龙走到了一起?” “大军早就入城安置妥当,只是围观百姓实在太多,使得交通拥堵,车马行进一度中断,我在排查期间,正巧遇见赵将军为百姓围在当中难以脱身,我便暂时颁下宵禁令,让百姓尽速回家,这才把赵将军救了出来,否则他恐怕还要晚些才能到。” 吕幸说话时有些忍俊不禁,岂止是吕幸,就连一向一本正经的司马朗也不由得扯动笑容,有些莞尔。罪魁祸首杨修更是尽力忍着笑意,不让自己表现的过分明显。 “君侯恕罪,路上人实在太多,我来迟了。” 吕布看着赵云一身的胭脂香粉,脸上也不知被谁印了几片红唇印,看上去很是风骚,帽樱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条红色丝绢,就绑在帽樱之上,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正随着说话微微晃动。 “子龙辛苦了,想来这一路必是受了不少磨难,还没吃饭吧,来先喝一杯酒压压惊。” 赵云赶了一天路,又在街上受困许久,此时还真有点又饿又渴,几步入席上前入席,便要大快朵颐。 却见吕布掩着鼻子道:“你这一身味道太过惊人,你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免得香气入体,回去后不好交代。” 严秀丽也笑道:“夫君不是还有一身胡人进贡的软甲尚不曾穿过吗?不如便送给赵将军,助他避过今日之祸。” 赵云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只觉浓香扑鼻,差点把他熏晕了,这浓烈的香粉味若让宓儿得知,只怕能要了他半条老命,脸色一变涩涩苦笑道:“都是德祖害的!” 吕幸的烦恼 “君侯恕罪,路上人实在太多,我来迟了。” 吕布看着赵云一身的胭脂香粉,脸上也不知被谁印了几片红唇印,看上去很是风骚,帽樱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条红色丝绢,就绑在帽樱之上,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正随着说话微微晃动。 “子龙辛苦了,想来这一路必是受了不少磨难,还没吃饭吧,来先喝一杯酒压压惊。” 赵云赶了一天路,又在街上受困许久,此时还真有点又饿又渴,几步入席上前入席,便要大快朵颐。 却见吕布掩着鼻子道:“你这一身味道太过惊人,你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免得香气入体,回去后不好交代。” 严秀丽也笑道:“夫君不是还有一身胡人进贡的软甲尚不曾穿过吗?不如便送给赵将军,助他避过今日之祸。” 赵云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只觉浓香扑鼻,差点把他熏晕了,这浓烈的香粉味若让宓儿得知,只怕能要了他半条老命,脸色一变涩涩苦笑道:“都是德祖害的!” 赵云只好先去清洗身上的味道,毕竟饭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幸福故,两者皆可抛。 吕布忍俊不禁的摇着头,埋怨杨修道:“德祖过分了啊,要事因此弄得子龙家庭不睦可如何是好?” “君侯放心好了,子龙自有通天手段,家庭消失必不能难为得了他。”杨修笑的有些险恶。 席间,严秀丽喜欢诌氏之女小豆聪明可爱,提出想要认做义女,岂止小豆竟然做出了让众人震惊的言行。 小豆在得知自己要被认作义女,顿时很是伤心,以为母亲不要她了。当听了诌氏好言劝解之后,才停下了哭闹,却还是不乐意被认作义女。 不但如此,还当众指着吕幸说道:“我不想当他的妹妹,我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他。”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小小孩童竟然能够说出这些话来,若不是大人事先教好的,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言辞,她可才几岁啊。 可吕布看在眼里,知道小豆从来就没有见过吕幸,绝不可能认得。这时说出这番话来,应当不是事先安排的。再看胡老汉与诌氏一脸的惶恐惊惧神情,哪里有一点伪装。 “说说你为什么长大后想要嫁给我的儿子?”吕布和蔼可亲的问道。 “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他。”小豆说的有些天真无邪。 “很好,只要长大后你依然愿意,我便答应你,一定让你如愿。” 吕布的话更让在座之人震惊,要知道吕幸日后必为世子,将来是要继承吕布衣钵的,就这样草率的决定了他的婚事,对他将来没有半点好处。再说吕幸已经快要十五,虽然还远不到成人的年纪,可再过几年也该到了弱冠之年,那时候便可以谈婚论嫁,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对他事业大有助力的亲事才是。 可吕布的这番表态,无疑让众人吃惊不已,要知道这小豆才三四岁,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还要十几年后,这怎么等得了。 严秀丽首先就不答应,脸色一变道:“这怎么行,小豆虽然伶俐聪慧,可她还这么小,吕幸怎么可能等她那么久。” 然而吕布的打算却并不与她一样,在吕布看来,自己的儿子何尝不是十三四岁,尽管他比大多数同龄的孩子显得老成稳重,可是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啊。 让他提前染指政事本就不是他心中所愿,皆是时事所破,不得已而为之。可吕布深知,人生的阶段性绝不可以跳跃,过早的让他身负大任,只能是拔苗助长的结果。 吕布来自后世,见过多少少小老成的故事,小小年纪从小学跃进大学的课堂,原都是名满天下的传说。可随着大学中所谓的少年班一个个沦为人生的悲剧,他们无不因为缺乏人生的历练而早早被世界淘汰,反而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吕布绝不会让吕幸成为那样的人。 近来已经有人在暗中为吕幸谋划亲事,远到诸侯之女,近到大族贵女,仿佛都急着吕幸成家一样。 吕布正是壮年,还远不到垂垂老矣,不能理事的年纪,也不想急着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让他太早接触朝政的险恶,可是吕幸自己建功心切,几次苦心诉求,吕布这才给了他一次历练的机会。 果然,城内兵将入城,吕幸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闻讯围观的百姓几乎让整个安邑城处于瘫痪之中,若不是吕布让司马朗早早限制人流,只怕情形还要更加恶劣。 所以吕布早就已经决定,在大典之后,吕幸将卸下一切职务,搬到孟津别府居住,在神州学院求学三年。 而他的婚事,吕布也绝不会让他在二十五岁之前成婚,过早的婚姻只是他成长的枷锁,对他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好处。 答应小豆的话,仅仅只是为了断了众人念想,让他们不要再为吕幸的婚事而奔波罢了。至于小豆合不合适,现在来说还早得很,人心思变,待小豆长大之后,还不知世事该如何发展。 “他等得了,他才十三岁,不是二十三。” 严秀丽一愣,吕布常年征战在外,幸得吕幸为她分忧,这便给了她一个错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似乎已经长大成人了,使她一时竟然忽略了他的年纪。 十三岁,还是一个万事朦胧的年纪,刚刚结束总角之年,意味着他的童年才刚刚离去。自己便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让他太早接触社会的险恶,是否为时过早? 严秀丽深深看了一眼夫君,终于明白了他此举的用意,脸上已经换上了一丝别样的表情,那是欣慰与感激并存的表情,正体现了此刻心中的复杂情绪。 吕布见爱妻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里也很是安慰,对她深深点了点头,才问吕幸道:“你怎么看?” 吕幸还是一个少年,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对男女之事更是全无心得,尽管他从小聪慧过人,可这些事从四书五经中可学不到,只好看着一脸稚气的小豆,皱眉道:“我看还行,长得还过得去。” 在吕幸看来,这个叫小豆的鼻涕虫未免太小了些,可父亲既然这样说,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况且他还小,有的是时间等,国家尚处在战乱之中,诸侯割据四方,他还要努力充实自己,帮助父亲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才是要紧。 既然连夫人与吕幸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那其他人便再也不好说些什么了,这件事就这样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决定了。 诌氏等人退去时,小豆恋恋不舍的看着吕幸道:“小哥哥再见,明天我再来看你。” 吕幸眼前一黑,心想:“什么小哥哥,把小字去了会死吗?自己可比她大出整整十岁呢!” 待赵云梳洗完毕,用完饭食之后,天色已经入夜。吕布让他回家报个平安,然后便到军营报道,毕竟军队入城,十万大军若无人协调,恐会生出事来。 长夜漫漫,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严超抢占了一个有利位置,他从许多精锐部队当中杀出重围,终于把第一个出场的资格弄到了手,队列步伐早就在南苑时排练过无数遍,方才趁着夜色临近,众人又在长街上排演了一遍。而这一遍排演,果然就出了状况。 因为大军演练是在西街,西街乃是街市区,并不是住宅区,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居住,再加上实行了宵禁,大街上确实是一个百姓也没有。 大军原本可以在这里没有后顾之忧的排演,可是排演还没进行多久,便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一众在职将领,无不大惊失色。 就在排演间歇之时,陷阵营一名士兵尿急,跑到一处僻静之地小解,将手中火把随手放置于一边,待小解完,发现火把倒地,点燃了墙角的一垛柴草,初时火势并不大,士兵随意几脚便踩灭了。 可等他走后,柴草中灰烬又复冒出浓烟,继而引发大火弥漫,待众人发觉之时已经不可控制,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将整个相连的五间商铺全部烧毁。 西市不比东市,西市接连皇宫,位置显赫,是许多贵族聚集之地,其中的商铺许多也都由着深厚的背景。 几间商铺被烧毁,其中值守之人都幸而逃出了火海,也万幸他们被街上的演练吵得睡不着觉,这才及时逃出了性命。 只是商铺被烧,其中货物全部焚毁,他们自然要找大军讨要说法。 陷阵营主事秦谊禄大感烦恼,得知这五间商铺都是皇室财产,其中摆设的都是金玉字画之物,无不是价值不菲之物。他自己不敢擅自回复,只好将此事上报高顺。 高顺得知之后,大笔一挥,给了执事宦官十锭金,让他去皇宫复命,就说是大军不慎而为,够不够也就这些了,多了一分没有。 执事宦官不敢违逆高顺之意,他知道此人是吕布的心腹大将,统领一方兵马,有不报自决的权力,虽然他所给的金子很多,可是店铺的损失远远高出十倍,只这些金子远远不够。况且此事事关皇室颜面,他也只能禀明皇帝,在做决断。 皇帝在收到报讯之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平静的说道:“将金子退回去,高顺为国家舍生忘死,屡次建功,既然是无心之过,朕何忍索取臣下赔偿,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退回去吧。” 这些商铺名义上都是皇帝的私产,在吕布当政期间,皇帝无所事事,便在城中物色了几间商铺。买卖一些金玉器械以及一些朝臣赠予的字画,竟然还收获颇丰。这让皇帝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不是做皇帝的命,或许做一个城中商贾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皇帝不追究大出高顺意料之外,但他向来跟随吕布久矣,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也没有太在意,只觉得皇帝在意与不在意,并没有设么两样因此便也没有将此事告知吕布。毕竟大晚上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打扰君侯,只怕会被丞相夫人责怪了。 经过半晚上的热闹排演,各路大军都在心里有了底,相信明天的阅兵定会顺利举行。 天色逐渐放亮,提前准备各项琐碎事宜的官吏职员早就到位,忙碌着布置各处摆设场景。 负责阅兵后情调度的是王桀的夫人吕荣,她身为最早的女朝官,算是打破了女子出仕的先河,如今官职只仅次于严秀丽,算是女子官员中最位高权重之人。 王桀如今身在洛阳,担任司隶校尉兼河南尹,统领实力与兖州事务,已经是一方大吏了,而作为夫人的吕荣却并没有跟他去洛阳赴任,而是留在了安邑,依旧担任他并州商会会长之职,此次临时担任阅兵后勤调度,也是她自告奋勇,想要为庆典出一份力。 阅兵场地就设在皇宫宫门之前的宽阔广场之上,在皇宫宫门巨大宽阔的台阶之上,吕荣设下了巨大的观礼台,可以从上俯视阅兵队伍从宫门前经过。而在宫门城楼之上,吕荣还设下观礼贵宾席,可以让贵宾站得更高,得到更好的视野。 “你,快叫几个人把红毯铺好,到时丞相与陛下都会在这里经过,检阅经过大军。” “还有你,你看那里摆的的花,都冻坏了,赶紧换新鲜的来,一点眼色都没有。” “唉,那个旗子怎么能这样插,顺序都反了,记住了先是陛下,然后才是丞相与将军,你这样出错等一下被丞相看到,有你好果子吃。” 吕荣连连发号施令,显然有很多地方都让她很不满意,只是此次阅兵本来就筹备的紧张,只有几天的时间,很多事都来不及布置,只能够将就着来,不出什么大错就好。 这里的事情都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忙的无暇分身,可是她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也是非做不可的,到时候只恐会两厢耽误,因此让吕荣有些心烦。 大典进行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安邑城的城郭,把正在熟睡的男人和女人叫醒,和平的气息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想要上街溜达的人们,眯着困倦的双眼,因为刚洗过的脸还留着余热,在寒风中尤其显得冰冷刺骨,就像针扎一样。 但尽管如此,还冷还是无法阻挡无数颗炙热的心,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筹备可好几天的阅兵大典,今天就要举行。就在安邑城的西街,皇宫门前广场空旷的地方。 他们可得早点起来,先去占个有利的位置,就算中心地带没有请柬无法入内,可是能在远远的地方看一眼,那也是三生有幸啊。 像这样的盛会,不说古往今来,至少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总算是开了历史的先河,自己生逢其时,若不能亲身赴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天公的安排! 可是,当早起的人们来到街巷时,却发现每一个路口都设下了重重关卡。 每一个关卡处,都有不少于二十人的守卫驻守,十步一哨百步一卡,把整个长街严密的控制了起来,根本不允许闲杂人等通往西市。 只有携带着邀请函的人才被允许通过哨卡,活着是有人带队的团体,也能够顺利通过。而没有邀请函的人,不论你身份如何高贵,卫兵都不会网开一面。 刚才便有几个被卫兵拦下来的贵胄亲属,想要混在团体之中蒙混过关,被清点人数的卫兵抓了个正着,直接被乱棍打了出去。 因此早起之人却只能看着晚到之人一个接一个成群结队,通过了重重关卡,丢下一个个趾高气昂的眼神。 在西市的闹市区,街市上被清扫一空,没有任何障碍物留在街道,只有空旷的大街,与以往人群繁闹的景象截然不同。在长街的尽头,直到安邑西门的地方,正有无数方阵原地待命。 经过一夜的排演,他们已经从原来的南门转移道了西门待命。待到庆典时间一到,受阅部队便会从西市大街一路向东,经过皇宫门后的检阅台,受丞相与皇帝的检阅,然后再从南门原地返回南苑驻地。 而除了接受检阅的部队之外,还有一部分受命为护治安的军队,也正在各处巡视,以防心怀叵测之人司机破坏庆典。 而就在西市两条小巷的夹角中,正有一队人马约二三十人,个个威武精装,一看便不是寻常之人,只是那一身彪悍的肌肉,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得起的。 而这样的肌肉男不仅仅只是一个,而是群不都是,足足有二三十。 领头之人正是如意前一段时间,才在安邑打过一次交道的张虎,也就是张辽的儿子。张虎此刻显得尤其小心谨慎,比前些日子不知道强了多少,正在嘱咐这一班跟班手下道:“此来刺杀只可成功不许失败,你们都是跟随我父亲多少面的老兵,效忠我就是效忠他。如今我的姐姐身为皇后,却被软禁在皇宫的高墙之中,半步都踏足不出。你们许多人曾伴着他长大,总不想眼看着她就这样受苦吧?” 一个满脸漆黑的汉子道:“公子无需多言,我等既然受命而来,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空难的准备,知道自己这次来需要做些什么,不管成功失败,都不会牵连将军与公子,张卫就此拜别。” 张虎摇头道:“此行千万记住,若没有十拿九稳的机会,绝不可以擅自行动,若一击不中,以吕布的手段,自然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我与父亲绝对无法逃脱,所以诸位要么不动,动就要迅若雷霆一击即中。” 张卫点点头道:“我们知道了,公子这就去吧,若万一被吕布城中的眼线看到,我等恐会暴露行踪。” “好诸位保重,一切仰仗诸位了。”张虎行了一个大礼,便欲抽身而退。 忽然一声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小箭射在了众人身后的墙壁之上,发出一声金属入土的闷响。 而在站之人无不脸色大变,张虎几步走出小巷环视左右,只见街上哨兵守卫森严,并没有其他行迹可疑之人,方才一箭又是从何而来? 待张虎带着一会返回,张卫已经将墙上的小箭拔出。 “公子,箭上绑着一封书信。” 张虎接过书信,打开细看,只见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大字:计划取消,你们已经暴露! 气氛一时凝重,张虎不知是谁暗中相助,但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此人绝对是自己的友军,否则就不会提醒自己已经暴露。 “计划取消,你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命令,为护街上的治安,刺杀的事既然已经暴露,便不可轻举妄动,只要不给吕布把柄,他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只是像这样的机会不多,我等受命为护城中治安,待到阅兵时,还要负责城楼的警戒,正是近距离接近吕布的机会,现在不动手,以后就再也难以找到机会了。”张卫一脸郑重的说。 他已经跟随张辽十几年了,几乎是看着张虎姐弟长大成人,此番身为皇后的张莹莹被吕布软禁在宫墙之中,而张虎的行动也被暗卫监视,只有身为重臣的张辽并没有收到影响。 张卫曾问过张辽,张辽却似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壮志,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丞相神威难测,已经轻易撼动不得,你们这样行动只是螳臂当车。莹莹身为皇后那是她的命运,身不由己而已,张虎与我却不同,我张家并不是显赫门阀,没有深厚的根基,一旦行差踏错,将是万劫不复之地,莹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而我绝不会让张氏一门成为皇室的陪葬。” 张卫知道再劝张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跟随张辽多年,知道他的品性,一旦下了决定的事,谁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可张卫与别人不同,他作为张辽府中的侍卫,在张府当差多年,对于张莹莹姐弟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感情,尤其是对张莹莹,除了看着她长大的关爱之情外,似乎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特殊情感。 因此他绝不会坐视张莹莹落在皇宫中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此次张虎私自调他们前来,正和了他心中心愿,便召集了二十名平日出生入死的同党,相约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没想到出师未捷,便已经收到了友军传来的惊报,他虽有心赴死,可也不会明知无功而枉送性命,既然今日不成,以后再慢慢谋划就是。 方才之言也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当下张虎、张卫等人化整为零,他们原就是领过了守护治安的任务,皆有手令在手,在各处哨卡都可以畅通无阻通行,一时消失在西市的各个路口。 在一处高楼的了望塔上,杨修翘着二郎腿,正等着收网的时刻。 几日来追踪寻觅的大鱼,终于被他摸到了头绪,知道他们今天聚众之地与此行的任务,只待他们结队往西市广场之时,便是收网抓捕之日! “军师,张虎好像跑了!”一名站在了望塔上正在监视街巷中账户等人动向的兵士喊道。 “什么!”杨修吃了一惊,他辛苦布局多日,早在他还在寿春之时,便在张辽身边安插沿线,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君侯相信他手下的将领,可他身为君侯为耳目,有责任为他明辨忠奸,扫清一切不稳定的隐患。 张辽身为前线统并大将,却是皇帝的岳丈,若论起亲疏来,不君侯吕布不知道亲上多少倍,况且皇后张氏与皇帝同心同德,几次与相府为敌,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张辽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动,可杨修不信,向来舔犊情深的他,会不在乎自己儿女的处境。 于是杨修又命人在安邑城中的张辽府邸暗中调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脚,就要等到收网之时,却没想到发生这等变故。 “可是有人向他传了警报?”杨修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一次让张氏人有了警觉,只怕他们往后行事将会更加谨慎,再想抓到这样明显的线索,恐怕并不容易。 “有人向张虎等人的聚集地射了一份书信,张虎在看到书信后,便叫人四下遣散了。” “可看清射箭之人容貌?” “这一人身着布衣,以斗笠遮盖颜面,看不清身形面容,只知道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他在射出一箭之后,几步便沿着屋顶消失在长街尽头,连街上的守卫都没有发觉。” “呵,有意思,竟然还有人与张氏之人同伙,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些心怀不轨之徒。即刻下令彻查,此人形迹可疑,装扮十分醒目,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房顶,严查各处哨卡通过名录,她能如西市街坊,必要经过西市坊门,能够进入坊门者必有请柬名录,我就不信查不到他的行踪。” 杨修派亲随一人即刻赶往西市坊门,调查过往名录。 这时,号角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是节奏分明的鼓声,这时大典将要开始的信号。 “我先去宫门,你们继续仔细监视,一点有任何可疑之处,即刻向我报知。” 当杨修来到宫门广场之时,吕布与皇帝已经一同站在宫门城楼的检阅台上,身边还有数名重臣陪伴。 就在城楼之下,还设有巨大的观礼台,观礼台绵延数十丈,足可容纳数千人,其中都是请来的城中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有官府各衙的主事,也有大家士族的家主,也有巨富商贾、名儒大才。 在这些人群之中,最为醒目的还是一些布衣农民,他们一看就是出自贫苦之地,以往是绝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的。 在邀请众人与会时,丞相吕布明确指示,必须邀请周边典型的百姓代表,不但要有贵族富豪,也要有平民百姓,这样才不会把这一次盛会,变成一次只有贵族参与的小范围聚会。 只有让百姓参与其中,才能最大化此次盛典的意义,不让众人的心血枉费。 但因为场地有限,与会之人为了名额竞争十分激烈,在得知有名额限制后,无数有门路的人或明或暗,都向从名单中分出一些,刚开始便将名额抢空。 这其中便包含了魏越以及他的一干死党,魏越竟然把他身边亲友近百人安插其中,占去了好大一部分名额。若只是几个人也就算了,吕布原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魏越这些人如此过分,怎能不让吕布大动肝火,名额都被他们占了,这百姓代表还怎么请,干脆在军营中阅兵算了,只这些将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吕布得知后大发雷霆,将名单上近半人都取消了资格,就连魏越等不守规矩的将军也并不例外。 大典进行时2 首先是陈琳讲了几个典故,活跃了一下现场气氛,把现场的气氛推倒了一个小高潮。 然后皇帝又对大汉过去这一年里取得的成绩做了肯定,又对来年的规划做了展望,言辞之间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几天之前,他还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感到担忧。 皇帝的心愿,无非就是国泰民安,尽早收复河山、结束诸侯割据的局面。 寥寥几句话,看上去神情饱满,没有一点颓废的样子。 随后,吕布又对过去一年所取得的成果做了具体的归纳。 吕布道:“天下自十常侍乱政以来,各诸侯实际上进入了群雄割据,各自为政的局面。他们豢养文臣武将整练兵马,从不响应朝廷号召,事实上形成了国中之国,目无法纪尊上。 经过这些年坚持不懈的努力,朝廷终于取得了卓越的成绩,先后歼灭董卓、袁绍、袁术、王允等心存不臣之心的割据势力,先前不久又迫使曹操宣誓效忠。 如今天下十三州已有过半归朝廷直辖,除了并州之外,冀州、幽州、兖州、豫州、徐州、司隶以及部分荆州、扬州之地,都先后重归我大汉朝廷直辖,治下百姓终得再见王师,不必再受兵乱之苦。 然而朝廷所收复的疆土还未过半,仍然有大半大汉的疆土依旧被割据的诸侯占据,无数大汉子民依旧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我等居庙堂之高,当先天下之忧而忧,戮力同心中兴汉室,及早把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之辈铲除干净,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到此,观礼台响起了浓烈的鼓掌声。每一个与会之人都由衷的感到荣幸,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吕布刚才提到的这些事,只是或对或少而已。他们为能够参与创建一个新时代而感到自豪。 吕布待掌声稍停才又接着道:“直到今天,我已经为大汉奔波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与众位将士齐心协力,一次次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冲锋,就是我身边的近卫亲将也已经换了十几人,其中大半都死在了战场之上,很多人都是替我而死。 直到现在还能够活着站在这里的,已经十不存一。战事如此惨烈,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匡扶汉室挽狂澜于既倒。或许你们认为可以自豪的替他们说,壮士们我们做到了!纷乱的天下已经渐渐向好,中原大地已经全线收复,仅剩凉州、益州以及长江以南的荆州、扬州之地还不见王师驻守! 但我我必须认真的告诉你们,你们错了,历史的巨幕我们仅仅才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后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史诗等着我们去谱写。 我们所收复的仅仅只是长江以北的大汉疆土,而长江以南的地区,无数子民还身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刘备兵强马壮,手下诸葛亮、关羽、张飞无不是千年一遇的绝世人才,如今他们稳定了南方,据襄阳北望,早已对我中原大地垂涎三尺。 孙权守长江天险,手中水师强盛,战船云集,据说集结起来,可以遮蔽长江水面数十里,足有千余艘。如今他更是收复了南越、交趾等地,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马超坐拥雍州、凉州之地,更兼有刘晔为他筹划,已经渐渐从先前窘迫的状况中走了出来,逐渐摆脱了对我并州的依靠,也从此走上了自强称霸之路。 刘璋继承祖业经略益州,屯粮练兵重修栈道,似乎有高祖北归之兆,他文有法正、孟达,武有严延、张任,一旦蜀中异变,则刘璋或会成为执牛耳之人。 而这些人所执掌的州郡,无不是地形广阔,拥有千里沃土,民众众多之地。我辈还需再打精神,再创辉煌,方不负此前舍生忘死,为中兴汉室而奉献生命的无数在天英灵。 今日盛会,我先在此将这第一杯酒献祭给为我大汉不惜捐躯的无数英雄志士,敬他们不屈而无私的忠义之心!” 吕布接过近卫递上的酒水,朝着身前的城楼下洒落。酒水随风飘散,在空中化作烟云,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在场观礼的无数官员百姓当中,有无数人正如吕布所说,经历了种种坎坷磨难才到了今天。更有许多人作为烈士的家属赴会,闻之无不潸然泪下。 只听吕布又接着道:“新的诗篇已经翻开,我渐感时光紧迫时不我待,我在此立下未来五年中必须实现的三大目标: 一,稳步推进长江以南的疆土收复任务,务必在五年之内,促成国家统一的新形势。 二,在所有治下郡县,实行人口经济增长计划,务必在五年之内实现人口翻一翻,经济翻两翻的既定目标。 三,加大教育推广力度,把官办学堂普及到乡镇一级,实行学堂私塾双管齐下的教育模式,必须在五年之内将识字之人提高到两成。至少每一户不得少于一人能够识字断句。 这三个目标为全局目标,所有州郡必须实现,若有人自认为达不到,可以趁早向我请辞,否则到时候达不到我的要求,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众人闻言,无不哗然,这前两个目标还说得过去,虽说难以实现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这第三个目标,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读书写字几乎是贵族子弟独有的权利,普通的百姓就连接触文字都难以做到,更何况能够识文断字,能够从底层脱颖而出的非贵族子弟,也只可能是出自大族的庶族子弟,又称寒门子弟。 他们只因为身份低贱,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只能够在默默无闻中蓄势待发,要是能够借机一飞冲天,便足矣摆脱尴尬的身份处境。 而普通的乡野百姓,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享受教育的福利,因为即便是最便宜的纸张笔墨、古典书籍,也不是普通的百姓随能够承受。 他们想要识文断字,根本就毫无机会。因此在听到吕布说的第三条之时,他们无不浮现震惊之色,无异于惊雷炸响。 翻云覆雨阵 吕布简明扼要的说完几项要点,便不再占用更多的时间,把剩下的发言机会都给了中书令司马朗。 司马朗对朝廷的朝政与发展做了简单的汇报,对一些众人皆知的大事进行了数字化的统计,更加直观的展现了过去数年,朝廷各项政策所取得的成果。 约一刻钟之后,司马朗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正式宣布阅兵盛典的开始。 此时朝阳初升,漫天金黄的霞光,照在安邑早起的城头,把每一个兴奋的笑脸染的通红。 随着节奏紧促的鼓声响起,受阅的无数方阵从西街缓缓向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最先走来的正是严超所率领的近卫营,近卫营乃是吕布常随亲卫,负责主帅与大本营的安保任务,虽然平时鲜少又机会冲锋陷阵,但其中兵将无不是从各军营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论战斗力,绝对是并州精锐中的精锐。 近卫营虽然并没有什么显赫的战功,但其他部队的将领,没有人胆敢小视近卫营的实力。即便是各军主帅当中,就有无数将领出自近卫营。因此,近卫营不但是大本营的守护者,更是并州大军将领的摇篮,像魏越、魏续、丁旭、王凌等如今掌管一支兵马的大将,都曾经在近卫营任职。 近卫营的方阵人数并不多,约只有两千人,人人尽都是高头大马,身上铠甲装备都是并州最新研制的成果,向他们手中的五连弩,便是孟津工坊最新研发的新式小弩,不但轻便容易携带,更加可贵的是能够连续发射,大大缩减了装填弓箭所用的时间,要在大战时,仅仅只有数千人的近卫营火力,足以媲美数倍军力的普通弓弩大军。 在场之人多有受伤退伍的老兵,当他们看到近卫营装配的强弩之后,无不心怀激荡,若这些强弩早些十日装配到部队,哪里还能损伤那么多人马,就是自己只怕也还在军中服役,不至于从军的生涯就此中断。 而近卫营最为精锐的却不是他们装配的小弩,而是他们手中的精钢长剑。虽然早在西汉时,大汉的冶炼技术就已经取得了重大的突破,钢铁柔化的技术在当时世界上绝无仅有,算是初步的精铁炼化技术,使得生铁的韧性大大加强,能够制造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可这样的技术民间并没有完全普及推广,生铁武器以及更为简陋的青铜武器依旧大行其道。 想当年曹操刺杀丁原时所用的七星宝刀便是精铁打造,当时被称之为宝刀,可见精铁技术远远并没有普及。 吕布当政以来,在孟津设立学院工坊,聘请大师名匠,聚合众人之力,将冶炼术又提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千锤百炼之下,精钢武器慢慢成为了并州将士的标配。 可是因为打造技术并不成熟,不良品率居高不下,使得并州并无法如吕布想象般全部用上精钢武器,步战方阵的长兵器,大多还是以生铁为主,只有近身攻击的部分兵种,全部都装配了精钢长剑或者精钢短刀。 这使得吕布大军的战力如虎添翼,曹操的部队便因此吃了大亏,他部队里的生铁兵器,在遇到吕布大军的精铁兵器之时,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无数兵器无不一击而断,这也是曹操每战吕布都无一胜迹的原因之一。 因此曹操的败亡,也并不全是因为并州军善战,兵器的优势也是不可磨灭的一份功劳。 要知道在当时西方世界的罗马帝国,号称是打遍欧洲无敌手的存在。可他们依旧还是沿用着生铁兵器,因为无法掌握铁石的炼化,他们只能用一些造型简单的刀剑,长兵器更是只有标枪的枪尖才是铁质。连简单的精铁技术都达不到,更不用说还要强上几倍的钢剑了。 近卫营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以及后背如锅盖一般的圆盾,再加上标配的皮甲,大军气势显得异常雄壮。 近卫营骑兵战阵的队列并不齐整,或许是因为紧张,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凌乱。 只是他们看似凌乱的阵型,却隐隐有着对战时的警戒状态。若认真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他们每三人相互紧凑,形成一个又一个,无数个大小不尽相同的三角阵,他们三人一组,相互支援,能在百万军中相互依靠防守,就算大军阵型被冲散了,也能够保持较为完整的局部防御阵型,保证大军即使战败,也不会遭遇大规模的溃败。 然而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场的观礼嘉宾当中,懂得行军打仗的还不足两成。其中许多人并看不懂这其中的内涵,只是看着往来战阵并不齐整,甚至还有些杂乱,众人无不讶异。 他们虽不是久经战阵之人,但很多人早就领教过并州大兵的军事纪律,即便平日走在大街上,这些兵将也都是三三两两结阵而行,步伐身姿整齐飒爽,被众人交口称赞。 因此,并州大军的军容军貌早就已经深入人心。眼前这只兵马的杂乱阵势,虽看上去步调身姿一致,几乎踏着同一种节拍,可总给人一种凌乱无序的错觉,远没有平时整齐排列的战阵看上去有威势。 而并州的兵将却早已经见怪不怪,这样的战斗阵型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一见,无序交织的阵型,在对战时,总能在局部形成围攻的局面。就算人数处在劣势时,因为三人结阵交错的阵法,也常能够在局部形成合围之势,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十几人围攻几十人的局面。 曹操大军布阵时,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却总在这样的怪阵面前毫无半点功效。什么鱼鳞阵、雁形阵,什么四象阵、八卦阵,在这样看似杂乱无章的阵型面前,全没有从前的一丝威力。 也因为这样,吃足了苦头的曹操大军给这样的阵法起了一个奇特的名字,翻云覆雨阵。只因此阵一出,动如群狼扑食,静如阴云漫卷,有翻云覆雨之能,任何他们熟知的阵法,在对上这样的战阵时,都会像烟云一样,被摧枯拉朽吹散。 然而这样威风八面,在曹军当中有着无上威名的无敌战阵,在吕布军中却是再普通不过的训练科目,除了列阵集合时必须要整齐排列阵型以外,其他任何与作战有关的科目训练,都是以这样的阵型作为基础的,这就使得吕布步兵无论在和谁打仗时,几乎都是同一种阵型形态,几乎都形成了作战时的本能。 只是像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阵法在观感上,却不能与齐整有序的阵列相提并论,是以观礼之人反响并不热烈。 凌乱的近卫营喊着雄壮的口号走过观礼台,去往东侧的受阅广场整队,等待丞相亲临检阅。 紧跟着而来的便是吕布赖以成名的黑甲重骑方阵,当年虎牢关一战,吕布正是凭借三千铁甲,杀得十几万诸侯联军烟消云散,一时强盛无比的联盟军队从此如鸟兽散,为吕布后来当政洛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当整齐的战马,和着有序的鼓点节奏,经过观礼台之时,众人无不被其威势所迫,发出一阵阵惊呼之声。 “看,这就是黑甲重骑!” “哇,好威猛啊!” “这才是并州铁骑该有的样子!” 无数惊呼、欢呼声此起彼伏,像这样的重甲铁骑,人马皆都身挂铁甲,就像一座座移动钢铁小山,只是看着就让人压抑窒息,可以想象得到,与他交手的敌人,必然都会留下终身难以磨灭的噩梦。 重骑兵的反响比之近卫营,足足高出十倍不止,洪亮的喝彩声,与近卫营稀稀拉拉装模作样的喝彩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谁更受欢迎一目了然。 当重骑兵过后,紧跟着而来的便是一支早就闻名天下十几年的威武之师,陷阵营。 天下英雄出我辈 陷阵营的兵将与别的兵阵不同,其他的兵将或多或少总有轮换休息的时间,每当大战停歇,也能够回师休整。而陷阵营并不是如此,高顺身为冀州大都督,常年驻守冀州,防御曹操的突然袭击,因此,陷阵营几乎每一天都处在战争的最前线,每时每刻都面对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大战。 是以,陷阵营养成了与别的兵将不同的气质,当这数千陷阵营将士经过之时,连空气都几乎凝滞,数千兵将犹如数千尊喋血的修罗,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势,如同实质的寒风一样,从观礼台席卷而过,刺骨的寒意,只让数万观礼之人,无不汗毛倒竖。 “嘶,气势恐怖如斯!” “这便是陷阵营,我们最好的军队,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百战之师。” “我看未必,你看这后面的狼骑营,这军容,这军纪,能够把战马队形训练的如此齐整,果然不同凡响。”观礼台上一名年长的文士摇头晃脑的说道。 先前说话之人是一名魁梧的汉子,只是身上衣袍显得单薄,一职衣袖挽在腰带之中,显得无比的空旷寂寞,分明是已经少了一条手臂之人,绝对是曾经上过战场,如今负伤退役回家的功勋将士。只看他闻言之后的满脸怒气,便能明显推测出,他一定是来自陷阵营的兵将。 “呵,陷阵营跟随君侯攻城略地的时候,狼骑营还不知道在那个山沟里挖土呢。不论是大战功劳,还是攻取的城池数量,狼骑营的兔崽子们都先稍稍往后,我陷阵营才是并州最好的军队。” 年长的文士看说话之人相貌不凡,身体高大魁梧,只可惜却少了一条胳膊,恐怕曾经也是威风凛凛,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一条汉子,笑道:“壮士言之有理,不知壮士可是曾在这陷阵营服役过?” 魁梧汉子挺直腰腰杆,脸上都是不可一世的表情,充满自豪的道:“正是,我曾在这支伟大的军队中效力,那是我最热血的一段时光。” 年长的文士看他满是自豪的神情语态,知道此人曾经必然有过一段热血激昂的光辉岁月,他的前半生,一定与陷阵营有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失敬失敬,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我乃是陷阵营郝权,灵帝时便跟随大都督为君侯效力,如今算起来,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年了。” “原来是郝将军,失敬失敬,山人孟齐早就听闻陷阵营威名如雷贯耳,绝无心小看陷阵营,请将军恕罪。” 郝权原恼他看轻陷阵营,说陷阵营不如狼骑营,这可就是当着父母的面打孩子了,他如何能忍,这才出言有些过激。 此时听得孟齐道歉,再看他胸前佩戴者和自己同样的勋章,想来也是一个不凡之人,因为这样的勋章并不是能够轻易获取的,只有对并州有过卓越贡献的人才会被奖励这枚勋章,此人一身儒士气质,年龄也不小了,恐怕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谁都知道如今的安邑卧虎藏龙,街上随便撞到一个人,说不定就会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官宦巨子,更何况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 “好说好说,不过狼骑营也确实名不虚传,只这兵马一体的姿态,便是寻常奇兵所不具备的,陷阵营的兵将虽都会骑马,但像这样娴熟的绝无仅有,或许只有大都督才能做到吧。” 这时候狼骑营已经紧随在陷阵营的身后,走到了观礼台正前方,数千名轻骑,人马只着皮甲,走在观礼台之前,就像一阵风挂过,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与之前重骑兵的震天响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也正是这支像风一样的军队,在半月之中攻下豫州十三郡,创造了大汉立国以来最为迅捷的攻城战,几乎是以风卷残云之势,把诺大一个豫州收入朝廷麾下,让当时镇守豫州的大将于禁毫无应对的时间,他逃跑的速度甚至还要比狼骑营攻城的速度还要慢上几分。 郝权说狼骑营并没有什么大功劳,那他可就说错了,狼骑营虽然建军较晚,多年来却屡次兵出奇招,远程奔袭斩首敌酋这样的战术早已经应用过无数次。尤其是最近两年,由于狼骑营战法越发成熟,再加上各诸侯都更加小心谨慎,吕布甚至没有短兵相接的机会,敌人便已经望风而逃,狼骑营更加有了发挥优势的余地。 如今天下,能够对朝廷形成威胁的诸侯,也就只剩下曹操、刘备、孙权等人了,剩下的像什么马超、张鲁、刘璋之辈,根本就没有资格与吕布相提并论,他们的兵马在没有见到并州的大军时就已经闻声胆寒,若当真见到并州军旗,只怕拔旗归降、望风而逃也就不是危言耸听的话了。 狼骑营的快捷迅猛战法,将会发挥无与伦比的作用,其中意义恐怕还在陷阵营之上。 在狼骑营的后面走来的是一支只有千余人的方阵,这一支兵马只穿着最简单的盔甲,拿的兵器却是一刷刷闪亮耀眼的精钢短刀,短刀虽然锋利轻便,可在这个长兵器为王的时代里,一寸长一寸强绝对不是哄人的鬼话。 这上千人胖瘦高低不一,甚至上有知天命之年的花须老者,下有刚刚成年不久,看上去还没娶媳妇的十几岁少年人。 如果说近卫营的兵阵看上去有一种无序的规律的话,那么这一支兵马根本就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上千人慵懒的走着杂乱的步调,就是像是一群被牧人驱赶着的绵羊,行走在自家的草地上,偶尔悠闲的吃几口青草。 可就是这一支兵马,他却拥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尤其在最近的攻坚战中名扬天下,他们就是屡次冲锋陷阵在前,从不后退的先锋营。 先锋营兵将人员并不固定,都是从个军中提调过来的,由于死伤太重,先锋营的人员几乎就没有互相熟悉过,除了经常在一起的一些人,其他人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因此先锋营才会夹杂着各种各样的人,那些年轻的少年人,自然就是新从别的部队调过来的精英战士,而那些看上去上了岁数的兵士,却都是一些经过了多少年死亡历练的宝贵财富。 先锋营之所以经常保持建制,没有被裁撤混合编入其他部队,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 这些老兵有着异常丰富的经验,对战场的形势了如指掌,正是凭着这些老兵的经验,先锋营才在这些年的无数次大战中,虽然屡次遭受重大伤亡,却始终能够从无数的磨难中重新站了起来,把先锋营由原来只负责预先侦查的先锋队,发展成为了一支能够独当一面,并且名扬天下的百战之师。 无数观礼之人,都深知这一支兵马的传说,其中无数的烈士家属,有一大半都是来自这一支队伍当中。带着他们亲人的亡灵,来与这存活下来的上千人,共同分享今日的荣耀。 谨小慎微刘益州 当几支最为有名的军团通过观礼台之后,阅兵大典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在后面还有各种守城官兵,以及工程兵、辅兵,还有更加壮观威猛的大型攻城器械。 当一辆辆巨型的攻城车、井栏、弩车等攻城器械,携带着轰鸣的声响,从观礼台前经过时,少见多怪的观礼嘉宾不由齐声惊呼。 并州已经安稳多年,十几年都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像这样大型的战车、器械都已经好久不曾见过了。若不是对此感兴趣之人,只怕连他们的功用也并不清楚。 可即便他们少见多怪,也深知这些器具的可怕,只看着比两层楼还高的战车,在再看上头装载的巨型长箭。如手臂粗细的箭身,带着锋利的箭、闪着寒光的箭头,即便只是看一眼,众人也能想象他恐怖的威力。 当看到这样雄壮的攻城器具之时,连孟齐这样的淡薄之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如此庞然大物若非鬼斧神工,又岂能造得出来。 “兄长果然有先见之明,早就预料到吕布会崛起于并州,悔不该当初不听兄长之言,同法正投靠了庸碌无畏的刘璋,若当年与兄长同来并州,我等也不至于疏远了这么多年。” 在孟齐的身后,是一个长脸细目的青年人,手里摇着一把蒲扇,一撮山羊须在蒲扇的微风下轻轻摆动,显得分外出尘飘逸。只是这一份原本出尘的风度,却与他身上厚厚的棉衣并不附和,在这寒冷的冬季里,摇扇纳凉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青年人的确不正常,先前一列列气势澎湃的战阵经过时,他就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终于相信吕布能够百战百胜,取得如今的成果,并不是运气使然,就只是今天受阅的这些兵将,只怕这天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了。再看到眼前雄壮伟岸的攻城车与巨弩之时,青年便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心,一定要完成他此来的使命。 “子敬,你这不是已经来了吗?何不就此留下来,你在益州的差事我看不做也罢,刘璋昏庸,岂能识得你的才华。” 被孟齐称作子敬的青年,正是他的族弟,名叫孟达,字子敬,与孟齐一样是扶风郿县人,家中颇有些资产,在当地也算是一方豪强。 当年董卓之乱时,扶风县深受兵祸之苦,就连家产殷实的孟氏也大大凋零了许多,亲友死伤无数,钱财更是被抢掠了大半,在经过连续的兵乱之后,孟齐、孟达、法正等人便相约远走他乡。 当时孟齐极力主张前往并州安邑,只因为他听说吕布逃出囚困,从洛阳逃了出去,孟齐便因此放出豪言:“吕布十年内必崛起于并州。” 然而他的观点却被孟达与法正嗤之于鼻,只因为他们认为,吕布元气大伤,从高处跌落已经失去了锐气,没有义父丁原的提携,并州将领中又刚刚经过了一场叛乱,忠义已经变得极不可靠。人心离散、实力大损吕布想要崛起,那真的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可谁也没有料到,看上去就将从此一蹶不振的吕布,不但没有有此消沉灭亡,反而以并州为根基,破黑山军收十万军民,灭袁氏夺冀州、幽州肥沃的土地,又下司隶败曹操、破刘备,连取兖州、荆州、豫州、扬州、徐州等地,兵锋所向无人能敌。 如今袁绍已死,曹操也听说身染重疾,恐将命不久矣,这天下能够与吕布相匹敌的诸侯,已经再也没有了,刘备困守南郡,守着半个荆州惶惶不可终日,只怕吕布心血来潮举兵南下,只他那点兵力,有如何能够抵挡数十万吕布的大军?而江东的孙权只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人罢了,能够凭长江天险保住祖上家业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谁还能奢望他能够阻挡吕布无可阻挡的脚步。 孟达此来并不是他自己临时起意,而是奉了刘璋之命特奉旨前来观礼。 刘璋在得知吕布已经取下了中原,眼见就要攻打其他地方,刘璋正为此忧心忡忡,害怕吕布回头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刘璋虽然昏庸,却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只凭益州的羸弱兵将,绝对无法阻挡吕布的脚步。就在刘璋为此大伤脑筋的时候,却收到了来自朝廷的邀请函。皇帝发下圣旨,邀请各地臣工齐到安邑观礼,以庆贺汉室尽收中原之功。 这邀请函写得清清楚楚,邀请各地诸侯齐聚安邑。 刘璋深知,这所谓的邀请函只怕就是各诸侯的催命符,众将应招前往,未必不会被吕布扣押,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若不应招前往安邑,就会落下不奉诏令的口实,给吕布带兵讨伐的借口。 应不应招都是十分凶险,只让众人一筹莫展。 就在刘璋帐中诸将为刘璋去不去赴会而争得脸红耳赤的时候,孟达主动请缨去往安邑,替主公刘璋走这一遭。 刘璋素来喜欢孟达多智。见他愿意为自己分忧,便令他即日启程,终于赶在大典前一天,赶到了安邑城中。 昨天,孟达一进城便前去丞相府拜见,怎奈相府门前排队等着见吕布的人长达十几丈,待轮到他时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因此孟达便先暂住在了族兄在安邑的住处。今日一早便取了公文凭信,想要尽早见到吕布。 可今日的吕布早就将行程安排的爆满,恨不得一个当成十个用,哪里还有闲暇见他,只被安排在了观礼台的一角,好在观礼台并不设坐席,孟达便寻了族兄孟齐同在一地观礼。却也因此得知,诺大九州之地,无数诸侯之中,仅仅只有刘璋派了自己前来观礼,其余的诸侯再没有一个人前来。 群雄畏惧吕布之心由此可见,而天下的一番兵戈血光,恐怕已经难以避免。 “兄长见笑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为刘益州官吏,得他信任出使前来,岂可就此见异思迁。”孟达义正言辞道。 孟齐知道他这个族弟的心性,向来都注重颜面,就算他心中早有此意,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折腰,便也只是笑笑不语,继续关注着阅兵场上的情形。 粪土当年万户侯 在大型的攻城机械受阅完毕之后,本应该就此结束的方阵检阅,却并没有如期完结。在西街的方向,一支姹紫嫣红的方阵向着观礼台徐徐而来。 方阵中人人皆着新式皮甲,身披彩色披风,五颜六色各不相同,樱盔之下长发随风飘舞,竟都是一色的女儿郎。 她们统一骑着匈奴进贡而来的枣色小马,马匹高度比之大汉的西凉马要小上许多,女子骑乘更显得相得益彰,带队之人自然就是如意无疑。 原来如意知道今日阅兵式千载难逢,不仅有皇帝、朝臣关注。还有无数普通的百姓代表名列其中,这正是宣示多年来改革成果的重要机会。 女子出仕是近年来并州最重要的政治举措之一,使得并州能用之人大大增加,官吏中女子的数量逐年增加,甚至在有些机要部门,女子官吏的占比,还要更甚男子之数。 如意身为丞相之女,又是并州第一位女将军,还有过上阵杀敌的经历。虽然年纪尚轻,可犹有威名响彻并州大地。她知道近来并州多有新政,许多惊世骇俗之处褒贬不一,就像女子出仕,便引起了许多名门士族的强烈反对,就连普通百姓中也有着各种不解的声音。若非有严秀丽亲自带头,只怕光是朝臣的唾沫也要把新政冲垮。 因此如意在这几日之间,四处联络她平日闺友,又把出仕为官的女子尽都串联了起来,在暗地里整整训练了三日,三日来可谓是废寝忘食。 好在并州女儿多善骑射,训练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费力,虽只有几十人,却也走的一丝不苟,数十匹战马列阵而行,五彩披风随风招展,更显出巾帼英雄难得一见的魅力。 阅兵大典就在一群招展的五彩披风中落下了帷幕,观礼宾客无不意犹未尽,尤其是见到最后女子兵将的飒爽英姿,即便是从前满心抵触之人也不由得改变了之前的看法,便有人打算回家之后,定要让他自己娇蛮的女儿也披上金甲。 大典结束后,吕布亲自在广场检阅了列阵待命的每个方阵兵将,一时间安邑士气如虹。 当日晚宴,众将云集相府,兵将破例饮酒庆贺,唯高顺例外。 吕布对此也不见怪,高顺不饮酒,从与他相识以来,只记得高顺喝过一杯自己的喜酒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可张辽却有些异常,平日并不饮酒的他,与高顺几乎一样,在军中禁酒多年,可今天却有些贪杯,已经连饮了好几樽。 吕布知道他心中烦恼,无非是女儿成人,与他并不同心,张辽因此陷入两难之间,夹在女儿与自己之间。 但吕布并不担心张辽的忠诚,因为如今情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皇帝早已经成了孤家寡人,除了皇宫宫墙之内还受皇家命令,皇宫宫墙之外,早就不是从前的大汉天下,如今的大汉朝,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乡野之间,丞相才是众人真正的主宰。 张辽不是鲁莽之人,应该能够看清时事轻重,子女与家族孰轻孰重,他只能有所取舍。 酒席正酣,屯骑将军魏越率先越众而出,魏越素来好酒,今日却难得少喝了几杯,看上去神情饱满,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的文绉绉的词句,壮着声音道:“今日我等欢聚一堂,自从打败袁绍之后,我们并州的老人今天总算聚齐了。难得大家都在,我提议我们共敬君侯一杯,祝君侯再接在励,早日肃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呔你个莽汉,装什么斯文,不就是希望君侯带领我等再打胜仗,也好加官进爵吗?”高顺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怪怨,反倒是一脸的欣喜,只引得在座众人开怀大笑。 一个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众人一听便知是徐晃的声音,因为也只有他的嗓门能够这样大。 “你们是不是忘了,君侯早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吕布看着徐晃一脸为难的样子,绝不像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好像他此刻就是这样想的一样。 他已经听出来风向所在,这些人约莫着是想把他引入他们早就设定好的话题中,可吕布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这好办,自从先前历次大战以后,我并州民生大受影响,我已决定休兵整顿,短时间内当不会再向外用兵,所以你们只要尽忠职守即可,赏罚我自然会禀明陛下,绝不会亏待你们。” 杨修见吕布刻意引开话题,心知眼前是绝顶良机,正是众将聚集一堂的时刻,若今天提议吕布前进一步,必会得到众将的全力支持,即便吕布心中或许会不愿意,但为了众将之心,必不会轻易否决。否则以吕布的习性,错过了今天,只怕今后就再也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在杨修心中,吕布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随遇而安,也就是野心实在太小,即便是今天的丞相之位,似乎也不是他自己封的,若不是自己与司马朗等人详细谋划,再加上皇帝存心拉拢,吕布这个丞相之位,未必也能够十拿九稳。 “如今汉室吏治凋敝,名存实亡,早已经失去了对天下的控制,若非君侯力挽狂澜,汉室只怕早已覆灭在水火之中。君侯忠义我等皆知,可众将为君侯出生入死,岂能只自己加官进爵而不顾丞相之威,为了人心安定,臣请君侯再进一步,这天下的主人,岂不知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杨修一言,当真是震耳发奎,使得在中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有人欣喜若狂,却一时不知道众人态度,不敢轻易表露心中想法,只把一张脸涨的通红。而有的人却显得犹疑不定,似乎并不能下决心是不是就此跳上吕布的战车。还有的人却是一脸的愤慨,当然他们并不是为了皇帝打抱不平,在座之人都是吕布心腹,岂会在意皇帝的死活,他们只是担心杨修之言会把吕布惹怒,因为吕布向来敬重皇帝与皇室,从来都不肯越雷池一步。 果然,只见吕布脸色微变道:“你是想让我当反贼?” 杨修却不卑不亢道:“非也,天下自商周以来,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行大道而安万民者,自是奉天应命,人心所向。而不休吏治,不顾百姓疾苦的当权者无不冰消瓦解,成为历史的尘烟。君侯上能奉应天命,顺势而为平定四方诸侯,下能善施仁政,体察百姓之苦,安定千万百姓于乱世之中。这正是奉上天之命,安能称之为反贼?” 吕布从来都不把所谓的官爵放在眼中,他深知,只要身边这些兵将还认他这个君侯,至于侯爵、丞相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相当吃他被册封为安邑侯之后,当时吕布还为此自得了许久,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只是虚名,若没有身边这些尽心尽职的兵将,什么官爵富贵,都只是粪土而已。 以退为进,海阔天空 杨修此言一出,一帮相府心腹武将谋臣无不神情亢奋,大殿之上百余人,皆都出席,跪满整个大殿厅堂,一齐宏声道:“请君侯再进一步,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吕布看着殿下上百人黑压压跪满一地,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司马朗与陈琳等人,也在人群之中,竟也落了这些俗套。 这叫吕布不禁有些气苦,他并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而是对于称王称霸之事吕布根本就没有想过。 自他当年在邙山脚下,救下当时还是陈留王的皇帝之后,吕布便常把皇帝看做是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每每视之都会想起当年他流落小孟津,满脸都是灰尘污垢的样子。 此后多年,自丁原遇刺以后,吕布一人把持朝政,将羸弱的皇室护佑在覆巢之下,自然更有一份舔犊情深的意味。君臣二人虽名为君臣,实则如师徒父子。 吕布成了当时幼小皇帝几乎唯一可以依靠之人,而吕布又何尝不把幼小的皇帝当做是子侄一般真心对待,否则此后皇帝长大之后屡次冒犯丞相威严,甚至对相府之人暗施算计,险些加害到了相府内眷,而吕布却并没有以牙还牙,仅仅只是剪除了皇帝的羽翼,将他禁锢在皇宫之中而已,至于日常的用度花费,却连一分都没有少过。 并不是吕布不爱权势,实在是他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初心,与自己当初的志向背离其道。 陈琳倒也罢了,只是一个迂腐书生,可司马朗被吕布视作平生知己,许多心里的话吕布甚至只向司马朗一人诉说,在许多事情上,即便是严秀丽也只能排在司马朗的末位。 如果有一天,吕布自己驾鹤西去,那在临走之前,吕布一定会最后一个召见司马朗,托付给他家小妻儿,还有这来之不易的半壁江山。 只是没想到,就连被他视为知己的司马朗都成为众多劝进大军中的一员,迫使吕布违背本心,做出他并不愿意做的事。 “为什么?” 吕布的声音有点冰冷,就像殿外呼啸的北风。 众人仿佛心中自有默契,或着也是知道吕布此言是问与谁的,皆都把目光转向了司马朗。 “君侯想想,我们自洛阳相识以来,辗转南北纵横东西,期间打了多少艰苦之战才换来了今日的成果。如今我军威震四海、天下归心,就连民间百姓也只知道安邑有丞相而不知皇宫有皇帝。世子大族众心归附,四方豪杰俯首称臣。若君侯不思进取,必会因此而怠慢天下拥护君侯的志士人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君侯悬而不进,得而不取,岂不知会让忠心依附之人心寒。君侯可知,我等兵将十几万,有几人是因为忠义大汉而跟随君侯的?又有几人是想要跟随君侯打出一个崭新的天下来?” 司马朗言语朴实无华,并不过于修饰,但其中满含的情义,却着实让吕布心中一动:难道我吕布要被迫当皇帝不成? “不行,绝对不行!我吕布就是饿死,就是因此而陷入土崩瓦解,将帅离心的境地,也不会做一个有始无终、见利忘义之人。” 吕布的话斩金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这让一众跪拜劝进之人如何能善罢甘休,无数激烈之士纷纷仗义执言。 “君侯三思,我认为眼下当时最好的时机,皇室势力微末,而君侯的声望早已经足够取代皇室,即使在大族名门当中,君侯也在多年的善政中播下了开明贤圣的好名声,如今民心军心众望所归,君侯若还一意孤行,势必会让将士与百姓失望。” 高顺是吕布帐前第一大将,几乎吕布一半的兵力都归高顺节制,若分割开来,这天下除了吕布自己,只怕没有其他诸侯能够与高顺在兵力上旗鼓相当。这番话,自然是高顺所说。 有了高顺带头,一众武将纷纷请命,赵云、颜良、魏越、魏续、郭汜、牵招、丁旭等一干功勋卓着的名将纷纷进言,请求吕布能够听从军师与大都督的劝告,能够再进一步,让这天地再换新颜。 面对气势如虹的劝进,吕布并没有多少压力,只觉得异常的滑稽可笑,这天下还有逼着让人当皇帝的?后世有陈桥兵变,如今难道还想来一个相府兵变不成! 吕布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够勉强。 “放肆,百官是你们,万民也是你们,只你们能代表天下万民之心?我吕布是成是败难道还有你们评判不成。难道我不进一步,你们都将离我而去吗?” 吕布一番话声色俱厉,不禁让殿中百余人冷汗直流,他们聚众劝进,又何尝不是以众人之威要挟丞相。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吕布多年来一直不求上进,似乎全没有一点不臣之心。吕布没有,可殿中百余人中,有一多半都存下了改朝换代的心思,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以众人之心,希望换取吕布再进一步的机会。 众臣虽然情切,但如此良机去而不返,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机会,只怕今后未必会有今天的良机。是以殿中百余人依旧跪满一地,一言不发与怒目而视的吕布两方对峙,似乎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吕布第一次发下,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竟然在这一刻不受控制了,文臣武将无不与自己的意志截然相反,虽然是劝进的好意,可吕布此刻的心里,却是一种难言的恐慌,就像是看着一只喂养多年终于成长圆满的猛虎,此刻正对着他大声的咆哮。 “你们,好,好,好!你们可真是我得用的好部下,莫不要你们来替我当这个丞相吧,是进是退全由你们自己做主,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 吕布语气中的森森寒意显而易见,任是再迟钝的人也能体察出他此刻心中的愤怒。可众人自持一片忠心,又携众人之意,所谓富贵险中求,不逼吕布一把,他岂肯就此身当大任,做此大不韦之事。 两方上下对峙,各不相让,令殿中气氛一时凝固,如同凝结的寒冰,森森刺骨。 “圣旨到!” 一声喝唱传入大殿之内,令吕布与一众文武大将皆都一时惊诧,自皇帝来到安邑,似乎从没有圣旨传到过相府,一般都是吕布入宫面见皇帝,似乎很少有过皇帝主动下旨传召的事情发生,不,是从没有发生过。就算是皇帝想见吕布,也只是会让内侍传话,绝不会正式到明文写下圣旨。 而吕布有负责秘书令,将圣旨起草下发之事全权代行,只有他向人颁发圣旨,何曾想过有一日也会接到圣旨。 此刻却不禁有些无所适从,当着众兵将的面,吕布虽有心迎接圣旨,可看到眼下殿中情形,只得暂做忍耐。 内侍张千奉命传圣旨到相府,这事是他一生以来最大胆的一次了,想丞相吕布何等威风,历来代行皇权,何曾受过圣旨约束,他此来自是鼓起了毕生积攒的勇气。 待入得大殿,只见兵将百余人跪满一地,吕布独自高坐大殿之上,双目寒光鼎盛,犹如两把锋利的利刃,只看得张千心惊胆颤,差点就跟着一众相府兵将跪在地上。 终于,张千还是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把恐惧压抑在心中,对着上首吕布颤声道:“陛下有旨,请丞相接旨。” “你说。” 吕布并没有动,他得封丞相,开府设衙,行天子仪仗,特赦带剑上殿不必行参拜礼仪,自然可以对圣旨无动于衷。 “陛下有旨:丞相吕布屡立战功,为朕平定四方诸侯,扶汉室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内修经史,外定天下,为我大汉立下不世功勋,朕特封丞相吕布为晋王,望爱卿不负朕之厚望,再接再厉,为大汉再立新功。钦此!” 张千念完圣旨,殿中几乎落针可闻,一众原本打算劝进的文武大将无不变了颜色。吕布本就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取汉室而代之,如今的皇帝封王,只怕再也没有任何变化的余地了。 杨修、司马朗、陈琳等人更是扼腕长叹,看来汉室命数未尽,如今之计,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恭贺晋王殿下!” 在司马朗的带领下,众将向着吕布跪拜恭贺。 一班武将却没有文臣想的那么久远,既然吕布不愿意当皇帝,那么当个王爷也还不错,要知道大汉王爷只封皇室子弟,自高祖以后,从未有过异姓王的出现,如今吕布得封晋王,不正是皇室纲常失继的一种表现吗? 而吕布自己却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只是定定看着张千,只看得他全身发抖,就差跪在地上了。 “今日谁入了宫?” 吕布忽然发问,问得有些凸突。 张千神色有些躲闪道:“并无人入宫。” “说实话你可活。” 吕布言语中凛冽的杀意,让张千终于挺不住跪在地上,哭嚎道:“今日阅兵完结,陛下回宫休息之际,忽然公子入宫求见陛下,与陛下在未央宫密议一个时辰,至于内容我并不知晓,当时陛下遣退侍从所有人,没有任何人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只知道,就在公子走后不久,陛下便亲自起草了这封诏书,并令我前来宣旨。” “吕幸何在?” 吕布并不理会跪满一地的文臣武将,他需要知道,吕幸为何要独自去面见皇帝,而皇帝又为何要破例特封自己为晋王,他们到底交谈了些什么? 今日的种种事端尽都超出了吕布的控制范围之外,好像什么事都发生的如此诡异。 “公子奉命在城中巡视,并处置阅兵善后事宜,此刻并不在府中。” 听到侍者的答复,吕布终于动了,他走到内侍张千身前,把他扶起来,接过他手中圣旨,和声道:“内侍回去禀告陛下,就说吕布接旨了。” 张千顿时如蒙大赦,飞似的逃了去。 “你们也都起来退下吧,我乏了。” 吕布将手中圣旨随手扔在一旁,坐回主位扶额淡淡道。 一众文武大将各自对视一眼,眼中有不甘,也有兴奋,有无奈也有藉慰,不一而同,对刚才发生的事各有所得与失落。 “报…公子在城中遇刺,幸得女公子搭救,所幸并无损伤,擒获刺杀主谋之人张虎等共十三人,斩杀刺客三十七人。”一名近卫风风火火入殿禀报道。 众人原本将要解散,突然听到这样的大事。不由得变了神色。 张虎何等人?他是相府重臣张辽的长子,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他竟然参与刺杀公子的奸计,他背后之人显而易见。 “臣教子无方,使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祸,臣有养而不教之过,愿受晋王责罚。” 张辽脸色苍白,因为皇帝,他已经损失了一个女儿,可不想在因他而再葬送一个儿子。女儿如今囚禁在皇宫之中,今生只怕再难得见一次,而他这个儿子,张辽向来教导他不要参与皇室的权力之争,可他就是不听,如今又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叫他如何洗脱这滔天的罪名。就算再如何大度之人,又岂会放任刺杀自己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 得知吕幸安然无恙,吕布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张辽的身上,听他自请罪责,定是想要为他的儿子张虎说请,当下不动声色道:“文远稍待,等吕幸回来复命,问明事发原委再行处置不迟。” 不多久,吕幸、如意押解着张虎等五花大绑的壮汉十几人入得大殿,张虎被麻布塞住了嘴巴,一脸的羞怒之色,其余壮汉也甚是面熟,似乎都是张辽府中的侍卫。 “儿臣参见父王,张虎在城中为非作歹、行为不轨,被儿臣拿下,特来向父王请命该如何处置。” 吕幸显得少年老成,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说明了张虎在城中行凶的实情,也隐瞒了张虎想要刺杀自己的行为,给了张辽足够的颜面,不使张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哦?张虎所犯何事,你且详细说来。”吕布对儿子的态度有些惊讶,而吕幸不在府中,却知道自己获封晋王的事,足见张千所说都是实情,自己这个王爵定与这个儿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张虎在城中持械行凶,扰乱城中治安,算不上什么大事,还请父王开恩,免于责罚。” 听到吕幸的话,张虎显然有不同的意见,昂着头,发出呜呜的嚎叫声。只是因为被麻布堵着嘴,是以发不出一句话来。 “看来张虎有话要说,取下来让他说。” 吕幸面色一变,这张虎一路上粗言秽语没有一句好话,张虎说是刺杀自己可终究没有得逞,反而因此险些搭上了性命,若不是自己求姐姐饶他性命,张虎这会儿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之所以如此,还是吕幸念在张辽身为重臣,实不该因为儿子而与父亲生出嫌隙来。 这会儿若取下他口中麻布,说不定他又会口出狂言,到时候只怕就是他的父亲也救不下他的性命。 见吕幸迟疑,吕布笑道:“无妨,有什么话,让他说清楚。” 吕幸只好取下张虎口中麻布,而张虎言语一得自由,顿时哇哇大叫:“奸贼,窃国欺君,你不得好死!”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张虎的咒骂,张辽几乎全力给了张虎一记耳光,顿时张虎一边脸庞就肿胀了起来,嘴角鲜血长流。 “逆子,你是想让我死在首阳山下吗?” 张辽凛冽的言语中,带着一丝哭腔。 首阳山在安邑城的南郊,是城中兵马驻扎之地,接连风陵渡,算是一处险关要地。首阳山南望洛阳,山上设有祭坛,又是皇家猎场所在,因此在安邑城是一座地位甚高的山峰,许多心怀愧疚之人,都会在首阳山下的庙堂中烧香祈祷,以求救赎罪孽。 促膝长谈 张虎被父亲张辽的表现惊呆在了原地,五花大绑的他,只能瞪着铜锣大的眼睛,喘着粗气,再也没有之前的飞扬跋扈,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型的鸵鸟,佝偻着背失去了此前所有的光彩。 吕布饶有趣味的看了一遍这一对父子,张辽是个实在人,脸上的表情并不会伪装,正直的五官,好像已经镌刻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回护爱子与效忠主上的矛盾之间,早已经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啪啪啪”杨修竟然鼓起了掌,含笑看着张辽父子,意味深长地道:“文远将军无需如此,张虎还只是个孩子,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且他并没有实现他的目的,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想来晋王并不会与他一个孩童较真。” “不错,张虎从小与吕幸一同长大,我视他如亲生骨肉一般,只要他交代出幕后之人,我承诺绝不伤害他分毫。” 吕布并不相信,仅仅是由十几岁的张虎,会有这种心机,趁着大典初散,各处守卫还未归位之时,突然行刺收拾残局的吕幸,若非有如意恰好就在身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幕后之人,或许是还未死心的皇帝,又或许另有他人,可无论是谁,吕布都不得不打他揪出来,否则便是埋藏在安邑城里的心腹大患,家人随时都会面临突发的危险。 “呵,小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看你不顺眼,与旁人无关,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张虎一脸的彪悍气息,昂着头怒视吕布,也不知是他故意提纵胆色,还是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被绳索紧紧绑在身后的一双手用力的紧握着,指关节尽都便成了白色,连指甲深深插入手掌也好像都没有发觉。 “哦?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难道你从小与吕幸一起长大,便丝毫不顾念往日旧情吗?” 张虎毕竟年轻,几句话便被吕布勾起了童年时的趣事,那时虽然常与吕氏姐弟发生摩擦,可孩童间,大多数的时间都能和睦相处。他虽从来都算不上喜欢吕氏姐弟,可毕竟是丞相子女,他自然从没有想过加害。