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六道参天玄》 第一章 神子降生 仙界须弥山南麓,那颗高耸入九霄的英建树,千万年来一直是枝繁叶茂却无花无果,鹅掌形的叶子镀着淡蓝色的流光,如银河倒泄。突然树干上两点幽光一闪,而后整棵树似临春风一般冒出点点花蕾,又瞬间全部灿烂盛开。待花刚刚开好,却又像深秋忽至,刹那间落英缤纷、飞花漫天。花瓣飘落到地面上后,又若火绒般点点的阴燃起来,霎时地面被烧得斑斑点点,甚至有的地方把仙界与人界之间的封印熔成大片的空洞。 保州城内。 阴云密布,狂风肆虐,最繁华的大街上也没了行人商贩的踪影,临街的商铺们纷纷上板打烊,以躲避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此时正是盛夏雨季,每隔三五日,都会下上一场,并不稀奇。可让人惊叹的是,今日这场风雨不同往日,方圆十里内尽是漆黑如墨的乌云,偏偏江府之上,笼罩着一片烈火般的红云! “快,再去请产婆来,无论多少银子,老爷我都给的起!” 江府的老爷江韶,已经是年过不惑之人,府中夫人小妾加起来不下七八人,却并无所出。此次夫人有孕,便成了江家上下头等重要的大事。江老爷心中欢喜,花出去的金银如流水一般,就是照样打个金人儿也够用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三日前,江夫人忽然发动,家中请来的名医产婆十来人,竟没能让这个孩子平安落地,还渐渐有了难产之势。江老爷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可除了再去请更多的郎中产婆,送千年野山参熬的汤进去为夫人吊命,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管家江贵忽然来报,言说江府大门前,不知怎么的竟聚集了数十名道人,口口声声要见江老爷。 “都什么时候,别再给老爷我添乱了行不行?”江韶用已经浸湿了的帕子擦着额头不断冒出来的汗珠,心乱如麻。江贵深知自己老爷的脾气秉性,小心翼翼的嘀咕着,“听老人们说,妇人难产,或是前世孽缘未尽,又许是有什么脏东西作怪,说不得这些道人能帮的上忙呢。” 江韶眉头一皱,此刻别无他法,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起,多给那些道人些银子打发了就是。想到这儿,他冲江贵挥挥手说,“快去请,就说本老爷在前厅见他们。” 江府门口来的道士一共四十九位,江贵去请时,只有一位身着黑色道袍,须发皆白,单眉细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道人随他进来了。江贵偷眼打量,这道人身上的穿着的道袍,不过是寻常的布料,但行走摆动间,却烈烈生风,仿若袍下鼓着一道仙风般,顿时就多了几分信意,暗想或许这道人能救的了夫人和还没落地的小公子。 “贫道稽首了!”那道人一见江老爷,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今日前来打扰并非贫道本意,只是与众位师弟们见天象有异,知有神子在贵府降生,却被邪祟阻拦,特来相助一二!” “哎呀!”江韶一听这话,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道人说夫人腹中的乃是神子,惊的是,若真如道人所说,有邪祟阻拦,只怕难保他母子二人的平安。 想到这儿,江韶在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扑通”一声在道人面前跪倒,双手抱住他的大腿,痛哭哀求道,“道长救命,我江家九代单传,到我这儿,娶了几房妻妾都不中用,年过四十才有了这个孩子。若道长能救他母子二人性命,我江韶愿意倾家荡产报答道长!” 那道人伸双手将江韶扶起,低声道,“江老爷言重了,我师兄弟前来,本就是前世命中有一段缘法,自该出手相助。况且,神子降生,惠及苍生,更是大义。江老爷,时间不多了,还请带我去见见尊夫人吧!” 产房血腥,更不是男人可去的地方。但生死关头,江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亲自在前头带路,将道人引入产房当中。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骇人的血腥气,婆子丫头个个面色苍白,而床榻上的妇人,已经浸在血泊当中,几乎没了生气。 “让无关人等退出,贫道要立刻施法!”那道人当机立断,几个没眼色的婆子刚要争辩几句,就已经被江韶推搡了出去,并顺手将门关闭,坐在了台阶之上。此时此刻,他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这名道人身上。若如此这般还不能救的了夫人和孩子,他也不想活了! 此刻外面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房内点着无数烛火,将那道人的影子映在了窗棂之上。宝剑挥舞,围在外面的下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几条黑影在窗棂上下翻飞,张牙舞爪,狰狞无比。那道人并不胆怯,更无退缩,执剑与那黑影分个生死。 头顶上一道炸雷响过,江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就在此时,窗外下人们忽然大呼小叫的喊着,“成了,成了,那些黑影被道长斩了!”江韶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一道闪电降下,正劈在院子当中那株老树上,激起无数粉末碎片! 与此同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江府上空的红云剧烈的收缩,最后变成婴儿手掌大小,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墙壁进入了产房当中,消失不见了! 自这一声啼哭,那是云开雨散,霎那间霞光万丈,聚集在江府之上,还有一道半丈来宽的彩虹,堪称奇景!而冥冥之中,万丈霞光之后,有一个如晨钟暮鼓般的声音说道,“神子降生,拯救苍生,尔等需郑重敬拜!” 这一日,是四月初九,而在这之后的十八年中,每到这一日,保州城内的百姓或在庙宇或在家中上香跪拜,祈求神子平安顺遂,渐渐的,方圆百里的百姓都纷纷效仿。 对于这件事,江韶颇为得意。有人说,这是江家祖上积德,才会有神子在他家降生这等的奇闻异事,更是给江家门楣增光添色。也有人说,江韶素来喜爱参禅拜佛,或许是上天被他感动了也说不定。只是这神子是否徒有虚名,就要保州人来给您说道说道了! 第二章 太煦道长 “什么,你说神子是假的?我呸!三年前,我家隔壁二婶娘家的侄子中了邪,那是多少和尚道士都制不住,就差杀人了,神子一到,只是在他头顶摸了一摸,人就好了!” “哎哟哟,这话可不能乱说!想当年,保州大旱三年。多少官老爷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神子亲自祈雨,才将下甘霖,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只有庙宇道观供奉的泥胎塑像的本主才能做到的事,随便在保州城中找出一个人来,都能说上个三天三夜。在保州人的心目当中,江家所出的这位神子,早已是天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位神子更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自带三分仙气。就说他那张脸吧,面如冠玉,水月观音,眉目如画,形容风流。若是哪位姑娘被他多看上一眼,定会尖叫着昏过去。只是,这位神子年过十八,上门提亲的媒婆几乎将江家的门槛踏破,江老爷却总是眉头紧皱着推辞道,“不急不急,小儿年幼,婚姻之事可以再等一等。” 别看这位江老爷嘴上说的好听,但紧皱的眉头却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非江韶不愿早些抱孙子,而是这位被人口口称赞的神子别有另一番脾性,即便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左右,只能听之任之。 “咳咳,咏歌啊,是我,爹,开门!”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些媒婆,江韶再一次打起精神,面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几缕晚霞透过碧绿色有湘妃竹纹的薄纱懒懒的映照进去,将一抹淡淡的阴影投射在宽大的黄花梨书案上,一眼看去,倒看出几分非同寻常的情致来。 自从降生起就被称做“神子”的江咏歌手里捧着一本好不容易从师父那里求来的古籍,听到父亲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门口。 “门是开着的,爹爹请进吧!”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七八分的清冷,仿佛门外站着的只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并非与他血脉相连,并细心抚育他十八年的父亲。 对于儿子的“冷淡”,江韶早就习以为常。他推开门,背着手走了进去。江咏歌恭敬起身,深施一礼,仍旧用冷漠的声音道,“不知爹爹此来,对儿子有何吩咐?” 江韶尴尬的咳嗽一声,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话题引到他的婚事上去。只是从前试了许多办法,不是被儿子“委婉”拒绝,就是被他一句话把退路堵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这次务必一击即中,不能再被他浑水摸鱼过去。 “父亲若是想要旧事重提,要谈我的婚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儿子愿承欢双亲膝下,以尽孝道,不愿早早成亲,自顾不暇。”江咏歌一双眼睛清澈如深山中万年流淌的溪水,却独有一股魔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心思,让人无可遁行,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还未开口,已经输了头阵。不知怎么的,江韶非但没有感受到往常那种挫败感,反而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略显轻松的说,“你说的不错,百善孝为先,况且你还年幼,婚事可以再放放。” 这话原本是搪塞那些媒婆的,说的多了,就连江韶自己也信了。话锋一转,江韶变得正经起来,“方才你师父遣人送信,让你空闲了去一趟玄元观,仿佛是有什么事与你商量。” 听了这话,江咏歌才放下手中古籍。江韶所说的这位“师父”,就是江咏歌出生那日,救了他母子二人性命的道人。这道人名唤太煦,为玄元观观主,自幼修行,道法精妙。 那日正是他观天象,发觉异常,带着众师兄弟赶到江家,才保江咏歌平安降生。江韶感激不尽,愿以半个江家的家财酬谢,不料太煦并不将那些黄白之物放在眼中,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收江咏歌为弟子。江韶一口答应,这十八年来,江咏歌跟着太煦学习经史子集,修习仙法道术,是太煦门下第一得意弟子,更是整个玄元观的骄傲,二人之间情同父子,说不得,江咏歌与太煦之间,比与江韶要亲厚许多。 “这个时辰师父传召,必定有大事相商。爹爹,我这就走上一趟。”江咏歌急匆匆的带着贴身小厮双泉走了出去,急的江韶在后面一迭声的喊着,“别着急,让人备了马车再去也不迟。来人,快,给少爷备车!” 江家虽为富商巨贾,但却不似那般暴发户肆意张扬。江家的马车一律用青色,只在车前挂两只绣了梅花的纱灯作为标记。如此行事,原本是十分低调的,奈何那些对“神子”心猿意马的姑娘,早就牢牢记住了那一对纱灯。每每江家的马车出现,总会被围的水泄不通。以至于江咏歌并不愿乘坐自家的马车出行,他吩咐双泉准备一辆寻常的马车,从侧门上车后,一路绝尘,朝着玄元观而去。 青石山山脚下,玄元观的大门紧闭,只留一道小门进出。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就连双泉看着也觉得纳闷儿,“公子,太煦道长怎么把门都关了,莫非是观里出事了?”江咏歌并未出声,只是暗暗的使出三分灵力加诸在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身上。车身猛的一震,速度较之前快了不止两三倍,顷刻间就到了玄元观大门前。 “公子……”双泉麻利的跳下马车,正要伸手去扶江咏歌,眼前一花,马车里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了江咏歌的踪影,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并未落下丝毫的脚印痕迹。双泉忍不住长叹一声,在心中暗道,“公子只有对道长的事才会这么上心,难怪老爷时常会在背地里发牢骚,说起来,老爷才是公子您的亲爹,您多少也要顾着些他的颜面呀!” 第三章 逆天改运 对玄元观,江咏歌自是轻车熟路,比对自小居住的江府还要熟悉三分。他的灵力之高,可以让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太煦道长的静室之外。 “怎么这般慌乱,来的快也就罢了,就连气息也没喘匀。为师多次教导过你,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可做到了?” 太煦道长的声音和缓的从静室中传出,丝毫听不出慌乱和多余的情感。江咏歌心中敬服,暗暗将一口气喘匀,这才冲门口恭敬施礼道,“是弟子愚笨,辜负了师父的教导。” “罢了,关心则乱,你进来吧!” 江咏歌应声推门而入,那种熟悉的以檀香为底的特殊的香气扑面而来。从小到大,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江咏歌都会觉得身心获得了无比的宁静。依稀记得,儿时每次哭闹,不肯坐下来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时,师父都会点燃这种香,让他快速的安静下来,凝神专注。只是,江咏歌数次向师父询问这香的名字和制作方法,太煦道长都是讳莫如深,时间久了,江咏歌便不问了。 “坐吧!” 太煦道长席地而坐,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只茶盏,秘色瓷的花瓶中,斜斜的插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莲花。 “师父,玄元观大门紧闭,是否出了什么大事?”在太煦道长面前,江咏歌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着急的询问,“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件事非同小可,为师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说。”太煦道长端着茶盏的手忽的抖了一下,几滴茶水溅起,却又稳稳的落入茶盏当中,激起圆环型的涟漪,迅速扩散消失。 “师父尽管开口,弟子自当尽心而为!”江咏歌的神情显得越发的急切。太煦道长左手中指冲着窗边轻弹,几道竹帘落下,瞬间将外面的光线全部遮住,静室内变得漆黑如子夜时分。与此同时,静室的屋顶中有莹莹星光亮起,江咏歌下意识的抬头仰望,惊讶的发现,此刻就在他的头顶,竟是一片布满星辰的夜空。颗颗星子忽明忽暗,几乎一抬手就可触碰到。 “这是?”江咏歌对星象之说并不擅长,只是隐隐的觉得头顶这片星空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就长话短说吧,”太煦道长掌心有一抹白光闪过,江咏歌立刻发现,头顶的星空发生了变化,这一次,他看的更加清楚了,二十八宿中东方青龙西方白虎中隐隐有凶星闪耀,且有越演越烈之象! 眼底来不及掩饰的愁色被太煦道长捕捉到,他冲江咏歌笑道,“小子,怎么,怕了?”江咏歌刀削般锋利的剑眉微微朝上一挑,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此刻看上去多了几分傲色,“师父小瞧我了,莫说这保州城内,谁人不知我乃天选之子,便是师父您,也没少见识过弟子的过人之处。不过是天有凶相罢了,只需应对便是!” 太煦道长不禁笑出了声,“好大的口气啊!那我来问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和解?” 江咏歌一愣,这话问的巧妙,若他回答,这话错了,就等于否认了师父对自己的一番教导。若是承认了,便证明自己方才说的“只需应对”是一句空口白话。所以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 太煦道长并非刻意为难,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得意弟子近些年来渐渐有了骄傲自满的势头,便想着借这个机会指点一二。见江咏歌嘴巴微微张开,却一言不发的样子,太煦道长微微一笑,“以你的聪敏,应该知道怎么样回答的。”江咏歌立刻起身,低垂着头道,“师父,是弟子错了,我不该狂妄自大,被人叫了几声‘神子’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拯救苍生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太煦道长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的确与常人不同,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不说你三岁开蒙,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时便可做文章,且丝毫不逊于那些走过科举仕途的文人举子。就是那番即便百岁老人也无法参透的话,为师至今还清楚记得!” 江咏歌的嘴角微微翘起,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随着太煦道长的话语,他的思绪也回到了十二年前。 天下之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有着一颗向上之心。他们脚踏存在了亿万年的广袤大地,心中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灵,心生向往,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通过丹药修行,脱了这肉身凡胎,白日飞升,得道成仙,飨人间供奉,得不死之身。 于是,无数个修仙门派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只是其中资质参差不齐,更有许多人打着“修仙”的幌子招摇撞骗。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痴狂者前仆后继,为的只是那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近五百年来,飞升成仙的凡人寥寥无几,但每次提到他们,人们都会热血沸腾,如痴如醉。他们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而那时候刚才年满六岁的江咏歌则像个小大人一样,将手背在身后,不屑一顾的对太煦道长说,“他们天天资不足,又无自知之明,只怕是白忙一场!” “师父!”想起这段往事,江咏歌就会难得的脸红,“童言无忌,您怎么总放在心上呢?”太煦道长慈爱的看着他,“不,我并不觉得你说错了,修仙之路要看缘法,更要看自身的资质。而你,天资之高,就连为师也自叹不如。” 江咏歌极少听到师父如此夸赞自己,心中忽然莫名的有些不安,只听太煦道长语重心长的说,“为师一声的心血,全都付诸在了你一人身上,所以此次之事,你必须全力而为!” “请师父吩咐!” 对太煦道长所说之事,江咏歌无有不应。太煦道长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顿的对江咏歌道,“这一次,为师要你帮我,逆天改运!” 第四章 千里寻亲 在回江家的路上,江咏歌一言不发。双泉见自家公子脸色发白,紧抿嘴唇,自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把马车赶的稳稳的,且放慢了速度。他自小在公子身边伺候,自然明白他此时是不想回去的。 放在膝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了起来,江咏歌的耳边依稀回荡着师父那疯狂的话语,“如此天象,万年难遇,竟然被我遇到了!为师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如果你我师徒能好好把握住,便能做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煦道长如此说,并非为了一己之身。他看尽天下人为了修仙正道吃的苦头,于心不忍,却又无法帮助他们。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突破最后拿到关口,飞升成仙。自从三日前,太煦道长参透了那般天象,就渐渐生出了这个念头。双凶叠现,必有大劫。但若加以善用,或许可以借助天象助自己和那些修仙之人突破最后的障碍。事情虽险,但太煦道长觉得,值得一试! “这么做,真的行的通吗?”江咏歌在心中拷问自己,他担心的是,师父虽然灵力颇高,但以一人之力与天抗衡,是险中又险。身受重伤遭到反噬还在其次,只怕一个不好,就连性命也难保。 “公子,咱们到了!” 江咏歌思来想去,终究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阻止师父行此事,马车外却已经传来了双泉的声音,江咏歌收好思绪,准备下车,不料一旁竟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子的声音,“表哥,你,你回来了!” 这声音软糯动听,如一道闪电直击江咏歌的心底,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直觉告诉江咏歌,这声音和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有问题,必定要小心才好。他伸手挑开车帘,一张陌生的女子的脸庞刹那间映入眼帘。 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嘴,无论五官身材,都挑不出一点瑕疵。正因为如此,江咏歌才觉得哪里都不对。 “姑娘叫谁,我与姑娘,似乎并不相识!”江咏歌“阅女无数”,别说叫一声“表哥”,就是冲上来叫“相公”的,他也见过百八十个,所以面上除了冷漠,并无一丝讶异。 “表哥,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那女子似乎很是失望,一双美目中隐隐有泪光浮起,“表哥是贵人多忘事,我,我是嫣嫣啊!” “嫣嫣姑娘,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抱歉!”江咏歌下了马车,绕开嫣嫣,双泉已经叫开了侧门,准备迎他进去。 不料,嫣嫣忽的扑上来,一双手紧紧抓住江咏歌的衣袖,抽抽噎噎的道,“表哥,我家中父母双亡,千里迢迢前来投亲,表哥,求你给嫣嫣一条活路吧!” 她的声音极大,又因着是在江家侧门,即便江咏歌换了寻常的马车,经嫣嫣姑娘这一喊,顿时就被认了出来。 路人最爱热闹,顿时围了过来。那嫣嫣一介女子,见了这许多人,并不胆怯,反而更大声的对江咏歌道,“嫣嫣爹娘早就和江家定下婚约,嫣嫣,嫣嫣是表哥你未过门的媳妇儿啊!” 这一招果然高妙,江咏歌脸上不由得多了三分冷意,他不动声色的拂过衣袖,将嫣嫣那双紧紧抓着的手弹开,正色道,“家中双亲并未和我提起过有这样一门婚事,嫣嫣姑娘是否记错了?保州城内,江姓人家并不在少数,姑娘可再打听打听。”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中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们顿时纷纷出言,“一定是记错了,江公子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婚约?” “就是就是,这些年,媒婆不知往江家跑了多少趟,若真有婚约,怎么会瞒到今天?” 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那嫣嫣脸上的凄楚之色更重了,“原本嫣嫣不愿来打搅表哥,奈何父母一夜之间故去。嫣嫣只是个娇弱女子,不能独活,这才厚着脸皮来投奔表哥。嫣嫣不敢痴心妄想做表哥的正妻,只求做个端茶递水的妾侍,或是粗实的丫头,嫣嫣都会感激表哥的大恩大德的!” 她放下身段,一番话竟说的围观之人暗暗叹息。江咏歌深深看她一眼,并不所动,“方才听嫣嫣姑娘说,不远千里前来寻我。不知嫣嫣姑娘家住何方,距保州城多少里路?” “嫣嫣,嫣嫣家住商都,离此千里有余。”嫣嫣轻提裙角,露出磨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绣鞋。众人一看,更是觉得她身世可怜,纷纷生出些怜香惜玉之情来。 “千里啊,嗯,的确很远!”江咏歌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双泉看的一阵心急,暗想公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三言两语就被那女子迷惑了去? 谁料,江咏歌话锋一转道,“嫣嫣姑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娇弱女子,大家试想,一个娇弱女子,是如何用双足一步一步走完着千里路途,还能身不染尘,一脸娇媚的出现在我面前的呢?” 原来公子是打的这个主意,双泉心头一松,立刻跳出来,指着嫣嫣脚上那双绣鞋大声道,“诸位请看,这位姑娘全身上下,只有脚上的鞋磨破了。别说是位姑娘,就是位铮铮铁汉,走了千里路途,也免不得蓬头垢面,神情憔悴,风尘仆仆。大家再看看这位姑娘,啧啧啧,好一副可怜样儿,真可与春风楼的花魁一比!”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位嫣嫣姑娘妆容精致,发丝丝毫不乱,次看之下,身上的衣衫也是精心搭配过的,根本不像一个千里寻亲的落魄人。 转瞬间,风向再变,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嫣嫣姑娘,说出来的话也就不那么好听了。 “你们听说没有,现在专门有一种骗子,假装寻亲,实则是要拐骗钱财的!” “依我看,这女子便是你说的那种骗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小年纪,竟然演的比真的还像,差点儿就把我蒙了!” “不是的,我不是你们所说的骗子,真的不是!”嫣嫣见情势不妙,立刻落下几滴珍珠泪来博取同情。江咏歌不愿和这种人纠缠,转身欲走,不料门内另走出一人来! 第五章 老树新芽 一见此人,江咏歌顿时换出一副恭谨神色,往后退了两步,侍立一旁。就连那些围观之人也都噤了声,将目光纷纷投向了此人。 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天生一副菩萨面孔,让人一见之下肃然起敬。尽管通身上下只有一根寻常的银簪,衣衫裙摆上并无一片刺绣,那一片肃穆庄严,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怎么惊动母亲了,是孩儿不孝!”江咏歌上前扶住江夫人,正要把前因后果说上一遍,没想到江夫人却推开了他,径直走到嫣嫣面前,伸出一只雪白的玉手。 “您……”嫣嫣见江家长辈出来了,难以掩饰眼底的慌乱,只匆匆一瞥,便又重新低下了头。 “好孩子,我是你的姨母啊,快起来,随我进去!”江夫人笑的和蔼如春风,江咏歌却心中一惊。 自小到大,他甚少见到母亲娘家来人。偶尔一两次,他也都是见过的。可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妹,他是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的。莫非,是远房亲戚吗? “歌儿,这是我嫡亲妹妹,你小姨家的独生女儿嫣嫣,是你的表妹呢!”江夫人黑白分明的眼珠有一瞬间的浑浊,江咏歌分明见到有一丝血色迅速涌起,又转瞬消失不见。他觉得其中有异,正要开口询问,忽觉心口一阵烦闷翻涌,神智也跟着模糊起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双泉见状立刻上前扶住江咏歌。这时候,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去,江夫人亲亲热热的挽着嫣嫣的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状,进门去了。视线模糊间,江咏歌依稀看到嫣嫣回转头来,朝自己看了一眼,嘴角还挂着一抹让人汗毛倒竖的冷笑。 双泉自作主张,将江咏歌送回了卧房。宽去外袍,侧身躺在床榻之上,就着双泉的手喝了一盏凉茶,江咏歌才觉得心口舒服了些。 “你觉得,那位嫣嫣姑娘如何?”江咏歌问的突然,双泉一愣,脸上浮起一抹鄙夷道,“小家小户出身,仗着自己有几分小心思,就想纠缠公子你。不过……” 说到这儿,双泉闭上了嘴,不敢再往下说了。江咏歌道,“你是觉得母亲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双泉连连点头,“夫人从不理外事,这位嫣嫣姑娘还未进府,夫人怎么就听说了,还亲自迎了出来?别说是位真假未明的表姑娘,就是来位公主,夫人说不见也是不见的。” “你来!”江咏歌冲双泉招招手,双泉立刻附耳上来,一番吩咐后,狡黠的眨了眨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江咏歌只觉得一阵气闷,远处隐隐有一声炸雷响起,一场大风雨就要来了! 保州城南七八十里的小安庄村口的大槐树下,七八个青年聚在一处,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用树枝削成的木剑,比比划划。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小安庄人,大的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小的也有十七八岁,却极少有机会离开小安庄,去见见外头的世面。 前不久,这些人当中的一个,随着远房表舅到保州城去了一趟,回来时便夸夸奇谈,说起保州城内人人修仙之事,又是羡慕又是新奇。 “你们不知道,保州城里的铺子多如牛毛,但其中大半,卖的不是布匹绸缎胭脂水粉,而是卖的和修仙有关的东西。你们可曾见过,这么大的老龟壳?”那青年站在树下一块儿滚圆的大石上,那石头光滑,他却站的稳稳当当的。 “你是吹牛吧,那么大的鬼,谁见过,你们谁见过?”有人发出质疑之声,那青年却把眼一瞪,双手叉腰道,“说你们没见识吧,还喘上了!这算得什么,我还亲眼见了那些发光的石头,会说话的猴子呢!” “可是,这些和修仙有什么关系?”另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木剑,不解的说,“我听说,修仙是要吸收天地灵气的,你会吗?” 被问之人一愣,顿时有些心虚。他说的这些,有些是真的,有些不过是为了在同伴面前显摆,信口胡说的。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成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自然是会的了!” “吹牛!” “就是,你进了一次保州城,就会修仙了?” “咱们别听他胡说,柴士恩,你若真会,就弄出点儿动静来让我们看看!” 众人一阵起哄,站在大石上的柴士恩顿时流下冷汗来。他心中暗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下好了,丢脸丢到家了。日后想在他们面前立威,是不能够了!” 柴士恩绞尽脑汁,终究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他一咬牙一跺脚,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跑掉,以后的事儿,就以后再说吧!” 想到这儿,柴士恩忽然跺了跺脚,大喝一声道,“呔,那老树,本仙在此,还不开口说话!”他手指向的,正是一旁的那棵老槐树。 小安庄的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在老槐树下玩耍过。爷爷辈的人说,他们爷爷的爷爷小时候,也是在这树下长大的。若说起这老槐树的是哪一年有的,只好去祠堂上香询问祖宗了。 “哈哈哈,你唬我们,这老树怎么会开口说话?柴士恩,你不是傻了吧?”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柴士恩一张脸憋的通红,他知道,自己这一手是玩儿砸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轻轻一跃落在地上,拔腿就要往家跑。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接二连三的传来倒地之声,紧接着就是同伴们的惊呼,“你,你们快开,老树,老树他……”柴士恩连忙回头,就见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隐隐浮现出一张人脸来。 柴士恩以为自己眼花,抬手使劲儿把眼睛揉了又揉,这才看清,那的确是一张人脸,而且是一张长了胡须的老者的脸。 “我滴老天爷呀,这,这不会是做梦吧?”柴士恩心思活络,他想着,若不是自己感动了过往的神灵,就是有山野妖怪在作祟。此地不可久留,小命要紧! 第六章 交托精元 柴士恩自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脚力极好,他心念一动,脚下跟着动起来,转眼间已经离弦箭一般出去了十多米。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叫的正是他的名字,“柴士恩!” “我错了,别索我的命啊!”柴士恩心知自己跑不掉,干脆双手抱头就地蹲下来,连声求饶,“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童,中间还有七八个兄弟姐妹两三个妻妾需要我养,若是我死了,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您老人家高抬贵手,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柴士恩,你转过身来!”那声音听不出喜怒,这让柴士恩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缓缓转身,赫然发现方才还和他一起站在树下的那些同伴,此刻已经都没了踪影。 “王山,李二狗,孙麻子,你们给我等着!”柴士恩暗暗在心里咒骂他们不讲义气,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三分笑意,挪着小碎步朝老槐树靠近。 “你家中父母年纪不过四十上下,并没有兄弟姐妹,更无婚配。柴士恩,你在说谎!”老树那张粗糙的脸上,嘴巴一开一合,动作并不僵硬,反而有几分灵动,柴士恩觉得,它说话的样子,和已经去世的爷爷有几分相像,顿时少了些惧意,多了些亲近之感。 “您说的没错,是,是晚辈信口胡言了!”柴士恩低下头,颇为惭愧。虽然家中贫苦,但父母自小就教育他不能说谎,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很遗憾,柴士恩似乎并没有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树忽然冲柴士恩微笑起来,“你可知道,我是个什么?” 柴士恩忍不住微微侧身,一阵小声嘀咕,“您老人家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要是能看的出来,也不会站在这儿了!”老树耳聪目明,自然能听到他的话,却并不放在心上,“我是树精,让我好好想想,应该是一千多年前吧,母树的种子在这里落下,我就开始生根发芽。那时候,周围还是一片荒芜。几百年之后,才有人迁徙到了这里,渐渐安定下来,有了小安庄!” 原来是这样,柴士恩暗暗称奇,原本他以为老树活了三五百年,已经够久了,没想到,竟然有一千年那么长。他忽然好奇起来,问道,“既然你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年,那你说说,一千多年前的小安庄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人靠什么生活,他们会生活做饭,会织布裁衣吗?” 老树耐心的将他所问一一回答,“那时候,人们刚刚掌握了一些技巧,不再茹毛饮血,但也只是简单的用火炙烤食物而已。至于织布裁衣,还是不会的,他们胡乱的把树叶兽皮裹在身上,以做遮挡。” 柴士恩听的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当中,一千年之前,自己生活的这片大地上应该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神仙。他不死心的问道,“你原本是棵树,却自称树精,还能开口说话,一定知道该如何修炼成仙人了?” 老树的眼睛动了动,“你想学吗?”柴士恩一下子扑了上去,纳头便拜,“师父在上,徒儿柴士恩给您磕头了!”老树却说,“我并非要收你为徒,而是和你前世有缘,特来送你一件礼物的!” “礼物?”柴士恩抬起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把老树打量一番,见他浑身上下,除了那些粗壮的枝杈也翠绿的叶子之外,空无一物,实在无法想象它能送自己什么像样的礼物。莫非,是浑身一抖,掉下些干枯的树枝来做柴火送给自己吗? 柴士恩正在胡思乱想着,老树忽然一张口,吐出馨香之气,然后一颗浑圆无比,散发着灿灿金光的光球随之出现。柴士恩看的目瞪口呆,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那颗光球“滋溜”一下钻进了他的嘴中,柴士恩吓了一跳,连忙掐着自己的喉咙,要把那颗光球吐出来。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毒死自己。 “咳咳,呕!”柴士恩狠狠心,伸出两根手指抠住喉咙,可是无论他怎么折腾,都不见那个光球出来。绝望之下,他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对老树道,“咱们无冤无仇,你老人家也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们柴家千倾地一根苗。我爹娘已经那个岁数了,若我死了,柴家就要绝后了!” “孩子,你误会了!”老树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先是满树的叶子变为枯黄,纷纷掉落。紧接着有数不清的树枝干枯萎缩,就连它说话的声音都弱了许多,“我给你吃下去的,是我修炼了千年的精元,它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小安庄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去保州城,那里有人在等着你。切记,切记!” 那声音渐渐微弱,直到听不见。柴士恩惊呆了,他不能完全相信老树的话,也并非一点儿都不信。毕竟,这颗自他记事起就在村口的老槐树,是活生生的没了,而且就在他面前没了。一旦被小安庄的人知道,少说也说被臭揍一顿。 想到这儿,柴士恩没命似的往家跑去。当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在家中的时候,正在铁锅里贴饼子的柴士恩的娘,被他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你这个兔崽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饭还没好呢!” “娘,大事不好了,我,我闯祸了!”柴士恩抖如筛糠,站都占不稳了。 “说吧,又打了谁家的小子,还是推倒了谁家的柴火垛?”柴士恩的娘对于自己儿子的“劣迹”早就习以为常了,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去看儿子,又被吓了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别怕,出了什么事儿,跟娘说说!” 柴士恩擦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本我们是在村头老槐树下玩儿的,没想到那老树忽然开口说话,然后还吐出一颗金光闪闪的东西来。被我吃了之后,老树就,就枯死了!” 第七章 投石问路 “别慌,先别慌!”柴士恩的娘听了儿子的话,浑身一震,扶着墙缓缓的在小马扎上坐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转,脑子里一团浆糊,就连当年生柴士恩的时候,也没这样糊涂过。 但娘毕竟是娘,吃的盐比吃的米都多,短暂的平静之后,柴士恩的娘猛的站起来,用力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道,“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娘这就给你收拾几件衣裳,再带上些钱,赶快走!” “娘,娘,你不要我了?”柴士恩一把抱住娘,心里不知有多慌,“我,我能去哪儿啊?”他娘知道,此刻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她揪着柴士恩的衣领,把他拖进屋里,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一个小包袱,挂在柴士恩的身上,语重心长的说,“儿子,往后就靠你自己。等庄子里的人忘了这件事,娘就让你爹去寻你回来!” “娘,儿子不孝!”柴士恩忽然萌生出一股悲壮之意,他重重的给娘磕了个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自小生长的小安庄,朝保州城的方向去了。 自从这个“表妹”到了江家,江咏歌的日子就不那么太平了。先是嫣嫣一日三次的来嘘寒问暖,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的模样,看的府中的下人一阵唏嘘。江咏歌不厌其烦,数次“冷漠无情”的直白拒绝,奈何嫣嫣姑娘并不领情,依旧带了亲手做的各种汤水糕点来书房寻他。 “让你盯着嫣嫣姑娘,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江咏歌的眉毛微微抖动,双泉看的出,公子已经忍无可忍了,连忙道,“公子,这两天,我一直暗中跟着嫣嫣姑娘,发现她除了在房里之外,也只到夫人那边去问安说话。除此之外,也只是道厨房中弄些汤汤水水给公子送来而已。” 这几日,江咏歌一直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在他的印象当中,从未有这位嫣嫣姑娘的任何记忆。可他的父母双亲,说起嫣嫣儿时的趣事,却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我还记得,那时候嫣嫣才这么高,小脸儿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笑起来可好看了!”江夫人如是说。 “是呀是呀,那时候嫣嫣见我习字,也要了纸笔也写了两个,很是端正!”就连江老爷江韶也如此说。 越是如此,江咏歌就越觉得嫣嫣有问题。他蹙眉沉思,这个女子到底用了何种办法,让自己爹娘认可她的存在,而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公子,依我看,这姑娘还是冲您来的!”双泉做为局外人,一语道破,“您想想可能,她已经得到了老爷和夫人的认可,若她是冲着老爷夫人来的,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何必在公子您的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不过怪了,她若想要嫁给公子你,怎么算也是没有可能的,那她……” 双泉的话没说完,江咏歌已经有了主意,他对双泉道,“一会儿你故意在嫣嫣面前卖个破绽,让她拿住你的错处。”双泉眼睛忽然一亮,凑过来小声说,“公子的意思是,她会借机威胁,自然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公子,还是你高啊!” 他伸出大拇指,想要拍江咏歌的马屁,不料自家公子却不买账,在他额头上大力弹了一下道,“明白了就赶快去做,别弄砸了!” “得嘞,公子您就瞧好吧!”双泉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稍作打听,就听说嫣嫣姑娘此刻正在夫人房中,他灵机一动,用托盘碰了一只花瓶,故意在内院走动。 再过一会儿,就是夫人休息的时候了。双泉算准时间,在嫣嫣姑娘从夫人房里出来,回去的路上等候。待听到脚步声后,假装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手中托盘一歪,花瓶应声而落,摔了个粉碎! “哎呦,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这可是公子最喜欢的那只花瓶,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我……”双泉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碎片收进托盘,不停的摆弄着,希望可以将它们重新组合起来。 转眼间,嫣嫣已经到了跟前。双泉故意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表姑娘,您,您可千万别告诉公子啊,我知错了!” 双泉主动将一把刀尖对准自己要害的利刃递到嫣嫣手中,若她心存不善,一定会抓紧这个机会,将双泉“收为己用”。 “双泉,你伺候表哥也辛苦了,偶尔有一些小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快把这儿收拾了,我一个字也不会和表哥提起的!”嫣嫣轻声细语的说着,让双泉大跌眼镜。不仅如此,她还吩咐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你们也不许说起,若是透漏出去半个字,我一定会狠狠的在姨母面前告上一状!” 说完,她还顺便安慰似的冲双泉点点头,如蝴蝶般翩翩飞走,只留下双泉随风飘零,不知所措。 “公子,她非但没有威胁我帮她做事,反而,反而安慰我,还保证说不会将这件事透漏出去半个字。公子,咱们是不是误会嫣嫣姑娘了?”双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江咏歌却道,“是狐狸,一定会露出尾巴来的。你不中用,那只有我亲自来了!” 出了小安庄,柴士恩一路朝保州而来。七十多里的路程,看到保州城城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城门紧闭,看来今日是进不了城了。柴士恩心中凄苦,转悠了几圈之后,终于寻到了一座废弃的小庙。 凉风骤起,落叶飘零,天昏地暗,柴士恩缩在一堆发了霉的稻草上,欲哭无泪。若不是那一番倒霉的境遇,此刻自己应该坐在家中,吃着娘亲手做的贴饼子和咸菜,和爹闲聊庄子里的新鲜事儿。可如今,他只身一人,今日不知明日身在何方,何其悲惨? 咔嚓! 一道闪电把布满乌云的天空劈成两半,柴士恩打开娘为他收拾的包袱,里面有换洗的衣裳,娘收了许久的散碎银子,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块白面饼和几个娘亲手腌的鸡蛋。柴士恩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第八章 雨夜惊闻 小安庄里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田地不多,种出来的粮食多半都拿去卖了,换成银子。而留下来自己吃的,除了玉米和高粱之外,只有少量的麦子。 晶莹饱满的麦子磨成粉,是要留在特殊的日子,或是给家里的壮劳力吃的。这些日子爹身体不好,娘这才狠狠心,拿出些白面来烙成饼,没想到,爹没吃上几口,全都给自己带上了。 柴士恩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用饼结结实实的裹上鸡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外面的风声雷声更紧了,眼看就是一场大雨,柴士恩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从小到大,为着他这张嘴,不知惹了多少事。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今天真不该说什么能让老树开口这样的混账话。没有水,柴士恩梗着脖子使劲儿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烦躁的一头倒下去,嘴里嘟囔着,“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说你配合我干什么玩意儿呢?你配合也就配合了吧,怎么又吐出那么个东西来,也不知道有毒没毒。”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若是庄子里的人知道,是他柴士恩让那棵陪伴了他们许多年,见证了他们成长以及结婚生子,甚至是儿孙满堂的老树枯萎了,该是一种什么场面之后,他顿时觉得睡在破庙当中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和每日被人唾骂追打比起来,这点儿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柴士恩胡思乱想,赶了这么远的路,又累又困,在豆大的雨滴落下之前,他蜷缩在稻草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柴士恩一会儿梦到庒子里的人追着他喊打喊杀,一会儿又梦到爹娘被他们绑起来跪在一旁,满脸都是血痂。柴士恩在梦中狂喊,“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爹娘没关系,你们要算账就冲我来!” 许是因为心疼愤怒,又或许因为喊的声音太大,柴士恩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 雨已经停了,夜里已经有了微微的寒意,空气中被雨水滋润的青草味道让柴士恩多少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他擦擦额头的冷汗坐起身来,雨后初晴,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当中,也把庙门三尺之内照的亮堂堂的。 此刻柴士恩以及各睡意全无,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去考虑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想到那次和舅舅到保州城为张大户家送柴时的情形,柴士恩又有了信心。只要他肯干活肯吃苦,一定可以养活自己,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地,有一番大作为,可以把爹娘接到保州城来颐养天年!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特意给自己的机会,让他可以一展拳脚。 “好大的雨,把老子的皮毛都弄湿了!” 忽然,一个粗狂的声音从破庙外面传来。柴士恩手边没有蜡烛,庙里是黑漆漆的,即便外面有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据柴士恩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位不好惹的角色。只身在外,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这也是柴士恩的娘教给他的道理。 心念及此,柴士恩紧张的朝四处张望两眼,正好看到身后的供桌。虽然上面铺着的桌围已经破烂不堪,但是想要遮挡住他的身躯还是不成问题的。当下,柴士恩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并偷偷的从缝隙中朝外看去。 “算啦算啦,不过是几滴雨而已,那么大的火气做什么?” 随着另一个稍微和缓些的声音响起,两道身影从庙外走了进来。柴士恩一见之下,立刻张大了嘴,一声惊呼已经涌出了喉咙,却被他的双手生生扼杀在牙齿旁。 从外面进来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歹人,而是一头色彩斑斓的猛虎和一头身形见状的花斑豹子。 “方才,是它们在说话?”柴士恩忍不住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才能证明这不是在睡梦之中的臆想之后,他彻底懵了。 先是老槐树,然后又是老虎豹子,一个个的都开口说话了,莫非是竟日撞到了什么脏东西,才会遇到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 那老虎背对着柴士恩,在他身前不足两尺的地方人模人样的坐下了,粗声大嗓的对花斑豹子说,“要不是接了那么个好买卖,非要到保州城走一趟,又因为迟了一步关了城门,怎么会被淋成落汤鸡?” “大哥,这次我们来,是要办什么大事?”那花斑豹子似乎还在云里雾里。老虎侧过头,十分神秘的说,“我们要到保州城找一个人!”花斑豹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要找的这个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点?找到他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柴士恩不禁觉得,这花斑豹子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那老虎道,“此人被保州城里的人称为‘神子’,极是有名。只要稍加打听,我们就能找到他。等找到之后,我们只要……” 老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一只前爪,用力弯曲,形成一个类似于拳头的形状,恶声恶气的说,“那人告诉我,那神子堪比唐玄奘,只要吃了他,就能增加一千年的灵力!” 柴士恩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忍不住为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子”担心起来。柴士恩虽然念的书不多,但是《西游记》的故事,还是听说过的。 唐僧师徒四人西行取经,一路之上九九八十一难,除了那些想要和唐玄奘成亲的美艳妖精之外,剩下的那些都是要吃他的肉,妄图长生不老的。 据这老虎说,这位“神子”堪比玄奘,想来以后的麻烦也不会少。若是自己能抢先一步,赶在老虎和豹子之前给这位“神子”送给信儿。几两银子是一定到手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跳过中间的那些环节,直接走上巅峰。 想到这儿,柴士恩开始摩拳擦掌,盼着外面的老虎和豹子快些离开,等开了城门,他就立刻进城去送信! 第九章 雕虫小技 奈何这一虎一豹越聊越高兴,天蒙蒙亮之后,竟然还在破庙里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离去。柴士恩憋着一泡尿,憋的脸色发黄。等它们一走,立刻跳出来,不管不顾的就在供桌旁释放自我了。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柴士恩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舒泰,就连脑子似乎也好使了不少。现在天色不早,若再不快些,只怕拯救“神子”的大好机会就要失去了。当下柴士恩背起他娘给他的小包袱,快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逢阴历十五,保州城内比平日还要热闹。柴士恩从进城起,就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用了。他看这个也新鲜,看那个也稀奇。等想起来要去找“神子”的时候,已经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腹中饥肠辘辘,尽管包袱里还有白面饼和鸡蛋,柴士恩心里明白,在找到活干之前,这些是他最后的底限了。至于娘给的那些银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柴士恩是不会动的。 所以此刻,他只能多咽几口口水,在心里祈祷能早点儿找到“神子”,然后被他家人招待一顿大餐。 “大爷,您知道‘神子’吗,我找他有事儿?” “这位姑娘,你且慢行,‘神子’知道吗,我真的有事儿找他!” 柴士恩站在保州城的大街上,不失时机的拉住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大声询问他们在哪儿可以找到‘神子’。那些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毕竟,保州城内谁人不知道神子,别说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就连他每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书,都可以当做新闻拿来换银子。忽然冒出一个人,口口声声说找“神子”有事,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自然会被当做异类。 “哎,你别走啊,知道不知道的也说一声啊!”柴士恩问的口干舌燥,竟没有一个人用正眼看他。他索性一屁股在街边坐下,冥思苦想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都翻着白眼儿看自己呢?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身高七尺有余的壮汉姿势怪异的从柴士恩面前走了过去。他们的膝盖弯曲,双脚向外撇,活像一只学人走路的猴子。柴士恩觉得有趣儿,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柴士恩赫然发现,在那两个人宽大的袍服下面,各有一条粗壮的东西在来回摆动着。他是坐在路边的,视线比起他路人要低,所以看的清清楚楚。袍服下面的东西不是被的,正是野兽的尾巴! 而且这两条尾巴柴士恩是十分熟悉的,一条,是属于那个没头脑的斑斓老虎,另一条,则是属于那个“好奇宝宝”花斑豹子的! 正是冤家路窄,看它们两个气定神闲的模样,柴士恩警觉起来,它们一定先自己一步找到了“神子”的下落。眼看自己的“百年大计”就要落空,柴士恩急了! 他“嚯”的一下起身,像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却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对方。他在保州城人生地不熟,连个帮手也没有。一对二本来就吃亏,再加上对方本就是山中猛兽成精,真动起手来,只怕自己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所以此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求。 路上行人众多,其中不乏明艳妩媚的姑娘家。柴士恩眼珠一转,立刻就有了好主意。他先是扯着衣袖遮住半边脸,偷偷摸摸的朝一虎一豹靠近。然后看准时机,当一位姑娘从它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伸出一只咸猪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姑娘身后狠狠抓了一把,然后立刻矮身转头,闪电般离开了“作案现场”,藏匿在人群中,拭目以待。 “啊,流氓!” 受到袭击的姑娘大惊之下顿时喊叫起来,她转身朝周围看去,四周五尺之内,只有两个不怎么像人的男人。她顿时认定,方才那一击,正是他们当中一人做的! “别走,你站住!”姑娘提着裙角紧走两步,伸出双臂挡在一虎一豹面前。之前它们兄弟俩虽然也有变化人形到热闹之处逛一逛的经历,但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和人说过几句话。突然被一位横木怒目也那么好看的姑娘拦住,兄弟俩一齐愣住了。 “姑,姑娘,你,你有什么事儿吗?”比起老虎的粗鲁和莽撞,豹子更加细心和谦和,所以这时候,它自然是抢在前面的。那姑娘怒目而视,满脸的怒气毫不保留的显现出来,她抬起一只手,纤长的指尖几乎戳到豹子鼻尖上,“说,方才是你们当中的那个登徒子,摸了我的,我的屁股!” 话一出口,姑娘的脸也红成了黄昏时的晚霞。豹子听了,满头雾水,“姑娘,这其中是否有误会啊,我和我家大哥好好的在路上走着,并未做任何不轨之事!” “你还敢狡辩,看来是惯犯了!”那姑娘眉眼中透着三分的英气,不比寻常女子怯懦可欺。她转身面向其他路人,大声道,“南来北往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请大家为我做主,评评理!” “这娘儿们要干什么?”老虎一脸的不耐烦,拽起花斑豹子就要走。谁料那姑娘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牢牢不放,“我从这里走过,身边只有这两个人,定是他们其中一个对我毛手毛脚。大家试想,我本是云英未嫁之女,岂能拿自己的清白当街诬陷他二人?” 众人渐渐围拢过来,听了姑娘的话,纷纷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人家好好一姑娘,怎么会冤枉两个大男人!” 豹子已经明白过来了,他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并非像公豹子和母豹子之间,可以随意亲近,没有夫妻的名分,男人是不能随便触摸女人身体任何部位的。而如今,它们陷入这么复杂的事件当中,只怕不好脱身了。 “啰嗦!”老虎一手推开那姑娘,它力气极大,尽管连三分的力气也没使出来,那姑娘已经一个屁墩儿摔在了地上。这一下,顿时惹了众怒,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柴士恩看的一阵偷笑,趁机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第十章 阴差阳错 拐进一条小胡同,外面的热闹喧嚣淡了些,柴士恩想起那一虎一豹吹胡子瞪眼满头是包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想这一推之下,恐怕它们两三个时辰都无法脱身,自己正好趁这个时候去找神子。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柴士恩用力把眼睛揉的发红,做出一副诚恳崇拜的模样,声称自己是从外地慕名而来,家中老母重病不起,希望神子可以相助,救老母于沉疴之中,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愿意当牛做马,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报答神子的大恩大德! 那位被柴士恩拉住的大娘,感动的涛涛落泪,大赞他是孝子,“哎呦,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这么孝顺懂事。和我们家那个混账小子比起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神子!” 有了好心大娘相助,柴士恩很顺利的就到了江家大门前。这一路上,他从大娘那里听了许多关于“神子”的事,心中忽然泛起嘀咕,“大娘说的明明是神仙,可是,神仙不都应该住在天上或是庙里,供人供奉的吗?依我看,这所谓的神子不过是个小骗子。哼,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我柴士恩在保州城站稳了脚跟,一定想办法戳穿他的真面目!” “喂,小伙子,就是这儿了!”大娘见他出神,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呀,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能不能见到神子,还要看你的缘法。小伙子啊,若是见到神子里,就替大娘给他带句话,就说上次给他保媒的刘大娘说了,邱家的姑娘惦记着他呢,让他抽空给个信儿,啊!”说完,大娘便转身走了。 望着江府门前那对威严的石狮子,柴士恩不禁有些发憷。毕竟,他在小安庄住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谁家的大门如此高大,门前还摆着石狮子的。他甚至在心里做了一下比较,就是庄子里的晒场,都不如江府门前的空地一半大,这样的人家,岂是自己想进就能进的? “你,干什么的?”门前的仆人发现了探头探脑的柴士恩,立刻大声呵斥着驱赶。柴士恩知道,这里是正门,能从这儿进去的,不是这家的亲戚,就是这家的朋友。他也不啰嗦,顺着墙根绕了大半圈儿,终于找到了江家的侧门。 柴士恩找了一块儿有荫凉的地方,倚着墙看着从那扇门里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比起正门的庄严肃穆,这里就显得市井了许多。从江家侧门进出的,有他家的仆人买办,也有为他家送肉送菜的商贩。柴士恩不禁点头微笑,看来想要混进去并没那么难嘛! “今天的蔬菜看着不错,挺新鲜的,行,进去吧,厨房正要准备晚饭呢!”一个婆子掀开柴士恩手里提着的竹筐,满意的看了一眼里面的各色青菜,挥挥手放他进去了。 柴士恩一阵肉疼,他手里提着的这些菜,是他狠下心,典当了包袱里的几件衣衫换成银子买来的。他混在送菜的商贩当中,倒不显眼。可是进了江家,他就傻了! 这院子真大啊,就连小安庄里的大户家的院子也没那么大。况且这里面是院子连着院子,走起来像没尽头似的。柴士恩就这么提着一筐菜,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在江家逛了起来。 并非江家治下不严,才纵的柴士恩这个“外人”能来去自如。而是此刻,大半的下人都在江夫人院里凑热闹,要给公子和表小姐操办大事呢! 自从江咏歌让双泉去试探嫣嫣失败之后,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子意图不纯。既然双泉不成,那就只有他亲自披挂上阵,一探究竟了。 那天晚饭时候,江夫人遣人来请,说是准备了江咏歌最喜欢的翡翠虾仁。江咏歌本就想找个由头过去一趟,正好就坡下驴,欣然接受。 江老爷被外面的朋友叫去宴饮,桌边只坐了江夫人,江咏歌和嫣嫣三人。丫头们小心伺候着,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江咏歌难得开口道,“今日这道翡翠虾仁色香味俱全,母亲这里的厨子手艺见长!”江夫人淡淡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嫣嫣一眼,对他道,“这可是你表妹特意亲自下厨为你做的,能得到你这番称赞,也不枉她忙活一场!” “表哥喜欢吃,那嫣嫣以后就做给表哥吃!”嫣嫣照旧一副羞怯怯的模样。江咏歌心中却暗道母亲不该将自己的喜好透漏给外人,从今日起,他的桌上,不会再有翡翠虾仁这道菜了。 “辛苦表妹!”江咏歌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浮起一阵冷笑。他问,“表妹在家中久住,不能总在客房。母亲,我已经吩咐双泉在我院子旁边,另收拾出一个小院子里给表妹,母亲意下如何?” 江夫人见儿子如此主动,很是惊讶,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些许欣慰之意来,“歌儿真的是长大了,行事也更周全了,如此安排甚好。”她拍拍嫣嫣的手说,“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你表哥说,下人们伺候的不好的,就老告诉我。” “嫣嫣多谢姨母和表哥!”嫣嫣起身行礼,一往情深的看向江咏歌,那副做派,就连双泉都看不下去。 当晚,嫣嫣就住进了江咏歌为他安排的院子里。跟去伺候的,有六个丫头四个婆子。可就在如此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出了事。据双泉说,他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是怎么睡到嫣嫣姑娘床榻上去的! 尽管二人身上衣衫未褪,但孤男寡女,又是表兄妹的关系,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若说没事,谁也不会相信的。 江咏歌目瞪口呆,嫣嫣却跪在江夫人面前,力陈自己的清白,并提出可以让有经验的嬷嬷验身,只求还表哥一个清白。 若一醒来嫣嫣就大哭大闹,江咏歌还可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可如此一来,众人都称赞这位表姑娘识大体。江夫人更是满意至极,当下问过江老爷的意思,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下来! 第十一章 焦头烂额 江咏歌是堂堂七尺男儿,即便遇到了这等如蛛丝缠身,无法解开更无法逃脱的事,也不能像大姑娘似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江夫人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只是在他身边加了两个小厮,不让他走出江府而已。 关于此事,江韶的意见和自家夫人不同,“夫人啊,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许草率了?我的儿子我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再问问嫣嫣。” 江夫人的态度从来未有的坚决,“嫣嫣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即便昨夜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么多丫头婆子都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若我们不给嫣嫣个交代,让他以后怎么见人?” “那你问过儿子没有?”江韶尽量把姿态放低,自从江夫人拼死剩下江咏歌之后,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自责,还有那么一点点后怕,每每想起都是一头的冷汗。所以在自家夫人面前,他总是愿意退让一步,结果竟渐渐有了惧内之势。等到江韶意识到这一点,想要纠正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哼,他不开口,叫我如何问!”江夫人面上隐隐有怒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个儿子,不愿说不想说的时候,就是他那个师父来了,也不肯开口的。老爷,嫣嫣是个懂事的孩子,出事之后一句没有埋怨过歌儿,反而处处替他开脱,这样好的儿媳,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况且又是亲上加亲,我心里是一百个满意。” 江韶不说话了,为了儿子的婚事,他们夫妻两个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可江咏歌就是不肯点头。和他一般大的,有些连孩子都会走路了,若再这样耽搁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江夫人见他若有所思,立刻添了一把火道,“歌儿志在四方,但老话说的话,成家立业,必定是先成家后立业的。江家一脉单传,我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闹,等嫣嫣生下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这个做母亲的绝不阻拦。等你我百年之后,也有脸面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了!” 一番话说的江韶泄了气,他暗想,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让儿子成亲也是不错的。于是他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江夫人见状,嘴角微微一笑,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八九分了。 出了江夫人的院子,江韶拐了个弯儿,去了儿子的书房。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咏歌还是雷打不动的看书习字,这让江韶自叹弗如。 江夫人派来的人像两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书房门外,见江韶来了,行礼之后打开书房的门。里面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公子,见江韶来了,知道父子两人有话要说,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咳咳,那个,我来看看你!”江韶见儿子一如往常,只是眉心处有一小块微微皱起,就知他是不情愿此事的。江韶长叹一声,“自从嫣嫣进府,你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我听你母亲说,若日你忽然对嫣嫣殷勤起来,还收拾了院子,让她住在你旁边,这,这又是为何?” 不提此事还罢,一提起此事,江咏歌就恨的几乎吐血。原本他如此安排,是想让嫣嫣离开母亲的庇护,自己也好动手探知她假装亲戚混进江府的目的。 昨日用过晚饭从母亲出回来,江咏歌就格外注意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先是那些丫头婆子热热闹闹的收拾院子布置房间,二更之后渐渐没了声音,想是都睡下了。 江咏歌自恃自小随太煦道长修行,于修为灵力上颇有几分成就,即便在玄元观中,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自有办法来去无影踪。何况隔壁院子里住的,除了嫣嫣之外,就是那些寻常伺候的丫头婆子,所以江咏歌连夜行衣也没换一件,便自信满满的过去了。 院子里已经收拾停当,一片寂静。廊下稀稀疏疏的点着几盏灯笼,值夜的婆子想是累坏了,已经打起鼾来。江咏歌冷笑一声,直奔嫣嫣的卧房。 女儿家独有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江咏歌闻不得这些,立刻用衣袖遮住口鼻,蹑足前行。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不见五指之下,江咏歌依然能将每一件事物看的清清楚楚。 幔帐之下,隐隐有一道身影侧卧着。男女有别,江咏歌并未上前。他记得,嫣嫣进府的时候是随身带了包袱的,想要找出线索,自然是先从这个包袱下手。 江咏歌拿定主意,已经走到衣橱面前,他悄无声息的生出手,还未触碰到那光滑冰凉,肩膀上却忽然多出了一只纤纤玉手了,嫣嫣的声音阴阴的从身后传来,带着严冬般的寒冷,“表哥,你是在找我吗?” 据江咏歌回忆,当他转头的一霎那,嫣嫣那张樱桃小口张得如铜盆一般,一种说不出的甜腻的香气喷到自己脸上。大惊之下江咏歌立刻屏住呼吸,可还是来不及了,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和嫣嫣睡在了一张床上。 尽管江咏歌从不八卦,但那些女子所用的阴毒下作手段,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江咏歌万万没想到,这些招数有一天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竟然还用的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嫣嫣,更加确定之前的想法,这个嫣嫣不是普通人,或者,她根本不是人! 见儿子捧着书本发呆不说话,江韶误以为儿子是做了什么自己想象当中的事,不好意思开口,索性不再问,只对他说,“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儿子,你就认命吧。你母亲说了,等你和嫣嫣成亲,再生个孩子,给江家留后,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绝不干涉!” 江韶摇头叹息,无比同情的在江咏歌肩膀上拍了拍,嘱咐双泉照顾好公子,就背着手离开了。双泉进来对江咏歌说,“看老爷的样子,似乎也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只是夫人的脾气公子你也知道,不如,公子你逃婚吧!” 第十二章 初次见面 在江府转悠了半日,转的柴士恩晕头转向,还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神子”究竟住在众多房舍中的哪一间,他已经饥肠辘辘了。 自从昨天在破庙里吃过白面烙饼和鸡蛋之后,柴士恩就什么都没吃过了。此刻正是晚饭时分,江府里的厨子都是重金聘请的高手,鲁川粤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无一不精。即便隔着几层院子,柴士恩闻到那沁人心脾勾人魂魄的饭菜香味时,五脏庙立刻抗议起来。 “嗯,香辣水煮鱼,嗯,酥香八宝鸭,嗯,冰糖炖肘子!”偏柴士恩的鼻子灵的像狗一样,他捂着肚子蹲下来,昧着良心对自己说,“我不饿,我不饿,我一点儿都不饿!” 他越是这么想,肚腹里就越饿的厉害。正巧这时候,一队手捧托盘,要去公子书房送饭菜的仆人从柴士恩身旁经过。看到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柴士恩几乎失去了理智。 在一丛月季的掩映之下,柴士恩鬼祟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走在最后面之人的脚踝。那人脚下一绊,立刻兔子似的跳起,险些跌了手中捧着的饭菜。 “你谁啊,想干什么?”那人低头,怒不可遏。柴士恩顿时怂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新来的,想,想跟大哥你问个路!”那人上下打量柴士恩几眼,见他衣着陈旧,满脸的倒霉相,翻个白眼儿不耐烦的说,“问路找别人问去,我还要给公子送饭菜去呢,没空!” 带柴士恩来的那位大娘曾和他说过,江家只有一子,就是他要找的那位“神子”,而这个人说要去给公子送饭,看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柴士恩心头大喜,自己总算没白折腾,总算要见到正主了。不料这时候,那人忽然眉头一紧,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一边弯着腰一边对柴士恩道,“哎呦,兄弟,兄弟,人有三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这菜送到公子书房去?” 见他有事相求,又正中自己下怀,柴士恩连忙把他手里捧着的托盘接过来,十分义气的说,“没问题,好兄弟,互相帮忙嘛!敢问大哥叫什么名字?”那人捂着肚子边跑边回头道,“我叫朱忍,兄弟你尊姓大名!” “我叫柴士恩!”柴士恩见朱忍已经跑远了,赶紧追上前面那伙送饭菜的人,一路去了江咏歌的书房。 “公子,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出去躲躲,等夫人想明白了再回来。”双泉苦口婆心的劝道,“难不成真的委屈了公子,和那个嫣嫣姑娘成亲吗?或者,我去玄元观给太煦道长送个信,让他老人家帮公子说说,或许夫人还能听的进去。 双泉知道,太煦道长在江家人心目中意义非凡,夫人不给老爷和公子面子,怎么也会给太煦道长三分薄面的。 “不成!”江咏歌沉声道,“先不说这是家丑,原本就不可外扬。师父他老人家眼下正有一件大事要办,我帮不上什么也就算了,怎可去打扰他,给他老人家添乱呢?” “这,这可怎么办?”双泉急的团团转,在江家,除了江老爷和江夫人之外,真正替江咏歌着急的,也只有他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恭谨的传话声,“公子,晚饭已经送来了,小的们可以进来吗?”江咏歌冲双泉点点头,双泉黑着脸开了门,六个仆人手捧托盘鱼贯而入,将各色饭菜整齐的摆在桌上,低着头转身欲走。双泉发现,走在最后那个鬼鬼祟祟目光闪烁,一个劲儿的去看自家公子。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出发泄,当下呵斥道,“你,看什么呢,这可是公子的书房,岂是你能乱看的地方?你站住,是哪个管事把你招进来的?现在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哎,我说你呢,你怎么回事儿?” 双泉一把揪住柴士恩的衣领,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气急败坏的数落着。柴士恩却不理会他,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和激动,几步冲到江咏歌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道,“你就是神子吧,哎呀,久仰久仰!我叫柴士恩,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城外破庙里,我听到一头老虎和一头豹子商量着要吃你的肉呢!” “你?”江咏歌被柴士恩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泉连忙上来拉扯柴士恩,“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也敢对公子拉拉扯扯的!” 柴士恩大力甩开双泉,“我说,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给你家公子送信,救他命的!你们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狗眼看人低,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嘿,我就咬你了,怎么着!”双泉推推搡搡的,把柴士恩往外推。这时候,江咏歌忽然道,“等一下,放开他。”双泉对自家公子唯命是从,尽管心中万般不愿,还是松开了柴士恩。 “哼!”柴士恩揉着被他掐疼的胳膊,走到江咏歌面前。江咏歌说,“你说有老虎和豹子要害我,你听的懂兽语?”柴士恩摇摇头,从前他是听不懂的,可是那天晚上,他的确听懂了。想到这儿,他又点了点头。 “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听的懂,还是听不懂?”江咏歌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柴士恩老老实实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反正那天晚上,我就是听它们这么说的。而且,我在保州城里见到了那一虎一豹。它们已经是人的模样,袍子地下拖着长长的尾巴!” 听他越说越离谱,双泉忍不住冷笑道,“大白天说梦话,你不是还没睡醒吧?”柴士恩一眼横过来,眼看两人又要拌嘴,江咏歌连忙道,“它们可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起一位姑娘?” 柴士恩的话,江咏歌半信半疑。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江咏歌怀疑这一虎一豹和嫣嫣有关。柴士恩想了想道,“它们倒是说了不少,不过就是什么吃了你的肉可以增长灵力修为,长生不老什么的。” 说完,柴士恩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把江咏歌看了一遍,暗想他虽然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可是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吃了他的肉,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第十三章 小命要紧 “你?”柴士恩打量的目光让江咏歌浑身上下不舒服,恨不得生出一身的刺来挡回去。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却平平无奇的青年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江家,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进了给自己送饭菜的仆人当中,江咏歌就觉得一阵后怕。 “你说的我都急下了,多谢!”江咏歌以主人的姿态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还请早些回去吧。双泉,替我送这位公子出去!”他冲双泉暗暗使了个眼色,双泉立刻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像这种人,既不重用也不得罪,几两银子打发了最好。双泉一拉柴士恩道,客气疏离的道,“这位公子,请吧!”柴士恩不是那没有眼力价的人,主仆两个一唱一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已经落入了他的眼中。见江咏歌不肯相信自己,柴士恩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可是在破庙的供桌上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等了一夜。虎豹离开,立刻就进城来向江咏歌报信的。没想到人家非但不领情,反而要赶自己走,柴士恩不乐意了。 “哎,你小子,怎么说我也是来通风报信救你一命。你不把我当做救命恩人报答也就算了,天都黑了竟然要赶我走,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柴士恩叫嚷起来,江咏歌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这个人分明就是别有用意的。 “走走走,我家公子也没让你来报信,是你自己巴巴送上门儿来的。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双泉的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柴士恩打量二人一眼,知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于是咬牙点点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向来狗眼看人低。等我在保州城混出个名目了,我还会来找你的!” 双泉不耐烦的把柴士恩推了出去,粗暴的把一块儿足有三两的银子塞在柴士恩手里,关上院门回来了。江咏歌微微叹息一声,看着桌上有些发凉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被人赶出来的柴士恩回头狠狠朝着身后啐了一口,心中满是不忿,心中暗想,“什么神子,我看你就是个无知的蠢货。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那一虎一豹找上门儿来,把你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了。可惜,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听了江咏歌的吩咐,双泉却只是把柴士恩赶出了他们的院子,此刻柴士恩仍旧在江府之内。他无意继续留在江家,依稀记得来时的路,正想原路返回。 忽然,一个女子凌厉的声音从他身侧不愿的亭子中传出,“废物!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听到这个声音,柴士恩不禁想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娇滴滴的姑娘家训斥起人来也这么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个母老虎的模样!” 他立刻弯腰俯身,脚底挪着小碎步,朝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的走了过去。幸好亭子外面种了不少湘妃竹,此刻天色昏暗,勉强可以遮住他的身形。 柴士恩躲在湘妃竹后面,稍稍抬头朝亭子里面看去。只见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盏在江府随处可见的有纸灯笼,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坐在石凳之上,蛾眉倒蹙,杏眼圆睁,看样子是真动了怒。而在她的面前,一个丫头打扮的人背对着柴士恩跪在地上,肩膀微微的耸动,似乎在哭。 “可怜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命运怎么就如此不同呢?”想到江咏歌对待自己时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柴士恩忽然同情起这个丫头来。 “没用的人,留着也是无用的。”那女子的声音少了方才的怒意,却凭空多了几分阴冷。柴士恩听的浑身一哆嗦,莫非,她还要打人不成。 就在柴士恩努力探头朝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女子忽然起身,一只雪白纤细的玉手如风驰电掣般照着那丫头的头顶抓了下去。一声惨叫,五根手指上被凤仙花染的血红的指甲刺穿那丫头头顶的皮肉,没入脑袋当中,再抽回手的时候,那丫头已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柴士恩吓得用手去捂自己的嘴,慌乱之下手指戳进嘴里,下意识的一口咬住,顿时疼的他眼泪都流下来了。他本想离开江家的,没想到无意中撞破了人家的阴私,若是被发现了,恐怕小命都保不住。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在心里疯狂的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拿出在破庙里和一虎一豹对峙的劲头来,希望那个女子早点儿走。 那女子优雅的抽出一方帕子,将手指上沾染的混杂着脑浆的血污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帕子随手扔在一旁,伸手提起灯笼,袅袅娜娜的离开了,仿若方才杀人的并不是她一般。 等人走远了,柴士恩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只觉得头顶、后背和裆下都是湿漉漉的。看来江家不是久留之地,若想保住性命,必须赶快离开。况且,有了这三两银子,足够他先在保州城里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公子,这人明摆着就是来骗钱的,您怎么还让我?”双泉对自家公子的决定可以绝对服从,但并不能完全理解。江咏歌道,“我来问你,咱们府中一共有多少道门?”双泉眼睛上翻,掰着手指头数道,“正门一个,后门一个,东西侧门各一个,还有一个角门,平日里那些婆子丫头买个针头线脑,都走角门。” “那除了正门之外,其他的门可有人看守?”江咏歌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双泉不禁笑了,“公子您是在说笑吗,咱们府中向来规矩甚严,被说这些地方,就连二门上也专门有人把守的。”江咏歌点点头,“这就是了,方才那人,看似再寻常不过,却能悄无声息的穿过层层把守,到了我面前,你说,他是不是很有本事?” 第十四章 意外之喜 听了公子的话,双泉心中一慌,连忙跪倒,“公子,我这就去禀报老爷,重重罚了门上那些只顾着吃酒耍钱不干正事的东西。”江咏歌摇头,“就别去劳烦父亲了吧,家中多事之秋,你只要吩咐那些人机灵些,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是了。只是……”他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柴士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替下了六人当中的一个,让人不禁后背发寒。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来报,“公子,夫人让小的来问一声,公子这里可安全?”那人问的没头没脑,江咏歌冲双泉使个眼色,双泉立刻走出去。两人耳语几句之后,双泉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 “公子,嫣嫣姑娘身边的丫头小青,她,她死了!”双泉只觉得手心儿里捏着一把湿腻腻的冷汗,江府向来安宁,更没有主子打骂下人之事,小青不过才被夫人拨去伺候嫣嫣姑娘,怎么没两三日人就没了,实在让人害怕。 “走,咱们去看看!” 毕竟是一条人命,江咏歌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先去安慰了母亲,又绕到小青出事的地方。死尸倒在地上,盖了一块惨白的布。一旁的灯笼亮着惨白的光,更平添了几分凄惨。四五个仆人正暗暗叫苦,夜黑风高的时候被派了这个捞不到半点儿好处的苦差事,一眼撇见江咏歌来了,立刻站成一排,不再开口。 江咏歌蹲下身掀开白布的一角,小青面色灰败,两只眼睛几乎从眼眶中瞪出来,带着无比的惊诧和恐惧。嘴角鼻孔中都有鲜血流出,真正致命的伤口却在头部。 大滩大滩的鲜血混杂着灰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江咏歌面不改色的散开小青头顶的发髻,又用手拨弄了两下,立刻看到有五个血窟窿赫然出现在黑发之下。 “公子,这?”双泉胆大,凑上去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不住的翻腾。这些年伺候江咏歌,双泉也跟着识字读书,可他并未听闻过哪样兵器或者暗器留下的伤口是这样的。于是双泉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左手晃了两下,小心的对江咏歌道,“公子你看,这五个血窟窿的位置像不像五根手指头?” 江咏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错,而且这手,是女人的手?”双泉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询问为何。江咏歌将自己的手指对应到那五个血窟窿上,果然大了不止一圈。双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只有女人才有这样小的手。可是……” 说到这儿,双泉再一次迟疑了。家中女眷只有夫人一人,伺候的下人中倒是有不少。若是一一排查,只怕闹的鸡飞狗跳人尽皆知,到时候江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必查,”江咏歌眯起眼睛,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可以落地了,“放眼家中,唯一可疑之人便只有她一个了。”双泉立刻会意,“公子是说……”两人对视一眼,大有此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之意,一起转头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好不容易逃出了江家,柴士恩只觉得疲惫不堪。闹腾了一日一夜,只得了这三两银子,还撞见了那样一件事,怎么不让他觉得丧气。好在已经到了保州城,先找给安身之所最为重要。他专门捡了个门面小却干干净净的客栈住下,拿出包袱里的白面饼和鸡蛋,就着桌上的茶水胡乱吃个半饱,就一头倒在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是他离家以来第一个安稳觉。睡梦中,柴士恩梦到了家人,朋友,甚至还有那棵改变自己命运的老槐树,让他忍不住在梦里流下眼泪来。 辗转反侧间,柴士恩恍惚自己又站在了那棵老树下,老树苍老的面庞和蔼慈祥,似乎欲言又止。柴士恩忽然冲上去,跪在老树面前,哭喊道,“你到底为何要把精元给我,自己却枯死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害我啊!如今我有家难归,还请你收回精元吧!” 老树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柴士恩一个激灵醒来,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客栈的床上。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抬胳膊,突然觉得睡觉之前那种疲累酸疼之感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又伸了伸腿,连走几十里路,脚底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此刻也已经没有了。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柴士恩下地走了几圈儿,顿觉自己身轻如燕,兴奋之下他轻轻一跃,没想到脑袋几乎撞上房顶,吓的他连忙回到床上坐好。 柴士恩冥思苦想,这两日怪事不少,但他能想到的,就是老树吐给自己的精元了。莫非,是因为自己吃下了那个,身体才会出现这样的异状吗? 仿若是为了回应他,柴士恩觉得丹田周围有一个热热的东西在打转。那东西每转上一圈儿,身体就觉得轻松一分,精神也会好上一分。他大觉惊喜,立刻试着用自己的意念催动那东西转上一圈儿又一圈儿,不知不觉中,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发热。黏糊糊的汗水带着一股浊气涌出体外,像油一般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衫,而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柴士恩精神百倍,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推开窗子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不经意的转头间,他瞥见了一旁铜镜中的自己,原本那个土里土气,相貌平平的青年,一夜之间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变得仪态万方器宇轩昂,一对剑眉之下虎目灼灼,更添几分英姿勃发。 “这,这是我吗?”柴士恩忍不住凑近镜子,左右端详两眼,这才确认,镜子里这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开始重新审视老树给自己的精元,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竟然还有这一重的好处。 只是,相貌再好,也要出去找活干,总不能坐吃山空。毕竟这三两银子也不怎么禁花。想到这儿,柴士恩立刻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简单收拾一番,便出去找活干了。 第十五章 血毒侵体 仆人无辜惨死,在江府是亘古未有的事。江夫人将这个消息严严实实的压下,知道的不过是几个贴身的签了死契的仆人而已。又与江韶商量过,决定厚葬小青,善待她的家人,对外头只说小青被家人接了去,时间久了,事情就淡了。 料理好这一切,江夫人才想起,小青是伺候嫣嫣的,不知她现在如何?正在这时候,嫣嫣已经痛哭到江夫人跟前,声称与小青在亭子时遇到了一个红眼白毛,两人多高,凶神恶煞的怪物,自己吓的转身就跑,没想到小青却遭了毒手。 “姨母,都是嫣嫣的错,小青她,她是替我死的呀!”嫣嫣用丝帕遮住脸,哭的伤心。江夫人怜惜的拉起她,“好孩子,别这么说,你也是不得已。只是,你说的怪物……” “嫣嫣表妹说家中进了怪物,母亲一定要好好查查。不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个受害者。”江咏歌大步从外面进来,今日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绣祥云纹的长袍,越发显得面若冠玉器宇轩昂。 “歌儿,你来的正好。”江夫人面色沉重,“家中出了这等逆事,本不该让你亲自去办。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江家也好,你父亲也罢,攒了多年的好名声不能就这么丢了。况且,你随太煦道长修习多年,若真的遇上那个怪物,也可出手制服。不过,万事要小心!”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江咏歌转头看向还在抽泣的嫣嫣,难得闻言软语的道,“表妹受惊了,不如我送表妹回去,也好安慰一番。” 江夫人自然乐意看他们多亲多近,很配合的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嫣嫣立刻换上一脸娇羞,小鸟般跟在江咏歌身后,走出了江夫人的院子。 “杀死小青的那个人就是你吧,理由是什么?”江咏歌突然发问,嫣嫣的脚步一顿,立刻装出惊慌万分的样子对他道,“表哥这是说什么梦话,小青是姨母送来伺候我的。我与她情同姐妹,怎么会害她呢?” 江咏歌转身,嫣嫣泪眼汪汪的回望着他。若换做一般的男子,怎舍得美人落泪。可江咏歌不同,他冷笑一声道,“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就别演什么聊斋了。从你出现在江府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并非我的表妹。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对父亲和母亲做了什么,让他们认可了你的身份,但我一定有办法揭穿你的真面目!” “表哥!”嫣嫣忽然拉长了声音,魅惑万分的朝江咏歌身上靠了靠,却被他轻巧躲开。这时候的嫣嫣,不复之前那个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模样,嘴角泛起的微笑中多了几分妩媚,“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无论人家做了什么,都是为了表哥你呀!” “你是承认你是假的了?”江咏歌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没想到,嫣嫣已经靠了过来,那两团绵软让江咏歌立刻跳开,浑身的汗毛都惊的竖起来了。 “你看你看你看嘛,人家哪里是假的?”嫣嫣媚眼如丝,仿若一个蜘蛛精般吐着丝,要把江咏歌缠个结结实实。江咏歌知道,若再纵容她留在江家,只怕祸患无穷,当务之急就是让这个嫣嫣露出真面目,到时候即便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 “唰!” 江咏歌伸出左手凌空一抓,一把闪着寒光的月华宝剑破空而来,稳稳的落在他手中。这是江咏歌十二岁时,太煦道长所赠。月华剑剑气凌厉,逼的嫣嫣立刻后退两步,脸色骤变,“臭小子,你跟我来真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绝不会留你祸害江家!”江咏歌挺剑刺去,嫣嫣空手一抓,竟然攥住了月华剑的剑尖。江咏歌顿时愣住,剑刃划破嫣嫣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淌了下来。 嫣嫣面上没有一丝的痛苦,反而挂着狰狞的笑意。江咏歌心底一片冰凉,这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若不尽早除去,只怕后患无穷。他咬了咬牙,正要抽回月华剑,重新发起攻击。 可就在这时候,一滴从剑身滑落的鲜血触碰到了江咏歌握剑的左手。霎那间,那鲜血仿若时间最毒的毒药般腐蚀了江咏歌的皮肉,直接刺入他的骨髓当中。 巨痛之下,江咏歌不得不松开了月华剑,痛苦的单膝跪倒。他努力的抬起头,却见嫣嫣又是嘲讽又是怜悯的看着自己。她的红唇一开一合,“小子,我本不想伤你的,只是,你我各为其主,不得已罢了。这滴血会伴随你的一生,让你生不如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咏歌满头冷汗,拼着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嫣嫣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了。江咏歌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疼昏了过去。 保州城中大小店铺买卖不少,但想找到一份合心意的活计,实在是太难了。柴士恩的最低标准是,主家管吃管住,每月有五钱银子就好。可是他走了一上午的功夫,不是不管吃就是不管住,再不然,就是给的银子太少。 午饭时间已过,柴士恩泄气的坐在街边,把带来的最后一点儿食物送进肚子,打了个饱嗝。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柴士恩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来,天黑之前,他必须找到活干。 “哎,小伙子,你是在找事做吧?”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相貌有些猥琐的大叔从后面拍了拍柴士恩的肩膀。柴士恩连忙起身行礼,“是啊,您要用人吗?我没有别的长处,就有一样好,踏实肯干,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在话下。” 自小在小安庄长大,什么活没做过,柴士恩不怕吃苦。那人打量了柴士恩两眼,见他相貌堂堂,身体健壮,满意的说,“管吃管住,每月二两银子,白天不用做事,只要晚上忙起来就行,你肯干吗?” 柴士恩一阵大喜,“肯的肯的,只是不知道,要我做什么?”那猥琐大叔冲他勾勾手指头说,“跟我来,你就都知道了!” 第十六章 谁家欢喜谁家愁 在保州城大街小巷穿梭了一顿饭的功夫,柴士恩终于站在了两扇上了黑漆的木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柴士恩仔细听了听,女子的声音多过男子的声音,莫非,这里是绣坊? 柴士恩听他那个远房舅舅说过,保州城里有一种生意,便是出售各种各样的绣品。而做这种生意的,女子居多。他不由得一阵窃喜,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遇到这么好的事儿。管吃管住有银子赚不说,说不定还能提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柴士恩越想越美,嘴角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小子,想什么呢,别发呆了,进来吧!”那大叔轻快的推开门,那些女子的笑声顿时更家脆的如铃铛一般,让柴士恩几乎要陶醉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出了点儿问题。 院子里环肥燕瘦站了七八个姑娘,那模样仿若九天仙子一般。只是,柴士恩怎么觉得这些“仙子”有些太过于接地气儿了。尤其是她们那一张张涂的鲜红的“血盆大口”,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呢? “呦,鬼哥,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愣头青,他不会就是你说找来给我们姐妹跑腿的吧?”一个袅娜多姿,唇边长着一颗红痣的女子朝柴士恩身上瞟了一眼,轻飘飘的哼了一声道,“他这样子,只怕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吧,细皮嫩肉的,干不了两天就要喊累。鬼哥,到时候我可不依!” 被称做“鬼哥”的,就是带柴士恩来这里的那个猥琐大叔。只见鬼哥嘿嘿一笑,对那女子说,“月红姐姐,看您说的,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瞧瞧,这胳膊,这腿,这牙口,绝对吃苦耐劳,干起活来像骡子似的!” 鬼哥极力推销着柴士恩,柴士恩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儿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出价挑选。月红姑娘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有半句虚言,我和姐妹们绝饶不了你!”鬼哥兴奋的一拍柴士恩的肩膀,高声道,“小子,月红姑娘点了头,这事儿就成了!” 半个时辰之后,柴士恩总算弄清楚了自己找的这份活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 这里是翡翠阁的,保州城最贵最豪华的青楼。鬼哥带柴士恩进来的,是翡翠阁的后门。而他的工作,就是听这里的姑娘们吩咐,在她们不方便出门的时候,替她们跑腿。 回到客栈,柴士恩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结了房钱,就开始了在翡翠阁的工作。从下午到天黑,短短三个时辰内,他一共买胭脂水粉五次,绒花两次,针头线脑三次,各种小吃茶点十一次! 任凭是金刚之身罗汉之体,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况且柴士恩初来乍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怎么会知道张家铺子李家店在哪条街上。偏这些姑娘们脾气大的很,但凡多问两句,就不耐烦。好几次柴士恩还没问清楚,就被推了出来。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怪不得鬼哥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总有那么一丝丝怜悯之色。 只是,尽管如此,柴士恩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不打算放弃这个工作。毕竟,翡翠阁在管吃管住的情况下,每月给他二两银子,这是在别处一年也赚不来的。况且,他虽然是替姑娘们跑腿的,鬼哥并没有看轻他,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并声称,若柴士恩能把这份事做好,哄的姑娘们开心,四季的衣衫鞋袜他全都包了,过年时候还会奉上一个大大的红包! 见到晚饭时桌上的肥鸡肥鸭肘子蹄髈,柴士恩暗暗咬紧牙关,这样的待遇别处断断不会有,就算是跑啊跑啊跑断腿,也要留下来! 这一晚上,柴士恩睡的并不踏实,他是个聪明人,只要稍稍动点儿心思,就能将这些事梳理通顺。于是,第二天的工作就变得格外轻松了。 月红姑娘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和秋慧姑娘买胭脂水粉的店铺在一条街上。所以柴士恩去给月红姑娘买点心的时候,也会捎带着去问问问秋慧姑娘要不要稍些胭脂水粉回来。 卖绒花绒线的孙婆婆每日都在翡翠阁后街上,柴士恩出门前会站在翡翠阁院子里喊一声,“那位姑娘需要绒花绒线的,我正好替你们带回来!” 这样一来,他就不必每件事专门跑一趟。省了脚力不说,还因为买的量大,去的次数多,没几日的功夫就和那些铺子的掌柜混熟了。掌柜们主动给他打了折扣,再加上姑娘们出手大方,多少都会多给一些银子,算作柴士恩的“辛苦费”,这几日算下来,他已经攒了一两银子了。 柴士恩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想着,每月的赚头少说也有五六两,再加上每月的二两工钱,就是七八两。一个月七八两,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还有鬼哥答应的红包,一年差不多就有一百两。柴士恩越想越兴奋,觉得自己即将走向人生的高光时刻,可这时候,江家却是愁云惨淡,一片悲戚。 江咏歌毒血侵体,昏迷不醒。江韶束手无策,请了多少名医都,手臂粗的山参用了五六根都不见任何起色。这时候,江夫人才想到了太煦道长。 “当年我生歌儿的时候,就是道长救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来,也是他悉心教导歌儿。反倒是咱们这做父母的,并没有尽多少心。”江夫人擦着眼泪,“我看歌儿这样子,只怕不是普通的中毒,还是让人去请道长来看看,就算,就算是没的救了,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一连几日,江咏歌都是出气多进气少。母子连心,江夫人已经不往好处想了。江韶愁的几乎一夜间白了头,人也憔悴了许多。他揽着妻子的肩头,一个劲儿的安慰道,“不会的,你别这么想!咱们的儿子是神子,他帮了那么多人,自然会有好报。双泉,双泉,你进来!” 守在外面的双泉听到召唤,撩起衣襟擦去满面的泪水,低着头走了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江韶语无轮次的道,“你现在去一趟玄元观,把太煦道长请来。你家公子的事要缓缓的说,别,别惊着他了!” 第十七章 渡毒救命 自从太煦道长打定主意,要利用四凶之象逆天改命,拯救苍生于苦海,就关闭了玄元观。所以双泉赶到的时候,玄元观大门紧闭,他敲了许久,日常伺候太煦道长的一个小道士至诚才来开门。 “双泉,你怎么来了?”至诚见到双泉,很是亲热。双泉着急道,“我要见太煦道长,我家公子出事了!” 待江家的马车返回,带来太煦道长时,江韶夫妇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最后的希望全都在太煦道长身上了。 “道长,求您救救我儿!”江韶一把抓住太煦道长的手,苦苦哀求,“那日他不知怎么的,晕倒在园子里。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样子了。能请的名医郎中都来看过了,他们,他们,唉!”江韶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些人虽不好明着开口,也暗戳戳的告诉他不如早些预备后事,实则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江老爷莫慌,贫道先来看看!”太煦道长凑到江咏歌进前,见他双目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稍稍挽起江咏歌的衣袖,一条黑线向上蔓延,追根溯源,竟然是从左手中指的指尖开始的。 “歌儿出事前都遇到过什么人,府中可曾有可疑之人来过?”太煦道长最近隐约听说,江家来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表小姐。可江韶和江夫人一起摇头,“并没有别的什么人来,出了我们一家,只有府中的仆人而已。” “那位表小姐?”太煦道长微微皱眉,狐疑的看着夫妇二人。却见他们对视一眼,满脸的茫然。太煦道长心头一凛,传闻虽然有真有假,但却不会无风起浪。况且,玄元观中负责打探消息的小道士,是他一手培养的,怎会有错? 可江韶夫妇的样子又不像故意撒谎,毕竟此事涉及到他们独子的性命。太煦道长悄悄的将一股灵力依附在二人身上,探知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得到的反馈却是,“道长什么意思,莫非是家中的仆人出了问题?什么表小姐,外面不会又在乱传歌儿的婚事吧?不行,一会儿得好好训诫他们才行,绝不能因为这些闲言碎语毁了歌儿的名声!” 太煦道长正要收回灵力,忽然发觉在江韶夫妇的记忆边缘,零散着一些碎片。这些碎片看上去是被人故意毁坏的,看来对方处心积虑的不愿让这对夫妇想起一些什么事。而太煦道长不需多想,就知道这一切必定和那位“表姑娘”有关。 他使出延缓术让时间变的慢一些,好不让江韶夫妇发现用在他们身上的“小把戏”。太煦道长快速的将这些碎片收集起来,然后拼凑在一起,一张女人的脸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在见到这张脸之前,太煦道长还抱有意思希望,但在看到这张脸之后,他彻底绝望了。 “天意啊,果然是天意!”他仰头轻叹一声,收回了法术。江韶隐约听到“天意”两个字,狐疑的问,“道长,您说什么?”太煦道长知道,此事不宜让第二个人知晓,于是轻咳一声,正色道,“江老爷,江夫人,歌儿的情况在贫道看来并不乐观。” “啊!”江夫人闻言,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靠在了江韶身上。听到太煦道长如此说,江韶心中也是一凉,强撑着道,“道长,你的意思是,歌儿他,没救了?” “也不完全是,”太煦道长摇摇头,“你们放心,贫道一定会尽力而为,毕竟,他也是我的徒儿。不过,即便他能醒来,也会落下一身的病痛。” “道长,只要您能救活歌儿,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江韶此刻心中想的,只是儿子的生死。至于以后的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毕竟江家家大业大,即便江咏歌什么也不做,也够他活几辈子的。 “也好吧!”太煦道长请他们夫妇到外面稍等片刻,自己则褪下江咏歌的衣衫,发现左臂上的那条黑线几乎已经接近了腋窝的位置。若是黑线蔓延到了心口,即便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没想到,他们也派了人来。这十八年来,为师一直小心翼翼,从未见他们有所动作,没想到,他们是伺机而动,暗下毒手。不过你放心,为师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除了体内的血毒。”太煦道长一边说,一边掐破江咏歌受伤的指尖,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渡入他的体内,却只能化解一半的血毒。 眼见江咏歌的脸色有所好转,嘴唇的紫黑色也消退不少。但太煦道长明白,这样还远远不够。他低头思虑片刻,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毕竟和江咏歌比起来,他不过是助他过河的小卒而已。于是太煦道长把江咏歌体内残留的另一半血毒渡了大半到自己身上,做完这一切,太煦道长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焚烧一般,强撑着走了出来。 “道长,您?”江韶从未见太煦道长如此虚弱憔悴,心中又是一紧。太煦道长却冲他摆摆手说,“无碍,歌儿很快就会醒过来了。贫道耗费了太多灵力,需要休息一下!” “快,快扶道长道客房去休息!”江韶立刻吩咐人送太煦道长去休息,江夫人担心的说,“若是道长都没有办法了,那歌儿他?”江韶一口否定了江夫人的想法,“咱们的儿子是神子,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傍晚时分,江咏歌总算醒过来了。虽然人还很虚弱,但面上已经有了血色,而且知道要吃要喝了。江韶喜的奔出门外痛哭一场,江夫人更是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松开。双泉见自家主子总算转危为安,偷偷的跑到没人的地方把头磕的“咚咚”作响,多谢天上的神仙听到了自己的祷告。 就在众人大喜过望,喜极而泣的时候,只有江咏歌心中是喜忧参半的。听说救了自己的是师父,江咏歌就隐隐有种不祥之感,这血毒霸道,师父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救的自己呢? 第十八章 偶遇交托 床榻之上的江咏歌并不安心,此刻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师父。想到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救自己,他的心就一刻都不能安宁。奈何江夫人哭哭啼啼,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直到二更时分才离去,江咏歌立刻对双泉道,“扶我下床,我要去见师父!” “公子,您才醒过来,身子还弱呢,夜里风凉,您……”双泉极力想要阻止,江咏歌却坚定无比的道,“不行,我若不去看看师父,于心不安!”双泉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性,况且太煦道长离开时,神态并不好,他也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双泉为江咏歌加了一件衣裳,一主一仆去见了太煦道长。 “师父,您!”一见到太煦道长,江咏歌顿时大惊失色。师父脸色苍白如纸,大颗大颗的冷汗挂在额头上,下嘴唇上有一道紫色的牙印,分明是忍痛时紧咬所致。江咏歌“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弟子不孝,连累师父了!” “你起来,双泉,快扶你家公子起来。”太煦道长和蔼道,“晚饭没有吃饱,现在倒想用一些汤水。”双泉明白,太煦道长有话要单独和公子说,忙道,“是,我这就去准备,道长稍等!” 双泉走后,江咏歌迫不及待的道,“师父可曾听闻,今日我家来了一位表姑娘,名叫嫣嫣?”太煦道长点点头,“为师已经都知道了,可是你的父母,这府中除了你之外的人,都不记得她的存在了。”江咏歌大惊失色,“师父,这是为何?” “那人从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得手之后自然不希望有其他人记得她的存在。所以,你父母和也好,其他人也好,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被抹去,幸好,为师找到了蛛丝马迹。”太煦道长轻咳一声,双颊有不正常的红晕。 “师父,您,是如何解了我身上的毒的?”江咏歌问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去看太煦道长的眼睛。若不是他的狂妄自大,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会让那个嫣嫣有机可趁,甚至还连累了师父。 “这个你不用管,只是,你体内还有残留的血毒。日后修炼起来,只怕会遇到重重障碍。唉,修行本就是件难事,这么一来,你就!”太煦道长的语气中颇为惋惜。江咏歌却安慰他道,“师父放心,弟子日后一定会加倍的努力。别人努力一分,我就努力十分百分,绝不让师父失望!” 太煦道长一阵欣慰,在众多弟子中,江咏歌天分最高,最肯吃苦,更重要的是,有一份孝心。这些年来,他几乎把江咏歌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来疼爱。想到这里,太煦道长忍不住摸了摸江咏歌的头,“让你受苦了,不过,为师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师父!”江咏歌心中一暖,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他问道,“师父,关于四凶天象的事,您准备如何做?” 想起这件事,太煦道长就觉得头痛。若在今日之前,他还有五成的把握做好这件事。但为了救治江咏歌,耗费太多灵力不说,自己也中了血毒,那五成把握,也只剩下一两成了。 见师父沉默不语,江咏歌也猜到了几分,他歉然的说,“师父,都是我的错,让您失望了。”太煦道长叹息一声,“车到山前必有路,此天象难得一遇,为师绝对不会放弃的,一定还能想到别的办法。只是,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翡翠阁的姑娘们身娇肉贵,最难伺候,没想到却让柴士恩混的风生水起。上至月红姑娘,下至低等的丫头婆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夸他心善嘴甜,又会照顾人,出手也越加大方起来。没几日的功夫,柴士恩就攒下了不少银子。 这一天,柴士恩照例去给姑娘们跑腿。他先去买了胭脂水粉,又拐个弯儿,取了月红姑娘新作的衣裳,最后到点心铺子去等新出炉的桂花糕。 离着老远,柴士恩就闻到了点心铺子特有的那种香甜的味道,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桂花糕已经在炉子上了,只需要再等片刻就可以出炉。他百无聊赖的叼着一根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站在墙根底下看着过往的行人,心中暗暗盘算着,等攒够了银子,就把爹娘一起接来。只是,他们若知道自己是在青楼做事,恐怕会不高兴的! 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乍然在柴士恩背后响起,结结实实的吓了柴士恩一跳,“总算见到你了,你好呀,老朋友!”柴士恩猛的转身,紧张之下竟然把叼在嘴里的草嚼了两下,生生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就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在他身后,一个佝偻着腰,满脸褶皱如干树皮一样的老者,正用一对幽兰色满是诡异目光的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种只有垂暮老人身上才有的腐朽的气息让柴士恩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扶他一把,老人却摇摇头,用低沉而缓慢的语气说道,“这位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个忙,不知道可方便?” 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在柴士恩的血脉中根深蒂固,在小安庄的时候,他就经常帮老人砍柴挑水,生火做饭,所以他一口答应下来,“老人家,您尽管说,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尽力去做!” “咳咳,”老人神情一松,不住口的夸道,“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我先谢过你了。后日午时,保州城里会有一场大法事。我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家又住的远,到时候恐怕没办法参加。所以,我想请你,替我去参加!” “这个还能替?”柴士恩有些不能理解,毕竟这种事一定要亲身参与才显得诚心。老人哀求道,“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有位大师告诉我,只有在后日的法事上,将这个交给神子,我儿子和孙子的病才会好起来。好孩子,我求求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面前的老人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要为儿孙担忧,柴士恩于心不忍,点点头答应了。 第十九章 准备停当 那老人唠唠叨叨反反复复的交代了法事的时间和地点,并把一个巴掌大小,质地古朴,还上了一把刻着古怪花纹的小银锁。对于盒子里面的的,不得不说柴士恩是有几分好奇的。可是人家既然上了锁,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再好奇,他也只能咽口吐沫,把心底升腾起来的欲望压制下去。 老人很奇怪,他似乎早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件对于他和他的儿孙无比重要的事交给柴士恩这个外人来做。细枝末节,就连柴士恩出门的时间,要走的路线,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仿佛只有柴士恩按照他说的去做了,这件事才会圆满。 “你住在翡翠阁啊,”老人对于柴士恩工作的地点,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好奇和兴趣,他缓缓的说,“后日你只要在巳时二刻出门,沿着东大街一直向西,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就会看到前去参加法事的队伍。你跟上他们,一定可以见到神子的。到时候,只要把我给你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中,就可以了。” 这件事听上去十分容易,别说柴士恩,就算换做一个三岁的孩童,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况且老人除了那个盒子之外,还给了柴士恩一个钱袋,里面是碎的可怜的一两银子。柴士恩一阵心酸,想要推辞,老人却坚持道,“你接了这个,我才能安心呐!”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柴士恩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的。况且想到那个“神子”,不知怎么的,柴士恩很想再见他一面,亲口告诉他,在他家中藏着一个杀人的魔头,一定要小心! 桂花糕已经新鲜出炉,柴士恩拿了他要的那份,哼着小曲儿回翡翠楼了。而这时候,方才还是满身枯朽的老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身材窈窕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她望着柴士恩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后面的事,还要靠你自己,柴士恩,你自求多福吧!” 太煦道长和江咏歌师徒二人细细商议了一夜,太煦道长认为,百年难遇的天象不可错过,他已算准了时辰,就在明日的子时前后。到时候,他会在玄元观中准备好一切。江咏歌当即表示自己会全力相助,太煦道长郑重的点头道,“成败在此一举,若能成功,便是惠及天下苍生的大功德,可若是失败了……” 苍茫宇宙,人之渺小,不过沧海一粟。王朝流转,也只是其中细微的片段而已。以一人之力与天抗衡,已是蜉蝣撼树之举,更是有伤天合。无论成败,都会遭到天谴。关于这一点,江咏歌早有准备。 “师父,我自小锦衣玉食,受人敬拜。不知有多少人为我燃长明灯,为我祈求祷告。可是弟子惭愧,这些年我能为他们做的,不过是寥寥可数。所以这一次,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弟子该做的,且心甘情愿去做的,师父不必担心。家中父母生养我一场,我亦无以为报。”说到动情处,江咏歌眼眶微红。 “你放心,这只是为师预想的最坏的结果,事情未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其实太煦道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会保全江咏歌的性命,即便是牺牲自己和整个玄元观。 经过一夜的休整,太煦道长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如常。江咏歌虽然面色还有一些苍白,也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用过早饭之后,太煦道长向江韶告辞,江咏歌提出要随师父一同前去。 “不行,这怎么行呢!”江韶一听就急了,“歌儿,你才醒过来,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还是留在家中好好休养几日。”江咏歌却坚持道,“师父为了救治我,耗损不少,我理应尽孝。” 仅这一个理由,就让江韶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孝”字比天大,况且人生在世,理应知恩图报。尽管江韶于心不忍,还是僵硬的点点头,并准备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让江咏歌一并带去。 出门的时候,头顶的晴空万里忽然乌云翻滚,几乎阴沉的滴下雨来,让人心头一阵压抑。江韶扬起头,看了看天,欲言又止。而太煦道长则面色如常,转身温和的对江咏歌道,“歌儿,来扶为师上车!” 马车上路不久,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很快,这雨点就变成了冰雹。江咏歌心头一紧,此时已不是雨季,这天气怎么还如孩童的面孔一般变化莫测?太煦道长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天象变幻,能够影响的不只是大局和每个人的命运,还有这天气。过了今日,是好是坏,就能分明了。” 玄元观大门紧闭,门前一片清冷,可里面却热火朝天。在三清殿后面的空地上,已经挖好了六个圆形的大坑,坑中铺了整张的牛皮纸,似乎还要向其中填充什么。 六个圆形大坑的正中间,立起了一丈来高的法台。香案上已经摆放好了香烛蜡扦朱砂符纸,还有一口桃木剑,这都是太煦道长平日要用的东西。 “师父,这是?”江咏歌看着那六个大坑,若有所思。太煦道长微微一笑,“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用过素斋之后,你我师徒就去焚香沐浴,时辰一到,咱们就开始。” 玄元观中一片静谧,且这静谧中透着些许的诡异。江咏歌发现,平日里相熟的那些师兄不言不语,眼底却深深藏起一抹不安之色。他抽空把至诚叫到僻静之处,低声问道,“至诚,师兄们今日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慌乱似的,是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吗?”至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你别问我,我不能说。”江咏歌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威逼利诱道,“今日我特意带了不少松茸,我记得你最爱用它包成蒸饺,说是味道鲜美。唉,这东西放的时间越久,鲜味就越淡。这是今日早晨送来的,若再放些时候,恐怕就……” 至诚的食指大动,想到松茸的鲜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不能说啊!” 第二十章 星斗血坑 磨蹭许久之后,至诚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江咏歌闻之色变,让双泉把带来的松茸拿给至诚,自己则去了太煦道长的静室。 “师父,您!”江咏歌推门就入,太煦道长颌着双眼,正在打坐,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眼,“你要问什么?”江咏歌刚张开嘴,太煦道长就又道,“想好了再说!”江咏歌一怔,低着头坐下,气息还有些不匀。 “歌儿,为师知道你要问什么。”太煦道长轻叹一口气,“世间总有不平,那些牺牲和天下苍生比起来,算的了什么?”江咏歌鼓了几鼓,终究没再说话。 入夜时分,一场狂风大雨夹杂着冰雹之后,夜风变得格外寒凉。太煦道长严令玄元观众人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身边只留江咏歌和至诚两人,足矣。 加了鲛油的蜡烛一共点了三十七根,周围三十六根围成了一个圈,将三人圈在其中,另外一根点在法台的香案之上,夜风中烛火摇曳,照的太煦道长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至诚站在法台之下,而江咏歌则看着那六个圆形大坑中暗红色散发着腥味的液体,一声不吭。至诚告诉他,这六个圆形大坑中放的,是六种野兽的血液。为了收集这些,不知有多少野兽丧命。江咏歌于心不忍,但师父的话却让他不得不紧紧的闭上嘴,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么做并没有错。 法台上,太煦道长脊背笔直,手中的桃木剑背在身后,惨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道袍上,泛起一种奇异的色彩。从江咏歌的角度仰头看过去,既神圣又透着诡异。 六个血池中扑鼻的腥味让江咏歌只能用握紧拳头这种方式做为抵抗,才能不吐出来。好在,时辰很快就到了。 “杳杳天河,皎皎星辰,听我号令,收!”太煦道长挑起符纸,在烛火上点燃,剑尖指天晃动两下,江咏歌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乌云散去,漫天星斗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竟然纷纷凋落,掉入那六个盛满了血水的大坑之中。太煦道长立刻对至诚道,“快,黑布!” 至诚答应一声,立刻跑到角落里,拉动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霎那间,一块黑布滑动,将头顶遮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透不出,而那满天的星斗在血坑中,将江咏歌周遭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师父,这,这是……”江咏歌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从来没想过,师父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天上的星星也能任由他随意摆布。可是江咏歌很快就发现,太煦道长昨晚这一切之后,整个人似乎都不太好好,嘴角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江咏歌一阵担心,暗暗自责,若不是师父损耗灵力为自己解毒,也不会如此。 “歌儿,别愣着了,按照为师说的去做!”太煦道长喘着粗气吩咐,江咏歌咬牙,转身面对六个血坑中的其中一个,右手掌心朝下,一股巨大的吸力让血坑中的几颗星斗浮了出来。江咏歌牢牢将它们抓在手中,身体颤抖着走上了法台。 “师,师父!”江咏歌的牙齿互相碰撞,他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内心深处的慌乱,可是就连至诚都看的出来,他在害怕。 “给我!”太煦道长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之物,立刻投入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缸中,“下去!”太煦道长见不得江咏歌这副样子,留在身边更觉心乱。江咏歌却不肯离开,“师父,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太煦道长十分坚定,“为师不能让你一起冒这个险!”他越是这么说,江咏歌脸上的忧色就越深,“师父,我不怕!”太煦道长用没有握剑的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歌儿,莫非你不听为师的话了吗?快下去,不要让为师着急!” 这时候,至诚也来拉江咏歌,“咱们还是去下面等着吧。”江咏歌刚刚转身,立刻就听到一阵重物撞击的“叮当”声。他猛的回头,就见太煦道长双目赤红,已经丢了手里的桃木剑,正用一个铜杵在大力敲击着水晶缸中的星斗。 此刻那些星斗虽然只有鸽子蛋般大小,却坚硬的如同陨铁一般,每一次和铜杵的撞击都会迸发出大量的火花。江咏歌没想到,师父是要毁掉那些星斗!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江咏歌回身就要冲上法台,不料却被身后的至诚牢牢抓住,“咏歌师兄,你别打扰道长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江咏歌用力掰着至诚抓住自己的手,大声喊道,“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师父,这么做,一定会招来灾祸的!” “可是道长已经在做了,咱们已经无法回头了!”至诚毫不闪躲的盯着江咏歌的眼睛,眼底的坚定让江咏歌有些吃惊。在江咏歌的眼中,至诚永远是那个脸带微笑,可以被玄元观中任何一个人呼来唤去,没有脾气也没有主见的小道士,和面前这个一脸坚定,使出全身力气来阻止自己的至诚,完全是两个人! “至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咏歌停止了所有动作,头顶传来的沉重的打击声还在继续。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烛火映照下,师父的整张脸因为太过用力涨成了紫红色,握着铜杵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鼓了起来。这一刻,江咏歌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随着汗水溢到了体外,他软软的靠在至诚身上,冷汗涔涔。 水晶缸中一共七颗星斗,其中六块上已经开始出现丝丝的裂纹,又是几声敲击过后,最终不敌,终于顺着那些裂纹碎成了几块。太煦道长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只剩下最后一块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他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撞击声显得愈加刺耳。江咏歌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狂跳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一般朝着头顶奔涌。就在这时候,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响起,一股源自法台上的巨大的热浪带着无法抗拒的冲击力将江咏歌和至诚一起拍飞,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一章 星斗裂变 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一寸一寸的锤断,没有一处不痛的。此刻江咏歌趴在地上,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想要抬一下都需要付出比平时多少千百倍的力气才行。眼睛被头上流下的鲜血糊住了,江咏歌费力的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遮在头顶的黑色布幕破了一块,六个血池中的星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乌云散去,星月生辉,只是江咏歌觉得,那些星斗之上都蒙了一层血色,想来是因为在血坑中浸泡过的原因吧。 他转头去寻找太煦道长和至诚,却发现他们并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江咏歌记得,自己方才是在法台下面的,可是此时,他已经趴在了血坑旁边。 这个发现让江咏歌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寒冷起来,出事前师父在法台上,至诚就在自己身边,如今没有看到他们,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们受到的冲击比自己更大,其二,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他们已经粉身碎骨,不复存在了! “不,不会的!”江咏歌失声叫了出来,嗓音嘶哑,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尽管浑身疼的难以忍受,江咏歌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准备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的在江咏歌面上一晃而过,江咏歌微微闭眼,循着发出光芒的方向看去,竟然是来自法台之上。巨大的冲击将香案和上面的所有的东西都掀翻在地上,却唯独那个水晶缸四平八稳的留在了法台上,而那束光芒,就是从水晶缸里发出来的。 江咏歌站起来走了两步,双腿沉的像灌了铅一般,爬上法台,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被砸碎的星斗不见了,只剩下那颗完整的。江咏歌伸手去拿,水晶缸里的星斗忽然一动,像是有所感应般朝旁边一躲,还调皮的晃动了两下,似乎是在故意向江咏歌示威。 江咏歌不得不收回手,重新审视起这颗星斗来。师父说天上的星斗对应着不同的风水命格,更关乎大运。而民间传说,人们死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斗,做为他们活过一世的证据。无论是哪种说法,都让江咏歌不敢再轻易有所动作。 “你,你是活的吗?”江咏歌轻声问道,因为他相信,自己是可以和它沟通的。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那颗星斗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应。江咏歌觉得心跳的快了一些,“那你可曾看到我的师父和至诚了?” 他本是关心则乱,却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太煦道长还在想方设法的毁掉这颗星斗。果然,那星斗剧烈的晃动起来,连同外面的水晶缸一起,左右摇摆,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你别激动,你先别激动!”江咏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抚道,“我会极力劝阻师父,不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或者,我可以把你藏起来!” 他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仿佛在细心的哄着不足月的小婴儿。那颗星斗渐渐安静下来,换了个角度,似乎是在打量着江咏歌。江咏歌真诚的回望着它,不知是否打动了对方,那颗星斗竟然纵身一跃从水晶缸中跳了起来。江咏歌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接住了它。 与方才第一次的接触不同,那种冰凉的甚至有些刺骨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会让人放下戒备的温暖。江咏歌觉得有些惊讶,莫非是因为它对自己的信任,才会有了这样的变化吗? “你……”江咏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想到合适的词语,一阵温暖却有些麻麻的感觉忽然从指间迅速的向四肢百骸展开。所到之处不仅会留下让人舒爽的感觉,而且方才摔出去留下的伤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快速愈合!只是一个恍惚间,江咏歌就觉得自己复原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精神百倍! “你在医治我?”江咏歌又惊又喜,“多谢!”那星斗听了江咏歌的话,很是兴奋的蹦跶了两下之后,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种碎裂的“咔嚓”声几乎让江咏歌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不久之前,正是因为其他六颗星斗的破裂,才酿出一场祸事来,如今莫非是又要重演一遍了吗? 慌乱之下,江咏歌想把手里的东西丢回水晶缸里,可已经来不及了。起初那条发丝一般的裂缝在迅速的延展扩大,眨眼的功夫就把那颗星斗裂成了两半。 江咏歌不抱任何希望的闭上了眼,忐忑不安的等待即将发生的事。可是等了许久,又等了许久,那种冲击感并没有如期而至。江咏歌抱着一丝侥幸睁开眼,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改变和异样,唯一不同的是,捧在他手上的那颗星斗不见了! 他先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忽而又担心起来。或许是师父之前的举动已经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如今不过是缓了缓才发作,它已经和其它六颗星斗一般,化作了碎片。 想到这儿,江咏歌有些失望,又有些伤心。或许是因为它的回应,或许是因为它医治了自己,对于这颗星斗,江咏歌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情感。 “我,我这是怎么了?”江咏歌觉得面上有微凉湿润的感觉,抬手摸去,竟然是一滴眼泪。他竟然在为了一颗星斗流泪,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咯咯!”一阵和孩童笑声十分相仿的声音突兀的想起,江咏歌一顿,伸手去握腰间的月华剑,沉声呵问道,“是谁?” “咚咚咚”,随着撞击地面的声音,一道奇怪的身影从黑暗处跳了出来。江咏歌一怔,这东西非人非妖非鬼,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圆鼓鼓的大脸,一对细长的耳朵垂在两边,耳垂是圆球型的,肉嘟嘟的十分可爱。而它的身体则和下肢融为了一体,成为细长的一段,费力的支撑着巨大的头颅,一跳一跳的朝他而来! 第二十二章 神器聚灵鼓 “别……”后面的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东西已经扑进了江咏歌的怀里,“咯咯咯”的笑声不住传来,江咏歌私心觉得,对方是在撒娇,可是这种撒娇,他有些承受不起! “等一下,你先等一下!”江咏歌不得不使出几分灵力,才能把这个家伙推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模样,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他说的都是实话,无论是在师父的描述中,还是那些古籍中,江咏歌都没看到过这种形状的东西,而小家伙不停的“咯咯咯”的叫着,似乎急于向江咏歌表述什么,奈何语言不通,两人连说带比划,直闹的满头大汗,都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 “歌,歌儿!” 忽然,一个声音自江咏歌身后的某个血坑中传出,江咏歌立刻就认出那是师父太煦道长的声音。他立刻跑过去,就见师父浑身是血水的从血坑中冒了出来,满身的血腥气。江咏歌伸手把他拉出来,担心的道,“师父,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别管我,快让为师看看你如何了!”太煦道长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江咏歌是否安全,有没有受伤。当他把江咏歌上上下下检查了足足三遍,都没有发现一道伤口一片淤青的时候,不由得道,“祖师保佑,幸好你没事,不然为师就要追悔莫及了。” 这时候,那个小家伙“咯咯咯”的蹦过来,太煦道长一见,立刻将江咏歌护在身后,一身正气的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我玄元观作乱,看本道收了你!” “师父,等一下!”时间紧急,江咏歌来不及和师父解释面前这个小家伙的来历,太煦道长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那个小家伙面前,抬手一掌,照着它的大脑门拍了下去! “遭了!”江咏歌深知太煦道长的修为,这一掌下去,只怕那小家伙顿时就要命丧当场,甚至魂飞魄散。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太煦道长的掌风带着呜咽之声拍了出去,却出乎意料的拍了个空,那小家伙在他们四只眼睛的注视下,竟然不见了! “遁形术?”太煦道长大惊失色,他顿时多加了几分警觉。玄元观看似普通道观,却暗中按照五行八卦布下阵法,一旦启动,即便是江咏歌也无法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顺利进入。若不是阵法破了,就是方才那个东西身怀绝技,不然无法解释它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玄元观,出现在自己面前! “师父,它其实是水晶缸里那颗没有被您砸破的星斗!”江咏歌总算有机会开口,他憋着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太煦道长眼中有一抹失望之色闪过,他一把揪住江咏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咏歌明白,七颗星斗没有完全破碎,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不敢去看太煦道长的眼睛,将头转向一边,放低声音,重复着方才的话,“师父,方才您看到的,其实是水晶缸里那颗没有被您砸破的星斗。我醒来之后发现您和至诚都不在身边,正要寻找,就被水晶缸中发出的光芒吸引了过去。然后就,就发现了它!”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太煦道长摇晃两下,江咏歌连忙扶住他,想要安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毕竟,这不是可以重来之事,且后患无穷,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时候,那个小家伙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咚咚咚”的跳到江咏歌身后,探出半边大脑袋,怯生生的去看太煦道长。 想到自己精心策划了许久的事坏在了这个家伙身上,太煦道长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他伸手去抓那小家伙,江咏歌挡在两人之间,太煦道长心有顾忌,出手也就慢了半拍,那小家伙趁机变身,等到了太煦道长手中,竟然变成了一个街巷孩童最喜爱的玩具——拨浪鼓!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太煦道长暗暗吃了一惊,手中的拨浪鼓比货郎卖的那种要更重一些,更精致一些,鼓柄出手冰凉,有凸起的花纹。他好奇的将拨浪鼓倒转过来,鼓柄是用青铜打造,上面用鸟篆刻着两个字——聚灵! “师父,它分明是一颗星斗,怎么又变成了拨浪鼓,到底哪个才是它的真身?”江咏歌有些糊涂了。至此,太煦道长才长叹一口气道,“这也是你的缘法,星斗也好,拨浪鼓也好,只是它的一种形态罢了。只是,这鼓柄上刻着的两个字,你却知是何意?” 江咏歌从字面分析道,“聚灵,自然是聚集灵气,只是,我觉得也只是故弄玄虚罢了。从古至今,还未听说有什么神物能有如此强大的作用。毕竟,想要修仙,最重要的就是灵力。若能得到天地间的灵力所用,便可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是吗?”太煦道长拿着那拨浪鼓,“咚咚”的晃动两下,鼓声清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更多的惊喜,“你来试试!”太煦道长将拨浪鼓交到江咏歌手中。 “我?”江咏歌苦笑,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更加做不到。太煦道长鼓励他道,“你试一下,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也算是对为师的一个安慰吧。” 江咏歌看了看手中的拨浪鼓,颜色鲜艳,造型可爱,除此之外,别无长处。他不带任何希望的摇动拨浪鼓,拖沓而微弱的“咚咚”声响起之后,江咏歌顺手把拨浪鼓递了回去,“师父,不过是个普通的拨浪鼓罢了。”太煦道长笑而不语,并没有去接那个拨浪鼓。江咏歌有些泄气,尴尬的把手收回来,又摇晃了两下,这一次的“咚咚”声更加清晰了。 忽然间,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江咏歌深吸两口,顿时觉得身心愉悦,血脉当中的灵力也鼓动了起来。 “师父!”江咏歌转头去看师父,就见太煦道长笑而不语,与此同时,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一个一个细小的气泡从地面中,空气中,甚至是树杈枝叶中聚集到一处,汇成一股小溪般的气流,注入了他的口鼻以至于身体当中! 第二十三章 无福消受 夜空繁星之下,三清殿前偌大的空地之上,太煦道长退后几步,凝神望着面前的江咏歌。此刻那只拨浪鼓已经停止了晃动,源源不断的灵气仍旧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来,在江咏歌的头顶越聚越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歌儿,按照为师教你的心法,运转体内灵力,试着将那些灵气收为己用。不要着急,慢慢来!”此刻太煦道长心中有三分窃喜七分担忧。喜的是若江咏歌能将这些灵气善加利用,不仅有助于提高自身的修为灵力,或许还能解开身体里残留的血毒。忧的却是,如此多的灵力,即便是自己也无法一次吞下,若是有丁点的意外,只怕会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江咏歌双臂舒展,微微仰头,那些灵力化作几股,一股从他的口中注入,一股从他的鼻中注入,而剩下的,则顺着他的汗毛孔,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太煦道长一见大惊,照这样的速度,只怕不出片刻,江咏歌就会因为消受不起这么多的灵力爆体而亡,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歌儿,为师来助你!”太煦道长飞身而起,左手化刀,迅速在右手掌心上割出一道血口,用来吸引剩余的灵力。 尽管如此,江咏歌还是因为强大的灵压双颊泛红,整个身体也胀了不止一圈,看起来“胖”了许多。他艰难的说道,“师,师父,我,我好难受,快要喘,喘不过气来了!” “歌儿别慌,再坚持一下!”太煦道长一脸镇定,心底却从未有过的慌乱。这么多的灵气,别说是他师徒二人,就算是再多上十个二十个,也无法消受。再这么耗下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他们师徒双双丧命! “道,道长,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不远处,至诚的声音传来,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口齿并不清楚。太煦道长闻之大喜,立刻叫道,“至诚,去将观中所有人叫来,快,快去呀!” 至诚被摔的头晕眼花,腿脚都不听使唤了。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至诚撒腿就往其他人所在的院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着,“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快出来,快出来啊!” 听到至诚的召唤,又听说是太煦道长的意思,玄元观中的其他道士才走了出来,聚集在三清殿前的空地上。虽然眼前的一片狼藉让他们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全都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太煦道长见状,费力的天气左手,指着江咏歌头顶还在继续累计的灵气,高声道,“这些灵气得来不易,大家见者有份,都来拿一份吧!” 天地间灵力充沛,遍布四野。但是想要聚集起来,且这么大的量,实属罕见,甚至是想都不敢想的。就像是一只斩好的肥鸭子摆在面前,蘸料碗筷就在手边,岂有不吃之理? 一时间,众人你争我抢,眼中毫不掩饰贪婪之色。不过顷刻间,太煦道长和江咏歌就感觉到轻松许多。又一顿饭之后,终于将那些灵力消耗殆尽,江咏歌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转头去看师徒。太煦道长大汗淋漓,险些就要支撑不住了。 这些灵力乃意外之喜,半夜狂欢过后,众人总算平静了下来。玄元观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气,这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太煦道长知道,残局还要自己来收拾。 “今日,我办了一件大错特错之事!”太煦道长痛心疾首,说不出的悲怆,“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愿连累大家。趁着天还未亮,你们都去吧!” “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我们不会走的!” 玄元观是他们生活了十几甚至是几十年的地方,如同自己的家一般,怎能说走就走?况且,离开这里,他们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 太煦道长摇头,“我本想借着凶星现世,逆天改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让天下修仙之人得以突破最后的障碍。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失败了!” 这些日子以来,玄元观中大兴土木,太煦道长却没有告诉他们究竟是作何用的。如今乍然听到事情的真相,所有人不禁一愣,随即大骇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明日太阳升起,这件事恐怕就藏不住了。到时候我太煦便是罪魁祸首,而你们,都与此事无关!”太煦道长下定决心,将此事一力承担,不连累任何一个人。他道,“这些年,我攒下了一些积蓄,一会儿就分给你们,全做是路上的盘缠吧。歌儿,你立刻回家去,关于此事一个字都不要提起,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有人问起,哪怕是你的父母,你也只说我留你住了一晚而已。” “师父,我不走!”江咏歌眼眶发酸,喉咙哽咽着。 “是啊,师兄,我们不走!” “对,不走!” 众人纷纷表示要留下来与玄元观共渡难关,太煦道长却跺着脚大怒道,“我让你们离开就快快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 “师父!”江咏歌带头跪下,“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我们大可以另做打算。”太煦道长轻轻摇头,“事已至此,已经无计可施了,你一个孩子家家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至诚,去把双泉叫进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江咏歌心中有了主意,再站起身来的时候,面上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坚定。他道,“师父,当务之急,是将这里清理赶紧。师兄弟们,咏歌斗胆,请大家一起动手,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将此事办好!” 眼下已经到了玄元观生死存亡之际,大家须得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所以这时候其他人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各自动手,填坑的填坑的,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 一直在马车上的双泉跟在至诚身后走了进来,方才那一阵地动山摇,已经将他摇醒了,他恭谨的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第二十四章 误为地动 “双泉,你现在立刻回府,叫上几个可信之人,等城中的酒馆茶肆一开门,就立刻去打探消息。”江咏歌说的有些着急,微微有些气喘。双泉揣度着公子的意思,试探道,“公子是说,方才那阵地动?” 是的,在双泉看来,方才不过是地动而已。江咏歌不能和他解释,只好顺口道,“就是地动,去听听城中百姓是怎么说的。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我!记住,你要亲自来,不要假手他人。如果被问起为什么要打听这些……” “我就说,公子您关心城中百姓安危。”双泉的机灵劲儿,是江咏歌选他留在自己身边多年最重要的原因。江咏歌点头,“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消息。” 吩咐完双泉,江咏歌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太煦道长,“师父,今夜您太劳神了,此时还是去休息一下。什么都不要想,天亮之后,会有许多事需要您费心!” 或许是今夜遭遇了太多意外,太煦道长觉得自己这个得意爱徒和从前不同了。在他心目当中,被世人称做“神子”的江咏歌,不过是个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尽管聪明有余,却经验不足。一旦大事来临,恐怕难担大任。 可是如今,在经历过一连串的变故之后,江咏歌还能镇定自若的未雨绸缪,甚至反过来照顾自己这个师父,太煦道长暗暗的松了口气,唇边含着一抹欣慰的笑意,任由江咏歌把自己扶到了床榻上,好好休息。 玄元观众人的手脚十分麻利,一个时辰之内,三清殿前的空地就恢复了原貌,甚至就连江咏歌也看不出过多的痕迹。至诚因为担心那六个血坑露出破绽,还特意燃起了艾草,用来掩盖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微亮了。 这一觉,太煦道长睡的无比踏实。在没有退路可言的时候,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及,可以安心熟睡。得到了那么多的灵气,醒来时太煦道长觉得身轻似燕,就连手臂上的那道黑线都褪了不少,这让太煦道长又多了一重安心。 “师父,您醒了吗?” 两下极轻的敲门声过后,是江咏歌压低的声音。太煦道长这才想起,在自己熟睡的时候,这个徒儿一直都在忙碌着。 “歌儿,进来吧!” 江咏歌一手捧着托盘,一手推门而入,“师父,我煮了一点粥,您喝一些吧!”白瓷碗中的米粥稠的像是放多了水的米饭,洁白的米粒中还夹杂着一点一块的黑色,再加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烧焦味道,太煦道长只做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这,这是我第一次下厨,没想到手忙脚乱的,就,就糊了。”江咏歌玉色的脸庞中掺杂着丝丝绯红,“我已经努力把那些糊的挑出去了,您,您就凑合……” 太煦道长端起瓷碗,里面的粥不热不凉温度正好,几粒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糖粒浮在表面,一起入口,倒遮盖了粥里的涩味,“记得为师才到玄元观的时候,格子还没有灶台高。有一日肚子饿了,其他的师兄弟们都在睡着,为师只好自己去煮粥。那一次,粥糊的厉害,几乎都是黑色的,为师却喝的十分香甜。” 说话间,一碗粥已经见了底。江咏歌徐徐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师父,半个时辰前,双泉回报,昨夜的震荡被城中百姓当作了寻常的地动。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猜测。” “嗯,你接着说。”太煦道长舒展眉头,江咏歌继续道,“有人说是保州城下的巨兽发怒,也有人说,这是灾难来临前的预兆。无论是哪一种,我是时候该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太煦道长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了,江咏歌道,“从前不是已经有过许多次了吗,我这个‘神子’就应该在这样的时候现身,安抚大家。这样一来,也可以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即便还有少数的人可能会发现这件事情的源头来自玄元观,师父您也可以应对的!” “你小子,竟然把主意打到为师身上来了,该打!”太煦道长心情大好,“眼下也只有先应付了这一波,再图后事了。歌儿,你也要小心,为师总觉得,最近不太平。”想到在江家出现的那位“表姑娘”,太煦道长就一阵发寒,“这一次,就让为师陪你一同去吧!” 江咏歌认真的道,“师父,从前都只是我一人,若是这一次您也去了,百姓们一定会疑惑,是这件事太过严重,严重到您这位德高望重的道长都要抛头露面,还是说,此事与玄元观有关,您才不得不去。”太煦道长迟疑了,江咏歌继续道,“所以,您绝不能去!” 思虑良久,尽管太煦道长仍旧不放心,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多带些人,为师看双泉就不错,机灵,忠心,你不必多言就能明白你的心思。”江咏歌微微一笑,“师父说的是,这么多年,双泉伺候的很好。” 良久,师徒二人相对无言,江咏歌缓缓起身,走向了门外。 昨天半夜玄元观中惊天动地,睡在翡翠阁里的柴士恩被扰了好梦,一早起来时嘟嘟囔囔的道,“不知道昨夜是哪儿放的大炮仗,差点儿吧我从床上震下来!” 他打着哈欠,趿拉着鞋,一副没睡醒的萎靡样子,鬼哥见状哈哈大笑,“你懂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大炮仗,而是地动!”柴士恩吓了一跳,张大的嘴猛的合上,差点儿咬到舌头。 “什么,地动?”,在小安庄的时候,柴士恩经历过一次地动,那一次的动静不大,他只是觉得身子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两下,后来听爹说,那就是地动了。鬼哥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传说,在保州城中的一口枯井中,锁着一条恶龙。那恶龙常年伏在地下,一有机会就要作乱。它的身体有几十丈,比咱们院子里的那颗大树还粗上许多,摇头摆尾间,地面就跟着晃动起来,这就是地动!” 第二十五章 哭天喊地 “你是说恶龙?”柴士恩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在城外见到的那一虎一豹,这两个怪物已经足够可怕了,被锁在井中的恶龙又该是副什么恶模样。 这时候,陆陆续续起床的姑娘们也都素着脸,披散着头发凑了过来。月红有些惊恐的问道,“鬼哥,照你这么说,保州城要出大事了?”鬼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放心放心,别说咱们保州城是福祉灵地,不知有多少神仙菩萨庇佑,就说江家的那位神子,也不会坐视不理啊不是?” 翡翠阁外忽然一阵喧闹声,柴士恩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那位老者要去帮他送一样东西给“神子”。于是他打听道,“鬼哥,今日可有法事?”鬼哥正要摇头,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满脸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叽叽喳喳的说道,“外面再说,神子要为保州祈福,外面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呢!” 柴士恩不禁在心里暗道,“这老者莫不是算卦的吧,方才还没影的事儿,怎么说来就来了。” 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柴士恩拿上老者给自己的那个盒子,按照他所说的路线,轻易的混入了人群当中。柴士恩踮起脚尖,使劲儿抻着脖子朝两边看。 方圆两三里之内,人头攒动,偕老带幼,乌压压的全都是人。那些心思活络的小贩,拎出用几块儿木板简单拼凑出的小板凳,高声叫卖着。各种精巧吃食被装在一格一格的货担里,今天一天的生意,赶的上平日的半个月。 心存爱慕,只求“神子”多看一眼的姑娘们换上新作的颜色衣裳,描着精致的妆容,有些手里还捧着鲜花香囊一类的东西,看来是准备献给“神子”的。 柴士恩不禁一阵羡慕嫉妒,在江家的时候他是见过江咏歌的,如果把自己和这位“神子”放在一起做个比较,对方也不过比自己更像小白脸一些。其实这些日子,夜深人静时,柴士恩就会偷偷的催动体内那颗老树的精元。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轻盈,更加柔软,而皮肤也开始变得白皙细腻,就连月红姑娘都在偷偷打听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制的香膏脂粉。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也不比那个神子差什么,怎么就没有一个姑娘对我这么上心呢?”柴士恩嘴上咕哝着,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整齐划一的女子的声音高声喊着,“咏歌咏歌,你最棒!咏歌咏歌,你最强!” 这种无脑且狂热的呐喊让柴士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不敢招惹这些姑娘,只能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朝着那些姑娘双眼望着的方向挤了过去。 远远的,一辆四面开放,装饰一新的马车缓缓驶来。只看前面两匹雪白且没有一丝杂色的高头大马,就已经让柴士恩觉得惊讶了。这些日子在翡翠楼里,他和鬼哥学到了不少东西。据说这种来自异域的宝马,每一匹价值数百金,眼下却用来拉车,实在是暴殄天物! 越过这两匹宝马,柴士恩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冰冷,高傲,不假辞色,甚至还带着些许的不屑和蔑视。此刻江咏歌一身黑衣黑袍坐在马车之中,面对道路两旁山呼海啸的呐喊,他充耳不闻。柴士恩忽然觉得,眼前的江咏歌更像是一尊泥塑的塑像,没有血肉心肠,更没有属于示人的七情六欲。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受人顶礼膜拜的,而这样的生活对于柴士恩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样一想,柴士恩那颗泛着酸水的心平衡了许多。他知道,之所以自己会来这儿,完全是因为受人之托,事情一完,便可以功成身退了。他拼了命的朝马车跟前挤去,高高的举起那个木盒,尽量大声的喊着,“神子,我说那个谁,这是一位老者让我交给你的,喂,喂!” 尽管他已经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连喊几声之后,嗓子都震的有些疼了。可是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他的声音还是太小了,还没来得及传出多远就被淹没了。几次之后,柴士恩气馁的放弃了。 载着江咏歌的马车从柴士恩面前驶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另外想办法了。他要做的,就是引起江咏歌的注意。可是反观那些美若天仙,手拿鲜花的姑娘,柴士恩自认无法做到比她们更加耀眼。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原本晴空万里,没有一朵白云的天上没有任何预兆的刮起一阵腥风。紧接着,一个大到无法看清楚全貌的怪物出现在保州城的上空。刚才的欢呼呐喊瞬间变成了惊呼惨叫,围观的人们开始慌不择路不辨方向的胡乱推搡踩踏,其中不少人倒下去,被人踩断了手,踏断了脚,就连柴士恩也被踩了几脚,疼的呲牙咧嘴。 马车里的江咏歌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惊诧不已,面上却好不改色。他吩咐双泉停下马车,拉紧缰绳,不要让受惊的马匹伤到百姓,自己则站了起来,仰头去看头顶的怪物。 比荷叶还大的鳞片闪烁着金属般冰冷的光芒,如同开了刃的利器般让人心生寒意。尽管整条街并没有多少建筑物遮挡,江咏歌也只看到了两只利爪,就连头尾都没看清楚。 “神子,神子救命!” 大乱中,不知是谁高声惨呼,他的话成功的提醒了其他人,大难临头,眼前就有一个人能救他们于水火。于是,“神子”,“救命”之类的字眼不停的刺痛着江咏歌的心。他知道,此刻自己就是百姓们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自己临阵退缩,就会寒了他们的心。所以,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拼死一搏! “唰!” 月华剑出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呼喊声渐渐低了下去,众人的目光转向江咏歌和他手中的月华剑,仿佛生的希望全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上。而与此同时,柴士恩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几乎昏死过去! 第二十六章 弄巧成拙 柴士恩费力的弯下腰,用那个盒子抵住腹部,却仍然无法减轻疼痛感。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该死的,一定是昨天晚上吃的东西不干净,哎呦,这可怎么办啊!” 周围的人都在忙着逃命,柴士恩挤在他们中间,好几次险些被撞倒。他心中烦闷,肚子又疼的厉害,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急躁,恼怒,病痛三种最沮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柴士恩终于忍不住,直起腰杆,仰天长啸一声! “啊!” 这一声如同虎啸龙吟,将半个保州城都震了三下。与此同时,江咏歌手中的月华剑迸发出一道带着杀意的剑气,穿过那怪物身上坚硬的鳞片,直直刺入它的腹中。一声惨叫过后,怪物落荒而逃,只在人群和街道的地面上留下大滩大滩散发着恶臭的绿色的粘稠血液。 “是神子,神子救了我们!” “多谢神子救命之恩!” “谢谢神子!” 欢呼声,道谢声,让人们从方才的惊慌失措和恐惧中回过神儿来。这头怪物的出现,让他们更加坚定一个念头,昨天晚上的地动是因为地下的那头恶龙。而就在刚才,神子重伤了那头恶龙,再一次救了保州城的百姓。 “啊,神子!” 不少姑娘尖叫着昏倒过去,人们团团围住马车,溢于言表的赞美声听的江咏歌浑身发凉。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十分清楚的,若不是方才那一声大叫镇住了那头怪物,自己是绝没有可能刺中那一剑的。 对方仅凭一声大吼就能让那怪物心生寒意,甚至不敢有所动作,修为灵力之高,恐怕连师父太煦道长也不及。江咏歌忽然生出好奇之意,想要在人群中寻找发出声音的人。 尽管那声音已经停止了,周围又过于噪杂,但凭着那声音留下的灵力痕迹,江咏歌还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记得,这个人曾经假扮成江府的仆人混入自己的书房,而且还对自己说了一堆怪话。江咏歌想起,这个人似乎是叫柴士恩。 “双泉,停车!”江咏歌眉头微皱,他的声音太小了,双泉根本听不到。他只好起身,从马车上跳下来,想要去追赶柴士恩,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江咏歌忽略了一点,那些对他“爱”的发狂的姑娘们平日里并没有机会见到他,更别说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眼见心中的“情郎”近在咫尺,她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下一秒,江咏歌就被团团围住,这个拉他的胳膊,那个拽他的手,拉拉扯扯,身上的衣衫都破了好几处。若不是双泉机灵,一把把他拉上马车,挥着马鞭从人群中硬闯出一条路来,只怕自家公子会被那些姑娘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就在江咏歌被人高声称颂的时候,柴士恩觉得腹痛越来越厉害了。眼看自己小命都要不保,他暗暗的在心中念叨着,“老人家,实在对不住了,看样子今天我是没办法把这东西交给神子了。不过您放心,我知道他住在哪里,等我好一些了,立刻就把这件事办了。对不住,对不住了!” 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立刻就近找了一家医馆,把自己摆在郎中面前,哭丧着脸道,“您救命啊,我肚子疼,快要疼死了!” 那郎中是保州城内有名的妙手回春,姓陈,人称陈郎中。他见柴士恩脸色惨白,一头冷汗,连忙请他坐下,用手搭脉,脸色从惊异到震惊,最后变得比柴士恩的脸色还要难看三分。 见陈郎中这幅表情,柴士恩顿时浑身一凉,看来自己的小命要玩儿完了,就等陈郎中摇着头,和他说想吃点儿什么就吃点儿什么,想喝点儿什么就喝点儿什么,也就交代了。 “这位公子,你这脉象实在奇特。暗脉象来看,你已经病入膏肓,说句不中听也不该说的,命数就在这两天了。”陈郎中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柴士恩。柴士恩理解为,是他不忍看自己这个将死之人。可陈郎中又说,“只是,观你面色,舌苔,却又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只怕在保州城里也找不出几个比你更强壮的了。这,这实在令人费解啊!” “那,那我是能活,还是不能活啊?”柴士恩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陈郎中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今日你就留在我的医馆里,若是有什么不妥,我也能及时救治。诊金药费一概不用,行医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案例。” 柴士恩一听人家不要钱,又可以保住自己小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给了门口的小乞丐两文钱,让他去翡翠楼和鬼哥说一声,今天就不回去了,然后就提心吊胆的在医馆住了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好不容易回到江府,双泉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狼狈。主仆两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书房,洗去灰尘换上干净的衣裳,江咏歌就交给了双泉一份差事,“你可还记得,那日来向我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叫柴士恩的。” 双泉点头,“我记得,公子您似乎对这个人有些忌惮。”江咏歌道,“今日能制止那头怪物伤害百姓,并非我的功劳,而是这个人。”双泉大惊失色,“公子,您在说什么胡话?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明明是公子您一剑刺中了那头怪物,才免了一场大灾祸,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江咏歌知道双泉护主心切,也不多加责备,而是问道,“我出剑之前,你可听到一声大喊?”双泉循着他的话回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江咏歌继续道,“就是这声大喊,镇住了那头怪兽,才让我有可趁之机。那人深藏不漏,修为灵力远在我之上,甚至超过了师父他老人家。所以,我现在交代你去办一件事,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在三天之内找出此人。” 双泉只见过柴士恩一面,若想找到他,实在毫无头绪。江咏歌拿出一张保州城的布局图,分析道,“此人应该还在保州城内,且今日的法事本就是临时起意,即便有意扩散,范围也不会太大,所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要仔细的找!”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财 医馆里只有一张窄小的仅供病人诊治时用的小床,做为客人,柴士恩自然是要把这张床让给陈郎中的,而自己则把柜台简单了收拾了一下,铺了一张薄薄的褥子,用几本医书摞起来当枕头,直接睡了上去。 不知是累的紧了,还是那个陈郎中配置的汤药真的起了作用,柴士恩已经觉察不到腹中的痛感了。他枕着那摞书,很快就有了困意。这还是他到翡翠阁之后,第一次梦到小安庄,第一次梦到爹娘。 “爹,我错了,娘,我好想你啊!”睡梦中,柴士恩喃喃自语。他仿佛就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爹从地里回来,肩上扛着锄头。娘则在灶台前忙活着,锅里的小米粥翻滚着,散发着浓浓的香气。一叠冒着热气的玉米面窝头已经摆上了桌,旁边是娘亲手腌制的小菜。柴士恩刚想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场景一换,他已经到了一座宫殿当中。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看到过如此雄伟壮丽且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摆着一人多高的珊瑚树,三尺有余的水晶洞,就连柱子上的龙凤都是用真金做成的。 “我,我发财了!”柴士恩一头扑上去,抱住柱子,在一片龙鳞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清晰的牙印儿足以证明他的猜测。下一秒,柴士恩伸抓住一只龙爪,双手发力,想要把它拽下来带走。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住手!” “谁!”柴士恩下意识的松开手,往后跳了两步,警惕的盯着自己周围。可是看了一圈儿,柴士恩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他稍稍松了口气,清清嗓子,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这里的主人吗?刚才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看看!” 这话说的,连柴士恩自己都不相信。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时间不多,所以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忘记你的性命,也不能忘记我说的话。” “这话说的,我要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你说的那些鬼话怎么会记得?”柴士恩腹诽道。那声音接着说道,“你生来不凡,从前种种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是很快,你就会遇到你命中的第一位贵人。” “什么什么?”柴士恩忍不住打断他,“你说的是我,不会是弄错了吧?我从小就在小安庄,家里虽然没有穷的揭不开锅,也是一穷二白,连媳妇儿也讨不上的。你却说我生来不凡,有贵人什么的,是不是弄错了?” 那声音并不理会他的旨意,而是继续说道,“这位贵人是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一定要听他的教导,好好修炼。三年之后,自然有一番大作为。我要提醒你的是,在你身边会存在着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是要害你的,所以,我这里有一样宝物要送给你!” 话音未落,一件金光闪闪,几乎要亮瞎柴士恩眼睛的东西凭空出现,浮在他的面前。凭着直觉,柴士恩认定这件东西也是纯金打造的。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在心中暗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懂不懂就是金子,也太张狂了吧!”