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游》 始章 “坊间传言胭脂楼的掌柜美艳无双,如今一见,却是所言极是。” “胭脂便是谢过段公子,却不知段公子今日平白闯入小女子闺房所为何事,莫不是要坏了小女子清誉?”胭脂面上轻笑,内心却属实烦躁,这胭脂楼看似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实则无影楼清风城分舵,负责打探城区内发生的大小事务,今日正是影卫向总舵传信之日,影六影七皆不在客栈内,这让胭脂不由得怀疑起这一行人此行的真正目的,毕竟看上去她也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使不然,双拳难敌四手……胭脂暗暗思索最近可曾露出什么破绽,却不敢将疑惑表露在脸上,她惜命,思虑间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是不惜现出她的内功,也不能落到这群人手里,她对无影楼并无留恋之情,借机摆脱了也未尝不可,反倒是承了他的人情,只是影七…… 段公子不禁在心里赞叹这掌柜的处变不惊,他段拾也算阅过数十佳丽,美的张扬放肆的却是独一份,这城中姑娘皆是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已是禁忌,更何况独自开起一间客栈。看其丝毫未掩饰自己姣好的容貌,几日内店中氛围和和睦睦,身后必定是有势力支撑……想到这里段拾不禁懊恼自己鲁莽,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如此决定实属下下之策,义父嘱咐其在外莫要惹是生非,江湖势力盘根错节,外出游历无论如何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然形势至此,便是非说不可了。胭脂看段拾面色竟是逐渐由白至红,不由暗自发笑,事到如今她如何不知他抱得什么心思,近几日日日在此住店食餐,原是如此,可惜影七不在,否则……呆头呆脑倒也可爱的紧。 眼前之事还是尽早了断吧,两人同时清了清嗓子,段拾刚要张口便被打断,实则尴尬至极,胭脂看得他现在竟是连耳根都红透了,倒也是个纯情之人,却不再笑,免得做出一道红烧大侠,只是静静的站着等他开口。 “不知掌柜现婚配否?” 胭脂再也忍不住,笑了个痛快,这傻子不知他人婚配与否便敢闯入他人房间,真不知该说他有勇气还是说他莽。 而另一边段拾也被自己问出的问题蠢到头皮发麻,先不说刚刚掌柜自称闺房,便是这屋内的摆设,也足以看出掌柜自是待字闺中,有此发问不过是见掌柜头顶发髻既非妇头又非女头,与街坊间女子又略为不同,紧张之下竟是问出了口…… 胭脂也不再逗弄,直言道:“尚未婚配,然心有所属,恐怕要拂了公子之意了。” 段拾不禁喃喃,虽疑惑其人为谁,却也知此时不宜再生事端,毕竟他与掌柜不过数日之见,有此一事已是失礼,掌柜背后的势力也是未知。可他却又想起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所言,人生不过数十载,遇到心动之人已是难事,更何况两情相悦,加之听了太多话本又初涉江湖,才……既然掌柜心有所属,他也不必多做纠缠,竟是行了一个大礼,从怀中取出一物 “段某唐突,今日之事实属闹剧,还望掌柜海涵,此乃闻香阁夜酣香,便予掌柜作为赔罪。” 这香本是初见之礼,未曾想倒成了赔罪之礼。 胭脂颔首,接过熏香置于桌上,并不试味。 段拾知是其疑心未消,对掌柜的谨慎更是欣赏,不由得敬重几分,此行虽是闹剧,却也获益良多。 “那段某就此辞去,以后若有事相帮,段某定竭力相助。” “那便有劳段公子了。” 段拾走出门去,却不由得暗自心惊,不过是一句客套之语,掌柜竟点头应承了下来,他们难道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这小店,属实不简单! 然而他却是多想,至少胭脂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一个掌柜,平时最多整理些细末的消息,重要的信息都是由影卫直接传达,她答应下来不过是见其出手阔绰又有侍卫跟随,料定其身世不凡,要知道这夜酣香可不是有钱就能拿到的,而这胭脂楼……终究不能久留,可此事还需细细谋划方可。胭脂拿起桌上的熏香,走到了梳妆台旁,这夜酣香,香气过于浓郁,只是拿在手里便沾了一身味道,她看似着装放肆,但这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也不过是正常罢了,来到这里二十年之久,世人皆说死后要喝孟婆汤,不知孟婆是不是落下了她这一碗,竟是将前尘之事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在脑海中得到了一份内功心法,她直觉这本功法并不简单,日日勤行不缀。