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铲除吕氏姐弟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长,以致于今天闯下这样的大祸。 究其原因,只怕也只能归咎于,自己姐姐的无端受辱。作为皇后的姐姐,是张虎一直以来的自豪,喜欢吹嘘遛马的他,平日间只仗着皇帝小舅子的身份耀武扬威。 可后来皇室与相府水火不容,他的皇后姐姐因为参与争斗而被波及,陷身于冷宫之中,今后的下场,只怕只能步伏皇后的旧路。 张虎恨父亲束手旁观,也恨皇帝姐夫无情无义,任凭自己的皇后被臣下欺凌。因此,年轻的张虎便与府中守卫密谋,想着趁大典时城中人马凌乱的时机,杀了吕布为姐姐出气。 可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被一封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信打断了此前的布置。 后来他们就地遣散,直到大典结束,兵将各自归营的时刻寻找时机。没想到他们没有见到吕布,却见到了正在各处忙着安顿阅兵人员的吕幸。 因此,吕幸非常不巧的变成了张虎等人的目标,而张虎也成功欺近了近卫的重重守卫,差点突袭的得手,若不是如意竟然恰好就在吕幸身边,绝不至于空手而归。 而他们突袭大典,到后来埋伏吕幸的一系列计划,都是张虎少年热血的象征,并没有得到皇帝、或者是父亲的首肯,听得吕布发问,竟一时情思难继,愣在了原地。 “怪只怪他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辜负陛下厚恩,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我虽不想伤他,可更不愿意让公理沦丧。” “那就是说没有人指使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意思了?”吕布追问道。 “那是自然,此间事与旁人无关,都是我一力所为。” 张虎回答的很肯定,若只是这样的回答,在座的百官岂能善罢甘休? 先不说张虎年纪尚小,单只是他身为张辽之子的身份,又岂能将他的父亲洗的一干二净。 最后,任凭杨修、高柔等人如何逼问,张虎只是承认是他自己一人谋划,绝不攀扯旁人,让一心想要引诱他牵扯出其他重要人物的问话之人大失所望。 吕布也只能暂时将他收押,并暂时解除张辽的手中职务,待大事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毕竟是谁也不能容忍身边潜伏着一个实力超群的,怀有异心之人,即便他暂时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样。 吕布甚至当他封王的消息传遍九州之时,天下必定会有一番震动,要知道当年高祖白马誓盟,约定异姓之人不得封王,否则天下人可攻击之。皇帝绝不会自己毁坏祖上盟约,又恰逢下旨时正好与吕幸密会,只怕是受了吕幸的胁迫吧。 吕布心中一直为此纠结,在众将退走之后,便留下吕幸独自问话道:“是你的主意?” “是儿子的主意,我不想父亲在百官与皇帝之间为难,便妄自替父亲做了决断,请父亲治罪。” 吕幸正是知道吕布绝不会背叛皇室,而今天众将只怕会纷纷进言劝进,到时候只怕便是两难的僵局,吕幸便与庞统密议,调取兵将千余人,趁城内秩序还未恢复之时,进取皇宫,试压皇帝,让他封吕布为王。 如此以退为进,既可以暂时缓解相府众将高涨的劝进情绪,也能在反与不反只见取得一个两全的平和结局,解了吕布所面临的两难局面。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儿子知道,父亲多年来积攒的仁义威名将会受到空前的诽谤,谋逆之名将会挥之不去,四方诸侯从此将会有了名正言顺的口实。” “知道你还这么做?” “父亲应该已经看得出,我并州众将虽然看上去鼎盛,可多年来任战功如何闪耀,都已经到了所能受封的极限,在这么下去,兵将就会没有进取心,就会把心思用在权力的斗争之中,今日的劝进盛况,不正显示了这种情形吗?强盛的兵力是一把双刃剑,既能攻城略地、冲锋陷阵,也能生出变故,成心腹之祸。父亲是时候,也有必要再进一步,让这些猛虎财狼之兵多一些期许,父亲不就正好可以腾出手来,整顿军容军纪,巩固在军中的影响力。因为冀州兵早就不受父亲节制多年了,军中只知大都督,何曾知道还有远在安邑的丞相君侯!” “住口!家国大事,你一个黄口小儿岂可胡言乱语,你小小年纪,便已经目无尊上,私自做下这种决定,将我整个相府推向水深火热之中,是谁给你的权力,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为我做这种决定。” “我知道父亲一定会怪我,儿子愿意承受一切后果。因为这种事必须有人去做,既然父亲不愿意,那儿子就替你去。” 吕布看着吕幸一脸的淡定从容,绝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听他情真意切的诉说,及时吕布两世为人,也不近心中接连突突几下,哑着声音道:“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同样的问话,却是不一样的问题,吕幸知道父亲这时在为他着想,笑着道:“儿子无畏无悔,父亲需要一个引子来正视听,我愿意做这个引子。” 八千里路云和月 吕布眼中终究有些恍惚,眼前的吕幸,早已经不是相府中人人都忍不住想掐一把的可爱小神童,如今都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样子。甚至都已经可以用他稚嫩的臂膀,想要护佑这个家。 如意如此,吕幸亦如此。他们都在小小的年纪里,便已经学会了承受生命之重。想自己在后世这个年纪时,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中学生,每天所想的事,无外乎打游戏,或者看视频,遇到不顺心时,还假着叛逆期的油头,做出种种令父母失望的事。 吕布有些失神,挥手勾了勾,让吕幸坐得离自己近一些。等吕幸近前,只见他薄薄的嘴唇泯成一个一字,年轻的脸庞犹还带着些许稚气,眉眼中更多还是他母亲的样子,显得有些娇弱,单薄的身体显然还没有发育完全,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然而正是这个还没成年的少年人,用他稚嫩的臂弯,已经开始为这个家做起了打算。虽然在吕布看来有些鲁莽,可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解决眼前难题行之有效的办法。 相府虽看上去风光无限,似乎所有人都唯命是从,可在风光的表象之下,是多年来不断征伐所积攒下的累累白骨。 并州历年对外用兵,据粗略统计,已经损失精锐兵将总计三十万人。 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要知道并州地处北疆,从来都不是人口众多的州郡。在吕布入住并州之前,并州巅峰的人口总数也从没有超过五十万人。 这战死的将士,已经占了从前一半的人口还多。 即便如今并州人口经过连年迁徙增长,早已经超过了百万,但依旧难以承受如此规模的战损之数,这才造成了并州虽看上去富裕强盛,但实则已经外强中干,否则也就不会在攻打扬州的后期,出现运力不继,援兵难调的局面。 也因此,吕布才不得已同意了曹操的求和,给了他喘息之机。要不然以吕布的脾性,岂会容忍弑父仇人安卧在身旁! 吕布收拾心情,伸手在吕幸单薄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有我在,这些事你便不用管我吕布就是再无用,还不用自己的儿子来遮风挡雨。你切安心,朝中的事我自有道理。” 吕布非常清楚,仅凭吕幸自己,是绝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的,他的身后必然有高人指点,所以才能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至于这个高人是谁,吕幸不说吕布也知道,必然就是吕幸的老师,与他形影不离的庞统庞士元。 此计固然精妙狠辣,可终究有僭越的嫌疑,臣子为君上私自做主,自古以来都是大忌,若非吕布有一颗穿越千年的心,看问题的角度自与旁人不同,否则免不了又是一场父子离心、互相猜忌的好戏,也难怪吕幸显得如此的诚惶诚恐。 “父亲不怪我?” 吕幸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在他做选择的时候,老师庞统便告诉了他此计将要面对的结果,需要承受来自父亲的无穷的猜忌。 当时庞统出上中下三计,吕幸却选了最为艰难的下计,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来自父亲的责罚与愤怒,没想到却是如此平和的局面。 “你做得很好,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为什么要怪你?” “可是父亲若不责罚我,逼迫皇帝的罪名就会落到父亲的身上,到时候天下诸侯恐怕不会信服。” “不服?那就打到他们服为止,我的儿子,岂能为了他们受委屈。” 吕布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都是炙热的爱,父子二人就像回到了早年时,相对说笑,谈论奇闻趣事时的情景。 “夫君说得好!” 声音来处,严秀丽与如意一同从后堂走了出来,如意一身劲装,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严秀丽却是一袭盛装打扮,今天她负责接待官员家眷以及一众女子官员,是以并没有参加大殿中的晚宴,而是单独在后院设宴。 这时宾客散尽,她听得前厅出了大事,一时有喜有忧,喜的是夫君被册封为王,乃是大汉朝少有的例外封赏,尊贵无与伦比。忧的是吕幸自作主张,只怕要被他的父王责罚了。因此她根本来不及更换衣妆,便急匆匆带着如意往前厅而来。 这一来,却正好听见吕布刚才的话,一时间喜出望外。原以为夫君已经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因为在许多事上,如今的吕布已经变的隐忍、包容,不像以前一般锋芒毕露,现在看来,夫君还是从前那个夫君,还是那个迎难而上、逆天而行的战神吕布。 “你来的正好,幸儿的表现很好,我希望他能先去外面闯荡一番,见识一下外面的风土人情,不要做一个高筑在空中的楼阁,打好低层的根基,你看怎么样?” 吕布早就有心让吕幸出外历练,因为自由从相府中长大的他,还不知道民间的疾苦,即便风闻一些,也只是脑海中的想象,远不如亲眼见到的震撼,长此以往便真的就会成为温室中的花朵,艳丽有余而生命力不足,以后又怎么能当大任。 “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幸儿年纪已经不小,不如让他先去孟津求学,一则可以增广交游,二则也可以开阔他的视野心胸,可远比让他待在府中无所事事的好多了。” 严秀丽的表现让吕布颇为意外,虽然她并不是寻常的慈母,没有过分的宠溺独子,可吕布知道,幸儿在罹难中出生,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小小的孩童便是严秀丽唯一的希望与寄托,让她能从绝望中存活下来,等到了今天的柳暗花明。 也因此,吕幸一出生便注定集万千宠爱,当时又逢如意失散,吕幸的身上,寄托了严秀丽对吕布和对如意的两份牵挂。在严秀丽平时淡薄的表象之下,她对独子的期望,可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烛火跳动,纱影摇曳,在空旷的大殿上,一家四口相对而笑。 而在遥远的南郡,一间算不上宽阔的庭院当中,也有一间厅房正亮着灯光。 大厅内刘备居上座,自左而下分别是诸葛亮、许攸、徐庶、陈宫、简雍等一众心腹谋臣,自右而下是关羽、张飞、黄忠、魏延、高干等心腹大将,一名少年骁将唇红齿白,侍立在刘备身侧,正是当日在鹊尾坡出入万马军中救走刘禅的刘备养子刘封。 一帮人并没有太多言语,大厅上气氛如同冰封一样,而刘备尤其显得愁容满面。 “啪”的一声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他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杀往洛阳去,好歹还能杀个痛快。”张飞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 谁主沉浮 最近这些天以来,来自并州的消息如同雪片一样飘入南郡,先是吕布失踪,并州朝政陷入了一片大乱之中,皇室与相府撕破了脸皮,几成水火之势。 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刘备自然有些心动,琢磨着想要从襄阳发兵北上,趁吕布失踪并州内乱的时机,正可以攻城略地,收复刘氏山河。 可这个念头却被诸葛亮及时掐灭,几位军师一致认为,吕布失踪未必便是真的,况且并州军马并无损伤,樊城、新野有大将王凌、蔡瑁镇守,尤其是蔡瑁的水军,经过多年的河道训练,远比刘备粗略成军的水军更加有战斗力。 要知道即使吕布远征扬州时,因缺乏船只,水军已经到了用木筏代舟的地步,却也并没有调动蔡瑁水军的一条小船,可见吕布对南郡兵力也是十分忌惮,留下了足够支撑许久的兵力。 其后,果然传来了吕布突然现身,平定安邑内乱的消息。这让刘备庆幸不已,幸亏他听了几名军师的建议,没有执着的发兵北上,否则只怕会引来吕布的雷霆之怒,把好不容易才送走的并州大军又会招引了来。 再后来,吕布颁发圣旨,邀请各地诸侯进京观看阅兵盛典,美其名曰共襄盛举。刘备自然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当时便冷笑道:“吕布,窃国之贼,此番矫诏宣召诸侯进京,只怕没安什么好心。所谓阅兵盛典,不过是炫耀他并州军的实力罢了。” 素来有智计美名的许攸大笑道:“皇叔难道还看不到这其中的机遇吗?” “哦?愿闻其详,请军师指教。” “吕布兵甲强盛许久,多年来屡战屡胜,今又大破曹操,连取豫州、扬州、徐州等地,中原富庶之地尽被他收入囊中,可算得上兵甲正盛如日中天。正在这个时机,吕布却一反常态的收拢兵马回京,名誉上是为了勤王,可实际上却沉重的打击了皇帝的威仪,使得安邑再没有从前大汉朝廷崇高的地位,吕布这是要谋逆了!” “奸贼他敢!”刘备闻言,不由窜出一阵无名怒火,好似大汉朝真像是他家的一样。 “吕布其人没有他敢不敢,只有他想不想,依我看吕布倒不会急着称帝,我曾与他有过一段交集,知道他是一个极其刚愎自用的人,对自己的话十分看重,倒有些千金难易一诺的君子之风。他从前宣称效忠汉室,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短时间内当不会有什么变故。况且袁术前车之鉴不远,并州尚有内忧未除,吕布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争这些虚名。” 陈宫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他不认为吕布会在这个时候谋朝篡位,就算吕布的并州军再强,可他一旦称帝,必会引起天下诸侯合力击之,到时候即便是他吕布的治下,也不然会有心向汉室之人作为内应,诺大疆土必会土崩瓦解。 “两位先生都言之有理,亮以为吕布当不会行此险棋,他威势正盛,又掌握整个大汉朝廷,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进来看了一些关于我们这个丞相的事迹记载,发现他是一个很奇妙的人。此人就像是凭空蹦出来一样,完全找不到他少年时的记载,自朔方城下横空出世,一战破十万匈奴兵,从此名扬九州,得战神之名,端是神奇。” 诸葛亮轻摇着蒲扇,笑对众人言道。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天生有些力气,我张飞可不怕他!”张飞闻得诸葛亮夸赞吕布,顿时很不高兴。 “战神可是他自封的?先问过我手中偃月刀答应不答应!”关羽昂着头,视线却习惯性的朝下俯视,给人一种藐视天下英雄的感觉。 诸葛亮笑道:“两位将军自然不会输给他,可有一桩奇事却总是很难说的清楚,据坊间传闻,吕布初到并州军时,连说话都口齿不清,似乎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更有人传说,吕布出生于狼窝,自有与群狼为伍,因此残暴不仁嗜血如魔。可此后的许多事都表明,吕布不但有着非同于常人的智慧,他改吏治,设教育,鼓励生产,在许多事上都能有前无古人的创举,并且收效甚佳,这又怎么会是一个自由从狼群中长大的野人该有的智慧?” “军师怎么还夸起吕布来了。”刘备听得有些尴尬。 “主公你想,连我们都看得如此清楚的局势,吕布如此聪明的人,岂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子远不清楚吕布的过往事迹,恐怕是误判了形势。”诸葛亮郑重道。 许攸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道:“就算是吧,可吕布聚兵安邑,就算他不谋逆,他手下的一干精兵悍将岂能答应,若不能给这些常年在外征战的悍将满意的答复,只怕连神威莫测的吕布也难以压制军中浮夸的人心吧。” “这正是我想说的,正如子远所说,吕布帐前大将都已经官至极品,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所以我断定吕布必然会再进一步,再分封天下,以平复帐前众将之心。” “可军师刚才还说吕布不会谋反的?”张飞被诸葛亮前后矛盾的话弄得晕头转向,神情一时茫然。 诸葛亮笑了笑道:“我是说过,可我说的再进一步却不是篡位,而是称王,吕布只要称王,便可凌驾于所有诸侯之上,再也不是平起平坐的汉室臣子,而是真正与众不同的一个异类。”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都只想着吕布会不会谋逆,成为继袁术后第二个自取灭亡之道的枭雄,可谁都不曾想过,吕布也许还有可能采取迂回之术,间接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只因为大汉朝五百年中,仅有开国时封过异姓为王,自白马盟誓之后,便再没有封过任何一个异姓为王,当然这里不算短暂封王的吕后亲族。 王爵几乎在所有人的意识中消除了一样,让众人连想都没有想过。 “还有这种操作?”张飞舔了舔嘴唇,偷偷看了看上座的兄长刘备,似乎神情很有些不自在啊。 “白马誓盟为鉴,凡大汉此后有异姓称王者,可天下共击之!高祖早有誓约,吕布岂敢如此放肆!”简雍有些惊异莫名。 “不错,吕布若敢称王,我必起兵讨伐之!”刘备沉着脸道。 “主公莫急,我刚才所说的良机就在这里,看来孔明也看破其中道理了。”许攸这时笑道。 “正是,既然是子远先运筹的计谋,那便你来说好了。”诸葛亮微微点头。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主公请看。” 许攸走到一张大汉全图之前,指着其上已经标记好的各方势力道:“吕布如今占据所有中原要地,要地有地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可为什么却看着世仇曹操退守青州,并许他归降?这其中深刻的说明了,并州朝廷的强盛只是表象,实际上在经过了长达十多年的征战之后,并州早已经不堪重负,表面上的风光并不能掩盖他朝政的千疮百孔。据我所知,今年并州用兵,所征募的士兵中,竟然有未及弱冠的少年,由于人口的紧缩,连家中本应该相夫教子的女子都已经大多抛头露面,甚至有不少人出仕为官,其内政隐忧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仁慈才招降曹操,而是并州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根本再也无法承受再次动用大军远征。” 刘皇叔入西川 “我知道军师的意思了,军师是说吕布如今外强中干,无心他顾,我等既然无力北伐,却可以攻取别的郡县,趁吕布休整之际,扩大我军的地盘,增强我军的实力,然后再等待时机与吕布一决雌雄!” 魏延双目放光,他自投靠刘备以来,很得刘备信任,被封为扬威将军,统领上万人马,正有忠心报主之志,无奈吕布退兵,荆州战事告一段落,让他感叹再无用武之地。这时听懂许攸话外之意,顿时来了精神。 “文长果然是大将之风,不错,吕布内政一塌糊涂,今后必会以稳定内政为第一要事,在军事上一定会暂时转变为战略防守的姿态,这正好给了我军可乘之机。我等皆知孔明曾在隆中为皇叔谋划大事,早就议定了先取荆州,后取益州,然后再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大计。如今不正是我等等待许久的好时机吗?” 看着许攸得意的眼神,刘备终于有些恍惚,当初隆中对,诸葛亮为他规划了今后的战略方向,北方自有吕布、曹操二人争雄,无论谁胜谁败,北方都不是自己能够染指的,江东有孙权,经过多年经营,已经深深扎根,又兼地势险要有长江天险,其本部可算是固若金汤。 留给刘备能够争取的,唯有刘表的荆州和刘璋的益州。刘表老弱,刘璋昏庸,大好河山在他们手中,迟早被沦为他人鱼肉,刘备不取,必有他人来日取之。 因此,就在刘表刚刚去世之时,刘备便拉拢不得宠的刘琦,打着刘荆州长子的旗号,大动兵戈,攻取荆州广阔之地,要不是吕布趁机南下,如今荆州全境都会是刘备统辖 可即便如此,刘备依旧占据襄阳、南郡、零陵、长沙、武陵等均郡县,若论辖地广阔,比他当年的徐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因食髓知味,刘备早就对益州富饶之地垂涎三尺,蜀地肥沃能养人养兵,当年高祖皇帝便是从蜀中发展起来的,刘璋不过是行尸走肉,岂可栖居庙堂而不问天下大事,大汉疆土有德者居之,刘璋虽与他同为皇室宗亲,可以刘璋的才智,根本就不配想有如此富庶之地,既然迟早要被人夺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他刘备,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这一世的刘备并没有如史书上一般坎坷,资源一向很好,顶多算是时运不济罢了,因此也并不太看重忠义名声,取刘表的荆州便已经算是巧取豪夺了。 “可是季玉与我同为刘氏皇族,皆受祖宗护佑皇帝敕封,我怎可妄动兵戈,去不被他人唾骂?” 刘备心里虽然十万个愿意兵发益州,可面子上终究还是有些揭不开,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也不好舍弃了脸面,做那些败坏名声的恶事,总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堵住天下人的嘴才好。 “使君可是忘了,前几日传来军报,就在半个月之前,张鲁在阳平关大败马超骑兵,缴获西凉战马上万匹,兵马一时鼎盛,威震关中的事了。”陈宫刻意提醒刘备。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道:“军师是说张鲁会兴兵讨伐刘季玉?” 许攸笑而不语,显然正是这个意思。 “军师们是想说刘璋会向我家兄长求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带兵入西川,可算是名正言顺了。”关羽终于睁开了眯着的眼睛,由一条线便成了一条缝,脸色有些发红,或许是兴奋的原因,连说话有点情切。 “有仗打?我愿当先锋,为大军开路。”张飞撸了撸袖子,这半天已经坐的难受,真不明白他这个大哥,有什么事和几位军师商量着来就是了,还非得让他前来凑数,这些耍阴谋诡计的活,他根本就弄不来,听他们半天比划,张飞头都大了,只感觉坐在这里比坐牢还难受。 刘备心中畅快,哈哈大笑道:“哈哈,三弟放心,到时候必然少不了你的先锋之职,若论勇武我看这世上也只有二弟能与你匹敌。” 果然就在没几天之后,也就是正在吕布阅兵大典的当天,刘备收到了从西川传来的刘璋书信,在书信中,刘璋情义恳切,大发同为刘氏子孙的自豪之情,又对刘备今日的成就加以祝贺,最后才寥寥几句提到张鲁攻破剑阁,进犯霞萌关,希望同为汉室贵胄的刘备能够加以援手,以慰同族之情。 刘备收到书信,自然是喜出望外,可心中却有一条要求不得不令刘备有些顾忌,原来刘璋也怕引狼入室,唯恐刘备鸠占鹊巢,信中委婉要求刘备只带一万骑兵即刻,他自信只要有刘备的骑兵来牵制张鲁的骑兵,那么剩下的其他兵种,刘璋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下使得刘备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去的话就会引孤军深陷益州,仅仅一万骑兵对于战事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仅仅想以这些骑兵攻城略地,恐怕并不容易。不去的话未免就会得罪刘璋,此后再想入川,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万一要是被张鲁攻下了益州,这此前的计划都将全部落空。 诸葛亮看刘备有些踌躇,笑道:“主公不必忧虑,刘璋这是在故作姿态,他分明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全没有把握战胜张鲁的大军,这才会向我们求援。主公不必忙着回复,只需在此耽搁几天,刘璋必会再向主公求援。” 在刘备的将信将疑之中,果然在三天后,没有收到回复的刘璋又遣使而来,此次信使名叫张松,是刘璋的心腹。张松明言,张鲁已经攻破霞萌关,兵锋直指梓潼,一路破关战将,竟无人能挡,刘璋希望刘备能够尽快施以援手,这次他希望刘备能够带足了兵马,否则只怕难挡张鲁的大军 而就在刘备整顿兵马,准备前去西川“支援”刘季玉的时候,从并州传来了一个让他足够震惊的消息:吕布称王了! 吕布自封晋王,大汉朝自白马盟约之后的第一个异姓王。 只争朝夕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即便是已经有了预料的刘备等人,在得知吕布被册封为晋王的确切消息之后,还是不由得感到震惊。 原先蠢蠢欲动的各路诸侯,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格外宁静,就像是有人统一号令一样。 原本进军梓潼的张鲁大军撤回了霞萌关,吃了败仗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向张鲁复仇的凉州军,这时也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反而把武关、天水一带的兵力调集在了潼关、函谷关沿线。 孙权正忙着攻打交趾、南越等沿海郡县,所谓山高皇帝远,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可他驻扎在长江沿线的水军却还是枕戈旦待,周瑜、凌统、吕蒙等大将云集在九江、柴桑一带,气氛与平常大为不同。 受邀准备带兵入川的刘备这时也陷入了两难,吕布这厮早不封王,晚不封王,正在他发兵西川之际封王,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吕布封王,必引起天下震动,各地土豪诸侯谁能容忍一个非刘姓人压他们一头。这个时候一旦有人登高一呼,必会引起各地诸侯争相投靠,即便不为了忠义二字,也起码要为自己在手的权力拼死一搏。 到那个时候,身为皇室宗亲的刘备岂能置身事外,说不得还要作为讨伐吕布的急先锋,做一次号令群雄的领头羊。 他们原本以为吕布称王应该还不会急于一时,很可能会先造一造声势,摸一下百官与百姓的态度,据刘备等人的估计,吕布最大的称王时机,很可能是明年的下半年,因为那时,声势也造的差不多了,因战争而显得空虚的国力也会逐渐上升,百姓中的威望更会无限放大,再加上如果有一个好年景,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即便或者有反对的声音,那时候吕布也已经能够从容处置了。 而眼前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大战刚过,秋季的水灾让各地灾民已经不堪重负,对朝廷的怨言只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活着也是因为吕布往日积恩颇深,这才没有爆发大规模的骚乱。 吕布在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当他的侯爷丞相也就罢了,却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称王!这在五百年大汉早已经形成一种惯性的百姓、百官心中,无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说是圣旨册封,且不说圣旨就捏在吕布的手中,就算当真是皇帝册封,那也一定是逼不得已的。试问有谁胆敢如此不孝违逆高祖定下的基本国策,单是一句异姓封王天下共讨之,便可以让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押送吕布上断头台。 刘备原本打算趁并州内政未稳,无暇他顾的时机,一举先拿下西川益州,这样携益州、荆州两州广阔之地,再联合江东孙氏,活着还能与北方的吕布周璇,否则困守在这半壁荆州,早晚必被吕布铁骑踏破联营。 吕布的突然称王,打断了刘备事先规划好的战略,因此急招众将紧急商议。如今大军已经动员完成,粮草兵马皆都准备妥当,又与刘季玉早有约定,岂不好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席间刘备问计众人,诸葛亮建议刘备改变原先的行军计划,既然吕布称王,当下必当讨伐之,此乃名正言顺之举,行的是正义之事,兴兵北上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吕布的精锐大军都已经调往兖州、扬州一带,虽在与曹操的大战中大获全胜,可也损伤不小,而且距离遥远,根本无暇顾忌遥远的荆州之地。留在荆州驻守的王凌、王敏之辈,也只是并州军中的二流将军,比之吕布帐下盛名在外的八神将:高顺、张辽、赵云、徐晃、颜良、张颌、郭汜、牵招等人,可算是差之千里了,就算是比起名声较小一些的魏越、魏续、丁旭等人也是多有不及,若举兵北伐,或有一战之力。 其次,江东孙氏早已经在吕布攻打寿春时和刘备达成协议,一旦曹操败北,孙刘将会达成联盟,共抗北方强敌。为表诚意,江东甚至于刘备成功联姻,把方才二八年华的孙小妹嫁于已过不惑之年的刘备为妻。孙小妹作为孙权的胞妹,可算是孙氏正经的嫡出小姐,身份也可以算得上尊贵了。孙权之所以如此慷慨,盖因寿春、江东皆是扬州治下,仅一江之隔,寿春既下,吕布岂会放过江东秀丽之地!因此孙权便急着拉拢刘备,希望他从旁策应,共抗北方强敌。 再者,吕布称王人神共愤,刘备以汉室宗亲的身份举兵北伐责无旁贷,必会得忠义之士风云际会,如此以有道伐无道,正好收割心向汉室者的人心。至于北伐能不能建功,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原本刘备是希望关羽坐镇后方,防卫荆州之地的,可眼下需要有人带兵北伐,讨伐逆贼吕布,那就要重新规划先前布置了。 樊城、新野守军虽少,却并不容易攻下,隔着襄江,又有蔡瑁的精锐水军,想要渡江,便先要打败江水上的蔡瑁水军。据说蔡瑁的水军战船经过吕布的改良,大大加强了攻击火力,据说每艘船上都装载有几架破神弩,一箭之威,绝没有任何船只能够抵挡。襄阳的守军几次与吕布的守军短暂交战,损失了好几艘大船,自然深知破神弩的厉害。 陈宫认为,既然注定北伐难以建功,便无需派遣得力大将在此,要知道以关羽的性格,必不会甘于寂寞,若倾巢而出,一战不胜之下,便是无穷的祸事。 因此,刘备仅留下黄忠、高干、孟达、廖化等人协助军师诸葛亮北伐,并驻守大本营南郡。他自己则如约引大军入川,此举事关生死存亡,绝不是脸面之事能够废止。 诸葛亮领命之后,只让廖化作为先锋,打着讨打逆贼的旗号,领着数千兵马兵发樊城。并嘱咐他只可虚张声势,先试探樊城守军的反应再说。 廖化来到樊城城下,一路上没有受到半点阻滞,到城下时只见城头兵甲林立,早就已经做好了死守城池的准备,似乎并不想歼灭城下这一小股敌军。 然而不仅仅是樊城,就算是新野,还有其他州郡的城池,城中的守将皆都闭门不出,深挖沟垒,让诸葛亮派去探查底细的先锋毫无所获。九江一带的周瑜也遇到了同样的遭遇,似乎从前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吕布大军,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子,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诸葛亮感叹道:“看来吕布遇到的难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只可惜主公兵力实在太少,否则定能够一举夺回整个荆州,甚至能兵临洛阳。” 其后的日子里,各地诸侯轮番上阵,皆都举兵声讨吕布。 可每一处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即便是吕布的大军紧缩在城中不出,各地之后还是不敢轻易举兵前去攻城。 就这样,吕布此前的战略进攻策略,就此转变成了战略防御,只因为朝中的吏治经济已经快到了奔溃的边缘。因打仗过分的抽调人手,使得各地生产骤减,各地物价纷纷飙升,五铢钱的体系已经快要不能维持。以物换物都已经成了常态,许多人根本就拒收五铢钱,原本积攒下多年的积蓄,在这一刻都变得一文不值。无数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一场内部的浩劫正在席卷中原大地。 流水不争先,只争滔滔不绝 年关刚去,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终于长长喘了一口气,云集在并州的兵将们,也都在年后陆续奔向新的驻地。 比物价的飞速上涨加让人急迫的是,各地均有警情发生,许多心念大汉旧恩的乡绅土豪,纷纷紧闭门户,把往日繁闹的街市弄得一片清贫,这对于本就紧缺的经济来说,更加是火上浇油。再加上多有心怀不轨之徒从中煽风点火,让各地的陷入迷茫的百姓从者如流,大有一触即发的事态。 新的一年,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开头,面对这样一个糜烂的局面,吕布也不得不自己反思,或许这些年来自己真是有些穷兵黩武了,这也幸亏并州前几年攒下来了颇为丰厚的家业,否则局势恐怕还会更加不堪。 议事厅内,仅有吕布、司马朗以及庞统依次而坐,对于如今所面对的各种问题,众人早就有过深刻的探讨,此时也就是对一些细节方面再进行一些推敲,比如裁军归农的政策,比如重铸货币的想法,都要对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推敲到位,以免到时候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 “丞相,刚刚收到消息,刘备已经发兵西川,根据王凌发来的密报,此次刘备起兵三万,以张飞为先锋,关羽为统帅,许攸、陈宫随军参事,截止发信之日,刘备大军已经离开公安县有五六日了。” 杨修急匆匆走了进来,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些天他四处奔波,在各地协助陈琳安抚民众,算是尽心尽力了。 吕布闻言一愣,刘备这就入西川了?果真是一个会挑时机的人! “刘备留何人镇守荆州?”对于刘备并不像历史上一样留下关羽镇守荆州,吕布还是有些惊讶的,防守荆州事关重大,刘备就真的放心把自己的老巢交给旁人来管?如果真是如此,那倒是要对这个刘大耳刮目相看了。 “刘备只留下军师诸葛亮以及黄忠、魏延等几员大将坐镇南郡,驻守襄阳的兵马已经不过万余人,若我军起兵讨伐,必能一举破之。”杨修历来都是激进派,是一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只要有良机放在眼前,对他来说都绝不会放过。 “不,传我军令,让王凌、蔡瑁不可轻举妄动。荆州虽好,却不能解我危局,如今经济凋敝,百姓不事农事久矣,这些年来我等厉兵秣马,聚兵已有八十万,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壮年男丁参军入伍,多年来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了,若我们还不正视自己遇到的问题,一味的攻城略地,只怕会把自己葬送在硝烟之中。” 吕布何尝不想取荆州,若取下荆州,便可把一只脚踏进长江南岸,没有了长江的庇佑,仅凭自己的数十万铁骑,足以横扫所谓的各地诸侯。可吕布并不能这么做,先不说并州内部已经是危机重重,单说是襄阳的防务,也绝不是轻易能够攻陷的。 襄阳是一座重镇大城,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因其扼守长江,连接南北,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经过多年来无数先辈的多少次修筑,襄阳城算得上是一座雄城。 吕布清晰的记得,就在千年后的宋朝,正就是这一座钢铁一样的城池,把野蛮而又强悍,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骑兵阻挡在这里数十年,使得他们难以寸进半步,不得已只能迂回,从西南攻击大宋腹地。 如今的襄阳虽不比千年之后雄壮,但也是如今数一数二的雄伟城池,即便刘备只在城中留下兵马万余人,可想要轻易攻破又谈何容易。 “晋王说的不错,如今我们面临的局面绝不是内忧外患这么简单,诸侯割据只是股上之癣不足为虑,而眼下内部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若不能及时妥当的处置,难保不会出现十几年前同样的祸事,一旦失信于民,再想重塑形象只会难上加难。再这样的情形下妄动兵戈,那便是逆天而行、自取灭亡之途。” 庞统也不赞同杨修的建议,在他看来,如今内忧远比外患更加令人揪心,若一个处置不当,便可能是功败垂成之局,太平天下尚且不能幸免,何况是这个四分五裂的乱世。 杨修又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过分注重得失,因此看待事物便有些偏颇,这时眼看众人都不赞同自己的想法,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下内忧外患交织,有所取便有所得,只看晋王自己的选择了吧。 杨修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主公了,自册封晋王以后,吕布平日间深居简出,再不像从前一般风风火火,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校场上、军营中,皇宫朝堂、坊间街市,似乎他总想要事必躬亲,把一切都要看在眼里。 而如今的吕布却每日深居相府,显得格外的闲适。每有政事,他无不推脱给尚书省代为处理,平常官员见他一面都显得很难。 杨修知道,吕布这是在避嫌。自封王之后,民间对吕布的清议急转直下,几乎把他与王莽画上等号。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吕布自然是需要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就在前几天,吕布却出人意料的发布了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决定:调令大都督高顺为司隶大将军,封高陵侯,假节掌印坐镇弘农,威慑蠢蠢欲动虎视洛阳的西凉马超。 调令中原大军主事张辽为太尉,封地加倍,许其食邑十万户。这已经是一个诸侯王的标准了! 升任徐晃为燕赵统帅,接管高顺此前在冀州、幽州的事务,并以冀州旧臣颜良为副将,令二人整合兵马,负责精简兵员的诸般大事,务必是使臃肿的军伍编制减少一半。 令张颌督军荆州,赵云赴任扬州。军事上的一番乾坤大挪移,让并州文臣武将无不胆战心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其中许多人看似封侯拜将,看上去无比尊贵荣耀,可其实却是明升实贬。 比如高顺,原本是统领两州人马的大都督,兵马补给自供,有临事独断之权,甚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 可在封赏过后,仅以大将军之虚职坐镇弘农,兵马又非他嫡系,权力绝不可与往日相提并论。 再比如张辽,吕布失踪以来,全靠他主持中原战事,已经是吕布以下,并州集团的第二话事人。如今被委任以太尉,名义上是三军统帅,可实际上没有一支直系人马。 这其中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许是高顺兵权太过厚重,以至于尾大不掉。或许是张辽子女不与他同心,使其处在一个尴尬的处境。 但杨修知道,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若不是他怂恿众将劝进吕布,或者说是胁迫吕布,把大将兵权太重的隐忧摆在吕布的面前,今天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 可杨修不知道的是,就在吕布决定举行阅兵大典的时候,吕布就已经有了调换各地将领的想法,为防万一有人身边,因此吕布才使其各带精锐入城,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掣肘,不敢生出二心。 大殿之上的劝进,只不过是给火上浇油罢了。 “丞相一统天下之心好像不似从前迫切了。”杨修有些气馁的道。 吕布笑了笑,淡然道:“流水不争先,只争滔滔不绝。” 冰雪掩城郭,将军计短长 高层将领的大幅调动,使得各军人心惶惶,这也是并州军陷入被动防御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相对于不稳定的军心,更急严峻的是战略物资的短缺,多年的远征已将并州数年来的积蓄耗费一空,如今的并州,根本就没有了再来一次大战的资本。 这种情况吕布自己心里清楚,别人何尝不清楚?因此,并州军在各处的防御几乎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尤其是荆州的樊城,以及关中的函谷关。 在函谷关的上空,阴云密布。如米粒一样的雪雨加杂着刺骨的北风,在城关的上空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罗网,随着沙沙的声音铺落在函谷关城头,把关隘打的无比湿滑。城头守城的兵士只穿了单薄的棉麻衣,就是看上去也显得渗人。一个个临立在城头凛冽的寒风雨雪中,显得瑟瑟发抖。 如今已经是二月,按照往年的天气,应该已经过了下雪的时节,天气应该转暖才是,人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春天的单衣,随时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可今年似乎与往年并不相同,直到二月还下着雨雪,就连函谷关之外的黄河水,也还在河面上结着一层薄冰,还没有完全从冰封的状态融会贯通。 过去的冬天是一个无比寒冷的冬天,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似乎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程度的寒冷。再加上秋季的水灾,北方大地,远至燕云河北近到司隶关中,似乎遭受了一个黑暗的年份,其中有天灾,也有人祸。 即便是在雨雪交织的天气里,函谷关依旧面临着严峻的形势。士兵们已经在城头坚守了半个月,没有在冰冷的雨雪中冻死,全得益于并州盛产的黑石矿,在黑石盛产的年代里,函谷关作为通商西凉的重要关口,因此储藏着巨量的黑石。 如今物是人非,黑石因为战争而大量减产,据说其价值已经飞涨十倍不止。但在城头的兵将们没有人会对消耗大量的黑石而感到惋惜,因为在雨雪交织、寒风刺骨的关头,若不大量的烧黑石取暖,仅凭身上的棉麻衣,又岂能抵抗这样刺骨的寒冷?死在凛冽的雨雪中,可远比死在敌人的刀枪下要可耻的多。 函谷关城下,正是马超的西凉大军。 马超自从在汉中败给张鲁之后,一直在厉兵秣马准备复仇,可适逢吕布称王,谋士刘晔进言献策,认为吕布称王大逆不道,必为天下人共讨之,而且并州内乱新除,又有国力不济之兆,正是举兵讨伐收复洛阳的大好时机。马超早有收复河南,进取中原之心,因此欣然从之,年关一过便急匆匆聚兵五万,出潼关直向函谷关而来。 函谷关守将名叫邓艾,如今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出身于世族大家,他的兄长邓力是吕布身边最年轻的谋士之一。邓艾归属于弘农守将魏续麾下,只因作战勇猛颇有用兵智慧,因此很得魏续赏识,被任命为函谷关的关隘守将。虽只是统领两千人,却也是正经独挡一方的将军,可算是少见的少年英雄了。 算上今天,邓艾已经将五万西凉兵挡在函谷关下十五日了。原本人数两千的守城兵将,经过半个月的血战,已经只剩下三百余人,可城下西凉军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日夜轮番进攻,毫不顾及已经有近万人死在了高大险峻的函谷关之下。 函谷关下,厚厚的一层尸体把整个关前河道塞得满满当当,红红色的血加上白色的冰雪,在河道里凝结成了一条厚实的冰河,红中透白,晶莹如玉,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鲜艳琥珀,在城上看下去,正有一分凄惨的美丽。 在函谷关的不远处,数万大军齐整的营帐中冒着烟溪,在泥泞的道路之上,足足有万余人的大军正在蓄势待发,看上去又是一轮激烈的惨战即将开始。无数年轻的脸庞上落下的雪花,一一化成了雪水,粘在他们多日不曾清洗,糊满血渍与污垢的脸上,露出些许原来的白净肤色。 而就在城头之上,邓艾正亲自站在塔楼之上,看着即将发起又一波攻击的西凉兵满脸都是忧心。 “弘农可有回话?” 邓艾声音中有些急切,眼看着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少,两千多守城兵将,就只剩下城头这么多了,先不说城下数万人的西凉大军,单只是多日来日夜大战已经消耗将尽的箭支、落石等战略物资,就足以让这三百人身处绝境了,可是弘农十几日来从没有半点支援到来,照这样下去,函谷关只怕撑不了几日了,自己与这三百名生死与共的弟兄,只怕也将要到达最后的归宿。 “回将军话,第七波向弘农求援的传信兵已经走了两日了,至今没有返回,也没有弘农的一丝消息传来,将军,我们是不是被抛弃了?”一名佐将同样的年轻,一脸的愤愤不平,足以表现他此刻心中的不满。 “休要胡言,我早听说魏将军受命去往安邑勤王,又逢晋王阅兵,估计此时还没有返回弘农,我等再坚持几日,必有援军到来。” 邓艾说这番话心里也有点打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兵将,还是在安慰自己。按理说弘农就在函谷关左近,骑快马不过半日的路程,即便魏将军不在营中,可还有兵营主事之人,何以半月兵围函谷关,弘农却始终毫无声息,就像是不知道此中发生的大事一样。 莫说邓艾已经七次派遣传信兵传信,就是这累日大战的气势,只怕近在咫尺的弘农守军也早该收到了讯息。如今守城物资消耗将近,兵将士卒十不存一,函谷关危在旦夕,弘农方面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就连一向沉稳的邓艾也觉得极为异常。 “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邓艾不由也暗暗往坏处想。 “呜呜呜…” 一阵刺耳的划空声响起,打破了此前的平静。 “戒备,马贼攻城了!” 城上剩余之人都已经麻木了这种突然转变的情形,在多次生死之中练就的本能,是他们熟悉而又机械的藏身在一个个能够活命的角落。 邓艾躲在城墙之后,看着在雨雪中划空而过的无数巨石,在空中带出一道道长长的轨迹,形成一条条雨雪组成的尾焰,呼啸着刺耳的声音,朝城关上头砸落。 而就在城下不远处,十几架抛石机正在蓄势待发,准备又一轮的抛射。 邓艾咧咧嘴,朝着最近的兵将苦涩笑道:“马贼可算是越精细了,这抛石可越来越准了。” 兵将也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处境,将不远处不幸被流石飞溅砸中而丧命的一名兵士拉了过来,看着被乱石砸的面目全非的样子,皱眉按其颈部半晌,也只是摇头道:“阿才死透了,活不了了。” 邓艾取过死去阿才手中的圆盾,递过身前道:“大头,你可得晚些死,要不然这些老兵油子,我一人可带不了。” 大头结果圆盾,还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合身扑至邓艾身前,正有一块井口大的巨石飞射而至,带着奇异的轨迹呼啸而来,大头手持圆盾与巨石不期而遇。 “嘭!嘭!” 接连两声声巨响,一声是巨石遭遇圆盾,撞击发出的巨响。一声是邓艾和大头合力抵挡巨石被击飞撞击在城墙墙垛之上发出的撞击之声。 邓艾吐了一口血,看着面如金纸的大头道:“怎么样,还能行吗?” 大头双臂低垂隐隐颤抖,脸上却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你放心,死不了。” 大头年纪要比邓艾大不少,算是早期就跟随吕布的兵卒之一了,与许多平常的士兵一样,他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他从军多年以来,数次险死还生,还能够保全自身本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因此,大头在这支队伍中的地位,远远不是一名偏将那么简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之邓艾这个正牌将军更加重要。 几轮抛石压制过后,果然还是熟悉的套路,上万西凉兵架着云梯,踏着他们此前堆积在城下的同伴尸体,又一次朝着巨大的关隘发起了猛攻。 可惜天公不作美,交织的雨雪,此时已经变成了纷飞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片刻便洒满了漫山遍野。 邓艾头顶已经落满了一层雪,眉头挂着几片雪花,望了城下如虫蚁般攀爬而来的西凉兵,咧嘴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打退了马贼,今天加餐一个窝头。” 城头数百人齐声叫好,要知道一个窝头那可是一顿饭的口粮,这等于是一下吃了两顿饭,这么好的待遇,怎能不让众人振奋。 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就在半个月之前,这样干硬冰冷的窝头可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每日里都是无肉不欢,若不是军中禁酒,说不得还得配上二两小酒下饭。 “起,射!” 随着邓艾的号令,城头数百弓箭齐放,射落城下攀爬西凉兵不计其数。 关隘不比城池,仅仅只有一面城墙建在两侧山谷之中,地形狭窄,并不利于大军展开,要想攻取关隘,只有正面强攻一种途径,别无他路可走。 风雪函谷关 西凉军在此受阻多日,所带粮草已经不多,此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更兼与一向修好的吕布交恶,若无功而返,之前所受到的巨大损失又该如何弥补。因此,马超严令大军加紧攻城,务必在今日天黑之前拿下函谷关,只要函谷关一破,此后一马平川,西凉铁骑便可直入洛阳,从此入主在中原。 在函谷关所遇到的抵抗是马超此前所没有预料到的,虽然早就知道函谷关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是以马超并没有匆忙进军,而是准备了足够的工程器具,并聚集了五万精锐人马之后,才向函谷关发起了突然的进攻。 可没想到小小关隘,守军不过两千人,竟然死死地扎根在其中,半步也不肯后退,依仗着高城险关,给西凉军造成了巨大的死伤。当然守城兵将的死伤也是能够预料的,这也是马超之所以损伤巨大,还依旧严令攻城的原因所在。 负责攻城的大将是久负盛名的猛将庞德,庞德多年纵横凉州,又与马超有过攻灭羌族、收复河套地区之功,曾被当时的吕布表为奋武将军。 可纵使庞德有着丰富的攻城经验,可在这函谷关之下,竟没有一点办法,显得彷徨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凉州勇士,抛尸在险恶的城关之下。 刚开始是因为轻敌,因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吕布的军队打过仗,并没有预料到守城的火力会如此凶猛。数十架巨大的破神弩就架在城头,在一番齐射过后,城下密集的攻城梯队几乎全军覆没,数百名西凉勇士就在这弹指之间,化为断肢残躯,只让在后压阵的庞德胆战心惊。 巨弩威力骇人至此,凉州将士大受打击,这往后的仗还怎么打?此后庞德调集抛石车,集中火力,以先摧毁城关之上的破神弩为首要任务。破神弩虽然隐藏在女墙之后,并不容易被抛石击中,可奈何神弩实在巨大,有多在显眼位置,在数轮抛石之后,终究大半都变得残破,没有大发神威的机会了。 当西凉军以为城头巨弩已被清除,顿时全军士气大振,数千人再振旗鼓,又一次发起了对城关的攻击。 可战事还是不如庞德预料的那么顺利,守城兵将虽少,却都聚集在城关之上,没有了破神弩的依仗,都拿出了自身标配的短弩齐射,短弩小而精干,可一次发射五箭,在迅捷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两千支短弩齐发的威力,足以造成上万支弓箭组成的箭雨,对攻城梯队造成的杀伤,与之前的破神弩不遑多让,甚至更加令人心惊。 庞德这才意识到,吕布大军能够攻城略地无往不利,绝不是运气所致这样凌厉无匹的攻势,又岂是寻常兵将所能抵挡,仅仅两千人便有这等攻势,若数万人组成的攻击大阵又将是何等威力?上万人不能敌!这是庞德对并州弓弩大军下的最后结论。 经过无数次不计后果的猛攻,城头的弓箭火力终于大大削弱,这是无数人用性命换来的结果,庞德当然不会让先前奋勇争先的兵将白死,当下集结上完兵马,发起了攻城以来最为猛烈的一次进攻。 “将军,马贼悍勇,打不退啊。” 小矮子是这支队伍中最年轻的兵士,此刻看着密密麻麻往城头攀爬的西凉兵,即便已经几次经历这样的阵仗,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慌什么,手里有什么,都往他们头上招呼就是。”大头怒斥道。 破神弩早就已经熄火了,那样巨大粗壮的箭支,并不是常备的军械,储藏的数量实在有限,经过这半个月无休无止的消耗,早就已经用光了,即便西凉军没有破坏其中大半破神弩,函谷关守军也没有多余的箭支用来发射,这时的破神弩,也就只剩下几个空架子,威慑着城下的西凉大军。 人数的减少,使得城头阻击的火力大为削弱,无数西凉兵就像蝗虫一般爬上城墙,有好几处已经被敌军攻破。 邓艾等人在此困守多日,豪言壮语早已经说了无数遍,此时已到决死之时,再顾不上其它,作为洛阳城的第一道屏障,作为大汉朝最强的兵团,为了晋王的信任,邓艾决不能就这样把函谷关交给敌人,除非在他的尸体上他过去。 “各位,晋王为我等请命,护佑你我父老,多年来我等所受恩惠难以数说,今日便是我等效死报恩之时,我在城在,城破我亡!” “我在城在,城破我亡!” 数百人热血上涌,脸上血迹混合着雪水,凝结成一道道褐色的血污,糊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的衣甲早已经湿透,纷飞的大雪却没有半分想要停歇的征兆。城头用来取暖的黑石火炉早就被抛石砸的稀烂,没有一个能够完整保存,其中的炭火也都在雪水中熄灭。 可即使如此,刺骨的寒风雨雪还是不能浇灭众人心头火热的豪情,如今已到千钧一发之时,敌军冲上城头,正是我辈男儿大显身手之时! 数百人抛下手中短弩,尽都换上了精钢长剑,这是精锐步兵才有的标准配置,在以往无数次的大战中已经证明,众人手中的精钢长剑足以形成对敌人的绝对压制,先锋营无数次的以少胜多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的守军并不足以配备如此好的兵器,可耐不住大将魏续深的吕布信任,他的族弟魏越又是吕布军团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弄这么点好处,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并算不上太难。 “杀!” 数百人各个意气风发,严重冒着红光,就像是几百只饥饿的野狼,反倒把冲上城头的几十名西凉军当成了美味的晚餐,一拥而上,顷刻斩成肉泥。 并不是西凉军战力羸弱,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实在不堪一击,根本难以招架很多都是一击即溃,再加上以少敌多,哪里能是守城兵将的对手。 “将军,城关险恶,敌军困兽犹斗,我军一时难以攻下,还是先退下来,再做准备吧,这样下去,死伤实在太过了。”佐将苦劝庞德道。 “唰!”“咣!” 长剑出鞘,人头落地,佐将死不瞑目。 “谁再乱我军心,就是这样的下场。全军都有,给我猛攻城关,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天黑之前给我拿下!”庞德长剑鲜血涟涟,一脸决绝的神情。他此来曾立下军令状,豪言三日攻破函谷关,如今已经半月有余,可函谷关却还是巍然不动,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与自家的将军马超交代。 眼下函谷关只剩数百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不一鼓作气,等到洛阳的援兵到来,那就没有半点机会了,此前的种种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因此,他只能不计后果,下令强攻函谷关。 长使英雄泪满襟 铁钩银戟,横空出世,彰显多少壮志豪情。刀山火海,枪林箭雨,书写多少英雄事迹。在城关的上空不是苍天,而是函谷关守军如铁的意志,正是这样的意志,才使得他们即便遭受了惨烈骇人的死伤,仅仅只剩下原来不到一成的人马,还能够屹立在城头而不倒,死死地扎根在城墙之上,一步也没有后退。 而在城关的下面,也不仅仅是苍茫的大地,更是数万西凉兵誓不后退的决心,猛攻半月有余,粮草将尽,唯有取胜方才能解燃眉之急,如今城头守卫攻势减弱,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正是一鼓作气的大好时机。 于是乎苍天之矛遭遇大地之盾,两厢激烈对撞,几乎使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苍天犹含泪,神女吐芬芳。 这漫天飞扬的大雪,就像是对这人间惨剧所发出的悲悯,四野江河,山郭城池,尽都是一片绝美的纯白之色,好似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在隆隆的鼓角声中,为这些舍生忘死的勇士们,咏诵着无言的悲哀。 唯有城上城下,飞溅的鲜血,连雪花都被染成了红色,点缀在四下苍白的大雪之中,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当最后一杆战旗倾倒,城头的守军已经没有几个能够站着的活人,无数西凉兵就此爬上城头,密密麻麻占据了绝大部分城关要地,更有迅捷之人顺势杀到城关之内,为城外的西凉兵打开了函谷关的关门。 西凉兵如洪水般涌入,势不可挡。 邓艾佝偻着身子,身上几处刀伤深可见骨,鲜血早已经染湿了全身,头盔早不知道被击飞到了何处,散乱着被血渍凝结成一缕缕的头发,只剩下半只的耳朵从乱发之中露出来,犹有鲜血向外涌动。在他的身旁,是同样满身伤痕的大头与只剩下一条臂膀的小矮子。 无数西凉兵步步为营,围成一个半圆,将三人围在中央,缓缓收拢着阵型。 这三人虽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害,可就在刚才的一番进攻当中,就是这样背靠背的重伤三人组,竟然还能斩杀围攻的西凉兵十几人,使得剩余兵将胆怯不敢上前,只敢围而不攻。 庞德已经从城门中杀入,此刻惊讶城上既然还有顽抗未死之人,于是来到城头,正见到邓艾等人与西凉兵对峙。虽只是三个重伤之人,竟然在气势上不遑多让,甚至会让城头的上千西凉兵心生恐惧。 自古以来,强者当然会被人敬畏,能够在这样的局面下成就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得了的奇迹。 庞德心中感慨,对这几个让自己损伤巨大的敌将竟生不出仇恨,这也许就是惺惺相惜吧。但庞德并不打算亲自上前,因为就算蝼蚁再如何顽强,也没有必要自降身份亲自出手,当即传令:射杀顽抗之人,迅速清剿战场,迎接大将军入关。 弓弦响处,雪花纷飞。 雪花好像停顿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像羽毛漂浮在空中一样,邓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战栗,眼前洁白的雪花渐渐变成了红色,妖异而艳丽,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生命之花。忽然鲜花旋转坠落,一片片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寒冷深入骨髓! “嗖嗖嗖嗖嗖嗖嗖!”每一次雪花的击落,都让邓艾忍不住战栗一次。终于结束了,邓艾只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正在跌向无底深渊,眼中天空渐高城郭渐远,漫天雪花如漂浮坠落的星辰,忽然有一个奇异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不是我邓艾该有的结局啊! “并州万岁!”虚空中传来小矮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稚嫩而年轻,拖着长长的尾音,却在一声惨呼声中戛然而止。 那稀稀疏疏的沙沙之声是大雪零落大地的声音,皑皑大雪把新进繁华的安邑城装饰的银装素裹,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半只人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人们都守在家中火炉旁,烤着山药,拨弄炉火,把黄酒温在上面,算是冬日里最好的享受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好在战乱已经停止,远走他乡为战争出力的人们多都回到了故乡,除了那些牺牲士兵的家属,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和睦气象。 战火如愿止,归乡情意长。细问子女愁何在,唯恐阿爹出征忙。 虽然去年的收成并不景气,只能勉强够一年的生计,物价也上涨的离谱,但是只要能全家人团聚,那便是世上最好的幸福了,至于其他的事,自然有晋王为他们分忧,大家都相信,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 一骑快马风尘仆仆地从长街飞驰而过,急促地马蹄声,打破了风雪城里难得的安宁。 城门口守城的兵士缩着脖子,双手搂在袖子之中,抱着一杆长戟,对着身后与他同样遥遥观望的士兵,洋洋得意地道:“看到没,学着点,这就叫眼色!刚才进取的知道是谁吗?” 身后卫兵五六人,与他同样的装束,只是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显然都是一些当并没有多久的雏儿。这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明所以。 “刚才进取之人背插标旗足有八杆之多,这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可是半刻也不能耽搁,以后见到这样的快马,无需传信无需查验,只需放行就是。”那人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要是有人冒充,进入城里为非作歹可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声音怯怯问道。 “这…”说话之人顿时语塞,他还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答案,只好恼怒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以后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 “知道了,豹子哥。”几名少年兵士嬉皮笑脸的回复道,显然说话之人在他们当中并没有太高的威信。 “听说洛阳那边又要打仗,可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才好。”那被称作豹子哥的人悠悠叹道。 “那敢情好,我们可以跟着豹子哥前线杀敌了,也不用在这路窝囊的守城门。”一名少年显得尤其兴奋,脸上涨的通红,也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热血激荡所致。 “你知道个屁,我先在这里告诉你们,过两天万一有兵马调动,你们谁也别给我当出头鸟,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给我待着,谁要是主动请缨,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豹子是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原也不应该在这里委屈守城门,只是他得罪了军中官长,这才被发配在了这里,干这些军中最被人鄙夷的活儿。 守门兵因为要盘查过路百姓行商,很不得百姓待见,又被称作看门狗,稍有志向的男儿,有谁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 时不待我 “可要是晋王指明要我等兄弟前去,难道豹子哥还能不去?”年轻人终究有些油滑,言语中颇有些戏谑。 “别做梦了,晋王是何等人,每天日理万机,会知道这种小喽喽?”豹子对这些年轻人的态度终于有些不满,说话时未免带了几分怒气。 “那可未必,不过话说回来了,豹子哥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放心,要是真的我们被征调去往前线,我们还做豹子哥的兵。”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高声附和,人人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伪装。 “你们知道什么,沙场之上生死难料,十人出征若得一人平安回还,便已是少有的胜仗,行军打仗你们以为是过家家吗?你们最好祷告上苍,祈求不要被选中,否则你们的命,便不属于你们自己了。” 几个年轻人终于有了一点凝重,豹子名义上是他们的队长,可实际上在平时,几乎都没有什么架子,与他们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平日里说说笑笑,开开玩笑都是常有的事,今天听他这一席话,几个年轻人都深受感动。 “豹子哥放心,就算晋王真的征召你我兄弟出征,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罢了,等征战回来,我们活着的人便为死去的兄弟照顾老人家小,必不让他在地下惦念。”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还是让历尽沧桑的豹子略微有些感动,这些小子还不算太没良心,终于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还未思虑完毕,却听说话之人又接着道:“尤其是我们的妹子霞儿,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起哄之声,更有人出言驳斥,大骂先前之人不要脸,窈窕淑女,当有德者得之。 豹子原本的一丝感动尽都被这些哄闹的士兵损毁殆尽,没好气的踹了身边油嘴滑舌之人一脚,斥骂道:“王八蛋们,你们想的美。” 随着一片欢呼笑骂之声,响彻在安邑城门,这苍茫的天地间,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份生气。 正如豹子所料,一骑快马的八百里加急径直奔向了丞相府,也就是如今的晋王府。 吕布把手中的急报传给下手的司马朗,神色有些落寞,连名传后世,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邓艾也英年早逝了,可见煌煌天道,一切并没有什么定数,任谁也不能确保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够安然无恙。 急报很快在几人之间传阅,在座几人都是吕布的心腹谋臣,当看完信件之后,无不震骇莫名。 要知道马超历来都算是亲近吕布的诸侯了,而吕布在物资上对马超的援助,也可以说极为难能可贵,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马超的父亲马腾,曾是吕布的生死之交,当年又是为了救吕布而死。 所以这些年来,即使马超屡次反复无常与吕布作对,吕布都没有与他计较,仿佛关中的八百里秦川并不在他预计的版图之中一样。 十几年来,并州军屡次出征攻伐,都把实力最为羸弱的马超放在一旁,军师田丰几次建议吕布先取长安,稳坐西垂,再取中原争雄天下,吕布都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反而反其道而行,以重金安抚马超,再发兵决战曹操于中原。 多年来,吕布赠与马超的物资,数量之巨,甚至超过了这些年西凉收入的总和,成为马超真正意义上的衣食父母。 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在吕布四面临敌的处境下,造成最沉重打击的,竟然是吕布最没有想到之人。 人心真的犹如铁石,怎么也捂不热吗?还是信仰之力乃至于此,真的是为了忠君报国? 吕布无法相信,一个昔日挟持皇帝,致使皇帝不堪忍受而流落奔逃之人,会有多少忠君报国之心。 “函谷关破,守将邓艾等两千余人战死,马超举兵五万,将整个弘农郡洗劫一空,如今兵锋直抵洛阳城下,高顺屡战不能敌,向我发急报求援,你们怎么看?” 吕布的声音显得格外冰冷,众人当然知道原因所在。 函谷关坚守半月,守城兵将不可谓不尽责,数千人舍生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敌军,最后都战死在了函谷关城头。 可就在这半个月当中,竟然没有一支人马去援救函谷关之困,让他们在满怀希望的情况下,一点点耗死在险关之中。可以想象这些人临死时的心情,必然是对朝廷,对吕布无比的失望。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军事失败,是一次浩劫,是一场犯罪,而新上任的司隶大将军高顺在责任上首当其在冲。 据军师参将杨修发来的急报中说道,函谷关中守将曾几次发信求援,可适逢魏续调走了弘农所有的兵马勤王未归,新上任的司隶大将军高顺手中无兵,即使想要增援也是爱莫能助,再加上裁军归田的政策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司隶防备的空虚可见一斑。 高顺只能就近征募民兵,再遣信使向朝中求援,可无奈天威难测,一连几日的大雪,使得各处交通中断,许多山地更是举步难行,信使在路上无以为继,只能够打道回府,等天色稍好些再做打算。 因此直到城破兵消之后,吕布才得知这个骇人的消息。 而就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前脚,吕布刚刚收到上庸发来的消息,刘备助攻刘璋会猎汉中,大将张飞亲自攻上汉中城头,汉中城三日攻破,张鲁唯恐刘璋报复,携妻儿老小从小路逃脱至上庸,投靠了吕布在荆州的守将王凌,并发来拜表文书,表示愿以大汉之臣效忠于晋王麾下。 此消彼长,刘备眼见日益强势,汉中虽名义上是被刘璋攻占,可实际上的控制权却牢牢抓在刘备的手中,一旦他完成了益州、荆州的接连,那时的刘备将占据大汉的半壁江山,足可以与风头无二的吕布匹敌。 而吕布这里,却吃了这样一个窝囊而惨烈的败仗,究其原因却不是谁一个人的过错。 高顺虽然有失职之罪,没有及时派兵支援,可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缺兵少将,又适逢大雪封山,险恶的函谷关峡谷根本就难以通过,没有及时救援也并不是不能饶恕的罪过。 还有一个应该承担责任之人,众人却无人敢言明,那就是调遣兵将移形换位的吕布,若不是他调动各地驻军,交换驻防之地,又把各地军事主将挨个轮换,使的新上任之人对所到之地的防务并不清楚明了,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马超新胜,西凉军锐气正盛,兵力又远胜洛阳许多,高陵侯刚刚赴任不久,对洛阳布防还不甚明了,如今多次迎战败北已经失了士气,而洛阳又是四战之地,并不利于防守,只怕高陵侯已经危在旦夕了,还请晋王极速调兵救援。洛阳乃心腹要地,连接荆州与并州的必经之地,一旦洛阳有失,则马超北可攻安邑,南可取南阳,南北之间进退自如,我军将处在非常不利的境地。” 说话之人是刚从冀州回来的贾诩,贾诩自从辅助高顺经略冀州以来,屡出奇谋帮助高顺兵围东郡,使的曹操一直处在大本营随时都会陷落的焦虑当中,这也是曹军之所以无心恋战、连战连败的原因之一。 “文和以为我该从何处调兵?” 眼下裁军之策在各州实行,安邑周边首当其冲,从前侯成率领的京畿守备营就被立即裁撤,同时被裁撤或者整编的还有孟津、晋阳、上党、河西等地的常备守军共计八万余人,每郡仅留常备守军两千人以防万一之变,即便安邑城中的城防军也由原来的两万人直接锐减至一万人。唯有朔方与上郡的防御匈奴的兵马才没有遭到裁撤,吕布治军如猛火抽薪,雷霆举措使的众将无不胆寒。 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就是防卫力量显得异常空虚,一旦突发战事,才发现周围竟然没有可调之兵。如今的兵力布置,不仅仅只是司隶缺兵,中原哪个州郡都是一样,只有临近边界的州郡才能保持足够的兵力。 因此,当下无论从哪里调兵,都不免会造成其他地区的兵力真空,给流寇山匪可乘之机。 “既然洛阳周边无兵可用,不如从荆州新野、樊城一线调兵,王凌手中还有精兵五万。如今刘备尽出精锐往西川,南郡守军不过万,暂时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威胁,可速令王凌分兵两万,支援高顺大将军,以解马超之围。” 贾诩也不敢冒然提及征召遣散兵卒之事,毕竟朝令夕改乃是上位者大忌,况且如今民心初定,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一旦又征召兵勇,难免会引起民间的恐慌,刚刚才平稳的经济只怕会不堪一击。 “那好,即刻起草军令,让王凌带兵两万,以瞒天过海之计遮掩诸葛亮的耳目,引军北上洛阳,与高顺大军于郿县会师,以掎角之势防御马超的西凉大军。” “好,我这就草拟诏书。”陈琳提笔研磨,就准备草拟军令。 “再让魏越抽调城中骨干,组成一支五千人的特攻营,标配轻装甲胄,寻机暗渡风陵渡,直插马超西凉大军的身后,心腹要地弘农郡。” “妙哉,晋王此计大妙,使奇兵突袭马超身后,到时三面夹击,必是的马超有来无回!只是城里兵马并不多,如何能匀出那许多精锐人马,并且如今大雪虽停,小雪却还时有时无,此去风陵渡多是山路,湿滑难行,又兼黄河之上尚有余冰,如何保证大军及时抵达?” 司马朗由衷称赞,但此计虽好,实施的难度也非常大,一旦成功,马超必意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大局将会彻底转换。 “告诉魏越,让他无论用任何办法,必须成功,否则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吕布的命令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强渡黄河,实在犹如火中取栗,只怕是九死一生。 大计议定,自有司马朗统筹安排,吕布遣尽众人,一身疲倦袭来,竟有些头痛欲裂。 多日来重症猛药,把飘摇欲坠的朝政从奔溃的边沿拉了回来,本以为会有片刻的喘息之机,没想到仅仅只是被册封为王,就使的各地诸侯反应激烈,四周遍地几乎都燃气了战火,尤其是洛阳危机最为严重,弄不好恐怕就会前功尽弃。 连日来紧张的神经这时终于有了片刻松懈,不适的感觉顿时骤然袭来。 昏昏沉沉中,闭目养神的吕布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一双温软的手已经搭在了吕布的肩头,用吕布早已经习惯了的轻柔之力,为他舒缓着肩头的不适。 “夫君看上去乏了,何不休息片刻,政事终究是忙不完的。” 自吕布回来的近三个月以来,严秀丽看上去丰腴了许多,或许是心情上的舒畅,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连眉间的法令纹都消失了踪迹。 