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件东西,就当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感觉时,眼前忽然一花,那东西忽然不见了! 柴士恩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低头寻找,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自己身上正闪着奇异的光彩,而方才那件东西,竟然是一件金丝软甲,此刻已经穿在了自己身上。 “使不得使不得,”柴士恩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这件金丝软甲脱下来还给对方,“和你实话实说,我虽然在翡翠阁中攒了一些私房钱,可那也不过五两银子而已,就连这件金丝软甲的线头都买不起,还是还给你吧!” 那声音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站在那里,不许动,听我把话说完。”柴士恩顿时停止了动作,乖乖的听他说。 “这件金丝软甲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不过是完璧归赵罢了。现在你还想不起这些,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这些话的。”那声音道,“金丝软甲只能帮你抵挡住一部分的危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柴士恩越听就觉得恐惧,“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有人要害我?为什么呀,我从没得罪过什么人,一没钱二没貌,他们杀了我也没什么用啊!” 那声音沉默了,柴士恩暗想,对方应该是被自己气着了。他踌躇的往前走了两步,想找些话来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在,对方并没有沉默多久,就对他说道,“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还有这些,你带在身上吧,总会用的着的。” 柴士恩正想问他这次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觉得怀里被塞进一件鼓鼓囊囊的东西来,然后猛的一个激灵,人从柜台上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醒过来了。 “哎呦!”柴士恩低呼一声,抬头去看陈郎中,就见他打着鼾睡的正香,丝毫没有被自己惊醒。柴士恩这才松了口气,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低头忽然看到自己怀中竟然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只看外面的布袋,柴士恩就觉得里面的东西不会派的上大用场,毕竟那只是用一块儿最普通的蓝色粗布做成的。可他还是缓缓的打开了,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叠纸。柴士恩不禁有些失望,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张举在面前。等他看清楚那上面写的字的时候,柴士恩差点儿叫出来。 这个不起眼的布袋里装的,竟然全都是银票!五十两的,一百两的,二百两的,五百两的,最大面值的是一千两的。柴士恩的眼珠子兴奋的差点儿瞪出血来。他仔仔细细一张一张的数过去,这个袋子里的银票足足有二十万两之多。也就是说,即便他现在什么也不做,把爹娘接到保州城来,每天吃喝玩乐,也足够活上过几辈子的了! 第二十八章 深夜相见 这么多的银票,几乎让柴士恩狂喜到发疯,接连在大腿上掐了好几把,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时候柴士恩想到,除了这个布袋,自己身上还该有一件金丝软甲。他撩开衣裳,那件金丝软甲果然还在,柴士恩摸着那软甲,冰凉冰凉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人所说的,也都是真的了?柴士恩猛的一惊,想起那个人的话,心又凉了。那人说,有很多人都想杀自己,尽管柴士恩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做为人的本能告诉他,保住小命要紧,毕竟,他现在也是个财主了! 柴士恩摸摸肚子,最后那点儿隐隐约约的疼痛感也消失了,看来自己的病已经好了。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陈郎中,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他得赶紧回翡翠阁收拾东西,等天亮城门一开,立刻回小安庄! 打定主意,柴士恩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毕竟陈郎中救了自己一命,留下诊金是应该的。他看了看布袋里的那些银票,最小的也是五十两一张,就算自己已经有那么多银子了,柴士恩还是舍不得。于是,他把身上带的所有的碎银子凑了凑,也有一两左右。他找了一张纸,歪歪扭扭的写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把银子压在纸上,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医馆。 天空中月朗星稀,将整条街道照的亮堂堂的。柴士恩在心里盘算着,等回翡翠阁拿了自己的东西,就雇辆马车,这样回小安庄也快些。回家之后再好好的和爹娘商议一番,这么多的银子,自然是要去好好享受一番的,也算是报答爹娘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柴士恩忽的又想起小安庄里就数四大爷的见识最多,或许也可以去问问他。 边这么信马由缰的想着,柴士恩快步的朝翡翠阁走去。才拐了一个弯儿,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柴士恩连道几声“对不住,对不住”,绕过那人,他想继续往前走,身形突然一顿,似乎被什么扯住了。 柴士恩回过头去,就见那人背对着自己,身形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正在发愣的时候,那人已经带着狂喜开口了,“你是柴士恩?”柴士恩没来得及多想,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对方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我找到他了!” 随着这声大喊,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冒出十几条黑影,都朝这边跑了过来。柴士恩心头一凉,莫非是自己怀揣着巨额银票的事已经走漏了风声,这些人是来图财害命的吗? 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指着他们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们别,别过来啊,我,我,呜呜,呜呜!”奈何对方根本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一群人把柴士恩团团围住,堵嘴的堵嘴,捆人的捆人,眨眼的功夫,柴士恩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柴士恩欲哭无泪,暗骂自己不该一时大意,被贼人所擒。这回别说回小安庄孝敬爹娘,恐怕以后给他们二老养老送终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柴士恩不禁恨上了绑了自己的人,在心中发誓,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忽然,柴士恩脑海里有什么转瞬即逝,想要抓却抓不住。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回忆里寻找那张脸到底在哪儿想过。 首先这个人一定是到了保州城之后才见过的,是翡翠阁的客人吗?柴士恩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那人的穿着打扮和去翡翠阁的客人相去甚远。那是在路上见过的吗?柴士恩不能确定。 正在思索间,他忽然想到,自己到了保州城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江府。对了,就是在江府!柴士恩激动了起来,他总算想起来了,绑架自己的人,正是在神子江咏歌的书房里见过! 他为什么要绑自己,是神子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柴士恩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两只脚不停的乱登。双泉见状,立刻低喝道,“别动!我本不想伤害你的,你若是不老实,说不得要让你吃点儿苦头!” “嘿,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柴士恩在心中暗骂,“若不是被你暗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柴士恩盘算着该如何逃脱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双泉朝外面看了一眼,立刻跳下马车,柴士恩只听他叫了一声“公子”,想必是他的主子,那位“神子”到了。 “公子,人已经找到了,就在马车上!”双泉脸有些微红,但在夜色中却不易察觉,“公子恕罪,为了不惊动旁人,我用了些非常手段。”江咏歌点点头,双泉立刻挑开马车的帘子,露出里面被捆的结结实实,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柴士恩。 “你们,退后!” 马车停在街道的正中央,双泉扶江咏歌上了马车,立刻吩咐其他人退开,自己也走到了一旁,深深的打了个哈欠。 “你,还认得我吗?”江咏歌给柴士恩松了绑,又拿走他嘴里的布团。柴士恩哼了一声,揉着被勒出印的手腕儿,冷冷的说,“神子嘛,在这保州城里,就算不认识自己的老子娘,也得认识您不是?” 见柴士恩这种态度,江咏歌抱歉的笑笑,“是我让双泉来找你的,你若有气,我替他陪个不是。只是,今天白天的时候……”江咏歌忽然提起白天的事,柴士恩猛的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大事没办。他立刻摸出那个木盒,急急忙忙的塞到江咏歌手里,无比严肃无比郑重的对他说,“这是一位老人家托我一定要交给你的,事关他的儿子孙子一大家子的性命,你一定要收好!” “这是什么?”江咏歌一愣,见那盒子十分古朴精巧,竟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掀盒盖! 第二十九章 五山五仙 整条街道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马车里挂着两盏灯笼。就在江咏歌伸手去掀盒盖的那一瞬间,柴士恩心中忽然有一股凉意升起,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别打开”,然后就猛的扑过去,想要阻止江咏歌接下来的动作。可是,江咏歌已经打开了那个盒子,纤长的手指恋恋不舍的不肯松开盒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盒子内部,像着了魔一般! “该死!”柴士恩暗骂一声,一头扎进江咏歌的怀中,同时用左手重重的打开那只木盒,一声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音和手臂上的疼痛同时袭来,江咏歌终于恢复了神智! 此刻,柴士恩的脸几乎贴在江咏歌的脸上。自处娘胎起,江咏歌还是头一次和一个人离的这么近,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恼怒和尴尬让江咏歌一把将柴士恩甩出马车,自己也钻了出去,正要呵斥几声,就看到柴士恩面色苍白的捂着左臂倒在地上,那只被自己打开的木盒就在他旁边,盒子里一条通体金色的小蛇正“嘶嘶”的吐着芯子,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江咏歌快速的把自己看到的一切整理一遍,终于得到一个结论,就在刚才,柴士恩救了他! “你?”江咏歌跳下马车,想要扶起柴士恩,却立刻想到,这个盒子是柴士恩亲手交给自己的。他若是不知道里面有毒蛇,怎么会及时出手救了自己呢? “公子,怎么了?”双泉听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江咏歌立刻制止他,“别过来,有蛇!”他拔出月华剑,当作暗器掷出,在那条小蛇察觉到危险之前,结果了它的性命。 在小蛇死亡的一霎那,蛇尸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不见了,这让江咏歌更加诧异,莫非这蛇不是凡尘之物吗?他回头看了看柴士恩,犹豫一下,还是过去扶起了他。 “你为什么要害我?”江咏歌用了一种疏离,却并没有责备之意的语气询问柴士恩,“这个装着蛇的盒子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交给我的,或者说,这个盒子就是你的。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还有,你既然要害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不会领你的情的。” 蛇毒从伤口处迅速蔓延,这是一种让人骨髓都发颤的疼痛感。柴士恩咬着牙,对江咏歌道,“你这人,真是天底下头号的混蛋!我舍命救你,你竟然还怀疑我要害你?好,我再和你说一遍,这个盒子是一位老人交给我的。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在今天的法事上交给你。不巧,我忽然腹中疼痛,没有按照约定给你。方才在马车上见到你,又想起这件事,所以,所以才给了你!” “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是江咏歌最想知道的问题,柴士恩疼的嘴唇发颤,“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在你打开盒子的一霎那,我,我觉得心里不安,所以,所以才……” 柴士恩被咬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黑褐色的毒血流了出来,腥臭难闻。江咏歌于心不忍,即便要弄清楚这件事的个中情由,也要先保住他的命要紧。 “双泉,过来帮忙!”江咏歌下定决心,从衣角撕下一条,紧紧扎住柴士恩受伤的胳膊,阻止毒血上涌。然后和双泉一起,用力挤压伤口,让毒血流出来。 可是这并没有让情况向好的方向发展,柴士恩口吐白沫,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江咏歌当当机立断,“快,送他去最近的医馆!”他伸手去扶柴士恩,没防备指尖碰到尖利之物,硬生生割出一道伤口。江咏歌吃痛,猛的缩回手。一滴鲜血顺着他指尖的伤口滴落,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柴士恩的伤口上。两滴陌生的血液相互交融在一起,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彼此纠缠着升起,在半空中激烈的扭曲缠绕。 江咏歌看的呆了,他从未见到过如此离奇之事,而下一秒,这两滴鲜血远远分开,然后猛的碰撞在一起,一道龙形的闪电自地面直冲天际,所有人同时陷入昏迷当中,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五道华光从天而降,光华耀眼,渐渐变淡,露出五位仙风道骨的仙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在王土之外,另有一番世外仙源! 在世人不可入之地,矗立着五座仙山。分别为仙游山,不周山,蓬瀛山,岳黎山,白头山。这五座山脉两两相连,又互不侵犯,每座山峰各成一排,分别居住着一位仙人。 有人传说,凡天赋异禀,仙缘深厚者,便会被选中,进入这五座仙山其中,成为仙人门下的弟子。这些人除了一步登天之外,每日吃的鲜果灵芝,喝的是美酒佳酿,实在让人羡慕。只是,这些都只是传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此刻,昏迷不醒的柴士恩和江咏歌被五位仙人围在中间,浑然不知。一位身着银白长袍,白须白发,神态慈祥的仙人率先开口,“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他身旁,一位以黑纱蒙面,却仍然挡不住美艳之色的仙子冷哼一声道,“师兄,你一向后知后觉,何时能想到什么?” 对面那位肚腹圆滚,笑模笑样的仙人打个圆场道,“这都是天意,你我何曾先知先觉什么?只是,该如何处置他们二人?” “处置?”一个阴冷还带着不屑的声音响起,“师弟这话未免说的有些狂妄了,你我的身份,是可以处置他们的吗?”一直沉默的三眼男子,忽的睁开双眉中间的第三只眼,对其他四位仙人说道,“不如我们将他们二人分别带会山去,收为弟子如何?” “不妥!”那仙子道,“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咱们却有五个,该如何是好?”几位仙人各怀心思,都不出声,却时不时的瞟向那位白衣仙人。 “这样吧,既然是天意,那我们就来抓阄!”白衣仙人提议道,其他几位却摇头,都称“不妥”。一番商议后,五位仙人决定,再选三人凑足五个,人人有份,不用争执! 第三十章 三年之约 想要选出另外的三个人选,对于仙人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们从未停止过寻找入门弟子这件事。可是,当凑齐了五人之数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毕竟他们想要的,只有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个人。 “师兄方才说,抓阄,不如我们……”肚腹圆滚的仙人每次开口,眉眼间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可若仔细去看他的眼底,却深深藏起一抹冰冷。 “荒谬!”美艳仙子行动间总带着一股怒意,“我说过了,这个办法我不同意!”于是,三眼仙人问道,“那你可有更好的办法?”美艳仙子狠狠剜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开口。于是,白衣仙人左手一摊,掌心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乌漆嘛黑的椭圆形小碗,里面已经有了五个纸团。他道,“为公平起见,我最后一个,不知哪位先来啊?” 美艳仙子当仁不让,率先抓出一个,迫不及待的展开,面上立刻多了一层冰霜。三眼仙人第二个抓,看到结果之后,脸色也没比美艳仙子好多少。肚腹圆滚的仙人依旧笑模笑样的抓了一个,展开后,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僵。 最后只剩下两个,一直在黑暗中,用一身黑袍遮身,没有开口的仙人随意抓了一个,展开后,朝江咏歌看了看。白衣仙人道,“那最后的这个,就是我的了。让我看看,被挑剩下的这个是谁!” 不足两寸宽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柴士恩!白衣仙人似乎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有些羡慕,又有些失望的看了地上的江咏歌一眼,轻叹一声道,“天意,都是天意啊!” “师兄,我不服!”那美艳仙子的怒火几乎烧到了其他四位仙人身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半步。白衣仙人道,“人,是你自己选的,师妹觉得有何不妥?” “哼,我要的只有他们两个,其他的,我不想要!”美艳仙子似乎跺了跺脚,缀着星光的裙摆跟着晃动两下,即便是在发怒,竟也美的惊心动魄。 白衣仙人温和道,“师妹,天资虽然重要,但教授他们修习之道的师父,更为重要。凡间有句俗语,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倒觉得,这话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了。试想,自称为师父的,不在少数,可他们教出来的徒弟,除个别之外,鲜少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师妹以为如何?” 美艳仙子冷哼一声道,“他们自己修为不够,教出来的徒弟自然只在其下,而不会在其上。”白衣仙人微笑点头,“不错,以师妹的能力,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儿,未必在他们二人之下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白衣仙人的话立刻得到了三眼仙人的赞同,“师兄说的不错,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将他们带回去,细心调教三年。三年之后,还是这个时候,还是此处,再次相见,让他们比试一番,自然就有高下之分了!” “好!” “就这么办!” “三年之约!” “后会有期!” 五位仙人各自带上选定的徒儿,白光一道,顿时消失不见了。天光大亮之后,保州城里的人惊闻一个天大的噩耗,保护了他们十八年,昨天还救了他们一名的神子江咏歌离奇失踪,生死不明! 江家上下自然是乱作一团,江夫人数次哭晕,江韶更是一夜白陀。派出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悬赏令上的金额一高再高,半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的消息。就连双泉也说不清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找到了柴士恩,后面的事,却一概不记得了。 消息传到玄元观,太煦道长微微惊讶,但掐指一算过后,便明白了五六分。他让至诚送信给江府,只说江咏歌性命无忧,让他们安心。合该命中有此一段奇遇,日后还有一番作为,让江韶夫妇耐心在家中等待便好。江家人向来相信太煦道长,听他们这么说,也安心了许多。自此日起,江夫人吃斋念佛,只求江咏歌能平安无恙。 蛇毒发作,柴士恩觉得这一次自己的小命恐怕是保不住了。在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江咏歌在奋力救治自己。可是,现在他到底是在阎王殿,还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呢? 身边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没有一丝人气。柴士恩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已经在阎王殿里了。听说,到了这里的鬼魂,都要排队过堂,把生前的善恶判断个明明白白,然后按照不同的罪行,分别送去十八层地狱中的一层或者几层。想到这儿,柴士恩不禁一阵懊恼,他才活了多大,善事没来得及做几件,调皮捣蛋的糊涂事倒是一大堆。从小安庄逃到保州城,不就是因为弄死了村头那棵老槐树吗?就这一条,恐怕就得吃些苦头了! 不安和恐惧让柴士恩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忽然,一股森然的寒意穿透皮肉直达骨髓。即便还在半梦半醒中,柴士恩还是一个鹞子翻身跳了下来,却因为腿脚发软,“咕咚”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身体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确定自己是活着的,柴士恩“哎呦”两声,这才睁开眼,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白色的地毯。他恍惚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比月红姑娘的房间还要精致。”他抽动鼻子用力闻了两下,一股似花香又不是花香的味道钻入鼻孔,柴士恩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俏丽的身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呢?你是怎么从床上摔下来的,是不是摔疼了?哎呀,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随着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柴士恩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身材娇小可爱,嘴边还有一对酒窝的姑娘。她伸手把柴士恩扶了起来,浅笑盈盈! 第三十一章 仙女师姐 “仙,仙女姐姐!”即便看惯了翡翠阁中各种各样的漂亮姑娘,柴士恩还是一眼就被面前这位姑娘迷住了。那姑娘轻轻啐了一口,“油嘴滑舌的,什么仙女姐姐,我叫廖水,是你的师姐!” “师姐,什么师姐?”柴士恩如坠云里雾里,眼前的状况,他是半点也没弄明白。廖水把他扶到床上,细心的帮他掖好被角,这才柔声细语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这里是仙游山,我们所属的门派叫做雾玄宫。在雾玄宫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是不周山上的隐阙门,蓬瀛山的半月洞,岳黎山的天枢阁,白陀山的陆截派。或许你从前没有听说过这些地方,但只要是修仙之人,都对这里十分向往。因为到了这里的人,有极大的机会突破最后的障碍,飞升成仙。”廖水见柴士恩惊讶的嘴都合不拢,鼓励他道,“你能被师父选中,说明你也是仙缘深厚,极有根基的。只要多加努力,勤奋修炼,也会有飞升成仙的那一天的!” “廖水师姐,你,你先等一下!”柴士恩不得不打断她,“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我只是在翡翠阁跑腿的,翡翠阁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就是青楼,那里的姑娘们都……” 廖水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转身背对柴士恩,她正色道,“柴师弟,身为师姐,我不得不提醒你,那些凡间的坏习惯不要带到山上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柴士恩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指天发誓,“请师姐放心,日后就算有人用匕首指着我,我也不会再提半个字。” “柴师弟,还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交代一下。”廖水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这让柴士恩躺不住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想要下床聆听师姐的教导,却被廖水阻止了,“师父虽然已经解了你身上的蛇毒,但你身子虚弱,不须多礼。我要说的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姓易名无涯,你要牢牢记住,日后若有人不敬师父名讳,你该如何?” 柴士恩心思活络,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是要表表忠心的,他立刻做出一副万分愤怒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师父与我有再造之恩,若有人诋毁他老人家,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然他血溅当场,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果然,廖水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柴士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拱手道,“多谢师姐夸奖。”廖水白了他一眼,“你先别高兴的太早,雾玄宫有宫规共计一百二十五条,你不但要全部背下来,还要牢牢记在心中!” “啊,这么多?”柴士恩自认有些小聪明,可是对于这些条条框框,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部记住。幸好廖水又道,“不过呢,我个人认为,这一百二十五条宫规当中,有大半都是重复啰嗦,你只要记住其中几条最重要的,足以保住小命了!” 听说这些宫规关乎性命,柴士恩不得不正视起这件事来。他向廖水虚心求教道,“还请师姐不辞辛苦,不吝赐教,师弟我洗耳恭听!”廖水见他态度端正,说起来的时候,自然也用心了许多。 “以你师姐我在雾玄宫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总结起来一共三条。”廖水把手背在身后,拿出师姐的派头,脑袋一晃一晃的对柴士恩道,“其一,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生辰。师父的生辰是九月十八,每年到了这一日,雾玄宫上下都要吃素。” 柴士恩点点头,死命的把这个日子记下,“师姐放心,到了那一日,别说酒肉,我就一点儿油星都不碰。”廖水继续道,“其二嘛,雾玄宫内,除了师父他老人家居住的紫宸殿不能随意靠近和进出之外,后山后一处河川崖,是万死也不能去的!” “这又是为何?”柴士恩好奇道,“莫非那里有豺狼猛虎,怕伤了人吗?”廖水听他问的天真,不由得掩嘴笑道,“果然是个呆子,在咱们雾玄宫,就连烧火的丫头,寻常猛兽都无法伤她们分毫的。不过我隐约听其他师兄师姐们说过,似乎那里有很可怕的东西,所以师父才严令不许靠近!” “原来是这样。”柴士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暗道,“若不是嫌自己命太长,谁会故意去那里找死?就算是你们逼着我,我也半步都不靠近的!” “还有这第三条,”说到这儿的时候,廖水忽然露出忧伤之色来,柴士恩不禁脱口问道,“师姐,这第三条是什么?”廖水在桌边坐下,一手托腮,做眺望远方状,无比神伤的道,“师父严令,雾玄宫中弟子不得,不得互生情愫,私定终身,若有违背者,轻则赶出雾玄宫,重则性命堪忧!唉,我的云师兄!” 一见廖水这幅模样,柴士恩就先明白了七八分。想来她口中的“云师兄”就是她的心上人了,多半在雾玄宫中,这位云师兄的仰慕者不只廖水一个。柴士恩低头忍笑,安慰廖水道,“师姐放心,大概是师父见咱们年纪小,担心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等到了婚配的年纪,师父自然不会拦着师姐你的大好姻缘,到时候,说不定你和那位云师兄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是?” 虽然和这个柴士恩是初次相见,廖水竟然觉得这个师弟人很是不错,尤其是方才这番话,几乎说到了她的心缝里去。于是廖水豪情万丈的拍着胸脯对柴士恩再三保证,只要柴士恩不触犯宫规,有她罩着,没人敢欺负他! 柴士恩不禁暗自窃喜,白捡来的这位“便宜师父”不知人品如何,若是好的,自然不必担心。若是不好,他除了硬着头皮受着,也被无他法。所以,先给自己找个“靠山”总是没错的。只是廖水这个“靠山”是不是真能靠的住,他就不确定了! 第三十二章 初起争端 和柴士恩醒来时的情况完全不同,当江咏歌醒来的时候,愕然发现身边穿着相同服饰的男男女女至少有二三十人。他们见江咏歌醒来,满脸皆是欣喜之色,这个忙着端水,那个忙着送药,一声声嘘寒问暖,让江咏歌有刹那的错觉,莫非眼前这些,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吗?但是很快,他就警觉起来,猛的坐起身,冷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 “师弟,看你说的,我们这不都是关心你嘛?”一个圆脸小眼,双颊有雀斑的男子笑的像要咬人一样的从后面挤过来,两手一推,把旁边的人全都推开,这才对江咏歌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天禄,是隐阙门的大师兄!” 话音未落,周围忽的响起一阵哄堂大笑,笑声肆无忌惮,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嘲讽之声,“也是了,他也只剩下大师兄这个身份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就连入门不到一年的师弟师妹们也比他悟性高,真不知道师父当年为何收他做弟子!” “听说,是他娘在师父房中跪了一天一夜才……” “谁知道是跪,还是做了别的什么?” “别胡说,被师父听到了,少不得一顿打!”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其中深意,就连江咏歌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也明白了一二。他不禁皱眉,这个隐阙门毫无规矩,竟然连大师兄也可以随意拿来调笑,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就在这时,那笑声随着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戛然而止。方才还肆意嘲笑高天禄的人捂着脸倒在地上,毫无例外的嘴角挂着血迹,更有甚者,还吐出两颗洁白的后槽牙来! “哼!” 一声冷哼,让在场的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江咏歌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压,他暗暗反抗,终究还是无力抵挡,身子一软,躺倒下去。 “嗯,不错,可以和我抗衡一二,已经是难得的天人之姿了。”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江咏歌面前,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气息。此人一身黑袍,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黑暗当中,只有一双如同三九寒冰般冰冷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哼,本尊不只一次的告诫过你们,高天禄是本尊的大弟子,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师兄!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是隐阙门除本尊之外低位最高的人,看来,你们是把本尊的话当作耳旁风了?”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意。 “师父,我,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啊师父,我们知错了!” “大师兄,我们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求饶声中掩饰不住的惶恐,让江咏歌忍不住嗤之以鼻。方才他们还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讥讽嘲笑着高天禄,此刻却因为黑袍人的出现换了另外一幅面孔,看似真心忏悔,悔不当初,但当江咏歌看到泪水之下的阴毒目光时,他知道,高天禄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好过! “大师兄,你就帮我们向师父求求情吧!” 有人跪爬到高天禄脚下,抱着他的腿,连声哀求。不知道为什么,江咏歌此刻忽然想对那个高天禄大声说,“别替他们求情,不要原谅他们!”可事与愿违,高天禄还是朝着黑袍人缓缓的跪下来,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师,师父,师弟师妹们是,是在和我开玩笑,您老人家就原谅他们吧!” 黑袍人身子一动,似乎有些怒其不争,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高天禄。江咏歌以为,黑袍人会再次严令其他人不许轻视这位大师兄,可他对那些人说的却是,“你们好自为之吧,今日他放过你们,是看在本尊的面子上,可若日后他不愿放过你们了,也自求多福吧。”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就连江咏歌也不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黑袍人似乎是在告诫那些欺负高天禄的人,又似乎是在提醒他们什么。跪在地上的人们纷纷对高天禄称谢,然后一股脑的退了出去,江咏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这时候,高天禄很自觉的对江咏歌道,“师弟,你如今是在不周山的隐阙门,这位便是我们的师父姜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离保州城多远,我的家人可还安全?”江咏歌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这三个是眼下他最想问的。高天禄搬来椅子,请姜齐坐下,垂手站在一旁。 “不周山,隐阙门,世外之地,无法用距离来衡量,你的家人都很安全,本尊并没有见过他们。”姜齐难得的耐心,江咏歌又问,“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师弟……”高天禄似乎觉得这位新来的师弟对师父太不尊敬,想要提醒他一下。姜齐却抬起手,阻止了他,“因为你天资颇高,本尊想要收你为徒。” “可是我并不情愿!”做为保州城的神子,江咏歌有着本能的骄傲,“所以这只是你一厢情愿之事,我要离开这儿!”他掀开锦被,想要下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全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不能动弹分毫。 怒火将江咏歌的双目烧的雪亮,他暗暗的和这股力量较劲,可即便用上了全部的灵力,还是失败了。他怔怔的停止所有的动作,就连呼吸也变得谨慎起来。看来想要在面前这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是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这时候,江咏歌明显感受到了高天禄松了口气。毕竟做为大师兄,他不想看到师父和新入门的师弟大打出手。而江咏歌则把他的反应当作了善意的表达,因此也对高天禄产生了好感。 “你若投在本尊门下,半年之内,灵力修为可翻一倍。”姜齐抛出的条件让江咏歌顿时心动了,接下来的那句话,让他坚定了留下的念头,“三年之后,你可以回到保州城,和你的父母亲人团聚!” 第三十三章 死皮赖脸 雾玄宫地广人稀,入门较早的弟子都有单独的宫殿居住,而入门稍晚的则两人,四人,或者六人共住一座宫殿。廖水颇有些发愁的掰着可爱的短短的手指头说,“你是如今雾玄宫入门最晚的,说起来应该和其他弟子共用一座宫殿。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又特地交代了,你和其他人不同,让我格外厚待,这么说,那就得一人住一座宫殿了。要是这样的话,比你先入门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该不乐意了,哎呀,柴师弟,你说我怎么办才好嘛!” 柴士恩听她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唠唠叨叨个没完,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还没个定论,忍不住道,“师姐,我现在住的房间是在何处?”廖水想都没想道,“是我的一见喜啊!”见柴士恩眼睛都直了,她只好耐心道,“在雾玄宫,从师父的紫宸殿开始,有许多的宫殿,像什么惊虹殿啊,归元殿啊,青阳殿啊,都没有我的一见喜特别,柴师弟,你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柴士恩连连点头,“敢问师姐,一见喜里除了师姐你,还有别人住吗?”廖水道,“从前还有一位师姐和我同住的,三个月之前她搬到别处去了,师父还没安排别人过来,所以暂时只有我一人住。” “这不就得了!”柴士恩对现在住的地方很满意,甚至有些不舍,“不如师姐安排我留下来和你同住,这样既不会坏了规矩,我还能时不时的逗师姐一笑,做些活计跑跑腿什么的,师姐觉得如何?” “这,不好吧?”廖水对柴士恩开出的条件没有异议,她为难的说,“可是雾玄宫从来没有女弟子和男弟子同住的先例啊,这不太好吧?” 柴士恩闻言,立刻正色道,“非也非也!师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首先,我们虽然同住一处,但也是你住你的房间,我住我的房间。你们在仙山上不知道,在我们小安庄,孩子多的穷人家里,说不得兄弟姐妹都住在一张炕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的呀?”廖水自记事起就在雾玄宫中,对于那些世俗凡间,她并不了解,“还有呢?”柴士恩道,“这么说吧,”他指着自己所在的偏殿说,“这么大的屋子,比我家三间北房还大,无论白天晚上,我一定会把自己牢牢关在里面,没有师姐的召唤,绝不走出去半步,如何?” 廖水歪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除了这个法子,她似乎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来,不如就先回禀了师父,他老人家若是同意了,就这么办。 “那好吧,你可以现在偏殿住下。喏,这是你的衣衫,一会儿换上。”廖水指着桌上放着的灰不溜秋,活像一身老鼠皮似的弟子服说,“雾玄宫有专门的浣洗房,你可以随时送过去让他们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师姐,不是吧,这颜色也太难看了!”柴士恩深深看了一眼廖水身上那身湖蓝色的弟子服,不满道,“我不要这个,我要和师姐你一样的!” 廖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弟子服,“雾玄宫有严格的规定,不同等级的弟子所穿的弟子服,颜色是不同的。我这个只是二等的,等级最高额师兄师姐们穿的是银白色,和师父一样,仙意飘飘,实在让人羡慕!” “那我这个是几等的?”柴士恩有些丧气的问。廖水欲言又止,柴士恩打断她道,“师姐不用说了,我入门最晚,一定是最低等的了。”廖水见他如此,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只要你努力上进,很快就会换上别的颜色的弟子服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柴士恩万般不愿的换上了那身弟子服,在一人高的铜镜面前照了照,发现这衣裳虽然难看,但自己穿上倒也有了几分“仙气”。廖水帮他重新把头发束起,插上了一根岫玉发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嗯,柴师弟果然一表人才,走,师姐这就带你去见师父!”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柴士恩必须要去见见自己要巴结的头号人物。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一会儿不管此人如何,都要大夸特夸,拍马屁嘛,他最在行了! 出了偏殿,柴士恩先吃了一惊。一见喜的院子里,不只有悠哉悠哉的仙鹤在芭蕉树下乘凉,不大的池塘里竟然还有三四只金龟。廖水对这些视若无睹,拉着他出了一见喜,右手一挥,立刻有一柄仙剑破空而来,迅速变长变宽。廖水一跃站了上去,柴士恩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浑身抖的厉害,站在仙剑之上,不得不抓紧廖水的胳膊。 “师弟,你放轻松一点,你,你抓疼我了!”廖水忍不住吸着凉气,可她越是这么说,柴士恩的手就抓的越紧。他看着脚下穿梭而过的山川云朵,结结巴巴的说,“师,师姐,怎,怎么去见师父他,他老人家,还,还要飞,飞……” 眼见一只大雁擦身而过,柴士恩脸白如纸,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刻闭上双眼死死抱住了廖水的腰。廖水挣脱几下,又担心力气太大,把柴士恩甩下去,只好作罢,“师父住的紫宸殿在仙游山最高处,自然要飞过去了。等你学会了御剑术,就可以自己去了。” “是,是!”柴士恩只盼着早点儿到紫宸殿,自己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了。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缓缓落地。脚底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柴士恩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师姐,太,太吓人了,你说,若是掉下去了,我岂不是要粉身碎骨?”廖水一把把他拎起来,踮起脚尖戳着他的脑门儿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有你师姐我在,怎么会让你掉下去?就算掉下去了,也能把你捞回来!别啰嗦了,师父等着咱们呢,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快跟我来吧!” 第三十四章 仓促拜师 在廖水的催促下,柴士恩迈着发颤的腿,一步一步的靠近了紫宸殿的大门。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和一见喜里奇花异草满地,仙鹤金龟悠闲不同的是,紫宸殿里一派肃杀之意,那种刻意的简单让柴士恩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里没有花草,没有流水,甚至可以说除了那位“便宜师父”之外,连一样有活气儿的东西都没有。见他眼睛瞪的老大,明显有很多问号的样子,廖水非常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师父喜静,平日我们到紫宸殿来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生意,以免打扰到他老人家清修!” 柴士恩听的认真,却没有注意脚下。廖水的话音未落,他竟然一个不小心,左脚尖猜到了右脚的脚跟,然后大叫一声整个人朝前倒了下去,巨大的声响几乎让紫宸殿跟着晃了三晃! “柴师弟,你没事儿吧?”廖水连忙去扶他,弯腰的时候担心的朝紫宸殿的大门看了一眼。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紫宸殿里传出洪钟一般的声响,柴士恩头一次听到这声音,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半,立刻就被震的一头栽了下去。廖水忍不住偷笑一声,拉起他小声说,“别害怕,师父他老人家的千里传音是越发炉火纯青了,以后你听习惯了,就好了!” “廖水丫头,又在背后说师父我的坏话!”紫宸殿的大门忽的自动打开,一股浓重的药香从里面传出,柴士恩狐疑道,“师父病了?”廖水却道,“师父是在为你炼制解蛇毒的丹药,你不知道,咬了你的那条蛇可不是凡物,厉害的很呢!”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紫宸殿的门口。柴士恩连忙低下头,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也要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嗯,看上去精神多了,身体还好吧?” 柴士恩只看到对方银白色的衣角,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好,好多了,劳您费心。”廖水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柴士恩歪头去看她,就见廖水挤眉弄眼的,十分调皮。 “在我这里不必拘束,你们坐吧。廖水,你如今是师姐,别顾着自己吃点心,也分给士恩一些。”那声音和蔼可亲,让柴士恩顿时放下了几分戒备和紧张。廖水把一碟子莲花样式的点心摆在他面前,自己则拿起一块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想必廖水已经和你简单的说过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对于这个“得来不易”的弟子,易无涯有着一种本能的喜爱,他对柴士恩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雾玄宫了。” “是,师父!”柴士恩无比乖觉,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的亲热无比,“多谢师父收留,只是弟子愚笨不堪,还要师父您老人家多费心了!” 易无涯微微的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新弟子比起廖水来还要嘴甜三分。他不禁唇边多了几分笑意,“何必妄自菲薄,既然我把你带回了雾玄宫,就证明你天资卓绝,是可造之材。只是事出匆忙,拜师仪式就要从简了,不知你……” 易无涯原本的意思是,明日将雾玄宫上下聚集起来,举行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没想到柴士恩却理解错了,他一头跪倒在易无涯面前,一边“咚咚咚”的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边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柴士恩三拜!” “柴师弟,你……”廖水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明白过来之后,竟笑的弯了腰,“师弟,你也太着急了吧?师父的意思是,明日再举行拜师仪式,你,你不用这么着急吧?” 这时候柴士恩才意识到,自己初次和师父见面,就出了个大丑。他一阵懊恼,暗骂自己太过着急了,可又不想认下,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主意。他直起腰,满脸正气的道,“师姐,你错了。我并非着急,而是想着,师父他老人家不嫌弃我才薄智浅,开天恩把我带回雾玄宫,我是感激涕零,不知怎么回报师父的恩情。怎么还敢望向举行那么盛大的拜师仪式呢?所以,师父,我请求您不要兴师动众,今日就收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子吧!” 柴士恩一脸真诚,说到最后几乎落下泪来。廖水听了自觉惭愧,她不好意思的对柴士恩说,“柴师弟,是师姐误会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师姐,瞧你说的,我知道,师姐都是为我好!”说着,柴士恩还冲廖水眨了眨眼睛。易无涯见他们师姐弟一番友爱,更是欣慰,“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一番孝心,那为师就成全你了。也好,为师也希望你不要骄傲,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从最低的弟子做起,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为师身边来。廖水啊,士恩的住处,你可安排好了?” 听师父问到这件事,廖水连忙道,“师父,柴士恩初来乍到,各处都不熟悉。我的一见喜还空着,不如就让他暂时住在偏殿里。等过些日子,再安排新的住处。” 易无涯想了想,“也好,你要好好看顾士恩,他对为师,对雾玄宫,都意义非凡!”廖水点头道,“是,师父,请您放心!” 从紫宸殿出来,再次御剑回到一见喜,柴士恩已经觉得没有那么可怕了。他说,“师姐,师父看起来挺和气的,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怕他似的?” 廖水一边御剑,一边对他说,“我那不是怕,而是敬畏。在我和众多师兄师姐的心目当中,师父是神祗一般的存在,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开始修行了。这段时间会辛苦一些,但是你绝对不许偷懒,若是被师姐我发现了,一定狠狠罚你!” 柴士恩暗想,“哼,在小安庄我什么活没做过,你个小丫头能难的住我?”可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柴士恩被送去和其他弟子一起开始修行之路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第三十五章 前路漫漫(一)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柴士恩住的偏殿就被廖水一掌拍开。她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揪住柴士恩的耳朵,不管他连声呼痛,硬把他从温暖舒适的床榻上拖下来,义正辞严的道,“柴士恩,我对你真的很失望!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赖在床上,这样下去,怎么成呢?看看其他的师兄师姐们,早就……”话说到这儿,廖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柴士恩揉着沉重发涩的双眼,哀求道,“师姐,外面天还没亮呢,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不行!”廖水见他贼心不死,沉自己不注意又要往床边走去,立刻伸出脚拦住了他的去路。柴士恩睡眼惺忪,脚下一绊,立刻摔了个狗啃泥。 廖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一摔也把柴士恩彻底摔醒了。他万般不情愿的穿好那身灰不溜秋的弟子服,把自己上上下下整理一番,精神百倍的对廖水道,“师姐,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这才像样嘛,很好!”廖水在柴士恩肩膀上拍了拍,“跟我来吧,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廖水没有御剑,而是脚下生风的在前面走着。柴士恩开始还跟的上,但走出一段之后,他和廖水之间就拉开了距离。柴士恩想,自己虽然叫这小丫头一声师姐,也仅仅是因为她比自己入门早而已。看看,那两条小腿接在一块儿还不如自己的长,如果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自己可就没面子了! 于是,柴士恩暗暗咬牙,拼命的倒腾着两条腿,想要追上廖水。可是,他几乎小跑起来,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段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柴士恩着急了,有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偏偏他越急,两条腿就越不停使唤,好几次差点儿绊在一块儿,摔个跟头。 “该死的,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柴士恩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就在这时候,丹田处隐隐有一股暖意升腾而起。柴士恩觉得奇怪,老树的精元怎么在这时候发动了? 随着这股暖意朝四肢扩散,原本酸疼的小腿和有些麻木的大腿觉得舒服了许多,再然后,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快速的前后交替着。柴士恩暗自惊奇,低头去看时,发现自己的鞋底离地面足有两寸多高,自己不是在走,更像是在飘! 原本廖水在前面走的得意,以为自己给新来师弟的“下马威”很是成功,不料转眼间柴士恩就站在了她旁边,正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呢。 “你,你……”廖水的脚步一顿,转头去看柴士恩。就在迟疑间,她已经发现一股奇异的灵力围绕着柴士恩的丹田打转。之所以他能这么快就追上自己,恐怕少不了这个东西的帮忙。廖水很是好奇,想问问柴士恩那到底是什么,可想到师父交代自己的那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在易无涯带柴士恩回来之初,就曾将廖水叫到一边,仔细嘱咐过。易无涯告诉廖水,“柴士恩和你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不同,对于师父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要好好教导,更要好好保护他。” “师父,这小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傻气,和其他的……”廖水噘着小嘴儿,一脸的不解。毕竟,雾玄宫其他的弟子,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这个柴士恩看上去像样很多。毕竟,有天资之人看山去总是有所不同的。 “傻丫头,这个师弟只是还没有露出他的本质来。师父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崭露头角,成为雾玄宫最出色的弟子。以后,你要仰仗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师父才特意让你好好照顾他。看在这份情面上,他也会回报于你的!” 想到这儿,廖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她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这人,平日里走的习惯了,差点儿忘了师弟你是新来的。不过你放心,师姐保证,以你的资质,不出半个月,就能和师姐走的一样快了!哈哈,哈哈哈!” 廖水尴尬的笑了两声,前面已经隐隐的出现了一大片花田。 柴士恩发誓,就算把小安庄所有的田地都连在一块儿,也没有这么大。花田里栽种着各色各样他从未见过的花,红色的像一张猴子脸,黄色的像一只小麻雀,而紫色的,则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他忍不住问,“师姐,这是什么花儿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雾玄宫的花,自然和外面的那些俗物不同。喏,这红色的叫猴儿面,黄色的叫一飞天,紫色的叫朝霞仙子!”廖水说着,伸出手在沾着露水的花朵上轻轻拂过,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柴士恩忍不住深吸两口,顿时精神大振。 这时候,站在花田里的人见到廖水纷纷打起招呼来。 “师姐早!” “廖水师姐!” “师姐好!” 柴士恩看到,他们身上都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弟子服,想到以后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忍不住在廖水身后,高高举起手臂挥舞着,大声道,“师兄师姐们好,我叫柴士恩,是新来的!” 话音未落,柴士恩顿觉脚面一痛,低头看时,竟然是廖水狠狠的踩了自己一脚。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埋怨道,“师姐,你干嘛啊,我不就是和他们打个招呼,你至于嘛!”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廖水以过来人的身份道,“你若不说,他们并不知道你是何时入门的,自然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可你刚才偏偏要自报家门,自露短处。这下好了,他们都知道你是新来的,有你的苦头吃!” “不是,师姐,这里不是仙山吗,不是雾玄宫吗,怎么还和我们那儿一样,有欺负新人的恶习啊?”柴士恩一脸懵逼,他以为这里是世外仙源,不会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廖水长叹一口气,冲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表示自己的鄙夷! 第三十六章 前路漫漫(二) 放眼望去,花田中男男女女站了二十来个人,他们中大多数的年纪都和柴士恩不相上下。廖水带他走过去,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对他们道,“这位是新来的师弟,他叫柴士恩,从今天开始,就和大家一块儿修炼了。你们入门比他早,一定要多多帮助他才是!” “师兄师姐好!”柴士恩无比乖觉的鞠躬道,“以后请多多照顾!” 那些人笑眯眯的看着他,有的点头,有的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这时候,柴士恩注意到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双比普通竹筷长了不止两三倍的筷子,身后还背着一个用一种散发着奇香的红色藤条编的背篓,且那些背篓是加了盖子的。 “这就是你修炼要用到的东西了,”廖水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一双长筷和一个背篓交给柴士恩,语重心长的说,“你要做的,就是用竹筷捕捉飞舞在花朵间的那些细腰蜂!” 听了廖水的话,柴士恩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在花间寻找她说的什么细腰蜂。可是眼睛都瞪的干涩麻木了,每朵花都看出了重影,柴士恩还是没有看到细腰蜂的踪影。 见他疑惑的回望着自己,廖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长筷,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握住长筷的手指微微用力,停在了半空当中,周围顿时响起了惊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你,你们看到了什么了,怎么这么激动?”柴士恩像个傻子一样左右看看,然后把视线转向廖水手中的筷子。那筷子并不精巧,甚至有些粗苯,筷身足有一根成年男子的中指粗细,就算是最细的筷头,也比寻常竹筷最粗的地方胖上一圈儿。 柴士恩弯腰低头,几乎把眼睛贴在了长筷上,这才发现,在两根长筷的头部之间,一只五彩斑斓,比苍蝇还要小的东西在拼命的挣扎着。它背上一对薄的几乎看不出的翅膀被长筷夹住,无法挣脱,而身体其他部位都是完好无损的,就连比头发丝还细上好几倍的触角都是完整的! “柴师弟,看出其中的门道了吗?”廖水得意的松开长筷,那细腰蜂立刻慌不择路的逃走了。柴士恩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滴,“师姐,看是看明白了,可是,那细腰蜂那么小,颜色又和花田几乎融为了一体。而且那筷子,那筷子那么长,我怎么夹的住?” “唉,柴师弟,你的心情师姐我能够理解!”廖水眼睛笑的弯弯的,“可是这雾玄宫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想当年,你师姐我曾在花田中忙的焦头烂额。”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说,“不过,只要过了这一关,后面就是康庄大道,十分平坦了!” “那就借师姐您的吉言了!”此时此刻,“万分沮丧”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柴士恩的心情了。廖水鼓励他道,“师姐看好你呦,好啦,现在我来说一下规则。你夹到的每一只细腰蜂都要是活的,完整的,就像我刚才夹的那只一样!” “什么!”柴士恩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都塌下来了,他惨呼一声道,“师姐,你行行好,就把我送回去吧!”廖水一边牢牢的拉住他,以防他会在“重压”之下突然逃跑,毕竟一会儿她也还要去修炼,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找他,一边对他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完,日落前你要抓到五十只才可以,不然是没有晚饭吃的!” “什么!”又是一声惨叫,柴士恩忽然双腿发力,拼命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奈何被身后的廖水死死拽住,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廖水板起小脸,用一种小孩吓唬小孩的语气对柴士恩道,“你若抓不够五十只,就不给你吃完饭!” “你们,你们这是残害大好青年!”柴士恩再次提出了抗议,这一次廖水没有理会他,而是把他往旁边一推,交给一个身材魁梧,额头有一块儿闪电型伤疤的男子道,“鲁鹏飞,人我就交给你了,你给我看好他,若是他敢偷懒,逃跑,可以教训,但注意分寸!” “是,师姐!”薅着柴士恩衣领的鲁鹏飞忽然开口,那声音闷闷的,有些震耳朵。眼见廖水已经走远,柴士恩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到了雾玄宫之后,和他最熟悉,最有可能依靠的人已经渐行渐远,接下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这个没有什么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到这种日子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柴士恩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了。 “熊包!”鲁鹏飞最见不得男人哭哭啼啼的模样,他不耐烦的大声呵斥道,“你还是不是个男银,是不是个男银?不就是五十只细腰蜂嘛,看看那边,那几个娘们儿都能完成,你怎么就不行?哼,要是承认自己是蹲着尿尿的,就继续在这儿哭!” 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鲁鹏飞的说话方式,这时候已经散开,去捉细腰蜂了。柴士恩可怜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们都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只好一咬牙背上背篓,拿起长筷,咬牙切齿的去捉该死的细腰蜂! 仙游山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所以奇花异草全年盛开。馥郁芬芳的花香熏的柴士恩都要陶醉了,可是他的眼睛和手却时刻注意着那些花的花蕊,因为那里就是细腰蜂最容易出现的地方! 洁白如雪的花蕊上吐露着芬芳,一道细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当看到它身上斑斓的色彩和标志行的细腰时,柴士恩浑身的血一起往太阳穴涌。他手忙脚乱的想要举起长筷,可手臂只是微微摆动,细腰蜂就已经机警的察觉,快速挥动着翅膀飞走了。 柴士恩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他立刻追过去,举起长筷就夹! 只是,这对长筷在他手中活像一对大号的棒槌,别说灵巧,就连使唤也使唤不动。慌乱间,其中一根顺着指缝滑落下来,好巧不巧的砸在他的鞋靴上,柴士恩大窘,不愿别人看到他出丑,立刻弯腰去捡,却顾不上手里的另外一根已经飞了出去,只听一声轻呼,似乎是砸到了什么人。柴士恩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起身去寻这人,就见鲁鹏飞正从发髻里拔出那根“不听话”的长筷,目光不善的瞪着自己! 第三十七章 前路漫漫(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柴士恩的辩解多多少少有些苍白无力。他看到鲁鹏飞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然后朝自己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你别,我,我!”柴士恩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可不想到这儿第一天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他双手握紧,紧张的手心儿里都是汗,如果鲁鹏飞再往前一步,他立刻撒丫子就跑! 幸好,鲁鹏飞在距离他只剩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没好气儿的冷哼一声,把那根长筷用力掷在地上,转身回去了。 柴士恩憋着一口气,终于在这一刻呼了出来。他赶快拾起那根长筷,这一次,柴士恩选了一个离鲁鹏飞较远的地方,以防还会发生一样的事情。 “嘿,新来的,你运气不错呀!”一个年纪轻轻就留着山羊胡,故作老成的男子主动靠了过来,柴士恩悄悄的抬起头冲鲁鹏飞那边看了一眼,无奈的冲这人苦笑。 “我叫羊山,因为这一把胡子,他们喜欢叫我老山羊。我比你早两个月入门,算是你的师兄吧!”羊山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再加上他下巴上的胡子,果然像一只老山羊! “羊师兄!”柴士恩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果然,这一声师兄叫的羊山眉开眼笑,更是一把揽过柴士恩的肩膀,亲亲热热的说,“柴师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也不能白叫不是?师兄我就来教教你,该怎么对付这些细腰蜂,你看好了啊!” 羊山轻轻握住长筷,五根手指配合的极为默契灵巧。在他手中,那两根笨拙的长筷就像是被驯服了一般,指哪儿打哪儿。不出三五下,已经有三只细腰蜂落入了他的背篓当中。 “师兄,你好厉害啊!”柴士恩由衷的拍着马屁,而且是拍的“啪啪”作响的那种,“这筷子在我手里,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玩儿不转啊!” “这样,你闭上眼!”羊山对他道,“把你手里的长筷想象成你的手指,哎,对了,对了,我说你做啊。开,合,开,合!对对对,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羊师兄,你别说,好像真的灵巧了不少!”在羊山的指点下,柴士恩的确觉得顺手了许多。可是想到那小的可怜的细腰蜂,他忍不住又是一阵气馁,“羊师兄,那细腰蜂太小了,还要全须全尾,我担心自己做不到!” 此刻的羊山已经开始融入了自己“师兄”的新身份,他抱着肩膀退后一步,抬了抬下巴道,“你示范一个给我看看!”柴士恩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睛要跟谁拼命似的在花丛间寻找着细腰蜂的身影。羊山立刻叫停道,“停停停,你先等一下,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羊师兄,你快说!”柴士恩大喜过望,若是因此能一举解决这个难题,让他每日替羊山打洗脚水都认了。羊山在身上摸索两下,竟然摸出一面女子才会随身携带的菱花小镜递给柴士恩,“喏,你自己看看!” 镜子中,柴士恩横眉怒目,满脸的凶狠之象,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羊山道,“或许是廖水师姐没有和你说明白,这细腰蜂看似不起眼,实则作用奇大。”他翘着兰花指指着面前的花田道,“你别小瞧了这些花花草草的,雾玄宫里几乎人人都会炼制丹药。而这些花草,就是炼制丹药常用的材料。仙游山有仙障屏蔽,寻常的蝴蝶蜜蜂是飞不进来的,所以,花草之间的授粉,就全靠这些细腰蜂了。” “那,那还让我们这些低级的弟子用捉细腰蜂来做练习,不知有多少要毁在我们手中。”柴士恩忽然担心起来,看了看手中的长筷,又多了几分愁色。 “你呀,也别想太多了,毕竟这细腰蜂也不是纸做的,没那么容易就碰坏了。”羊山冲他笑笑说,“被我们捉去的细腰蜂,会被放在专门培育药材的园子里,去那里继续授粉。所以,我们并不是要伤害它们。比如你方才拧眉瞪眼的样子,别说细腰蜂,就是我见了都想逃开。”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柴士恩有些傻眼了,毕竟让他和小猫小狗小马小羊的沟通,还有几分可能,可是细腰蜂那么小,总不能对着它说,“我亲爱的又可爱的细腰蜂,快到我的背篓里来”吧。 “你尽量友善一些,看我,嘴角微微上扬,笑!”羊山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的有些瘆人。柴士恩也跟着笑了一下,直笑的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羊山满意的点点头说,“行了,就是这样,只要你照着做,总会成功的,加油哦!”说完,羊山就回到自己的地方,专心的去“骗”那些细腰蜂了。 “微笑,微笑!”柴士恩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嘴角虽然在上扬,但心里却叫苦连连,好好的,竟然落到要讨好一只蜜蜂的地步了。这时候,恰巧有一只细腰蜂飞了过来,柴士恩看准时机,挥动长筷,不知不觉间竟又露出了那副紧张且凶恶的表情来! 长筷速度极快,眼见已经贴住了细腰蜂的翅膀,柴士恩狂喜的差点儿叫出声来,可下一秒,细腰蜂似乎被什么惊到了一般,转身就飞走了。柴士恩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柴士恩低低的骂了一声,忽然想起羊山的话,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说,“细腰蜂很可爱,很重要,你不是要伤害它,而是要送它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切记,切记!”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柴士恩惊觉面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鲁鹏飞和羊山以及其他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虚化的影子,花田中的花朵轻轻摇晃着,它们散发出的香气有了具体的影像,随着风不停变换着方向。而与此同时,数百只身形如同壮硕的成年公牛一般,五彩斑斓的细腰蜂正气势汹汹的朝柴士恩飞了过来! 第三十八章 见者有份 “不要过来,不要,啊!”柴士恩拼命的挥着手,挡在自己面前,尽管他很清楚,面对如此庞大的细腰蜂,根本地抵挡不住。听到柴士恩的叫声,其他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也只是匆匆一撇,就又低下头,专心的去捕捉细腰蜂了。 “谁来帮帮我啊?”柴士恩小声的咕哝着,心头竟有些绝望。虽然羊山说过,细腰蜂是用来传授花粉的,但那也仅限于体型小小的时候。现在在柴士恩面前的这些细腰蜂,体型庞大,面目狰狞,如果被它们咬上一口,非死即伤啊! “等一下!”情急之下,柴士恩大叫一声,妄想和这些细腰蜂谈判,“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我并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其次,我是新人,初来乍到,和你们无冤无仇,咱们,咱们没必要互相伤害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讨好的意味。而让柴士恩意想不到的是,那群体型壮硕数量庞大的细腰蜂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一对比铜铃还大上几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柴士恩,柴士恩甚至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并顺势理了理头发。 “嗡!” 细腰蜂振动翅膀,发出了和寻常蜜蜂相同的声响,这让柴士恩安心了一些,大是大了点儿,毕竟还是蜜蜂,“我捉你们呢,是为了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柴士恩比比划划的说,“你看,这里是一片花田,你们采来采去,也就只是一些普通的花蜜。可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就不一样啦!那里种的可都是仙药啊,仙药,懂不懂?” “嗡!” 这一声,似乎和刚才那一声不太一样,柴士恩觉得它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并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这样柴士恩精神为之一振,“你看看这山上的人,各个仙人之资,说不定哪天就去天上做神仙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细腰蜂大的大眼睛转动一下,似乎有些疑惑。柴士恩双手叉腰道,“这是因为啊,他们每天都在服用那些仙药炼制的仙丹,所以才有机会做神仙!我看啊,你们在这仙山上的日子也不短了,或许也有机会成仙不是?” 柴士恩兀自唠叨着,因为声音很低,其他人是听不到的,“我绝对是一番好意,领不领情的,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只细腰蜂都有的。你看看,这么大一片花田,和你一样的细腰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不去,机会就留给其他蜂了不是?要我说,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也绝不强求。咱们呀,一拍两散,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说完,柴士恩扭过头,不再看那些细腰蜂。其实,他心中已经慌的不行了,毕竟,和猫啊狗啊的说教或许它们还能听的懂,至于这些细腰蜂,他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擦着耳边吹过的微风的声音,一片静谧。柴士恩觉得后背湿凉一片,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毕竟若这些细腰蜂一齐朝自己发动攻击,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几根! 他越是紧张,就越出汗。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柴士恩却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一般。就在这时候,丹田中一股暖意涌起,硬生生将那些冰冷击退,柴士恩刚想松一口气,就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花田还是那片花田,人也还是那群人,唯一不同的是,方才大的骇人的细腰蜂又恢复成了小小的模样。 “莫非,我还没睡醒,是在梦中吗?”柴士恩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着,手中的长筷微微抬起,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接再厉。毕竟,直到现在,他的背篓还是空空如也的。 而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之前还小心翼翼,十分怕人的细腰蜂竟然自己落在了柴士恩手中的长筷之上。柴士恩听到自己的心脏“嘭嘭嘭”的狂跳起来,他努力的不让握着长筷的手颤抖,一寸一寸的把那只细腰蜂送进背篓中。盖上背篓盖子的一霎那,柴士恩激动的差点儿哭出来! 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柴士恩无比轻松的哼着小曲儿,将一只又一只的细腰蜂送入背篓当中。更有甚者,只要他打开背篓的盖子,那些细腰蜂就会一股脑的朝里面钻,看的其他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嘿,哥们儿!”羊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对柴士恩的称呼也从柴士恩改成了更为亲近的哥们儿,“你以前练过啊?”柴士恩抱着初来乍到,在前辈师兄面前要谦虚的态度,低眉顺眼的道,“羊师兄说笑了,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 “别跟我玩儿那些个哩根儿楞,”羊山一脸坏笑的说,“你不会是带艺投师吧,以前是哪个门派的,说不定师兄我还听说过呢!”柴士恩一本正经的道,“羊师兄,话可不能乱说,我自小是在小安庄长大,倒是学过一年木匠,拜过一位师父。其他的,可就真的没有了。” 柴士恩心想,“带艺投师这种事儿可是最忌讳的,若是传扬出去,免不了有小鞋穿,不如先堵上这个羊山的嘴。”主意已定,柴士恩立刻做出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扭扭捏捏的说,“羊师兄,师弟初来乍到,除了廖水师姐,就是师兄你最照顾我。不如这样,我分五十只细腰蜂给师兄你,也聊表一番敬意!” 见柴士恩如此上道,羊山笑的更开心了,“你看看,我这做师兄的还没来得及照顾你什么,就收你的东西,这不太好吧?”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毫不客气的把自己那只背篓取了下来,打开盖子,欣然接受了柴士恩的“敬意!” 剩下的细腰蜂还有不少,柴士恩秉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大方的给所有人都分了一点,提前结束了他们今天的修炼。只是,这其中不包括鲁鹏飞! 第三十九章 邀买人心 对于鲁鹏飞赤果果的拒绝和额外赠送的一个白眼,起初柴士恩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拒绝一个人主动送上的“好意”,几乎等同于告诉对方,“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有敌意”。但是很快,柴士恩就打消了这种顾虑。 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接受了柴士恩赠与的细腰蜂,就等于欠了他一个人情。欠钱好还,人情不好还。柴士恩不得不对鲁鹏飞刮目相看,甚至生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来。 而吃午饭的时候,柴士恩大出特出了一次风头。那些得了他给的细腰蜂的弟子们把这位新来的师弟团团围住,这个给他夹鱼,那个给他夹肉,其中还不乏一些称颂赞美的马屁。 从小到大,柴士恩算不得闯祸精,但也调皮捣蛋的很。打骂挨了不少,但是被人这么狠狠的夸奖,还是头一次。他不禁飘飘然起来,大手一挥,十分得瑟的道,“师兄师姐们言过其实了,不过是一点儿小把戏。从今往后,你们每日五十只细腰蜂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保证……” 他的大话才说道一半,冷不防肩膀上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柴士恩正在兴头上,差不多就要相信自己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奇才了,猛的被这么一拍,脾气顿时上来了。他“啧”的一声,吊着眼角不耐烦的回头,正要训斥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几句,忽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收起脸上的狂傲之色,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师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廖水。 雾玄宫弟子用膳的地方叫做玉食堂,取锦衣玉食之意。玉食堂分为三个区域,穿白色弟子服的高级弟子,穿湖蓝色弟子服的中级弟子,穿灰色弟子服的初级弟子各自有各自的区域。虽然没有禁止相互往来走动,但却鲜有人去和别的等级的弟子一起用膳。所以,当廖水走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眨眼! “好啊,才半天功夫,你就学会拉帮结派这一套了?哼,说吧,你用什么贿赂他们了?”廖水个子小小的,站在一群初级弟子中间,颇有鸡立鹤群之感。柴士恩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答道,“不敢欺瞒师姐,我,我给了他们细腰蜂!” “什么,细腰蜂?”廖水微微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柴士恩就捉到了细腰蜂。就算是她,当年也是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捉到了第一只而已。听说,雾玄宫里最出色的弟子云松云师兄,也不过比自己早了一个时辰而已。看来师父说的没错,这哥柴师弟的确不一般! “柴师弟,你有友爱之心,师姐很是欣慰。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自己的五十只恐怕都还凑不足数,就先别急着分给大家了,等……”廖水一番好意还没讲完,就被一脸尴尬的柴士恩打断了,“师,师姐,你听我说,我捉到的细腰蜂很多,自己的那五十只已经够了,所以才把剩下的分给大家。” “什么,你这么快就抓够了五十只,甚至还有多余的分给其他人?”廖水几乎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跳起来,她的目光越过柴士恩去看其他人,众人纷纷点头,羊山更是说道,“廖师姐,你是不知道,那些细腰蜂就像魔怔了似的,自己往柴师弟的背篓里飞,那场景,啧啧啧,太神奇了!”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附和,廖水不禁沉下脸,一把拉起柴士恩往外就走。眼见自己的碗碟里的美味佳肴堆的如小山一般,却没吃上几口,柴士恩不禁央求道,“师姐,师姐,你好歹让我吃上几口,我还饿着肚子呢!” 廖水一脸凶狠模样,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柴士恩再不敢多说半个字,任由她拖上飞剑,带去了紫宸殿。 “师父,这个柴士恩不老实!”廖水告起状来毫不留情,“他假装一副蠢蠢笨笨的样子,实则诡计多端,骗了师父您,也骗了我!” 易无涯含笑望着廖水,柴士恩本想为自己分辨两句,易无涯却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廖水丫头,你说柴士恩骗了咱们师徒两个,证据呢?” 幸好易无涯不是个耳根子软的老头儿,没有轻易听信廖水的话,这让柴士恩暗暗的松了口气。廖水急急的把在玉食堂听到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最后补充道,“师父,柴士恩不过是新入门的弟子,想要抓住细腰蜂何曾容易,他却一口气抓了那么多分给大家,其中一定有鬼!” 柴士恩不禁感叹,有一位圣人说的真好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早上还拍着胸脯说要保护自己的师姐,此刻却要证明自己到雾玄宫来是别有用心,甚至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士恩,你来说说看,事情是怎么样的。”易无涯向燃着的香炉里加了一些粉末,一股奇异的让人瞬间清醒的香味钻进柴士恩的鼻孔当中,他深吸两口气,将发生之事一字不落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不料廖水却更加激动了,“师父您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到了这时候,他还在说谎!” “师姐,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说谎!”柴士恩指天发誓,“若有一字虚言,让我这辈子取不上媳妇儿,生不出儿子!” 没想到这人发誓都发的这么粗俗,廖水越发不愿看柴士恩。而易无涯则笑了起来,“太严重了,太严重了,士恩啊,别怪你师姐不相信你,她并不知道内情。” “师父,什么内情,我不知道什么?”廖水懵了,师父这话明摆着是在说柴士恩没有问题,是自己误会了他。 易无涯冲柴士恩伸出手,手掌朝上,微微抬起,示意柴士恩站起来。柴士恩照做,易无涯忽然伸出两根手指,似乎想要捏住什么,柴士恩只觉得丹田一紧,那颗老树的精元随着易无涯的身体缓缓上升,直到穿过喉咙,离开了他的身体! 第四十章 金髓丸 “师父!”柴士恩痛苦的叫了一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老树精元已经开始和他的身体相互接纳交融,如今易无涯强行取出精元,他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几乎呕出一口鲜血来。好在易无涯很快就将那颗精元送回了原处,柴士恩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那,那是什么?”廖水眼睛瞪的圆圆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足足能生吞下一整颗鸡蛋。在雾玄宫,别的不敢说,在分辨灵宝这方面,廖水若称第二,除了易无涯之外,没人敢称第一。刚才虽然只看了一眼,她已经认出来,柴士恩身体里的那颗,竟然是一颗有五千年灵力的精元。这还不是最让她称奇的,这颗精元的纯净程度,是她自记事以来看到过的最纯净的,这种宝贝世间罕有,真不知这个柴士恩是从哪儿弄来的,果然好福气! “师父,我明白了,之所以柴士恩可以轻而易举的捕获那么多细腰蜂,就是这颗精元在作怪!”廖水忍不住羡慕起来,“当年我若也有这么一颗精元,也不必吃那么多的苦头了。” 方才还把柴士恩当作不怀好意的奸细,一转眼廖水竟对着他吐起了苦水,“柴师弟,你不知道,当年你师姐我那叫一个惨!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手指僵硬小臂酸麻,一天也只能面前凑够五十只。唉,柴师弟,若是你早几年来就好了,师姐我也能沾沾你的光!” 果然女人是最善变的,柴士恩的嘴角扯动两下,不冷不热的道,“师姐说笑了,说笑了。”廖水微微有些尴尬,只好咳嗽两声看向师父,希望他老人家能为自己解围。 “士恩,这颗精元虽然能助你增长修为,但它的灵力太过强大,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无法让它完全臣服的。一旦失去控制,只怕会让你遁入魔道。”易无涯嘴上如此说,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担忧之色。柴士恩暗想,“这老头儿,不过是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让我领他的情。罢了罢了,看他眉毛胡须都白了,只怕没活一千年也活了八百年。这把年纪,算起来做我的祖宗也绰绰有余,自然要给他三分薄面,陪着他演下去了!” “扑通”一声,柴士恩猛然跪倒,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干嚎道,“师父,弟子虽然入门不到两日,但您老人家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买七匹骆驼!” “噗!”易无涯见他前言不搭后语,又慌又急的模样,竟然破了数百年的功力,笑了出来,“你这孩子,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快起来吧!” “是,师父!”柴士恩低头揉揉鼻子,毕竟让面前这个老头儿开心,自己才能过的好。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正适合此刻他的处境。 “为师这里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丫头,去把百宝架上那个棕色白盖的瓷瓶拿来!”易无涯吩咐道。廖水答应一声,转身向左,走向足足遮住了一面墙的百宝架。 寻常百姓家的百宝架,不过是摆着一些花瓶香炉之类的摆设。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只是摆放一些有来历,价值高些的。而在紫宸殿中的百宝架上,大大小小的瓷瓶不计其数,它们或方或圆,颜色不同,盖子不同,用途更是不同。而它们相同的是,里面放着的都是易无涯亲手炼制的丹药。比起那些号称价值连城的古董宝贝,这些丹药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说起来,雾玄宫弟子无数,能尝尝进出紫宸殿的,却不足百人。而能得到百宝架上丹药的,更是寥寥无几。柴士恩入门不足三日,凭什么就能得到师父所赐的丹药,廖水越想越觉得生气,忍不住回头,对着柴士恩的背影狠狠的剜了几眼。 感受到来自身后骇人的目光,柴士恩如芒在背,不禁转过身,对着廖水呲起一嘴的小白牙,笑了笑。这一笑,透着骨子里的憨厚,和一抹刻意的讨好,廖水的心都被他笑软了。 “算了,和一个新入门的师弟计较,也太没有师姐的风范了!”廖水在心里尽力说服自己,可是当她看清楚师父所说的那只棕色白盖的瓷瓶上写着的三个字时,一股怒火顿时克制不住的从脚底直窜头顶,不由得大喝一声“柴士恩!” 这一声同河东狮吼,整个紫宸殿都跟着颤了三颤。柴士恩原本老老实实的站在易无涯面前,被廖水这一吼,双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的“哎呦”一声,不解的去看廖水! 只见廖水手里捏着那只瓷瓶,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柴士恩,几乎把瓷瓶杵到他的眼睛里,“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柴士恩几乎被吓的哭出来,他微微往后仰了仰,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然后结结巴巴的道,“金,金髓,金髓丸!” “哈,你还知道这是金髓丸?”廖水像是抽筋一样,不停的围着柴士恩来回打转,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柴士恩被她这幅怒气冲天的样子吓道了,立刻挪了挪腿变成跪姿,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师姐,你若喜欢就拿去吧,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胡闹!”易无涯出声呵斥道,“丫头,你要做什么?”面对师父的质问,廖水显得更加激动,“师父,这可是您辛辛苦苦炼制的金髓丸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里面所有药材,哪个不是从毒蛇猛兽口中夺来的!其中艰险,我不必多说!就说这炼妖,要七七四十九日不眠不休的看着丹炉,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也不行,每次您炼制金髓丸,都会失去百年修为,即便如此,能够放在百宝架上的金髓丸也不过三颗而已。可是现在,您却要给他?” 廖水并非小气之人,之所以会如此愤怒,是因为她打心眼儿里心疼师父。而这一点,易无涯也是清楚明白的。 “丫头,你过来!”易无涯叹口气,冲廖水招招手。廖水走到师父跟前,缓缓蹲下身,而师父的大手,轻轻的在她头顶摸了摸! 第四十一章 走漏风声 廖水自小在易无涯身边长大,心中早已把他当作了父亲一般。她承认,当知道师父给柴士恩的是金髓丸的时候,是有一点嫉妒的。但更多的,则是对师父的心疼。 “好孩子,”易无涯的声音轻柔的如同天上飘落的羽毛,“你师弟他得到这颗精元,是天意,为师这么做,也是顺应天意而为。你也不希望见到他灵力爆体,血竭而亡吧?” “师父!”廖水眼中微微有泪光亮起,她看了柴士恩一眼,只见他抖如筛糠,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忍不住啐了一口道,“金髓丸给他,实在糟蹋了!” 此刻柴士恩听到师徒两人一番对话,又是爆体又是血竭的,已经完全吓傻了。等回过神儿来,已经满头是汗了,“师,师父,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我的小命不保了?那个救人一命,胜造……” “得啦!”廖水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小瓷瓶丢了过去。在柴士恩眼中,那哪里还是个瓷瓶,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他一个饿狗扑食跳起来,牢牢的将瓷瓶抓在手里,心砰砰跳个不停! “士恩,这枚金髓丸珍贵无比,需在丑时一刻服下。它会护住你的心脉,抵挡那颗精元过于强大的灵力。”易无涯沉吟片刻,似乎觉得如此安排还不妥当,又从身旁拿出一本薄薄的蓝色封面的册子,亲手交到柴士恩手中,交代道,“这上面的心法会帮助你尽快控制体内的精元,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师姐。” 易无涯转头去看廖水,就见她一张小脸儿紧绷着,满心的不情愿,只好又加了一句,“也可和你师姐同看,一起修习!”柴士恩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保证自己能看的懂上面的每一个字。即便看的懂,连在一起的意思,怎么个用法,他也不清楚。有了廖水,这些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师姐,还请你多指教了!”柴士恩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来,讨好的说,“师姐劳心劳力,师弟我也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师姐的胭脂水粉,钗环点心就都包在我身上了,如何?” 最后这句话,柴士恩是压低了声音,只说给廖水一人听的。易无涯虽然听到,也当作没听到一般,只微笑点头,看来这位新弟子除了天资卓绝之外,还有几分小聪明,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出了紫宸殿,柴士恩就向廖水打听起是否可以下山一事来。廖水道,“仙游山岂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不过,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派弟子出去采买一番。毕竟除了师父之外,咱们还都是肉身凡胎,吃喝穿戴,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都要去买的。只是,能下山的弟子不多,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柴士恩好奇的问,“师姐,你可曾下过山?”廖水一脸艳羡的摇摇头,“师父说再过几年,我才能下山。真羡慕那些可以下山的师兄师姐啊,他们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多好吃好玩儿的东西,更厉害的是还有好多外面的故事,我可喜欢听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呢?”柴士恩听了廖水的话,心里顿时活泛了起来。尽管这里自称是什么“仙山”,但他却一刻也没忘记回小安庄的事。毕竟那里有他的爹娘亲人,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有他的家。 “我劝你赶快死了那条心!”廖水神情严肃的提醒他道,“先不说私自下山是大错,是要打五十藤条的。就是下山路上的迷踪阵,你也是无法通过的。若是被困在里面,我也救不得你!” 柴士恩不相信廖水的话,觉得她有些夸大其实了。什么五十藤条,小时候他偷了家里的鸡出去和小伙伴烤来吃,被娘知道后用手臂那么粗的木棍几乎打断了腿,也不过是在床上躺了几天而已。想来那藤条不过是手指粗细的玩意儿,抽在身上不疼不痒的,没什么可怕。 就在他想的出神的时候,廖水却觉得浑身冰冷。五年前,云师兄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被师父责罚,要打两藤条。初时她和柴士恩一样,并不觉得这样的惩罚有多重。但当师父亲自请出那根藤条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雾玄宫的藤条是由三根拇指粗细的毒煞藤编织在一起形成的,长约五尺。毒煞藤上布满毒刺,一旦刺入皮肉中,就会释放出让人浑身疼痒,伤口肿胀溃烂的毒液。廖水记得,藤条只是在云师兄背上轻轻拂过,他已经无法忍耐,身上雪白的长袍顷刻就被冷汗湿透,下一刻,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事后若不是师父于心不忍,私自让自己送去了解毒的丹药,只怕云师兄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柴师弟,你在想什么?”廖水察觉到柴士恩嘴角浮起的一抹微笑,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了,“记住我的话,不要去动那些心思,想要什么东西,尽管和我开口,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弄来的。”柴士恩立刻收起心思,对廖水道,“是是,多谢师姐关怀,我一定听师姐的话,不去犯险!” 师姐弟两人才出紫宸殿不久,易无涯赐了柴士恩一颗金髓丸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雾玄宫。这下,柴士恩立刻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比他早进门的师兄师姐愤愤不平,暗道一定是他使了什么妖法迷惑师父,才拿到了那颗珍贵无比,他们想都不敢肖想的金髓丸。所以当柴士恩和廖水并肩走到一处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不善。 “师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他们怎么都用那种眼神看你啊?”柴士恩小心翼翼的扭头朝四下张望两眼,就见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恨不得用眼神在他们身上剜个洞出来。经他提醒,廖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立刻警觉起来,低声对他道,“傻子,他们看的不是我,是你!” 第四十二章 虎视眈眈 “是吗?”柴士恩再次观察周围人的目光,果然发现,尽管自己和廖水并肩走在一起,而他们真正注目的是自己,而并非廖水。他疑惑道,“师姐,是不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还是衣服污了哪里,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呢?” 隐隐的,柴士恩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对之处。即便他做为新人出现在雾玄宫,即便上午的时候他大大的出了个风头,那其他人也不该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啊,那目光里的嫉妒和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哼!”廖水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也别多想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咱们前脚出了紫宸殿,恐怕后脚你得了金髓丸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雾玄宫,柴师弟,这下你有麻烦了!” “什么?”柴士恩一阵腿软,不禁扯住廖水的衣袖,一脸苦相的道,“师姐救命,他们这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呀!”廖水想了想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会给你些小鞋穿罢了。你先应付着,若是他们真的过分了,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千万小心!” 最后这一句,几乎惊的柴士恩的三魂七魄冲破头顶飞出九霄。但是他知道,该来的总会要来,他不能总躲在廖水的庇护之下,毕竟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柴师弟,不错呀!”迎面一个身材瘦削,双目中满是精光的男子走过来,撇了廖水一眼之后,自来熟的揽住了柴士恩的肩膀。廖水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伸手要拉柴士恩,却被此人挡住了,“哎,廖水师妹,我和新来的师弟亲近亲近,怎么你也要管吗?” “皮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廖水不动声色的隔开了皮炜伸向柴士恩衣袋的手,趁机将柴士恩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道,“皮师兄总不会以为,柴士恩前脚出了紫宸殿,后脚就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师父他老人家会不过问吧?” 皮炜叫廖水一声师妹,自然是比她早入门的师兄。可廖水却直呼其名,显然两人之间有些不对付。柴士恩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新人,还是不要掺乎进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里去的好。 “师兄,师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柴士恩矮身躲开皮炜的胳膊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住,皮炜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阴冷,“柴师弟不会以为躲就能躲的过去吧?雾玄宫中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柴师弟你入门不到三日,就从师父那里得了一粒金髓丸,嫉妒的眼里都要出血。师弟你就自求多福,小心脚下,别一不小心就死在哪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了,呵!” 这话说完,皮炜就松开了柴士恩,和其他几个弟子大摇大摆的走了。柴士恩这才意识到,那枚金髓丸才是万祸根源,不禁在心中埋怨道,“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这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啊?那颗精元是否能要了我的小命还是未知,您给的这枚金髓丸就快要害死我了!” 廖水见他满头冷汗,浑身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唾弃道,“呸,亏你还是个男人,被那皮炜吓唬两句就害怕成这样,别让我瞧不起你!”柴士恩也来了脾气,没好气儿的说,“敢情不是你碰上这事儿,师姐,不然你去和师父说说,就把这金髓丸收回去吧,我福薄,实在消瘦不起啊!” “既然是师父他老人家给你的,你就安心拿着,让那起子小人眼红去!”廖水满心不忿,故意抬高了声音嚷嚷道,“有本事,他们也入了师父的眼,也去讨一颗金髓丸来,我就服了他!” 此时二人正好站在出入饭堂的小径上,用过午饭后,其他弟子纷纷从这里经过,不少人都听到了廖水的话,忍不住撇撇嘴,小声咕哝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廖水师妹好大的脾气,莫非是天干物燥惹的祸?”一个温和低沉,如三月细语般的声音传来,柴士恩觉得这声音实在好听,忍不住转头去看,就见七八个白衣弟子簇拥着一人正朝这边走来。 中间之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白衫衬的他明眸皓齿美若冠玉,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是恰到好处,显得整个人仙风道格,与众不同。 一见此人,廖水顿时双颊绯红,低下头摆弄着手指,蚊子哼哼似的叫了一声“云师兄”。柴士恩顿时明白,面前这位,便是廖水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那位师兄了。 “柴士恩见过云师兄!”既是廖水的心上人,又是众星捧月般的师兄,柴士恩自然不敢怠慢。云松微笑颔首,“早就听说有一位新来的柴师弟超凡脱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柴士恩连忙推辞,“岂敢岂敢,师兄过奖了。” “廖水师妹,是谁惹的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如和我说说。”云松的眼底有水一般的柔情,柴士恩不禁感叹,被他如此看过的女子,不心生爱慕才怪。 果然,廖水一反常态,掐细嗓音,放慢速度,缓缓的道,“云师兄,我,我是看不惯他们欺负柴师弟,这才大声了些。”云松看了一眼柴士恩,金髓丸一事他也是方才听说的。感叹于这位师弟的“好运”之外,也同样担心紫宸殿的安危。 “原来是这样,”云松不动声色的从腰带上取下一枚玉佩,主动拉起柴士恩的手,把玉佩轻轻放在他的手心上道,“柴师弟,这是当年父亲送我上山时特意交给我的,为的是保我平安。只是这么多年,师父护佑,我竟没用的上,不如今日就送给你吧。” 那玉佩质地温润,触手时竟有一股暖意。柴士恩在翡翠阁里也长了些见识,这玉定然价值不菲。他连忙缩手道,“师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不管他如何用力,手都缩不回来。云松道,“师弟只管拿着,父亲向来不会骗我,想来这玉佩必定能保你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第四十三章 明争暗抢 这番话中颇有深意,云松打算的明白。一来柴士恩是师父看重之人,虽然眼下看起来,此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师父一向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云松自然不敢小觑这个新来的师弟。二来,方才皮炜故意为难柴士恩和廖水,云松远远看到,也略知一二。说起来,皮炜比云松早半日拜师,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雾玄宫的大师兄,多年来,云松深以为憾。 因着“大师兄”的身份,皮炜明里暗里没少给云松下绊子。云松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从未敢在师父和其他师弟师妹面前露出分毫。人人都说云松性子好脾气好,即便对着皮炜这般无赖的人,也能彬彬有礼谈笑风生。但只有云松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希望皮炜在雾玄宫消失。 眼见皮炜为难柴士恩,云松自然而然的选择站在柴士恩这一边。所以送玉佩也好,那番话也好,都是为了保护柴士恩。 “师兄,你!”廖水微微有些吃惊,云松师兄为人热心,但这种热心,是对雾玄宫中所有人的。也就是说,他没有特别对哪个人好,也没有特别对哪个人不好。像现在这样,直接宣布“柴士恩是我的人”,还是头一次。 “无妨,只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一点心意罢了。”云松藏着繁星的眸子殷切的看向柴士恩。在感觉到廖水狠狠的在自己腰上那一掐,柴士恩恍然大悟,手掌合拢,紧紧的包住那块儿玉佩,声音发颤的道,“多谢云师兄,大恩大德,士恩铭记在心!” “柴师弟严重了,我还有些书要整理,就先走一步了!”云松在众人的簇拥下飘然远去,柴士恩感动的几乎掉下眼泪来,无不敬佩的说道,“云师兄可真是个好人呐!” “那是自然,还用你说!”廖水还沉浸在见到云松的激动之情中,一脸花痴的丢下柴士恩,也走了。 “可怜的师姐,恐怕这位云师兄对你,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柴士恩望着廖水远去的背影,哀叹一声。 尽管上午已经将五十只细腰蜂全部捉到,完成了今日的任务,但柴士恩觉得,那都是因为体内的精元,并非自身的能力。所以他决定,利用下午的时间,勤加练习,毕竟投机取巧是行不通的。况且,他需要和这些人多多接触,如此才能找到下山的办法。 花田中稀稀疏疏的已经有几个人了,他们见到柴士恩朝这边走过来,纷纷低下头闭上嘴,一言不发。柴士恩苦笑一声,看来自己已经成了雾玄宫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样也好,只当是众星捧月,也过一回瘾! 柴士恩背上背篓,拿起长筷,对着那些细腰蜂发狠。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也只抓到了一只而已。柴士恩并不气馁,经过不断反复的练习,他逐渐掌握了使用长筷,达到人筷合一的境界。 就在这时候,花田里忽然一阵喧哗。柴士恩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觉得喉咙一紧,已经有人揪住了他的衣领,凭着强大的臂力将柴士恩举了起来。 双脚瞬间离地,柴士恩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喉咙处,外面的空气被阻隔开来,无法进入咽喉,让他整张脸憋的发红,声音也变得沙哑,“你,你是什么人,放,放我下来!” 对方有十来个人,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在他身后的人当中,一位柳眉杏眼的冷面女子格外的引人注目。而花田中的其他人见到她也是一愣,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叫康兴贤,别废话,速速将师父赐给你的金髓丸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死!”康兴贤天生神力,甚至可以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将柴士恩撕成两半。 又是金髓丸,柴士恩就算是个泥人儿也要发脾气了。他鼓着腮帮子暗暗运气,想要借助身体里老树精元的力量击退康兴贤。奈何此刻无论柴士恩怎么折腾,那精元竟丝毫反应也没有。眼见自己就要被憋死,对方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情急之下,柴士恩只能使出不得已的手段,猛的伸出两根手指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向康兴贤的双眼,同时嘴里大喊一声,“呔!” 眼见有东西戳来,康兴贤下意识的松开柴士恩,后退一步。柴士恩终于得以喘息,落地的刹那立刻向后跳开,大喊道,“康师兄手下留情,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我也不敢违背不是?” “别废话,东西拿来!”康兴贤气势汹汹的朝柴士恩伸出手,大有他若不给,立时就将他碎尸万段的意思。柴士恩咬牙道,“康师兄如此咄咄逼人,是欺我新来的不成?师兄是执意不肯放过我,那我也只好和师兄一道去师父面前分辨了!” “嘿,你竟然敢用师父来吓唬我,我看你……”康兴贤撸胳膊挽袖子,大步朝柴士恩走来,眼见就是一场“血战”。柴士恩暗道不妙,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修行多年之人,自己恐怕要吃个大亏了! 千钧一发之时,忽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柴士恩面前,拦住了康兴贤。柴士恩不由得就是一愣,怎么是他,不能是他啊!站在他身前的并非别人,而是由始至终都对柴士恩没有什么好感的鲁鹏飞。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对面而站,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呦,怎么,鲁鹏飞,你要替这小子出头?”康兴贤似乎也没想到鲁鹏飞会在这时候出手,“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奚珺师姐!” “我知道!”鲁鹏飞瓮声瓮气的说,“可这金髓丸是师父给柴士恩的,那就是他的,你们这么做,叫明抢!”康兴贤忽然大笑起来,差点儿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鲁鹏飞,整个雾玄宫都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和我说明抢,实在太可笑了!” 第四十四章 出乎意料 在康兴贤的眼眸中,鲁鹏飞看到了不屑和鄙夷。这也难怪,鲁鹏飞今年二十六岁,三个月前来到雾玄宫。在此之前,他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只是,他只对为富不仁者下手,到手的钱财若有富余,就会悄悄送到那些孤儿寡母,孤苦无依的老人手中,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偶然一次机会,易无涯下山云游,遇见了鲁鹏飞。那时易无涯幻做一位迷失山林腿脚受伤的老者,鲁鹏飞见了,先是把自己随身所带,剩的不多的干粮拿出来分了一半给他,又到附近的小溪中取来干净的水喂他喝下。然后细细询问易无涯家住何处,还有什么人。易无涯编了一个凄苦的身世,言说自己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是到山上来采药的。鲁鹏飞听了心酸不已,翻遍全身,将所有的碎银子和干粮全都给了易无涯。 修仙者,天资重要,但有一颗良善之心,是易无涯更加看重的。毕竟,若心怀不轨,恶念满盈,当他的能力越来越壮大的时候,做的恶便会更大更多。于是,易无涯现出真身,讲明缘由,将鲁鹏飞带了回来。只是,这一段故事很快就在众弟子中传开,他们都知道雾玄宫有一个盗匪出身的弟子,看他不起。 “我受师父教化,早已金盆洗手。”鲁鹏飞面色平静,面对康兴贤的嘲讽,丝毫没有愤怒之色,“你难道不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俗语吗?” “别跟我扯这些,一日为贼,终身是贼,改不了的!”康兴贤越过鲁鹏飞,看向他身后的柴士恩,“就算你们俩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是想被打的鼻青脸肿在把东西交出来,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好好想想!” “不用想!”不等柴士恩开口,鲁鹏飞已经替他做了决定,“我们不交!”这一刻,鲁鹏飞是把自己和柴士恩当作了一体,这让柴士恩甚是感动,可接下来,他就看到康兴贤猛的挥出一拳,鲁鹏飞巨大的身躯瞬间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完了!”柴士恩在心中默念,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不知这一摔,自己的小命还在不在。他闭上眼睛,等待决定命运的那一拳到来,可是等了许久,周围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柴士恩心中好奇,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却见康兴贤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丝毫没有朝自己靠近的意思,而在他的腰间,一条血红的长鞭紧紧缠住,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而这条血色长鞭的主人,正是他身后那名冷艳女子。 “康师弟,算了吧,别人的东西,我不要!”那女子看都没看柴士恩一眼,仿若他并不存在。康兴贤急赤白脸的道,“奚珺师姐,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只有金髓丸才能医治。你不肯去问师父要,我只能去抢他手里的那一枚了!” 柴士恩知道,康兴贤说的那个“他”就是自己。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这位奚珺师姐生了病,需要金髓丸救治。柴士恩知道,这金髓丸十分珍贵,师父给自己的时候,廖水差点儿翻脸,恐怕来找麻烦的这些人也明白,即便去紫宸殿跪求,也不一定求的来。所以,自己手里的金髓丸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不久前他还对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匹骆驼的话,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换了个位置,自己成了可以救人的那个。这枚几岁玩对自己的意义有多大,柴士恩还没有更深一步的理解,但他知道,这东西能救另外一个人的性命,而这个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冷面美人在前,柴士恩不知道自己是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意,还是想在众人面前打肿脸充一次胖子。他竟然走到奚珺面前,开始解衣带。 “你,你要做什么,流氓!”奚珺厌弃的扭过脸,不去看柴士恩。柴士恩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手上的动作没停下,只是解释道,“奚珺师姐是吧,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等一下,等一下就明白了!” 他里三层外三层的从贴身的地方取出一个小布袋来,那是他娘专门为他缝制的,除了那枚金髓丸,还放着那二十万两的银票。柴士恩取出装着金髓丸的棕色瓷瓶,诚心诚意的双手递了过去,“奚珺师姐,这就是师父给我的那枚金髓丸。听康师兄的意思,你有急用,那就先给你吧。” “你?”奚珺转头看向他,明眸中满是疑惑。她不明白柴士恩为什么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痛快的交给自己,莫非他并不知道金髓丸的作用吗,“柴师弟,金髓丸是师父亲手炼制,药效非凡,能……” “这些我都知道,”柴士恩摸了摸鼻头,脚尖在地上蹭了两下,“可是我才入门不久,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况且你也看到了,自从我拿到了这东西,几次被人为难,差点儿保不住小命。师姐,我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再拿着这东西了。就请师姐帮个忙,拿去吧!” 柴士恩不等奚珺开口,就把瓷瓶强塞过去,转身去找鲁鹏飞,不管怎么说,这个大人情他是欠下了,日后得想个法子还上才行。 “行,算你小子识趣,哼!”康兴贤满意的看着柴士恩的背影点头,然后转身对奚珺道,“师姐,赶快把金髓丸吃了,你的病就能好了!” 此刻的奚珺愣愣的站在原地,手中捧着还带有柴士恩体温的瓷瓶,五味杂陈。多年来,她一心修习,并不把人情往来放在心上。在她眼中,那些嘘寒问暖不过是虚情假意,她不愿欠别人的,也不许别人欠自己的。而今天,这个入门不到三日,屡屡成为焦点的师弟,却让她欠下了一份此生无法还上的人情。奚珺的心情十分复杂,手中的金髓丸也变的烫手起来,她到底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呢? 第四十五章 误食金髓丸(一) “哥们儿,没事儿吧,伤到什么地方了?” 鲁鹏飞躺在一片被他压瘪的花丛中,能用肉眼看到的,只有手掌上的几处擦伤,嘴角并没有柴士恩想象中的血迹,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柴士恩伸手拉起鲁鹏飞,鲁鹏飞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两只手握在一起时,两人相视一笑。 “康师兄手下留情,不过是些皮外伤,不必担心。”鲁鹏飞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无大碍。柴士恩忍了几次没有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从见到我那一刻开始,直觉告诉我,你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厌恶。” 鲁鹏飞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误会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不喜欢。或许因为我的出身,或许因为他们对我的排斥,又或许,是因为我能看穿他们的内心。” “内心?”柴士恩不解,“你指的是?” “贪婪,争端,无休止的算计。”鲁鹏飞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平静且冷漠的,“他们自诩高人一筹,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他们和怀鬼胎,你要小心。” 柴士恩见他说的如此直白,立刻紧张的朝周围看了几眼,发觉没有人注意他们,立刻提醒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别人。”鲁鹏飞嘴角浮起一抹嘲笑,“那你呢,为什么要把金髓丸给他们,那原本是属于你的东西!” “你也看到了,自从拿到金髓丸,就不断的有人嘲讽挑衅,甚至大打出手。如果我继续把它留在身边,只怕会招来更大的祸患。不如把这个烫熟的山芋送出去,也能换个好名声。”鲁鹏飞却不这么认为,“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他们只会觉得你懦弱可欺。以后他们还会对你出手,到那时,你准备怎么办?” 康兴贤那些人已经走远了,花田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柴士恩也好,鲁鹏飞也罢,都清楚的感觉到在这宁静之下暗波汹涌,骇浪滔天,暴风雨即将到来。 拿到金髓丸,奚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那个叫柴士恩的人的脸不断的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这个人命定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逃也逃不掉。 “师姐,你还犹豫什么,快把药吃了。咱们闹出那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师父就会知晓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把金髓丸要回去,到时候我们就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康兴贤见奚珺一脸愁容,似乎还没下定决定,忍不住催促道,“皮师兄不是说了吗,你这个病只有金髓丸才能治的好。不是我在背地里说师父他老人家小气,而是这金髓丸实在太珍贵了,师父自己都舍不得用,咱们怎么好意思去要呢。” 奚珺捏着瓷瓶道,“可这毕竟是师父给柴师弟的,我们就这样拿来,也是不妥。”康兴贤真急了,太阳穴旁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师姐,那个柴士恩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好的药?哼,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把金髓丸给了他。按资排辈,该给皮师兄和云师兄才是!” “住口!”奚珺凛然开口,“子不言父,你我身为弟子,怎可在背后如此议论师父。今日晚饭就不用了,算是自罚吧。” “师姐!”康兴贤知道,自己口不择言,惹恼了师姐,只好道,“那我就陪师姐一起,不过师姐,这金髓丸得来不易,你还是赶快吃了吧!” 纤纤玉手颤抖着打开瓷瓶的瓶盖,一股草药特有的馨香,心口处忽然抽搐了一下,奚珺明白,那是病症发作前的征兆。从出生起,每至月圆之日,她的心口就会巨痛不止,十岁之前家人不知为她请了多少名医,花了多少冤枉钱,只是不见好。后来入了雾玄宫,靠着逐渐增加的灵力,心口疼的毛病比从前好了一些,可发作起来时,还是让她无法抵抗,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 一年前,康兴贤随口说起了奚珺的病,皮炜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师父那里有一丸丹药,名叫金髓丸,可医百病,奚珺若是得到了这种药,就可以脱离苦海,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只是,金髓丸放在紫宸殿的百宝架上,寻常人无法出入,更别说在易无涯的眼皮子地下取走。这一年的时间里,康兴贤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得到金髓丸,最终都没能成功。所以在得知师父赐了一枚金髓丸给那个新来的柴士恩的时候,顿时欣喜若狂! “不管了,赶快吃!”康兴贤倒了一杯冷热合宜的茶递给奚珺,“师姐,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千万别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啊!” 奚珺望着康兴贤,她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思,可她对康兴贤并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把他当作关系不错的师弟而已。 “别愣着了,快吃!”康兴贤连声催促,奚珺终于下定决心,将金髓丸放入口中,喝了一口茶咽了下去。 就在金髓丸顺着喉咙迅速下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争吵声,“让我进去,奚珺师姐,那金髓丸你不能吃啊,那是师父给柴师弟的!”听声音,是廖水。康兴贤眉头一皱,对奚珺道,“师姐你好生休息,我这就去打发了那个小丫头!” “砰砰砰!” 随着几声重物砸在地面上的声响,廖水已经站在了门口,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的打开的瓷瓶,心猛的向下一沉,口不择言的大声道,“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呢?” “哪样了,师姐哪样了!”康兴贤面色不善的挡住廖水,“别以为你在师父面前有几分脸面就能不分大小尊卑了,奚珺师姐到底比你先入门,你就是这么和她说话的?” “哎呀,你懂什么,我不和你说!”廖水伸手推搡康兴贤,奈何康兴贤脚下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廖水只要探出头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这个药你吃不得!” 第四十六章 误食金髓丸(二) “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康兴贤越发不高兴了,“怎么,那新来的小子就吃得,师姐她就吃不得了?我说廖水,柴士恩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怎么处处帮他说话,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我自然是站在奚珺师姐这一边的!”廖水看准时机,一猫腰在康兴贤的腋下挠了两下,康兴贤怕痒,立刻笑做一团,闪到一边去了。廖水直奔桌边,一把抓起瓷瓶,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登时变了脸色,“师姐,你,你真吃了?” “廖水师妹,”奚珺面上挂不住,有种做了梁上君子被人捉住的窘迫,“我们也是不得已,对不住柴师弟了。”廖水急的直跺脚,“奚珺师姐,你糊涂啊!师父他老人家待我们如何,你心里难道没数吗?你的病师父和我提过一次,且他老人家已经在炼制为你医治的丹药了,喏,你看,药已经炼成了!” 廖水从腰间系着的绣荷花的荷包里取出另一只瓷瓶来,打开给奚珺看。里面竟满满的都是黄豆粒大小红色的丹丸,廖水道,“师父说,师姐的心疼并是胎里带来的毒气,金髓丸可以止一时之痛,但却会将那毒气扩散到四肢百骸,后患无穷,所以才特意寻了药材,炼了这丹丸给师姐。可师姐你,你却……” “师父!”奚珺一阵心凉,面上羞的绯红。这一次,她是大错特错了。 “那,那可怎么办,师姐已经吃下去了!”康兴贤只听得廖水说奚珺服用了金髓丸会后患无穷,顿时慌了神。廖水拉起奚珺道,“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去求师父了!”临出门的时候,廖水忍不住回头道,“康师兄,这次,你真是不该了!” 金髓丸药力极强,又用茶水服下,加速了药性。奚珺还未到紫宸殿就已经发作了,据那些亲眼所见的弟子描述,奚珺痛苦不堪,几乎丢了半条性命。这些话传到皮炜耳中的时候,他大笑三声,解气道,“谁让她平日里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色给老子看,活该!还有那个康兴贤,其蠢如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整日跟在奚珺身边,像只哈巴狗似的讨好,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大师兄说的是!”皮炜身边自有一伙狗腿捧场,其中有个觉史元亮的最为得力,此刻他捧了一盏茶过来奉给皮炜,谄媚的说,“哪怕她是九天仙女,也终究逃不出大师兄你的手掌心儿去。这一回,那个奚珺去了半条命不说,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迁怒她与康兴贤,接下来还有一场好戏看,大师兄,您就瞧好吧!” 紫宸殿。 “师父,弟子错了,真的错了!”奚珺觉得自己那颗原本就不太结实的心脏被几股巨大的力量同时牵制着,眼看就要碎成几瓣了。易无涯眉头微皱,安慰道,“别说话,张嘴,把这丸药吃下去,你会好受些!” 一粒棕色的药丸送入奚珺口中,易无涯封住她全身的经脉,幸运的是廖水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将奚珺送了过来,若再拖延一时三刻,只怕自己也救不得她。而不幸的是,易无涯本想将奚珺吞下去的金髓丸取出,却被那杯茶水坏了事,只怕奚珺要损失些灵力,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师父,我错了,真的错了。”奚珺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止住,脸色也没有继续苍白下去,廖水站在易无涯身后,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问,“师,师父,师姐她,她是不是没事儿了?” “若是能平安过了今夜,性命是无碍的。只是,唉!”易无涯忽然叹气,把廖水刚刚落下去的心又勾了起来,“师父,只是什么呀,您快说呀!” 易无涯在铜盆中净了手,接过廖水递来的毛巾,“只是这番折腾,会损耗她不少的灵力。”廖水听的一阵气闷,忍不住骂道,“都怪康兴贤那个糊涂虫,若不是他撺掇奚珺师姐去抢柴师弟的金髓丸,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就不明白了,他这究竟是要救师姐,还是要害她!” 此时紫宸殿外,康兴贤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紫宸殿外的小径上还留有奚珺呕出来的点点血迹,他一见就知不好,此刻死的心都有了。 “把他叫进来吧!”易无涯坐定,淡然的的廖水道,“为师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廖水闻言答应一声,开了紫宸殿的门,果然看见了康兴贤,没好气儿的道,“师父叫你进来,哼!” 若是平日,廖水如此说话,康兴贤一定会和她斗上几句嘴。但眼下他满心都是奚珺的安危,顾不得那么多,随她一块儿走了进去。 “师父,是我抢了柴师弟的金髓丸在先,后让奚珺师姐服下差点儿害了她的性命,您罚我吧!”来时路上,康兴贤就做了打算,这件事他要一力承担,绝不能连累奚珺师姐。 “为师问你,你为何断定金髓丸能治奚珺的病?”易无涯平日对弟子们并不多言,但只要开口,说的问的一定是要紧的地方。康兴贤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是皮炜皮师兄告诉弟子,金髓丸能治奚珺师姐的病,且他说,除了金髓丸,别的丹药都不管用,弟子这才,这才……师父,是弟子错了,您狠狠的罚我吧!” 康兴贤磕头如捣蒜,易无涯却不易察觉的叹息一声,轻轻冲他挥挥手道,“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去吧,去吧!” “师父,我!”康兴贤做梦也没有想到,师父只问了这一句就放自己走了。他撇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奚珺,舍不得离开紫宸殿,最后还是被廖水又是挖苦又是讥讽的赶出去的。 晚饭的时候,一个震惊了整个雾玄宫的消息传开了,皮炜被关进了七星塔,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雾玄宫中最厉害的惩罚。据说近百年来,进过七星塔的人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且都是犯了大错之人,众人不禁暗自揣度,这位大师兄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会惹的师父如此罚他! 第四十七章 恨意丛生 而除了皮炜要去七星塔历练消息以外,还有康兴贤主动去山房帮忙这件事。聪明的人几下里一凑,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柴士恩更是觉得浑身发凉,连喝了两碗热汤都没能让身子暖和起来。鲁鹏飞告诉他,奚珺已经无碍,只是灵力大损,十分可惜。 “皮炜这一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了。”鲁鹏飞不无担心的看了柴士恩一眼,“他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只怕要把帐算在你头上。平日里皮炜仗着自己大师兄的身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是云松云师兄也要礼让他三分,你……” “我?我还能如何,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柴士恩在心中苦笑,看来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自己还没呈现,这条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雾玄宫的七星塔共分三层,每一层中都有十二道机关。这些机关乃易无涯亲手设计,若没有点儿真本事,定会命丧当场。皮炜听到消息后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史元亮一把扶住他,颤声问,“大师兄,这下怎么办才好?不如,您去求求师父,或许他老人家能网开一面,你也不必去受那个罪了。” “哼,师父向来心狠,不把我这个大弟子放在心里!”皮炜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哪一次他帮过我护过我,我白白担了个大弟子的名,却屡屡被那个姓云的踩在脚下!这下好了,就为了屁大点儿事,就把我丢进七星塔!说什么历练,都是唬人的,他们就是想要我的命!” 史元亮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若是皮炜就此倒了,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哆哆嗦嗦的道,“那大师兄,不如我们,我们逃吧!” “逃?往哪儿逃?”皮炜冷笑道,“就说卡在必经之路上的迷踪阵,岂是你我能轻易通过的?”史元亮一阵气馁,莫非好日子真的倒头了。只听皮炜又道,“若我死在里面了,那也是命中有此一劫。若我侥幸能保住一条性命,活着从七星塔里走出来,他们都别想好过!” “是,大师兄!”史元亮顿时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悄悄在皮炜耳边说,“我这里还藏了一些大还丹,都给师兄你带上,或许能有帮助!” 听说皮炜要进七星塔,他身边的人大半都觉得他这一次定是无法从塔里活着走出来了,所以此刻只有史元亮几个留了下来。皮炜挨个在他们面上看了一遍,一一记住,对他们道,“各位师弟们的情意,我皮炜记下了,今日我对灯发誓,若能从七星塔中回来,定然会报答师弟们!” “师兄!”史元亮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皮炜则微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孤身一人走向了七星塔。 这一刻,夜色掩映中皮炜双拳紧握,表情狰狞,一颗恶的种子深深在他心底种下。他暗暗在心中发誓,只要老天爷还留一口气给他,他必定会让害了他的每一个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要去七星塔,必定要穿过当中一片竹林。夜风拂过,带着竹叶的清香沙沙作响。皮炜的脚步格外沉重,每走出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力气。他很清楚,在前面等着他的不是洞天福地,而是要他性命的魔窟。 关于七星塔的传说很多,有人说七星塔曾经是进出雾玄宫的唯一通道,既可以防止外面的人进来,又可以防止里面的人跑出去。皮炜并不相信这种说法,毕竟七星塔的后面有一处瀑布,想要从那里出入并不容易。 也有人说,七星塔是易无涯从天上偷带下来的一件神器。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说法,是因为七星塔中的机关太过强大和精密,根本不像是凡人可以造出来的。 “你是要我去死?”心中的恨意让皮炜的神智有些不清了,眼前的根根翠竹在月色中朦朦胧胧,恍惚间变成了易无涯,奚珺,还有柴士恩! “是你们?”皮炜顿时停住了脚步,浑身的血都朝头顶涌来,眼底布满血丝,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们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我要杀了你们,通通杀掉!” 他反手握住魔焰刀,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些翠竹砍了过去。顷刻间,竹林中杀意四起,成片成片的翠竹被砍倒了。皮炜放声大笑,那笑却比鬼哭还难听,“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们都该死!” 满身的戾气顺着汗毛孔和冷汗浸透了皮炜的衣衫,附着在皮肤上粘腻的寒冷让他渐渐清醒了过来。皮炜喘着粗气坐倒,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儿时的一幕。 皮炜本是官宦之后,家中富足殷实,儿时也曾过了一段舒心快乐的日子。但在皮炜五岁那年,忽生变故,一家老小不得不迁出那座住了十几年的大宅子,回到乡下老家。 生活上的巨大落差和身份上的变换,让皮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锦衣玉食一去不复返,每日要担心的是怎样填饱肚子。而让皮炜更加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亲戚们的丑恶嘴脸。他家兴盛时,三亲六故纷纷上门,不出所料,都是来打秋风的。皮炜的爷爷和爹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能照顾的都照顾了,不能照顾的也想办法照顾了。 奈何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朝失势,那些亲戚竟然一个个的踩到头顶上来。皮炜的爷爷被活活气死,一家人活生生的被人霸占了田产,流落街头。 沿街乞讨的那些日子,皮炜懂事了许多。他衣衫褴褛的跪在街边,抱住一切可以抱住的大腿,毫无廉耻的哀求他们给些钱和吃食。好心的会答应他的要求,可更多的则是狠狠一一脚踢开他,再照着他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小脸上重重的啐上一口! 每每忆起这些,皮炜恨不得撕碎每一个看过自己落魄模样的人。他恨,他悔。他恨每一个落井下石,欺负过他和爹娘的人,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时死掉。或许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不必受那些苦难和折辱。 第四十八章 暗中相助 “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皮炜想到了早逝的爹娘,被仇恨充满的心才柔软了下来。在全家人沿街乞讨的第二年,皮炜的双亲就染了重病双双离世。直到那时他方才明白,自己的困难并没有结束。 半年之后,皮炜被易无涯带回了雾玄宫。那时候雾玄宫中只有易无涯一人,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师兄。可这个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便利和益处,师父对他很是照顾,但却并不疼爱。 后来随着雾玄宫中越来越多的新弟子,皮炜就彻底的没了存在感。云松出色,奚珺出众,其他的师弟师妹们也个有所长。尤其是那个廖水,仅凭一张巧嘴,就讨好了师父。在整个雾玄宫中,只有她能在紫宸殿来去自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皮炜双手揪扯着头发,力气之大,手指缝中已经扯下了几缕青丝。他不明白,自己也足够努力,为何师父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甚至连一句温情的话都没有。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把他带回来呢? “不甘心了吗?” 突然,一个陌生而阴郁的声音响起。皮炜警觉的起身,四下虽然黑暗,但他一双眼睛能穿透黑暗,看到每一个接近的身影。只是,这声音很近,但却不见人影。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皮炜以为,一定是有什么人来看自己的笑话,不然没人会愿意靠近这片紧邻七星塔的竹林。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足够了。” 那声音再次开口,皮炜确定,此人并非雾玄宫的人。雾玄宫上下,不管是有名的还是没名的,在皮炜心中都有一本账。因为自从他进雾玄宫那天起,就认定自己会以大师兄的身份取代易无涯,成为雾玄宫的下一任主人,所以对雾玄宫中的人也好,事也好,都必须了如指掌。 “哼,竟敢擅闯雾玄宫,好大的胆子!”皮炜嘴上虽然如此说,手中的魔焰刀却握的牢牢的,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毕竟能藏匿身形,不惊动任何人就出现在这片竹林里的,定是高手。 “比起你的狼子野心,我的这点胆子也算不得什么了。”那声音对皮炜道,“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自己的师父,难道你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你!”皮炜眉心一跳,暗道不好,方才自己那番话定是被此人偷听了去。杀意顿时又浮了上来,此人绝不能活着离开,不然死的那个就是他皮炜了! “且慢动怒,”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波澜,“我来就是要帮你实现这个愿望的。”皮炜自然不肯轻易相信,“鬼鬼祟祟不敢现身,我只当你是个有些本事的小贼!” “的确,空口白牙,任凭谁也无法相信。不如这样,我先送上一份见面礼,等你活着从七星塔中出来,我会再来见你。到时候,或许就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能帮我?”皮炜忽然有些激动。豪言壮语也好,心生怨怼也罢,都改变不了他必须去七星塔中走一圈的噩运。皮炜只有三分的把握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而剩下的七分,只有一死。 “能不能帮上你,试过了才知道。”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小小的蓝皮包袱落在皮炜脚下,“这里面的册子,记载着七星塔中所有机关的开启和关闭方式。只是,能不能做到,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若是有了这个还不能活着从七星塔中走出来,我也不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皮炜闻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本薄薄的册子,而那个声音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莫非是天不绝我?”皮炜觉得心跳的飞快,他狂喜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这个,我就能活下来了。”借着月光,皮炜将册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直到烂熟于心,这才起身走向了七星塔。 一见喜。 “师姐,那位奚珺师姐如何了?”见廖水一脸疲惫的回来,柴士恩连忙把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送到了廖水的房间。廖水用热毛巾捂在脸上,瓮声瓮气的说,“师父说只要过了今晚,就没大碍了。我原本是要留下来照看奚珺师姐的,却被师父赶了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柴士恩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提心吊胆的说,“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话让师姐转达给我?比如说,让我去罚跪之类的?” 有皮炜和康兴贤两人的前车之鉴,柴士恩觉得自己也逃不掉。毕竟那枚金髓丸是他给奚珺的,想来即便不被送去七星塔,也要跪他个三天三夜才能解气。 “罚跪?为什么要你罚跪?”廖水拿开热毛巾,看了柴士恩一眼,就有些明白了,“柴师弟,师姐知道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你也不知道奚珺师姐服了金髓丸会有性命之忧。师父常说那句话,不知者不怪,这件事你最多算是受害者,与你无关。” “多,多谢师姐!”听廖水这么说,柴士恩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他道,“只是皮师兄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廖水没有说话,这件事她也觉得师父罚的有些重了。七星塔是什么地方,只怕皮炜这一去不死也要残废。可是转念想到奚珺师姐苦苦挣扎的模样,廖水又觉得十分解气,“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管他做什么!他这样心思狠毒,喜欢算计别人的人,就该好好的受点儿教训!” 比起雾玄宫中柴士恩跌宕波澜的经历,江咏歌在隐阙门的日子就显得过于平淡了。不,不仅是平淡,简直是要淡出鸟来了。 有姜齐的“关照”在前,隐阙门中的弟子并不敢为难江咏歌。他有单独的院落,平日里门可罗雀,只有高天禄常来。 “江师弟,这是师父特意交代我送过来的,听说是刚刚送上山的新鲜果子,你尝尝。”高天禄亲手捧了一盘滴着水珠的荔枝放在桌上,微微笑着看向江咏歌。 第四十九章 师徒较量 对于高天禄的照顾,江咏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是师兄,如今却像贴身小厮似的为自己做着做那,关怀备至。 “高师兄,以后你不必亲自送来,让我过去取就是了。”江咏歌请高天禄坐下,亲自倒了杯茶给他。高天禄上下打量他两眼,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江咏歌就修为打进,整个人看上去和初来时判若两人。 “师父果然眼光极好,师弟天资在众位师弟师妹之上啊!”高天禄由衷的赞叹,江咏歌却打趣道,“那师兄你呢,和我比起来如何?”高天禄脸上一红,低头不安的道,“师弟怎么拿我打趣起来,这隐阙门中的弟子,任凭哪一个都比我强!” “高师兄莫要妄自菲薄!”江咏歌对高天禄道,“我来的虽晚,可看的明白。在隐阙门中,师兄您是第一敦厚之人,对我颇为照顾。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师兄自不必放在心上。依我看来,师兄是有后福之人!” “是吗?”高天禄笑的很是开心。江咏歌却在心中叹息一声,其实以高天禄的资质,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拜高踩底原本就是寻常事,高天禄既没本事,却占住了大师兄的位置,怎会不惹来别人的嫉妒甚至是凌辱。 “对了,师父让你晚上去一趟。”高天禄说着已经起身,“我还有点儿闲事要做,就先走了。”江咏歌明知一定又是那些人胡乱指使高天禄做事,也不阻拦。毕竟想要在隐阙门中活下去,高天禄要付出的比别人更多。 月上枝头,江咏歌去见了姜齐。对于这位凭空而来的师父,江咏歌有疑惑,有感激,有不解,也有三分的惧怕。所以每每见到姜齐的时候,江咏歌都不自觉的手心冒汗。 “你来的正是时候。”姜齐仍旧把自己藏在黑袍之下,甚至他所住的墨山居都是黑漆漆的,几乎没有别的颜色。江咏歌疏离的叫了声“师父”,拘谨的站在门口附近。 “怎么,你也怕本尊吗?”姜齐似乎有些诧异,“你不该怕的,你可是本尊最喜爱的弟子。”江咏歌道,“师父误会了,我对师父只有敬重。” “算啦,本尊知道,你还有心结没放下,本尊也不强求。”姜齐招招手,让江咏歌走近些,“隐阙门不留废人,你来了也有些时候了,今日本尊要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用心修炼。” “是!”江咏歌隐隐不安,他不知道姜齐要用什么方法验证。到了之后他才发觉,从前太煦道长教他的那些不过是皮毛而已,真正的精髓之处何其奥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悟到的。 姜齐指着桌上放的墨玉棋盘道,“本尊执黑子,你执白子,没有那些复杂的规矩和弯弯绕绕,你要做的只是将手里的白字尽可能的放在离本尊近的地方,明白了吗?” “明白!”等姜齐拿起一枚黑子,江咏歌才捏起一枚白子。他盯着棋盘看了一遍,选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然后抬手准备落子。可是抬手容易,落下去却难上加难了。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巨大的举拖力让他的整只手连同手腕手肘都无法继续下落,哪怕是半寸。 “呵!” 就在江咏歌暗暗发力时,姜齐的一枚黑色棋子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他面前的棋盘上,“你要落子,也要防着本尊。”江咏歌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棋子已经落下,无法改变,唯有分一部分灵力出来阻止姜齐再次落子才行。 两人暗中相较,两股完全不同的灵力争夺交织纠缠,在他们周围莹莹亮起,远远看去,墨山居上空有七彩祥云浮现,煞是好看。 “师父!”江咏歌已经用上了七八分的灵力,牙齿咬的太紧,口中已经隐隐有了血腥的味道。他低喝一声,终于把一枚白字放在了姜齐面前,而此时,姜齐的黑子再次落下。 如果继续消耗下去,只怕江咏歌很难再有落子的机会。更要命的是,这样做十分耗损灵力,对他极为不利。这种时候是选择放弃,低头认输,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江咏歌都不想选。 这时候,疲惫之下的江咏歌觉得怀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那是咚咚幻化成的聚灵鼓。他心头大喜,若是在这时候得到它的帮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及多想,江咏歌用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到聚灵鼓之后立刻拿出来,高举过头顶用力晃动两下! 随着聚灵鼓发出“咚咚”的声响,江咏歌顿时觉得精神一振,捏着白子的手有了力气,很轻松的落了下去。 “这是什么,拿来给本尊看看!”姜齐一见江咏歌手中的聚灵鼓,立刻站起身来,还打翻了装着棋子的罐子。江咏歌下意识的想要收起聚灵鼓,却被姜齐抢先一步拿到手中,“你竟然有此神物,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师父,这是我……”江咏歌见姜齐如同发狂一般,一时也不敢靠近,只是盯着他手里的聚灵鼓,懊悔不该因为想要取胜,就投机取巧拿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没可能呢!”姜齐口中反复念叨着,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瘫坐在江咏歌对面,颤抖着伸过手,把聚灵鼓交还给江咏歌。 “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人,”姜齐似乎是在呓语,“你日后会在本尊之上,这都是天命,你去吧,去吧!” 江咏歌如蒙大赦,接过聚灵鼓来不及放好转身就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姜齐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你不要和高天禄走的太近。”江咏歌以为姜齐和其他人一样,对资质平庸的高天禄另眼相待,总有几分轻视的,他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江咏歌才觉得一阵后怕。他把聚灵鼓放在桌上,自言自语道,“幸好他没有起贪念将你夺去,不然以我现在的能力,是没办法把你抢回来的!” 第五十章 生死赌局 似是听懂了江咏歌的话,聚灵鼓自己摇晃两下,发出咚咚的声响。江咏歌道,“从今日起,我得把你藏的严严实实的才是,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看到你了。” 话音未落,江咏歌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就看到高天禄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高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已经是三更时分,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高天禄却在这时候跑来,江咏歌不得不警惕。高天禄神神秘秘的问道,“江师弟,今晚你可去了师父那里?”江咏歌点点头,“自然是去了的。”高天禄不知怎么的,忽然兴奋起来,“那你跟我说说,师父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宝贝?你不知道,今日许多人都看到了,墨山居上空出现了七彩祥云,那……” 不等高天禄说完,江咏歌就打断他道,“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师父并没有什么特别吩咐,只问了我几句话就让我回来了。”看的出高天禄似乎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呀,那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唉!” 江咏歌问道,“怎么,大家对这件事都很好奇吗?”高天禄说,“那是自然了,你不知道,师父手中有不少仙阶神器,只是藏的太严实,我们都未曾见到过。我还以为这一次你有眼福,正好赶上,也能和我说说呢,原来你也没看到!” “真是可惜,”江咏歌心中一动,“如果有机会见到师兄你说的仙阶神器,我一定仔仔细细的多看两眼,回头好和师兄你说。”高天禄听了,立刻欢喜起来,“江师弟你实在是善解人意,别的师弟师妹们都瞧不上我,觉得我窝囊。平日里不是让我做这做那,就是呼来换取的,只有你,从不嫌弃我。” “师兄说笑了,你对我照顾颇多,感激还来不及呢。”不知怎么的,江咏歌忽然想起临出门时姜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若真如自己所想,姜齐是因为看不上高天禄才不让自己和他多亲近的也就罢了,只怕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 七星塔中。 皮炜浑身鲜血淋漓,雪白的弟子服已经被浸成了血色,被割的一条一条的,只堪堪挂在他身上。只是这些伤都是皮外伤,皮炜已经掌握了关闭那些机关的技巧,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就已经站在了第二层。 只是初时消耗的体力和灵力都太多,此刻皮炜已经很虚弱了。他靠在一面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得以片刻的喘息。此时他已经能相信竹林中那人说的话了,他是来帮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只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皮炜知道,这些年来虽然雾玄宫独立遗世,看起来似乎不食人间烟火般鲜与外界来往,但他却知道,其他四座仙山上的门派并不安分,他们表面一团和气,实则虎视眈眈。莫非那个人,是如此的来历吗? 气息稍稳,皮炜的头脑也更加清醒了。他暗想,自己在雾玄宫无依无靠,跟着自己的那些人,史元亮之流,也只会阿谀奉承,并不能真的起到什么作用。想要和易无涯那个老家伙抗衡,皮炜需要强大的助力! “隐阙门?半月洞?天枢阁?还是陆截派?”皮炜一一想过去,无论是其中哪个,只要愿意帮他,他都全盘接受。但是眼下,要先离开这该死的七星塔! 三日之后,皮炜只剩下一口气,摇摇欲坠的走出了七星塔。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如此虚弱,但却保住了性命,且没有落下任何残疾。雾玄宫上下无不惊讶,都暗道这位大师兄果然了得,平日里小看了他。就连易无涯都微微吃惊,让廖水送去了疗伤的丹药,算作安慰。 这三日里,整个雾玄宫都安静的出奇,有皮炜的前车之鉴,每人敢在这种时候造次。可暗中却有人开了赌局,赌皮炜能不能活着走出七星塔。 这种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柴士恩呢,他一听有这等好事儿,立刻找了过去。开这赌局的人叫柳晓凝,是个满脸痘痘身形矮胖的女子。柴士恩甜甜的叫了声“柳师姐”,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过去,低声道,“我买皮师兄活!” “什么,你买他活?”柳晓凝的嗓门儿大的出奇,“柴师弟,别怪师姐我不提醒你这个新来的,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大家都买他死,你却买他活,怎么,你是要和大伙对着干嘛?” 柴士恩不敢得罪这位看起来十分彪悍的师姐,只好耐着性子道,“柳师姐你不知道,这赌啊,就是要赌出其不意。你看啊,大家伙都赌他会死,赢就一块儿赢,可输呢,大家伙就一块儿输。我不是不想随大流,而是觉得今天运气不错,若是赌赢了,让我算算,这是多少倍来着?” 他摆弄着手指,一五一十的算不明白。柳晓凝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忽然伸出胖手在他背上用力一拍,大笑道,“好,果然有魄力,和那些臭男人不同!柴师弟,我看好你!” 柴士恩被柳晓凝拍的心肝儿都跟着一块儿颤,却不能发做,只回头冲她笑笑。只听柳晓凝悄悄在他耳边道,“其实啊,我也买了他能活!” 皮炜走出七星塔,柴士恩狠狠赢了一笔。拿银子的时候,他十分“大方”的分给柳晓凝一半,喜的柳晓凝连连拍着胸脯表示,“以后柳师姐罩着你,有人和你过不去,就是和我柳晓凝过不去!”剩下的那一半,柴士恩拿回了做本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剩下的一股脑的给了廖水。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廖水看都不看那些银子和银票,不高兴的说,“怎么,你也学会用钱收买人的下作手段了!”柴士恩连忙解释道,“师姐,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我自小家中清贫,没见过这么多钱,放在我这儿怕胡乱花了,这才求师姐你代为保管!” 第五十一章 另有门路 雾玄宫虽然与外界互通有无,但山上弟子众多,吃喝穿用都要采买。可每半月才会有人下山,采买的主要是山上诸人要吃的油盐粮食和各类新鲜蔬菜而已,想要更多的东西,就要另想办法。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也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雾玄宫里就有这么一位,姓葛名昆峰,不显山不露水,想要什么东西,只要给个合理的价格,不出三日葛昆峰就能弄来。这件事廖水是知道,且有两三次去找了葛昆峰弄了些东西。起初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柴士恩,眼见他要把这么大一笔银子放在自己这儿,不得已,廖水才吞吞吐吐把事情说了出来。 “柴师弟,其实,其实吧,雾玄宫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趣。你看啊,就算是和尚庙,也没清苦到什么都不让买的地步。所以,其实……”廖水咬着嘴唇,冲柴士恩招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 当柴士恩听说雾玄宫还有如此神通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下山去的时候,柴士恩的心又是一动,“师姐,你不是哄我开心吧?”廖水没好气儿的推了他一下,差点儿把柴士恩推个跟头,“你不相信拉到,哼!” “看师姐你说的,我怎么敢不信?只是这个消息太好,太突然了,我有点儿接受不了!”柴士恩嬉皮笑脸的往廖水身前凑乎,廖水捡了几块儿碎银子塞给他道,“自己留着点儿,要不然想吃块儿点心还要问我要银子,羞不羞!” 柴士恩眼瞅着廖水把剩下的银子和银票收进柜子的小木盒里,里外上了两道锁才满意的拍拍手,喜滋滋的说,“这样就好了,师弟放心,这些银子我一定给你保管的妥妥当当的,一分都少不了!” “我的傻师姐啊,那银子是我给你花的,唉!”柴士恩在心中默念了几声,无奈的笑笑,退了出去。 柴士恩问了鲁鹏飞关于这个葛昆峰的事儿。鲁鹏飞说,“的确有这么个人,看着倒是挺老实的,也从不多话。大伙要是缺什么少什么了,都愿意和他说。经他手买的东西,价格也公道。” “你从他手中买过东西吗?”柴士恩想,若是有熟人带路,自然是好说话的。鲁鹏飞说,“前些时候嗓子不舒服,有些咳嗽,就找这位葛师兄买了包秋梨膏。只吃了一半就好了,剩下的还放在柜子里。”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你介绍我认识一下这位葛师兄如何,我也有东西要买。”柴士恩兴奋起来,若是能跟葛昆峰扯上点儿交情,那自己下山回家的大计就能完成一半了。 “没问题!”鲁鹏飞满口答应,丝毫没有察觉到柴士恩的真正意图。 昨天晚上被廖水训斥一番过后,今天柴士恩没有像昨天那样大大方方的给每人分五十只细腰蜂。他觉得廖水说的有道理,长此以往,大家都学会了偷奸耍滑不说,更重要的是得不到任何历练,那就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所以柴士恩决定,等到太阳落山时,若有谁不够五十只的,他再给补上。 傍晚时分,夜幕即将降临,在花田中辛劳一天的弟子们纷纷从柴士恩那里拿到了细腰蜂,补足五十之数,和他道谢之后,三三两两的去吃饭了。 “鹏飞,我们走!”柴士恩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拉起鲁鹏飞就往玉食堂走。两人才拐个弯儿,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葛师兄葛昆峰。 此人肤色黝黑,其貌不扬,如果不是鲁鹏飞告诉柴士恩,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找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愣着干什么,咱们过去!”鲁鹏飞拉了他一把,两人走过去,柴士恩叫了声“葛师兄”,葛昆峰立刻停止了和其他弟子的谈话,转头看了柴士恩一眼,就眉开眼笑的说,“我说今天早晨起来院子里的大柳树上就有喜鹊喳喳的叫,昨天晚上啊,灯花一个劲儿的爆,原来是在这儿见到了柴师弟。” “葛师兄知道我?”柴士恩见前辈师兄如此客气,竟有些不自在起来。葛昆峰却自来熟的道,“柴士恩柴师弟嘛,别人我或许不知道,若是不知道柴士恩,那还能在雾玄宫混下去吗?” 有了金髓丸的事,柴士恩已经成了雾玄宫上下谈论的焦点,葛昆峰会注意到他,也不稀奇。柴士恩也不避讳其他人,只低声说,“今天冒昧的来找葛师兄,是有事相求。”葛昆峰十分爽快的道,“要买什么柴师弟尽管说,只要是你能说的出来的,师兄我就能给你买来。” 来找葛昆峰之前,柴士恩就想好了。他要买的东西,既不能不符合他的身份,又得让葛昆峰有油水可赚才行。于是,他说道,“师兄你看,我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匆忙,除了身上那身衣裳,什么都没带。所以这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得采买一些,尤其是各种的滋补药材。我打小身子不好,什么人参灵芝不能断,所以,师兄,您辛苦!” 柴士恩把已经准备好的一张两千两的银票塞进了葛昆峰的衣袖,只用手摸了摸,葛昆峰就知道这张银票的面值。他面上微微一惊,胆很快就又是初见柴士恩时的那副笑脸,“柴师弟放心,你要的这些啊,师兄我三天,不,两天就全都给你弄来,保准你满意!” 玉食堂门口,史元亮冷眼看着柴士恩和葛昆峰,忍不住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大师兄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地,他们这几个没良心的,竟然还笑的出来!哼,别得意,看大师兄怎么收拾你们!” 把饭菜摆上桌,史元亮欲言又止。皮炜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那些皮外伤也在慢慢愈合,见史元亮这幅模样,问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是师父他老人家再让我去一趟七星塔,还是有人在背后笑话我了?” “是柴士恩那个混蛋!”史元亮愤愤不平的道,“大师兄你重伤未愈,他却得意起来了。今天在玉食堂,我见他和葛昆峰亲近的很,还有那个鲁鹏飞,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的碗碟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作响。 第五十二章 暗中调查 “你是说,柴士恩去找了葛昆峰?”皮炜非但没有发怒,面上还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你猜,他要买什么?”史元亮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听他这么问,没好气儿的随口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要买什么!做不过就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再不济,就是看上了谁,要买些胭脂水粉的去讨好!” 这几天来,因为皮炜被罚进了七星塔,不少人都在背后猜测这位本就有名无实的大师兄这回真的要歇菜了。平日以皮炜为首的这群人横行霸道,仗着大师兄的身份欺行霸市。尤其是那些入门比较晚的弟子,多多少少都在皮炜手里吃过亏。眼见他出事,自然是拍手称庆,连带着没少给史元亮这些人脸色看,这口气,史元亮怎么也咽不下去。自然了,这笔帐是要算到柴士恩头上的。 “他入门不过短短七日,师父慈爱,一应的吃穿用度都让廖水照拂的妥妥贴贴,就连我这个大师兄入门时也没这个待遇,你说,他缺什么?”皮炜话里有话,史元亮听出了门道,立刻凑过去问道,“大师兄,你想怎么办?” 一碗粥已经喝的见了底,皮炜把碗递给史元亮,“听说你和那个葛昆峰还有几分交情,你去打听打听,或许有什么收获。”史元亮顿时来了精神,顾不得还没吃饭,一口气儿跑去找葛昆峰了。 在葛昆峰住的坐贾殿的偏殿里,史元亮见到了他,也见到了堆的半屋子整整齐齐的货物。史元亮堆出满脸笑意来,“葛师兄,忙着呢?”葛昆峰正噼里啪啦的拨弄着那个只有巴掌大的铜算盘,没有注意到他走了进来,登时一惊,慌忙把桌上的账本揣进怀里,推着史元亮道,“史师弟难得来一趟,这里乱糟糟的,走走走,我正好弄了些好茶叶,请师弟尝尝!”史元亮对这些货物没兴趣,听说有好茶喝,乐得和他一块儿去。 茶香沁脾,用的是去年收集起来的雪水。葛昆峰问道,“史师弟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史元亮道,“岂敢岂敢,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我是许久没见过葛师兄了,特来看看你!” 非亲非故,又两手空空,说什么看不看的,葛昆峰怎会相信。他知道,史元亮这种不折不扣的小人惹不得更得罪不得,他来找自己,必定不是买东西这么简单,索性把话挑明了,“史师弟,你看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有话就直说,别外道了!” 史元亮本就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听他这么说,咧嘴一笑道,“那我就不瞒葛师兄了,今天,柴士恩来找师兄你了吧?”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儿,葛昆峰心里早就有数。如今柴士恩在风口浪尖上,有人打听他也是寻常事,只是史元亮是皮炜的人,他来打听一定是皮炜的意思,葛昆峰不禁暗暗的替柴士恩捏把汗。 “是,柴师弟托我买些东西!”葛昆峰有一说一。史元亮又问,“他托你买什么?”其实葛昆峰也有点儿奇怪,这位柴师弟看上去不像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出手却极其阔绰大方。他道,“也没什么,说让我给他办一些吃的用的,还要些药材。据说是自小身子不好,要些人参之类的。喏,一给就是张两千两的银票!要说,这柴师弟很是不错的!” 知道不把知道的吐干净,史元亮不会罢休,葛昆峰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也免得多费口舌。史元亮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有什么用,又闲聊几句就告辞回去,把葛昆峰说的这些一股脑的告诉了皮炜。 “两千两?”皮炜暗暗吃了一惊,“你看真切了?”史元亮赌咒发誓,“我看的清清楚楚的,绝对是两千两的银票。大师兄,你说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皮炜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柴士恩,莫非,他是哪家大户的私生子吗?若真是如此,反倒不好动手了。 “从现在开始,你和诸位师弟们给我盯紧了柴士恩。他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听!”皮炜觉得此时还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好,等真的抓住了柴士恩的把柄再动手也来得及。 一连三日,史元亮把柴士恩的一举一动弄了个清清楚楚。他对皮炜说,“每日除了去花田修炼,就是去玉食堂吃饭,再有就是待在一见喜不出来。不过,最近他和下山采买的几位师兄师姐走的很近,似乎,似乎想要下山!” “下山,下山?”皮炜口中来来回回念叨的就是这两个字。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可以下床走动。他自言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史元亮挠挠脑袋道,“这个,我也是猜测。大师兄你看啊,虽说是师父亲自把他带回来的,也交代了廖水那个小丫头照顾着。可我瞧着,师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这话怎么说?”皮炜明知故问,史元亮“啧”了一声道,“咱们不说廖水那丫头,是师父整日带在身边的,从师兄你开始,多少师兄师姐都是师父手把手的教导,才有了今天。你再看看那个柴士恩,师父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就算是康兴贤那个没脑子的抢了他的金髓丸,师父也没护着他不是?依我看,那个柴士恩也不是傻子,他一早就看出了苗头,觉得继续待在雾玄宫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才想着法的要下山。” “真是这样吗?”皮炜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柴士恩是否真的要下山,为什么要下山。仙游山雾玄宫,多少人费尽心思挤破脑袋都来不了的宝地仙山,他柴士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付了,竟然想走? “不管怎么样,一旦他生了私自下山的念头,就是坏了雾玄宫的规矩。”皮炜忽然生出一股狠意来,“你给我盯紧了他,只要抓住了他下山的证据,就是他死到临头的时候!” 第五十三章 计上心头 这些日子以来,柴士恩上蹿下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离开雾玄宫。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柴士恩总反复询问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想成仙吗,你真的能成仙吗? 在柴士恩很小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桩奇事,无论人也好,鬼狐也罢,只要摸清了门路,潜心修炼,就有可能和那庙里被人供奉的神仙菩萨一般,飞升成仙。那时候的柴士恩几乎每天都吃不饱肚子,于是把一根手指头探进嘴里咬着,流着口水问,“那天上的神仙都吃什么,有玉米面贴饼子吗?”人们哄堂大笑,只把他当做是贪吃的小孩子而已。 到了如今,柴士恩还是没弄明白,做神仙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比自己和爹娘一起,住大房子吃香喝辣还来的快活吗? 虽然他来雾玄宫的时日不多,但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没有让人省心的。如今更是靠山没几个,敌人多了不老少,怎能不让柴士恩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留里,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自从史元亮得到了皮炜的指令之后,就开始了对柴士恩没白天没黑夜的监视。他发现,这个柴士恩表面看起来憨厚老实,实则一肚子鬼点子。不但廖水、鲁鹏飞、羊山这几个和他走的近处处维护他,就连那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看谁都冷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她二两银子似的奚珺师姐,都对柴士恩表示了“友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皮炜的鼻子差点气歪。 “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亲眼所见吗?”皮炜向来知道史元亮说话动辄夸大三分,可这次史元亮却赌咒发誓说,“大师兄,若我方才的话里有半句虚言,让我天打五雷轰,七窍流血,浑身长疮流脓,我……” “够了!”皮炜几乎把一嘴的牙咬碎,“好啊,我对她百般关照,伏低做小,只为搏她一笑。她丁点儿不放在心上不说,现在反去倒贴那个小子,是真把我皮炜当成病老虎吗?” “谁说不是呢!”史元亮火上浇油道,“今天她巴巴的到一见喜去找柴士恩,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我虽没跟进去,也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是奚珺师姐特意给那小子做的糕点。我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奚珺师姐才红着脸从里面出来,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史元亮是唯恐天下不乱,皮炜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奚珺只是去向柴士恩表达歉,却被史元亮误会如此。皮炜暗想,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定会做出什么不才之事来,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条毒计冒出头,皮炜冲史元亮招招手,在他耳边仔细吩咐一番,这一会,他定要取了柴士恩的性命! 葛昆峰言出有信,两天的功夫就把一大堆东西堆在了柴士恩面前。柴士恩粗粗看了一眼,从穿的里衣裤褂,到喝的茉莉花茶,还有那七两以上的老山参,样样都是上等货色。至于那些闲来消遣的野史话本,骰子牌九,各色的零食点心,给更是数不胜数,看到柴士恩眼都直了。 “柴师弟,你让我办的东西都全了,这里是剩下的五百两。”葛昆峰笑着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过来,柴士恩却按住了他的手,一脸真诚的说道,“葛师兄这是做什么?我求葛师兄办事,本就不该开口的,师兄你人好心善,丝毫没有推脱不说,还这尽心尽力,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柴师弟,这话就远了不是?”葛昆峰按着银票的手并没有松开,柴士恩瞟了一眼,顿时觉得此事有戏。他道,“不说别的,就这颗山参,在外面也要卖一千多两,师兄你定是心疼师弟,自己添了不少银子,这银票师弟我是万万都不能收的!” 葛昆峰惊讶于这位新来的师弟如此上道,却又怕他事后反悔,自己脸上反倒不好看,“柴师弟这是哪里话,还是……” “莫非葛师兄是怕我日后有事相求,又不好拒绝,所以才如此吗?”柴士恩故意做出一副惊慌不安的样子,葛昆峰见了这才安心,轻轻抽回手,顺便带回那张五百两的银票眼底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师弟说哪里话,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柴士恩眼珠转了转,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其实,其实上山前,我有个相好的……” 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很久很久以前,柴士恩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名唤春娘。春娘家中贫穷,柴士恩那个号称家财万贯的虚无老爹看不上春娘,百般阻拦,柴士恩锲而不舍,非春娘不娶。 这本是柴士恩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说完后他偷眼去看葛昆峰,毕竟这个故事完全是虚构的,柴士恩多少有些心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故事,深深打动了葛昆峰,因为在他身上,也有一个同样的故事。不同的却是,葛昆峰心爱的女子家中富足,而他则是被拒之门外的穷小子。 “柴师弟,你别说了,别说了。”葛昆峰满脸泪水,摆着手不让柴士恩再说下去,“没想到,你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视金钱为粪土,不在乎春娘的出身,更有勇气违背理法,决意与春娘双宿双栖。就冲这一点,这个忙我帮了!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柴士恩心中欣喜若狂,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对葛昆峰说,“师兄神通广大,我想,我想下山见春娘一面。告诉她,我在这里随师父师兄们修炼,让她安心等我。三年后必去娶她。还有,还有,春娘家中双亲卧病,我想交给她些银子,也好让她一家安稳度日。” 如此深明大义之辈,葛昆峰十分佩服。只是下山之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好,就连自己也要搭上性命,所以他还不能立刻答应柴士恩。 第五十四章 假意示好 窗外月光如洗,一阵夜风被窗棂挡住,拐了个弯儿吹进来,正好吹到柴士恩的脸颊上,就着一脸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让他不禁打个哆嗦,偷眼去看葛昆峰。 “葛师兄若是为难,就……”柴士恩与葛昆峰不过就见过两三面,不好把话说的太过,把事做的太绝。可葛昆峰的右手已经握成拳头轻轻在半桌上砸了一下,丢下一句“柴师弟且耐住性子等我消息”,就离开了一见喜。 柴士恩屁颠儿屁颠儿的送到门口,眼看着葛昆峰走的远了,忽然觉得这事办的操之过急,若不是最后那个故事打动了他,只怕功亏预亏也说不定。 “嘿,看什么呢!”廖水吃过晚饭,在铜箍的大木桶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直到身上都被放在水中的花瓣泡的香喷喷的,这才起身出来,正好看到了发愣的柴士恩。 柴士恩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廖水,埋怨道,“师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师弟我胆子小,经不住吓。”