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门若兰》 第一章 穿越了 冯若兰头脑昏沉沉的,耳旁是女人艾艾戚戚的哭泣声,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一阵针扎似的疼。 这是什么地方?冯若兰发现眼前的景象很陌生。房顶是木头房梁,周围是土坯墙、木格窗,身下是土炕,铺着稻草,盖的是葛麻布的被子,被子里面填充的好像是芦花,因为她看见有芦花从被子里面跑了出来。 再看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原色葛麻编织的粗糙麻衣,而且没有染色。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给人披麻戴孝时才穿的衣服。难道是谁死了吗?她在给谁穿孝衣?冯若兰脑海里胡乱地想着。 “兰儿,你醒了?”女人止住哭声,来到冯若兰床前,“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啊。” “娘。”冯若兰叫出声后自己都懵了。这声娘从她口中叫出来是如此的自然亲切,可是她竟不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谁。 “兰儿,起来喝药吧。喝了药,你的头就不疼了。”妇人一边柔和地说着,一边扶她坐起。 冯若兰慢慢坐了起来,看到妇人端来一个粗陶碗,里面黑乎乎的汤汁上还有袅袅升起的热气。冯若兰闻到一股难闻的草药气息,她皱起了眉,摇了摇头,不愿意喝。 “兰儿乖,这是你二伯一大早去后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草药,可珍贵着呢!不敢浪费了。听话啊。” 冯若兰看到眼前的妇人乌黑的头发用木簪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圆发髻,身上也穿着交领右衽的葛麻质原色衣服,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还残留着一些泪水。冯若兰再结合屋内的环境,稍微思量了一下,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穿越了。 虽然知道现在很流行穿越,电视剧、网络小说上动不动就上演穿越的戏码,可这么离奇的事情真落到冯若兰身上,她这个现代社会的高智商精英分子还真有一点不适应,尚需一点儿时间消化。 可是穿越了总比死了的好。是的,上一世的她已经死了,大半夜的一个人猝死在办公室里,估计等第二天秘书上班后才能发现她的尸体,真是凄凉啊。现在回想起前世,她只觉得悲哀,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上天又给了她一次生命,她的人生可以从头来过,她应该好好珍惜才行。但是是现在她的脑子还是昏沉沉的,关于原主的记忆她一点儿都没有,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冯若兰告诫自己先不要心慌,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目前,要想办法搞清楚状况,要尽快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冯若兰默默地接过药碗,闭紧眼睛,硬忍着喝了下去。 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兰儿真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娘去给你做一碗面糊糊吃如何?” 面糊糊是什么鬼?冯若兰心中一惊,虽然现在肚子很饿,但是她还不想吃到什么奇葩的食物,忙拒绝道:“我不饿,现在还不想吃东西。” 妇人爱怜地摸着若兰的头说:“好孩子,你从昨天一直昏迷到了现在,肚子怎么可能不饿呢?你别担心,虽然我们的粮食被难民抢走了,但是今早,你奶奶和二伯娘给我们带来了一些粮食,还有乡亲们送来的,够咱们吃几顿的了。只是你爹的腿——” 说到这里,妇人哽咽了一下,眼泪又掉了下来,忙用袖子一擦说:“好吧,那你现在休息一会儿,也快到做饭的时候了。我现在去看看你爹,等一会儿做好了饭,娘再叫你。”说完,替若兰捻了捻被角出去了。 难民抢粮食?爹的腿?冯若兰抓住了她娘刚才话中的重点,正要继续深思,却突然感觉脑中一阵刺痛,一些记忆的碎片像河水般全朝着她的头脑里涌。冯若兰脑仁胀得难受,消化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理清了她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 她魂穿的这个小女孩儿,今年十岁,也叫冯若兰,是茂源山东南麓杏花村冯家四房冯佳越的大女儿,刚才让她喝药的妇人正是她的娘亲刘氏。这冯家在杏花村是一个大家族,她爷冯君宝在族辈中行七。爷奶生有四男两女,具已成家。 大伯冯佳琪,娶妻顾氏,乃是奶奶娘家的一个堂姐,跟奶奶一个姓。大伯家的儿女,三男三女,三堂哥都已成家,大堂哥冯初唐考上了秀才,下一步努力的目标是考举人。三个堂姐都已成亲,大堂姐嫁给了本村大地主沈家的嫡次子。大伯一家和爷奶过,住在老屋中。 二伯冯佳明,之前在镇上的药堂做过几年工。现在全国多地大旱,很多人都没有饭吃,药店生意不景气,他在去年就被老板辞退了,现在在家务农。二伯娶妻萧氏,生有两男两女。长子冯初杰也考上了秀才,次子冯初科考上了童生。 三伯冯佳声,在所有人的眼中是最不安分的一个,他以前是个货郎,现在已经不做货郎了,可是依然经常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气得三伯娘王氏经常埋怨。三伯家儿女三个,两男一女,年龄都小均未成家。 冯若兰的爹在兄弟中排行最末,却是冯家最有文化、最有出息的一个,是家族合力供养出来的读书人。她爹自己也争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考中了举人,冯家四房各有家宅,但并未分家,土地的收成都算是公中的资产。由于他爹举人的身份,所以土地中大部分不用纳税。他爹还在家里办了个私塾,教导村子及附近村子里的学童,堂哥们都在私塾里念书。四房目前只有她和妹妹冯若曦两个女孩儿,她娘刘氏正在孕后期,再有一两月时间就要分娩了。 如今的朝廷名为大魏,大魏朝已经延续二百多年了,现在是建硕五年。大魏之前的朝代,冯若兰一个十岁的孩子,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记得听爹爹讲过大魏朝之前的朝代里有个汉朝,很繁荣,很强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所了解的历史上的汉朝?她知道的的信息太少了,现在还不能确定。 第二章 认同感 前世的历史上汉朝之后也有许多个魏国。地盘比较大、时间比较长的魏国,有曹丕废汉献帝后建立的魏国,还有公元386年拓跋珪建立的魏国。现在的大魏朝到底是姓曹还是姓拓跋呀,她不记得历史上的魏国有建硕这么个年号的。这里的历史跟她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大不一样了,难道这里的历史在汉朝之后的什么时候拐了个弯? 他们所在的杏花村隶属甘州,甘州乃是齐王的封地,齐王是当今大魏皇帝的十三皇叔,当年颇受先皇的宠爱。齐王在甘州经营许久,对外,加强城防拒夷狄于国门之外,保大魏三十多年不受夷狄侵犯,这样的功勋在大魏赢得了很高的声望。对内,开垦荒田、兴修水利,发展农业,保治下百姓温饱,在甘地百姓中声望颇高。 如今天下大旱已三年有余,河流干涸,土地龟裂,粮食绝收,人民生活困苦。卖儿鬻女,易子而食,放眼望去饿殍遍野,赤地千里,户口十不存一。大魏朝廷虽然在多地减免了赋税,派遣官员赈灾救民,可是由于朝纲不振,官员上欺下瞒、昏聩贪婪等种种原因,许多地方仍然发生了规模不小的农民暴乱。 甘州也处于大魏西北干旱地区,但由于齐王进行了强有力的救灾措施,甘地人民生活相对平稳。甘州北方是夷狄,又与大魏国的秦州、青州、宁州和蜀国相邻,地缘情况十分复杂。杏花村在甘州东南边上,与甘州齐王府所在的潍城相距较远,是齐王府掌控力量薄弱之地。杏花村村民,这几年见过许多从东边和南边逃难来的灾民,也常常受到农民暴动的波及。 昨天,村里就闯进来一股人数不少的难民。那些难民暴力抢粮,原主亲眼目睹了难民为了逼迫爹爹交出粮食,生生打断他的腿,娘亲怀着孕被这暴力场面吓得昏迷,妹妹吓得不住啼哭。原主见难民打爹爹,跑去哀求,却被那些难民甩了出去,因此额头受伤,昏迷不醒。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杏花村受难民侵扰已不止一次了,今后可能还会再来。在这混乱的年代,底层人民的安全是最难保障的。从昨天的经历来看,她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安全。冯若兰心里很忧虑,她才刚穿过来就要面临这么危险的的境地,难道是老天给她出的第一道考验题吗?不管怎样,她都要尽快出想办法来保障自己及家人的安全。 这时吱呀一声一个垂髫女孩儿推开破败的房门走了进来。冯若兰知道这就是她的小妹冯若曦。妹妹的年龄比她小了很多,今年才四岁,是个娇弱的小孩子。 冯若曦走到炕边,踩上炕凳。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抚在冯若兰受伤的额头上,冯若兰的脸能感触到妹妹鼻腔中呼出的温湿气息。 “阿姊,你还疼吗?” “不疼了。”冯若兰说,“若曦,你知道爹爹的腿怎样了吗?” 冯若曦摇了摇头。冯若兰想起昨天那些难民对爹爹的腿下手的情形,再联想到如今落后的医疗条件,她知道爹的腿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治好了。 冯若曦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二伯去山上采了草药捣烂了贴到爹爹腿上了。”说完,又想起加了一句,“还熬了药让爹爹喝,爹爹现在醒着呢。” 不能再躺了,爹爹是她们家的顶梁柱,她得赶紧起来去看看。咕咕——冯若兰刚掀开被子坐起来,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尴尬极了。 “我刚才帮娘择野菜了,娘说面糊糊一会儿就能做好,阿姊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若曦说。 “我出去看看。”冯若兰说着就下了炕。地上有两只草鞋,两只草鞋一模一样,没有左右之分。冯若兰为难了,她脑中稍微回忆了一下,原来这个时代像她们这样的平民都是穿草鞋的,而且鞋子全都没有左右之分。她心里哀叹一声,回想着自己往日穿鞋的习惯,默默地穿上了草鞋。 她发现房间里有个木盆,盆里是娘亲给她打好的清水。冯若兰走到木盆前,看到了自己的容貌。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白皙,容貌清丽,是个小美女,比起她上一世的容貌来强了不止一点。看来老天对她很是优待。 冯若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院子里有些狼藉,门窗损坏、工具散乱……许多地方都能看出被难民抢劫过的痕迹。冯若兰来到上房,看到了在炕上直着两条腿坐着的爹爹。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某个地方,眉头紧锁。 在冯若兰的印象里,这个爹是一个英俊睿智的男人,他身材伟岸,学识渊博,既和蔼可亲又冷肃严厉。 冯佳越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发现站在门口的女儿,舒展了眉毛,朝她招了招手。冯若兰的眼睛里突然被一股温热的液体冲击,她扑到爹爹身上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哭得这么伤心,心里这么悲痛,眼泪止不住地流。 随她后面进来的冯若曦,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冯佳越轻拍冯若兰的背说:“若兰,若曦,你们不要哭,也不要害怕,昨天那些人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才抢咱们粮食的。现在天气干旱,地里产不出粮食,很多人吃不饱肚子。但是,一切灾难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爹娘会保护你们,你们一定要坚强,要勇敢。” 对啊,怕什么呢?哭什么呢?她的身体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身体里却住着一个四十多岁成年人的灵魂。前世她毕业于名牌大学,又在军队待过许多年,部队回来后,她在某世界500强企业工作,短短几年时间她的身份就从一个打工者上升到了公司合伙人的高度。这样一个高智商的精英人物,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竟做起了小女儿姿态?看来已经很快地进入到了角色,现在的她从心理和情感上已经认同了现在的身份以及这个世界中的亲人了。 她回忆起往昔种种,家庭的温馨让她的情感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亲人真好,爹爹娘亲的疼爱,妹妹的依恋,家族的庇护,邻里的友善,她就是在这样温馨和美的生活中长大的。如果没有难民,如果天下没有大旱,这里将是她渴望的生活的乐土。 第三章 服侍爹爹 再回想起前世,冯若兰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怜,自从她记事起就在爷爷的中医诊所里长大,陪同她、照顾她的亲人只有不苟言笑的爷爷和疯疯癫癫的奶奶。她自从记事起,父母就已经不在世了,她没有感受到父母的亲情。她的父母在世人眼中是一心为公,为国家和集体利益牺牲自己的英雄式人物。而她,从小就活在父母的光环下,活在别人的关注和期望中。一生上进的人生路总是那么累人,她从来都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她总是把自己绷得很紧,结果年纪轻轻就猝死在办公室里。 她临死前很不甘心。她挣下了亿万身家却没有轻松愉悦的心情和闲暇时间去好好享受挥霍,她小时候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存,长大了也没有遇到过精神上默契、心灵上共鸣的异性朋友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上一世的生活,很辛苦,很枯燥,她不喜欢,她不想继续那样生活了。 这一世,她要怎么活呢?绝不重蹈上一世的结局!冯若兰下决心,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的活,认真地活,活出跟上一世不一样的结局来。 这一世,她的周围都是真心爱护她的亲人,她活在温情的世界里,是那么幸福和满足。如今虽然时事动荡,世事艰难,她也要振作起来,努力保护亲人们不受到伤害。 冯若兰揉了揉鼻子,停止了哭泣。她看向炕上的爹爹,他是一个英俊睿智、眼神清明而深邃的男人,他是冯若兰在这个世界里的依靠。 “爹,以后孩儿就在您的身边服侍您。”冯若兰仰着脸说。 冯佳越欣慰地摸着长女的头,笑了说:“好,那就辛苦我家兰儿了!” 冯若曦也跑过来说:“爹爹,我也服侍你。” “好,好,感谢你们,有你们的照顾,爹爹就没什么可苦恼的了。”冯佳越笑呵呵地说。 冯若兰撩起爹爹的裤腿,查看他的腿伤。冯若兰小手摸了上去,仔细检查。 “嘶——”冯佳越忍着痛,小声地吸气。 膝盖处粉碎性骨折,小腿骨也有骨折。冯若兰已基本确定爹爹腿伤的情况了。她又凑近腿伤处,闻了闻二伯敷的草药。几味药大体上是对症的,但是配比不合理,方子还有残缺的厉害。而且爹的腿也没有用木板固定,这对于以后的康复十分不利。 冯若兰知道凭着二伯的医术,能保证爹爹的腿不发炎不恶化,爹爹不发烧就算是好的了。至于以后能不能下地行走,或是行走后姿势怎样,那就考虑不到了。二伯曾在镇上的药堂做工几年,并没有被郎中正式收为弟子,只凭着抓了几年药,回到杏花村后竟也常被乡邻请去看病,被称为半个郎中。 她可以医治爹的腿伤,可以达到较好的医疗效果,可是自己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怎么把自己的药学知识应用到爹爹身上呢?这还需好好想想。 看着女儿一副懂行的样子察看自己的腿,冯佳越调笑着说:“怎么,我们兰儿也跟二伯学着看病了?” “嗯,我要学医治爹的腿。”冯若兰说。 “我也要学。”冯若曦跟着说。 “好,好,我的两个女儿有志气,又孝顺,真是爹的好女儿啊。”冯佳越欣慰地说。 这时刘氏把饭端了上来,说:“饭熟了,吃饭吧。” 冯若兰看着窗外的太阳,估算现在大概是上午九点钟的时间,这是他们平常吃朝食的时间。下一顿估计在下午的四点左右,他们平常一天只吃两顿饭。这里的人都这样,连大地主沈伯庸家每天都吃两顿饭。 饭食果然是面糊糊,颜色却不正点,灰色的面汤里煮着许多切碎的野菜。一人一碗面糊糊,桌子上还有一个小竹箩,里面是两个样子怪怪的饼子,他们今天的早餐就是这样。 吃饭前要刷牙,她今天还没刷牙呢。冯若兰回忆了一下,在这个世界里她们平常竟然是用柳树枝刷牙的。他们家人刷牙的这个习惯还是受到了爹爹的影响,而杏花村里大多数人平常是不刷牙的,村里多得是三四十岁就牙齿稀疏的人。 “你们先吃,我去刷牙。”冯若兰连忙跑出去在厨房窗台上找到了刷牙用的柳树枝,捏了一撮盐,刷起了牙。用柳树枝刷牙的感觉真是差极了。冯若兰想要不要赶紧找到材料,给家里人每人做一把牙刷出来先。 回到饭桌前,她尝了一口这颜色不太正的面糊糊,里面放了盐和其他调料,还挺好喝的,只是里面的麦麸没有处理干净,有些拉嗓子。饼子她也撕了一小块吃了,这饼子名为蒸饼,现在的人还不会用发面蒸出暄软的馒头。 看娘吃饭时一言不发,满脸愁苦的神情,冯若兰想家里的粮食定然是不多了。她家因为爹爹是举人,还办私塾教书,所以在村中有些名望,算得上是富裕之家。可昨天那伙难民抢走了她家所有的粮食,还有农具、衣服、被子,还有后院的两只鸡、一只羊。 所以她家的土炕上现在都铺着稻草,她昏睡时盖的被子是上午邻居家的田婶把她家的旧棉被送来了一床。她家现在吃的,是奶奶和几位伯娘今早来探望时送的,还有一些村里的人来探望时也送了一些。但总共合计下来也没有多少,那半罐粮食和几把野菜,恐怕维持他们家三天都很困难。现在村里各家的存粮都不多了,经过昨天的事情后大家的生活就更难了。 “娘,你不要担心,爹说了一切灾难都会过去的。”冯若兰借着说话的功夫,把手搭上娘的手腕,暗中替她摸了下脉。娘的情况很不好,主要是她营养不良,神思忧虑所致。 “好,你们都吃。”刘氏咬了一口饼子,又喝了一口糊糊。 吃过饭后,冯若兰站在家门口望四周看了看,他们家在村子的东南角上。村民们的房屋在村中星罗棋布,远处田野阡陌纵横。看景象杏花村是一个人口不小的村庄,可是现在却是一片萧瑟的景象。村子里很冷清,各家各户的门都紧闭着,道路上也鲜有行人。 第四章 前面还有穿越者 冯若兰又回到家里,看见娘挺着大肚子在收拾院子角落里一个破碎了的陶罐碎片。冯若兰连忙过去,说:“娘你别动,放着我来,你去炕上躺会儿吧。” 刘氏把手上捡的罐子碎片小心地放到女儿手上,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吧,那你慢慢收拾,小心点儿,别弄破了手。” “哎。” 刘氏活动了一下身子,用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后腰,挺着肚子回屋去了。 冯若兰把陶罐的碎片捡了,然后整理院子里凌乱的家具。 这时候,大伯家的两个堂哥和二伯家的如卉堂姐过来了。初唐堂哥挑着一担水,初寅堂哥背着一捆柴,如卉堂姐抱着一床被子,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几节山药和一些野菜。 如卉姐看见她在捡陶片,忙说:“兰儿你小心点儿,别划破了手。放着吧,我来。” 初寅堂哥说:“咱奶奶打发了我们过来帮忙收拾呢。”说着,把柴卸下堆在了厨房外面。 初唐堂哥一边挑水进厨房,一边问:“怎么不见若曦?” “唐哥哥,我在家呢!”冯若曦听见了说话声从屋里跑了出来。 堂哥堂姐们去屋里跟爹娘见过礼后,出来帮忙整理家具,修补门窗,洒扫庭院,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变得整洁了。 她爹有一个书房,书房的门被难民们撞烂了,里面的东西也很凌乱。简牍书籍散落在地上,有的还破损了。两位堂哥看到这一幕,突然变得忧郁沉默。 初唐哥叹息着说:“那些愚民不知这些书的珍贵,暴殄天物,会遭报应的。” 初寅哥颓唐地说:“四叔以后不会再教书了吧。” 若曦进来一看,满地书籍狼藉,哇的一声哭了:“爹最宝贝他的这些书了,平时都不让我们碰,现在被难民糟蹋成这个样子。呜呜……” 冯若兰替妹妹擦着眼泪说:“若曦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来帮爹爹整理吧。” 几个人心情沉重,默默地把地上的书籍一一捡起。完整的简牍重新卷好归置到书架上;散掉的重新用细麻绳编好,再放到书架上。那些坏的实在不堪的也展平卷好,放在一边。 冯若兰一边收拾一边想,前世历史上汉朝时蔡伦就已改进造纸术,怎么到现在纸质的书还没普及?她爹的书房里大多是简牍,纸质的书基本没有。难道这里的历史真跟前世的历史大不一样了? 冯若兰突然间想到前世历史上直到隋朝时期才开创了科举制度,唐朝时才有了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这一连串进阶式的称号。可现在是大魏朝,她爹这举人称谓是怎么来的?初唐堂哥这秀才的称谓是怎么来的?这里的历史不是前世的历史,还是这里的历史被人篡改了?有没有可能这世上还出现过其他的穿越者改进了大魏的人才选拔制度?冯若兰被自己突然间的想法吓了一跳。 冯若兰思量了一下,试探着问初唐哥:“初唐哥,你能告诉我咱大魏朝这科举制度是怎么来的吗?” 冯初唐想了想,感慨地说:“说起咱大魏朝这科举制度……唉,我们冯家亡也因他,兴也因他。” 冯初寅听了他大哥的话也摇头叹气:“唉!冯家先辈们若知我冯家今日之处境,是否懊悔当年所做所为呢?” 两位堂哥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回答清楚她的问题嘛,冯若兰皱起了眉头。 冯初寅看到堂妹若兰眉头轻皱,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继续说道:“这科举制来历曲折啊!你想啊,这汉朝时,人才晋升还是乡举里选的察举制。汉朝末期,三国混战,乡举里选的做法难以为继,魏文帝时期,朝廷采用了礼部尚书陈群的建议,用九品中正制为朝廷选拔人才。魏文帝之后魏明帝即位,明帝即位之后性情大变,无故诛杀朝臣司马懿,又莫名废除九品中正制,而改用科举制,当时的朝堂可谓是腥风血雨啊……” 冯若兰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原来那魏明帝曹叡妥妥的就是个穿越者,和她一样是魂穿而来的,可惜他是个段位很低的穿越者。冯若兰估计他顶多也就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三国知识略懂得一些。他刚穿过来就贸然诛杀了朝中重臣司马懿,引起了朝堂动荡。 发明改进了一些东西,拉拢提拔了一批人才,改善了一些制度,最后勉强稳住了朝堂,然后作妖了。他仗着自己看过几部古代电视剧的知识,改革了他爹刚实行不久的九品中正制为科举制。他还要改革“三公坐而论道”的上朝制度,让臣子们上朝时跪拜于他,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下就引起了大乱,臣子们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拒不跪拜。有的臣子拥兵自重,宣布不再归顺大魏,有的带着兵马归顺吴或蜀……后来闹得太凶了,魏明帝被逼无奈,只得下了罪己诏,又恢复了“三公坐而论道”的上朝模式。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改变了历史上魏明帝没有亲生儿子即位的结局,他有许多个儿子都活得好好的。哦,对了,他还改革了宫廷制度和后宫制度。他后宫的阵容扩大了,等级森严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为他生下了许多儿女。 他们冯家是怎么没落的呢?冯家跟大魏朝的科举制有什么关系呢?听初寅堂哥说冯家在当时也是豪门大家,冯家先祖辈看不惯魏明帝的许多所作所为,尤其是对这这科举制度不满。 冯家为什么对魏明帝实行的科举制度不满呢?其实不只是冯家,当时各个世家大族都反对这科举制。因为当时的世家大族几乎垄断了知识文化,底层人民群众根本接触不到文化知识,相应的人才和官员也都出自各个世家大族。魏明帝实行的科举制,拓宽了人才晋升渠道,让寒门子弟也有机会跃升到官僚阶层,这是各世家大族所不能容忍的。 冯家和各世家大族的集体反对并没有遏制科举制度的实行,因为这个制度得到了数量众多寒门士子和底层群众的支持,也因为魏明帝是一个时常犯中二病的皇帝。 第五章 珍贵的纸 反对科举制,嚷嚷的最凶的冯家上了魏明帝的黑名单。可在魏明帝后期,参与王子们夺嫡就把冯家引向了绝路。魏明帝逝世前大开杀戒,灭冯家以警示其他世家。从那以后冯家退出了世家大族的历史舞台,沦落为平民。他们这一支更是被遗弃在这杏花村里。 谁知几十年后,潍城冯家的一支竟靠着子孙们参加科举考试,又逐渐兴盛了起来。你瞧,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对此,冯若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堂哥的话中冯若兰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她心里安定了许多。虽然被前一个穿越者胡乱篡改了许多,但这里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冯若兰继续干活,她在一堆简牍下捡到了两张老旧的羊皮卷,她展开了一看一张是大魏国疆域图,一张是甘州地形图。 这大魏地图,绘制的很粗略,但冯若兰也能从大魏的地形,包括山峦河流走势、陆地湖海分布上找到了一些历史的线索。冯若兰闭上眼睛,头脑中浮现出一张现代中国地图,大魏的地形图覆载其上,与现代中国地图重叠,于是她知道这大魏的疆域是哪里了。 冯若兰睁开眼睛,再看大魏地图,州县城池的行政区划和名称跟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有些能对上,有些对不上。看来是上一个穿越者让历史乱了。 另一张甘州地形图是冯若兰的爹爹绘制的,有绘制得比较详细的地方,也有粗略的地方。由此可以分析出她的爹爹去过的地方并不多。从两张地图上,冯若兰看出了甘州的区域大致就在现代的陕甘宁一带了。但茂源山、依兰县、龙门关、杏花村还有这张地图上的许多名称,冯若兰都感到很陌生。 初寅堂哥也捡到了一张羊皮卷,他展开看了后,惊讶地说:“这就是四叔设计的汲水车构造图吧?” 大家都被吸引了过去,好奇地凑上去看。冯若兰也看了一眼,这果然是古代的水车。可这水车的构造也太简易了些。水车中有轮轴,配合着连筒,可以使低水高送。但这水车需要好几个人用力踩踏,费时费力效率低。 冯若兰想了一下历史上比较先进的水车。她要不要闲了把爹爹的水车改进一下,起码把轮轴改进成齿轮,还可以加上水转翻车,这样可以节省人力,提高效率。 “四叔真是太有才了。”初寅哥啧啧赞叹道。 “可惜里正和几个族老不同意造水车。”初唐哥说,“灾难之年,咱们这里随时有难民过来骚扰,爷爷和爹现在都还在祠堂商量事呢。” 如卉堂姐擦着书架说:“咱们这里已经乱了,若兰若曦,奶交代了要你们以后躲在家里,轻易不要出去。” “嗯!”若曦懂事儿地点头说道。 如卉堂姐擦书架时在书架的最上面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她小心地拿了下来,叫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宝贝?” 冯初唐小心地从桃花手里接过木盒,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这木盒没有锁,可以打开。”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好奇地凑过来看。 “打开吧,初唐哥。”冯若兰努着嘴说。 冯初唐不确定地问:“这是四叔的东西,我们可以打开吗?” 冯若兰哭笑不得,这堂哥怎么被爹爹教得这么规矩有礼?冯若兰一把拿过木盒说:“我是爹的女儿,让我来吧。”说着就打开了木盒。 打开木盒之后,冯若兰的脸黑了。这么精致的小木盒,她以为里面会是什么珍贵的珠宝呢,可实际不是。这里面只是一沓粗麻纸。 “哇!是纸吔!”冯初唐惊喜地叫了起来,“这肯定是四叔新造的纸!这次居然造出了这么好的纸!” 冯初寅眼睛也睁大了,他伸出手来想摸一摸这木盒里的纸,被他大哥在手上拍了一下。 冯如卉也目光定定地看着木盒里的纸说:“这纸比布还薄呢!看起来也很平整,四叔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纸可值钱了吧!” 冯若兰翻了翻白眼,瞧桃花姐这话说的,纸当然要比布薄了,要是比布厚才不正常呢。 冯初唐咽了下唾沫说:“那还用说?当然值钱了。纸可是有钱人才能用的起的东西。” 这是爹造的纸吗?纸在这个时代很值钱吗?这粗麻纸在冯若兰看来是很劣等的纸,书写的效果也不会理想,可看堂哥堂姐们的反应,这粗麻纸好像是顶贵重的东西。她真想问一下堂哥堂姐们难道汉朝时没有出现过一个叫蔡伦的人吗?难道蔡伦没有改进造纸术吗?难道造纸术还没有在这个朝代流行起来吗? 可最终冯若兰摇了摇头,她联想起爹爹墨盒里粗糙劣等的墨汁,冯若兰似乎明白了在他们家这等寒门里,一切有关于文化的东西是多么的奢侈。 冯若兰蹙起眉,仔细回忆前世所学的历史知识。突然,她想起来了,纸在古代一直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宋朝时那个爱喝酒的欧阳修就曾叹息说:“学书费纸,尤胜饮酒费钱。”还有个叫张文正的人,喜爱书法,竟把自己三百万家产变卖了买纸。明朝时,国子监学生用的课本和习字用纸,每个月都要一张张回收。“仁宣之治”时期,皇宫放鞭炮,造鞭炮礼花都不许用新纸,旧纸都得省着用,因为太贵了…… 唉!古代用纸真不易啊。冯若兰合上了木盒,把它又递回到如卉堂姐的手上。 冯如卉小心地接过木盒,擦了擦后,又放回了原位。 冯若兰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造纸的工艺流程,她觉得以后在这个时代发展造纸术也许是一个发家致富的捷径。 整理好了爹的书房,书房旁边还有一个宽敞的大房子。这房子是爹平时授课的教室,平常教室里的案桌和地上的蒲团都是整齐地排列着,学子们平常就坐在蒲团上念书、趴在案桌上写字。伯伯家的堂哥们也都是在这里读书的,这间教室里产生了两个秀才,还有好多个童生。爹如今在村里的威望就来源于此。可现在里面的案桌东倒西歪,蒲团沙盘一片凌乱狼藉。 冯若兰回忆了一下她爹平时授课的情景,这教室里的学子有大有小,有已经过了识字程度转而研习文章的,也有刚开始识字的。平时大约三十多个学子,都在一个教室里一起上课,学子们没有课本,平时只听老师讲,只在沙盘上写字、练字。这时代的人就这样靠着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一步步地学,慢慢长大的。 堂哥堂姐们又丧着脸帮忙把教室整理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后,堂哥堂姐们要告辞回家了,若曦也吵着要跟堂哥堂姐们去大伯家玩。 如卉堂姐对冯若兰说:“那我们把若曦带过去了,傍晚时再送回来。” 第六章 全村要逃难 正午时候,家中后院,冯若兰正惊讶地看她娘亲用草木灰洗衣服,老宅的爷爷奶奶就带着大伯二伯过来跟爹娘商量事情。看着他们一个个严肃的神情,冯若兰觉得他们肯定要商议什么大事情。冯若兰把大家请进了屋,倒了水,招呼好众人后,就坐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冯若兰仔细地打量着家族中的这些人,印象中他们这个大家庭向心力很强,所有人都很亲善。大家庭的主事人是她的爷爷冯君宝,精明强悍、精神矍铄。奶奶很慈祥,对子孙辈们都很好,一进屋就来到刘氏身边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大伯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显示他平时常做力气活。大伯识字不多,但他种田、打铁、做木工……农家什么活儿他都能干。 二伯皮肤稍白,长相斯文,一双眼睛看东西时常要凑近了看。冯若兰想二伯怕是得了眼疾,不是老花眼就是近视眼。 冯君宝看着四儿的腿,一脸愁闷地说:“你二哥说你的腿伤若是继续恶化……后面可能要截肢呢,你心里先要有个准备。” 啥?截肢!冯若兰心里蓦然一惊。这怎么能行?她爹腿伤的程度还远没到这个程度呢。 刘氏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顾氏奶奶一边自己擦着眼泪,一边安抚刘氏。 冯佳越的脸色煞白,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切都是天命,儿能想得开。” 冯君宝点了点头,坐回位子上,继续说道:“今天里正一大早召集了村里殷实有名望的几户人家,大伙儿合计着这次村里真的不能再住了,得向北迁呢。” “北迁?”冯佳越一愣,“爹的意思是去潍城?” 冯君宝点了点头说:“就是去潍城。我们毕竟是在齐王治下,要逃难肯定也是要投奔到齐都的。潍城是齐王府所在地,治下清明安定,能保我们平头百姓过太平安生的日子。” 冯佳越听后皱着眉头深思了起来。 要逃难了!冯若兰想自己是不是太悲催了,才刚穿越过来就要去逃难。他们这一房爹爹的腿走不了路,娘亲怀着孕,妹妹才四岁,她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家里没有一文钱,也没有一口粮,逃难肯定不容易。 刘氏一听要北迁,又哭了起来,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走得了远路呢。可男人们决定的事情,她一个没主见的妇人如何能干预。她压抑住哭声,只不停用衣袖擦着眼泪,顾氏连忙劝慰她。 “文甫,弟妹,你们俩不要担心。咱们杏花村是个大村子,这次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决定要向北迁,族老们统计了一下,男女老幼大约六百多人口呢,里正说到时候大家伙在一起都要相互照应呢。咱家有两头牛,一辆车,到时候你和弟妹就坐在车上看着行李,其余事情有我们呢。”老大冯佳琪说话是个大嗓门,声音嗡嗡的。 “对,是这么个理儿,大家都相互照应着。”老二冯佳明附和道。 冯佳越却不乐观,说:“天下大旱久矣,如今秦州、青州、宁州等地的灾民,还有西南方、北方许多夷人都陆续逃难来到甘州,难民们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潍城。如今潍城难民聚集,难以负担,齐王府下达了谕令,令沿途县府阻截难民,以缓解潍城的压力。现在我们村里这么多人逃难去潍城,怕是连依兰县的龙门关都未能通过。。” “四儿,你是说齐王府下令各县府阻截难民?”冯君宝惊讶地问。屋里其他人脸上也露出惊讶凝重之色。 冯佳越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齐王府的谕令在今年正月就已下达到依兰县了,所以,滞留在我们这里的难民才会如此之多。” “那……那该怎么办?”冯佳琪慌了,“里正和族老们商量的时候,谁都没想到有齐王府有这个谕令,里正还说其他村子很多人都迁走了呢。如今我们村的粮食也不够吃了,还有难民时不时地来过来劫掠。现在那些难民闹得可凶了,昨天,村里的地主大户沈伯庸和家中好几口人都被难民给杀了。” 提起村里沈伯庸被杀之事,众人心中仍惊惧非常。沈伯庸是本村大族沈家的家主,家里有阔气的高屋大宅,有众多的奴仆婢女,更有田产千余亩,村里很多人家都靠租佃沈家的田地过活。昨天那股难民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沈家大宅,结果竟是把家主都给杀了。 “以县府的力量肯定挡不住所有的难民,难民滞留太多,县府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赈济,所以偶尔会分批放一些难民过去,但这也是要靠运气的。”冯佳越皱着眉头说,“我们去潍城路途遥远,县府阻滞,道路险阻,光是我们依兰县的这一段山路就很不好走。沿途还有县府衙门拦截,更有难民抢劫。想要到达潍城……不易啊”冯佳越摇头叹息着说。 “唉!那可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们就只能留在村子里?那结果不是饿死就是被难民给杀了。”冯佳琪焦虑地说。 “爹,昨天难民抢掠杀人一事,村里可曾着人上报县府衙门?”冯佳越问。 “这……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听说管家沈全一大早就带人去报案了。”冯君宝说。 “那衙门可曾派人来?” 冯君宝眼睛蓦然睁大,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众人这时都隐隐觉出事情有些怪异的地方。连屋里暗暗啜泣的刘氏和在一旁安慰她的顾氏都止住了声音。 “四儿,咱们村以前遭受难民侵扰,衙门里也曾派人来查问,之后大多是不了了之。所以这次……他们会不会……”冯君宝思量着说。 冯佳越摇头道:“这次不一样,难民规模越来越大,而且还闹出了人命,县府是无论如何都要派人下来调查的。” “爹,我也觉得县衙没派人来这事儿有点儿蹊跷。”冯佳明用手摸着下巴说,“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是沈全没把消息送到县衙?难道这路上有难民阻碍了他们递消息不成?” 第七章 否定北迁 “切,那些难民哪有这些能耐?除非是里面出了个军师,把这些人组织了起来,指导他们这么干。”冯佳琪说话的时候发现大家脸色越发沉重,他忽然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遂住了口。 “应……应该不会吧,我看沈家还有亲戚从外面来。”冯佳明不确定地说,“今天沈家几个儿子都叫了能为自己撑腰的亲戚来……听说沈家为了争家产都闹得可凶了。” 冯佳越一脸嫌弃地说:“这个家也太不像话了!沈家主刚刚罹难,还未曾入土,儿孙们为何如此不顾常理?” 冯君宝也一脸鄙夷地说:“哼!你们不是不知道沈家的乱象,沈家主生前妻妾众多,家里又没有一点儿规矩。子孙多,出息的少,一大家子全都靠祖产过活。如今大灾之年,连世家大族都告艰难,平常人连肚子都吃不饱,分家之际,他们哪里还顾得了脸面?” 冯佳越看向冯佳琪问:“大哥,大侄女那里,你有没有过去帮衬一下?” 冯佳琪知道他这个四弟最是厌恶家宅不宁、兄弟阋墙的事情,他说:“我去吊唁时,沈家其他儿子都在争家产,沈老爷子灵前守灵的竟只有我那女婿一人。呵!算我们没有看错人。我临走时嘱咐了他几句,让他这个时候稳重些,做好为人子的本分。” 冯佳越这才小小舒了口气,点了下头。 冯若兰想起来她大伯家的大堂姐冯似锦嫁到了本村沈家,嫁给了沈家嫡次子沈子恒为妻。这个堂姐夫自爹的学堂开办以来,就常来他们家跟爹请教学问。子恒堂姐夫也很喜欢她和妹妹,常给她们带来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儿。 “爹,三哥是不是还没回来?”冯佳越突然问。 “唉!”提起三子,冯君宝就满腹的气,他叹了口气说,“还没回来呢。佳声这孩子,现在世道这么乱,他这一连好几个月都跑得不知踪影,不知道整天在外面胡成些什么?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冯佳越斟酌着说:“爹,我觉得北迁的事儿我们可以先缓一缓,一来是三哥还没回来,我们要走肯定是要全家一个都不能少的走;二来,我们先要弄清楚外面的形势,看看咱们村这么多人能不能通过县府龙门关去。” 冯君宝听后觉得有道理,他说:“你说得对,迁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得再找里正和族老们合计合计,把我们这里的事情跟县府汇报汇报,看看县府是个什么态度,也得摸清楚外面的形势,待设想周全了才能成行。” 一屋子人都点头赞同。一场北迁的提议就因为冯佳越的几句话暂时搁置了下来。 冯若兰对爹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他爹的话句句说在点子上,果然读书人的知识、眼界和分析处理问题的能力跟种庄稼的人就是不一样。 把人送出去时,冯若兰悄悄拉住了二伯的衣角问:“二伯,治我爹腿伤的药都是你上山采的吗?” 冯佳明黯淡了眼神说:“二伯那里的药也不齐全,配的药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可是现在村里不安定,去县城的路上也有难民霸道抢劫,我们暂时还不能送你爹去县城医治,只能暂时那样了。待村里有人去县城报信的时候,看能不能请了郎中来给你爹再看看,你和你娘都不要着急啊。” “哦,知道了。谢谢二伯,二伯慢走。”冯若兰施礼送别。 参加完家庭会议之后,刘氏没了洗衣服的兴致,支使冯若兰去把她没洗完的衣服洗了。冯若兰来到后院,看到泡在草木灰水里的衣服,只想大声呐喊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可是她不敢出声,最多只能做到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她在心里抗议了一千八百秒,最终妥协了,默默走过去洗起衣服来。 衣服洗完了需要晾晒,冯若兰看了一下后院用木棍树杈搭起来的简易晾衣架,默默地去找了块旧布巾来,把上面擦了擦,把衣服晾上去了。 晾好衣服后,冯若兰走进了爹的书房,坐在爹平常看书的案几旁,阅读爹书房里的简牍。翻开简牍书籍,冯若兰没有欣赏古董的愉悦,她心里直想哭。这里的书籍上的文字是隶书,而且是非常晦涩的文言文,以前她还觉得自己古文功底不错,可现在她发现她连字都认不全。好在这并不影响她阅读,整体看下来,她大致能理解书上写的是什么。 爹的藏书很丰富,儒家、孝家、礼家、法家、墨家、术家、义家……诸子百家,爹爹都有涉猎。冯若兰在很多简牍上认出了爹爹的字,有的刻录前人的书,还有的是他自己写的书。读了爹爹写的书后,冯若兰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她的爹爹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的字刻得很好,文章词赋出口成章,性情爽朗,为人正直,交友广泛,游历甚广,早年间名声传遍乡野。 她结合记忆,也了解到爹爹的一些黑历史。十年前爹去潍城赶考,所有人都对他抱有信心,认为他肯定能中。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没考中。想必那时候他心里很失意吧,五六年时间都不曾归家。回家后家里人发现他再也没了进取之心,就隐在这乡间教孩子们读书,安心做起了田舍郎。 看完整个书房里的书,冯若兰也没有看到一卷关于医学方面的书。她是有法子给爹爹治腿的,但她没有理由啊。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有什么理由来给爹爹治腿呢?如果让人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她该怎么解释?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恐慌呢? 参观完爹的书房后,冯若兰一筹莫展。她决定还是先熟悉一下村子周围的环境,她希望先能尽快解决家里人吃饭的问题。说到吃饭,冯若兰想起前世在网络上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那些女主穿过到古代小山村后,凭借自己先进的知识或是系统赐予的金手指,一路开挂,斗极品、打猎物、做美食、捡美男……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她想命运也让她魂穿到这里,难道是希望她也演绎一部田园兴盛之歌? 第八章 制袖箭 但是想到杏花村时常遭遇难民侵袭的事情,冯若兰又有些忧虑。她看过爹爹书房里甘州的地形图,她们杏花村在甘州依兰县龙门关外最南边的地方,西北边是莽莽的茂源山。从南边其他县来的难民可以毫无阻碍地来到他们村,后面的茂源山里也有山匪和难民隐匿在其中。通往依兰县的路较远,一路还有难民霸道,县府的力量鞭长莫及……怎么看,杏花村都不是长久安居之地。 全村、全族、全家人的生命财产被危险环伺,得不到保障,这让冯若兰很焦虑。闭着眼睛当瞎子,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得过且过、任人宰割,这不是她的风格。未雨绸缪,主动出击,永远占据有利地位,一向是她对待事情的习惯。她得四周看看,周围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刚出门,冯若兰就看到自家屋后长着几丛茂盛的竹子。茂密翠绿的竹叶沙沙作响,粗壮笔直的主干直插云霄。从这些竹子上,冯若兰看到了勃勃的生机,看到了坚贞不屈的品质。 冯若兰怔怔地看着这些竹子,脑中构思着用竹子结合乡间常见的几样材料制作小型弓弩的事情。将制作工艺的各项流程和细节在脑中细细回想、演绎了一遍后,冯若兰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说干就干,冯若兰毫不迟疑,去邻居家借了一把砍刀出来,自信地朝那片竹子走去。谁知,只砍了一棵竹子就累得她差点儿歇菜。她的这具身体才十岁,身体素质太差了,没有力量,看来以后得把锻炼提到日程上来。 冯若兰还去了村里唯一的猎户家寻到了鹿筋和犀牛角。在她的前世犀牛是受国际保护的珍稀濒危动物。可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小山村里,她竟然看到了犀牛角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装在猎户家一把未上锁的木箱子里。 她看到猎户家挂在墙上的弓箭,用的也是鹿筋和犀牛角,猎户家还有许多她制袖箭能用得上的材料。那猎户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可能猎户心里在想,冯若兰她爹被难民打伤了腿,要制一把弓箭杀人呢吧。 冯若兰把鹿筋和犀牛角,还有一张皮子归拢在一起,问猎户这些东西怎么卖,那猎户说总共一两银子。冯若兰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她身上总共才有三个铜板。冯若兰舍掉犀牛角和皮子,只拿了一根鹿筋问值多少钱。 那猎户看出了冯若兰的窘迫,把鹿筋和犀牛角一股脑儿递到她手上说:“需要的话就全拿走吧,就当是我孝敬冯先生的。” 冯若兰小小地惊愕了一下。突然她想起来,这个猎户以前曾在她爹的学堂里念过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金毛。姓什么,她不知道,也许他本就没有姓。金毛这个名字很搞笑,像一条狗的名字,可他这个人却很实诚,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经常默默地帮他们家干活、给他们家厨房悄悄放山货和野味。 后来,听说金毛的爹爹上山打猎时死了,从那以后金毛就不去她爹的学堂里读书了。现在他子承父业做猎户了。 真是个好人呐。 冯若兰说:“谢谢你,那钱就先赊着,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金毛搔了搔头,尴尬地傻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路上,冯若兰掏出了身上的三个铜板看了看,她仔细回忆历史上这个时期的货币金融。《晋书·食货志》上记载:黄初二年,魏文帝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至明帝世,钱废谷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谷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严刑而不能禁也……魏明帝乃更铸五铢钱,至晋用之,不闻有所改创。 这样看来,穿越者魏明帝还改革了钱币。他弃用魏五铢,将钱币改革成了影视剧里的方孔铜钱模样,一个铜板就是一文钱。他的货币改革也算是成功的吧,大致稳住了社会的秩序。 按照现如今这个时代的金融设定,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铜钱,一千铜钱就是一吊钱。现在市面上货币的购买力还不错,一吊钱可以买足够一家人半年吃的粮食,一个铜板也能买多半斤粮食呢。不过现在天下大旱,粮食有价无市,所有人都在惜售,要想买到粮食难上加难。这个时代,小宗的买卖,乡间的交易,人们还是习惯以货易货、以谷帛为市。 她手上有三个铜板,其实已经算是个小富婆了。冯若兰回忆起这三枚铜钱的来历,那是她和三伯家的堂哥冯初宇一起走街卖货分得的。 路旁大树下,几个村里人凑在一起闲聊,他们见了冯若兰也关切地问了下她爹的身体和家里的状况。可以看出她爹在村里人缘很好。从村民们的谈话中冯若兰也听到了村里的一些信息。关于北迁的事儿,村里的族老们争吵了许久,最终也没个统一意见。 赶在天黑之前,冯若兰造好了两个可以绑在手臂上的小型弓弩,俗称袖箭,还有三十几支箭矢。冯若兰试了一下,三十米内的杀伤力很强大,她很满意。 她还顺便给妹妹若曦造了一支竹蜻蜓。可惜她爹用来在简牍上刻字的小刀被她弄坏了,家里的锯也崩断了。 冯若兰拿起小刀和断锯一看,发现它们的材质并非钢铁。从锈迹和断口来判断,应该是青铜加锡或是其他什么材质制成的。不管是什么金属的刻字刀和锯,对于他们这个家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吧。冯若兰想,要是让爹爹发现她弄坏了这么多家具,相必会很生气吧。 今天上厕所时,冯若兰还在自家茅厕的坑壁上发现了硝。硝这东西很有用,可以制火药、炸药,可以用来鞣制皮革,可以用来做染料,还可以用来制冰等等。 她家茅厕里有,村里其他人家的茅厕里肯定也有,若全部收集起来,量可不少。可是由于她要赶制袖箭,就没有时间去别家收集硝了,只是把自家茅坑里的硝先收集起来了。 第九章 药方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冯若兰就早早地起了床。她用柳树枝蘸盐刷了牙,打水洗了脸后悄悄来到爹的书房里。她搬来凳子,踩在上面,从书架高处拿下了爹爹装麻纸的木盒,小心地从里面取出一张粗麻纸。这是爹爹珍藏起来的纸,轻易舍不得用。要搁前世,冯若兰肯定对这样的纸不屑一顾,可现在也不得不谨慎节约着用了。 冯若兰拿起爹的毛笔,这支笔许是因为毛料差的原因,笔尖磨损得厉害,还有些分叉。砚台里的黑墨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水墨分离,颜色不均匀,闻起来还有一股臭臭的味道。家里如此穷苦,让冯若兰鼻头一酸。 她拿起毛笔,在墨盒里搅匀了墨,在纸上写下了给爹治腿的药方。在粗麻纸上用毛笔写字效果很差,冯若兰提着笔小心地写着,用了好长时间,她才写好了外敷、内服的处方,还有包扎疗养的事宜。 她把爹的药方小心地折好,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娘的身体也不好,二伯那里兴许能配出来给娘调理身体的药方。想到这里,她又坐了下来,再取出一张粗麻纸继续写了起来。 冯若兰从爹书房里出来,正要出门,她娘刘氏刚好从房门里出来。 “兰儿,你要去哪里?”刘氏担心地问。 “我去二伯家问问爹的药够不够。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乱跑的。”冯若兰说。 刘氏放下心来了,说:“那你去吧。” 冯若曦手里拿着竹蜻蜓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阿姊往门外走,忙叫道:“阿姊,你去干什么?等等我,我也要去。” 冯若兰停下来,看着妹妹娇弱的身板儿,她有些为难。 “若曦啊,我们俩说好了要服侍爹爹的,不能都出去了。阿姊得去二伯家看看爹爹治腿的草药够不够,如果不够了,说不得还得跟着进山去采呢?你得留在家里照顾爹爹。” “怎么你还要进山去?”刘氏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 冯若兰说:“也不一定呢,娘。要是进山,二伯肯定会考虑周全了才能成行的,放心吧娘。” 刘氏想了想自家的情况,男人腿坏了,自己大着肚子,两个孩子小,全是负累。总是接受别人帮助也不好意思,长女十岁了,算是个大孩子,让她跟着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也比白拿人恩惠好。再说,村里刚经历了难民抢劫的事情,她二伯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孩子带进深山里去的,顶多只会在山脚处转转。 刘氏最终说道:“好,你去吧。” 冯若曦看着自己手里的竹蜻蜓,噘着嘴说:“那我就留在家玩竹蜻蜓好了。谢谢阿姊你给我做的竹蜻蜓。”说完,怏怏地回房去了。 冯若兰一路向二伯家走去,路上她遇见了几个拿着工具去地里干活的村民。大家见了她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关切地询问她爹爹腿伤的情况。冯若兰能感受到村民们话里话外对爹爹的关心和爱戴。 去了二伯家,二伯娘正在门口端着簸箕颠簸着什么。看见若兰来了,连忙招呼:“兰儿来了,你的头没事了吧?” “不疼了,伯娘。我来找二伯问问我爹腿的事儿。”冯若兰说着看向二伯娘的簸箕,里面是一些小麦。 早些年小麦还不是人们的主要粮食作物,但是小麦的产量高于粟,从播种到收获的时间也比粟短,所以现在种小麦的人逐渐多起来了。小麦现在成了人们主要的粮食作物,可是这磨面的技术却很粗糙,面粉里全是麦麸。 冯若兰继续往里走,二伯家的几个堂哥堂姐正在院中忙活,看见她来了,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 “兰儿,四叔的腿怎么样了?” “学堂还开吗?” “四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教我们读书?” …… 冯若兰看着二伯家堂哥堂姐们真诚关切的面孔,心里有些热,眼睛有些酸。 “你们几个滚远点儿!你们四叔腿都那样了,还惦记念书的事儿?烦不烦人呐?”二伯出来板着脸呵斥道。 几位堂哥堂姐们被二伯呵斥后,都乖乖地闭上了嘴。二伯招呼了冯若兰一声后,转身去摆弄他晒在院子里的草药了。 冯若兰见二伯神色忧愁,忙上前去说:“二伯,我爹找到了两张方子,一张是给他治腿的,一张是给娘保胎的,让我送来给您看看。”说着把两张粗麻纸写的方子递了过去。 这粗麻纸上的字一看就是刚刚写上去的,冯佳明看见了,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四弟。这读书多的人就是有本事,就算没碰过草药、没治过病,心里也藏着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知识。瞧,他这不声不响地就自己给自己开方子了。怪不得昨天爹说起截肢,老四没有一点儿惊慌的样子呢,原来是心里有底呢。害得他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冯佳明拿过粗麻纸看了一眼说:“这字看着不像老四写的。” “呃,是……是我爹口述,让我代笔写的。”冯若兰心虚地说。 “哦,怪不得有许多错字呢。那你来给我念念吧,我现在眼睛有些不好使了。”冯佳明说着把粗麻纸递给了冯若兰。 冯若兰拿过粗麻纸念到:“外敷药:翠蛇、土鳖、红花、党参、杜仲……内服……最后用木板固定。” 冯若兰把长长的药方子说完后,发现二伯的嘴巴张着,很久没有合起来。二伯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药物找不齐还是什么…… “二伯,我爹说了,药物找不齐也没关系,他让我来看看您这里有什么药能用,然后看还缺什么,我们再想办法。我爹说辛苦您了,让我给您道谢。”冯若兰说着鞠了一个躬。 “这使不得,这话儿怎么说的。”冯佳明回过神来,忙扶起冯若兰说:“我刚才是在思量这药方走神了,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这方子确实不错,比我以前的东家开过的方子都要齐全。这药呢,我这里是不全,有几味是缺的,不过也不打紧。一会儿我上山去找找,再托人去县城里问问,兴许就能找齐呢。你爹的腿咱不能耽搁了,要是治得好兴许就不用截肢了。” 第十章 进山路上 “二伯一会儿还要进山吗?能不能带我去?”冯若兰高兴地说。她正想去山里走走呢,看看周围有什么能用得上的物资呢。 冯佳明连忙摆手说:“那不行,你听二伯说,山里现在不太平,难民们都躲在山里呢,就连二伯我也只敢在山外围转转的。” “爹,我陪您去吧!”冯佳明的长子冯初杰听到爹和若兰妹妹的话后,抬起头说。 “爹,我也陪您去!”冯佳明的二儿子冯初科丢下了手上的活说。 “我们也去!”冯如花和冯如卉两个堂姐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说。 冯佳明犹豫了,他一个人也是不敢往山里面去的。可山外面的东西早就被村里人挖光了,去了也没意义。 “二伯,让我去吧!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要是不能做点儿什么,我心里不舒服。”冯若兰一脸委屈地说。 冯佳明想了想说:“好吧,都去吧。这次我们稍微往里面走一点儿看看。既然去,那我们就多找一些人,大家在一块好有个照应。初杰,去你大伯家问问,看他们那屋谁去山里,一起走。初科,你去三叔家问问初宇去不去。” “哎,好勒”冯初杰和冯初科分头去叫人了。 萧氏回来放下簸箕说:“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儿干粮,你们带着路上吃。” “嗯。”冯佳明点了点头。 冯佳明对冯若兰说:“把给你娘的药方念给我听听,让我看看还缺什么。” “哎。”冯若兰把另一张药方念了起来。念完之后,发现二伯的神色并不舒展。 冯若兰小心地问“二伯,我娘的药是不是也很难配齐?” 冯佳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冯若兰在二伯家院子里转了转,看了二伯收集的药材,种类确实很少。还有几味药材晒制的方法不对。 冯佳明看侄女对药材感兴趣,就把她领到自己储存药材的房间里。冯佳明向侄女介绍他收集的药材,重点介绍了几个方子里需要用到的药材。 冯若兰仔细观察了二伯收集的药材,发现二伯炮制的药材很多都不精细。从此也可看出二伯医术不高,制药水平不高。但是他一个人收集了满满一屋子,那么多种类的药材,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爱好医学的人。 冯若兰此时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她真想帮帮二伯。 最终去山里的人还挺多,大伯、二伯还有四个堂哥、两个堂姐都参加了。他们背着背篓,拿着砍刀、铁铲、锄头、镰刀、麻绳等工具浩浩荡荡地向着山里出发了。 出了村子,来到田野,冯若兰发现路边田里的禾苗长势非常不好。地里种的多的是小麦,可是很多地方禾苗都枯死了一大片,裸露出许多黄土地。那些活着的禾苗也大多是蔫蔫的样子。放眼望去,整个田野都没有春天该有的绿意盎然、生命力旺盛的景象。 冯若兰被这种景象吓了一跳,看如今田里的形势,今年庄稼的收成肯定极差。庄稼要是再得不到灌溉,那今年可就颗粒无收了。到那个时候,不发生农民暴乱才怪呢。 前天村里刚经历了难民的侵袭,昨天村子里还很冷清,今天已经有很多人担着胆子给田里的禾苗浇水了。冯若兰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有些悲戚,农民们这样一担担的挑水,能救回多少粮食呢? 远处的黄土地里还有人套着牛拉犁耕种,两头牛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后面的老农扶着犁跟在后面,一个妇人和青年在后面点种子。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冯若兰算了算日子,再有多半个月的时间就到清明节了。哦,现在清明只是一个节气,不是节日。现在人过得是寒食节,寒食节的后一天才是清明。 现在地里干旱,人们愿意投资种子种地的人很少。许多人都怕种子种下去之后白瞎了。 走近了,老农赶着牛也刚到地头,大伯见了忙招呼身边人下地帮老农把犁调转个头。掉好头之后,老农谢过大伯他们,扶着犁又忙去了。 冯若兰看见他们的操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两头牛同时拉犁,犁是直辕犁。怎么现在的农业技术这么落后吗?冯若兰以前只在某个博物馆里见过直辕犁的图片和文字介绍,想不到今天竟看见这种老古董的真实面貌了。 她仔细观察这直辕犁,老农的直辕犁,犁身是用木头做的,犁箭处是不知名的金属做的,不像铁器。整个犁又长又直又笨重,犁的地渠浅,土块多,地头掉头还不容易。 冯若兰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上一世学过的历史,曲辕犁是唐朝时发明的。 “若兰妹妹喜欢看牛吗?咱家也有两头牛呢。”冯初杰看到冯若兰目光定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牛拉犁问。 “哦,没有。”冯若兰回头神来说,“我看那两头黄牛,一头老,一头小,真怕两头牛使力不平衡呢。” “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们继续前行,冯若兰悄悄落在了后面。冯若兰发现这个时代田间地头都没有沤肥的痕迹。她走进一片田里,仔细地看了看,土地板结严重,她捡起一块土坷垃在手里碾碎了,然后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发现这里的土质偏碱性。她又拔了几根枯死的禾苗,发现禾苗的根系果然很浅。看来,这个时代的农业还处于粗放农业阶段。 “若兰妹妹快点儿!”冯如花招呼落后的冯若兰。 “哎,来了。”冯若兰摆了摆手,急忙赶了上去。 山的外围还有许多人砍柴、伐木、打猪草、摘树叶、挖野菜、捉虫子、找吃的……勤劳的人们做事的神情很专注,可以看得出人们的生活都不容易,希望从山里找点儿东西回去贴补。再往里面去就没有人了,山林里林深路陡,不时传来各种动物的叫声,处处透着危险和诡谲。 这次他们一行人仗着人多,往里面走了很久。大伯和二伯一直很小心地告诫他们不要大声说话,把家具拿在手上,小心看路。冯若兰听大伯和二伯说,这山里有野兽,也有山匪和难民,千万不敢让他们给缠上了。 第十一章 进山 第一次出门跟大伯二伯他们进山,前期收获就很不错。二伯挖了好几种治疗爹爹腿伤所急需的药材。大伯和几位堂哥伐了一棵曲柳木,收拾了一些木柴。他们还采了一些木耳、蘑菇、茶叶等。他们还要继续上山,所以木材整理好后就放在了原地,打算等下山时再拿回家。 冯若兰和两个堂姐在山上发现了一个野鸡窝,里面有四枚野鸡蛋。堂姐们兴奋地要将野鸡蛋收起来,冯若兰制止住了,大家都很奇怪。 “为什么不拿?”冯如卉看着窝里四个野鸡蛋,早就暗暗流口水了,她不满地问冯若兰。 冯若兰一边做陷阱一边说:“我摸这蛋还是热的,野鸡肯定刚离开不久。我想在它回窝的路上做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住它。” “什么?你会做陷阱?”冯如卉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 这一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前面的人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好奇地看冯若兰是如何做抓野鸡的陷阱的。 冯若兰做得很专心,小心地用细竹竿和细麻绳做着陷阱。其他人静静地看着,认真地思考着这陷阱捕捉野鸡的原理。 “若兰妹妹,你从哪里学的这个?”冯初寅疑惑地问。 “我看别人这么做的。”冯若兰含糊地说。 “需要我帮忙吗?”冯初寅问。他越看越感兴趣。 “不用了,好了,今天能不能抓住野鸡,就看我们的造化了,走吧。”冯若兰做好陷阱后,站起身拍了拍手说。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抓住野鸡,但大家看冯若兰熟练而自信的样子都惊呆了,大家心里都莫名地相信,等他们回来时,陷阱里一定会困住一只肥美的野鸡。 嘿嘿,没办法,我家现在没粮了,娘身体不好,需要喝鸡汤补补。今天冒着被人怀疑的风险也一定要亮出做陷阱的本事抓到野鸡。前世在部队,她曾遇到一个疯子似的长官,经常对她们进行艰苦的野外生存训练。她在各种野外环境中都呆过,有时一呆就是十多天,经常面临断水断粮的境地。她的战友中就有一个人很善于在野外抓捕动物,抓野鸡、逮野兔、挖地鼠那是最基础简单的技能,她们队的队员基本上都学会了。 做好陷阱后,她们离开了,继续前行。 山间微风袭过,带来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在山的一处崖壁上,冯若兰发现了一个蜂窝,那蜂窝直径达半米。她高兴地对二伯说:“二伯,你快看,那里就有个蜂窝!有了蜂蜜就可以给我娘做蜜丸了。” 众人停下脚步,顺着冯若兰的手指一看,崖壁上果然有一个很大的蜂巢。可大家的神情并没有出现冯若兰想象中的欣喜。 做蜜丸?这样高深的制药方法竟然从侄女的嘴里轻轻松松地说出来了。冯佳明有些不可思议。他都还不会将药物做成蜜丸呢。 冯佳明看了看崖壁上的蜂巢,尴尬地说:“兰儿,咱……咱们走吧,那蜂巢割不了。”冯佳明以前采药时被蜂蛰过好几回,他现在一见到蜜蜂心里就发憷。 冯若兰疑惑地问:“为什么?” 冯初杰说:“那蜂巢那么大,动一下里面就能飞出好多好多蜜蜂来,到时候能把我们都蜇了!” 冯若兰看着大家畏惧的样子,突然明白了,感情他们全都不会割蜂蜜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好歹也依山住了好几辈了,怎么还会有山民不会割蜂蜜的? 冯佳琪看着侄女不肯离开的样子,有些心疼,他说:“若兰,大伯知道你孝顺,可是割蜂蜜不是闹着玩的。咱们村里只有费祥子和他儿子有割蜂蜜的手艺,回去后我们去找他,把这蜂巢的地方告诉他,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换得一点儿蜂蜜。” 冯若兰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来吧,我会割蜂蜜。” “若兰!”好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冯佳明说:“你这孩子,你咋那么倔呢?那是多危险的事你晓得吗?能闹着玩吗?” 冯佳琪说:“兰儿,你不要蛮干,蜜蜂蜇人很疼的。” “蜜蜂会把人蛰死的。”冯如花补充着说。 冯若兰轻松一笑,说:“大伯、二伯,堂哥堂姐们,请你们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会割蜂蜜。” “你怎么会割蜂蜜了?谁教你的?”冯初杰问。 “这……书上写的呀。”冯若兰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理由。她说:“不信那我先给你们说说这割蜂蜜的方法,你们先听听有没有道理,若觉得有道理我们再商量一下看割不割这蜂蜜,怎么样?” 大家听了冯若兰的话,有点儿不可置信,他们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懂得割蜂蜜的方法。不过,若兰的爹可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智慧超群、高深莫测,会什么不会什么谁也摸不准,说不定若兰也听她爹说过这割蜂蜜之法呢。 他们之间相互看了看,然后都点了点头说行。 冯若兰抬头看了看崖壁上的蜂巢,说:“割蜂蜜的方法很简单,只需放烟火驱散蜂群,再割蜂蜜即可。” “就……就这么简单?”冯初杰讶异地问。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烟火能把蜂巢里所有的蜜蜂都驱散吗?要是里面的蜜蜂没有全部跑出来,割蜂巢时,它再出来哲人怎么办?”冯初宇问。 “若兰,这么高的山崖,爬上去也不容易呀。”冯佳琪见侄女的心思还在割蜂蜜上,忍不住说出了另一件摆在眼前的困难事实,希望能打消她的念头。 “放烟火会被人发现的吧,到时候招来野兽或是匪徒就不好了。”冯佳明说,“还是别弄了。” 冯若兰看了看崖壁上的蜂巢,想起了家里的娘。娘营养不良,神思忧虑,食不知味,夜不能眠,这样下去可不行。冯若兰知道古人生孩子是非常凶险的。她一定得弄到蜂蜜来改善娘的身体。 想到这里,冯若兰一脸坚定地对大伯二伯说:“请你们相信我,我一个人就可以割了这个蜂巢。我还会养蜂,只要咱们家谁想学,我都可以教给他。” 第十二章 割蜂蜜 “你还会养蜂?”冯佳琪和冯佳明诧异地问。 冯若兰点了点头,说:“我会。今天我们可以把这里的蜂蜜割一部分,留一部分,做个记号,以后可以长期割,这就叫原洞养蜂;还可以把蜂移养到木箱里去,家养驯化,蜂蜜随取随用。” 冯若兰一脸自信的样子,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说这话的是一个十岁的丫头,那可就不可信了。大家心里怀疑冯若兰的话,但是她描绘的前景可真是诱人啊。 在现在这个社会里,蜂蜜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只有王孙贵族才能用得起。蜂子那更是帝王的佳肴。《魏志.袁术传》里记载:时盛夏,袁术欲得蜜浆,但无蜜,乃呕血而死。由此可见时下蜂蜜的珍贵程度。 冯佳琪咽了咽唾沫说:“我听闻汉朝时,有位高士名叫姜岐,他隐居山林,以畜蜂豕为事,教授者满天下。保不齐咱家老四也知晓养蜂的事?” 听老大这么一说,冯佳明也点头说:“我也相信老四,他出去了几年回来后开私塾、造纸、制糖,本事大着呢。懂得养蜂的技能也不是不可能,可他以前也没吐露过半句啊。那……咱们今天就相信兰儿一次?” 冯佳琪也很勉强地点了下头,说:“我们在崖底护着她,让她试试。” 两个大人觉得让一个小女孩儿爬山崖割蜂蜜挺无耻的,但是他们确实想看看侄女有没有她说的本事。 “若兰妹妹还小,爬不了那么高的山崖,还是让我来吧。”冯初寅说。 冯若兰感激地看了看初寅堂哥,说:“谢谢你初寅哥,不过我可以的。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说完,冯若兰就径自从冯初寅的背篓里拿出砍刀放到自己的背篓里,然后朝那山崖边走去。 众人看着冯若兰,只见她在四周捡了一些细软的柴禾扎成捆扔进了背篓里。捡好柴禾后,她又捡了两个打火石,试了试打火,又扔进了背篓里。接着又摘了几片大树叶子和软细藤条。做好这些工作之后,冯若兰背着背篓开始上山崖了。 看着冯若兰背着背篓开始上山崖,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恐惊了冯若兰。在崖壁上攀援看着凶险万分,可是冯若兰却知道这样的山崖对于熟练攀援的她来说没有一点儿难度。只是她的这具身体素质跟不上她的技术。 冯若兰默默地,认真地,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很快就爬到了蜂巢下方。见识了她的攀爬技术,众人都服气了,开始相信她没有说大话。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危险程度也不低,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冯若兰找了个可以立足的地方停住了,她从背篓里取出一捆柴禾用打火石点燃,把散发着浓烟的柴禾放在蜂巢底下轻轻晃动。很快,蜜蜂们嗡嗡地从蜂巢里飞了出来,在蜂巢周围飞舞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冯若兰的头顶被蜜蜂环绕,众人吓得心脏都差点儿从嗓子里掉出来了。冯若兰对萦绕在头顶的蜜蜂毫不在意,仿佛无所觉似的。此时她很镇静,继续用烟熏着,不一会儿,大部分蜜蜂都离开了这里。 冯若兰扔掉柴禾把,拿出砍刀咬在嘴里向上攀爬。爬到蜂巢底下她拿出砍刀朝着蜂巢砍去,砍下大半个蜂巢,冯若兰小心地用大树叶子包裹起来,再用软细的藤条绑好,放进背篓里。 大家看到冯若兰顺利割到蜂蜜,都十分兴奋激动。他们相信若兰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对的,若兰真的有很大很大的本事,而她的本事肯定是她爹暗中教给她的。总之,他们冯家有了很有本事的人,那大家的日子都不用愁了。他们冯家人以后还可以通过养蜂过上好日子。 “兰儿妹妹,你可真厉害,那么高的山崖你说爬就爬上去了。”冯初寅到现在都还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就你攀爬山崖这一手,没有几年训练是做不到的。兰儿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跟我们讲讲。”冯初杰自认为对攀爬山崖有些理解,问道。 “呵呵……这……这书上都有说明。”冯若兰无奈,胡乱地应付解释着。 “这么看来兰儿读的书比我们都还多,四叔肯定私下里特意教导兰儿了。”冯初宇说。 “嗯。”其他几位堂哥堂姐们纷纷点头。 冯若兰心里只有苦笑,今天露了这么一手,她还担心回去后要怎么向爹爹解释呢。 虽然割到了珍贵的蜂蜜,他们这一趟可以说赚大发了,可大家的背篓都还空着许多,需要的药材也差了许多,所以大家决定再向前走一段。 接下来的路,大家一路上的心情都很愉快。 山间流水淙淙,在山里的一处溪流中,冯若兰突然发现了鱼的影子,她又想起了怀孕的娘,想抓几条回去给她补补。 冯若兰叫住了大家,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我下水去抓鱼吧。”冯初科感念堂妹对四婶的孝心说道。 “我来,我来,抓鱼你不如我。”冯初杰急忙放下背篓,找去溪边的路。 结果两人都下去到小溪里。冯初宇也卸下了背篓沿着两位堂哥下去的路线下到小溪里。 冯如花和冯如卉两姐妹兴致勃勃地坐在路边看。冯佳琪和冯佳明无奈,只好停留在了这里。冯初寅在附近转着,他想趁别人抓鱼的功夫再找找能用的东西。 冯若兰看着三位堂哥在溪水里咋咋呼呼地抓鱼,她感觉自己能预料到结果肯定差强人意。 她不敢指望三位堂哥给她抓鱼了,她自己去山林里转转,砍了一些柳树条。然后一边看堂哥们抓鱼,一边编着柳枝篓子。 “若兰妹妹,你在编什么呢?”冯如花看到冯若兰带回来一大捆的柳条,不解地问。 “我编一个篓子。”冯若兰回答说,她手上的动作翻飞不停。 冯如花姐妹两本来想跟着学的,可看到冯若兰手指翻飞,手上动作极快,她们就歇了心思。 不一会儿,冯若兰就编了一个又大又结实的柳枝篓子。 第十三章 下山遇劫匪 “哇!若兰妹妹,你的手真巧。”冯如花看着冯若兰编的篓子惊讶地说。 “可这篓子为什么是肚子大,口子小呢?”冯如卉疑惑地问。 “这篓子抓鱼最好了,鱼钻进去容易,出来难。”冯若兰看着自己编的篓子,自信地笑了。 “啥?你要用这篓子抓鱼?”两姐妹觉得不可置信。 冯佳琪和冯佳明听到孩子们的对话后也惊讶起来,朝冯若兰手上的篓子看了许久。 “嗯!”冯若兰点了下头,提着篓子下到溪边,叫回了三个堂哥。 几个堂哥垂头丧气地上了岸,他们果然连一条鱼都没抓到。当听到堂妹说要用手上刚编的篓子捕鱼时,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冯若兰把堂哥们叫上岸,指挥三个神色尴尬又颓丧的堂哥去挖蚯蚓,捉虫子,拔草。 挖到的蚯蚓、捉到的虫子,还有拔的青草全放到篓子里。冯若兰提着篓子小心地下到小溪里,找了个地方,把篓子放置了下去。 “这样就能抓到鱼吗?”冯若兰上岸时,如卉堂姐好奇地问。 “看运气呗。”冯若兰粲然一笑。 放好篓子后他们继续进山,他们今天运气可真不错,山里的物资很丰富,山里也很平静,他们没有遇见危险的野兽,也没有遇见难民,一路安全而且收获颇丰。 堂哥和堂姐们挖到了几根薯蓣,冯若兰今天才知道现在人们把山药不叫山药,叫薯蓣。二伯找到了一根百年的老山参,这可是今天最值钱的收获了。他们还采了些草药、野菜、野果、蘑菇、茶叶……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背篓里再也装不下了,于是他们打道回府,下山走到下篓子的溪水边时,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冯若兰。迎着大家希望的神色,冯若兰露出个笑容说:“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来!”冯初科忍不住跑到下溪水边。他搬起篓子口旁边的石头,突然兴奋地惊叫起来:“有鱼,有鱼,好多鱼呀!” 众人都很惊喜,纷纷伸着脖子往溪水里看。果然有东西在篓子里乱跳,水花溅出了水面。冯初科两只手又小心又吃力地从水里拿出篓子,冯初杰和冯初宇也连忙跑到溪水边去帮忙。 三人合力将篓子拿上了岸,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几条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两只螃蟹悄无声息地想要从人们眼前逃走。众人惊讶地赶紧又捉鱼又捉螃蟹。 他们数了一下,这次抓到了大大小小总共五条鱼,两只螃蟹,可谓收获颇丰。大伯和二伯、堂哥堂姐们眼睛都看直了,把冯若兰一顿好夸,夸得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有了割蜂蜜和捕鱼的成绩,他们对逮住野鸡就更期待了,高兴地朝回走去。 “站住!”路上突然跳出来两个持刀的壮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目光贪婪地盯着他们身后的背篓和手里提的鱼。 大伯二伯看到这种状况吓得脸色都变了,几位堂哥也吓懵了,两位堂姐吓得花容失色,快要哭起来的样子。对方是手拿大刀的壮汉,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虽然人多,却都手无寸铁,怎么跟别人斗?除了冯若兰,大家心里都绝望了,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志。 冯若兰想这两个劫匪肯定是躲在某个地方看到他们捕到鱼了,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了,所以才因贪婪起了歹意。看大伯二伯和堂哥们的样子都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生命攸关,好不容易得来的物资不可轻弃,冯若兰悲哀地想今天这样的情况她不得不出手了。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思量着对策。 “把你们的东西都放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厉声地命令道。 众人的心像掉到了冰窖里,哇凉哇凉的,看来今天辛苦得来的一切都要拱手让给这两个劫匪了。他们舍不得啊,这让他们心里都像被人拿刀子割一样,很痛。 另一个壮汉目光在后面三个女孩儿身上踅摸,他那像黑毛虫一样的眉毛抖动了一下,也厉声叫嚣道:“这三个女孩儿也得留下!” “不行!”冯初杰立刻护在妹妹们身前,挡住劫匪的目光驳斥道,“你们休想!” “嘿,你这小子不要命了是吧?”怪眉毛的劫匪挥舞着手里的刀,大叫起来。 冯若兰悄悄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现在她可以确定劫匪只有眼前的这两人。冯若兰将手悄悄伸进腰间的箭袋里,摸出两支箭。借着堂哥挡在前面,冯若兰将一支箭按在了袖箭上。 计算着两个劫匪的距离,冯若兰有信心在他们扑到自己人身前的时候杀了他们。 “快点儿!不然老子杀了你们!”怪眉毛的劫匪叫嚣着向他们走了过来。 突然,冯若兰动了,身影闪了出来。“嗖——”地一箭射穿了怪眉毛劫匪的咽喉。 黑皮肤劫匪看到伙伴被箭头射中,吃了一惊,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冯家人这边也都一脸惊讶,不知道对面的劫匪怎么会中箭。 “啊——”黑皮肤劫匪反应过来,举起大刀,大喊着杀了过来。 冯若兰迅速装箭,抬起手臂,瞄准又是一箭,“嗖——”正中劫匪胸膛。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迅速自然。两个劫匪带着不甘和疑惑倒地死去。 冯若兰的伯父、堂哥和堂姐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们回过头来,看见冯若兰正一脸淡定地藏起来自己的袖箭。 “快走吧,我不能肯定这附近还有没有劫匪。”冯若兰严肃地说。 “哦,哦,赶快走,赶快走!”冯佳琪反应过来,忙颤着声音叠声说道。 大家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拿好自己的东西,赶紧跑。冯若兰看着大家慌张的样子,无奈极了。这两个劫匪身上还没搜呢,那么好的刀也不知道捡,她的这些亲人们意识怎么这么差啊?冯若兰拔出劫匪身上的箭后,连忙出声叫住伯父和堂哥们,提醒他们搜一搜劫匪的身,拿走他们的兵器。 冯初杰咽了咽唾沫说:“妹妹说的对,他们的兵器必须要拿走。”说着走了回去捡起地上的两把刀。 第十四章 找你爹谈事 “能用得起刀的人,肯定不一般,我去搜他们的身!”冯初科说着,放下背篓,去搜两个劫匪的身。 “我……我也去搜身。”冯初寅咽了咽唾沫说。 “我去把他们的鞋和衣服扒了!”冯初宇也放下背篓要上前,他的衣服和鞋子都烂了,早就想换一身穿了。 “不行,初宇哥。”冯若兰连忙拦住冯初宇,面对大家不解的神情,冯若兰说,“这两个劫匪有没有同伙在附近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必须要快点儿离开这里。劫匪身上太显眼的东西我们都不能要,容易被人认出来,给家里惹上麻烦就不好了。赶快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把这两个劫匪的尸体掩藏起来,然后赶紧走吧。” “对,若兰说的对。初杰,快把刀藏到背篓里去!初科,你手上的东西也快藏起来。把尸体抬到那边的草丛里去!”冯佳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冯初科从劫匪的身上刚摸到一个钱袋和一块牌子,正要向大家炫耀,听了他爹的话后,连忙把东西藏到背篓里去。冯初寅摸到一把匕首,听了这话也来不及细看,连忙藏到背篓里去。 掩饰好一切后,他们急忙向山下走去。一路慌慌忙忙,谁也顾不上说话。等回到野鸡窝附近时,他们听到了野鸡哀叫和扑腾的声音。 大家都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冯若兰。冯若兰故意轻松一笑说:“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捉到野鸡了。” 几个堂哥急忙跑过去看,果然,陷阱困住了一只肥美的野山鸡。他们兴奋地捉住野鸡,拿绳子绑住野鸡的腿,俨然忘记了刚才的紧张。 “兰儿妹妹,你这陷阱真管用,改天你教教我呗!”冯初宇讨好地笑着说。 “好啊。你们谁想学都可以。” “我们都想学”几个堂哥同声回答。 “捕鱼的那个篓子你也要教我和如卉编。”冯如花说。 “好啊。” “兰儿妹妹,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厉害?”冯初杰问。 冯若兰想了想,郑重地说:“这是袖箭,是用来保命的东西。本来想的是不管我们家族北迁还是留守杏花村,都要有一些保命的手段。可谁知今天就派上了用场。两位伯伯,堂哥堂姐们,我们冯家还要继续在杏花村居住一段时间,今天在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千万莫传了出去,以免给我们冯家惹上祸端。” “对,兰儿说得对,今天的事你们都要严守秘密。”冯佳琪告诫道。 “是。”其他人都答应着。 “可东西拿回家后,咱自家人不管谁见了都会问的,这个怎么解释呢?家里人可以说吧。”冯初科不确定地说道。 几双眼睛看向了冯若兰,冯若兰说:“当然可以,秘密只限于我们自己家里可以信任的人知道,这是为了让家里人有信心和底气过今后的生活。” “哦。”大家都明白了过来。 冯若兰面上是一副轻松平静的样子,可心里已经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她不知道回去后该怎样向爹爹解释。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会把她特异的行为表现都归功于她爹爹,但爹爹呢,那个聪明睿智的男人,他会怎么想他的女儿呢?冯若兰很担心。 刚穿越过来,在这个世界上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可不想因为她特异的行为而遭到破坏。她不想这样的,如果穿越过来的环境能允许她做一个享受家族亲人爱护、安乐无忧的孩子,那她宁愿舍弃了前世所学的一切本事。可现实很残酷,环境很凶险,在亲人面临险境的今日她不得不选择出手。 算了,不多想了,此生亲情缘深缘浅,一切顺其自然吧。冯若兰重整了心情,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今天上山的收获很大,大家都很满足。冯若兰心中尤其欣喜,今日所得超出了冯若兰的预料,其实最让冯若兰欣喜的不是他们背篓里满满的货物,而是她在山上发现了硝石和石灰石。 大山是一座资源丰富的宝库,里面有取之不尽的资源。冯若兰要勘探清楚,自己身边有什么方便取用的资源,她提前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行,因为时局很复杂。 今天进山时冯若兰就在暗中考察山里的环境,寻找用得上的资源,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硝石、石灰石,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资源。 综合考虑了一下,冯若兰觉得现在已经具备制作火药的条件了。村子里仅有的两孔窑都是沈家的,沈家的嫡次子是大伯家的女婿,窑里烧陶也烧木炭。山里的人家都备有一些硫磺用来防虫防蚁。木炭、硫磺这些物资可以用来制作炸药。现在的人还没有见识过火药,如果她把火药制造出来应用在与难民的战斗中,炸药也不必要求威力有多大,能吓退他们就足够了。 回村后,大伯给冯若兰分了两根山药、几朵蘑菇、一把野菜、一些野果、一条鱼和一只山鸡让她先带回家去。蜂蜜不方便现在分,其他物资要先让爷爷和奶奶过目,然后由爷爷奶奶做主分配。冯若兰对此没有一句怨言,很乐意地接受了。她很理解现在这个时代孝敬长辈是最重要的品格,再说了这个家的爷爷奶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两位伯伯把背篓递给冯若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你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等下午了,我们去找你爹谈事情。” 这就是要告诉她爹山里发生的事情咯。冯若兰心里忐忑,面上却维持着平静,说:“好。” 刘氏看到若兰拿回来的东西后激动地流泪了,感觉生活又有了希望。冯若曦也很高兴,她都记不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会儿嚷嚷着要吃鸡,一会儿嚷嚷要吃鱼。刘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个她都舍不得吃。 冯佳越看着妻女们兴奋的样子,脸上也有了笑容。他对妻子说:“今天杀鱼吧,熬点鱼汤,你也好好补补。” “好吧。”下午吃什么就因为相公的一句话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十五章 向爹爹坦白 刘氏把鱼拎进了厨房,冯若曦也跟了进去。她虽然平时不爱进厨房,但她对那条鱼很感兴趣,她想看娘怎样杀鱼。 看着家人们因为一点儿吃食高兴成那个样子,冯若兰觉得今天这趟山进得真值。可是今日发生的种种,要怎么向爹爹解释呢?冯若兰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 细心的冯佳越发现了长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地问:“兰儿,你怎么了?”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怎么都逃不过了。冯若兰苦闷地想着,她还是自己乖乖交代吧,若是等到大伯他们过来,后果肯定会更难控制的。 “爹……我……我想跟您交代一些事情。”冯若兰鼓足了勇气说。 看着女儿垂着头,一脸紧张忧愁的样子,冯佳越心中蓦然一沉,他小心地说:“兰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怕,有爹在呢,爹替你担当,你慢慢说。” 冯若兰听到爹爹说的这话,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和心安。遂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我今天和大伯二伯他们去山里……” 冯佳越惊呆了,女儿说的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接触到爹爹的目光,冯若兰心中一颤。他看出来了!他一定是看出来自己女儿的芯子换了,不是他原来的女儿,而是一个妖孽了。他会怎么做呢?找巫师来驱鬼?会给她喝符水,还是用桃木剑杀了她或者把她赶走? “兰儿,去把门掩上!”冯佳越看出女儿的惊恐,心里有一些不忍。 冯若兰连忙去关门。掩好门,她低着头回到爹爹面前。 “兰儿,你,你怎么突然间懂这么多?”冯佳越惊疑地问。 “我……”冯若兰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敢看爹爹的眼睛,只低着头揉捻自己的衣角。 房间里的气氛一阵沉寂。冯若兰心里正慌乱,忽然听到爹爹轻松一笑说:“古人甘罗十二岁为上卿,人称神童。齐国孟尝君、已故大魏皇子曹冲,还有他身边的周不疑都被称赞为早慧之人。原来,我家兰儿竟不比他们差,也是个神童呢!” 冯若兰闻言有些呆愣,爹爹这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和恐慌,在用轻松的语气替她开解啊。真是一个开明的、聪明的、关心女儿的爹爹啊。 冯佳越对女儿露出个笑容说:“爹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要是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爹不会逼你。但是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爹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告诉爹爹,爹替你解决。” “爹……”冯若兰笑了,笑得眼泪哗哗地流,情绪像是被堤坝堵截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出口泄洪一样。想不到自己两世合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今日竟被煽情得控制不住情绪。 “今天山里的事情,爹会替你给大家解释的,你不要焦虑了。” 啊……这个男人简直太懂人心了,冯若兰心里狂吼。冯若兰忍不住了,爹爹如此开明,如此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她还有什么顾虑呢?为了今后能跟爹爹配合完美,她必须要给爹爹一个解释。 “爹,我只告诉给您一个人,您可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旁人。”冯若兰抬起头说,“前天昏迷后,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个名叫智慧的老人收我做弟子,他带我走过历史千年,教给我许多许多本事……爹爹,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其实很惶恐,这样的事情很不寻常。您……您能理解我吗?” 只能编这样容易让古人理解的故事来解释了,因为冯若兰没办法解释魂穿的事情,怎么解释呢?难道能对爹爹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灵魂穿越过来占用了你女儿的身体?他怕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吧。 冯佳越爱怜地摸着冯若兰的头,说“你能有这样的奇遇,这很好,孩子。这对你和我们家族来说都是幸运的事情,你心里不要恐慌。” 冯若兰眼中含泪,说:“爹,一个人突然间变化很大,头脑中莫名知道了很多知识,这在别人看来是很诡异的事情,他们会恐惧、会胡思乱想的。很多人会把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当成异端,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和奇葩。您要帮我掩饰,别人问起来,您就说我是跟您学的,好吗?” 冯佳越苦笑道:“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女儿的功劳据为己有,这样厚脸皮的事情爹爹可做不出来。” “哎呀,爹!”冯若兰抓着爹爹的衣服撒起娇来,“您在外游历六年,这些年您经历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又有谁知道呢?您就不时地显露一些本事出来,谁又会怀疑呢?别人只会觉得您神秘莫测而已。还有,您这样做并不是占我便宜、冒领功劳,而是您替我承担了危险……” 女儿一脸哀求的样子,让冯佳越着实不忍,可他还是不能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关。 “爹,求求你了……”冯若兰眼中泛着泪水,语气都变成了哭腔。 “唉,好……” “谢谢爹!”冯若兰一脸惊喜地站起来说,“就这么说定了,女儿的本事都是爹教的。” 冯佳越无奈地说:“你……唉!好吧。”想起女儿身上能杀人的袖箭,冯佳越说:“把你做的袖箭拿出来让爹看看。” 冯若兰一边把袖箭卸下来,一边说:“我一共做了两个,还有一个在我房间里藏着,待会儿我回房去给你取来。” “不急,反正爹现在也下不了炕。”冯佳越接过女儿递上的袖箭说。 “爹,二伯很快就能把药给您配好,您的腿伤不要紧的。等有时间了,我给您把轮椅设计出来,等您坐上了轮椅就可以下炕去外面了。” “轮椅?”冯佳越疑惑地说,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把椅子带两个轮子的样子。 “嗯。”冯若兰知道她的这个爹爹尤其喜爱制造发明,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对轮椅产生了兴趣。 冯佳越对女儿轮椅的构想很感兴趣,他也想看看女儿画图的功底如何,他说:“你把炕桌端过来,再去爹的书房取笔墨还有麻纸来,让爹看看你是怎样设计轮椅的。” “好吧。”冯若兰放好炕桌之后出去取笔墨纸砚了。 第十六章 设计轮椅 冯佳越仔细观察女儿制造的袖箭,工艺复杂,他竟有些看不懂。冯若兰解释说这是复合反向十字弩。 听女儿向他讲解制作原理,冯佳越蒙住了。这哪儿还是他的女儿啊,分明是一个比他还要厉害许多的工匠大师,怪不得女儿心中惶恐呢。 冯佳越再看这小弩,做工优良,轻巧精致,便于藏匿。虽然箭矢的制造有缺失,但仍然杀伤力强大,真是杀人防身最好的利器。看来女儿果然拜了个有本事的老师。 冯若兰回来后铺开纸墨,爬上了炕桌,拿起秃毛笔在墨里蘸了又蘸。冯若兰说:“爹,你的笔都秃了,改天我给您另做一支吧。” 冯佳越微微一笑说:“你还会制笔?那好啊,闲了让爹看看你的手艺。” 蘸好墨后,冯若兰开始画图。 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描绘的就是女儿现在这个样子了。冯佳越本来还存了指点女儿的心思,可谁知女儿下笔时就没有多犹豫,而且画出的设计图比他脑子里想象的轮椅样子复杂多了。 冯佳越仔细地观察了女儿的设计图,图上的轮椅有靠背,有脚踏的地方,有刹车。轮子设计尤其复杂,前面的两个小轮子,竟是用来调整轮椅行进方向的。后面的轮子,大轮外套着小轮,只要用手转动外面的小轮,就能带动大轮子转起来,这样的设计省力不少。 冯若兰在给轮子做修饰,她说:“这轮子圈外面要设计成凹槽形状,里面需要衬点什么东西,不然减震效果不好。可是要衬什么东西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冯若兰回忆起大伯家的牛车轮子,外面并没有包什么东西。现在社会不知道有没有橡胶,能不能制造出轮胎。 唉,她能想象得出这个时代不管多么高级的马车,跑起来都会很颠簸。但是她爹要坐的轮椅,速度不如车马,行走的路也不会很远,舒服肯定是要着重考虑的。 轮子外面要用什么东西做轮胎呢?冯若兰想,不若用羊皮?可又一想,不成啊,羊皮制作轮胎太贵,技术要求太高,却容易坏。还有什么东西能做轮胎呢? 冯佳越觉得女儿做事有些太过追求完美了,在他看来这轮椅的设计已经是绝妙绝伦了,可她还在纠结怎样让轮椅行动起来不颠簸的问题,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试问,这世上哪有不颠簸的车马?谁家王孙贵族的马车还在轮子上还做减震了?“减震”这个词是从女儿口中流露出来的新词,挺贴切、形象的。 可他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顺着女儿的思路和她一起思考。想了一会儿,他说:“不如用葛麻包着芦花,套在轮子外面。” 冯若兰想了想,高兴地说:“爹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可以做得厚实点儿。这样做便宜,烂了还可以再换,那就先这么着吧。” 便宜?还要做厚实点儿?冯佳越心中苦笑,女儿怕是不知道葛麻的珍贵吧。如今农家人穿的衣服,铺的床单,盖的被子,都是用葛麻编织的。人们对葛麻的需求甚大,葛麻的价值对于平民来说很高,若是他把葛麻用在轮椅上,怕是会遭村里人非议的吧。 算了,还是不告诉女儿实情了,打击了女儿的积极性,他也不忍。 冯佳越问:“兰儿,你这一手绘图的本事依爹看没有几年的练习,是画不出来的吧。还有你做的袖箭,工艺也很精湛。还有你说的在山里攀岩、割蜂蜜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你在梦中,就……就学会了吗?” 爹爹果然还不相信。冯若兰脑子快速转着,说:“是的,在梦里,我做智慧老人弟子已经几十年时间了……梦中几十年,醒来才一日,梦中的所有景象都很真实,就像我亲身经历的一样,醒来之后我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场梦……” 冯佳越感慨地说:“这智慧老人真是神仙手段!” 刘氏把鱼做好端了上来,冯若曦拿着汤勺和陶碗紧跟在后面。将鱼羮放在案桌上,刘氏又去端蒸饼。冯若曦满满地舀了两勺鱼羮,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了一下。 “好香啊!”冯若曦陶醉地说,“爹爹,这碗给您吃。” 冯佳越和长女都笑了。冯若兰递给了爹爹一块饼子。 “曦儿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冯佳越满意地笑着说。 “曦儿,吃过饭阿姊给你做个鸡毛毽子好不好?”冯若兰笑着说。 “鸡毛毽子?那是什么呀?”冯若曦歪着脑袋问。 “呃……”冯若兰滞了一下,手脚并用示范着说,“用鸡毛做的,底部是平的,扔起来用脚踢着玩的东西,等做好了阿姊教你玩。” 冯佳越听着长女的描述,脑子里大致想象了一下鸡毛毽子的样子。他觉得长女的想法很有创意,连玩的东西也设计得很巧妙。 “哇,真的吗?太好了,谢谢阿姊。”冯若曦高兴地跳了起来。 冯若曦忍着馋,讨好地给阿姊舀了一碗鱼。罐子里的鱼肉不多了,冯若曦抬头看了一圈儿,发现娘还没有,又舀了一碗递给娘。罐子里的鱼肉就更少了,冯若曦咕咚淹了下唾沫,也不嫌弃,把剩下的两片鱼肉舀到自己碗里。 大家看到冯若曦的表现后都笑了。 冯若兰从自己碗里夹出几块鱼肉放到妹妹碗里,说:“若曦吃吧,多吃鱼可以变聪明变漂亮。阿姊今天在山上吃了许多干粮和野果呢,肚子还不饿。” 刘氏也把自己碗里的鱼肉给两个女儿一人夹了一块,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要多吃一点儿。” 冯若兰又给娘夹了回去说:“娘,肚子里的弟弟才应该多吃呢。”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夹过来夹过去的,都坐下吃饭吧。”一家之长冯佳越发话了,大家这才坐好,各自吃了起来。 “兰儿,你怎么知道娘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刘氏一边吃,一边高兴地问。 看着娘暗暗高兴的样子,冯若兰想果然古人还是重视男孩的。其实她是通过脉象和娘平时的状态看出来的,但她不能这么说出来,她想了想说:“我做梦梦见娘生了个弟弟。” “真的吗?”刘氏的脸上抑制不住喜色。 “嗯。”冯若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相公……”刘氏叫了一下相公,想与他分享这喜悦。 “既然兰儿梦到了,那就肯定是个男孩儿了。你呢要好好在家养胎。”冯佳越回妻子一个微笑说。 “啊,太好了!神仙保佑,我终于要给相公生下儿子了。”刘氏双手合十激动地说。 第十七章 做鸡毛毽子 冯若兰看到娘一改往日的忧愁模样,心里也很高兴。她问:“娘,弟弟的小褥子和衣服什么的,您都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刘氏想了想说:“以前准备的不够,也不够好,太粗糙了。吃过饭,我去找王婶儿再给你弟弟做一些去,用不着你。” 全家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之后,刘氏喜滋滋地出门去找王婶儿给未出生的儿子准备褥子和衣服了。冯若曦这次没有跟着娘去串门,她一直跟在冯若兰屁股后面,等阿姊闲了给她做鸡毛毽子。冯若兰涮了锅洗了碗,收拾好灶台之后,就带着妹妹去后院拔野鸡毛做毽子。 当看到阿姊竟然用两个铜钱给她做毽子后,冯若曦惊叫了起来:“阿姊,你怎么用铜板给我做毽子,爹和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嘘——”冯若兰在嘴前竖起食指,“若曦,这钱是阿姊自己攒下的,阿姊把这钱给你做成毽子,是想告诉你我们女孩子要自强自立,手里要有积蓄。倘若以后生活陷入困境,当你看到这鸡毛毽子时,你要想起阿姊今天说过的话,你要有走出困境的勇气。” “哦,我知道了。”冯若曦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其实是冯若兰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做毽子。面对妹妹的质问,她不得不编出这样深奥的教育道理来安抚妹妹。 冯若曦果然不再关注铜钱的事,而把注意力放在她的玩具上面。 冯若兰的心情愉悦了起来,她一边做,一边嘴里哼着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冯若曦惊喜地拍手说:“阿姊唱的真好听!我也要学。” “好啊,阿姊教你。小燕子,穿花衣……”悠悠的歌声从冯家四房飘出来。 “阿姊,燕子是黑色的,你怎么唱它穿花衣呢?”冯若曦突然问道。 “啊?我想想啊。可能是春天了大地万紫千红,燕子爱美丽,就给自己做了一身花衣服穿吧。算了不要纠结这个了,你跟着唱就是了。” “阿姊,我也想穿花衣服。”冯若曦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冯若兰说。” 这个妹妹年龄虽小,可是十分爱美。可冯若兰记得她以前问过爹爹衣服的问题,爹爹说朝廷的制度规定,平民和奴仆都只能穿葛麻的衣服,而且不准染色。这真是一个令人发狂郁闷的制度。 冯若兰想了想说:“咱家现在没有多余的布了,等以后有多余的了,阿姊染上一些,做成花装饰在你的衣服上可好?” 冯若曦噘着嘴,一脸遗憾地说:“好吧。” “咱们一起唱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透过窗户,冯佳越隐约听到了两个女儿之间的对话,他看到长女手上穿针引钱,动作熟练地做着毽子。她唱的音调奇特的歌谣,像珠玉滚落在玉盘上发出的声音那般悦耳动听。冯佳越相信,女儿确实有一番奇遇,她已经蜕变了,不再是一个懵懂无忧的小孩儿了,而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了,以后家族的兴旺可能还要指着女儿呢。 冯若兰做好毽子之后,试着玩了几下,觉得还挺不错。冯若曦第一次看到有人玩踢毽子的游戏,一下子就被这神奇的玩具给征服了。 她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赞叹道:“哇!阿姊好棒啊!我也要玩,我也要玩,阿姊快教我玩!” “好啊。” 冯若兰教妹妹玩踢毽子,只教了一会儿的时间,她就能踢得有模有样了。冯若兰觉得妹妹很聪明,很敏捷,很有运动天赋。 冯若曦学会了踢鸡毛毽子之后,高兴极了,一阵风似的去村里呼朋引伴找小伙伴玩去儿了。今天的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村里最耀眼、令人瞩目的小明星。村里的孩子们追着她的脚步,唱着,跑着,笑着……村里的气氛也从沉闷转为欢乐。 冯君宝和大儿、二儿吃过饭后一起去四房,冯佳琪背着背篓,背篓里藏着从山里得来的大刀。冯佳明提着给四弟配好的药材和一罐蜂蜜。路上,他们看见四房的若曦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孩子们都兴奋地看冯若曦把鲜艳的鸡毛毽子一下一下踢得高高的。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孩子们欢乐的歌声在空中飘荡。 冯君宝父子们听到这曲调新奇的歌,心里藏着惊喜与疑惑,脸上还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向四房走去。 来到四房,他们透过窗户发现冯佳越在教若兰读书。他们感叹这老四真是个有本事的,如此境况,还不骄不躁、不慌不惧,还能平静地教孩子读书。 冯若兰发现爷爷和大伯二伯来了之后,急忙提醒爹爹一声,然后跑出去迎接。 “兰儿,你娘呢?”冯君宝问。 “爷,大伯二伯,我娘去王奶奶家做婴儿褥子和衣服去了。你们快进屋坐,我去煮茶。”冯若兰说。 “好。”冯君宝微笑着朝冯若兰挥了挥手。 冯君宝和大儿二儿来到堂屋。 “爹,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冯佳越说。 “来跟你谈些事情。老二,你先给老四换药吧。”冯君宝脸上带着笑意说。 “哎!”冯佳明揭开四弟腿上的覆盖物,仔细查看了一下。之前敷的药果然没有多大的效果,创口有些溃烂,皮下青紫黑红的颜色更重了,腿伤的地方竟有了微微的肿胀。倘若今天没有改换药物,继续沿用他之前的药物,四弟的腿怕是要保不住了。弄不好,溃烂还会蔓延至身体内里,要了老四的命。想到这里,冯佳明心里一阵后怕。 看到老二一脸凝重的样子,冯佳琪问:“怎……怎么了?老四的腿不要紧吧?” 冯若兰端着茶进来了。 冯佳明看了冯若兰一眼说:“没事,今天换了老四的药方,我再试试看。”说着,冯佳明小心地把四弟腿上旧的药物残渣去掉。 冯若兰见了,忙去打一盆温热的清水过来。没办法,冯若兰不知道这个家里为什么没有酒,她也没来得及问。只能用温水来清洁爹的伤口了。 冯佳明和侄女合力将四弟腿上的药物残留祛净,然后敷上新的药物。敷好之后,冯佳明拿出了两块木板。 第十八章 重新治腿伤 “二哥,你这是……”冯佳越看着二哥手里的木板紧张地问。 “你给我的药方上不是写着上好药之后要用木板把腿固定住吗?”冯佳明奇怪地反问冯佳越。 冯佳越看了一下长女,兰儿回报给他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明白了,这是女儿给他治病的方子。 冯佳越咽了下唾沫,胆怯地对二哥说:“哦,我……我知道了。二哥,那个,你……你手轻一点儿啊。” “嗯。”冯佳明说着已经开始用木板固定了。 “啊——嘶——”用木板固定的过程,冯佳越疼得叫了起来。 “行了,你还没有兰儿勇敢呢。她一个人爬到十几米高的山崖上去割蜂蜜都没有叫一声。”冯佳明直起了身说,“兰儿,你去把那副药给你爹煎了。” “哎!”冯若兰全程观看了给爹上药的过程,二伯的手法还不错。于是,她放心地去厨房煎药了。 四儿的腿换好了药后,冯君宝忍不住问:“老四,你老实给我说,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你看看这医药疗伤你懂,教孩子设陷阱抓野鸡、捕鱼,教孩子攀爬山崖、割蜂蜜,还悄摸声息地制作出藏在袖子里的弩教孩子杀人。你在哪里学得这些本事,怎么以前不见你显露出来?” 冯佳越尴尬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说:“爹,以前外出游历,拜在一个隐世山门下。师傅让我谨言慎行,不要暴露他们的存在。我一直谨遵师傅教诲,不敢违背,只在私底下教了兰儿一些本事。这回要不是被难民逼的没有办法,兰儿也不会在外面暴露出山门中的本领。” “哎呀,你这个憨憨!”冯君宝气得起身想把四儿拍打灵醒,却没有下得去手,于是惋惜地说,“你若是暗中教自家兄弟子侄一些本事,你师傅知道了还能责怪你不成?那样我冯门复兴岂不有望了?你……” 冯君宝气得扶着额跌回坐凳上,大喘粗气。冯佳琪和冯佳明忙上前帮他顺气。 冯佳琪说:“爹,这些年老四已经帮咱家教出两个秀才了,你还嫌不够!我觉得他已经做的够好了,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是啊,爹。要不是这些年大旱,难民们闹事,咱家初唐和初杰都要考中举人了。四弟这就是在努力复兴咱冯家啊。”冯佳明说。 “做人要守信用,老四这样做是对的。” …… 两个儿子轮番劝慰,冯君宝慢慢听进去了,他思考后觉得有理,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但脸色仍然板着。 “爹莫怪,我本意是想教侄子们走正经的求学上进之路,你想啊,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给家里培养几个读书人不比教他们学什么手艺强得多吗?但是看现在时局形势直下,两个侄子进学之路被阻,我以后也只能闲了教兄长子侄们一些有用的本领了。”冯佳越说。 “嗯,这还差不多。”冯君宝听了四儿的承诺后,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好了,四弟,你看,这是兰儿在山里割的蜂蜜,爹和娘给你们分了大半,回头给弟妹补补身子。”冯佳明把蜂蜜罐子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说,“我还不会用它制作蜜丸,这技术你闲了要教给我。” 冯佳越顿了一下,挤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 冯佳琪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养蜂之法,你得尽快把这技术赶紧教给我们。” 冯佳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好,改天我让若兰教你们。” “还有在山里杀的那两个劫匪,他们的兵器也给你带来了,让你决断。咱家走的是文学路子,从来没有人练过武,这两把刀放在家里也没多大用处,看着跟鸡肋一样。你看看咱们是留着,还是拿出去卖了换点儿粮食,或是让我放炉里熔了制成其他家伙什?”冯佳明说着,从背篓里抽出了一把刀。 冯佳越接过二哥递过来的大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大哥,二哥,这果真是山里劫匪的刀吗?” “是啊,两把呢,背篓里还有一把,你看。”冯佳明把另一只刀把也露出来让四弟看。 冯君宝和冯佳琪看出了冯佳越神色不对。冯君宝疑惑地问:“怎么了,四儿,有什么问题吗?” 冯佳越呼出一口气,语气沉缓地说:“这种手刀与众不同,它刀身较长,是骑兵惯用的刀。两把刀一模一样,明显是同一批制造出来的。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这应是军刀。” “啊?”冯君宝惊得站了起来。冯佳琪和冯佳明也一脸震惊之色。 “你……你,你是说咱们村的后山里藏,藏着……”冯佳琪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冯君宝忙拿出一枚木牌来递给四儿说:“这是从山匪身上搜到的。” 冯佳越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死的这两个劫匪中有一人是队主。爹,前天难民来村里抢劫的事,咱们杏花村可曾派人去县里报过案?” “唉!别提了,昨天下午从你这里走后,我就去找几位族老商议,他们的意见不统一,有的说不走了,有的又要走。今天上午大家伙一起去祠堂,又吵吵嚷嚷了半天,最终也没拿个主意。咱们村距县府有些距离,村里人怕路上遇到难民抢劫,都不愿去报案……”说着说着,冯君宝联系起山里的劫匪,心中突然变得焦虑了,“山里藏着那么凶的劫匪,还不确定人数有多少呢,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逃难吧。” “爹,你先不要慌张,让我再想想。”冯佳越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他思虑了一会儿说:“爹,我听说这两天沈家办丧事,村里出出进进的亲朋也有很多,可见村里通往县府的路并没有被难民阻断,还是要尽快把我们村的情况向县里汇报呀。依兰县龙门关乃是甘州的门户,不容出一点儿差池,县府一定不会放任杏花村暴乱不管的。” “你……还是相信官府。”冯君宝无奈地说。 “山里死了两个劫匪,这事隐瞒不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等来的会是官府,还是劫匪。所以,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您今天就回去通知大家收拾行装,明天早上要是村里派不出人去报案,我们就赶紧走吧。”冯佳越忧虑地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冯君宝干脆地拍板决定了。 第十九章 按摩之法 “还有一事需要谨记,爹,大哥,二哥,若兰杀死山里劫匪的事千万不敢传扬了出去,以免引来劫匪寻仇,灭我冯家。” 冯佳越的话音一落,冯君宝和其他两个儿子都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郑重地答应了,然后匆匆离开,回去通知家里做准备去了。 爷爷和两个伯伯走后,冯若兰把煎好的药端来给爹爹喝。爹爹喝完药后,冯若兰又递给他一碗蜂蜜水。 收拾好了瓦罐和碗之后,冯若兰又回到爹爹房间,说:“爹,你躺着,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按摩?那是做什么?”冯佳越奇怪地问。 冯若兰想了想,笑了,手背在身后,学着古人踱着步,摇头晃脑地背起了古医书《医宗金鉴》里的句子:“按者,谓以手往下抑之也。摩者,谓之徐徐揉摩之也……按其经络,以通鬰闭之气;摩其壅聚,以散瘀结之肿,其患可愈。” 背完之后,冯若兰一回头,看到了爹爹一脸惊愕的模样。 冯若兰心里蓦然惶恐,刚才是自己太大意了,对爹爹完全不设防,竟在爹爹面前卖弄起来了,这下一定是吓着爹爹了。冯若兰低下了头,默默走到爹爹身边,替他按摩起腿脚来。 冯佳越确实被吓着了,女儿背的这是什么医书,听起来很高深精妙的样子,这一定是她梦里的师傅教她的。这本书的价值太高了,谁倘若掌握了书里的按摩技巧,那便可以悬壶济世了。一本书可以振兴一个家族…… “啊——呜——呼——嘶——”冯佳越第一次按摩,这滋味可真是酸爽,让他这原本端肃的人也忍不住叫唤起来。 第一次给爹爹按摩,冯若兰也累得出了一头的汗。 “兰儿,你这按摩之法……真好。还有你给爹写的治腿伤的方子……这么看来智慧老人医术很高啊……”冯佳越心里的想法很难说出口,“智慧老人真是位高人哈。他收你为弟子有没有立下什么规矩,比方说本门技艺不能外传什么的。” 冯若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说:“没有,爹,这按摩之法谁想学都可以,医术我也略懂得一些。不仅如此,我所有的本领都任由我做主,传授给任何人都可以,师傅不会干涉的。” “啊,真的?你的师傅真是胸怀宽阔之人!”冯佳越惊喜地说,“那,你把这按摩之法教给爹呗。爹再教给你二伯。” “好啊。爹,学这按摩之法之前必得先了解人体经络和穴位,我先把人体经络图和穴位图给您画出来,闲了您先学着摸清人体经络和穴位,我再教您按摩。” 冯佳越瞪大了眼睛,听女儿谈起人体经络和穴位,他眼前仿佛又打开了了一道知识的大门。他是多么渴望想走进这扇门去学习新的知识,可是眼前的危机让他不得不思虑。 看到爹爹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冯若兰疑惑得问:“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冯佳越叹了口气说,“兰儿,我们得准备搬家了。” “啊?为什么?”冯若兰不理解,昨天他爹还劝说爷爷和伯父们先不要急着搬家呢,怎么今天口气就变了。 冯佳越说:“今天你爷爷和两位伯父过来,拿来了山里劫匪手上的刀,你知道那是什么刀吗?” 冯若兰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是军刀,而且很有可能是骑兵用的军刀。” 爹爹口中说出的话如惊雷一样在冯若兰的脑中炸响。军刀?骑兵?山里的劫匪怎么会拿着军刀?他们怎么可能是骑兵? 冯若兰仔细回忆山中遇到的那两个劫匪,看身体步伐,冯若兰惊觉他们是有些军人的气势。她之前怎么警觉性这么差,没有发现这个危险呢?想不到他们杏花村后的大山里竟藏着一支匪军,这简直太可怕了。 “自前天难民暴乱起,至今村里没有派人去县府报案。”冯佳越又补充了一句。 这……冯若兰觉得有一张暗黑诡秘的大网笼罩在他们头顶,马上就会将他们吞噬。 冯佳越看到女儿惊恐的神色,心中不忍,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别怕,孩子,去把你娘和曦儿都叫回来,赶紧收拾东西吧。等明天天亮,你爷爷和大伯再去村里说一下,如果再没有人去县府报案,我们就逃走吧。” 冯若兰点了点头,起身向外紧走了几步后又掉转头回来,说:“爹,如果逃跑不及呢?山里若真藏有一支军队,今天过后他们肯定会觉察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说不定明天就会把队伍拉下山来寻仇。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带着辎重负累能跑得过他们吗?若因为我们一家连累整个杏花村覆灭……” “唉!”冯佳越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明天早上我们尽早动身向县府逃命求救,希望能来得及。” “爹,其实我们可以多制造一些武器自保。” 冯佳越往女儿藏袖箭的地方看了看,摇头说:“你爷爷伯父和堂哥,他们以前都没有练习过射箭,第一次使用肯定射不准……” “我说的不是这个。”冯若兰打断爹爹的话,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我今天在山上发现了制造火药的材料,今天晚上咱们悄悄赶制一批手雷出来,明日若是真有匪军来袭,我们就给他扔手雷,保准把他们炸得落花流水、狼狈逃跑。” 冯佳越看见女儿说起炸药和手雷时突然变得自信的神色,瞪大了眼睛:“火药?手……手雷?那是什么武器?真有这么厉害?” 冯若兰把手榴弹换成手雷这个词,就是为了让爹爹容易理解。 “哦,手雷,是一种可以投掷的武器,使用特别方便。它里面装填了火药,投掷到敌人群里时突然爆炸,杀伤力极大。”冯若兰说完这些后感觉爹爹对手雷的爆炸效果以及杀伤力没有一个直观形象的概念,她想了想,又说:“这样说吧,由我制作的一颗手雷,就可以炸平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这间屋子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受伤或是被炸死。” 冯佳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真有那么厉害?”冯若兰点了点头说:“手雷对于没有见识过它威力的人来说,心理上的震慑力更大。就算他们是骑兵,军马也会被惊吓住的发狂的。” 冯佳越说:“那制作手雷的材料都是什么?容易弄到吗?” 冯若兰说:“制造手雷最主要的是制出火药,火药最基础的材料是土硝、硫粉、木炭粉,这些材料我们可以集齐。” 第二十章 三伯回来了 冯佳越沉吟了片刻说:“这些材料倒是好找,那我们就制造一些,要是逃跑时被追上了,就跟他们拼了。” 冯若兰点了点头说:“收集火药的材料和制造手雷,需要很多人帮我一起做,我要借着爹的名头去找伯父和堂哥们他们帮忙。” 冯佳越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在女儿身上发生了神奇的梦中学艺成才之事,这种事女儿觉得难以向世人解释,所以她想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冯佳越笑了笑,保护女儿、替女儿解决困扰,他乐意效劳,可就这样冒领女儿功劳,倒让他有些汗颜。 “好吧。你去跟爷爷伯父们说,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们有不理解的地方来问我。” 冯若兰得到爹爹允许后,高兴地出门去了。刚到大门处,正要开门,这时门却突然开了。 “三伯!” “若兰!” 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众人口中时常不着家的三伯竟然出现了。 冯佳越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四弟家这个漂亮精致的女娃了,他欢喜地摸冯若兰的头,递给她一个树叶包着的东西,说:“这是三伯给你和若曦买的一些小食,去和若曦一起吃吧。我去找你爹说点儿事。” 小食?那是什么?不会是点心一类的吃食吧?冯若兰鞠了个躬说:“谢谢三伯。” 冯若兰把三伯请进屋,把小食放到爹屋里放蜂蜜的陶罐旁,然后用眼睛示意爹爹。 冯佳越接收到女儿的示意,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点了点头。冯若兰这才出房门去厨房给三伯倒水。 冯佳声揭开四弟腿上的被子看了看他的腿,四弟那么倜傥的一个人却被一帮难民折磨的躺在炕上不能行走,冯佳声真是又气愤又心痛。 “这帮狗日的!我一定要查出是哪些人动手打坏了你的腿,我逮住他们弄死他们!”冯佳声恨恨地用手砸了一下桌子说。 “三哥,不用为我难过。”冯佳越说,“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是于事无补,算了吧。你回来时一路顺利吗?见过爹娘了吗?” “还算顺利。回来的路上难民很多,都是些可怜人,大部分都还算守规矩,没有成群结队抢劫杀人的迹象。回来后见过爹娘了,爹向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看把他气得够呛。这会儿家里正忙着收拾东西,他们都没工夫教训我。”冯佳声一脸苦笑。 “你也是的,跟慧明师傅学艺的事情不同爹娘讲明白,只教他们担心。”冯佳越责怪道。 “我那算什么学艺?说出去平白叫人笑话。算了,不提这事儿了。”冯佳声摆摆手说,“文甫,听爹说你对这次难民闹事有些看法,我这段时间在外面也打听到一些消息,我们一起琢磨琢磨。” 这时,冯若兰端了两碗茶来。给三伯父一碗后,又端了一碗敬给爹爹。这茶是从山上刚采的茶叶,冯若兰只是简单炒制了一下,并没有特别加工。前面给爷爷和大伯二伯的茶水就是这样,他们谁也没说什么,看来都能接受。 冯佳声接了侄女端给她的茶后说:“兰儿真是长大了,乖巧懂事、贞静温婉,竟越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冯若兰向三伯施了一礼道:“谢谢三伯夸赞。今后,兰儿就在爹爹身边服侍了。爹爹有事,女儿服其劳。”说完,就恭立在一旁也不出去。 冯佳声喝了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去,他惊讶地看向冯佳越。 冯佳越微微点头,但笑不语。 “好吧。”冯佳声又喝了一口,放下粗陶碗说,“希望兰儿能说到做到,不要半途而废才好。” “是,谢三伯父教诲。”冯若兰板着脸道。 冯佳声:“……” 冯佳越喝了几口茶,他觉得女儿泡的这个茶初尝时是浅浅的苦涩,尔后便觉一丝清甜从喉中溢出,让人回味无穷,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冯佳越沉思了片刻说:“天下大旱已久,大魏朝廷赈灾不力,秦州、青州、兖州等多地农民揭竿起义,杀官夺府,进攻朝廷,天下已呈大乱之势。而逃难到甘州的灾民,却与他们不同,齐王吏治清明,赈灾措施得力,这里没有他们造反的土壤。然而这几次难民暴动,却是不简单……” “我也是这么想的。”冯佳声一拍大腿说,“听说县府开垦了许多田地安置灾民,还有修补城墙等许多大工程都征召难民去做,剩下的老弱病残哪能翻得起浪来?我回来一路上遇见的难民,虽说有饿极了偷窃的、抢劫的、杀了自家孩子女人吃人的,但那都难成气候,不会出现集体暴动的倾向。可回来了听爹和大哥二哥说起咱们村的难民暴乱,却是有组织、有规模,极其凶狠恶毒的。” “嗯,这一段时间来村里抢劫的难民人数很多,而且很凶悍,周围村子里的人都逃走的差不多了。” “可我在外面看到的情况却没有这么严峻。自县府阻截难民以来,我们这里的难民渐渐有了规模。其中有组织、成气候的难民有三股,其中一股在依兰县郊外已经废弃的长春观落脚,人数过百,他们的头名叫韩方,带领着一批有手艺的人每日在依兰县城门开后,去城里做些零工过活。像这样在甘州各城镇做活儿的难民不少,可就韩方这一股人数最多,势力最大。” “像韩方这样在城里做工过活的难民,应该不会作乱。”冯佳越说。 “还有一支躲进了茂源山里,他们的头儿人称疤老二,他聚集了一大批青壮年,攻占了山里一些小的村寨。磨儿岭、皋元村、小赵屯、猫眼湖这几个地方都被他们占据了。由于这块儿地方地形险要,他们据山以守,时常做些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把山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前天来咱们村抢劫的难民说不准就是这活人干的。据说,他们行动前事先派人踩好点儿,事成之后迅速撤回山里隐匿起来,官府只要不是出动大批人马就很难抓住他们。听爹说,从山里的劫匪身上发现了军刀,那我就想不明白了。” 冯佳越的眉头拧了起来:“不知这疤老二与军队有没有什么关联……还有一股呢,你继续说吧。” 第二十一章 齐王府来人 “还有一批,乃是丐帮领头。国家灾祸时,正是丐帮发展壮大之机。听说已在甘州多地建立了丐帮的分舵,主要由一名五袋长老和两名三袋长老主事。这些丐帮弟子充斥在城里乡间,时聚时散,亦正亦邪,看似散漫无章,其实大有规程,行事最为神秘。” 冯佳越抿了下唇说:“我们这里向来被称为甘州的鸡肋之地,但依兰县却是北上潍城的咽喉,齐王府不会容许依兰县有失的。如今,我们这里的难民规模越来越大,形势越来越严峻,县府肯定会把情况如实上报的,就是不知道齐王府可有什么应对措施?” “我回来时,见到一行人大约五六十个,具都骑马佩剑,便衣之下隐藏着甲胄,行走间规矩齐整,浑身透着一股贵气。他们自潍城而来,拜访了灵隐寺的圆觉方丈,还要在灵隐寺落脚。领头者人称五柳先生,但我观察,他们都隐隐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为尊。由于寺里房舍紧张,所以慧明师傅就赶我回家来了。”冯佳声说。 “五柳先生?”冯佳越呢喃着这个名字,低头思索,“我在潍城时参加过一个诗会,在诗会上偶然听人提起五柳先生,说他是一个很有才华又狂放不羁的隐士,在大魏颇有名气。彼时他也去了潍城,听说被齐王府应聘了去做了先生。” “你是说,齐王府派人来我们依兰县了?”冯佳声惊讶地问。 冯佳越点了点头说:“肯定是了。而且能让五柳先生随行的肯定是齐王府里很重要的人物,但肯定不会是世子殿下。” “你觉得齐王府派人来依兰县是……”冯佳声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也许他们也觉察出依兰县难民暴动的问题,怕难民们突破了依兰县的防线。”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冯佳声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 “等。”面对三哥突然变得疑惑的表情,冯佳越继续说,“我们就在杏花村等着他们。杏花村虽是鸡肋之地,但齐王府也不会轻易抛弃,他们定会来此。你现在要做的是:其一,盯紧村里是否顺利将消息上报到了县府,我怀疑在这一点上有人捣乱;其二,摸清周围难民的情况,打探消息,做到比县府的调查领先一步;其三,联合附近乡村成立保安队,在上面来人之前保卫村子及周边安全。” “你是说成立保安队?”冯佳声惊讶极了。 “对!我们冯家在村里是有一定地位的,保护家园我们责无旁贷。你也是时候把你学的功夫在村民面前耍耍了。如果能在齐王府的人来之前训练出一支像模像样的队伍……” “哦……”冯佳声顿悟,四弟为他想的这个出人头地的方法真是好极了,可是想到山里可能藏着一支匪军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儿心慌,不知自己能否胜任。 爹爹和三伯他们为什么想要引起齐王府的关注?难道是为了自家前程? 冯若兰思量着:爹爹是文人出身,举人身份,当年还去过潍城考进士,可惜没有考上。当年仕途之路断绝,爹肯定心有不甘。这许多年过去了,爹也没有再考,蜗居在杏花村多年,如今等来了齐王府重要人物来依兰县的消息,爹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在齐王府人面前露脸,争得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还有三伯父,他以前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不知是什么时候立了志向瞒着家人跑去灵隐寺学艺?冯若兰前世经常逛论坛,她知道古人学武的苦,那不是一般家庭、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学武比学文要付出得更多,依冯家的条件,当年供爹爹读书,那都是全家族多少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更不要说三伯了。他还是瞒着家人出去学武的,种种花销他都是怎么来的?不会是这灵隐寺看中了三伯的资质,什么资源都是免费提供给他的吧? 三伯这么多年的努力,听到爹分析说齐王府有大人物来依兰县时,那种兴奋的表现,难道他是想去借此机会去齐王军中效力,出人头地? 即使他们已经猜到山里藏着一支军队了,而且是十分危险的骑兵,也甘冒危险留在村里,只为引来齐王府发现他们这一对人才?冯若兰感慨,这古人为了自家的进升之路还真是付出良多啊。 “你来看一下从劫匪身上得来的两把刀,一会儿你都带走,藏好不要让人发现了,等真正和匪徒拼杀的时候再用吧。”冯佳越示意若兰把刀拿出来。 冯若兰去把刀拿来递给三伯。 冯佳声仔细看过了之后,心沉了下去,他说:“这确实是骑兵所用之军刀。这么说来山里确实藏着一支军队,也不知道人数能有多少。” “若是正规军队,最迟今天晚上就会知道他们少了两个人。这支军队藏在山里肯定是对依兰县龙门关有所图谋。若他们想继续藏匿不被人发现,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冯佳声吸了一口气说:“屠村!” 冯佳越表情沉重,点了点头说:“只怕我们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守,另一方面要尽快把消息传递给县府。如果能引来齐王府来人的重视,那我们杏花村的祸患便可以解决了。” 冯佳声本来觉得这是个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很无力。他颓丧地说:“可是咱们家乃至咱们村都是手无寸铁的农民,没有经过训练,拿什么跟人家正规军斗?县府几时才能派出兵来保护咱们杏花村?若是赶不及……稍有闪失,那我们村,我们整个家族……我没有信心……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明天你和爹他们先走吧。” 冯佳越摇了摇头说:“如果匪军明天真下山来屠村,我们这一大家子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即使侥幸逃到县城去了,整个杏花村却因我冯家全部覆灭,我们于心何忍?” 冯佳声想了想,确实,若整个杏花村都因冯家毁灭,那他们冯家的名声就算毁了。这个时代,人们对名声尤为看重,个人或是家族若失了名声,将会遭到全社会的唾弃,将会被孤立。 “可……可是,我们……”冯佳声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二十二章 厉害的武器 冯佳越说:“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想到了一种能克制匪军的武器,本来是要若兰去找爹和几位兄长去做的,现在三哥来了正好,可以交给你。” 冯佳声立刻来了精神,问:“什么武器?四弟请说。” “手雷。”冯佳越说,“我已经把详细的制法告诉若兰了,让她给你介绍吧,我休息一会儿。若有不足,我再补充。” 冯佳声示意女儿若兰来说,他自己背往后靠,假寐起来。冯若兰也不畏缩,面向三伯侃侃而谈。听完侄女详细的解说之后,冯佳声震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他有些难以置信,这世上真有那么厉害的武器吗? “四弟,我都没看出来原来你把兰儿教的这么厉害。咱爹和大哥说若兰用一种藏在袖子里的小弩,在山里杀了两个歹匪,我起初还不信,可现在我有点儿相信了。”冯佳声说。 “在山上那是没有办法,若兰杀人全凭利器,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以后这事不要再提了。刘氏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若知道了,定会心惊神伤。”冯佳越说。 “哎,我晓得。不过你要造的那手雷真有那么厉害吗?”冯佳声有点儿怀疑。 冯若兰自信地说:“三伯不要不相信,一枚手雷爆炸后的杀伤半径至少有五步之远。五步之内的所有人非死即伤,失去战斗力,那种场面足以让敌人心理崩溃,起到震慑作用。” 侄女的话听起来很奇特,这手雷的威力也让冯佳声心理上极为震撼,他喉咙不住地吞咽。 冯佳越知道三哥此时的心情,他说:“这手雷威力巨大,乃杀戮之器,我本不愿意让它现世,可现在形势危急,我不得不把它做出来以图自保。乱世之中,手雷这样的大杀器面世,必定引来各方势力觊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我冯家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安宁祥和地生活了。唉!三哥……” “以后的情况总不会比如今的更糟。你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呗。”冯佳声说,“该怎么做,你吩咐吧。” 冯佳越叹了口气,然后说:“趁天没黑之前赶紧召集家中男丁准备材料,若兰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制造之法只能局限在咱家四房人之中,不能外传。所以吧,你们行动时,避着点人。” “好。” 冯佳声从四弟房中走出来时感觉特别不真实,他们冯家竟要挑战一支军队?而且很有可能是骑兵!就靠一种武器便能对付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太匪夷所思了吧。他们冯家这是要创造神话和传奇吗? 刘氏腋下夹着一卷小儿褥子和衣服,领着若曦回来了,碰见了他三伯和若兰一起出门。打过招呼之后,刘氏知道相公交代了他三伯和长女去做事情。刘氏觉得很奇怪,此时正是太阳西斜,天色渐暗之时,他们还要忙什么呢? 刘氏和若曦来到房间,若曦累得直接趴到了炕边,却还一只手玩弄着她的毽子。 刘氏把小儿褥子和衣服在炕边展开说:“相公你看,这是给咱们儿子做的,你瞧这葛麻线又细又韧,织得又密又平,被我浆洗过好多次了,现在又柔又软,绝对不会硌着咱儿子!里面装着顶好的木棉呢,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冻着咱儿子。还有这些衣服也是,你看它……” 刘氏自顾高兴地在相公面前炫耀,突然发现相公的目光没有落在孩子的衣服被褥上,只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沉静的可怕。 “相……相公。”刘氏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哦。”冯佳越回过神来,他拉着刘氏的手,轻松一笑说,“辛苦你了。” 刘氏羞涩地低下了头。 冯佳越又看向若曦,见她噘着嘴小声地嘟囔着什么,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调笑着说:“我们若曦这是怎么啦?玩了一天好像还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兰儿给她做的玩具不喜欢啊?要是不喜欢,就别玩了,收起来留给咱儿子以后玩吧!” 冯若曦蓦然站起了身子,把鸡毛毽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大声说:“这是阿姊给我做的,凭什么给弟弟?弟弟还没出生呢就有好几件新衣服穿了,我的衣服破了,娘也没给我做新衣服!呜……” 刘氏见若曦哭了,嗔怪相公说:“好好的,你惹曦儿做什么?”又慌忙哄若曦道:“曦儿乖,别哭了,是娘疏忽了,娘明天就给你补衣服啊,再给你编一双新草鞋。鞋帮子编的厚一些,这样你踢毽子就方便了啊。” “我也想穿新衣服……”冯若曦带着哭腔说。 刘氏为难地叹了口气,说:“咱家的葛麻不够啊,也没有织好的布,怎么给你做新衣服?娘保证以后有了葛麻,织了布,就先给我们家曦儿做啊。” 冯若曦知道家里的困难,她不哭了,可还不时地抽泣一下。 冯佳越眼珠子转了一下说:“唉,都怪我,惹你们娘俩不高兴了。这样吧,我请你们俩吃小食、喝蜜浆好不好?” 冯若曦突然抬起头来,惊疑地看向爹爹。刘氏也是一脸疑惑。 冯佳越朝桌子上的罐子努了努嘴。刘氏和冯若曦走过去看。 “哇!是小食,还有蜂蜜!”冯若曦惊喜地叫了起来。 刘氏也一脸惊喜地看向相公。 冯佳越说:“三哥回来了,拿来一包小食。蜂蜜是若兰他们今天在山里得的,爹娘把一多半分给了我们,还有那个背篓里也是分给我们的东西。你和曦儿各自吃一块小食,调一碗蜂蜜水喝了,收拾收拾睡觉去吧。今天晚上,我要和几位兄长子侄在咱家忙活些事情,你晚上去和若曦一起睡,就不要过来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呢?”刘氏有些担心地问。 冯佳越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和词句说:“今天爹过来说,村里人的意见还是不统一,有的要走,有的要留,争吵了一天也没个结果。也没有人去县府报案,我们得做些准备了。” 刘氏的神色黯淡了下来,默默地收拾婴儿被褥衣服,把它们放进柜子里面。