吕布并不睁开眼睛,享受着肩头的舒畅传遍全身,头痛似乎也轻了不少,沉沉道:“政事紧迫,时不待我,只稍稍布置不周便是函谷关的惨案。众将是不敢言说我的过错,可我心中终究过意不去,邓艾是个人才,可惜了。” “夫君不必自责,谁能想到马超恩将仇报狼子野心,夫君吃一时之亏,却从此认清心腹之患,当是可喜可贺。” 吕布没想到娇妻这么会安慰人,即便知道她自然是向着自己说话,还是忍不住开怀道:“你今日是吃了蜂蜜吗?说话这般好听!” 严秀丽狡黠笑道:“你又不曾尝过,又怎么会知道?” 吕布顿时大怒,好家伙,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了,这不是自己的专利吗?吕布感到自己作为男性的权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当即转身目光咄咄逼人道:“夫人希望我怎么尝?” 严秀丽被惊的后退一步,只觉得双颊被夫君凌厉的目光刮的生疼,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虚弱,就此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吕布反应自然不慢,一把接住娇妻身形,只见她方才还容光焕发的脸上,已经是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呼吸短浅,竟然是昏厥之兆! 吕布心头如巨石砸落,双目泛红朝着殿外嘶声喊道:“快传府医!” 春江水暖鸭先知 此刻的相府之中,吕幸已经去了孟津求学,如意也陪着弟弟前往,完成她未尽的学业。因此,当府医来为严氏诊治时,陪伴在侧的还是吕布自己。 倒是一干女仕侍者被惊的鸡飞狗跳,一个个只能守在殿外干着急,要是王后身体抱恙,她们这些负责饮食起居之人,必难逃脱干系。 府医微闭着眼,一脸的高深莫测,一缕山羊须微微跳动,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困惑,让人感觉非常焦虑,只看得吕布想要上去给他几脚。 “怎么样,王后可是哪里不适?”吕布终于忍不住问。 严秀丽只是短暂的晕厥,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温和笑道:“晋王就不要难为张医师了,臣妾身体很好,刚才可能只是有些乏了。” “王后的脉象急而不稳,滑而不畅,气血足而中气亏,看面色又与常人无异,此症着实蹊跷。”府医张医师一脸困惑。 “你倒是说些我能听懂的,到底有什么问题?”吕布有些着急上火。 “王后最近可有其他不适症状?”张医师并不理会吕布的责难,他在府中多年,早就清楚吕布的脾性,知道眼下抓紧问明病因才是要紧。 “近来可能有些风寒,常有头痛鼻塞之状。”严秀丽回想近来确实常有不适,当时并未在意,此刻想来当是早有征兆了。 “可有困乏无力之感?”张医师追问道。 “有的。” “可会厌食胃酸?” “这…”严秀丽终于有些明了了,想起自己月信延迟已近两月,当时还以为是太过劳心劳力所致,如今看来恐怕只怕是另有所指。 张医师看到严秀丽惊喜的神情便已经明了,当下抱拳恭贺:“恭喜晋王再添新喜。” 吕布反应不及,疑惑问道:“喜从何来?” “笨,你要再做一回父亲了。”严秀丽掩嘴轻笑,只在眼睛中,已然都是满满的欣喜。 吕布恍然大悟,顿时开怀大笑道:“好,好…”说着竟有些哽塞,要知道他夫妻二人多年来一直想再添一个孩子,可自从严秀丽洛阳受难,受尽煎熬产下吕幸以后,身体上受了亏欠,因此之后多年再无所出,即便经过多年努力,终究是求而不得,此刻竟然收获意外之喜,怎不让他夫妻二人欣喜若狂。 “晋王先不要高兴太早,王后虽然是喜脉,可脉象滑而不稳,是胎儿坐胎不稳之兆,风险尤其大,极易有滑胎早产的风险,以卑下看,王后还需好生调养养胎,再不益劳心劳力了。” 张医师的话让吕布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娇妻虽然看上去年轻,可在生育的年龄上,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如今意外怀孕,再加上先天不足,是喜是忧还在两说之中。刚才的欢喜顿时一扫而空,再想起以如今的医疗条件,每次生产都似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正常生产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胎气不稳,此后定是磨难重重。 吕布不忍娇妻再受这种苦楚,万一遭遇不幸,这天地间还有何人能托心事?心中肝肠扭转终沉声道:“夫人,我们已经有了一双俊秀靓丽的儿女,算是上天待我吕布不薄了。既然这个孩子并不稳妥,不如…” 严秀丽与他多年夫妻,早就心意相通,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担忧,出言打断道:“晋王不要说了,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不会放弃,这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平安的生下来。” 娇妻言辞之间的果决是吕布从没有见过的,他毫不怀疑严秀丽的决心。 “晋王放心,我先为王后开一副养子汤,定会让胎位坐正,只需要往后静养不要太过操劳,应该不会有大碍。”张医师适时发挥了他的作用。 吕布心中终于安定了一些,既然没有什么大碍,再添一个孩子也是他心中所愿,当即嘱咐严秀丽道:“以后可不许骑马乱跑了,就在府里好生养胎吧。” “那臣妾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还要向丞相请辞秘书令之职。”严秀丽看到夫君回心转意,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次日,一早王府朝会,吕布当众宣布严氏身体不适,暂时免去秘书令之职,由洛阳归来的王桀担任。 吕布并没有言明真实原因,因为此子胎像不稳,自己又处在一个政治的漩涡中央,实在有难以防备的很多危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此刻的洛阳郊外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大雪虽然已经停止,可连日来积累下来的积雪,还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把漫山遍野都染成了银色,初春的阳光照下来,终于有了一丝暖意,皑皑的白雪,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在一片皑皑白雪当中,一座座小雪包就像山丘一样,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河道之旁,这里正是高顺驻扎在城外,守卫洛阳的大军兵营。 这里是洛阳郊外的郿县,此前曾是董卓的封地,也是吕布曾经大破董卓的地方。这里原有一条小河,是黄河水系众多支流当中的一条,河水堪堪淹过脚裸,兵营驻扎在此,正是为了方便取水。 在初春的阳光下,冰雪逐渐消融,河面上原本厚实的结冰,此刻已经消去了大半,只有两侧河岸还残留着薄薄的两片冰翼,伴着清澈见底的河水缓缓流过。 消融的雪水尽都汇聚到了河道之中,使得河水比平时高涨了不少。 几只野鸭欢快的漂浮在其中,扑打着平静流淌的水面,时而捕食水中游荡的小鱼。 几名巡逻兵沿着河道行进,戒备的查看着四周的情形,自从与马超交战以来,双方几次在冰雪中大战,奈何西凉军兵力几倍于洛阳守军,大军只能一退再退,已从弘农、池绳一带退到了这里,身后便是洛阳城,再败众人就只能坚守城池,做瓮中之鳖了。 “你们看,我捡到了什么!”一名落在后面的巡逻兵兴高采烈的呼喊道。 众人回头,只见他左右手中提着三四只鸭子,每一只都足够肥硕,脱去皮毛内脏,只怕每只要有三斤多,下锅煮熟再配上佐料,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定是无比享受的美味。 “吃货!好好的鸭子,你打死做甚,万一是附近村民喂养的可怎么办,真是造孽啊。” 鸭子闭眼歪着头,两只翅膀耷拉着一动不动的,明显已经死了多时,尸体都僵硬了。羽毛被河水浸泡成一缕一缕的,看上去却没有一点伤痕。 “可不是我打死的,它本来就是死的,是我从河边捡的。再说了,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圈养的鸭子?”巡逻兵急忙为自己辩解,侵占、强夺百姓财产在吕布的军规中是极其严重的事,轻则施以军杖,重则开除军籍,这可万万马虎不得。 “那就好,既然是无主之物,那就提回去,让牛三师傅给咱加餐。” “队长英明!” “队长威武!” “队长牛逼!” 几名巡逻兵大喜过望,一时间纷纷歌功颂德。 自从开年以来,吕布深知经济下行,国库储备一日少于一日,因此提倡全民节俭之风,军中亦颁下号令,号召全军节衣缩食共渡难关。 因此大军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荤腥了,要知道军中可都是些年轻汉子,这不让喝酒也就算了,可几天不吃肉,就连走路也觉得眼冒金星,没有半点精神,也难怪几次输给了马贼,无数士兵把大军败北的原因归结为,朝廷不给肉吃。 “先别高兴太早,既然是野鸭,当不会无故溺亡,先让我看看有无不妥,万一是病死鸭,那可吃不得。” 这些士兵多是农户,喂养一些鸡鸭都是平常事,有人能够分辩是否病死的鸡鸭,并不是太难的事。 队长一番检查,神情忽然大变,道:“这些死鸭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就在后面,你看哪里还有两只,我拿不了。”士兵指着后方不远处的河岸说道。 不远处河岸之上果然有两只野鸭的尸体,甚至在河水中,除了水中游戏的野鸭之外,还有一些一动不动的鸭子漂浮着,显然也已经死了。 众人这时终于发觉不妙,急走到河岸查看。 “队长快看,河里的鱼都死了!” 众人无不心惊肉跳,只见河水之中,一些大小鱼虾的尸体漂浮在河岸的枯草之间,流淌的河水并不能冲走它们的尸体。。 “有人在水中投毒!”队长沉声说道。 “哗…” “那我们快去禀告将军,要是这水被人误食那可就糟了。” “来不及了,如今马上就到饭时,大军造饭必是用的这里的河水,看这些鱼虾野鸭的死亡时间,正好与大军打水造饭的时间吻合,河水是活水,投毒之人一定算好了投毒时间。去禀告将军先要经过重重上报,会延误不少时间,如今之计只能去后营造饭之处,让士兵们不可食用,待查明是否有毒之后再食用不迟。” “可是知情不报是大罪啊!” 队长一沉吟,咬牙道:“你去向王将军禀告,就说有人预先在水中投毒,请他前来主持大局。其余人随我去后营,阻止向大军放饭。” 没有军令私自行事可是死罪,队长这等作为无疑是孤注一掷,万一饭里无毒,他将是扰乱军心性命难保。 可队长却顾不了那么多,没毒或许死的是自己,可万一有毒,与他同来的两万兄弟可就没人能够幸免了,无论如何都得搏一搏,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 众人各行其事,队长率领巡逻队员火速来到后营,见各营兵士正在列队,相互嘻哈推搡好不热闹,只是还没有到放饭的时刻,因此众人还在等候。 前排士兵已经等的不耐烦,拿筷子把碗敲的震响,催促着炊事兵赶紧打饭。 “什么山珍海味啊,还整的这么隆重,不就是几片烂菜粥吗?” 后排兵将们一听又是黍米青菜粥,顿时都不乐意了,无数人敲击碗筷附和起哄,甚至还有人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子提着脑袋卖命,天天就给老子吃这个?他娘的不吃了!” 无数排队打饭之人顿时纷纷附和,这让前来阻止放饭的巡逻队等人一筹莫展。 如今已然是这般情形,要是被士兵知道饭里可能有毒,只怕情势将更加难以控制。 这时一个威严而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都是谁不想吃饭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龙行虎步,一身战甲工整锃亮,眉宇之间不怒自威,正是新上任的司隶大将军高陵侯高顺。 高顺虽不是洛阳旧任,可他的名号早就在军中传遍,作为晋王手下的头号大将,高顺的履历可以说是无比显赫了,甚至曾经是手握两州之地,统领十万大军的一方都督。 因此高顺一来,一众起哄兵将顿时失了胆色,都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苦,可你们知道吗?晋王已经两个月不吃肉了,难道你们自认为还比晋王金贵?如今是非常时期,我等既然想要锦衣玉食,就应该同舟共济,与晋王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想想我们曾经大鱼大肉的生活,朝廷与晋王可曾亏待过你们,能同富贵却不想共患难,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忠义吗?” 闹事兵将此时都不由羞愧的低下了头,虽说近来少了荤腥,可黍米饭粥管饱,从没有饿肚子一说,这比在敌营的西凉兵不知道强了多少。 两军兵营相聚并不远,斥候经常互相窥探,众人早知西凉兵每日只吃一顿饭,想一想都觉得可怜,可就是这样的兵,众人竟然打不赢了,也难怪将军们盛怒时斥骂他们为饭桶。 高顺见这些骄横的兵油子终于被自己镇住了,也不由对自己身上的王霸之气深感钦佩。前日他便接到汇报,说军中兵将对整日吃素颇有微词,因此高顺专门在饭时前来,就是想看一看营中的情形。 虽然这洛阳远不如冀州来的安逸,可在哪里不是替君侯出力,而现在君侯已经是晋王了,他更应该事事亲力亲为,小心谨慎为是。高顺在冀州时便深感手中权力太重,古来少有位高权重者能够善终,因此高顺已经几次请辞了。 这次来洛阳,他虽然看上去受了委屈,少了兵权,可在心中高顺却还是感到庆幸。吕布有意无意间的帮扶,让他清楚的知道,君侯的心还是向着他的,否则就不会把参与阅兵的八千陷阵营整个建制全部调往洛阳,并且还让自己统帅。 这些兵油子吃几顿素食就嗷嗷叫,想当年在并州边地时三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这样的生活过年都想不到,活该被教训。 “开饭!”高顺从袖里掏出一只碗,伸到盛饭炊事兵的面前和声道。 将军竟然要和士兵同食! 荒天下之大谬 “开饭!”高顺从袖里掏出一只碗,伸到盛饭炊事兵的面前和声道。 将军竟然要和士兵同食! 巡逻队等人大惊失色,要是让将军食下有毒的食物那还了得,所幸自己来的及时,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将军且慢!”巡逻队长几步奔到近前参拜在地。 高顺的碗中已经盛满了粥饭,这时听见有人大呼小叫,顿时心中不喜,又见他的装束应该是军中的巡逻斥候,如此匆忙一定是有要事禀告。 “发生了什么事?” 队长便将他在河边的所见所闻向高顺做了汇报,高顺闻之色变。 “你是说河水中有人投毒?” “小人不能保证,但河水中鱼虾浮尸一片,必有因果。” 旁的士兵站的远,没有听到这些细节,只见将军占着位置不让,饭都不给吃了?于是都在小声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放饭的炊事兵却大惊失色,河水中万一有毒,这全军将士的性命都将葬送在自己的手中,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暂缓开饭时间,让士兵们以营队列阵,比赛呼和之术,气势更雄壮者先打饭,再让军医即可查验饭食之中是否有毒,并查验所有储水器具,看看是否有毒水流入营中。” 高顺知道在流水之中投毒并不容易,不但要预先设定好合理的时间,还要保证下游打水时毒水刚刚还经过。因此饭食中是否有毒还并不能确定,也许并没有凑巧打到带有毒性的河水。于是他先稳住大军士兵,不使他们生乱,而后请军医查验食物,以保万无一失。 军医稍时赶到,以银针查验饭食,发现饭食之中并没有毒性,这让高顺大松了一口气,一旦查出饭中有毒,就必须要重新做饭,一定会延误放饭的时间,让军中将士知道内情,难免会引起恐慌,有伤军中士气。 最后,军医在一缸今日新打的清水当中查出了毒性,所幸炊事兵做饭时用的是昨夜就打好的陈水,还没有用到今天的水,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此后大军开饭,倒是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有主管后勤的王将军匆匆赶来,却发现事态已经被高顺控制,便也长出了一口气。 高顺同大军一起用餐后,召众将议事,将下毒众将士知于众将后,众将无不义愤填膺,大骂马超心肠歹毒,全没有男儿作为。 高顺平息众怒,言道马超此举伤人为下攻心为上,主要目的还是想摧毁兵将死战的决心,此乃釜底抽薪之计,用计者不可谓不歹毒,既能灭杀数万人于无形,也能震撼军心,计成则大获全胜,计败也能震慑人心,可谓毒计也。 众将纷纷请战,以报今日陷害之仇。高顺见大军士气不可辜负,遂引军出迎,去往马超西凉兵营前叫阵。 此时天色大好,道路上的积雪已经所剩无几,唯有山岳阴斜之处尚有余白。 马超闻得洛阳守军前来叫阵,顿时大喜,他早知刘晔的放毒之计未必能成,是以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因为他的带兵之法来自父亲马腾,而马腾又曾是并州边兵的斥候队长,是以马超和吕布一样,对斥候先锋尤其看重,时刻令斥候巡视四方,断不会有被人所乘之机。 但却因此激得高顺倾巢而出实在他的意料之外,马超正愁高顺坚守营寨不出,此时见他前来叫阵,正中马超下怀。 攻坚或许不是西凉兵所长,可野战就算是遇到吕布本人,马超自问也不会落下风。 自领本部兵马尽出,列三军于阵前,只看气势,端是雄壮威武。 高顺几次与马超交战,每次都忍不住赞叹马超治兵有方,只看其排开一字大阵,中间步兵少许,身后弓弩压阵,两翼骑兵如双翼展开,可攻可守毫无破绽,深得布阵之精髓,高顺征战无数,少见有人能排如此严谨阵型。 马超局中而骑,立在众人之前,左手马岱右手庞德,皆是能征善战之人,起身后尚有一员女将,红口白牙看上去十分厉害,正是其妹马云禄。 手下将校早知高顺虽看上去古板,但犹爱年轻英烈女子,当年在兖州时便巧取豪夺了夏侯霸的闺女,到后来即使夏侯霸归降之后,还是不与高顺来往,可见其对高顺憎恶之深。 当下一将策马到阵前,高顺看去,却是小将黄勇,此子年纪虽轻,却作战异常勇猛,在陷阵营中也是一员副将,战力不可小觑。 只见黄勇打马言道:“末将黄勇愿活捉敌营女将献于将军!” 高顺差点从马背上惊掉下来,暗暗埋怨:“这种事知道就好,如何能说出来,这叫他如何在兵将中做人。” 然而高顺却是多想了,这些骄兵悍将,都是刀口喋血之辈,谁会在意他的风流韵事,愿诚心服从于他,皆在于他往日功勋卓着罢了。 见高顺不置可否,黄勇策马走到两军阵中,呼喝道:“马贼小儿,速将营中女将绑了献上,我家将军可饶尔等不死!” 两军对垒只隔一条小河,河上架有木桥,两军各守一边。马超听闻高顺麾下小将竟然出言不逊,侮辱自家贤妹,一时气的七窍生烟,便要打马取其首级解恨。 身侧马岱却已夺路而出,叫道:“兄长为我压阵,此贼辱我贤妹,待我取他首级祭旗!” 马云禄在营中气的脸红,对自家兄长言道:“二哥定要斩烂此贼的嘴,才消我心头之恨。” 马超阵中一片气恼,可高顺阵中却是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更有好事者编了打油诗一首:马贼统兵古来稀,孟起英雄怕娇妻,攻城打仗兵不够,拉上妹子壮军旗。若吃败仗怎么办?献上妹子暖床席! 一人吟唱,众人欢喜附和,顿时响起震天哄笑之声。 “高顺欺我太甚!”马超激怒之下差点拔下了战马的鬃毛,战马受痛人立而起,也不顾马岱正与黄勇交战,发令大军渡河强攻。 此正是杨修的激将之法,杨修担任军中参事,早知马超骁勇,此前几仗皆不能胜,军中已有怯战情绪,因此杨修才专门授意军中好唇舌者,编造污秽俗语激怒马超,使其不能克制渡河强攻。 河水虽小,却也能淹过双膝,一旦渡河强攻便不能保持阵型,无法快速推进便会给弓箭手绝佳的良机。 此刻马超动怒强攻,却正中了杨修下怀。 “军师果然老谋深算,马超中计而来,我必叫他有来无回。” 待马超大军入水深处时,高顺令大军弩弓齐射,两万步兵皆是短弩,一次五箭,但闻机关响动,十万支弩箭遮天蔽日般将整个小河水域全部覆盖,形成一扇巨大无比的弓箭乌云。 先入河中的两千余人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 马超大吃一惊,他早知道吕布的并州军弓弩强势,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此前几仗,虽然马超都是获胜,可都是突袭战,马超就是欺负高顺对洛阳周边环境不甚熟悉,无数次迂回偷袭高顺身后,使的高顺只能无数次落荒而逃。 而此刻马超强度河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不过是白白送了几千人的性命。 谋士刘晔急忙劝阻道:“将军何必置一时之气,只要将军步步为营,以我军绝对优势的兵力,洛阳城已是囊中之物,为此徒伤将士性命与大事何益?” 马超也知道这样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急令大军回撤,继续保持原来阵型。 而此时马岱与黄勇的对决也分出了胜负,马岱小胜一刀斩中黄勇手臂,划拉开了很长一道口子,黄勇吃痛败走,马岱欲追而不得,被乱箭逼退。 二人在桥上对决,此时各自回营。 “末将无能,打不过马岱那厮。”黄勇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不禁有些羞愧。 高顺对着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马岱那也是跟随去马超远征过羌族,平定过河套之地的人,当初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为天下名传。又岂是籍籍无名的黄勇能敌?今天这样的结果,已经让高顺十分满意了。 “无妨,胜不足喜,败不气馁,才是大将之风,你只要勤练武艺,来日必胜他许多。” 这时,河对岸一人策马来到岸边阵前,文士打扮,看上去颇有些儒雅气质,应当是马超的谋臣刘晔。 只听刘晔在岸边遥遥呼叫道:“高都督可在阵中,可否前来一叙?” 高顺有些惊讶,两军对阵正烈,还有什么话可说,但既然有人叫阵,自不可输了气势。 “你与我有何话可说?”高顺出列,将校担忧敌人会突施暗箭,纷纷挡在高顺身前。 高顺挥手示意众人散开,想他出入万马军中,岂会怕了这种阵势?遂打马独自到了岸边,与刘晔只隔一条河道,隐隐都能看清对方毛发。 “都督如今过的可快意否?”刘晔故作高深地道。 “有话直说,我没功夫陪你攀扯。”高顺素来耿直,最不喜欢弯弯绕绕。 刘晔吃了一杠,脸色不由有些赧然,重整旗鼓道:“都督素来忠义,想你为他吕布东征西讨,攻冀州、险幽州、守河北、灭曹操,功勋如日中天,缘何却落得如今的下场?兵权被夺,背井离乡,煌煌如丧家之犬,难道将军就不为自己心寒吗?再说吕布此人,窃国之贼也,幽闭皇室,自封为王,擅权矫诏,铲除异己,年年攻伐四野,惹得民不聊生,浮尸遍野,将军又何必助纣为虐!如今我家将军高举义旗,从者如流,正是都督悬崖勒马之时,如果都督能够率部弃暗投明,我家将军必保你王侯依旧,否则就是螳臂挡车,必将化为糜粉!还请都督三思。” 这也太儿戏了吧?阵前劝降?高顺有些懵,他素来不善言语,闻之好似大有道理,可绝对是蛊惑人心之言,想要反驳,却觉得理尽词穷,一时间瞠目结舌。 “哈哈哈哈。”一串豪放的笑声响起,却是杨修打马上前。 “杨德祖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刘晔有些气恼地道。 “自然不对,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找一块完整的冰面 “愿闻高论!”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人在什么位置就会想什么位置应该想的事。在刘晔心中,吕布绝对是一个谋朝篡位的大奸臣,绑架皇帝,伪造诏书,枉杀忠良,累累罪恶罄竹难书,即便万死也不能抵其罪,他不相信单凭杨修一张嘴便能指鹿为马黑白颠倒。 “晋王自并州入伍以来,从普通兵卒扶摇直上,破匈奴、败董卓,在朝廷风雨飘摇之际扶持皇室、铲除奸恶,即便遭人苟陷还是初心不改,接纳皇室于安邑,先后平定燕赵之地,将雄居河北多年的袁氏逆贼铲除,使我大汉河北之地再无割据势力,在此之后修水利建学堂,使田有水灌溉,稚子有好学之地,立商会兴吏治,使百姓钱帛丰足,官吏有向上出头之日。到如今我大汉国库丰盈,兵甲百万,雄兵所到之地诸侯反贼皆成粪土,中原大地,百姓安享太平之乐,纷纷归还故里。如此丰功伟业,古往今来唯始皇与高祖能相提并论,受封为王岂非顺应天命!” “无耻狂徒,安敢将吕布与高祖并列,还说吕布不是逆贼!” “哈哈哈,高祖以仁义得天下,晋王匡扶汉室以仁义报之,不似尔等蛇鼠两端见利忘义之徒,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 “杨德祖,枉你身为士族后代,竟不念先帝恩德,攀附逆贼,行不仁不义之事。吕布有谋逆之心天下皆知,尔等父子世受皇家恩遇,在此汉室危急存亡之际,不思忠君报国惩奸除恶,却恬不知耻与奸贼为伍,卑躬屈膝奴颜卖笑,吾家中黄犬亦比尔等父子强出许多,竟还敢在此颠倒黑白,简直不知廉耻为何物!” 杨修但闻刘晔如此嚣张,竟敢将粗鄙之言加于己身,简直是胆大包天!自杨修成人以来,只有他骂人,何曾被人骂过,更何况是当着数万大军之前,指名道姓的辱骂,顿时让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无耻老贼,安敢胡言乱语!你既为刘氏后裔,当知高祖创业之艰难,应当尽心竭力报效朝廷才是,而你却公然依附反叛之臣,分割大汉疆土,待尔兵败身死之后,有何面目与大汉二十三位先帝相见?马超何许人也?不过是乞食之犬,若非晋王接济,只怕他早已经成为饥饿暴民的腹中之餐,如今稍有得志,便忘恩负义,大兴兵戈,肆意掳掠大汉城池,屠戮大汉百姓,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有何脸面在此大言不惭?” “我家将军乃是正义勤王之师…” “闭嘴!无耻老贼,身为刘氏子孙可记得皇帝被马贼挟持之辱,可记得皇帝之所以逃亡之缘由,当日皇帝饥肠辘辘无以果腹之时,何不曾见过尔等假面忠良之人?洛阳罹难成为一幅焦土,数十万百姓十不存一,百年神都尽被马贼害成瓦砾。如此祸国殃民之徒、背信弃义之辈,何以言正义!而你老贼不以刘氏基业为重,公然依附叛贼,助纣为虐,使得关中百姓受尽苦楚。你可知关中百姓无不想把你食肉剔骨,似你这等不明是非,背祖叛宗的不肖子孙,简直侮辱了刘门姓氏,就是死后也入不得宗祀,你的子孙也将以你为耻,世代抬不起头。” “二臣贼子,你欺人太甚。”刘晔气的吐了一口血,摇摇欲坠,差点跌落马下。 “无耻老贼,我劝你改了姓氏,追随马贼去往西凉,否则刘氏列祖列宗的英灵必来与你相会,来看看你副奴颜卖俏的嘴脸是如何的与马贼情投意合!” 刘晔终于再也无法克制,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翻身跌落马下。左右将校急忙出列救其回营,却发现刘晔已经气绝而亡。 临阵折将大为不吉,更何况是马超颇为倚重的军师,西凉军的士气顿时跌入了谷底,再也不敢贸然进攻,两军依旧在河岸之处隔河对峙。 马超失去了军师,再也不敢托大,急招驻守在弘农的大将梁兴、马玩带兵支援,只留杨秋率领兵马两千余人在弘农、池绳一带搜刮粮草。至于弘农对岸的安邑守军,马超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是因为,据他所知安邑城并没有多少守军,既要镇守都城,又要守卫皇宫,根本就分不出多余的人马。再就是黄河并没有完全解冻,河中浮冰如刀枪利刃一般,绝没有人能够平安渡河,更何况是上万人的军队。 因此马超笃定弘农看似凶险,暂时却稳如泰山,只要他将五万人合兵一处,必能攻陷洛阳,到时候再调军队去驻守弘农也不迟。 风陵渡,魏越带着从各处抽调而来的五千兵将,一路踏着残雪薄冰,历尽艰险终于到达黄河渡口,可面对着奔腾不止,其中夹杂着无数碎冰的黄河水,没有人敢踏上其中一步。 若在平时,渡口处自然有渡河的船只,虽然不比孟津、官渡等大的渡口,运送个几千人倒也轻松,用不了多少时间。可现在碎冰漂浮,借着河水奔腾之力,犹如利刃阔斧一般,渡船根本不敢行入其中,数千人只能望着河水手足无措。 魏越此来立下军令状,必在三日之内赶到弘农,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而他依旧对眼前的黄河毫无办法,照这样下去,别说是三日,就算再给他三日,这自上游而下的冰河,也不会完全消融,大军难道就困在这里不成? 必须迅速过河的魏越派遣斥候五六百,沿河岸各处搜寻能够渡河之处,,他已经关注河岸快两日,发现河水之中浮冰深厚,有的犹如巨石,这说明河水刚刚解封,那么就有可能还存在着某一些河岸狭窄之处,还有冰封未解的地方,只要找到一处没有破冰的河岸,那么大军就可以趁着夜黑温度下降的时候渡过黄河,这样还有可能在天亮之前到达弘农,否则误了行军的时间,他也不必再回安邑复命了,直接跳河就义就好。 “豹子哥,听说西凉兵都是从小吃人肉长大的,是不是真的啊?” 一队人马约十几人,正是先前在安邑守城的城门守卫,几个热血之人无一遗漏的被征召到了魏越的特攻营之中,几个年轻人倒也高兴,能够上前线,总算是涨了脸面,再也不用被人嘲笑为窝囊的看门狗了。而几人中年龄最长的豹子却显得异常凝重,他姓曹名豹,本是徐州人,从前跟随刘备征战,刘备败于曹操之后,他便跟随刘备逃难到了安邑。 后来刘备唯恐吕布加害自己,带着兄弟几人从安邑逃走,却把曹豹给留了下来,曹豹原也是一方大将,自然很容易在吕布军中谋得一职,先后跟随吕布两次征战兖州,立下大小无数战功,只是他因私怨与大将牵招不和,被人联合打压,这时竟然沦落到了守城门的地步。 曹豹原本对并州军也没有多少归属感,要不是并州生活平稳,本土没有战乱之祸,他早就有可能投奔别处了。起初他对这场战争并没有兴趣,这次被征召为特攻营,他也抱有抵触心理,可后来他慢慢察觉到这支队伍的不同寻常之处,这样重大的使命意味着,这将是一只崭新的,独立的,与陷阵营、先锋营、狼骑营相提并论的新编制,这对曹豹来说是一个机遇,在军中他虽只是偏将,可万一立下大功,便有可能逃出牵招的阻碍,另起山头,再不必仰人鼻息,从此以后便将是海阔天空。 “胡说八道,西凉兵和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除了粗壮一些,并没有别的不同。” 曹豹随口答道,他被分配到这一片区域巡查,直到现在一无所获,所见河面皆都是碎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封而未破之地。 几人随口谈论着古今,沿着河岸朝上游行进,忽闻隐隐的水流击溅之声,远远传来众人耳中,声势非同小可。 几人循声前往,只见前方有一断崖,黄河从断崖处降落,就像是一幕挂在山上的银河,激流的河水从空中降落,冲击在断崖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里竟然是一处瀑布! 在瀑布的下面,急湍的水流汇聚成一片开阔的巨大湖泊,远比下游的河道要宽阔不少,平静的湖面与下流急湍的河水形成鲜明的对比。下游的碎冰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很显然碎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湖泊的表面竟然还保存有一面完整的冰面,看上去平整光滑,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豹子哥,冰面,是完整的冰面!” 十几名兵将兴高采烈,对于这个神奇的发现感到无比兴奋,要知道他们为了找这样一面完整的冰面,已经足足走了大半天。一队人对着冰面欣喜若狂,反而把壮丽的瀑布风景没有看在眼里。 “我先去试一试,看看冰面是否结实。”曹豹要做清楚查验的详细情形,万一冰面太薄,非但无法通过,反而有葬身河底的风险。 “我来试,我身体重,只要我站上去没有问题,那么其他人就应该没有问题了。”一个身体粗壮的胖子抢上冰面,灵活而又臃肿的身体,在冰面上滑来滑去,竟然完全能够保持身体的平衡,而冰层也看上去似乎足够结实。 舀一瓢黄河水,埋回故里(1) 胖子姓徐名质,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两年的兵龄了。众兵将见其在冰面之上如履平地,甚为畅快惬意,不由各自意动,同往冰面之上体会。 曹豹踏上冰面,但觉湿滑难以立足,几次险些仰面摔倒,幸而他多年来骑马行军,下盘功夫尤其稳健,侃侃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而剩下的兵将可就没那么从容了,一个个在冰面上东倒西歪,有人甚至趴在冰面之上不敢起来。 众人从前体验黄河,都是在船上,从不曾如此近距离接触,听闻冰面之下哗哗流淌的河水,纵然明知冰面足够牢固,却还是有许多人忍不住两腿发软。 曹豹并不放心只在和安处查验,命兵将四下散开查看冰层是否足够结实,并与徐质同往河道中央查看。数千人过河,断不能因为粗心大意而遭受无谓的损失。 来到河道中央,二人发现此处的冰层比河岸处通透不少,看上去明显薄了许多,河岸处的冰层纯白厚实,根本看不清低下的情况,可这河道中央的冰层,却已经通透的就像一面镜子,几乎能看清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河水,几只见识短浅的鱼儿争相拥簇在冰层之下,看着冰层外另一个绚丽的世界。 曹豹战战兢兢不敢稍动,生怕一用力冰层就会爆裂开来,如履薄冰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徐质却是少年热血,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肆意游走在冰层之上,全不把脚下的危险放在心上。 “豹子哥,你看这冰层足够结实,一定能承担大军通过的任务,是不是即刻禀告将军?” 徐质轻快的说着,还用力在冰层之上跺了跺脚。 但闻一声咔嚓的脆响,原本通透清澈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条漫长的裂纹,裂纹直达冰层的尽头,令远处的碎冰又增加了好几丈。 “不可!”曹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是这一声脆响,便把冰层之上的众人惊的面无人色。 十几人呆呆站立在冰面之上,保持着之前的各种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的动静使得冰面突然崩裂。 “快跑啊,冰破了!”也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十几人就像受惊的跳蚤,在冰面上连滚带爬往河岸上跑,可脚下冰层湿滑异常,根本无从借力,众人越是慌乱就越是难以离开半步,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众人终于爬出了冰面,站在平稳的河岸之上,听着破布由上而下飞流激荡的声音,三魂七魄似乎都少了一成。 冰层并没有崩裂,只有一丝裂缝自瀑布之下,落水薄冰处向外蔓延,知道冰层碎裂的尽头,庞大的镜子一样的冰面上,赫然是一条清晰可见的细微裂纹从当中划过,将一整块冰面画成了两半。或许是因为冰层厚处还未完全裂开,裂缝依旧紧紧的接连在一起,就像只是在冰层的表面画了一条线一样。 “徐质、吴舜,你二人马上回去向魏将军禀告此间情形,务必如实相告,是否过河请将军自己定夺。” 经过刚才的试探,已经清楚的显示,冰层并不像看上去牢固,一个胖子的使力一跺脚,就让整个冰层裂成两半,又如何能够承受数千人过河的重量! 魏越接连收到几处冰层的消息,每一处都让他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不是冰层太过薄脆,便是地形太过险恶。冰层太薄就有冰裂的风险,一个人上去便已经嘎吱作响了,更别说是千军万马了,而有的地方看上去冰层还厚,可大都处在地形陡峭、河水急湍之地,太大的坡度使得人根本就不能在冰面上立足,想要涉冰而过根本就绝无可能。 直到接到徐质的禀报已经是天黑入夜时分,魏越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待天一亮便在这里跳河,以死谢罪,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魏越也不以为然,认为和之前几次一样,定只是一场空欢喜,但他心中存了万一的侥幸,还是亲自领了几十名兵将,趁着夜色赶往瀑布之处。 这里山路难行,在夜里更加无法迅速行军,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在到达瀑布之下。 当魏越看到一整块明亮的,映衬着一轮残月的平滑冰面时,终于才出现了一丝欣慰神色。 “将军,经过我等试探,冰层还算是结实,只是日间我等十几人在上面行走时,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我担心冰层并不能承受太重的重量,如何过河,还请大将军定夺。” 魏越心中有了一点底,既然一次不能通过太多人,那就让士兵排成两行纵队通过冰面,这样在冰面上行走的人数就始终保持在几十个左右,再让人提前通过冰面,在河岸两侧的树木之上以绳索接连,让通过冰面之人有一点助力,这样也会一定程度上减小冰层的受力,还能让兵将们不至于在冰面上因为湿滑而寸步难行。 至于冰层是不是会在中途崩裂,这已经不在魏越的考虑之中了,眼下情势万分紧急,再不抓紧时间渡河,就会错过事先约定的行动时间,到时候高顺大将军发起了总攻,魏越自己却不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马超没有后顾之忧,洛阳的一万兵马只怕难以抵挡马超的五万西凉大军。 渡河势在必行,不惜一切代价! 一声号角打破夜里的宁静,远远传出十里之外,这是集结号,听到号角之后,原地待命的数千大军迅速拔营,急行军朝着魏越等人所在之地汇聚,天空中炸响的火箭为大军指引着方向,数千人在崎岖的山路中,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光长队,在黑夜里就像一条扭动的火龙。 大军到后并没有耽搁,即刻依照魏越之令渡河,平整的冰面比想象中要坚强不少,足足通过了一半的兵力,冰层还是纹丝不动,看上去没有一点危险。 曹豹与徐质等一队人由于事先在这里女查探,对于地形比较熟悉,被魏越安排为接引队,负责大军通过的指挥与引导。 “咔咔嚓嚓!” 就在众人以为能够平安无事地通过冰面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异响声钻入了众人当然耳中,即便在震耳欲聋的瀑布流水中,也能清晰的听闻,刺激着众人敏感的神经。 在光滑的冰面上,无数条细密的裂纹沿着原先那条当中而过的裂缝迅速蔓延开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众人的脚下迅速扩散。 舀一瓢黄河水,埋回故里2 冰层终于不堪重负,巨大刺耳的崩裂之声摄魂夺魄,正在冰层上通过的兵将无不肝胆惧丧,一时间有发足狂奔者,有痛哭流涕者,亦有返回奔逃者,冰面之上顿时大乱,推推搡搡反而让脚下的冰层加快了崩裂的速度,有好几处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黄河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一块块裂开的碎冰吞噬其中。 而此刻还有一千多人没有过河,就连魏越也在后阵压阵。 “后退者死,加速过河!”魏越只能博一把,眼下冰层虽已经开裂,但还没有到崩溃的程度,若加快速度,未必没有通过的可能。 即便不能通过又如何,身为士兵,早就应该抱有舍生忘死的决心,战场上面对敌人如此,眼下亦如此。不成功,便成仁! 在死亡的威胁下,在冰层剧烈的崩裂声中,兵将们通过冰层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十倍不止,先前湿滑难行的冰面,在此刻变成了大道坦途,一个个发足狂奔奋力向前。 又过片刻,河水终于蔓延至众人通过的冰层脚下,一块块碎开的冰块随着流动的河水起伏旋转,大小不等的无数冰块之间相互撞击,形成一道道锋利的冰刃、冰锥,奔腾的河水时常翻涌上来,将还在冰上奋力向前的兵将们一个个吞噬。 无数惊慌尖叫声戛然而止,落入这样刺骨的河水中,还能有活着的希望吗?即使他们识得水性,也不畏惧寒冷,可还有这密布于河面之上的无数大小冰块,其中多是尖利如刀斧一般的存在,一旦落入水中,如何还能逃出生天! “抓紧绳索,不要放弃,前方不要乱,抓紧时间上岸!” 魏越站在人群中,在飘摇的碎冰之间,紧紧抓着连接在两岸的绳索之上,嘶声裂肺的喊。 本就不甚粗壮的绳索密密麻麻串联着数百人,而早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因站立不稳没有抓紧绳索,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因为水面上众人的剧烈运动,使的河水涌现出无尽的涟漪,无数碎冰随着河水流淌起伏,再不似先前一样凝固在原地,甚至随着河水的流动,缓缓向下游漂浮。 碎冰上的众人,扶着绳索,踩着不知深浅大小的碎冰前行,有人侥幸爬上了河岸,而更多的人却没有这种幸运,一个个失足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再也浮不上来。 “嘣!”随着一声崩响,一根绳索终于不堪重负,从当中应声而断,上头紧紧抓着绳索的数十人顿时全部落入河水之中,只留下一片短促的惊叫声。 魏越眼见其中一条绳索崩断,知道自己这条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急忙催促前面加快速度上岸,如今河面碎冰上还有数百人,好几条绳索,再耽误下去,全都没有活路。 直到最后,通过河岸的绳索崩断了三四条,其中两三百人几乎全军覆没。 在押后的上千人中,能够侥幸爬上河岸的只有十之一二,即使魏越、曹豹等人有一身武艺,实力超群,也只是堪堪在险恶关头爬上河岸,保住了性命,胖子徐质甚至一度失足落水,幸亏在最后关头被曹豹拉了一把,终于没有被滚滚而流的河水吞没,却也留下了一身被碎冰撞击划擦的恐怖伤口。 度过黄河的幸存之人,看着在暗夜中涛涛而去的冰河,人人脸上都没有半点血气,提前安全过河的人此刻都是心有余悸,同时也暗暗懊悔没有争分夺秒的过河,哪怕是快一步,也能给后面的人多一分希望。 魏越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河之隔,河那边还是满编制的五千人,而到了河这边,却只剩下三千余人,损失将近五有其二!若是死在战场上,死在与敌人的厮杀搏斗中,那样也不失壮烈,算是死得其所了。可像这样无声无息的长埋在河底,怎不能叫人心感悲哀。 在这永远不会上岸的将近两千人当中,有许多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被称为英雄,或者烈士,更没有机会体验奋勇杀敌的热血和凯旋而归的喜悦。 无数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时间军中竟染成一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值。 “活着的人都舀一瓢黄河水,待凯旋后带回安邑,就当是带回他们的魂魄,让我们得勇士魂归故里!” 没有人会抵触魏越这个命令,即使魏越不说,他们也会这么做,既然带不回他们的尸体,那就带回一丝他们的气息,埋葬在故土,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我们为什么要冒死渡河?”魏越见大军士气低沉,不禁沉声问道。 众兵将无语,气氛一时凝滞。 “杀马贼?”终有人怯怯说道。 “不错,马超举大军入关,屠戮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关中百姓深受其苦,如今五万西凉兵趁势东进,洛阳四十万百姓面临遭受无妄之灾。我等并州儿郎,本是我大汉中流砥柱,今奉晋王命穿插敌营,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渡河丧生者都是勇士,他日死于战场之上亦然。天下英雄出我辈,我在此立下誓言,不剿灭马贼为死去的壮士雪恨,我魏越誓不还朝!” “不灭马贼,誓不还朝!”众将士群情激愤,激荡豪情震动天地。 且说马超在等到马玩、梁兴等人从弘农赶来汇合之后,兵力终于达到了鼎盛,各兵种共计达到五万多人,其中以西凉铁骑为多。 在此之后,马超杀马祭旗,高垒点将台,在三军之前盟誓,以为军师刘晔报仇和匡扶汉室铲除逆贼的名义,发起了洛阳城的总攻势。 马超以庞德为先锋,率领全部步弓兵,共计两万余人,负责牵制阻挡高顺主力,又令马岱、马铁、马玩各领一支骑兵,游走于左右两翼,并单独留出一支人马作为战略支援部队,随时支援处在危险之中的友军。 大战就像是预热已久的干柴烈火,只需一点火苗便成澎湃之势。 双方刚一交战,高顺部便大败后退,上万兵士狼狈弃甲,对于城墙低矮的郿县城池,根本救不管不顾,全都撒丫子网洛阳撤退。 马岱等人曾劝马超不要追击,传闻城中军师杨修向来诡计多端,今不顾后果的撤退,想来一定有什么诡计没有被他们看破。 马超只是不置可否,刘晔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无数次为他谋划天下大势,早就预料到高顺并没有多少兵力,只要马超能够集结所有兵马,必能大胜洛阳守军。 到现在形势发展果然如刘晔活着时预料的一样,高顺不堪一击,一战即败,如此良机,就应当全军追击,灭其锐气,在洛阳城外解决问题,否则放他们跑回洛阳城,可就没有这么好解决了。洛阳城城池高大,若高顺当真据城而守,想要一时三刻攻下根本绝无可能,而马超军中的粮草早就耗尽,全凭着在民间抢掠所得支撑大军,若不能取胜,拖延下去,败的只怕就不是高顺而是自己了。 况且在此交战多日,高顺军中战力已经被他摸的差不多,也就眼前这些兵,总共不过万余人,即使有什么阴谋诡计,又能厉害到那里去,若等到安邑的吕布抽出手来,从其他地方调兵赶来,那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万多人的敌人了。 西凉军攻势如潮,高顺大军连战连败一只退到洛阳郊县,整个郿县全部被高顺攻占,洛阳再无一点屏障,就像一个刚刚出浴的美女,赤裸裸的呈现在西凉军的眼前,让马超等人垂涎三尺。 遥望宏伟的洛阳城池,马超一时心潮澎湃。 “洛阳,我马超又回来了!” 遥想当年在洛阳时,他与韩遂共掌朝堂,整个大汉朝听都在他们的脚下颤抖,什么并州吕布,什么兖州曹操,他想封什么官就封什么官,他想征讨谁就征讨谁,那种万万人之上的感觉,绝不是一个偏安一隅的诸侯能够体验到的。食髓知味,因此就在马超困守长安多年以后,甚至在军事实力上比原先更加强盛之时,他还是对当年的丰厚权势念念不忘。 距离洛阳已经不足五里,其后一片坦途,再没有什么险恶之地,就是高顺想要伏击也找不到理想之地,马超知道时机已到,下令庞德的两万步兵变为后军押后,左令右大将马铁、马玩各领一支骑兵五千人,从两翼迂回包抄高顺的溃败大军,再令梁兴为先锋领五千骑兵尾追高顺所部,不使他有逃脱入城的机会。 西凉军展开阵型,如同一把折扇,朝着高顺急追包围而去。 追击两里,眼见高顺已经无路可逃,进不能抵挡西凉的数万大军,退又赶不及回到洛阳城里,已经是处在进退两难的必败之局。 就在这时,在西凉军的侧翼,从樊城、新野一线奉命支援而来的王凌大军终于赶到,援军都是骑兵,在大将王凌的指挥下,向着右翼朝南的马玩部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王凌此来,聚集了新野、樊城两处的所有骑兵,兵力合计共计一万余人,又都是善于骑射的轻骑,这一波爆裂的攻击,顿时使得马玩的五千骑兵损失惨重。 负责战事支援的梁兴见状,知道马玩一定不能坚持太久,急忙引军支援,而高顺就像是知道这样的变故会发生一样,原本处于奔溃形状的大阵忽然一变,全军就像换了一种气质,散发着冲天的气势,尤其当大军阵前的五千陷阵营露出獠牙的时候,全身武装、武器配备齐全的五千军队,面对左翼杀来的五千马铁骑兵,竟没有一丝退意,双方一交战,马铁的五千骑兵就像是撞在了一顿坚固厚实的墙壁之上,再也难以前进半分。 行进受到阻滞的骑兵,没有了冲锋之力,便像是没有了獠牙的狼,在装备精良的陷阵营面前,连狗都不如,等待他们的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陷阵营将士的收割。 没有了右翼的压力,左翼的马铁所部很快就被陷阵营将士杀得瓦解四散,而右翼的马玩同样不敌杀奔而来的王凌大军,即便加上后来援助他的梁兴,两军相合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而王凌是一拳对双指,有着合力一处的巨大优势,在猛攻之下,马玩、梁兴顿时大败。 马超在后压阵,得报敌人援军忽至,转眼间大胜已经转变成大败,眼见从前线退下来的散兵游勇无数向后奔逃,马超顿时大怒,敌人援军仅仅一万人,最多也就与自己派出去的前锋兵力旗鼓相当,怎么会败的这么惨! 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马超得报,急领兵支援梁兴、马玩二将,正与合围而来的高顺、王凌不期而遇。 马超也不言语,提枪杀上,一杆两翼银蛇枪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高顺纵横河北,数年来难逢敌手,先前虽几次吃了败仗,却没有与马超交过手,此时见马超单骑杀来,顿时见猎心喜,提了长刀跨马迎上。 双方兵将见各自主帅亲自出阵斗将,一时气氛热烈非常,两方战鼓擂的震天响,大军同声呼喝助威之声气壮山河。 二人都是武义高绝之人,这一交锋自然是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但闻兵器交击之声绵延不绝,大战五十回合依旧难解难分,使得鼓声渐希喊声渐低,到底马超胜在年轻力壮,而高顺却已经年过不惑,纵然久经战阵,但已经难以持久,再过五十回合,便已经逐渐落了下风。 高顺自知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落败,马超武艺果然高绝,难怪当年能够以勇武大破羌族,威震西垂十数年,使得羌人忍受欺压之苦而不敢反抗。当下寻机虚晃一招,趁马超闪避之机抽身而退。 马超正感过瘾,多年来几乎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合,如今逢得敌手,正有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的感触,岂会让高顺轻易退走,自打马急追,呼喝道:“高顺休走,留下你的狗头!” 然高顺先走一步,他再如何急追,总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高顺即将归入军阵之中,马超心有不甘,当即取下弓箭,朝着高顺背影一发快箭。 高顺正打马狂奔,但见三军声色惊恐,更有将校惊呼:“大将军小心!” 再有破空之声呼啸而至,高顺心知必是马超在后放箭,当下放低身形,俯身于马背之上。但马超知道高顺多有战场经验,是以此间并不如常规发射,提前压低了几分,但求射中不求致命。因此,高顺虽然放低身形,还是被破空而来的弓箭射中了肩胛。 弓箭来势甚急,马超在情急之中的一箭,却也有惊天神力,弓箭穿透高顺肩头的护甲,刺中肩胛大骨,高顺一声闷哼直接从马背上跌落。 左右大将魏续、王凌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策马迎接救助,好在高顺已经照着惯性冲到军阵之前,没有被敌军俘虏的风险。 马超眼见高顺落马,顿时豪情万丈,呼喝三军曰:“高贼已死,儿郎们与我杀入贼营,活捉杨修,就算他死了,也要鞭其尸首为军师报仇!” 西凉军士气高涨,趁势冲击高顺部军阵,而高顺所部因为高顺落马,生死不明,再加上马超故意散布高顺身死的谣言,使得军中士气低迷,在西凉军的猛攻之下,就连陷阵营也独木难支、无力回天。 魏续、王凌竭力引军后撤,不使大军阵型被击的溃散,一旦成溃败之势,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而高顺的伤势也非常严重,箭头刺入甲骨之中,一时间难以取下,庆幸的是因为大骨的阻碍,箭头并没有伤及内脏,是以虽看上去血流不止,却一时没有性命之忧。 而这时在后面压阵的庞德正押送着全军的补给物资,徐徐向前进发,步兵行军缓慢,早已经与马超等人率领的骑兵先锋拉开了足够长的距离,先前还能听到大军厮杀呼喊之声,如今却已经都归于平静,再听不到前军的半点声音。 庞德心中很是恼火,带兵杀敌冲锋在前正是他心中所愿,只是马超想来亲信自己的族兄弟,能取战功之事总是优先考虑他家兄弟,也怪他之前太过锋芒毕露,打的高顺大军节节败退,这时守在后军之中,只怕再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战后论功行赏之时,自己恐怕也落不下多少好处。 就在庞德暗自神伤之际,但闻身后马蹄声响动,只听声音,便知道是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庞德暗自一惊,马超把所有的骑兵全部调为先锋,随他追击高顺去了,这股骑兵莫非是高顺设下的伏兵不成? 当下下令大军布下防御大阵,以坚盾阻前,长弓押后,一旦敌人骑兵出现,必能一举破之,庞德深得兵家布阵要领,再加上有兵力优势,两万步兵再如何也不会败给数千骑兵。 庞德严阵以待,不消片刻,果然见一行骑兵出现在天际,全军大约三四千马,只是看装束竟然不是并州军人马,而是熟悉的西凉军甲衣,军中几杆大旗随风飘扬,上头是一个大大的马字。 竟然是西凉军的援兵! 庞德心中来气,他作为军中的主要将领,竟然不知道还有后续援兵抵达,马超防自己如同防虎狼,连这样的事也瞒着他了? 骑兵渐近,已有传讯兵唱喝道:“杨秋奉命前来支援,前军速速闪开道路,让我骑兵与先锋汇合!” 庞德暗皱眉头,一个小小偏将也敢对自己发号施令了?这时骑兵急奔而至竟然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甚至还保持着锥形的冲锋阵型。 庞德心头浮起一股危机,忽然想起杨秋被马超下令留下池绳一带收集粮草,可见此来数千骑兵皆是轻装简行,并没有一点多余的行囊,更不用说运送粮草的骡马车辆,再加上骑兵来势汹汹,绝不是援军该有的姿态! “来军有诈,全军防御,弓箭准备!”庞德急忙下令大军防御,可已经晚了一步,先前已经放松的防御阵型,一时间又哪里能够那么快就重新布置好,许多人甚至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自己的友军,这有什么好防御的! 只有零星的弓箭射入骑兵阵型之中,却尽数都被击落,没伤到一个人,骑兵突前一将一马当先,正是连夜渡过黄河的魏越! 原来魏越渡过黄河之后,一看自己死伤惨重,还未与敌人交手,便已经伤亡近半,这以后的仗还怎么打?可军令如山,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上。 当下也顾不上为死去的兄弟伤神,下令大军连夜急行军,待天色将亮时已经赶到了池绳境内。 数千大军突然而至,驻守池绳县城的守军都还在清晨半梦半醒之际,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特攻营的将士以钩索攀上城头,偷袭夺取了县城的控制权,不过盏茶功夫,池绳城池便被打开了城门。 魏越率特攻营将士,在俘虏的指引下,偷袭杨秋兵营得手,数千西凉兵在迷梦之际便已经被四下包围,杨秋也不是什么誓死不降的忠勇之士,眼看在没有机会逃脱,面对魏越的刀兵相加,只能率部投降。 此战魏越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攻下了马超大后方的必经之地,斩断了他回军长安的后路,更缴获战马数千粮草辎重无数。 在得知马超的行军计划之后,魏越便下令让曹豹刷领千余人留守池绳,并整合西凉降兵,自领三千骑兵,换上西凉战甲战马,充作西凉援军以迷惑敌军,到时候便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使西凉降将没有后路,临走之时,魏越逼迫杨秋纳投名状,杨秋无奈之下,斩了马超族弟马休的人头献上。 魏越这才放心,他知道马超乃是睚眦必报之人,杨秋今日的举动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他再也别想再回到马超身边,否则马超必拿他的人头来祭奠亡弟。 三千骑兵并不多,在五万西凉兵的面前,甚至可以说是少的可怜,此去支援凶险万分,也不知道大将军高顺是否能顶得住马超的猛烈攻击。 依照之前晋王的谋划,就是以高顺的一万大军吸引马超的注意力,引得马超孤军深入,而后以郿县为战场,王凌突袭其侧翼大打乱其军马布阵,再让魏越作为奇兵偷袭其身后,断其退路,这样三面夹击,马超进不能胜,也无后退会还之力,便只能束手待擒了。此乃绝户之计,就是要将西凉军全歼于此,再不给马超东山再起的可能,一战而消除西垂兵患。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魏越在黄河遇到了大麻烦,差点无法完成渡河,使得战机大大拖延,在马超的强势兵力之下,高顺根本无力坚持太久,只能一退再退,最后终于连郿县也没能守住,原计划在郿县的合围之战已经无法成行,只能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了。 魏越充作西凉骑兵紧急驰援,终于赶上了已经追到洛阳西郊的马超大军。遥见前方一股步兵人数约在两万之间,看来定是马超留在后面压阵的步兵。魏越依计行事,下令大军保持冲锋阵型,又让传令兵散布传言,迷惑敌人将领。 果然敌人被计谋所迷惑,只待骑兵临近才反应过来,这却已经晚了,大军交战争分夺秒,以有备攻无备,强弱一时逆转。 魏越一马当杀入西凉步兵阵中,长刀及处所向无敌,只见骑兵就像是一艘穿行于江河之中的巨大战船,乘风破浪无人能挡,掀起一道冲击波涛如惊涛骇浪。 西凉军大阵被冲击的七零八落,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在冲锋的骑兵面前,羸弱的步兵就像是等待收割的稻草,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取了性命。 庞德想要力挽狂玩,独自阻挡骑兵突袭,然魏越并不与他纠缠,每每与他擦肩而过,只是攻杀步兵军阵,不让西凉军回过神来布阵防御。 在持续的冲击之下,步兵大阵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大阵一时溃散,无数西凉兵惊慌失措的朝四方逃散。 然而在骑兵的铁蹄之下,他们又怎么会有从容逃散的机会,阵型一乱军心不稳,死伤自然更加惨重。更有无数人慌不择路踩踏拥挤,使得伤亡更加巨大。 庞德眼见大军阵型大乱毫无斗志,一个个就像是待宰羔羊,全无反抗之力,兵甲虽多,却已经失了锐气,没有半点决死之心,即便他拥有多年征战经验,又自诩为常胜将军,可这样的逆境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时间也没有力挽狂难的办法,只能眼看着大势已去的兵士们被肆意收割。 这时骑兵冲锋之力渐弱,已经没有了先前一往无前的气势,按理说应该是西凉兵组织防御趁机反杀的最好时机,可西凉兵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肝胆,只顾着四散奔逃,对于庞德的发号施令如若未闻。 魏越见机,知道拖下去未必是最好的结果,只有迅速取胜,及时驰援洛阳才是眼下最紧迫的事情,当即大喝一声道:“西凉兵降者不杀!” 西凉兵都是步兵,早就被如影随形的骑兵追杀的肝胆尽丧,这时得知还有活命的机会,顿时遍地跪满一片,兵甲落地之声络绎不绝。 唯有庞德不声不响,提着战刀依旧攻杀魏越的骑兵,奈何骑兵矫捷,都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不会与他硬拼,只是数十骑围成一个圆圈,将庞德围在其中,绕着他转圈奔走。 庞德左右旋转警戒,一方敌人突施暗箭。 “敌将还不下马投降,将军有令,不降者杀!” 闻得恐吓之声,庞德只是冷笑道:“要杀只管来,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英雄好汉。” 此时战场形势已经归于平静,降兵上万人被数百骑兵押解,并命他们解下腰带相互结绑在一起连成一线,而他们的双手只能提着裤子,以防裤子掉落在地上。 魏越走到军阵之中,对着被重重包围的庞德指着上万俘虏道:“你投降他们就可以活,你不投降,他们也要为你陪葬!” “你答应饶他们性命,岂可出尔反尔!”庞德没想到魏越竟然这般无耻,敢拿上万人的性命要挟自己。 “我后悔了。” “你…”庞德吃的如此败仗,自觉是奇耻大辱,早就打算死战到底,他自问就算敌人要杀他,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可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卑鄙,用这下下作的手段威胁自己。 就在庞德进退两难之际,忽觉剧痛深入骨髓,原来是一名将校趁着他不注意失神之际,偷袭得手,长戟刺中了他的后背肋骨之处,幸亏庞德反应神速,这才没有被长戟刺穿。可一招落后,其后攻击便似惊涛海浪连绵不绝。 庞德忍者剧痛破口大骂:“无耻鼠辈,只敢偷袭取胜吗?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越寻机以刀背将他砸飞马下,戏谑道:“想什么呢!” 早有兵将十几人,以乱刀加于庞德身前,只要他再敢稍动,必死于乱刀之下。 魏越身为狼骑营组建之人,从不以单打独斗为荣,只要能够取胜,任何手段皆可使用,尤其是狼骑营所崇尚的狼群战术,群起而攻之,同进同退,团队协作才是他无往不利的取胜法宝。 也正因为狼骑营共同进退,一改此时盛行的斗将之风,这才让武力并不出众的魏越,在历次战斗当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还有一个响彻并州的外号“独狼将军”! 说起魏越的外号,这其中还有一则故事,起初魏越的狼骑营组建之初,人们并不看好这支队伍的前景,他们一致认为,魏越是因为耿直执法杖责吕布,惹得丞相夫人严氏心怀不满,故意打压他去往遍地养马。 可没想到这支不被人看好的轻骑兵竟然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此时的骑兵盛行枪骑,注重团队冲击,因此对于护甲武器以及兵员的身体素质都要求颇高,甚至还要求战马要有较大的负重能力,以承载身穿厚甲的骑兵。 而这支轻骑却与众人不同,以来去如风迅捷快速着称,骑兵配备短弓短刀,并不以冲刺为目的,常常是一击即退,敌退我追,就像粘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旦被他缠上,跑又跑不掉,追又追不上,那感觉实在酸爽。 后来狼骑营名声鹊起,士兵们给魏越起了一个威风八面的名号“狼王”。但魏越严斥左右兵将,言道自君侯以下谁人胆敢称王!就算是狼,他自己也只能算是狼群中一只普通的独狼。因此,他独狼将军的称号便由此传开,甚至传遍了整个河北大地。 此时,狼骑营早已经易弦更张换了统帅,可狼骑营这种不记荣辱只记得失的作战手法,早就已经烙印进了魏越的骨髓血液之中,即便他新组建特攻营,还依旧是不改往日的风采。 此战大获全胜,唯一遗憾的是伤亡实在巨大,虽然斩敌上万人,可骑兵还是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战损率达到了一半还多,活着的人只剩下一千余人。 魏越有些无奈,多给他五千狼骑营,他能保证伤亡不会超过百人就能将这两万没有骑兵掩护的步兵全部吃下。这新组建的特攻营,一则并没有系统的训练,二来武器马匹都是零时缴获,因此在战法上有着很大的不足,全凭着精挑细选的军中精锐硬夯。 此战虽然取胜,但这样惨重的伤亡,还是让魏越难以接受,自然也就对庞德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活捉了庞德之后,又一个天大的麻烦摆在魏越的面前。特攻营五千将士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却要押送看管上万西凉降兵,眼下有战胜余威压制,俘虏们还不敢造次,但等到他们缓过神来,一旦起了哗变,这一万赤手空拳的壮汉可不是好看管的。 而魏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还要去支援退往洛阳的高顺大军,并袭击马超后军以解洛阳危局。 就在魏越左右为难之际,属下年轻将领秦朗献计道:“西凉贼兵众多,留在军中恐生变故,不如及早格杀,以除后患!” 此言一出,满营将校皆惊,其中便有人反驳道:“自古杀俘不祥,更被世人唾弃,你这是要险将军于不义吗?” 秦朗却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众人大喜,纷纷赞赏秦朗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般计谋更胜其父秦宜禄许多。魏越亦觉甚好,便从了秦朗之计。 午饭之时,魏越以粮草不足为由,只许西凉降兵一碗清粥,这对于俘虏来说已经算十分苛刻了,众人都是青壮之年,一碗清粥如何能够果腹,只是碍于骑兵威势,俘虏们只好忍气吞声。 到晚饭时,魏越变本加厉,放言俘虏毫无贡献每日一餐饭就足够了,晚饭没有西凉降兵的份。 这下西凉降兵可就炸窝了,午饭的一碗清水粥早就消化干净,这时正饥肠辘辘,眼巴巴等着晚饭到来,临了竟然没他们的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俗话说人活一张嘴,当兵的吃兵粮天经地义,即便是当了降兵,起码也应该给口饭吃吧,像这样欺负人,还不如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一个小解回来的士兵惊恐地说道:“我看见并州军在挖坑,好大好大,足够埋下上万人,你说他们是不是…” 士兵没有说下去,可他的言外之意这些人谁听不懂?古来战争杀俘者时常有之,远有白起、项羽,近有董卓、曹操,这种事一旦传开,众人无不深信不疑。 众人先前的愤愤之情顿时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命运的担忧。 “他娘的,不如反了,凭咱们上万人马,踩也踩死他们不到两千人!”有人声色俱厉的喊道,但他颤抖的声音中,明显满含恐惧。 “说的轻巧,难道忘了我们两万人是怎么败给人家不到三千人的?若当真来过,就咱们赤手空拳的,能是两千铁骑的对手?怕不是待宰的羔羊吧!”有人讥笑反驳。 “难道我们在这里就不是等死了?”那人明显不服。 “都别吵了,就这样争吵能解决什么问题!”说话之人名叫庞柔,是庞德的堂兄弟,为人素来老成持重,负责军中后勤事务,算是庞德的左膀右臂了。 庞德战败被俘,庞柔化为士兵藏匿于降兵之中。只因降兵实在太多,魏越的两千人根本就看管不过来,连登名造册都做不到,又哪里能够做到验明正身,查清每一个士兵的底细。 “我们听二将军的。” “对,二将军一定有办法。” 庞柔主管后勤,也算是这些西凉兵的衣食父母了,在军中威信颇深。 “我看并州军未必就是有意为难咱们,我们先前粮草紧缺之时,不也是每日一餐吗?还不是照样挨过来了,还有他们挖坑最大的可能是要掩埋日间战死的上万尸体,若不掩埋处理,一定会引起瘟疫蔓延,我看我们也许是想多了。” 庞柔一件件分析下来,让众人紧迫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些,才发现事情还有诸多可能,未必便如想象的一样糟,他们也是先入为主,把降兵的处境想的过分凄惨了。 “可万一并州军真的要针对我们,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是众人唯一担心的问题,一旦并州军的骑兵突然发起进攻,就这赤手空拳的俘虏,虽号称上万人,却只不过是移动的靶子罢了。 庞柔皱紧眉头,沉思半晌道:“这样,我看并州军今日营中一片欢腾,似乎在庆功,既为庆功必欢庆到很晚,守卫必然松懈。今晚天色阴沉,我等可在入夜时趁着夜色,救回兄长然后潜出军营,再前往洛阳与大司马汇合。” 众兵将闻之大喜,若能逃出球笼,至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至于今后的事,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幕降临,并州军大营中灯火鼎盛,数千人相聚在一片空地之上,无数篝火密布各处,其中多数都烤着烤肉,这让九死一生的特攻营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如今肉食珍贵,即便在安邑时也没有这么多肉食供大军食用,要不是抄了马超在池绳留下的粮草队,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要知道他们的干粮在渡河之时就已经遗失了大半。这一路虽紧赶慢赶而来,却还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若只靠仅剩的干粮,众人只怕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众人交杯换盏,呼喝喧闹之情响彻夜空。 一众西凉降兵待在毗邻的俘虏营之中,闻着夜空中传来的阵阵肉香,饥肠辘辘的降兵们无不在胃里拉起了二胡。 看守俘虏营的守卫并没有多少,日间还有百余人,这时想来多都去参加聚会了,仅仅留下二三十名守卫,守在营帐大门之外。 俘虏营灯火远不比军营明亮,甚至于有些昏暗,在加上夜色阴沉,天空没有半点光亮照下来,大营中除了三两处火炬照亮的方圆之地,其余各处尽都被黑影笼罩。 在黑暗中,庞柔亲自领了几名精干的西凉勇士,沿着黑夜的阴影,偷偷潜入并州军的营帐,想要把独立关押的兄长庞德救出来。可是找遍了整个并州军大营,庞柔都没有找到兄长的身影。 最后还是一个眼尖的西凉兵发现,庞德兄长竟然紧挨坐在敌将魏越的身边,远远虽看不清容貌,但只凭身形衣甲,庞柔便已经基本断定,那人就是自己的兄长庞德无疑。 此刻庞德竟然就紧挨坐在魏越的身旁,两人交杯换盏,聊得不亦乐乎,兄长竟然已经降了! 庞柔难以接受,自己一向敬重,常怀忠义之心的兄长,竟然做了这种为虎作伥的事,要知道他可是大司马的心腹之人啊。 虽然难以接受,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此刻形势已经由不得庞柔再去证实,问明其中缘由,上万兄弟还在俘虏营中等候消息,他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上万人的生计。 当即含恨离去。 魏越看着眼前的秦朗,浓眉大眼,十足的并州汉子,穿上庞德身上扒拉下来的甲胄,还挺合身,身形看上去与那庞德足足有八九分像,只是这脸上的气势,实在差着庞德太多,与庞德国字脸,一脸正义的气质毫不相符。 “行了,庞柔已经走了,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今晚咱们的水也喝太多了,也该活动活动,他娘的,这大冷天的在外面喝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听到魏越之言,众兵将无不浮现苦笑,他们以水代酒,在这里冻了半天,也实在不容易,还好吃了许多肉食,否则真是亏得慌。 一阵长哨响起,这是并州军中通用的警示哨,意味着有重大警情发生。 一名卫兵仓皇奔来,惊慌叫到:“将军不好了,俘虏逃了。” “逃了几个?”魏越不以为然的问道。 “成千上万,都跑了!”卫兵一脸的惊惧,唯恐收到责罚。 “哈哈,跑的好,速与我点将,追这帮兔崽子!” 众将早就不堪寒冷,准备大显身手一番,闻言一起轰然应诺,急走到各处调遣兵将,只让前来报信的卫兵一时摸不着头脑。 “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卫兵呆呆的想,但能够不受责罚还是他意料之外的,欢喜之余也就没有仔细深想,跑步回去与自己的部队汇合了。 特攻营都是精锐,调集兵马只消片刻,大军一千多人持火把策马追击逃跑的俘虏。俘虏没有马匹,又有持有火光为特攻营标记目标,很快便被追上了行踪。 上万俘虏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在身后饿狼的追赶下,舍命发足狂奔,只恨爹娘生养时没给他多长出一双腿来。 或许是天色太黑的缘故,也或许是骑兵不善于夜行的缘故,当然这都是扯淡,都知道马有夜眼,能与黑暗中视物,但骑兵就是始终无法追上只凭双足奔跑的西凉俘虏。 即便几次看上去差点追上,可还是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让俘虏终于还是逃出生天。要么就是将领突然闹肚子,要么就是骑兵忽然撞树上了,一些愚蠢至极的错误频频发生,只让在前奔逃的上万西凉逃兵大发感慨:“我们就是败给了这样一支猪一样的队伍!” 一追一逃十几里,终于有斥候回报道:“前方五里外发现大片火光,经过我等暗查,是马超设下的临时兵营。” 魏越终于来了精神,等的就是这一刻! “全军都有,全速追杀西凉逃脱战俘,谁要是手下留情,别怪我军法不认人!” 大军一时气势大盛,与之前当是云泥之别! 战马长嘶,弓箭如雨,上万西凉兵终于感到杀神的来临,身后寒芒点点,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剩余之人无不闻之变色,一时如惶惶丧家之犬亡命奔逃,再顾不上前后左右,南北东西。 长歌起,东风破 马超的大军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养精蓄锐准备来日发起总攻,一举肃清高顺残部,然后攻占洛阳城,却被喧闹的大军冲击之声惊醒,马超还以为是敌袭,慌乱穿了甲衣,就近召了几队人马准备将来犯之敌斩杀,他不相信就凭接连大败的高顺,能搞出什么程度的夜袭来。 可出营一看,只见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兵,哪里有一个并州军在这里,人山人海拼命奔逃,也不顾前方都是哪里,不穿甲胄,不携带武器,皆都一脸恐慌神色,好似被恶鬼追赶一般。 马超大怒,这么多人惶恐逃窜,不顾大军纪律成何体统,抓住一名士兵怒喝道:“尔等因何奔逃?” 士兵一看来人竟是马超,顿时心中老怀大慰,哭诉道:“将军,我们是在后面压阵的步军,被敌人偷袭大败,如今正被追杀,遇到将军真是太好了。” 马超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惊叫道:“一群饭桶,庞德何在?” “庞德将军被敌军俘虏,已经投靠并州军了,我等亲眼所见。”士兵瑟瑟发抖,也不敢起身,就匍匐在地上回话。 眼见成千上万的溃兵冲击大军营寨,携卷着不明所以的营中士兵也跟着奔逃,溃败就像瘟疫一样,一时遍及整个西凉军大营,就连马超也是无力阻挡。 马超连杀十几人,还是阻止不了大军的败逃之势,随着喊杀之声接近,更多的人加入了溃兵的行列,人潮如江海波涛,马超逆流而上寸步难行。 “庞德将军有令,活捉马超者赏千金!” “活捉马超,杀!” 马超差点吐出一口血:“好胆庞德,竟敢背叛我,我必让你后悔今日作为!” 西凉军中人人自危,四面八方都是狂奔的步兵,庞德既然背叛,那这些步兵就算是敌人了,一时间引得相互攻杀不止,使得营中情形更加紊乱。 马超眼见兵败势不可挡,身后喊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可但只是庞德的两万精锐步兵,就已经不是容易对付的,还有身后不知底细的敌军,再加上本就在不远处扎营,此时闻讯合围而来的高顺、王凌等部,西凉军顿时陷入了被四面合围的境地。 外有强敌内讧不止,马超别无选择,只能引着一队亲随近卫舍命突围,马超勇猛,虽陷入乱军之中,使他无法集结军队发号施令,可他想要突围而走,却实在没有人能够阻挡,寻得敌情薄弱之处,向西南突围而去。 马超败走,其余西凉兵群龙无首,又在慌乱之中,只能任人鱼肉了, 此战一直杀伐到天亮,洛阳郊外十里,遍地都是西凉兵奔逃时留下的尸体,待大战结束,清扫战场之时,统计出此战杀敌两万余,俘获西凉军步兵骑兵攻击一万五千多人,战马两万匹,敌将梁兴、马铁、马云禄被生擒,马休死于乱军之中,马超、马岱不知所踪,想来是趁乱突围而走了,当时深夜之中,再加上并州军兵力不足,并没有注意到马超等人突围向了哪里。 高顺带伤巡视战场,查验战后成果,看着满地的西凉兵尸体,也不由喟然长叹:“马超勇猛无匹,一路来连战连胜,没想到今日竟然败的如此彻底,这一下他算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杨修跟随在侧,笑道:“这并没有什么稀奇,马超有勇无谋,之前之所以连攻连克,是因为他营中有刘晔这等智谋之士为他出谋划策,刘晔死后,他便乱了方寸,行军布阵顾头不顾腚,使骑兵与步兵脱节,不能相互为援,被各个击破也在意料之中了。” “军师说的是,可是还是让马超给逃了,此患不除,洛阳终究无法高枕无忧。” “大将军莫急,依我看马超已经不足以形成什么威胁了,此来洛阳,西凉军倾巢而出,如今全部葬送这了这里,马超即便回到长安,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他本就囊中羞涩,再让他组建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可不容易。