廖水白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才来雾玄宫多久,去打听打听,还有谁不认得你?得罪了皮炜不说,现在连奚珺师姐也……” 这话听着有点儿酸溜溜的,柴士恩连忙解释,“师姐你别误会,今天奚珺师姐来找我,只是想向我道个歉。她身子不好,说几句话都要喘,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对了,奚珺师姐还带来了一些点心,我这就给你拿去!” 奚珺的确带来了一碟玫瑰饼,柴士恩并不喜欢这些天天腻腻的东西,连同葛昆峰送来的那些糕点零食一块儿,用包袱皮包了一大包,抗在肩膀上给廖水送了过去。 “这么多啊!”廖水是个实打实的吃货,见到这么多吃的,心中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不是我要吃奚珺师姐的醋,实在是那个皮炜对奚珺师姐有心思,雾玄宫上下都知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傻不拉几,一头撞上去!”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柴士恩想到奚珺的模样性情,还有和自己说话时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想想皮炜那副小人嘴脸,认定两人根本不合适。 “癞蛤蟆不癞蛤蟆的,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廖水嘴里被糕点塞的满满的,两个腮帮子鼓起来,活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你运气好,再过一个月就有一次初级弟子晋级的机会,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准备,争取换下你那身灰不溜秋的弟子服,我看着也怪别扭的!” 柴士恩一心只想离开雾玄宫,哪里把什么晋级不晋级的放在心上。这件事,葛昆峰也上了心。只是,要把一个大活人,而且是柴士恩这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的大活人弄出去,就算是皮炜云松也不一定能轻易做到。 这时候,史元亮送上门儿来了。他带了一坛珍藏了许久的竹叶青,给自己个葛昆峰面前的盏里倒满,端起来道,“葛师兄,我敬你了!”葛昆峰没有动,而是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道,“史师弟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是要买东西,还是打听事儿?”史元亮笑道,“看葛师兄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师兄你喝两杯了?”葛昆峰道,“欢迎欢迎,以后史师弟要常来常往才好!” 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了三分醉意,史元亮说道,“说起来,自从多年前到了雾玄宫,就再没离开过,也不知外面年月几何。葛师兄,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手段不俗,能从外面弄来各色货物,一定是亲自采买的吧?” “师弟,莫问,莫问!”葛昆峰冲他连连摆手,“不过是赚几个小钱而已,风险却大,一不小心,轻则被驱逐,重则信命堪忧。莫非,是皮师兄看上了这趟买卖,特让史师弟来只会我一声吗?” 皮炜此人贪财好色,小肚鸡肠,早有风声传出,说他对葛昆峰不满,有抢了这桩买卖的意思。可是多年来,皮炜和葛昆峰见面的次数都有限,更何谈抢不抢生意一说。今天史元亮提起此事,葛昆峰不得不加了小心。 “咳,误会了,误会了不是?”史元亮笑的四颗大门牙都翘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儿,皮师兄进来发现了一个出入雾玄宫的暗道,既没人看守,又是个僻静所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特来让葛昆峰和皮炜之间并无交集,他忽然让史元亮来说这件事,不怪人起疑。史元亮又道,“其实大师兄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最近他被师父责罚的事儿,葛师兄也是有耳闻的。大师兄心中有愧,所以想买些东西孝敬师父,以求师父他老人家宽宥。这还要多多仰仗葛师兄,所以才让我走这一趟,还希望葛师兄能领情。” 既然有了示好的理由,葛昆峰的心也安了三分,“大师兄客气了,只是,你说的那个地方,是真的吗?”他一心想帮柴士恩和“春娘” ,所以对史元亮笑意中的那抹狠厉毫无察觉。史元亮道,“傍晚时候,葛师兄亲自和我走上一趟,是真是假也就明白了。” 史元亮所说的这条“密道”,并不是空穴来风。出了七星塔之后,皮炜有见了那个神秘人一次。和上次一样,是对方来找他的。当那道黑影出现在皮炜的床前时,他沉浸在睡梦之中,毫无察觉。直到一只冰凉的有些刺骨的干枯大手摸上他的脖颈时,皮炜猛然惊醒,却已经喘不过气了! “别出声,听我说!”皮炜能确定这声音和在竹林中听到的声音属于同一个人,他用力点点头,就听那人道,“雾玄宫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外面,且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我来此处十分危险,日后若是有事,我会让人在你殿内放一片竹叶,你可从这条密道出去。” 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撂下这些话,就消失不见了。皮炜惊出满身冷汗,不过让他惊骇的并非此人如鬼魅一般,而是,这雾玄宫内,竟然有他的人! 我说一声,或许能帮上葛师兄的忙!” 第五十五章 迷阵缠身 关于史元亮之事,葛昆峰反复思量,摇摆不定。但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毕竟他平时用来买卖交易的那条路,是无法将柴士恩一同带出去的。于是,第二天的傍晚的时候,史元亮亲自带着葛昆峰在这条密道里走上一遭之后,葛昆峰终于下定了决心。 “柴师弟,快,跟我走!”葛昆峰无视廖水那杀人似的目光,闯进一见喜的偏殿,拉起柴士恩就走。柴士恩脚下使力,堪堪拽住葛昆峰,“葛师兄,你这么急赤白脸的,要带我去哪儿啊?” “傻小子,自然是是带你去个好地方,能见春娘的地方!”葛昆峰想到柴士恩很快就能见到春娘了,如同自己和心爱之人见面一般高兴,眼眶里还汪着些许热泪,看的柴士恩一愣一愣的。 “葛师兄,你说的是真的?”柴士恩大喜过望后,有些不敢相信了,“你跟我说说,我们该怎么下山?”葛昆峰只对他说了密道之事,却没有说这条密道是皮炜发现且告诉自己的,史元亮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只有天知地知,皮炜和他们两人知晓,万万不能告诉第四个人。而葛昆峰也认为,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柴士恩。 “一条密道!”葛昆峰笑的神秘兮兮,柴士恩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所说的密道,就是葛昆峰平时进出买卖的那条,并没有多问。他说,“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就跑进偏殿,包了些衣裳藏了银票,又跑了出来。 “等一下,你们去哪儿啊?”廖水忽然出现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柴士恩心虚,结巴了半天都没张开嘴。最后还是葛昆峰镇定自若的道,“我弄了坛好酒,特意来找柴师弟一块儿喝几杯。怎么,廖水师妹一块儿?嘿,师兄我那儿还有半块儿猪头肉,带眼睛的,别提多香了!” 雾玄宫大半的人都知道,廖水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各种动物的眼睛,什么炖鱼的鱼眼睛,鸭头的鸭眼睛,还有这猪头肉上都会有的猪眼睛。 一听这话,廖水果然变了脸色,一边后退着给两人让出路来,一边泛着恶心道,“算了算了,还是你们去吧!” 出了一见喜,柴士恩偷笑着道,“没想到廖水师姐那么一个人儿,竟然怕这个!”葛昆峰却微微苦笑,“别看这丫头岁数小,鬼主意却多,又得师父喜爱,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不太惹她。方才我还真捏着一把汗,若不是想起了这件事,真怕她会跟去呢。” 仙游山地广人稀,雾玄宫弟子所住的殿阁大多集中在一处,所以山上大多地方还保留着原始的样子,树林丛立,荒草遍野,是最天然的屏障。 易无涯宽厚待下,却也不是完全放心的。所以,在仙游山上设下了三座迷阵,从外到内,依次减弱。葛昆峰要带柴士恩去的密道,要通过最里面的迷阵,也是最若的一座。 “柴师弟,一会儿啊,你一定紧紧的跟着我。”葛昆峰从腰上解下一条手指粗的麻绳,一头栓住自己的手腕,另一头系在了柴士恩的腰上。柴士恩扯了扯那根麻绳,“葛师兄,一定要这样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跟着你就是了,不用这样!” “柴师弟,你有所不知啊!”葛昆峰一边在麻绳上打了几个结结实实的死结,一边对柴士恩道,“这是师父亲自设下的阵法,别看着有些稀松,但却一点儿都不马虎。就算是我,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差错,就要困死在这里了。你是新来的,日子也短,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 听他这么说,柴士恩立刻重视起来,再三保证,绝对会紧紧跟在葛昆峰身后,寸步不离。 身后灯火通明的殿宇渐渐远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了密林当中。柴士恩这才发现,他们出来的匆忙,连只火把也没带,如今深一脚浅一脚的,路并不平坦。 “什么火把,”葛昆峰道,“若是点了火把,立刻就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就去不成了。”柴士恩连连点头,“葛师兄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 仙游山上古树众多,粗大的树根拱出地面,成了柴士恩最大的绊脚石。好几次他差点儿都绊倒,都给葛昆峰稳稳扶住了,“柴师弟小心,这些树根啊……” 话音未落,柴士恩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异象,咯吧咯吧,似乎是骨关节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可这里明明只有他和葛昆峰两个人,那这声音究竟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呢? 柴士恩自小怕鬼,一心不往好处想,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僵硬了。他问,“葛师兄,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就见葛昆峰脸白如纸,嘴巴大张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柴士恩微微扭转脖颈,又是害怕,又是想看看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觉胸口一紧,整个人腾空飞起,再看对面的葛昆峰,抽出匕首割断连接两人的麻绳,一个鹞子翻身再加就地十八滚,堪堪躲过扫向他的那根足有一丈来长的老树根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葛师兄,救我!”柴士恩这才明白,原来这第一座阵法是以这些古树的树根做为攻击的武器,再细想葛昆峰张大的嘴,似乎说的是“跑”! “柴师弟,你别慌,我来了”葛昆峰脸上挂不住了。明明是他说要保护柴士恩在先,如今却弃了对方保命,怎么说也不是他做师兄的该做的。 此刻在柴士恩和葛昆峰周围一丈见方之地,数十条古树的树根如同妖魔般挥舞着,如果沾上就会被牢牢捆住,不得动弹。柴士恩大叫道,“师兄小心!” 葛昆峰没有应声,右手反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整个人如同笔直的青松般站立在群树之中。柴士恩恍惚觉得,此刻的葛昆峰和平日见到的那个总是笑脸相迎,还有些贪财的葛师兄很是不同,此刻的他看起来英武非凡,还带着三分杀伐之气,让人心中震荡。 一声长啸自葛昆峰口中发出,他顿时幻化成一道闪电般在那些树根中来回穿梭。不见他手中匕首如何动作,顷刻间那些树根就跟斩做了几节,柴士恩也觉得身上一松,从空中掉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始料不及 幸而柴士恩离地不高,脚下又有堆积了数十年的腐叶落叶,即便忽然掉落,也只是脚腕微微有些不适。他惊魂未定的拽着那根已经被斩成两节的麻绳,对葛昆峰说,“师兄,这个断了,咱们还是,还是接起来吧!” 葛昆峰心中有愧,接着漆黑的夜色也难掩面上的红晕,“柴师弟,是我大意了,你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再松开你了。”果然,葛昆峰和柴士恩手拉着手,小心万分的绕过那些树根,尽量不去碰触,更不去惊动它们。一刻钟之后,他们总算站在了密道的入口。 这里的树木不多,却生长着茂盛的藤蔓植物。什么爬山虎野蔷薇,严严实实的将洞口遮住,即便有人从这里经过,也绝不会发现。况且,这里被人施了同化术,挡在洞口的那块木板看起来和洞壁没有什么区别。葛昆峰站在洞口低声念叨了两句什么,柴士恩就觉得眼前一亮,木板撤去,现出里面的真面目了。 说是山洞,却是在天然形成的基础上被人工开凿过的。洞壁干净整齐,地面铺着整块的青石,错综复杂间形成了繁复的花纹样式,看起来古朴而神秘。 柴士恩跟在葛昆峰身后踏入洞中,就觉周围的气温迅速下降,他身上明明穿的不薄,却觉得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脚底更是有层层的寒!” “好冷啊!”柴士恩抱着肩膀道。葛昆峰咬牙说,“上次来时的确也有这种感觉,就像这里和外面完全隔绝了似的,一丝暖意也透不进来。不过好在这里到外面的距离不远,咱们只要加快脚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两边的洞壁上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凹面,里面燃着白色的蜡烛,豆大的火苗照的很远,几乎将整条密道都能照亮。这种光亮让葛昆峰和柴士恩觉得格外的安心,也不做多想,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到外面暖一暖身子。 密道中空无一物,葛昆峰亲自走过一趟,自然不疑有他。但在这表象之下,暗藏了许多的杀机。柴士恩冻的有些僵硬的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本来不想理会,但在抬起脚掌时,那种被什么东西的顶住的感觉并没有随着鞋底和地面拉开的距离而消失或者减弱,他立刻断定,自己踩到的不是寻常的石子一类。 “葛师兄!”柴士恩叫了葛昆峰一声,缓缓的低下头去看。只是自己的脚挡住了下面的东西,什么也看不清楚。葛昆峰听他声音发颤,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柴士恩的冷汗都流了下来,立刻转身回来、 “怎么?”葛昆峰见柴士恩垫着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又不敢十分用力。于是弯下腰,撅着腚,两只眼睛只往柴士恩脚下瞧。这一瞧不打紧,葛昆峰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背过气去。 一个圆柱形的凸起露在地面以上,足有两寸高。随着柴士恩身体的颤动,脚底也忽高忽低,而这个凸起,也跟着忽高忽低的动着。葛昆峰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双手抓住柴士恩的双臂,尽力稳住他道,“柴师弟,别慌,别慌,师兄我学过破解机关的方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葛师兄,你的意思是,咱们,咱们遇上要命的机关了?”柴士恩暗道自己命不好,本想着从这里逃出去的,保住这条小命,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弄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要命丧当场了。 “上次史元亮带我来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什么机关啊!”葛昆峰更是懊恼。若说在密林中斩断了那些古树的树根,已经露了行迹,说不得回去时还要料理一番。要是在这儿再弄出点儿动静来,不用别人,师父也要要了他的命了! “史元亮?”柴士恩一听,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他不由得叹口气,对葛昆峰道,“葛师兄,恐怕你中了别人的计了!” 葛昆峰心思细腻,行事谨慎,经柴士恩提醒,再回想种种前事,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他,是史元亮!不,不是史元亮,是皮炜才对!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手里的买卖垂涎三尺,却苦于没有门路,只能看着眼馋,拿我没办法。这一次,也怪我没有防备,才中了他们的奸计!” “不,葛师兄,这次的事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此刻柴士恩反倒平静了下来,“葛师兄可知金髓丸一事?”葛昆峰点点头,“略知一二,听说,是康兴贤从你手中夺走,给了奚珺师妹。”柴士恩苦笑,“不错,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可师兄可知道康师兄为何一定要夺金髓丸给奚珺师姐呢?” “嘶,好像是奚珺有什么病症,需要金髓丸医治。”葛昆峰虽然知道这件事,但却知道的不多。柴士恩点点头,“不错,可是师父亲口告诉我,奚珺师姐服下金髓丸,会加速她的病症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而金髓丸对症的话,是从皮炜那里传出来的。” “原来如此!”葛昆峰全都弄明白了,“皮炜死皮赖脸的讨好奚珺师妹,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好脸色。他心生恨意,才想出了如此恶毒的主意。康兴贤被他挑唆,抢了你的金髓丸给奚珺师妹,差点儿害了她的性命。师父他老人家明察秋毫,这才罚了皮炜去七星塔。因为这件事,他也恨上了你,所以,所以才……” 现在做事后诸葛也无济于事,柴士恩道,“想来是皮炜知道我找师兄你,想要下山的事儿,这才想了这么一条妙计,把你我一网打尽。” 葛昆峰恨意丛生,冲柴士恩挥挥手道,“柴师弟,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了,若不是我轻信了史元亮的话,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如若咱们能活着出去,师兄我必定会替你我报这个仇。眼下想要脱身,就要找一重物,代替你压在这个机关上。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第五十七章 险中求生(一) 密林之中怪石嶙峋,葛昆峰想的没错,只要找到合适大小重量的石头,柴士恩和他自己就能安全了。柴士恩假装没事儿人似的道,“葛师兄,别着急,慢慢找。你呀,得找那种光滑的,不划手的,还要形状好看的。最好呀,是那种看上去朦朦胧胧,像仙女儿似的!” 他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满不在乎,其实踩踏机关的那只脚已经抖的不像话了,活像吃了烟袋油子的松鼠。偏这时候一股尿意袭来,柴士恩不得不夹紧双腿,让自己不要在这时候湿了裤子。 出了洞口,葛昆峰才发现,似乎早就有人料到他们会需要一块儿大石似的,他走了百十来米,竟然没有发现一块儿合适的。或者可以说,在他周围连一块儿比拳头大的石块儿都照不出来。 “怎么回事儿,不会呀,我记得昨天来的时候,有很多……”葛昆峰兀自低头喃喃自语,谁料身后的草丛中,一条通体玄色,鳞片如铁甲一般的巨蟒正悄悄接近他。 鲜红如血的信子一吞一吐,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它丈余的身体和腹下的杂草摩擦着,即便有声响,也被呼啸的夜风湮没了。玄色巨蟒在葛昆峰身后高高的昂起头,微微张开大口,却不急于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一口吞下! 蟒蛇口中不知伤了多少性命,蟒口张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缓缓下落。葛昆峰今日来有些受凉,鼻塞不通,直到巨蟒口中滴出浑浊的口液,落在他的小臂上时,才微微向后仰头,巨蟒锋利的牙齿已经刺破了他的脖颈,有鲜血喷涌出来! “啊!” 一声惨叫,葛昆峰已经被巨蟒衔在了口中。巨蟒似乎并不急于吃掉口中的猎物,葛昆峰的伤口虽险,却并不致命。有血从伤口处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巨蟒一低头,钻进了密道当中。 “葛师兄,你,你怎么了?”听到洞口外的惨呼,柴士恩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既然皮炜和史元亮联手设下了这个陷阱,自己不死,他们绝不会罢休。柴士恩断定,此处肯定不会只有脚下机关这么简单。 一股怒火烧的柴士恩双目雪亮,他虽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也不容别人把他当作案上鱼肉,随意刀俎。柴士恩暗暗发誓,若老天爷开眼,让他保住小命全身而退,必定要给皮炜一个好看,才对得起自己和葛昆峰遭的罪! “柴师弟,快,快跑!”葛昆峰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越来越若,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他并非柴士恩这等入门不久的弟子,虽然不如云松等人那般出色,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就连他那把名叫虎魄的匕首,据说也是出自名匠之手。 方才巨蟒朝他靠近之时,葛昆峰虽然走了神,也不至于毫无察觉,被对方一击即中,所以葛昆峰认定这条巨蟒不是凡物。若非自己受伤,还可以和它斗上一斗。可如今他已是巨蟒的口中美食,只剩柴士恩一人身陷险境。前有巨蟒,下有机关,无论哪个都是死路一条。权衡利弊之下,葛昆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柴士恩跑! “柴师弟,你听我说,跑,有多快跑多快!”葛昆峰的血把一小片地面染成了红色,“不要管你脚下的机关,巨蟒咬着我,便没有法子再去咬你,若是能跑的出去,你,你替我……” “不,来是两人来,走也要一起走!”柴士恩见性命攸关之时,葛昆峰还在为他考虑,而自己却因为私心欺骗了他。若今日成功的从密道离开,葛昆峰该如何交代? “别傻了!”葛昆峰道,“是咱们自己蠢,中了皮炜那个小人的奸计。柴师弟,若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葛昆峰心中多有不甘,却无力反抗,只盼着两人当中能活一个,也算自己没有白白搭上这条性命。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葛昆峰的话,柴士恩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下葛昆峰,自己也不能死。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想要靠外力来控制这个机关已经行不通了,只要他的脚抬起来,万剑齐飞地面塌陷,天降巨网毒气喷出,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还不等他去救葛昆峰,先呜呼哀哉了! 这时候,玄色巨蟒摆动了一下尾巴,一股旋风吹的洞壁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出无数条鬼影来。柴士恩发现,巨蟒身上的鳞片又大又厚,看起来十分结实。他心中忽然一动,这些鳞片虽然挡住不赌气,可剩下的几种情况还是可以应对一阵子的,或许他和葛昆峰的生机,就在这条巨蟒身上了。 “喂,看这里,看我,对,就是我!”柴士恩忽然挥舞着双臂,大声的呼喊起来。他的声音撞在洞壁立刻又反弹回来,再撞上去,再反弹,顷刻间整个密道当中都是柴士恩叫喊的声音。 “柴师弟,你……”葛昆峰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巨蟒口中衔着葛昆峰,一双大眼却盯住了柴士恩的一举一动,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嘿,我说大蛇,你长这么大个子,怎么偏偏没长脑子,不会是你娘生你的时候,忘记生了吧!”这是柴士恩奚落别人时常说的话,没想到用在这条巨蟒身上,也挺合适。 “柴师弟,你到底要做什么?”葛昆峰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命在旦夕还能胡言乱语。柴士恩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巨蟒道,“你看看嘴里那个,再看看我。我身上有多少肉,他身上才多少肉?你若一口把我这位师兄吞下去,只怕他的肋叉子要戳破你的肠子肚子。嘿,再看我,一身的肥肉,那叫一个嫩,那叫一个香啊!” 柴士恩拍打着肩膀肚子大腿等部位,啪啪作响,“无论清蒸红烧过油还是干炸,就算你沾酱油芥末生吃,也是味道鲜美,吃上一口,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第五十八章 恶人告状 傻子年年有,每年都特别多。可是让葛昆峰目瞪口呆的是,就算那些傻子失了心智,也知道性命要紧,没有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若不是此刻他是血过多,又在巨蟒口中不得动弹,他真想跳下去给柴士恩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打醒这个脑子里缺根弦儿的师弟! “来呀,来呀,看我,对,就是这样!”柴士恩似乎还觉得不够,用尽各种办法去吸引巨蟒的注意力。那巨蟒似乎和葛昆峰一样迷惑,搞不清面前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对他产生了兴趣。蟒头左摇右摆,竟然真的朝柴士恩过来了! “唉!”葛昆峰在心底长叹一声,看来两人都逃不脱葬身蟒腹的宿命。也好,至少黄泉路上有个伴。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着,遇到孟婆时好好和她说说,给柴士恩少喝半碗孟婆汤。这个师弟的脑子不好使,或许就是因为上辈子喝了过量的孟婆汤。 眼见巨蟒已经到了跟前,柴士恩反倒没之前那么怕了。他大笑三声,猛的伸出一双手,去戳巨蟒的耳目。巨蟒立刻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猛的朝他扑了过来。柴士恩看准时机,飞身而起,脚下机关也在这一刻开启了。他一把接住从巨蟒口中掉落的葛昆峰,两人就地滚了几下,后背紧贴洞壁。 就听一阵细小尖利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柴士恩来不及多想,死死护住葛昆峰。烛火映照下,数以万计的银色钢钉破空而来,巨蟒庞大的身躯生生为两人挡住了大半,偶尔有几枚钢钉落下,力道也减弱不少,不会伤人。 此刻巨蟒已经被彻底激怒,它分不清哪个才是应该报复的目标,全然没有准头的摇头摆尾,将洞壁撞粉碎,仍然不肯罢休。柴士恩趁机背起受伤的葛昆峰,逃出了密道! 以为担心巨蟒会追来,柴士恩一刻也不敢放松,马不停蹄的顺着原路跑了回去。阵法中的树根被斩断不少,满地狼藉。经过此处时,葛昆峰本想提醒他收拾一下再走,可实在力气微弱,话都说不出来,任由柴士恩把他背进了一见喜! 见两人浑身是血的回来,廖水登时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谁伤了你们?”柴士恩道,“好师姐,现在没空和你解释了,你那里有没有止血药金创药,葛师兄伤的不轻,需要立刻止血!” “有,有的!”廖水天生马虎,经常会弄伤自己,所以房中常备止血的药粉,“对了,还有干净的纱布,我这就去拿!”两人一番折腾,幸而葛昆峰身体健壮,那巨蟒也没想真的一口咬死他,清理了伤口撒上止血药粉后,葛昆峰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边柴士恩后怕不已,那边皮炜已经跪在了紫宸殿,来告他的状了。 “师父,柴师弟是您亲自带回来的,我们做弟子的不敢多问,我以为这位新来的师弟一定是好的。谁想到,他才来雾玄宫没有几日,就一门心思的想要下山。弟子以为,若不是柴师弟太过思念家人,或者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必须下山一趟,那他就是……”皮炜深深的低下头,暗暗咬牙,“那他就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易无涯一身血色长袍,没有任何的修饰,一头银发披散下来,更显洒脱不羁,一派仙风道骨。他站在百宝架上,对着那些瓶瓶罐罐出神,听到身后的皮炜言说柴士恩是奸细,眉心忽的跳动两下,嘴角弯起一个斜斜的弧度。这笑没有一丝的温度,反倒如数九隆冬般让人心寒。 “你倒说说,你是如何认定他就是奸细的。”易无涯没有转身,继续摆弄着。皮炜知道,自己依然开口,就必须咬死柴士恩。斩草不除根,只会给自己留下麻烦。他狠心道,“师父明鉴,柴士恩到雾玄宫不久,已经惹出许多事情来。花田里,他一人便能捉数百只细腰蜂,想当年弟子初入门时,想要凑齐五十只细腰蜂,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他定是深藏不漏。” “嗯,”易无涯不置可否道,“继续说。” 皮炜接着道,“金髓丸之事,确是弟子形式不当。但师父可曾想过,若不是他随意将师父所赐的珍贵无比的金髓丸随意交给奚珺师妹,也不会惹出这么大一场祸事。”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易无涯如是说。 “还有,今夜史元亮亲眼看到,柴士恩和葛昆峰二人私自穿过师父设下的阵法,要从一条密道下山去。几件事加在一起,师父,不可轻饶啊!”皮炜恨不得一时三刻就将柴士恩抓来碎尸万段,所以极力撺掇。 “竟然有这么多事,”易无涯终于转过身来,皮炜的身子伏的更低了,“是啊师父,柴士恩来之前,咱们雾玄宫向来是平平安安的。他一来就出事,您不觉得,这太凑巧了吗?” “嗯,是该问个清楚。”易无涯坐定,随手拿起一根木簪,将散落的长发挽起,“那就去把他叫过来吧,葛昆峰就不必了,柴士恩一个就行了。” “是,师父!”皮炜见师父这么容易就听信了自己的话,不由得又惊又喜,立刻去紫宸殿外吩咐史元亮去拿人。 筹谋许久,又费了许多手脚,等的就是这一刻。听到皮炜吩咐,史元亮几乎蹦起来,摩拳擦掌道,“大师兄你放心,我这就去把那个兔崽子弄来,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这一去一见喜,史元亮是存了私心的。他去拿人,不管是柴士恩还是廖水,都不会轻易就听就信的,说不得要动手。他大可以趁此良机好好教训那个柴士恩一下,只要不伤在面上,让师父瞧出来就行。 到了一见喜,门是开着的,柴士恩住的偏殿里也亮着烛火。史元亮在院中站定,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摆足了架势嚷嚷道,“柴士恩,柴士恩呢,给我出来!哼哼,你的事儿犯了,这就跟我去见师父吧!” 第五十九章 小人嘴脸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进门时没抬头啊,一见喜三个字不认识是怎么的?”廖水一早就听出了史元亮的声音,她叮嘱柴士恩好好照顾葛昆峰,提剑走了出去。 “我说是谁,原来是史师兄!这么晚了到我的一见喜来做什么,男女有别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莫非师兄都不明白吗?”廖水盛气凌人,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根本没把史元亮放在眼里。 “嘿嘿!”史元亮也不动气,反而问道,“廖水师妹说的对,男女有别,咱们雾玄宫从师父开始,都是这么做的。不过,只有一见喜里,是男女同住,你说这……” “混蛋!”不等史元亮说完,廖水就呵斥道,“柴士恩住在这儿,是师父亲自点头同意的,史师兄是对师父的话有意见吗?” 史元亮来此的目的并非廖水,他不愿多做纠缠,直截了当道,“是师父亲自吩咐,让我来带柴士恩过去的,廖水师妹不要阻拦。”说着,他就要往柴士恩所住的偏殿里闯。 “站住!”廖水怎肯放他进去,拔剑横在史元亮面前,“这么晚了,师父何事要找柴师弟,莫非是谁在师父面前告了黑状!” 这一次廖水难得的聪明了起来,史元亮故意要刺激她,“既然师妹开口问了,我这做师兄的也不好不说,就和你透漏一点儿。”史元亮凑过来,闻到廖水身上醉人的香气,顿时意乱神迷,手脚也不老实起来,“方才柴士恩去了哪儿,别人不清楚,师妹你还不清楚吗?” 一只咸猪手摸上了廖水的后背,廖水顿时火冒三丈,“啪”的一声打开了史元亮的手,“你干什么,把你的脏手拿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师父!” 廖水扔出手中剑,宝剑停在空中,她纵身就要跳上去。史元亮却抱着肩膀在她身后说道,“去吧去吧,你去问你的,我带我的人走,两不耽误!” “坏了!”廖水暗骂自己太过急躁,竟然露了空子给他钻。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扯住已经跨进偏殿的史元亮,推推搡搡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史元亮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面如白纸的葛昆峰。再加上空气中的腥甜气味和地面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心中更是欢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柴士恩,你的事儿犯了,跟我走吧!”史元亮伸手去抓柴士恩的肩膀,柴士恩闪身躲过,冷眼看着他。方才外面的那番对话,他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了。皮炜会到易无涯面前告状,柴士恩已经料到了。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此事由他一力抗下,绝不连累葛昆峰。 “我跟你走就是!”柴士恩掸了掸身上的弟子服,几片血迹像是暗夜里的食人花,无声绽放着。廖水一边大喊“不能和他去”,一边来拉柴士恩。柴士恩却对她说,“师姐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要劳烦师姐照顾葛师兄了,拜托!” “行啦!”史元亮阴阳怪气的道,“别在我面前演什么师姐弟的戏码了,赶快走吧,别让师父等着急了。”他伸手去抓柴士恩,这一次,柴士恩没有躲闪更没有反抗。史元亮手上暗暗用力,只听“嘎巴”一声,一阵剧痛让柴士恩哼出声来,只怕被他抓住的手腕,骨头碎了。 “你干什么?”廖水见史元亮出手伤人,顿时火冒三丈,提剑攻了过去,寒光闪过,史元亮堪堪躲开。 “廖水师妹,莫非你和柴士恩是一伙的,要包庇他吗?”史元亮虽然是廖水的师兄,但修为灵力远在廖水之下。这丫头出手狠辣,雾玄宫中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她动手的。 冷不防,手臂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伤口。史元亮捂住伤处,咬牙切齿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更不屑和你动手。柴士恩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若是师妹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同到师父面前辩说!” “哼,去是一定要去的!柴师弟,我……”廖水担心离了自己的眼,史元亮不知道要下多少黑手,着实不放心。柴士恩却回头看了偏殿一眼,廖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着牙道,“你放心,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师姐我就还他一巴掌。你若少根头发,我一定让他千倍万倍的还回来,我说到做到!” 最后这一句是说给谁听的,史元亮心里有数。他深知廖水的脾气,柴士恩好欺负,廖水却不好惹。所以从一见喜到紫宸殿的路上,史元亮始终没敢动手。 “大师兄,人带来了!”史元亮是不能轻易踏足紫宸殿的,所以他只能在外面将柴士恩交给皮炜,皮炜点点头,“辛苦了,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吧。”临走时史元亮看了柴士恩一眼,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柴士恩忍着手腕处的疼痛,不去理会两人,一步踏进了紫宸殿。 “你来了!”易无涯笑眯眯的看着柴士恩,“来,把这丸药吃了!” 一粒黑色的药丸递了过来,柴士恩顿时三魂离体七魄出窍。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说书先生说过的。有些大人物想要控制一个人,就会喂他们吃下一种不会当场发作的毒药。服药之人须得一段时间来求一次解药,不然就会痛苦不堪,甚至丢了性命。莫非易无涯给自己的,就是这种药吗? 心念转过,柴士恩又想,即便不服下这药,易无涯也有法子叫自己死,反正都是意思,不若死的漂亮些,说不定多年之后,自己也能成了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人物。 “多谢师父!”柴士恩坦然接过药丸扔进嘴里,使劲儿咽了下去。他暗暗探查着身体是否有不适,片刻之后,却觉得手腕上的疼痛减轻了。柴士恩活动了几下,又用另一只手在受伤处捏了两下,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莫非,易无涯不是要害自己,而是看出了他手腕受伤,要为他医治吗? 第六十章 胡言乱语 疑惑间柴士恩抬头去看易无涯,只见他今日的打扮不同往日,随意中带着几分不羁,并不像会客的样子。见他在看自己,易无涯竟然调皮的眨眨眼,活像个老顽童。柴士恩微微惊讶,正要探寻更多的讯息,易无涯已经恢复了常态,重新落座,重重一拍面前的长桌,低喝道,“柴士恩,你可知罪!” 皮炜正从外面走进来,见师父满脸怒意,对着柴士恩低声呵斥,顿时喜上心头,又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只好跪在柴士恩身侧,垂着头冷笑不已。 “师父,弟子知罪!”柴士恩老老实实的回答。易无涯冷哼一声,“你究竟错在何处,就不必为师我多说了,你自己说说看吧!”柴士恩扬起头,看了易无涯一眼,忽的转头冲皮炜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第一嘛,我就不该随师父上山来。您看看我,浑身上下哪儿有修仙的样子。别说我,就是我老柴家往上数十八辈,也没有一个是修仙的材料的!不是我这做弟子的说你,师父,您这回啊,是看走眼了!” “柴师弟,莫要胡说!”皮炜此刻拿出大师兄的气派,对柴士恩“谆谆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怎么能和师父他老人家如此说话呢?雾玄宫建立至今,师父何曾看走眼过?”柴士恩凑过去,低声道,“皮师兄,这马屁要拍也要拍在地方,万一拍在马蹄子上,你可没什么好!” 皮炜狠狠的瞪他一眼,就听柴士恩又道,“这第二嘛,我来了雾玄宫,师父您对我不管不问,我何曾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不就闯出如此多的祸事来,我就想了,究竟怎么就闹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得罪了何人呢?” 他边说边去看皮炜,皮炜避开他的目光,面色更加阴沉。柴士恩在心中冷笑一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些道,“大师兄向来行的端走的正,又爱护一众师弟师妹们,你帮我想想,到底是谁要害我呢?” 皮炜何曾被人如此挖苦过,一口恶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连带着一张小白脸都成了猪肝色。柴士恩心中得意非常,嘴上更是没了把门儿的,“以前我总是想,修仙修仙,那他们修不修心呢?现在看来,也只是修仙没有修心。和我们小安庄那群没本事没志气的一样,勾心斗角,斗不过人家就玩儿阴的,我呸,什么玩意儿,就不怕生儿子没那个什么吗?” “住口!”易无涯实在听不下去,只好打断他,对皮炜道,“你是师兄,你来问!” “是,师父!”皮炜早就按捺不住,当下起身,拂了拂身上洁白如雪的弟子服,对柴士恩居高临下道,“柴师弟,别的小事我都可不问,只问你一件,今日晚饭后,你和葛昆峰葛师弟去了何处,办了何事啊?” 柴士恩抬头去看皮炜,此刻他就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一双眼睛中满是怨毒之色,恨不得顷刻扑上来,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大笑一声道,“哈,皮师兄为何明知故问?不是你让史元亮告诉葛师兄,有一条通往山下的密道吗,怎么,一转眼师兄你就忘了?” “胡说!”皮炜心中一虚,脸色变了变说,“柴师弟,空口无凭,你可不要乱说,我何时让史师弟说过这些?”他转向易无涯,正色道,“师父明鉴,弟子蒙师父不弃,带回雾玄宫细心教导,多年来从未下过山。”见易无涯微微点头,皮炜心中镇定不少,继续道,“莫说是我,就是其他的师弟师妹们,我也敢一起打包票的。只是,葛昆峰葛师弟,哼哼,多年来做了不少买卖之事。他手中的东西是如何弄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一番话说的好狠毒,皮炜拉着整个雾玄宫的弟子,偏偏把葛昆峰一人摘了出来。看来他要对付的不只是柴士恩一人,还有葛昆峰! “皮师兄是在质疑师父?”柴士恩的反应极快,皮炜顿时道,“柴师弟,我何时质疑过师父,你又在胡言乱语!”柴士恩耸耸肩,做出重百万分的样子,对易无涯道,“弟子我虽然来了没多少时日,但从廖水师姐那里听了不少师父您的事迹。我对您的敬仰,那是比小安庄后面的棒槌山还高,比小安庄前面的苦水河还要深呐!” 易无涯和皮炜师徒二人听的目瞪口呆,何曾有人用什么小安庄后面的山前面的河来夸人的。见他二人如此表情,柴士恩比比划划的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小安庄吧,那可是个好地方,我从小在那儿长大的,民风淳朴,丰衣足食,嘿嘿!” 他越说越不像话,把事情越扯越远,皮炜再也听不下去,怒斥道,“柴师弟,你太放肆了!哼,你可知私自下山是何等大罪,看来廖水师妹还没把雾玄宫的规矩好好的交给你,我身为大师兄,今日就好好教教你!” 皮炜伸手从腰间扯下一条金丝软鞭,握在手中犹如一条金色的长蛇,划出一道凌厉的金光,朝着柴士恩的脸招呼过来。柴士恩慢了一拍,侧头起身还是没有躲过,只听“啪”的一声,左颊顿时火辣辣的疼。柴士恩在脸上抹了一把,手掌顿时沾上了一片血红。 “你还敢躲?”皮炜又要挥鞭,手腕上一紧,顿时动弹不得。他惊讶的回头去看师父,就见易无涯右手小指微微弯曲,只一根手指,已经让他无法出手。皮炜心中又惊又怒,只好收起金丝软鞭,悻悻的站在一旁。 “即便师弟有错,也该给他个辩解的机会。”易无涯收回右手,对柴士恩道,“你师兄说的这些,你可认?”柴士恩矢口否认,“没有,都是没有的事儿!师父,您老人家眼明心亮,皮师兄可有证据证明?”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皮炜恶毒的看了一眼紫宸殿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第六十一章 证据确凿 皮炜顿时为之一振,对易无涯道,“师父,柴师弟要的证据已经在外面了,弟子这就去取来,让柴师弟心服口服!”待易无涯点头,皮炜大步走出紫宸殿,史元亮立刻迎了上来,“大师兄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你让我去找的东西已经拿来了。”皮炜道,“这次就算是他柴士恩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儿了!” “哗啦!” 皮炜再次回来,一股脑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了柴士恩面前,“柴师弟,你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看这些,可还认得?” 那是几条被斩断的古树的树根,柴士恩一眼就认出来了,却故意道,“莫非师父觉得天凉了,要一些干柴烧炕取暖?皮师兄,你这也不行啊,若是要好柴,明日我就去弄上三捆五捆的,保证让师父的紫宸殿暖和的像是炼丹炉!” “柴师弟不认识,那我就来告诉你!”皮炜冷笑道,“仙游山乃众仙山之首,每年不知有多少凡夫俗子削尖脑袋想挤进雾玄宫的大门。所以师父亲自在上山的路途上设置了三座迷阵,从下到上,逐一减弱。离我们最近的这一座,名唤天网阵。而阵法当中的天网,便是由山上那些古树的树根构成的。柴师弟,你面前的这些,就是被斩断的古树树根!” “哦,原来这是树根啊!”柴士恩抓起一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真好啊,真粗啊,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皮师兄你闲着没事儿,干嘛去砍它呀?” 柴士恩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皮炜气的不轻,“柴师弟,你别妄想把你做的事安在我身上!哼,师父,您看,这树根的断口,似是被极其锋利的匕首斩断的。我记得,雾玄宫上下用匕首的不多,只有葛师弟手中有一把传世的虎啸匕,莫非是他?” “不是!”柴士恩眼见皮炜又要扯上葛昆峰,一咬牙道,“师父,这些树根的确是我弄断的,皮师兄说的不错!” 关心则乱,皮炜正是看准了柴士恩不肯连累葛昆峰,才会出此下策,柴士恩果然上当了。 “师父,柴师弟他承认了!”皮炜一指柴士恩,“他既已承认,师父该严惩才是!” 易无涯轻轻哼一声,“柴士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柴士恩低头认罪,“师父,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您要打要罚尽管冲我一个人来,就算是让我进一会七星塔,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好!”皮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走过的路,柴士恩也要照样走一遍。他受过的罪,柴士恩也要照样受一遭。且柴士恩真的进了七星塔,就绝无可能活着火来,到时候,恐怕连具全尸也剩不下! “你为什么要下山?”易无涯缓缓开口,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伤心。柴士恩照实道,“师父,我就和您实话实说了吧。当日您带我上山时,从未问过我的意思,愿不愿意。我家中双亲尚寸,本该在膝下尽孝,娶个大胖媳妇儿,生个大胖儿子,让二老享享福。可您一声不吭的就把我弄来了,我思念家中亲人,一定要回去!” “你,你就因为这个要下山?”皮炜恨不得找个掏耳勺把自己两只耳朵好好清理清理,以为自己听错了。易无涯更是露出苦笑,“为师记得答应过你,三年之后,会让你下山。只三年,你就等不及了吗?” 柴士恩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年,一千多天,一万多个时辰,谁能保证我家中无事?况且我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易无涯手里摆弄着一颗莹润的珠子,“可据为师所知,你似乎是犯了什么事儿,从你的家乡小安庄逃到了保州城,可对?” “师父您,您怎么知道的?”柴士恩一听白了脸,原来人家一早就把自己的底细摸了个清清楚楚,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耍起赖来,“我不管,我就是要下山,我要回家,我要娶大胖媳妇儿,生大胖儿子!” 他这一闹,易无涯和皮炜反倒没了主意,皮炜面沉似水,不悦道,“柴师弟,不得胡闹!修仙乃多么神圣之事,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知,有多少人想拜在师父门下,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我娘说了,人的命天注定!我就是土里刨食的命,不敢和你这们这些神啊仙的混为一谈!”柴士恩跪的双腿发麻,干脆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口口声声要下山。 皮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放在平时,他连看都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师父,别和他废话,先处置了他再说!” 易无涯却无力的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他说。”皮炜一愣,“师父,您说什么,您,你让我出去,可……”易无涯不耐烦的道,“怎么,你没听清楚为师的话吗,莫非让为师再说一遍?” 皮炜深知,若是再坚持下去,只怕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正柴士恩已经承认了想要私自下山之事,师父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自己留不留在紫宸殿,也没什么用了。于是他拜别易无涯,转身离开,只剩下易无涯和柴士恩二人。 事情已经被人家戳穿,柴士恩讪讪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易无涯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柴士恩道,“方才我来之前,那位皮师兄恐怕都对您说了吧,何必明知故问呢?” “为师想听你说的。”易无涯闭着眼,双腿盘坐,双手放在膝头,不知是喜是怒。柴士恩道,“我想下山不假,托了葛昆峰师兄也是真。是史元亮告诉葛师兄,他知道一条下山的密道,所以,所以我一个人就去了!” “这不是实话!”易无涯道,“你这位大师兄说的虽然大半是假话,但有一样却是真的。这些古树的树根,的确是虎啸斩断,你不是一个人去的!” 第六十二章 师徒长谈 “我,我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硬拉着葛师兄一块儿去得,莫非这也不行吗?”柴士恩心虚的不行,却硬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慕言,大声道,“你们这个雾玄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奇奇怪怪的,我初来乍到,不叫上个熟悉的人,万一掉进什么陷阱里去,被你们当做野猪抓了,岂不是白白的赔上一条性命,我可没那么傻!”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为师再问你,你口口声声叫的好师兄——葛昆峰,他现在哪里?” 此言一出,柴士恩顿时慌了神。他先说早就和葛昆峰分开了,不知他的去向。又说自己慌里慌张,没有注意葛昆峰是何时走的。虽然柴士恩家中清贫,但爹娘自小就教育他不能说谎,一个谎言是要用十个甚至数十个谎言来圆,来弥补。这样一来,谎言就会像一个住着魔鬼的黑色漩涡,将说谎之人一点一点的吞噬,直至无法回头。而近日,柴士恩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把头深深的垂到胸口,心虚和自责让他根本不敢去看易无涯那双清澈如明镜般的眼睛。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不该去欺骗这个陌生却时刻惦念自己的老者,更不该在接受了他的善意之后,还没有心肠的去骗他! “你可知道,这些谎言顷刻就会被戳破?”易无涯叹息一声,似有许多无奈,“私自下山之事,为师可以不追究,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执意如此?”柴士恩缓缓抬起头,易无涯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一次,为师想听实话。” 实话吗?柴士恩在心中暗想,“从来这实话都是不太中听的,也罢也罢,只要不连累葛师兄,其他的还怕什么呢?”他正了正身子,跪的笔直,“我从小出生在小安庄,长在小安庄。无论亲朋好友,还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伙伴,只知道努力做活,让自己和家人吃饱穿暖。若是再能娶上个合心意的媳妇儿,那就更是美事一桩了!至于什么修仙,成仙之类的事情,听的都极少,更别说落在自己身上了。” 易无涯微微颔首,“是为师的错了,大错有二。其一,未经你的同意,就擅自将你带回了雾玄宫。说是看上你的资质也好,为你的前途考量也罢,至少还说的过去。可这其二,便是大错特错了!” 他站起身,冲柴士恩深施一礼。莫说柴士恩已经拜他为师,就是在路上遇到个如此年纪的老者,也是受不起这一礼的。柴士恩磕头不止,口中说道,“师父,都是弟子的的错,您可不能这样啊!”易无涯却道,“为师既然带你回来,也有心教你仙法仙术,却什么也不说明,只把你交给廖水那个小丫头。这孩子本质淳朴,心地善良,可她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教导你呢?” “廖水师姐把我照顾的很好,是我不争气。”柴士恩想到留在一见喜的廖水和葛昆峰,隐隐有些担心。易无涯叫他起身,虚空一指,就有一把椅子凭空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柴士恩身后,“坐吧,今夜咱们师徒两个,好好的聊聊。” 柴士恩诚惶诚恐的坐下,却不敢坐实了,只斜着身子。 “修仙一道,自古就有。只是怎么个修法,即便是为师,也不能全都说个明白。且人、妖、鬼各有不同,以人来说。修习者最重要的是有仙骨,通俗一点说,就像盖房子一样,若地基不稳,即便万丈高楼平地起,也有倾颓之日。” “师父,您选我,是因为我有仙骨?”柴士恩不敢相信,“不是我放肆,您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或者是让我这幅英俊的面孔给骗了?” 易无涯哑然失笑,“你这小子,就喜欢胡说!为师自然不会看走眼,且这仙骨和男女相貌出身都没有关系,并非为师不愿告诉你,而是这其中的门路极深,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那,修仙有什么好处?”憋在柴士恩肚子里的,只有这一个问题。易无涯被他问的一愣,回望着他,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柴士恩解释道,“师父您看啊,我们种地,是为了填饱肚子。读书人寒窗苦读,是为了金榜题名。这修仙一道,是为了什么呢?” 雾玄宫上下,就是给他们三个胆子,也没人敢在易无涯面前问这样的问题,易无涯的目光渐渐失了温度,柴士恩看的心头一凉,暗道,“坏了,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该死该死,怎么总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许久之后,易无涯脸色稍霁,才缓缓开口,“你真的问住为师了,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功还是为了名,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 “师父您,您是为了什么呢?”尽管心中害怕,柴士恩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出来。易无涯只说了四个字,“天下苍生!” 近三百年来,世间多有天灾人祸,百姓的生活并不安宁。而更糟糕的是,不少妖鬼混迹人群当中,真假莫辨。它们有的杀人害命,有的剜心挖肝,以增加自己的修为。百姓们叫苦连连,却无计可施,于是人们开始钻研修仙之术。起初只是为了自保,可渐渐的尝到了甜头。发现这修仙一道不仅可以抵御妖鬼,更可以益寿延年,甚至飞升成仙。 人活七十古来稀,寻常人年逾五旬便会病痛缠身,命不久矣。普通的医药已经不管用了,想要续命,就要修仙。但可惜的是,没有仙骨之人,即便耗尽一生,也只能做到强身健体而已,冥冥中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横在修仙之路上,让人始终不得要领,而易无涯所希望的,就是找到突破这道屏障的方法。 “妖鬼?”柴士恩忽然想到在保州城外破庙中见到的一虎一豹,还有在江家看到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他顿时惊觉,原来师父所说的妖鬼离自己并不遥远,他是亲眼见过的! 第六十三章 落地成鸢 “或许为师这么说,你还无法想象。这样吧,你既犯了错,那就一定要罚,不罚不足以服众。”易无涯一番深思熟虑道,“你可先回去,明日为师会当众宣布对你的惩罚!” “师父,这,”柴士恩本以为已经逃过了一劫,听易无涯这么说,立刻耷拉下脑袋,低低的答应一声,忽的想到自己来时,是史元亮带来的,上次是廖水。如今只有他一人,该怎么回去呢? 易无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随手从长桌上拿起一张信笺,折叠几下之后,一只纸鸢就出现在了他手中。易无涯朝纸鸢吹口气,交给柴士恩道,“它会驼你回一见喜,夜深了,你去吧!” 柴士恩接过纸鸢,欲言又止。他心里想的是,“这老头儿也太坏了,这么一只纸做的小鸟,别说我,就算是只大一些的蝴蝶也驼不动。莫非他是想让我掉入万丈深渊摔死吗?” 只是易无涯已经挥手打开了殿门,柴士恩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他打定主意,就算是走,他也要走回去,绝不会让自己掉入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出了紫宸殿,身后的殿门就关上了。柴士恩长出一口气,被夜风一吹,头脑渐渐的清明,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失神间手中的纸鸢掉落在了草地上,一阵寒风吹来,纸鸢见风就长,顷刻间已经有一艘小船那么大。柴士恩看的目瞪口呆,试着伸出手在纸鸢的翅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折纸鸢所用的信笺是上好的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此刻的纸鸢却坚硬如铁,轻轻敲击“叮当”作响,让柴士恩又惊又喜。他麻利的爬上去,纸鸢挥动翅膀,转眼已经飞上了天际。 前几次来紫宸殿的时候,柴士恩都没机会多看看周围的风景,他紧紧的抱着纸鸢的脖子,低头下望。接着漫天的月色和星斗,仙游山仙雾缭绕,其他殿阁中亮着的烛火化作点点星子,分布排列在仙雾之中,仿佛一个巨大棋盘上还未下完的棋局。他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然好景色,世间罕见。” 纸鸢的速度要比廖水的飞剑快上许多,眨眼间已经到了一见喜。纸鸢轻轻落下,柴士恩侧身下来,纸鸢迅速缩小,落在他脚下。柴士恩弯腰捡起,暗道这是个好东西,不能浪费,贴身收入了怀中。 “师姐,师姐,我回来了!” 柴士恩叫了两声,廖水就从偏殿跑了出来。她紧张兮兮的问,“师父怎么处置你和葛师兄,他骂你了吗?”柴士恩摇头,“师父说,明日要当中宣布对我的处罚,他老人家还治好了我手上的手腕。”廖水不禁有些惊讶,“师父他真的这么说的?奇怪了,师父向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啊。”柴士恩心中烦乱,“我也不知道,师姐,葛师兄如何了,我去看看他,你也早些睡吧!” “哎,柴师弟,我……”廖水追着柴士恩,还想多问几句,却见他失魂落魄的,想到明日不知有什么惩罚等着他,也不好再多问,回了自己的正殿休息。 这一夜,柴士恩,廖水,葛昆峰,三人都没睡踏实。次日天刚蒙蒙亮,一阵浑厚幽远的钟声响彻整座仙游山,这是召集所有弟子的钟声。廖水急急忙忙起身,去偏殿叫醒了柴士恩和葛昆峰,一起去飞虹殿。 葛昆峰受伤不轻,虽然醒过来了,身体却很虚弱,需要柴士恩搀扶。他从廖水那里得知,昨夜回来后柴士恩就被师父叫去了紫宸殿,却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揽了下来,心内不安道,“柴师弟,是我不查,才连累了你。这件事,绝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葛师兄,你若这么说,我真是没法做人了。”柴士恩反复叮嘱他,“一会儿见了师父,师兄不可多言。皮炜和史元亮心黑手狠,虎视眈眈,折了我一个也就罢了,总要留一个对付他们。若我真的……”柴士恩一顿,转念又笑了起来,“还请师兄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别放过他们!” “你放心!”葛昆峰才说出这三个字,就连声咳嗽起来。这时候,皮炜和史元亮正好从三人身边走过。皮炜使个眼色,史元亮立刻大声道,“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柴师弟吗?怎么,手腕好了?”他伸手就来抓柴士恩的手,却被廖水“啪”的一声打开,“拿开你的脏手,恶心!” “呵呵,还这么神气,我看你们也神气不了多久了!”史元亮道,“他一个新来的不知道也就算了。葛师兄和廖水师妹也不知道吗,私自下山是什么罪过?” “哼!”一声冷哼自他们身后传来,皮炜听的这声音熟悉,转头去看,就见奚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在史元亮面前站定道,“即便柴师弟有错,也有师父责罚教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她回头冲柴士恩点点头道,“柴师弟,我们走!” 围观的众人纷纷咋舌,什么时候这个“冷美人”也多管起闲事来,眼见她和柴士恩等人走在一道,进了飞虹殿,皮炜满脸凶狠的对史元亮道,“哼,果然是一丘之貉,看他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飞虹殿是雾玄宫议事之地,却并不经常开启。每次开启,必定有大事发生。而这一次,易无涯召集所有弟子到此,是为了柴士恩下山之事。奚珺和廖水心中都有些担忧,只不肯说出来,暗自提心吊胆。 十八级台阶之上,一把双龙抢珠摆放当中。易无涯端坐其上,一脸庄严肃穆。众弟子按照服色各自站好,柴士恩只能和鲁鹏飞羊山之流站在一处,并不起眼。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因为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易无涯看了一眼站在当中最显眼位置上的皮炜,对他道,“你是大师兄,又是此事的告发者,就由你来说吧!” 听说此事是皮炜告发,众人顿时生出些不悦来,皮炜却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大摇大摆的走上去,立在了易无涯身旁! 第六十四章 被罚下山 “昨夜二更时分,柴士恩伙同葛昆峰私自下山,并毁师父所设阵法中的古树数棵。”皮炜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夸大其词,并非他迷途知返心生善意,而是他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少说多说也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何苦做这个小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奚珺脸色苍白,轻轻摇头道,“柴师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廖水你说,是不是?”她的玉手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奚珺紧紧抓着廖水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当她见到廖水深深低下的头时,身子一歪,几乎昏厥过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柴士恩从一群穿着灰色弟子服的人当中走了出来,怒视着皮炜道,“葛师兄是被我逼迫,不得已才跟我去的,不关他的事!” “柴师弟,话不是这么说的!”皮炜笑的阴险,“你才来雾玄宫多久,葛师弟又来了多久?就算你想下山,也摸不清门路不是!”他早就看葛昆峰不顺眼,对他经手的买卖动了心思。奈何葛昆峰行事圆滑,在众弟子中人缘又好。每次皮炜想找他的麻烦,葛昆峰都像条泥鳅似的滑不溜手,抓都抓不住。这回他自己送上门儿来,皮炜怎会轻易放过。 “没错,是我带柴师弟去的!”葛昆峰一口认下,“师父,您若是要罚柴师弟,就连我一同罚了吧,我心服口服,没有怨言!” “师父,他们已经亲口承认,请您下令责罚吧!”皮炜眼中藏不住的凶光落在易无涯眼中,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他惊觉自己疼了多年的孩子竟然变得如此恶毒,他依稀记得,当年带皮炜回来时,那个孩子的眼神如溪水般清澈,如星子般明亮,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这样! “师父,师父?”皮炜见师父盯着自己,久久没有开口,小声提醒道,“诸位师弟师妹都等着您呢,您?”易无涯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台阶之下的柴士恩和葛昆峰,冷声道,“雾玄宫严令,弟子们不得私自下山。柴士恩、葛昆峰二人明知故犯,不可轻饶!”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捕捉到每个人面上的表情。他们有的如皮炜般得意,有的如廖水、奚珺般担忧,但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柴士恩,葛昆峰,那为师就罚你下山!”易无涯一开口,众人面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怎么看让他们下山也不算一件惩罚,更像是奖励才对。 廖水和奚珺顿时转忧为喜,奚珺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握着廖水的手攥的更紧了。 “师父,您莫非是糊涂了?”情急之下,皮炜口不择言,史元亮连忙轻咳一声提醒他,皮炜立刻改口道,“师父,我的意思是,您让他们下山,这算什么惩罚啊?” “听为师把话说完。”易无涯不恼不怒,“近来有消息说,仙游山以西五百里的北青镇妖魔横行,民不聊生。所以为师要派他们下山助北青镇百姓一臂之力。不只是柴士恩和葛昆峰,云松,廖水,奚珺,你们也一同去!” “是!” “是师父!” “太好啦!” 云松、廖水、奚珺三人应声而出,站在柴士恩和葛昆峰身旁。皮炜急了,“师父,这,这难以服众,不成啊!”易无涯冲他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胡搅蛮缠,对五人道,“这一趟下山,并非游玩儿那么简单。北青镇有一妖兽,据说不必近身,百米之外便可吸人精气,夺人性命。已经有百十条人命丧于它手。你们前去,无比要制服这妖兽,还北青镇百姓安宁。” “是,师父,弟子明白!”云松抱拳道,“必不负师父重望!”易无涯满意的点点头,“云松,你是无人当中最机敏最持重之人,又是师兄,要照顾好师弟师妹。” “是!”云松朗声道,“弟子必定看顾好师弟师妹,护他们周全。” 易无涯吩咐道,“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午时过后就下山去吧。”说完,便拂袖走出飞虹殿,脚踏祥云,转眼就没了踪影。 “师父,师父!”皮炜追着易无涯而去,他不甘心就此让柴士恩和葛昆峰逃过。他九死一生的从七星塔出来,又费了那么多心思,难道都白废了吗? 其余众人见师父离去,也小声议论着散了。廖水兴奋的对柴士恩道,“柴师弟,我就说你是个福星,这么大的事,竟然让你轻轻躲过不说,还白白捡了个下山的好差事。你可不知道,我已经多少年都没下山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云师兄,我们可要麻烦你了!” 云松也没想到,师父会让他与柴士恩等人一道去北青镇,他对四人道,“外面不同与雾玄宫,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现在还有些时候,大家回去收拾一下吧。廖水师妹,你喜欢的糕点可以带上一些,大家在路上吃!” “哦!”廖水顿时羞红了脸,没想到自己吃货的本性早就被云师兄看穿了。她拉起柴士恩一溜烟儿的回了一见喜,其他人也各回住处收拾。 午时才过,五个人就聚集在了通往山下的出口附近。易无涯会在午时打开通道,放他们离去。柴士恩心思活络,只要离开雾玄宫,离开这仙游山,他就有办法回到保州城,回到小安庄去。反正那些银票已经在身上了,有了这些,还怕找不到家吗? “柴师弟,你跟我说说,现在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廖水显得很是兴奋,“不过几百里而已,我们御剑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不料云松一盆冷水泼来,“廖水师妹,此刻天光大亮,我们若是御剑,会被很多人看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走路吧!” “云松师兄,葛师兄有伤在身,恐怕不便,还是御剑吧!”奚珺心细如发,她一早就发现葛昆峰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会如此提议。葛昆峰却说,“奚珺师妹有心了,云师兄说的对,咱们还是走路吧,我这点儿伤,不碍的!” 第六十五章 雾中奇景 “我看各位师兄师姐也别争了,我这儿有个好办法。”柴士恩神秘一笑,“不过嘛,咱们得到了山下才知道,我这个法子好不好用,能不能用!”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团云雾,云松率先走了进去,而后是廖水和奚珺,然后是葛昆峰,柴士恩故意走在了最后面,他倒要看看,这下山的路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进入云雾当中,周遭便都变得雾蒙蒙的,柴士恩瞪大了眼抻直了脖子,也什么都看不清楚。脚下的地面似乎是软的,踩上去软绵绵的,十分舒服。柴士恩心中一阵好奇,这地面莫不是棉花做的,那得用多少棉花,也太浪费了! 他停住脚步,弯腰去看脚下究竟踩的是什么东西。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吓得柴士恩惊呼一声,腿脚一软,差点儿摔倒。那些软绵绵的不是什么棉花,而是一具具死人的尸体! 听到柴士恩大呼小叫,葛昆峰立刻折返,就见柴士恩死死盯着脚下,面无人色,显然是看到了。他紧走几步抓住柴士恩,架住他的胳膊,拉扯着他快步往前走。 葛昆峰低声道,“柴士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更别问!”柴士恩浑身哆嗦着,牙齿互相碰撞,发出“叮叮”的声响。他忍不住想到,莫非这雾玄宫根本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更不是修仙的地方,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尸,多的竟然可以铺成一条道路,还让人在上面走。方才他还在想,为何会弄出这么多的云雾来,原来是为了让走在上面的人看不清脚下的东西,太可怕了! “两位师弟快一些,我们马上要出去了!”云松的声音从前面远远的传来,葛昆峰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柴士恩深吸两口气,缓了缓神,低声对葛昆峰道,“葛师兄,太吓人了,这真的是太吓人了!” “怎么,你也看到了满地的粽子?”葛昆峰哆嗦了两下,也是心有余悸。柴士恩一愣,不会吧,自己看到的是死尸,怎么葛昆峰看到的是粽子?也不知道,这粽子是江米蜜枣的,还是桂花豆沙馅儿的。 “葛师兄,你怕粽子?”柴士恩觉得有些奇怪,每年五月端午的时候,他娘都会包上一盆粽子,还会分一些给左邻右舍。那粽子香甜可口,有粽叶的清香,柴士恩一口气能吃五六个。 “我,我不是怕!”葛昆峰脸上有些挂不住,“咳,让师弟你笑话啦。小时候有一次吃粽子吃撑了,差点儿丢了小命,所以,所以我!”柴士恩拍拍他的肩膀,“咳,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小孩儿贪嘴,我有一次到后山去偷没熟的柿子,吃了两个以后嘴肿张不开,活生生被人笑话了半个月。” 两人边说边走,柴士恩才明白,原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他恐惧死亡,所以看到的是死尸,葛昆峰因为儿时的经历,对粽子有着天生的惧意。看来其他人看到的,也不尽相同。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道白光,云松率先走出了云雾,眼前顿时一亮,转身看时,身后并一片绿野,并无什么仙游山。其他四人接连走出来,廖水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这山下的空气就是好啊,不像咱们雾玄宫,空气里都是仙药的味道,闻的多了都觉得气短。” “看师姐你说的,”柴士恩把手搭在额头,朝四周张望着,“不知多少人想来雾玄宫都摸不到门路呢,哎,来了!” 他使劲儿挥着双手,一辆从小路上经过的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裤褂,头戴一顶草帽,帽檐压的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老丈,您这是往哪儿去啊?我们兄妹几人要去北青镇,不知道顺不顺路?”柴士恩手里托着一块儿碎银子,笑嘻嘻的说,“若是顺路,还请老丈您捎我们一段路程。” 老者点了点头,对柴士恩道,“我正好也往西边儿去,只是北青镇太远了,你们要去那儿,还得换别的马车才行。”柴士恩连忙道谢,“那就多谢老丈了,这银子您手下,算是我们的谢礼。”他招招手,让几个人上了马车。 这马车光秃秃的,并没有车棚,平日里是用来拉菜的。几人虽然换下了弟子服,穿上了平时的衣衫,但也是整洁鲜亮。廖水行事不拘小节,吹了吹马车上的尘土就坐下了。奚珺掏出帕子,仔细的打扫出一块儿地方来,请柴士恩和葛昆峰一起坐下。廖水这才发觉云松正在发愣,连忙拿出帕子铺在车板上道,“云师兄,你坐!” 天气正好,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四周的田野里盛放着一种浅粉色的花朵,花香馥郁,招来不少蝴蝶蜜蜂飞舞其间,煞是好看。廖水和奚珺低声的说着什么,时不时的传来嬉笑之声,柴士恩觉得,这才是寻常人该过的日子! 马车一路向西,傍晚时分才进了一个村子。老者停下马车,抬头看看天色,对几人道,“我已经到家了,天色已晚,不如几位先在我家中住下,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云松本打算趁着夜色御剑而行,也好快些到达北青镇。到老者一再挽留,盛情难却,只好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老者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小梅,见家中来了客人,立刻去灶上起火,烧了热水泡茶。老者笑道,“家中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些粗茶淡饭,还请几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柴士恩一边帮小梅烧火,一边道,“有玉米面的窝窝头吃已经很好了,这不是还有腌的咸菜嘛,正好配在一块儿,我已经许久没有吃到了!” 雾玄宫伙食极好,每日都有十几种菜色轮换着吃,肥鸡肥鸭早就吃腻了,所以热气腾腾的窝窝头和滴了香油的咸菜端上桌时,几人反倒吃的香甜。 第六十六章 深夜示警 正房一共三间,东西厢房各一间。几个男子住进了西厢房,而廖水和奚珺则和小梅住在了一起。油灯熄灭,整座小院儿都陷入了黑暗当中。云松占据了土炕的一侧,盘膝打坐,默默运转灵力,这是他每日的功课,多少年来从未耽搁过。葛昆峰伤势未好,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柴士恩在黑暗中盯着糊了窗纸的窗子,院子里被月光照的雪亮,树影照在窗棂上,斑驳摇曳,沙沙作响。 柴士恩竖起耳朵,听到云松的气息轻而缓慢,隐隐有一股灵气飘散了过来,柴士恩贪婪的深吸一口,竟然意外的勾起了丹田处的老树精元。师父曾经说过,他无法驾驭这颗精元,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去动这颗精元。 而这时候,因为云松不经意间泄漏的一缕灵气,老树精元蠢蠢欲动,围绕着柴士恩的丹田一圈一圈的运转起来,每转一圈,柴士恩就会出一层冷汗。这汗黏黏腻腻的,带着一股恼人的腥臭味,仿佛是泔水桶上面飘着的一层油脂。柴士恩翻了个身,这臭味他自己都受不了,别再熏着两位师兄。于是他悄悄起身,想去院子里的井边好好的洗洗干净。 井边放着一个旧木桶,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狗吠。柴士恩脱了衣裳,舀起一瓢冰凉的井水浇在身上,顿时打个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咬着打颤的牙,快速的搓洗着,直到洗下一层的油泥来才算干净了。他哆哆嗦嗦的穿好衣裳,正要回去接着睡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小子,小子!” 柴士恩警觉的回头,接着雪白的月光,他看的清清楚楚,院子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听那声音,似乎是位老者,这院子里除了赶马车将他们带到此处的老人,并没有别的老者。只是,柴士恩听的出,这声音并不是他。 “谁?”他压低声音问道,那声音却说,“小子,你不必找我,快走,快走,这里有危险!” “危险?”柴士恩顿时紧张的问,“什么危险,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哪儿,出来!”那声音只是反复的对他说,“快走,危险!”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在重复了三遍之后,那个声音消失了。 站在井边,柴士恩蒙了,莫非是自己在做梦吗,可是满地的水和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证明这一切都真的,他拔腿就往回跑,冲到炕边使劲儿摇晃了葛昆峰几下,低声道,“葛师兄,快起来,这里有危险!” 葛昆峰睡的正熟,猛然被晃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看看他道,“柴师弟,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放心放心,最多是有个把小毛贼,我们还对付到了!” 一边打坐的云松听到二人对话,轻声问道,“柴师弟,你说有危险,莫非,是看到了什么吗?”柴士恩一向觉得这个长相俊美,甚至带有两三分女相的师兄不太好相处。平日里他难得说上一两句话,就算廖水叽叽喳喳的在他旁边说个不停,他也能像入定的老僧一般,丝毫不乱。柴士恩觉得,这样的人大多心机深沉,所以也不太搭理他。 “我方才在院子里洗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里有危险,让我赶快走。”柴士恩实话实说,没有丝毫的隐瞒。葛昆峰听了他的话,翻个身说,“柴师弟,莫非你也练成了千里耳的神功,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吗?赶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柴士恩一阵泄气,他也知道,这种话不管是谁听了,都会疑惑。可云松却说,“不,我反倒觉得是冥冥中有人在警示我们。这样,葛师弟有伤在身需要休息,柴士恩,你我轮流值夜,每人一个时辰,你先睡,一个时辰后我会叫醒你。” 这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柴士恩答应一声,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人所说的危险究竟是什么,他是谁,为是什么要提醒自己?柴士恩越想越觉得烦乱,忽的一下子坐起来,吓了葛昆峰一跳。 “柴师弟,你怎么了?”葛昆峰转过脸来问道。柴士恩皱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村子似乎有些不寻常。”云松依旧靠在墙边,问道,“莫非柴师弟发现了什么?” 柴士恩一边回忆着进村之后的种种,一边对他们道,“我自小在村子中长大,对村子里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咱们进村时,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农户们用来做饭的土灶,要么烧的是干柴,要么烧的是地里的秸秆和干了的野草。那种味道是非常重的,即便做完饭,人们身上也会沾染着那股味道,久久不能散去。有时候,甚至会长年累月的带着那种味道。” “可是我们进村的时候,并没有闻道你说的那种味道。”云松明白了柴士恩的意思,“而且,在那位老者和小梅身上,似乎也没有那种味道。” 柴士恩点点头,“云师兄说的不错。”葛昆峰叫了一声不好,翻身下地道,“奚珺和廖水两位师妹还和那个小梅在一起,她们有危险!” 三人几乎同时从土炕上跳了下来,脚一沾地,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云松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踢破窗子飞了出去。葛昆峰一手拉起柴士恩,紧随其后,也飞了出去。 来至院中,眼前的景色顿时发生了变化。四周的房屋茅舍轰隆隆的一座接一座的坍塌,转眼间已是一片废墟。三人站在废墟当中四处张望,却不见廖水和奚珺的踪影。 “咳,还是慢了一步,两位师姐一定是被他们带走了!”柴士恩暗暗咬牙,若是早一点儿叫醒云松和葛昆峰,或许还能救的了她们。 “小心!”云松高声提醒两人,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剑。那剑离开剑鞘,立刻绽放出柔和而强大的蓝色光柱,在夜色中惊起一片飞鸟,呼啦啦的震动翅膀冲上天际! 第六十七章 暗记指路 “好厉害啊!”柴士恩盯着云松手中的剑,又是赞叹又是羡慕的说,“我要有这么一把剑该多好,一定很威风!”葛昆峰闻言轻笑一声道,“柴师弟,不是我这么做师兄的要泼你冷水,云师兄的这把霜云剑乃是家传至宝,就算你有金山银山,也是买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柴士恩的声音里有些失落,眼见其他师兄师姐都有趁手的兵器,还个顶个的神武威猛,是干着急没办法。葛昆峰冲他神秘一笑,“柴师弟,你师兄我这儿呢,没什么好东西,就简简单单的给你准备了一把,你可别嫌弃。” 他从背后取下一把剑,剑身触手冰凉刺骨,隐隐有鱼鳞纹錾刻在剑鞘之上,月光之下泛着隐隐的绿光。柴士恩双手接过,又惊又喜,“葛师兄,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这不好吧?” “咱俩就别客气了,”葛昆峰道,“这把剑名唤破海,虽然不是什么名剑,但也有些来头,据说是什么大人物手里拿过的。不过具体是哪位大人物,我也记不清了。从前买来用过一阵子,觉得不太顺手,师弟你先将就用着!” “好剑好剑!”柴士恩握住剑柄,“唰”的一声拔出半截,只觉一股异样的颤栗感从剑身传来,手掌和剑柄似乎黏连在了一处,成为了一体。、 总听人说,但凡有灵性的物件,只会认一位主人。且一旦认主,便终生不会改变。柴士恩暗想,“莫非这破海是认了我做它的主人了吗?”心中才有一阵窃喜冒出头,就听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柴士恩下意识的回头,一朵比他脑袋还要大上两三个的血色大丽花几乎贴在了他脸上。 这么大的花固然骇人,但让柴士恩觉得浑身发冷的是这花不仅长了人一样的眼睛鼻子,还长了一张血盆大口,森森獠牙正冲他咬来! 若是被这花咬上一口,只怕半个脑袋都保不住了。柴士恩身子往后一仰,握着破海的手却给一股力量牵着着,高高举起重重劈下! 只听一阵不属于人的惨叫,那朵张着人脸的大丽花顿时被柴士恩手中的破海劈成了两半。落在地上,化作一道黑气消散不见了。与此同时,云松和葛昆峰也挥舞着霜云剑和虎啸匕,连砍了十几朵大丽花。三人周身的黑气一道接着一道升腾而起,柴士恩吸了几口,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手脚也沉重起来。 “不好!”他立刻对两人说,“这黑气有毒,快捂住口鼻!”云松和葛昆峰抬起手掩住口鼻,这才发觉体内的灵力运转不畅,渐渐有了颓势。葛昆峰不禁破口大骂,“卑鄙小人,好狠毒的计谋!原来那些大丽花藏着的毒气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别管这么多,先找到两位师妹要紧!”云松与葛昆峰、柴士恩三人背靠背,朝着小梅所住的那个房间靠近。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柴士恩用脚在砖头瓦砾间来回寻找着,一个包袱露了出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廖水师姐的包袱!” 他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满满都是包在油纸里的糕点零食,是廖水的东西没错。 “云师兄,怎么办,看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的!”葛昆峰急的眼里冒火,五人一同下山,这还没走多远就丢了两个,回去怎么和师父交代? “葛师弟莫慌,找不到她们,说明他们还活着!”云松依旧镇定自若,“柴师弟不知道,你不是也望了,咱们雾玄宫的暗记了吧?” 葛昆峰一拍脑门儿,“哎呀呀,我是急糊涂了!对,还有暗记,两位师妹一定会想办法留下暗记知会咱们的,我这就去找!”柴士恩听的云里雾里,秉着不懂就问的态度,虚心求教道,“葛师兄,你们说的暗记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一般会留在什么地方,是用来指路的吗?” “这个?”葛昆峰不是不愿告诉他,而是雾玄宫中的暗记分为许多种。有用来指路的,有用来示警的,也有用来传递各种消息的。说是说不明白的,葛昆峰决定,一会儿遇到了,再解释给柴士恩听。 三人循着一缕淡淡的灵气,一路找了过去。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云松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第一个印记。柴士恩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只细腰蜂。他问葛昆峰,“莫非师姐们的意思是,她们在花田里?我们这些初级弟子修炼的花田里,就有许多这种细腰蜂。” 葛昆峰笑了,“这是指路的标识,柴师弟你仔细看,细腰蜂的翅膀指向何处?”柴士恩看了看,用手一指左边道,“这里!”葛昆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边,我们走!” 紧接着,他们又连续找到了三处指路的标记。柴士恩心中大喜,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廖水和奚珺了。但是,当又一处标记出现的时候,云松和葛昆峰同时愣住了。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标记,两道笔直的线条交叉在一起,柴士恩看了看道,“这个我明白,是不要,不行,不是?”云松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这是非常危险的意思!两位师妹是在告诫我们,不要再找她们了,很危险!” “那怎么行?”柴士恩顿时急了,“我们三个大男人总不能置她们两个姑娘家于危险中而不顾,以后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啊?”葛昆峰却说,“人是一定要救的,只是怎么个救法,还要好好思量一番,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了。”云松同意他的说法,“没错,我们继续往前走上一段,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事实是,在这之后,他们又发现了两个同样的标记,且这两出标记一次比一次大,似乎是在拼命的阻止他们救人。柴士恩忍不住道,“这个老东西,我还以为今天交了好运,一下山就有马车坐,说不定,他是一早就等在那里,姜太公钓鱼,只等咱们上钩了!” 第六十八章 吼破幻境 云松握着霜云剑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他略一思索,眉头就皱了起来。柴士恩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才离开下山的密道,就遇到了那位老者赶着的马车。 仙游山虽是世外仙山,但终究还是在世俗的一亩三分地之内,凭着迷阵仙法做为屏障,才隐去山踪,不被人轻易踏足。所以在仙游山附近,也是鲜少有人经过的。贸然出现一位赶着空车的老者,他们却丝毫没有起疑,想来也是缺少经验的缘故。 “这事儿怪我!”柴士恩首先承认错误,“二位师兄是久居仙山之人,少了些人情世故,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也是有的。可是我才上山没几天,兴许是过的太安逸了,才把这些都忘了。” “不,柴师弟!”此次出门,易无涯千叮咛万嘱咐,云松身为二师兄,要照顾好其他的师弟师妹,尤其是入门不久的柴士恩。他道,“是我疏忽了,多说无益,回去后我自会找师父领罚。二位师妹还在危险当中,我们需尽力寻找。” 可是,再往前走,就没有奚珺和廖水留下的暗记了。云松分析,若不是她们的处境不允许再留下暗记指引他们,就是奚珺和廖水觉得她们所处的危险,是云松三人不能应对的,不想将他们也牵扯进来,所以才会如此!” “该死的!”柴士恩自打出娘胎,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对方装神弄鬼,躲躲闪闪,始终不已真面目示人,现在更是连影子也看不到半个。一股怒气从心底蹿到头顶,柴士恩再也忍不住,仰头朝天大喊一声,“你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揭了你的王八盖子!” 这一声在四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刺耳,云松和葛昆峰被吓了一跳,葛昆峰更是伸手去捂柴士恩的嘴。被他这么一喊,惊动了对方不说,还暴露了三人所在的位置。 “柴师弟,别出声!”云松正想提醒他,忽然觉得一片光亮从头顶开始,迅速的湮没了夜色的黑暗,就像围在他们四周的黑色幕布快速落下。 三个人都是一愣,太阳就在空中高高的挂着,周围还是下山时所见的那片野地,生着遍地的野花,山花烂漫,在日头的照耀下,摇曳生姿。 “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柴士恩彻底懵了。方才还是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怎么一转眼就烈日当空,且这里也不是他们昨夜住的小村子。 “二位师兄,你们瞧见了吗?”柴士恩觉得自己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只是他分不清是方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天,天亮了!” “原来,我们下山后从未离开过!”云松道行深厚,见多识广,顿时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委。葛昆峰说,“莫非,我们从遇到那个老贼开始,就中了他的幻术?” 云松点点头,却不说话,经历了这么多,他要先验证过后才能相信。云松咬破右手中指,滴在霜云剑上,凌空刺出,眼前的景色丝毫未变,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二人说,“没错了,我们方才的确是在幻境当中。”说完,他转向柴士恩,用一种意味深长却又有些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想来是柴师弟那一嗓子,破了对方的幻术,我们才有机会脱身。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困在什么时候!” “柴师弟,你行啊!”葛昆峰惊喜万分的在柴士恩胸口上捣了一拳,“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呢?”柴士恩被没头没脑的夸了一通,不好意思的说,“哪里哪里,说不定,是他们瞧着两位师兄英勇神武,心里害怕了,所以就逃了呢!” 云松微微皱眉,他只远远见过柴士恩两次,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听师父的吩咐下山以来,见他不显山不漏水,还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这一开口,油嘴滑舌,顿时生出几分不悦来。 “两位师弟,咱们已经出了幻境,暂时安全了,可两位师妹的去向,你们找到了吗?”云松冷声提醒,葛昆峰和柴士恩这才恍然大悟,柴士恩问,“云师兄说我们中了幻术,也就是说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我不明白了,那两位师姐留下的暗记,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这……”葛昆峰瞄了一眼云松面上的表情,果然见他那张万年寒霜的脸更难看了。葛昆峰眼珠子一转,连忙对柴士恩说,“柴师弟,问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去附近找找,若能找到,就是真的,若是找不到嘛……”他说到这儿便不往下说了,自己向东,柴士恩向西,低头去找那些暗记了。 半人来高荒草当中,点缀着各色野花,也有不少小树大石,这些都是留暗记的好地方。柴士恩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踮脚,专门盯着这种地方找。可是他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有找到一处。柴士恩疑惑,或许幻境里看到的暗记果然是假的,可是如果是这样,廖水和奚珺去哪儿了呢? “云师兄,柴师弟,你们快过来,看这里!”葛昆峰兴奋的大叫,冲两人挥着手叫他们过去。云松和柴士恩连忙过去,就见葛昆峰指着一块儿被掀开的大石下面,上面赫然刻着一只细腰蜂。只是很奇怪,这只细腰蜂的翅膀不指南来不指北,不指东来不指西,指的却是大石下面的土地! “这,这是什么意思?”柴士恩再一次觉得修仙之人的脑子有点儿问题,他说,“莫不是两位师姐急糊涂了,所以画错了?”云松道,“不会的,若说廖水师妹有些粗心,可奚珺师妹向来是心细如发的。”葛昆峰蹲下身,摸了摸有些潮湿的土地,“可是,这下面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要挖下去看看吗?” 柴士恩用力在那块儿地面上跳了两下,传来的“咚咚”声告诉他们,下面并不是空心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第六十九章 深埋地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究还是柴士恩心思活络,他问,“二位师兄,师弟我入门晚,见识浅,有个蠢心思,还请师兄为我解惑。”云松没有说话,葛昆峰道,“柴师弟,你若是想到什么了,尽管说。” “那我就不怕师兄笑话了。”柴士恩道,“咱们在幻境中看到那些暗记的时候,两位师兄丝毫没有疑虑,也就是说,那些暗记无论是否两位师姐留下的,都是雾玄宫所用的暗记,对吧?” 葛昆峰点点头,回想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暗记,说道,“没错,那时我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一心以为是两位师妹所留,云师兄,你呢?”云松也道,“不错,我也是一样的。” 柴士恩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更有信心了,“我可不可以这样猜测,对我们下手,并带走两位师姐的人,对雾玄宫极其熟悉,连这种密不外传的暗记都能熟练运用,这才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中,丝毫没有发现。”他见云松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接着道,“或者,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对方或许就是雾玄宫的人?” “不,不可能!”云松十分骄傲的否定了他的想法,“雾玄宫门规极严,近百年来,没有师父的允许,从未有人可以私自下山。”他说着,若有似无的瞟了葛昆峰一眼。 说起来,葛昆峰的确是雾玄宫特别的存在。他往来买卖货物的事,易无涯不可能不知晓,却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理会。弟子们纷纷猜测葛昆峰是什么来头,更有甚者,传言他是易无涯的私生子,才能有如此特权。 葛昆峰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过头去,避开云松的目光。柴士恩连忙替他解围,对云松再次发问,“云师兄,那可否有弟子犯下大错,被师父逐出师门的?” 云松的脸色又是一变,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葛昆峰暗暗拉了柴士恩一把,示意他不要再问。柴士恩明白,自己恐怕问到了雾玄宫的禁忌,想来那些犯下大错的弟子早已尸骨无存,根本没有被逐出师门的机会了。 “救命,救命啊!” 几声闷闷的呼救身自他们脚下传来,柴士恩立刻趴在地上,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是廖水师姐,就在下面!”柴士恩反复确认后,兴奋的说道,“她们在下面,她们就在下面!” “你确定?”葛昆峰也学着他的样子听了听,果然,这次还有奚珺的声音。云松当机立断,“挖开地面,救她们出来!” 三人拔出各自的武器,齐力挖开坚硬的土地。足足五六尺之后,才发现了一口黑色的棺材。“咚咚咚”的敲击声夹杂着廖水和奚珺的求救声,柴士恩大力打开棺盖,两个姑娘并排躺在一起,因为空气稀薄,脸色憋的通红,奚珺更是气息微弱,被救上来后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说的出话来。 “你们去哪儿了,我们在这困了一天一夜,你们都不来救我们!”廖水拍打着柴士恩,连声埋怨。她见外面日头当空,还以为被困了许久,直到云松告诉她,他们不过是中了幻术,误以为天黑了而已,其实现在离他们下山时并没有过去很久。 “真的吗?”廖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云松,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依旧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对柴士恩道,“都是你不好,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我和奚珺师姐?” 柴士恩真是被她闹的一个头两个大,“师姐,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难不成我要厚着脸皮和你们姑娘家住在一处去?若是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们呀!” “廖水师妹,你们昨夜和那个小梅睡在一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连串的奇遇让云松心中积了许多疑云,他必须要弄清楚。 “昨天晚上……”廖水一边回忆,一边把她和奚珺所经历的一切缓缓说了出来。 吃过晚饭之后,廖水和奚珺就跟着小梅去休息了。三个姑娘聊了几句偶,廖水就觉得眼皮重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睡梦中,她很不踏实的来回翻身,几次之后就惊醒了身侧的奚珺。 奚珺无奈的叹息一声,在雾玄宫时可以单独住,出门在外就只能将就了。她正准备起身去院子里转转,等有了睡意再回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在头顶处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谁?”奚珺正要出声询问,一阵异样而刺鼻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孔当中。奚珺立刻闭住气息,伸手去推廖水。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就见那个“小梅”露出诡异的笑容,双手各拿一把尖刀,指着两人的喉咙。 “没想到,情迷散竟然没有迷倒你们!”那个“小梅”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奚珺冷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我们做什么?” “哈哈哈,两位姑娘貌美如花,自然是用来怜惜的。”那个“小梅”目露邪光,上下打量着奚珺白皙的脖颈和微微隆起的胸部,“不若你们一个做我的十七夫人,一个做的十八夫人,咱们三人……” “混蛋!”廖水向来脾气火爆,见这登徒子口出狂言,怒火攻心,就要动手。可她不知道,对方如此说就是要激怒她们,让她们体内的情迷散发作的更快。果然,廖水来不及出剑,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奚珺一人根本无法对付“小梅”,况且此刻反抗,只怕会适得其反。于是,在廖水昏倒之后,她也很乖觉的“倒”了下去,装作情迷散发作。 “还是奚珺师姐聪明,这才听到了那一老一小两个混蛋的对话,找机会为你们留下了暗记。不然的话,我们可能真的要被困在下面,丢了小命了。”廖水看向奚珺,只见她低着头,似乎在犹豫什么。廖水碰了碰她,催促道,“奚珺师姐,把你从他们身上的找到的东西拿出来给云师兄看看,或许认得!” 第七十章 前尘旧事 众人一起看向奚珺,几番思量之下,她摊开左手,掌心里赫然握着一块儿圆形的木牌。木牌上没有刻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纹路。云松接过木牌,却忽然松手,木牌顺势落在地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听动静儿,倒像是金属才有的。 “云师兄,看来你也感觉到了!”奚珺并没有收回手,众人看到,在她握过木牌的手心,一片红肿,甚至还有几个水泡,仿若被炙热滚烫的物件灼烧过。廖水大惊小怪的“呀”了一声,握住奚珺的手道,“师姐,你这是怎么弄的呀?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让我碰那个东西,原来是……我这儿有烫伤药,敷上以后冰冰凉凉的,会好受些。云师兄,让我看看你的手!” 廖水给二人敷上药,柴士恩已经隔着衣衫把那块木牌捡了起来细看。木质的纹路十分清晰,掂在手里几乎没有是什么重量,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木牌。用手指轻轻弹两下,却是铿锵的金属声响,比铁匠铺里的精铁还要硬。 “好奇怪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柴士恩小心翼翼的把木牌交给云松,云松反复确认,又在鼻下嗅了嗅,直到闻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时,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孩童之时,曾经闻到过一次同样的味道。那时候他才到雾玄宫不久,师父念他年幼,又十分喜爱,就让他住在了紫宸殿的偏殿当中。 一日,夜深人静之时,云松从噩梦中哭醒。黑暗中他浑身颤栗着从床上摸下来,找不到鞋,就光着脚走出了偏殿。紫宸殿正殿当中燃着烛火,这让云松的心稍安,他想着,只要见到师父,扑进他的怀里,自己就安全了。 紫宸殿正殿的殿门是虚掩的,那条缝隙正好容云松小小的身体通过。可是,就在他想要进去找师父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女子凄厉的声音。 “易无涯,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叶弱痕究竟是哪里配不上你,让你这般嫌弃,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当年,若不是我在那人面前极力保你,你何德何能有今日?如今,我屈尊降贵,只想无名无份的留在你身边,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你都不愿意吗?” “仙子的恩德,无涯铭记在心,只是不愿委屈仙子!”师父的声音中含着些许无奈。云松年纪尚小,懵懵懂懂间并不十分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要多个师娘了,他想看看这位师娘长的好不好看,于是侧着身伸长脖子使劲儿朝里面看,果然看到一位美若天仙,却满脸泪痕,伤心欲绝的仙子。 时至今日,云松还清晰的记得那张会让人停了呼吸停了心跳的绝美面孔,那美震动了他的心神,勾去了他的魂魄。可师父对着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却是满脸的无奈。 “唰!” 云松亲眼看到那位仙子抽出一把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满眼绝望的看着师父,凄楚万分的道,“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我,你到底要不要我?” “仙子小心!” 师父似乎也很紧张,他闪身去夺那仙子手中的剑,争抢中剑身只是贴着师父的手轻轻一划,便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汩汩的流出,落在地上,氤氲了一片。 后来的许多年中,云松把这个秘密深深的藏入心底。深夜前来寻师父的仙子是陆截派的仙子叶弱痕,而她伤了师父的那把剑,用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像是木头,却实则锋利坚硬,还带着幽微的兰花香气的特殊材质。 “莫非,对我们下毒手的,是陆截派的人?”云松心中有此一问,却不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毕竟涉及到师父的隐私,还是等回去后,寻个机会向师父说明。 “这东西来路不明,还是由我代为保管,回去后请师父他老人家定夺。”云松用帕子将那木牌包好,放入自己的包袱内,对其他四人道,“经此一事,咱们也只有等天黑之后御剑而行,快些到达北青镇。”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儿阴凉处坐下,等待天黑。云松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并没有说出来。如果他猜的不错,是陆截派的人暗中作祟,也就说明,雾玄宫的弟子中还有他们的人。不然不会准确的获悉他们下山的时辰,在他们前脚离开仙游山,后脚就跟了上来。 当年师父断然拒绝叶弱痕的示爱,即便对方以死相逼,也没动摇半分。如果叶弱痕因此心生怨恨,有此一举,云松是能够理解的,甚至是有些同情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弱痕为何如此执着,而师父为何一意孤行,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很快,日头西斜,掩去万丈金光,落入了山的那一头。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即便有一弯明月和点点星斗,也只能照出事物大概的轮廓,像是一副浓墨的泼墨画,浑浊不清。 “好了,我们走吧!”云松起身,将霜云剑向前抛出,剑身陡然长了五六倍,停在了半空当中。他纵身跳上去,葛昆峰、奚珺二人紧随其后。 廖水回头看了柴士恩一眼,冲他招招手道,“柴师弟,上来吧,咱们乘一把剑。”柴士恩觉得面上有些难看,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被一个姑娘家家的照顾,让别人看笑话不说,自己心里这道坎儿也过不去。 “柴师弟,我送你的那把破海剑也是有几分灵气,要不,你试试?”葛昆峰站在虎啸上,看出了柴士恩的尴尬,于是向他提议。柴士恩暗暗叫苦,他来了雾玄宫,只学会了捉细腰蜂这一样,如何御剑,他是听也没听过,学也没学过。乍然让他御剑飞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要不,你试试?”廖水见他犹豫不决,以为他想试试,鼓励道,“御剑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不定,你这么一扔,就行了呢!” 第七十一章 御剑成功 听廖水说的简单,柴士恩憋的满脸通红,终究还是没勇气承认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摘下腰间的破海剑,不抱任何希望的学着廖水的样子向半空中一抛,心中已经预先响起了剑身落地的声响。他闭上眼,不敢去看落败后的场面。 可预料当中的落地声久久没有响起,反倒是几声惊诧的吸气声,让柴士恩觉得奇怪,微微睁开眼。只见破海稳稳的停在半空当中,其余几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他,很是惊奇的样子。 “行啊柴师弟,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葛昆峰惊讶之余,还多了几分兴奋,他是真的替柴士恩感到高兴。 “柴师弟,你……”奚珺打量着柴士恩的目光变得格外的复杂而深邃,后面的始终没有说出口。 “你小子,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啊?”廖水在柴士恩肩膀上捶了一下,“这下好了,不用我带你御剑了。你可是不知道,带上你要消耗我多少灵力!” “柴师弟,恭喜!”云松向来惜字如金,能说出这几个字,差事士恩已经千恩万谢了。 五人御剑而去,在夜空这张黑色的幕布上留下耀眼的色彩。柴士恩头一次独自御剑,既担心又兴奋。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他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就连廖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没听清多少。 此刻整片大地都在他的脚下,仿若一只又一只的庞然大物安静的矗立着,点点光亮点缀其间,朦朦胧胧,照亮着一些不被人察觉的角落。柴士恩忽然想到了远在小安庄的爹娘,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的儿子有一天会翱翔在天空之上,如神仙一般来去自如呢?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最前面的云松放慢了速度,疑惑的看着下面隐隐出现的镇店。柴士恩心念一动,破海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心意,也缓缓停了下来。 “云师兄,我们到了吗?”廖水手搭凉棚,也朝下看着,心中不由得一阵奇怪。下面是个有五六百户的镇子,眼下虽然夜深了,也不该一点儿灯火也没有,一片死寂,仿若没有人烟。 “没错,这里就是北青镇了。”云松道,“你们来看,这镇上似乎有一层雾气笼罩,且这雾气不似寻常的雾气,倒像是西南蜀地特有的瘴气。” 西南蜀地多瘴,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可这里是北方,不该有这种东西。云松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落下,收起霜云剑,让他们再次等候,自己前去查看一番。 “不行,”葛昆峰说,“云师兄,你一人前去太危险了,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云松道,“你尚未复原,还是留下来照顾两位师妹吧。”柴士恩急道,“那就我陪师兄去,若有什么不妥,也能照应一二。” 柴士恩不过是新入门的弟子,五人当中实力最弱。即便是奚珺、廖水,也比他更为合适。云松婉拒道,“柴师弟不必担心,我一人可以应付。” “师兄是不放心我?”柴士恩急于展示自己,不等云松再次反对,直接走过去拉起他道,“云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且师兄多年未曾下山,对那些风土人情并不了解。而且,这里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更了解这些了不是?” 不得不承认,柴士恩说的都是事实。云松略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他和几人约定,半个时辰内无论发现什么,必定回来和他们汇合。若有意外,则留下暗记知会他们。 做完这一切,云松和柴士恩就朝着瘴气当中的镇子走去了。 “柴士恩,用帕子掩住口鼻,扎紧衣领袖口和裤脚,以免瘴气侵体。”云松细心的嘱咐柴士恩,并燃起一根形状奇怪,却十分明亮的火把,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已经站在了北青镇的街道之上。这里的瘴气越发浓厚,一个胳膊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他们不得不走进那些店铺,才能看的明白。 一连十几家铺子,全都上了门板,柴士恩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也丝毫没有动静。他疑惑道,“就算是天晚打烊,一般的铺子里也会留下一两个伙计。怎么这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莫非,这些铺子生意不好,掌柜的不干了?” 云松看了看门前挂着的幌子,有些破旧,有些却是崭新的。这就说明,不久之前才有人替换过,不会没人经营。 “我们去前面看看。”云松举着火把行走在瘴气中,只觉得周身冷气森森,那些紧闭的门板后面似乎正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柴士恩越走越觉得瘆人,抱着肩膀对云松说,“云师兄,不如咱们敲开门问问,这里是否有客栈什么的。你我身为男子也就算了,两位师姐是金贵人,总要先找个地方住下不是?” “也好!”云松见前面便是一家客栈,就走过去在门板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听听里面没有动静,又连着敲了两下。许久过后,一丝油灯的光亮从门板里面透了出来,却没人说话,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小二哥,我们是远道来的,想要两个房间住下。”柴士恩不等云松再有所动作,开口说道。 “你,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听里面的声音,对方似乎很是害怕,这让云松和柴士恩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客栈的,从早到晚都会有客人上门,身为客栈的伙计,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才是,怎么听他的话,仿佛是要盘问他们一番,才放他们进去。 “我们呀,是从保州城来的!”柴士恩信口胡说,云松想拦也拦不住了。伙计又问,“那你们到北青镇做什么?”柴士恩只好接着编下去,“我们是来投亲的,只是到了这里已经这个时候,只好先找地方住下,明日再去投亲。小二哥,您就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是来给你们送银子的,快开门吧!” 第七十二章 化魂道 在保州城时,柴士恩见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事儿,以为这世上鲜少有用银子摆不平的事。可是里面的伙计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没了声响,任凭他舌灿莲花,再也不开口了。 “这人,莫不是傻的吧?有银子不赚,我看是无可救药了!”柴士恩本想让云松看看他一个顶俩的本事,没想到一冒头就吃了闭门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云松却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小二哥,我们是雾玄宫弟子!” 云松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柴士恩顿时瞪大了眼睛。下山前不只师父,就连云松也再三嘱咐他们不要轻易露了自己的身份,可如今一开口就自报家门,柴士恩不禁暗道,“看来这位师兄也不怎么样嘛,一转眼就把自己说的话忘到脑后了。” 就在下一秒,客栈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伙计探出半张脸来,有点儿激动的低声问,“两位真的是雾玄宫的人?”云松郑重点头,并向他介绍道,“在下云松,这位是我的师弟,柴士恩。” “二位少侠快请进来!”伙计打开门请他们进来,客栈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能照亮的也只有柜台附近的一小片地方。伙计重新关好店门,又在里面用一张桌子牢牢顶住,这才招呼道,“二位楼上请,这里不安全。” 他手中举着那盏油灯,一边上了楼梯在前面带路,一边小声叫道,“掌柜的,掌柜的,有雾玄宫的两位少侠前来投宿!” 随着他的叫声,一位年纪在三十岁上下,长脸浓眉,下巴上有青须须胡渣的男人披着外衣走了出来。他揉揉眼睛,对着云松和柴士恩上下打量一番,当看到两人手中握着的闪动灵气的长剑时,立刻喜上眉梢,吩咐伙计道,“去烫两壶好酒,炒几个好菜,再预备两间干净的上房给二位少侠!” 云松抬手道,“掌柜的不必客气,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镇上家家关门闭户,就连你们这间客栈也不做生意了?”那掌柜脸上的笑意忽然一顿,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们让进自己住的房内,请他们坐下,才慢慢说道。 “半年之前,北青镇来了许多陌生人。他们自称化魂道,也说是修仙之人,正在寻找更为合适的人选,收为本门弟子。二位也知道,咱们北青镇虽然地方不大,却地杰人灵,男女老少都对修仙一道很是痴迷,所以化魂道的人一来,就在镇上引起了轰动!” 化魂道的人挑拣弟子的条件十分苛刻,百人中只有一两个能入的了他们的眼。如此一来,人们便想着法子要入化魂道。有人送金银珠宝,有人送古董字画,那叫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化魂道却并不为这些身外俗物所动,最后只有十二人被挑中了。 “唉,说来我们也是太过相信那些人了,都没想到被他们挑走的正好是六对童男童女!”掌柜的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浑身发寒,更是懊恼不已,“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发现,那十二人中,就有三人暴毙,死状极惨!” 掌柜的哆嗦一下,使劲儿咽了口口水,说不下去了。其实不用他多说,云松和柴士恩也能想到,那三个人多半是被歹人残忍杀害。云松道,“化魂道的狼子野心暴露,难道镇上的人就没有做些什么吗?” “咳,这话怎么说的,坏事儿就坏在这冲动上面了!”掌柜的告诉他们,“那三人说不得还都是孩子,人家爹娘疼的什么是的。本以为去了化魂道,便可以一步登天,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几天的功夫,连具全尸也没留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这三人家中的亲朋好友,与另外九人家中商议一番后,决定找化魂道讨个说法。那时候,化魂道的人就住在镇上的一家姓张的大户人家家中,一群人足有百十来口,一齐找上门去了! 张家大门紧闭,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换了个位置,歪着头看向两边,那样子十分怪异。这群人中有性子急的不等里面出来人,就去敲门了。 两扇朱漆大门足有上百斤,平日要打开或者关闭,都要两三个孔武有力的仆人一起动手,才会“吱呀吱呀”的缓缓打开。可这人只是挥着拳头在门上砸了一下,其中的一扇门就毫无声响的轻易打开了。 台阶下的人都是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又没想明白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就已经抬脚走了进去。可这一进去,他们就再也没出来! “惨呐,真惨!”掌柜的不住摇头,“直到第二天,那十二家人发现去的人一天一夜都没回来,这才相互打听,发现其他那些家也是一样,这才慌了神儿,知道出事了。他们一起找到镇上,在大伙的帮助下,用这么粗的木头撞开了张家的大门,去的人全都死了,血流了一地。” “他们是怎么死的?”柴士恩忍不住问道。掌柜的说,“有些是被人砍了脑袋,有些是被利器一剑刺穿了心脏。可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让全镇人都不得安宁的是,在他们身上,有许多猛兽撕咬过的伤口。有些尸体没了脑袋,有些尸体没了胳膊和大腿,唉,反正没有一具全尸!” “会不会是张家豢养的恶犬,或者是山上下来的狼?”云松并不相信自己做出的假设。掌柜的一口否定,“不,绝不会!张家的小公子三四岁的时候被狗咬过,所以他家是绝不会养狗的。至于少侠说的山上的狼,二位或许有所不知,北青镇虽然靠近山脚,但这些年常有猎户上山。别说虎豹豺狼这一类的大家伙,就连只兔子也不容易打到了。” “那是……”一个念头毫无预兆的钻进了柴士恩的脑袋里,顿时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来。油灯的火苗晃动两下,掌柜的一张脸半阴半阳,阴森可怖,他嘴角微微翘起,一字一顿的对他们道,“要死那些人的,是兽妖!” 第七十三章 凶宅兽妖 北青镇张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张家人虽然没有伤亡,却被吓得疯的疯傻的傻。偌大的家族顷刻倒塌,张家老宅也成了凶宅。自那之后,每每夕阳西下,张家老宅就会时不时的传出渗人的非人非兽的嚎叫,镇上百姓无人敢靠近半步。可即便如此,几个喝醉了的酒鬼踉跄着从张家老宅门口经过的时候,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了进去,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幅骷髅骨架! “掌柜的,你可曾亲眼见过那些兽妖长的什么模样?”柴士恩好奇,他所见到的一虎一豹能幻化人形,如果不是那两条从袍子下面露出来的尾巴,根本分辨不出。 “见到那些兽妖的人,都没命了!”掌柜的长叹一声,“我们只是看到了留在那些尸骨上的齿痕,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云松又问,“那镇上的瘴气又是何时出现的,有毒无毒?”掌柜的道,“这瘴气是一个多月之前的某个傍晚忽然出现的,说不上有毒没毒,毕竟我们这些人还要住在镇子上,总不能抛家舍业的去别处谋生吧?如今从早到晚,大家没事儿都不出来,待在家里,也没见得中什么毒。” 说完,他忽然用帕子掩住口鼻大声的咳嗽起来,那帕子从嘴边那拿开时,柴士恩眼尖的看到有一片红色的血迹,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扭动着。他还想细看,掌柜的已经收起了帕子。 “云师兄,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睡吧!”柴士恩一拉云松,打个哈欠道,“我困了,走走走,睡觉去!”云松还想多问几句,却觉得柴士恩轻轻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一下。这个师弟向来古灵精怪,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云松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困了。多谢掌柜的,我们先去休息了!” 等两人进了对面的房间,柴士恩立刻关了门,直接扑向云松,在他耳边低声道,“云师兄,那个掌柜的有问题!”云松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咱们并没多问什么,他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而且,方才他咳嗽的时候,我看的真真儿的,他不但咳出了血那血里还有一条虫子!”柴士恩觉得今日真是开了眼,他还从未听说过咳血能咳出虫子来的。云松眼底顿时有一丝警觉滑过,“是蛊虫!看来这掌柜的被人下蛊控制了心神,他是专门在这儿等我们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葛师兄和两位师姐还在等着咱们呢!”柴士恩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立刻噤声。就在这时候,桌上燃着的油灯忽然熄灭了,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当中。 “云师兄,云师兄?” 柴士恩蹲下身,一边摸索着朝云松靠近,一边说,“我们得先开开这儿!”可是,云松并没有回答他。柴士恩顿时慌了,抬高了声音道,“云师兄,你在哪儿,你还在这里吗?” 周围一片死寂,连云松的喘息声也消失不见了。柴士恩记得,自己方才站在桌边,往前不过三五步,就是床边,云松就坐在那里。他屏住呼吸,伸手在地面上摸了个遍,别说云松,就连这个房间中的桌椅床榻仿佛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冷汗顺着柴士恩的脸颊流了下来,“滴答”一声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的柴士恩的耳膜一痛,抬手捂住了耳朵。 “云师兄!”他大叫一声,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柴士恩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被刚才那一声震聋了。他摸爬着来到一个角落,背靠着墙壁坐下来,喘了几口粗气,把到了北青镇之后的事前前后后捋了一遍,从那个伙计到掌柜的,都有问题。 “该死!”柴士恩暗骂一声,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中了人家的圈套也不自知,反倒听的津津有味。只怕那化魂道是真,做的那些恶事也是真,只是他和云松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掌柜的身份! “唰!” “唰唰!” 柴士恩忽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前爬动,听那动静,似乎是一只体型颇大的千足蜈蚣。他幼年听过一个故事,一位书生打死了一只大蜈蚣,不料当夜,那蜈蚣就来他梦中索命。莫非,自己今天也碰上了蜈蚣精吗? 他下意识的去握破海,剑身在黑暗中猛然亮起一道红光,宝剑出鞘,朝着柴士恩面前之物狠狠的刺了下去。柴士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一阵血光迸现,一条足有五尺长的巨型蜈蚣生生被斩下一截,不住的扭动着,从身体里冒出的腥臭的绿色的血液把地面溶解了一块,冒着刺鼻的黑气,呛的柴士恩不住的咳嗽起来。 “什么东西,臭死了!”他掩住口鼻,向上一抓,破海钻进他的掌心,依旧发出着红色的光芒。柴士恩道,“咱们得先去找到云师兄,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别被那些兽妖当点心吃了,我也怪不落忍的!” 他先走了一圈儿,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是云松并不在这里。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将他们分开来,也好对付些。 门就在面前,柴士恩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脚踹开,大步走了出去。伙计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此刻他面色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柴士恩,嘴唇僵硬的一开一合,“少侠,吃面吗?” “去你大爷的!”柴士恩挥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鼻梁骨顿时被打的粉碎。有血从鼻孔和嘴角流下来,那伙计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似的,只是反复问道,“少侠,吃面吗?你吃面吗,吃一口吧,这是我亲手做的,还热着呢!” 柴士恩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从毛孔往外冒着凉气。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拔腿要跑,那伙计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无数黑色的爬虫从他的眼耳口鼻中不断的爬出来,有些甚至已经爬到了柴士恩的身上! 第七十四章 人身蛇尾 “啊,什么东西!”柴士恩看着那些黑色的爬虫奋不顾身的爬向自己,顿时吓得发根倒竖,浑身上下没来由的痒了起来。他拼命的用手拍,用脚踢,想把那些虫子弄走。可是这种黑色的虫子仿佛并不畏惧死亡一般,前仆后继的踏着同伴被碾压的粉碎的尸体,朝柴士恩爬去。 “该死的!”柴士恩一把推开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伙计,从二楼跑下去。他觉得只要离开这家客栈,就能摆脱那些可恶的虫子。可是当他站在一踏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声的老旧楼梯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太简单了。客栈一楼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黑色的虫子,它们互相踩踏撕咬,其中好夹杂着不少虫尸。 绝望中,柴士恩忍不住大喊一声“云师兄”,话音未落,就有一条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吓得柴士恩立刻回头去看。 只是,他喊来的并不是云松,而是这间客栈的掌柜的。此刻他和方才的伙计一般,脸色青白,一眼看去就知道有问题。柴士恩不得不抽出破海,结结巴巴的对他道,“你别过来,我手里的剑不长眼!” “雾玄宫的人呐,”那掌柜的非但没有把柴士恩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朝他走了一步,仿若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盘烹的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肴。他甚至伸出细长分叉的鲜红色舌头在上嘴唇上舔了一下,吓得柴士恩顾不得下面全是虫子,转身就跑! 脚下被踩爆的虫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柴士恩冲到门边,手脚发软的去拉门闩,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门闩就是纹丝不动。这时候,那个掌柜的已经贴在了他的背后,细长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耳朵上舔来舔去。柴士恩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紧紧的捂着破海剑,剑柄上沾满了他手心的冷汗。 柴士恩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数,“一,二,三!”然后他猛的转身,挥着破海朝那掌柜劈了过去。转身的一霎那,掌柜的闪身躲开,柴士恩目瞪口呆! 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掌柜的了。此刻,那人赤luo着上半身,蓝黑色鳞片的印记让人看不出原本皮肤的颜色。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几乎垂到地上,更掩盖住了他的半张脸。而支撑着上半身的,并非人类的两条腿,而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柴士恩恍然大悟,说了半天兽妖兽妖,没想到这家客栈的掌柜的,就是兽妖所化。想象中的敌人乍然现身,和从前看到的一虎一豹完全不同,柴士恩懵了,他该怎么办,是迎头痛击还是落荒而逃? 跟人拼,下场只有一个,柴士恩年纪尚青,不愿去试。落荒而逃,却无处可逃,他甚至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万念俱灰间,对方已经扑了过来,巨大的撞击力让柴士恩顿时有种升天之感。整个身体被抛道空中,立刻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然后向外一甩,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滑落下去。 眼耳口鼻一阵发酸,有什么东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柴士恩用手背擦了一把,几滴血落在手中的破海之上,立刻被吸了进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和你拼了!” 当无路可走之时,就算是泥人也要为自己拼上一回。柴士恩眼中有杀伐之气隐隐露出,那半人半蛇的兽妖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雾玄宫的人,吸收了那么多的灵气,味道一定很好!吃了你的肉,我会留下你的骨头,挂在洞穴里,当作纪念!” “纪念你姥姥个爪儿!”柴士恩忍不住破口大骂,“谁吃谁还不一定呢,等我抓着你,蛇肉做羹,蛇骨泡酒,卖个好价钱,娶大胖媳妇儿,生大胖儿子,啊!” 柴士恩大吼一声,心念一动,手中的破海闪过一道红光,生出一股力量牵引着他,朝那兽妖杀了过去。闪转腾挪,劈砍刺剁,柴士恩觉得自己像是木偶一样被破海控制着,或是飞身跃起,或是凌空翻转,十几招下来,竟然把兽妖逼入了死角。 “行啊!”柴士恩一阵大喜,越战越勇,那兽妖发了狂似的用尾巴扫向柴士恩,却被他轻松躲过。破海“噗”的一声刺入他的心口,兽妖发出一声惨叫,有无数条黑气从伤口处钻了出来。兽妖重伤之下一头撞开客栈的大门,逃入瘴气之中,只留下一地的血迹。 “就,就这么走了?”柴士恩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小命。随着兽妖的离去,满地的黑虫也纷纷退散,柴士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怪想起来,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云松不会听不到,他到底去哪儿了? 柴士恩拿起放在柜台上的一盏油灯,挨个房间去找云松。 “云师兄,云师兄,你在哪儿?” 他边叫边找,忽然听到后院中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动静,连忙赶过去看。就见云松正被一群黑色虫子团团围住,有一些已经爬进了他的衣领当中,一口一口的咬着他的皮肉,而云松却像没有痛觉似的闭目皱眉坐在当中。 柴士恩一见就急了,他朝四周看了看,角落里堆积着一些稻草,他立刻取了些过来捆成一团,然后用油灯点燃,挥舞着驱赶那些虫子。虫子怕火,纷纷散去,柴士恩上前推了云松几下,云松没有丝毫的反应,想必是这虫子有毒的缘故。 “这可怎么办才好?”柴士恩想到,葛昆峰等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如今之际也只有带上云松和他们汇合,再想办法。于是,他背起云松,上了破海剑,朝着来时的方向御剑而行。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廖水见到空中有人御剑而来,一阵大喜。可是当中人看清云松是被柴士恩背回来时,心又是一阵。葛昆峰接过云松,问道,“柴师弟,怎么回事儿,云师兄他?” 柴士恩一脸沮丧道,“别提了,才进镇子,我们就遇上了一家黑店!” 第七十五章 进镇寻找 柴士恩将两人如何进了客栈,如何听掌柜的说起化魂道和张家老宅,又怎么被他们算计的事说了一遍。廖水顿时怒不可遏,“一群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东西,也敢动我们雾玄宫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奚珺见云松面色惨白嘴唇发紫,似是中毒一般,说道,“云师兄被那些毒虫咬伤,还是先替他处理一下伤口吧。”廖水面上一红,羞答答的说,“师姐,这种小事儿还是我来吧,出来时我带了一些解毒的药粉。” “你这丫头,唉!”奚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乐得成全她,就把云松交给廖水,自己则去找柴士恩,细细问道,“你们在镇上可见到了其他人,那兽妖什么模样,被你刺中之后是死是活,你可见道它的尸身了?” 柴士恩一一作答,随手朝火堆里填着干柴。火苗忽明忽暗,奚珺的脸色也阴晴不定,“这样看来,情况似乎不妙。” “奚珺师姐,你的意思是?”这一遭死里逃生,柴士恩来不及想那么多,听奚珺如此说,这才觉得,整座北青镇处处透着古怪,说起来,除了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之外,他们连一个活人都没见过。师父说过,北青镇上住了几百户人家,算起来也有上千人,他们折腾了半夜,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不说,就连生人的活气也感受不到半分。 “如果那个兽妖说的都是真的,只怕镇上的百姓都……”奚珺浑身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夜风中显得更加瘦弱。柴士恩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她肩上,他的体温通过斗篷传递给奚珺,似乎暖和了许多。 “多谢柴师弟!”奚珺冲他笑笑,那笑仿若三九寒天雪地中绽放的梅花,清冽而纯洁,她道,“只怕咱们晚了一步,那些百姓都被要兽妖所害,咱们能做的,也只有替他们报仇了!” 柴士恩回头看了云松一眼,他正靠在廖水的怀里,被喂一下一颗药丸。柴士恩说,“兽妖凶狠,那些毒虫更是可怕,数量也是多不胜数。如果我们要进镇的话,应该好好商议一番。” “商议个鬼商议!”廖水眼见云松的脖颈被咬的没一块儿好肉,心头火气,声音也大了起来。云松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被她吵到了,廖水连忙压低声音道,“等天一亮咱们就进镇去,若是没人的话,干脆一把火把那里烧了。什么兽妖什么毒虫,都让它们葬身火海化为灰烬!” “廖水师妹,别那么大的火气嘛!”葛昆峰连忙道,“想要替云师兄出气,也不必做的这么绝,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被人议论咱们雾玄宫到处放火可怎么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葛师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廖水气鼓鼓的,那样子活像一只两颊塞满坚果的小松鼠,可爱极了。葛昆峰摸摸下巴,眯起眼睛说道,“咱们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次日天光大亮,云松缓缓醒来,得知是柴士恩救了自己性命,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冲柴士恩抱拳道,“多谢柴师弟,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长这么大,柴士恩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珍而重之的感谢。他尴尬的挠挠头道,“云师兄,你这话就重了。昨夜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把你背了出来,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他眼见廖水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把她推到云松面前,极力道,“回来之后是廖水师姐为你清理伤口,喂了药,足足照顾了一夜,她的功劳比我大多了!” “多谢廖水师妹!”云松见廖水一张小脸儿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转头对几人道,“想要进入北青镇,我们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廖水抢着道,“云师兄放心,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奚珺师姐连夜缝制了一些香袋,里面放着的是我带来的驱赶毒虫的草药,喏,这个是云师兄的!” 她递过一个白色绣云纹的香袋给云松,接着说,“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镇上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只是,能找到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她不安的看了云松一眼,云松的心往下一沉,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结果,只是不愿相信,偌大的北青镇,就这么被兽妖祸害了。云松脸上结了一层冰霜,他毅然起身道,“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再次进入北青镇,即使艳阳当空,也无法驱散浓重的瘴气。他们再次来到那间客栈,店门已经被撞碎,木门残片散落一地,里面更是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一场大战。五人进去搜检一番,什么都没发现,客栈里干净的就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再去隔壁看看!”云松暗暗咬牙,只是一间接一间的铺子找了下去,无论酒家茶馆,还是米铺布庄,都是死气沉沉的,货物还整齐的摆在货架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云松忽觉一阵无力感袭来,他到雾玄宫跟随师父苦心修炼,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斩妖除魔,拯救黎民苍生。可如今就在他面前,好好的一个镇子,竟然被一群人不认人不妖的东西毁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五人分作两组,云松和廖水一组,柴士恩、葛昆峰和奚珺一组,分别朝东西两个方向寻找。只是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彻底死心,整座北青镇,真的连一个婴孩都没剩下。 几人在街边并排坐下,许久都没人开口。云松面若冰霜,葛昆峰一脸无奈,廖水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那些始作俑者揪出来,奚珺则是低低叹息一声,很是不忍。柴士恩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憋的出不来气,只好来回走了几趟。忽然,他想到那个掌柜的曾经说过,化魂道的人是在张家住过的,这一切也是从张家老宅开始的。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七十六章 异常之举 “柴师弟,你在想什么?”奚珺首先注意到了柴士恩面上表情的变化,那是一种燃起希望时的光亮。柴士恩道,“昨天晚上,那个客栈的掌柜的曾经对我和云师兄说起,化魂道住在了北青镇上最大的张家,而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张家?”廖水歪着头想了想,“是不是那个门前有石狮子,门上还挂着‘张府’两个字的那家?我和云师兄去过那里的!”柴士恩立刻问,“你们进去了?” 云松摇摇头,“并没有,门上挂着铁链和铜锁,我们没有打开,只是站在外面叫了几声,并没有人回答我们。”廖水也道,“是啊,云师兄说,我们是雾玄宫弟子,不是强盗土匪,不能私入民宅。况且里面如果真的有人的话,一定会回应我们的。” “我们就去那儿!”柴士恩站起身,仰头迎着炽烈的阳光,脸上竟然浮起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晕,有种神圣之感。云松反对这个提议,“我们在张府外面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就是说,即便化魂道的人真的藏在里面,也一定用了非常之法来隐藏他们的气息和灵力,不被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对张府的地形并不熟悉,一旦落入对方的掌控,只怕难以脱身。” 在雾玄宫,皮炜虽然占了大师兄的名分,却并没有以大师兄的身份去照顾其他的师弟师妹。他惯常做的,就是拉帮结派,欺凌弱小,所以,即便大家嘴上都叫他大师兄,心里却并不服气。在皮炜之下,云松便和善了许多。 别看他一张冰块儿脸,总是不苟言笑,为人却十分热心。无论谁来求他,只要能帮的,他一定帮。比起这些来,云松的小心谨慎也是出了名的。众位弟子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能多多少少找出一些把柄或者错处,而在云松身上,却从未有过。 “我同意云师兄的说法,”廖水当即表示选择和云松站在一边,“柴师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是,云师兄,我不是说你老啊,我是觉得你老谋深……也不对,哎呀,反正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看,里面若是没人,咱们就算白折腾了。若是有人……” 她一双大眼睛在每个人面上划过,不必多说,柴士恩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在五个人当中,只有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个。 “可是,我们就白白放过那些不人不妖的东西吗?你们看看,整个北青镇上,连一个活人都找不到。难道你们不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死是活,活着在什么地方,死了尸体又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尖锐的利刃刺进几个人的心底,每个人的脸上都盖了一层冰雪,十分难看。葛昆峰走过来,拍拍柴士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柴师弟,你说的这些呀,都对,师兄我也理解。师父让我们下山,也是为了拯救北青镇的百姓。可谁让我们晚了一步呢,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至少,我们能为他们报仇!”柴士恩眼底的红色血丝像一张蜘蛛网,网住了他的怒火。葛昆峰点点头,表示无比的赞同,“没错,这个理儿说到天边儿去,也没人能说你错,敢说你错。可是,你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哦不,是妖,我们五个人进去之后,能否全身而退?昨夜你和云师兄不是没有和他们正面交锋,结果呢?”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了奚珺和廖水一眼,对柴士恩道,“咱们三个男人也就罢了,若是两位师妹落入了歹人之手,那……”柴士恩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两位姑娘,重新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 忽然,五个人同时听到一阵清脆的童谣由远及近,然后,一个三四岁,身穿藕荷色裙衫,梳双丫髻的小女孩儿朝他们蹦蹦跳跳的过来了。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他们在北青镇见到的第一个活人,而且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廖水不禁又惊又喜,蹲下身拉着她的小手,急切的问道,“你爹娘和家人在哪儿,他们还活着吗?镇上的其他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女孩儿见到陌生人,并不胆怯,只是用稚嫩的嗓音回答道,“爹娘都藏起来了,大家也都藏起来了。大姐姐,他们是在玩儿躲猫猫!” 听到小女孩儿如此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奚珺和廖水互换颜色后,对那小女孩儿道,“小妹妹,你能带我们去见你的爹娘吗?” 只要找到其他人,这其中的一切谜团就能弄清楚了。小女孩儿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的在前面为几个人带路。廖水和奚珺一左一右的走在小女孩儿身侧,时不时的和她说着话。云松、葛昆峰和柴士恩三人则走在后面,脚步和心情一样轻快。 再次穿过北青镇冷寂的街道,柴士恩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来。那时候,他从保州城外的破庙逃出来进了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到那一虎一豹的时候,似乎就是这种感觉。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歪着头看了那小女孩儿一眼,生怕真的有一条尾巴从她的裙下生出来。北青镇渺无人烟,他们五人整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半个人影,怎么就在他们要去张家老宅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儿就冒出来呢?如果说镇上的人和这个小女孩儿的爹娘都躲进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会留她独自一人在外面,难道就不怕她会有危险吗? “等一下!”柴士恩忽然叫住了其他人,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上下打量那个小女孩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奚珺问道,“柴师弟,怎么了?” “如果,你的爹娘和镇上的人都躲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柴士恩对那个小女孩儿说。小女孩儿缓缓的转过身,脸上稚嫩的微笑还在,只是那双眼睛,却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把这里的一切全都吞噬掉! 第七十七章 人间炼狱(一) 那种隐晦而恶毒的目光,绝不可能来自一个年仅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的眼睛。在看到这种目光时,奚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廖水则惊讶的指着那个小女孩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小女孩儿的嘴唇并没有动,一个成年女子娇媚的声音从她的胸腔传了出来,让几人的心头同时一紧。柴士恩冷笑道,“多狡猾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你很幸运,也很不幸。幸运的是,和我同来的师兄师姐都是心地良善之人,很容易就会被你所欺骗。而不幸的是,你遇到了我。就在不久之前,曾经有一头老虎和一头豹子,幻化成了人形,却被聪明绝顶的我一眼识破。你,也不会是例外!现身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唰唰”几声,霜云剑,虎啸匕,破海剑纷纷出鞘,将廖水和奚珺护在身后,云松怒视着小女孩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小女孩儿的面孔和身躯开始扭曲,她的脸在迅速的变长,手脚全都放在地上,生出黑色的毛发。而在她的身后,一条粗长的尾巴正在缓缓伸展开来。奚珺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是一头狼?” “不错!” 此刻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一头彻彻底底的狼,先前那个小女孩儿消失了,只一对狼眼还能依稀看出小女孩儿的影子,血腥而残暴的盯着面前的五个人,一字一顿的道,“来吧,我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的血肉了!” 它向后一缩,然后猛的伸出狼爪朝站在最前面的云松扑去。霜云剑闪耀着灼灼蓝光,划出几道漂亮的弧度。一撮黑色的狼毛落下,那头母狼随即大怒道,“你竟然伤了我,我要你死!” 狼爪朝着云松的胸口掏去,它要挖出云松的心来吞掉。廖水见状,立刻挥剑斩了过去。母狼听到身后的声响,立刻跳起反击,不料一把匕首斜刺里冒了出来,在它的背上狠狠划开一道半尺有余的伤口。母狼惨叫一声,立刻逃窜开来,从一道高墙下面的狗洞钻了进去。 无人无法再追,廖水忍不住埋怨道,“葛师兄,你那一下太轻了,若是刺的深些,它已经没命了!”葛昆峰的手微微发抖,新鲜冒着热气的狼血顺着呼啸滴了下来,在雾玄宫修炼多年,除了和柴士恩在密道的那一次,还没动过几次手。如此面对面的搏杀,让他有些不适应。 “你们看,这里是?”柴士恩绕到高墙的另外一面,当他看到大门上挂着的匾额时,终于确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这里是张府,里面果然有问题。” “让我进去杀了那个该死的!”廖水见被那头母狼逃了,心头起火,冲着两扇被牢牢锁住的大门猛的一脚,柴士恩想要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两扇上百斤的朱漆大门应声而倒,落地的霎那摔成了不规则的碎块,激起一片尘埃。当这些尘埃落下时,五个人的眼前分别展现出了不同的景象。 云松看到,抱在母亲怀中的婴孩被兽妖夺取,硬生生撕成两半,然后填入它们的深渊巨口中,化作嘴角的一丝血色。葛昆峰看到,商人们被埋在山一样的金银中,没有一个人的脑袋是完整的。奚珺看到,花朵一样娇嫩的姑娘们被兽妖压在身上,满身是血,生不如死。廖水看到,年轻的情侣们被生生分开,眼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片血色的人间炼狱,无论男女老幼,无人能够逃脱。他们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周围的兽妖发出狰狞而邪恶的笑声,响彻整座北青镇。而柴士恩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视角凝望着这一切。 痛吗?不,柴士恩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所有的生离死别让他的心,他浑身的血液全都停止了跳动和流动。他仿佛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样,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许久,许久,当周围的光线全部消失的时候,五个人终于从幻境中剥离出来,浑身是汗的瘫坐在地上。葛昆峰抖的厉害,“它们,它们是在威胁我们吗?” “呸!”廖水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葛师兄,你能不能有些出息,咱们可是雾玄宫的弟子,怎么能被一群兽妖吓到。”可是,当她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时,也不禁心生惧意。 “或许,这些都是发生过的,就在这里,就在北青镇!”柴士恩的声音冰冷而悠远,“如果我现在依然坚持要进入张家老宅,为北青镇的百姓报仇,你们还会发对吗?” 廖水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是别扭的笑,“柴师弟,你别忘了,你在我们当中是入门最晚的一个。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是啊,”云松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抹血色,“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是该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我,我支持柴师弟!”葛昆峰抖了抖手说,“只是,能不能让我再坐一会儿,这腿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哈哈!”廖水忍不住笑了出来,“反正云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正好咱们还没吃完饭,就进去弄点儿什么狼啊蛇啊的烤着吃,一定美味!” 五个人重整旗鼓,并排站在张家老宅前。五中不同的灵气萦绕在他们周围,漆黑夜色中,凭空生出万丈侠气。云松当仁不让,率先踏上台阶走了进去,不料鞋底刚刚落地,就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异样。 老宅中一片死寂,一走进来就觉得这里仿佛被什么密不透风的东西完全包裹住了似的,一丝风都吹不进来。可是云松还有一半身体是在门外的,夜风微寒,正吹在他握着霜云剑的右手上,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而且他发现,进入张家老宅之后,外面的瘴气立刻消失不见了,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第七十八章 人间炼狱(二) “大家小心!”云松知道,自己能提醒他们的,只有这一句没有任何实质作用的空话,小心什么,怎么小心,他都不知道。葛昆峰和柴士恩仿佛听懂了似的,呈三角形和云松各自守住一边,把奚珺和廖水护在当中,缓慢移动着,一边观察这座阴气森森的老宅,一边听着周围所发出的一切声响。 秋虫声声,似乎在向最后仅存的生命告别。那种用生命发出的悲鸣,让几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 忽然,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拖着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柴士恩面前飞过。他极力忍住一声惊呼,看着那东西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空花盆上。尽管光线隐晦,那东西又非常小,柴士恩凭着直觉,竟然觉得那个东西在缓慢的转动脑袋,不怀好意的看向自己。 一时间,柴士恩被这个念头吓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同伴表达自己所知所感,更不知道该不该对他们说。正在他尚在犹豫时,那个东西忽然朝这边飞了过来! 对方的目标不是柴士恩,而是他左边的葛昆峰。很显然,葛昆峰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个东西上,他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像哄苍蝇一样想要把它赶走。可是,无形的恐惧迫使柴士恩在他抬手之前扑在他的身前,挡住了那个东西! “轰!” 一种诡异的绿色的火苗点燃了柴士恩的衣衫,火势迅速的朝更多的地方蔓延。葛昆峰松开手,脱下外衫不停的怕打着柴士恩身上的火苗。而奚珺则更为冷静的去寻找附近可以利用的水源,为柴士恩灭火。 “云师兄,怎么办,怎么办呀?”廖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她死死抱着云松的手臂,不知道是更害怕,还是更担心一些。 “别慌,这不是一般的火,你们看!”云松发现,从起火开始道现在,柴士恩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甚至着火之后,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看他身上的衣衫,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一毫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葛昆峰也同时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望着柴士恩。 说真的,作为当事人的柴士恩反倒是最镇定,最不慌张的一个。那种活蔓延在他身上的时候,不是灼热的,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多余的温度。那种冰凉的舒适感反而让他觉得心情舒畅,所以当云松询问他如何了的时候,柴士恩笑着对他们说,“我很好,真的很好!” 明明有火在燃烧,可柴士恩却说自己很好。葛昆峰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他试探着伸出手去,当指尖触到那蓝色的火焰时,顿时疼的叫了出来,“啊!” 一股青烟伴着炙烤肉串的焦香味从葛昆峰被烧伤的指尖升腾开来,大家看到,葛昆峰的手指尖的皮肉指甲已经化作了白色的灰烬,被夜风轻轻一吹,就簌簌的落在了地上,露出一截白骨来。 “疼,好疼!”葛昆峰痛苦的掐着手上的指尖,希望以另外一种疼痛去取代被烧伤的痛,却只是徒劳。廖水手忙脚乱的从包袱里取出烧伤用的药膏,在他的伤口上敷了厚厚的一层,也只是能稍稍减轻他的痛楚而已。 “水,我找到了水!”这时候奚珺用半个破花盆舀来了荷花缸里存贮的雨水,却被云松拦住了,“且慢,这火不似是寻常的水能够扑灭的。我们在没有找到确切的办法救柴师弟之前,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然后他转向柴士恩道,“柴师弟,你,你是否可以试着动一下?” 柴士恩深吸一口气,几乎不可见的抬了抬胳膊,又踢了踢腿。在感觉到没有任何异样和伤痛之后,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身上的火苗被夜风吹的左摇右摆,除了那种炫目的蓝光让柴士恩看任何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蓝色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看,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他心中一阵窃喜,尽管他想不通为何这火在自己身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在葛昆峰受伤留下了那么严重的伤痕,却还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走动的动作也稍显大了一些。 “啊!” “柴师弟,你!” “柴士恩,你个臭流氓!” 一声声惊呼响起,柴士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廖水和奚珺捂着脸转身,云松和葛昆峰都是一脸惊恐的望向他。柴士恩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只是微微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脚下一片灰白色的灰烬,而身上从里到外的衣衫全都不见了! “啊!”柴士恩自己也尖叫一声,背过身去,前后失守。云松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在想办法灭了柴士恩身上的蓝色火焰前,任何衣衫披在他身上,都会被烧成灰烬。 “我,我曾经随师父修习过一种水,水系法术,或许,或许可以试试!”就算云松和柴士恩同为男人,面对一丝不挂不的他时,也觉得很是尴尬,说起话来也变得不那么利索和有底气了。 “好好好,云师兄你尽管试!”柴士恩一张脸羞的发烫,他双手捂住重要部位,盼着快灭了身上的火,穿上带来替换的衣裳遮遮羞。 云松在他身后站定,极力让自己不去看柴士恩白花花的身体。双手合十交叉,十根手指变化着不同的位置,口中低声念道,“仙水天上来,汇入大荒流,点点润万物,生生永不息!” 一股清流从他双手中间涌出,浇在柴士恩身上蓝色的火焰之上,那火焰先是窜的更高,然后发出一种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滋拉滋拉”声,缓缓熄灭了。 云松见有效,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接过葛昆峰递来的一件衣裳,快速的披在柴士恩身上。柴士恩穿戴好,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葛昆峰疼的一脸冷汗,忍不住道,“葛师兄,对不住了。”葛昆峰摇摇头,“柴师弟,你又救了我一次。若不是你扑在我身前帮我当住了那个东西,只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地的灰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第七十九章 人间炼狱(三) 那个点燃了柴士恩的东西在碰到他之后,就落到了地上,没了动静。细心的奚珺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小心的拨动一下,那东西翻转过来,背上有四对褐色的透明的翅膀,身体圆滚滚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萤火虫。 “奚珺师妹,别动!”云松出声提醒,“为保万全,还是用火烧化了吧!”他取出火折子点燃,递给奚珺。奚珺小心翼翼的用火折子的火苗去烧那个东西。 灼热的外焰散发出可以融化一切的热度,忽的一股刺鼻的黑气冲天而起,直扑奚珺的脸。云松来不及出声,只能拉起奚珺往自己怀中一带,紧紧的抱住了她! “云师兄……”廖水又是失望又是酸溜溜的叫了一声,她明明知道,云松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奚珺受伤,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醋意,毕竟她还从未与云师兄贴的这么近。 “云师兄,多谢!”奚珺不动声色的推开云松道谢,回头去看烧过的东西时,赫然发现离那里足有三尺远的地方种着的一棵石榴树已经迅速的干瘪枯萎,落了满地的枯叶和干枝。奚珺不由得一阵后怕,若不是云松及时出手,不知此刻自己会如何。于是她退后两步,郑重的冲云松一拜道,“多谢云师兄大恩!” “没有没有,不用不用!”云松忽然变得有些局促,葛昆峰用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挪开。他们反复询问柴士恩被点燃时的感觉,柴士恩只能如实相告,“就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那葛师弟呢?”云松并非不相信柴士恩,而是他在葛昆峰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反应。葛昆峰吸着冷气,显然伤口还很疼,“那火焰比寻常的火还要热,还要烫,刚刚被烧到的时候,我是没有感觉的。紧接着那种钻心的痛感劈头盖脸的袭来,说实话,我一个大男人都疼的想哭!” 听了葛昆峰的话,云松不得不再次重新打量柴士恩。他也隐约听其他弟子议论,说柴士恩有非常人的不同处,所以才会被师父如此看重。从前他还以为这是柴士恩的偏见和嫉妒,今日才觉得,那些传言并没有夸大其实。 “柴师弟,你?”云松不知道这话该如何问出口。柴士恩冲他苦笑一下,如实道,“云师兄,如今我们也算同生死共患难的难兄难弟,我也不瞒你们。廖水师姐知道的,我体内只有一颗老树精元,除此之外,我就是个小安庄土生土长的穷小子,比起你们,只有不如的。” “原来如此!”云松不仅对柴士恩另眼相看,“那我就明白了。” 精元此物,可遇不可求,且只有修炼千年之上,没有害过性命,沾过血腥的精灵才能孕育的出。这还不算,精元此物若是强行夺取,便会失去一半的灵力,只有原主心甘情愿的相赠,才会保留完整。但失去精元之后,原主会枯萎而死,所以至今,云松也只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 “柴师弟仙缘深厚,且心地纯良,才会有此奇遇啊。”云松说着,就见对面的廊下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一个冰冷恶毒的声音像炸雷般在几人耳边响起,“哼哼,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身体里竟然有老树的精元,雾玄宫卧虎藏龙,今儿个被我遇上,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四面廊下挂着的白纸灯笼同时亮起,不是寻常蜡烛发出的黄色光满,而是曾经在柴士恩身上出现的蓝色火焰。与此同时,张家老宅的大门“嘭”的一声巨响在几人身后关闭,夜风声,虫鸣声,所有的声音都被关在了外面,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与世隔离的陷阱,不得脱身。 “你是什么东西,躲躲藏藏的,莫非丑的让人恶心,不敢让我们看到的你的真面目啊!”柴士恩见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不愿做缩头乌龟,从几人中走出来大声道,“想要取我身体里的精元,好啊,我拱手相送,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去了!” 他嘴上的狂妄代表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离他最近的白纸灯笼下,一个人走了出来。当柴士恩看清他的长相时,觉得自己错了,那并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在那个身躯上,只保留了左臂和左腿,和半个头颅。仅有的一只眼睛是血红色的,仿若是在大量的血水中浸泡多年才形成的,带着不属于阳间的阴冷和怨念。半边鼻子扭曲着,下面的半片嘴唇不足以盖住白森森的牙齿,他只看着柴士恩,因为在他眼里,只有这个拥有老树精元的人可以被称之为对手,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对手罢了! “年轻人,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古良,是你身体里精元的下一位主人。现在我们可以来商议一下,是你自愿交出这颗精元,还是由我用自己喜欢的方法占有它。很遗憾的是,如果选了第二种方法,这颗精元所拥有的灵力会丧失一半,这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古良极力想用一个微笑来“打动”柴士恩,但仅存的半张嘴并不能很好的做出这个动作。不断扯动的嘴角和边缘有些发黑的牙齿,让他看上去更加惊悚可怖。 “好大的口气啊!”柴士恩被他笑的有些发毛,却不得不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强撑,“你也不打听打听,近百年来,雾玄宫最得宠的弟子是谁!” 其他四人听了都是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柴士恩还能开玩笑。古良却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有错,三百年来,易无涯还从未把金髓丸赐给哪个弟子过。就连他,也没有如此殊荣!” 古良的手指向柴士恩身后的云松,所有人都觉得心底一凉,警惕的互相看了一眼。雾玄宫戒备森严,金髓丸之事也不过发生半月有余,古良竟然已经知晓,还知晓的如此清楚。云松更加确定,如今的雾玄宫并不太平! 第八十章 堪破内心 “你究竟是什么人?”云松开始正视起这个什么都只有一半的“人”来。这次古良没有强迫自己笑,他转动了一下仅剩的半个头颅,看向云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在雾玄宫安插了眼线,才会如此清楚你们那些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事?” 云松没有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古良冷哼一声,不屑道,“那种卑劣小人才会做的事,我古良生也好,死也罢,都不会去做。” “你那是如何知道金髓丸的事的?”廖水一向不喜欢说话遮遮掩掩绕来绕去的,“难不成,你是从我们几个人当中看出来的?”最后一句明显是在调侃,可古良却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小姑娘,你猜对了!” “哈!”以第一声大笑从柴士恩口中发出,紧接着,葛昆峰也笑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大笑响彻张家老宅,就连奚珺也忍不住微微转头,用手掩住嘴巴,低声笑了起来。 “你们不信吗?”古良愤怒了,“那我就让你们知道,你们是多么的浅薄!”他伸出一根只包了一层褐色干枯皮肉手指,指向廖水,“你喜欢他,却不敢说出来。”廖水的脸一红,偷偷看向云松,嘴上却不服气的说,“这算什么,整个雾玄宫,除了师父,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云松似乎吃了一惊。古良接着指向奚珺,“你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你来雾玄宫的目的并不简单!” 其他四个人一起看向奚珺,奚珺的脸色如夜空中躲在云层中的明月一般苍白,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古良又对葛昆峰说,“你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的,恐怕,就在不久的将来!” 最后,他看向了柴士恩,与看向其他人不同,古良的眼神在发生着变化。时而疑惑,时而震惊,时而绝望。最后,他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对不起,我看不到你的内心!” “哈哈哈,”柴士恩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师兄师姐,你们都听到了吧,他,他说,他看不到我的内心,哈哈哈,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是啊,在五人当中,柴士恩入门最晚,实力最弱,更是毫无背景可言。如果说,人之初是一张崭新的宣纸,没有染上一滴墨渍,从鱼松到廖水,四个人的宣纸上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涂上了不同的色彩,而相对于他们来说,柴士恩的宣纸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如果不是被易无涯带来雾玄宫,只怕直到他百年之后,这些简单的线条也不会增加多少。 但,古良却说,看不到他的内心。 “别和他废话!”廖水被人当着云松的面儿戳穿了心底的秘密,有些恼怒的用剑对着古良道,“给他些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雾玄宫的厉害!” “一派胡言乱语,该杀!”葛昆峰的眼底有一抹杀机闪过,正巧被柴士恩看到。柴士恩一愣,在他心中,葛昆峰是一个嘻嘻哈哈,热心善良的人,他永远都想用他那套圆滑的处事方式化解一切。和葛昆峰在一起,柴士恩感觉到的只有安心。可此刻,从葛昆峰身上升腾起的漫天的杀意,让柴士恩不安,莫非,是被古良说中了什么? 下一秒,长剑匕首齐发,一道道寒光交织成一张昂然杀机的网,笼罩在古良的头顶。柴士恩看到,古良纹丝未动的站在那张大网中间,半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没有还手,甚至没有动,那些要他性命的兵刃却始终无法近身,保持与他半尺内的距离,无法再向前一分一毫! 云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无论他如何加诸更多的灵力,霜云剑都无法靠近古良。而葛昆峰双手握住虎啸匕,虎口处被反弹回来的力量震裂了,有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廖水低声咒骂着,却拿古良毫无办法。奚珺手中的剑尖直指古良的喉咙,只要再向前一寸,就能刺破他! “柴师弟,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双方始终相持不下,柴士恩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云松几人的灵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消耗,再继续下去,只怕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柴士恩拔出破海剑,四人分别站在古良的前面和左右两面,只剩下背后了。 柴士恩挪着步子绕到古良背后,用破海对准古良。忽然,古良开口道,“背后下手,非君子之举,你会为今日的行为后悔的!”廖水却大声道,“别听他的鬼话,也不知道他害了多少人,若不杀了他,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是啊,踏进张家老宅时看到的那一切,多少生命毁于古良之手。柴士恩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破海蠢蠢欲动,要带着主人的手刺出去,却被柴士恩紧紧握住,不能动弹。 所谓的小人分很多种,但在背后下黑手,绝对是被所有人都厌弃的。柴士恩自认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屑做这种事。 见柴士恩迟迟不肯动手,云松几人渐渐不支,甚至感觉到了来自古良身上的灵力在吞噬着他们。葛昆峰忍不住大喊道,“柴师弟,快动手,我们不行了!” 随着他的话音,柴士恩缓缓抬起手,一个以强大灵力支撑起的光球在他掌心上越来越大,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一秒,长剑和匕首都被弹开,光球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将柴士恩和古良笼罩在其中。 柴士恩看到,云松似乎在大声说着什么,但他只看到了云松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廖水扑上来要从光球中将柴士恩拉出去,他们四人联手都占不到多少便宜,留柴士恩和古良在一起,还会有命在吗? “柴师弟,你快出来!”奚珺呼喊着,并不知道柴士恩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啪”的一声,廖水被弹了回来,她无法突破那个光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柴士恩木头似的站在古良面前,让她想到了被困住四蹄待宰的羔羊! 第八十一章 遍地枯骨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古良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沉重,“你怕吗?”说实话,当独自面对古良时,柴士恩并不害怕,甚至有些激动,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一心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对手,那种感觉很奇妙,胜败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恕我冒昧,修仙者之间都像你这么抢来抢去的吗?”柴士恩有些好奇,古良想了想说,“应该是的,不说精元精魄这种百年甚至千年都难以遇到的,就说这天地间的灵气,都是有限的。你若多拿了,其他人就会少拿,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柴士恩恍然大悟,“所以说,所有修仙的人都是竞争者,或者,是敌人?”他用了“敌人”这个字眼儿,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柴士恩转头去看光球之外的云松,葛昆峰,奚珺,廖水,心情有些复杂。 “他,他们在说什么,柴师弟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葛昆峰从柴士恩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和颤栗。柴士恩不得不转过头,对古良道,“我不会把老树精元交给你,你害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作为雾玄宫的弟子,我不会也不能放过你!” 古良的嘴角动了一下,他很认真的问道,“你是在为他们伸张正义吗?”柴士恩大笑,“当然!”古良却说,“不,死在我手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我必须要杀了他的理由。你想要杀我,并不是在伸张正义,而是逆行倒施!” “你胡说!”柴士恩愤怒了,他手中的破海剑划出凌厉的弧度,刺向古良。这一次,古良并没有站在原地不动。他似乎天生对柴士恩有着一种惧意,只是以柴士恩现在的能力,破海剑每刺出一次,古良都会抢在之前躲闪开。所以几招下来,柴士恩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这怎么行,柴师弟最多也只能捉捉细腰蜂,耍些小聪明,我担心……”几人当中廖水最了解柴士恩,云松道,“我们必须突破那道光球,才能救柴师弟。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光球是柴师弟的灵力所控制的,如果破坏光球,我担心柴师弟会受伤。” “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陷入危险当中。”奚珺试着把自己的灵力注入那个光球,这一次,没有排斥。葛昆峰道,“奚珺师妹,你的意思是,我们把自己的灵力都加在那个光球上,和柴师弟的灵力融为一体,或许有可能被光球接纳,可以进去?” 奚珺点点头,然后第一个走向了那个光球。 “奚珺师姐,别过来!”柴士恩看到奚珺走向自己,大叫一声,可声音无法穿透光球,外面的人听不到。柴士恩知道,必须尽快解决古良。他虚晃一剑,古良闪身躲开,不料柴士恩诡异的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掐住了古良的脖子! “你!” “你?”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个字,柴士恩觉得,自己的手中掐着的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任何曾经在他生命中东西,那种粗糙的又冷又热的感觉,让他几乎握不住。 “你能触的到我?”比起柴士恩的惊诧,古良显得更加慌张,他甚至放弃了抵抗,不停的摇着半个头颅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能触的道我,这不可能!” “你,你怎么了?”柴士恩觉得,此刻的古良仿若受到了绝无仅有的重击,而这时候,光球之外的葛昆峰努力的用口型对柴士恩说道,“就是现在,杀了他!” 一丝杀意搅扰着柴士恩的心头,这个念头只是流转间,就被古良察觉了。他像一只已经落入兽网中的猛兽,低声嘶吼着甩开柴士恩,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光球被冲出一个破口,所有人都被弹了出去,重重的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许久,许久,柴士恩空白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字,“疼!”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疼痛,刺骨,冰冷,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嘴,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 “云师兄,你还好吧?” “奚珺师妹……” “葛师兄……” “柴师弟呢?” 其他几个人也陆续回过神儿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不远处的柴士恩躺在血泊当中,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啊!”忽然,奚珺发出一声惊呼,她脚下踩到了一个坚硬光滑,且为圆形的东西。奚珺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孩童的骷髅! 这一瞬间,所有人几乎同时发现,他们面前的张家老宅已经不是方才所见的张家老宅了。外面的瘴气正在缓慢的飘散过来,模糊着他们的视线。在这座宅子里,遍地都是白骨骷髅,几乎没走一步,都要踩到两三根白骨。 “我们看到的,是什么?”葛昆峰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白骨,他震惊于白骨数量之多时,也对那个逃走了的古良生出了冲天的恨意。