冯若曦打开了树叶包着的小食,拿了一块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我去厨房拿勺子舀蜂蜜。” 第二十三章 制作手雷 夜晚,弦月如钩,繁星几许。杏花村夜阑人静之时,冯家四房却灯火通亮,大门敞开,陆续有人进出忙活,引得村中土狗狂吠。 半夜子时,冯家四房的堂屋里终于聚齐了制造手雷的材料,冯家四房的门才闩上了。 几盏摇曳的灯烛映射下,冯家男子们一脸期待地望着冯佳越,等着他指导他们制造出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 冯佳越严峻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说:“为冯家自保,今天晚上,我们要制造出一种大杀器。这种武器威力巨大,有违人和,制造之法只能局限在我冯家几位之中,不得外传。” 众人庄重地保证说一定不会外传。 冯佳越记者说:“制造之法我已尽数教与若兰,下面由她来指导你们开始制作。” 冯若兰走了出来说:“制作手雷最重要的是要配出火药,我先配出一份火药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冯若兰当着大家的面一边配火药,一边讲解注意事项。配好一份炸药后,冯若兰用竹匙挑出了一点儿放到麻纸上。她让初宇堂哥拿上烛台,招呼大家悄悄去后院。 来到后院,冯若兰把放着火药的麻纸放到空旷的地面上。皎洁的月光下,大家期待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撮火药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威力来。冯若兰拿一根木棒在烛台上引燃了,然后去点燃放着炸药的麻纸,快速后退。 “噗轰——”小小的一堆火药竟然在一瞬间燃爆成一团火球,发出耀眼的光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刚才他们还觉得若兰表现得太谨小慎微了,这下他们才知道火药的威力有多大。 冯若兰怕吵醒了娘,嘘声制止大家不要出声,悄悄招呼大家又进了堂屋。 冯佳琪进了屋后,兴奋地说:“老四,那玩意儿可真厉害!一点就着,噗轰——一下子就爆开了,火光四溅。” 冯佳越从窗户处也能看到后院,可他的视线被人阻隔了,看的不甚清楚,只觉得火光特别大。 “若将火药填充进手雷,则手雷的威力将会增加几十倍。”冯若兰说。 听了这话,众人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接下来冯若兰指导几位伯父和堂哥,配火药的配火药,装填的装填,安装的安装。冯佳越在一旁的炕上不错眼地盯着大家手里的动作。 在制作手雷的过程中,冯若兰发现二伯的眼睛近视的厉害,他看称的时候,眼睛都快要凑到秤杆子上了。冯若兰让二伯先去爹爹炕上休息一会儿,把称交给了堂哥冯初杰。初杰堂哥做事很麻利,特别是称重计算这一块儿,脑子非常灵活。接过称后就麻利地干起事来。 大伯平时打铁做木工,手艺不错,今天的铁环管和木棒都是大伯制造出来的。三伯控制力道非常稳,他和大伯一起填充炸药,做的非常好。初寅、初科、初宇几位堂哥对制造手雷引线特别感兴趣,他们一起制造手雷引线。冯若兰还把他们领到另一间房子里去,教会了他们怎么制作火折子,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他们一共做出了一百多支手雷。农家人铜铁很少,大家收集来的所有铜铁都用来制作手雷了,可也才制造出这一百来支。火药和木棒倒还剩下很多。 冯佳琪看着剩下的材料,尴尬地对冯佳越说:“要不我去禀告爹娘,再去村里收点儿铜和铁,我再叫上两个打铁的伙计,再打些环管出来。” 冯佳越看向长女,见她暗中摆手,遂说:“大哥,不急,还不知道天明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呢,铁你先在村里收购,火药我们也先收藏起来,等有时间了我们再做手雷。” “哎!”冯佳琪高兴地答应了。 冯佳越拿出一张麻纸说:“大哥,这是我设计的一把能行走的椅子,你回去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冯佳琪惊奇地接过了四弟给的麻纸来看,其他人听说是能行走的椅子也都很好奇,全凑上来看。 冯佳越继续说道:“大哥、三哥,大家都一晚上没睡觉了,趁着现在天还没大亮,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如果今天山里的匪军没有来捣乱,你们不仅要说动村里派人去县府报案,还要鼓动里正和族老们在村里成立保安队。要尽快让大家操练起来” “哎,好。” 冯初杰去叫他爹起来,他爹已经在四叔的炕上睡了好久了。冯佳明被儿子叫醒后,睁开惺忪的眼睛问:“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我们该回家去了。”冯初杰说。 冯佳琪看轮椅的图纸入了迷,冯佳明问:“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是一把能行走的椅子。”冯佳琪说。 “啥?会行走的椅子!让我来看看。”冯佳明快速地穿上鞋,跑过去看。 冯若兰已经打了水过来招呼大家洗手了。 冯佳琪收起麻纸说:“文甫,你知道我的手艺还差得远,一个人怕是做不出这轮椅来。这图纸我能不能让女婿找手艺好的木匠过来一起研究?” “可以。你告诉子恒要找几个老实可靠的人。” “哎!那当然,你放心吧。”冯佳琪高兴地说。 大家洗过手之后告辞了。送走了伯父和堂哥们,冯若兰回到了堂屋继续收拾。冯佳越爱怜地看着长女,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儿,原本应该和若曦一样无忧无虑,每天为吃几口好吃的或是穿一件漂亮的新衣服而起情绪,可是她却因为做了一个梦,成了一个能干的人,注定要肩负起家族的责任,为家族事务奔波劳累。 “爹,您快睡吧。”冯若兰一边灭灯一边打着哈欠说。 “兰儿,天快亮了,你娘和若曦一起睡了,你来爹的炕上躺一会儿吧。”冯佳越说。 “哎。”冯若兰说着爬上了炕,在爹的脚下找了一块地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境,与周公交流去了。 冯佳越给女儿盖好被子,也躺下了,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也渐入梦境。 刘氏早晨起来走出房门时,发现天已大亮了,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昨晚前半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后半夜才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竟过了半晌了。刘氏来到堂屋,一看相公和长女一人一个炕头,睡得正香。 第二十四章 刻不容缓 依兰县城外百里地灵隐寺,一伙人早早地起床行动了起来。一个十五六岁,身着锦衣,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问:“先生,我们不是暂定计划要暗中调查,不惊动府衙吗?怎么这么大阵仗进城?” 五柳面色严峻,说:“依兰县驻留的难民太多,我觉得有点儿不寻常。进城刻不容缓。” 一行人翻身上马,扬尘向依兰县城奔去。 来到依兰县城外,乌压压一群难民已经等在城门外等着开城门了。五柳等人看到这个阵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城里能吃得消吗?”五柳皱起了眉头。 难民们看到来了一群骑马佩剑的贵人,都缓缓围了过来。许多人想要在这些人跟前讨点儿东西,可是却有些胆怯。 终于,一个穿着破烂、邋遢瘦小的少年向他们伸出了手:“大人,您行行好,施舍点儿吧!我娘和妹妹病了……”少年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其他人见少年起了头,也纷纷伸出双手: “大人,行行好,施舍点儿吧。” “大人,我家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人,我爹娘快要饿死了,行行好吧。” …… 五柳皱起了眉头。旁边的军士铿锵拔出了刀,将众人吓退了一步。 五柳转身,手在空中一压,按住众军士。然后向众难民说道:“诸位,请听我说,我们是奉齐王之令来依兰县考察难民安置情况的。齐王仁慈,他说:天下大旱,粮食布帛难以生产,民生艰难。不管是哪里来的难民,甘州都将倾尽全力妥善安置,让大家都能活下去!今日我等进城就是来督察依兰县赈灾的。” 众人听了面露喜色,纷纷跪下,感谢齐王殿下仁慈。 “诸位都请起来吧。”五柳扶起跪在前面的少年,“来,孩子,起来吧。向我说说你们的情况。” 众人起身,少年随着五柳来到一旁,说起了依兰县难民的情况。 “我们都是韩老大带领进城去做活的。现在城里有好几处工程,只要做活就有饭吃。我没有什么技术,就只能跟着他们去修城墙。”少年说。 韩老大?五柳顺着少年的指示看去,一个方脸的壮实汉子在不远处向他施礼。 五柳微微点头回礼。五柳看到瘦弱的少年一脸疲惫,拉起他的手,看到他的双手已经有些肿胀,上面有许多污垢和伤口。又摸到少年拇指和食指上有些茧子,五柳心想这少年原本是家境优渥的读书郎,如今却因天灾做起了徭役的活,一时唏嘘感慨。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以前念过书的吧?” “我叫王子文,家在秦州金城县王家村,原本家里有些薄产,供我读过几年书。现在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我家的地就没有人种了。加上我爹生病,家里卖光了,最终入不敷出,过不下去了,全家只好向甘州逃难。途中父亲去世,如今我娘和妹妹也生病了,她们在城外五里处的长春观。” “现在一天干几个时辰的活,薪资是多少?” “卯时开始,工地给来做活的人发一个饼子一碗汤,就开始干活了,一直到未时有半个时辰的吃饭和休息时间。薪资两天一结,一天10文钱……大人,城门要开了,我得快点儿儿排队进城,迟了是要扣工钱的。”少年看到城门处有了动静,急忙告罪了,朝城门处挤去。 此时,城门缓缓开启,出来一队军士列在两旁,紧接着出来一个大腹便便,手提大刀的小头领,身后跟着几个拿着箩筐的军士。头领边走边喊:“有编号的排好队进城!想要进城,自觉投钱,有编号的难民进城一文钱。买卖货物的民商视其货物多少,两文起步……妈的,都排好队,谁要是乱拥乱挤老子就踹死他!” 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挤挤攘攘,不一会儿前面的队伍已经排的有模有样了。 “一号石毛蛋。”第一个进城的难民往箩筐里丢下一枚铜钱,进去了。 “二号宋山竹。” “三号张宝根。” …… 难民们依次进城。 “军爷,我是进城卖菜的。”一个老妪推着两筐菜说。 头领往菜框里看了一眼说:“两个铜板。” “哎!”老妪留下了两文钱进去了。 五柳看着城门处有序进城的人,摸起了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 “老师,这里挺有秩序,进城做工的难民都有登记编号。我看依兰县做事挺严谨的。”谢晓宇说。 “表面确实风平浪静,暗地里如何,要潜入水下才能得知。依兰县是甘州的门户,是不容许有闪失的。”五柳说。 谢晓宇点头受教。 五柳和谢晓宇一行人走进依兰县城,看到街上商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气象繁荣,并没有比往年萧条多少,只是街上的乞丐比往年多了许多。 五柳眼角瞥见几个乞丐在暗地里打量着他们。这几个乞丐跟了他们一段路后,在拐角处又与新跟上来的几人碰头,接着又走了两人,估计是去哪里报信了。 乞丐竟然对他们的行踪感兴趣,这可有意思了。五柳和谢晓宇相视后冷笑。 在一个街面上,县令高志远率领许多官员在旭日下等候迎接。此时天气不算太热,高志远却不断擦着额头的汗珠。县丞张新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走近了说:“大人,对于难民,我们依兰县无论是截留还是赈抚都做得非常好。上峰来访,您有功无过,何须惊慌?” 高志远慌张地说:“可,可是我们用粮食造……” “大人!”张新彦大声警示,提醒他不要乱说。 高志远反应过来,心下一慌,连忙住嘴不再提刚才的话题。等了一会儿后,高志远又凑到张新彦跟前慌张地说:“我们之前上报了几次难民动乱,齐王府会不会派侯爷下来查……” “大人,我们依兰县是甘州南方阻截难民的第一道关口,负担极重,出点儿事儿不是很正常的吗?”张新彦说,“况且目前,我们县已经控制住了难民暴动,上面只有嘉奖的份,何来责备之说?” 高志远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对自己打气,说道:“彦,你说得对!是我太沉不住气了,幸亏有你帮我。” 第二十五章 成立保安队 “来了!”高志远看见远处走来的一队人马,精神一振。他疾步上前,向着谢晓宇和五柳行礼道:“下官依兰县令高志远率一众同僚恭迎五柳先生和谢小侯爷到访。” 县衙里五柳宣读了齐王谕令后,坐在堂上对依兰县众官员说:“鄙人临行时,齐王殿下曾拉着我的手说,依兰县是甘州的第一门户,难民造成的压力也是最大的,依兰县的官员们都很辛苦,你去了要认真了解情况,好好帮助他们,共同守好我们甘州的门户。” “王爷圣明!”依兰县众官员拜服。 “我和谢小侯爷刚来依兰县,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你们都说说依兰县的情况吧。”五柳喝了一口茶后说。 在县令高志远眼色示意下,县丞张新彦首先发言,他先讲了依兰县面对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压力很大,接着说依兰县在县令的带领下开荒种田、屯粮赈灾的丰功伟绩,把县令高志远一顿猛夸。县令高志远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众位官员在县丞之后都轮流把各自的成绩夸赞了一番。 谢晓宇和五柳在听了官员们的发言之后,结合难民的实际情况,也觉得依兰县众官员做得无可挑剔。特别是城防这一块儿,大量雇用难民修筑了许多工事,既加强了城防,又赈济了难民。五柳和谢小侯爷顺着官员们的说辞,将众人都赞许了一番。官场一派和睦景象。 冯若兰起床了,这一觉睡得真沉。睡醒了就有娘做好的饭等着她去吃,她可真幸福啊。吃的还是面糊糊和蒸饼,冯若兰还分到了一块小食。这是三伯昨天拿来的小食。 冯若兰拿起这小食看了看,这小食做成了梅花形状,外面有芝麻。哦,如今这芝麻不叫芝麻,而是叫胡麻,相传是西汉张骞从西域引进的。可是几千年后的后世,人们在浙江湖州市钱山漾新石器时代遗址和杭州水田畈史前遗址中,发现了古芝麻的种子,证实了中国是芝麻的故乡。科学考证,芝麻原产于中国云贵高原。冯若兰不理解古人为什么把芝麻叫胡麻,她要不要调查一下呢? 想了想,冯若兰苦笑,现在形势危急,哪有时间考证这个?算了。 再看这小食,面皮是掺了酥油做的,蒸的很有层次感。她咬了一口,尝了尝,皮很酥脆,里面的馅料是又咸又甜又涩的奇怪味道,甜味很淡,涩味她尝出来了是茶叶。 这个时代的人喝茶,喜欢把茶叶煮着喝,往里面放许多佐料调味。这小食也是一股茶叶味,里面放了许多调料。冯若兰想起了前世的抹茶蛋糕,那味道比这小食可好吃多了。这小食奇怪的味道,她还真是吃不惯。 冯若曦吃得津津有味,她看见姐姐咬了一口就嫌弃的样子,奇怪地问:“阿姊不喜欢吃这小食吗?” 冯佳越和刘氏也转过头来看向长女。 冯若兰把手上的小食放回去说:“我不喜欢吃这个。阿姊想起来一种更好吃的小食做法,闲了给你做。” “好啊。”冯若曦两三口吃完了自己手中的小食,目光定定地看向阿姊剩下的那块,舌头还舔着嘴角的小食残渣。 刘氏无奈地笑了笑,把冯若兰剩下的那块小食递给若曦说:“给你,小馋猫,快吃吧。” 冯若曦高兴地一把接过,吃了起来。 今天,山里的匪徒并没有来,村民们自己却闹得很凶。有一帮人,以冯家两个族老、里正和岳家一位族老为首,想鼓动全村的村民们一起逃难去潍城。还有一部分村民听进去了冯君宝和他儿子们的意见,觉得逃难无望,想继续驻留在村里。 两方人一方不服一方,但是愿意留下来的人稍微多一些。想走的人也不愿就那么点儿人,势单力孤地去逃难。冯君宝家的三儿冯佳声走了出来,他亮出了灵隐寺俗家弟子的身份,他提议村里成立保安队,将乡勇们集合起来,抵抗难民侵袭。他还在村民面前耍了几套武功,大家看到他的本事之后相信了他,更多的人不愿意走了。 沈家嫡次子沈子恒代表沈家全力支持冯佳声,把自家的奴仆家丁都贡献出来让他训练。有了沈家带头,接下来也有几家殷实的地主把家丁奴仆都贡献出来交给冯佳声组织训练。最后乡里共同推举冯佳声为保安队的队长。 不愿驻留的人和胆小怕事的人,都不愿参加村里的保安队。最终保安队里征集到了一百多个愿意参加的人。 村里成立保安队后,愿意留下来的人就更多了。既然走不了,那里正只得派人去县城里报案,寻求官府支持。 中午,杏花村里的三个青壮坐着牛车进了依兰县城,他们是村里支使来报案的。这三个人中年龄较大的是里正之长子冯正奎,其余两人一个是族老冯桂良的儿子冯佳桥,一人是村民史三柱。 寄存好牛车后,三人向县衙走去。街上有人谈论今天有大官进城,县令率众恭迎的大场面,冯正奎耳朵留意了一下,听到了这个消息。冯佳桥和史三柱眼睛一直被街道两旁的摊贩吸引着,特别是遇到了卖吃食的饭堂或摊点儿时,他们俩总要深深地吸一口气。 冯正奎悄悄拉住冯佳桥,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走慢,落在史三柱后面。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冯正奎叫住了史三柱:“三柱,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吃点儿东西再走?” 史三柱听了这话再也迈不动脚步了,这条街上几家卖吃食的商铺飘散出来的香气早勾得他的肚子擂鼓造反了。 冯佳桥说:“奎哥,村里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能有几家吃上饱饭的?咱们这次出来,最晚也得晌午过了才能回去,怎么的村里也得给点儿饭食补助吧!” 史三炷闻言眼神一亮,咽了下唾沫说:“是哩,得有补助。” “好吧。临行时我爹交代了,我们这一趟出来可以有二十文的补助。现在,我们先去买点儿饼子来吃垫垫肚子。待到下晌回去的时候再好好吃一顿。”冯正奎说着掏出了六文钱在手上颠了颠。 史三柱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冯正奎买了几张饼子,自己拿了一个其余的递给冯佳桥和史三柱说:“你们找个地方先吃着,我去衙门口探探消息——你们别把饼子吃完了,给我留点儿,等我回来,我们在这里集合。”说着,边吃边向县衙走去。 “哎!”史三柱和冯佳桥爽快地应了。 第二十六章 杏花村来报案 冯正奎来到县衙门口,看到门口的守卫比以前严密了许多。他没有在门口驻足观望,挺直脊梁,努力表现得像个普通路过的行人那样继续前行。在拐角处,他迅速钻进了一条小巷。 一个铁匠铺,冯正奎被老板带进里间商议“生意”。冯正奎在房间里喝了两杯茶后,县衙的洪典吏进来了。 冯正奎急忙站起身说:“洪典吏,我是来报告我们村的情况的。” 洪典吏走向主位径自坐下说:“说吧,什么事?” 冯正奎说:“三日前难民蜂拥抢了我们杏花村。沈家家主沈伯庸被难民杀了,举人冯佳越被打断了腿,我们事后统计亡五人,伤十多人,损失粮食三百余担,房屋受损十三间。”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难民们闹得很凶啊!”洪典吏不以为然地说,“所以呢,你们决定搬迁了吗?什么时候动身呢?” “本来族老们都商议好了,全村人一起逃难去潍城。可是——” “可是什么?”洪典吏眼神骤紧。 冯正奎咽了咽唾沫说:“族老冯君宝听了他家老四的话,哦,就是那个断了腿的举人冯佳越的话,又劝说大家不走了。” “哦?怎么会这样?你详细说来。”洪典吏坐正了身子问。 “昨天,冯君宝把族老们又召集起来说去潍城逃难的灾民太多,齐王府下令沿途县衙阻截难民进入潍城,所以我们现在逃难去潍城是不行的。还有,他家老三突然回来了,说要把村里的青壮年组织起来,训练一支保安队,抵挡难民来抢粮食。所以……现在村里许多人又不愿意走了。”冯正奎说完抬眼看向洪典吏。 洪典吏皱起了眉头。 冯正奎思量了下又说:“冯君宝说他家四儿说了,得尽快把难民袭扰我们村的事儿向县衙汇报。我爹怕再出什么意外,坏了你们的事情……” 洪典吏严厉的目光射向冯正奎。吓得他赶紧截住了话头。 “那两个人呢?”洪典吏问。 “我买了吃食让他们找个地方等我消息,不敢贸然带他们去县衙。”冯正奎忙说。 “你们村的那个举人可真是个人物,隐居到小山村里这么多年竟还是不安分。”洪典吏摩挲着山羊胡,沉思了片刻说:“你这样,先回去安抚住跟你来的那两人,告诉他们县衙里正在接待大人物,不可去添乱。你们村的事儿我知道了,会私下里找机会向县令大人禀告的。你先回去,记住,我们之前商量的事情不变,杏花村的人必须搬走。县衙可能会派捕头下去协助你们。该怎么做,你和你爹自己思量着办。如果再有什么消息,你还来这里,及时报告。” 冯正奎忙点头答应:“是,是,我和爹一定把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好。洪大人,那我弟弟他……” 洪典吏把眼睛一瞪。冯正奎吓了一跳,急忙回话道:“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们村里的事儿,我和我爹会帮您盯着的,我弟弟就拜托您照顾了……”冯正奎边说边退了出去。 冯正奎走后,铁铺老板走了进来,坐在洪典吏旁边的椅子上,皱着眉说:“离我们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时候齐王府却派人来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不可能,要是齐王府听到风声,就不可能来那么点儿人了。”洪典吏摩挲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说,“只是现在情况变复杂了。齐王府的人突然来到依兰县,肯定会敲打笼络县尉,让他加强城防的,这对我们举事影响就太大了。” 老板着急地说:“我们的骑兵都在山里,最好的出口就是从杏花村下来。那里的人还不搬走,我们的兵马怎么办?要不,再找几位大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取消这次行动?先应付应付让齐王府的人离开,再等杏花村的村民们搬走……” 洪典吏举手打断了老板的话,说:“杏花村的人不足为虑,上次袭扰死伤了那么多人,他们都已经怕了,不会再有人站出来。齐王府来的人也不多,正好搂草打兔子,扩大我们的战果。为了这次行动,我们酝酿多年,各方牵扯巨多,现在收手,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除了杏花村,其他村的难民都已经朝依兰城涌来了,我们也好不容易说动了丐帮,只差煽动难民闹事了,这时候收手那可真来不及了。可是杏花村挡住了我们藏在茂源山里人马的路,今天他们又来报案,要是让齐王府的人知道了,把依兰县的官兵引过去,那保不齐就暴露了……” “不会的,我们不说,齐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杏花村的消息。”洪典吏狞笑着说,“我会把这事儿私下禀报给县丞张大人,让他派几个衙役去一趟做个样子。如果能给杏花村找点事儿,吓唬吓唬他们,让杏花村的保安队办不起来,让村民们感觉生活不下去了,同意搬迁,那就更好了。” 老板领会,点头称善。 冯若兰今天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找寻能用得着的材料的同时,也把村里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她回到家里之后,把村里的消息告诉了爹爹。 冯佳越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卷,上面是他辛辛苦苦画的汲水车。 “唉……”冯佳越叹了口气说,“我们冯家在杏花村落户的时候,爹才刚刚出生,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想尽我的力量把杏花村建设得更好,可是,这村里之人心却是不齐。” “爹。”冯若兰轻轻唤了一声,“自古以来天下兴亡,百姓都是最苦的。可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是没有人愿意逃难的。女儿实在不能理解里正和几位族老,杏花村有山有水,还有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地,他们为何竟觉得逃难是最好的办法?” 冯佳越冷笑一声,说:“那是因为他们自以为去了潍城,会得到本家的怜悯和帮助,会让他们在潍城过上风光富裕的日子。” 本家?是冯家的本家吗?难道他们这一支是旁支?冯家的本家在潍城?冯姓是一个豪族?爹不喜欢潍城的冯姓本家……冯若兰吸收了爹爹只言片语里的信息,脑子疯狂地转着,思维一下子发散开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触摸到了什么真相。 “不过,现在总算是劝住了。”冯佳越又说,“你三伯他们正在着手组建保安队,希望可以解决匪徒侵袭的问题。如果匪徒不再进村袭扰,那我倒希望能够劝说村民们尽快蓄建水池和建造汲水车,希望可以赶得上春灌。” 第二十七章 喝茶 爹爹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冯若兰想,袭扰杏花村匪徒已经好几次从杏花村得利了,就像野狗尝到了肉的滋味,怎么可能放弃嘴边的肥肉不吃呢?如果山里真藏着一支骑兵军队,那就更危险了。他们现在不知道这支军队藏在山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会不会杀下山来屠村,他们是不是哪方势力安排在此的奇兵,或是发动什么战争的先头部队。 爹爹猜到山里可能藏着一支匪军的时候,都已经决定要逃离杏花村了,可是听到三伯带回来的消息,说齐王府派人来依兰县的时候,又决定不逃了。他一直认为依兰县龙门关是甘州的门户,依兰县府不会放任依兰县发生暴乱不管。可是杏花村在依兰县城百里之外,对于依兰县来说可谓是鸡肋之地,他想依靠依兰县官府的力量解决杏花村匪患的问题,似乎有点儿异想天开。爹和三伯为了前程,将家族性命置于危险之中,不知值不值得? 可是不管是谁,不论他是多大的势力,想要毁灭冯家,那都是不可能的。这一世的亲人,冯若兰认定了,即使拼尽所有,她也要保住这一世的亲人平安喜乐。冯若兰心里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想到这里,冯若兰做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来,说:“爹,村民们没有因为怕匪徒袭扰就不种田了,我们也不能因为怕匪徒袭扰,就不把这么好的东西交给村里呀。” 冯佳越听了长女的话后想了想,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你真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你说的对,我不能因噎废食,我会找机会跟村里商量兴修水利的。” 冯若兰灿烂地笑了。 刘氏端了茶汤进来,看到女儿若兰后生气地说:“你这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呀?往家里带那么多构树枝还有松木什么的,弄那些回来有什么用?是能烧柴还是能干什么?你看你把家里弄的乱糟糟的……” “娘——是爹让我弄的。”冯若兰撒着娇说,暗中给爹使眼色。 冯佳越接过妻子端来的茶汤时发现女儿给他使的眼色,面对余怒未消又疑惑不解的妻子,冯佳越嘿嘿一笑说:“是……是我让若兰弄回来的,我有用呢,你不要冤枉咱女儿了。”说着就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说谎后不安的神色。 刘氏不明白丈夫现在连炕都下不了,要那些东西能有什么用。但是刘氏可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伤了想公的心。刘氏最终也没说什么,无奈瞪了若兰一眼,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咦?这茶……”冯佳越喝了一口后咋摸着嘴,皱起了眉头。 “这茶怎么了?可是我调的味不好?”刘氏的注意力被相公的一句话转移了。 冯佳越说:“其实我觉得兰儿用茶叶泡的茶也很好喝,她泡的茶,无姜无蒜,也无荤油,却清香淡雅,回甘生津。” “嘿——你喝了我这么多年煮的茶汤,一直都称赞我的手艺不错,就连咱爹娘兄嫂也夸我是咱家煮茶汤手艺最好的人。怎么今天突然就喝不惯我的茶了?你若喜欢那什么都不加,只用干茶叶子泡出来的茶倒还省了葱姜蒜和荤油呢。你知道这些年为了给你煮茶,咱家费了多少葱姜蒜和油吗?你喜欢兰儿泡的干茶叶,那以后就让兰儿给你奉茶好了,我不管了。” 冯若兰一脸黑线,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招谁惹谁了?娘这是属于产前情绪不良吧。 冯佳越看到妻子因为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顿时垮起了脸,陪着笑说:“我说错话了,你煮的茶汤真的很好喝,我都喝了多少年了,早习惯这个味道了,怎么会觉得它不好喝呢?我只是心疼你,现在是大旱之年,粮食都不够吃,我腿坏了也没能给家里挣来一文钱,你还辛苦地给我找来那么多调茶味的东西来给我煮茶,我于心何忍?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临盆了,到时候又没人给我煮茶汤了,我怕我到时候会不习惯。昨天你出门了,兰儿不会煮茶,就把干茶叶随便泡了泡,端给了我和三哥,我当时就可怀念你煮的茶了,但也忍着喝了。我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入口,我想以后为了节省,还有不想让你劳累,我……” 刘氏听到这话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相公,你别说了,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对我的一片体贴之心,我晓得了。兰儿也是个好孩子,她孝顺爹娘,爱护妹妹,我不应该迁怒于她。” 冯若兰一脸惊愕,娘这情绪转换的也太快了吧。还是爹的口才好,哄娘有一套,冯若兰暗中给她爹竖起了大拇指。 冯佳越舒了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茶,把碗递给妻子说:“以后不必再为我煮茶了,我要习惯着喝清茶。等以后孩子生了,咱家日子好过了,你再为我煮茶汤可好?” “嗯。”刘氏感动得连连点头,一脸娇羞地出去洗碗了。 “爹,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少贫嘴!快点交代,你拿那些东西回来做什么。”冯佳越透过窗户看到女儿带回来堆积在院子角落的东西问。 冯若兰说:“我不是对您说过了,要给您做支笔嘛。我就去砍了竹子,去猎户家要了些动物毛回来。我做笔的时候一想,爹的麻纸也快用完了,我看爹之前做麻纸的工具还在,完好无损,就想再给爹做些纸备着。收集好了做纸的材料,又想起爹的墨也没了,就想连墨也一块儿给爹做出来罢……” 冯佳越知道这个女儿厉害,但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厉害,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会似的。他惊讶地问:“你师傅还教了你造纸、做墨?” 冯若兰不在意地说:“必须的。做那些事情都不难,不过我一个人弄不过来,需要借着爹的名头去找伯父和堂哥们一起合力帮我做。” 冯佳越莫名觉得女儿的制造之法一定很厉害,他试探着问:“你……能不能先给爹讲讲你的制造之法?” 第二十八章 文房四宝的制作之法 “好啊。我已经做好了几支笔,我去取来让您看,您边看我边说。”冯若兰爽快地说,腾腾腾跑去书房取来两支造好的毛笔递给爹爹,“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我就先说说这最容易的毛笔制作吧。” 冯佳越仔细观察这两支毛笔,笔的毛料看着很普通,但是做得很讲究,手艺都很精湛。他把笔尖在嘴里抿了抿,然后试着在手上写,笔头柔韧有弹性,手感非常好。 “毛笔制作,至少要经过笔料工序、水盆工序、结头工序、选管工序、装套工序、镶嵌工序、择笔工序……” 长女说的每一项工序都按照最优、最极致的工艺来做。她说得很详细,侃侃而谈,头头是道。冯佳越认真地听着,恐怕漏掉一个字。 冯佳越相信如果严格按照女儿说的标准去制笔,那定能制造出品质优良的毛笔来。以前自己靠着动手做毛笔和麻纸,卖了一些钱,让家里的日子变富裕,也为自己在乡间赚了一点名声。那样粗劣的毛笔和麻纸都能让家族过上不错的日子,如果按照女儿的工艺标准,作出品质更好的毛笔,那家族的未来还用愁吗? “第二个,墨的制作,我不知道爹是用什么方法制墨的,可我观察爹制作的墨黏度、硬度、色泽及气味都有欠缺,这是因为里面少添加了许多东西。其实制墨的方法有很多种,我结合咱家的情况,准备按照这样的方法制墨……” 冯佳越想不到墨的制作竟然有这么多门道,不同方法制造出来的墨差异会这么大,而女儿似乎精通各种制墨之法。他常用的墨是自己简易制造的粗墨,他制墨的重要原料是从烟囱里刮下来的黑煤,使用效果非常差,所以他也不常用,他习惯在简牍上刻字,也正因为如此,才锻炼了他在木牍上刻字的技术。现在女儿受智慧老人点化,学了许多制墨的技术,这可是他冯家的一大宝藏啊,冯家凭此便可迅速崛起。 “第三,纸的制作。可以造纸的材料有很多,造纸的方法也很多……”说到这里,冯若兰想起了历史上汉朝的蔡伦,她问:“爹爹,现在不是有了蔡侯纸吗?我看您也会制作麻纸,怎么您的书房里还那么多简牍呢?” 东汉蔡伦改进了造纸术,大魏在汉朝之后绵延二百余年,按理纸已经被广泛使用了,可冯若兰却在她爹的书房里很少见到纸张,一盒麻纸也被爹爹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冯佳越想了想,神色黯然地说:“蔡侯纸是个好东西啊,在大魏朝的贵族中使用很广泛。人们在纸上写字画画,把文章抄在纸上装订成书……可这蔡侯纸太贵了,一般的人家承受不起。大魏朝廷对造纸术也管控甚严,咱们甘州没有这样的技术。甘州的造纸工坊造出的纸很粗糙,还很贵。听说齐王曾想把蔡侯纸的制造工艺引进甘州,却没有成功。爹造纸的水平你也看到了,就那样。” 这个世界的历史果然在汉朝之后变得面目全非。冯若兰心想,造纸术也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技术,却因为被大魏朝廷严厉管控没有普及开来。这一举措,拖慢了历史的进程。大魏朝,真是历史的罪人啊!冯若兰心想,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在甘州把造纸术发扬光大,她不仅要造出纸,还要造出现代人所使用的卫生纸,因为她实在是怕了如厕时用的木筹了。 冯若兰继续说道:“爹,咱们村子周围构树较多,这构树皮可是造纸的优质材料。您能造出麻纸,怎么不用构树皮试着造纸呢?” 冯佳越愣了一下,说:“我听说当年蔡侯就是用构树皮造的纸,可是我试过了,却没有成功。” 冯若兰想了一下,说:“这构皮纸造出后颜色白亮,用途广泛,但是造纸工艺却十分复杂,而且时间跨度较长,要经过采料、晒干、泡料、染料、磕料、蒸料、踩料、洗料、漂料、打料、煮料、再蒸料、洗料、泡料、滤料、舀料、压纸、亮纸、炕纸、钳纸、揭纸等七十二道工序。不过我们自己用,不要求太高品质的话,工序可以简化。” 冯佳越惊呆了,没想到构皮纸的造纸工序竟是如此次复杂,怪不得他用构树皮造纸没有成功呢。不过他相信如果严格按女儿说的七十二道工序去制作,一定会造出这世上最优良的纸。如果冯家办起了造纸工坊,那一定会赚得名声和金钱,冯家兴隆指日可待。 冯若兰不知道她的爹爹心心念念的都是家族的兴盛。 冯若兰说:“最后再说一说这砚台,我在溪边发现了一块紫翠石,石面光泽,细润如玉,硬度适中,最适合制砚了。” 冯佳越对砚台的好坏还没有什么概念。他平常也不怎么用墨,砚台就更随意了,他现在所用的砚台是他随便从山里捡到的一块石头,在中间磨出了凹槽。那年他去潍城,见那些富家公子在一起品谈砚台,而他在这一方面却知识欠缺。 “只要雕刻工具具备,我可以很快帮爹爹做出砚台呢!”冯若兰憧憬地说。 “好,真是谢谢你了。”冯佳越嘴上对女儿说着感激的话,可心里已经后悔昨天见到三哥时又作出留在杏花村的决定了。 家族有了制作文房四宝的手艺,何需留在杏花村冒险?应该尽早搬离险境,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发展才是啊。冯佳越心想女儿这么有本事,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愿向女儿袒露,和她商量一下家族未来发展的方向。 冯佳越和女儿正说着,爹和大哥来了。大哥推着一辆轮椅进了堂屋,脸上掩不住满脸高兴:“哈……老四,你设计的轮椅我给你做出来了,你快来试试。” 冯若兰见大伯如此鲁莽,完全没考虑到爹爹是昨天才刚换的药,连忙拦住他说:“不行,大伯。我爹昨天才换了药,夹上了板子,不能轻易挪动。等过两天骨头长好了再下来坐轮椅吧。” 冯佳琪一想,确实如此。是自己鲁莽了,还没有一个孩子想得周到呢。这侄女若兰不愧为四弟教育过的孩子,做事就是周密。 第二十九章 难驯的保安队 冯君宝和长子一样,非常想见四儿坐上轮椅的效果。但听了孙女若兰的话后也觉得有道理。他对四儿说:“是我和你大哥想的不周到,急着想看你坐上轮椅后的样子哩。兰儿说的有道理,那就算了。今天,你大哥找了子恒带了几个木匠来到家里,他们一起研究了一天,终于把这轮椅给你做出来了。村里这两天事挺多的,大家都希望你尽快出来呢。” 冯若兰知道他爹作为这村里唯一的举人,教导村里孩子读书,又有本事,在村里的威望很高。说话的分量能与里正和族老们持平,村里重大事件都要被请去参与决策。可现在爹的腿被匪徒打伤了,里正、族老以及村民们在商量大事的时候就自动忽略了爹爹。爷爷他们希望爹爹能尽快坐上轮椅走出去,那村民们一定会震惊的,到时候他们一家在村里的话语权会更大。 不管别人怎么想,爹爹的身体现在是第一位的,冯若兰不会拿爹的腿去冒险。 冯佳越微笑着说:“这椅子看起来挺好用的,爹和大哥可以坐上去帮我感受一下。” 冯君宝忙摆手说:“哎,这可不行,就我们俩这体重,上去别给你弄坏了。”转眼看到若兰,说:“其实我们这一路推过来,感觉这轮椅挺畅利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让若兰上去帮你试试。” 冯佳越说:“兰儿,那你上去帮爹试一下吧。” “好的,爹爹。”说着,冯若兰就坐上轮椅,自己用手转起轮子,行走起来。 看着若兰不费什么力就让轮椅行动起来,大家都很满意。 冯君宝和大儿又给冯佳越说起了村里今天发生的事。冯佳越知道了他三哥勉强将保安队组建起来的事。 这保安队是组建起来了,地主家都想三哥替他们免费训练打手。村民们却对保安队多持怀疑态度,参与的人也不多,想必面对匪徒时就更没有底气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村民们相信保安队,支持保安队呢? 傍晚时分,冯若兰刚去倒了爹的洗脚水,就要歇息时,三伯就来了他们家。三伯看起来累极了,一来就瘫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老四啊,今天可把我累坏了!我没想到在咱们村要组建一支保安队竟然这么不容易!简直比我打一天拳或是走一趟镖都还要累!弟妹快去给我倒一碗水来!” 刘氏答应着正要去厨房,冯若兰端着水罐和碗进来了。冯佳声见了,连忙接过水罐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端起来一饮而尽说:“我今天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了,兰儿泡的这淡茶水正好解渴。” 刘氏疑惑地看着女儿泡的茶水,思考起来。 “不急,你先歇一歇,等喘匀了气再给我说说村里的事情。”冯佳越又看向妻子,见她神情疲惫,小女儿若曦拉着她的衣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遂温和地对妻子说,“若曦看起来是疲倦了,你带她去睡觉吧。我和三哥还有许多事情要谈,你困了就先睡在女儿房里,等我们这边完了,兰儿再去叫你。” “你们不要谈得太晚了,咱家没有灯油了。”刘氏说。 冯佳声急忙喝下嘴里的茶,说:“哦,我忘了带些灯油过来,明天我让初宇送过来。” 刘氏向丈夫和三哥点头示意,告退了出去。 “兰儿不去睡吗?”冯佳声见侄女若兰还留在房间里。 “谢谢三伯,我还不累。”冯若兰翻了翻白眼,给他添上水说。 冯佳声看到侄女的白眼,嘿嘿地笑了。 “若兰是个懂事的孩子,能帮我们做事情。她有兴趣听我们说事儿就让她在这里吧。”冯佳越稍停顿了下,问,“保安队组建的不太顺利吧,听爹和大哥过来说只有一百多人参加。” “嗯,刚开始报名的都是地主家的家丁,我想他们的目的大多只是为了看家护院。村民没有多少,只有四十多个,下午训练时受不了苦,又走了几个,现在是保安队总共都没有一百人了。下午我去教他们打拳,没想到他们身体状态那么差,又都笨的要死,一个马步都做不好。唉!累死我了,他们倒好,还不领情,一个个的都抱怨吃不消。哼!真是气死我了。”冯佳声恨恨地砸了一下桌子。 冯若兰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冯佳声都快要哭了,侄女却还笑话他,气得冯佳声用手指着侄女道:“你……你个小妮子,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话我,有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啊?” 冯若兰敛住了笑容,不解地说:“三伯,老实说,匪徒若真的来了,你那保安队的作用真的不大,主要还得靠咱家的手雷。依我说你就把村民们聚拢在一起做个样子就行了,到时候壮个声势,吓唬吓唬匪徒。他们不好好练就不好好练呗,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冯佳声真的生气了,“你认为你三伯我组建保安队是拉人头玩的吗?我就没有能力训练好一支队伍吗?咱家的手雷厉害,那也要有人把手雷扔到匪徒群里去,没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怎么能行?” “若兰!”冯佳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他说,“你三伯组建保安队不光是为了保杏花村安宁,更是为了振兴我冯家。当年为了学武,你三伯付出良多……” 听了爹爹一席话,冯若兰明白了三伯为什么情绪会那么激动了,也明白了爹爹的神情为什么那么严肃了。三伯原本是一个卖货郎,所得之利全数上交给家长,用来供爹爹读书。爹爹是整个家族的希望,可是十年前爹爹去潍城赶考名落孙山,之后更是六年不曾归家,回来后也绝了进取之心,安心在杏花村教起了学生。 族人们辛苦培养出来的振兴冯家的希望破灭了,可想而知爹爹当时承受了怎样的压力。爹爹很愧疚,可是爹爹没有忘记振兴家族的重任,他开始用他自己的办法来为家族做贡献。他在家用心栽培子侄,制造麻纸、做生意赚钱,让家族变得富裕,还为三伯找到了一个出路…… 第三十章 爹爹对家族的谋划 爹爹在灵隐寺给三伯找了一个师傅,名叫慧明。慧明大师乃是灵隐寺戒律院有名的高僧,平素喜爱钻研武学,武艺高强,名下弟子无数。慧明大师曾经欠过爹爹一个人情,所以爹爹求他收三伯为徒,教三伯武功,他就答应了。 三伯进入灵隐寺学武的过程非常不容易,费了很多功夫才最终得了个灵隐寺俗家弟子的身份。俗家弟子不能修习灵隐寺高深的武功,慧明大师教三伯的也只是他自己创立的几种粗浅的武功而已。即便这样,三伯也很感激慧明师傅,他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学武时特别认真,从无懈怠。 练武之人费衣服和鞋,食物也是一大花销。练武特别消耗体力,必须要吃的好,爹爹赚来的钱供养三伯也不够,三伯就一边学武,一边在镖局当镖师赚钱。 心怀振兴冯家的梦想,三伯和爹爹一直在努力。 今日那些保安队的村民们,身体素质差、不聪明灵活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们不认真学习的态度惹得三伯十分气愤。三伯把辛苦学来的武功无偿地教给他们,他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诸多抱怨,真是不知好歹。 冯若兰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感到愧疚,她不知道家人的辛苦,没有重视家人的感受,是她错了。 “三伯,爹爹,对不起。”冯若兰低下了头。 “唉!也不关你的事,是三伯心情不好,说话太冲了,没有吓着你就好。”冯佳声颓然地摆摆手说。 冯若兰想起了前世军营里的训练时光,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和爹爹三伯们一起为了振兴冯家而努力。 “三伯,下午你只教了村民们打拳吗?”冯若兰问。 “是啊,练武最基本的就是扎马步,练好下盘功夫。我整个下午就教了他们扎马步和几个基础招式,就着把我教的头昏脑涨的。” 冯若兰摇摇头说:“三伯,这样的训练内容对他们来说太枯燥乏味了。训练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要让他们明白训练的意义。” 冯佳声不解地说:“我鼓舞他们了呀,我告诉过他们训练的意义了呀。” 冯若兰问:“您是怎么说的?” 冯佳声清了清嗓子说:“我是这样对他们说的:乡亲们,我们成立保安队,是为了对抗匪徒,保卫家乡!你们跟着我训练,可以学到一身本事,他日若是参军,战场上可以保命。” “就这样……完了?”冯若兰吃惊地问。 “完了呀。”冯佳声不知道侄女为何是这个反应。 冯佳越看出了名堂,他说:“兰儿,你有什么建议就赶快说出来,让你三伯参详参详。” 让一个当过兵的人告诉你怎么训练,soeasy!冯若兰就从立正稍息排队跑操喊口号开始讲了起来。 冯佳声听得入了迷,好像在听一位名将军在给他讲课一样。他不知道原来练兵还有这么多门道,以前他认为只要自己武功高强就可以在战场上保命,在军队里立功就可以一步步往上爬,出人头地当将军。听完侄女的训练之法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知识是多么匮乏,他的思想是多么简单幼稚。 冯佳声幽怨地说:“四弟,若兰是个女儿身,她又当不了将军,你给她教那么多兵法做什么?为什么不给我讲?我不管,我现在回来了,你闲了可要多给我讲讲练兵的知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再想想,明天好练兵。”冯佳声说完匆忙离开了。 冯佳越只得苦笑。 呃,冯若兰不好意思地摸着脑勺。自己的才能一直是通过爹爹这个中介向外展示的。今日怎么忍不住直接告诉三伯这么先进的练兵之法了呢? 冯佳越说:“我虽然看过许多兵书,可也想不出你所说的那种练兵之法。你三伯要是问起,我肯定是讲不出来的。” 冯若兰问:“爹爹喜欢看兵书吗?我以为爹喜文不喜武呢。” “谁说我不喜武了,我读过许多兵书,《军制》、《军政》、《三略》、《六韬》、《司马法》、《孙子兵法》、《吴子》、《齐孙子》……”冯佳越津津有味地给女儿讲他读过的兵书,“……慧明师傅就非常欣赏我的军政知识,当年他还硬要收我为徒呢……” 爹爹说道这里戛然而止,冯若兰心里为爹爹难过。十年前,爹爹心怀大志,意气风发地去潍城赶考,却遭遇劫难九死一生,从那时起,他便决定此生永不入仕了。可是感念家族培养他多年,他一直自责,遂倾力为家族培养可以成就功名之人。 “爹,师傅教了我许多兵法,《太白阴经》、《武经要略》、《练兵实记》、《阵纪》、《武编》……等我造出纸来,我就默写出来给你看。” 冯佳越愣住了,女儿读过的兵法书海了去了,知识储备比他多得多。那些书他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女儿的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藏书,为何竟将那么多的知识一股脑儿地全塞到了女儿的脑子里。 前世,冯若兰家里的藏书非常丰富,特别是古文书籍特别多。她的奶奶没得疯病之前是大学的古文教授,特别痴迷古代历史文化。奶奶得了疯病后,她也经常给奶奶读古文书籍,每当这个时候,奶奶就很平静,不会发疯。 “你刚才说的那些书,我要快点读到。”冯佳越激动地说:“以后你每天都要给我讲两个时辰的课,把你在智慧老人处学到的所有知识都教给我。兵法、制造兵器法、医术、按摩术、养蜂术、攀岩术、陷阱术……统统都教给我。” 冯若兰苦着脸说:“爹,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学习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得慢慢来。您让我每天给您讲两个时辰,这……这有点儿太多了,很容易让娘和妹妹怀疑的。” “不多,不多,你抓紧点儿时间,你娘不在的时候你就赶紧教。我得让你堂哥们这段时间多做一些木牍出来,要记录下来的知识实在太多了。以后我还要把家族中的人都召集来给他们讲学呢。咱们冯家要快点壮大起来……” 第三十一章 保安队晨跑 金鸡破晓天下白,昨天刚刚建立起来的保安队今天早上已经在冯佳声的带领下训练起来了。 “立正!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一二一、左右左、一二一、左右左…… “瞿,瞿,瞿瞿瞿……”(哨子声) “锻炼身体,保卫家园!艰苦奋斗,丰衣足食……” 一百多个保安队员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号子,在冯佳声的带领下,跑步穿过村子的街道,向村外的田野山峦奔去。 村民们走出家门好奇地观望着这支由他们身边熟悉的人组建起来的队伍,还挺规整,挺有精气神,挺像那么回事的。昨天有很多人对冯佳声提议组建保安队抵抗难民袭扰的事持怀疑态度。有的人不相信冯佳声的能力,认为他带不出一支能干胜仗的队伍。但是看今天保安队的气象,很多人的看法慢慢地改变了,许多人一路跟着这支队伍想看看他们怎样训练。 “这才开始训练就这么整齐有序!佳声还真有本事!”一个老妇人说。 “他们的样子真威武!我也想跟他们一起训练。”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说。 “你听听他们喊的口号多好!真是为了咱们杏花村的百姓着想,我们自己也要争气,艰苦奋斗过好我们的日子!”一个扛着锄头正要去地里劳作的老汉说。 “对!艰苦奋斗,丰衣足食,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我们何必去向潍城冯家摇尾乞怜?我决定了,我也要去参加保安队!”一个冯姓壮年男子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衫扔给身后的媳妇,跟在队伍后面跑起来。 “我也要去,我们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渡过难关的!”另一个青年男子见了也忙跟了上去。 …… 冯佳声的保安队逐渐壮大,杏花村的人对这支队伍越来越有信心了。 冯佳声看着身边的这支令行禁止、很有精气神的队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现在感受到昨晚侄女若兰让他每天带队伍从村子里出发喊口号晨跑的好处了。 想起昨天村里的人还为逃难或留守争得不可开交。里正和其中两位族老是主张逃难的代表,想逃难去潍城的村民大多姓冯,他们去潍城的原因是潍城有一个冯姓本家,是当地的豪门望族。虽然在上几辈就因许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这一支被本家赶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谋生,但是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仇啊怨啊的都该淡了,现在天灾人祸的,大家同为冯姓,潍城的冯姓大族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应该帮他们一把。 这帮人的想法真是幼稚可笑。如果让他们知道潍城的冯姓本家人都是什么德行,是如何对待他家四弟的,或许这些人的梦就能醒过来。 提出留守的是他们一家,却得到了村里更多人的响应。冯佳声知道这部分人除了知道逃难的不易之外,还有对他家四弟的信任。他家四弟虽然只是个没有官职的举人,但村里人知道他是很有才华有本事的人,他说现在不宜逃难,建议人们继续留在村里,依靠当地官府和村民自己的力量抵抗灾旱、抵挡难民,村里很多人都信任他。 赞同留下来的村民占大多数,那些主张走的少数村民又不愿意抛开大众,所以在组建保安队时处处阻挠。好在冯佳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和本事镇住了大家,又有沈家带头支持,保安队才得以勉强组建起来了。昨天许多人持观望态度,今天情况就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了。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艰苦奋斗,丰衣足食!”冯佳声带领的晨跑队伍喊出的口号更响亮了。 中午冯佳声正在场地里教村民们练习棍法,里正领着一群官差来了。那些皂衣个个身材魁梧,腰上挎着刀。冯佳声忙停下来,迎了上去。 “你就是鼓噪村民组建保安队的冯佳声?”一个官差头子冷着脸问。 冯佳声楞了一下,抱拳施礼说:“我就是冯佳声,各位大人有何指教?” 官差头子目光扫过参加保安队的村民,冷冷一笑说:“难民袭扰的事自有县衙大人判断解决,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拉起一帮民众做起县太爷的事来了?” 冯佳声眼神骤冷,看向官差头子。他身后保安队的村民们停下训练,聚在一起,心中不安。 “怎么?还不服气?”衙役头子准备抽刀。 里正忙跑来劝:“哎——大人,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大人,有话好好说嘛,佳声这孩子也是一番好心,他是为了村里的安危才这么做的,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您指出来我让他改。” 官差头子狠狠地将拔出一截的刀退回刀鞘,然后拔高了声音说:“齐王府派了大人物来到了咱们依兰县考察,县里正在殷勤谨慎地接待,此时你却在地方上拉起一支队伍,鼓噪民意,想干什么?是想图谋不轨吗?” “哎哟哟,大人啊,这话可不敢随意乱说的。我们杏花村的村民可都是安分守己的好人呐!”里正慌忙说道。 “图谋不轨?我们何时有过这种想法?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保安队的村民们不服,纷纷叫嚷起来。 冯佳声愤愤地上前一步,说:“大人!锻炼身体,保卫家园!艰苦奋斗,丰衣足食!这是我们保安队的口号,我们组建保安队只为自保,抵挡匪民,并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你可不要随便冤枉人!” 官差头子轻蔑地说:“喊个号子就能证明你们不会做杀官害民、聚众造反的歹事吗?嘁!冯佳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村民还可以,想蒙老子?门儿都没有!” “杀官害民、聚众造反?天啊!大人,虽说这些年冯佳声不在村里,可他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是个本分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里正说。 “本分?呸!他要是本分,那世上可就没有本分人了。”衙役头子说,“冯佳声,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来自秦州,名叫李兆明的人?” 冯佳声略思索后问:“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 第三十二章 话不能乱说 “哼!就在前几天,我们抓了一个从秦州逃难来的人,名叫李兆明。审讯中我们得知你曾救济过他,和他关系不错。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吗?”官差头子冷笑一声,眼神狠厉地看向冯佳声,冷冷吐出两个词,“杀官、造反!” 杀官?造反?李兆明?不可能吧!冯佳声心中很是惊讶。李兆明是他前两天从灵隐寺回来时在路上才结识的朋友,在他印象中李兆明是一个瘦小文静、正直明礼的人,不可能会做杀官造反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案子正在审讯当中,不过你既然跟他有些瓜葛,要不今天就跟我们走一趟,去县衙把事情说清楚了,省得县令大人传讯你时再让我们走一趟了。”官差头子说着狞笑着逼近了冯佳声几步。 “这么说,县令大人现在还没有令你们传讯我三伯,是吗?”一道清泠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人们循声望去,看见冯佳越端坐在一把会移动的椅子上,被一群看稀奇的村民簇拥着,从远处而来。刚才发声的是冯佳越身后推着他轮椅的长女冯若兰。 官差头子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缓缓而来一脸平静、气场强大的男人和他身后娇俏精灵的女孩。 “听闻公府里的人做事最讲究规章制度,几位大人一看就是规矩做事之人,定会依照县令大人的指令办事,不会逾越。县令大人既然没有下令今天传讯我三伯,想必各位公爷也不会强带了我三伯去。如果哪日县令需要传讯我三伯,我三伯是个坦荡正派的君子,定会欣然随各位前往,好好配合县令大人审案的。”冯若兰脸上的自信淡然的微笑依然不变。 “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官差头子看向聚在周围的村民,恨恨地咬着牙对其他官差说,“那我们就改天带着县令大人的令来缉人,我们走!” “慢着!” 几个皂衣正要离开,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发现是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那个男人出声了,遂问:“你是谁?” “在下冯文甫。”冯佳越微微颔首道。 “你叫住我们有什么事?” “公府对我们杏花村的事真是关切,四天前出的事,今天就派遣各位来了。真是辛苦各位了!鄙人代表村民向公府表达感谢。”冯佳越拱手谢道。 冯佳越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感激模样,几位皂衣却听出了话中的讥讽之意。 一个皂衣指着冯佳越喝道:“四天前出事,你们杏花村却拖沓到昨天才报案,难道不嫌迟吗?” “公府昨天才知道讯息吗?难民袭扰那日沈家主被杀,第二天一大早沈家就派人去县衙报案了,我们村也是怕消息传递上有什么差池,昨日才又派了三个人去报案的,这么看来果然是报案途中有差池了。这事儿我们下来得好好查问一番。”冯佳越说。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皂衣说。 “是,消息传递不及时,我们以后会处理好这个问题的。现在你看,村民们听说公府派诸位来为我们做主,都很高兴,自发地前来配合。接下来请诸位告知公府派诸位来打算怎么处理难民侵袭杏花村的事情?” “对!官府怎么对付那些难民?”一个村民问道。 “那些难民杀了人,抢了我们的粮食躲到山里去了,大人去追吗?”另一个村民问。 村民们以前见了官府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今天见举人冯佳越面对衙役竟丝毫不惧,反而有一股理直气壮质问他们的气势,遂大胆议论起来。 “那些人不是难民,已是占山为王的匪徒了!” “官府应该派兵去剿,还我们太平!” “派这么点儿差人来能顶什么用?他们敢去山里抓匪徒吗?” “就这么几个人,怕是不敢去山里。” “他们也就来走一个过场,什么也做不了。” …… 村民们的议论慢慢上升到官府无能的程度了,几位皂衣一时十分恼怒和窘迫。 “呔!尔等顽民住口!”衙役头子怒喝一声,“愚民无知,竟敢妄议官府做事?谁给你们的胆子?是想要造反吗?” 这一嗓子一下子将村民们震慑住了,四周再无一句说话声。 衙役头子得意地环视周围眼神胆怯的村民,然后傲慢地说:“我们已进村多时了,按章办事、从无懈怠。我们见过里正,去过沈家,已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杏花村伤情,正要回去复命。目前县衙事务繁多,剿不剿匪的,那要等公府老爷们统筹安排。岂是你们在此聚众聒噪几句就能决定的?你们难道是想要做了县令大人的主?” “还请大人慎言!”冯若兰大声说,“大人的公务是调查情况,代表县衙抚慰村民,可来了之后,一再说无辜的村民聚众造反。大人这是何意啊?敢问大人,造反是何其重大的罪责,是没有证据就能随便乱说的吗?大人这样看待杏花村民众,是要逼着我们去县府陈情吗?” “我们没有造反!”几位村民壮着胆子呼应道。 自己的气势竟被一个小女孩碾压,衙役头子很是憋屈愤怒。他脸色铁青,呼吸粗重,手摸在了刀柄上,按照他的脾气,真想抽出刀来威吓一番。但是,他记得临行前洪典吏对他的交代,不敢把事情闹大,慢慢地又松开了刀柄。 直盯着衙役头子松开刀柄,冯若兰才换了一种表情,眯起眼睛轻笑道:“大人,杏花村遭难,村民渴盼县府救苦解难,民情汹涌,还请大人们体谅。” 村民们的心放松了下来,胆气又壮了些,向冯若兰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人们心中暗自惊叹念过书的举人和在举人家成长起来的孩子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脑子够使,说话理直气壮,直面强权官府也丝毫不惧。 “里正叔,我村派去报讯的人难道没有把村里的伤情损失向公府报告清楚吗?还劳累公人们在村里耽搁了这许久。”冯佳越面向里正问道。 里正接收到村民们投来质疑的眼神,脸有赧色。今天中午确实敷衍地陪同几位衙役到沈家和其他几户转了一圈,没做什么实事。 第三十三章 进山探查 冯佳越又向官差们说道:“那些为非作歹的难民现在越来越猖狂了,行凶作恶后逍遥法外。匪民之患,甚于天灾,县衙必然不想让齐王府来人知道在杏花村这块地方官府声威不振、民怨沸腾。今天派诸位下来调查,相必希望掌握这伙匪民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恐是诸位在村里走访几户村民难以得到的吧。” 官差们听了都垂下头,无话可说。 官差头子想了想,梗着脖子说:“谁说就这样算了的?我们调查完村里的事情,自是要去追查那伙难民的踪迹!可是我们人手不足,对山里的地形又不熟悉,正要请你们当地村民带路,配合我们调查。”说着,官差头子看向冯佳声和他刚组建起来的保安队,眼珠一转说,“听闻你们组建保安队保卫家园,正好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探探难民的底儿。怎么样?敢不敢去?” 保安队里许多人胆怯了,眼神躲闪,纷纷后退。杏花村虽说在茂源山脚下,但土地宽阔,自山里流出一条河,时有山里顽皮的小动物悄悄跑下山来,各种资源甚是丰富。平时村里人就很少去深山,不得已时都是结伴去山的外围,能进深山老林的那都是极有经验的猎户。 其实,顺着杏花村旁的河流进山的路是方圆百里进山最好的一条路。在这条山路上还有许多寨子,但这些寨子有的是山里原土着猎户家族成长起来的,有的是避世的家族隐居在山里的,还有其他许多种复杂的情况。但是这些居住在深山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封闭,甚少与外界人联系,杏花村人都很少进过山里的寨子,更不要说再往深山里走了。 现在听说许多难民躲进了茂源山深处,与山里人动了不少干戈。进山的路许多都被封了,现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但一定很危险。现场就这么几个带刀的官差和一帮没有武器的村民,进山调查难民,那还不是给难民送菜一样么。 官差头子左右扫视了一下,冷笑道:“怎么?都没种吗?刚才都叫嚷的挺厉害,现在让你们带个路就怂了?你们要是没有胆量,就不要对官府的事指手画脚……” “我去!”冯佳声拿着棍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刚得意起来的衙役们闻言突然愣住了。 “反正县衙老爷也不指望你们几位带这点儿兵器进山去剿匪,打探消息有我和你们去就足够了,再多的人去恐怕走漏消息,反而坏事。”冯佳声看着官差们嘴角上扬。 “我也去!”村里的猎户金毛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这金毛家两代都是猎户,他跟他爹不知是从何处搬迁来的。可惜去年进山打猎时他爹被野兽吃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村里人结伴去找,除了在地上发现被拖曳的血迹外,连尸首也没有找回来。金毛以前也常跟随他爹进山打猎,可自他爹出事之后,就很少进山了。 “我也去!三叔,带上我。”冯佳琪家的次子冯初寅也站了出来。 “我去。” “我去。” …… 不一会儿,十几个青壮走出来和冯佳声站在了一起。 冯佳声看着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欣慰地说:“好样的!”又看向呆愣的几个官差,做个邀请的姿势:“几位大人,走吧!” 几个官差咽了咽口水,看向他们的头儿。官差头子往地上唾了口唾沫,咬着牙说:“看什么?怕个球!走吧。” 冯佳声微笑着告别四弟和侄女,带着十多个保安队员向山里进发。 “三伯。”冯若兰叫住刚走几步的冯佳声,跑上前去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把一支手雷塞给了他。 冯佳声脸色慎重地点了点头,把手雷藏在自己腰间说:“知道了。” 村民们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有一丝感动。 冯若兰推着爹爹去村子旁边查看地形及河流情况,准备向村里建议修蓄水池及建造水车。村里许多人听闻了冯佳越的构想后,都很好奇,一路跟随着他们。 冯若兰再次看到了这个时代农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里粮食作物的生长情况。地里种的最多的是小麦,还有粟,土壤干燥,禾苗稀疏,禾苗泛黄。冯若兰看到一些人用木桶去河里挑水浇灌禾苗,还有老农把杂草拔下来又遮盖在禾苗上,有人把田里的土坷垃打碎,把田垄梳理得整整齐齐……种种举措只为土壤保墒。 “爹,像这样的一亩田能产多少粮食啊?”冯若兰问。 “哎哟,若兰姑娘,现在这天干旱的,地里能有什么出息?一亩地能产两斗粮食就算不错的了。”身后一个看热闹的农妇快嘴说道。 “是啊,现在因为干旱,很多地都荒芜了,可惜哟。冯先生弄的那个什么水池和水车能帮助我们浇地不?”另一个嘴快的农妇说。 冯若兰回头微微一笑说:“婶子们放心吧。只要建好蓄水池,我们村就能留住更多的水,浇更多的地了。” “对呀,听起来是这个理儿。那个什么水车呢?真能帮我们浇灌吗?”身后有人说。 “汲水车能把水池里的水提出来,使低水高送,再通过渠道流进庄稼地里,比人力挑水省事多了。”冯若兰看着远处挑水用瓢浇灌禾苗的农民说。 “哎呀!这真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啊!希望快点儿做出来,能让今年的庄稼不落空。”身后的人们纷纷附和着。 “爹,咱们的粮食一年能有几熟?作物都有什么呢?”冯若兰想多了解一些现代农业的信息。 不等冯佳越回答,身后的村民们又接住了话题,叽叽喳喳地把冯若兰想要了解的信息全告诉她了。如今上等田可以达到一年两熟,一季主要种粟、黍、稷、麦、菽,一季种糜子、高粱或蔬菜。中等田和下等田通常种一季粮食,歇一季,以养地力。 没想到今天出门一趟,村民们竟如此殷勤关切,看来自己在村民中的威望没有下降。村民们如此高看女儿,看来冯家的家教名声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对此,冯佳越很欣慰。 第三十四章 竟有村民要投献 后面一个农妇扭捏着上前,不好意思地对冯若兰说:“若兰姑娘,你娘快生了吧?她这个时候身边可得有人帮忙留意着。我呢,生过五个孩子,一个不少,都养活长大了,个个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嘿嘿……我经常帮人接生,两个儿媳都是我的帮手,也有经验。你看能不能让我们家投献在你们冯家门下,做个奴仆?” 另一个妇人也说:“冯姑娘,我也懂接生,我家有五个壮劳力,干活都是一把好手,还有十亩良田,都愿意奉献给你们冯家,只求冯家庇护。” “我们家也愿意将家产托庇于冯家。” “我家也愿意……” “我家也愿意……” …… 冯若兰惊呆了,这是闹什么?这古代怎么会有这么多匪夷所思之事发生?冯若兰第一次见有人求着把自己家产奉送给别人去当别人家奴仆的。自由不好吗?自己家的财产放着自己享受它不香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别人来掌控?这些人的脑子都秀逗了吗? 前世她看过的网络小说都写的是穷苦人家被逼无奈才卖儿鬻女。小说上不是写着那些进了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人生活有多么多么的凄惨吗?不是写着那些稍微有点儿本事的人都攒足了劲儿地要脱离自己的奴婢身份吗? 可她现在眼睛见到的,怎么有人拿着自己家十几亩地的田产,带着自己全家都要投身别人家为奴呢?真是让人不解。 冯佳越咳嗽了几下,村民们的声音顿时都停了,大家默默地跟在后面,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可大家的脸上都满是失望的神色。 冯若兰见此又惊呆了,她爹也太有威严了吧。这些村民都被爹爹洗过脑吗?为何对爹爹如此敬畏?就算是信徒对神明也没有这么敬畏的吧。 “都做好记号了吗?我们回去吧。”冯佳越淡淡地对女儿说。 “哦。”冯若兰带着一肚子疑惑,把爹爹推回了家。 一到家,冯若兰就带着满脸的疑惑看着爹爹等他解释。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咱家落户杏花村以来,想要投身为奴或是投献田产依附我们冯家的大有人在。只是爹爹最终没有入仕,我们冯家也很拮据,没有能力收留他们。”冯佳越淡淡地说。 冯若兰还是不理解:“可他们自己有田产,为何愿意投献呢。” “有家产,那又怎样?如果不识字,没有本事,再多的家产也终会被别的势力兼并。” “被别的势力兼并?”冯若兰还是不明白:“可……可我们也是普通的农户之家,能为他们提供什么保障呢?他们为什么都希望依附我们家呢?” “我们冯家祖上也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虽说现在没落了,但后代们也都忠厚正直,克勤克俭,团结一心想要重振冯家,为何不能招徕他人归附?” 呃,好吧,冯若兰还是不理解,但是就这么着吧。这奇怪的社会,还让她自己慢慢观察发现,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吧。 午食过后,冯若兰又推爹爹去了族里商议修建蓄水池和水车的事。村里多半村民都赶来看稀奇,人们对冯佳越的信任比以前更甚,对他的想法很支持。几位工匠拿到水车图纸后也发出惊叹,认为可行。民意赞同,里正和几位顽固的族老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同意修建蓄水池和建造水车了。冯佳越趁热打铁,当场要求里正和族老们把伐木、造水车、修蓄水池、挖渠等事宜都一一安排了下去。 冯若兰第一次见识乡民们在祠堂里议事,这祠堂的作用就相当于前世农村的村委会,里正就像村长。祠堂里的人们权利极大,可以主导村子里的一切事宜。一般的村民是没有资格进入祠堂里面的,最多只能站在外面听。有资格在里面占一席之地的都是本村的富贵人家。沈家虽是本村最大的地主,可自老家主死后就少了许多话语权。冯姓家族群体较大,里面占的席位最多,话语权也最大,就连里正也是姓冯。她爷爷和爹爹也在里面各占一个席位。 可依冯若兰看来冯姓族老里也分为几派,并不团结。里正对她爹心怀戒备,几次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可这次不一样,乡民们知道齐王府派了大官来依兰县巡查,便认为难民之患可以解了,大家也不必逃难了,所以希望修建水利的愿望十分强烈。里正最后也没有办法阻拦民意,只得勉强同意了。 黄昏时分,冯佳声来找四弟。冯若兰泡了茶水后,就站在旁边听。 “山里的情况怎么样?”看到面色沉重的三哥,冯佳越出声问道。 “果然有猫腻,不像是一般的难民,他们把山路都封了,里面的人全是新面孔。那几个衙役都是一帮怂蛋,见到对方强横自己先胆怯了,最后说了一声今天没准备周全不宜深进,就退去了。剩下我和几个村民都没有带武器,也不敢再往里闯。”冯佳声喝了一口水润了嗓子,“哦,我还隐约听到山里有马的嘶鸣声。” 冯若兰听到这里脸色一变,看向爹爹。冯佳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仔细思考。 冯若兰忍不住出声提醒说:“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杏花村横在进出山最方便的一条路上,山里的祸害要是出来,第一个祸及的就是杏花村,我们得认真准备才行啊!” 冯佳声好奇地看着在冯若兰和四弟的脸上来回瞧。自昨天晚上,他就注意到自己这个侄女和以往不一样了,她不是一般的聪慧,竟能说出那么好的练兵之策,真是不简单。现在看来,她跟四弟越来越像了,都是深藏不露,有谋士的风范。 “嗯。”冯佳越点头同意女儿的话,他抬头对三哥说:“兰儿说得对,我们不得不防。” “好,你就说怎么办吧。”冯佳声问。 “既然他们封了我们上山的路,那我们也要封了他们下山的路,让山里的匪徒对我们再无威胁。明天你这样……” “你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安排!”冯佳声兴奋地站起来说道。 第三十五章 谢侯爷巡查龙门关 依兰县的一段城墙上,县尉袁易行正陪同五柳先生和谢小侯爷巡视城防。 “我看今日县城里难民似乎比昨日多了许多,每天难民都会增加吗?”谢晓宇问县尉。 “以前没有这么多的,这几天不知怎的,难民就多了起来。”袁易行回答。 谢晓宇和五柳的脸色均是一变。 谢晓宇皱着眉呢喃:“今天粮价也飞涨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依兰县能吃得消吗?” 袁易行想到城里城外越来越多的难民,也感到心慌,他小心地回答说:“是不容易。但是县令大人已经在赈灾了,城里城外都设置了好些个粥棚,难民们也都勉强能活得下去。” “灾情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县里的粮食够应付难民吗?”谢晓宇问。 “够……够吧。”袁易行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县里的粮仓里还有许多储存……县府还在城外开拓了好多个田庄用来安置灾民……可是现在看来……仍显不足……” 谢晓宇挥手打断他的话说:“县令赈灾的事,我看你也说不清楚,你不用说了。你只需要告知我,兵粮安全否?” “兵……兵粮……还有的。”县尉紧张地说。 “还有多少?”谢晓宇逼问道。 “还……还有五天的储备。” “怎么才五天?”谢晓宇惊讶地问,“那五天之后呢?” “兵粮的情况属下已经报告给县公了,昨天宴会后又提醒了县公,让他尽快给我们拨付粮食。县公大人已经答应会尽快拨付给我们。”县尉说。 “嗯。”谢晓宇点了下头说,“不管灾情如何,兵粮不可有失,龙门关不可有失,你要尽快落实此事。” “是。”县尉答道。 走到龙门关一处破败城墙,谢晓宇蹙起了眉头。这里有很长一段城墙损毁得十分严重,民夫们正在修筑。 “这是怎么回事?”谢晓宇问。 “侯爷,这城墙自建硕四年时就毁坏了。那年七月,天降暴雨,茂源山突发山洪滚石,冲毁了龙门关这一段城墙。” 五柳想起三年前依兰县曾上报过城墙倒塌之事,齐王曾批复钱粮让尽快修复。可照眼前的程度来看,依兰县官僚根本就没有动工。不仅如此,还借着龙门关城墙倒塌之事,随意放难民过关,让齐都潍城混进许多间谍,还造成潍城难民过多的问题。 五柳指着正修的城墙说:“听闻以前难民都是从这里偷偷过关的,是吗?” “咳,咳。”袁易行赧然地说,“当时县府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安置难民,县府的粮食不够,压力也很大……” 谢晓宇疑惑地问:“前年城墙倒塌,可曾上报?为什么当时不尽快修复,直到现在也才修复了这么一点儿?如今各地难民汹涌,你就不怕难民冲破你的龙门关!” “侯爷,非是卑职懈怠公事,实在是前年依兰县贫困,钱粮紧张,得了王府下发的钱粮后,先补发了士兵们的饷钱,再加上县府垦荒买粮,劳力不足等诸多原因,所以……” “天下久旱,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县府的负担也会越来越重,为何现在就有资力了呢?”谢晓宇生气地问。 袁易行说,“侯爷有所不知,自王府下令不许难民过关之后,依兰县深知责任重大,于是转变思路,借难民之力开垦田地万余亩,又召集廉价的难民来修城墙……” “哼!天下大旱,粮食产出极少,农民种粮入不敷出,很多人都抛弃土地,背井离乡地讨生活,这个时候依兰县竟还让难民开垦荒田万余亩,以此为政绩……就指着这万余亩土地的产出,依兰县就养的了难民、修得了城墙,一下子跃升富裕县了?”谢晓宇感觉依兰县尉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这……”看谢小侯爷看自己一副看智障的表情,袁易行心慌了,结结巴巴说,“民生之事,卑职……” 五柳上前微笑着拍了下袁易行的肩膀说:“易行啊,吾和谢小侯爷临行前,齐王嘱托说易行是个忠诚耿直之人,兼有领军打仗之才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们去了龙门关后要对他晓以利害,辅助他铲除祸乱地方的奸猾之人,守好龙门关。易行啊,你说,吾和谢小侯爷还能不能信任你呢?” “卑职……”袁易行羞惭地低下了头。 五柳继续说道:“我们从潍城出发,辗转多地,明察暗访,你以为依兰县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吾和小侯爷的眼睛吗?你以为你不说,小侯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还是说你已经决心和他们沆瀣一气背叛王爷了?” 袁易行慌张摆手说:“不,卑职不敢背叛王爷,卑职也不敢隐瞒侯爷,是……是卑职一时想差了。” “说吧。把依兰县据实告诉本侯,再敢欺瞒,定参你个渎职之罪。”谢晓宇严厉地说。 “哎,是,是。卑职这就将依兰县的事情一丝不漏,如实告知……” 依兰县用粮食酿酒的手艺是从南方传来的,普一传入就被依兰县的高层抓住了契机。造酒的利润极高,把依兰县高级官员和世家大族都绑在了一起。他们沆瀣一气,违反齐王府谕令,用粮食造酒行销各地。 县尉袁易行是个威猛有余,机智不足之人,他也知道依兰县里的勾当,但他却并没有发声谴责。他不想做出与众不同之事,所以始终和别的官员一样保持缄默,只管拿利润分成。他做出了这样的事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依兰县没出什么大事,毕竟法不责众。他没有打磕绊地把依兰县的事全向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交代了。 在这旱灾之年,大魏朝豪门士族枉顾底层民众的粮食需求,大肆用粮食酿酒。这不仅养成了士族奢靡的风气,也让灾情变得更加严重。齐王看到粮食酿酒的危害后曾明令禁止甘州各地用粮食酿酒。可是依兰县官僚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竟集体违反齐王命令,用粮食酿酒获利。 甘州各县粮食流失早就引起了齐王的注意,所以才派他们在各地密查暗访,最终根源却是在依兰县。 第三十六章 难民造反 “你做错了事能够坦诚,这很好,说明你对王爷是忠诚的。王爷当年选你来当这县尉,他没有选错人。”五柳违心地宽慰袁易行说,“酿酒的事情你没有直接参与,也能及时汇报于吾和侯爷知道,这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吾和谢侯爷会把依兰县造酒的事情,还有你悔过并如实相告的事上报王爷知道,请示他来处理,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守好龙门关。” “是。卑职一定不辜负王爷,替王爷守好龙门关!”袁易行站直了身体保证道。 这日,依兰县城的一个食肆里,突然跌出来一个老乞丐。老乞丐跌到街上后摔得头破血流,哀叫连连,声声悲惨,引来路上许多人的围观。 一伙青年乞丐见同行被欺负,马上跑来扶起老乞丐,指责食肆,扬言要报官,要食肆赔偿。周围的群众也指责店家欺负弱小。 食肆小二面对这种群情汹涌的场面立刻懵了,跑出来说:“我……我没有推他……” “你没有推他,他怎么跌到街上的?难不成是我推的?”一个乞丐叫嚣着。 “我只是……只是让他起开,不要站在堂里影响生意。”小二慌张地向周围人解释道,“我只轻轻一拨……” 另一个青年乞丐闻言立刻跳起脚来:“哎呀!他承认推人了,大伙儿都听到了吧,是他推得我老叔。哎哟,可怜我老叔哟!家乡遭灾,饿死了老婆,不远千里,千辛万苦想逃难去潍城,却被官府挡在了依兰县。做不了工,吃不起饭,女儿死了,儿子病了,正等着他讨得一点儿残羹剩饭回去果腹。可这黑心肝的店家竟指使这没心肝的店小二就对我这老叔下黑手啊。啊……老天啊,你睁开眼睛吧,看看这不公的世道,给我们受灾的穷人们一条活路吧!” 周围的看众听了都唏嘘感叹,纷纷指责店家无情。 食肆里的掌柜一看,明白了,这是遇上敲诈的了。遂从衣兜里摸出一些钱来,朝那些闹事的乞丐走去。 “各位,各位,请听我一言。”掌柜大声说,“我呢,是这家店的掌柜,店里的小二不小心伤了这位老汉,我向你们和这位老汉道歉。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赔偿,会找郎中给这位老汉看病的。来,这是本店的一点儿诚意,诸位拿着请先散了吧。先给老汉找个郎中……” “啊呸!”突然,青年乞丐唾了一口,把钱砸到掌柜的脸上,扯着嗓子喊道,“狗日的店家!就这么不把我们穷人的命当回事儿!我老叔都被你们折腾得快要死了,你就拿这么一点儿钱出来。这点儿钱买不了粮食,看不了病,留着给你买棺材吧!” 掌柜的懵了,他立刻醒悟过来,这伙人是早就盯上了他的店要行讹诈之事了。掌柜的愤怒地喊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想讹诈我,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家的掌柜!小二,去报官!” “哎呀!为富不仁的黑心商家!我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只是因为家乡遭了灾不得已流落此地,可怜的整日奔波劳碌却连饭都吃不饱,你还要赶尽杀绝,不给我们活路!我……饿死也是死,怎么都是死,我……我跟你拼了!”青年乞丐说着就朝掌柜的扑去,几下就把掌柜打得抱头鼠窜。 “穷人全城都买不到粮食,他家的食肆却开得红红火火的,这不公平!砸了他的店!我们要吃饭!”一个乞丐说着冲进了食肆里。 “今天做个饱鬼,也好过明日做了饿死鬼!砸了他的店!我们要吃饭!”更多的乞丐冲进食肆里。他们抢了食肆里的食物,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周围的穷人们一看,有便宜不占乃傻瓜所为,纷纷加入打砸抢掠的行列,这间食肆迅速被涌进去的穷人们占领。掌柜和小儿也被打得头破血流,两人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难民们的暴行真是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一个商铺已经满足不了这些抢掠者的胃口了,随着参加的人数不断增加,汹汹的气势愈演愈烈,他们的行为蔓延到了更多的店铺里。这一整条街都乱起来了。 接到报案后,县令高志远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慌张喊道:“彦,快……快让易行派兵去镇压!” 张新彦内心鄙夷地唾弃了县令一番,走上前扶起县令说:“大人,区区贱民,何足惧哉?咱们也不用易行调兵,只需派县衙里的差役们上街去逮捕几位带头闹事者即可,余者稍一施压即可散去。今日小侯爷和五柳先生去了龙门关巡查,易行正陪着他们呢,我们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看到县丞镇定的样子,高志远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心慌了。他整了整衣冠说:“你说的对。这事先不要惊动谢侯爷和五柳先生,等我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再找机会淡淡地跟他们提一下,说不定又是一件功劳……” “大人英明。”张新彦会意一笑,“卑职这就去安排。” 衙们里所有的官差都被召集起来,连狱卒也不例外。他们拿着兵器,组成队伍前去镇压暴民。监牢里,最后一个狱卒往出跑时,把钥匙遗落在了过道里。一只黝黑肮脏的手从监狱的栅栏里伸出来,拿走了钥匙。 街上官府的人来镇压暴乱,却因执法粗暴,更激起了民众的反抗的情绪,街头的拼斗越来越激烈。 城门外,许多难民因为没有被官府放牌而进不了城,他们盘桓在城外数日不愿离去,只因每天能够分得到县府赈济的一碗参杂着麸糠的粟粥而不被饿死。 城内某地燃起了大火,烟雾冲冲云霄。城外本来神情恹恹的难民看到城里的大火后,个个直起了身子。许多人从城内惊慌地跑了出来。城外的难民拉住问他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逃跑。 出城的人说:“城里的难民暴动了。难民们抢了商铺,牢房里跑光了犯人,他们还冲进县衙放了火。现在城里一片混乱。” 城外的难民听了,眼中精光一闪,奋力向城里冲去,他们要借着这股乱世,给自己多抢点好处。 城门处的卫兵一看形势不对,大喊:“关城门,快关城门!” 卫兵杀死了几个使劲推门的难民,可是仍挡不住后面汹涌的难民潮。难民们冲开城门,夺过卫兵的大刀,杀死所有抵挡在他们前面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城里,加入了抢劫的行列。 第三十七章 龙门关危急 “报——”一个士兵跑到龙门关报讯,“城内难民暴乱,危急——”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袁易行听了此讯吃了一惊,忙让人把士兵抬了下去。袁易行略思片刻,然后铮铮然看着五柳先生和谢小侯爷说:“侯爷,先生,你们在此稍坐,待卑职整顿兵马去平了叛乱再来陪同大人。” “慢着!”五柳和谢晓宇同时出声。 袁易行闻言一愣。 五柳说:“袁将军,你忘了你现在的职责是什么了?” “守护龙门关。”袁易行脱口说道。 五柳点着头说:“外面闹得再凶,也只是民众之间的抢夺,不会动摇根本。若是龙门关有失,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现在我们只要守好龙门关,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谢晓宇听了先生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袁易行听了先生的分析后,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可心里仍然放心不下:“可是县衙……” 五柳怒道:“县令大人自会处理好难民之事,若是连个小小暴动都处置不好,他也不必再坐县令的位子了!” “先生,我们是否派一队士兵去县衙粮仓转移一些粮食出来?”谢晓宇问。 袁易行蓦然惊起:“哦!对了,兵营的粮食不多了,得快些派兵去运粮,不然要出乱子的。” “只怕已是迟了。”五柳摇了摇头,然后烦躁地说,“也罢。立刻派一队精兵过去探探情况,如果粮仓完好,就持县尉牌令取粮;若发现粮仓被毁,或遇到大批凶悍的难民或者有刀戈弓矢队伍袭击,就迅速撤回龙门关,不可恋战。” “……”袁易行脑子有些懵,去运个粮,运气最坏就是去了发现粮草被难民抢光了,怎么会遇到有刀戈弓矢的队伍袭击呢? 谢晓宇看到袁县尉的懵逼样,不禁喝道:“还不快去?” “噢。”袁易行马上去吩咐了。 “侯爷,我去城关断处看看。”五柳想起城墙破损处,忧心如焚地说。 谢晓宇脑子一动,想起了修城墙的那些难民,这也是个很危险的因素。 “我和先生一起去吧。”谢晓宇说。 城墙破败处,几百个难民正在劳作。他们的工钱两天一发,今天就是发工钱的日子。马上就要领到工钱了,难民们一边干活,一边心里幻想着钱拿到手上后要买什么。 五柳和谢晓宇来到难民们干活的地方,问过了情况。看着这些难民,两人心里都已经确定,这场动乱背后定是有一方势力在谋划。为何现在才修城墙,为何是这些外来的难民在修城墙,为何修城墙的难民要住在城外?为何工钱两天一发?一条散发着阴谋味道的线把这些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我们现在有钱给他们发工钱吗?”五柳问。 谢晓宇摇了摇头。 五柳望着这些干活的难民,目光一沉:“难道要杀……” “不可!”谢晓宇急忙制止,“先生,冷静,此时我们不能再火上浇油了。我们还有粮食。” “你是说——军粮?可军队也只够吃五天的,士兵们若是知道他们的粮食也不够吃了,还要拿来给难民们发,恐怕他们也会造反吧!”五柳忧虑地说。 “三天,告诉士兵们再坚持三天,我会派人持我的信物北上征粮,请求支援,只需三天就回来。”谢晓宇说。 五柳想了想,明白了,他笑着说:“粮食换人心,我明白了。” 今天修城墙的活提前结束,而且今天工钱以粮食结算。难民们聚集在了一起,相互讨论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他们拿着钱也很难买到粮食。现在官府竟然拿粮食来与他们结算工钱,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一队士兵抬着几大筐粮食摆了出来,难民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袁易行急得火烧火燎的跑来说:“先生,侯爷,为什么要把军中的粮食分给难民?士兵们还不够吃呢。这士兵们吃不饱饭,可是要生乱的。” “士兵若动不动就生乱,那就是你这主帅无能!”谢晓宇生气地说。 五柳示意两人稍安勿躁,他耐心地向袁易行解释说:“如果不给这些难民结工钱,不把粮食分给他们,我们就会落得一个残暴不仁、欺压良善的名声,错在我们。如果处置不好,这里的难民也有可能发生暴乱,要是他们和城里的难民联合起来,那势力就庞大了,会给我们城防增加压力。可是若把粮食分了,我们就会得到这几百难民的拥护,减轻我们的压力。我们紧一紧,军中的粮食还够吃三天,侯爷也去内地征粮请援兵了。只要士兵们守住龙门关三天里,等来粮食和援兵,那么军中粮食的危机便可解了。” 袁易行把五柳先生的话想了很久,似乎有道理。 谢晓宇翻了翻白眼,说:“你去告诫你的兵,让他们坚守城池,不要生乱。” “是。”袁易行领命。 五柳先生和谢小侯爷登上高台,目光先在台下的难民中扫了一圈。难民们兴奋的声音渐渐沉寂,五柳先生才开口道:“大家都看到了,今天的工钱用粮食结算,不会拖欠。你们想不想知道今天为何用粮食结算吗?那是因为今天城里有难民暴乱。” 台下的难民们顿时惊慌起来,纷纷议论。 五柳看了台下难民的表现,又说:“我知道,这场暴乱是有人谋划的。有人煽动了难民暴乱,其真正目的是想冲击依兰县龙门关。也许你们当中也藏着他们的人。” 难民们更惊慌了,看向周围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审视。 五柳继续说道:“齐王以仁义治甘州,我和谢小侯爷也不能因为你们当中藏着奸细就将你们所有人都杀了。所以现在,我把粮食发给你们,结清你们的工钱,让你们离开。希望你们能安分守己,回去后宣扬正义,劝诫那些被人愚弄的难民,让他们不要被人当了枪使,最终成了军士们的刀下亡魂!” 此时一阵风吹来,军中旌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甚是威严。 王子文在人群中大声说道:“咱们这些人里是谁在说闲话,鼓噪民意?大家认清了他就是被阴谋叛乱者收买之人!” 难民们的眼睛纷纷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几个低着头的难民身上。 难民中的韩老大把这几个人拎出来,推到台下说:“大人,这几个人不老实。他们今天散播谣言说县府钱粮告急,可能发不出我们这两天的工钱了。” 军中收押了这几个不老实的难民,其他人秩序井然地排着队领了粮食,结伴往回走。镇守龙门关的士兵加强了巡防。 第三十八章 叛军会议 依兰县城一处隐秘的地方,县丞张新彦召集了一帮人开战争会议。张新彦是这次战斗的总策划、总指挥。 张新彦先向洪典吏布置了任务:“依兰县乱势已起,难民势大,是时候把战火引向龙门关了。洪宝,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向龙门关散播消息,让那里的难民先乱起来,然后再引领城里的难民直扑龙门关,与他们汇合。”张新彦向洪典吏吩咐道。 “是。”洪典吏领了命令立即去安排。 张新彦又向一个身穿乞丐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串破口袋的人说:“牛长老,带着你的兄弟去南城门接应我们的飞虎骑兵,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阻拦,立刻杀了他们。待咱们的飞虎骑兵一到,你就给他们指路,让他们直扑龙门关!” “是。”乞丐男领了命令,招呼他的弟子们去了。 张新彦又转向铁匠铺的老板说:“张强,你带领我们的人拿上武器夹杂在难民群中,裹挟难民向前冲锋。若遇胆怯后退者,杀之立威。” “是!”铁匠铺老板领了命令也去准备了。 剩下的人里,一个穿着铠甲的军士凑近张新彦说:“张老弟,我的人马都已经进来了,什么时候该我们上?” “明大人何必着急呢?我们先让难民冲击龙门关,消耗他们的兵力,等到难民势弱的时候,就该你的士兵们来一波冲击了。”张新彦说,“在这之前,你的队伍要远远地坠在难民潮之后,隐藏起来。” 明大人嘴角上扬,邪魅一笑,说:“张老弟,你果然是智计百出啊。龙门关一破,依兰县就是我们的了。” “哈……”众人想到即将到来的胜利时刻,都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 杏花村里,冯佳声现在正训练民兵扔石头。村民们抱怨地说:“练棍子我觉得还顶些事,这练扔石头算什么本事?扔石头谁不会?这都是小孩儿玩的。咱队长怕是没啥东西教我们了吧?” “没听说过训练扔石头的,扔石头只能吓跑野狗,能把那伙匪徒吓跑吗?”另一个村民抱怨道。 “……” 冯佳声听到抱怨,走了过来:“那你们觉得现在我该教你们什么?练刀还是练枪?刀枪你有吗?要不我现在教你打一套拳?明天匪民来了,你觉得能用拳打赢他们了吗?” 刚抱怨的几个村民顿时不说话了,可却把不服气却写在了脸上。 一个村民壮着胆子说:“就算没有刀枪,可再不济我们还有棍子。我们就只练棍法好了,用棍子赶那些匪徒总比用石头扔有效果吧。” “棍子是近身攻击的武器,我们有,匪徒们也有。你觉得就凭你们练这一两天的功夫,能打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吗?” 这时候村民们都不出声了,可心里仍然不平。 “如果匪徒再进犯我们村,我们杀了他们也不为过。可是,我们现在手上有什么?有刀吗?没有。我们手上有什么兵器?”冯佳声大声问道。 那些村民低下了头。 “我们只有棍子、石头!”冯佳声捡起一个石头在手上掂了一下说,“石头是我们远攻的武器,可以消耗敌人的战力。棍子是我们近身的武器,可以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只有两者配合,才能发挥威力。扔石头,你们觉得这很容易吗?你能扔的准吗?如果能扔的准,那你能扔到快速移动的人身上吗?你能打的他不敢再往前走吗?”说完,冯佳声把石头扔了出去,石头快速地飞射,砸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将那树皮刮掉了一大块。 村民们看到冯佳声亮的这手绝活,眼睛亮了。是啊,他们现在能利用的就是手上的石头、棍子这些简易的工具。远攻近攻,只要练好了,一样能打跑那些匪民。村民们不再抱怨,认真地练起扔石头来。 “轰隆隆,轰隆隆。”忽然,山里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就像打雷一样。 正在练习的村民们吓了一大跳,纷纷看向山里。 “怎么回事?打雷了吗?”一个村民看着天上的晴日茫然地问道。 冯佳声兴奋地站起身来,说:“不是打雷,那是匪徒出山来了,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所有人紧急集合!” 村民们反应过来,快速集结。他们推起独轮车,装上了“武器”。 书房里正在听冯若兰讲课的冯佳越听到了山里的轰鸣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向女儿冯若兰。他问:“这是就是你做的地雷发出的声音?” 冯若兰点了点头说:“是的。看来是那伙匪徒已经从山里出来了。他们可真是贪得无厌,才抢了我们村子几天?又来了。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杏花村所有的村民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家纷纷议论刚才发出的轰隆声音。 沈家明天下葬沈家主,今天孝子们正扶着沈家主的灵柩去祖庙停尸,忽然轰隆的声音响起,孝子们都被吓得跪在地上。几个孝子慌忙磕头跪拜,连声向沈家主及祖先告罪。 冯佳声特意带人去四弟家把两筐手雷装上了车,把藏在家里的长刀拿了出来,然后带领保安队向山口跑去。这独轮车也是四弟提供的图纸,让木匠们加紧时间制造出来的。别说,看着不稳当,推起来还挺方便。 山里,冯佳声带着队员刚找了一个地方埋伏好,就从山里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冯佳声一愣,想起了四弟说过的话。四弟说藏在山里的可能是一支军队,封路后不管下来的是什么样的队伍,都必须全力以赴地攻击,不留余手。冯佳声反应过来,兴奋地拿出了四弟给他的秘密武器——手雷。 果然,先头一个骑马的人出现在山道上,冯佳声定睛一看,那人身穿铠甲,背着长弓和箭袋,手持长刀……是骑兵!妈的,这山里居然藏着一支骑兵!这可太危险了,这伙骑兵要是冲下他们村庄,定会把村子屠个干干净净!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冯佳声可不是孬种,他们早有防备。这支骑兵隐藏在山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他今天定要让这支骑兵折戟在这里。富贵险中求,他日若是齐王府的人或是县府来人查明情况,说不定会论功行赏,奖励个军官让他当当。还有这马匹、铠甲和兵器,这些可都是宝贝啊!冯佳声激动得两眼放光。 第三十九章 痛击骑兵 第一个骑兵之后,更多的骑马士兵在后面逶迤出现了。保安队的村民们看到出来的人这身装扮后都吓懵了,这哪里是什么难民,分明是一直装备精良的骑兵军队啊。在战场上,骑兵的战力可以以一当十! “别愣着了,扔石头!”冯佳声大喝一声,率先把手雷朝那骑马兵扔了过去。 “轰——”一声巨响在骑兵先头队伍里炸开,吓得前面骑兵的马惊慌乱窜。一个骑兵从马上摔落下来,一个连人带马掉进路旁的河水里。那河与山路尚有两三米的落差,掉落下去后,马和人都起不来了。还有一个马惊了,竟在原地盘旋嘶鸣,吓得马上的骑兵丢了兵器,死死抱住马的脖子。 这时候的马没有接受过炮火纷飞的战场训练,初次遇见这种突然在身边猛烈爆炸发出的巨响和火光后都惊厥了。后面距离近的骑兵的马也受到了影响,连锁反应下,整个骑兵队伍都乱了起来。 村民们见识了冯佳声武器的效果后,信心高涨,纷纷拿起石头朝山路上的骑兵砸去。 “瞄准了打!狠狠地砸!”冯佳声大声喊着,又拿起一个手榴弹朝骑兵队伍里扔去。 冯佳声手雷爆炸的地方,村民们纷纷用石头攻击山道上那些还有战斗力的士兵。村民们大家互相配合之下效果非常好。待到大片的骑兵失去战斗力后,保安队的村民们竟从山石掩体中走了出来,向着后面的骑兵发起攻击。 狭窄的山路上马匹都惊慌起来,骑兵在马上尽力控制自己的马不敢大意,因为从马上掉下去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骑兵们的注意力在在控制马匹,也因为马匹的惊恐不安,影响得骑兵不能拉弓射箭。 冯佳声和村民们抓住这个机会,继续逼近攻击,越来越多的骑兵失去了战斗力。 这支队伍有三百多骑,都是身披重甲,拿着精良的兵器,一直以来他们的地位都很重要,被当作精锐珍藏。他们每个人都坚信自己会在重要的战场上发挥重要的作用。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还没有走进战场就窝囊地在山路上折戟了。 骑兵队长看到自己军队的惨状,恼恨不已。在前面走过的道路上,遇到地面突然的爆炸和巨响给骑兵队伍造成混乱和损伤后,他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可是他让士兵继续在附近探察后发现山路上再无异样。约定好的行动他不能退缩,只得在心里宽慰自己,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出山。到了此处,方知那个爆炸是人为的,是这些村民们在向他们宣战。这些村民真是可恶又可怕。 骑兵队长看到对方村民越战越勇,个个神情激奋,两眼放光,与骑兵短兵相接时也没有惧意。反观己方,哀嚎遍野,人仰马翻,个个惊惧。一时间,骑兵队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冲过去。只得命令后面的骑兵调转马头,撤退回去。 撤退的时候,骑兵们又是一阵混乱,后方最迟接到命令,前方的骑兵又急切地想要逃跑,一时间你争我抢,你踩我踏,嘶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冯佳声笑了,这么好的机会,更要加紧攻击了。他也不顾惜手雷的珍贵,一边向前冲一边朝前方扔。冯初寅拿着大刀兴奋地冲进骑兵队伍里,向那些逃走的马屁股砍去。另一个拿刀的金毛,见冯初寅忘记了队长的嘱托,鲁莽地冲进了对方队伍里,忙追了上去,在他旁边协助。 调整好方向的残余骑兵感受到后方越来越紧密的炮火,吓得加紧催赶马匹。山路狭窄,撤退的途中,又有许多骑兵摔落。 望着远去的残兵,冯佳声畅快地喊道:“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村民们也激动地呐喊,激动地相互拥抱。 冯初寅满身满脸的血,不可思议地对着金毛呢喃:“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好了!打扫战场!回家庆功!”冯佳声看着满地遗落的兵器和马匹激动地说。 来时,独轮车上运着许多石块;去时,独轮车上满是铠甲和兵器。还有十几匹马和几个伤势较轻的战俘,那些受伤太重走不了路的,都被冯佳声一刀砍死了。保安队员们见识到了冯佳声的狠厉,对他更敬服了。 保安队的村民们一路上津津有味地侃着刚才的战斗,他们吹嘘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吹嘘冯佳声队长的英明神武和决策高明,更吹嘘比诸葛亮还神的举人冯文甫。举人老爷能制造出炸药这种神兵利器,是他们打胜这场仗的关键,他们真是对举人老爷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回到杏花村,村民们看到保安队带回来的战利品后都沸腾了。他们热烈地欢迎凯旋而归的勇士们,激动地听他们吹嘘战斗的激烈。冯佳越父女俩看到这么多战利品后脸色却变了。 冯佳声发现四弟和侄女的神色后问:“四弟,你怎么看……” “三哥,县城里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你快审审这些俘虏。”冯佳越焦急地说。 周围的村民们听到冯佳越的话,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好叻!你瞧好吧!”冯佳声说着命人把俘虏绑在了树上,把鞭子、棍棒和烙铁等刑具一一列摆出来。 那几个俘虏骑兵见了眼前的刑具,眼睛瞪大了。一个俘虏壮胆大声骂道:“你们这群瘪孙黔首!敢对老子动刑!老子死也不会屈服!等到我们的人马杀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屠光你们的村!” 围观的村民们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 冯佳越眼中闪过一股狠辣,他从缴获的武器中抽出一把长刀,向着刚才叫嚣的俘虏扔去。一道光影闪过,刀准确地扎到俘虏胸膛上,俘虏的叫嚣停止了,张大的嘴巴里发不出声音,身躯尽可能地挣扎扭曲着,表情十分痛苦。鲜血从伤口汩汩冒出,最终不甘地死去。 众人都被冯佳越的果决狠辣震慑住了,有些胆小的村民吓得晕了过去,还有的吓得尿了裤子。冯若兰却在心里暗自惊叹,原来她爹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其余被绑着的俘虏看到他们的同伴在自己眼前痛苦地死去,心中都十分惊惧。 冯佳越冷冷地吩咐对冯佳声说:“只留一个活的,谁说实话就留谁,其他的都杀了。” 冯佳声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好嘞。” “不要杀我,我说。” “我说,我说,别杀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们!” “……” 冯佳越这一吓唬还真管用,那些俘虏争前恐后地要招供。村民们都很佩服他的智慧。 第四十章 战前准备 审讯完俘虏后,村民们都震惊了。他们想不到杏花村后的大山里难民、土匪、军队相互勾结,竟成了一股可怕的势力。杏花村在这股势力的覆盖之下,随时都面临倾覆的危险,他们此前竟毫无所觉。他们更想不到得是这些人的目的竟是勾结甘州以外的其他势力意图夺取依兰县,冲破龙门关!这是怎样惊世骇俗的阴谋啊。 现在依兰县情势危急,龙门关岌岌可危,他们村子也面临险境,这可如何是好? 很显然,若依兰县被叛军占领,则他们村子就必然在叛军的报复之列。想到这一点,村民们都恐慌了,目光纷纷看向冯佳越、冯佳声、里正和几位族老,期待他们这些领头人物谁能拿个主意出来。 冯佳越沉思了片刻,向里正和几位族老说:“如果依兰县和龙门关落入叛军之手,则整个甘州都不太平,我们杏花村会第一个受到叛军的报复。这次暴乱,对我们来说是危机,也是时机。如果我们村的保安队能够驰援龙门关,帮助官兵守住龙门关,那事后,必然受到齐王府的嘉奖。” “文甫啊,这打仗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里正说,“那叛军裹挟难民,队伍浩浩荡荡,成千上万,就我们村这么一点儿人,去了能济什么事?能改变战局吗?再说,保安队虽然在山里打了一次胜仗,可叛军的实力仍在,保不齐他们回过神来就要下山复仇的。村子里青壮年们都走了,谁来保护村子?” 村民们听了里正的话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告诫自家的青壮男人不要去县城,小心送了命。让他们就留在村里守护村民好了。 冯若兰从爹爹轮椅后走出来,大声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不去驰援龙门关,等叛军控制了依兰县,他们会更加残忍地报复杏花村,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要是我们仔细筹谋,妥善安排,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呢。” “对!大家都看到我四弟制作炸药的威力了吧?”冯佳声高声说,“我们仅凭一筐炸药,还有石头,就打得叛军几百骑兵丢盔弃甲、伤亡惨重。这样的武器不管是用来守护我们村庄或是用到龙门关的战场上一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说不定会改变依兰县的战局呢?如果我们帮官兵守住了龙门关,收复了依兰县,各位,那我们不仅安全了,而且还能捞上一份功劳。大家的前程、杏花村的未来还会远吗?” “队长说得有道理啊!”保安队的队员们回忆起山里的那场战斗,纷纷觉得炸药若用在龙门关战场一定会有很大的效果,他们的前程一定会非常远大。 “可是,我们还有炸药吗?”一个保安队员问。 冯佳声闻言有些泄气,他在山里打得太过瘾了,没注意把炸药用完了。 “炸药没有了可以再做,驰援龙门关也不必赶在今日。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既要有办法防止山里的叛军下山进犯杏花村,也要保证驰援龙门关的人带够足量的炸药。”冯若兰看向爹爹,得到他的赞许后继续说道,“其实我爹爹心中已有沟壑,需要全村男女老少齐心合力,不知各位可愿意听从安排?” 村民们听了交头接耳,互相点头,最终都高举起手臂说愿意。 里正还准备要劝说村民们赶紧逃难去的,见此只得歇了心思。 接下来,杏花村的村民们都进入了紧张有序的备战阶段。一部分保安队员戍卫村庄,村里的木匠、铁匠都行动起来。独轮车、铁蒺藜、拒马桩、木棍、大刀、长矛,一件件武器接连出炉,武装村民。 沈家的窑厂和铸铁工区都全面开工了。沈家孝子们这才知道今天他们以为的家主和祖先显灵原来是冯家制造的火药手雷所致。 冯若兰让大伯顺便给她做了个两个匕首,她因此也见识到了此这个时期人们炼铁的情形。 铸铁工区和大批打铁师傅都属于沈家,此时人们是高竖炉炼铁,还用到了皮囊鼓风器。铸铁用木炭熔炼,用石灰石脱硫,再通过脱碳热处理得到渗碳钢,再将其锻打成器件。 可冯若兰要制作的匕首需要更高的要求,她指导大伯运用炒钢的技术,用马尿和动物油脂淬火,也进行冷水淬火,结果造出来的匕首质量大大地提升了。 打铁的师傅们见识到举人老爷家一个小女孩儿的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之后,都惊讶地合不拢嘴。他们也十分感谢冯家愿意把这样高端的技术无私的拿出来与他们分享。他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冯家深不可测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冯家人的高尚的人格魅力。 村里的老幼妇孺负责收集物资。一担担物资运到沈家窑厂,煅烧出来的物资又运到冯家去。冯佳越家里前后各门有保安队值守,防护严密,最是庄严神秘。冯君宝老汉坐在里面的屋子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连连里正和冯家族老来了都被他赶了出去。人们都知道那是冯文甫冯举人在里面指导自家亲二哥和侄子们制造手雷。 冯佳越在里面和二哥、侄子们把一个个手制造了出来,整齐地码在筐里,再用藤条封了起来。 从铸铁工区出来,冯若兰已经画好了一份图纸。此刻,她正拿着一张图纸给三伯和他带领的一队村民解释,让们在山里和村子周围布置陷阱…… 经过半个白天加一个黑夜的紧张劳作,杏花村的村民们都准备好了。在每个人的心里,惧怕的分量一再被压缩,信心在增长。 第二天一大早,杏花村的人都动身了,他们全部都集中在村子前的广场上互相鼓励,互相道珍重。留在村里的村民都以冯佳越为首,驰援依兰县的村民均以冯佳声是瞻。 驰援依兰县的队伍开拔了。临行前,冯佳越在冯佳声耳边悄声说:“解了龙门关之危后,迅速回援,我怕杏花村抵挡不住山里的匪军。” “是!”冯佳声郑重地点了下头。 行进的道路上,骑马坐车的,拿着大刀长矛的,背着弓箭的,提着木棍的,扛着锄头的,推着独轮车载着石头的杏花村勇士们,浩浩荡荡近三百多人朝着依兰县进发。 第四十一章 驰援龙门关 依兰县南城门处几个乞丐提着刀或棒转来转去,他们有时抬头看天估摸时间,有时焦急地向远处眺望。 “来了,来了!”一个乞丐惊喜地拿刀指着远处越来越多的黑影说。 前胸挂着两个口袋的乞丐走过来,把刀夹在腋下,用手搭在眼睛上向远处望,果然黑影在移动,越来越多。“终于来了。”挂口袋的乞丐跑回倚在城墙脚下假寐的牛长老身边,谄媚地说:“牛长老,飞虎骑兵来了。” 牛长老睁开眯着的双眼,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浮上笑容,赞了一声:“好!快快打开城门迎接飞虎骑兵!今天定将龙门关拿下。” 近了,能看到前面的骑兵了。乞丐们把城门开的大大的,然后都跑出来迎接骑兵入城。可是越看越觉得奇怪,这支骑兵的队伍,怎么很不规整?多了坐马车的、骑牛的,还有步兵和扛锄拿棍的——难道飞虎骑兵也裹挟了一部分难民? 冯佳声看到城门口有一些乞丐,也觉得疑惑。他心里有种感觉,这些乞丐正审视着他们,倘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定会阻拦他们进城。 “不对!站住!快关城门!”牛长老终于觉察出不对来,急忙下了命令。离城门近的几个乞丐迅速跑回去关城门。 “冲过去!”冯佳声大喝一声,夹紧马腹,向城门冲去,途中扬起长刀砍掉一个乞丐的脑袋。 后面的人见了,也拿起武器加快速度向城门冲去,几个乞丐关门不及。 城门冲开了,几个乞丐还未举刀就被杀死,倒在地上被马牛和人群践踏得如烂泥一般。 龙门关外,叛军和难民们站在城下,虎视眈眈地望着龙门关。难民们心里想着,过了龙门关,物资丰富的甘州就向他们敞开了怀抱,他们就能找到立足活命的地方,过上安稳的日子。叛军们想着,冲破龙门关,他们就立了功,就会得到金钱、土地、官位等诸多赏赐、前途一片光明。 龙门关残垣断壁处,死尸累累,鲜血横流,满目疮痍记录着昨日激战的惨烈。守城士兵灰头土脸,血染盔甲,仍目光坚定,抱着必死的信念守在城墙上。 谢晓宇和五柳看到袁易行站在城头督战,走过去问:“袁县尉,今天情况怎么样?” “侯爷、先生。”袁易行说,“今天看来,真正的难民数量少了很多,狐狸终于要露头了。” 五柳和谢晓宇往城下一看,果然发现人群中有很多拿着武器,葛麻衣服内穿着皮甲的士兵,分散站在难民群里。远处隐蔽的地方还有许多弓弩手,阴恻恻地盯着龙门关。 “让士兵们再坚持一下,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谢晓宇说。 “是!侯爷放心!我等与龙门关誓存亡!”袁易行表决心。 “先生,吩咐我的卫兵全心全力守卫龙门关!决不放一个叛军进入!”谢晓宇转头对五柳说。 “是。”五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袁易行明白战斗最紧要的时刻到了,向着城防的士兵喊道:“今天都他妈别给老子丢人!不要怂!谁要想冲上来就给我杀!” “是!”守城的将士们大声答道。 城下叛军中一个头领举着大刀,高声叫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百姓要活下去,要过好日子!今天,有种的都跟着我冲破龙门关!冲啊!” 叛军们向龙门关向着城墙残**冲去,他们扒着尸体爬上断墙,与守城士兵博战。守城的将士们连捅带砍,抵死守护,战争很快陷入胶着状态。 看到叛军不断进攻城防薄弱处,另有其他叛军在他处佯攻消耗守卫军战力。守卫的士兵们堵在残墙处拼死抵抗,伤亡极大。袁易行很懊恼,他怎么没有想到及时修补城墙呢?以致今日! 县丞张新彦躲在一旁隐蔽处观战,看到进攻的激烈程度,他很是满意。他对旁边的一个小首领说:“齐军的抵挡还很顽强,去通知马将军上云梯和先登校尉。” “是!”小首领领命正要离去。 “慢着。”张新彦叫住了他说,“通知完马将军后去看看骑兵进城了没有,找到他们,让他们准备好冲关!” “是!” “轰——”突然,正在冲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巨响,腾起的火焰冲击波将人群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 扔了一个手雷后,冯佳声看到了理想的效果。他带的人在爆炸之后趁着叛军发懵的时机,加快向人群冲去。 “轰——轰——轰——”冯佳声发现隐藏在难民身后的叛军,一枚枚手雷向他们当中扔去。 龙门关外的战场上四面开花,人人抱头惊慌逃窜,很多人都以为老天因为这场不义的战争降下了雷罚。 从地上爬起来的张新彦,拂去头上的灰尘,向周围望去,发现了骑在马上向人群扔爆炸物的冯佳声,也发现了他带领的队伍在冲击攻城队伍,向龙门关合拢。 “弓箭手呢?快射箭!射死他们!”张新彦指着冯佳声大声喊。 冯佳声听到这句话后,转过头发现了叫嚣的张新彦,毫不犹豫向他所在的地方扔了一枚手雷。 “轰——”张新彦又被炸飞了。 冯佳声看到弓弩手也反应过来正在集结,赶紧赏他们一枚手榴弹。弓弩手刚集结起来的几个人又被炸开了。 杏花村的壮士们很快冲到了城墙下,站住脚跟继续抵挡叛军。攻城的难民叛军和守城的齐军都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 “你们是什么人?”谢晓宇趴在城墙垛口上向下问。五柳连忙把谢晓宇拉回来。这样很危险,很容易暴露在敌军的弓弩下。 “我们是城郊的村民,是来增援齐军的!”冯佳声喊道。 “城郊的村民都来增援我们了!”谢晓宇激动地说,“快让他们上来。” “侯爷不可!”五柳拉住谢晓宇说,“他们不像是一般的村民,兵不厌诈。” 谢晓宇明白了,龙门关的重要让他不能冒一丁点儿险,只能任凭增援来的村民们挡在城墙破败前,直面叛军。 第四十二章 手雷打叛军 手雷有限,初次应用于战场,爆炸威力巨大,让人猝不及防,在战场上能震慑敌人。可敌人了解手雷的特性和威力之后就会反应过来,调整战术,适应战场,那手雷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冯佳声不敢随心所欲地使用手雷,他很想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向叛军扔手雷,那样看的更准,扔得更远,对敌的效果会更好。不过他看出来了,齐军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们,不会放他们进龙门关。 抵在城墙根直面叛军的杏花村村民们此时也有些胆怯了。刚才他们借着爆炸的威力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来,可现在要直面围涌而来叛军,他们可就没有什么底气了。 “五柳先生!”冯佳声高喊道,“我这个筐子里装的全是手雷,您刚才也看见它的威力了吧?我想把它贡献给你们。这东西如果从城墙上往下扔,效果会更好。” 袁易行听了这话,眼睛睁大了。他刚才也被手雷的威力所惊,此刻真想拿在手上亲自扔一个试试。 袁易行急忙说:“五柳先生,你看怎么办?他们是来增援我们的,就这样把他们放在外面不管不太好吧!” 五柳看向谢晓宇。他们都清楚手雷的威力,那可是扔一个炸开一片的效果。 谢晓宇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们和叛军是一伙,就不会制造出刚才那些麻烦,直接往城墙里扔手雷就可以了。” 五柳想了想说:“好吧。可以让他们进来。可若是他们进来时叛军也粘了上来,就不要怪我们了。” 袁易行得到命令让守卫放他们进来。叛军看到了齐军的动作,纷纷行动,准备一鼓作气冲开关门。 进关的时候,冯佳声又扔了几个手雷,震开了叛军,齐军迅速堵住关口。村民们进了关都很高兴,纷纷感念齐军是正义之师。齐军本来打得很辛苦,很疲惫,很绝望,可突然天降奇兵,让他们感到很意外,很欣喜,很振奋。 “小人依兰县杏花村村民冯佳声见过五柳先生、县尉大人,还有这位……大人。”冯佳声跪下行了个礼。 “壮士快快请起!”五柳扶起冯佳声问,“壮士怎么知道我叫五柳?” “小人在灵隐寺慧明师傅处学艺,见过先生和这位……大人。” “呵呵,好。原来你是慧明师傅的徒弟!”五柳的脸上露出笑意,“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小侯爷。” 冯佳声一愣,正要再拜,被谢晓宇扶住了。谢晓宇说:“壮士不必多礼,快请壮士告诉我,你说的这个手雷怎么用?” “是。”冯佳声把手雷的使用方法做了介绍。冯佳声遗憾地说,“现在就只剩下这些手雷了。” “这已经很好了,有了这些手雷,我们又能争取一些时间了。”谢晓宇说着,拿起一个手雷,拉开引线,朝着远处叛军密集的地方扔去。 “轰——”一片叛军被炸飞了,吓得周围的叛军向四周散去,不敢聚在一起。 “太好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谢晓宇问。 “小人冯佳声。” “冯佳声,很好,你救援有功,等打败叛军,本侯定然好好赏赐你!” “谢侯爷!”冯佳声高兴地说。 袁易行拿起一个手雷,看了看城下的叛军,嘿嘿笑着说:“卑职也扔一个试试。” 谢晓宇夺下他的手雷说:“这些手雷要省着点儿用,我们至少要用它支撑一天呢!” 叛军这天有没等来骑兵,难民们早就开始悄悄逃离战场了,只剩下叛军中的士兵们还坚守在战场上。 张新彦看着城墙残**心中既愤恨又无奈。他平日自诩诸葛亮,心高气傲。这次行动他费心筹谋多时,本以为成功毫无悬念,却不料频出变故,导致行动失败了。他没能为主人夺取依兰县龙门关,而且还暴露了,他好不容易在甘州打开的局面就这样失控了。 天黑前发起最后一次冲击失败后,张新彦命令暂时退兵。 杏花村自青壮们去驰援龙门关后,都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山里的匪军受挫后,还会不会再次下山。如果匪军下山,凭着他们的能力能不能抵挡。 杏花村人的侥幸在山上传来几声爆炸后,荡然无存。 藏匿于山间的骑兵们很焦急,也很气恼,他们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他们是反抗力量中的精锐,如果不能及时赶到龙门关,不知道对战局的影响会有多大。虽然上一次在山中被一帮奇怪的村民阻截,但他们不能退缩,仍需想办法冲出山去增援。 这次他们在队伍前面安排了几十个难民山匪当斥候。这些难民为了活下去,都跟着疤老二占山为匪,现在正好为他们所用。 果然那些村民们又在路上埋藏了爆炸物,三个难民斥候被炸死了,四个难民斥候被炸伤了…… 其余的难民们吓尿了,他们没见过这打雷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山神震怒降下的惩罚。难民们抱头鼠窜,不敢再往前走了。 匪军头子杀了两个折回来的难民,威胁其余的难民继续走在前面带路。两个爆炸物,死伤了几个难民斥候,骑兵没有一点儿损伤,这让骑兵首领觉得很划算。骑兵首领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命令队伍加快行进步伐。他阴狠狠地说:“等下了山,老子一定要屠光杏花村!” 走了一段路都没有爆炸,难民们紧张的心情都渐渐放松了,匪军也放松了。又走了一段路后,爆炸又在探路的难民中响起,匪军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了。 一路上他们始终小心,再也不敢大意,但最终有惊无险,骑兵们毫发无伤,都下山了。匪军头子看着前面的杏花村,眼中露出凶狠的光,他咬着牙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今天我们就搂草打兔子,先去杏花村屠戮一番,再去龙门关!” 骑兵们听到命令,加紧马腹,举起大刀,兴奋地向杏花村杀去。本来在前面探路的难民却被甩在了后面。 骑兵们要屠戮杏花村,难民们都不敢跟上去,他们躲在村子外面,打算等这些骑兵杀完人后,再去村里捡便宜。 第四十三章 杏花村的反击 一堵矮墙后后,冯若兰推着冯佳越严肃地站着,一旁二十多个青壮村民排成两排,第一排村民手里拿着标枪,脚底下还放着一个标枪。第二排村民手里拿着弩和箭,两排村民严阵以待。村中其余老弱妇孺隐藏在村中各处,各有各的任务。 冯佳越摸了摸绑在手臂上的袖箭,又看了看插在腿脚处的匕首,再看到女儿脸上的坚毅表情,冯佳越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他对杏花村面对这场危机更有信心了。女儿的本事真是无穷大,连锻造钢铁兵器的技术都懂,她指导大哥用新技术炼钢锻造出匕首,让杏花村铁匠们的锻造水平提升了一大截,而工匠们又理所当然地把功劳当成他的了。 这次应对叛军骑兵,女儿设计了诸多阵法,有些东西连他都没见过,没有看懂,但他非常有兴趣。他要求女儿带他来战争前线来观战,女儿竟爽快地答应了,一点儿也不嫌他累赘,这让他很高兴。而村民们却以为这场战役是他策划,被他教育得很好的女儿是他的执行人。呵呵,这种感受真是既刺激,又让他难为情。 “扔!”冯若兰看着飞驰而来的匪军骑兵,估算着距离,镇定地指挥第一排个村民把标枪扔出去。 匪军骑兵正在前进,突然抬头看到天空中飞来许多棍子,惊讶起来。 “啊,啊,啊——”许多骑兵被标枪击中掉落马下。 骑兵惊慌中,第二波棍子又飞了过来,又有许多骑兵死在马下。其余骑兵都惊慌起来,勒住战马,不敢前进。 冯佳越看到标枪对骑兵的杀伤力之后,非常惊讶。这普普通通的木棍,经过简单的改造,被村民们以特殊的角度扔上空中,竟能对骑兵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匪军头子一见了,气得眼睛通红。他的骑兵离村子还远呢,没发一箭,没动一枪,竟折了这么多。他看清了,这些木棍一头是尖的,被人从远处扔过来,飞得高,飞得远,冲击力大,远距离对付骑兵很有优势。这村子里果然有藏龙卧虎之辈,这更激起他的好战之心。 被抓来探路的难民们远远地看见了骑兵的伤亡,吓得两股战战,心理防线一再崩溃。他们在思量要不要趁此机会逃离这个战场。 那边再无木棍射来,匪军头子咬着牙说:“继续前进!” 骑兵们听到命令谨慎前进,再无刚才的兴奋猖狂。 标枪队撤下后,冯若兰挥手指挥第二排村民上。这排村民两两配合,抬着一筐箭,拿着弩,趴到墙头上。 “射!”冯若兰计算着叛军进入了弩的射程范围,下令发射。 “嗖——”一阵破空声响起,密集的箭雨向叛军射去,叛军骑兵一个个栽倒在地。 叛军头子郁闷于胸,对方已经对他们造成两波伤害了。对方还没有进入他们的射程,他们已经进入别人的射程了。他能看到,那是一伙村民,他们趴在墙头,手里拿着弩,每支弩都可以一次发射五支箭,发射简单不用多少力气,上箭速度也快,这边发射完,另一人就把箭递上了。 叛军头子看得心惊胆怯,他有心不去惹那些村民,可连续的挫折,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撤!”射完一波箭后,冯若兰下了命令后,推着爹爹离开了。 终于没箭了是吗?骑兵们欣喜地发现那边不再射箭了。但骑兵们不敢大意,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往村子走去。 再没碰上袭击,终于走进了村子里,骑兵们都舒了一口气。可是偌大的村子里空无一人,家家屋门紧闭。在一家富贵的门头前停下,叛军头子令一个骑兵去开门。 那骑兵下了马,提着刀去开门,发现屋门从里面闩上了,推不开。这个士兵把刀咬在嘴里,使劲去撞门。门撞开了,一根绳子上吊着一袋东西朝他脸上砸来。 “嘭!”袋子砸在他脸上,匪兵嘴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袋子里面的白灰在他头上爆裂,粉末四周飞散开来。 “啊——”这个倒霉的士兵,立刻捂着眼睛惨叫起来。其他人见了,慌忙躲开白灰粉末。 凄惨的叫声持续了一刻,才停止了,那个士兵摔倒在了地上。叛军头子派了两个人去看,那二人走上前,拨开他的手,发现他眼睛被灼伤,已经瞎了,他疼得昏死过去了。 其余匪兵吓得两股战战,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行事要千万小心,不敢贸然去动村民们的东西。 叛军头子壮着胆子,捡了一根棍子去挑那袋白色的粉末。心惊地说:“这是什么毒物,竟如此厉害?” 这种毒物在他看来可是宝贝,他命令旁边的兵来把这些毒物收起来。那白色粉末毒物是装在一个粗糙的小麻袋中的,那麻袋已经破碎了,匪兵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收集这些毒物。 匪军头子喝道:“蠢货!把你的粮袋拿出来!” 匪兵反应过来,把自己使用的粮袋拿出来,倒出里面的粮食,用粮袋来装这些白色毒物。 收集好毒物后,他们继续前行。行走到一段狭窄的道路上后,他们发现下雨了。叛军抬头一看,天空晴朗,哪里是在下雨,原来是一些孩子躲在房上嘻嘻笑着朝他们泼水撒尿。匪军们气愤极了,正要去抓,突然军中一个士兵惨叫起来。那士兵惨叫着把手上的袋子扔了出来。袋子落在一匹马的身上,那马突然惊了,狂跳起来,把背上的士兵摔在地上踩踏。一时间,队伍里混乱起来了。 匪军头子制止了混乱,朝地上一看,原来是他让士兵收集的白色毒药突突地沸腾着,腾起了白气。再看受伤的士兵和马,身上都是一大片的烧伤。 其他叛军们一看,后怕不已,看向头领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埋怨。叛军头子一阵气恼,再往房上看,那些孩子们已经离去了。 在村中走了好久,没有抓到一个人,不知道这些村民们躲到了哪里。叛军头子有些烦躁,他大声喊道:“杏花村的村民们听着,再不滚出来,爷就烧了你们的村子里!” 第四十四章 打败骑兵 一个小女孩突然从前面拐弯处闪了出来,向骑兵抬起一支胳膊。 “嗖——”匪军头子看见有东西向他袭来,忙躲了一下。一支箭擦着他的耳朵射了过去,后面一个士兵应声倒地。匪军头子摸了摸耳朵,摸了一手血。 匪军头子望着女孩消失的地方恨恨地说:“追!” 骑兵们连忙朝着女孩闪退的地方追去。突然,前面的马惊跳起来。骑兵们往地上一看,原来路上浮土下隐藏了许多铁蒺藜,扎伤了马的蹄子。骑兵们下马把铁蒺藜全部清除了这才继续前行。 又一个拐弯处,小女孩儿又出现了,抬起胳膊“嗖——”又射死了一个骑兵。匪军首领想了想,还是下令追击。 冯佳越从容地点着了地上的火药。 “滋——嘭!”巨大的爆炸在叛军骑兵队伍中响起,冲击波震倒了一大片的骑兵。 前面的叛军头子回过头来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次爆炸的杀伤力比以往的都大,他不明白,这次的爆炸为何在他队伍的中间位置突然发生了,都不用人扔的那种。 爆炸过后,再看他的骑兵,近三百人的队伍折了一半。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叛军头子仰头闭目,心中的恨意如汹涌的波涛般冲击他的头脑,逼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许久,他才压住胸中的愤懑之火,睁开了发红的眼睛,恨恨地说:“不杀光杏花村的人,我誓不为人!” 他命令骑兵们分散开行动,他认为这样可以在遇到突然的爆炸时减少伤亡。 “当——当——当——”三声钟响传来,吸引了匪军们的目光。 来到钟响的地方,发现那是杏花村的祠堂。祠堂里面白雾弥漫,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在里面影影绰绰的活动。 “尔等匪军听着,吾乃杏花仙子是也,奉上天之命护佑杏花村。上天有好生之德,吾不忍杀生,望汝等速速退去!如若不听劝告,必将身死灯灭!”美妙空灵的声音从祠堂里传了出来,穿过每个人的耳膜,穿过空气的壁垒。 匪军们都吓了一跳,个个面面相觑,心中惊虚。一个平凡人的声音绝不可能这么大,这么有穿透力,传的这么远的。 一个匪军咽了咽口水,叫了一声将军。 匪军头子回过头,发现他的士兵们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装神弄鬼,有何惧哉?都随我进去看看那是个什么鬼?”匪军头子说着翻身下马,率先朝杏花村的祠堂走去。匪兵们无奈,只得下了马小心地跟了进去。 进祖祠堂,里面空无一人,只是空气中仍弥漫着白雾。那不是白雾,是白色的灰尘颗粒。案桌上本来应该供奉的牌位都不见了,案桌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尘。 已在祠堂之外的冯若兰缓缓地将一支火箭缓缓搭在长弓上瞄准了祠堂。冯佳越在一旁看不懂,他不知道女儿射这一箭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箭射出去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可他明白这是他们最后的依仗了。 “嗖——”“轰——”一股巨大的蘑菇烟火在祖祠爆炸升腾,祖祠的屋顶都炸裂开了,匪军们被炸飞了。 冯佳越看到这个效果后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火箭射进弥漫着小麦粉的屋子里,竟会产生这样大的爆炸效果。他越来越看不透女儿了,女儿的老师,那个智慧老人到底是人还是神仙?怎会把她教得有这样大的本事? 杏花村的村民们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后纷纷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朝祠堂聚来。人们看着被炸得稀巴烂的祠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残余的匪军捂着耳朵、抱着头痛苦地哀嚎,村民们围观着,不再惧怕他们。 “爹爹,杏花村从此不太平了。”冯若兰看着远方惆怅地说。 “此战过后,杏花村的威名必将传播天下,我们冯家以后再不能过平静的日子了。”冯佳越说。 今天本来是沈家老家主的出殡之日,现在因为对抗匪军,也耽搁了。沈家祖祠里,沈家主的尸体独自平放着,祖祠里没有一个孝子。村民们打败匪军后,沈家的孝子们才赶过来哭丧。 这天晚上,刘氏又被相公赶去和小女儿睡了,房间里只留相公自己和长女若兰。 冯若兰睁着一对儿大眼睛看着爹爹,她知道爹爹单独留了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冯佳越看着女儿若兰,突然间女儿就变成了一个神话般的人物,这让冯佳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兰儿,你……居然打败了三百骑兵,这真是个奇迹。” “爹,是我们,是全村人齐心协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冯若兰纠正说。 冯佳越摆摆手,说:“爹无法预料你有多大本事,但爹真的不能再将你当成小孩子看了,今日一战,乱世风云已起,冯家如一叶浮萍,没有安居之地了。你是爹的孩子,身上流着我们冯家的血脉,爹想对你敞开心扉,谈一谈我们冯家的过往,爹的遭遇,以及冯家将来要走的路。” 冯若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今天晚上,冯佳越向女儿敞开心扉,从冯家的历史谈到了冯家的现在,又从现在谈到了冯家的未来。冯若兰也没有藏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提出了很多建议。两人秉烛夜谈,直到天明。 龙门关,天又亮了,张新彦看着远处的龙门关对身边的几位将领说:“我们只剩一次机会了,龙门关若再攻不下,齐军的增援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就会追着我们打,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不能退缩。” 几位将领听了,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都下定决心这次拼尽全力一定要拿下龙门关。 张新彦见众将领都认识到了此次战争的重要性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攻关计划。 “王将军,你带队伍猛攻城墙破败处。这次不用难民了,让士兵们上!” “是!”王将军领命。 “赵将军,你带上攻门器械,猛攻关门!” “是。” “费将军,你带弓弩手从旁策应。” “是” …… 第四十五章 杏花村无恙 “杀——”龙门关遇上了一次最激烈的战争,双方士兵的对决,果然异常的惨烈。 杏花村来支援的村民们都要吓哭了。本来他们以为凭着手雷,他们能在龙门关的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可现在他们明白了,战争真正到了拼命的时刻,厉害的武器比不过士兵拼命的意志。 冯佳声在城墙破败处杀红了眼,他无数次向冲上来的叛军举刀挥砍,一个个生命接连从他眼前摔落,他身上的伤痕也不断增多,可他停不下来,他血红的眼睛里只有杀戮。 谢晓宇看到冯佳声的表现,发现他不是一般的村民,他有力量,有胆量,武艺高强,是一个人才。谢晓宇拉着身边护卫队的首领指着冯佳声所在的战场命令道:“快去支援他们!” 太阳从东方升到高空,两方人马都战得筋疲力尽,可哪一方都不愿意退让一步。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有士兵高喊起来。 激战的双方都往各自的身后去看,龙门关的士兵们突然爆发出欢呼之声,原来是龙门关后方来了增援他们的齐军。 叛军明白过来后,不待主将下令,自己就生了退意,纷纷撤退。看到这个结果,冯佳声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他嘴角上扬,拿刀的手一松,身体向后倒去。 冯佳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奢华的房间里木质雕花的床上,铺的盖的都是丝织物做的锦衾。 “冯壮士,你醒了。”五柳见他醒来微笑着问候。 “我这是在哪里?”冯佳声疑惑地坐了起来。 “这是县衙。” “哦。”冯佳声点了下头。他突然想起四弟让他回援杏花村的事,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杏花村有难,先生对不住,我要先回去了。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快跟我回杏花村!”冯佳声一边穿鞋往外跑,一边叫。 “冯壮士等一等。”五柳连忙挡住冯佳声问,“你可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我们的士兵就在外面,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我们杏花村后面的山里还藏着一队骑兵,前天他们下山时被我们保安队打败了,逃回了山里。但是我四弟料定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下山来复仇,攻击我们的村子。所以我要赶快回去看看。”冯佳声焦急地说,然后甩开五柳,朝屋外走去。 五柳听了冯佳声的话震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才说他带领杏花村保安队那些人打败了一支隐藏在山中的骑兵。然后他们置村里老弱妇孺的性命不顾,赶来支援他们守关。现在又怕骑兵报复,又要跑回去救村民。这是什么逻辑?五柳脑子也混乱了,但他知道事情很严重,忙去找谢晓宇商议。 廊门处几个村民焦急地在原地打转,急得快要哭了。门口的侍卫们面无表情,挡着他们不许进去。 看见冯佳声从里面出来后,几个村民忙迎上去说:“冯三郎,你可醒了!村子里现在不定什么样呢?我们赶紧回村去吧!” “其他人呢?”冯佳声问。 “都在外面等着呢。” “走!” 杏花村的保安队,又浩浩荡荡、急急匆匆地朝回赶。快到村子时,人人都悬起了心,有的人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身后,谢晓宇和五柳也率一队骑兵也赶来了。 杏花村里并无声响,人们的心都沉下去了。 “爹——娘——我回来了!”一个保安队员看见了自己的家,哭喊着向家跑去。 后面的保安队员们也都忍不住哭着跑向自己的家。 后面的官兵:“……” 冯佳声没有动,他胯下的马,不安定地动来动去。他望着村子,心中思绪万千。四弟,你还在吗?全家人都还好吗?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如果没有了你们,那我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冯壮士。”谢晓宇出声唤回冯佳声的思绪。 冯佳声擦了擦眼泪,吸了一口气说:“我回去看看。” 杏花村祠堂前的空地上,杏花村的老弱妇孺们跪在地上祭拜祖先。冯若兰看到这种场景很是无奈。今天她把叛军引到祠堂,然后把祠堂炸了。虽然她提前把祖先们的牌位都收起来了,可村民们还是认为炸祠堂的这种行为扰了祖先安宁,对祖先不敬。他们要举行一个仪式,请巫师祝祷,把毁坏祠堂的事祭告祖宗知道,请求祖宗原谅,然后还要再修祠堂。 