而且马超想来也难以回到长安,此去长安的池绳、弘农皆都已经被我军收复,只要我等下令各个关隘沿路严加盘查,必能将他活捉。” 这时王凌走向二人,远远就叫到:“我可找到你们了。” “王凌将军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杨修问道。 “正是要紧的大事,我的手下回禀说,看见马超率部向西南突围而去,我们追是不追?” “还追个屁,人都跑远了,再说马超勇猛,追上了也未必能够轻易拿下,都说穷寇莫追,便由他去吧。” “大将军说得对,马超已是丧家之犬,他既然向西南逃窜,必定是向绕道过汉中再往长安,那我们就断了他的念想,如今西凉军精锐尽都葬送在此,我们只需要一支奇兵,无需太多人马,就可以拿下兵力空虚的长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万万不可辜负啊。”杨修眼中闪着精光。 高顺深以为然,即刻下令立下大功的魏越为远征前锋大将,王凌为副将,携带所有骑兵共计两万,马不停蹄奔袭长安。自己整顿兵马,不日发兵支援。 魏越以经过扩充的五千特攻营为先锋,亲自跟随特攻营行动,让副将王凌坐镇大军压阵,大军一路开山破水,县郡险关闻风而降,像函谷关、潼关这样险恶的关口,竟然不战而降轻易易手。 就连魏越也禁不止感叹,兵士持利戟而不刺,将军坐险关而不守,这失去的不是城池而是人心啊。 大军奔袭不过半月,便已经进入了长安境内,魏越当年跟随吕布征战董卓时,曾经到过长安,那次他没想到,再来长安竟然是十多年后。 世事沧桑,董卓早已经化作黄土,而当年的车骑将军也已经成了现在的晋王,战乱割据十多年,没有变的只有这残破荒凉的雍州大地。 一路过来,满眼都是荒凉的土地,平民面有饥色衣不裹体,屋脊漏风城池残破,马超经营长安多年,竟还是这般模样,他不失败天理难容! 据秦川之末西望长安,魏越生出一股豪情,远有吕奉先神勇破董卓,今日便看我魏独狼策马踏长安。 提缰收蹬,策马扬鞭,长刀所向之处,气势如虹! “夫君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吕布的沉思。 吕布刚刚从议事殿回来不久,知道严秀丽近日慵懒贪睡,便没有去打扰她,只在书房又一遍翻看高顺发来的战报。此战虽然凶险,在最后时刻才反败为胜。 可险胜也是胜,终究是赢了,再这样险情内外交集的时刻,这一场胜仗对于紧迫的朝政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经济回暖乏力,百姓尚有存余不知形势之紧急,可作为掌舵之人,却必须把好方向,不让这艘漏水的巨轮彻底沉没。 这一战不仅提振了民心士气,更让一些暗中窥伺的魑魅魍魉无机可乘。西垂稳固,北方再无肘腋之患,从此之后统一天下的大业,只需徐徐向南推进,无论是财力、人力还是军力上,北方享中原之便利,绝不是这个时代的南方能够匹敌的。 此战之胜不仅仅在于平定西垂,得一域之地那么简单,这也是一场破局之战,破的是内外交困的僵局,破的是四面楚歌的死局,马超一败,群雄顿时偃旗息鼓,此前面临的外部危机,将荡然无存。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是没有吕布参与的胜仗,这样的意义非同小可。 众所周知,并州军之所以成为不败之师,与吕布的骁勇密切相关,在无数次险恶关头,几乎是凭借着吕布一人之勇武,使得并州军转危为安反败为胜,洛阳保卫战,兖州攻防战,冀州战役,几乎每一次都离不开吕布的个人勇武。 这一次面对单凭勇猛并不比吕布逊色多少的马超,吕布却脱不开身,幸而高顺、魏越他们没有令他失望,担起了这份大任。也让吕布意识到,手下这许多勇猛将领,何须他事事冲锋在前,这些猛将放在哪里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啊。 投之于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也许就是信任的结果吧。 “身子都这般重了,还跑来跑去的,要什么说一声就是。”吕布看着娇妻因为怀孕而逐渐丰腴的身子,不无疼惜地道。 如今距离初诊怀孕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连长安都攻陷了,严秀丽这一胎先天不足,因此极尽滋补,什么好吃的都往嘴里塞,使的整个人都胖了起来,只是因为各自比较高,这才看上去并不显胖。 “晋王难道不知道,这个月份还是多运动的好?” “反正你小心些总没有坏处,还有别叫我晋王,都说你多少次了。”从安胎开始,这一胎吕布始终陪在娇妻身边,见证了胎儿从安胎不稳到逐渐长大的过程,因此总有些情不自禁的小心,总觉得不踏实,这是得了明显的产前综合症了。 “夫君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高顺来信说又打了胜仗。” 自马超在洛阳兵败之后,高顺以魏越、王凌为先锋,先后攻陷华阴、渭南两座县城,又在渭南与长安之交大破留守长安的大将程银、李堪,把从凉州前来支援的两万西凉兵牢牢吸引在了渭南边境。 而身为主力的高顺部,则绕过华山,过武关至蓝田,突袭长安轻易得手。 此战两军写作缜密无间,才是吕布之所以感到高兴的根本所在。 “最近可是捷报频传啊,看来长安已经得手了?” “是的,也就是前几天的事。” “那看来大军就快班师回朝了。。”严秀丽随口问道。 “还没有,高顺来信说,魏越不听命令,私自去镇压羌族的叛乱了。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政事?” 自严秀丽怀孕以来,她已经不过问政事很久了,这突然有此一问,反倒让吕布有些惊讶。 “这不是超儿也去了雍州嘛,如意近来总跟我问,我便和你问问看。” 严秀丽坐在那里像一座山,说话却显得无力。 “不像话,一点都不矜持。” “也是,她倒有个矜持的父亲。” 吕布不理会她的调笑,正色道:“严超品行虽然上佳,但在沙场之上还需要磨练,如今他才是一员偏将,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你看魏越,当初毛手毛脚,现在带兵打仗很有一套道理。” 严秀丽白了他一眼道:“魏越多少年纪了,你想让自己女儿等成老姑娘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还年轻,这些事还是等等在看吧。” 严超十八,如意十六,说起年纪对余当时来说,年轻或许是,但小已经不存在了。 “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女子超过十七不嫁人,父母当受刑。莫不是,你想要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严秀丽阴阴的笑着,话里头的意思很明确,这下你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时过境迁,当随机应变,况且如意有官爵加身,并不在约束范围之内。” 在吕布封王之际,吕布一想反正都是要受人唾骂,一条罪名也是骂,两条罪名也是骂,何不做的过分些。 当即大肆分封官爵,手下大将张辽、高顺、赵云、徐晃、张颌、颜良皆都封侯,就连曾经立了一些战功的如意也被封做长平侯。 女子封侯并非没有先例,史书上董卓称霸之后,连他襁褓之中的孙女都被封为侯爵,这天下又有多少侯爵不得圣旨只需表奏。 “别人封得,就我吕布封不得?”这是吕布当时的心境。 权臣当到他这个份上,既没有谋朝篡位,也没有为祸宫廷,还尊汉帝受汉礼,已经很对得起这个皇帝了。 人有时候还是别太为难自己的好。 五月槐花香 “这个魏越也真是的,既然已经取下了长安,西凉军将领都已经投降,整个凉州都已经易帜。他为何还要多事,羌人要乱就让他们乱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管他们做什么?” 严秀丽对于魏越的自作主张颇有微词,似乎看魏越哪哪都有问题,连呼吸都是错的。 吕布哭笑不得,这又从何说起,无奈道:“羌人世居凉州西垂,与凉州各郡来往甚密,甚至可以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羌人起了乱事,整个凉州都不得安稳。高顺太过追求稳妥,想要请示朝廷再做讨伐,就是唯恐讨伐不利,反而引火烧身。魏越敢于承担责任,不惜违抗高顺的命令也要镇压羌人的叛乱,将火情掐灭于伊始,也是难为了他。” “那你怎么回复的高顺,难道还表扬的魏越的抗命不遵?”严秀丽咧了咧嘴,对一个人的成见有时候真的是根深蒂固。 “一桩归一桩,高顺违抗军令应该处罚,但羌人之乱也是大事,我已回复高顺,让他全权处置凉州之事,魏越官降三级罚奉一年,暂留军中,待西凉战事结束,若讨伐不利,再向其追究责任,老账新账一起算。” “哈哈,魏越这可算是倒霉了。” 凉州,天水郡。 天水为凉州之始,为古来出关必经之地,因此天水算是凉州少有的繁华县城。由于地处高原之下,与雍州接连,气候与凉州其他郡县并不相同,四季温热分明,雨水充沛,因此有一个颇得人心的外号“塞上江南”。 此时正值五月,漫山遍野槐花染满山野,扑鼻的香味,引得蜜蜂蝴蝶接连成群,更有许多当地的乡民忙碌于山林的槐树之中,采摘着树上的槐花、槐叶。 穿过一片厚实的槐树林,在一座丘陵的沟壑当中,一条小溪从当中而过,河水清澈甘甜,偶有鱼虾游戏其中,小溪的两岸,分布着密密麻麻数百个军帐,将小溪两岸的河岸空地占满。 这里竟是一片军营,军营四周并不设营寨,只在狭长的河岸两头设有关卡哨兵。军营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旗帜收敛的干干净净,只从军营的外形上看,根本看不出是一支军队。 在军营的一侧,有一条小道直通山上,小道两侧都是槐树,将小道隐藏在树林之中,不熟悉地形之人一时还真的难以发现。 一队十几人在小道上穿行,来到丘陵一侧的山顶,不正是魏越与他特攻营的一干兵将吗! 魏越登高远望,看到山下一片绿白相间,槐叶与槐花把目所能及之处都染上了一片香味,魏越不由得心旷神怡,把顺手采摘下来的槐花送到口中嚼了嚼:“还不错,味道甜甜的。” “的确还可以。” 曹豹是徐州人,初来凉州时还实在想不通,树叶和这些槐花竟然可以当做食物,这些凉州人还真是可怜,什么东西都可以往肚子里塞。可住来几天下来,曹豹才发现这些槐花槐叶还真的可以果腹,正如魏越所说甜甜的,并不如想象中难吃。 “将军还真是豁达,被晋王在信中严厉斥责和处罚,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在下佩服。”秦朗有着年轻人的跳跃,并不像曹豹那样拘束。 “不然还能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跑到晋王怀里抹鼻子?这种事我可干不来,那是严夫人该干的事。”把手中吃剩下的槐花树枝随手丢弃,魏越无耻地说道。 “我劝将军还是小心些说话,小心祸从口出惹祸上身。”徐质阴森森说道,吕布是他的第一号偶像,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头号偶像的夫人有一丝不敬,即便是魏越也不行。 看着小胖子想要找他决斗的眼神,魏越不由得心中好笑,这并州的少男少女们,十有八九都对严氏有着莫名的好感,就像是信仰与图腾一般,若说骂吕布,或许还会有人附和,可要是说了严氏的坏话,那就只能等着被人声讨了。 于是魏越只能尴尬的扯开话题道:“过了前面这座山就该是天水城了,我们在城里稍作补给,就赶往金州,哪里听说已经被羌人占据,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该让他们尝一尝我并州铁骑的威力了。” “可是,昨天不是已经有羌人的使者前来送递和书了吗?难道不等大将军回复?”曹豹有些害怕,这个上司真是无知者无畏,就不知道收敛一点,这样张扬下去,迟早给人收拾了,自己的前途可还拴在他的身上呢。 “大将军有大将军的顾虑,我们身为下属,就要有给为上者背黑锅的觉悟,还等着让大将军闯祸不成?”魏越恬不知耻的说道。 “啧啧啧,看到了没豹子哥,这就是人家官儿越做越大,而你却越做越小的原因所在。”将校们多是年轻人,徐质本就活跃的心思,多日相处下来,就有些无法无天了。 曹豹脸一沉:“没大没小,平日教你的礼节尊卑都给狗吃了?竟然这样跟将军说话!” “我看小胖说的没错,老曹你还是要放的开些,听说你家闺女不错,不如进贡给晋王,可不就平步青云了吗!哈哈哈!” 魏越却是个豁达的性子,不是原则上的事他从不会较真,平日里和一帮下属打成一片,满嘴胡说八道,倒也年轻活跃了不少,整个成了一个孩子王。 这样的玩笑也不是第一次开,曹豹早已经习惯,他名字显得粗狂豪迈,为人却细腻的很,士兵们的日常起居生活冷暖,他事无巨细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哪一个士兵赌钱输了闹情绪,或着哪一个士兵思春犯了相思病,他都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曹豹在这个新组建没有多久的特攻营中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许多年轻的士兵都把他当成人生的导师,立志以后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将军说笑了,曹豹胸无大志,小女也是粗鄙之人,以后可不敢这么说了。” “哈哈,不和你说笑,言归正传,羌人被马超杀怕了,现在马超一走以为他们就可以翻身做主了,我们要用手中的精钢剑告诉他们,是他们想多了,在我大汉的土地上,永远轮不到他们异族人称王称霸!” 魏越难得正经一次,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好!” “将军说的好!” “干他娘的!” 将校们群情激奋,这次他们所为之战斗的,不再是利益与地盘,而是正义与信仰,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容践踏,异族人要么臣服,要么死! 豪迈之声气壮山河,从这片充满槐花香味的山顶飘落,飘过悠长的小溪,飘过连绵的营帐,飘过绿白相间一望无边的槐花树,飘过错落有致层出不群的绵延丘陵,飘过黄土堆砌的沟壑,飘过夕阳斜照下,泛着紫金色的黄河,来到凉州的治所金州。 此刻的金州成已经被羌人控制,在羌人得知马超败退逃亡之后,每家每户奔走相告,比过年还来的开心。老人们拿出他们封存已久的战刀,虽然早已经锈迹斑斑,还是郑重的交到年轻人手上,对他们一个个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们马贼已经走了,欺压我们的汉狗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武威、金州只是开始,我们还要再接再厉,把定西、天水抢回来,用你们的双手和热血,去扞卫我们羌人的荣耀吧!” 于是乎金州城成了人间地狱,汉人惨遭杀戮,这些平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与热情善良的年轻人,这时候都仿佛戴上了恶鬼的面具,一个个都露出了恐怖的獠牙。 羌人并不特指一个族群,而是对于凉州往西许多部落的统称,这其中有许多民族,因此在他们为祸一方时,经常一拥而上,而在受到剿灭时,必定也是一哄而散,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和凝聚力。 历代凉州官员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养匪自大的战略。马超虽然有勇无谋,可在剿匪方面却毫不手软。 在金州城的某一座宽阔的房舍当中,十几人围厅堂而坐。大厅中几个异域女子翩翩起舞,裸露着肚皮和大腿,做出许多性感撩人的动作。可大厅中十几个会宴之人却都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 桌上陶盆之中,还冒着热气的牛羊肉散发着诱人的浓烈香味,只让与会之人多数暗暗叫苦。 汉朝大军逼近金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持续了几天的盛宴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刻。高大的城墙之中,并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们的根永远都扎根在辽阔的草原和绵延的山野之中。 “大头领,汉人的军队已经过了定西,马上就要进入金州境内了,我们还不走吗?” “急什么,这些汉人一个个懦弱无能胆小如鼠,若非群聚而上,谁会怕他,你当汉人中都是马贼那样的凶悍之辈吗?”居上之人一脸的不屑,观其言语行止当时新推选的大头领无疑。 “可是他们就喜欢仗着人多打仗啊,我们虽然人也不少,却始终难以团结,常被他们各个击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方才之人面无表情地道。 “大头领”漆黑的脸上如同僵尸的皮肉一般皱了皱,这汉人生活的地方就是好,宽大的房子,可口的美食,醉人的好酒,还有白白嫩嫩的女人,那一样都比他所拥有的好出十倍。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富户,也拥有着堪比他们一个小部落的财富,这如何不让他们心生嫉妒,凭什么汉人天生便要坐享这样肥沃的土地,拥有这样安逸舒适的环境,而他们羌人就要整天与野兽牛羊为伍,想起家中婆娘那双如同干柴的手,再想起昨夜那几个被他折磨致死的汉人女子,“大头领”不由得热血上涌。 “如果我们要打,你们能够聚集多少人马?”大头领咬牙切齿的问。 “我部落中有二百人。” “我有勇士五百!” “我们部落小,最多只能出一百人。” 十几名小头领争相汇报自己所能付出的代价,在金州几天,他们早已经乐不思蜀,要是能聚合众人之力打败汉军,那这富饶美丽的金州城不就是他们的领地了?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头领统计了一下,十几名小头领出的人数多少不一,可合计起来也有三千人至多,一时间信心大增。 “很好,少见你们能够同仇敌忾,我出两千勇士,我等同心协力,必不让汉人踏足金州城一步。” 当日金州城中,鸡飞狗跳,各处贪欢之人被揪了出来,披挂上阵,准备干一番大事。竟有闻讯而来的小族小部落纷沓而来,他们早就受够了汉人的层层压迫,这正是一个发泄的契机。 他们听闻汉人的内乱已经如火如荼,镇守边塞的马超也因兵败而亡命他乡,这不正是长生天赐予的最好时机吗? 一时间金州城内城外众匪云集,陆陆续续抵达竟足有两万之众! 看着一众小头领信心十足春风满面的样子,大头领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羌人联军已经在金州城外的黄河边聚集了三日,可三日来从没有到齐过,不是你因故不来,便是他有事爽约,即便到了的与会之人,也像放羊一样,没有一点军队该有的样子。 大头领曾经见识过马超的军队,那样如排山倒海的气势是他不会磨灭的噩梦,想要战胜那样的军队绝无可能,只希望这才来的汉人军队不要像马超那样强悍就好。 可他没有想过能够战胜马超的军队,会比西凉军更差吗? 大头领决定整顿军纪,杀鸡儆猴! 正好有两名不听号令的小头领骂骂咧咧,顿时让他心花怒放,当即使人拖来杀了头悬挂与王旗之侧。言道不听号令就是这样的下场。 羌人随意惯了,自有人不愿受束缚扬言退出联盟,可还没等他走远,便被合围而来的大头领部将斩杀了全族。 众人被大头领的狠戾之气震慑,场面顿时改观不少,再没有人胆敢阳奉阴违。 万人屠! 可他没有想过能够战胜马超的军队,会比西凉军更差吗? 大头领决定整顿军纪,杀鸡儆猴! 正好有两名不听号令的小头领骂骂咧咧,顿时让他心花怒放,当即使人拖来杀了头悬挂与王旗之侧。言道不听号令就是这样的下场。 羌人随意惯了,自有人不愿受束缚扬言退出联盟,可还没等他走远,便被合围而来的大头领部将斩杀了全族。 众人被大头领的狠戾之气震慑,场面顿时改观不少,再没有人胆敢阳奉阴违。 群寇沸腾,万马长嘶,汉军已在附近,大头领却没有从前的恐惧,甚至还有些激动,此时此刻他有一种长刀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情壮志澎湃在胸口,也难怪人人好追逐权力,这种天下尽在掌握的奇妙感觉,有谁能不为之趋于疯狂! 羌人虽然是东平西凑而成,却都是骑兵,万马奔腾自然有一股天然的气势,如闪电、如雷霆、入一股凶猛的洪流,向着汉军来处席卷而去。在丘陵的两座狭窄的谷道之间,形成一股千军万马组成的滔滔江河,仿佛能够冲破一切阻碍,到达世界的尽头。 在谷道的尽头,一支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全员轻甲短刀,虽然只有几千人,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舍我其谁的气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羌人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上万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声,与奔腾而来全军人马禁声的汉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没有,汉军只有几千人,还不到我们的一半,都给我杀,抢了他们的财产和女人,金州就是我们的乐土!” 大头领看上去有些极端的疯狂,因为胆色被戾气充斥,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一支弓箭袭来,正中大头领额头,带着强烈的呼啸声,让他撕心裂肺的声音戛然而止。 天地在旋转,而人生的巨轮却就这样停在了原地,眼睛里只剩下留恋,这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他想起了家中的马奶酒,想起了那个为他操持家务,一双手满是老茧的女人。往事如烟雨,就这样散了吧。 羌人看到了大头领中箭落马,他们想停下脚步,可是千军万马冲击的气势一旦起来,又如何能随意停止?他们都是经过多年历练的凶恶之人,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尤其还是在这样狭长的谷道之中。 魏越收了弓箭,他试了一下射程,还是有些远,将那大旗下鬼叫的家伙射落马下,也不知死没死,不过不重要了,再这样千军万马的崩腾中,就算他命大没被射死,这奔腾的洪流也能把他踩成肉泥。 他惯用长弓,因此才能射的那么远,可特攻营却配备的是快发连弩,虽然发射迅速,与一次性发射五箭的绝对优势,可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射程太近。 众人经过了无数次战争的洗礼,早就清楚的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发射,什么样的距离才会取得最好的效果。 两军相距五十步,破空之声骤响,无数箭雨都不是抛射的形势,而是像一道箭墙一样在空中形成道屏障结节一样的东西,又像是一场序幕,拉开了死神降临的篇章。 箭雨经久不息,每一次释放都造成大片羌人落马,而汉军的战阵却像是变化无穷的流水,前军放箭之后,战阵马上左右分开,迂回到羌人大军的两侧,为后军创造释放条件。如此依次而为,形成有序的变化,如同被从中间破开的竹子一样,势如破竹竟也能用在这个地方。 羌人头领一开始便死于非命,群龙无首之下,全凭着本能在战斗,可汉军弓箭威力实在巨大,看上去不过几千人,可发射出来的弓箭密集如暴雨,没有人能够幸免,只一轮箭雨,便死伤了不知多少羌人的勇士。 再也没有人觉得还有获胜的希望,羌人不怕死,怕的是死了也没有完成他们心中所想, 汉人的军队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短短的五十步距离,却在死伤了近半勇士后,还是没能触及汉军军阵分毫。一分为二朝着羌人两侧机动迂回的前军军阵,使得后军始终与羌人保持着五十步的最佳射击距离。 而羌人一贯的作战思维,使得他们只能够一往直前,而在狭长的谷道中,两侧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动作空间,,他们不可能停下脚步,被惯性操纵的他们,只要停下脚步,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后来者踏成肉泥的下场,都不用再浪费汉军的弓箭。 迂回到两侧的特攻营士兵也没有闲着,近处的挥舞手中的短刀,收割着羌人士兵的性命,远一点的装填好随身的小弩,再一次把屠杀送给了无力还手的羌人士兵。 战争很怀旧结束了,没有惊心动魄的厮杀,没有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只有无尽的马踏大地的声音,混合着弓箭破空之声,把羌人惨呼哀嚎之声都遮掩住了。 这是一场屠杀,自始至终,羌人都没有一次还手的机会。他们始终处在一个被压制的境地,空有万余人,却发挥不出该有的效果,就像是一个一身巨力却没有手足之人,只能被人肆意吊打。 大战结束,战果颇丰,上万羌人士兵无一落网,在此全军覆没,连一个投降的活口都没有,而汉军这边甚至都没有给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根据曹豹的统计,全军共计五千三百一十五人,如今只剩下五千三百零二人,足足阵亡了十三名之多,算上受伤轻重不一的两百多名兄弟,伤亡比预想中可是大得多,这正是这场战争的残酷之处。 这种战法在当初吕布一提出来的时候,魏越当时就惊为天人,特攻营组建之初,魏越并没有那么积极,甚至都有些抵触心理,总觉得一定是严夫人又给他穿小鞋使绊子,不就是打了她夫君几板子吗?也不是他自愿的,凭什么就记仇了十几年。十几年来,魏越在安邑城里,天天过的都是如履薄冰的日子,生怕再犯一点错误。 可当后来吕布给他配备短弩,帮助他做了几天的战术示范之后,魏越终于认识到这种战法的可怕。难怪当初选人时,不选军中资历深厚的百战精锐,却选的都是些善于齐射,并没有多少战阵经验的年轻小伙子,按照吕布的话说,他们就是一张白纸,可以勾勒出他想要的效果,反而是精锐老兵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战场冲杀的习惯,很容易默守陈规,对于新战法的实施程度绝不会这样彻底。 全程不与敌人近身搏斗,只以弩箭远距游走杀伤,短刀收割漏网之鱼,这种骑射游击战法在后世的某一段时间里,让一支人数并不众多的民族几乎称霸了欧亚大陆。 虽然对于战争来说,战法与兵种不是万能的,但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对了正确的战法,那么行军打仗就会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魏越从天水郡赶到金州郡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他并没有闲着,让特攻营的将士每天实地训练,熟悉山地谷道中的作战要领,因此大军走走停停,并没有及时来到金州,才让守在金州的羌人更加的肆无忌惮,以为这次来的汉军还和从前一样胆小懦弱,给了羌人下定决心拼死一战的想法。在他们心目中,除了马超,别人谁来都一样。 当羌人勇士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金州城的时候,城里一片欢腾,许多人买了爆竹炮仗鸣放,就像过年一样。而城里的羌人就显得寂静了很多,许多羌人都与汉人杂居,甚至还和汉人通婚,就像杀羌人如杀猪狗的马超,他的母亲便是一个羌人女子。 羌人之中自然也有些向往汉人文化的和善之人,可其中总有那么一些心怀壮志之人,利用民族之间的隔阂,故意制造矛盾冲突,使得汉人与羌人之间的仇恨愈演愈烈。 魏越率领特攻营进城之后,无数百姓夹道欢迎,更有许多连日来多受欺辱的汉人百姓阻在路上,哭诉他们的悲惨遭遇和羌人的累累罪行,请求魏越给他们做主。 魏越也是个热血之刃,就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负,当时就火了,调遣兵将四处捉拿百姓指认的犯事之人。 这一捉拿竟然捉拿了上千人之多,这上千人所犯之事大到杀人放火,小到打砸淫掠,其中有些证据确凿,有些却难以判断是非,魏越也管不了那么多,下令兵将全部就地斩杀,他可不是县令,他只管对错不管曲直,有冤情向阎王爷去告状。 这上千人的亲朋家眷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如何能够接受,顿时纠结朋党聚众闹事,所谓法不责众,他们从前就是这样,只要人一多,保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魏越嗤之以鼻,并不为所动,放下狠话道:“从现在起,凡是有不服闹事者,全都以羌人反贼的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一连三日,金州城血雨腥风。 羌人以团结闻名,若一人有事必回引来成百上千人为他助威,因此在斩杀了上千名犯事之人后,来闹事者接连不觉,三日历魏越在城中各处斩杀不法闹事者近万人,使得金州城充满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就连汉人的一些氏族也看之不忍,劝魏越不要太过狠辣,魏越却道:“犯了法却不想接受惩处,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要是我汉人百姓也学他们一样,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我并不区别对待汉人、羌人,犯了事谁都一样。” 旁人一时无语,这能一样吗,昨天大家就亲眼见到一个同样是抢夺物品之人,只因是汉人抢了羌人的东西,魏越就只打了他二十板子,要知道要是反过来,又将是几条人命。 连过几日,金州城终于恢复了平静,被羌人祸害的州府也重新开衙,魏越终于不用再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对于羌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原以为马超就已经够狠辣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汉人军官更加没有人性,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长生天惩罚他吗? 连日的杀戮让金州城里风声鹤唳,别说是那些羌人被杀破了胆,就连汉人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心境,觉得魏越杀伐实在太过了,因此魏越有了他人生中第二个传扬甚广的外号:魏屠夫! 两个月之后,当被马超抽调一空的西凉兵返回驻地之后,魏越以为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了,这西凉的风水实在不太好,吃什么都闹肚子,人都快虚脱了,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可没想到同时等来的还有一纸任命书和官符印信,吕布任命他为凉州刺史,与特攻营一起稳固边陲。 魏越差点哭了出来,这穷山恶水的,还要不要人活了,不由得哀叹命运对自己不公,当初在相府当近卫统领时,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没想到天降正义,被逼着打了吕布的板子,就被人发配到了苦寒的朔方养马,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吧,以为可以再进相府回归中央,发现却是自己想多了,此后十几年沉沉浮浮连个正派大将都没捞到,到现在还是一个讨逆将军,连正经的前后左右四大将军的边都没有摸到,更别提他神往已久的梦想之位:骠骑将军了。 这才剿灭马超,若不是吕布偷偷给他密信,他敢违抗大将军的军令,独自前来凉州平叛?他又没吃熊心豹子胆!到这时才发现上了个大当,晋王这时早就挖好了坑让他自己往里跳啊! 果然正直的人从来都是受害者。 同样悲催的还有与他同来的五千名特攻营将士,想起这一点,魏越也就平衡了不少,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后生仔,每每想到他们即将在这里陪伴自己,或许还会讨一房凉州女子做婆娘,想起凉州女子因苦寒而干涩的肤色,以及他们两片天然的腮红,魏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对于羌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原以为马超就已经够狠辣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汉人军官更加没有人性,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长生天惩罚他吗? 连日的杀戮让金州城里风声鹤唳,别说是那些羌人被杀破了胆,就连汉人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心境,觉得魏越杀伐实在太过了,因此魏越有了他人生中第二个传扬甚广的外号:魏屠夫! 两个月之后,当被马超抽调一空的西凉兵返回驻地之后,魏越以为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了,这西凉的风水实在不太好,吃什么都闹肚子,人都快虚脱了,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可没想到同时等来的还有一纸任命书和官符印信,吕布任命他为凉州刺史,与特攻营一起稳固边陲。 魏越差点哭了出来,这穷山恶水的,还要不要人活了,不由得哀叹命运对自己不公,当初 同样悲催的还有与他同来的五千名特攻营将士,想起这一点,魏越也就平衡了不少,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后生仔,每每想到他们即将在这里陪伴自己,或许还会讨一房凉州女子做婆娘,想起凉州女子因苦寒而干涩的肤色,以及他们两片天然的腮红,魏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过几日,金州城终于恢复了平静,被羌人祸害的州府也重新开衙,魏越终于不用再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对于羌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原以为马超就已经够狠辣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汉人军官更加没有人性,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长生天惩罚他吗? 连日的杀戮让金州城里风声鹤唳,别说是那些羌人被杀破了胆,就连汉人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心境,觉得魏越杀伐实在太过了,因此魏越有了他人生中第二个传扬甚广的外号:魏屠夫! 吕布在朝中初收到高顺传来的战报时,也是吓了一跳,高顺说的随和,可字里行间满目都是血淋淋的血肉。吕布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很担心朝中那些顽固守旧、墨守陈规的保守派会跳出来。自己封了一个王差点被刨了祖坟,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魏越杀人如麻之事,还不得用这些事大做文章。 他们虽不能左右朝政,却把持着朝野清议,和苍蝇一样,烦都能把人烦死。 然而令吕布出乎意料的是,满朝文武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魏越的不是,包括此前的西凉旧将郭汜、李傕等人,还有在扬州被俘归顺的李儒、牛金等人。 他们都是凉州土着,却神奇的没有指责魏越的鲁莽,甚至还有朝中士族老臣,保守派的代表陈纪提出要重赏戎边有功的远征将士。 吕布这才醒悟,他所生存的时代是一个种族仇恨分明的封建社会,屠杀本国百姓也不过不痛不痒的被史书骂上几句,杀些许外族人又算得上什么过失?跟杀几条土狗没有什么区别!外族人叛乱时,杀的汉人可不比这少。 在这个时候外族还比较弱小,吕布清楚的知道,就在晋朝建立没多久以后,外族逐渐强大起来,一个个入侵中原,使的汉人饱受苦难。双脚羊、和骨烂!即便千年之后的人听闻,也是一把心酸泪。 自那以后士冠南迁,稍有资本之人举家南移,只留下无所倚仗的贫苦百姓在异族人的屠刀下,经历了长达三个世纪的黑暗岁月。 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每一天都发生着人吃人的惨剧,西晋初期的两百五十万户人口,在这期间锐减至一百万户上下,可见当时汉人处境之艰难必定让人触目惊心。 在后世的史书之中,这段历史也成为鲜有人愿意提及的屈辱历史,成为华夏历史上最悲惨的一段历史,没有之一! 吕布获封晋王,王爵封号竟鬼使神差的与后世的晋朝的国号如出一辙,这让他不得不正是这个问题,怎样未雨绸缪,做好边患的防范工作,成了他重要的一堂课。 既然魏越在西北干的还不错,那就让他留在凉州当刺史,免得西北换了人之后,羌人被打压下去的气焰又死灰复燃起来。吕布也考虑过,以魏越的个性,可能会对留在凉州产生抵心理。因此吕布专门让人送私信告诫魏越,言明他的重要性,对于他这次凉州作战的表现,给出了很高的评价,然后大加褒奖。 吕布自然清楚,魏越是一个经不住夸的个性,一旦你说他的好,不管是真心假意,他都会信以为真,然后又会把这件事做得更加完美,就是这种个性,在这十几年里,让他从当初毛手脚脚的粗鲁汉子,变成了如今统帅大军,粗中有细的一军大将。 西垂的稳固让吕布自己长舒一口气,以前在他出征的时候,唯恐马超给他来个突然生变。洛阳与长安仅仅隔着数百里的路程,而安邑也就与司隶隔着一条黄河,在治所归属地上讲,安邑属于河东郡,在司隶的管辖范围之中,马超只要过了弘农,北渡黄河可以取安邑,东进可以攻洛阳,实在是他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 在他年前攻打曹操的时候,马超就动过心思,要不是吕布以重金收买,动用祸水东引之计,让他的兵马去攻打汉中的张鲁,否则马超的兵马恐怕在那时就已经挥师关中之地了。 如今西北稳固,吕布以猛虎出闸之姿雄踞北方,虎视天下,北方在没有其他势力能够牵制他,如果起了战事,整个黄河以北都是他的大后方,将为他源源不断送上战时补给。 捷报频传,让吕布最近的心情非常好,就连新近传来的刘备终于与刘璋撕破了脸,二人交战的战时进度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知道此战刘备必胜,刘备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留下他最心腹信任的兄弟关羽镇守荆州,而是留下了诸葛亮以及黄忠、魏延等人留在南郡,可见如今的刘备本就从一开始便已经有了强取西川的打算,再加上如今的刘备手中人才鼎盛,远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落魄,他手中有着如诸葛亮、许攸、审配、陈宫着名的善于谋略之人,又有关羽、张飞、黄忠、魏延等善于带兵打仗的名将,因此此次西川之战,刘备也并没有急招诸葛亮紧急入川。 关羽、张飞在益州势如破竹,益州之人世受刘璋父子荫护,却没有能够据城死战,一路上所有的关卡重镇望风而降,唯一奋起抵抗的将军李严,却在与张飞的战斗中被轻易活捉,最后不降被杀。 而就在大战开始之初,刘璋手下一种文臣武将就已经暗中与刘备来往,如法正、孟达、张松等人变为刘备献上了蜀中山形兵事布防图,使得本就强势的刘备如虎添翼。 吕布知道这是天意,再来一遍的刘备,竟然还是与前世一样颠沛到了荆州,如今他西取益州,早已经在吕布的意料之中了。西川很远,远到吕布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即使吕布再如何不甘,也只能干看着刘备在西南为所欲为。 而朝中老臣对吕布的口诛笔伐也已经逐渐尘埃落定,吕布也从没有给过他们什么实权,就算他们心中不满,也就只能在嘴上占点便宜,捞不到一点好处。 如今而女去往孟津求学,严秀丽又挺着一个大肚子,无法到处行走,吕布就像一个孤寡老人一样,每天除了在政务殿办公,剩下的时间就只能陶醉于提笔练字了,还别说,他自己都觉得手中的毛笔比从前听话了很多,字体是大有长进。 可是每天都是一样的生活,终究还是枯燥乏味,这不六月六这一天,吕布便再也沉不住气,抽调朝中骨干去往首阳山围猎场消暑。像这种公关式的围猎,官员们可以任意携带自己的家眷,围猎也不比输赢,只要大家玩的尽兴就好。 可到了首阳山之后,吕布终于后悔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无数官员携带着家眷前来,有的人妻妾成群,一时间每一个朝臣大将身边都莺莺燕燕环绕,有老夫老妻的和睦,也有少夫少妻的甜蜜,更有老夫少妻的宠溺,只让独身一人而来的吕布吃了几大缸狗粮。 索然无味之下,吕布只好骑马张弓,把精力都用在可怜的麋鹿身上,整个一天下来,吕布毫无悬念夺得魁首。 同样是单身而来的庞统看不过去了,呲了呲牙道:“晋王好身手,只是这猎麋鹿不如猎猛虎,晋王可不猎两头雌虎伴与身前!” 庞统说的委婉,但吕布还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这不就是劝他纳妾吗? “呵,如果我没记错,士元应该还没有尝过雌虎的味道吧,怎么还有空闲操这份心?”吕布似笑非笑的说道,浓厚的调侃之意浮于言表。 庞统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如今可算是年纪不小了,却没有娶一房妻子,在这个早早就成婚的时代里,可以算是一个另类了。 论身份,庞统虽然出身寒门,却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即便不是嫡系,也比普通人牛逼无数倍,论样貌,庞统虽然惨了点,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并不难,天下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入了豪门,嫁得俊男。论才学,庞统以凤雏之名被传为当时英才。吕布曾亲自验证过他的算计能力,论起推算来绝对是个天赋级的大神,就连他这个后世出来的大学生也不是他的对手,心酸之强,只在电视节目里见识过。 可就是这样的牛逼人物,却几乎快熬成了一个老光棍,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难道古代女子的眼光都已经挑剔到了如此地步了?还是说庞统自己有什么问题? 吕布把庞统拖到无人处,一脸神秘的问道:“士元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不妨说出来,我认识神医华佗,最近就在安邑城里,我可以安排他为你解决难题。” 宝刹林中深处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被抽调的壮劳力逐渐都回到了原来的岗位,再加上大批量的裁军,经济上终于有了一些起色。 严秀丽忙着生孩子,吕布也没有闲着,固然在政事上有很多人各司其职为他分忧,可他还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去各地视察生产,又要回见各路慕名而来的豪杰义士,还要参与各种会议,这让他开始怀念起带兵在外的军旅生涯。 在这期间,吕布还得空为军中的单身青年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媒介活动,号召广大女性以嫁给军人为荣,并聘请善于画像的画师不计其数,打造了无数张精彩海报,张贴在各处的大街小巷。 其中无令人热血沸腾的战争场面,也有对于奋勇杀敌的士兵特写,凌厉的眼神,嚣张的动作,有没有打动女性的青睐不知道,反倒是使得无数年轻人踊跃报名参军。 可惜如今还在大裁军时期,招募新兵得人筛选极为严格,身体单薄者不收,家里独子者不收,家里已经有人参军者不收,身有顽疾者不收。这样条条框框的限制下来,能够获得报名资格的人就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虽然近来纪念北方局势逐渐稳定,战火逐渐远离了本土,再加上朝廷推行的鼓励生养政策,使得人口迅速增加,可有道是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在短暂的时间里,各地人口单薄的形势根本无法得到彻底的改善。 就比如说,并州原先只有人口几万户,总人数不超过二十万,到如今吸引各地流民,以及新出生人口的增加,不过也只有人口十几万户,一州之数不足百万。中原各地因战火纷乱,人口锐减的程度更让人触目惊心,有些州甚至还比不上边远的并州人多,就像是多年被战火侵扰的司隶,哪里的人要么就是死于战火之中,要么是南迁荆州,北上冀州、并州等地,能留下来的,多是些老弱妇孺。 吕布因此牵头,让王桀来负责实施,战火中男丁损失惨重,而士兵们妻离子散者更多,需求广阔干柴烈火,使得这场盛大的媒介会大获成功,无数人因此枯木逢春、梅开二度,写下了不少佳话为人传唱。 吕布更得意的是,他还为庞统说了一房亲事,女方正是黄承彦的姑娘,名字叫黄月英。这个黄月英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家学渊源在工器制作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天赋,小小年纪便已经从孟津学院结业,在孟津最大的官办工坊担任大制器师。听说他还曾与陈琳家的小子有过一段婚约,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黄了,却让这庞统捡了一个漏。想起这点吕布就很是得意,诸葛亮这是隔着时空戴了一顶绿帽,叫你不早些出现,还竟敢投效刘备与自己为敌,那可就不能怪自己对不住他了。 在忙绿了大半年之后,吕布终于在八月底收获了他第二个女儿。在她出生在早上,正逢红霞染满天际,吕布高兴的认为这是天赐福瑞,便要给他这个女儿取名为吕红霞,严秀丽却嫌弃太土,最后改名为吕霞绡,古人用霞绡形容天上的彩霞轻柔不可捉摸,严秀丽正是想她这个女儿性格柔和一些,别再像他的姐姐一样事事争强好胜。 又得一个千金,吕布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严秀丽却有些遗憾,她固执的认为,吕幸太过单薄,应该多一个兄弟为他分担。但天意不从人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吕布为了感念上苍能够护佑这个孩子平安降世,特在满月之后,领着爱妻和孩子,以及从孟津返回的如意、吕幸二人,往城外的杏林寺还愿祭拜。至于入府的吕苟却显得异常孤僻,每日把自己关在院门深处,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吕布给他请的教习先生也被他气跑了好几个。这样孤僻的性格,自然很不讨人欢喜,吕布也就懒得管他,自然不会带他前来,看着就生气,尤其是他一张满是阴鹜的脸,就连吕布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沿途只见黍苗长势正盛,已经挂穗,隐隐有即将成熟的征兆,再过不了多久,明显将是一个丰收之年。 一路上农夫熙熙攘攘,精心的照料者田中的庄稼,反倒对于路过的吕布一行人并没有多少兴趣。 吕布此行仅有十几卫兵跟随,并没有多大阵仗,引不起行人的关注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这安邑边郊,走来行往的高官贵族络绎不绝,人们早就习惯了。不过说起来,吕布自己就勇武绝世,再加上一个如意也算是精通武道,一家人的安全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带更多的卫兵护卫也就没有必要了。吕布此行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格外的低调,这样的情形正是他想要的。 到了杏林寺,反倒更加的热闹了,许多贵族家眷穿行其中,还有无数普通百姓虔诚前往叩拜,寺中云雾缭绕、香火鼎盛,果然不愧是安邑最有名的寺院。 一到门口,早有守在寺院门口的小沙弥迎了上来,一脸寡淡的说道:“主持师伯料到今日必有贵客到寺,特让小僧在此迎候,请施主让车马刀兵退远虽我来。” 一行卫兵并没有易装,一身金戈兵甲引得前来参拜之人纷纷侧目,吕布也觉得很是不妥,便下马让卫兵们退往寺院远处的杏树林之中待命,心中却不由警觉起来,他此来还愿并没有向别人说起过,这寺院的主持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不成?不禁惊奇的问小沙弥道:“你家主持知道我今日来?” “小僧只是传话,并不知道详情。” 此时佛教传入中国并不久远,也不过二百年上下的历史,也就在洛阳周边有着较多的寺院,这杏林寺便是当年第一批落户大汉朝的寺院之一,据说已经有差不多两百年的历史了。当真这家主持有通天的能力,推算出今天自己会到这里,那也未免太过可怕了。只是这主持也太自大,竟然只让一个小小的沙弥迎接自己,不觉心中来气,他到要见识见识,这个主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吕布让如意与她的母亲先去香堂参拜,自己带了吕幸跟着小沙弥,穿过云雾缭绕的香堂大院,来到寺院的深处,在一间僻静的厢房之中,早有一个面目枯瘦,满脸皱着的老僧在房中打坐。 房门打开着,老僧就像是一尊雕像,看上去显得一丝生气都没有,棕黄的脸上深陷的眼眶双目紧闭,身前一张檀木案桌,上面是标准的佛家法宝,老僧唯一让人看起来知道他还活着的特征就是,他手中不断拨动的念珠。 吕布只凭相貌便判断出,这个老僧绝不是中原人士,是一个印度人,他可是来自两千年之后,看过多少人种的样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单从这老僧的皮肤样貌来说,绝对是标准的印度人。 带着吕布进了厢房,小沙弥便退了出去,眉目低垂着,显然不敢正视这位老僧,吕布觉得气氛很不寻常,便让吕幸先在门外等候。 “大师来自天竺?” “施主来自未来?” 吕布眼中精光爆射,一身杀气在身上剧烈涌动,自己这个秘密就连爱妻严秀丽都不曾和她说起过,只因为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可这老僧竟然一语中的,难道他真的能通鬼神,看破曾经将来? 断戒 这一刻,那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天竺老和尚摩里耶,竟然散发出强烈的气势,比之凶名在外的杀神吕布也不遑多让。 而吕布只觉得全身毛发喷张,一股凌冽的寒意从心底翻涌,瞬间遍及全身,令他四肢发凉,连头皮都有一种即将被掀开的感觉。 对视良久,吕布从老僧眼中看到了一种疑惑,并不是笃定。 “大师为何这么说?”吕布语气急转直下,就像炎夏里流淌过的寒风。 老僧并没有看到吕布的爆发,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施主所作所为惊世骇俗,开创无数先河,若说只是见识超人一等,未免实在匪夷所思。老衲虚度一百零三载,从未见过如施主一样凡事皆能创新之人,历次改革从无失败,成效异常显着可见施主早有预案,绝不是空穴来风。老衲只能大胆猜想,施主或许是从未来而来,否则怎会不经实验屡试不爽?” 吕布长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老和尚当真成了精,能通鬼神知晓过去未来,原来也是蒙的,当下放松了不少戒备。在老僧面前坐定,拿起桌案上茶壶自斟一杯,轻抿一口。 “大师不愧是神仙中人,收藏果然不凡。只是你这一番天马行空的心思实在令本王惊讶,如果大师只是想与我讨论这些玄幻虚空之事,那恕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吕布说了就要起身离开,他总感觉今天寺中气氛有些诡异,不放心严秀丽与女儿在外面。 “施主既然来了,何不多留片刻?老衲行走不便,再难有机缘会见施主,有些疑惑还想向施主讨教,请为我解惑。” 老僧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焦急,言语中的急切显而易见。 吕布定了定神,又坐了下来,心想这老和尚叫自己来,定不会是简单的诳诈一下自己,一定还有他别的目的,不妨先听他怎么说。 “大师但说无妨!” “我佛慈悲,我佛教自传入大汉以来,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历史,虽然发展还算顺利,可这些年来,除了洛阳附近,其他地方总难以盛行,我佛悲悯天下人之苦,常见众生苦难却不能渡,我作为佛前弟子,常感内疚。依施主之见,我佛教到底能否在中原广为传播?” 老僧眼中灰褐的瞳孔化成了一个原点,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吕布,生怕他说出令他失望的话,吕布虽然不承认他是自未来而来,可老僧经过百年历练,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深信吕布即便不是来自未来,那也一定能够有办法料定未来之事,因此他格外慎重。 吕布从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于宗教信仰也只当做是人们精神上的寄托,并不会信以为真,这时见到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竟然会对自己这个无神论者讨教佛教的将来命运,不禁感到哭笑不得。 其实这也难怪,老僧来自天竺,名叫摩里耶,从他二十岁的时候便跟随他的师父不远千山万水来到了这个神奇的国度,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了。 在这八十年里,他们在大汉四处奔波,传播他们的教义,奈何佛教终究还是外来文化,虽然有着极好的教义,却还是很难被人接受,多年来,也只有在人口繁盛的洛阳附近在有些发展,其他地区的传播并不尽如人意。这让奔波一生,行将入土的摩里耶十分惭愧,他毕生奔波的事业,被他视为生命与信仰的佛教前途是他生前唯一的牵挂。 这些年来,吕布如彗星崛起,所作所为与常人大相径庭,在别人挣得地盘与权力之后,无不是遵循前人留下来的脚步,照搬先人套路,再慢慢改进自己的想法,这样才不会行差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个。 可这个吕布却是雷厉风行,改革几乎涉及方方面面,神奇的是去竟然没有引起太过强烈的反弹,平衡了各方势力的利益,让这个看上去危机重重的新政权中心,一次次转危为安。摩里耶非常笃定,吕布一定不是平凡人,他不相信一个杀伐果决,身上孽障累累的人,会是佛法中所说的大能之士。 摩里耶作为一个传教士,自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深信佛祖与神灵的存在,但吕布却绝对不是,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这个人也许来自未来。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摩里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甚至比说这个人是一尊佛陀还让他震惊。 “既然大师询问,那我就说说个人的浅见,你们佛教教义教人向善,讲因果报应,遵生死轮回,与我华夏文化不谋而合相得益彰,大师尽管放心,假以时日,佛教必能传遍四海,受千万信徒。” “此言当真!”摩里耶惊喜的眼中神光乍现。 “自然当真!”吕布斩金截铁,开玩笑,佛教在往后的发展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把华夏自己的道教几乎压制的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两个教派都偏向平和,只怕早就引起争斗了。 “断贪嗔痴,自寻烦恼,老衲犯戒了。多谢施主为我解惑。” 机锋 吕布不相信这个老和尚费这么大事叫自己来就为了这点事,倾耳问道:“大师还有什么良言相赠否?” 吕布后世时喜刷小视屏,深受大师欲言又止之苦,对这些套路早就了熟于心,这虽已经过了多少年,但终究心有余悸,这次与和尚见面,别说是今生,便算上前世,也是第一遭!他不信鬼神,对于这些人事自然也不会有敬畏之心,因此在言语之中并不稳重。 摩里耶颤动了一下他干涩的嘴角,皱纹随之咧成一条弧度,放下手中的念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有一首诗送给施主,望施主用心参悟,或可免去一场灾祸。” 吕布心中不以为然,一个长居寺庙难于行走的老和尚,生命垂危、行动不便还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警示名言么?只是随口道:“大师请赐教。” “乘风破浪千帆竞,众口难调百日香。皆知山中多猛虎,临去与谁话凄凉。万般算计皆有命,鹰犬更需紧提防。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善哉善哉!” 摩里耶说完这些话,便复闭上眼睛,颤颤巍巍拿起念珠,静坐如一桩枯木,看似没有一点生机,竟动也不动了。 “大师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请为我解惑。”吕布听得一时头大,这几句诗狗屁不通,他连什么意思都没有弄明白,只听了一遍,连记都没有记住,只觉得好像高深莫测,不明觉厉! 摩里耶却再没有反应,呼吸似乎都停了下来,若不是他手中缓慢拨动念珠的动作还在继续,吕布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主持祖师已经入定,施主轻便。”小和尚已经下了逐客令。 吕布知道佛门有一种心法,人可以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叫做入定,在这期间,除了一些本能的机体动作,便与死人没什么两样,可以最大限度不受外界的影响,陷入自身的精神世界当中,正是佛法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精要,能够精深佛法的同时,也是摩里耶能够如此长寿的秘诀所在。 吕布无端被挑起了好奇心,自然是不甘心,真想把这老和尚绑了去问个明白,可他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更不会强人所难,老和尚既然善意提醒,便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他又岂可以怨报德。 施施出得门外,见吕幸还在门外等候,他知道这个儿子向来过目不忘,只要被他通过一遍的诗词,没有他记不住的,不由急切问道:“方才大师所说的几句诗你可记下了?” “启禀父王,儿臣都记下了。乘…”吕幸说着便要背诵,吕布打断他道:“你记着就好,此事不要向别人说起。” “儿臣知道了。” 出厢房来到香堂,严秀丽与如意以及被乳母抱着的吕霞绡,已经还愿完成,正在等着吕布父子的归来。 此后再无大事发声,吕布自然也不会屈尊降贵拜见什么佛祖,他可从来都不信这一套,若不是严秀丽央求着来,今天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的。 只是这老和尚能够提前预料到自己的到来,已经是天大的神通了,再又说了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只让吕布一时屡不清头绪。 回到府中,屏退左右,吕布独自一人看着眼前吕幸默写下来的诗句,正是摩里耶入定前所说,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虽然不甚明了,可总有一些紧要的信息可以窥斑知豹,似乎有一些对自己极为不利的信息隐隐散发出来,却一时也不得要领。 他知道杨修素来喜欢玩弄这些玄幻不可捉摸的事,有他在或许能够解读一二,可是杨修被他任命为司隶校尉兼都督参军,协助高顺处理雍州、凉州以及司隶的三州军务,这时远在长安,可没工夫给他解谜。 而身边的司马朗、陈琳等人又过于酸腐,这要给他们说了,还不得啰里吧嗦劝谏不知多久,一定会劝他不要崇尚鬼神之说,这都是统治者欺骗百姓的把戏罢了。 吕布思来想去,也只有贾诩或许能够为他解忧,便让新任的王府统领钟毓传唤贾诩即刻前来。 钟毓是当今司空钟繇的长子,家学渊源颇有才学,可他并不打算活在祖荫之下,十六岁便加入并州军,由于表现十分突出,被他的直属长官丁旭推荐为新的王府统领,如今年纪也不过才十九岁,连加冠礼都还没有举行。 钟毓行事素来不会拖泥带水,不到片刻功夫,贾诩便已经来到了王府。 “晋王,我看着这首诗里面好像暗藏玄机,似乎想要传达什么危险紧要的事。”贾诩摇头晃脑,神情严肃的说。 “废话,若不是紧要的事,我找你来干什么。”吕布心里想,口中却急切问道:“军师可看出一些门道,可能解读诗中所指?” “诗中所指不着边际,太过笼统,臣实在难以看破,晋王可否告知此诗来自何处?” 吕布一想光是让贾诩这样不着边际的瞎想,也实在没有头绪,便将他日间的遭遇说了出来。 贾诩闻之半晌默不作声,良久才道:“据我所知,城外杏林寺盛名在外,寺中乾卦尤其灵验,这才使得我朝并不崇信佛教的百姓趋之若鹜,附近百姓闻讯而来,让这里香火鼎盛。这次他们主持亲自找上晋王,当不会无的放矢。只是这诗中含义臣实在一时难以弄清,可否容臣带回去细细研究,看能否参透其中一二。” 吕布略觉失望,连贾诩这样的聪明人也一筹莫展,想要参破其中机锋恐怕并不容易了,只得悻悻道:“也好,只是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外泄。” “臣自然知道。” 待贾诩告辞,看着眼前诗句,吕布一时进入忘我之境,不觉时光流转已经到了入夜,吕布忽觉风吹帘动之声有些异样,一点诡异的目光在门外黑夜里若隐若现。 “是谁!” 吕布厉声喝道,平常的侍从侍卫可不敢这样窥伺主上。 一个娇小的身体从门里探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儿子吕苟见过父王。” 磨刀石 吕布对于他这个儿子,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感,既怜惜他从小流落在外,受尽了苦楚,也恨其心思诡异,小小年纪便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凝视了半晌,吕布神情复杂地道:“是苟儿啊,你有什么事?” “儿臣近来跟着先生学习经典,可是毫无进展,想来儿臣并不是读书的料,我看西郊兵马强盛,想往军中历练,请父王恩准。”吕苟的眼中光华闪动,显得跃跃欲试。 “军中有明文规定,男子不满十六不得征召入伍,你今年未满十五,尚没有资格于军中服役。军法乃是立军之本,不可因私废公。”吕布淡淡的说道,他既然让吕幸从政事中抽身,便也不会允许吕苟插手其中。无论从嫡从长,将来继承家业的也绝不会是他,而且此子心思难测城府极深,若让他一朝得势,恐怕家中必将不得安宁。 “儿臣知道,儿臣是想说,既然文章与我没有交集,我愿往军营之中练习武义,并不是真的从军,仅仅是学艺,想来与军法并不冲突吧?”吕苟以退为进,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方才只是欲扬先抑的手段而已。 吕布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小心思,正要厉声斥责,忽然想起前几日夜宴时,司马朗对他的一番心腹之言。 那夜风高,凉意逐渐浓烈也驱不散众人火热的温度,这场晚宴也是为了庆贺吕霞绡满月而举办的,又逢各地丰收喜讯接连传来,更让上下众人都喜笑颜开,吕布更是连连夸赞他的小女儿,说是上天赐给他的福娃,为这个天下带来了久违的太平与少见的大丰收。 晚宴上众人尽兴,可在宴席散后,吕布却留下了司马朗。 司马朗与杨修、陈琳一样最早跟随吕布,是吕布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人们都说,就算是吕布的儿子造反了,司马朗也不会造反,因为他就是吕布的喉舌、吕布的心肺,几乎吕布所有的重大决策都有他的影子,他还有一项其他人都没有的特权,那就是可以自由出入丞相府,也就是现在的晋王府。其他人,即便是杨修、陈琳等人也需要卫兵的通传才能入内。 吕布留下司马朗正是因为有一件颇为棘手的事,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想要问问司马朗的看法。 “晋王是想问立世子的事?”司马朗虽然没有杨修那样广阔的人脉,能够为吕布打探出机要的秘密,也没有陈琳那样华美的文章,写下令人赞叹不已的诗词文章,可他心细如发七窍玲珑,对于细微处的察觉远胜于旁人,这也是吕布重用他的原因之一,细节决定成败,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不错,众大臣近日来上书请立世子的奏章络绎不绝,这也幸亏幸儿还小,又常在孟津求学,否则只怕早就被他们绑了来,请命立世子了。” 吕布点头苦笑着,这真是幸福的烦恼,他早就有心立吕幸为世子,毕竟他年纪虽小,却已经多历政事,又难得的老成持重,无论身份品行都是唯一的人选。可是吕布总觉得,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过早的接触权力的险恶,实在并不是一件幸事,他有大好的年华,正应该激扬青春,收集人生中最宝贵的经验与阅历的时节。把大好的时光,用来体验肮脏的政治,实在是有些辜负上苍的美意,况且他自己春秋正盛,远不到让还是个孩子的吕幸抛头露面的地步。 吕幸如今唯一的任务就是,待在他父亲的羽翼之下,尽情的、肆意的成长。 “以臣之见,世子之位对于幸公子来说稳如泰山,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臣反倒认为,幸公子将来之路太过平坦,若无敌手与他竞争,必回使他疏于勤勉,败于安乐之中。公子虽然天生机智,可古往今来有多少聪明人都是在平淡的坦途中归于平凡。臣以为,如今之计,并不是应该急着立世子,过早为他铺平道路,而是应该扶持劲敌,让他生出一种危机感,这样他才不会平淡与安乐之中。” 当时吕布对于司马朗的建议嗤之以鼻,认为他过于杞人忧天,吕幸将来的路是否平坦曲直,都在于他这个做父亲的会给他留下什么,若当真是一片四海升平的盛世,即便吕幸不复今日灵气又如何,做一个守成之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现在看着眼前目光诡异迷离的吕苟,吕布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兄弟并没有多少情义可言,吕幸若仅仅只是一个平凡之人,恐怕光是吕苟这一关他便难以逾越。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便常住于西郊军营之中,我会为你指派将军为师,传授你临阵杀敌的武艺。” 就在刚才,吕布终于下定决心,进行一个他此前从未想过的养狼计划,为吕幸今后的道路上塑造一个强大的劲敌,让他片刻也不敢停下向前的脚步。 “多谢父王成全。”吕幸言语之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他相信,吕布一定会同意自己的请求的,他可不是那个看上去聪明绝顶,实际上却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哥哥,揣摩人心是他几岁时就已经学会,并无数次实践应用的技能,并且他还在前日凑巧听见了司马朗与吕布的对话,言中虽没有明说,可话锋所指,不正是他这个便宜得来的野生孩子吗? 吕苟走后,吕布出神良久,他自己知道今天这个决定对于他的两个儿子意味着什么,吕幸的路无疑会更加艰难,可吕苟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他将彻底成为一个陪练之人,成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败亦如此。 并不是吕布偏心,在这个取舍的关头,自然是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吕幸更加亲切些,为了他的成长,就让吕苟做一次磨刀石吧,成败有他这个父亲在,总不会让他们兄弟相残。 现在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吕布面前,吕苟住进军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严秀丽,吕布以年纪尚小的名义把吕幸从军营里抽调了出来,这本就不顺严秀丽的心意,若让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她的性格,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胡记酒楼 严秀丽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回应,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四个字:玩火者自焚! 吕布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光明磊落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切害人与被害的权谋都了然于胸,每天琢磨的事情已经变成了怎么防范人,似乎这天下人都打着谋财害命的主意一样。 也许权力真的可以腐蚀一个人,孤独站在权力的顶端,就连呼吸的也是腥风血雨的空气,心境的变化也就不难预料了。 在过去的半年之中,朝政与经济终于走出了先前的阴霾,各地建设搞得如火如荼,百姓的精神面貌也都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希望之树逐渐茁壮,开出了绚烂的花。 当然这还说不上繁盛,只能说是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用吕布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我们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当然,在这半年里,外部环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天下的格局已经有了新的演变。 在益州,原本是刘璋和刘备的殊死搏斗,正像吕布所预料的一样,以刘备的风卷残云之势落下了帷幕,刘备顺利收复西川,坐拥整个大汉西南以及荆州南部,在版图上毫不逊色于坐镇中原的吕布,威势震动天下。 与历史记载所不同的是,诸葛亮并没有被传召入蜀,依然被留在荆州南郡防备北方劲敌,而跟随刘备入川的军师许攸却在临阵时中了流矢,死于非命,但刘备此行收获颇丰,收获西川名士法正、张松、孟达等人再加上有陈宫辅助在侧,可谓是人才济济,所以也就用不上诸葛亮带兵入川。 就在蜀中内讧正烈时,高顺曾请命率军偷袭汉中,趁着刘备尚没有立足稳固,一举荡平益州,从此天下一统将有十之七八。 吕布并没有同意高顺的建议,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朝廷经济刚刚走上正轨,征伐凉州或许动用不了多少人马,不会引起经济上的动荡,但征伐蜀中,必须要动员十万左右的大军,朝政已经无力负担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其二,刘备与刘璋先前合围汉中,取下汉中之后,刘备却留任自己的结义兄弟关羽坐镇汉中,并派遣陈宫作为参军辅助。汉中门户阳平关更是设下重兵把守,守关之人正是亡命逃走,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投靠刘备的马超。 马超原本是想绕路逃回长安,可没想到高顺根本就不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派遣骑兵火速奔袭,几日之内便拿下了毫无防备的长安城。 参军杨修憎恨马超见利忘义,入城之后对马超家眷进行了灭族,老幼妇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知道马超的父亲马腾与吕布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进行的极为隐秘,汇报时只说是攻城时,马超府邸不幸起火,全族无人能够幸免。 吕布虽然有些怀疑,但是杨修的安排有理有据,让吕布找不出一点漏洞,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吕布也只能作罢了。 可是马超却不会,他认为是吕布下令杀了他的一家,更对吕布恨之入骨,因此投靠刘备之后,几次请命带兵,愿意做第一道防线,还立下军令状,并州军若想入汉中,除非从他马孟起的尸体上他过去! 在各种情势之下,吕布知道强攻汉中未必能够成功,还要冒着财政崩溃的危险,一旦不能成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即便取下汉中,从汉中入蜀如同天堑,千难万难,蜀道崎岖难行,更有剑阁、葭萌关两座绝世险关,若没有万全准备,根本救无法攻入其中半步。 蜀中不太平,就连江东的孙权也是大动作不断,他先后南征三次,终于彻底剿灭了南越流寇,肃清了整个南部,真正意义上实际控制了整个沿海疆域,自长江以南到沿海的整个东南部皆都划入了孙氏的版图。 如今天下,仅仅只剩下四股势力,除了雄霸整个北方的吕布,便只剩下分别坐拥西南与东南的刘备与孙权,还有就是偏居一隅,已经在名义上投靠朝廷的曹操。 大汉朝的版图从原来诸侯混战的局面,变成了如今三强争雄,而被吕布多次击败损兵折将的曹操,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退出了争霸的舞台。仅仅只剩下青州弹丸之地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再与吕布等人争夺天下。 局部的统一,再加上各自势力内部所面临的严峻问题,使得战争大大减少。九州大地终于迎来了一次难得的太平时光。 太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五年。 在一座三层高的酒楼之上,一杆锦制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是四个醒目的大字“胡记酒楼”,这胡记酒楼来历并不悠久,也只是这几年才新建起来的,酒楼老板胡老汉并不是什么大族亲贵,听说他曾经施恩与晋王,因此才能在权贵林立的安邑城盘下这么大一间酒楼,并且站稳了脚跟。 当初也不是没有人不信邪,纠结朋党在胡记酒楼闹事,下场也可想而知,闹事之人被闻讯赶来的廷尉大兵重重枷锁铐进了廷尉大牢,时任的廷尉宪兵统领赵雷还曾放出狠话,凡在胡记酒楼闹事者,不问对错先杖责三十,再交廷尉审问,过错方按照大汉律法从重治罪。 这从重治罪可就不得了了,就比如偷盗罪,从轻处罚也就是扣押几日,杖责十杖的程度,可同样是盗窃罪,往重了说也可能是杀头的大罪,在量刑的过程中,稍有偏颇那可就是生死之别。 因此胡记酒楼可以算是安邑城里最热闹的酒楼了,这两年来从没有发生过任何鸡鸣狗盗,打架斗殴的事,也成了城里居民最热衷来的地方。 酒楼的一层是敞开式的大堂,纵横各约二十步,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展台,展台的中央布置有一架圆形的酒厨,各色的美酒陈列其上,贴着红色的标签,都用红绸包裹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酒厨之下设长桌一张,一名白衣老者端坐在前,正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道:“上回说到晋王面对滔天洪水,只是大喝一声:呔!曹贼休走!曹操等手下八员大将顿时胆战心惊,面对晋王所散发的王霸之气,他们都觉得浑身无力,只能眼看着方天画戟闪着精光,朝着他们的胸口刺落。” 酒楼中围着展台一圈,约二三十桌坐席,此刻早就人满为患,听到精彩处,齐声爆发出一声喝彩之声:“好!” 说书人 “水中混战,曹操几员大将中戟跌落洪水之中,眼见都性命不保,曹操自己更是眼见画戟飞射而来,不由大叫一声:吾命休矣!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朵巨浪携裹着曹操之子曹彰瞬息出现在曹操身前,迎着方天画戟全力招架。” 白衣老者环顾众人无不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意非常,抚弄长须,端起面前桌案上的茶水浅尝一口,做出一脸的陶醉神色。