云松喃喃道,“原来,那些找不到的人,都在这里,这也太,太……”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奚珺强忍住惧意,轻轻捧起被她踩到的孩童的骷髅,接着说道,“太惨了,我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廖水过去扶起柴士恩,噙着泪水,将止血粉撒在他的伤口上,带着咸味的泪水滴在柴神身上,疼的他睁开了眼。 “他,他逃了?”柴士恩觉得有些失望,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将古良困的更久一些。廖水把一颗丹丸塞入他的口中,“别说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可是,你和他说了什么,我看到,那个古良似乎很害怕!” “他一直在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也不明白。”柴士恩试着坐起来,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当他面对遍地枯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深自责。 “你,你们是什么人?” 在张家老宅的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几个人,神情紧张,浑身发抖。 第八十二章 后山祠堂 自从下山后几次遇到“人”都发生了不好的事,云松等人见到“人”的时候都会本能的警惕怀疑。云松转向那老人,手中暗暗握紧霜云剑,只要对方有丝毫的异动,便会拔剑迎上去。他面若冰霜,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是那古良的同伙?”老人何曾见过这阵仗,登时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少侠息怒,少侠息怒啊!小老儿实在是因为家中小孙子饿的不行,这才冒险到镇上来找些吃的!还请少侠高抬贵手,家中还有三四口人等我回去呢!” “你不是化魂道的人?”柴士恩从这老人身上看不出什么,倒觉得十分亲切。老人一愣,“化魂道?不不不,小老儿就是这北青镇的上的人,那化魂道横行霸道,杀人如麻,小老儿家中,也有人死在他们手上啊!” 老人悲从中来,嚎啕大哭道,“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好好的一个镇子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谁家没有被他们害了的,就是我们这些苟活下来的,也是有今天没明天。大人们还好些,渴了饿了还能忍一忍。可孩子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啊!前天,就有两个孩子活活饿死了,这样地狱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老人家,你是说,镇上还有人活着?”云松半信半疑的问。老人用脏兮兮的衣袖擦擦眼泪道,“还有一些,大多是老人孩子和女人了。”说到这儿,他忽然退后一步,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们,“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在张家老宅?是不是也是来杀我们的?” 他转身就跑,可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没有力气,没跑出几步,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廖水师妹,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些糕点!”几个人当中,只有廖水带了不少吃的东西,云松拿了几块绵软的绿豆潮糕,掰碎了,一点一点喂进那个老人的口中。 “吃,吃的!”老人感觉到了口中的香甜,极力挣扎着坐起来,用力摆手阻止云松,不让他继续喂自己东西,“少侠一片心意,小老儿感激不尽。可是,年纪大了,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不如把这些吃的给孩子们留下吧!” 上天赋予苍生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愿意轻易放弃。但面前这位老人,宁可自己被饿死,也要保全孩子们,柴士恩不禁一阵心酸,看向廖水手中的包袱。那里面剩下的食物不多,但若是省着些,也够十几个人暂时填饱肚子的。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给!”廖水把所有能吃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了柴士恩,“不过就这么多了,我们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多谢师姐!”柴士恩大喜过望,拿着那些食物走到老者面前,“大爷,我们这里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这些都是我那位师姐送给你的。不知道镇上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老人家乍然见到这么多糕点,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几位少侠就是我们北青镇的救命恩人呐,镇上活下来的人都藏在后山祖祠的密室里,小老儿这就带你们去!” 众人心中一阵大喜,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他们跟随者老者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后山的祠堂走去。一路上老者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事情,和之前云松、柴士恩在客栈里听到的大同小异。 “那些兽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问我们镇上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我们不明白,再问什么样儿的算是特别的地方,它们就不耐烦起来。唉,那些被他们害了的,都不明不白的做了冤死鬼!” “特别的地方?”云松想到临行时师父的嘱托,问道,“老人家,北青镇上的兽妖都离开了吗?”老者长叹一声,“起初我们也以为,那些兽妖见不到人了,也就走了。所以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会时不时的回到镇子上来,找些吃的用的。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云松点点头,这就说明,北青镇上的兽妖一直都没有离去。可是,除了他们在客栈见到的那两个之外,云松不知道那个古良算不算兽妖。 “我们看到,所有的尸骨都堆积在张家老宅,那些人都去了那里吗?”柴士恩想到遍地的白骨,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寒意。老者十分坚定的摇摇头,“不可能,他们绝对不会去张家老宅!自从化魂道露出狼子野心之后,镇上的人对那里避之唯恐不及。就连那些当娘的哄孩子,也会吓唬他们说,要是你们不听话,就把你送到张家老宅去,孩子一听就不哭了!” 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害怕的地方,大人们是绝不会去的。那么白骨出现在张家老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被杀害后,兽妖将他们拖回了张家老宅吃掉,这才留下了遍地尸骨。 “您亲眼见过吃人的兽妖吗?”葛昆峰急于知道害了整个北青镇的兽妖长什么样子,老人却叹息一声说,“见到它们的,都死了,现在活着的,都不知道那些兽妖长什么模样。” 当一轮太阳冉冉升起时,他们终于到了后山的祠堂。祠堂的大门已经从门框上掉了下来,显然是因为外力的撞击造成的。祠堂上摆设的祖先牌位全都掉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土。老人说,“那些兽妖来过祠堂一次,吃了那些贡品之后,发现这里没有人,就再没有来过。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躲在这里。” 老人走到祠堂角落里,扳动墙壁上一个火把后,一闪暗门“咯吱咯吱”的打开,老人走了进去,云松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葛昆峰留在了外面,其他四人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密室中空气混浊气味难闻,几十个老人妇女孩童蜷缩在一处,偶尔有孩子低低的哭声,很快就因为没有力气而停止了。 第八十三章 引蛇出洞 “望儿媳妇,我回来了!”老人冲着黑暗中低低的叫了一声,一个虚弱的女人声音立刻回应道,“爹,是你吗?阿福,阿福,快醒醒,爷爷回来了!” 一盏昏暗的油灯亮起,柴士恩才看清楚,地上铺着被褥和稻草,男女老少面有菜色,目光空洞的朝他们看了过来。老人慌忙拿出那些点心,先分给孩子,再分给老人。 有了吃的,大家顿觉有了几分力气,孩子们更是小口小口的咬着香甜的糕点,发出快乐的笑声。老人一指身后的人道,“吃的是这几位少侠给的,大伙同我一起谢谢他们吧!”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口称“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云松等人连忙去扶他们,“大家快起来,快起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惜,那些糕点实在是太少了,老人和大人们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孩子,孩子们尚且只能吃个半饱。柴士恩看不下去,对云松道,“云师兄,咱们在镇上找人的时候,我看到米铺面铺里还有不少粮食,不如让我去背些来,也好让大家吃顿饱饭!” “我和你同去吧!”云松说,“两个人一起也能多拿一些回来。”守在外面的葛昆峰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走进来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他说,“云师兄,这里多是老弱,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他们吧,我和柴师弟同去就好了。还有两位师妹,也可以帮忙生火烧水。” 当下几人分头行事,柴士恩和葛昆峰回到北青镇,挨家挨户的寻找。米面油盐,还有一些腊鱼腊肉,凡事还能吃的,整整装了三条大麻袋,御剑运送回来。 “我们回来啦!”柴士恩和葛昆峰把东西堆在祠堂门口,招呼大家一起帮忙。女人们一齐动手,和面烙饼,廖水和奚珺又去附近找了些能吃的野菜,一顿饭有鱼有肉有菜,大家许久没吃过热乎乎的饭菜,那叫一个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竟连汤汁也没剩下。 “哎呀,你看我们!”老人这才发现,他们吃的太开心,竟然忘了为他们忙活一场的云松几人还没吃一口。云松摆手说,“老人家,我们不饿,真的不饿!” 他才说完这句话,肚子就“咕噜”一声。老人满脸羞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奚珺道,“这里还有面,我来煮几碗面吃吧。”老人家这才稍稍安心,看着他们吃完面,小心翼翼的问道,“几位少侠,你们到北青镇来……” 云松明白他的意思,对老人道,“我们奉师命前来,铲除北青镇兽妖!”听了这话,老人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倒,“少侠救命啊,若是能除去兽妖,让大家可以回家过日子,我们必定为少侠立个长生牌位,每日供奉!” “快快请起!”云松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您无需如此。”他对老人说,“还请大家回到密室当中休息,我们去附近看看。” 云松让奚珺和葛昆峰留下,以防那些兽妖去而复返。自己则和柴士恩、廖水一起,去寻找兽妖的踪迹。柴士恩道,“云师兄,那些兽妖虽然行踪成谜,但也要有落脚之地。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它们会将抓到的百姓拖回张家老宅吃掉。可之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我想,不如咱们来个引蛇出洞,将它们引出来再做计较。” 廖水点头道,“柴师弟说的有理,可是,咱们这些人身带灵气,只要那些兽妖靠近,立刻就会察觉。”她坏笑着看了柴士恩两眼,“不过嘛,也不是全都不行,比如柴师弟!” “师姐,你,你!”柴士恩见廖水竟然要用自己当做诱饵,想到原本就是自己提议的,也没什么好说,只好一咬牙道,“我去就我去,不过,你和云师兄要在暗处保护我!” 以柴士恩为诱饵,虽然要冒些险,但却是找到那些兽妖最快的方法。云松仔细想了想,觉得若是自己和廖水联手,也有八九分的胜算,当下才点了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那引蛇出洞的地点悬在什么地方才好呢?” 柴士恩道,“那位大爷不是说过,离开祠堂再也没有回来的人,都是去镇上找吃的了吗,我觉得,那些兽妖就在镇上。今天我和葛师兄去找米面的时候也发现,米铺附近似乎有不同非常的痕迹。我想,不如就去那里!” 三人再次回到北青镇,柴士恩把破海剑交给廖水代为保管,自己则弄乱了头发,又往脸上抹了些锅底灰,让他看起来和在祠堂密室中的百姓差不多。然后抄着手半坐半躺在米铺门口,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来,等着兽妖上钩。 他们从正午等到傍晚,等的柴士恩哈欠连天,兽妖还是没有出现。廖水忍不住悄悄过来问,“柴师弟,你是不是装的不像,还是看起来不好吃,兽妖怎么还不来啊?”柴士恩保持一个姿势许久,身体都僵硬酸疼了,“师姐,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你兽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它怎么想的?” 云松远远的看着两人斗嘴,心中着急,又不敢大声说话。正在焦急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那是雾玄宫弟子间特有的联络方式,银铃只有手指般大小,容易随身携带,且发出的声响只有雾玄宫中的人才能听到。葛昆峰和奚珺留在祠堂,定是他们发出的求救消息! “廖水师妹,柴师弟,快走,祠堂那边出事了!”云松当先御剑腾空,廖水把破海剑扔给柴士恩,两人紧随其后。顷刻间,三人已经可以看到后山祠堂的全貌了。 他们不过离开了两三个时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密室当中的男女老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而一头巨大的青面獠牙,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正口中叼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不停的发出嘶吼声! 第八十四章 出其不意 “葛师兄,奚珺师姐!”柴士恩一见面前惨景,立刻想到留守这里保护北青镇百姓的葛昆峰和奚珺。一块大石后面,奚珺身上洁白的衣裙已经被血水染的斑驳一片。她脸色苍白,两只手同时抱住一个孩子,紧紧捂住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引起那头怪兽的注意。 葛昆峰手中握着一枚银铃,轻轻摇动。尽管柴士恩能够听到那种清脆而急促的银铃声,却并不明白其中传达的意思。云松侧耳听了听,然后低声告诉他和廖水,“葛师弟说,那兽妖性情凶残,已经伤了十几个人,让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云师兄你看,那个孩子!”柴士恩的目光盯着兽妖口中的孩子,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被利齿咬住的地方不断有血流了出来。孩子的头耷拉着,只有听到母亲的呼喊声,才会微微的动上一动。若不尽快将他救下来,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永儿,永儿,求大家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还小啊,若是要吃,就吃我这个做娘的吧!”一个女人瘫倒在兽妖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并非不怕面前的兽妖,只是在她的孩子得救之前,她不能也不愿离开这里。 “大嫂,大嫂,危险,你快回来!”奚珺焦急的压低声音,可那女人却不肯回头,只是不断的哀求着。在场的人,尤其是男人们,都落泪了。他们并非不愿去帮帮这可怜的母子俩,而是知道自己和兽妖之间力量悬殊,即便他们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去和兽妖斗上一场,也是徒劳。况且,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自己的家人需要保护。 “怎么办,云师兄?”柴士恩看向云松,希望他有办法救救那对母子。廖水道,“咱们御剑飞行目标太大,那兽妖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到的。还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杀它个出其不意,还能多谢胜算。” 当下三人缓缓落下,在兽妖身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内,时刻注意着兽妖的一举一动。云松道,“这兽妖好生奇怪,师父也曾经详细讲过一些常见兽妖的样貌习性,已经对付它们的方法。但是面前这一只,我从未听说过。” 这时候,银铃声再次响起。云松仔细的听了听,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来,“葛师弟说,他在一本小册子上曾经见到过这种兽妖。它的名字叫做墨离,通身生长着黑色的毛发,体型壮硕,青面獠牙,皮糙肉厚。一般的刀剑利刃对它来说伤不到分毫,而墨离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在他的腹部!”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杀死它,就要钻到它的腹部之下!”廖水震惊了,无论是人还是兽妖,在面对敌人和巨大的危险时,都不会暴露出身体最柔软的一部分。而钻到墨离的腹部之下,是要冒极大的危险的! “让我来!”柴士恩看着那个孩子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知道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云松断然拒绝,“不,要去也是我去!”柴士恩道,“云师兄,我不是要和你争。是廖水师姐说,我身上的灵气最弱,所以接近墨离时,引起它注意的可能性也就越小,也就越容易成功。这么做只是要救那个孩子和镇上的百姓,云师兄,你们要做的比我更加危险。因为在我寻找机会钻入它的腹下时,你们要全力吸引它的注意!” 云松明白,柴士恩说的是对的。他和廖水相视一眼,点点头。云松嘱咐道,“柴师弟,万事小心,不要强来。”柴士恩冲他笑笑,拔出破海剑,悄悄走到了更加隐秘且更加接近墨离的地方。 “嘿,我们在这儿!”廖水一声大喊,率先朝墨离扑了过去。这兽妖似乎从未受到过如此挑衅,先是一愣,继而猛的挥舞着镶着利刃般的前爪朝廖水扑了过去! 闪转腾挪,一时间廖水和墨离的身影快速的移动着,快如闪电,即便云松也难以分辨哪个是廖水哪个是墨离。地面上的尘埃激起一片,周遭的野花野草被踏的一片凌乱,飞沙走石间不知多少大树折了枝干,留下满地的狼藉! 柴士恩看的眼花缭乱,不知该如何钻入墨离的腹下。他抬起头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希望能让自己看的清楚一些。等眼睛再睁开时,一滴凉丝丝的水滴从天而降,正好落入他的眼中。柴士恩觉得一阵清凉,再去看廖水和墨离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全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了,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慢了又慢。廖水脸上的表情格外狰狞扭曲,看的出,她几乎用上了所有可以调动的灵力,目的只是吸引墨离的注意。而墨离口中不断有涎液混着那个男孩儿伤口中涌出的血液,拉出长长的线条后,不堪重负落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方才落入眼里的东西让面前的一切看上去慢了下来?柴士恩来不及多想,他不知道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钻入墨离的腹下,取它的性命! 柴士恩快速转到墨离身后,看准时机,身形一矮冲了过去,正好钻入墨离的腹下。这时候,墨离似乎感觉到另外的人朝自己靠近。奈何廖水缠的它无法分神,这给了柴士恩最佳时机! 当周围一暗,墨离那种让人作呕的体味熏的柴士恩差点儿吐出来的时候,他翻过身来,面向墨离的腹部,终于在满身的黑毛中找到了一撮灰色的毛发。柴士恩知道,那正是墨离全身最柔软做薄弱的地方,他毫不犹豫的举剑就刺,破海没入墨离的腹部,紫黑色的血流了柴士恩一身,而那具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压在了柴士恩身上! “啊!” 廖水见墨离倒下,就知道柴士恩已经得手了。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没有人看到柴士恩从墨离的腹下离开,云松大喊一声“救人”,第一个冲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灵丹妙药 疼,浑身骨头散架一般的疼。迷迷糊糊中,柴士恩觉得自己被拆散了,又重新缝合在一起。再拆散,再缝合,反复多次,直到身体全都麻木了。他的眼前不断有不同的面孔出现,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也有时候是孩子。这些面孔中他认识的不多,那些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柴士恩也都没听清楚。 “这个柴师弟,说他傻他还真傻。墨离那么重,整个压在了他身上,唉,谁能受的了啊!”葛昆峰见柴士恩一连两天都没有醒过来,忧心忡忡的道。他还记得,当墨离轰然倒下时,那个被它咬在口中的男孩儿得救了。所有人一起用力,这才把几乎压成肉饼的柴士恩从墨离身下拽了出来。幸好这些人当中有一位郎中,看过之后告诉他们,柴士恩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就算活下来,以后恐怕也是个废人了。 “不行,云师兄,我要带柴师弟回去见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廖水几乎哭成了泪人儿,“咱们不该让他去的!” “我也想过带他回去,只是,那郎中一再说,柴师弟如今的情况不能轻易挪动,可怎么办才好。”云松一脸的愁云惨淡,带来的药能用的都用了,可就是不见柴士恩醒转。 “再等等,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这是柴士恩受伤以来,奚珺说的最多的话。她希冀时间能和汤药能给柴士恩一个机会,待他好一些,立刻返回雾玄宫。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对母子。女人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小男孩儿身上多处裹着纱布,正是被柴士恩救下的那个孩子。 “恩人还没有醒过来吗?我熬了一点粥,给他送过来。”女人将粥放在桌上,看着还在昏睡的柴士恩,重重叹息一声。小男孩儿走到床边,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握住柴士恩的手,小声说,“哥哥,你快醒过来吧。” 云松摸摸小男孩儿的脑袋,柔声说,“哥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放心。”女人照例让小男孩儿给柴士恩磕了个头,母子俩个才转身走了出去。 天色再一次黑了下来,云松说,“我们在北青镇周围布下的法阵并不牢固,我还要去加固,廖水师妹,你跟我来吧。”这两日廖水一直跟在云松身边,拥有了短暂的快乐时光。葛昆峰和奚珺忙着帮助镇上仅存的百姓重建家园,所以柴士恩身边偶尔会出现没人照顾的时候。 当廖水把一碗汤药一点一点的喂给柴士恩之后,就关好了房门,和云松一起去加固那些法阵了。葛昆峰和奚珺各自有事要忙,只剩柴士恩一人躺在床上。 微弱的呼吸从口鼻间呼出再吸入,桌上的蜡烛燃了一半,火苗变得有些微弱。原本关好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道黑影闪身进来,径直走到床边。 没有巨大的斗篷,更没有过多的遮掩,这人仿佛天然就置身于黑暗之中,如同一道投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站在床边,仔细打量着柴士恩,许久,他伸出手,将一颗丹药轻轻塞入柴士恩的口中,然后静静的立在床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连把三家人送了回去,奚珺觉得疲惫不堪。忙了一天,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心中惦念着柴士恩,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可是才走到门边,奚珺就看到在柴士恩的床边站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是北青镇的人。 “谁?”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来,奚珺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入。站在床边的人似乎一惊,转身面对奚珺,奚珺却看不到他的脸。那人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纵身推开窗子逃走。奚珺甚至来不及触到他的衣角,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了。 “柴师弟,柴师弟?”更让奚珺感到害怕的是,床上的柴士恩呼吸急促,脸色有苍白转为潮红,被固定起来的手脚不住的抖动着。奚珺慌乱的按住他,却不敢用力。她想要喊人,却不知道喊谁才好。 “啊啊!” 柴士恩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声呼喊,奚珺心慌不已,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减轻他的痛苦。忽然,柴士恩的眼睛睁开了,吓了奚珺一跳。 “柴师弟,你,你?”奚珺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盯着他。柴士恩皱眉道,“奚珺师姐,你,你压到我了!”奚珺连忙红着脸松开他,喃喃的问道,“柴师弟,你,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我?”柴士恩不明白奚珺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吓得奚珺几乎要失声叫出来。 “柴师弟,你不能这样!”这一次,奚珺再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外跑,要去找郎中来,却被身后的柴士恩一把拉住,“奚珺师姐,你干什么去呀?” 奚珺感觉到,柴士恩拉住自己的手非常有力,她还清楚的记得,柴士恩被抬回来的时候,因为全身的骨头断裂,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你?”她回头看时,柴士恩正嬉皮笑脸的冲自己笑着,“师姐,你怎么看见我就跑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你们姑娘家还是受礼的。要是做的到不到的,师姐你多多批评!” “你真的没事了?”奚珺忍不住上下其手,在柴士恩的胳膊、肩膀等处用力的捏了捏,真实感觉到那种完整骨骼的硬度时,才欣喜若狂的说道,“这真是太好了,你,你完全好了!” 柴士恩慢慢回想,记忆最后的片段是墨离巨大的身躯朝自己山呼海啸似的压了下来。他一拍脑袋道,“明白了,明白了,多谢师姐救命之恩!师姐,你在我身上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我这浑身上下,竟然一点儿也不疼!” 这时候,镇上的郎中走了进来,见柴士恩正面对面的站着和奚珺说话,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拉着柴士恩紧张万分的道,“你怎么能站着,你一定要躺下!” 第八十六章 庙中有井 柴士恩被奚珺和郎中弄的莫名的紧张起来,他乖乖的躺会床上,紧张的问,“奚珺师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你们才会如此紧张?或者是,我命不久矣什么的?”奚珺皱眉道,“柴师弟,莫要胡说,你只是受了一些小伤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她转头悄声问郎中,“我师弟如何,会不会是……” “回光返照”四个字,奚珺始终不愿说出口。她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柴士恩的伤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郎中皱眉坐在床边,轻轻搭上柴士恩的手腕,片刻之后,脸上竟然同时出现了担忧和喜色两种表情。 他的嘴角上扬,眉眼下弯,分明是在笑。可双目之中却有无法掩饰的忧虑,这让奚珺很是不解。 “师弟他,他?”奚珺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眼眶那种微微发酸的感觉,让她不得不侧过头去,以免被人看到她红着眼睛,和眼里的泪珠。 “他全好了!”郎中激动的站起身,来回踱了两趟,高举双手道,“莫非是祖师爷开眼,让我的医术突飞猛进,这才有了如此奇遇!哎呀,我现在就回去给祖师爷上香,谢他老人家保佑啊!” “那我师弟……”奚珺将郎中如痴如狂,不肯放心。郎中却拍着胸脯对她说,“放心放心,他真的全都好了。我会再开一副方子,保证吃过两副之后,让他比牛还壮!” 郎中走后,奚珺略带好奇的打量着柴士恩,看的柴士恩一阵不自在,“师姐,我,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奚珺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漫天星斗,声音轻柔而悠远,“柴师弟,你知道吗,你救了北青镇上八十三位百姓,成了他们的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我?英雄?”柴士恩有些懵,“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奚珺断然打断他,“不,你杀死了墨离,让北青镇仅剩的百姓们得以存活,这是最大的功德。世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时你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生命,即便是我和云师兄,也自愧不如。” “让你说的,我,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柴士恩坐起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和廖水在一起时,他能更多感受到的是轻松和愉快,而和奚珺说话时,他感受到的是一股力量,一股推着他向前的力量。 “师姐,不瞒不说,下山之前,师父把我叫去,好生训斥了一番,我却不以为意,还顶嘴了。”柴士恩说,“我问师父,好好的人为什么要修仙,那些长生不老啊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如一顿有鱼有肉的饱饭来的实在。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如果我足够强大,就可以保护那些比我弱小的人。” “看来师父让你下山,是对的。”奚珺道,“云师兄已经去布阵了,有了这些阵法,一般的兽妖无法靠近北青镇。即便有灵力强大的的兽妖进入,也会提前发出预警,让镇上的百姓提前做好准备,躲藏起来。” “可是师姐,”柴士恩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兽妖为什么别处不去,偏偏往北青镇来,这不会仅仅是个巧合吧?”奚珺点点头,“你昏睡的这两日,我和葛师兄细细打听过,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说,他们听到过兽妖逼问那些被杀害的村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所以云师兄觉得,兽妖出现在北青镇,是来找东西。” 以现在的情况,化魂道也好,那些兽妖也罢,似乎并没有放弃在北青镇寻找它们要找的东西。这就说明,它们还没有找到。柴士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对奚珺说,“师姐,你说,如果我们抢在它们前面找到那个东西,会如何?” 奚珺看着他,目光如月色般冰冷,“它们会气急败坏,但也会放过北青镇的百姓吧。”柴士恩龇牙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真想看看它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啊,我们现在就去找!” “不行!”奚珺拦住他道,“云师兄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况且现在安置百姓要紧,至于这件事,还是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商议吧。”柴士恩却不管这些,一手抓起放在床边的破海剑,一手拉住奚珺,边走边说,“管他们的,等咱们找到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那只手,有炙热的温暖,让奚珺冰凉的手心感受到了直达心底的热度。她微微一愣,不自觉的跟着他跑了出去,嘴角不由自主的轻轻上扬,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湮没在了无边的暗夜中。 “奚珺师姐,这几天在镇子上,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喏,就是这里!”柴士恩和奚珺来到了镇子中心的一座小庙前。这座庙小的只有一间店铺那么大,分上下两层,进去其中,有几近腐朽的木质楼梯通往上面。柴士恩却不上去,而是指着供桌下面道,“师姐,你来看这里!” 他掀开罩在供桌上的桌围,点亮半截蜡烛,弯腰伏在地上。昏暗的烛光中,奚珺赫然发现,在供桌之下竟然藏着一口井。 “这里怎么会有一口井?柴师弟,你是如何发现的?”奚珺大吃一惊,其他人也曾经在镇上寻找过,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庙。柴士恩笑道,“也没什么,那日我进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难闻的潮湿发霉的味道。可是师姐你看,这里破的四面通风,现在又不是多雨的季节,不应该有这种味道。好奇心起,我就找了起来,没想到在供桌下面找到了这口井。” “可是,这井有什么用呢?”奚珺百思不得其解。柴士恩道,“师姐你看,这里虽然是座庙的样子,但却没有供奉的神像。”奚珺发现,供桌后面,的确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柴士恩又指了指供桌道,“可是,这里装满香灰的香炉和腐坏了的糕点果子说明,不久之前,这里香火鼎盛,时常有人祭拜!” 第八十七章 一正一邪 供桌上放着一个香炉,四个碟子。香炉里的香灰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而两碟糕点已经生出了白毛,两碟果子腐坏成粘糊糊的汁液,算起来,应该是兽妖来了之后,才没有人再来上香了。 “我明白了,”奚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们供奉的不是什么神仙菩萨,而是供桌下的这口井!”柴士恩拍手称赞,“奚珺师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我就想了,若不是这井水有什么治病救人的妙用,就是里面藏了什么宝贝,才会引得镇上的人来参拜。”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奚珺仔细的观察井口,若是用井水来治病救人,一定会有绳索之类用来打水的东西,这里并没有。柴士恩见她的样子,立刻道,“看来师姐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道,“井下有东西!” 柴士恩爽朗大笑,“那就请师姐帮个忙,咱们先把这供桌挪开,才好下去。”两人同心合力,将笨重的供桌搬到一旁,井口宽阔,足以容纳两个人同时下去。柴士恩找来结实的麻绳,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一头拴在小庙门外的大石头上,对奚珺说,“师姐,我下去探查一番,你在上面等我!” “柴师弟,我和你一块儿去!”奚珺有些着急,下面情况未明,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柴士恩却说,“师姐你在上面,我在下面才能安心。咱们别争了,我很快就上来,放心!”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小庙里只有半截点燃的蜡烛,奚珺的一颗心也跟着柴士恩一块儿沉入了井底。她忽觉自己那颗冰冻万年的心竟开始慌乱起来,奚珺探头朝井口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柴士恩拽着麻绳缓缓下落,越向下,井中的空间就越宽阔。只是已经许久了还没到底,柴士恩忍不住摸出一块儿石子丢了下去,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他一直数到一百三十九,才听到下面传来的一声轻微的石子落入水中的声响。 “竟然这么深?”柴士恩不禁有些发怵,想到在上面时的那番“豪言壮语”,有些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是不成了。况且是在人家姑娘家面前说的,他就算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下去。 可是,柴士恩的头皮没有“硬”多久,机会就来了。那根栓在他腰上的麻绳已经绷的笔直,再也没有多的让他继续向下了。柴士恩心头一喜,正要爬回去,十分“遗憾”的告诉奚珺,“麻绳太短,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一个光点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引起了柴士恩的主意。 那是一种让人看过一眼就会觉得无比炫目的光点,柴士恩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它再次亮起。又是一下,柴士恩这次看清楚了,发出光亮的东西竟然是在井壁中。 他伸手去摸,果然在井壁上摸到了一个凹陷。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伸进手去,终于摸到了一个硬梆梆的盒子。柴士恩勾着手指,将盒子取了出来,之前他看到的光亮就是从盒子里面发出来的。 “啊哈,就是你了!”柴士恩抱紧这个盒子,正要上去的时候,忽觉井壁的凹陷种又亮了一下。他迟疑着再次伸手进去,竟然又摸出一个盒子来。 柴士恩“左拥右抱”,无法腾出手来,只好让奚珺把自己拉上去。当两个盒子摆在他们面前时,奚珺惊呼道,“竟然有两个?”柴士恩喘着粗气道,“我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两个盒子,可是师姐你看,这上面的锁……” 两个盒子上都挂着一把看起来十分繁琐的铜锁,因为一直被放在潮湿的井下,已经生出了绿色的铜锈。奚珺道,“还是带回去给云师兄他们看看。”柴士恩觉得这两个盒子有古怪,不敢轻易打开,于是和奚珺一人抱起一个,回到了他们暂时住的地方。 正巧,此时云松和廖水已经回来了。他们从郎中那里听说柴士恩已经完全好了,又惊又喜,正要去看他,却见柴士恩和奚珺从外面回来。 “柴师弟,你们这是?”云松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怀中抱着的盒子。奚珺道,“柴师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镇子上的那座小庙,觉得里面有蹊跷。果然在供桌下面找到一口井,这两个盒子就是柴师弟从井下找到的!” “行啊柴师弟,身子好了不说,还立下首功一件!”廖水笑吟吟的看着柴士恩,却没发现云松的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变暗。 两股巨大的灵力从盒子中呼之欲出,云松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两股灵力一正一邪,且邪的那一方很是强大,若是破盒而出,只怕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能承受的住的。所以他当机立断,连夜赶回雾玄宫! 来不及和北青镇的百姓告别,五人御剑而行,一个时辰后,就落在了来时的那条小路上。云松取出银铃,有节奏的摇晃几下。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一团云雾出现在一块大石后面。几人鱼贯而入,这次柴士恩发现,自己再也没有那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低头看时,来时看到的那些“尸体”也不见了。在他脚下的,就是普通的山路而已。 紫宸殿中,五人并肩跪成一排,云松道,“师父,弟子等不负师父期望,在北青镇铲除兽妖墨离,并在镇子周围设下防御阵法。柴师弟还找在镇中小庙的井汇总找到了这两个盒子!” 他将两个盒子递了过去,易无涯一见,顿时面色大变,吩咐道,“云松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没有为师的传召,任何人不得接近紫宸殿,违令者,杀!” 其余四人识趣的离开紫宸殿,回到一见喜,廖水立刻烧了热水,美美的泡了进去。葛昆峰问柴士恩,“柴师弟,你找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柴士恩托腮摇头,“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 第八十八章 纷争频起 就在几个人回来的消息传遍整个雾玄宫的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消息传了出来,多年未曾闭关的易无涯宣布,将闭关两年,雾玄宫的上下事物,全权交由云松处理。此消息一出,反应最大的是皮炜。 “师父莫不是老糊涂了,竟然要他管理雾玄宫上下?”皮炜一拳捶在桌上,一只粉彩拆茶盏应声而碎。史元亮看他满脸怒色,竟还拱火道,“大师兄说的是,他云松是什么身份,大师兄你是什么身份?即便师父他老人家要闭关,也该由您来掌管雾玄宫,何曾论的到他来指手划脚?” “可恨,掌门令已经交到了云松手中,师父也已经闭关,我们计算是想理论,也不知该找谁理论里!”皮炜深恨没有在师父的紫宸殿中伺候,得到消息时已经迟了一步。 史元亮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狡诈之色,“大师兄,师父闭关,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啊。”皮炜心中一动,故作不明白的问道,“师弟何意,为兄的不甚明白啊!” 说起入雾玄宫,史元亮是花了大力气的。可是到了这里,并没有受到易无涯的重视,只能依附皮炜。这些年来,皮炜对他吆五喝六,雾玄宫中其他的弟子也是看他不起。史元亮心中怨恨,却无计可施。如今易无涯闭关,机会千载难逢,史元亮顿时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他极力劝说道,“大师兄,这么多年来,你替师父分忧解难,我们师兄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师父糊涂,只把云松一干人等当作可用之人,哼,师弟我实在气不过,又不好替大师兄你伸冤!” 皮炜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他看着史元亮问,“那你想要如何呢?”史元亮一愣,继而凑了过来,在皮炜耳边道,“大师兄,若是你做了掌门……” “胡说!”话音未落,皮炜便假意呵斥,“师父他老人家尚在,你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史元亮素来知道皮炜的心思,也不以为意,只扬头道,“哼,闭关这种事,难说的很,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雾玄宫中以大师兄你为尊,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这话正合皮炜的心思,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史师弟,你真是这么想?可是,只有你一人这么想也是无用,其他人……”史元亮见皮炜躲躲闪闪,心头急的冒火,“大师兄,你素日是多么杀伐果断之人,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就如此畏畏缩缩?你若不放心,我这就去联络其他的师弟师妹,你等我的消息吧!” 史元亮急三火四的离开,皮炜嘴角的笑意更盛了。他筹谋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只是,若是靠史元亮此类之人,只怕难以成事,若是那人前来相助,只怕会多几分的胜算。只是,多日来那人再为出现,不知是何缘故。 回到雾玄宫之后,柴士恩潜心修炼,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经突破了潜龙境界,直冲飞龙之境。就连廖水也夸赞道,“柴师弟果然天资聪颖,只怕再过些时日,就要超过师姐我了。正好,再过几日就是初级弟子晋升的大好机会,不如你去试试。若是成功了,就可以脱去这身难看的灰色弟子服,和我一样,换上蓝色的弟子服了。” 对于这一点,柴士恩还是有些犹豫。一来,他入门的日子尚短,就连鲁鹏飞、羊山之流,尚且不敢说有完全的把握晋升为中级弟子。二来,这些时候一件接一件的事,师父也闭关了,除了廖水之外,根本没人对他的修炼上心。其他弟子碍于身份,不敢亲自教授柴士恩,廖水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柴士恩根本摸不到门里。所以,对于几天之后的比试,柴士恩一点信心也没有。 “柴师弟,你有什么可发愁的?”廖水见柴士恩一脸愁容,“依师姐我看,这次的比试,你该拔得头筹才是!”柴士恩满脸无奈,“师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还有那么多的师兄师姐,如何就论的到我了?” 廖水被他这种“谦逊”的态度打动,不由点点头道,“这话也不假,就连冰雪聪明的师姐我,也是两次比试之后,才升为了中级弟子的。你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时候,有人惊喜道,“你们看,那不是云兄师兄吗,他怎么来一见喜了?”廖水耳尖,听的明明白白,立刻迎了出去,果然看到云松御剑而来,正落入一见喜的院子当中。 “云师兄,如今师父让你统领雾玄宫上下的事务,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今日怎么到我的一见喜来了?”每次廖水见到云松的时候,脸上都会不由自主的泛起红晕。难得的是,云松总是“心领神会”的对这种红晕视而不见。他咳嗽一声道,“稍后葛师弟奚珺也会来,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果然,片刻之后,葛昆峰和奚珺也赶到了。云松使个眼色,柴士恩心领神会的将一见喜的大门关闭,只留他们几个人好说话。云松的面色比平日更加冰冷,“师父闭关,大家都知道了吧?” 葛昆峰点点头道,“知道了,只是,多年来师父从未闭关,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雾玄宫上下议论纷纷,我也听了不少闲话。云师兄,如今是你管事,若是不平息这些谣言,只怕会有后患啊。” 云松一向觉得,葛昆峰表面看似圆滑,实则很有城府,对于许多事都看的清楚透彻。他道,“葛师弟说的,正是我想的。眼下雾玄宫上下不安定,我也实在无人可信,所以才来找你们商议。” 廖水道,“云师兄,你与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们无忧不依的。”葛昆峰、奚珺等人纷纷点头,云松这才开口道,“我这里有两件事。其一,下山时,那位赶马车的老人和古良,似乎都对雾玄宫上下了如指掌,我怀疑雾玄宫中混入了奸细,但以我一人之力,去无从查起!” 第八十九章 晋级比试 “那其二呢?”廖水见云松眼底有愁云飘过,焦急问道。云松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其二,你们知道,师父此次闭关是为了何事吗?” 众人都是一怔,这些天来,关于这件事,雾玄宫上下说法不一。有的说,师父多年未曾闭关,偶尔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有的说,师父近来元气大损,这才需要闭关修炼。甚至有人猜测,师父命柴士恩等人下山就是为了寻找一件宝物,如今东西到手,自然要闭关的。 “其实,他们只猜到了一部分。”云松长叹一口气道,“师父的确是因为柴师弟找到的那两个盒子才闭关的。” 柴士恩暗暗吃了一惊,尽管他早就觉得那两只盒子有异,却无法判断其中到底装了什么。但他们见了易无涯的第二天,就传出了闭关的消息,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柴士恩小心问道,“云师兄,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个新来的师弟一点就透,无需过多的言语,是云松最喜爱的地方,他道,“师父乍然将雾玄宫交给我,双拳难敌四手,我需要几位师弟师妹帮忙。” “云师兄不必客气,请尽管开口。”奚珺心底纯良,既然师父如此交代,自然要全力相助云松才是。葛昆峰也道,“是啊云师兄,你想做什么,吩咐我们就是。” 云松满眼感激的看了几人一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初级弟子的考试,柴师弟,你也要参加的吧,可有信心?”柴士恩低头道,“我,我只要尽力就是,至于有没有信心的,我也说不好。” “哈哈!”葛昆峰见他如此模样,不禁笑道,“柴师弟过谦了,就凭你在北青镇杀掉墨离这件事,就有八九分的把握了,师兄我看好你!”云松亦道,“是啊,柴师弟,你别紧张,尽力一试就是!” 初级弟子的比试就定在三天以后,这次保命参加考试的初级弟子一共有二百三十一名,两两一组抽签比试,抽到最后一名的,直接晋级。比武台共有九个,按照常例,虽然有专人看管,但云松还是不放心。 “雾玄宫向来规矩严厉,但那也是在师父的看惯之下。”云松眉头隐隐皱起,“我人微言轻,无论是能力和入门早晚,其实都轮不到我的。”见他如此谦逊,廖水忍不住道,“云师兄,你断不可如此说。若论能力,除了师父,自然是你拔尖。若论入门早晚,哼哼,那个皮炜不过是比你早个几天而已。他何德何能,恬不知耻的占了大师兄的位置!这些年来,他除了到处欺负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何曾做过什么?” 说起皮炜的为人,廖水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师父耳边没少说皮炜的“坏话”,可每每此刻,师父总是用一句“他是大师兄”搪塞过去,让廖水愤愤不平。 “话是这么说,”葛昆峰晓得其中利害关系不只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极力劝说云松,“云师兄,在师父出关之前,无论你有天大的委屈,都先暂且受着,千万不要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才好。待师父出关,我们大家会一五一十的将实情禀告师父,还你一个公道。此次的初级弟子比试,我们会在暗中观察,若是有违背规矩或是沆瀣一气,弄虚作假之举,都会上报给师兄你。你也不要当场发作,等一等交给师父处置,方为上策!” 葛昆峰向来左右逢源,无论多么棘手的事,到他手中,就变得轻而易举了。云松点头道,“多谢葛师弟提醒,为兄记下了。初级弟子比试都是有先例的,我只要按照之前的规矩办事就好。你们则在按照观察,而柴师弟你,好好比试就好!” 当天下午,九座六边形的比武台便按照星宿变化搭建起来。云松仔细的一一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这才稍稍放心。比试就在眼前,成败在此一举,柴士恩心中像装了二十五只小兔子似的,百爪挠心。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无法得知对手的能力,只能先去比武台熟悉一番。说是心理安慰也好,说是他没有底气也罢,总之当夜幕降临,其他人都去吃完饭的时候,他来了。 九座比武台高约两丈,由六根柱子支撑,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心惊胆颤。若是从上面跌下来,只怕会粉身碎骨。柴士恩越看越胆战心惊,正在踌躇间,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想起云松的话,柴士恩顿时警觉起来。莫非,有人看不得别人晋级,要在比武台上动手脚吗?他机灵的躲了起来,就见那道黑影来到第一座比武台下,用一把铁锹将六根柱子其中的一根下面挖了个大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埋了进去,再把土填平。 一连九座比武台,那人都做了同样的事。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人似乎怕耽搁太久被人发现,立刻离开了。柴士恩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到离他最近的一座比武台下,将那人埋下去的东西重新挖了出来。 “葛师兄,你见多识广,看看这是什么?”柴士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用胶密封的严严实实的竹筒来找葛昆峰。葛昆峰接过去,把竹筒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嗅了嗅,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又重新嗅了两三次,这才变颜变色道,“柴师弟,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拿这个要做什么?不是葛师兄不帮你,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还是趁早丢掉的好。” 柴士恩连忙解释道,“葛师兄,你误会了。今天晚饭之后,我担心比武的事,就到比武台附近转转。忽然看到一道黑影过来,在每个比武台下面都埋了这个东西。等他走后,我心里好奇,就挖了一个出来。实在是不认得这是什么,才来找师兄你。” “是这样啊!”葛昆峰松了口气,对柴士恩道,“这密封的竹筒里装的,是烈性炸药!” 第九十章 以肉会友 “炸,炸药?”柴士恩被葛昆峰的“轻描淡写”惊的几乎一屁股坐倒,“葛师兄,你,你!这可是炸药啊,你怎么说的好像是白菜萝卜似的?快放下,快放下,离那烛火远些,万一炸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葛昆峰把装着炸药的竹筒放到一边,眼底浮起一丝鄙夷之色,“有人看云师兄不顺眼,这才相处这么阴毒的招数来。柴师弟,你可知道,若比试那天,这炸药炸了,只怕台上台下,不知会有多少冤魂。” “太狠了!”柴士恩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虽说师兄弟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同在一处吃住修行,多年下来,也如家人一般。埋下炸药之人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若今日他不曾发现,只怕自己这条小命也要搭进去! “谁说不是呢,”葛昆峰皱眉道,“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件事,就要帮云师兄一把。走,现在咱们就去把其余几个竹筒挖出来!”柴士恩急道,“葛师兄,咱们还是应该先去禀报云师兄一声,毕竟如今是他代师父……” 葛昆峰眉头一皱,低声道,“柴师弟,不可!”柴士恩疑惑的望着他,葛昆峰道,“眼下云师兄事多且杂,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他亲力亲为。我们做师弟的不能替他分担一二也就罢了,如何还能在这时候给他添乱呢?你想,若是云师兄知晓了此事,会如何?” “那云师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这个埋下炸药的人。”柴士恩觉得,即便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葛昆峰点点头,“不错,这样一来,云师兄就会忙上加忙,乱上加乱。而且,云师兄若要去查这件事,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如今师父闭关,雾玄宫内有人居心叵测,事情闹大了,恐怕无法收场。不如我们悄悄的,先将隐患铲除,再不动声色的去找那个埋炸药的人。等人赃俱获时,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云师兄,可好?” 柴士恩听的一阵激动,“葛师兄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趁着夜色,柴士恩和葛昆峰到九座比武台下,将其他八个装着烈性炸药的竹筒挖了出来,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再也没有同样的竹筒了,这才安心。 葛昆峰问柴士恩,“你可记得,埋炸药的人什么模样,身形如何,做什么打扮?”柴士恩说,“当时一片漆黑,我又躲在暗处,担心被他发现,所以看的不是十分清楚。那人没有穿弟子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又用黑巾蒙面,实在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但是我记得,他走路的时候,腿脚似乎不大灵便,左边的腿有些残疾。” “左腿残疾?”葛昆峰听到柴士恩如此说,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名字来,“莫非是他?”柴士恩追问,“莫非葛师兄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葛昆峰在桌边坐下,给柴士恩倒了一杯茶。烛火摇曳,照的他的脸庞阴晴不定,“如果此人是雾玄宫弟子,那只有一个符合你说的腿脚不灵便,且是左腿的。此人名叫袁茂,和我同时入门,比我小了两岁。他的左腿是天生残疾,他自己很是在意,所以平时走路的时候,总是刻意的注意这一点,所以不走快了,几乎看不出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找他!”柴士恩双目放光,若是能找出埋下炸药的幕后黑手,自然是首功一件。葛昆峰却摇头道,“去了又能如何,咱们手中并无证据。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柴士恩满腔热血被浇的完全熄灭,只是葛昆峰说的也有道理,空口白牙,对方若不承认,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还剩两日就要比试了,若这人还有后手可怎么办? 当下,柴士恩自告奋勇,“葛师兄,明日找个机会,你介绍那位袁师兄给我认识。若此事真是他做下的,只怕还有后招。在比武结束之前,我会在暗中盯着他,不让他有机会下手。” “好!”葛昆峰伸出大拇哥,“柴师弟想的周到,这袁茂最好吃肉,明日咱们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次日午饭时,柴士恩特意使了些银子,让掌勺的大厨做了一碗香喷喷颤巍巍的红烧肉。葛昆峰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寻找一番,然后悄悄指着一个穿白色弟子服,簪白玉簪的男子道,“那个就是袁茂,你小心行事,千万别让他看出什么马脚来。我就在这儿,随时照应你。” 柴士恩点点头,端着那碗肉,装作找位置的样子,大摇大摆的朝袁茂走了过去。 雾玄宫中每日三餐,早餐和晚餐都以清淡为主。午餐菜色丰盛,但像红烧排骨红烧肉这种油腻的菜色,七八天才会做一次。像袁茂这种无肉不欢的人,常常暗自叫苦。 今日的菜中,只有一些炒的极嫩的肉片,虽然可口,但不解馋。袁茂正索然无味的望着面前的饭菜发愣,忽然一阵沁人心脾的肉香钻进他的鼻孔。袁茂转头,正看见柴士恩手里捧着一碗肉,东张西望的正在找位置。 “师弟师弟,来来,这边坐!”袁茂认得柴士恩,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这里没人,尽管做!”柴士恩连忙道谢,“多谢这位师兄,这肉才出锅,烫手的很!” 他放装着肉的碗时,故意装作手滑,肉碗“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上。掌勺的厨子收了柴士恩的银子,早早就把肉炖上,此刻喷香扑鼻,逗的袁茂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柴师弟,今天不是炖肉的日子,你这?”袁茂好奇的看向柴士恩,柴士恩凑过来小声说,“咳,师兄你有所不知,我这人,就好吃口肉。咱们雾玄宫伙食虽好,但却不常有大碗的肉吃。这不,我实在忍不住了,使了些银子,才有了这碗肉吃!师兄若是不嫌弃,咱们一块儿尝尝!” 筷子伸出去,夹起一块儿肥瘦相间,炖的软烂入味的肉块儿,美美的放在嘴里,柴士恩一脸的陶醉。袁茂再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第九十一章 进退维谷 满满一海碗的红烧肉,转眼间就被柴士恩和袁茂两个人风卷残云,送入了肚中。袁茂吃的满嘴是油,十分满足,搭着柴士恩的肩膀道,“柴师弟,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香,真香!”柴士恩眯起眼睛,悄声道,“袁师兄吃的开心,师弟我就高兴。听说这厨子还有一道水晶肘子十分拿手,若是袁师兄不嫌弃,明日咱们就吃这个!” “柴师弟,这不好吧,怎么能总让你破费?”袁茂听闻“水晶肘子”四个字,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了。柴士恩讨好道,“袁师兄这是哪里的话?不说我是新来的,应当应分的孝敬师兄你。就冲咱们都好这一口,我也乐在其中。况且,有师兄你陪着我一块儿吃,我吃的更香!” 一通马屁拍到了点子上,袁茂拍着胸脯道,“好兄弟,就冲你这番话,师兄看好你。以后若是有人随意招惹你,就告诉师兄,师兄替你出头!” 不远处,葛昆峰看着柴士恩和袁茂称兄道弟,不禁暗笑,“这位柴师弟可真是个妙人,一碗肉就搞定了袁茂,那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九座比武台虽然已经搭建完成,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包括比武当天会有多少人来观看,这些观看的人要安排在何处。云松正在一张图纸上做着各种标记,皮炜来了。 “云师弟,忙着呢?”在雾玄宫,除了皮炜之外,都要称呼云松一声师兄。云松起身,恭敬行礼,“皮师兄!”皮炜大咧咧的坐下,转头去看云松正在画的图纸,云松不动声色的将图纸卷起来,亲手奉上一杯香茗,问道,“不知皮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皮炜眼神凛冽,面上却皮笑肉不笑的说,“眼看初级弟子的比试就在眼前了,云师弟可曾想好,今年选哪几个人做裁定了吗?” 从前弟子之间比试,若是初级弟子,就会找中级弟子做裁定。若是中级弟子,就找高级弟子做裁定。而高级弟子之间的比试,则由易无涯亲自来做裁定。 “皮师兄的意思是?”云松微微蹙眉,他原本已经选定了几个人选,但皮炜此来,似乎是想向他推荐另外的人。皮炜道,“师父闭关,将一干事务都交到了你手上。我这做师兄的,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仔细挑选了几位师弟,你们进来吧!” 随着皮炜的说话声,以史元亮为首的九个人走了进来。云松用眼角的余光一扫,立刻明白,皮炜荐来的这些人,都是素日和他沆瀣一气额,穿一条裤子的。 “云师弟看看,怎么样?”皮炜暗暗冲史元亮使个眼色,史元亮立刻从九人当中走出来,冲云松抱拳道,“云师兄放心,我等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判断师弟们的输赢。” “这样吧,”云松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微笑,“这几位师弟,我都记下了。皮师兄还请先回去,稍后我议定此事,就会给你消息的。”皮炜以为他答应了,满意的说,“好好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云师弟,你忙!” 皮炜等人走后,云松让人把奚珺找了来。 “奚珺师妹,你可知道,最近在那些要参加比试的师弟师妹的那个中,可有什么奇闻异事?”云松知道,奚珺虽然言语不多,但却心中有数,如果皮炜在背后搞了什么鬼,奚珺定会察觉。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修炼,希望可以通过比试,晋升中级弟子,并没有什么奇闻异事。”奚珺如实答道。云松略略有些失望,“那有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让你觉得古怪?” 经他这么一问,奚珺顿时想起一件事来。她道,“在参加这次比试的师弟师妹当中,有一个叫蓝之的师妹,平日和我走的很近。这几天,她的确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儿?”云松眼睛一亮。奚珺苦笑道,“云师兄有所不知,这位师妹天资平平,人也有些懒惰,说实话,这次比试,在我看来,她是过不了的。可是,昨天我遇到她时,她仿佛胜券在握,好似,好似已经认定,她会在比试中胜出一样!” “这就对了!”云松猛一拍手道,“原来他安的竟是这个心思。”奚珺不解的看着他,云松并不打算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皮炜来找他,并向他推荐史元亮等九人做裁定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他竟然敢动这个心思!”奚珺震惊的待退半步,“若是被师父知道,恐怕不是关七星塔那么简单了。”云松苦笑摇头,“师父出关后,即便得知此事,也会责怪我处事不当。况且,皮炜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在我头上。史元亮等人若一口咬定,是受我指使,只怕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云师兄准备怎么做?”奚珺知道此此事凶险,无论进退,云松都要受到钳制,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云松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对奚珺喃喃的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和袁茂相处了一天下来,柴士恩觉得,此人心思并不深沉,常常喜欢把心中所想挂在脸上,喜怒哀乐,一看便知。若这不是装出来的,柴士恩觉得,以袁茂的心性,是不会做出那么恶毒之事来的。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廖水的时候,廖水竟然十分赞同,“袁师兄这个人,除了嘴巴坏一点,喜欢开小师妹的玩笑之外,并不惹人讨厌。我记得,有一次下大雨,我们好几个人被困在金玉堂,还是袁师兄把他的伞给了我们,自己淋着雨跑了回去,浑身都湿透了。”柴士恩试探着问,“师姐,你觉得,他会害人吗?就是那种,一下子要好多人性命的!” “怎么可能?”廖水几乎被嘴里吃着的梅子肉呛到,“不可能不可能,杀人这种事,袁师兄不会做的,我相信他!”廖水心思单纯,却同时嫉恶如仇,若是袁茂真是杀人的恶魔,廖水绝不会这么说。柴士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了! 第九十二章 你来我往 “大师兄,你说那云松真会留下我们九个吗?”史元亮觉得,只这一次皮炜行事有些险。即便多年来皮炜未曾在明面上和云松撕破脸,可二人面和心不合的事,雾玄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他的弟子们要么投入皮炜手下,妄图他日皮炜得到重用,自己也能分一杯羹。而另一些,且是大多数的,认为虽然按照入门早晚,云松稍逊一筹,但他为人厚道稳重,又肯照顾其他的师弟师妹们,如果师父没有老糊涂,日后雾玄宫还是要交到他手上的。至于剩下的那些,左右观望,与两边都不远不近,只安心修炼罢了。 “就算在师父心目当中,他云松比我更为重要,但我毕竟占了大师兄的名分。此事说起来,也是我‘好心’关照他,他若全然不接受,不必咱们多说什么,云松也要背上一个不敬师兄的骂名。你说,他那么聪明一个人,会这么做吗?”皮炜得意的大笑,“哈哈哈,这回我可是给他挖了个大坑,进也好,退也罢,他都要吃个暗亏。” 史元亮面上一喜,“大师兄,看来你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了?”皮炜点头道,“你们九人不会全都留下,也不会一个不留。只要能留下一个,就能成事了!” 这一夜云松辗转反侧,思前想后,天色蒙蒙亮时,才总算下定决心。去金玉堂用早饭的时候,当着许多弟子的面儿,云松对皮炜道,“大师兄所选之人都是好的,但不巧的是,我早一步答应了另外几个师弟,所以,大师兄选的九个人当中,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留下两个。” 皮炜不动声色的笑眯眯的瞧着他,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问,“不知云师弟要留下哪两个?” 关于九个人中谁去谁留,也是很有一番“门道”在其中的。云松知道,九人当中,史元亮与皮炜交情最为深厚,若是不留他,只怕皮炜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若是再闹出别的事来,恐怕不好收场。所以,云松选的第一个人就是史元亮。 “史师弟在众位师弟中是拔尖的,所以,还要劳烦史师弟了。”云松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冰冷,果然皮炜满意道,“云师弟慧眼识英才,不错,不错!” 剩下的八个人中,云松选了林泽。说起来,从前云松对这位林师弟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此人言语不多,也从未伙同皮炜、史元亮等人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这一次九人当中有他,云松觉得很惊讶。 “林泽林师弟……”云松拖长了声音,皮炜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紧接着又舒展开了,“云师弟,你接着往下说。”云松道,“林师弟素日只知潜心修炼,和师兄弟们也很少往来,少了些历练。既然此次大师兄有意提拔他,我自然不能浪费师兄你的一番好意。” “好,好!”皮炜抚掌大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云师弟,师兄看好你呦!”云松冲他们抱拳,然后转身离开。不等他走远,史元亮已经等不及,兴奋的对皮炜道,“大师兄料事如神,他果然把我留下了!” 皮炜面上的笑意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哼,我倒有些看不透他了,留下林泽,他到底按的什么心?”他选了林泽,并非没有原因。一来皮炜手下的那些人当中,堪用之人少之又少,实在凑不够九人之数,需要在其他弟子中再选一人补上九人之数。二来这林泽不知好歹,曾经几次驳了皮炜的面子,得罪了他。皮炜私心,要拉林泽一起下水。只是云松会选林泽,实在让皮炜觉得意外。 “也好,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敢。若能将他们两个一起置之死地,也省了我再费一次事。”皮炜冲史元亮招招手,在他耳边弟弟吩咐一番,史元亮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诡异的笑。 明日就是初级弟子的比试了,云松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几口。廖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约了柴士恩,提上专门为云松准备的食盒,上门来安慰他。 “云师兄,我和柴师弟知道你心中有事,吃不下睡不好的,特意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廖水边把碟子摆上桌边说,“这道是蒜蓉空心菜,这道是酸甜藕片,还有这个,糟卤鹌鹑蛋!” 连日忙碌,云松食不知味,其他弟子碍于他的身份,也不好凑到他跟前去。今日廖水和柴士恩带着酒菜前来,云松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色,更是食指大动! “嗯,这个不错。嗯,这个味道也好!”云松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连声称赞,廖水的脸却越来越红了。只有柴士恩知道,这些菜都是廖水使了银子,让厨子做了送来的。就是从一见喜到这里,也是柴士恩一路提着,到了门口廖水才接了过去。 “云师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廖水见柴士恩那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柴士恩识趣的把笑意憋回去,问道,“云师兄,我不知道比试的规矩,不知道明日有什么要注意的?” 师弟虚心求教,云松也乐意点拨一二,“虽说是比试,但同为雾玄宫弟子,手下也该有些分寸,点到为止即可。”柴士恩点点头,“我记下了。”云松又说,“不过柴师弟你入门最晚,明日还是多准备一些止血药粉吧!” 云松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该手下留情,点到为止的自然是别人,而柴士恩多半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说不定还会摔下比武台,提前准备些伤药,想必能派的上用场。 “云师兄放心,我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廖水笑眯眯的说,“跌打损伤,止血救命,反正能用的上的都准备了一些。柴师弟,你大可放心,师姐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是要保住你的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九十三章 惊雷炸起 尽管柴士恩并没有对此次比试抱多大的希望,但听云松和廖水你一言我一语的拿自己开心,不禁生出万丈豪情来,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手指点江山道,“师兄师姐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这比试还没开始,说不定就有奇迹出现,让我浑水摸鱼,瞎猫碰上死耗子,轻而易举的就过关呢?” “柴师弟,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廖水忍俊不禁,“你那点儿小聪明,在比试上是一点儿也用不上。我劝你明日还是听天由命,保住你的小命的好!” 三人正在说笑,忽听一声炸雷般的巨响,紧接着就是地面晃动,桌上的酒壶酒杯全都倾倒,就连烛台也歪在一旁熄灭了。云松的心头一紧,在黑暗中低声对两人道,“点燃蜡烛,留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出去打探一番,很快就回来!” 廖水本来想同他一起去,但云松的动作太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柴士恩掏出火折子,摸索到烛台,重新点燃。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廖水一边收拾一边问道,“柴师弟,你说会不会是大地动啊?” “不会吧!”柴士恩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联想起前两日有人在比武台下埋炸药的事,更觉蹊跷。他一个想到的就是袁茂。当下对廖水说了声,“师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出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给我回来!”廖水想要拦住柴士恩,却被他灵巧躲开,做个鬼脸跑了出去。廖水气鼓鼓的嘟囔道,“一个两个的都跑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趣儿!” 柴士恩不敢停留片刻,直接去找袁茂。推开殿门的时候,正巧看到袁茂满手是油的捧着一只猪蹄大啃,见他来了立刻招呼道,“柴师弟你真有口福,来的正好。这是我脱葛师兄弄来的熏酱猪蹄,一共十个,我给你留了两个。来来来,一块儿吃!” “好好好,多谢袁师兄!”柴士恩顺势坐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桌上的东西。五个油纸包已经空了三个,剩下的两个里面各有一对油亮亮的猪蹄。袁茂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堆了冒尖的啃过的骨头,看来已经吃了一阵子了。 “今天的晚饭连点儿荤腥也没有,幸好葛师兄及时给我送来了这个,要不然,觉也睡不好的。”袁茂递了一个猪蹄给柴士恩。柴士恩问,“葛师兄什么时候来的,我正好找他有事,可到现在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就是半个时辰之前,”袁茂张口撕扯下一块儿熏的深红色的肉皮,大嚼几口含糊不清的道,“我留他一块儿吃肉喝酒,他却说有事要办。你也知道,葛师兄是个大忙人儿,我也不好意思硬留。要知道你也在找他,说什么我也要把他留下的!” 半个时辰之前葛昆峰见过袁茂,再看他此刻吃的满手是油的样子,柴士恩不禁疑惑,莫非自己猜错了?他借口一定要在今晚找到葛昆峰,带上袁茂硬塞给他的两个猪蹄急急忙忙的走了。 柴士恩一心要找葛昆峰验证袁茂说的是否是实话,与此同时葛昆峰也在找他。一番来来回回的折腾之后,终于在一见喜的门前遇上了。 “柴,柴师弟,我,我可算找,找到你了!”葛昆峰跑的气喘吁吁,指着柴士恩道,“你和廖水师妹怎么都不在殿中,你们去哪儿了?”柴士恩道,“我和廖水师姐去看云师兄了,别说这个,葛师兄,你今晚去见过袁茂吗?” 葛昆峰喘着粗气点头,“见过,他托我买十只熏酱的猪蹄,我才给他送去了不久。怎么,你怀疑方才的巨响和他有关?”柴士恩道,“可是,你才见过他,半个时辰之后,我去的时候,他正啃了一桌的骨头,那神色也不像才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莫非是我错了吗?” “不,或许你没错!”葛昆峰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从此处经过,他拉着柴士恩进了一见喜,压低声音道,“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十分慌张,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去。而且,我亲眼见到他往柜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走,咱们去等云师兄,看看他都知道些什么。”柴士恩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了,若不抓到这个幕后黑手,只怕整个雾玄宫都要被他闹翻天了! 一顿饭的功夫后,云松回来了。他一脸愁色,见葛昆峰也在,有些诧异,“葛师弟,你也来了?”葛昆峰开门见山道,“云师兄,有件事本来我和柴师弟想先瞒着你,不给你添乱,可看今晚这局势,只怕不能不说了。柴师弟,还是你说吧!” “云师兄,两天前我无意中在比武台附近发现一个黑衣人,趁他走后,在没做比武台下都挖出一个竹筒。拿给葛师兄看,他说里面装的都是烈性炸药。” 葛昆峰点点头,表示柴士恩没有说谎。柴士恩接着道,“我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只从他走路有些不灵便上判断,此人可能是袁茂袁师兄。方才你走后,我立刻去见了袁茂,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机会做什么手脚。可是葛师兄却亲眼看到他神色慌张,还藏了什么东西。云师兄,你看……” “竟然有这样的事!”云松后背一阵发寒,他不敢想象若是柴士恩没有发现装着炸药的竹筒,明天会发生怎样的惨剧。他立刻起身,冲葛昆峰和柴士恩深施一礼道,“多谢二位师弟相助,云松感激不尽!我也替明日要参加比试的师弟师妹们谢过你们了!” “云师兄,别这样,这都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我不也是自己救了自己吗?” 葛昆峰和柴士恩一阵客气,廖水听的目瞪口呆,“好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柴师弟,你怎么连我都瞒着,嗯?”她伸手拧住柴士恩的耳朵,柴士恩吃痛,连声求饶,“师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好歹给云师兄个面子,让他把话说完嘛!” 第九十四章 买定离手 几人一起转向云松,目光炯炯的等着他开口。云松心中一暖,对他们道,“明日比试势在必行,方才巨响已经惊动雾玄宫上下,恐怕就连正在闭关的师父也有所察觉。只是我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对外也只说或许是遇到了地动。但我心中明白,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所以,我在这里拜托几位师弟师妹,明日比试,除了多加小心之外,更要替我,替大家留心。居心叵测之人藏匿在人群中,必定会露出马脚来。我一人难以看顾,拜托了,多谢了!” 云松一躬到底,几人郑重还礼。乌云被夜风吹动遮住一轮明月,让夜色显得越发隐晦不明,几人的心情越发凝重,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柴士恩就被一阵喧哗声吵醒。廖水急三火四的闯进偏殿,再一次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扯了起来骂道,“都太阳晒屁股了,还赖在床上,你羞也不羞?其他参加比试的师弟师妹们都赶去比武台抽签了,你赶快起来,去的早才能抽到好签呢!这可是师姐我的爆鬼经验,别人我才不告诉他呢!” 柴士恩睡眼朦胧,洗了把脸就被拖去了比武台附近。果然,参加比试的弟子们排了长长的两个队伍,正在抽签。柴士恩排在了最末的位置,正在无聊间,转头朝周围看了看,就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鲁鹏飞和羊山一前一后的排在对面的队伍里,见他朝这边看来,也微笑着点头。葛昆峰正在帮助其他几位师兄维持秩序,忙的不可开交。廖水已经过去帮忙了,在她的“雌威”之下,果然安静了许多。 在朝前面看,奚珺正在对照签纸上面的数字,为参加比试的弟子分组。这时候,柴士恩看到了袁茂。他百无聊赖的背着手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悠哉悠哉,似乎没有什么目标。待看到柴士恩之后,立刻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柴师弟,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袁茂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鼓励道,“别紧张,放轻松,师兄我看好你。好好比试,你行的!”柴士恩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想出一个把袁茂“栓”在自己身边的好主意。 “见到袁师兄你,我才算见到亲人了!”柴士恩用力把两只眼睛揉的通红,“袁师兄在我身边,我这心里才踏实。所以,如果袁师兄真心疼我,比试结束前,就多陪着我。”说完,他冲袁茂一笑,压低声音说,“我已经让厨子准备了烤鸭羊排,等比试一结束,就和袁师兄一同享用,如何?” “好,好!”袁茂听说有肉吃,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他立刻推开前面排队的人,提前给柴士恩拿了个号。柴士恩找到奚珺,“师姐,你给看看,我是六十七号。” 奚珺看了一眼,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异之色。柴士恩望着她,“师姐,怎么了?”奚珺摇摇头道,“柴师弟,一会儿上了比武台,千万小心,不要受伤,你的对手是六十八号锻阑段师弟。” “怎么是他?”柴士恩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袁茂已经叫喊起来,“不行不行,这不公平。柴师弟才入门几天,这不是要他的小命吗?换一个换一个,方才那签纸是我替柴师弟拿的,不作数!” “袁师兄,这位段师兄什么来头,怎么你和奚珺师姐都变颜变色的?”柴士恩心中隐隐有了判定。后面的人开始高声催促,袁茂把他拉到一边,急赤白脸的说,“你不知道,这个锻阑是个可怕的怪物,虽然还是初级弟子,但是他的灵力修为已经不在我之下了。若是,若是你遇上了他,那不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吗?不行不行,我去帮你想想办法!” 柴士恩一颗心掉入冰窟窿里,彻底凉透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霉运当头,第一轮就遇到高手,可当想象成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儿无法接受。 “袁师兄,别去了,奚珺师姐向来公正,况且,也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雾玄宫的规矩。被打下擂台,也是因为我学艺不精。”柴士恩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走出人群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满脸沮丧。袁茂安慰他道,“这凡事还有个万一呢,你也别这么丧气。”这时候,柴士恩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压,头皮隐隐开始发麻。他下意识的抬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面色黢黑,穿灰色弟子服的人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上下打量。 “这位师兄,你有什么事儿吗?”柴士恩站起身,发现那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只能仰起脸去看对方。袁茂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就是锻阑。” “柴师弟,我听说过你。”锻阑开口,“别人都说你是师父面前的红人,但我却不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上了比武台,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他说完这些,转身就走。 柴士恩望着锻阑的背影,全身忽然颤栗起来,“袁,袁师兄,要不你去问问,这比试我能不参加吗?”袁茂看不惯锻阑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一拍柴士恩道,“柴师弟,别怕他!哼,有什么好牛的,说的好像他一定能赢一样。我就不信了,他吓唬谁呢?走,咱们这就过去!” 九座比武台下,站满了准备参加比试的初级弟子。因为都是新人,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比试,难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低声的交头接耳,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那些来看热闹的中级弟子和高级弟子也不少,一时间几乎人满为患。袁茂和柴士恩来到第三座比武台前,发现这里的人更多了。柴士恩正在奇怪,忽然发现不少人都朝他看来。 有人高声吆喝,“六十七号柴士恩对六十八号锻阑,柴士恩买一赔三,锻阑买一赔十了!”柴士恩问袁茂,“袁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袁茂一脸气愤,大步过去揪住叫喊那人的衣领,大声道,“你别欺人太甚!” 第九十五章 锻阑吐血 那人被袁茂揪住衣领,顿时吓了一跳,待看到他身后的柴士恩时,立刻陪笑道,“袁师兄,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给大家助助兴而已,别当真,别当真!”袁茂不依不饶道,“那凭什么柴师弟就是一赔三,那个姓段的就是一赔十?你看不起谁呢!”那人为难的转头看了柴士恩一眼,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来,笑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袁师兄,算了,咱们走吧。”柴士恩心乱如麻,甚至有些沮丧。想到一会儿自己上了比武台,要被人无缘无故,不能伸冤叫屈的白打一顿不说,下面还有那么多人瞪着眼,看耍猴一样看自己,他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这时候,袁茂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足有五两重的银子丢给那人,高声道,“我买柴士恩赢!”那人一愣,好心提醒,“袁师兄,知道你和柴师弟关系好,可这实力明摆着呢,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柴士恩被说的一阵烦躁,别人看不起他也就算了,他自己绝对不能看不起自己。五张一千两的银票甩给那人,柴士恩道,“我买自己赢!” 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就在面前,那人几乎喜极而泣,“哎呦,柴师弟果然出手大方,多谢多谢!”在他心中,这五千两就是白给的,袁茂见柴士恩真急了,追上去道,“柴师弟柴师弟,我那五两银子只是给你打打气而已,可这五千两实在太多了,得买多少肉吃啊,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和他们赌气了!” 柴士恩没有说话,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静静看着比武台上人。 一声铜锣响,比试正式开始。上了比武台的各个都拿出来了全力,奋力一搏,只为晋升为中级弟子,换上蓝色的弟子服。 看着他们,柴士恩心中百感交集。于其他人来说,还有一线生机,不到最后一刻,都还有获胜的希望。而他,不过是等着上去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再丢下来丢人现眼罢了。 “柴师弟,柴师弟,”袁茂坐在他旁边,把一个小瓷瓶递过来,“这里面有两颗护元丹,虽然只是中等品质,但还是有些作用的。你先吃了,一会儿上去不至于伤的脏腑。” “多谢袁师兄!”柴士恩接过瓷瓶,把里面的护元丹一口吞下,就听不远处有人喊他,“柴士恩柴师弟,该你了!” 柴士恩仰天大笑一声,决然起身,带着必死之心走上了第三座比武台。 锻阑已经在上面了,他目不斜视,柴士恩甚至觉得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也是,已经知晓最后的结果,成为胜利的一方,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唯一让柴士恩觉得惊讶的是,这座比武台的裁定不是别人,竟然是史元亮。此刻他正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柴师弟,真巧啊。”柴士恩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史元亮明知他不喜自己,却故意刺激他道,“方才下面我压了段师弟十两银子,听说柴师弟出手大方,在自己身上压了五千两银票。不过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总要给自己找点面子不是。行啦,没多少时间叙旧了,比试正式开始!” 史元亮用力挥动手中的红色小旗,柴士恩还没反应过来,锻阑已经到了他面前,会出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右脸上。顷刻间,柴士恩觉得似有千年陈醋灌入了眼耳口鼻,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口鼻当中,人往后一仰,重重摔在了地上。 台下山呼般的叫好声,都是冲锻阑去的。柴士恩真想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来,可男人的尊严驱使他必须站起来,直面敌人。脚下还未站稳,第二拳就到了! 柴士恩心中叫苦连连,锻阑的拳头又准又狠,拳头中还带了强大的灵力,让人想要闪避都难。其实锻阑并没有出全力,他并非以拳术见长,不用兵刃,是怕伤了柴士恩。即便是这样,柴士恩也并非他的对手。 “疼!”这个字就是此刻柴士恩全部的感受,他已经不想再做无畏的挣扎,知道躲闪也是徒劳,不如挨了这一拳,早早结束这场比试。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欢呼声,即便那不是给自己的。 “啊!”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预料当中的欢呼声并没有如期而至,柴士恩眼睛紧闭,只能靠耳朵去感知外面的世界。他听到的是一阵惊呼和质疑声,而被拳头击中的巨痛也出现。他把左眼睁开一条缝,顿时被吓了一跳。此刻他身体向后仰着,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当中,对面的锻阑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满眼都是惊疑之色。 丹田附近一股暖流缓缓流动,柴士恩立刻明白,是身体内那颗老树精元在“搞鬼”。他又惊又喜,没想到精元又帮了自己一次。 “柴士恩,你在搞什么鬼?”锻阑的低喝声只有台上的三个人知道。一旁的史元亮不阴不阳的道,“段师弟有所不知啊,咱们这位柴师弟的妙处啊,多着呢!” 锻阑的眼底映着柴士恩的身影,知道此刻,他才开始正视起这个对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柴师弟,来吧,咱们正式开始!”他眼底的狂热让柴士恩觉得此刻的锻阑更加可怕,柴士恩缓缓落地,往后退了半步道,“段师兄,手下留情啊!” 话音未落,锻阑已经如猛虎般扑了过来。柴士恩感觉道迎面扑来的灵力中夹杂着凌厉之感,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此时,丹田处的精元已经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无路可逃。 锻阑挥出一拳,这次打的是柴士恩的胸口。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锻阑出拳的前一刻,柴士恩抬起右臂,挡住了他的拳头,左手像他一推,锻阑清晰的听到“咔嚓”一声,身体的巨痛让他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倒退几步面前稳住身形! 被众人看好的锻阑竟然被柴士恩打的吐血,那些在锻阑身上下了赌注的弟子,终于坐不住了! 第九十六章 变故连连 “段师弟,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段师弟,师兄我的老婆本都押在你身上了,千万不能输啊!” 一声声“鼓励”不绝于耳,柴士恩竖着耳朵使劲儿听,竟然没有一个是为自己加油鼓劲儿的。他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转而去看锻阑。原本那一推只是出于自保,但此刻锻阑整个人像是被抽去魂魄一样,整个人弯成一只大虾,嘴角有滴滴答答的鲜血落在比武台上。 见到这一幕,史元亮的震惊不必柴士恩本人少。此次皮炜费尽心机为他争取到成为此次比试裁定的资格,又在探知柴士恩抽到的签纸上的号码后,将他安排在了第三座比武台,目的并不简单。 皮炜告诉史元亮,无论柴士恩遇到怎样的对手,都要想尽办法让他输掉比试。而当史元亮得知和柴士恩对垒的竟然是锻阑时,也曾暗暗的松了口气。毕竟在参加比试的初级弟子中,锻阑是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眼见锻阑一拳打倒了柴士恩,史元亮得意非常,心想只要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不出三拳,柴士恩这个小子就会倒在地上,被人抬下比武台了。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史元亮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得逞的时候,柴士恩那轻轻的一推,竟然推的锻阑吐血了! 比武台下除了焦急的喊叫之外,还夹杂着对柴士恩的质疑。 “他一定用了什么妖法!” “没错,段师弟不可能被他一个入门不久的菜鸟打吐血!” “这里面有猫腻!” “裁定,裁定呢!” 史元亮听到有人叫自己,立刻走到柴士恩和锻阑中间,伸出手阻止他们继续接触。他咳嗽一声,对台下的人道,“各位师弟稍安勿躁,若是有人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我这个裁定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他转向柴士恩,嘴角浮起的那抹不怀好意的笑,让柴士恩顿时警觉起来。史元**近一步,冷声道,“柴师弟,并非师兄我不护着你,你也听到了,大家对你,似乎有些质疑啊!” 柴士恩看着他故意做出来的那副“公正严明”的模样,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史师兄说的,我不明白。”史元亮哼了一声道,“看来柴师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我就提点提点师弟你。”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左手向锻阑一指倒,“谁不知道锻阑段师弟潜心修炼,一身本事让许多同时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自愧不如!” 为了抬高锻阑,史元亮甚至不惜贬低自己来衬托他,“就连我这个做师兄,也不敢说能在三招两式间赢过他。可是,大家方才看的明明白白,柴师弟你先是被打的吐血,这也是寻常。但后来你怎么就突飞猛进,一推就把段师弟推成了这般模样?” 史元亮惺惺作态的扶起锻阑,趁机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下,不由得暗暗吃惊。此刻的锻阑伤了经脉不说,气息也变得非常微弱,恐怕要让人抬下比武台了。 “柴士恩,你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妖法禁术,才会在短时间内功力大进,伤了段师弟!”史元亮“义愤填膺”的高声斥责,“好狠毒的心思,这次你打伤的是段师弟,下一次会不会就是我,再下次,会不会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了?” 眼见史元亮把这么大一口黑锅朝自己脑袋上扣了过来,柴士恩立刻道,“史师兄,你这么说可有真凭实据?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带我回雾玄宫,若我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心地不纯,狼子野心之心,师父怎么会容我到今日?莫非,史师兄你是在质疑师父的决定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史元亮一张脸被气的发紫,“你,你,你,你胡说,我什么质疑过师父?哼,柴士恩,你别以为一番巧言令色就能糊弄过去了,今天我这个师兄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话音未落,史元亮已经拔剑朝柴士恩刺了过来。和锻阑的拳头不同,史元亮的剑身充斥着不俗的灵力,那种白色的光芒先于剑尖刺入柴士恩的身体。那种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感,让柴士恩本能的做出反应,他伸手握住剑刃,猛的朝史元亮一推。 众目睽睽之下,柴士恩全身被一种奇异的蓝色火焰包裹起来,史元亮瞳孔放大,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他猛的抽回手中的剑,剑刃深深割开柴士恩的手掌,几滴鲜血融入蓝色的火焰,发出猛兽嘶鸣般的声响,惊动了其他八座比武台和台下的人! “啊!” “不好,大地动又来了!” 众人还没从万分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就觉得脚下一阵晃动,站立不稳。而柴士恩心头忽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促使他想要跳下比武台,可史元亮却不肯就此善罢甘休,紧紧抓住他,让他无法脱身! “放开我!”柴士恩冲史元亮低吼,心头的那种恐惧感让他一颗也不想站在这里。就在这时候,柴士恩脚下的比武台忽然失去了全部的之称,迅速下落,再下落。柴士恩只来得及听到几声惊呼,眼前和周围的世界就变得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儿,救命啊!”史元亮松开柴士恩,大声喊叫,可这喊叫声很快就随着比武台的下落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离奇太快了,根本没人来得及反应。当云松赶到这里的时候,原本搭建着比武台的地方已经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怎么回事儿,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松的低吼声让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起来,不少胆小的趁着没人注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留下的人大半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主意。 “云师兄,还是赶快将这里封锁起来,不能再出事了!”奚珺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到了云松身后,小声道,“停止比试,让大家远离比武台,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第九十七章 咄咄逼人 云松转身,一众弟子方寸大乱,有的甚至开始哭天抹泪。反倒奚珺一个女子,面容冷静,思路清晰,还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云松冲奚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立刻高声道,“请诸位师弟师妹立刻回到自己的宫殿,在真相大白前不要随意走动。来人,将所有比武台封闭,所有人不得靠近!” 半个时辰之后,九座比武台下只剩下寥寥几人。云松面色凝重,站在那个深坑前,右手向内一指,想要用灵力探知这深坑究竟能达到地下何处。可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却无奈的收回灵力,长长的叹息一声。 廖水趴在奚珺肩头轻声的抽泣着,“怎么就这么巧,又是柴师弟。我就说,这小子离了我,就要出事。”奚珺在她背上柔柔的拍了两下,语气坚定的说,“放心吧,柴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回来和我们团聚的。” “这么深……”葛昆峰蹲在坑边,越看心就越往下沉。忽然,他“嚯”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在唉声叹气的袁茂身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道,“姓袁的,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不是你搞的鬼?哼,你知道柴师弟看到你三更半夜在比武台下埋装了炸药的竹筒,担心他会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你就……”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葛昆峰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袁茂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愣,他道,“葛昆峰,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埋过炸药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人除了爱吃上那么一口之外,其他事情上一无是处。别说炸药了,就连炮仗,我也不会做啊!你就是想冤枉人,也要找个聪慧的吧?” “哼,柴师弟亲口告诉我,埋炸药的人穿了一身夜行衣,又用黑纱蒙面,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有一点,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埋炸药的人走路不灵便,左腿有问题!” “什么!”袁茂忽听葛昆峰这么说,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半天缓不过神儿来。这时候,云松走过来,看着袁茂正色道,“袁师弟,如今下面除了柴师弟外,还有史元亮与锻阑二人。史元亮不必说了,你该知道他背后的靠山是谁。至于锻阑段师弟,说句我不该说的,雾玄宫上下谁出事,他都不能出事!” 众人都是一惊,从前就有人传言,锻阑的出身非富即贵,这从他的行事气度上来看,也是能看出一些的。袁茂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云师兄,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冤枉啊!” “哼,你先别急着喊冤,”葛昆峰道,“昨夜柴师弟去见你时,你往柜子里藏的是什么,你可敢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 “好大的口气啊,”一声冷笑自几人背后响起,云松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凝重,该来的还是来的。他缓缓转身,就见皮炜在几个弟子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师兄!” 无论情不情愿,众人还是冲皮炜施了一礼。皮炜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径直走到云松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大声呵斥道,“云松,师父看重你,才在闭关之时把雾玄宫交给你掌管。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你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下面三位师弟生死未明,你不去想方设法营救他们,还在这里冲着袁师弟大喊大叫,这是何道理?” 皮炜开口替袁茂说话,别人也就罢了,袁茂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皮炜在他肩头拍了拍说,“袁师弟别怕,不是你做的,谁也不能冤枉你。有大师兄我在,看哪一个敢为难你?” 他这幅做派,明里是在维护袁茂,可云松等人都看的出,他这是在把袁茂往火坑里推。云松道,“我们也只是询问袁师弟一些事,皮师兄何必如此紧张?况且我记得,就在刚才,我才嘱咐大家不要轻易靠近这里,怎么皮师兄的记性这么不好,一转眼就忘了。也罢,我再说一次也无妨!皮师兄,请你回自己的殿中,没事不要出来!” “放肆!”皮炜满脸狰狞,“云松,别以为师父让你暂时掌管雾玄宫,你就可以如此和我说话!哼,无论如何,我还是你的师兄,众位师弟师妹们的大师兄!” 眼底的怒火几乎让皮炜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多年来对云松的不满、嫉妒和愤恨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云松如一座冰山般站在皮炜面前,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让皮炜的脖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既然师父将雾玄宫交给我,我就顾不得什么师兄师弟的了。皮师兄,此刻我最后一次以雾玄宫暂代掌门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到自己的殿里,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再靠近此地!” 原本皮炜叫了一群乌合之众,是为了给自己摇旗助威的,可是此刻他们全都被云松镇住,一个个如缩头乌龟般,谁都不肯出头。皮炜心中暗恨,对云松冷笑道,“云师弟好大的威风,不知若你救不出三位师弟,该如何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哼,我就等着看你的下场,我们走!” 他转身带着那些人离去,廖水担忧的说,“云师兄,皮炜仗着自己是大师兄,没少在师父面前挑拨离间。师父他,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上次他害奚珺师姐的事,并没有真正责罚过他什么,你又何必得罪这种小人呢?” “即便不是他,也有别人。”云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有救出柴师弟他们,我才能对雾玄宫上下有所交代。” 这时候,袁茂“扑通”一声在云松面前跪下,声泪俱下道,“云师兄,我真的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柴师弟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平白无故的那么说。所以,还请师兄将我关起来,待事情查清楚了,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袁师弟,”云松亲手把他扶起来,“我知道,皮炜是故意那么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不知道袁师弟是否愿意?” 第九十八章 情不得已 “愿意愿意!”袁茂此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建树,但却是非分明。刚才皮炜那一番话,分明是要他的命。幸而云松不是那般糊涂的人,知道这是皮炜使出的离间计,不然从今完后,袁茂就在雾玄宫的处境,只怕会难上加难。 “皮师兄他……”话已到了嘴边,云松忽觉不妥,连忙住口。袁茂看着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忽然明白云松要自己去做什么。只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怕是有顾虑的。 “云师兄放心,我都明白了!”袁茂忽然左右开弓朝着自己脸上狠狠掴了几掌,下手之狠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顷刻间,袁茂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嘴角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血迹流出,看起来惨不忍睹。 “袁师弟,你这是?”云松见他这般决绝,心中微动,袁茂冲他咧嘴一笑,“云师兄,再见面,咱们就是仇人了!”他冲云松意味深长的眨眨眼,拂袖而去! “没想到袁茂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就冲这一点,我佩服他!”葛昆峰道。廖水说,“只是皮炜生性多疑,不知道袁师兄的苦肉计能不能瞒的过他。” 奚珺摇头叹息,“无论如何,能拖得一刻是一刻,只要皮炜不来搅闹,咱们就能多一分胜算。云师兄,此刻先救人,再弄清楚为何会出现此种情况,毕竟师父那里是要交代的。”云松点点头,“奚珺师妹说的在理,我已经想过了,此坑深不可测,不知下面是何情况。为保万全,可以将数条结实的绳索连接在一起,捆在腰上,放人下去探查一二。”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心走上这一趟。但云松却说,“下去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不可!”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廖水急道,“云师兄,要去也是我去,你不能去!”葛昆峰也说,“云师兄,此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你若下去了,整个雾玄宫都要乱了。”奚珺亦道,“云师兄,你可否想过,一旦你下去了,那个皮炜就会以大师兄的身份,接手整个雾玄宫。到时候不要说救出下面的三位师弟,只怕师兄你也会凶险万分。” “可是……”云松仍然坚持己见,一开口,就闻到一股奇香扑面而来。其他几人也闻到了这股香气,一起寻找香气的来源,却发现深坑下面不知何时涌起了浓重的雾气,而那股香气就是从下面传来的。 “大家屏住呼吸,这气味或许有毒!”云松用衣袖遮住口鼻,想要靠近些看的更清楚。不料一脚踏出,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了回来。再试,三试,云松竟然发现,坑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柔软却无法突破的结界。 “呸呸!”廖水不信邪,向手掌上啐了两口,退后两步,左脚在地上刨了两下,突然发力朝那个结界扑了过去。云松担心她太过鲁莽,一不小心掉入深坑,情急之下只能拦腰抱住廖水。 闻到日思夜想的云师兄身上那股冷冽的梅花香,廖水一阵陶醉,面上一红,假装脚下发软,一头扎进云松怀里,抱住就不肯松手了。 一旁的葛昆峰和奚珺看的脸热,一个咳嗽一个转头,不忍再看。廖水八爪鱼的赖在云松身上,云松好不容易才把她弄下来,尴尬的道,“眼下我们都无法下去救人,大家还是先回去吧,我,我要有事要办!” 见他要走,廖水嚷嚷着,“云师兄,你要去办什么事,带上我可好?”云松仿若背后有猛鬼追赶,身形忽隐忽现,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廖水不高兴的双手叉腰,“谁不知道云师兄的风驰术最高妙,我就是再修炼个十年也追不上他,他跑这么快做什么?” 奚珺忍俊不禁,故意对她道,“大概是云师兄觉得,这里有什么人太热情了,他觉得不好意思,才落荒而逃的吧?”廖水脸上一红,撒娇道,“奚珺师姐,不许拿人家开玩笑!” 云松说有事要办,并非搪塞之言。师父闭关前,曾经告诉他,一旦雾玄宫发生他无法解决的大事,就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能帮他。 仙游山地大物博,山腰处更是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溶洞,从倒挂的钟乳石上滴下的水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溶洞中久久回荡,仿若人间仙境。云松按照师父的吩咐,以灵力寻找。当他感知到那种和师父身上非常相似且熟悉的感觉时,终于在一处溶洞外面停下了脚步。 他试探着往里走了一步,立刻发现溶洞外气候宜人,而溶洞内则寒冷异常。云松强忍着不断袭来的寒意,大步朝更深处走了进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的眉毛和头发上就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手和脚已经冻的僵麻了,他体内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抗这种寒冷,只是靠残余的意志力不停的向前走着。 此时,云松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和温暖有关的东西。热气腾腾放了胡椒粉的热汤面,铜制燃着银丝碳的暖手炉,厚厚的大毛衣裳,鞋底又软又厚的靴子。 他想着想着,整个人忽然一歪,几乎倒了下去。云松立刻清醒过来,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那些东西虽然温暖,但也会削弱自己的意志力,若是真的倒下去,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时间仿若也被这寒冷冻住了,云松觉得走过的道路比平时要漫长许多,他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不停的告诫自己,“柴师弟三人还在下面,我必须要救出他们!” 忽然,一阵清冽的酒香钻进他的鼻孔。云松顿时一振,“这里竟然有酒?”酒能让身体迅速的暖和起来,如果能在这时候喝上一些,不管剩下的路有多远,他都能坚持下去了。 云松加快了脚步,溶洞中的水滴凝结成一颗颗的冰珠,晶莹光洁。一束火光稀稀疏疏的照在上面,仿若是天上掉下来的水晶。云松正看的痴迷,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你,是无涯的二弟子,云松吧?” 第九十九章 仙洞奇遇(一) 听这声音,灵力绝不在自己师父之下,且这声音并非由口中发出,而是腹语。云松一时心神大动,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察觉还有如此一位高人同住在仙游山上,只有师父一人知晓他的存在,看来此人隐藏至深,师父更是用心良苦。 云松紧走几步,很快就看到的溶洞中一处干爽的平地上正燃着一堆篝火,火光所散发出来的光明和温暖让云松心头一松,可当他看到火堆之后被绑在一根足有两三人才能抱的过来的大铜柱上的人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身上的衣衫已经碎成了各种看不出本来颜色质地的布条,的双手双脚成“大”字型牢牢绑住,丝毫不能动弹。被绑住的地方磨没了皮肉,一眼就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满头的黑发粘结在一起,只那张脸,让云松过目难忘! 那是一张年轻的,英俊的,丰神俊逸的脸,看起来和师父有几分相像,只是一双眼睛中看不出丝毫的活人气息。 “前辈,晚辈云松,拜见前辈!”云松不敢怠慢,冲此人深施一礼。那人嘴唇不动,却有清澈的声音传入云松耳中,“这么多年,他终于让人来见我了,不知道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担忧。” “前辈此话怎讲?”云松觉得此人来头古怪,说话更古怪。那人道,“能在这里见到一个活人,说上几句话,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你来了,就说明你遇到了大麻烦。说吧,雾玄宫出了什么事。” 云松不敢隐瞒,将比试时比武台下坍塌,出现一个深坑,且有三名弟子掉入其中的事说了一遍。那人大摇其头,“看来,他们还是动手了。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前辈,师父曾经反复叮嘱,让我遇到无法解决的难事,就来找前辈您。若是晚辈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还请前辈见谅。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救救他们吧!”云松撩袍跪倒,那人却不为所动,“我说救不了,就是救不了,除非……” 从他拉长的声音里,云松听出了一丝希望,连忙追问道,“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尽管开口,晚辈无有不从!” 比武台塌陷时,柴士恩惊惧万分,以为自己终究难逃一劫,保不住这条小命了。很快他就发现,下面的黑洞像是没有底一般,过了许久都没有落在实地上。他乍着胆子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知道史元亮和锻阑现在如何了。 “喂!喂!” 柴士恩一边大叫,希望可以让上面的人听到,一边在黑暗中华鸾抓着,终于,让他抓到了一根绳索。生的希望让柴士恩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将两只手紧紧的箍在绳索上。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 手中传来的并非寻常绳索那种粗糙扎手的感觉,而是滑溜溜,冷冰冰的。而且这根“绳索”非常粗,两只手完全张开,才能面前箍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柴士恩挂在上面,脑子飞快的转着。很快,他就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雾玄宫后山见到的那条巨蟒,似乎也是这样滑溜溜,冷冰冰的! 冷汗霎那间涌了出来,让柴士恩的手心更加的粘腻。汗水越来越多,再加上柴士恩本身的重量,他正在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去。那条“绳索”在柴士恩的手中越来越细,越来越短,直到完全从他手中脱出。柴士恩惊呼一声,再次向下坠落! “救命啊!” 柴士恩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扑棱棱”的飞了起来,慌乱间撞在柴士恩的手上,脚上,脸上,留下细小的伤口。柴士恩暗道一声“我命休矣”,闭上眼睛,等着摔在地上,摔成一个肉饼。 不知过了多久,柴士恩觉得自己昏死过去又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泡在一汪温暖的泉水当中,通体舒泰。柴士恩猛的睁开眼,就见四周虽然昏暗,但却有隐约的白色光芒照出,让他能勉强看的清周遭的事物。 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绝于耳,柴士恩浑身湿漉漉的站起来。他的脚下是一个椭圆形的水池,不断有带着暖意的水从高处落下,落入水池当中。他从水池中走了出来,抬头仰望。 只见白光能照到的地方,已经有七八丈高,若是想徒手攀上去,只怕比登天还难。柴士恩有些绝望,如果被困在此处,只怕要活活饿死。想要保命,就要去找能吃的东西。 附近生长着几株稀疏的野草,柴士恩把它们的位置一一记在心里,到了紧要关头,这些也是可以充饥的。他辨不清此处的方向,只能胡乱的走着。可是他看到的,除了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石头,还是石头。柴士恩不禁苦笑,早知道如此,就该把那些银票换成白面馒头,在这种鬼地方,金银珠宝都不如馒头咸菜来的实惠。 忽然,一阵娇笑声传来,不远处似乎有女子的声音。柴士恩一阵大喜,正要过去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该怎么走出去。再不济,讨要些能吃的东西也是好的。可是他却听到那些女子娇滴滴的说道,“姐姐,你帮妹妹搓搓背!”“妹妹,你这肚兜好生精致,等闲了也帮姐姐绣一个如何?” 说话间,仿佛那群女子在沐浴。柴士恩顿时红了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既然有女子在此处沐浴,男女有别,他该懂得避讳才是。 柴士恩悄悄转身,正要朝相反的方向走,不知是否心慌意乱,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身体撞击在地上的声音和柴士恩的呼痛声立刻惊到了那些女子,柴士恩眼前一花,就见五六个身穿彩衣的女子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杏眼圆睁,显然动了真气了! “姐姐们,姐姐们息怒,我只是碰巧路过!”柴士恩挤出一抹笑来,倒退着想要爬走,却被一只脚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 第一百章 仙洞奇遇(二) “姐姐们,看我说的不错吧,果然又是个不知羞的登徒浪子!要我说,就一剑斩成两截,丢下去喂那些丑八怪算了!”柴士恩费力的转头,就见一位粉纱蒙面的女子,正用一对满是愤怒之色的美目瞪着自己,一团怒火几乎要从眼眶中溢出来,烧到自己身上。 起初见到是柔弱女子,柴士恩暗中较劲,想着若是能挣脱,再寻个机会好好的向她们解释一番。只是几番挣扎下来,柴士恩发现踏在自己背上的那只脚仿若有千斤重,自己入蜉蝣撼树,无法震动分毫。又听她们要把自己一剑斩成两节,去喂什么丑八怪,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连忙讨好道,“各位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我并非什么登徒浪子,只是一点小意外,在上面的时候,我正在和段师兄比试,脚下的比武台忽然塌了,然后我就落啊落啊,落到这里来了!” “一派胡言!”粉纱女子再次呵斥道,“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像好东西。姐姐们别脏了手,交给我吧!”她“唰”的一声拔出一把宝光硕硕的短剑,丝毫不给柴士恩继续“辩解”的机会,朝着他的腰间斩了下来! “冤枉!” 此时此刻,柴士恩能想到也能喊出口的,只有这两个字了。听他大喊“冤枉”,一位着红衣蒙红纱的女子缓缓开口,“六妹且慢,我还有话要问。”粉纱女子收住手中短剑,悻悻的转过身去跺了跺脚。柴士恩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盯着那红纱女子,等她发问。 “你说,你是比试时发生意外才落到这里的,那我问你,你要如实相告,你落下的来的地方在何处?”红纱女子的声音清冷好听。柴士恩抓牢这个活命的机会,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上面是仙游山,雾玄宫!” 话音未落,柴士恩忽觉那红纱女子的身体抖动一下,声音也颤抖起来,“你是说,雾玄宫?你师父姓甚名谁?”她的语速越发急促,柴士恩被吓了一跳,心中揣度,莫非此女认识师父?他曾听云松说过,有位叫叶弱痕的女子和师父纠缠不清,由爱生恨,莫非眼前这一位也是如此吗?柴士恩暗暗摇头,在心中道,“师父啊师父,您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做这般不知羞的事?您老人家闭关躲了不算,这笔帐可要算在我这做弟子的头上了!” 红纱女子见他不说话,催促道,“你说话啊!”粉纱女子用力在柴士恩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柴士恩吃痛,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师父叫易无涯,是个白头发的老头儿!” “是他?” 柴士恩看到,红纱女子在听到师父的名字之后,一只手缓缓落下,攥成了拳头,心不由得宜良,柴士恩暗想,看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自己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手里了。 “爹,娘,儿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柴士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拼命扬起头喊道,“黄泉路上,儿子一定好好打点那些鬼差,等您二老下来的时候,也能多谢照顾!” “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粉纱女子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孝顺的人都坏不到哪儿去,看来你是个意外。那就让我斩了你,下去替你爹娘打点那些鬼差吧!” 眼见她又要动手,柴士恩把眼一闭,等待死神的来临。可是下一秒,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柴士恩睁眼一看,正是那位红纱女子。虽然红色的面纱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但柴士恩还是从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中看到了善意。 “我,这?”柴士恩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们。如此绝色的女子,该称呼妹妹才是。可那又不够尊重,所以柴士恩试探着叫了声,“姐姐!” “姐姐?谁是你姐姐,别跟我们攀关系!”粉纱女子对红纱女子的做法很是惊讶,柴士恩看的出,她敢怒不敢言,所以只能把一腔愤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转眼的功夫,柴士恩身上已经被掐肿了好几处。 “跟我来,”红纱女子冲柴士恩招招手,其他几名女子想要跟上去,却被她的目光制止。柴士恩懵懵懂懂的跟在她身后,走的远了,才停下来。 “你师父,他还好吗?”红纱女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波澜,柴士恩承她救命的恩情,不愿让她尴尬,索性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也是一个月前才被师父带到雾玄宫的,知道的不多。他老人家每日多半待在紫宸殿,也难得见上一面。不过你放心,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现在正在闭关。” “原来是这样。”红纱女子似乎有些失望,柴士恩真的还想再多说一些,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红纱女子转向他,缓缓道,“这里究竟是何处,我不能明白告诉你。若非机缘巧合,寻常人穷其一生也是无法进来的。这也是冥冥中你我二人的缘分,既然你是无涯的弟子,也就如同我的弟子一般。你伸出手来,我有两样东西要赠与你!” 柴士恩觉得,面前的这位红纱姐姐不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难得的贵人。他本以为今天自己足够倒霉,好好的站在比武台上就掉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差点儿不明不白的被扣上一个“登徒浪子”的名号杀掉,没想到否极泰来,保住了小命不说,还有东西拿! 他连忙把手掌反复在衣服上擦过,这才缓缓伸出来。红纱女子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朝他手心一指,两样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其中一样,是一只金光灿灿的小瓶子。红纱女子说,“这里面装的金丹,可以为你增加大量的灵力。一共十颗,每半月服下一颗,不可贪功冒进,反而是坏事。”她又指了指另外一样道,“这本册子里记载着一些功法,可以助你快速修炼。若是我没看错,你体内似乎藏着一颗老树精元吧?” 第一百零一章 仙洞奇遇(三) “姐姐说的不错,”对红纱女子,柴士恩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我家乡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不知怎么的就瞧上我了,硬把这颗精元给了我,然后它自己就枯死了。因为这件事,我连夜逃到了保州城,后来又遇到了师父。” 想起这段经历,柴士恩就一阵懊恼。红纱女子点点头,“这也是你的缘法,日后定会明白的。你可先服下一颗金丹,看看效果如何。”柴士恩依言打开瓶子,倒出一颗金丹塞入口中,立刻满嘴生香,一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十分的舒服。 红纱女子渡了些灵力助那金丹在柴士恩体内运行,片刻之后,柴士恩忽觉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一团白光出现在他的头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嗯,不错!”红纱女子满意的点点头,“你师父看人的眼力,向来是高于我的,前途无量啊!”柴士恩被夸的不好意思,连声说着“不敢不敢”,红纱女子正色道,“此处并非你能久留之地,幸好见过你的只有我们姐妹几人,若是有别人……”她似乎不敢在想下去,一把拉起柴士恩道,“快走,我现在就送你离开这里!记住,出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里,包括你的师父。编谎话也好,怎样也罢,只要让他们相信,你只是死里逃生,回到了雾玄宫就可以了。” “你是在教我撒谎?”柴士恩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太好吧?”红纱女子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说真话,你必死无疑,说谎话又实在不好,真是为难呢!” “不,我愿意说谎!”柴士恩猛然一惊,心想,“好家伙,还是头一次听说说真话会要命呢。”红纱女子轻笑道,“你明白就好,赶快走吧!” 听说能回雾玄宫,柴士恩兴冲冲的走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史元亮和锻阑两个人。虽然前者对自己充满敌意,后者又曾颇有些看不起自己,但念在同门一场,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 “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柴士恩恳求道,“同我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两位师兄,一个叫史元亮,一个叫锻阑,不知道姐姐可曾见过他们?” “还有两个人一起掉下来?”红纱女子显得有些惊讶,“可是我们姐妹只见到了你一个,并没有见到他们啊!”她想了想,忽然惊呼一声,“不好,快跟我去救人!” 红纱女子飞奔起来,柴士恩发觉,她并非云松师兄那种风驰术,整个人更像是在飞!柴士恩心头一动,莫非自己见到的并非是人,而是鬼吗? 不对,他立刻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几次和红纱女子接触,都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属于人的温暖之意,若是女鬼,不会有温度。 柴士恩需要紧跟红纱女子的脚步,才能不会被她远远的甩开。两边的山石温泉在飞快的倒退,当空气中隐约有腥臭的气味传来时,前面的红纱女子才停了下来。 就在两人面前,一个巨大的水池陷入地面之下十来丈,绿色的水中有许多东西暴躁的游动,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让人汗毛倒数的鸣叫。柴士恩看的心中发寒,忍不住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别多问,你只要知道这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就行了!”红纱女子抬起头,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投向水池附近。柴士恩小声问,“你在找什么?” “找人,找你说的那两个人!”红纱女子很是焦急。柴士恩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他掉下来的时候分明是落在那一边的,红纱女子为什么会认为史元亮和锻阑会掉在这里。可是他不敢多问,只好帮着他一起找。 柴士恩把手放在嘴边小声叫道,“史师兄,段师兄,是我啊,我是柴士恩,你们在这里吗?”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两个人根本不在这里,柴士恩叫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 他失望的转身,想换个方向在叫几声试试看,忽然头顶有什么东西掉落,笔直的坠入水池当中。柴士恩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水下忽然窜出数百条银光闪闪,长着一口外露利齿的怪鱼来。那东西一沾水面,立刻被它们团团围住,瞬间没了影踪,不知是否被啃食成了碎片。 “好,好厉害!”柴士恩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神仙姐姐,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看起来似乎很是凶猛!”红纱女子道,“这里养着的怪鱼名叫六角,无论多么凶猛或是体型庞大之物掉进去,顷刻间就会被它们啃食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 “这么说,若是两位师兄掉进了这里,只怕如今已经喝过孟婆汤了?”柴士恩想到被那种利齿啃咬的滋味儿,不由自主的打个冷颤,“这可怎么是好,让我回去怎么和师父交代,怎么和云师兄交代?” 他双手掩面,欲哭无泪。红纱女子想要安慰两句,想到有人惨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柴师弟,是你吗?”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水池里传来,柴士恩仔细分辨,似乎是史元亮。他立刻大声问道,“是史元亮史师兄吗?”对方喜极而泣,“是我,柴师弟,我还活着,快救我啊!” 柴士恩和红纱女子同时低头下望,这才发现,就在他们站的这一侧的内壁上,史元亮双手紧紧的抓着一条藤蔓,眼泪巴巴的抬头看着上面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太激动,声音有点儿大,吸引了下面那些六角鱼的注意力。一排排利齿不停的开合着,若是被咬到一口,只怕史元亮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史师兄,你别乱动,我想办法救你!”柴士恩问道,“史师兄,你看到锻阑段师兄了吗,他是否也在这里?”话音未落,锻阑虚弱的声音就从下面传了上来,“我还没死,柴士恩,这场比试不算完,我还要和你再打一场!” 第一百零二章 无理要求 听到锻阑咬牙切齿的要和自己再打一场,柴士恩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或许不就这个人比较好,救上来了,只会让自己凭空多个实力不弱的对手。” “柴师弟,别再犹豫了,再犹豫,你师兄我的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比起锻阑的心有不甘,史元亮一心只想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柴士恩一咬牙,对红纱女子说,“神仙姐姐,还请你将二位师兄救上来吧!” 红纱女子问道,“你确定?看上去,他们两个对你并不怎么友好。”柴士恩苦笑,“都是些小误会罢了,人命关天,我总不能不管他们的。”红纱女子点点头,从身上系着的一个锦袋中取出一些黑色的粉末,托在掌心朝池中一吹,那些六角鱼立刻没了动静。柴士恩和红纱女子趁机抓住藤蔓将两个人拉上来,史元亮和锻阑双脚沾地,就瘫倒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史元亮才缓缓开口,“柴师弟,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一定会寻个机会报答你的。”柴士恩打趣道,“史师兄,只要你高抬贵手,能时不时的放我一马,师弟我就感激不尽了!”至于锻阑,一直没有说话。 “好了,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我这就送你们出去。”红纱女子感觉到史元亮和锻阑看向自己时那种疑惑又好奇的目光,不得不提出,“只是这里的规矩,外人不得入内,不然是要丢了性命的。不过,我看在这位柴公子的面子上,可以送你们出去,但你们必须把眼睛蒙上。” 史元亮当即表示同意,锻阑挣扎了几下,还是被蒙住了眼睛。红纱女子中柴士恩点头示意,并没有蒙住他的眼睛。 几人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一处瀑布附近。水流撞击在巨石上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柴士恩低头朝下看了一眼,水流之下是万丈深渊,只怕从这里掉下去当场就会粉身碎骨。 “好了,就是这里,再往前一步,你们就可以回到仙游山了!”红纱女子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可柴士恩总觉得,她对自己的那点儿“友善”,就是为了此刻诓他纵身一跳。 “这,这里吗?”史元亮被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双手极力的朝前摸索着,却什么都没摸到。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听的见,“这里仿佛是一条湍急的大河啊,你,你不会是骗我们吧?” 不等他再开口,红纱女子已经粗暴的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只听一声惨叫,史元亮往前一摔,直直的掉了下去,吓得柴士恩立刻捂住了眼。听到史元亮的惨呼,锻阑惊出一声的冷汗,只是这汗还没出透,他也下去了。 “本来,他们可以有更好一点儿的法子下去的,不过我是在看不惯他们,想必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就替你出手教训教训他们!”没想到红纱女子还有这么粗鲁的一面,柴士恩顿时吓得变颜变色,一个劲儿的奉承道,“是是,多谢神仙姐姐!” “行啦,你也该走了!”红纱女子手掌一翻,拿出一片荷叶朝地上一扔,那荷叶见风就长,眨眼间已经比一张床还要大了。红纱女子示意柴士恩站上去,柴士恩胆战心惊,又不敢得罪她,只好试探着站在了荷叶上,没想到,还挺结实的! “你我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保重!”红纱女子有些惆怅,柴士恩亦有些不舍,“神仙姐姐,我会记得你的。只是,不知姐姐什么称呼,回去之后,我也好禀告师父……” “不,不用了!”红纱女子似乎并不希望柴士恩这样做,“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脚下的荷叶缓缓下落,柴士恩坠入云雾中,他想到红纱女子双眸中的不舍和眷恋,忍不住埋怨师父,“这么好的女子就这样被辜负了,师父啊师父,你真是个罪人!” 比起柴士恩的一番奇遇,云松显然就没那么轻松了。在滴水成冰的溶洞中,那个被绑起来的怪人一个接一个的提出了许多无理的要求。 “喂,小子,你先替我暖暖脚!”他双脚上的靴子早就没了靴底,就连面儿也成了一团破布,且肮脏无比,尽管呼吸都冒着白气,云松还是闻到了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味。 “暖还是不暖,在你!”怪人似乎并不在乎,“只是你拖的越久,那三个人的性命……” “我暖!”云松想到生死未明的三人,就再也股不得那么多了。他屏住呼吸,快速的将怪人脚上的靴子拽下来丢到一边。他本以为外面的情形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了,可是当他看到靴子里的那双脚时,一股酸水从胃里直冲喉咙,让他差点儿当场吐出来! 整只脚被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包裹着,因为干冷,这些污垢呈现出皲裂的状态,轻轻一碰,就会掉下几片来。十根脚趾上的指甲盖里,藏着满满的泥垢和皮屑,那种颜色和气味,让云松整个人愣在当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怎么,受不了了,嫌我脏?”怪人似乎有些不满,身体轻微的晃动,带的那些拴住他的铁链“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云松连忙道,“不,不是的。”他哆哆嗦嗦的伸出双手,只碰了一下,就觉得那双脚冰凉坚硬。 一瞬间,云松忽然觉得面前的怪人很可怜,不知他被困在此处多久了,又是怎样的信念支撑他活道了现在,自己口口声声称他为前辈,却连一丝温暖也不愿意给,谈何让他告诉自己去救柴士恩等人的方法呢? 想到这儿,云松解开外袍,将怪人的双脚抱在怀里,缓缓蹲下身,贴着自己火热的胸膛。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迅速穿透仅剩的一层贴身衣物,云松忍不住打个寒颤,却把那双脚抱的更紧了。 “暖和,真暖和啊!”怪人无比陶醉的闭上眼,“多少年了,我都没有暖和过了,真好啊!” 第一百零三章 以命换命 来自怪人身上的寒气让云松不得不动用灵力来抵抗,才能坚持下去。渐渐的,他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而怪人的那双脚也开始有了属于活人的温度,直到和云松的胸口一样的温暖。 “好了,第一关算你过了!”怪人满意的收回脚,示意云松把那双破靴子给他套上,“第二关就容易些了,喏,看那边!” 顺着怪人的目光,云松看到地上对着一些黑色灰色墨绿色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怪人道,“我困在这里多年,只靠着一股灵力活到现在。从前是没人到这儿来,如今你来了,就用那些东西给我做点儿好吃的吧!” 于厨艺一道,云松并不熟悉,但一些简单的菜色也可以做的出来。他走过去,用手拨弄了一下那堆东西,干硬干硬的,碰撞时甚至能发出脆响。云松皱眉,回头问道,“前辈,是否能告知这是何物,我也好烹饪一番。” “放了这么多年,我也不记得都是些什么了,反正都是好东西就是了。那边有火,有锅,快做快做,我已经饿的受不住了!”怪人连声催促,云松只好硬着头皮一样挑了一些,拿到火堆旁。 溶洞中虽然寒冷,但却不缺水。云松找到一口铁锅,弄了些冰来在火上融化,就把那些黑了吧唧灰了吧唧绿了吧唧的东西放进去,反复清洗。 尽管这些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闻起来却没有什么怪味道。洗完第一遍,水已经黑的看不出颜色。洗第二遍的时候,水只是浑浊,并没有那么黑了。再洗第三遍,水已经开始清澈了。 云松惊喜的发现,这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东西,经过一番清洗过后,竟然变得绵软起来。他用随身带的霜云剑将它们细细的切成丝,重新融了冰水,放在火上炖煮。 没有多余的材料,只有一撮盐粒,云松心中忐忑不安,这样粗糙的东西,只怕连果腹都会觉得难以下咽。 随着火越烧越旺,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股奇异的香气渐渐飘了出来。怪人不停的抽动鼻子,连声道,“嗯,香,真香!好了没有啊,快给我弄一碗尝尝!” 云松担心这些食材放的太久,吃下去会坏肚子,所以坚持多煮一会儿。等到那香气越发浓郁,就连他也快滴下口水来的时候,云松才把铁锅端下来,稍稍晾凉,找来一块儿细长的石头,用霜云剑削成汤匙的样子,一勺一勺的喂进了怪人的嘴里。 想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那怪人连声称赞,几乎连舌头都吞下去了。喝了大半锅之后,怪人终于满足的停了下来,对云松道,“不错不错,剩下的这些就赏给你尝尝吧!” 云松一怔,忽然有些为难。虽然这锅东西闻起来十分鲜美,但他却觉得难以下口。怪人盯着他,“怎么,不吃,哼!”一声冷哼,云松不得不要呀,舀起一勺,仰头灌了下去! 鲜,甜,香,润,云松觉得这汤羹鲜美无比,喝下肚暖洋洋的,十分舒坦。他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把铁锅里剩下的汤羹全部喝完,这才不解的问,“前辈,那些看起来硬硬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做出来的汤羹这么鲜美?” “你小子啊,好福气!”怪人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那些,都是天上才有的仙草,若不是看你为我捂脚的份儿上,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呢!” “多谢前辈!”云松深以为然,问道,“那前辈还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这时,怪人的神情严肃起来,“我若说了,你就一定会做吗?” “前辈吩咐,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松想到,前面两件事虽然有些为难,但也可以做到,想来第三件事也不会难到哪儿去。没想到怪人冷笑一声道,“若是我要你的心呢?” 一口凉气呛在喉管里,云松猛的咳嗽了两声,愣愣的看着怪人。怪人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怎么,那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鬼话是说来骗我的?” “不,不是的!”云松立刻道,“我没有欺骗前辈,只是我不明白,前辈要我的心有何用处?” 怪人看着他,叹息一声道,“我被困在这里,只怕永远也无法脱身了。你知道那种不分黑夜白昼,没有吃没有喝,不能动弹,甚至连发了疯的吼叫都没人回应的孤寂吗?” 云松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过上他说的这种日子,能坚持多久。怪人见他沉默,继续说道,“从前我熬过来了,那是因为我已经麻木了。可是,今日你出现了,给我暖脚,让我重新知道什么是温暖。给我煮羹,让我知道什么是香甜。我不甘心再继续过从前那种日子,我想离开这里。” “把我的心给了你,你就能离开了吗?”云松还是不明白。怪人没有说话,一阵怪风从他身上吹起,将裹在外面的那些破布条吹落,他的身体虽然瘦弱,但却是完好的,只有左胸上,赫然有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一瞬间,云松明白那里缺的是什么东西了。怪人道,“我之所以会被困在此处,就是因为被人取走了心。没有心,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何走的出去。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我就能离开这儿了。” 如果把心给了他,自己就会死,云松很清楚这一点。可是,若自己不肯把心给他,那柴士恩三人就再也没有丝毫的生机。一条命换三条命,云松觉得这笔买卖很值! “前辈,我愿意!”他干脆的答道,“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前辈出去后,信守承诺,救出三位师弟,云松感激不尽!”怪人很是惊讶,“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们的性命,易无涯教出来的弟子,竟是这般傻?” “不,我不觉得这是傻。”云松第一次反驳,“师父说过,众生平等,我有权利或者,前辈也有权利或者,而三位师弟,也有权利好好活着!做为师兄,我要做的就是救出他们!” 第一百零四章 金沙占卜 “好!”怪人赞了一声,冷酷无情的道,“那就动手吧!” 霜云剑横在面前,闪着濯濯寒光,如月光如流水。剑刃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此乃云家家传至宝,到云松手中,已经是第十三代了。当日父亲将霜云剑交给他时,曾殷切嘱托,一定要好生随师父修炼,给父母家人争光,不要丢了祖宗的脸面。谁也不曾想到,今日这霜云剑竟成了要云家子孙的凶器。云松觉得轮回中有些事早已注定,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过。他看了怪人最后一眼,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剑锋一转,用力向胸口刺下去,剑尖穿透他的皮肉五脏,原来死亡比想象中更加痛! 当胸口的巨痛慢慢褪去,云松的身体缓缓向后倾倒。他觉得自己仿佛落在一地柔软的棉花中,那种被太阳晒过的清新的味道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舒服的闭上了眼。 已经不记得多久之前,他似乎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每当沐浴在春日的暖阳里,不用想着早起练功读书,不用惦记着大事小情,更不用去照顾那么多的师弟师妹,只有这时候,云松才活的像自己。 心底被压抑了太久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他想大声哭,大声笑,大声闹,却忽然想起此刻自己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孩子,醒来,醒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云松猛的惊醒,这是那个怪人的声音。可自己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听到他的声音?难道,他也死了吗? 一抹亮光在云松眼前划过,他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是在那个寒冷的溶洞中,对面的怪人被绑住四肢,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霜云剑还在手中,而胸口处也并没有任何的伤口,他这才恍然大悟,方才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前辈,您?”云松不解,怪人说的信誓旦旦,一定要挖了自己的心给他,他才能离开这里的。怪人目光炯炯的看向他,“无涯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实话告诉你,即便你真的挖出自己的心给我,我也永生永世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想考验你罢了。没想到你这傻孩子,哎,无涯好福气!” “前辈,一定有办法让您离开这里的!”云松真心希望能帮他,可怪人却道,“孩子,我犯了个天大的错,所以才会被惩罚,不能离开这里,别说是你,就算是你师父,也救不了我,况且,他已经救过我一次了。好了,你不是想知道你那三位师弟现在何处吗,来,帮我个忙!” 云松点点头,走近了些。怪人看向地上的一个黑色的罐子,对云松说,“里面有一些沙子,你抓一把出来。”直觉告诉云松,尽管那个罐子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是破旧,但他觉得里面的东西非同寻常。所以伸手进去的时候,云松格外小心。 如那怪人所说,黑色罐子里装的,的确是小半罐的沙子。但当他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那些沙子是金色的,一粒一粒,金光闪闪。 “用力把它们洒出去!”怪人声如洪钟,吓了云松一跳。他猛的将手里攥着的金色沙粒撒了出去,一片金光亮起,一张巨大的金色幕布出现在他眼前,耀眼夺目。 “前辈,这是什么?”云松觉得眼前的景象很是熟悉,似乎曾经在哪本古籍中见到过。怪人道,“寻常人占卜,多用铜钱龟壳,而我,则善用金沙!只是,自从被关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不知道是否还如从前那般灵验!” 金沙,占卜?云松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金竣年!他曾经不经意间在师父的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中见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此人善于用金沙占卜,所能占卜的不仅是吉凶祸福,寻人寻物,他的能力强大的让人恐惧! “您是金竣年金前辈吗?”云松颤声问道,怪人一愣,“你听说过我?”云松脸色一红,“在师父的一封书信中提到过您,没想到您竟然在这儿!” “书信,什么样的书信?”金竣年问的很急,云松道,“没有得到师父的允许,所以我,我只是偷看几眼而已,并没有敢多看。我只记得,那似乎是另一个人写给师父的,似乎在寻找金前辈你的下落。” “这么多年了,他们竟然还没放下。”金竣年眼中有很复杂的情绪闪过,云松想看明白,却怎么也看不明白。金竣年道,“算了,还是先帮你找人要紧!”他看向那片金沙,云松亦转过头去。 只见上面生出三个单薄的黑色人影,云松莫名觉得,那就是柴士恩、史元亮和锻阑三个人的剪影。三个人影在不停的移动着,同时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时而散开,而是聚在一起。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云松紧张的问,“金前辈,如何了,他们现在在哪儿?”金竣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云松心猛的向下一沉,莫非这三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前辈,到底如何了?”云松忍不住追问,金竣年却告诉他,“他们已经平安回到仙游山来,你若再耽搁些时候,只怕他们会比你先一步回到雾玄宫。”云松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金前辈,你是说他们已经回来了?是从那个深坑里爬,爬上来的吗?” 金竣年听他问的傻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去了那个地方,能活着离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见到他们,切不可多问,一切有你师父。更要告诫他们三人,不要胡言乱语才好。” “这,这又是为什么?”云松不明白他的意思,金竣年说,“天机不可泄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人故意要制造这场混乱,目的是为了要那三人其中一人的性命,顺便给你添点儿麻烦。至于是谁,你大可以好好想想,平日里谁和你过不去!” 第一百零五章 化为泡影 不用金竣年提醒,云松也知道此事和皮炜脱不了关系。他急着想要见到柴士恩三人,只有亲眼见到他们是安全的,才能真的放心。他向金竣年告别,“前辈,我要走了,不过你放心,我回去安排好一切,就会来看您的。我可以带一些衣物,吃的,等师父他老人家出关了,我会求他,让他救您出去!” “好,好!”金竣年一直在笑,笑着目送云松的背影走出他的视线,两行浑浊的泪水才缓缓落了下来。云松不知道的是,他走出溶洞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再也无法进来了。 山路还没走出多远,云松就听到有人大声抱怨,“柴师弟,我这受了惊吓,腿脚发软,实在走不快的,你等等我又怎么了!”柴士恩双手叉腰,擦了一把汗道,“我说史师兄,这短短的一段路,你都歇了三四次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天黑之前没办法回去。咱们出事,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们多着急,你也不忍心让他们着急的,是吧?” 史元亮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锻阑身上有伤,尚且支撑着,他若继续歇下去,只怕日后在一种师弟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史元亮一咬牙,强撑着两条酸软的腿站了起来,才起身,就被悄悄走到身后的云松猛的在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未站稳,就又“坐”下了! “云师兄!” “云师兄。” 柴士恩和锻阑一前一后和云松打过招呼,史元亮捂着胸口埋怨道,“云师兄,你也太不地道了吧,人吓人是真的要吓死人的!怎么从我背后走过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的,你知不知道……” “我好像在做梦一样!”云松主动抱住了柴士恩,“能在这儿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柴士恩笑道,“云师兄,你快放开我吧,幸好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大男人,若是被那些对你心生爱慕的师姐们看到,不嫉妒的生吞活剥了我才怪!” 锻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摇头苦笑。史元亮想到那些师姐师妹们看向云松的目光,忍不住酸溜溜的说,“柴师弟说的是啊,在咱们雾玄宫,云师兄可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又不食人间烟火,足足掉着别人的胃口。哼,好像整个雾玄宫就他一个男人似的!” 最后一句话,史元亮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云松只好装作听不见,对三人道,“咱们赶快回去吧,别让大家等的着急了!” 比武台坍塌陷落,同时失踪了三个人。雾玄宫一时间谣言纷纷,有人说雾玄宫有奸细潜入,趁师父闭关暗下黑手。也有人说,有人懂了不该动的心思,觊觎师父的位置,这才故意给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云师兄下马威。当云松带着满身疲惫的三人出现在雾玄宫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质疑和不解,都变成了对云松的敬佩! 云松虽然屈居第二,但在雾玄宫的弟子心目中,每当有事要解决的时候,都不会缺少他的身影。就像这一次,就在所有人以为柴士恩三人没命回来的时候,云松把他们带回来了! “什么,没事?”皮炜听说云松把人找了回来,还完好无损,惊讶的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他不耐烦的把手一挥,“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说你们打听清楚了没有,一群废物,是不是把话听错了?” “大师兄,怎么会呢,我是亲眼看到那个云松把人带回来的!还有史师兄,他也回来了,看样子有些累,幸好没有受伤!”回话的年轻弟子发自内心的高兴,没想到皮炜却一巴掌甩了过来,“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他们一定会死,一定!” “大师兄,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被打的弟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脸,不解的说,“那个柴士恩也就算了,死了活该。锻阑也是个不讨喜的,就算他命不好。可是,可是,还有史师兄啊,他可是一心向着大师兄你,鞍前马后……”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选了他!”皮炜怒吼起来,站在窗外的史元亮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只听皮炜道,“这么多年,他云松踩在我这个大师兄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入门比他早,伺候师父的时间比他久,凭什么师父事事想先到的都是他,就连这次闭关,也把雾玄宫交给了他!呵呵,怎么,是我不如他吗?还是师父偏心,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云松,根本没有我!” 其他人都被吓坏了,有人结结巴巴的小声说,“可是,史师兄他也是无辜的。”皮炜冷笑,“无辜?谁不无辜,我不无辜吗?我明明是大师兄,却被人压了一头。自从师父闭关,你知道那些人都在说什么吗,他们说师父这么做,就是在暗示他已经选定了云松,没有我的事儿了!想要扳回这一局,必须让他跌个大跟头!” “大师兄是说,人命?”这下大家都明白了,皮炜一早就料定了,柴士恩也好,锻阑也罢,还有史元亮,都不会活着回来。让史元亮去做裁定,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大师兄高明!” 奉承声比平日里弱了许多,稀稀拉拉的,他们心中都在惊惧,不知道下一次被皮炜当作上位工具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窗外,史元亮默默的转身走开。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无论是谁告诉他,他都不会相信的。这么多年,他一心一意的跟随皮炜,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没想到事到临头,去被皮炜利用,差点儿丢了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史元亮不明白,皮炜为何会如此狠心,非要自己去死?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在跟随皮炜的这些人中,自己资历最深,或许师父能看在这一点上,重重惩罚云松。十几年的兄弟情和一条人命,竟然比不上他的野心更重要,史元亮肝肠寸断,精神恍惚,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才好。 第一百零六章 心如寒灰 “史师兄,你回来了!” 正在史元亮失魂落魄,如游魂般四处游荡的时候,袁茂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叫住了他。史元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不失态,这才笑着转身,和他打招呼,“呦,袁师弟,真巧,你怎么在这儿?” “史师兄遇险归来,我怎能不前来祝贺一番?”袁茂上下打量着他,其实方才皮炜那一番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话,他也听到了,所以袁茂才跟着是史元亮到了没人的僻静处,叫住了他。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史元亮无心应酬他,“不过也把我折腾的够呛,我要回去好好歇歇才是,袁师弟,少陪!” “史师兄此番只怕感触颇深吧?”袁茂说的意味深长,史元亮心底一抽,含糊其辞,“是啊是啊,毕竟也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等哪天空闲了,一定带上好就好肉,找袁师弟好好的畅谈一番!”袁茂却不给面子的直接戳穿了他,“皮炜此人蛮横霸道,行事毒辣,只当他是为了野心罢了。可是对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也能如此绝情,真是让人齿寒啊!” 这番戳心戳肺的话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口中说出来,史元亮只觉得光脚走在一片荆棘上,鲜血淋漓。他慌忙和袁茂道别,夺路而逃,袁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更多了几分把握。 “大师兄!” 见过史元亮之后,袁茂去见了皮炜。比武台出事后,皮炜挑衅云松,袁茂便用了个苦肉计,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嘴角带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找皮炜“哭诉”。 “大师兄,救命,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袁茂毫无尊严可言的跪在皮炜脚下,皮炜嫌弃的躲了躲,问道,“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不像话!来,先把他扶起来坐下。” 有人过来扶起袁茂坐下,袁茂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捂着半边脸道,“师父闭关前虽然吩咐云松照看雾玄宫,可到底越不过大师兄你去!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知在师父面前无法交代,这就想找个替罪羊!” 他把葛昆峰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皮炜听,“大师兄,云松他一个人冤枉我不够,如今还拉上了葛昆峰和柴士恩。我,我这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啊!” “那你到底做了,还是没做?”皮炜明知故问,袁茂也只做不知内情,“大师兄,我冤枉啊!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况且,炸药这种东西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依我看,这雾玄宫上下,能轻易弄到这东西的,也只有他葛昆峰了!” 袁茂一口咬死葛昆峰,这让皮炜很满意,“袁师弟,别急,别急。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你和我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我还知道,如今那个葛昆峰、柴士恩,还有廖水、奚珺,他们五个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袁茂口出诅咒,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大有恨不得将几人剥皮抽筋的意思。皮炜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袁茂此人虽然平日了不多和人接触,但却是个心里有谱的,若能把他留在身边,也好补上史元亮的空缺。于是一来二去,如今的袁茂,赫然已经成了皮炜身边第一可用之人。 “你来啦!”皮炜见袁茂站在门外发呆,点手叫他进来,又让其他人退去,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和袁茂商量。袁茂虽然得到“重用”,却十分规矩,在皮炜面前即便是坐,也只坐一半,随时准备起身回话。 “史元亮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吧?”或许是因为心虚,得知史元亮活着回来那一刻开始,皮炜就觉得心内不安,总觉得自己那点儿龌龊心思已经被看穿了。袁茂起身道,“是,已经知道了,大师兄预备这么办?” “我,唉!”皮炜长叹一声,多少生出些悔意来。这些年,史元亮忠心耿耿,事事以自己为先,这么做的确有些对不住他。袁茂在心中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嘴上却说,“大师兄不必忧心,想来史师兄并不知晓其中内情,既不知道,那我们还是好兄弟!” “真的?”皮炜不敢相信,袁茂却拍着胸脯道,“大师兄若是放心我,我这就去预备一桌好宴席,就说是为史师兄压惊的。到时候大家吃吃喝喝,有什么不痛快的也就过去了。不过,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听袁茂要替自己解决这个大难题,皮炜心中不知如何感激,当下道,“袁师弟,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开口!”袁茂一脸忧色的道,“我想的是,毕竟纸包不住火,史师兄那般聪慧,总是会看出些端倪来的。大师兄您是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自然也就能屈。若是能当着众位师兄弟的面儿,和史师兄说上两句软话,一来可以让兄弟们安心,二来,纵使知道什么,史师兄也就不好发作了!” 这话说进了皮炜的心坎儿里,那番冷血的话出口,他也有些后悔。不说史元亮,就说在场的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疏离和估计。伤了一人的心不怕,但若伤了大家的心,只怕后患无穷。 “好,就照你说的办!”皮炜咬牙,不过是丢些薄面,比起众叛亲离,这点不算什么,“此事就交给袁师弟你了,师弟体谅我的难处,务必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袁茂答应一声,“大师兄放心,我这就去准备。”他恭敬的后退着出了门,转身去找史元亮。 比武台塌陷传的沸沸扬扬,在柴士恩等人回来后,各种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云松总算松了口气,对柴士恩道,“柴师弟不知,你们掉下去之后,我们大家曾想下去营救,谁知洞口处多了一处结界,竟然无法破除,这才耽误了些功夫,让师弟受苦了!” 第一百零七章 魔族公主 想到那番奇遇,柴士恩连忙道,“云师兄这是哪里话,我们不过受了些惊吓,幸好大家无事,都平安回来了。”云松点头,正要询问他们都遇到了些什么,忽然想起金竣年的嘱托,立刻转了话题道,“柴师弟受惊不小,先回一见喜歇息吧,等师父出关,自然会明察秋毫,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 本以为云松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柴士恩已经想好了一套半真半假含糊不清的说辞,准备糊弄他,没想到他一句都没问,这让柴士恩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紫宸殿后的密室中,易无涯忽觉心烦意乱,心神不安。从北青镇带回的两个盒子里装的东西,只有他和云松看过。两个盒子里装的,是两只一模一样的元鼎,只是两只元鼎自身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截然不同,一正一邪,正邪不两立。 原本云松提议,将那只至邪的元鼎销毁,以绝后患,易无涯却道,“这元鼎不是寻常之物,即便合你我师徒之力,也无法毁掉,只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为师的拙见,将这元鼎中的邪气缓缓替换,或许能免生祸患。” 于是,易无涯一刻也不敢耽搁,第二日便宣布闭关,又将雾玄宫上下交给云松打理,然后就带着那只至邪的元鼎进入密室。 起初,他缓缓的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元鼎当中,淡化鼎中的邪气。开始的一两天时,此法甚为有效,可从第三日开始,易无涯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元鼎之中的邪气十分混乱,似乎并不出自同一处。易无涯心内大骇,不得不向元鼎中心探查。而就在此时,一股邪气缠上了他。 那种阴柔的冰冷的如蛇一般的感觉缠的易无涯心神不定,他数次睁开眼,大口呼吸,希望能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却都无济于事。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易无涯,你好狠的心,怎么不肯放过人家呢?” 这声音让易无涯浑身一个激灵,“叶弱痕,是你?”可是下一秒,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不对,你不是她!” “哦?你如何认定,我就不是她呢?莫非,你们很熟吗?”那声音娇媚无限,极具魅惑之力,若非易无涯定力足够,只怕已经被摄住心神,听之任之了。 “哼,她虽然娇蛮,却不会如你这般满身邪气!若我猜的不错,你生前,该是魔族中人吧!”易无涯的声音冰冷刺骨,那声音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若是叶弱痕听到你这番话,不知道是否会高兴的哭出来呢!不错,我的确是魔族中人,这又如何?” “魔,邪道也!”易无涯一身正气道,“人人得而诛之!既然落入本座手中,便不会轻易放过你!” “哦,你要拿我如何,嗯?”那声音听上去不徐不疾,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拖长的声音任何一个男子听了,都会魂飞魄散。易无涯冷哼一声道,“自然是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易无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那声音霎时冰冷下来,“我活着时,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没想到死后,也有人惦记着,真是我的福气!既然如此,那就我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易无涯正要开口,忽觉一阵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朝元鼎中吸取。他立刻稳住身形,不料脚下不知何时多了磕圆珠,身子猛的向后一仰,眼前一花,已经站在元鼎之中了。 元鼎之中血气四散,腥臭难闻,易无涯对面站着一名绝色女子。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短袍,两条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隐隐有数道黑气从皮肤下面透出,狰狞可怖。 “好一位正人君子啊!”那女子见易无涯的目光从自己的腿上划过,脸上顿时有红晕闪现,忍不住笑道,“怎么,好看吗?”她搔首弄姿的转动着身体,易无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臭男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女子忽然变了脸色,“看也看了,此刻又装什么,好没意思!”她闪身来到易无涯面前,几乎把脸贴到他的鼻尖上,“你好好看看,我美不美?” 易无涯心中大骇,他平生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正要躲开,地面忽然生出无数条带刺的荆棘,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不得动弹。 “告诉你,我乃魔族公主奈曲,死后尸身藏身此元鼎之中休养生息。不料被你弄来任意折辱,今日就要你的狗命!”奈曲十根手指上下翻飞,数条彩色的天蚕寒冰丝交织重叠,缠住易无涯的脖颈,只要她轻轻发力,那比剑刃还要锋利数十倍的天蚕寒冰丝就会割破他的喉咙,要了他的性命! 易无涯冷哼一声暗运灵力,只听“轰”的一声,缠在他身上的带刺荆棘立时被炸的粉身碎骨,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脖颈见的天蚕寒冰丝,一拉一拽,竟将那一头的奈曲拉了过来! “你!”奈曲怒火中烧,对易无涯怒目而视。天蚕寒冰丝上传来的巨大灵力压制的她不能随意乱动,眼见被易无涯占了上风,奈曲忽然计上心来,故意把指尖按在天蚕寒冰丝上,指尖一痛,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奈曲冲易无涯不怀好意的妩媚一笑,易无涯心道不妙,正要躲开,只觉手背忽的一痛,皮肉之上顿时冒起烟来! 易无涯只得松开天蚕寒冰丝,奈曲放声大笑,“真是个蠢笨的!你可知,我自幼被父王喂下毒虫毒草无数,为的就是让我血中带毒。无论是……” 忽然,奈曲停了下来,惊讶万分的看着易无涯,“你,你,你是……”易无涯见她欲言又止,不知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奈曲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你,你竟然不是人,你,你是神……” “住口!”易无涯心中一震,“我好心奉劝,这话不要说出口,不然会替你魔族招来塌天大祸!” 第一百零八章 自作多情 奈曲眼底的震惊变得很复杂,她迟疑着看向易无涯,发现他的愤怒和自己的震惊一样,也很复杂。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不问,一个不答。奈曲道,“我和你一样,根本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送我回原来的地方!” “这不可能!”易无涯断然拒绝,“正魔不两立,既然你已经到了本座手中,就该好好悔过!”奈曲一愣,随即被他逗的笑了起来,“本公主没听错吧,你让我悔过?我来问你,我要悔什么过,有什么过?” “哼,魔界残暴嗜血,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易无涯微微眯起眼睛,“三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莫非魔界已经忘记了吗?还是公主你那时年幼,并不记得!” 奈曲猛的一震,思绪飘忽,仿佛回到了三万年前,那个所有魔族之人都无法忘记的血腥之日! 天地初开,便有神、魔、妖、鬼、人五界并存。它们各据一方,互不打扰,相安无事。但随着妖鬼两界日渐没落,走投无路之下投奔魔界之后,便形成了神、魔、人三足鼎立的局面。而在这三界之中,当属魔界的势力最大。 那时候,魔界之王奈崇光以为收服了妖鬼两族,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神界对抗,屡屡试探。一次,在杀了前往下界的数百名天兵之后,终于触怒上神,惹来灭族之祸! 那时的奈曲还未出生,但她的母亲亲口告诉她,在那一场大战中,她的六位哥哥都不在了。数十万的魔界将士葬身沙场,魔界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与神界签下条约,永世不得越界一步,这才堪堪保住魔界最后的子民。 奈曲出生后,魔界已经日渐式微,不复当年的勇猛。奈崇光整日饮酒,颓废不振,却希望唯一的女儿能重振魔界雄风。他望女成凤心切,却不知是害了奈曲。在一次强行修炼中,奈曲走火入魔,终是丢了性命。 “纵使魔界有错,那神界就没有半点错处吗?”奈曲想到父王对自己的严厉,和魔界中的老弱幼小,愤愤道,“别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尚,也不见对魔界下手时有丝毫的手软!我问你,莫非那些亡魂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吗?” “够了!”易无涯大声喝止,“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公主不必狡辩!从今日起,就请公主在元鼎之中安分守己,本座会教授你一些正道术法。何日这鼎中邪气尽散,本座就何时将元鼎放回原处!” “你,你要我修炼你们那些所谓的正道术法?”奈曲激动的用手指着易无涯道,“老头儿,你不是糊涂了吧?我可是堂堂魔界公主,你你!”易无涯不等她多说,把手一挥,立刻有一团纯白色的正气将奈曲包裹其中。奈曲顿时挣扎起来,想要冲出去揪住易无涯好好理论一番。奈何她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法摆脱这团白色正气,而她身体中所散发出的血红之气,也正在慢慢的消散。 “老头儿,本公主警告你,我魔界将士很快就会知道元鼎失踪,一定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要你们好看!”奈曲大声威胁着,易无涯却再不说话,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右脚轻轻在地上跺了跺,立时腾空而去,出了元鼎。 金玉堂的一角,袁茂用两扇屏风隔出一块儿清静的地方来,桌上珍馐美味已经摆好,每人面前的酒杯也已倒满,他见皮炜冲自己使个眼色,立刻端起酒杯道,“史师兄大难不死,平安归来,我们大家敬史师兄一杯,为他压惊!” 众人一起起身,端着酒杯看向史元亮。史元亮面无表情的坐着,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皮炜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史师弟,师兄我敬你,先干了!” 他仰脖喝光杯中酒,向其他人示意。众人也把酒干了,史元亮依旧没有喝的意思。皮炜有些急了,“史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聚在一块儿为你压惊,你不会连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吧?” “不敢!”史元亮斜眼看向皮炜,看的皮炜一阵心虚,“我史元亮人微言轻,命小福薄,当不起大师兄这杯酒,更当不起大家伙这杯酒。我自罚三杯,向各位师兄弟陪个不是!” 史元亮一连干了三杯,气氛顿时冷了下来。皮炜不满的看了袁茂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连这么一点儿事也办不好。袁茂只当看不到,招呼大家喝酒吃肉。 “史师弟,你不知道,出事之后,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皮炜没话找话道,“我几次想要亲去救你,可恨那个云松拦在前面,竟然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比武台。