保安队的村民们回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村民们看到出去支援龙门关的人回来后,都高兴起来,大家欢呼着拥抱在一起。 “四弟、兰儿、爹、娘,你们都在啊!吓死我了!”冯佳声看到自己的家人后都哭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现在总算是平安了。”冯君宝和老伴见到冯佳声回来后高兴得老泪纵横。 一家人在一起的场面总是非常感人,赚人眼泪。 冯若兰在人群外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他玉树临风、颜如冠玉,身着锦衣华服,腰间挂着玉组佩,站在一队威武的骑兵c位,一股王霸之气自然外泄。他和他带领的队伍与这些面有菜色、敝衣绳履的乡民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她魂穿古代以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即使放在前世,他的颜值也能比过很多明星小鲜肉。 “诸位!”冯佳声和家人们团聚了片刻,报了平安后,又跑回到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身边,面对村民大声说道:“诸位!诸位!这两位是潍城齐王府派来依兰县的钦差。这位是谢侯爷,那位是五柳先生。他们担心我们杏花村的安危,特地赶来看望大家。” 村民们知道村里来了侯爷这么大的官后都惊讶极了,忙下跪叩拜。里正和几位族老联袂走上前来,跪拜在谢晓宇和五柳面前,代表村民们感谢侯爷的关怀。 谢晓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面,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目光深邃的男人和立在他身边美丽端庄的女孩儿。那男人默默地注视着他,面容平静庄肃。那女孩见了他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微笑。谢晓宇心中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这两人仿佛与自己有过渊源似的。 五柳扶起杏花村里正和族老,询问他们杏花村是怎样战胜叛军的。 “这多亏了文甫的谋划设计,才让我们躲过了这一劫。”里正说着朝人群后的冯佳越招手喊道,“文甫,快来见过侯爷和先生。” 第四十六章 简述战斗经过 里正脸上带着溢于言表的惊喜,招呼冯佳越上前来回话。冯佳越本来想回去的,但是现在走不了了。他表情不变,宠辱不惊,仍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冯若兰推着爹爹走上前去。 会动的椅子很有趣,眼前的男人——冯文甫,更让五柳和谢晓宇感兴趣。 “侯爷,这就是我的四弟冯文甫。”冯佳声与荣有焉地介绍道,“我们保安队之前在山里打退叛军,还有去支援龙门关,那都是我四弟的主意……” “草民冯文甫见过侯爷和五柳先生。”冯佳越微微低头。 谢晓宇双手虚扶一把说:“冯先生不必多礼,本侯正要向先生请教率领杏花村村民击败叛军骑兵一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冯佳越知道杏花村的战事传扬了出去,必定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他也实在不想和官方有任何的交集,可是没办法。冯佳越淡然地用简短的语言简略地叙说了一下战斗经过。 虽然冯文甫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仿佛讲述一件跟他没有关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听他讲述了战斗的经过后,谢晓宇和所有没有亲历杏花村战斗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几个匪军俘虏,还有战马、甲胄、兵器,侯爷和先生既然来了,就顺便带走吧。”冯佳越淡淡地说。 这个冯佳越才能堪比卧龙雏凤,他果然有傲气的资本。不过,谢晓宇急切地想知道在这场战斗中出现的那些新奇武器都是什么样的。那个标枪是什么东西,竟能对骑兵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那个生石灰是什么东西,竟能灼伤人?那个面粉爆炸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威力?要知道甘州经常要面对北方匈奴等夷人骑兵的侵袭,骑兵的战斗力可是比步兵大多了,如果能找到制衡骑兵的方法,那就太好了。 这样的问题,冯佳越自然是推给女儿冯若兰了。冯若兰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面对成百上千的群众,完全没有压力,一副老师给学生讲课的状态。 村民们看到仅有十岁的冯若兰,镇定自若、口若悬河地向侯爷和五柳先生讲解,都震憾了。他们没有想到念过书,经过栽培的孩子,竟会这样有本事。这个冯文甫教授孩子的本事竟然这么强。他们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管生活多艰难,都要想办法把孩子送到冯先生的私塾去学习。 谢晓宇听着冯若兰的讲解,突然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自小生活优渥、见识多广,又有名师大儒的教育指点,年少成名,谁见了他都会说些溢美之词。可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自己竟像个无知的小孩在听老师传授知识一样。这个小女孩年纪比他小,懂得的知识却比他多很多。知识渊博、机智勇敢,说起话来语言流利,不卑不亢,一副大家闺秀的形态。她一个寒门成长起来的女孩,只是在其父亲的指导下,就有这样的成就,真是了不起。这也从侧面也验证了她父亲巨大的才能。 听完冯若兰的讲解,五柳、谢晓宇和冯佳声的喉咙里都发出一个艰难的吞咽之声。三百多骑兵就这么轻松地被这些村民给收拾了? 手雷的威力,五柳、谢晓宇和冯佳声都已经见识过了,可以一次发射五支箭的弩也并不稀奇。可那个标枪、石灰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没见识过。还有能炸掉一座房子的居然是小麦磨成的面粉,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小麦并不是现在人们的主食,可是小麦产量比粟高,在这大荒之年,种小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可谁能想到,小麦粉也能伤人。他们急切地想去见识一下。 知道了侯爷的想法,里正和族老们热心地安排了。 村子前的广场上,冯佳越指着地上的生石灰,说:“侯爷和先生请看,这就是生石灰,乃石灰岩煅烧而成。兰儿,你再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是,爹爹。”冯若兰答应后,提着一罐水上前说,“这是生石灰,乃石灰岩在窑中煅烧而得,它耐火难溶,有很多作用。可以去湿气、消毒,可用于食品保鲜,制作豆腐时也能用它代替卤水,他还可以用于建筑。生石灰加水,会产生很大的热量,成为熟石灰。” 冯若兰说着把水缓缓倒入生石灰里。地上的生石灰立刻沸腾起来,产生灼热感和很多蒸汽。周围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神奇了吧? 冯若兰说得很笼统,并没有详细地说明锻烧的工艺,也没有详细介绍怎样用石灰去湿保鲜、消毒、制豆腐等。其实她是存了心思的,她想让冯家变得强大,生石灰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她并不想让别人染指。毕竟这不是炸药那种用于战争的敏感武器,对于统治者来说作用不大,这个生意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冯佳越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向她暗暗摇头。 看过生石灰后,村民们把标枪搬了出来。谢晓宇和五柳一人拿起一根标枪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也没觉出有什么稀奇来。 冯佳声也端详着标枪,疑惑地说:“这不就是根普通的木棍吗?只是把一头削尖了。”说完把标枪使劲朝正前方的空地上扎去,标枪落在了距离他五十几步远的地方。 身后的村民们见了都哈哈大笑。冯佳声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村民们为什么笑他。冯君宝在人群中看到三儿这么丢人,都替他感到难堪。 “三伯,你掷标枪的姿势不对,应该这样。”冯若兰拿起一个标枪,一边讲解一边做动作,“握枪……助跑……最后用力……” 讲解了一遍技术要领之后,冯若兰标准地将手上的标枪掷了出去。标枪飞上高空,在天上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最后扎在地上。 七十多步!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扔得竟然比他一个强壮的男人掷的远!冯佳声愣住了。 “这掷标枪也是需要练习的,掷得好的话,在战场上能够远距离对骑兵造成伤害。”冯若兰说。 第四十七章 战争中的大杀器 谢晓宇点头之后,忍不住说:“让我来试试!” 他拿起一根标枪,回忆冯若兰刚说的技术要领,握枪、助跑、最后用力往正前方的天空中扔去。标枪完美地落到了九十步开外,扎在了地上。 谢晓宇欣喜地说:“你们快看!我掷得远吧。这标枪是比弓箭的有效射程远。” 五柳也忍不住了,说:“我也来试试!” 五柳掷得比谢晓宇更远一点儿。他不住地点头说:“这标枪制作简单,训练也简单,运用得好确实是战场上的一大杀器!” 冯佳声想,他是练过武的,他如果按照侄女教的方法掷的话,一定是这些人里掷得最远的。他也存了想在谢侯爷和五柳先生面前表现的心思,遂说:“俺也来试试。” 冯佳声瞄准远方一个预定目标,聚精会神,握枪、助跑、最后用力扔。冯佳声果然掷了一个最远的,大概有一百五十步之远。 “哇!三伯,你这可是打破世界纪录了!”冯若兰忍不住拍赞叹道,“三伯的技术太高明了,手腕很有力气。” “兰儿,何为世界纪录?”冯家声呵呵地笑着问。 “呃,就是……就是全天下掷得最远的人。”冯若兰解释道。 “嘿嘿,哪里……”冯佳声不好意思地笑了,“哦,这个是要训练手腕的吧。”冯佳声从侄女的话中听出来了训练的要点。 “对,三伯真聪明!”冯若兰竖起了大拇指。 冯佳声得到侄女的夸奖后更高兴了,像个孩童似的。 谢晓宇和五柳先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会意后都轻微点头。 五柳上前拍着冯佳声的肩膀说:“冯壮士真是神力,军中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知可愿去军中效力?如果冯壮士答应,我可保证你至少得个参军之职。” 冯佳声听了眼中露出惊喜,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噗通跪下朝着五柳先生和谢侯爷磕头。 后面的村民们听了这话也躁动起来,他们很羡慕冯家经此一战,飞黄腾达。那他们呢?他们也在战争中出了力,侯爷肯定会奖励他们的吧。 冯佳越心里也为三哥高兴,但高兴之余却有一丝苦涩的味道。 谢晓宇转身对杏花村村民说:“大家稍安勿躁,此次杏花村助战有功,奖赏是少不了的。还有,依兰县战后重建,定要大幅扩军,募兵时,我会令征募官增添一个掷标枪的项目,到时候谁能达标,谁就能进兵营。” 村民们听了欢呼起来。齐王优待士兵,根据政令,每个军户除了饷银之外,还有军田十亩。可以说一人当兵,全家不饿。在这灾年,一个军户的身份就更珍贵了。 冯若兰听了冷笑了一下,她不屑于官府的赏赐。之前,爹爹对家族身怀愧疚,才举荐三伯跟灵隐寺慧明师傅学艺。他和三伯合计过,让三伯走从军之路,以此来提高冯家的地位,他们这样辛苦的目的是想挽救这个越来越颓势的家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来了,她有很多种更好、更快、更安全的方法可以壮大冯家。昨天晚上,爹爹把一切都告诉她了。爹爹受到了那样的屈辱,他发誓永不当齐王府之臣。冯若兰理解爹爹,当然要帮助爹爹。今后的路如何走,她都已经和爹爹商量好了。 接下来,村民们热心地奉上他们曾使用过的弩。五柳和谢晓宇看了看,比军中使用的弩显得粗糙,试了试,射程比军中良匠制作的稍显不足。可是村民们没有见识,还以为这是很好的杀器想要敬献给侯爷和先生。 如果有条件,冯若兰能制造弩力更大、射程更远,且能自动连发的弩,那才是领先这个时代的弩。可是已经把炸药这个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显露出去了,冯若兰不打算再透露更多的先进事物了。 “这弩只是普通的弩,制作粗糙,比不得军中使用的弩,让侯爷见笑了。”冯若兰说。 冯家女孩的见识,还有她的这份淡然让谢晓宇和五柳侧目。 村民们没有见识,得知军中早已有了这样厉害的弩后,都觉得有点失望。 五柳和谢晓宇没有忘记给敌军最后沉重一击的,让村民们传的有神话色彩的面粉爆炸。他们很想见识一下。 冯若兰翻了个白眼,粮食那么珍贵,怎么可以浪费?冯若兰没有演示,只是向五柳先生和谢晓宇讲解了一下什么是粉尘爆炸。 明白了战争的过程,五柳和谢晓宇心里都感慨:文甫先生,当代人杰、天下大才,这样的人,一定要招到自己麾下来。 参观完之后,谢侯爷对杏花村里正、族老和村民们承诺杏花村在这次平叛中功劳甚巨大,应当嘉奖,待依兰县安定之后就立马落实。接着他豪气地宣布依兰县募兵,杏花村的青壮年当优先考虑。谢侯爷还说他要把这里的事向齐王奏报,等齐王回复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封赏,特别是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好的人。说着,眼睛看向冯佳越这里。 杏花村里的村民们沸腾了,激动地呼喊着向谢侯爷和齐王拜谢。冯佳越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似乎还带着一丝苦笑。 冯若兰心中想:谢侯爷的帐算得挺精的,杏花村俘获的战马、甲胄和兵器等都要充公,最后只换来了一些赏赐,朝廷一点儿亏没吃。 谢晓宇和五柳去跟冯佳越套近乎,表示对他的敬佩,然后询问他是哪个山门的弟子,还想去他家里做客,与他深谈。 村里人看到侯爷对冯佳越的态度,都非常羡慕、嫉妒加眼红,他们知道这冯家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村民们都识趣地散开了。 当官的看中儿子,这意味着他们冯家将要因为这个儿子飞黄腾达了。儿子好,就是家族好,冯君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喜滋滋地吩咐老婆子快回去拿些东西交给四儿媳妇,再派几个媳妇去帮忙,为贵宾们置办一桌丰盛的饭食。 第四十八章 拜访 谢晓宇和五柳来到冯佳越家拜访,戍卫的士兵伫立在家中,这让刘氏局促不安。家中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拿什么招待客人,怎么招待客人。 冯若曦第一次见谢侯爷竟然不怕生,她还很喜欢这个侯爷。冯若曦跟在阿姊身边,不断用羡慕的目光打量着谢侯爷。冯若曦喜欢谢侯爷白净秀美,冠带漂亮,头发飘逸,喜欢他服饰华贵,喜欢他身上带着香气。 冯若兰见妹妹凑到谢侯爷身边去用鼻子嗅。冯若兰拉住妹妹,向她摇摇头说:“若曦,你这样对客人很不礼貌,爹爹会生气的。” 冯若曦委屈地说:“我喜欢小猴爷身上香香的。” 冯佳越歉意地看向谢侯爷:“小女无状,让侯爷见笑了,若兰,带若曦下去。” 谢晓宇哈哈一笑,不在意地说:“无妨,若曦年幼,天真烂漫,正是小孩单纯心性。” 冯若兰拉住若曦说:“谢侯爷身上带了香囊,若曦要是喜欢,阿姊闲了给你做一个就是了。”冯若兰说着把妹妹领了出去。 冯若曦出了爹爹的书房,看到在她家站岗的侯爷卫兵,她的注意力又被这些士兵吸引了。 冯若兰去了厨房,见娘正为招待客人发愁,她也知道家里的窘迫,说:“娘,我们给客人烧水泡茶喝吧。” “那可是来自齐王府的侯爷。身份那多贵重?怎么能喝你泡得那无味的茶水!”刘氏反对说,“你去邻居家借些荤油和姜、蒜、枣、茱萸回来,娘去烧水。” 冯若兰一脸无奈。她对这个时期人们喝的茶无语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喝茶,非得把茶叶和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煮着喝呢?她给爹爹泡的清茶,爹爹也喝的挺好的呀。为什么娘就固执地认为这茶上不了台面,招待不了贵宾呢? “娘,我们家的情况客人是知道的,有什么就给他们喝什么吧。再说,我还要赶去伺候爹爹呢。”冯若兰撒娇地说。 刘氏正要教育女儿,这时婆婆带着几位嫂子来了。 顾氏刚才听了一嘴媳妇和孙女的谈话,笑着说:“就知道你没预备,这不,给你送过来了。你如今身子重了,让你嫂子们在厨间帮你吧。” “谢谢娘,谢谢嫂子们。”刘氏感激地说。 冯家就属刘氏的茶汤煮得最好,刘氏就亲自烧水煮茶汤,将婆婆拿来的荤油、茱萸、葱、生姜等调味品一一放进沸腾的茶水里。妯娌们说说笑笑,杀鸡宰鱼准备饭食。 冯若兰从厨间端着茶汤出来时看见妹妹若曦在每个站岗的士兵身上都要嗅一嗅,嗅完后嘴还要说一句:“这个小猴爷也是臭的。”。对此冯若兰唯有苦笑摇头。 冯若兰忍着冲鼻的茶汤味去给客人们上茶:“寒舍简陋,没有好茶水,招待不周,请各位见谅。”奉完茶水后,冯若兰恭立在爹爹身侧,目光平静。 冯佳越端上茶汤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五柳和谢晓宇喝了冯若兰奉上的茶汤后,觉得味道非常不错。 五柳称赞道:“文甫家的茶味道浓郁,回甘生津,不知是谁有这么好的手艺?” 冯佳越说:“是拙荆。” 谢晓宇近距离地看到冯若兰后,不知何故,竟有些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小妹妹那样亲切,可是他实际上并没有妹妹。也许是这个女孩活泼灵动、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他感觉很自然,很舒服吧。 喝了几口茶后,五柳和谢晓宇参观了冯佳越的书房。一个寒门,竟有如此丰富的书籍,说明他是一个聪明博学的人。两张羊皮卷上绘着舆图,一张是大魏地理图,一张是甘州地理图,说明他虽身在乡野,却心系天下。他们还发现了轮椅构造图、水车构造图,这说明他不仅是一个谋略家,还是一个发明家。 这样的人绝非一个简单的乡民,他真实的身份必然是某个隐世山门中的弟子,只要搞定他,那他和他身后的隐世山门中都会成为齐王的助力。五柳和谢晓宇看冯佳越的眼睛像捡到宝一样。 冯佳越看着五柳先生,心中感慨万分。当时年少的自己去潍城应考,虽然没有见过五柳先生,但文人士子间却传说着五柳先生的盛名。彼时的他非常渴望能瞻仰到五柳先生的容貌,能去拜访他。 五柳旁边坐着的谢小侯爷,应该就是五柳当年进潍城要教授的学生了。谢侯爷是齐王妃的亲弟弟,已故谢安侯的嫡幼子,是谢侯府现在唯一活着的男子。幼年时,谢侯府遭难,他也差点性命不保,后来被齐王妃接到了甘州,才平安长大。 看着眼前的谢小侯爷,冯佳越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十年前去潍州赴考时,发生的一件事。那年他被人设计成了刺杀齐王一案的嫌疑犯,潍城冯家立刻与他翻脸,撇清和他的关系。负责调查此事的是齐王府的世子,明明事情已调查清楚了,与他无关,可世子还是不愿放了他。世子示意他重构案情,把谢侯爷牵扯进这件事来,他没有照做,在牢中受了一番酷刑,受了许多折磨。后来,是他的一位朋友花了巨资,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从牢里捞了出来。 冯佳越不禁苦笑,眼前的这位侯爷可曾知道我当年为他受过的苦?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奇妙。 谢晓宇看见了问:“冯先生何故发笑?” “哦。”冯佳越反应过来,说,“无事,想起往事,有些感慨而已。” “敢问贵府与潍城冯家可是同宗?”五柳问。 冯家原是大魏的豪门贵族,在其曾祖时期因参与皇子夺嫡,被魏明帝下令抄斩全族。冯家遭到政治报复,根基重创,在京城及大魏境内都无法立足,瞬间跌落大家族行列。冯家残余势力在甘州扎根,几代人的努力之下,慢慢有了成绩,成为甘州豪门。 可是这与杏花村冯家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这一支从来都只是偏枝,对于潍城冯家来说他们是负累,是注定要被冯家主家舍弃的。当年,他取得了一些成绩带着自负与潍城冯家相交。刚开始时,冯家倒还热情,愿意助他。可当他出了事之后,潍城冯家立刻与他撇清了关系。这样凉薄的亲族,与陌生人何异! 冯佳越淡然一笑,说:“不是。” “哦。”五柳了然,看冯文甫的表情,这杏花村冯家必然与潍城冯家有些牵连。杏花村这个地方原着居民只是一些小家小姓,现在的大多数居民都是从各地搬迁而来。各家都有各家的心酸故事。 第四十九章 不愿当官 五柳环顾书房问:“文甫藏书丰富、学识渊博,在杏花村负有名望,当有功名。不知县府可曾举先生为孝廉,抑或是参加过科考。” “考过科举,忝得了个举人之名。”冯佳越说。 冯佳越的表情始终淡然,可五柳却觉察出一丝黯然。这个冯佳越一定不简单!五柳心中笃定自已的感觉。 “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解依兰县危困,保龙门关安宁,真乃社稷之福、黎民之幸。不知如今依兰县形势如何?谢侯爷和先生刚刚打败了叛军,不用急着回去处理公务吗?”冯佳越说。 冯文甫为何对招待他们透露处一丝不耐?为何着急让他们离开?为何对他们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五柳明显觉察出冯文甫心中的态度。 “没事,公务先不急,赤焰军赵博来将军赶来后,叛军望风而逃、一溃千里,依兰县现已被官军掌控,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我和先生既然已经来到杏花村,见识到了先生这样的有大智慧的人,哪有错过的道理?”谢晓宇说着站了起来,稍整仪容,走到冯佳声面前,行了拜礼说:“先生真乃神人也!卧龙雏凤比之先生犹不及也。先生如此大才,蜗居在这山村,真是明珠蒙尘,可惜了。齐王殿下治下有先生这样的大才却不察,真是罪过。先生,天下动荡、黎民不安,齐王殿下思贤若渴,还望先生宽大胸襟,能出山相助齐王。” 冯佳越面上带着淡淡的苦涩笑容,沉吟片刻,说:“谢侯爷高看草民了,吾并无甚才能,所凭者,唯利器耳。吾愿将火药、石灰等制造利器之法全数赠予侯爷,望侯爷转赠明君,造福社稷。”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的意思了?为什么?谢晓宇和五柳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谢晓宇有些受打击,正要再劝,五柳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谢晓宇知道越是有才能的人脾气越古怪,请神人出山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只得暂时歇了这样的心思。 “文甫认为如今天下谁可堪为明君?”五柳看着冯佳越问。 冯佳越一愣,五柳先生这是抓住住了他刚才话里的尾巴反问他呢。冯佳越淡淡一笑说:“草民眼界狭窄,囿于乡野,不懂天下之事。只知道齐王治下,政治清明,国泰民安。”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满意地点头。 “既如此,先生为何不愿出山相助齐王呢?先生可是觉得齐王府的诚意不够?我今天就写奏报,将依兰县发生的事如实上报于齐王殿下,为先生请功。”谢晓宇忍不住急切地说。 “非也,非也,是我性格懒散惯了,不适合当官。”冯佳越摆摆手说,“侯爷和先生都莫要再劝。我喜爱田园、志在乡野,惟愿做一教书先生,教化育人。” 谢晓宇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觉得或许是冯先生看不上自己,所以才不愿出山当官。房间里静谧了片刻。 五柳呵呵一笑说:“文甫乃真隐士高人也。”他又端肃了表情说:“杏花村一战成名,可此地远离县府驻兵,后续或不太平,不知文甫有什么想法?” 冯文甫说:“杏花村地处依兰县边陲,向来被认为是鸡肋之地,以至于被敌军盯上用于藏兵。可在我看来,杏花村的位置非常关键,它可作龙门关的前哨,让敌人无所遁形。”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冯文甫的分析,忙拿出甘州的地图一看,果然看出了名堂。他们对冯文甫的军事才能更佩服了。 五柳问:“文甫可有教我?” 冯佳越为刚才一不小心说了自己的见解而微恼,现在五柳先生又问,冯佳越倒有些为难了。 谢晓宇疑惑地问:“先生觉得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冯佳越摇摇头,重整了自己的心情,说:“可在杏花村征募府兵,设置哨所。” 五柳和谢晓宇点头称善。他们又针对依兰县这次叛乱和灾后重建的问题进行了深切的交流。三人相谈甚欢,相知恨晚,忘记了时间。 谢晓宇说:“先生设计的轮椅和水车也都是惠利民生之物。特别是这水车,在这干旱之年对庄稼帮助极大。不知先生……” “都可尽付侯爷。”冯佳越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意。 “啊!先生真是爽快大方之人,我先替殿下谢谢先生,也替黎民苍生谢谢先生。”谢晓宇激动地说,“先生的贡献,我定会转呈齐王殿下,到时齐王必有封赏。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要求?我都可转呈,尽力满足。” “还真有一事需要侯爷相助。”冯佳越说,“这一战后,天下都将知道火药等利器出自杏花村,杏花村地处龙门关外,三省交汇之地,从此后将不安宁了。我为家族招来祸患事小,若是将火药手雷等利器泄露出去,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那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想用这些奉献之物,向齐王殿下换一个安身之地。” 五柳和谢晓宇相视了一眼,脸上浮现笑意。虽说冯佳越拒绝了他们的招揽,可从他愿意进入甘州腹地来看,他是心向齐王的。说不准,这次的拒绝只是他抬高身价的一个策略。 谢晓宇点着头说:“这是应当的。我也不放心先生住在关外,我们有责任保护先生一族的安全。先生一族可随时进入龙门关内,搬家途中我会派军队护送。先生奉献如此之多,齐王定不会辜负先生,赏赐田产金银,那都是最基本的。说不得齐王见了先生,心生敬慕,对先生另有其他封赏呢。” 冯佳越微微摇着头说:“草民没见过世面,礼仪教养、心性品德都有欠缺,齐王殿下威仪草民不敢得窥。至于说赏赐田产,草民有些私心,看中了一块地方,希望能用所献之物换得齐王的赏赐。” “什么地方?”五柳问。 冯佳越示意女儿拿来地图,他指着甘州东北边上的一处地方说:“草民看中了这个地方。希望齐王殿下能在这里赏赐草民一些田产。” 谢晓宇和五柳看了冯文甫所指的地方,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选的这个地方不是甘州的繁华之地,反而是比较荒凉、土地贫瘠的地方。他们看不懂他选这个地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地方在甘州的势力范围内,却离齐王府较远。也许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去拜见齐王,不会为齐王做事,只想在甘州境内找一个避世的地方。 第五十章 一对玉佩 五柳疑惑地问:“文甫是打算带领全族搬迁,是吗?” 冯佳越苦笑一声说:“杏花村里冯家分支较多,各有想法,我也不能勉强。愿意跟我走的肯定是要带的。” 看来冯家内部也不团结啊。五柳又问:“可是你选的这个地方并非繁华之地,反而多是山峦沟壑,土地贫瘠,不利于耕种,你为何要选择这个地方呢?” “以先生的贡献,齐王可以赐你更好的田产,比如说潍城。”谢晓宇也说。 冯佳越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喜欢这里。我的一个朋友家就住在这里,这次我是想投靠他去的。还有一个原因,你们都知道,我设计出了水车,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建造出来,也不知道它的效用如何。这个地方刚好有一条海河流过。我想在这海河边上建造水车,看看能不能改善这里的土地。再说这个地方远离中原,外有鼓肥关,是个难得的安宁之地。” 看来冯文甫主意已定,不会再为齐王效力。他一定是对自己和家族另有规划。也罢,只要在甘州境内,齐王治下,不为其他势力所用,想必齐王殿下心中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不会为难于他。五柳和谢晓宇如是想着。 在冯文甫家吃了一顿农家饭,饭桌上的鸡肉、鱼汤甚是夺人眼球。这顿饭食足可媲美世家大族的饭食了。在这大旱之年很少有人舍得吃鸡,这家女主人可真是舍得。 冯若兰也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人吃饭其实是实行分餐制的。只是他们家平常人少,食物少,器具少,所以才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五柳和谢晓宇品尝着案几上丰盛的菜肴,有些想不明白,这家女主人讨好地为他们准备了这么好的吃食,难道不是巴结他们,想让他们提拔他相公当官吗?还有冯文甫的哥哥冯佳声,被他们招揽的时候,是那么开心激动,为什么到了冯文甫这里,他们就碰了一鼻子灰呢?这家人还真是奇怪。 在这困难时期,能吃到这么好的饭食,五柳和谢晓宇都心怀感激。谢晓宇想拿出点什么来回赠,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送什么。从综合年龄辈分等多种因素来考虑,他觉得自己送什么都不合适。他只好把自己的想法通过目光投向师傅。 五柳明白了谢晓宇的暗示,想了想,从身上摘下一枚玉赠给冯佳越,说是给他两个女儿的见面礼。 冯佳越推让了几番,最终收下了。 临走时,谢晓宇留下一支卫队驻扎在杏花村。他郑重地告诫卫队首领要着重保护冯佳越的安全。 谢晓宇和五柳翻身上马正要离开,冯若兰追出来,叫住了他们:“侯爷想用我爹做饵钓鱼,只留下这点儿兵力怕是不行吧?何不用疑兵之策?”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后感到惊奇,他们的一点儿小动作,都瞒不过文甫先生,他真是一位奇才。 谢晓宇下马,诚恳地请教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守卫先生安全是大事,当然不会就这点兵力了。事关先生一家安全,排兵布防、筹划安排,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冯若兰微微一笑。其实谢侯爷和五柳肯定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但冯若兰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追出来确认一下。 五柳和谢晓宇告辞后,刘氏忍不住把五柳先生的赠玉拿在手上端详。 冯若曦本来还为家里大人不许她去小猴爷那桌吃饭而气恼,可此刻见了客人送给她的玉佩后就把自己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冯若曦嚷嚷着要娘现在就给她戴上。 刘氏哪里舍得,对若曦说:“这么珍贵的东西,碰坏了,弄丢了怎么办?等你们姐妹俩及笄礼时我再给你们戴。” 冯若兰回来时就看见妹妹若曦眼巴巴看着玉佩跟娘撒娇讨要的可怜样。她的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十分爱美爱俏。时下乡里的孩子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可她不,每天都要娘换着花样给她梳头,平常还采野花插在头上或别在衣服上。别说,冯若兰有时发现她这个妹妹还挺有审美的,刚才爹和侯爷吃饭时,她还偷偷去看谢小侯爷这个美男子呢。 刘氏喜滋滋地把玉凑到冯佳越眼前,说:“相公,你看,这是什么玉?是不是很值钱?” 冯佳越看了一眼说:“这是黄龙玉,佩戴可以护身,消除悲哀,去除邪气,增强勇气和智慧。朋友间相赠,表达真挚的友谊。这块玉的珍贵之处并不在它的材质,而在于它雕刻的精细和巧妙的构思。你看,这块玉合起来是一个圆月,里面能看见桂树和月宫的一角宫檐,还有仙子的衣袂和吃草的玉兔。而分开后,则是两个弯月。分分合合,对应月圆月缺。” “经相公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它更值钱了。妾一定好好保管,等两个女儿大了,再给她们佩戴。”刘氏说着把玉仔细地包了起来。 “孩子们喜欢就给她们戴吧。我看若兰和若曦都是谨慎娴静的性子,不会弄丢的。是不是啊,若曦?”冯佳越看着嘟着嘴生气的若曦,微笑着说。 冯若曦听到爹爹的话,立刻来了精神,叫嚷道:“我要戴,我要戴,爹都同意让我戴了,我不会弄丢的。” 刘氏仍不愿意,执意要把玉包起来藏在柜子里。 冯佳越看着妻子手上的动作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搬迁了,这东西戴在孩子身上总好过你藏在柜子里。” 说起搬迁的话题,刘氏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神情黯然,立刻失了兴致。她沉默着把玉佩又从柜子里拿出来,分开了,给若曦脖子上戴一块,把另一块交给若兰。 冯若曦立刻喜滋滋地玩弄自己的玉佩去了。冯若兰握着手里的玉佩,心里担心着父母。 冯佳越看到妻子的神色,摸摸刘氏隆起的孕肚温和地说:“不要担心,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着。等齐王封赏下来后,谢侯爷说会派兵护送我们的。到时候你就坐在车上,给你铺得厚厚的,一点儿都不颠簸。你什么事都不用管,不用操心,万事有我。” “搬迁的事你跟爹娘商议过了吗?”刘氏问。 “还没有。不过我想这事要先和三哥商议一下。他刚答应了五柳先生和谢侯爷要去参军的,我怕他……” “四弟!四弟!”冯佳声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谢侯爷和五柳先生都走了吧?爹娘让你去老屋一趟。” 冯佳越苦笑地对妻女说:“计划总不如变化快,看来得直接跟大家说了。” 第五十一章 家族的风骨 冯若兰推着爹爹来到老屋,发现全家爷爷、三位伯父和众多堂兄基本上都来了。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憧憬着家族美好的未来。冯若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全家这多人坐在一起。看到冯佳越进来后,屋里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兴奋地看向冯佳越,期待他带来好消息。 “四儿,谢侯爷和那个五……五什么来着?哦!五柳先生,都跟你谈了什么?有没有给你封个官?”冯君宝问。 冯佳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都被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佳越平静地说:“爹,你这话说的不对。甘州境内,有权利封官的,只有齐王殿下。即使侯爷和五柳先生有心,也要把这里的事情写成奏报,再请齐王殿下定夺。今天,我已答应把火药、手雷、生石灰还有轮椅风车都奉献给齐王殿下,可是我也向侯爷表明了态度——我,不想出仕。我只向他们要了一块地方,我……我想搬家。” 冯佳越的话像是投进湖中的一枚石子,立刻惊起层层波澜。大家都不理解,冯佳越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佳声特别着急,他说:“老四,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是为什么?你以前不是鼓励我学武参军,然后建功立业,助力家族吗?你不是说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光大我冯家门楣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出仕了?” “我也有心为光大冯家门楣出一份力,可光大门楣不止出仕这一条路。咱们家谁当官都可以,但是我不行,我早已发誓此生永不做齐王府之臣。”冯佳越说。 “为什么?”大家都惊讶地问。 “三哥,你也知道,我在潍城发生过一些事情,我觉得出仕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潍城?你在潍城发生过什么事?”老大冯佳琪问。 冯佳越平静地向家人讲起了六年前去潍城赶考时发生的事来。当年他赴潍城赶考,意气风发。潍城冯家本家听说了他的才名之后,也有意与他交好。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让他卷入齐王被刺一案中。潍城冯家知道此事后,立刻与他翻脸,撇清和他的关系。 当时,齐王的长子曹钧刚被封为世子,初掌权柄,意气风发,负责调查此事。查清了他与齐王被刺案无关之后,仍不肯放了他。齐王世子暗中示意他编造案情,把谢侯爷牵扯进这件事里来。 他没有按照曹钧的话去做,结果在牢中受了一番酷刑与折磨,差点儿丢了性命,还错过了考试。最后,还是他在潍城刚认识不久的一位同期科考的朋友,花了大把银钱,托人找了很多关系,才将他救了出来。 冯佳越从狱中出来后,不敢直接回家,在朋友家休养了几个月。伤好后,又到处游历了几年才回来。回来后,他把这件事埋在心里,没有向谁提起过,家里人都还以为他那次考试落榜了呢。 爹爹的故事,冯若兰不是第一次听了。可再次亲耳听到爹爹叙述他遭受的虐待时,冯若兰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痛。 冯佳越今天选择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意思是想对大家说,齐王虽是一位明君,但他的继承人王世子殿下却不是一个好人。现在这个世道,大乱之象已现,战争不可避免,任何因素都有可能影响世局的发展。在这世局不明朗的时期,贸然投奔齐王府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冯家人听了,都觉得冯佳越分析得很有道理。其实,这是冯佳越和长女若兰经过多次推演,深入研讨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四弟!原来……原来当年你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冯佳声情绪变得十分激动,他悲痛地流着泪说,“这些年,你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心里肯定十分痛苦吧。可笑我竟没心没肺,还要与你约定,咱俩文武合璧,在甘州闯出一番天地来呢!可笑我,竟不理解你的苦楚,还让你为我谋划走上官途。我真不配做你的三哥……” 冯若兰感到很欣慰,虽然这是一个没落的家族,可家族中的人都是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人。这个家里上至爷爷奶奶下至他们这些孙辈,三观都比较正,凝聚力强,并没有其他穿越小说里常出现的极品家人。在这样的家族中生活,为这样的家族筹谋,她无怨无悔。 “三哥,你不要这样说!你有志向、有本事,是个人才,五柳先生和谢侯爷都认可你,如果你去参军定然有一番作为,这个机会你可别浪费了。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了,以后光大门楣就靠你了,提携子侄们也要靠你……” “好了,你别说了。佳越,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不能分开的。你想去哪里,家里人都陪着你去哪里。”老汉冯君宝板着脸扫视了一下全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你们大家都要给我把这件事永远记在心里,不要在外面提起。还有……你们记住,是齐王府先对不起我冯家的。我决定了,从此以后,冯家自我以下三代不许入仕齐王府!” “是。”冯家众人都表情庄重地答应了。 老爷子一锤定音,好有魄力!这让冯若兰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了。 冯佳越很感动,此时眼眶里盈着一汪热泪,他没有想到家里人竟如此力挺他、支持他。他冯家虽然没落如此,可爹身上豪门大族的傲骨风范还没有丢。 可是他不能不为冯家子孙着想,他说:“爹,我一人不入仕就足矣,可别搭上了侄子们的前程……” 冯君宝断然说道:“不,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冯家,我冯家虽然穷,但自祖上传下的风骨还在。”冯君宝的目光落到长房长孙身上:“初唐,你是我冯家长房长孙,我们都对你寄予厚望。你一直也敦厚勤勉,努力上进。如今已经考上了秀才,要不是这今年依兰县难民影响,你都要再考的……” “爷爷,初唐明白。初唐也是冯家一员,文学乃是四叔所教,必不会做欺师背祖之事,我以后再也不提科考之事了。”冯初唐一脸认真地说。 冯君宝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到冯初科身上。 “我也是。以后再不参加科举考试了。”冯初科也说,“从明天起我去四叔身边服侍,聆听他的教诲。” 冯君宝欣慰地点头说:“你们都是我冯家的好儿郎!” 第五十二章 搬迁的原因 “四弟,既然你不愿与齐王府再有牵扯,那为什么还要把火药、手雷、生石灰等物赠予齐王府呢?”老大冯佳琪不解地问。 “大哥,火药是比刀枪还要凶残的大杀器,将来应用于战场,必将伏尸百万,生灵涂炭。要不是难民把我们逼到绝境,我是不愿让它现世的。可它既已现世,那各国势力领主,谁不挖空了心思想要得到它?凭我们现在的能力,如何能保得住它?如今我冯家在齐王治下栖身,齐王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君。把东西给他,总比让大魏皇帝或是其他势力夺去了好,起码给他能保甘州安宁,冯家安宁。” 如今的大魏皇帝确实算不得一位明君。自当上皇帝后以来,荒诞暴虐、横征暴敛、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搞得国家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可不管如今大魏国内有什么问题,大魏皇帝一直视齐王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些年频频搞出行刺、暗杀等多种手段对付齐王。 齐王不是没有觉察到大魏皇帝对他的敌意,这些年也一直隐忍,暗中积蓄力量以抗朝廷。 大魏皇帝和齐王的恩怨由来已久,不可调和。当年大魏先太子身体羸弱,常年缠绵病榻,先皇帝欲传位于齐王,遭到后宫和前朝力量的各种阻拦,未能如愿。先皇帝宠爱齐王,为了弥补未能传位于齐王的缺憾,也为了报复百官和后宫,先皇帝将甘州赐予齐王,并赋予他自行设定法律、铸造钱币、自营盐铁、开科取士,不用纳贡等诸多特权。可以说甘州已是国中之国。 后来先皇帝驾崩,先太子勉力登基,可刚走到龙椅前就薨了。太子妃拿着太子的遗书上了朝堂,硬逼着百官让自己的长子即了位。新皇继位后,肯定不满甘州国中之国的存在。可是齐王在甘州经营多年,实力雄厚,又名正言顺,大魏朝廷实力不允许他直接宣战,只能搞些渗透、暗杀这等小伎俩。 与齐王为难的还有封地与甘州相邻的秦王。据说秦王的母妃是被齐王的母妃所害,所以秦王与齐王有杀母之恨。想必秦王能到秦州封王,也是朝廷故意为之。还有甘州西北边境的各部夷狄也时常来侵扰。 火药落到除齐王之外的任何一方,对冯家都是不利的。 “老四,你说你用火药手雷等物为我们求赐了一块地,是在哪里?我们要搬到什么地方去?”老二冯佳明问。 冯佳越示意女儿展开舆图,指了一处地方。众人看了都都疑惑不解。 “这是你要求的吗?为什么是这么远的地方?”冯佳明问。 “是我要求的,现在只等齐王批示了。”冯佳越说,“我选择这里有三个原因。首先,杏花村一战成名。火药手雷、生石灰等这些利器,会引来各方势力觊觎。如今,天下动乱,杏花村地处龙门关外,三省交汇之地,人员构成复杂,我们根基浅薄,恐无力应对,所以我们必须搬家。” 大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 “其次,大家想想,若是我们有能制作火药手雷等诸多利器的能力,却拒绝齐王府,不愿为臣,不能为齐王所用,齐王会怎么对待我们?”冯佳越静等这个问题在大家的脑子里思考了一番后揭晓答案:“齐王必会防范我们,甚至会为了绝除后患,灭了我族。”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所以,我们要搬到齐王治下,又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生活。五柳和谢侯爷必会查我底细,当年的事肯定会查出来。齐王府理亏,这对我们是有利的。这会让齐王知道我是因为对当年的事有心结,所以才不愿出仕。还有,我是把火药等东西通过五柳和谢侯爷转交给齐王的,到时候,他们会为我们说话。这些因素都能影响到齐王的决断。我觉得齐王最终会答应我的请求,把这块地赐给我们。” 众人点头,可心始终悬着。 “可这……始终是……我家献了东西,怎么倒不如以前安全了。”老大冯佳琪皱着眉问。 “这就是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我们要迅速强大起来。在很短的时间里将我们的家族发展成谁也撼动不了的地方豪强。”冯佳越加重了声音说。 众人听了冯佳越的话都很疑惑,纷纷坐直了身体,看他怎么策划。 “老四,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我们大家都听你的!”老三冯佳声激动地说。 冯佳越指着地图说:“我选择这个地方的第三个原因是这地方比较贫瘠,齐王必料定我们不会发达。但这个地方在我看来非常好。我有秘术,能让我们家族兴旺起来。我先说几个你们听听,但要记住,今天我们在这里所说的话,关系我家族未来,绝不可泄露出去。” 冯佳越慎重地叮嘱了大家之后说,“第一,养鸡术。古有祝老能养鸡千只,人称‘祝鸡术’,可我能比他更厉害,能不费稻谷糟糠,养鸡万余只。” 冯佳越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眼中的亮光更盛了,呼吸更紧促了。冯若兰看到大家的神情之后,嘴角向上微微扬起。 “第二,造纸术和印刷术。我在家乡造出的纸比不上蔡侯纸,那是因为我藏拙了。我在山门中学到的造纸术,材料来源广泛、造价低廉,所造纸的质量比蔡侯纸还要好。还有印刷术,将字刻在活版上,再排列活版,印刷到纸上。一个排好的版可以无限量地印出许多书籍……” 随着冯佳越的话语,大家都激动傻了。一个个眼中惊喜之光闪动,脸上现出激动的潮红之色。 “第三,是最最重要的、能保障我们家族安全的航船术和飞天术。” “什么!飞天!”冯佳声激动地惊叫出声。 大家都没怪他失态,毕竟这飞天二字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实现过。华夏民族自古便具有飞天的梦想,据说春秋时期的鲁班削竹制鸟,名为“木鹊”,可以在天上飞三天三夜不下来。汉朝的张衡也发明了类似的飞行器。还有人做出鸟翅膀绑在身上,从高处跳下…… 第五十三章 调查冯文甫 冯佳越没理睬三哥的失态,指着舆图继续说道:“大家看,这里有一条海河,绵延千里,东流入海。我们可在此造船,平时练习乘船技术,可以和沿河各地做贸易,倘若家族有变故时,我们还可以乘船逃离……” 他们冯家世代居住在内陆,不懂造船航运技术,从没得过海河之利。可他们知道那些大家族都依靠良港河道进行航运贸易,所得之利颇丰。现在他们得知自家也有能人,懂得造船和航运技术,他们怎能不激动、向往? 冯佳越顾不得安抚家人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再说飞天术。就像孔明灯一样,要先造出一个能飞上天的巨大热气球,底部是一个大篮子还有火炉。气球受热膨胀变轻,可以载人飞到高空,弓矢箭弩均不及也。还可从上往下投放火药手雷打击敌人,与航行两相配合,效果奇佳,任何人都拿捏不住我们。” 众人的嘴都张得大大的,哈喇子都顺嘴角流出来了。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冯佳越的话雷晕到什么程度了。 顿了顿,冯佳越换了一种缓和的语气说:“当然,大乱之世,我们只为自保,飞天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航船术平常也只为运输货物所用。我们可以利用航船,把我们的东西卖给甘州和其他许多地方获取利益。我们还要在除了这个地方之外的其他地方发展势力,建立我们的根据地。” 此刻大家的眼中都仿佛看到了冯家的未来,那是一个可以比肩王朝的强盛豪门! “我再重申一遍,我今天在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在座的谁都不能透露出去。否则,我冯家就会有灭门之灾。还有,我们要搬迁,要壮大我们的势力,人口是必不可少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要表现得跟往常无异,可暗中在村里发展忠诚可靠,有技术和能力的,愿意依附我冯家的人,到时一并带走。” “对,对,对……”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冯家的家族会议进行到很晚,但大家热情高涨,久久未平。 依兰县府衙内,心里同样不平静的还有五柳和谢晓宇两人。 五柳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冯文甫实在蹊跷。睡不着,他去找谢晓宇谈心,谢晓宇正在听几个官军禀报今天追缴叛军的结果,他也顺便一起听了。 听完汇报后,谢晓宇叹着气说:“这些叛军,人员构成复杂,各方势力都有渗透。他们撤退的路线很诡密,化整为零,各处窜逃。我们的人少,不敢放手去追,至今首恶张新彦等人还未追查到踪迹。” 五柳痛惜地说:“这些叛逆实在嚣张!看来这场叛乱是他们仔细谋划了许久的。县尉袁易行在依兰县多年竟然对此事毫无所觉,真是糊涂!” “上届依兰县县尉卸任后,姐夫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而袁易行此人孔武有力、打仗勇猛,所带队伍纪律严明,在军中素有威名,于是就提拔了他来当这个县尉。谁知他的智谋却是不足,被人蒙骗多时竟无所觉。唉,真是失策啊……” “也幸亏有杏花村的保安队赶来,不仅阻碍了叛军骑兵,还带了火药手雷这种大杀器过来相助,才保得龙门关不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这场战斗,杏花村村民的功劳甚大。也幸亏我们来这依兰县走这一遭,才能结识冯文甫这样的能人异士,得到他所献的火药手雷。火药手雷将来必会让甘州的军事力量变得无比强盛,齐王府今后再也不用担心任何敌人进犯,可安心发展……”谢晓宇说起火药手雷,十分兴奋。 “侯爷,火药手雷固然是好,可侯爷不觉得冯文甫这个人比起火药手雷,对甘州更有价值吗?”五柳打断谢晓宇的话问。 谢晓宇滞了下,然后一脸惋惜地说:“他的确是世间难得的人才,可惜他不愿出仕。” 五柳却不以为然,他微微摇了下头质问谢晓宇:“侯爷,你说一个身怀大杀器、有能力指挥打赢一场战争的人,不愿出仕,甘守清贫是何居心?难道他不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吗?如果他真是一个打定了主意不愿出仕的人,那他当初为什么要考秀才、考举人?考中举人后为什么还要更进一步,再考进士?” 五柳一连串地反问让谢晓宇无法回答。谢晓宇愣了一下说:“先生的意思是说冯文甫其实是想出仕的。” 五柳摇了摇头说:“不,观其昨日表现,我没看出来他有出仕的意思,可是我知道他曾经是想出仕的。” 谢晓宇领会了师傅的意思,说:“我明白了,先生是说他必然是经历了什么,才改变初衷,不愿出仕的。可是,他的兄长不是答应我们参军了吗?我不明白,他能允许家人来参军,自己却不愿意出仕,是何道理?” 五柳说:“明天杏花村沈家主下葬,我们借机再去试探试探,看文甫的兄长还愿不愿意来投军。如果他拒绝了……” “那就是冯文甫阻挠所致!这说明冯文甫对我或是齐王府心有芥蒂,他不是不愿出仕,只是不愿受我引荐为官,或是不愿做齐王府之臣。那样就糟了……或许,他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他的身上隐瞒了什么秘密。” 五柳点了点头,同意谢晓宇的猜测。 “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冯文甫。”谢晓宇说。 “对,要好好调查一番。他年少时就具有才名,又去过潍城赴考,从跟他同期科考的人身上或许就能找到线索。还有,他是在潍城科考失败后消失了几年才回家的,所以也要从潍城那边查一查,还要查他曾去过的地方,接触到什么人。我建议你立刻把依兰县的事情写信给齐王殿下具奏明白。冯文甫和他所献的东西,还有他的要求,他所有的种种都要一一详细具奏,请齐王殿下定夺。” 谢晓宇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里正家的二儿回来了 一个窑洞内,张新彦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他对跟在他身边的心腹,那个曾扮演过铁匠铺老板的说:“张强,秦王已经得知我们行动失败的消息了。命我们舍弃难民和丐帮,将残余人马笼络起来,撤回秦州。” 张新彦愤恨之下又一拳砸在洞壁上,气恼地说:“这次不光折了秦州那么军士,还把朝廷的铁甲军也折在了这里,秦王殿下一定会被皇上责难。” 张强低下了头,说:“事已至此……” “不!我不甘心!”张新彦睁着猩红的眼睛说,“我要留下来,与他们周旋到底。” 张强闻言惊慌地脱口而出:“将军不可!我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再留下来也于事无补……” 张新彦挥手打断他的话说:“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再难我也要搞清楚我们是怎么败的。隐藏在茂源山里的飞虎骑兵为什么没了音讯?杏花村的村民为什么赶来龙门关支援齐军?还有他们带到战场上能够爆炸起火的武器是什么?是怎么做出来的?是谁帮助了齐军?不弄清楚这些事情,我誓不罢休!” 张新彦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张强,粗重地呼吸着说:“你先把人马带回秦州,告知秦王我的决心。” 张强咬着嘴唇,噙着泪点头答应下来。 天色暗淡,鸟雀归巢。杏花村的田间路上,急慌慌走着三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人。他们在昏暗的天色下不时地跌上一跤,可每次跌倒后都急忙爬起来继续赶路。 路上几个从地里劳作回来的村民看见这几个人后,仔细辨认了许久。 “正宁,是你吗?”一个妇人惊讶地叫道,“是你回来了吗?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冯正宁和另两个人都不答话,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急匆匆朝家跑去。 妇人的相公说:“我也看清楚了,那就是里正家的正宁,他身边两个人身形模样也挺熟悉。” 妇人责怪地说:“和里正儿子一起被官府抓起来的除了两个冯家族老的儿子之外还能有谁?” 男人突然想起来了:“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冯江和冯佳宏那两个堂兄弟。” 妇人用胳膊肘碰了男人一下说:“哎!相公,你说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男人说:“听说县城乱的时候,监狱里的犯人全都趁机逃出来了。他们这个时候回来不是挺正常的吗?” 里正家。“爹,我回来了。”冯正宁进门时被自己的高门槛绊倒,摔了一个大跟头,把刚去后院取了尿盆回来的大嫂吓了一大跳,尿盆都摔坏了。 全家都被惊动了,纷纷走出房门来看。 冯正宁回家来一见到爹娘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朝爹娘扑过去。 “快进屋里去。”里正看清是二儿子回来后没时间表达自己的激动,慌忙止住二儿的哭声,把他赶进屋里去。 洗漱后的冯正宁其实是一个白净微胖、身材矮小的男人。她媳妇程氏端来了饼子,冯正宁见了两眼放光,迅速拿过一个,顾不得谦让的礼仪,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只吃了两三口就因吞咽得太快噎在了喉咙眼里了。 冯正宁的娘见了,连忙心疼地说:“快喝点水,慢慢吃,不够了,家里还有呢。” 冯正宁喝了一口水使劲咽下噎在喉咙里的食物,一边点头回应着娘的话,一边又急切地吃了起来。 婆媳俩看到冯正宁狼吞虎咽的样子,都忍不住流下心酸的泪来。 里正和大儿冯正奎耐心地等他吃完一个饼子后,问:“说说吧,你怎么回来了?佳桥他弟冯佳宏,还有他堂弟冯江,他们都回来了吗?” “都……都回来了。”冯佳宁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 里正见二儿这时只顾着吃,无奈只好耐着心看着他吃。 又吃完了一个饼子,冯佳宁又伸手要吃第三个。里正气急,一把把饼子箩扯过来压低声音呵斥道:“别吃了!” “爹!”冯正宁努力吞咽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责怪地看向他爹。 “快说!你们怎么回来的?”里正说完后,又看儿子的样子不忍心,取出最后饼子递给了他说,“你吃慢些,边吃边说吧。家里人都为你担心呢着呢。” “嗯。”冯正宁咬了一口饼子说,边咀嚼边含糊地说,“县里乱的时候……牢房里的……看守们都……都被叫出去了。不知是谁……把钥匙掉在了地上,一个犯人拿到了牢房钥匙,把牢房门打开了……他把牢里所……所有的犯人都放了出来……” 说着,冯正宁喝了一大口茶咽下食物,继续说道:“我们跑出去后,遇到刚进攻了县府的难民,那帮难民遇到我们就胁迫我们和他们一起去闯龙门关……” “啊呀!那伙人都杀红眼了,他们连县令都敢杀,还要去打龙门关?”冯正宁的媳妇吓了一大跳。 冯正宁的娘吓得捂住了嘴巴,打了个颤。 “他们杀了府衙的人,抢劫了的兵器,这时候从龙门关来了一队士兵,两方就打起来了。士兵们见难民势大,也不恋战,立刻撤退。那些难民见打退了士兵,就更兴奋了,一路追着士兵打到龙门关。难民里有个狠人,站出来说只要大家一起冲破龙门关,就能去潍城,就能活下去。难民们一听都说好。那狠人又说,大家必须得同心协力才能成事,要求所有人立誓要同心协力共同进退,谁后退就杀谁。” 冯佳宁想起那日情形仍心有余悸,他咽了一口唾沫说,“后来打着打着,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眼看着龙门关的士兵们就要坚持不住了,这时候从难民后面冲上来一支队伍。他们骑着马,还到处扔火雷,难民们没见过这种厉害的东西,都吓蒙了……” “那是咱杏花村的保安队去了。”冯正宁媳妇忍不住插话说。 “哎,我就说咋这么脸熟呢,原来是咱们村的人呐!可惜我当时没仔细瞧,趁着这会儿乱的时候我就拉了佳宏和冯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哎呀,我儿真是聪明呢。”冯正宁的娘庆幸地夸道。 “别打岔,继续说。”里正对媳妇说道。 冯正宁等口里的食物都咽下去了才继续说道:“我们本来是想找机会趁机逃走的,可是看到几个想逃的难民被后面的难民杀了,我们就不敢逃了。我们一直躲着,动也不敢动,又冷又饿的,天黑了都不敢出去……”说着冯正宁哭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她家不是普通百姓 冯正宁的娘见了更是心疼,也跟着哭了起来。冯正宁的媳妇也在一旁低声啜泣。 哭了几声后,冯正宁擦干了眼泪,继续说:“后来……好像是齐军的援兵到了,难民们就败了,开始撤退,这时候我们才有机会逃跑……我们在县城里找了点儿吃的,就往回走,可是路上遇见了齐军士兵。齐军满县城地追杀难民,逮捕乞丐,我们不敢露面,所以才等到黄昏时跑回来了。” 里正和长子冯正奎互相对视了一下。里正说:“好了,回来就好,你也累了,快回房去睡吧。” “哎。”冯正宁听了应道,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媳妇有眼色地上来搀扶他,两人告退,回房去了。 相似的情景也在冯佳宏和冯江家上演着。 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就出了门,找两位族老商议事情去了。冯正宁一觉睡到媳妇叫他起来吃朝食的时候。 冯正宁起来后,听媳妇兴奋地对他说从村里听来的好消息,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今天又来他们村了。 冯正宁吓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媳妇见了,连忙自责,捡起筷子安慰他说侯爷和五柳先生不是来抓他的,是来看望他们村的大能人——举人冯佳越的。 冯正宁听媳妇解释明白后,放下心来。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忙让媳妇把发生在杏花村里的事告诉他知道。 冯正宁的媳妇就把这段时间发生在杏花村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向冯佳宁讲个明白。冯正宁听后惊讶不已,同时他又很高兴,怎么说冯佳越也是他们冯家的人,是他的堂哥。这次立了那么大的功勋,肯定会得到许多好处的。他也能跟着沾下光什么的。 冯佳宁越想越高兴,心情愉快地吃着朝食,打算一会儿去他这位堂兄家走动走动,拉拉关系。 谢晓宇和五柳一大早亲自给冯佳越家送来粮食、布帛和其他赏赐之物,把刘氏高兴坏了,连声道谢。 冯若曦抱着一匹色彩鲜艳的丝绸高兴地舍不得撒手,她说:“我有花衣服穿喽!我有花衣服穿喽!娘,你会给我做花衣服的,对吗?” 刘氏听了小女儿的话,脸色有些为难。 冯若兰看着怀中的几匹细布嘟囔着说:“不是不允许平民百姓穿丝绸吗?为什么还给我们送这个来?这是看不起谁呢?” 刘氏转头厉色瞪向长女冯若兰,呵斥道:“你少说话!真是没礼貌!快向侯爷道歉!” 五柳和谢晓宇愣了一下。谢晓宇疑惑地说:“可是你们家不是普通平民呀,你爹是有举人功名的,谁规定你们不许穿丝绸了?” “啊?”冯若兰的脑袋懵了。她突然明白了,原来爹爹骗了她。 这个时代规定平民这个阶层的人只能穿葛麻质的衣服,且不能染色。他们家人和村里人一样常年穿着原色葛麻质的衣服。虽然冯若兰经常吐槽这衣服就像是给谁穿的孝衣一样,十分难看。可她一直以为自家条件就这样,也只能和家人一样艰苦朴素地生活,连给衣服染色的都不敢想。 可谁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她爹爹是有举人功名的,这个举人功名就证明她爹已经连带着他们家人的身份都上升了一层,不用再受这个限制。 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亿万富翁在给儿子零花钱这方面抠抠缩缩,让儿子一直认为他们家很穷,可突然有一天儿子发现了真相,你们想象他会是什么感受呢? 仔细想想爹爹这么做的原因,冯若兰又理解爹爹了。爹爹虽然考中了举人,却仍然把自己看做普通平民百姓中的一员,跟其他冯家族人在衣食住行上保持平等。因为爹爹自觉辜负了家族的栽培和期望,心上压着负疚感这座大山。 冯若兰的心里有一丝心疼,她的眼睛有些红了。五柳和谢晓宇看到冯若兰这个神情,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 冯若曦明白了一向节俭惯了的娘肯定不会用这么好的衣料给她做新衣服,她失望了,一脸委屈地对冯若兰说:“阿姊,你说要给我做花戴的。” 冯若兰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说:“好啊,阿姊今天闲了就给你做,再给你做个香囊,明天早上准让你变得香香的,美美的。” “谢谢阿姊,阿姊最好了。”冯若曦说着看了一眼娘亲,扑簌簌流着泪抱着丝绸跑进屋里去了。 刘氏无奈地跟了上去。 书房里,冯佳越情绪尚好,可谢晓宇看到冯若兰的情绪却有些失落,谢晓宇知道这女孩心思重,心里觉得委屈、难过。他看着也莫名地有点儿心疼了。 “监狱里的囚犯也被首恶张新彦利用了……昨天杏花村里跑回来三个囚犯,是你们冯家的族人……”五柳对冯佳越说。 “先生和侯爷不要有任何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意见。”冯佳越说。 五柳点了点头,说:“关于这几个人,你知道点儿什么吗?” 冯佳越摇头说:“我不太关心这个。只知道他们是因为赌钱输了,然后设局骗人被抓进去的。” 五柳说:“好吧,我想以文甫这样高洁的性情想必不喜理会这样乌遭的事情。这件事,我们会自己查的。”顿了片刻,五柳又说:“监狱里还有一人,名叫李兆明,他说他认识你的三哥冯佳声。哦,文甫不要紧张。我们查明这李兆明并没有参与叛乱,反而因为事前阻碍了敌人煽动难民闹事,而被他们陷害入狱。” 冯佳越松了一口气。五柳和谢晓宇都看出来冯文甫是个看中亲情的人。 “李兆明在狱中被折磨的很厉害,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他托我来替他向令兄说一声对不起。” “我会转告的。”冯佳越说。 冯佳越让女儿把昨天整理好的火药配方和手雷制作方法还有轮椅、水车的构造图拿出来赠给侯爷 冯若兰递给谢侯爷时说:“我家的粗麻纸用完了,所以才写了这几样。幸好今天侯爷和先生又送了纸过来,若是还看中了什么,请再告诉我爹,再补充就是了。”。 谢晓宇看到冯若兰吊着脸的样子,连忙起身说:“谢谢。” 冯若兰没有回应,又站回到爹爹身侧。 谢晓宇对冯佳越说:“冯先生,我观这水车图和火药手雷,还有生石灰等都是有大功用之物,对于齐王府来说意义非凡。您既然都已献出,那我想这些东西的应用也都该由齐王府来决定。” 第五十六章 沈家丧礼 冯佳越微微一点头说:“那是自然。” “首先,这几样东西未得齐王府的许可不可外传。”谢晓宇见冯文甫对此没有异议,继续说,“特别是这火药和手雷的制造方法,它对战局的影响太大了。您和家族里所有懂得这种机密的人,我们都要严密地保护起来,以待齐王殿下决断。” 冯佳越垂着眉眼,想了想,默默点头。 “那你能详细地说一下都有谁参与过制造火药和手雷吗?” 冯佳越详细地讲述了两次制作火药手雷的过程。说完后,谢晓宇和五柳的眉头皱起来了。 谢晓宇自言自语地说:“杏花村的一些村民也参与收集材料了?特别是沈家的工匠也参与了煅烧材料的工作。这可麻烦了……有心人或许能通过走访村民来调查火药的成分,从而分析、配制出火药。” 谢晓宇和五柳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或许,要把杏花村整体搬迁至甘州内地严密保护起来,或是在杏花村这个地方建立折冲府,将村民发展为府兵,严格管理……”谢晓宇说。 “文甫以为呢?”五柳问。 冯佳越说:“我觉得这个问题要考虑到依兰县今后的县令以及县尉、折冲府等一干官员……” 冯佳越的话很简短,但意思很明白。谢侯爷和五柳在这里呆的时间毕竟不长,很快就要离开回潍城的。依兰县的县令人要靠齐王府委派,来的人能力高低会直接影响到技术能不能保得住。 …… 上个话题揭过,五柳问冯佳越:“文甫的三哥冯佳声壮士昨天曾答应我去投军,不知可还作数?今日我们回去,正好可以带他走。” 这话可不好接,古人君子立于世最是讲诚信,昨天刚答应过人家的,今天就反悔,传出去可是要坏名声的。名声不好的人是无法在江湖上混的。 刚才还沉浸在情绪里的冯若兰立刻站出来说:“昨天先生在场上说要组建标枪队,邀我三伯和村里的青壮们参军,这是对我三伯的肯定和赞赏。我三伯一时高兴傻了,竟忘了回应先生。杏花村保安队是三伯训练的,他们为守龙门关出过力,若是今后他们能在军中得个好前程,那也不枉三伯带他们一场。三伯重情义,心里总想着别人,却忘了把自己的事向先生和侯爷讲分明,让你们误会了,小女在这里替三伯向先生和侯爷告罪。” 五柳和谢晓宇相视,心中惋惜,这家人果然是想断绝走齐王府仕途的路了。 冯若兰继续说:“昨天我爹爹已经向先生和侯爷讲明白了,我们全家都是要搬迁的。三伯作为我们家唯一一位有武艺的男子,自然是要护着家里的老弱妇孺们一起走的,你们说是不是?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答应你们去投军的,他当时没有说明白,只是傻乐呵,那是因为……” 谢晓宇注视着冯若兰的樱桃小口,吧嗒吧嗒地张合着,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珠子滚落玉盘的声音。谢晓宇不知不觉中嘴角向上扬起。 “呵呵……好了,我明白了,是我误会你家三伯了。”五柳苦笑着说。 谢晓宇在冯若兰说话声停了后回过神来,对冯家越说:“冯先生,昨天我已经将依兰县的战报和先生的事迹据实奏报给齐王府了。这几天每天都要把这边的情况向齐王府汇报。先生可有什么要交代给我的事,不要拘束,尽管说出来。” “没有。” 五柳说:“这次援助龙门关,沈家出力不少,听闻今天是沈家主下葬的日子,我和侯爷想去拜祭一下。文甫和我们一同过去吧。” “好。” 冯若兰还是第一次去观看古人的葬礼,心里还有点儿期待。听路上的人谈论,因为战乱,来的人很少,沈家大大降低了葬礼的规格。他们去的时候,沈家正举行奠仪,丧祝高声宣读着各方赠送的赙仪。谢侯爷和五柳先生送上了六两银子的赙金,她爹准备了一百文赙金。 奠仪结束后,柩车出动,丧祝执功布行于柩车之前。面目凶恶的“方相”也在柩车前驱鬼开道,然后是明旌、灵牌。柩车后是丧家孝子及众亲友、宾客,孝子们一路哀哭。 柩车来到墓地,舆夫将柩放在席上,明旌覆盖在柩上,孝子贤孙们各就其位,恸哭不已。下棺之后,再拜稽颡,极尽哀思。 葬礼结束后,听村民们说沈家孝子们还要服丧。本来是要沈家孝子在灵座旁结草庐服丧的。但是现在战乱频仍,天下不太平,所以沈家孝子们就不住草庐了,都在家中服丧。 但是还要为死者设灵座做虞礼,虞礼乃安魂之祭。三次虞礼之后还有卒哭礼,卒哭礼是孝子们最后一次哭,以后就不必再每天早晚哭了。后面还有将牌位迎入祠堂的礼仪,还有许多其他的礼仪。 奠仪结束的时候,五柳先生和谢侯爷就已经先离开了。参加完沈家的整个丧葬礼,冯若兰和堂哥冯初科一起推着爹爹回到家中。 冯初科服侍四叔休息后,就找活干,他见厨房缸里没水了,就去挑水。冯若兰答应了妹妹给她做花戴和做香囊,于是就去了二伯家寻找香料。 冯佳明听若兰说想做个香囊,就把她领进药房,给若兰指了几样药材说:“这是雄黄,这是丁香,那是肉桂……你自己会配香药吗?要不要二伯给你把香药配好?” 一听就知道二伯配制的香药肯定是农村简易版的。冯若兰忙说:“谢谢二伯,不用了,您去忙吧,我自己可以配香药。” 冯佳明想了想说:“那好吧。秤在柜子里,你自己看着弄吧,我先去忙了。” 冯如卉和冯如卉两姐妹刚打了一篓猪草回来,听他们娘说了若兰想要制香包的事后,急忙来到药房找若兰。 药房里见到冯若兰,她已经挑好了几样药材。冯如卉兴奋地问:“若兰妹妹,你是打算要做香包去卖吗?” 以前姐妹们做了香包和其他玩意儿总是托初宇和若兰去卖的,所以她们有此一问。 冯若兰说:“不是,是若曦想要佩香囊、簪花戴,我是给她做的。” “哦,原来如此啊。若曦这个娇娇女,最爱臭美了。”冯如卉笑了。 第五十七章 制香囊、簪花 冯如花沮丧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谢侯爷赏赐了我们村的消息后想制做一批香包来卖呢……你真不打算做一些香包拿去卖吗?” 冯若兰理解如花堂姐的心情,她是想给自己多攒一点儿嫁妆。如花堂姐已经定亲了,成亲的日子也是早就定下的,本来剩不了多少时间了。可是经过依兰县战乱一事,也不知她的夫婿家是否安然无恙,婚期能否如期举行。 冯若兰想了想说:“如花姐,现在这纷乱的世道,真的不适合做这样的小买卖了。” “唉……”冯如花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到冯若兰选了许多药材,冯如卉惊讶地说:“若兰妹妹,你这香药……配错了吧?怎么多拿了白芷、山柰、甘松……你是要配香药吗?” 冯若兰眨眨眼睛说:“是啊。如卉姐,我闻过谢侯爷身上香囊的味道,我想配出跟以往不同的香药来。” “你通过闻气味就能知道人家香药的配方吗?你太厉害了吧?”冯如花惊讶极了。 “呵呵……一般般啦。”冯若兰心虚地说,其实香药的配方有很多种,她并不是按照谢侯爷的香囊气味配的,她知道谢侯爷的香囊里有几味特别珍贵的香料,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我们帮你一起做吧。”冯如花说。 “好。” 有了两位堂姐的帮忙,冯若兰很快就制好了香药。期间二伯来了一次,知道她们制出了不一样的香料后,很感兴趣,仔细闻过、鉴定过后大加赞赏,说了这香药许多好处,还说要把这香料的配方用竹简记下来。 香药香料的配方有很多,冯若兰配制香药用的都是二伯药房里有的,非常寻常的香料。她还考虑到娘孕妇的体质,特别配制了香味清淡的香药。 两位堂姐也想给自己和家人做一些香囊。冯若兰想了想,索性再多配制一些香料,她回家去给娘多要一些好布料来,和堂姐们多做一些香囊和簪花送人。 冯若兰回家后,对娘说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受到了娘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谢侯爷赏赐的布帛,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非常贵重。随便拿出一匹就能换得她家三个月的粮食。刘氏没有想到女儿竟就那么随意地想要把这些布料拿去绞碎了做香包和簪花。她自己一个人作还不够,还要和她的那些堂姐们一起祸祸这些布料,刘氏如何能不气? 冯若曦听到娘不愿意阿姊给她做香囊和簪花后,嚎啕大哭。刘氏一边埋怨长女,一边哄幼女,很是疲惫。 冯佳越知道了妻女们的的纠葛后,先帮着妻子把若兰训斥了一番。冯佳越劝妻子进屋喝水消气,转身时暗中向若兰挤了挤眼,做了个手势。 冯若兰会意了,叹着气去安抚妹妹。冯若兰给妹妹洗了手和脸,重新梳了头。做完这些后,娘来了。冯若兰低下了头,不敢再惹娘生气了。 刘氏见了若兰却没有再发脾气,眼睛红红的,平静地对若兰说:“你跟我进屋吧,我扯一些布,你们拿去做香囊和簪花。” 冯若兰很惊讶,冯若曦高兴地拍手欢叫。 进了屋,冯若兰看到她爹正坐在轮椅上看书,见她进来向她暗中挤眼。刘氏把谢侯爷赏的布帛都拿了出来。把剪刀递给冯若兰说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布料,就自己剪吧。 冯若兰拿着剪刀不敢下手,刘氏说:“没关系,你需要多少就剪多少吧。你剪了之后,剩下的咱家留下那匹月牙白的,其余的都拿去老家。” 听到这里,冯若兰明白了,爹爹刚才对娘进行了一番孝道和人情世故的教育。娘想开了,这才大方地把布料拿出来给她们堂姐妹们做香囊和簪花。 冯若兰笑了,双臂环上娘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谢谢娘,我也打算给娘做香囊和簪花呢。” 冯若兰拿来了许多颜色鲜亮的好布料,让堂姐们十分惊喜。大伯家的冯如云堂姐和三伯家的冯若素堂姐也被叫到二伯家来了。冯如云堂姐已嫁作人妇,身边带着一个女儿,她们家因灾害严重,在村里生活不下去了,所以来投靠娘家。丈夫去了沈家做工,平时吃住都在沈家。 这次的布料很高级,堂姐们把手用皂角洗了又洗,再用清水漂净擦干,还是不敢轻易动手。她们不想把香囊做得像往常那样普通,可是她们没有丝线,也没有绣花的技术。冯若兰想了想,她们现在手头上没有丝线,没有办法把香囊缝得很精细,也没办法教堂姐们在香囊上绣花了。 冯若兰想到妹妹若曦是属兔的,她就给妹妹做了一个兔子造型的香囊,这个兔子是个立体的造型,兔子红色的眼睛是用朱砂点染的,非常逼真。 大家见过市面上卖的十二生肖形状的香囊,都是先用剪刀剪出两张动物的样子的布,然后用针线从边缘缝起来了,可从来没见过这种立体感非常强的香囊。冯如云见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问冯若兰会龙形状的香囊吗,她的女儿属龙,能不能指点她做一个龙形的香囊?冯若兰说行。 冯如卉问冯若兰还会做其他生肖样的香囊吗?冯若兰说行。这下大家看冯若兰都像发现了宝藏似的。 冯如花摇着冯若兰的胳膊说:“若兰妹妹,好妹妹,你快教教姐姐们制作十二生肖的手艺。等到今年端午节时,我们多做一些这样的香包出来卖,肯定能挣大钱。” 冯若兰想了想,在这个时代,女人掌握一项技能,那就等于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冯若兰很高兴能够帮到各位堂姐。 冯若兰说:“好,今天你们先学这兔子和龙的造型吧。等明天我再用粗布教你们制作其他生肖的香包。” 大人佩戴的香囊不适合做成动物形状。而做小孩佩戴的香包,时间不对。如今寒食节还没过,端午节更远着呢,所以她们现在只能用粗布来练手。 冯如云的龙形香囊做好后,大家也啧啧赞叹。而冯若兰在指点堂姐做龙形香囊的时候,也给爹娘各做了一个香囊。娘的香囊是红色的,爹的香囊是绿色的,两个香囊的样子一模一样,四周用粗麻线缝出明显的虚线痕迹。这种把针脚故意显露出来的样子,还挺别致的,几位堂姐见了都说好。 第五十八章 忘了自己的 接下来冯若兰要给妹妹若曦做簪花了。几位堂姐说不行了,眼睛看不清了,先把东西收起来,明天再接着做。 冯若兰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刚刚落山,天色柔亮。再看几位堂姐,冯若兰摇头叹息,堂姐们也是患上了夜盲症。其实从那两个夜晚赶制手雷备战的时候,冯若兰就已经发现他们家族中人以及杏花村很多村民都有夜盲症这个问题了。 冯若兰回到家,把给家人做的香囊都拿了出来分赠给大家。冯佳越和刘氏得了香包后很感动,这是女儿对他们的一片孝心。冯若曦在若兰拿出兔子香囊的那一刻惊喜地叫了起来。 刘氏看到兔子香囊后也十分惊讶,她不相信这兔子香囊是出自若兰之手。这兔子香囊做工细致,构思精巧,怎会是若兰一个十岁小女孩能做出来的呢?刘氏想起以前她只教若兰缝补衣服,若兰拿针时还很笨拙,经常被她嫌弃,现在怎么可能缝制出如此复杂、精致,又美观的香囊呢? 冯若兰以前常跟三伯家的初宇哥走街串巷卖货,她向娘解释说她在外面见过别人这样做,别人也曾指点过她。 冯若兰觉得每次向别人解释,都是很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以前的她从不撒谎,在她的认知里,撒谎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她很反感、鄙视这种行为。可现在,她要忍受着道德的谴责和心理上的折磨,编造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出来以打消别人的疑惑。 冯佳越笑眯眯地注视着长女,心里很高兴。长女的本事大着呢,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有长女若兰在,他就觉得家族兴盛的路便不寂寞了,好走了。 冯佳越温和地问:“兰儿,你的香囊呢?拿出来让爹看看。” 呃……忘了。冯若兰一拍脑门,居然忘了给自己做香囊了。看到冯若兰那呆愣的模样,大家都笑了。 冯若兰对妹妹说:“阿姊承诺给你的簪花还没做好呢。今天晚上,点着灯给你做,明天准让你有花戴。” “谢谢阿姊,我爱阿姊”冯若曦说着抱住了冯若兰的脖子,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 刘氏去点上了油灯来,说:“兰儿,你就先在这屋做吧,娘也看看你的手艺。一会儿曦儿要是困了,娘去带她睡觉。” 冯若兰答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冯若曦先叫了起来:“我不睡,我不睡,我要等阿姊给我把花做好了再睡。” “好好好,你个磨人精。”刘氏无奈地说。 夜籁人静,啾啾虫鸣。烛火摇曳下,冯佳越在看书,冯若兰在做簪花,刘氏和冯若曦在一旁看着冯若兰做簪花。 刘氏看出来了,女儿的手的确很巧。她拿针的手很灵活,缝纫的技术很娴熟,像个浸淫绣工多年的绣娘。她做的簪花不艳俗,朴素典雅,很有创意。她胸有成竹,下针如有神,一针一线都仿佛有了灵性,提前自己找准了下针的地方,准确、流畅地穿来穿去。 她还从没教过女儿做针线活呢,她竟然自己就学会了这一手好技艺,真是天生手巧,聪颖非常。 冯若曦看着看着眼皮就重了起来,终于倒在娘怀里睡着了。刘氏叫醒她,把她带去别处睡觉。 刘氏走后冯佳越说:“兰儿,你今天只顾着做香囊和簪花,都没时间给爹上课了。这样可不行啊。” 冯若兰想了想说:“爹,这制作香料、香囊、簪花也是一种文化。你没看谢侯爷身上戴着一个非常精致的香囊吗?五柳先生的衣服上也有熏香的气味。这说明香薰已是渗入贵族阶层的日常生活中了。那在这一方面,我们家族怎能落后呢?” “你要教我熏香和做簪花的技术吗?”冯佳越不可思议地问,“……我们乡下有名贵的香料吗?我何必在这方面和别人攀比?” 冯若兰耐心地解释说:“爹,这不是攀比。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有能融入他们那个阶层的文化知识,而且最好有能力在这方面懂得比他们多,做得比他们更出色,这样才不至于被任何人看轻。” 冯佳越想起年轻时也被人笑话不熏香,说他像山野樵夫。 冯佳越还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去潍城赴考的他在同期科考的学子中颇具才名,常被邀请参加诗画雅会。可是在一次会上,他却出丑了。 在诗画雅会上一位学子拿出了一方名贵的砚台和墨条给他使用,请他画图作诗。他明知那位学子心胸狭隘,不怀好意,可他却不知那学子想怎么让他出丑。 他用那学子提供的墨来作画,可却研不开他提供的墨,惹得一群学子们哈哈大笑。那学子上来先嘲讽了他没有见识,不懂这种名贵墨配合名砚的使用方法。然后在众人面前亲自示范,教他使用。 他以为这就完了,没有,从那学子嘲讽的眼神中他看出来了还有后招在等着他,果然一开始下笔作画,那墨就晕染了纸张,使他弄废了一张纸,无法作画。 像这样跟名门贵子们格格不入的事情还有很多。那些名门贵子们总是嘲讽他们这些寒门学子没有见识,看不起他们。名门贵子们在面对他们这些寒门学子时总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寒门学子就算是学业有成,家庭骤富,也很难融入他们。究其原因,是因为名门贵子们觉得自己和自己家族掌握这世界上最尖端的文化和资源。 冯若兰继续说:“香料的种类很多,制作之法也有很多,不讲究的人可以用来附庸风雅,讲究的人可以要求极致。什么是名贵香料呢?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就很名贵。只要我们掌握着制造香料最高明的技术,何愁人不向我?” 冯佳越点了点头说:“言之有理。” “我今天就制作了两种香料,咱家人用的都是适合孕妇的,清新淡雅,暗香浮动,有凝神静气功用的香料。堂姐们做的都是香味比较浓郁,能消除异味,驱除蚊虫,能使人心情旷达的香料。这两种香料二伯都很感兴趣,将其记载了下来。” 冯佳越说:“你二伯喜爱钻研医药,却无名师教导,也许掌握香料制作,会让他另辟一条蹊径。不管怎样,这香料以及这簪花的制作,还有你别致的缝纫技术,和奇巧的创意都能助我家族兴旺,刚才是为父狭隘了,为父愿意听你讲这方面的知识。” 冯若兰笑了。 冯佳越说:“先别急开讲,为父还有一事要跟你说。” 第五十九章 炒钢技术 冯若兰眨了眨眼睛。 冯佳越说:“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今天参加完沈家奠仪后,去村里走访。他们去过窑厂和铸铁工坊,知道了你在铸铁工坊教你大伯用新工艺制作匕首的事了。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又来了咱家,看过你做的匕首,还请求我把这项技术详细记述下来交给他们。我答应了。” 冯若兰嘟囔着说:“好吧。我就知道谢侯爷给咱家送纸是别有用心。我看他给我们的那些纸,是打算让我们在上面全部写满字,然后再还给他。” 冯若兰去书房里取来了笔墨纸砚,想了想,把炒钢技术写到纸上。 这炒钢技术只是领先这个时代的铸造工艺一步而已。还有火药,冯若兰只是让它提前几百年面世而已。这些在冯若兰的知识体系和技能中都不算是最好的,但冯若兰知道从她这里流露出来的技术已经太多了。她爹现在就已经因为这些新技术,成了被人注意的对象。 第二天一大早,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又来了。初科堂哥也在站在门口,等着开门。冯若兰惊讶地问:“侯爷,先生,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冯初科觉得若兰这样对谢侯爷和五柳说话有些太无礼了。他正想说堂妹几句,可转眼看见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脸上笑意盈盈,并无一丝不满。 “哦,我们找冯先生谈谈铸铁工坊的事情。”谢晓宇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 冯若兰看到门外士兵手里牵着的马,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侯爷和先生应是凌晨五点多就起床,然后一路奔驰过来的吧。 冯初科站在门口想了片刻,明白了一些道题。他知道作为一个冯家人,今后与权贵打交道,要做到不卑不亢。于是,他抬起头挺直了脊梁,向里走去。 冯佳越把记载着炒钢技术的纸递给谢晓宇,谢晓宇和五柳先生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谢晓宇深吸了一口,赞叹道:“先生身上这香很是清淡,却暗香盈盈,沁人心脾。” 冯佳越摸了摸身上带的香囊说:“内子身子重,就适合这样清淡的香味。” 谢晓宇和五柳先生看了眼冯文甫身上的香囊,觉得很惊奇。五柳先生问:“这香囊是何人的手艺?做得很别致。” 冯佳越笑着说:“是我的长女若兰。” 五柳说:“时下绣娘们缝纫,都将针脚内敛,让人从外面看不出来。可令爱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针脚外露,做成的香囊扁平,能够熨帖于身侧。再看那针脚,像列队的士兵一样,既有齐整之美,又有粗犷之美。” 冯佳越笑得合不拢嘴:“先生谬赞了。” 正说着,冯若曦兴奋地跑了进来,想要在谢侯爷面前炫耀。可她看到爹爹严肃的神情后,就滞住了脚步。 冯佳越暗暗叹了口气,用温和的语气问:“若曦,你来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大家吗?” 冯若曦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说:“我想让小猴爷和胡柳先生看看阿姊给我做的头花好不好看。”说着冯若曦在大家面前转了一圈,“还有我衣服上的蝴蝶结和香囊,好看吗?香吗?” “嗯,好看,好看,香。特别是那个兔子香囊,造型奇特,稚态天然。” “漂亮,香,若曦美得像个小仙女。” 五柳和谢晓宇连连夸赞。 冯若曦听到众人的赞美后,异常高兴:“我要去让大家都看看。”说着冯若曦就跑了出去。 冯佳越无奈地说:“谢侯爷,五柳先生,对不住了。昨天我明明教过小女怎样称呼你们的,可她今天又忘了。” “无妨,无妨。”五柳和谢晓宇大度地说。 冯若兰上茶的时候听到了谢侯爷的话。 谢晓宇说:“……这炒钢技术会大大提高甘州工匠的铸造水平,甘州军的兵器质量也会提高。炒钢技术在杏花村这样的地方有很大的机会泄露,我要严防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杏花村的成熟工匠我要带走一批……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提前对先生说。” 冯佳越说:“侯爷请讲。” 谢晓宇说:“我和五柳师父商量过了,要在杏花村建折冲府,将杏花村的青壮都发展为府兵,实行军事化管理。” 冯佳越仔细地听着,点头不语。 冯若兰很疑惑,县令、县尉等官职的任命是齐王殿下才有的权利。这折冲府是个什么官职?谢侯爷怎么能私自在杏花村这个地方建立折冲府呢? 谢晓宇继续说道:“折冲府的主事,为人忠实可靠,可以关照先生的家族。但先生一家的安全,以折冲府的力量仍不能周全,先生也要尽早准备搬到龙门关内去。关内的一处田庄,我已经让人收拾起来了,先生一家可暂时去那里栖身。” 冯佳越说:“一切听从侯爷安排。” 谢晓宇抬眼看了冯若兰一眼,继续说:“昨天我看了文甫先生的匕首,觉得它虽然刀刃锋利,但是刀柄的装饰还差一些,用起来可能不趁手。不如先生把所造的两把匕首交给我,我帮先生做好装饰再还给先生。” 冯佳越忙拒绝道:“哦,不用,不用,已经麻烦侯爷的够多了,侯爷公务繁忙,不必再为了这等小事操心?” “不麻烦,不麻烦,我刚好知道县里有个手艺不错的匠人,顺路就可以帮先生去把这件事办了,不费事的。”谢晓宇坚持道。 两人好一番推让,最终冯佳越同意让谢侯爷帮他装饰匕首。冯佳越让若兰去把两支匕首取来,交给谢侯爷。 五柳脑中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鼓起勇气问:“文甫真不打算让你的三哥参军吗?若是他能参军,侯爷定会在折冲府中为他谋一个不错的职位。” 冯佳越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他说:“我三哥他不是小孩子,他可以自己决定走什么路。我们谁也不能强迫他去做什么。五柳先生要是觉得可以说服他,大可自己去跟他说。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们家族中所有人都会支持他的。” 五柳和谢晓宇双目对视,暗暗摇头叹息。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冯家人为什么这么排斥为齐王府之臣。 在冯佳越家吃了朝食后,谢侯爷和五柳离开去了铸铁工坊。准备挑选熟练的铁匠,将他们迁入甘州内地之事了。 第六十章 冯家要搬迁 冯佳声这几天一直都在训练保安队。保安队的规模扩大了,几乎所有杏花村青壮年男子都加入了保安队,积极训练,他们全都憋着一股劲儿,在为县府征兵做准备。训练虽然很辛苦,但大家都很高兴,对冯佳声很是敬服。他们都知道正是因为冯家兄弟眼光长远、有谋略、有才干,所以才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前程。 冯佳声和侄子冯初寅这段时间在村里暗中发展了十几个想要投献于他们家族的人。这些人都知道冯家即将搬离杏花村,要去别的地方发展了,他们是打算跟着一起走的。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冯家要搬迁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杏花村每个角落。村民们在谈论这个消息时加上自己想当然的理解和自认为合理的想象,将冯家要搬离杏花村的消息添油加醋,篡改得面目全非。 最终流传最广、最被大家认同的版本是冯家有帮助谢侯爷守龙门关的功劳,再加上贡献出了火药手雷、生石灰、炒钢等多项技术,所以得了谢侯爷的青眼。谢侯爷将冯家的功绩奏明了齐王殿下,向齐王殿下保举冯家人入朝为官。冯家现在就等着齐王旨意下来,然后就要启程去潍城了。冯家想要跻身成为潍城勋贵之家,目前最缺人力,所以冯家要在村里收一些忠实可靠之人一齐带走。 有的村民心动了,借着串门的说辞去冯家各房打探消息,攀扯关系,表明忠心,想要投献于沈家。他们对沈家比较熟悉,自然能想象到投献于沈家之后的生活。当兵虽然好,得个军户以后子孙都可承此业,能得二十亩田,免许多税。可当兵很苦,而且风险极大。两相比较之下,这些人都认为做豪门之奴比当兵要强很多。 保安队的队员们在训练的间隙也向冯佳声求证此事。村里被冯佳声看中的有才干之人,都被他约谈过了。不知道情况的,都是些能力低下之人,要搁平时,冯佳声是不愿意多费唇舌解释。可今天面对村民的询问,冯佳声没有遮掩。 冯家声说:“我们家确实要离开这里,但不一定是要去潍城生活。” 冯家其他几位族老被村民们盛传的消息搅扰得坐不住了。他们商量了一下,集体找上冯君宝家的门来问个清楚。其实他们最想找的是冯君宝的幺儿冯佳越,但是冯佳越家门口这几天一直有谢侯爷的卫兵在此把守,吓得他们不敢随便骚扰。 冯家族老们质问冯君宝是否要搬走的时候,冯君宝也没有否认。 冯君宝说:“对,我们是要搬家。我家三儿带领村民帮齐军保住了龙门关,四儿向齐王府献上了火药手雷、生石灰、炒钢等技术,我们家继续留在这里是怕遭到报复。所以我们要搬离这里,去别的地方过隐居的生活。” 杏花村地处四方势力交汇之地,地缘形势非常复杂。族老们能理解冯老七的做法,可是他们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他们冯姓是一个大家族,冯佳越是冯家各房合力供养出来的人才。冯家眼看着就要因为他而飞黄腾达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舍弃他们,独自去享福呢? 大家一时群情激奋,纷纷指责冯君宝,没有提前与他们商量,忘恩负义等等。 冯君宝说:“离开肯定是要离开的,至于怎么离开,家族中人何去何从,都要等齐王府的诏令下来,再召开家族会议商讨,还要看谢侯爷的安排,之后才能成行。不过现在谢侯爷已经同意放我们冯家进龙门关了。” 听冯君宝这样说,并没有要抛弃他们的意思,族老们才换上了笑脸。 冯君宝说:“我们冯家是一个大家族,但各支各脉各自为政的时间长了,一直也没有主事之人来定秤砣。现在你们自己的主意自己拿,回去都考虑一下是要跟我们这一支走,还是要留在杏花村。要走的,也不用着急卖田产,谢侯爷说如果我们冯家卖田产的话,可以全权委托给他来处理,不用我们操心。如果要留,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今天刚听到消息,谢侯爷要在我们杏花村建折冲府,发展府兵。” “什么!谢侯爷要在杏花村建折冲府发展府兵!”这个消息像炸雷一样,在冯家族老中炸响。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冯家的族老们得重新考虑一下是走还是留了。 要是在杏花村这里建折冲府,他们冯家作为杏花村有名望的大族,作为帮助龙门关守城的功臣,无疑有很大的便利会在这个建设中捞到好处,冯家儿郎们参军和升迁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 冯家族老们畅想着,冯家很快就会因为参与折冲府建设,子弟参军、升迁,而一跃成为豪门贵族阶层。 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老七一家为什么还要执意搬走呢?终于有人想到了这个反常识的问题了。 杏花村里正,冯家二族老冯桂山问冯君宝:“若是谢侯爷在杏花村建折冲府的事情属实,那七弟大可不必担心家人的安全。侄子佳声和佳越,都是有大才干之人,在折冲府定然能谋得一个好职务。” “是啊,有折冲府做后盾,再加上佳越堂侄的智谋,佳声堂侄的才干,还有火药手雷这样犀利的武器,杏花村还不是固如金汤?你还怕哪个不长眼的过来寻仇吗?”四族老冯桂良说。 冯君宝苦笑一声,说:“佳声那孩子说了,他不参军。佳越也说了,他不当官。我们这一房的人都想过隐居的生活。” “啥!”冯家族老们被老七家这两儿子的话雷得七晕八素、外焦里嫩。这七房的人也都太奇葩了吧? “为……为什么啊?”有人疑惑不解。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振兴冯家在你们眼中是儿戏吗?”有人愤怒。 “你……骗人的吧?你是想甩掉我们这些负累,独自富贵吧?” 冯家族老们群情激奋,把冯君宝当成了出气筒,纷纷指责他没有教育好儿子。 冯君宝一时间脾气上来了,大声喝道:“住口!各家人管各家事,我们冯家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我儿想参军就参军,不想参军就不参军,想当官就当官,不想当官就不当官。他们哥俩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有什么权利置喙?都给我滚出去!” 族老们一下子被老七的气势镇住了,纷纷禁言。 第六十一章 村民不追随 里正想了想,仍不相信老七家的人会放弃这么好的前程,去另一个陌生之地过隐居的生活。他脸上的肌肉耸动了下,换上了一副笑脸,用轻和的语气对冯君宝说:“老七,你们是想去潍城跟潍城冯家合族吧?” 里正这么一说,族老们的脑袋仿佛都在一瞬间被点醒了,大家恍然大悟。 冯桂良急忙说:“大家都去潍城也不错。我们和潍城冯家本就同宗同源,正好趁此机会合族修好。” 五族老冯桂林也一脸兴奋地说:“如果文甫和佳声两位堂侄能得齐王殿下亲自授予官爵,那我们就在潍城站稳了脚跟,联合潍城冯家,我们就成了甘州第一大豪门世家了。” 其他族老也点头纷纷附和,对家族的前景充满希望。 见他们说的越来越过分,冯君宝气得脸色通红,忍不住再次大声呵斥道:“住口!你们说的越来越没边了!今天我再次明确告诉你们,我们七房任何人都不会去参军,也不会入仕!还有,我们不会去潍城生活,不会与潍城冯家合族。我之前说过了,我们七房要去另一个地方过隐居的生活。隐居是什么意思?你们听不懂吗?” 说完,冯君宝把强硬地人都赶了出去。 保安队训练场上,休息时间,队员们都围坐在冯佳声身旁。 冯佳声问跟在他身旁的一众青年:“我不参军,以后都不会,我的四弟也不会入仕。我们要带领族人一起离开,去龙门关内找个地方过隐居的生活。这样,你们还愿意追随我吗?” “队长说……说笑的吧?”旁边的一个队员问。 “我从不打妄语。”冯佳声瞥了众人一眼,语气坚定地说。 听到这话后,大家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大家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面对队长的眼神,队员们纷纷低下了头。大家都要重新开始思考自己家的前程了。 他们看中冯家的主要原因是笃定冯家会很快发展成为一个豪门世家,他们可以托庇于冯家过富足安稳的生活。子孙可以在冯家族学里学文学武,成为像冯文甫、冯佳声那样有智慧、有才干的人。可现在他们的队长却亲口把他们的这个梦打碎了。 在一个普通人家为奴,那还不如去当兵呢,于是,保安队的队员们都歇了攀附冯家的心思。等到后来谢侯爷要在杏花村建折冲府的消息传开后,村里就更没有人愿意投献冯家为奴了。现在连那些原本在村里地主大户人家为奴的人都想赎身出来成为府兵呢。 可冯家怎么可能放着辉煌远大的前程不要,去择一个地方过隐居的生活呢?冯家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打算。那些原先答应了冯佳声说要投献于他们家的几个人也暗中跑去问冯佳声。了解清楚情况后,原本那些说要追随冯家之人除了一个猎户金毛之外,其他全都反悔了。 冯佳声气呼呼地去找四弟倾诉,冯佳越一脸的不在意,笑呵呵地说:“无妨,无妨。” 里正冯桂山的心思被冯君宝家搞出来的状况搅扰得很是烦忧。一方面他是希望冯君宝家搬走的。他们虽然都同属于冯姓家族,可是冯君宝却跟他不是同一个父亲。因为冯佳越有举人功名,又在村里开办私塾,在村里非常有名望,凡事总是压过他一头,让他这个杏花村里正当得很是憋屈。 若是冯佳越离开杏花村,那村里可属他最大了。谢侯爷要在杏花村建折冲府,他们冯家就是地头蛇,总要让他们得利最大才行。 但另一方面,他又对冯君宝家突然要择地隐居心存疑虑。这冯佳声和冯佳越两兄弟人才出众,又对依兰县有大功,正该受封赏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舍弃这么好的条件去隐居呢?他们冯家这么多年来在杏花村的日子不就是隐居吗?难道他们把隐居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咦?这老七家即使要搬走也不应该卖了田产祖宅呀,这不符合情理。时下,人们对土地都依恋,有一种非常深刻、特殊的感情存在的。无论怎样的的豪门世家,不管迁居到何地,只要日子还过得去,都不会卖了原籍祖田的。虽然他们冯家在杏花村的祖产才传了两三辈而已,但老七家也不至于把这里的根给斩断了。 里正脑中一道念头忽然闪过,他敏锐地抓住了。里正感觉到七房这是要跟杏花村来一场断舍离。他们这是要甩开冯家其他支脉的拖累,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宗立祠。 七房觉得继续待在杏花村会遭到反叛势力的报复,所以他们要搬到别的隐秘的地方去避险,他们要网罗一批对他们忠心的人重起炉灶。这说明杏花村的地缘形势有多凶险,即使建立折冲府也不能让七房的人安心。 那如果冯文甫离开了,杏花村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盯上了? 想得越深,里正的心里就更烦了。这七房堂侄冯佳越的脑子就是好使,深谋远虑,能走一步看百步。 里正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村旁的小溪边。里正想起冯佳越曾提议要在这里建造蓄水池,造汲水车。可是这个事因为战乱停了,冯佳越如今也不管了这事儿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要彻底抛开这里的一切了。 那他现在该做些什么呢?是任由七房离开,还是…… 突然肩膀后面被什么一块什么东西砸疼了。里正慌忙回头看,只见原依兰县洪典吏冷笑着出现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里正吓了一跳,忙转身向四周观望,看到四周没有人,里正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儿。 “冯里正,先要恭喜你儿子回家,一家人团聚了。”洪典吏脸上依然挂着冷笑,双手应付般做了个揖。 里正尴尬地笑着拱手说:“还要多谢洪典吏您高抬贵手。” 洪典吏阴恻恻笑着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不会哄骗你,你又何必跟我客气呢?” 一条船上的人。里正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打了个冷颤。 洪典吏手搭上里正的肩膀说:“不要紧张,我们又不会让你去杀人。你只要把杏花村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就行了。” 第六十二章 抢人失败 当洪典吏把从杏花村带回的消息报告给张新彦时,张新彦的情绪失控了。他愤怒地大喊起来,唬得旁边的人急忙想上前捂住他的嘴。 这几天众人连夜逃窜,寒冷饥饿随行,精神都高度紧张,总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响动把的齐兵招引过来。这位长官倒好,竟突然不管不顾地发起疯来了。 许久,张新彦才平复了胸中的愤懑。冷静下来的张新彦仔细想了想,他觉得现在不应该把龙门关失利的罪责,怪罪到杏花村冯佳越的身上。他反而觉得冯佳越是个人才,是个宝。 冯佳越制造出了可以主导战争的大杀器,他铸铁的新工艺可以大大提高军事水平,依他的发明创造能力以后还可能制造出更多更强大更好用的东西出来。冯佳越仅凭着杏花村那百十号人就能护住龙门关,打败三百飞虎骑兵。由此可见他的智慧才干、军事指挥能力也是超一流的。 如今华夏,纷争未停、群雄争霸,百年间人才凋零,未出过像诸葛亮那样经天纬地、雄韬伟略的大才了。张新彦敏锐地感觉到冯佳越就是那样的人才,是天选之子。这样的人才,哪一方势力能够得到他,就能制霸中华。 要是冯若兰此刻听到张新彦的心声,表面上肯定会谦虚一下,心里定会向他竖起大拇指,赞他目光敏锐,有识人之能。 现在齐王一方先人一步,得到了冯佳越的发明成果,可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冯佳越这个人迁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这就为第二名知道的属于秦王战营的他赢得一丝机会。他现在得立即将此事上报给秦王,并尽快组织一场抢人行动,得赶在冯佳越搬家之前将他劫掠出来。 张新彦想明白之后,决定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他在自己本就褴褛的衣服上撕下一块稍微洁净的布,咬破了手指,给秦王写了一封信。张新彦周围都是不久前刚聚拢在一起的己方军士,大家都被张新彦疯狂果决的样子震惊住了。 写好之后,张新彦叫过来一个心腹,将信郑重地交给他说:“你马上挑选几个人,逃出去,将此信交到秦王手上。拜托你一定要亲自送到秦王手上。” “是。小人一定不辱使命!”那心腹郑重地接过信离开了。 接下来,张新彦把剩下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安排任务。 傍晚,天色暗淡,乌云弥漫天空,不见月色。张新彦亲自带领一伙强兵悄悄潜入杏花村,他们一步步地向冯佳越家接近。他们的目光能看到在冯佳越家周围戍卫的齐军士兵,转来转去地巡视。他们还能听见冯佳越家里屋传来温馨的谈天说笑声,由此他们可以确定他们此行的目标冯佳越就在屋内。 他们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了齐兵巡值的规律。晚上,冯家门口有四个着甲持戈的士兵在值守,其他士兵在离冯佳越家不远的地方扎下营帐,作休息之用。晚上值夜的士兵每半个时辰就轮换一次。由此可以推断,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大约有二十人左右。 摸清情况后,张新彦带着己方之人静待时机。冯家门口一个值守的士兵给其他人打招呼说他去解个手。张新彦觉得机会来了,他用手势指挥手下的人跟上去解决掉那个士兵。 只听得一声闷哼,刚解开裤子的齐兵惨遭割喉,断了生机。张新彦的手下快速换上齐兵的服饰,拉低帽檐,向冯家门口值守的地方走去。 张新彦注视着自己的人来到一个值守齐兵的身侧,向他做出暗示。张新彦立刻招手让自己人从两侧摸上去杀掉其余两个值守的齐兵。三个手下集体发力,几个眨眼的时间,剩下的三个戍卫士兵都被解决掉了。 张新彦的手下拿着匕首轻轻撬门,几下就把门撬开了。张新彦带人潜入冯家,冯家堂屋里还点着油灯,冯家几个人的影子在窗子上动来动去。里面的说话声更清晰了,张新彦心里很激动,打个手势指挥所有人都跟上。 院子的地上躺着黝黑的器具,与天色和地面融为一色,不被人发觉。张新彦的人高度戒备地盯着透出亮光的屋子,悄悄逼近,谁也没有注意到脚下。 突然,“嘭!啊——”的一声响,一个人脚碰上了什么东西,疼得他忍不住跳起大叫起来。 突然出现的杀猪似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格外显得惊悚,让周围的同伴们立刻惊慌起来。 堂屋里的油灯立刻熄灭。张新彦能听到冯家小女孩的惊呼声和其他人起身逃走时撞到桌椅的声音。 “嘭!嘭!”“啊——啊——”人群中又有几个人抱着脚跳起凄惨大叫。 张新彦一惊,顾不得停下来检查手下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大声下令所有人冲进屋子去。这时前方的房顶上出现了几个弓箭手。 坏了!中计了!张新彦心一横,下令不顾一切冲进屋里。房顶的弓箭手在他下令的那一刻,也动手了,箭雨无情地射向前面冲击的人。但他们都是勇士,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所以大家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几个人终于冲到屋檐下箭头射不到的地方了,他们心下一喜推开了门。 “啊——”几声惨叫伴随着几个飞出去的身体,摔落在院中的地面上。张新彦定睛一看,从屋子里涌出来一队齐兵,用长矛挑飞了冲进屋子的人,彻底堵死了他们进屋的路。 周围的火把亮起来了,张新彦看到冯佳越家四周房顶墙头上全是齐兵,他心里绝望了。原来冯佳越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做了这个套,等着他上钩来呢。他们之间何仇何恨,这冯佳越当真要赶尽杀绝吗?张新彦恨得牙痒痒,唾了口唾沫,横下心来下令突围。 此刻,张新彦的人犹如困兽。眼看着他带来的人一个个在厮杀中倒下,他心里是满腹的痛苦和不甘。出师未捷,又一次出师未捷! 终于,一支箭射中了张新彦的心脏,他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第六十三章 吃馒头 第二天早晨,冯若兰打开大门,一阵清风吹来,清新的空气直扑脸面。冯若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昨晚的战斗的痕迹已经被谢侯爷的兵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空气中也没留下一丝痕迹。仿佛昨天晚上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不一会儿,天空春雷滚滚,杏花村的人们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天空。果然,天不负人愿,零星的小雨落了下来。人们欣喜地跑到雨下,用手接捧这甘霖。 雨越下越密,越下越急,不一会儿,天空挂下无数晶莹细亮的水线。人们沐浴在水中欢笑嬉闹,田里的禾苗也一改往日的蔫头巴脑的样子,突然焕发了精神,拼命地吮吸着雨水。 “今年的庄稼有希望了。”冯佳越看着外面的雨说。 “是啊。咱农家人都是靠天吃饭的,要是老天赏脸,人们就有饭吃。”刘氏感慨地说。 今天的朝食是冯若兰做的。冯若兰从厨房端来了“蛮头”,说:“爹,娘,吃饭了。” 说起这“蛮头”,可是有一番来历的。三国时期,诸葛亮平蛮回至泸水,风浪横起兵不能渡,回报亮。亮问,孟获曰:“泸水源猖神为祸,国人用七七四十九颗人头并黑牛白羊祭之,自然浪平静境内丰熟。”亮曰:“我今班师,安可妄杀?吾自有见。”遂命行厨宰牛马和面为剂,塑成假人头,眉目皆具,内以牛羊肉代之,为言“蛮头”奠泸水,岸上孔明祭之。祭罢,云收雾卷,波浪平息,军获渡焉。 自诸葛亮以“蛮头”代替人头祭泸水之后,“蛮头”就成为宴会祭享的陈设之用。 但冯若兰端来的馒头可跟现在人们做的“蛮头”大不一样。它是用发面蒸出来的,内里也没有馅。 看着这白白胖胖的“蛮头”,刘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这就是你蒸的‘蛮头’?” “嗯,但这是没馅儿的,您尝尝。”冯若兰给爹娘各递了一个。 “这‘蛮头’白白胖胖的,像个胖娃娃,好可爱。”冯若曦也忍不住拿了一个。 刘氏好奇地拿了一个,放在鼻子底下闻,一股面香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咬了一口。哇!这“蛮头”是如此宣软,如此的香甜。 “好好吃呀!”冯若曦说。 “是很好吃。”刘氏一边吃一边问,“兰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冯若兰也拿了一个馒头说:“这就是用昨天发的面蒸的,娘要是觉得好吃,以后我们就这么蒸馒头,好吗?” “那可不行!”刘氏断然地说,“粮食可不敢这么浪费!要精细地算计着吃呢。” 冯佳越吃了一口,也点头说:“不错,这样的蛮头味道很好。” 刘氏一边吃,一边说:“你是不知道,兰儿让初科把那个麦子在碾子上碾过来碾过去的,把麦麸全都去掉了不用,弄得可精细呢!你都不知道她浪费了多少粮食!” “呵呵,食不厌精嘛。你看,不让她折腾,我们怎么能吃上这么美味新奇的蛮头呢?”冯佳越说,“以后她想做什么你就由着她吧”。 “你就惯着她吧!早晚把粮食折腾光了,我看你怎么办!”刘氏一边生气一边大口地吃。 冯若兰起身走到爹爹身边说:“爹,这‘蛮头’两字听着有些可怖,不若用‘馒’字换下‘蛮’字,你看如何?”说着,冯若兰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馒”字。 冯佳越看着桌子上的“馒”字连连点头:“嗯,甚好,甚好。” 冯若曦对馒头两字怎么写不感兴趣,她只顾着吃,她吃得很急,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 冯若曦正要再伸手去拿,冯若兰忙止住了说:“妹妹别急,你跟阿姊到厨房里去,阿姊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冯若曦不舍地看着箩里的馒头,说:“好吧。”她跟着冯若兰去了厨房。 刘氏一边吃馒头,一边好奇地说:“她们姊妹俩这是在做什么呢?还神神秘秘的。” “随她们去吧。”冯佳越爽朗地说。 “啊!”一声能掀翻厨房屋顶的惊喜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刘氏和冯佳越吓了一跳,他们疑惑地相视,不知那姐俩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爹,娘,你们看!阿姊给我做了一只小黄鸭。”冯若曦兴奋地喊叫着,捧着一个做成小黄鸭样子的馒头跑进屋来。 刘氏和冯佳越一看若曦手上的东西,也觉得惊奇。刘氏拿过来和相公仔细地端详,这是一个做成了鸭子形状的、浑身黄灿灿的馒头。刘氏闻了闻,原来是加了南瓜的缘故。鸭子的头部还点了两粒豆子做眼睛。鸭子做的惟妙惟肖,浑身透着憨态。 “兰儿这手真巧!”刘氏忍不住赞叹道。 冯若曦伸手要回自己的鸭子,贴在自己胸前说:“我要把这个鸭子留下来,我舍不得吃它。” 冯佳越和刘氏笑了。 “若曦,以后蒸馒头的时候你来帮阿姊好不好?阿姊教你做更多可爱的小动物。”冯若兰笑着诱惑妹妹。 “你还会做其他的动物吗?”冯若曦瞪大了眼睛问。 “当然。小狗、小猫、兔子、螃蟹,还有小老虎,小刺猬,我会做很多很小动物呢。你要是帮我,我就教你做。”冯若兰说。 “太好了!阿姊,你以后做什么我都帮你!”冯若曦高兴地说。 “哈哈……”刘氏笑了,“兰儿只一招就把曦儿不爱进厨房的毛病给治好了。” “娘!”冯若曦娇嗔地跺了一下脚,表示不满。 冯若兰笑了。她的这个妹妹其实并不懒,只是觉得厨房里很脏,有油又有烟,所以不爱进厨房。若曦喜欢所有美好的东西,爱花草、爱美食、爱打扮,喜欢干净整洁的环境。 冯若兰觉得今天她给妹妹若曦做了个很好的引导。 冯初科提了一篮子菜来,刚进四叔家门就闻到了一股面香。 刘氏看着腿脚上满是泥污的初科,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实。其实你不用每天一大早地过来,你四叔好好的,我和若兰也都在屋里,不用你紧赶慢赶地过来伺候。你快进来洗洗,坐下一起吃饭吧。” 冯初科脱下身上的蓑笠,洗了脚上的泥,穿好了草鞋。坐在桌子上吃馒头时,冯初科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这馒头太好吃了!”冯初科说。看到若兰笑看他的表情,冯初科惊讶地问:“这……这是用咱们昨天发的面做出来的吗?” 冯若兰从堂哥带来的篮子里取了一根葱剥了,递给他,说:“是啊。就怪你昨天拦着我,不让我多做点儿,你看今天都不够吃了呢。” 第六十四章 骑马 “哦,对了,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这两天常来,得留下一些招待吧。”冯初科忙停住了嘴,尴尬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半块馒头。 “哈……”大家看着他这个样子都笑了起来。 “吃吧,今天下雨,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不一定来。厨房里还有呢,不差你这一份。”冯若兰说着把初科堂哥手里的半块馍塞进他嘴里。 冯初科咬下一块馒头,在嘴里咀嚼着,憨憨地笑了说:“那就好,那就好。” 刘氏用篮子装了两个馒头,递给冯若兰说:“这两个馒头拿去老屋吧,让你爷奶也尝个鲜。” 冯若曦见了,忙站起来说:“我也要去,我要拿着我的小黄鸭去找小丫玩!” 小丫是大伯家二堂姐冯如云的女儿,比若曦小几个月。大伯家还有堂哥家的几个孩子,常跟若曦一起玩,若曦最喜欢去老屋玩了。 刘氏同意了,说:“雨天路滑,你们走在路上要仔细点儿。” 在雨中行走,要先穿好蓑笠,再把草鞋脱了别在腰间。冯若兰和妹妹若曦刚脱了鞋准备走,谢侯爷和五柳先生来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骑马送你们去。”谢晓宇问。 “我们要去老屋给爷爷奶奶送东西。”冯若曦听见谢侯爷要骑马送她,笑得甜甜的,她还从来没骑过马呢。 谢晓宇把冯若曦抱到马背上放好,再回来看见冯若兰时愣住了。 冯若兰说:“我自己会骑马。” 听到这话,一旁的五柳先生忙让士兵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给冯若兰。牵马的士兵把马牵来后,单膝跪在地上,化身为马凳,请冯若兰上马。 冯若兰看到这一幕惊呆了。那士兵就那样毫无怨言地跪在雨中,像一座小山一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她上马。冯若兰一时心绪万千。 谢晓宇已经骑到马上了,他身体前倾,护着前面的冯若曦。回头看见冯若兰愣在原地,迟迟不上马,疑惑地问:“你怎么还不上马?” 冯若兰吐出一口浊气,说:“算了,我不去了,让若曦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了。”说着把篮子递给若曦。 谢小宇点了点头,带着若曦策马而去。冯若曦兴奋地叫着:“我会骑马了,我要飞起来啦!” 谢晓宇回来的时候,看见师父一手拿葱,一手拿“蛮头”,吃得津津有味。谢晓宇急忙说:“还有我的饭食吗?师父,你别给我吃完了,给我留点儿。” 五柳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竹箩里只剩下一个馒头了。 五柳咽下嘴里的食物,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说:“幸亏你来得及时,还剩下一个。你不知道这馒头太好吃了,我一时没收住。” “这就是‘蛮头’吗?怎会这么白?这么软?我可见过若曦拿了一个做成了黄鸭子的蛮头。”谢晓宇拿起馒头轻轻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吃,好吃,比肉都好吃!” 冯若兰听了这话差点笑喷了。 冯佳越用手在茶水里沾了下,在桌上写了一个“馒”字,说:“此乃‘馒头’,而非“蛮头”也。” 五柳看后欣喜地说:“文甫这字造的好。” 谢晓宇也竖起大拇指说:“冯先生真乃再世仓颉也。” 五柳说:“当年诸葛孔明发明了蛮头,想不到今天令爱竟做出了馒头,而且将它改进得如此之好。” 冯若兰插言说:“是爹爹指导的好,我只是动手把它做出来了而已。”说着看向爹爹,向他挤眼睛。 冯佳越和女儿眼神碰撞了一下,了然微笑。 谢晓宇接过冯若曦手上的小黄鸭啧啧称赞,他放在鼻下闻了闻,也闻出了南瓜的问道。谢晓宇说:“这是面里加了南瓜做成的。你阿姊的手真巧,做的小鸭子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皇宫里的大厨也做不出这么好看又美味的东西来呢。” 冯若曦听见这话高兴极了,说:“阿姊说她还可以做出小狗、小猫、兔子、螃蟹,还有小老虎呢。以后我帮她,她就给我做呢。” “哦,是吗?”谢晓宇一副惊讶的样子说,“你阿姊真是厉害啊。” 冯若曦指着自己头上的花,继续说:“谢侯爷你看阿姊给我做的头花好不好看?还有衣服上的花,阿姊说这叫蝴蝶结。你说好不好看?” 谢晓宇还认真地看了一下,发现冯若曦戴的花还真别致,跟宫里的花和外面卖的花都不一样。谢晓宇竖起了大拇指说:“你阿姊的手真巧,做的花很漂亮。若曦戴上了花就更漂亮了,像个小仙子一样。” 得了谢侯爷的夸奖,冯若曦高兴极了,在原地转了个圈。 冯若兰无奈地说:“若曦,拿着你的鸭子出去玩吧。” “哎。”冯若曦拿回自己的小黄鸭笨拙地向谢晓宇施了个礼,然后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谢晓宇看向冯若兰,见她目光追随着妹妹出去的身影眼中带笑。谢晓宇心里感慨他们姊妹俩的感情真是深厚啊。 谢晓宇说:“冯姑娘,你能不能把这蒸馒头的技术教给我的厨娘呀?”谢晓宇说了这话后,又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无耻,又忙补充说:“我可以用粮食换,或者买你的技术也行。我保证这蒸馒头的技术不会从我这里传出去,行吗?” 冯若兰看了爹爹一眼,两人笑了。这个时代,每个靠技术生活的人,都敝帚自珍,把自己的技术珍藏起来,生怕别人学了去,断了自己的财路。可这样也拖慢了历史的进程。 冯若兰对谢晓宇说:“我可以把蒸馒头的技术教给你的厨娘,不过你也不必怕技术传了出去,说不得我和爹也会把技术教给更多的人。”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这话很意外,他们想不明白了。冯家以后就凭着这蒸馒头的技术就能生活得很好,可要是人人都学会了蒸馒头,那他们家还有什么优势呢? 冯佳越笑了说:“想要蒸出这种暄软的蛮头,里面必须要加入一种东西才行。” 五柳和谢晓宇顿时反应过来了,冯家掌握了蒸馒头中最关键的技术。只要垄断了蒸馒头中最关键的东西,那么蒸馒头的人越多,他们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想到馒头今后会走上千家万户的餐桌,五柳和谢晓宇喉咙都吞咽了一下,对冯家的智慧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六十五章 馒头可做军粮 谢晓宇文雅地咀嚼,细细地品味着馒头,说:“这馒头表皮光华,内里蓬松宣软,既美味又饱腹……存放……冯先生,这馒头可用作军粮啊!”谢晓宇突然惊呼起来。 谢晓宇一句话点醒了五柳,五柳说:“是啊。以馒头为干粮,耐储存,可饱腹,食用方便,美味饱腹,想必兵卒们十分乐意。可就不知这制作所费多不多?” 五柳和谢晓宇一齐看向冯佳越。 冯佳越用几声咳嗽来掩饰自己一瞬的尴尬:“呃,这个……馒头是我女儿做的,她最清楚用度多少,还是让她来告诉你们吧。”冯佳越把皮球踢给了冯若兰。 五柳和谢晓宇又把目光转向冯若兰。 冯若兰说:“我家蒸的馒头白如雪是因为把麦麸去除得很干净,这样在磨面这一关就比别人费一些。如果不考虑磨面这一块儿,那同样多的面粉,蒸馒头是比做蒸饼还要省粮食的。” “这样啊。那馒头真就可以做军粮了。”五柳高兴地说。 谢晓宇吃下最后一口馒头,坐端直了,认真地对冯佳越说:“冯先生,这蒸馒头的技术,对军事有很大影响,我恳请先生将此技术传授于我,我将向齐王殿下奏明此事,向你请功。也请冯先生不要轻易将这蒸馒头的技术泄露了出去。” 冯初科在一旁听呆了,昨天他和若兰一起磨面、和面,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面团会蒸出这么好吃的馒头来,更想不到这小小的馒头对于军事有如此大的助益。他四叔一不小心又在谢侯爷面前立了一功。 冯佳越说:“好。” 从四叔这一声简短的应答上面,冯初科明白了,他四叔根本不在意齐王府的赏赐。 从冯文甫这一声淡淡的答语上,谢晓宇和五柳都感受到了冯文甫对功名利禄的淡泊,和对他们疏离,甚至还有对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官僚集团的反感。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五柳抬头看了看天气,感慨地说:“春雨贵如油,这场雨于田里的庄稼而言,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文甫对于我、谢侯爷和甘州而言,也是一场及时雨。” 谢晓宇点头表示赞同。谢晓宇对冯佳越说:“冯先生,关内的田庄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和族人搬过去后绝对不会受到惊扰。” 五柳说:“文甫要通知族人早作准备,等天晴了,侯爷的士兵就可以一路护送你们去庄子上了。” “好。”冯佳越呼出一口气,仰望天空浊暗的乌云,说,“今天趁着下雨,我先把族中的事料理了。” 村里的祠堂还没有动工修建,冯家的家族会议在冯君宝家召开。冯君宝在主位上就坐,身旁立着他的大儿冯佳琪;冯佳越坐在轮椅上,两旁站着冯初科和冯若兰;其他冯家支脉的主事人也都依次就坐,身边立着服侍的人。这景象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规范。 冯家八大支脉的主事之人都到齐了,冯若兰的目光看过每一个人,结合脑中记忆,她把冯姓这个大家族的人事关系理了理。 爷爷这一辈的老大和老六已经不在世了,他们两支现在的主事人是和爹爹同辈的冯正义和冯治水两位伯伯。这老大家的和三族老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后人。里正在同辈中行二,他和四族老、五族老、八族老是属于同一曾祖父的血脉。她爷爷冯君宝和冯治水伯伯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后人。 怪不得冯若兰时常疑惑这里正爷爷能力不强,却怎么还能稳居里正之位呢,原来他们那一支的人多啊。 四族老冯桂良呵呵笑着说:“文甫,我看这两天谢侯爷和他老师每天都去你家里,还安排了士兵保护你,可见谢侯爷对你十分看重。你能有今日的出息,我们都甚感欣慰,总算不枉我们大家集全族之力来供养你啊。” “是啊……”其他几位族老笑着随声附和道。 冯佳越朗声说:“四伯,我当年可是连进士都没考中,回家后你还骂我,说就当自己多年的付出都喂了狗。可见我还是辜负了家族的期望。” “你……”冯桂良老脸一红,羞恼地说,“你这孩子,心眼子咋那么小呢?当年你落了第,还在外游荡好几年不回来。四伯当时不是气急了吗?口不择言的。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咋还记恨上四伯了?” 里正冯桂山出来打哈哈说:“文甫,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当时叔伯们都在气头上,说了些上头的话,其实都不是出自本心。这些年,你在家族中的地位可是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排在一起的,谁也没有薄待你。” “我的地位不是靠着各位叔伯的施舍得来的!是靠着我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冯佳越语气粗重地说,目光从各位族老及主事人脸上扫过。 众人都不敢直视冯佳越的目光,纷纷躲避。那些年确实对冯佳越冷言冷语的,多有欺辱。 冯若兰心中哀叹,看这些人的龟样,她爹到底受了这帮人多少欺负?以至于今日爆发出如此大的气性! 三族老冯闯山说:“那你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报复我们是吧?” 四族老冯桂良说:“哦,我知道了。你如今得了谢侯爷的青眼,要飞黄腾达了,是想要甩开我们这些负累是不是?” 五族老冯桂林声音不大,他说:“老七家的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今天这场会该不是要跟我们决断呢吧?” 这音量虽不大,但这阴恻恻带着嘲讽的语气却让每个在坐的人都听进耳朵里。几位族老的话引得大家窃窃私语,说他忘恩负义。 “呵呵……”冯佳越冷冷一笑说:“古语有云: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但凡有教养规程的世家大族无不奉行此规。可惜我冯家走到今日,已成了一盘散沙。家族没有凝聚力,各家过各家的小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算计,谁也不相信谁。这样的家族,也只配在杏花村这种外来户集中之地生活了……” 里正听了这话,心下一惊,料想这冯佳越接下来肯定要重提当年让他爹当族长的话题了。 第六十六章 家族会议 “……我们是早就分了家的,族中也没公产,一直都是各过各的。本来依我的意思,是大家各奔前程,互不相扰。可我爹他太过看重于宗族亲情,不愿意给人留下话柄,说他离弃亲族,不能同富贵。”冯佳越说着,目光停留在几个族老脸上。 几位族接触到冯佳越的目光后,心虚地避开,神态有些不自然。他们心下思量老七一家不是真的想归隐,而是用归隐的借口迷惑他们,然后独吞齐王府的赏赐。他们散播谣言的目的也只是想逼着老七家把财富拿出来共享。 冯佳越继续说道:“我今天召集大家来说个明白,齐王府的赏赐还没下来,齐王府会赏赐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有向谢侯爷表明,我不会入仕,不想要什么其他的赏赐,只想求一块地作为我们家族的隐居之所。” 冯佳越的话音刚落,堂上就出现一阵惊呼、叹息、哀怨、指责交杂之声。 冯佳越嘲讽地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众人,说:“这下大家应该相信我们这一支是真心想要隐居的吧?” 众人听了又发出一阵唏嘘惋惜的声音。 里正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冯佳越厉声喝道:“冯文甫,你难道忘了你爷爷生前对你的嘱托了吗?” 冯佳越呆滞了一下,他想起了爷爷临死那一刻,抓着他的手,眼神中带着遗憾、不甘、痛苦…… “冯家就靠你了。”爷爷努力说完这一句,就咽气了。 里正看到冯佳越陷入回忆时那落寞的神情,冷冷一笑,说:“振兴冯家是我们好几辈人的愿望,你爷爷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要放弃眼前大好的机会,去过隐居的生活,你要让我们冯家分崩离析、彻底沦落吗?” “分崩离析?彻底沦落?二伯这话说得不违心吗?”冯佳越看着里正问,“你心里不是巴不得我快点儿搬走吗?” 里正心底的想法被识破了,有些心虚,正要反驳。冯佳越接着说:“爷爷生前还指定让我爹当族长,你们不是也没有认同吗?我们冯家都是有能力且自负的人,谁都不甘居人下。所以呀,我们我们家族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族长,没有规矩,各自为政,一盘散沙。这样的家族……呵呵,我是没有能力让它振兴起来的……” 里正叹了口气说:“我明白堂侄的意思了,是不是我辞去里正之职,各位族老都同意推举你爹当族长,你们就不离开杏花村了?” “哼哼……”冯佳越气笑了,“二伯,你总是这么扒着门缝看我的么?你忘了你的里正之位是怎么来了的吗?” 里正听到这一句,顿时脸红了。四年前杏花村里正之职一直都是沈家人在担任。可在冯佳越爷孙俩的一番运作之下,让他当上了里正。那爷孙俩用里正之位跟他做交换,让他支持冯君宝当沈家族长。可是他却来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沈家变成了如今八大族老共同议事的局面。 冯佳越仰面叹息了一声说:“罢了,我也不强求你们知我,懂我。今天我把我的想法,我的心志都表明了,你们信我也罢,不信也罢,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决断就好。” 众人都看向冯佳越。 冯佳越说:“依兰县龙门关叛乱,杏花村一战成名,我们冯家也因此在这场战事中锋芒毕露。你们以为我有功于谢侯爷,有功于齐王府,就能因此官袍加身,飞黄腾达吗?我们杏花村冯家就能过上豪门士族的生活了吗?非也!你们可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的道理?” 冯佳越最后一句加重了声音,让各位族老警醒起来了。不过大家谁都没有插言,仍然静静地看着冯佳越。 “我不是在此危言耸听,我实话告诉你们,冯家如今面临的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前途莫测,凶险万分的境地!”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他们稍一思量,觉得冯佳越就是在危言耸听,目的不纯。看到大家的微表情,冯佳越也知道他刚才的话没人听得进去。对此,他只冷冷一笑。 “今天把大家叫来,说清楚两件事情,大家自己思量,自由选择。第一,依兰县叛乱,各方的势力都牵扯了进来。我虽得了名声和赏赐,可也会因引来各方势力的报复。所以,我必须把家搬走,去另一个地方过隐居的生活……如今甘州涌进来多少难民,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这些难民来源复杂,连齐王府也辨不清谁是良善,谁是奸细,何况我们?所以说,我们不管搬去哪里,这个风险都依然存在。” 这话倒是不虚,大家都知道这几年甘州的形势。甘州常年与匈奴、吐谷浑以及蜀国等多方交战,民生凋敝,人口锐减。齐王府努力经营,免除死刑、鼓励生育、吸纳各地人口……特别是这两年,天下大旱,各地难民纷纷涌入甘州,充实了甘州的人口。 可这样也把一些奸邪有异心之人放了进来。这些人来到甘州后,组成各种势力,以各种方法与齐王府做对。让齐王府很是头痛。十年前,齐王府就曾闹出了被一伙刺客闯入,伤了齐王之事。 冯佳越在依兰县发生的这场叛乱中表现耀眼,可这也会让他成为各个反动势力的箭靶子。虽说杏花村会建折冲府,发展府兵,可反动者的势力无孔不入,连齐王府都头痛的存在,一个小小的折冲府怎么能抵挡得住? 事情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冯佳越离开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借次走上仕途……我一个残疾之人怎可为官?还有一件事你们怕是不知道。那年我赴潍城科考,骄傲自负,以为凭着我的学识才华能轻松折得蟾桂,谁料结果却是暴腮龙门。那时年少轻狂,出言无状,就发下了此生不再入仕齐王府的誓言。” 族老们听了这话都心下一惊,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原来如此。十年前,他们渴盼冯佳越金榜题名,载誉归来。可冯佳越却不仅榜上无名,而且整整六年未归,音讯全无。怎么还发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誓言,怪不得他举人身份也不愿捐官,怪不得他害怕齐王府赏赐他官职呢。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第六十七章 走?留?抓阄吧 族老们刚想劝冯佳越放下心结,向齐王府上谢罪表道个歉什么的弥补一下。 冯佳越堵住了族老们的话说:“虽说当年轻浮,发了那样的誓,可君子立于世当言而有信。我此生是不可能再入仕齐王府的。即使我的腿能好,我也不会因功向齐王府讨官。我只怕……齐王府会有芥蒂,反感于我,给冯家带来祸患……” 族老们听到这话,更是惊得腿都软了。冯佳越所献之物皆是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巨大作用,甚至能颠覆战局之物,而且冯佳越本人智商超群,才能卓越。这样的人物,不管是哪位君王当政,都会对他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的吧。 冯佳越见吓着了众人,遂轻松一笑,说:“齐王殿下是个明君,绝非气量狭小之人,想必不会因此而怪罪我的吧。” 不会怪罪?说得轻巧!齐王殿下的确不会因为一个少年的幼稚誓言而生气,但若是那个少年成熟了,成为一个身怀大杀器、有大才能的人,却还忘不了当年发下的誓言,那齐王殿下就绝对不会容忍了。这冯佳越真是老寿星嫌命长了啊。 “总之,我们家是一定要搬走的。想跟我们一起离开的,我欢迎,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隐居的,那请随便,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 各家主事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心思电转,心中也久久不能决断。 留下来,杏花村的机会多,凭着建折冲府的东风,他们的生活将会更上一层楼。可这样他们也会失去了一个支柱人物。冯佳越的才能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冯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说大部分都是冯佳越的功劳。虽然他们在家族内部不断压制冯佳越的影响力,可他们不得不承认若失冯佳越,那家族便失去了上升为名门大族的可能。 可若选择跟冯佳越一起走呢?那结局就不是他们能预测的了。或者成为豪门大家,或者家破人亡。 冯佳越笑笑说:“不急,雨停了我家才搬走,大家可以利用这下雨天时间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再做决断。” 又一天过去了,昨天不知有多少冯姓族人陷入两难的抉择中。 冯佳越书房里,已经将一些书卷装进了藤木箱子里了,装书的正是冯若兰。谢晓宇饶有兴致地看着忙碌的冯若兰,在她脸上永远找不见一丝怨愁。 谢晓宇问冯若兰说:“背井离乡应该是一件挺伤感的事情。怎么我看你没有半点忧愁,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呢?” 冯若兰翻了个白眼,说:“是。我很高兴呀。爹爹说了我们住在杏花村里不安全,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留恋此处呢?吾心安处是吾乡。我觉得只要能和家人们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安家。” “好一个吾心安处是吾乡!”五柳听了这话出声赞道,“文甫老弟,就为侄女这一句话,我也要在齐王面前力争为你谋得那一处地方,如你所愿。” “呵呵……”冯佳越高兴地笑了,“那就多谢五柳先生了。” 五柳看着心情不错的冯佳越问:“文甫可将家族的事料理清楚了?” 冯佳越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在老七家开完家族会议后,里正把自己的几个亲兄弟都叫到了一起。 里正问:“你们心里都是什么打算?说说吧。” 老四冯桂良沮丧地说:“文甫这一手可真狠,这下把我们都甩开了。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唉!可惜我们供他读书十年啊。” 里正眼一抬,问:“这么说,你是想留下了?” “当然要留下了,难道要跟着他们一起背井离乡地去隐居不成?万一他后面要是跟齐王府闹僵了,连累了我们怎么办?”冯桂良理所当然地说。 里正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你呀!有点儿出息吧!让文甫吓唬两句就怂成这样!岂不知你这样就正好中了他的圈套了。” 冯桂良不服气地说:“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放弃杏花村这么好的机会,跟着七房走不成?” “我问你,咱们冯家除了冯文甫,谁还有能力带领我们过上名门望族的生活?”里正反问道。 冯桂良被问住了,可他仍把不服气写在脸上:“可也不能为了家族的前程,冒险把命搭上吧!” 老八冯桂祥说:“二哥,你觉得冯文甫那么个倔强的脾气不会得罪齐王府,引来杀身之祸吗?” 里正看了看其他人说:“天下谁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们觉得冯文甫会自寻死路跟齐王府杠上吗?就算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顾惜父母妻儿,还有那么多族人的性命吗?” 里正的话点醒了众人。冯桂良恍然间明白了,说:“他还有个未出世的儿子呢!这么说,他不可能跟齐王府杠上。” “那……他说要隐居的话,就是骗我们的了?”老五冯桂林说。 “隐居是真的要隐居,不过你们若真信了他的话,那就输了。”里正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说。 其他人却听得一头雾水。 里正说:“他现在腿不好,不能为官,这是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求别的赏赐,只要一块隐居之地,这是他自命清高;他不羡繁华,隐居山林,这是他淡泊名利。看似他舍弃了很多,可实际上他得到了最宝贵的名声。这样的人才,怎能不让齐王府三顾茅庐而求之?” “哦!我明白了。”冯桂良说,“他这是要效法诸葛亮啊。” 