酒楼中众人本听到要紧处,正被他吊起了胃口,而说书人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一楼大堂众酒客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夫子,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亲眼见了吗?”一个泼辣娘子不顾他夫君的阻拦,长身打趣问道。 没等王夫子说话,便有好事之徒接话道:“这位娘子一看便不知道王夫子的厉害,他可是能知上下五千年的人物,安邑城里谁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他知道这些事并不稀奇,就连谁家女眷几时洗澡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算什么。” 此言一出,酒楼顿时响起无数声怪叫,泼辣娘子脸色一红,啐了一口,偷看夫君面无异色这才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滚远些。”转头又向说书的白衣老夫子道:“王夫子那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个人。” 王夫子不禁大为感慨,如今风气开化,与从前大为不同,女眷已能公然现身于酒楼之中,更有任职官吏者不计其数,他作为圣人的忠实信徒,也只能叹一句世风日下了。 “且说这曹彰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卞夫人生下的第二子,自幼神力盖世,深的曹操喜爱,又因他发须泛黄,又被曹操爱称为黄须儿。这曹彰眼见他的父亲身处危难之中,如何能不焦急,奈何洪水之中举步维艰,他与曹操相隔甚远,只能眼睁睁看着晋王画戟如山岳降临。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朵巨浪袭来,正好把他推送到了曹操身前,挡在了晋王的方天画戟之下。想晋王一击之力聚天地雷霆之威,就算他曹彰再如何勇猛,也不过是肉眼凡胎怎能与日月争辉,一击之下便全身筋骨寸断,口中狂吐鲜血,连人带马就此瘫倒在汹涌额洪水之中,再也没有了踪迹。” 王夫子说的声情并茂,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把吕布雄霸伟岸之姿勾勒的玲离淋漓尽致,顿了顿看看在座之人的神色,不禁又暗暗得意起来。 “卧槽!”先前的好事之徒一脸的敬佩,神情呆滞,露出向往的神情,就差趴在地上山呼万岁了。并州人十有七八都是吕布忠实的信徒,像他这种游手好闲的好事之徒,自然也不例外,只可惜他平日间不学无术,没学到多少可用的词语来抒发此刻的澎湃之情,只能嘟噜了一句近几年不知怎么就流行起来的一个新词,以表此刻内心的震撼。 “那后来呢,晋王和曹操怎么样了,他们是怎么逃出洪水的?”泼辣娘子终究是个急性子,她还顾不上回味大战的精彩,只还担心吕布还深陷洪水之中,那自然之力尤其凶猛,可不是勇武就能够抵挡的。虽然她早知道吕布如今就安然在王府之中,可此刻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男人更加关注的还是战事的精彩,以及对吕布英雄豪情的向往,而女人却更加关注她所崇拜之人的人身安全。 “就在这时,巨浪遮天蔽日而来,最高处足有数丈,曹操战马立足不稳,被大浪卷入了水中,旁边剩下的几员大将再也顾不上与晋王纠缠,都朝着曹操落水之处急奔而去。晋王这才得空,可大浪滔天洪水肆掠,晋王身陷汹涌的洪水之中,想要安然脱身又谈何容易,大浪席卷而来,从晋王头顶罩落,一时间天崩地裂风云变色,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咦,又来这套,王夫子,你再这样,我这个粉都要变黑了。”也不知是谁埋怨了一句,顿时惹得众人的赞同,每次到了紧要的时刻,这王夫子总是这样,实在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王夫子打着哈哈退了下去,众人气氛却也因此活络开来,酒楼反倒因此恢复了他本来应该的喧闹,众人交杯换盏,就像方才的紧张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霞儿,酒也吃够了,书也听完了,我们这就回吧,难得假期我陪你多逛逛吧。”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泼辣娘子的相公,他名叫秦朗,本任职于西凉军特攻营魏越账前,两年前兵马换防,魏越和他的陷阵营被调回了安邑,秦朗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后来他对于曹豹的妹妹曹霞儿一见倾心,特意托人说媒,又逢吕布号召女青年嫁给兵哥哥的宣传活动正在举行,这件喜事便一拍即合,也算是郎情妾意了。 只是军旅生涯并不能全由自己,两人结婚之后,秦朗所在的特攻营又受命前往东郡平定曹丕之乱,由此聚少离多,到今日成婚已经两年,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两个月。 “那怕什么,反正东郡已经平定,你们得胜回朝,想来短时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战事,只要夫君在一日,霞儿便高兴一日。”曹霞儿跟随父亲曹豹长大,母亲又去的早,因此养成了一副泼辣豪爽的性格,也只有在心爱之人面前,才能展露她温柔的一面。曹豹原本还发愁女儿十七了快嫁不出去,没想到秦朗这小子自己主动上钩,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夫妻二人吃酒尽兴,这时酒楼中实在太过喧闹,秦朗虽出身军伍,却不喜欢这种嘈杂的氛围,便携了妻子走出酒楼,却正好遇见一队人马从街上飞驰而过。 激烈的劲风扫过曹霞儿略微发红的脸颊,吹起她几丝秀发贴在眼角:“讨厌,这什么人啊。” “不知道,看起来像是王府近卫。”秦朗为她捋顺头发,淡淡的说道。 这时马蹄声响起,却是刚才的骑马之人去而复返,一名年轻将领显得英气勃勃,到秦朗二人身前勒马止步,满是惊奇道:“元明兄,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原来是稚叔,你不在王府小心守卫,怎么跑这里闲逛,可小心晋王治你的罪。”秦朗自然认得,此人便是王府统领钟毓,钟毓乃是钟繇之子,文武双全,可谓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几个人不认识他。 “我可不是闲逛,幸公子巡视扬州归来,眼看就到了加冠之日,我受命晋王,为其准备冠礼事宜。” 危机初现 吕幸自从从学院结业之后,便被册封为世子,这两年几乎都停不下奔波的脚步,北到燕云之地,南至长江之滨,无论是西风瘦马的河套古道,还是风雅传承的齐鲁大地,从南至北从东到西,只要吕布所踏足过额地方,都有吕幸巡视的足迹,就算是吕布没到过的地方,吕幸也几乎是丈量了大汉所能够直属的所有土地。 确立了世子的地位,自然就有一班走得近的大臣部将,就像钟毓与秦朗,他们在年龄上也就比吕幸大了几岁,早在他们幼年时,便已经有些交情了。如今吕幸参政,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底层军官,自不会有那么许多顾虑,平日里便与吕幸走的很近,或明或暗事实上都被当成了世子的忠实党羽。 就在月前,世子吕幸从扬州返回,结束了他长达两年之久的巡视生活,终于回到了安邑城。在这两年之中,吕幸几乎是在马背上渡过了大部分的日日夜夜,这让他原本身上固有的文弱气质消散了大半,看上去总算有了几分英武的味道。 吕布欣慰之下,便决定为他举办加冠之礼,就算是认可了他这两年的努力,也意味着吕幸终于由一个少年人,变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加冠礼就定在半个月之后,也就是腊月十七日,正好是吕幸的二十岁生辰,而且再过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这也是吕幸之所以赶在腊月之前回来的原因之一。 “稚叔兄既然有公务在身,那我们就此别过吧,莫要误了世子的加冠大事。”秦朗抱拳正色道。 “无妨,我此去是去城外送请柬,此时也没有什么要事,要是元明兄不介意,我们可同往。”钟毓看了看一身大胆装束的曹霞儿,还是询问了秦朗的意见,熟归熟,就算秦朗的住所与他回王府同路,却还是问清楚的好,毕竟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甚好,我正有此意!”秦朗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这时酒楼伙计牵来两人坐骑,秦朗示意娇妻曹霞儿,上马与钟毓同行。 而他们不知道,此刻的胡记酒楼之上的二层雅座与三层贵宾间中,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两双眼睛神态各异,其中意味令人回味无穷。 三人策马并肩缓行,路过东街巷口,秦朗不禁有感而发:“当年晋王失踪,安邑城陷入一片大乱之中,你我当时便在这里相识,时间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就好多年了。” 钟毓一愣神,没想到秦朗会突发感慨,这也太不合时宜了一些,但他素有教养,只得顺着秦朗的话道:“不错,那时候你我身份有别,你是城中巡逻守卫,而我也仅仅是个相府侍卫,而如今你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将军了,而我却还是一个王府的侍卫统领。” “稚叔兄过谦了,你家学渊源深厚,又是晋王亲近之人,远不是我这等粗鄙之人能比,当年若不是大小姐赏识,我只怕还是混迹在一群小卒之中的无名之辈,而兄台你却迟早能够一飞冲天。”秦朗确实有些感慨,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别人。 就在两年前,完成学业的吕如意奉父命成婚,嫁给了自己的表兄,如今已经是西凉守备大将的严超将军。秦朗只记得,那一日的婚礼举办的无比盛大,整个安邑城的百姓都自发的走上街头,为晋王的女公子送上真心的祝福。 和许多安邑城的青年一样,秦朗同样是如意的仰慕者,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一直都把这份情谊埋藏在心底,就算在两年前她成婚的那一日,秦朗也只能默默的上自己的祝福。 在那之后,秦朗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幸福,可即使如此,两年后的今天,每一次经过这个长街,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钟毓这才有一些了然,如意成婚的那一日,几乎是整个安邑城年轻人的灾难日,他们梦寐以求的女神,集美貌智慧和武功于一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女人终于成了他人妇,这怎么能不叫人感慨唏嘘,就是连自命风流的钟毓也还是有些遗憾的。 “咦,夫君识得大小姐,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曹霞儿惊叹道,她身为女子,又是一个豪爽的性格,自然是如意的铁杆粉丝,可她终究出身不高,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接触到如意,仅有的几次见面的机会,也是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了几眼,如今听秦朗提起,一时间就只剩下惊叹了。 “何止认识,你这个夫君可是当年大小姐之所以能够迅速平定安邑之乱的得力助手呢,只不过他只是因为跟你父亲走的太近,这才受了牵连,迟迟没有被重用,否则今日的成就只怕更加不可限量。”钟毓的话虽然有些夸张,却也道出了秦朗确实与如意有过一段主下之谊。 “那可太好了,听说大小姐已经从长安赶回,来参加世子的加冠之礼。到时候夫君可千万要为我引荐,要是能站在她身边一会儿,想想都幸福呢。”曹霞儿双眼放着光,一脸虔诚向往的神态,最后的一句话已经是陶醉状的自言自语了。他夫君的后来遭遇她早就一清二楚,这时候可顾不上关心那些事。 “行了,不说这些了。王府也快到了,稚叔兄我们就在这次告辞吧。”秦朗看见自家娘子这一脸憨态,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歹都是已经成了婚的人,一点都不稳重。 “元明兄请!” 秦朗也不谦让,策马引了娇妻奔驰而去。 钟毓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还有断断续续的言语随风传来。 “我刚才说的话你要记得,要放在心里去。” “知道了,到时候为你引见大小姐,不过那也要我能见到再说。”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好。” 钟毓摇了摇头,女人这么可怕,他家中已经催促他成婚,可在他看来,还是再耍两年再说,他可不想成为像秦朗一样的悲剧,想当年英雄年少叱咤京都,虽比不得王孙贵族,那也是年轻一辈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这如今都变成啥了,可悲啊。 收拾好心情,钟毓还要回王府复命,这次之所以要让他这个侍卫统领亲自出马,干这种送请柬的粗活,只是因为对方身份非同一般,便是城外杏林寺的长老主持摩里耶。钟毓也不知道这种稀奇的宗教为什么会这么深受欢迎,几乎风行安邑周边,甚至整个并州,就连晋王似乎也颇为青睐。 这个时候的佛门教义还并没有完全融入华夏的文化之中,因此并没有广为流传。钟毓深受儒家文化浸染,当然对这种异族学说不以为然,但吕布作为后来人,甚至佛门在后世的影响地位,几乎化身成了华夏文化的一部分,为后世的百姓提高了不少幸福感与心灵上的寄托。因此,他在几年之中允许佛教徒四下传教,并让官府资助兴建寺庙,这可比民间的异教邪说好多了,至少不会引起民乱。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请大和尚来虽然有些不妥,但他们来也只是个过场,打一打广告也是好的嘛。 钟毓快马回到王府,已经有门吏焦急等待,见他以来立马匆匆迎上道:“统领怎么才来,晋王已经等你许久了。” “可是有什么事?待我先向世子复命,再去见晋王。”送请柬是吕幸下的命令,他自然要先向吕幸复命才是。 “复什么命,来不及了,快随我先去见晋王,拖延了大事,可不得了。” 门吏一脸焦急的神态,不禁让钟毓心里咯噔一下,这才走了半日,莫非府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成?心中难免惶惶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统领快随我来,去了便知。” 钟毓见他说的焦急,也不敢耽搁,急舍了马匹给侍从,跟着门吏急往府中赶去。 还没入院,便听得吕布愤怒的咆哮之声从里传来:“你就是这么做儿子的?这便是往日都挂在口中的为子之道,为臣之道吗?” 院外的钟毓大吃一惊,狠狠瞪了门吏一眼,这玩意说话也不说清楚,难道是世子犯了什么错处,这才惹得晋王如此盛怒,要知道在钟毓的记忆之中,晋王可少有这么怒火中烧的表现。 入得府中,只见一人发髻散乱,正跪在大厅当中,紧紧抱着吕布的小腿乞饶,吕布脸上怒火烧的旺盛,便如这厅堂中的炭火盆一样。 下跪之人一身锦衣,分外绚丽多彩,此时却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就连头顶都还在隐隐的滴着水,发丝上还盖着几片茶叶,看上去狼狈不堪。在他身边的地面上,一只精美的陶制茶具已经四分五裂,其中残留的茶水四散在地面之上。侍从纷纷跪倒在四周,全都埋头匍匐着,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钟毓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下跪之人并不是世子,而是最近几年很受晋王赏识的二公子吕苟,这让钟毓非但没有了先前的半点忧虑,甚至还有些暗爽,这个二公子仗着晋王的赏识,几年来名声鹊起,已经成长为并州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在某些方面,权力比世子还要大。 他们这些从小与吕幸一同长大的兵将自然为世子发愁,看这二公子的发展趋势,甚至连如日中天的成语形容都有些欠妥。他就像是一只看上去永不坠落的太阳,在这几年里似乎永远在迅速的膨胀着,从原先小小的兵校,到如今已经成了并州防御副使,仅次于并州防御使张辽,成为并州守卫军的第二把手,绝对的实权人物。 钟毓这些人自然会暗暗为世子叫屈,想一个嫡长子,身份尊贵的世子,都没有像他这样大的权力,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他们不是没想过为世子鸣不平,可是近年来,晋王威势日重,杀伐之烈由战场转向朝堂,皇帝一党的冥顽之人几乎被连根拔起,就连侍强自重的有些大家氏族,也有不少成了给猴看的鸡。 朝堂里虽说不上血流成河,那也是尸骨成山了,这让钟毓等人哪里敢多言一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吕苟成为世子从政路上的一颗巨大的绊脚石。 而更可气的是,这位二公子还毫无自知之明,凡事都争强好胜,处处都要压着世子一头,据二公子身边人传出的话说,这位二公子有一个行事准则:凡是大哥想要的,我也要,凡是大哥不要的,我也要。 这话如此狂妄,就连自己这些人也是不信的,可是这几年下来,他们才发现,吕苟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属下钟毓参见晋王。” “看,钟毓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吕布说着话,一脚踢开吕苟,使得他向后犯了两个跟斗。 吕苟慌张爬到钟毓身边,急切地道:“钟统领,你可要为我作证啊,大哥身边的婢女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一定是那贱婢空口白牙污蔑我,你是府中统领,对宫人走动再熟悉不过了,你可千万要说实话啊。” 到这里钟毓总算是弄明白,原来是世子身边的婢女小柔投水自杀,却被府中侍卫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一问才知原来是这小柔已经怀了身孕,生怕再过时日被人发现,因此才会起了自戕之心。而且更隐秘的是,小柔自称怀的是二公子的骨肉,她说她与二公子来往甚密,还为他提供世子的起居秘闻。 这让吕布难于忍受,他虽然顾念骨肉之情,即便把他当成磨刀石,也给他设定了万全的退路,让他有自保之力,可不是意味着能够容忍他为所欲为不择手段。如今还没怎么着,这些下作的手段就已经用上了,这要往后,只怕更凶险的手段还会层出不穷,因此借机修理吕苟一番。 “启禀晋王,属下日日巡值,并没有发现世子院中侍女有什么可疑的行踪。”钟毓虽然年轻,却不是不懂朝堂险恶的笨蛋,二公子这明显是欲情故纵之计。 在这个世子加冠的紧要关头,只要能够造成世子御下不严的名声,这泡污水就算是结结实实泼在了世子身上了,而他二公子,本就是一个出了名的风流货,这些年纳的侍妾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身上多一泡屎少一泡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仅凭一个勾引侍女之过,难道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可一旦坐实了二公子的罪名,那么府中的尔虞我诈便一定瞒不住众人了,小柔虽是世子身边的侍女,但世子与钟毓都知道,她是二公子的人,是吕苟暗插在世子院中的眼线。在这个王府之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侍女随从虽都在各自主子的院中住,可他们来往调度各院也是常有的事,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所谓的眼线,那把她留下小心注意,总比赶走让一个其他人来要好得多。 因此吕幸让钟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到了这个时候钟毓当然说什么也不能说出实情了,谁都知道晋王最恨玩弄手段,这要让晋王知道世子处处提防二公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主观的坏印象可远比御下不严的后果要大的多。 而那个叫小柔的侍女,只能是败坏风纪,不知哪里惹来的藤蔓,如今“意外”暴露,也算是她自己的不幸了吧。 吕布意外的看了钟毓一眼道:“你确定?” “属下确定。” “父王你看,连钟统领都说了,孩儿是冤枉的,这个贱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怀的野种,却要诬陷到孩儿头上,真是其心可诛。”吕苟显得义愤填膺,就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吕布不置可否,背过身仰头半晌,良久才道:“侍女败坏王府风气,拖出去杖毙,吕幸御下不严,有失世子德行,禁足十日以示惩戒。你们都退下吧!” 最后的话里,已经是藏不住的疲惫了。 当屋里还剩下吕布一个人的时候,吕布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成廉啊,你要是不死那该有多好啊。” 如今后这些侍卫亲随,没有一个不藏私心得,能够无条件忠诚于他一个人的,只有成廉一人,他就像一个影子,只要吕布号令,都能够百分百毫无折扣的执行到底,就连后来的魏越也稍逊几分。 像刚才这样的事,吕布如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等钟毓的证词,然后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吕苟,最近来他可是张狂上天了。 可是钟毓的表现让吕布失望,钟毓所顾忌的是他完全不应该顾忌的,这些事是吕布这个晋王该操心的事,他这些属下这时僭越了啊。 吕布为了快速平息这件事,甚至都没有通知王后严氏,甚至连关键人之一的吕幸都没有传召,为的不就是私下了结这件事吗?依照吕布所料,有了钟毓的证词,就能够坐实吕苟的罪过,那样顶多就是各自责罚罢了,那个怀孕的侍女也不用死。 现在高墙院内,危机初现踪迹,吕布不禁想起摩里耶老和尚给他的几句诗,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制定的养狼计划到底是对是错。 小四 前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在东殿的世子吕幸又如何能够不察觉,只是没有吕布的传召,他也不敢贸然前往,显然父亲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把这件事解决在无声无息之中,不让事情闹大。 可是吕幸不明白的是,他这个父亲看上去实在过于仁慈,许多莫名奇妙的举动,就连他这个儿子也看不懂,就像个突那然蹦出来的儿子,身份出身皆无考究,仅凭一个面目全非的哑巴就能作证实在匪夷所思,即便如此,吕苟那小子满肚子坏水,恶毒的心肠众人皆知,这几年里,凭着他那些手段,笼络了多少臣子,光是侍妾就纳了近十个,坊间清议十分不堪,而他这个素来严苛的父亲却没有多少表示,顶多就是斥责几句。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吕幸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个侍女的事早就已经暴露,吕幸叫人按压下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意外暴露,对于他这个弟弟来说,也只是一次小小的考验,按照以往的剧情,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世子。”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正是熟悉的钟毓。 “进来吧。” “庞先生走了?”钟毓一进门,见屋内只有吕幸一人,与他形影不离的庞统并不在屋内。 “事情解决了?”吕幸此刻正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盛开的腊梅出身,有些答非所问。 “是的,晋王命人杖毙侍女柔儿,还令世子禁足十日。”钟毓的表情有些不好,他实在想不通,真相明明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何却吃这样的暗亏,如果当时揭发二公子的不齿行径,会不会是一种更好的结局? “你做的很好,如果真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局面,父王会更加的为难,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吕幸关上窗,寒意被隔阻在窗外,转过身来,有些发红的脸上,最醒目的是他的一双瞳孔,如谧静的星辰,闪着悠悠的光。 “可是二公子他实在太过分了。”钟毓还是有些过不去。 吕幸笑了笑,他这几年在这个弟弟的手上没少吃亏,十日的禁足,相对来说已经很好了,在没有做这个世子之前,吕幸还享受着父亲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可自从做了世子之后,似乎所有的关爱都随着身份的转变随风而去。 公事上的苛责也就罢了,尤其是对自身品行的要求上,父母亲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吹毛求疵的程度,他那个弟弟纳了九房侍妾,父亲从没有过问过,可他只是对一个侍女说了些暧昧的话,便受到了父母亲双份的斥责,那个侍女也从此消失在王府之中,不知了去向,恐怕已经被打发回家了。 初时吕幸十分困惑,这样的区别对待让他难以接受,凭什么吕苟可以做的事,他这个嫡长子却偏偏就做不得,因此还让他好一阵子陷入消沉之中。 直到后来,老师庞统找他谈话,对他说明了其中的原因。 这才让吕幸知道,原来父亲的区别对待是有原因的,严苛的要求他,而宽容的对待吕苟,只是因为,吕幸是世子,是将来王位的继承人,受到的是王储的应该受到的教育,而吕幸只是一个平常的儿子,又是那样的德行,吕布就是想要管教也是有心无力了。 “请柬送到了?”吕幸岔开了话题,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再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只是摩里耶大师出山云游,暂时不知归期,倒是能否赶来还未可知。” “我知道了。” “哥哥。”这时,两个声音一大一小传了过来。 吕幸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又是那两个跟屁虫,果然声音还没落下,便有两个鲜亮的身影从厅外闪了进来。 两人都是胖胖的、圆鼓鼓的身形,一高一矮,高的也没高到哪里去,看上去也才十一二岁,但她已经拆了总角,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上去童趣十足,而另一个矮的,就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胖嘟嘟的身子,顶着一顶皮质老虎帽,穿上厚实的冬衣,跑起来就像一个大皮球,圆圆的脸蛋缩在厚实的貂皮圆领中,顽强的向上伸长脖子,张着双手飞扑到吕幸身前。 吕幸一把抱起小胖子,捏了她圆滑的脸蛋,凶神恶煞地道:“你看你的大脏脸,都成小花猫了,一天就不知道老实点吗?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啊。” “不冷,小四不冷,哥哥陪小四玩游戏好不好。”小胖子抱着吕幸的脖子,却一点也不怕他的样子,撒娇的说道。 吕幸抱着妹妹,暗叹父母亲是不是偏心,给她的伙食这么好,这抱在手里恐怕有五十斤了吧,这要长大了还了得,也不怕嫁不出去砸手里。 小胖子正是吕布的小女儿吕霞绡,她从小就身体好,吃啥啥香从不挑食,这才五六岁,已经长成了一个小胖子,只因在家中排行老四,也被吕布爱称为小四,时间一长,便连她自己也认了。 “有你小豆姐姐陪你玩你还不知足啊,在淘气小心我告诉母亲,让她打你屁股。” “啊,那还是算了,放我下来,我自己玩就好。”小四的脸顿时夸了下来,憋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哥哥,你还是别吓小四了,你要是忙,我们等一下再来寻你玩好了。”说话的是那个高一点的胖子,她也是一个女子,因为身高高了很多,看上去,却不像小四那样圆鼓。一身宽大的棉衣使她看上去并不显眼,但是她那圆鼓鼓的脸蛋,还是出卖了她的生活水平,也不知道日常摄入了多少卡路里。 她有一双可爱的小酒窝,每一笑都会让她的圆脸可爱几分,她叫小豆,从她五六岁时起,便被吕布定为未来的儿媳,也许吕布当时只是一句戏言,可她却从来都当真了,与她同样当真的还有许多人。 吕幸摸了摸小豆的头,没有了以前的小羊角,看上去不可爱了,为什么就不能一直那么可爱呢? 变 也许时光真的能够磨平一切,有时候吕幸会忍不住想。 钟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厅堂中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人,一直以来,吕幸都把小豆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说是兄妹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虽然常来王府走动,可小豆还是。哦哦。很拘谨,甚至有些自卑,说话时都低着头,不敢与吕幸平视。方才吕幸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就急着告辞,明显可以看到她心中的惴惴不安。 吕幸暗暗叹息一声,道:“我没有什么事,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小四天真无邪,又整天游手好闲,当然哪里都能去得,可小豆却是个闷闷的性子,能够主动来到吕幸的住所,可谓是头一遭。 “对不起,我们玩闹时慌不择路,打扰了哥哥。”小豆忙着辩解,她可不想给世子留下一个不知轻重的印象。 “才不是呢,明明是讨厌鬼欺负你,哥哥你可一定要为小豆姐姐做主啊。”小四禁不住的一脸怒色,大眼睛圆鼓鼓的瞪着,显然是气的不轻,与刚才的憨态可掬迥然不同。 吕幸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小四经常在背后把吕苟称作讨厌鬼,这可不是她该有的态度,若被父王得知,恐怕少不了她一顿斥责。便放她在地上,双手按其肩,半蹲于小四身前,肃穆正色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他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兄长,你这样诋毁他,要让父王如何自处?” 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把她牵扯在里面的好。 后来又叮嘱小豆几句,让她照看小四回后院,而他还要出席一项盛会,虽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可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连他的父王吕布都会亲自参加,他自然不能缺席。 这件盛会就是每年一度的蹴鞠大赛,自举办之年起已经到了第五届了,赛事由刚开始仅限于安邑城的几支球队,已经发展成了整个河北地区的地区性赛事,甚至还有专门的票务机构,和球迷文化形成。 原本的蹴鞠大赛原本只是用来检验军队训练成果的比赛,现在他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来的意义,参赛的球队也不在仅仅局限于军队,更有无数民间团体参加,这可是专业性质的竞技性比赛,可远远不是从前那些表演赛能够比拟的。 赛事采取单场淘汰赛,即便如此,多大数十支的参赛队伍,还是经过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角逐,今天正式闭幕式,也是最重要的决赛之日。 名列决赛的两支队伍,是分别来自凉州的特攻营,以及来自安邑城民间的风神会。特攻营名声在外,更是蝉联四年冠军的强队,自然被人们所熟知,可是这风神会却是异军突起,从原先的藉藉无名,到去年进入十强,到今年更是击败了号称最强一届的传统强队陷阵营,拿到了进入决赛的入场券。 神峰会的会长不是别人,正是向来都争强好胜的吕苟。他不但是神峰会的会长,还是蹴鞠队的绝对主力,担任前锋主攻手,今年冬天,可算是在安邑城大出风头,赚足了人气。 闭幕式就在城南的北都大竞技场举行,大竞技场今年才兴建完成,其中设坐席三万座,若是站立观看,便是十万人也完全能够承载,光是兴建这座竞技场,便足足花费了五铢钱三百万贯,动员人力达到万人,前后用了四年方才建成。 吕布还亲自为竞技场命名,为了符合安邑北都的地位,特取名为北都大竞技场,并亲自提笔提书。 吕布为了这项赛事更加具有魅力,让人修改赛事规则,由原先的七人、九人制改为现在的十一人制,并在规则之上参照后世的经验,修改场地大小,规整比赛场地为草地,把原来的实心球改为皮质的空心球,让比赛的进球数大大减少,而进球过程却更加引人入胜,强队再也没有碾压一切的优势,弱队也能够凭借着顽强的防守,以及正确的战术,拿到自己想要的分数。 吕幸作为世子,这些赛会的琐事正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出席盛典本是他分内之事。可是就在先前,他受人陷害,被罚禁足十日,若没有吕布许可,他只怕连出王府都做不到。吕布有没有别的打算吕幸自然不知道,但他身为人子,便要有统筹全局的觉悟,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家国大事,说不得还要向吕布请命,看能不能暂缓处罚。 而吕幸却并没有见到他的父亲,侍卫说晋王已经提前去往竞技场,陪同的还有王后严秀丽以及大小姐长平侯,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你先管好自己的事。 吕幸只能够与这件大事失之交臂了,王府中也似乎比以往沉寂了不少,吕幸感受深冬的寒风,只觉得冰冷刺骨。 待吕布从竞技场回来,已经到了深夜,比赛原本就在傍晚时分开始,原本能够早早结束的比赛,却因为打成平手进行了加时赛,这就让观看比赛的众人过足了眼瘾。 “没想到神风会竟然能够击败特攻营夺得桂冠,还真是出人意料。”吕布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红光满面,也不知道是屋内的炉火太旺,还是室外的天气太冷。 “有你亲自指导,苟儿算是幸不辱命了吧。”严秀丽言语中听不出喜乐,她才安顿好小四休息,今天欢呼了半晚上,可算是累坏了,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 吕布确实客串了一把主教练的身份,却也是短短几刻钟而已,况且受文化限制,蹴鞠赛终究与足球有很大的分别,他又忙于政务,可没有那么多空余的时间来指导球队,由此可见严秀丽对于他指导风神队取胜,还是颇有微词的。 落败的特攻营,在归属上属于凉州魏越节制,可实际指挥已经是曹豹与秦朗二人负责,他二人又与吕幸关系非同一般,这里的心思相悖就已经很明显了。 吕布当然也知道严秀丽此刻心里的想法,她看上去平静,心里却还有着心结。说起来自从吕苟入府以来,严秀丽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每每遇到吕苟都以礼相待,也不曾刻薄对待这个外来的孩子。 只是这几年来,随着吕幸、吕苟逐渐长大,两人都已经投效到了政事之中,吕幸从政事,吕苟从军职,应该并没有利益上的牵扯,可吕苟却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总在明处暗处想要压制他这个兄长一头,因此两人间的火药味早就已经初见端倪。 吕苟已经搬去了军营,只有在节日或者月末休假的时候才会回到府中暂住,因此他更不会顾忌府中众人,除了吕布,几与他人形同陌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禁足幸儿吗?”吕布缓缓问道。 “不是说幸儿犯下了大错,晋王莫不是忘了?”每当心情不畅顺,严秀丽总是这样啊的语气,称呼也就从夫君变成了晋王。 吕布苦笑一声,摇头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兄弟二人如今你争我斗,就差同室操戈了,半月之后便是幸儿的加冠礼,在这之前,老三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将幸儿禁足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要是中途发生什么变故,搅黄了加冠礼,岂非憾事?” “呵,这还不是晋王一力促成的局面,一个堂堂的晋王世子,竟然让一个庶子逼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要靠躲在府中保平安,岂不是笑话。”对于今天的事,严秀丽已经有所耳闻,吕幸所遭遇的不公平待遇,让她很气愤,要不是在公众之前顾及颜面,她不会等到回府才发作。 吕布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自己的打算,总不能说是自己故意养虎为患,让吕苟成为吕幸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也不能说自己能知晓未来,猜到将来会有五胡乱华的乱世,才要磨砺出一个铁血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书生气的温和君王。 “吕幸若是连老三这一关都过不了,我怎么还能把这诺达的基业交到他的手中,他如今的性子太过温和,与老三的几次针锋相对中都是处在被动的一方,虽然都能游刃有余的全身而退,却还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被人轻视的位置,在众臣眼中,这可不是一个雄主应该具有的品质。” 在吕布看来,吕幸就是顾虑太多,总想着平衡各方面的牵制,做到一个完美的平衡,可偏偏却把自己放在了极为不利的地位,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或许是一份让人称道的品格,可对于一个将来注定要君临天下的雄主来说,这将会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都说天家无情,吕幸就是情太真,他实在不想让他的父亲陷入两难之中。 而吕苟就没有这些顾虑,在他的眼中,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会全力去争取,他才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包括他的父亲,他觉得小时候就已经受够了苦,现在的他再要求什么都不过分。 严秀丽微微动容,她没想到夫君想的这样久远,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缺少的不是果决与坚毅,而是狠厉与无情,许多事都被情感禁锢,在行事时难免就会碍手碍脚,不想旁人那样干脆。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原谅吕布,翻了个白眼就会后院了。 吕布也只是摇了摇头,他现在可没空哄佳人开心,还有一堆重要的公文需要批阅,许多事正在展开,千头万绪,都是史无前例的举措,没有一件能够离开他的掌控,如今他是大汉这艘船的舵手,行驶的方向已经与原来截然不同,未来命运如何,吕布都要为他负责。 次日殿会,吕布驳斥了中书令上奏的人才选拔提案,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已经实行多年,算是吕布能在河北稳固各方势力的重要保障,可是多年下来,这项政策的弊病便也显现出来。 各级官吏举荐任人唯亲,德行评估流于形式,使得士族大家势力崛起,各地大族成了个地方的实际霸主,就连当地的官吏都要退避三分,甚至于有些官吏就是他们任命举荐的。中央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甚至还比不上分封制的时候,这也是百年之后异族之所以纵横肆虐中原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这个时候吕布的威势还如日中天,可一旦有朝一日吕布不在了,那么各地方士族的成长姿态将是雨后春笋,便成延绵不绝之势。 士族尚文,鄙弃武者,一旦让士族掌权,无异于自断脊梁,这股歪风邪气可万万不能在自己手中重演。都说以史为鉴,在明知将来可能会发生的灾难面前,吕布必须要逆水行舟,将这种歪风邪气扼杀在摇篮之中。 中书令钟繇奉命草拟官吏选拔制度,可他自己本身就出身士族,所以草拟出来的提案让吕布十分失望,这不就是九品中正制的翻版吗?换汤不换药,要只是这样,他还有什么必要弄起这些是非。 “如今吏治清贫,各级官吏比之于先帝时不知好了多少,可见九品中正制比原来的征辟制要优越太多,既能够造福百姓,也能够团结乡里士族,如此一举两得的仁善之政,这些年来已经成果累累,晋王的顾虑莫不是杞人忧天?” 说话之人正是九品中正制的制定者陈群,任谁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劳动成果遭人质疑,何况还是一个被证明十分有用的善政。 “咳咳。”一声咳嗽,久没有说话的军师祭酒庞统发言道:“我认为晋王的顾虑并不是全无道理,士族势力太过庞大,对于我朝今后的发展并没有半点好处,甚至将会是心腹大患,各位试想,各级地方官吏都由各地原任官吏举荐,受荐人无一不是出身当地的名门名士,即便有官署履历可以查询,可是再如何正直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长此以往各地士族的权力将会无限增长,直到最后必是尾大不掉之状,我认为有必要对现存的人才选拔之政进行修改,先人曰:兼听则明。既然是选拔人才,就应该不拘一格,网罗天下英豪,才应该是盛世之兆啊。” 吕布这才听到了一些顺耳的言语,庞统虽也是士族出身,却是庶族寒门,处在士族与平民之间,算是两头都不靠的阶层,正是如此,他才对于士族的势力所知颇深,即便是庞统也不由得感到敬畏。 “先生所说的不拘一格,难道是想要将贫民囊括在内?”尚书令王桀更是士族大族,更与蔡邕等人有姻亲关系,绝对可以说是士族中的核心人物,他明显对于庞统的话不以为然。 “正是。” “哈哈,并非我辈桀骜不驯小视天下英雄,可是士族中的才学之士才是我朝立国之根本,贫民家境贫寒,书本笔墨价值不菲,就连会写字之人都屈指可数,这些人中,又能有几个可用之人,不过是沙中选砾罢了。” “既然如此,各位还有什么顾虑,士族既然有着绝对的优势,何妨开放用人范围,为晋王收取平民之心不是更好?”庞统眼见王桀上套,顺着他的话说道。 王桀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失言,这庞统只怕就是故意激起众人的好胜之心,就等着他往里钻了,要知道在场的官员之中,几乎九成九都来自士族,这样的政策想要推行本就很难,吕布虽然没有明说,可他的用意已经显而易见,就是要削弱士族的影响力,以扩大人才的选拔范围,来稀释士族中已经逐渐强盛的权力。 但现在他一语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他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又是骑虎难下之势,只得点头道:“既然丞相有命,我便让人重新起草提案,再报于丞相,只是能不能成行,我却无法保证。” 吕布自然知道这样的政策必然是阻力重重,就连与他同舟共济过的双尚书钟繇、王桀都这样难以通过,更何况还是他人,但此政宜早不宜迟,晚一分便难一分,吕布就是要趁士族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时机,把选拔人才的权力掌握在朝堂之上,科举制才是权力能够集中到政府的重要保证。 王桀松口,其他人便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更何况还有同样出自士族的司马朗支持吕布的新政,贾诩又是出身寒门,同样是吕布的忠实拥护者,杨修、陈琳又公干在外,在朝的军师再加上几位重臣,都一致同意重新拟定新政,这件事终于算是盖棺定论了。 其后执笔陈海呈上昨夜吕布甄选出来的奏报,是从兖州陈琳处提送而来,其中特意提到东郡的曹操已经病危,似乎熬不过今年。并建议吕布加强兖州、徐州的布防,以防东郡、青州在曹操死后陷入纷乱。 吕布问计于众人,曹操的实力虽然大受削弱,兵力财力都不及从前十分之一,可是青州、东郡都是养兵之地,这五六年的休养生息,足以使曹操恢复不少。 但是自从兵败扬州之后,曹操便受了重伤,这些年来病情一直反复,从未痊愈过,这两年更是卧床不起,听说连解手都要人伺候,风烛残年又是中风之症,青州事便由长子曹丕代行打理。 可要命的是曹丕身在青州,而曹操身在东郡,自从曹操卧床不起之后,次子曹植便以奉孝敬老为名,接管了东郡防务,曹操势力实际上已经分裂成曹丕与曹植两股势力。 “曹操几次要死都没死成,我看这次又和前几次一样,说不定又是白忙活一场,我看还是等等看,若曹操当真死了,那青州的曹丕必会有所动作,曹植近水楼台,又素有智谋,更有荀彧、李昱等人的支持,麾下还有夏侯惇等大将。到时候只怕是两虎相斗之局,我等只需坐等渔翁之利即可,何必太过费心。” 田丰并不将曹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一个将死不死之人,又是屡战屡败之人,吕布能够容留他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有曹操的青州尚且不值一提,客况是一个没有曹操的青州,那不过是碗中肉糜,早晚食于腹中罢了。 司马朗却神色凝重,摇头道:“曹丕应该已经启程往东郡去了,曹操势力根深蒂固,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曹丕回东郡,他是长子身份,继承基业名正言顺,曹植便会不堪一击。” “曹丕他敢,我们当初一力促成曹操势力的实际分裂,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一旦复合,他曹丕要是敢行此毁约之事,便不怕晋王引大军兵临城下?”高柔是廷尉出身,性情总有些快爽,对于曹操他亦是素来不齿,更何况是他的儿子。 吕布点了点头问道:“伯达这么说想来必有缘由,你为何笃定曹丕已经在去往东郡的途中?” “曹丕会如何做我并不知道,但他最倚重之人正是家弟司马懿,我这个弟弟向来老谋深算,无论何事都会算计在先,此次曹操病危看来与以往不同,估计是真的很难挨过这个年关了。以仲达的心性,必会暗中去往东郡蛰伏,绝不会坐等曹操病故立于不利之地。” 吕布皱了皱眉头,这件事的发展看来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沉声道:“看来东郡之变已经迫在眉睫,既然风云突变时不待我,那么也到了该起风的时候了。” “恭喜晋王,终要得偿心愿。”贾诩起身笑道。 吕布似笑非笑道:“哦?依军师看我喜从何来?” 贾诩何等人精,当然知道吕布这是要借自己的口宣示他自己做下的决定,这种为人喉舌的事,贾诩当然不会推辞,当即正色道:“曹丕不守其父许下的承诺,悍然推翻当初与晋王立下的约定,不顾青州、东郡两地百姓的安危性命,倒行逆施,公然反叛,晋王以天下计,当兴王师讨伐,以煌煌正义之师,务必让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冠礼 “那就这样吧。”人之将死其情也哀,曹操是吕布多年来的夙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两方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殊死大战,固然早就恨对方入骨,可此时曹操穷途末路,临死时如此凄凉,也还是让吕布感到唏嘘。 这时东郡事变在即,原应该感到兴奋的吕布,反而提不起兴致,曹傲一死,天下英雄能与他作为敌手者,又有何人?站在巅峰处,一眼望去群岳成丘,再无人能够争锋,人生在世苦无敌手,当是一件憾事。 散会之后,秘书令依照吕布的命令,传令扬州刺史赵云调任徐州,兼领徐州、扬州兵马,敕封为战前都督,严密注视东郡之变,一旦发生突然变故,可不上报便宜行事。 又令兖州兖州刺史陈琳、大将徐晃调集兵马布置在定陶一带,只要东郡右边,可与赵云遥相呼应。 又令冀州刺史田畴、济阴太守逢纪、朝歌守将牵招从黄河北岸,密切监视东郡事态发展,可在赵云有所行动后,作为其策应援军。 午后,庞统携秦朗来见,秦朗还拿着一个比赛用的鞠球,这种鞠球是新制的空心球,为兽皮缝合而成,内胆膨胀有弹性,大大减轻了鞠球的重量,使得蹴鞠之人能够肆意使用力量,不在怕坚硬的鞠球伤了手脚,也大大开阔了赛场的范围,为蹴鞠的观赏性增加了不少魅力。 草草行礼,庞统便急匆匆地道:“晋王看着鞠球才知如何?” 吕布不明所以,这种鞠球又不是新进才有,早就在民间广为流传,已经在大汉全境流传开来,吕布自己也是蹴鞠爱好者,当然不会陌生。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新奇之处,看就是看上去新了些,其他都与平常无异。 吕布奇怪的看了庞统一眼,道:“材质倒是上成,不过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军师这样问难道有什么深意?” 庞统诡异一笑:“晋王可还记得天灯?” 天灯吕布当然知道,那可算是近年来最为流行的夜晚欢愉仪式了,在纸质的灯里燃放烛火,使其飘荡在九天之上,不正是庞统的妻子黄月英一时兴起弄得小玩意吗?吕布还知道后世人都称其为孔明灯,可见此灯是何等的精妙能被世人传颂。吕布当然早就知道原理,但他可没有这些闲心玩这些奇门技巧,也仅仅只是好看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记得当初吕布初次与庞统看灯的时候,庞统是如何的得意忘形,好像这灯不是他夫人的功劳,而是他自己所制一样,吕布当时就随口一言道:“这灯要是再大些,能载人就好了,人类的飞天梦岂不是早就可以实现?” “莫非?”吕布呼一下跳了起来,几步走到庞统面前,凝重的看着他。 “不错,拙荆受晋王点拨启发,经过无数次试验,已经制了一架大灯,能够升天降落,所用的材质正与这鞠球一般无二,今日来便是要请晋王一观。”庞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吕布的反应这么激烈,比他这个研发人的夫君还要激动,瞬间打了个寒颤,先前的得意反倒淡了些。 吕布知道一只能够升天的大天灯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人类征服领空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如果成功,那可就是提前一千多年完成了这样的创举,这样的意义绝对不同凡响。 庞统早就准备好了试验场地,此来正是要邀请吕布前往观看,在他认为,这些新奇玩物是他夫人辛苦劳动的成果,花费了她无数的心血,可不能埋没在家里,尽管没什么用。 试验场设在城东校场之外的空阔广场上,此时寒意正浓,广场上除了值守的卫兵,便只剩下庞统府中的一干随从侍从。 吕布老远便看见一只巨大的桃子,足有马车那么大,还是粉红色的,倒立在广场的中央,黄月英穿着貂皮小袄,披着湛蓝披风,指挥者一众工人摆弄着巨大的桃子。 黄月英几人见到吕布与庞统联袂而来,忙退在一侧拘谨行礼。吕布可顾不上她们,挥了挥手便来到巨大的桃子跟前。 这桃子是一座大灯,比吕布的身高还要高出许多,宽长相等内里中空,表皮为兽皮缝合而成,内里设有内胆,虽薄薄一层,却看上去严丝合缝,表皮上被染上了油脂呈粉红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倒立着的桃子。 “这桃子一样的东西就是你说的大灯?”吕布并没有回头看,翻看着大灯的表里,随口问道。 而庞统这时却受着罪,一只纤白的小手正在他后腰之下掐拧着,从庞统皱起来不能舒展的眉头来看,他所承受的痛苦绝对不小。 “回禀丞相,这不是桃子,是心。”庞统勉强挤出一句话。 吕布一时反应不及,这明明就是一个大桃子嘛,怎么就成心了,回头一看,只见庞统面呈痛苦之色,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而一只纤白的手从他的身后收回,正是他旁边的黄月英。 吕布顿时明了,感情这两口子准备这场试验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还把如此重要的试验灯弄成一个粉红泡泡的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莫名其妙被强灌了一嘴狗粮的吕布不禁有些气恼,狠狠瞪了庞统一眼道:“这玩意真能上天?” “当然可以,不信我让月英给您演示。”话毕回头对黄月英甩了甩头,样子嚣张跋扈至极的道:“月英,上!” 黄月英白了他一眼,她原是孟津学院的高级教习,如今嫁做人妇,便从学院辞别,一只都陪伴在庞统身边,可她终究天性喜好玩弄这些奇门技巧,京城里一些奇特的小玩物大多都出自她的手中比如会动的木马,用来保鲜的冷柜,比如可以升上天空的天灯。 几年下来,也在京城闯出了好一些名望,许多民间百姓也许不知道庞统,但一定知道黄月英黄大师之名,往往人们提起庞统时就会说:“就晋王的那个军师,叫什么来着,就那个黄大师的夫婿。” 心形大灯原本就点着火,只是被封了起来,随着黄月英指令乘坐在大灯底部的操作之人打开机括,热量迅速充满整个心形大灯内部,神奇的事终于发生了,大灯竟然缓缓离开地面,在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飞到了堪比城墙的高度。 就在吕布惊叹之际,随着一声哨响,那心形大灯竟然开始慢慢降落,片刻间便安全降落在离刚才升起时不远的地方。 看着操作员从大灯底座跳出来面不变色的样子,显然他已经经过了很多次升空,对操作这件大灯已经很有些经验。 “现在的高度已经是极限了吗?”吕布惊奇的问道。 “差不多了,受制于材料,再高时,灯就会因为过热而起火,控灯人会很危险,我们已经有好几人因为试验而受了伤。”黄月英道。 “月英同志,我代表朝廷,代表陛下感谢你,感谢你为我大汉的航天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突出贡献,你的伟大发明,将会永记史册。至于材料的事,我会调集学院以及各界大师匠人,共同解决难题,务必将这份伟大的装作发扬光大。”吕布兴奋至极,他知道一旦热气球研制成功意味着什么,那将拥有这世界上第一支空军,还能够以迅雷之势到达敌后,无视地形限制到达任何指定位置,战争再也没有前线与后方的区别,布阵将会在没有半点作用,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庞统与黄月英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放了一次灯,原本也没有邀请吕布的打算,要不是庞统为了显摆,不想让娇妻的心血埋没,说不得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有旁的人知道。没想到吕布竟然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更把这件事提高到如此重要的程度。 吕布又令方才跟随而来的秦朗,即刻调集一部分特攻营精锐,到城东校场的兵营,并让方才的操控之人为特攻营传授操控大灯的要诀,以备将来之用。 回府之后,吕布即可起草诏令,成立京都研究院,并将神州学院的工科分离出来,单独成立孟津工科大学,直接归属到京都研究院麾下。 研究院吕布自己出任院长,请来黄承彦为副院长,让黄月英出任执行院长,遍请各地工匠大师,以研制新式材料与器具为主要任务,官府原先在孟津与安邑的全部官方工坊皆都划归研究院麾下管理。 不几日,朝廷要开科纳贤的消息,随着邸报传遍九州,此次开科前无古人,范围为极其宽广,再也不限于士族子弟,只要是身份为大汉子民,无犯罪前科的五旬以下人士皆可报名参加,并且不限男女。 开科简章已经张贴在各州府府衙、官署、城门、驿站各处,明确规定,将会在来年初春进行初试,再择初试成绩优胜之人于初夏进行统一考核,考核过后,由尚书省、中书省、鸿胪寺,太学监、研究院等联合阅卷,择优胜之人为朝廷待任官员。 同时设立大汉文官学院,使科考优胜之人在其中学习吏治以及为官之道一年,这样就不会让初入仕途之人无所适从,更好的为朝廷办事。 从文官学院结业以后,科考的学子就算是正式的大汉官员了,这样的甄选方法前无古人,一时间民间哄闹一片,士族弟子无不唉声叹气,更有人大骂新政,让他们堂堂世家子弟与一群卑贱贫民一统参加科考,这是对他们的最大侮辱,无数士族宣告联名抵制新政,绝不会派子弟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 这些事吕布自然不会去理睬,哪一次新政不会受到旧势力的阻挠,任何胆敢破坏新政者,都将是他的敌人。 为了规范建制,同时设立武官学院,用来系统化教学基层军官,为军队的职业化、标准化夯实基础。 就这样,河北大地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教学改制运动。运动的起源,却是来自于一颗冉冉升起的粉红色大灯,这座灯被后来命名为生命号,永久陈列于研究院的展览厅内。 时间很快来到了腊月十七,正是吕布长子吕幸的加冠日。在秦汉之时,男子二十称为弱冠之年,加冠之礼当盛大举行,意味着他正式踏入成年,加以冠带代表着责任与担当的开始。士人加冠,庶人裹巾,贫民戴帽,皆大致相同。 冠礼顺利举行,吕幸作为晋王世子,冠礼的规模自然比旁人更加盛大,王府内高朋满座,王公贵族封疆大吏无不如约而至,只有在外戍边的大将与太守不能脱身意外,能赶来的基本都来了。 吕布在生活上向来奢靡,起居饮食从不亏待自己人,什么勤俭由我做起那是不可能的,出了在那两年大灾之年做了表率之外为难自己的事他从来不做。 经过多年的建设,王府虽比不上皇宫辉煌,却也是楼宇巍峨广厦万千。 冠礼在宗庙之中举行,宗庙里只有一块巨大的牌位,上书五个大字:吕氏诛神位。 吕布身着黑色蟒袍,戴十旒冕冠立于宗庙高台之上,严秀丽着冕服伴于一侧。之下朝臣于两侧分列,禁卫军着重甲围在宗庙四周,一步一人,显得异常肃穆。殿内设礼乐钟鼓,入门处有长角吹鸣,伴随着鸣乐唱喝之声,吕幸大步沿红毯而入。 沿阶走上高台,行过跪拜之礼,吕幸俯身在吕布身前,只待加冠之时。 侍者高举托盘,为吕布呈上世子冕冠,吕布将冕冠拿起在手中,份量沉重。不禁心生感慨,转眼之间,连当初蹒跚学路的小不点也已经成了可以加冠戴冕之人,岁月逝去如昨日,江山更有新人来。 吕布为吕幸戴上冕冠,将他扶起,拍了拍他并不强健的肩头,欣慰的笑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你将会拥有你的思想,拥有你的生活,拥有你的财富,所有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决定,当然也要自己承受代价。” 公子 冠礼在宗庙之中举行,宗庙里只有一块巨大的牌位,上书五个大字:吕氏诛神位。 吕布身着黑色蟒袍,戴十旒冕冠立于宗庙高台之上,严秀丽着冕服伴于一侧。之下朝臣于两侧分列,禁卫军着重甲围在宗庙四周,一步一人,显得异常肃穆。殿内设礼乐钟鼓,入门处有长角吹鸣,伴随着鸣乐唱喝之声,吕幸大步沿红毯而入。 沿阶走上高台,行过跪拜之礼,吕幸俯身在吕布身前,只待加冠之时。 侍者高举托盘,为吕布呈上世子冕冠,吕布将冕冠拿起在手中,份量沉重。不禁心生感慨,转眼之间,连当初蹒跚学路的小不点也已经成了可以加冠戴冕之人,岁月逝去如昨日,江山更有新人来。 吕布为吕幸戴上冕冠,将他扶起,拍了拍他并不强健的肩头,欣慰的笑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你将会拥有你的思想,拥有你的生活,拥有你的财富,所有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决定,当然也要自己承受代价。” “恭贺大王,恭贺世子。” 群臣拜贺,鼓乐齐鸣。 礼毕,乐止。 严秀丽携吕幸退下,吕布独立于祭坛,以酒祭拜:“我辈起兵二十余载,不知有多少热血志士舍身取义,才有我等今日。这杯酒我不祭苍天,不祭厚土,我祭从并州起兵安稳朝廷的义父丁原,祭洛阳大败时为我等断后的岳父严松,祭洛阳城为我挡下破神弩的成廉,祭死去颜一、李通、黄盛,还有千千万万永远埋骨他乡的无名将士们。我们今日所有的荣耀,每一分土地,每一个寸山河都有他们卓越的贡献。庆父不死,大难未已。如今天下依旧分崩离析,诸侯割据疆土,不奉朝廷号令,分裂的诸侯不除,天下将永无宁日。” 吕布顿了顿,见祭台下众人神情肃穆,寒风中除了咧咧作响的王旗响声,在没有半点声音。 “天下局势风云涌动,我等当居安思危。如今年关将近,但各位使命决不可因此懈怠,当更加严守职责,以备万一之变。” 举行完加冠礼,吕幸也就正式成了成年人,从厢院中搬出,吕布在王府的东侧划定独立院落,并将侍从、护卫独立划分出来供吕幸调遣。 时间来到正月初一,是新一年的首日,又称正旦日,每家都忙着辞旧迎新,鞭炮爆竹震耳欲聋此起彼伏,连续的太平年让每家人都安稳了下来,安邑城沉浸在一片安逸祥和之中。 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面带微笑,各自提拎着礼物都忙着拜访亲友,孩童穿上了新作的衣裳各自追逐在街巷嬉闹,一只老黄狗从街巷深处窜了出来,头上还帮着一簇扎花,朝着近处正在点炮仗的一群孩童汪汪叫个不停。 一声巨响震破天际,连大地都在颤栗,屋檐瓦舍上震落破瓦无数,有年久失修的更加显得摇摇欲坠。孩童被惊的四散,其中一个点火之人,此刻已经仰面摔在地上,手中用来点火的香火已经被他弄断成了好几截,看着全无动静的炮仗脸色煞白。老黄狗亦撒腿就跑,无数行人止步,纷纷左顾右看,未知声响从何而来。 “声响恐怖如斯,谁家炮仗能有此威势?” “这岂会是炮仗,如此威力当是惊雷无疑!” “这艳阳高照朗朗乾坤,又是开年正月里,岂会有惊雷?” “好像是从城东那边传过来的,我们去看看?” “我看你是想去找死吧,城东大多是官家的产业,军营府衙都设那里,这样大的动静,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我看你还是消停点的好。” “怕什么,我又没犯法,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几个年轻人闻声讨论着,其中一个精壮之人明显胆子大,说干就干,直往东街奔去。其余人都是平日死党,此刻只好无奈跟上。 来到东街坊门,只见近卫军沿街布防,已经封死了街道的入口,早有无数形形色色人等守在坊门处向里张望,几名少年虽然平日里胆子大,什么人都敢惹,可面对这些重甲在身,手持重械的近卫军,他们还是感到犯怵,不敢轻易造次,只好挤在人群中好奇的张望。 “里面怎么了,大哥给说说。”精壮少年笑嘻嘻和一个书生模样之人打听道。 书生看了看少年装扮,只见劲装新履,该是富贵出身也是也不敢怠慢,摇头道:“我也不知,来时已经有近卫军在此封路,说什么里面正在清查,禁止行人入内。” 少年略觉失望,今日出门就是想寻点乐子,这一个冬天可差点憋屈死他,好不容易遇到过年人多,他还不得肆意尽情玩耍。 忽然,少年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夺下同伴手中一包糖果转身便往东街坊门走去。 “文钦你干嘛?这东西老贵了,你回来。” “不贵我还不拿呢。”少年名叫文钦,是重骑兵左营骑都尉文稷之子。 文钦走进坊门,脸上堆满笑意,朝着驻守在坊门的近卫兵示意手中糖果包袱道:“我走亲戚,去要往里去。” 说着话,文钦也不止步,大步向前而行。 忽然一声破空锐响自远而近,瞬息已到眼前,文钦不及闪躲只是本能缩了缩头。 “哚”一声闷响,一支弓箭落在文钦脚尖之前,溅起飞土四射。 “来人止步,近十步者杀。” 坊门近卫各持弓箭长戟者众,此时如临大敌,反应激烈可见一斑。 “不让进就不让进,这么凶做什么。”文钦囔囔着退了几步,他倒不是害怕,城中法度森严,他量这些近卫也不敢轻易杀人,当是唬人的手段,但今天在朋友面前失了颜面实在是有些窝火,脸上依旧轻松,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他今天定要入这东街,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寝食难安。 这时,一行马车浩浩荡荡而来,先前精骑开路,其后旌旗压阵,阵列威势一看便知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单是这四驾马车便不是平常人能够乘坐的,若是非身份极为尊贵之人,绝没有人敢轻易乘坐。 围观众人纷纷让开道路,不敢阻了马车去路。开玩笑,能乘四驾马车之人,岂是他们能够招惹的?高祖当年立国之初,只因国库匮乏,官员乘车连相同颜色的马匹都难以凑齐,因此高祖下令,唯有王公九卿以上可用马车,以下官员当用牛车,四驾马车为天子专用。 如今世事变迁,大汉的法度早就成了摆设,没有人会放在心上,马车早就成了人们出行必要的工具,可四驾马车却还是很少有人乘坐的,或许是忌讳,亦或许是敬畏,总之虽然也有人乘坐,却也十分的罕见,除非身份十分尊贵之人。 文钦一见车队气势,便知道来人一定不凡,倒想看看好戏,到底是这些近卫凶恶一些,还是马车里的人更厉害一些。 车队并不停留,径往坊门行去,而让文钦目瞪口呆的是,防守在坊门的近卫军竟然一改方才如临大敌的态势,自动让开了去路,连盘问以下都没有。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的区别对待令文钦格外气恼,凭什么马车问都不问就能放行,难道车里乘坐的真是皇帝不成? “喂,凭什么他们能进去,我们不能进?”文钦遥遥喝问道。 “你什么东西,也配跟公子比?”车队后一名压阵的精骑叱骂道。 “什么公子,这年头谁还不是公子呢,来下车来让本公子瞧瞧!”文钦也是坊市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在这安邑城也算是小有脸面的,他也想看看是什么人敢乘四驾马车,他可不相信这大过年的,皇帝会跑出皇宫来瞎晃悠,而且皇帝早已久不出宫门,都城王公里也没听说那个喜好四驾马车,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狂妄。 “钦哥算哦,别惹事,这么大阵仗绝不是好惹的。”同伴苦苦劝道。 文钦却激起了莫名的邪火,冷冷道:“我就看不惯这种大尾巴狼,除了会装门面,还能干什么?” 文钦之父文稷本是曹操将领,多年前他跟随族兄文聘偷袭吕布粮道,被吕如意反杀包围,曹将文聘不敌自戕,文稷却在被俘之后投靠了吕布,在兖州大战之后,流落在兖州的文钦总算被文稷寻到,一家人才得以重新团聚。 可文稷是降将,因此在营中多有不良言论,作为儿子的文钦也因此受了很多委屈。在文钦长大之后,自尊心便变得异常敏感,最受不得别人轻视,再加上多年来斗狗走马,已经养成了无事生非的心性,所以在明知对方身份非同寻常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放肆!” “大胆!” 呵斥之声四下响起,马车精骑卫队各自面露愠色,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群起发难。 “哦,是谁想见我。”车帘掀起,一个瘦长身形探了出来,单薄而纤细,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微泯透着青色,一双眼睛散发出奇异的绿光。明明像一个久病之人,却给人莫大的压力,仿佛他就是生来高贵,连一向自尊心极强的文钦也不禁自惭形秽。 “哇,是苟公子!”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吕苟之名这几年声名鹊起,从一个步兵卒一路升迁为并州防御副使,绝不仅仅只是他父亲晋王的功劳。 在这几年里,吕苟从张辽部署并州防御,先后两次平定南匈奴之乱时,他都跟随张辽左右,作战时奋勇在前,立下过战功无数,他如今之所以满脸病态,就是因为当年第二次远在南匈奴腹地时,被匈奴黑骑所伤,弓箭伤及肺腑,幸亏他天生心室向右才侥幸活了下来,即使如此,他也终究不能恢复如初,落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病。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晋王吕布才对他格外的容忍关照,即使他纳娶无数美妾也从没有干涉过。 吕苟容貌随母,本就生的白皙俊秀,如今更多了一份诡异妖猗之美,被京都闺中传为京都第一美男之称。 文钦虽然狂妄,可也是京城消息闻达之人,岂会不识得吕苟公子,心中胆气顿时泄露干净,怯怯懦懦道:“小人不知道是苟公子驾临,冲撞了大驾请公子恕罪。” 吕苟似笑非笑,奇异的弧度勾画过嘴角,形成一道浅浅的细纹,声音温和平静,像春天里柔和的风:“原来是文二少,久仰久仰。” 文钦大喜过望,他虽是京城里有名的游侠儿,可毕竟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营将,在平常人眼中或许足够威风,可在苟公子面前,那真就屁也不是,没想到自己的姓名竟然能被苟公子知晓,可见这几年来他总还是混出了些模样,连苟公子这样的人物都听过自己的大名。 “正是小人,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子,小人向您赔罪了。”文钦知道眼前之人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虽不是皇帝,权力却不比皇帝小,京城中除了晋王,谁不让他三分,就连世子殿下也一度被他压制,何况是自己一个小人物。 “我像大尾巴狼吗?”吕苟有气无声的问,声音飘忽不定犹如鬼魅。 文钦连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真是一时冲动惹下这滔天大祸,素闻这苟公子杀人不眨眼,身边美妾左右侍从从不轻饶,可以说是六亲不认,这下可算是真撞在石头上了。 “不像。”文钦感觉到舌头都在打颤,扑倒在地上,连求饶都不敢出声。 “咯咯咯。”刺耳的笑声断断续续,就在这百日里都让人不由惊出一身皮豆。 “人啊,都是这么虚伪。” 烟花巷 文钦偷瞄了一眼,只看到半身锦衣,一只纤白的手低垂着,另一只背在后面,手上一直硕大的碧绿色扳指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货色。 “说吧,你因何事拦我。” 文钦只是想进去看看热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这种话如何能宣之于口,如今只能按照原先的说辞死扛到底了:“小人往东街探亲,却被近卫军无故阻拦,又见公子车架通行无阻,这才犯了糊涂。” “你回去吧,今天你是进不去了,若要探亲明天再来。” 文钦听到吕苟这么说,便知道今天算是逃过了一难,忙扣头谢恩不止。 见吕苟脚步渐远,文钦这才抬起头来,擦了他额头的冷汗,这正月里的天气,能惊出一身汗,足见吕苟之威非同小可。 忽见吕苟临上车之际却停下来了脚步,转过身来笑容和煦地道:“今日你可还有事?” “无事。”文钦本能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位二公子何以有此一问。 “那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吕苟温和的笑意洒在文钦的心头,让人如沐春风,哪里还能兴起半点拒绝的念头,若当真能为二公子办事,那便算是半个王府的人,说出来那也是无比的荣耀,他倒想让那个混蛋爹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无用的废物。 “小人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很好。” 忽见寒光闪动,吕苟身前赶车的车夫咕咚从车上翻滚下来,双手按着喉咙,在地上抽搐不已,翻着白眼,发出咯咯的声响,望着提剑而立的吕苟,仿佛在质询杀他的原因。 惊变突起,众人被惊的连退几步,更有妇孺叫出声来,连跪在不远处的文钦也被吓瘫在地上。 “没我命令停车,延误我的大事,这是你应得的处罚。”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之际,吕苟却又回头向着跪在地上的文钦道:“你便来为我赶车吧,没我的话可不许停车。” 文钦不敢说一个不字,张慌爬了起来,却觉双腿如筛糠发颤,绵软无力差点摔倒在地上,使尽全力来到车前,好在吕苟已经进了车内,不用直视那双令人全身冰寒的目光,也算是压力小了很多。 车辕上血迹点点触目惊心,车夫已经停止了抽出,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圆瞪着双眼,仿佛死不瞑目。 文钦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命运这算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黑洞里,走向何方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敢问公子,我们往那里去?”文钦强压住心底的恐惧,上车询问道。 “去烟花巷。” 烟花巷这个名字文钦并不陌生,起初这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青鸟巷,原是老城区贵族聚居之地。后来安邑城扩建,闹市区西迁,居民区也发生了较大的迁徙。青鸟巷便逐渐荒废了起来,这两年却被官家盘了下来,组建了什么烟火院,并且派有近卫军把守,方圆百步之内不见其他民居衙署,禁止行人入内,尤其禁止明火,一旦发现必有重刑。 去岁便有好事之徒不信邪,半夜跑到烟花院纵火,同伙十几人皆被抓了个正着,无一余漏全部被发配往凉州充军,此案名噪一时,烟花院从此在无人胆敢轻视。 车队鱼贯进入东街坊门,围观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地上车夫的尸体已经被近卫军清除干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仿佛这件人命关天的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文钦的几个死党这时也只在心里干着急,文钦此去前途未卜,吕苟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绝非良主,这时候也只能期望文钦自己机灵点,不要因此送了性命。 正担忧间,却闻四下有人议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兄台怎么说?” 一个白衣书生摇头晃脑的道:“你看这坊门处近卫军数量远胜平日十倍之多,足见东街之内必有大事发生,你知道这安邑城内能够有权利调动近卫军的都有谁吗?” 文化之人商贾打扮,此时一愣道:“这谁人不知,近卫军乃是晋王亲军,只有晋王自己有权利调动。” “哈哈哈。”白衣书生大笑道:“兄台有所不知,近来世子加冠,晋王已经许了世子调动近卫军的权力,如今能够调动近卫军的可不仅仅是晋王一人了。” 商贾恍然大悟:“你是说世子也在东街之中?” “不错,今日是朝会时节,晋王现下根本无法分身他顾,此处事发突然,定是世子调遣近卫军到此。”白衣书生头脑清晰,言辞得力,不禁暗暗为自己的优秀点了一个赞。 “可这有什么戏好看的?”又有旁人问道。 白衣书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么低级的问题他都懒得回答,谁不知道世子与苟公子向来不和,从来是王不见王,有你的地方必然不会有另一个人,如今一同现身在这里,可见此处发生的事非同小可。 那人遭到了无视,也有些赧然,不折不挠道:“兄台可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声响?” 白衣书生摇头道:“这谁知道,看着架势当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按理说城中并没有什么易燃易爆之物,重要的军事火油贮备又在城南的军用仓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发出这样厉害的爆炸。” “你们看那里有烟。”有人惊诧高呼。 众人望去,果然见浓烈的黑烟直冲天际,似乎在东街的某处发生了大火。 “好像是青鸟巷的位置。”商贾模样的人说道。 “不错,现在应该叫烟花巷,是烟花院坐落的地方,看来方才的爆炸就是从哪里传来的。”白衣书生点了点头,肯定了商贾的答案。 “小兄弟看上去才学惊人,可知道这烟花院到底是做什么的?”