你若不信,就问问大家。” “是啊史师兄,大师兄的确很担心你。” “为了你,大师兄和云松翻了脸!” 有几个人帮腔道。 “多谢大师兄费心!”史元亮黑着一张脸道,“难怪云师兄亲自去将我们找了回来,原来是迫于大师兄你的压力,这么说,我该好好谢谢大师兄才是!” 分明皮炜什么都没做,一心只想看云松出丑。史元亮却说该谢他,这让皮炜如坐针毡,十分难受,“史师弟这是哪里话,咱们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不是吗?看着你受难,做为师兄,我这心里……” 皮炜的“拙劣”演技或许在别人看来,还有几分真情实感,但史元亮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解的无比透彻,以至于皮炜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史元亮都能猜到他的真实用意。所以这种“真情实感”在史元亮眼中,变得更加恶心! 又是相对无言,皮炜一会儿给史元亮倒酒,一会儿给他夹菜,史元亮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这时候,金玉堂中的其他弟子已经用完了晚饭,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袁茂本来去拿酒,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他慌慌张张的压低声音说,“大师兄,外面乱起来了,听说,是有人闯入了仙游山!” 第一百零九章 仙山失守 “什么?”听到袁茂说有人潜入了仙游山,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来找自己的黑衣人被发现了。面前的酒菜顿时索然无味,皮炜不得不装出一副万分紧张的模样,对其他人道,“快,大家一块儿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出了金玉堂,皮炜却借口自己肠胃不适,要去茅厕,一人返回了住所。当他并没有发现那人留下的纸条和踪迹时,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袁茂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惊讶的问道,“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啊!”皮炜受惊不小,连忙转身,见是他,有些气恼的问,“你来做什么,进门也不说一声!”袁茂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大师兄,我是担心你,又到处找你不见,这才来这儿看看,没想到你真在这儿!” 皮炜端起一盏凉茶喝了一口,用来掩饰自己的不安,“那,那外面怎么样了,那人抓到了吗?”袁茂道,“云师兄已经带人去找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大师兄你看,我们要不要也……” “哼!”皮炜不屑道,“既然他这么愿意多管闲事,那就让他去好了,我们不过随着大家一起做做样子就好,何必费事,走!” 半个时辰之前,云松照例在紫宸殿的巨大沙盘前,查看仙游山各处是否妥当。这个沙盘是易无涯亲手所造,仙游山一切的变化,都会反应在这个沙盘之上。 之前的几天里,沙盘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就在刚刚,云松发现其中几处入口都有被破坏的痕迹,然后数条黑影出现在沙盘之上。云松顿时一怔,有人闯入了仙游山! 他立刻吩咐巡夜的弟子前去查看,云松站在沙盘前,见那些黑影似乎并无任何目的的乱走着,几次陷入迷阵当中,不久就从其中脱身了。这让云松觉得更为惊讶,毕竟师父所设的三座迷阵法力极强,就连雾玄宫的弟子,也没有多少能毫发无损的轻松通过。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对方不可小觑,且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云松用银铃通知了葛昆峰、奚珺和廖水,片刻之后,他们就带着柴士恩一块儿来了! “云师兄,出什么事了?”奚珺看到沙盘上的黑影,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闯上?”云松点头,“对方有备而来,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请师兄尽管吩咐!” 云松点点头,“来的一共有五个人,而我们也有五个人!”他的目光坚定,毫不迟疑,柴士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云师兄是想让我们各个击破,阻止他们?” “是!”云松知道,这件事有些困难,“柴师弟,你才回来,或许可以……”他本来想给柴士恩加派几个人手,确保万无一失。可柴士恩却冲他神秘一笑,“云师兄放心,我可以!” “好!”云松迟疑着点点头,分别从几人身上各取了一丝灵力,注入那几道黑影中,然后说,“如此一来,他们无论移动到什么地方,只要存着这一丝灵力,就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的下落。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夜色中的仙游山显得愈加的神秘莫测,松柏杨柳披上一层黑纱,随着夜风左右摇摆,仿若游荡凡间的幽灵,又像是这仙游山的守护者。柴士恩独自行走在山林间,既要努力寻找那股来自他身上的熟悉灵力,又要小心在迷阵中穿行,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身后,一道诡异的黑影正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那样子,就像是两个把手脚捆绑在一起的人,笨拙的一前一后的走着。 “怎么回事儿,明明就在附近啊!”柴士恩清晰的感觉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附近,可已经在这里转了两三圈儿,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柴士恩不得不停下脚步,而身后的那道黑影,也一块儿停了下来。 “这边,还是这边?”柴士恩实在没了主意,只能使出一招既古老又经常使用的方法——扔鞋!他脱下左脚的靴子,用右脚站立,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然后猛的把靴子向上一抛。待靴子落地,鞋尖指向的一面,就是他要走的一面! 柴士恩紧紧盯着从天而落的靴子,紧张的等待最后的结果。“吧嗒”一声,靴子落地了,奇怪的是,既不冲左也不冲右,既不冲前,也不冲后,靴子竟然大头朝下,在地面立住了! “嘿,真是见鬼了!”那个“鬼”字一出口,柴士恩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都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被自己这张乌鸦嘴说中了可怎么好? 心里这么想着,柴士恩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弯腰去捡靴子,如雪的月光从上面照下来,柴士恩赫然看到,地上竟然有两个影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而另外一个,却不是! “难不成,真让我说中了?”柴士恩别的不怕,就怕这看的见摸不着的鬼魂。小时候那些坟头荒冢的鬼故事听了不少,可遇见鬼,这还是头一遭。柴士恩只觉得冷汗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手里捏着拿着靴子,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突然,柴士恩猛的转身,背后的黑影已经高高的举起了两只枯爪,正朝着他的脖子掐了过来,柴士恩拔出破海一剑刺了过去,对方忽的一闪顿时不见了。 “好险,好险!”柴士恩擦了一把冷汗,那股熟悉的灵力还在附近,并没有走远,也就是说,那道黑影也没有走远。柴士恩心中恐惧,却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他记得村中的老人说过,鬼魂怕恶人,于是柴士恩提着破海剑挺直腰板,大声骂道,“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东西,躲躲藏藏的,等我一会儿抓到你,先下油锅炸,再用石磨捻,最后扔到臭水沟里喂癞蛤蟆!” 第一百一十章 各展神通 柴士恩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到了后来竟然越骂越顺畅,越骂也痛快!他渐渐感觉到,对方正在黑暗的掩映下悄悄远离自己。他知道,绝不能让对方轻易逃脱。 “告诉你,我折磨人的手段可不只这些,还有很多没机会施展出来的,正好可以用在你身上!”柴士恩故意抬高声音,却把脚步放的轻而又轻。他屏住呼吸,朝着那股熟悉的气息缓慢靠近。他几乎已经看到,拿到黑影正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贴在一棵大树的后面。那棵树并不像其他同伴一样笔直向上,而是蜿蜒的绕过挡在左右的两块嶙峋巨石,形成了一种别扭的姿态,而那道黑影则用了相同的姿态几乎和大树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那股熟悉的气息,柴士恩几乎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夜风抚过遮住天空的树叶,斑驳的月光摇动着,柴士恩踮着脚尖绕到那条黑影的背后,猛的在他肩膀上一拍,“找到你了!”黑影被他吓的不轻,转身夺路而逃。柴士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拉一拽,将他翻转过来面对自己,迅雷不及掩耳的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啊!” 柴士恩只觉得一道天雷直接劈在天灵盖上,震的三魂七魄瞬间脱离了躯壳。趁着他发愣的瞬间,对方猛的朝他推了一把,转眼间消失在了夜色浓重的密林当中,不见了踪影。 仙游山之巅,当云松面对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时,心内忽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对方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形矮小,长着一张俏丽可爱的娃娃脸,如果不是见识到了她体内灵力的强大,云松大概会把他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哥哥,你瞧,我还这么小,这么弱,你放过我好不好?”小女孩儿的声音甜美,笑容可爱,就连下巴扬起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让人迷醉。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会被这样美丽又弱小的面庞所欺骗,而云松透过她的皮囊,看到的却是一副红粉骷髅! “还是收起你那一套骗人的把戏吧,”云松手中的霜云剑在夜色微微发亮,“说,你们趁夜闯入仙游山,犯我雾玄宫,究竟有何目的?”小女孩儿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怜又无助,“哥哥,你,你这么大声,吓到我了!我,我不过是见这仙山美丽,又有哥哥你这般长的如仙人一般的人物,所以才贪玩儿走了进来!” “哼!果然是狡诈的狂徒,仙游山内外有三座迷阵,岂是说进就能进的!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要不客气了!”霜云剑的剑尖已经对准了小女孩儿的心口,两人之间不过三尺有余的距离,若是云松真的动手,只怕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小女孩儿眼中涌起大颗大颗的泪珠,却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云松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痛了一下,只是短暂的失神,眼前已经一花,那个小女孩儿已经不在了! 云松双脚一动,正要去找,脖颈间却有一双冰凉的女子的手摸了上来,朱唇慢启,带着女儿香气喷在云松的耳垂上,“你是在找我妈,嗯?” 那声音与之前小女孩儿娇憨的音色截然不同,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如同天上的云朵,溪水中的沙砾,抓的越紧,溜的越快。云松竟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此刻,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 “别反抗,没用的!”女子从他的身后转到身前,云松觉得呼吸和心跳同时停住了。半张面纱之下,只露出一对眼睛而已,而只需要这一对眼睛,就已经深深迷住了云松。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松再次问道。女子伸出一根比白玉还是美丽细腻的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我是什么人,现在还重要吗?”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星月不落,旭日不升。葛昆峰、奚珺和廖水顺利的抓到了他们要找的潜入者,待到和柴士恩汇合时,却发现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陶罐,低着头站在他们面前,一言不发。 “柴师弟,这?”见到柴士恩只身前来,葛昆峰微微蹙眉,暗道云松不该让他去的。奚珺抢先一步安慰道,“柴师弟,没关系的,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廖水更是大大咧咧的道,“就是就是,本也没指望你,说吧,那人现在在哪儿?” 柴士恩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师兄师姐,你们别害怕啊,其实挺好玩儿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柴士恩把陶罐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封住的盖子,毫无防备之下,一个雪白骷髅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啊!”廖水尖叫一声回身抱住了身旁的奚珺,奚珺脸色苍白,盯着柴士恩等他给出合理的解释。葛昆峰用手指着柴士恩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坏了?说,你从哪儿弄来了这么鬼东西!你不知道她们姑娘家就怕这个东西吗,赶快扔了,扔了!” 柴士恩无辜的说,“葛师兄,这个不能扔啊!这,这就是我,我找的那个!”说着,那个骷髅从陶罐里钻了出来。除了头部是骷髅之外,身体还算正常。 “我明白了,他们,不全是人!”葛昆峰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他们三人抓到的,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而柴士恩抓到的,和他们不同。也就是说,入侵仙游山的,不是寻常人! “快去找云师兄,务必尽快把这件事告诉他!”奚珺当机立断,可转头看向那个陶罐里的有个骷髅头的怪物时,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柴士恩见状立刻低喝道,“回去,别吓着我师姐了!”那怪物似乎特别惧怕柴士恩,顿时缩回了陶罐中,甚至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廖水有些好奇的凑过来问,“柴师弟,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然把他吓成这样?也跟我说说,以后遇到了,我也好大展身手一番!” 第一百一十一章 熟人见面 说起来,柴士恩还真的费了一番手脚才抓到了这个骷髅怪。他告诉廖水,“这家伙贼的很,摘下他面具的时候,也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儿让他逃脱了。后来呀……” 后来,柴士恩灵机一动,近来他发现,自己开始和周围的一些花草树木产生了奇怪的联系。起初只是能够感知到它们喜怒哀乐,但渐渐的,就和它们有了交流的能力。 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柴士恩觉得很新鲜。他经常蹲在一丛花草间,试着和它们说话,在它们的口中,柴士恩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花草的眼中,天是透明的,雨水是甘甜的,而人,是矮小的! 骷髅怪逃的无影无踪,周围全都是参天大树和各种花草,所以柴士恩就请求它们帮忙,寻找它的下落。 “你可真厉害!”廖水感觉这一切真是太新奇了,“柴师弟,等空闲了,你帮我问问咱们一见喜里的那颗荷花,分明去年开的是粉红色的花,今年怎么就是浅黄的了呢?” 几个人一路说笑,到了雾玄宫的最高处,紫宸殿。 此刻殿前有一只巨大的黑色囚笼,云松就被困在里面,看上去痛苦又无奈。一名黑衣女子哼着小曲儿站在囚笼前,摆弄着涂的鲜红如雪的手指甲,悠哉悠哉的等着四人的到来! “是她!”在看到那个女人的脸时,柴士恩猛的收住了脚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在保州城江家看到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自称是江咏歌表妹的嫣嫣! 柴士恩下意识的想要躲到葛昆峰的背后,可廖水却因为看到云松的困境而死死拽住了他,让他不能退后半步。 “妖女,你对云师兄做了什么?”廖水气急败坏的怒吼道,嫣嫣转头上下打量她几眼,眼底全是不屑和讥讽,“你是什么人,也配来质问我?让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不然,我就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你敢!”葛昆峰拔出虎啸冲到嫣嫣跟前,却扑了个空。身后嫣嫣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凭你门这些小伎俩,也配在我面前动手?”嫣嫣手指反转,一朵妖艳的红色花朵跃然手上,花蕊之中两排獠牙狰狞可怖,葛昆峰嗅到花瓣上的血腥气,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丧命于此花之下! “我再说一遍,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我没空和你们废话!”嫣嫣显得不耐烦起来,她手上的花朵开开合合,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暴躁。 这时候,柴士恩从几人当中走了出来,他只想赌一把,赌这个嫣嫣已经忘记了自己。可是当他看到嫣嫣眼神在发生的变化时,他知道自己赌输了。可是此时再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嫣嫣开口道,“你也在这儿,好啊,好啊,有熟人在,就更好说话了。”她对着柴士恩的时候,态度竟然温和了许多,这让其他人都十分诧异。 “你究竟要做什么?”柴士恩全身戒备,他曾经亲眼看过嫣嫣的五根手指深深刺入那个丫头的头顶,转瞬间就取了一个人的性命。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再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浑身就止不住的颤抖。 “我们并没有恶意,”嫣嫣正色道,“我们只是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不想伤害。”她说的越是真诚,柴士恩就越不敢相信,“那你能告诉我,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吗?说出来,我也好替你找找看。” 嫣嫣咬了咬嘴唇,“这个,我不能说!”她有她的顾虑,这件东西若是照实说出来,只怕就没有拿回来的可能了。她只能说,“我要见你师父,有些话,我只对他说!” “不可能!”柴士恩断然拒绝,“师父他老人家在闭关,怎能轻易惊动?况且,你如此对云师兄,你真的以为,我们会放过你吗?” 话音未落,葛昆峰、奚珺和廖水三人已经将柴士恩围在当中,各自拔出武器,对准了嫣嫣,大有和她拼个鱼死网破之意。 “你们以为,真能撼动我分毫吗?”嫣嫣正视几人,眼底隐隐有杀意浮现。柴士恩忽然冲他一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破海带着波澜水光直冲天际,嫣嫣脸上有一抹赞许闪过,却不敢轻视分毫,对面迎了上去,却错开柴士恩手中的破海,左手变爪,爪向了廖水吹弹可破的脸蛋儿! 哪个姑娘家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廖水慌乱的躲开,嫣嫣邪魅一笑,一把抓住柴士恩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嫣嫣腾空而起,带着柴士恩消失在漫天夜!” “柴师弟!” “柴士恩!” 几人这才慌了神,柴士恩被那魔女带走,多半有去无回。廖水心中一凉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都怪我,我若是拉住他,就不会如此了!” 囚笼中,因为嫣嫣的离开,压在云松身上的灵力猛然消失,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打开囚笼的钥匙就在紫宸殿的长桌上,快去拿!”葛昆峰答应一声,飞奔进去取来钥匙。 “云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奚珺朝紫宸殿内看了一眼,眼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握的了,柴士恩的生死,雾玄宫的安危,若有一样出了事,都不是他们能够担待的,“我们要不要告诉师父?” “不行!”云松知道,此刻师父的处境并不比他们轻松多少,即便不能替他老人家分忧,也不该在这时候去给他添麻烦,“召集更多的弟子,一定要把柴师弟和那个叫嫣嫣的人找出来!” 危难当头,云松已经顾不得许多,即便会闹的整个雾玄宫沸沸扬扬,人人议论纷纷,也只能如此了。 当柴士恩落地时,嫣嫣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你很怕我?”柴士恩强忍着不让上牙碰到下牙,“我不怕,但我亲眼见到过,你杀人!”嫣嫣笑了,“在保州城,江家?”柴士恩点点头,“是,这一次,你又要杀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盘托出 对于柴士恩会如此问,嫣嫣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见到过自己亲手杀人的人,是很难不把自己和绝世女魔头联系在一起的。但是她并不在意柴士恩对自己的误会,“我说过,我只是想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如果我说我不相信呢?”柴士恩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紧紧的盯住嫣嫣,“想要说谎也要把表面功夫做好,方才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是如何对云师兄的!” “我那是迫不得已!”嫣嫣有些无奈的说,“不得不说,你说的这位云师兄的确可以算的上是一位强敌,对于这样的敌人,我是很敬佩的。若不是交手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被我恰巧钻了空子,现在被关在囚笼里的,不一定是谁呢!” 柴士恩相信她后面说的这些话是真的,或许在别人眼中,云松是个完美无瑕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无懈可击。但作为旁观者,柴士恩知道,云松最大的弱点,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女人。 无论是廖水的穷追不舍,还是奚珺的不苟言笑,云松总是紧张的。所以不出意料,在面对嫣嫣这种妖精似的女人时,他会更加慌张。也就是因为这种慌张,才成为了嫣嫣的“手下败将”。 “你到底要什么?”柴士恩咬牙切齿的问,“不过我告诉你,金银珠宝,古董玩器,这里是一件都没有的!”自从到了雾玄宫,柴士恩就发现这里是真的“穷”,在这些修仙之人的眼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甚至比不上一粒可以稍稍提升灵力的丹药。所以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多少值钱的玩意儿。 “不不不,”嫣嫣摆摆手,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比比划划的道,“大概是一个鼎,这么高,这么大,看上去很旧,很古朴,上面的纹饰非常古怪,你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她极力的用最隐晦的言语表述着那件东西,柴士恩听的一头雾水,“你找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你还是直说好了?”嫣嫣想了想,“那个东西是不久前才被带道雾玄宫的,大概,大概十天前!” “难道是那个?”柴士恩忽然想到,就在不久前,他们带回了在北青镇井下找到的那两个盒子,交给师父之后,师父就立刻闭关了。莫非,嫣嫣要找的东西和这个有关? “你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儿对不对?”嫣嫣变得激动起来,她抓住柴士恩的手,“如果你真的知道,务必要告诉我!相信我,留下它,不会给雾玄宫带来丁点儿的好处,只会给你们招来无穷的祸患!”她甚至伸出手高举过头顶,发誓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还记得吗,在保州城的时候,我帮过你一次!” “你,帮过我?”柴士恩觉得无比荒谬,“加上这一次,我是第二次见你,你何时帮过我?”嫣嫣道,“那次我并没有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你面前,你可还记得,在路上,一位可怜的老人拦住了你,求你替他在第二天的法事上,将一样东西交给神子江咏歌!” 记忆瞬间回到了保州城的那段日子,柴士恩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在他把那个盒子交给江咏歌之后,江咏歌受伤,他也陷入了昏迷当中,之后就被莫名其妙的带到了雾玄宫。原来嫣嫣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因为她,只怕现在他已经和爹娘一起过上了吃吃喝喝的富足日子! “是你!”柴士恩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感激之情,有的只是无限的愤怒,“说,你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你在江家行凶吗?哈,太可笑了,我并没有打算揭穿你,我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不,我是要帮你除掉江咏歌!”嫣嫣的目光如毒蛇一般,让人恐惧,“在这世上,有你就不能有他,有他就不会有你!” “胡说!”柴士恩自认和江咏歌还没有熟到好哥们儿好兄弟的份儿上,却也没有什么仇怨,非要他死不可,“荒唐,我知道你要杀他不过是想灭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说什么为了我,不过是想让我替你背这口黑锅而已!” “你不明白,我不怪你。”面对柴士恩的时候,嫣嫣不自觉的变得温和而有耐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啊!”柴士恩挑了挑眉毛,“想让我帮你,就要说实话!先告诉我,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对你来说为什么那么重要,你拿到那件东西之后,会立刻离开雾玄宫吗?”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夜风也变得急促起来,几片乌云积聚在一起,遮住了漫天的星光和月光,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了。 “会,拿到那件东西,我会立刻离开这里!”嫣嫣知道,只要她还留在雾玄宫,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回到这个鬼地方来!”她抬眼望了望世人向往的仙山宝镜,嘴角露出嘲讽之色,“这里,远不像看到的那么干净!” “你为什么确定我会帮你?”柴士恩反问,“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说服自己去帮你。”嫣嫣知道,想要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颠覆对自己的固有印象,转而完全信任自己,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来说服他。 “因为,我要找的东西,是藏有魔界公主奈曲尸身的元鼎!”嫣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慌张,可紧握的拳头还是出卖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魔界虽然日渐衰败,不比从前,奈曲的父亲也已经魂飞魄散,神界也好,人界也罢,都不把魔界放在眼中。可我要说的是,魔界众人齐心合力,为了保住奈曲,为了让她复活,重振魔界昔日雄风,是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包括和雾玄宫一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得不行 魔界,血战! 当这两个曾经与柴士恩相距万里之遥的词汇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柴士恩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知道,嫣嫣没有在开玩笑,更没有在恐吓自己。因为他发现,就在他的对面,嫣嫣同样在颤抖。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柴士恩说,“如此相安无事,大家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好吗?”嫣嫣忽然掩嘴笑了起来,直笑的流下了眼泪,“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吗?那好吧,我就让你看看,魔界众生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猛的伸出双指飞快的在柴士恩眼皮上轻轻一抹,一片血色将面前的夜色染的血红,柴士恩看到,那些与他面容相似,只在额头之上多了两只怪异犄角的人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踉跄着行走在山林间,捡拾一切可以吃的果子、野草、落叶。 “三万年前的大战之后,魔族的疆域被夺去,他们只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山林间,食不果腹,勉强苟活。”嫣嫣背过身去,不让柴士恩看到眼底的泪水。柴士恩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更好的地方生活呢?” “不是不想,而是做为失败的一方,他们生生世世都无法离开这里,一旦越过边界,就会烈火焚身,直至灰飞烟灭。奈曲的父王,就是因为不想被白白困住了一生,才会丢了性命。”嫣嫣顿了一下说,“不过,我很佩服他,做为男人,与其蝇营狗苟的活上一世,不如轰轰烈烈的搏上一次。若是赢了,便能闯出一片天地。若是输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也好过日日煎熬。” “可是,你也说了,你要找的是那位公主的尸身,她已经死了。”不知是否被魔界众人的凄惨生活所打动,还是觉得嫣嫣说的有些道理,柴士恩放缓了语气对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不!”嫣嫣抬起头,眼中有坚毅之色,“我们已经找到了复活奈曲的方法,只要找回她的尸身,就能让她醒过来。你要知道,她身上流着的是魔界皇族的血脉。眼下魔族一蹶不振,急需她以公主的身份带领众人重振魔界。而且,除了她,我们已经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魔界危机一日强过一日,魔界众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再寻不到出路,只怕数年之后,便再也没有魔界的存在。寻找复活奈曲的办法,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直到半月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 “当时大家都欢喜极了,我们甚至没有任何的停留,立刻赶往北青镇,去取回装有奈曲公主尸身的元鼎。”嫣嫣知道,此刻已经没有再向柴士恩隐瞒的必要了。柴士恩恍然大悟,“所以说,化魂道的人和那些兽妖,都是去找这个元鼎的?” 嫣嫣点点头,“不错!”柴士恩顿时往后一步,手中的破海也指向了她,“北青镇上的百姓,也是你们杀害的?”想到张家老宅宣天白骨,还有百姓们失去亲人和家园的凄楚,柴士恩已经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了! “不,不是我们做的!”嫣嫣道,“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骗你。我也说过,魔界众人,是无法擅自离开被禁锢之地的。”柴士恩冷笑,“还说没有骗我,那你呢,你为何会站在这里?还有和你同来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魔界之中,并非全都是魔族,还有一些妖鬼,他们是不受限制的。”嫣嫣道,“并非所有人都盼望魔界崛起,所以,在我们寻找复活公主法子的同时,也有人在竭尽全力想要找到她的尸体并且毁掉。你所说的那些兽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可是,它们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元鼎的确在北青镇,却在那座不起眼的小庙的井下,被我先一步找到,带回了雾玄宫?”柴士恩觉得自己果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么离奇曲折的事都能被自己遇上。嫣嫣惊讶道,“是你带回了元鼎?”柴士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是!” “那你也一定知道元鼎现在在哪儿对吗?”嫣嫣迫切的问道,柴士恩告诉他,“元鼎带回之后就交给了师父,所以,想要拿回元鼎,必须去找我师父!” “多谢!”嫣嫣终于知道了元鼎的下落,心下稍安,谢过柴士恩之后转身要走。她知道,那座雄伟高耸的紫宸殿,就该是他们的师父所住之处。可嫣嫣才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我师父,不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柴士恩知道,师父闭关,任何人不能轻易打扰,何况还是面前这个女人。嫣嫣回头,“你要阻止我?”柴士恩道,“我是雾玄宫的弟子,有责任阻止你去打扰师父!” “可是,你拦不住我!”嫣嫣的身体柔软如水,擅长在敌人不知不觉间缠上他。可柴士恩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破海剑始终对准她的喉咙,让她根本施展不出本事。 “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悲悯,你也在可怜魔界的人,不是吗?”嫣嫣妄图打动柴士恩,柴士恩却说,“可这并不是你闯入雾玄宫的理由,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月余不见,嫣嫣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保州城大街上那个替人跑腿的小伙计,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强大灵力,让她不敢小觑。 “你知道我一定要取回元鼎!”嫣嫣也有她的不得已,柴士恩没有说话,执剑刺去,嫣嫣闪身躲开,一只冰冷的玉手搭在柴士恩握剑的手背上,柴士恩猛的抽回手,剑柄大力击打在嫣嫣肋下。一声炸雷响起,嫣嫣吃惊的看向柴士恩,柴士恩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手软,破海挽出几朵剑花,贴着嫣嫣的身体划过。 只听“刺啦”一声,腰带裂成两段,缓缓滑落在地上,嫣嫣惊呼一声,外衫已经不见了,柴士恩反手脱下自己的外袍,兜头盖脸的罩在她身上,迅速的用绳索捆住,将她提起,朝紫宸殿御剑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静阁 一番手忙脚乱,葛昆峰才找到那把打开囚笼的钥匙,将云松解救出来。奚珺担忧的看了一眼紫宸殿,“师父尚在闭关,对方的目的未明,我担心他们是冲师父来的!”云松道,“廖水师妹,你留在这里,一旦发现那个魔女和柴师弟的踪迹,立刻用银铃通知我们!” “好!”廖水背对着紫宸殿的殿门执剑而战,师父对她来说是生命中无比重要之人,曾经廖水问过自己,如果师父和云师兄同时掉进水里,自己会救谁。答案不言而喻,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师父。所以即便那个魔女有万千手段,自己也会将她死死的拦在殿门之外,半步不能踏入! “云师兄!葛师兄!两位师姐,我回来啦!” 柴士恩稳稳的落在几人面前,把手中的人往前一推,兴奋道,“人我给你们带回来了!”廖水吃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柴士恩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计!师姐,这次你是不是得好好夸夸我?” “不错不错,有你师姐我当年的风范!”廖水抓过嫣嫣,问云松道,“云师兄,该如何处置这些鬼东西?”云松的本意是想暂时将他们看押起来,等师父出关之后再做计较。但眼见这个嫣嫣如此狡诈,只怕夜长梦多。于是云松道,“师父有令,擅闯仙游山雾玄宫着,杀无赦!” “不可!”嫣嫣忽然高声叫道,“我们此来的目的,柴士恩是知晓的!”柴士恩知道,她是想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正想向其他人解释,奚珺已经先一步挡在他面前道,“柴师弟,此等妖女口中如何有半句实话,我们不会相信的!” “是啊柴师弟,”葛昆峰走到嫣嫣面前,白了她一眼道,“这种低劣的离间计,也敢用我们身上。你恐怕不知道的,柴师弟虽然入门晚,但我们也是出生入死过的,怎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彼此猜忌?” 嫣嫣转头笑眯眯的看向柴士恩,“那你敢用的父母家人发誓,你不知道什么魔界之事,更不知道魔界公主的下落吗?” 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柴士恩如何肯用父母家人发誓?况且,是明知一定会应誓的誓言?他嘴角抽动一下,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廖水不耐烦的催促道,“云师兄,别和这种女人废话,赶快送他们上路,我也好回去睡个踏实觉!” 什么魔界,什么公主,这些话落在别人的耳中,自然是无稽之谈,但云松心中却是一动。带回那两个盒子的时候,师父已经告诉过云松,其中一个身带邪气,很可能是魔界之物。 “柴师弟,你想说什么吗?”云松的眼底浮起一层寒霜,“她说的,是真的吗?” 若是柴士恩回答是真的,那就说明他和这个魔女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他说不是真的,自己可以相信他吗? “我,我……”柴士恩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言说。葛昆峰吃惊的看向柴士恩,以自己对这位师弟的了解,只怕其中真的有一些关节不好言说。 “你说话啊!”廖水走过来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赶紧告诉云师兄,那个魔女说的都是假的,她在胡说八道!”柴士恩心中别提有多纠结了,他想把所有事和盘托出,又怕他们会怀疑自己。不说别人,就连柴士恩也不知道这个嫣嫣为什么会对自己格外“真诚”! “柴师弟,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云松见他面上的神情,已经猜到了三四分,“只是你暂时不能再回一见喜了,我会另外安排你住的地方。” “云师兄!”廖水一惊,她知道云松此举,是要“软禁”柴士恩了。云松心意已决,对葛昆峰道,“劳烦葛师弟亲自将柴师弟送去清静阁吧!” 清静阁,意味暂时关押犯错的弟子,让其清静反省的地方。只是进了那里的人,只怕要经过三审五问,活活去了一层皮,才能清清白白的出来。 “云师兄,这不妥吧!”葛昆峰知道清静阁的厉害,更觉得那魔女的话只有三分可信,七分不可信。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他更原因相信柴士恩和那魔女之间没有任何勾连。 “我是代师父下令,葛师弟有什么意见吗?”云松已经下了决断,葛昆峰知道已经无法改变了,他走过去拉了拉柴士恩,亲自将他送去了清静阁。 天边初白,葛昆峰还是第一次踏进清静阁。尽管这里常常有人打扫,但那种从内到外的荒芜,还是让柴士恩吃了一惊。阁中没有任何桌椅摆设,只在墙壁上用写着阁中警醒治愈。 柴士恩找了靠窗的位置,靠着墙坐了下来,不久之后这里将有阳光照进来。葛昆峰叹口气,不甘心的低声问道,“柴师弟,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实话说,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葛师兄,若我说知道,你会如何看我?我说不知道,你又会如何看我?”柴士恩的心中清明一片,“你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保州城的时候,我就见过这个魔女!” “什么,你们一早就相识?”葛昆峰的拳头攥的“嘎巴”响,“柴师弟,你可是她的同伙?”柴士恩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第一面,我亲眼见她杀死了一个婢女。第二次,她假扮成一位无助的老者,要借我的手杀人。天可怜见,幸好没有得手,不然,我就有口难辩了!” 葛昆峰暗暗松了口气,“这些话,你为何不告诉云师兄呢?”柴士恩扬起头,清晨的阳光带着些许的冰凉照在他的脸上,“即便云师兄知道,会完全相信我吗?” 其实与公与私,云松都没有做错。此时他身份特殊,即便愿意相信柴士恩,也要先将他关起来,堵住悠悠众口。况且,若在此时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其他弟子间的流言蜚语,也会让柴士恩无法抬起头来。不如进了清静阁,再清清白白的出去,才是正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三挑衅 “柴师弟,你若信我,那魔女和你说了什么,你可先告诉我,我悄悄告知云师兄,也好让他有所准备。”葛昆峰是全心全意护着这位师弟,柴士恩想了想,“若我说了,葛师兄你真的能相信吗?” 当葛昆峰迎着一轮红日走出清静阁的时候,心情无比复杂。柴士恩一五一十的将嫣嫣为何来到雾玄宫,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和盘托出,听的他云里雾里。 而这时候,廖水也发觉了不对之处,“奚珺师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魔女看柴师弟的时候,那个也眼神?”奚珺一愣,随即说道,“你是说她对柴师弟格外宽厚?” “师姐,你也看出来了!”廖水一惊,“莫非那魔女说的都是真的?若真是如此,柴师弟他或许是魔族的奸细!”奚珺断然道,“不可能!柴师弟得师父厚爱,若他真有私心,不知有多少机会暗害师父,就连云师兄和咱们,恐怕也有性命之忧。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就连方才,他也是有机会放那魔女逃脱的。但柴师弟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想方设法把魔女带了回来,交给了云师兄。” 廖水托腮无语,她既不想怀疑柴士恩,又觉得那魔女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等天黑之后,她要潜入清静阁,好好审问这个不让她省心的师弟! 昨夜闹的人尽皆知,皮炜一夜都没睡踏实,一早就让袁茂去打听云松等人到底有没有抓到那些潜入者,带回来的消息时,一切归于平静,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柴士恩被关进了清静阁! “柴士恩被关进了清静阁,哈哈哈!”皮炜笑的狂妄至极,他一拳捶打在长桌上,几乎笑出了眼泪,“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这位从入门起就叱咤风云,得师父厚爱的柴师弟,竟然进了清静阁!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清静。” 袁茂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过于震惊了,“是啊,近十年来,还没有人进过清静阁。只怕这次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才会如此。” “哼,内外勾结,擅入雾玄宫,都是死罪啊!”皮炜终于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即便师父出关,也护不住他!只怕云松念旧情,会轻易放过他。走,咱们去加一把火,没有大鱼,逮只小虾米也是好的!” 将嫣嫣等人关入水牢之后,云松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他反复将昨夜发生之事,柴士恩和嫣嫣的种种表现,想了一遍又一遍。尽管带着疑惑和审视,云松还是觉得柴士恩并不像心机深沉之人,反倒是那个嫣嫣,或许是别有用心。 “云师弟,云师弟!” 每每听到有人唤自己一声“师弟”,云松都会莫名的紧张。因为纵观雾玄宫上下,只有皮炜一人如此称呼自己。而他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哎呀,云师弟辛劳,做师兄的帮不上你什么忙,特意给你送来早点。”皮炜手托几根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身后的袁茂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走了进来。云松连忙起身,“多谢师兄师弟关怀,快请坐!” “尝尝,快尝尝!”皮炜盯着云松,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油条是新出锅的,酥脆好吃!”见云松没动,皮炜道,“听说云师弟把柴师弟关进了清静阁,多大点儿事,至于的吗?” 云松毫不避讳,“不错,师兄消息灵通。”皮炜笑道,“多谢师弟夸奖,师弟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师父闭关,这么大的事,恐怕师弟一人不敢做主,师兄我特来为你壮壮威风!” 一口凉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云松知道,皮炜来者不善,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调转矛头,对准了柴士恩。 此时原本不难,只要柴士恩肯开口说出实情,在捋顺他与那魔女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有个分明了。但若皮炜搀和进来,只怕会徒增事端。 “师兄劳心劳力,实在辛苦,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师兄了。”云松客气婉拒,给了皮炜台阶下。可皮炜偏不肯轻易放过,穷追不舍道,“怎么,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云师弟不必心烦,我早就看那个柴士恩来路不正,说不定是哪里来的奸细。若是师弟放心,就把审问的令牌交于我,不出三日,我定会让他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清静阁审问,是要有令牌才可行的。如廖水一般想要偷偷潜入,是会坏了规矩的。云松知道,皮炜想来心狠手辣,若是他去审问柴士恩,百般折磨之下必定会出冤假错案。于是他推脱道,“师父闭关也有些时日了,柴师弟在清静阁静心反省,自有人去照料。不如等师父他老人家出关之后,亲自审问,也更稳妥!” 皮炜如何会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何必劳烦师父,我等做弟子的,自然要为他老人家分忧解难才是。你也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就好!” 眼见皮炜不达目的不罢休,云松只好沉下脸来正色道,“此事我已决议请师父决断,师兄还是先回去吧!”袁茂忽然伸手去扯云松的衣领,却被皮炜抬手挡开,“袁师弟,不可如此莽撞!”他略带威胁的对云松道,“师兄我可是一片好心,师弟若是不领情,就太伤我这个做师兄的面子了吧?” “师兄若肯安分守己的等到师父出关,自然不会伤了面子。”云松起身走到门边,“我还要休息,师兄请吧!” “云松,你别给脸不要!”皮炜再三被他拒绝,面子上挂不住,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要记得,我是大师兄,永远高你一等!” “师兄请!”面对皮炜的暴怒,云松仍旧不动声色。皮炜拂袖而去,临出门时,袁茂忽然觉得手中多了什么东西,他悄悄藏入袖中,跟着皮炜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谣言四起 在雾玄宫中,柴士恩本就是“风云”人物,此次被关入清静阁,其他弟子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谈资,纷纷拿出十八般绝学,猜测这短短的一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次,葛昆峰的“沉默”让他们少了许多“小道消息”的来源,可袁茂绘声绘色的讲述,让他们更加激动和兴奋! “你们是没亲眼见着啊,昨天夜里进来的五个人里,有一个堪称绝色!”袁茂并不在口舌上见长,只能凭着那张纸条上的文字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极力烘托氛围,“这么跟你们说吧,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都没这位勾魂摄魄!” “你怎么知道的呀,难不成你亲眼见了?”人群中免不了有些质疑之声。袁茂心中一慌,强撑着道,“自然是亲眼见了,不然怎么在众位师兄弟面前说嘴?要可说见的多么真,也不见得,就是远远的瞧见了那么一眼。” 为振人心,云松在将嫣嫣等人送去水牢的时候,故意绕了一圈,不少人都看到了,所以袁茂的话听起来更多了几分可信。他接着道,“就那么远远的一眼,我就看呆了!” 袁茂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痴迷的说,“说起来,咱们这些师姐师妹里,也有美丽不可方物的。比如说,奚珺师妹冷艳,廖水师妹活泼,但和这位比起来,啧啧啧,那我就要说句得罪的话了!” “她再美不也是个魔女,还不是被云松师兄关进了水牢!” 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嗤之以鼻,但袁茂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无比震惊,“这些大家都知道,我要说的,是你们都不知道的!这个魔女心狠手辣,就连云师兄也在她手中吃了个暗亏。可是你们猜怎么着,她只有对着咱们这位柴师弟的时候,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啊!” “啊!” “怎么会这样?” “不会这个柴师弟与那魔女之间有什么勾连吧?” 话一出口,果然如同一滴冰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中,炸起了无数的浪花。袁茂偷偷的擦了一把冷汗,他不知道云松为什么会在塞给自己的纸条上如此吩咐,柴士恩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这么一闹,岂不是把他和那魔女内外勾结的罪名坐实了吗? “袁师兄,你再说说,柴士恩和那魔女是不是一伙的?” 众人正听的兴头上,有人连连催促。袁茂却两手一摊说,“这就说不准了,你们想啊,若是云师兄手中握着真凭实据,怎么会只把他关进清静阁呢?” “没错!” “是啊,是这么个理!” 袁茂短短几句话,就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伺候的几天当中,关于柴士恩和那个魔女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传出了十几个版本,甚至有喧嚣尘上的意思,而这是云松想要的。 在皮炜上门之前,云松就已经料到,师父出关前柴士恩的处境会很尴尬,甚至有人会对他不利。想要保护柴士恩,不是把他藏的多么严实,况且清静阁那种地方,虽然有规矩拦着,却并没有人专门看守,想要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柴士恩身上,让有心之人不敢轻易动手,他才是最安全的。 果然,云松和袁茂的暗中合作,让当天夜里想要潜入清静阁的廖水颇费了一番手脚。 她先躲过了在清静阁附近来回转悠的“闲散人等”,又身手矫健的爬上那扇离地一人多高的窗户,差点被来清静阁送饭菜的弟子发现,这才见到了一脸平静的柴士恩。 “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你和那个什么嫣嫣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廖水上来就直接了当的问道,柴士恩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他指着面前的饭菜说,“师姐,有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要不要一块儿吃点儿?” 为了来见柴士恩,廖水连晚饭都没有吃,这时候肚子正饿的“咕噜咕噜”作响。她接过柴士恩递来的筷子,一边吃一边瞪他,“我不是云师兄,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一定亲手把你两只耳朵拧下来!” 廖水吃了好几块儿糖醋排骨,才忽然想到,“哎,不对啊,今天晚饭根本没有这道菜,你,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柴士恩眨眨眼,“自然是葛师兄心疼我,特意安排的。不然,像我这种关进清静阁的人,也只配吃那道青菜炖萝卜了!” 果然,另外一碟清汤寡水连一点儿油星也不见的青菜炖萝卜,看的廖水直倒胃口。她低着头说,“你知道就好,你被关进清静阁,奚珺师姐急的一天都没吃下饭了。外面那些人都在传,你和那个魔女内外勾结,我们自然是不信的。可是云师兄也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么说的人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廖水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是来审你的,也是来帮你的。你若还把我当师姐,就老老实实告诉你,你和那魔女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何会那么护着你?” 关于这个问题,柴士恩自己还没弄明白。他苦笑道,“师姐,我的确和那位嫣嫣姑娘,也就是你们说的魔女见过两次。第一次,他是保州城江家的表姑娘,亲手杀了一个婢女。第二次,她骗我帮他去杀人,却没成功。你说,我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她为什么对你,对你!”廖水也觉得奇怪,就连奚珺也看的出,嫣嫣似乎对柴士恩有着无法言明的好感,而那种好感,足以让所有人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偌大的清静阁只燃着一盏油灯,有夜风从窗外吹来,灯火摇曳,几欲熄灭。柴士恩道,“她几次口口声声的说为我好,可是师姐你看,她做的几件事,没有一件不是在害我的。云师兄把我关在这里也是不得已,我想,等师父出关,自然会有结果。”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油盐不进 “你,你知道什么!”廖水用手指狠狠的在柴士恩额头上戳了一下。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自这清静阁建立以来,一共有三位弟子进来过。两死一疯,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师父要为柴士恩主持公道,也需要谨慎再谨慎。等到一切查清楚之后,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敢打包票。况且那魔女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和柴士恩的“旧情”,任凭谁听了去,都难免往不好的地方想。 “师姐,你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一见喜了!”在这件事上,柴士恩表现的十分乐观。可廖水却不愿让他冒这个险,“不行,不能再等了,咱们走!” 她一把拽起柴士恩,“我先想办法送你走,等师父出关把这件事查清楚了,你再回来也不迟!”柴士恩被她吓了一跳,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拉住她道,“师姐,我的好师姐,现在我不能离开这儿!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和师父交代,怎么和云师兄交代?而我,即使无罪,也会因为私自离开清静阁而背上一重罪的!” 廖水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急促的问道,“性命要紧还是名声要紧?”柴士恩知道这两者间该如何选择,但他还是耐心的对廖水道,“师姐,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为我好,我也不能害你不是?一走了之不是君子所为,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君子。” 看着柴士恩憨厚的有些傻的笑容,廖水红着眼骂了声“笨蛋”,对他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就是个傻子!算了,就当我的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了。你不走,我就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不等柴士恩再说什么,廖水已经化作一道黑影,仍旧从窗口离开了。饭菜已经有些凉了,柴士恩还是很认真的一口一口把它们全部吃掉,即便是在清静阁里,他也要好好的活着。 吃过饭后,柴士恩靠在墙边,暗暗运转体内灵力,消化之前服下的那颗金丹。丹田内仿佛涌动着一股涓涓细流,带着一股让人浑身舒泰的暖意,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每运转一圈,柴士恩就觉得身体轻松一分。等天色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轻轻一跃就能触到清静阁的木梁。 这个发现让柴士恩喜出望外,看来这金丹对提升修为颇有助力,剩下的九枚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清静阁内实在清静,除了从窗子望出去,能看到些许的景色之外,柴士恩能看到的只有墙壁上那些让人警醒的话语。 他轻轻一跃,双手撑在窗台上,双脚悬空,饶有兴趣的望着外面。 自从进入清静阁来,周围常常会出现一些探头探脑的人。柴士恩只当他们是空气,假作不见。有些胆大的会试着朝柴士恩打招呼,问他一些关于嫣嫣的事。每每这时,柴士恩都会重新缩回清静阁,眼不见为净。 如此一连过了三天,来清静阁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也让想常常来看望柴士恩的廖水和暗下毒手的皮炜无法靠近这里,各自唏嘘不已。而这三天里,云松几乎住在了水牢里。除了嫣嫣之外,剩下的四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而嫣嫣说了不少,却没有几句有用的。 水牢之内有专门布下的禁制,嫣嫣试过几次,都无法逃脱。在面对云松的时候,她一脸媚态,极尽件柔造作的说道,“呦,你日日都来看我,不会是对人家藏了什么心思吧?其实呢,我也不是古板守旧的人。遇到你这样的俏郎君,无论是魔界的还是雾玄宫的,我都通通接受!” 雾玄宫的水牢和寻常的水牢不同,水质清澈,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更没有骇人的老鼠水蛇。可是,云松知道,这水中加了一种会让人灵力慢慢消散的药粉,可是嫣嫣已经在这里关了三天,她看上去和进来时并没有多少区别! “你和柴士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云松不知第多少次重复这个问题了,嫣嫣笑颜如花的看向他,略带娇羞的道,“怎么,你吃醋了?别呀,我是认识他比你早一些,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一定会待你好的!” “你是故意离间我们对吗?”云松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已经到了此种境地,她依然谎话连篇,不知好歹,甚至不惧生死。嫣嫣扭动了一下细软的腰肢,如同一朵有毒的花朵,“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你的话,我听不懂!” 云松的耐心几乎被耗尽,他极力忍住对这个女人出剑的冲动,用满脸的冰霜掩饰内心的愤怒。嫣嫣已经看透了他,故意刺激道,“怎么,你要杀我?哎呀,不得了了,雾玄宫要杀女人了!” 她肆无忌惮的大声叫嚷,无异于在云松心底的怒火上浇一瓢热油。云松此刻只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然后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有这个女人活着,柴士恩才有可能洗清冤屈。 “我还会来的!”云松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需要到外面去透透气。可嫣嫣却看出了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游离,故意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那个姓柴的有什么关系吗,告诉你也好。他是我看上的人,亲亲的小情郎,这次来,我就是要把他带回去成亲的!你就等着看我们夫妻恩爱,三年抱俩吧!” 她是死也要拉上柴士恩做垫背,云松再也控制不住握剑的手,猛的拔出霜云剑,剑尖刺破嫣嫣的皮肉,只要再深上几寸,她就没命了! “松儿,不要上这个魔女的当!” 一个熟悉的声音乍然从背后响起,云松猛的转身,只见一身白衣的易无涯面满红光的站在他身后,正微微笑着。云松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一松,双膝跪倒,口中道,“师父,不孝徒儿给您磕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石二鸟 水牢中光线昏暗,只有入口出隐约有日光照入。嫣嫣每日就是凭着那点点的光亮来判断日升日落,而此刻,一个鹤发童颜的高大男子背对着那束光站着,迷蒙的白色光芒被水汽氤氲,像是九重天上的神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从云松对他的称呼来看,此人便是雾玄宫的主人——易无涯!嫣嫣轻轻甩了甩头,让垂在脸上的那缕湿乎乎的头发不会遮住自己的脸,“好啊,正主来了,看来,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住口!”云松面带怒色道,“在师父面前,岂容你放肆!”他转头对易无涯道,“此魔女诡计多端,善用媚术,徒儿不才,差点儿上了她的当。” 易无涯伸手扶他起来,“松儿,不必太过自责,是师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差点儿害了你啊。” 师徒二人情深如父子,嫣嫣忍不住大笑道,“好一幕师徒情深的好戏,只是你们别忘了,拿不到我要的东西,整个雾玄宫都会因为你们的愚蠢而遭殃!” “你!”云松到底有些沉不住气,易无涯却拦住他道,“原来是客,做为主人,要深谙待客之道。将这位姑娘请去为师的紫宸殿,为师有话要说!” “是,师父!”云松冲易无涯离开的背影深施一礼,走入水中,伸手在嫣嫣身上几处限制行动的穴道上连点几下,这才松开绑住她的铁链,将她从水里拖了出来,在嫣嫣的咒骂声中,将她送去了紫宸殿。 此时只有云松知道易无涯出关的消息,而皮炜则还在算计该如何将柴士恩置于死地,让云松背上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昨日袁茂的“所作所为”深得他心,“袁师弟,好啊,好啊!没看出来,你也是深谋远虑之人,这样一来,大家都在猜测柴士恩和那个魔女之间的关系,云松就算是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大师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事先没和你打声招呼,私自做了这个决定,还请师兄别怪罪才是!”袁茂尽量把姿态放低,在皮炜面前,他卑微的像是一个任人驱使的奴仆。 “哎,这是什么话?”皮炜故意做出一副胸襟宽广的的样子来,“从前也好,日后也罢,不必事事都先和我说,失了合适的时机,才是你我的损失。就像昨日,那时机就正好。依我看,大半的人都相信,那个柴士恩并非看起来那么清白,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袁茂立刻道,“请师兄吩咐!”皮炜从靴筒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那种淡黄色的粗纸并不是雾玄宫所有,就连如厕所用的草纸,也比这种精细许多。他猜测这是山下之物,而里面到底包了什么东西,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只手缓慢的打开那个纸包,如袁茂心中所想,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他忽然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得不使劲儿咽了口口水,才能重新出声,“大师兄,这,这是什么?” “砒霜!”皮炜轻而易举的说出这两个字,就像在对他说包子饺子油条大饼一样轻松随意,“袁师弟可曾听说过这种东西啊?”袁茂摇了摇头,皮炜冷笑道,“虽然比不上鹤顶红孔雀胆那般见血封喉,但只要这个量,足以让一个人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下黄泉!袁师弟,听说你和金玉堂的厨子们都很熟,把这包东西放在柴士恩的饭菜里,应该不成问题吧?” 袁茂没有想到,皮炜竟然用了这么拙劣却又十分有效的方法结果柴士恩。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去做这个“替罪羊”! 看出袁茂的犹豫,皮炜立刻道,“袁师弟放心,整件事我已经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万一,我是说万一事发,被人发现柴士恩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咱们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到葛昆峰身上,毕竟,只有他能随意往来,拿到这种东西。” 听了这话,袁茂不禁暗想,“好歹毒的心思,竟然连后手都想到了。不仅要害了柴师弟,就连葛昆峰也不放过。这件事,还是要先知会他们一声,早做打算才是。” “马上就要吃午饭了,袁师弟,去吧!”皮炜把纸包重新包好,塞在袁茂满是冷汗的手心里,顺势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道,“放心,一切都有我在,这件事成了,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已是早秋十分,早晚的清凉之意会在正午时分完全褪去,变得炙热。袁茂站在太阳下头,任凭火辣的阳光照在身上,额头都冒出了汗珠,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从前他以为皮炜此人只是小肚鸡肠,胸襟不够宽广而已,此刻才幡然醒悟,皮炜行事,便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要对他有所阻碍的,一个不留! 结束了上午的修行,满身疲惫的弟子们循着饭菜的香味,走进了金玉堂。从前袁茂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地方,可是今日,他站在金玉堂外,半步也不想踏进去。 “袁师弟,怎么站在这儿啊,赶快进去,晚了那些好菜都被别人挑走了!”葛昆峰见到袁茂站在门口出神,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拍,几乎把袁茂的三魂七魄拍出去,他双膝一软,若不是葛昆峰手疾眼快拉住他,差点儿跪倒在地上。 “怎么了?”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葛昆峰大感奇怪,而从袁茂衣袖中掉出的小纸包,让葛昆峰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拉起袁茂走到没人的地方,“跟我说,皮炜让你做什么?” 袁茂抬起头,双眼发红,双手发抖,“他,他让我把这包砒霜放进柴师弟的饭菜里。若,若是有人知道了,就,就说着东西是你弄来的。” 如此一石二鸟的毒计,葛昆峰几乎都要拍手称赞了,他怒道,“好个皮炜啊,这是想把我和柴师弟一网打尽,可恶!”他打开那个纸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葛昆峰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就要往嘴里送,袁茂连忙拦住他,“你不要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中计 面对袁茂的万分紧张和极力阻拦,葛昆峰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当那种甜蜜的滋味充斥在舌尖上时,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不是砒霜,这是糖粉!”感觉到袁茂的瞳孔在不断放大,葛昆峰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皮炜这是在试探你,放心吧,不会有事,最多是让柴师弟的菜里多点儿甜味罢了。” “他,他竟敢如此哄骗我!”想到一路走来,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甚至有几次他想着干脆一了百了,一命抵一命算了。没想到,这所谓的一石二鸟,竟是冲自己来的! “混蛋!”袁茂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葛昆峰朝四周看了看,凑到袁茂耳边道,“既然不是砒霜,那你就放在柴师弟的饭菜里,让他安心。这回啊,咱们来个计中计,我这就去知会云师兄一声!” 清静阁。 早饭没吃饱,柴士恩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这几日他觉得自己别的不见长,饭量见长,已经从一顿六个馒头长到了八个。他正焦急的等着午饭,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听声音,此人还在百米开外,柴士恩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和走动时碗碟细微的碰撞声,甚至,他能听出碟子里只放了六个馒头。柴士恩一阵气馁,看来这顿又要吃不饱了。 “吱呀”一声,清静阁的门开了,一股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孔中,柴士恩连忙起身,只见一个脸生的师兄用托盘送来了一碟六个馒头和两碟菜。看到其中一道是炖的软烂的红烧肉时,柴士恩使劲儿咽了口口水,有了这道硬菜,至少可以坚持到晚饭了。 放下饭菜,那位师兄就绷着脸走了。柴士恩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抓起馒头,一手抄起筷子,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三个馒头,柴士恩才觉得肚子里有点儿底。在抓起第四个馒头的时候,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口咬掉了半个。 当牙齿穿透那种绵软而带着一点儿劲道的馒头准备闭合时,柴士恩发现不对了,这馒头里面有“馅儿”。只是这馅儿非菜非肉,柴士恩不得不把它吐在手掌心里,原来是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他展开看完,面露看见八个馒头的笑容,把纸条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嚼碎咽了下去! “嫣嫣姑娘深夜拜访,是为了那个元鼎吧?”易无涯开门见山,长桌之上摆着那两只从北青镇带回的盒子,嫣嫣一见,立刻眼前一亮! “命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这两只元鼎都落入了您手中,自然也已经知道其中的关窍!”嫣嫣此刻受制于人,却仍旧不肯松口,“这元鼎的来历,或许您有所不知。” “一万年前,魔界之主奈崇光寻得了两块天外陨石,此陨石能极大限度的吸收天地灵力,若能得此宝物,乃是天大的幸事。”嫣嫣很以此事为傲,易无涯道,“这两只元鼎,其中一只被用来存放魔界公主的尸身,而另一只,你想要用来收买本座!” “如何?”嫣嫣目光灼灼的盯住易无涯,如此所为,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只要将那只装有公主尸身的元鼎交还与我,并放我离去,另外一只元鼎,就是你的了!” “若本座不愿意呢?”易无涯并不打算交还元鼎,更无意放嫣嫣离去。嫣嫣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即便仙游山雾玄宫名声在外,魔界也愿一战!” 易无涯手指微动,桌上的两只盒子立刻消失不见,嫣嫣心猛的向下一沉,看来此人比他那个面若冰霜的弟子还难缠。 “据我所知,三万年前的大战之后,魔界之人便不能轻易离开属地。即便本座愿意应战,难道要去你魔界之地打上这一仗吗?”易无涯对魔界了如指掌,这是嫣嫣没有料到的。 “那就是您孤陋寡闻了,我如今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您面前吗?”嫣嫣晃动着身体,却因为许多限制,只能扭动脖子而已。 易无涯顿时陷入了沉思,不禁上下打量嫣嫣一眼,暗中猜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云松忽然在殿外急促禀报,“师父,弟子有要紧的事禀报师父!”易无涯开了殿门走出来,只见云松脸色蜡黄,气息急促,“师父,柴师弟出事了!” 葛昆峰还没来得及知会云松,袁茂就已经纸条塞进了送去清静阁的馒头里。所以,在有人发现柴士恩“中毒”的时候,云松信以为真了。 “你先别急!”易无涯转身进去找了解毒的药丸交给云松,嘱咐他说,“务必看着他清醒过来。”云松点头答应,立刻去清静阁救人。 从小到大,柴士恩都没见过中毒的人是何种模样。只在他八岁的那年看到过村中的一头老黄牛吃了毒草,口吐白沫的样子。所以,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之后,柴士恩一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弄出些动静来惊动从外面经过的人。 等云松拿着解药赶到的时候,一眼见到柴士恩的样子,心已经凉了一半。闻讯赶到的廖水正扑在柴士恩身上大声嚎哭,“不听师姐言,吃亏在眼前!当初你要听我的,先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今日!” “廖水师妹,你先别着急!”云松拉起她道,“师父给了解药,先给柴师弟吃下去,或许有救!”廖水连忙擦着眼泪躲开,云松用力掰开柴士恩的嘴,把药丸送了下去。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柴士恩才“费力”的微微睁开眼,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说,“云师兄,廖水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太好了,你活过来了!”廖水又是哭又是笑,云松也是暗暗松口气,对他道,“柴师弟,你可还记得,午饭都吃了些什么?”柴士恩一一道,“馒头,肉,还有炖萝卜。”至于那张写着字,口感味道都不太好的纸条,他选择有所保留! 第一百二十章 大战在即 那是今天中午专门为柴士恩送来的饭菜,云松稍后也从金玉堂厨子的口中证实了这一点。可是,从择菜下锅,到送来清静阁,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经手,若是一一查验,他们互相推脱,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皮炜!” 当这个名字出现在云松脑海里的时候,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皮炜的本意定是杀了柴士恩,让自己背上看管不利的罪名。等师父出关,自然有苦头要吃。可皮炜没想到的是,易无涯竟然提前出关了。 “师父!” “苏醒”之后的柴士恩立刻被带到了紫宸殿,他颇为心虚的站在易无涯面前,随时像被看穿一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易无涯不动声色的抚过他的手腕,立刻就知道,这小子根本没有中毒,而这一切,定然是个局! “为师想和士恩谈谈,正好这位嫣嫣姑娘也在,三头对面,也能把事情说清楚。”易无涯支走云松等人,眼角眉梢的和善立刻消失不见了。柴士恩这才发现,原来云松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竟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跪下!”易无涯低喝一声,柴士恩立刻觉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易无涯走到他身后,冷笑道,“没想到为师的这些弟子当中,最有本事的竟然是你这个新来的!假装中毒,就连松儿也被你蒙混过关了。” “师父,我错了!”柴士恩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云师兄是关心则乱,这才没有戳穿我。师父您老谋深算,弟子就算是只长了毛的猴子,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哈哈哈哈!” 听到柴士恩竟敢当着易无涯的面说他“老谋深算”,嫣嫣忍不住拍手大笑,“你这人还真是有趣,老谋深算,这个词用在你师父身上,正合适!”柴士恩却白了她一眼道,“我是个粗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说师父老谋深算,是夸他呢,你跟着起什么哄!” 易无涯问道,“是谁给你通风报信,告诉你有人要害你的?” 没想到师父早就看穿了一切,柴士恩老老实实的道,“是葛师兄在送来的馒头里放了纸条,告诉我有人要在饭菜里下毒,被他拦下了。”他故意没说出皮炜的名字,也是不想当着嫣嫣的面露出“家丑”。 可他不说,易无涯也是明白的,“不说这件事,为师再问你,你与这位魔界来的嫣嫣姑娘,有何干连?”柴士恩大声道,“师父,弟子冤枉!我和她只是见过那么两次,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缠上我了。师父,您老人家明断,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他顺势转向嫣嫣,“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也看到了,云师兄把我关进清静阁,没几天功夫,就差点儿丢了小命。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就真的活不成了!你说过,你是想帮我的,可这么做,是害了我呀!” 嫣嫣见他急的冒汗的样子,想把他扶起来,却因为穴道受制,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许久才道,“姓易的,他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魔界的人,想必这一点,你也是清楚的。我故意那么说,也只是逗逗他而已。” “士恩,她说的是真的吗?”易无涯谨慎的注意着柴士恩的反应,柴士恩几乎快哭出来了,“师父,这回她总算说了句实话,是真的,都是真的!” “嗯,”易无涯微微颔首,“即便这些都是真的,嫣嫣姑娘你要的东西也无法带走。明日一早,本座会命人送你们下山。雾玄宫与魔界素来无冤无仇,此次闯入雾玄宫,本是大罪。但本座念在事出有因,且松儿又将你关在水牢当中,也算相抵了。” 柴士恩暗暗松了口气,他巴不得现在就将嫣嫣送走,可嫣嫣的反应异常激烈,“易无涯,你别做美梦了!你以为前来拿回元鼎的只有我们五个吗?就在仙游山十里之内,还有两万魔界士兵,不拿回元鼎,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易无涯一怔,不知道为何,这一次,他没有怀疑嫣嫣的话。五个人和两万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魔界中人有办法离开并潜入仙游山,只有装着奈曲尸身的元鼎还在雾玄宫,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 “快,去叫你云师兄来!”易无涯面上有一丝慌乱划过,但很快就被镇定取代,他对柴士恩道,“越快越好,不得耽搁!” 只那一瞬间的慌乱,就已经被柴士恩看在了眼里,他转身走出紫宸殿的时候,忽然觉得心跳的很厉害。两万魔界士兵对雾玄宫数百弟子,胜算到底有多少,柴士恩心里没有底! 好在,云松离开紫宸殿后并没有走多远,柴士恩见到他立刻迎了上去,“云师兄,师父叫你赶快过去一趟!”云松见他神色慌张,也不多问,拔腿就走。柴士恩却在身后叫了一声“师兄”,云松缓缓转过身来,两人均是神情复杂的对视一眼后,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雾玄宫全部进入了警戒状态。易无涯封锁了一切可以进出仙游山和雾玄宫的入口,嫣嫣等人被严密看押起来,云松还记得嫣嫣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们挡的住魔族将士,却挡不住他们要救出公主的心!” 当天色渐渐暗下的时候,柴士恩坐在一见喜的院子里,远远的,有一种奇怪的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他听不懂歌中的意思,却觉得那曲调悲怆苍凉,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他问廖水,“师姐,你怕吗?”晚饭之后,廖水已经吃掉了整整三碟点心,此刻正打着饱嗝,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对他道,“有什么可怕的?师父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是那些魔界来的,你就等着看你师姐我一拳一个把他们打的鼻青脸肿,倒地不起吧!”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公主,掀起一场大战,真的值得吗?”柴士恩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廖水却没有回答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猛将鬼朔 “嘭!” “嘭!” “嘭!” 夜色中的仙游山被巨大的结界包围着,那种水晶般的结界正在同时被两万名魔界士兵击打着,发出阵阵轰鸣。不知是谁唱出了第一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直到所有歌声连成了一片。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赌上性命也未必有胜算的战争,但为了心中的那个信念,他们仍旧将体内的灵力灌注在双手之上,企图打破结界。 “听,他们在攻山了!”奚珺正从外面走来,见柴士恩和廖水都在院子里,苦笑道,“看来等不到天亮,我们就能看到他们了。”廖水皱眉,“奚珺师姐,你这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嘛!咱们雾玄宫是什么地方,也是他们这种阿猫阿狗能随意进出的。你放心,云师兄已经安排妥帖了,你就等……”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声意味着生命消逝的惨叫就划破了夜空,传入了三人的耳中。廖水猛的哆嗦一下,手中的半块芙蓉饼也掉在了地上。奚珺厌恶的转过身去,红了眼圈。 柴士恩知道,她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即便对着魔界的士兵,也保持着最后的那点柔软。廖水甚至悄悄问过柴士恩,两万具尸体放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惨状?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愿如此! “啊!” “娘!” “快跑!” 在面对结界之中飞来的羽箭和火球时,最前面的魔界士兵纷纷倒了下去,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还在极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后面的同伴。 转眼间,两万士兵,只剩下了一半。 鬼朔握紧了手中的龙陵刺,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身旁有人慌乱的问道,“鬼将军,我们的士兵伤亡过半,该如何是好?”鬼朔回手打断他,大步走到结界前,在他的正前方,还有源源不断的羽箭和火球飞来,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鬼朔猛的抬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将龙陵刺用尽全力刺入结界中,只听“咔嚓”一声,犹如巨型水晶罩的结界,出现了一条头发丝般的裂缝!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鬼朔欣喜若狂的大笑,将龙陵刺用力转动,直接在结界上挖出一个大洞。他大手一挥打落朝自己飞来的羽箭,不耐烦的侧头躲过火球,大步踏进了仙游山的地界。 “哼,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鬼朔向来狂妄,见结界轻而易举的被自攻破,更是内心膨胀,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灭掉整个雾玄宫,拿下头功。可就在他走出两三步之后,忽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低头看时,不知何时有几根细细的藤蔓缠上了他的小腿。鬼朔不耐烦的踢了两下,都无法挣脱,忍不住举起龙陵刺想要割断那些藤蔓。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一张弥天大网带着诡异的金色从天而降,等鬼朔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卑鄙小人,竟然暗地里使出这种阴损招数,有本事的,咱们面对面干上一仗!”无论鬼朔怎么咒骂挣扎,都被牢牢的困在原地,不能离开。他身后的那些士兵还未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儿来,就已经停下了脚步,不敢再靠近一步,甚至有一些还在缓缓的后退。 “胆小如鼠的懦夫!”鬼朔看到身后的情形,忍不住破口大骂,“公主还在他们手中,你们竟然不管不问了吗?” 士兵中有人道,“鬼将军,您都无法再向前,何必让我们去送死?”鬼朔听的心头火起,尽管他被困网中,并非完全不能动弹。他看准脚边的一颗石子,猛的用脚尖勾起,看也不看踢飞出去。正中方才说话的士兵胸口,那士兵一个趔趄,朝后倒了下去。 “无论如何,即便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也要将公主的尸身带回来!不然,只要我鬼朔活着回去,定会找你们算账,说到做到!”鬼朔言语间有丝丝寒意透出,魔界士兵都知晓他的脾气,又想起从前的种种艰辛,咬牙踏着同伴的尸身,朝仙游山顶而去! “他们,到了何处?” 紫宸殿中,易无涯正在闭目养神。云松站在沙盘前,时刻注意着敌人的动向,“师父,他们已经攻破了第一重结界。” 山下的第一层结界,原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的,魔界士兵能轻易攻破,并不出乎易无涯和云松的意料。易无涯又问,“对方死伤多少?”云松眉间露出一点喜色,“已过半数!” “嗯,”易无涯睁开眼,“你的阵法又精进了,不过是最简单的羽箭和火球,已经伤了他们一半人。”云松谦逊道,“师父谬赞,弟子愧不敢当。只是,这当中有一人颇难对付,听说是位将军。弟子暂时用金刚网将他困住,只是恐怕也不会太久。” “无妨,已经很好了!”易无涯露出些许的疲惫,“为师有些乏了,等他们过了山腰,再来叫醒我!” 仙游山脚,结界已经四分五裂,无法继续抵挡魔界士兵的强攻。能走到鬼朔身侧的,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鬼朔终于意识到,照这样下去,只怕到不了山腰,就会全军覆没。 临行前,国师告诉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公主尸身带回魔界。可鬼朔见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那种心疼,只有他能明白。他制止那些士兵道,“停下!” 士兵们松了口气,纷纷找了可以躲避的地方,以免会被羽箭和火球击中。鬼朔暗暗蓄力,当他一张黑脸变的通红的时候,猛的大喝一声,周身爆发出的强大灵力把照在他身上的金刚网炸裂成了碎片,落在地上。鬼朔喘着粗气道,“跟在我身后,走!” 有他在前面开路,那些羽箭和火球的杀伤力顿时变的微乎其微。云松在沙盘上看到他们在迅速移动,心中焦急,却并没有急着去叫醒师父,而是悄悄的将一滴血滴在沙盘上,霎那间,无数个红色的小人站了起来,围住了鬼朔等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好心告诫 云松在紫宸殿沙盘上排兵布阵的同时,鬼朔和他带领的魔界士兵忽然发现,周围的密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身穿红衣面色苍白的人。那些人面容相仿,都做红衣红裤的打扮,眉心一点倒三角的朱砂印记,更显得他们没有半点血色。再加上双目之中呆滞的眼神和四肢协调却略显僵硬的动作,让鬼朔瞬间明白,这些不是真正的活人,只是以人精血灵气做成的傀儡而已! “自称什么名门正派,仙山高人,竟也用这种低劣卑鄙的手段!几个傀儡而已,怎能拦得住我鬼将军!”鬼朔眼中有血色闪过,他捉住身边最近的一个红衣人,高举龙陵刺照着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在魔界,鬼朔素有神力将军的美名,力气之大,可以和分开天地的盘古相媲美。再加上他手中的那把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龙陵刺,即便是铁打的身躯,也会被即刻刺穿。 “当!” 一声金属的撞击声意外想起,鬼朔觉得虎口一震,龙陵刺几乎脱手掉在地上。而被他抓住的红衣人只是胸口处的外衣被刺了个窟窿,下面的皮肉完好无损,连半点伤口也没留下! “怎么会这样?”鬼朔大吃一惊,傀儡他见过不少,甚至也会造一些简单的出来。可是那些傀儡多半稀松平常,只能用来拖延对手,即便是手拿菜刀的普通人,只要砍的得当,也能“杀”了他们。可是这次他遇上的,似乎不是普通的傀儡。这些傀儡刀枪不入,一般的办法恐怕对付不了他们。 “火,火把!”鬼朔冲身后的士兵大声喊道,有人递上了一只烧的正旺的火把,他毫不犹豫的点燃了那个傀儡身上的红衣。火苗迅速蹿起,顷刻间就整个包裹住了那个傀儡。鬼朔紧张的看着火苗之下的躯体,古铜色的皮肤没有丝毫被灼伤的迹象,看来火烧也行不通。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鬼朔抓狂的大喊,刚刚被他烧过的傀儡眼中忽然一亮,僵硬的从地上站起,和其他的同伴慢慢靠拢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人墙”,阻挡了鬼朔的去路。 原来是这样,鬼朔忽然明白,这些傀儡想必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力,他们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前进。鬼朔想要高声咒骂几句,却想到这些傀儡不过是被人操纵的工具,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转身一拳击打在一棵参天古树的树干上,树干立刻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鬼朔强忍怒意,正要转身指挥那些魔界士兵搬走这些傀儡,忽然看到树洞中有点点光芒闪过,吸引了鬼朔的注意力。 “咯咯咯!” “咯咯咯!” 树洞之内,有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传出来,吸引了鬼朔的全部注意力。在魔界之中,每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会被父母不断的灌输不可以随意大笑,甚至就连嘴角浮起微笑,也会被紧紧的捂住嘴巴。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快乐! 过多或者过大的笑声,都会让脚下的土地崩裂,喷涌出滚烫的岩浆,这是神界对魔界的另一个惩罚。那场大战之后,鬼朔已经记不得有久没有听到过孩童的笑声了。 鬼朔身后的士兵们也听到了树洞中传出的笑声,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树洞中的声音在逐渐的增大,那笑声有男孩儿的,也有女孩儿的,鬼朔听的痴了,他把耳朵凑近树洞,想听的更真切些,就在这时候,那些士兵眼睁睁看着,鬼朔像是被什么抓住了脑袋,顷刻间摔进了那个树洞! “将军!” “鬼将军!” 魔界士兵都慌了神,想要救出鬼朔,却被那些傀儡拦住。无论刀砍斧剁,都无法击败那些傀儡。而树洞之中的鬼朔在这时候也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听到的笑声不过是诱饵而已,如今已经掉进了陷阱之中,那些笑声也随之消失了。 “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和本将军好好打上三百回合!”鬼朔怒不可遏的大声嘶吼,他的声音迅速撞击在周围的阻隔上,再传回来,震的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鬼朔连忙捂住耳朵,过了许久那声音才消失。这一次,他小心的伸出手在四周摸索,粗糙坚硬的手感让他有种自己还在树洞之中的错觉,只是这树并不是立着的,更像是倒着的。 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空间似乎在逐渐变大。鬼朔握紧龙陵刺,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音,他知道,这里多半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幻境,只要找到合适的出口,他就能从幻境中走出去。 “鬼将军,久仰了!” 一个清脆的男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鬼朔猛的抬头,只见一团白光之中包裹着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那男子身穿白衣,虽然看不出他的相貌,却有一种莫名的冰冷之感,让鬼朔觉得此人定是不好说话之辈! “你是雾玄宫的什么人?”鬼朔此刻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他把玩着龙陵刺,满身霸气的说,“本将军只和配的上身份的人说话,你若只是寻常的弟子,还是换个人吧!” 对方不疾不徐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将军已然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如此傲气,实在难能可贵。不过我要说的是,将军此行只怕会败兴而归。” “怎么见得?”鬼朔向来不肯轻易服输。那声音道,“将军带来的两万将士,此刻不足五千。即便如此,你们连山腰也不曾到达,若是将军肯此刻鸣金收兵,还能让这五千将士活下来。若是将军一意孤行,全军覆没,难道不会心痛吗?” “五千,够了!”鬼朔的嘴角莫名的扯动几下,“即便只剩下本将军一人,也能从你们手中拿回元鼎,带回魔界。” “我说过,将军一身傲骨,难能可贵。可若换了是我,便不会如此执着,因为执着过了头,变成了执念。”那声音似乎并没想立刻说服鬼朔,“我知道,这个小小的幻境恐怕困不住将军多久,但剩下的时间足够将军好好思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通消息 那声音来的突兀,消失的更是突兀,鬼朔听到自己强忍怒意而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心中一阵急躁。魔界之人不能擅自离开属地,此次前往仙游山,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尽管如此,他们也只能在这里停留一夜。等到天光大亮,他们若还不能带着公主的尸身离开这里,不仅是剩下的士兵,就连鬼朔自己,也将化作骷髅白骨,永世不能超生! “该死的!”鬼朔深深后悔不该大意,外面的士兵还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如此拖延下去,只怕会前功尽弃,怎么对得住死去的兄弟们?一股怒火烧的他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希望可以早点离开这里,而就在他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乍然想起,“鬼将军,我是嫣嫣,时间不过,我只能长话短说了!” 这日思夜想的声音让鬼朔猛的兴奋起来,“嫣嫣姑娘,是你吗,你在哪儿?那天你上了山,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救你出来!” “我没事,你听好,装着奈曲公主尸身的元鼎就在最高处的紫宸殿中。紫宸殿的主人名唤易无涯,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他手下有几名得力的弟子,那个面若冰霜的叫云松,最是油盐不进。还有一个叫柴士恩的,他,他……” 嫣嫣的迟疑让鬼朔心生疑惑,“你是要我杀了这个柴士恩吗?”嫣嫣连忙道,“不不不,他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伤害他!” “朋友?”鬼朔心中又凉又酸,“据我所知,嫣嫣姑娘极少离开魔界,怎么会有一个雾玄宫的朋友?莫不是,他是咱们魔界安插在此处的眼线?若真是如此,也就能说的过去了。”鬼朔明明知道,这些年来,魔界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任何一处安插眼线,还故意这么说,嫣嫣显然有些生气了,“我让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何必问那么多?我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借着这个幻境将消息传递给你,一会儿你往前三步,然后向右五步,最后再向前一步,就能离开这里了。切记,不要管我,我会自行想办法脱身,带着元鼎回魔界,越快越好!” 嫣嫣的声音消失了,鬼朔愣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复下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拿到元鼎。 他按照嫣嫣所说,向前三步,向右五步,再向前一步。鬼朔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那颗被他打了一拳的古树前面,身后是他的五千士兵。 鬼朔抬头遥望,今夜的雾玄宫灯火通明,他看向最高处,一座隐隐透着紫气的殿阁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傲视群雄,矗立在山巅之上,让人望而生畏。 龙陵刺指向那里,鬼朔高声道,“元鼎就在那里,我的士兵们,冲啊!” 红衣傀儡如同一道铜墙铁壁,拦住了他们上山的路。鬼朔一手一个掀翻他们,打开一个缺口,让身后的士兵通过。那些傀儡训练有素的在同伴倒下去之后,迅速补上,这让那个缺口无法继续扩大,每次只能通过三四个人。照这样下去,只怕等到天亮,五千士兵也无法完全通过。 鬼朔心急如焚,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以他一人之力,吸引这些傀儡。他用龙陵刺划破手掌,将魔血撒向大地。那些傀儡似乎感受到了更加强大的召唤力,齐刷刷的转向鬼朔! “将军!” “将军!” 魔界的士兵素来知道,鬼朔是个“疯子”,此举说不定会要了他的性命。鬼朔却挥着手道,“是男人就去峰顶的紫宸殿,带回公主!”士兵们知道,这是他们一定要完成的使命,在经过鬼朔身边时,他们向敬爱的将军行过注目礼,便步伐坚定的朝着山顶而去! 已经过了四更,天很快就要亮了。沙盘上的魔界士兵终于到达了山腰。云松正想叫醒易无涯,却发现师父已经起身了。 “师父,他们已经过了山腰了!”云松小声道,易无涯点点头,“正是时候,走,随为师去看看!” 雾玄宫内,所有弟子严阵以待,彻夜未眠。廖水一直在等,柴士恩却打着哈欠说,“师姐,我看咱们就别等了,师父和云师兄运筹帷幄,恐怕那些小蟊贼连雾玄宫的影子都看不到,就丢了性命,到时候,咱们倒可以帮他们毁尸灭迹。” “不会吧?”廖水满脸的失望,“那多没意思,我还以为这次有架可打呢!”奚珺在一旁道,“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师父自然早有打算。” 这时候,柴士恩忽然听到一阵异动。近日来,他的听力越发的敏锐,已经能听到方圆十里以内的任何细微声响。同时这也让他十分的尴尬,毕竟雾玄宫弟子众多,其中难免有些两厢情好,做出不才之事的,常常听的他面红耳赤。 不过这一次,他听到的是许多人组成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那写脚步和雾玄宫弟子有很大的区别。柴士恩立刻断定,是那些魔界之人攻上来了。 只是,云师兄并没有派人来,到底该不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两位师姐,柴士恩还拿不定主意。见他面色有异,细心的奚珺问道,“柴师弟,你的脸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夜太深,着凉了,不如……” “不是!”柴士恩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两位师姐,那些魔界的人已经到了山腰。”廖水道,“你怎么知道?”柴士恩指了指耳朵,“听到的!” 奚珺顿时起身,“那我们还等什么,廖水师妹,柴师弟,不能再让他们往前一步了!”廖水摩拳擦掌道,“这回我一定让云师兄好好看看我这个师妹的本事,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山腰处,鬼朔带领五千魔界士兵一字排开,赤色的魔气点亮了半座仙游山,正式向雾玄宫宣战! 第一百二十四章 联手御敌(一) “松儿,看那里!”那点点赤色魔气映照在易无涯的眼中,蔓延成一片昂然杀意,这是云松从未见到过的。他觉得,此刻的师父少了平日里对着弟子们时的慈爱,多了杀伐果断,更像是从天而降的战神,独他一人屹立山巅,便能护住整个仙游山! “师父,按照您的吩咐,山腰之上,弟子没有做任何布置。只是,云松顿了顿,“这样一来,他们很快就可以到达这里。而其他的师弟师妹们,没有您的命令,是不会出手的。” 云松的忧虑有二,其一,仙游山看似与寻常山脉没有太大区别,实则除了雾玄宫范围之内,山上还有许多灵药灵宝,若是被魔界搜罗了去,岂不是暴殄天物?其二,魔界士兵要达到紫宸殿,其间要经过弟子们所住的殿阁,难保不会伤了无辜。正在云松有所迟疑,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所想告知师父的时候,山腰上的魔界士兵突然出现了小股的骚动。 易无涯皱眉摇头,云松疑惑师父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忍不住竖耳细听。当他听到廖水那中气十足的叫骂声,立刻就明白了。 “一群无知宵小,师父不如你们计较,是他老人家心怀慈悲,愿意放你们一马。可怜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不劳师父动手,让姑奶奶来会会你们!” 今日廖水把她的淬虹剑擦的格外亮,配上那张英气娇俏的娃娃脸,倒让那些魔界士兵一愣。 己方损了一万五千人,却还没有见到对方的半个人影,鬼朔心里憋的那股怒火几乎把他整个燃烧起来。如今见到这么一个孩子似的姑娘出来应战,更是火冒三丈。 “喂,你们雾玄宫没人了不成,怎么叫个女娃娃出来打架?”鬼朔看廖水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挥挥手道,“换个男人出来,本将军从来不和女人动手!” 他不知廖水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瞪着一对大眼睛道,“我呸!什么男人女人的,姑奶奶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本事!”廖水提剑迎上去,鬼朔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要轻轻一拨,把她拨到一边,再找别人。没想到廖水脚下竟像是生根了一般,拨不动不说,一剑刺过来,竟然碎了他盔甲上的一块甲片! 鬼朔所穿的这件龙鳞金甲,乃是奈崇光亲手所赐,他视作珍宝。只有让他极为重视的战事,才会穿上。没想到今日却被廖水弄坏了,顿时气的怒发冲冠,哇呀呀大叫着,却不知该如何与眼前这个小姑娘计较。 眼见鬼朔遍身怒火,一双斗大的拳头紧了又紧,却没有对自己动手,廖水也愣住了。她并未想到对方的盔甲如此脆弱,被淬虹剑的剑尖轻轻一刺,就碎了一块。而鬼朔也同样迷惑不解,大小战事也经过数百,多少刀枪剑戟都遇到过,从未有如此事出现。 下落盔甲碎片“当啷”一声掉在廖水脚边,她弯腰捡了起来,看了看鬼朔铁青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明明是最讨厌的敌人,廖水还是撅着嘴道,“不就是一件盔甲嘛,赔给你就是了,干嘛黑着一张脸!” 她的声音那么好听,鬼朔觉得,比在树洞幻境中听到的孩童笑声还要好听,明明是在埋怨,却把他一肚子的火气泄去了一半,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一定会找人帮你修好这片甲片的,如果你还活着!”廖水很小心收起碎了的甲片,再一次用淬虹剑指向了鬼朔,“只是,这种可能并不大!” “我说了,不和女人打架,换个男人来!”鬼朔倔强的扭过头,廖水正要和他争辩,柴士恩从身后走了出来,站在鬼朔面前,“既然你不和女人动手,那就换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雾玄宫弟子柴士恩!” 这三个字传入鬼朔的耳中,他忽然抖了一下,想起嫣嫣的交代,这就是那个嫣嫣反复叮嘱,让自己不要动的人吗?鬼朔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柴士恩,只见他一身灰不溜秋的服色,和方才那个蓝衣姑娘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他看来,此人长了一副小白脸的讨厌模样,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浑身难受。 “本将军不和你打,你也让开!”鬼朔无法说明不愿和柴士恩交手的理由,满脸不耐烦的想要绕过他。 破海剑出鞘,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你不和女人打,也不和男人打,莫非让我们去找个不男不女的来?笑话,你们魔界都是用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理由逃跑的吗?” 暗处的奚珺忍不住笑出了声,暗暗摇头叹息,觉得柴士恩这张嘴也太会气人了。鬼朔真是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出,怒极之下,竟然晦气一拳狠狠打在地面之上。 整座仙游山都跟着晃了三晃,地面上出现了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缝,廖水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她急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不是我们不打,是你这也不行那也不愿的不和我们打!现在反倒弄这一出,什么意思!” 柴士恩看了鬼朔那副吃了苍蝇厌恶至极的表情,冷哼一声道,“既然到了仙游山,自然是该我们尽地主之谊,师姐,别和他废话,动手!” 淬虹剑和破海剑同时出手,两种完全不同的剑光将鬼朔笼罩其中。一阴一阳,一刚一柔,鬼朔同时感觉到了两种灵力,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来自柴士恩身上的那股灵力竟然强于廖水,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子,莫非他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吗? 两股灵力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如同两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向鬼朔。他举起龙陵刺挡开淬虹剑,用庞大的身躯隔开柴士恩和廖水,逼近柴士恩,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急促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嫣嫣姑娘说你是他的朋友,还让我一定要保全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联手御敌(二) 看到鬼朔眼底的疑惑,柴士恩更是吃惊不已。他知道,嫣嫣已经被师父严密看管起来,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与鬼朔暗中传递消息,还对他说了这些? “我不认识她!”柴士恩对他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是敌人,不是朋友!”鬼朔却坚持道,“嫣嫣姑娘绝不会骗我,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龙陵刺挡住破海,鬼朔伸手在柴士恩胸口猛的推了一把。柴士恩只觉双脚仿若腾空一般,两边的景色在迅速退后,眨眼间已经倒退数丈。柴士恩极力沉住气,终于在抓住一棵小树后,让自己停了下来。 淬虹剑和龙陵刺不断撞击,阵阵轰鸣声惊的树林中栖息的鸟儿纷纷飞起,乌压压的遮住了半边夜空。易无涯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们都长大了,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松儿,去帮你师妹一把,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那些魔界士兵就该回去了。” “是,师父!”云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他御剑飞起,在廖水身侧落下。鬼朔只看了他一眼,就确定此人正是嫣嫣所说的那个云松,而这个人也是将自己困在树洞幻境中的人。 “是你!”云松的出现终于激起了鬼朔的战意,他虚晃一招避开廖水,直接攻向云松。龙陵刺的光芒更盛了,鬼朔周身一闪,同时亮起九颗骷髅。云松一见,顿时不敢小觑。这九颗骷髅都是以极其凶残的阴灵炼制,那灼灼的绿色鬼火,只要沾到一丝半点,就会引火烧身,化为灰烬。 而云松手中的那把霜云剑,同时也让鬼朔有所忌惮。那种传承了千百年的浓厚而深邃的古老灵力,不是可以轻易抵挡的,而他所用的剑式,更是新奇凌厉,让人眼花缭乱。 “好剑法!”鬼朔此人虽然有勇无谋,却对有实力的对手心存敬意,这声称赞,是发自真心的。云松回敬道,“你也不差,不愧是魔界的鬼将军,有以一敌百,不,是以一抵千的勇武!” “好!”鬼朔被夸的浑身舒泰,“咱们就打上三百回合,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 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鸡鸣,让鬼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边。浓墨似的天空边缘,有一道极浅的灰色,那里很快就会有一轮新日升起,而到了那时候,他们必须回到魔界,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再次离开救回公主。 “该死!”鬼朔忽然明白了云松的来意,本来好几次云松都有机会取胜,但他总是假装惧怕自己身上的九颗骷髅刻意避开,这才有了喘息之机。现在想来,他不过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待天光大亮,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屈人之兵。 眼见云松正冲自己微笑,鬼朔怒吼一声,九颗鬼火骷髅同时飞起,将云松团团包围。他回头冲其他兵士道,“别管我,冲上峰顶,救回公主!” 在他的命令下,那些魔界士兵重新动了起来。环绕山腰的赤色魔气再次向上移动。柴士恩、廖水、奚珺三人也纷纷加入,只是,他们四人虽然各个出色,但也无法阻挡五千魔族士兵。这时候,顺林深处传来阵阵喊打喊杀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柴士恩的视线当中,皮炜,史元亮,袁茂,葛昆峰,锻阑,鲁鹏飞,羊山! 原来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时刻警醒着,等待合适的时机对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 易无涯俯视着整座仙游山,战火已经点燃,以百人对五千,似乎并没有什么胜算。但随着那些赤色魔气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他知道,天很快就要亮起来了! 一条金丝软鞭在皮炜手中使的虎虎生风,一招神龙摆尾就扫倒了面前的五六个魔界士兵。而此刻的袁茂也拿出平日吃肉的力气,一拳一个击倒敌人,再一脚踏上去,结果他们的性命。 眼见着仅剩的五千人又去了一大半,鬼朔的心如同放在火上灼烧般的疼痛。天边已经隐约有光亮浮起,雾玄宫的人越战越勇,照这样下去,天亮之前,他带来的士兵就会被杀光,还何谈救出公主?而今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云松看到鬼朔眼底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然后猛的亮起,心中一动,想要制服他,已经来不及了! 诡异的歌声从鬼朔的口中再次响起,云松忽然觉得身体一僵,然后就动弹不得了。而离他不远的柴士恩等人也发觉了身体的异样,这时候歌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剩余的魔界士兵缓慢的向鬼朔身边靠拢,形成了一个规整的矩形。他们仅仅的相互依靠在一起,歌声中传达出来的,除了悲壮之意,还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让人心生畏惧! 易无涯依旧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鬼朔高高举起龙陵刺,放在脖颈间。九颗鬼火骷髅忽然暗了下去,仿佛体会到了主人的用意,随着他的生命一同熄灭! “公主!”鬼朔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龙陵刺快速转动,众目睽睽之下,鬼朔的头颅离开了身体,稳稳的落入他的手中。当柴士恩看到他把自己的阁下的头颅捧在胸前的诡异样子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甚至还带着无边的惧意。 紧接着,那些魔界士兵如鬼朔一般,也用手中的武器砍下头颅,捧在胸前。赤色的魔气在转瞬间增加了数十倍,即便那两万魔界士兵都在,也无法散发出如此强大的魔气! 如今,整座仙游山都被魔气笼罩在其中。花草是血红色的,树木是血红色的,就连所有的人都是血红色的!鬼朔的头颅微微转动抬起,看向仙游山的山巅。在那里,易无涯已经拔出了多年未曾出鞘的拓宇剑,迎着清晨露出的第一道朝霞,御空而来! 仙袂飘飘,白衣胜雪,易无涯冲入漫山的魔气当中,所到之处,魔气纷纷避散,金戈之声在耳边响起,却不见他如何出手,山雨欲来,无人可挡!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石俱焚 就在魔界攻打仙游山的同时,隐阙门,半月洞,天枢阁,陆截派都收到了消息。各路探子回报,那些魔界的士兵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仙游山脚下,原本胜利就在眼前,忽然间一阵红光迸现,大量的魔气将仙游山包裹起来,雾玄宫弟子束手无策,只留易无涯一人同魔界血战! 得到这个消息,姜齐立刻吩咐,“所有弟子听令,即刻赶往仙游山,助雾玄宫一臂之力!”蓬瀛山上,韩离还在犹豫不决。尽管传回的消息是雾玄宫暂时处于下风,但他相信,这种情形不会太久,局势很快就会得到扭转。或许等不到他赶去支援,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与他们不同的是,天枢阁和陆截派根本没打算出手。 鬼朔的头颅漂浮在半空中,狂笑着对易无涯道,“你终于出来了!怎么,看到你的弟子们各个受制于人,着急了?”易无涯厌恶的看了鬼朔一眼,“手下败将,怎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少废话!”鬼朔双目灌血,“将装着公主尸身的元鼎交出来,本将军尚可放你一马!不然,便是魂飞魄散,永无超生之可能,也要踏平你这仙游山,杀光山上之人!” “那你得有真本事才行!”易无涯手中的拓宇剑精光大盛,一道雷电穿透厚重的乌云,与拓宇相接,整座仙游山猛的一震,一半的魔界士兵被振飞出去,接二连三的砸在地上,没能再站起来。鬼朔大惊,“你竟有接引天雷的能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易无涯面不改色,更不答话。那雷电将他身侧的数棵古树击穿,然后歪道在地上,砸倒一片魔界士兵。鬼朔几次想要从易无涯身边冲过,去拿元鼎,都被击中脚下的雷电吓退了回去。 天雷神火也有不同,鬼朔修为高深,一般的雷火根本伤不到他分毫。但眼前的雷火,乃是神界独有,一旦被击中,顷刻化为灰烬,直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不得翻身。 “易无涯,还我公主!”鬼朔怒吼一声,忽然伸手擎住一道雷火。易无涯一怔,在雷火触到鬼朔的一霎那,那只手就已经燃烧起来。指尖迅速的出现灰白色,他竟然妄图以一己之力拖住雷火,让其他魔界士兵前往紫宸殿! 仿若是被鬼朔震撼住了,残余的魔界士兵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们不顾一切发疯似的朝着紫宸殿涌去,没了雷火的威胁,他们的动作很快。而易无涯顿时陷入了孤单无助的境地。 云松等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魔界士兵跨过了山腰,冲上了山顶,涌入了紫宸殿,却一动也不能动,更不能去阻止他们,几乎把牙咬出血来。 在他们的身后,鬼朔正在缓缓的移动着。五根手指已经被烧成了白色的灰烬,整只手掌长在慢慢的有焦黑变成灰白。易无涯大声道,“这样下去,你会被整个烧尽的!”鬼朔没有说话,而是用他的身体做为燃料,接着雷火点燃周遭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 花草,树木,宫殿! 半座仙游山都陷入了火海当中,眼见雾玄宫的弟子们就要和鬼朔一样葬身雷火当中,山脚下忽然响起喊杀声,隐阙门的援兵终于到了! 以江咏歌为首的隐阙门弟子呈扇形包抄而来,路上零散的魔界士兵被他们各个击破。可还有一些动作快的,已经到了紫宸殿。元鼎就在长桌之上,他们还是得手了! “快,拦住他们!”易无涯见到姜齐,来不及多说,一心想要拿回元鼎。姜齐在黑袍之下重重点头,人立刻就像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鬼朔得知元鼎到手,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将雷火燃的更盛,他绝不能白白牺牲,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整个雾玄宫做垫背,他要烧了这座不可一世的仙游山,给自己陪葬! 熊熊烈火几乎染红了半边天,易无涯与姜齐等人深陷火海之中,眼见无法脱身。随后赶来的韩离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这一站,便要以牺牲整个雾玄宫做为代价吗?山下虽有小河流过,但一般的凡间之水是无法熄灭这神界之火的,他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听到整座仙游山都被点燃,易无涯很有可能已经葬身火海的消息,叶弱痕眼前一黑,几乎晕倒。片刻之后,她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人,冲到门外御剑而起,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救出易无涯。她不许他就这么死了,她绝对不许! “莫非,天要绝我?” 火海之中,易无涯仰天长叹。满头银发被雷火灼烧的焦枯一片,衣角也有几处残破不全,却仍保持着仙风道骨的仙姿,只是双眸之中,满是凄凉之色。 “松儿,士恩,是为师害了你们呀!”易无涯低声忏悔,双目紧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场大火虽然烧毁了整座雾玄宫,但那只装着奈曲尸身的元鼎也不会重新落入魔界手中。 就在所有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紧要关头,一口巨大无比的金色大钟从天而降,而起还在随着快速的降落而逐渐变大,直至将整座燃烧着的仙游山罩在了其中! 天瞬间暗了下来,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些雷火已经熄灭,易无涯长长的出了口气,仙游山得救了,雾玄宫得救了,他得救了,他的弟子们也得救了! 姜齐刚刚到达紫宸殿,天就黑了下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场大火终于熄了,可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些魔界的人还在这里,他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而此刻的鬼朔万念俱灰,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被烧没了,剩下的残躯紧紧能支撑他离开这里而已。可是公主在哪里,他必须要将她一起带回去,就算是死,也要办完了这件事再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梦一场 此后的长一段时日里,人们都在议论这场魔界与雾玄宫间的大战。魔界以两万人全部覆灭的惨烈下场拿回了魔界公主的尸身,而那口从天而降的大钟则保全了整座仙游山。 那两万具魔界士兵的尸身里,并没有鬼朔。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了那只装着奈曲尸身的元鼎,并离开这里的。柴士恩知道的是,从那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或许是因为事先做了完全的准备,也或许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这场原本有十足把握的大战,最终却是两败俱伤而收场。更加不幸的是,丧心病狂的鬼朔在最后一刻点燃了云松身上的衣物,即便易无涯及时赶到,云松还是伤了一条手臂。 易无涯穷尽一身医术,不知用了多少仙丹妙药,还是没能医好云松,这是他心头的又一重伤。 “师父,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用那只手握剑,您看,真的不妨事的!”云松受伤的左手戴上了特质的精铁手套,用完好的右手握住霜云剑,在易无涯面前灵活的摆动着,假作无事。 易无涯轻轻摇头,满眼愧疚的望向他。云松扶着易无涯坐下,“师父,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听说许多师弟师妹,他们都……”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云松整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带着雾玄宫的其他弟子将魔界士兵的尸体收敛,而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六名雾玄宫弟子葬身火海! 在仙游山山脚景色最美的地方,二十六座新的坟冢立起,每一座墓碑下,都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 易无涯脸色更苍白了,云松不忍再说下去,这些日子,师父每日都把自己关在紫宸殿中,燃起一盏长明灯,怔怔的出神,没人敢去打扰他。现如今雾玄宫的事务已经全权交给了云松,易无涯特意留了姜齐几日,让他亲自做这个见证。 而这一次,柴士恩又见到了江咏歌。 分开不过两月有余,江咏歌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更加气宇超凡,见到柴士恩,他也有些激动,“你竟然在这儿?”柴士恩一把拉住他,比起云松等人,他觉得和江咏歌更熟一些,“我问你,那天夜里我们是怎么离开保州城的,你受伤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被弄到这个鬼地方来,还被告知三年之后才能回去见爹娘。喂,你呢,你去了哪儿?” 江咏歌道,“我被带去了隐阙门,此次是和我师父一同来的。不过,很快就要回去了。师父也告诉我,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到保州城。至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如何被选中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过逃走吗?”柴士恩想到之前那些愚蠢的行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江咏歌却说,“不,师父待我很好,且跟着他,我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时候有人在叫江咏歌,他们要回去了。柴士恩忽然觉得有许多话急着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江咏歌难得的冲他一笑,“三年的时间很快,等回到保州城,我请你喝酒!”说完,他就和同门的师兄弟一起走了。 隐阙门的人走后,雾玄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无论是练功吃饭还是走路,每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仿若担心惊动什么似的。而云松却发现,与雾玄宫的平静如死水不同的是,仙游山脚下忽然多了许多探子。 这些探子是为了那口从天而降的大钟来的,事后云松曾经问过师父,“那口救了仙游山的神钟必定不是凡物,师父可知道它的来历?”易无涯提笔在之上写下三个足以让云松心惊胆颤的大字——东皇钟! 东皇钟乃上古神器之首,蕴含的力量极大。东皇钟可以创造世界更可以毁灭世界。相传黄帝击败炎帝之后,诸神用东皇钟创造了山海界,将炎帝麾下的四灵诸侯以及追随他的其他部族都放逐到了山海界中。后来,黄帝又被迫将爱人天女也流放到山海界,壶中仙找到了神器东皇钟创造了云中界。 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是,大火熄灭之后,东皇钟不见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云松曾带着人在仙游山一寸一寸的细细搜索过,并没有发现东皇钟的半点踪迹,即便是化作了碎片,也该有迹可循才是。也正因为如此,那些探子背后之人认定有机可趁,所以才频频出现在仙游山,既是打探消息,又是寻找东皇钟的下落。 就在云松觉得东皇钟的出现是一大幸事的时候,另一个坏消息同时传来。被神界禁锢了几万年的魔界因为东皇钟的出现,而冲破了那道禁制,可以随意行走了。 起初魔界中人并不敢相信,后来不断有那些胆大的走出去,又平安无事的走回来,这才让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被压制了多年的魔界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们不用再克制喜怒哀乐,更不用再忍饥挨饿,他们自由了! 狂欢持续了三天三夜,魔界中欢声笑语,却在三天之后的某一刻想起那两万士兵和鬼朔将军,此刻的魔界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急需一位领路人。 嫣嫣趁着那场大乱逃出雾玄宫,回到魔界。而带回来的元鼎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她能确定奈曲就在里面。自从奈曲死后的第一刻开始,魔界就倾尽所有,将她的三魂七魄完整的留在元鼎当中,寻找可以复活她的方法。许多时候,她是可以和奈曲沟通的。 “公主,我是嫣嫣,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嫣嫣双手抚摸着元鼎,仿若抚摸着奈曲的面庞。奈曲急切的道,“我现在在那里,我已经回来了吗?” 嫣嫣回答道,“是的,公主您已经回到了魔界。而且,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公主,魔界自由了!” “真的?”奈曲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欣喜,“那可太好了!”嫣嫣道,“此刻魔界最需要的,就是公主您醒来,您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波汹涌(一) 沉睡在元鼎中的那些日日夜夜,奈曲有时候会想,如果真的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或许会是一件好事。她亲眼见到魔界是如何被神界日复一日的压制,也亲眼见到她的臣民们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她想过要拯救他们,可是如今,魔界已经恢复了自由,这个死去多年的公主,真的是他们所需要的吗? “公主,奈曲公主,你在听吗?”嫣嫣的声音更加急切,“我们需要在整个魔界魔气最重的时候来完成这件事,时间不多了,公主!” “如果没有我,他们也会好好生活吧?”奈曲试着想象道,“他们可以像从前那样昼伏夜出,去做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战争,没有烽火硝烟,只是平静的自由的活着!” “不!”嫣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公主有所不知,如今的魔界已经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不必昼伏夜出!” “什么!”奈曲紧紧的贴在元鼎上,与嫣嫣只有一墙之隔,“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嫣嫣愈加兴奋道,“公主,魔界不必在害怕阳光,即便是正午时分,我们也不必躲起来了!” “不,这绝不可能!”奈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急着否认,“你是否真的求证过,还是说,你急于复活我,才编造这样无稽的谎言来哄骗本公主!” 奈曲与他的父王在相貌上只有三分相似,但那种王族与生俱来的威严,却完全继承了下来。嫣嫣心头一慌,立刻在元鼎前跪倒,“尊贵的奈曲公主,我并没有说谎,已经有超过一千人试着站在阳光之下,他们都完好无事,甚至觉得很舒服!” “所以呢?”奈曲似乎明白了嫣嫣的来意,嫣嫣眼中有希望之火熊熊燃烧,“此刻的魔界,虽然与三万年前相比,衰弱了许多。但他们每一个都可以站在阳光之下,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我相信,只要公主愿意,用不了多久,魔界就能重振昔日的雄风!” “然后,再与神界大战一场吗?”嫣嫣苦笑,“从前的代价还不够吗?” 嫣嫣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些该拿回来的,一定要拿回来!” 深夜,雾玄宫。 一盏昏暗的烛火下,花生米,猪头肉,皮炜自斟自饮,在喝闷酒。自从师父当着隐阙门众人的面宣布将由云松接替他的位置,掌管雾玄宫开始,他就知道,此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坐上那个觊觎已久的位置了。 他恨,他悔,他惊慌失措。 恨的是,多年来与师父间的师徒情谊就此烟消云散,在宣布此事时,师父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仿若这个最早跟在他身边的弟子入空气一般,满眼都是那个云松! 皮炜后悔,他后悔没有早一点动手,即便到了今日,云松残了一只手,师父依旧把他当作至宝一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早些结果了他,师父一定会选自己的! 而让皮炜惊慌失措的是,他没有料到隐阙门的人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师父言明,若雾玄宫中有人不服,可以当面讲出来,若是日后背叛雾玄宫,不仅雾玄宫不会放过他,就连隐阙门也会全力追杀,就算是海角天边,也会将此人捉回,按照门规处置! 皮炜深知,姜齐不是师父,此人心肠如铁,又向来与师父交好,他答应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有这样铁面无私的人挡在面前,皮炜就连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一壶酒下肚,皮炜心口堵的大石更重了。他胡乱丢下酒杯,这些日子以来,他只做两件事,喝酒,睡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不快。 “好啊,好!”皮炜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那日之后,整日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师弟们都不来了,往日喧闹无比,如今门可罗雀,皮炜不得不说一声,“树倒猢狲散呐!” 这些日子,只有袁茂来看过他两三次,皮炜一头倒在床上,醉眼惺忪间,房间里好像多了一个人。他不知所谓的摆动着手臂,“袁师弟,袁师弟是你吗,你又来看我了?” 并没有袁茂的声音响起,皮炜微微有些失望,“怎么,连你也不来看我了吗?那,那是谁,你是谁,报上名来!” “怎么,一点小小的打击就让你如此萎靡不振?看来,你也并非能成大业之人,从前那些心思,只当是白费了吧!” 这声音里的不屑和嘲讽让皮炜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就算到了今日,他皮炜也还是雾玄宫的大师兄,容不的任何人来奚落。可当他看清楚面前那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时候,皮炜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是你?”皮炜有些尴尬的道,“你还来做什么?恐怕你也已经知道了吧,师父已经……” “已经什么?”黑袍人冷笑一声,“他将雾玄宫交给了云松,就代表你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哼,愚蠢!”皮炜双拳紧握,这种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就算知道对方实力不俗,也不会忍耐太多。 “我来问你,是取代你师父坐上那个位置更容易一些,还是取代你的师弟云松坐上那个位置更容易一些!”黑袍人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皮炜一怔,压在心头的乌云立刻被驱散了,“你的意思是?”黑袍人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看来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希望之火熄灭后又再次燃起,皮炜剩下的一半酒意也消失的荡然无存。他转过身去,整理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你多次助我,到底有何深意,还请一并说出。我这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若是可以答应的,我自然义不容辞。可是若不能答应的,也会一并拒绝。总比日后做不到,闹的不可开交,伤了和气的好。想必你也是明白人,能懂得我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波汹涌(二) 黑袍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要你做的,就是在你得到雾玄宫之后,也像这样帮我一次。我帮你,你帮我,很公平!” “好!”皮炜与他一拍即合,“现在咱们就来说说,你要怎么帮我?如今师父虽然不长露面,但有他坐镇紫宸殿,想必雾玄宫内也不敢有人造次。你看,我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即便我要成事,也没人敢明着站出来帮我!” “哼,此等区区小事,也值得放在心上?”黑袍人一副成竹在胸的口吻,“你可还记得,雾玄宫最后是如何得救的?” 皮炜回想前事,“我依稀记得,当时先是身体僵硬,不能动弹,然后就着起了大雷火。再之后,天就黑了。” “没错,”黑袍人很满意他还能记的起来,“那是因为有宝物从天而降,才能及时救了整座仙游山。你可知,那救命的宝贝正是上古神器东皇钟!” “啊!”皮炜如受雷击,一张嘴张开后就再也合不上了。黑袍人接着道,“如今,东皇钟下落不明,得到消息的都在极力寻找,希望能得到这件上古神器。但依我看,既然那东皇钟是为雾玄宫而来的,一定还在雾玄宫内!” 直到这一刻,皮炜总算弄明白了黑袍人的来历,“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到东皇钟。”黑袍人点头,“若是有东皇钟在手,还有谁能阻拦你掌管雾玄宫?别说是你师父和师弟,就算是神兵天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一番话说的皮炜心动不已,正如此人所说,若是有东皇钟在手,势必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雾玄宫,只怕整个天下都握在自己手中! “好!”皮炜兴奋的站起身,“明日起,我便在整个雾玄宫寻找东皇钟的下落。”此时人人都去讨好云松,皮炜反而没有那么扎眼,做起事来也容易些。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黑袍人取出一个六角形的铜盒放在桌上,往皮炜面前推了推,“里面有二十只用来传递消息的纸鸢,你若有急事寻我,可以将你的血滴在上面。收到消息后,我会尽快来见你。只是,你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切不可冲动!” “放心!”皮炜似乎已经看到了东皇钟在手时的盛景,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抹奸诈而狂妄的笑意! 魔界仅剩的三万臣民聚集在一起,今天他们要亲眼见证奈曲公主的重生! 高高的祭台之下,嫣嫣亲手点燃了熊熊魔火。此刻她身穿黑色盔甲,一袭血色披风迎风而起。她站在祭台上,手指轻轻抚摸过元鼎,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奈曲的温度。臣民们仰视着祭台,心中忐忑不安。他们迫切期待公主的重生,又害怕这只是美梦一场,梦醒后又会回到从前的日子。 远处,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正在缓缓朝着祭台走来。在那些臣民一身黑衣的衬托下,他显得格外不同。而那张俊美的让人窒息,又带着三分邪气的脸庞,更是让人一见难忘。 他是魔界独一无二的存在,被人称作国师的冷鹤,此刻前来,是想亲眼看看这位嫣嫣姑娘是否能真的复活死去多年的公主。对于这件事,他虽然支持,但也心存疑惑。如果失败,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嫣嫣,因为她毁掉的,是整个魔界的希望! 似乎感受到了冷鹤在慢慢靠近,嫣嫣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元鼎中的奈曲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你怕那个讨厌的男人?”对于冷鹤,奈曲有着天生的敌意。尽管她不得不承认,冷鹤此人有着超然的能力,也对魔界有不可磨灭的功劳,但奈曲就是讨厌他。 “不,不是,大概是因为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公主,有些兴奋!”嫣嫣很善于掩藏真实的想法,她很快就收拾起了不该有的情绪,再次向奈曲确认,“公主,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被嫣嫣说服之后,奈曲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最后不得不再死一次,她也愿意为了臣民们一试! 嫣嫣高举手中的骷髅权杖,祭台下的臣民们一起跪倒,双手在胸前交叉,同时,一到三个不等的鬼火骷髅在他们头上亮起,那是由他们体内的魔气所凝聚,而这些,则会帮助奈曲重获新生! 权杖上的骷髅头直指天际,一声闷雷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乌云将太阳完全遮住,天地间一片昏暗。嫣嫣挥动权杖,那些鬼火骷髅开始朝着祭台慢慢聚集。冷鹤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嫣嫣能听到空中的风声和嘶吼声,她在等待所有的魔气汇聚在一处。口中的咒语从弱到强,当她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遍咒语时,魔气也达到了最盛。她双目通红的用权杖指引着魔气进入元鼎,一阵红光刺眼,嫣嫣不得不稍稍转头,才能保证自己的眼睛不会因此失明。仅仅是片刻之后,红光中的元鼎消失了! 臣民们发出阵阵惊呼,嫣嫣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成功,她不过是顺应天命,若是失败,只怕那个男人不会放过自己。 “公主,公主!” 声声呼唤自嫣嫣口中传出,却没有得到奈曲的回应。嫣嫣的心如同从热水坠入冰窟,让她难以相信。就在她即将崩溃,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说道,“我在这儿,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话中的那个“他”,自然是指冷鹤。嫣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她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奈曲站在面前时,这一切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奈曲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嫣嫣小声提醒,“公主殿下,你的臣民还在等着你,不要失态了!”奈曲冲她眨眨眼,走到祭台边上,伸出双臂高声道,“我的臣民们,奈曲回来了!” 这一刻,被压制了多年的魔界沸腾了。他们欢呼着,他们雀跃着,他们憧憬着!只有冷鹤,目光复杂的看着奈曲,背向欢呼的人们,黯然离去! 第一百三十章 蓄意试探 向云松打听过师父的近况后,柴士恩去看过易无涯。依旧是白衣如雪,但面容却多了几分憔悴,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位老人。柴士恩绞尽脑汁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让那师父宽心,却什么也没有说。师徒二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 离开紫宸殿的时候,云松告诉柴士恩,“师父从未受过如此打击,一下失去了二十六个弟子,换做是谁,也无法轻易接受。”柴士恩点点头,“我知道,云师兄,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云松看着他,短短几日的功夫,柴士恩已经不再是那个吊儿郎当,总以新人身份自居的师弟了,他开始和其他师兄们一道苦心修炼,更在合适的时候协助葛昆峰、奚珺和廖水管理事物,并且做的很不错。 “你我师兄弟之间不必这么见外。”尽管已经接替了师父的位置,云松依然把柴士恩看做关系最好的小师弟。柴士恩低声道,“这些日子,皮师兄似乎很是悠闲,整日到处闲逛。而且,而且……” 柴士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觉得皮炜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这些日子,他一改素日颐指气使的做派,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说话办事待人接物,都热情无比,许多弟子私下议论,有的说皮炜眼见自己成为云松的手下败将,不想日子太难过,所以才会如此。也有的说,无论如何,皮炜还是大师兄,谁人敢怠慢他?与其尖酸刻薄的讨人厌,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这个大师兄,积累些口碑。 “你是说,他有些不对劲?”云松废了些力气才弄明白了柴士恩的意思,柴士恩点点头,“是,我娘说过,事出反常必为妖,又有三岁看老一说。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尤其像皮炜这样的人。我担心,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大半还是冲着云师兄你来的!” 对柴士恩的揣测和善意的提醒,云松很是感激,“多谢柴师弟,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如果皮师兄真的在谋划对雾玄宫不利之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还请柴师弟多加注意,但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的有什么发现,速来告知我。” 当天晚上,让柴士恩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来了,皮炜竟然来了一见喜,不仅来了,还带了礼物! “廖水师妹,快来尝尝,这是刚出炉的桂花糕,师兄记得你爱吃,特意给你带了来,还热乎呢!”皮炜满脸堆笑,把带来的两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新鲜点心。 廖水抱着胳膊冷眼站在一旁,小声咕哝着,“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那桂花糕里有毒呢!”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也足够皮炜听的清清楚楚。 “好你个小丫头,不识时务!”皮炜在心中暗骂两声,面上却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拿起一块儿桂花糕,边吃边说,“嗯,又香又甜又糯,果然好吃!” “多谢皮师兄好意!”廖水虽然讨厌他,但毕竟是师兄,最起码的规矩还是不能不顾的。她在石桌旁坐下,丝毫没有让皮炜进正殿的意思,“不知道皮师兄此来,是有什么要事?”廖水语气冰冷,几乎让皮炜下不来台,他清清嗓子放低姿态道,“从前我这个做师兄的对大家关心不够,一心,一心只想和云师弟分个高低。现在已然有了结果,心里的许多事也能放下了。所以,从前错失的,我想弥补一二,廖水师妹你不会介意吧?” 这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廖水一时间怔住了。她本是心思单纯之人,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皮炜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说。 “皮师兄,你也不必这么说。”廖水放松了警惕,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桂花糕,心也软了起来,“过去的那些就过去好了,看在这些桂花糕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廖水师妹果然是善解人意,人美心也美!”皮炜不失时机的夸上几句,果然廖水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他趁机道,“从前就听人说,师妹的一见喜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风雅别致。不知道师妹能否带我四处看看,不瞒师妹说,我住的那个院子近来准备修缮整理一番,正好到师妹这里取取经!” “好啊!”廖水不疑有他,欣然起身。 最近这些时日,柴士恩向云松“借”了清静阁。他发现那个地方难得的清静,正是打坐修炼的好地方。今天晚上,他服下了第二颗金丹,体内的灵力又增长了许多。柴士恩从清静阁回来,就看到了石桌上的桂花糕,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忽然担心起廖水来。 “师姐,师姐,你在哪儿,我回来了!” 听到柴士恩的声音,皮炜暗道一声不妙。他是算好了柴士恩不在一见喜才来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柴师弟回来啦!”皮炜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柴士恩就是一愣,“皮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廖水连忙冲他使个眼色道,“皮师兄是来给我送桂花糕的,师兄难得来一次,我带他到处看看!正好,你回来了,不如咱们到你住的偏殿坐坐?” 来者是客,皮炜来了半日,连一杯茶都没奉上,实在不是做主人的道理。柴士恩推开偏殿的门,请皮炜进去,这是一见喜中皮炜唯一没有看过的地方了。 据黑袍人所说,东皇钟应该就在雾玄宫内。于是皮炜才假意和一众师弟师妹们示好,并借机到他们的住处,以及其他所有的地方寻找。来一见喜,也不过是为了这件事罢了。 “皮师兄请坐!”柴士恩从见到皮炜的那一刻起,就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果然,皮炜一会儿称赞桌上的茶壶茶盏精致,尽管那不过是雾玄宫随处可见的寻常物件,一会儿又道他这里燃的香气味好闻,想向他讨些带回去。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到处乱看,让柴士恩不得不生出十二分的警惕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掀风浪 “皮师兄若是喜欢,明日我就亲自送一套茶具过去。至于这熏香,想必廖水师姐那里还有,一会儿就请皮师兄带回去吧!”柴士恩尽管在笑,可如果去看他的眼底,会发现那里积着两块千年寒冰,让人只消看上一眼,就心底发寒。 “柴师弟太客气了!”皮炜打着哈哈,心内难免有些失望。柴士恩所住的偏殿中,大多都是之前原本就有的摆设,属于他的,不过是柜子里的一些衣物而已。原本皮炜以为,柴士恩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能会知道东皇钟下落的人,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师弟师妹们休息了。”皮炜兴味索然,自然不想在继续和他们废话。柴士恩立刻起身相送,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皮炜不留神,被丢在地上的瓜子皮一滑,险些摔倒。柴士恩正好在他身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慌乱间,皮炜抓住了他神来的手腕,稳住身体后正要道谢,皮炜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灵力正在柴士恩体内运转,不由得一惊。他深知师父对柴士恩不同于别人,私下里定然会多加“关照”,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柴士恩的灵力竟然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皮师兄,怎么了?”见皮炜正在一种带着惶恐和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柴士恩不禁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皮炜立刻收回了搭在柴士恩手腕上的手,“没,没什么,你们留步,留步!”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一见喜,廖水疑惑道,“这个皮师兄,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师姐,以后他再来,你千万要小心才是!”柴士恩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绝不是来看看你我那么简单。”廖水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知道,知道了,你也来尝尝,这桂花糕真不错!” 回去之后,皮炜久久不能平静。黑袍人曾告诉他,得到东皇钟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能获得巨大的灵力。而今晚和柴士恩的初次接触,让皮炜萌生出一个念头,若不是他天资过人,就算是师父亲自教导,也无法在数月之内灵力大增。这样说来只有另外一种解释说的通,那就是他先一步找到了东皇钟的下落! “该死的!”皮炜又急又怒,若真是如此,自己只怕又要落空。皮炜忽然害怕起来,黑袍人的出现给了他第二次希望,但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也不可能再有。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他只有死! “不行,绝对不行!”皮炜急的团团转,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想办法从柴士恩手中夺回东皇钟才行。可是,想要做到这一切,就要先知道东皇钟在哪儿。 脑海中有无数个可能转过,但都被皮炜一一否决了。首先,他与柴士恩并不相熟,甚至还有些过节。想要接近他,已经是个大难题了。其次,若是东皇钟已经在柴士恩手中了,他如何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来呢?若是换做自己,也一定守口如瓶。 “大师兄,大师兄,你睡了吗?我带了好酒好肉,来找你喝两杯!”殿外袁茂正提着酒肉走进来,今日他去见了柴士恩,知道了他的疑虑,所以特意来找皮炜,一探虚实。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到来,也让皮炜欣喜若狂! “袁师弟,你来的正是时候!”皮炜忽然想到,自己虽然不能接近柴士恩,但是袁茂还有机会啊。自从和史元亮决裂之后,皮炜早已把袁茂视为左膀右臂,所以才会让他去在柴士恩的饭菜里下毒。只是皮炜至今不解,他给袁茂的分明是一包再寻常不过的糖分而已,柴士恩怎么会真的中毒,还闹的师父也知道了,或许雾玄宫内还有其他人也想要柴士恩的命! “十年的女儿红,上好的酱牛肉!”袁茂把酒菜摆上,把酒杯斟满,“大师兄近来在一众师兄弟中威望颇高,我特来祝贺!”皮炜顿时笑开了花,“袁师弟抬举我啦,从前我做了不少错事,实在是惭愧啊!如今不过是想弥补一二,没想到师弟们这般抬举,不敢当,不敢当!” “哎,您是大师兄,是所有师兄弟中的表率,来,我敬你一杯!”袁茂举杯,皮炜似乎颇为感动,“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深啊。在我最难过伤心的时候,都是袁师弟你陪在我身边,实在是感动。想来,柴士恩柴师弟入门尚晚,乍然离开亲人,恐怕也有许多难处。” 皮炜忽然把话头扯到柴士恩身上,让袁茂颇感意外,这一此他又要耍什么花样。袁茂道,“大师兄说的是,只是我们做师兄的,能为他做的也不多。” “能做多少是多少吧,”皮炜凑近他道,“或许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关怀,就能让柴师弟感觉都无比的温暖,就像你与我一般。”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袁茂若是再装傻就说不过去了,“大师兄的意思是,让我陪伴柴师弟左右。只是师弟我愚钝,大师兄的用意?” “你只要看着柴师弟,不让他走上邪路就好。”皮炜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近来我发现,柴师弟灵力大增,这本是好事。但你我也都知道,若是灵力增长的太快,说不定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咱们做师兄的,总要多费些心不是吗?” 当第二天袁茂把皮炜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柴士恩的时候,柴士恩冷笑道,“自己立身不正,也同样怀疑别人。袁师兄尽管照他说的去做,看看我有没有用什么邪门歪道的办法就是了。” “柴师弟,何必真的动怒?”袁茂劝道,“他本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既然想在你身上做文章,咱们就顺着他就是。到头来,还不是水中捞月一场空?你不是怀疑他在找什么东西吗,咱们正好反其道行之,说不定还能找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出他的秘密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开心结(一) 尽管在奈曲死后,藏有她尸身的元鼎曾经在魔界停留过一段时间,但忆起离开魔界时的情景,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再次站在寒鸦殿,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时,奈曲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是,她并不喜欢这里。因为在寒鸦殿中,她见过了太多的冷血无情,也见过父王太多的无奈和痛苦,这个地方给她留下的所有记忆,几乎没有一件是和快乐幸福有关的。 “公主殿下,您?”只有嫣嫣随她进来,其他人都被挡在了殿门以外,嫣嫣觉得,奈曲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从公主到女王的转变,她知道,对于这件事,奈曲一直是抗拒的。 “你看,这王座和从前一样,尊贵无比,高高在上,随时接受臣民们的敬仰。可是它数万年如一日的冰冷,没有感情,甚至囚笼一样,让坐在上面的人没有自由。我的父王如此,我也会如此!”奈曲的手抚摸着宝座上凸起的骷髅头,“我眼睁睁的看着父王痛苦,挣扎,如今为我也不得不坐上去,嫣嫣,你会怜悯我吗?” 嫣嫣心中一阵悲凉,她缓缓在宝座钱跪倒,“尊敬的公主,不,尊敬的女王陛下,我对您只有敬重!” “看,”奈曲猛的转身,“你已经在疏远我了,从前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当我坐在这里,你也不得不像他们一样,称呼我一声女王陛下。嫣嫣,如果可以,我希望没有旁人的时候,你还可以叫我奈曲,就算是对我最后的一点安慰吧!” 嫣嫣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时候,身后的殿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奈曲拂了拂衣角,在宝座上坐下,眼底那可怜的一点泪光瞬间被冰封起来,而嫣嫣也起身站在她的身侧。 进来的是国师冷鹤,他如同一团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行至宝座面前,只是微微弯腰行礼,“女王陛下,你的臣民已经准备好了向你行礼,我想问,你还要他们等多久?” 再次相见,冷鹤还是那般不识趣。奈曲冷冷道,“不必了,让他们回去吧。”冷鹤一愣,蹙眉道,“女王陛下,这不合规矩!”奈曲却粗暴的打断他,“规矩?如今我坐在这里,一切规矩都应该按照我的喜好来,国师难道不知吗?” “女王陛下,不要胡闹!”冷鹤逼近一步,“魔界刚刚恢复秩序,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你的胡闹!复活你,不是为了让你毁掉魔界的!” “可你没有其他的选择!”奈曲的语气变得恶毒起来,“如果没有我,整个魔界就会如同一盘散沙,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就像,你害死了我的母亲,也无法得到魔界的掌控权,不是吗?” 冷鹤不再说话,目光冰冷而复杂的望着她。一旁的嫣嫣没有想到,奈曲会在这时候旧事重提,况且她一直觉得,那件事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奈曲不该迁怒冷鹤。 “看来,女王陛下的确不适宜在这种时候见你的臣民。”冷鹤说着,伸手抓住奈曲。嫣嫣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冷鹤挥出一道火焰阻挡了她向自己靠近,奈曲刚刚重生,还未完全恢复,仅仅是挣扎两下,就已经气喘吁吁。嫣嫣知道,她从前不是冷鹤的对手,现在也不是。 “放心,我不会愚蠢到伤害耗尽魔界臣民魔气复活的女王陛下,现在魔界需要她!劳烦你去告诉外面的臣民,女王陛下需要休息,他们可以回去了!”冷鹤说完,就带着奈曲离开了。 “放开我,放开我!” 奈曲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她只有八百岁,还是个孩子。她也曾被冷鹤如此拎着,丢进了一间黑暗的空屋子里。那一次,是因为她失手打伤了几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后来听说,其中一个死了。 “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也像对我母亲那样,让我去死吗?”奈曲的呐喊声只有她和冷鹤听的见。冷鹤没有说话,而是一路狂奔着,来到奈曲母亲从前住的宫殿。 红色的杜鹃花怒放着,装点着这座失去主人的宫殿。所有的一切都像从前那般干净整洁的摆放着,就连梳妆台上的绿檀木梳也好好的放着,奈曲有一霎那的失神,仿佛母亲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自己身后,面带微笑的说,“要不要尝尝我新作的点心?”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奈曲倔强的擦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冷鹤无情的把她扔在地上,“如果不解开心结,你是无法坐上那个位置的。当年,你的母亲并不是被我害死的!” “胡说,你胡说!”奈曲不顾一切的大喊,“我亲眼看到,是你,亲手端了一碗有毒的汤让我母亲喝下。那之后,那之后,她就,她就七窍流血而死!” 无边的恨意啃噬着奈曲的心,让它残缺不全。冷鹤没有说话,他抬手在奈曲眼前轻轻抚过,一副画面出现在奈曲面前。 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奈曲的噩梦中出现。杜鹃花丛下,母亲面带微笑,轻嗅花朵的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的闲适惬意。冷鹤从不远处走来,他的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撒着花瓣的甜汤。 “不,不要喝!”尽管奈曲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影,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冷鹤把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想要安慰她,却被奈曲无情的甩开。冷鹤无声的苦笑,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母亲接过甜汤,没有丝毫怀疑的喝了下去。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奈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接下里的一切她都清楚。母亲回来之后就口吐鲜血,没多久,就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可是,面前的景象让她大为惊讶,因为她看到,就在冷鹤离去后不久,有人为母亲送来了点心,而母亲,也同样吃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开心结(二) “你让我看这个,是想告诉我,我母亲或许并不是因为喝了你送来的甜汤才中毒身亡的,是吗?”奈曲根本不相信看到的一切,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 “我没有理由去害你的母亲。”冷鹤道,“你也知道,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奈曲猛的站起来,直视冷鹤的双眸,两团怒火映照在冷鹤的眼底,奈曲知道,那是属于自己的,“你原本就是我父王捡来的,不是我们魔界中人,自然不会与我们一条心!” “你错了!”面对奈曲的连连质问,冷鹤依旧能保持平静,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始终没变过,也是奈曲最为讨厌的,“你父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永生永世铭记在心,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伤害你,伤害你母亲甚至是魔界的事!” “说的好听!”奈曲冷哼一声,“当时父王日渐式微,身边只剩我们母女二人。你以贵为国师,若是母亲和我都不在了……” “我没有!”冷鹤的怒吼让奈曲愣住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冷鹤道,“当年你母亲吃过的点心我一直保存着,你可以自己去看。”他丢下一个油纸包,转身走了。 奈曲望着脚边的油纸包,退后两步,她有些害怕。她怕里面的东西真的有毒,她怕自己会亲手证明冷鹤不是害死她母亲凶手,她害怕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恨错了人! 许久,当窗外照进来的光线越来月暗的时候,奈曲终于鼓足勇气,捡起了那个油纸包。里面的东西经过漫长的岁月,已经化作了一堆粉末。奈曲拔下一支银簪探入粉末当中。仅仅是短短的一瞬,就化作了一片黑色。有毒,这里面有毒! “或许,这只是冷鹤的阴谋!”奈曲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但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心底响起,“冷鹤此人虽然心机深沉,但绝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布一个长达数百年的局,况且他有机会掌控整个魔界,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奈曲忽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儿时的奈曲并没有因为公主的身份而骄傲跋扈,相反,在父王的严厉教导之下,她的童年缺少了许多同龄孩子的快乐。而冷鹤,弥补了这一切。 奈曲坐在地上,双臂环膝,把脸轻轻放在膝头。那时候的她把冷鹤当成哥哥,因为在她出生前,她的六位哥哥陆续战死,只是从母亲悲伤的回忆中知道他们的存在。冷鹤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上树抓鸟下河捞鱼这种绝对不被父王允许的快乐事,他都带奈曲做过了。而每次被父王发现,冷鹤都会一力承担,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人同被罚跪,相视苦笑。 “冷鹤哥哥!”奈曲小声的呢喃着,心底久违的柔软冒了出来。这时候嫣嫣来了,“你还好吗?”奈曲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擦去,“我很好。”嫣嫣挨着她坐下,“这么多年,国师一直尽心尽力寻找复活你的方法。尽管我和你一样,不太喜欢这个人,但也要说句公道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界。” “我知道,”奈曲低声道,“你去告诉他,我愿意暂时与他和解,不过,只是暂时的!”嫣嫣笑了,她知道,这是奈曲最后的倔强,“好,我一定会向国师传达女王陛下的旨意。你才回来,一切都需要慢慢熟悉和接受,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处置。” 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奈曲心中有了踏实的感觉。她想了许多,过去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直到想的筋疲力尽,再也想不动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此时的魔界,大多数人也睡熟了。仅有不多的守卫轮流值夜,却没有从前那般严密。一道黑影潜入了奈曲所住的寝殿,出现在她床边。 “父王,母亲!”睡梦中,奈曲见到了双亲,却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了。她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奈曲抬手擦去,却惊醒了自己。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一道黑影正站在床边。奈曲猛的惊醒,坐起身准备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奈曲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挣扎只是徒劳,以她现在的仅剩三分之一的魔气,是无法与对方抗衡的。 “尊敬的女王陛下,在下此次前来,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那人一动不动,“我想女王陛下会需要我的帮助的。”奈曲用力摇头,那人却道,“你不必急着拒绝我,想必女王陛下也知道,今日的魔界虽然不同往日,但却因为多年的压制和那场大战,变得虚弱不堪。如果在此时,神界再次对魔界做出什么,只怕就没有三万年前那么幸运了,不是吗?” 此话让奈曲的心跟着震动几下,她知道,对方并非在威胁自己,他说的都是实情。她曾经问过嫣嫣,如今魔界的臣民不过五万,比起曾经的百万之数,实在不堪一击。而且,想要增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是一时之功。若神界真的有意继续打压,只怕自己和臣民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就会被消灭殆尽。 “看来,女王陛下是听进去了。”那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轻松,“如此我们便能继续下去了。女王陛下,想要让神界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手,我这里有个好办法!” 奈曲并没有表现出迫切渴望,让那人微微有些失望,“好吧,看来女王陛下并没有完全信任我,这也在情理之中。魔界士兵为了夺回女王陛下的元鼎,曾与雾玄宫大战。而最后救了雾玄宫的东西,女王陛下可知道是什么吗?”奈曲再次摇头,那人口中平静的吐出三个字“东——皇——钟!” 这三个字让奈曲浑身燥热血往上冲,无论是父王口中还是那些典籍记载,奈曲都听说过这件神器。若是能拥有东皇钟,魔界便可安枕无忧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排忧解难 这一夜,奈曲听了很多,也说了很多,直到口干舌燥,茶壶里的水从热变冷,然后喝光,窗外的天也亮了起来。黑袍人离开了,清晨的第一束朝霞映照在金色如蝉翼般的窗纱上,如同燃起了一片火焰,让人心生希望。 胸膛里那颗躁动不安,因为无力而感到愧疚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奈曲知道,她终于能为自己的臣民做些什么了。这时候,外面忽然骚动起来,守卫们大声呼喊着,似乎发现了危险。殿门被人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冷鹤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奈曲,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奈曲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担忧,她道,“没有啊,我很好!”冷鹤亲自看过寝殿中每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这才呼出一口气,“守卫说有刺客闯入,我担心你有危险,才闯了进来!” “不,那不是此刻!”奈曲的心情很好,她甚至难得的扬起脸对冷鹤露出微笑,“他是来帮我,帮整个魔界的救星!”冷鹤一怔,漆黑如星夜的眸子中现出疑惑。 奈曲知道,想要进行这件事,需要冷鹤的帮助,所以并不打算瞒着他,“有人告诉我,此刻的魔界岌岌可危。如果神界再发动一次三万年前的大战,我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恐怕会连一个孩子都无法留下。” “所以呢?”冷鹤问道,奈曲说,“东皇钟,只要我们得到东皇钟,就可以与神界抗衡!其实,我的本意只是想要保护魔界,仅此而已。” 冷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皇钟神力强大,的确可以护佑魔界。可是想要得到的它的人成千上万,他并没有听说谁成功过。如果被神界知道魔界在打东皇钟的主意,只怕立时就会招来祸患! “这不行!”冷鹤觉得,必须立刻让奈曲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奈曲知道他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于是耐心的解释道,“从前东皇钟是存于神界的,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不到。可现在不同了,它就在仙游山,就在雾玄宫!或许需要费些力气,但我们还是可以找到它的,到时候……” “没有什么到时候!”冷鹤的声音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冷,“女王陛下,请你时刻谨记,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所有的臣民!你做错了事,他们便要为你承担后果!” “冷鹤!”奈曲震惊了,“我这么做也是在为他们着想,你凭什么否定我威胁我?” 两人一站一坐对峙着,终究还是冷鹤心软了。他收回了目光,侧身道,“你才回来,有些事不必着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对了,你该出去看看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魔界,或许会有所感想。” 冷鹤离开后,奈曲披了外袍,赤着脚走出寝殿。脚下光洁冰凉的花岗岩十分坚硬,走出殿门时,奈曲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阳光。那带着温暖的光明从她的指缝中散落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比起行走在黑暗中,这种感觉让她更加喜欢。从白玉栏杆俯身看去,她的臣民们正三三两两的行走着,劳作着。 奈曲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幸福和满足,如果一切都可以这样继续下去,那该多好啊。不经意间,她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就在那里,还有一群时刻都有可能伤害她和她的臣民的敌人,奈曲不得不在心中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这几日,云松命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在仙游山附近巡视。见到可疑之人要格外注意,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驱赶。若有强行闯入者,杀无赦! 廖水有些担心的说,“云师兄,这些日子已经有三个闯入者被执行了门规,且我听说,师兄你命人将他们的尸身吊在显眼的地方,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雾玄宫向来与世无争,更不是杀人的魔窟,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之举。云松放下手中的书卷,满面忧色道,“不瞒廖水师妹,仙游山本不是任凭谁都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可最近不知怎么的,那些能摸上仙游山的人中,竟然还有些没有什么真本事的江湖术士。我已经按照师父教的方法几次加固山上的阵法,他们总有办法轻松绕过。今来我日夜冥思苦想,终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何处。” 看着云松深深凹陷的眼眶,廖水一阵心疼。她道,“师兄若是觉得为难,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和柴师弟。”云松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算了,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怎么,云师兄这是不信我?”廖水的急脾气又冒了出来,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哼,我一定要找出其中的原因来,云师兄,你就等着瞧好吧!” 云松正要解释两句自己并非那个意思,廖水已经急不可耐的走远,去找柴士恩了。 “廖水师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柴士恩听了廖水的话,面露难色道,“云师兄都束手无策,就凭我们两个,怎么能成?不如这样,我们去给云师兄打个下手,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廖水恨铁不成钢的在柴士恩额头点了几下,“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今云师兄忙的头角倒悬,不可开交,又为这件事焦头烂额,我们身为师弟师妹,自然要为他分忧了!” “师姐,你心疼云师兄就直说嘛,何苦费这么多口舌?”柴士恩一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打趣道。廖水面上一红,顺势拧住了他的耳朵,柴士恩吃痛,连连求饶,“好师姐,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了我吧!” “告诉你,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反正我是铁了心要帮云师兄的,说起来,云师兄对你也不薄吧,你就忍心看他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吗?”不得不说,廖水的这番话打动了柴士恩,他问,“师姐,你准备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费尽心思 那三具尸体的确吓退了一部分想要进入仙游山的人,但那只是入侵者中非常小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人不顾一切的涌向仙游山,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有的想要拜师学艺修炼成仙,有的则是听到了小道消息,来此寻宝的! 对于这些人,皮炜曾冷笑着说,“来一个杀一个,总有杀尽的时候!”他能这么说,云松却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雾玄宫的名声毁在自己手中,而且经历了前一次与魔界的交战,他不想再徒增杀戮了。 柴士恩之所以会那样问廖水,是因为他面对这件事,也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既不能使用武力,更不能大肆张扬,如果要他们偷偷摸摸的去做,只怕不会有效。 “他们能顺利进入仙游山,并躲开山下的迷阵,一定是受人指使,至少有人告诉过他们,该如何做到这一切!”廖水笃定的说,“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问出那个人是谁,不就行了?” 看着她有些洋洋自得的模样,柴士恩不禁苦笑,“师姐,你这是要言行逼供吗?先不说这一招能不能管用,即便管用,若是被云师兄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廖水忽然凑近柴士恩,威胁他道,“若是云师兄知道了,一定是你泄漏的消息,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面对这个蛮横起来丝毫不讲道理的师姐,柴士恩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也不能反抗,那样只会让她更加“疯狂”。于是他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 廖水满意的挥挥手说,“走,咱们先换衣服去!” 雾玄宫的弟子服既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又会提醒那些入侵者要时刻小心。所以廖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葛昆峰弄来两套再普通不过的衣裳,和柴士恩一道换上。 柴士恩那身不过是寻常修仙之人喜欢穿的蓝色长袍,而廖水则难得换上了一身桃粉色的纱衣,让柴士恩眼前一亮! “师姐,你穿上这身,可真漂亮!”柴士恩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位师姐颇有几分动人之处。廖水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就你嘴甜,不过是实话!” “我们私自下山,真的不和云师兄打声招呼吗?”