冯桂祥想明白后,脸色一变,急切地说:“他这是以退为进。他这招真是阴险,既甩掉了我们这些负累,又把脏水泼到了我们身上。” “他休想!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冯桂良怒气冲冲地说。 “你回来!”里正忙叫住他,“你要怎么去跟他算账?他也没阻止你跟他走啊?” 冯桂良知道自己性格鲁莽,却无智谋,气得没办法,一拳砸在桌子上。 冯桂祥问:“那依二哥的意思,咱们要跟着老七家走了?” 冯桂良和冯桂林的眼睛都睁大了,一齐看向老二。 里正摇摇头说:“老七家能过得了清贫的日子,我们不行。还有杏花村的机会,你们能舍得放弃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冯桂良急切地问:“那二哥你说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第六十八章 两边都占便宜 里正眼睛从每个人脸上看过,问:“你们呢?真的都愿意听我的吗?” 几位族老都点了下头。 里正说:“冯文甫想要甩开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开宗立祠,彻底跟我们断舍离,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愿。既然我们既舍不得杏花村的产业,也舍不得老七家的广阔前景,那我们就想办法两边都占上便宜。” 冯桂良疑惑地问:“怎么能两边都占上便宜呢?” 里正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说:“我们四兄弟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一家人,今天我说话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们冯家如今在杏花村的地位来之不易,后面修筑工事、设置折冲府……咱们冯家能占得便宜就更多了,不能轻易地舍弃了,所以我们要留一部分人在村子里,守住家业。” 众人听了点头。 “老七家的文甫,是咱们家族合力供养出来的,也只有他才能带领家族快速地晋升为豪门大族,所以我们要让一部分人跟着他。两边不能断了祖宗香火的牵连。” “你要把我们分开?”冯桂良惊讶地问。 里正看了眼他说:“表面上我们是分开了,但是我们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想着对方。我们要团结一致、互通有无。俗话说:狡兔三窟。我们也得给咱们家族多找几条路子。我们今天就在此约定不管自己这一支在哪边,若有好的机会,都要想着帮扶另外几家。” 三个族老都细细思量起老二的话来,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背井离乡总是凄凉的,冯桂良说:“可是跟了老七家就要认老七当族长,他和他的那几个儿子制定出来的家规肯定十分严苛。你也知道他们家现在连奴仆都不请,文甫媳妇都快要临盆了,也没请个稳婆在家备着。他们自己劳作,粗茶淡饭,甘受清贫,我们岂不是也要跟着去受苦?” “是啊。”老五冯桂林说,“文甫不要赏赐,也不愿当官,又一直看我们不顺眼……” “你们傻啊。那齐王府的赏赐还没下来呢,谁知道除了地之外还有什么?难道你们就甘愿放弃了?那冯佳越不愿当官,他要做清贫的姿态,那是他在积攒名望!还有他两个侄子都已经是秀才了,再过两年就能考举人、中进士,他们这一支路还不是越走越宽!”里正见几个弟弟的脸色有些意动,遂继续说道,“我们也要把目光放长远些。读书人的脑子,那可比我们聪明多了。但只要我们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他就得带着我们一起飞升上天。” 冯桂祥一拍脑门说:“这叫一人得道……啊,那啥,反正就是不能让七房把我们所有人都甩开,他们那一支独自飞黄腾达,总要有人在那边给我们通消息。只要咱们跟那边藕断丝连,没有断了香火情,那其他人也就随时有机会再跟他们合在一起。” 冯桂林也兴奋地说:“哪边发展的好,我们就去哪边,来去自由,还能避险。” “那……我们谁去谁留呢?”冯桂良问。 “我看咱们四家,两家走,两家留吧。抓阄决定如何?”里正说。 三个族老想了想都说好。于是里正招人把抓阄的器物拿了进来。大家一看二哥竟提前都准备好了,更佩服他的高瞻远瞩了。里正嘴角微微上扬,暗自冷笑。 老八说:“二哥是里正,他若走了,杏花村肯定得另选里正,到时候我们冯家不一定得到最大的利益。所以,他得留在村子里” 老四和老五一想,确实,沈家虽说家主没了,可他家的嫡次子沈子恒实力也很强,在杏花村平叛中出力不少,最近风头正劲。有很大机会争抢里正之职。于是,他们三人都同意让里正二哥留在杏花村。 里正谦虚退让了几下后顺坡下驴,让其他三人抓阄。抓阄后确定老四和老八跟随七房搬迁。 兄弟们散去后,里正又秘密找老四冯桂良谈话。 里正说:“就算你没抓到跟随老七家搬迁的阄,我也会让你去的。” 冯桂良不解地问:“为什么?” 里正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不会真以为咱们儿子平安回到自己家里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吧?” 冯桂良蓦然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咱们的儿子被人家捏着把柄呢!”里正一脸丧气地说。 “他,他……他们找你了?”冯桂良感觉自己说话时舌头都在打结。 “他们威胁我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做,就派人举报咱们的儿子,连证据都会递到县衙大堂上去,到时候咱们就家破人亡了。”里正说着面色沉重地在冯桂良肩上拍了一下。 冯桂良吓得腿都软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里正说:“火药手雷。他们说只要我们拿到火药的秘方和手雷的制造方法,他们就放过我们。” 冯桂良惊慌道:“这是被谢侯爷严密控制起来的东西,我们怎么能……” “这事我仔细地想了一下,咱们现在也身不由己,只能听他们的了。”里正无力地垂着头说,“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我留在村子里向那天晚上给文甫家运送物资的村民打听,你去跟着文甫一家。文甫和他几个兄弟还有几个侄子都肯定学会了制造火药手雷,你去了先搞清楚情况。后面会有人联系你的,现在甘州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冯桂良也丧气地垂下了头:“唉……” 里正抬起头说:“你也不要悲观,六房冯治水的亲弟弟不是也跟咱儿子一起的吗?他也逃不了。” “对啊。”冯桂良突然明白了,“六房七房是一脉,治水肯定是要跟七房一起走的,这事可以让他做。” “冯治水也不一定会跟老七家走,你可以去探探他的口气,他要是不愿意走,你就要说动他走。这件事也不能全指望他做,他那个人性子软,没有主意,难成大事,主要还是靠你。” 冯桂良垂着的头点了一下:“唉” 里正说:“你别只是叹气,你用嘴明确地告诉我你是干,还是不干?” 冯桂良抬起头,犹豫地问:“这……做了这一票,他们真的能放过我们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做事的时候隐秘一点儿,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若是感觉自己暴露了,也要告诉洪典吏的人,让他们帮你。” 冯桂良咬紧了牙说:“那……我干了!” “好。你赶紧回去准备吧。” 第六十九章 搬家的那个早晨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并没有下很久,当年晚上雨就停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地上湿漉漉的,草木的叶子尖上挂着晶莹闪亮的露珠。地里的禾苗还没有吮吸够雨水,顶多只喝了个半饱。人们来到地里查看庄稼的情况,仍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 昨晚风声呜咽,刘氏一夜未眠。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太阳,心里思量起来了。她知道该搬家了,她很担心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可不管怎样,她都得跟着家族一起走下去,不能掉队。 冯佳越转着轮椅从屋里出来,看着天空说:“天晴了,该离开了。也不知他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冯初科进了门,向四叔和四婶行礼问好。 冯佳越问:“今天怎么这么就早过来?” 冯初科说:“早上家里人都起得很早,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呢。我也睡不着,就早早过来了。” 冯佳越点了点头,问:“家里都收拾好了吧?” “我们家基本好了,三叔家也差不多,就是老屋那边东西太多,能慢一些。”冯初科往里屋看了看问,“四叔,怎么不见若兰妹妹?她还没起来吗?” 冯若曦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阿姊不在屋里,早就起来了。”说完,冯若曦便去找娘给她洗脸梳头去了。 冯佳越悄悄地对冯初科说:“她在屋后竹林那里锻炼身体呢。” 冯初科愣了一下,感慨地说:“若兰妹妹比我们所有人都勤奋,真乃我辈之楷模!” 冯初科去厨房的窗台上取了牙刷,拿了一碟盐,端了一碗清水来让四叔刷牙。这时冯若兰从外面回来了。她气息微喘,浑身热汗腾腾,额头和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缕一缕的发梢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冯初科惊讶地问:“你是怎么锻炼的?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三叔训练保安队,也没把人训练得像你这么累。” 冯若兰笑了笑说:“我身体比较弱嘛,平时就要多锻练。你先忙吧,我去洗洗帮娘做饭了。”说着就去打水洗脸了。 厨房里想起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不一会儿,厨房里飘出了馒头和饭菜混杂的香味。今天的朝食里还有馒头!冯初科心里高兴极了。 正吃朝食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冯初科调侃着说:“这是谢侯爷和五柳先生来了,他们也跟我一样,想赶上吃四叔家的朝食,所以来的这么早。” 冯若兰扑哧一笑说:“初科哥,你没听清来的是一匹马吗?还有,马蹄声那么急促怎么可能是谢侯爷或五柳先生呢?” 冯初科愣了,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脸红了。他放下碗筷,诚心说道:“我没有认真听,更没有仔细分辨,就贸然开口,是我鲁莽了。口无遮拦,惹人笑话,辜负了四叔的教导。今后,我当吸取教训,用心观察事物,深思熟虑之后,再发言。”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初科哥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冯若兰心里暗笑。 冯佳越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加以改善,这非常好。” 来的是谢侯爷的传令兵,来通知他们尽快收拾,今天就要开始搬迁,谢侯爷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谢晓宇和五柳还是错过了饭时。今天来的人多,看样子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谢晓宇吩咐军中伙夫给他们准备饭食。冯佳越阻止了,说可以让若兰去给侯爷和先生准备吃食。 其实这样正合心意,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谢晓宇也没有推辞,向冯若兰拱手施礼说:“那就多谢若兰姑娘了,辛苦你了。” 冯若兰笑笑说:“不辛苦,不敢当侯爷如此大礼。” 冯若兰给他们馏了一些馒头,做了一个大烩菜。谢侯爷、五柳先生还有来的其他几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看那几人吃饭时两眼放光的样子,冯若兰有理由相信,要不是侯爷和五柳先生在场,他们这样假装文雅的吃相定然难以维持。 冯若兰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谢侯爷带来的这几个人是要主管负责杏花村建折冲府和征兵的头领。谢侯爷让他们来跟爹爹见一面,顺便征询一下意见和建议。 冯佳越今天也没有藏私,拿出了纸笔,一边画图一边对他们侃侃而谈:“折冲府的选址最好能在这里,要注意能盯得住进出茂源山的这条路,还要能截住东南方向的路。这个地方离河流也近,我们村之前还决定要在此建蓄水池,造汲水车。大人们若想收拢人心,可在建府的同时做成这件事。” 几个头领听了连连点头,他们觉得冯佳越的意见很中肯,想得很周到,还把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让给了他们。 冯佳越继续说道:“此处建折冲府最重要的是征兵。征兵时要注意选择身家清白之人,万不可混入奸细,之后更是要严明纪律,防止其他势力渗入。这里周围村庄的人大多都跑光了,可广发告示召他们回来。杏花村地广、良田多,只要水利濯灌能够畅通,便可收获足够多的粮食。杏花村里有许多工匠,他们大多隶属于沈家,大人们可善加利用。沈子恒是我的侄婿,也是我的学生,是个才德兼备之人,还望大人们平时能照拂一二。” “那是自然。”“先生大可放心。”“我们正缺帮手呢,还要多谢文甫先生向我们推荐人才呢。”头领们纷纷应承了下来。 谢晓宇和五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心中了然。冯文甫一家搬走后,杏花村还有许多冯姓亲族,可是他连提都没提,可见平时关系并不亲厚。 关于杏花村冯姓家族,他们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信息。这个家族最早是由冯姓三个兄弟逃难至此而来。如今三个兄弟的后代发展成为八个支脉,其势力在杏花村也占据一席之地。三兄弟都去世后,冯家再无族长,也无公产,族中事务都是八个支脉的主事人开会决议。 冯家能有如今的兴旺,多数功劳应归功于得中举人的冯文甫。可现在的情况是冯文甫连提都不愿再提,可见平时矛盾太多了。 第七十章 搬迁路上 谢晓宇安排好杏花村建折冲府的事后,便要护送冯文甫一家离开杏花村。杏花村的村民们对冯文甫一家十分依恋,携男挈女,老幼扶将着都来送行。村民泪沾湿巾,哭着挽留,折下柳树枝送给他们。送行的队伍跟了他们很长一段路,再三挽留不住,人们不约而同地踏歌送行。路旁荒草凄凄,风声呜咽,为送别的场面更增添了悲戚之感。 冯佳越细数队伍里的人,他们七房所有人都在,跟着他们七房的是投献于他们家的猎户金毛。六房选择跟他们一起走,冯佳越能理解,毕竟两房的人都是同一个祖父的血脉。可四房和八房跟上来就出乎冯佳越的意料了。冯佳越眼神复杂地看着路上同行的四房和八房的人,皱起眉头深深思索起来了。 谢晓宇和五柳都看出了冯文甫脸上的不虞之色。但这是冯家家族内部的事,旁人不便插手。 冯若兰看到他们四房和八房的人也十分不解,不知道他们贪图什么。这些人不相信她爹要隐居是吗?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既然跟上来了,那最好本本分分的,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她不会客气的。 冯家搬迁的人口有上百人之多,谢侯爷安排护送的队伍更多。这时冯若兰才看出来了,谢侯爷在她家周围暗中安排了那么多的卫兵。 行进的队伍中有很多马车、驴车、骡车和牛车,载着货物和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迤逦前行。谢侯爷很用心地布置了一个宽敞舒服的马车,专供冯文甫和妻子刘氏乘坐。 冯佳越大多时候不愿坐在车上,他喜欢坐在轮椅上被侄子们推着走。大大小小的侄子们也都很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说教,今天在路上他给子侄们教了一篇《千字文》,这文出自若兰之口,一句四字,对仗工整,平白如话,易诵易记,子侄们都很喜欢。 冯文甫告诉那些幼小的子侄,路上先把这《千字文》背熟了,回去有时间了再教他们写文中的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陈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人们一路行走,让人心情舒畅。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冯文甫教子侄们念的《千字文》后,心中十分震撼。不知这《千字文》出自何处,是冯文甫背后的山门,或者是他自己?虽然冯文甫现在一脸的云淡风轻,可这《千字文》却是奇书啊。不知他心里明不明白此书一出,将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冯若兰时时关注着娘的状态。虽然谢侯爷把马车里布置得很舒适,但马车颠簸的属性并没有改变。路上还有很多崎岖不平或是泥泞的路段,她也要留意观察着,若是遇上了就提前让娘下车来慢慢走着。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申时还未走到依兰县城,到了夕食的时间,大家的肚子自然而然地都饿了。谢晓宇下令在路上埋锅造饭,休息好了再走。 刘氏听到谢侯爷这样安排,暗暗松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冯若兰看到了,心疼极了。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让队伍分成两拨走,她和娘走在后面。 冯佳越也注意到了妻子的不适,过来问。 冯若兰说:“娘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给邂逅也说一声,让队伍分成两拨走,我和娘走在后面。” “好。”冯佳越说。 这时冯若兰看到一个人,让人从马车上拿出了躺椅。冯若兰仔细一看,笑了,原来是八爷爷。八爷爷是很讲究的一个人,最懂享受了。 现在的许多家具都是前面那个菜鸟穿越者曹叡带来的。此刻八爷爷就坐在躺椅上,眯瞪着眼睛摇晃着,两个下人给他捶腿捏肩。旁边不远处的小火炉上,给他煮着茶,茶水咕咕嘟嘟地沸腾着。 冯若兰拉住爹爹的衣袖,邪魅一笑,说:“爹,不用去找谢侯爷了。我有办法让娘不再受马车颠簸之苦。” 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正躺在摇椅上享受的八叔,冯佳越知道他要倒霉了。 “什么!你……要用我的摇椅改造成轿子给你娘用!”冯桂祥惊讶地跳起脚来。 冯若兰眨眨眼睛,委屈地说:“怎么八爷爷,你不愿意把你的椅子让给我娘用吗?我娘要是走不动路,就要拖慢大家的行程了,晚上我们就得露宿在路旁了。” “你娘她坐在马车里多舒服!我……这摇椅是我最钟爱之物,我习惯用它了,没有它我不舒服,我……”冯桂祥为难了。 “八叔,要不到了县城我再买一个赔给你?”冯佳越低沉的声音略带冷漠。 冯桂祥辩解说:“不是钱的事,我老了,走不动路,随时要休息一下养养神……” “这就是你占用了那么多马车的原因吗?”这时,谢晓宇走了过来严厉地问。 “侯……侯爷。我……我……”冯桂祥惊慌地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谢晓宇瞪了他一眼,说:“算了,我也不想与你多费唇舌。非常时行非常事,本侯现在宣布你的椅子被征用了。” 冯桂祥此刻脸上苦笑不得,表情十分尴尬。他心里后悔极了,早知这样,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痛快地把椅子让给他们。 冯若兰让人找来几根杆子,就着八爷爷的摇椅,将它改造了一个轿子。许多人都看得惊奇,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手工技术这么娴熟,构思这么巧妙,竟然将改造成了轿子。 大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冯若兰,夸她是天才巧匠。冯若兰苦脸看向旁边的爹爹,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冯佳越听别人夸奖女儿,心里其实蛮高兴的,但是他知道女儿不喜欢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冯佳越一手掩在口上,咳嗽了两声。大家回头去看冯佳越,只见他一脸平静、成竹在胸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冯若兰能有此成就,那绝对是风闻妇女教导有方的缘故。 吃过夕食,他们要重新上路了。这次刘氏坐在竹椅改造的轿子上,底下由谢侯爷委派的八个兵丁抬着,走得隐隐当当。八个轿夫,是冯若兰为了增加安全性,特意改造的。 第七十一章 看病写药方 冯若曦本来是跟娘一起坐在马车里的,可是娘去坐轿子了,丢下她一人也不愿意在马车里多呆。冯若曦哭闹着要下车,谢晓宇骑马跑过来劝,冯若曦想到那天骑马的乐趣,就央求谢侯爷带她骑马。 谢晓宇答应了,把冯若曦抱到马上,和她一起骑马走了。 冯如花和冯如卉来邀请冯若兰和她们一起玩斗草的游戏,并请二伯帮她们做裁判。看到路旁的野花野草,冯若兰心想,算了,她就不虐菜了。冯若兰摇摇头说:“你们玩吧。我要留心照顾娘和若曦呢。” 本来加她也是为了人多热闹,既然冯若兰不愿意,那只好她们几个人就玩去了。 堂兄弟们的声音降下去了,堂姐们的玩斗草的声音兴奋而又激烈地响了起来。 队伍到了依兰县城,引来许多人围观。人们知道这是谢侯爷在护送杏花村的冯家人进龙门关后,纷纷向冯家人表示感谢。有的人跪地向冯家英雄们磕头,有的人拿出了钱财、布帛和食物来献。 冯家人也在冯文甫的带领下,向依兰县的人点头回礼。 到了县衙,他们打算今天晚上在此休息,明天再去田庄。 刘氏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休息了。冯若兰看到娘脸色不好,不敢大意,忙给她把脉诊断。看到女儿紧张的神情,冯佳越也很担心。 “娘的情况很不好。我去写张方子,去娘熬点儿药。”冯若兰说。 “好。”冯佳越听了女儿的话也心慌起来了。 冯若兰正要去找纸笔写方子,看见谢侯爷和二伯一起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医者走了过来。 谢晓宇见了冯若兰,急忙问:“你娘的情况怎么样?我见她脸色不好,正好县衙里请来了钱医师给人看病,所以就拉了他来给你娘看看。” 冯佳明说:“若兰,这是县城里医术最好的钱医师,快让他替你娘瞧瞧。” 冯若兰此刻很感激谢侯爷和二伯的细心,忙说好,把钱医师领进了房间。 那钱医师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竟能用悬丝之术诊脉。几个捻须的动作做完之后,钱医师收了悬脉之丝,说:“我写一个方子,你们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病人服下。” 钱医师写好的方子,冯若兰正要看,二伯拿过去说:“我去送钱医师。顺道去抓药,若兰你留在家照顾你娘吧。” 二伯和谢侯爷一起送钱医师出去,冯若兰回来给娘按摩腿脚。 冯佳越看到了刚才二哥看钱医师时,藏在眼中的那份求知的渴望,心中不忍。冯佳越叹了口气,对若兰说:“等咱们安顿下来了,你多写些医书出来,送给你二伯吧。” 冯若兰说:“好。可光自己钻研医书还不够,最好给二伯找个师傅,一边教授一边实践。这样二伯的医术才能有所长进。” 冯佳越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他思索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以我们冯家现在的条件能不能在县城里找个医者一起带走?” 冯若兰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冯佳越说:“现在天下大旱,世事艰难,多少人流离失所?其中不乏医者。我们冯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可也能让人温饱……” 冯若兰明白爹的意思了,冯若兰说:“爹要想给二伯找个师傅,可也不能把不知底细的人招到家里来。” 冯佳越仔细想过女儿的话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说:“你说得对,是爹太心急了。” 冯若兰也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说:“我有个办法可以给二伯找到合适的师傅。” “什么办法?你快说。” 冯若兰说:“我们可以清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帮忙,将依兰县里有名望的医师和那些知根悉底的游医都请来。我今晚抓紧时间将《千金要方》写一部分出来,爹你也要对谢侯爷他们说一说你在外游历时见识过许多医学奇书的经历。我们以此做饵,将那些痴迷医术之人网罗一些到我们冯家。以后我冯家也可以开个药堂什么的,培养更多的家族子弟学习医术。” 冯佳越被女儿的一番话惊住了,想不到女儿的想法这么宏伟。冯佳越连忙点头。 二伯把药买回来了,冯若兰去煎药时仔细检查了一下钱医师的药,仔细研究下来,冯若兰觉得钱医师开的药非常对症。冯若兰就在院子里支个小火炉把药煎了。冯佳越也约了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去谈事情。 刘氏被女儿叫醒喝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刘氏喝了药,歉意地看着房里的丈夫和女儿,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冯佳越爱怜地看着她说:“是我让你受苦了才对。” 说着两人都笑了。 刘氏见若曦不在,就问:“若曦去哪儿了?” 冯佳越说:“她在娘那里呢,晚上就让她睡在那边,你不用管她。” “哎哟,这多不好?若曦淘气,仔细累着娘。”刘氏说。 “娘的身体比你好。咱家若曦哪里淘气了?她在那边有人陪着玩,乖着呢。” 刘氏看到一旁发笑的若兰,嗔了她一眼说:“今天都累了,你去睡觉吧。” 冯若兰笑着坐到桌子旁边,指着桌子上的纸和笔说:“爹晚上要写些东西,让我执笔呢。” 刘氏不可思议地看看丈夫和女儿说:“你们真是铁打的不知道困和累吗?” “呵呵,一会儿就好,你先睡吧。”冯佳越敷衍着。 灯火摇曳下,冯若兰端坐在桌旁,提笔写字。其实是女儿写一句,丈夫念一句,可在刘氏看来,却是丈夫念一句,女儿写一句。冯若兰就这样和她爹爹配合着,写了一部分的《千金要方》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里就派出了许多四处去送信的人。冯家其他人得知今天暂时不走的消息后,都很惊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朝食过后,依兰县有名有姓的医者齐聚县府。谢侯爷发帖,冯家典藏的医学奇书《千金要方》的宣传发布会,谁不趋之若鹜呢? 第七十二章 医书宣传会 冯佳明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这样的高规格的、盛大的会议,吓得缩在一旁不敢言语。今天文甫说要给他找个师傅让他学医,把他高兴得心花怒放,来了却看到了这样医者云集的盛大场面。 谢晓宇和五柳被冯家的文化底蕴震惊了,那冯文甫果然是一个行走的宝藏。在路上他们从一篇千字文中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冯文甫以及他背后山门的厉害,想不到还有让天下所有医者都趋之若鹜的医书。而他要做的事情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震撼。 冯佳越让侄儿初科和女儿若兰把昨天晚上写就的几篇《千金要方》分发给几位德高望重的医师看。 冯佳越说:“我山门中医者很多,所着医书自然也多,这《千金要方》乃是其一,共三十卷,里面记载的药方有上千个。我虽不喜医术,但也被师傅们逼着背诵了一些。昨天晚上,我口述,长女执笔,我们把《千金要方》默了几篇出来。先请各位医师鉴别一下。” 冯佳明听到这话后,直接懵了。《千金要方》,他四弟脑中记着一部医典,而他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几位医师在刚得到这些药方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看起来了,他们看过之后都赞不绝口。当听说《千金要方》里的药方有上千个之多时,他们更惊讶了。当得知这《千金要方》只是他们山门中众多医书中的一部时,简直要五体拜服了。 这世上多得是人凭着一个药方,一项技能便能行医赚钱,养活一家老小。也多的是人为了得到一个药方,争得头破血流。 钱医师站出来,拱了拱手说:“冯先生,你说你不喜医术,却被山门里的师傅硬逼着背诵了一些医书,这先生强迫学生学习的山门可不常见。那我请问冯先生,你的山门怎么称呼?那是一个怎样的山门呢?你又是怎么被收入山门的呢?那你现在能背出多少药方呢?” 冯佳越呵呵一笑说:“请钱医师及在座的各位医师都称呼我文甫即可,在诸位面前,我的医术不值一提。我所在的山门名为‘缥缈’,它是一个很神秘、很强大,规矩又多的山门。医术只是其中一个类别。我的师傅很多,师傅们神通广大,性格古怪,不喜见外人,不喜被人提起。我也是无意间闯入他们的结界,才被收为徒的。” 冯佳越一通胡吹乱侃,把大家都惊住了。大家都在想:这冯文甫莫不是闯进了仙界? 冯佳越继续说道:“我可能是山门最不肖的弟子,学习不努力,没有学到什么本事。但师傅们太严厉,经常让我背医书。《千金要方》我能背出十之七八吧。其实山门中不止《千金要方》还有许多其他的医书,师傅们都硬要逼着我背。比如《肘后备急方》或者《本草纲目》呀什么的,我都能背个七七八八。” 许多医师听到这里有人气得差点儿吐血。一个人有那么好的学医条件,却心理抗拒学医,这样浪费资源的行为真是让人气到吐血。也有医者自动忽略了冯佳越抗拒学医的事,关注到他超常的资质。他即使不喜学医,也背了那么多药方,比那些正经学医的人强太多了。 一个《千金要方》就已经让他们十分激动了,可冯文甫却还提到《肘后备急方》和《本草纲目》这两部医典。一听书名就是非常了不得的医药巨着,大家兴奋得都快要窒息了。 冯佳明听了文甫的话后,心里一阵阵难受。文甫懂的那么多医药知识,却从未向他透露一个字,没有教他一丝一毫。这难免让他心里很失落,很难受。 “冯先生脑子里记了那么多的医药圣典,完全当得起我们称呼您为先生。”一个医师站起来说,“我们依兰县众医者愿意联名举荐您为太医博士。” 太医博士,那就是隶属于官府的太医令,教导弟子医术的先生了。冯佳越冷冷地笑了,静静地喝起了茶汤。 医师们狂热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知道冯文甫这时候放出医书的消息,肯定是有所图的。图钱吗?难道他要在此卖药方?图名吗?看他不像要把医书奉献出来的样子。那他要什么呢? 钱医师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有些疑问。 “昨天冯先生的二哥在我药堂抓药时,拿着两张药方来向我请教,我看过了,一张是冯先生治腿的方子,一张是冯夫人调理身体的方子。这两张方子也都出自冯先生之手吧?”钱医师问。 冯佳越微微一笑说:“是的。两张药方皆是我山门医书上的方子。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有办法了才拿出来用了。” “我能不能看看冯先生的腿呢?”钱医师问。 “呵呵,当然可以。”冯佳越爽快地说。 钱医师仔细地检查了冯佳越的腿后,说:“是个好方子,效果显着,冯先生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再过几天就能尝试着站起来了。” 医师们听了钱医师的诊断后啧啧称奇,依兰县战乱之后,他们早就听闻了杏花村冯文甫的大名,知道了他的腿被难民砸伤的事情。想不到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冯文甫的腿伤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真是奇迹。 钱医师疑惑地问:“我见冯先生的二哥非常喜爱医术,又虚心求教,便试了试他,发现他医术平平。可冯先生既然能背出那么多医书,有那样高的医学造诣,为何不亲自教自己兄长学医呢?” 冯佳越说:“我在山门中最不喜学医了,也从没给人看过病,望闻问切等诊病手段一概不会,只是被常常被师傅们逼着背了许多医书而已。没有能力教授我二哥学医。” 钱医师又问:“把医药方子给令兄,让他自己钻研也能增进医术啊。” “我出山时,师傅曾嘱咐我不能将山门里学到的东西传扬出去。” 冯佳越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愕然了。山门中既有这样的规定,那他今天拿出这么多方子,说出几样医药典籍的名字来做什么?让他们心痒得挠心挠肺吗? 冯佳越说:“大家莫要惊愕。我今天拿出这些药方出来,也是经过山门允许的。” 这话大家又不明白了。 冯佳越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旱,物力不丰,战乱频仍,民生艰难,我山门以天下苍生为念,遂允许我现在将所学知识应用于世,光大医术,聊慰民生。” 哦,原来如此。众医者纷纷赞叹冯先生的山门慈悲为怀。冯佳明此时也想明白了,他理解了四弟的苦衷,心里不再难受了。 第七十三章 吸纳医师人才 “但是,我山门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矩,这医书也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总的来说,山门的规矩可以归纳为两个字‘交换’”。 冯佳越这话让众医者都紧张起来了,他们知道这时候必须竞争了。手快有,手慢无,一位医者突然站起来说:“我愿用一两龙涎香交换冯先生的《千金要方》。” 这位医者的话引起了其他医者一阵唏嘘。那龙涎香可是贡品,比黄金还要珍贵,平常只有皇室最显贵的人才能用得起,平民哪能得见? 另一医者也不甘示弱,站起来说:“我愿用两斤胡椒换先生的《肘后备急方》。” 冯若兰差点笑出声来。虽然熟知历史的她明白这个时期胡椒非常贵重,两斤胡椒的价值可能比一般人家全部的资产都要多,可她仍觉得好笑。看来这些医者都是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呐。爹爹都要把这会场变成了拍卖场了。 许多医者思索着自己家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它的价值可以从冯文甫手上换的什么。医者们一个接一个表态,要用自己珍贵的东西和冯佳越换。 冯佳越忙止住了说:“请大家不要误会‘交换’这个词,更不要误会了我山门的意思。我山门源远流长,底蕴丰富,岂会觊觎诸位手上的东西,做如此肤浅的事情?” 众医者静下心来一想,确实如此。那样底蕴深厚的山门要什么没有?哪会看得上他们手中的东西? 五柳先生呵呵一笑说:“文甫你就不要绕弯子了,直说了吧。” 冯文甫点了点头,面向众位医者说:“我山门的意思是,大家要在医德医术上做出贡献和成绩,得到我山门的认可,就可以得到我山门的医书。或者你们在医术上有什么建树,也可以拿来与我山门交换。” 经过冯佳越一番解释说明,大家都明白了。原来,想要得到缥缈门的医书,就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要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与他们交换就可以了。 可是怎么才能得到他们山门的认可呢? 冯佳越说:“我个人的能力有限,更多具体的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去做,所以我打算建一座医院,替我的山门网罗一批人才。再优中选优,择医术精湛、医德兼备、公平公正之人做评委。诸位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医院呢?” 医院,光听名称就是个不明觉厉的府院。进了缥缈门的医院,那就是缥缈门的医师,还有机会做缥缈门的评委,对天下医者做评判,想想就是个特别牛逼的职位了。当下就有很多医者表示愿意追随缥缈门,加入缥缈门的医院。 看到医师们踊跃的场面,冯佳越高兴地击掌说:“好!医院最宝贵的是人才,有了这么多人才的加入,那我山门医院就定然能办的成!不过,我自知能力有限,内心惶惶,怕累及山门名誉,不敢为医院冠上山门的名字。我的医院就定名为“同心”,希望各位医师能够支持。” “同心同德,同舟共济。好命字!”一个青年医师叫好。 冯佳越继续说:“我要先声明一点,我们家族现在还没有安定下来,正在搬迁途中。有能和我们一起走的,可以现在就和我签订契约。其他人可等我们安顿好后,再来找我们。我们医院包食宿。” 那个青年医师说:“我签。” 冯佳越微笑着指着旁边的桌子说:“这里有写好的契约,你只需签下自己姓名,按下手印即可。医院建设初期,条件会很艰苦,但是回报也丰厚,希望大家仔细斟酌。” 那个青年医师签订了契约后,再没有人上来签约,大家还都拿不定主意。 一个医师问:“冯先生,你网罗了那么多人才建医院,可哪来那么多的病人?医院怎么怎么盈利?怎么养活那么多的医师呢?” 这位医师的话仿佛给大家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医师们冷静下来后,一边思考,一边等冯先生解惑。 “哈……”冯佳越笑了,“这个不用大家操心,医院自有山门扶持,不愁资金。而且医院本身也有效益,比如医治病人、制药卖药、培训学生……还有很多其他的资金来源渠道,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每个医师从与我医院签订契约起,每月都会按时领到薪资,成绩突出者,还会有奖金和升职的奖励。” “那……医师们每月能领多少薪资呢?”一个医师不好意思地问。 “普通医师每月的基础薪资是三两,多劳多得。医院有详细的管理制度。”冯佳越说。 三两!这个数目对于那些有名望的医者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里在座的大部分医者来说,是比他们如今的月收入要高很多了。这确实是一份很丰厚的薪资,而且冯先生说了,这只是最基础的薪资。 医师们不再迟疑,他们对医院的前景很看好。又有两人走上前来签下了契约。还有一些人说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再来找冯先生签约。 几个医师问冯佳越,他们要搬去哪里。冯佳越说了田庄的地址,也说了可能还要往东走。 谢晓宇和五柳终于把冯家安全地送到了田庄。田庄在离依兰县城约四十多里远的地方,这是前任依兰县县令召集难民开垦荒田得来的田庄,面积有近两千亩之多。面积虽广,但土地却是贫瘠,庄稼长得稀稀拉拉,裸露的土地像牛皮鲜似的一块一块的。 田庄现在已被收归为公府的财产,县里觉得此处田地的出产太低,不值得耕种,所以不想继续耕种了。田庄上的人都已经被谢侯爷迁到别的地方去了,留下一座座简陋的土坯房。谢侯爷说在齐王府的诏令下来之前,冯家就住在这里。冯家也可以长期住在这里,这里虽然贫瘠,可是地广,养活冯家是没问题的。冯家要是想耕种这个田庄的地,他可以做主免三年租。要是冯家想买这田庄的地,就可以优惠。 看得出来,谢侯爷不想冯家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是想冯家留在这里的。 冯家脱离了原来的环境,就必须跟其他家族的模式一样,选出新的主事人。毫无疑问,冯君宝就是这一支的族长。来田庄的当天他就行使族长的权力给大家分配了房屋,让各家回去自行打扫。 第七十四章 早晨做运动 有三个医师跟他们来了田庄,也分到了房子。落脚的当天,同心医院开了第一个会议,会上医院的组织结构初步形成。 冯佳越是院长,负责医院的全盘工作。冯佳明的身份既是理事,又是见习医师。章志合医师任主任之职,主管医师们的诊疗工作。 医院还没有开张,三位医师现在工作的重心是教学,为医院的将来培养更多的医学人才。院长冯佳越定的规矩是医院收徒不看门第,只看资质,资质差的绝对不收。冯家近水楼台先得月,收徒自然是先从冯家开始挑。 院长说了,在以后的搬迁路上,还要搞义诊、宣传等很多活动,让同心医院有更大的知名度。这种新奇的行事,让医师们觉得医院的前景很广阔,他们很憧憬。 来到田庄的第一个早晨,冯若兰决定来一场马拉松式的长跑,顺便看一看这里的环境。早上天微微亮,冯若兰准备停当。她从茅屋出发,顺着田庄边缘逆时针跑。 田庄南边是树林,上面虬枝峥嵘,下面灌木茂盛,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往里面窥探的视线。与这诡秘树林形成对比的是活跃在林间的动物。树林里的鸟雀们起的很早,叽叽喳喳地欢叫着。小动物们也是勤劳的,从冯若兰行进的路上不时地窜出来。 田庄的东边是荒原,冯若兰顺着一条小路跑上一处高地,极目远眺,荒原一碧千里,一望无际。他们所在的这块田庄原本就是这荒原的一部分吧。 田庄的北边有一个湖,是个不规则的梯形,面积大约有十多亩地。湖边芦苇在微风中摇曳,翠鸟站在苇秆上,锐利的眼睛盯着湖面。湖面微波粼粼,轻纱笼罩,白鹭在湖面上飞翔。湖的那边是另一处的田庄,也是从荒原开垦而来。 回到起点,冯若兰遇见了三伯带着初寅堂哥和金毛在一间茅屋前练功。他们每人一根棍子,舞得虎虎生风。 “早啊,三伯、堂哥、金毛哥。”冯若兰向他们问好。 冯佳声收住了势,十分惊讶地问:“若兰,你从哪里跑过来的?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冯若兰原地跑着说:“我顺着田庄跑了一圈回来。” “啊?”冯佳声愣住了,他也是刚从侄子初科口中得知若兰每天早晨锻炼的事情,可没想到她这么勤奋,能跑这么长的路。 冯初寅和金毛也被冯若兰的惊到了,想不到一个小女孩比他们还要努力勤奋。 “三伯不必惊讶,我每天都锻炼的,这点儿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冯若兰气息微喘,由原地跑的动作转化为原地走的动作。 “若兰,你喜欢练武吗?”冯佳声问。 “喜欢。” “那你每天早晨来这里,和初寅、金毛一起,跟着我练吧。” “不行啊,爹让我以后每天早上带着医院的人去做操呢。” “带医院的人做操?你?” “嗯。” “不是。我在家里闲着,初寅和金毛都在,也能带着大家出操,你爹为什么找你带大家呀?你能行吗?” 冯若兰白了冯佳声一眼说:“三伯别忘了,你带领杏花村的保安队跑操训练还是我教你的呢。” “那倒是。可你一个女孩子带大家做操多少有些不便,不如你对你爹说说让我去。”冯佳声说。 冯若兰说:“爹爹教了我一套体操,让我教给大家。等大家都学会了,就用不着我了。以后也许要麻烦三伯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做操不只有跑操,还有其他啊。你说的体操我还没见过,你能不能先给三伯展示一下,让我开开眼。”冯佳声非常感兴趣地说。 “好吧。”冯若兰说着就立正,然后一边念着节拍一边做操,“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 冯佳声、冯初寅和金毛看得呆住了。这体操不似他们练的武功那样有杀伤力,但却可以训练身体协调性、灵活性,能够强身健体。适合普通人锻炼,也可以用在训练中。 冯佳声当场就让冯若兰先给他教。冯初寅和金毛也觉得这体操不错,也想学。冯若兰没办法,只得放弃跑步,先给他们三个教体操了。 冯若兰锻炼回来时,发现爹和娘也都已经起床了。 “爹,娘。”冯若兰在屋外喊了一声。 “进来吧。”冯佳越说。 冯若兰进去时,发现爹对着几张纸出神。 “纸太缺了。”冯佳越叹息说,“我们有好多好多事要赶着做,可是纸快没了。真想现在就在这里造出纸来。” 冯若兰算了算时间,说:“爹,从依兰县去潍城需要多长时间?齐王府的回信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啊?” “谢侯爷给齐王府送奏报,驿使定然不敢懈怠。按行程计算,最迟明后两天谢侯爷就该收到回复了。我们也在这里修整一两天就可以启程了。” “你说齐王府会答应赏赐我们那地方的地吗?” “应该会吧,我们贡献了那么多,还有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帮忙说项,肯定会让我们如意的。” 父女俩正说着话,屋外冯初科喊道:“四叔,爷爷请你过去呢。” “好。”冯佳越应了一声,让冯若兰推他出去。 出了门,冯初科接过冯若兰的手,凑近了低声说:“族里许多人都想让他家孩子学医,都找到爷爷那里去了。” 冯佳越叹了口气说:“家族里的人情世故最是麻烦了。” 堂屋里,冯桂良说:“文甫,你要开医院,那咱冯家今后是不是要以医立世了?” “我们冯家还是要以农为本。医院虽是我在管理,可它背后站着的却是我的山门。”冯佳越淡淡地说。 冯治水说:“文甫,这么说这医院不是咱们冯家的啦?” 冯桂祥说:“不管医院是你开的,还是你山门开的。总之,为了我们冯家的前程着想,你得让咱们冯家的子弟都去医院当学徒。” “对,自己人可靠,他们还能帮你打理医院事务。”冯桂良说。 冯佳越无奈地笑了,说:“我只是替山门管理医院而已,昨天我刚对三位医师讲了收徒的规矩,现在还没开始做事,你们……就让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第七十五章 医院义诊活动 “这……你是我们冯家人,总该为了冯家的前程着想,提携冯家的子孙……冯家的孩子们出息了,难道不好吗?”冯桂良苦口婆心地说。 “我也盼着冯家的孩子们出息,那也要看看他们是不是那块料。若是实在学不进去的,你硬逼着也无用啊。”冯佳越停顿了下又说,“还有那种混日子学了一鳞半爪,又自以为学业有成的,出去给人看病,把人看坏了,不仅坏了医院的名声,还给咱冯家惹上了麻烦。这难道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那……那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吧?你连奴仆的孩子都收了,咱们做主人的孩子却学不了,你说这像话吗?”冯桂祥说。 “你是不知道那些奴仆子听说医院收学徒不讲出身,他们都吵吵着要造反了,谁还能安心做事?” 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冯佳越也是无奈。 “医院的择徒标准是我定的,我不能亲手破坏了它。不过我在此向大家做个承诺,落选的冯家子弟,我会教他们每人一项可以傍身的技能,让他们今后能有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样?” “会……会比学医还好吗?”冯治水不确定地问。 冯佳越说:“我的医院将来会造就大批的医师,今后医师这个职业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吃香。我山门的技艺多了,大家也不要非盯着医师这一行……我现在正打算教初科他们学算术呢。家族里其他孩子也可以过来学。等我们安定下来后,还要把学堂开起来,到时候孩子们也可以念书。” 听了冯佳越的承诺,大家心里安定下来了。冯佳越这人从不打诳语,他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认真去做。 冯佳越说:“四伯、八叔、堂哥,你们也不要再阻拦仆人们的孩子学习了。他们都是忠心为咱们家做事的,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几人不好意思地说:“好了,听你的。” “这里有没有医师?快来救命啊!”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家出门去看,原来是一群附近田庄上的人。一群人跟在一个背着病人的青壮男子身边急匆匆地跑来了。 几个医师听到喊声,背着自己的医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这是我的儿子,干活时不小心被犁伤到了腿,听说你们庄子上有医师,求求你帮忙给看看吧。”说话的是一个老者,脸上带着焦急恐慌之色,还有两行未擦干的泪痕。 冯佳越说:“好。”他让三个医师上前去看。 伤者二十多岁,右腿肚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长度约有十公分,鲜血如柱,白肉向外翻着,看起来非常可怖。惊得冯家赶来看热闹的人不住唏嘘。 “快把人抬到屋里去,其他无关人等退去,不要上前!”一个医师大声说道。 “按照医师的话去做!”冯佳明朝着四周磨蹭迟疑的人们大声喝道。 人们这才连忙退开了,伤者被抬进了屋。三位医师和冯佳明进屋去救治。 不一会儿,屋里的三位医师出来了。 一个医师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伤口的血止住了,也包扎好了。” “现下已无大碍,伤者睡着了,后面抓几副药吃着就行了。”另一个医师说。 “你们来个人跟着他去抓药吧。”第三个医师指着身边的冯佳明说。 背伤者来的青壮年男子走了来,跟冯佳明去取药。 “各位医师的医术真是高明啊!”人群中传出啧啧称赞声。 老者感激涕零,仰天说道:“苍天啊,谢谢你把儿子还给了我。” 旁边一个人调笑道:“你这老丈,好生糊涂!明明是同心医院的三位医师救了你儿子,怎么谢得却是老天!” 老汉用衣袖擦着眼泪说:“都要谢,都要谢。” 旁边老汉的妻子说:“唉!我和他爹其他的孩子都被老天收走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可就……”老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众人听了也心有戚戚然。 “诊金……得……得多少钱呢?”老汉低下了头局促地问。 看到老汉的神情,再看老汉及来的这些人身上的衣着,就知道他们的身份都是庄奴,没有什么钱。 三位医师也不言语,院长已经给他们讲过医院的规定,他们只管工作,不管收钱。以后就算病人私自送给他们赠金,也不能收。 冯佳越轻松一笑对老汉说:“你儿子是我们同心医院救治的第一个病人,就不收钱了。回去在邻里乡间替我们同心医院扬扬名,宣传宣传就行。” 啊?不收钱!人们惊讶了。 “就算这位老爷不说,我老汉也会那么做的。”老汉连忙拉着老妪给冯佳越跪下来,感激涕零地说:“老爷真是个大善人啊!老爷您是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呐!谢谢您啊!” 冯佳越让人扶起两位老者,说:“我们同心医院以救死扶伤为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辛苦的是那些医师,你要感谢就感谢他们吧。” 老汉含着泪点头向三位医师跪去。三位医师慌忙避让,扶起了老人。 冯佳越对这些附近庄子上的人说:“我们这几天暂时住在这里,你们回去告诉附近庄子上的人,这几天我们同心医院做义诊,免费给大家瞧病,让身体有疾病的人都来看看。” 啥!义诊,免费!旁边田庄的人惊喜非常,连连向冯佳越表示感谢。冯家的人却很疑惑,这医院好不容易开张了,却一文不收,还要免费给人瞧病,不知图的是什么。 同心医院的义诊活动搞得轰轰烈烈。附近田庄上的穷苦百姓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三位医师一字排开坐在桌子前,身边站着刚收的学徒,冯佳明也在一位医师旁边打下手。 看病的百姓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把自己的症状向医师说明。医师们或望、或闻、或问、或切脉、或开药、或扎针、或按摩、或拔罐……各种诊疗手段都有应用。 看到这种景象,冯佳越心情愉悦,他感慨地说:“以前只知埋头苦干,为家族谋划。今日开办医院,招来良医,能解民众疾苦。做的事情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了。今日始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冯若兰笑嘻嘻地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爹爹的思想境界有所提高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冯佳越高兴地说,“这句话说得好。我就想做那兼济天下之人。” 第七十六章 齐王请他相见 这天,冯佳越正在屋里教几个侄子学珠算时,谢侯爷和五柳先生来了,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了两个陌生之人。 相互见过礼之后,才知这两个人竟是依兰县的新来的县令师泽华和县尉刘刚。这么说来齐王府的回信到了。可冯佳越看到谢侯爷和五柳先生的脸色不是不好,且在看向他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愧疚。 冯佳越的表情僵硬,心沉了下去。 谢晓宇先把镶好柄的两把匕首拿出来,递给冯佳越。冯佳越看了一下,两把匕首都装进了檀木刀鞘里,刀鞘、护手和刀柄严丝合缝,檀木抛光打蜡,木质纹路清晰可见。一把匕首的鞘上绘着古朴美观的祥云图案并镶着七颗宝石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另一把匕首的鞘上绘着山石和幽兰图案。 谢侯爷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冯佳越收起匕首说:“谢谢侯爷。” “应该的,冯先生不必言谢。”谢晓宇说。 冯佳越还是那副淡淡忧郁的模样,对谁都带着一种疏离。 谢晓宇心里叹了口气,说:“柔然、悦般、高车联合犯境,齐王去了前线督战。殿下回信时,敌军已破开我方一城。殿下命我速速赶回去,还要我请先生跟我一起去见他。” 冯佳越沉默了,冯初科垂下了头思索起来,冯若兰微微蹙起了眉一脸不情愿。看到冯佳越和他家里人的表情,五柳和谢晓宇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冯家人对齐王府很排斥,不情愿见齐王。可不知道这种排斥心理竟这样重,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晓宇说:“齐王殿下非常看重先生,言辞恳切,让我务必请到先生。冯先生,如今夷狄犯边,甘州疲惫,此诚危急存亡之际,还望冯先生以大局为重,能随我去见齐王。” 冯佳越静静地沉默着,没有回应,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谢晓宇有些着急,五柳按下手制止了他。五柳对冯佳越说:“文甫也说过,齐王是明君。齐王之于甘州励精图治,恭俭爱民,深受百姓爱戴。文甫为何如此抗拒呢?” 冯佳越抬起眼睛说:“我办医院的事侯爷和先生不是不知。我替山门光大医学,号召天下医者与我共襄盛举,如今医院初创,医者放弃安逸,追随于我……难道要我放弃这一切,让我亲口告诉这些医者,我此前说过的话是戏言吗?” 谢晓宇说:“我已料想到冯先生的为难之处,所以今天带依兰县新任县令和县尉前来。我的设想是,冯先生在走之前留下规程,择选冯家优秀之人暂替先生管理医院,县府为医院保驾护航。先生以为如何?” 冯佳越沉思着,默不作声。 谢晓宇说:“冯先生的家人中也不乏材优干济之人,比如先生的二哥就知医术,先生的三哥和侄儿冯初寅尚武力,先生的侄儿,冯初唐、冯初杰有秀才功名……其他人也都堪用。” “是啊。有文甫家人管理,有官府扶持,医院定不会有差池。改日等文甫回来,定会看到医院秩序井然的景象。”五柳说。 冯佳越又问:“那我的族人们该怎么办?我的妻子快要生了。” 谢晓宇说:“冯先生的族人们就暂时住在这个田庄上,田庄的土地交由先生族人耕种,我来提供种子。今天县令在此,也向先生承诺,田庄三年不不必交税。” 新县令师泽华从怀中掏出两张绢帛,说:“今日我带来了此田庄的田契,我以县令的身份向先生承诺,此田归先生家族所有,头三年不用交田税。” 冯佳越眉头仍未舒展,没有回应。 师泽华将绢帛放到了冯佳越面前的桌子上,说:“此田契一式两份,冯先生只需写上自己姓名,按下手印即可。” 冯佳越说:“依兰县战事,冯家锋芒显露,为免报复,才搬离杏花村想要远遁,可……冯家族人若因此招来祸患,我……简直百死莫赎。” 五柳说:“文甫不用太过忧心族人的安全。此事可放心委托县尉大人。” 县尉刘刚说:“我一定保护好先生的族人,让先生后顾无忧。” 五柳继续说:“这庄子上有医院的众多医师坐镇,文甫只需提前为夫人备好稳婆,生产可无忧矣。” 谢晓宇说:“我可以给先生一天处理家事的时间,后天早上我们再启程,先生您就答应了吧。” 冯佳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 谢晓宇四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谢晓宇说:“那我们就不打扰先生处理家事了,我们也要回去准备一番。” “好。”冯佳越点点头说,“诸位为我家族之事费心了,我感激不尽。” “不敢当。”“应该的。”……四人忙回应道。 谢晓宇等人起身要告辞时,却发现冯佳越的脸上的表情并未舒展,心思深重、忧心忡忡的的表情更为明显,仿佛去见齐王就是赴死似的。 谢晓宇和五柳感到很奇怪,谢晓宇看到冯佳越这样子心中不忍,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来。 谢晓宇诚恳地说:“冯先生,你有什么心事和顾虑都可以说出来。我和师傅,以及在座的县令和县尉都可以帮你解决。即使我们解决不了,也可以一起帮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冯佳越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 五柳想了想,庄重地对冯佳越说:“文甫,虽然我们交往时日短,但我和侯爷深知你的为人,把你当成可以交心的至交好友看待。实话告诉你吧,依兰县新任县令和县尉是侯爷和我的人,你可以完全信任。你有什么心里话就直说吧,我们一定帮你。” 冯佳越在四人脸上看到了真诚急切的模样,他想了想说:“那我可否拜托侯爷和先生一件事情?” 五柳和谢晓宇庄重地说:“先生(文甫)请说。” 冯佳越心思深重地说:“我依兰县冯家人才凋零,地位不显,我远赴潍城,前途未卜,倘若我今后有什么不测,还希望侯爷和先生能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面子上照应我的族人。” “哎……”五柳和谢晓宇都惊慌地站了起来,新任县令和县尉也吓了一跳。 谢晓宇说:“冯先生言重了,怎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五柳也问:“先生为何会发此感慨?可是在潍城遭遇过什么事情?或是跟齐王府有什么过节?” 这下谢晓宇也觉得冯文甫跟齐王府之间肯定有什么纠葛。 第七十七章 耕种计划 冯佳越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以前确实是运气不好,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差点丢了性命,也丢了胆量。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使然,我看得开,没有怨恨。只是从那时起,我已经发誓再不入官场了。” 再不入官场!五柳和谢晓宇心中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冯佳越发了这样的誓言! 冯佳越不愿在五柳和谢晓宇面前提起当年的事情。五柳和谢晓宇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满是担忧和失望。 在回去的路上,谢晓宇的心里很闷。 五柳说:“也不知道文甫经历过什么,他对潍城竟是如此避讳。” “我不管他曾经发生了什么,招惹了什么人。我只知道他是个天下少有之大才,他也是个好人。我不会让谁伤害他的。”谢晓宇说。 冯若兰很心疼爹爹,齐王世子已在他心里下阴影,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多少个夜晚,爹爹梦中惊坐起;多少个夜晚,爹爹暗自垂泪哭泣。如今回忆起来,冯若兰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想到这里,冯若兰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将目光投向高远的蓝天。她在心底向远方的齐王府发出宣言:齐王府,若是再敢伤我爹,我必将你毁灭! “爹爹不必担忧,齐王世子理亏在先,齐王对你心怀愧疚,召你前去只会安抚你,不会做出伤害你之事。”冯若兰说。 女儿看到他这个样子担忧了。冯佳越深觉自己大意了,不懂得在女儿面前掩饰,让孩子为自己担心。 他勉强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嗯,没事,爹不担心。齐王殿下是个英明之主,做事定有章法。爹刚才是在想家族中的事情入了神。族人们既然要在田庄长住下去,那肯定要安排好播种之事了。”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此正当农时。突然,冯若兰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上一头牛拉着曲辕犁,后面一个农民一手扶着犁,一手执鞭。冯若兰笑了,她想起这是小学历史书上的插画。 冯若兰对爹爹说:“我想到几种提高效率、增加田产的方法,想告诉爹爹。” “哦?你说。”冯佳越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儿。 冯若兰拿起纸笔,在纸上边画边讲解:“此物为曲辕犁,由十一个部件组成,这是犁铧、犁壁、犁底……” 曲辕犁优点很多,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便于深耕,利于回旋。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能将翻转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使用起来轻便省力。 冯佳越看到曲辕犁的设计图纸惊喜得双眼放光。他一眼就看懂了曲辕犁的不凡,他抚摸着曲辕犁的图纸,说:“这曲辕犁是哪个聪明人研究出来的工具?不,这是神仙创造出来的!曲辕犁节省畜力、人力,耕起田来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真是耕地之神兵利器!这下我就不愁田庄种地之事了。” 冯若兰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爹爹可让铁匠多打造一些曲辕犁出来,让族人将田庄的地尽可能多地开垦出来。” “那是当然。”冯佳越欢喜地说。他又想起了依兰县新来的县令和县尉,对若兰说:“我临行前送依兰县这么一份大礼,也算还了县令和县尉的关照之恩了。” “爹爹,改进现在的农业技术,除了曲辕犁外,还需增强土地肥力。”冯若兰说。 “如何增强土地肥力呢?”冯佳越感觉自己在女儿面前像个求学的学子。 冯若兰说:“制造肥料,我们能做的就是沤肥。” 冯佳越还是一脸不解,他不大懂得“肥料”的含义,也不知道这个“沤”是什么意思。 冯若兰看了看桌子上的纸,想了想最终舍不得用。她跑到外面去捡了根树枝回来,一边在地上画,一边说:“依照我们田庄的环境,可半坑式沤肥法。首先在地头平地上挖坑,深三尺,长和宽各六尺,挖出来的土堆在四周筑成土围墙。同时在坑底和四面坑壁中间挖一条十字形通气沟,一直沿坑壁通至地面上开口。” “为什么叫通气沟?为何要挖此沟?”冯佳越不明白。 当然是为了排沼气。冯若兰觉得她很有必要把沤肥时产出的沼气是什么,它的特性,还有它可能会产生的危险性讲给爹爹。 果然冯佳越听到沼气见到明火会燃烧,甚至爆炸后脸都白了。他脑海中想象着庄子上的人不小心在沤肥池边用火,突然“嘭!”一下,沤肥池燃烧爆炸的情形。 冯佳越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看这沤肥池就是火药地雷,伤了人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建了。” 啊?冯若兰没想到爹爹竟将沼气比作火药地雷。冯若兰对此哭笑不得。 “爹,沼气是由坑里面的秸秆、稻草、树枝、水粪尿等物腐熟时慢慢分解出来的,量很少,会散于空气中。只要不是遇到明火,不会发生危险的。” “那也不行,即使咱们田庄的人知道了不去碰它,可外面的人来了咱庄子上呢?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爹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冯若兰知道这种沤肥法没有爹爹想象的那么危险,但也不打算再劝说了。 冯若兰想了想说:“那就不挖坑,改用平地沤肥法。平地沤肥也会产生沼气,但气体散发得快,一般不会发生燃烧和爆炸的事。” “平地沤肥法。”冯佳越沉吟着,在脑中想象了一下,感觉这平地沤肥法产生的沼气就像是馒头上的热气,会很快弥散于空气中。这个虽然也有危险,但总比那半坑式沤肥法安全点儿,为了让庄稼多产粮食,冒点危险也是值得的。 冯若兰当然不会知道她爹脑中会有如此奇怪的想象。其实两种沤肥方法的危险性不是这样靠想象的。 “耕地、肥料我们都解决了,可庄稼的生长离不开水。这附近田庄都没有水渠,庄稼是靠天吃饭。干旱时人们就靠取井水和北边的湖水来拯救一点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在湖边造一台汲水车,让族人们挖河渠?”冯佳越问女儿。他也是没办法了,提出这个问题,主要是想碰碰运气,看看女儿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第七十八章 农事三板斧 冯若兰想到《吕氏春秋》里《穿井得人》的一句:宋之丁氏,家无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意思是说:宋国有一家姓丁的,家中没有井,须到外面打水浇地,因此经常有一个人住在外面。 而现在,这儿田庄上的人浇地,也和几百年前一样,要去井里或湖里打水来浇地了。原来的依兰县官员,根本不考虑农民们灌溉实际问题,随意开垦农田。破坏了这里的生态,还没有产生什么效益。 冯若兰摇摇头说:“那边湖水的水位已经很低了,湖水是死的,水量有限,在那里安装水车就是竭泽而渔。那个湖在两个田庄中间,以后可能还会因为用水问题产生纠纷。所以不适合造汲水车。” “那该怎么办呢?”冯佳越问。 “打井,在井上安装汲水工具。”冯若兰拿出了一张纸,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水井上的汲水工具,女儿肯定说的不是辘轳,光听女儿说话时自信的语气就觉得是很厉害的工具。可她为什么不赶紧画出来呢?她在想什么?冯佳越心里很疑惑。 冯若兰在想,现实中材料的来源问题。特别是她和爹爹走后,以族人们的能力寻找材料就更难了。 她什么样的汲水设备都能画出来,她前世学的专业就是工程机械制造。她最喜研究各种器械,她懂得各种机械的工作原理和制造方法,而且她动手制造的水平也很高。可是有些材料的问题不解决,族人们还是把机械造不出来。 冯若兰现在觉得困难的材料是橡胶,如果没有橡胶制成密封性良好的叶片,那她设计的各种汲水工具都没有办法制造。 开挖大口深井,造人力踩踏式水斗翻车来汲水,代价似乎有点儿大吧?而且在安全这方面有隐忧。 …… 想来想去,冯若兰只想到了把现在井上用的辘轳改造一下。 看着自己画的辘轳,不说爹爹了,冯若兰自己都觉得失望。 冯佳越看看垂头丧气的女儿,笑着安慰她说:“爹看你把这辘轳改造得很好啊,为什么一副沮丧的样子?嗯,真的很不错,可以省不少人力,能提高汲水的速度。在庄上各处再打上几口井,装上这样的辘轳,就能灌汲更广大的田地了。这辘轳真的对咱们田庄作用非常大。” 爹为了让她心情好,竟将这最没技术含量的辘轳夸赞成这样,冯若兰真是心里感觉挺温暖的。 冯若兰想了想说:“爹,要是灌溉不及,就不要勉强,我们可以让族人们放弃耕种一些土地,改为种树。果树、茶树效益都很高,林下养鸡也是不错的。还可以养羊,湖里也可以放养鸭子。” “嗯,种树和养殖禽畜都是辅助,耕种田地才是根本。曲辕犁、沤肥、辘轳汲水,有了你给爹的这三板斧,田庄的收成肯定差不了。这下爹心里就安定多了。”冯佳越说着轻轻呼出一口气。 开过家族会议商量过耕种之事后,田庄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打曲辕犁的去打曲辕犁,造辘轳的去造辘轳,买种子的去买种子,整理田垄的去地里干活了…… 冯佳越把医师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个会,把同心医院交托给他的二哥冯佳明来管理。 同心医院的医师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五个,这些医师都是怀着对医学的热忱,抛弃了舒适和安逸,追随他们建医院的。 看着这些医师,冯佳越心情沉重地说:“本来想和诸位一起努力把同心医院建好,可惜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我不得已要离开大家了。走之前给大家留下一部分医书,希望各位能认真学习,互相研讨,共同提高医术水平。我走之后,大家要守望相助,共同把我们同心医院办好。” 冯君宝私下来找四儿冯佳越,问:“你对家族里的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冯佳越说:“四伯、八叔他们抛弃杏花村那么好的条件一路跟随我们搬家,我心里总觉得蹊跷。爹,祸之所由生也,生自纤纤也,你要多多留意他们。” 冯君宝点了点头说:“我晓得了。” 冯佳越继续说:“爹可让三哥将曲辕犁献给新县令,与县府交好,可借用县府的力量保护我们族人的安全。” “嗯。”冯君宝说,“家里的事你安排得很周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爹了。此去边城,路途遥远,你身体又不便,家里人都甚是担忧你。你要一路保重,平安到达后给家里捎个信报平安。” “好,到了我就捎信回来,爹不要担心我。” “你若见到齐王世子,不要招惹他,但也不要惧怕。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世道王法,自在人心。你放宽心胸,与他相处不亲不疏,不即不离就行。” 冯佳越点点头说:“爹,我记下了。” “我观谢侯爷为人,是个仁义君子,降尊临卑,屈高就下与你相交,你可多多仰仗他。” 冯佳越回想与谢侯爷相交的这几日,他刻意冷淡,保持距离,就是不想与谢侯爷过从甚密,产生什么交集。谢侯爷和五柳先生都是聪明人,他们不会感受不到他的态度。可谢侯爷他们还是每天都来找他,真诚相待。如果他不是侯爷,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爹爹只是看出来侯爷待他心诚,却不知道宦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轻稍有不慎就会被政治斗争波及。 虽然心里不认同,但冯佳越还是对爹点点头说:“好。” “对了,这次你都打算带谁去?” “不带谁,我一人足矣。” 冯君宝惊讶地问:“你要一个人上路?” 冯佳越故作轻松地说:“谢侯爷带了那么多卫兵,爹爹还怕没人照顾我吗?” “我们家族现在也算有些名望,你出门怎能不带随从呢?你的这些侄子,还有金毛和那几个仆妇的孩子,你都可以挑几个带去。” “咱家那两个仆妇,孩子都还小,谁会愿意让孩子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金毛……咱家的那些孩子,我都不想带。我去了会尽早脱身,快点回来。” “唉,你……”冯君宝无奈地叹息,突然想起来时看到的情景说,“可是,我来时看见若兰在收拾行装……” 冯佳越忙制止爹爹继续说下去。 第七十九章 谁也不带 冯佳越压低了声音说:“爹,若兰我更不能带走。她是我精心培养的孩子,她的聪慧和能力都已不弱于我。我不在的时候,爹遇事可以找她商量。爹爹若倚重于她,她定会带领我们家族跻身豪门大族之列。” “嗯,我也看好这孩子。从她在杏花村后山上果断杀人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她是个可以担事的。只是依照她的性格,怕是不肯留在庄子上。” “这个我自有办法。” 刘氏自谢侯爷带来齐王谕令的那日起,心思便忧虑起来了。她临盆在即,可丈夫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远去潍城。 若兰一直在收拾行装,她动作麻利,十分冷静,看着没有一点儿离别的悲伤与忧愁。可是她现在生病了,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风寒,不时地咳嗽一两声。药还在火上熬着呢,再这么出远门受劳累,这病还好的了吗? 刘氏走过来,悠悠地埋怨道:“你一个小孩子去凑什么热闹?去了不是添乱吗?路上谁能给你熬药?你的病还治不治了?” “娘,你别过来!小心我把风寒传染给你!对宝宝不好。”冯若兰立刻大叫。 刘氏不再往前,往后退了一两步,继续苦口婆心地说:“你是一个女孩子,去了多有不便。族中有那么多堂哥,他们谁去不比你强?”” 冯若曦也在旁边拉着冯若兰的衣袖说:“阿姊,你要听娘的话,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曦儿。” 冯若兰转身拉住妹妹的手说:“曦儿,我们说过要服侍爹爹的,你忘了?爹爹常教育我们要言而有信,意思就是说自己说过的话,不管多么困难都要做到。若曦,娘怀着小弟弟,很辛苦,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娘;爹要走很远的路,也很辛苦,阿姊去照顾爹。我们一起把家里的事情做好,等着阖家团圆的那一天好不好?” 冯若曦睁着明亮的、闪着泪花的大眼睛,说:“好。曦儿听阿姊的话。” 冯若兰知道娘的心思,她安慰娘说:“娘,咱庄子有医生,稳婆也提前给您备了两个,奶奶伯娘们会照顾您。您不要忧心,安心在家待产。” 刘氏叹了一口气,眉头仍未舒展。她抚摸着肚子说:“这一胎是你爹期盼了许久的男孩,我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 她这个娘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就像前世的爷爷奶奶一样。他们唯一的儿子的死,让奶奶变得疯疯癫癫,让爷爷变得沉默寡言,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他们的儿子在世上还留下一个骨肉。 冯若兰在这样冷漠压抑的氛围中长大,让她的人生缺失了很多东西。没得什么心理疾病,没有心理阴暗,健健康康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她也算是侥幸了。 冯若兰并没有觉得她这一世的爹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只是她娘一个人有些想当然而已。娘越是对这一胎看重,越是忧虑,对身体越是不利。 冯若兰说:“娘,你先休息着,我去爷爷屋里找爹去了。” 刘氏无奈地摆摆手说:“我是管不住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冯若兰刚跑出门,刘氏突然想起若兰的药还没喝,忙追出来朝着她的背影喊道:“你的药还没喝!” “等我回来再喝。”冯若兰头也不回地回答。 冯若兰来到爷爷奶奶的屋前,发现外面站了好多人。几个堂哥见她来了,都聚了过来。 冯初科急切地说:“若兰妹妹,你给四叔说说,把我带去吧!这些天我可一直在四叔跟前服侍的。” 冯初杰也凑上来说:“我年长,又有秀才功名,去哪里做事都方便,四叔若带我去,我肯定能帮到他的。” 冯初寅白了冯初杰一眼说:“你有秀才功名又怎么样?身体瘦弱得像小鸡仔一样。我就不同了,我呢,身体强壮,又有武艺傍身。做四叔的随从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都是主人身份,随从的事还是让仆人干合适。”这声不高不低的声音是从人群后面的金毛嘴里发出来的。 冯若兰说:“你们别争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爹定了谁跟他一块儿去?” 大家都摇了摇头,一面的失落。 冯初科简直要哭出来了,他说:“四叔说他一个人去。谢侯爷和五柳先生来了,要接四叔去县府住一晚上,正在里面谈话呢。” “什么!”冯若兰的脑袋突然懵了一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爹可是答应过带她走的,她收拾东西时,爹也看见了,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要她吧? 冯若兰不相信,她看向屋里,里面传来爹爹他们的说话声。冯若兰一言不发,走了过去,站在了房子外面,听着屋里的谈话。 屋里,谢晓宇说:“冯先生不愧为缥缈门弟子,救苦救难,造福万民。我要让师县令为冯先生和冯先生所在的山门树碑立传,歌颂你们的功德。” 冯佳越淡淡地说:“不要。山门不喜如此,我也是。” 五柳哈哈一笑说:“那我们就尊重文甫的意愿,不树碑立传了。时间仓促,文甫却能把田庄的农事安排得有条不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谢晓宇说:“时间仓促,我们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冯先生要是准备好了,就跟我们一起去县府居住一夜,县府的客房已经为先生安排妥当。” “好。我去让人拿一下行李。”冯佳越向屋外喊了一声,“初科。” 冯初科看看站在屋外冷着脸的冯若兰,走了进去。 冯佳越吩咐冯初科说:“你去我屋里把只把我的行李拿出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冯初科还想说什么,一看四叔冷肃的神情,把话咽了回去。 “是。”冯初科说。 冯初科出去后,谢晓宇问:“冯先生真打算不带一个随从吗?” “谢侯爷和冯先生有那么多兵,难道会照顾不好我吗?”冯佳越反问。 “哈……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冯先生的。”谢晓宇尴尬地说。 五柳暗中朝谢晓宇摇了摇头。 冯若兰听到这里,冷着脸走开了。 第八十章 我要去找爹爹 “咳咳。”冯若兰很快就追上了冯初科。 冯初科听到身后的咳嗽声回头说:“若兰妹妹,你说四叔是怎么想的?咱们家族虽不说是豪门大家,可也有些名望。四叔这样身边不带一个人,怕是会跌了分量,被人看轻的吧!” 冯若兰没有说话,默默地越过冯初科向家走去。 “哎——若兰妹妹你等等我!”冯初科在后面叫道。 冯若兰进了屋,拿起她和爹两份行李,正准备要走,刘氏端着药进来了。 “你的药好了,你……”刘氏把药放到桌子上,突然看到拿着两个大行李的冯若兰惊讶地问,“你要干什么?” 冯若兰走过去端起药一饮而尽,把药碗放下说:“我要跟爹一起走了,娘你多保重!” 刚走到门口的冯初科看到冷面肃然正出门的冯若兰,吓得不敢招惹她,连忙侧身给她让了路。 刚出门几步,冯若兰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她身体乏力,腿脚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好像踩在棉花上,让她有种踩空了的感觉。 蒙汗药!冯若兰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后,身体不受控制了似的向一侧倒去。 “若兰!”倒下前,她听到了初科堂哥的惊呼声,还感觉自己掉进一个人的怀里。 梦境里,山路崎岖,一行队伍迤逦前行。突然山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队伍头领抬头一看,大喊“快跑!” 冯若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就像在场外观影的人,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紧张地搜索着。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叫她。 “爹!” 冯若兰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她就躺在房间的床上。她感觉头像石头一样重,屋外射进来的阳光很刺眼。冯若兰强忍着不适下了床,脚着了地之后,冯若兰突然清醒过来:不对! “爹!爹!”冯若兰一边走一边叫,她有预感,爹爹已经撇下她走了。爹爹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危险,自己却去赴险了。他是带着一种怎样悲壮又决绝的心境上路的啊!冯若兰心里又难过又着急。 “兰儿!”刘氏走了过来,眼角还挂着没有擦净的泪水。冯佳声领着若曦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冯若兰定定地看着娘和三伯,问:“我爹呢?” “他……走了……”刘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冯若兰不说话,越过娘和三伯向外走去。 “兰儿!”冯佳声急忙拉住冯若兰说,“你爹爹说了不让你去!你就在家好好的。” 冯若兰的眼中含满泪水,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无法舍弃我的爹爹,我无法看着他独自面对险境,而我却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不管怎样我都要跟他在一起。”说着,她使劲推开了三伯的手。 “兰儿,你爹他自有成算,他知道该怎么做。他有谢侯爷和五柳先生护着,他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要听话!”冯佳声紧紧抓住冯若兰的手说。 “不!我爹他……”冯若兰看到娘红红的眼睛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冯若曦在一旁说:“阿姊,爹爹已经走远了,你追不上了。” 冯若兰愣住了,她脑子疯狂运转,计算着时间、速度和路程,设计着各种补救方案。 “总之,我一定要去。”冯若兰说着抓起包袱,跑出了家门。 “兰儿!你不能去啊!兰儿!”刘氏在她身后大喊。 冯佳声连忙扶住刘氏,安慰她说:“弟妹,你别担心,我去追兰儿。” 刘氏流泪点头。 田庄上人们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曲辕犁耕种在田庄全面展开。第一次使用曲辕犁耕地的人们特别兴奋,争着抢着要扶犁。曲辕犁在人们手中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特别受控制。一头牛就可以拉动曲辕犁,地头掉头特别灵活,根本不用人帮。 犁过的地渠深,地下潮湿的土壤翻了出来,大块的土坷垃都被曲辕犁弄碎了。种子种下去后,再用耙子耙土覆盖,这时候再看田地,平平整整的,怎么看怎么欢喜。 附近田庄的人自发来帮忙的人也有很多,大家一边劳动一边谈天,共同憧憬着秋天的丰收景象。 冯若兰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她一个人在路上奔跑。 正在扶犁干活的冯初寅看见了路上奔跑的身影,停了下来,他惊讶地对跟在后面点种的爷爷说:“爷爷,你看,那不是若兰妹妹吗?她要干什么去?不会是想去追四叔吧?” 冯君宝看清路上奔跑的冯若兰后,忙对冯初寅说:“快,快去拦住她!” 冯初寅扔掉犁把,急忙朝冯若兰前面跑去。冯初寅终于跑到冯若兰前面截住了她。冯初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要去……干……什么?” “不要拦我!我要去找我爹!”冯若兰推开冯初寅正要越过他继续跑,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若兰!停下!” 冯若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见爷爷从地里向她走来。 “爷爷,我爹他有危险,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北地。”冯若兰对着爷爷大声喊道。 “不许胡说!“冯君宝厉声呵斥。看到若兰急切的神情,他心软了,放缓了语气说:“你爹爹是谢侯爷带去的,他能有什么危险?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不,爷爷,爹爹他们北上的路上就布满了危险,各方势力领主都盯着他们呢。”冯若兰说。 冯君宝吓了一跳,忙问:“若兰,你为什么这么说?” 冯若兰深吸了一口气,把包袱从背上取下来。刚打开包袱,冯若兰就发现一把精美的匕首躺在自己包袱里。这一定是爹爹悄悄放进去的。冯若兰的眼睛立刻被泪水盈满。 冯若兰用衣袖擦了眼泪,收起匕首,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张甘州地图,对爷爷说:“爷爷,你看这是甘州地形,他南北狭长,强邻环伺,北边夷狄犯境,可巧南边龙门关就发生叛乱。爷爷,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冯君宝听冯若兰这么一分析,突然想明白了。原来依兰县发生暴动不简单,要么就是多方势力约好了,联合攻打甘州,要么就是有势力得知了夷狄犯边的消息,想趁火打劫。 冯若兰继续说:“冯家一战成名,火药手雷的技术让各方势力领主觊觎。爹爹名声大噪,对他们来说爹爹就是个行走的宝库,怎能不被人惦记?爷爷,你以为秦州、青州、蜀国、吐谷浑这些甘州的邻居们会放爹爹平安北上吗?” 第八十一章 路遇乞丐 听到这里,冯君宝的心蓦然一沉。他一直担心的是来自齐王世子的威胁,可没想到去北地的路上也会这么凶险。谢侯爷他们不会不知道路途凶险吧?他们有没有做好防备? 冯君宝仰面看天,心中叹道:佳越吾儿,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路途凶险,所以才不愿意带任何的家族子弟?你是怕连累了他们吗?可是你呢?你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冯君宝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忙对愣在一旁的冯初寅说:“快!赶快去通知你三叔,让他多带些人,去追你四叔!” 冯初寅正要离开,又被拉了回来。 冯君宝粗重地呼吸了一下说:“让你三叔他们都快点儿收拾好行装,多带点儿钱,路上买几匹马,追上你四叔就让他们跟着你四叔北上,不要回来了。” 冯初寅走后,冯君宝拉住若兰说:“若兰,你先别急,等你三伯召集了人就去追你爹。” 冯若兰眼睛噙着泪,摇摇头,认真地说:“我等不及了,我必须尽快找到爹爹。爷爷,请恕孙女不孝。”说完,拂去爷爷的手,继续跑走了。 背后爷爷的呼喊都抛诸脑后,冯若兰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一边落泪,一边奋力向前跑。路两边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冯若兰的速度,达到了马拉松运动员的水平。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冯若兰拿出了地图。谢侯爷他们是从县城出发的,如果走官道,按照队伍的正常速度,晚上也许会在青牛镇驿站落脚。若是他们没走官道,走上另一条山路,也许会去灵隐寺拜访一下。 灵隐寺离官道较远,从灵隐寺再折回官道,会多走很多路程,浪费近一天的时间,所以说并不是合适的落脚点。但她听三伯说过,谢侯爷他们来依兰县时曾住在灵隐寺,与方丈有些交情。 灵隐寺在甘州武林界地位很高,寺里的三百武僧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不知谢侯爷他们会不会去请求灵隐寺帮助呢? 谢侯爷的卫队不过两百人,再加上其他的兵力,他们这支队伍的人数比起阻碍他们的势力来说,也少的可怜。谢侯爷和五柳先生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有很多势力会对他们出手吧。 冯若兰用手指顺着另一条细小的线画。她估算了一下这条路的长短,想着自己若从小路追赶,晚上也许会赶到青牛镇。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跟爹爹他们汇合。从此地跑步到青牛镇,那就是要跑马拉松了。 不就是个马拉松吗?她又不是没跑过。冯若兰调匀了气息,大跨步匀速向前跑去。 路上,人们看到一个女孩背着包袱大步向前跑感到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成年男人都很少走到这里。可这谁家的小女娃,一个人却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了。她是家中遭遇了什么变故吗?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冯若兰坦然地跑着,不理会周围一切异样的眼光。 这条路两旁田野里的庄稼长势也不太好,禾苗发黄发蔫,这是缺水缺肥的症状。可这里的比起杏花村来,还是要好一些。 田野里有农家人在浇地,冯若兰放缓脚步,调转方向来到地头。到了地头一看,渠道里有水流着,水质还算清澈。冯若兰手伸进水里,水很清凉。冯若兰捧起水来洗了洗自己的手脸。 冯若兰洗过手脸后,捧起水喝了几口,然后从包袱里拿出羊皮水袋,灌满了。 这虽是一条乡间小道,但是路上行人很多,有去地里劳动的农夫,也有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商人,也有很多乞丐。路上各种身份的人之间都保持着一种互不侵犯、各自戒备的关系。 龙门关外的乞丐因为参与叛乱被官军驱逐逮捕,现在吓得东躲西藏根本不敢露面。可是关内的乞丐,还是悠闲大方地在道路上游荡。冯若兰发现有三个乞丐盯上了她,在她身后跟着。 中午时,太阳火辣辣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冯若兰来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树下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是路人经常坐在此处休息的。她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拿出馒头,还有匕首。 匕首在袖子里藏好,冯若兰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馒头。馒头已经变得冷硬,但是口感还好。 后面跟上来三个乞丐,他们互相示意,冲女孩手上的馒头和包袱而去。 “啊——”一个乞丐捂着流血的手叫了起来。其他乞丐一愣,发现女孩已经转了几圈离开刚才那地方了。 冯若兰手持匕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三位乞丐。乞丐们觉得惊讶,这女孩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这孩子是个凌厉的,好似练过武功。可再怎么样,一个十岁小孩能有多大的力气。 看着女孩儿的眼神,他们觉得女孩心里并不惧怕他们,女孩的眼中只有愤怒和不屑。对,就是不屑。那是一种高阶层人物对底层人的蔑视,乞丐们怒了。 三个乞丐慢慢逼近,冯若兰冷笑一声,朝着其中一个冲了上去,一脚踢到他的下颌骨。 “啊——”那乞丐痛得大叫。 旁边两个乞丐抓住机会去抓冯若兰,冯若兰又是一个转身,扫堂腿踢到一个乞丐的腿打弯处。 “啊——”被踢到的乞丐,痛得单膝跪在地上。 暂时只剩下两人对峙了,冯若兰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眼前的乞丐吞咽了一下,有些胆怯,可也不愿放弃这么好的猎物。他还没行动,小女孩却先动了。 冯若兰突然动了,向前刺去,却是虚晃一枪。乞丐躲过匕首,却发现匕首并没有继续前刺。突然,腿上一股大力袭来,他腿弯处受了一击,向旁边倒去。 三个乞丐这回知道他们碰上的不是一般人了。可是他们仍然不愿放弃,女孩显然是学过武功的,她的速度很快,招式刁钻,可是她太小了,力气也不足。 他们三个人,虽然对付女孩有些棘手,可不能说没有机会,再难也要把这只肥羊搞到手。这年头只有世家名门才能这样培养孩子,这孩子的身上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再不济,拿她去威胁她的家人,也会大有收获的。 第八十二章 青牛镇借宿 三个乞丐调整好状态后,又向冯若兰逼近。 冯若兰又是一声冷笑说:“看来你们都没有记住刚才的教训。那就来吧!这次我会给你们一个更深刻的教训,保证你们至死都忘不了。” 话音刚落,冯若兰动了,一跃而上,踩在一个乞丐肩膀上,朝另一个人踢去。那乞丐只感觉一股凌厉的风扑到脸上,接着女孩腿上的力道就震得他脑袋向一边斜去。 冯若兰落地时也没闲着,手上的匕首已经划过另一人的腰了。被踩的乞丐看到两个同伴的样子后傻了,转身就跑,冯若兰追上去一道刀影闪过,乞丐的脖子被割了。 被割了脖子的乞丐想不明白,他就这样要死了吗?是的。他脖子被匕首划了很深很长的一道口子,他没有活的希望了。想明白后,他倒下了。 剩下的两个乞丐见同伴被女孩狠辣地割破喉咙死了,也吓蒙了。两人互相看了一下,跪了下来。 乞丐们正要开口求饶,冯若兰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全部被割了喉。 两个死时眼中带着惊恐和惊讶,这下应了冯若兰刚才让他们至死都不会忘记教训的话。 冯若兰擦干净匕首后把它放进包袱里,起身走了。背着太阳前行,地上映着她长长的影子。 三条人命,她说杀就杀了,一般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冯若兰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恢复到了前世冷血果决的军人状态。 冯若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心中无比的坚定。她想起了前世,他被部队秘密抽调派往去某个战乱国家执行任务。在那里她经历了真正的搏杀,死在他手上的恐怖分子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 那些恐怖分子里,既有身强体壮的男子,也有妇女、老人和儿童。在那种混乱的社会里,什么不合理的、反人性的事情她都见识过。在那里,她认识了人性的丑恶,她的心性被历练得坚韧。 她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被什么左右,可是她来到了冯家,把自己融进了这个家庭。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家人平安喜乐。 天色暗下来了,空中挂着明月,夜幕上布满星辰,冯若兰终于来到了青牛镇。她先找到官驿,驿站很平静,门口的石雕灯龛里亮着微弱的灯火。大门紧闭,并无守卫。 冯若兰的心像掉进了深谷里。果然,谢侯爷他们走了山路,去了灵隐寺。 小镇上人已经没有行人了。还有几户人家点起了油灯,从窗户里透出光来。冯若兰走上前,敲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开了,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妇人。“你是谁?”妇人见是一个小女孩,很惊讶地问。 “我是从依兰县来的,想在您家借住一晚,希望您能行个方便。”冯若兰说。 妇人说:“我家里还有相公和孩子,我做不得主,得问过我家相公才行。” 冯若兰点了点头。 妇人进去后很久,出来时,妇人的相公也一起出来了。他站在门口打量了冯若兰几眼。冯若兰看到这男人也很瘦,跟妇人倒有几分夫妻相。 “进来吧,一看这孩子就是走远路来的。”男人让开了门,对媳妇说,“给她弄点儿吃的。” 妇人让冯若兰进门来,拉着她朝里屋走去。冯若兰一边走一边看,这家人的房子只有前面的部分是木质结构的,看年头也是好几十年的老房子了。后院的屋子都是搭的简易茅草屋,厨房也在草屋里。 刚走到院中,从前面屋里跑出一个十几岁的胖小子,脱精光了上衣,之穿着亵裤,朝她大声嚷嚷:“媳妇,媳妇,我媳妇。” 冯若兰惊愕地回头看去,发现那孩子是一个傻子。 “哪儿有什么媳妇?快回屋去!”男人出来踢了男孩一脚,把他赶回屋里去了。 进了一个房间,妇人摸索着点起了油灯,说:“今晚你就住这里吧。你一个人睡怕不怕,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不用。”冯若兰说,“我一个人不怕的。水在哪里?我想打盆水洗一洗。” “哦,你就留在这里,我去给你打水吧。”夫人说着就出去了。 冯若兰打量着草屋,屋顶上有垂下来的茅草和蜘蛛网,墙壁是泥坯筑的。门的左边墙上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窗户上放着一个老南瓜。屋里有一个土炕,炕上铺着装满茅草的麻布褥子。 夫人麻利地端来了一瓦盆水,说:“你先洗吧,我去给你拿个饼子来垫垫肚子。” “谢谢。”冯若兰说。 妇人去了一会儿,拿了一个饼子递给冯若兰说:“快吃吧!肯定饿坏了吧。孩子。” 冯若兰咬了一口,没有咀嚼,扭头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勉强着笑问:“你快吃呀,怎……怎么不吃了?” 冯若兰艰难地咀嚼着饼子说:“大婶儿,我喉咙有些干,能给我倒碗水吗?” “哦!”妇人反应过来,说,“好,好,我去倒水。” 妇人倒了水来了,发现女孩已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妇人走过去,把碗放到了地上,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子一看,饼子上已经有咬过几口的牙印了。妇人冷笑一声,出去了。 冯若兰睁开了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在想以前她所在的社会,人们遇到奸邪之事都感慨人心不古。可是她现在见到的古人不仅不淳朴,还十分邪恶。看来不管哪朝哪代都是有好人和坏人的。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冯若兰闭上了眼睛。妇人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条麻绳,她把冯若兰的身子翻了翻,把她的手背到后面去绑紧了。 绑好后,妇人去翻冯若兰的包袱。这时,她的男人就带着傻儿子进来了。 男人问:“绑好了吗?” “绑好了。”妇人从包袱里搜出一把匕首,吓了一跳,“啊呀!这娃儿还带着刀子呐!” 男人接过匕首,抽出来在油灯下看了看,不在意地把刀子扔回妇人手中说:“这刀子看着不错,收起来吧。这娃儿太傻了,她以为带个刀子出门就安全了?” 男人领着傻儿子走到冯若兰跟前,指着她对傻儿子说:“傻宝儿,你看,她长得好看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喜欢……嘿嘿……喜欢……”傻儿子伸手去摸冯若兰的脸。 第八十三章 杀了一窝人贩子 “啪!”傻孩子的手被男人打了一下,男人厉声说,“你喜欢也不行,这样的女孩得先让皮爷看看,皮爷看上了,我们就把她卖给皮爷,这样我们能得到一大笔钱。皮爷要是看不上,爹就把她给你留下当媳妇,好不好。” “好……嘿嘿……”傻儿子估计也不听不懂他爹的意思,只知道傻笑。 “好了,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出去找皮爷。”男人对妇人说。 “哎。”妇人说。 看来这两夫妻是贩卖人口的惯犯了。冯若兰心里恨恨地想拐卖妇女儿童这样丧尽天良的、给无数家庭造成痛苦的犯罪行为,真是自古以来都有它滋生的土壤。 本来着急赶路,她不想被其他事情影响耽搁。但是今天遇上了,而且当事人还是她自己,那她就不得不出手惩恶一下了。 冯若兰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男人带着人回来了。 “皮爷,人就在里面,是一个可水灵的女娃子呢,你看看。”男人说着就推开屋门带人进了屋。 “你……这……怎么……”男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呜……”妇人和傻儿子被绑在了一起,看见男人回来呜呜大叫。 “你快把他们给我放了!”男人愤怒的目光瞪向冯若兰。 这时,男人身后的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把他推开,走了上来。胖男人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冯若兰。冯若兰讨厌这种将她看作货物似的的目光,冷冷地将目光甩了过去。 接收到冯若兰射来的凌厉目光后,魁梧男人蓦然一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小娃子很扎手呐!”魁梧男人说。 “哎哟,皮爷,她再扎手也扎不了您的手呀。您看她也不瘦,那模样也俊,皮肤还白,一看就是在好人家里娇生惯养的……” “呜——” 冯若兰气极了,狠狠地踢了妇人和她傻儿子一脚。这王八蛋男人,妻子和儿子还在别人手里,他都不着急,还在那里叽叽歪歪。 “你……皮爷,你看怎么样?看上了你就给个价把人带走。” 冯若兰气笑了,这男人竟然无视于她。这心得有多大啊。 皮爷拿出一个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一串钱,在手上颠了颠扔给了男人。 男人谄笑着说:“皮爷,这似乎……有点儿……嘿嘿……您再加点儿吧。” 皮爷又扔过来两个铜板。男人本来还想让皮爷再加一点儿,却怕惹恼了皮爷,头拧巴了两下,最终住了口。 “女娃子,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扛着你走呢?”皮爷看着冯若兰问。 冯若兰眼神一凛,说:“你先别急。让我先宰了这一窝人贩子后,再来与你说话。” 冯若兰用匕首在妇人脖间果断、利落地一划,收割了她的性命。一胖一瘦两个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瘦男人愤怒又焦急地指着冯若兰说:“你……你放了我儿子!我不卖你了,钱我不要了,你快把我儿子放了。” 皮爷看到冯若兰出手后喉咙深深地吞咽了一下。他开始认真思量起了做这件事的利弊。 这女娃出手狠辣,杀人果断,定然是学过几年功夫的。学功夫念书的那可都是富贵阶层的人才干的事情,这女娃的背景一定深厚,一个弄不好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可转念又一想,如果能利用这个女孩儿狠狠地敲诈她背后的家族一笔,那就够自己逍遥好多年了。 妇人气息刚绝,冯若兰不顾男人的求饶,果断又是一刀划过,男人的傻儿子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死了。 “你儿子和你娘子都已上了黄泉路了,你肯定舍不得让这俩孤儿寡母就这么上路吧。别急,我会帮你追上他们的。”冯若兰阴恻恻地说。 “啊……我跟你拼了!我要杀了你!”男人愤怒地叫嚣着,却不上前,转身到门外捡了娘子洗衣用的棒锤,举得高过头顶向冯若兰冲来。 冯若兰一抬眼,出手将匕首向男人甩去。 “啊……”匕首扎在男人胸膛,男人一脸痛苦狰狞,不可置信地看着冯若兰。 皮爷一看,眼睛瞪大了,这一刀扎得稳准狠,小女孩的力道竟扎死了一个成年男子!如果这一刀扎在自己身上,会如何呢?看来这女娃不是一般的厉害。 再看那匕首的刀柄上镶着金丝,这女孩的身份定然富贵至极,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惹的起的。 正思索间,他觉察到女娃动了,快速朝他袭来。 冯若兰一个快冲,手里不知何时拿过一截浸湿的麻绳朝皮爷的胖头上太阳穴的位置甩去。 皮爷一惊,连忙向后闪避,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可绳子末端却打在了皮爷的左边眼睛上。皮爷疼得立刻捂住眼睛哇哇大叫起来。 冯若兰从这皮爷刚一进来就知道,他是练过功夫的,所以,冯若兰要用巧劲打击他的脆弱部位,才有可能赢。她一击打中之后不敢懈怠,又一鞭向皮爷挥去。 “还来!”皮爷看女娃又挥起麻绳鞭后,急得连连后退,退了几步后眼睛实在受不了,又用手捂住了。 挥退皮爷后,冯若兰跃到那个死了的男人身边麻利地拔出匕首。 皮爷再抬眼看时,女娃一手拿着匕首不断试探地朝着他身上的某些部位做甩出的动作,另一只手拿着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正落在碗里浸水。 皮爷仔细观察,不管是女娃甩刀的手熟练有力,还是拿鞭的手蓄势待发,哪一个看着,都让他胆颤心惊。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只要他稍微一动,女孩的匕首就会射过来,还未等他躲过匕首,女孩的鞭子就随后而至。 皮爷缓缓举起了双手,脸上带着苦笑说:“娃娃,我错了。是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放你离开,你也放我走,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好不好?” “见了弱的就欺负,见了强的就求饶,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冯若兰说。 皮爷一滞,回想一下,这样做确实挺无耻的,特别是一个近两百斤的大男人面对这么一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可性命攸关之事,哪里还顾得了脸面? 皮爷垮着他的胖脸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哦?狗能改了吃屎的习性吗?我能相信你会改过自新吗?”冯若兰讽刺地问道。 第八十四章 青牛镇难买马 “能,能,真的,我发誓!”皮爷顾不得考虑自己被一个小女孩羞辱的事,忙举起了三根手指,一脸真诚地对着天空发誓。 “你真敢对着苍天大地发毒誓吗?最毒的那种!”冯若兰轻笑。 “能!你听着,我发了啊。”皮爷跪了下来,挺直身体,举着三根手指,郑重地说,“黄天厚土共鉴,我皮帽子,从今以后再也不往祝家卖小孩儿了。哦,所有其他的坏事了也都不做了。如果再做,就让天上降下来一个雷劈到我头上。” 发誓完后,皮爷嘿嘿谄笑着问:“行……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我觉得你刚才发的誓不够毒。”冯若兰眨着眼说。 “啊?”皮爷一脸苦笑地问,“让雷劈还不算毒吗?那怎样才叫毒?” 冯若兰想了想,说:“本来我这里是有一粒毒药来着,我的毒药人吃下去后三个月之内都不会毒发,跟正常人无异。可三个月期限一到,若是没有服用我的独门解药,就会全身变成黑色,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皮爷听后大惊,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却听冯若兰继续说道:“可是我把这颗毒药让上一个我见到的恶人给吃了。那人跟你一样坏,都想抓我,把我卖了,他的功夫还比你好呢。” 皮爷听后舒了一口气,谄笑着说:“给他吃了好,给他吃了好。这世上竟还有比我更坏的人,活该肠穿肚烂而死!” 想不到魁梧高大的皮爷还有这么憨的时候,冯若兰怀疑他在情商或认知方面有障碍。 冯若兰忍住笑,故作一脸得意地说:“那个坏人现在可听我的话了,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皮爷抹着额上的汗,心里嘀咕:命都在你手上攥着呢,能不听你的话吗? “他就住在依兰县,离你们青牛镇不远。如果让我知道你以后还做拐卖人口的坏事,我就命令他杀了你。”冯若兰说。 “啊?哦,我以后坚决不做坏事了。”皮爷再三保证说。 “好吧。那我姑且就放过你这一回。”冯若兰扔下麻绳走到死了的男人身边捡起他身上的钱,说,“但是,作为惩罚,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皮爷的心提了起来,小心地问:“什……什么事呀?” 冯若兰把从死男人身上捡的钱递给皮爷说:“帮我买一匹马。” 皮爷看着冯若兰,脸上表情复杂,仿佛便秘一样。 “怎么?钱不够吗?”冯若兰抬眼问他。 “不是……哦,是……不够,不过这不是重点……”皮爷为难地说。 “那什么是重点?” “青牛镇没有卖马的。那个……朝廷管控甚严,普通人哪里能买得到马?” 冯若兰想起来了,这个时代,朝廷对马、弩、甲胄等军用物资的管控都非常严格。弩和甲胄属于违禁之物,任何人不得私藏。这么想来,她所制造的袖箭也属于违禁物了吧。可是爹爹和家族其他人知道了也没说她什么,这是为什么呢?冯若兰有些不明白。 由朝廷淘汰的老马和劣马统一交由官府售卖,普通平民只要按要求做好了登记,官府查明了身份,便可以把马买回去了。平民买马一般是把马当成补充耕种田地的畜力来使用的。 稍微好一点儿的马都掌握在朝廷和豪门世家的手里,有的豪门世家也有可以与朝廷抗衡的力量。 依兰县叛乱,杏花村收缴匪军的战马和长刀、甲胄等,都被官府收走了,一个也没剩。 冯若兰有些失望。 皮爷思考了片刻,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主意。他腆着脸说:“不过……” “不过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在他那里可能会买到马。不过……” “又不过什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都说明白?” “第一,马很贵,你的钱不够;第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如果你因为买马引来官府查问,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任;第三,我说的卖马这个人背景复杂,跟官府、夷人、各方势力都有勾连,与他交易,我怕你惹祸上身;第四,他做生意很谨慎,一般不会跟不知底细的人交易;第五,他的品行不好,很有可能会黑吃黑。”胖皮爷这次嘴巴倒挺利索的。 “你就直说这人是谁吧?” “是……是祝家庄的祝思荣。” “祝家庄?”冯若兰突然想起刚才皮爷提过祝家,冯若兰没好气地问他:“就是你卖女孩儿的那个祝家?” “嘿嘿……我……”皮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冯若兰想这祝思荣一听就知道他是恶贯满盈的人,可是现在不是她去招惹朱思荣的时候。她对这里的环境不熟,她一个人力量微小,再说皮老也很有可能会趁机与祝思荣联合对付她。 买马不易,还要耽搁很长时间,不划算。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快点赶路呢? 皮爷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嘿嘿一笑说:“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要赶路?” 冯若兰瞥了他一眼,点了下头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姑娘要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以帮姑娘去找一个镖局。” 对啊!冯若兰差点忘了,在古代可是有镖局的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镖局上路速度快吗?”冯若兰问。 “快!他们有马,这镖局还有官府的背景。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想要多快就多快!” 冯若兰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说:“好,好,你快带我去!” 皮爷的表情又复杂了。 冯若兰眼睛一瞪,厉声说:“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 “天黑了,门关了,人睡了,不接生意了。还有,你确定你的钱够吗?”皮爷板着脸,一脸认真地蹦出了一连串的话。 冯若兰想了想说:“那明天一早,你就帮我找镖局。我的钱不多,除了这些,大概还能再凑两吊钱。若是不够的话……差得少了,就由你来补齐;要是差得太多,那就把我这块玉拿去抵押给他们。”冯若兰说着掏出了五柳先生送的那半块玉。 皮爷看了一眼冯若兰身上的玉说:“这玉看着是个好东西,应该是够了。” 第八十五章 月来店下处 要不是皮爷带路,冯若兰恐怕找不到青牛镇的客栈。这家月来店下处开得极为偏僻,大门外两列石龛里的灯烛照亮了进门的路。大门洞开着,里面也被灯烛照得十分亮堂。 冯若兰和皮爷进了门,里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厅堂,柜台前一个穿皂衫的女郎正在打盹。皮爷用手敲了敲桌子,女郎立时惊醒了。 待看清来人后,女郎换上一副娇媚的姿态,娇声说道:“哟,皮爷,您怎么才来啊?奴家等你等的都快睡着了呢!” 青楼!女支院!冯若兰突然醒悟过来,转身怒目圆睁,手扣上匕首,戒备地看向皮爷。 “别……别误会,我……我对你没有恶意。”皮爷举起双手,说,“青牛镇的客栈跟这家店离得不远,客栈的老板是个老头,这会儿已经睡得死死的了。不过,他的女儿住在这里,她有钥匙可以带我们从脚店的后门进去。真的,我没撒谎。” 女郎这才注意到皮爷后面的冯若兰,娇柔地拉起皮爷的胳膊摇晃着说:“哟,皮爷,您带来的女孩儿什么来路啊?您怎么对她那么客气?您是不是不喜欢奴家了?您是嫌奴家伺候得你不舒坦吗?” 看着女郎向他眨巴着委屈又魅惑的眼睛,皮爷的喉结深深地吞咽了一下,说出来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那……那个……” “咳咳!”冯若兰咳嗽了一下。 皮爷立刻清醒了过来,说:“别胡说!这位是大户人家来的小姐,到这里找客栈的。你快去叫红姑下来,给我们开一下客栈的后门。” 女郎上下打量了一下冯若兰,然后去上楼了。不一会儿,另一个身着黑色皂衫,面上扑着厚厚一层白粉,唇色鲜红的女子,从楼上扭着腰下来了。 冯若兰看到这种容色的妓女,心里犯恶心。 “皮帽子,听说你带了位女公子来住店,你这是攀上哪家的高枝了?”那女子妖娆地走到楼梯口停下,眼光落在冯若兰身上。 皮帽子嘿嘿笑着迎上去说:“红姑,她是来找客栈的。” 红姑没有搭理皮爷,她的眼睛没有从冯若兰身上离开。皮爷突然变了脸色,怒道:“让你带我们进客栈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点儿!” 红姑惊得抖了一下,白了皮爷一眼,说:“那就走吧。” 红姑拿了个气死风灯走在前面,穿过月来店下处的弄堂和一条街道,把冯若兰和皮帽子领进了一个小门前面。 红姑把灯递给皮帽子,然后在身上摸索出一把钥匙。 “你把灯拿过来点儿!”红姑嗔怪地对皮帽子说。 开了门后,冯若兰从房屋的数量和建筑上判断出来这的确是一家客栈。红衣女子带着他们从走廊里穿过,在一间上锁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打开房门后,红姑进去点亮了屋里桌子上的油灯。屋里陈设很简朴,炕上铺着褥子,炕头有一床被子,整体还算整洁。 “姑娘,你看这个房间怎么样?还满意吧?”红姑问。 冯若兰点了点头。 “那你休息吧,我去给你打点儿水来。”红姑转身出去时,拉走了站在房间里发愣的皮帽子,“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过来给我好好交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皮帽子带着冯若兰来到镖局。镖局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特别威武,大门招牌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威武镖局。里面的院子里摆放着刀枪剑戟等兵器,许多人已经在忙碌地装车干活了,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男子在指挥着这些人。 冯若兰问皮帽子说:“你不是说时间还早吗?人家镖局早就开门了!” 皮帽子搔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许是他们今天起早了。” 冯若兰剜了他一眼,生气地说:“还不快去问问!” 皮帽子嘿嘿陪着笑点头。皮帽子边走边张望,走到山羊胡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喂,老哥,请问黄老板在吗?” “在里面。”山羊胡忙着呢,不耐烦地朝里面努努嘴。 “哦,谢谢啊。”皮帽子点头哈腰地谢过山羊胡,然后招呼冯若兰向里面走去。 冯若兰刚走到里面大厅台阶下就愣住了。 “若兰!”“三伯!”冯佳声和冯若兰同时叫出了声。几个冯家子弟也从冯佳声身后出来,大家看到冯若兰,纷纷惊喜地叫她。 一旁的皮帽子看到冯佳声时惊呆了,听到女孩儿跟冯佳声是一家人时更震惊了。原来这女孩儿是威武镖局首席大镖师冯佳声的侄女,威武镖局的镖师冯佳声还有灵隐寺的背景。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都是依兰县杏花村冯家的人,怪不得他们都如此优秀! 依兰县龙门关战乱,隐居在杏花村的冯佳声的四弟制造出了炸药手雷这种威力无比的大杀器,既帮官军守住了龙门关,还用杏花村老弱妇孺的力量打败了三百骑兵。这神话一样的事迹让杏花村冯家一战成名。 冯家人才济济,现在又得了管家青眼,冯家背后又有山门扶持……冯家虽然现在家不大业不大,可冯家的前途却是一片光明,冯家将很快晋身为豪门大族行列。 他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投献于冯家,改邪归正,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呢?皮帽子飞快地转动着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噗通!”皮帽子突然跪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 冯佳声早就注意到若兰旁边的皮帽子了,他本来还打算在路上问问侄女为什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呢。他很清楚青牛镇的皮帽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这种宵小之辈他半只眼都看不上,可他也知道皮帽子这种人不好惹。对侄女为何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冯佳声心里是疑惑的。 可皮帽子这么突然一跪,冯佳声就更蹊跷了。皮帽子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向他下跪。冯佳声厉声问:“皮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皮帽子磕了个头说:“我……小……小的想投身于冯家,请主子们接纳!” “啊……”冯佳声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第八十六章 拜访灵隐寺 从青牛镇到灵隐寺路途不远,路上有百分之十的机会与爹爹他们相遇。爹爹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走另一条路上官道。他们应该顺着青牛镇的路直走呢,还是去灵隐寺看看呢? 如果从青牛镇直走,他们可能在天黑前追上爹爹他们。如果拐到灵隐寺去,可能今天就追不上爹爹他们了。 冯若兰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之中。 冯佳声说:“还是去灵隐寺看看吧。去一趟灵隐寺,我们最多也是迟半天追上你爹他们。如果得知谢侯爷从灵隐寺寻得帮助,我们也就心安了不是?如果谢侯爷没从灵隐寺寻到帮助,那我也可以向师傅讨个主意。” 冯若兰听三伯说过他的师傅慧明大师,那是一个武艺高强,性格直爽、古道热肠的人,善于结交江湖朋友。慧明师傅对三伯很照顾,又与她爹有些交情,三伯想如果谢侯爷没能从灵隐寺寻得帮助,他或许可以去求慧明师傅帮忙。 冯若兰想了想说:“三伯,我们兵分两路如何?一路随镖局车马从青牛镇走,今天晚上可在五方城与爹爹他们汇合。爹爹他们知道了我们赶来的消息,肯定会在五方城等我们的。” 冯佳声听了直点头说:“好,就这样办!” 于是他们做出决定,冯佳声和冯若兰两人去灵隐寺一趟。其他人跟随镖局车马直走官道,去五方城。 去灵隐寺的路上,冯佳声被侄女若兰的骑术惊到了。刚开始他还以为若兰不会骑马,想要抱着她一起骑呢。可若兰说她会骑马,并坚持要自己骑一匹马。他还为此担心呢,想不到上了路,他才发现若兰是一个马术娴熟的高手啊。 这孩子这段时间总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让人惊艳。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爹教育的缘故。冯佳声甩着马鞭,打了几下马屁股,追上若兰。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冯佳声大声问。 “去年,我爹教的。”冯若兰随口就撒了个谎。 除非若兰是天才,天才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马骑得这么好!冯佳声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一个人就敢到处乱跑!你知道怎么去北部边境吗?你就不怕坏人把你抓去吗?还有那个皮帽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让他给你找镖局?他要是把你卖了该怎么办?”冯佳声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说完还看了看追在他们身后的皮帽子。 皮帽子看到冯佳声回头,嘿嘿地笑了。 “三伯,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呀?”冯若兰说着话,速度并没有减慢。 “你……”冯佳声气结。 “呵呵……”冯若兰笑了,说,“三伯,想不到你在威武镖局还是个镖师呢?你可真有本事!” “哎哟!你可比我的本事大多了去了!我问你,你用了什么法子让皮帽子死起白咧地要跟着你的?”冯佳声说。 “他哪里是要跟我,明明是想跟随三伯,又怕三伯看不上他。所以才借着他帮过我的名头要跟来的。”冯若兰有些心虚地回答。 冯佳声又向后面望去,骑在马上的皮老帽又裂开嘴对他嘿嘿地谄笑。 这皮帽子在镇上的名声,冯佳声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仗着人高马大,又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在镇上也是一个霸道的人。 皮帽子多年前与祝家的一个姬妾有了首尾,事发后,被祝家设计收服。从那时起,皮帽子就成了祝家养的一条狗。专为祝家干些龌龊之事。 这样一个地痞无赖之人,今天在若兰面前却乖得跟羊一样,不仅帮若兰找镖局,还要背叛祝家跟随于她。 皮帽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吗?冯佳声自信自己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声的,至少比皮老帽要高了好几个档次。若说皮老帽想巴结自己,交个朋友,那是有可能的。可若说皮帽子想投身为奴,追随于他,冯佳声还是有些不相信。 皮老帽跟若兰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冯佳声对若兰是如何制服皮老帽的非常好奇,但他知道若兰现在不想说,冯佳声也没办法强迫她。好在现在一切平安,他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灵隐寺在离官道不远的山上,看到灵隐寺,冯若兰的脑海里想起一句诗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灵隐寺景观和建筑交相辉映,相映成趣,一看就知这设计建造之人定然是个高人。 冯佳声的心情有些激动,他很想见他的师父慧明很久了,他想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慧明师傅,想把自己现在遇到的难处都说给师傅,想听师傅的指教。 进了灵隐寺,慧明师傅迎出来了。冯佳声见了师父非常高兴,连忙下拜。 果然,慧明师傅说五柳先生和谢侯爷带着她爹爹昨天在灵隐寺落脚了,他们三人和圆觉方丈谈论了很久,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走了。冯若兰唏嘘:只差一点点儿啊!可当初差之毫厘,现在却要差之千里了。 皮帽子到了这佛门之地,听到几声钟响后不知何故,竟头皮发麻,两股战战,不敢迈进寺门。 冯佳声鄙夷地说:“这定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受到佛法惩治了。” 皮帽子也不敢反驳,只好留在寺院外面一边看马一边等着。 慧明师傅把三伯拉去他的禅房里谈话。慧明师傅说杏花村打败叛军铁甲骑兵、支援齐军镇守龙门关并且奉献手雷大杀器的事已经在甘州闹得沸沸扬扬。杏花村奇人冯佳越被齐王征召的事情也传播了出去,现在有许多势力都盯上了冯佳越。昨天谢侯爷向方丈圆觉大师求助,可是被拒绝了。 慧明师傅和三伯谈了很多,冯若兰感觉实质性的建议并没有,无非是让三伯拿着他的信物,走到一地便请那里的江湖人士照拂。冯若兰听了,心中叹息,灵隐寺自己都想置身事外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别的江湖人士去帮忙? 冯若兰此刻有些好奇想去见见那个拒绝了谢侯爷的圆觉方丈。听说圆觉方丈是得道高僧,佛学大师,受万众敬仰。五柳先生和谢侯爷就对圆觉方丈非常仰慕,一有机会就来灵隐寺找圆觉方丈谈论佛法。听说灵隐寺建造初期,谢侯爷也曾出力不少。 冯若兰打定了主意,独自一人向寺院深处走去。 第八十七章 拜访圆觉大师 灵隐寺很大,院中有百多僧人一齐练武功,动作整齐划一,喊声震天。一路上她还见到了扫地僧,虽然这里的扫地僧不像金庸先生笔下的扫地僧那么深藏不漏,武功卓绝,但行走间也气度不凡。 越往里走,人越少,越安静。 “小施主,不能再往前走了!”一个小沙弥从一旁急忙跑过来叫住她。 冯若兰停住了脚步。 “小施主,你不能再往前走了。”沙弥喘着粗气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冯若兰问。 “因……因为寺里有规定啊。”小沙弥说,“里面是高僧们修行的地方,旁人是不能进的。” “那……圆觉方丈在那里面吗?”冯若兰指着前面问。 “……在。”小沙弥涨红了脸说。 “那好,我就找圆觉方丈。”冯若兰说着就往里走。 “哎……不行,不行,你不能进。”小沙弥跑到冯若兰前面伸手挡住了他。“都说了,这里是高僧们修行的地方,你怎么还往里闯啊?” 冯若兰的语气提高了:“那我也说了,我找圆觉方丈!什么是高僧?很高吗?什么是修行?难道把自己关里面不见人就算是修行了吗?汉朝时佛教自西域传入,这么多年拾人那一点点儿牙慧,还没研究透呢?若没研究透,拿出来大家坐一起辩论辩论不就明了了吗?干嘛躲着不见人?” 冯若兰正说着,从里面出来一位年龄稍大的沙弥,向她施了一礼,说:“施主,圆觉方丈有请。” …… 进来圆觉方丈的禅室,圆觉方丈请她坐下。这个圆觉方丈跟冯若兰心中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老,是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慈眉善目,淡然超脱。冯若兰因为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了。 圆觉方丈说:“小施主,昨天贫僧见过你的父亲,是个内敛的人,不似施主这般张扬。” ……刚才还觉得抱歉,可方丈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喜了。 圆觉继续说道:“佛法自西域传来,深刻奥秘,贫僧累年研修,也只理解了一点点儿,深感惭愧。今日忽得施主点醒,亦觉得十分有道理。正该与高人多多辩论佛法,今日正好施主来此,不如施主与我辩论一番,如何?” ……不是说得道高僧吗?怎么心胸这么不宽宏呢?冯若兰心里内牛满面。 “不……方丈大师,我可不是高人,我只是个小孩子,我和三伯追赶父亲脚步来此,哪有闲时与您辩论佛法呀。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您千万不要见怪。”冯若兰连忙站起来道歉。 圆觉方丈盯着冯若兰看了许久,突然露出神秘一笑,说:“你这个小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啊。” 啊?什么意思?难道这方丈真是得到高僧,能看到我的魂魄?这神佛之事果然不能用道理解释。想到这里,冯若兰心慌了。 圆觉看到冯若兰惶恐的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突然他又板起了脸说:“施主急着找父亲,没有时间与贫僧辩论佛法,那就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知跑来后院消遣贫僧为甚?” 冯若兰尴尬地道歉说:“不是消遣,是小女子无知无畏,口不择言,冒犯了方丈大师,罪过,罪过。” “既然知错,念你年幼,贫僧也不会与你计较。那就请你就速速离开吧。阿弥陀佛!”说着就闭上眼睛打坐,不理冯若兰了。 这……看到圆觉方丈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冯若兰也来了气。看来跟你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好好说话是不行的了。 冯若兰想了想,站了起来,说:“与方丈大师深入研讨佛法我是没有时间的,不过有个佛学问题,我倒想请教方丈大师。” “哦?”圆觉方丈微微睁开了眼睛,不在意地说,“施主请讲。” “当年我父有恩于慧明师傅,慧明师傅便以自创自编的虎形拳图册回赠我父。我父拒绝说他不是习武之才,可慧明师傅说,我父可以把虎形拳带回传给子侄。请问方丈大师,当年若是我父把虎形拳带回去了,结果会如何呢?” 圆觉说:“养空便无今日之成就了。” 方丈所说的养空便是冯若兰的三伯,冯佳声的法号。 “书上说:千举万变,其道一也。同理,佛学自西域而来,各地记载杂乱、学说分歧、难有定论,我中原佛学若长此以往,其结果如何呢?” 圆觉惊得坐直了身体,这个小施主的话很有道理,发人深省啊。 “西域是佛教发源地,佛学氛围浓厚,是为师;我中原佛教承其学,是为徒。师傅已送教上门,弟子却不诚心向学,只抱残守缺,长此以往,恐学无所成。”冯若兰边说边摇头。 这话说得在理,竟让圆觉无可辩驳。 “我闻方丈大师曾在洛阳白马寺修行,佛理通透,地位崇高,受万众敬仰,可为何来到甘州这名声不显的灵隐寺呢?”冯若兰问。 圆觉想起往日种种,心中发苦。“老衲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庙宇的大小……” 冯若兰说:“大师以慈悲为怀,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可如今天怒人怨,生灵涂炭,人欲膨胀、业障难消,生苦为业,循环往复,方丈大师拿哪部佛法普度众生呢?” “……”圆觉方丈语结。他以为眼前这位只是个娇惯闹事的小丫头,没想到语言这么犀利,直戳人心。普度众生,那是他用来自欺欺人的说辞,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如今,大魏皇室尚佛,大兴佛教,在各地敕建寺庙,赐佛寺特权。所以佛教在中原这些年发展得很兴盛,上至皇室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信奉着众多。 可如今天下天灾人祸不断,民生凋敝,很多人因为活不下去了才剃度出家,还有很多人是为了享受特权才剃度出家,他们的目的不纯,素质又低,搞坏了佛教的风气。圆觉也是因为看不下去了,才躲到这灵隐寺来的。 去西天取经是他多年来的夙愿,可他生起来十次的念头,都被十次的退缩消弭了。这些年,他早就没了当年的志气,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第八十八章 冯文甫值得相助 冯若兰看到圆觉方丈桌子上放着一卷《道行般若经》,嘴角微微上扬。这部经已经传入中原好些时候了,圆觉还在研读。 “大成般若经部帙巨大,如今华夏也只译出九会共三百多卷。前五会,文异义同,是对般若教义的阐述,第六会到第九会,撮取大部般若之精要,说无所得空的法门义理。方丈可知第十会讲什么吗?方丈可知‘六度’是什么吗?”冯若兰指着桌子上的经书说,“都说方丈是佛学大师,佛理精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圆觉此时臊得面红耳赤,但他也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佛学造诣震惊了。般若经第十会讲什么?什么是‘六度’?眼前这个小女孩如何会知道?哦!听说她的父亲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山门。难道那个神秘的缥缈门在佛学上也有非常深厚的底蕴不成? “老衲惭愧,敢问施主般若经第十会讲的是什么?什么是‘六度’呢?”圆觉忍不住想再试探一下眼前这个小女孩。 冯若兰知道圆觉话中的试探之意,微微一笑,说:“般若经部帙巨大,佛理深厚,我若要讲清刚才方丈所提的问题,那所费的时间就长了。方丈无非是想考校一下我的佛学……这样吧,《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佛经中最短的一部佛经,它是般若类佛经全部经典的纲要,是般若类佛经的精华和核心。我刚好记住了,可以背给你听啊。” “请。”圆觉略思索了一下,有些许的失望,可他还是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心经》最早的译本来自鸠摩罗什,而冯若兰念的是唐朝玄奘的译本。 圆觉很快便由刚开始的看轻,进入沉迷的状态。 冯若兰念完后看到圆觉方丈眯着双目,脸上挂着微笑,仿佛已经陷入了法相。冯若兰顿时急了,可她却不能随意打扰圆觉方丈。 很快圆觉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陷入沉思。看来女孩父亲背后的山门确实强大,包罗万象,好似仙门。昨日来时冯文甫要是随意念出一部佛经,他也不至于不帮忙。 可这也正体现出冯文甫的人格品性,他说过山门有令不可随意泄露山门的秘密。果然他在面对生命危险的境地时,也能信守对山门承诺。 圆觉越想越觉得这女孩的父亲确实是个宝藏,确实值得谢侯爷费心找上灵隐寺求他,也确实值得他举灵隐寺全部之力相助。 “方丈?方丈?西方佛经很多,您可不要因为一部《心经》就入定了呀!”冯若兰急了,用小手在圆觉眼前晃。 圆觉反应过来,回以微微一笑。冯若兰见了,放心了。 “施主,老衲问你,你爹昨日来时曾说他出山门时曾承诺不会轻易泄露山门之事,可为何你没有禁忌,随意在外面泄露缥缈门的知识?”圆觉问。 “嗨!”冯若兰一脸委屈地说,“缥缈门并无此规定,只是当年我父不听师父的话,执意下山。下山时,他的师傅凶巴巴地对他说:‘文甫,你学艺不精,未免山门蒙羞,你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起山门之事!’我父就当真了。可那日他的师傅驾临,并没有责怪他泄露山门机密,还夸我聪明,让我跟着父亲好好学本事呢!” “哦,原来如此!”圆觉明白了,这冯文甫可真是个老实人。 冯若兰说:“我父性格就是如此诚实、低调。” 圆觉思考了良久,然后望着西方的天空,一脸憧憬地说:“施主的提点很有道理,老衲受教了。我确实应该去西天求取真经,认真学习佛法。” 哈哈,西游记要提前开演了吗?圆觉要抢了玄奘的功劳了吗?冯若兰心里高兴,可冷静下来,她又有些担心,去西方取经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他想借圆觉方丈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她却不愿因此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冯若兰想了想,郑重地说:“我劝大师莫要冒进。” 刚才女施主的意思不正是指责中原佛教不思进取,想鼓噪贫僧西方取经的吗?为何又要劝阻?圆觉心里嘀咕着,问:“哦?施主,为何?” “听说西方路途遥远,山高水深,又有蛇虫虎豹、妖鬼阻道。方丈大师,您打算怎么去呢?” “贫僧一心向佛,即使再苦再难,贫僧也会克服……” 圆觉方丈既然说出这番话来,冯若兰相信他有坚定的取经信念,可实际情况不是只有信念就能办好事的。前面来往东西方的传经人哪个不是有了国家机构和庞大势力的支持才成功的?再说了,冯若兰的目的可不单纯是为了让圆觉方丈自己去印度取经的。 冯若兰摇了摇头说:“佛祖考验求佛之人的诚心,定会让他历经磨难。方丈有决心这是好事,可也得为此做充足的准备才行。方丈您知道去西方的路径吗?您可知沿途要经过哪些国家和势力领主的地盘吗?您知道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国情律法吗?凭您一人之力……” 圆觉问:“那施主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冯若兰嘴角上扬,说:“如果能取得齐王府的支持,再有我们冯家相助,那就容易多了。” 小施主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圆觉也从话中听出小姑娘一些其他的意图了。这姑娘目的不纯啊,是想利用他打齐王府的主意,还想让他上冯家这条大船。可这是一条阳谋,小姑娘正大光明地算计他,却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进入她的圈套。 小姑娘深谋远虑,身在山野,却已将主意打到了齐王府和他身上。虽然他现在还看不穿小姑娘怂恿他去西方,对于小姑娘或是冯家来说有什么好处,可他能预感到小姑娘在下一盘大棋,而他和齐王府都是小姑娘手中的棋子。 第八十九章 赶赴五方城 冯佳声找到侄女的时候惊呆了。慧明师傅见到徒弟家的小侄女和圆觉方丈相谈甚欢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慧明,立刻带领几百武僧,骑快马追上谢侯爷的队伍,帮助他护送冯文甫北上,并通知武林同道沿途相助。”圆觉方丈吩咐道。 为什么!!!慧明惊得下巴掉到了地上。是刚才那个女孩对方丈说了什么吗?为何方丈大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圆觉方丈看到慧明一脸不解,又说:慧明,为师准备去西天求取真经,光大我中原佛门,你可愿陪我同去……” 什么!!!慧明师傅惊呆了。 圆觉似乎看穿了慧明心里的疑惑,说:“其实为师早有求经的打算,只是一直犹豫不定,今日有缘受冯门小施主一番提点,顿觉茅塞顿开,前途清明。这冯门小施主真是我佛门的有缘人呐。” 慧明的目光在冯若兰和方丈的脸上频频移动,他实在看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缘法。 “还不快去!”圆觉方丈严厉地喝道。 慧明反应过来,连忙跑去组织人手了。 皮老帽看到灵隐寺大门打开,从里面冲出一百多武僧时,惊得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 圆觉方丈送客到寺门口,让冯佳声受宠若惊。 