商贾的问话也是众人好奇所在,这个所谓的烟花院组建已经多年,不却每日里都闭门歇业,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务,众人起初还以为是为了高官贵族寻花问柳准备的高级场所,可后来也不见有什么人出入,更加限制平民接近,只有货车挑货郎偶有出入。 白衣书生自得一笑道:“这你可算问对人了,知道这烟花院是干什么的人,这安邑城里可没有几个,我不巧就是其中一个。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有个远房表叔是个行货商,主要贩卖一些硝石、硫磺之物,你们也知道,这些高门大户的,有了钱就喜欢弄这些长生不老的丹药,这烟花院就是专门给皇家炼丹的重要场所!”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如此重要的场所,也难怪平日里都有士兵把守着不让接近,原来是爬其他人沾染了皇家丹药的仙气,那些近卫军之所以看上去英武不凡也就能够解释了,定是长期站在那里,沾染了不少仙气,这才看上去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样。 这样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了,丹药炸炉那是常有的事,百姓们喜欢鬼神之说,早就知道炼丹炸炉的风险,总算是弄明白事情发生的缘由,都觉得不惜此行,这趟热闹没白看。 人群没有了好奇心,也就四下散了开来,只剩下几个幼稚孩童聚拢在一处,点着篝火燃放爆竹,竹筒被烈火烧的噼里啪啦乱响,像极了过年的味道。 却说文钦赶车进入东街,转了几处巷道,忽然浓烈的刺鼻之味扑鼻而来,远处烟尘四下蔓延,一缕黑烟直上天际,隐约的哄闹叫喊之声远远传来,更有无数近卫军不持兵器,一个个提着两桶水从四处飞奔合拢,都向烟尘处聚拢。 再往前百步,前方人员堵塞再难通行,一将如风赶至,拜伏于车前,朗声道:“末将庞德拜见公子。” 来人正是庞德,自从庞德洛阳被俘之后,感念吕布之前恩遇,在加上马超听任妇人之言,落下这般下场,一时间心灰意冷,就此投降了朝廷。 所幸吕布不计前嫌,人就委他以大任,使其在近卫军中效力,如今几年下来,也已经成了近卫军副统领,官拜耀扬将军。 庞德奉世子之令在外围警戒,不许无关人等踏足烟花巷,他也不是闲杂人等,他知道这四驾马车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这马车的来历,更知道这家马车有不经禀报在各处通行的权力。 可烟花巷事关重大,其中事涉机密,晋王曾经明确交代,除了世子,不论其他任何人,没有晋王本人的手令,都不可踏足烟花院一步。 车内并没有言语,文钦想起惨死在坊门的车夫,不禁一个寒颤,眼见马车被阻将要停下,急忙抽了车绳,马匹吃痛再也不顾眼前有人,便向庞德身上踏去。 四匹马都是精选的精壮蕃马,虽然腿短不善远行,却有着极好的耐力,是极佳的负重马,一身的腱子肉足以彰显它们澎湃的爆发力。 庞德脸色不变,他经历征战千百回,各式各样的战马见过不计其数,像这样与战马近距离交锋也不是第一回。当即从容伸出双手,抓在联络战马的马僵笼头之上,战马受巨力牵引原已经离开地面的马蹄凭空挣扎记下,又复回到了地面,再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文钦大惊失色,连忙惶恐道:“公子不是我停的。” 车内传出一声冷哼,一个阴郁的声音飘了出来:“庞德,连父王的车架你也敢拦,是谁给你的胆量?” 庞德当然知道,这四驾马车原是天子坐乘,后来被皇帝赐予晋王,但晋王素来低调,并不自己乘坐,在吕苟立功受伤之后,便把这四驾马车当做奖励赏赐给了吕苟,当时杨修等许多军师还极力反对。 “公子恕罪,晋王有令:无晋王手令任何人不得踏入烟花院半步!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你倒是忠于职守,我今天要是非要进去呢?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吕苟的声音里满是嘲弄。 “末将不敢,我可以放公子进去,可是后果只怕是公子也无力承担。” “你吓唬我!” 庞德松开手中抓着的车架马僵,闪在了一旁,让出了通行的道路。 文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向前,还是掉头向后,车里没有命令他也不敢问,一时气氛好似凝固在了那里。 “唉,回去吧。” 车里却是另一个声音,平淡而冰冷,仿佛没有生气一样。 文钦吃了一惊,他一路上赶车过来,就与车内一帘之隔,竟然没有察觉到车里竟然还有别人!文钦虽然不学无术,可也毕竟是武将世家,多少总有些功底,对气息的敏锐感知要胜过常人很多。 车里人竟然能够使他不能差距,只能说明车里人气息足够沉稳,在内劲上的修为绝对远在他之上!就一点就连他的父亲文稷也无法做到。 “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吕苟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这竟然让文钦感到暗爽。 文钦不知道车里另一个人是谁,自然不敢贸然回头,要不然这个苟公子时候追究下来,他来个反咬一口,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时有了吕苟的话,他哪里还敢迟疑,呼喝马车掉头。四周精骑掩护左右,在宽阔的巷道里掉头而去。 一行人影自烟尘中闪出,问庞德道:“吕苟来过?” “是的世子。” “他竟然忍住没进来?”吕幸知道他这个便宜弟弟的性情,是个不计后果的人物,像这样打道回府自落脸面的事,绝不是他的风格。 庞德并不善于言语,也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眼下最要紧的事烟花院的火情,今日动静这么大,很多事都要见天日了,父王要是下朝归来,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吕幸想起父亲当时的千叮万嘱,说烟花院里的东西事关国本,千万要慎重对待。如今发生火情,虽然还没能来得及查明原因,单他的失职之罪已经无法洗脱,不由得心中十分难受。 “火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庞德问道。 药 庞德作为近卫军副统领,每日安排人手在烟花院值守,却从来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弄些什么,或许真的如传言所说实在为晋王炼丹,又或许仅仅只是养着一些闲人?那又怎么样呢?庞德从投降以来,看见中原大地日新月异的变化,才知道马超之败绝不是偶然发生。 在庞德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把吕布当成了神明来敬畏,在他想来,若不是神明,怎么能把一个四分五裂人心离散的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让饿殍遍野的中原大地重新焕发出强烈的生命力。若不是神明,岂能在并州边陲之地崛起,一横扫之势席卷中原!要知道无论是袁绍,亦或是曹操,他们都是少有的英雄豪杰,哪一个不是战将谋士入云,哪一个不是钱帛兵甲无数?可最后都败在了并州的铁骑之下。 庞德生性勇猛,最崇尚勇武之人,他之前甘心被马超驱使,就是因为马超作战勇猛过人,可后来又亲身经历了雍州一塌糊涂的乱政,多年不经历战争,却依旧千里赤土,百姓无以为继,坐拥雍凉二州却仅仅只能凑齐五万大军。 多年下来,当初的热血早已经冷却,若不是顾念与马超多年的情谊,庞德只怕早就里他而去了。 今日庞德奉命来这里值守,只知道里面发生爆炸起了大火,所幸有值守的近卫军就在附近,及时发现了险情,就近传唤更多卫兵前来,迅速控制了火势的蔓延。 起火的地点就在烟花院前院的大厅里,据庞德所知,里面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再干些什么,整日烟熏火燎的,使得整个街巷等候是刺鼻的异味,也难怪没有人愿意接近这里。在这些年里,烟花巷已经不是第一次起火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阵势骇人的爆炸还是头一次发生,就连庞德也忍不住惊奇。 “火势虽然的到了有效的控制,可是后院中还有许多烟花院里供职匠人,他们可都是经过父王亲自甄选的专业人才,万不可受到损伤,况且起火的原因还没有查询清楚,等散朝后父王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吕幸素来谨小慎微,总希望把所有事都控之中。 “世子放心,偏殿大火已经扑灭,只有正殿还有明火,我已经派人从偏殿绕行到后院,把空在里面的人解救出来,想来并不会需要太久。”庞德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就是穿过炭火灰烬,冒着浓烟救人罢了,战场上这样的场景可不少见,算不上什么难事。 果然没多久,一行卫兵十几人,搀扶着几个衣着褴褛之人,似乎是之前经常出入的挑货郎,庞德巡视城防时偶尔见过,感到很是面善。 一行人被烟灰熏的蓬头垢面,庞德也只能认个大概罢了,紧接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足有十几人,其中一人竟然身着文管服,脸上碳灰痕迹累累,一看到吕幸便扑上前来,嚎啕大哭道:“世子,全完了,这些年的努力全完了。” 吕幸认得此人就是烟花院的院长,也是新近成立的研究院的骨干成员之一,原先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而吕幸却是其中之一。 此人名叫颜磊,凉州人,是当地有名的学士,擅长炼丹之法,尤其精通炼丹药剂的研究,是当地豪强争相拉拢的对象,都想让他给自己炼出一副长生不老的药剂出来,哪怕是延年益寿也好啊。 马超战败之后,凉州被朝廷控制,当地豪强土绅倍受打压,颜磊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经济来源大大受损,他自然心怀怨愤,便将他炼丹的药剂倒在当地守军的营房之前点燃,大火足足烧了一日难以扑灭,所幸当时风向相反,营中士兵又正在校场训练,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损伤。 当时的营将王异很快便把颜磊抓了起来,一想这次损失那么大,可不敢轻易处决这个人,便把他交给了时任凉州刺史魏越。 魏越却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此人如此大胆,使得大军损伤重大,当下便命人抓了去砍头。颜磊痛哭流涕求饶,他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当时只是气急泄愤,可一旦追究起来,便只觉得心慌。他可还不想死,家中还有七十岁老母,娇妻美妾五六人,这一死岂非便宜了旁人? 不得已颜磊只得发下了宏天大愿,愿意为将军炼制长生不死药,以赎其罪。魏越却是个无数次出生入死之人,经历多了生死,便把生死看的极淡,岂会被他几句话左右。 颜磊求饶不得,又色厉内荏一番恐吓,言道某某将军是他的连襟,某某太守是他的舅父,一番牵扯竟然拉出了亲贵几十人,魏越被气的哭笑不得,他可不是个怕事之人,本想即可杀了让这小子闭嘴,可没想到这颜磊竟然说出了一个让魏越意外的名字。 贾诩,颜磊说贾诩是他的姨夫,还是亲的那种,若说是别人魏越倒不会放在心上,但贾诩与旁人不同,贾诩智计无双,但心性阴沉,魏越在京中许多年,相交故友知交无数,唯独与贾诩并不熟络,听闻此人睚眦必报又十分得吕布赏识信任,任何人都不敢轻视。更重要的是贾诩算是间接对魏越有恩,就在当年东征兖州之时,魏越守护粮道被烧,差点被吕布砍了头,若不是贾诩等人攻破济阴,又向吕布求情,魏越只怕早就被正了军法,这份恩情魏越虽没有宣之于口,却从此记在了心里。 魏越便将颜磊收押,并传信安邑,询问贾诩是否似的此人。没想到的是,贾诩竟然回信,并明确表示此人的确是他的亲戚,并恳求魏越网开一面。 就这样,颜磊被押送到了安邑城,虽没有被砍头,却也受了三十棍,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颜磊在京都炼丹之名大盛,引得无数高官贵族争相拜访,这件事惊动了吕布,明察暗访之下,发觉此人确实善于玩弄药剂,至于那些丹药,就算吃死了人吕布也不会觉得意外。 尤其是吕布发现此人善于勾兑火药,用以炼丹助火之用,此时的火药与后世不同,性温和不易爆炸,成黄褐色,是炼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之一,后来发现此药效果堪忧,便把他当成了助火剂,成为了炼丹的辅助工具。 这个发现让吕布大喜过望,他知道后世火药的威力,甚至改变了战争的形态,冷兵器对热兵器,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战争。但是吕布对于火药的配置并不清楚,因此想要改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两年前,吕布以重金聘请颜磊出任烟花院院长,授郡守官衔,并广发榜文召集炼丹师,薪俸从优。炼丹师这个职业都是依附在一群贵族身上生存的,再这样的乱世里,有心思炼丹追求长生的贵族并不多,很多炼丹师早就穷困潦倒了。 在得知朝廷发出的榜文之后,无数自称为炼丹师的人从八方汇聚,安邑城一度成为炼丹修道的汇聚之地。 无数炼丹师抛家舍业,发誓不炼出长生药绝不还家,当然他们大多数都是孑然一身。 但吕布所求的却并不是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他所求的只是让这些炼丹师据合在一起,把黑火药的配方研制出来,只要有了黑火药,那么所有现今所谓的坚固城墙都将成为摆设,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颜院长为何这么说,你这不是没事吗?”吕幸知道颜磊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说是在配制什么厉害的药剂,但吕幸对于丹药的研究仅限于古籍,不知道父亲所说的黑火药与现在的火药要什么不同,难道吃了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吕幸表示怀疑。 “唉,老黄说他发现了重要的催燃剂,一大早还兴致勃勃的向我来炫耀,没想到转眼间就发生了这样的祸事,老黄没了。”颜磊说着涕泪俱下,众人在这个院落之中共事多年,早就形成了身后的友谊,就像家人一样,这时候听闻噩耗,无数死里逃生之人和眼泪一样抽泣出声,气氛一时变得悲凉。 严超也有些黯然,抬头见天空阴沉,不远处一座了望塔直入云霄,此处接近东门,这里的情形能被了望塔看的一清二楚,吕苟心生警兆,了望塔是东门城墙附近用来观望城外敌情的建筑,高逾八丈直入云霄,绝对是天下最高的建筑没有之一。 而了望塔归属并州守备军,是张辽的部队,刚才受挫退走的吕苟是副将。守备军与近卫军职责不同,守备军负责城池防卫,属于战斗部队,而近卫军负责城中治安与皇宫府衙的保护工作,属于警卫部队,双方向来各司其职,进水不犯河水。但近卫军归属吕布亲自调动,便有着身份上的绝对优越感,是各大臣子嗣从军镀金的理想之地。 这里的事情涉及机密,吕苟早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关切,只是被吕布的严令所摄,不敢轻易踏足此处,此番退走只怕也不会就此甘心,吕幸担忧机密外泄,便沉声道:“各位受惊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先随我去府衙说话。” 由于当初规划城市时,吕布便把官衙都集中在了东街,因此府衙就在烟花院左近,离此不过两百步。 来到府衙,由于正是年关初一,官吏早就放假过节,整个府衙只有一个看门的值守之人,吕幸也省去了疏散闲杂人等的事宜,让受惊的一众炼丹师先安顿下来,然后才向他们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众人七嘴八舌,终于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众人昨夜还同吃了年夜饭,毕竟多是单身之人,又与官府签订了契约,一年中只有特定的假期能够回家与家人团聚,且只能轮流放假。现在剩下的人,都是留下来值班的。 众人在饭桌上所讨论的也不过是药剂的提炼与改良,就在昨夜,负责催燃剂加工的老黄却突发奇想,他说:“既然晋王让我们改良的火药是黑色,何不在其中提高碳粉的比例,这样不就成了黑色了吗?” 众人闻之无不摇头,硫磺、硝石、碳粉的比例自古就已经传承下来,是多少炼丹师心血的结晶,后辈多少次添增药剂,却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 晋王召集他们来,一不为炼丹,而不求炼药,只让他们把火药性情变得更加激进。 这样笼统的要求,众人实在无处下手,多少次增补药剂兑换比例,都没有多大改善,甚至效果还不如之前。 近两年的实验,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积攒了大量的半成品火药,用明火点燃,指挥迅速点燃并发出大量黑烟,至于像偶尔遇到的炸膛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老黄的建议众人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在场都是炼丹师,都知道发生作用的主要还是硫磺和硝石,碳粉仅仅只是助燃剂,并不是主要的药剂配料,增加份量无疑是舍本逐末。 老黄的建议被中否决,当时他还很不高兴,酒席未散便气恼匆匆而去。 次日一大早,老黄一脸兴奋的找到昨夜宿醉的颜磊,并告诉了他重大的发现。 颜磊是个讲究的人,在形貌上从不马虎,便让老黄先去,打算自己梳洗之后再去一看究竟。 没想老老黄走后没多久,前厅便发生了爆炸,剧烈的响声几乎震破了颜磊的耳膜,巨大的冲击能量连后院的门窗都被震碎。前厅积攒了多年的半成品火药被爆炸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连天空中阴沉的太阳都相形失色。 猛烈的大伙,随着一阵阵闷响迅速蔓延,正殿偏殿十几个放进相继着火,众人被困在后院之中只能坐以待毙。 好在附近便有近卫军营,上前兵将发现火情迅速到位救火,拆除相连房舍,阻断了火势蔓延之路。后来合众人之力才将偏殿的明火扑灭,救出了被困在后院的炼丹师十几人。 “你是谁老黄死之前改了药剂比例,然后才发生了爆炸?”吕幸追问道。 “正是。” “像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听到院长的回答,吕幸觉得好事将近。 “并没有,火药性情温和,若非以猛火灼烧,绝不会被轻易点燃,即便点燃,也不过是助燃之物,他自己并不会产生火焰,且燃烧迅速,很快就会化成一缕烟,像这样猛烈的爆炸,我还是头一次见。” 长生不老药 “也就是说老黄的法子成了?”吕幸凝重的问道。 “我想应该是,只可惜他的成果和他自己都被付之一炬了,此前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颜磊黯然地道,他们许多人在此隐秘做事多少年,鬼鬼祟祟做着不为人知的事,连告诉家人妻儿的权力都没有,眼见大功将成,却遭此横祸,怎能不叫他黯然神伤。 吕幸却沉吟了下来,既然老黄能够取得突破,便绝不可能是一夕之功,丹房炸毁没有留下踪迹,可在他的住处却还是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况且老黄临死之前已经探明了方向,在场众人有都是有着多年经验的炼丹大师,只要清楚他们所要尝试的方向,必定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诸位先在此休息,大过年的也不比太多惊慌,我会安排专人为各位送来饭食,制药的事容后再说。” 吕幸出言安抚众人情绪,他如今还面对这许多疑问需要解答,这次忽然的爆炸是如何引起的,突来的大火是在爆炸之前还是爆炸之后?是炼药过程中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破坏?许多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一件件抽丝剥茧,一条条理顺了来看。 而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先要去后院老黄的住处,看那里能不能找到老黄所遗留下来的制药配方。 这种事关机密的事,吕幸当然不会让别人代劳,亲自率领近卫军十几人,穿过还有余烟袅袅的火场废墟,烧去了大半截,还剩下几间断壁残垣的后院房舍。 所幸老黄的住处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吕幸带人在其中搜寻,很轻易就在书桌上找到了好几张写有制药比例的纸张。纸张上字迹潦草,勾勾画画全都是修改的痕迹,毛笔随意搁置在桌面的纸张之上,晕出一大面墨迹扩散成一片。可见老黄离去时应该十分匆忙,连放置好毛笔的时间都没有,也或是时分的紧迫兴奋所致。 找到配方以后,吕幸暗自送了一口气,老黄已经没了,他的研究成果便是他留在这个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了,是能够体现他人生价值所在之物,想来老黄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吕幸将几张配方草纸叠好收到怀中,他不知道那一张才是老黄最终的结论,但带出去,颜磊等人应该能够看懂,他虽然不知道父亲让这些人研制这些东西的用意所在,但总不会是长生不老的事,父亲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这些药剂的用处或真能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呢。 忽然,一声破空之声飞速而来,吕幸身边的近卫皆都面色大变,三四人迅速围拢在吕幸左右四周,一只长箭自窗轩而入,刺破窗纸直中吕幸身前的近卫眉头。 “护驾,有刺客!” 近卫蜂拥而至,屋内几名近卫将吕幸护在身后,持刀警戒四周。 十几名劲装大汉蒙着面,从废墟中飞跃而来,手中所持各色武器,长刀长剑、棍棒枪戟应有尽有,当不是军中人物,只是来人人数虽不多,却个个英武不凡,出手间都是力敌千钧之力,门外守护的十几名近卫竟然不能抵挡,几息之间已经死伤了好几人,且战且退,已经到了房舍的门口,眼看就要被逼近房舍之内。 “吆呵,竟然还有一条大鱼,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其中一人刺客走出上前,装饰与旁的刺客稍有不同,一身赤红色长袍显得过分紧致短小,勾勒出浑身丘壑累累的肌肉,就像是准备爆发的人体炸弹一样,头上裹着一条绿色头巾,上面是一个奇异的道纹符号,一张狰狞的面具扣在脸上,露出一双泛滥着赤红色光用的双眸,异常的摄人心魄,便似厉鬼一般。 “老大,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杀人,况且这个人身份特殊,要是杀了只怕主上怪罪,还是拿到东西要紧。”刺客中有人提醒道。 鬼面人阴阴笑道:“有人先到一步,不杀人怎么取东西,况且出刀饮血是我们兄弟的宗旨,断没有让羔羊离开虎口的道理。” 近卫都已经退出了屋内,团团把吕幸护卫在身后,看着此刻大摇大摆走进门口有恃无恐的样子,吕幸便知眼下危机十分紧迫,这些近卫虽然是军中甄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可不过也是些寻常兵卒,比上其余士兵也只是胜在经验丰富反应敏捷罢了,要是真正对上高手,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知道眼下事无法善了,吕幸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拖延时间,让在外面的近卫大军及时赶来,若有统领庞德在此,这些此刻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安邑城中行刺,尔等可知我是何人否?”这些人明显知道吕幸的身份,而且从方才此刻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吕幸的身份还是很有些顾虑的,吕幸就是要利用这一点,令他们的顾虑加深,至少能够通过问答的时机拖延时间,给外面的近卫军赶来的机会。 一众刺客虽然蒙着脸,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明显还是以滞,似乎行刺并不是他们这才来的任务。 “嘎嘎,你千万要说出来你是谁,否则我还真找不到理由杀你。”鬼面刺客阴沉地笑道。 吕幸分开身前近卫,他知道这些人如果要杀人,近卫也拦不下多久,还不如与敌人相对,至少要在气势上不输于人,才能给刺客足够的心理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说你们这次来并不是冲我来的,遇见我只是个意外?”吕幸看着鬼面刺客的眼睛,发现其中除了张狂不可一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哈哈哈,小娃娃,我知道你是谁,你只要交出东西,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杀人抢货,正是我们兄弟的营生。”鬼面刺客言语里傲慢显而易见,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有杀死吕幸之心。 吕幸现在已经确定,这些人开来还真不是来杀自己的,那么他们闯进火场又是为了什么?谁都知道烟花院地位非同一般,自从上几年盗窃案流放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胆敢打烟花院的主意,这些人蒙面前来,号称是来取什么东西,可见已经是蓄谋已久。 “你们要什么,说来看看,看我是否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吕幸套话道。 “少装蒜,把长生不老药交出来,我等可饶你不死,要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刺客中一名声音豪放的女子声音叫道。 吕幸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高七尺,站在一众刺客中丝毫没有身高上的劣势,宽阔的体魄与成年男子不遑多让,乍一看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女子!唯有她略微隆起的胸部,才与众人稍有区别。 吕幸差点笑出声来,长生不老药这个传说已经在安邑城流传了两年,自从吕布大肆笼络天下炼丹师的时候,人们就在传说,吕布这是要效仿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果然事件的发展正和人们预料的一样,吕布先是组建烟花院用来掩人耳目,又派重兵沿街封锁,不使任何人靠近。这样一来民间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传说就更加的喧嚣尘上,几乎每个人都笃定,紧缩聚集天下炼丹师,就是要炼制始皇帝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而相信这样流言的可不仅仅只有民间的百姓,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是十有八九都深信不疑,也就只有吕幸并不相信,他深知父亲不重生死,不信鬼神,更对于始皇帝这些愚昧的举动嗤之以鼻,他曾经明言过:人的生死乃是自然法则,想要延年益寿唯一的办法就是合理饮食、强健体魄、开怀心态,即便如此也就能比旁人多活一二十年罢了,想要千岁万岁岂不成了妖怪,垂垂老须被人嫌弃,挤占儿孙福祉,于家于己有何益处? 眼前这些人竟然是为了莫须有的长生不老药而来,要是让他们知道根本就没有那东西,是不是要气到吐血?吕幸想到此处,再也难以克制,失声笑了出来。 “你敢嘲笑我,真以为我们不干杀你吗?”女刺客勃然大怒。 一把钢刺凌空飞来,携带雷霆之势,身前近卫眼看不妙舍身挡在吕幸身前,被飞来的钢刺刺穿心肺,眼见不能活了。 余下刺客眼见动手,也不待鬼面刺客的号令,一时群起而上,朝着吕幸所在的方向杀来,近卫还剩不足十人,实力上本就不是刺客的对手,此刻又在人数上处在劣势,片刻又死伤了好几人。 吕幸眼见危及,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不能奋力一搏,便会是身死事败的结果,自己死了并不要紧,关键是他身上还有重要的配方没有带出去,一旦落入这些歹人手中,谁都不知道回事怎样的结果。 危机之中,吕幸忽然心生一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捏在手中大叫一声:“都住手,否则我就把长生不老药吃下去。” 刺客们听到长生不老药的名字,果然都是身形一震,连狂傲不可一世的鬼面刺客都停下了手来,凝视着吕幸手中小巧泛着乳白色光晕的瓷瓶,心中已经确定,这绝对是长生不老药无疑,只看这名贵的瓷瓶,便不是普通物品能够使用的。 要知道如今社会上所流通的盛具大多数都还是陶铸,瓷器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可是吕布也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之前忙于战事,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是自从停战之后,在这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他想要做的事可不仅仅是一件两件。 吕布曾经说过:人活在这个世上并不容易,所以在生活上还是要精致一些的好。 瓷器就是在最近两年流传开来的,然而由于工艺并不成熟,因此瓷器并不如后世精致,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粗大笨的陶器来说,已经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了,贵族大户为求一瓷而不惜千金,绝对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 能够用瓷器盛装的东西,除了长生不老药,还能是什么! 鬼面刺客眼中的红光更加强盛,看着吕幸手中的瓷瓶,就像是看着心爱的女人一样,不,不一样,心爱的女人或许他还能舍弃,而这瓷瓶他势在必得! “你要是敢吃下去,我就是抛开你的肚子也要挖出来。”鬼面刺客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像梦呓一般。 “哈哈,告诉你们也无妨,今早丹药开炉,不幸炸炉,炼制此药的黄大师当场炸死,所炼制的丹药只有这些幸存,我如今只要吞下,此神丹就会遇水即化迅速被我吸收,你怕尔等要白忙活一场了。我死了倒是没什么要紧,只是尔等没有完成任务,你们的主人会怎么对你们呢?” 吕幸将计就计,既然这些此刻是为了不存在的长生不老药而来,那么他正好可以打一个信息差,把神药仙丹的事说的很真的一样,叫这些刺客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外围的庞德在久等没有消息之后,必然会发现这里的不妙,说不定正在带兵赶来,只要自己多坚持一刻,那便多了一刻的希望。 而吕幸所想不到的是,比庞德更先发觉他们处境不妙的却是别人,一个与他向来为敌之人。 城东,了望塔高如云端,站在其中只觉天地之大人物之小。 看着脚下如棋盘一般纵横交织的街巷建设,皇宫、王府等最为显赫的建筑更是一览无余,近处犹还在冒着余烟的烟花院显然已经成了一座废墟,废墟中的一场厮杀已经转移到了屋内,使得吕苟并没有看到结局。 “有人竟然还比我心急,你说说到底是谁想要置吕幸于死地?”吕苟看着脚下的城郭若有所思。 在吕苟的身后,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人束手而立,花白的须发与他实际看上去的年龄并不相符,即便就这样站着,也在形容之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沧桑感,那是世事磨砺的味道。 “杀人越货无非名利,这些人兵器驳杂师出无名,当是江湖宵小之类,所为者不过利字而已,想来是他们相信了坊间的无稽之谈,把长生不老当了真,倒是为公子当了马前卒,甚好。” “哈哈哈,要真这么说,我这个兄长还是够倒霉的,竟然会死在一群江湖宵小的手中,实在令人扼惋惜呢。”语气中吕苟的笑声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一张妖异的脸上,皮肉动也不动,看上去尤为阴森恐怖。 “公子也不可高兴太早,一旦世子身死,刺杀他的罪名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公子所为,公子还是先想想怎么承受晋王的怒火吧。”黑衣人垂首语气淡然的道。 “唉,我这个父亲对我还算不错,可惜他不该太贪心,生出两个儿子来,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吗?”吕苟的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一股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萧索之味,就像苍凉秋季的暮色,如同卷过落叶的风。 黑衣人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看着脚下不远处废墟处眼睛一亮道:“公子的人到了。” 吕苟嘴角弯起弧度,转过身来道:“下去吧,不看了,我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 长生不老药 “也就是说老黄的法子成了?”吕幸凝重的问道。 “我想应该是,只可惜他的成果和他自己都被付之一炬了,此前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颜磊黯然地道,他们许多人在此隐秘做事多少年,鬼鬼祟祟做着不为人知的事,连告诉家人妻儿的权力都没有,眼见大功将成,却遭此横祸,怎能不叫他黯然神伤。 吕幸却沉吟了下来,既然老黄能够取得突破,便绝不可能是一夕之功,丹房炸毁没有留下踪迹,可在他的住处却还是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况且老黄临死之前已经探明了方向,在场众人有都是有着多年经验的炼丹大师,只要清楚他们所要尝试的方向,必定会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诸位先在此休息,大过年的也不比太多惊慌,我会安排专人为各位送来饭食,制药的事容后再说。” 吕幸出言安抚众人情绪,他如今还面对这许多疑问需要解答,这次忽然的爆炸是如何引起的,突来的大火是在爆炸之前还是爆炸之后?是炼药过程中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破坏?许多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一件件抽丝剥茧,一条条理顺了来看。 而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先要去后院老黄的住处,看那里能不能找到老黄所遗留下来的制药配方。 这种事关机密的事,吕幸当然不会让别人代劳,亲自率领近卫军十几人,穿过还有余烟袅袅的火场废墟,烧去了大半截,还剩下几间断壁残垣的后院房舍。 所幸老黄的住处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吕幸带人在其中搜寻,很轻易就在书桌上找到了好几张写有制药比例的纸张。纸张上字迹潦草,勾勾画画全都是修改的痕迹,毛笔随意搁置在桌面的纸张之上,晕出一大面墨迹扩散成一片。可见老黄离去时应该十分匆忙,连放置好毛笔的时间都没有,也或是时分的紧迫兴奋所致。 找到配方以后,吕幸暗自送了一口气,老黄已经没了,他的研究成果便是他留在这个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了,是能够体现他人生价值所在之物,想来老黄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吕幸将几张配方草纸叠好收到怀中,他不知道那一张才是老黄最终的结论,但带出去,颜磊等人应该能够看懂,他虽然不知道父亲让这些人研制这些东西的用意所在,但总不会是长生不老的事,父亲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这些药剂的用处或真能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呢。 忽然,一声破空之声飞速而来,吕幸身边的近卫皆都面色大变,三四人迅速围拢在吕幸左右四周,一只长箭自窗轩而入,刺破窗纸直中吕幸身前的近卫眉头。 “护驾,有刺客!” 近卫蜂拥而至,屋内几名近卫将吕幸护在身后,持刀警戒四周。 十几名劲装大汉蒙着面,从废墟中飞跃而来,手中所持各色武器,长刀长剑、棍棒枪戟应有尽有,当不是军中人物,只是来人人数虽不多,却个个英武不凡,出手间都是力敌千钧之力,门外守护的十几名近卫竟然不能抵挡,几息之间已经死伤了好几人,且战且退,已经到了房舍的门口,眼看就要被逼近房舍之内。 “吆呵,竟然还有一条大鱼,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其中一人刺客走出上前,装饰与旁的刺客稍有不同,一身赤红色长袍显得过分紧致短小,勾勒出浑身丘壑累累的肌肉,就像是准备爆发的人体炸弹一样,头上裹着一条绿色头巾,上面是一个奇异的道纹符号,一张狰狞的面具扣在脸上,露出一双泛滥着赤红色光用的双眸,异常的摄人心魄,便似厉鬼一般。 “老大,我们来可不是为了杀人,况且这个人身份特殊,要是杀了只怕主上怪罪,还是拿到东西要紧。”刺客中有人提醒道。 鬼面人阴阴笑道:“有人先到一步,不杀人怎么取东西,况且出刀饮血是我们兄弟的宗旨,断没有让羔羊离开虎口的道理。” 近卫都已经退出了屋内,团团把吕幸护卫在身后,看着此刻大摇大摆走进门口有恃无恐的样子,吕幸便知眼下危机十分紧迫,这些近卫虽然是军中甄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可不过也是些寻常兵卒,比上其余士兵也只是胜在经验丰富反应敏捷罢了,要是真正对上高手,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知道眼下事无法善了,吕幸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拖延时间,让在外面的近卫大军及时赶来,若有统领庞德在此,这些此刻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安邑城中行刺,尔等可知我是何人否?”这些人明显知道吕幸的身份,而且从方才此刻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吕幸的身份还是很有些顾虑的,吕幸就是要利用这一点,令他们的顾虑加深,至少能够通过问答的时机拖延时间,给外面的近卫军赶来的机会。 一众刺客虽然蒙着脸,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明显还是以滞,似乎行刺并不是他们这才来的任务。 “嘎嘎,你千万要说出来你是谁,否则我还真找不到理由杀你。”鬼面刺客阴沉地笑道。 吕幸分开身前近卫,他知道这些人如果要杀人,近卫也拦不下多久,还不如与敌人相对,至少要在气势上不输于人,才能给刺客足够的心理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说你们这次来并不是冲我来的,遇见我只是个意外?”吕幸看着鬼面刺客的眼睛,发现其中除了张狂不可一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哈哈哈,小娃娃,我知道你是谁,你只要交出东西,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杀人抢货,正是我们兄弟的营生。”鬼面刺客言语里傲慢显而易见,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有杀死吕幸之心。 吕幸现在已经确定,这些人开来还真不是来杀自己的,那么他们闯进火场又是为了什么?谁都知道烟花院地位非同一般,自从上几年盗窃案流放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胆敢打烟花院的主意,这些人蒙面前来,号称是来取什么东西,可见已经是蓄谋已久。 “你们要什么,说来看看,看我是否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吕幸套话道。 “少装蒜,把长生不老药交出来,我等可饶你不死,要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刺客中一名声音豪放的女子声音叫道。 吕幸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高七尺,站在一众刺客中丝毫没有身高上的劣势,宽阔的体魄与成年男子不遑多让,乍一看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女子!唯有她略微隆起的胸部,才与众人稍有区别。 吕幸差点笑出声来,长生不老药这个传说已经在安邑城流传了两年,自从吕布大肆笼络天下炼丹师的时候,人们就在传说,吕布这是要效仿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果然事件的发展正和人们预料的一样,吕布先是组建烟花院用来掩人耳目,又派重兵沿街封锁,不使任何人靠近。这样一来民间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传说就更加的喧嚣尘上,几乎每个人都笃定,紧缩聚集天下炼丹师,就是要炼制始皇帝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而相信这样流言的可不仅仅只有民间的百姓,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是十有八九都深信不疑,也就只有吕幸并不相信,他深知父亲不重生死,不信鬼神,更对于始皇帝这些愚昧的举动嗤之以鼻,他曾经明言过:人的生死乃是自然法则,想要延年益寿唯一的办法就是合理饮食、强健体魄、开怀心态,即便如此也就能比旁人多活一二十年罢了,想要千岁万岁岂不成了妖怪,垂垂老须被人嫌弃,挤占儿孙福祉,于家于己有何益处? 眼前这些人竟然是为了莫须有的长生不老药而来,要是让他们知道根本就没有那东西,是不是要气到吐血?吕幸想到此处,再也难以克制,失声笑了出来。 “你敢嘲笑我,真以为我们不干杀你吗?”女刺客勃然大怒。 一把钢刺凌空飞来,携带雷霆之势,身前近卫眼看不妙舍身挡在吕幸身前,被飞来的钢刺刺穿心肺,眼见不能活了。 余下刺客眼见动手,也不待鬼面刺客的号令,一时群起而上,朝着吕幸所在的方向杀来,近卫还剩不足十人,实力上本就不是刺客的对手,此刻又在人数上处在劣势,片刻又死伤了好几人。 吕幸眼见危及,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不能奋力一搏,便会是身死事败的结果,自己死了并不要紧,关键是他身上还有重要的配方没有带出去,一旦落入这些歹人手中,谁都不知道回事怎样的结果。 危机之中,吕幸忽然心生一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捏在手中大叫一声:“都住手,否则我就把长生不老药吃下去。” 刺客们听到长生不老药的名字,果然都是身形一震,连狂傲不可一世的鬼面刺客都停下了手来,凝视着吕幸手中小巧泛着乳白色光晕的瓷瓶,心中已经确定,这绝对是长生不老药无疑,只看这名贵的瓷瓶,便不是普通物品能够使用的。 要知道如今社会上所流通的盛具大多数都还是陶铸,瓷器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产物,可是吕布也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之前忙于战事,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是自从停战之后,在这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他想要做的事可不仅仅是一件两件。 吕布曾经说过:人活在这个世上并不容易,所以在生活上还是要精致一些的好。 瓷器就是在最近两年流传开来的,然而由于工艺并不成熟,因此瓷器并不如后世精致,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粗大笨的陶器来说,已经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了,贵族大户为求一瓷而不惜千金,绝对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 能够用瓷器盛装的东西,除了长生不老药,还能是什么! 鬼面刺客眼中的红光更加强盛,看着吕幸手中的瓷瓶,就像是看着心爱的女人一样,不,不一样,心爱的女人或许他还能舍弃,而这瓷瓶他势在必得! “你要是敢吃下去,我就是抛开你的肚子也要挖出来。”鬼面刺客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像梦呓一般。 “哈哈,告诉你们也无妨,今早丹药开炉,不幸炸炉,炼制此药的黄大师当场炸死,所炼制的丹药只有这些幸存,我如今只要吞下,此神丹就会遇水即化迅速被我吸收,你怕尔等要白忙活一场了。我死了倒是没什么要紧,只是尔等没有完成任务,你们的主人会怎么对你们呢?” 吕幸将计就计,既然这些此刻是为了不存在的长生不老药而来,那么他正好可以打一个信息差,把神药仙丹的事说的很真的一样,叫这些刺客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外围的庞德在久等没有消息之后,必然会发现这里的不妙,说不定正在带兵赶来,只要自己多坚持一刻,那便多了一刻的希望。 而吕幸所想不到的是,比庞德更先发觉他们处境不妙的却是别人,一个与他向来为敌之人。 城东,了望塔高如云端,站在其中只觉天地之大人物之小。 看着脚下如棋盘一般纵横交织的街巷建设,皇宫、王府等最为显赫的建筑更是一览无余,近处犹还在冒着余烟的烟花院显然已经成了一座废墟,废墟中的一场厮杀已经转移到了屋内,使得吕苟并没有看到结局。 “有人竟然还比我心急,你说说到底是谁想要置吕幸于死地?”吕苟看着脚下的城郭若有所思。 在吕苟的身后,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人束手而立,花白的须发与他实际看上去的年龄并不相符,即便就这样站着,也在形容之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沧桑感,那是世事磨砺的味道。 “杀人越货无非名利,这些人兵器驳杂师出无名,当是江湖宵小之类,所为者不过利字而已,想来是他们相信了坊间的无稽之谈,把长生不老当了真,倒是为公子当了马前卒,甚好。” “哈哈哈,要真这么说,我这个兄长还是够倒霉的,竟然会死在一群江湖宵小的手中,实在令人扼惋惜呢。”语气中吕苟的笑声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一张妖异的脸上,皮肉动也不动,看上去尤为阴森恐怖。 “公子也不可高兴太早,一旦世子身死,刺杀他的罪名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公子所为,公子还是先想想怎么承受晋王的怒火吧。”黑衣人垂首语气淡然的道。 “唉,我这个父亲对我还算不错,可惜他不该太贪心,生出两个儿子来,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吗?”吕苟的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一股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萧索之味,就像苍凉秋季的暮色,如同卷过落叶的风。 黑衣人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看着脚下不远处废墟处眼睛一亮道:“公子的人到了。” 吕苟嘴角弯起弧度,转过身来道:“下去吧,不看了,我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 刺客 “唉,我这个父亲对我还算不错,可惜他不该太贪心,生出两个儿子来,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吗?”吕苟的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一股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萧索之味,就像苍凉秋季的暮色,如同卷过落叶的风 黑衣人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看着脚下不远处废墟处眼睛一亮道:“公子的人到了。” 吕苟嘴角弯起弧度,转过身来道:“下去吧,不看了,我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 望台之下,百丈之外,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烟花院外,一支人数大约百余人的近卫正在列队待命,庞德在还没烧毁的院门之处来去徘徊,世子已经进去了足足有一刻钟,却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火场的明火虽然已经扑灭,但谁也不敢保证再这样天干物燥的冬月里,炙热的灰烬不会死灰复燃,要这道这里可是炼丹之地,拥有着大汉近半的炼丹燃料与物资,只一次炸炉就已经如此可怕,更可况还有其他明火没有烧到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世子进去时已经带了足够的人手,现在没有传唤,庞德又岂敢贸然进去,况且他还是一个降将,更加应该谨慎言行才是。 可是越等下去,庞德就越是煎熬一分,世子若是在火场中遭遇什么不测,那绝对是他无法承担的,爱惜羽翼固然重要,若因此丢了前途性命,那可就不值得了。 忽然,风中隐隐传来刀兵交击之声,夹杂在残余灰烬爆裂的声响之中,从府院之中传了出来,平常人就是耳力再好也是难以分辨的,但庞德自有一番神通,能够从微弱的升息之中辨别各种复杂的声音,因此轻易就察觉到院中必定发生了十分紧迫的事情。 “所有人跟我来!”说着一步跨入院中,向里飞奔而去。其后百余人近卫得了将领,也不敢迟疑,紧随在庞德身后奔入院中。 就在近卫入院之后,一支黑色战甲的部队出现在府院之外,全身重铠甲,竟然是守备军里最为精锐的重甲兵。 这支重甲兵同样只有百余人,领兵大将姓牛名辅,曾经是董卓帐前的得力战将,后来董卓败亡,牛辅追随李儒投靠了曹操,在扬州之战中,李儒、牛辅作为俘虏被押送到了并州,二人已经是心灰意冷,也没有了可以诚心效忠的主上,只能归降。 归降之后,牛辅被任命为并州守备军的营将,负责守备军重甲营的训练与指挥。而李儒却不愿意再到军中效力,投入了朝政之中,一直在王府之中,此前出任相府撰笔,如今是二公子吕苟的功曹主簿。 牛金看了两侧长街空空荡荡,眼前原本还有些神秘感的烟花院门此刻大开着,一眼便看到已经被烧的乌漆墨黑的正厅大院,犹还在冒着余烟。 “得到可靠消息,世子在烟花院中遇刺,我等须尽速赶到保护世子周全,近卫军那群烧饼已经进去了,咱们守备军也不能落与人后,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让近卫军这帮兔崽子独享了。” 守备军将士听得嗷嗷叫,也无需过多动员,守备军和近卫军本来就是安邑城中两支实力相当的军队,只不过任务不同少有交集罢了。但这并不妨碍两军只见的较劲攀比,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只部队,放在如今任何一个诸侯的治下,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只不过近卫军是近侍守卫部队,属于晋王直辖,可在城中任何地方走动,拥有别的其他部队无法比拟的便利之处,许多特权就是大多数高官大臣都没有,因此在地位上显得更加超群一些。 且说吕幸手持丹药与此刻对峙,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心知肚明,这手中的所谓丹药只不过是用来唬人的玩意,就连这个乳白色的瓷瓶,也不过是他在父亲的书房偷偷拿的,是瓷窑新近呈来的样品,吕幸看着小巧精致,便偷偷拿了出来。 而此刻的瓷瓶之中却是也有丹药,而这所谓的丹药却是寻常的百花丸,是再平常不过的御寒祛湿之药,吕幸自幼畏寒,虽说如今随着年龄增长已经大为改善,可终究还是比寻常人更加畏惧寒冷一些,随身带着百花丸就是预备万一身处恶寒之地用以备用的。 “你说是神药就是神药了,谁知道你这瓶子是不是空的,你给我一颗神药来鉴别真假,若是真的,只要你交出神药,我等保证不伤你们分毫,马上就走,我等兄弟从来都说话算数。”鬼面刺客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此纠缠下去,只会消磨时间,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只有想办法破局才是。 “哈哈哈哈。”吕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笑不止只让一众刺客惊怒莫名。 “你笑什么笑,再笑撕烂你的嘴。”女刺客大怒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在面对他们的刺杀时,还有心情在此大笑,太看不起人了。 “我笑尔等如此轻视我,你们这位兄台说让我给他一颗神药验证,如此刺心妄想岂非笑话?”吕幸收敛了笑声,神色渐冷道。 “如何是笑话,我等查验神药,用丹药换回你们这许多人的性命,这岂不是对大家都好的建议?”鬼面刺客冷冷地道。 “呵,笑话,我只要给你一颗丹药,那你们就再也没有顾忌了,杀人抢药,就算我把剩下的药全部吃了,你们有一颗交差已经足够,但只要你们能够从我手中抢下剩余的神药,那可就是无穷无尽的财富,这可是净赚的买卖啊,只可惜你们把我当成了傻子,但显然你们弄错了。” 吕幸故意找了一个借口,他是真的不敢把手中的药丸给这些刺客查验,这百花丸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品,只是寻常的祛湿药丸,普通的百姓家中也多少都会备一些,尤其是女孩儿体质娇弱,百花丸更是冬季里必不可少的御寒之物。 要是被这些刺客给认出来,恐怕马上就会因为愤怒而暴起。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可就怪不得咱们兄弟了。”鬼面刺客抬手就要下令进攻抢药,再这样耽误下去,药没抢到手,自己这些人只怕也要被赶来的近卫军围堵在这里。 “且慢!” 吕幸一激动,扬手便抬起瓷瓶,作势就要吞下瓶内的“神药”,可是突然意外发生,原本塞在瓶口的布质瓶塞忽然掉落,瓶内的百花丸又五六颗滑落在地上,深红的药丸,在屋内青石地上显得分外醒目。 吕幸暗道要糟,果不其然站的最近的鬼面刺客迅速飞射而来,不用想也是朝着地面的“神药”而来。几名近卫眼尖手快,不约而同迅速捡起滑落在脚下的百花丸,没有让一颗遗落在地上。 吕幸见鬼面刺客迅速赶来,很显然就是要夺药,连忙喝道:“把药丸吞下!” 一众近卫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这神药贵重不贵重,便宜了贼人还不如自己吃了,既然有世子下令,几名捡到药丸的近卫一口将药丸吞下,而吕幸也将瓶里剩余的药丸全部塞进口中,瓶中药丸本是满的,要不然也不会稍微倾斜就滑落了好几颗,如今尚还剩十几颗,全部都倒进了吕幸的嘴里,顿时让他鼓起了两坨大大的腮帮子,想要片刻咽下也是不易。 护卫在前阻拦,鬼面刺客想要擒拿吕幸也一时难以突破,事急从权,他一把将一名刚刚将药丸放进嘴里的近卫抓了过来,一拳击中近卫的腹部,近卫一口浊气喷出,口中的药丸随着浊气喷了出来,鬼面刺客眼疾手快,凌空把药丸抓在手中。 一群此刻大喜过望欢呼出声,而抢到药丸的鬼面刺客却显得尤其平静,他此来受人重金而来,就是要为人抢得长生不老之药,如今虽然抢到手,可是仅仅只有一颗,其余的全部都给这小白脸糟践了。 本来他已经可以把药丸带回去复命的,可是他此次之所以冒死前来,并不是因为他贪财好利,他知道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那是天地之间最有权势之人的后代,要有损伤,他们这些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容身之地,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同样需要这样贵重的药物神丹,不是为了长寿,而是为了治病。他的妹妹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只有十四岁的她竟然长成了和他一般高,要知道他可是身高八尺的壮汉啊。 父母老来得女视如珍宝,可惜二老走得早,他这个兄长便从此从当了父兄的角色,,遇上这样奇怪的病,真让他一筹莫展。一个女孩子,长成了八尺大汉的样子,而她仅仅只有十四岁,这往后可还怎么好? 他听世人传说,长生不老药不但吃了能够长生不老,而且能够包治百病,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都能够一颗见效,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鬼面人十四分激动,烟花院怎么样,就是晋王府、大内皇宫,只要有这样的东西,他都敢冒死一试。 只是鬼面人没有想到吕幸竟然会在这里与他相遇,吕幸可是安邑城里的风云人物,如今刚刚加冠,正是将要成婚之时,安邑的街头小巷街都是为他参谋婚事的好事之人,鬼面人作为职业的刺客,对于城中的权贵自然是如数家珍。 在此碰到吕幸之后,他原本以言语诱诈神药是否真的存在,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所以他后来的打算就是要抢药杀人,抢了药之后,为了避免行迹外泄,杀人灭口自然是必要的。可如今只剩下了一颗神药,交了任务,便没办法给妹妹治病,治了妹妹的病,他就破坏可刺客这个行业的规矩,今后将会受到组织与雇主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鬼面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鬼面人将手中的药丸交到女刺客的手中,和声道:“我怀疑这个药不是真的,你先试试。” “这怎么试,可就只有这一颗了。”无数刺客惊呼道。 女刺客接过药丸,发现要玩的表面粘粘的,好像是口水沾在了上面,只是却觉得异常的眼熟,这药丸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拿起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恶臭味彭拜而至,差点令她窒息,像极了哥哥的口臭。 “你吃下去试试看,如果你的病好了,那就说明这药是真的,这小子既然有这么多一瓶,就一定还有更多,我们抓了他去寻便是。”鬼面人说着连他都无法说服的话,他如今只有一个打算,先治好了妹妹的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 “万一没有其他的药怎么办?” “俺们可是已经收了一半的酬金了!” 刺客中没有人支持这样做,就连那个女刺客也同样如此。 只见她随手把药丸抛在地上,一脸嫌弃地道:“恶心死了,我死也不吃这玩意儿。” 身边一名刺客急忙捡了起来,仔细端量半晌道:“我怎么看着像是家中常用的百花丸?”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正要生气的鬼面人也不由神色大变,大早就看着这个药丸熟悉,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百花丸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色泽大小无一不相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鬼面人一把将药丸夺了过来,用力掰开,用舌头舔了舔,尝了尝味道,出来一股酸腐之味,还有淡淡的百花香味,正是家中常用的百花丸无疑! “竖子,尔敢耍我!”鬼面人赤红了双眼,明显已经冻了杀机。 吕幸一口药丸憋在嘴里,一时又完全吞不下,就连嚼动都费力,这时见到鬼面人的窘状,不禁难忍笑意,一张口嘴里十几颗药丸喷了出来,足足在脚下铺了一层。 “哈哈哈,尔等鼠辈简直笑死我了,这可不就是百花丸吗?想要神药?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说不定心情一好,上尔等一颗。” 吕幸笑了起来,他已经看到废墟中飞奔而来的庞德,以及全副兵甲的近卫军上百人。 刺客 “唉,我这个父亲对我还算不错,可惜他不该太贪心,生出两个儿子来,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吗?”吕苟的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一股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萧索之味,就像苍凉秋季的暮色,如同卷过落叶的风 黑衣人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看着脚下不远处废墟处眼睛一亮道:“公子的人到了。” 吕苟嘴角弯起弧度,转过身来道:“下去吧,不看了,我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长惨死。” 望台之下,百丈之外,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烟花院外,一支人数大约百余人的近卫正在列队待命,庞德在还没烧毁的院门之处来去徘徊,世子已经进去了足足有一刻钟,却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火场的明火虽然已经扑灭,但谁也不敢保证再这样天干物燥的冬月里,炙热的灰烬不会死灰复燃,要这道这里可是炼丹之地,拥有着大汉近半的炼丹燃料与物资,只一次炸炉就已经如此可怕,更可况还有其他明火没有烧到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世子进去时已经带了足够的人手,现在没有传唤,庞德又岂敢贸然进去,况且他还是一个降将,更加应该谨慎言行才是。 可是越等下去,庞德就越是煎熬一分,世子若是在火场中遭遇什么不测,那绝对是他无法承担的,爱惜羽翼固然重要,若因此丢了前途性命,那可就不值得了。 忽然,风中隐隐传来刀兵交击之声,夹杂在残余灰烬爆裂的声响之中,从府院之中传了出来,平常人就是耳力再好也是难以分辨的,但庞德自有一番神通,能够从微弱的升息之中辨别各种复杂的声音,因此轻易就察觉到院中必定发生了十分紧迫的事情。 “所有人跟我来!”说着一步跨入院中,向里飞奔而去。其后百余人近卫得了将领,也不敢迟疑,紧随在庞德身后奔入院中。 就在近卫入院之后,一支黑色战甲的部队出现在府院之外,全身重铠甲,竟然是守备军里最为精锐的重甲兵。 这支重甲兵同样只有百余人,领兵大将姓牛名辅,曾经是董卓帐前的得力战将,后来董卓败亡,牛辅追随李儒投靠了曹操,在扬州之战中,李儒、牛辅作为俘虏被押送到了并州,二人已经是心灰意冷,也没有了可以诚心效忠的主上,只能归降。 归降之后,牛辅被任命为并州守备军的营将,负责守备军重甲营的训练与指挥。而李儒却不愿意再到军中效力,投入了朝政之中,一直在王府之中,此前出任相府撰笔,如今是二公子吕苟的功曹主簿。 牛金看了两侧长街空空荡荡,眼前原本还有些神秘感的烟花院门此刻大开着,一眼便看到已经被烧的乌漆墨黑的正厅大院,犹还在冒着余烟。 “得到可靠消息,世子在烟花院中遇刺,我等须尽速赶到保护世子周全,近卫军那群烧饼已经进去了,咱们守备军也不能落与人后,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让近卫军这帮兔崽子独享了。” 守备军将士听得嗷嗷叫,也无需过多动员,守备军和近卫军本来就是安邑城中两支实力相当的军队,只不过任务不同少有交集罢了。但这并不妨碍两军只见的较劲攀比,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只部队,放在如今任何一个诸侯的治下,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只不过近卫军是近侍守卫部队,属于晋王直辖,可在城中任何地方走动,拥有别的其他部队无法比拟的便利之处,许多特权就是大多数高官大臣都没有,因此在地位上显得更加超群一些。 且说吕幸手持丹药与此刻对峙,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却心知肚明,这手中的所谓丹药只不过是用来唬人的玩意,就连这个乳白色的瓷瓶,也不过是他在父亲的书房偷偷拿的,是瓷窑新近呈来的样品,吕幸看着小巧精致,便偷偷拿了出来。 而此刻的瓷瓶之中却是也有丹药,而这所谓的丹药却是寻常的百花丸,是再平常不过的御寒祛湿之药,吕幸自幼畏寒,虽说如今随着年龄增长已经大为改善,可终究还是比寻常人更加畏惧寒冷一些,随身带着百花丸就是预备万一身处恶寒之地用以备用的。 “你说是神药就是神药了,谁知道你这瓶子是不是空的,你给我一颗神药来鉴别真假,若是真的,只要你交出神药,我等保证不伤你们分毫,马上就走,我等兄弟从来都说话算数。”鬼面刺客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此纠缠下去,只会消磨时间,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只有想办法破局才是。 “哈哈哈哈。”吕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笑不止只让一众刺客惊怒莫名。 “你笑什么笑,再笑撕烂你的嘴。”女刺客大怒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在面对他们的刺杀时,还有心情在此大笑,太看不起人了。 “我笑尔等如此轻视我,你们这位兄台说让我给他一颗神药验证,如此刺心妄想岂非笑话?”吕幸收敛了笑声,神色渐冷道。 “如何是笑话,我等查验神药,用丹药换回你们这许多人的性命,这岂不是对大家都好的建议?”鬼面刺客冷冷地道。 “呵,笑话,我只要给你一颗丹药,那你们就再也没有顾忌了,杀人抢药,就算我把剩下的药全部吃了,你们有一颗交差已经足够,但只要你们能够从我手中抢下剩余的神药,那可就是无穷无尽的财富,这可是净赚的买卖啊,只可惜你们把我当成了傻子,但显然你们弄错了。” 吕幸故意找了一个借口,他是真的不敢把手中的药丸给这些刺客查验,这百花丸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品,只是寻常的祛湿药丸,普通的百姓家中也多少都会备一些,尤其是女孩儿体质娇弱,百花丸更是冬季里必不可少的御寒之物。 要是被这些刺客给认出来,恐怕马上就会因为愤怒而暴起。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可就怪不得咱们兄弟了。”鬼面刺客抬手就要下令进攻抢药,再这样耽误下去,药没抢到手,自己这些人只怕也要被赶来的近卫军围堵在这里。 “且慢!” 吕幸一激动,扬手便抬起瓷瓶,作势就要吞下瓶内的“神药”,可是突然意外发生,原本塞在瓶口的布质瓶塞忽然掉落,瓶内的百花丸又五六颗滑落在地上,深红的药丸,在屋内青石地上显得分外醒目。 吕幸暗道要糟,果不其然站的最近的鬼面刺客迅速飞射而来,不用想也是朝着地面的“神药”而来。几名近卫眼尖手快,不约而同迅速捡起滑落在脚下的百花丸,没有让一颗遗落在地上。 吕幸见鬼面刺客迅速赶来,很显然就是要夺药,连忙喝道:“把药丸吞下!” 一众近卫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这神药贵重不贵重,便宜了贼人还不如自己吃了,既然有世子下令,几名捡到药丸的近卫一口将药丸吞下,而吕幸也将瓶里剩余的药丸全部塞进口中,瓶中药丸本是满的,要不然也不会稍微倾斜就滑落了好几颗,如今尚还剩十几颗,全部都倒进了吕幸的嘴里,顿时让他鼓起了两坨大大的腮帮子,想要片刻咽下也是不易。 护卫在前阻拦,鬼面刺客想要擒拿吕幸也一时难以突破,事急从权,他一把将一名刚刚将药丸放进嘴里的近卫抓了过来,一拳击中近卫的腹部,近卫一口浊气喷出,口中的药丸随着浊气喷了出来,鬼面刺客眼疾手快,凌空把药丸抓在手中。 一群此刻大喜过望欢呼出声,而抢到药丸的鬼面刺客却显得尤其平静,他此来受人重金而来,就是要为人抢得长生不老之药,如今虽然抢到手,可是仅仅只有一颗,其余的全部都给这小白脸糟践了。 本来他已经可以把药丸带回去复命的,可是他此次之所以冒死前来,并不是因为他贪财好利,他知道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那是天地之间最有权势之人的后代,要有损伤,他们这些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容身之地,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同样需要这样贵重的药物神丹,不是为了长寿,而是为了治病。他的妹妹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只有十四岁的她竟然长成了和他一般高,要知道他可是身高八尺的壮汉啊。 父母老来得女视如珍宝,可惜二老走得早,他这个兄长便从此从当了父兄的角色,,遇上这样奇怪的病,真让他一筹莫展。一个女孩子,长成了八尺大汉的样子,而她仅仅只有十四岁,这往后可还怎么好? 他听世人传说,长生不老药不但吃了能够长生不老,而且能够包治百病,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都能够一颗见效,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鬼面人十四分激动,烟花院怎么样,就是晋王府、大内皇宫,只要有这样的东西,他都敢冒死一试。 只是鬼面人没有想到吕幸竟然会在这里与他相遇,吕幸可是安邑城里的风云人物,如今刚刚加冠,正是将要成婚之时,安邑的街头小巷街都是为他参谋婚事的好事之人,鬼面人作为职业的刺客,对于城中的权贵自然是如数家珍。 在此碰到吕幸之后,他原本以言语诱诈神药是否真的存在,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所以他后来的打算就是要抢药杀人,抢了药之后,为了避免行迹外泄,杀人灭口自然是必要的。可如今只剩下了一颗神药,交了任务,便没办法给妹妹治病,治了妹妹的病,他就破坏可刺客这个行业的规矩,今后将会受到组织与雇主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鬼面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鬼面人将手中的药丸交到女刺客的手中,和声道:“我怀疑这个药不是真的,你先试试。” “这怎么试,可就只有这一颗了。”无数刺客惊呼道。 女刺客接过药丸,发现要玩的表面粘粘的,好像是口水沾在了上面,只是却觉得异常的眼熟,这药丸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拿起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恶臭味彭拜而至,差点令她窒息,像极了哥哥的口臭。 “你吃下去试试看,如果你的病好了,那就说明这药是真的,这小子既然有这么多一瓶,就一定还有更多,我们抓了他去寻便是。”鬼面人说着连他都无法说服的话,他如今只有一个打算,先治好了妹妹的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 “万一没有其他的药怎么办?” “俺们可是已经收了一半的酬金了!” 刺客中没有人支持这样做,就连那个女刺客也同样如此。 只见她随手把药丸抛在地上,一脸嫌弃地道:“恶心死了,我死也不吃这玩意儿。” 身边一名刺客急忙捡了起来,仔细端量半晌道:“我怎么看着像是家中常用的百花丸?”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正要生气的鬼面人也不由神色大变,大早就看着这个药丸熟悉,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百花丸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色泽大小无一不相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鬼面人一把将药丸夺了过来,用力掰开,用舌头舔了舔,尝了尝味道,出来一股酸腐之味,还有淡淡的百花香味,正是家中常用的百花丸无疑! “竖子,尔敢耍我!”鬼面人赤红了双眼,明显已经冻了杀机。 吕幸一口药丸憋在嘴里,一时又完全吞不下,就连嚼动都费力,这时见到鬼面人的窘状,不禁难忍笑意,一张口嘴里十几颗药丸喷了出来,足足在脚下铺了一层。 “哈哈哈,尔等鼠辈简直笑死我了,这可不就是百花丸吗?想要神药?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说不定心情一好,上尔等一颗。” 吕幸笑了起来,他已经看到废墟中飞奔而来的庞德,以及全副兵甲的近卫军上百人。 叛乱 刺客实力很强,非常强,强到竟然能够与实力强悍的庞德对战十几回合尚且不落下风,只可惜刺客中也就鬼面人实力十分强悍,其他刺客可就没有那么强大了,而且人数仅仅只有十几人,在上百近卫的围攻之下,不久便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与庞德对战的鬼面人苦苦支撑。 庞德心中也是颇为惊异,自他从军以来,在这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除了马超,在武艺上还没有碰到过能够与他匹敌之人,当然这也有他常年驻守凉州,没见过中原名将有些关系,眼前这名刺客的武艺实在令他惊讶,此人出手变化繁多,招招都留有余地,绝不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磨练出来的战技,应该是有名师教导的江湖人士。 早听闻中原大地不但朝堂中多有名将,就连在民间乡野同样也是藏龙卧虎,庞德原先还并不相信,如今亲眼见到,方觉自己多年身处边地,都有些夜郎自大了。 庞德心生警惕,出手自然就更加从容,使出了全身解数,招招都势若雷霆直奔鬼面人要害。 鬼面人看似与庞德打的旗鼓相当,但其实他早已经用尽了全部实力,心中更是连连叫苦不以,听说朝廷有名的战将都已经派往各地驻守,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近卫统领都有着如此强大的武艺,除了出手凌厉之外,每一招都含有排山倒海的力量,让鬼面人难以闪避不得不硬接。 结果可想而知,庞德出入战场以力量取胜,而他只是刺客,凭借敏捷杀人,如今正面相对,鬼面人的力量又如何能是庞德的对手,此时几招交击下来,鬼面人在就已经酸麻了半只臂膀,出手也已经迟缓了几分。 庞德是何等人,但有一点变化,就会如跗骨之蛆,看准鬼面人一处破绽,手中长刀如决绝的斩铁迎头砍下。 鬼面人但觉刀势凶猛凌厉,再要抵挡已经来不及,只有闭目等死,心头涌现一股酸楚,自父母去世以后,他与小妹相依为命,浪迹在乱世之中,差点饿死在冀州,后来为了生存,鬼面人曾经参加过黑山军,一度是匪首张燕的卫队统领。 后来张燕几次在投降与反叛中转变,鬼面人耻于他的为人,带着小妹离开了黑山军。再后来张燕的几次反复无常彻底惹怒了当时还是冀州之主的袁绍,袁绍只怕自己无法全歼号称三十万的黑山军,又联合了当时还在并州,并不如何强大的吕布,两军联合共讨黑山军。 吕布果然是名将,在牧野、朝歌、巨鹿等地大破黑山军几股庞大势力,俘虏黑山兵卒十几万,成就了并州崛起的重要基础。 