走出一见喜的时候,柴士恩还是觉得此时不妥,但看到廖水朝自己瞪来的目光,又憋了回去。 他们选择在黄昏时分下山,此刻是入侵者最多的时候。被云松加固了的三座迷阵着实让两个人费了些手脚。让廖水感到惊奇的事,好几次都是柴士恩反应更快,她道,“柴师弟,你的灵力增进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啊!”柴士恩不好意思的笑笑,“这都是师姐你教导的好。” 忽然,柴士恩收了声,轻轻拉了廖水一把,两人在一丛灌木后面蹲下,隐藏起来。柴士恩指着左前方的一棵古树道,“师姐你看,那后面藏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哼,就是他们了!”廖水发现,这三个人畏畏缩缩,手中拿着一张地图模样的东西,似乎在摸索着前进。而他们手里的东西,正是廖水要找的线索。她对柴士恩说,“两个男的交给我,那个女的交给你!” 说完她就要冲出去拿人,却被柴士恩拽住了,”师姐,这不妥吧?毕竟男女有别,还是把那两个男的交给我吧。”柴士恩从小就知道不要与女子动手的道理,见廖水似是怀疑的看着自己,他连忙补充道,“况且师姐如花似玉的人儿,也不该和那些粗鲁男人有所接触。若是被云师兄知道了……” 他故意拉长声音,果然廖水立刻点头,“柴师弟说的对,那就女的交给我,男的交给你!” 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过去,毫不费力的拿下了那三个人,而此刻,那三个人还懵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道,“兄弟,大家都是一道的,何必针锋相对?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希望不是?我们手里有上山的地图和绕过那些迷阵的方法,如果你愿意放过我,我可以复制一份给你!” 柴士恩已经从他身上找到了那份地图,展开看时,整座仙游山跃然纸上,每一处都画的八九分神似,想来绘图之人到过这里。那男人见他面露惊讶之色,微微有些得意道,“这东西可是我们兄妹三人花了大价钱,又托了人好不容易弄到手的。” “你们是兄妹?”柴士恩分别在三个人面上看过,两个男人高高大大,面容有七八分相似,而那个女子则十分瘦小,眼睛大大,额头窄小,和这两个男人没有一处想象。 “你是他们的妹妹?”廖水听到那个男人的话,转而问被自己捆住的女子。那女子眼中汪着两泉泪珠,浑身颤抖着点点头,“是,是的,他们是我大哥和二哥。” “你叫什么名字?”廖水又问。女子道,“我叫乐英,王乐英,大哥叫王大,二哥叫王二!”廖水忍不住笑出了声,“莫非你爹娘把力气都花在为你取名上了,所以你两位哥哥的名字才如此潦草?” 王大和王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柴士恩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廖水,他们还有正事。廖水收了笑,“唰”的一下拔出淬虹剑,架在乐英纤细修长的脖颈上,“说,你们的地图是从什么人手里买来的?那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模样?” 眼见妹妹性命堪忧,王大王二一起喊道,“别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柴士恩长叹一声,不得不拔出破海在两个男人面前晃了晃,“她不知道,那就你们说说看,你们是如何知道仙游山,又是如何买到地图的。我们无意伤害你们兄妹,但若是你们不肯实话实说,非要用谎言来搪塞,那就别怪我们手中的剑不长眼了!师姐,你说,咱们该先拿谁开刀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实交代 王大、王二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满脸都是恐惧的妹妹乐英,终于下定了决心。王大开口道,“我们兄妹三个住在离此六十多里地的小王庄,爹娘多年前就不在了,只留下三间瓦房和几亩地。几天前,我和老二正准备去地里干活,半路忽然遇上了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拦住了我们两个的去路!” “两位小哥,两位小哥请留步!”那道士慈眉善目,身穿一身黑色道袍,背后一把桃木剑,见了王大和王二,面上先是露出惊诧之色,随后便将他们拦住行礼。王大、王二连忙还礼,王大问道,“道长从何处来,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或者短了盘缠?” 王大心底善良,遇到出家之人或是遭了难的老人孩子,总是愿意出手相助,他以为面前这个道士遇到了难处,想要接济一二。没想到那道士一把攥住了他正要去掏钱袋的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贫道观你兄弟二人,颇有一段仙缘,不知高贤在何处修炼?” 这一问王大和王二都笑了,王二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锄头,笑道,“道长说笑了,我们兄弟俩只会种地,谈什么修炼,道长玩笑了!”那道士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贫道虽然道行尚浅,但却断断不会看错的!” 紧接着,那道士准确的说出了王大和王二的生辰八字,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父母是什么时候亡故的。一番侃侃而谈,让王大和王二惊呆了。他们与这道士素未谋面,家中情形却了如指掌,当下兄弟二人直把他当作神仙一般! “道长说我们兄弟有仙缘,不知这话何解?”王大已经对这道士的话完全相信了,那道士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贫道只能告诉你们,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只看你们要是不要了!” “要,要,自然是要的!”王二急不可耐的说。那道士凑近,小声对他们说,“你们可知仙游山,雾玄宫?”他们兄弟虽然不曾修炼,却对修炼之事心之向往,自然听说过仙游山和雾玄宫的大名。 那道士接着说,“贫道这里有一张地图,还有一个法子,可助你们上山拜师,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王大、王二自然不肯轻易错过。只是,那道士说,“这地图和法子是为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且只此一份,珍贵无比,不知……” 王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是是,道长说的对,我们这就回家取银子!” 这些年,王大和王二辛苦劳作,再加上兄弟俩会做一些小买卖,日子也颇为过的去。他们攒下的银子都放在加了锁的柜子里,乐英见他们拿钱,忍不住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拿银子做什么?” 王二把方才遇到的奇事和妹妹说了一遍,乐英劝道,“这么好的事,怎么没有落在别人头上,偏偏落在了两位哥哥头上?依我看,那道士不过是想骗些银子,二位兄长不要上当。”王大说,“妹妹,你有所不知,那道长神仙似的,咱们家的事他全都知道,我看不会有假。况且,若我和老二真的入了雾玄宫,妹妹你也能跟着沾光!” 乐英见拦不住他们,只在一旁叹气。王大王二拿了这些年积攒下来了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尽数交给了那个道士,换来了一张地图和绕过迷阵的方法。兄妹三人简单收拾一番过后,就来了仙游山。 “没想都,这地图竟然是真的,那道士教给我们的法子也是真的。”王大一脸沮丧的说,“原本以为这次真的能上雾玄宫拜师,可还没走多远,就落在了你们手里。” 听完王大的话,柴士恩总算理出些头绪来,他问,“这个道士除了见过你们兄弟二人之外,你可还知道,他还见过些什么人?”王大想了想说,“小王庄常有和尚道士路过,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别人有没有见过他,实在说不上来。我们兄妹三人急着赶来仙游山,并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别人。” 柴士恩和廖水的心同时向下一沉,那道士不知是何来历,且他手中肯定不止一份地图。若他只是个想要骗取钱财的骗子也就罢了,只怕他和他的背后另有高人,是冲着雾玄宫来的! “师姐,我们得立刻去找云师兄!”柴士恩知道,此事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刻,麻烦就会越大,拿到这份地图的人就会越多。廖水决定,带这兄妹三人一同去见云松,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明白! “什么!” 云松听到王大三人的叙述,并亲眼见到那份地图和极其精细的绕过迷阵的方法时,面白如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这些天来,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已经反复加固过的迷阵为何对那些人丝毫不起作用,原来症结竟然在这儿!当下云松对他们二人道,“廖水师妹,柴师弟,你们立了大功!我会亲自修改迷阵的启动方法,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绕过迷阵,进入仙游山了。只是,这地图和卖地图之人终究是雾玄宫的心腹大患,所以我想……” 柴士恩早有此意,他立刻道,“若云师兄信的过我们,我和廖水师姐马上下山去查找此人下落,揪出幕后黑手,解云师兄心忧!” “柴师弟,多谢!”云松心中感激,却又担心,“只是,只有你和廖水师妹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不如再多些人,也好互相帮衬。”柴士恩摇头道,“云师兄好意心领了,只是人多了,便会扎眼,更会引起对方的猜忌。一旦打草惊蛇,想要找到此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如就我和廖水师姐两人,扮作寻常的姐弟,也好蒙混过关,取的对方的信任。这样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始作俑者!” “你们准备何时出发?”云松思虑再三,觉得柴士恩说的也有道理。廖水看了看外面尚存的一丝光亮,对云松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同套路 月色如洗,夜色撩人,柴士恩并肩和廖水御剑飞行,掠过那些亮着灯火的小村子时,忽然想到自己的爹娘。他道,“从小安庄离开的时候,我娘给我烙了大饼煮了鸡蛋。比起金玉堂的美味佳肴,那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我总是会想起那个味道。师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出息了?” 许久,廖水才道,“我很小就离开了家,留在师父身边。对于你说的那种感觉,并不清晰。但我知道,你不是没出息,只是想家了。” “师姐,师父答应过,三年后,我就可以回家了。”柴师弟第一次将这件事说出来,廖水吃了一惊,“那你还回来吗?”柴士恩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一边是生身父母,一边是师父和众位师兄师姐,他都不愿放下。 按照之前商议定的,他们来到了那道士曾经出现过的小王庄。汪家兄妹告诉柴士恩,他们的家就在村东,三间瓦房格外显眼,很容易就找到了。柴士恩开了门,点了蜡烛,屋子里收拾的很是整洁,一应家具物品都是齐全的。 “我们暂且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去打听那个道士的下落!”廖水睡在乐英的屋子里,柴士恩则住在王大王二那间。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柴士恩和廖水就出门了。他们换上了王家兄妹的衣裳,廖水还在腕上挎了一只篮子,扮作要去赶集的模样,随着小路上的人们,朝一里以外的集市走去。 路人三三两两,或买或卖,十分热闹。柴士恩和廖水走在人群中,一个俊朗一个貌美,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廖水,那些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子热切的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于是她故意放慢脚步,等人少些的时候,立刻蹲下身,用手沾了些路边的黄土在脸上抹了几把,又把头发弄的松散些。果然,看她的人少了许多。 “师姐,你这是何苦?”柴士恩觉得廖水此举有些画蛇添足了。他道,“我昨晚睡不踏实,想着那道士要用地图换钱,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行的。王大兄弟二人虽然乍一看普通,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们的衣着打扮比寻常百姓要好上一些。也就是说,从这样的手中能获取更多的钱财!” 说到这儿,柴士恩忍不住上下打量廖水几眼,摇头叹息道,“可师姐你现在的模样,活像个讨饭的花子,若你是那道士,可愿意去骗这样的人?” “你好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廖水点头道,然后忽然“呀”了一声,紧张的对柴士恩道,“柴师弟,你身上可有银子?”柴士恩紧张的护住装着银票的地方,警惕的道,“怎么了?” 廖水有些沮丧的说,“出来的匆忙,我身上只带了几两散碎银子。别忘了,那道士卖地图的时候,可是活活要了王大王二一百二十两!”听他这么说,柴士恩松了口气,对她道,“师姐放心,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集市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新鲜水果蔬菜都被摆的整整齐齐,小吃摊也都聚集在一处,各显其能,用香气吸引着客人。柴士恩和廖水转了一圈,在一个卖小馄饨的摊子上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馄饨,边吃边寻找王大所说的那个道士。 “柴师弟,你说,他会在这儿吗?”距离王大见到那个道士已经过去了七八天,那道士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此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但是柴士恩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道士并没有离开,还在这里。 一碗小馄饨下肚,满口生香。廖水满意的舔舔嘴唇道,“不知怎么的,金玉堂的饭菜虽然不差,但总觉得外面的吃食更胜一筹。或许这就是云师兄说的,别人家的饭菜比较香吧!”柴士恩见她意犹未尽,又向老板要了一碗,丢下几枚铜钱,对廖水道,“师姐,你现在这里坐坐,我再去附近转一圈。”冒着热气的小馄饨端了上来,廖水边吃边答应,柴士恩已经走远了。 太阳高升,集市上的人还在逐渐增多。柴士恩假作闲逛的样子,东瞅瞅西看看,顺便买了些面人香囊之类的小东西拎在手里,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从柴士恩身边经过的人都买到了心仪的东西,找了小摊子吃些东西,再继续逛。让他有些失望的事,集市上并没有什么道士,莫非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吗? 柴士恩转身朝着卖馄饨的小摊子走去,他准备叫上廖水回去了。就在他走到大声叫卖青菜的小贩身前时,整个人忽然走不动了。他越过人群的头顶,看到廖水已经吃光了第二晚小馄饨,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个人,正是穿着一身道袍的道士! 心跳开始加速,柴士恩不敢贸然走过去,只好停下来,一边挑着青菜和小贩讨价还价,一边注视着那边的一举一动。廖水在认真的和对方说着什么,忽而面露惊讶,忽而眉头紧皱,不知那道士究竟说了什么。 卖青菜的小贩见他心不在焉,趁机在好的青菜里塞了不少已经干瘪发黄的,柴士恩也没有发现。他暗想,“师姐不谙世事,千万别被那道士忽悠几句就轻信了。不行,我得过去!”他丢下菜钱,提着一捆半绿半黄的青菜走了过去,身后小贩望着他的背影笑开了花! “姐姐!”柴士恩一副乖巧的模样,把面人递给廖水道,“这是买给你的!”忽然被他这么一叫,廖水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对那道士说,“道长,这是我弟弟!” 那道士转身,柴士恩又是一惊。此人的确如王大所说,慈眉善目,初见之下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那道士笑道,“果然是人中龙凤,贫道说的如何,贵姐弟是有仙缘之人!” 一样的说辞,一样的套路,柴士恩不禁在心中感叹,“骗人久了,怎么连词儿都不换,这人也太懒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将计就计 看到廖水在那道士身后拼命忍笑冲自己使眼色,柴士恩立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住道,“道长谬赞了,小可不敢,不敢!”那道士却十分笃定的道,“贫道虽然在别处没有什么建树,但在看人这件事上,从未走眼。只是,唉,可惜了!” 他用三分鄙夷七分失望的目光环视一圈,然后凑近柴士恩,压低声音道,“可惜你们姐弟被耽误在此地,竟没有人慧眼识珠。幸而今日贫道打此处经过,这也是一段缘分。”那道士忽然神秘的冲柴士恩招招手,然后问他,“你可知仙游山,雾玄宫?” 终于说到正经事上了,柴士恩故意做出一知半解的样子,试探着问道,“道长说的可是那座隐于尘世,专修成仙一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仙山?” 道士微笑点头,“不错不错,世人都到,仙游山难寻,雾玄宫难上,可贫道今日不得不说一句,说出这样话的人终究是少了些机缘罢了。”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住不再往下说,偷眼观察“姐弟”二人的面色。廖水一脸吃了两碗小馄饨,正好打了一个饱嗝,满眼迷离之色,看起来似乎听的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再看柴士恩,他正一脸期待的等着道士继续说下去。 “道长,你怎么不说了?”柴士恩的“急切”落在那道士眼中,真是恰如其分,他卖个关子道,“若是二位还想听,就请跟我到个僻静的地方吧!” 三人迎着正午的太阳远远离开集市,那道士说道,“如今贫道正遍天下寻找有缘之人,略加指点,送往仙游山,不知你们可有兴趣啊?” 廖水用力点头,柴士恩却先她一步道,“道长厚爱,只怕我们姐弟二人无福消受。听说那仙游山时隐时现,踪迹不定,即便是有道行之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窥得一二,何况我们姐弟,道长玩笑了。” “怎么是玩笑呢?”那道士见柴士恩有所退意,有些着急了,“贫道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贫道这里有一张地图,可以助你们找到仙游山。” “真的?”廖水瞪大了眼睛,无辜又兴奋。那道士得意道,“自然是真的,贫道何苦骗你们呢?不过,找到仙游山不过是第一步,仙游山乃五座仙山之首,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去的?就说山脚下,就有一座迷阵,寻常人进去,便会失去方向,找不到出口,直至在里面活活饿死。” 柴士恩故作害怕,拉着廖水的手摇晃道,“姐姐,如此可怕的地方,咱们还是别去了!家中的房舍田地也够我们生活的,何苦去找那个麻烦?” 廖水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你说的对,那我们赶快回家吧!” “姐弟”二人手拉着手,相亲相爱的转身就走。急的那道士在后面边追边喊道,“等等,等等!你们别着急啊,贫道的话还没说完,哎呦,想要绕过那迷阵,还是有办法的!” 柴士恩故意走的飞快,等那道士气喘吁吁,眼见就要跟不上的时候,才停住脚步,“道长怎么不早说?” 那道士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直起腰道,“你,你们也没给贫道机会说不是?”柴士恩伸出一只手,笑眯眯的道,“既然道长有心帮我姐弟二人,那就请把地图和那法子给我吧?日后若真能入了雾玄宫,定当回报道长一二!” 见柴士恩不上道,那道士只能一咬牙主动把话说出来了,“你看,贫道弄这地图和法子,也是颇费了些手脚的。你们有所不知啊,那仙游山中多毒蛇猛兽,贫道那是九死一生,拼命一搏,才把这地图绘了出来。还有那绕过迷阵的法子,也是呕心沥血,绞尽脑汁,贫道我……” 他说的吐沫星子横飞,柴士恩只做不明白,最后急的道士冲他抖搂着手道,“哎呦,贫道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你们,你们怎么还不明白?算了算了,贫道实话实说,这地图和法子,都要用银子来买!” “什么?”柴士恩连连摇头,“姐姐,这还要花银子,咱们不买,不买!”廖水知道,他是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来糊弄那道士,立刻道,“弟弟,可是我很想去那仙游山看看,要不,咱们就买了吧!” “不行!”柴士恩一本正经的道,“那些银子是给姐姐做嫁妆和给我娶媳妇的,都给了这道士,咱们怎么办?”廖水“耐心”劝解,“傻弟弟,若我们真的入了雾玄宫,你还愁去不上媳妇儿?”那道士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到时候,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只怕到时候挑的眼花,都不知道娶哪个才好了!” 一番话似乎把柴士恩说动了,他低头想了想,忽的冲道士竖起一根手指头,咬牙道,“只有这么多,不能再多了!”那道士心猛的向下一沉,再看姐弟二人的穿着打扮,心中暗想,“一百两就一百两吧,最近几日没有开张,就当讨个彩头了!” 他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一百就……”没想到柴士恩说的是,“最多一千两,剩下的,我还要为姐姐置办嫁妆!” 一千两?道士欣喜若狂,差点儿当着柴士恩和廖水的面蹦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好好,就这些,那你们……”道士左右打量二人,心中痒的不行,等这一千两银子到手,一定要去好好喝两杯。 柴士恩道,“银子就在家中,道长可否先把地图给我们看看?”那道士见他二人年纪不大,涉世未深的样子,也不怕其中有诈。他果然从怀中摸出一张绘在羊皮上的地图。柴士恩接过细看,上面清晰而精准的绘制着整座仙游山以及它的位置,还在下面用小字注明该如何借助附近的大小村庄来寻找仙游山。柴士恩抬起头和廖水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心中会意,缓缓朝那道士身旁靠近! 第一把三十九章 生死一线 “你们放心,这地图绝对能带你们到达仙游山。等到了那儿之后,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那道士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朝自己靠近,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说着。柴士恩和廖水一左一右架住了他,道士才觉察出不妙来,“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开贫道!” “我劝道长不要挣扎,那只是徒劳罢了!”柴士恩面露微笑,手上却一点也不肯放松。道士警惕起来,“恕贫道眼拙,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廖水回到了他的问题,“我们乃雾玄宫弟子,我叫廖水,他是我师弟柴士恩,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一时间那道士觉得如坠冰窟,他万万没想都自己四处兜售仙游山地图和进入雾玄宫的法子,终有一日落在了雾玄宫弟子手中。他头皮一紧,双脚用力在地上蹬了两下,口中哀求道,“哎呦,是贫道有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金镶玉,糊涂油蒙了心,罪该万死!二位,二位就看在这是贫道头一回做这糊涂事,就放了贫道吧!贫道向你们保证,以后绝不敢再做同样的事了!” “哼!”柴士恩冷哼一声道,“几日前,就在小王庄,你以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价钱卖给王大王二兄弟俩一张同样的地图,还敢说是头一回?”那道士听他说的清清楚楚,丝毫不差,显然那兄弟二人已经在他们手中了。在狡辩也是徒劳,他只得垂下了头,默认了。 柴士恩和廖水将这道士带回了王大家,细问之下才知道,这道士名叫金正,说是道士,也不过是在道观里混吃混喝过一段时日。金正有些小聪明,又不肯给卖力,就穿上道袍四处游历,顺便弄些小钱花花。半个月之前,他偶然遇到一位“高人”,给指了一条财路! “那人说,天下修炼之人众多,却都不得要领。唯有上了五座仙山,才能得正果。可是那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了的,就像那水中月镜中花,看得到摸不到。想要骗他们的钱,会更容易些。”金正被困住手脚,靠着墙角坐着,满脸沮丧的道,“然后,他就给了我一张地图,和一个写在纸上的法子。让我跟人说,有了这图和法子,就能上得仙游山,入的了雾玄宫。且他还说,这东西不能卖的太便宜,至少也要一百两。我寻思着也有道理,若是太便宜了,会被当做假的,就卖不出去了。” 柴士恩听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问,“你这地图你临摹了多少张,卖出去了多少张?”金正知道,雾玄宫弟子不是好糊弄的,不如老老实实说真话,还能有条活路,“一共八张,我卖出去了六张。” 他低头用下巴指了指胸口,柴士恩果然又找到另外一张地图。金正继续说,“每张地图卖出去的价格都不同,一共八百二十两银子。被我花了一些,剩下的……” “谁稀罕你那些来路不明的银子!”廖水在他腿上踢了一脚,金正连忙说,“是是,你们自然是看不上这些银子的。”柴士恩又问,“把地图给你的人长什么样,你可还记得?” 金正摇头,“那时候我正在一个小酒馆里喝酒,快打烊了,只点了两盏油灯,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从外面进来,又背着光,我实在看不清他的脸。”柴士恩奇道,“你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竟然信了他的话?” “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金正道,“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按他说的,若能卖的出去赚些银子自然是好,卖不出去也没什么可惜的。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我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的。” 他偷偷的看向柴士恩和廖水,他们一个面色沉重,一个咬牙切齿,显然已经愤怒至极。金正眼珠转了转,忽然冲柴士恩咧嘴一笑,“如果我没猜错,我卖的地图,是真的吧?” 金正不敢完全肯定,却也有七八分的把握。若那地图只是个幌子,用来行骗的,那买了地图的人绝不会找到仙游山,更不会被雾玄宫的人发现。可眼前的情况恰恰相反,金正自己都落在了雾玄宫弟子手中,这就说明,不仅地图是真的,就连那个绕开迷阵的法子,也是真的! 想到这儿,金正忍不住兴奋起来,“啊哈,我真是太幸运了!这么说,我也有机会去仙游山看看了吗?如果是那样,那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你休想!”廖水冲到金辉面前,双手叉腰横眉怒目道,“仙游山岂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况且因为你,给我们惹了多大的麻烦,难道你不清楚吗?还妄想去仙游山,我呸!” 柴士恩拦住她道对金辉道,“我们必须找到给你地图的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廖水气呼呼的把手放在淬虹剑的剑柄上,金辉浑身哆嗦了一下,知道若是对方动起手来,自己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但他终究在江湖行走多年,知道如何保命。他壮着胆子大喊道,“你们最好对我客气些,那地图早就刻在我的脑子里了,若你们惹急了我,我就把这地图印个千八百张散出去,让人人都知道仙游山的所在,到时候看你们拦的住是拦不住!” “你这个混蛋,竟敢威胁我!”廖水“唰”的一声把淬虹剑架在金辉的脖子上,“我若此时杀了你,便不会有任何后患了。” 眼见没有退路,金辉只得破釜沉舟,“你杀了我,便永远也别想找到给我地图的人了!”他最后的赌注是,除了他这条路,柴士恩和廖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最后,他赌赢了! 廖水手中的淬虹剑慢慢挪开了,金辉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被夜风一吹,汗津津冰凉凉的。柴士恩道,“我们可以不伤害你,但你要带我们去找那个人!” “哼,说不定那个人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我们都找不到,他如何能找到?”廖水毫不掩饰轻蔑和质疑,这让金辉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他大声道,“谁说我没办法,你们听着,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百四十章 各执一词 去小酒馆喝酒时,已经接近打烊,金辉喝的晕晕乎乎,神智还是清醒的。待那穿着黑斗篷的人走出小酒馆之后,金辉脚步踉跄着跟了上去。 “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有自知之明。当时我就在想,世上这么多人,他怎么就独独选中了我,把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亲手递过来,别是有什么企图才好。所以,我不放心,就跟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金辉此人看似行事毫无章法,实则小心谨慎。他跟着那黑斗篷七拐八拐穿街过巷,在一家小客栈里住下,金辉没有走远,而是在客栈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眯了一会儿。 “在那之后的三天里,我都在跟踪那人。”说起这一段,金辉颇有些得意,“他总共见了七个人,和我一样,给了他们地图。我仔细观察过了,他找的这七个人,要不然就是像我一样云游四方的道士,要不然就是一些在街边摆摊算卦的。呵,我倒有些佩服起此人来!” 廖水不屑的道,“果然是一丘之貉,那样的人,有什么可佩服的?”柴士恩却弄懂了金辉的意思,“不错,他想要找人卖出那些地图,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其一,此人要善于行走四方,这样一来才可以遇到更多的人。其二,此人要能言善辩,若是惜字如金之人,如何能买出地图呢?” “原来是这样,”廖水点头道,“他也算机关算尽了。”柴士恩问金辉,“那你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金辉笑而不语,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绑住的手脚。柴士恩道,“你想和我们谈条件?”金辉摇头,“我已落入你们之手,按理说改言听计从将功补过才是。可这,嘿嘿!”他咧嘴笑道,“既然你们用的着我,是否也该以礼相待?” “啪!”廖水把淬虹剑拍在桌上,“你也敢跟我们将什么以礼相待?像你这样不知好歹,满眼都是银钱的人,就是对你动刑,也说的过去!” 说起来,那些地图虽然是从金辉手中卖出去的,但也只能说他贪财罢了。柴士恩心想,留着此人还有用处,或许他真的有法子去寻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于是他对金辉道,“你想怎么样?” 金辉见柴士恩比廖水好说话,干脆转向他讨好的道,“这捆住手脚的滋味儿实在难受,我也跑不掉,不如就先给我解开吧!”廖水立刻表示反对,“不行,他这样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若给他松开了,他跑了怎么办?” “我不跑,不跑,绝对不跑!”金辉赌咒发誓,“我若偷跑了,就让我赚不到银子娶不到媳妇!”廖水始终不肯相信,柴士恩则给出了取中的法子,“师姐,不如把他交给我!” 在廖水和金辉的注视中,柴士恩在屋子的一角双手一挥,四到光墙隔出一角,他将金辉的手脚松开,轻轻在他背上推了一下,金辉只觉一阵舒适的凉意从面上抚过,然后就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在这里,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的两个人。金辉急了,他拼命的喊叫着,“喂,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喂,你们赶快放我出去!”金辉用力敲打着每一面光墙,却只是徒劳。 “做的好!”廖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咱们既可以不捆住他的手脚,他也逃不掉。太好了,我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魔界。 “不行!” “不行!” 当冷鹤和嫣嫣几乎不约而同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奈曲震惊了。冷鹤的反对在她预料之中,其实她并不在乎冷鹤是否反对,只是想在这样一个正式的场合将这件事告知他们而已。而嫣嫣竟然也站在了自己对立面,这让奈曲十分不解! “我说过,只要得到东皇钟,整个魔界便能安枕无忧了!”奈曲看着嫣嫣的眼睛,“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又要反对呢?”嫣嫣垂下长长的睫毛,“女王陛下,东皇钟乃神界之物,且力量强大,即便我们能够找到,也无人可以驾驭。到头来,或许会适得其反。而且,据可靠的消息,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找东皇钟!” “什么?”这个消息让奈曲有些紧张,“这不可能!”她急着否认,“知道东皇钟存在的,除了我们,只有雾玄宫的人。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把这件事说出去,给自己招惹麻烦的!” “可是,就在昨夜,有人轻易踏入魔族,还去了女王陛下您的寝宫,将这个消息告知与您,不是吗?”冷鹤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向奈曲的心口,她顿时怒了,“国师是在说,我与雾玄宫的人里应外合吗?” “女王,国师,请息怒!”嫣嫣不得不在他们之间做“和事佬”,“我想,昨夜来找女王陛下的,不是雾玄宫的人,而是雾玄宫的敌人!”她道,“据我所知,除了雾玄宫没有任何动作之外,其他四座仙山分别派出了探子,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找到东皇钟!” 奈曲的秀眉轻挑,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白衣胜雪,鹤发童颜,就连发怒的样子,也让人心猿意马不能自持。她拍手笑道,“好啊,看来五大仙山也并非如外界所传那样如铁桶一般坚固,东皇钟当前,他们就自乱了阵脚,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不妥!”冷鹤心中已将此事翻来覆去想了几个来回,“数百年来,五大仙山隐世而居,不理尘事,更没有过什么冲突。听闻,他们之间关系紧密,从未传出过不合之说。怎么东皇钟一出现,就有了这样的消息?”他分别看向奈曲和嫣嫣,见她们面上或是不屑一顾,或是平静如水,只得叹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担心,这些消息不过是他们故意放出来迷惑外人的,若我们真信了,便会成了瓮中之鳖,被人玩弄与股掌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必为己 “国师如此说,想来是有更好的主意了?”奈曲挑衅的看向冷鹤,而冷鹤却坦然答道,“女王陛下抬举了,我并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奈曲不禁又急又气,“既然如此,为何不按照我说的试一试?莫非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女王,你错怪国师了!”嫣嫣低低的叹息一声,这时候她不得不为冷鹤说几句公道话,“从昨日开始,国师已经亲领臣民在魔界边境加固防御,以防神界突然发动攻击!” “你?”奈曲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是啊,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冷鹤,凡事都想在自己前头,显得自己很无能。奈曲坚持道,“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女王!” 次日天光大亮,柴士恩就把金辉放了出来,却把他吓了一跳。短短一夜的功夫,金辉整个人就变得憔悴不堪,眼睛下面两团乌青尤其显眼。柴士恩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金辉面色蜡黄,微微躬着腰,也不和柴士恩说话,一把推开他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跑。廖水一见大惊失色,以为他要逃跑,立刻提剑追了上去,“站住,你给我站住!” 眼见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却被这位姑奶奶拦住了去路,金辉满脸痛苦的道,“让我出去,先让我出去,一会儿我再向你解释好不好?”廖水把眼一瞪道,“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没门儿!回去,马上回去!” 柴士恩见金辉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走过来道,“师姐师姐,你先别动气,还是让我陪他去吧!”话音未落,廖水已经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臊臭味,金辉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猛的一捂脸,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我,我怎么知道他是想去方便,他,他也没说啊!”眼见金辉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回来,廖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碰了碰柴士恩道,“还不快去找条裤子给他换上,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出门之前,金辉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可以带你们去见那人,可是,你们必须要保证我的安全!”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给他地图之人比起面前这两名雾玄宫弟子,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所做无异出卖了对方,只怕身首异处碎尸万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金辉担心的是,一旦落入对方手中,自己会生不如死。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这一点,柴士恩觉得自己还能做到。可金辉却说,“你能护我多久?三天,五天,十天?等你们一走,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死在那人手里也是死,死在你们手里也是死,没什么区别!如果你们不说出个条条道道来,我是不会带你们去的!” “你又威胁我们?”廖水实在讨厌这个反复无常的臭道士,“那我现在就照你说的,即刻杀了你,一了百了!”她高举淬虹剑,金辉虽然心中恐惧,但还是把脖子往前探了探,“来,来,照这儿来!” 金辉软硬不吃,让廖水十分头痛。在与金辉的接触中,柴士恩知道他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既然他主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说明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柴士恩道,“既然你肯帮我们,我们自然也把你当做了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师姐是个急性子,何必惹的她动剑呢?” “我,我的条件很简单!”金辉使劲儿咽了口吐沫,“等事情完了,你们带我回仙游山,回雾玄宫!” “这不可能!”廖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理由很简单,像金辉这样的人,祖坟冒了青烟也是没机会去雾玄宫的,何况他还卖了许多地图,给雾玄宫惹来无穷的麻烦。 “我,我不是厚着脸皮要去做什么弟子!”金辉此人最好的地方,就是有自知之明,“让我上去做个杂役,砍柴烧火,打扫浆洗,我都愿意做。你们不用把我当回事儿,就当行行好,留我一条小命。” 金辉忽然说的这般可怜,廖水的心也软了,“不是我们不愿答应,实在是雾玄宫门规极严,没有师父和云师兄点头,我们也做不了主。” 雾玄宫中的确有不少杂役,即便如此,他们的挑选也都是易无涯亲自过问。金辉一脸失望,“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若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活着,活下去,金辉的要求很简单,并不过分。柴士恩想了想,对廖水说,“师姐,是否可以先给云师兄传个消息,将此事告知与他。即便不是杂役,让他暂避一时也是好的。”廖水点点头,取住腰间的银铃,轻轻晃动几下,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响远远传出,直达雾玄宫! “你看如何?”柴士恩把事做到了这份儿上,金辉已经感动的无话可说了,“好,好!你们有情,我也不能无义。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们最好换下这身衣服,假扮做小道士的模样,我也好有一番说辞迷惑他!”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徐徐而行。他没有和其他路人一般进入街边的某家铺子,甚至没有正眼看过谁。他只是在走着,走着,径直穿过热闹的街道,到另一边去。 如果有人被这样一个怪人所吸引,就会发现,他的脚步沉重,没一次落下,地面都会跟着震颤。那人拐进一条窄**仄的胡同,终于在两扇破旧的木门前停下。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已经坐了五六个人,他们的打扮不同,但神态却很相似,一看就是混迹市井多年,在接人待物方便颇有心得之人。见此人进来,几人连忙站起,一位有年过而立的男子兴奋的道,“您让我找的人都找来了,他们有些是讼师,有些是摆摊算卦的,还有的是以拐带人口为生,都是说话的好手,一开口就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您看看,可还满意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里巷 黑斗篷的目光缓缓在几人面上划过,他们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做替那些大人物做过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在寻常人中,他们也算是有几分胆色的,可不知怎么的,在黑斗篷面前,他们一个个缩起了脖子,眼神飘忽,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 “下等而已,算了,能如此也算你尽心。”黑斗篷的语气如寒天大雪,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都寒了一下。他取出一锭金子放在为首之人微微颤抖的手心上,阳光照在这锭金子上,折射出无数道金色的关莽,照进其他几个人的眼中。黑斗篷满意的看到,那些人的脸上露出极度的贪婪,这是他十分愿意看到的。 “其他的,由你告诉他们吧!”黑斗篷转身离开了这座隐蔽的小院,院门被重新关闭,里面响起了低低的谈论声。 “真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不是亲眼见到了吗?喏,这么大一锭金子,难道还有假?” “那还等什么,快把地图给我们吧!”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但找到合适的人,让他们一起去做这件事,力量便是无法想象的强大。黑斗篷想明白了,金辉想明白了,柴士恩也想明白了,只有廖水一个人,还是没想明白。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出门时她被打扮成了小道童的模样,圆圆的脸蛋,稚嫩的双眸,偏偏挂着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好笑,“一路上你们两个就挤眉弄眼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柴士恩,你可要清楚,我才是你的师姐!” 对于廖水有声的抗议,柴士恩不得不再次解释道,“我们要去见的那些人,很有可能见过那个给金辉地图的人。这样说,师姐你明白了吗?”廖水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在她看来,那些人和金辉没什么区别,有金辉在已经足够了,何苦还要去见他们? 柴士恩和金辉对视一样,两人都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于他们的这种行为,廖水一人一脚继续表示抗议。 江湖有道,更有许多外行人不会知道的门路。像金辉这种四处游走的道士们之间,也会互相照应。如此一来,在那些大一点的镇店,便会有一个聚集之处,如果有事,可以到此处寻求帮助。金辉带柴士恩和廖水去的,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小茶馆的后院儿,穿堂而过,金辉冲掌柜的和伙计频频点头,带着两人走到后院儿。这里已经有几个道士打扮的人在喝茶聊天了,见金辉来了,纷纷打招呼。 “呦,金道长,许久不见!” “刘道长,这不是瞎忙嘛,您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 几人寒暄过后,金辉问道,“近来各位可有什么发财的门路?我这从前还过的去,自从收了两个徒弟,唉,手头有些紧了!”几人当中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柴士恩偷眼打量这几人,身上的道袍虽然还算整洁,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已经很旧了,有的还在袖口衣角等不起眼的地方打了补丁,看来他们的手头也不宽裕。 一个姓黄的道士忽然“啧”了一声,抬眼看向金辉,欲言又止。金辉和柴士恩同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金辉立刻凑过去道,“黄道长,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黄道长摇摇头,“这话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权当是个玩笑,听听就算了。这镇上有个大钱庄,你可知道?”金辉道,“你说的可是那个正通银号?”黄道长点点头,“不错,昨日正通银号的掌柜的李掌柜来找我,说是有桩无本万利的买卖,问我有没有兴趣。” “无本万利?”金辉心头一动,暗道十有八九就是那件事了。黄道长苦笑,“我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无本万利的买卖,所以今日并没有前去。早知你有兴趣,不如荐你去了。”金辉回头看向柴士恩,见他正对自己微微点头,金辉问道,“你说的今日前去,是去什么地方!”黄道长告诉他,“三里巷东数第二家。” 离开小茶馆,金辉一身轻松,“现在只要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的事也就完了。你们是雾玄宫的弟子,比寻常人更要一言九鼎,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廖水说,“你放心,就算是求,也会让云师兄留你几日的。柴师弟,一会儿千万小心,我们虽是有备而去,对方的势力却毫不知情,况且还有这么个拖油瓶!” 她撇了金辉一眼,金辉立刻缩到了柴士恩身后,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柴士恩有心让金辉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但金辉执意说,“有我在,若是有什么意外,或许还能帮的上你们的忙。”柴士恩并不想一见面就以死相博,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他。 三里巷东数第二家,门是虚掩的,金辉轻轻扣动门环,里面立刻传出警惕的询问声,“谁呀?”金辉满脸堆笑道,“是黄道长让我们来的,里面的可是正通银号的李掌柜?” 有三十来岁一张黄脸,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来开门,他看到三人都穿着道袍,疑惑道,“黄道长怎么没来?”金辉边笑边厚着脸皮从李掌柜身旁挤了进去,“黄道长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又怕耽误了李掌柜的大事,这才叫了我们三个一块儿来,看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李掌柜见金辉此人能言善道,脸皮又厚,想起正好还差几个人,就殷勤的请他们坐了下来,“说起来,若不是有些交情的,我还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事说给你们听。黄道长曾经救我儿子一命,这才想到了他。谁想他身子不适,也罢,就便宜了你们吧!” 他神秘万分又十分兴奋的对三人道,“我手里有一张地图,这地图可不简单,你们可知道,这地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三人面露尴尬,却不得不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来。李掌柜接着说,“说出来吓死你们,那地图上画的,是仙游山!”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到临头 李掌柜拿出来的地图,和金辉手上的一模一样。如此一来,柴士恩可以确定,那人已经不耐烦一个一个去找可以为他去“卖”地图的人,而是借助李掌柜这样的人,大批的去找能够胜任之人,照这样的下去,只怕不出一月,天下人就要人手一张地图了! 廖水眼中有两团愤怒的小火苗熊熊燃烧着,在柴士恩察觉之前,金辉已经死死的按住了她正要拔剑的手。廖水怒目而视,金辉连忙在她耳边道,“小姑奶奶,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再等等!” “等,等你个大头鬼!”廖水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无论金辉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可另一边,柴士恩正在游说那位李掌柜,“您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利益至上。我觉得,与其找更多的人为您来卖这份地图,弄的人手一份,价格低廉,不如让它奇货可居,价高者得!” 这是柴士恩能够想到的最有效的缓兵之计,既然李掌柜开的是钱庄,自然是想银子越多越好,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说。 “你什么意思?”李掌柜看向柴士恩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之感,他不敢相信,这个年轻的小道士为何会对自己这么说。柴士恩顺从而善意的笑道,“李掌柜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必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多得些银子!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让所有人都喜欢的,除了这黄白之物!” 一番“志同道合”的言语让李掌柜放下了戒备,他问,“你想怎么做?”柴士恩道,“李掌柜大可放出消息,说你手上有一张绘有仙游山的地图,仅此一张,价高者得!” “可是,”李掌柜有些犹豫,“就在你们来之前不久,我已经让其他几人带走了同样的地图,这?”他的踌躇和犹豫,让柴士恩清楚,李掌柜已经被自己说动了。柴士恩道,“收回他们的手中的地图!”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此事是我张罗的,现在又不做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李掌柜不停的摇晃着脑袋,柴士恩知道,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和摆平那些人的法子。 “大家都是求财罢了,与其费尽口舌的去卖什么地图,不如坐享其成。”柴士恩诱惑李掌柜道,“只要我们将地图的价格抬的足够高,再拿出一部分给他们,何愁不能两全其美呢?” 李掌柜低下头,好一会儿功夫没有说话。金辉和廖水脸上都现出了焦急之色,柴士恩轻轻冲他们摇头,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又过了一会儿,李掌柜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还需要一个人的同意。” 想到那个人,李掌柜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对那个人的感觉,惧怕?不是!敬畏?也不是。从那个人出现开始,李掌柜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在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原本的志向只是开上十几家钱庄,后半生裹着富足而无忧的生活,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已经足够了。但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黄金被做成砖石的样子铺满了整整三间屋子,那人在随意的走来走去,仿佛脚下踩着的和外面肮脏的泥土并没有什么区别。各种珍宝被随手搁置在架子上,他只要多看上两眼,那人就会赠送给他。 可是,在富有的外表下,李掌柜知道,那人如同寒冰一样冷,他如此大方,不过是要让自己为他做事罢了。但李掌柜不明白的是,那人让自己做的,并非杀人放火之类要配上身家性命的坏事,而是让大家一块儿赚钱的好事。这一下,他又不明白了。 “李掌柜,你说的那人,是什么人?”柴士恩故作不知的问道,李掌柜看了他一眼,“或者可以说,他是我的主人。好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李掌柜是个很精明的人,尽管柴士恩已经说动了他,他也愿意拿到更多的回报,同时也很清楚,这样做,有可能会触怒那个人。李掌柜不敢想那人大怒之下会做什么,他不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所以他决定,将这件事告知那人,只说是柴士恩的主意。这样一来,事情若能成,他可坐收渔翁之利,若不成,自己也好摘干净,不受牵连。身为商人,他想的做的,比其他人更多。 很快,李掌柜就走出了小院,一阵叮当声之后,柴士恩发现,他从外面锁住了院门,看来,李掌柜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廖水急不可耐的拔出淬虹剑,兴冲冲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被李掌柜带到他们面前,或是擒住他,或是杀了他,这样一来,所有的危机都会接触,她和柴士恩也能回去向云师兄交差了。 “师姐,稍安勿躁!”在李掌柜离开之后,柴士恩不得不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他说,“李掌柜很快就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商量出一个完全之策来应对!” 比起他们的胶着不安,金辉显得实在了许多。他窜进屋子里到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是出了两个柜子之外,根本没有什么能都容的下他的东西,而且藏在这里,并不安全! 金辉重新回到院子里,沮丧的说,“不行不行,这里连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人家来了,只看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们也就罢了,他是认得我的,我在这里,不就说明你们也是有问题的吗?” 他试图说服柴士恩和廖水先帮自己藏起来,可柴士恩却说,“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到了他正在朝这里靠近。也就是说,他应该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李掌柜已经找到了他。说不定,我们在来这儿的路上,已经被他发现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金辉欲哭无泪,此时,开门声已经响起,他陡然一愣,浑身冰冷而僵硬! 第一百四十四章 声东击西 院门被打开了,柴士恩、廖水、金辉三人一起提起回头,手已经摸上了剑柄,随时都会出鞘,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只有李掌柜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金辉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几步走下台阶,伸着脖子紧张的朝李掌柜身后张望几眼,李掌柜把他拦了回来,“别看了,他没来。想是有事出去了,再晚一些我会亲自带你们去见他。眼下铺子里有些事要办,你看?” 李掌柜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扫过,他的意思是,希望他们留下来,可金辉却急着离开这里,“既然李掌柜还有要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晚一些,晚一些再来拜访!” 他拉起柴士恩,冲廖水使个眼色就要走。李掌柜急道,“那我去什么地方找你们?”金辉报上那个小茶馆的名字,匆匆离去。 走出三里巷的那座小院儿,头顶有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金辉体会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的心里仿佛装着一块儿冰,可被太阳一晒,又如同火烧一般。一冷一热,让他不知道冒出来的到底是冷汗还是热汗。 “快走快走!”金辉开始后悔,真不该这么轻易答应他们,方才若是那个黑斗篷跟着李掌柜一块而进了小院儿,就不知道现在他还能不能喘气儿了。 “亏你还是个男人,怎么怕成这样?”廖水依旧对金辉很是鄙夷,这一次金辉却擦着额头的汗,没有反驳。柴士恩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其实是最不妙的。 黑斗篷行踪不定,即便是李掌柜,也不敢确定会在某一个地方找到他。时间拖的越久,变数就会越大,他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个人才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凉风卷着落叶从背后吹来,柴士恩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的缩了缩,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直觉让柴士恩迅速跟了上去! “你去哪儿啊?”廖水在身后呼喊着,奈何金辉如惊弓之鸟,见柴士恩独自一个跑了,再不能放过廖水。在他的拖拽下,柴士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廖水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想要埋怨金辉几句,见他一副万分讨好的模样,只得长叹一口气作罢。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想要在其中快速穿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柴士恩双目紧紧盯住前面的黑影,尽量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速度追上前去。他甚至开始在心中盘算,若是与那人动起手来,该怎么不伤及无辜。 披着黑斗篷的人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远离闹市。柴士恩心中一喜,这正是他想要的,偏僻,没有什么行人。他紧走几步追上去,那人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手扶树干,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 柴士恩用力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紧紧是一瞬间的接触,已经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那人的肩膀很单薄,明明没有用力,却让他跟着摇晃几下,仿佛无法站稳一般。粗重的喘息声告诉柴士恩,此人的身体很差,这绝不是他要找的人! “公子!”那人转过身来,宽大的风帽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柴士恩几乎被这人吓了一跳,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长满了脓疮,有青黄色的东西流出来,让柴士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敢靠近。 “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那人咳嗽几声,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柴士恩尴尬的道,“对不住,我,我认错人了!我要找的人和你一样,也穿着黑色的斗篷!” 那人苦笑,“公子说笑了,我穿着斗篷,不过是担心吓到路人,谁还会和我穿一样的斗篷呢?公子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在柴士恩的注视下,那人脚步缓慢的离开。柴士恩心中感叹,“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就在转身的一霎那,柴士恩忽然一拍脑门,“不对,眼见他已是病入膏肓,可之前我明明追都追不上他。不对,不对!”柴士恩终于清醒过来,想要再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 柴士恩后悔的一拳打向那棵大树,因为剧烈的震动,树叶纷纷落下。若不是他的疏忽大意,此刻应该已经结束了战斗,与廖水和金辉汇合,商量回雾玄宫的事了。 想到廖水,柴士恩的心又是一揪,他竟然大意的将这歌个鲁莽的师姐丢给了胆小如鼠,随时都可能丢下廖水自己逃跑的金辉。 “该死!”柴士恩立刻折返,在他们分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廖水和金辉的踪影。 柴士恩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可他并没这么做。他退到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但柴士恩也做好了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准备。 “这位大嫂,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两个我和一样,道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柴士恩开始在附近的人群中打听是否有人见过廖水和金辉。很可惜,他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没人见过他们。柴士恩开始怀疑,在他追着那个黑斗篷离开时,廖水和金辉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紧张和惶恐不安让柴士恩乱了阵脚,他开始来来回回的在这条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甚至想要立刻回到雾玄宫,向云松讨个主意。 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大力的将柴士恩拉进一条死胡同。柴士恩举拳就打,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的说道,“别打,别打,是我!” 是金辉!柴士恩一把抓住他,“我师姐呢,我师姐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们去哪儿了?”金辉的身后并没有廖水,柴士恩的心又向下沉了沉。金辉带着哭腔道,“你走后没多久,那个人就出现了。他二话不说就打晕了你师姐,把她抗在肩膀上带走了!”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柴士恩冲金辉低吼道,尽管他知道,面对那人的时候,金辉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惹得众怒 “你,你先别喊!”在柴士恩的怒视下,金辉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那种情况下,我的确被吓坏了。况且,那人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眼见你师姐的剑已经拔了出来,不知怎么的又放下了。” 他没有说谎,柴士恩知道,此时此刻,最不希望他们出事的,恐怕只有金辉了。柴士恩收回拳头,“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金辉没有回答,却告诉他,“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让我捎句话给你。” “什么?”柴士恩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金辉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发皱的道袍,看着柴士恩的眼睛说,“他说,你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是你还是你师姐,他让你来做最后的抉择!” 即便金辉在江湖行走多年,见惯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但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一阵胆寒。无论柴士恩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输了。而这一点,柴士恩同样也想到了。 “别急着做决定,你需要休息。”金辉知道,此刻柴士恩一定心神俱疲,他们回到王家兄妹的院子,尽管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但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 为了让柴士恩好好休息,金辉破天荒的在他喝的那杯水中下了蒙汗药。或许因为柴士恩并没有察觉,又或许因为他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片刻之后,他一头倒下去,呼呼大睡! “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金辉的眼底有恨意涌起。尽管他自认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但也不能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恶事来。看着柴士恩陷入沉睡,金辉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小茶馆中,黄道长等人都到了。金辉在每人面前摆上了一只银元宝,这是他所有的家底。黄道长挑了挑眉毛,一脸不敢置信的道,“怎么,那件事,你真的赚到钱了?” 金辉冷笑一声,“钱没赚到,还赔进去一个人。”黄道长大惊,把他面前的银元宝往远处推了推,“那这银子我就更不能拿了。”金辉摆摆手,“此次我有事要求诸位,还请安心收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是我们这些人,说起来顶着什么道长仙人的名号,内里究竟有几分本事,外人看不出门道,自己还是知道分寸的。”黄道长如是说道,“金道长有话直说,能帮的上忙的,我们一定会帮,可帮不上的,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金辉咬牙,“我自然不会为难各位,只是一点小事。”他对黄道长说,“听闻,你曾经救过李掌柜儿子一命,想必在他面前,你还有几分薄面吧?” 听金辉说的是这件事,黄道长面上紧张的神色一松,“不错,我的话,李掌柜还能听进去几分。”金辉对他道,“好,那就请黄道长帮我一个小忙,去告诉李掌柜,他今日所遇的那位贵人和他儿子命中相克,若不尽早赶他离开,李掌柜的儿子便会死于非命!” 尽管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同样的话,在场的每个人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黄道长一口答应,“没问题,我这就去把这件事办妥当了!”临走前,他不动声色的将银元宝纳入怀中,这银子他拿的心安理得。 “那我们呢?”剩下的人急不可耐的问道,能如此轻松就拿到银子,何乐而不为。金辉呼出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我要你们在各处散布消息,那个身穿黑斗篷的恶人会给这里带来灾难,仅此而已!” 百姓们本来过着安居乐业的平静日子,时不时的还要去庙宇道观上香祈祷,为的只是一切顺遂。可当他们知道,这种平静和安乐会被某个来路不明之人打破,从而变得凄苦黑暗时,没人能够想象他们究竟有多愤怒!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周围十里八乡的男人们都出动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陌生的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金辉在街道的一角静静的看着愤怒的人们在他面前走过来又走回去,别说身穿黑色斗篷,就连穿着黑色的长袍,也会被拦下来盘问。他满意的看着这一切,那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很快就会出现了! “黄道长,您说的可是真的?”听了黄道长的一席话,李掌柜顿时慌了神。他家中只有二子,其中一个生下来就有残疾,如此大的家业,是无法继承了。所以,他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另一个儿子身上。 当初,一场大病几乎要了那个孩子的命,黄道长及时出现为其化解,这才保住了李家的一条血脉。眼见孩子一天比一天大,李掌柜心中安慰,没想到噩运再次降临,怎么能不让李掌柜焦心呢? “不是贫道一定要说这种丧气话,李掌柜,您这回实在是大错特错,亲自把祸患招回了家呀!”黄道长一脸可惜,李掌柜忽然想到,他今日原本请的是黄道长,可黄道长并没有出现,而是换了另外三个人去,莫非,他一早就知道这事不好,故意避而不见的吗? “黄道长,你实话对我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人不妥,所以没有亲自去三里巷?”李掌柜把他当做了神仙真人,越想越是这么个理。黄道长不置可否的笑笑,“原本贫道不想坏了李掌柜的财路,只是眼见殃及李家血脉,这才不得不啰嗦几句,李掌柜莫怪。话已经说了,贫道也该告辞了!” “道长别走,道长救命啊!”李掌柜心急如焚,拉着黄道长的衣袖跪了下来,“救人救到底,道长您救过小儿性命,这也说明冥冥中道长与小儿是有缘法的。还请道长慈悲,再救他一次吧!” “这?唉……”黄道长心中大喜,这样一来拿了金辉的银子不说,在李掌柜这里也能再赚上一笔。他故作为难,假作冥思苦想,许久才缓缓开口,“想要救你家公子其实并不难,只要找到那个和他命中相克之人,让他走的远远的,也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日夜找寻 “这个嘛,啧!”李掌柜低头细想,此人能给自己带来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不假,可是如今家中富足,再多的银子也买不了儿子的性命。和李家的香火比起来,就算是一座金山银山也不算什么。 “如何?”黄道长紧追着问了一句,李掌柜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摊开的手掌上,下定决心道,“就按道长你说的办!” “好,好!”黄道长点头笑道,“如此一来,贫道也就放心了!” 答应是答应,但李掌柜并不打算亲自出面和那人有所冲突。他知道,若是真惹怒了那人,只怕救不了儿子,还会搭上全家。黄道长走后,他盘算半晌,然后悄悄叫来贴身心腹,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一盏茶的功夫后,外面忽然多了许多手拿刀剑棍棒的壮年,他们和百姓们一起,寻找那位身穿黑斗篷的人。 从中午时分直到天色将暮,每一条街道都如过年般热闹。人们举着火把挨家挨户的寻找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柴士恩终于被吵醒了。他使劲儿揉着眼睛,用力敲打头部,才让自己勉强清醒过来。 太阳穴“突突”的狂跳,他试了几次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柴士恩知道,一定是金辉,他在自己喝的水里下了蒙汗药。让柴士恩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想到这一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警惕,更不是怀疑金辉,而是担心他。 廖水被穿着黑斗篷的人掳走,金辉定然心有愧疚,给自己下了蒙汗药,去找那个黑斗篷算账。柴士恩心头一紧,金辉有谋不错,但以他自身的能力,恐怕连黑斗篷的小手指都没碰到,就会丢了小命。想都这儿,柴士恩再也顾不得多想,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柴士恩顿时愣住了。街道上满是高举火把吆五喝六的男人,偶尔会有几个胆子大,背着爹娘悄悄从家中跑出来的孩子嬉嬉笑笑的跑过,让柴士恩误以为自己这一觉睡的太久,此刻已是除夕了。 “这位大哥,你们在做什么?”柴士恩不得不抓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男人问道。那男人先看了一眼柴士恩身上的长袍,确定不是他们要找的黑色之后,这才放缓语气对他道,“这里来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不祥之人,现在大家都在找他,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继续过平安的日子!” “黑斗篷?”柴士恩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冲他坚定的点点头,并从另一个人手中取过一支火把交给柴士恩,“和我们一起找吧,多一个人总会多一份力量!” 拿到火把,柴士恩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是转身去了小茶馆,不出预料的,他在那里见到了金辉。此刻的金辉满脸疲惫,但看山去十分镇定,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石桌旁,面前的茶已经凉透多时了。 “你醒啦?我这里正好有杯凉茶,你喝了会好受一些。”金辉把茶递给柴士恩,柴士恩正觉得口渴,才送到嘴边又忽然停了下来,“这次你不会又在里面下了蒙汗药吧?” 金辉笑笑没有说话,柴士恩把凉茶一饮而尽,那种略带苦涩却回甘的凉意让柴士恩觉得舒服了许多,他在金辉对面坐下,“说说吧,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利用人们通常都会有的一个小弱点,让他们帮我做件事。”金辉的嗓子有些沙哑,整整一天的功夫,几乎所有可以出动的青壮年都出动了,却没有找到那个身穿黑斗篷的人,金辉明白,其实对方想要逃脱非常简单,只要脱掉那身显眼的,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黑色斗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混在人群中,不被任何人察觉。但金辉赌的是,那人不敢脱下黑斗篷,让人看到他的脸! “这样做很危险!”柴士恩忽然有些感动,金辉与他们素不相识,只是因为“落入”了他们手中,受制于人,才不得不帮他们寻找黑斗篷的下落。对于廖水的事,柴士恩并不觉得金辉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人活一世,总该做点儿什么。以前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现在我似乎知道了。”金辉抬起头冲柴士恩笑笑,“只是这个办法不怎么高明,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等消息而已。” 这一夜,柴士恩陪着金辉在小茶馆的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发丝眉毛被露水打湿,依然没有找到那个黑斗篷的下落。柴士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想着该如何安慰金辉的时候,他忽然先开口了。 “我真傻,我真笨!我以为用这个法子,就能把他逼出来,没想到还是功败垂成。”金辉的沮丧中带着些自嘲,“是啊,我从来都是这么笨的,没本事赚钱,没本事养家,就连养活自己都是勉强。” “别这么说!”柴士恩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时候那位黄道长慌慌张张的从跑了来,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忽然看到柴士恩也在,立刻闭上了。金辉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黄道长一脸焦急道,“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啊,昨天那些去找黑斗篷的人,似乎,似乎少了一些!” 柴士恩和金辉同时一怔,柴士恩问道,“你说人少了一些,是什么意思?”黄道长唉声叹气道,“是这么回事儿,前半夜的时候,这街上还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人。到了后半夜,人就渐渐少了。那时候我在想,或许是因为累了,夜深了,他们回去休息也说不定,就没在意。可是就在刚才,我来这儿的路上,看到好几个哭的不成样的妇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男人、弟弟、儿子,昨天都出去找人了,却一夜都没回来。妇人担心不已,就出来寻找,没想到,连个人影都没找到,你说这,这!” 黄道长的话让柴士恩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不祥之感,这些人是否已经和廖水一样,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庙有异 等日头完全升起来的时候,街上已经大乱了。妇人们哭着找丈夫,孩子们哭着找爹爹,情况一下子变得无法控制。金辉保持着瘫坐的姿态足足半个时辰了,柴士恩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离开了小茶馆。 他要寻找的,是最后见到那些失踪的人的人。但经过数十次的询问,柴士恩发现,情况比他想的更加糟糕,没人知道他们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而且那些男人们没有几个回来了。 于是柴士恩迅速回到小茶馆,他一把抓起金辉,认真且坚定的对他说,“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跟我来!”金辉无神的眼中忽然有了波动,柴士恩拉起他边走边说,“我现在需要你统计出一共有多少人去寻找那个黑斗篷,其中有多少人回来了,多少人没有回来!” 金辉并不明白柴士恩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但此刻他非常乐意去做点什么。于是在黄道长等人的帮助下,就在小茶馆的门口支起桌子,将大伙召集过来,说明缘由,将人名一一登记在册,足足忙了两三个时辰。 当柴士恩拿过那记录着七十八人名字的册子时,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这七十八人之中,只有十一个人回来了,也就是说,另外六十七个人,此刻下落不明! 那些满心背上的妇人和孩子们小声抽泣着站在一旁,他们看向柴士恩的眼神中藏着满满的期盼。柴士恩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诸位大嫂婶子们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找回来的!” 一旁的金辉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帮忙是帮忙,你也别把话说的那么满。万一,我是说万一啊,真有个好歹,也落埋怨不是?”柴士恩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心里想的去是,廖水也好,这六十七个人也罢,都要好好的回来! 回来的十一个人中,有位叫胡修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主动站了出来,要带柴士恩他们去这些人最后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这真是柴士恩和金辉需要的。 这个被四五个小村子包围着的镇店很大,而胡修等人寻找的足迹也几乎遍布每一条街道。胡修甚至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标注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然后胡修指着上面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对柴士恩说,“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小庙,偶尔会有过路人在里面歇脚。昨天我看到,失踪的人中,有许多人都去过这里,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所以我想,或许那里就是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你说的是那里?”金辉有些疑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实话说,没辙的时候,我也曾经在那儿歇过脚。里面破败不堪,十分陈旧,看的出常常有人在那里过夜,其他的再没什么了。” 只有要一丁点的可能,柴士恩都要试一试。他对胡修说,“带我去看看。”三人快步朝着那座废弃的小庙走去,当人烟越来越稀少,树木越来越多的时候,柴士恩终于看到了。 庙门倒在一边,红漆斑驳,昔日的气势已经不再。青石做成的台阶凹凸不平,一个不小心就会办绊倒。柴士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就在他跨过门槛的一刹那,一股冷风从门内吹起,卷着地上的落叶在柴士恩脚下形成一个漩涡。柴士恩立刻阻止身后的金辉和胡修,示意他们不要进来! “这里有问题!”尽管柴士恩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还是肯定,那些人一定是在这里消失的。金辉双脚站在门外,只把脑袋探进去左右张望,院子里的荒草足有半人高,此刻一片枯黄衰败,惨不忍睹。金辉忍不住问,“这看起来和其他的破庙也没什么区别,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 柴士恩知道,只是简单几句话根本无法打消金辉想要进来一探究竟的念头。于是,他闭上眼,用灵力在最大范围内探查一番,终于锁定在了前方一个打翻在地的香炉附近。柴士恩冲金辉使个眼色,然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碎石块儿,瞄准之后丢了过去。 三人的目光随着飞起的石块儿高高升起又缓慢落下,就在金辉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石块儿即将平安落地的时候,那石块儿忽然被蒙上一层白雾般晃动了两下,然后就在距离地面半尺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啊!”金辉忍不住叫了一声,不用柴士恩再说,回身一纵,跳到台阶之下,还不忘拉上了胡修。胡修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昨天,昨天我也准备来这里的,是因为,因为半路被人拦住,才,才……” 莫名的恐惧让胡修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昨天自己也来了这里,那此刻痛哭流涕担心不已的人中,也有自己的八十老母和新婚妻子。可是,如今自己安全了,那其余的六十七个人该怎么办呢,他们家中也一样有老母妻儿啊! “少侠,请少侠救救他们!”胡修看的出,柴士恩并非凡人,这件事非同寻常,即便是惊动官府出兵寻找,也不一定能找回失踪的六十七人。但面前这个人,他能做到! “放心,我进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柴士恩给了金辉和胡修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走了进去。 就在柴士恩完全踏入这座废弃许久的小庙的同时,那两扇倒在地上庙门忽然从地上立起,像是被什么托举着一般,重新关闭。“啪”的一声,见门里门外隔绝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怎么办,我们得救他!”胡修下意识的要去打开那两扇大门,却被金辉死死拉住,“我们帮不了他,”金辉再一次否定了自己,“除了在这里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胡修的手重重的在门上砸了几下,让他奇怪的是,这两扇已经腐朽不堪的大门此刻如同钢铁般坚硬,他缓缓放下手,和金辉并排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加大赌注 当庙门关上的一霎那,柴士恩明显感觉到自己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回身望了望身后,开始对外面的两个人开始担心起来。毕竟,若是那个黑斗篷不在这里,那金辉和胡修比自己更加危险。 “有人吗?”柴士恩用一句毫无用处的开场白让自己安心,没有人回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尽管这里看起来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却暗藏杀机,让柴士恩不敢轻举妄动。 他弯腰将脚下所有能捡起来的石子砖块或是稍有些分量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将长袍的下摆系好兜住,拿了一颗朝正前方的地面丢下去。 石子落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摇晃两下之后停住了。柴士恩呼出一口气,迈步走到那个石子落下的地方,再弯腰捡起石子。这东西虽然不起眼,更一文不值,但在这里,就是柴士恩保命的最重要的东西。 丢下一颗石子,向前走出一步,很快,柴士恩就来到了那个香炉边上,在抛出石子,石子无法落地,到了半空之中便会消失了。柴士恩认定,失踪的六十七个人,就是在进入破庙后靠近了这里,所以才会失踪的。 柴士恩伸出手,试着去感受香炉附近的气息。他发现,一种非常强大的吸引力浮动在空气中,距离那里一尺以内的东西就会消失不见。柴士恩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但他明白,若想找到那些人和廖水的下落,就要和他们一样,从这里消失! 有风吹着乌云遮挡了头顶的光芒,让破庙看起来又多了几分森然之意。柴士恩反手抽出破海剑横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向前一跃。他以为自己的双脚会和那些石块儿一样悬在半空之中,然后眼前的一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可是很快,柴士恩就失望了。他的双脚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柴士恩依然站在破庙当中,“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还在这儿?”柴士恩十分不解,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焦急间柴士恩无意识的左右张望,猛的一下愣住了。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个香炉,不见了!地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比香炉大了一圈儿的印记证明那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东西。柴士恩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香炉才是真正导致他们失踪的症结所在! 他曾经听廖水说过,最高明的阵法,并不是加诸多少灵力,更不是阵眼的位置和阵法的布置,而是用一个精妙的物件做为引子,让人不知不觉间走进法阵当中,现在看来,那个香炉起到的正是引子的作用。 让柴士恩懊恼万分的是,他的自作聪明显然惊动了对方,香炉消失,他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找到那些人和廖水了。想到这里,柴士恩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大喝一声,“你让我做的决定,我已经想好了,要想知道就立刻现身吧!” 微风在树梢上轻轻滑过,最后几片枯黄的树叶经不住这摇晃,纷纷落了下来。柴士恩眼前一花,再去看时,树下已经站定了一个人,那人身高七尺,整个人都罩在了一件黑斗篷当中,正是他处心积虑要找的人! “你终于肯现身了!”柴士恩转身面向那人,“我师姐在哪儿,被你掳走的那六十七个人现在在哪儿?你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那人低低的冷笑,“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这个问题,你应该好好问问自己。原本这只是我与你们雾玄宫之间的事,只要你做了选择,他们就不用受这个罪。可是你为了逼我现身,硬要将他们牵扯进来,没办法,为了自保,我也只能如此了!” “你杀了他们?”柴士恩心头一凉,那可是整整六十七条人命啊,加上他们的父母妻儿,足足上百号人,柴士恩眼前忽的一黑,几乎摔倒。 “不,他们还活着!”黑斗篷似乎对柴士恩的反应很是满意,“我又不是杀人的恶魔,为什么要伤他们的性命?这么做,不过是想给你个教训罢了。目的达到了,我是不会弄脏我的双手的!” 听闻那些人还活着,柴士恩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但是紧接着,黑斗篷对他说道,“不过,有了这些人,咱们之间的游戏就要换一个玩儿法了。”柴士恩顿时警惕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你要做什么?” “六十七对二,这次,你想怎么选?”黑斗篷得意的大笑,“你和你师姐,或者是那些无辜的人。我被你们逼进了墙角,总要拿到一些好处才肯罢休的。这一次,我只给你三个时辰,天黑之后,你要回到这里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明日一早,你见到的便是他们的尸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柴士恩愤怒的大叫起来,“师姐和那些人都没有错,如果说错,做错的只有我,你想做什么尽管冲我来!” 可是,树下之人已经不见了,没有人再回应柴士恩。身后的庙门轰然倒下,惊的坐在台阶上的金辉和胡修一起回头。两人站起身,看着柴士恩和他空荡荡背后,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到底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吧?”金辉见柴士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沉,却也不愿去埋怨他,只好安慰道,“生死由命,这也是他们的命吧,别太难过了!” 胡修直勾勾的瞪着柴士恩,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那六十七个人,柴士恩没带回来一个,这让他在一瞬间崩溃了。胡修冲到柴士恩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朝他脸上打去。 “你为什么没有救出他们,为什么没有救出他们!”胡修的拳头一拳接一拳的打在柴士恩脸上,柴士恩丝毫没有闪躲,更没有还手的意思。很快,他的口鼻中就流出了鲜血,脸颊也高高的肿了起来。金辉看不下去,一把拉开胡修,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判若两人 离破庙不远的茶摊上,胡修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金辉弄来了药酒,帮柴士恩擦着伤口,嘴里还咕哝着,“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人又不是他弄没的,况且人家还是来帮忙的,最后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跟谁说理去?这年头啊,就是好人难当!” 他每说一句,胡修的脸就红一分。那股冲脑门儿的怒火褪去之后,胡修羞愧难当,想要跟柴士恩道个歉,但看到他脸上被自己打出来的伤痕,实在张不开嘴。 “算了,他也是因为担心大家!”柴士恩非但没有怨恨胡修,反而冲他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边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金辉说,“别动!说说吧,你在里面都看到什么了,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我见到他了!”柴士恩如实相告,金辉和胡修都是一愣,金辉停住手上的动作,“你说的他是谁?”柴士恩说,“那个黑斗篷!” 寻找了一天一夜,白白搭上六十个个壮年要找的人,柴士恩终于见到了。金辉紧张的问,“你有没有问他那些人和廖水姑娘去了哪儿,说没说怎么才能救他们?” “他让我天黑之后再次回到那个破庙里,这次不是我和师姐,而是我和师姐,还有那六十七个人!”柴士恩知道,如果告诉廖水,要用他们两个的性命去换六十七条人命,廖水一定会同意。但是他不同意,他要所有人都活着,至于他自己,柴士恩还没想好! “这个混蛋,他还想做什么!”金辉气的双手发抖,药酒弄了柴士恩一脸都没察觉,“别让我抓到他,要是让我抓到他,一定让他把我毕生绝学都尝试一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柴士恩好奇的问,“金道长毕生绝学是什么,不如说来听听!”金辉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伸开左手,再把五根手指一根一根的收拢攥住,“自然是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哼,尝试过的人,都说好!” “哈哈,哈哈哈!”柴士恩和胡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金辉问柴士恩,“你有什么打算,这一次,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那可是六十七个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柴士恩忍不住苦笑,“多谢金道长提醒,我心里清楚的很。放心吧,师姐也好,那六十七个人也好,我都会让他们活着回来的!”金辉盯着他,“那你呢?”柴士恩摇头没有说话,眼前却出现了爹娘的身影。 他们已经不再年轻,爹的腰板有些弯了,娘的鬓边也生出了白发。柴士恩原本想着,三年之后回到家中,要好好孝敬他们二老,让他们再也不用辛苦劳作,好好安享晚年。可现在,这一切仿佛天上正在落下的太阳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爹,娘,你们也会这么选的吧?”柴士恩在心中默念,他已经下定决心,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阳落到西山背后时,柴士恩找了个借口甩掉金辉和胡修,只身一人前往破庙。这件事牵连的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不能再继续增加了。 到破庙的路并不长,柴士恩却觉得自己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他把从记事起能想的起来的所有大事小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发现自己除了胡闹之外,一件像样的事都没做成过。就算是倒了雾玄宫,也是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那一个。柴士恩不禁在心中暗想,“或许这一次,我能做一件有用的事!” 稳定了心神,柴士恩的步伐也更加坚定。破庙近在眼前,他加快了脚步,踏上凹凸不平的台阶,正要进去的时候,忽觉身后有异。柴士恩猛的拔剑回头,却见金辉和胡修两人一左一右的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背后冲他微笑。 “你们怎么来了?”柴士恩立刻对他们道,“这里很危险,那个黑斗篷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还有,告诉其他人,不要靠近这个破庙!” “这一次,我们不会听你的了!”金辉和胡修对视一眼,胡修对柴士恩说,“我和金道长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他,还有我,我们都想帮帮那六十七个人,也想帮帮他们的父母妻儿。毕竟,我也是有家的人,知道一个男人若是倒下了,家中会是多么凄苦。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金辉赞同的道,“没错,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柴士恩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金辉指指背后道,“你可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名道士,比起胡修来,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柴士恩皱眉,正想着该怎么把两人“赶”回去,却被他们一左一右的推着进入了破庙。 地上的香炉依旧消失的无影无踪,柴士恩暗想,看来他并不想用相同的方法对付自己。他将金辉和胡修牢牢护在身后,这才高声道,“我已经来了,你现身吧!” 随着他的说话声,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在无边的夜色中,几乎融为了一体。柴士恩明显的感觉到金辉抖了一下,毕竟几个人之中,金辉与此人的接触最多也最熟悉。 可柴士恩不知道的是,金辉抖了一下,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感觉有些奇怪。出现在破庙里的黑斗篷从外形上来看,的确和他之前见过的黑斗篷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被那样宽大的黑斗篷罩住,只要身高相差不多,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可这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感觉,和之前的很不一样。 之前的那个黑斗篷让金辉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觉得惶恐不安。而出现在破庙里的这个,让他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戾气! 金辉不禁暗想,莫非一前一后见到的,并非一个人吗?他不敢完全肯定,却又担心认错了人招来麻烦,于是他暗暗的捏了捏柴士恩的手,示意他情况有异! 第一百五十章 寻找孩子 自从坐上魔界女王的宝座,奈曲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整个魔界寻找三至五岁的孩童。这些天,嫣嫣听到了不少议论。能够生活在阳光之下,魔界的臣民们好生欢呼雀跃了一阵子,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们把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新任女王身上。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位女王陛下除了每日和一群孩子玩玩乐乐,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国师冷鹤,每日亲领兵士在边境重铸防御,风吹日晒,一句怨言都没有。一番比较之下,奈曲这位女王陛下显得是那么的漠不关心,不禁有人猜想,她是否在元鼎中待了太久,已经忘记该如何做魔界之主。甚至有人开始后悔,不该耗费那么多的魔气复活她,还不如让国师坐上宝座。 嫣嫣善意的提醒奈曲,“女王陛下,你是否该为你的臣民做些什么,让他们安心。” 那时的奈曲正在巨大而庄严的宫殿里赤着脚和十几个孩子一起玩捉迷藏。她披着一件雪白的长袍,裙摆宽大灵动,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而左右摇晃,轻飘飘的,像浮在无风的空中的一朵白云。一条红纱蒙住了她的眼睛,奈曲即便睁开眼,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血色。 孩子们围在她的身边,嬉笑着,打闹着,与奈曲一样穿着白色的袍子,纯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嫣嫣看呆了,此刻的奈曲无比的纯洁,让她不忍用杀戮和俗世去打扰。但臣民们的呼声总要让奈曲听到,嫣嫣不得不狠下心来,对奈曲说,“女王陛下,请停止你和孩子们之间的游戏,倾听臣民们的呼声!” 奈曲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挂着那种独有的迷人的微笑,伸着双臂在前方摸索着。面对这样的微笑时,嫣嫣也有些着迷。很快,一个孩子被奈曲环抱在怀中,其余的孩子拍着手大笑,奈曲取下蒙住眼睛的红纱,对一旁的侍女道,“今天大家表现的都很好,奖励他们果子和点心吃,快去吧!” 孩子们欢呼着离开了,奈曲脸上的微笑在渐渐消失,她缓缓坐上王座,“怎么,大家对我很不满意吗?”嫣嫣不置可否,奈曲道,“他们只看到国师在为了魔界日夜辛劳,却看不到我所做的。悲哀啊,悲哀!” “女王陛下,我们看到的是,你整日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嬉戏,别怪他们埋怨,就连我也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嫣嫣是真心为奈曲感到着急,而奈曲则神秘的笑着说,“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嫣嫣追问,从前的奈曲就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不合规矩的事,难道这一次,也是一样吗?奈曲双目仰望穹顶,“一个属于魔界,却没有魔气的孩子!” 这两句话让嫣嫣几乎晕倒,属于魔界又没有魔气,她终于明白了奈曲的用意。嫣嫣急道,“你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吗?奈曲,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看着震惊无比的嫣嫣,奈曲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没错,我要送这个孩子去雾玄宫!只有那里有我们的人,才能尽快找到东皇钟的下落!” “你想过没有,那只是个孩子而已!”嫣嫣急道,“就算雾玄宫肯收留,能做什么,你能指望一个孩子做什么?”奈曲摇头,“嫣嫣,从前我觉得,你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现在看来,你也不能了。” “奈曲,”嫣嫣蹲下身,抓住奈曲的手,“这一次,你就听冷鹤的吧,这件事太过冒险了。一旦被雾玄宫发现端倪,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联合其他四座仙山,仅雾玄宫一家,就可以给魔界一个致命的打击。” “没有看过我选的那个孩子,为什么不等一等再对我说这些呢?”奈曲轻轻击掌,很快,就有侍女待了一个孩子过来。 和之前那些捉迷藏的孩子不同,这个孩子穿了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宽大的黑色袍子,全身只有两只白嫩的小手露在外面。 孩子被带到奈曲面前,侍女便退下了。嫣嫣看那孩子的身高,应该只有三四岁左右,这么小的孩子,连穿衣吃饭都无法很好的做到,怎么能承担起寻找东皇钟这么重要的事呢?况且,雾玄宫不是慈悲院,即便这个孩子苦苦哀求,若没有达到雾玄宫的要求,也是无法迈入一步的! 仿佛奈曲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摘下那个孩子头上的风帽,当这个孩子的脸出现在嫣嫣的视线当中时,她彻底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现在,你同意我这么做了吗?”奈曲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嫣嫣不得不承认,奈曲这一次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那个孩子有着一张完美无瑕而楚楚可怜的面孔,尤其一双眼睛中,像是装满了星辰大海,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嫣嫣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我叫飞瑶,今年三岁半了!”孩子的口齿很清晰,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唇边的两个梨涡十分可爱,“我没有家人,自小被人收养。” 嫣嫣神色一黯,因为苦寒的生活,许多人都失去了生命,这也就造成许多孩子都成了孤儿。她摸摸飞瑶的头顶,“那你知道女王陛下将你找来,是要做什么事吗?”飞瑶很认真的扬起头看着嫣嫣,“知道的,女王陛下让我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嫣嫣有些不忍的道,“如果你害怕,可以告诉女王陛下和姐姐!” 本以为飞瑶多少会露出胆怯之色,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儿却清晰且坚定的对她说,“姐姐,我不害怕的,因为女王陛下告诉我,只要我乖乖的,办好这件事,以后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再也不用受苦。那些和我一样成为孤儿的孩子们,也可以幸福的和爹爹娘亲生活在一起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就在身边 得知进入仙游山的人手上都有一张仙游山的地图和一份如何绕开那些法阵的办法之后,云松连夜带人重新布置法阵。不仅如此,还加派了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在各处巡逻。只是这样一来,雾玄宫的弟子们就要轮流去做这件事,让云松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向他请缨的是皮炜! “我知道,从前那些事,是师兄我做错了!”皮炜一脸的尴尬,尽管这些话并不处于真心,但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无地自容,“还请云师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师兄计较。这一次,我想将功补过,云师弟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云松欣然答应,“那就劳烦大师兄了,不过,大师兄是众位师兄弟之首,不如这样,就由大师兄带领和安排众位师弟巡逻一事,如何?” 尽管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名位,但却手握实权,可以任意支配每每一位师弟师妹,这让皮炜可以耀武扬威一番,他自然是乐意的,“云师弟信我,我自然会把这件事办好!” 这一回,皮炜没有想给云松使坏下绊子,他要借这次大好机会,将整座仙游山仔细的寻找一番,不找到东皇钟誓不罢休。 一连两日下来,皮炜倒真的抓住了几个想要私自闯入仙游山的人,这让云松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果然是大师兄,一出手就抓到了六个!”皮炜难得谦虚的说,“云师弟可别夸我,师兄这老脸都要羞红了。”云松诚恳道,“有大师兄在,我也能放心许多。只是,在廖水师妹和柴士恩查明真相回来之前,还要再多劳烦大师兄几日了。”皮炜连忙道,“云师弟这是什么话,应该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皮炜早就交代了在山上巡视之人,不仅要找那些企图闯入仙游山的人,还要注意一切可疑的东西。他不能说明要找的是东皇钟,只能含糊其辞。皮炜只盼望着,廖水和柴士恩能迟些回来。 破庙之中,感觉到金辉在拉扯自己,柴士恩回头低声询问,“怎么了?”金辉拼命的用眼神示意柴士恩去看那个黑斗篷,可就在柴士恩转头去看的时候,那个黑斗篷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人去哪儿了?”胡修受到了惊吓和刺激,忍不住叫了起来。金辉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喊,别喊!你是要惊动附近的人吗?”柴士恩问他,“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金辉见那黑斗篷不见了,这才敢把实情和盘托出,“我有一种感觉,刚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个黑斗篷,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个。” “你是说,他们是两个人?”柴士恩一愣,“你能确定吗?或者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原本他们就是两个人!”金辉苦笑,“你能相信自己说的话吗?”柴士恩说,“或许像你说的那样,他在故弄玄虚,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话音未落,柴士恩忽然觉得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金辉已经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因为他看到,胡修正把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柴士恩的脖子上,而此刻他给金辉的感觉,和之前那个黑斗篷一模一样! “是你!”金辉一下子认了出来,他指着胡修对柴士恩大喊道,“他就是那个人,之前给我地图,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不用金辉“多嘴”,柴士恩也已经明白了。自从他们露面开始,就已经掉入了胡修的陷阱当中。直到在小茶馆前面,胡修主动要帮他们一起找人,留在了柴士恩的身边起,就注定了一切。 “想必胡修不是你的本名吧?”柴士恩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异样,金辉十分佩服他的镇定自若。胡修道,“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胡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柴士恩说,“你和雾玄宫之间有何等仇怨,大可以面对面的解决,何苦牵扯那些无辜的人?你也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家人正在等他们回去!” “呵!”胡修轻嘲一声,“我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却自私自利之人!你们在欺骗他们,让他们去找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日,没有想过他们会被牵连而丢了性命,没有想过他们的家人会因为失去丈夫、儿子和父亲而痛哭失声?” 柴士恩被问的哑口无言,金辉却听不下去了,“你这人,就算他们找你了,也罪不至死吧?告诉你,你金道爷在江湖上见的人多了,向你这种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满口胡言乱语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分明是你要杀他们,还说的好像多么高义一样,我呸,不要脸!” 似乎无法从胡修的“背叛”中回过神儿来,金辉的话说的格外难听,直到看见胡修手里的匕首又往柴士恩脖颈上靠了靠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多说无益,柴士恩,你可以选择了!”胡修的连上没有一丝善意,柴士恩问道,“我师姐在哪儿,被你带走的那六十七个人在哪儿?”胡修没有回答,而是将他们带进了大殿中。 佛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宏,露出里面斑驳的铜胎。柴士恩朝四周看了看,这里空荡荡的,除了地上的稻草之外,什么也没有。胡修握紧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在身侧轻轻挥动,一阵眯眼的沙尘过后,柴士恩和金辉看到,廖水和那失踪的六十七个人毫无生气的靠在四周的墙壁上,一动不动! “他们怎么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还活着吗?”柴士恩怒吼起来,胡修却说,“放心,在你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是暂时昏迷,人还活着!” “怎么办啊,现在该怎么办啊?”金辉见到那些人的情形,柴士恩又落在了胡修手上,自己孤掌难鸣,难免有些紧张。胡修冷冷的道,“人都到齐了,是你和你师姐,还是那六十七个人,你选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激怒廖水 廖水还在昏睡着,柴士恩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替她做了决定,她会不会怪自己?胡修的语气冰冷,毫无情感可言,“我没功夫继续耽搁下去,如果不愿意做出选择,那就让我来替你选!” “我选好了!”柴士恩大声道,“放了那六十七个人,我和师姐留下来!”金辉闻言,不禁倒退两步,看看廖水又看看柴士恩,大叫着,“你疯了?你问都没问过廖水的意思,凭什么替她做这个决定!不行,胡修,柴士恩的话不能算数,他只能替自己拿主意,却不能替她的师姐做决定!这样,你先弄醒廖水姑娘,问问清楚!” 金辉之所以会这么说,一来是替廖水鸣不平,他觉得,即便柴士恩要以大局为重,也不该如此草率的决定。二来他暗想,如果廖水能够清醒过来,无异于多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到时候想要制服胡修的可能就又大了一些。 奈何胡修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道,“你们想把如意打响,没那么容易!实话告诉你们,没有我替他们解开身上的沉睡咒,他们会一直睡下去,直到死!” “你在他们身上下了沉睡咒?”柴士恩的眉头紧皱一下,然后忽然松开。金辉站在对面,看到了柴士恩的这个动作,心中猛然一动,莫非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吗? 所谓的沉睡咒,是让人在不察觉的情况下,失去所有意识。这里的“沉睡”并不是真的睡着,实际上,如果用在灵力深厚的人身上,那人除了不能自己冲破沉睡咒完全“醒来”之外,听觉、嗅觉、触觉是不受影响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廖水听的到他们的说话声,只是无法自己醒来而已。 这种时候,廖水更需要的是一点外界的刺激,碰巧柴士恩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最能胜任这件事。 “唉,可怜啊,可悲啊!”柴士恩忽然“鬼扯”起来,“虽然只活到了这个年纪,但对我这种一事无成,整日浑浑噩噩的人来说,活十年和活一百年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我还没有心上人,除了家中的爹娘,也没什么人牵挂的。可师姐你不同啊,想想看,云师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知道多少姑娘都对他情根深种。也是,像云师兄那样的人,就连我这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可惜了,可惜了!” “你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胡修警觉起来,打断柴士恩,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柴士恩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口吻哀求道,“眼见着我就要魂归黄泉,多说两句还不成吗?难道你是怕说说多了,自己会心软吗?” 胡修冷哼一声,暗想他们已经落在自己手中,无论如何也翻不出掌心去,多啰嗦几句也无妨,也就不再阻止柴士恩了。 谁料柴士恩越说越起劲儿,“师姐啊,等我们化为一具白骨,想来云师兄也会渐渐把咱们忘了。到时候,他也娶妻了,也生子了,娇妻幼子,何等快活?” 金辉不解的看向他,起初他还觉得柴士恩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想要多说几句痛快痛快。但很快他就发现,柴士恩的目光一直在看向廖水的方向,金辉猜想,柴士恩这么做,一定和廖水有关! 尽管还不了解柴士恩的真正用意,金辉还是决定帮他一把,“是啊,可怜廖水姑娘花容月貌,如果能有机会活下去,一定会和你说的那个什么云师兄共谐连理,夫唱妇随,白头偕老的。对了对了,还要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一个不够,这是很不够的!”柴士恩立刻接口道,“至少要五个,三儿两女,这才热闹嘛!再过几十年,云师兄和廖水师姐的孩子们长大了,各自成家,再生出一堆孙子、孙女儿、外孙、外孙女儿来,一大家子人围着师姐转,哎呀,想想就觉得幸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金辉故意做出一副悲伤万分的模样,“好日子还没开头就已经结束了,你说的那些什么幸福啊,美好啊,白头偕老的,都要别的女人去享用了。唉,我想想就替廖水姑娘觉得不值!”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柴士恩看到,廖水弹开的左手忽然动了一下,随着他和金辉越说越多,越说越过分,那手慢慢的攥成了拳头。柴士恩知道,只要再加一把火,目的就能达到了! “对了,我记得有一位叫夜姗澜的师姐,对云师兄颇有好感。这位师姐长的花容月貌,与云师兄也颇为般配,说不定云师兄也会动心。哎呀,这……”柴士恩一番胡言乱语,正准备继续编下去,廖水的眼睛忽然睁开,虽然气息还未稳,已经大喝出声,“柴士恩,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夜姗澜算什么东西,她如何配得上云师兄?” 廖水从地上一跃而起,柴士恩兴奋的大叫,“师姐说的对,夜姗澜自然配不上云师兄,只有师姐你才是最合适的!”金辉拍手叫好,“好啊廖水姑娘,不过想要和你的心上人比翼双飞,就要先解决这个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胡修望着从沉睡咒中醒来的廖水,不敢置信,“你怎么会醒,你不该醒来的!”情况忽然发生转变,胡修不得不紧紧挟持住柴士恩,“你别过来,你若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这时候廖水才看清楚,柴士恩竟然已经落入了那人手中。她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最重要的是将柴士恩救出来。金辉几步退到廖水身后,焦急的对她说,“那个人叫胡修,就是给我地图的人。这里除了咱们三个以外,他还挟持了另外六十七个人。胡修逼迫柴士恩做出选择,或者你们死,或者那六十七个人死!” “无耻!”廖水满脸怒色,“告诉我,柴士恩最后选了谁?”金辉不敢回答,只是尴尬的冲她笑笑。廖水立刻明白了,她咬牙切齿的冲柴士恩低吼道,“柴士恩,这回你死定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去而复返 柴士恩猛的一抖,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顿时割破了皮肉,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伤口。热乎乎的血留下来,让柴士恩不敢在轻举妄动。金辉一心想要救人,又见他们师姐弟两个横眉怒目,仿佛两只斗鸡似的,不禁跺脚道,“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斗嘴也好,要打骂都好,等解决了这件事,回去咱们关上门再商量好不好?” “不好!” “不好!” 柴士恩和廖水几乎是同时转头冲金辉大喊道,金辉抱着头蹲下身,暗道这两个人果然没救了。可就在他蹲下的一霎那,柴神和廖水同时出手了! “嘭”的一声,柴士恩猛的勾起右脚踹在胡修的膝盖上,胡修吃痛,手上的匕首却毫不留情的刺向柴士恩的脖颈。柴士恩向后一仰险险避开,金辉“唰”的一声从背后抽出木剑,冲胡修比比划划着,却不敢往前半步。 廖水扭头一看,自己的淬虹剑和柴士恩的破海剑就在右手边,她立刻拿起,将破海扔给柴士恩,自己则拔出淬虹剑,与柴士恩一左一右的逼向胡修。 “你们!”胡修气急败坏,左手袖子一抖,一些黑褐色的粉末落入他的掌心,猛的朝柴士恩和廖水撒了过来。柴士恩叫了声“小心”,立刻挡在廖水身前。 一股苦涩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柴士恩一愣,连忙掩住口鼻。胡修趁他们慌乱之际,纵身一跃跑了出去。廖水急的大叫,“快追,他要跑了!”柴士恩追着胡修的背影追了出去,可没追多远,胡修就不见了。 “唉!”柴士恩暗骂自己没用,眼见就要抓到他了,竟一时大意让他逃脱了。胡修这一去犹如惊弓之鸟,他的计谋被识破,想来不会再轻易露头。泥牛入海,再无踪迹可循,回去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向云师兄交代! “人呢,人呢?”廖水和金辉随后赶来,见独独柴士恩一人站在那里发愣,忍不住揪着他的耳朵埋怨道,“你这呆子,怎么练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人跑了,回去该怎么向云师兄交代?” “算了算了,大家能活命已经是不易了!”金辉出来打圆场,却正好提醒了廖水。廖水指着他们两个道,“我想起来了,你们方才说的什么云师兄,什么孩子的,我可都听到了!”柴士恩讨饶道,“师姐,好师姐,那都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也是为了把你从沉睡咒了唤醒才故意那么说的。云师兄心里只有你,我看的出来!” “呸!”廖水啐了一口,忽然想到破庙里还有六十七个人,“那些人该怎么办?” 今晚虽然没有抓到胡修,但却成功救下了廖水和那六十七个无辜之人,柴士恩心中多少有些安慰。他说,“师姐,你可知道沉睡咒的解法?”廖水摇摇头,没想到一旁的金辉试探着说道,“我,我可能知道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失踪了两夜一日的六十七个人在破庙中醒了过来。金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柴士恩咧嘴一笑道,“我也是受到你的启发,所谓的沉睡咒,被施咒者无法自主醒来,需要一点儿外部的刺激。所以,这个,就!” 他晃了晃手里捏着的银针,方才他就是用这个东西让那些人醒过来的。柴士恩对他们道,“救了你们的,正是这位金辉金道长,大家来见过金道长!” 乌压压六十七个人跪在地上,对金辉跪拜叩首,道谢声称颂声不绝于耳,让金辉有些飘飘然起来。之所以柴士恩会把这个“大功劳”拱手相让,也是感激金辉在危难时刻不离不弃。 “不敢不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快起来吧!”金辉满脸微笑,看上去似乎真的多了几分道长仙师的风范,“你们的家人正在家中等你们回去,快去吧,快回家去吧!” 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破庙,只剩下柴士恩、廖水和金辉三人。他们并排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安静的连喘息声都听的清清楚楚。廖水说,“师弟,等天亮了,咱们就回雾玄宫去吧。”柴士恩问,“那云师兄问起来,咱们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能实话实说呗!”廖水叹了口气道,“这一回本来想在云师兄面前露脸的,反倒把脸都丢尽了。”柴士恩知道,廖水一定很沮丧,谁让自己没有追上胡修呢? 柴士恩自责不已,暗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在云师兄面前分说明白,这件事不怪师姐,都是自己的错。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落叶在地上滚动几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廖水紧了紧衣裳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三人一同起身,在走下台阶,门口忽然被人堵住了。柴士恩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他手中逃走的胡修!他,怎么又回来了? 柴士恩的心猛的向下一沉,胡修去而复返,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按住破海剑,与胡修对峙着,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金辉小声咕哝着,“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又回来了?”廖水同样觉得奇怪,但胡修的出现更多的是让她燃起了新的希望,因为他们又有机会抓住他了! 让柴士恩感到奇怪的事,此刻的胡修双目半睁半闭,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僵硬,似乎并没有想找自己麻烦的意思,可是他为什么又回来呢? “你,你想怎么样?”金辉缩在柴士恩和廖水两人身后,踮着脚探出半个脑袋冲胡修问道。胡修没有出声,一张脸有些发白,手脚也一动不动的,看上去不像活人,更像是一具僵尸! “别过去!”柴士恩制止了鲁莽上前的廖水,低声道,“师姐你看,他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看上去一丝活气也没有,我担心,他又在耍什么花招。”廖水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总之今天我要把他带回雾玄宫,交给云师兄!” 第一百五十四章 骷髅报恩 “师姐,还是我去!”柴士恩见廖水态度坚定,不愿让她以身犯险,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开始一小步一小步的朝门口走去。廖水和金辉两个人弯着腰伸着脖子,活像在黑夜中行走的小贼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柴士恩身后,准备随时接应。 越接近胡修,柴士恩就觉得越不对劲儿。此人无论是暴漏身份之前还是之后,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常人没有的镇定。可是如今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的左右摇晃,整个人看上去恍若半梦半醒之中,若不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来迷惑对手,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与之前如此不同呢? “胡修,你要做什么?”柴士恩压低声音,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胡修的一举一动。可胡修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柴士恩大着胆子走到距他三尺以内的地方,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悄悄的在胡修腿上捅了一下。 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柴士恩的动作似的,丝毫未动,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柴士恩的胆子大了起来,他用树枝在胡修身上东戳戳西戳戳,上戳戳下戳戳,胡修就像是泥胎雕像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嘿,我怎么瞧着他有点不对呢?”见胡修一动不动,金辉也走了过来,凑近了上下打量一番,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看着样子,似乎有些像丢了三魂七魄,你们来看啊,”他顺手揪住胡修的耳朵前后扭动,“一般人被扭住耳朵,总要做出反应的,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莫不是出去一趟,中了什么邪术吧?” “邪术”两字脱口而出,金辉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猛的朝一旁跳开。柴士恩忽然觉得胡修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连忙把廖水和金辉护在身后,正欲有所动作,只听胡修背后悉悉索索的发出一阵响动,然后有个什么东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东西没有皮肉,只剩一身骷髅,在夜色中白森森的十分可怖。金辉挥舞着木剑大喊一声“呔!”两条腿已经抖的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哆哆嗦嗦的对那骷髅骨架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乃张天师座下二十八代嫡传弟子,你莫要作怪,看本道长收了你!” 金辉嘴上喊的响亮,却一步不敢上前。倒是廖水对着那骷髅怪端详许久,忽然指着他道,“我见过你的,在仙游山上,还是柴师弟擒住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柴士恩也想了起来,这骷髅怪正是随嫣嫣闯入仙游山,被自己抓住的那一个。骷髅怪完全从胡修背后走出来,站在三人面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柴士恩忽然明白了,他问,“是你把胡修抓了回来给我们的?”骷髅怪点点头,颌骨一开一合,竟然说起话来,“方才我见此人慌慌张张的逃走,恩公你在后面追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所以我就追了过去,摄住了他的三魂七魄,将他带了回来。” “不是,你等会儿!”金辉摇晃着脑袋,似乎没听清楚,“他抓了你,你叫他恩公?怎么着,这人死后没了脑子,就变成傻子了?”柴士恩和廖水同样不解,仙游山和魔界一战之后,嫣嫣和她带来的人都不见了,这骷髅怪为什么没有回到魔界,反而在这里帮他们抓人,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骷髅怪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很认真的对金辉道,“我虽然没有脑子,但最起码的道理还是懂得的。知恩图报,难道不对吗?”柴士恩问,“我自觉并没有对你有什么恩,你实在不必这么说。”骷髅怪却说,“不,像我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旦落入他人之手,轻则挫骨扬灰,重则被迫替他们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可是恩公你,却没有这么做?虽然我们趁乱逃了出来,重获自由,但我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念及恩公的好处,总想做些什么。” 柴士恩从他手中接过胡修,示意金辉用绳子将人绑起来,转身对骷髅怪说,“你将他抓住给我,已经足够偿还你说的恩情,如今你我互不相欠了。” 他们三人正要带和胡修离开破庙,不料骷髅怪却一路追了上来,喋喋不休的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做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实在算不得什么的。恩公还是让我跟在你身边,也好找个机会,正正经经的报答一次才好啊。” “你这人,不是,你这鬼,也不是!”廖水双手叉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骷髅怪才好,只好瞪着眼睛道,“我师弟都说了,你们已经两清了,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看见我身边这位道长没有,他法力高强,专收你这种不人不鬼的。识相的最好离我们远点儿,不然一会儿他被你说的不耐烦,真要动手收了你,我们可是阻止不了的!” 听廖水如此抬举自己,金辉立刻挺直了腰板,用木剑在骷髅怪面前比比划划的,以显示自己的“法力高强”。没想到那骷髅怪看了金辉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这位道长的法力也不过能吓唬吓唬那些死后不久的孤魂野鬼,或是还没成精的刺猬老鼠一类。不是我故意挖苦道长人,就连那才出生的狐狸崽子,道长恐怕也没制服几个吧?” 骷髅怪每说一句,金辉的脸色就惨白一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点儿老底儿,竟然被一个骷髅揭了出来,在柴士恩和廖水面前丢了脸。 “他说的,是真的吗?”廖水转头看向金辉,见他一副咬牙切齿,想把这骷髅怪的骨头敲碎吸骨髓的模样,点点头,什么都明白了。骷髅怪并不想真的得罪金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道长仙风道骨,不坠青云之志,若是日后勤加修炼,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名声要在张天师他老人家之上也说不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怜父母心 这骷髅怪先抑后扬,一番话说的金辉脸色由阴转晴,“不错不错,我这人平日里就是懒散了一些。等到了雾玄宫,自然要勤加修炼,多多的吸收天地之灵气并善加利用,说不定几年之后,也能出人头地!” 听金辉说要去雾玄宫,骷髅怪似乎兴奋起来,“你说的可是上次被恩公擒住的仙游山雾玄宫,你们要回去了?”柴士恩迟疑着点了点头,骷髅怪大喜过望,“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随恩公一同去了!” “喂!”廖水冷冷的打断他,“你别痴心妄想了,上次你们能潜入仙游山,是你们运气好。后来结果如何,还不是落到了柴师弟手中?实话告诉你,你这位恩公在雾玄宫中是最弱的一个,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他资历深厚。你想要再闯仙游山,没门儿!” 骷髅怪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即便是上一次,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他告诉柴士恩,“其实,其实我生前也是修仙之人,后来因被人暗害,误入歧途,才成了这幅鬼样子。不久前,有高人托梦与我,告诉我此生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他让我到仙游山雾玄宫找一个人,所以嫣嫣姑娘选派人手的时候,我就毛遂自荐,跟她一同去了!” 进来雾玄宫怪事不少,柴士恩不知道这骷髅怪说的是真是假,他问道,“那你说说看,托梦之人让你找的是雾玄宫哪一个?你若说的出来,咱们万事好商量,你若说不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叫柴士恩,就是柴士恩,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骷髅怪大声喊道,“我没有说谎,更没有诓骗恩公,不知我说的这个人,恩公可曾听说过?” 骷髅怪看着三个人神情古怪,廖水和金辉都是一连惊讶的看着柴士恩,以为自己说的这个人并非雾玄宫中之人,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那个,那个,我真的没有说谎,或许是那位高人记错了名字也说不定。” 金辉悄悄用手指了指柴士恩,问那骷髅怪,“你知道他叫什么吗?”骷髅怪摇摇头,“说起来实在惭愧,蒙恩公大恩大德,却不知恩公名讳,请问,恩公您姓甚名谁?” “柴——士——恩!”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柴士恩的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之前是那个嫣嫣,现在又来了个骷髅怪,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缺德事儿,都报应在了这辈子。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冲自己来了,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骷髅怪全身一阵“咔嚓”乱想,激动的骨头架子差点儿散了,“恩公,你就是柴士恩,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哈哈哈,恩公啊恩公,一切都拜托你了!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恩公你务必……” 他越说越兴奋,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柴士恩的手,那种冰凉坚硬的触感让柴士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连忙甩开骷髅怪,咳嗽一声道,“我并没有答应带你回雾玄宫,也不能答应,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梦中所见所闻不可当真,我也没有那位高人所说的本事,无法让你枯骨生肉,重新做人!” “不,你能的!”骷髅怪的声音忽然抬高,他一双枯爪紧紧抓住柴士恩的手臂,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恩公,即便你不愿带我回去,也请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吧。”廖水本不是心狠之人,见骷髅怪如此哀求,看看时辰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就对柴士恩道,“就当听听故事也好,总要让他把话说完吧。” 几个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骷髅怪开口道,“我出生在一户殷实人家,父母做些小本买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家父年轻时就喜好修仙一道,只是穷其一生也毫无建树,所以我出生之后,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 骷髅怪生前名唤柳弘方,三岁时家中便请了师父教他呼吸吐纳,吸收天地之灵气,各种修仙之道。也是柳弘方有些天资的缘故,十岁上的时候,竟然小有所成。这让柳父老怀安慰,只要是对修仙有好处的,无论花多少银子,费多少心思,他都愿意做。 奈何十岁之后的柳弘方再无进益,仿佛有一座高山横在了他面前,多少仙丹服下,都无法再往前走一步了。柳父不敢相信,曾经在他身上发生的事要在儿子身上重演一遍。于是,他开始病急乱投医,只要有人说能帮柳弘方在修仙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他都愿意相信。 柳家积攒多年的家财逐渐被挖空了,进的少出的多,柳弘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数个夜晚他辗转难眠,听到母亲的叹息声,柳弘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他曾经很多次和父亲提出不要再在自己身上花心思,都被柳父呵斥“没出息”。柳弘方在痛苦和希望之间挣扎,却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神秘人找到柳父,告诉他柳弘方本是修炼奇才,却活活被耽误了,他有办法帮他们父子。 或许是经历过了太多打击,柳父对此人半信半疑。那人却说,不见成效分文不要。如此一来,柳父便把这人留了下来。 柳弘方对柴士恩说,“一开始,他教授了一些心法,让我的灵力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那时候,我和爹都以为遇到了真正的高人,终于冲破了挡在眼前的黑暗,可以喘息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他交给我的那些心法,是有两面性的!” 柴士恩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那些心法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你自身的灵力,但这种迅速提升也给你带来了麻烦?”柳弘方点点头,“是的,我发现自己的心性在渐渐发生改变。每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而这种烦躁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压制,除非……”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吞噬灵丹 “除非什么?”柴士恩忽然紧张起来,此人居心不良,教授柳弘方那些心法,不过是为了获得柳家父子的信任,一旦得手,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柳弘方痛苦万分的抱着头,“除非用的血肉去换取他手中的解药!” “什么?”廖水只觉得脚底涌上来一股凉意,她无法想象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割下血肉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柳弘方声音变得很小,“一开始是一两片,慢慢的变成四五片,十片,二十片!等爹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药石难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人活一世,终有一死。但是寿终正寝,还是飞来横祸,是不一样的。没了血肉而亡的柳弘方无法入六道轮回,只能以一副骷髅骨架在人间游荡。柳弘方想要苦笑,可是没了嘴唇的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连下黄泉的资格都没有。后来,我被嫣嫣姑娘收留,暂居魔界,苟且度日。嫣嫣姑娘人美心善,若不是她给了一颗灵丹让我服下,以保三魂七魄不被其他异类吞噬,躲过鬼差,恐怕我也等不到今天。” 说着,柳弘方的骷髅骨架中隐隐有一颗红色的圆球亮起,那光芒柔和慈悲,让人观之心神安定。柴士恩奇道,“这灵丹和那位嫣嫣姑娘的性情可是完全不同,想不到她这样的人手中也拿的出此等宝物。” 看着柳弘方的灵丹,柴士恩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体内那颗老树精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柳弘方倒和自己一样有福气。他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觉得丹田处陡然生出一股热意。 站在柴士恩身侧的廖水和金辉同时看到,柴士恩忽然变的有些不一样了,在他的周身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那雾气更像是一种带着灵力的水汽,湿漉漉的,片刻之后就在柴士恩的头发和眉毛上凝结出了细密的水珠。 “恩公,你,你这是怎么了?”柳弘方正好在柴士恩对面,看的最是清楚。他才说完这句话,忽然一弯腰,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金辉急道,“怎么回事儿,怎么两个人同时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廖水姑娘,你快看看他们两个!” 廖水靠近柳弘方,雪白的骨架不停的扭动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廖水从未遇到过此等情况,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一副骨架,正在踌躇间,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柴士恩面色发白,大汗淋漓,连忙转头去看他。 柴士恩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看的出,他似乎在跟体内的某种力量相抗衡,眉毛眼睛鼻子因为用力几乎挤到了一处,而在他的丹田附近,那种白色的水汽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正在缓缓的转动着。 另一边,柳弘方忽然“哇”的一声将体内的灵丹吐了出来。那灵丹离开柳弘方,径直朝柴士恩的丹田处飞去。灵丹汇入漩涡当中就消失不见了,而这时候,柴士恩和柳弘方同时倒在地上,廖水和金辉连忙一人一个去扶。 此刻的柴士恩只觉得丹田鼓胀,几乎快要炸裂开来,他轻轻的推了推廖水,示意她自己想要坐一会儿。廖水扶他在一旁坐下,柴士恩感觉到丹田处似乎多了什么,且这东西带着丝丝阴凉之气,让四肢百骸微微发寒。 “柴师弟,你觉得怎么样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丹药,可是,可是该给你吃哪个呢?”廖水一股脑的把那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柴士恩摇头道,“没事儿的师姐,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他试着让老树精元和那东西一同在体内运转,三个周天之后,才勉强觉得恢复了一下。柴士恩睁开眼,就见金辉正扶着柳弘方,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这是怎么了?”柴士恩没有看到柳弘方的灵丹进入自己丹田,廖水凑过来小声说,“柴师弟,这次你可摊上大事儿了!不是师姐不帮你,人家刚才也说了,就是靠着那颗灵丹才能护住三魂七魄躲过那些鬼差,现在,现在他的灵丹进入了你的身体,这样一来,好像,似乎……” 廖水为难的看看柴士恩,又看看柳弘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柴士恩大惊,“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廖水和金辉用一种楚楚可怜又十分无辜的眼神看向柴士恩,这时候柳弘方也恢复了神智,他站起来走到柴士恩面前,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的说道,“恩公,这次我是一定要跟紧你了!” 在回雾玄宫的路上,因为多了金辉和柳弘方,柴士恩和廖水御剑时格外小心。金辉站在淬虹剑上,看着脚下的山川河流亭台楼阁变得出乎意料的小,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喋喋不休的道,“我金辉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这辈子才会遇到廖水姑娘!啊,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视天下,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你最好站稳,万一掉下去了……”廖水本想叮嘱他几句,不料迎面一阵大风吹来,金辉一个不稳,吓得大叫一声,差点儿掉下去。廖水大笑一声转头去看柴士恩那边,柳弘方瑟瑟发抖,每一块儿骨头都在颤动着相互撞击,发出“咯咯”声。柴士恩不得不安慰他,“别害怕,只是高了一些而已。我第一次和师姐御剑时,也是这种感觉,习惯之后也就好了。况且,就算你真的掉下去了,我也能把你重新拼凑起来,照样活蹦乱跳的!” “恩,恩公,你,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我这人最害怕高的。”柳弘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说,“不过这次能和恩公同去雾玄宫,我,我特别高兴!如果真像梦中所说那样,生出血肉重新做人,那,那我们全家都要好好感谢恩公你的!” “别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柴士恩想到他的灵丹还在自己身体里,就一阵愧疚,“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多一个 回程时因为多了金辉、柳弘方和胡修三个人,柴士恩和廖水无法御剑而行,只好雇了一辆马车。为了不让柳弘方吓到路人,柴士恩不得不把原本属于胡修的黑斗篷给柳弘方罩在身上,再加上一副黑色的面纱,从外面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可仍旧引得路人纷纷回头,以为这人得了什么怪病,所以不能见人。就连马车车夫也悄悄问过柴神,“公子,你这位朋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如今的雾玄宫不同往日,戒备森严不说,就连柴士恩和廖水这样的本门弟子想要进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离仙游山两里多地,一个无人的偏僻地方,几个人下了马车。 金辉和柳弘方都显得很兴奋,他们一个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到仙游山雾玄宫开开眼界,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另一个则说,“恩公到哪里,我就到哪里,雾玄宫,那可是我活着时心之向往的地方啊!” 廖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说,“咱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雾玄宫也不是我和柴师弟能做主的。如今管事的云松云师兄,一会儿到了要先去见他,他若点了头,万事好说,他若不同意,你们也就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我觉着吧,只要是雾玄宫的人,都是心地善良,与人为善的大好人。”金辉一扯柳弘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可怜兮兮的说,“总不会把我们这两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赶出去的!” 几人边说边走,忽然,一个弱小无助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当中。无人的荒郊野外,曲曲折折的土路上,一个裹着破旧的不合身的白色袍子的孩子,正一步一叩首的朝前行进着。 黄沙遍野,荒草丛生,秋意见凉,到处都是衰败颓废之色。唯独这个孩子,犹如一株生气勃勃的初生的小草,坚定且决绝的朝着要去的方向叩拜,再叩拜。 柴士恩觉得有些奇怪,此处并没有什么庙宇道观,这孩子孤身一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廖水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叫住那个孩子,“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要去哪儿,你的爹娘呢?” 那孩子停止了跪拜的动作,转过身扬起脸来面向廖水。只是一眼,廖水只看了一眼,就被这张脸和这张脸上的那对眼睛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张脸纯洁美好,让人只看一眼就会被迷住。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即便是廖水也是我见犹怜。 “姐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小姑娘紧了紧身上已经非常破旧的袍子,露出一个纯洁而美好的微笑,“我没有爹娘,所以只有一个人。不过,我要去一个地方,听说到了那里,就会忘却所有烦忧。但心一定要诚,要一步一叩首才能到。”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廖水有着和柴士恩相同的疑问,这里除了仙游山之外,只有荒山野岭。小姑娘对她说,“是雾玄宫,我要去雾玄宫!” 这时候柴士恩也走了过来,听到小姑娘说“雾玄宫”三个字,他和廖水一样警觉起来。莫非这个小姑娘手中也握有仙游山的地图吗?廖水蹲下身,直视着小姑娘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听说雾玄宫的,你手里是不是有一份地图?” 廖水边说边比划,希望可以让小姑娘明白。小姑娘说,“姐姐,我叫青布。有人告诉我,人之所以今生受苦,是因为前世做了太多的错事。我想,别人都有爹娘,我却没有,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不好的事。听人说,雾玄宫里住的都是神仙,我想去见那些神仙,问问他们,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再受苦。你说的地图,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姐姐,那个地图很重要吗?” 柴士恩在一旁冷眼旁观,青布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全身上下除了那件白色的破旧袍子之外,只有一只小小的牛皮水壶,连包袱都没有一个。廖水借着说话的机会在青布身上摸找一番,然后冲柴士恩摇摇头,青布并没有那份地图。 “哥哥姐姐,你们也是要去雾玄宫的吗?”青布的嘴唇因为干裂而渗出鲜血来,她眨巴着眼睛说,“我已经在这里转了两天两夜,却没有看到什么雾玄宫。” 两天两夜,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不停的寻找叩首,也会吃不消的,何况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弱小姑娘。柴士恩问青布,“这两天,你吃过什么?”青布想了想,“前天的时候,我找到了两个果子,虽然酸涩,但还是可以吃的。昨天我什么都没找到,水也喝完了……” 她看了看柴士恩和廖水身上的包袱,喉咙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廖水于心不忍,取出一些水和一个烧饼递给青布。青布很有礼貌的道谢之后才接过来,没有想象中的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十分珍惜的吃了起来。柴士恩把廖水拉到一旁,“师姐,这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金辉和柳弘方已经够头疼了的了,这个孩子虽然可怜,但却不能带回雾玄宫给云师兄添麻烦了。”廖水很是心疼青布,但随意带人回雾玄宫,不是她该做也不是她能做的事。柴士恩却说,“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年纪幼小,需要父母帮扶的孩子出现在这里,口口声声要找雾玄宫,真的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吗?” “你想怎么样?”廖水见他似乎有了主意,柴士恩说,“我想把她带回去一并交给云师兄,若是有问题,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背后黑手。若是没有问题,也可以暂时让她有个落脚之处。师姐,其实你也是很心疼青布的吧?” 廖水冲他翻个白眼,不得不说,柴士恩的这番话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廖水走到青布身边说,“青布,哥哥和姐姐知道雾玄宫在哪里,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埋下隐患 让柴士恩和廖水出乎预料的是,青布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谢谢哥哥姐姐,要找到雾玄宫,一定要诚心诚意感动上苍才可以。我想,我一定会找到那里的!” 青布自信的笑容犹如密布乌云中找出的一缕阳光,让廖水觉得连日来心中的不快和焦虑都消失不见了。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之心,牵起青布的手笑道,“小傻瓜,不是姐姐不相信你的诚心,只是你要去的地方,不是有了诚心就可以去的。”青布有些犹豫的看像廖水,似乎在想到底该不该跟这个漂亮姐姐一起走。这时候柴士恩走过来说,“青布,听姐姐的话,她可是这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姐姐!” “呦,什么时候学会夸人了?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是大家众所周知的,还是说点儿大家不知道的来听听!”廖水喜笑颜开的拉起青布就走。而青布则几次回头看向柴士恩,星辰大海之后,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让人难以捉摸的情感。 雾玄宫。 “太好了,廖水师妹,柴师弟,你们辛苦了!”云松见两人平安归来,还带回了罪魁祸首胡修,很是欣慰。再看向他们身后的另外三个人时,云松的面上带了些难以捉摸,“这几位是?” 不等柴士恩和廖水开口,金辉已经跳了出来,带着几分谄媚之色对云松道,“这位就是廖水姑娘常常提起的云松云师兄吧?果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人之姿,能见您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金辉,金道长!”柴士恩对云松说,“这次我们能够找到胡修,金道长功不可没。他担心会被报复,所以,所以……”他偷眼去看云松的面色,云松笑容一滞,随即点头道,“应该的,金道长帮了你们,就等于帮了雾玄宫,保证他的安全,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吧,就让金道长现住在你们的一见喜,等事情平息了,再下山也不迟。” “是,多谢云师兄!”柴士恩喜出望外,心头跟着一松。云松又把目光转向了柳弘方,“柴士恩,这位是?”柳弘方仍旧罩在那件黑斗篷里,云松出声询问,他迟疑着将风帽摘下,云松立刻看清楚了,“柴师弟,你怎么把他带了回来?也好,魔界擅自闯入仙游山,还掀起一场大战,总该付出些代价的!来人,将他待下去看押起来!” “云师兄,等一下,等一下!”柴士恩的脸涨的通红,他结结巴巴的说,“云师兄,他,他那个什么,他叫柳弘方。本来胡修已经从我手中逃脱了,是他将胡修抓了回来。所以,所以他和金辉一样,也帮了……” “柴师弟!”云松大喝一声,面色凝重的对他道,“柴师弟,你身为雾玄宫弟子,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魔界之人,更曾经擅闯仙游山,我记得,还是你亲手将他擒住的。” “是,云师兄!”柴士恩深深低下了头,如果说金辉还能勉强暂时留在雾玄宫,那柳弘方的到来,的确让云松无法接受。廖水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冲云松使个眼色,低声对他说,“云师兄,柴师弟的确有不得已的理由。”云松转身深吸一口气,他不愿当着别人的面和柴士恩争吵,于是说道,“好,这件事,我们容后在商议。廖水师妹,这个孩子又是什么情况?” 见到云松的一霎那,青布忽然变的怯生生的,躲在廖水身后不肯出来。廖水说,“在我们回来的路上,这个孩子一步一叩首的要去雾玄宫,我见她实在可怜,就……” 云松对着柴士恩和廖水大摇其头,这两个人还是太年轻了,下山一趟虽有收获,却带回了三个来历不明之人,其中一个还是来自魔界。他只得将金辉、柳弘方和青布全都安排在一见喜,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其他人都走了,柴士恩故意放慢脚步留在了最后。云松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倒了两杯茶,静静的在桌边坐下。柴士恩去而复返,手足无措的站在云松面前,“云师兄,给你添麻烦了。金辉此人虽然油嘴滑舌,但品性不坏,而且也真的帮了我和廖水师姐的忙。柳弘方其实是因为,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身体里用来镇魂的灵丹被我吸入了丹田之中,又不知道如何取出来还给他,没有办法,才,才同意把他带回来的!” “竟会有这样的事?”云松走到柴士恩身侧,抬手将一股灵力注入他的身体,缓缓朝丹田而去。云松清晰的感觉到,在柴士恩的丹田之处凝聚着三种完全不同的灵力,其中一部分来自于老树精元,另一部分应该来自柴士恩所说的那颗灵丹,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就连云松也分辨不出究竟出自何处。 收回灵力,云松陷入沉思。柴士恩道,“云师兄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住他们两个,尤其是柳弘方,绝不让他到处走动惹出事端来。也请云师兄帮我想想办法,只要把这颗灵丹还给柳弘方,也就能安心让他离开了。” “此事恐怕要叨扰师父他老人家了,且这件事办的越快越好。”云松没有向柴士恩说明为何要尽快解决此事,他发现那颗灵丹已经有和柴士恩体内的老树精元合二为一的势头,若是迟了,灵丹被精元所吞噬,柴士恩就要吃大苦头了! 回到一见喜,只有他们几人,金辉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他一会儿到这儿看看,一会儿到那儿看看,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果然是天仙宝镜,随处看去都是一派大气磅礴之象,不是凡俗能比的。瞧瞧这仙鹤,这毛色,这姿态,就像是从九重天上下来的一般。” 说着,金辉走到那仙鹤身旁,为了表示友好,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粒花生米,讨好的用手心捧着送到仙鹤嘴边。那仙鹤平日里吃的都是玉露药草,何曾见过花生,廖水一眼看见,正要呵斥,谁知那仙鹤已经叼起了花生,然后嚼了几下,大概是觉得味道不好,一口啐在了金辉脸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追捕夜行人 廖水一见之下,顿时笑弯了腰,就连柴士恩和柳弘方也是忍俊不禁,笑的前仰后合。金辉尴尬的在脸上抹了一把,自我解嘲道,“想来这鹤与我不熟,才会如此,等时日长了,我们之间彼此熟悉,就好了,好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青布忽然在这时候走到仙鹤身边,她小心翼翼的拿出廖水给她的那个烧饼所剩不多的一块,掰成两半之后用手托着递到仙鹤面前,小声说,“吃吧,这个很好吃的,我没舍得吃完,就剩下这些了!” 金辉看着青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在心里暗想,“孩子就是孩子,我的花生米它都不吃,怎么会吃你那快干巴巴又没有滋味儿的烧饼?” 众目睽睽之下,仙鹤仰头朝着天际鸣叫一声,然后俯下身,异常小心的叼起一块儿,有着优美弧度的脖颈上下摆动三下,似乎再向青布道谢,之后才将烧饼吃下。 “怎么会这样?”金辉惊呆了,“那个烧饼还是我去买的,就是最普通的一文钱一个的烧饼。对了,我这里还剩下几个!”他急忙从包袱里拿出一模一样的烧饼强行递到仙鹤面前。没想到仙鹤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走,这一下,就连青布也笑了。 一见喜中除了廖水所处的主殿和柴士恩所住的东侧偏殿之外,还有一处偏殿可住。柴士恩主动“邀请”柳弘方和自己同住,这让柳弘方万分感动。青布年幼,身边需要人照顾,又是姑娘家,自然和廖水住在一处。至于金辉,就让他一个人住在西边的偏殿当中。 雾玄宫向来没有外人出入,一下子多了三个,顿时引起了轰动。晚饭时,能说会道的金辉立刻就在一众弟子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风头。青布虽然年幼,但十分惹人喜爱,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惹的不少女弟子围着她问这问那,一旁的桌上有各种糕点水果,都是她们拿来给青布的。 “姐姐,你们穿的衣服可真好看!”青布盯着他们身上的弟子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非常破旧的白袍。离青布最近的奚珺注意到了她的这个举动,本以为她会有些失落,可是转瞬间青布就扬起了脸,笑着对她们说,“我这件衣服也很好看!” 一霎那,奚珺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她拉起青布的手,温柔的说,“青布的衣服是很好看,不过这一身衣服是不够的,姐姐送你一件新的好吗?” “姐姐,你那里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事吗?”青布很认真的说道,“姐姐要送我衣服,是一片好意,我不能拒绝。但是我也不能白拿姐姐的东西,所以,我想为你做些事。”奚珺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一同来到雾玄宫的三个人里,只有柳弘方不被允许随意走动,柴士恩甚至把晚饭带会了一见喜。坐在柴士恩对面,柳弘方鼓足勇气道,“恩公,你不必如此辛苦,我不会随意走动,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走出一见喜半步。如果恩公还不能安心的话,你可以把我绑起来,或是把我困在某个地方,这样一来……” “我不是那意思!”柴士恩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不敢看柳弘方一眼,“我,我是不太喜欢热闹。金玉堂那个地方本就喧闹,多了金辉这个人,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还是留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吃个饭好。” “可是,恩公你把饭粒都吃到眉毛上了!”柳弘方指了指柴士恩沾了饭粒的眉毛,“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所以一定不会给恩公你添麻烦的。我,我先去睡了!” 柳弘方背对着柴士恩躺在那张临时搭起来的床上,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闷。再好的饭菜送进柴士恩的口中也变得味同嚼蜡,他飞快的吃完,准备去外面走走消食,忽然看到葛昆峰站在一见喜门外,连忙迎了上去,“葛师兄,快请进来!” “柴师弟,我就不进去了,云师兄让我来叫你,咱们一同去吧!”葛昆峰朝里面张望一眼,等柴士恩走到身边时悄声问,“听说,你把那个骷髅怪带了回来,我说柴师弟,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柴士恩苦笑不已,“葛师兄,真是一言难尽啊。”葛昆峰说,“我来找你,也是知会你和廖水师妹一声,自从你们走后,皮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今雾玄宫上下都对他刮目相看,称颂不已,他的势力比从前更盛了。依我看,他这么做也并非出于什么好心,皮炜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你们千万小心,不要随意招惹他。” “多谢葛师兄提点!”柴士恩感激葛昆峰对自己的照顾,正要对他说说此次下山的所见所闻,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从阴暗处一闪而过,立刻引起柴士恩的警觉,“葛师兄,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葛昆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拐角处有一个身穿黑衣之人正在暗自窥探什么。雾玄宫中弟子的服色都有一定之规,绝没有人穿黑色。且此人似乎并不熟悉雾玄宫的地形,还在犹豫。 两人立刻放轻脚步,从那人身后包抄过去。柴士恩屏住呼吸,把手悄悄的放在剑柄上牢牢握住,正要拔剑,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那人一惊,猛的回头。柴士恩看到他身穿黑衣,黑纱蒙面,只有胸前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那人见已经暴露行踪,不愿久留,足下发力跃上屋顶,疾步逃走,隐入夜色当中。 柴士恩和葛昆峰一起追了上去,眼见与那人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不出一时三刻就能追上,那人却忽的跳了下去,落入一处院子当中。 “怎么是这儿?”葛昆峰一下就愣住了,他认出这里是皮炜所住的地方,该不该下去抓人,他有些迟疑不定。 第一百六十章 针锋相对(一) “葛师兄,怎么是这儿?”柴士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皮炜此人最是难缠,若是就这么下去要人,找到了还好说,若是找不到,只怕要吃个暗亏。 那人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已经不见了踪影。若是继续耽搁下去,只怕就会逃出雾玄宫,再也找不到了。柴士恩当机立断,“葛师兄,你先去通知云师兄,我下去与皮炜周全,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人逃了!” “你小心!”葛昆峰转身没入夜色当中,柴士恩纵身跳下,正把从外面回来的皮炜吓了一大跳,“谁,什么人敢在我面前放肆?”柴士恩赶忙亮明身份,“皮师兄,是我,我是柴士恩!” 皮炜面上的慌张之色顿时消失,吓得有些发白的面皮之下隐约有怒色浮上来,“柴师弟好雅兴,夜色已经深了,你不在一见喜待着,怎么到了我这儿?这来就来吧,不从正门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偏要学那些没脸没皮的梁上君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来。柴师弟啊,别嫌我这个做师兄的啰嗦,你实在不应该啊!” 无论皮炜行事怎么嚣张跋扈,不成体统,但他大师兄的身份摆在哪儿,就连云松也要敬三分退让三分,柴士恩做为入门不久的新人,任凭皮炜如何训斥挖苦,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是,皮师兄教训的是!”柴士恩老老实实的站好,“皮师兄见谅,我也实在是无奈之举,这才深夜惊扰了师兄。方才我和葛师兄见有来路不明的黑衣刺客,待一路追来,那人进了师兄你住的院子。实在是担心皮师兄的安危,这才不顾规矩闯了进来。皮师兄,你可看到有可疑之人进来了?” “哦?”皮炜的眉毛一挑,冷哼一声道,“柴师弟这个理由可真是光面堂皇的很,这么说,我非但不该责怪柴师弟,还要好好谢你才是了?”皮炜不怀好意,柴士恩只能一边应付,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以防那人逃走。 “皮师兄说的这是哪里话,师弟惭愧!”柴士恩整个院子里,除了几盏石灯亮着之外,其他地方都陷入了黑暗当中。他在明处,对方藏在暗处,再加上一个难缠的皮炜,柴士恩只盼着云松和葛昆峰快些来。 “惭愧?哼!”皮炜走近柴士恩,眯着眼上下打量他道,“柴师弟还有惭愧的时候吗?自打你一入门开始,就对师父阿谀奉承,曲意逢迎,讨好他老人家。这也就算了,可你拉拢云松、廖水一众人,是想做什么?” 柴士恩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皮炜会如此直截了当的撕破脸,“皮师兄,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皮炜不依不饶的道,“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啊?雾玄宫中这么多人,你专挑那些拔尖出头的拉拢,到底想做什么?我劝你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云松已然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你也好,我也罢,都没机会了!”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柴士恩不禁打个寒颤。方才葛昆峰还告诉他,他们下山会后皮炜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忙前忙后,帮了云松不少忙,一众弟子中的口碑也日渐好转,甚至有赶超之前的趋势。柴士恩以为他转了性子,没想到骨子里还是那般固执,根本没有放下。 “皮师兄!”柴士恩正色道,“我与几位师兄师姐亲近,都是因为素日得了他们不少照顾。若是皮师兄也肯照拂,我自然也与师兄你亲近的!” 此时皮炜走到了柴士恩身后,没入阴影当中,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柴师弟抬举我了,我可没有那个福气!”他忽然凑近柴士恩,一口凉气喷在柴士恩的脖颈上,“倒是有一件事让我不得不佩服师弟你,你入门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连中级弟子还没混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嗯?” 柴士恩一惊,猛的回头看向皮炜,皮炜却自顾自的大笑起来,“柴师弟何苦这么惊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一直隐瞒下去。不过,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谁还没有几个小秘密呢?” 他的态度忽然大变,让柴士恩不得不警觉起来。果然,皮炜继续说道,“但我体贴柴师弟,愿意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柴师弟是否也该投桃报李啊?” “皮师兄有事尽管吩咐!”柴士恩只当没听明白。皮炜索性道,“你跟着云松,不过也是求日后在雾玄宫能有一席之地。他能给你的,我同样也能给,甚至更多!” 柴士恩万万没有想到,皮炜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他没有说话,皮炜见状,误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心思,于是添油加醋道,“现在看来,师父的确偏疼他多一些。但我有雾玄宫大弟子的身份,只凭这一点,就不知高出他云松多少倍!” “皮师兄!”柴士恩低喝一声,“方才你说的,我只当没有听过,更不会告诉任何人。皮师兄,找到那个黑衣人,我立刻会离开这里!”皮炜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他竟然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顿时恼羞成怒,“柴士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难道你不怕我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众,被人唾弃吗?” “皮师兄,我自认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雾玄宫,对不起师父和云师兄的事,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倒是皮师兄你,心怀恶念,还想不择手段逼迫我与你同流合污。师兄,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吧。雾玄宫刚刚经历过重创,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眼下的局面。云师兄殚精竭虑,为的只是守住师父留下的一片基业。可皮师兄你,不想如何维护本门,却想着要和云师兄论个长短!你想过没有,今时今日的雾玄宫,是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我斗胆劝师兄一句,放下那些不该有的执念,回头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针锋相对(二) 柴士恩是一番诚心相劝,可这番劝慰落入皮炜耳中,却成了无尽的嘲讽和鄙夷,“柴师弟生了好一张巧嘴,不愧是和云松臭味相投之人,都是一样的惹人厌!哼,眼下你还能得意,但不会太久!” “皮师兄,柴师弟,人可找到了?”这时候葛昆峰终于搬来了救兵,和云松快步而来。见到他们,柴士恩总算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的站在云松和葛昆峰背后,快速探查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见云松到了,皮炜立时换出另外一张面孔,堆出满脸笑意来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让云师弟跑这一趟?我才和柴师弟说,我这里地方不大,若那人真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一找就能找到。你们现在这里稍等,我去点两个灯笼来照亮!” 起初柴士恩对皮炜说有黑衣刺客闯入,他还以为这不过是柴士恩找的借口。现在看到云松和葛昆峰都来了,皮炜才警觉起来,莫非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人来了这里,所以才会如此兴师动众。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这才借口点灯笼,先去可疑的地方看上一看,若真的是他,该如何帮他脱身呢? 皮炜轻车熟路的在主殿中寻了一遍,并没有那个人的踪迹。他稍稍放心,往日里那人来时,只到主殿,并不去别处。皮炜松口气,取来两只灯笼点上,重新回到院子当中。 柴士恩明显感觉到,皮炜再回来时,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客气了,“云师弟,这三更半夜的,我也乏了,还是让柴师弟和葛师弟手脚快些,若是找到了,大家好休息。” “柴师弟,葛师弟,去吧!”云松留在院中同皮炜说话,柴士恩和葛昆峰分头寻找。 皮炜所住的院子并不是雾玄宫中最大的一处,却是最气派的。院中随处可见奇花异草嶙峋怪石,清雅却不张狂,和皮炜此人的性子格格不入。葛昆峰去了东边的偏殿,柴士恩就去了西边的偏殿。 这里的格局和一见喜大同小异,推开偏殿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柴士恩闪身进入,手里提着的灯笼中点了半截蜡烛,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不远的地方。 柴士恩头一次知道,皮炜总是觉得师父偏心云松多一些,却没想到师父对他也很是疼爱。譬如这偏殿当中,各种玩器应有尽有,其中还不乏一些珍贵绝品,就连云松也是没有的。柴士恩想,或许皮炜初到师父身边的时候,师父也同样在他身上给予厚望。只是随着日久天长,师父看出了皮炜的本性,才会渐渐疏远,转而培养云松。 “人,总是不知足的!”柴士恩不由自主的小声咕哝着,又觉得好笑,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忽然,角落里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柴士恩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随着灯笼发出的光一寸一寸照亮偏殿,而后又黯淡下去,直至重新融入黑暗,柴士恩觉得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密集! “什么人在那儿,出来!”柴士恩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拔出破海。剑锋上有寒光闪过,角落里堆着的杂物“忽”的一下被人掀翻,几个红漆的盒子几乎砸到柴士恩。他闪身躲过,就见一道黑影从自己身边掠过,跑了出去! “云师兄,人跑了!”柴士恩冲门外大喊,立刻追了出去。云松听到他的喊声,就看到从偏殿跑出来的黑影。正要上去阻拦,却被皮炜抢先一步拦住,“云师弟,这种事何必劳烦你,小小毛贼,交给我就好!” 皮炜撸胳膊挽袖子,好一番折腾才去追人,此刻那人已经没了踪影。柴士恩从偏殿出来,才发现人已经跑了。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皮炜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葛昆峰亲眼见到皮炜从中作梗,放走了那人,气急之下顾不得身份,指着皮炜骂道,“你这黑了心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人,你竟然把人放跑了,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我说葛师弟,你说话要有凭据!”皮炜毫不示弱,“你那只眼睛看到是我把人放走的?要说一伙,哼,我看柴师弟才最有嫌疑吧!” “皮师兄,你慎言!”柴士恩没想到他一转眼就来报复自己,皮炜对云松说,“听说,此次柴师弟下山,带回来了三个来路不明的人。