路上,冯佳声问侄女:“你和圆觉方丈说什么了?我看他很有兴致的样子。” “我跟他讲佛理呢。”冯若兰说。 “什么?你跟圆觉方丈讲佛理?你会讲佛理吗?”冯佳声惊叫了起来。 旁边的慧明师傅听到这话也十分惊讶,问:“养空,你这侄女莫不是天慧之人,这个年纪便懂佛法。” “嘿嘿,一点点儿而已。”冯若兰不好意思地说,“万物同宗同源,万变不离其宗。佛理也是圣人感悟人生之理,有什么不会说的?” 念书真能变得这么厉害吗?冯佳声后悔当初没有下功夫好好读书了。他在灵隐寺当俗家弟子多年,圆觉方丈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这侄女只跟着她爹念了几年书,就能跟圆觉方丈那样的人谈论佛理了。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真是让他难以接受啊。 慧明师傅也是郁闷地想吐血。他遁入空门多年,在武学一途稍有建树,但对佛理却是学得不通透。可眼前的小姑娘只不过十岁年纪,却已用佛理打动圆觉方丈。 皮帽子此时骑在马上很不自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佛门中人身上都好像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在这股浩然正气面前,他心里那最卑劣、最阴暗的地方都暴露无遗。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昨天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出马都没有请动的灵隐寺武僧,为何今天被冯佳声和他侄女请来了。 “谢侯爷的队伍今晚会在五方城落脚,我们加把劲儿天黑前一定可以追上他们。”冯若兰眺望远方说。 慧明师傅说:“对,按照他们的脚程,是该在未时赶到五方城的,他们也只能在五方城落脚。可按我们的脚程,恐怕到不了五方城,得到距离五方城四十里远的幼良镇落脚才行。”” 冯佳声说:“要不我们就在幼良镇落脚,明天起早点儿,赶去五方城与他们汇合。” “不,我们多耽搁一分,爹爹就多一分危险。”冯若兰一脸坚决地说。 冯佳声为难地说:“可是夜晚走山路非常危险,马也受不住。再说等我们赶去的时候,城门都要关闭了。” 冯若兰说:“今天我们给牲口喂精饲料,多准备些火把,再晚也要在五方城追上爹爹。我们想办法让爹爹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就行。不然明天再一岔开,他们就要走出山路了。在平坦的大路上,我们更难追上他们。” 冯佳声断然地说:“不行,若兰,你是不知道大队人马天黑走山路的危险,我们不能拿灵隐寺僧人的生命去冒险。” 冯若兰叹了口气说:“三伯,你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盯着我爹的吧。” 冯佳声点了下头。昨天师傅已经说了,他四弟现在被很多势力盯上了。 冯若兰继续说:“爹爹有谢侯爷的卫队护送,也挡不住有太多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明打不过,却可以在暗处放冷箭、搞暗杀,消耗军队的力量,而这也是最难防备的。” 冯佳声的脸色变了变,眼色凝重了起来。 “那些背后搞鬼的人,最善于利用复杂的地形……” “你别说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择出一部分人马,加快速度赶去五方城。另一队人马按正常速度,在幼良镇落脚。明天早上,我们两队人马汇合后再出发。” 慧明想了想,觉得徒弟的主意最为稳妥。于是慧明下令了,择出一部分人马加快速度赶往五方城。 皮帽子听到计划后,急忙站了出来说:“我要随你们去五方城。” 冯佳声嫌弃地说:“皮先生,我们有正事要做,带着你不方便。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着冯佳声朝着回去青牛镇的路,向皮帽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别介啊,冯师傅。”皮帽子一脸讨好地说,“我知道你们做的事需要人手,我皮帽子也有一把子力气,一定会帮上你的忙的。皮老帽已经洗心革面,想堂堂正正做人,还请冯门收留我,让我追随你们。” 看来,皮老帽是看中了冯家的名声和地位,想要追随冯家做个门客的。可冯佳声不敢在这个时候收下皮老帽。他说:“我相信皮先生能改过自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是追随冯家就不必了,冯家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吸纳皮先生这样的人才。我们真的着急赶路,就先走一步了。” 冯家声说完双腿一夹马腹,扬鞭疾驰而去。冯若兰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跟随三伯而去。一个个武僧骑马从皮帽子身边疾驰而过,扬起一阵飞尘。留下皮老帽留在山路上茫然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 “冯门,难道我现在还不够资格追随你们吗?是了,我还没有交投名状。攀附豪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冯门,这个机会我老皮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样想着,皮帽子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第九十章 城下叫门 天色渐晚,冯若兰还没有看见五方城的影子,冯若兰有些心焦。 “再走三十里地才到五方城。前面是幼良镇。”冯佳声看出了侄女的心焦躁不安说,“你不要着急,你爹有谢侯爷的军队护送,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慧明也在马上大声说:“是啊,我们会尽快赶去五方城的,小姑娘莫要心焦。所有人马,加快速度!” 冯若兰心里仍未平静,也无心多说。更夹紧了马腹,加快了速度。冯佳声和慧明见冯若兰神情这般凝重,心里也隐隐觉得担忧,各自加快了速度。 皮帽子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他今天已把骑术发挥到了极致。可仍然落后了。但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一定会博得一个好前途。 他们路过幼良镇,幼良镇上行人稀少,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灯烛微弱的光亮。他们留下一批武僧和马,选择其中三十多精壮准备了火把,继续前行。 皮帽子虽然人困马乏,可是他认准了冯若兰和冯佳声这两个冯家之人,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跟着他们。 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的这一支队伍犹如火龙,向着五方城移动。皮老帽就是那火龙的尾巴。 离五方城近了,冯若兰能看到五方城里几点微弱的亮光,还有几幢房屋的阴影轮廓。来到城门下,城门果然已经关闭了。 冯佳声对冯若兰说:“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城外燃起篝火,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就进城,肯定能追上你爹他们。” 冯若兰没有回应三伯的话,她思索良久,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把心放下。冯若兰看着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大声喊道:“请开城门!请开城门!” 冯佳声和慧明以及身后许多僧兵看到冯若兰突然做出如此举动,都大吃一惊。 城墙上的士兵早就看到城下二三十支火把。看到一支为数不小骑马的队伍,他们也心里犯嘀咕,早就暗中加强了戒备。 听到城下一个小女娃叫城门,值守的一个士兵怒斥:“呔!底下是何人胆敢叫城!岂知城门关闭并无再开的道理。速速散去!若再骚扰兵爷们,小心城上射下弓矢,丢了尔等小命!”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冯佳声对冯若兰说:“快些后退,这些**子不好惹。” 冯若兰没有退缩,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她再次对着城门大声喊道:“我们是来找谢侯爷的,烦请通知谢侯爷一声,就说冯文甫的三哥和女儿找来了,请求见他。” 城上的士兵觉得自己听的不真实,问:“你再说一遍,你们是谁?” 冯若兰指着身边的三伯说:“我们是冯家人,这位是冯文甫的三哥,我是她的女儿。我们带了灵隐寺的僧人们来找谢侯爷,请你们派人去通知他。” 城上喊话的士兵转身看向旁边参将说:“头,他们是冯家人,带了灵隐寺的僧人们来,找谢侯爷的……” 参将想了想,点了两个人说:“你们去驿馆报讯。放机灵点儿,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谢侯爷的卫兵,在一旁等回复就行了,不要惊扰到谢侯爷。” “是。”两个士兵得了命令急匆匆下去了。 “你们等着,不要乱动。否则城上的弓弩可不是吃素的。”向城下喊话的士兵警告着。 城下的人都在原地静等着,大家都很佩服冯若兰的胆量。慧明对冯佳声说:“养空啊,你这个侄女胆子比你大多了。” 冯佳声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这侄女像他爹。” 冯若兰说:“哪里,我三伯这人实诚,做事比较注重规矩。” 城下等了许久,城头上去报信的两个士兵回来了。他们在参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参将顿时紧张了起来,下了命令: “加强戒备!” 城下的人看到参将只对值守的士兵们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刚才跟他们喊话的士兵朝他们喊话说:“谢侯爷现在被琐事缠身,没空理你们,你们快些离开此地!” 城下的人脸上均现惊疑之色。 冯若兰问:“请问谢侯爷是被什么琐事缠身,不得空见我们?” 城上的士兵显然被问住了,嘴上打着磕绊地说:“总之就是侯爷没空,不能证明你们的身份。上头没有下命令,我们是不能给你们开城门的!快些离开,不然我们不客气了!”说完还把弓箭拿出来对准了城下。 冯若兰并没有被城头兵色厉内荏的话吓到,说:“你告诉我,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侯爷他们遇到了袭击?” 冯若兰的话让她旁边人的心都紧张地悬到喉咙了。 城上的兵说话更没底气了,说:“你……你个小孩子知……知道什么!不要乱猜疑!等天明开了城门自然放你们进来。” 此时冯若兰已经笃定谢侯爷他们定然是遭遇了袭击。 情急的冯若兰大声向城头喊道:“谢侯爷他们一定是遭到袭击了,我们要进去帮他,快给我们开城门!” 冯佳声也紧张地朝城头喊道:“我们要进去帮忙,快放我们进去!” 慧明也朝城头喊道:“我们是灵隐寺来的僧人,谢侯爷曾来过灵隐寺求助,现在我们要进去帮他,你们快点儿打开城门!” 其他僧人也纷纷向城头喊话:“我们是来相助谢侯爷的,快点儿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士兵们看到城下叫嚷纷纷,群情激昂,顿时慌了。士兵们拿起武器戒备地对着城下。 喊话的士兵说:“无论如何,现在没有人能证明你们的身份。没有城主大人的命令,我们是不能开城门的,请你们谅解。现在请你们迅速后退,另择其他地方歇脚,否则城上会将你们视为叛逆。等下射出箭矢,伤了你们性命可就不好了。” 冯佳声转头问冯若兰:“这下该怎么办?” 慧明和一众僧人也看向冯若兰等她决断,他们不知不觉间都以冯若兰为首了。 冯若兰面色严峻,盯着城头许久,吐出一个字:“撤。” “啊?” 大家一路上都自认为摸清了冯若兰的性子,这个小女孩勇敢坚定、一往无前、从不退缩。所以在她做了这样的决定后,都有点儿不相信。 可事实上他们也只能如此,所以大家纷纷掉转马头,带着疑惑之色退去了。 第九十一章 擅自登城 退出一箭之地,冯若兰让大家停下,在此点起篝火。僧人们纷纷下马,拴马的拴马,点火的点火,捡柴禾的捡柴禾……不一会儿,篝火燃起来了,他们围在篝火边交谈、休息。 城头上的士兵们远远地看到篝火和围在篝火边的人影,还有马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 冯若兰明知城内有状况,她能安静的在城外坐着等天明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夜色朦胧,一行人摸着黑沿城墙根快速移动。到了河水流经处,他们停下了。 冯佳声往城墙上看了看,这里好似没有人把守,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凑到冯若兰跟前小声地问:“咱们怎么进去?” 冯若兰说:“两条路。”她指着城墙下的圆弧形墙洞说,“第一,泅水进城。” 冯佳声看了看湍急流泻、深不可测的河水,不禁打了个冷战。皮帽子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肚子,低下了头。 慧明凑近了接着问:“那另一条路是什么?” 冯若兰指着两面城墙结合的棱角处说:“从那里爬上去。” 慧明看了看高耸笔陡的城墙和城墙上幽幽的火炬不禁深深地吞咽了一下。皮帽子又抬头看了看城墙,悄悄向后退去。 冯若兰说:“我先上去,墙上有我攀爬时留下的凹窝,你们可以学着我的样上来。若是你们谁有轻功的话,那上去就更容易了。上去之后,我会找找看有没有吊篮放下来。” 话音刚落,冯若兰也不等谁同意,便开始行动了。她把匕首抽出来,咬在嘴上,手脚并用扒着城墙向上爬去。 看到冯若兰在城墙上攀爬,大家都惊呆了。她就像个壁虎一样,仿佛吸在了城墙上。 皮帽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震惊之余他在想,这是不是冯姑娘说的轻功呢?如果他学会了轻功会如何呢? 五方城在甘州不算是重要军事据点,它的城墙建筑很粗陋。城墙高约四米,建筑所用的材料是从茂源山山石切割而来的石条,可是粘合剂却是用黄泥浆加入甘草碎渣搅拌的泥浆。 这样的城墙对于前世的冯若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冯若兰可要花费一番力气了。自穿越而来,她这已经是第二次攀岩了。冯若兰想要是早知道需要这么频繁地攀岩的话,她应该做一双登山鞋出来。 眼看就快要爬到城头,这时来了一队巡逻兵。冯佳声和慧明师傅看着挂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冯若兰都捏了一把汗。 “嗨!快醒醒!你们这群瘪犊子,一天就知道撒懒。”巡逻兵停在这边城头上,好似在踢打着这一段城墙上的守卫。 “哎哟!谁呀!哟,都伯。” “今夜五方城不安宁,夜里城里有一伙强盗纵火,袭击了驿站。城里现在乱得很,城主大人有令,加强城防。程参将已经开始在城头上巡查了,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打起精神来好好值守。” “哎!好,好,谢谢都伯提点。” 冯若兰听到巡逻兵说的话,心急如焚。巡逻兵走后,冯若兰就开始往上爬。 “什么人!”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断喝,冯若兰抬头往上看,原来是值守的士兵趴在墙头向下看时发现了她,此时正拿着一把刀对着她。 城下隐藏着的人看到这种情景都吓了一跳。冯佳声都准备跳出来,却被师傅慧明拉住了。 “别急,再等等。”慧明压低了声音说。 “咦?是个小姑娘。”城头的士兵疑惑地说,但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刀。旁边听到动静的守卫,也向这边赶来。 冯若兰露出右手胳膊上的袖箭,对准了墙头的士兵。那士兵借着火炬的光看到了正对着他的小弩,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哐当一声,刀掉在了城头的地面上。 冯若兰借此机会翻上城头,顺势一脚就将缩在地上的守卫踢昏了过去。刚要回身,另一个士兵大声叫嚷着扑到了跟前。冯若兰又是一个踢脚加肘攻,那士兵也掉了兵器,匍匐在地。 远处有更多的士兵向这边涌来,还有人敲起了锣,擂起了鼓。冯若兰看到一个火炬下面的地上放着绳子,她把绳子拿起来,一头扔下了城墙。 慧明见状忙放开冯佳声,下令道:“上!” 冯佳声和众位僧人开始依次向城头爬去。皮帽子呆呆地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听到命令后反应了过来。 冯若兰一边抓着绳头,一边和守城的士兵搏斗。她年龄小力气不足,只能取巧。她利用自己灵活的步伐和身形,将绳子缠在一个士兵的腰上,顺便在他后面绑紧了。 借助绳索,冯佳声两三下就登上了城头参与到搏斗中去。接下来是慧明,僧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很快就爬到城头上了。就连皮帽子这个大胖子也拽着绳子爬了上来。 程参将听到这边喊声,带着大队士兵赶过来时,发现这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待看清领头的是一个招式怪异、武艺高强的小姑娘时,吃了一惊。这小姑娘正是在亥时在城下叫门的小姑娘! “住手!”程参将怒喝道。 搏斗的人群分出两波来,还有昏倒在地上的。程参将发现己方的士兵退回时,对方并无阻拦,而且士兵们只是受了轻伤了。 “躺在地上的人只是昏迷了,你们也可以带过去查验,我们只求能见到谢侯爷。”冯若兰说。 程参将让手下把昏倒的士兵抬了回来,对方只是戒备着,没有阻拦。手下查验后向他做了个暗示,他知道小女孩所说不虚。 “你们可知擅登城墙罪责滔天!”程参将顿时变了脸怒喝道。身后的士兵们听到他的呵斥的话后也拿起兵器准备战斗。 这边的僧人们也紧张了起来,做起了战斗的架势。 冯若兰两眼一瞪,说:“程参将明知城里发生骚乱,谢侯爷他们危在旦夕,也不愿放我们过去相助吗?” “城内的骚乱自有城主大人派兵平息,大人分派给本参的任务就是守卫城防,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而你们……让本参蒙羞了,所以,本参必须要把你们留下。” 第九十二章 五方城之战 冯若兰怒道:“参将真的想与我们斗个鱼死网破,为匪徒争取时间吗?参将可知我们后面还有三百灵隐寺武僧正赶往这里。灵隐寺圆觉方丈发出盟主令,号召天下武林人士沿途保护我爹爹。你觉得城主大人的投机会有收获吗?还有,你以为凭你和你的那些兵就能把我们全部留在这里吗?” 程参将正在思量小姑娘说的话,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再顺着她的视线向旁边看去,程参将暗叫一声:“糟了!” 冯佳声用脚挑起绳子,拿在手上向旁边抡去,将城墙上的火炬卷起甩向程参将这一边。冯若兰和慧明师傅则率领僧人们一起把两旁火炬弄向程参将那边,然后趁机向城墙内侧的楼梯走去。 曾参将这边的士兵们顿时慌乱起来,纷纷拍打身上的火。等他们扑灭了火再看时,前方城墙上已经没有人了。城下街道上,朦胧的月色下,一队人快速向城里奔去。 程参将呆愣在原地,喃喃地说:“依兰县冯家,一个小小的幼童都有神鬼莫测之能,看来普天之下非天命之君王不能得啊。” 冯若兰人虽小,但她奔跑的速度并不弱。她的视力极好,在月色下视物如同白昼。他们老远就发现五方城内一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这下也不用他们费力寻找了,向着火光的方向跑就是了。 近了,他们听到了械斗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了。 来到官驿,他们发现驿站已经被匪徒包围了。最初着火的一间房子,火把房顶都烧透了,不时掉下一根木头。火势在向四周的房屋蔓延着,火星顺着烟雾升上天空,火光把战场照得明亮。 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带领卫兵们在驿站的一间房子前形成一个守卫圈。现在这个守卫圈已经被越战越勇的匪徒们冲开一个口子,几个匪徒借机冲了过去,跑进了屋子里。而谢侯爷的卫兵们却被眼前的匪徒缠着无暇顾及。 “四弟!”冯佳声看到这里心中一紧,大喊一声,举刀向匪徒冲去。 冯若兰拦阻不及,也只好随着三伯杀了过去。 慧明师傅先运足了气力,然后发出狮子吼:“谢侯爷何在?我乃灵隐寺慧明,率三百武僧前来相助!”说着,率领武僧们大喊着杀了过去。 “我皮帽子也来相助!”皮帽子抱着一根燃火的粗壮木头,跑向战场,他身上的肉随着跑动一颤一颤的。 皮帽子将带火的木头抡得呼啦啦响,一下就扫退一帮匪徒。谢晓宇的卫兵借此机会又重新把守卫圈补全了,谢晓宇这才有一瞬闲暇抬眼向外面望去。只见冯文甫的长女冯若兰像个女战神将军一样在冲锋陷阵。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灵动自然,仿佛是神仙看穿了敌人的软肋,预知了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匪徒们战得正酣,他们已经有人冲进了屋子里。等把人抢出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便可以撤退了。可在这关键时刻,灵隐寺竟然插手进来了。灵隐寺慧明师傅加上三百武僧,那可不好惹。但是再难他们也得坚持到把屋里的人抢出来为止。 奇怪,屋里的人进去后许久怎么没有了动静?难道屋里还有高手坐镇,把冲进去的人都杀了不成?匪徒们越来越心焦。 与新加入战场的灵隐寺武僧相斗片刻,匪徒们发现武僧的人数并不像慧明大师吹嘘的那样多,其实只有区区几十人而已。但是武僧们的战力却非同一般,战斗中基本上可以做到以一敌五。 冯若兰一边战斗,一边观察,她在匪徒群里发现了几个匪首。匪首率领自己人手,又互相配合着。他们一边战斗一边盯着房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还在妄想打她爹的主意?冯若兰冷笑一声,朝着一个匪首伸出右手臂。 “嗖——”箭矢破空声响起,一个匪首应声而倒。 “好!”谢晓宇见了忍不住叫好。 “嗖——”又一个匪首身亡。 谢晓宇兴奋地大叫:“匪首已亡,胜利在望,儿郎们再加把劲儿!” 卫兵们听了这话斗志昂扬,奋力反击。形势很快就逆转过来,匪徒们且战且退,士兵们步步紧逼。 五方城内的一处高台上,从幽暗中走出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在月光下,人影脸上的轮廓愈显清晰。 “是时候该我们出动了。”掩藏在斗篷下的人影发出沙哑的声音。 身后隐藏在暗影中的声音叹了口说:“我听闻冯文甫是仙门中人,冥冥中自有神仙庇佑。我劝主公还是莫要逆天而行吧。” 沙哑的声音问:“既是仙门中人,为何治不了我的病?或者是……他不愿意治?咳咳……” “冯文甫毕竟不是神仙,听说他学艺不精,特别厌恶学医……” “咳咳……难道我的病注定好不了了么?咳咳……” “非也!冯文甫以仙门医书为饵,网罗天下医者,提高他们的医术。主公请耐心等待,您的病或许很快就有法子治愈了。可您要是得罪了冯文甫……” “那么,依你的意思……” “五方城这盘棋的结局已然明朗,主公为何还看不透呢?” “唉……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官驿里突然来了一队官兵,把驿站围了起来,正在打斗的两方人都愣住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官兵身后传来,官兵们自动分开一条道,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 冯若兰看向那男子,脑中出现了许多形容词。他面色惨白,神情阴郁,两颊消瘦,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他身体如瘦竹竿似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一双手交错着放在腹前,冯若兰能看到他手上的皮肤也很白皙,骨节修长。 这男子虽病容明显,却长得很美。可是隐藏在他病态美之下的是极度危险的气息。 “咳咳……侯爷受惊了,臣……咳咳……来迟了……咳咳,实在该死……咳咳……王将军……咳咳……杀!咳咳……”瘦弱病态美男子说着话就向官兵下了杀人的命令。 第九十三章 城主府的罂粟花 病秧子还没有从咳嗽中缓过来,匪徒们听了他的话后脸色突变,急忙夺路而逃,四散突围。然而,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病秧子的咳嗽声刚刚停下来的时候,匪徒们便已全部被杀身亡了。 冯若兰冷眼看着,心想这病弱男的实力可不像他的表面那么弱。 火快蔓延到这边屋子里来了。谢侯爷也顾不得跟病弱美男寒暄,急忙跑进屋去请冯文甫出来。 “爹!”冯若兰朝屋里喊着也向屋里跑去。 “四弟!四弟!”冯佳声也焦急地朝屋顶着火的房间大喊着跑去。 冯若兰刚跑到廊下,门开了。爹爹被一群冯家儿郎们推着走了出来。房间里面,几个身上中箭、布满刀伤而死的歹徒横七竖八地躺着。 “若兰!你……”冯佳声看到女儿后老泪纵横。,无语凝噎。 “爹!”冯若兰看到爹爹稍显狼狈地坐在轮椅上也忍不住哭了。 冯佳越两行泪流下脸颊后,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问道:“不是说了让你在家陪着你娘吗?怎么不听话跑出来?” “爹,我担心您。”冯若兰带着哭腔说。 “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人就敢往出跑!”冯佳越气急地说,“家里还有你娘和妹妹都需要人照顾,你不好好在家里守着,跑出来干什么?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该怎么办?” “家里有爷奶和伯父伯母们在,他们都能照顾妹妹和娘。可爹你呢?谁来照顾你?谁来守护你的安全?我不能让爹一个人去北地……呜……” 看到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冯佳越心软了,忙说:“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侯爷和城主,还有这么多人在此,你莫要让人笑话了。” “咳咳……冯先生和爱女……咳咳……情深……咳咳……”病秧子城主说不下去了,干脆用肢体语言告罪,转身深深地咳嗽起来。 谢晓宇在一旁说:“也幸亏令爱能请来了灵隐寺僧人相助,不然我怕是护不住冯先生的安全。” 在一旁咳嗽的城厉步廉闻言滞了一下。 “哦,也要感谢厉城主,带兵过来相助。”谢晓宇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忙向厉城主道谢。可从他刻意的语气和动作中,大家都觉出敷衍和故意羞辱之意。 “咳咳……如果当初侯爷听我……咳咳……听我的建议住进城主府……咳咳……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咳咳……” 五柳问冯若兰:“冯姑娘,你们是怎么进的城?” 冯若兰抬头看了看病弱美男,心里想原来他就是五方城的城主啊。他原本是想投机的吧?可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带了兵来杀了匪徒。他在最后关头所做的事情等于是做出了抉择,站到了他们这边。现在他们人在五方城,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时不宜与他树敌。 接触到冯若兰射来的眼神,厉步廉普一对视,便与之交锋在一起了,一时忘记了咳嗽。 冯佳声见侄女定定地看着那个病秧子,许久没有回答五柳先生的话,忙说:“我们是……” 冯若兰抢着话头说:“我们是在城门下叫开了城门,守城门的程参军人非常好……” “聪明!”厉步廉心里暗赞了一声,同时也放下心来。厉步廉说:“听到城门守卫报信,咳咳……我才知道城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咳咳……” “这里烟大,大人们还是另找地方说话吧。”一个救火的将军跑过来说。 “诸位今晚请移步……咳咳……城主府歇息……咳咳……”病弱美男邀请道。 皮帽子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现在与仙门有关系的冯家人在一起了,他跟谢侯爷、五柳先生、厉城主、慧明师傅这些高贵的人在一起,他感觉自己脱离了低级趣味,也变得高贵起来了。 五方城城主府宽阔宏伟,灯火通明。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像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走到一处地方,冯若兰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院子里的花圃,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厉步廉顺着冯若兰的视线看去,脸上露出微微一笑,无不自豪地说:“冯姑娘觉得这些花如何?咳咳……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从西域带回来的送给我的,它名为丽春,花大艳丽,香气浓郁……咳咳……它还是一种药材呢……” 冯若兰看了厉步廉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这种花,对它再熟悉不过了,我还知道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罂粟’。” “哦?”厉步廉很惊讶,不由地佩服说:“冯姑娘真是见识不凡呐!咳咳……冯姑娘若是喜欢这种花,我让人在你的房间里多摆几盆。咳咳……” “呵呵,好,谢谢厉城主。其实想比于这罂粟花,我对您那位把罂粟花带来中原的朋友更感兴趣,不知您能不能给我讲讲他?” “啊?咳咳……”厉步廉很惊讶。 其他同行的人听到冯若兰这话也感到惊讶,他们不明白冯姑娘为何因为一种花而对那个把花带回中原的人感兴趣。 “怎么?不方便吗?”冯若兰淡淡地笑着问。 “哦,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能问一下,咳咳……冯姑娘为何对我那位朋友有兴趣吗?咳咳……” “你的朋友去过西域,一定还去过很多其他的地方,了解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知道世上许多奇闻轶事。这些都是我所感兴趣的。” “哈哈……咳咳……”厉步廉笑了,高兴地说,“确实,他走过很多很多地方,他是一个……咳咳……很了不起的人,也很风趣,咳咳……如果你见到他,一定会……咳咳……喜欢跟他交谈的,咳咳……不过他现在不在我府上。如果冯姑娘和冯先生愿意听我讲讲他的故事,咳咳……不如一会儿去大堂……咳咳……聊聊……” 谢晓宇忙说:“好啊,如果厉城主觉得自己身体无碍的话,那我们今天晚上就都不睡觉了,大家一块秉烛夜谈吧。” “好,好。”五柳附和着说,“我也有此意愿。” 第九十四章 治风寒 厉步廉睨了谢晓宇一眼说:“侯爷跟在下好像并无共同的话题吧?咳咳……侯爷事务繁忙,责任重大,咳咳……还是快些去休息的好!咳咳……” “诶,没事没事,进了城主府,那些俗事就无需我操心了。我这人瞌睡少,今晚就做个陪客也好。”谢晓宇说。 冯若兰歉意地笑笑说:“今晚就算了吧,我看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尤其是厉城主,还得了风寒,应该好好休息。其实我只是对您这个朋友有点儿好奇,想随便了解一下而已。” 谢晓宇立刻说:“好吧,那就明天早上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吧。” “咳咳……冯姑娘怎知我的的是风寒呢?咳咳……”厉步廉盯着冯若兰问。 “难道不是吗?”冯若兰也回看厉城主一脸疑惑地说。 “之前有很多医者都说我得了风寒,咳咳……按风寒方子给我开了药,可无一例外,咳咳……他们没有治好我。咳咳……那些庸医都被我杀了……” 厉城主平淡地叙述着,眼睛盯着冯若兰,可令他惊奇的是冯若兰的脸色并无变化,仍然那么平静。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跟在后面的慧明闭上了眼睛,嘴里碎碎念起了经。 谢晓宇怒喝:“厉步廉,你放肆!” 厉步廉没理会谢晓宇,指着冯佳越继续对冯若兰说:“昨日我问过你那出自仙门的父亲,咳咳……连他都不敢说我得的是风寒。我知道,咳咳……他不喜学医,医术不精,怕治不好我的病坏了他们仙门名声嘛……咳咳……他这人性子还是比较谨慎的。但是你……作为他的女儿,就不要随意乱说话,咳咳……坏了你爹的名声。” “呵呵……”冯若兰笑了。 厉步廉拉下脸,眯着眼问:“你笑什么?” 冯若兰说:“你不用吓唬我,我看你并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怕你。我虽然医术不精,但也敢拍着胸脯,明确地告诉你,你确实得了风寒。” “你胡说!咳咳……”厉步廉怒了,咳得脸色涨红,手指着冯若兰厉声说,“既然是个小小风寒,为何……为何那么多医师都治不好?咳咳……为何我的病久治不愈?咳咳……你不怕我……咳咳……杀了你吗?咳咳……”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纷纷戒备起来,谢晓宇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准备随时抽出来。 冯若兰不惧,直视着厉步廉说:“为何久治不愈?厉城主自己的身体什么样,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我……我的身体……能有什么问题?咳咳……”厉步廉心虚地回答。 “我爹不是不愿治您,而是他清楚您身体的最大的问题不是风寒,而是……” “而是什么?咳咳……” “瘾。” “瘾?咳咳……什么是瘾?” “就是您的身体已经对某种东西形成依赖和习惯了,很明显那种东西会让您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以至于抵抗不了一个小小的风寒。” 厉步廉的神色变得惊慌起来,他低下头,眼睫毛不断地扑闪着。他在思考自己平时的行为习惯和身体状况,他在思索到底是什么让他上瘾了。 周围的其他人也感到惊奇,这世上竟还有“瘾”这种病,能把人的身体掏虚。 看到他这样,冯若兰说:“言尽于此,厉城主,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就先走了。” “慢着!咳咳……”厉步廉慌了,问,“难道你也懂医?咳咳……那你告诉我……咳咳……我的病还有的治吗?” 冯若兰说:“医术我也跟着我爹学了一点点。但是厉城主您指的是什么?风寒还是瘾?风寒好治,您可以请求我爹勉为其难替您开一道方子。但是瘾就不是医者力所能及之事了。” “你们能治好……咳咳……我的风寒之症?咳咳……” “能。起码您不会像现在这样咳嗽。” “那瘾呢?你既然能说出来,自然也是有治疗之法的。” “想要戒断瘾,您自己得有强烈的意愿才行,而且戒断的时间漫长,过程痛苦,能让人生不如死。厉城主您或许尝试过这种感受吧?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冯若兰摇摇头走了。 厉步廉又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了,他回想起自己以前瘾犯了时的情景,他或许明白了什么是瘾,自己因何成瘾。 可是他不相信,那个让自己有瘾的人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不相信,朋友是对他有所图谋,蓄意害他的。但是此刻,他的心痛了。 房间里,丫鬟给冯若兰送来了两盆罂粟花,冯若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着这两盆花。一盆的花是红色,红得似火。一盆花全是蓝色,蓝得像天空的颜色。 “咳,咳。兰儿,爹有话想和你说。”房间外冯佳越自己转着轮椅来到女儿院子里。 “好的爹爹,我马上来。”冯若兰连忙把头发挽好,去开门。 冯佳越进屋后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罂粟花,冯佳越问女儿:“你真有把握治好厉城主的病?” 冯若兰看着桌子上刚开好的药方,想了想说:“虽然他的身体很差,不过我开的方子用药精准,新奇,与一般医者不同,应该能治好他的病。” “那就好。”冯佳越拿起药方边看边问,“城主府的这花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何会对把这花带回中原的人感兴趣?” 冯若兰说:“爹,搞垮厉城主身体的瘾病,正是因为此花。” “啊?”冯佳越惊呆了,沉思良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想不到厉步廉少年英雄却被朋友所害,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啊!” “爹爹知道这个厉步廉?” “嗯。他是羌人,他的父亲是羌族首领,多年前吐谷浑抢占了羌人的地盘,逼迫他们这一支出走,来到甘州……” 冯若兰静静地听着爹爹讲厉步廉的故事,心里也感到惋惜。 “那个……瘾,真的没有办法戒断吗?”冯佳越问。 “并非无法戒断,只是很难,需要瘾者自己有极大的毅力才行。” 第九十五章 五方城送别 “唉!”冯佳越叹了口气说,“希望厉步廉能闯过这一关。” “爹爹似乎对厉城主很有好感。”冯若兰疑惑地问。 “六年前,爹曾受过厉城主一饭之恩,也许他自己都忘了。”冯佳越惆怅地说。 冯若兰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厉城主有意愿,我可以帮他。” “好。”冯佳越点点头说。 沉思了片刻,冯佳越又一脸痛惜地对冯若兰说:“时局复杂,人心险恶,我们家族也如舟行水上。你不留在家里,为何要跑来这里和为父一起涉险啊?” “难道您让我眼看着您一人涉险而不顾吗?”冯若兰质问道,她不能相信爹爹昨夜刚遭遇了那么危险的境况,还说这样的话。 “现在,咱们家族还没有成长起来,在政治强权面前无能为力。你要是和爹都折了,那你娘和若曦怎么办?我们家族怎么办?”冯佳越痛惜地说。 “爹,那您可知,家里不能没有您。我和若曦,娘和还没出生的小弟弟,我们谁都离不开您。家里没有您,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没有我们这个小家,没有您,我还顾那个大家干什么?”冯若兰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哭得越来越伤心。 前世,她的父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为了成全他们心中所谓的大义而离开了她,她的人生因此缺失了很多。即使过去了几十年,即使后来她成了社会精英、成功人士,可那缺失的部分一直如阴影般伴随着她,影响着她。 这一世,她很幸运能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这一世的亲人正用他们的爱在滋养她因上一世而受伤的心。如今,她的身心现在已完全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她不能再让爱缺失了。 冯佳越听到女儿的话,看到她哭得肝肠寸断,心头蓦然一震,突然间明白了,他不只是他自己,更是女儿的依靠,更是一个家庭的支柱。 冯佳越抚摸着女儿的头,脸色变得柔和:“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说的爹都明白了,以后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外面城主府的丫鬟来取药方,冯若兰止住哭声,擦干眼泪,出来把药方递给了丫鬟。 昨天喝了冯家父女开的药,厉步廉已经不大咳嗽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厉步廉就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一个锦盒,那锦盒里躺着的是朋友赠给他的仙丹。 房间里的火盆熏的厉步廉困意绵绵,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他用锦帕擦了擦眼泪,鼻涕也不知不觉流到了唇上,他又用锦帕去擦鼻涕。 突然,他觉得自己很颓废,很可怜。他痛恨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一把抓起床上的锦盒摔了出去。侍儿听到响声,立刻跑进来看,看到地上的锦盒和仙丹后吃了一惊,忙跪在地上去捡。 “滚!滚出去!”厉步廉凄厉而愤怒地朝着侍儿喊道。 看到城主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侍儿吓得赶紧扔掉手里刚捡起的东西匆匆退了出去。 空旷的寝殿里,厉步廉觉得时冷时热,裹在身上的锦衾被让他又热又闷,透不过气来。而同时他又觉得寝殿里有一股阴冷的风通过缝隙吹到他的身上,钻到他的骨髓里,他又不得不把锦衾被裹得更紧些。 他感觉骨髓里跗着无数蠕虫,阴风让蠕虫变得更加活跃起来。那些蠕虫开始一口一口地啃咬他的血肉,甚至钻进了他的骨髓里啃咬。 厉步廉不得不松开锦衾被在身上又抓又挠,可他两只手的抓挠根本不济事,他身上到处都痒都痛。甚至后来他感觉自己在遭受凌迟之刑。 只要撑过这凌迟之刑就好了吗?他能靠自己的毅力战胜瘾吗?厉步廉睁着血红的眼睛问自己。 时间像是停滞了,他好像卡在了生和死的边缘。太难捱了,他太难受了,他受不了了。 “啊——”他终于禁受不住,跌跌爬爬地下了床去捡拾被他扔掉的仙丹。 拿到仙丹后,他哭了,流着泪抖抖索索地把仙丹塞进了嘴里。 听到喊声再次闯进来的侍儿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城主大人最狼狈的样子,心里又惊又怕。 缓过来的厉步廉看到侍儿惊恐的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说:“给我洗漱更衣。” 侍儿暗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洗漱过后的厉步廉出了房门后给管家下了命令,将侍儿除去。 一大早幼良镇的灵隐寺武僧就赶到了五方城,当他们得知昨夜的战事后都后悔不已。 点明人马后,谢晓宇准备启程了,他骑在马上告诉城主府的下人说:“去告诉你们城主,本侯君令在身,不敢懈怠,我们就……” “谢侯爷请等一等。”厉步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厉城主,起得好早啊。”谢晓宇故意在好字上拉长了声音揶揄地说,“是赶来给我们送别的吧?” 厉步廉朝谢晓宇笑了笑,又在他面前扭转了面庞,走向冯文甫父女。 “冯先生,冯姑娘,多谢你们治好了厉某的风寒之疾,厉某略备谢仪,还望笑纳。”厉步廉说着恭敬地递上一个锦盒。 冯佳越一看锦盒就知是名贵之物,淡淡地说:“小小风寒,不足挂齿,我也要感谢厉城主昨夜相救及款待之恩,城主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厉步廉滞了一下,说:“要的,要的。昨夜的事是我身为齐王之臣分属之事,而冯先生治我之疾却是私人之事。所以,这谢仪还是要给的。” 冯佳越淡淡一笑,示意女儿去接。冯若兰走过去,接过锦盒,一接手便感觉沉甸甸的,她猜里面是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 厉步廉对冯若兰说:“冯姑娘,我的那位朋友是一个方外之人,他此刻就住在离此不远的骆家庄,你们前行的路上或许会碰到他。” 冯若兰看着厉步廉的眼睛说:“厉城主,多谢告知。” 第九十六章 山路遇险 厉步廉想了想,又拿出一包花籽,思虑着问:“冯小姐,你们还要这丽春花的花籽吗?”冯若兰一把接过来说:“要的,要的,谢谢厉城主。” 厉步廉诧异冯若兰的行为,稍微失了会儿神,又问:“冯姑娘,如果……如果我想戒断瘾,你……你和你爹能帮我吗?” 冯若兰笑笑说:“如果厉城主真的做好戒断的准备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和爹爹,我们可以帮助你。” “那太好了!”厉步廉高兴地搓着手说,“我……我……谢谢!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走出五方城,前方山路弯弯,顺山势蜿蜒盘旋,冯佳越和女儿冯若兰坐在马车里,冯家儿郎们骑着马走在马车四周,前面是谢侯爷所带的卫兵队伍,后面是慧明师傅所带的武僧队伍。 冯若兰倒了一杯茶递给爹爹,说:“今天午时后就可走出山路。” 冯佳越喝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说:“喝惯了你泡的清茶,还是觉得清茶好喝,解渴。” 冯若兰又说:“这一段山路虽然平坦,但两边仍是容易隐藏的地形,歹人若是贼心不死,还想动手,必然不会放弃这里。为了安全起见,爹爹,您还是喝了这杯茶就跟我出去换马骑吧!” “好,你也尝尝这茶。”冯佳越脸色平静地说。 冯若兰端起一杯茶,也喝了起来。 喝完了茶,冯若兰和爹爹换好装后骑上了马,悄悄远离马车,与谢侯爷的卫兵们走在了一起。看到骑在马上的爹爹精神状态良好,腿伤无大碍,冯若兰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冯若兰凑近冯初科堂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冯初科起初一脸惊疑之色,回头去看四叔。冯佳越对他微笑着点点头,说:“按若兰说的去做吧。” 冯初科追到队伍前面,对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行礼后说:“我家四叔让我转告侯爷和先生,这里山路崎岖,请让队伍分散一点儿走。” 谢晓宇和五柳听了冯初科的话后,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们向前方看去,出山的这一段路平坦宽阔,并不崎岖,但是他们也发现了这里的地形仍是有可能设伏的。 他们不敢大意,招来卫队首领,让他把队伍间的间隔拉开一点,并派出斥候悄悄摸到两边山上去排除危险。 卫队首领听大人们这样慎重地吩咐,也谨慎起来,认真按照大人们的吩咐去安排了。 轰隆隆!一阵巨大的响声自山间响起,大家抬头一看,“哎呀!”大大小小的山石自山上滚落下来。 队伍瞬时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许多人和马被乱石砸中,都受了伤。 山上的滚石还在继续,冯若兰看到爹爹原来坐的马车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马都被砸死了。 五柳、谢晓宇和卫队首领看到冯佳越的轿子被砸得稀巴烂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也非常庆幸冯佳越早已换乘了马。 山上的贼人不断用滚石袭击,山路上的队伍被滚石冲散。冯若兰让大家尽量紧贴着山体站着别动,把兵器盾牌挡在外侧。 谢晓宇和五柳看到冯文甫父女俩没事,其他冯家人都按照冯若兰的吩咐贴着山体站着,全都无恙。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冯家人的这个办法很好,忙指挥大家都靠山脚站,将兵器盾牌挡在外侧。 滚石渐渐少了。冯佳越被身边的人保护着连连往安全的地方撤离,冯若兰也紧紧跟随,不敢远离。 卫队首领命令一部分士兵们往山上去追击贼人,其余士兵保护大人们。 山上的匪徒们居高临下,能看清底下的伤亡情况。主要的目标已经被他们摧毁,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要尽可能多地再放一波滚石,阻碍底下队伍的进程。 山下的队伍由最初的慌乱已经反应了过来,这时再想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已经不可能了。匪徒们已经发现底下的士兵开始朝山上来了,匪首滚下一块石头后下令尽快撤离。 “啊——”匪首刚下了命令,就听见旁边一声惨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山下的士兵摸上来跟他的人打起来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亲眼看到山底下齐军士兵上山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山顶上就出现了齐军士兵?难道齐军早有防范,早就派了探子提前到山上查探? 这么想来,他们刚才自以为是的攻击目标也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目标。想到这一点,匪首神情大骇,拼命与山上的士兵搏斗,妄图逃跑。 山上的战斗结束,齐军士兵们杀死了山上埋伏的匪徒,俘虏了连匪首在内的三个匪徒。 三个匪徒被士兵们压着从山上下来,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战果。 山路被大大小小的山石堵得严严实实,齐军的士兵们都在清理石块。五柳和谢晓宇目光却看着一处,显得很悲伤,冯家子弟都跪在一辆马车前放声大哭。 “爹!你不要死,你醒醒啊。”小女孩的声音悲痛欲绝,响彻山野。 匪徒们被押到谢侯爷面前。匪首看到山路上躺着一具被尘土和鲜血污染的尸体。冯家人和卫队首领们站在这具尸体旁面色沉痛。想必这死人就是杏花村的神人文甫先生了吧?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匪首向其余两人使了个眼色后突然暴起,三个匪徒格开周围的士兵后奋力突围。 “快抓住他们!”五柳大声喊道。 匪首闻言,放声大笑:“老子总算完成了使命!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最终两个匪徒被当场格杀,匪首也受了伤,但他在两个同伴的拼命抗争下,还是跳下了山崖。这处山崖不高不低,山崖下草木茂盛,也不能确定匪首是死是活。 谢晓宇和五柳往山崖下看了看,派出一支队伍抛下绳索下去查探。 山路上的石块太多,士兵和僧人们清理的难度很大,他们的情绪都很低落,因为他们要保护的人死了,他们的任务完成的不好。 士兵们可以想见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会因保护不力受到齐王惩处,僧人们也能想见他们奉了圆觉方丈之令声势浩大而来,却最终要灰溜溜回去,在江湖上丢尽了灵隐寺的脸面。 第九十七章 骆家庄的火药 前面突然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朝这边跑了过来,士兵们迅速戒备起来。虽然两方人马中间的路上还有许多石块,两方人马不大可能会在这里发生近战,可士兵们还是拿起了武器,警戒起来。 “动手搬石头!”留着八字胡的领头者看见路上的情况后,翻身下马,对带来的人马下令道。 来的队伍听到首领的命令后纷纷翻身下马,行动起来清理路障,齐军士兵们看了后一脸疑惑。 “大家不要误会,我们是前面骆家庄的人。”八字胡领头者说道,“我们是来拜访文甫先生的,并没有恶意。” 五柳和谢晓宇都听说过骆家庄的名号,他们是地方豪门,称霸一方,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现在光明正大地跑来说要拜访谢侯爷和冯文甫,说明其心胸是坦荡的,没有坏心。 有了骆家庄人手的加入,清理路障的工作进展得很快。不一会儿,道路就畅通了。 两方人相遇,骆家庄庄主洛嘉名在齐军前深深一拜说:“在下是骆家庄庄主洛嘉名,听闻文甫先生大才,心中十分仰慕,想结识先生,今特在庄上略备薄酒,邀先生去山庄一叙。” 冯若兰听了来人的话后觉得这骆家主是个憨直的人,这里地位最高的是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他们在甘州都是大名鼎鼎的人,这骆家主却只说仰慕爹爹,也不怕侯爷和五柳先生听了心中不喜。 五柳和谢晓宇对视了一眼,均上前一步说:“我们是护送文甫先生的,在下五柳,这位是谢侯爷。” “见过谢侯爷,见过五柳先生。”洛嘉名突然反应了过来,恭敬地与谢晓宇和五柳先生见礼。 “免礼。”五柳淡淡地说,“久仰骆家主大名,感谢骆家主前来相助。然而,骆家主想结识文甫先生,怕是不能如愿了。” 骆嘉名脸色一变,惊问道:“五柳先生何故阻拦于我?是怕我对文甫先生不利吗?” “非也。骆家主侠义之名远播,岂是那屑小之辈可比。只是刚才我们的队伍遭遇了匪徒袭击,文甫先生不幸殁了,所以才说不能如骆家主所愿。” “啊?文甫先生出自仙门,怎会轻易折于宵小贼子之手?”骆嘉名吃了一惊,不愿相信,可他看到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以及他们身后的整个队伍都是一副沉痛的模样后,接受了这个现实。 骆嘉名痛心地说,“这些贼子着实可恶!不知可查明了那些匪徒的身份?” 五柳摇头说:“没有抓到活口,匪首是一个宽嘴大耳的汉子,武功颇高,他在与我军士兵搏杀之后,跳下崖去了。” 骆嘉名往旁边崖下一看,那崖并不高陡,底下还有茂盛的树林和草地,心想那匪首多半是逃脱了。 骆嘉名说:“嘴大而宽、武功颇高,先生说的人跟这西狮岭的山匪头子朱冲相似。从这里跳下去,恐匪首仍有活命的机会,可曾派人下去搜查?” “派了一队士兵下去过,但并无所获。” 骆嘉名叹息着摇了摇头说:“朱冲其人飞扬跋扈、作恶多端,逃脱之后,恐再次为恶。可惜了文甫先生大才能、大智慧之人,竟折在这等贼人之手。可惜,可叹啊。”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也神色黯淡。 骆嘉名又说:“我神交文甫先生已久,如今先生罹难,可让我拜谒一下否?” 五柳和谢晓宇对视了一下,谢晓宇微微点了下头。 “请。”五柳说。 骆嘉名看见冯家子弟们悲痛的神情,看见文甫先生安详地躺在轿子里,脸色灰青,血肉模糊。骆家主叹息着向文甫先生深深地鞠了一礼。 冯若兰见这骆家主的神情不似作伪,似乎有些真诚。 拜谒完冯文甫后,骆嘉名对谢侯爷和五柳说:“齐王召见文甫先生,如今文甫先生已殁。你们是打算让冯家子弟扶灵返回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五柳先生说:“殿下征召冯先生,言明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等不敢不从。再说从依兰县出来,已经走了多半路了,此时让冯家子弟送文甫先生回去,路上怕是不安全。所以我们要继续前行,一面派人把这里的消息告知齐王殿下,让他决断。” 骆嘉名点了点头说:“看如今天色,恐军队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我骆家庄就在前方二十里外,现诚邀侯爷和先生去我庄上休息,不知肯赏脸否?” 五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骆家主,为难地说:“感谢骆家主盛情相邀,然而君令在身,不敢停顿,恐怕要辜负骆家主美意了。” 骆嘉名听了五柳先生拒绝的话,也不在意,说:“那好,我让人快速回去抬一具棺材来给文甫先生装殓,前方二十里地我的人在那里等着侯爷大军。” 谢晓宇和五柳点头致谢。 骆嘉名拜别,正要掉头离去时,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住脚步,回转过来。 “骆家主还有何事?”五柳问。 骆嘉名说:“我听说文甫先生制造出火药,并用火药制造出手雷,威力巨大。其实我骆家庄也研究出一物,觉得与文甫先生所制炸药有些相似。本来想今日与文甫先生交流一番的,却不料文甫先生突然身故。如果侯爷和五柳先生感兴趣,不知可否拨冗一观?” 谢晓宇和五柳及所有冯家子弟闻言顿时惊诧。冯若兰听后明白了,原来这骆家庄也摸索研制出了火药,今日是来找他爹爹交流的,她和隐在人群中的爹爹互相看了一眼。 “骆家主现在可带着成品?”五柳问。 “哦,带来了一些。洛维,把东西带过来让侯爷和先生看一下!”骆家主吩咐一个子弟后,挥手让其他骆家子弟退后。 骆维听到家主命令后托着一个陶罐子走上前来,献于谢侯爷面前。 谢侯爷也吩咐卫队首领让队伍后退戒严。 五柳和谢晓宇揭开罐子的盖子一看,上面是一层细软的茅草。拨开这些茅草,底下才是火药。五柳和谢晓宇仔细观察,发现罐子里的物质在形状、颜色和气味上都与冯家的火药有些相似,只是气味更冲些。 冯若兰和冯家子弟们远远地站着,并未上前。冯若兰觉得骆家庄不可能拿出威力与她制造的炸药相同的炸药来。 五柳让士兵拿勺子过来,他在地上捡了一片干枯的树叶,放到路中间。五柳亲自用勺子从罐子里轻轻舀出了一些放在枯叶上。五柳掏出了火折子,在空中挥一挥火折子上就有了火苗。 骆家主和一众骆家人见了五柳先生手中神奇的点火工具后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世上怎会有这么高明的点火方式?这种点火方式从何而来?难道是冯家所献?是来自仙门的东西?人人心中都猜想着。 “噗——”五柳点燃了枯叶后,枯叶迅速燃烧引燃了火药,腾起一团火焰和烟雾,一股硫磺硝石的气味扑鼻而来。 士兵和僧人们都没见过直接点燃火药的情形,见此也吓了一跳。但这一撮火药产生的爆炸效果与两方人马的高度戒备比起来显然反差太大,显得有些搞笑。 骆家主尴尬地说:“侯爷和先生也忒斯文了,只取那么一撮火药怎么能看得出它的威力来?不如让我族中子弟替你们试验一下,可好?” 五柳看了看谢晓宇,然后向骆家主点头说:“好。” 骆维听到家主的命令后喜滋滋地抱着火药罐子来到五柳先生面前,伸着手说:“借……借一下火。” 五柳先生无奈,把火折子递给了骆维。 骆维把盛着火药的罐子放到路中间,然后学着五柳先生的样子把火折子在空中甩了两下。 看到骆维试验火药威力的方式,谢晓宇和五柳都吓了一大跳,忙让队伍继续后退,并让士兵们把盾牌拿出来挡在前面。 火折子上有了火焰,小小的一团火焰让洛维非常惊奇,他把火折子凑到眼前仔细去看,不料烧着了眉毛,吓得他赶紧把火折子向火药罐子丢去。火折子刚好掉到火药罐里,点着了火药罐里的秸秆。 “轰——”火药罐炸开了,陶罐碎片向四周迸开,吓得骆维抱着头趴倒在地上,吓得周围的人急忙抱头蹲下,吓得队伍里的马嘶鸣不安。 幸好没有人员伤亡。五柳看到一地狼藉,心里很后悔当时为何将火折子轻易地就给了那个骆家子弟骆维。整个骆家人怕是都不知道火折子的珍贵吧。还有,骆家人试验火药的方式简直太彪悍了。 火折子是冯家子弟们发明制造出来的,目前他也只讨到了一根,可就那么轻易地让骆家人给糟蹋完了。五柳看着面前趴着的骆维的屁股,真想上去踢他一脚。 很明显,骆家主带来的火药威力与冯家的火药相比差了很多,但也具备瞬时燃烧和爆炸的功能了。冯若兰想这骆家火药的配方是残缺的,配比也是有问题,但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有原因的。 第九十八章 一玄道人 队伍平静了下来,骆维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无伤。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土,跑回到骆家主身边。 五柳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对骆家主说:“这……确实是火药,威力也与冯家的火药不差上下,不知骆家主这火药从何而来?” 骆嘉名听了五柳对他火药的评论后,非常高兴,说:“我族中有个堂弟素来喜爱寻仙问道、追寻长生不老之术。一日他在炼丹时,偶然发明了这火药。听闻冯文甫先生也发明了火药,本来想拿来与文甫先生研讨一番,却不想文甫先生身殒,不得偿愿。” “骆家主。”谢晓宇想了想,郑重地说,“火药应用于战争中威力巨大,我会将骆家制出火药之事报与齐王殿下知道,请殿下定夺。还希望在这期间,骆家庄能严守火药的秘密,不得外传。” “好,好,应当的。”骆嘉名异常高兴。 其实骆家主的本意就是如此,想借着火药向朝廷讨得一点儿封赏。他也明白他们骆家庄虽然研制出了火药,但从传言来看他家火药的威力定然不及冯家火药,况且他们也不会利用火药制作手雷等武器。 一瞬间的高兴过后,骆家主又转为不好意思的样子,搓着手道,“还有一事,有求于侯爷和先生。” 谢晓宇伸出一只手说:“骆家主请讲。” 骆嘉名说:“我堂弟乃是道门张天师的亲传弟子,道号一玄,他的本事可大哩!能看破虚妄、沟通天地和鬼神、降妖除魔、炼制仙丹……嘿嘿……人称‘活神仙’。我想侯爷顺道把他带去潍城,举荐给齐王殿下。” “无量寿佛!”骆家主话音刚落,另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了。骆家队伍分开两边,一个身穿黄色道袍、仙风道骨的男子抱着拂尘,骑在毛驴上走了出来。 这人是和骆家队伍一起来的吧?骑着毛驴落到了后面这会儿才到。也太滑稽了吧?冯若兰看到这个道人,差点忍不住笑。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是去过西域、游历四方的道人,定然有些本事和见识,顿时对他有了几分佩服。 “堂兄,毛遂自荐者,多半不会让人重视,你这样做倒让我失了道门风骨。”道士向谢晓宇和五柳先生一拱手说,“让侯爷和先生见笑了,贫道法号一玄,师承张天师,一心向道,并无入朝之意。” “哦。”谢晓宇和五柳先生淡淡地说。 一玄道人神情微微有些尴尬,顿了顿又说:“贫道向来敬重仙门,今天特来拜访缥缈门冯文甫先生。” 骆家主在其身后说:“一玄,文甫先生他……殁了。” “啊?”一玄道人不可置信地问,“冯文甫师承仙门,怎会轻易……” 一玄道人看看堂哥,再看看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和他们身后的队伍,人人都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五柳先生说:“冯文甫虽师承仙门,但他也是凡身肉体。今被歹人用滚石所害,我们也是不胜悲痛。” “贫道此生最爱寻仙问道,本想结识冯文甫与他一起畅谈,可惜天不遂人愿啊!”一玄道人叹了口气,惋惜地说。一玄又问:“我能否拜谒一下冯文甫先生?” 五柳点了点头。 “冯文甫”的尸体已经从马车里抬了出来,尸体上有许多明显的被石头砸的伤痕,血流了一地。一玄站在尸体前面,先是摇头叹息,然后闭目凝神,一甩拂尘,嘴里念念叨叨的。 一会儿后,一玄道人睁开了眼睛。 一玄道人看到慧明师傅,向他行礼道:“本来接到灵隐寺发出的通知,我们道教立刻组织人手赶来相助,谁知还是迟了一步啊。” 慧明滞了一下,行了个礼说:“善哉,一玄道长辛苦了。” 一玄和慧明说过话后,又走到谢晓宇和五柳面前,说:“贫道虽不问世事。然齐王乃治世明主、保境安民、功德无量,骆家对齐王殿下忠心耿耿,无限崇敬。贫道今日有缘遇见侯爷,想通过侯爷之手,进献齐王几粒仙丹,聊表敬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瓷瓶来递了出去。 看到一玄递来的仙丹,谢晓宇和五柳均想起了五方城里的厉步廉,久久不敢伸手去接。 一玄道人看到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以及他们身后一众人微微惊愕,且带着怀疑的神色,立刻变了脸色:“怎么?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不愿替我转赠?你们是怕贫道的仙丹不灵,还是担心贫道会对齐王殿下不利呢?” 谢晓宇说:“道长的仙丹厉城主向本侯推荐过。只是本侯觉得道长的诚意需要道长亲自去送,那样显得更有诚意。” 一玄听后哈哈一笑,说:“侯爷说得有理,刚才是贫道做事不周到。那就依侯爷之言,贫道日后定然亲自前往齐王府进献仙丹。谢侯爷,贫道就不叨扰了,你们快些上路吧。” 冯若兰看到这里,感觉这位一玄道长的城府显然没比骆家主高深多少,不像挟势弄权之人,那他是怀着怎样的动机要让厉城主和齐王服食他的仙丹呢?莫非是他对自己的仙丹非常自信? 骆家主和一玄道长陪护谢侯爷的队伍继续前行,出了山路一马平川,行进速度加快了。到了去骆家庄的岔道口,几个骆家子弟已经抬着一具棺材等在路边了。 骆家还为队伍奉上了蒸熟的粟米、饼子、肉等吃食,谢侯爷命士兵们收下吃食,装殓“冯文甫”。一切就绪之后,向骆家主和道长辞行,继续上路。 平坦的大道上,谢侯爷让队伍加快了脚步。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乌鸦归巢,队伍行进的脚步未停。夜晚,谢侯爷下令让队伍点起火把继续行军,必须赶在武威县威武城门下安营。 离威武城两百步之遥,谢侯爷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派一个亲兵去城门处说明情况。 城门紧闭,城墙上巡守的士兵戒备地问举着火把跑来的兵卒:“你们是什么人?” 第九十九章 威武城之战 城下的亲兵递出令牌回答说:“是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奉齐王殿下之令赶往北地前线途径此地,特派我前来说明情况。” 城墙上放下吊篮。亲兵把令牌放了进去,吊篮缓缓上升,城上的士兵验过令牌后说:“此令牌不假,可是城门一旦关闭,没有紧急情况是不得开门的。你们若是想进城,必须要层层上报,最后经过县尉大人同意……” “谢侯爷说了,天太晚了,我们就不进城扰民了,今晚就在城门口扎营。还望威武城上值守的弟兄们帮忙看顾一二。”说着,亲兵拱手做了个谢礼。 城上的士兵征询了上司后回来说:“好。” 亲兵回来汇报后,谢晓宇命令队伍再前进百米,在离城墙百米内的空旷场地上扎营。 虽是夜晚,但士兵们扎营的速度很快。营房按照某种战法排列,井然有序,营地中心屯放着粮草和其他辎重,粮草旁是谢侯爷和五柳先生的营房,上面悬挂着旗帜。 这营房在冯若兰看来就是极为简易的帐篷,可即使它极为简易,但也很珍贵,数量并不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住进帐篷里的,大多数人今晚都要靠在篝火堆旁睡一觉了。 士兵们捡来了很多柴禾,燃起了很多堆篝火,伙头军也开始造饭了。 行军打仗消耗大,吃饭时间也不固定,今天队伍的夕食是在路上简单将就地吃了骆家所赠的食物,可点食物对于士兵们来说根本不够,所以今晚需要再重新做一顿饭。 冯若兰看士兵们造饭看呆了,他们造饭的锅是一种肚大深阔的三足鼎。士兵们把三足鼎用金属链高高吊在横木架上,底下挖的土坑里燃起柴薪,一个简易的灶就这样形成了。 士兵们先烧开了一锅水,分给大家饮用,接着就把肉干连切带用手撕地弄成碎末,然后把饼子也切成长条状,还有士兵拿来豆子、野菜和盐等调料一股脑儿地全都放在沸水里煮。 鼎里的汤饼咕嘟嘟地沸腾着,香味随着蒸汽袅袅上升。不一会儿,营地里到处都弥漫着肉汤煮馍的香味。 城墙上巡守的士兵也被这香味吸引,俯着身子深深地吸气。谢侯爷的士兵舀了两盆招呼城上的士兵放下吊篮来取。 城上的士兵们争着抢着都要尝一尝。他们分吃了后,连连称赞,说谢侯爷的队伍伙食好。 士兵和灵隐寺的僧人们在一起不分彼此,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轻松快活地交谈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冯若兰想这些僧人此时是幸福的,他们生于“三宝奴”萧衍之前,还没有不杀生忌食肉的戒律。 佛经《戒律广本》里规定佛教徒禁止吃荤。但其实此时的佛教里把鸡鸭鱼肉这类的肉食食品称为“腥”,而不是“荤”。此时的“荤”音同“熏”,它是草字头,意指熏人的蔬菜。 《梵网经》有云:“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葱、慈葱、兰葱、兴渠是五辛。” 士兵们吃饱后和僧人们挨挤在一起,美美地睡了一觉。天亮时,威武门徐徐打开,武威县县令、县尉等一众官员全迎了出来。 县令、县尉向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告罪,并邀请谢侯爷、五柳先生和慧明师傅去县衙吃饭。谢侯爷拒绝了说前线军情紧急,君令在身,不得空。于是官员们让开了道,并送上丰厚的慰问品,恭送谢侯爷队伍上路。 进入武威县城,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人们得知昨夜谢侯爷所带领的队伍为了不扰民,所以没有进城,在城外将就着住了一宿时,对他们交口称赞。 队伍行进到城中街道,冯若兰感觉人群里有许多探询的视线射来。她回头望过去时,那些视线便立刻收了回去,隐于人群中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冯若兰暗自提高了警惕。 冯若兰的感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队伍正行进在城中的一段道路上,突然从两侧横向的道路上冲出来几辆马车横档在路上将队伍阻截成了三段。灵隐寺武僧和冯家子弟与谢侯爷所带士兵被隔断了,三段队伍均受到了歹徒的袭击。 歹徒们从路上、路旁的房屋里、房顶上等各处突然冒了出来,他们重点针对的目标是谢侯爷的卫兵,几十个武艺高强的蒙面人拿着凶器在队伍里横冲直撞,目标直指乔装后冯若兰的爹爹冯文甫。 看来敌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谢晓宇和五柳先生顿时紧张起来了,迅速回身护到冯文甫身边。冯若兰也不敢藏私,把袖箭朝着一个个歹徒瞄准。冯家子弟和僧人们也发现了歹匪的意图,努力与歹徒抗争,向这边集结。威武城的官兵们似乎也知道了这边的事故,迅速集合向这边赶来。 前来劫道的歹徒人数虽然不多,可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个个轻功了得、训练有素。 一个歹徒抡着火鞭子从队伍的前面冲了过来。冯若兰看那鞭子的末梢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火球上不断有带火的油滴落。歹徒鞭子一甩一抡,火油漫天飞舞,像下火雨一样。 火油掉在士兵身上,不易扑灭,还引燃了衣服,将士兵灼伤;掉在马身上,将马灼得痛苦嘶鸣,惊厥扬蹄。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面对这个歹徒的凶器,士兵们无从下手,一时也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尽量地避着。两个士兵分别从路旁的人家提来一桶水,准备一起扑灭歹徒鞭子末端的火球。 冯若兰见了,忙制止了说:“不能用水浇,水浇不灭这火球的,更有可能会让这里变成一片火场,对我们更不利。” “那……那咋办?”那士兵放下水桶问。 “用沙子和土。”冯若兰说。 那两个士兵愣了,眨眨眼睛,按照冯若兰的话去找沙子和土了。 冯若兰盯着这个拿着火鞭子耍威风的歹徒,把袖箭瞄准了他。 “嗖——”一声利箭的破空声响起,箭头射中了歹徒的胳膊。歹徒吃痛手一松,鞭子甩脱了,掉到了地上。 第一百章 追踪歹徒 两个去找沙土的士兵刚抬着一筐沙土回来,见到地上的火团,急忙把筐子里的沙土倾倒在火球上,把火扑灭了。 歹徒丢失了兵器,士兵们的怨愤爆发了,纷纷向这个歹徒扑来。不一会儿,这个歹徒就被砍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了。 正当士兵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队伍后面又冲来两个歹徒,他们中用铁链子拉着一个长满刺的铁皮轱辘向着士兵们滚滚而来,一下子就绊倒了一大片。 士兵们被战场上的这一变故吓懵了,一个个眼看着凶器向着自己汹汹而来却毫无办法。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见状一人从士兵手里拿过一个长矛向长满刺的铁轱辘掷去。 长矛颤巍巍地扎在地上,勉强别住了铁轱辘。其他士兵一看反应了过来,也纷纷把自己手中的长矛扔过去别住铁轱辘,让它别的再稳固一些。 还有一个更聪明的大力士士兵把路边一户人家门口的石块搬出来扔到了铁轱辘的前面。这下就铁轱辘就再不能动弹了。 拉着铁轱辘的两个匪徒见拉不动了,遂放弃了铁轱辘,抽出腰间兵器,杀进士兵队伍里。其他匪徒也加紧了攻势,向冯文甫所在的方向靠近。 一个匪徒被冯若兰用袖箭射中后,其他人就都吸取了教训,时时注意着冯若兰这边,防备着她。 接下来冯若兰就很难再用袖箭对歹徒造成伤害了,但冯若兰的袖箭却让匪徒在战斗时分出一部分心神,不能尽全力攻击。 一个歹徒想解决掉冯若兰这个隐患,向她袭去。冯若兰见状不惧,冷冷一笑,拔出匕首正要迎战,却被谢侯爷抢先截住与之缠斗在一起。 另一个歹徒向冯若兰袭来,又被谢侯爷的卫队首领截住了。五柳先生应付着三个准备袭击冯文甫的歹徒显得略有些吃力。冯佳越自己也加入了与歹徒的搏斗,试图减轻五柳先生这边的压力。 这几个闯进队伍里的歹徒明显武功更高一些,周围还有十几个歹徒散在士兵群里搏斗。 冯若兰一边继续用袖箭威胁着这几个歹徒,一边观察着战场,脑中迅速分析计算着敌我形势,她觉得这些匪徒若没有更大的杀招,就凭这些人想要在重重保护下伤害到爹爹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定藏着什么阴招!刚想到这里,突然看见歹徒们之间互相做了个暗示,接着都从身上拿出了一包东西。 “爹爹小心!屏住呼吸!”冯若兰大声喊道。 “小心,退后!”谢晓宇和五柳先生也看出不寻常来,忙大声命令着众人。 那些歹徒把手中的包裹向四周一扬,顿时空中红色的粉末四散弥漫开来。 来不及躲避闻到这些粉末的士兵猛烈地咳嗽起来;粉末落进口里的士兵感到口腔喉咙一阵火烧火燎地疼,使劲地干咳起来;粉末沾到眼睛上的士兵感到眼中一阵辛辣刺激,泪水止不住横流……大家都被这种粉末弄得非常难受。 辣椒,是辣椒!冯若兰接触到这粉末之后,感到非常惊奇。但她顾不得多想,她看到爹爹因为不小心吸入了这些粉末,猛烈地咳嗽。由于身体动作幅度太大,从马上摔了下去。 怪不得这些歹徒来时都蒙着面,原来是提前为这辣椒面场景做了准备。一个歹徒趁机伸手向冯佳越抄去。 冯若兰忙射出一支箭,扎进了那名歹徒的胸口里,让他也从马上掉落下来。但在这名歹徒后还有更多的歹徒格开了自己面前的对手,向爹爹袭来。 冯若兰来不及阻挡,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也阻拦不及,歹徒们最终挟持了爹爹。 “后退!后退!”歹徒们挟持了冯文甫,一边威胁,一边打杀,向军队的包围圈外逃去。 这时,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哨响,各处的歹徒们仿佛听到了召唤,纷纷格开对手,迅速撤退。 歹徒们像潮水一样撤退,裹挟着冯佳越,一转眼便逃得不见踪影了。 “爹爹!”冯若兰一边骑马射箭朝歹徒们追去,一边凄厉地喊着。 谢晓宇和五柳先生看到冯若兰的样子大吃一惊,迅速追过去拦住了冯若兰。 “冯姑娘莫要心焦,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父亲的。”谢晓宇安慰冯若兰说。 冯若兰刚开始对自己被人拦住还有些抗拒,现在也冷静了下来了。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思考着对策。五柳先她一步,命令赶过来请罪的威武城官员迅速关闭城门,然后全城搜捕。 冯若兰抬起头,看到前方路口一个身穿锦衣的纨绔子,领着几个奴才,牵着两条大狗站在路口朝这边观望。冯若兰认出来那两条狗的品种是昆明犬,前世她所在的部队军犬里就有几条昆明犬。 经过训练的昆明犬追踪、鉴别、搜索的能力极强,并且很稳定。不知这两条狗的能力如何呢,冯若兰立刻决定征用这两条狗。 纨绔子没有想到只是看个热闹就倒霉地被人抢走了狗,可他不敢造次,也只能苦着脸忍耐着了。 冯若兰仔细观察着这两条昆明犬的工作效率,它们在闻了爹爹的气味后居然顺着气味追踪了起来,冯若兰心中十分惊喜。 大家看到狗在冯若兰手上十分通人性,特别听话又十分机灵地帮人追踪歹徒之后也都十分惊讶。 特别是冯初科,他自小就十分喜爱狗,小时候家里还养过一条狗,可是后来被人偷去吃肉了,那时他伤心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大旱之年,家家的粮食都紧张,那条狗之后家里便再也没有养过狗了。 现在眼前有这么有灵性的狗,冯初科怎能不喜爱呢?他自告奋勇地拽着这两条狗的绳索跑在前面追踪歹徒。 那么多歹徒短时间里竟然化整为零,在威武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佳越的腿脚不好,歹徒们把他打晕了扛在肩上,七弯八拐地穿过几条巷子、一个货栈又一个赌坊,又从赌坊后门出来,穿过一个巷道,从一个宅子的后门拐了进去。 第一百零一章 秦王劝降 冯佳越是受了脸上一阵冰凉的刺激,然后悠悠转醒的。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奴仆用湿布巾沾了凉水在他的脸上来回擦。 奴仆见他睁开了眼,就停下了,把湿巾放进了水盆里,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冯佳越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高冠的男子。男子手上拿着他的匕首和袖箭,在打量着他。 “你是从依兰县杏花村来的冯文甫吗?”男子问。 冯佳越坐起来调匀了气息,平静地问:“是你指使那些歹徒一路追杀我,又把我劫掠到这里来的么?那么,你又是谁?” 看到冯文甫的沉稳的气度,男子不禁笑了,把兵器放到一边,夸赞他道:“真不愧为仙门弟子,这涵养气度果然非一般人可比。” 冯佳越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男子整了整衣冠,微微扬起头说:“吾乃秦王。” 秦王?当今大魏皇帝的十五皇叔?冯佳越有一瞬的惊讶,但也只是一瞬,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秦王惊诧恼怒地说:“你……大胆!本王已表明身份,你为何还不行礼?” “大胆的人是你。”冯佳越看着秦王说,“你私入甘州,于国而言是置国法于不顾,引起两大藩地纷乱,是为不仁不义;于私而言,你以尊躯临险地、与宵小之辈为伍,行苟且狼狈之事,自降身份人格,可谓不智。” 秦王被冯佳越一通批判噎住了。 “你……你休要逞口舌之能!你可知你死期将至!”秦王气急败坏地指着冯佳越说。 冯佳越闭上了眼睛,说:“既然要我死,只需一刀便可轻易办到,又何必劳心费力把我掳来这里?” 秦王又被噎了一下。 冯佳越又问:“秦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杀我,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秦王走到冯佳越面前也盘膝坐下来,一副要跟他讲道理的架势,说:“你说你一个仙门弟子,不好好留在仙门中过快乐无忧的生活,跑来人世间搅弄什么风云?我们这些藩王和势力领主,本来大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可你却突然横插一杠,帮助齐王,你说你该不该死?” “搅弄风云?帮助齐王?秦王你高看我了,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你……你背靠仙门,本王本来不想冒犯你。可是,你……”秦王一时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地苦着脸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样啊?或者说你们仙门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天下你们到底要选谁为君?” 冯佳越睁开了眼睛,看向闵王。秦王看到他眼中有亮光,吓了一跳,慌张站起身来退了几步。 冯佳越诧异地反问闵王:“大魏天子春秋鼎盛,你却问我天下谁能为君?此大逆之言,秦王就这样宣诸于口,难道是想造反么?” “造……”秦王愣了一下,然后冷笑说:“先生,这里只有你和本王,咱们说话就务实一点儿,好吗?如今的大魏朝廷如今是空有名号,中原大地群雄逐鹿……这样的形势,就不用本王再给你说道了吧?” 冯佳越想想现在的世道,天灾加上人祸,可谓是压在人民身上的两座大山啊。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天降灾难,民生艰难,这个时候秦王你却只想着争王夺霸,你觉得你有为君的资格吗?” “你……”秦王气得哆嗦了一下,惊怒地问,“那你是认定齐王有资格为君了?难道你的仙门要扶持齐王?” “我仙门和我都只顾民命,只想造福于民,不管朝代更迭、谁人为君。” “真的?”秦王有些不相信,“可是依兰县龙门关你却出手帮了齐王!而且现在你还要接受了齐王的征召要去北地辅佐他。你还说你不选他?” “我和我的家族都住在依兰县,我出手是为了保护依兰县生灵免遭战火涂炭。去北地非我所愿,即使见到齐王我也不会做齐王府之臣,我能做的也只能是拯救北地民众。” “真的?”秦王有一瞬的高兴,尔后又疑惑地说,“先生家族落户甘州,所以你只保甘州民众,就不顾其他地方的人民了吗?本王的青州也死了很多人,民众翘首盼望先生来救,先生可愿去青州?” 见冯佳越不说话,秦王又说:“天下大旱,北方草原也未幸免,草木干枯,牛羊无食,民众多饿死,先生也要因地域偏见把那些夷人都用火药手雷炸死吗?” 冯佳越叹息说:“一个人因为自己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所以就去邻居家抢钱抢粮,这样的事要是发生在青州,秦王会因那个人情有可原,而不惩处他吗?” “这……哼!你果然是要去帮齐王的!既如此,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秦王气呼呼地说。 冯佳越苦笑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暂且不论,王爷觉得齐王会放我自由吗?只是我想不通您和齐王同为大魏之藩王,共守大魏之边疆,为何您……” “反正我就看齐王不爽!”秦王烦躁地打断了冯佳越的话,说,“我就希望他失败,然后像丧家犬一样逃去魏都求救!” “这么说……夷狄入侵不会跟您有关吧?”冯佳越诧异地问。 “不不不,跟我没关系。”秦王慌忙解释道,“大魏怎么着也是我曹家的江山,本王怎么会跟外邦之贼勾结,祸乱自家疆土?” “哦。”冯佳越淡淡地说,“那如果依秦王所愿,匈奴冲破嘉峪关,占领甘州,由此南下,大魏和秦王又如何自救呢?” “依照胡人的习性惯例,他们只是抢掠物资。在甘州抢到他们需要的钱粮物资,自然就会退走了,难道他们还想要到中原争霸称王吗?” 听到秦王自以为是的言论,冯佳越无语了。 见自己说的冯文甫哑口无言,秦王很得意。 秦王说:“倒是先生你,身为仙门弟子,说话必讲为民。可是你却造出了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火药手雷,你知道有多少将士因此而死吗?先生你于心何忍?” 第一百零二章 我选死吧 冯佳越又闭上了眼睛,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若没造出火药手雷,就不会有战争、不会死人了吗?你所痛心的是那些追随你的人,可是你想过是谁把他们送上了战场,让他们丢了性命的吗?战争从来都只是为政者的手段而已,战士和百姓们的性命在他们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秦王知道冯文甫说的是他,却无法辩驳,最后叹了口气说,“总之,你这个人能量太大了,你身在何处,何处的势力就能兴盛强大。所以,本王不能让你去见齐王,也不能让你留在甘州。现在你落在了本王的手里,眼前就只有两条路选,一条是死,另一条就是跟我去青州。” “那我选死吧。”冯佳越头也不抬地说。 “你!你居然死也不愿意跟本王?为什么?在你眼里,本王就那么差劲吗?”秦王恼怒地说。 “拒绝你至少还能保全我的家族,可我若跟你走了,那我的家族将会覆灭。舍我一人,落个忠孝之名也值了。可我若是舍了家族……呵呵……我想秦王大概也不敢对这样的我交付真心了吧?” “呃……你这么说,好像……有道理啊……” “所以,你就不要费心思劝降我了。” “唉!让本王向一个仙门弟子举刀,本王这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或许以后仙门追究起来,本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或许,本王会成为别人的登云梯……但是今时今日本王不得不杀了你,本王不想看到齐王做大。” “秦王为何一定会认为我……算了,就这样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王能否容我再最后问你一句话?” “请讲。” “如今威武城城门关闭,城中搜捕,杀了我之后,秦王可寻好了退路?”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想套我的话?我看你……” “不好了!官兵寻到这里来了!”院中突然响起惊叫声,一个下人着急忙慌地跑来报告。 秦王一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地看着冯佳越问:“你早料到他们很快会找到你?你给他们留记号了?” 冯佳越说:“我被你的人打晕了掠来的,怎会留下记号?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来。” “王爷,他们牵着两只犬循着气味一路闻着找来的。”下人说。 “啊?”秦王惊得长大了嘴巴,他看着冯佳越,不得不服,“冯先生,用犬追踪,也是你们仙门教的本事吧。” “王爷,官兵直奔这里而来,现在各处城门都已经关闭了,咱们可怎么办呐?”下人焦急地说。 “你慌什么?”秦王训斥着下人,自己却也是一副焦虑的样子,在屋里转来转去。 下人神情紧张地说:“王爷,求您快想想办法吧。梅香苑男主人不在,金家的那些女眷可挡不住官兵啊。” 下人话说出口,就猛然发觉到不对,可是已经迟了。这里除了秦王还有一个外人在,他却不小心把这里的信息透露了,同时也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一把攥住闵王刺到他胸口的剑,神情痛苦地看着秦王,最终悔恨地死去。 秦王抽出剑说,到门口朝外面喊道:“来人!” 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下人,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后吃了一惊,心中惊恐不已,他忙规矩地向正在擦拭宝剑的闵王行了个礼。 “让人进来把这里迅速打扫干净。”秦王淡淡地吩咐道。 “是。” 下人出去后,秦王迅速打开墙上一个机关,露出一间密室。 “冯先生。”秦王回过头来,看着冯佳越说,“跟我走吧。”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扶起冯文甫,进了密室。 密室里甬道很长,进了密室的冯佳越此时心中惊诧不已。金姓家族在甘州的地位举足若轻,又与齐王府有姻亲之谊,怎会跟秦王勾结在一起? 甘州金姓家族承自汉朝时来归顺的匈奴太子金日磾。金姓家族在甘州经营几百年,他们在齐王来甘州之藩之前便已是当地有名望的大族了。 金家人才济济,充塞朝堂,最高职位者已官至甘州太尉,掌管甘州大半军队。而且齐王最宠爱的一位侧妃也来自金家,这位金姓侧妃还为齐王诞下了两子一女。 金家明面上支持齐王世子,暗地里却挑动齐王诸位世子角逐。金家暗中扶持金侧妃儿子,在甘州也是前程远大的家族,而且金家向来深受齐王倚重,他们有何理由与秦王勾结呢?冯佳越百思不得其解。 秦王回头看出了冯佳越脸上的不解之色,哈哈一笑说:“你乃仙门弟子,怎么也有皱眉头的时候?” 冯佳越白了秦王一眼说:“虽是仙门弟子,但我也是个资质平平的凡人,现在不也被你掳到这里来了?” 威武城里,两条昆明犬带着人们穿堂过巷,一路追踪了到梅香苑。 冯若兰看到门上“梅香苑”三个大字,料想着跑了那么多地方,这里应该就是贼窝了吧。她对后面的官兵们招手说:“进去搜!” “慢!这里不能进!”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紧急制止的声音。 冯若兰转过头来,发现是一个下颌有髯、面皮白净的中年男人。冯若兰进城时见过他,知道他是武威县的一名官员。 “为何不能进?”冯若兰疑惑地问。 “这里是金侍郎的府邸。”中年男人说。 “所以呢?”冯若兰皱了下眉。 “什么所以呢?这里是金吉利大人的府邸,怎么能随便进呢?”中年男人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冯若兰看到武威县的官员们在听到中年男人金吉利的名号时,窃窃私语,连连摇头,似乎都有了退意。 冯若兰再看向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他们的脸上也似乎有些犹豫之色,冯若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正要下决心自己解决这里的麻烦,却突然听谢侯爷说:“既然……两条犬都循着气味追到这里,我等也不能半途而废,必须要进去查明情况的。慧明大师,麻烦你率领部下迅速包围梅香苑,不要放跑一个歹人。” 第一百零三章 梅香苑难进 “是!”慧明立刻向僧人们布置任务,声音洪亮地说,“立刻包围梅香苑,十步一岗,加强警戒,一只老鼠都不能让他逃出去!” 僧人们得令后迅速行动,秩序井然地跑动起来,果然十步一岗,严守梅香苑。 中年男人见状,慌忙跑过来朝谢晓宇叫嚷道:“谢侯爷,您和金侍郎同列朝班,您不能这样做,金侍郎大人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冯若兰不知道金吉利是什么人,当了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权势,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和时间去了解这个人。但是不管他是人是神还是什么,冯若兰今天都要进他的门把爹爹救出来。 冯若兰说:“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要进去找我爹爹。”说着就要上前推门。 “住手!”中年男人急忙冲到冯若兰面前,挡在她前面说,“你这孩子忒不懂事,我都说了这是金侍郎大人的府邸,你怎么还往里闯呢?” “让开!”冯若兰厉声喝道,“我不管这里是谁的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我的爹爹被歹徒掳到了这里,我要进去救他!” “我……作为金大人的堂侄,我有责任替我老叔看好门户,我不允许你们进去!”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语气强硬地说。 这男人一再重申这里是金侍郎的府邸,他那狐假虎威的样子着实可恶,冯若兰顿时怒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冯若兰说着伸出袖箭,咬着牙露出凶狠的样子直指中年男人的面门。 “你……”中年男人看着冯若兰目露凶光的样子立刻怂了,举着双手让开了。 这时,梅香苑的门开了。一个云髻峨峨,满头珠钗,衣饰华贵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描画精致的美目厌恶且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人群,问道:“是何人在我金家后宅喧哗吵闹!” 冯若兰打量了一眼这女人,发觉她似乎有些异域族人的面目特征。 冯若兰说:“一伙歹徒掳走了我的爹爹,我们一路追踪到了这里。现在我们要进去搜查,解救人质,你快些让开。” “放肆!”女子又惊又怒,瞪着眼睛质问冯若兰,“我们家是士族,侍郎大人身居高位,你竟敢污蔑他与歹人勾结!你……有什么证据?你……你受何人指使,你存的什么心?” 女人说着向冯若兰身后的人群中看去,仿佛要从这些人里辨别出陷害他们家的幕后黑手。她那锐利的目光让威武城的一众官员都垂下了头。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这时又跳出来,说:“我说了这里不能进,怎么样?你不要……” “噌——”冯若兰的箭已射中中年男人的乌纱,将之深深地钉在梅香苑的大门上。 众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惊呆了。中年男子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大喊一声抱着头逃开了。 女人也是花容失色,她强自镇定地说:“反了,反了,威武县的县令和县尉大人,你们就眼看着这女孩在我金家门上行凶而不管吗?” 县令和县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刚要上前来劝冯若兰。 谢晓宇忙站出来向梅香苑那女子说:“金夫人,依兰县杏花村冯文甫先生是齐王殿下指明要见之人。如今他被歹徒掳走,我们追寻踪迹来到此处,还望你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搜查一下。” 女人斜了谢晓宇一眼,问:“你是何人?” 谢晓宇说:“我是昌南候,奉命护送冯文甫先生去北地见齐王。” “哦?原来如此,我刚还纳闷这女娃是借了谁的胆子敢跑来我金府放肆的,原来是昌南候啊。”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只是妾身不知金府何处得罪了昌南候,为何硬把这窝藏歹匪的帽子扣到我金府头上?” 冯若兰上前一步说:“金夫人莫要胡搅蛮缠,意图拖延!我们这么多人跟着这两只犬一路循着气味追踪至此,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 “我和谢侯爷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女人生气地对冯若兰说,“凭着两只疯狗就想攀诬我们金家,你还不够资格!” 冯若兰气得头上冒火,正要暴起,却被谢晓宇拦住了。谢晓宇示意冯若兰不要冲动,一切交给他来解决。冯若兰深深地呼吸着,尽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谢晓宇对金夫人说:“金夫人,如今北地战事紧急,殿下百忙之中仍下令让我护送冯文甫北上见他,你该晓得此人对于齐王有多么重要吧?” 女人脸色微变,却仍仰着脸无动于衷。 谢晓宇继续说道:“武威县县令县尉及一干官员都积极协助我追捕歹徒,我们一路追踪到此……这么多人共同见证,金夫人却不思撇清嫌疑,反而处处阻挠……这不正是瓜田纳履,李下正冠,更惹人疑吗?” 女人脸色一变再变,但她仍坚持说:“这里是金府后宅,居住的都是女眷,现在侍郎大人不在,金府的女眷们平常都恪守妇德,连门都不敢出。可如今竟被你们这么多人来叫嚷说这里进了歹徒,你们这样败坏金府女眷名声,是要逼着他们去死吗?” “金夫人!本候肩负护送之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处可疑之地的,请你不要让本候难做!” “好……妾身一弱女子,不敢阻拦侯爷办公差;妾身身为金府后宅的女主人,也无力维护女眷们的清白,那就请侯爷先杀了我,再进门搜查吧!”女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语气强硬地说。 冯若兰怒极,瞪着眼睛向着谢晓宇喊道:“救人如救火,你跟这狡猾的女人废什么话?还不快下令冲进去!” 女人听到冯若兰的话后,脸色突变,身子差点稳不住。 “慢着!”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人,来人气还没喘匀,便厉声说道“侍郎大人不在,可我们金家的男人在武威城里还在没有死绝,不容你们这样欺辱金家女眷!谢侯爷要想解救冯文甫那便快些去北门吧……” 第一百零四章 解救冯文甫 金家密室,金在春金督尉恼怒地说:“秦王殿下,您做事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您这不是把我金家往火坑里推吗?” 秦王心里也很郁闷,但他确实连累了金家。只得解释说:“本王也不想这样,可谁能想到他们的动作那么快,还知道用犬追踪,找到这里来……” 金在春烦闷地打断秦王的话说:“好了,好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来追究这些事了。您现在把冯文甫交给我,然后您快点儿离开我们金家吧。” “不行!现在冯文甫就是本王的筹码,在本王没有安全离开之前,冯文甫还不能死。”秦王坚决地说。 金在春气笑了,说:“王爷,您在想什么呢?谢侯爷和武威县官兵现在把我金家围得水泄不通,这个时候还怎么杀冯文甫?杀了冯文甫,我金家岂不是也完了?还有,您也不要想着去挟持冯文甫了,外面的谢侯爷、灵隐寺僧人还有那些冯家子弟,他们为了冯文甫都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您带着他就更逃不脱了。” “那该怎么办?现在四处城门都已经关了……”秦王顿时慌了。 “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会让那些死士们带一个假的冯文甫向南门处逃窜,把官兵引去南门,你快些从东门走,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 “好,只是可惜那些死士了……但是,你们……冯文甫他已经知道我把他掳到了金府的别院,他要是不死的话……” “不劳王爷费心了。我会先跟冯文甫谈好条件,再让人假装挟持他向西门逃窜,那些人要想救人就顾不得再去追您。” “那不如让那些挟持冯文甫的人在路上杀了他,这样金家就不会……” “如果那样做,我们金家就完了。冯家会跟我们不死不休,仙门也会找我们麻烦。王爷您就不要为我们操心了。冯文甫和谢侯爷,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像我们金家这样的大家族是不怕那些没有证据的攀诬的。” “好,那就好……唉!可惜了费了这么大劲,最终却功亏一篑……” “哎哟,王爷,我求求您快点儿走吧。” 谢晓宇带着队伍急忙赶去北门,发现歹匪们挟持了人质正与守门卫兵激战。谢晓宇立刻下令参与战斗,全歼了这伙歹匪。 冯若兰甩出匕首杀死了挟持人质逃跑的歹匪,冯佳声连忙去救人质。不料那假人质猛然回身朝冯佳声脸上扬了一把粉末。 “小心!”冯若兰看到人质的面孔急忙提醒三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假人质伤了冯佳声后要逃,冯若兰急忙用袖箭杀死了他。 有士兵来报,一伙歹徒挟持了人质向西门逃走。谢晓宇又下令队伍向西门追击。冯若兰把三伯交给金毛和皮老帽照顾,跟着向城西跑去。 向城西逃跑的歹匪人虽然很少,可他们劫持的却是真的冯文甫。而且他们在自己性命危急的时刻也没有下决心杀人质,所以冯文甫得救了,歹徒们死光了。 再见到爹爹,冯若兰喜极而泣,可她想到了三伯,就顾不得跟爹爹说话了。冯若兰又急忙去找三伯。 在一个药堂里,冯若兰找到了三伯他们。一个医师刚用香油给三伯洗了眼睛,配好了药,正要往眼睛上敷。 冯若兰止住了医师,把药拿过来闻了闻,抬头对医师说:“你这里有桑葚吗?如果望这药里再添上一点儿桑葚就更好了。” 医师本来就诧异一个小女孩居然敢质疑他开的药,可听到女孩说的方子后,他一思量竟然觉得非常好。医师惊讶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会懂得药理?” 冯若兰笑笑说:“我姓冯。” 北去的路上状况频出,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前方战事十万火急,谢晓宇心急火燎,不敢有一丝懈怠。救出冯文甫后,今天的太阳已经西斜,谢晓宇谢绝了武威县官员们的挽留,准备继续赶路。 谢晓宇把队伍稍微整顿一番就急忙出发了,他决定今晚尽量赶在离武威县四十里远的景泰镇住宿。如果明日从景泰镇出发,那就能赶在酉时到达潍城。 经过威武城的事故,冯佳越的腿疾又严重了。他骑不了马了,只得又坐进了马车里。冯佳声的眼睛看不见了,骑不了马,也跟四弟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路上,冯家儿郎们在马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冯若兰在战斗中的表现。 冯初科说:“若兰妹妹,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狗可以用于追踪的?” “狗鼻子灵,这大家都知道的嘛,我也是试试。嘿嘿……”冯若兰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有什么?咱若兰妹妹的本事还不止如此呢。”冯初寅接着说,“你没见她在跟歹徒搏斗时,一点儿也不畏惧!一只小弩射死了好几个歹徒,连眼都不带眨的。” “就是就是,她还敢在梅香苑门口拿弩朝着金家人呢……” 马车里,冯佳越皱了下眉头,撩开窗帘厉声说道:“初寅、初科,你们休要再说这些狂妄之言!再如此,就全都给我滚回去!” 冯家子弟们从未见四叔这么严厉过,今天猛然听到四叔的呵斥,都受了一惊,纷纷禁声。 冯家子弟都听话地闭上了嘴,默默赶路。冯佳越放下窗帘,仍气不平,喘着粗气。 冯佳声感受到了四弟的愤怒,不解地说:“咱家若兰表现得确实不凡,她……” “三哥,你还嫌咱们冯家名不盛吗?”冯佳越打断三哥的话说。 冯佳声噎了一下,落寞地闭上了嘴。 冯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重,又放缓了语气对三哥说:“如今我们冯家根基浅薄,力小势微,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谁,此时的盛名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我不就是个现实的例子吗?而且我们冯家子弟也不宜沾染上这种骄傲浮夸的风气。” 冯佳声想了想,郑重地点了下头说:“我记下了。你放心,我会看着这群小子,一定让他们今后谨言慎行。” 冯佳越说:“还是三哥最懂我。” 第一百零五章 诸葛京造访(1) 晚上队伍赶到了景泰镇落脚,景泰镇因为有烧陶工坊,出产掐丝瓷器而闻名,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镇上有两三家旅店。谢晓宇征用了其中一家旅店,作为下榻之处。 安置好后,谢晓宇和五柳先生来慰问冯佳越。此时,冯若兰拆洗掉三伯眼上的药,正在给他做熏蒸的治疗。 谢晓宇看到这种治眼疾的方法,觉得很新奇,连声赞叹说:“这法子真是好,我看冯姑娘深得冯先生真传,都可以坐馆行医了。” 冯若兰不好意思地说:“我只能在我爹的指导下做点儿粗活,当不得侯爷这样夸奖。” 谢晓宇说:“冯姑娘你不要谦虚,你这段时间……” 冯佳越面色一沉,淡淡地说:“侯爷,若兰是个平凡的孩子,你莫要捧高了她。” 谢晓宇从冯文甫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不喜,摸了摸鼻子,然后诚心地说:“好的,我记下了。” 五柳见气氛有点尴尬,遂没话找话地说:“今晚月色不错,那个……慧明师傅劳累一天了,仍不肯休息,现在还在院子里练功呢,真是刻苦啊。” 冯佳声一边熏眼睛,一边说:“若不是我眼睛受伤,师傅肯定不会放过我,定要拉着我跟他一块儿练的。” 五柳说:“养空是慧明师傅的得意弟子,当然会要求严格了。” 谢晓宇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眼睛怎么样了?” 冯佳声使劲眨了眨眼睛,说:“现在不那么疼了,肿也消得差不多了,眼睛也能稍微能睁开一会儿,视物没有问题,我再有几天眼睛就能复明。” 从冯佳声说话中可见他自己对眼疾的治疗很有信心,恢复得也很不错,谢晓宇和五柳都感到很高兴。 谢晓宇又想问一下冯文甫的腿伤情况,可他现在面对冯文甫的时有点儿胆怯,他不明白冯文甫为什么不喜欢他,总是对他淡淡的。 五柳看出了谢晓宇的为难,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冯先生岂止是对你淡淡的,他对我也是如此呢。真不知是我们哪里得罪他了,还是他这人性格本就如此。 五柳替谢晓宇问出了口:“文甫,你的腿怎么样了?” 冯佳越说:“多谢五柳先生关心,我的腿……没事,慢慢休养着就好了。” “冯先生你看还需要什么药材?明天早上我派人在景泰镇采买。”谢晓宇说。 “不用了,若兰昨天已经在威武城买过了。”冯佳越淡淡地说。 谢晓宇看了一眼冯若兰,觉得她心细如发,做事周祥、老成。 冯若兰给三伯的眼睛做好了熏蒸,一边给他敷药包扎,一边叮嘱他明天洗漱时注意一点儿,不要把水弄到眼睛上,要保持眼睛清洁,不要用手去摸眼睛。 冯佳声五大三粗的模样在冯若兰面前乖乖地说:“好的,遵命。” 他这扮乖的样子,惹来大家一阵笑声。 治好眼睛后,冯佳声站起来对房间里的人说:“你们聊,我就先下去了。” 见冯文甫面对他们不大热情的样子,谢晓宇也和五柳先生告辞了。刚走出房门,就见一名士兵来说有事禀告。 士兵往冯文甫的屋子里瞅了瞅,然后凑近谢晓宇和五柳身边,神秘地说:“旅店门口有一人自称诸葛京,要来拜访冯文甫冯先生。” 诸葛京是蜀国官员,这个时候竟大模大样地出现在甘州地界,而且跑来这里要见冯文甫。谢晓宇和五柳听后大吃一惊,急忙跑去门口看。 谢晓宇围着诸葛京打量了一圈,问:“你就是诸葛京?” “如假包换。”诸葛京大方地伸开双臂让谢晓宇看。 “你乃蜀国之臣,怎么跑来我们甘州的地界?你是来自投罗网的吗?还是说你是来投诚的?”谢晓宇戏谑地说。 “我早已辞官,如今只是普普通通一黎庶,谢侯爷不用那么紧张吧。若是侯爷那么不放心我,那就派兵把我抓起来吧,然后还可以用我去齐王殿下那里请功。” “诸葛家族的人果然嘴皮子厉害,怪不得在魏蜀吴三国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谢侯爷本为淮南之橘,在北方不也长得这么好。” “你……” “好了。”五柳出言打断两人,问诸葛京,“不知诸葛来此有何贵干?” “我是来拜访冯文甫冯先生的。”诸葛靖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什么?”谢晓宇不由地叫出声,“你要拜访冯先生?” “怎么了?谢侯爷为何如此惊讶?” “呵呵……你是自认为有苏秦张仪之口才,想来此做说客,说动冯先生去蜀国的吧?” “哈哈……”诸葛京笑了,问,“谢侯爷这么高看诸葛,倒让我有些飘飘然了。您真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吗?” 谢晓宇打量了诸葛京一眼说:“切!我觉得你跟苏秦张仪比差太多了。” “哦,我就说嘛。我经常觉得自己笨口拙舌的,没有那样的本事。那么,谢侯爷现在同意我进去拜访冯先生了吗?” “不同意。” “呃,为什么?” “不为什么。本候觉得你见冯先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只会给他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冯先生是侯爷的囚徒吗?侯爷难道就不想问问冯先生的意思?” “冯先生是我的贵宾,我自然要替他着想,不让一些无谓的人或事打扰到他。” “侯爷经常这样贸然地替别人做决定吗?您这也太霸道了吧。还是说侯爷您缺乏自信,风声鹤唳,对谁都防范?” “你……” “好了。”五柳先生出言打断两人的争执,“诸葛先生来找文甫有什么事吗?现在太晚了,他已经睡下了。若是什么不紧要的事情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吧,我们也好事先跟文甫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见你。” 诸葛京伸着脖子望旅店里面望了望,然后想了想说:“那好吧,明天一大早我就来拜访,还望五柳先生提前跟冯先生说一下。” 诸葛京走后,谢晓宇吩咐客店外执勤的士兵:“今天晚上都警醒一点儿。” 第一百零六章 诸葛京造访(2) 谢晓宇紧跟着五柳老师的脚步回到房间,谢晓宇迫不及待地问老师:“老师,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五柳说:“冯文甫一路上遭遇那么多次阻杀,还有诸葛京能从蜀国平安来到此地,这都说明甘州内部已经混进了太多的奸细,有太多的官员和地方大族被收买了。” 谢晓宇点了点头,感慨地说:“甘州地缘形势严峻,常年征战,人口数量锐减,殿下这才下令对异域难民来者不拒。可也没想到短短几年功夫,甘州被腐蚀的这样严重。等驱逐了北境的夷狄,我一定要奏请殿下……” “侯爷,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得罪人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谢晓宇的神情暗淡了,他也明白自己确实不宜向齐王殿下提这样的意见,更不适合去做这样的事情。 五柳皱着眉分析道:“诸葛家族龙虎狗,龙孙如今大模大样地跑到了甘州的地界上,这种情况确实反常……我们还是不要管这样的闲事。明天他要再来,就通知当地官兵留下他,把他送到潍城交给齐王殿下决断……我猜也有可能是诸葛京他真的辞官了,来拜访仙门弟子。” “就这么简单?”老师的语气也很不确定,谢晓宇更不信诸葛京来只是单纯的仰慕仙门弟子,来拜访冯文甫。 五柳摸着胡须继续说道:“他找来见冯文甫,也许是想借着仰慕仙门之名,搭上冯文甫这条顺风船,引起齐王府的重视,最后顺利进入齐王府。” “不会吧?昔日龙做《出师表》,为了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条话至今读来振聋发聩,激励人心。这才过了多少时日?这条龙孙不会数典忘祖,这么没骨气吧。再说了,蜀国与甘州比起来,好像没那么差吧。他为何要改弦更张?难道蜀国出什么大事了?” “蜀国自诸葛亮死后就沦落为守成小国。如今天下,群雄逐鹿,诸葛京也许是看中了齐王,也许是他想通过冯文甫打探一下仙门的态度,想顺天而为。” “仙门的态度?这世上真的有仙门存在吗?” “不管它存不存在,反正现在大家都信了。缥缈门总不会是普通的山门吧?我看它比起战国时的云梦山鬼谷也不差。” 谢晓宇点了点头,倒是认同这一句。 “总之,诸葛京来找冯文甫,就是粘上他了。诸葛亮的孙子,也有可能自持才高,想在甘州搅弄风云,让齐王府怀疑冯文甫,得罪仙门。” “我看那小子蔫坏蔫坏的,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目的。”谢晓宇选择相信这个可能。 五柳哈哈一笑说:“你呀,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了想。” “那要不要把诸葛京造访的事告诉冯先生呢?” 五柳想了想说:“若是不告诉冯文甫,明天诸葛京会堵在旅店门口吵吵嚷嚷,再惊动了文甫,咱们可就难做人了。” “可告诉了冯先生不是让他难做吗?见就是与外邦之臣有染,不见又会落个傲慢的风评,这……” “也许,冯文甫看得比我们更清楚呢?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 “呃,好吧。” 第二天一大早,诸葛京就等在冯佳越下榻的旅店门口了。谢晓宇不得不把诸葛京造访的事情告诉冯文甫。 冯佳越听到诸葛京造访的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诸葛京是蜀国之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来找他。以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跟外臣有所牵连。 冯佳越拿不定主意,女儿也是皱着眉头深思的模样。 冯佳越对谢晓宇说:“诸葛京是外臣,我也不知道此时跟他见面合不合适,一切就全凭侯爷做主吧。” 呃……怎么击鼓传花又传到他这儿了? 谢晓宇说:“诸葛京说他辞官了,现在只是个黎民百姓。但即使这样,冯先生也没有见他的必要。我去通知当地官兵把他拘起来送去潍城交与齐王殿下定夺吧。”说完,正要转身出去。 “慢!”冯若兰忙出生制止谢晓宇,斟酌着说,“诸葛先生系出名门,您让小镇官兵拘捕他被怕是不合适吧?” “是他自己跑来的,难道没有想过会受折辱吗?难道要我亲自押他去潍城?”谢晓宇疑惑地说。 冯若兰摇摇头说:“诸葛先生辞官归田,大大方方地来到甘州,拜访我父。侯爷的气度应不输他才是,何不请他进来,先听听他来说些什么。若是有可能的话,也要大大方方地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去潍城做客才好。” 谢晓宇真爱听冯若兰说话,娓娓动听、语气委婉、舌灿莲花,解决了问题,恭维了人心。 谢晓宇微笑着说:“好,就听冯姑娘的。” 谢晓宇走后,冯佳越问女儿:“你为什么想见诸葛京?” 冯若兰说:“诸葛京系出名门,自身也是不凡。如今他是辞了官来见爹爹,爹爹要是拒而不见,反而让他落入小镇皂隶之手。那岂不让世人小看了爹爹?” 冯佳越想了想,豁然明白。他感慨地说:“还是兰儿你有魄力,为父尚不及你万一。” “爹爹。”冯若兰娇嗔地白了爹爹一眼。 诸葛京进门后,先向冯佳越深深地施了一礼:“有幸得见冯先生,行宗三生有幸也。” 冯佳越忙抬手,不好意思地说:“诸葛先生何必如此多礼,真折煞我了。” “他小小年纪,哪里就值得称先生了。”谢晓宇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 五柳听到谢晓宇这话,瞪了他一眼。谢晓宇忙收起了轻视之色,变得庄重起来了。 “行宗不敢当,冯先生还是称呼我行宗吧。”诸葛京谦虚地说。 “行宗请坐,鄙人有腿疾,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若兰奉茶。”冯佳越大方地请诸葛京坐下。 看到冯文甫如此气度,诸葛京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冯若兰很快就泡好了茶,端来一一奉给爹爹和客人。 诸葛京端起茶,观察起这段时间在中原大地声名鹊起的冯文甫来。 第一百零七章 诸葛京造访(3) 冯文甫端坐在轮椅上,虽然腿折了,但服饰整洁、仪容端庄、举止文雅,气宇轩昂……诸葛京越看越笃定冯文甫就是祖父说的那种人。 冯佳越、谢晓宇和五柳,大家都喝了一口茶,却见诸葛京端着茶一口没喝,定定地看着冯文甫。 谢晓宇用手在诸葛京眼前晃了晃说:“嗨!你这样盯着冯先生看不好吧?” 诸葛京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是……是不好,我自小祖父就教过我,当着别人的面直视人和指责人都是不礼貌的行为。我……我向冯先生道歉,请冯先生原谅我。” 冯若兰差点笑出了声。谢晓宇见了,更气了,拳头紧紧地攥着,却无法发作。 “行宗,请喝茶。”冯文甫淡淡地笑着邀请道。 诸葛京低下头喝茶时才发现这茶不是人们常喝的茶汤。翠绿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浮上水面又沉下去,仿佛翩迁起舞的仙子。袅袅的雾气带着淡淡的茶香味直扑入鼻。 诸葛京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在唇间细细品味。刚开始感觉有一些苦涩的滋味,可当茶水顺着喉咙流下的时候,唇齿间又很怀念刚才的味道,迫使人想要再饮一口。 第二口,诸葛京品出了茶水里除了苦涩之外,还有甘甜。刹那间,诸葛京呆住了。他想起了祖父临死前说给他和父亲的话。 祖父说:“千年后世之人灵魂穿越而返于现世者最喝不惯我们的茶汤,他们平日大抵是喝茶叶泡水的。” 冯佳越看到诸葛京呆愣的神态,不禁疑惑,若兰也小小地耸了一下肩,表示这种状况她也没料到。 诸葛京的奇怪表现,五柳也是摸不着头脑。谢晓宇倒是不想动心思去理解他,他见诸葛京这装傻充愣的样子,更是气涌上头。 谢晓宇一抬下巴说:“嗨,诸葛京!你找冯先生到底有何贵干?你有事就快点说,我们君令在身,可不能跟你这么耽误。” 诸葛京回过神来,说:“我想单独和冯先生说几句话。” 啊?谢晓宇和五柳都惊呆了。 “诸葛京,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谢晓宇气愤地说。 诸葛京不看他,只倔强地站着,看着冯佳越。 气气氛凝固了几分钟,冯文甫终于开口说:“谢侯爷,五柳先生,要是允许的话,就请吧。” 谢晓宇和五柳思量了一下,答应了。 谢晓宇出门时,对冯佳越说:“冯先生,我就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叫我。” 冯佳越对谢晓宇点头说:“谢谢侯爷。” “她是我的长女若兰,诸葛先生不会介意吧?”冯佳越指着冯若兰问。 诸葛京看了看冯若兰,心里权衡了一下,点了点头。 诸葛京说:“我祖父临终前有一封信,应该是留给冯先生的。” 说着,诸葛京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封信来,恭敬地递给了冯佳越。 冯佳越没有接信,轻轻笑着问:“诸葛先生的祖父,仙逝了大概几十年吧?彼时我不过是个垂髫小儿,他如何会给我写信?” 诸葛京坚持着递信的姿势没有改变。 冯佳越疑惑地问:“你确定这真是给我的?” 诸葛京郑重地点了点头。 冯佳越只好接过了信。这果然是一封老旧的信,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已经磨损,可上面的字却是苍劲有力,似龙蛇飞动。 端看字,冯佳越已经可以确信这是诸葛亮先生的亲笔了。冯佳越心里很激动,先在心中缅怀了诸葛先贤几息时间,然后才怀着崇敬之心开始看信。 冯佳越看着信,眼睛不由得睁大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脸上现出惊慌之色,冷汗涔涔而下。他浑身战栗,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 “爹。”冯若兰叫了一声。 “啊。”冯佳越抬起头失神的目光恍惚地看向女儿,信纸掉落在地上仍无所觉。 “爹你怎么了?”冯若兰惊疑地问。 冯若兰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这封信上,诸葛亮给爹爹的信上一定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走上前弯腰去捡信。 “若兰,别动!”冯佳越惊慌地喊着,忙抢在冯若兰之前捡起了信。 爹爹坐在轮椅上捡信很不容易,差点儿摔了。冯若兰看到爹爹把信拿在手上后紧紧地攥着,指甲都戳破了信纸。冯若兰从来没有见过爹爹有这样惊慌的时刻,她很担心。 冯若兰回头去看诸葛京,他的脸上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他看着惊慌失神的爹爹微微笑着。 “爹,发生了什么事?”冯若兰忐忑地问。 “哦,没事。”冯佳越把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慌乱,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 “冯先生,我祖父说的人,应该就是您,没错了吧?”诸葛京笑眯眯地问。 面对女儿询问的目光,冯佳越眼光慌乱地与之避开。对诸葛京的问题,冯佳越不说肯定,也不否认,诸葛京便自动视其为默认。 “祖父的遗言,起码我们诸葛家族的这一支脉定然是遵从的,不知冯先生可打答应了祖父的请求?”诸葛京问。 “爹?”冯若兰又叫了一声,她想知道诸葛亮的信上要求爹爹答应什么事。 冯佳越没有理会女儿,他脑中胡乱地思考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他艰难地抬眼看向诸葛京说:“好,我同意了。” “主公在上,请受诸葛京一拜。”诸葛京激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看到这突发的一幕,冯若兰差点惊掉了下巴。 诸葛京的名头她可是知道的,历史上诸葛京在晋朝的官职可是做到了一州刺史。虽然比起他祖父的成就来,差得太多了,可是在蜀归魏后的那些降臣里,他是混得最好的一个。由此可见此人能力非凡。 诸葛京的父亲和兄长都在抵抗魏军的战斗中死去。如今与三国名臣诸葛亮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就仅存诸葛京这一脉了。于国于家,于情于理,诸葛京都不应该让诸葛家族奉魏国齐王治下一个小小的落魄庶族为主才是啊。 第一百零八章 齐王受伤 而爹爹呢?表现得也很奇怪。爹爹平常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他为何就敢收下诸葛这样声名显赫的家族呢?换句话说,如今被诸葛家族奉为主人的爹爹,他有了怎样的志向,或者是野心呢?他的底气何在呢? 这一切的秘密就在诸葛亮的信上。冯若兰朝爹爹的手看去。 冯佳越让诸葛京起身后,对他说:“时机未到,你我的关系现在还不宜公开,平常表现如普通朋友那般最好。此信留着恐惹祸端,就此毁了吧。” 说着,冯佳越就把信撕了个粉碎,连纸屑都不敢随意丢弃。 队伍继续北上,诸葛京也被谢侯爷“邀请”,一起去潍城。诸葛京“推辞”不过后,只好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很坦然地跟着队伍去潍城了。 谢晓宇一路上派出许多斥候,也没有发现诸葛京有什么同伙。难道他真的辞了蜀国的官,想当齐王的臣了?谢晓宇怎么都想不明白,于是他决定去问冯若兰。 谢晓宇向后看了很多次,他发现冯若兰今天一路都低着头骑马,并不四处乱看。谢晓宇无法,只得走到路边去等着冯若兰。 队伍里冯家子弟和慧明师傅从他身边过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了,唯独冯若兰眼睛看着地面,见他不打招呼,连头也没抬。 谢晓宇很疑惑,忙叫道:“冯姑娘。” “啊。”冯若兰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见是谢侯爷在叫她。 谢晓宇指了指队伍后面。冯若兰会意,忙调整马头,站到了路边。 队伍过去后,谢晓宇与冯若兰并排走在道上。道路两旁栽种着整齐的杨树,好像两列士兵。清风徐徐,景致很好。 “冯姑娘,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谢晓宇问,“是不是因为那个诸葛京?” “谢侯爷,您怎么看待诸葛京这个人呢?” “我觉得他是个善于投机钻营的人,他来甘州肯定是为了博取更大的利益。” “哦,侯爷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我懒得想他,等到了潍城,我就把他交给有司,后面就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冯若兰微微点了下头。 见冯若兰赞同他的做法,谢晓宇很高兴,继续说道:“但是依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最终能化险为夷,遇难呈祥的。毕竟龙的孙子,怎么着也不会太差,是吧?哈……” 谢侯爷倒是心宽,想了一个最懒、却又最安全的方法,顺其自然,便不再烦扰了。冯若兰想自己苦苦思索也未有结果,要不要也向谢侯爷学习一下,放下烦恼,顺其自然呢? 看到冯若兰脸上展开笑颜,谢晓宇也感到开心。谢晓宇问:“冯姑娘,能不能跟我讲一下,早上诸葛京在驿馆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仰慕我爹爹,想拜师而已。”冯若兰淡淡地说。 “拜师?”谢晓宇惊讶地叫起来,“这小子,亏他想得出来?亏他还是龙的孙子呢,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怪不得让我和五柳老师都出去呢。” 谢晓宇对诸葛京的观感又降低了不少。 走在队伍里的诸葛京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早上那会儿起得太早,着凉了吗?” 前方潍城的淡影依稀可见,一个骑马的传令兵向着他们的队伍奔来。 传令兵遇上队伍后,勒住马问:“谢侯爷何在?” 谢晓宇走出来问:“什么事?” 传令兵看到谢晓宇后翻身下马,奉上一封信说:“王爷让您回城后速去齐王府。” 王爷不是去前线督战了吗?谢晓宇心里嘀咕着,疑惑地拆了信来看。 看了信后,谢晓宇脸色突变,回头向队伍下令道:“加快速度,迅速进城!” 进了潍城后,谢晓宇让师傅安排慧明师傅所带的三百武僧和冯家子弟住宿,他自己带着冯佳越父女俩急急忙忙地去了齐王府。 到了齐王府门口,谢晓宇停下了,转过身来对冯若兰说:“冯姑娘,如今你和父亲已安全到达。在这里,你就用不上袖弩了吧?进齐王府之前,还是把袖弩交出来吧。” 冯若兰知道在这个时代,弩是违禁品,禁止私人拥有的。她把袖箭摘了,递给了谢侯爷的士兵。 齐王府内院,齐王从卧榻上挣扎着坐起,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着急地问:“是晓宇回来了吗?快,快进来。” 谢晓宇像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看到床上一脸病容的齐王,谢晓宇一脸关切地问:“王爷,您……您怎么啦?” “唉!别提了,是被匈奴的毒箭射中了胳膊。”齐王说着把袖子揭上去,露出了伤口。 谢晓宇看到齐王胳膊上的伤口后,大吃一惊。齐王胳膊上所中箭伤的伤口创面并不大,可是伤口溃烂的程度却非常深。 伤口的肉已变色发腐,腐肉上脓水横流,就连伤口边缘的皮肤也变成了青黑之色。伤口处已经看不到一丁点鲜红的血肉了,从伤口处还隐约能看到深处的森森白骨。 这帮匈奴崽子几时变得这么阴险狠毒?竟然往箭上抹了这么厉害的毒物!谢晓宇恨得暗暗咬牙。 谢晓宇这时看到了旁边正准备剐腐肉刀具的太医博士,忙问:“你是怎么给王爷治的?伤口怎么变得这么严重?” 太医博士尴尬地说:“匈奴人的毒物太厉害了,平常的药物根本不起作用啊。” “你……” “算了,晓宇。”齐王打断谢晓宇的话说,“你不要怪他了,博士给我用了很多药,洗的药、敷的药、喝的药,一大堆。如今更是连刮骨刀都用上了,可还是不管用,伤口不停地腐烂。唉……我看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啊?不会这么严重吧?这看着只是个小伤口而已。”谢晓宇惊诧地说。 “伤口虽小,可是毒性十分猛烈,伤口溃烂十分之快。博士担心腐烂之气会顺着血液流通全身,伤及脏腑。军中将士们中了箭的都活不过半旬。将士们晓得匈奴毒箭的厉害,吓得都不敢迎战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不用截肢吧 “那现在前方战事如何了?”谢晓宇问。 齐王叹了口气,懊丧地说:“三部匈奴联合,二十万骑兵犯境,携带毒箭,士气如虹,他们破了玉门关,如今连嘉峪关也岌岌可危了!唉!本王在前线督战,本意是为鼓舞士气,可谁知却不小心中了箭。本王受伤后怕影响了士气,只能瞒着将士们悄悄地回来了。” “形势已经这样严峻了吗?”谢晓宇惊讶地说。 “嘉峪关要是再守不住,那甘州危矣!晓宇,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赶紧整顿兵马,带上粮草,去前方支援吧。明天一大早你就出发,你一定要保住嘉峪关啊!”齐王抓住谢晓宇的手,殷切地说。 呃…… “那人马……”谢晓宇犹豫着问。他的兵马已经被褫夺了,总不能让他带着百多个卫队士兵去支援前方吧。 齐王尴尬了一瞬,说:“从现在起恢复你大将军之职,还率本部人马,明日一早出发去前方支援。” 谢晓宇看到齐王给他写敕令,心里是高兴的,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忧思的表情来。 齐王把敕令递给谢晓宇的时候再次郑重地说:“你一定要保嘉峪关不失啊。” “好。”谢晓宇收好敕令,忽然想到了冯文甫,对齐王说:“王爷,我把冯文甫带来了,现正在殿外。他也懂岐黄之术,不如让他来给你看看伤口?” “哦,冯文甫,快,快让他进来。本王就等他来造火药手雷呢!”齐王说。 冯佳越被女儿推着进到殿内,闻到了一股腐臭之气。 冯佳越想起身,试了两下,却因腿脚使不上力,没法起来。他便也不再徒劳了,安心地坐下来。 “你就是冯文甫?”齐王问。 冯佳越坐轮椅上向齐王行礼说:“草民冯文甫见过齐王殿下,草民万死,不能起身跪拜殿下。”说着向冯若兰使眼色,让她跪下向齐王行礼。 冯若兰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磕了个头。 “文甫不必多礼。这是你的孩子吧?孩子快快请起。”齐王忙说。 冯若兰也不知道磕头的礼数对不对,她磕完头后,就直接起身了。女儿不知礼数,冯佳越有些尴尬。 谢晓宇说:“冯先生,王爷受伤了,你能不能来看看。” 冯佳越回头看了看女儿,女儿倒是不怯,推着他就上去了。冯佳越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看齐王的伤口。 看到齐王伤口,冯佳越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齐王的伤口溃烂得非常严重。齐王府坐拥那么好的医药资源也治不住这伤口的溃烂,可见这伤口定是中了非常厉害的毒了。 冯佳越转头去看女儿,却见她盯着齐王的伤口,仔细地观察着,神情专注。 “王爷,能否让我女儿把一下您的脉?”冯佳越小心地说。 “为何不是你来给本王把脉?”齐王问。 “小女切脉的技术比草民好。” 齐王听了冯佳越的话后很诧异。 谢晓宇解释说:“的确如此,冯先生说他不喜学医,当年学医就是多背了些医书而已。反而是冯姑娘,十分聪颖,跟着冯先生学到了不少本事。” 齐王暗道可惜,说:“文甫,你……唉,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啊。” 虽然齐王不相信,学医学了个半吊子的冯文甫还有跟着他这个半吊子爹爹学医的女儿能治好他的箭伤,可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冯若兰把了一下脉,又去看伤口,还在齐王伤口边变色的皮肤上按了按。结果发现皮下的肉也溃烂了,浓水随着她的按压流了出来。 冯佳越看得快要吐了。 “怎……怎么样?能治吗?”谢晓宇紧张地问。 齐王伤口感染严重,而且有轻微的败血症状,但也在可控范围内,不算太严重。冯若兰说:“没事,能治。” “真的?”殿内齐王、谢晓宇和太医博士同时惊诧地问。 “用不用截肢?”齐王忐忑地问。 截肢?冯若兰一时被这个词惊住了,怎么古代动不动就要截肢的? 按说齐王府拥有极好的医药资源,应该不至于治不好一个小小的箭伤才是,怎么伤口溃烂得这么严重?难道齐王这个伤口另有玄机?想到这里,冯若兰犹豫起来了。 齐王一看小女孩脸上又现疑难之色,再看冯文甫,也是垂着眼眸不说话。齐王的心一下凉了。 谢晓宇也很失望。 太医博士叹息地说:“冯先生,冯姑娘,老夫也是用尽了办法,都制止不了这毒伤的腐败之气。若是再任其继续蔓延下去,恐怕会伤了齐王脏腑啊。唉……” 太医博士叹着气,就把药汤和刮骨刀拿过来准备替齐王刮腐肉了。 冯若兰退到旁边。 太医博士在地上放了一个盆,把盛着药汤的盆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手拿刮骨刀一边刮着腐肉,一边用小盅舀了温热的药汤冲洗伤口。 “啊……”随着齐王阵阵痛苦地喊叫,大片腐烂之物被冲到地上的水盆里。 冯若兰甚至听到了刮骨刀在骨头上刮的声音。 刮净腐肉后,太医博士往伤口上敷了些草药。 “您很疼吧?您这伤有多少天了?”冯若兰小心地问。 “若兰,不可无礼。” “诶,无妨。嘶——”齐王说着就疼得吸了一口,“五……五天。” 太医博士收拾时,冯若兰又去看了看冲洗用的药汤残渣和敷的草药残渣。 太医博士说:“小女郎能看出老夫用的是什么药吗?” 冯若兰闻了闻残余的药汤说:“冲洗的药汤里你用了芥子、丁香、肉桂、小豆蔻、众香子、百里香、生姜、鼠尾草、山苍子、陈皮,此为遏制腐败之药。另有醉心花、生乌草、当归和菖蒲,此为镇痛之药。” 太医博士正忙着收拾的手停顿了,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冯若兰说:“小女郎可以啊,说的丝毫不差!” 齐王和谢晓宇在听到冯若兰说这些药名字时也惊讶极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对药物的熟悉程度竟然比一般的老医师都强,这说明她有极强的医药天赋。齐王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办法? “那你再来看看老夫敷的草药里都有什么?”太医博士说。 冯若兰闻了药渣,便流利,并丝毫不差地说出齐王所敷之药的成分。 太医博士更惊讶了,说:“你果然很有医学天分呢!那你能不能说说,老夫所配之药对王爷的伤对症不对症?” 冯若兰想了想说:“您的药跟我家的药方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对于一般伤口应该是有效的。” “可王爷的伤口不是一般的箭伤,箭头上可是抹了毒的。前几次上过了药都是到了第二天就又渐渐变腐了。这次老夫换了新药方,明天再看看有没有效果。你和你爹要是有什么好的方子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太医博士说。 冯若兰看到齐王对太医的药是一副不抱希望的样子。 “王爷中的是什么毒?查清楚了吗?”冯若兰问。 “呃……”齐王和太医博士的神情都变得尴尬起来。 “没查清楚是什么毒吗?那能不能把毒箭交给我,让我看看?”冯若兰问。 齐王和太医博士更尴尬了。 谢晓宇的神色也不自然,他摸着鼻子含糊地说:“战场上所用的箭毒一般就是……就是……他们往箭头上抹了金汤……” 啊? 冯若兰知识广博,自然明白古人所说的金汤指的是是什么,可她却没料到这金汤的威力竟如此之大。那这么说来齐王的伤口就并不是中什么毒了,而是感染所致。 齐王的伤口腐烂如此严重,寻常药物恐怕没有效果。冯若兰想到了一种奇特的治疗方法,那是她前世的爷爷用过的土方子,或许可以试一试,就是不知道齐王能不能接受。 齐王从疼痛中缓过来,说:“好了,既然文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算……” “王爷的伤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治,我和爹爹就是怕王爷您心理上接受不了。”冯若兰说。 “若兰……”冯佳越连忙开口叫道。 “啊?可以治?不用截肢吗?”齐王感到非常惊讶。 太医博士也很惊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什么办法?” 谢晓宇好像对冯若兰非常信任,说:“冯姑娘有什么好办法请快些说出来。” 冯若兰正要说出口,可转念一想,齐王连提起“金汤”一词来都那么尴尬,要是知道他这伤得用蛆来治,岂不更接受不了?冯若兰犹豫了。 冯若兰看了看爹爹,说:“这个……我得和爹爹回去商量一下,治伤的东西也需要两天时间准备……” 太医博士看到冯若兰忸怩的样子,说:“冯先生、冯姑娘,你们要是有什么好方子,就请快点儿说出来,王爷的病可等不得啊!你们也不要担心治好王爷的病后老夫会嫉妒你们父女,或者是怕老夫学会了你们的方子,老夫保证……” “诶,博士言重了。我可以保证,冯先生和冯姑娘并无此意。”谢晓宇插言道,“冯先生的格局不会这么小。冯先生在家乡开办医院,慷慨无私地把自己山门的医书拿出来供医者们学习,他们的人品是大家公认的好。” 以一黎庶之力竟然开办医院?齐王和太医博士都很惊讶。 冯若兰淡淡一笑说:“我说过了,只是担心王爷心理上接受不了我家的方子而已,并不是因为其他,博士不要多想了。这次毕竟是为王爷治病,马虎不得,我和爹爹正想和您一起再研究一下这个法子呢。” “哦,这样啊。看来是老夫小人之人了。与天下医者共同探讨医术,我所愿也。好,好,老夫随时恭候冯先生父女。”太医博士欢喜地说,然后收拾好东西后告辞离开了。 “文甫有方子治这样的伤,本王心里就有几分希望了。哈……哎哟!” 齐王因笑牵动了肌肉,又疼了起来,谢晓宇忙上前扶住齐王的胳膊。 齐王看着谢晓宇说:“晓宇啊,前方战事紧急,你明日还要及早动身去前方,快些回去休息吧。” “可是,这次出巡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没向您汇报呢。” “事有轻重缓急,目前前方的战事是最重要的,一切等你回来后再说吧。” “是。”谢晓宇临走时向冯佳越父女投去歉意的目光。 “你们全部都下去吧,让人守在外面不要进来!”齐王吩咐在殿中伺候的下人说。 “是。”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 齐王满含愧疚地看着冯佳越,然后吃力地掀开锦被从床上下来了。 齐王抱着胳膊站在冯佳越面前,稳住身形说:“文甫啊,本王最近才知道当年世子对你做了非常不好的事情,本王要代替他向你道歉,望祈恕罪!”齐王说着低下了头,深深地鞠了个躬。 冯佳越看到齐王诚挚的样子,也有些感动,忙说:“王爷莫要如此,草民……当不起。” “不,你当得起!”齐王抬起头,他起的急了感觉有些眩晕。 冯若兰知道那是因为齐王用了太医博士的药后有些犯困、嗜睡。 齐王勉强站好,看着冯佳越说:“文甫,本王知道你是有大才能的,你的才能比起卧龙凤雏有过之而无不及!甘州有你这样的人才,齐王府却让你明珠蒙尘,这是齐王府的过失。正因为齐王府有这样的过失,所以上天派夷狄军队来惩罚本王了。” 齐王说着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若兰,快扶一下。”冯佳越急忙说。 冯若兰上前扶住齐王,把他扶到床边坐下。 “文甫啊,世子的错,本王已经狠狠地责罚过他了。明天早晨,本王会让世子亲自来向你负荆请罪。齐王府的错,本王也会向你补偿。”齐王继续说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草民心中早已将此事放下,王爷今后也不用再提了。”冯佳越淡淡地说,“草民在依兰县龙门关战事中有功,也将许多发明献给了齐王府。因此想腆着脸向齐王讨一些赏赐。希望齐王能在武清县赐我一块地方,让我的家族安稳度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齐王道歉 齐王沉吟了好久,说:“文甫啊,我们今天先不说这个了。如今甘州的局势,你应该清楚吧。柔然、悦般、高车三部匈奴联合犯境,二十万精骑杀进甘州,不到一旬时间就破了玉门关,并连下五座城池,如今连嘉峪关也岌岌可危了。” 冯佳越吃了一惊,想不到北地的战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玉门关和嘉峪关是北方最坚固的两道防线,如果嘉峪关被敌攻克,那甘州潍城便危险了。怪不得齐王这么着急让谢侯爷去前方呢。 齐王继续说道:“甘州地缘形势复杂,青州和吐谷浑,蜀国和秦州,甚至连大魏朝廷也算在内,他们对我甘州虎视眈眈,都想等待时机瓜分甘州。文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甘州哪里还有太平之地可供你隐居啊?” 冯佳越皱起眉头深思起来,齐王府抵挡不住匈奴,甘州将被各个势力瓜分,到时候受苦的会是甘州百姓。甚至甘州之地会引发整个中原地区的战争,到时中原的所有黎民百姓都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文甫,现在你来了,你可知道本王日夜盼望你的到来?甘州需要你,需要你的火药手雷来抵挡匈奴。你可愿意帮助本王?”齐王殷切地看向冯佳越说。 “火药手雷的方子我已经交给谢侯爷了。”冯佳越说。 “谢侯给本王来信的时候已经把火药手雷的制作之法交给本王了,本王得到方子后就立刻开始安排工匠制作了。”齐王说着,脸上仍是一副愁容,“可制出的火药手雷效果总是不太理想,文甫明天可否去看看,指导一下。” “好。”冯佳越说。 齐王很高兴,说:“文甫真是本王的贵人,本王定要好好招待文甫,这就命人去安排住处。今天文甫旅途劳累,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晨,本王为文甫接风洗尘。”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们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大地,月亮在一旁温柔地笑着。齐王府的客房里,冯若兰帮爹爹洗脚和按摩。 冯若兰一边按一边说:“爹,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您可要时常注意自己的腿,不要剧烈活动,特别是不要下跪。” 看着女儿嘟着的嘴,冯佳越笑了,说:“好,听我女儿的。你看爹今天见了齐王殿下不就没下跪吗?不过这样太失礼了。” “是他硬要召爹来的,爹腿脚不便,不跪他是应该的。”冯若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冯佳越无奈地笑了。 