而张燕却损伤惨重,被袁绍全歼了仅剩的兵力,当时袁绍的黑山军俘虏一度达到了二十万,心怀猜疑的袁绍有心把这二十万俘虏全部杀死,却被属下谋士郭图进言,让吕布处置俘虏,这样袁绍既不用背负杀俘的骂名,也能考验吕布是否怀有不轨之心。 吕布没让郭图失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有不轨之心,在执行杀俘的过程中,用瞒天过海之计带着二十万黑山军战俘逃之夭夭。 仅此一战,吕布收纳黑山军老少战俘三十万,其中壮年男子足有十万之众,使得并州人力大为增长,要知道当时并州全部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足三十万之众啊。 张燕之所以能够横行河北,就是因为他手下有一帮实力强横的大将,张燕死后,黑山军分崩离析,许多将校就此四散,但也有一些后来取得了联络。他们纠集在一起,组建了一个地下组织,准备暗中招兵买马东山再起,鬼面人就在那个时候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可惜理想总不如现实丰满,袁绍起兵攻打吕布,反倒被反杀,冀州从此易主,不过两年的光景里,吕布完成了河北的统一大业,坐拥并州、冀州、幽州三洲之地,成为屈指可数可以笑傲天下之人。 随着战局的稳定以及逐渐思安的民心,鬼面人与他的组织逐渐失去了成长的沃土,不但再也招收不到新鲜的血液,就是原本的成员也有不少离开了。 因此,他们经过漫长的商议,决定改变组织的宗旨,从原来的争霸天下,变成了现在的职业暗杀组织,以替人暗杀敌人赚取赏金,还为自己去了一个响亮的组织名称:阎罗。 随着佛教传入中土,不管是信与不信,阎罗作为冥界之主的存在早就已经普遍流传,阎罗的创始人严擒虎被尊称为阎罗王,旗下下设四大王分别是:生王、明王、夜王、死王。而鬼面人就是四大王之中的死王。 往事纷沓而来,鬼面人早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见不得人的行当,若不是想要赚取足够的钱给妹妹治病,他早就离开了阎罗。什么死王,活着就像死了一样,常年生活在阴暗之中,和茅厕里的蛆虫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的世事变迁,河北之地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原来的烽烟荒草已经被庄稼与耕牛取代,就是这座从前并不起眼的安邑小城,也已经是一个人口达到了七十万的庞然大物,足足比当初并州全境人口的两倍还多。 看着光鲜的城池,还有充满笑意与希望的城中百姓,来此执行任务的鬼面人曾经几度恍惚,同是天地间的生灵,为何他自己的命运却与别人不同? 时间仿佛凝固,料想之中长刀斩落头颅的痛楚并没有来临,鬼面人睁开微闭的眼,只见一把七尺的长刀就在自己的眉眼之间,刀刃上寒光流动,映出自己紧紧收缩的瞳孔,其中红光暗淡。 同来的十几名刺客已经只剩下了一半,如今都被左右近卫按压着跪伏在地面之上,这其中就有他的妹妹。 左右奔来几名近卫,以绳索捆绑鬼面人全身,令他动弹不得,他本就败在了庞德的手里,如今妹妹又落入了官军的手中,鬼面人投鼠忌器,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说,谁叫你来的。”吕幸知道这些人奇装异服,手中兵器如此驳杂,必不是官军,但他们敢来这朝廷重地烟花院,还敢明目张胆的杀人,肯定知道一些烟花院的事,普通人绝没有这样的胆量,若说无人指使,说出去谁也不信。 鬼面人闭着眼睛,昂着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态度。 “罢了,先都抓起来,关到府衙大狱之中,待我办完手上的大事,再详细审问。”吕幸急于知道怀中配方是否真的有效,并不急于知道是谁派人来的,毕竟一个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刺客,他也知道不了多少要紧的事,长生不老药?吕幸他自己还想要呢! 庞德生怕再发生生么变故,自然是率领近卫紧紧护送吕幸与一帮刺客匪徒去往府衙,只留下十几人在此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出院之时,却遇到风风火火赶来的重甲兵,大将牛辅吃了一惊退开几步,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了吕幸身后,寸步不离左右的庞德。 牛辅与他可算是夙敌了,当年董卓从长安败退凉州,时任长安太守的马腾负责防御董卓的卷土重来,可惜再董卓领兵攻来时,马腾旧伤发作重病不起,当时只有十几岁的马超与庞德肩负起了使命,成功击败了来犯的董卓,并长驱直入端了董卓的老巢,斩董卓于城下,俘虏董卓属下家小不计其数。 而李儒和牛辅却乘乱逃离了凉州,一路颠簸辗转到了兖州,投靠了曹操。原本想跟随曹操攻伐吕布,以报杀主之仇,没想到连曹操也不是吕布的对手。 自从牛辅投降以来,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仇恨,只想守住当下的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剩余的人生,但有一件事始终让他难以释怀,那就是马超与庞德攻打凉州老家时,几乎屠遍了凉州城县,牛辅的家人就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 家国之恨总还比较遥远模糊,可父母之仇却是切肤之痛,牛辅岂能忘怀! 因此二人虽然同在安邑城两支重要的军中任职,可从来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的,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个道理。 牛辅曾经几次找庞德寻仇,可终究还是不敌,这也是他之所以难以升迁,一直都只是一个营将的原因所在。 吕苟之所以派牛辅前来,就是知道庞德在这里守卫,只要让牛辅看到庞德这个仇人,以他不管不顾的性格,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报仇,单打独斗他不是庞德的对手,可如今重甲兵对上近卫兵,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军队,重甲兵可是战兵中的精锐,全身重甲护身,手持坚盾长戟,可不是只穿轻甲配钢刀的近卫能都匹敌的。 只要双方起了冲突,他藏在牛辅身边的亲信便会趁机发难,取了吕幸的性命,就算事后追究起来,那也是牛辅携私愤报仇,误伤了世子,这个账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他吕苟顶多也就是一个御下不力的罪名罢了。 果然不出吕苟所料,牛辅一见庞德,连眼睛都变得赤红,大叫一声:“给我杀了这厮!” 也不管旁人,自顾冲杀向庞德身前。 一群重甲兵见主将已经上千,各自也不敢迟疑,列阵便要向前冲击。 “你们想造反吗?”吕幸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的愤怒不言而喻。 重甲兵都认得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是晋王吕布的长子,也是他法定的继承人,闻得世子责难,重甲兵顿时心生胆怯,迟疑不敢上前。 而牛辅却已经进入了忘我之境,眼中只剩下眼前的敌人庞德,把连迎上来阻拦的世子吕幸也没有放在眼里。 看着气势如虹的牛辅奔走之势,一众兵将不由大声惊呼:“世子快闪开!” 吕幸只觉得一股巨力袭在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飞而出。 事态发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庞德自看到牛辅来时便知道不妙,已经在暗中提高警惕,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更没想到吕幸会为自己出头,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来得及伸手接住吕幸的身子。 伤了吕幸并不是牛辅的意愿,只是世子忽然出现在身前,令他猝不及防,但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伤了世子,自己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只要临死前杀了庞德,报了父母之仇,那也算死得其所了。 牛辅原本狂乱的心智此刻反倒清明起来,拔出腰间佩剑高呼道:“庞德伙同世子盗取晋王的神药,我奉晋王军令斩杀叛逆,夺取神药,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庞德看着怀中面如金纸,嘴角染着血迹的世子吕幸,心中焦急万分,可此时牛辅明显已经是临死前的反戈一击,自己斩断了所有的退路,一旦重甲兵攻来,他这些近卫军绝不是重甲兵的对手。 把受伤昏迷的吕幸交给身后的卫兵看护,庞德起身持长达向前几步,看着双目发红的牛辅道:“我曾念你与我都是降将,并且同朝为官不易,几次饶你性命,今天是伤了世子,更想煽动兵将造反,其罪当诛,这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 “哈哈哈,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死吧。”牛辅并不给庞德说话的机会,挥舞长剑便杀向了庞德,身后重甲兵毫不迟疑,此时军制兵卒只听上官命令,想要越级指挥除非你有足够厚重的威望,否则根本难如登天,也为军法所不容,牛辅一马当先,重甲兵当然如影随形。 大战一触即发,重甲兵与近卫军交织厮杀在了一起,庞德知道如今只有尽快拿下牛辅,擒贼先擒王才能尽快平息这场战斗。 也不知大战了多久,当庞德斩下牛辅的人头的时候,近卫军已经没剩多少人了,而重甲兵却几乎没有多少死伤。 “牛辅已死,尔等放下兵器,可饶尔等不死!”庞德高高举着牛辅的人头高喊。 重甲兵死了主将顿时失去战意,随着兵器落地之声,这场战斗终于迎来了结局。 庞德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是平息了叛乱,回头一看身后情形,顿时面无人色。 序 原本应该被近卫护在身后的世子吕幸已经不知所踪,在仅剩是十几名近卫身后,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名近卫的尸体,原本应该被近卫重重护在身后的世子早就没有了踪影,同时不见踪迹的还有被捆绑看押的刺客五六人。 庞德只觉得被一碰凉水从头浇灌到脚底,全身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世子失踪便是国基动摇,谁都知道世子将是晋王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谁都知道吕布护子女如命,当年闻得女公子如意身陷定陶的噩耗时,丞相一怒伏尸千里的场景犹在眼前。 如今世子不见了踪影,晋王将会是怎样的怒火谁都无法预料,而身为近卫统领的庞德将是首当其冲的问责之人。 群臣自皇宫廊道而出,两两成行形成一条长长的小队,两两之间不时交头接耳,脸上的神情颇为无奈。 “咱们这位陛下也真能折腾,大过年的也不让大家消停,像这样的早朝有什么意义,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如今四方无战事各地皆太平,这些繁琐的章程都已经在中书省、尚书省、秘书省三省六部合议过了,基本都已经有了定论,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拿到朝堂上在议一遍,这不是耽误事儿吗?”郭汜努努囔囔的向一边的中书令钟繇说道,今天可不是平常的日子,新年正旦之日,理当于家中祭拜先祖陪同家人,像这样往皇宫里浪费时间实在让他憋闷,有什么大事还好说,连个像样的合议之事都没有,这可真他妈操蛋了。 郭汜如今辞去了军职,在军部的作战处供职,因此也省去了军马劳动之苦,更何况家中养有娇妻,他又是没什么雄心壮志之人,何必再占着军权不放,如今新人辈出,他这个将老不老之人还是把这个冲锋陷阵的机会留给年轻人的好,他自己在京都听听这两年时兴戏曲,玩玩鸟弄弄花草,辰时给昭姬画画眉,暮时给儿女讲一讲他当年的热血往事,人生何其闲适,何必非要跟自己和别人的性命过意不去? 钟繇也是颇为无奈,他明知道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但是皇帝传旨早朝,众臣就不得不前来朝会,毕竟这位皇帝虽然当不了家,却也是名义上大汉朝合法的皇帝,面子上的事还不能不维持。听到郭汜的牢骚,钟繇也只能报以苦笑:“陛下许是寂寞,找我们这些臣下聊聊也挺好的。” 郭汜瞪了钟繇一眼,瘪了瘪嘴道:“马屁精,我郭汜羞于与你为伍!” 一甩衣袖,背着手大步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钟繇呆立在原地。 一人大步从面赶至钟繇的身旁,看着远去的郭汜苦笑道:“这位郭将军近来可真是好张狂啊,连咱们的中书令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正尴尬的钟繇当然知道是谁在说话,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谁的说话习性声音他都了然于胸,闻言只是苦笑道:“文惠何必取笑与我,郭将军秉性如此,又是作战处的功勋元老,说话冲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人正是高柔,高柔主管刑狱,上至王侯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闻之闻之姓名变色,如今廷尉改制,主管天下刑狱,独立成司,又有监管天下官吏之权,直接向晋王负责,而高柔又是一个以铁面无私着称的人,这些年中被他拉下马杀头的官员不计其数,因此官场之人闻高柔之惧甚至远胜晋王。 “不过他先前说的话倒是不错,正逢佳节本是合家团聚的日子,陛下无事找我们来实在是有些冒昧了,难道他想做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类的蠢事吗?中书令掌管御史台,可要行参奏事宜,劝谏陛下不可任性妄为。” “廷尉也看到了,并不是我不想劝谏陛下,在朝堂上,晋王几次给我使眼色,让我不可驳了陛下颜面,我们做臣子的,忠于职责固然重要,可也要识时机知时务,否则便是立于危墙之下绝非君子所为。”钟繇义正言辞地道。 高柔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与他多年相交的钟繇大人竟然显得伟岸无比。 这时晋王车辇经过,百官避让,高柔与钟繇亦躬身退在一旁,吕布称天子仪仗,是尊贵无比的赏赐,可他并不像太张扬,因此四驾马车并没有被他使用,而是用的寻常车辇,车上也仅仅只有一个赶车之人。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绝无仅有的殊荣了,在这皇宫大内,能够乘坐车辇通行无阻的,除了皇帝本人,也就只有晋王有这样的权力了。 车辇经过钟繇身前时慢慢停了下来,吕布掀起车帘笑对钟繇与高柔道:“两位大人在说什么呢,这样热络,本王老大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钟繇有些惭愧,方才只是至交好友之间的自吹自擂,岂可传扬与他人耳中,何况还是晋王这样的上位者,要被他把自己当成谄媚之臣岂非不妙?只得讪讪道:“不过是臣子间的玩笑话,晋王当不得真。” “哦?中书令大人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也是玩笑?任由皇帝任意妄为,你身为中书令岂可袖手旁观?本王几次示意让你劝谏陛下,你都视若罔闻,是不是认为本网对于你中书令大人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吕布说话不紧不慢,却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钟繇心中,他在殿上几次想要进谏皇帝,都遇到晋王似怒非怒的眼神,像极了要阻止他的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表达着当时心中的无奈,却被自己误解,这含义可就是南辕北辙了。 “臣惶恐,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袖善舞,可以游走在刀尖之上,徘徊在激流之中?你的儿子在我府里当差,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是他为难。”吕布的话已经非常重了,在这廊道之中,百官虽然不在一起,可廊道谧静,声音足克传扬很远,吕布方才的责难,必然很快就会传扬开来,只怕又将是一场风波。 钟繇吓得脸色惨白长跪在车前道:“臣对晋王的衷心天地可鉴,朝堂之上只是一时糊涂没有领会晋王的深意,以后绝不会再有。” 吕布却并没有做声,称这车辇飘然远去。 高柔搀扶起一身冷汗的重要,见他依旧脸色惨白,高柔叹了一口气道:“元常何必如此,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晋王方才这番话明面上是对你说的,可其实是在警告我。” 钟繇一愣道:“此话怎讲?” 高柔道:“你也知道,我与陈群等大人都在科举之事上与晋王有不同的见解,因此陛下也经常遣内侍拉拢我等,虽然我等不会因此而转投皇室,可在晋王心中,明显是一个心病,他一定认为我们与陛下暗中有往来,这番话不就是在警告我吗?长袖善舞尤其是你一个王府走狗该有的评价?” “你才走狗,不过你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也要劝你一次,你说你们的家族已经那么强盛了,怎么还想要从晋王的口中夺食,你看我,家兄多次来找我,让我劝谏晋王收回科举令,都被我骂回去了,这时什么时候了,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若还想以一己之私而废国家,将来必是民族的罪人。” 高柔原不过是安慰钟繇两句,没想到他竟然顺杆子往上爬,还教训起自己来了,顿时没好气地道:“难怪郭汜说你是马屁精,我看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自己保重,告辞!” “文惠兄慢些走,咱们再聊聊。”看着高柔气急败坏的背影,钟繇不禁开怀大笑。 却说吕布的车辇一出皇宫,便有刚刚回朝没多久的女婿严超等在皇宫宫门之处,一见吕布车辇到来,就几步奔上去。 吕布老远在宫中便看到严超在宫门处张望,一脸的急切神情,必然有大事发声,否则以他沉稳的性格,绝不会这样失态。 “发生了生么事?”吕布问道。 “烟花院发生了火灾,整个烟花院被夷为平地。” 吕布大失所望,烟花院是他辛苦经营的重要资本,如果能够成功配制出黑火药,那么就能够有效的使用火药包,制作史无前例的炸弹,不论是攻城陷阵还是挖矿开山,都将是非常有用的一件武器,既能够大大的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也能节省人力物力,提高攻城和生产的效率,如今起火爆炸,多年来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各位炼丹师可还周全,颜磊怎么样?”吕布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些被他召集而来的炼丹师的情况,这天下最重要的始终还是人,事没有做好可以重新做,人要是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尤其是像炼丹师这样拥有专业特长的认识,化学在古代恐怕也就这些炼丹师有所了解吧。 “都还好,只有一名姓黄的大师被丧生在火海之中,颜磊院长当时在休息,没在炼丹室因此逃过一劫。”严超如实说了火场的情况,神色有些黯然。 吕布看他神情不正常,想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没有说,因为若只是这些事,还远不到让他神不守舍的地步,心里忽然一沉道:“还有什么事,你都说了吧。” “致远在火场遇刺,失踪了。” 短短一句话,让吕布心神大阵,掀起车帘的手禁不止一抖,车帘落下遮住了吕布瞬间乌青的容颜,良久从车里飘出一句话:“谁干的?” “刺客不知来路,庞德已经下令关闭四门满城搜捕,刺客掳走致远,应该来不及出城,一定还在城里。” 平安坊 。 吕布看他神情不正常,想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没有说,因为若只是这些事,还远不到让他神不守舍的地步,心里忽然一沉道:“还有什么事,你都说了吧。” “致远在火场遇刺,失踪了。” 短短一句话,让吕布心神大阵,掀起车帘的手禁不止一抖,车帘落下遮住了吕布瞬间乌青的容颜,良久从车里飘出一句话:“谁干的?” “刺客不知来路,庞德已经下令关闭四门满城搜捕,刺客掳走致远,应该来不及出城,一定还在城里。” 在吕布的心里,吕幸是他最中意的孩子,聪明、孝顺、为人谦和,从不与人结仇,如果天下动乱平定,他一定是一个能够善待子民的好君王。而他唯一的缺点也正是他过于与世无争的性格,这也是吕布所以扶持吕苟成为他竞争对手的原因之一。 知足常乐固然好,可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过分的仁慈就一定会养虎为患。自从吕苟从军以来,他手中的权力几乎每日都在膨胀,原本在安邑毫无根基的他,已经在身边聚集了好一大片助力,其中的原因就是,世子太过软弱,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主见,是晋王新政的忠实拥护者。 而吕苟奇妙的保持了沉默,甚至还在暗中对新政多有阻挠,因此许多守旧的老臣和大家氏族都被他拉拢在身边,明显成了一大片势力的代言人。 作为世子的吕幸多年来几乎毫无精进,面对吕苟的咄咄逼人,吕幸选择退避三舍,让出了手中很大一部分权力,在与吕苟的交锋中屡次败下阵来。 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吕布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不知道刺客背后的真凶是谁,吕幸在城里与人为善,只有吕苟有这个动机,但想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兄长。 “迅速找到他,并带回幕后主使之人,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以谋逆论处。” 车里面吕布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仿佛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 安邑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刺客想要在城里藏身却是千难万难,城中人口虽然众多,可主要集中在西、南两街,西街为安邑城最大的商业街市所在,是商贾云集商铺林立的商业街市,许多达官贵人都住在西街,刺客带着世子行动不便,想要去往距离最远的西街,要穿过九重坊门,每一处坊门都有近卫军的把守,刺客认识不少又是奇装异服,想要去西街藏匿绝无可能。 而南街却是最大的百姓聚居地,不论是士族火势贫民,南街都是居住的最佳选择,第一,南街出行方便,不论是去城外的驿站,还是远去孟津、洛阳,南门才是出行的必经之地。从其他城来的人,也基本有九成是从南门进入,因此南街的居住环境极为驳杂,有本地人,有外地人,甚至有外族人在此定居。第二,南街有一条河道经过,此河名唤晋水,是繁杂的黄河水系之一,可由于土质的缘故,晋水并不像黄河一样浑浊,河水清澈见底,能够在上面漂浮小舟,百姓日常取水极为方便,这样的环境得天独厚,就连城北的皇宫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因此,南街成了人们首选的住居之地。 从烟花院去往南街却并不遥远,因为烟花院本就在东街靠南,去往南街只需要进过三道坊门即可。先前烟花院发生爆炸以及大规模火灾,在附近值守的近卫军大多数都被吸引了过去,刺客想要逃亡并非难事。只要刺客一旦进入南街,那么以南街繁杂的人员构成,近卫军想要从人海中找出几个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果然,庞德一连找了三天,三天里他几乎翻遍了南街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舍,可是刺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蛛丝马厩都没有留下。 丝毫没有取得进展的庞德被吕布以玩忽职守罪拿进大狱,同时被拿下的还有守备营的防御副使吕苟,吕布说他玩弄阴谋,挑唆怀有敌意的牛金故意冲击烟花院,是吕幸被人劫持的主要推动者,应该为此负责, 可吕苟却不会承认,一口咬定是死去牛金的鬼迷心窍,死无对证之下,吕布只能将他关押在别院之中,并让近卫统领严超负责看押,严令其不准任何人出入。 关在别院的吕幸却因此躲过一劫,当他听到别院外气势汹汹责骂严超吃里扒外的声音后,不由得怀疑,吕布是否故意将他关押在这里以躲避吕如意的怒火。 自吕苟入府以来,即便是严氏与吕幸起码还能与他保持表面上的平和,毕竟只是嫡出与庶出的关系,还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唯独这个吕如意总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从没给过吕苟好脸色,就是在吕布的面前也是如此。 吕苟能够想象,一旦吕如意闯进别院,后果便可想而知,她一定会用她手中的青虹剑隔断他的喉咙。 如意成婚两年并无所处,严氏为此还愁出了皱纹,反而她自己却并不放在心上,整日里厮混在军营校场,没有一点出为人妇的觉悟。 这次回安邑,她本还有些不情愿,凉州偏远,流寇响马极多,再加上异族蠢蠢欲动,正是如意大展拳脚的乐土,凉州刺史魏越又是自己人,所谓的乐不思蜀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正逢弟弟吕幸加冠,夫婿严超又奉召回京上任近卫统领一职,她再想留在凉州胡作非为就有些不像话可。 可没想到大过年的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吕幸与她姐弟情深,自幼便很少争吵过,在得知吕幸失踪的消息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这肯定是吕苟所为,以她对吕苟的了解,任何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总不会弄错。 安邑城里波澜骤起,可比在天下间激荡的局势面前,这都算不上什么事。按照杨修长史的说法想,世子没有被刺客行刺反而被掳走,这就说明刺客并没有以刺杀为目的,掳走世子的代价可远比刺杀世子要大的多,可见世子暂时至少是性命无虞,刺客既然绑了世子,那他们必有所图,后续自然会联系吕布,提出他们想要的条件。 就在吕布一边命人掘地三尺找人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大事接踵而来。 初一,安邑城东发生爆炸,晋王世子被刺客掳掠不知所踪。 初五,中风多年的曹操终于与世长辞,青州局势剑拔弩张。 十五中元节,孙权自建邺起兵剑指寿春,周瑜自柴桑渡河,攻略江夏。刘备出汉中,对长安虎视眈眈,诸葛亮出襄阳,剑指樊城、新野。 曹操一死,牵动群雄动荡,天下又陷入一片风雨飘摇之际。 安邑城的东街,向来都是官衙兵署聚集之地,很少有人在这里居住,一则是离集市太远,平日生活购物都不便利,二则此地就是有钱也弄不到土地,这里的地皮,除了官家赏赐和封分,基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但是不便利不代表无人居住,东街最为有名的住宅府邸便算是镇北大将军张辽的府邸了,大将军府是当初张皇后受封时皇帝所赐,战地延绵数十亩,极其广袤辽阔。 烟花院几乎与大将军府毗邻,中间只隔了一座官衙,从大将军府的后门出来,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当初修成之时,吕布还给他取了一个响亮的字号“新德里大道”。 其他人当然弄不清楚这个字号里包含的恶趣味,既然丞相亲自命名了,那还有谁敢反对?管他是新德里旧德里,终归只是一条路明而已。 安邑城的百姓却不买这个仗,互相间称新德里大道为张氏大街,只因为大将军张辽的府邸就战去了整个大街的一半。 张氏大街为城中主街道中襄连的支流街道,成南北纵合之状,起点从大将军府后门起,末点直达城南平原坊。 平原坊是南街最靠北的坊市,接连东街南街中央大街,交通四通八达,两条纵横交织的宽阔大道正显示这这里蒸蒸日上的景象。 沿街叫卖吆喝之声络绎不绝,穿着花红柳绿的姑娘小姐们,一改此前非黑即白的衣着,五彩的燃料让他们可以尽情搭配自己喜爱的颜色。 车马行轿一顶连着一顶,这若放在平日里,只怕只有迎接大军凯旋时才会有这样的阵仗。 街市上沿街布置的花灯并没有因为中元节过去而拆除,各式各样的花灯连城一条蜿蜒的曲线,即使白天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漂亮。试想昨夜花灯齐亮之时,定是一副繁华锦绣的盛世美景。 在平安坊转角的一个角落里,一间低矮的瓦房显得与众不同,周围的商铺房间显然都是新进才翻新过的,崭新的土坯上海没有长出青苔,连窗纸都是雪一样的洁白的。 而这间低矮破旧的瓦房却似乎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磨难,残破的窗户纸已经发黄,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干裂卷起,露出房间里阴沉的空气。几片蛛网斜吊在房檐与窗框之间,随着正月里的寒风微微颤抖。 瓦房的门窗紧闭着,看上去似乎他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就这样一间紧闭着房门的破旧瓦房,赫然便在这繁华的闹市中屹立不倒,这是什么样的主人?要知道城南不比城东,城东都是官家的地,占有一块那都是赏赐所得,交易起来手续十分繁琐,而成南却处于闹市,正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像这样破旧的瓦房挤在一栋栋崭新的楼层之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破旧的房子,在安邑城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存在 道 安邑城里波澜骤起,可比在天下间激荡的局势面前,这都算不上什么事。按照杨修长史的说法想,世子没有被刺客行刺反而被掳走,这就说明刺客并没有以刺杀为目的,掳走世子的代价可远比刺杀世子要大的多,可见世子暂时至少是性命无虞,刺客既然绑了世子,那他们必有所图,后续自然会联系吕布,提出他们想要的条件。 就在吕布一边命人掘地三尺找人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大事接踵而来。 初一,安邑城东发生爆炸,晋王世子被刺客掳掠不知所踪。 初五,中风多年的曹操终于与世长辞,青州局势剑拔弩张。 十五中元节,孙权自建邺起兵剑指寿春,周瑜自柴桑渡河,攻略江夏。刘备出汉中,对长安虎视眈眈,诸葛亮出襄阳,剑指樊城、新野。 曹操一死,牵动群雄动荡,天下又陷入一片风雨飘摇之际。 安邑城的东街,向来都是官衙兵署聚集之地,很少有人在这里居住,一则是离集市太远,平日生活购物都不便利,二则此地就是有钱也弄不到土地,这里的地皮,除了官家赏赐和封分,基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但是不便利不代表无人居住,东街最为有名的住宅府邸便算是镇北大将军张辽的府邸了,大将军府是当初张皇后受封时皇帝所赐,战地延绵数十亩,极其广袤辽阔。 烟花院几乎与大将军府毗邻,中间只隔了一座官衙,从大将军府的后门出来,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当初修成之时,吕布还给他取了一个响亮的字号“新德里大道”。 其他人当然弄不清楚这个字号里包含的恶趣味,既然丞相亲自命名了,那还有谁敢反对?管他是新德里旧德里,终归只是一条路明而已。 安邑城的百姓却不买这个仗,互相间称新德里大道为张氏大街,只因为大将军张辽的府邸就战去了整个大街的一半。 张氏大街为城中主街道中襄连的支流街道,成南北纵合之状,起点从大将军府后门起,末点直达城南平原坊。 平原坊是南街最靠北的坊市,接连东街南街中央大街,交通四通八达,两条纵横交织的宽阔大道正显示这这里蒸蒸日上的景象。 沿街叫卖吆喝之声络绎不绝,穿着花红柳绿的姑娘小姐们,一改此前非黑即白的衣着,五彩的燃料让他们可以尽情搭配自己喜爱的颜色。 车马行轿一顶连着一顶,这若放在平日里,只怕只有迎接大军凯旋时才会有这样的阵仗。 街市上沿街布置的花灯并没有因为中元节过去而拆除,各式各样的花灯连城一条蜿蜒的曲线,即使白天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漂亮。试想昨夜花灯齐亮之时,定是一副繁华锦绣的盛世美景。 在平安坊转角的一个角落里,一间低矮的瓦房显得与众不同,周围的商铺房间显然都是新进才翻新过的,崭新的土坯上海没有长出青苔,连窗纸都是雪一样的洁白的。 而这间低矮破旧的瓦房却似乎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磨难,残破的窗户纸已经发黄,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干裂卷起,露出房间里阴沉的空气。几片蛛网斜吊在房檐与窗框之间,随着正月里的寒风微微颤抖。 瓦房的门窗紧闭着,看上去似乎他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就这样一间紧闭着房门的破旧瓦房,赫然便在这繁华的闹市中屹立不倒,这是什么样的主人?要知道城南不比城东,城东都是官家的地,占有一块那都是赏赐所得,交易起来手续十分繁琐,而成南却处于闹市,正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像这样破旧的瓦房挤在一栋栋崭新的楼层之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破旧的房子,在安邑城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存在 这里原是一处道观,名为太平观,平安坊原也不叫平安坊,原本叫做太平坊就是因为太平观实在名气鼎盛。 太平教当年何等鼎盛,太平八观便是以太平观为首,后来太平教在大贤良师的经营之下更加旺盛,一度增补至二十三坊,每一坊教众可达一到五万不等,而这太平坊便是司隶一带太平教的枢纽所在。 在灵帝的后几年,太平教起事败露,遭到朝廷镇压,司隶周边的教众首当其冲,安邑更是朝廷最为重视的对象,因为黄河的另一边就是大汉朝廷的京都洛阳。 太平坊当年差点被夷为平地,无数教众以血肉之躯与朝廷铁骑抗衡,最后终于保全了太平观院落的一角。 到后来北方逐渐安定,安邑更是取代了洛阳成了大汉如今的都城,太平坊经过多年的重建,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就连名字为了忌讳也改成了平安坊。 可太平观最后剩下的一点破旧瓦房却被吕布下令保存下来,作为历史的教训鞭策自己。 当年的黄巾之乱让鼎盛的大汉朝廷差一点分崩离析,即便是吕布,经过多少年的呕心沥血,还是只勉强统一了一半天下。对于民心之力,吕布充满敬畏,太平教虽被官方定义为异端邪说,可在吕布看来,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正是因为如此,吕布才积极的推广佛教传教,甚至对建立寺庙进行官方补贴,使的民心向善,不被有心人利用。 太平观早就荒废了多年,安邑的百姓早些年还常来打扫缅怀,这几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改善,再加上佛教风靡一时,这里已经鲜有人来了。 此刻正是破晓时分,天际一丝红霞升起,给冬日的清晨染上了颜色。 太平观微闭的门被人从内缓缓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伸头到门外看顾了许久,被清晨的寒意冻的打了一个寒颤。少年咧嘴呲了一声,赶紧把头收了回去,朝着屋内道:“几位爷,天已经亮了,外面也没什么人,现在总可以走了吗?” 屋内本就没有烛火,在清晨的薄暮里,还有些昏暗,几个人影却显得异常醒目,同样的装束,就像是军队的同意制服一样,只是这些人全都是长袍大褂,与军队紧身的上下短衣并不相同,更像是道观的道袍。 几个人听到听到少年的话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名高大的女子冷笑一声道:“在啰嗦割了你的舌头。” 少年愁眉苦脸的道:“这位仙姑太不讲理,你们占我的屋子不道谢不花钱倒也罢了,还要让我整夜给你们放风,还动不动要取我性命割我舌头,这世间好人是做不得了。” “呸,伶牙利嘴的小花子,这太平观何时成你的屋子了,我还没跟你算私占房舍的罪名,还敢恶人先告状,真以为我不敢治你吗?” 女子横眉冷对,薄怒之下是一张精致的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即便是生气起来也看着有几分可爱。 一旁几人伴在她不远处,都是成年男子,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一身的风尘明显已经多日不曾梳洗。一个锦衣少年仰卧在女子一侧,一身华贵的服饰,看上去与这群人显得格格不入。 清晨的霞光从破旧的窗纸洞中穿透进来,落在锦衣少年的脸上,把苍白的肤色映的发红,微微泯起的唇角,宽阔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头,不正是失踪多日,被众人找疯了的吕幸吗! “小曼,这小子明明已经好了,还在这里装死,我看还是一刀结果了算了,我们逃出去也少一个累赘。”说话的人是一个神情阴婺的男子,丹凤眼鹰钩鼻,锋利的目光让人触及发寒。 “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劫到了这里,只要在藏匿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去了,我们便带他出城回到总坛,再让他加入我们阎罗殿,晋王的世子成为我们阎罗的门徒,日后传扬出去,我们阎罗的名声岂不是如日中天?太平教什么的,都不足以与之媲美。而且我们没拿到神药,教主一定会责罚,但有他在手,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少女言语之间便已经说明了她的意思,当初趁着近卫与重甲兵起冲突的时候,几名刺客趁乱逃走,少女却多了一个心眼,把晕倒在身边的吕幸顺势扛了出来。她本就生的高大,站在一起与她的哥哥也不遑多让,又兼练武多年,成就一身好本事,扛个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阴婺男子只是叹了一口气,取过腰间的面具戴在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獠牙,便是厉鬼一般,此人正是当日在烟花院现身的鬼面刺客。也是阎罗殿中的四王之一的死王公孙胜平。 旁人热衷于生而忌讳死。独他不同,当初封王是他便看好了这个字,他就要做一个与死亡相伴的人,只有这样他才会再一次次险恶的任务面前全身而退,阎罗殿四王其中三人多有轮换,只因死伤严重,唯独他在这个死王的称号下活了这么多年,即便任务失败,也没有因此而送了命。 “现在就走,朝廷的爪牙已经恐怕不会就此罢休,前天虽然没有在这里找到我们,但事关重大,他们必会卷土重来。趁着清晨人少,我们装扮一下出城,听说兖州、荆州又起战事,朝廷正在调集兵马,城门守备必不如平常严密,我等见机出城再说。” 说罢见吕幸依旧沉睡,公孙胜平一把拍在了正在昏睡的吕幸屁股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啊。。。” 大逃杀 说罢见吕幸依旧沉睡,公孙胜平一把拍在了正在昏睡的吕幸屁股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啊。。。” 一声惨叫把道观中的人都吓了一跳,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还以为他见到了鬼。 吕幸翻身起来,揉着被揍的臀部,睡眼稀疏的看着众人,方才的惊叫声却不是发自他的口中。那个太平观的新主人、一脸写满狡诈的少年正被众人注视着,方才的惊叫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打这小子,你鬼叫什么?”公孙胜平自己也被下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意外突然发生,现在可是全城搜捕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和能引起巡逻卫兵的警觉。众人几经辗转,好不容易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城东,来到了这个人口杂乱,相对比较容易藏身的城南居民区,眼看离城门机越来越近,他可不想半途而废。 “不是,我想起一件大事还未和各位爷说,各位爷一看便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刚才听说你们想要出城,听我一句劝,万万可不能出城啊。”少年煞有介事的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到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公孙虽岁生的高大,却毕竟是少女心性,闻言不由好奇问道:“为何不才能出城?” 少年换上一脸额凝重道:“我看诸位都不是什么良民,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良民,咱们也算是物以同居了。主要是我昨天就听说今天南城门戒严,朝廷有大军会在南门的点将台誓师,好像是有个叫荆州的地方打了败仗,要赶着去增援。你们这一去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众刺客本就是惊弓之鸟,大有草木皆兵的心态,再加上这几日躲藏时也派有人在外收集情报,是以大概断定少年的话应该属实。 “大哥,我看这小子的话不假,我们既然已经躲藏了这么多天,不如等过这几日,待官军都调出城后,我们再出城不是更轻而易举?”刺客之中一名红脸大汉建议道。 公孙胜平缓缓摇了摇头:“不行,昨天我们从张辽府潜行通过时,就已经被巡视的守备军发现了踪迹,还丢下了老六的一条命,虽然昨夜官军没有找到我们,可这里已经成了重点管控的区域,留在这里只会夜长梦多。今天既然有点兵的大事,比不会缺少好事围观之人,只要我们稍微鼓动驱策,必会引起骚乱,到时候我们就趁乱出城。”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一旦失败,点将台可不是几十几百的兵力,那可是成千上万的精锐战兵啊。”红脸汉子皱着眉头道。 “王寅,你干脆叫王输好了,这么胆小怕事还怎么赢,那不如你自己留在这里,我等随大哥去好了,有大哥在就,就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一个络腮胡瞪着眼睛骂道。 “行了,你们别吵了,就这么定了,你们马上收拾,把这小子绑了,把嘴塞上,省的他到时候乱叫,老四应该马上来了,来了我们就走。” 公孙胜平的话音未落,便想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三长两短正是约定的暗号。 少年勤快的跑到门前打开门闩,进来的正是出去打探消息的老四,这人又高又瘦,像个竹竿似的,不论认识的不认识的,叫他一声竹竿,他准会答应。 “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公孙胜平被几日来的大新闻震慑的不轻,不论是曹操之死,还是荆州、扬州之乱,都是关乎万千人性命的大事,所谓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大人物们打生打死,遭殃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到没有什么新鲜的,倒是今天听说南城门外会进行点将出征,到时候城南出城的路会戒严,我们如果今天想出城,南门恐怕是出不去了。”竹竿事无巨细的说着他一大早出去打探到的消息,就连晋王家已经出嫁的小姐强闯大将军府这样的消息都被他打听了出来。 那边几人在听着情报,这边公孙曼却是无聊的很,她虽然喜欢练武可是对于这些繁琐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只想众人决定好路线给她说一声,到时候冲就是了。 “嘿,你不怕吗?”看到吕幸也在伸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消息,公孙曼顿时惊奇,这个人自从被他们抓住以来,从来都是不哭不闹,也不试着逃跑,反而很积极配合众人的挟持大计,好像他生来就是众人中的一员一样。 吕幸本听到姐姐的消息,正想着怎么样传信给姐姐告诉她现在的遭遇,忽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抬头一看却是公孙曼一闪一闪的大眼睛。 “啊,你说什么?”吕幸并不是没听到,他只是不想和这个女子说话,这小姑娘人看着不错,就是心肠太坏,要不是她,这帮刺客也想不起来会活捉了他到处乱跑,好几次冒着枪林箭雨逃脱,自己差点死在自己人的刀剑之下。但吕幸却没有想过,如果当时公孙曼不将他俘虏,那么刺客逃走之时,说不定就会有谁给昏迷不醒的他补上一剑,那时候他这辈子的路就算是跑到头了。 “看来你是吓傻了,这都多少天了还没缓过劲来,我告诉你以后你就是我们阎罗殿的人了,谁要是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公孙曼,是阎罗殿的圣女。”公孙曼看着吕幸略微有些呆滞的神情不觉有些可怜,一个贵家公子被人掳掠了来,一路上躲躲藏藏,吃了此前从没有吃过的苦头,今后跟着她浪迹天涯还有的苦头吃呢。 “公孙姐姐好。”吕幸虽然聪慧却终究少于世故,只见女子体型高大边以为定是各年长之人,他可没想到女子仅仅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比他足足小了四五岁,叫人姐姐实在有些不妥,他有心讨好以免吃尽苦头,是以嘴里格外甜了些。 公孙曼在阎罗中已经是最小的参战之人了,人们不是称呼她为侄女便是称呼她为妹子,更多人还是叫她做小曼,可能叫她姐姐之人实在是绝无仅有。 吕幸的一声姐姐顿时叫的她心花怒放,笑眯眯看着吕幸道:“挺有眼色啊,不错,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吕幸听到这些人想要离开安邑城,心中越发着急,在城里或许还能盼望父王能够早点打救,若出了城去,从此天高海阔,只怕从此再与家人无相见之日。 这些人存心拉他入会想让父王难看,是以应该暂时不会对他不利,稍后逃走之时,说不得只好奋力一搏,引起城中卫兵的注意了。 公孙曼见他不说话,两只眼珠子溜溜转,心里便没来好气:“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只要待会你乱动,我保管你这辈子再也动不了。” 逃走的路线在众人的商议中逐渐确定,根据公孙胜平的规划,由于南门城外有点将台及数万大军,因此众人是绝不可能去的,那么能够让众人逃走的只有东、西、北三门。北门通往朔方,一路崎岖山路,也少有人烟,众人没有马匹,想要感到朔方并不容易。 而东门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他们本就是从城东逃过来的,经过爆炸与刺杀的事件,整个城东已经风声鹤唳,再回去肯定是自投罗网。 那么剩下来能够让他们逃走的只剩下西门了,西城门本就是人流最少的城门,因为安邑往西便是延绵不绝的首阳山,翻过首阳山就是上游黄河古道,在那里生活着从草原上迁徙而来的南匈奴人。 南匈奴这几年虽常有小的叛乱,可总能够很快平息,大体上已经臣服在大汉的雄威之下,即便如此,崎岖难行的首阳山山路还是少有人通行,西门成了安邑城中最为冷清的一隅,即便是官方建造的西市也只能勉强撑撑门面,卖一些只有草原上才有的紧俏货。 冷清的街市,稀少的人流,以及松弛的防务,这就是公孙胜平所规划的最佳路线。 其余刺客可管不了那么多,哪里官兵多少,哪里适合躲避,这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到时候只管跟这老大走就是了。 公孙曼也是这样的想法,她得意的瞪了吕幸一眼,还想是在说:看我们规划的路线多么牛逼,这会你傻眼了吧! 吕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条路线一定不会成功,似乎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凭什么以前在南苑的点将习惯会临时改到了南门外,为什么明明知道刺客已经逃光了近卫军却还是严密戒严着东城,不让普通人入内?为什么起就连北门都驻扎有守备军数千人,反倒是西门几乎没有增加守备,仅仅只是传令守城兵将加强防备,所有的一起,似乎有意无意的指引者刺客一众人不知不觉往西门潜逃。 西门往西别无出路,要么翻阅群山逃往河套南匈奴的聚居地,要么往南,赶到风陵渡去往司隶弘农一带,除了如此别无选择。 看着一群刺客还在为找到了退路沾沾自喜,吕幸心中鄙夷,终究是些没见识的莽汉,这么明显的请君入瓮之计,他们竟然没有一人看穿,不但毫无警觉,还在计划着今后的打算,也难怪这些人多少次造反总是失败。 众人很快就开始了行动,因为正午便是点将誓师大会,到时候南市平安坊人来人往虽然便于隐藏,可也一定会有更多官军维持秩序,所以还是要趁着人群还没出门,尽快从城南转移到城西。 根据规划,众人从小巷捷径走,大约要过三个坊门,其中尤其是平安坊的守卫最为严密。 当吕幸跟这刺客们出门时,街上如众人所料并没有几个行人,因为是刚刚过年开市不久,街市上的商铺大多也都是打烊的状态,没有几家开张营业。 一行人打扮成普通的商队运货商,几辆马车,再加上一些早已经备好的各式平常货物,行走在清晨的大街上,倒也并不显得扎眼,毕竟开市在即,许多商铺都忙着进货铺货,商队经过是常有的事。 吕幸非常不幸的被绑在把车的坐席之下,上面坐着的正是商家小姐打扮的公孙曼。 经过平安坊时,近卫军非常仔细的搜寻过每一处角落,又对几人的身份凭信仔细盯对,知道确认无误之后才放行通过。 在检查到公孙曼的马车时,近卫对于车中小姐的姿容颇为惊异,尤其还是一个行商小姐。虽然这年月女子抛头露面已经不是什么稀罕是,可像这样好看的却还是很少见的。 “你叫公孙曼?”近卫用疑惑的口气问。 “是的官爷。” “你只有十六岁?” “过完年刚满十六。” “这几车货运到哪里去?” “运到西市,都是些匈奴人爱的小玩意,不值钱,官爷有瞧上眼的就拿几件。”公孙曼与她大哥早就盯对过了问答,显得很是从容,像极了抛头露面经验丰富的商家小姐。 大逃杀2 待车队经过,近卫目光炯炯望着绝尘而去的众人,对左右言道:“派人跟着,只要是过往货商不但要严加盘查,还要跟随其去往目的地,以免或有疏漏。” 这倒并不是针对哪一家车队,只要是经过安邑城的货商,都要被暗中监视,世子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凭空失去了踪迹,绑匪想要抓他出城,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扮成货商,这样地毯式的搜寻,已经整整持续了半个月了。 出了平安坊,检查最为严密的坊门就算是顺利通过了,再往后只需小心谨慎些即可。西街的守备从来都不像南街那么严谨,大有很多漏洞可以钻,西城是老城区,又不像城北皇宫那样经过修缮,到处都是残破的旧房子,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社会底层的人。 经过功德坊时,坊门确实和众人预料的一样,仅仅只有四五名守卫在坊门处值守,也许是已经过了饭时的原因,西市行人络绎不绝,看上去反倒比繁华的城南更加充满生机。 公孙胜平跟在车队的最后,他已经察觉到朝廷的暗探尾随在后,这一路上不离不弃的悄悄跟随让他十分焦虑,众人是要出城而去的,但在官碟上,车队却是运货到西市,再往前行可就出西市了,肯定会引起暗探的怀疑。 眼看逃亡大计即将成功,他不容又任何失误。公孙胜平权衡之下打定主意,既然暗探一直跟随,那么暴露就是早晚的事了,如今西市人多,当可以制造混乱,众人就可以浑水摸鱼尽快脱身。 向左右使了一个颜色,左右都是久跟随他多年之人,自然顿时领会,一声吆喝,马车似被驱驰,骡马发狂了似的狂奔起来,几架马车风驰电掣狂奔,惊的沿街众人相顾四散。 “马受惊了,快躲开!”几名刺客奋力驱赶骡马,一点收束的意思都没有。 吕幸这时已经从马车坐席地下被放了出来,颠簸狂奔的马车几次将他甩到一旁的公孙曼身上,隐隐的芳香沁人心脾。他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王府中侍女不计其数,其中有些姿色者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些个别姿容还在公孙曼之上。 可他向来家教甚严,又深受父亲的影响,觉得人生有一知己便已足够,因此虽然已经年过二十,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对于男女之事也只是懵懵懂懂,这时他被绑缚了双手,难以控制自身的平稳,在急速前行的马车里,只能被颠簸的东倒西歪,好几次撞在公孙曼的身上。 吕幸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原本对于这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一个五大三粗的江湖女子,并不是他心仪的类型,可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人们往往会喜欢上一个自己以为并不喜欢的东西,人也是如此。 “前面车队止步,马上停车接受盘查!”十几名近卫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兵甲不齐,显然是匆忙中从附近抽调而来。 众刺客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自然对仅仅只有十几人的追兵不放在心上,依旧策马驱驰,发狂的战马拉着几辆大车,飞奔在已经有些气象的街市上,撞飞沿街路边的摊贩不计其数。 马车并不如战马跑的快,很快近卫就已经拉近了与车队的距离,更有几十名廷尉卫兵从沿街赶来相助,一时间近卫气势大盛,人数临近破百。 “马上停车接受检查,否则后果自负!” 近卫战马已经追到车队之后,以刀身拍击车身警告众人。 公孙胜平想当年也是经过沙场之人,虽近年来专职经营刺杀业务,可毕竟当年的豪情尚在,见近卫追到身后也不慌乱,躬身向后连放三箭,三箭皆无虚发,三名近卫应声落马。 “贼子拘捕,速求支援!” 一时间长街之上长哨急促响起,尖锐的竹哨之声划破长空,能够传扬到很远的地方。 近卫怀疑车中有世子,因此不敢施放弓箭,投鼠忌器之下,虽然人数众多,却反而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紧紧跟在马车之后,不让匪徒逃脱。 车队奔驰向前,远处一座坊门遥遥在望,灰褐色的坊门显然已经经历了很多年岁月的沧桑,看上去有些破败,安邑坊三个大字赫然在目,这里曾今是安邑最繁华的地方,随着人口的迅速增加,新城区的建设如火如荼,城南与城东现如今才是安邑城的中心。西市已经逐渐沦落成了贩卖一些日程用品的低端市场。 可安邑坊高大的坊门,却好似还在彰显着昔日的荣耀,迎风临立在寒风里,上头因为新年而挂着的几盏花灯为他添了一丝新意。 众刺客无不大喜,只要过了眼前的安邑坊,往后便是一片通途,直达西城门,如今大军尚远在南门,只有上百追兵根本就不足为虑,只要顺利出城,随手解决了就是。 坊门渐近,许多细节都呈现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坊门之下,一人一剑巍然不动,仿佛她天生就在那里一样,那人身材修长,虽是女子装束,却头顶高山冠,竟似有官爵加身,要知道高山冠可是王侯九卿才能妆戴的,寻常人绝没有资格,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公孙胜平的营生决定了他必定要打听清楚城中显贵的样貌,只一眼便认出坊门之下站着的正是吕布的长女吕如意,也是车中俘虏吕幸的姐姐,她竟然找到了这里!公孙胜平虽然自恃武艺高强,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听说吕如意的战技足以堪比当世一流战将,虽然也可能是世人的谣传,但她当年力败曹将文聘,独闯敌营定陶城的壮举还是被众人传唱,许多坊间的说书人和戏文中都有她的传奇故事。公孙胜平自认与一流战将还有些差距的,这从他败给庞德就可以看得出,而庞德还算不上事实意义上的一流战将。 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吕如意,公孙胜平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意外的发生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这突来的意外是致命的,足以让他们此前的诸多努力功败垂成。 吕如意的出现并不是意外,她一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在吕幸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如意每日寝食难安,几乎翻遍了安邑城的每一个角落,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吕幸的老师庞统找上了她,对她说起了晋王的计划,就是引君入瓮之计。 这其实也是最简单的计谋,就是从人的心中弱点出发,看准了刺客战力有限,只能从薄弱点突围,因此故意放出风声,在东城戒严,不许任何车辆马匹经过,这自然就断绝了刺客往东逃亡的可能。然后把誓师大会的地点改在了南门之外,使得刺客对于朝廷的大军心生畏惧,亦不敢从南门逃脱。 北门有三千守备军,是守备军的大本营所在,刺客一旦败露,绝不可能在三千人的大军中逃走。剩下的出路只有西门,西门自古不设重兵,只有一些常备的城门守卫百余人,还是三班轮换,这西门自然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在如意的瞳孔之中,马车由远而近,马车夫狰狞的面孔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骡马的鼻息差点就喷在她的脸上。 就在此时,站在原地不动的如意突然动了,身形如鬼如魅不退反进,迎着战马奔来之势,顺势一牵,骡马受到大力引导,难以控制自身躯体,再加上狂奔而来的巨大惯性,顿时马失前蹄翻倒在地,马车在地上几个翻滚,撞在了巨大的安邑坊坊门之上。坊门多年失修,早就是勉力坚持的朽木,这时被巨力撞击,顿时发出咔嚓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坊门轰然倒地。 前车翻到,后车本就难以躲避,这时坊门又轰然倒塌,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后车收势不及,两两相撞在了一起,几辆运货的马车更是翻倒在地,车上充作门面的一些小商品顿时倾翻在地上,散落了一大片。 吕幸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人在车中被绑了手脚,根本就难以控制身体的平衡,好几次撞在车辕之上,眉眼之间头隐隐擦破了皮肉。 就在马车被撞翻滚的那一刻,吕幸只觉得好像被人抱在了怀中,碰撞也没有像先前一般猛烈。 一众刺客都是好手,早就从马车里跳将了出来,反倒只有吕幸那一车是一个例外,吕幸与公孙曼几乎是被从马车里甩飞出来,两人纠缠在一起,甚至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是世子,快救世子!” 近卫一直尾随在马车之后,战马不像马车,冲击力并没有那么大,这时看到从车里翻滚出来的吕幸,顿时一个个欣喜若狂。要知道这些天来,来自上峰的压力简直令他们几乎窒息,本来只要几人的值守任务,这些天以来,几乎所有的近卫都倾巢而出,放弃了过年休假,只为了找到失踪的世子。 如今吕幸终于现身,岂不叫他们欢喜。 如意一眼便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吕幸,看上去四肢健全面色饱满,除了衣着有些凌乱脏污,倒没有别的不好,看来并没手受什么苦,心中顿时安慰很多。 刺客们也是麻利,迅速围拢在吕幸与公孙曼的身前,公孙胜平更是如临大敌,手持长刀在前警戒,吕如意只是随意出手,便使得车队倾覆殆尽,其用力之巧更是妙到巅峰,绝不仅仅只是蛮力。 “放了我弟弟,看在你们没有伤害他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们走。”如意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逼急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弟弟的安危,她不得不做一些取舍。 “少废话,放了他我们还能有命在?马上让开去路,否则我立马宰了他。”竹竿那刀加在吕幸的脖子上,一脸的刀疤分外醒目。 方才就在翻车过程中,近卫已经把众人团团围在当中,更有无数散兵游勇自街巷奔来,他们是听到竹哨之声赶来援助的,片刻之间已经汇聚了五百余人。 安邑坊前断壁残垣,再加上四分五裂的马车和满地零落的物品,看上去一片。如意知道让刺客心甘情愿交出吕幸绝无可能,以己度人,当她处在那样的境地,必然也会抱紧这最后一根稻草。 “让开路,放他们走。” 如意的话让一众近卫为难,好不容易找到了世子的下落,这反而却要放刺客出城,这一去可就是天高地远,再见面绝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容易了。 “怎么,我的话不起作用了吗?”见近卫迟疑不定,如意动怒道。 近卫知道她是晋王长女,又身有侯爵,虽不是他们的直属长官,但她的夫君严超却是如今近卫军的大统领,闻言缓缓让出一条通道。 吕幸被七八名刺客围在当中,周身金铁为成一团,就像在一个活动的刺猬。 “我们还要十匹快马,还有叫你们的人后退二十步。”公孙胜平手中的钢刀就架在吕幸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柔软的皮肤,汩汩流出鲜艳的血水。 如意强压心中怒气,吩咐左右牵来十匹战马,又下令近卫后退到二十步以外,眼睁睁看着吕幸在一众刺客的提携中,如木偶一般被扔上了马背,然后扬长而去。 “阎罗是吗?若你们胆敢伤我弟弟,我吕如意对天发誓,上天入地,不取尔等性命,誓不为人!” 公孙胜平听到身后传来的话,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有阻止小曼的任性,抓了一个不该抓的俘虏,当时只要尽快脱身就好,即使没有完成任务,顶多也就是一场责骂,堂堂死王难道还真有人治他的罪不成。 如今抓了一个吕幸,就像是捂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放了马上就会大难临头,留着又是个无穷无尽的祸害,还真是让人头疼。 刺客一行十骑一路向西,过了安邑坊,再没有遇到半点阻碍,一路来到了西城门。 吕幸被横置在马背之上,经过吕布改良的马鞍本是并州骑兵最好的武器之一,现在却硌得吕幸胸口十分难受,一口气别在胸前,怎么也不能畅快。 吕幸斜刺里望去,西城门高大雄壮,这可是当年为了阻挡匈奴人而建的城墙。城墙在日光下显得闲适而温暖,城墙下城门紧闭,一列守备营兵马列阵于城门之前。 弓箭上弦,一触即发。 大逃杀3 当看到大军列阵蓄势待发的时候,公孙胜平这才忽然惊觉,这一路过来实在太过顺利,在大汉朝如今的心脏,在枭雄吕布的巢穴,在天下守备最森严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他们从容来往的机会?再想起吕如意在自己离开时所说的话,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公孙胜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调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让他踏足其中而不自知。 临门勒马,众人在大军阵前止步,守备军并不像先前打探的只有几十人,而是整整三千余众,光是在城下列阵的就足有两千人,再加上在城墙上张弓搭箭的,绝不在三千之下。 “放下世子,然后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一员大将走出阵列,一身黑甲大氅加身,看上去四十来岁,方正的脸型看上去有些刚直,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公孙胜平当然认得此人,安邑城中数一数二的权贵,除了吕布,权力只怕无人能够出其右,手中掌握并州军权命脉,更是当今天子的岳丈,皇后张氏的父亲,被封为镇北大将军的晋阳侯张辽。 张辽可不像吕如意那么好对付,不是仅仅只用吕幸的性命就可以威胁的,想要通过只怕不易。公孙胜平抓紧身前的吕幸,将他提起来挡在自己身前,此刻他已经把鬼面具带上,声音瓮瓮从面具里传出:“张辽你可看清楚了,我身前的人是谁,赶快叫人开城放我们出去,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贼子休要猖狂,我劝你速放世子,我或可请奏晋王饶尔等性命,若尔等执迷不悟,必难逃一死。”张辽显得不为所动,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公孙胜平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旁的办法,只有故技重施以长剑架在吕幸的项颈之间,锐利的刀锋划出一丝血迹厉声道:“少废话,你们让是不让?” 张辽摇了摇头,啧啧道:“没用的,世子的身份固然贵重,但我大汉朝廷的脸面更加贵重,今天要让尔等宵小在我等眼皮子地下劫走世子,岂不让世人耻笑我并州无人?” “张辽,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样做会害了这小子性命,你就不怕吕布时候找你的麻烦?”张辽的表现并不在公孙胜平的意料之外,这才是大将应该有的态度,像之前的吕如意毕竟是女人家,拎不清楚轻重,被自己几句话便唬了过去。这件事就是把他与张辽互换,他的选择恐怕也只能舍弃世子保全大局。 “无知鼠辈不要痴心妄想了,晋王已经下令我家将军全权处理行刺事宜,关于世子的安危他不过问、不追究,尔等想以此要挟简直是白日做梦。”说话之人是张辽的次子名叫张豹,见到刺客如此嚣张不由鄙夷地道。 吕幸但觉脖子发凉,刀锋紧贴自皮肤上,竟有一种酥痒的酸爽感,微微的刺痛让他保持了清醒,多日以来紧张的神经这时反倒松弛了下来,既然已经到了最后的抉择时刻,那么自己的命运还是由自己来主宰吧。 “好汉,烦请你把刀挪一挪地方,先前就架在那里,现在又是,再不换个地方脖子可就要断了。”吕幸的声音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此刻他被人五花大绑挟持着,脏污不堪的脸上看不到曾经分毫的精干名动,只有一双闪亮的双眸看上去还有些往日神采。 “你闭嘴,你看看你那个王爷老爹都不想要你了,为了所谓的颜面!既然如此,我就如他所愿,反正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九死无生之人,活到今天本就已经赚了。”公孙胜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近在咫尺的吕幸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你不想给你妹妹治病了?小曼那么小你忍心让她为你陪葬?你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够活命。”吕幸耐心的引导着公孙胜平,因为他知道,这个看上去狠辣无情的刺客对他的妹妹有着如父亲一样的关爱,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甘心让自己的孩子去赴死。 公孙胜平听了一愣,他原想着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这些年的流浪生涯早就让他看破了生死,可他的妹妹不同,小曼还年轻,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跟着他刀口喋血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这时有了生的机会,不由得让公孙胜平迟疑了起来。 吕幸见有希望,更加添油加醋地说道:“我跟你说吧,你妹妹的病并不是不能医治,那你想要的神药那当然是没有的,但我府中还有一位神医名曰华佗,能活死人肉白骨,任何疑难杂症他都手到病除,只要你放了我,我不但不与你为难,还答应给小曼治病,你放心好了,我吕幸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可我不信你,也不信这些人。”公孙胜平摇着头,厉鬼面具之后却是一脸的纠结,因为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了吕幸,他们这些人原也不是专门为他而来,只是误打误撞因缘际会才把他抓了,这期间没少折辱他,这要是放了他万一他变起卦来,那他们最后一点保命的本钱也就没有了。但要是死扛到底,看眼前的架势,张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为了朝廷与王府的颜面,这些人只怕还真说得出做得到。世子又如何?在利益的面前,由于寻常人有什么分别? 吕幸见事有可为,知道这是他唯一存活的机会,当下局面焦灼,张辽和公孙胜平都不可能退让,他若再不把握机会,自己的小命可就真的葬送在这里了。不由朗声道:“我吕幸以吕氏一族的荣耀起誓,只要今日脱难,必不在追究公孙胜平等人的劫持之罪,若事后反悔,便让我吕幸身败名裂,死后不入吕氏宗祠。” 声音清朗洪亮,在场之人人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就连老成的张辽也不由变色,这样的许诺便是注定吕幸会保全这些匪徒的性命,可这样的遭遇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耻辱的遭遇,更何况是将来要继承晋王基业的世子,留下这些人,那他这件不光彩的经历便会成为他人生里最不容易被人忘记的一笔,以后的史书之上,也会浓墨重彩的描绘今天的故事。 一众刺客尤为激动,他们方才本以为死定了,已经报着必死之心,只因为局面胶着毫无转圜的余地。可吕幸的话给了他们能够活着的希望,人生的大起大落生死之间在这短短的片刻让他们深有体会,这时终于不能自制,纷纷劝道:“大哥,我们降了吧。” 公孙胜平本就犹豫,这时再被属下全解,心中更加挣扎,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妹妹公孙曼,见她正平静的看过来,淡淡道:“我听哥哥的。”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拨动,公孙胜平发出一声叹息,将手中的吕幸缓缓放到马下,一剑挑开他身上的绳索,下马拜道:“希望公子谨守诺言,我等降了。”其后刺客七八人一起拜倒。 吕幸多日不曾活动的臂膀这时有些酸麻,行动起来很不便,只好微微挥手让他们起来,这一次的经历险死还生,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无论是在枪林箭雨中的突围,还是在追兵搜查时的躲藏,吕幸无数次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些刺客的手中,如今能够生还,已经足够让他庆幸,而这些经历将会是他成长中的财富,是书本里面所没有的。 “还算你有眼色,再晚半分,你恐怕只能去真正的阎罗殿报到了。”如意从一侧的民居屋顶飘然而下,手里的龙舌弓熠熠生辉。 原来如意早就知道这里设下重兵堵截刺客,因此并不怕这些人逃脱,放过他们经过后,她悄悄尾随在后,准备伺机救人,方才公孙胜平用箭挟持吕幸的时候如意就已经决定,只要双方谈崩,她就先射死公孙胜平,然后赶到场中救人。 万幸刺客悬崖勒马,这样的冒险就不用再尝试了,大家相安无事,吕幸平安脱险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姐弟重逢,又是在罹难之后,各自更加真情流露,携手走到一旁,反将刚刚投降的一众阎罗殿教徒晾在一旁。 公孙曼原也不忍加害吕幸,总觉得此人天生一股亲切,不然也不会突发奇想,闹出后来这么大的事。这时看到事件平息下来,有能够借此脱离阎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心中反而有些欣喜与期盼。 远远看着吕如意拉着吕幸的手关怀备至的样子,公孙曼竟然有些酸意,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就像是看到蜜桃食而不得的失落感。 几十岁的公孙胜平自然看得出小妹的心思,一个女儿家从来接触的都是些粗莽大汉,一见这般风流俊秀的人物,岂能不心生倾慕,况且还亲密接触这么多日。可两人之间身份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而且自家小妹身患顽疾,才这么小的年纪,站在成年男子当中也显得出类拔萃,比吕幸更是高出了半个头,不客气的说,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她等同是一个残疾人。 公孙胜平只能期望刺杀事件能够尽快过去,然后。。。 然后怎么样呢?他投降朝廷,本就已经算是和阎罗决裂了,今后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跟这吕幸与阎罗为敌,要么就远走天涯,走到没有阎罗爪牙的地方生活。 可看着小曼迷雾一般的目光,公孙胜平只得叹了一口气:“唉!” “哗!嗖嗖嗖!”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公孙胜平更是经过生死战场的老兵,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弓弦张放之声。多少年生死之间练就的本能,使他迅速按着公孙曼扑倒在地上。 然而一切似乎只是徒劳,连惨呼声都没有,场中阎罗之人八九人全部身中数十箭,仅仅方圆十步之地,落下箭雨上千支,形成一个弓箭垒成的箭垛,密密麻麻穿刺在血肉之间,没有一寸空余之地。 吕幸王者眼前场景面无人色,方才所立下的誓言又在耳畔,转眼便成了一个食言之人,弹指之间,几条曾与他朝夕相处的所谓刺客便已经化成肉泥,他们似乎并不层真正的伤害过自己。 如意把吕幸护在身后,同样已经脸色惨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固然可恶,但他们已经投降,怎么处置难道不先禀告父王吗? “为什么?”如意看着张辽,想要一个答案。 张辽面无表情,他看过比这更加惨烈百倍的场景,有烈火中发狂的勇士,有洪水中沉浮的英雄,有抓着肝肠与人厮杀的赴死之人,也有断头台接受军法惩治的逃兵。眼前的场景已经难以让他的心境掀起一点波澜。 城楼上一个声音传来:“贼子掳掠世子,冒犯晋王威严九死难赎其罪,奉晋王令:凡救人得手后,逆贼杀无赦。” 吕幸抬眼望去,城楼上一人纶巾羽扇,却是脱兵入仕的李儒,传闻他是吕苟的门客,为他出言献计甚多,不知可是竟又回到了军中。 “刚才放箭的命令是你下的?”吕幸咬牙切齿的道,他从不轻易许诺与人,今天在数千兵将面前,为了保全性命许下的诺言,转眼之间变成了空口白话。汉人以信义为立世之本,失信之人当会被世人唾弃,即便贩夫走卒亦不齿于与之为伍。 更何况他并没有对这些人起杀心,反而有心保全。身为世子,许下的承诺转眼就被人无视,岂能不让他愤怒。 “世子说笑了,属下只是一介文职,哪里有那样大的权力,只是重申了晋王军令罢了。”