晚饭在金玉堂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那个道士和小女孩儿。如果我没记错,还有一个吧,啊?” 他故意看向柴士恩,“并非我好打听,只是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说,这第三个非人非鬼,乃是一个骷髅怪!” 这件事云松曾经特意叮嘱柴士恩不要轻易外传,可短短半天的功夫,皮炜已经知道了,可见他在雾玄宫中真可谓手眼通天,到处都是他的耳目。 “没错,那又如何?”柴士恩大方承认,“回到雾玄宫后,我与他寸步不离,绝不是他!”云松和葛昆峰是相信他的,可皮炜恰恰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可你离开一见喜之后,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我……”柴士恩被问的哑口无言,但他却相信,柳弘方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方才他与那人离的最近时,从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只有姑娘家才有的香气。至于柳弘方这种只剩下一副骨架的,绝不会有这种味道。 “怎么,无话可说了?”柴士恩转身冲云松一摊手,“云师弟,你瞧,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该如何处置,自然是云师弟你的事。不过我这人向来宽宏大度,今晚这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更不会到处去说,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柴师弟,你说是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网开一面 一番你来我往,看似皮炜想要放柴士恩一马,主动息事宁人,实则绵里藏针,他是要将云松等人一同拖下水。云松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胸中憋着一口闷气,“皮师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但柴师弟违反门规,擅自带人回到雾玄宫,该罚!”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股寒意从齿缝中挤出来,皮炜大笑着拍手,“好!果然是师父看重的人,把雾玄宫交到你手上,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人。”他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柴士恩,“柴师弟,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可别怨云师弟,啊?行了,我也困了,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三人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离开了,云松没有想到,葛昆峰急急忙忙的来找自己搬救兵,最后却是挖了一个大坑,亲手把柴士恩推了下去。 “云师兄,你打算怎么处置柴师弟?”葛昆峰担心的道,“皮炜必然会得理不饶人,若是罚的轻了,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重了,这……” “葛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柴士恩感激的冲葛昆峰点点头,“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错了,云师兄尽管照着门规处罚,切勿留下把柄,让小人得意。只是,那人逃走,我心有疑惑。” 云松略带玩味的问道,“柴师弟有何高见,不如说出来听听!” 不远处的亭子旁,一株桂花开的正好。缕缕幽微且沁人心脾的花香远远传来,将三人吸引了过去。柴士恩在石凳上坐下,娓娓道来,“我和廖水师姐下山前,已经大致知道了来日来有人闯入仙游山的关窍所在。想必云师兄也做了防范,对吗?” “不错,”云松点点头,一朵残花落在他手边,香气更浓郁了,“自你们走后,再无一人能进入仙游山。”柴士恩接口道,“这就对了,我见到那人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鬼鬼祟祟,却似乎对雾玄宫的地形十分熟悉。不怕两位师兄笑话,我来了许久,有些地方还是会被弯弯绕绕的绊住脚,分不清东南西北。此人若不是久在雾玄宫中,多半早就迷失了方向,被我和葛师兄追上了。” “就是这样!”葛昆峰的眼睛忽然一亮,“这样想来,他是一早就算好,要去皮炜住的院子。这样一来,不用别人,皮炜就会拦住我和柴师弟。算的好准,算的好精!此人不但熟悉雾玄宫的地形,还对一众弟子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云松的嘴角在不断的上扬,“两位师弟说的头头是道,此人就要呼之欲出了!”柴士恩怔住了,“莫非云师兄知道此人是谁?” 云松没有回答他,反而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某个角落说道,“出来吧,袁师弟,你今天可要好好的向柴师弟陪个不是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袁茂一身黑衣,看身形果然是他们要找的人。柴士恩不解道,“袁师兄,怎么是你,你如此打扮要做什么?”云松替他解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近来皮炜借着巡视仙游山的机会,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袁师弟几次旁敲侧击,皮炜都滴水不漏,什么也没探查出来。所以我让袁师弟另想办法,没想到弄出这桩大乌龙,连累了柴师弟。柴师弟,我和袁师弟给你赔个不是了!” “岂敢岂敢!”柴士恩长出一口气,“知道是袁师兄,我这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葛昆峰笑着说,“原来云师兄是有意放走他,倒弄的我和柴师弟里外不是人了。” 袁茂笑着摆手,“柴师弟早就提醒我皮炜有问题,只是这人精于算计,我也束手无策。只是,他越是严密,我就觉得要找的东西越重要。云师兄,你说他会不会惦记上了师父的那些宝贝?” 众所周知,易无涯除了喜好炼制各种丹药之外,还收藏了许多天地灵宝。只是易无涯并不轻易将这些宝贝拿出来示人,就算是云松、廖水此等亲近贴心的弟子,也只是偶尔有一两次机会开开眼界而已。 “不可能!” 一个声音不经意间从几人背后响起,一道窈窕俏丽的身影走了出来,却是廖水。她说,“师父的那些宝贝,如果真正说起来,大半是没用的!” “什么?”几人大吃一惊,云松轻咳一声道,“廖水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廖水说,“云师兄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云松一怔,“莫非你趁师父不注意……师妹,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眼见廖水逃不过云松的一顿训斥,葛昆峰和袁茂连忙道,“廖水师妹不过是年纪小,好奇又贪玩儿而已,云师兄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云松忽然一脸期待的看向廖水,因为激动,双手放在石桌上微微攥起,“你快细细的和我说说,师父的那些宝贝是如何的?” 几个人大跌眼镜,廖水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别人问,我是绝不会说,但云师兄你问,那我也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紫宸殿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座寻常的气势恢宏的大殿,但其中却暗含各种机关密室,尤其是在易无涯的寝殿之中,有一处是只有他一人能随意出入的。 “那一次,我趁师父外出,偷偷的溜了进去!”廖水兴奋的说,“本以为会在里面可以看到各种神物宝器,可我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那几样云师兄也见过的之外,剩下的那些,唉……” 廖水故意把话说了一半,摇头叹息,柴士恩眼见云松急的双手发抖,连忙催促道,“师姐,你快说啊,剩下的怎么样?”廖水把手一摊,“剩下的那些一言难尽啊!你们可曾见过会织布的木头人偶?”几人一起摇头,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大。廖水又说,“那你们可曾见过可以让水倒流的三层宝塔?”几人又是一阵摇头,廖水大摇其头,“这些,我都在师父的密室中见到了,你们说,皮师兄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赏罚分明 几个人听的失神,柴士恩呆呆愣愣眼神迷离的说,“真没想到,师父那样一位神仙似的人物,竟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太不可思议了!”葛昆峰立刻在他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柴师弟,有你这么说师父的吗?师父那是,那是童心未泯!”袁茂接口道,“身为弟子,怎能在背后议论师父?况且,谁还没有个小癖好了?我觉得,师父做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好的嘛。比如说那个会织布的木头人偶,如果可以多做几个出来,我们也能多做几身弟子服了!” “别胡说!”云松呵斥一声,却没有丝毫的怒意,他道,“这些东西,就算是师父主动送给皮炜,他也不会要的。所以他要找的,一定是不是这些东西。” “那会是什么?”葛昆峰百思不得其解,“银子?在雾玄宫,银子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袁茂摇头,“皮炜要的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廖水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依我看啊,这件事根本不用着急的!”几个人一齐看向她,廖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无比自豪的说道,“有这么多出色的师兄弟盯上他,他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送走了云松等人,皮炜灯也没点一盏,摸黑一头倒在床上,心内五味杂陈。他嫉妒云松的才能和好运,厌恶葛昆峰的为人,深恨柴士恩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那又有什么用,现在除了寻找东皇钟的下落,他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东皇钟,皮炜更是心烦意乱。这些日子,他不辞辛劳,一寸一寸的将整座雾玄宫和仙游山都翻了个遍,别说东皇钟,就连东皇钟的影子也没看到半点。他甚至怀疑,那个人给自己的消息是否准确。 “谁!”皮炜敏锐的感觉到床边多出一个人来,他一个翻身躲进角落,那里有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 “是我!”这个声音皮炜很熟悉,是他。皮炜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你若早来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你是说,方才的那个黑衣人吗?” 皮炜一愣,“你都看到了?” “当然!”那人阴恻恻的笑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黑衣人和来找他的人,是一伙的!” “这么说,他们是故意下了个圈套,等我来钻?”皮炜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莫非他们已经发现了你?” “不可能!”那人断然否定这个说法,“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出卖我,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冒昧的说一句,阁下不要信心太足!你不知道我的这些师弟们,他们各个手眼通天,哼,就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皮炜总觉得此人神秘的背后,似乎和雾玄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云松已经严密巡视,重新更换了山下的阵法,他仍旧能够如履平地,如入无人之境的自由往来,这让皮炜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说说正事吧!”那人从不与皮炜多做谈论,他道,“东皇钟找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找遍了雾玄宫和整个仙游山,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皮炜迟疑了一下,尽量用比较柔和的口吻询问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或者东皇钟根本不在雾玄宫呢?” “不,它一定还在这里!”那人十分肯定的对皮炜说道,“相信我,只有你找到东皇钟,咱们的大业才能继续下去。” “是是,”皮炜道,“恕我愚昧,是否还有更快更容易的办法?说实话,我比你还要更着急!” 那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带着一缕余温薄薄的喷在皮炜面上,“想要找到东皇钟,需要一点机缘,一点运气,更需要一点细心和耐心。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了!” 他总是来去无踪,皮炜在黑暗中面目狰狞,“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联起手来对付我!好好好,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该如何处置柴士恩,让云松十分头疼。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不至于让柴士恩太过委屈的折中之法。 当消息传到一见喜的时候,廖水笑的肚子疼,“云师兄,云师兄也太胡闹了,这算什么处罚?”柴士恩一脸懊恼的把手里的核桃捏个粉碎,“云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嘛,还不如打我一顿来的痛快。罚我去打扫后山,这算什么?” “乖!”廖水强忍着笑在他头上摸了两下,“云师兄这也是不得已嘛,毕竟还有个讨人嫌的皮炜盯着,若是罚的轻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罚的重了,云师兄也心疼不是?让你去后山打扫,名为静心思过,其实就是让你在那儿老老实实的待上三天,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说着,廖水拎出一个小包袱塞给柴士恩,“这里面有给你带的干粮和御寒的衣物,不过三天而已,很快就能回来了,去吧!” 柴士恩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一见喜,一路之上,其他弟子看向他的目光各异。有的同情,有的嘲讽,也有的漠不关心。柴士恩昂首阔步,迎着这些目光一路走到仙游山后山。这里有雾玄宫唯一一处禁忌之地——河川崖,一块写着“不得擅入”的大石拦住了柴士恩的去路,除了旁边的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之外,他没有别处可以栖身。 “打搅了!”推门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柴士恩忽然涌起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意来,即便知道不会有人回答自己,依旧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门是用一根树枝别住的,柴士恩取下树枝,并没有随意丢掉,而是放在了一旁。茅草屋中积了厚厚一层尘土,柴士恩很认真的打扫一番,在木板上仰面躺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这座茅草屋的屋顶坏了一个大窟窿,穿过那个窟窿,他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际!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摄魂之法 被带到雾玄宫的胡修并没有被关进水牢,做为重要人物,云松特别谨慎的选择了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分派专人看守。胡修的眼睛被黑布蒙住,手脚用了坚韧而难以挣脱的金刚索捆住。可是很快云松就发现,他根本不用这么紧张,胡修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木头似的,动都没有动过一次。 起初云松以为这是胡修的“狡诈”手段,想要逃避问询才故意为之,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并不是想的那样。云松分别用过不同的手段刺激胡修,结果都一样,胡修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候云松才想起来去问廖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呀,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廖水听完云松的来意,一拍脑门懊恼的说,“是我不好,忘记告诉师兄了。这个胡修并不是我和柴师弟抓到的,而是那个柳弘方!” “你是说那个骷……”云松皱眉,“他现在何处?”廖水说,“他现在就住在柴师弟的偏殿里,我这就把他叫来。” 片刻之后,柳弘方被带到了云松面前。看的出,他有些局促不安,见到云松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昨天晚上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偏殿里。恩公对我不薄,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云松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你坐吧,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你是如何抓到胡修的,为何他现在痴痴呆呆,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是这样的,”柳弘方如实相告,“当时我见到恩公在追赶他,就想上去帮忙,奈何这人实在厉害的紧,没有办法,所以我就摄了他的三魂七魄!” “你竟然会摄魂之法?”云松看向柳弘方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摄魂之法向来被名门正派所不齿,况且柳弘方又是这样的身份,云松不禁在心中暗暗责备柴士恩不该如此鲁莽,将他带回来。 “我知道,这是邪门歪道,可是,可是我也是不得已。”柳弘方深深的低下头,“在遇到恩公之前,时常会经历许多危险。不得已,才会学了这下三滥的手段。不过我从害人,只是用来自保而已!” 云松听了,也觉得颇为感慨,“摄魂之术阴毒无比,向来都是用来暗中伤人性命,像你一般,只为制服对方的,也算难得了。只是现在我要问他一些事情,还请你解去他身上的摄魂之法,让他开口。” “好,好!”柳弘方立刻应允,云松却又说,“只是,关押他的地方十分机密,所以要委屈你一下了。”不等云松说完,柳弘方已经主动向廖水要来一块黑布,将自己的整个头颅裹的严严实实,“这样可以吗?” 当云松把柳弘方带到胡修面前的时候,柳弘方发现这里的确如云松说的一般,十分机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房间内空荡荡的,只在中间的位置立着一根粗大的铜柱,胡修被绑在铜柱之上,眼睛被黑布蒙住,一动不动。 让柳弘方觉得奇妙的地方在于,这里似乎和外界隔绝了,外面的任何声音都传不进来,这里静的连掉下一根头发的轻微声响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仿佛这一片四方的天地遗世而独立,如果不从这里走出去,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存在。 “可以开始了!”云松主动背过身,偷师学艺是修仙之人最为机会的,哪怕柳弘方用的是邪门歪道的摄魂之法,他也不想坏了规矩。 “云,云掌门,”柳弘方不知该如何称呼云松,又听柴士恩和廖水说起,如今雾玄宫是云松在掌管,思虑过后,才选择怎么称呼,“您不必避讳,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正经法术。我想,云掌门自然是不屑看也没有看过的。不过,行走江湖,心怀叵测之人颇多,云掌门看过了,明白了,日后也好防范。” 云松很是讶异,他没有想到,柳弘方竟然为的是这个。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柳弘方时,多了几分郑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柳弘方点点头,在胡修对面站定。一双枯骨白爪从宽大的袍袖中伸了出来,缓缓抬起。一阵阴风在他的黑袍之下鼓动,吹的猎猎作响。云松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迅速下降,他的双手和双脚最先感知到这股寒意,升起一种颤栗之感。云松不得不向后退了半步,似乎离柳弘方越近,那股寒意就会越盛。 寒风种隐约有异响由远而近的转来,那是来自地狱阴魂的悲鸣,尖锐而阴森,云松听之竟然没来由的生出惧意。他暗想,“果然是邪门歪道,不料是如此霸道,若非今日亲眼得见,他日遇到,说不定会吃些苦头。” 被金刚索牢牢帮绑住的胡修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双手和双脚挣扎起来,四肢不住的抽动,面上更是因为痛苦而将五官缩在了一起。柳弘方低声念着咒语,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低。 “去!”柳弘方猛的用手指点在胡修的额头,云松不由得的睁大眼睛,看着柳弘方掌心中一团浑浊的白气缓缓注入胡修的额头中。那白气每少一分,胡修挣扎的动作就会弱一分。当那团白气完全消失的时候,胡修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他的瞳孔涣散着,正在慢慢聚拢。当他看清楚柳弘方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是你!哼,什么鬼鬼祟祟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若不是被你暗中算计,也不会落在你们手中!” 他全身的骨头因为愤怒发出“咯吧咯吧”的声响,柳弘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立刻退后一步。胡修冷哼一声,他见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用力一挣,去没有挣脱!他惊讶的发现,捆住自己的是金刚索。他忽然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雾玄宫?”胡修看向了柳弘方身边的云松,见他面无表情,眼底了藏了轻蔑和警惕之色,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施以刑罚 “我早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柳弘方仿佛是了了一件压在心头许久的大事,笑的畅快淋漓,“哈哈哈,痛快,痛快!从今日起,我便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做出对雾玄宫不利之事?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如何躲过那些阻止人上山的阵法,又是如何握有仙游山的地图的?”云松厉声喝问,却不得不压制着连日来堆积的怒火。 “你在问我?”胡修打量着面前俊朗却满脸怒意的年轻人,“那你又是什么人,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云松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次抬头时,带着本该属于他的骄傲,高声答道,“云松,雾玄宫代掌门!” 自从师父当着姜齐的面将雾玄宫交到云松手上的那一刻起,云松心头就被一座从天而降让他无法反抗的大山牢牢压住。临危受命,易无涯可以撒手不管,云松却不得不谨慎做人。 原本一种师弟师妹们对云松都是敬重爱戴的,那是因为他们同为雾玄宫的弟子,没有上下,不分彼此。可如今不同了,师父依然住在雾玄宫中,但管事之人却换成了云松。在身份上他与其他弟子有了不同,那些人看向云松的目光中多了尊崇,却少了亲近。 云松假作不知,说话行事却更加小心谨慎,生怕言行不当,会引起师弟师妹们的误会。他不敢以掌门身份自居,甚至比从前还要放低身段。因着这一点,这些日子他做了不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让云松憋了一团闷气在心头。在胡修面前,他把这句话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觉得痛快多了! “掌门,哈,易无涯那个老东西果真不行了?”胡修笑的张狂,云松可以允许他侮辱自己,却不许他说师父半个不字。他的手下意识的高高抬起,却被一旁的柳弘方死死拉住。云松看到,柳弘方在冲自己微微摇头,“云掌门,万万不可!” 云松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团团怒火被泼上一盆冷水,叫嚣着熄灭下去,化为一枚火种留在心底。他暗暗呼出一口浊气,正色对胡修道,“休要胡言!师父他老人家有心历练我等小辈,这才暂且将雾玄宫中大小事务交给我来处理。” “哼,别再自欺欺人了!”胡修的眼中似有钢针刺出,直刺进云松的心底,“你们雾玄宫自己掩耳盗铃,外面的人谁不知道,和魔界一战,雾玄宫元气大伤,早不如前了。易无涯让你出来,不过是觉得丢了面子,没脸见人罢了!” “一派胡言!”云松再也听不下去了,“你到处散播谣言,诓骗那些人往仙游山来,究竟是安的什么心?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或许还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说,只怕就要有苦头吃了!” 雾玄宫素来宽厚待人,并不刻意挑起事端,但这不代表软弱可欺。事实上,雾玄宫中有许多密不外传的残酷刑罚,其中一些,还是皮炜苦心钻研出来的。这些刑罚妙就妙在,若是用在寻常人身上,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若是用在修仙之人身上,便会痛苦无比! “你在威胁我?”胡修并不惊讶云松会这么说,“真是幼稚至极!易无涯将雾玄宫交到你手上,不用我辛苦一场,也会日渐衰败!哼,既然做了那件事,我就不怕会有今日!” “好吧,”云松似乎在为他叹息,他看了柳弘方一眼说,“咱们走吧,那般痛苦挣扎血流满地的场面,我实在看不惯。”柳弘方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重新用黑布蒙住头,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没有听到惨叫,更没有听到哀嚎,柳弘方却抖的越来越厉害了。他知道胡修此刻一定生不如死,苦苦挣扎,但这一切都是胡修该受的,不是吗? 躺在仙游山后山的茅草屋中,柴士恩头一次觉得,原来那种大片大片蔚蓝的天空会让人忽略到许多重要的东西。比如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小块天空。随着风的吹动,偶尔会有一两朵云彩飘过来,柴士恩看的真真切切,认认真真,比平时的更轻更美更令人陶醉,以至于他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柴士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透过屋顶的那个窟窿,这一次他看到的是点点星子。柴士恩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把双手垫在头下,眯着眼睛去看那些星星。他忽然发现,这些星星竟然有的是金色,有的是银色,有的隐隐透着红光。柴士恩感叹道,“从前看到的夜空那么大,竟然都没有发现每一颗星星都是如此不同!” 肚子“咕噜”一声,提醒柴士恩是时候吃晚饭了。他把手伸进包袱,里面都是廖水为他准备的东西。当他摸到一根细长有些滑腻的东西时,把它拿了出来点上。原本简陋无比的茅草屋被淡黄色的火光映照,多了几分温馨之意。柴士恩翻找几下,发现廖水贴心的为他装了馒头、大饼和一些熏肉咸菜,还有她爱吃的糕点。柴士恩胡乱吃了一些,伸个懒腰,走出了茅草屋。 这里与仙游山其他地方都不同,没有点点的火光,更没有噪杂的说笑声,只有草丛中的萤火虫自由飞舞着,亮着莹莹绿光。柴士恩找了一块儿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小安庄的祥和静谧,雾玄宫的热闹喧嚣,和后山的宁静清新比起来,这里更让柴士恩觉得踏实安心。他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将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再仔细想上一遍,比如说,皮炜到底在找什么。 让柴士恩感到意外的是,云松接手雾玄宫,皮炜竟然没有闹出任何事来,仿佛是认命了一般。可昨夜于皮炜之间的一番对话让柴士恩恍然大悟,他不过是伺机蛰伏,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取代云松,坐上他一直想要坐的那个位置! 第一百六十六章 崖底金光 原本柴士恩想要将此事告知云松,但转念一想,云松虽然言语不多,但却心中有数。况且此事若是被其他人得知,说不定会搅起风云,惹得雾玄宫众弟子分崩离析,徒生事端,不如弄清楚皮炜在搞什么鬼,再去告诉云师兄也不迟。 他来雾玄宫的日子不多,大半都是从廖水或者葛昆峰口中听说的。皮炜此人野心之大,令人发指。可是如今大局初定,想要夺回他想要的东西,除非皮炜有能力覆地翻天,让师父亲口承认他比云松更高一筹。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并没有这个可能。除非,皮炜可以借助外界的力量,让师父反悔! 柴士恩忽然觉得一阵不安,莫名的无力感让他不得不在草地上重新躺下来,以大地之力承载柴士恩不能承受之重。 “难道是魔界吗?”柴士恩想到,愿意帮助皮炜的,必定是和雾玄宫有所仇怨的,现在想来,皮炜想要借助魔界之力的可能性更大。想到魔界,柴士恩就想到了柳弘方。眼下只有他对魔界最熟悉,柴士恩决定,三天期满之后,他就立刻去问。 夜深露重,柴士恩觉得身上生出些许寒意,于是站起身,在后山那条弯曲的羊肠小路来回走了两趟,身体热起来,也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想到只剩下两天可以留在这里,柴士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里。 后山上的花草树木有些不同,雾玄宫里多半的花草柴士恩都叫不上名字,而这里的,他很多都认识,都在小安庄的田地里见过,荠菜,蒲公英,婆婆丁。 接着微弱的月光,柴士恩越看越兴奋,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小路的尽头,在路的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了! “哗啦!” 不知不觉站在悬崖边的柴士恩不小心踩落一块儿石子,坠入悬崖下面的声响惊醒了他。柴士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向后退到安的地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四周一片黑暗,或许正是因为看不清,他才会放下戒备走到悬崖边上。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柴士恩深深懊悔不该如此鲁莽,正要转身回到茅草屋的时候,一点刺目的光亮从悬崖之下传来,惹的柴士恩不禁附身去看。 悬崖下的黑暗比上面更深一些,除了那点光亮,柴士恩什么也看不到。他想回去取蜡烛,可蜡烛燃起的那一点点火苗,是照不到下面的。柴士恩不禁有些沮丧,心里好像装着几只小兔子一般,挠的他痒痒的。如果这时候让他会茅草屋睡觉,是肯定睡不着的。 柴士恩索性在崖边坐了下来,他想着或许坐的时间久了,就能看出些端倪。他开始试着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落在了崖底,发出这样的夺目的光芒来。或许是聚集在一处的许多只萤火虫,或许是某种绚丽夺目的宝石,又或者是一件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等啊等啊,柴士恩的腿脚坐的有些发麻了,下面的东西还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光芒,没有更亮,也没有黯淡下去。柴士恩有些急了,后山没有别人,他肆无忌惮的把手支在嘴边,冲下面大声喊道,“喂,下面有人吗?如果有,你能帮我看看,那个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如果得不到答案,我会睡不着的!”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越来越远,直至变得听不清了。柴士恩不知道,如果下面有人,能不能听的清楚他说的话。今夜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柴士恩有些沮丧的起身,准备离开了,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坐上一夜。 下面的东西仿佛知道他要离开似的,崖底的光亮猛的更大了,这下子柴士恩更舍不得离开了。他开始急躁的寻找可以到下面去的方法,毕竟破海不在身边,他是没有办法御剑的。 来回走动时,柴士恩隐约看到了紫宸殿中微弱的火光。他想到在自己不会御剑的时候,师父曾经给过自己一只可以飞的纸鹤,柴士恩一直都是放在身上的。 他手忙脚乱的取出纸鹤,比手掌还要小了许多的纸鹤见风就长,顷刻间已经变的比一匹宝马还要大,柴士恩迫不及待的翻身上去,兴奋的拍拍纸鹤的脖子,对它道,“看到崖底发光的地方了吗,我就要去那里!” 纸鹤仿若听懂了他的话,拍着翅膀朝着下面飞了下去。一人一鹤在黑暗中穿行,柴士恩恍然有种自己要下地狱般的感觉。幸而这种感觉很快就随着那团亮光变大而消失了,纸鹤停在了一片长满荆棘的草地上。柴士恩试探着下来,双脚和小腿立刻就被那些荆棘缠住,尖利的毒刺穿过裤脚划破他的皮肤,柴士恩顾不得那么多,他强忍着痛意快步走到那团亮光面前,一把抓住飞快的回到纸鹤背上,一拍纸鹤的脖子,纸鹤腾空而起,很快又回到了崖顶。 “谢了,这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柴士恩在纸鹤背上拍了拍,转眼间纸鹤就又恢复了巴掌大小,被柴士恩收回怀中。他拿着那个东西,快步走回了茅草屋。 重新点燃蜡烛,柴士恩拿出从崖底带回来的东西,不禁有些失望。这东西在崖底时烁烁放光,带回来之后再看,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铜铃而已。柴士恩叹口气道,“我就说那种凭空得到宝贝的好事落不到我身上,只是个破铃铛而已,也值不了几个钱。” 他有心将铜铃扔到一边,却被铜铃上面那些稀奇古怪的花纹所吸引。想到云松、廖水等人都有用来传递信息的银铃,不知是因为入门较晚还没有资格,还是因为师父一时的疏忽,没有来得及给柴士恩,总之他十分羡慕拥有银铃之人。柴士恩低头看了看手中这个铜铃,虽然比不得师兄师姐们的银铃,但也聊胜于无。柴士恩随手把铜铃系在腰带上,在没有被褥枕头的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信笺秘闻 对胡修用刑的事,云松交给了师弟孔寒,他是这方面的高手。回来之后云松总觉得心神不定,坐立难安。雾玄宫建立数百年,还从未如此兴师动众、手段毒辣的对付一个人。云松有些疑惑,自从自己接管雾玄宫以来,棘手之事一件接着一件,莫非是这都是自己的错吗? 他试图不让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找来一卷艰涩难懂的古籍来看,只有这样才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字里行间流逝,云松的心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直到有人敲门,他才从书卷中回过神来。 “进来!”云松抬起头,就看到孔寒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 孔寒与其他弟子不同,他在雾玄宫中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别人都是为了修仙才来到雾玄宫的,但他入门之后却对刑罚之事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易无涯察觉到这一点后,暗中考较孔寒,发现此人性情冷漠,却又大公无私,于是命他在雾玄宫中专职刑罚之事。 “孔师弟,你怎么来了?”并非云松不近人情,不愿和孔寒往来,故而见到他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而是孔寒此人有些孤僻,平日里并不与什么人来往,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见云松。 “云师兄,胡修,胡修他死了!”孔寒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云松看的出,他很慌张。云松的心猛的向下一沉,却不轻易在面上露出,只让孔寒先坐下喝杯茶,“孔师弟,你别着急,慢慢说。” 孔寒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干,云松又给他续上一杯,就听孔寒说道,“起初我用的都是一些比较温和的手段,至多会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一些伤痕。只是此人骨头很硬,这些对他来说并不起什么作用,他甚至向我叫嚣!” “那你?”云松知道,孔寒并不是几句挑衅就能撼动心神的,他相信孔寒不会对胡修做任何出格的事。可孔寒却说,“一开始我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只是逐渐加重,让他更加痛苦。但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后来我,我!” 孔寒无助的用手揪住头发,“可是后来,我莫名的冒出一股怒火来!”云松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对他做了什么?孔师弟,你知不知道他对雾玄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或许在他的背后隐藏着一股不明来历的势力,随时要对雾玄宫不利!我们需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可是现在他,他,唉!” 重重一拳捶在桌上,也捶在了孔寒的心头,“云师兄,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他在云松面前跪下,云松却亲手把他扶了起来,“现在说这些也无异,他的尸体可还完好?”孔寒羞愧万分的道,“他是被我一拳打断肋骨,刺入脾脏之中而死的,尸身完好。”云松不得不打起精神道,“随我一道去看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能在他的尸身上发现更多的线索了!” 再次见到胡修时,云松不得不感叹生命之脆弱。鲜血还在滴滴答答的从他的嘴角落下,地面上已经有一片黑红色正在干涸的血迹。人依旧被捆在铜柱上,身体变得无比柔软,如果没有金刚索的支撑,只怕已经瘫软的滑到地上了。 云松在他的脖颈和心口处摸了摸,人已经开始凉了。他轻叹一声,无意在责怪懊恼不已的孔寒,在胡修身上仔细的翻找一遍。让云松觉得惊讶的是,仿佛胡修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落入别人手中似的,身上除了几两散碎银子之外,只有一封陈旧的书信。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云松取出了书信展开,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猛的将信合上。云松转身,急促的呼吸让孔寒觉得有些害怕,云松对他道,“胡修已死之事绝不可外传,你亲手将他的尸身安葬在隐秘之处,孔师弟,此事关乎雾玄宫上下,我只信你!” “云师兄!”孔寒感激涕零,他没想到在胡修死后,云松仍旧愿意相信他,他向云松保证,“请云师兄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若是出了丝毫差错,不用云师兄发落,我必以死谢罪!” “还有,”云松的脸色稍霁,“胡修身上找到书信的事……” 孔寒自然明白那封书信事关重大,他对云松说道,“书信?云师兄说什么书信,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云松方才安心,冲孔寒点点头,快步离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云松将重重院门殿门关的透不过一丝风来,还是不能放心,他脱了靴子放下幔帐,又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中,才能稍稍安心。 云松重新展开那封信,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云松不得不用左手握住拿信的右手,才能看清信笺上的字。或许是因为年深日久,或许是因为保管不当,墨迹有些洇了,但云松还是能看的出上面的字。自己有些潦草,字也不多,写的是,“仙游山地图奉上,另附躲避迷阵之法,可助上山之人一臂之力!切记切记,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否则你我性命堪忧!” 这就证明了云松此前的猜测,胡修与金辉一样,都是整件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下面的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枚印章。云松认得,这是隐阙门独有的印记!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云松厌恶的把信笺丢到床下,看过去的眼神仿若在看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或许别人有所不知,但云松是知道的。五座仙山各有一派执守,外界都以为五派相互看顾,互为攻守同盟,甚至有人觉得五派一体,不可分割。但实际上,五派之间虽没有实质上的纷争,却也是面和心不合的。 但在五派之中,雾玄宫与隐阙门往来最为亲密,易无涯和姜齐也是多年好友,就在不久前,隐阙门还出手相助,师父更是当着姜齐的面,将雾玄宫交到自己手上,这足以说明,师父是信任姜齐,信任隐阙门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来意未明 让云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从胡修身上找到的这封信的右下角分明盖着隐阙门的印记,且从信笺的微微发黄的颜色和墨迹洇开的情况来看,已经有段时日了。若不是这封信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这封信早已在胡修手中。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松第一次对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隐阙门与雾玄宫交好多年,从未起过纷争,更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他们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暗中与雾玄宫做对。 俗话说的好,无利不起早。想来胡修此人并不是隐阙门弟子,更甚者他与隐阙门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关系。找到这样一个人,必得费了一番手脚。毕竟此人除了胆大心细之外,更要有些手段,在事败后能守口如瓶。如果不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了这封留有隐阙门印记的书信,恐怕云松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来历,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他做出对雾玄宫不利之事。 唯一让云松感到欣慰的是,想要找出第二个如胡修一般的人物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样一来,雾玄宫暂时是安全的。可另一方面,胡修的死可以瞒住雾玄宫上下,却瞒不住他背后之人。只要他们发现胡修失去了联络,就会认定他已经落入了雾玄宫手中。一枚棋子无足轻重,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我该去问师父这件事要如何办吗?”云松毕竟年轻缺少历练,大事当前,他难免乱了阵脚。可是转瞬间,云松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此事并没有完全查清,胡修与隐阙门之间的那一点缥缈不定的关系,并不足以证明什么。隐阙门的印记可以伪造,而胡修身上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封信来证明他的背后是有黑手的,或许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从中挑拨雾玄宫与隐阙门,想要看到二虎相争,他独收渔翁之利的场面。为今之计,是要弄清楚隐阙门是否与此事有关。 从前与隐阙门之间的往来,都是师父经手操办,云松只需做好弟子的本分,陪在师父身边款待客人就好。可是现在,没有师父扶持,云松必须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去隐阙门拜访也好,邀请他们前来也罢,绝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端倪。不过姜齐师徒走了没多久,再次见面会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就在云松冥思苦想不得要领的时候,忽然有人急促的在外面高声叫道,“云师兄,云师兄你在里面吗?”云松立刻将那封信藏在枕下,有略略收拾一番,这才快步迎了出去。 来的是葛昆峰,他面上带着几分喜色对云松说道,“云师兄,隐阙门有弟子前来拜访,你可要见一见他们?” “来的好快!”云松没来由的心头一紧,胡修方才断气,他们就已经到了,莫非身边藏有隐阙门的眼线吗?转念一想,云松又释然了。知道此事的不过他和孔寒两人,孔寒此人他是了解且信任的,绝不会做出此等背叛他和雾玄宫的事。况且,即便有人真的暗中传递消息,隐阙门的人也来不了这么快。 云松问道,“来的是什么人?”葛昆峰笑道,“正是来的这人巧呢!是姜齐姜掌门新收的弟子,叫江咏歌的那个。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云师兄你也见过的。”听到这个名字,云松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颇有几分傲气,且天资之高,不在自己之下。且云松记得,此人和柴士恩十分相熟,据说都是从保州城来的。 “是和柴士恩同乡的那个江咏歌吗?”云松对他很有好感。葛昆峰道,“没错,就是他了,他一见到我,就拉着我问柴师弟的近况。我没敢说柴师弟被罚去了后山的事,只说一时半刻见不到了,他倒有些失望呢!” “远来是客,那就劳烦葛师弟将他请到我这里来吧!”师父不愿人打扰,紫宸殿已经冷清多时,况且来的又是小辈,云松不想打扰师父。 一盏茶的功夫,葛昆峰就引着江咏歌走了进来。 “见过掌门师兄!”江咏歌客气有理,云松笑道,“江师弟别客气,快快请坐。”三人分宾主落座,云松问道,“不知江师弟此来,可是姜师叔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江咏歌道,“吩咐却是不敢当的,只是师父自回去之后日夜担心。”他看了一眼云松,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云松察言观色,对他说,“江师弟有话不妨直说,两位长辈交情深厚,你我之间也该如亲师兄弟,不必有所顾忌。” “谢云师兄!”江咏歌这才放心说道,“与魔界一战,雾玄宫伤了元气不说,易师伯黯然神伤,隐居紫宸殿,放心的将雾玄宫交给了云师兄。此事纸里包不住火,魔界损失数万兵士,必定怀恨在心。师父担心他们心生毒计,欺负师兄你年轻,做出什么对雾玄宫不利之事,所以命我将此书奉上,助师兄一臂之力!” 江咏歌将一本用油纸抱的严严实实的册子放在云松面前,他打开看时,里面记载着都是精妙阵法。江咏歌道,“师父知道,云师兄对阵法颇有研究,这些或许能帮的上你。” “多谢姜师叔惦记!”云松道谢,命葛昆峰好生安置江咏歌,并带他在雾玄宫里转转,自己则对着那本书愣愣的出神。仙游山上的阵法刚刚重新换过,隐阙门就送来了这书,他们究竟是真的和雾玄宫同气连枝,真心相助,还是别有深意,云松不敢确定。 与葛昆峰并肩走在一处,江咏歌觉得放松了许多。在云松面前,碍于对方的身份,他总觉得有些拘束,“葛师兄,士恩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说一时三刻见不到?是云师兄有事命他下山去办了吗?”葛昆峰冲他苦笑,“说来话长,柴师弟受了些委屈,云师兄迫不得已把他罚去了后山静心。”江咏歌面露不悦,“怎么,士恩究竟做了什么,还要受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有疑虑 葛昆峰大约知道江咏歌与柴士恩是旧相识,于是据实相告,“昨夜闹了一点小误会,大师兄盯住柴师弟不放,云师兄不得已,这才罚了柴师弟。说起来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柴师弟不过是去后山住上三日。江师弟不是雾玄宫中弟子,所以不用守雾玄宫的规矩。云师兄交代了,江师弟若想见柴师弟,尽管去见就是了!” “葛师兄说的大师兄,可是那位皮炜皮师兄?”江咏歌见过皮炜一次,尽管只有那一次,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江咏歌觉得,皮炜此人带人尖酸刻薄,却又处处争强好胜,对于比他入门晚的师弟,毫无宽厚之德,比起自己的那位大师兄高天禄,实在是云泥之别。 “就是他了,呵,真是一言难尽啊!”对于江咏歌这个外人,葛昆峰就是再厌恶皮炜,也不会多说半句。他道,“江师弟不如先去金玉堂用了饭再去见柴师弟吧!”江咏歌一心迫切的想要见到柴士恩,对他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先去见士恩吧!” 后山的茅草屋中,柴士恩神清气爽的醒啦。这里的空气清新中带着露水的甘甜之气,让他更为惊奇的是,一觉醒来体内灵力充沛不上,浑身上下都有用之不尽的力量。 他走到外面才伸个懒腰,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柴师弟,柴师弟,你看谁来了!”柴士恩听到葛昆峰的声音连忙转身,就看到葛昆峰身边还有一人,正是江咏歌! “怎么是你们!”柴士恩快步迎上去,“葛师兄,江大公子,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葛昆峰知道两人有话要说,随即告辞。 “你怎么来了?”柴士恩见到江咏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们有着相同的遭遇。江咏歌道,“师父吩咐我来送东西,顺便在雾玄宫住一段时日。” “你要住下来?”柴士恩有些好奇,“你师父同意了?”江咏歌冲他微微一笑,“师父本来就有意让我留下来帮忙,况且我又求了师父,就住在你那儿!” “那太好了!”柴士恩大喜过望,“上次匆匆一别,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怎么样,在隐阙门还好吗?”江咏歌本是世出的神子,在保州城跟随太煦道长时,修习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术法。到了隐阙门之后,他的灵力突飞猛进,已经不是昔日可比了。 “师父待我很好,”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江咏歌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对于姜齐,他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一句。师父对他十分严厉,但却都是为他的前途着想。在这位师父身边,江咏歌终于放下了天之神子的身份,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 “大师兄也很好!”这一次,江咏歌是真心实意的。自从他到了隐阙门之后,高天禄就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展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凡事亲力亲为,让江咏歌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应。即便他要面对的是其他师弟师妹们铺天盖地的嘲讽,他都没有退缩过。 “我记得,你那位大师兄仿佛姓高,是个敦厚老实的人。”柴士恩对高天禄的印象并不深,江咏歌却笑了,“敦厚老实,这四个字用在大师兄身上再恰当不过了。比起你们那位大师兄来,高师兄不知号上多少倍!听说,你就是因为他才被罚来这里的?” 江咏歌自是对皮炜有诸多不满,柴士恩却道,“不过是在这儿清净两天,也挺好的!”江咏歌起身走进茅草屋,抬头就看到了屋顶上的窟窿,不禁苦笑道,“这也算好,你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柴士恩故意问他,“怎么不一样了,从前的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从前在保州城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柴士恩心头一暖,“那时候你是神子,人人敬仰,你不知道,那些人把你当做神明一样,恨不得顶礼膜拜才好。我嘛,漫无目的,从小安庄到了保州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恐怕你把我当成了无赖混混,还想讹你几个钱的那种。对了对了,初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对你说在城外的破庙里看到了一虎一豹,要对你不利,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信?” “不,我信!”江咏歌斩钉截铁的说,“一开始我的确怀疑过你的真实用意,你别怪我,在这之前,我曾经遇到过形形色色骗子。他们打着各种旗号和名目,只是想从我身上骗到更多的钱财。所以你和我说了那些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你和他们一样。而且那时候,那个叫嫣嫣的女子冒充表妹出现在我家中,更诡异的是,除了我之外,爹,娘,和所有的下人们,都承认她的身份,只有我知道,她不是我的表妹!” “我亲眼见到她杀了你们家的一个婢女,”柴士恩告诉江咏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上次和魔界的一场大战,我又见到了她,这一次,她是替魔界来拿东西的。” “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江咏歌皱眉,手里摆弄着一根草棍,“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两位师父将我们带走,就同嫣嫣的出现一样,并不是一个意外吗?” 之前柴士恩也曾经这样想过,他自认是小安庄出来的没用的穷小子,雾玄宫是何等仙境,怎么会被挑中并带回这里?可想到江咏歌也有同样的经历,他就释然了,毕竟以江咏歌那样的身份,会被挑中实属正常,或许自己就是被随手带上的那一个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在这儿了不是吗?”柴士恩仰面躺在草地上,“师父也说了,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家中双亲健在,我也实在挂念他们。”江咏歌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他身边盘膝坐下,静静的望着远处的高山峻岭,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而这一次,江咏歌说的并不那么确定。 第一百七十章 不同灵力 “前些日子,我在隐阙门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我入门不久,即便大师兄对我照顾有加,这些话也不敢轻易告诉他。所以,借着这次替师父送东西的机会来找你,就是想说给你听。”江咏歌犹豫不决,这让柴士恩十分好奇,“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的!” “我,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江咏歌道,“那天大师兄让我去送一些东西给师父,我到的时候,师父并不在屋中,我想把东西放下就走,可就在转身的时候……” 就在江咏歌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出现了一股极其强大而霸道的灵力。江咏歌猛的转身,发现那种灵力是从师父的床榻之上传出的。他担心师父的安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青色的床幔是放下来的,江咏歌伸出手指勾起一角,顿时就被扑面而来的灵力击飞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直到现在,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我敢肯定,那些灵气并不来自凡尘俗世!” 江咏歌的话把柴士恩吓了一大跳,“你别胡说,就算五大仙山被世人称颂,也不是真的超脱尘世之外的。不说别的,就看咱们平日吃的喝的穿的,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咏歌显得很紧张,手心里有滑腻腻的汗冒了出来,“所以这件事除了你,我谁也没说。”柴士恩知道,江咏歌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又见他一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模样,正色道,“并非我不愿相信你,只是你是如何分辨这灵力究竟从何而来的呢?” 江咏歌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草棍上,“从前跟着第一任师父太煦道长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记载着,凡间灵气大多来自山川河流,从日月中吸取的灵力实则是少之又少的。所以这种灵气所凝聚成的灵力有着磅礴之气,却本性温和。而另一种灵力,则是来自上古神族,多有杀伐暴虐,更是霸道至极。从前我没有遇到过,所以无从分辨,但是这一次,我可以肯定,师父房中的灵气,就是后者!” 来自上古神族的灵力,柴士恩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坠云里,心底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蠢蠢欲动。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柴士恩能听到牙齿相互碰撞的声响,“这,这不大可能吧?其实咱们也可以从好的一面去想,或许是姜师叔从哪里获得了这种灵力,这是好事儿啊!”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江咏歌道,“我也说过了,此等灵力残暴霸道,师父他本身就有些,有些……”子不言父,徒不言师,做为姜齐的弟子,有些话江咏歌是不能说的。柴士恩明白,“姜师叔的确有些冷淡,行事也不如师父那般宽厚洒脱,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做什么,你且安心!” 日到正午的时候,葛昆峰又来了。他笑着对柴士恩说,“柴师弟,云师兄说江师弟难得来一趟,就暂时免了你的责罚,命你好好招待,留江师弟多住一段日子。还有,今晚云师兄要设宴款待江师弟,请你们和廖水师妹一块儿去!” “多谢云师兄!”江咏歌重新打起精神来,对柴士恩说,“还没去看过你住的地方。”柴士恩笑道,“正好,我那里还有几位客人,我介绍你们认识!” 雾玄宫极少有客人前来拜访,云松也是头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设宴招待。除了柴士恩和江咏歌之外,他还请了廖水、奚珺、葛昆峰一同作陪,对此皮炜很是不忿! “看见了吗,你都看见了吗!哼,我早就知道,他云松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地面一片狼藉,茶壶和茶盏的碎片沾着还未完全泡开的茶叶,散发着苦涩的清香。袁茂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大师兄,别和他一般见识。况且这来的不过是个入门不久的弟子,你这身份何苦去作陪?” “你知道什么?”皮炜不满道,“我听说这个江咏歌很得姜齐喜爱,大有赶超前面那些师兄弟的势头,说不定以后,这隐阙门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皮炜心中自有一番盘算,若是取代云松坐上那个位置,他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尤其是隐阙门。即便江咏歌有一丁点儿的可能帮到他,他都不愿放弃! “混蛋!” “哗啦”一声,架子上的几个花瓶应声而碎,袁茂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出一下,看来这一次皮炜不会轻易罢休了。他正要借口出去,皮炜叫住了他,“等等!”袁茂停在门口处,皮炜有些疲惫的坐下,“除了柴士恩和廖水,他还叫了谁?” “奚珺师妹和葛师兄!”这不是什么秘密,袁茂如实相告。皮炜脸上的恨意更重,“就知道,他们串通一气,想联手对付我,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那皮师兄,你打算?”袁茂看向他,以为皮炜又有了什么主意,可皮炜却叹息一声道,“算了,我也不好把事做的太明白太绝情,这次就放过他们了,下一次,我绝不会轻易饶过!” 华灯初上,雾玄宫被各处的光亮点缀着,更加辉宏灿烂。云松特意将接风宴摆在了一见喜,因此金辉和青布也被允许参加。酒香菜香四溢,众人围坐一团,十分喜气! “今日是为江师弟特意设宴,替他接风洗尘,江师弟,我敬你一杯!”云松端起酒杯,其他人一同起身。江咏歌道,“多谢云师兄,我先干为敬了!”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气氛更加活跃起来。金辉绘声绘色的讲着他在山下降妖伏魔,实则是招摇撞骗的故事,惹得大家笑声连连。 “那一年,我到了一处财主家中。他家的夫人因为招惹了邪祟,被缠的不能起身,那脸色叫一个苍白。我去了那么一看,也吓得一身冷汗,你们猜,这是为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宾主尽欢 廖水正听的难以割舍,见他非要卖关子,急的直瞪眼。在一见喜住了两天,又有从前的交情,金辉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小姑奶奶,连忙接着说道,“那位夫人哼哼唧唧,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上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小道我不才,对于歧黄之术也有些心得,于是我寻了个机会给那夫人把脉!” “她一定是得了一种你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怪病,对不对?”廖水等不及,抢先说道,金辉摇摇头。奚珺听的有趣,也大胆猜测道,“那就是此人面貌可怖,把你吓到了?” “夫人花容月貌,闭月羞花,”金辉摇头晃脑的说道,忽然冲廖水和奚珺一笑道,“不过比起两位姑娘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次就连青布也忍不住了。金辉捂嘴一笑,“那夫人根本没病,更没有被什么邪祟缠身。她之所以会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他家老爷常来,因为在她床底下,藏了一个小白脸儿!” “啊!” “怎么会是这样?” “金辉,这里还有孩子呢!” 一片讨伐声中,金辉自罚三杯,喝的脸都红了。廖水带着青布和奚珺凑在一起,说女孩子家的悄悄话。金辉凑到云松面前,把奉承的话说的体面隐晦,云松面上也有了些许的笑容。柴士恩和葛昆峰一左一右的陪着江咏歌,直至夜深了,才渐渐散去。 柴士恩的偏殿中本就住着柳弘方,又多了一个江咏歌,更加热闹了。带着醉意的交谈几乎持续到天亮,柳弘方听的心内发酸,他很羡慕柴士恩与江咏歌之间的友情,希望有一天也能与柴士恩交心。可是如今自己虽然留在了雾玄宫,但身份尴尬前途渺茫,柳弘方越想越觉得难过,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清风徐徐,带着淡淡的花草香气,柳弘方放轻脚步,在院子各处走动,猛听到有人用力的砸响院门,天色昏暗,还没完全亮起来,这么早会是谁呢? 柳弘方想去偏殿把柴士恩叫醒再去开门,可门外之人似乎急的很,越砸越响,越砸越快,柳弘方来回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院门! “哎呦!” 门一开,葛昆峰一头撞了进来,正好看到来不及带上风帽的柳弘方。白骨骷髅就在面前,葛昆峰顿时被吓得叫了起来,“怎么是你啊,柴师弟和廖水师妹呢?” 柳弘方手忙脚乱的带上风帽,背对着葛昆峰道,“我这就去叫恩公。”葛昆峰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他几步跑到偏殿,站在门口刚想叫柴士恩,忽然想到江咏歌也在,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在柴士恩面颊上拍了拍,“柴师弟,柴师弟,快起来,出事了!” “谁呀,再,再让我睡一会儿!”宿醉未醒,柴士恩手舞足蹈的,想要推开葛昆峰,不料葛昆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快速而低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柴士恩的眼一下子就睁开了! “什么?”柴士恩显然被吓得不轻,他双手颤抖着勉强穿戴整齐,拉起葛昆峰就走。葛昆峰边走边到,“还得告诉廖水师妹一声!”柴士恩却拦住他道,“先别告诉师姐,她若知道了,一定会闹的鸡飞狗跳,还是等我们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再告诉她吧!” 南轩殿。 云松双目紧闭,眉心和嘴唇隐隐有一团黑气,出气多进气少,柴士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是中毒了,“昨夜咱们是在一起吃的饭喝的酒,那时候云师兄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谁说不是呢?”昨晚是葛昆峰将云松送回来了,“我离开的时候,云师兄除了有些醉意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若真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不能留他一人在这儿。” “昨夜的饭菜还没来得及收拾!”柴士恩的思绪在飞快的变幻着,他试图从记忆中找到某个可疑的点,来解释为什么只有云松一个人中毒,但是因为太过担心,他什么也想不到,“先从那些酒菜查起!” “这行吗?”葛昆峰觉得,那些酒菜大家都吃了喝了,别人都没事,恰好能够说明没有问题。柴士恩摇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从一个一个可能存在的问题中去伪存真,葛师兄,我现在就去见师父,你去一见喜检查那些饭菜。不要惊动廖水师姐,金辉和柳弘方可以帮你的忙!”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葛昆峰知道,柴士恩在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断,即便他和江咏歌有深厚的情谊,碍于各自的身份,他并不打算让江咏歌知道。 自从易无涯将雾玄宫交给云松后,紫宸殿就彻底沉寂了下来。并非弟子们薄情寡义,不来看望师父,而是易无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就算是云松和廖水,也几次被他挡在了门外。所以柴士恩并不确定,师父会不会见自己。 “师父,不孝弟子柴士恩有要事求见!”柴士恩撩袍跪在紫宸殿紧闭的门外,大声道,“云松师兄中毒,此刻昏迷不醒,群龙无首,弟子恳求师父出面,平息此事!” 殿门内,没有丝毫的声响。柴士恩心中如油煎一般,忍不住又叫了两声“师父”,殿门终于打开了一道门缝,有东西丢了出来,然后又重新关上了。柴士恩连忙捡起那东西,一个瓷瓶外面裹着一块写着字的布条。 柴士恩展开布条,上面是师父的笔迹,写的是,“此事全权交托与你,慎之又慎!”打开瓷瓶,里面有几粒黑色的药丸,想必是给云松的。柴士恩有些埋怨师父的绝情,此事性命攸关,云松更是他心爱的弟子,怎能见死不救?可眼下,师父明摆着不想插手此事,他只能回到南轩殿。 一粒药丸送入云松口中服下,盏茶的功夫,云松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可面上的黑气没有丝毫的退散,柴士恩知道,此药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而已!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祸从天降 很快,葛昆峰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昨夜的饭菜之中并没有任何异样,他甚至让金辉看过,其中连不可以同食的食材也没有,无论谁吃下,都不会中毒。 “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柴士恩的预料,“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的是,昨夜你离开之后,云师兄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他注意到,桌上摆着一壶未喝完的凉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柴士恩掀开壶盖放在鼻下闻了闻,除了那种隔夜茶特有的味道,柴士恩并没有发现异状。但他去不能因此放心,“还是让金辉来看过之后再说吧。” 葛昆峰问道,“师父那边怎么说?”柴士恩摇头,“师父给了我一些药,已经给云师兄服下了,似乎有些作用。”两人一起回头看向还在昏迷的云松,眉宇间隐隐浮着一层愁色。 “云师弟,云师弟!” 忽然,院门以外有人高声说着话,就朝这边来了。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柴士恩觉得头皮都要炸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自从得知云松中毒昏睡不醒之后,柴士恩就在时刻担心皮炜回来捣乱,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人已经在外面了! 柴士恩和葛昆峰对视一眼,看的出,对方都是惊惧又无奈的。片刻之后,葛昆峰主动站起身,走了出去。 “皮师兄,皮师兄!”葛昆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热情的迎上去,用身体将皮炜拦住,“我说昨晚做了好梦,原来在这儿遇到了皮师兄!哎呀呀,皮师兄,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皮师兄,不如到我那里坐坐?前几日我弄了些上好的绸缎,一直没舍得出手,觉得那些人都不配穿这么好的料子。不如皮师兄赏我个脸面,让我好好孝敬孝敬师兄你!” 素日葛昆峰待人待人虽也百般热情,但对着皮炜时,也不过是普通师兄弟之间的情谊而已。见他今日一反常态,对着自己阿谀奉承,甚至还要双手奉上上好的绸缎,皮炜忍不住起了疑心。他抱着胳膊站在葛昆峰对面,目光却一个劲儿的往南轩殿正殿里看,“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葛师弟好生热情啊!” “瞧师兄说的,从前是我有眼无珠,怠慢了师兄你。皮师兄,你大人有大量,不会把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吧?”葛昆峰打着哈哈,却时刻注意着皮炜的表情。皮炜面不改色的哈哈一笑,拍着葛昆峰的肩膀道,“葛师弟严重了,都是同门的师兄弟,和亲兄弟是一样的,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只是你的好意师兄心领了,今天的确是有脱不开身的事要找云师弟,改日我请葛师弟喝酒,改日!” 皮炜灵巧的绕过葛昆峰,就要往里闯。葛昆峰一惊,连忙扯住他道,“皮师兄,皮师兄!师弟我难得开这一次口,你怎么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不是?走走走,咱们去看了那几匹好料子再来找云师兄也不迟啊!” “不了不了,我就几句话,得赶紧和云师弟说了!”皮炜暗中用力,想要挣脱葛昆峰的手,发现葛昆峰的一双手像是铁打的一般,他越发肯定,葛昆峰这么做,就是想要阻拦自己去见云松。 皮炜停止了动作,目光灼灼的看向葛昆峰,似开玩笑似的对他道,“葛师弟,今天你好生奇怪啊,好像是专门在这儿拦着我一样。怎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云师弟的意思,莫非,他不想见我这个大师兄,还是你们有什么事要瞒着我?” 原本皮炜对于昨日宴请江咏歌而没有叫他作陪的事耿耿于怀,对云松心怀不满,今日又见他们明摆着有事瞒着自己,心中更是不忿。他一把推开葛昆峰,硬要往里闯,“识相的就别在这里挡着我,凭你一人之力,也挡不住!” 葛昆峰咬紧牙关不让皮炜靠近殿门半步,皮炜不愿再耗费精神与他装腔作势下去,干脆露出本来面目,恶狠狠的对葛昆峰道,“今天你进也得让我进,不进也得让我进,总而言之,我是非要进去见到云松不可!” “皮师兄,云师兄此刻不见任何人!”葛昆峰见他斯皮脸,不肯退后半步,坚持道,“皮师兄别为难我,这也是云师兄的意思。”皮炜狞笑着推开他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云松被师父委以重任,你们就不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了!哼,别得意的太早,谁能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 “大局已定,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出尔反尔的,不是吗?”葛昆峰道,“皮师兄比我们师兄弟入门都早,最是了解师父的性情的。他老人家决定的事,无人能够改变。还是说,皮师兄要违背师父的意思?” “你走开!”皮炜气怒攻心,他认定这是抓住云松等人把柄的大好时机,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肯放弃,“他云松再被师父看重,也是我的师弟,莫非葛师弟早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尊敬师兄的吗?”皮炜暗暗用上几分灵力,却发现葛昆峰早有准备,丝毫无法撼动。 “大师兄身份尊贵,自然要是敬重的。可是如今云师兄是代掌门,难道不应该敬重吗?”葛昆峰心中一阵发急,南轩殿的周围有许多殿阁,若是再继续闹下去,只怕会引来其他人,到时候局势就会完全失控,引起大乱。如今之际,必须尽快打发了皮炜。此刻皮炜能仰仗的只有他大师兄的身份,可就这个身份,足以震慑住葛昆峰,让他无路可走! “吱呀”一声,南轩殿的门开了,柴士恩从里面走了出来。方才葛昆峰选择出来应付皮炜,为的就是不让柴士恩露面,毕竟他与皮炜之间的过节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皮炜必定不会有多少顾忌。且柴士恩入门最晚,在皮炜这位大师兄面前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可是此刻,柴士恩却不得不暂时忘记这些,帮葛昆峰也是帮自己一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唇枪舌战 “柴师弟也在,那就太好了!”皮炜看到柴士恩,怒极大笑,他拍着手摇头道,“看来这雾玄宫的确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葛师弟,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云师弟不见任何人,那他为何在里面?莫非在你和云师弟的心目当中,这个新来的比我要重要的多?” 即便葛昆峰心思缜密巧舌如簧,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皮炜的问题。幸而柴士恩往前一步挡在他和皮炜中间,不卑不亢的说,“皮师兄这话严重了,叫葛师兄如何担待的起?皮师兄向来对师弟师妹们宽厚,怎么舍得让葛师兄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呢?” 葛昆峰听的差点儿要拍手叫好,柴士恩一番话说的体面坦荡,却暗含机关。他先将皮炜高高捧起,立住他大师兄的身份,然后又用借用这个身份狠狠还击。若皮炜死死咬住葛昆峰不放,那就与他大师兄宽厚待人相违背,自然也就不能再拿大师兄这个身份来为难他们。 “你!”皮炜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柴士恩。他从未想过,这个没有什么资历,更没有多少真本事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对自己这么说话。柴士恩不疾不徐的冲他微笑,更是压低声音,仿佛怕惊动里面正在“沉睡”的云松一般,把手支在手边凑近皮炜说,“皮师兄有所不知,昨夜云师兄特意在一见喜设宴款待咏歌。大家相谈甚欢,就多喝了几杯。这本来也没什么,奈何云师兄不胜酒力,又吹了夜风,此刻宿醉未醒,还惹了风寒,实在无法起身,想来皮师兄也是能够理解的。” “哼,一派借口!”皮炜不满的看着柴士恩,却无法从他的画中挑出错处来反驳,只好道,“那葛师弟完全可以告诉我一声,何苦拦在这里?”柴士恩和葛昆峰对视一眼,忽然面带委屈的对皮炜道,“皮师兄着实是误会葛师兄了,方才葛师兄是担心师兄你就这么进去了,万一也染上了风寒,岂不是罪过?” 尽管柴士恩和葛昆峰一前一后两种说法根本无法互相印证,分明其中有鬼,皮炜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我就多谢两位师弟的好意了。既然云师弟身体不适,那我这个做师兄的更要关心关心才是。” 他伸手推开柴士恩和葛昆峰,几步就到了殿门前,眼见伸手推开就能走进去分辨出端倪来,皮炜却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到,柴士恩和葛昆峰并没有跟过来阻止他的意思,反而是站在台阶以下,抱着肩膀笑眯眯的看着他。 皮炜心中猛的一动,本来已经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方才两人一内一外,他与葛昆峰说的每一句话,里面的柴士恩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柴士恩在清楚明白他的用意后,并不阻拦他进入南轩殿,足以证明在他和葛昆峰唇枪舌战时,里面的柴士恩和云松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已经为他布下了陷阱,只等他推门进去。 “皮师兄爱护师弟,实在是我等的楷模啊!”柴士恩一脸感动和敬佩的对葛昆峰道,“日后我一定要告诉大家,皮师兄不愧是众位师兄之首,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啊!” “谁说不是呢?”葛昆峰更是夸张,他擦着干涸的眼角,“发自内心”的称颂道,“皮师兄,你就是我心中除了师父之外最敬重的人呐,皮师兄!” 两人一唱一和,皮炜认定,其中一定有猫腻。他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哎呀,真是我这做师兄的莽撞了,就算是要探病,也不能空着手来不是?我这就回去准备些补身的东西来,一会儿再来看云师弟。还要烦劳二位师弟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不等柴士恩和葛昆峰开口,皮炜已经一阵风的走了。 “我滴呀吗!”葛昆峰发出一声哀嚎,转身坐在台阶上,一边擦着涔涔的冷汗,一边大口喘着气对柴士恩说,“柴师弟,太险了,太险了!你不知道,方才他走过去的时候,我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柴士恩同样面色苍白,浑身发抖,“谁说不是呢?葛师兄,往那边让让,给我腾个地方,哎呦,腿都不听使唤了!” 两人并排坐了许久,才稍稍缓过神来。葛昆峰有点儿埋怨的对柴士恩道,“柴师弟,你也太莽撞了,万一他推门走进去了,那咱们就全毁了!这出空城计,唱的我是心惊胆颤,魂儿都被你吓飞了!” 柴士恩苦笑,“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师兄你也黔驴技穷,找不到什么好办法说服他了。索性兵行险着,就算是瞒不住了,也没有办法。他这一去,多半还会杀个回马枪,与其在这里担心前事,不如想象一会儿该怎么应对吧!” “哎呦,师父哎,您老人家怎么就做了甩手掌柜的了呢,这让我们可怎么办才好?”葛昆峰起身就往外走,柴士恩连忙叫住他道,“葛师兄,你去哪儿?”葛昆峰头也不回的说,“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把金辉叫来!”柴士恩低头苦笑,若论医术,自然是廖水比这个二半吊子的金辉强之万倍,可如今不敢让她知道实情,也只能凑合着用金辉了。 天光大亮,廖水已经醒了。她替青布穿好衣服,正要去打水洗脸,忽然看见葛昆峰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来找自己,而是转身去了柴士恩住的偏殿。 “偷偷摸摸的,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廖水见他如此模样,玩儿心大起,拉着青布悄声说,“走,咱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顺便吓他们一跳,好不好?”青布冲她眨眨眼,微微一笑,主动牵起廖水的手,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偏殿的拐角处藏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暗生毒计 见到葛昆峰去而复返,金辉立刻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样,云掌门可还好?”葛昆峰道,“柴师弟从师父那拿了药给云师兄服下,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柴师弟让我来叫你,去看看云师兄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悄悄的跟我走,千万别惊动了廖水师妹!” “哈,什么事儿不能惊动我呀?”廖水忽然出现在门口,将葛昆峰和金辉吓了老大一跳,尤其是葛昆峰,几乎跌坐在地上,金辉连忙扶住他,又在他的手心里捏了捏,示意他不要慌张。 “咳,也什么大不了的,”金辉大大咧咧的说道,“葛师兄,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廖水姑娘也不是外人,那我就说了啊!”他故意咳嗽一声,却差点儿把葛昆峰惊的三魂离体七魄升天,“是这么回事儿,他呀,觉得自己年龄不小了,就想着成个家,让我帮着算算,这姻缘在何处。嘿嘿,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廖水姑娘,要不要我帮你算算姻缘啊?” 廖水被他说的面上绯红,轻啐一口道,“谁让你算了,青布,咱们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有一句好话!” 一大清早接连收到几次惊吓,葛昆峰觉得自己的腿都是抖的,“我说金道长,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好家伙,才在南轩殿差点儿被柴师弟吓出个好歹,你又来,我这条小命恐怕不保啊!”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有我金道长在,一切难题都可迎刃而解!”金辉把手搭在葛昆峰的肩膀上,嘴上虽然说的言之凿凿,心里却没了底。他想的是,雾玄宫本就在风雨飘摇中,易无涯早已不理事,云松又被人下毒,一个不好,就要闹出大乱来。事不宜迟,他和葛昆峰一同去了南轩殿! 除了桌上没喝完的茶,柴士恩让金辉把所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都查验一番。金辉道,“这用毒一道也分许多种,在饭菜茶水之中下毒,看似高明,实在是最蠢笨的一种。你们想,这毒碰到那些菜啊肉啊汤啊的,大半都会变了颜色毁了气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了。譬如昨天的接风宴,有廖水姑娘在,那人是一定不会在饭菜中做什么手脚的。依我看,多半问题还是出在别处。” 金辉在南轩殿里转了两圈儿,有抽着鼻子到处闻了闻,摇头叹息道,“这里丝毫没有下毒的迹象,哎呀,这可难办了!” 柴士恩不信,“你都看清楚了,能确定真的没问题?”金辉拍着胸脯道,“我以人格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三人在桌边坐下,没查到中毒的原因,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件坏的不能再坏的事了。葛昆峰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道,“柴师弟,你好好想想,云师兄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又是中了什么毒?” “我在想,”柴士恩道,“南轩殿很少有人来,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有谁与云师兄交好,或者和他有过节?”葛昆峰冷哼一声道,“要说有仇还能下如此毒手的,除了那个皮炜,寻遍整个雾玄宫,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我看不像!”柴士恩道,“以皮炜的算计,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做的,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何苦一大清早找上门来闹这么一通,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还能有谁?”葛昆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个皮炜还会再来,咱们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住一世啊!”金辉故作镇定的道,“先别慌,别慌,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不是?你们刚才用什么借口打发走了那位大师兄?” 柴士恩道,“我们说云师兄宿醉未醒又染了风寒,这才勉强糊弄过去。”金辉眼前一亮,“就是这样,我和你们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定能行的!” 回去之后,皮炜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大好时节。他明明已经站在殿门口了,只要推开门,就能真相大白。可被柴士恩和葛昆峰那两个可恶的小子一糊弄,竟然退缩了,白白失去了先机,再想去探查一番,只怕就难了。 这时候袁茂走了进来,“大师兄,今日巡哨的名单的还没安排妥当,您看?”皮炜这才想起来,一时心急竟然忘记了此事。他对袁茂说,“名单已经拟出来了,就在那边的桌上,你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就去安排就是了!” “是!”袁茂拿了名单,当着皮炜的面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不妥,便告辞离开。他才走,皮炜就想到了一计,若是巡哨之时有人受伤,自然要去禀告云松,这样就可以再去一趟南轩殿,且一定要见到云松不可了! 计谋已定,皮炜不在耽搁,立刻追上袁茂,要与他同去。袁茂心中奇怪,往日里皮炜并不和众人一起,总是单独行动,今日不知想起了什么,竟要和他们一起去。 “我也是许久没和师弟们在一块儿了,大家说说笑笑多好。”皮炜的说法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袁茂只是多了个心眼儿,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本云松只是让众弟子在山脚下,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入口附近巡哨,但皮炜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诚意”,将范围扩大到了整座仙游山。这样一来,许多危险的地方也是要去的。 今日皮炜特意挑了几个入门较晚,灵力不高的弟子,由他和袁茂带着,去了几处陡峭难行的地方。众人暗中叫苦连连,却不敢当着皮炜的面儿说出来,只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偶尔瞥见另一边的万丈深渊,吓的腿都软了。 就在一行人好不容易越过一条沟壑,还未站稳的时候,皮炜看准走在最后的一名弟子,手指弹出一股力道不小的灵力,打在那人的膝盖上。就听一声惊呼,那人身体摇晃几下,终究没能站稳,骨碌碌滚下山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下有对策 “有人掉下去了!” “皮师兄,袁师兄,救人啊!” “出事了!” 惊呼声一声接着一声,袁茂被吓的不轻,他从未想过会亲眼目睹这样的事。而更让他奇怪的是,皮炜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他先是大叫着“救人”,然后第一个冲了过去,和随后而来的几名年轻弟子将受伤的人抬了上来。洁白如雪的弟子服上沾满了血污,皮炜全没当作一回事儿,而是飞快的将人送去救治! 一连串的变故让袁茂觉得,事出反常必为妖,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先知会云松。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照看伤者的时候,袁茂去了南轩殿。 “袁师兄,你怎么来了?咦,身上怎么还有血啊?”柴士恩见到袁茂狼狈的样子,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事了。袁茂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今天皮炜亲自带人去巡哨,若是平时,他不会这么做。就在刚才,我亲眼看到一个弟子从高处滚落受伤。皮炜一反常态的主动去救人,我觉得不太对劲儿,所以想来告诉云师兄一声。正好你也在,咱们一块儿去见云师兄!” “这个……”柴士恩犹豫着该不该把云松中毒的事告诉他,袁茂停住脚步一拍脑门儿道,“看我这脑子,柴师弟,还是你告诉云师兄一声吧,我得赶紧回去,若是他看不到我,一定会起疑心的!” 袁茂来的如同一阵及时雨,让柴士恩心内感激。若他不知道此事,一定会被皮炜打个措手不及,毕竟有弟子受伤,云松是不能不出面的。他找到金辉,对他道,“方才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皮炜已经有了一定要见到云师兄的借口,有人跌下山受伤了!” “这可难办了!”金辉“滋儿”的一声,背过身去对柴士恩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葛昆峰听到两人的话,问柴士恩,“怎么,有人受伤了,谁呀?”柴士恩道,“袁师兄没来得及说,但出事的时候,是和皮炜在一起的。” “是他?”葛昆峰一握拳头,愤怒道,“我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这人受伤,一定和皮炜有脱不开的关系。没错,是他,是他故意弄出这么多事来,为的就是找借口来见云师兄!好狠毒的心思,一石二鸟,差点儿搭上一条人命!”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我们都要提前想到应对之策。”柴士恩对金辉说,“时间不多了,人很快就会过来,你到底想到办法没有?”金辉一手敲着脑袋,一手指着柴士恩道,“你别催,别催,就快想到了!” 三人一筹莫展,一颗心像放在火上用油煎一般的难熬。金辉忽然停止所有动作,眼中灼灼放光,“有了,这个办法一定可以拦住他的!” 就在这时候,皮炜已经到了。他迈着焦急万分的小碎步,边走边道,“云师弟,大事不好了,有人受伤了!”柴士恩心头一紧,立刻看向金辉。金辉来不及多想,从怀中掏出一块儿手帕蒙在脸上,又对柴士恩和葛昆峰说,“快找东西把你们的口鼻蒙住,就说云掌门是得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怪病,一不小心就会染上!” 他左右环顾,一眼看到架子上放着一些来不及用的香料。金辉选了几样味道刺鼻的堆在一处,又用火点燃。片刻,整个南轩殿里就充斥着一种难以言明而又不太好闻的味道,让人一闻之下就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而那些缭绕的白色烟雾更是让笼罩其中的人事物看起来多了几分晦暗不明,柴士恩走出去,正好碰上了皮炜。 身后的门半开半掩着,透过那些带着刺鼻味道的雾气,皮炜看到还有两个人在里面忙碌着。他一顿,指着里面问道,“柴师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柴士恩脸上蒙着一块白布,遮住了他的口鼻,只露出一对眼睛和紧皱的眉头,“皮师兄,我正要去找你,来来来,快请跟我进来!”他伸手去拽皮炜,拉起来就要往里走。不知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味道让皮炜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还是担心柴士恩会暗害他,使劲儿挣脱了柴士恩的手,往后缩了缩道,“不是,你好歹先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再进去啊!而且里面这是什么味儿,你们也不怕把云师弟熏着!” “皮师兄说的是,”柴士恩眉眼低垂,“也是我们年轻没见识,早上的时候易为云师兄不过是风寒而已,可是后来,他就开始发热,说胡话,脸上身上还起了许多红色的疙瘩。我和葛师兄慌了神儿,再去找人来看,竟然说,说云师兄染上了一种怪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不说,还会传染人的!皮师兄,您是大师兄,师父不理事,云师兄也病倒了,我们也只能找你讨个主意了,我,我还不想死啊!” 柴士恩蹲下身,就在门口处放声大哭,这一哭,顿时哭的皮炜六神无主,“你别哭别哭,我,我这就回去想办法!”预料之中的,皮炜转身要走,柴士恩哪里肯放过他,一而再不能再而三,他们是在经不起折腾了。 “皮师兄,你不能走啊,你得留下来主持大局!”柴士恩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对皮炜哭道,“我们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皮师兄来了,我们也可以走了!”说着,他就冲里面假装忙碌的葛昆峰道,“葛师兄,皮师兄来替咱们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听他要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皮炜一下子慌了神儿,他使劲儿朝后退着道,“柴师弟,你,你别这么说!我虽然入门比你们早了一些,可也没什么经验的,你们忙,你们忙,那边还有一个受伤的师弟等着我去照料呢,云师弟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啊,我走了!” 身后仿佛有豺狼猛虎追赶似的,皮炜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走,柴士恩甚至看到离开南轩殿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拍了拍被自己抓过的衣袖,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此毒无解 见到皮炜像避瘟神似的逃走,葛昆峰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踏踏实实的放回了肚子里。柴士恩回来后,葛昆峰冲他伸出大拇哥,“柴师弟,好样的!”又对金辉说,“亏的你想出这个鬼主意,不,好办法来。看到皮师兄走时候的样子了吗,我猜他在云师兄痊愈之前不会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咱们也可以喘口气了!”柴士恩看向床榻上的云松,服下师父给的药丸之后,他面上的黑气没有再继续加重,可以没有退散。不管是何种毒,在身体里存留的越久,伤害就会越大,现在重要的是替他解毒。 “金道长,你真的没有办法替云师兄解毒吗?”柴士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金辉摇着头说,“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实在是这毒是我从未见过的。况且,就算是同样的毒,不同的人下,也有不同的解法,一个不好,解毒不成,就会害人的。” 雾玄宫中景同岐黄之术的人不少,柴士恩和葛昆峰商量来商量去,竟没有一个可信的。唯独一个廖水,还怕她自乱阵脚,弄出纰漏来,反而不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柴士恩的眉头越锁越紧,葛昆峰似乎下定了决定,对他道,“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三个能对付的了皮炜,却救不了云师兄!人多力量大,况且这时候是需要廖水师妹帮忙的时候。我觉得,不仅廖水师妹,就连奚珺师妹也别瞒着!” “没错,我同意!”金辉道,“夜长梦多,看云掌门的样子,恐怕也耽搁不起了,多则三天,少则……”他想都后面的话不吉利,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反正是越快越好,咱们要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得这么办!” 从早上开始,廖水就没见到柴士恩了,就连早饭和午饭的时候,也没在金玉堂看都他的身。不仅是柴士恩,就连金辉也不见了。 “不对,不对了!”廖水喃喃自语道,“柴师弟也就罢了,那个金辉可是吃饭的时候最积极的,这都两顿没吃了,他怎么忍的住?”一旁的青布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没说话。廖水眯着眼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早上葛师兄来找金辉的时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我记得,那时候柴师弟就不在偏殿中了。他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有问题!” 平日青布喜欢跟在廖水身边,话却不多,此刻却忽然开口道,“廖水姐姐,今天那位葛师兄来找金道长的时候,好像说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廖水立刻想了起来,“对啊,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哼,不行,走,咱们去找他问个明白!” 去过了金玉堂,又去了葛昆峰住的地方,都没有见到他们。这时候廖水忽然想到,今天上午似乎也没见到云松师兄。廖水的脸忽然一下子红了,还有些发烫,她忍不住低下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别人了,还是先去看看云师兄吧!” 她熟门熟路的拐进了南轩殿,此刻柴士恩等人正在商量该不该把此事告诉他,廖水已经和青布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哎呦!”柴士恩一转身,正看到廖水站在自己身后,忍不住埋怨道,“师姐,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也不怕吓到人!”廖水顿时闻到一股味道,不禁捏住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什么味儿啊,也不开开窗户,这关着门窗,也不怕闷坏了。”她正要去开窗,忽然看到躺在床上的云松,不禁笑道,“云师兄,太阳都照到……那什么了,你怎么还睡着,也不怕羞!快起来,今天金玉堂做了你最爱吃的龙井虾仁,我让人给你留了一份。哎,云师兄……” 她走向床边,没有人阻止她。当廖水看到云松面上的那团黑气时,忍不住转身对柴士恩怒喝,“这是怎么回事儿,云师兄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关心则乱,廖水几乎哭着扑在云松身上,很快就被柴士恩拉开了,她埋怨道,“你还把不把我当师姐,云师兄都这样了,你竟然狠心瞒着我。”柴士恩连声赔不是,“师姐,都是我的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是先看看云师兄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师父给的药服下之后也没有多少好转,金辉更是一筹莫展,只能靠师姐你了!” 廖水冲他翻个白眼,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要先顾着云松。片刻之后,廖水收回搭在云松腕间的手,叹口气强忍着眼泪说,“恐怕这一次,我也帮不了云师兄了!” “什么?”柴士恩和葛昆峰大吃一惊,廖水道,“云师兄体内的毒气很奇怪,寻常的毒进入人的身体之后,会沿着血脉朝心脏处扩散,一旦伤了心脉,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可云师兄中的这种毒,像是活的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游走着,却只是在一些无关紧要,最多只能让他昏迷的地方,并不靠近心脉,这也就是为什么云师兄还能活着。” “会不会是蛊?”金辉道,“苗疆之地,十万大山,有一种害人的办法,就是利用一种毒虫达到控制人心神,甚至害人的目的。”廖水摇头,“不,这种毒与蛊不同,似乎是无意识的,只是被下毒者控制着,目的就是让中毒之人多受一些苦。”说到这儿,廖水不禁低声骂道,“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敢对云师兄这么做,有本事别让我找出这个人来,不然我一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柴士恩沉吟良久,对廖水道,“那师姐可有延缓毒性发作的办法?想要找出下毒之人,让他替云师兄解毒,我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廖水看过师父交给柴士恩的药之后,摇头说,“恐怕师父早就想在了我们前面,有了这药,咱们恐怕也多做不了什么了。” 该从何查起,从谁身上查起,柴士恩等人都没个头绪。就在他们围坐一起苦思冥想的时候,床榻上的云松忽然直挺挺的坐起来,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门挑衅 “啊!”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想着办法,只有青布一个人看到云松的异状,吓得叫出了声。廖水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青布?”青布伸出手指着她的身后,“那个哥哥,他,他醒了!” 几个人一起回头,果然看到云松坐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柴士恩顿时大喜,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却被金辉拦住了,“别动,你们看,云掌门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啊!” 柴士恩仔细观瞧,果然发现此刻云松的双瞳之中隐隐有黑气朝眼白扩散,不过转眼的功夫,整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泛着让人骇然的戾气。 “不好!”金辉大叫一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咬破手指挤出血来快速的在云松额头画下一道符咒,同时念动法诀,顷刻间,南轩殿内有鬼哭狼嚎声响起,仿若阴间之物冲破禁忌来到阳间,肆意妄为! 云松额头上的血咒迸发出一阵耀目的红光,然后整个人向后一仰,倒了下去,重新归于平静。柴士恩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就听金辉声音发抖道,“幸好我还学了一点儿有用的本事,不然还真的应付不来!” 葛昆峰冷汗涔涔的问,“这,这究竟是什么?”金辉道,“看来对放不仅在云掌门身上下了毒,还妄图控制他的心神!我道行微末,只能暂时压制,你们要快些了,时间长了,我担心云掌门真的会失了心智!” “控制人的心神,这,这不是邪门外道才会用的法术吗?”葛昆峰忽然记起,有人说与柴士恩一同回来的人中,有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且是从魔界来的,应该就是早上在一见喜看到的那个。他神情古怪的看向柴士恩,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葛师兄,有话不妨直说!”看到葛昆峰的神色,柴士恩主动开口。葛昆峰道,“说起来,这话不该我说的,可是大家都是为云师兄着急。除了金道长和青布,还有一个人。”柴士恩知道他说的是柳弘方,“不错,他叫柳弘方,来自魔界。之前葛师兄也是见过的,上次他是和嫣嫣一起来的!” 是他!葛昆峰顿时想起来了,不由得对柴士恩道,“柴师弟,你糊涂啊!走,带我去见这个人,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不可能!”不知道怎么的,从一开始柴士恩就觉得此事和柳弘方没有关系。葛昆峰疑惑道,“嘿,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金道长也说了,对方用的是邪门歪道的法术,雾玄宫上下,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的法术?” “葛师兄,稍安勿躁!”此刻廖水反而冷静下来,她问柴士恩,“昨天晚上,柳弘方与你和江师弟住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或者他曾经悄悄的出去过?” 柴士恩摇头,“我和咏歌聊到很晚,期间柳弘方并没有出去过,这一点我可以作证。”葛昆峰却说,“那你睡着之后呢,他有没有出去,又背着你做过什么,这一点你能保证吗?” 气氛忽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柴士恩想了想道,“若是葛师兄不放心,大可去问柳弘方,若果真是他做的,我第一个不能放过他。可是葛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柳弘方害了云师兄,他如何敢继续留在这里,难道就不怕魂飞魄散挫骨扬灰吗?” 金辉见两人起了争执,连忙对葛昆峰说,“小道我说句公正话,那个柳弘方不过是看起来有些吓人,实则并没有多少能耐。云掌门修为深厚,岂是他一个小小的骷髅怪能对付的?就算云掌门在梦中,也能将他那副骨头架子拆散了!” 这话虽然有吹捧云松,贬低柳弘方的意思,但说的也是事实。葛昆峰这才泄了气,低着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吧?” 眼看太阳就落山,几个人从清早起来滴水未沾,加上几番惊吓和担忧,已经有些疲累了。柴士恩道,“无论如何,我们得先照顾自己,才能救云师兄。不如这样,葛师兄,师姐,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金道长留下来照顾云师兄,顺便再商量一下对策。” “算了,我就是回去了也不踏实,还是你们先回去吧。”葛昆峰心内担忧,一步也不愿离开南轩殿,柴士恩只得道,“那就劳烦金道长留下来陪葛师兄,我先送师姐和青布回去。” 之所以柴士恩要回一见喜,也是想对柳弘方旁敲侧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对云松不利之事,又或者,他有没有办法帮助云松。 出了南轩殿,一路上廖水都没有说话。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师姐为了云师兄愁眉不展,柴士恩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青布走在两人中间,见他们一个个愁眉不展,似有心事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是在担心那个生病的大哥哥吗?” 柴士恩道,“是啊,大哥哥病的很重,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帮他,所以很担心他。”青布扬起小脸儿,有金色的阳光洒在皮肤的绒毛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我有办法帮你们呀,真的,我可以治好他!” 童言无忌,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柴士恩伸手摸了摸青布的头,笑着说,“好,如果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就让你去治好大哥哥,好不好?” 前面就是一见喜了,一阵喧哗吵闹声被风送进了几个人的耳朵里。柴士恩看到,一见喜的门前聚集了许多人,有人高声嚷嚷着什么似乎很是激烈。他紧走几步赶了过去,就看到皮炜带着几个人耀武扬威的堵在一见喜的门前,江咏歌神色如常,清冷高傲,似乎对于皮炜的无礼之举,并没有放在心上。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就没安什么好心!”皮炜指着江咏歌的鼻子道,“大家来评评理,云师弟就和他吃了一顿饭,喝了几杯酒,怎么就染上了怪病,不能起身了,不是他害的,又是谁!”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落荒而走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皮炜的声音也随之高了起来,“云师弟是什么身份呐,那可是师父的爱徒,如今雾玄宫的代掌门,日后雾玄宫的掌门!云师弟向来不喜欢热闹,我们这些亲师兄弟请他吃饭喝酒,他都是推辞不去的。奈何你远来是客,云师弟好心为你接风洗尘,你却暗害于他,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咏歌看着他如跳梁小丑一般满嘴谎话胡搅蛮缠,还试图借助其他弟子的力量一同声讨自己,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这微笑落入那些女弟子眼中,一个个双颊绯红眼冒桃花,不少人都娇羞的垂下了头,深恨今日出门时没带些香囊帕子之类可以当做定情信物的东西在身上。而这笑落在柴士恩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从前在保州城江府,柴士恩第一次见到江咏歌的时候,他也曾露出相同的微笑。那时候柴士恩就知道,这样笑着的江咏歌心中毕竟已有一番计较,且不会让对方占去丁点儿的便宜。不同的是,那次要倒霉的是柴士恩,这一次换成了皮炜! “这位师兄看上去好生面熟,只是一时记不起名讳来,请问怎么称呼?”江咏歌故意问道。皮炜一阵憋气,他在雾玄宫横行多年,哪怕是新入门的弟子也都认得他,如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江咏歌,竟敢这么对他说话! “江师弟年纪轻轻,记性怎么的这般不好?”皮炜勉强压制着怒火,对他抱拳道,“皮炜,雾玄宫大师兄是也!” “呦,失敬失敬,原来是皮师兄!”江咏歌嘴上说的客气,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皮师兄如此兴师动众,是来问罪的吗?”比起藏着掖着拐弯儿抹角的曲折周旋,不如直截了当来的痛快,且这个问题,皮炜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江咏歌并非雾玄宫弟子,他大师兄的身份在江咏歌面前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江咏歌是替他师父来送东西给云松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皮炜的师父易无涯,也要忍让三分,不为别的,就为了雾玄宫与隐阙门多年的交情,为了隐阙门曾在患难之中伸手相助! “我!”皮炜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我我我了半天,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江咏歌唇边的笑意更盛,他朝皮炜走了半步,“皮师兄方才说,云师兄就是因为与我吃了一顿饭,就病的卧床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暗指我故意陷害云师兄,还是说,是我师父指使我千里迢迢来这一趟,暗害云师兄呢?” 一大一小两顶帽子一块儿扣了下来,皮炜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为难江咏歌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他收到了黑衣人送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明让他将害了云松的罪名强行安到江咏歌身上。皮炜并不情愿节外生枝,但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对方,只好硬着头皮来了,没想到连一见喜的门都没进去,就被江咏歌抢白了几场。 “唉,真是可悲可叹!”江咏歌忽然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用袖口掩住半张脸,肩膀微微抖动,“师父和我一片好心,没想到竟被人诋毁至此。罢了罢了,皮师兄若信不过我们隐阙门,那就把我关起来,严刑拷打也好,各种酷刑也罢,我都心甘情愿受了!” 江咏歌本来就生的动人心魄,又故意做出这幅模样,看的那些女弟子们一阵心疼,一个个对这皮炜横眉怒目,甚至出言讥讽! “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人家江师兄奉师命而来,转眼就被当成贼一样的对非,也不怕伤了与隐阙门的和气!” “就是,昨日云师兄替江师兄接风,必定不只他们两人。其他人呢,其他人如何?” “平日里就挑三拣四的事儿多,现如今居然管到别家弟子头上去了,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这些女弟子各个牙尖嘴利,甚至有人不顾皮炜在场,高声对江咏歌道,“江师兄莫怕,我们自会给你做主!” “多谢,多谢!”江咏歌“假惺惺”的冲那些愿意站出来维护他的女弟子道谢,看的皮炜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人也哆嗦的不成样子。柴士恩见状,知道不能再由着事情发展下去,连忙分开人群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皮师兄也是关心则乱,并没有要为难你们江师兄的意思。况且,皮师兄手中并无什么真凭实据,皮师兄,你说对吧?” 皮炜双手空空而来,只凭上牙一碰下牙,就想按个罪名给江咏歌,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又有要这一群女弟子在旁帮腔,他更占不到半分便宜,正好借柴士恩送过来的台阶,借坡下驴,“没错,就是这样,我也是急昏头了,江师弟,你别往心里去!” “皮师兄这是还我清白了?”江咏歌一脸震惊的看向皮炜,目光真诚清澈,看的皮炜差点儿把后槽牙咬碎,“是,江师弟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那就散了吧!”江咏歌挥挥手,又对那几个奋力帮他说话的女弟子悄声道,“多谢各位师姐师妹帮忙!”那几名女弟子望着皮炜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啐一一声道,“不用谢,我们姐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江咏歌哑然失笑,看来这位雾玄宫的大师兄也是太不得人心。他拉过柴士恩悄声问,“云师兄到底如何了,听你们那位大师兄的口风,他似乎是病了。”柴士恩摇头苦笑,“不是病,而是中毒,且情况很不好!” “怎么?”江咏歌心惊不已,“易师伯可知道了,他老人家怎么说?”柴士恩犯愁道,“正是因为师父不管此事,才更加棘手。”江咏歌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柴士恩说,“你是局外人,看的比我要更清楚。试想,昨夜云师兄离开后,究竟又发生了何事,才导致他中毒昏迷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黑夜鬼影 “师父曾经说过,易师伯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将雾玄宫守的如铁桶一般,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尽管前些日子出了些纰漏,我来时也见云师兄有所补救,更胜从前。所以下毒之人,还在雾玄宫内!”江咏歌自嘲般的笑道,“说起来,你们那位大师兄并非一味的鲁莽,我这个外人首当其冲,第一个要问的。” “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柴士恩对他道。江咏歌正色对他说,“无论如何,真问也好,做样子也罢,你总要让大家知道,你是盘问过我的,并没有徇私,这样你再去询问他们的时候,才能站得住脚。” 柴士恩不禁佩服起江咏歌来,他连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江咏歌又道,“按照常理,就是该问那些素日和云师兄不太对付的。别怪我多心,那位皮师兄自然是跑不掉的。”柴士恩满面愁容,“正是如此,才不好去问他。况且,即便问了,又能如何,他怎么肯对我说实话?” 对于皮炜,柴士恩除了憎恶,没有其他的感情。可江咏歌却说,“不,这件事你要想办好,必须从他身上下功夫!刚才你也看到了,即便那么多人和你一样不喜欢他,却还是有人愿意跟在他的身后,除了这个大师兄的身份,他一定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你若没有任何理由的得罪了他,只怕也会得罪他身边的那群人。人言可畏,何况是在这种地方!” 江咏歌言下之意,雾玄宫也好,隐阙门也罢,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此刻正是多事之秋,柴士恩行事更要谨慎才行。柴士恩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们已经放出风声,说云师兄染上了一种会传染人的怪病,这才挡住了皮炜。可纸里包不住火,其他人也会暗中猜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索性就把事情拿到明处来说,先堵住他们的嘴。可是,我人微言轻,这可怎么办是好!” “你这么说,可是有些太过妄自菲薄了!”江咏歌看着柴士恩道,“师父和我说过,易师伯对你非常满意,更是有心器重。况且你也想快些找出下毒之人,救醒云师兄,对不对?”柴士恩点点头,江咏歌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有任何的担忧,今晚在金玉堂,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宣布出来!” 夕阳西下,一轮明月缓缓升到空中,挂在树梢上。葛昆峰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云松已然解了毒,像平日一样和大家在一起说话,他心中高兴,一睁眼却是梦醒了! 南轩殿正殿中一片漆黑,他伸手摸到桌上的烛台,正要找出火折子点亮,忽然觉得手背上多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那爪子十分粗糙,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凉意,似乎也在试探他。葛昆峰顿时吃了一惊,却屏住呼吸不出声。他哆哆嗦嗦的伸出另一只手,顺着这只爪子往上摸去,直到摸到一张獠牙外露的脸,才大叫一声,猛的踢出一脚踹了过去! “咕咚”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凳子一块儿倒在了地上,葛昆峰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几乎,抽出虎啸匕就刺了过去。对方在地上顺势一滚,险险躲过,再不肯多做停留,从打开的后窗一跃跳了出去,很快就没入夜色当中不见了踪影。葛昆峰作势要追,忽的想到不能留云松一人在这儿,连忙点亮蜡烛,叫着金辉的名字大声道,“金道长,金道长,你去哪儿了?” 一连叫了三四声,金辉都没有回答。葛昆峰找了一圈儿,见云松还在昏睡,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打开殿门,想要到附近找找金辉。正在这时,就听一棵树下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哼哼声,他连忙过去一看,就见金辉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树上,嘴也被堵住了。 “金道长,是什么人把你捆在这儿了!”葛昆峰连忙割断绳索吧他救下来,金辉取出塞在嘴里的破抹布,不停的朝地上啐了吐沫,含糊不清的说,“我只是想出来方便一下,没想到一道黑影蹿过去,我就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被绑在这棵树上。你怎么也出来了,云掌门如何,没事儿吧?” 葛昆峰心有余悸的说,“方才在里面,有一只冰凉的毛茸茸的手搭在了我手上,我正想把他抓住,不料被他趁着黑暗从后窗跑了。”金辉咬牙切齿的说,“看来他们是非要云掌门的命不可啊,敢欺负到本道爷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让葛昆峰取来灯笼照着,到那黑影逃走的后窗出查看。就见地面上留有一串模糊不清的脚印。只是这脚印很小,并不像是成年人的。金辉用手比划了几下道,“似乎是孩子留下的,葛师兄,你们雾玄宫里可有十来岁的孩子?”葛昆峰道,“去年师父倒是收了几个十来岁的师弟,只是,我分明摸到对方的手是毛绒绒的,不像是人!” “毛绒绒的手也是可以伪装出来的,”金辉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对葛昆峰说,“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奇闻怪事没见过?什么花瓶姑娘连体姐妹的,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况且在黑暗之中,仅凭触感是无法断定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咱们再看看,或许还有别的发现!” 南轩殿正殿的后窗下面,是一片整齐的草坪,云松并不喜欢花朵,所以这里种的,仅是一些药草而已。夜里露水中,药草的香气被露水一激,变得更加重了。葛昆峰看着那些被踩踏过的药草,叹息道,“可惜了,这些都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金辉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对着一株半枝莲发愣。葛昆峰问,“看什么呢,这不过是最普通的药草,其他师兄弟都不愿意种的,莫非,你从这株半枝莲上发现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发现端倪 金辉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从半枝莲的顶端捏起一样东西递到葛昆峰面前。葛昆峰这人哪儿都好,就是眼睛有些不好使,尤其是在晚上,俗称叫做夜盲症。他举着灯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说,“你就告诉我是什么得了!”金辉道,“这时一根女人的头发!” “女人的头发?”葛昆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面色有些不善的对金辉道,“金道长是如何分的出男人的头发和女人的头发的,莫非是常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的缘故?”金辉一听顿时脸色蜡黄,连连冲他摆手道,“葛师兄,可不敢这么说!小道我虽然有些不正经,但在男女之事上却是慎之又慎,那种地方从来不敢踏足的。之所以我会认定这是一根女人的头发,全是因为这个!” 他把那根头发送到葛昆峰鼻前,一股沁人心脾的头油香气顿时钻进葛昆峰的鼻孔,“嗯,好香!”金辉道,“咱们男人家,极少用头油,更不会用这种香气扑鼻的头油,所以仅凭这一点,我才会认定这根头发是女人的。” “那你如何知道这就是那个黑影留下的呢?”葛昆峰还是不甚明白。金辉冲他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虽然与云师兄相知甚少,但依我看,他是不近女色的,可对?”葛昆峰点点头,“不错,平日里到南轩殿来的,除了廖水师妹之外,也就是奚珺师妹了。”金辉道,“正是如此了,我想,即便二位姑娘前来拜访云师兄,也不会到这后殿的空地上来,更不会把发丝留在这株半枝莲上,所以我断定,这就是刚才那道黑影留下的!” 葛昆峰越听越兴奋,“好啊,金道长,果然有你的!雾玄宫中女弟子并不多,想要查起来也容易些。只是,姑娘家都喜欢用头油,从我手中过的就不知道有多少瓶了。且我觉得那些头油的味道都差不多,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道不才,从小就被人说长了个狗鼻子。方才我从这头油中闻到了一股特有的气味。一般的头油都是用桂花、玫瑰这一类香气浓郁的,但是我从这根头发上闻出来了淡淡的茉莉香气。想来是这头发的主人觉得寻常的头油气味太俗了,所以自作主张往里面添加了一些茉莉。这样一来,只要找到头油中有茉莉气味的,不就行了?” 金辉一语惊醒梦中人,葛昆峰拍手道,“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廖水和奚珺两位师妹,毕竟姑娘家做这件事,比咱们这两个男人要方便的多!” 晚些时候,柴士恩与江咏歌一块儿走进了金玉堂。周围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的朝他们身上看来,就连廖水也觉得,这两个男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魅力就会被无限放大。江咏歌本就生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站在他身边的柴士恩也是个看的过去的小白脸,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实在另不少女弟子倾倒。她们当中甚至有些人暗暗后悔,没有早一点儿看出柴士恩这个“潜力股”,也好早下手为强。 “呦,柴师弟,今天想吃点儿什么?”金玉堂的厨子没少从柴士恩手上捞好处,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每每见到柴士恩的时候,他少不得陪上几分笑脸。柴士恩不动声色的把一块儿碎银子塞过去,对他道,“这位江师兄远道而来,有什么特别拿手的尽管端出来!” 厨子暗暗的掂了掂那块儿银子,足有二两多,脸上笑的更加真诚了,“有有有,清蒸鲈鱼,香辣大虾,人参乌鸡汤,都是拿手的!”柴士恩道,“就这三样了,辛苦师兄!” 两人转身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廖水也在附近找了个位置。江咏歌觉得柴士恩在发抖,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看看周围这些人,他们看向你的目光里除了嫉妒之外,只有羡慕。如果可以,他们愿意和你交换身份,做你师父疼爱的弟子。比起他们,你除了入门晚一些而已,还差什么呢?” 江咏歌是在说柴士恩,更是在说自己。到了隐阙门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与柴士恩有着一样的担忧,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些人故意为难他,只是因为羡慕和嫉妒罢了。只有不如人的人,才会做出此等事来,那些比自己强大的,断然不会转过头来与比自己弱的人为难。 “是,你说的是!”柴士恩暗暗稳定心神,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当第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来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目光坚定的高声道,“诸位师兄师姐,请听我一言!” 金玉堂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朝柴士恩看了过来。柴士恩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接续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了云师兄生病一事,我要说的是,云师兄得的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怪病,所以在他痊愈之前,还请各位师兄师姐不要去南轩殿,以免也染上这种病!” 交头接耳和小声的议论响起,有人嘀咕道,“怎么会这样,雾玄宫一向平静,云师兄怎么会染病呢?”柴士恩咳嗽一声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云师兄的病,是有人故意传给他的。就在昨夜,我和葛师兄、廖水师姐等人还同云师兄一处吃饭饮酒,那时候云师兄还好好的!” 这一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云松身份特殊,要害他,就如同要害雾玄宫一般!有人站起身,大声道,“到底是哪个不知死的卑劣小人做的,最好自己站出来,若是被我抓到,定要杀了他为云师兄出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替云松担心和抱不平。柴士恩只得高声说道,“诸位师兄师姐稍安勿躁,今日我提起此事,就是想弄个明白。从昨夜三更到今日清晨,大家都去过哪儿,做过什么,有何人能够证明,还请师兄师姐们一一说个明白!”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兴师动众 “也好,也好!” “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害云师兄的罪魁祸首了吗?” “问清楚了,就能洗脱嫌疑了,也不错!” 金玉堂中顿时响起了三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和柴士恩等人一样,一心为云松着想,十分配合的想要尽快找出那个人,还雾玄宫一个平静。还有一种愤愤不平,觉得柴士恩此举是不相信他们,拒不配合。另外一种是持中立的态度,找出来也好,照不出来也罢,总之和他没有关系。 基于这种情况,柴士恩和江咏歌早有对策,但他们还来不及用出来,就听到角落里有一个声音不怀好意的道,“柴师弟好大的排场啊,云师弟倒下去了,雾玄宫就由你做主了不成?不说别的,这金玉堂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资格老,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用猜,柴士恩也知道这是谁,他转向发出声音的角落,“皮师兄,有话不如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清楚,你若觉得我没这个资格,或是皮师兄你来做主,或是选其他某一位师兄师姐出来主持公道,我都没二话!” 皮炜放下手里的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丢到一边,这才慢慢的站起身,走了过来,“柴师弟果然是伶牙俐齿,我承认说不过你,可是我想替大家伙问一问,你怎么就断定是雾玄宫里的人害了云师弟呢,据我所知,这里还有不少不是雾玄宫的人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平息下去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甚至比刚才更激烈了。他们有的阴阳怪气的讥讽这些人就在一见喜,还是他柴士恩带回来的。也有的话锋直指江咏歌,毕竟他的到来,让雾玄宫中不少女弟子为之神魂颠倒,着迷不已! 皮炜嘴边的笑意越来越盛,他看着面色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的柴士恩,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给出大家合理的解释。这时候,江咏歌走到柴士恩身边,“既然大家有这样的想法,那就从我开始吧!为了公平公正,士恩你就退到一旁,让皮师兄来!” 他走到皮炜面前,伸开双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的那些女弟子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下皮炜,好好的搜寻一番。可皮炜不是他们,他不能动手。 并非皮炜怕了江咏歌,而是觉得,江咏歌背后是姜齐,是隐阙门,这两者都是他得罪不起,更不愿意得罪的,皮炜可不想他日取代云松统领雾玄宫的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强大的敌人。 “江师弟这是做什么,远来是客,怎么能对客人做这样的事呢?”皮炜说的虚伪无比,一旁立刻有女弟子讥讽道,“皮师兄果然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几天傍晚时候,你不是还到一见喜去找江师兄,说他害了云师兄吗?怎么,一转眼你就忘记了?” 皮炜被人揭了老底,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模笑样的说,“误会,都是误会!况且,就算是查,也要从柴师弟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查起!” 此刻三个人中只有青布在金玉堂,她看到皮炜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小小的身体朝廖水后面躲了躲,一脸无辜又有些惊恐的四下望着,惹的那些女弟子更是不满,甚至还有一些男弟子也觉得皮炜太过胡闹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对云松下毒手? “姐姐,我可以不过去吗?”青布的声音有些发抖,廖水很想保护她,可是如果这么做了,就会让皮炜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她狠了狠心,低头对青布说,“有姐姐在,别害怕,跟我来!” 她牵起青布走到皮炜面前,皮炜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反而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廖水轻轻在青布背上推了推,硬着心肠大声道,“皮师兄,你不是要从他们查起吗,另外两个不在,就只有这一个小的,请吧!” “哇”的一声,青布揉着眼睛大哭起来。她本就生的惹人怜爱,不少人都喜欢她,眼见皮炜竟然欺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少人都替青布不平起来! “皮师兄,算了吧,这么小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会做那种事?” “莫不是皮师兄只敢欺负这么小的孩子,至于其他人,嘿嘿!” “皮师兄,你若和柴师弟过不去,就冲他来,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 “青布不哭!” “乖,到哥哥这儿来!” “哼,没本事的男人才欺负孩子呢!” “什么东西,我呸!” 青布的哭声越大,讨伐皮炜的声音也就越大。一时间皮炜陷入了困境当中,他一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欺负她”,一边想去哄哄大哭不已的青布,可他一伸出手,青布哭的更厉害了。 金玉堂钟闹成了一团,那些原本觉得柴士恩行事有些过分的弟子,此刻也因为皮炜的胡闹转而站在了他的那一边,纷纷说,“既然查那就大家一起查,从我开始!” 人们自动的排起了队,男弟子一边,女弟子一边,这让柴士恩那颗有些胆怯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充满了信心。青布停止了哭声,还未来得及擦去泪水的大眼睛冲廖水一眨一眨的。廖水弯腰道,“你说不哭就不哭啦,真乖!”青布极力踮起脚尖,凑到廖水耳边道,“姐姐,我不是真的哭,只是哭给他们看的!我一哭,那个坏哥哥就拿我没办法了!”廖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鬼头,倒真是皮炜的克星! 这时候葛昆峰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金玉堂中的景象,也吓了一跳。他找到柴士恩问,“柴师弟,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弄出来的新花样?”柴士恩苦笑,“葛师兄别笑话我了,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你那边如何,云师兄可好一些了?”葛昆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方才遇到了一个黑影,金道长抽丝剥茧找到了一条新线索,或许你们用的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茉莉香气 葛昆峰带来的这个新线索,让柴士恩精神为之一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如此一来,就要辛苦廖水师姐和奚珺师姐了!”他把两人叫到一旁,低声道,“葛师兄告诉我,有人闯入南轩殿,意图对云师兄不轨。此人应该是位女子,且她用的头油和寻常的头油不同,其中隐隐含着一股茉莉花的味道。一会儿询问那些师姐的时候,还请两位师姐仔细留意!” “没问题!”廖水痛快答应,一旁的奚珺却踌躇起来,“我平日并不常用脂粉头油这一类的东西,所以并不熟悉,担心会误了事。”葛昆峰说,“奚珺师妹就别推辞了,谁不知道你熟知那些药草,就算蒙上眼睛轻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现在不过是头油而已,你能行的!”奚珺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勉为其难的说,“那我就尽力一试,希望能帮的上你的忙!” 金玉堂中按照男女分为两个区域,排成四队,男弟子这边由柴士恩和江咏歌来询问记录,而女弟子那边,则交给了廖水和奚珺。 这样一来,两边就出现了不同的气氛。男弟子这边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怨声载道。反观女弟子那边,时不时的传来阵阵欢笑声。青布陪在廖水身边,一会儿唱童谣,一会儿说笑话,逗的那些女弟子各个开心。 直到午夜时分,才总算理出个头绪来。热了两三次的饭菜端上桌,几个人谁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边吃边说聊。柴士恩道,“我和咏歌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大家也知道,这些男弟子晚上也没有什么地方放可去,大多是三三两个聚在一处聊天吹牛,他们都可以互相作证。”廖水说,“你说的那种有茉莉花味道的头油,我和奚珺师姐倒是发现了几个,你们看!” 廖水递过来的纸上写这三个名字,分别是郑代玉、秋元柳和白双。奚珺说,“这三位师妹中,我熟悉的只有白双。我们是一同入门一同拜师,偶尔也会在一起说说话。她说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就回去休息了,哪里都没去过,可是并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话。” “郑代玉和秋元柳是一对表姐妹,平日里形影不离,她们互相作证,昨天并未去过南轩殿。”廖水诡异的一笑,“可是我觉得,她们在说谎!” “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柴士恩觉得廖水的笑里隐藏了许多东西,可廖水却说,“我现在并不确定,不过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第二天一大早,廖水就信誓旦旦的对柴士恩道,“没错了,郑代玉和秋元柳在说谎!那天晚上,郑代玉去见了一个人!”柴士恩问,“谁?”廖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他去见了鲁鹏飞!” 被她这么一提醒,柴士恩脑海当中立刻就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让他有些惧怕的脸,“郑代玉去见了鲁鹏飞,她为什么不直说呢?还有,为什么要拉上秋元柳一起说谎,师姐,你倒是说清楚啊!” “你这个榆木脑袋!”廖水猛的一戳柴士恩的额头,“郑代玉喜欢鲁鹏飞,鲁鹏飞和喜欢郑代玉,两人是去谈情说爱了,所以郑代玉担心被人知道,才拉着表妹秋元柳替她圆谎。”柴士恩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转不过弯儿来了,他问廖水,“你说的这位郑代玉郑师姐,是不是,是不是相貌上有什么缺陷,又或者是眼睛不太好之类的?” “你想说什么?”廖水白了他一眼,“这位郑师姐虽然比不得奚珺师姐花容月貌,可也是清秀可人我见犹怜的。哼,和那个整日都没个笑模样的鲁鹏飞在一块儿,实在委屈了郑师姐!” 柴士恩忍俊不禁,“鲁师兄好福气呀,是不是这样一来,郑师姐和秋师姐就可以排除了?”廖水却说,“郑师姐嘛,自然是可以排除的,透漏给你一个不该透漏的小道消息,那晚她整晚都和鲁鹏飞在一起!” “哎呦!”柴士恩冲廖水眨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旁的青布却不明白,问道,“士恩哥哥,你是眼睛抽筋儿了吗,我来帮你揉揉!”柴士恩大笑着一把抱起青布,“你这小鬼头,以后长大了才能明白呢!” 廖水收起笑意,托着腮说,“不知道奚珺师姐那边怎么样了,那位白双师姐,可不是好说话的!” 一条清幽的小径上,奚珺和白双并肩走着。奚珺说,“咱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聊聊了?”白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旁边的一朵红花,“有半个月了吧,进来雾玄宫一直不平静,实在没那个心情。”奚珺忽然侧头,在她的发间嗅了嗅,“什么味道,似乎是茉莉花?”白双很惊讶的说,“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花香敏感起来了,你不是只对那些呛人的药材有兴趣吗?” 奚珺有意无意的摸了摸发髻,“近来觉得头发枯黄,想买些头油来用。可问了几位师姐师妹,她们用的都是桂花味道的,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你用的这种就清新多了,也是从葛师兄手里买的吗?” 雾玄宫中弟子吃穿用的,几乎都是从葛昆峰手中买的。白双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我也不喜欢那种桂花味,所以才自己加了一些东西进去。你喜欢啊,怎么不早说,走,我分一些给你!” 白双与奚珺一样,都是喜欢清静之人,她所住的雪冬殿在极偏僻出,一路走过去,奚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白双将买来的头油放在一个透明的水晶罐子里,那种略带一点金黄色的粘稠液体中,加了一些白色的茉莉花进去,头油中茉莉的味道就是从这儿来的。 “你可真有办法!”奚珺打开罐子,立刻味道一股更加重的茉莉花香,她装作无意的随口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自己偷着用?”白双淡淡一笑,“哪里,你呀,已经是第三个来找我要的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时不待人 “那两个是?”奚珺稍一迟疑,两个名字就从口中冒了出来,“郑代玉和秋元柳?”白双惊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咦,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奚珺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她遮掩道,“昨天在金玉堂的时候,我似乎从她们身上也闻到了相似的味道,没想到竟然是从你这儿骗去的!” 白双回头一笑,“可不是,那姐妹两个软磨硬泡的,从我这里足足要走了两瓶,把我心疼的!喏,这是给你的!”奚珺接过满满的一瓶加了茉莉花的头油,连声道谢,“多谢多谢,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来吃白食了!不过最近我研制出一种养颜膏,颇有几分作用,回头给你两瓶。”白双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从雪冬殿回来,奚珺去了一见喜,“就是这样,那种带着茉莉花味道的头油,是白双自制的,郑代玉和秋元柳用的,也是从她那里要来的。”廖水道,“我已经问清楚了,晚郑代玉和鲁鹏飞在一起,两人黏黏糊糊腻腻歪歪,是没有时间去害云师兄的。而秋元柳就不好说了,既然她没和郑代玉在一起,就没有人能证明她是清白的。” “云师兄如何?”奚珺有些担心,“早上我去看过他,似乎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柴士恩道,“正是如此我才更着急,云师兄一天不醒,有心之人就一天不会安分。” 这个“有心之人”到底指的是谁,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数。廖水冷哼一声道,“他不就是仗着大师兄的身份,总想压云师兄一头吗,呸,他也配?” “你们可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江咏歌信步走了进来,三人一起回头,柴士恩问,“你打听到了什么?”江咏歌一本正经的说,“非也非也,不是我去打听,而是有人主动告诉我的。” 廖水俏皮一笑,“又是那些爱慕你的师姐师妹们吧?奚珺师姐,你不知道,近来咱们这位江师弟的风头正盛,俨然是雾玄宫的风流人物了。连带着我也沾了光,今天早上,好几个师姐找到我,送了我一些吃的用的,让我帮着打听一下江师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收了别人的东西,就得把事办好,江师弟,快跟师姐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江咏歌羞的满脸通红,廖水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却常常以师姐自居,占他便宜,“廖水师——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廖水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掩嘴笑道,“呦,还害羞了?你呀,就是不如我们柴师弟大方,柴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 “是,师姐!”柴士恩立刻道,“我喜欢和师姐你一样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廖水以为他在恭维自己,正满意的点着头,就听柴士恩又道,“只可惜啊,师姐你已经名花有主,心有所属了,除了咱们云师兄,别人是无福消受的!” 众人大笑起来,廖水拧住柴士恩的耳朵,疼的他直求饶,“师姐,好师姐,我错了,你快松手吧,疼!”江咏歌道,“还是说正事吧,据说皮炜对士恩很是不满,正联合一些人要做一件大事。士恩,你凡事要小心些,不要被他陷害了。” “算了,他对我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柴士恩苦笑,“他要做就让他做吧。对了,昨天从上下滚落的那个师兄如何了?”廖水说,“我去看过了,人倒没什么大事,不过小腿骨断了,恐怕要在床上躺一阵子。我问过他,他说当时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但是他记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所以格外小心。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腿上像是被什么打中了一样,身子一歪就摔了下去!” “被什么打中?师姐,他说的被打中的地方留下痕迹了吗?”柴士恩问,廖水摇摇头,“并没有,所以才觉得更奇怪。”柴士恩站起身,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小腿一疼,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前一倾,差点儿摔倒。 他回头看去,就见江咏歌正冲自己微笑,柴士恩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是皮炜故意让那位师兄摔下去,这样一来,他就有借口去见云师兄了!生而为人,他怎么能对同门做出这样的事来?幸好只是摔断了腿,若是更糟一些,出了人命,那!” “卑鄙无耻!”廖水忍不住骂道,“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他算账!”奚珺拦住她说,“刚才说的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没有证据。就算找上门去,也只能让他抢白一顿。这件事暂且按下,以后有的是机会发作,眼下还是先救云师兄要紧!” 金辉和葛昆峰已经在南轩殿守了一天一夜,柴士恩和江咏歌正要去替换他们,没想到金辉就慌慌张张跑回来了,“快,快去看看吧,云师兄像着魔了一样,葛师兄快坚持不住了!” 众人大惊失色,一起赶往南轩殿。还没进入正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叫声,虽然因为极度的痛苦,声音发生了扭曲,柴士恩还是一下就听出了那是葛昆峰的声音! “不好,葛师兄!”柴士恩一马当先冲进了正殿,就见云松双目赤红,披头散发,一手死死掐住葛昆峰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葛昆峰的脸因为窒息变得红紫,柴士恩立刻过去抓住云松,大声到,“闫师兄,你醒醒,醒醒啊,那是葛师兄,你快松手!” 对于柴士恩的叫喊,云松充耳不闻。他的手关节发出“咯吧咯吧”的声响,正在越收越紧。柴士恩知道,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此刻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柴士恩不得不重重的一掌劈砸他的脖颈上,云松没有防备,身体一僵,松开葛昆峰,软软的倒了下去! “云师兄!” “葛师兄!” 其他人也跑了进来,见到满地的狼藉,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温恩尔雅的与师兄竟然会对葛昆峰下手!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下定决心 将云松扶回床上安置好,又叫醒了昏厥过去的葛昆峰,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据金辉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云松忽然醒了过来,但他发现,云松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当时我话葛师兄都吓坏了,眼睛血红,这是被魔气侵体的象征。我慌了,可以试了好几种办法,都没能让他平静下来。葛师兄见状,担心云师兄会冲出南轩殿,被其他人看到,所以就上千制止。可是,可是这云师兄像发了疯一样,我没办法,这才去找你们来!”金辉疑惑道,“不对啊,柴老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看向柴士恩,柴士恩道,“我,我就是在云师兄的脖子上重重的击了一下,他,他就昏过去了!”金辉不信的翻开他的手,正面看了背面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江咏歌细心,“金道长,你还记得云师兄醒来钱,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比如说,有什么人来过,或者说,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都说云师兄得的是会传染人的病,那些人避之唯恐不及,都躲的远远的,根本没人愿意来南轩殿。”葛昆峰虚弱的说,“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云师兄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 “不对,我记得!”金辉忽然道,“在那之前,我隐隐闻到过一种香气!”柴士恩连忙问,“是什么样的香气?”金辉不假思索道,“是茉莉花的香气,没错,就是茉莉花!” 又是茉莉花,直到此时此刻,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喜欢茉莉花味道的那个人。柴士恩说,“金道长,你确定吗?”金辉笃定的说,“没错,我能肯定,就是茉莉花的味道,和昨天在找到的那跟头发上的味道很像!” 柴士恩坐不住了,“不能再等了,我要见白双和秋元柳!” 半个时辰之后,白双和秋元柳分别坐在了柴士恩和江咏歌面前。听说江咏歌要见自己。秋元柳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没想到见到江咏歌的时候,秋元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江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秋元柳羞羞答答的,不停的用余光瞟着江咏歌。江咏歌问道,“请问前天晚上,秋师妹在何处?”秋元柳一愣,“廖水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也说了,我,我在睡觉啊。”江咏歌盯着她的眼睛,“谁能证明?” “江师兄,你这么问是在为难我,我没有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自然也没人能够证明!”秋元柳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你不是怀疑,我是害了云师兄的那个人吧?冤枉,我真的没有。江师兄,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疑我的?” 江咏歌道,“那我就不瞒秋师妹了,你用的头油似乎有些特别。”秋元柳侧头,立刻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你是说这个啊,这种头油是从白双师姐那儿要来的。当时就是觉得气味好闻才要的。怎么,这也有错吗?” “这种头油除了你,还有谁有?”江咏歌锲而不舍,他觉得,秋元柳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却能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秋元柳说,“我和表姐,就是郑代玉,我们都有,还有白双师姐,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而白双那边,也没问出什么,“柴师弟,头油不过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人人都有的,这也能当作证据吗?”柴士恩说,“想必白师姐也希望找出真凶吧,这种头油,除了郑代玉、秋元柳和奚珺师姐,你还给过什么人?” “没有了!”白双斩钉截铁的说,“莫非柴师弟以为,我是随便给人东西的人吗?”柴士恩不死心,“那这种头油有没有被偷过?”白双一愣,皱起眉想了想,“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柴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柴士恩眼前一亮,追问道,“白师姐,请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据白双回忆,她每次制作这种头油的时候,都会托葛昆峰买来大量的头油,放在那个水晶罐子里,加上晒干的茉莉花泡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将茉莉花中的香气逼出,融入头油中。 “这次的头油,是我上个月做的。我记得刚从葛师兄那里拿会回头油,去拿干的茉莉花的功夫,那个水晶罐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打翻了。里面还有一些前次制作的头油,洒在了地上,我收拾了许久才收拾干净。今天被你这么一问,那些洒在地上的头油并不多,似乎少了一部分,这有问题吗?” 白双看向柴士恩,柴士恩问,“少了的部分大概有多少?”白双想了想说,“大概一瓶普通头油那么多。” 几个人重新聚在一起,柴士恩说,“白双师姐说曾经少了一些头油,我想一定是被人偷走了。而这个偷头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害了云师兄的人。眼下云师兄的情况是无法再继续等下去了,彻查雾玄宫,找出那瓶头油!” “柴师弟,这恐怕不妥!”奚珺觉得,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会惹得人人怨声载道。柴士恩看了一眼云松,“奚珺师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云师兄他,他实在不能再等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双目通红,状若疯癫的样子吧?” 雾玄宫代掌门,易无涯最得意的弟子,竟然被魔气侵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只怕整个雾玄宫都要被人唾骂。奚珺不再做声,葛昆峰说,“别人不会说什么,恐怕只有那位皮师兄,会和咱们过不去!” “没关系,”廖水忽然幽幽的说道,“这时候他恐怕已经自顾不暇,没力气来找咱们的麻烦了。”几人都是好奇的看向她,就听廖水强忍着笑意说,“我这个人最是嫉恶如仇,早就想治治那个讨厌的人了。所以,今天早上去金玉堂吃早饭的时候,我在他的粥里下了一点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让他多跑几趟茅厕,泻泻心里的火气罢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涌云动 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奚珺小声说,“廖水师妹,你也太淘气了!不过,做的好!”笑过之后,便是去找那瓶神秘丢失的茉莉花味的头油。 因为被怀疑的对象都是女弟子,所以能去的只有廖水和奚珺两个人。柴士恩主动推荐道,“其实咏歌也可以和你们一块儿去的,毕竟他现在可是最受欢迎的人物!” “不行不行,女孩子住的地方,我怎么好去的!”江咏歌推辞道,“还是算了吧!”柴士恩却对他说,“我们的时间不多,拜托了!” 在柴士恩“恳求”的目光红,江咏歌败下阵来。 事实证明,柴士恩让江咏歌同去是对的。那些女弟子大方的把他让进去,又是泡茶又是端点心,殷勤的不得了。甚至不用江咏歌开口,主动带他四处看看,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见了二十一个女弟子,比廖水见的还要多!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三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找到那瓶丢失的茉莉花味头油。 “或许已经用完了,白双师姐也说过了,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月以前发生的了。”廖水有些失望的说,“女孩子嘛,爱惜头发就像鸟儿爱惜羽毛,多用一些也是有的。”奚珺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把头油放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毕竟不是用光明正大的办法弄到手的。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表象,总不能去翻箱倒柜的找吧。还有江师弟,他更为难了!” 奚珺的善解人意让江咏歌很是感动,“奚珺师说的是,都是女孩子的东西,我也只敢匆匆忙忙看上一眼而已。” “这可怎么办才好!”葛昆峰捶着自己的大腿,懊恼不已。这时候云松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柴士恩连忙过去扶起他,一股黑紫色的血顺着云松的嘴角流了下来,廖水进步大哭起来,抓着云松的手道,“云师兄,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奚珺仔细的为运动把过脉后,万分不愿的告诉他们,“云师兄身体里的毒在快速的扩散,如果我们还找不到办法替他解毒的话,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柴士恩紧张的问,奚珺眼圈儿红了,她背过身去低声说,“恐怕云师兄撑不过今晚!” “不可能,不会的!”廖水大声喊了起来,“云师兄福大命大,又有师父护佑,他不会有事的!”奚珺没有争辩,而是告诉她,“廖水师妹,你也是懂医术的人,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当廖水的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柴士恩的心沉到了水底,冰凉一片。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要眼睁睁的看着云松离去吗? “姐姐,姐姐,有人送了礼物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捧着一个木盒子的青布走进了南轩殿。她看到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廖水更是哭的不能自已,顿时就愣住了。 柴士恩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摸摸她的头说,“青布,不是让你留在一见喜吗,你怎么跑出来了?”青布小心翼翼的拉住柴士恩的手指,小声说,“刚才有人敲门,柳叔叔不敢出去,我就去开门了。可是外面没有人,地上放着这个盒子。我就想,这一定是有人送给姐姐的礼物,就把它拿过来了!” 如果有人要送东西给廖水,为什么不露面就离开了。柴士恩觉得奇怪,伸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厚厚的黑色丝绒上摆着一个瓶子,因为瓶盖没有拧紧的缘故,里面的液体有一部分流了出来,浓重的茉莉花味扑面而来,柴士恩愣住了! 他们费尽心思要找的头油,竟然绕了一大圈儿,被人送到了他们手里。也就是说,这个人就在他们周围,无时不刻的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还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他们不可能找到自己! 绝望,是所有希望一一破灭之后的痛苦!窗外的阳光被树荫遮蔽,南轩殿中变得一片黯淡。所有人一动不动的或站或坐,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而云松因为痛苦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 “这个哥哥是病了吗?”忽然,青布走到床前,看着嘴角还有血迹的云松。廖水心中烦躁,正想伸手推开她,却听青布继续说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才会这么难看。我知道了,他身体里藏了一个妖怪!” “妖怪?”廖水忽然觉得青布的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你说的妖怪长什么样子?”青布想了想说,“它的样子特别奇怪,不是人,也不是小兔子小老虎,而是一团红色的雾气!” 廖水一把抓住她,吓得青布浑身一抖,“告诉姐姐,这团红色的雾气在哥哥身体里的什么位置?”青布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着靠近云松心脏的一处道,“就在这里,它似乎生气了,要吃掉这个哥哥呢!” “我有办法了!”廖水忽然伸出一只手,贴在青布指的那个地方。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云松的身体中,在他的心脏周围筑起一道墙,只要不让那团红色的雾气靠近他的心脏,他们就还有时间! “廖水师妹,我来帮你!”葛昆峰在一瞬间明白了廖水的用意,走到她的身后,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上,云松心脏周围的墙更加强大了。然后是奚珺,江咏歌,柴士恩! 当所有人的灵气汇集在一处时,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云松面上的黑气在渐渐退散,他的呼吸趋于平缓,事情仿佛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这时候青布却捂着眼睛大喊起来,“不行,你们快住手,它生气了,很生气!” 孩童特有的尖利嗓音刺穿所有人的耳膜,直达他们心底。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柴士恩的心头,他还来不及细想到底是哪里不对的时候,就见那些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鼓舞一样,迅速的在云松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钟声乍响 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中,云松的脸霎那间变成了黑色。柴士恩很快就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也是一样的黑色。巨大的变故之中,廖水收回了手。 “这,这怎么忽然就,我,我错了吗?”廖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一旁的青布坚持说道,“姐姐,我能救这个哥哥的,你让我试试吧!” 如果放在从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去相信一个孩子的话。可是云松的情况已经坏的不能在坏,病急乱投医也好,死马当活马医也罢,廖水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小小的女孩子步子坚定的站在了床边,深吸一口气,抬起细细的胳膊,伸开双手,平举着悬在云松胸前。那一刻,青布的周身荡漾着一种圣洁的光芒,纯洁的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浊气会弄脏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了狂风暴雨,滚滚雷声像要撕裂天空一般。而青布却并不为之所动,笔直的站立着,十根手指有规律的抖动着,似乎在和云松身体里的东西玩儿游戏。 “这,真的行吗?”奚珺并不对此抱任何希望,柴士恩却说,“你看,云松师兄面上的黑气似乎淡了一些。”奚珺仔细看去,果然如他所说,原本那种如墨一般的黑色,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孩童“咯咯”的笑声在南轩殿的角落里响着,侧耳倾听,似乎是一群和青布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嬉笑打闹。随着每一声笑声响起,云松身上的黑气就会变淡一分,而青布额头上的汗珠就会多一分。 “她,她能坚持住吗?”廖水有些心疼的看着青布,“她还是孩子,她还太小了!”柴士恩安慰她道,“让她去做吧,我们若是出手,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啊!” 一声低吼从青布小小的身体中发出,云松猛的坐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随着这口黑血,一道红光从他口中钻了出来。再看青布,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云松也再次陷入昏迷当中,只是这一次,他面上的黑气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苍白。 廖水抢先一步抓住云松的手腕,她又惊又喜的道,“云师兄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是青布,青布救了云师兄!”众人听了,一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颗心总算落地了。而这时候,那团从云松口中钻出的红色魔气正在门窗紧闭的南轩殿种横冲直撞,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出口逃窜出去! 柴士恩当机立断,对其他人道,“各位师兄师姐一起帮忙,不能让它出去害人!”众人精神抖擞,就连金辉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红色魔气似乎失了先机,很是惊慌,一通乱撞之后,立刻锁定了几人当中最若的金辉,想要进入他的身体,继续作恶! “救命!”金辉一早就察觉到了危险正在朝自己靠近,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钻进桌下,抱头大叫。江咏歌离他最近,挥出一剑隔开那道魔气,魔气立刻转向了奚珺,奚珺没有丝毫的退意,左手捏诀,右手出剑,刺中魔气一角! 一阵刺耳难听的尖叫声过后,魔气似乎比之前小了一些。奚珺不放过这个机会,挥剑又刺。那魔气惊慌失措,逃无可逃,只能选择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魔气转向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刚才就是她把自己从云松的身体里逼了出来,害得自己没处躲没处藏。下一秒,魔气虚晃一下,转身就朝廖水身旁的青布扑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魔气竟然如此残暴,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离青布最近的廖水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出手救下青布,不料,魔气速度极快,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青布就要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众人几乎同时冲了过去。青布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体极力向后缩着。魔气发出了一阵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立的惊悚笑声,与此同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冲散了南轩殿中紧张的气氛,让时间凝固了起来,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慢了下来,只有柴士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冲向那团魔气,在它进入青布身体之前,用身体挡在了他们中间! 痛! 柴士恩感觉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让他立刻涌出冷汗,紧接着,四肢发麻,不能动弹。他甚至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重重的朝地面砸去。而这时候,他努力的侧头看向青布,只见她的小脸一片苍白,却并没有因为魔气的影响而蒙上黑漆。他成功了,他成功的救下了青布! “柴师弟!” “士恩!” “柴士恩!” 一声声惊呼传来,柴士恩已经听不到了。他看到每一个人的嘴都在动,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落地的一霎那,他的身体抖动两下,眼底一道红光闪过,却很快被压制了下去!与此同时,沉重的钟鼓之声响起,响彻了整座仙游山! “当!当!当!” 浑厚而悠远,回荡在天地间,像是来自苍穹,又是像来自大海深处,铺天盖地,渐行渐远。铿锵有力的钟声一波接着一波,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南轩殿的悲凉和不安。 紫宸殿中,正在盘膝打坐易无涯听到这钟声,猛的睁开眼。惊恐不安和震惊之色交替的出现在他的脸上,许久,他才低声喃喃自语道,“造化弄人啊,没想到,竟然有此一段机缘!唉,可叹,这是缘,也是孽债,从此之后,你的人生便不会继续太平下去了。天命已定,即便我有心救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天降神子,却被世人误认为是他,殊不知人不可貌相,他们看到的终究只是表象而已。也好,也罢,总算上天对我不薄,让我一早就找到了你。余下的路,我会助你一步步走下去,直到你该去的地方!”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年之后 自从云松历经一劫醒来后,已经过去了近三年的时间。让雾玄宫上下觉得奇怪的是,自从他醒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见过柴士恩。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十分得易无涯喜爱的小弟子,就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在雾玄宫之内。云松等人守口如瓶,一字不肯透漏,甚至“柴士恩”这三个字已经成了雾玄宫的禁忌,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皮炜也再没有提起过一次。 至于柴士恩带回来的三个人,金辉、柳弘方和青布,则留在了一见喜。 “师父!”这一天,云松照例来向师父请安。他醒来之后,师父没有继续沉默下去,虽然如今,师父仍旧不大理会雾玄宫中的事务,但会时不时的见见弟子们,顺便指点他们一番。易无涯的气色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大家纷纷猜测或许哪一天,师父就会和从前一样,重新执掌雾玄宫,只有云松知道,师父深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愁色,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你来啦?”易无涯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微笑着看着云松,“正好,廖水才送了些果子来,你也一块儿尝尝。”果然,桌上摆着一盘红彤彤的果子,云松拿起一个笑道,“廖水师妹还是那么贪吃,不过近来懂事多了。那日还跟我说,她想收青布做弟子。师父你瞧,当年的小不点儿也要做师父了呢!” “哦?她真的这么说,也好,也好,你们的确到了可以收弟子的时候了。”易无涯点头笑道,“你说的青布,是不是那日救下你的孩子?”云松道,“是,师父!”易无涯说,“有空你把那孩子带来给我瞧瞧,要入咱们雾玄宫,先得过我这一关!” 当天晚上,廖水就亲自带了青布来见易无涯。 此时的青布已经七岁了,再不复当日那种胖乎乎圆嘟嘟的可爱模样,眉眼张开,已然能看出来日的盛世容颜。只是她眼底的星辰大海从未改变,让人一眼看去,依旧有如沐春风之感。 “师父!”廖水叫了一声,转头去看青布,不知道该让这孩子如何称呼自己的师父。若是青布已经拜师,可以称呼易无涯一声师祖,可如今师父还未点头,青布就算不得她的弟子。 没想到,青布却先开口了,“姐姐,我该怎么称呼这位神仙爷爷呢?”易无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孩子,你就叫我师祖吧!”廖水顿时喜上眉梢,“师父,您这是答应了?”易无涯怜爱的看着青布,冲她招招手。青布乖巧的走了过去,易无涯摸着她的头,对廖水道,“当年你来的时候,比她还小几岁,没想到一转眼,你也能收徒了,为师真的是老了!” “师父!”廖水走过来,抓着易无涯的手臂摇来晃去,“师父不老,也不许说自己老。师父还要看着青布收弟子,青布的弟子收弟子呢!”易无涯哈哈一笑,“就你嘴甜!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送给青布,你去那边的架子上取来!” 廖水看到,架子上放着一把比较短的剑。她又惊又喜,“师父,这不是我小时候用过的那一把吗!”易无涯接过那把剑,拿在手里看着,“是啊,起初你用这把剑的时候,还觉得太重太长了。小青布,现在,这把剑属于你了!” 青布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那把剑,甜甜的道,“谢谢师祖!”三代人一块儿笑了起来,廖水见师父高兴,小心的问道,“师父,你看,我收徒是件大喜事,想邀请几个要好的师兄师姐师弟什么的一块儿热闹热闹。您看,柴师弟他……” 易无涯面上的笑意一僵,廖水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柴士恩了,午夜梦回时,总是惦记着这位师弟。可是云师兄告诉她,不要在师父面前提起柴士恩,好几次廖水都强忍了下去,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师父,您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没说过!”廖水眼见大事不妙,立刻拉起青布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好多事要准备呢。青布,快,跟师父走!” 提起柴士恩,青布的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那时候她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叫柴士恩的哥哥挡在了自己身前,被魔气击中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被人抬走了。她也问过廖水,这个哥哥去哪儿了,可每一次,廖水都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师父,你说的是救我的那个哥哥吗,他在哪儿?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呢。”当年青布救了云松,柴士恩却救了青布。在青布心中,柴士恩是他的救命恩人。 “别说话!”廖水急急忙忙的捂住了青布的嘴,身后易无涯长叹一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那么做,是害了他。” 那时候柴士恩晕倒,易无涯出了紫宸殿,亲自将他带走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廖水摇摇头,“师父那么喜欢柴师弟,自然不会害他的。可是我们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现在还好吗。” “时间过的真快啊,”易无涯看着烛火的焰心,那种温暖而炙热的颜色融化了他心底的一层寒冰,“是时候了,你们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好吧,为师向你保证,他一定会出现在你的收徒宴上,去吧,去好好准备吧!” “多谢师父!” “多谢师祖!”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欣喜雀跃,手拉着手走出了紫宸殿。易无涯发了一会儿呆,取出一串银铃,轻轻摇晃两下。一盏茶的功夫后,云松就站在了他面前。 “师父,这么晚了您叫弟子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云松恭恭敬敬的站在易无涯面前,他发现师父似乎有些疲惫。易无涯看向他问道,“你柴师弟来雾玄宫,多久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师徒夜会 听到师父的问话,云松被吓了一跳。这是最近两年里,师父第一次主动提起柴士恩,他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再过十天,就整整三年了!” “三年,三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易无涯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转眼,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松儿啊,你还不困吧?”云松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好说,“我还不困。”易无涯起身走到门口,“那你就陪我去见见他吧!” 夜深露重,花草树木的清新味道带着湿气弥漫在空气中,易无涯和云松师徒没有御剑,而是一前一后的走着,衣角被露水打湿了也浑然不觉。 这个地方云松很熟悉,那时师父闭关,比武台塌陷,他就是听了师父的吩咐,在这里见到了金竣年,而此刻,金竣年难得了多了一个伴儿,师徒两人才走进这个冒着寒气的山洞,就听到金竣年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小子好福气,被魔气侵体后被你师父关在这里,保住了小命不说,还得到了我的真传。”金竣年在此处多年,早就断了收徒的念头。没想到天可怜见,易无涯将柴士恩送了来。起初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高兴,但渐渐的,金竣年发现这个年轻人是可造之材,便试着将自己的一身金沙占卜的本事传授给了他。 “金师叔,就你那点儿骗人的伎俩,我学不学都没什么用。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一个人吗,他也姓金,说不定五百年前你们是一家呢。他骗人的手段可比你还高明些,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咳咳!柴师弟,不得胡言乱语,对金师叔无理。”云松出现在柴士恩的视线当中,柴士恩兴奋的叫道,“云师兄,你来看我了?太好了,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师父也太抠门儿了,我在这儿都吃不饱,人都饿瘦了!” “好小子,竟敢在背后议论师父,就不怕为师罚你不许吃饭吗?”易无涯紧随云松之后走了进来,柴士恩顿时老实了许多,“师父,弟子不敢,我,我就是和云师兄抱怨几句!” 和金竣年一样,柴士恩也被绑住了四肢,不能随意动弹。但今时不同往日,柴士恩已经雪卉了隔空取物,一丈之内的东西,他可以随意移动。 “臭小子!”