冯若兰想了想,问:“爹,您同意我给齐王治伤吗?” “你觉得齐王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他还可以吧,甘州挺不容易的,他能支撑到现在这个地步,说明他是个有能力的君主。” “如果甘州没有了齐王,那会怎么样呢?” “齐王尚在,甘州内外都如此腐朽混乱,女儿真不敢想象甘州若没了齐王,会是怎样的境地。” “齐王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甘州若败了,那我们冯家也难以生存。所以,你觉得爹爹有什么理由阻止你去给齐王治伤呢?” “噢。” “那你说说吧,你打算用什么法子给齐王治伤。” “用蛆。” “……” “喔,喔,喔……”齐王府公鸡报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冯若兰向窗户望去,发现这王宫里的窗户纸竟然用的是葛麻布。 昨晚她也没仔细瞧,现在看屋里的陈设也是极其简单。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古董陈设物都没有,只在桌子摆着一套粗陋的青瓷饮具。 青瓷?冯若兰突然想到这可是古老的青瓷啊。人们对青瓷的评价是:青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冯若兰急忙跑到桌子边拿起青瓷杯子和水壶来看。 鉴赏了一会儿后,冯若兰放下。冯若兰想,这青瓷的质量还有再提升的空间。 回头看到刚才睡过的木床,木料是红木的,上面雕刻着好看的花纹。毛皮做的褥子,锦缎做的被子,还有轻纱帐。可美中不足的是蚊帐旧了,上面还有一个破洞。 这齐王府也太简朴了吧,或者是他们待客有问题呢。冯若兰不禁想。 冯若兰来到爹爹的房间,爹爹已经在奴仆们的服侍下洗漱了。奴仆们好奇地看着爹爹拿着牙刷刷牙。 齐王府的管事在一旁正在给爹爹说话。看到冯若兰来,管家笑得有些尴尬。 冯佳越对管家说:“我腿伤不便,一直都是长女若兰在身边服侍的,我也习惯她在身边了。若是她不能去,那我也不去了。麻烦你对王爷说一声,我的膳食就在这里吃就好了。” “呃……”管家的笑容僵住了,嗫嗫地说,“可是,可是……” 冯若兰上前一边服侍爹爹洗漱,一边说:“管家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管家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转身下去了。 齐王府要做什么,冯佳越和女儿心知肚明。 不一会儿,管家又来了,哈着腰说:“冯先生,冯姑娘,我们王爷让奴才带您们去落霞殿前的宁馨亭一起用早膳呢。” 冯若兰点了点头,冯佳越洗漱完后,淡淡地对管事说:“前面带路吧。” 管家把冯佳越父女俩引到一处幽秘的小园。进了圆形门后,管家说的:“王爷和世子在园中宁馨亭等着先生,先生请吧。” 冯佳越父女俩进去后,管家却转身离开了。 冯若兰推着爹爹继续往进走,穿过一条曲径,果然看见一座亭子,匾额上书写着“宁馨亭”三个大字。 听齐王府的下人们议论说这宁馨亭是王爷为先王妃建造的,“宁馨亭”三个字也是先王妃亲笔。齐王很少在宁馨亭接待客人。 齐王已在亭中摆下宴席,一旁还有赤着上身背着荆条冻得瑟瑟发抖的齐王世子。 齐王见冯佳越来了,忙招呼他上去坐。 冯若兰推着爹爹上前,她明显感觉到爹爹与齐王世子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微微起来颤抖。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负荆请罪 冯若兰手搭上了爹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爹爹深地呼吸了一口才恢复平静。 齐王世子待冯佳越坐定,上前向他单膝一跪说:“冯先生,对不起,六年前本世子初掌大理寺,那时立功心切,经验不足,没有认真调查就……让您蒙冤受屈,是本世子之错,请您原谅我。” 冯若兰观察那齐王世子曹钧,面上带着虚伪的真诚,心中的不忿通过阴翳的目光隐隐流露了出来。虽说着道歉的话,但言语中却强调自己那时经验不足,是工作的失误。 冯佳越一脸慌张,说:“世子快快请起,您身份高贵……您折煞草民了,草民惶恐。” 齐王世子也顺势起身,说:“今天设宴一来为冯先生接风洗尘,二来就是本世子要好好地跟冯先生喝几杯酒,真诚地向冯先生赔罪。请冯先生不要拘束,安心受着就是了。” 说着,齐王世子顺势坐下,替冯佳越和自己都斟上了酒。看到冯佳越身后的女孩,齐王世子诧异地说:“这位就是冯先生的女儿了吧?真是聪明伶俐,端庄大方,不如也坐下来跟我们一起用膳。” 冯若兰行了个礼说:“小女不敢。世子,虽已至夏日,但早晨风凉,您还是把衣服穿上再饮酒吧。” “哦……冯小姐说的是,小王失礼了。”齐王世子尴尬地笑了,起身解开背上的荆条,一边穿衣服,一边感慨地说,“冯先生真是家教严明,把冯姑娘教的知书达理。” 世子穿好衣服后,齐王也端起酒杯说:“来,文甫,本王和世子一起敬你一杯,望你能不计前嫌。” 冯佳越忙端起酒杯说:“王爷有伤在身,还是少饮些酒为好,草民领受王爷好意,先干为敬。” 说着,冯佳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齐王和世子端着酒的手滞在了半空。 冯若兰发现齐王面上尴尬了一瞬,齐王世子眼中却闪过一道凶戾之光。冯若兰看着齐王和世子心中冷笑:当年对爹爹的伤害,凭着一杯酒就可以抵消吗? 转头看见宁馨亭旁边绿树掩映下露出的一角楼台上出现了几个仕女的身影,她们在朝这边张望着。冯若兰觉得奇怪,那是些什么人,为何会在先王妃园中游荡?齐王府的管家不是说落霞殿自先王妃死后就不常用了吗?冯若兰觉得这个宴会透着诡异。 那几个仕女在楼台上待了片刻就离开了。冯若兰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亭中的宴席上。 冯若兰打量着在大魏大名鼎鼎的齐王殿下,感觉他也算是个有能力和魄力的一方霸主,但他也有敏感多疑、优柔寡断、缺乏安全感、对儿子无原则溺爱等许多性格上的缺陷。 而齐王世子则长着一副阴鸷的面孔,一看就是个权力欲望极强,性格阴暗,残忍好杀,不择手段的卑鄙之人。 总之,这父子俩都不是好相与之辈,特别是今后倘若是世子继位,甘州将不再是百姓安乐之土。 齐王主动说起了十年前的旧事。齐王说当年谢侯府惨遭灭门,年幼的谢晓宇躲在暗室逃过一劫。齐王妃哀求齐王将谢晓宇带回甘州,齐王排除万难这样做了。可是有人却散播谣言说是齐王府暗害的谢侯,谢晓宇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 齐王先王妃生下的嫡长子被立为世子,他初掌事务,急于立功,又听信了谗言说谢晓宇因为齐王府暗害谢侯府而对齐王怀有报复之心。所以他才做出了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本王调查清楚了此事后,十分气愤,已经严厉责骂过世子了。世子也已醒悟,对当年的事悔不当初。今天把先生请过来,世子要当面向先生道歉,一定要求得冯先生原谅。”齐王说着用眼神示意世子。 冯佳越连忙说:“殿下言重了,佳越惶恐,愧不敢受。” 齐王世子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再次起身向冯佳越行拜礼道歉说:“要的,要的,当年的事是本世子对不住先生,还望先生原谅我。先生是有大智慧、大才能的人,希望您宽大胸襟、不计前嫌,一定要留在齐王府襄助我父王啊。” 齐王世子说出了这次宴会的真正意图。因为有所求而道歉,一看就知道这世子并不是诚心悔改道歉。 冯佳越淡然地说:“世子不必如此,草民不敢受。事情已经过去数年了,草民早已经此事淡忘了,心中并无半分怨言,您以后也不用再提及。还有,王爷昨晚吩咐草民的事,草民一定会办好的。” “冯先生果然是心胸宽广之人。先生大才,我父王十分仰慕先生,特邀请先生做我齐王府属官,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世子再次说起让爹爹入仕齐王府,未免太心急了。齐王用眼神向儿子表达不满,示意他只要放低姿态,诚心道歉即可,邀请冯先生入仕这话当然是由他这个爹爹来说更为合适。冯若兰冷笑,看来这父子两没有提前排练好啊。 冯佳越叹了口气说:“当年草民年轻气盛,已发了誓以后永不入仕。此誓言天地人俱知,皆可为证。读书人重诺,草民要谢绝王爷和世子厚爱了。” 世子把无辜的目光看向齐王,眼神和微表情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出现这个结果不管他的事,是冯佳越不识好歹。 齐王沉默了许久,一脸严肃地说:“当年的事虽是世子做错了,可他也是因为担心本王的安危,才做下这么件糊涂的事。倘若这件事传了出去,一定会影响世子在甘州的声誉。” 冯佳越忙保证说:“草民绝对不会向别人说起那件事的。” “当年的事不难查。你拒绝出仕这一点就极易引人怀疑,有心人稍微一调查就有可能将当年的事查个清楚明白,到时你让世子怎么做人?” 呵呵,这世子做错了事,现在倒怪起受害者来了。齐王这思维也太奇葩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视察工坊 冯佳越一脸惶恐,低下了头说:“草民罪该万死,还请齐王殿下治罪。” “你……”齐王殿下顿时气结。想了想,齐王说:“当年那件事说起来,晓宇也是受害者。虽然实际对他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可是这事要是抖露出来,或是被他查出来……这不是让他和齐王府生隙吗?你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冯佳越一脸沉痛地说:“草民万死难辞其罪,请殿下赐草民一死!” 齐王并不是个隐忍的性子,他此刻怒气在胸中沸腾,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正在这时,一个绿衣侍女前来上茶。 “谁让你……”齐王正要发作,抬头看到这侍女的脸后顿时惊呆了。 他异常气恼,正想当场发作,突然意识到冯佳越和他女儿在场,就把自己的怒气强忍着压了下去。 世子也顺着父亲惊诧的神情看到了侍女的面容,惊讶地要叫出来了,却被齐王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才把即将叫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冯若兰觉得奇怪,这侍女是什么身份?为何不宣而入,齐王和世子为何见到她会失态? 这件这侍女从近处看清冯佳越的面容后,脸色突然变得潮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冯佳越,发呆了。 这女人太轻浮、太无礼了!冯若兰心想,齐王府怎么出现这样大胆又放肆淫荡的女人! “咳咳,你下去吧!”齐王殿下掩饰着自己的神态,不自然地挥手赶侍女退下。 侍女回过神来,瞪了齐王一眼,这才不情愿地退下了。 今天宴请冯佳越,齐王和世子没有达到他们理想中的效果。这冯佳越心胸太小、气性太大,脾气如此执拗,又如此有胆量,也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朝食吃得匆匆,寡淡无味,齐王的心情很郁闷,连着他的胳膊也疼起来了。 看到齐王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冯佳越主动说:“王爷好好休息吧,草民一会儿还要去工坊看火药手雷制作情况,回来再跟太医博士商讨治疗的方法,如此就先退下了。” 齐王忍着难受,向冯佳越点了点头。 回到客房,冯佳越心情十分沉闷。即便世子向他负荆请罪,他也他没有办法对世子改观,没有办法从心里真正放下往年的事。而且他也有感觉,世子对他只是做个样子,并不是诚心悔过……相必,也是容不下他的。 尽管心里已经如此烦闷了,可冯佳越面对女儿时还是装着一脸轻松的样子。 冯佳越问女儿:“若兰,你快给爹爹说说火药手雷制作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爹爹该怎样指导工匠们?” “首先要看火药的质量,配方是否齐全,配比是否正确。路上我们遇到的洛家,他们的火药就是因为配方不好,所以导致威力不强。其次是手雷外壳的制作……” 每当听女儿给他讲解新知识的时候,冯佳越的心里才是安宁的。每当这个时候,他内心就怀有希望,他是多么想要多一些时间来实现自己让家族兴盛的梦啊。 冯若兰了解爹爹心里的苦楚和恐慌,她劝爹爹说:“爹,您不必忧虑,请您相信我,您一定会没事儿的。即使与齐王府翻脸,斧钺加身,兵戎相见,女儿也不会让您出事儿的。如果齐王府真的敢动坏心思,女儿会与整个齐王府为敌。” 冯佳越被女儿这话唬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往四处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松开了手说:“你这孩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胡言乱语!” 冯若兰嘿嘿地笑了。 冯佳越继续板着脸说:“你记住,千万不能做傻事!你是我冯门崛起的希望,我冯门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若得几年喘息之机,凭着你的智慧才华,一定会成为可以与齐王府比肩的豪门世家。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啊。” 爹爹不相信凭着女儿现在的能力也可以保他,爹爹心心念念的还是冯门之兴,爹爹怕她鲁莽行事,怕她赔上了冯门的前程。 为了安慰焦虑的爹爹,冯若兰只得点头答应说:“是。爹,女儿明白爹的意思了,一切以大局为重,不会意气用事的。” 冯佳越听了女儿的话,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许,他说:“你记住,爹若有意外,你千万不要鲁莽,更不许替爹报仇!到那时你就去求谢侯爷,他一定会救你一命的。” 冯若兰看着小心翼翼的爹爹心中复杂万分,最终点了点头。冯佳越见女儿点头了,这才放下心来。 齐王府来了一位官员,自称是“考工令”,奉了齐王之令来接冯文甫去铸造工坊。 冯佳越和女儿若兰上了考工令准备的马车,向城外驶去。他们来到一个坳子里,坳子外面站着许多卫兵。冯佳越和女儿都看出来了,这里其实并不是潍城官府的铸造工坊。只是齐王为了防止火药手雷技术泄露找的一个隐秘据点而已。 工匠们抬出了他们所配制的火药。冯佳越观其色,闻气味,还挑出一点而来让工匠点燃测试。 “火药的质量比不对,火硝应为十五,硫磺为二,木炭为三……手雷外壳,铁质套环,木柄,注意引线……”冯佳越像个知识渊博的博士,对工匠们耐心细致地指导着。 考工令非常敬佩冯佳越的认真和博学,陪同他的过程中连连点头。 忙了大半天,在冯佳越的指导下工匠们终于造出了威力巨大的手雷。 在齐王府齐王殿下的寝宫里,太医博士刚为齐王检查了伤口,情况很不乐观。伤口又有了溃烂的迹象。 太医博士连连摇头叹息说:“王爷,如今或许只有冯家父女的法子或可一试了。否则……” 齐王知道博士尽力了,现在只有冯家父女这一个希望了。齐王心里还是因为早上没有招揽到冯文甫而心情不爽。 “臣,一定认真向冯家父女请教,一同研究探讨,拿出一个最佳的治疗办法。” 齐王招了招手,让太医博士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齐王世子的密谋 太医博士走后,世子进来了,说了几句关心父王的话后委屈地对齐王说:“父王,今天我都如此诚心地向他道歉了,你也对他好言相劝、晓以利害,可他还是不知好歹。他若继续留在世上,定会被有心人翻出旧事,拿来攻讦儿臣的,那儿臣的名声可就毁了。” “这都怪你当年做事太糊涂,留下了这样的后患!”齐王气恼地指着世子说。 世子想起了当年收到的那一点儿贿赂,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暗暗后悔当年怎么就被那一点儿钱财迷了心窍,放走了冯文甫,以致有今日之患。 世子换上一副可怜样说:“那还不是因为儿臣心软,见他是个忠厚有才之人,所以才心软放他走的嘛,谁知他今天……” 齐王摆手制止了世子,他思量了一会儿,说:“现在杀他不妥,现在正值甘州危机存亡之际,杀之不详。” “只要父王您同意就好,等打败了匈奴……” “不行!本王不同意。”齐王断然地制止了世子说,“本王的伤还要指望他来医治……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的伤好啊?” “父王,天地良心啊!我一直都是最孝顺您的,我……” “好了,父王知道你孝顺,可是他若真治好了父王的伤,咱们要是杀了他岂不让天下人指责父王薄情寡义?” “只要父王您同意了就好,等他治好了您的伤后,儿臣总有办法找到他的错处,到那时候……” “不行!杀了冯文甫,晓宇肯定会查当年之事的,到最后那事还是包不住。不杀冯文甫,我们还有机会纾解晓宇的心;若杀了冯文甫,晓宇怕是要跟齐王府决裂了。” “决裂就决裂,那又怎么样?他是寄居在我们齐王府的一个孤儿,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王赐给他的,他要是敢……” “你就知道杀人!”齐王烦闷地说,“冯文甫和晓宇都是人才,人才你懂吗?当年你皇祖父曾说过:国之盛衰系乎人、人才难得而易失……” “父王,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对我们齐王府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冯文甫已经明确表明了他不想臣服齐王府……父王您忘了姜子牙杀‘贤人’狂矞、华士兄弟的典故了吗?” 齐王闻言心中蓦然一动,思量后仍摇头说:“不可,不可。冯文甫背后有山门……” “哎呀,父王!有山门又怎样?冯文甫是我们甘州的臣民,只要他犯了法,我们就有权惩治他。山门还能包庇他不成?一个山门怎会为了一介弟子跟我们齐王府作对?” 齐王仍皱着眉不答应。 “父王!这么说不管怎样,儿臣的名声都要毁了是吧?”世子哭丧着脸说,“一个毁了名声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坐在世子之位上,父王是想要遗弃儿臣吗?儿臣知道自母妃死后,父王有了新王妃,就忘了母妃,心里也没有儿臣的位置了。呜呜……” 看到世子那可怜的样子,齐王一阵心烦心痛,他说:“父王哪里遗弃你了?我们这不是正商量着呢吗……”齐王突然发觉外面有人偷听遂止住了话头。 世子惊愕,忙止住了哭声。他悄悄地走近大殿的柱子,从后面拽出一个人来。 “哎呀!”郡主曹丽颖被一股大力拽得摔倒在地上,大声叫道,“曹钧!你个混蛋!你想摔死我是吧?” “姐姐!(丽颖!)怎么是你!”世子和齐王同时惊呼。 “父王、弟弟,我有办法可解决你们的烦恼。”郡主站起来羞涩地说。 齐王和世子相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世子看到阿姊这副常有的表情,心中已猜测到阿姊的花痴病又犯了,他忐忑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郡主羞涩扭捏地说:“让我嫁给冯文甫。” 世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一声,不屑地看向他阿姊。 齐王却已气急败坏,骂道:“你!你怎么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你哪有一点儿皇家郡主的气度!你……” “哎呀,父王!这世上哪有像你这么说女儿的爹爹!女儿见过比冯文甫俊秀的男子多了去了,哪里就非他不嫁了?女儿还不是为了父王和世子考虑,才委屈自己下嫁于他的嘛。”郡主娇嗔地说。 世子轻蔑地笑着说:“我说姐姐,你大概忘了你还有个丈夫吧?” 提起自己那个无能的丈夫,曹丽颖顿时就来气了,她生气地跺着脚对齐王说:“父王,提起我那懦弱无能的丈夫,我可要向您抱怨了,当年为何就将我嫁给了那么懦弱无能的人!你还不如让我守寡呐!” 说着,曹丽颖就哭哭啼啼起来。 齐王听得一阵心烦,说:“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你们总归是夫妻,你们要一起好好过日子…… “谁要跟他过日子了?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曹丽颖骄蛮地打断齐王的话,顿了下,然后拉着齐王的衣袖摇着说,“父王,您让王胜去前方抗击匈奴吧!” “啊?”齐王和世子都吃了一惊。 曹丽颖眨眨眼睛说:“女儿可是为了咱们齐王府考虑,若王胜一不小心死在战场……” “胡闹!”齐王愤怒地呵斥,指着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父王!”曹丽颖娇柔地说,“您想想啊,若是您把女儿嫁给了冯文甫,谁还会拿十年前的那件事来攻讦世子呢?那件事的经过还不是我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吗?” 齐王和世子都思索起郡主的话来。 世子问:“姐姐,你都不介意冯文甫的腿残疾了吗?” 曹丽颖羞涩地说:“他的腿没事的!我都打听过了,他来潍城的路上都骑马了呢!要不了多久,他的腿就好了。再说,若是我在他困难的时候嫁给他,他一定会更加敬我爱我的。” “可是他还有妻子和女儿,他未必愿意和你成亲。”世子撇撇嘴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信给谢侯 “一个乡野村妇罢了,随便打发了就是,父王您亲自下旨指婚,对冯文甫讲明利害,我就不信他有胆子敢违抗王命?”郡主突然变了脸,怒道,“我堂堂郡主下嫁于他,他该知道感恩才是,若是他再不知好歹,你们正好可以借此理由杀了他!” 郡主的狠厉让齐王和世子也感到心惊。 殿门外,一个仕女趴在门缝处偷听到了殿内的谈话,惊诧得捂住了嘴。一时间她感觉心惊肉跳,慌忙跑去找王妃报告此事了。 齐王妃所在的华清宫空旷寂静,院中摆放着许多菊花。 齐王妃听到女儿给她讲述殿内三人的谈话后气得浑身战栗,恨恨地说:“无耻之尤!他们的龌龊将败坏掉齐王府的声誉,我决不允许他们得逞!” 曹丽娟的惶恐还未平复,她战兢兢地问:“母妃,您打算怎么做?” 齐王妃垂下了眼眸,沉思起来。她的夫君齐王殿下每次在遇到先王妃留下的两个孩子时,总是没有原则的溺爱,为此他们夫妻间生了多少嫌隙!这次她若再直白地斥责世子和大郡主,难免会再起一场家庭风波,说不定自己还会吃亏。 曹丽娟说:“不若告诉小舅舅,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齐王妃想了想说:“也罢,十年前的事情总与你小舅舅有关,你父王对你小舅舅没有一丝交代,却还想隐瞒,这对你小舅舅来说不公平。你小舅舅长大了,也该清楚自己在齐王府是个什么处境。不要傻乎乎的,一心只埋头为齐王府做事。” 齐王妃决定之后,立刻奋笔疾书,给弟弟谢晓宇写了一封信。 她写好信后叫来心腹之人,说:“谢玄,你拿着这封信去侯府找到五柳先生,让他想办法派人把信送到谢侯爷的手上。” “是。”谢玄拿了信就走。 “把信藏好,这件事你要做得隐秘些。” “是!” 灵隐寺僧人在驿馆住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告辞回去了,也没有机会跟冯文甫告别。 镖局自有潍城的分店居住,而且他们半路上就不参与护送冯文甫之事了。今天也是派了一个弟子来跟冯佳声问了一声平安。 冯门子弟也被五柳先生安排住在了驿馆,他们得不到冯文甫父女俩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办法进入齐王府,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五柳今早派了两个仆人来问候和伺候,这让冯家子弟们对谢侯爷和五柳先生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中午潍城冯家也派人来打探消息,来得是潍城冯家的两个子弟。两人自报名号,一人是潍城冯家主的儿子名叫冯思远,一人是冯家主的侄子冯继长。 潍城现任的冯家主是当年凭科举走上仕途的冯名扬,他现任齐王府门下侍郎之职。 冯思远和冯继长来了,先寒暄了几句,追溯两处冯家祖上的渊源,想拉近两家的关系。然后他们问起依兰县平叛的事情。 冯佳声和冯初寅、冯初科这两个侄儿都受到家中长辈告诫,要跟潍城冯家保持距离,所以都没接这个话头。可族中一个堂侄却没有这个觉悟,听到潍城冯家子弟询问,立刻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他们的功绩炫耀了一番。 冯思远和冯继长听了惊呆了,这依兰县冯家果真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做出了这样的功绩,必将受到齐王府的嘉奖和重用,这将是他们潍城冯家的一大助力。 冯佳声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耷拉着脑袋说:“可四弟说了,他曾发誓永不入仕,也不知道齐王府会不会怪罪。我们正担心着呢。” 冯佳声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众人火热的心头上,依兰县冯家子弟顿时没了刚才的热情。 冯思远和冯继长惊愕地问:“为什么?” 冯佳声摇了摇头说:“四弟他不愿提起缘由,我们也不知道。” 冯思远和冯继长相视一眼,心中掂量起这个消息的份量来。 冯思远和冯继长正要离开时,几个衙役押着皮帽子找到来了。 冯佳声看到皮帽子时很惊讶,问:“皮帽子,我不是让你跟着镖局和灵隐寺武僧回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又犯什么事啦?” 皮帽子朝冯佳声尴尬地笑着却没有说话。 领头的衙役问:“谁是冯若兰?她在什么地方?” 冯佳琪上前一步说:“官爷,冯若兰是我侄女,她和她爹现在都在齐王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要找寻我那侄女?” 几个衙役惊愕了,面面相觑。领头的皂衣咽了口唾沫问:“敢问冯若兰和她爹为什么会去齐王府?” 冯佳声说:“自然是齐王殿下下了谕旨召见,我们都是陪同他们父女俩从依兰县一路赶来潍城的。” “你们都是从依兰县来到潍城的冯家子弟吗?” “是。” 后面一个衙役上前悄悄在头领耳边说:“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衙门里有人想整咱?” 另一个衙役上前低声说:“要不咱把这事报告给潍城县衙,请他们协助,咱们也好甩了这个锅。” 领头的衙役听了两个手下的话,权衡了一下,点了点头。 “官爷,有什么事吗?”冯佳声疑惑地问。 领头的皂衣硬着头皮说:“她……我……我们怀疑她跟一起杀人案有关。” 冯佳声听到这里哈哈一笑,说:“我也杀人了,我们几个都杀过人,而且还不少呢。我们一路跟随谢侯爷杀了好多人呢!你们要不要把我们全抓起来?” “你们跟随谢侯爷杀歹匪的事情,我们在路上也听说了。不过我们是奉命来调查冯若兰在青牛镇杀害一家三口平民一事的。” “什么?在青牛镇杀害了一家三口的平民?我怎么不知道?”冯佳声惊诧地问。 其他人冯家子弟也都不相信。金毛也肯定地说:“不可能。” “我们有人证。他……当时也在场。”衙役头子指着皮帽子说,“总之,冯若兰在我们依兰县青牛镇杀人了,这是事实。我们是奉命来缉拿她的,既然她在齐王府,那……我们就把这件事报告给潍城县令。” 第一百一十六章 嘉峪关破 “皮帽子!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冯佳声指着皮帽子大声质问道。 “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养空师傅,您还是尽快向冯小姐传个消息去吧!你可一定要告诉她我什么都没说啊,我以后也都不会说的,我皮老帽永远不会出卖她的,我还想让她收下我呢……” 衙役们见从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就转身押着皮老帽走了。 冯佳声的心里翻江倒海般不能平静,不知若兰在青牛镇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牵扯进一起杀人案中。 其他冯家子弟呆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怎么会跟一起杀人案有关联了。虽然在大家族里像这样的杀人案根本不算什么,可依兰县杏花村的冯家不一样。他们还没在潍城站住脚呢,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明目张胆地做出了这样败坏家族名声的事情来,这件事的影响可就大了。 冯思远和冯继长赶紧告辞离开了。 潍城冯家冯思远和冯继长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给家主的时候,家主冯名扬嘿然不语。 许久之后,叹息了一声说:“我早就知道冯文甫是个有大才能的人,可惜六年前的那件事毁了他。自古有才之人心性大,冯文甫若不能与齐王府和解,那他今后的前途可就莫测了。” 冯思远疑惑地叫了一声:“爹,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冯名扬说:“那件事情关系到齐王府贵人,你们不要打听,这件事到此为止。依兰县冯家就先晾着吧,等冯文甫从齐王府出来,等他的前程明朗了再说。” “是,爹。那冯佳越的女儿冯若兰牵扯进杀人案的事怎么说?”冯思远问。 “其实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路上又是跟族中大人们在一起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杀一家平民呢?”冯名扬说。 “青牛镇的官吏不可能不知道冯文甫是齐王邀请来的,是由谢侯爷护送的。他们也敢派差人追到这里来缉捕。”冯思远说。 “嗯,或许他们的目的不是真的要缉捕,而就只是为了败坏冯家的名声,不知道依兰县冯家得罪了谁,是谁在这里面搅事。”冯名扬沉思着说,“如今他们人还在齐王府,杀人案还在调查中,后面再看吧。” 嘉峪关,谢晓宇来迟了,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逃难的百姓。百姓们拖家带口拼命地往潍城的方向跑,说是嘉峪关破了。谢晓宇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命令队伍加快速度向嘉峪关赶去。 来到嘉峪关,谢晓宇发现城头上已经涌上来许多匈奴兵,城门也被撞得摇摇晃晃。谢晓宇急忙命士兵们赶去支援,可还没等士兵们跑到跟前,城门就被匈奴兵撞开了。匈奴兵杀声震天、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嘉峪关里。 城内烟火弥漫,满是箭矢和尸体。齐军战士们浴血奋战,内心却早就失了信心,且战且退,勉力支撑。 谢晓宇抓住一个齐军士兵大声问:“你们的主帅金南佐呢?” 士兵惊慌地回答:“主……主帅金……金将军被匈奴单于毕利颉一箭射死了。” 谢晓宇心中蓦然一惊,松开了那士兵,那士兵慌张地逃了。 谢晓宇急忙命令队伍集结列阵,一边收拢残兵一边有步骤地撤退。 队伍边打边退,谢晓宇把队伍一路撤到离嘉峪关不远的甘泉镇。在甘泉镇又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战斗,硬是依靠着这座小城将匈奴兵拦阻住了。 从天明打到天黑,匈奴兵久攻不下。匈奴的单于们宣布暂停战斗,撤回将士。 甘泉镇齐军大营中,谢晓宇把将领们召集在一起,宣布了齐王谕令,由他暂代主帅之职。谢晓宇问过各营部伤亡后,吃了一惊,嘉峪关八万战士剩了残兵不足三万! 分析作战失利的原因时,副将纪密说:“王爷中箭已经悄悄回潍城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让我军士气低落,匈奴单于毕利颉又一箭射死了主帅,士兵恐慌之心尤甚,士气消弭……” 副帅金密说:“匈奴们的兵器也比以往有很大的改进,他们竟有了轒轀车和临冲吕公车这样的攻城利器,连他们的普通士兵都背着弩、拿着弯刀!” 另一副将黄思毅说:“匈奴兵一路破城,士气如虹,反观我们的将士士气低落,根本不能和他们相比。” 谢晓宇皱着眉问:“玉门关和嘉峪关是我们抵挡匈奴最重要的两道关口,如今都丢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抵挡匈奴呢?大家有什么办法?” 诸位将军都低下了头,一个将军叹气说:“今天虽然把匈奴兵阻拦在甘泉镇,可这里并不是个好关口,明天或许我们就不能……” 这位将军的话说得实在,其他将军们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甘泉镇地势不利,谢晓宇当然不能把将士们驻扎在这里给匈奴兵当活靶子。 谢晓宇认真地看了舆图,认真地想了想说:“既然无关可守,那我们就不守了。我们舍弃甘泉镇,将军队一直撤到潍城去。” 将军们听了谢侯爷这话后都惊呆了。 谢晓宇不顾将军们惊讶的神情,继续说道:“我们跟匈奴的几位单于来个约定,三天后在潍城决一死战!” “三天后?在潍城?”一个将军疑惑地说,“只要我们这边一有撤退的迹象,匈奴兵就能追着我们一天就到达潍城脚下!” 谢晓宇嘴角一勾说:“我们在甘泉镇布下疑阵,给匈奴三位单于留下战书。然后我军悄悄在子时拔营。一路暗布疑阵和陷阱,我军边退边战,难道还阻挡不了匈奴三天时间吗?” 将军们听了谢侯爷的分析和说明后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纷纷同意。 一个将军说:“我们争取了三天时间,潍城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 商量定了之后,将军们下去准备了,谢晓宇还站在舆图前沉思着。他知道此作战计划实施后,即使甘州胜利,他也定然无功,或许还要背负不战而退,将敌人引入都城的罪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培养蛆虫 潍城齐王府,太医博士对齐王说了他与冯家父女商量好的治疗方案,不出所料,齐王表现出异常惊诧的模样。 “博士,你确定这就是冯文甫给我治伤的方法吗?”齐王的嘴角抽了抽问。 太医博士点了点头说:“这方法虽然……新奇,但目前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而且我看冯文甫的蛆虫都养起来了,似乎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的样子……” “本王都还没答应,冯文甫就已经养起蛆虫来了?是吃定本王一定会用他的方法吗?”齐王微怒道。 “冯文甫说了,战争中受伤的将士也很多,蛆虫疗法若王爷不用,也可以让愿意尝试的将士们先用。” “……” “王爷,这方法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妨一试。要是……” “这岂止是匪夷所思?简直……简直恶心之至!你确定他不是他故意想出来报复……和恶心本王的吗?” “王爷,冯文甫只是一介小民,怎敢不尽心医治您?他怎敢有其他的心思?我仔细询问过整个医疗过程,把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排查了一遍,觉得可以试一试。” “就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他不是开了新药了吗?” 太医博士摇了摇头,说:“冯文甫开的汤药也只是减缓了伤口的恶化而已,并没有根治腐烂之气。如果王爷不愿用蛆虫治疗,那……那就只有截肢了。” “……好吧。”齐王犹豫了再三后只能同意了。 太医博士从王爷的寝室出来后又去见冯文甫,去看他养的蛆虫。冯文甫专门辟出一间屋子来养蛆虫。 太医博士进了屋子后,觉得这个屋子很闷热。他在屋子里看见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被纱帐围了起来。有的纱帐里面放着盘子,盘子里放着猪肉和猪血。有的纱帐里却没有放盘子。 放着盘子的纱帐里盘子里一只只丝光绿蝇嗡嗡嗡地乱飞,盘子里爬满了白色肉嘟嘟圆滚滚的蛆虫。太医博士看得一阵恶心,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刺激。 冯若兰用纱巾蒙住口鼻,双手戴上皮子做的手套,把纱帐里的一盘蛆虫取出来。蛆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有的从盘子里掉出来,太医博士看得快要吐了。 “呕——”太医博士看得快要吐了。 冯若兰把盘子放到一个纱帐里后,又往刚才的纱帐里另放了一盘新鲜的猪肉。丝光绿蝇嗅到腥味立刻飞了过去。 太医博士问:“这些蛆虫都养得这么大了,现在可以给王爷治伤了吗?” 冯文甫说:“不可以。” “哦?这是为何?”太医博士疑惑地问。 冯文甫说:“若兰现在正在培育第四代蛆虫,前面培养出来的蛆虫不干净。用来给王爷治伤的蛆虫必须要是第四代,或是第五代才可以。” 太医博士心里暗赞了一声:“讲究!”同时也对冯文甫的蛆虫疗法更有信心了。 但是想到齐王伤口的严重程度,太医博士又担忧地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到真正能用的蛆虫?王爷的伤可等不起了。” 冯文甫问:“我开的药也不能阻止王爷的伤蔓延吗?” “呃……这个……”太医博士尴尬了,其实换了冯文甫开的药后,王爷的伤口不再恶化了,他刚才那样催冯文甫,只是想尽快见识一下这蛆虫治伤法。太医博士不好意思地说:“伤口不再恶化了,但腐肉一直不消也是个隐患。” 冯文甫想了想说:“我会想想办法,让第四代蛆虫达到能用的标准,尽快给王爷治疗。” “哎,好,好。”太医博士高兴地说。 齐王世子在听到潍城县令报告称依兰县冯文甫的女儿冯若兰犯了杀人案后惊讶极了。 世子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冯文甫的女儿,一个十岁的女孩一个人杀了一家三口,两个成年人和一个男孩吗?” 县令也觉得此事奇幻,说:“按那边差人所说,是这样的。现场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叫皮帽子,皮帽子见识了冯家女孩杀人后就一路跟随她,想借此机会投献冯家。到了潍城后,皮帽子被青牛镇的捕快抓了……” “那个皮帽子招了没有?”世子急切地问。 “没有,他现在还一门心思想着投靠冯家呢,用了刑也不肯说。” “既然皮帽子跟冯家女孩都在场,那为何不是皮帽子杀了那家人呢?他动手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还有,冯家女孩不是一路跟着家里人一起上路的吗?怎么会去杀人现场?”世子疑惑地问。 “据青牛镇捕快调查,冯家女孩并没有跟护送她爹冯文甫的队伍一起走,而是独自一人去追赶她爹。途径青牛镇借宿死者梁三家,梁三不知女孩身份,只是从穿着判断她大概没有什么背景,所以想把女孩卖了,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一个人去追赶她爹?这女孩……不简单啊。”世子摸着自己毛扎扎的下巴说。 “皮帽子是青牛镇有名的混混,做着贩卖人口的买卖。他跟青牛镇月来店下处的老鸨相好,据老鸨说死者梁三那晚来请皮帽子去他家‘看货’,皮帽子回来时是和冯家女孩一起的。” “你说冯家女孩还去了妓院?”世子惊叫了起来。 “皮帽子并没有把冯家女孩卖入妓院,而是为她找了一家客栈。那客栈刚好是妓院老鸨的父亲开的,从妓院后门刚好可以到达客栈的后门,他们是去妓院找老鸨开客栈后门的。” “哦。” “妓院老鸨说皮帽子对女孩的态度非常客气,她觉得事情反常,所以晚上睡觉时质问皮帽子。皮帽子就对她说了女孩杀人的事情,言语中流露出对女孩的崇拜,还说第二天要带她去找镖局,结果第二天皮帽子跟女孩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那么是镖局把冯家女孩送到她爹身边的?” “追冯文甫的不止女孩一个,还有冯文甫的三哥和几个冯家子弟这一队人。而冯文甫的三哥正是镖局的镖师,那晚正好在镖局歇脚,第二天就跟自己侄女遇上了。他们一起追上了谢侯爷的队伍。” “如果事情属实,那这个女孩可不简单啊!”世子感慨地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给齐王治伤 齐王接到嘉峪关被匈奴攻克的战报后,吃了一惊。当他得知谢晓宇与匈奴三部单于相约三天后在潍城决战的消息后更是惊得无以复加,差点昏厥。 太医博士来告诉齐王说冯文甫准备好了治伤用的蛆虫,现在就可以为齐王治伤了。 齐王冷静下来想了想,招冯文甫进来。 冯佳越端着一只罐子,来到齐王面前。齐王看到罐子里的蛆虫时心里有一瞬不适,但及时调整了过来。蛆虫白白净净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心,他感觉自己可以接受。 齐王对冯佳越说:“来吧。” 冯佳越把罐子交给女儿若兰,自己并不上前。 冯若兰把罐子里的蛆虫用镊子一只只取出来放到齐王的伤口上。太医博士在一旁认真地看着。 包扎好齐王的伤口,冯若兰说:“好了,明天我再来替您看伤。” 齐王点了点头。 “王爷,您感觉怎么样?”太医博士问。 伤口处的感觉痒痒的,齐王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出了密密麻麻的蛆虫在他伤口的腐肉里蠕动啃食的画面。齐王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太医博士慌忙上前,一边在齐王背后顺气,一边问冯文甫:“文甫,这是怎么回事?你这蛆虫治伤法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冯若兰说:“如果王爷心理上实在接受不了蛆虫疗法,那就停止吧。我再帮您把虫子取出来。” 齐王强忍着摆了摆手。 缓过来后,齐王对太医博士说:“本王无事,就这样吧,你先退下吧。” 冯佳越正要随太医博士一同退下,齐王叫住了他。 齐王对冯佳越说:“嘉峪关破了。谢候也挡不住匈奴兵,正带着队伍向潍城撤退。” 冯佳越脸上有一瞬惊诧,旋即便恢复了平静淡然的模样。 “你不怕吗?”齐王问。 “生死有命,怕也无用。”冯佳越回答。 “谢候与匈奴三部单于约定三天后在潍城决一死战,文甫怎么看?” “嘉峪关后甘州北地确实再无关可守,侯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潍城一战,齐军胜则还罢了,齐军若败……目前的局势,文甫可有教我?” “草民愚钝,不知军国大事,不敢妄议。” “……”齐王嘿然片刻,说,“你下去吧,等到决战那一日,本王邀你去城头观战。” 冯文甫和冯若兰听了齐王的话后很吃惊。 齐王说:“潍城一战关系着甘州乃至整个中原的安危,文甫难道不关心吗?明天文甫去就当看看自己所造出来的大杀器在战场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威力吧。” 齐军和匈奴决战日,冯若兰推着爹爹上了城头。城头上风吹旌旗猎猎作响,士兵们持戈站在城头严阵以待,齐王和诸位将军身着重甲登上了城头。齐王的胳膊在重甲下很不舒服,但仍然咬牙坚持着,目光坚毅,遥望远方。 城下三百米外匈奴军也已经拉开了阵仗。 潍城的城头上支好了两架大型弩机,一排排棍子那么粗的箭矢对准了匈奴。冯若兰大致观察了一下这弩机,这弩机体型庞大,上面还有刻度,一次可发射五六支箭矢,每支箭矢的长度近两米。 弩机的两旁,拿着标枪的士兵,还有拿着弓箭的士兵也都在列队准备着。一筐筐的手雷、箭矢和生石灰被运上了城头。 为了这场战争,齐王可是下了血本了。 谢晓宇看到冯佳越后,神情复杂,内心五味杂陈。他接到了五柳先生送来的信,他知道了六年前文甫先生的遭遇,他明白了冯文甫为何对他淡漠疏离了。 谢晓宇走过去问:“冯先生,您怎么来了?” 冯佳越淡淡地说:“在下应齐王殿下诏而来。” “哈……”齐王爽朗地笑着走过来说,“是本王让冯先生上来的,本王要让冯先生看一看他制造出的武器,在本王的手中发挥出多么巨大的威力!” 谢晓宇看向齐王,心里也不平静,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梳理他们之间的关系。等到这场战斗结束,他一定要认真地想一想今后该如何跟齐王府相处。 齐王看到谢晓宇发愣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谢晓宇慌忙说道:“城头之上十分危险,冯先生他……” 齐王手一挥打断谢晓宇的话说:“诶,晓宇啊,你不要把冯文甫当成文弱书生看待,他也是经历过战斗的铁血男儿。晓宇,这场对决是你约的,你可是把本王所有的家底都押上了,你要全力以赴啊。” “是。” 匈奴中军,三位单于王并列。悦般单于屠居子一只手搭在眉上,望着潍城城头上的两架弩机说:“谢小儿硬把我们拖到这里来决战,是因为城上那两个大弩吧?” 毕利颉气得咬牙切齿:“他别以为有了两个大弩就了不起。我们能破了玉门和嘉峪两个大关,这潍城又算得了什么呢?一路上我们被谢小儿牵着鼻子走,现在看他还能往哪里逃!” 屠居子盯着潍城两眼放出嗜血的光芒,他恶狠狠地说:“谢小儿给我们造成的损失,要加倍讨回来。等攻下潍城后,我们就屠城!” 高车单于身后有个中原人叫池三味,听到屠居子单于的话后吃了一惊。有心想劝,却最终忍住了。 高车单于图默默眼睛小,视力却好。他看到出现在对方城墙之上的几个熟悉面孔,也看到了城墙垛口处一男一女两个矮个头的陌生面孔。 图默默指着城头上的两人问身边的池三味:“你可认得那两人是谁?” 谋士池三味认真辨认了之后说:“不认识,那男人看着像是个残疾之人,在他旁边的是个小女孩儿。” 图默默哈哈大笑,故意大声地说:“看来齐王府真的没有人了,把腿脚残疾的人都拉到战场上来了。” “哈……”匈奴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屠居子也大声说:“那个上了城头的小女孩,大概是齐王的女儿吧?我明白了,齐王的意思是决战输了,就把女儿献给我们,请求我们饶他一命吧。啊哈哈……” 第一百一十九章 潍城决战 “可是我们有三个人,他这一个女儿不够我们分啊?”图默默说。 “诶,没关系,我听说齐王府女眷多得很呐,到时候一定能满足我们的。”毕利颉说。 齐王听到匈奴单于们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谢晓宇忍不住夺过旁边士兵的箭,拉满弓朝匈奴中军射去。 匈奴三位单于沉静地盯着谢侯射来的箭,箭矢在战场中间的位置就掉了下来。匈奴军中发出了更为轻狂的哄笑声。 齐王此时已调整了心态,不再把自己的愤怒挂在脸上。 齐王阴狠地说:“笑吧,笑吧,待会儿就炸得你们哭爹喊娘!” 笑了一通后,毕利颉可汗纵马上前朝齐王大声喊道:“齐王,本可汗知道你有本事,有志向,但也清楚你与大魏朝廷交恶,孤悬北地,没有后援。听说你对难民敞开大门,看来你甘州无人了啊,现在连残疾之人都派到战场上来了。” 匈奴兵很应景地又发出一阵轻蔑的哄笑声。 “齐王,你往本可汗身后看,今天草原上最强壮、最善射的骑兵二十万人前来攻城,你若识相就打开城门,向本可汗称臣,本可汗一定优待你。” 回应毕利颉的是齐王一声低沉的怒吼:“弓弩手准备!” 齐军士兵得令后做出了发射弩箭的准备。 毕利颉脸色一沉。他明白齐王不会轻易投降,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进攻!”毕利颉可汗果断地下了命令。攻城前驱队伍乃是几百难民,有的难民被逼着替匈奴兵扛云梯,难民们被匈奴当做盾牌,也当做苦力。 难民后面是举着盾牌前进的匈奴兵,再后面才是匈奴兵最重要的攻城前驱部队。他们举着盾牌,推着攻城利器轒轀车和临冲吕公车向城门进发。 齐军将士们愣住了。 齐王回头看了一眼谢晓宇说:“晓宇,匈奴兵是你引来这里决战的,这场战斗便由你来指挥,现在,你来下令吧!” “王爷,那些人都是我们甘州的百姓,依我之见,索性我们就大开城门放百姓进城,再用手雷将匈奴兵截断……” “糊涂!”齐王凶了谢晓宇一句说,“此战关系整个甘州的存亡,怎可轻言开城门放敌入城?” 齐王世子说:“谢候,不知你心里将齐王府放在什么位置?” 齐王懊恼又果断地下令说:“好了,这次决战本王亲自来指挥。弓弩手准备,放——” “呼——呼——呼——”一支支粗壮的箭矢夹杂着破空声朝匈奴射去。 “咚,咚,咚……”齐军这边擂起了战鼓。 大型弩机射出的箭矢呈抛物线飞向匈奴。一支箭矢落地,便冲击到一片匈奴兵,当然受伤最大,死亡最多的便是那些炮灰百姓了。他们没有经过训练,在战场上慌不择路,只知道抱着头向前跑,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 匈奴兵的行动稍微滞了一下,他们对齐军的战斗手段早已摸清,这一波弩箭射击完的空隙就是前进的最佳时机。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向前冲去。他们心里清楚等齐军换过手来,他们就要迎接箭雨的袭击了。 “标枪队!掷!”齐王沉着地喊着。 “呼——呼——呼——”一支支标枪紧随着弩箭向匈奴军射去。 “那是——”毕利颉可汗一愣。 匈奴兵进攻的步伐又停滞了一下,匈奴兵懵了。再看射过来的兵器,匈奴兵们气炸了,那竟是一头削尖了的棍子! 齐军如此无耻,竟然拿个破棍子当兵器!可是话说回来,这被人力扔出来的棍子怎么会有堪比弩箭的杀伤力? 棍子便宜,这一波的袭击持续的时间很长,匈奴兵们在进入齐军弓箭的范围圈时就已经死伤惨重,超过预期了。三位单于见了,都心痛得滴血。 屠居子恨恨地说:“谢小儿真是狡诈,把我们约来这里决战,原来还藏着这手呐!” 图默默唾了口唾沫说:“不要紧,齐军这手挡不住我们的勇士。等我们攻破他们的城池,再报此仇!” 毕利颉命令匈奴兵再次发起进攻,匈奴兵举起盾牌迎着箭雨向潍城冲去。齐军扔完了标枪又射箭,射死了一波又一波的匈奴前驱部队。匈奴兵也边前进边射箭还击,齐军城头上也死伤了不少士兵。 两方僵持不下,匈奴这边损失较大。三个匈奴单于商量后决定以强大的兵力压上去,护送攻城利器到城墙底下。 毕利颉单于下了命令,匈奴兵吹起长长的了号角。乌泱泱的匈奴兵骑着马,拿着箭对准墙头冲了上去。 “好!就是现在!”齐王兴奋地喊,“扔手雷!” “轰——轰——轰——”齐兵投掷到城下的手雷在匈奴兵中遍地开花。 一个手雷下去就收割一大片匈奴兵性命。剧烈的爆炸、巨大的声响、燃烧的火焰、升腾的烟雾、惊厥的战马搞得匈奴兵七晕八素、惊惧非常。 三个匈奴王往战场上一看,己方的士兵竟慌乱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场上到处都是马的嘶鸣、士兵的哀嚎,还有威力巨大的爆炸声。 乱了,乱了,他们士兵攻击的步伐全被打乱了。他们这时才忽然明白了谢晓宇为何敢把他们引来潍城决战,原来齐军早有准备,胸有成竹。 “快退!快退!”毕利颉大声地朝着士兵们喊。 “分散开跑,分散开跑。”屠居子也扯着嗓子喊。 后方匆忙吹起了撤退的号角,匈奴兵听到号角声这才反应过来,调转马头冒着炮火往回撤。 齐王看到城下匈奴兵慌乱的景象,兴奋极了,他没想到战场上火药手雷的效果会这么好。他下令打开城门,让藏在城门后面的骑兵追杀匈奴。 齐王世子激动地说:“父王,匈奴军已大乱,请让孩儿带兵出击!” 齐王审度了一下说:“不急,一会儿有你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匈奴兵如潮水般退去,齐军骑兵如后浪追赶前浪。冯若兰惊讶地发现齐兵骑兵个个腰间绑着腰带,每个人的腰带上都别着几枚手雷,这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土八路。 第一百二十章 路遇刺杀 兵马惊慌,一部分慌张逃命的匈奴兵差点冲撞了中军,三位单于忙命令中军也赶紧撤退。 齐王兴奋地说:“所有将军听令,全力追击匈奴,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出甘州!收复所有失地!” “父王!”世子急切地提醒齐王。 齐王眼中满含鼓励地点了下头对世子说:“去吧!你要小心。” “是!”齐王世子精神振奋,和诸位将军急不可耐地下城去组织自己的骑兵追击匈奴了。 想不到二十万匈奴兵浩浩荡荡而来,竟被杀得哗啦啦如潮水般退去。 此次战斗不光解了潍城之困,还有可能挟胜利之势收复失地,夺回关口,齐王十分高兴。 齐王回过头来对冯文甫说:“文甫,你的手雷真乃战争神器啊!在庆功宴上本王要大大地奖赏你!” 齐王又看到谢晓宇还留在这里,疑惑地问:“晓宇,你怎么不去追击匈奴兵,留在这里干什么?” 谢晓宇说:“为防城中生变。” 齐王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他知道甘州各城已混入很多奸细,这次匈奴兵来袭,城中的奸细们肯定得到消息准备好做内应了。 只是如今匈奴兵大败,他们不可能没有眼色地这个时候在城中起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城中搞一点儿小动作,比如刺杀、绑架、刺探消息等。 炸药手雷的威力,他今天可算见识了。炸药手雷如果应用于攻城之中效果会更好,齐王更明白这个道理。 甘州常年处于战争之中,早已疲惫,如果敌人得到这种武器,那甘州可就危险了。所以如今要着重保护炸药手雷的技术不被泄露出去。想通了这一点,齐王向谢晓宇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果然出了状况,一伙歹徒突然杀进了队伍里,他们的目标就是齐王和冯文甫。这些歹徒非常凶悍,个个武功高强,手拿利器,很快就杀到了队伍里。 齐王胳膊受伤不能挥剑,冯佳越和女儿手无寸铁,也只能干看着。谢晓宇挡在前面拼命护卫着,还要提防着街道两边躲在房顶和暗处的歹徒射来的箭,左支右绌。 冯佳越心里很慌张,他悲哀地想着难道他今天要折命在此了吗?他回头看见女儿脸上并无半点儿惧怕,只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爹,不要担心,马上就会有援军来的。”冯若兰说。 “嗯,爹跟你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冯佳越说着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看到齐军抵抗歹徒时没有章法地胡乱战斗,冯若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大声喊道:“所有侍卫听着,分出一部分人保护齐王,其他人在外围抵抗歹徒!” 士兵们没有听明白冯若兰的话,善于治兵的谢晓宇却听懂了。他忙解决掉眼前的歹匪,命令离齐王近的卫兵们将齐王和冯先生围起来,严防死守。其他士兵在护卫圈外与歹徒缠斗,让歹徒不能接近护卫圈。 如此安排后,齐王和冯佳越的安全程度便更高了。所有士兵都明确了自己的职责,护卫圈的士兵们也明确了他们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歹徒的凶器越过他们。一方面他们要抵挡个别不长眼扑过来的歹徒,更多的是目光警惕地防止着四周射来的箭矢。 这样稍作调整便产生了这么好的安全效果让齐王感到十分惊讶,冯文甫果然是不出世的军事奇才。冯文甫沉稳老练,深不可测,轻易不发表言论。他的女儿在他的熏陶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的谋略,这也让齐王非常惊羡。 同时齐王也想到了齐王府的安保事务是多么的混乱,他心里暗自庆幸齐王府遭了这么多年的暗杀,自己还没有被杀死,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 “杀——”在这紧要关头,五柳带着侯府卫士赶了过来。五柳先生一马当先,挥着剑杀进了混战的圈子里,其他侯府士兵也向猛虎一样冲了过来,齐兵护卫受到鼓舞,战力大增。 潍城县尉也带着官兵赶来了,潍城捕快也出动了,场面一下子变成了对歹匪们的追剿。 歹徒眼看无望,只得寻求时机突围逃跑。 谢晓宇安全地将齐王和冯佳越父女护送至齐王府,并加强了齐王府的警戒。此时,他方心安了。 刚才形势那般危急,冯若兰脸上的沉静和眼中的狠厉,给谢晓宇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个女孩不简单。谢晓宇心里得出了结论。 “晓宇。”五柳见谢晓宇看着离去的冯家小女郎失了神,唤了他一声。 谢晓宇回过神来,说:“老师,我觉得冯家那个女孩不简单。” 五柳说:“她当然不简单,小小年纪便杀人不眨眼,做事狠辣果决。能锻炼出这样的心性,怎么会简单呢。” “师傅,你……”谢晓宇惊慌地四处看了看,生怕师傅的话落到谁的耳朵里去。 看到谢晓宇因为那个姑娘而如此紧张,五柳心中暗暗摇头。 “我听说冯家那个小女郎卷进了一起杀人案里。”五柳凑近了谢晓宇悄悄地说。 “我们一路上杀的人还少吗?”谢晓宇不在意地回答。 五柳知道谢晓宇会错了意,说:“我说的是她杀的人并非歹匪。冯姑娘在追上我们队伍之前,在青牛镇杀了一家三口平民。那个时候她是肚子一个人追着我们队伍来的。” 谢晓宇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那个一路上被养空嫌弃,却还死皮赖脸要投献冯家的皮帽子,您还记得吧?他就是青牛镇的人,听说他当时在现场,清楚冯姑娘杀人的事。” 谢晓宇脑海中浮现出冯若兰那稚气未脱,却美丽动人的脸。他怎么都无法把这张脸跟杀害一家三口平民的事联系起来。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皮帽子被青牛镇的差人抓了,押到潍城县衙里报了案……” “老师,县衙那边你去关照一下。”谢晓宇说,“我去找冯姑娘亲自了解一下这件事。” 五柳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齐王妃怨怒 齐王嫡幼子曹询从母妃的宫里出来,路上遇见冯若兰后如被电击中了似的感觉一股酥麻,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他感觉一阵香风吹来,一股甜蜜沁入心脾。 他的视线随着那女孩儿转移,直到女孩儿身影不见了,才醒过神来问身边的书童:“刚才过去那人是谁?” “哦,那是依兰县来的冯文甫先生。”书童说。 “谁问……我是问他身后的女孩儿是谁。” “他身后的女孩儿当然是冯文甫先生的女儿了呀。”书童觉得主子的智商突然变低了。 书童说完后仔细地观察主子的神情,心中了然,问:“主子,您喜欢那女孩儿啊?” “是啊……啊?我……我只是看她还不错,想跟她交个朋友,今后一起玩。你……你不要胡思乱想!”曹询慌张地说。 “奴才没有胡思乱想啊。”书童委屈地说。 曹询掩饰地说:“别贫了,先生布置的文章还没做呢!快点走吧。” 书童无奈只好跟上了。 曹询撩袍加快步子走着,在走廊的拐角处差点儿跟人撞了。 “询,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去干什么?”谢晓宇问。 “啊,我……老师布置的文章我还没做呢,故而着急了些。冲撞了小舅舅真是对不住。”曹询施了一礼说。 “你母妃在宫中吗?” “在的,刚还指使我去门口看你回来了没有呢?母妃说让你回来后就去她的华清宫。”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你去做功课吧!” 华清宫,王妃看见弟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后,喜悦得泪水都流出来了。 “姐姐,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要为我哭呐。”谢晓宇说着从侍女手里接过手帕递了过去。 齐王妃一边沾着眼泪一边嗔怪地说:“你说你都出去多长时间了?我怎能不为你担心!” 谢晓宇心里算了算,自己大概是从年后就离开潍城了,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谢晓宇搔了搔头,愧疚地说:“让姐姐挂心了,是我的不是。” “你呀!”齐王妃剜了他一眼。转而看到谢侯脚上的鞋破了之后,王妃又心疼又埋怨地说:“你看看,鞋子都磨破了,你呀,忙起事来就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刚为你做好了一双鞋子,你跟我进来试试吧。” 齐王妃说着用眼神示意谢晓宇跟她进内殿。谢晓宇会意,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故作娇态说:“哎呀,还是姐姐心疼我了。” 内殿,齐王妃脸色沉阴,又怨又怒地说:“世子曹钧阴险恶毒,早就视你为眼中钉了,他小小年纪就玩弄权术,哪里配做世子?” “姐姐慎言!”谢晓宇忙说,“宫中耳目众多,姐姐万不可做出怨怼模样,让王爷察觉了不喜。” 齐王妃余怒未消,但也听进去了弟弟的话,说:“我明白,我只是对你发发牢*********不必担心我,在甘州这么多年,我也打下了一点根基,足以自保,我难过的是王爷的态度。六年前那件事调查起来不难,王爷他明明知道……却还打算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对我没有一丝交代……”谢晓宇的脸上有一丝忧伤。 齐王妃的神色也变得沉郁,说:“所以,你更该为自己打算了。” 谢晓宇继续难过地说道:“冯文甫,本来是一个有大好前程的书生,却无辜遭受冤屈折磨……他铁骨铮铮,守住了自己的良心和气节!这样好的人,现在还要被齐王府那些伤害他的人再伤害和利用,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齐王妃心里也不好受,恨恨地说:“曹丽颖这无耻的荡妇,竟敢肖想冯先生!晓宇,你要想想办法,别让大郡主的奸计得逞了才是啊。” 是啊,这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潍城大郡主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矜名妒能、风流淫荡、嚣张跋扈、暴虐凶残,冯先生若落入她之手,那可真是暴殄天物、羊落虎口了。 冯先生天人之姿,有盖世之奇才,这次又为甘州立下汗马功劳,齐王肯定会用大郡主来拉拢他的。齐王让驸马王胜带兵出潍城支援前方便是他心里已经这样决定了。 还好五柳老师信送得及时,他救下了王胜,并把齐王和大郡主的计划告诉了王胜,让他躲起来了。 想到这里,谢晓宇面上轻松了,说:“姐姐不必担心,王胜未死,我救下他,让他躲起来了。只要王胜不露面,我看大郡主的奸计还怎么得逞?” 齐王妃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冷笑说:“好,曹丽颖这贱妇,就是不能让她如意了才好。” 谢晓宇腋下夹着一双鞋子来到武英殿的时候,冯文甫父女也在。冯若兰拆开了齐王胳膊上的纱布,取出伤口里的蛆虫。齐王头扭在一旁,紧闭着眼睛。 谢晓宇与冯佳越互相见了礼。 “去看过你姐姐了?”齐王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谢晓宇问。 谢晓宇回答:“是,还得了一双新鞋子呢。” 齐王闭着眼睛说:“有了新鞋就穿上,把旧鞋子扔了就是,怎么还穿着旧鞋子?” “嘿嘿,我舍不得,旧鞋子补补还能穿呢。”谢晓宇不好意思地说。 冯若兰往谢侯爷脚上瞥了一眼,发现他脚上的鞋子是用皮革做成的,鞋子前面已经破了一个小洞。而他腋下夹着的是一双用葛布制作的鞋子,白色厚底,鞋面是青色的,上面似乎还绣着祥云和其他什么的图案。 谢晓宇上前来问冯若兰:“冯姑娘,王爷的伤怎么样了?” “很好。”冯若兰简单地回复道。 谢晓宇凑上去,亲眼看了齐王伤口处鲜红的肉后,惊喜地说:“王爷,您伤口的溃烂已经止住了,现在创口里的腐肉都被蛆虫吃干净了,我看到里面有新的肉芽长出来。嘿嘿,这蛆虫疗法还真有效。” 齐王嘴抽搐了一下,强忍的心理防线差点崩溃。 谢晓宇继续说道:“我军士兵中也有许多人中了箭伤,伤口溃烂的,不如把这办法推广到军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商量杀人案 齐王眼皮动了一下,说:“太医博士学到这治伤新法早已迫不及待去给伤兵治疗了。” “哦,原来王爷早有布置,是我多虑了。” 冯若兰给齐王上好了药,一边收拾一边说:“蛆虫疗法已经结束,现在伤口上过了药,接下来就需要时间慢慢等它愈合了。” 齐王睁开了眼睛,点了下头说:“多谢。” 冯若兰施了礼后,端着盛蛆虫的罐子退到她爹身边。 冯佳越作揖后对齐王说:“王爷,侯爷,草民退下了。” 说完,冯佳越就和女儿转身离开了。 谢晓宇想了想叫住了他们说,“冯先生,令爱手上拿着罐子不方便帮您推轮椅,我来送送您吧。” 冯佳越淡淡地说:“草民自己可以的,不敢劳烦谢侯爷。” 谢晓宇脸上尴尬了一瞬,跑过去说:“那冯姑娘,我来帮你拿罐子吧。”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夺过了冯若兰手上的罐子。 冯若兰推着爹爹,三人出了武英殿。 路上,谢晓宇问:“冯姑娘,齐王伤口取出的这些蛆虫,你要怎么处理?” 冯若兰说:“用过的蛆虫就不能再用了,我要挖坑埋了它。” “哦,那边刚好有个花园,我们一起去那边把它埋了如何?”谢晓宇指着旁边的牡丹花园说。 “好吧。”冯若兰对冯佳越说:“爹,您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吧。” 来到花园,谢晓宇用树枝刨着坑,眼睛却一直盯着冯若兰看。 冯若兰皱起了眉头,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看我做什么?” 谢晓宇收回了目光,轻笑道:“我看你,是在想你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是怎么杀了青牛镇的一家三口的。” 冯若兰闻言脸色一变:“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现在青牛镇的捕快找来了,他们抓了皮帽子,潍城县衙正在审讯他,齐王府或许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正在想该怎么帮你把这件事压下去。” 冯若兰松了一口气,歪着脑袋看向谢晓宇,问:“齐王府都已经知晓此事了,想必他们正想拿此事大做文章,侯爷你要怎么帮我?” 谢晓宇说:“这个案子里最关键的是皮帽子的口供,我便从他身上下手。” “侯爷要杀了他吗?” “他要是抗住了衙门里的刑具没有把你供出来,那我就不杀他,把他从牢里救出去,找个地方让他藏起来。要是他招供了,那就……”谢晓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冯若兰看着谢晓宇,心里有些感动:“侯爷您为何如此?您这样做会有麻烦……” “没事,不过是一个小案子,即使摊开了说,我一个侯爷也能应付得了。若兰妹妹你不要害怕……”话说出口后,谢晓宇有些不好意思,“恕我冒昧,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若兰不敢僭越,侯爷直呼我姓名就好。” 谢晓宇脸上失望闪过一丝失望。 冯若兰说“侯爷费心为我筹谋,若兰感激不尽。不过这次不用麻烦您了,这件事我自己能够解决。” “你说什么?你自己能解决?”谢晓宇诧异地问。 冯若兰点了点头说:“齐王府一直感觉亏欠了我爹的,这种感觉想必搁谁都不好受吧。此时正好出了这样的事,可以让齐王府做出补偿,两不相欠,这不是很好嘛。” 谢晓宇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唉!真是妄自担心了。 诶,不对!谢晓宇突然想起什么问:“可这样会坏了你的名声。” 冯若兰愣了下,笑了说:“我的名声?呵呵,我不在乎。我们冯家有点儿非同一般的名声好像也不错。嗯——如果这件事真流传了出去,难道大家关注的焦点不应该是一家三口因何事惹怒了冯家女孩吗?” 呃,那时人们关注的焦点肯定是冯家十岁小女郎武艺到底有多高强,竟能杀死一家三口人。那时人们都会觉得冯家武学实力高深莫测,心向往之。 在冯家这样强大的实力的对比下,青牛镇那一家三口平民就微不足道,人们自然会认为他们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所以才招来冯家的灭门。冯家女孩是嫉恶如仇、除恶务尽,那一家三口是实属活该。 所以说这件事传出去,对冯家和冯若兰的名声是无碍的,相反还有益。 谢晓宇突然有种被自己蠢哭了的感觉。今天自己的智商怎么变得这么低了?竟不如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没有能力还白白为别人担心,唉,真是好羞愧啊,没脸见人了…… 诶,不对,谢晓宇又想起一事。可他不敢再问了,他怕自己的智商再次暴露,被若兰鄙视了。 冯若兰看着谢候爷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侯爷还有什么话,请说。” 唉,这件事不是小事,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既然冯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说出来吧。谢晓宇思虑了一瞬,说:“冯家很少有麻烦齐王府的机会,万一齐王府想利用这件事达到其他的什么目的呢?” 冯若兰仍然镇定自若地笑着,说:“那就考验我或是爹爹谈判的能力了。” “若兰姑娘看起来很自信,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任何地方需要我的帮助,请你不要跟我客气,一定要告诉我。”谢晓宇不好意思地笑了说。 “好。” 冯若兰和谢晓宇回来时,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跟爹爹说话。 “那人是谁?”冯若兰转身问谢侯爷时却发现他脸色铁青,非常生气的模样,冯若兰很疑惑。 “她是齐王长女,文英郡主。”谢晓宇说着走了过去。 “冯先生,本郡主对你可是非常仰慕呢,早就想向你请教了。我能不能邀请你去那边凉亭里一起吃杯茶?”曹丽颖眼含媚态,娇柔地说。 “抱歉,草民刚为王爷治完伤,还未清洁,想先下去洗漱了。”冯佳越拒绝道。 “诶,不要紧的。本郡主让丫鬟去打些水来服侍你洗洗就好了。”曹丽颖说着就要去动冯佳越的轮椅,“走嘛,走嘛,我亲自推冯先生过去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路遇郡主 郡主的举动吓了冯佳越一跳,冯佳越慌张地转着轮椅后退说:“郡主,草民不敢。郡主,草民告退。” “文英郡主!”“爹爹!”冯若兰和谢晓宇一起走了过来。 曹丽颖站端正,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发饰后,仰起了头问:“谢候,你怎么和冯家女郞从牡丹园那边过来了?” “我送冯先生回去,路上帮冯姑娘处理了一下药渣。郡主,这里是外院,这条路很偏僻,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我……就随便走走。” 冯佳越对女儿说:“若兰,这位是文英郡主。” “郡主安康。”冯若兰向大郡主行了个礼后,很羡慕的样子看着大郡主说,“郡主,您长得真好看,头饰和衣服真是漂亮极了。” 谢晓宇闻言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冯若兰,只见她装出了一副乡下土妞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羡慕地盯着曹丽颖看。 曹丽颖本来对冯若兰很不屑,但听了冯若兰夸赞她的话后,心情立刻变得愉悦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表情来。 冯若兰继续说:“您头上这根簪子是红豆吗?红豆是用名贵的血玉镶嵌的吗?真好看!” “哈……你这孩子倒有几分见识,不过血玉也不是特别名贵的玉石啦。”曹丽颖摸了摸自己的梅花簪子,自豪地笑着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由此可见郡主跟郡马的感情真是好呢。” 曹丽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冯若兰随口就念出一首五言诗来,让冯佳越和谢晓宇也很惊讶。 冯若兰笑靥如花,继续说:“郡主这件衣服是浣花锦吧?上面的绣的是并蒂莲,一柄双花,成双成对。如果其中一花折损,另一花也会损败。象征白头偕老,同生共死。郡主夫妻真是情比金坚啊。” 曹丽颖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带着愠怒说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口口声声情啊爱啊的,真是不害臊!” 冯若兰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说:“郡主,我不小啦,齐王府谕令女子十三就要嫁为人妇,我今年都十岁了。平时读的诗文多,家里娘亲也时常教导,自然也能明白夫妻一体的道理。”说着冯若兰害羞地低下了头。 冯佳越淡淡地对郡主说:“小女无状,草民带她退下了。” 谢晓宇忍着笑说:“郡马出征未回,想必郡主十分挂念,因此才跑来这里散心。那我们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曹丽颖在三人走后,恨恨地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在地上摔个粉碎。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跺了跺脚,然后离开了。 谢晓宇送了冯佳越回来武英殿时,发现齐王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睡意正浓。谢晓宇正想悄悄退走的时候,齐王的鼾声突然停了。 “晓宇。”齐王睁开眼睛喊住了谢晓宇。 谢晓宇又走了回来说:“王爷如此劳累困乏,不如先休息一会儿,臣等会儿再过来。” 齐王摆摆手说:“不了,刚迷瞪了一会儿也解了乏了。你来坐这里,跟我说说离开潍城几个月的时间,你都查出些什么吧。” “好。” 谢晓宇跟齐王谈起了自己这几个月明察暗访的经历,齐王专心致志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不断地变化,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 今年年后,谢晓宇表面上被齐王褫夺兵权,假意被贬,实则是奉命巡查。谢晓宇这几个月走遍了甘州大大小小的城池,甚至还潜入了与甘州临近的宁州、青州、吐谷浑、蜀国和秦州等地。 晓宇游历范围广泛,深入调研,发现了甘州存在的许多问题。这些问题,有的早通过书信向齐王府报告过了,但今天再次听他详细说起,齐王仍感觉大汗淋漓。 甘州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民生凋敝,税基不足,世家大族势力渐渐崛起,土地兼并严重。豪强们豢养私兵,与外帮勾结,渐有架空齐王府之势。 甘州常年征战,齐王府为弥补人口不足,接受各地流民,政务宽松,但这也为其他势力渗入提供了便利。 这些都还只是甘州内部的问题,问题已经很严重了,甘州外围的形势却更加严峻。北方夷狄攻击甘州,想由此南下中原就不用说了,这是甘州常年需要面对的局面。 如今天下大旱,大魏朝廷自顾不暇,各藩拥兵自重,个个都想吞并别人的地盘以壮大自身。甘州东边的秦州兵强马壮,国富民强,一直对甘州虎视眈眈。西边的青州、宁州,还有新立国不久的吐谷浑和被大魏打得几近灭国的蜀国,他们虽然实力都不足,但也都没有放弃对甘州的觊觎。 甘州就像一个身染沉疴的病人,非得良医下重药才能痊愈。可良医是什么呢?要如何下药呢?齐王焦虑地思索着,却丝毫没有头绪。 不过,谢晓宇带回来的不全是坏消息,也有好消息。比如冯文甫这个人才和他的发明。 冯文甫发明的火药手雷已经为甘州两次立下大功,今后还将大大提升甘州的军事水平,使甘州周边势力不敢再随意觊觎。冯文甫发明的汲水车,谢晓宇也早把图纸送到了潍城,齐王府已命工匠抓紧时间制造,抢救农业。冯文甫奉献的生石灰煅烧法,他还没来得及让人研究。 谢晓宇又带来了冯文甫发明的好东西。谢晓宇说冯文甫掌握炒钢技术,能把铁煅炒成坚硬、且不易生锈的钢。这一技术如果用于兵器锻造,那甘州的军事水平就更高了。 冯文甫为了抵御藏匿于山中的骑兵,把炒钢技术教给了杏花村的工匠。谢晓宇原本是想将懂得这一技术的工匠全部带到潍城来,可骤然接到齐王府的信说北地战事起,命带冯文甫立刻北上,所以他就来不及带走这么多的铁匠,只带了很少的一部分人来。 谢晓宇主动说起他在依兰县杏花村建折冲府,发展府兵之事。他说正是考虑到要保护像炒钢这样的技术,不能让它流露到甘州之外的地方去,所以他才这样做的。齐王思虑后称赞谢晓宇做得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能寒了人心 除了炒钢技术,还有曲辕犁。当齐王听谢晓宇说冯文甫发明的曲辕犁,只用一牛一人便可耕地时,惊喜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晓宇说:“曲辕犁的优点不止是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畜力,还能随人心意将土地深耕。在这干旱年份,深耕对于庄稼生长意义重大。现在还是下种的时节,正好可以推广曲辕犁。估计等这茬庄稼成熟后,甘州的粮食危机便可以解了。” 齐王殚精竭虑所思之事,被冯文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齐王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想象着以后军事强盛,粮食丰足的景象,真是无比激动。 “好,好,你快把曲辕犁的图纸给本王拿来,本王要尽快让工匠打造,尽快将其应用到田地里去!”齐王急切地说。 “我已让五柳老师安排依兰县来的铁匠制作曲辕犁了,听老师说曲辕犁在我的农庄已经开始使用了,耕地效果真的非常好。王爷可让司农官去找五柳老师。” 齐王立刻着人去传司农官进殿。 齐王虽然很感激冯文甫,可当他得知冯文甫排斥来潍城的时候还是沉下了脸。齐王听多了世家豪强崛起,能与齐王府抗衡的事情之后,对冯文甫胆敢忤逆齐王府就更加反感了。 “冯文甫之才堪比卧龙凤雏,可惜……”齐王脸色阴沉地看向谢晓宇问,“他真的当着你的面说了不愿为我齐王府所用的话?” 谢晓宇看到了齐王的表情,心里冷笑,嘴上却说着劝慰的话:“冯文甫当年年轻气盛,负地矜才,科考失利后一时想不开才发下了永不为官的誓言。后来他机缘巧合进入缥缈门,学了一身本事。据说缥缈门对弟子的德行规范要求很严格,冯先生严于律己,坚守自己的誓言这没有什么错。只要他的发明制造应用于甘州,那就好了,何必强求他?” 齐王阴沉的脸仍无半分缓色,沉默的样子和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他仍然对冯文甫怀着不满、不忿。 “冯文甫这样盖世无双的人才拒当我齐王府的官,外人看来这就是在挑战我齐王府的权威,这种狂妄不悖的气焰,会引得其他世家豪族更加蔑视皇权。这对甘州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齐王皱着眉说。 谢晓宇听了齐王的话,心中一惊,疑惑地说:“外人都道冯文甫是仙门弟子,他本就是个才高行洁,不染尘世的高人胜士。来到齐王府,对王爷毕恭毕敬,从无逾矩,王爷怎会以恶意揣度于他?又从哪里看出他蔑视皇权、狂妄不悖了?” 齐王滞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有了一丝尴尬。 谢晓宇继续说道:“冯文甫对甘州贡献颇多,倾囊相助,从未藏私,士族只会敬仰他,以他为榜样,王爷又为何会觉得他会引领世家豪族与齐王府相抗呢?” 齐王神色更尴尬了,不敢直面谢晓宇的目光。 谢晓宇顿了顿,诚恳地说:“王爷,姐夫,冯文甫现在身在甘州,他的家族也都在甘州,他的一切都在齐王府的掌控之内,您还怕什么呢?只要他身在甘州,他的智慧和谋略都将为甘州服务,他的发明和创造也都应用于甘州。他做不做官,只是形式上的差别而已,本质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王看到了谢晓宇眼中的诚恳。 谢晓宇继续说道:“依兰县战事,潍城战事,都可以看出冯文甫的心是向着齐王府的,王爷可不能以德报怨,寒了他的心,寒了天下才子之心啊。” 谢晓宇的话振聋发聩,齐王意识到了自己思想的狭隘和危险。好在他能悬崖勒马、及时悔悟,不至铸成大错。 齐王沉思了片刻,终于点头承认谢晓宇说得对。 齐王又叹了口气说:“火药手雷、炒钢技术,那是可以主导战争的大杀器;汲水车、曲辕犁,那是可以让农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神器。这些东西一经问世便会被各方势力觊觎,如今潍城也被各方势力渗透,本王是担心他被其他的势力拉拢利用。” 谢晓宇说:“汲水车、曲辕犁乃惠民之技,我们藏不住,硬要藏匿反而引起天下人不满。但炒钢和火药手雷都是战争之器,我们就要严密保护,防止外泄。冯文甫是掌握这些技术的关键人物,我们更应该保护他,而不是逼他。” “你说得对。”齐王点了下头,同时又思虑着问,“但是,冯文甫向我求赐甘州东北边境之地,难道他不明白自己会被各方势力争夺吗?晓宇,你说他这么做是太过自信,还是不相信我齐王府呢?” 谢晓宇也很疑惑地说:“臣也不太明白,冯文甫想要的那个地方既没有大的豪门势力可以依附,也没有肥沃的土地和良好的环境可以发展,还时常面临东北方夷人的骚扰侵袭,他为何要选择把家族迁徙在那里?冯先生说那里有曾将帮助过他的朋友,不如我们派人查一查,他的那位朋友是怎样帮助冯先生的,再把他请来当说客好吗?” “呃……算了。”齐王摆摆手说,“总之,本王不会同意这个请求的。冯文甫他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就是不能离开潍城。” 打消了齐王针对冯文甫的念头,谢晓宇放下心来,接着又讲了他护送冯文甫路上的经历。 谢晓宇讲了灵隐寺派出三百武僧护送冯文甫的事,齐王听了惊出一身冷汗。他原本以为冯文甫是个没有权势的落魄人才,谁能想到他竟然有号召灵隐寺的能力,看来是他低估了冯文甫的影响力了。动冯文甫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否则灵隐寺及各武林帮派便会与齐王府对立。 谢晓宇又讲到五方城城主得了“瘾”病的事,齐王唏嘘感慨地说:“本王以为厉步廉是个有雄心抱负的男儿,才给了他个容身之地。本想着利用他和吐谷浑的仇恨,能为我甘州所用,谁知他竟如此不堪。”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何处置诸葛京 谢晓宇又讲到了骆家庄半路相助,进献火药和仙丹的事情。 齐王说:“骆家庄的火药虽然威力不及冯家,但也要防范火药的秘方从他们那里泄露出去。骆家一片诚心不可辜负了,应当厚赏,还要拉拢。至于仙丹……呵呵,本王就敬谢不敏了,当年秦始皇、汉武帝,无不奢侈靡费去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到最后也如常人一般,到时而殁,无一例外。” 谢晓宇又讲了威武城冯文甫被掳的遭遇。 齐王惊讶地说:“威武城乃我甘州腹地,歹徒竟猖狂如斯!” 说这话的同时他也认清了现实,齐王府确实力量薄弱,没有能力掌控全境。敌对势力何止敢在甘州腹地对冯文甫行凶,即使甘州都城潍城遇到齐王座驾,他们也敢跳出来行刺的。 齐王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谢晓宇讲到诸葛京来拜访冯文甫的事,齐王吃惊地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地问: “诸葛京一族为蜀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怎么跑来了甘州?” “这臣也不清楚。诸葛京辞官,冒着生命危险来甘州,说是敬仰冯先生,想要拜访他。其真实目的如何,臣也不敢妄自揣度。现在他被五柳先生软禁在我的府上,如何处置,还请王爷拿主意。”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齐王沉吟着,“诸葛家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龙在蜀,而蜀国自诸葛瞻、诸葛尚父子在绵州战死后,蜀国几近灭国。可大魏毕竟未彻底覆灭蜀国,蜀国国祚犹在,诸葛京此时弃蜀国,不怕世情舆论吗?” 谢晓宇冷笑一声,说:“世人都传冯先生出自仙门,如今天下群雄割据,烽火连年,各方豪杰都想打探仙门对天下态势的看法,诸葛京打着这个名义来,谁也不能说什么。” “唉,怎么处置他却给我出了道难题。”齐王思量着说,“杀了他,与我名声有碍,还会得罪昭武将军诸葛涎,甚至整个诸葛家族都会恶了我……” “这么说诸葛京确实杀不得,那能否招安呢?”谢晓宇问。 “他舍蜀国而投我齐王府,世人皆会以为我有问鼎中原的野心……夷狄就够我们应付的了,若再被朝廷误会我齐王府想与他分庭抗礼,那……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他的能力还不值得我们冒这样的风险……再说,他是真心归顺,还是为了刺探机密……说不好……”齐王犹豫为难极了。 “既然这小子这么扎手,那就把他监禁起来。”谢晓宇说。 齐王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妥,那样诸葛涎就有理由来找本王要人了,到时还不得把他放了?本王可不想让他在甘州来去自如。” 谢晓宇心中苦笑。他心里明白王爷这般没有主见,做事畏首畏尾,还不是齐王府穷造成的吗。 齐王思虑再三,最终说:“先把他请进齐王府来,本王探探他的底,如果他是实心归顺……也得问问他有何本事……” 司农官来到齐王府,齐王告诉了他曲辕犁的事情,让他随谢候去认真考察,然后推广。司农官听后也很高兴,请求齐王多批复一些铁,他想多铸造些曲辕犁,除了官田自用外,再赠送给那些穷苦的平民百姓,鼓励他们开荒种田。 齐王也知道司农提了一个好建议。 但是想到甘州的铁矿,齐王的心情烦闷了。齐王府在甘州铁矿的开采上只剩虚名了,甘州两大铁矿的实际控制权早已落入金、王等世家大族们的手中,现在连齐王府自己用铁也不自由了。 现在齐王府想要推广曲辕犁,一定会用到大量的铁,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世家肯定会沆瀣一气,哄抬铁价,趁机大赚一笔的。 谢晓宇和司农都看出了齐王的为难。 谢晓宇想了想说:“不如先不要声张曲辕犁之事,我们不动声色,先暗中铸造出一批出来悄悄地用。再由上而下逐步推广,到那时铁价便不会有巨大的波动了,齐王府的花费就会少一些。” 齐王想了想,叹着气点头答应了:“那好,就这样吧。” 谢晓宇和司农走后,齐王躺在了床上,平展着身子,眼睛望着屋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先皇在世时,最是优待他,对他悉心教导,赏赐了他大片封地,允许他自营盐铁、自铸钱币……可以说他的开局是好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甘州齐王府走起了下坡路,最后沦落到如今这样落魄的境地了呢?以前他常将原因归结于战争。他认为甘州地处大魏北部边境,常年与夷狄发生战争,因而拖垮了齐王府。 这样想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可仔细一想却不是那么回事。凭什么齐王府逐渐衰弱,而甘州其他世家大族却并非跟其王府一样衰弱,反而渐有壮大之势。这是为什么呢?齐王百思不得其解。 齐王这时才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每个开国之君在即位之后要杀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了。但他并不是开国之君王,甘州也不是绥靖的疆土,他不能通过杀戮来巩固自己的政权。 齐王感到恐慌,一种对自己的能力持否定怀疑心态的恐慌。他自问:难道我没有能力做一方霸主吗? 这次夷狄叩开国门,甘州差点沦陷。幸亏冯文甫带来了火药手雷才挽救了甘州,冯文甫是个人才。齐王想到初掌甘州权柄时,甘州也是人才济济,十分兴盛。父皇对他说国之盛衰系乎人、人才难得而易失……父皇给他推荐了许多人才,比如大魏名将王昶、王基、陈泰、满宠等。 他自认是个爱惜人才的君主,对甘州的大将能做到解衣推食,吐哺握发。这些人才也帮助他守卫了国土,壮大了声威。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齐王府渐渐拮据了,世家豪门的力量渐渐崛起。他开始有些惧怕那些握着大量资源、财富和权利的世家豪门了。他这个齐王当得真是失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文华郡主 自入住齐王府以来,冯若兰都没有机会好好锻炼,她感觉身体各处像生锈了一样。今天早晨,冯若兰在院子练起了太极。 冯若兰看见一位穿着淡紫色长纱裙,头发绾成飞仙髻的女孩走进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包袱的丫鬟。冯若兰收了势。 那女孩儿见了冯若兰盈盈一笑说:“我是文华郡主,来看看你。” 冯若兰行了个礼。 曹丽娟忙扶起冯若兰说:“冯妹妹来齐王府做客,我应该早点过来看看你的,是我失礼了。” 冯若兰说:“不敢当。” 冯若兰的眼睛落在了文华郡主的头发上。她的头发乌黑柔亮,飞仙髻梳得整整齐齐,发间别着一个镶着珠花的簪子和一个挂着流苏的金钗。 这些都不是重点,吸引冯若兰目光的是那个看起来很高贵的流苏金钗竟然是镀金的。钗上有一个绿豆大的地方金色掉了,难道文华郡主不知道吗? 再看文华郡主穿的裙子,都有些旧了。这文华郡主还真是朴素呢。 “母妃命王府的绣娘做了两双鞋给你和你父亲,我也拿了一些我的旧衣服来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曹丽娟说着,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包袱递给冯若兰。 冯若兰愣了一下,接过包袱说:“谢谢你。 “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年纪相仿,咱们就如姐妹一般,以后要常在一起玩耍。”曹丽娟看到冯若兰脚上的草鞋,说:“我刚看见妹妹练的舞甚是奇妙,慢悠悠的,好像慵懒的神仙。不知此舞是何名?应配什么曲子?” 冯若兰差点笑喷了,说:“这不是舞蹈,乃是一种武功,名曰太极。” 曹丽娟诧异地说:“啊?不是舞蹈,是武功啊?世上哪有这么慢的武功?我常听小舅舅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哦!我明白了,你是怕练武的动作太快,弄破了你的草鞋吧!不要紧,我母妃给你做了新鞋子,你以后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啊……”面对文华郡主的想当然,冯若兰唯有一脸苦笑。 曹丽娟提出要去看望一下冯先生,冯若兰领她进屋了。 曹丽娟让丫鬟留守门外,自己进去与冯文甫见礼。 曹丽娟说:“冯先生,我母妃让府里的绣娘给您做了一双鞋子。” “谢谢王妃了。”冯佳越淡淡地说,“也感谢文华郡主帮我送来。” “不客气。冯先生为甘州立下汗马功劳,母妃非常感激先生。母妃说先生住在齐王府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 冯佳越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曹丽娟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说:“母妃和舅舅捡到了先生落下的一样东西,让我来还给先生,母妃说齐王府有愧于先生。” 说着,曹丽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冯佳越。 冯佳越没有接,淡淡地扫了一眼说:“王妃弄错了吧?我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这锦袋一看就是名贵之物,草民用不起这样的东西。” 曹丽娟仍保持着递给的姿势,说:“这袋子里装的就是先生的物品,不会错的,先生不妨打开来看。” 冯佳越不再坚持,沉默了一瞬,便用眼神示意女儿。冯若兰走过去接过郡主手上的锦袋,交到爹爹手上。 冯佳越打开锦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愣住了。 冯若兰往爹爹手上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很旧的钱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还有些钱。 冯佳越抚摸着钱袋上绣的兰花,眼泪差点流了出来。这钱袋是六年前他来潍城赶考,妻子给他做的,钱袋上的兰花是妻子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六年了,今天这钱袋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看来谢侯爷和王妃都知道六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了。谢侯爷和王妃的态度让冯佳越感到欣慰,他的心现在能平和一些了。 曹丽娟说:“母妃和舅舅近日才得知了先生的故事,心里感到十分痛惜愧疚。然而往事已矣,来日可追,母妃说她和小舅舅保证以后一定会保护先生。” “谢谢,谢谢王妃和谢侯帮我找回了钱袋。”冯佳越面色和缓地说。 “应该的。” 冯佳越小心翼翼地把旧钱袋揣进自己的怀里,把新锦袋还回去说:“能够找回草民的失物,草民已感激不尽。另外这个不是草民的,请郡主拿回去吧。” 曹丽娟说:“另外一个是我舅舅给先生当赔礼的,请先生收下。” 冯佳越看着手里的钱袋良久,终于交由女儿收起来。 曹丽娟告辞时问:“冯先生,可以让若兰妹妹跟我出去玩一会儿吗?” 冯佳越点了点头。 曹丽娟带冯若兰去了后花园里,一路上曹丽娟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曹丽娟讲了很多她生活圈子里的事情。 从文华郡主的话里,冯若兰知道了齐王竟有八个儿女,文英郡主曹丽颖和世子曹钧是先王妃的孩子。文华郡主和其弟曹询是现在这个的王妃的孩子。齐王其他的儿女都是侧夫人或者丫鬟生的。 文华郡主今年七月份过完生日后就十五岁了,她早就和蒋侍郎家的小儿子蒋凫订了婚,只是现在天下大旱,甘州常年与匈奴发生战争,王府很拮据,因而她的婚事一拖再拖。 文华郡主苦笑着说:“这次多亏冯先生进献火药,咱们打了胜仗,估计最后会得到许多战利品,那时王府应该能办得起我的嫁妆了吧。” 冯若兰听到这里时震惊得一塌糊涂,堂堂齐王府怎么拮据到嫁不起女儿的程度了? 要知道齐王的封地——甘州,可是面积不小啊。甘州自魏明帝时就允许不向朝廷缴税纳贡了。齐王府还有许多特权,比如可以自己制定律法、发行钱币,自营盐铁等等。甘州就好像一个独立的王国,作为这个王国权利最大的机构——齐王府,怎么会拮据到这个份上? 可文华郡主的话不像有假。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很朴素,还有从文华郡主描述她生活的只言片语中,冯若兰都能感觉到齐王府是真的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在王府踢毽子 曹丽娟看出了冯若兰的疑惑,向她解释说甘州的北方有很多夷人部落,他们经常袭扰甘州。尤其这大灾之年,夷人攻击甘州的次数就更多了。甘州一直在打仗,消耗太多,所以越来越穷了。 这算什么理由?文华郡主你是太单纯了,还是在敷衍我呢。冯若兰在心里朝文华郡主翻了个白眼。冯若兰想,原因定然不像文华郡主说的那么简单。 说了自己的事后,文华郡主又说起了潍城贵女们马上要举办一次聚会的事。 从文华郡主的话语里,冯若兰能感觉到文华郡主似乎和潍城贵女们的关系不是很融洽,她不大喜欢贵女们之间的聚会活动。但今天在冯若兰面前,她还是勉强提起了潍城贵女们相约准备在端午节聚会的事,并热情诚恳地邀请冯若兰来参加。 冯若兰能看出来这文华郡主心地单纯、善良活泼,怕是玩不过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吧。 说多了自己的生活,曹丽娟也想了解冯若兰的生活,她问:“冯妹妹,你在乡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听说你跟冯先生学医,冯先生严厉吗?” 冯若兰微笑着摇头说:“爹爹从不逼我去学什么,但凡是我喜欢的,他都很乐意教我。他很慈祥,我们村的孩子们都喜欢他。” “真是一位好父亲啊。”文华郡主羡慕地说。 接着冯若兰讲起了乡下的事情,讲到她的妹妹和许多堂兄堂姐。冯若兰说她的几位堂兄很努力,有两位堂兄考上了秀才,还有两位堂兄是童生…… 她的堂姐们很勤劳,心灵手巧,她们会帮大人干活和料理家务…… 最可爱的是她的妹妹若曦,她是大家的开心果…… 冯若兰津津有味地讲着在家乡和兄长阿姊,还有妹妹在一起生活的事情。 文华郡主一脸羡慕的表情说:“你们堂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都那么好!而我们齐王府……” 从文华郡主落寞的神情中,冯若兰看出齐王儿女之间的感情很淡薄。 冯若兰讲起了她在乡下玩的许多游戏。文华郡主听到冯若兰拔了野鸡毛给她妹妹做了个毽子时,竟向冯若兰请求给她也做一个。 冯若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郡主,总觉得像王府郡主这样的贵女,不适合玩踢毽子这样跳脱的游戏。 曹丽娟却等不及了,立刻让丫鬟去拔鸡毛、找铜钱、取针线,把所有材料都准备齐。 冯若兰没办法拒绝,只有苦笑。 只要材料准备齐全,做鸡毛毽子非常简单,冯若兰很快就帮文华郡主做了一个鸡毛毽子。 曹丽娟郡主从来没玩过鸡毛毽子,冯若兰给她示范了。先是规规矩矩地正踢反踢了几下,接着就踢起了花样。 看着冯若兰踢毽子,曹丽娟惊喜得合不拢嘴,她从没见过这么厉害又好玩的游戏。她想冯若兰这踢毽子的绝活比她练武都要强吧。 曹丽娟咽了咽唾沫问:“若兰,你会武功吗?” 冯若兰愣了一下,心想文华郡主可能把她练的太极不当回事吧。冯若兰说:“我会一点点儿。” 曹丽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就觉得这踢毽子跟练武差不多,以后你别练太极了,多练练这个,我以后练武的时候也可以练这个。” 踢毽子怎么能跟练武扯上关系呢?冯若兰又苦笑不已。 两人正玩着踢毽子,公子曹询来了。他接住了文华郡主踢飞的毽子,高兴地问:“姐姐,你们在玩什么呢?” 曹丽娟向冯若兰介绍了她的弟弟曹询,冯若兰和公子曹询互相见了礼。 曹询问:“冯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冯若兰说:“十岁了。” “哦?这么巧?我今年也是十岁。那你是几月生的?” “十月。” “哈……那我比你大,我是七月的。”曹询高兴地说,“那我就叫你妹妹了。” 曹丽娟说:“我叫她妹妹,你当然是随我叫了。我在和若兰妹妹在玩踢毽子呢,你来看看这游戏跟武学老师教得武功比起来怎么样。”说完,曹丽娟把毽子扔高,踢了起来。 曹丽娟踢了两下后把毽子踢向冯若兰说:“若兰妹妹,踢个花样给他看。” 冯若兰接住后来了个跳跃后踢,又来了个绕转踢,把毽子踢给了文华郡主。文华郡主险险地接住了,却把毽子踢到了曹询那边。 “询,接住!”曹丽娟大声喊。 曹询忙用脚去踢,结果把毽子踢飞了。 “哎呀!”忽然灌木那边传来一声惊叫。 曹丽娟和曹询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谁在那边?出来!”那边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 三人朝那边走了过去。 “咦?舅舅!”曹询惊喜地叫出声来。 谢晓宇本来想批评小外甥几句,可看见跟在后面出来的外甥女和冯若兰,谢晓宇忍住了。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把我诸葛小弟的头都砸了个包。”谢晓宇问。 “舅舅,我们和若兰妹妹在玩踢毽子的游戏,无意中伤了这位……诸葛,真对不起。”曹询说着向诸葛京鞠了个躬。 “没关系……”诸葛京摆摆手说。 “哎,等会儿,你叫她什么?”谢晓宇指着冯若兰问曹询。 “冯妹妹啊。” “谁让你叫她妹妹的!”谢晓宇叫了起来,“她跟我……我们……昨天我……” 谢晓宇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都疑惑地看向他。哎呀!让大家误解了,这样会让冯姑娘名声有损。谢晓宇越想越心慌。 “你们叫冯姑娘妹妹,那我叫啥?我岂不是吃亏了?”谢晓宇涨红着脸说。 “我们叫我们的,你就叫冯姑娘好了呀?”曹询眨巴着眼睛说。 “不行,昨天送冯姑娘回来时,我先叫她妹妹了,你们是我的外甥,自然就不能再叫她妹妹了。”谢晓宇终于把自己刚才话里的意思讲明白了。 “是吗?”曹询疑惑地问,“可是你刚才没叫她妹妹呀。” “我刚才也听见舅舅你称呼若兰‘冯姑娘’了,你为什么没叫她妹妹呢?” “呃……昨天,她没答应。”谢晓宇尴尬地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诸葛京进王府 “嗨,那就不能算!我们以后还是各叫各的。”曹询挥着手说。 “不行!”谢晓宇的倔脾气上来了,刚想反驳,突然意识到在王府花园里跟两个小辈争执起来十分不雅,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议论的。 谢晓宇想了想,决定暂且搁置这件事情,回头再想办法。 谢晓宇眼珠子一转,嘴角向上勾起,对曹询说:“听夫子说询这段时间书读得不错,对《战国策》颇有见地,王爷听了也很高兴,说闲了要考校你呢。现在看你也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见王爷。” “啊?”曹询的脸瞬间像苦瓜一样,他哪里得过夫子这样的评语了?曹询明显感觉舅舅这是为难他呢。 “怎么,没准备好吗?那还不快点儿去读书!”谢晓宇严厉地说。 “哦。”曹询点头答应着连忙跑开了。 谢晓宇又把目光转向曹丽娟,眼睛眯眯地笑着。 曹丽娟看到舅舅这样,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谢晓宇说:“文华,听说你练武很刻苦,每天至少都要练三个时辰,现在是不是到了该练功的时候了?” 曹丽娟垂下了头,无力地说:“是。舅舅、若兰妹妹、诸葛,我先走了。”走到谢晓宇身边恨恨地夺过他手上的毽子,拿着幽怨地走了。 “谢候爷、诸葛先生,我也退下了。”冯若兰说着也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若兰妹……呃……那个……今天,对不起……我……”谢晓宇想起刚才的事,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冯若兰回头说道。 诸葛京的手从额头下来,额头上起了一个包。 “你什么意思?你喜欢冯姑娘。”诸葛京问。 “你……”谢晓宇忙捂住了诸葛京的嘴巴说,“你胡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孩子。” 诸葛京掰开谢晓宇的手,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说:“齐王府可是下令女子十三就要嫁为人妇的,甘州很多人家十岁就给孩子相看人家了。冯姑娘最迟再过一两年,也得相看。” 谢晓宇听了这话心中思量起来。 诸葛京忽然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我忘了,谢候从小就定过娃娃亲的,当时还是明皇帝保的媒呢。侯爷人品贵重,自然不会移情别恋的。” 谢晓宇在诸葛京胸口打了一拳,佯怒道:“你闭嘴吧你!” 诸葛京装着受伤的样子说:“你再怎么跋扈,你也没机会了。那我作为冯先生的仰慕者,自然是想成为他的女婿的。再说了,我比你年经,跟冯小姐……” “你闭上嘴快走吧!”谢晓宇又捂住了诸葛京的嘴,把他搂着走了。 “我就要说……除非你……你让我见冯先生……我就……” 冯若兰回来时,看见爹爹正在自己给自己做腿部按摩。看见冯若兰回来,冯家越高兴地说:“我觉得这穴位按摩的作用比吃药还好,我这腿恢复得差不多了。” 冯若兰感觉到爹爹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她知道是因为文华郡主带来了王妃和谢候爷慰问的缘故。 “爹,咱还是保守点儿,多将养一段时间。” “好,听我女儿的。”冯佳越笑着说,“文华郡主拿来的东西,你看看。能穿的你就换洗着穿吧。” “哎!”冯若兰答应着去翻包袱。 打开包袱,冯若兰看见了两双厚底布鞋并两双袜子,还有几件衣服。冯若兰知道这个时代的社会等级十分严格,规矩礼教特别多,底层人民是不允许穿丝织物衣服的,底层人民穿的葛麻衣服也不允许染色。 文华郡主带给她的是两身符合她身份的葛布衣服,可这葛布衣服也有优劣之分,显然小郡主给她拿来的是纺织技术更为细腻优良的葛布衣。 鞋子是厚厚的葛麻布底儿,鞋面也用的是葛麻布。冯若兰的鞋子上还绣上了一朵兰花。鞋子仍没有左右之分,冯若兰试了一下,鞋子大小刚刚好。这两双鞋虽然材质普通,可做工却跟精细,跟她和爹爹脚上的草鞋比起来,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王妃真是有心了。冯若兰虽然没见过王妃,可这两双鞋子让冯若兰对王妃有了好感。文华郡主待她也很亲切,冯若兰也很喜欢她。 冯若兰一边试着收拾着一边说:“刚才我看见谢侯爷领着诸葛京去见王爷了。” 冯佳越滞了一下,尔后又恢复如常。 关于诸葛京,冯若兰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爹爹,但她知道齐王府这个地方耳目众多,现在还不是时候。 冯若兰走到爹爹身边问:“爹,人体的穴位你都记全了吗?” “嗯,那些主要的穴位都记住了,现在按摩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但人体的穴位太多了,要全部记住可不容易。” 冯若兰想,爹记人体穴位是靠着自己的聪明和毅力死记硬背记的,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这样的方法光记人体二百多穴位的名称都很困难,更不要说一一摸清人体穴位的位置,熟悉它们的作用了。 这样传授知识,效率太低了。冯若兰记起有一首全身穴位治疗口诀,是她初学时背过的,时间太久远了,她不晓得自己现在能不能背诵下来。 冯若兰说:“爹,我想起来有一首《全身穴位治疗口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您背下来。” “《全身穴位治疗口决》?你快试试。”冯佳越兴趣盎然地说。 冯若兰一边在自己身上按摩穴道,一边试着轻声背诵道:“头痛左右太阳穴,风池风府一样攻,连捏带按十余次,须臾头上即觉轻。双目昏暗视不明,按觅睛明运目眶。鼻塞无闻香与臭,通利鼻窍按迎香……” 冯若兰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背诵完这个口诀,难道穿越后自己的记忆力增强了?这个口诀近八百字,介绍了许多重要穴道的按摩治疗作用。如果用这个方法教授,效率会大大提高。 冯若兰背完之后想起了前世的爷爷,那个沉迷医学、不苟言笑、重男轻女、不喜欢她、对她很严厉的爷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捷,庆功 前世她无父无母,为了讨爷爷喜欢,每当学校放假时她就跟着爷爷学习医学,给他打下手。她努力学习,尽可能地表现自己的优秀,获得周围人还有爷爷那些医生朋友的夸赞时,她才能看到爷爷脸上稍霁的笑容。 前世即便生活的那样累,与爷爷相处的时光那么的……平淡。但她仍然想念爷爷,因为奶奶疯了,她是爷爷养大的。 “兰儿!你怎么了?”冯佳越突然发现女儿的脸颊上滑下两行泪水,忙惊讶地问道。 冯若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没……没事,我想娘和若曦她们了。” 冯佳越心里的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抬头仰望外面的天空,说:“爹也是,你娘快生了,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潍城大街上人潮涌动,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欢迎反击匈奴的齐军将士们凯旋而归,整个潍城都被欢乐喜庆的气氛所笼罩。 这次甘州反击战的战果非常丰硕,齐军不夺回了嘉峪关和玉门关,还收复了被匈奴侵占许久的瓜州。除了地盘,齐军斩敌无数、俘获战马牛羊无数,还俘虏了高车单于图默默。 一直以来面对北边夷狄的袭扰,齐军向来很被动,一直都处于防守的态势,从来没有追着匈奴打的经历。这次反击战,三部匈奴溃散逃逸,一泻千里,根本组织不起来防御,一路被齐军追着打。齐军这场仗打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场仗打出了齐军的威风,灭了匈奴气焰,匈奴损失惨重,估计他们好几年都腾不出手来骚扰中原。这下甘州可以放心地巩固发展,壮大自己了。 齐王非常高兴,决定大宴群臣,开个隆重的庆功宴。 宴会大堂,齐王和众将臣僚齐聚一堂。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侍女们穿梭其间,为大家奉上美酒。冯若兰从倒出的酒颜色上和气味上早已判断出这酒是葡萄酒,可这喝酒的杯子却是青瓷。 宴会开始了。齐王举着酒杯站起来,高兴地说:“这次与匈奴的对决,我们胜了,收复了失地、俘虏了匈奴单于,这一切都多亏了冯文甫研制的火药手雷。今天这场庆功宴,本王这第一杯酒要敬文甫。” 冯佳越表情平静,宠辱不惊,端起酒杯饮了酒。 “火药手雷真是天下第一大杀器!手雷一出,吓得匈奴人仰马翻、屁滚尿流,我齐军追着匈奴骑兵的屁股打,真是出了我们胸中的一口恶气啊。我甘州兵马有了这样的武器,便可战无不胜、兵无不克,以后我甘州可以傲视群雄,再也不惧任何势力了!所以这第二杯酒,本王还要再敬文甫。” 冯佳越端起酒杯,谦虚地说:“多谢王爷抬爱。” “文甫对甘州的贡献还不止如此。诸位可知他在依兰县帮助官军守住了龙门关,挫败了敌人的阴谋?他建医院光大我甘州医学,本王和众多受伤的将士都受此惠,他挽救了多少生命?此外,还有汲水车、轮椅、石灰等诸多发明创造,都在惠及甘州民众。所以,这第三杯酒,本王还要敬文甫。” 冯佳越好似不适应这种程度的夸赞,羞赧地低着头说:“当不得王爷这般夸奖,惭愧。” “好,敬过文甫,本王还要敬我甘州的英雄们。正是因为你们悍不畏死、英勇奋战,才取得了这般丰硕的成果。” 众臣纷纷举起酒杯,向齐王称谢。 接下来的气氛就活跃了。有人站出来敬王爷,为齐王歌功颂德;有人敬冯文甫,赞美的话中暗含拉拢之意;有人敬同僚,互相述说着在战场上的酣畅淋漓…… 中书侍郎王冰一为齐王得到如此人才而庆贺,他声音郎朗地说:“殿下爱才比伯乐,我甘州人才济济,如今又得冯先生这样的大才相助,真乃殿下之幸、甘州之幸啊。” 礼部侍郎冯名扬紧随其后,激动地说:“听闻冯先生出自缥缈仙门,今如蛟龙出海,凤出岐山。冯先生来襄助齐王,可见齐王洪福齐天,有王者之气。” 工部侍郎蒋平在两位侍郎说完后,急忙站出来说:“冯先生不光研制出手雷这样用于战争的武器,还贡献出了水车、轮椅的设计图,还有石灰的锻烧方法,听说冯先生在乡间还摸索着造纸……哎呀呀,这样的人才正是我工部紧缺的呀!殿下,臣恳请殿下授予冯文甫工部官职,为我甘州贡献才智。” 几位侍郎的话得到了众多官员的赞同,纷纷向齐王举荐。也有许多官员争着要冯文甫去他们所在的部门任职。 齐王和冯佳越这两位当事人却都没有大家料想到的兴奋之色。冯佳越微微垂着头,默默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处,脸上表情如平静的湖面般不起一丝波澜。齐王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尴尬和不虞。 谢晓宇和五柳默默地坐着,眼神关切地看着冯文甫,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子撇了撇嘴,也不言语,只顾喝酒吃菜。 渐渐地,大家都觉出不对劲来,堂上安静了下来。 冯佳越此时抬起头,目光与齐王碰撞后又看向其他人,说:“多谢诸位关爱,可惜,草民不能与各位同列朝堂,望祈见谅,” 众人听后脸色皆是一变,心中都十分惊讶:这冯文甫是怎么啦。众人观察到齐王也是脸色一沉。 冯佳越硬着头皮说:“蒙齐王殿下及诸位大人抬爱,越深感荣幸。然而身残之人,岂可为官?此乃羞辱甘州官场之举,越不敢妄图。越没有为官的才能,只会教蒙童们读书,余生愿寻得一安静的乡野隐居足矣。” 齐王听了脸上稍霁,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一个官员站起来说:“冯先生何必如此惶恐?残疾之人不能为官,这是大魏朝廷颁布的法令,我甘州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另一人也站起来附和着说:“是啊。明皇帝在世时允甘州自治,齐王府可自行制定法律,然我们甘州并无身残之人不可为官之律令,所以说冯先生完全有资格入仕。” 第一百三十章 文甫真隐士也 一个威武的将军站起来说:“甘州乃边陲之地,常年与夷人作战,多少将士在战争中受伤残疾了,如果按照大魏这个政令走,那得有多少武官都要卸职!” 另一个武官站起来说:“没有冯先生的火药手雷,我们就打不赢仗。结束不了战斗,我们甘州要死亡多少将士,我请求殿下授予冯先生高官厚爵!” “……” 众人纷纷请求齐王把冯文甫留在朝堂。 甘州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官员为一个人说好话的时候,齐王心里很震惊。 其实原因很显明,冯文甫出自仙门,他若在甘州入仕,那就表明仙门的态度倾向于齐王。凭着冯文甫及仙门的能力和影响力,定会吸引来更多的人才,让甘州的实力更加强大,今后或许会有问鼎中原的能力和机会。 齐王脸上的表情很苦涩,带着一丝怨气看向冯文甫。冯文甫也很为难,微微垂着头不说话。 谢晓宇重重地放下酒杯,突兀的响声把大家吓了一跳,众人都住了嘴,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谢晓宇醉醺醺地站起来,打了个酒隔,趔趄了一下说:“你们这样为难冯先生,可考虑过他的感受?” 谢侯爷一句话让大家十分疑惑。 “六年前,冯先生来潍城赶考,名落孙山。他已发了誓言,永不入仕,你们是想逼他自食其言吗?”谢晓宇在人群中指了一圈质问。 “竟有这样的事?”一个官员惊呼出声,其他人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世子曹钧眼神骤然一紧,皱起眉头。齐王脸色也阴沉起来。 谢晓宇继续说:“落意书生机缘巧合进入仙门,出山后在杏花村安安静静地当一名隐士。若不是被歹徒打伤了腿,若不是龙门关危急,冯先生绝不会造出火药手雷这样的大杀器!” 众人静静地听着,大堂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谢晓宇提着酒壶喝了一口酒说:“仙门中人造出威力巨大的杀器,伤人无数,有碍天和。冯先生说他腿伤久久未愈,或许就是天罚!” “天罚”二字让众人脸色突变。果然仙门中事,玄机奥妙,凡人懵懂看不穿。 “冯先生正苦思挽救之法,建医院、造水车……嗝……造福百姓,你们却逼他入仕,你们可曾了解他的苦衷,为他着想!” 谢晓宇说着趔趄了一下,跌倒在地。齐王招手让内侍过来,把谢侯扶下去。 礼部侍郎冯名扬想了想,向齐王建议说:“王爷,俗话说医不自治,不如让太医博士帮文甫仔细诊治一下。” 众人反应过来。太医博士是明皇帝时大魏宫廷最有名的太医,他的医术可跟当年的华佗相提并论。都后来被明皇帝指派给齐王,现在是齐王的专属太医,一般人请不动他。 “是啊,冯先生以戈止戈,又做了那么多利民之事,如果有什么罪过也早该抵消了。臣请殿下召太医博士来为冯先生诊治。”工部侍郎说。 齐王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当场召来太医博士给冯佳越诊治。 太医博士得知齐王召他来为冯文甫诊治时,一脸疑惑。他说:“冯文甫仙门的医术已臻化境,臣望尘莫及,为何……” 齐王说:“医不自治,博士帮忙看看,或许有意外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太医博士听了,心里痒痒,跃跃欲试。 在齐王府内侍的引领下,冯若兰将爹爹推到偏殿。挽起了裤腿,太医博士开始仔细检查冯佳越的腿伤。太医博士看过外伤,摸了腿骨后,脸上一喜。 太医博士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木槌。冯若兰立刻明白太医想要干什么,她暗中点了爹爹几处穴道。 太医博士拿小木槌敲击冯佳越的膝盖,两个膝盖都敲击了几下,他的两条腿却没有一点儿反应。太医博士的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冯若兰说:“博士,我爹的腿怎么样了。” “奇怪,奇怪。”太医博士摇了摇头,说,“他的腿伤明明好的差不多了,可为何没有一丝反应?一般敲击没反应的症状多半是瘫痪啊。” “啊?太医爷爷,您一定要替我爹好好治疗啊,爹爹的腿不能有事,呜呜……”冯若兰顿时惊慌地哭了起来。 “哎,孩子别哭,别哭,老夫尽力,一定尽力。我回去查查医书……”太医皱着眉头思索着,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后跟内侍一起出去了。 冯佳越舒了一口气,低声问女儿:“你刚才做了什么?” “点穴。”冯若兰说。 回到大堂,众人的神情都很落寞,想来大家都已经知道检查的结果了。明明无碍的伤,冯文甫就是好不了,这难道还不能验证“天罚”的存在吗?官员替冯文甫感到惋惜,看着冯佳越的目光中带着怜悯。 冯若兰一直抽抽搭搭的。冯佳越一脸苦涩与尴尬,向齐王告罪说:“草民福薄,余生只想隐居田园、教书育人。女儿无状,失礼了,草民请求告退。” 齐王此时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冯佳越的腿伤是真是假。看着冯若兰,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孩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今天却哭得梨花带雨的。 齐王强自镇定下来,对冯佳越说:“你的女儿忠孝可嘉,不算失礼,先生不必觉得不妥。若是先生累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 冯佳越施礼向众人告罪,由女儿推着离开了殿中。 冯佳越走后,众人惋惜叹息。 中书侍郎王冰一说:“冯先生品性高洁,不贪恋权势,真乃隐士风范。” 工部侍郎蒋平说:“人各有志,虽然请不到冯先生出仕,可他仍能留在甘州贡献才智,此乃大幸之事,应当厚赏啊。”蒋平说着离席,叩拜齐王说:“臣请殿下厚赏冯文甫。” 礼部侍郎冯名扬也站出来说:“臣请殿下厚赏冯先生,除此之外,臣请殿下再发求贤令,广纳人才。” 冯名扬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奏请齐王厚赏冯文甫,发求贤令。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人无话可说 甘州官场一直以来都为大家各自怀着小心思,各为自己家族的利益着想,自私自利、排斥他人。现在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甘州官场似乎有了向心力,一片团结。 甘州一直生存在虎狼环伺之中,战火连年,十分艰难,唯有上下一心,才能抵御强敌。今天这臣子们团结和睦的场面,是齐王乐意看到的。但这是冯文甫巨大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造成的,那就让齐王感到忧郁了。 世子曹钧喝着闷酒,呼吸粗重。 齐王思索了片刻,答应了群臣的请求说:“好,冯文甫当厚赏!” 众官员听了齐王的话高兴了,场面欢庆起来。 有人在席间称赞冯文甫,把他与汉光武帝时的严光相比,说他是一个真隐士。 有人在席间赞冯文甫品格高尚,堪为世范。 世子曹钧不小心打翻了侍女端来的酒壶。堂上的声音顿时又停了,大家一起看向世子。 曹钧愣了一下,装着酒醉,对齐王说:“儿臣不胜酒力,先告辞了。” 曹钧离席离开后,大家又气氛热烈地称赞冯文甫来。 曹钧在外面咬啐了一口银牙。 齐王府里,文英郡主曹丽颖横眉怒目,在桌子上恨恨地拍了一下说:“想不到这冯文甫这么没用,真是浪费了一张好皮囊!” 世子曹钧说:“他虽然残疾,可他的才华却是真的,今天百官在宴会上都夸赞他,还奏请父王厚赏他,我看那冯文甫要在潍城站住脚跟了,以后我们也不能随便打他的主意了。” 齐王落寞地说:“今天你看出冯文甫的影响力了吗?他已经不可撼动了。”随后又警告儿子曹钧说:“你以后见了他给我躲着点儿,不可乱来,知道吗?” 曹钧没有应答,齐王生气地瞪起了眼睛。 曹钧翻了翻白眼说:“父王你糊涂了。冯文甫是民,我们是君,哪有我们避让他的道理?还有,这样的人要是不能彻底收服,我齐王府怎能安枕?” “曹钧,你不会硬要把那个瘸子塞给我吧?”曹丽颖叫嚷起来。 她看弟弟和父王都是皱着眉头苦思的模样,没人搭理她。曹丽颖急了,说,“我不管啊,你们要是非把那瘸子塞给我,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当他是个摆设,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谁也不能干涉我。” 世子冷笑了一声说:“你现在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谁又能干涉得了你?” “你……”曹丽颖气结。 “好了。文英,王胜现在还没找到呢,你给我安分点儿。”齐王厌烦地说。 曹丽颖果断地说:“王胜他死了!我保证!父王你快宣布他的死讯吧……” “住嘴!整个王家都在竭力寻找王胜,你敢胡言?口无遮拦,闯下大祸,我看你怎么办?你现在给我滚出去!”齐王怒斥道。 曹丽颖生气地甩手跺脚,翻了齐王一眼,哭着跑走了。 齐王气得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闭上了眼睛,胸口起伏着。 “你姐姐这骄纵的性子总有一天要坏事。”齐王无奈地感叹着。 对这个姐姐曹钧也是很头疼,但他现在还不想管姐姐那些乱糟糟的事。 曹钧想了想说:“冯文甫女儿杀人的案子,我们如果善加利用,就会成为制约冯文甫的有力武器。” 齐王想了想,点点头说:“好。那就先把他困固在潍城,我们眼皮子底下。如果他安分,我齐王府倒可以赏他一份荣华。” 冯佳越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对女儿:“你快给我讲讲点穴的事。” 冯若兰很疑惑,现在的武功里难道没有点穴吗?好像也没有轻功呀,在五方城翻越城墙的时候,灵隐寺的武僧们没一个是飞檐走壁上去的。 冯若兰觉得很失望:果然古代武侠小说里的武功都是骗人的。 冯若兰大致讲了人体穴道被特殊的点穴手法短暂阻住经脉循行后出现的麻、哑、晕、死、咳、笑等效果。 冯佳越认真的听着,眼前仿佛又打开了一道知识的大门。他是多么渴望跑进这道门去汲取知识啊。 “兰儿,人体穴位的作用真大,穴位的知识真是广博,爹要好好学习研究。你快把点穴的技法教给爹。”冯佳越激动地说。 “好。” 齐王设私宴请冯文甫。 冯若兰推着爹爹进入大殿的时候,看到了齐王和世子嘴角上扬时露出的一抹得意的笑容。 席间,齐王拿出了一张帛书,佯装痛心无奈的样子递给了冯佳越。 冯佳越接过帛书,默默地看了看,看完后递给了身后的女儿。冯若兰拿起帛书扫了一眼,冷冷一笑,并不慌张。 冯佳越带着愠怒对女儿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个女孩子,做事要细致些!你说说你,那样的人渣杀就杀了,可为什么不处理好善后,给自己惹来麻烦!这件事你自己对王爷交代吧。” 齐王和世子听了这话后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相望。杀人这么大的事在冯文甫口中竟轻飘飘的,他是那么的不放在眼里。他言语中强调的是被杀的那些是人渣,该杀。 “是。”冯若兰走上前对齐王和世子行了个礼说:“王爷,世子,你们帮我担下此事,若兰感激不尽。今后我们冯家和齐王府再无芥蒂,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齐王和世子听了眼睛睁得比牛大。冯家女郎是不是眼瞎?她从哪里看出齐王府要帮她担下此事了? “王爷,世子,我爹对甘州的奉献,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我们冯家也是王爷的臣民。还有多年前那件事,你们也不要介怀了。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子当年初掌权柄,立功心切,担心王爷您的安危,所以……” 齐王父子听冯若兰假模假样地标榜她爹的功劳和评论世子当年做的事,感到一阵恶心。 “这下好了,我们双方两不相欠,各自心安。”冯若兰高兴地说。 谁要和你各自心安了?世子曹钧心里抓狂地想着。 冯若兰看着世子抓狂的样子心里很得意。她的惯用谈判技巧就是就是把话说完,让别人无话可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世子硬要比武 齐王抬起眸问冯佳越:“文甫也是这样想的?” 冯文甫郑重地点了下头说:“草民心中早就放下了此事,若王爷和世子能借此事放下心里负担,那草民也感到欣慰。” 齐王沉默了。 世子怒目圆睁,一拍桌子站起来,却被齐王狠狠的带着警告意味地一瞪,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片刻后,齐王突然哈哈一笑,说:“好,咱们就按文甫的意思。文甫啊,既然现在我们都心安了,那就不要去别的地方隐居了,就留在潍城,我们互相照应。本王说过要厚赏你的,房子、田地、奴仆,这些本王都不会吝啬,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 冯佳越一滞,其实他早就料想到了会是如今这个结局。他和女儿以前规划的生活注定是一个遥远的梦,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了。 世子心中郁闷不平,喝了几口闷酒。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向冯若兰说:“冯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真是令人惊叹。莫非冯姑娘也学了仙门里的武功不成?本世子真是好奇呢。今天可否让本世子领教一下冯姑娘的武功?” “对不起,民女学武时间短,学得都是速成的杀人手段,又拿捏不住力度,要是不小心伤了世子,民女万死莫辞。民女不敢跟世子动手。”冯若兰谦虚地说。 世子真是气得无语了。冯女郎这话是嚣张地挑衅他呢,还是蔑视他,看不起他呢? 齐王也被冯若兰的话惊得差点儿呛住了。不亏是冯文甫的女儿,真是口气大,够嚣张。 曹钧说:“无妨,本世子自小练武,领过兵打过仗,刀枪箭雨里闯荡过,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冯若兰一脸为难地看向爹爹说:“爹,我若不小心伤了世子该怎么办呢?” “你不能跟世子动手。”冯佳越也是一脸为难,转向世子世子曹钧说,“世子若想比试,草民的三哥师承灵隐寺慧明大师,可召来陪世子练练。” 曹钧气笑了,说:“冯文甫你们父女俩竟敢看不起本世子?本世子今天非要跟她比试一场!” “这……”冯文甫为难地看向齐王。 齐王哈哈一笑,说:“本王也想看看冯姑娘的武艺如何,就让他们比比吧。本王亲自来主持,比赛规定不用使用武器和暗器,赤手空拳搏斗,比赛当中所有损伤,各安天命。” 齐王这样说了,冯佳越父女也没办法,只得比了。 曹钧已经先来到了院子里,站定后朝冯若兰勾手。 冯若兰无奈地一边走着一边嘟囔:“神仙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出了事我和爹爹可赔不起啊。” 齐王和世子听了更气结于心。 “请!”冯若兰刚站定,曹钧便凌厉地向她出手。 曹钧想用最快的速度将冯若兰打倒,好让她知道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 曹钧出手的时候,冯若兰也动了,她的身影像倏忽射出的箭那样迎着曹钧而去。 想硬碰硬吗?来吧!我就不信比不过你一个小丫头!曹钧心里想着。 可是,拳头刚要打中冯若兰时,她却不见了。 “啊!”突然,曹钧痛叫一声栽倒在地上。 齐王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看见了什么?冯若兰躲过世子的招式,然后一刹那间世子就倒下了。冯若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冯若兰无辜地说:“我说了我拿不住……” 齐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去看世子。 “钧儿,你怎么啦?你醒醒!” 任齐王怎么摇晃,怎么呼叫,世子都没反应。 齐王抬头恨恨地瞪向冯若兰,怒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事,我没怎么用劲,杀不死人的,世子应该只是昏过去了。王爷您要不掐掐他的人中看看。”冯若兰说。 齐王闻言照着做了,世子果然幽幽转醒。 “父王,我刚才怎么了?”曹钧一脸迷蒙地问。 齐王扶着世子,面色不虞地说:“冯姑娘,仙门的手段本王见识过了。本王需要照顾世子,你和你父亲先回去吧。” 冯若兰推着爹爹退下了。 齐王赏赐了冯家一处宅子,冯佳越父女过两天就要离开齐王府搬进冯宅了。太医博士今天来取蛆虫为将士治病,顺便来跟冯佳越寒暄几句。 冯佳越说:“博士,我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将士身上试验蛆虫治伤之法,对于此方法,我有几点想要对你说明。” “好,文甫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首先,被引入伤口的蛆必须是洁净的。我们培养蛆的过程你也看到了,丝光绿蝇在洁净的环境中孵化出四五代的蛆还要经过消毒药汤浸泡一下方可引入伤口。” 太医博士捻着须,点了点头。 “其次,治过伤的蛆带着病毒,具有传染性,必须全部杀死,并且深埋。” “是了,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最后,我还要说一点,蛆虫治伤法会让患者在心理上产生不适感。在我的山门,心理上过分纠结也是一种病,而这种病治疗起来是非常棘手的。博士在选择用此法的时候也要考虑到患者心理上能否接受的问题。” 太医博士心中微微一惊,忐忑地问:“依文甫看,齐王殿下……心理上……有没有病呢?” “草民不敢妄言,博士平日要多注意观察齐王举止。” “哦。” 冯若兰来给爹爹和太医博士添水,太医博士的目光在冯若兰身上停留了片刻,问:“文甫,听说令爱与世子比武,只一招便令世子昏迷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冯佳越的目光看向太医博士,太医博士的神情有些尴尬了,心虚地不敢跟冯佳越目光接触。 “我……如果不方便就……” “未经山门允许,确实不方便。”冯佳越说。 太医博士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不过医术是山门允许了要传扬的。博士要是不嫌弃,以后有了疑难杂症可跟我父女俩互相研讨,咱们共同学习。” “嘻,那敢情好。”太医博士情绪立马转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冯家继续养蛆 弟子们取好了蛆虫,太医博士临走时回头问:“文甫啊,你在齐王府养蛆本为治齐王之伤,后来又因为我要用这些蛆虫去治更多将士的伤而一直养到了现在。现在齐王的伤好了,将士们的伤也治得差不多了。但是蛆虫却繁殖得越来越多,你们现在要走了,可这些蛆虫该怎么处理呢?” 冯佳越说:“这些蛆都是我们辛苦养成的洁净蛆,作用如同药材一样,丢弃了实在可惜。所以我打算把这些蛆全部带到我的家里去。” “啥?你要在家里养那么多蛆?”太医博士一脸不可置信,他之前还以为冯文甫要处理掉这些蛆呢。 冯佳越点点头说:“博士后面要用,请尽管来我家取。还有,麻烦博士转告潍城其他医者,我们冯家会一直向大家供养蛆,以后不管是谁想要用蛆治伤的,都可以来我家讨要,冯家分文不取。” “啊?”博士又被冯文甫的话惊到了。 博士想不明白,这世上竟然有乐意养蛆之人!而且事实很明显,往后需要用蛆治伤的人会越来越少,定然远远不及蛆虫的繁殖速度。而且眼看着就到暑夏了,那时蛆虫繁殖得更快……哎呀,博士光想想就觉得那是灾难了。 冯文甫又不图钱,难道是想图名吗?用这些蛆?不可能吧。冯文甫到底养这些蛆虫做什么呢?这冯文甫做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太医博士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摇着头离开了。 今日,潍城大街上又是人山人海,人们涌上街头的目的是为了一睹仙门弟子的风采。 人们听说冯文甫是飘渺仙门的弟子,有通天彻地之能,仪表不凡,仙气缭绕……人们口中把冯文甫传得神乎其神。 人们对仙门的好奇和狂热,让大街上人潮涌动,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齐王府鸣锣开道,内侍官、仪仗队、抬着箱子的奴仆,列着阵仗,将冯佳越风风光光地从齐王府送去“冯宅”。 冯若兰看着街道两旁拥挤的人,想起了前世狂热追星的粉丝。爹爹就像是这个时代的明星。冯若兰又想起一个词,她想,“看杀卫玠”的场面也不过如此吧? 回到“冯宅”,三伯已经带领一众冯门子弟和奴仆婢女们在门口迎接了。 这个“冯宅”高门大院,庭院深深,不过门头看起来非常老旧。门楼上换上了写着“冯宅”的木牌。 冯宅大门口挤了更多看热闹的百姓,可冯若兰总觉得他们的看向冯府的眼神和表情有些怪异。 亲人见面,分外激动。不过一切丰富情感的表达都包含在一双双互相对望的眸子里了。 进去冯宅,齐王府内侍官宣读了齐王的赏赐。原来这个宅子和出现在宅子里的许多奴仆都是齐王府赏赐的。 此外还有抬进门几大箱子的东西。箱子上贴着封条,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不过拿着赏赐礼单的内侍官念了好长时间。 念完后,内侍官脸上堆满笑,拱着手祝贺说:“冯先生,恭喜,恭喜啊。” “多谢,多谢,贾大人请里面喝茶。”冯佳越邀请道。 “诶,不了,冯先生刚刚回来,我就不叨扰了。改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还望冯先生不要将我拒之门外才好。” “贾大人言重了,改日我必扫榻相迎。” 贾大人带着齐王府的人走后,其他世家也都派了人,送来礼物、问候和拜帖。附近的街坊邻居也来问候送礼。进出冯宅的人络绎不绝,冯家人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傍晚,门庭才清净下来。累极了的冯家人却还要清点,归置。齐王赏赐的东西有金银珠宝、瓷器书画、各种器皿摆件、粮食布帛,还有房产田契等。 冯若兰自从来到这个宅子就趁着别人忙碌的时候把这个宅子逛了个遍。 这个宅子很大,面积有近百亩,里面亭台楼阁、临湖水榭、曲廊回旋、碧树琼花,是个优雅奢华的所在。这里的建筑和景观设计表明这里原先是一个颇有情调的豪宅,里面曾住过大人物。 现在里面却是一派萧瑟的景象。宅子前院的部分,三伯已经让人稍微整理了一番,所以今天他们才有地方居住和招待来访的客人。 中院的门闭着,冯若兰推开门一看,里面全被一人多高的杂草覆盖了,路都找不见。一些久未修剪的树木夹杂在草丛里胡乱地长着。 冯若兰踩倒了草前行,草丛里惊跑出老鼠、蛇等许多动物。宅子里的房屋很破败,有的已经倒塌,不能住人了。台阶上和房顶上长满了青苔。 后面园子里,枯枝枯叶落满地,池塘里的水又脏又混,散发出难闻的气息。只有假山倔强地耸立着,见证着这里的历史。 “呼——哧——”蓦然出现的声音将冯若兰吓了一大跳。“呼——哧——”那声音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大口呼吸的声音,又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鬼声。 冯若兰皱起眉头,循着声音走去。忽然声音停了,一切归于平静。冯若兰进入一个月亮门,来到一个院子里。 冯若兰继续向前走,向这院子里的屋子走去。突然,冯若兰踢到一个东西,她低下头一看,竟是一个人的头盖骨。 看着眼前的房屋,冯若兰选择退出去了。 晚上,冯若兰已经把这座宅子的地形图画出来了。冯佳越看着地图,蹙起了眉头。 冯若兰说:“这座旧宅一看就是荒废了许久的。它的占地面积很大,房屋建筑和园林设计都是上乘,不知为何撂荒?” 冯佳越叹息着说:“你三伯着人打听过了,这里是甘州司马旭家族的产业。” 冯若兰愣住了。 冯佳越知道女儿联想到了什么,说:“司马旭跟司马懿早就出了五服了,也许是皇室中人跟姓司马的犯冲吧。司马旭一家五年前被齐王下令满门抄斩,罪名是通敌、叛国。司马旭家宅一百多口人被官兵包围就地斩杀,未留活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凶宅闹鬼 “啊?一百多口人就在这座宅子里全杀了?” 冯佳越点了点头。 “齐王府把这样的宅子赏赐给我们?”冯若兰惊讶地问。 冯佳越眼眸低垂下去说:“听说这是一座凶宅,几年间又有几人被这宅子里的恶鬼所伤。所以大家平时都离这座宅子远远的。” “啊?”冯若兰又受惊了。怪不得她感觉在门口围观的那些百姓们神情举止有些怪异呢。 齐王啊!冯若兰心里对他真是无语了。她现在感觉这齐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何总爱给别人找不痛快呢? “走水了!走水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冯若兰推着爹爹来到院子里看见着火的地方是中院的一间房子。 家里的人都跑出来救火了。冯佳声从前院提了满满一桶水跑去中院准备救火,看到四弟和若兰出来了,急忙说:“你们别过去,离远一些。”说着就慌慌忙忙跑开了。 其他人也慌慌张张的,有的提着桶,有的拿着盆,有的拿着其他工具朝中院赶去。奴仆里男人们表现还积极,但有几个女仆却吓得瑟缩在一旁,嘴里念叨叨地说着凶宅、鬼呀什么的。 冯若兰推着爹爹来到中院,看到着火的房子,不由地嗤笑。 “兰儿,你看出什么来了?”冯佳越问。 “爹爹。”冯若兰趴在爹爹耳边说了几句话,冯佳越听了连连点头。 冯佳声又去提水,看见四弟和侄女,不由地着急问:“让你们躲远点,怎么还跑到中院来了?快回去!” “三哥,听我的,这火别救了。”冯佳越说。 “啊?”冯佳声既吃惊又疑惑。 冯佳越解释道:“这间屋子是孤立的,周围都是茂盛的绿草,自会阻隔火势烧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何必去救它?” 冯佳声回头看了看,确实像四弟所说的那样,只这一间屋子在燃烧。这宅子里的屋子大多破旧,烧也也不可惜,烧就烧了吧。 冯佳声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放下水桶,手插着腰,朝大家喊:“喂!都别救了,全部离那屋子远一点儿!” 冯初寅和金毛、冯出科跑了过来。 冯初科问:“三叔,为何不让救火了?” “火势那么大怎么救?”冯佳声一副懂爷的姿态向大家解释说,“你们没看到那间屋子是孤立的吗?烧就烧了,有什么可惜的?反正咱家也是打算盖新房的。再说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取水不易……” “快看,鬼火!鬼火!”一个奴仆突然指着远处的一个地方恐慌地惊叫了起来。 大家循声望去,果然见两团火忽明忽灭在空中移动。 忽然,大家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声音。 “噗—嗤—,噗—嗤—”那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窒息而死的鬼的呼吸声。 有人吓得跌坐在地上,惶恐地说:“这里是凶宅,会死人的。” 一个本就在一旁发抖的女仆听了这话,感觉一阵阴风吹到后脖子上,吓得惊叫着跑到了冯家主人所在的人多的地方。 其他奴仆也吓了一跳,纷纷聚拢过来。其中有人还尿到了裤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有几个奴仆互相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互相壮胆。 冯若兰大声说:“都安静一点儿!这里的事情我爹自会处理,保证不会让一个脏东西跑出来!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咳!”冯佳越说,“有我在你们不要惊慌,我保证前院不会出任何事。你们都回前院去睡觉。” “三伯,吩咐门房若有其他街坊邻居来救火,一律谢绝。”冯若兰补充了一句。 冯佳声思量了片刻,转身对奴仆们说:“你们都听见了吧?全部都下去睡觉,门房晚上注意看好门户,不要让人进来。” 