这本功法也却与常法不同,至少她不必做出那些高难度的动作,也不必因此设法躲过影卫的探查,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经脉中厚重的内力,但其他人却……毫无知觉,这股力量似乎不同于这片大陆的力量体系,更像是仙人手段,可胭脂对这种力量的运用毫无头绪,只能慢慢修炼,她偷偷看过了几篇袖法,她一直对这种美丽又有杀伤力的东西毫无抵抗力,但她不敢露出马脚,毕竟一旦确定她有功力而不上报,无影门便有理由认为她是奸细,然后或者杀掉她以绝后患,或者被吸纳入无影门成为其内门成员,但这两种结果……都不是胭脂想要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现在功力不差,身边的影卫如果不敛息,单凭身法她是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的,而且她还能听出现在走到门外的是影七,眼前的熏香已经磨好压实,她却没了摆型的兴致,近些日子她心里疑虑越重,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该离开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影七甫一回来就看得段拾从客栈中离开,身为影卫这自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敛去气息,静静地跟着,便听得段拾身边的杂役在给他打气。 “公子不必难过,这世间女子千般万种,何须费神于一人,以后必将遇到更好的。” 杂役年纪不大,倒面色傲然,似乎觉得自家公子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段拾见他这副自豪的样子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头,这叶子自是见他眉头不展,以为他为情所伤,殊不知他只是疑惑掌柜身上的谜团 “掌柜心有所属,我段某人自不会做那种断人姻缘之事,小叶子不必多心。” 影七停了下来,看着他们远远地走开,心里不知为何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心有所属,所属为谁?他半是喜悦,半是担忧的走了回去,甚至忘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法,等他回过神来,便已经走到了掌柜的门前,他压了压思绪,扣了三下门。 ------题外话------ 唔,我想……如果看了之后觉得还不算太差或者还不错可以给留一下言吗……我蛮需要激励的嘿嘿,交流想法也可以伐 章三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胭脂回过神来,店内早已收拾妥当,今日打烊不做生意,门口时常传来脚步声,又渐渐走远。茶客房客们也是惊奇,这胭脂楼多年未闭,今日之事似乎从未见过,倒不知所为何事……昨日掌柜每桌上一壶好茶,又将房费一一退还给了他们这些老租户们,饶是财大气粗,近几日似乎也不许住店,直说客房满了,先前疑虑此举用意,现在倒也明了了。 人们总是难免好奇,走在道上不惜绕个远路过来瞧瞧,只见房前屋外干干净净,不似出行,却不见人影也不闻响声。这胭脂楼在此多少年的光景,却鲜有人闹事,其背后势力之大可想而知,但其到底是何方神圣就不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触碰到的了。而另一边,其他门派的眼线自然也是打探到了什么,大小门派纷纷修书上秉,城内的空气似乎因为胭脂楼的歇业而紧张了起来。 舵主林远眉头一皱,他自是察觉到了城中微妙的氛围,自己此行所知之人已是少数,又如何走漏了风声…… 而另一边胭脂还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招致了如此的祸患,几日前账房先生突发急病昏迷不醒,影六影七只得送其回舵继而迎接舵主,这督查之事瞬间部落到了胭脂身上,可干娘并不曾讲过督查之事,直言听从账房安排便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凭着自己前世接待的记忆歇业布置,但内心的不安却是丝毫不减,隐隐还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她看着自己床下,那里有一个收拾好了的包袱,里面有几张银票,是她从账房先生那里窃来的,这些银子虽不至于使其后半生衣食无忧,但再买下一家店面却是绰绰有余,只等这一督查结束,她便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一个他们找她不到的地方开起一家小店,潜心修炼,直到有了保命的手段再出来行走。 