李儒笑的很惬意,仿佛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解脱,看起来反而是他和这些阎罗众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吕幸失魂落魄走到箭垛之前,看着已经成了一堆血肉的一众刺客,公孙胜平高大的身体依稀可辨,身下是被他护在下面的公孙曼。 公孙曼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嘴角汩汩流着鲜血,嘴唇微动,似乎还一息尚存。 烽烟再起 寒风寂寂,长歌萧索,扶摇直上九千里,一只孤雁北归还。 在多年不经历战争的安邑城头,一支迎春花翻过墙头,娇嫩的黄色花蕾迎着日光嬉笑开来,翠绿色的枝蔓顽强的伸展着,成为春天里第一声欢呼的花草。 花蕾颤抖着看向墙外,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身背令旗风尘仆仆,满心的焦急从脸上流露在外。 “急报!” 护卫不敢阻拦,他们认得这是八百里加急,必定是有非常要紧的大事发生,否则绝不可能动用八百里加急传信。 这里是南城门,点将台烽烟滚滚,数万兵马肃立两侧,布成两列方形大阵,只中间一条通道从城门直达点将台。 不远处,大帐升王旗,将官数十人依次列坐。 “我记得有人信誓旦旦的对我说,青州不会有异动,现在好了,张合败给了曹仁,我留在兖州的五万大军也没有了,定陶、商丘相继失守,如今司马懿派两路大军东西夹击徐州的王凌,徐州危在旦夕,谁来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吕布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回荡。 无人敢出来接话,原本青州的局面早就经过众人的合议,认为曹操病死之后,青州形势一定会陷入内乱,曹氏兄弟为了权利,必然会陷入激烈的争斗之中,然后朝廷便可坐享渔翁之利。再加上北有冀州田畴、丁旭威压,西有兖州张合重兵驻守,南有徐州王凌、扬州赵云牵制,众人都道青州局势稳如泰山。 杨修见气氛诡寂只好站了出来道:“晋王息怒,曹氏兄弟向来不和,如今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合兵一处,原本这几年东郡、青州就已经是全民皆兵,如今更是动员兵丁超过十五万,更尊曹丕为齐王公然反叛,令叛军士气大盛,叛军以曹仁为统帅,司马懿为军师参军,夏侯惇、许褚为两路大将,更有大将曹洪、于禁、典满、韩浩等人随军,可谓是倾巢而出。可这些在微臣看来不过是临死挣扎,青州如此穷兵黩武必将致使内政枯竭,只要我军沿许县、陈留一线布防,青州兵北不能进,西不能攻,唯有南攻徐州,我军只要在徐州与青州兵决战,必能一劳永逸,铲除北方兵患。” 田丰摇头道:“德祖想当然了,这样的打算自然是好,可其他人焉能看着晋王扫清障碍,曹军一动必会引动天下局势,前些天的军报早有预警,我军长安、樊城、新野、江夏、寿春均面临着来自刘备与孙权的大军,显然他们深知联合纵横之法,有唇亡齿寒之忧,我军以寡敌多必不能万无一失。” 田丰道:“刘备、孙权之辈,皆是蝇狗小儿,乃见利忘义之辈,只需以小利慢其军心,不使其遥相呼应,便无大碍,晋王无需烦忧。如今之计当先平定心腹之患。曹军固然为数众多,却是涸泽之鱼,胜则声势浩大,败则一败涂地。看上去是兵力最强的一方,实际上也最容易剿灭。我军养精蓄锐已久,粮草丰盛,兵甲强壮,而晋王正值壮年,武功正盛,此时天下烽烟再起,岂不是上天赐予良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城中之事吕布已经接到报讯,如今大军出征在即,他令吕幸以世子身份监理朝政,令凉州回来的魏越接管并州军务,协助吕幸稳定朝局。令张辽随军出征东郡,此次东征,除了戎边的武将,在朝的大小将领几乎倾巢而出,声势十分浩大。 大军行至孟津,遇到研究院送来赶制而成的冉灯十几架,吕布认得此物正是热气球,只是制作粗糙,远不像后世精良,受制于材料,这些冉灯十分笨重,并不好运送,操作之人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暂时难以形成战力,吕布便没有接受,令研究院把这些笨重的家伙交给军部,待训练娴熟之后,在做军用的打算。 大军行军月余,至官渡,已经到了三月,春意浓厚,连日的降雨使得春汛泛滥,大军极难行进,每日只能前进两三里。 后方淄重更是难以送达,大军只得步步为营,不过这样的天气对于曹军来说同样极为不利,这些日子以来,曹军的攻势大为减弱,前线军情的奏报也不再像先前一般紧迫。 倒是后方传来的的朝廷消息更加多一些,吕幸以世子身份代理朝政,许多吕布未竟的大事都一一有了进展。 春试办的声势浩大,虽然第一次举办,参加的学子有些良莠不齐,可终究还是聚集了不少的平民学子,其中也有一些人却是有真才实学。由于遭到了士族的抵制,参加春试之人大约有九成都是平民中人,还有剩下的一成,是一些来自小家族的子弟。万事开头难,吕布相信,随着改革的深入,新的科举制度,一定会成为国家腾飞的重要保障。 另外,吕幸还从安邑传来了一件重要的大事,吕布精心筹划的火药研制计划终于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众人原本就已经有了头绪,再加上黄师傅临死之前遗留的重要书签,黑火药总于在一个月之后面世,经过几次详细的测试,火药的威力甚是喜人,只需些许份量,便足矣炸毁一座坚实的墙壁。 如今吕幸正在大肆收购木炭,加紧火药的制作,以为大军做为杀手武器。一时间安邑烧炭之风大行其道,家家户户重操旧业,战备之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阴雨稍霁,吕布便下令大军向曹军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曹军虽众,却多是乌合之众,面对之前的地方守军,以人数的优势还能一时占得上风,这时面对精锐的并州军团,十几万武装到牙齿的精兵悍将,即便司马懿等人再如何善于谋划,还是不能抹去双方实力上的鸿沟,几次连战连败,连丢商丘、济阴等城池,退回到东郡坚守不出。 战况与当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当年曹操主持大战,虽然处于劣势,却有精兵悍将无数,更有无数人与他同仇敌忾,把吕布视作豺狼虎豹,不敢轻视半分。 而如今,曹操早已经乘鹤西去,继承曹操基业的曹丕固然也是人中翘楚,可他终究年轻,对于军队的掌控绝不如他的父亲那般自如,这从先前的几次溃败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于是曹丕下令守军坚守东郡不出,只凭坚城固守。东郡这些年处在并州军的威压之下,城防建设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仅仅是城墙便在原先的基础上加高了一丈有余,更不提内外加筑的女墙,攻城车想要撞毁城墙已经是绝无可能。 吕布几次猛攻,只留下无数尸体,连一名士兵也没有攻上过城头。 进攻遇阻,吕布并不急于一战而竟全功,下令大军兵分三路,先取周边郡县,以合围之势剪去曹军羽翼,只剩一座孤城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多事并不像吕布设想的那般顺利。就在军令发出不久,吕布边收到从安邑传来的的急报。 刘备得知吕布为了平定青州之乱倾巢而出,趁机从汉中出关,举兵十万,自岐山连下定西、天水二郡,凉州守将曹豹力战而死,副将姜维率众投敌,凉州一夕之间沦陷。 镇西大将军高顺紧缩战线,以关外群山坚守雍州,向朝廷紧急求援。此次刘备大军齐聚关张等大将,更有法正、陈宫、许攸等善谋之人随军,形势十分紧急。 更加要紧的是,南郡诸葛亮顺势而起,呼应刘备大军,以黄忠、魏延为先锋,连下樊城、新野,兵力直逼南阳。 樊城守将张颌大败,徐晃更被黄忠射落马下,受了重伤,一时间南阳也是岌岌可危。 这样的形势大出吕布预料之外,在他出征时,早就收到刘备的动向,并下令高顺与张颌固守城池不可轻举妄动,没想到还是被刘备轻易攻破。 如今三面临敌,乃是兵家大忌,刘备的大军更是直取吕布要害,直指长安与洛阳,若无吕布回援,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曹丕坚守东郡不出,吕布一时三刻也难以攻取城池,不由得忧心忡忡,一夜多了几丝白发。 是夜,风雨又起。大军困与东郡城前不能存进,身后又是警报频传,正于两难之际,军师杨修献计,于济阴河道修筑河堤,聚上游之水,以淹东郡,到时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轻易取胜,夫谓以不胜以待有胜之计也。 吕布思虑再三,终觉此计过于阴毒,杀伤无辜太多,有伤天和,因此不予采纳。但刘备之祸已经迫在眉睫,大军决不可在此久留,因此下令长于攻防战役的张辽总理徐州、扬州事务,防卫蠢蠢欲动的孙权大军。而令大将王凌镇守济阴,以杨修为军师参事,命他们坚守济阴,与商丘成掎角之势,只要坚守不出,曹军粮草短缺,决不能一蹴而就,必会铩羽而归。只要曹军锐气耗尽,以他们孤注一掷的处境,一定会元气大伤,王凌便可徐徐图之。 次日,吕布便急匆匆引军回还,走时留下了大将郭汜、李傕镇守商丘,逢纪、王敏经略陈留为前线大军筹集粮草,以保前线军备。 吕布只率精骑五万,冒雨赶往南阳,此战刘备两路大军齐发,势如破竹,尤其是诸葛亮这支尤其凶猛,张合、徐晃都是久战名将,都在诸葛亮的手下吃了败仗,可见此人用兵之神绝不下于历史传说。反而是刘备的亲征大军并没有多大威胁,虽然看上去兵力雄厚,可雍州多山脉险关,又有善于防守的高顺坐镇,一时当不会有太大险情。为今之计,只能先败其一路,而后在合力而攻之。 当大军抵达南阳时,南阳城已经摇摇欲坠,诸葛亮率领的五万大军,兵分三路以魏延、黄忠、刘封为大将,将南阳城围的水泄不通。魏延、黄忠之勇早就铭传于世,而刘封虽然年轻,但早在几年前吕布便与其有过照面,甚至此子与史书之上记载不同,悍勇非常绝不在其余二将之下,经过这些年成长,只怕战力还有增益。 吕布接到斥候传报,当即下令大军分兵两路,赵云领一支骑兵两万人攻其左翼魏延所部,自领大军三万攻诸葛亮右翼黄忠所部,大军皆是骑兵,来时迅如雷霆,当趁着诸葛亮还未察觉之际,对他们形成反包围,铁骑之下,诸葛亮的荆州兵以血肉之躯当决难抵挡。 待到入夜,吕布趁着夜色行进,到郊外山巅,只见南阳城内灯火点点有若星河,更有无数处大火延绵不绝,显然是经过了艰苦的大战。而南阳城外,诸葛亮的军营一望无际,营中火炬如昼,布阵严谨深的兵家要义。从山巅望远,战场就像是一张棋盘,敌我双方犬牙交错,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险恶的战斗,到处都是残留的烽火余烬。吕布观视良久,心中已有破敌之法,即命大军熄灭火炬包裹马蹄前行,好在并州军善于夜战,又逢星光灿烂,大军如江河沿着山路而下。 不时到达山下,却是没有半点敌情,黄忠竟然对于几万大军的悄然抵达没有一点察觉,只要过了前方山坳,便会直插黄忠大营身后,这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吕布见两侧山林密布,星河照的四周影影绰绰,气氛却出奇的宁静。吕布心生预警,这一切实在太过顺利,按说黄忠也是百战名将,当不至于如此疏忽,连几万骑兵近前也不能察觉,莫非其中有诈? 下令大军止步,数万大军经过严格训练,自有一套传令之的法,瞬间定格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声息。 “前方地形险要,若黄忠在此埋伏弓箭手一万人,我等必死伤惨重,谁为我前去查探?”吕布沉声问左右。 一将打马而出,却是小将文钦,文钦受防御使吕苟信任,一路青云直上,又加勇武过人,短短几月之中已经是牙门偏将,此次东征被吕苟推荐从军,正是狼骑营一支小队统领。 “末将愿往。” 吕布对他有些印象,此人从军虽短,却每战身先士卒有些骁勇,便对他道:“你令狼骑五百,先过山坳探营,若不见敌袭,我自会令大军驰援,你可直插敌军大营,四处放火引起大乱,且不可恋战。” “得令。” 迷雾 不待多时,有一骑飞驰而来,却是文钦越过山坳,并未发现异常,遣人来报讯。 吕布心中大定,笑对众将曰:“都说诸葛善奇谋,我看不然,如此险恶要地,敌军若设精射五千,任我等兵将再如何勇猛也绝难逾越,如今看来荆州军布防漏洞重重,我等只需奔袭南阳,直插诸葛亮大军身后,到时候与徐晃、颜良两位将军内外夹击,荆州军将就此覆没!” 魏续骑马上前两步,这些年他少参加大型战斗,因此总有些饥渴,这次跟随吕布亲征,正要建功立业,此刻岂非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当即道:“晋王英明,我看荆州军只是偷袭得胜,这才一时占据上风,属下愿领兵为大军开路,取来诸葛亮首级为晋王祭旗!” 吕布此番一路奔袭而来,正是气势如虹!在东郡久攻不下的窝囊气正要有发泄之处,大军亦然! 既知前路并无敌军设伏,自然没有延误战机的道理,吕布定计,拔剑长啸道:“诸葛亮谋逆叛乱,害我荆州百姓,杀我兵将,夺我城池,孤奉天子诏命而来,杀贼平叛,尔等可愿随孤诛杀逆贼!” “杀杀杀!” 喊杀之声直冲云霄! 此地一过山坳便到南阳城下,此去仅有数里,对于全部都是精骑的吕布大军来说,这点路实在是不值一提,因此也就不必再掩藏行迹了。 大军阵型大变,以魏续为先锋,吕布亲自压阵,全军点亮火把,如奔腾的烈焰混流,自拗口而出,径往南阳城杀去。 吕布也是胸有成竹,此行足有精骑三万,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即便遇到十倍于己方的荆州兵也不足为惧。 荆州地处中原以南,虽人口茂盛,却从来缺少战马。吕布此来之所以抛下行动迟缓的步兵精锐,除了担忧南阳城池之外,也是看准了荆州军的软肋。 一支没有骑兵,缺少机动力量的部队,任你再如何占尽上风,只要精骑所到之处,必会是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之势。试问谁能以血肉之躯,阻挡数万奔腾的钢铁洪流! 一过山坳,天色渐明,眼前层林尽染,迟春已是万花凋谢的时分,绿叶接连成碧,林荫之间鸟雀成队成群,在千军万马的声响之中,一行行直冲云霄。 放眼望去,南阳城隐隐绰绰浮现在云雾之中,淡淡的朝霞,透过弥漫的云雾,折射成五彩的霞光,大军置身其中,仿佛掉进了一个虚空的世界,似梦似幻。 就在这时,四周林中喊杀之声骤起,在两方林中,无数身着荆州兵军服的士兵纷涌而出,绊马索纷纷拔地而起,吕布大军都是骑兵,一瞬间马匹倒地不计其数。 吕布大惊失色,他没料到敌军会在平原处设伏,自己可是有着号称十万骑兵的钢铁洪流,就算来再多的步兵伏击,又有什么用处,诸葛亮万万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可吕布没料到的是,清晨竟然会浓雾弥漫,使得自己一时迷失了方向,也给了诸葛亮可趁之机,这也足以说明诸葛亮早就已经料到今天会降下浓雾,更料到自己的大军会在清晨发起攻击,此人相比史书记载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也不知敌军有多少人马,只听喊杀之声此起彼伏,绝不是小股伏兵! “不好,我们中了敌军的围点打援之计!”吕布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此来没有遇到丝毫抵挡,如入无人之境,原来诸葛亮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大军只闻喊杀遍野,敌人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一时都失了方寸,阵型乱成一团,更有相互冲撞踩踏者不计其数。 吕布深知此地一败,局面将无法挽回,不只是南阳城将会陷落,就连北上百里不到的洛阳也将由于防备松懈而陷于危难之间,而洛阳与吕布的大本营安邑,仅仅只有一河之隔。 这时,大将丁旭、郝权欺上左右,引马护在吕布身前,率领数十护卫举圆盾挡开射来箭矢,丁旭一双柳叶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急迫道:“丞相,此地实在险恶,不如往回路突围?” 吕布不以为然,这丁旭虽然打仗勇猛,却没有多是谋略,打仗冲锋是把好手,却不会使用计谋,说简单了就是一根筋。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先不说四周浓雾弥漫,不知敌人主力所在,就说这几万骑兵,本就是列阵而来,贸然掉头回转,在这样方寸大乱的情况下,绝对会形成一场溃败。后军不知前军的情况虚实,只会使军心彻底崩溃。 “听我号令,向前冲锋!” 然而,箭雨如蝗,敌军似江河崩涌而至,穿过层层迷雾,逐渐与前军绞杀在一起,险恶的处境时刻在提醒着吕布:此路不通,后退无门! 骑兵一旦减慢了速度,在这样的迷雾当中,就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沼泽之中,在未知几何的敌军伏击里,几乎寸步难行,任凭吕布如何发号施令,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敌军有备而来,先伺机而动,待迷雾降临,故意放过吕布排除的斥候小队和前锋魏续的部队,然后以弓箭打乱吕布骑兵的行进队列,使得骑兵陷入慌乱,前后不能相顾。好一招浑水摸鱼,每一步都算在了吕布的意料之外。 吕布有一种错觉,似乎所有的绝望都在此刻席卷而来,即便当初身陷必死之局,也没有像今天的无可奈何。当你看不见恐惧时,往往是一个人最恐惧的时候,因为人总会把恐惧放在心上,总觉得它就在自己的身后,随时都准备着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敌人越来越多,吕布只能凭感官向前冲杀,好在他有着极其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南阳周边又是宽阔平坦的盆地,才不至于一头扎入深渊。可身边的大军却被打的四散,就连身边的亲将丁旭、郝权二人也在冲杀的途中不知去向,随军参事田丰、逢纪等人也不知生死如何。吕布的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的亲兵护卫。 恢复不定量更新 这本书写到现在也一年了,故事性彻底丧失,人物都走形了,越写越没劲,我甚至打开书就烦,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续写完。 从今天起,每天不定量更新。 心情 这一仗就在迷雾里持续了很久,直到朝阳驱散了雾霾,吕布才得以稍得喘息。 使人打探才知,已经到了宛城附近。原来吕布等人在迷雾中向前厮杀,竟然就此脱离了荆州军布下的包围圈,径直来到了南阳城周边。此处经过敌人几次洗礼,早就已经没有了人烟,断壁残垣下,荒凉触目可及。 南阳,治所宛城,地处盆地中央,地形如一只碗,路况四通八达,绝不是一个容易防守的城池,敌军主力可在城防范围内任意驰骋,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限制,随时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其中一个城门。自古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能够在宛城坚守超过十天。 而颜良与徐晃他们,已经在宛城足足守了两个月有余,可见颜良、徐晃二人皆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材。当然,荆州军之所以不竭尽全力攻取宛城,自然也有他不可告人的打算。 此时,士兵们多已经精疲力尽,一行人除了兵甲撞击之声,没有半点声息发出,只一个个低着头,骑马跟在吕布身后。 来时兵马十余万,气势如虹!眼下竟然只剩下眼前十几骑,随军将领、参事都被敌军冲的四散,数万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不过在片刻时间冰消瓦解,即便是吕布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感慨。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他诸葛亮再如何神机妙算,他也不能改变浓雾的特性,他们荆州兵同样看的不远,所以,我们的兵马必定不会有太大损伤。如今迷雾消散,他们定会慢慢聚拢,我们未必就会败。” 士兵们跟随吕布多年,何曾听他说过如此气馁的话,并州军从来求胜,何曾求过不败,再想起此来同僚多不知生死,一时皆显凄然神色。 吕布不见众人出声,亦觉无味,恰逢行到淯水之畔,碧草青青,绿水潺潺,山花不嫌春迟,铺满了大地。郊野之地,生机扑面而来。 既然暂时没有生死之虞,吕布便下令众人现在河边修整,众人从东郡星夜兼程而来,抛弃所有辎重轻装简行,为的就是想要给荆州军一个突然袭击,但他们都低估了荆州军,低估了诸葛亮这个人,吃了从来没有过的大亏,反倒是千里闪现送人头,成就了诸葛亮一场旷世少有的胜仗。 士兵们安顿好马儿饮水吃草,又在河边抓了几条大肥鱼,便要生火烤鱼。吕布发现后,制止了他们后面的动作,这些人刚刚从敌军的包围中突围出来,还是得益于迷雾不认人,这样要是生火烤鱼,敌军一定会从烟火的位置发现众人行踪,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只这十几骑,绝难从数万敌军的包围中再次逃脱。 众士兵自然知道轻重,烤鱼之事就此作罢,各自取出随声携带的干粮啃了起来,好在身边就有河水,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这些亲兵大多跟随吕布多年,有好些人都已经是快当爷爷的人了,他们的子女都已经成人,有好些也在此次南下的大军里。 吕布啃了几口干粮,干涩的食物渣呛到气管之中,不由得咳嗽不止,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身边亲兵递上水,吕布也不客气,猛灌了几大口,方才气顺了些。 “老黄,你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吧?” 递水的亲兵一脸惊诧,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晋王吕布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诨名,他姓黄,大名黄道成,诨名也在这些年屡次改变。年轻时,他生的颇为沧桑,又是有些小心思,被同营士兵都称为黄鼠狼。再后来屡次立下战功,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有了黄天霸的诨名,那时候他可是并州军近卫营有名有号的人物,至少在兵营里。再到后来,近卫军几次裁员,他差点就丢了饭碗,为此他死皮赖脸与上官纠缠了好些日子,没少打点关系,这才留在了军中,因为他不知道离开了军队,他还能去哪里。因此他性格变得含蓄而内敛,处处与人为善,再加上半白了的头发,十足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被营中官兵都称作老黄头。 “小的是在十八路诸侯攻打洛阳时参的军,今年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了。” 老黄头的眼睛有些浑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吕布把吃剩下的半块干粮收进储物袋,塞进怀里,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洛阳人?” 老黄头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人是泰山郡南城县人,只因早些年青州、兖州一带黄巾匪患猖獗,因此便随家人往京都迁移,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上天垂怜,是丞相给了我一条命,但有差遣,小人一定万死不辞。” 吕布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亲兵竟然这么激动,摆了摆手道:“你是兖州泰山郡人?” 吕布想起义父丁原就是泰山郡人,没想到这营中还有一个他的同乡,一时更觉亲切了不少,这老黄头在亲兵中颇有些威望,这些年一直都在近卫营中服役,因此吕布很有些印象。 “是的,老司马是我们县最有名望的人,当初我们不远万里来到京都,正是要投靠他老人家的,没想到...唉!”老黄头说着叹了一声气,丁原当年被曹操刺杀,一代枭雄就此落幕,这也是吕布心中的一大恨事。 吕布点了点头,他知道并州军中有很多人并不是并州人,他大们多数都来自其他州郡,只有最早的一批兵勇全都是并州人,可那些人大多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能够活到现在的,已经是凤毛麟角。 “在我们军中,你们泰山郡人也不算少,想来你也不至于太寂寞吧?” 老黄头腼腆的笑了笑,道:“军中从前确实有不少同乡,就是现在也有不少,但与我是旧相识的却没剩下几个了。不过有一个人,想来丞相应该认识。” 吕布原本只是闲聊,以分散自己高度紧绷的神经,闻言不由诧异道:“哦?你说的是谁?” “小人有个同乡,名叫高帜,他比我幸运,早年就入了相府,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近来如何?” 老黄头以一种期许的眼神看着吕布,就像是看着生活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希望就此破灭了。 吕布一愣神,高帜,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遂摇了摇头道:“也许已经死了,有太多壮士为我流血牺牲,是我亏欠了他们。” 老高头一脸的失望,强颜欢笑道:“罢了,罢了,小人原也只是随便问问,请臣下恕罪。” 吕布摆了摆手,正要宽解左右将士沉重的心情,鼓舞一下士气,忽闻马蹄声由远而近,竟是骑兵向近逼来。 乘风破浪会有时 吕布使众人戒备,自操画戟,迎声响来处而去。如今天明风高,区区敌军,全不在吕布眼中,他先前倍受屈辱,正想杀伐一番,以消心中愤懑,此刻敌来,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蹄声渐浓,一队精骑自远而来,沿河堤而上,逐渐映入众人眼中。 亲兵们皆欢呼出声,独吕布皱紧了眉头。 “我等护驾不力,请丞相责罚。” 来人却是近卫统领丁旭、郝全二人,他们身后数十精骑,在看到吕布后无不眼眶泛红。此一战败的这样惨,他们很多人都失去了活着回去的希望,如今看到统帅安然无恙,难免在心里又燃起了对胜利的渴望。 “就你们了?可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吕布十分担心,尤其是田丰、逢纪他们。 此次大军倾巢而来,连军师参赞尽都随军出行,他们虽有护卫在侧,却总少有经历过大战,如今只怕凶多吉少了。 “我等只顾向前冲杀,这些兄弟也多是沿途聚拢而来,并未见过其他将领和军师他们。”丁旭一脸的风尘,身上多处铠甲损坏,身上染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沾染了敌人的。 吕布大为失望,又问道:“可见了赵云。” “我等也没有见过上将军。” 赵云早在南阳郊外就分兵而去,受命夹击荆州军后方,如今主力被敌军伏击,赵云也是音讯全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军师他们以身犯险,如今下落不明,我等决不可就这样弃之不顾,尔等可愿随我沿回路寻找?”吕布绝不会置部下的生死于不顾,况且还是文职人员,他们本就不该随自己冲锋陷阵,有如今的遭遇,都怪自己过于轻敌。而且几万大军被冲散在各地,若不及时收拢,必被敌军各个击破。 “我等愿往!” 吕布眼眶颇有些微热,很久没有激荡过的热血沸腾在胸口,使她只是哽了哽咽喉。敌军数万人严阵以待,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人,在敌阵的枪林箭雨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跟随,这里面除了军人的使命之外,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能够带他们安全返回并州的信任。 便在这时,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呐喊之声隐隐传来,只听气势,便可以确定是一支数万人的部队,在吕布的大军被冲得四分五裂的前提下,这只可能是诸葛亮的荆州军所发出来的声响。 在场之人无不脸色大变,这样的声音异常熟悉,每次大战,每当并州军包围了敌军,把猎物围在当中时,也会有同样的情形发生。这意味着敌军应该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目标,并且完成了合围,要不然绝不会有这样大的阵仗。 “随我往东北去!”吕布知道多说无益,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多余的安慰只是对他们的侮辱,这些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他们却有着同样的信念:他们是大汉的兵!吕布用爱国主义洗涤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能够虔诚的信仰着自己的家国,这也是吕布不轻易称帝,终结大汉王朝的根本原因所在。 骑兵如风逝去,沿着河道,穿过延绵的丘陵,眼前情形终于一览无余。 在一片宽阔的低洼处,方圆足有十几里,尽都是平坦的洼地,若在这里建一座城池,绝对可以安置上百万人,要知道如今的南阳也不过几十万人口而已。 但是谁也不会愚蠢到把城池建在这里,这里中间低,四周高,既不利于阳光照射,也不利于水流引导,前后没有山脉依仗,一旦敌人来袭,根本就不用爬上城墙,只需要在城外的高地远远的放箭,便可以轻易的向城中任意一处角落发射弓箭,城中人连一个可以躲避的死角也不容易找到。 就在这片宽阔的盆地上,正有几万精锐的步兵,沿着洼地高处,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把整个洼地围的水泄不通。而在洼地的中央,正有一队人马,被堵截在当中,显然已经陷入了绝境,做着最后的抵抗。 “是军师他们!”郝权激动的喊道。 因为身在远处外围,吕布等人深处地形远比洼地高处许多,是以能够轻易看到远处的情形,吕布天生远目,看的更比旁人清晰,自然在就看见了远处的人物。 在那当中,不仅有田丰、逢纪等极为军师和参军,还有足足数千建制完整的并州轻骑兵,也就是作为先锋的狼骑营!其中狼骑营的狼头大旗正在风中招展! 在浓烈的战鼓声中,敌军战阵慢慢收缩,士兵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之声,这就是要给被包围的猎物施加压力,使他们陷入慌乱之中,士气自然就会一落千丈。 两军交战,士气尤为重要,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能扭转人数和装备上劣势,很多以少胜多的战列显示,计谋和士气,各占取胜决定因素的一半。 被包围的狼骑营显然士气已经大受影响,战马也开始不受管束,就像受伤的小鹌鹑,只一个个向中间挤靠,想要在彼此间找一点依靠。 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在迷雾中与吕布失散的田丰等人,一定是在逃亡的过程中,恰巧遇到了闻讯回援的狼骑营,却被早有准备的诸葛亮围堵在了这里。而荆州军之所以久攻不下,或者说故作声势,就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引吕布出来。 否则几千人马聚集在洼地中央,只需一轮齐射,必不会剩下一个活口。 “你们可怕死!”吕布一声长啸! “愿意赴死!” 众人并非不同,只是愿意,仅此而已。 骑兵如同流星,顺势而下,卷起一行烟尘,就像一行扎入大海的船。 乘风破浪。 敌人早有准备,阵型裂开一条豁口,甚至是放任骑兵穿过防线。 诸葛亮轻摇蒲扇,嘴角划起笑意:“大鱼总算入网了!” “吕布太蠢了,这样冲进伏击圈,岂不是送死?”少年将军皱眉道,他便是当日的刘封,天生勇武过人,因他从小丧了父母,刘备见他天资绝世,便认他为义子。 “少将军以吕布为榜样,岂不知他的为人,我们困其部将在此,我料他必来搭救,即便他孤身一人。” 诸葛亮显得很从容,他研究了吕布的历次征战,发现吕布仅有的几次败仗,都是败在一个勇字上。吕布用兵,讲究快速穿插,喜欢用骑兵突袭作战,不论是洛阳西郊大败董卓的成名之战,还是枣庄外大破诸侯联军的骑兵奇袭,更有气吞万里如虎的豫州之战,都全凭一个快字,诸葛亮便算定,只要完成对南阳的包围,吕布一定会千里奔袭而来,到那时他只需要放好伏兵,守株待兔即可。 如今算计果然得逞,诸葛亮更要捏住吕布的软肋,把他心软重义的性格充分利用,以他的部将为诱饵,诱其进入伏击。当初王允不久是凭此一计几乎扭转了乾坤! “军师,吕布入阵,是否射杀?”魏延请命道。 “此是国贼,不留后患!”诸葛亮绝不会重蹈王允覆辙,再给吕布翻身的机会 身边小将刘封看着远处流星般划过的吕布,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嗡!嗡!嗡! 流星划过天际,在沉闷的天空里,带出一道炙热的火焰,殷红色的,好似血光。 那不是流星,那是流星一样的吕布,他并没有杀向洼地的中央,反而是掉头朝着密集的荆州军大阵冲去,因为他知道,冲向空旷的中央,无异于一头扎进无底的深渊,等待他的将会是诸葛亮早已经准备好的天罗地网。 眼下的情形,只有搅乱荆州军布下的大阵,众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才不负这么多人对他寄予的厚望。 诸葛亮看着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的吕布,由衷赞叹道:“昔日楚霸王之威想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今天我亦有十面埋伏!” 手中蒲扇摇动,自有传令旗手发号施令,荆州军大阵霍然大变,原本还是成满圆状包围狼骑营的阵型,此时已经分裂成两个半圆大阵,两阵圆弧相对,隐隐呈现出一种奇特威势。 原本被吕布的骑兵搅得天翻地覆的步兵,此刻不进反退,相互依仗,以坚盾持于阵前,足有五六层厚,在吕布的身后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盾墙,盾墙呈半圆形,足有数十丈。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半圆大阵,赫然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弩箭兵。数万弩箭并拉出剧烈的弓弦声响,就像是狂风暴雨前震耳的雷鸣。 吕布对于危机有着天然的预警,就在敌军阵型大变时便已经觉察到不妙,此刻更是脸色大变。这时已经来不及招呼布下,更来不及朝着盾墙外围穿插,唯有向前,再向前! 弓弦就像是死神的哭嚎,发出一阵齐整而尖锐的破空之声。 “嗡!嗡!嗡!” 黄忠是此次围杀的统帅,包括先前的雾里厮杀也是他亲自带队,他本以为能够一战而斩杀吕布,成就不世威名,可没想到吕布还是在浓雾中全身而退。好在军师妙计跌出,以田丰等人为诱饵,引出了吕布这条大鱼。 而此刻的黄忠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两阵中央箭雨如蝗,黑压压铺天盖地而下,吕布一队人马在箭雨之下如闪电驰骋。身前时碧草繁花,身后是箭雨铺地。汹涌的骑兵就像一条雨幕分界线,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 原本被困在中央的狼骑营将士,此刻终于从方才的错愕中醒转过来,纷纷朝着弓箭大阵的方向冲击,可人马岂能快过弓箭?他们虽不是诸葛亮的首要目标,可却是一个阵型庞大的部队,就算想要不成为弓箭手的靶子都很难。 也不知损失了多少骑兵,狼骑营终于和吕布的近卫合兵一处,冲击到了弓箭大阵的近前。吕布知道想要破局,就必须先把这只最长的手斩断,否则众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可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原本张弓放箭的弓箭大阵突然在急促的鼓声中大变,变戏法般的搬出了一栋厚实而漫长的盾墙,收势不及的骑兵撞在坚盾之上,一时间人仰马翻,却哪里撞的透! 而远在身后原本的坚盾大阵,此刻却赫然又变成了弓箭兵,无数人放下手中的盾牌,换上了弓箭,正蓄势待发。 吕布心中一凉,如此一来便已经损失了大半的狼骑营骑兵,难道同样的惨剧还要再重演一遍? 绝不!吕布怒发冲冠,画戟如星辰日月,带起耀眼的光华,一下刺穿了三面坚盾,在神力的撕扯下,盾阵里无数躯干冲天而起,生生被吕布撕开一条缺口,数百骑兵就像是闻到肉香的饿狼,朝着盾阵缺口蜂拥而上,在盾阵的后边,是手持弓弩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弓箭手,吕布骑兵的突破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敲响了轰鸣的丧钟。 只因为吕布的一击,场中的天平骤然倾斜,原本是被屠戮的一方,竟然变成了恶魔一般的刽子手。 血光闪动,刀枪耀眼。 诸葛亮无奈的摇着蒲扇,一字一句缓慢道:“退军吧,这一局我赌输了。” “这话怎么说,吕布虽骁勇,可我军还有骑兵五千,步兵数万,岂能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我愿带一支人马阻截吕布去路。”魏延看着大破盾阵即将逃脱的吕布焦急的道,眼下计划虽然受阻,但有时依旧十分明显,如此战机岂能错失! 诸葛亮轻蔑的看了一眼魏延,并不理会他,反倒问左右道:“宛城可曾破?” 左右皆摇头,宛城虽处盆地,却两面环山,又加上城墙厚实,想要攻破也非旦夕之间,再加上也没有全力攻打,又如何能破? “敌军赵云所部何在?”诸葛亮又问。 “斥候来报,赵云分兵一万,向我军后方粮道穿插,此刻还不知具体位置。”参军马良当然明白诸葛亮的用意,于是附和道。 “我等原本是孤注一掷,擒贼先擒王,一旦消灭了吕布的主力,或者是杀了吕布本人,都会造成北方朝廷的分崩离析,对我军壮大十分裨益。可如今我军失了锐气和先机,短时间里已经很难再对吕布形成更致命的威胁。但我军的处境已经十分凶险了,宛城的徐晃、颜良皆是百战名将,赵云更是吕布手下的上将军,他们岂会闻不到我军的危机,只要他们前后夹击,我军必败无疑。如今乘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主动撤军,掌握主动权,才是取胜之道。”马谡摇头晃脑,显然对自己的看法十分得意。 诸葛亮欣慰的想二人点了点头,他何尝不是充满了懊恼,但吕布脱困如蛟龙入海,再想要把他困住,恐怕难上加难了。 吕布只觉得越杀敌军越少,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众人虽看上去势不可挡,但全都是凭着一口气吊着,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直到杀穿了敌阵,吕布这才有空纵览全局。 诸葛亮的大军竟然按部就班的退却了,阵容整齐有序,果然治军严明。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吕布却杀的上了头,红着眼呼喝道:“别让诸葛亮跑了,为田长史报仇。” 就在方才的冲锋中,军师长史田丰不幸重伤身亡,在万马军中,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此刻吕布的愤怒,不仅仅是对先前败仗的屈辱,也是对挚友身亡的伤心之情。 战场上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仅仅只有数百骑的队伍,追着数量多达数万的部队疯狂追杀,就像是撵着羊群的狼,嗜血而残忍。 螳臂挡车 骑兵如同一把巨剑,在荆州军完整的大阵里,绽开一道艳丽的血光,如同晚霞倒映在江河之中。 原本亦步亦趋后退的战阵终于展现出一丝慌乱,就像平湖中泛起的涟漪,一道一道晕开,让恐惧直入心底。 这与夹道之中的败退不同,在空间狭窄的地方,往往会因为后方的败退,而引起大军的恐慌,因为他们面对的事未知的恐惧。可现在,当他们亲眼见到吕布骑兵势如破竹,杀人如割蒿草的阵势,恐惧更比想象中更加惊魂夺魄。 在他们的眼中,一马当先的吕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地狱魔尊,周身飞溅的鲜血,甚至在他的四周蒸腾其一层厚厚的血雾,一队骑兵紧跟在身后,就像地狱来的使团一样。 血雾所过之地,横尸遍野,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荆州军终于胆寒,往日严苛的训练虽让他们成了一流的士兵,可面对着这样非人类的战力,他们又如何能够保持往日同样的表现,他们的战斗之心已经被摧垮,大多数人都选择漫无目的的四散奔逃,甚至还有小部分人因为恐惧而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溃败就像是一场瘟疫,一旦开了头,那就会迅速的扩散,就算是再精通战阵的将军也无可挽回,黄忠不能,诸葛亮亦不能! “军师快走,我去为大军断后!”魏延心焦万分,此战胜负几次翻转,几乎都在一日之间,他打了半辈子仗,还没见过这种残血反杀打的局面,自己一方看来是败局已定,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有吕布一般力挽狂澜的绝世武力,哪怕是久负盛名的关张二位将军! 诸葛亮深受刘备信任,独揽荆州军务数年,威信日重,即便有少将军刘封作为名誉上的荆州主事,可诸葛亮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如日中天,此时各位将领都和魏延是一样的心思,他们都已经看出来战局不可挽回,齐心苦劝诸葛亮速速离去,留得青山在,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诸葛亮知道断后之人必须武艺高强,否则无异于送死,且无法阻挡吕布半分,说起来魏延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想起此人杀主归降的经历,诸葛亮不免心中有些忌惮,略一思索才道:“文长还有重要任务,断后只是还是汉升去吧,黄老将军精通骑射,对付吕布更多了一分胜算,即便不胜还能从容退走。” 黄忠正有此意,闻言道:“末将必不负军师所托!” 看着黄忠远去的背影,众人难免有些伤感,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面对吕布如此凶徒,谁能与之争锋! 吕布沿途追杀败逃的荆州军,几次都差点杀到了敌军帅旗之下,奈何天底下英雄义士数不胜数,悍不畏死之徒层出不穷,即便狼骑营凶威一时无二,也下不退那些衷心护主的荆州勇士。 也不知道追杀多久,几次与帅旗失之交臂,差点就逮到诸葛亮那个小兔崽子,正烦闷间,忽闻一声长啸,胸肺之间气血充足,一听就是一个修为高深之人。 俗话说:庸将练技,神将炼体。只有雄壮的体魄,才是衡量一个将军战力的最大因素,否则以关羽、张飞等贩夫走卒之流,又如何能跻身于当世一流名将之列! 循声望去,吕布只见迎面驰来一小股骑兵,这在几乎全是步兵的荆州军里显得格外奢侈。一员大将花白着胡须,提着一杆长刀,老远就喊道:“吕布休狂,下马受降饶尔不死!” 吕布看到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迎面而来,还大言不惭,他不认识黄忠,也没有往深了想,怒极反笑道:“哪里来的老头,行将入木何来送死!” 吕布气势如虹,黄忠即便自负也自心惊,不敢樱其锋芒,未及交锋先取下背上大弓,对着吕布来骑连射八箭。长笑道:“无知之辈,可知荆州黄忠否?” 黄忠何许人也,后世五虎上将其中之一,与关羽大战八百回合难分高下之人,岂是寻常庸碌之辈,其射术更有百步穿杨之威!在一连八箭的威慑下,即便是吕布也不敢大意,全力荡开来箭,看似轻松,却也终究减慢了冲击的速度。 黄忠一计得逞,更添信心无穷,他此来任务绝非与吕布死拼,而是要给少将军和军师他们的撤离大计赢得时间,只有尽量的延缓吕布追杀的脚步,才能给混乱的大军吃一颗定心丸,军心稳定,溃败之势也将戛然而止,到时酝酿异常逆转之胜也未尝不可。 因此黄忠也不上前,只取弓箭且战且退,他知道难伤吕布分毫,便使弓箭射杀吕布身后的骑兵。骑兵接连落马,使的骑兵追击阵型渐趋紊乱,大大减缓了速度。 而这时,狼骑营在一路的追击中,收拢之前溃败的骑兵不计其数,此时已经达到了数千之众,这也是黄忠不敢交锋,只敢袭扰的重要原因之一。 吕布进攻受阻勃然大怒,刀马骑射他尽皆精通,黄忠老儿已是枯骨之像,也敢班门弄斧,抓取弓箭,只一箭似流星划过,发出爆裂的破空之声。 “嗖!” 黄忠也是了得,眼见飞箭雷霆万钧,不敢格挡,侧身跨与战马一侧。 弓箭射穿身后两名骑兵,带起两篇血花飞向远方。 “懦夫,尔敢接我一戟?” 黄忠惊魂未定,但听吕布话音已在身前,方一抬头,只见头顶画戟大如磐石,陨石般飞落而下。 远处接应的偏将廖化远远望见,不禁惊呼出声:“黄老将军!” 吕布此战屡屡受挫,先前更是惨败,几乎重复了当年洛阳深渊般的处境,此时战况陡然逆转,他满腔怒火正需发泄,出手间自然毫不容情,受命阻截吕布的小股骑兵顷刻间死伤殆尽,大将黄忠力战身亡。 只是经此一役,诸葛亮和他的大军已经遥遥逃去,只见旌旗如画似锦。 吕布正要追击,一股敌军突然从一侧杀来,却是受命接应黄忠的廖化。 廖化见黄忠功败垂成,连自己都殒命在吕布戟下,心中惶恐万分,但他深受主公恩义,知道一旦军师败亡,整个荆州都将陷入危难之间。他只能挺身而出,来拖延吕布追击的脚步,即便是螳臂挡车。 旧人来访 司马朗坐在自家的卧榻上,看着新送来的战报乐了起来。他本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对下人仆从谈不上严苛,却也从来都威严甚重,几乎从来都不把心中的波动表露在脸上。 因此,下人们都在心里猜测,莫不是老爷收到了谁家姑娘的来信?要不然这脸上怎么像是长出了花一样? 司马朗的夫人王氏同样出于贵胄之家,也对老爷大异平常的表现很是好奇,刚才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看了信就这个样子,当下玩味地问道:“老爷这是有什么喜事?说出来也让妾身高兴高兴。” 司马朗小心收好军报,起身大笑道:“却是是好消息,夫人快为我更衣,我要去王府。” 王氏疑问道:“此刻天色已经大黑,去王府岂非冒昧?” 司马朗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妇道人家懂个什么,这是军国大事,可千万耽误不得。” 王氏不是不知轻重之人,闻言只是笑了笑,为司马朗备好了外裳,伺候他穿戴工整。 这时,守门小厮快步跑了进来,一脸神秘的道:“老爷,门外有一人,自称是老爷的胞弟,小人不敢轻易确认,请老爷定夺。” 司马朗心中一动,自从与家人于洛阳一别,如今已十几个年头了,如今忽闻兄弟音讯,不觉恍若隔世。 司马朗出生司马世家,父亲司马防也算是朝廷的重臣,而他的父亲总共生了八个儿子,人称司马八达,司马朗为长子,取名司马伯达。 当年吕布与曹操、袁绍等人争雄天下的时候,司马防选择了家室更加显赫,人望更加强盛的曹操投靠,丝毫没有顾忌他自己的长子就在权力最显赫的人手下任职,并且还是核心人物。 可这就是人生,人生总要面临各种选择,在那样的局势下,唯有站好队,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才是保全家族的最佳良策。 “把人引到客厅,我稍后就到。”司马朗面沉如水。 小厮方走,王氏便忧心忡忡道:“朝廷正于曹氏交战,他此时前来,莫不是来做说客?” 司马朗把战报贴身放好,整理了衣带,正色道:“我自有计较,你且派人请陈琳来,便说我有大事商议。” 到了客厅,司马朗一眼便看到正襟端坐的青年人,即使已经十多年不见,司马朗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曾经顽劣的六弟。 “大哥,好久不见。” 司马进笑得有些腼腆,不复幼时的顽劣模样,显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司马朗走到司马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忽然笑道:“好小子,强壮的很嘛!” “大哥!”司马进眼圈都红了,他记得小时候被父亲责罚时,这个大哥总会来安慰他,劝导他说:父亲的责罚是对他最深沉的爱。 这时再次感受兄长的关怀,不由得热泪盈眶。 “是父亲让你来的?”司马朗就地坐在司马进的对面,他知道如今局势逐渐明朗,曹氏败亡只在旦夕之间,父亲当初的选择看来并不稳妥。 司马进可劲点着头,他正是奉司马防之命来见兄长,司马一族的兴衰只能寄望于司马朗一人。 “东郡现在怎么样了?”司马朗知道,不到危急存亡的关头,司马一族是绝不会想起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人,如今家族派来最与他要好的六弟前来,可见家族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刻。 “大哥可知东平城破了!” 东平城正是如今东郡的治所,也是曹氏最后的主城,自张辽打败司马懿的援军之后,东郡与青州被一分为二,青州已经事实上与东郡没有多少关联。 东平城破,意味着曹氏嫡系势力的消亡。司马朗能够预料到东郡的失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那可是晋王久攻不下的地方啊。 “东平是怎么破的?” “看来大哥还没有收到前线的战报,这都是杨修的杰作。”司马进眼中多了一丝不忿。 司马朗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正色道:“你慢慢说。” “从吕布南下后,东郡的压力大为减轻,夏侯惇将军甚至还打了几次反击,收复了几处县城。谁能想杨修竟然如此阴险恶毒,竟然在济阴上游聚水,导致黄河泛滥成灾,东郡已成一片汪洋沼泽,不说东郡完了,就连整个兖州也完了。泛滥的洪水导致几万人死于非命,数十万人无家可归。而洪水所造成的再难远远不止于此,由于水量充足,导致黄河河道南迁,齐鲁之地也未能幸免。如今华夏以东交通中断汪洋恣肆,瘟疫横行,百姓暗无天日,不知苦难之尽头,为今只有兄长能救兖州、青州两州百姓了。”司马进说罢,涕泪交加,拜伏于正堂之下。 司马朗闻言,心中如惊涛骇浪,两个念头油然而生:东郡完了,杨修完了! 惊 “那父亲现在处境如何,你又是如何来的安邑?”司马朗依旧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件事如此的不真实,这种滔天人祸世所罕见。 “洪水来时,我等正与父亲往陈留访友的途中,这才幸免于难,如今他们正在定陶安身,命我连夜走水路来寻兄长,可是身在青州泰山郡的二哥只怕是凶多吉少。”司马进说着又哭了起来。 司马朗把他的六弟搀扶起来,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波涛才道:“你把知道的都写下来,我这便去王府。” “我已经准备好了。”司马进掏出一卷锦帛,叠的四方四正,显然是提前准备的。 司马朗接过锦帛翻阅,字里行间充斥着惊涛骇浪,一句一心惊,一字一惊雷,诺大兖州好似人间炼狱,别说是平苦百姓,就连高门士族、达官贵人亦不能幸免。 杨修好狠,此乃绝户之计啊! 司马朗安顿好六弟,恰逢陈琳匆匆赶来,二人携手往王府赶去。 且说吕布一路乘胜追击,沿途收拢散兵游勇不计其数,人数达到上万之多,这更让本就是溃败之势的荆州军更加无可抵挡,溃败的脚步难以停止,大有一泻千里之势。更有南阳城的守军见机,徐晃亲自领兵出城,从侧翼夹击,致使荆州军只能一路向南奔逃。 吕布追杀十几里,把所有成建制的敌军驱散殆尽才不得不收兵,但他始终没有发现敌首诸葛亮的踪影,因此心中总有些不安。 徐晃提着战斧,双眼闪着泪花凑上来道:“主公,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吕布不觉好笑,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几十岁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委屈,可见这两个月来他一定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不由宽慰道:“都过去了,诸葛亮一败,荆州军气势必然一泻千里,待我再收拢军队,趁势南征,你便与我同去吧。” 徐晃终于喜笑颜开:“属下在南阳还有千余骑兵,我这便去调遣。” “暂且不忙,我随你去补充些物资,南阳现在由谁坐镇?”吕布本就是轻装简行而来,再加上经历过一场败仗,士兵溃散了很多,还需要收拢部队补充物资,最起码战马都要喂些草料,在南阳稍稍休整还是有必要的。 “南阳现在是颜良将军驻守,我留他两千弓弩手守南阳,自领八千精锐来援助主公。”徐晃说话间甚是得意。 吕布忽然感到一丝不妙,只有两千人守南阳如何能守得住,不由问道:“万一诸葛亮声东击西,偷袭南阳该当如何?” 徐晃拍着胸脯道:“晋王放心,我来正是要切断荆州军去往南阳的路,况且宛城城池险恶,虽然是四战之地,可没有重型器械,诸葛亮想要攻破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荆州军并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所以属下才能坚守宛城两月有余。” 吕布闻言稍稍放心,南阳可是重镇,事关洛阳门户,可万万不可有事,否则自己也不需要千里奔袭而来,舍弃困守待毙的曹氏后裔,给他们喘息之机了。 沿途又收拢兵马,大军此战损失并不大,只不过是在迷雾中许多人慌不择路,被荆州军趁机吓得够呛。 因病到达宛城城下,之间城门紧闭,城墙残破不堪,这两个月的围攻让这座城市看上去满目疮痍,城墙上兵甲林立,显然是随时准备迎接敌袭。 “快快开门,看不见晋王来了吗?”徐晃有些恼怒,这些兵崽子,不认识晋王还不认识自己了?说不得入城后剥他们一层皮。 这时,城上忽然旌旗摇动,无数乱箭从城头射来,大军全无准备,被箭矢射死射伤不计其数。 吕布肩头中箭大惊失色,急忙喝令大军后退,方自扎稳脚跟,便听徐晃怒骂道:“直娘贼颜良,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城头一将大声长笑,抛下一个物事朝着大军滚来:“你们说的可是他?” 吕布、徐晃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一颗人头,虽然鲜血淋漓,却面目依稀可辨,不正是颜良吗! 一股凉气直入吕布心底,这是他才细看城头守军,发现这些人明明还是并州军的军服,即便这个将军,也是穿着并州军特有的鱼鳞甲,众人正是没有察觉到异样,这才损失惨重,刺客心中疑惑更加浓烈,也顾不上箭头刺痛,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城头大将朗声道:“我乃魏延,奉军师之命来取南阳一用。” 惨胜 这一战不似先前,损伤极大,本就聚拢了十之七八的骑兵,在全无防备下,死伤近半人。吕布手臂箭头入骨三分,只得仓皇后退,退出城头弓箭的射程。 城头荆州军自然是欢呼声一片,而原本士气高昂的并州骑兵,这时候士气又一次跌入到了谷底,想要趁敌军阵脚未稳攻打城池,已经是不可能了。先不说士气低落,但只是兵种的劣势,就完全没有攻打城池成功的可能。 首先没有攻城器械,士兵们不可能徒手攀上城墙。其次没有后勤保障,根本无法持久作战,哪怕是一天。第三多数将领负伤,在饥饿交困的时候,怎么还有作战的可能。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吕布受伤,虽然只是皮肉伤,可对于全军的打击尤为严重。 为了稳定军心,吕布只能暂时撤军到宜阳城。宜阳城只是县城,城防规模远不如南阳,但宜阳作为南下襄樊的必经之地,一直都是大军粮草后勤的重要据点。宜阳距离宛城并不遥远,骑兵全速只需要半日的光景。 而如今,吕布反而更加担心赵云的处境。赵云自从南阳郊外分兵离去,负责去斩断荆州军的退路,可直到现在杳无音信,没有信息反而让吕布更加担忧。 战事僵持不下,吕布无力进攻南阳,只好先请教南阳外围的县城,至于宛城城防坚固,一时拿他毫无办法,而魏延也只是龟缩在城里,半步不敢出来。 十天后,终于传来了赵云的消息。 原来赵云一路南下,寻找诸葛亮的主力,想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可是诸葛亮早就已经把大军全部调集到了宛城周边,想要击中所有力量歼灭吕布主力,因此赵云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找不到根本不存在的城南主力。 因此赵云一路向南,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先后轻取新野、樊城,又使大军以雷霆之姿迅速包围了襄阳,襄阳守将糜芳昏庸无能,只想坐拥坚城自保,对于新野、樊城的求援毫不理会,最后落得孤城无援的境地。 赵云一时对襄阳无从下手,他所面临的是和吕布一样的困境,同样还是少攻城器械,也无法持久作战,最后赵云用了部将庞德的计谋,向城中抛射劝降书,伪报荆州军兵败,诸葛亮身死,并州大军即将南下,此来骑兵仅仅只是先锋。更威慑城中官兵,若不投降,待大军攻破城池之后鸡犬不留。 糜芳原本就不被刘封看重,从来都是干一些不足轻重的差事,此次北伐便没有他什么事,只留下他在襄阳为前线筹集粮草。这时听闻大军败北,糜芳深信不疑。要不是军师兵败,怎么可能有无数大军南下,几日见连下城池十几座,直到如今还没有大公子和军师的音讯,可见敌人所言不虚。 几经权衡,糜芳终于还是献印投降了。赵云入城之后,发现襄阳城中粮草辎重不计其数,还有完整建制的守军一万余人。由此可见,诸葛亮也怕后方被偷袭,留下了足够多得人马驻守襄阳。 吕布收到赵云的军报喜出望外,既然诸葛亮等人南下的后路被截断,那么他们必定就在南阳城里,在如今的情况下,南阳城已经是一座孤城,恐怕他们还在等着来自襄阳、新野一带的援军呢; 这些日子以来,吕布也没有闲着,下令大军制作简易的攻城器具,以备将来之用,南阳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吕布绝不会坐视南阳陷于敌手。 又十日,吕布终于发起了对宛城的总攻,由于调集了所有的优势兵力,再加上宛城并不是一个有防守属性的城市,不过三天的时间,宛城就被吕布的大军攻破。 破城之后,吕布命人筛查诸葛亮、刘封等人的行踪,万不可让他们逃脱。但是,吕布并没有发现诸葛亮等人的踪迹,知道几天后,才从各方面的情报中推断出他们的去向。 原来诸葛亮自知必败,因此使魏延偷袭宛城,把吕布的主力全部都牵制在南阳,自己与刘封等人南下,可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并州军的骑兵竟然已经攻破了沿途郡县,诸葛亮等人明目张胆的南下无异于自投罗网,左后诸葛亮只得改换行装,以平民的服饰自江夏南渡,去往了江东孙氏的柴桑。 自此,诸葛亮气势汹汹的北伐还是以失败告终,付出了大将黄忠战死,魏延、糜芳投降的代价,而此前吕布从不曾踏足过的襄阳也成了吕布的势力范围。如今南郡失去了襄阳屏障,没有水路的依靠,南郡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吕布的并州军也算是损失惨重了,军师田丰阵亡,大将颜良也死在乱战之中,数万铁骑只剩下一半,这一仗虽然是胜了,却也是惨胜。 将计就计 同年六月,吕布免去杨修所有职务,命张合调遣兖州精锐南下,只留下王凌管制兖州乱局,并火速调王桀赴东郡善后灾情,并主理政务。 张颌南下后,襄阳一线兵力空前暴涨,主战兵力达到二十万,加上辅兵杂兵,总兵力足足五十万上下。由此之下,南郡压力可想而知。 七月,刘备遣诸葛亮过江东,两股势力达成了同盟协议,并公告天下。宣布组成抗吕联军,由孙权出兵七万,刘备出兵三万,合计十万精锐水兵,沿长江沿线驻防,以防备吕布举兵南下。 联军以周瑜为大都督,鲁肃、诸葛亮为副都督,分别在柴桑、南郡、巴陵、赤壁、夏口重点设防,以防吕布大军突袭。 同年八月,刘备久攻陈仓不下,听从谋臣许攸之计走子午谷偷袭长安,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高顺设伏损兵折将,更使的凉州天水一带兵力空虚,被魏越见机偷袭得手。虽然刘备有派遣马超又夺回了天水、定西二郡,可兵力人力消耗属实非同小可,刘备想要一举拿下关中的谋划算是彻底落空了。 再说吕布调遣大军,于长江眼线集结,江夏蔡瑁的水军战船经过多年的建造,足够建立一支人数数十万的大军过河,唯一遗憾的是吕布的大军多是北方人,兵员十之八九来自冀州、并州兖州等地,北方少水,兵卒善水者少之又少,因此即便蔡瑁吕布精炼水军,可水兵人数还是不过五万之多。 就在一帮大将望着滔滔江水一筹莫展的时候,吕布却似乎并不急于过河,他心中所想就连军师贾诩等人也一时捉摸不透。 贾诩原本在长安辅助高顺对抗刘备的主力大军,在田丰战死沙场,杨修受罚革职之后,吕布便紧急调遣贾诩赶至襄阳总理军事。而长安战局在与防守,有高顺坐镇,再加上险关高隘强弩硬弓,守住关中之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为防万一起见,吕布又调遣李儒、陈群人入长安参赞军事,为防御刘备出谋划策,在子午谷设伏便是出自李儒的建议。 月十一月底,南岸细作传来暗报,道大都督周瑜在军中杖责老将黄盖,在三军之中引起巨大争议。 并州众将听闻多不以为然,众人皆知周瑜虽年轻却实在是战功赫赫,在江东集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在军队里,威望绝不在吴侯孙权之下,说黄盖不服周瑜军令,任谁都知道这其中必有奸计,就算是有勇无谋的丁旭也放言道:“周瑜这定是想用诈降之计,这厮也太轻视我等了!” 吕布也觉得匪夷所思,想当年周瑜到底是怎样使得曹操对于黄盖的投降深信不疑的,这几种的破绽不是一星半点,况且军国大事,便是由一丝一毫不确定的可能,又岂能冒险?还是在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知道周瑜还想炮制苦肉计,吕布便来个将计就计,使大军按兵不动,等待鱼儿自己上钩。并派遣参军蒋干往敌营故布迷阵,让周瑜等人自以为得计。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暗报传来后的第四天,蒋干传来书信,相约黄盖前来投靠的时间。 吕布知道鱼儿即将上钩,为了让周瑜等人神深信不疑,又让军中故意散播出军中瘟疫盛行的假消息,并下令掩埋穿着军服的“士兵”,即便是南岸的守军也能常常见到北岸挖坑埋人的盛景。然而他们看不清楚的是,那些所谓的病死士兵,不过是一些稻草扎的假人而已。 腊月中,黄盖与赤壁来投,遥望江北大营战船密布,军旗营旗随风招展,黄盖却是心有信心无穷,他对于周瑜的计策深信不疑,他相信这一战能够马到功成。 破局之战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积千堆雪。 后人曾歌颂此刻的豪情壮志,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可惜,此时非彼时,曹操已经驾鹤仙去,长江的战局也不像历史中记载的那样。吕布的并州军还有着后顾之忧,北有刘备亲自率军自汉中北伐,凉州、雍州危在旦夕。南有孙权分兵攻打合肥,以策应周瑜的水军,使扬州的兵力无暇西顾。 吕布所能够调遣的兵力不超过二十万,这其中还大多都是骑兵,想要渡河强攻,别说是周瑜、诸葛亮之辈,就算对岸防守的是张飞等无谋之辈,吕布也毫无半分把握拿下。如今之计能够取胜之机,便在于敌营的判断,只有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差错,才是取胜的机会。 而现在,吕布久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吕布以将计就计之计,假装接受黄盖的诈降,使其船队进入水军营寨。果然,黄盖忽然命船队加速,并点起早就准备的火料。 大火一瞬间蔓延至整个水军营寨,河岸的船只受风向影响,火势疯狂蔓延。 吕布自然不会真的把战船烧毁,水面上不过都是些老旧的民用货船,天色黑沉,黄盖等人根本就难以分辨,而这时大火蔓延开来,他们就更无法分辨清楚了。为了让敌人以为得计,吕布有使数千人藏于火势近前,待大火来时假装慌乱奔逃。 一时间惊叫奔逃之声四下响起,由于是夜里,声音更显得格外的大。 孙刘联军的主力终于上当,分别自左右而出,准备夹击败逃的吕布大军。就在战船过河之时,河岸忽然鼓声大作,早就设伏在河岸的十万骑兵皆换上了弓弩,箭雨铺天盖地射入江水之中。 这些箭矢却不是普通箭矢,而是最新从并州长途运输过来的新式箭矢,箭头不再是钢铁,而是用火药制成的火箭,箭头以炼制武器淘汰下来的废铁压成空心,内藏易爆的火药,在剧烈的撞击之下,能后发出猛烈的爆炸。当箭矢射到船上之后,爆炸的箭头铁屑不但能够伤人性命,炸开的火花更会点燃干燥的甲板,效果比之不易燃烧的火油箭矢不知强了多少倍。 此时的水军只能近战,最多就是靠弓箭袭扰,活着靠更加坚固的战船撞击来换取胜利,一旦水中的战船遇到河岸的伏兵时,根本就没有招架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是靠战船坚固的防御和极快的速度,快速离开河岸的攻击范围。 可是,骄傲的孙刘联军太过小看吕布的实力,船队在十万支火箭的一轮齐射下,河面上炸响一个个巨大的火花。放眼望去,河面上就找不到一个安然毫无损伤的战船,原本声势浩大的孙刘联军被巨大的火海淹没,惊呼惨叫之声,奔逃落水之声接连响起,只让明月染上血色。 这一战,吕布的并州军大获全胜,孙刘联军的近十万精锐水军大半丧生江底,彻底剪除了孙刘渡河北伐的有生力量,使他们只能够全心全意的防守长江沿线的城池,再也没有北上的力量。 孙权、刘备等人想要沿河死守,可吕布却不满足于这一点点收获,终于在来年二月江水初汛时于三江口偷渡成功,完成了对长江沿线的破局之战。 未卜先知 都说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可吕布却不这么认为,长江虽然宽阔,可能够让大军渡河之处比比皆是,尤其是长江下游河水平缓,漫长的和河岸更需要数倍的兵力防守。终于在吕布无数次试探之下,河岸的防务逐渐露出了破绽,吕布大军以点破面,从三江口偷渡,直插江夏心腹要地。 江夏守将廖化根本就没想到,吕布的大军能够成功渡河,等他发现敌情的时候,江夏城已经被渡河成功的丁旭所部团团包围。若他能够坚守待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廖化自从上次断后大败而逃,始终耿耿于怀,常想着定要在三军面前立一次大功。 当见到丁旭围城军队不过三千余人时,顿时感觉机会就在眼前,便要领兵出城迎战,却被参将马良拦了下来,马良苦劝道:“江夏乃是江南要地,一旦江夏有失,则敌军进退有据,东西可袭,南郡将陷入两面夹击的险境,眼前敌军虽少,却看上去都是兵甲精良久经战阵的精锐,将军且不可贸然出城,只需在城里柱墙坚守,以待军师援军到来,敌军必自败而去。” 廖化深以为然,况且马良足智多谋,又是诸葛军师的得力助手,这次来到江夏正是来协助他守城,防备吕布的大军万一渡江攻城。当即令大军严防死守,不给丁旭一点机会。 丁旭本来是渡江先锋,他的任务便是要快速攻下防备不足的江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江南屏障,给大军渡河创造有利的条件。如今看来敌人虽然准备不足,可想要快速攻下一座大城谈何容易。他本不过数千兵马,强攻根本毫无胜算,正发愁间,小将付云忠上前道:“将军且莫烦忧,末将愿去叫阵,必让那贼将出城迎战。” 丁旭没料到他还有这本事,敌人也不傻,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防守待援,岂会因几句话就出城迎战?但眼下实在也没有太好的选择,便决定让付云忠试一试,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付云忠大喜过望,提枪上马,单人单骑来到江夏城墙两丈之内,直到城头射来警告箭矢才停下了脚步。 “城上的人听好了,快快出城投降,我家将军可饶过尔等不死,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付云忠声音远远传上城头,回响在天地之间。 “大言不惭,吕布把持朝政欺凌天子,自封为王祸乱朝纲,尔等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助纣为虐,可知天道昭昭必有应报?今有刘皇叔奉旨讨贼,以正义讨不义,胜负早有天定,尔等早日弃暗投明,或者还可保全三族子弟,还望好自为之。” 付云忠是猎户出身,目力十分锐利,一眼便看到城头迎风矗立的白面青年,说话时好一番气势,明明他们才是反贼,几句话竟然把自己便成助纣为虐的不义之徒了。付云忠一时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是何人,怎在此胡说八道?” 白面青年哈哈大笑道:“无知小辈,吾乃荆州马良,受军师之名在此等候尔等,军师早就料到尔等今日会来,因此才令我等在此牵制,早有南郡大军星夜赶来,尔等死期不远了。” 付云忠当然知道这个马良不过是信口雌黄吓唬人,南郡如今自身难保,在经过上一次惨败之后,哪里还能调得出来多余的兵力,光是应付晋王的猛攻便足够让他吃不消了,但士兵们却并不知道实情,闻言之后各自窃窃私语,军心出现了浮动的征兆。 丁旭大怒,这个付云忠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他去叫阵,反而让被困的敌人算计,亲自打马上前,大声喝道:“小贼们别做白日梦了,别想东郡的援军了,诸葛亮是没有兵来救你们了,你们还是祈求刘备那臭不要脸的从益州赶来还实际些。” 城头守军听闻有人辱骂主公,顿时有无数人怒不可遏,廖化更是大喝道:“放肆!” 丁旭一看有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一脸泼皮无赖状道:“刘备不要脸世人皆知,他做得怎我还说不得了?他老牛吃嫩草,为了兵马入赘江东是不是真?他欺世盗名,霸占刘荆州封地,毒害刘琦,追杀孤儿寡母的刘琮是不是真?他借口援助刘璋,强行霸占西川之地,行不仁不义之举是不是真?皇帝征召他不奉号令反而骑兵谋反是为不忠,背信弃义夺人封地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尔等受他驱策,必遭天谴。” 这番话说的惊天动地,就连一旁的付云忠和文钦等人也都惊呆了,尤其是付云忠,他可算是跟着丁旭时间不短了,搭档了无数次,还真没想到他还有这口才,不由得深深看着趾高气扬的丁旭,露出了钦佩的样子。 丁旭想他眨了一下眼睛,一脸怪异的朝他扬了扬手,在丁旭纸术虽然已经很成熟了,但造纸的工艺还是很不成熟,能够造出的纸还不能满足书写的要求,因此通用的书写载体一般是锦帛和珠片,锦帛便于携带又能长时间保管,因此更得士大夫的爱戴,反而是杂志由于质量堪忧,并不在民间盛行。 而吕布却是一个另类,他就喜欢写在纸上,因此当丁旭拆塔扬起那一卷麻纸时,付云忠才明白,这些话竟然是晋王早就写在纸上交给丁旭的! 这可就奇异了,难道晋王还会未卜先知? 断头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渡过长江些吕布不觉心怀大畅,面对雨后初晴,凉意习习的晚风,不禁诗意大发。但念两句便觉得不对劲,不是他忘记了后面的句子,实在是这首诗并不是很应景。现在是盛夏时节,可不是秋季,况且后面更加诗句更加离谱。虽然已经到了傍晚,可太阳尚还健壮,里下山还早着呢,哪里谈得上“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虽然知道并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剽窃他人作品,可还是有些心虚,环顾四周,发现左右并没人有异样的神色,这才稍觉心安,装作随意问道:“我们到哪里了?” 张合正在近前,连忙答道:“已到断头岗,此处距离江夏城已经不足二十里。” 吕布眉头一皱:“这断头岗有何来历,怎得地名如此凶恶?” 张合自然不知,正要回话,却见随军的参军王敏像他使了使眼色,只听王敏接话道:“丞相有所不知,这个小地方确实大有来历,据说当年黄巾猖獗时,当时还是南阳太守的袁术和江夏太守孙坚等人在这里屯兵,设伏兵在这山岗两侧,当攻打江夏的黄巾贼兵在这里经过时,突然从两侧杀出,那一战斩杀黄巾匪众十万余,尸首头颅埋于山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山岗,此处地名便由此而来。” 吕布没想到窝窝囊囊死于非命的袁术之辈,竟然也有着光辉的过去,可见功名利率绝不会凭空得来,只可惜生逢乱世,英雄豪杰辈出,袁术、孙坚之流也只能含恨而终了。 此地既然叫断头岗,又曾经是大战故地,可见此处地形极易设伏,有了前车之鉴,吕布当然不会贸然经过,命斥候严密探查之后,发现并没有敌情,这才令大军前行。 经过断头岗时,果然见此处地形崎岖不平,两侧山峦叠障,又在长江之侧水系湖泊密布,果然是一个天然的设伏之地。可惜诸葛亮、周瑜之辈只顾着各自州郡大城,反倒没有想到吕布会在江夏的荒僻之地渡河。 前锋丁旭已经率军抢滩成功,并且兵围江夏,吕布早就传下号令,让丁旭不可强攻,只需尽力引诱守军出城迎战,消耗其士气和军心,并等待大军赶到再做打算。吕布这样做当然不是想要放江夏城不顾,而是要以江夏城为诱饵,引得诸葛亮从南郡驰援,他便可以围点打援,半途截杀诸葛亮主力援军。 可惜长江沿岸多是平原,难得有设伏之地,这断头岗还是大军所遇到的第一个地形复杂之所,吕布便让大军进入山岗之中隐蔽扎营,此处是南郡驰援江夏的必经之地,在此设伏再好不过了,这断头岗既然能断黄巾军的头,那便也能断诸葛亮的头。 王敏看着得意非凡的吕布,心中忽然有最终不好的预感,忧心忡忡向贾诩看了一眼,发现贾诩眼中颇有深意,向他点点头。 王敏会意,向吕布言道:“丞相,属下觉得在此设伏并不稳妥。” 吕布看向王敏道:“哦?仲言是想说这里设伏太过明显,定会被诸葛亮看破?” 王敏点头道:“正是如此,诸葛亮为人谨小慎微又足智多谋,此番之所以溃败,完全是他低估了我军战力和我军的战法,他此时虽然伤及根本,却未必没有反戈一击的实力,若他看破我军伏击阵地,来一个反包围,那是我军后无退路,便只能拼死一搏了。” 吕布笑着摇了摇头,手中马鞭指着夕阳西下的原野道:“仲言你看,此处远望千里,这里是唯一的设伏之地,我们别无选择。荆州军想要驰援江夏,水路已经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实属千难万难,唯一的路便是沿河岸向东,这里就成了必经之地。地形对我们有利,我军占据高地,可以望远,战场形势尽在掌握,即便他诸葛亮再如何聪明,总不能无形潜入,只要他露出行迹,便是我军取胜之时。” 王敏当然知道吕布的打算,忙到:“可丞相有没有想过,若是敌军在上游聚水开坝,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吕布一愣,不由想起了杨修在东郡干的好事,黄河决堤使得数十万人流离失所,直到现在东郡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整个兖州犹如人间炼狱,饥荒、瘟疫肆虐,这万一诸葛亮如法炮制,别说之自己这些兵将,只怕长江下游的百姓也要遭殃。 再者此地水系茂盛,即便不引长江之水,仅是引之流河水,其威力也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吕布可是亲身经历过浑水的,甚至大自然咆哮的威力,当即问道:“那该如何?” 王敏道:“如今无论是荆州军还是江东军,都已经兵力稀薄,远远不是我军的敌手,我军只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先全力攻取江夏,再分兵取南郡、长沙等地,荆州兵少必不能当,荆州之地早晚是丞相囊中之物。” 吕布深以为然,下令大军原地休整一万,明日汇合丁旭的前锋军队,全力拿下江夏城,占据一个牢固的立足点再说。 贾诩看着王敏笑了笑,这个王敏还真是不简单,从前不过是刘表的一个长史,在当年吕布攻下新野的时候,他出任的正是新野城守。此人倒也没有什么气节,当时就投降了,还被吕布就地任命为新野守备。 当年贾诩并没有来,随军的军师是杨修,也不知在那里发生了些什么,许多人总是三缄其口,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许多事贾诩并不知道。可有一件事显得极为奇怪,吕布用人要么有才要么有德,可这个王敏却不过是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却从此平步青云,先是做了新野守备,后来为南阳太守,再后来兼领荆州事,就连驻守宛城、新野的大将徐晃、颜良等人也要听其号令,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吕布向来刚愎,打定的主意很少更改,可经常能够听进王敏的谏言,这当真算是一桩奇事。 写不下去了,本书完结 到此为止,谢谢曾经看过我写书的每一个人,感谢我唯一的盟主,不是我不想写下去,实在是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