鬼火和恐怖的呼吸声还在继续,但冯佳越仍是一副沉稳的模样,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冯家其他几位主人也都没有恐慌。奴仆们的心渐渐沉稳了,纷纷回去睡觉。至于晚上能不能睡着,那就不知道了。 下人们离开了,冯佳越对三哥及两个小辈说:“三哥,相信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带着他们回房睡觉去吧,我和若兰守在这里就好。” “我和你一起守着。初寅,你们几个去睡吧。”冯佳声说。 “三叔、四叔,你们都累一天了,还是你们去睡吧。我们几个小辈守在这里就好了。”冯初寅说。 “是啊,我们守着。”冯初科和金毛附和着说。 冯佳越没有说话,几个人谁都不愿离开,大家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冯若兰认真地打量着家族里的几个年轻人,他们专注地看向前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坚毅的神情。 燃烧的房屋火势渐渐小了,鬼火仍在飘荡,沉闷悠长的呼吸声也还在,不过大家的心态好似都有了变化,觉得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可发现什么了?”冯佳越问。 大家心中一动,认真思考总结起来。 冯初寅说:“我觉得这火好似有人故意放的。他选择了中院靠近前院的这一处孤立的屋子,也是不想火势失控,又弄出鬼火和怪声,其目的可能是想吓吓我们。” “那怪声,起初觉得很恐怖,好像一个被卡住脖子的人在使劲呼吸,可听的时间长了,就觉得不像了,他可能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声音。”冯初科说。 金毛欲言又止,冯佳声说:“金毛,你想说什么就说呗!这里就跟你家一样,我们可都没把你当外人。” 金毛高兴地说:“是。我曾见过一个铁匠使用一种用脚踩的,往火炉底下吹风的东西,是用皮子做的,发出的声音跟这个很像。还有那鬼火,移动的轨迹好多时候都是相同的。鬼火也没有失控跑去其他房屋,这说明是有人操控了这些鬼火。” 大家听了金毛的话后,对他刮目相看。 冯佳越问:“金毛,你好样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姓冯吧,做我的义子如何?” 金毛一愣,惊喜之色突现,连忙跪下来,磕了个头说:“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第一百三十五章 齐王探望 冯初科笑了,对金毛说:“嘿!你小子,现在成了我们的堂弟了。今后我们该叫你什么?冯金毛吗?” 金毛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了。他叫这名字是因为在他出生前,他爹养过一只金毛犬,后来金毛犬死了,他出生了。正好他头发稀疏泛黄,他爹为就给他起名叫金毛。 金毛尴尬地说:“我这贱名,好像配不起这么好的姓,都怪我爹当初没认真给我起名。” “傻瓜,这不正好四叔在这呢吗?给你重新取一个不就得了?我们都是‘初’字辈的,你就跟着我们排就行了。”冯初科说。 金毛激动地看向冯佳越,又磕了一个头说:“请义父为我赐名!” 冯佳越说:“你的名字是你爹为你取的,还是不要随意变更得好。你若嫌‘金毛’二字俗气,不如叫‘金茂’如何?” “冯金茂。”金毛念了一句,高兴地说,“这名字非常好,我今后就叫冯金茂了,多谢义父!” “嗯,好。”冯佳越微笑着点头。 这边谈笑风生,那黑暗的角落里却着急了。咬牙想着:得另想一个大招,把这些人吓走。 “冤——呐!”突然一声凄厉的鬼哭声响彻云霄。接着空中就出现了一个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白袍,血口獠牙的鬼在空中飞。 冯家几人起初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大家都笑了。因为那鬼的头居然在飘荡的过程中掉了。 冯若兰也笑了,同时他也很佩服这“鬼”的声音,这浑厚的气息,这美声的音色,这高八度的音高,真是一副好嗓子啊。 “鬼”头掉了之后,那“鬼”也从空中下来不见了。 大家笑过之后,觉得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冯佳越把几人召集到一块,低声说:“咱们是后来者,要尊重先住进这里的“前辈”。估计“前辈”心里也清楚我们冯家人是吓不住的。现在,我们都回去睡觉,让他安心。从明天起把中院门封了,不许任何人进。” “是。”几人兴奋地回答。 大家各自回去睡觉,燃烧的房屋火势渐渐小了,零星的火光升到半空就灭了。此后一夜平静,直到天亮。 天亮了,冯家的奴仆们起床后惊讶地发现中院的门被封住了。 潍城许多人一大早来冯宅慰问、探查,冯宅的门房却把众人挡在外面说:“家中老爷们都还没有安顿好,麻烦诸位等会儿再进去。” 众人很疑惑,却没有人愿意离开。几个世家派来的人聚在一起,一边往冯宅里面张望,一边谈论着昨夜的故事。 王家的人说:“昨天月亮被黑云吞噬,凶宅又闹鬼了,那凄厉的惨叫声听了真叫人头皮发麻,我家老太爷的心脏不好,被这么一吓都昏过去了呢!” 蒋家的人说:“还有呢,昨夜这里红光漫天、烈焰熊熊,我家派了人来救火,结果被挡在门外不让进。” “哎哟,你们还敢来救火?胆子真大!不怕恶鬼吃了你们啊?”张家的人惊讶地说。 “昨夜还真有人看见一个恶鬼的真身了。”李家的人一脸惊恐地说,“那恶鬼青面獠牙,披头散发,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可怕极了。” “今天早上看冯家人气色如常,好像并不怕鬼,冯文甫真有仙家的气度!也只有他能镇得住这座凶宅。”赵家的人说。 “冯文甫乃飘渺仙门弟子,收拾个恶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王家人说,“他要真收拾了这恶鬼,那咱潍城今后可就安宁了。” “可不知道冯文甫与那恶鬼相斗的如何了?这凶宅里以后还有没有恶鬼了?”张家人说。 …… “齐王到!” 齐王带着护卫走了进来,众人忙止住了谈话声向齐王殿下行礼。 门房仆人连忙出来跪拜。 “怎么把人都挡在外面?”齐王问。 “回殿下的话,家里的主子们正在安顿,所以……” “哦?那你的主子们现在安顿好了没有?”齐王面色不虞地问。 门房的奴仆吓得忙说:“好了,好了。王爷请进,请进。” 齐王带众人进来,问:“听说昨夜这宅子又出事这宅子了,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住进去的可是仙门弟子,难道仙门弟子还镇不住这宅子的凶煞之气?” 齐王环视四周,身后王家人上前一步说:“听门房的老奴说昨夜冯文甫把下人们都赶回去睡觉了,冯家并无伤亡,而且今天冯家人神色如常,并无恐惧之色。” “哦?那冯文甫到底除了这里的凶鬼了没有?”齐王疑惑地问。 众人摇摇头说不知道。 冯若兰推着冯佳越出来,与齐王和诸位见礼。 齐王问:“文甫白天在家里干什么呢?为何现在才出来迎客?” 冯佳越说:“昨夜费了许多精神,因而迟了,请各位多多包涵。” 众人都表示谅解。 齐王看着宅子四周的景观,感慨地说:“这宅子的规模可抵得上半个齐王府了。因为一些不好的传言,这座宅子一直荒芜着,怪可惜的。本王想着你是仙门弟子,有神功护体,应该能镇住这宅子里的凶煞之气。所以才将它赐给了你。” 冯佳越忙行礼说:“草民多谢王爷赏赐。只是这样大的宅子,草民住着心里着实不安,请王爷收回……” “诶?文甫为我甘州奉献了那么多,住个大点儿的宅子算得了什么?你安心住着就是。”齐王说。 “是。”冯佳越无奈,只好勉强接受了,其实早已乐开了花。 齐王忽然凑近一步,神秘地问冯文甫说:“本王听说昨夜这宅子里恶鬼现身了,此事是真是假?” 冯佳越点了下头说:“草民也看见了,鬼身在半空飞动。” “那……那你除去那鬼没有?你今后可是要常住在这里的,这宅子若真有凶煞之气,你可要想办法除去啊!” 冯文甫低下了头,一脸惭愧地说:“没有。” “啊?”齐王惊讶中带着惊喜,问:“你不是仙门弟子吗?凭着仙门的手段,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恶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吓唬齐王 冯佳越一脸难堪地说:“草民学艺不精,没有本事一下子除去宅子里的所有恶鬼,只能暂时安抚他们,并用阵法圈住他们,让他们不要出来害人。” “啥?你说这宅子里还有很多个恶鬼?”齐王惊讶地说。 “没有很多,只不过四五个而已。”冯佳越说,“只不过他们执念太深,不愿入渡厄道修行,也不愿去投胎。” “啊?有四五只鬼!这么多!诶,你刚说什么道来着?” “渡厄道。” 哦,对,渡厄道,那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他们不肯投胎……又是什么意思?” “《楞严经》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渡厄道乃生灵死后灵魂修行的地方。这里的鬼执念太深,所以他们不愿意入渡厄道修行,或是入轮回道,重修来世。” 齐王听到这里,心里都有些慌了。周围各世家的人还从来没有听过哪位大师谈起过《楞严经》,没听说过这么高深的佛法,见冯文甫这么熟稔佛学,都很震惊。人们还想了解更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但齐王正在与冯文甫交谈,他们不便插言。 齐王关心地问:“那可如何是好?你们家里这么多人……难道要……要跟鬼同住?你可想到什么解决之法?” “王爷,凡人若长时间接触鬼气,那也是活不长的。草民昨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造出一个小小的阵法将那些鬼压制住,后面定然不会让鬼一直住在这里。” “那……那你要怎么做?” “只能是尽量开解他们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草民一家都是良善之人,与这些鬼素无恩怨……” 齐王听到那句冤有头债有主就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心里蓦然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那些鬼明白了草民一家不是他们的仇人,自然会离开……” “啊?你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齐王忙着急地叫了出来。 齐王喊出这样的话后,看到冯文甫惊讶的神情,周围人的脸上也都是惊讶之色。齐王尴尬了。 齐王说:“本王是觉得你不能让这些鬼流窜到外面去,万一惊吓了别人,那该怎么办?” “哦!”冯文甫好似恍然间明白了齐王的意思,解释说,“草民当然不会让他们胡乱跑出去。即使草民不管,这些鬼也不会随意出去害人,鬼若害了与他无仇无怨之人的性命,自己也会遭受反噬。” “反噬又是什么意思?那要是鬼伤害了与他有仇有怨的人呢?”齐王的心提起来了。 “鬼的意识有时候会不清醒,若伤了跟他没有冤仇纠葛的人,便会受到天道的惩罚。有些力弱的小鬼可能会被天道瞬间抹杀,所以说他们也不是无所顾忌的。” “哦,那鬼要是去报仇呢?就不会受到惩罚了吗?” “这个,天道自然会仲裁。” 齐王心颤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世上每天要死那么多人,每发动一场战争便死伤无算,难道那些鬼都有怨气,要找人复仇不成?那世人岂不整日惶惶?齐王就此向冯文甫请教。 “呵呵……世间本就不适合鬼存在,鬼也自然不能随意干涉人事……”冯佳越笑着,讲起了天地人三界,给众人灌输了一个庞大的世界观。 但三言两语岂能讲明白?冯佳越只是一个在仙门学了皮毛的凡人,师傅们又告诫过他不许向外界谈论仙门中事,所以他也只能对大家讲个皮毛。可就皮毛,也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人人脑中都构现出一个庞大的玄幻的世界。 冯若兰心中嗤笑,前世自己那么喜欢网络上的仙侠小说、玄幻小说、修真小说,今日一看,是人有同好啊。 齐王听了,感觉出自己的渺小,心里还是紧绷着一根弦。 齐王忐忑地问:“那文甫打算怎样处理宅子里的那些恶鬼?” 冯文甫说:“草民已经用阵法困住他们了。接下来就是劝解他们放下心中执念,然后超度他们,引他们往渡厄道,或是进入轮回。” “哦,原来如此啊!”齐王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可是——”冯佳越话头一转,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齐王问。 “草民学艺不精,怕自己镇不住这些恶鬼,渡不了他们。” “啊?那该怎么办?”齐王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齐王惶恐地问:“若是你镇不住这些恶鬼,会怎么样?” 冯佳越低下了头说:“草民尽力。若真有鬼硬闯,逃出阵法,定然也是受了重伤的,我想他一定会留着力气去找前世害他之人复仇的。” 齐王感到一股凉气自脚底直贯脑门,上下颚开始不由得打颤了。周围人也感觉出了齐王的恐慌,纷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齐王。 齐王紧紧地闭了一下嘴,咽下口水,硬撑着胆气说:“文甫,你今天说这些话……似乎有为他们说话的嫌疑……你难道不知他们都是犯罪之人,朝廷有权将他们处死,他们还有什么不心甘的?” 冯文甫说:“草民并非为他们说话,事实上他们就是心不甘。草民也会尽力劝解……” 齐王心情烦闷,他有些后悔把这宅子赐给冯文甫了。他想把这宅子送给冯文甫之前一切都好好的,送给他之后怎么听这么他一说,感觉更可怕了呢。 冯文甫似乎也看出齐王的忧愁,说:“王爷,这个宅子不干净,如果遇到有能耐且有歹心的修炼之人,那就糟了。” 齐王一听,心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齐王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文甫,除了劝解这个办法,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你打不过这些鬼吗?” “如果是一个两个,到还能对付,这么多鬼一起,我就力有不逮了。” “那就不能把设个阵法把他们分开,然后再杀吗?” “……草民学艺不精……” 齐王简直想暴走冯文甫一顿。他抬头看到宅子里面露出的一角屋檐,突然觉得那好像一个鬼脸,吓得齐王脚一软,差点跌倒。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逛街(1) 冯文甫扶住齐王说:“王爷不用惊慌,王爷是帝王之子,身上有王气,那些鬼自然是不敢近身的。” 齐王听了心安了一大截。舒了一口气问:”文甫,你劝解这些鬼,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冯佳越说:“七天,阵法没有能量支持,只能维持七天的威力,如果草民不能在七天之内劝解这些鬼,那草民只得另寻办法困住鬼了。” “啊?”齐王呆了一下,说,“好,你尽力而为,如果需要什么,或是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 说完话后,齐王赶紧离开了冯宅。其他世家的人还想再跟冯文甫请教一下异世界里的事情,可冯文甫在齐王离开后就开始送客了,并没有要跟人交流的意思。 送走了齐王和各位访客,冯家人也都对异世界也很好奇,一个个看向冯佳越的目光中带着恳求和询问。 冯佳越很无奈,把家族中里的几个人聚到一起,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先贤早有明示。世间一切都讲究个缘法,凡人若是妄想走捷径,一步登天,那最终只能是一事无成。” 冯佳越父女俩都感觉好不容易从齐王府出来了,可以大展拳脚,运用自己的能力发展自己家族了。他们都感觉时间不够用了,可家里人的关注点却还在其他事上。 冯佳越连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给家里人讲今天要做的事情。 “从齐王府带回来的那些蛆虫是洁净的,我们对外人说他可以治溃烂的伤口,可实际上我们要用它来养鸡。嘘——不要声张,这是我们冯家的秘密,也是我们冯家发家致富的依仗。” 冯佳声和两个侄子都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以前在杏花村时说过的养鸡术,原来是养蛆喂鸡啊。冯金茂还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种方法。 “三哥你带金茂,再带上两个奴仆去集市上买鸡和鸡苗,第一次不要么买太多,回来后在宅子后面辟出一片地先养着。特别要注意的是,以蛆养鸡的事情先不要让下人们发现了,必须要我们冯家自己人亲自动手。” “好。”冯佳声干脆地回答。 “初寅,你留在家里照应着。初科,你和若兰陪我去外面转转,采购一些东西。” “是。”冯初寅和冯初科异口同声地回答。 “三哥,你把齐王赏赐给咱家的两间铺子的房契拿出来给我,我今天去看看。” “好。” 大家分头行动。 令冯佳越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出门就引来许多人围观。人们像看什么稀奇事物一样,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跟随着他,谈论着他,还有更狂热的人上来跟他打招呼、行礼、跪拜……让他好不烦恼。 冯若兰也是哭笑不得,看来她爹现在已经是潍城的大明星了。其实当明星也很累的,希望爹爹能适应这种被人围观的生活。 冯若兰先陪着爹爹顺着自家宅子逛了一圈,每遇到一个路口都停下来在粗麻纸上标记出来。他们一路走走画画的。 “冯先生在干什么?”一个围观群众疑惑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冯先生在堪舆。” “哦,原来冯先生是堪舆家啊。” “冯先生不是医师吗?” “冯先生不是修仙者吗?” “……” 听到这些围在身边吵吵嚷嚷的,像苍蝇一样的声音,冯若兰终于切身体会到明星有多么的不容易了。她心里暗自怀疑当初为爹爹打造这样的人设到底对不对。 绕自家宅子一周,他们接下来选择了一条最繁华的街道去逛。 这条街道直通齐王府,街道名就叫王府大街。他们去齐王府以及和齐王府出来回冯宅都走的是这条街。街道很宽敞,依现下的马车来量是四车道。其实这也不算宽敞,街上的铺子摊点很多,行人也很多,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这条街上秩序井然,街上的行人看起来都是家境不错的人。街上还有巡逻的官差维持着秩序。街上的货物也很丰富。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各类食品的、有卖面具和其他小玩意儿的、有卖草鞋和成衣的、还有算卦看相和看病卖药的…… 冯若兰注意到街道两旁很多商铺之间留有一块空隙之地。 冯若兰不明白,问:“爹,这条街应该是潍城最繁华的街道了吧?可以说两边的地都是寸土寸金的珍贵,可为何还要留出这么多空隙之地?这不是浪费吗?” “初科,你说呢?”冯佳越把问题推给了冯初科。 冯初科得意地向堂妹解释说:“正是因为这里的房子珍贵,所以才留出那么多空地出来。为的是以防发生火灾时牵连到更多的房子。” “哦。”冯若兰恍然大悟。这里的房屋多是木质的结构,万一着火,可损失不清呢。 可惜齐王赐给他们家的商铺不在这一条街上。 他们先去了一家名叫瑞兴书肆的店铺。店里很宽敞,货物很丰富,店里有许多穿着绫罗绸缎的顾客。他们三人一身布衣,倒显得突兀了。 店铺的掌柜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赶忙迎上来打招呼:“哎哟,是冯先生大驾光临来,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其他顾客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冯佳越。 冯佳越纸淡淡地一笑,说:“我们来买一些文房四宝。” 掌柜笑容满面,十分热情地介绍他店里的东西,卖力地推销着,恭维着,他知道今天这单可是个大买卖。 这店名为“书肆”,卖的书却极少,大约有一百多种。有简牍书籍,也有纸质书籍。 冯若兰翻看了一下,这纸质书的质量很差。纸质粗糙,装订也很粗糙,里面的内容并非是印刷,而是人写上去的。就这样的书也很贵,一本《十洲记》就要一百钱。 简犊书籍也不便宜,特别是那些名家雕刻,做工十分精致的竹简书最贵。这里卖得更多的事空白的简犊、纸张和羊皮。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逛街(2) 他们买了很多纸和羊皮卷,还挑了几支笔和几盒墨、几方砚台。 冯初科看到四叔买了这么多东西,心里十分高兴。暗自计较着:四叔一下子买那么多笔墨纸砚,难道是要重新给他们上课? 这些东西他们总共付了五百钱的定金,货到家后,还要再支付一千五百钱。冯初科看着拿出去那么多钱可心疼了。 掌柜的高兴地说:“冯先生您放心,我派人给您安好无损地送到府上去!” 冯文甫凑近掌柜的,轻声问:“掌柜的,你这书肆可有后门?” 掌柜的一愣,看到门口许多围观的群众。,掌柜的心领神会,遂高声说道:“冯先生,敝店还珍藏着卧龙先生亲笔所书《梁父吟》,冯先生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内室鉴赏一番?” “求之不得。”冯佳越点了下头。 “请。”掌柜做出邀请的姿势,随后对两个伙计说,“你们俩照看好书肆,不要放闲杂人进来。” 从书肆的后门出来,他们甩开了那些群众。再穿过几条街,他们来到自家铺子所在的街道。 他们铺子所在的这条街名叫榆林街,只因这条街两边种着两列榆树。这条街与王府大街中间隔了几条街。这条街上的房子稍微破旧一点儿,街两边多是各类手工作坊。 这条街的街道也很宽敞,街上也有许多摆摊的,相比于商铺,摊点的顾客倒比进出商铺的多一些。只因现在是大灾之年,粮食涨价,许多人家都穷困潦倒,不得不尽力压缩生活开支。相对于店铺的货物,人们更倾向于那些便宜的地摊货。 这条街上的行人好像杂一些,有穿绫罗绸缎者,也有穿粗麻葛布衣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老弱病残的难民在街上游荡。他们身上肮脏褴褛,眼神空洞,只在有人施舍时才会放出光彩。 街上那些青壮年和有手艺的难民都去投身富贵人家为奴了,听说潍城第一世家王家,一次就收了一千难民。冯若兰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惊讶。 “为何齐王府会坐视各世家收纳难民呢?”冯若兰小声地问。 冯佳越说:“甘州连年与蛮夷作战,青壮死亡很多,人口萧条,难民来到甘州正好补充甘州人口。齐王府实行屯兵屯田之策,这些年在难民中征了许多兵丁,各世家自然效仿。世家本就有向齐王府服兵役的义务,若有大战,世家们还可在战争中捞得军功,所以他们要大量收纳难民壮大自己。” “那我们冯家今后是不是也要服兵役?” “是的。齐王府懒的统计各世家的人丁数量,只会大概评估一下各世家的人力财力,要求他们服相应的兵役。” 看着爹爹皱起的眉头,冯若兰想,冯家没有人在朝为官,今后在服兵役这一块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拿捏。 来到齐王赐给他们的两间铺子,发现这两间铺子是相邻的,这两间商铺的位置不大好,房屋老旧,在街道中间很不显眼。 听说之前的生意也不怎么样,现在里面都已经腾空了,只留了一位驼背的老人在等待着新主人来接收。 冯初科把契书递给老人,老人只扫了一眼,便弯腰施礼,笑着说:“原来是冯家主子们来接收商铺了,老朽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冯初科说:“我们今天来街上转转,顺道来看一看铺子,若是先前的货物没有清完,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哦,里面已经腾出来了,老朽就等着把钥匙转交给冯家。”老人说着就递出了一串钥匙。 冯初科接过钥匙说:“辛苦老丈了。” 走近商铺里,更觉得里面的破败萧条,两件商铺都是如此,看来之前的生意都不怎么样。不过不要紧,冯若兰已经想好要用这两间店铺做什么了。 店铺所在的这条街上就有一家铁匠铺,他们去看了看。铁匠铺门口竖着一个简易的木牌,上面写着“三兄弟铁匠炉”三个大字。 他们进去一看,外面的铺子是卖成品铁器的。这里卖的铁质东西很多,木架子上、地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种类丰富的铁器。一个老妪和一个中年妇人在这里售卖。 “你们要买什么?”老妪问。 冯若兰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说:“我们想打造几件东西。” 老妪接过图纸一看,摇摇头说:“这东西没见过,是用来做什么的?” 冯若兰没有回答老妪的问题,问:“我们能不能去铁匠炉看看?” 老妪说:“可以。翠花,你领客人进去。” “哎。”妇人答应着,站起身来带他们往里走。 打铁炉在院子里的一间土屋里。打铁的是三个兄弟,老大是一个皮肤黝黑,头上扎着羊肚巾的汉子,他正用大铁夹把一块铁放进烧的旺旺的木炭炉里。 冯若兰稀奇地走过去看,她想这大概就是“渗透钢”的炼制技术吧。 老儿和老三两人打着赤膊,一人抡着一把大锤,正你一下,我一下,有规律地打铁。看打造台上的东西是一把刀。 “刚子,有客人来想打造个东西。”名叫翠花的妇人朝老大喊。 老大放好了铁块,转过身来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来。 “啥子东西?” 冯若兰把图纸递给刚子铁匠。 老大拿过图纸来看,看着看着眼睛就睁大了,眉头也皱起来了。 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老大问:“客官,你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能做出来吗?”冯佳越问。 老大搔搔头,为难地说:“能是能,就是……这构造太复杂了,特别是这个滑动轴承部分,特别费时……” 冯佳越微微一笑说:“价钱好说,只要你手艺好能做出来就好。” “哦,那就没问题,我们能接您这活。”老大高兴地说。 “需要几日呢?” “十天。” “我要得急,能不能快点儿?我可以加钱。” “我这里还有很多活的……那……八天吧。至少需要八百钱。” “五天,我给你一千钱,如何?” “啊……”老大惊呆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家来了 老大媳妇翠花在一旁看到丈夫在发呆,急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陪着笑说:“可以,可以。”说着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老大反应过来,垂着头说:“好吧。”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们要做的东西不能随意泄露出去,五天后的申时,我家自会派人来取货。” “哎,好,好。” 冯佳越从钱袋里取出五串钱递出来说:“这是五百钱的定金。如果你们三兄弟铁匠炉的货好,信誉好,今后我还有许多活都交给你们做。” “好,好,多谢您捧场。”老大双手接过钱,喜不自胜地回答。 客人走后,老二忙问:“大哥,那几位客人穿着挺普通的,可没想到却是个大主顾,让咱们大赚了一笔。” 老三好奇地问:“大哥,客人要打的是什么玩意儿?竟这么看重。” 老大转过头来,呵斥道:“好好打你们的铁!打铁中间不要停,力要使匀!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打坏了客人的东西,你们赔的起吗?客人打什么东西,您们现在好奇什么?打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么……”老大说着抱着钱往里面去了。 在三兄弟铁匠炉前面的铺子里,他们还在老妪处买了一些农具。 “爹爹,” 从三兄弟铁匠炉出来,他们又转去别的街,找了别的铁匠炉,买了打了铁锅、勺、笼屉等炊具,又打了铁锹、榔头、犁等农具。还找了石匠订做一个石碾。 回家路上,冯佳越问:“若兰,初科,今天逛街,你们的感受是什么。” 冯初科愣了一瞬,说:“潍城比咱们依兰县大很多,也更繁华。” 冯若兰想了想说:“手工业不发达,市场不活跃,人民购买力低,市场像一潭死水。” 冯初科听了冯若兰的话吃了一惊,堂妹这话说的也太武断、太高深了吧,连他也听不懂。 冯初急忙问:“若兰妹妹,你刚才说‘手工业不发达,市场不活跃,人民购买力低,市场像一潭死水’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评判的?” 冯佳越听了女儿的话,陷入了沉思。 他们回到家,已是吃飨食的时间了。仆妇们做的食物是面疙瘩,里面有许多翠绿的蔬菜。 三伯他们把鸡和鸡苗也买回来了。他们一共买了一百只鸡和一百只鸡苗,鸡在中院的一个院子里放养着,鸡苗在一个腾空的旧房子里养着。这些鸡买回来后就用蛆虫喂饱了,现在在院子里撒欢地跑和叫呢。 冯若兰望向宅子后面深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吃过饭,潍城冯门家主冯名扬带着儿子冯思远和侄子冯继长来了。 冯名扬喝了几口仆妇煮的茶汤后,四下里望了望,啧啧地说:“这个宅子以前倒是个好宅子,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灭门惨案,这里就成了不祥之地了。文甫若是心里不舒服,就住到我那里去吧。” “这里很好,我喜欢住在这里。齐王把这里赏赐给我,那我好好经营就是了。” 冯名扬呵呵一笑说:“幸亏你有仙泽,有本事,能镇得住这里的煞气。可是……这里许久未住人了,需要大修,我那里正好有一帮手艺好的工匠,我支派过来给你们把这里修缮一下。” 冯佳越喝了一口清茶,说:“大人的好意越心领了,现在我们刚住过来,诸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修缮暂时还没在我的计划里。前面的院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也能凑合着住吧。这件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冯名扬能感觉出冯佳越话里的疏离,他叹了口气说:“文甫,那个十年前……” “十年前的事我都忘记了,不想再提起,大人也不必再说。”冯佳越阻止道。 冯名扬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他说:“依兰县那三位祖父毕竟也是潍城冯家的血脉。我们两家的血缘是最近的。先辈们的恩恩怨怨早都化作尘土,就让它随风去吧。我们后辈之间没有必要再把这恩怨延续下去了。” 冯佳越点了下头说:“你说的对,先辈的恩怨随着他们身殒都被埋藏在土里了。所以说我们晚辈之间没有恩怨,以后两家就跟其他世家一样和平友好相处吧。” 冯名扬一愣:像其他世家一样和平友好地相处?难道文甫没有考虑过合宗?不想带着你们那一支重新并入族谱吗? 冯名扬疑惑地问:“文甫,你的意思是……不合宗吗?” 冯佳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合宗,确实是大祖父和二祖父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他们最终也接受了现实。我祖父临终前重造了族谱,做出不合宗的决定,我们后人不敢违逆他老人家的遗愿。” 冯名扬心里有些急躁,说:“你应该明白,潍城世家林立,你们……在此生活大不易,若无我们这一支相助,你们很难扎根。” 冯佳越呵呵一笑说:“在小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族人们也都没什么大志,大家都是穷惯了的,不管环境怎样艰苦,都能生活得下去。再说,齐王的赏赐也足够我们生活了。” “这……也是令尊的意思吗?其他长辈也都这么想吗?” “我爹当然不会违背祖父的遗言,其他长辈也都见证过祖父们的遗言,不会忤逆的。” 冯名扬垂下了头,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们就像其他世家那样,和平互交吧。” 冯佳越点头微笑着邀请冯名扬喝茶。 冯名扬又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到冯若兰,问:“听说令爱现在跟你学医,她的医术已十分了得,齐王的伤就是她动手医治的。她的医术连太医博士都夸赞呢。” “呵呵,小女若兰,跟我刚好相反,她特别喜欢医术,我从山门带出来的那些医药方正好让她去鼓捣。” 冯名扬感慨地说:“真是神童啊。若兰,以后伯父家里若是有人身染疾病,你可要来帮忙啊。” “伯父严重了,家里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尽管派人来叫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第一百四十章 互相依傍的关系 冯名扬笑了,对冯佳越说:“文甫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来来来,伯父这里有一块玉,你拿去玩耍吧。” 冯若兰一看,那是一块洁白的和田玉,质地上乘,没有一丝瑕疵,价值应该不菲。冯若兰为难地看向爹爹。 冯佳越略思考了一下,对冯若兰说:“既然是伯父相赠,你就收下吧。” 冯若兰这才接过玉说:“谢谢伯父。” 冯名扬见侄女收下礼物,心里十分高兴。转而目光又落在冯初科身上,打量了他一下问:“这位少年俊朗清秀,一表人才,请问是谁的儿子?” “是我二哥的次子。” “哦。”冯名扬点点头说,“我们两家虽说分为两支,但同宗同源,血缘亲近,情谊自然要比别家深厚,听说陪文甫一同来潍城的还有几位家族弟子,不如都叫出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改天我做东,给你们下帖,我们两府的人一起好好聚一聚,亲人们之间互相认识一下,你看如何?” 冯佳越想了想,点了下头说:“好。”然后让冯初科去叫家里其他人都过来。 冯名扬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冯佳声带着冯初寅和冯金茂来了,还提来了两罐葡萄酒,让奴仆们摆上果子、小食,一个简单的聚会就开始了。两家冯姓人在一起其乐融融,谈笑风生。 冯名扬从冯宅离开时,已是夕阳西下。今天他兴致很高,回去的路上感觉有些微醺,不由地哼起了歌。 冯思远和冯继长看到家主如此,都很疑惑。 冯思远说:“爹,今天依兰县冯家不识好歹,拒绝了您合宗的提议,您还如此高兴,跟他们把酒言欢!” 冯明扬叱道:“你小子懂什么!冯文甫虽然拒绝了合宗,可他却没有拒绝我们潍城冯家。他不是答应了改日两家人一起聚聚,认认亲吗?” 冯思远翻了翻白眼,说:“本来我们是本家,他们是旁支,本应他们看我们的脸色做事,可现在弄得倒像是我们上赶着似的,不知道您图什么!” 冯名扬眼一瞪,道:“图什么?还不是图冯文甫仙门弟子的身份!” “二叔,您也相信这世上有仙人?”冯继长问。 “我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你们俩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只要世人相信就行了。”冯名扬说。 “可是孔圣人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嘁!孔圣人那是教育人们要对鬼神敬而远之。连孔圣人都不敢断然、明确地说这世上没有鬼神。谁还敢说这世上没有鬼神?人们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就算他是仙门弟子,我们又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非要去巴结他?”冯思远嘟囔着。 “哼!你小子懂什么!冯文甫如果没有仙门弟子这个身份,那他就什么也不是。虽然他发明了火药手雷,发明了……很多东西。可那又怎么样?潍城这个地方岂是他一个白身能挤进来的?潍城世家豪门林立,冯文甫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个肥羊而已……嗝——” 冯继长忙扶住二叔说:“所以他得有个仙门弟子的身份,那些豪门世家顾忌仙门的势力便不敢动他了。” 冯思远也在一旁扶住了,一边轻轻拍着爹爹的背,一边嘟囔:“也不知他这仙门弟子的身份是真是假,莫不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故意编造的。现在都是世家豪门横行于世,哪里还有什么山门?” “呵!”冯继长好受些了,直起腰来说,“仙门毕竟飘渺,怎会沾染时间尘埃?冯文甫也只能扯虎皮做大旗,利用仙门弟子的身份在潍城先站住脚而已。要想长久发展,与世家斡旋,还是离不开我们家。” “哦。怪不得他对我们的态度既疏离,又想亲近呢。”冯思远说。 “冯文甫以仙门弟子的身份在潍城站住脚跟,那凭着他的本事,家族崛起兴旺就是很容易的事了。而我们家也能借冯文甫的力量更上一层楼啊。所以……我们要帮助他……更要借机壮大自己。我们两家是互相依傍的关系。” 冯思远和冯继长点着头,心里想了很多。 齐王府,齐王披着锦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他此时很难受,总感觉周围有一双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手臂伤口处还总感觉有无数的蛆虫在爬。好像上次冯文甫的女儿没给他把蛆虫全部取出来,现在里面繁殖得很多了。可每次解开纱布看时,伤口却长得好好的。 现在齐王觉得阴暗处那一双眼睛的主人,可能已经成为蛆虫的主人了,驱使着这些蛆虫啃咬着他。 齐王世子曹钧此时也很郁闷。怎么好端端的,父王就成了这个样子?父王现在十分心里非常恐惧,对他非常依赖,把他叫到齐王府里来,还不让他离开。 更要命的是父王让他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在齐王府陪他。这可怎么行啊?那他还不憋死了?他府里的那些美人怎么办,还不都得寂寞死了? 可谁让他是父王最喜欢的儿子呢。唉!这真是爱的负担啊。 曹丽颖看到父王和弟弟一人惊惧一人郁闷的样子,十分生气,她觉得都是冯文甫说的那些妖言惑众的话造成的。 她气呼呼地问:“父王,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冯文甫好歹也是个有文化、有涵养的人,他凭什么在潍城散播谣言?我……我去找他!” “哎……别,别,别去……”齐王急忙制止女儿,说,“冯文甫不敢得罪,不敢得罪。本王还要靠他超度那些恶鬼往生呢。你就不要添乱了。” 曹钧说:“父王,要是冯文甫称他这七日里并没有劝退恶鬼,阵法的威力也减弱了,再借此向我们齐王府索要东西,或是用鬼神来胁迫父王,那该怎么办?” 齐王听了世子的话,眼神危险地眯起。可这样的模样只维持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丧气了模样。 齐王哭丧着脸说:“那你们倒是帮父王想个办法啊!” 忽然,齐王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说:“文英啊,不如你就和文甫结婚吧。他成了本王的女婿,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和文甫成为一家人 忽然,齐王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说:“文英啊,不如你就和文甫结婚吧。他若成了本王的女婿,那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父王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婿,那父王还需要怕什么吗?” “啊?”曹丽颖和曹钧都很意外。 齐王说:“你和冯文甫结婚后,就住在齐王府,陪着父王,好不好?” 曹钧听了父王的话,翻了翻白眼。 “可……可是王家还在找王胜……”曹丽颖为难地说。 “只要你和冯文甫成了事,本王就可以当王胜死了!” “好,那我就嫁!”曹丽颖高兴地说。 “父王,姐姐,你们觉得冯文甫会答应当这个郡马吗?”曹钧不屑地说。 “他怎么会不答应?我可是郡主,我可是父王最宠爱的文英郡主!”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怎么样?他……他一个庶民能娶到郡主,那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得来的好不好?他该感恩戴德才是,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那是你的想法,我看冯文甫未必这样想。” “你……曹钧!你混蛋!”曹丽颖气得直跺脚,她觉得弟弟的质疑是对自己的侮辱,她非常不满。 “够了!”齐王打断姐弟俩的争吵,烦闷地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长女自信过头,齐王的头脑却是清醒的。他并不认为冯文甫那样的人会乖乖听话,做他的女婿。 齐王沉思了片刻说:“那我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不能拒绝。” 曹钧和曹丽颖对视了一下,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齐王继续说道:“过两天是端午节了,文华约了冯家女郎去参加潍城贵女们之间的宴会。咱们就把冯文甫约来参加齐王府举办的宴会。到时……” 冯宅中院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冯宅的人也都早早地起了床。 冯佳声正要带着两个侄子去采买,出门却碰到了谢侯爷和五柳先生上门,身后还跟着皮老帽。 冯佳声看到皮老帽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谢晓宇调侃着说:“怎么,养空师傅不认识我和五柳老师了,要把我们拒之门外吗?” 冯佳声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把谢晓宇和五柳先生请进来。 “我们今天来的有点儿早啊,不知文甫和若兰姑娘都起床了没有?”五柳一边走一边问。 “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锻炼呢。”冯佳声说。 “哦?那我们可要去看看。”五柳感兴趣地说。 冯佳声想了解一些事情,所以让冯初寅和冯金茂带着下人去采买了。 五柳和谢晓宇来到院子,看到冯文甫和冯若兰在练武。他们轻缓柔和的招式,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四……”冯佳声刚想提醒四弟和侄女有客人来了,却被五柳制止了。 五柳和谢晓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冯佳越和冯若兰的一招一式,被深深地吸引了。连皮老帽也凑上来看。 冯佳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这不就是他家四弟用来康复身体而做的训练动作吗?为何让五柳先生和谢侯爷如此看重? 打完了一套太极,冯佳越和冯若兰收了势。 五柳和谢晓宇不由地拍手叫好。 “五柳先生、谢侯爷,怠慢了,恕罪。”冯佳越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巾擦着汗说。 “冯先生,您们刚才练的是什么武功?”谢晓宇问。 “让侯爷和先生见笑了,不过是为了锻炼身体,随意练的几个动作,不值一提。” 五柳笑了笑说:“文甫啊,你好歹也是个长辈,怎么就不能心胸宽广一些呢?大家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对晓宇态度好一点儿?” 冯佳越接五柳的话,也没有反驳。 五柳说:“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刚才练的武功看似缓滞轻灵,绵柔无力,实则中气贯足、商巧善变,以柔克刚吗?” 冯佳声听到五柳先生这样的评语心里十分震惊。早上若兰邀他一起练太极,他还嗤笑说这是腿脚不灵便的老头用来锻炼身体的招式,他才不练呢。 冯若兰在一旁漂洗了手巾,笑着说:“五柳先生好眼力啊,我们练的是太极。” “太极!”五柳和谢晓宇被这名字惊了一下。可两人细细想了一下刚才的招式,越想越觉得这名字贴切。 “侯爷,先生。”冯若兰推着爹爹走了几步远了,却发现他们还愣在原地,微笑着提醒。 “啊。”谢晓宇回过神来,看见了冯若兰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由地又看呆了。 五柳拉了拉谢晓宇,急忙跟了上去。 五柳一边走一边说:“文甫,你练的太极真的是暗合儒道阴阳五行之变化,糅合了导引术、吐纳术,真是一门内外兼修、刚柔并济的高深武学啊!这是你创立的武学,还是你山门里的武学?能不能……” “不能!”冯文甫断然地回答。 “哎,我说你这冰块儿脸,你……呵呵……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五柳看冯文甫瞪过来,一脸臭屁地说。 进了堂屋,五柳满脸堆笑地说:“文甫,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怎么个商量法。” 五柳把皮老帽带到冯佳越前面来说:“他,皮帽子,相必你听若兰讲起过他吧。他被弄到衙门里去后遭刑讯逼供,硬是抗住了,没有吐露半句。他是下了决心要投献你们冯家的。我和侯爷给你把他带出来了。” 皮老帽对着冯佳越和冯若兰噗通一跪,哭着喊道:“主人!” 看到这么个大块头跪在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冯佳越的脸不由地抽动了下。 “求主人一定要收下小人,小人必定对主人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皮老帽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 “好了,好了,起来吧。”冯佳越实在受不了了,忙让皮老帽起身。 皮老帽愣了一下,欣喜地从地上起来,说:“主人答应小人的请求了?” “别急。” 冯佳越的一句话让皮老帽像是被一盆冰水淋在头上似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谢恩,报恩,保护 “据我所知,你在青牛镇也算是个……头领,为何非要投献我冯家?”冯佳越问。 皮老帽哭丧着脸说:“好教主人知道,小人以前在青牛镇也算是一寨之主,手下百十号兄弟。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活的洒脱随性。可惜后来……被祝家庄祝荣那无耻小人算计,小人……不得已只能委身于他……小人在他手下失了人格,成了他的走狗,替他做了许多恶事,小人良心不安、悔恨不已……” 皮老帽想起往日的生活,难过地哭出了声,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遇见了小姐,小人原本只是敬佩小姐的武艺,想结交个江湖上的朋友。可后来带小姐找到镖局,见到养空师傅的那一刻,小人才知道小姐是杏花村冯家的人。那时小人才幡然悔悟,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小人听说了杏花村冯家制出火药手雷帮助谢侯爷镇守龙门关的事,还知道了冯家带领老弱妇孺的村民全歼一队骑兵的事情。小人十分敬佩这样有实力又正派的家族,所以小人想投献于冯家。请主人收留!” “皮帽子所说皆为事实,我已经调查过了。”五柳说。 堂屋里变得寂静了。 谢晓宇说:“冯先生,皮帽子虽说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但那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他也有悔改之心。不如……您给他个机会。” “是啊。他是诚心投靠,你就给他个机会嘛。”五柳说。 冯佳越看到了皮帽子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样子,感觉既滑稽又可笑。冯佳越问冯佳声和若兰:“他是一路追随你们来的,你们看呢?” 冯佳声摸了摸鼻子说:“他看着倒有一把子力气,不如留下他看家护院也不错。” “若兰,你说呢?” 冯若兰微笑着说:“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觉得皮爷有向善之心,难能可贵,我觉得我们应该成全他。” 皮帽子听了,留下了激动的泪水:“谢谢小姐……小姐,您叫小人帽子就行了。” 冯佳越也很满意女儿说的这番话,遂点头说:“那你就留下吧。嗯……你就做……我的管家吧。” 五柳和谢晓宇惊奇地看向冯若兰,这个女孩总是在刷新他们的认知。在杏花村的时候他们只知道冯若兰聪颖灵秀,在来潍城的路上他们知道冯若兰勇敢无畏,在齐王府他们知道冯若兰医术高超,在见过皮帽子后他们知道了冯若兰武艺高强,现在又知道了冯若兰佛理通透,怪不得圆觉方丈会派出三百武僧护送他们呢。 冯佳声深深地吞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个侄女是真不简单,原来她真的能跟圆觉方丈那样的人辩论佛理。 皮帽子重新施了一礼,说:“谢主人!那……小的先退下了,下去为主人们准备茶水。” 五柳和谢晓宇也很佩服冯文甫,对皮帽子用人不疑。 谢晓宇此次还有一个目的。他要为六年前的事情,来想冯文甫正式道谢并道歉。 对此,冯佳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地说:“好了。当年的事就让它随风去吧,我心里并不怨侯爷。” “这可是你说的,你以后可不许再对晓宇那么冷淡了!”五柳抓住冯佳越话的尾巴急忙说。 冯佳越白了他一下说:“我这人就这样冷淡,五柳先生若是不喜那也没办法。” 说完,冯佳越和五柳一起笑了。此时,冯佳越是真正放下了心里的结。 谢晓宇继续说:“冯先生先有不攀诬我之恩,又有在依兰县助我之恩情。还有,奉献诸多发明、北上潍城,遭遇危险,让先生不能得偿所愿,被迫留在潍城……凡此种种,皆与我有关,我深感愧对先生。为报先生深恩,我在此向先生承诺:今后我将尽我所能护先生一家周全。先生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不要把我当外人,尽管开口,我一定相帮!” 冯佳越、冯文甫和冯若兰都被谢晓宇的这一番认真的表态感动到了。 “侯爷言重了,文甫当不得侯爷如此厚爱。不管怎样,在这里先向侯爷道声谢。”冯佳越拱拱手说。 “文甫,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五柳说,“今天晓宇在这里说的话,只会记在心里,暗中去做,在外人面前,两家还是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样子,避免给你和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冯佳越点了点头。 谢晓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下来的谈话就随性了。 谢晓宇把冯若兰的袖剑和匕首还给了她。 谢晓宇看着冯若兰纯真的脸,好奇地问:“我很好奇,冯姑娘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呢?听说一招便把世子打昏了。不知我有没有资格向冯姑娘讨教呢?” 冯若兰噗嗤一笑说:“这么丢脸的事情,齐王府定然会严密封锁消息,最后竟也让谢侯爷知道了。谢侯爷真是手眼通天,消息灵通啊。” 谢晓宇不好意思地笑了。冯佳声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却惊呆了。侄女的武功真的有那么高吗? 冯若兰说:“其实我只是比较熟悉人体脉络穴位,用了巧劲侥幸取胜而已。我人小力弱,武功自然不敢跟侯爷比。” 谢晓宇有些失望。 冯若兰继续说:“若是侯爷不嫌弃,我们就随意比划两下吧。” 听到侄女要和谢侯爷比武,冯佳声激动极了。他还从来没见识过侄女的武功呢。 院子里,冯若兰和谢晓宇两方站定。五柳、冯佳越、冯佳声、还有赶来的冯初科都站在一旁观看。皮帽子自觉地做好现场的保密工作,将下人们都隔绝在外面。 “请!”两人行过礼后扎稳了下盘,双手摆出防守姿势,互相防备着。 谢晓宇先打破僵持,一记长拳大开大合向冯若兰袭去。 眼看着拳头逼近,突然,冯若兰动了,躲开半头,双手对着袭来的拳头迅猛出击。 谢晓宇只感觉手腕处一阵痛麻,感觉不妙,紧接着自己腋下的地方也传来一阵疼痛。谢晓宇连忙退开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尽一份绵力 分开后,谢晓宇捂着自己的手臂暗暗心惊,刚才差点儿让冯若兰用胳膊肘卸了胳膊! “谢冯姑娘手下留情,接下来我会十分小心的。”谢晓宇捂着胳膊说。 周围观看的人也吃了一惊,大家看出来了,谢侯爷用的是规规矩矩的长拳招式。 冯若兰用的却是出其不意,刁钻古怪的招式。她的手指、胳膊肘,甚至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能成为袭击人的利器。而且她熟悉人体的经脉穴位,出手稳准狠,袭击人的角度特别刁钻,稍不注意,便会着了她的道。 接下来,谢晓宇果然很小心,谨慎出拳的同时时刻防备着冯若兰的袭击。果然好多次化解了冯若兰刁钻迅猛的招式。 冯若兰对谢侯爷的武功十分赞赏。他心思缜密,总能提前看穿她的意图,能在对战中很好的保护自己。两人接下来的几十招,谁也没能战胜谁。但冯若兰清楚地知道对战时间越久,对她越不利。 谢晓宇已经看出了冯若兰的疲态,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量和力气上跟他都有差距,能战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谢晓宇最后一招抓住了冯若兰的手腕,心里一喜,刚想趁势将她拉近控制,冯若兰的另一只手又向他袭来,目标是他的咽喉。谢晓宇又抓住了冯若兰的另一只手,这下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谢晓宇认为现在这样可以结束比斗了,正想着很君子地跟她分开。突然,冯若兰用头猛撞了一下谢晓宇的下巴,然后脚踩上了他的脚。 一股大力向他撞来,谢晓宇向后倒去,冯若兰立马翻身回来拧住了他的手臂,用膝盖压住他的身体。整过过程一气呵成,只发生在一瞬间。 谢晓宇呆住了,这时他才明白,冯若兰早就算计着这一招呢。在打斗中她一直都是装着力不从心的样子,故意露出破绽被他控制住,然后瞬间来个绝地反击。真是好重的心思啊! 冯若兰起身,拉起谢晓宇说:“侯爷,承让了。” 谢晓宇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小姑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好后,深深地施了一礼说:“没想到冯姑娘的武艺如此高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佩服,佩服。” 冯若兰说:“谢侯爷是君子的打法,自然比较吃亏些。” 冯若兰胜,谢晓宇输了,这样的结果让围观的人都很吃惊。冯佳声更是懵了,此时他才感觉自己居然跟侄女有了这么大的差距。 回到堂屋,谢晓宇诚恳地对冯佳越父女行礼说:“冯家武学,真是高深莫测,我甘拜下风。” 冯佳越摇摇头说:“若兰不如你,她只是取巧而已。” 五柳说:“那日从城头回齐王府,遭遇刺客,文甫丝毫不惧,若兰指挥若定,安排侍卫们形成两层保护圈……文甫父女的军事涵养,可真是不凡呐。” “恭维的话就少说些吧,五柳先生有什么事请直说吧。我早看出来了,侯爷刚才找若兰比武,目的不纯呐。” “啊,哈哈……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和侯爷想请文甫父女帮忙训练府兵。” “啊?”冯佳声惊呼出声。 冯佳越只淡淡地问:“为什么?” 五柳垂着头说:“甘州只是自保,已然费力,更遑论角逐天下了。即便如此,这一隅之地也不是谢侯爷可久待之地。今后世子继位,侯爷便再无法在甘州立足了。侯爷的兵权已经被夺过几次了,侯爷所能倚仗的只有府兵。” “侯爷的府兵……可靠吗?”冯佳越问。 “可靠。” “府兵有多少人?” “在册的有三百人” 冯佳越看向谢晓宇,问:“侯爷,既然您愿意把我冯家看做自己人,那么这个屋子里又没有外人,侯爷不妨说说你真实的目的和打算吧。” “呃……好。”谢晓宇整了整思绪说,“我其实志不在角逐天下、称王称霸,但是大魏皇帝灭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报,此生我的志向便是杀大魏皇帝。” “啊。”冯佳声吃了一惊,脸色突变。冯佳越和冯若兰看了他一眼,却是神色如常,并不感到惊讶。 谢晓宇继续说道:“还有,我的长姐,她虽然贵为齐王妃,可是境遇却好不到那里去。齐王溺爱长子,世子的两个舅舅皆是大魏朝有权有势之人,他们足以影响到甘州王位的继承,他们都是世子的依仗。而我的长姐和他的孩子们,就只有我这一个依仗了。” 冯佳越的眉头皱了起来,问:“所以呢?侯爷想离开甘州?侯爷要去哪里发展呢?” “这……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能带走的兵很少,目前我的能力还很小……可是我若一直留在甘州就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力量,甚至最终……都保护不了长姐和侄子们。”谢晓宇说着低下了头。 五柳也无力地垂着头,感慨地说:“侯爷一直囿于甘州也不是办法。老侯爷在世时曾在淮南经营多年,那里的旧部……” “这不现实。”冯佳越断然地否决。 “是,这个我们知道,淮南和甘州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万里……我们暂时也不打算去淮南。”五柳脸红了,“这几个月我和侯爷走了很多地方,觉得……或许可以攻打蜀国……” “你们想用甘州的兵攻灭蜀国,然后占据蜀国地盘和齐王划界。”冯佳越淡淡地说。 “是……不知文甫可有教我?”五柳知道这算不得好谋划,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冯佳越。 冯佳越以前总听说五柳先生的名气大,觉得他像是卧龙凤雏一般的人,如今看来,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冯佳越轻轻笑了,说:“大魏攻打蜀国,绵竹一战后若不是大魏内部出了问题,蜀国早已灭亡了。侯爷和先生想捡现成的,恐怕会引来许多麻烦吧。” “呵呵……是。”五柳尴尬地笑着,说,“不过文甫造出了火药手雷这样的利器,还有炒钢技术可升级士兵们的兵器,我们或许可以抵挡住……” “我并不看好这个计划。”冯佳越坦率地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开赴宴 五柳和谢晓宇相视一眼,两人站起身来,略整仪表,深深地向冯文甫鞠了一躬。 五柳郑重且诚恳地说:“文甫,你就帮帮晓宇吧。” 谢晓宇也诚恳地说:“文甫先生,请您为我指一条明路。” 冯佳越想了想说:“我答应帮你们训练府兵。关于其他……” 五柳和谢晓宇紧张地看着冯佳越。 “我之前没有想过你的问题,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啊?”五柳没有料到冯文甫答应地这么干脆,想了想,五柳试探着问,“文甫可有什么条件?” 冯佳越微微一笑说:“侯爷不是说了今后要保护冯家吗?冯家底子薄,以后就要仰仗侯爷了。侯爷想做乱世枭雄,冯家自然也想尽一份绵力。” “好!谢谢你。”五柳和谢晓宇高兴地说。 “但是侯爷请记住,我现在帮你,并不意味着将来冯家必须依附于你,我冯家不愿站队任何人,永远是世间超脱的存在。” 五柳和谢晓宇疑惑地相视,最终点了点头。 五柳和谢晓宇从冯宅出来时,在门口遇见了齐王府来送口信的内侍,知道了文华郡主约冯若兰端午节去沁园游玩的事情。 谢晓宇摸摸鼻子对五柳老师说:“我记得蒋家五郎也给我下帖子了,说他要在沁园办个龙舟赛,邀我去呢。” 五柳心领神会,知道晓宇想去凑个热闹。 皮帽子从中院出来,看见冯佳越,迎上去在他耳边悄悄报告说:“老爷,后院的鸡少了两只,我在草丛里找到了鸡骨头。” 冯佳越说:“忘了给你说了,后院的鸡不管少多少都不要去管。后院的人想吃多少就让他吃,不要去惊动他。你只需防着我们家养鸡的技术莫要泄露出去就行了。” “哎,小人一定守好这个秘密!”皮帽子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冯佳越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来到三哥的院子,发现三哥正在练功。冯佳越静静地看着。 打完了一套拳,冯佳声边拿手巾擦汗,边低着头问:“四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佳越想了想说:“三哥,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没……没有啊,我怪你做什么?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有机会去灵隐寺学武呢,更不会被慧明大师收为徒弟了……” “三哥,不管你相信与否,若兰现在的成就与我无关。那是山门的手段,非人力所能及。” “啊?” “三哥,我们都是平凡的普通人,若兰再怎么特别,也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如今冯家名声在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冯家需要变得强大,才能不被湮灭。冯家壮大的路,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团结起来,一起走,少了谁都是很大的损失……” “四弟……我知道,我明白,我心里并没有嫉妒你或是若兰。只是……我以前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现在我明白了自己有多么弱,我的武功和智谋都不及旁人万一,这样还怎么对家族作出贡献?所以,我……我很懊恼……我……我想学习……我……” “三哥,我们一起努力。现在山门中事都传开了,我也再无禁忌,以后我和若兰会帮助家族中的子弟迅速成长起来。我们一起把我们冯家经营得好好的。” “好,以后你和若兰多给我和家族子弟指导指导。” 冯佳越拿出一个盒子,说:“来潍城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才能静下来给爹写一封信。这个盒子里还有这段时间我和若兰一起整理的一些医书。三哥,你再挑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去镖局寄回老家吧。” “哎!” 两人正说话时,皮帽子来报告说:“老爷,三老爷,齐王府又派人来了,这次来内侍是来传达齐王口谕的。” “齐王的口谕?”冯佳越很疑惑。 “四弟,走,去看看。”冯佳声说。 两人来到前院,齐王内府贾总管宣读了齐王口谕。口谕说让冯文甫端午节那天去参加齐王府的宴会。 “齐王府设宴?邀我去?”冯佳越很疑惑。 贾总管满脸堆笑地说:“冯先生对甘州贡献巨大,王爷没有忘记先生的功劳。这次宴会,特意让奴才来传话,足见王爷对先生的重视。” 冯佳越回了屋,看见女儿正在做香包和簪花。冯佳越对女儿说了齐王邀他赴宴的事。 冯若兰把手上的东西放一边说:“爹,那我就不去沁园了,我陪您去齐王府。” 冯佳越想了想说:“你还是去沁园吧。你已经答应文华郡主了,不能食言。而且与京城贵女们交好,对你和冯家来说也是有益的。” “可是您……” “不要紧,我想他们无非是想让我在宴会上讲讲玄幻之事,以增兴致。这没什么的,让初科和金茂陪我去也是一样的。” 端午节到了,文华郡主早早地就派了马车过来。齐王也派了马车来。 冯若兰和爹爹出了门,分别上了两辆马车,一个去沁园,一个去齐王府。 沁园在城外,属于蒋家所有,听说占地面积很大,修建得十分豪华,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园林。 蒋家举办的这场聚会很热闹,从门口停着的许多马车上就可见其规模。 冯若兰从马车上下来,由文华郡主的婢女领着,往沁园走去。 门口的奴才看到一个身穿葛布衣的女孩来参加聚会都很诧异。但这女孩的气度,还有她身后的丫鬟一看就知其身份不简单。 “这位是冯家的女郞,文华郡主邀请来的。”身后的婢女高傲地抬着头对门迎奴才们说。 “哦,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快请进。”奴才们弯着腰连忙邀请。 进入沁园,这里的园林景致的确不凡。里面亭台楼阁、假山假水、树木花卉,布局精巧,看风格有些南方园林的感觉。 最引人注目的是长长的游廊两边挂着一溜儿的鸟笼,里面是许多珍稀品种的鸟。好多公子哥儿和贵女们都被吸引到鸟笼前来逗鸟玩。 冯若兰一路看过去,发现这些鸟笼用料讲究、造型精美。里面的鸟有鹩哥、八哥、各色鹦鹉、画眉、百灵、金丝雀等。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沁园吵架 能养得起这么多珍稀鸟类,足可见蒋家的实力非同一般。冯若兰想起文华郡主说齐王府准备不起她的嫁妆,因而一再推迟她与蒋家公子的婚事。现在看来,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再往后走,沁园里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湖上停着许多龙舟。 在临湖的一个长亭里,冯若兰见到了文华郡主。她此时正和几个贵女坐在一起聊天。不过看气氛好像并不愉快。 一个贵女揶揄地笑着对曹丽娟说:“文华郡主,依我看文英郡主夺了你的鸡毛毽子,那是为了你好。咱们是什么身份?文雅娴静才符合我们的气质,哪能跟个街头卖艺的、耍宝的似的胡蹦哒呢?” “就是。”另一个贵女附和着说,“咱们平常该做些有格调的事。比如琴棋书画、女工、诗文……” “文华郡主都是快成亲的人了,难道成亲后要在夫家玩踢毽子吗?哈……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好玩呐!” “哈……” 冯若兰见这些贵女们在文华郡主面前说话毫无禁忌,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而文华郡主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面脸通红,咬着嘴唇,心里生气却发作不得。 “若兰,你终于来了,快来我这里坐。”文华郡主看见冯若兰,马上把刚才的不开心丢到九霄云外,高兴地邀请她。 “文华郡主。”冯若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说,“我就不过去了。我觉得那里有些女孩子言行举止有失体统,我不想跟她们坐在一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个贵女眉毛像柳叶倒竖,生气地指着冯若兰问。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另一个贵女叱问道。 冯若兰轻轻一笑,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来之前爹爹告诉我说潍城的贵女们个个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让我来了之后要少说话,多看,多学习。可我看到的却是一群跟教养完全沾不上边的人。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才不要跟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呢。” 贵女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 一个贵女指着冯若兰气愤地说:“你……你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一个贵女注意到冯若兰的衣着,尖声叫道:“蒋倩儿,你家怎么能让这么个布衣丫头到台面上来!” 这一声,大家都注意到了冯若兰身上的原色葛布衣服。大家立刻换上一副嫌弃的神色,有些人脸上还有冷笑。 一个闺女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脸嫌弃地说:“哟,蒋倩,这谁呀?不会是你家园子的围墙哪里没砌好,让外头的难民溜进来了吧?” “哈……” 那些贵女们极尽羞辱之能事,文华郡主生气地呵斥道:“你们不得如此无礼!这位冯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她是冯文甫先生的女儿。” “啊……”贵女们尴尬了。 原来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就是冯文甫先生的女儿。她们当然知道如今潍城名声极盛的仙门弟子冯文甫先生,他虽然是布衣,但他可是却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冯家如今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潍城新崛起的一个布衣贵族。 冯先生的女儿自然也非一般人可比,据说她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刚才出言讽刺的贵女拿开了捂在口鼻上的手帕,看向冯若兰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尴尬。 冯若兰说:“这位贵女真是眼拙啊。我虽然身穿布衣,可我也去过仙门福地,那里的仙女姐姐们都说我出凡脱俗,身上自带灵气,是修仙的好体质呢。怎么在你嘴里,我就和外面的难民一个样?哦,这位贵女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只认衣冠不认人’呢。” “哈——”旁边一个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巴。旁边也有许多人想笑,但都竭力忍着。 “你……”那位贵女气得语结,冯姑娘竟然把她比作狗! “文华郡主,这里有些人太没见识了,你不要听她们瞎说。踢毽子可是连缥缈峰的仙子们都喜欢玩的游戏呢。”冯若兰说。 “好。”曹丽娟轻轻笑着说,“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去那边玩吧,你再教我一些仙女们玩的游戏。” “好,没问题。” “站住!虽然你不是难民,但也不能这么放肆!骂了人就想这么白白走掉吗?”那位贵女气得咬牙切齿,胸脯随着粗气微微起伏着。 “怎么?你想咬我吗?”冯若兰回过头来,睁着疑惑的眼睛问。 “哈……”旁边的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 “我劝你动嘴之前想清楚,如果自不量力,反累及自身那就不好了。”冯若兰淡淡地说着。 那贵女虽然气愤,可看看自己周围那几个弱质婢女,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冯若兰看她退缩了,这才收起威胁的目光,走开了。 曹丽颖走在路上不禁高兴地说:“哈!今天真是太痛快了!若兰你可真厉害!你不知道刚才那位王家女可是潍城有名的骄横,她是大郡主的小姑子……” 冯若兰说:“郡主,不管她是王家女,还是蒋家女,还是别的世家门阀的女儿,她们的地位都在你之下……你要牢记这一点。” “……”曹丽娟羞愧地低下了头说,“她们人多,我说不过她们……” 冯若兰气笑了,说:“这很人多人少没关系……你不是练过武术吗?你该明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道理。你在外面代表的可是齐王府。” “我在齐王府……”曹丽娟的头低了下来。 冯若兰看到她那个个样子,微微摇着头说:“齐王是您的亲生父亲,当今的齐王妃是您的母亲,谢侯爷是您的舅舅,您是齐王府的嫡女,您有这么多依仗呢,还担心什么?” 曹丽娟的脸红了。 冯若兰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软弱的性格,今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呢?” 曹丽娟心里蓦然一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画技惊人 “快看,快看,龙舟赛开始了!”远处贵女们惊喜地欢呼起来。 “咚咚咚……”随着一阵密集的锣鼓声响起起,湖面上的紧张激烈的龙舟赛开始了。 蒋家老太爷精神抖擞,亲自为龙舟赛擂鼓助威。湖畔上的公子贵女们也在为自己心仪的龙舟队伍加油。一艘艘窄长的龙舟在湖面上如离弦的箭般在湖面上划过。 “蒋家的祖籍是在南方吧?”冯若兰看着湖面上的龙舟赛问。 “嗯。蒋家老太爷是南方人。”文华郡主回答。 龙舟赛的结果出来了,蒋家的龙舟得了第一名,蝉联三年冠军。人们纷纷恭贺,蒋老太爷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龙舟赛后,谢晓宇和曹询找来的时候,冯若兰正用画眉用的青雀头黛给文华郡主画素描。 谢晓宇和曹询十分惊奇且津津有味地看着,渐渐地旁边聚拢来许多人。连蒋老太爷也被吸引过来了。 画好文华郡主的肖像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抚掌声、惊叹声、议论声和赞美声。文华郡主很满意自己的肖像,命丫鬟小心收起来。 冯若兰谦虚地向大家拱手致谢。看到蒋老太爷之后,忙行礼说:“小女冯若兰见过蒋老太爷,祝蒋老太爷福寿安康。” 蒋老太爷捻着花白的长须,上前一步说:“我听他们说你是仙门弟子冯文甫的女儿,也曾去过仙境?” “回老太爷的话,是的。”冯若兰说。 “我老了,离死越来越近了。我听说人死后,牛头马面的阴差会锁住人的魂魄,带去阎罗殿。由阎罗王评判人生前的功过,再决定施于何种刑罚。是这样吗?冯姑娘是有见识的,能不能为我阴间的事?” “呃……”这老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现在大家不都是对素描感兴趣吗?他怎么扯到阴间的事上去了?冯若兰微微一笑说:“蒋老先生,阴界的事我不懂,下次我去仙门的时候再帮您打听打听,可好?” “好……吧。其实老夫也喜欢听仙界的事,冯姑娘若有时间,给我讲讲仙门中的事也是极好的。” 冯若兰哭笑不得地说:“好,改天有机会我再来拜访老太爷。” 蒋老太爷说:“你刚才的画技非常特别,请问这是否是仙门的绝技?” “这叫素描,山门中人常用来记录人、草、木、鸟、兽等的样貌。” “哦,原来如此。” 人群中又引来一阵小声议论。 “这素描出自仙门,可太实用了。” “对,画的真逼真。” “而且你看,冯姑娘画素描时速度也不慢,寥寥几笔,人物形象便跃然纸上。” “……” 冯若兰又行一礼,对蒋老太爷说:“小女受文华郡主之邀匆匆而来,没有来得及为主人家准备礼物,真是失礼。老太爷若是不嫌弃小女画技粗浅,小女原为老太爷画一幅肖像。” 蒋老太爷闻言惊喜地说:“好,好啊!老夫耄耋之岁,后辈们最近正要寻画师给我画像呢。正巧,今天冯姑娘愿意用仙门画技为我画像,好啊!来人,拿帛来!” 冯若兰请蒋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开始观察构思、描画。 蒋老太爷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微笑。 画好之后,周围又是一阵惊叹声。 蒋老太爷看着帛上威严又慈祥的自己,感觉比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还逼真。 “好!好!好啊!”蒋老太爷连叫了三声好,感激地向冯若兰说,“你这女娃,老夫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蒋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谢老太爷。”冯若兰又施了一礼。 蒋老太爷又看到了冯若栏旁边的文华郡主,说:“文华郡主,你与冯姑娘交好这很不错,以后可以跟冯姑娘多多来往,增进友谊。” “是,我很喜欢若兰妹妹。”曹丽娟微微笑着回答。 今天沁园的聚会,冯若兰凭着一手素描画技出尽了风头。有很多人向冯若兰打听仙门之事,还有许多爱好绘画的人想跟冯若兰切磋画技。 一个蒋家的子弟说:“冯姑娘,我在衙门里当差,平常需要拿着犯人画像缉捕犯人。若学得这素描之法,定然事半功倍。不知,冯姑娘可愿教我?” 另一人说:“冯姑娘,在下乃是一名医师,我的志愿是写一部药材书,插图部分若是用素描画法,定然为我的书锦上添花,不知在下可有幸得到冯姑娘的指教?” “冯姑娘……” 冯若兰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跟大家切磋画技。” “啊——为什么?”人群中发出一阵失望惋惜声。 冯若兰说:“诸位,其实除了素描之外,还有水粉、油彩等画技,我只懂得一点皮毛而已。” “冯姑娘不必谦虚,即便是仙门画技的一点皮毛,也足够指导我等的画技了。”一个儒雅的公子说道。 冯若兰微微一笑说:“抱歉,诸位。我冯家初在潍城立足,诸事繁杂,家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料理清楚。其实我爹这个人好为人师,他很乐意教授学生……” “啊!如果能得冯先生亲自教授,那是我们的荣幸啊!”一个声音惊喜地说。 冯若兰摇摇头说:“我爹一个人能力有限,教不了太多的学生。但他的理想是愿天下有向学之心的学子都能上学。所以,他想在潍城办个学院。” “啊……冯先生要在潍城办学院?!”冯若兰放出的这个消息引起了人们的激烈反响。 冯若兰双手往下按了按,人群中的声音消失了。 冯若兰继续说道:“这个学院目前还在筹备之中,等学院建成了,届时诸位若有想学的可来学院学习。” “若在冯先生的学院学习,那是不是也成缥缈门的弟子了。”一个声音问道。 冯若兰摇摇头说:“缥缈门虽然支持我爹办学,可并不参与学院的管理与教学,而且我们学院只教授人间之道,以及凡人之术,不好挂仙门之名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齐王府设计 “冯小姐,那学院会开设什么课程呢?” “除了科考所学内容之外,诸子百家之言、医术、音律、绘画、弓马骑射之类的都会一一开设。” “啊?太好了!请问学院什么时候能建成?入学需要什么条件呢?” “我爹正在努力筹备之中,估计一个月后才会公布学校的消息。今天是我僭越了,提前透露了几句。关于学院的入学资格……我爹曾在依兰县办医院,招收医师时,是不看门第,只看资质的。我爹也说过学院招收学员最看重资质的话。”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我希望学院快点儿办成。” “我也是……” “……” 回去的路上,西斜的太阳撒下余晖。文华郡主姐弟俩一起送冯若兰回家。 骑马的谢侯爷问坐在马车里的冯若兰说:“你们冯家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前两天我去见文甫先生时没听说他有建学院的意思,怎么过了两天就有了这么大的规划?” 冯若兰也很不好意思,这是她和爹爹在谢侯爷和五柳先生走后才商议的事情。他们家既然走不了了,那就得在潍城迅速站稳脚跟,发展壮大。所以,她要打造爹爹名师大儒的人设,拉拢人心,获得名望。 曹询骑马走在谢晓宇后面,说:“若兰妹妹,我也希望文甫先生的学院快点儿办起来。我到时候也要去你们的学院里读书,你都不知道我的老师授课有多闷。” “不是说了不许你们叫他妹妹么。”谢晓宇翻着白眼不满地嘀咕着。 回到冯宅,冯若兰下了马车向文华郡主姐弟俩和谢侯爷道谢道别。 门口出来迎接的皮帽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请冯若兰快点回家,并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家里出事了。” 冯若兰心里一惊,急忙向家里跑去。路上遇见了初科哥从爹爹院子里走出来。 冯初科摇着头叹着气说:“四叔这次遇到难题了,若兰你快去劝劝四叔吧。” 冯若兰冲进爹爹的院子,着急地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推开门,冯若兰看到爹爹垂着头,一脸丧气样地说:“若兰,爹爹这次闯祸了。” “爹,怎么回事?”冯若兰问。 “我……”冯佳越尴尬又羞愧地讲述了今天齐王府宴会时发生的事。 冯若兰听后明白了,原来是齐王府给她爹设了个圈套。现在被齐王府赴宴的人围观见证,他爹仰慕文英郡主,借着醉酒糊涂,尾随郡主,闯进郡主房门,看见了郡主换衣服。 这不是网络小说里最俗最烂的桥段吗? 冯若兰冷笑说:“爹,难道您看不出这是齐王府的人设计陷害你?” “我行的端坐的正,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又怎样呢?众人亲眼见证,爹……百口莫辩。”冯佳越无奈地说。 “什么叫百口莫辩?齐王府这么拙劣的演技,难道他们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么?”冯若兰愤愤地说。 “哼哼……”冯佳越冷笑道,“看不看得出来又能怎样呢?大郡主的夫家王家也逢迎齐王府。他们说王胜下落不明,估计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他们愿意替王胜解除与大郡主的婚约,不再干涉郡主今后的婚嫁。” “这王家估计是得了齐王府的什么好处了。”冯若兰嘀咕着说。看到爹爹自责愧疚地神情,冯若兰轻轻一笑,劝慰他说:“爹爹无需烦忧,齐王府的算计必不能成”。 冯佳越看了一眼,女儿脸上的永远挂着自信的笑容。可是这次……唉! 冯佳越拉着女儿的手说:“若兰你放心吧,爹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母亲,去跟大郡主结婚的。” 冯若兰看到爹爹的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坚毅,不禁心疼地说:“爹,这件事你只需要坚持自己的态度就行了,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想怎么做?”冯佳越一愣。 冯若兰轻轻一笑说:“女儿自有妙计……” 听完女儿的办法后,冯佳越舒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的枷锁“啪!”的一声一下子解开了。 冯佳越呵呵地笑了,说:“那种虚无缥缈的仙凡相恋之事,爹不在乎,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吧。” 齐王妃急匆匆怒冲冲地闯进了大殿,质问齐王:“王爷,大郡主,你们怎么敢这么算计冯文甫?你们想为齐王府招来灾祸吗?” 曹丽颖被王妃进来一阵指责,气得拉住齐王的袖子说:“父王,你看看王妃。” 齐王也是一愣,怒道:“王妃,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齐王妃冷笑一声说:“王爷,难道您不知道冯文甫是仙门弟子吗?” 齐王也是冷笑,说:“那又怎么样?冯文甫他再怎么厉害也是本王的臣民,本王让他干什么他就必须得干什么。本王让他娶郡主,那是在抬举他,他该知道感恩才是。” 王妃怒极而笑,问:“那请问王爷,冯文甫答应了没有呢?” “他……没有当场答应,可本王给了他期限,他不敢抗旨的。”齐王说。 “他一个庶族敢不答应?”曹丽颖蛮横地说。 “你住嘴!”齐王妃怒斥曹丽颖,然后对齐王说,“王爷,你可以不把冯文甫当一回事,可你不能不顾及仙门!” 齐王对王妃刚才怒斥女儿的行为很不满:“嘁!仙门会在意这种小事吗?仙门……” “如果会呢?”齐王妃坚持着。 “……”齐王愣住了。王妃紧盯着他的目光,齐王心虚了,问:“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王妃说:“王爷可知道那冯文甫是怎么进入仙门的?” 齐王一脸懵。 齐王妃继续说道:“是缥缈门的灵矶仙子看中了冯文甫,把他带到仙门里去的。” “灵矶仙子看中了冯文甫?这……你这都是听谁说的?”齐王紧张地问。 “是文华。她跟冯文甫的女儿冯若兰交好,冯若兰私下向文华讲仙门故事,文华才知道的。她现在也怕仙门灵矶仙子知道齐王府的大郡主肖想冯文甫后来找齐王府麻烦呢。” 齐王和曹丽颖听了心里一惊,都十分紧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胜回来了 齐王对内侍说:“去叫文华郡主过来。” 曹丽娟进大殿后,向齐王、王妃行了礼,却不理文英郡主。 曹丽颖气得直瞪眼:“还有我呢!你这妮子竟敢无视我!” 曹丽娟嚷道:“你夺我的毽子,对我蛮横,我才不要向你行礼呢!还有,你设计陷害文甫先生,要是被缥缈门的灵矶仙子知道了,会给齐王府招来祸患的。你这么自私,我才不要跟你说话呢!” “好了,好了。”齐王急忙阻止针锋相对的两人。齐王问曹丽娟:“文华,你来说说缥缈门灵矶仙子和冯文甫的事情。” 曹丽娟说:“若兰妹妹对我说过,灵矶仙子爱慕她爹,想和她爹双……双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双修……就是一块儿结成仙侣,一块儿修炼的意思。可是冯先生却因为家中已有妻子,而拒绝了灵矶仙子。” “那冯若兰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齐王问。 “若兰妹妹去过仙门啊。” “冯若兰也去过仙门?吹牛的吧?你们以为仙门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什么人都可以去?”曹丽娟叫嚷着。 “哼!你孤陋寡闻的,知道什么呀?仙门的手段可厉害呢,若兰妹妹说她只睡了一觉,便和冯先生进入仙门了。仙人们很喜欢若兰妹妹,她在仙门里呆了很久呢。” 齐王和大郡主脸色霎时白了。 齐王妃说:“灵矶仙子爱而不得,是因为冯文甫家中已有妻子。即便如此,灵矶仙子也没有为难冯文甫。但是大郡主呢?却是用计陷害了冯文甫,用权势逼他娶你。这件事情要是让仙门的灵矶仙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齐王和大郡主越想越害怕,不一会儿便冷汗涔涔了。 谢侯府,五柳说:“晓宇,王胜已经进城了。” “好!”谢晓宇冷笑道,“既然文英郡主这么不要脸,那就让她彻底没脸吧!” “如今,王家已经替王胜解除了与文英郡主的婚姻,王胜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关系了。冯家又搬出仙门来恐吓文英郡主。呵呵,两家都不要大郡主,那大郡主可就成了潍城的笑柄了。” “活该,那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我认为齐王为了文英郡主的名声着想,最后肯定还是会在王胜和冯文甫两人中选择一个吧。王家是铁定不会再把王胜往火坑里推了。” “……” “……若是文英郡主和齐王府不信仙门故事,最后仍然选择了冯文甫呢?” 谢晓宇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们去问问文甫先生,看看他还有什么主意。” “好。” 文英郡主府,王胜铁青着脸,态度强硬地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曹丽颖解释了半晌,他也不动摇。 曹丽颖干脆换上平常强势的模样,生气地说:“王胜!本郡主给你脸了是吧?你们都给我住手!” 下人们愣住了。 王胜这次却没被吓住,他甩了一下马鞭打在眼前最近的一个发愣的下人身上,喝道:“你们忘了自己吃谁的饭了吧?竟敢停下?都给我快点搬!” 下人们闻言又慌慌张张地动了起来。王胜得意地瞟了曹丽颖一眼。 曹丽颖看王胜这次一改往日的懦弱,变得这么强硬,一时没了主意。 她想了想,挤出几滴眼泪,扮出一副娇柔的模样说:“王胜!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可知自你走后,我的心里有多么想你、担忧你吗?” 王胜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曹丽颖拿眼睛偷瞧着王胜,说:“那日你带兵去前方支援刚走,可谢侯转眼就把匈奴引到潍城脚下,一时间剑拔弩张。那天晚上不见你回来,我心里很着急,就去军中询问你的消息,结果他们都说你……” 王胜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睛盯着下人们搬东西,不时催促下人们动作快点儿。 曹丽颖继续说:“刚开始我没有相信他们的话,可是……匈奴被赶跑了,也没见你回来……我派人找了你很多天,也没有你的消息……王胜,你不要走好不好?” “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郡主就认为我死了,可以改嫁他人了吗?” “王胜,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父王的意思。你知道吗?父王他现在整天疑神疑鬼的,心里很恐惧,他需要仙门弟子来给他壮胆。” “哼,不管怎么说,我和郡主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郡马了,我没有必要再住在这里?”王胜气呼呼地说。 曹丽颖一听这话,觉得王胜心里有了松动,心里一喜。她上前拉住王胜的衣袂,娇滴滴地说:“王胜,只要你不离开我,留在郡马府,我就还是你的妻子。我保证永远不见冯文甫。” 王胜没有作声。 曹丽颖心里一喜,说:“王胜,这次我差点失去了你,感觉心好像也缺失了一半,现在我才明白你在我心里的份量。我离不开你,王胜,你不要走好不好?” 王胜抓住曹丽颖的手,一脸恨恨地说:“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让我感觉到恶心。你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这个荡妇!”说完狠狠地推开了曹丽颖。 曹丽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子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王胜,厉声说:“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郡主!齐王的长女!” 王胜轻蔑地哼了一声,双手做了个夸张的揖礼,说:“哦!文英郡主,齐王的长女,咱们以后一别两宽,再无牵连。以后小的见了您,一定躲得远远的,绝不会冒犯到您的。” “你……”曹丽颖听了王胜这番阴阳怪气的话,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 看到平日嚣张跋扈的文英郡主吃瘪的样子,王胜忍不住嘴角一勾,心里暗暗得意。 王胜装着突然醒悟的样子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哎呀,看我这脑子,难怪郡主平日看不起我呢。在下还没有恭贺郡主得偿所愿,能跟仙门弟子结缘呢。冯文甫英俊潇洒,旭日阳刚,一定会令郡主殿下满意的。” 曹丽颖气得用拳头去砸王胜,王胜逮住了她的拳头,狠狠地扔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冯文甫的选择 冯宅,谢晓宇看到诸葛京居然也在。两人也没时间耍嘴皮子,都很关心文甫先生。 “如果齐王府以权势逼我娶文英郡主,我也没办法,要么选择死,要么选择遵命。”冯佳越说,但他的脸上却并不见半丝忧愁的模样。 诸葛京和谢晓宇均是一惊。 谢晓宇问:“那冯先生怎么选择呢?” 冯文甫摇摇头说:“不知道,到时候看吧。如果我有勇气直面生死,那就选择死。如果我勇气不足,那就选择屈从权势。” 虽然冯先生话说得很无奈,但他一直气定神闲的。连身边的冯若兰脸上也没有半点忧愁。冯先生一定想到办法了,诸葛京和谢晓宇如此想着。 这几天齐王府也没有张罗文英郡主婚嫁的事,冯文甫这边也没有一丝响动。两边好像都忘记了那个约定。潍城里,人们议论纷纷,文英郡主都不敢出门了。 约定的日子到了,人们静静地看着,等着吃瓜。 齐王府只派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来接冯文甫和他的女儿冯若兰,一路上没有依仗,没有吹吹打打,也没有披红挂绿。 冯文甫和女儿都穿着平日所穿的葛布衣服,上了马车。 齐王府里,齐王看着穿葛布衣的冯文甫父女,脑袋一阵疼。 “本王不是赐了你博士之名,允许你穿绫罗绸缎了吗?怎么还是一身布衣?”齐王神色不虞地问。 “这两日正在做。”冯佳越淡淡地说。 “文甫,你真的不愿做本王的女婿?” “草民曾许诺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敢不遵本王的命令,难道你不怕死吗?”齐王突然厉声说。 “我这这几年看惯了死亡,也曾多次面临死亡,唯有这一次,我心最是坦然。其实死在人世,也不错,至少我的魂魄可以得自由。或许我会去找师傅,求他用莲花为我重塑一副身躯,或许,我会入冥界……冥界也不错的,那里有我认识的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冯文甫娓娓地自说自话,思想完全沉浸在想象之中。可齐王却越听越觉得心惊胆寒、骨头发冷。 “……你这样拒绝本王,让本王下不来台,你知道吗?”齐王说。 冯文甫愣了一下,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曾经也有人说,我让她很丢脸。” 齐王听了心里打了个颤。 沉默了片刻,冯文甫抬起头诚恳地说:“王爷,也许是我的外貌惹的祸,不如您让人刺我的面吧!” “……” “刺了我的面,以后便再也没有女人因它而误了,而您也解了气,保全了面子。” “……”齐王其实很想这么做,他脑子里面不由地想象着这样的画面:冯文甫被刺了面,受到了潍城人的嘲笑和轻视。齐王府树立了自己的威严,那些世家门阀在齐王府的权威下拜服…… 可是很快,一个怒容满面的仙子,踩着祥云,持着剑落在齐王府的屋顶上叫嚣:“齐真,你给我滚出来!” 齐王打了个寒颤,脑子里的画面被打破了。他的思维被拉回了现实。 “文甫为甘州立了那么大功劳,本王怎会黥你的面……” 齐王看到冯文甫身边的冯若兰,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一直都是一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满不在乎的样子。 齐王想了想说:“你这女儿很活泼,也很勇敢,最重要的是医术很好。本王这段时间,总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脑子里东想西想的停不下来,整日神思恍惚……我看,就让你的女儿留在齐王府几日,帮本王调理调理,如何?” 冯佳越说回头看了看冯若兰,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冯若兰嘻嘻一笑,耸了耸肩说:“爹,我没问题啊。我跟文华郡主是朋友,只要王爷允许我在齐王府里可以找文华郡主玩,我就答应。” “没规矩。”冯佳越佯装生气地责怪了女儿,回过头来对齐王轻轻一笑,说:“文甫和女儿谨遵王命。这段时间处理恶鬼的事也顾不上她,就让她留在齐王府吧。” “……”齐王没想到冯文甫父女竟是这么不在乎。 冯文甫离开了齐王府,齐王妃和文华郡主舒了一口气。可又听下人说齐王把冯若兰留在了王府里,顿时又心焦起来。齐王妃和文华郡主很担心,急忙来到大殿。 冯若兰正在眉飞色舞地对齐王说着什么,见到齐王妃和文华郡主来了,冯若兰高兴地与她们见礼。 齐王妃和文华郡主看到冯若兰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很是疑惑。 齐王妃问齐王:“王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哦,刚才若兰给我讲她在缥缈门的见闻,真的很有意思。王妃要不要一起来听听?”齐王兴趣盎然说。 齐王妃和文华郡主疑惑地看向冯若兰。冯若兰笑了。 “好。臣妾让人摆上茶点,今天陪王爷听听仙门的传奇。” 又多了两个听众,冯若兰好似更兴奋了,喝了一大口水后,就兴致勃勃地开讲了:“缥缈门的灵矶姑姑已经活了三百六十八岁了,可她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听说她还有六百三十二年的寿元,可如果她能在这期间突破到仙帝级别,那她的寿命还能再延续三千年!” 冯若兰把一块小食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又灌了一口茶水,继续讲:“可惜灵矶姑姑的法力在同门中才排到第五。那日,仙门我和爹爹看了缥缈门的考核……” 夜幕降临,玉兔东升。大殿里,齐王听得直打瞌睡。 齐王妃轻轻地推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齐王,轻轻地说:“王爷,天色不早了,让若兰下去吧。让臣妾服侍您歇息。” “嗯?”齐王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说,“本王不要睡,本王还要听若兰讲仙门里的故事呢。” “王爷,刚才您睡着了,有一段没有听到。您安歇了,臣妾给你讲。若兰和文华都累了,让他们下去休息吧。” “你……你不嫌弃本王晚上睡觉打呼噜吗?” 文华郡主和冯若兰捂着嘴相视而笑。 齐王妃娇嗔地说:“王爷,你看看你,孩子们还在这里呢。” “哦,好,那……好吧。” 第一百五十章 冯若兰捉鬼 雄鸡一声天下白,齐王一夜好梦,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齐王妃温柔的笑脸。 “王爷,你醒了。” “嗯,昨夜睡得很好。”齐王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 “王爷不如起床洗漱,然后去花园走走。此时,正凉爽呢。” “好。”齐王高兴地说。 齐王出了大殿,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很温暖。花木在微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只漂亮的小鸟在枝头啾啾地欢唱…… 齐王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将自己沐浴在这和谐的美景里。此刻他感觉身心都很愉悦,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美好的感受了。 “啊——”一个婢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种美好。 齐王蓦然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婢女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在院子里玩的冯若兰。 冯若兰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好像在跟谁玩。她很开心,两只手不时地向前伸去,抓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别跑,我抓到你了”这样的话。 齐王不高兴地问:“出了什么事?” 齐王妃也一脸疑惑,让身边的婢女去看看。 婢女去了,也是一脸惊慌地回来,一脸惊恐地说:“冯……冯姑娘在……在……在……” “你好好说话,冯姑娘到底在干什么?”齐王妃生气了,板着脸说。 “她……她在捉鬼。” “啊?”齐王和齐王妃都吃了一惊。 “你不许胡说!”齐王妃严厉地斥责。 “奴婢没有胡说。王妃可以亲自去看看,有……有很多血手印呢。” 齐王和齐王妃都不信,两人急忙跑去看。 冯若兰兴奋地跑着笑着,好像在追着什么玩的样子。见了齐王和齐王妃,冯若兰匆忙地行了个礼:“王爷、王妃早安。” 说着,就嬉笑着跑开了。冯若兰的手不时在墙上、树上、拍一下,那地方就赫然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手印。齐王和齐王妃见了腿脚一软,脸色煞白,差点儿晕倒。 冯若兰追着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她双手叉腰,大声喝道:“小鬼,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快出来!” 齐王吓得退后了一步。缸里的水很平静,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冯若兰想了想,说:“别以为你躲在水里我就看不见你了,我有办法证明你就在水里。” 冯若兰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扔到水里。齐王和王妃都好奇地上前一步去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银钗竟然浮在了水面上!齐王吓得腿脚发软,紧紧地抱住了齐王妃。 “小鬼,不许耍赖皮,快出来!”冯若兰又叫了一声,“不然,我就把你炸出来!” 水缸里的水依然很平静。 “哼!”冯若兰生气了,双手在水缸上面做了个繁复的动作,猛然向水里一甩后,冯若兰向旁边躲开。 “轰!”水面竟然炸开了!巨大的水花,向四面飞溅。 “哐!”水缸也裂开了。水流了一地。 齐王和齐王妃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然跌坐在地上。 冯若兰的腿脚都湿了,可她却毫不在意,在地上一抓,哈哈大笑起来。 “哈……终于抓到你了。你这顽皮小鬼,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快来向王爷和王妃请罪。” 齐王和齐王妃看到冯若兰手里抓着“鬼”笑嘻嘻地向他们走来。 “不要……不要过来!”齐王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冯若兰仍是笑着说:“王爷、王妃,你们不要害怕,这小鬼被我爹化解了戾气,他不会害人的。”说着冯若兰向齐王和王妃伸出另一只手准备去拉他们起来。 “啊!不要过来!”齐王歇斯底里地吼道。 冯若兰缩回了手,后退了几步,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齐王和齐王妃,说:“王爷,这只小鬼是我的朋友,他的娘亲快要被我爹度化了,他们就要离开了。这小鬼估计是想在临走之前跟我多待一会儿了,所以才追到王府来的。” 冯若兰说完还用手“抚摸”了一下“鬼”。 齐王没有说话,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同时也扶起了齐王妃。 “若兰……你,带着你这位……‘鬼朋友’回家去吧。本王想他……可能更想跟他娘待在一起。”齐王脸上带着难看的笑容对冯若兰说。 冯若兰垂下头,委屈地嘟囔着说:“他真的被我爹化解了戾气,他很善良的,就是比较顽皮而已……” 冯若兰向齐王和齐王妃行了个礼,带着“鬼”退下了。 齐王和齐王妃回到大殿里,两人瘫软到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 “哼!吓不死你!”冯若兰走出齐王府的时候得意地说。 曹丽娟跑进大殿,哭喊着:“父王……母妃……呜呜……你们以后别让冯若兰进齐王府了。我都要吓死了……呜呜……” 世子曹钧来了,看到齐王府的下人们都很奇怪。他们一边清洗着墙上、柱子上的污渍,一边窃窃私语。 曹钧让身边的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下人问过后报告于他,曹钧一脸的不可置信。 曹钧亲自去查看墙上留下的血手印,经过仔细查看,曹钧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人血,只是颜色红得像血的什么东西。 发现这个事实后,曹钧迅速向大殿走去。在大殿里曹钧看到齐王瑟缩恐惧的模样,还有齐王妃和文华郡主在一旁不住地哭泣。 曹钧怒了。他说:“父王,你们都被冯若兰那小妮子骗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外面墙上的那些血手印我看过了,那不是人血,而是颜色像血的什么东西!” 齐王愣了一下:“不……不是人血,那是什么东西呢?” 曹钧说:“我正在让人查。” 齐王摇了摇头说:“那……也不能说明这世上没有鬼,鬼跑到水缸里去了,连银钗都沉不下去。冯若兰手这么往水里一甩,那水缸里的水就炸开了。” 曹钧无奈地说:“父王,那些都只是障眼法而已,就像街头的艺人表演吞剑和吐火一样。这世上的鬼都是人编出来吓唬人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制作蛆粉 “不……有……有鬼。”齐王固执地说,“昨天冯若兰给本王讲了很多修仙界的事。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若不是亲身经历,一定编不出那样的故事来。” 曹钧不能开解父王,气急了说:“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是他们把您害成这个样子,我就饶不了他们!我现在就去把冯若兰和她爹这两个装神弄鬼的人给你抓回来,我一定要让她们亲口告诉你,那些都是她们杜撰的。什么仙门弟子,什么布阵度鬼,一切都是假的!” 曹军说着气冲冲地转身准备去找冯佳越父女算账。 齐王急忙叫住了世子说:“你不要去!冯佳越说再过两天,他就会把那个宅子里的鬼都弄走的。这个时候你不要横生枝节。” 曹钧郁闷地作罢了。 冯若兰回家了,对爹爹说:“爹,现在你可以把那些‘鬼’送走了。” 冯佳越微微笑着说:“是啊,送走了‘鬼’,我就可以抽出身来干我们的事情了。” “咱们在铁匠炉定做的东西该做好了吧?” “嗯,今天傍晚就让你三伯租辆马车去把东西拉回来。” 三兄弟铁匠炉,三兄弟围着一个大家伙在端详。 老二摸了摸下巴说:“冯家花大力气做出这么个东西来一定有大用处!可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这时冯家派人来拉东西了,三兄弟忙收起了好奇的目光,帮冯家把东西装上车。 冯佳越结清了剩下的钱后又拿出一张图纸说:“再打个这东西吧。” 三兄弟接过图纸一看,又是一个以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冯佳声把东西运回了家,一家人迫不及待得把它支了起来。底下塞上干柴,点起了火。冯佳声用猪油把里里外外都擦了擦。 “这下就不怕生锈了。”冯佳声一边擦一边说。 里面烧热之后,冯若兰开始给大家示范操作流程。她先把蝇蛆倒进去,然后转动手柄,让蝇蛆在里面均匀受热。将蝇蛆烘焙干了后,再倒出来在磨盘上研磨成粉。这样蛆粉鸡饲料就做好了。 这样的鸡饲料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用什么做的。她们可以放心大胆、光明正大地拿它来养鸡了。 冯佳越抓起一把蛆粉,在手指间摩挲着说:“很好,过两天我们去庄子上看看,尽快让庄户们养鸡。” 冯佳声为难地说:“文甫,齐王赐给我们的庄子离潍城很远呐,马车要走大半天才能到,一个来回一天的时间都不够呢。要不我明天和初寅先去看看,在庄子上收拾出一个歇脚的地方出来。” 冯佳越想了想说:“算了,明天谢侯爷邀我去帮他练兵呢,家里需要你盯着。还有,最近马便宜,咱们家也得买上几匹马,还得定做个马车……一大摊子事呢。” “好,我知道了。”冯佳声说。 冯佳越转头看看皮帽子说:“我让你找一些忠实的奴仆,现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皮帽子说:“家里的奴仆我都一一调查过了,大部分的人都跟齐王府有牵连。还有几个跟其他世家有关系。” 冯佳越一愣,说:“那照你这么说,家里的奴仆竟没有一个能用的?” 皮帽子点了点头说:“老爷要想得放心,还得再从外面重新采买,再经过一番训练才能用呢。” “唉!”冯佳越叹了口气,说,“那就从外面采买吧,这件事你抓点儿紧。” “是。” 冯初寅说:“四叔,家里还有什么活,您就吩咐我们几个做吧。” 冯佳越说:“家里事当然少不了要你们几个操心,但是你们不可因此荒废了学习。这几天给你们教的数学非常重要,你们一定要认真学习。” “是。四叔的苦心我们都知道,我们都在认真学着呢。”冯初寅说。 “四叔,可以让后院的那个人来帮我们养蛆吗?今天他偷鸡的时候我碰见了,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冯初科说。 “你有没有吓着他?” “没有,他胆子挺大的,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投咱们鸡吃呢。” “他了解我们养蛆喂鸡的方法,你下次见了他问问他愿不愿意帮我们养鸡。如果他答应了,就让他帮你们做吧。” “好,谢谢四叔。” 夜晚,月亮高悬,繁星点点。冯佳越的房间里点着许多烛火,将他的屋子照得非常明亮。 冯佳越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一幅图深深地思索着。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图纸,却没有足够多值得信任的人来帮我们修建。”冯佳越惋惜地说。 冯若兰想了想,试探着说:“爹,您觉得谢侯爷值得信任吗?不如让他来帮我们……” “不行!”冯佳越断然地说,“谢侯爷肯定会把水泥技术交给齐王的,这样咱们就没有优势了。” “如果我们替谢侯爷另找到一个立足之地,爹,您想想,谢侯爷还会把水泥技术交给齐王吗?” “你……说说你的想法。”冯佳越心中一动,对冯若兰的想法有了兴趣。 冯若兰转身拿出地图。把冯家密道的设计图收起来,然后把地图在桌子上展开了。 冯若兰看着地图说:“爹,谢侯爷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要拥有自己的地盘的人马。如果我们能帮他找个地方,让他离开甘州呢?他是不是就不会把我们的事泄露出去了。” “什么地方?” 冯若兰指着地图上说:“爹,圆觉方丈西天取经,如果谢侯爷能以护送之名,脱离齐王府掌控,我们冯家就可以帮他占据西域这一片土地。” “汉朝曾在这里驻兵、屯田,还设立过西域都护府,可是现在……谢侯爷若占据了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那样甘州就成了他南下的阻碍……不知道谢侯爷愿不愿意这么做呢?” “如果他不想占据这里,还可以从西域南下入海,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南海,再北上,最终到达淮南。” “……” 看到爹爹默不作声,冯若兰问:“爹爹,你说怎么样嘛?” 冯佳越说:“谢侯爷若是知道我们这么费力为他谋划,即使最后他什么都没选,也会选择帮我们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若兰喜欢白叠子 这天早晨,冯佳越和冯若兰被邀请来到谢侯府练兵。诸葛京正好也在,就跟着一起来了。 谢晓宇白了诸葛京一眼说:“你来做什么?本候好像没有邀请你吧。” “呵呵,我是跟着冯先生来的。我是因为仰慕冯先生,想要跟他学习才来到甘州的,那肯定是冯先生去哪儿,我就追随他到哪儿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贫了。冯先生来了,就快集合队伍,开始吧。”五柳忙阻止了他们继续扯皮。 两人各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冯佳越拿出一本兵书递给谢晓宇说:“我不能常来,这本兵书你拿去看吧。” 几双目光都被冯佳越手中的兵书吸引了过去。 兵书是冯佳越自己裁的纸,自己书写、自己装订的,封面上写着“兵制”两个大字。这书从表面看起来粗糙,可大家都知道这兵书的分量。 谢晓宇忙接过来,翻开来看。 诸葛京也凑过来看,谢晓宇忙合上了,把书藏在身后,说:“多谢冯先生,这本书我一定认真研读。” “哼!”诸葛京不屑地对谢晓宇说,“你看着吧,我一定不比你差。” 冯若兰被侯府的花园吸引了。定定地看着花园里的花,挪不动脚步。 “若兰,走了。”冯佳越喊道。 “啊……哦,来了。”冯若兰反应了过来,急忙跟上。 谢晓宇笑着说:“女子爱花,天性使然。若兰妹妹,我府上有些名花异木,你看上什么了就对我说,我都可以送给你的。” “哈……谢候,你要不要脸?你侄子侄女称冯姑娘为妹妹,你怎么也叫冯姑娘妹妹?”诸葛京笑着揶揄。 “这……我……”谢晓宇想起了冯若兰在齐王府门口拒绝了让他称她妹妹的事,尴尬了。 诸葛京继续说:“还有啊,你这谢候府,我犄角旮旯都转遍了,我可没看见什么名花异木。我看啊,你也是大老粗一个。” “好啊。谢侯爷,我倒真看中了你这里的一种花。如果能得谢侯爷相赠,若兰感激不尽。”冯若兰微微笑着说。 大家都感到很意外,冯佳越知道女儿并不是真的爱花,定有其他原因。 谢晓宇问:“冯姑娘看中了什么花?” 冯若兰指着旁边的一株说:“就只是这个。” 大家更奇怪了。 五柳说:“若兰姑娘,这花名叫白叠子,是从西域传来的。如今在甘州富贵人家的花园里广泛种植,算不得什么珍稀名贵的花木。” “白叠子?”冯若兰疑惑地看向谢晓宇和诸葛京。他们两人都点了点头。 谢晓宇说:“冯姑娘,我为你讲讲这白叠字吧。这白叠字花单片,乳白色,开花不久转成深红色,然后凋谢,留下绿色小型的蒴果。蒴果如茧,后期表皮由绿变黑,茧中丝如细纩……” “侯爷往年是怎么处理白叠子蒴果里的丝的?”冯若兰打断了谢晓宇的话。对这种植物冯若兰可比谢侯爷更为熟悉。 “收……收拾?”谢晓宇愣了一下,说,“我收拾它干什么?都扔了。” 冯若兰的心好似受到了这句话的一万点暴击。 看到冯若兰的神色不对,谢晓宇忙说:“哦,冯姑娘不必担心,我府里肯定还能找到去年留下的花种。就算我府里没有留种,我也要去其他人的府上帮你要到花种。你放心吧。” 冯若兰吐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说:“好,谢谢侯爷。” 谢晓宇转身忙指使下人去找找白叠子的种子。 来到侯府的校场,三百府兵已经集合好在等候了。听说仙门弟子冯文甫先生来给他们指导训练,他们心里都很好奇。 冯佳越转着轮椅从府兵们前面走过,从府兵们的精神状态来看,都很不错。看来谢侯爷练兵是下了功夫的。 冯佳越在府兵队伍面前正中停下,凌厉的眼神扫过全场,中气十足地说:“谢侯爷说,你们是他带出来的最好兵!什么是最好的兵?诸位心中可有标准?” 府兵们静静地没有说话,心里可都在思量着答案。 冯佳越继续说:“我认为好兵的标准,用八个字便能概括:纪律严明、体能过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首先,我来申明一下纪律……” 听冯文甫讲对士兵的纪律要求,五柳和谢晓宇心里是佩服的。冯先生的要求也太严了,如果军队的纪律真的练到那种程度,那这支军队在战场上一定会是将军手中的一柄利刃。 士兵们光是听听就觉得今后的生活很苦了。 讲完了纪律后,冯佳越开始训练几个简单的动作。这个过程中,士兵们都牢记纪律要求,尽量到动作标准,跟队友们保持一致。但仍有个别士兵做得不规范,冯佳越都耐心地一一订正。 “你们不要小看这几个动作,加强队列训练、培养良好的军姿,严整的军容少不了要用到它们。” 训练了一会儿,冯佳越再次整理了队伍,接下来开始讲体能。 冯佳越说:“士兵的体能越好,在战场上死亡的的几率就越小。为了自己搏命,你们也该重视自己的体能训练。我认为士兵的体能,不仅仅是指武艺的高低,更包括耐力、毅力、暴发力……” 想不到练兵还有这么多门道,冯文甫练兵跟平常人大不一样。 五柳和谢晓宇回顾了一下他们平日练兵的情景。他们平常练兵,首先要训练士兵们对将军口令的执行,还有演练各种阵型。接下来最重要的训练内容就是提高士兵们的武艺了。可冯文甫却说武艺的高低在战场上凸显不出军队的优势。这让五柳和谢晓宇大为不解。 冯佳越接下来说了他训练体能的项目,还让女儿冯若兰向士兵们做示范。 看到冯若兰做的一些奇怪的动作,不只是士兵们,连五柳和谢晓宇看了也觉得惊奇。 冯佳越说:“我对一个合格军人的体能要求是……” “啊……”冯佳越说完士兵的体能标准,府兵们开始叫嚷起来,纷纷发表自己的不满。 第一百五十三章 校场对战 “肃静!”冯佳越严厉地喝道,“我刚才已经讲过纪律了,立正的时候,不可随意发言。若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向我报告。如此这般吵嚷,就是违反纪律,这对于军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失职。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法不责众,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受罚。” 士兵们面面相觑。 这时队伍里有一人悠悠地举起了手,喊“报告。” 冯佳越指着举手的士兵问:“你有什么问题?说。” “是。冯……冯先生,我……我们……” “好好说话!不要结结巴巴的,浪费大家时间。如果没想好就把嘴闭上,如果想好了,就口齿伶俐、简明扼要地说出你的问题。”冯佳越严厉地说。 “是!”刚才那个提问的士兵站直了身体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都觉得你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做起来很简单,没有必要做重复的训练那么多次。还不如教我们一些武功招式来得实在。” “很好,我佩服你的勇气,欣赏你的坦诚。”冯佳越扫视了一下全场说,“你们今后也要向他学习,有问题举手发问,在纪律要求下做事。” 刚才提问的士兵松了一口气,冯先生没有觉得他是刺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扬他,让他觉得很高兴。 “稍息!接下来,我给你们讲讲为什么要用这些训练考核你们的体能……” 虽然冯佳越讲得铿锵有力,但士兵们仍然持怀疑态度。 冯佳越摇摇头说:“好,那我就用事实证明给你们看。若兰,你过来。” 冯若兰走到了队伍前面,立得笔直。 冯佳越指着冯若兰说:“她虽然年龄小,但她也受过严格的训练,体能过关,还掌握很多战斗技巧。如果我让她和你们中的一些人对战,你们觉得可以战胜她吗?” 冯佳越的话刚落,就有许多人举手。 冯佳越指了其中的一个士兵。 那个士兵说:“冯先生,我觉得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战胜她。” 冯佳越目光扫过队伍,看到其他士兵的神情都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冯佳越问:“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士兵们集体回答。 谢晓宇摇着头走了出来,说:“你们不用试了,本候可以已经替你们试过了。本候和冯姑娘的对战的结果是本候输了。” 士兵们哗然,纷纷表示不相信。但是谢侯爷是他们信任的人,他们也相信谢侯爷是不会撒谎的。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诸葛京也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谢候说出的这番话。 冯佳越往走了一点儿,队伍里立刻肃静了。 “侯爷,若非亲眼所见,料想他们不会相信。请让他们比试一下吧。”冯佳越说。 谢晓宇点点头退开了。 冯佳越挑了几个人出来,说你们一一和我女儿对决。 第一个士兵眼睛看着冯若兰,信心十足地走过去。结果只三个回合就被撂倒了。 这让全体士兵们包括诸葛京都吓了一跳。 他们看到冯若兰虽然人小,可未必力弱。刚才她用非常奇特的招式,和极快的速度将一个强壮的士兵撂倒的。 接下来的几个士兵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过去和冯若兰对战,结果无一例外,都败了。这下他们都相信了,心服口服。 冯佳越说:“事实证明,经过正确的、严格的训练,战斗力会大大增加,战场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举过手的那个士兵这次又举起了手,冯佳越让他说出自己的问题。 那士兵说:“冯先生,您能不能多教我们一些战斗的技巧?” 冯佳越说:“你刚才只关注我女儿的战斗技能了,没有注意到她体能素质的优势。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战技比体能更重要,是吗?” 那个士兵想了想说:“是的,小的认为冯姑娘是因为掌握了高超的战斗技能,所以才能战胜力量比她大的士兵的。” “若是没有良好的体能,她能跟这么多人战斗吗?”冯佳越问。 那个士兵说:“小的不否认体能的重要性,但是小的认为战技是最重要的。” 冯佳越想了想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任伟。” “好,那我们再来比一场,如何?。” “啊?”所有人都震惊了。 谢晓宇急忙走到冯佳越身边,小声说:“冯先生,这件事……” 冯佳越挥手打断他说:“谢侯爷,你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呃……不敢。”谢晓宇退下了。 冯佳越面向其他士兵说:“你们也跟他是一样的想法么?那么,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让他代表你们跟我的女儿再比一次。这次我们不比对战,我们比赛体能。看看是你们的体能好,还是我女儿的体能好。” 士兵任伟说:“请问先生,怎么个比法?做俯卧撑,还是什么?你说的那些动作,我以前没练过,肯定比不过冯小姐的。” “那比赛跑步如何?”冯佳越问。 “啊?”士兵们都有些惊讶。 “顺着这个校场跑十圈,谁先跑到算谁赢,怎么样?” “啊?就……这样吗?”任伟有点儿意外。 “你觉得这样比赛公平吗?你敢不敢接不接受?” “我接受!” “你们呢?敢不敢让他代替你们接受这个比赛?或者你们再出来几个人,几个人一起比。” 陆续又有两个士兵站了出来。 冯佳越笑笑说:“好,你们可想好了。既然是比赛,那就得有彩头,输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什么惩罚?” “如果我输了,我就承认你们说得对,今后不再置喙你们练兵之事,而且我会保证你们今年每顿饭都有足够的鸡肉吃。” “啊?”士兵们心情激动,好像他们已经赢了,今后每顿都可以吃上鸡肉一样。 这里最有压力的就数士兵任伟了,他问:“那如果我们输了呢?” 冯佳越笑了,说:“如果你们输了,就要接受我的理念,按照我的要求、我的标准来训练,不容许质疑!” “啊?就这么简单?” 士兵们也疑惑了,他们输的代价也太小了吧? “你们觉得简单吗?我却觉得做起来不简单。你们想好,比不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服口服 比赛开始,冯若兰和三个士兵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预备,开始!” 随着冯佳越一声令下,三名士兵向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们争先恐后地顺着校场跑了大半圈,不经意间却发现冯若兰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跑着,并没有着急追他们。 三个士兵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心里很疑惑,但他们都不敢大意。这次比赛可关乎着全体府兵吃肉的问题,他们可不敢马虎。 三名士兵没有停歇,抓紧时间继续向前跑去。一圈,两圈,三圈,他们都有些气喘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再看冯若兰,她只跑了他们一半的距离。可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着急的模样,她仍然用她那优雅的姿势匀速迈步向前跑着。 ……七圈、八圈,三个士兵累得气喘吁吁,大口喘气,其中一个士兵还捂着肚子,三个人的速度明显地降了下来。其他府兵见了,都给他们加油、打气,督促他们快点儿跑。 再看冯若兰,她的气息均匀,速度也是均匀的,这么长时间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旁边的士兵提醒三个比赛跑步的士兵说冯若兰已经跑了六圈了。三个士兵着急了,急忙加快步子向前跑。可跑了没多久,就实在跑不动了。 一个士兵捂着肚子,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个士兵变跑为走,打算缓缓再跑。还有一个士兵垂着头,咬着牙坚持向前跑着,但是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府兵们看到这样的情景都急了,一个个大声叫着:“快跑啊,快跑啊!大家今后吃荤可都靠你们了,加把劲儿啊……” 第十一圈,冯若兰和三个士兵的差距缩小到了半圈。三个士兵见冯若兰追上来了,立刻加快了速度,可只跑了不到半圈就实在没劲了。任凭场上的府兵怎么叫嚷,给他们加油打气都不管用了。 第十一圈冯若兰追上了三个士兵,轻松地越过了他们。第十二圈,冯若兰已甩开他们好大一截了,连他们自己也感觉追赶的希望很渺茫了。第十三圈,他们连迈步都感觉很困难了,三人彻底绝了幻想,提前认输。 冯佳越召回了冯若兰,冯若兰跑回来,重新站在队伍面前的时候,大家发现她只是脸有些红,气有些粗,头上有些微汗而已。 府兵们心服口服,一个个低下了头说:“冯先生,我们输了。” “意料之中。”冯佳越说,“现在你们承认我的训练方法是正确的了吧?” “我们愿赌服输,今后但冯先生所命,无有不从!”一个士兵说。 “我们愿赌服输,今后但冯先生所命,无有不从!”所有府兵整齐地喊着。 “不!你们只是在训练时要听我号令,按照我的方法来而已。你们永远都要牢记,你们是谢侯爷的兵,军人最重要的品质是忠诚!”冯佳越说。 “忠诚!忠诚!忠诚!”府兵们被感召了,齐声呐喊,喊声震天。 谢晓宇和五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的训练就很顺利了,士兵们心无杂念,认真地操练起来了。 飨食时,谢晓宇和五柳向冯佳越敬酒。 谢晓宇端着酒杯,诚恳地说:“今日观冯先生练兵,真是获益良多,今后还望先生多指点我。” 冯佳越喝了一口酒说:“练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今天我只做了最基础的体能训练。侯爷的这些兵素质不错,可要想把他们训练成一支能执行各种任务的兵、能打赢仗的兵,还需要再好好磨练。” “嗯,我知道。”谢晓宇说,“冯先生给我的书,我会好好研读的。今后还望冯先生有时间多来帮帮我。” 第二天,冯佳越继续来帮谢晓宇练兵。一个士兵问:“冯先生,昨日明明是我们输了,为何今日的朝食,您还给我们送鸡肉了呢?” 冯佳越说:“你们的训练很辛苦,身体消耗很大,如果吃不饱,吃不好,身体怎么受得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你们提供好饭食,是为将者的责任。如今天下大旱,灾祸连连,平民百姓连温饱都保证不了。相比于他们,你们是幸运的,你们该知道感恩,努力训练,忠诚于他。” “是。”士兵们说。 今天训练的力度相比昨日加强了许多,但是士兵们都没有怨言,也没有叫苦。相反,他们还很高兴,因为冯先生今天教给他们一项被称之为“格斗术”的武功。 这个格斗术共分为五式二十招,融合了拳法、掌法、腿法及擒拿等格斗招式和技巧,一招一式都透露出遇敌必杀的血性本色。 冯佳越教授这个格斗术时对士兵们说:“在战场上,在你生命的最后一滴血流出之前,永远不要轻言放弃。” 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练得热火朝天。 昨天谢晓宇为冯若兰找到了一些白叠子的种子。冯若兰听说侯府有一个侍弄花草技术非常好的花匠,就向趁着今天来侯府的时候去拜访。 侯府有一个不大的花房,花房里那个正在修剪花盆景的人,便是花匠。花匠是一个发须花白,且有些驼背的老头。冯若兰观察他养的这些盆栽,个个造型都很漂亮,长得很好。 突然,冯若兰被一个陶盆里的许多小秧苗吸引了。冯若兰凑到跟前去看,还用手摸了摸叶子,闻了闻气味。 老花匠走过来说:“这是茄,今年新的的种子,第一次种。听说会开紫色的花,结紫色的瓜,瓜还可以食用呢。” 冯若兰说:“我知道这种植物,茄子是一种非常好的蔬菜,产量也非常高。只是你这样种出来的秧苗太稠密了,你要把这些秧苗从瓦盆里移出来,栽在菜地里,植株的间隔最好在两尺左右。” “哦,姑娘真有见识,老奴受教了。这茄的栽培,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姑娘不吝赐教。”花匠说。 “茄子好种易活,在结果期间要少浇水,防止它徒长不结果。采收时,宜早不宜迟。” “多谢姑娘指教。” 今天回去时,冯若兰手上又多了几颗茄子苗。冯若兰很满足。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集市买马 冯佳越为谢候练兵三天,成效斐然。齐王府还专门为此把谢晓宇召去询问。 这天傍晚,冯佳声来找冯佳越,说:“四弟,你……明天还去侯府吗?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咱们的田庄一直都没去看过,地里的庄稼到底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冯佳越说:“三哥,明天我不去侯府了,咱们去集市上买马,给家里置办马车。后天咱们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哎,好!”冯佳声满意地离开了。 冯家后院,冯若兰开垦了一块地,昨日种上了棉籽,今天栽种了茄子。冯初科去提水了,冯若兰发现门口的垂花门那里伸出来一个黑脑袋。 见冯若兰看到她了,那黑脑袋又急忙退回去了。 冯若兰对着门口说:“我家的鸡你可以随便吃,但这里的东西你不能动,它现在还不能吃。” 那黑脑袋又伸了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怯怯地看向冯若兰。 冯若兰向他招了招手,他却没有动弹。冯若兰笑了笑,没再勉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做完起来伸腰的时候,那黑脑袋转身跑了。 “哎哟!”冯初科刚好担了水回来,跟这黑脑袋孩子装了个满怀,把水都弄洒了。 黑脑袋小孩摔倒在地上。冯若兰走过来把他扶了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土,问:“摔疼了吗?” 小孩摇了摇头,把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哎哟,他这头是铁做的吧,撞人这么疼!”冯初科捂着胸口说。 “呵呵,你别贫了,快点把扁担放下吧。”冯若兰帮忙放下初科堂哥身上的扁担说。 等到黑脑袋小孩的姐姐司马明玉找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自己的弟弟在和冯家的两个人一起浇水、干活。 “明辉。”司马明玉叫了一声。 司马辉慌张扔下手里的水瓢,怯怯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司马明玉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司马明玉向冯若兰和冯初科施了一礼,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和弟弟的。” 冯若兰说:“你知道就好。可你也该知道,这宅子我们冯家迟早要翻修的,你们在这里藏不了多久。” 司马明玉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段时间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本来应该投身你们家为奴的,但是我们背负着仇恨,不敢自轻己身,更不敢祸及恩人家族。” 冯若兰点点头说:“我理解你们,但是仅凭你们自己,能报仇吗?” 司马明玉说:“潍城想要齐王命的人不止我们。”想了想,司马明玉又说:“如果报不了仇,我们会遵母命去洛阳投奔司马家其他支脉的。” 冯若兰说:“你们自己要保重。” 今天上街,仍有许多“粉丝”围观。冯佳越带领家人早早地来到骡马市。 骡马市很热闹,匈奴战败后,甘州市场上就多了很多牲畜。但是市场上的马大多是军队里淘汰下来的劣等马,质量都不咋地,要价还很高。 若是没有好的中介人,他们很难买到好马。若是找到有本事的中介人,他甚至会替你在黑市上买到从关外贩进来的好马。 这年头蛮夷的日子也不好过,甘州西北方的蛮夷人多以放牧为生,可这几年草原大旱,草地大片枯死,牛羊没有了饲料也活不成了,所以这几年贩牲畜进来的人很多。 可蛮夷常年与甘州打仗,想要突破甘州防线,进中原地区抢掠。甘州的粮食也没有多余,齐王府下令不许粮食、盐和金属外流,边关贸易常年处于关闭状态。 完全禁绝的贸易是不存在的,齐王府需要战马、牛羊,各世家也需要,所以贸易在上层间悄悄地进行者。 他们进入集市后就被许多中介盯上了,一般的中介从衣着上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只是平民,从他们来买马的人员规模和组成上判断出他们是刚落户在潍城的平民。 虽然不可能是一笔大买卖,但这样的买主是最好坑骗的,许多中介都上前来与他们搭讪。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哎呀,你们不是从依兰县来的冯家人吗?” 冯若兰抬眼一看是一个脸上有痦子的中年人。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向冯家人施了一礼,自我介绍说:“在下是王家的管事,贱名王三笑。”王三笑果然名副其实,见人三分笑颜。 冯佳越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礼,身后的其他人都无动于衷。他们家虽是白衣,但冯佳越对家族的定位是要与世家大族齐平。 王三笑也知道眼前的人物虽是一介布衣,可不是他可以高攀的,遂也不敢计较礼仪上的对等。 王三笑问:“冯先生要买什么?我王家正好要出售一批牲畜,冯先生不妨来看看。” 冯佳越点了点头,带着家人随王三笑去他们家做生意的地方。这时市场上的许多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刚受过齐王封赏的冯家,遂也热情地过来邀请。 王三笑呵斥走四周不愿散去的中介,也呵斥走了冯佳越身后围观的百姓。 王家拉出来的马也比旁人也强不了少,驽马居多。王三笑不好意思地说:“贵人若是看不上这些马,还可随我去王家马场挑马。” 冯佳越说:“不用,我们今天买的不多。以后若是有需要,再去找你。” “哎,好。”王三笑高兴地点了点头,仔细地观察着冯家人目光停留的地方,热情地介绍起马来。 “这匹马名叫飞燕,原是我家一位公子的坐骑,马龄三十岁。那两匹是刚从关外大宛国运来的良马……这匹性子极烈……” “嘶——”正说着那马突然变得狂燥了起来,前蹄蹬空,仰脖长鸣。 王三笑脸色一变,慌张命人拉住这匹马的缰绳。众奴赶紧围上去,拉绳的拉绳,抱马脖子的抱马脖子,拽马尾的拽马尾…… “嘶——”那马四蹄乱跳,硬是在人群的桎梏下原地转了一圈,甩掉束缚。 旁边的马也惊了,纷纷骚动。市场上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集市救马 众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拉紧缰绳。那大宛马甩开束缚后,踢给众人一波泥土,狂奔起来,在场中跑了一圈后,跃出栅栏。 王三笑追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哎呀!这惹事的畜生,挨了一刀还不安分!是逼着主家宰了你吗?冯家郎,你小心些。” 冯佳声拽住了马缰绳,拽着马跑了一段后跃上马背,那马更惊狂了,马头摇摆,身子乱扭,四蹄蹦跳,想要将背上的人摔下去。 忽然,冯佳声在马腹上感觉到一股温热,他低头一看,是血!原来马背上有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流血。 马受疼,身体虚弱,忽然前蹄跪到地上。冯佳声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马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倒在地上。 王三笑带人上来,忙向冯佳声作揖道谢。刚才要不是冯佳声拉住马,让它跑出市场,冲撞到了什么人,那就祸事大了。 冯若兰和长辈们看过马背上的伤口,都吸了一口凉气。外面的伤口溃烂破裂,伤口血流如柱,一看就是很深的伤口。 冯若兰问:“这匹马既是从大宛国来的良马,为何身上会带着如此重的伤口?” 王三笑赧然说:“贵人容禀,这马性格暴烈,不受驯服,摔了我家公子,所以公子一气之下,射了它一箭……” 冯初寅说:“伤的这么重还拉到马市上来,你这不是坑人呢吗?”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旁边一个马贩子说:“贵人还是来我家买马吧,我家有良马。” 王三笑叹了口气说:“可惜了这匹好马,是我见它可怜,求兽医给它医治,小心照顾,本来伤口都已结痂了,我见它状态还不错……谁知这畜生却突然发狂,挣破了伤口……” 冯若兰悄悄在爹耳边说:“爹,让我看看这匹马,兴许还有得救。” 冯佳越惊诧地看向女儿,女儿向他点了点头,冯佳越也回应地点了点头。 马的眼角流下了泪水,看到冯若兰接近,马头挣扎着抬起,哀哀地叫了一声又无力地落了回去。 其他人见一个小姑娘接近了马,都惊呼了起来。冯佳声和冯初寅也连忙制止冯若兰,冯佳越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惊慌。 冯若兰没有理会众人,一手抚摸着马,一手检查马的口耳鼻牙,马头检查完后,马也没有再暴起,反而很认命似的接收了冯若兰的检查。 冯若兰再从脖子上向后抚摸,细细检查,马身上毛缎光滑,除了一个大血洞之外,再无其他伤口。冯若兰仔细地检查了那个被箭头所伤的血洞,发现皮下有脓,微微肿胀,伤口纵深大约三寸。冯若兰在脑中思量了一下治疗方案。然后接着检查马蹄、马屁股、马尾。 检查完之后,冯若兰暗中向爹点了下头。 “怎……怎么样?还有救吗?”王三笑小心地问。 冯若兰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王三笑一脸心疼地叹息。 “最大程度也只能保证伤口止住血,至于它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它的造化了。”冯若兰说。 王三笑本来已经失望了,突然听到还有救,忙说:“还请贵人施以援手,救这畜生一命。” 冯若兰看向爹爹,征询他的意见。冯佳越说:“想不到王管事菩萨心肠,我试着治一治它。若兰。” “哎。”冯若兰听到爹爹吩咐,开始医治。她先摆出了今天刚买的银针,替马止住了血。然后要来纸笔,写下了治马外伤的药方,交给王三笑让他派人去抓药。 王三笑接过药方一看,吸了一口气,这药方上长长的一串药名,还有几味名贵的药材让王管事为难了起来。 他在想要是花了大价钱治好了这匹马,又卖不出去,折了本,那主家可饶不了他。本来这匹马就是他做主救下,牵来卖的,本指望着能得一点利。可要是再继续投入进去,以他的能力就承担不了了。 “这……”王管事拿着药方却没有行动。 冯若兰疑惑地问:“王管事,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家的医术吗?” “不,不……”王管事连忙否认,他为难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医治这匹马的代价太大了,小的做不了主,要是你们能买了它,再替它医治,那就再好不过了……” 冯佳声忍不住说:“你这人倒是滑头……” 冯佳越止住三哥的话问王管事:“这匹马你打算卖多少钱?” 王管事愕然道:“您……真的愿意买了它?” 冯佳越笑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连王管事你都能慈悲为怀,我怎么不能尽力救它一命呢?” “好。”王管事下定了决心说,“这匹马我就按最便宜的价钱给你!”说着,王管事走到冯佳越面前伸出了手。 冯佳越示意三哥去跟王管事谈价。