林远冲着胭脂楼远远一望,如何不知这城中变故因何而起。 “憨货” 林远低低咒骂了一句,带着影六影七运起轻功绕到胭脂楼后,进了客房。 影七自然也察觉了城中的反常,随之产生的烦躁之感在看到紧闭的胭脂楼后演化为深深地不安与担忧,不论是逃走还是特意的安排都足以让影七窒息,他不觉呼吸一滞,只引来林远含怒一瞥,心内千思百转却运起轻功跟上林远的步迹…… 胭脂听得隔壁房间咯吱一声,知是总舵主已至,抬手拢了一下头发便疾步走了过去。 “此任掌柜竟如此不知分寸,倒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胭脂甫一推门便觉一阵威压,她下意识想要运起心法化解,大脑却是急速运转,林远看是她还在苦苦支撑,顿是冷哼一声,胭脂只觉身上威压又重,便顺着这股力气趴了下去,影七似是不忍,旁边影六捏住他一根手指,目光也是担忧。 林远只当她还会硬撑一会儿,他也借机稍加惩戒,不料这女子却是顺势倒了下去,真不知是怂包还是机灵。 胭脂趴在地上,在她过去的二十年中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却不知这地面竟如此冰凉,透着一股厚重内敛的松香气,越在紧张的气氛下她却越是放松,甚至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事到如今她猜也猜了个大概,定是自己此番布置引来此祸,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争取宽大处理…… 一炷香后,林远撤去威压,胭脂只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冷透了,却不敢动,还是静静的趴在那里。 “起来。” 在场的人无不内力深厚,随着胭脂起身,一阵清晰的关节摩擦的咔哒声传入了他们耳中,她只消余光一瞥就看到了那个呆子忧心的目光,心下一暖,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毕竟这种情况她也第一次遇到,却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本舵问你,此番布置是为何?”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远当然也是,此次督查不过是打着幌子立威罢了,这么大的失误自然会是他立威最好的材料,但他也没有直接动手了结掉她,毕竟立威并非仅立杀威,德威同样重要,他并不愿树立一个杀神的名头,退一万步讲,单凭眼前女子的容貌他也生不起辣手摧花的念头。 “回舵主,是小女子思虑不周,才惹下如此事端……”胭脂张了张嘴,本想将将罪过直接推到账房身上,但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留有余地,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过心机无有担当。 “哼!思虑不周?倒是上任胭脂未提还是你自己忘了?一句思虑不周就想免除罪责?” 林远冷哼一声,胭脂见其似乎并非偏激独断之人,知是机会到了,便将前后经过仔仔细细地讲述一遍,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也逐渐和缓下来,林远盯着眼前女子,虽受惊吓却能很快平复下来,不抗白不推诿,倒是颇合自己心意。 “虽有理,但所犯之错已无法补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回门领罪,待到刑堂听候发落。” 林远站起身,绕过胭脂缓缓走出了客房,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立威而已,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事,就算不是掌柜也会是账房,再不济就是影卫……虽然行踪暴露,但他此行并非要打探或是作乱,自然也无甚关系。难消美人恩,美则美矣,却也不过是棋子,自己最多给她减轻些刑罚,多则无益。 影六影七跟着他走了出去,胭脂低着头,看着一双靴子停了一下,又迈开了去,影六悄悄拉着影七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等到外面彻底失去了声音,胭脂才站起身来,扭了扭发僵的脖子,慢慢坐到桌旁,叹了口气,走还是不走?若是被带回刑堂,自己怕是要丢掉半条命,以后更难逃开,可若是自己出走,先不说有舵主在此,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兵戎相向的影六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