冯佳声来到王管事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在衣袖的掩饰下一番较量,终于谈妥了价钱。 冯佳越立刻让初科陪着若兰去买治马伤的药。 冯若兰和堂哥来到药铺,对抓药的伙计说:“抓药,我口述,你抓药,药齐了之后,研磨成粉。” 药房伙计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把药弄好了交给冯若兰。 一共是一吊钱,得到了一大包药粉。他们又来到布庄用半半吊钱买了些葛麻布,拿过布庄伙计手里的剪刀,冯若兰竖着从中间剪开了布。看得布庄伙计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到了市场,冯若兰要来一盆温水,撒上药粉,用药水冲洗马身上的伤口。市场上的许多人都围上来看,大家都想学到一些牲畜救护的知识。 冲洗掉伤口处的污渍后,冯若兰抓起一把干药粉捂在马的伤口上,然后她让初科堂哥拿出布条绑在伤口上。 处理好伤口后,大家再看这马,许是心理的作用,他们觉得这马变精神了。 冯若兰取来精饲料和水来喂马,马仍躺在地上,但马嘴里已经伸出舌头来吃东西了。 吃完东西后,等了一会儿,那马居然站了起来。周围响起了一片啧啧惊叹之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去田庄的准备 他们又在市场上买了两匹马和一头骡子往回走。冯初科却在一个卖狗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 冯佳声拍拍专心看狗的侄儿肩膀,调笑着问:“我们又不吃狗肉,你停在这里干什么?” 冯初科一脸幽怨地说:“三叔,你怎么能那么残忍?狗对人最是忠诚了,看家护院比人都中用呢。在威武城,狗不是还为我们带路了吗?” 旁边的冯初寅嘀咕说:“威武城,狗把我们带去了梅香苑,四叔不是没在那里吗?” 冯佳声说:“现在人都吃不饱饭,谁还有余力养狗?你看这些狗的样子,瘦骨如柴、毛色杂乱,一看就知不是凶狗,买回去没什么用,只会浪费粮食。你再看买它们的那些顾客,一个个肥头大耳,身短脖子粗,一看就知是开客栈的老板或者伙夫,你想想他们买了狗回去能干啥?” 冯初科听了三叔的话脸色变了,抓住他的衣袖说:“三叔,我们也买几条狗吧。” 冯佳声说:“咱家又不缺看门的。” “缺啊,怎么不缺了?咱家那么大,光靠人怎么看的过来?”冯初科争辩道。 冯佳声想了想说:“倒是可以买一条,但是这里的狗品种都不好,不凶猛,我们要买就买那种身子大,像狼一样,凶巴巴的,见人就扑上去咬的那种……” 冯若兰也在观察着这摊位上的狗,这些狗毛色杂乱乌糟,大多饿得骨瘦如柴。但冯若兰在这群狗里居然认出了几个品种不错的狗。 冯佳越看到女儿专注于狗的神情,悄悄地问:“怎么,你也想给咱家买几条狗吗?” 冯若兰压低了声音说:“这里面有几条好狗品种不错,狗经过训练,可以帮人放牧、狩猎、侦察、救灾等许多事情。在威武城,我们就是牵着狗一路寻到梅香苑的。” 冯佳越眼中亮光一闪,凑近女儿,压低了声音问:“你懂训练之法吗?” “会一点儿。初科堂哥很喜欢狗,我以后可以教给初科堂哥,让他负责训练。” 冯佳越想了想说:“好。”冯佳越叫来三哥说:“三哥,我觉得初科说得对,咱家人手不够,是得买几条狗回去看门。我看这里有几条狗品种不错,让若兰和你们一起去挑吧。” 冯佳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初科高兴地抢着说:“谢谢四叔,还是四叔通情达理。” “嘿!瞧把你给高兴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通情理了?”冯佳声在冯初科脑后拍了一下说。 冯初科只嘿嘿地笑了两声,就急忙跑去挑狗了。 冯若兰挑中了三条昆明犬和两条牧羊犬。冯初科高兴地拉着狗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冯佳声一下子看懵了,侄女怎么比初科还喜爱狗,一下子就挑了这么多!他们回头去看四弟,四弟避开了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冯佳声忍不住说:“兰儿,买这一两只就行了,怎么买这么多?咱家现在的粮食都是买来的,花费也不小呢。你看那两只狗瘦得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买了也没用。还有那一只身上脏兮兮的,咱就不要了吧。” 冯若兰说:“三伯,爹说这叫牧羊犬,本来就长这个样子的,它很聪明、很有用的,草原上的人都训练他们放牧呢。这三只是昆明犬,也不错呢。” “我们又不……” “哎呀,三叔,买就买了,买的多便宜。你又不懂狗,就别管了。”冯初科打断三叔的话说。 “嘿!你个小兔崽子竟敢说我?”冯佳琪想再给侄子脑袋后面来一巴掌,可看到侄子身边的几只狗,就不敢打了。 冯初科很少看到三叔的怂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佳声眼一瞪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回到冯宅,冯佳越忙安排人去安置马和狗,让人去割草,准备麸皮、豆子等饲料。 冯若兰给初科堂哥派活儿说:“我爹说了,以后照顾狗的活就交给你了,你要先给每条狗做个狗窝,每天都给狗洗澡,带他们运动,还有负责训练他们……” 冯初科脸一下子垮下来了:“我还要侍奉四叔呢……” “爹那里我会照顾的。你若忙不过来,家里的奴仆你就随便挑着用,就是挑出两个专门来养狗也是可以的。” “真的?那太好了!”冯初科脸色由阴转晴,高兴地说。 马车前两天就下订了,今天刚好取回来了一辆,还有一辆需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同时取回来的还有之前在铁匠炉定做的铁锅等其他东西。 冯若兰之前画了灶台的图纸,家里安排了几个匠人垒砌。但是冯若兰没有想到匠人们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了也没有完成。明天制作干粮肯定会受影响。 冯若兰忙着指挥家里的奴仆们装饰马车,他们给马车顶上用竹条做了个骨架,用刷了油的皮子蒙在上面,给马车做了个伞顶。在马车前面安上了铃铛,给马车里面铺上地毯,装上窗帘,坐凳上包上了厚厚的软垫。 明天要去的田庄离潍城比较远,一个来回,路上的时间就差不多需要多半天,晚上也许要在庄子上歇息一晚。也不知道田庄上到底是个什么景象,所以他们要好好准备干粮和晚上铺盖的东西。 冯若兰指挥仆妇们和了两大盆的面,准备明天一大早蒸馒头、烙饼子。还宰了几只鸡,用调料腌制了,准备明天做成烧鸡。冯若兰还准备了一些水果、蔬菜和茶叶等。出一趟远门就知道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吃的、喝的、住的,一辆轮椅,还有地契、炭条和笔墨纸砚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能装满一辆马车,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冯若兰没办法,又指挥家里稍微懂木匠活的奴仆给马车上做了两个带箱子的长条凳。明天再把轮椅放马车前辕上,基本就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冯若兰就起床了,教仆妇们在昨天搭的几个简易灶台上用大铁锅蒸馒头,教他们在铁锅里炒菜、做烧鸡。家里人都闻到了美食的香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视察田庄 冯家马车上坐着冯佳越父女俩,一个奴仆驾着马车。冯佳声、冯初寅和皮帽子三人骑着马,一行人早早地动身去田庄。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还没开。他们又在城门下等了一会儿。 城门开了后,他们随着出城的人流走出潍城。刚开始路还算平坦,人坐在马车里勉强还能忍受。可后面的路越来越颠簸了,折磨得人心肝脾胃肾都不舒服,冯若兰简直想要吐了。 冯若兰看爹爹,他的脸色也显得惨白,眉眼轻皱,看起来很不舒服。冯若兰撩开窗帘看向外面,道路确实很差,外面骑马的人还好,坐在马车里面的人真的是在受罪。 “爹,去田庄的这条路太差了,咱们去田庄坐马车很不方便,以后还是骑马吧。”冯若兰说。 “呕——”冯佳越刚想说话,却不料一股反胃的东西涌了出来,忙趴在马车窗前呕吐起来。 “停车!”冯若兰忙叫停了马车。 冯佳越下了马车,吐了些胃里的酸水,才稍微好受一点儿。 冯佳声下了马走过来说:“佳越,你怎么样?不行的话,你就回去吧。我和初寅、皮帽子去就可以了。” 冯佳越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冯若兰看看天说:“三伯,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吧。也到了该吃朝食的时候了,让大家吃了饭再走吧。” 大家都惦记着若兰准备的朝食,听了这话,大家都说好。 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冯若兰用土坷垃垒了个灶,用瓦罐烧了些水泡茶。大家摆出馍、肉、菜和水果,美美地吃了一顿。 冯初寅吃完后抹了抹嘴,说:“今天这顿饭吃的真好。” “皮爷,你的马让给我爹骑,你去马车前面坐吧。”冯若兰对皮帽子说。 “是,小姐。”皮帽子说。 “若兰,那你呢?”冯佳越问。 冯若兰想了想说:“我没事,我一会儿把马车里面铺厚一点儿。” 吃过饭之后,他们又启程了。 齐王赐给他们的田庄共有两个,这两个田庄是连在一起的。 来到第一个田庄,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说是个田庄,可大家觉得这里像是一片未开垦的荒地。 这里目之所及除了零零星星的几棵树之外并无多少绿色。丘陵与沟壑相交错,黄土沙化严重,到处都显得很荒凉。 不过这块田庄的土地面积较大,走了很久都找不到一处民居,看不到一个人影。冯佳越拿出田契来看,上面写这块田庄有近千亩之多,他们现在才走了一半不到。 道路弯曲波折,几乎与周围的荒凉融为一色,看不清了。 赶车的奴仆停下来说:“老爷们,路越来越不好走了,俺觉得不敢再往前走咧。” 冯佳声说:“四弟,要不我带他们几个去前面探探路。” 冯若兰也从马车里下来了。她眺望远方,不由地感叹说:“这里怎会如此荒凉,像到了戈壁滩一样。” 大家正在思量,却发现远处的土丘后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头黑影。人头慢慢全部显露出来,接下来是身子,接下来是腿脚。那人影朝他们这边张望了下,然后快速转身退走了。 大家觉得很奇怪,冯佳声招呼了冯初寅去前面看看。刚走了不远,就发现有许许多多的人从那土丘后一点点儿地显露出身影。那些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近了近了,他们看清楚了,来的是一群形容狼狈的农民。他们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拄着杖,赤着脚向这边走来。 来到他们面前,冯若兰注意到来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收拾齐整的。他们手中的木杖拿起来横在胸前,变成了他们防备的武器。其中还有几人手里拿着缺口的刀和断刃的矛。那些人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茫然、防备、惧怕或是其他难以捉摸的感情。 领头的是一个独眼的壮实男子,他抬着眼,一脸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冯佳越手上拿着田契说:“齐王殿下把这里赏赐给了我们冯家,这是田契。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冯佳声把田契拿到领头者跟前去让他看。 “不可能。”领头的说,“我们这里属于齐王府军队的屯田,怎么会赐给你们家?”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冯佳越听了男子的话心里也产生了疑惑。 按照常理,军队的屯田一般是不会挪作他用的。打理屯田的人也算是军中的兵,一有战事是要上战场的。 虽然两方人都很疑惑。但是那男子还是接过了冯佳声递来的田契,仔细看了起来。 “甘州齐王府约冯佳越,今将潍城西南丁麻屯、由麻屯两处共计三千亩田地并庄奴交付与你……” 念着念着,男子的眼睛睁大了。念完后,男子一脸疑惑地把田契还给了回来。 “这么说,你们就是这片土地还有……我们……的主人了?”男子说。 冯佳声说:“不错。我们这里还有一卷简牍,上面记录着田庄上的的人口名册。” 冯若兰从箱子里取出名册,递给三伯。 冯佳声展开名册,读了起来:“李逵山、崔二狗、石毛蛋、崔吉、列巴……” “别念了,别念了……”领头者突然哭着喊了起来,那群人里很多人也都跟着哭泣。 冯佳声惊疑地停了下来,看着这群心情激动的庄农。 “主家……不用再往下念了,您刚才说的这些人确实是我们屯的人,但是有很多人现在都不在人世了。”领头的男子说着就跪了下来。 其他庄农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哭声一片。 冯佳声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四弟。冯佳越也是满脸疑惑。 “主家,你们可要救救我们这帮可怜的奴啊。” 身后的农民们也都跟着哭喊:“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冯家众人见到这种场面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冯佳声扶起领头者问:“你先别哭,你倒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主家救你们?”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视察丁麻屯 领头者说:“小的叫杨景,是丁麻屯的里正,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历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兵。我们没有家人、亲戚可以投靠,齐王府便把我们安排在我们在这里为他们耕种。” “啊?”冯佳声惊讶地说,“你们是军户?” “也不算是吧……唉!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丁麻屯原先是个村庄,后来齐王府把这里圈进屯田里了。我们住进这里,便没有人管我们了。” “啊?”这下让人更惊讶了。冯佳声又看了一下名册,还有田契,这上面确实说了将田庄及庄上的庄奴全部交给冯家了。 “现在既然你们成了丁麻屯和由麻屯的主人,那可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为我们做主啊!”杨景说着流下了浑浊的泪。 杨景身后的庄农们也纷纷跪拜哭泣说:“老爷为我们做主啊,村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冯佳越一听庄农门说得严重,忙上前问:“你们何出此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景用脏袖子擦了擦眼泪说:“老爷容禀,我们丁麻屯往年和由麻屯公用一个水渠,可是今年由麻屯封了我们下游的水道。我们丁麻屯因为没有水浇地,庄稼都旱死了。现在屯里已经开始饿死人了,主家可要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奴呀。” “所以说,你们丁麻屯和由麻屯就因为水争斗了?”冯佳越不可置信地问。 杨景顿着头,痛哭流涕地说:“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活不下去了……”看这样子,丁麻屯和由麻屯打架,是弱势的一方了。 冯家人一时间心情十分郁闷,想不到自己家的两个田庄竟然火拼,还饿死了人。这年头虽然奴仆的命不值钱,但是官府也能因此给主家找麻烦。 “快起来带路!”冯佳越脸色一沉,忙命令道。 庄农们听到主人命令,忙站起身来,带另冯家人往丁麻屯走去。 路上,冯若兰观察那些农民,都是瘦骨嶙峋、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身上的葛衣都很破烂,很多人脚上没有穿鞋,身上、脚上有很多烂藓伤疤。很多都是残疾人,身上新新旧旧许多伤。 杨景一边走一边说:“我们都住在前面的凹里,凹里有窖井,能够承接雨水供我们饮用。但是这几年雨水不丰,我们连吃的水都没有了。非是我们懒惰,我们选了好几处地方打井,可每次打到地下两三丈的地方都被岩石所阻,后来我们就放弃了。现在我们吃水都要到几里远的大河边去打水……” 这里地下有岩石层?打不出井?冯家人有点怀疑。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一处地方有岩石裸露了出来。 “主家,你们看,这里的地下都是那样的岩石。以前这里雨水丰沛,人们惯用窖井储水饮用,谁也从没想过打井。这几年干旱,我们才不得不打井,可是请了无数打井好手都没有打出井来。我们就放弃了。” “那你说的粮食绝收是怎么回事?”冯佳声问。 “主家容禀。我们丁麻屯和由麻屯共用大河水灌溉,丁麻屯处于河道的下游,往年我们都是等由麻屯灌溉完了,我们再灌溉。可这几年干旱,河渠水量减少,轮到我们丁麻屯的时候就差了农时了。今年由麻屯的人干脆断了我们的水,我们两个屯现在已经到了势成水火、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走了很多荒凉的地方,大家才在杨景的指示下看到丁麻屯人的田地。他们的田地现在只剩村庄周围的一点儿了。 龟裂的土地上,本来就稀薄的禾苗全都枯死了。目之所及,满是枯黄,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片黄沙土。 旁边的水渠里没有一滴水,连水渠边上的植物也都干枯死了。 冯若兰悲哀地想,已经大旱三年了,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若继续这么干旱几年,这里很有可能会变成沙漠。 来到丁麻屯,这里的民居全是窑洞,大多是沉入地下筑成天井式院落。进入他们的窑洞,大家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真穷啊!真比那些逃难来潍城的难民还要穷。难民好歹还有官府每天放的一顿稀粥吃,可这里竟然有人没饭吃了。 庄户们很贫穷,端的是破口烂陶碗,吃的是粗糙加工过的粟米加了野菜熬的粥。一个老婆婆给全家人煮草根和树皮吃。其他村民家大多也是这样的情景。吃草根、树皮和蛇虫鼠蚁成了他们的常态。 他们身上穿的是破烂的麻葛衣,许多人衣不蔽体,他们的脚都光着,身上脚上到处是烂藓伤疤。 他们中没有一个肥胖之人,有的只是脸色苍白,身上浮肿的病人。村里男人多、残疾人多,伤眼的、掉胳膊的、断腿的…… 再去他们住的地方看,土木结构的简易房屋,顶上是茅草覆盖。在冯若兰看来,这里的房屋大多是危房。实际上确实如此,据农户们自己说,时常有人被这样的房屋砸死砸伤的。 屋里有的盘了土炕,有的连土炕都没有,只在角落里放一堆稻草做平时睡觉之用,蟑螂大白天在地上跑来跑去,并不害怕人。 即便如此贫穷,农户们见到主家来了,都是一脸敬畏,男女老幼纷纷下跪磕头。 大家从丁麻屯转了一圈就走了,没办法,他们的情感都太脆弱了,看不得这样悲惨的人间景象。再呆下去恐怕会窒息。 冯佳越问杨景:“既然活不下去了,为何不离开这里呢?” 杨景说:“这里以前的村民是自由的,后来这里被齐王府圈进军屯田,安置了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鳏寡士兵,这里所有人就都成了官府的庄奴。官府有令逃奴者杀,这里不远处驻扎着军队,以前逃出去的人都捉到杀了,所以我们不得不留在这里等死。” 冯佳越听了很气愤,心情也很沉痛,很复杂。齐王把官田当成私田赐给了他,那这些官奴也就成了他们家的私奴了。今后冯家就要对这些可怜的人负责了。 第一百六十章 视察由麻屯 丁麻屯是这么个情况,那么由麻屯的情况又如何呢?冯佳越问杨景由麻屯那边的情况。 杨景说由麻屯跟丁麻屯一样,以前也是村庄,被齐王府圈了地变成军屯田的,住的也是退伍的伤残士兵。由麻屯的一部分土地靠近大河,那里的水渠能灌溉土地,由麻屯的庄稼比丁麻屯的庄稼好。 冯家人给丁麻屯留下了一些食物,就去由麻屯视察了。 从丁麻屯向西南方走了几里地后他们终于见到一抹绿色,有树有田。 韩愈诗云:“草色遥看近却无。”走进了村庄才看见这里的庄稼长势也不太好,土地沙化严重,草木稀疏,有的田地里草比苗多,草比苗长得好。 冯初寅疑惑地说:“这由麻屯的人也太懒了,占着水利的便宜,能养活一些庄稼,却为何不勤除草?” 冯佳声抓了田地里的一把土搓了搓,说:“不是他们不除草,只因为锄了草之后,禾苗会被晒死。” 由麻屯里有人出来了,一个花白山羊胡的老者拄着杖领头,后面跟着一群人庄奴向他们走来。 “你们不是屯里的管事儿!”山羊胡看清他们的容貌后疑惑地说。 冯家人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把他们当成军屯田的管事人来迎接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山羊胡问。 冯佳声拿出田契说:“齐王将丁麻屯和由麻屯以及庄子上的农奴都赐给了我们冯家,这是契约。” 山羊胡及身后一群人都惊愕住了。山羊胡疑惑地接过冯佳声手里的契约书来看。 “甘州齐王府约冯佳越,今将潍城西南丁麻屯、由麻屯两处共计三千亩田地并庄奴交付与你……”山羊胡念完后早已痛哭流涕地跪下去了,“原来是主家驾临,小老儿有眼无珠……” “行了,都起来回话吧。”冯佳声夺过契约书,冷冷地说。 “哎!主人家宽宏大度,请到庄里去歇息吧。”山羊胡弯着腰说。 山羊胡一边走一边介绍由麻屯的情况,由麻屯的历史跟丁麻屯一样都是齐王府安置退伍残疾鳏寡孤独士兵的地方,后来这里被齐王府圈为军屯田,他们都是军队的庄奴了。 由麻屯土地临大河,丁麻屯和由麻屯联合修了水渠,引河水灌溉田地。可近几年大旱,大河水位下降,加上大河上游的村屯截留,他们如今也缺少水了。 如今竭尽全力也只能保住由麻屯的一部分田地不荒。丁麻屯,他们实在无力照顾了。 不止如此,由麻屯临大河的土地被其他村屯蚕食的只有三百步长了。幸好他们在河边修的渠没有被夺了去,才不至于让由麻屯变成赤地。 山羊胡很聪明,他从冯家人的神色中猜到主人家是从丁麻屯过来的,肯定听了丁麻屯人对他们的控诉了,所以一再地解释。 其他屯还蚕食由麻屯的土地?冯家人又被庄奴说的这个消息惊到了。 山羊胡说只有丁麻屯和由麻屯是安置伤兵的,他们两个屯的人现在并不是军人的身份了,他们是替军屯种庄稼的庄奴,每年需按规定给军屯管事上交一百担粮食,却不用承担兵役。其他村屯里的人都是军户,平时除了种田之外,还要承担兵役的。 “所以说,你们打不过人家,就被人家占了你们的地了?”冯佳声说。 山羊胡一脸尴尬,没有话说了。 冯佳越皱着眉说:“先不去你们庄子了,去大河边吧。” 来到大河边,众人被眼前所谓的大河震惊了。 山羊胡口中的大河其实叫沣河。河道很宽很深,依水痕判断往年这是一条水流量很大的河,可是这几年随着降雨量减少,河水的水量也变小了。河道里地皮龟裂,河水只剩又细又浑的一条了,水面上浮着赃物。 他们沿河边往上游走,一路上发现沣河被人为的毁坏了很多,他们看得触目惊心。有的地方在河道里筑起了一条长长的堤坝来阻拦河水,有的地方在河堤岸上胡乱挖渠。 现在这几年降雨量少,田里缺水灌溉。可旱情总有结束的时候,若是下大雨发大洪水,那这里的堤坝可就挡不住了,这里又会发生洪涝灾害了。 他们正走着,忽然从远处跑来一群人。 山羊胡见了脸色顿变,神情慌张地说:“主家赶快回去吧,那是毛杨坪的人,他们不讲理的。” 冯佳越说:“不用怕,我们不讲理也要看人的吧,我就不信他们敢跟我们冯家人动手。” 毛杨坪的人举着棍棒和农具冲到河边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生面孔时愣住了。这几个生面孔衣着整洁,皮肤白净,气度不凡,还有马车随行。一看就知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不是他们能惹得着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毛杨坪领头的一个男人忐忑地问。 冯佳声冷笑一声,站在堤坝上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这些人说:“我们是冯家人,刚从依兰县来在潍城落户。因为有大功,齐王殿下就将丁麻屯和由麻屯的地以及庄奴都赏赐给了我们家。我这里有齐王府的契约书为证。所以说,我们今后就是丁麻屯和由麻屯的主人了。” 旁边的山羊胡向毛杨坪的人点着头,表示承认了这一点。 冯佳声继续说:“听说丁麻屯和由麻屯以前属于军屯田,由军屯田变为私田,这种事我们以前还从来没遇见过。你们回去给军屯所的长官带个消息,就说我们冯家今天来接手丁麻屯和由麻屯这两块儿地了。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就过来这边找我们。” 毛杨坪领头的一个男子听明白了,抱拳行了个军礼说:“是,小人一定将话带到。那……就不打扰大人们视察了,小……小人们告辞了。” “且慢!”冯佳越叫住了毛杨坪的人说,“以前由麻屯和你们毛杨坪都属同一个军屯所管辖,因为有上面的长官压着,所以被你们占了地,也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由麻屯成了我们家的私田了,我就不能不计较这地的归属了。回去问问你们长官,军田和私田这界限应该从哪里算起。” 毛杨坪的人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田庄不准再出人命 回去时,山羊胡心情很愉快,一路上偷偷地笑了好几次。 来到由麻屯,他们发现由麻屯的情况比丁麻屯也好不了多少。 庄农们依旧很穷,大多数人也是吃不饱肚子,缺少衣服穿。屯里也有很多危房,也有很多人住在窑洞里。 山羊胡小心地观察着主人们的脸色,小心地陪着笑说:“主家的老爷们,虽然今年的年景不好,可是我们由麻屯保证会给主家上交粮食的,庄子上的人都任由主家驱使,请主家随意使唤。” 看山羊胡的样子,还因为丁麻屯的事担心主家责怪呢。冯家几人看到他这个态度也不忍再责备他什么了。 山羊胡见主家人全都一脸深沉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山羊胡心里更忐忑了。 “老爷们、小姐,我们由麻屯的庄奴们给冯家的主子们准备了一桌饭食,乡下地方虽然比不得城里,但也请主子们赏脸吃点儿。” 山羊胡把冯家诸人领进了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房子。山羊胡说:“这是屯里议事的地方,老奴暂时住在这里看门。老爷们,请进。” 进了这家院子,左边有一棵梨树,树上结了许多绿色的小梨子。 进了堂屋,里面左右恭立着两个收拾得挺干净的妇人。破旧的案桌中间摆着两个粗陶盆,里面盛着水煮的青菜。桌子上还有一箩粗面饼子和几个粗陶碗,粗陶碗里是颜色黑黑的什么东西。 冯若兰走到桌边闻了闻粗陶碗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山羊胡面色尴尬地说:“这是各种豆子、肉干、薯蓣、榆钱,还有其他的食材一起熬煮出来的。” 冯佳越脸色严峻,阴沉不语。其他人也都站着没动,神情都很沉重。 山羊胡忙跪下来哭着说:“老爷们饶恕我吧。这是我们屯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了。” 两个农妇见山羊胡这样,也慌张地跪了下来,头垂到了地上。 冯佳越说:“你们起来吧,去把这里的饭食分给庄子上的人吃。” “这……”山羊胡抬起了头,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冯若兰走过来说:“我爹让你起来呢。庄子上这么艰难,我们都吃不下。还是把这些饭食分给庄子上的人吃吧。我们自己带着食物呢,我们吃自己带的。” “哦,是,小老儿替庄户们谢谢主人家赏饭吃。”山羊胡忙从地上起身,招呼两个妇女把饭端下去。 皮老帽从马车上取出食物,摆上了桌,然后在一旁给大家烧水。他们的食物给丁麻屯分了一点儿,自己剩的也不多了,桌子上只有几个馒头和饼子。 “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冯佳越招呼山羊胡说。 山羊胡看着主人家摆上桌子的食物,惊呆了。他鼻子里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面香。那个蓬松白软、面香扑鼻的饼子,真的是用面做出来的吗? 冯佳声递给山羊胡一个馒头说:“给,坐下吃吧。” 山羊胡颤抖着接过馒头,热泪盈眶地说:“谢谢老爷们,老奴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吃食。” 冯佳声说:“以后好好为我冯家做事,像这样的吃食管饱了吃。” “哎!老奴的这条命就是老爷们的了,老奴一定仔细做好老爷们吩咐的事。”山羊胡点头哈腰地说。 冯初寅把剩下的馒头递给了三叔和四叔各一个,剩下的给他们几个人掰开平分了。 山羊胡看到主家人有的才吃半块,自己却拿着一整个时,浑浊的泪又流下来了。 冯佳越一边小口地吃着馒头,一边拧着眉头沉思着。堂屋里很安静,有时会听到人们吃东西时发出的咀嚼声。 山羊胡两三口就把馒头吃完了,吃到最后差点儿噎住了。 冯佳越吃完手里的馒头,抬头一看屋里的人都吃完了。 冯佳越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山羊胡说:“从今天起,丁麻屯和由麻屯今后要和睦相处,不许再起争斗了。” 山羊胡忙点头说:“是是是,往后老奴一定约束好我们屯的人,绝不会再发生打架的事儿了,一定跟丁麻屯搞好关系。” 冯佳越继续说:“明天我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丁麻屯和由麻屯今后不许再出现饿死人的事情了。” “啊,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山羊胡连忙说,“我保证今后庄子上再不会出现一个饿死的人了!” “……田庄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今后怎么办,我们回去要合计合计,这段时间你和杨景要组织好你们的人,在这里等待命令。” “是,老奴领命。”山羊胡说。 太阳西斜,冯家人在余晖中往回赶,按脚程他们今晚可能不能在关城门前进潍城。城外的路上有一间旅店,他们出城的时候大略地看了一下,还算干净,就是不知道等他们赶去时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主家走后,山羊胡召集了屯里重要的几个干事人开会。 堂上山羊胡感慨地说:“咱们的主家都是些良善之人,咱们这些可怜人眼看着就有好日子过了。” 庄奴们纷纷点头,互相说着今天见到主人人的情景,他们对有了新主人之后的生活很是期待。 山羊胡说:“主家老爷说了,丁麻屯和由麻屯以后要和睦相处,不能再干仗了。我们要听老爷的话……” “那丁麻屯要是抢我们的水呢?”二狗子忍不住插言问。 山羊胡踢了二狗子一脚,瞪着眼,厉声问:“那大河里的水是你家的吗?你还拦住不让人用了?你断了人家的水,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呢!往年两个屯因为浇地干仗死了多少人!谁在乎过我们的死活?” 庄奴们回忆起以前两个屯干仗时的惨烈,都心有戚戚然,总的来说都是两帮可怜人争强那么一点点儿利益。 “我可是向老爷们保证过了,今后要跟丁麻屯友好相处,你们谁要不听话,给我拧着来,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山羊胡威胁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不敢,不敢,都听老杨头的……”庄奴们纷纷表态。二狗子也低了下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田庄可放心接手 “我看咱们主家是个有规程的,眼里不揉沙子。我听说咱们主家是从别的地方刚搬来潍城的,这个时候肯定需要人手。你们若是想出人头地,就要好好表现……” 庄奴们听了,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天早上,冯佳越把冯初寅和皮帽子派去田庄给庄奴们送一些东西。 冯佳越说:“你们去庄子上把庄奴的人数再重新统计一下,这些人的身份可能要在衙门里重新备案。还有一件事情,昨天军屯所的人没有露面,你们今天去跟军屯所的人打声招呼,确定一下我们的田界。” “是。”冯初寅和皮帽子说。 回到房间,冯佳越的眉头仍是皱着的。冯佳越问女儿:“齐王为什么要把军屯田赐给咱们家?” 冯若兰笑了笑,说:“因为齐王府太穷了。” 冯佳越一脸愕然。 “爹爹不会看不出来吧?甘州的蛋糕就这么点儿大,却是齐王府、世家门阀、黎民百姓三方来分的,不过是谁拿的多一点儿,谁拿的少一点儿的问题。现在看来齐王府逐利的手段比不上世家门阀,连给我们家的赏赐都拿不出来了,就只能把军屯田切一点儿赐给我们了。” 冯佳越听了女儿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着头说:“齐王府需要考虑民生的问题,世家大族却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在逐利这一点上齐王府要吃亏些。如今甘州的这些世家大族,都隐藏得很深,实力不容小觑啊。” “有了实力,便有了野心,甘州的世家竟然连盐铁的经营权都敢收入囊中,可见是真的不把齐王府放在眼里了。齐王府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除了手里牢牢攥着兵权之外,再无别的优势了。” “没有经济能力,兵权也可能会成为负担。”冯佳越沉思着说。 “爹爹说的对,不过在潍城脚下与匈奴的那一战,齐王府胜了。今后的几年,凭着火药手雷的威慑力,齐王府可以减少在边境防守上的支出,所以齐王才会那么感谢爹爹。” “照你这么说,咱们接手军屯田是没有问题的了?”冯佳越慎重地问。 冯若兰轻笑道:“别的世家都敢向盐铁下手了,咱们为何就不敢接手齐王府赐予的田庄?一个小小的田庄而已,爹爹何必为它烦恼?” “虽然只是一个田庄,可问题却不少,咱们得为它负责啊。”女儿说的轻松,可冯佳越的脸色并未舒展。 冯若兰又说:“爹爹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去请教一下谢侯爷。” 冯佳越一拍大腿说:“对呀,这个事情问谢侯爷和五柳先生再合适不过了。” 谢晓宇和五柳被冯初科请来冯宅,诸葛京不知怎的也来了。 谢侯爷白了诸葛京一眼说:“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这是我心里想说的话,却被你抢先说出口了。”诸葛京不示弱地说。 堂屋里,众人就坐,冯佳越说出了齐王府赏赐他军屯田的事,征询五柳先生和谢侯爷的意见。 诸葛京听了这件事,觉得很惊奇,不禁脱口而出:“啥?把军屯田当赏赐,齐王府这是有多穷才能做出这种事来?就不怕惹人耻笑吗?” “诸葛慎言!”冯佳越忙提醒诸葛京。 谢晓宇瞪了诸葛京一眼说:“冯先生你别管他,就让他口不择言地胡乱说话吧,自己的小命还捏在齐王府手里呢,你就让他张狂吧。” 诸葛京听了这话闭上了嘴。 五柳想了想说:“齐王府这几年的经济确实不好,连文华郡主出嫁的东西都筹备不起来呢。”五柳说着看了看谢晓宇。 谢晓宇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几下。 冯若兰一脸天真地说:“文华郡主对我说过这件事,我还不相信呢,原来是真的。” 五柳疑惑地看向冯若兰说:“文华郡主竟亲口对你说这种事?可见她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 “文华很少有知心朋友的。”谢晓宇说,“……当年文英郡主出嫁,齐王府排场很大,十里红妆。现在蒋家求娶文华,自然希望齐王府用差不多的的规格。” 冯若兰听得瞠目结舌,心里默默为文华郡主悲哀。 “齐王的赏赐冯先生安心接受就是了,那块地对军屯所来说其实是个入不敷出的麻烦地,所以才分割出来赏给你的。”谢晓宇说。 “对,文甫放心就是。甘州世家大族林立,田地早就被他们瓜分干净了。齐王府又不能不赏你,这才找了这么个地方,既顾全了名声,又甩掉了麻烦。”五柳说。 “呵呵,齐王赏给先生的宅子是个鬼宅,赏给先生的田地又是个麻烦,这样是全了他有功必赏的为君之名了,可却苦了先生。”诸葛京不满地说。 听到三人这样分析,冯佳越心安了,高兴地着说:“既如此,那我就放心接手了。” 三人看到冯佳越的脸上的愉悦之色很奇怪。 五柳问:“文甫啊,这两个庄子可是个坑啊,你接手了它,不仅收不到粮食,还得负责那些残疾士兵的生计,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诸葛京点点头说:“冯先生,齐王在百姓中有仁爱之名,若是您的庄子的人上出了什么事,官府是一定要追究的,到时候恐累了您的名声。” 冯佳越说:“我接手了庄子,自然会爱护庄奴的。至于庄子的出息,我自有规划,不会让它亏损的。” 冯佳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让三人倒好奇起来。 谢晓宇凑近了低声问:“我知道冯先生的养鸡术特别厉害。先生可是要在让庄奴们替你养鸡?” 冯佳越愣了一下神。 谢晓宇尴尬地说:“冯先生勿怪,我买你的鸡动作太大,好像引起别人休息了。” 五柳在旁边说:“齐王知道侯爷给军队伙食添加鸡肉的事,把侯爷叫去询问了。” 冯佳越想了想说:“没关系,我们冯家养鸡本就没打算瞒人,再说也瞒不住啊。家里的鸡养多了总是要卖出去的不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养鸡术不保密 三人听呆了。谢晓宇急忙说:“先生,你可不要小瞧了潍城那些人的无耻程度,他们要是知道你养鸡有术,一定会想尽办法搞到手的……” 冯佳越笑笑摆手说:“现在是灾年,粮食紧张,大家多养点儿鸡也有利于缓解灾情,这是有利于民生的事情,我支持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啊……”三人听了面面相觑。 诸葛京急切地说:“别啊,冯先生,这样赚钱的技术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了,如果泄露了出去,大家都去养鸡了,那您的鸡还卖给谁啊,您还有什么利润可言呢?” 五柳斟酌着说:“文甫啊,我们知道你心系社稷,关注民生,可是你自己家也……你看看你这宅子,破旧成这样,总是要重新建造的。那可是一笔巨资。” 冯佳越说:“你们觉得以我现在的力量,能保住养鸡技术不外流吗?而且,在灾年要是捂着这样的技术只为自己谋利,那传出去是要坏名声的吧?” “呃……”三人语结。 冯佳越呵呵一笑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捞不着。起码我还可以卖鸡饲料的,对不对?” “……”三人恍然大悟,心里都默默地为冯文甫竖起大拇指。 谢晓宇高兴地说:“冯先生,我军中鸡肉用量大,那我从你这里买饲料回去养鸡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冯佳越说,“除了鸡饲料,我还奉送养鸡技术。” “啊?养鸡……不就是用食物和水把鸡喂饱就行了吗?还需要什么技术吗?”谢晓宇惊喜中带着疑惑。 冯佳越摇摇头说:“哪有那么简单,养鸡的学问可不少呢!比如鸡舍的设计、养殖的密度、饲料的投放、疾病的防控还有成本核算、销售等,很多问题呢。” “……”三人都听呆了,他们可从来没把事情考虑得这么细。可是,把事情想的这么细致,是否真的有必要呢?三人心里也有些怀疑。 看到三人惊愕的样子,冯佳越笑着问:“看来谢侯爷养鸡只是跟风,心里并没有盘算。那我问侯爷,你若养鸡亏了该怎么办呢?” “养鸡……还有亏的?”谢晓宇疑惑地问。 “当然有了,毕竟养鸡也是有投入的。嗯……遇到最坏的情况就是遇到一场鸡瘟,所有的鸡就……到那时候损失可就大了。”冯佳越说。 “啊?”谢晓宇听到这里,急了,忙说,“如此说来这养鸡的技术也是很重要的,先生你可要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冯佳越笑笑说:“不急,不急,这养鸡的门道很多,改天我多邀请一些人来,大家一起共同探讨。” “……”三人都从冯文甫的话中听出来,他这是准备要搞大事情的节奏啊。 五柳说:“文甫啊,之前我觉得你地财力还不足以修建新宅,所以一直也没对你说。既然你找到了发家的门路,那我就告诉你,我在潍城认识几个墨家的朋友,你要是想修建新宅了,我可以帮忙联系他们。” “哦?那太好了。”冯佳越欣喜地说。 送走五柳和谢晓宇后,冯佳越在女儿面前长长地舒展了一下胳膊,说:“田庄没有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这下我们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冯若兰看到爹爹高兴,她也很高兴。 回到堂屋,冯佳越看到诸葛京还坐在那里沉思。 看到冯先生回来,诸葛京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个礼,说:“主公,我也想尽快为主公出力,请尽快给我安排事情做吧。” 冯佳越和女儿若兰相视了一眼,说:“田庄上需要尽快打出井来,可那里的土地下面是岩石层,其实地下有岩石层也不代表打不出井,可是如果我们能在庄子上找到没有岩石层的地方,或者岩石层比较浅薄的地方打井,那就能节省很多。所以,我这两天要多去田庄实地勘察。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来帮我吧。” 诸葛京深深地吞咽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说:“先生真有办法在有岩石层的地方打井?” 冯佳越点头微笑着说:“只要设计出优良的工具,我就可以用钻井法打通岩石层打出井来。” 诸葛京呆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钻井法,敲碎岩石打井,他不知道这井会打多深,会运用到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但那程度肯定是可以媲美皇家掘井的工程。 先秦时期“掘井九朝(八尺为朝)而不及泉”,汉武帝时期“岸善崩,乃凿井,深者四十余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 这样的大工程从冯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轻飘飘的,难道冯先生不清楚这件事情的艰难程度吗? 诸葛京正要再说,冯文甫再次抛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 “只要打成了井,庄民们就有了信心和希望,我接下来就可以规划我的田庄,在庄子上种田种树、养鸡养鸭养鱼,还有建窑。” 诸葛京感觉自己的脑子实在不够用了。按照冯先生的设想来干,这还是田庄吗?冯家总共就那么点儿地,冯先生这是想要做多少事情啊?如果田庄不用来种庄稼,冯家的粮食从哪里来?怎么养活那么多人? 冯佳越很理解诸葛京如今的表现,跟他当时听若兰讲的时候简直一个样。 冯佳越继续说:“齐王赏赐给我的田庄多丘陵沟壑,土壤贫瘠,水利不便,种庄稼是没有多少出息的。但是我们可以把一些地改造成梯田,种上茶树、水果树和其他树木。” 诸葛京说:“先生为何没有提到桑树?但是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先生花费那么多财力打井,若是种茶树和果树,那可要好几年才能见到效益的。就算树真的有出息了,但也不一定会如先生想的那么效益那么高。别的世家可都是把主要的田庄用来种庄稼的……” 冯佳越呵呵笑了说:“我们不是还要搞养殖来贴补吗?还有我看过那里的土了,是可以用来烧窑的。窑若建成了,不是也可以盈利的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玄道长来潍城了 诸葛京摇着头说:“您刚说过要卖饲料给其他世家,到时候各大世家都养鸡了,咱们搞养殖还会有多少利?” 冯佳越笑了笑,没有说话。 诸葛京顿了一下,又说:“再说建窑,那也顶多烧够自家用的,想要卖出去盈利,那是很不容易的。潍城也有几家大窑场,市场都被他们垄断了……” 冯佳越呵呵笑了,自信又神秘地说:“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我就是要在这被世家门阀挤满的市场里冲出一条路来。” 诸葛京愣了一下神,说:“好,主公胸有成竹,我也想见证奇迹,我就不问了,跟着主公干就是了。” 虽然冯先生说了养鸡有风险,养殖需谨慎,可谢晓宇的士兵嘴都被养刁了,每天都嚷嚷着要吃鸡的,这样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了。他还是忍不住要先把鸡养起来了。 嘿!想不到冯先生这里的鸡和鸡饲料竟然这么便宜!谢晓宇从冯宅买了一百只鸡才五十吊钱,拉了一车饲料,竟然是白送的。 谢晓宇心里算了一笔账,觉得养鸡很划算啊。他以后要多多养鸡,然后让他手底下所有的兵都吃上鸡肉。 谢侯爷跟着冯府养鸡的事,很快就在潍城传开了。很多人都在打听养鸡的事。 冯家这几天却在忙田庄的事,养鸡的事暂时被他们放到了一边,只放出话说再过十日,会举办一个堂会,到时再给大家说养鸡的事。 齐王世子怂恿齐王把谢侯爷叫到了齐王府。 齐王这段时间真是病得不轻。可真要说身体有什么毛病,却说不上来。总感觉脑子里面像是塞了许多不好的东西,心里总是很糟心。太医博士对此也是毫无办法。 对于谢晓宇,齐王还是很喜欢他的。这孩子是自己从帝都带回来的,长得好看,聪明、勇敢、仁善…… 很多时候,齐王都在想这要是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那就不用担心他有异心了。 齐王把谢晓宇叫到跟前,说:“听说你从冯家买了鸡和饲料,自己养鸡了。现在你手下的将士都吃鸡啦!” 谢晓宇嘿嘿一笑说:“是的。我答应了将士们努力训练就有鸡肉吃,没想到他们真的玩命地训练呢,我也是没办法,被他们架到高处下不来了。” 世子曹钧在一旁说:“谢候这种豪爽的做派,让自己在军中的声望是日渐隆盛了,可却让其他的人没办法带兵了。灾荒之年,不是谁都能像侯爷这么财大气粗地给士兵吃鸡肉的。” 齐王抬眼看向谢晓宇问:“你真有这样的财力能负担得起手下所有的将士每天吃鸡?” 谢晓宇呵呵一笑说:“我从冯家拿鸡和饲料,比在外面买便宜很多。我算了一下,每天给将士们吃自己养的鸡肉、鸡蛋,其实跟蔬菜是一个价。” “啊?” 齐王和世子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和怀疑。 谢晓宇掰起指头给齐王算了算他的养鸡帐。 齐王和世子听完后,心里都很激动。 “冯家养鸡有术,仙门手段层出不穷啊。”齐王感慨地说。 曹钧鼻尖轻轻地冷哼了一声,说:“冯文甫常以仙门弟子自居,又说仙门普世救难,心怀苍生。如今天下大旱,他有这样的养鸡术,却不尽早奉献给我们齐王府用来救济灾民……他真是自私自利!” 谢晓宇脸一沉。 齐王说:“文甫之前已经奉献给我们很多了,我赏赐他田庄、府邸和奴仆都远不足以酬谢他的功德。可是,现在灾情那么严重,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吃不饱肚子……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该囤积居奇、隐瞒养鸡术。” 谢晓宇不可可置信地看向齐王。齐王被谢晓宇这么一盯,脸有些发烧了。 曹钧仿若无所觉,继续不屑地说:“我看冯文甫就是一副商人嘴脸,心思活络,善于钻营。想不到这么快就找了侯爷做他的靠山了。” 谢晓宇瞪了曹钧一眼,问齐王:“王爷,冯文甫为甘州奉献了那么多,您和世子怎么能这么看待他呢?” 齐王面色有些不自然,曹钧鼻腔中又发出一声轻哼。 谢晓宇也不理睬曹钧,对齐王说:“冯文甫他并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没有囤积居奇、隐瞒养鸡术。他正在筹备开堂会的事,宣传他的养鸡术,他还要为大家提供廉价的鸡饲料呢。” “啊?”齐王和世子没冯文甫竟然是这个想法。 冯文甫开堂会鼓励各世家养鸡,然后让大家都用他的鸡饲料……哎呀!冯文甫这么做是把各世家都绑到他的自己船上去了呀。 齐王和世子都很惊叹冯文甫的心计。 “冯文甫还让我问问齐王府愿不愿意参加,但是现在我看王爷和世子都这么看不上冯文甫,想必是不愿意去了。那我回去告诉冯文甫让他不用……” “……”齐王和世子面面相觑。 三人正在大殿说着话,贾内官进来俯在齐王耳边说:“王爷,王府门口有个道长自称一玄,想要求见王爷,说他能为甘州求来甘霖。” “一玄?”谢晓宇沉吟了一下,想起来了说,“王爷,一玄就是我回到潍城后向您报告过的骆家庄庄主的堂弟。” “哦。”齐王也想起来了,“骆家庄也造出了火药,之前还赏过他们家一樽红珊瑚来着。” 谢晓宇想了想说:“那时一玄道长想向您进奉仙丹,让我给挡回去了,估计这次是来向您推销他的仙丹的。” “仙丹?”齐王倒忘了这茬。 “嗯,五方城的城主厉步廉就是吃了他的仙丹,才得了瘾病。王爷可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 曹钧听了,气愤地说:“这一玄真是大胆,竟敢跑到我齐王府来招摇撞骗了!我让人把他抓起来!” “慢着!”齐王和谢晓宇异口同声地阻拦。 齐王疑惑地看向谢晓宇。 谢晓宇说:“道家做事,玄之又玄,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齐王点点头对曹钧说:“谢候说得对,你呀,做事太鲁莽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题 冯家要在田庄里打井,这可是个大工程。要给庄奴们购置粮食,要打造工具等,这几天支出去的钱像流水一样。家里的钱匣子很快就见底儿了。 冯佳声苦着脸来找四弟:“咱们这段时间购置家具、购买粮食,杂七杂八的,花费了太多的钱,现在家底都见光了,你看怎么办?” 冯佳越叹了一口气说:“田庄的事可不能耽搁了……我来想办法吧。” 冯若兰心领神会,把笔墨纸砚摆上桌子,然后推着爹爹过去。 冯佳越写了几张帖子说:“把这几张帖子送出去吧。” 冯佳声看了一眼四弟帖子上写的字,一脸可惜地说:“你说一声,让孩子们去传话就好了,为何还要费这么多纸?” 冯佳越说:“三哥,这是排场,是实力,” 天上乌云渐渐地堆积厚了,人们仰望苍穹,盼望着 谢晓宇和五柳先生来了,带来了墨门的工匠陆师傅。相互见礼之后,谢晓宇问:“怎么不见先生家的女公子在跟前服侍?” 冯佳越说:“我让她出去办事了。” “哦。”谢晓宇觉得冯家很奇怪。在杏花村时家境也算殷实,却不用下人,让女儿在身边服侍。来到潍城,受了齐王赏,家里明明用得起很多下人,却还是把女儿当下人使唤。 五柳介绍说:“陆师傅是在墨门是有一定地位的,他的手艺十分好,谢侯府就是他主持建造的。一会儿让他出去转转,给你出个设计图你参详参详。” 冯佳越忙再次见礼,然后脸上有些赧然之色。 五柳问:“文甫可是有什么难处?” 冯佳越难为情地说:“我这家宅老旧,需要大修,但现在是灾害年景,我也是家底薄,不宜大动……” “钱粮物力我都可以资助冯先生。”谢晓宇豪爽地说。 “哎呀,不必,不必。侯爷仗义疏财,已帮扶我家许多了,越不敢再麻烦侯爷。”冯佳越连忙摆手说。 “你不要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冯佳越说,“修家宅的事我已有计划,就是不知陆先生愿不愿意接我家这活。” “哦?愿闻其详。”陆师傅说。 冯佳越取了一张设计图出来递给陆师傅说:“这是我设计的图纸,陆大师帮忙掌掌眼,指出不足。家宅修建总体工程不小,但是我想一点点儿陆续修建,所费工期较长……”听了冯佳越的主张,五柳和谢晓宇才放下心来,以冯家现在的条件确实不宜大修。可要是一处处,一点点儿地修建,那他也是能负担得起的。 陆师傅看到这张设计图时惊呆了,这设计图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对园林景观深有研究的大师手笔。可他听五柳先生介绍说眼前的冯先生听说生长于乡野…… 陆师傅赞叹道:“这份家宅设计绘图技术娴熟,布局合理巧妙,美丽自然,暗合天人合一之理念,乃上乘之作。我没有什么意见,完全赞同这份设计。” 五柳和谢晓宇听了陆师傅的话,脸上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五柳问:“可否借我一观?”陆师傅知道五柳先生在园林建设上的功底,把设计图纸递给了他。 五柳接过图纸和谢晓宇一起看了起来,很快他就看出了门道,向冯佳越投去了讶异的目光。五柳问:“文甫也对园林建筑有研究?” 谢晓宇对园林设计没有研究,但他也觉出这图纸设计的很和谐。 冯佳越赧然地说:“没有多少研究,只是自家宅子用些心思而已。” 五柳深呼吸了一下感慨地说:“你的这份心思已经超出了别人四十年所学了。” 陆师傅看了看五柳,以商量的口吻说:“那就按冯先生的计划施工吧。” 五柳点了点头说:“好。文甫,让陆师傅拿着图纸,再实地勘测一番,若没有问题就缔结和约吧。” 冯佳越高兴地点了下头,说:“谢陆师傅体谅,谢五柳先生和谢侯爷帮我引荐。” 下午冯若兰回来后,听到了自家已经与工头签订合同将要修建宅院的事情。她不是对师傅们有什么意见,她是得知动工前要举行一连串繁琐的仪式时有些惊讶。爹爹告诉她,他家是个大宅,动工前要卜定吉日、祭祀鬼神,举行一个祭祀仪式。连工匠们何时进门动工都有讲究,工程结束后还要有许多仪式。 前世她买别墅就直接拎包入住,但她也知道有些人把买房是一生中的大事,入住前要请神棍神婆进来敲敲打打、诵经烧纸什么的。好吧,入乡随俗,求个心安。家里的大人们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她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古代的祭祀风俗。 说了中午家里发生的事情,冯佳越急忙问女儿:“今天你考察的结果如何?田庄那块地能不能打井?” “打井当然没问题。”冯若兰浑不在意的说,“地址都选好了,一会儿我画一些工具出来,您安排工匠们尽快打造,有了工具就可以动工了。” “好,好。一会儿你再教爹画。今天陆师傅和五柳先生都夸我绘图技术十分好呢。”冯佳越高兴地说。 冯佳越把设计好的工具图交给大哥。冯佳琪看到这些工具图时,眼直了。他花了一些功夫看明白了四弟设计这些工具的用途,他问:“你是要打井吗?” 冯佳越说:“是的。不解决田庄人的吃水问题,还谈怎么经营田庄?” 冯佳琪看了一眼图纸说:“可是光造这些工具就要花费不少呢。”“没关系。”冯佳越说,“我们后面会赚回来的。” 冯佳琪听不懂四弟这句话,他想不出四弟怎么赚回来。但他也不反驳,抿了抿嘴唇说:“那这些工具我是找外面的工匠铺子去做,还是把工匠请到咱家里来做?” 冯佳越沉吟着说:“这里有些工具构造比较复杂,一般的工匠恐怕做不出来。这样吧,你持我的帖子,去拜访一下陆师傅,看他能不能帮我们做出来。还有这些金属造件,我怕外面的工匠拿孬铁对付,你还是收集些材料,在家支起打铁炉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还是无题 冯佳琪点了点头说:“好。” 冯佳越回到自己房间时,冯佳越惊讶得合不拢嘴。那图上地上山峦、河流、田地、村庄纤毫毕现。他揉搓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脸,心里对自己说:以后再见女儿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不必再露出这种神情了。 冯佳越发现女儿在他房间的桌子上用沙土堆堆砌砌,做成一幅画。 冯若兰看见爹爹回来了,用袖子擦了一下脸颊,说:“爹,你回来了,女儿心里还有许多构思未对爹爹言明呢。” 冯佳越转动轮椅过去仔细一看,桌子上的竟是他们田庄的缩小地形图! “兰……兰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冯佳越问。 “爹。”冯若兰抬起头来说,“我在制作沙盘,你来看,这就是我们的田庄地形图。” 冯佳越欣喜地说:“沙盘,好,好啊,兰儿,这又是你师傅交给你的本事吗?这太好了!你一定要教会爹制作沙盘。” “当然要让爹也学会了,沙盘的作用可大着呢,我们冯家的男儿们都要学会制作沙盘。”冯若兰说。 冯佳越又问:“兰儿,关于这田庄,你有什么想法吗?” 冯若兰拿着一根细竹棍指着几个土丘和离河道较远的地方说:“这几块地方不适合种庄稼,还有这些地方,引水改造土壤的代价太大,不值得。我们就在这些地方种上树。” “种树?”冯佳越有些吃惊,农田对于家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这些农田出产很少,但那也是农户们费尽了心力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哪能轻易放弃去种树呢。种树就要种桑麻这样的经济林,那以后他们家的粮食就要靠买了。 迎着爹爹疑惑的目光,冯若兰继续说道:“对。这几个土丘我们改造成梯田,种上果树、茶树。在这一块儿灌溉不易的地方我们种上其他品种的树木,林下养鸡、养鸭、养鱼、养羊,发展经济作物。还有那一块地,也是干旱贫瘠之地,我们就种上甜菜。” 啊?原来女儿没有想着种桑麻,而是要种许多其他的树种,主要作用是为了发展养殖业。 “对,你的养鸡术,我们可以在这里实施。”冯佳越想起女儿曾说的养鸡术心里就释然了,女儿说她的养鸡术不费粮食稻谷,养鸡也是需要地方的,总不能把鸡养到庄稼地里去吧。他可以想见养鸡的远大前景,那利润是巨大的。以后他们家族就用肉换粮食。哈哈哈…… “女儿啊,你说的梯田是怎么回事儿,爹还不太懂。既然称其为田,那肯定是可以种植庄稼了,还有为什么要在这里种果树和茶树呢?种树为何不多种桑麻?种果树、茶树能有什么出息?” 看来爹爹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土里刨粮求温饱的阶段。冯若兰细心地一边动手示范,一边解释说:“梯田就像这样,把土丘改造成次第向上的阶梯模样,这样便于土地蓄水保墒了,梯田在南方比较常见……” 梯田能蓄水保墒不就适宜种庄稼了吗?冯佳越把心底的疑问没有说出口。他继续平心静气地听女儿的讲解。 “种茶树可以产茶叶,我还会炒茶制茶,爹爹您也喝过的……我们的茶跟现在人喝的茶不一样,到时候经过包装宣传,肯定能打开销路。” 虽然女儿说的词语他不理解,但从女儿信心满满的样子看来,前景倒是很厉害的样子。冯佳越再次忍住了没有插话询问。 “种果树,效益就更高了,好的商品果子我们可以直接售卖;品质差点儿的果子,我们可以用来酿酒。” “酿……酿酒?用葡萄酿酒吗?”冯佳越忍不住叫出了声。他听过汉代宫廷里有一种葡萄酒,是用葡萄酿造的。 “不止是葡萄,许多果子都可以酿酒,方法我会。”冯若兰说,“虽然齐王严令不许私人用粮食造酒,可我想他们对用果子造酒肯定不抗拒的。” “这可是暴利啊,齐王府一定会阻挠的。”冯佳越可惜地说。 “我们可以和齐王府做笔交易,把我们产的果子酒全部低价卖给齐王府。齐王府获得果子酒的销售权,也许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吧?”冯若兰思索着说道。 “兰儿啊,这果子酒一旦问世,那利润可不得了啊。不说齐王府,其他各豪门世家也会一窝蜂似的抢做这个生意的。到时遍地开花,大家都用果子酿酒,我们哪里还有优势跟齐王府谈条件?如果齐王府强势,说不定还要独断这个生意的……” 冯若兰听明白爹爹的意思后,扑哧一笑:“爹,你以为酿果子酒是很容易的事吗?” 不……不是这样的吗?冯佳越想不明白,酿酒的工艺不就那样吗?他懂得造酒的技术,可是他不敢造酒,以前只能造麦芽糖交给三哥去卖。 “爹,我敢保证,除了我们冯家,其他人是酿不出果子酒来的。果子造酒甜度不够,必须要用到糖。而用甜菜制糖也只有我们冯家才做的出来。所以,齐王府若想要做果子酒的生意,只得跟我们冯家谈判。” “你是说……用甜菜制糖!”冯佳越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他印象里甜菜是可食用的蔬菜而已,它的种子也有药用的价值,可他从没听说过甜菜也能制糖。不过女儿的本事往往不可用常理来推断。 冯若兰说:“对,甜菜可以制糖。不过这个技术一出世肯定会遭到王府及各大世家觊觎,所以我们不能公开,只能暗中使用。” 冯佳越咽了咽唾沫,他当然明白制糖技术若一出世会造成怎样的轰动了。听说南方人能用甘蔗造糖,所造之糖乃为天价,只供应宫廷和世家豪门。他还听过一段齐王府闲话,听说齐王府先王妃病重时想喝一碗糖水,结果好不容易弄来的半碗糖水还被婢女弄洒了。结果齐王妃被气死了,那婢女也被暗中处死了。 冯佳越看到了冯门的前景,他放心了。女儿已经规划的如此详细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全力支持女儿就好。接下来就靠他来分派族人付诸行动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冯家开堂会 冯家要改造田庄,在田庄里打井,这可是个大工程。冯家这段时间给庄奴们购置粮食,要打造工具等,支出去的钱像流水一样。冯家的那一点儿家底很快就败光了。 冯佳声苦着脸来找四弟:“咱们这段时间购置家具、购买粮食,杂七杂八的,花费了太多的钱,现在无以为继了,你看怎么办?” 冯佳越叹了一口气说:“田庄的事可不能耽搁了……帐能赊的先赊着……一切等后天开过堂会再说吧。” 冯佳声想了想说:“好吧。” 冯家要办堂会的消息在潍城引起了一阵小旋风似的影响。冯家才在潍城落脚,世家们都知道冯家这段时间新置家业,花费了不少钱,他们的宅子破旧,到现在都还没听到说要修建的消息呢。这个时候办什么堂会?话说,堂会是个什么鬼? 终于,冯家堂会日到了。这天早晨东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红霞,凉风习习。 冯家邀请了之前落户时来恭贺的世家,还有谢侯爷也邀请了一些人来,参加冯家堂会的人也有近百人的规模了。 冯宅门口,几个冯家子弟穿着整洁的布衣,精神抖擞,自信满满地接待进入家门的宾客。前院,跟冯家来往密切的谢候、五柳先生还有从蜀地来的名家族之后诸葛京陪同着冯文甫,给他介绍客人,帮忙招呼,活跃气氛。 冯侍郎来了,看到这种情形,忙收起客人的架子,和子弟们加入到招呼宾客的行列。宾客们见面后互相行礼,打招呼,落座后在一起寒暄。 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台子,宾客们的席位就对着这个台子。台上的案几上放着一把琴,焚着一炉香。台上无人,几个喜好音乐的宾客走上台去观琴。 喜好音乐之人,对乐器的制作要求最为讲究,谁都知道制作琴弦最好的材料是蚕丝。蚕丝贵重,买不起蚕丝的人,也有用马尾来作琴弦的。可冯家这把琴很奇特,琴弦却是用钢丝制作的。 一位宾客坐在琴台前,试起了琴。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音试过之后,他发现这把琴的音色尚可,便弹起了一曲《流水》。在他之后,又有其他人试琴,弹起了《广陵散》、《胡笳十八拍》、《阳春》、《白雪》等曲。 齐王世子在琴声中走进了冯宅。谢晓宇今天帮忙招待宾客,看见曹钧来了,愣了一下,忙上去接待。 见过礼后,谢晓宇凑近曹钧,低声问:“王爷不是说了对冯家养鸡术不感兴趣吗?” 曹钧嘴角勾笑了一下,低声回答说:“父王厌恶蛆虫,因而排斥冯家的养鸡术,但本世子对此却不在意。看着谢候用鸡肉笼络将士,效果显着,连本世子也都眼红啊。” 想不到齐王看不上的养鸡术,竟被世子惦记上了,这位主可是贪婪得很呐。谢晓宇心里有点儿担心。冯佳越看到谢晓宇投来的眼神,微微地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时,冯家出来了一队下人,他们衣着统一,动作整齐,训练有素,给客人们端来茶水和小食。 看到冯家下人上的茶后,宾客们笑了。这冯家还是底子薄,连茶汤都供应不起,只把茶叶在清水里煮了端上来待客,略显寒酸。 但是客人们看到冯家准备的小食后,却都吃了一惊。这几样小食他们可从来都没见过。 其中一盘是蓬松金黄的小圆饼,散发着浓浓的鸡蛋香。一盘切成方块,是条状的什么东西夹杂着葡萄干制成的,切成了方块摆在盘中。还有一盘是白白胖胖圆圆润润的小“蛮头”。 宾客们尝了冯家的小食后,纷纷惊叹。原因在于他们从这小食里,竟尝出了甜度非常高的甜味。 这甜味明显不同于麦芽糖,一尝就知道是品质非常高的糖。时下,只有蔗糖才能达到这个甜度,要知道蔗糖是非常珍贵的,特别是在甘州这个地方,蔗糖千金难买。 其中的一盘小食里竟然还有蜂蜜,蜂蜜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是王公贵族们才能用得起的东西。冯家一个刚落户的小家族,又何来这么大的财力给宾客们准备品质这么高的小食呢。 宾客们纷纷旁敲侧击,询问这些小食的做法,原料的来源。 谢晓宇高兴地向旁边的人介绍其中的一盘小食——小馒头。 他说:“冯先生因‘蛮头’二字可怖,故将此食物改名为‘馒头’,馒头本可做主食,而冯家却在馒头上做了点缀,里面包上了南瓜和豆沙,将它改为小食,也算巧妙……其实在依兰县时,冯先生家就发明了馒头的做法,并将此法教给了我府上的厨娘……” 谢晓宇兴高采烈地说着,宾客们看到了谢候对冯家的态度,竟是以结交冯家为荣。 谢侯爷也只懂得这些小食里馒头的做法。其他几样小食,他却说不出来了。与冯家交往时间这么长,来往这么频繁,他也没见过,没吃过冯家的这几样小食。 人们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冯佳越身上,听他说这几样小食的做法。 冯佳越微微笑着说:“这盘叫蛋糕,是用面粉、鸡蛋、牛奶和糖烘焙而成的。那盘叫沙琪玛,其做法来自草原上的一个部落,是用面粉、糖、奶油合白面做成。里面加了桂花蜜和葡萄干……” 冯佳越讲得淡然,可宾客们听了,却是心里惊叹:如此实力,非同一般! 那些在家族中因为地位低被派来应付的人,发现今天真是赚到了。同时心里也在暗搓搓地想着,那些家族中眼睛朝上的娇子们,今后肯定后悔错过了今天的宴会。 忽然,宾客们被一首曲子吸引,纷纷安静了下来。抬头望去,是冯文甫的女儿冯若兰在弹奏。悠扬的乐曲中,人们仿佛看到了沙滩上群雁起落飞鸣、回翔呼应的情景。 一曲终,冯若兰抱着琴走下台,可余音在人们的耳边缭绕,久久不绝。人们沉浸其中,回不过神来。 “好听!”曹钧突兀地拍手叫好,打断了人们的遐思。 众人反应过来,热烈的掌声如潮般响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推销养鸡术 一夜狂风,雷电声、墙倒瓦掉之声、枝折叶落之声在外面轮番响起。诸葛京躺在床上,久久未眠,他想起冯先生说的那句话:人对于冯家来说永远是最贵重的资产。他又想起冯先生在谢侯府练兵,对士兵既亲切又严厉。 他似乎明白了,冯先生的为人处世之道,明白了冯先生的人格魅力源自哪里了。 天亮了,风停了,雨住了,地上满是昨夜风雨肆虐过的痕迹。 冯宅的人都早早地起了床,出了房门忙碌着。冯佳声一大早就急忙带着人去后院查看了。 后院的损失果然惨重,冯家去看的人都连连吸气。好几间鸡舍都有不同程度的倒塌,鸡死了上百只。鸡饲料有些被水泡了,蛆养殖也遭到破坏。 冯佳越说:“倒塌的地方就不用再收拾了,只把死了的鸡拣出来就可以了。后院的旧房旧院还有很多,把活的鸡转移过去就行。” 按照冯佳越吩咐的,冯家很快就收拾好了。接下来他们马不停蹄地准备东西去田庄了。 田庄里的情况倒好,倒了几棵树,塌了几间房,伤了几个人,所幸没有出人命,伤者也由冯家带来的医师仔细诊治。 田庄地头一头头耕牛拉着曲辕犁并排而立,一个个青壮男子扶着犁整装待发。 “借着这场雨水,今天我们重新下种,待播种完了,我们还要打井、盖房、修梯田、栽树、养鸡、养鸭,后面一大堆事儿呢。庄户们的生活一定越来越好。今天大家好好干,飨食请你们吃鸡肉!” “嗷——”田庄里的汉子们欢腾起来,他们眼中并发出喜悦的光。 “下地!” 随着一声号令,汉子们扬起鞭,把耕牛赶下地。人和牛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一粒粒种子丢进地沟里,又被黄土覆盖住。人们的希望也被种下了。 安排好庄户里的事后,冯佳越和诸葛京去地头转。看到热火朝天的耕种场面,他们的心里无比畅快。 “先生还是在家待不住,要来田庄看看了。”诸葛京说。 “呵呵,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这么大一片田庄,这片田庄由我做主,随我心之所欲规划经营,我当然得来看看了。” “可是家里没有自己人留守……” “皮帽子挑了几个人,我信他们。” “先生这是用人不疑啊。” 看到天里耕地的牛和曲辕犁,诸葛京感慨地说:“这曲辕犁真是耕田神器,省畜力省人力。可是……”诸葛京欲言又止。 冯佳越疑惑地问:“可是什么?” 诸葛京面对冯佳越说:“这么好的技术,其他世家却都被瞒得严严实实的。眼瞅着这一茬的庄稼就要错过农时了,以后他们知道了可能会有很大的怨气吧。” 冯佳越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实在不明白齐王府为何如此做事。” “谢侯最先知道曲辕犁技术,他就不怕世家连他一块埋怨吗?” “呵呵,谢候爷秘密屯了好多铁,造了很多曲辕犁。自家庄子上的地耕完了,曲辕犁的技术就会泄露出去,到时他就连送带卖地把这批曲辕犁转让给那些世家。” “……”诸葛惊得合不拢嘴,不由地感叹,“这谢候真是狡诈。齐王府背了骂名,他却既得贤名,又得暴利。” 看到一个庄农点种,手里提着一袋种子,诸葛京好奇地跑过去看。 他要来庄农手里的种子一看,好奇地问冯佳越:“先生,这不是白叠子的种子吗?” “是啊,若兰好不容易搜集到的。” “可是,白叠子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在这片地里种这么多白叠子?” 冯佳越嘘了一声,止住了叫嚷的诸葛京。 两人走到僻静处,冯佳越说:“白叠子,我称之为棉花,它的果实里面会长出白色的棉絮。这种棉絮可用来纺线、织布,还可以用来做棉被、棉服,有很好的保暖作用。棉籽可以榨油,作用也很大。” “……会比养蚕的收益高吗?”诸葛京问。 冯佳越笑了说:“不知道,我喜欢尝试走跟别人不一样的路。再说了,庄子上现在还没种桑树,我也来不及养蚕了呀?” “哦。”诸葛京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真的太蠢了,一定是脑子突然坏掉了。 走着走着,诸葛京发现,田庄上的四块田一半用来种正经的粮食,一半田用来种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先生,这是什么种子?” “甜菜。” “这么好的地用来种菜?这……有些可惜。” “呵呵,种甜菜不是为了吃蔬菜。” “啊?那为什么?” “制糖。” “什么?!” “嘘——” 诸葛京觉得今天的自己的形象坍塌了,他就像个无知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制糖,那是江南地区甘蔗种植大户才能做的暴利事业,冯先生竟然异想天开用甜菜制糖。可他却很相信冯先生,毕竟冯先生是来自几千年的后世,知识储备很多。 冯佳越把诸葛京拉到远离人群的地方说:“棉花纺织技术,制糖技术,都是我冯家今后发展的基石,接下来的一到两年时间里,这几样技术都需要严格保密。我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人手,你和皮帽子要尽快给我找一批忠实的手下。” “是,先生。”诸葛京说。 辛勤劳动了一天,飨食时,庄农们果然吃到了鸡肉。一人一大碗,碗里是大块的鸡肉,还有饼子切成的条。 鸡肉汤饼!庄农们自从退役后就再也没吃过这样好的饭食了,很多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肉汤饼,眼中流下幸福的泪。 “谢谢主家老爷……” 冯佳声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谢什么?这顿饭是你们今天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只要你们忠诚,干活不惜力气,我冯家就不会亏待你们,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改造庄园,还有很多活需要你们去做,你们都好好干!” “是!”庄农们声音洪亮地答道。 山羊胡说:“老爷放心,我们屯的这些小伙子谁敢不卖力气,我用拐杖敲死他我。” “胡说!庄子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冯家宝贵的财富,你别给我打坏了!”冯佳声佯怒道。 “是,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山羊胡连忙回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晚上,冯家人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帐篷前的一块空地上燃起了篝火,他们一边围坐着烤肉一边谈笑着煮茶。 天幕上明月如钩,满天星如宝石洒落。清风徐徐,夜凉如水,篝火映红了人脸。 烤架上的兔肉表皮金黄,渗出油脂,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瓦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冲泡的茶水弥散着袅袅香气。 冯佳越看着冯初科说:“你把那几条狗养得不错,今晚这顿兔肉多亏它们了。” “嘿嘿,都是四叔的方法好。”冯初科谦虚地摸着脚底下卧着的一条牧羊犬说。 “汪!”牧羊犬叫了一声。 “嗨!真看不出,那两条瘦狗模样看着不怎么样,追击猎物可真是厉害!我亲眼所见,那两条狗在地里追猎,那叫一个迅捷。啧啧,这三只野兔全都是它们逮到的。”冯佳声兴奋地说道。 冯佳越听了,高兴地笑了。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冯初科:“你们今天在那块地上耕种,没发生什么事吧?” “毛杨坪的人来找过麻烦,不过被我和若兰摆平了。”冯初科满不在乎地说。 “哦?说说是怎么回事?”冯佳越问。 “毛杨坪之前占我们的地,种着庄稼,长势却不好。我们要把这地翻了,重新下种,他们拦着不让。”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冯初寅问。 “赔钱呗!就等于我们把他们的庄稼买了。” “啊?你们……”冯佳声惊讶地说,“你们哪儿来的钱赔人家?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其他人也都很惊讶,冯初科和冯若兰两人主意怎么那么大,敢不跟大人商议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正要跟三伯和四叔汇报呢。”冯初科说,“毛杨坪的人不让我们种地,他们的长官对此默许或是暗中怂恿,意图很明显就是想霸占我们的地不还。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把地的界畔给他分明确了,不然以后……” “你就直接说你们是怎么做的吧!”冯初寅着急地问。 “我跟若兰商量了一下,决定赔他们每亩地二十只活鸡。” “他们愿意啦?” “是的。刚开始他们还不愿意,因为他们长官不发话,他们就不敢随意答应我们。” “那后来怎么就愿意了呢?” “我们又贿赂他们的长官了呀?” “啊?你们见到他们哪位长官了?” “一个督尉,姓张。” “你们怎么贿赂张督尉的?这次又用了多少只鸡?” “我们让毛杨坪的管事给带话,愿意奉送他一百只鸡。” “一百只鸡也不算多,张督尉同意了吗?” “同意了。” “一百只鸡就把他收买了?” “嗯。” “总共算下来,应该有差不多八百只**。” “一千只。我们给他们算了个整数,总共一千只。” “啊?你们倒是大方。按说一千只鸡收回我们那么多地也不吃亏,可咱家刚跟人签了合同,被订走了,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鸡……” “我们说了这些鸡分批偿还,一个月给他们三百只鸡。” “……” “哈哈……”冯若兰被两位堂哥都笑了,“行了,你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像两个说唱艺人似的。” 冯佳越听完后问三哥和其他人:“你们大家觉得他俩这事情处理得怎么样?用一千只鸡的代价换来那块地,划得来还是划不来?” 冯佳声说:“我觉得划得来,这些鸡还是分批给的,对我们家来说负担不大。” 冯佳越又问冯初寅和金茂:“你们俩觉得呢?” 冯金茂说:“虽然我们有点吃亏,但是用一千只鸡却换来了一劳永逸,也换来了两方睦邻友好,想想还是不错的。” 冯初寅说:“我觉得很划得来,三叔你不知道,我们之前拿着齐王给的田契去找他们,他们连理都不理。那些军屯所的长官们连一个面都见不上,请他们吃酒、送他们礼物,都请不来人。” “呵呵。”冯佳越笑着说,“初科和若兰,你们是怎么用那点儿鸡摆平此事得?给他们说说吧。” 冯初科羞赧地低下头说:“其实不只是一千只鸡……” 冯初寅惊叫起来:“啊,我就知道一千只鸡根本满足不了那些人的胃口,你们快说,还许了人家什么了?” 冯佳声和冯金茂也紧张起来,一起看向冯初科。 冯若兰插言说:“我们对那边的人说播种完了之后,咱家还要打井、修河堤,后面很多活计。庄子上人手不足,需要雇请很多工人,希望到时候军屯所能帮忙为我们提供人手。” “呵呵……我明白了。”诸葛京笑着说,“军屯所可以在冯家田庄做工挣钱倒在其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明白这边是下了决心要打井的。要知道在这里打井非常不容易,他们也想看看能不能成。如果成了,他们也就可以尝试打井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冯佳越说:“久旱之后必有久雨。毛杨坪之前占我们的地,挖断了那里的许多河堤。如果遇到洪涝,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止那块被占的地了。所以,那块儿地我们要尽快收回,然后加紧修复堤坝。” 久雨天气几年未见,但人们听冯佳越这样说,都觉得今后这种情况肯定会发生,他们能感受到那种程度的危险。 冯佳越看着初科和若兰,赞许地说:“初科和若兰这件事情处理得非常好,我很满意。” “谢谢四叔夸奖!”冯初科高兴地说。 冯佳声说:“四弟,虽然他们俩把这件事处理得不错,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连跟我们商量一下都没有,就自作主张地做了,你怎么还表扬起他们来了?” 冯佳越看向几个冯家子弟说:“我对你们说过,咱们冯家人少,事情很多,你们每个人肩上都要担一些责任。要学会自己判断事情的利弊关系,要学会独当一面。” “是!谨遵四叔(爹爹)教诲!”冯初寅、冯金茂、冯初科、冯若兰四人脸上都显现出坚毅的神情。 第一百七十章 钻井法 耕种了整整三天才结束,接下来就准备着手打井、修梯田以及修河堤的工程了。但是冯家资金链有些接不上了,需要先把鸡卖出去。估算下来,卖鸡和饲料回笼的资金也不足以支撑田庄的这些工程,所以冯佳越还要拉一些投资。 冯若兰和父亲回到冯宅,着手卖鸡和饲料的事。这件事情不复杂,合作社成员拿着合约从冯家拿鸡和饲料,给冯家交尾款就行了。 冯名扬来到冯宅,邀请冯佳越带领家族子弟去他家做客,他也是思量了许久才做这个决定的。 之前他担心冯佳越得罪齐王府,不愿跟他走得太近。但是自从冯佳越成立了养鸡合作社,拉拢了许多世家之后,他又想跟冯佳越打好关系了。 冯佳越婉言谢绝了,说这段时间要忙田庄上的事情,没有闲暇,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去。 冯名扬说:“哦,是我粗心了,竟不知道你们这两天在打理田庄。我这就回去派些人去你的庄子上帮忙。” 冯佳越忙拦住了说:“不用不用,现在地都重新种上了,接下来打井用不了那么多人,我庄子上的人够了。” “啥?你要在庄子上打井?”冯名扬惊讶地问。 也不怪他惊讶,他知道齐王赐给冯佳越的地是齐王府一个军屯田里分割出去的最贫瘠的地,那里的地下多有岩层,打井是何等不易。 冯佳越说:“是啊。打井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就绪了,安顿好家里的事后我就要去庄子上开工了。” “冯先生要打井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帮忙的。”谢晓宇人未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话音刚落,谢晓宇和五柳就出现在房门口了。 五柳急切地问:“文甫真的决定了要在田庄上打井?” 冯佳越说:“我那个庄子水利不通,庄农们靠天吃水,生活用水都不能保证,更何况灌溉田地呢?要是不打井,我刚种下的种子就白费了,以后就别指望田庄有出息了。” “我知道你那片地,齐王府以前在那边的军屯田里打过井,选了好几个地方打下去都被地下的岩石所阻,打不下去了。文甫你要在那里打井,这很不容易啊。首先,你要选好一块地下没有岩石的地方才行。你找到这样的地方了吗?”五柳问。 “没有,我勘探地质的本领不强。”冯佳越坦率地说,“但是,我觉得地下有岩石层,并不代表不能打井,我造了一些工具,想着用钻井法试一下。” “钻井法?”五柳很疑惑,很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技术。不过这钻井法肯定是一种很先进的技术,这样的技术不知冯文甫愿不愿意跟人分享。 冯佳越从几人的神情中看出来了,他们都对钻井法感兴趣,却都不好意思开口。 冯佳越说:“确切来说应该叫‘冲击式顿钻法’,各位都是学识渊博、见识不凡之人,不如我讲讲这种钻井法,你们帮我参详一下。” “好。”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若兰,去把纸和炭条拿来。”冯佳越吩咐说。 “是。”冯若兰就去准备纸和炭条了。 听到冯佳越说炭条,冯名扬和五柳、谢侯爷都不明白那是什么。 冯若兰把东西准备好,过来请各位到桌子那边去。 来到桌子边,他们发现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纸,纸上放着一个黑黑的长条。 冯佳越拿起长条在纸上画了起来,几笔就画出了一个打井的工程构架图。 冯佳越边画边说:“我们要打的井需比一般的井深,要凿开岩石层,就需要用到这种大型的机械,还要配合复杂的工艺……” 冯佳越讲完后,才蓦然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听呆了,三张嘴张得大大的。 五柳吞咽了一下说:“文甫,我发现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上的人。” 冯佳越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现出一丝慌乱。 谢晓宇说:“冯先生的这个发明很了不起啊。我觉得这钻井法一定会打碎岩石层钻出井来。”想了想,谢晓宇又说:“我觉得这种方法不止适用于打水井,对于打矿井也是适用的吧?” 冯佳越点了点头。 听到谢晓宇这么一点拨,冯名扬心里更痒痒了。 “文甫,这工程量看起来很大啊,你这机械可准备齐全了?”冯名扬试探地问。 “准备好了,庄子上这几天正在安装。” “那……人手可足?”冯名扬又不甘心地问。 “略有不足。” “文甫,这一点我可以帮你……” 看着冯名扬激动的表情,五柳和谢晓宇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呃……”冯名扬被五柳和谢侯这么一看,不好意思起来。他说:“文甫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些庄子水利也不好……还有一些矿产……” 谢晓宇睨了冯名扬一眼说:“冯侍郎,瞧您这话说的。如今这旱灾天气,谁家庄子上不缺水呢?矿产好像也不只你家有吧……要说这潍城占矿最多的……” 冯佳越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其实这钻井法我也没想着敝帚自珍。” “啊?真的?”三人闻言既愕然又惊喜。 “只是……”冯佳越话音一转说,“我有些地方不明白,还请诸位为我解惑。” “文甫想要问什么,请尽管问吧。”冯名扬说。 冯佳越斟酌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当年明帝赋权甘州采矿,采矿便一直是齐王府独专经营的事业,是朝廷重要的收入来源,干系着甘州的安危……可如今怎么世家也敢插手开矿之事了?” 冯名扬没有接话,朝五柳和谢晓宇脸上瞅了瞅。 “看我们做什么?冯先生又不是外人,他问什么,你直说就是了。”谢晓宇对冯名扬说。 冯名扬在心里恨恨地骂了谢晓宇一句“小狐狸”,接着向冯佳越讲起了齐王府在甘州面临的困境,以及怎样把采矿权交于各世家的过程。 冯佳越听完后,回头看了看女儿,只见女儿若兰在朝她微微摇头。冯佳越明白了,他们家暂时还不能沾染采矿之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家帮建田庄 冯名扬眼珠子转了转说:“文甫,刚才你说钻井法用到了‘敝帚自珍’这个词,我是不赞同的。你不知道这个技术对各世家来说有多重要!这样的技术完全可以为你换来巨大的财富!如果你对采矿也有兴趣,我那里有一个矿场可以送给你。只要你和我合作,把这钻井法垄断了,那……” 五柳和谢晓宇的神色一下子紧张了。 “不要说了!”冯佳越重重地打断了冯名扬的话。 冯名扬怔住了。 冯佳越缓了缓说:“钻井法这等有利民生的事,要是被人垄断,不做推广,定会民怨沸腾的,这对我名声不利!” 冯佳越说着又看向五柳和谢晓宇:“侯爷也是,播种时机将过,曲辕犁技术至今未能推广,今后民众诘责,谁人承担?” 五柳和谢晓宇心里蓦然一惊,细细思量起了冯佳越的话。 “我也挺为难的……确实,责任不能全推到齐王府头上,我的名声肯定也会受影响……”谢晓宇底气不足,心虚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曲辕犁技术?”冯名扬疑惑地问。 “你先别问了,回头我告诉你。”谢晓宇又对冯佳越说,“冯先生,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此事的。” “文甫,那钻井法你打算怎么推广呢?”五柳问。 冯佳越说:“谢侯爷和冯侍郎与我亲厚,我自然是先考虑你们。你们只需按照我的要求,帮我建好田庄,那我就把这钻井法教给你们。” “就这么简单?”冯名扬觉得有些意外。 “呵呵……其实也不简单,我的要求可多了。”冯佳越说。 “愿闻其详。” 冯佳越让若兰去拿了田庄的地图出来。就着地图,把自己对田庄的规划说了。 谢晓宇等人均长吸了一口气。 “冯先生,我和冯侍郎两家帮您建田庄,换您的钻井术是我们占便宜了。可是我觉得您把田庄建的这么好实在是没必要。”谢晓宇说。 五柳点点头说:“文甫,你的宅子还没翻修呢,怎么倒先给庄奴们建房了?” “还要在庄子里修路、盖学堂。你对他们也太好了吧?平民百姓家都上不起学呢。”冯名扬说。 冯佳越呵呵一笑说:“事情一样样做吧,等庄子建好了,我就考虑修我的宅子。” 三人无奈。 谢晓宇临走时说:“冯先生,你这炭条画画写字极方便,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冯佳越微微笑着说:“暂时先保密吧。因为我对这炭条还有些不满意,想再改进一下。你们若是喜欢,就先拿一些去用吧,反正这次也做得多。” “那敢情好。”谢晓宇激动地说。 三方说定,谢晓宇和冯名扬马不停蹄地派出了自己家的青壮年奴仆,浩浩荡荡地去了冯家田庄。他们两家出钱出人出力,合力帮冯佳越建起了农庄。 丁麻屯和由麻屯的庄农都惊呆了。他们这主家真是神通广大,能请来潍城两个重要人物来帮他们建农庄。 同时,他们心里都生起了对主家的感恩之情。 事实证明,钻井法真是一个有效的、高明的钻井技术,的确能钻透岩石层,打出水来。 旁边的军屯所一直在关注着冯家田庄打井的动静。但是谢侯爷和冯侍郎严防着技术,不让外传,他们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齐王府知道了这件事,心情更郁闷了。齐王立刻召见了谢晓宇。 “晓宇啊,你这孩子不厚道啊。”齐王一脸不满地说。 “王…王爷,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可不明白。”谢晓宇一脸忐忑地说。 “哼!还装蒜!你把曲辕犁的事泄露出去了,你可知给本王造成了多少困扰?现在人人都责怪本王没有早点儿把曲辕犁技术推广出去,他们都说本王自私自利,德不配位!” “诶哟哟,王爷言重了。谁敢说这样的话,我一定大耳刮子抽他!我永远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心向着王爷的。” “哼!那你为什么不跟本王商量一下就把曲辕犁技术泄露出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曲辕犁是怎么泄露出去了的。也许是从我的田庄走露了消息,也许是……王爷您的……冯文甫这段时间修他的田庄也用到了曲辕犁,冯侍郎也派人去了那里帮忙……唉!反正就是稀里糊涂地就传出去了。你知道这样的技术一但传出去就收不住的……”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先不提了。”齐王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谢晓宇。其实期齐王心里挺怀疑有人从他的田庄上偷得了曲辕犁技术。 齐王揉了揉额间说:“本王听说冯文甫要在田庄上打井,你和冯侍郎都派人去帮忙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地方真能打出井来?”齐王怀疑地嘀咕了一下,“你给本王好好说说,你们为什么笃定那地方能打出井来?是因为冯文甫会勘探地形,找到了地下没有岩石的地方来了吗?” “没有,我们打的井地下四米处仍有岩石层,但是我们用新技术、新工具一定能把井打出来。” “什么技术?” “钻……钻井法。” “晓宇啊,你知道有这样好的技术怎么不提前向本王汇报呢?” 谢晓宇尴尬地说:“王爷,我虽然很相信冯文甫的新工艺一定可以在那地方打出井来,可是冯先生自己却不自信,是我和冯侍郎软磨硬泡,才让他答应我们帮他试一试的。现在一口井都还没打出来呢,我拿什么向您汇报?” “也是。好吧,那如果你们打出井了,你一定要告诉本王知道。本王的好几个田庄都需要打井呢。” “呵呵,好吧。” 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谢候府的人和冯侍郎府的人都撤出了冯家田庄。他们做好了冯佳越要求做的每件事情,留下了一个完美的田庄。 水堤修得又高又结实,庄农们的房子重新盖了,道路修了,梯田造了,树栽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成功地为田庄打了两口井。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家来信 井打成,出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了。 一个半月的辛苦付出,谢晓宇和冯名扬终于获得回报了。他们的人学会了钻井术,接下来他们就要用这项技术为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了。 谢晓宇和冯名扬联合垄断了钻井技术,潍城每天请求他们打井的人排成了队。他们每天收钱忙得不亦乐乎。 齐王看到这里眼红了,忙把谢晓宇召了去。 “晓宇啊,本王之前是怎么对你说的?你没有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啊。”齐王不满地说。 “唉哟,王爷,是我该死。”谢晓宇一拍脑袋,懊恼地说,“不过我是真的忙,真顾不上打井的事,打井的事一直都是冯侍郎在负责的。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忙着练兵,不敢松懈。还有我加入了养鸡合作社,也有一大摊子事需要费心操持,实在是……” “嗯?那你答应给本王打井的事就这么不作数了?” “这……哪……哪能呢?嘿嘿……”谢晓宇尴尬地笑着说,“不过我听冯侍郎说最近预定打井的人太多了,我们人手实在有限……不如这样吧,王爷,您派几个工匠来跟着我们的打井队学钻井术如何?” “让本王派人去学钻井术?”齐王愕然。 “是啊。王爷,这钻井术可是我和冯侍郎花了很大的代价从冯先生那里学来的。我们出人出钱出力,给他打井、固河堤、修路、盖房……花费巨多,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学到这钻井术的。到现在我们成本还没收回来呢。” 谢晓宇说的可怜,齐王感觉自己倒像个巧取豪夺的恶人了。 谢晓宇叹了口气说:“如果王爷的人学会了钻井术,就可以自己给自己打井了。只是求王爷您到时候别跟我们抢生意才好。” “呵呵,不会,不会。那好,就这样吧。”齐王满意地笑了。 谢晓宇却苦着脸说:“冯侍郎很宝贝这钻井术,这件事我得好好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齐王拍拍谢晓宇的肩膀说:“辛苦你了。” 谢晓宇走后,曹钧来见齐王。听说了打井的事后,曹钧懊恼地说:“父王,您别被谢侯给忽悠了。” 齐王眼一瞪,生气地说:“不许这么说他!晓宇对齐王府是忠诚的,他也很不容易的。他和冯名扬花费了许多才从冯文甫那里学到了钻井术。现在他愿意把这钻井术无偿教给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父王,谢侯若真的对齐王府忠诚,那他为何不先给齐王府打井?我们的匠人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学到钻井术了呀。” 齐王白了曹钧一眼说:“你呀,这叫贪心不足!” “唉哟,父王,您是不知道,这钻井法现在有多火!这钻井法不光能打出水井,还可以用来打矿井呢。您想啊,这早一天打到矿井,那要多出多少收入来?” “啊?打矿井?那是什么?” “就是从地面上往下打个竖井,直通矿层,这样就可以快速地让旷工从井底采矿了。” 齐王脑中想象了一下,眼睛蓦然睁大了:“你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父王,我得到可靠消息,冯侍郎正用钻井法打矿井采矿呢!谢侯府和冯侍郎的打井队表面上在外面接打水井工程的是两个队,其实他们还藏着一个打矿井的队伍呢!” 齐王的脸一下变得阴沉了。 曹钧瞅着他父王的脸色,继续煽风点火道:“父王,本来咱们齐王府就被各世家夺去大半采矿权了,如果冯侍郎和谢侯再增加产量,那咱们齐王府的利益就被挤压得渣都不剩了!” 齐王的眉头皱起来了,思索着说:“本王得找谢侯和冯侍郎好好谈谈,这技术一定不能让其他世家知道。” 想了想,齐王又说:“这其实也不能怪到晓宇身上,他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这次让我们齐王府的工匠免费学技术,已经做得不错了。” 今日冯宅喜气洋洋,因为依兰县老家来了一封信。信是家主冯君宝写给四儿冯佳越的。 信上说冯佳越的夫人平安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他们为孩子起了个小名叫“旺”,希望冯佳越看到信后能为孩子起一个大名。 让人高兴的还不止如此,冯君宝在信上还说了,冯佳越创立的医院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 依兰县的官员们对他们冯家很是照顾,他们那边的生活现在很不错。冯君宝让冯佳越不要担心老家,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家族子弟即可。 今天下人们都得到了主家的赏赐。一些下人还得到了提拔,这让他们很高兴。 皮帽子为主家高兴的同时也想到了他的那些弟兄,因此惆怅了一会儿。 冯若兰看到皮帽子的异样,理解地对他说:“皮管家,不如你也给老家写封信。如果你有亲朋好友愿意来潍城投靠你的,我们家一定不会亏待。” 皮帽子一想说:“算了,祝家手段卑劣,我怕给他们招来祸患。” 冯若兰想了想,也是,遂不再劝了。 这一段时间诸葛京和皮帽子为冯家找了许多忠实可靠的奴仆。有几个是从齐王府送来的奴仆里提拔的。 还有一些投献来的难民。更多的是通过人牙子买来的奴仆。这些人经过了诸葛京和皮帽子的考验,成为被主家信任的一部分人。 田庄的管理和养鸡,自己鸡饲料的制作很多都交给这些人去做了。 冯宅的主子们一下子感觉轻松了很多,每天除了练武和学习之外,基本无事可做了。 冯初科还好,每天可以带着狗出去溜一下。因为他的狗驯得很好,这也让他跟潍城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打成了一片。 其他人可就郁闷了,感觉这些天都是在虚度光阴一样。 这天,冯佳声和几个侄儿一起来找冯佳越。 冯佳声说:“佳越,难道咱们家就这样了吗?再不做点儿什么嘛?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就直接吩咐吧。咱们冯家不能就指着养鸡和田庄过日子吧?如果这样的话……我是失望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哥,你有什么不满?”冯佳越笑着问。 冯佳声说:“我们就算再努力,齐王府也不会放我们离开潍城,跟家人团聚。被限制在这潍城里做很多事情都缩手缩脚的。现在更是无事可做了。” 冯佳越看了一圈其他人,问:“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冯初寅、冯金茂和冯初科三人均点了点头。 冯初寅说:“四叔,初科每天忙着遛狗,要不让我来服侍你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跟着您反到可以多学一点儿知识。” 冯佳越白了冯初寅一眼说:“我有儿子在,为什么要你来服侍?” 冯初寅滞了一下,垮了脸。 冯金茂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喜,激动地说:“爹是说,我可以……在您身边服侍吗?” 冯佳越说:“若兰在我身边足矣,我不需要人服侍,不过你以后也可常来找我。接下来我要给你们布置任务了。” “什么任务?”几人异口同声地问。 冯佳越和女儿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冯佳声疑惑地问:“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早就给你们准备了一大堆的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接下来保证忙得你们脚不沾地的。全都进来吧!”冯佳越把人带进了里屋。 冯若兰先拿出一张图纸在桌子上展开了。 大家一看,是一张舆图,但是画的很详细。 冯佳越说:“现在,潍城养鸡的规模越来越大了。潍城的市场,以及周边的市场都基本饱和了。接下来那些世家大族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会利用他们的渠道把鸡向外销售。” 大家听了都点了点头。 冯初科说:“潍城的鸡现在卖得比粮食都便宜呢,那些世家公子们都说,鸡价再这么掉下去,养鸡就要亏本了呢。他们有人都不在潍城卖鸡了。” 冯佳越神秘一笑说:“我们成立养鸡合作社时说啥了?合同上写着呢,要为要为养鸡户提供各种服务,包括销售。” 冯佳声不解地嘀咕:“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冯佳越说:“其实各世家都有各自的门路。只不过有些人路子宽,有些人路子窄而已。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的资源整合起来,帮助他们把鸡卖出去。” “啊?咱们怎么总是为别人着想?咱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冯佳声极其不解。 其实令他不解和惋惜的还有钻井法。虽然这钻井法出自他冯家,但是却让谢候和冯名扬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冯佳声眼红极了。 冯佳越说:“这样做的好处可多了。一来,不管是谁,卖得鸡越多就预示着咱们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这第二点,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咱们冯家能结识更多的人,能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网络……” 冯佳越说到这里停下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家。大家仔细品了一下,豁然开朗。 冯佳越说:“我们用养鸡术笼络了一些世家,但这还不够,今后我们将与更多的人建立更为深厚的联系。若是有一天我们冯家成为别人离不开的存在的时候,那我们冯家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大家品着这话,深深地点头。 冯初寅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四叔这一段时间常给我们将经济和算学呢,原来是为此着想。” 冯初科说:“四叔,要我们怎么做,你分配任务吧!我们一定把事情们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冯佳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他拿起炭条,指着舆图,开始讲解他的计划了。 就这个整合资源,开拓销售渠道的事情,冯佳越整整谈了两个时辰。大家的屁股都坐麻了。 正要起身时,冯佳越疑惑地问:“你们要做什么?我还没讲完呢!” “啊?”冯佳声苦着脸说,“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周祥了。” 冯佳越笑了说:“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冯佳声扭着腰说。 冯佳越让若兰取了另一张图来,在桌子上铺平了。 大家都凑上去看,结果都没有看懂这张纸上画的是什么,只是感觉画的很复杂、严密,整整一张纸都画满了。 冯佳越把大家招到跟前,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冯家有很多技术,会让别人眼红的,所以我们需要建造一个秘密的地方。这就是我为咱冯家设计的暗室。” “暗室?”冯佳声惊讶地说,“四弟,你这暗室规模可不小,难度也大,难道你打算邀请墨家来为我们建造暗室吗?” 冯佳越的眼睛闪了闪说:“难道凭我们自己的力量,造不出暗室吗?” “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咱们好像也没啥技术吧?” 冯佳越想了想说:“这暗室是个对我冯家十分重要,在没找到合适的人为我们做这件事之前,我们还是自己动手得好。” “可是……咱家地上的房子还没建,就建暗室,这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吧?” 冯佳越示意女儿再拿一张图纸来,说:“我们一边让人在上面建房子,一边派我们自己人挖地道,两项工程同时进行,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大家的目光都往第二幅图上看去。 “嘶——文甫,依咱们家目前的能力,能建成这么多的房屋吗?”冯佳声问。 冯佳越说:“我没说一下子要建成啊,而且我的重点是地下的暗室,地上的房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经过冯佳越的一番解释,大家听明白了。地上的建筑可以用财力不足或是其他的理由拖延,一点点儿建。可地下的暗室我们是要抓紧时间暗中修建的。 冯佳声还有很多疑惑,说:“四弟,咱们家就这点儿家底,造这样大的工程,怕是有些吃不消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建窑烧瓷 “确实,只靠养鸡合作社的经济体量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工程。但是没关系,我们马上就着手开辟另一个来钱的渠道。” “什么来钱的渠道?”冯佳声激动地问。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好奇地凑过来。 冯佳越神秘一笑,问:“还记得田庄里剩下的那块荒地吗?” 冯佳声眨了眨眼说:“那片地你故意留着不种,当时只说是有用,却不告诉我们到底作何用处。” “今天就告诉你们,但你们要保密。我要建窑场。” “啊……”大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冯佳声说:“四弟,建窑需要一批熟练的技人,可那些人都是被豪门世家所掌控的,普通人家哪里能请得到?就算咱们请到人,烧出了瓦当,短时间内也只够咱们田庄建房用的。烧出的瓷器也卖不出去啊,潍城的权贵谁家没有窑场,我们烧出的东西要卖给谁呢?”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冯佳越抬眼瞧了瞧女儿若兰,只见她自信地微笑着点头。 冯佳越立刻自信倍增,说:“田庄建房的瓦,我根本就没打算自己烧。我有独特的烧瓷技术,能烧出世上最好的瓷器,定然让那些世家豪门花大价钱来求着我卖给他。” “世上最好的瓷器?如今世上最好的瓷器就是青瓷了,难道还有比青瓷更好的瓷器吗?” “当然有。三哥,你见过白如雪的白瓷吗?你见过色彩明艳的三彩瓷吗?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好瓷,都将在我们的窑场烧出来。” “啊……”大家都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僵硬了,他们今天被震惊了太多次了。 冯家田庄,第一孔窑洞已经建好了,成功地烧了几窑砖瓦。今天冯家众人齐聚在此,他们要第一次试验烧瓷器。 看着一批造型优美的泥坯运了进去,然后封窑。众人的心也紧张了起来,他们在窑洞外忐忑地等待着开窑。 “开——窑!”时间到了,皮帽子洪亮的声音拉长了喊道。 成品出来了,众人围上去看。冯佳越伸出颤抖的手拉开帷布。 “啊!真美啊!”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 冯若兰检查了一下瓷器的品质,有些已经破碎了,有些上面有瑕疵,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瓷器是完美的成品。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了。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接下来就是要让技人们自己查找问题、熟悉工艺、自行琢磨改进了。 冯若兰微笑着对爹爹暗暗点头。 诸葛京拿起一个瓷器端详着,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喃喃地说:“若非冯先生,我此生那能看到世间如此美的瓷器!” 冯佳声高兴地说:“贵族追捧瓷器,用之以为雅,如今我们冯家更胜一筹,造出了世上最好的瓷器。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冯家也挤进了世族大家之列?” 皮帽子呵呵地笑着说:“三老爷,冯家本就是超脱一般世家的存在,何苦用一个‘挤’字菲薄?那些世家子弟都很羡慕冯家的底蕴,造访者络绎不绝呢。” “哈……”听了这话,众人都爽朗地笑了。 冯佳越郑重地对皮帽子说:“皮老帽,把这批货装起来。这个窑厂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里的技工你都要给我看住了,我们烧瓷的事情暂时不能传出去。” “是!”皮帽子站直了身体回答,他知道这项任务的重要性。 “三哥,诸葛京,你们这两天也驻扎在此,督造烧瓷。我要邀请各世家办一场展览会,届时我需要一批完美的成品。”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还有,你们要做好记录,每天采了多少土,制了多少坯,费了多少炭,用了多少人,最后成品是多少,我都要知道。” “好。” 晚上,冯宅。冯若兰和爹爹商讨了一夜,他们合力制定出一个宏伟的商业计划,他们要把冯家和潍城的世家的世家门阀的利益更紧密地绑在一起。 冯佳越看着他和女儿制定的计划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激动地说:“若此计划实施,那我们冯家今后便无忧了。” 冯若兰知道爹爹的心底一直存着对政治强权的恐惧,他总担心他自己的生命和冯家会被齐王府收割。所以,今天她帮着爹爹制定了这份商业计划。 展览会前期工作准备就绪。冯佳越给齐王府和各大豪门世家都送了一份请帖,邀请他们来鉴赏一批瓷器。 收到请帖后,齐王府和各个世家都带着一丝疑惑欣然赴约。大家都知道冯家刚落户潍城,最近也没听说过冯家建窑,也没多少家底,哪里来什么名贵瓷器? 也有人猜测说莫不是冯文甫家里藏着一两件从仙门里带出来的瓷器,想借此机会给大家展示,或者是想卖掉? 齐王并没有来,他派了世子曹钧前来,齐王次子曹询也跟了过来。见到世子和齐王次子,冯家其他人都按礼下跪迎接,只有冯佳越因腿疾在轮椅上颔首行礼。 冯若兰暗中观察齐王世子看向爹爹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狠厉。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被细心的冯若兰捕捉到了,冯若兰知道这齐王世子对爹爹没有好感。 五柳和谢晓宇是冯府的常客,当然不会缺席。五柳和谢晓宇和大家在一起很随意,总是在别人行礼之前,就扶住他们寒暄几句过去。 冯名扬带着几个子侄,热情地接待客人,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各豪门世家这次也都派了家中极有分量的人来,人们现在对冯家是刮目相看了。这冯家的技术一样接着一样,每个一出世就会对社会生活产生巨大影响。哪家先得到冯家的技术,哪家必然最先得到好处。 就算最后没有得到什么利益,冯家的教养规矩,还有音乐、茶水、美食等文化底蕴也足以陶冶他们的情操了。 冯家中院,匹练在头顶搭了个大大的凉棚。棚下一方高台,台中间一案几上摆着琴,焚着香,冯文甫长女冯若兰在弹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展览会 《广陵散》《高山流水》《平沙落雁》,还有几首不知名的曲子从她的手下流泻而出。每一个进入中院的人都陶醉在美妙的乐曲中,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高台左右竖着两列高脚凳。台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椅,桌子上茶水、小食都备好了。茶水依然是那么清香,小食依然是那么精致美味。特别是小食中的甜味,最是让人疑惑和艳羡。 人们一边品尝,一边欣赏曲子,均感觉十分享受。《阳春白雪》弹完,冯若兰收了琴起身谢礼,下台去了,人们还感到意犹未尽。 “诸位!”冯佳越被冯金茂推着走上台,身后跟着诸葛京。大堂里立刻寂静了下来。 冯佳越在堂下扫视了一圈说:“感谢诸位今日拨冗前来。冯家窑场初建,仿山门技术烧了几窑瓷器,其中有几件还能入眼。我知道各位浸润瓷器多年,都有很深的鉴赏功底。今日邀请大家前来帮我鉴赏一下,看看品质如何。冯某呢因为身体的原因,不便主持今天的活动。诸葛京名门之后,谦虚中厚,为窑场效力不少,接下来的活动就由他来主持。” 冯佳越说完后向大家告罪,由冯金茂推着下台去了。 诸葛京面对台下的众人没有一丝压力,他此刻有一些兴奋,还有骄傲。 “诸位,自大魏朝伊始,人们就掌握了青瓷的烧制技术,青瓷青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一出世就引起了世人追捧。瓷为雅器,冯家新窑初建,用山门手法造出独特新瓷。冯公子初寅,用瓷器为大家演奏一支乐曲,敬请欣赏。” 冯宅仆人将一只只盛着清水的青花瓷碗在案几上一字排开。底下的众人看到这一排精美的瓷碗后都惊得无以复加,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一排瓷碗不是普通的青瓷,而是白釉青花的一种新瓷啊!此瓷器果真是仙门中才能得见的器物啊!人间未曾见过! 冯初寅坐在案前,双手各拿一根竹筷。 “叮!”竹筷碰撞在瓷碗边沿,一声清脆悦耳的音就传到了人们的耳朵里。 “胡笳十八拍!冯公子竟用瓷器敲出了《胡笳十八拍》!”人群中一个声音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胡笳十八拍》最早也是从冯宅流出的。今天冯家公子用瓷碗敲出《胡笳十八拍》竟别有一番风味。 演奏完之后,冯初寅起身行礼退场,而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台上的仆人们收走了瓷碗。 诸葛京又走上台,说:“想必大家都注意到了,冯公子刚才演奏所用的瓷碗,与寻常青瓷不同。寻常瓷器,釉青色,而冯家用山门手法烧出的瓷却是如珍珠一般的白。瓷器上的釉彩更是新奇明艳,令人叫绝。” 曹钧问:“此般仙品瓷器可有名称?” 诸葛京愣了一下说:“烧瓷的技工师傅称之为白地青花瓷,冯先生说他山门中常简称为青花瓷。” “青花瓷?好,好啊。”曹钧抚掌赞赏道。 冯名扬凑近了谢晓宇,低声问道:“谢侯爷,冯文甫建窑烧新瓷,提前知会过你吗?” 谢晓宇摇摇头,落寞地说:“我并不知情。” 冯名扬眉头微皱,怏怏不快地说:“看来,这次文甫不愿让你我染指青花瓷了。” 谢晓宇感觉到冯名扬的怨气,说:“冯侍郎,钻井术已经让你我赚得盆满钵满了,我们可不能不知足,对文甫先生心怀怨恨啊。” 冯名扬忙摆手说:“没有怨恨,没有怨恨,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只是……有点落寞而已……” 冯名扬越说越没底气,他和谢晓宇其实心里都明白,以他们两家的实力,独享冯文甫的钻井术都感觉艰难,更不要说青花瓷这么大的盘了,根本不是他们两家能吃得下的。 谢晓宇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咱们也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文甫先生既然邀请了我们来,好处自然是少不了我们的。” 谢晓宇这样一说,冯名扬想到了冯文甫之前创办养鸡合作社的做法。他心里有些释然了,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从屏风后鱼贯而出一排捧着瓷器露出俊朗笑容的清秀少年,少年们把手中瓷器放在台上的方凳上,然后退立到方凳旁边。 冯门把奴仆都教养得不卑不亢,让众人艳羡。同时,人们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他们都急切地想要第一个凑到近处去看瓷器。 诸葛京说:“今天一共展出二十件瓷器,由于台上地方狭小,所以,请大家分批上台,每批次观赏者为二十人,时间为半炷香。” 诸葛京说着,走到高台角落,那里有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半截香。 众人的目光追随诸葛京落在了高台角落的香炉上。诸葛京一甩手里的东西,那玩意儿就蓦然有了火苗。诸葛京把火苗对准一支细细的小棒,那小棒就燃起了火星,生起了袅袅的烟雾。 那细小棒就是诸葛京口中所说的“香”!众人惊呆了。 火折子之名在座的或许早有耳闻。听说最早出自冯家,后来谢侯府也得了制作技术。目前火折子只在齐王府和谢侯的军队中少量应用,外界很少见。 今日他们竟亲眼得见了,使用起来果然十分方便。 时下,人们所用的香都是粉末状的,还有一些高端的香料被制成了一截指头长的粒状,那也是十分粗糙的长粒状。冯文甫家却能将香制成线条状,更妙的是冯家用这种香用来计时的想法最巧妙不过了。 身份尊贵的客人都坐在前排,世子曹钧领头,二十人走上高台去鉴赏青花瓷。底下的人都巴巴地看着,焦急地等着那支香燃完。 台上的人围着瓷器,不断发出啧啧惊叹之声。有的人眼睛凑近了瓷器品鉴,有的人把瓷器拿到手中鉴赏,有人边看边品评。 瓷器旁侍立的青年们温和细语地解说着: “此为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肚大如瓮……” “这件青花瓷上的图案是鬼谷子下山图……” “这是一套茶具……” …… 在台下众人焦灼的目光下,线香的最后一点星火燃尽,香灰掉落在香炉里。底下人兴奋地站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品鉴青花瓷 “好了,台上的客人观赏时间已经到了,请让一下后面的客人。台下二十名客人请上台来观赏。”诸葛京在台上主持着。 众人有序地下台,上台。 台上的人贪婪地饱眼福,台下观赏过的人在热烈地讨论着: “这次展出的青花瓷虽然数量不多,可件件都是精品啊!” “每一件瓷器的造型都十分优美,精致考究;绘图也精美,意境不凡呐!” “这些瓷器瓷质细腻,线条洗练,莹润光洁,每一件都不是凡品啊!” “这些青花瓷釉色晶莹纯净,类冰似玉啊!” …… 人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齐王世子的眼红了,人们的话一句句钻进入他的耳中,然后跑进他的脑子里酝酿,让他的头脑发热膨胀。这冯文甫一家人真是可恶,有这么好的瓷器竟然不先进献给齐王府,却放在这里让人观赏。 今天接到冯宅请柬而来的客人很多,诸葛京燃尽了六支断香,才让所有的客人参观完。 “诸位!”诸葛京笑盈盈地走上台,“刚才大家都看过了青花瓷,觉得怎么样呢?” “好!”台下一阵轰然叫好的声音。 “其实,冯家窑场还烧制了一件宝贝,大家想不想看呢?”诸葛京在台上卖力地诱惑着众人,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心。 “想!” 诸葛京拍了拍手掌,又上来两个面带微笑的清秀少年。他们抬着一个直径为三尺的大圆盘,盘底用多种色彩绘制了一副精美的锦绣山河图。 细看之下,人们竟发现山河图上竟有很多地方是甘州的着名美景。落日余晖下,灵隐寺坐落在依兰山上,一位大师在一块石头上打坐,一只仙鹤在空中飞翔…… “嘶——”众人看到这样的青瓷,眼睛都直了。 现下的青瓷烧制时极易变形,所以一般都造型厚重且体积小。而今天冯家所展出的青花瓷却是大体积、薄胎的,这已经让人很惊奇了。想不到这压轴的宝贝大盘,竟然有三尺这么大的体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下人们烧的青瓷,上面极少绘色,因为在青瓷上绘色的技艺还不成熟。而冯家所展出的青花瓷色彩鲜亮,笔墨自然。最让人惊讶的是最后这件大盘,竟有竟有如此多的颜色。 人们伸长了脖子观看,溢美之词仍是不间断传出。齐王世子气得眼睛更红了。 谢晓宇悄悄离开人群,来到冯佳越面前,说:“冯先生,你造的青花瓷真是不凡呐,今天展出的件件都是精品。请问,你是打算要把这批货售卖出去吗?” 冯佳越心中明白,谢侯爷这是在为冯家担心。 冯佳越说:“不,冯家初来乍到,立根未稳,资源有限,无法撑起这么大的生意。我办此展览会是想展示我家的实力,然后拉着大家伙一起做这个生意。” 谢晓宇明白了意思后,眼睛亮起来了:“先生找人合伙做生意,我谢侯府第一个入伙!” “好,多谢。” 谢晓宇得到了满意的消息,怀着激动的心情退开了。 冯名扬看到谢晓宇激动的样子,凑近了问:“文甫怎么说?” “果然是要拉着大家一起做这个生意呢。”谢晓宇说。 冯名扬闻言,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一旁的世子曹钧听到冯侍郎和谢侯的谈话,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冯文甫有这么好的生意若是交给齐王府来做,定然会解齐王府的困窘。可他竟然无视齐王府,在这里搞出这样的噱头,拉拢一帮世家,其用意真是险恶。 台上,诸葛京说:“诸位,请大家稍息片刻,喝杯清茶。请冯宅的下人们为诸位大人换上上青瓷茶杯。” “啊!冯先生真是大气!”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赞叹声。 冯宅的下人们鱼贯而出,为众客端茶。 “诸位,这批瓷器的品质如何,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了吧。”诸葛京问。 话音刚落,堂中站起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说:“我王家想从冯家定制一批瓷器,诸葛先给我们安排上吧!”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王家世子王胜,文英郡主的前郡马。 “我蒋家也要定制一批,诸葛先生也着人记下吧。”蒋家的公子连忙站起来说。 连潍城两个有名望的大族都沉不住气了,其他世家更坐不住了,纷纷要求冯家给他们订做瓷器。 齐王世子粗气喘着像蛤蟆一样,这些世家之人,真是可恶。他堂堂齐王府世子还坐在这里没有发话呢,他们竟然无视他,真是岂有此理。 齐王世子突然站起,大袖一挥,大声说道:“今天展出的所有瓷器齐王府全包了,事后都给我送到齐王府去!齐王府还要再定制一批,冯家看着安排吧!” 堂上立刻寂静了下来,大家察言观色,都看出来齐王世子是真的生气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太明显了。各世家之人心中虽替冯家不忿,却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头为了冯家得罪齐王世子。 齐王次子曹询和谢侯爷两人都有些尴尬,世子的一番话让齐王府显得忒霸道了些。其实很多时候正是因为齐王和世子对各世家如此态度,才让两者之间的关系微妙起来的。 诸葛京愣了一下,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慌乱,自嘲地说:“世子和诸位公子的要求,真是让我为难了,我做不了这样的主。我看,还是让我下台去,换上冯先生来跟大家说几句吧!大家觉得如何?” 听了诸葛京一番可怜兮兮的自嘲,大家哄笑起来。世子曹钧的怒火在胸中升腾,脸色一变再变。 冯佳越被冯金茂推上了台。 冯佳越温和地说:“大家都不要争,也不要抢,今天来的各位都有青花瓷相赠。世子,这个山河社稷图的大盘,我本就打算赠给齐王府的……” “啊……”听到来客均能得到文甫先生的青花瓷赠品,大家都惊叹他的大手笔。同时大家心里也讥讽世子曹钧,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送齐王府股份 “今天办这场展览会是想向大家证明我冯家的技术和能力。冯家底子薄,目前只有一孔窑洞,产量极小。如果想扩大规模,将我们的青花瓷卖得更多、更远,那便需要齐王府和诸位世家的支持了。有钱大家赚嘛,我想邀请齐王府和各位世家和我一起来做这青花瓷的生意,不知大家以为如何呢?” 冯佳越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兴奋地骚动起来,人们都觉得冯文甫会再创办一个青花瓷合作社。上次没加入进冯家养鸡合作社的人后悔不已,这次遇到青花瓷的生意,他们不想再失去了。 “冯先生是想再创办个青花瓷合作社吗?这次一定不能拒绝我马家。”一个声音叫了起来。 “司徒家第一个报名。” “贾家最支持冯先生,先给我们登记上吧。” …… 台下的人争先恐后,个个都很激动起来。 世子曹钧听了冯文甫刚才的话,心里宽松起来了,之前的恼怒也一扫而光。原来这冯文甫还算识相,这次并没有忘记齐王府。 冯佳越微笑着双手下按,底下的骚动戛然而止。 冯佳越说:“这次我不办合作社,我要成立一个瓷器公司,将这瓷器生意分成若干股份。愿意跟我合作的人,可以购买我公司的股份,成为公司的股东,享受公司盈利的分成。” 冯佳越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思考和琢磨。 “公司有一个详细的合作计划方案,现在,我让义子金茂给大家念一下。大家听后若是还有什么疑惑,也可以当场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冯佳越温和的话语,磁性的声音,让人们感到莫名的心安。 冯金茂手里拿着一幅卷轴上台了,第一次登台主持的他还有些怯涩和紧张。他先向义父行了个礼,看到义父鼓励的微笑,他忐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变得自信起来。 冯金茂又向底下的众人行了个礼,接着展开卷轴念了起来:“一、公司名:甘州灵艺陶瓷公司(暂定);二、公司发起人:齐王府、冯文甫;三、股份发行……” 大家听完冯家的计划后都震惊了,感觉不亚于被雷击了一样。这冯文甫不愧是仙门弟子,他做事总是那么出人意表。在这场会之前,从来没有人想到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世子曹钧更惊讶,也更疑惑。他没想到冯文甫竟将齐王府也列为公司发起人。虽然他不知道这公司发起人是什么意思,需要做些什么,可是他能想象得到齐王府将会在这个生意里获得极大的利益。 会议解散后,各世家的人拿了冯家赠送的青花瓷茶碗,一刻都不敢停歇,匆忙回家去筹钱了。 齐王府曹钧和曹询被冯文甫留了下来,谢晓宇和五柳先生也自愿留下来作陪。 屋里,冯佳越首先向曹钧和曹询赔罪说:“没有提前知会齐王府,就将齐王府列为公司的发起人,是我之过,我在这里先向两位赔罪了。山河社稷图大盘就算是我的赔礼吧。” 曹询连忙虚扶了一把说:“冯先生不必客气,我看冯先生这样做是给了齐王府最大的好处,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咳!”曹钧佯装咳嗽,暗中瞪了曹询一眼。 曹询接收到曹钧的警告,立刻禁了声。 曹询呵呵笑着问冯佳越:“冯先生,你打算卖给齐王府多少股份呐?” 冯佳越也呵呵一笑,说:“世子,与齐王府的合作,我们还需要详谈。灵艺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只会送给齐王府,不会卖给齐王府。” “啊?”曹钧和曹询,连同谢晓宇和五柳听了冯文甫这话都吃了一惊。他们都在心里揣摩起了冯佳越这话里的意思。 冯佳越这话是说齐王府不用掏一文钱就可以在灵艺公司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这些股份是基于齐王府与冯佳越通力的合作基础上才能实现的。 “要……齐王府怎……怎样合作?”曹钧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感觉齐王府已经降落到冯文甫的从属的地位了,这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冯佳越说:“那我就先给两位世子说说,希望两位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齐王殿下,我希望能尽快与齐王殿下会面,彼此达成协议。” 曹钧和曹询点了点头。 从冯宅出来的时候,曹钧回头看了看这破败的冯宅,心中慨叹:斯是陋室,但里面住着一个神一样强大的男人,他用阳谋,将齐王府和各世家玩弄于股掌。 曹钧和曹询走后,谢晓宇向冯佳越道贺说:“恭喜冯先生成立灵艺陶瓷公司。” 冯佳越哈哈笑道:“有钱我们大家一起赚嘛,谢侯,你要带头支持我啊。” 谢晓宇说:“冯先生的合作计划方案里说得明白详细,这是明显带着大家赚钱的生意,各世家想要购买股份的热情如何能不高涨?根本不需要我带头。我还要恳求冯先生多卖给我一些股份呢。” 冯佳越说:“这个是自然。还有一事,公司扩大规模,需要招揽大量人才,谢侯在这方面可要帮我。” “能在冯先生的公司担职,能在冯先生手下学本事,那是世家子弟们都渴望的,我很乐意帮先生招揽。只是冯先生……木秀于林……您为什么要将瓷器生意铺得这么大?之前的养鸡合作社已经帮您收获了很多人望……”谢晓宇说着低下了头,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冯佳越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看向谢晓宇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感激。他知道谢侯和五柳先生留下来陪他和齐王府两位公子谈判是因为担心他和关心他。 冯佳越苦笑着说:“如果不这样做,我怎么保住青花瓷的技术呢?” 谢晓宇想了想说:“我想,冯先生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保住青花瓷的技术。” 冯佳越心中一动,问:“那谢侯你来说说,我还有什么目的?” “我可能说不好……” 冯佳越微笑着鼓励说:“无妨,我知道谢侯待我之心真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经济强权 谢晓宇想了想,鼓足了勇气说:“我觉得先生有两副面孔,一面是胆怯恐惧,另一面是胆大膨胀。先生担忧冯家根基不稳,因怀璧之罪被齐王府和潍城世家门阀所害,所以你让他们把钱都投到你这里,然后用经济利益把他们都套住,让他们都做你的后台……” “你说得对。还有呢?”冯佳越笑吟吟地问,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 “你……创立养鸡合作社时,就将生意做到了甘州全境,甚至扩张到北方夷狄的地盘。这次,你更是要求齐王府授予你特权,把瓷器生意拓展到全天下。你……你很有野心……” “瓷器是给贵族们用的,世家们投了钱给我,我要是不把生意做大,怎么产生足够的利益分给他们呢?利益不足,世家们又怎肯罢休?” “你这是在绑架齐王府……弱化他们的权威……时间长了,他们反应过来……岂肯罢休……” 冯佳越沉思了片刻,说:“其实,我这样做,是为了天下百姓……” 谢晓宇和五柳的眼睁大了,惊讶地看向冯佳越。 “你们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逐鹿天下之心。”冯佳越解释了一句后又陷入沉思之中。 谢晓宇和五柳相视了一下,两人眼中满是疑惑,根本不懂冯佳越的意思。 “请问谢侯和先生,汉朝时中原人口几何?如今三国并立,人口又剩下多少了呢?”冯佳越问。 三国混战多年,将帅多次屠城,瘟疫横行,天灾不断……中原大地人口锐减了十之六七,真是惨不忍睹。这个话题只是提出来就让人心情沉痛,谢晓宇和五柳说不出话来。 “魏蜀吴三国如今都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他们的政权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可是他们对自身的问题却认识不清……他们把权利攥得越来越紧,对身边辅佐他们的大臣越来越提防、越来越惶恐……而那些大臣们和逐渐崛起的世家门阀也对皇权越来越警惕、戒备……” 在冯佳越沉缓的嗓音中,谢晓宇和五柳脑中多幅画面轮番出现。魏明帝突然发疯,无故向司马家举刀,把大魏朝堂搅得一团糟;当今魏帝残害忠良,阴害谢侯,灭其满门;齐王执政甘州如昙花一现,盛极而衰;三国空有雄心,边关战事不断,其皇权主力却都偏安一隅,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些都像是沉痛的伤疤,谢晓宇和五柳都深感无力,不敢揭得太多…… 谢晓宇心情很沉重,他抬头问:“先生,如何用经济改变眼前的政局呢?” 冯佳越说:“只要经济足够强大,就可以改善民生,振兴教育。可弱化皇权,抑制强权,建立良好的秩序,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此吾所愿尔。” 听了冯文甫的话,谢晓宇和五柳感到十分震撼,两人相视了一眼,看向冯佳越的目光变得无比庄重肃穆。 谢晓宇起身,向冯佳越深深一拜,郑重地说:“先生之志让人钦佩。小子愿为先生之理想贡献我之全部。” 冯佳越忙扶起说:“不敢当……谢侯爷……你……” 谢晓宇说:“我知道在这是个艰难的过程,其间不免会与皇权发生碰撞。请先生相信,我永远是站在先生这一边的。” 冯佳越看着谢晓宇的眼睛说:“正是因为相信侯爷乃正义之士,我才这么推心置腹。” 谢晓宇闻言,真诚的目光中闪烁着感佩之光。 五柳说:“想不到文甫的格局如此之大,真是让人钦佩啊。我能想见甘州的经济将在文甫的带领下,变得异常繁荣兴盛。整个中原大地都将如文甫所愿,国泰民安。” “好,借五柳先生吉言……我们共同努力……哈……”屋子里传出三人痛快的笑声。 冯文甫被齐王召进齐王府,冯若兰和冯金茂一起陪着进殿。进殿后,他们看到一玄道人坐在齐王不远处。 一玄看见冯文甫,讥笑道:“冯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是个死人,如今竟是活人了,果然仙门里的手段高啊!” 冯金茂闻言有些不忿,冯佳越暗中拦住他,然后一脸愧疚地对一玄道长说:“当日欺骗先生情非得已,因为我与谢侯提前订好了应付歹匪的对策,因而对于道长和骆家主的好意拜访一时没有得体的应变。还望道长见谅。” “哼!”一玄一副不屑的样子。 齐王见了,笑着打圆场说:“一玄道长就是这么个直脾气,文甫不要见怪。今天你们都是本王最重要的客人,还望能摈弃前嫌,和睦相处啊。” 一玄听了齐王的话,这才坐正,开始拿正眼看冯佳越。 “文甫啊,你搞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跟本王商量一下?白拿公司那么多股份,本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啊!”提起冯文甫让利齐王府颇多的陶瓷生意,齐王笑得合不拢嘴。 “甘州在齐王府治下,内政修明,外御强辱,草民能将些许公司股份奉献于齐王,是草民的荣幸。” 冯佳越这番恭维让齐王的心里十分熨帖、舒畅。 “瓷器乃贵族雅器,要想把瓷器生意做好,少不得要跟各地的贵族打交道。草民还要感谢齐王府大开方便之门,为公司提供支持和庇护。” 听冯文甫提到齐王府的责任时,齐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文甫啊……如今天下局势还不明朗,甘州之外,本王也力有不逮,再说那些地方都太遥远了,运输不便……本王怕公司吃亏,不如我们就在甘州售卖……” 冯佳越听了齐王的推脱之语,心里一惊:难道齐王不同意他的合作条件? 冯佳越忙说:“殿下,公司卖给世家那么多股份,用他们的钱做生意,若是不能回报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如何能行?甘州虽大,但为长远考虑,市场还是太小了,我们必须将生意拓展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去,这样才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利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与齐王谈判 齐王沉吟着说:“夷狄是甘州北部的敌人,南边和东边与我的关系也不比敌人好多少,西边是羌人、吐谷浑,他们穷得叮当响……你要跟他们做生意,这不容易啊。” “生意的拓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陶瓷初期主要是卖给甘州贵族的,等甘州的贵族们都用上了青花瓷,那周边地方定然会有需求。我只希望得到殿下的承诺,能开放商途,莫要因为政治原因阻碍了天下财富涌进甘州啊。” “天下财富涌进甘州。”齐王听到这一句,只想想就心里激动莫名。 齐王府就缺少冯文甫这样的经济人才,齐王府迫切需要这样的人才。如果冯文甫能为齐王府做事,那齐王府定会摆脱如今的窘境。只是……唉!可惜啊! “文甫啊……瓷器是个很好的生意……齐王府……本王也不怕你笑话,实话对你说了吧!齐王府连年打仗,财政已经很拮据了……青花瓷这么好的生意……能不能多给齐王府一些股份?就算是让齐王府出钱买一些也行啊。” 冯佳越听到齐王请求的语气,惊了一下,心里却十分痛快。 冯佳越说:“王爷,我冯家作为发起人之一,也只占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而已。我家还要盖房呢。我还想建个学院,把您给我的那两间铺子拾掇一下……王爷,如果我的股份占比少……按照协议,我会失去管理权……那公司……呵呵……好的生意需要好的经营……公司的经营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呐……” 好的生意需要好的经营。齐王很认同冯文甫这句话。想当初,先帝看重他,给了他很多。盐铁专营、自行铸币……如今,齐王府还是陷入了窘境。原因就是他缺少善于经营之人,玩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世家。 也只有冯文甫有那个能力把陶瓷公司经营好,把规模扩大。换做是别人,别说冯文甫不放心,连他自己也不放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文甫啊,陶瓷生意要做大做强,拓展到周边地区,乃至天下。你有这样的雄心为甘州带来财富,这很好。可是齐王府也要高筑城墙,加固城防以应对边界越来越复杂的形势啊……” 冯佳越竟没想到齐王也有向他倒苦水、讲可怜的时候。 “甘州那些世家,他们可不愿意为城防出一分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坐在家里收利就好了。其实,甘州的那些世家门阀,他们已经很富很强了。长此下去……让齐王府感觉有些吃不消啊……” 齐王话委屈的话里意思很明显,这是希望冯佳越不要把那么多股份卖给世家。 “王爷,百分之五,那些世家都嫌少呢。做生意嘛,需要一个和谐的氛围,和气才能生财。如果不给那些世家们让些利,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冯佳越表现得也很无奈。 齐王对这个问题也是无解,很苦闷。 一旁的一玄这时候开口了,说:“冯先生,不知你知不知道在你的青花瓷出世之前,骆家庄的青瓷在甘州是最畅销的?如今你要开公司,卖股份了,这可是绝了骆家庄的生意啊。骆家主对你是一直都十分仰慕,之前还曾有赐饭之恩。你这么对他……不地道吧!” 冯佳越面向一玄,微微一拜说:“道长,优胜劣汰,自然法则,无关恩怨。对不住了。不过为了补偿骆家庄的损失,我也允许骆家庄从我公司认购最多百分之五的股份。” 一玄听了冯佳越的话,脸色由阴转晴,他今天的目的就是如此。 冯文甫的公司门槛特别高,认购股份者必须先要得到公司的身份牌,每个身份牌认购的股份不能超过百分之五……能得到身份牌认购公司的股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冯若兰凑到爹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冯佳越先是一愣,随后思索起来了。 齐王和一玄看到这里很疑惑。 想了一会儿后,冯佳越笑了,对一玄说:“道长,除了股份之外,我还希望跟骆家话事人谈一下双方深度合作之事。” “深度合作?”一玄不解。 “我们公司要扩大规模,必然要多建窑场。骆家窑场可以选择加入进我们的陶瓷公司,如此,我们会在骆家庄成立一个分公司,咱们一同经营。” 一玄思索起来。 齐王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活动。他对冯佳越说:“文甫,分公司是怎么个经营法?这个好的话咱们可以多开几个的,你那个田庄用来开窑场有些太小了。” 冯佳越笑笑说:“王爷,分公司也不是随便想开就开的,这里面有许多前提条件和复杂的要求。您没看以骆家庄百年陶瓷的基础,一玄道长都需要再三思量吗?” 一玄听了这话噎了一下。他只是本能的谨慎,以他的能力还没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这应该是骆家家主操心的事情。他一个方外之人,哪懂什么经济。 “呃。”齐王有些轻微的尴尬,“文甫啊,这做生意的门道,还是你懂得多啊。我齐王府就很缺像你这样善于经营的人才,你平常要给王府的那些人多讲讲,多教教他们。” “呵呵……王爷谬赞。” 一玄说:“冯先生,认购百分之五的股份,我这里替堂兄做主应下了。合作开分公司的事,我会尽快寄封信回去,让他来潍城和你详谈。” “好。”冯佳越点了点头。 齐王说:“文甫啊,到时候来齐王府谈,本王给你们做个中人。” 冯佳越笑了说:“王爷,你忘了,齐王府也是公司的发起人。如果您承认这个身份呢,公司所有经营的事都需要齐王府共同参与的。” “啊……哦,承认,承认!我立刻就与你签订协议,做这个公司的合伙人、发起人!”齐王高兴地说。 冯佳越微微笑着不语。 齐王突然反应过来,朝侍者喊道:“来人,备笔墨帛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