易无涯见他今日精神奕奕,眼中的红色比起之前也褪去不少,心情大好,“就算为师忘了给你带吃的,你云师兄也不会忘记的。” 云松打开手里提着的食盒,把里面的碟子摆在石桌上,“有金师叔爱吃的糖酥,也有柴士恩你爱吃的木须肉!”话音未落,两个碟子已经争先恐后的飞了起来,朝两个人靠近!只是,装着糖酥的碟子飞到了柴士恩面前,而那碟木须肉,却奔金竣年去了! “金师叔!” “臭小子!” 原来两人暗中较劲,这是师叔和师侄之间常有的小把戏。易无涯不得不出面制止他们,“一个老一个小,一样的喜欢胡闹。士恩,把糖酥还给你师叔!”柴士恩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糖酥送了过去,金竣年也十分识趣的将木须肉还了回来。 “金师弟,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三年之期已到,我要带士恩下山。你看,他现在的情况,能否克制身体内的魔气?”易无涯对柴士恩的情况很是担心。 金竣年正嚼着一块儿糖酥,一开口就掉出许多粉末来,“这个嘛,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最近十来天,他体内的魔气都没有发作过。而且只要按照我交给他的办法,没三天将体内的灵力倒转一次,加之那颗老树精元和金丹的帮助,应该不成问题。” “师父,你要放我出去了?”柴士恩被关在此处两年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他会和金竣年说说话聊聊天,研究一下金沙占卜。而糊涂的时候,柴士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金竣年知道,柴士恩并不是糊涂了,而是被魔气控制了心神。 “是,为师带你回来时就答应过你,三年之后会带你下山。现在时候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易无涯的声音很平静,柴士恩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师父,可是我这样子,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不然,就让我继续留在这里陪金师叔吧!” “小子,算你有良心!”金竣年道,“不枉我疼你一场,这样吧,临走时我再送你一样东西,小子,你收好了!” 几个人都不明白金竣年所说的送给柴士恩的东西是什么,就见从金竣年的胸口飘起一道金光,那金光仿若一座桥梁,这边是金竣年,那边却连着柴士恩。 “金师弟,你!”易无涯这才明白,金竣年是想将自己体内的灵力送给柴士恩,“金师弟,不可!他才多大年纪,不配得到这些!”金竣年却高声笑道,“易师兄,我以为自己此生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没想到你把这小子送来了。尽管没有拜师礼,但在我心里,他已经是我徒弟,且是唯一的徒弟了。给他这些,不过是小小的甜头!喂,小子,出去之后好好孝敬你师父,若有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哗啦”一声,绑住柴士恩手脚的铁链松开,滑落到地上。柴士恩觉得一阵轻松,而这时候,被压制住的魔气似乎也感觉道了自由就在眼前,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在见到柴士恩眼底划过的那一丝血红之后,易无涯和云松的心同时一紧。柴士恩并没有惊慌,他试着按照金竣年交给他的方法,用自身的灵力困住那股魔气,再慢慢的压制,让它沉睡。很快,眼底的血红不见了。 “如何?”金竣年在一旁看着柴士恩身上的变化,颇有些得意的对易无涯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比起你如何?现在你可以放心的把人带走了吧,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出事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回来了 趁着夜色,易无涯将柴士恩带回了雾玄宫。再次站在一见喜的大门前,柴士恩竟然无端的生出些许胆怯来。他走了那么久,似乎离这里已经很远了。听着里面的笑声,说话声,柴士恩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进去吧,大家都很想念你。去好好的泡个澡,换身衣服,和他们聊聊天。这两年里,虽然廖水师妹嘴上不问,可我却看的出,她是很惦记你的。”云松见柴士恩的手微微发抖,伸出手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别担心,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按照师父教你的那么说。” “多谢云师兄!”柴士恩回过头,冲云松感激的一笑,“那我进去了!” 推开一见喜的大门,里面还未熄灭的烛光照在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金辉背对着院门,正滔滔不绝的和柳弘方说着什么,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金辉下意识的回头,正看到柴士恩站在台阶上,正冲他笑着。 “哎!”金辉心中狂喜不已,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几步冲到柴士恩面前,一把抱住他,又在他胸前狠狠的捶了两下,眼圈儿就红了。 “恩公,恩公,是你吗?”柳弘方看到柴士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从柴士恩消失之后,他曾经无数次的问起恩公的下落,可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柳弘方急了,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找柴士恩,却被金辉拦下了。他留在一见喜的偏殿里,日等夜等,就为了等柴士恩回来,没想到,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恩公,快过来啊!”金辉冲柳弘方招招手,然后大声冲正殿喊道,“廖水姑娘,青布,你们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殿门一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飞奔出来。在看到柴士恩的一霎那,廖水忍不住大哭道,“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多担心你,多惦记你!我不管,没有十串糖葫芦,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师姐,都是我的错。”柴士恩笑的像个傻子,眼角却悄然有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 一见喜外,云松抬手在眼角抹了抹,悄悄的离开了。 “快跟我们说说,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廖水始终不改她爱八卦的性子,把柴士恩让进来之后,立刻追问道。柴士恩淡淡一笑,“师父见我不思进取,心中恼火,就把我关了起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师姐,我好可怜,你看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一旁的青布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柴士恩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小丫头,笑什么笑,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廖水骄傲的说,“师父已经答应我收青布为弟子了,等过了拜师宴,她就该改口叫你师叔了!”柴士恩有些吃惊,也有些不适应。原来他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大家身上都发生了好多变化。只有他还停留在两年前昏倒在南轩殿中的那天! “哥哥,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青布非常认真的看着柴士恩,“我听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可是,可是我还太小了……” 看到青布扭捏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金辉指着青布道,“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吗?”青布急的去拉廖水,廖水正色道,“金道长,你别对我家青布胡说八道好不好,我们还小!况且,就算是她长大了,要以身相许,也不能是柴师弟啊!你想,到时候我是叫他师弟呢,还是他叫我师父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又是一阵大笑,柴士恩总算放松了下来。廖水说,“你的偏殿一直是柳公子住着,他每天都会收拾一遍,去看看,和从前是不是一样。”听到廖水对柳弘方的称呼,柴士恩大为惊讶,“你们?” “你不知道,如今咱们的柳公子在雾玄宫可是有一席之地的。这个嘛,大有赶超我金道长的趋势!”金辉笑着对柳弘方说,“还是你自己和你的恩公说说吧。” 柳弘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是云掌门的主意,他担心大家遇到那些擅于是用邪术的人时会吃亏,所以,所以专门开设了一门课业,让我教他们如何识别那些邪门歪道。没想到,大家还挺喜欢的。” 在柴士恩清醒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柳弘方。他身份特殊,站在人群里十分惹眼,没想到最后却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走进偏殿之后,柴士恩看到被褥摆放的整整齐齐,就仿若他早上才离开一样。金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你回来了,大家就团圆了,真好!” 这一夜,柴士恩睡的无比踏实,连一个梦都没有做。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廖水强行叫醒的,“柴师弟,快起来啦!经过昨夜一整夜的思考,我准备将拜师宴提前到今天。这样一来,就有许多事要忙。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帮手,不能偷懒啊,快起来!” 柴士恩一走出偏殿,就愣住了。一见喜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一张大圆桌,几个用鲜花做成的大花篮格外显眼。廖水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别发愣了,一会儿葛师兄会送新鲜的食材过来,你帮我收拾一下。今天我要在小厨房大展身手!”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走进来了两个人,葛昆峰和袁茂。他们一见柴士恩,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柴师弟,哎呀,你可回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围住柴士恩,问东问西。 “你们来看,青布的这件弟子服好不好看?”奚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青布羞涩的站在她身边。一身红色的缩小版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热耀眼! 第一百九十章 青布拜师 “哇!”廖水叫着扑了过去,一把抱起青布转了个圈儿,对奚珺说,“师姐,你太棒了!青布,喜欢这身衣服吗?你可是这一辈第一个入门的弟子啊,师父允许你有一点点骄傲,不要太骄傲!” “是,师父!”青布扬起小脸儿,笑的开心。廖水把手一挥道,“好啦,总而言之,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给我忙起来!” 雾玄宫中的弟子众多,但像廖水这么年轻就收弟子的,还是头一份。虽然有幸被廖水邀请来的人没有几个,但其他人还是送来了贺礼。柴士恩看到一见喜里堆积如山的礼物,有些羡慕的对廖水说,“师姐,你这算盘打的好,如此一来岂不是大大的赚了一笔!”廖水却不以为然的说,“柴师弟,今天我得到的,他日都是要送回去的。你想啊,我收弟子,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有朝一日也是要收弟子的,礼尚往来罢了!不过,我收一个,他们要是收两个三个的话,岂不吃亏?不行,我得努力多收几个弟子才行。柴师弟,你也要加油,到时候连你那份一起收回来,咱们就不吃亏了!” 柴士恩不禁摇头苦笑,廖水这个不吃亏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这时候云松也来了,两年多的时间没见,云松越发老成稳重,有一派掌门的风范。他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盒子,一进来就被青布拦住了。 “掌门师伯,你也是来送礼物的吗?”青布继承了她师父的嘴甜,一见到云松就掌门师伯掌门师伯的叫着。云松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是啊,今天是你拜师的大日子,师伯要送你一件礼物。” “是什么?”青布接过那个盒子,好奇的打量着,“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云松点点头,青布欢呼一声跑到石桌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 “这是什么?”青布见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银色的铃铛,“师父似乎也有一个,掌门师伯,这是做什么用的?”柴士恩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铃,不禁摸了摸自己腰间,从仙游山后山崖底捡到的那个铜铃,有些失落。 “这是我们雾玄宫用来传递消息的银铃,使用的方法你师父会教给你的。”云松慈爱的看着青布,“你要好好收着,有个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与雾玄宫断了联络。” “谢谢掌门师伯!”青布欢呼一声将银铃挂在了腰间,去找廖水了。云松朝柴士恩走过来,面带微笑道,“柴师弟,昨夜睡的如何,可还习惯?”柴士恩道,“多谢云师兄关心,我睡的很好。”云松沉吟片刻,对他说,“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等过了青布的拜师宴,就该准备下山的事了。他让我问你,这次下山,你想带谁一块儿去。” 柴士恩隐隐约约从师父口中听到过“三年之约”,“比试”等一类的话,他问道,“云师兄,这次师父带我下山,是否有重要的事要办?” “不错,”云松道,“当年师父将你带回雾玄宫时,其他四座仙山门派的掌门也同时带回了一名弟子。就如同是隐阙门的江师弟一样,一共五人。他们约定,三年之后再次回到那里,让你们五人一较高低。” “可是我,”柴士恩忍不住低头苦笑,“恐怕我要给师父丢脸了。”云松道,“师父正是担心你会如此说,才让我来先来见你。柴师弟,或许你并不是师父的众多弟子中最,有时候,我这个做师兄的都有些羡慕你。” 柴士恩惊讶的看向他,云松接着道,“在你和金师叔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师父虽然从不提起你,但我看的出,他时刻都在为你忧心。所以,不要说什么丢不丢脸的话,胜负乃身外之事,我和师父,还有其他师弟师妹们,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云师兄,”柴士恩心内感激,“能成为师父的弟子,你的师弟,我真的很高兴!”云松微微一笑,“这次我恐怕不能同你一起下山了,不过廖水师妹倒是可以和你一起去。” 躲在假山后面的柳弘方听到两人的谈话,知道柴士恩要下山,心中着急,忍不住跑出来道,“恩公,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云松和柴士恩被吓了一跳,柴士恩道,“柳公子,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个好习惯!”柳弘方拉住他的衣袖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你一定得带上我!” 柴士恩看向云松,云松似乎有些犹豫,毕竟柳弘方不是雾玄宫的弟子,身份尴尬,他要问过师父后才能回复。金辉也走了过来,歪头看向柴士恩说,“喂,你可不能把金道长我丢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呦!” “云师兄你看……”柴士恩为难的说,“这可怎么办才好?”云松笑道,“去与不去,都得师父他老人做主。只是柴师弟,我得提醒你一句,此次比试,虽然是你的事,但帮手是断断不能少的。听师父说,姜师叔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江师弟可是挑了四位师兄一道同行呢。” 柴士恩沉思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师兄问问师父,我想带上金道长和柳弘方,再有就是廖水师姐。这样一来,恐怕青布也是要去的。”云松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去问师父。” 当饭菜的香味充斥在一见喜的院子里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廖水举杯道,“今日当着各位师兄师姐师弟的面儿,我就正式收青布为弟子了。青布,从今天起,你就是雾玄宫的一员了。行事要谨慎,不得肆意妄为,给雾玄宫摸黑,明白了吗?” 青布站的笔直,一张小脸儿严肃认真,“是,师父,弟子记下了,绝不给雾玄宫和师父摸黑!”众人都笑了起来,廖水举杯,“今日的菜都是我和奚珺师姐亲手做的,食材嘛,是葛师兄送来的。大家一定尽兴,不醉不归!” 第一百九十一章 保州大旱(一) 这场拜师宴,从中午喝到晚上,每个人都喝的眼神迷离,脚步凌乱,只有柴士恩是清醒的。他打量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心内百感交集。 人生是一场如此奇妙的旅行,这些原本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一起,互相熟悉,惺惺相惜,虽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一般相亲相爱。此一去柴士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三天之后,柴士恩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次随他一起去的有廖水、青布、金辉和柳弘方。对于这些人,皮炜颇有微词。他找到易无涯说,“师父,就算大家都知道您偏疼柴师弟,也不能由着他人形胡闹啊!我可听说了,这一次下山,那可是奔着比试去的,关乎咱们雾玄宫和师父你的面子!柴师弟消失了两年多,自然是比不上其他师弟们的进度,这也罢了。若他带去的人再不能帮他一把,岂不是要白白的被人看笑话?” 易无涯头也没抬,挑拣着今早云松送来的药材,问道,“那依你看,带谁去才妥当呢?”皮炜眼睛一亮,努力压抑着嘴角浮起的笑意,对易无涯道,“说起来,自然是云松云师弟最出色。可如今他身份不同,若真的去了,只怕别人要说咱们雾玄宫太过高调。不如就让我替云师弟走上一趟,也能帮柴师弟挣些面子回来。” “哦?为师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这等关心士恩了?”易无涯话中有话,皮炜面上一红,扭捏着道,“看师父说的,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师弟不是?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师父,为了雾玄宫着想。” 易无涯没有说话,而是抬头仔细打量自己这位入门最早的弟子。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原本心地纯良,胆子有些小,喜欢粘着自己的孩子变了,变得贪得无厌,变得无法理喻,变得陌生至极。 “还有呢?”易无涯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冰冷,“为师听说,你数次为难士恩,这是你身为大师兄该做的吗?”皮炜一怔,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绝不会传到师父耳朵里,没想到却是自欺欺人。他连忙跪倒,“师父,我冤枉啊!那不过是,不过是,我想要替您好好教教柴师弟而已,并没有为难他!” “哼!”易无涯双目直视皮炜,“掩耳盗铃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吧,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而再不能再而三,为师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实话告诉你,即便没有云松,为师也不会把这个位置让你来坐,至于为什么,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易无涯拂袖,皮炜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推了出去。紫宸殿的殿门在他面前“啪”的一声关上,皮炜的心彻底凉了。 他曾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师父会念在多年的师徒情分上,给自己留一线余地,没想到却如此绝情。让皮炜更加忐忑不安的是,他担心师父已经知道了他与黑衣人之间的那些勾当。 就在两天之前,那人又找到了皮炜,这一次,他让皮炜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和柴士恩一同下山,并暗中寻找机会对他下手,杀了他。皮炜早就看柴士恩不顺眼,早有此心,两人一拍即合。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事先编好的那一套说辞还没说完,就被师父赶了出来,还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没有云松,也不会是我!”皮炜笑的狰狞可怖,“师父啊师父,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就算我比不上云松,难道连那个柴士恩也不如吗?师父,你太狠心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紫宸殿内,易无涯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他喃喃自语道,“若是你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大师兄,为师便可保你一生顺遂平安。可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能了。也罢也罢,命数天定,终究是逃不过去的。为师只愿你不要因为那些糊涂心思最终走上不归路,那样,为师也救不得你了!” 又过了一夜,云松带领雾玄宫一众弟子,送别了易无涯等人。 离开仙游山,金辉显得格外兴奋。此一次他重回世间,与从前那是大大的不同。且这一次,他是以雾玄宫“准”弟子的身份,同行的又有易无涯这般世人传颂的一等一的人物,走起路来竟然带了几分霸气威风。 “嘿,没想到我金道长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士恩,你说若是遇到从前的那些道友,我该怎么说?”金辉高高的扬起头,一脸肃穆道,“我会告诉他们,今时不同往日,还是不要师兄师弟的乱叫的好,毕竟这雾玄宫,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你就省省吧!”廖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师父是觉得不好介绍你们的身份,才勉强答应给你们一个准弟子的身份,你可别得意忘形了,更不许打着雾玄宫的旗号招摇撞骗,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是是,廖水师姐说的是!”显然,金辉已经以雾玄宫弟子自居了。 到了保州城外,已经是正午时分。柴士恩找了一块树荫下的干净大石,仔细的吹掉上面的尘土,又垫了一块手帕,请易无涯坐下,“师父,我们为何不趁夜而行,这样,也不必让师父您如此劳碌了。” 易无涯笑道,“为师在仙游山上做神仙做的久了,倒是时分羡慕世人的劳碌,偶尔为之,也是一种乐趣。况且,为师还想让你带我们在保州城里转上一转。” “是啊是啊,”廖水早就听说保州城中有不少美味的小吃,一路走来,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开始闹腾了,“我带的干粮不多,一会儿进城咱们去吃点儿好的。”柴士恩道,“这个容易,师姐喜欢吃什么,我就给师姐买什么!” 这时候,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妇人从几人面前经过,她伸出手里捧着的半边破碗,虚弱的说,“几位好心人,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赏口吃的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保州大旱(二) “师父!”青布见那妇人可怜,回头看了一眼廖水。廖水二话没说,摘下身后背着的包袱,把里面能吃的东西一股脑的给了那妇人,妇人立时就要下跪,却被廖水扶住了,“您从哪儿来,家中还有什么人,怎么到了如此地步?”妇人眼睛一红,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本是保州城人,家中有父母丈夫和两个儿子。两年前,保州城大旱,一直旱到了现在。地里别说庄稼,就是野草也长不了几根。唉,你们看着树,树皮都被吃光了!” 柴士恩等人这才发现,他们身旁的大树的树皮和树叶都去了大半,想来是被那些饥饿到了极点的人拿去煮来吃了。妇人接着说,“这也是命啊,从前神子在的时候,保州城风调雨顺,自从他失踪之后,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若我那小闺女还活着,应该也像这个姑娘这么大了吧!” 妇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青布,又摇着头走远了。 “神子?”廖水不解道,“哪里来的神子,竟然能保一城的平安,莫不是她饿糊涂了,乱说吧?”易无涯笑着摇头,“这一段,还是让你柴师弟给你好好说说吧!” 廖水不解的看向柴士恩,正看都他乐的不可开交,“哈哈,哈哈哈,师姐,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廖水被他问的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柴士恩道,“这个神子你见过的啊?” “啊!”廖水一脸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柴师弟,莫非这个神子是你吗?” 此言一出,就连易无涯也笑了起来,柴士恩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多谢,多谢师姐恭维!不过我可不敢自称什么神子,保州城真正的神子,是江咏歌!” “是他?”廖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失望的说,“怎么看他也不像什么神子,不会是假的吧?”柴士恩收敛笑意,正儿八经的对她道,“师姐,不会错,就是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那种绷着脸,假装老成的样子,实在惹人讨厌。一会儿进了城,随随便便就能听到一段他的事迹,不能质疑,不能反驳!” “这么厉害的吗?”廖水还是不能相信,甚至小声咕哝着,“他那个样子,还不如柴师弟你更像神子,要不然金道长也好啊。”柳弘方接口道,“从前我也隐约听说过的,这位神子出生时就天有异象,数次救过保州城百姓。” 易无涯起身,“好啦,耳闻不如亲见,咱们这就进城,亲眼去看看如今的保州城是一番什么景象!” 一行人从城门而入,初看时,似乎和柴士恩记忆中三年前的保州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这里的人各个形容憔悴,沿街乞讨者一个接着一个。街边的店铺零零散散的开着为数不多的几家,和往日热闹的保州城大相径庭。 “三年,短短的三年,怎么会这样!”柴士恩忽然想到家中的爹娘,他们是否也和这里的百姓一样,正在遭受着苦难。这时候,迎面一个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金辉,整个人倒了下去,干裂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说的是,“给我一口水喝吧!” “快把人扶起来!”易无涯于心不忍,对柴士恩道,“去买一杯茶来吧,记得让伙计在里面加一点盐。”柴士恩点头,四下张望一番后,走进了一间茶楼。 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迎了上来,“公子,您要喝茶吗?”柴士恩道,“来一碗茶,加些盐!”伙计高声答应着,“好嘞!”又对柴士恩说,“公子是内行人,这加了盐的茶喝下去更有劲儿!” 不一会儿的功夫,茶端了上来,伙计冲柴士恩一伸手道,“多谢公子,一两银子!” “什么!”柴士恩几乎跳起来,“你这不是抢钱吗,你是用什么水的泡的茶,竟然敢卖一两银子,莫不是你得了失心疯吧?”伙计冲他苦笑,“公子,不是小的要抢钱,实在是这城中水贵。昨日送水的来,还是十两银子一桶,今天就变成了二十两。饶是这样,每天若晚了,就连水也买不到呢。唉,城中原本有几,连年的大旱,如今也只剩下四口了。照这么下去,只怕大家伙都要渴死了!” 柴士恩听的心中一阵难过,丢下一块一两的银子,端着那碗茶走了出去。倒下的男人被扶着坐在了街边的台阶上,柴士恩把茶递过去说,“喝吧,加了盐的!” 那男人浑浊的双目中涌出一道精光,一把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看的众人一阵摇头叹息。柴士恩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面熟,而那人也在不住的打量他。 “鬼哥,你是鬼哥吗?”柴士恩认出,这个男人是带着他去翡翠阁做跑腿的那个鬼哥。这时候鬼哥也认出了他,“你,你是柴士恩?”柴士恩又惊又喜,没想到一进城就遇到了熟人,“是我啊鬼哥,你这是?”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喝了茶,鬼哥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你走之后不久,就传出消息,江家那位神子不见了。自此之后,保州城里是灾祸不断。今天走水明天失窃,又加上连年的干旱,翡翠阁是开不下去了,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就去做了个小买卖。谁想,从去年开始,城中的井就不出水了。你看看,也只有这些水铺茶铺的还能勉强支撑下去,剩下的,唉!” 听到“翡翠阁”三个字,廖水忍不住凑过来问,“柴师弟,他说的翡翠阁是什么地方,是卖翡翠的吗?好家伙,从前你也是个有钱人啊!”金辉闻言咳嗽一声,低声道,“那可不是什么卖翡翠的地方,怎么和你说呢,就是,就是不让姑娘们进的地方!” “不让姑娘进?”廖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不成只让你们男人进?”她忽然想到,这个翡翠阁大概就是那种地方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保州大旱(三) “柴师弟,你,你,你,你无耻!”廖水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柴士恩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师姐,你听我说,那时候我只是在翡翠阁跑腿的,别的什么都没做过啊!不信,鬼哥可以给我证明!” “是啊,姑娘,柴老弟那时候只是替翡翠阁的姑娘们跑跑腿,买买东西而已,他可是个好人呢!”不知道是喝了柴士恩的茶,还是鬼哥从心眼儿里觉得柴士恩这人不错,他说道,“若是要找郎君,就该找他这样的!” 廖水脸上一红,转过头去不说话。易无涯开口道,“这位小哥,不知这城中可还有地方有水的?”鬼哥道,“从前有水的地方比比皆是,如今也只有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有一口井还有水了,不过,那里都有人看守,想要打水是要给银子的。唉,一场大旱,几家欢喜几家愁,寻常百姓家多有渴死饿死的,可有有人借机大发其财。” “你能否带我们过去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易无涯忽然对水井产生了兴趣。柴士恩道,“师父,不如您在这里歇歇,让我去吧!”易无涯摇头,“不,为师一定要亲自去看过才能放心!这位小哥,劳烦你在前面带路吧。” 保州城中多有水井,有的是几家共用,有的是水铺私产,也有的是大户人家自己的。自从两年前开始干旱,这些井就渐渐的开始没水了。起初只是一些比较浅的水井出现了干涸的现象,人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把井再打的更深一些。可是很快,那些深的井也没水了。紧接着,就连河里的水也越来越少,不少鱼虾干死在岸上,这时候人们才发现,除了城中东南西北四个角上的井,其他的井都没水了。 百姓们蜂拥而至,没白天没黑夜的从井里打上清澈甘甜的水来。说来也奇怪,即便是这样,这四口井里的水也丝毫没见少。人们啧啧称奇,都说这四口井里一定住着井龙王,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水冒出来。 可是好景不长,保州城里的恶霸满罡听说了此事,带人将四口井团团围住,不许人随便打水。若想吃水,就要交银子给他。如此一来,那些家中贫困的,便再也吃不上水,而家中还有些银子的,也渐渐的被掏空了。 鬼哥说,“这个满罡,自从霸占了四口井之后,家中那是金山银山的堆着。这还不算,他竟然自以为一步登天,还做起欺男霸女的恶事来。翡翠阁中的几个姑娘都被他撸去,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该死!”柴士恩听的怒意翻涌,忍不住道,“哼,今天就算他满罡的运气到头了!有我在,就不会继续让他横行霸道下去!”鬼哥却说,“柴老弟,莫要说大话。你年轻气盛,不知道厉害。别说是咱们这等升斗小民,就是那江家,也在满罡手里吃过两次亏。幸而江家出了一位神子,满罡不敢太放肆,若是换了我们,恐怕命都不在了!” 听说江家也被满罡欺负了,柴士恩不禁暗暗替这个保州城一霸感到担忧。这两日江咏歌也会赶到保州城,到时候,只怕满罡连求饶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鬼哥带他们到了城南的那口井附近,柴士恩放眼望去,就见一排大树下面,十来个人团团围住那口井,一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另一边,一把太师椅上,一个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秃头男子正把脚踩在一个老人的背上,那老人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满老爷,求您行行好吧,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买水了。孩子她娘就快渴死了,求您赏一口水,救救她!人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满老爷,下辈子我们一家情愿给您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啊!” 满罡把鞋底的泥在老人背上蹭干净,鼻孔朝天不阴不阳的道,“呸!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子不信那些!老子只知道,有银子,你就有水吃,没有银子,趁早给老子滚蛋!” 他一脚把老人踹翻在地,看的柴士恩眼中冒火,即刻就要冲出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却被易无涯拉住了。就听老人苦求道,“满大爷,我们真的是拿不出银子了,您就行行好吧!” 有狗腿子走过来,附在满罡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满罡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忽然起身亲自把老人扶起来,满脸带笑的说,“老人家,没银子,还有别的办法啊!” 老人一愣,就听满罡道,“听说你家中有一个闺女,年芳十六,生的是花容月貌。你若肯把她许配给我,别说一桶水,从今往后,你天天有水喝!” “你,你!”大惊之下,老人身子一歪几乎昏厥过去。满罡却放声大笑,对身边的狗腿子们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了!” 柴士恩再也按捺不住,正要挣脱师父的手冲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蛋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放着,让我来!”他猛的回头,就见不知何时,江咏歌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见到他出现,鬼哥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神子,是神子,神子回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满罡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江咏歌没有迟疑,手中提着月华剑缓步走了过去。在他们身后,易无涯和姜齐并肩站在一处,易无涯道,“就这么让他去了,会不会有些太欺负人了?”姜齐冷哼一声道,“这种人渣,心思歹毒行事蛮横,早就不配为人了!我只是可惜了咏歌的那把剑,说起来,那真是一把好剑啊!” 鬼哥听的一阵惊悚,再转头去看满罡等人,见他们也是一脸的惊诧,毕竟在保州城中,没人不知道江咏歌这个神子。 “你,你!”满罡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江咏歌在他面前站定,“有什么要说的尽早说了,就算是你的遗言!”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保州大旱(四) 年轻时候的满罡,经常听父母提起江咏歌。说的无非是这位神子如何如何善良,如何如何厉害,那时候的满罡对这个神子很是不屑,甚至有些厌烦。自从江咏歌失踪之后,那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就挪开了,如今眼见江咏歌又回来了,满罡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呦,这不是我们保州城人人称颂的大神子吗,这是打哪儿来啊?”满罡重新坐下,翘着二郎腿说,“怎么,你们江家的井也没水了,要在我这里买水吗?咱们可得说好,别人买水,一桶十五两银子,你们江家买,一桶二十两!” 摆明了满罡是在挑衅,江咏歌却不疾不徐的说,“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要多出五两银子?”满罡嘿嘿一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江家家大业大,最是富有,难道还差这五两银子不成?来来来,银子拿来,你就能打水了!” 他伸出一只油腻腻的肥手,一脸讨人嫌的看着江咏歌。江咏歌冷声道,“若是我不肯给呢,又当如何?”满罡心知,江咏歌不是别人,没有那么好糊弄,却不肯轻易服软,“不给,那就不好意思了,江大公子,请回吧,今天,你是喝不上水了!” “啪!”一声脆响,满罡的左脸上立刻多了一个红色的掌印,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满罡面目狰狞,满眼狠毒的对江咏歌道,“你竟然敢打我,也不问问老子是谁,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看你是不想活了!给我上,打伤打残了,都算在老子头上!” 那些狗腿子多是保州城本地人,不少人家中的父母还供奉着江咏歌的长生牌位,所以在面对江咏歌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胆怯,不敢真的和他动手。 满罡看的眼里冒火,忍不住怒吼道,“上啊,都给老子上!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玩意儿,好好想想,是谁养着你们,是谁给你们家水喝,是老子!要是还想在老子手底下干,就给老子上!” 如今在保州城中,有钱已经不算什么了,有水才是最重要的。那些狗腿子和打手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满罡断了他们的水,就会和那位老人家一样,眼睁睁看着家人渴死。几番思量之下,他们还是咬紧牙关,凶神恶煞般的朝江咏歌扑了过来! 人性本就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咏歌不由得在心中哀叹一声,朝那些人一挥手,几道身影高高飞起,却轻轻落下,这时是江咏歌身为神子最后的仁慈! “哎呦!” “我的腰!” “我的腿!” 被打飞的那些人顺势倒了下来,大声哀嚎着。其实他们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想要借此机会不再替满罡对付江咏歌罢了。 “你,你,还有你,上,给老子上!”满罡见江咏歌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就将自己那几个最得力的手下打飞,心中不禁一阵惶恐。他站起来缩到剩下几个人的背后,将他们用力推了出去。这几人眼见同伴被打的躺倒在地上,只剩打滚的份儿,踌躇着不敢上前。江咏歌不愿和他们啰嗦,挥手将他们一同打飞,走到了满罡面前。 “你,你,你别过来,我,我叫人啦!”满罡的眼中是惊恐之色,他连连后退着,一双手不住的在身前挥舞,却仍旧阻止不了江咏歌朝他走过来。 “我来问你,这井究竟是谁的?”江咏歌浑身散发着让人心生惧意的强大的气息,声音冰冷。满罡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我先来的,就是我的,怎么样!”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江咏歌伸手在满罡头顶轻轻一按,这个足有一百八十斤的壮汉只觉得双腿一软,缓缓的弯曲了起来。 要说满罡在保州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声名在外。这并不是因为他的霸道蛮横,也因为他的确有些功夫在身上,寻常七八个人是近不了身的。 但是此时此刻,满罡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软了,尽管他咬紧牙关想要撑住,不在江咏歌面前服软,一双腿却不听使唤起来,终究还是膝盖落地,跪在了江咏歌面前!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江咏歌面前,他满罡就像一个面团,任由对方揉圆捏扁,毫无反抗之力。江咏歌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从几天开始,保州城中有水的四口井,无论谁来打水,都不得拦阻收钱。若是遇到老弱妇孺,你和你的人还要帮他们打水,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巨大的压力让满罡不得不低头服输。江咏歌放开他,扶起一旁的老人说道,“老人家,一会儿就让他打了水,送到您家去。若他不从,你大可以来找我!” “谢谢神子,谢谢神子,真是救命的菩萨啊!”老人躲过一劫,又听说以后打水不收银子,喜极而泣,“我这就回去告诉街坊邻里,让他们都来打水!哎呦,神子回来了,神子回来了!” 鬼哥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像在做梦一样,“柴老弟,我,我没听错吧,这么说,以后我们又有水吃了?”柴士恩笑道,“你看清楚了,那可是人人敬仰的神子,他什么时候骗过人?快回去告诉大家,让大家来打水吧!” “哎,哎,好嘞,我这就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伙去!”鬼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飞也似的往回跑。江咏歌面带微笑的走了回来,廖水不禁重新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难怪当初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器宇不凡!柴师弟,以后你得跟人家学着点儿啊!” 江咏歌笑道,“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还是士恩救了我一命,不然这时候,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姜齐看了他一眼,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江咏歌说,“许久没有回来了,我想回家看看爹娘!”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贵客临门 保州城,江府。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江夫人房中亮着几盏灯火。连年大旱,江咏歌不见踪影,此时的江家早已不复从前的辉煌荣耀。桌上摆着四个小菜,江夫人一脸愁容的对着一碗粳米粥发呆,而在她对面的江老爷,则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 “咯!”江老爷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对一旁的双泉说,“再,再跟老爷我说说你们公子的事,他,他平日都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吃什么,只要你能说的上来的,老爷我,都,都有赏!” “啪”的一声,江老爷将一块儿银子拍在桌上。双泉看着银子,脸上除了苦笑,只有苦笑。自从公子不见之后,江老爷每日借酒浇愁,都会把他叫到一旁,让他仔仔细细的说平日里伺候公子的事。整整三年了,双泉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好几遍,老爷和夫人还是想听。 “老爷,这,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您,您不是都知道了吗?”双泉悄悄收起酒壶,前两天郎中来看过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让江老爷继续喝酒了。 “老爷我,我愿意听!”江老爷鼻子一酸,趴在桌子上大声嚎哭起来,“我这做的是什么爹,我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竟然都不知道!现在想知道了,已经晚了,晚了!” 江夫人听的如剜心一般,也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撞倒什么重物的声响。门开了,管家大汗淋漓的闯了进来。江老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悦,“大胆!怎么,公子不在了,你们一个个的就不守规矩了不成?” “不,不是,老,老爷,夫人,公子,公子他回来了!”管家的嘴角一边耷拉着,一边却翘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江夫人猛的站起身,“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子,公子回来了!”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门口,仿佛说完这句话,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江老爷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胡,胡说,你家公子已经失踪三年了,他,他恐怕,恐怕不会回来了!”江老爷再次大哭起来,哭声震天。 “爹,娘,我回来了!” 忽然,江老爷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十分熟悉,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杯中酒已经喝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喝多了,听错了。双泉,扶老爷我回去睡觉,睡着了,我就能见到儿子了!” “爹,是我,我真的回来了!” 醉眼朦胧间,江老爷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张脸是不是热的,却被江夫人一下撞开,差点儿摔倒。 “歌儿,歌儿!娘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江夫人日日痛哭,几乎哭瞎了眼,但这一次,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江府门口,柴士恩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也有些想家,不知道爹娘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哭。廖水碰了碰他道,“怎么,想家了?”柴士恩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和咏歌不一样,我是因为闯了祸,才从小安庄逃出来的。或许我娘并不希望我回去,唉,总有一日,我会把他们从小安庄接出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时候,江府的大门开了,江咏歌带着一家人迎了出来。看的出,江老爷,江夫人,双泉和管家,都哭过了,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 “爹,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恩师——姜齐!”因为之前的吩咐,江咏歌不敢对父母言明师父的身份,只能如此介绍,“这位是易无涯易师伯,这几位都是易师伯的弟子,廖水师姐,柴士恩柴师弟,金辉金师弟,柳弘方柳师弟,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廖水师姐新收的弟子青布!” 江咏歌每介绍一位,江老爷和江夫人就连忙施礼。在他们眼中,儿子的这些师父、师伯、师姐师弟们各个天人之姿,活像那天上的神仙一样,让他们有些惶恐不安! “师父,这是弟子的爹娘!”江咏歌看着爹娘头上的白发,心中忽然有些酸楚。姜齐微微点头道,“江老爷,江夫人,叨扰了!”江老爷连忙侧身往里让他们,“岂敢岂敢,仙师大驾光临,是我们一家的荣幸!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江咏歌说,“爹娘,师父他们要在咱们家住上几日,还有一些事要问你们。”江老爷点头如小鸡啄米,“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当作上宾一样好好招待,有什么要问的,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片刻之后,江府中燃起点点烛火,仆人们忙碌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美酒佳肴摆上桌,江老爷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坐下。姜齐道,“江老爷,不必拘束,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主人不坐,我们也只能站着了。” “我坐,我坐!”江老爷赶紧在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却不敢坐实了。江咏歌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双泉,“双泉,怎么,见到你家公子回来,不高高兴兴的,怎么哭了起来?你过来,替给我师父师伯和爹娘倒酒!” “是,公子!”双泉连忙擦干眼泪,过来倒酒。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江咏歌提起了大旱之事。江老爷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奇怪,原本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不知道得罪了哪位神灵,忽然就旱了起来。更加奇怪的是,离保州百里之外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这几年,城中不少人家都逃出去了,只剩下不到一半,还在苦苦撑着。好在,咱家的井没有完全干枯,没几日都会涌出一些水来,省着用,也就够了。可怜城中的百姓,没有水吃,只能想办法。听说满罡霸占了城中仅有的几口还有水的井,想要喝水就要从他手里买,一桶水竟然要十五两,作孽啊,作孽!” 第一百九十六章 香懿姑娘(一) 听江老爷提到满罡,柴士恩有意让他高兴高兴,于是抢着对他道,“江老爷说的这个满罡,我们刚才见过了。他呀,被咏歌吓得差点儿尿裤子,已经答应从此以后不在卖水,而且还要帮助老弱妇孺打水,你说,咏歌多有本事!” “真的?”江夫人一听江咏歌见过满罡,立刻紧张起来,“歌儿,让娘看看,你有没有手上?那个满罡可不是什么好人,整个保州城谁不知道他是混混无赖,你何苦与他过不去,咱们家也不需要从他手里买水吃!” “娘,我很好,哪里也没伤到。”江咏歌有些失落的说,“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剑,他就在我面前跪下了!”听到这儿,江老爷高兴的捋着胡须道,“夫人,咱们歌儿是什么人物,那满罡又是什么东西,如何能占到咱们歌儿的便宜!” “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满罡欺辱一位老人家,甚至想要霸占人家的女儿。我实在气不过,就动了手。”江咏歌只说了一半,而没说的那一半是,因为他听到了鬼哥说满罡曾经对江家无理,这才决意让他吃点儿苦头。 “歌儿做的很对!”姜齐开口,“只是,听起来,这大旱似乎不同寻常。”他看了一眼易无涯,就见他也在冲自己微微点头。二人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敢问江老爷,大旱之前,城中可有什么稀奇事,尤其是和女子有关的事发生呢?”易无涯开口问道。江老爷放下筷子,微微眯着眼睛仔细回想,“大旱是在两年多之前的春天,那时候,那时候好像……” 喝了许多酒,江老爷的脑子也不太好用了,他说,“夫人,双泉,你们也帮我一块儿想想,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江夫人想了想说,“若是与女子有关的是,我记得那年歌儿的堂姐嫁人,这算不算?” “应该不是,”易无涯摇头,“这女子大半是从外面来的,在那之前从没有人见过她。” “会不会是她?”双泉忽然冒出一句,江咏歌连忙道,“你说的是谁?”双泉忽然扭捏起来,“公子,这话,这话不好说啊!”他的眼睛瞟向了桌上的廖水和青布。易无涯笑道,“这位小哥有话不妨直说,不碍事的!” “是,是!”双泉得了准话,这才敢说下去,“要说那年从外面来的,我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翡翠阁的香懿姑娘!”话一出口,就被江老爷大声呵斥道,“当着贵客的面,怎么说这么没轻没重的话!” 易无涯摆手道,“无妨,你接着说吧。” 双泉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说,“听说,这香懿姑娘是翡翠阁的老鸨花了重金从外头买来的。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却听不少人说,香懿姑娘不仅貌若西施,且天生就带着一股异香。” “咳咳!”江老爷听的面红耳赤,奈何贵客要听,只能由着双泉继续说下去了。 “翡翠阁因为这位香懿姑娘日进斗金,每日里客人不断,”说到这儿,双泉顿了一下,踌躇道,“怪事儿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翡翠阁来了位香懿姑娘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不管手里有没有银子的男人,挤破了脑袋想要一睹芳容。老鸨十分精明,五两银子,能在楼下远远的看香懿姑娘一眼。十两银子,可以上楼和香懿姑娘聊上几句。五十两银子,能和香懿姑娘喝一杯茶。一百两银子,就能与香懿姑娘手谈一局。若是想要进入香懿姑娘的闺房,至少要五百两银子! 即便老鸨要出了天价,那些被女色迷住了心智的男人还是愿意砸锅卖铁,奉上银子。 起初的半个月,翡翠阁一如往常,老鸨收银子收到手软。可是渐渐的,就有客人发现,只要见过香懿姑娘的,第二天就会不舒服。他们有的头晕脑胀,有的胸口气闷,也有的像染了风寒一般。而最严重的,则是丢了性命! “这不会是巧合吧?”柴士恩道,他在翡翠阁做过事,最是了解里面的勾当,“那些男人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出现这些症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双泉摇头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些人身上出现的症状,和他们花的银子多少有关。花的少的,症状就会轻一些,花的多的,就会重一些。而那位花了两千两银子与香懿姑娘共度一宵的,第二天回到家就咽气了!” “你说的,不会是城西米铺的刘掌柜吧?”江老爷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我听人说,他前一日去了翡翠阁,后一日人就没了。原来他去见了这位香懿姑娘,唉,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真不应该啊!” 话说到这儿,便没有人再继续说下去了。晚饭过后,江咏歌等人送易无涯和姜齐去客房休息。 “歌儿,你觉得双泉说的,可是真的?”姜齐问道。江咏歌说,“双泉自小就跟着我了,他不会说谎的。但我觉得,他说那些人出现的症状和他们花的银子有关,这话不对!” 易无涯看着他,眼中尽是赞赏之意,“那你就说说看,怎么不个不对法。”江咏歌道,“双泉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实则和那些人病症有关的,不是他们花的银子,是因为花了那些银子之后,与香懿姑娘的亲密程度!” “嗯,接着说!”姜齐闭着眼道。江咏歌说,“可以这样说,越是和那位香懿姑娘亲近,他们的病就越重,以至于丢了性命。”易无涯笑着对姜齐道,“你的这位弟子果然不错,有你年轻时的风范。只是,这些都是我们听双泉说的,至于真假,实情究竟如何,还要你们去查证。这样吧,这几日我和你师父就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几个年轻人去把这事弄个明白。” “是,师父!”柴士恩几人本就有此心,听到师父吩咐,也不顾夜色已深,聚在江咏歌的书房中,商量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香懿姑娘(二) “今天咱们见过的那个鬼哥不是说,柴师弟你在翡翠阁替那些姑娘们跑过腿吗,没看出来啊,柴师弟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廖水一坐下来就打趣柴士恩。柴士恩无奈的解释道,“师姐,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那时候我才到保州城,本来想从咏歌身上弄几两银子花花,没想到他一见到我,就把我当成了骗子。我身上那些碎银子,连三天也撑不下去,不找份活做,我就要沦落街头挨饿受冻了。没办法,遇到鬼哥之后,就和他去了翡翠阁!不过我保证,我只跑腿,别的事,什么都没做过!” “谁问你那个了!”廖水道,“既然你和那个鬼哥那么熟,不如我们就从他身上下手,如何?”柴士恩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鬼哥。”江咏歌却等不及了,“不行,夜长梦多,咱们现在就去!” 许久没回保州城,江咏歌再次提着灯笼和柴士恩并肩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感慨道,“不怕你笑话,从前我是绝不敢这样走在街上的。那些姑娘们就会把路围的水泄不通,让我寸步难行。”柴士恩说,“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不知道多少男人羡慕嫉妒的眼里出血。”江咏歌苦笑,“人就是这样,得到了的不知道珍惜,没有得到的还望尘莫及。罢了,你觉得这时候,鬼哥会在什么地方?” “能在哪儿,自然是翡翠阁。”柴士恩说,“其实鬼哥也是个苦命人,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家人,除了翡翠阁,他根本没有地方去。我们去那里,一定能找到他!” 深夜的保州城,变得毫无生气。从前那几条越到晚上约热闹的街道,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连一丝光亮也没有。柴士恩看着那些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店铺,心内感叹,一场大旱,竟然把好好的一座城毁到了如此地步。 “前面就是翡翠阁了!”在柴士恩的记忆中,天黑之后的翡翠阁总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那些浓妆艳抹,美丽至极的姑娘们热情的招呼着来这里消遣的客人,仿佛从不会悲伤痛苦一样。 两人站在翡翠阁紧闭的大门前,一阵夜风吹来,写着“翡翠阁”三个大字的牌匾晃了两下,发出沉重的“吱呀吱呀”的声响。江咏歌见里面黑漆漆的,便上去敲门。连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人答应。柴士恩说,“鬼哥一定在后面,你跟我来!” 他熟门熟路的绕到后门,果然,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盏油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鬼哥躺在一旁的木椅上,肚子微微鼓起。自从江咏歌制伏了满罡,他就去打了好几桶水回来,足足的喝了个饱。听到有脚步声,鬼哥一个哆嗦睁开眼,就看到柴士恩和江咏歌站在自己身边。 “江公子,柴老弟,你们怎么来了?”鬼哥连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搬来两把凳子,又张罗着给他们煮茶。柴士恩道,“鬼哥,你别忙活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这么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那些姑娘们呢?” “咳,都走了!”鬼哥长叹一声说,“一开始,是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再后来,就连水也没了。姑娘们身娇肉贵,都是享受惯了的,怎么受的了这个罪。有些姿色的一早就走了,剩下的那些,也都自己找了门路,最后就连老鸨也收拾收拾走了。你也知道,我没处可去,只好继续留在这儿,好歹也是个窝。” 柴士恩有些伤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鬼哥,听说我走之后,翡翠阁来了一位奇女子,叫做香懿,你可知道?”一听柴士恩提到香懿,鬼哥忽然抖了一下,一些惊慌的说,“你,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见鬼哥反应如此大,柴士恩和江咏歌就知道,他们找对人了。江咏歌问,“对于这位香懿姑娘,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隐瞒。”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人知道的!”鬼哥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似的,也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位香懿姑娘,实在有几件奇事。”鬼哥说道,“第一件,就是香懿姑娘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是老鸨花重金,从别处请来的,而是她自己主动找上门儿来的。” “找上门儿来?”柴士恩从前也听说过,一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卖自身,莫非这位香懿姑娘也是如此吗?鬼哥说,“当时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是我想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开了门,却是一位美貌的女子站在门口。我记得很清楚,和别的姑娘来的时候不一样,香懿穿金戴银,就是她身上那件蜀绣的衣裳,也值不少钱。你们有所不知,那些自卖自身的姑娘,几乎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做这个勾当?” “你和老鸨都没有起疑心吗?”江咏歌觉得,鬼哥见惯了那些走投无路的姑娘,理所当然的会对香懿起疑。鬼哥摇摇头,“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被她的一番说辞迷惑了。” 风雨中,香懿楚楚可怜的说,“妈妈,我本是别处青楼中的花魁。数月前,遇到一位翩翩公子,我们一见倾心,便相约逃走。没想到,躲过了那些如狼似虎的打手,却没逃的过负心汉!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倾心于我,而是看中了我的美色,这才假作一往情深的模样,将我骗出来,实则是要将我卖给一个老色鬼。幸好我灌醉了他,这才有机会躲过一劫。只是,除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我没有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本事。还请妈妈发发慈悲,将我留下。” 鬼哥笑的一脸失落,“你们听,这话说的多么圆满,青楼花魁,和情郎私奔,又遭背叛,这才前来投靠。既能解释她为何通身富贵,和其他姑娘不同,又用美色和技艺打动老鸨,让人怎舍得不把她留下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香懿姑娘(三) “香懿曾经从之前所在的青楼逃走,难道老鸨就不怕她再跑一次,人才两空吗?”江咏歌好奇的问。鬼哥说,“江公子有所不知,青楼里时常会发生姑娘逃跑的事,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这里面,属这种和情郎逃跑又遭背叛的最不用担心。经历过这种事的姑娘大多会自己回来,死心塌地的做一辈子。即便以后会遇到真心相待之人,也不会再相信了!” 柴士恩点点头,“不错,这也是说的通的。鬼哥,你说有好几件奇怪的事,剩下的几件又是什么?” 鬼哥说,“自从香懿姑娘来了不久,翡翠阁里的其他姑娘就时不时的会生病。一开始的那个月,请郎中抓药的钱,就白白花了一百多两。香懿姑娘是翡翠阁的摇钱树,可红花也要有绿叶来衬托,其他姑娘也是很赚钱的。老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副一副的汤药喝下去,姑娘们的病丝毫不见起色。我本来想换一位郎中来看,谁知道老鸨心疼银子,不肯再花那么多钱,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神婆,在翡翠阁里又闹又跳的。你别说,姑娘们的病反而好了起来!” 郎中汤药无用,神婆的到来却起了作用。柴士恩和江咏歌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看来这症结不在病上。鬼哥接着说,“第三件事,就是香懿姑娘来了之后,翡翠阁里养着的那些猫儿狗儿鸟儿,一个接一个的死了,且死状凄惨,很是吓人!” “这?”柴士恩眉头一蹙,“鬼哥,你能详细说说,那些猫狗和鸟的死状怎么吓人吗?”鬼哥缩了缩脖子,似乎觉得有些冷,“它们,它们的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断了,还,还被吸干了血。起初我以为翡翠阁里进了黄鼠狼,足足找了三四天,却什么都没发现。从那之后,翡翠阁里除了人,任何活物都活不过三天!” “鬼哥,那些猫狗死后都被埋在了什么地方,我想看看。”柴士恩说,“如果我没猜错,那根本不是什么黄鼠狼所为。”鬼哥有些害怕的说,“要去你自己去吧,就在东边的那片小树林里。我还放了一块儿大石头做为记号,一找就能找到。” 几件事加在一起,柴士恩和江咏歌认定,这个叫香懿的姑娘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柴士恩对鬼哥说,“我们想去看看香懿姑娘住过的房间,可以吗?” 没想到这一次,鬼哥却不肯帮忙了,他指着楼上的一个房间说,“就是那一间了,你们若想去看,就自己去看吧,我,我给你们点根蜡烛,就不跟你们一块儿上去了!” 鬼哥眼里的恐惧让柴士恩有些担心,“你若觉得这里不妥,明天我可以另外给你安排地方住。”没想到鬼哥却说,“不了,别处我也住不习惯,多谢你了!” 拿来了蜡烛,借着石桌上的油灯点燃,在柴士恩的带领下,江咏歌走上了一段木质的楼梯。因为年久失修,又少了油漆的滋润,楼梯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有些地方还会微微的晃动,让人忍不住放轻脚步,生怕用力太大,会弄坏它。 走到楼梯的尽头,柴士恩摸索着打开一扇门,里面就是翡翠阁的二楼了。这条通道,原本是为了那些被家中夫人来捉奸,不得不落荒而逃的客人准备的,后来姑娘们尝尝用来招呼鬼哥和柴士恩为她们跑腿办事,所以柴士恩很是熟悉。 打开门,一股扑鼻的霉味混杂着残存的脂粉香膏的味道涌了出来,柴士恩想起了许多人。那些如花朵一样美艳的姑娘们都不在了,他甚至还记得她们喜欢吃什么,喜欢用哪家的脂粉。江咏歌在身后推了推他,“发什么愣,走啊!” 蜡烛的火苗左右摆动着,在墙壁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柴士恩低声说,“从前,这里每晚都会表演歌舞。有时候是采莲,有时候是摘月,我就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不得不说,那些姑娘们跳的真好啊,我以为天上的仙女,也就是那样的了!” “你这话要是让廖水师姐听了,只怕又要拧你的耳朵!”江咏歌说,“我很是好奇,你和这位师姐,到底谁的年纪更大一些?”柴士恩咳嗽一声正色道,“她是萝卜不大,长在背儿上了!谁让人家入门比我早呢,叫声师姐,也不吃亏!” 按照鬼哥的指点,柴士恩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房间。站在门口,柴神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那种让人浑身发麻头皮发紧的感觉几乎让他生出转身就走的念头来,而他不知道的是,站在他身旁的江咏歌也有同样的感觉! “吱呀!” 被风吹动的门发出声响,打开了一条门缝。蜡烛的火光从门缝中照了进去,照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柴士恩向前走了半步,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阵更大的风吹来,将门完全吹开了! “咦,呀!” 寒风中,似乎夹杂着女人尖锐的声音,却一闪而逝,让柴士恩觉得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江咏歌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柴士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前站了许久了。 房间迎面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铜镜,烛火摇曳,铜镜光洁的表面时不时的闪过几道人影,可每当柴士恩回头去看的时候,看到的只有自己和江咏歌的身影。 桌上和架子上有几根还没有燃尽的蜡烛,柴士恩一一点燃,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光明驱散了黑暗,这让两个人浮动的心稍稍安定。江咏歌走到梳妆台旁,见梳子发簪和胭脂水粉整齐的摆列着,就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里的每一处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架子上的东西也摆的整整齐齐。只是,柴士恩从这些东西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就像其他姑娘们一样,这位香懿姑娘,也对胭脂水粉一类的小玩意儿情有独钟!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女魃现世 床榻枕边的香气还在,佳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柴士恩细心的查看房间内里每一件物品,大到胆瓶,小到耳挖勺,一件都没有放过,可是结果让他很失望。 “几乎每个姑娘的房间都是这样,”柴士恩有些抓狂的说道,“胭脂水粉,各种首饰,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不说她们,就连廖水师姐的一见喜里,也都是这些东西,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此时江咏歌仍旧站在梳妆台前,“你还记不记得,鬼哥说翡翠阁的姑娘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柴士恩道,“应该是两年前出现大旱之后的一段时间,才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的。”江咏歌说,“也就是说,最晚离开这里的姑娘,也不过走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怎么了?”柴士恩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看这个!”江咏歌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胭脂递了过来,柴士恩接过打开盖子,浓香扑鼻的玫瑰香味呛的他打了个喷嚏,再看里面,嫣红色的膏体已经完全干了。这种干不是那种寻常的干,而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干,干到里面的东西已经成为了粉末! “怎么会这样!”柴士恩心头一动,他放下胭脂,将梳妆台上所有的盒子全部打开看了一遍,然后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现出了兴奋的表情,“其他房间里的胭脂水粉一切如常,许多还能够使用!” “走,我们再去问问鬼哥!”江咏歌拉起他转身下楼。见他们两人去而复返,鬼哥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没事儿吧?”柴士恩道,“我们没事,鬼哥,我想问你,这位香懿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翡翠阁的?” 鬼哥想也没想就说道,“去年七月十五!”江咏歌疑惑道,“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鬼哥说,“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翡翠阁的。按理说,像她那般容貌才情的姑娘,就算不在翡翠阁,换了任何一家青楼楚馆,都会有个好前途。可她偏偏留到了最后。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况且她离开的那天是中元节,我自然会记的清楚一些!” “她离开翡翠阁之后会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柴士恩急于找到她,可鬼哥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总归还是同样的地方,那样的女子,还能如何呢?” 离开翡翠阁前,柴士恩悄悄的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压在油灯下面。江咏歌问,“你为什么对他格外厚待?”柴士恩说,“当初我在保州城举目无亲,若不是他把我带回了翡翠阁,只怕用不多了多少时间,就要沿街乞讨了。我娘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两人回到江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们本来没打算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两位师父,但易无涯已经在等他们了。 “为师方才有些饿了,就让厨房做了馄饨。他们做的实在是太多了,为师一个人吃不完,正好,你们过来一块儿吃!” 一海碗飘着香菜葱花,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柴士恩摸了摸肚子说,“多谢师父,我正好有些饿了!”一大碗分成了三小碗,易无涯问,“你们走了这一趟,结果如何?” 柴士恩和江咏歌的眼里同时涌起了兴奋之色,柴士恩道,“我们去翡翠阁找了鬼哥,他告诉我们,香懿姑娘到了翡翠阁之后,其他姑娘接连生病,且药石无医,却被一个神婆搅闹一通之后,反而好了起来。她们养的猫狗鸟儿也被什么咬断脖子吸干了血而死。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最直接的证据!咏歌,还是你来说吧!” “是这样的,我和士恩发现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仿佛被什么烘烤过一样,全都呈现出了怪异的粉末状。而士恩也到其他的房间探查过,发现除了香懿姑娘住过的房间,其他房间里的胭脂水粉都没有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江咏歌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易无涯。 “女魃!”易无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笑意逐渐在三人面上浮起。江咏歌说,“数万年前,蚩尤与黄帝大战。黄帝派应龙到冀州之野去抗击他。应龙发动滔天洪水围困蚩尤,蚩尤请来风伯、雨师相助。后来,应龙的军队迷失在漫天风雨之中,下落不明。。黄帝听说雷泽里雷神座骑夔牛经常拍打自己的肚子,能发出惊天动地的雷声,就杀了夔牛,用他的皮做成大鼓敲打起来,震破蚩尤的凄风苦雨。之后,黄帝又派了天女魃参战。女魃身穿青衣,在阵前施展神力,风雨迷雾顿时消散,黄帝终于擒杀了蚩尤。应龙和魃建立了奇勋,但也丧失了神力,再也不能回到天上。应龙留在人间的南方,从此南方多水多雨。而女魃留居北方,从此北方多干旱。世人传说,只要女魃出现的地方,就会出现大旱!” “说的不错,”易无涯道,“我和你师父听到保州城毫无预兆的大旱,且是一旱多年,就知道这里出现了女魃。而且现在可以断定,女魃还在保州城中,没有离开。我们须得找出女魃,或是驱逐,或是将她杀死,才能让保州城一方百姓重新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只是,想要引女魃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候,柴士恩想到一件事,“师父,我想,或许有一个办法,能引出女魃。”易无涯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柴士恩道,“大旱两年,城中水井大半干枯,而满罡霸占的四口井,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而且无论怎么吃,里面的水都不见少。若不是井下真的藏着什么井龙王,就是有连女魃都无可奈何的宝贝。若是我们下去将这宝贝取出来,师父你说,女魃会如何?” 第二百章 一顿早饭 次日清晨,柴士恩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的睁开了眼。昨天一夜,江老爷夫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儿子回来了不说,还带了那么多贵客,夫妇二人不知道该如何招待才好。这不,天不亮,他们就起来,吩咐下人准备丰盛的早餐。 八道凉菜,十二道热菜,二十多种面点,十来种汤水和粥,还有零零碎碎的各色小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江老爷还是嫌不够,“哎呀,怎么只有这些?那可是仙师啊,这如何拿的出手!” “爹,你们在做什么?”江咏歌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今天是什么日子,爹,是你的生辰还是娘的生辰?”江老爷白了他一眼,“怎么,离家久了,连爹娘的生辰都不记得了?你爹我的生辰已经过了,你娘的还没到!” “那怎么做了这么多菜,这可是早饭啊!”江咏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靠近江老爷,小声说,“爹,你是不是瞒着娘发了一笔横财,所以连早饭也吃的如此丰盛?” “臭小子,连你爹也敢打趣了!”江老爷笑的开心,儿子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和他说话了,“你小子不和我说,我也知道,你那位师父,还有你那师伯,都不是一般人。我和你娘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款待,才能表达我们的一片心意。这不,就看着准备了这些。你看怎么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江咏歌差点儿说不出话来,“爹,你这哪里是失礼,我觉得有些过了!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一粥一饭,十分简朴,有些时候甚至会辟谷,什么都不吃的。这次就算了,下一顿,千万别再弄这么多了,吃不了多浪费!” 顶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双泉从外面走了进来,“公子,外面来了两个人,说要见你。我看他们穿着打扮不俗,其中一位自称姓高。”江咏歌立刻迎了出去,边走边说,“是高师兄和杨师兄到了!” 大门外,高天禄和杨枫师兄弟两个站在一块儿,惹得从江府门前经过的人纷纷侧目,暗叹这两名青年生的齐整。 “高师兄,杨师兄!”江咏歌带着双泉走出来,“你们可到了,我还在担心你们路上顺不顺利呢。”高天禄道,“路上倒是挺顺利的,只是我听你说过,这保州城里民风淳朴,怎么一杯茶竟然要一两银子,吓的我和杨师弟连忙跑了出来。”杨枫愁眉苦脸的道,“是啊,一杯茶都要一两银子,那一碗面岂不是要十两,吓人,太吓人了!” 江咏歌冲他们苦笑道,“二位师兄快请进来,这都是误会。双泉,快去取一壶茶来,给二位师兄解渴!” 原来高天禄和杨枫并没有与姜齐、江咏歌同行,而是迟了他们一步,刚刚到保州城。一壶凉的温度适宜的茶水下肚,高天禄和杨枫感到一阵轻松。 “保州城中出现女魃,井中多半无水,又有一恶霸从中作梗,这才有了一碗茶一两银子的奇事,让两位师兄见笑了!”江咏歌脸上发烫的解释道。高天禄脸色顿时大变,“竟然有这样的事,师父可知道了?” “易师伯应该已经告诉师父了,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引女魃出来的办法。”江咏歌正要继续往下说,姜齐正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 师兄弟三人起身行礼,姜齐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动声色道,“你们来了,正好,想来时候也差不多了,其他几座山的人也该到了,你们准备一番,咱们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出女魃。” “你呀,还是那个急脾气!”易无涯也走了进来,姜齐冷哼一声道,“不是我心急,而是有些人总是不安分,拼了命的想要出头拔尖。我就是看不惯,这个便宜总不能让他们白白占了去!” “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冲动!”易无涯无奈的摇摇头,“让一让他们,又不会怎么样。”姜齐却说,“让他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就连年纪最小的青布也起来。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易无涯感叹一声,“江老爷费心了!”姜齐却不满的看了江咏歌一眼,“怎么,你家是银子太多了,故意要在我们面前显摆显摆吗?” 江咏歌诚惶诚恐的站起身,“师父,弟子不敢!只是我爹娘心内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款待,才会如此。弟子已经告诫过他们不可如此了,请师父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柴士恩冷眼旁观,总觉得姜齐的性子有些怪,时常不冷不热的,除了对着师父易无涯的时候会难得的有一丝笑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的说出一句让人不舒服的话来。尤其是对着江咏歌的时候,总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是说江咏歌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吗,如果连对他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弟子的日子有多难过。 “坐下,吃饭吧!”姜齐似乎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江咏歌下不来台。就在大家准备继续吃饭的时候,外面的仆人们忽然跑动起来,还不住的大声嚷嚷着什么。柴士恩自告奋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等他回来的时候一脸失落的说,“他们说,方才有一群‘神仙’飞了过去。我也看了一眼,不过是有人御剑而行罢了!” “哼,一定是他们!”姜齐面上露出鄙夷之色,说出的话也更加刻薄,“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出风头,被人称颂!易师兄,你看如何,并非我处处提防他们,而是他们做的过分!不行,这饭不能再吃了,若是被他们抢了先,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不急,不急!”易无涯按住他道,“稍安勿躁,无论咱们当中谁抓住了女魃,对保州城的百姓来说都是好事,何必争来争去的呢?” 第二百零一章 三年重聚 数把飞剑缓缓落地,当先一名蒙面女子清冷高傲的四处看了看,挺拔的鼻孔中冷哼一声,低声道,“又回到这个地方了,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如三年前那般充满令人讨厌的浊气!” 身后一个肚腹圆滚,笑模笑样的男人说道,“师妹好大的火气,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若是火气太大了,会老的快的!” “哎,师妹容貌绝伦,怎么会老,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是吧师妹?”另一个男子走过来,在他的额头之上生着第三只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三人身后各有两名年轻弟子,这群人一出现,立刻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有人小声议论着,“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莫不是神仙吧?是不是神仙来救咱们了,咱们有救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神仙”,人们呼啦一下跪倒一片,对着这些人磕头如捣蒜,“神仙呐,求你们救救我们,下一场大雨吧!” “降雨?呵,这是把我们当成龙王了吗?”三眼仙人不屑的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抬腿就走,“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等等另外两位师兄吧。他们毕竟年纪大了,行动也慢了一些,说不定要晚两天才到!” “你说谁年纪大了!”一声大喝从人群后面传来,姜齐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百里纵横,你好大的胆子!” “这不是姜齐姜师兄吗,许久不见!”百里纵横转过身来,一起看到的还有随着姜齐而来的易无涯,“原来两位师兄早就到了,是我不对了,我在这儿向二位师兄陪个不是!” 百里纵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睁着的两只眼睛里却满是不服和挑衅。肚腹圆滚的男子走了过来,拱手道,“韩离见过二位师兄了,让二位师兄久等了!” 听他这么说,美艳女子又是一声冷哼,“三年之约已到,说说吧,该如何比试,本仙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废话!” “叶师妹,这里还有外人!”易无涯好心提醒,叶弱痕却并不领情,姜齐不耐烦的一挥手,众人只觉得脚下一动,周围的景色顿时大变,再看时已经从保州城中热闹的街道,到了僻静无人之处。 百里纵横心头大惊,咬牙切齿道,“看来姜师兄的瞬移大法更加精进了!”姜齐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多谢夸奖!”易无涯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已经到了,那就互相认识一下吧!” 除了易无涯带了柴士恩等人,姜齐带了江咏歌师兄弟三个之外,韩离带了马屿、何晨,百里纵横带了水晋、任兴洲,叶弱痕也带了两位女弟子,一个叫罗问儿,一个叫汤天薇。 其他人也就罢了,只有罗问儿和汤天薇,有着和她师父如出一辙的高傲。原本廖水见她们都是女子,有心亲近亲近,不料两人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气的廖水低声嘀咕道,“有什么可得意的,都是女子,难不成还比我高贵多少?” 见师父气的鼓着腮帮子,青布蹲下身在地上一抓,然后笑眯眯的走到罗问儿和汤天薇身旁,天真且可爱的道,“两位姐姐生的真好看,这衣服也好好看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两人身上乱摸一气。罗问儿和汤天薇立刻大呼小叫着将青布推开,埋怨道,“哪里跑来的脏小孩,把我的新衣裳都碰脏了!” 廖水见她们竟然叫廖水“脏小孩”,心中不愤,正要找她们两个理论一番,就见青布一个劲儿的冲自己摆手使眼色。之所以廖水会收青布为弟子,一来是因为她救了云松,二来也是因为两人投缘,脾性也像。廖水暗想,或许这个小丫头是故意那么做的,且等一等在发作,说不定还有后招! 果然,片刻之后,罗问儿觉得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她自己看不到,便让汤天薇帮自己看看。不料汤天薇只看了一眼,便大声喊了起来,“毛毛虫,师姐,你脖子上有一只毛毛虫!” 而这时候,罗问儿也看到一只长了满身绒毛的绿色的毛毛虫爬上了汤天薇的头发。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夹杂着廖水和青布的大笑,原来青布见她们惹的师父不快,正好看都地上有两只毛毛虫爬过,立刻捡了起来藏在手心里,借机放在了罗问儿和汤天薇身上。 “你,你们!”罗问儿大觉丢脸,指着廖水道,“你竟然敢对我下手,我师父不会饶过你的,你就等着下跪求饶好了!”廖水双手叉腰,笑的合不拢嘴,“呦,你还当自己是三岁的孩子啊,被人欺负了就找师父帮忙,羞也不羞!况且,是你先对我无礼的,这也算礼尚往里不是吗?”廖水冲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却被易无涯喝止了,“廖水,不得无礼!” “易师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叶无痕不悦的瞪了廖水一眼,对罗问儿道,“不要和这种野丫头一般见识,记住,你是我陆截派的弟子,要分的清自己的身份!” 柴士恩怎么也没想到,五座仙山的掌门聚在一处时竟然是此等情形。那个叶弱痕对师父有看法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之间有过一段若即若离,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可是那个胖成球的韩离和三只眼形似传说中的二郎神的百里纵横,看起来也不像好对付的样子,看来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不要被他们抓住把柄才好。 想到“把柄”这两个字,柴士恩有些心虚的看向了柳弘方。要说把柄,他就是雾玄宫眼下最大的把柄了。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百里纵横也发现了柳弘方的存在,大叫一声“妖孽”,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猛的睁开,射出一道金光,笼罩在柳弘方的身上。再看柳弘方,痛苦的扭曲成一团,宽大的风帽滑落,露出白色的骷髅头!韩离大为惊讶的对易无涯道,“易师兄,你的弟子里,怎么还有这个东西!” 第二百零二章 改邪归正 “百里师弟,住手!”易无涯回身挡住柳弘方,抬手过出,金光消失,柳弘方一头栽倒,柴士恩和金辉连忙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易无涯道,“既然本座已经收了他为弟子,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 “易师兄,你糊涂了吗,他可是……”百里纵横还要分辩,易无涯却打断了他,“本座还没糊涂,且方才的话并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告知你们!” 柴士恩第一次看到师父冷峻威严的模样,心头一凛。果然,百里纵横不敢再说下去。韩离出来打圆场道,“算了算了,既然易师兄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有分寸的。况且我们此来,也是为了三年前的约定,马屿,你过来见过各位师伯师叔和师兄弟们!” 那个叫马屿的青年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色蜡黄,看上去病恹恹的。他深施一礼道,“马屿见过各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弟!”韩离颇有得色道,“当年选了他时,我还有些懊恼,没想到却是上天眷顾。这些年总算没有在他身上白花心思。不知各位师兄师弟们带回去的孩子如何了?” 当下柴士恩,江咏歌,水晋和罗问儿站了出来,加上马屿,正是但年从保州城带走的五个人。易无涯道,“比试之事可以先缓一缓,保州城大旱数年,竟是因为出现了女魃。若本座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容她继续祸害保州百姓!” “易师兄,此等闲事你也要管吗?”叶弱痕似是不悦道,“女魃出现在何处,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若是横加干涉,是否有违天意?”易无涯说,“莫非叶师妹人心看着百姓们受苦难吗?本座还记得,师妹你曾经因为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伤心难过不已。” 仿若是被往事触动,叶弱痕不再说话。百里纵横却道,“不如我们就把寻找女魃也当作比试,看谁能先找到,如何?”众人一拍即合,柴士恩和江咏歌偷笑着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早到一日,知道的比其他人都要多,是占了优势的。又可以二人联手,何愁不能取胜? 当下众人约定,以十二个时辰为限,十二个时辰后,无论是否找到女魃,都要回到这里。 眼见着马屿、何晨、水晋、任兴洲依次离开,而罗问儿和汤天薇就在原地忙活了起来。柴士恩找到江咏歌,低声说,“咱们怎么办?”江咏歌说,“咱们一共有八个人,可以每两人一组,分别到四口水井去寻找机会,探查井底的情况。高师兄可以和杨师兄一起,你那边有金辉和柳弘方,只是廖水师姐带着青布,我有些担心!” “你们不用担心我!”廖水拉着青布的小手走了过来,满脸骄傲的说,“你们方才也看到了吧,我们青布已经能保护师父了呢,多厉害!”柴士恩深知廖水嫉恶如仇,又不知遮掩的性子,有些担心的说,“师姐,毕竟罗问儿和汤天薇是叶师叔带来的,你总要给三分薄面,不好让师父面子上台过不去。” 廖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做什么罗问儿和汤天薇,不高兴的说,“我可是想以礼相待的,是她们先不给我面子,就连青布都看不下去了!柴师弟,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柴士恩说,“我自然是站在师姐这一边的,但这里是保州城,不是雾玄宫,总要收敛一些不是?”江咏歌也帮腔道,“是啊廖水师姐,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何苦与她们计较?” “还是江师弟会说话!”廖水心情转好,“那我就看在江师弟的面子上,不和他们一般见识。青布,我们去西边!” 廖水和青布离开后,高天禄和杨枫走了过来,“江师弟,我们去东边看看。”金辉也拉着有些虚弱的柳弘方走了过来,“那我们就去南边吧。” 方才百里纵横的一击,让柳弘方受了重伤。柴士恩抱歉的说,“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让你失去了金丹,也不会如此。”柳弘方却道,“恩公,你别这么说,这样的事,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已经很好了。”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我看过了,他的三魂七魄并没有受损,还好好的,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金辉说,“我会好好照顾他,一旦有事,即刻就会与你们联络。弘方,我们走吧!” 人们逐渐散去,柴士恩对江咏歌说,“咱们也别愣着了,走,去北边的水井看看!” 自从得知满罡被江咏歌制伏,每一口井边就排起了长长的如龙蛇一般的队伍。人们络绎不绝的朝井边而去,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水桶,有的甚至是一家人都来了。 水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场大旱,竟然让这最普通的水变得珍贵无比。一路上柴士恩和江咏歌看到,人们脸上带着那种急切和渴望,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没有水吃了。 来到北边的水井边,柴士恩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正在忙碌的身影。他撸胳膊挽袖子,在井边一桶接着一桶的打水,正干的起劲儿,光秃秃的大脑袋上不住的有汗珠冒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江咏歌教训过的满罡! “我说是谁,原来是满大……”柴士恩拉长声音,满罡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们,脸上立刻变颜变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立在井边,不知所措的看着柴士恩。 “原来是满大哥!”柴士恩哈哈一笑,过去帮他把装满水的水桶提起来,将水倒进一个小女孩儿拿来的木桶中,“满大哥辛苦,来,我帮你!” 满罡偷偷的瞟了一眼柴士恩身后的江咏歌,见他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心底一沉,慌忙抢过柴士恩手里的水桶,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道,“不了不了,还是我来吧,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第二百零三章 满母教子 各位看官要说了,满罡这么一个横行霸道蛮不讲理的人,怎么被江咏歌教训过一次,就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事情啊,要从他被教训之后,回到家里说起。 满家本来不是什么大户,满罡的爹在他七岁的时候就不在了,只有一个老娘,娘儿俩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是清苦。小时候的满罡常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还说他是没爹的野孩子。起初满罡总是回家和娘哭诉,但看着娘脸上的泪水和无奈,满罡渐渐意识到,想要不被人欺负,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他便开始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渐渐的,竟然成了一霸。满罡的老娘对着儿子哭一阵儿,劝一阵儿,却一点儿用也没有。满罡早已经认定,只有打服那些人,才不会被人欺负。 有一次,满罡应狐朋狗友邀请,到几十里以外的某地去喝酒,只留老娘一人在家。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原本就不好。再被儿子一气,更是虚弱了。这一日,满罡的老娘独自到街上买菜的时候,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街头。 那时候,正巧江咏歌和双泉从旁边经过,立刻将老人家送去了医馆,又是寻医问药,又是安慰照顾,临走时,还留下了一些银子。满罡娘醒来之后,感念江咏歌的善心,从那之后,就在家中供奉了一块长生牌位,上面写着江咏歌的名字。 不久之后,满罡回来了。听说娘大病一场,自责不已。但见娘在家中为那个什么身子立了长生牌位,一股无名火起,和娘吵了起来! “娘,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个什么神子就是个骗子,你说说,这么多年,他都做过什么?”满罡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江咏歌,其实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满罡娘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神子救了你娘的命!过去,在长生牌位前给神子磕头!” 满罡娘越是如此,满罡越是抗拒,一来二去,他对江咏歌几乎是是恨之入骨了。 这一次,满罡被江咏歌教训一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娘。满罡娘早就看不惯儿子做的那些事,几次劝阻都无济于事,也就不再管了。如今听说神子回来,还教训了儿子一顿,竟然拍手称好! “好,好!”满罡娘喜上眉梢,“我管不了你,神子他可管的了你!”满罡争辩道,“娘,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你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没想到满罡娘一巴掌打在满罡脸上,大骂道,“我和你爹一世小心谨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蛋儿子出来!这些年你做的那些恶事,别人当着面不敢说,背后却是戳着我和你爹的脊梁骨,说我们生出你这个祸害来!你若是想要气死我,就继续胡闹,若是还把我当你的娘,就都改了吧!” 这一巴掌,彻底把满罡打醒了。他看着娘满头的白发,一阵愧疚涌上来,“扑通”一声跪倒,抱着娘的腿哭道,“娘,我错了,我都改!” 于是满罡主动到北边的水井来,帮着大家伙打水。起初人们都很害怕,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不敢上前。但在满罡的一再要求下,发现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大家,也就都放心了。 “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好样的!”柴士恩挑起大拇哥称赞道。满罡不好意思的摸秃头,咧嘴笑道,“你可别这么说,从前做了那么多糊涂事,只是略略弥补一下。” 江咏歌的到来,让前来打水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叫着“神子”,说着感激的话语。柴士恩颇为羡慕嫉妒,酸溜溜的说,“神子,神子,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被人前呼后拥着,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咏歌在后脑勺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江咏歌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试想,你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团团围住,即便心里再着急,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悦。我敢保证,以你的脾气,不出三天就会崩溃的!” “那要是换做廖水师姐……”柴士恩和江咏歌对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柴士恩吧满罡叫到一边问道,“你每日都在井边守着,我来问你,你可发现过井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满罡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说,“要说不同寻常,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井里都有那么多水,似乎永远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人们都说,下面一定是住着井龙王,源源不断的吐出水来呢!” 江咏歌听的胃里一阵翻腾,如果真像人们说的那样,那他们每天用来煮茶煲汤的,不就是井龙王的口水了?柴士恩说,“这个不算,还有别的什么吗?” 这一下,满罡为难了,“那时候我整日就盯着收来的那些银子,实在没注意那么多。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他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光秃秃肉乎乎亮晶晶的大脑袋,来来回回的走了三四遍,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前来打水的人群中,有一个曾经是满罡的手下。他站的离几人很近,隐约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见满罡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大着胆子走过来,结结巴巴的说,“老,老大,要说不同寻常的事,我倒想起来一件!” 满罡一听这话,立刻将此人推到柴士恩和江咏歌面前,“他叫张小二,是个再细心不过的人。小二,你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小二看了柴士恩和江咏歌一眼,咽了口口水,这才说道,“其实这事,我也不太拿的准,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天晚上,就在这口井边,老大让我们几个守夜。因为水贵,前来打水的人本来就不多,晚上就更少了。为了给家里省点儿水,每到我守夜的时候,就玩儿了命的多喝一些,水喝多了,尿就多。别人都睡着了,我却觉的憋的慌,就想找个地方放放水!” 第二百零四章 井底放光 那天晚上,乌云密布,遮住了星光月光。城北角的水井在一片密林之中,本就显得有些荒凉,加上不远处的几座孤零零的坟茔,更让张小二心底发毛。他推了推一个同伴,想让那人陪自己一起去,可那人睡的正香,胡乱答应几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小腹里的臌胀感更重了,张小二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他提起一盏快要熄灭的灯笼,去了树林里。 好在,张小二臆想中的妖魔鬼怪都没有出现。他痛痛快快的放完水,一身轻松的转身回来,准备继续守夜。放水的地方和水井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张小二走到一半,手里忽明忽暗的灯笼终于撑不住了,被夜风一吹,冒出一缕白烟就熄灭了。 张小二被吓了一跳,立刻加快脚步往井边走。眼见还剩下四五步的距离就到了,井中忽然冒出一阵炫目的七彩光芒,直冲天际!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满罡听了张小二的话,疑惑道,“说起来我也常常会在晚上到井边转悠转悠,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说的什么从井底照上来的光,别是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欺瞒神子吧!告诉你,要真是这样,我头一个就不能放过你!” “老大,我真没说谎,神子在这儿,我要是说假话,不怕天打雷劈?”张小二唉声叹气道,“方才我也说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这件事回去之后也和我媳妇儿说过一次,她也说是我胡说八道。今天要不是听到神子问,我也不敢这么说。” “这样的事情,你看到过几次?”江咏歌问。张小二伸出一根手指头,“哎呦,就这一次还不够吗?那光倒是五颜六色的好看,只是寻常的蜡烛火把都照不出那样的光来,从井口开始,就像孙猴子手里的金箍棒似的,笔直的照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井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井龙王藏的什么宝贝,我可听说,水晶宫里有一种夜明珠,会在夜里烁烁放光!” 满罡瞪了他一眼,对江咏歌道,“可别听他瞎白活了,这小子肯定是听说书先生说西游记听多了,哪儿有的事儿!”柴士恩却道,“小二,你可还记得看到井里冒光的时候,是夜里什么时候?”张小二想了想道,“三更才过,我隐约听到城里有打更的声音。” “多谢!”江咏歌道过谢,对柴士恩道,“看来我们来对了地方。”柴士恩却说,“只是现在有件棘手的事情,你看来这里打水的人这么多,空怕就算是到了夜里,也不会少多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实在无法动手啊!” 听柴士恩这么说,满罡尽管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却还是拍着胸脯道,“没关系,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江咏歌一愣,随即警惕道,“你要做什么?”满罡咧嘴一笑,“你就放心吧,那些败德行的事,我满罡是不会在做了!” 他大步走到井边,比之前更卖力气的帮着人们打起水来。柴士恩恍然大悟,“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那顿教训没有白费,走,我们也去帮帮他!” 在三个人齐心协力之下,两个时辰之后,排队等着打水的人越来越少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只有稀稀拉拉来打水的人。这时候柴士恩对满罡说,“现在我交给你一件事去办!”满罡擦了一把汗水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吧!” 来这里打水,必定要经过一个岔路口。柴士恩道,“现在你就去路口等着,若是遇到要到这里来打水的,就和他们说这边人太多了,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请他们到另外三口井去。”满罡答应一声,叫上张小二一起走了,井边只剩下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个人。 树林中有风吹来,清爽宜人。柴士恩探头朝井里去看。井沿以下三四尺的地方,就有清凉甘甜的井水微微晃动着。水面之上,映照着柴士恩的影子。 身为男子,柴士恩并不像女子那般喜欢照镜子。此时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影子,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三年的时间,他再也不是小安庄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一心只想娶大胖媳妇儿,生大胖儿子的穷小子了。虽然时至今日,这个心愿还是没有改变,至少从外表看上去,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看什么呢?”江咏歌忽然在后面拍了他一下,柴士恩这才回过神儿来,“没什么,看这井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江咏歌凑过来,也朝里面看了一眼,可这一眼,他却看呆了! 水面之上,有两张脸,一张是他的,而另一张,则不是柴士恩!那人和柴士恩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乍看之下,的确有些相像。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人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英气,而一双眼睛中,则满是怨愤之色! “啊!”江咏歌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几乎扎进井里。一旁的柴士恩连忙扶住他,“咏歌,小心!”江咏歌回头去看,柴士恩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在看井里,不是自己和柴士恩,又是谁呢? “你怎么了?这井不知道有多深,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柴士恩松开他,江咏歌尴尬的咳嗽一声,一件东西从怀里掉了下来! “咚咚!” 几声拨浪鼓的轻响,引得柴士恩低头去看。从江咏歌怀里掉出来的,是一个孩童玩儿的拨浪鼓。他正要取笑江咏歌孩子气,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就见那拨浪鼓忽然动了一下,然后猛的跳了起来,越来越大! 江咏歌无声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柴士恩的眼睛却随着那个拨浪鼓渐渐变大,而越瞪越圆! “喂,喂,江咏歌,你最好先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不然别怪我手里的破海剑翻脸不认人啊!”柴士恩连连后退,而那个只有一条腿一只脚的怪东西,则一跳一跳的朝他逼近! 第二百零五章 盛气凌人 “别,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喊了!”此时此刻的柴士恩活像一个被恶霸逼到墙角的纯真少女,胳膊抱在胸前,满脸的惊恐!他冲江咏歌喊道,“你快管管啊,这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江咏歌在一旁站定,明摆着要看热闹。在柴士恩惊恐的尖叫声中,那个怪物朝他扑了上去,不断发出“咚咚”的声响,似乎在和他说话一般! “啊,救命啊,放开我,不要啊!”柴士恩倒在地上,欲哭无泪。直到这个时候,江咏歌才出声道,“咚咚,不要胡闹了,快起来!”听到他在叫,那个怪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柴士恩,乖巧的回到江咏歌身边。 “喂,你最好和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柴士恩跌了一跤,浑身沾了不少土,他一边拍打着,一边对江咏歌说,“你师父可知道你藏了个怪物在身上?” “咚咚不是怪物!”江咏歌立刻道,“且师父是知道它的存在的。其实咚咚是一只聚灵鼓,这些年我就是靠着它,吸收了不少灵力,你要不要试试?” 柴士恩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可消受不起。不过,你觉不觉得奇怪,从前你到雾玄宫也好,还是昨天回来也罢,这个聚灵鼓都没有出来,而现在……” 他的眼珠转动着,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一种又一种可能。就听江咏歌说,“咚咚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迫不及待的从我怀里跑出来。也好,这井口小且深,我们不便下去,就让咚咚去吧!” “不行不行!”柴士恩觉得不妥,“怎么说它也是一只鼓,这鼓里要是进了水,还能敲响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般,聚灵鼓一跳一跳的来到井边,不等江咏歌吩咐,一头扎了进去! 水花高高溅起,聚灵鼓调皮的从水面上浮了上来。柴士恩凑过去看,聚灵鼓左右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咚咚”声,来证明自己是不怕水的。 “去吧,小心些!”江咏歌站在井边轻声说着,聚灵鼓在水中转了个圈儿,立刻沉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保州城东边的水井边。 高天禄和杨枫遇到了马屿、何晨两个人。 “呦,这不是隐阙门的高师兄吗?”何晨的眼角朝下弯着,看似在笑,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笑意。何晨对马屿说,“马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高师兄,可是隐阙门第一大弟子,你还不敢进过来见礼?” 高天禄的脸色立刻变了变,而在他身旁的杨枫,则仿佛没有听出何晨话里的意思一般,没事人一般四处张望。马屿是个厚道的人,他走到高天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口中道,“马屿见过高师兄!” “哈哈,哈哈哈!”在他身后的何晨忽然大笑起来,“马师兄,你真的是长了个榆木疙瘩的脑袋,我让你行礼,你就真的行礼,也不问问他配不配受你的礼!”马屿见他说话口无遮拦,立刻喝止道,“何师弟,不得无礼!高师兄既是隐阙门的大弟子,又是我们的师兄,该好好尊敬才是,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哼!”何晨没把马屿的话放在心上,“别以为出了隐阙门,别人就不知道了,他空有个大师兄的名头,实则是个窝囊废!”何晨故意加重后三个字,高天禄的脸顿时变的难看起来! “胡闹!”马屿生气的对何晨说,“立刻向高师兄道歉,不然我必定会去师父那里告你不敬师兄!”而何晨的态度却格外的坚决,他甚至鄙夷的对马屿说,“别以为你比我进门早了几天,就真的是师兄了,若不是师父护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何晨拂袖而去,马屿惭愧的低下头,走到高天禄面前,尽管心中有气,却不得不看在同门一场的面子上,替何晨遮掩道,“高师兄,何师弟平日里就是这样,其实并没有恶意的,我在这儿替他给你陪个不是,高师兄,对不住了!” 在隐阙门时,高天禄受到的嘲讽排挤,常常比这要厉害的多。片刻之后,他就已经神色如常,坦然的对马屿道,“马师弟客气了,无妨,无妨!”他的强自忍让落在马屿眼中,却是一派大家风范,让马屿更加敬佩起来! “高师兄,杨师兄,不知道你们想从何处查起?”马屿见何晨不知去了何处,便想与高天禄、杨枫一道。高天禄说,“近百年来,女魃从未出现,不知这一次,究竟是为何。但我知道,女魃最怕黑狗血,所以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杨枫打断了,“不妥!虽然女魃惧怕黑狗血,但这保州城偌大的地方,想要用黑狗血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她逼出来,恐怕是来不及的。况且,如果那么做,不知道要多少条黑狗的血才够。” “杨师弟说的是,那依你的意思?”高天禄在杨枫面前很快就退缩了,这让马屿觉得好生奇怪,如果此办法行不通,高天禄为什么要说呢? 杨枫道,“女魃出现,附近必定大旱。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何这四口水井在大旱数年的情况下依然有水?我听说,被毒蛇咬伤,十步之内必有解药。相同的道理,这水井的附近,一定有女魃害怕的东西!” 前来打水的百姓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杨枫看的直皱眉,“这么多人在此,乱哄哄闹呼呼的,我们怎么安心寻找?”他刚说完,已经御剑而起,凌空飞到那些百姓头上去了! “杨师弟!”高天禄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面的男女老少听着,我乃隐阙门弟子杨枫,此来是为了替你们出去女魃,让保州城不再大旱!”杨枫一开口,高天禄和马屿就知道事情不妙,只听他继续说道,“现在请你们尽快离开此地,不要妨碍我们办事!” 第二百零六章 肆意凌辱 下面的百姓先是被杨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又听他说不让继续打水,顿时着急起来。在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因为拿不出一桶水要的十五两银子,全家人已经渴了许久了。好不容易听说神子回来,城中的水井打水不要钱了,欢欣雀跃的来这里打水,却成了一场空欢喜,忍不住叫了起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家中老父老母已经快要渴死了,为什么不让我们打水,难道你要渴死他们吗?” “就是,我小儿子已经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却让我不要打水!” “因为没有水,我媳妇儿的药没发熬,在这么下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一尸两命啊!” 一声接着一声的怨愤之语响起,杨枫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在他心中,这些人的命不过是草芥一般,比起这场比试的胜负,无足轻重。况且他以为,反正已经渴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时间了。 “哼,一群愚昧无知的升斗小民!”杨枫趾高气扬的看着脚下那群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们,“你们可分的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眼下只为了区区一桶水,就要错过抓住女魃的大好机会。我看你们还是受的苦不够多,活该!” 他的一番话终于惹得百姓们愤怒了,他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土块,用尽全力朝杨枫砸去。尽管他们并没有什么准头,但是一旦扔上去的石子土块多了,总有一亮块儿能够打中! “你们,你们,不可理喻!”杨枫被砸中了脚踝和小腿,一时间气的面色发红,这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扔上来的一块儿石头精准无比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来! 杨枫伸手一摸,竟然疼的厉害。他眼中立时有一抹杀意闪过,“好蠢材,你找死!”下面的高天禄和马屿看到这一幕,心知杨枫动了杀机。此处百姓众多,众目睽睽之下,杨枫已经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若是伤了那那孩儿或是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他,只怕群情激愤,就连他们也无法脱身,还会带累师父和隐阙门的名声。 当下高天禄遇见而起,挡住了正要俯冲下来的杨枫。杨枫虽然没有像其他同门师兄弟那样,敢在明面儿上与高天禄过不去,但实则在心中,也是没有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的。眼见高天禄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杨枫冷声道,“高师兄,请你闪开,今天我一定要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可!” 见杨枫发怒,丢石块儿的男孩儿也有些害怕了。只是最后的那点尊严让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丝毫不肯退缩。 “杨师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高天禄不愿和他争吵,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不料杨枫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刺耳难听,“给你面子?莫非大师兄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有面子吗?” 高天禄一怔,“你!”杨枫肆无忌惮的道,“从前我对你恭敬,是因为我觉得已经有那么多人欺负你,实在不必我再出手。现在看来,是我太心慈了。你现在最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若是我不让呢?”当中如此多人的面,尤其下面还有马屿这个半月洞的师弟,就算高天禄是个面人儿,也生出几分气性来了。杨枫冷笑,“那就休怪我这个做师弟的不敬师兄,你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杨枫一掌打在高天禄的胸口。这一掌他足足用了六分的灵力,以为会将高天禄从剑上打落,没想到,高天禄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两下,没有丝毫要落下的意思! “你?”杨枫愣住了。隐阙门中盛传,高天禄虽是入门最早的弟子,却天资愚钝,不是可造之材,这才会被师父忽略。而在其他同门欺负高天禄的时候,也不见他如何还手,任由他们出手。好几次,高天禄的脸上身上都带了伤,于是这般的猜测渐渐被坐实,而杨枫也当了真。 “果然是大师兄,深藏不漏啊!”杨枫觉得自己被高天禄戏耍了,心中的那点怒火更盛,他几乎是在怒吼,“你竟然骗了所有人,骗了我们所有人!” 半空之中,隐匿在树枝上的鸟儿呼啦啦的飞了起来,几乎遮住了半边天。杨枫周身似有一圈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他双目中满怒色的对高天禄道,“那我今天就来好好教教你,不要骗人!” 此时此刻,就连马屿也觉得事情不对了。他高声好到,“高师兄,杨师兄,你们快下来吧,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啊!高师兄,你快回来啊!” 只是此刻的高天禄也感觉到了无比的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落在杨枫眼里,竟然变成了欺骗。 “杨师弟,我何曾欺骗过你们什么?是你们,对我冷嘲热讽肆意凌辱穷追不舍,我从来都是默默承受着,难道你们还不满意吗?”高天禄不知道为什么,多年来的委屈竟然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拳头,那些痛苦和挣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像是无数只长着獠牙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呵,别以为做的隐秘,别人就都不知道了!”杨枫满脸不屑,厌恶无比的对高天禄说,“在隐阙门,你整日里做出一副任人欺凌的软弱模样,谁知道却是心思歹毒,一转脸就到师父跟前告状。那些欺负过你或者和你开玩笑的师兄弟们,哪个没被师父斥责过,他们当中甚至有些人,就是因为被你告了黑状,被师父重重的责罚!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想,先装出软弱来被人欺负,然后再去师父面前告状,让师父亲自责罚他们,会罚的更重。说,你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第二百零七章 乱了心智 “原来,你们竟然是这样看我的?”高天禄仰天大笑,“我高天禄行的端走的正,不怕你们在背后猜忌!我敢对天发誓,从未在师父面前说过他们半个不字,可你去问问他们,他们敢摸着良心说,欺负我,并非因为他们心存恶念,只是想个我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吗?” 杨枫自然是不敢的,因为他知道,那些欺负高天禄的师兄弟们,多半是一事无成,常常被别人欺负,却又无力还手的人。他们把心中来自于别出的那点怨气全都发泄在了高天禄身上,实在是不应该的。可是此刻杨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中他的那个人该死,而欺骗了他的高天禄也同样该死! 看到两人身上冒出的带着杀意的灵力时,马屿慌了,他大声喊着,“大家快跑,快跑啊!”一边御剑而起,横在高天禄和杨枫中间,企图阻止他们! “走开!” 高天禄和杨枫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两人一起出手,两股势如破竹带着三分残暴七分杀气的灵力朝马屿打了过去。若是他被击中,只怕性命不保! “孽障,住手!”就在这时候,一个深厚有力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落入别人耳中也还罢了,高天禄和杨枫听到,身躯猛的一震,眼中的杀意立时褪去,两人同时收回掌力,而横在他们之间的马屿也黑色的袍子一裹,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师父!” “师父!” 高天禄和杨枫耷拉着脑袋在此人面前跪倒,这时候马屿才看清楚,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姜齐! “姜师伯!”马屿连忙在二人身旁一同跪倒,说不出为什么,在几位师叔师伯中,马屿只对这位姜师伯有些害怕。 “没用的东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着了人家的道,竟然自相残杀起来!”姜齐满脸怒意,高天禄和杨枫头也不敢抬。他们回想着方才的事,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高天禄本是最懂得隐忍之人,在隐阙门多年,无论面对怎样的嘲讽和凌辱,他都能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也是江咏歌为何敬佩他之处。而杨枫虽然没有在高天禄被人欺负时出手相助,但也从未助纣为虐,甚至私下里,他也规劝过那些师兄弟,不要如此对待高天理。可是今天,他却做了一回自己最不愿做的事,甚至还想杀了高天禄,实在与他平日的性子完全不像! “哼,你们就跪在这儿好好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即便当着许多人的面,姜齐也没有轻易饶过两人。他对马屿招招手,马屿战战兢兢的起身走了过去,姜齐道,“方才杨枫口出狂言,实在不该。只是本尊这做师父的,也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所以本尊想……” 在一个晚辈面前,姜齐不知道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说。好在马屿福至心灵,立刻就明白了姜齐的意思,“姜师伯放心,我明白了!”他转身走到还未离开的百姓们中间,清了清嗓子说,“方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两位师兄为了除去女魃之事,连日来劳心劳力,又为城中百姓没水吃而焦急万分,心中自然是有些火气的。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太中听了!我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对不住了!” 在场的百姓早就被高天禄和杨枫吓坏了,见马屿过来道歉,谁还敢多说什么。方才用石子打中杨枫的那个男孩儿,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十分后怕,一溜烟儿的跑没了踪影。 有人说,“咳,都是我们的不是了。几位仙长都是为大家好,我们不能如此不知好歹。不如这样,家中若真有人急等水喝的,就打上一桶,不着急的,就先回去,等明日再来,大家说如何?”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回应。其中不少人纷纷调转方向,回家去了。还有一些不死心的,想着换一口井去看看,也离开了。那些家中有人急等喝水的也不敢啰嗦,或是一桶,或是半桶,打了水后匆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没人了。 “你们可想好了?”姜齐阴沉着脸说。高天禄在地上磕个头道,“师父,都是我的错!身为师兄,我不该和杨师弟置气,更不应该想要与他动手。”杨枫羞愧的几乎把头扎进地里,“师父,不是高师兄的错,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趾高气扬的说话,更不该,不该那般说师兄。真是糊涂油蒙了心,我,我错了!” “本尊没有想到,亲自选中且悉心培养的弟子,竟然忽然猜忌到如此地步!”姜齐长叹一声道,“今日本尊可以指天对地的说一句,高天禄从未在本尊面前说过你们一句坏话,甚至还在本尊想要重重处罚那些欺辱他的人时苦苦求情。本尊还记得,有一次,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让本尊不要将欺辱他的人赶出师门!” 姜齐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看的出,他在极力压抑着心底的痛苦,“没想到,他的一再忍让,竟然换来了你们的猜忌,你们不该啊!” “师父,别说了!”高天禄鼻子发酸,“我是大师兄你,他们就如同我的弟弟妹妹一般,哪里有兄长真的和弟妹置气的?况且他们还小,以后都会明白的!” “高师兄,我错了!”杨枫再也忍不住,转身对着高天禄道,“是我混蛋,是我不通情理,是我误会了你!”他左右开弓的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高天禄连忙按住他的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算了,今天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姜齐的眸子里忽然有一束寒光射出,“哼,你们也是受到了女魃的影响,才会乱了神智,做出此等事来!”高天禄一愣,“师父,您的意思是,女魃就在附近吗?”姜齐冷笑道,“只怕是她看的见我们,而我们看不见她!” 第二百零八章 多了东西 在同来的众位师兄弟中,女弟子只有三位,除了廖水,便是叶弱痕的两位弟子,罗问儿和汤天薇了。五座仙山之中,独独陆截派只收女弟子,且在她们眼中,男子都是无情无义之辈,根本不放在眼里。就连其他门派的女弟子,也是比不上她们的。所以从一见面开始,罗问儿和汤天薇两个人就一副冷冰冰,谁都瞧不起的模样。 “师父,我们一定会第一个找到女魃,将那些臭男人远远甩在身后的!”罗问儿将手中折成同样长短的树枝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在地上,愤愤不平的说,“可恨那个廖水,和她带来的那个青布一样讨厌,竟然敢在我们身上放毛毛虫,岂有此理!师父,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平日里叶弱痕对这个弟子十分疼爱,罗问儿到陆截派三年,叶弱痕甚至没有大声斥责过她。但近日,叶弱痕忍不住沉下脸来对她道,“被人也就罢了,廖水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性子虽然有些急,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且今日,是廖水主动过来与你说话,你为什么非要摆出一张冷脸来给她看?要我说,不过是用毛毛虫恶作剧罢了,算不得什么!” “师父!”罗问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您,您怎么帮着她来说我啊,师父,你是不是不疼我了?”她一丢手里的树枝,立刻捂着脸大哭起来。叶弱痕只觉得一股怒火窜上来,忍不住大声道,“哭什么哭,这里是什么地方,怎能由着你胡闹?” 汤天薇见师父真的动了气,连忙去拉罗问儿,“师姐,你就别哭了。那个廖水固然不对,可这里也不是独有我们陆截派一家,咱们也要顾着点儿师父的面子不是?你看那些师伯们带来的师兄师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若一开始就把他们都得罪了,他们嘴上虽然什么都不说,却在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让你输了这场比试,那可怎么才好?” 听了汤天薇的一番话,叶弱痕不禁暗想,比起罗问儿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实在对汤天薇这种喜欢拐弯抹角,专门拿人弱点说话的弟子喜欢不起来。她就是看准了罗问儿争强好胜的性子,才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罗问儿立刻停止了哭泣,一脸惊恐的说,“那怎么办,我已经得罪了那个廖水了!糟糕,她会不会暗地里害我啊,师父,我该怎么办呀?” 说着,罗问儿又要哭。叶弱痕无奈的摇摇头,“放心吧,廖水不是那样的人,她有什么仇,当面就报了。既然她那个小弟子在你们身上放了毛毛虫,以后也不会再计较的。只是,为师看着那个孩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想到青布的样子,汤天薇抿嘴一笑。罗问儿却有些嫉妒的说,“小小年纪,就生了一副狐媚样子。师父,你没看到,其他那些师兄师弟看她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的。”叶弱痕道,“行了,赶紧把正事办好。为师让你们摆的阵法丝毫不能马虎,每一处都要做到牢固。绝不能让女魃逃走,知道了吗?”罗问儿和汤天薇答应一声,继续忙碌起来。 好不容易离开仙游山,廖水就像出了笼的鸟儿一样,拉着青布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早就把找女魃的事忘在了脑后。尽管因为连年的大旱,地上就连野草都稀稀疏疏的,可其中还会偶尔开出一两朵颜色鲜艳的小花来。廖水将那些野花收集起来,编成花环带在青布的头上,满意的说,“我们青布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不,师父才漂亮!”青布非常认真的说,廖水笑着在她脸上捏了捏说,“小小年纪嘴就这么甜,太招人喜欢了可怎么办?”青布却说,“我才不是嘴甜呢,每次云师伯看到师父的时候,脸都会微微发红,一定是因为师父太漂亮了,云师伯害羞你!” “哎呀!”廖水被青布说中心事,脸顿时就红了。临行前,云松来找她时,送给了她一个镯子。这是云师兄第一次送她东西。廖水悄悄问云松为什么送这个给自己,云松却红着脸走开了。 “师父,以后你若和云师伯成了亲,我该如何称呼他呢?”青布似懂非懂的看着廖水,廖水忍不住笑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青布想了想,“我们说好的,不能告诉师父!”廖水却说,“你想想,是师父大还是那个人大?”青布的小脸儿皱了一下,“那好吧,是柴师叔这么和我说的!” “柴士恩!”廖水咬牙切齿的说,“就知道是你,你竟敢教坏我徒弟,看回去后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候,迎面有一群打了水的妇人和孩子走了过来。他们见青布雨雪可爱,忍不住过来搭话。 “大妹子,这是你的孩子?年纪轻轻的,看不出孩子都这么大了!”一个妇人笑着对廖水说。廖水连忙道,“不是的,我是她师父。” “哦,是师父啊,小妹妹,你都和师父学什么呀?”妇人们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几个孩子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时候,青布忽然觉得手里一动,多了什么东西。她面上不露任何声色,趁着廖水转身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装进了口袋。 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妇人和孩子就走了。廖水对青布说,“走吧,我们到井边去看看,只是我想不出能看出什么,女魃就算是再傻,也不会大白天的站在那儿让我们抓吧。算了,总要去看一眼才放心的!” 青布听着师父唠唠叨叨,一颗心却乱了起来。这两年之中,她已经把雾玄宫当作了第二个家。幼时那点残存的记忆在梦中慢慢模糊,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为何到雾玄宫来的。可是今日,当她发现手中多了东西的一霎那,青布知道,自己的童年要结束了! 第二百零九章 误入迷林 和马屿争吵几句,何晨气呼呼的走了。他本就看不惯马屿那种老好人的样子,又羞于同高天禄一道。在他心中,除了师父,没有什么人能比的上他。就连这次要找的女魃,何晨觉得无非是一个灵力稍稍高些的怪物罢了,根本不值得这么多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寻找。他自顾自的咕哝着,“我非要一个人把那什么女魃找出来,打她个四脚朝天,让你们看看我的能耐!” 何晨嘴上说的厉害,却忘了自己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不辨方向。尤其是在这种树林密布的地方,每一棵树长的都差不多,他在里面走了许久,还是没能分的清东南西北。 “该死的,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何晨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想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就是因为走进了这片该死的树林里。若不是如此,早就已经找到女魃了! 在相同的地方来回打转,其实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何晨已经吃不消了。他喘着粗气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歇脚,这里树木之间的距离窄小,想要御剑有些困难,若没有人带他走出去,只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了。 “喂,有人吗?”何晨不抱任何希望的叫了起来。他并没有奢望会有人回答自己,或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这个糊涂虫,何晨竟然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的声音,“你是谁,你是在叫我吗?” 那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可以绕梁三日,何晨立刻打起精神,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高声道,“敢问这位姑娘,你在哪里啊?我不是本地人,偶然路过此处,竟困在了树林当中,不知姑娘是否可以指点一二,我该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一阵香风飘过,何晨猛的回头,就见一位容色倾城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后,“公子,你是迷路了吗?”让一个十分自负之人承认自己迷路,绝对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可是在这位女子面前,何晨红着脸点点头,“惭愧惭愧,我的确是迷路了。” 女子说,“公子不必不好意思,此处叫做迷踪拎,就算是住在附近的人,十次里也有三四次会迷路。公子不是本地人,迷路也不稀奇。只是不知道公子要去什么地方,小女子也好替公子引路!” 闻着女子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气,看着她如花似水的容貌,何晨只觉得心神摇曳,意马心猿,不能自已,“姑娘,保州大旱,都是因为女魃作祟。我正要去寻女魃,将她除掉,解了保州百姓之困!” 女子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公子果然是心系百姓,有天下之大义,小女子真心敬服!只是公子要找的女魃究竟在何处,小女子实在不知。不过,我愿意与公子同行,找到女魃除之而后快。只是不知,公子是否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何晨的眼里心里都是眼前的女子,他殷勤道,“那就请姑娘先带我离开这片树林吧!” 女子款动金莲,在前面带路。何晨没话找话的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曾婚嫁,女子一一做答。两人你问我答,在树林中来回穿梭。如果此时何晨能剩下一丝的清醒,就会发现这个自称香懿的女子正带着他一圈又一圈的在树林里转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有走出去! “香,香懿姑娘,等,等等!”何晨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那姑娘道,“这片树林到底有多大,怎么走到了天黑,咱们还在里面,没有走出去啊?” 香懿姑娘回转身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公子,小女子爱慕公子年少,实在不舍得和你分开,所以故意在林中绕圈,不肯带公子出去。公子,你会怪我吗?” 说这话时,香懿眼中似乎还有点点泪珠闪动,看的何晨一阵心痛,“怎么会呢,能得香懿姑娘厚爱,实在是我的荣幸。只是,只是走了一天,我肚腹中早就空空如也,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 “原来公子是饿了,”香懿姑娘浅笑盈盈,“这个好办,我家就在附近,若是公子不嫌弃,还请到寒舍坐坐。”被人家姑娘邀请回家,何晨自然欣喜若狂,“那就打扰了!”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一座两进的宅子就出现在了何晨面前。他疑惑道,“香懿姑娘,我们方才似乎也从这里走过,我怎么没看到这座宅子?”香懿姑娘上前推开门,迎面一座假山上有水潺潺流下,“一定是公子你总盯着人家看,没有注意到罢了!公子请进,这里就是我家了!” 何晨迈步走进去,经过假山时,他不经意的伸手去触碰从假山上流下的水。触手之下并没有那种清凉湿润的感觉,而是干燥的温热的。他正在疑惑,香懿姑娘已经在叫他了,“公子请这边来,我为公子准备酒菜!” 唇边的微笑让何晨意醉心迷,一盏茶的功夫,满桌的酒菜就摆了上来。何晨举杯,“今日多谢姑娘照拂,我先干为敬!”白玉制成的酒杯中,美酒有着琥珀一般的颜色。酒水甘甜,何晨一连喝了三杯,醉意涌了上来,他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在旋转,就连香懿姑娘,也跟着转了起来! 柴士恩和江咏歌在井边等了许久,都不见聚灵鼓从井底上来。柴士恩有些担心的说,“不会有事吧,要不要我下去看看?”江咏歌说,“别着急,我们可以再等等。聚灵鼓不是凡物,绝不会出事的。” 水面一如既往的平静,江咏歌几次偷偷看向井中,却再也没有看到之前的异象。他犹豫了良久,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柴士恩,“方才我在井中看到,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个脸不是你的,而是另一个人的!”柴士恩笑道,“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这里只有你和我,哪里还有其他人了!” 第二百一十章 父子连心 柴士恩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偷偷的看向了井口里。水面被风吹动,泛起粼粼波光,他看到,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江咏歌背对着井口,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他暗暗的松了口气,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到,就在他和江咏歌的身影旁,忽然出现了十几张陌生的人脸。那些人面色青白,眼珠里没有瞳孔,死气沉沉,根本不是活人! “小心!”柴士恩一把拉开江咏歌,心有余悸的说道,“看来你没看错,这井里真的有问题!”江咏歌见他神色慌张,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柴士恩说,“我看到了好多张苍白的死人脸,实在太可怕了!在聚灵鼓上来之前,咱们还是不要靠近井口,以防不测!” 两人退后几步,又等了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井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聚灵鼓从水里蹿了出来!江咏歌伸手接住它,急切的问道,“咚咚,你在井下可发现什么了?” 聚灵鼓“咚咚咚”的响了起来,似乎在向江咏歌诉说着在井下的见闻。江咏歌不断的点着头,柴士恩却是一句都没有听懂。他问江咏歌,“你们两个叽里咕噜的说什么,你不会是有什么天赋异禀,连一只鼓的话也听的懂吧?” 江咏歌回头道,“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起初我也不太明白咚咚的意思。后来渐渐的揣摩猜测,就慢慢的明白了。咚咚的灵智没有完全开化,所以还不能口吐人言。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像你我一样开口说话了。” “好吧,祝你成功!”柴士恩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我想知道,它到底在井里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那些死人的脸又是怎么回事儿?” 江咏歌道,“咚咚说,它在下面只看到了一具女人尸身。虽然浸泡在水中,却丝毫没有腐坏,栩栩如生。”柴士恩皱眉,“怪了,井里有死尸,按理说早就臭气熏天了。哎呀,那些人喝了这口井的水,不会生病吧?” “应该不会,”江咏歌说,“毕竟他们已经喝了许久,也没出事,想来无碍的。只是咚咚无法说清楚那个女人的相貌,这就有些为难了。” 话音未落,聚灵鼓竟然用鼓柄在地上一笔一划的画了起来。柴士恩拍手笑道,“果然不是凡物,竟然能听明白你的意思。”片刻之后,地上出现了一张美艳的女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柴士恩看过之后想到了一个人。不等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江咏歌已经开口了,“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香懿姑娘?” “你也这么想?”柴士恩有些惊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两人都没有见过香懿姑娘本人,不能确定井下的女尸是不是她。不如这样,我这就回翡翠阁一趟,把鬼哥请来,现在也只有他见过香懿姑娘了!”两人一拍即合,江咏歌留在原地,柴士恩御剑去接鬼哥。 趴在桌上的何晨觉得自己睡了许久,头昏昏沉沉的,眼皮也重的睁不开。这时候,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他,“何晨,何晨,快醒醒!”何晨想要回应那个声音,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另一边,韩离焦急的来回走着,易无涯道,“韩师弟,不要着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韩离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易师兄,我已经感觉不到何晨的任何消息了,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不会!”易无涯决绝的打断了他,“来此之前我已经卜过一卦了,孩子们都会平平安安的。”韩离的肚子都跟着颤抖了两下,终究还是重新坐下,“女魃现世,是大灾之象。我如此着急,也是因为担心而已。易师兄,这一次,我们已经多久没回去了,我担心会被发下,你说……” “韩师弟!”易无涯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寒意,“既然我们决定做这件事,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除了咬紧牙关一路向前,没有别的选择。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有着诸多担心和不安。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想要退出是来不及了。” “唉!”韩离重重的叹了口气,“易师兄,我真是悔不当初啊!”易无涯却说,“韩师弟,你不能得了好处,又想不付出。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得到了必定有所失去,只是你如何选择罢了。今日我在你面前说一句掏心的话,即便当初你不同意,也必定会被我与其他人强迫选择这条路!” 韩离一怔,忽然如梦呓般说道,“是啊,即便我不同意,你们也有办法让我同意。何况,那时候我已经被利欲熏心,决议要走这条路了。易师兄,这么多年,我一心想要回头。可是我心里明白,从踏出第一步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过易师兄,我想请你帮个忙,如论如何,一定要救救何晨,他,他,他……” 后面的话,韩离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但想到此刻何晨生死未卜,韩离一咬牙,终究说了出来,“他是我的儿子啊!”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易无涯震惊无比的看向韩离,“韩师弟,你,你糊涂!你可知道,这件事若被别人知道了,不止何晨,就连你的性命也不保!” “所以,我不敢告诉别人,只敢告诉易师兄你。”韩离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像一团肥肉般瘫软的坐了下来,“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弟子来找我告状,甚至在暗地里埋怨我这个做师父的如何如何偏心,对何晨格外厚待。这个孩子也是被我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本来这次我并没有打算带他一起来,谁料他百般哀求,我于心不忍,又怕我不在,他会胡闹,考虑再三之后就带上了他。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要是早知如此,我是断断不会带他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互为交换 手腕和脚腕传来的疼痛让何晨终于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周围哪里还有什么两进的大宅子和美貌的香懿姑娘,分明还在那片迷踪林了,且只有他一个人! “有人吗,香懿姑娘,有人吗?”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一瞬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晨从大笑变成苦笑,在心里暗骂自己,“何晨啊何晨,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里来的美貌女子,哪里来的大宅子和酒菜,聊斋没有看过吗?” 只是此时醒悟为时已晚,何晨知道自己只能想办法自救。他才试着动了一下,就再次失去了知觉。 柴士恩的脚程极快,没让江咏歌等多久,就带着鬼哥回来了。从破海剑上下来,鬼哥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一弯腰,大口的吐了起来。柴士恩在他背上拍了拍,鬼哥翻江倒海的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这才有些恐惧的看向柴士恩,“柴老弟,你,你离开翡翠阁之后都去做了什么,几年不见竟然能在天上飞!” “我,我只是却学了些仙术而已。”柴士恩不想欺骗鬼哥,又不便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含糊其辞。鬼哥苦着脸,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地上聚灵鼓画出的那张女人的脸,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你们已经见过她了?”鬼哥连连后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是不是?”柴士恩从身后扶住他,对他说,“鬼哥,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长的就是这个样子。我请你来就是想要让你帮我们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曾经在翡翠阁住过的那位香懿姑娘!” “没错,就是她!”鬼哥的脸忽然从阴转晴,“你刚才说什么,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哈哈哈,太好了,她死了,我就不用害怕了!”他转身就跑,柴士恩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真不知道这位香懿姑娘对鬼哥做过什么,让他如此的惧怕。”江咏歌道,“既然已经确认了井下女尸的身份,我们是不是该把她打捞上来?” “不!”柴士恩并不同意江咏歌的说法,“假设我们猜的没错,这位香懿姑娘就是女魃,她的尸身为什么会在井下,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呢?女魃主大旱,与水相克,说不定这口水井就是压制她的阵法也说不定。我们若贸然将尸身捞出,说不定会坏事!”江咏歌道,“那你准备如何?”柴士恩道,“自然是回禀师父和姜师叔,请他们定夺!” “可是这样一来,这胜负该如何算呢?”江咏歌说。柴士恩冲他一笑,“比起保州百姓的生死,你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根本毫无意义的胜负吗?”江咏歌笑着摇头,“我没想到,最了解我人,竟然是你!” 两人回到约定的地点,见易无涯、姜齐和韩离都在一处。柴士恩道,“禀告师父、两位师叔,我们在井下发现一具女子的尸首,且已经证实,此女子就是被我们怀疑是女魃的那位香懿姑娘。” “人死之后,先为犼,再为魃,看来不会错了。”易无涯点点头,“你们两人做的好,既然已经找到了她的尸身,也就不必费力引她现身了。只要将尸身烧掉,她就再也无法作恶了。” “歌儿,去办吧!”姜齐心中略略有些得意,终究还是他的弟子先其他人一步找到了女魃。可就在这时候,一阵炽热的狂风平地而起,风中一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你们想要毁掉我的尸身,好大的胆子!” 柴士恩和江咏歌抢先一步将各自的师父护在身后,只听风中的女子说道,“何晨就在我的手上,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就用我的尸身来换!” 那风在韩离面上刮过,然后就消失不见了。姜齐大怒,“岂有此理,她也敢来要挟咱们?何晨是谁,本尊什么要管他的死活?”韩离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求助似的看向易无涯,易无涯叹息一声,只好替他开口道,“何晨是韩师弟的弟子。”姜齐转向韩离,“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名弟子罢了,我们总不能因为他被女魃胁迫?韩师弟,你不必太过伤心,此事过了以后,本尊再给你寻更好的来!” “不,不行啊!”韩离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易无涯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就算他不是韩师弟的弟子,也不能坐视不理。” “易师兄,今天你怎么总帮着韩离说话?”姜齐一向知道,易无涯与其他几人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是有嫌隙的。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帮韩离说起好话来。 “不是帮谁不帮谁,”易无涯道,“本座与何晨那那孩子很有眼缘,本座想救他!”这话一出口,姜齐不再坚持了,他对江咏歌道,“你去将那尸身弄来,等把人换回来,本尊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这时候,叶弱痕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听到几人说话,也不急着开口。易无涯说,“方才见叶师妹的两位女弟子在布阵,或许能帮地上忙。”叶弱痕这才冷冷开口,“只要你们有办法引那女魃入阵,本仙就能让她有来无回!” “只是,这尸身该如何从井底捞出,一路之上会不会有变故,还不好说。”易无涯见那女魃诡计多端,竟然用何晨做为要挟,逼迫他们就范,不得不多想一二。 柴士恩道,“师父,不如将各位师兄召集起来,我们通力合作,必定能确保无虞。”叶弱痕柳眉一挑,“你说的倒是轻巧,如此一来,到底算谁应又是谁输呢?”柴士恩正色道,“只要能救回何师弟,替保州城百姓除去一害,我甘心情愿认输!” “好,好孩子!”韩离深深的看了一眼柴士恩,转头对易无涯道,“时至今日,我对易师兄更是真心敬服。你教出来的弟子不但各个出色,还通晓情理,实在是难得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水井干枯 “呵,韩师兄,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知道的,只说韩师兄能言善辩,不知道的,还以为韩师兄和易师兄穿了一条裤子,这才会如此说呢!”当着几人的面儿,百里纵横也毫不掩饰他的尖酸刻薄。 在几位师叔中,柴士恩最不喜欢的就是百里纵横。他总有一种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却有纵观全局的感觉,几次对师父出言不逊,让柴士恩心中冒火! “恕晚辈无知,韩师叔方才那番话,的确是抬举我了。但那也仅仅是对师父的一点夸赞,就连恭维也算不上,更不是百里师叔说的什么穿一条裤子。我有些奇怪,百里师叔平日里应该很忙吧,怎么会对两人穿一条裤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如此清楚?”柴士恩忽然一拍脑门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真是蠢啊,但凡一个人对某件事了如指掌,一定是经常做这件事的。哎,百里师叔,那个常常和你穿一条裤子的人是谁啊?” “你!”百里纵横被柴士恩抢白一番,脸上立刻挂不住,愤愤的对易无涯道,“易师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吗?”这时候廖水和青布也回来了,正好听到柴士恩的话,她抢着说道,“百里师叔,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来回告状啊?一会儿说韩师叔和我师父穿一条裤子,一会儿又在师父面前说柴师弟不好!难不成这里的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也罢也罢,请问您百里师叔,你手把手教出来的那两位好徒弟去哪儿了呢?” 百里纵横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水晋和任兴洲两个人正对着面前的那口井发愣。 “水师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和咱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吧?”任兴洲一张脸白的如上好的宣纸,显得一双凹下去的眼睛更大了。他浑身抖个不停,不得不用手扶住井沿,才能勉强站稳。 “我,我也不知道啊!”水晋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你帮我好好想想,自从咱们两个到了这儿之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为天枢阁的弟子,又被百里纵横看重,这才有机会下山历练一番,水晋也好,任兴洲也好,不说是一等一的角色,也是百里挑一,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两个人惊惧害怕,连站都站不稳,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初出茅庐,水晋秉承着小心谨慎的原则,在和师父百里纵横分开之后,一直在暗中观察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个人。水晋是保州城本地人,对于江咏歌这位鼎鼎有名的神子,是向往而敬重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被家人们灌输的思想,又或者是他自己听来和看来的有关江咏歌的事让他深深的折服,总之水晋非常坚定的认为,只要跟着江咏歌,一定不会错! 在井边的时候,水晋一直不敢太过靠近,以免被发现踪迹。所以柴士恩和江咏歌说的话,他听到的并不多。只是隐约听到什么女尸,姑娘之类的。待柴士恩和江咏歌离开之后,他才和任兴洲来到井边细细查看。 只是这水井看起来和其他水井并没有什么区别,水晋和任兴洲左看右看,觉得这么个看法是不会真的看出什么问题来的,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儿,柴士恩和江咏歌从中知道了什么,还是要下去才行。 两人商议一番,水晋虽然名字中有个“水”字,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旱鸭子。于是他们决定,让任兴洲下去看看。 就在任兴洲解开衣衫,准备下井的时候,两人同时听到井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不同寻常的动静。水晋连忙趴在井边朝下看,这一看不要紧,就见井中不知为何泛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原本清澈无比的水面出现了大量的泡沫,似乎下面有什么脏东西涌了上来一样。而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水面在迅速的下降,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可以看到井底的淤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水晋只要想到保州城仅有的四口水井,城中百姓救命的四口水井,其中一口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干枯了,没水了,他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晕倒! “水师兄,你先别慌,我觉得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任兴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走,咱们现在就回去见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的!” “不,这件事不能让师父知道!”想到师父,水晋抖的更厉害了。 他还记得,最初到天枢阁的时候,原本是抱着十分的希望,想要跟随百里纵横修炼成仙。可是渐渐的,水晋发现,百里纵横表面上看起来仙风道骨,不惹凡尘,实则却是一个小肚鸡肠,贪得无厌之人! 天枢阁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隔一段时间,弟子就要将自己的一部分灵力交给百里纵横。交的多的,百里纵横会格外器重,而那些交的少的,就会被明里暗里的为难。水晋知道,百里纵横对他的器重,不过是因为每次他交出的灵力都是最多的。 这三年来,水晋苦苦支撑,只是不想被百里纵横刁难。最近半年来,他的修炼之路遇到了瓶颈,灵力提升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百里纵横得不到满足,也开始对他不满起来。所以水晋觉得,即便百里纵横知道他们闯下了大祸,也不会管,说不定,还会重重的责罚他们两个。 任兴洲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道,“不去找师父帮忙,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况且,水井干枯,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好,就按你说的办!”水晋知道,他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被人发现!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命三死 “吱呀,吱呀!” 扁担压在肩头一颤一颤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水晋惊恐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用扁担挑着两个空木桶正朝这边走来! 那女子并没有多看他们一些到井边打了水回去。可是当她放下木桶,提起拴着麻绳挂在井边的木桶打水的时候,立刻发出一声尖叫! “啊!”那女子连连倒退,一眼看见除了她意外,井边仅有的两个人——水晋和任兴洲,她伸出手指向他们两个,颤声说道,“是你们,是你们弄干了井里的水,你们,你们是恶人!”她转身就跑,嘴里还嚷嚷着要让保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 绝望无助的水晋抱着头蹲了下来,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大哭却流不出眼泪。而比起他的软弱怯懦,任兴洲就显得果断的多。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那个女子,在女子惊恐的叫喊挣扎中,一手捂住她的嘴,而另一只手则抽出腰间的短剑,利落且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割断了她的喉咙! “任师弟,你怎么能杀人呢?”水晋被任兴洲的举动吓得跌坐在地上,“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你如何下的去手?”任兴洲面无表情的把短剑上的血擦干净,“水师兄心慈手软,我却学不来。若是任由她回去之后胡言乱语,不说师父,就是那些百姓,一人一口,也会把我们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样的结果,是师兄你愿意看到的吗?” “可是,可是我们可以好好和她说的!”水晋见那女子倒在地上,脖子用力的向后仰着,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睁朝自己看来,浑身不由得一震,觉得她要向自己索命! “说什么,说这件事和我们无关,说我们本来只是想要下去看看吗?”任兴洲问,“若是我告诉你这些,你会相信吗?即便你会相信,你能保证所有人都会信吗?只要有一人不信,咱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永世不得翻身!以她一人之命,保你我二人性命无虞,该怎么选,水师兄应该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在天枢阁这种尔虞我诈,动辄就会危及性命的地方待的久了,任兴洲遇到任何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而水晋听了他的话,也觉得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就默认了。 当下两人将女子的尸身拖到僻静之处掩埋起来,又将她带来的扁担水桶分开后扔的远远的,自以为天衣无缝,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水晋平复了心情,任兴洲也擦去了满头冷汗之后,两人决定先回去看看其他人都有什么发现。 此时天色忽然没来由的阴沉了下来,水晋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要早些离开这个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水晋数次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女子被埋的地方,每一次回头,他身上的寒意就会更重一分,更凉一分! “任师弟,不如,不如我们说些什么吧!”极度的惊恐和紧张之下,水晋迫切的希望转移注意力,不要再想那个可怜的惨死的女子。任兴洲说,“水师兄,你记不记得,半年之前,阁中忽然少了许多的师兄?” “你,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水晋的心头猛的一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比起方才那女的惨死,天枢阁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消失,更让水晋心惊肉跳。 “我听说,那些师兄都是因为没办法给师父提供更多的灵力,所以才会……”任兴洲的牙齿在打颤,水晋立刻打断他道,“别胡说!那都是别人的臆想,师父,师父怎么会这么做呢?”这话就连水晋自己也不知道,以百里纵横的性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也并不稀奇。 就在这时候,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听到过。水晋极力克制着想要回头去看的念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后面来的,是对他们来说非常危险的东西! 可是,水晋身旁的任兴洲却忍不住了。他僵硬的转动着脖子,骨骼之间相互摩擦着,动作变得缓慢而呆滞。任兴洲看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正用扁担挑着两个木桶,朝他们走了过来。而在那个女子的脖颈间,赫然横着一道冒血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将前襟染成了红褐色! “啊!”任兴洲发出一声怒吼,他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即便有,也要将那鬼魂杀死,让他们再经历一次痛苦! “任师弟!”被这幅景象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水晋挡在任兴洲面前,想要阻止他第二次伤害那个女子,却被任兴洲一把推倒在地上。水晋眼睁睁的看到,任兴洲一下接一下的把短剑刺进那女子的小腹中,鲜血喷了他一身,却仍旧不肯停下! “住手,快住手!”水晋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许多,上去拉起任兴洲就跑,“她已经不是人了,快走,快走!” 将一个人连杀两次,任兴洲的眼睛似乎被鲜血染红了,他跌跌撞撞的跟在水晋身后,口中犹自说着,“我不怕,我不怕她!就算她再来一百次,我也能杀他一百次!” 水晋担心那女子追上来,提心吊胆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女子重新挑起水桶,健步如飞的追了上来,眼见就要追上他们了!水晋心中大骇,暗道今日不该如此莽撞,而任兴洲见到那女子追来,一把甩开水晋拉着他的手,站在那女子身前,挥舞着短剑,口中大声喊着两句意思截然相反的话,“我不怕你,你别过来!” 那女子似乎并不害怕,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任兴洲看的眼中冒火,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抬手看准她的脖子砍了下去,剑起剑落,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掉在了水晋脚边!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丧心病狂 一声怒吼伴着惊呼远远的传来,百里纵横听在耳中,心神忽的一震,嘴角微微向下一撇,露出厌恶的神色,口中低声说道,“蠢货!”他不理会身后众人,大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水晋趴在地上,跪爬着连连后退。那颗人头上的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嘴巴一开一合,说的是,“还我命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你!”水晋闭着眼不敢看,一双手在面前用力的挥舞着,“是他,是任师弟杀的你,你要索命,就去找他吧!” 此刻的任兴洲也恢复了些许的神智,听到水晋这么说,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水师兄,别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咱们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你想想看,寻常人怎么会被我杀死三次,连头都被割下来了,还能说话?” “可是她,可是她……”水晋哆哆嗦嗦的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头颅,她还在笑,眼角口鼻有血水流了下来,十分可怖。任兴洲手上的力气更重,“不要去看,跟我走!” 师兄弟两个互相搀扶着,互相打着气,尽量不回头去看,一步一步的艰难的朝前走着。汗水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水晋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崩塌着。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女人凄厉的呼喊声在他们背后越来越近,水晋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嚎着,任凭任兴洲如何拉扯,都站不起来。 “蠢材!”一声厉喝破空而来,女人的呼喊立刻消失不见了。水晋一愣,就见百里纵横面沉如水的站在他和任兴洲面前。 “师父,师父!”水晋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膝行几步,上前抱住百里纵横的大腿哭道,“师父救命,那女鬼追上来了!” 百里纵横抬脚踹在他的胸口,回手指向身后大骂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什么!”水晋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去看,却听到任兴洲惊讶的喊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个女人去哪儿了?水师兄,她不见了!” 水晋缓缓的睁开眼,果然看到那女人的头颅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块儿圆滚滚的石头,看上去就像一颗人头。 “哼!中了人家的计还懵然不知,在这里大呼小叫丢人现眼!”百里纵横眼中有恨意闪过,“难怪那个柴士恩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都是因为你们两个蠢材无能!” “师父,弟子知错了!”任兴洲缓缓跪了下来,“方才我们一直跟着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个人,本想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他离开后,我和水师兄才到井边,根本来不及查看,井里的水就忽然不见了!” “看来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这口井了,你们跟我来!”百里纵横心头一动,韩离的弟子在女魃手中,若要救回他,就要用女魃的尸身做为交换。而据柴士恩所说,女魃的尸身就在这口井下。现在井中无水,正是捞出女魃是是最好的机会。若女魃尸身在自己手中,那就等同于捏住了其他人的命脉,到时候! 注意已定,百里纵横带着腿脚发软心有余悸的水晋和任兴洲重新回到井边。此刻井水消退,井底的淤泥露出来,隐隐有一股腥味传来。水晋靠在井边,几乎不能动弹。百里纵横对任兴洲说,“你,现在下去!” 任兴洲不敢违逆师父的意思,立刻准备下井。可百里纵横下面的话却几乎让他魂飞魄散,“井下有一具女人的尸身,你将她背上来!” “师父,我,我不敢!”接连将那个神秘的女人杀了三次,任兴洲忽然觉得女人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存在。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要去背一个女人的尸身,任兴洲也有些腿软。 “没用的东西!”百里纵横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五道红色的手印,“我说让你去你就去!” 比起对师父的惧怕,那种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颤抖,让任兴洲不得不壮着胆子从井口爬了下去。 井壁上有粘糊糊的绿色青苔,他不得不借助从上面垂下来,用来打水用的那根麻绳,才能勉强的达到井底。想象中被淤泥包裹住的感觉没有出现,任兴洲觉得那层淤泥下面应该有一层石板,才会让站上去的时候没有陷下去。 从上面照下来的光变得昏暗无比,任兴洲不得不拿出火折子照亮。在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一人高的洞,任兴洲想了想,选择了左边那个。他弯腰低头走了进去,这里的空气很新鲜,似乎是流通的。他心中大惊,莫非这里还通向别处吗? 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宽阔,空气就越新鲜。任兴洲没有才下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他放松了一些,呼吸也顺畅了起来。这里就像是有人住过的洞穴一般,角落里摆着些瓶瓶罐罐。 火光一闪,任兴洲登时被吓了一跳,汗毛都竖了起来。为壮胆色,他喊了一声,“谁?”没想到,真的有声音回应了他。 “怎么,这么快你就忘记我了吗?”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任兴洲甚至觉得有些熟悉,“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是如何割断我的脖子,如何用短剑一剑一剑刺进我的身体当中!” “是你!”恐惧让任兴洲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戏耍我们?” “戏耍?”女人的声音变冰冷无比,“是你动手杀了我,难道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想到有师父在上面,任兴洲淡定了许多,“你到底要做什么,直说好了!”女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慌慌张张的从上面下来,到这暗无天日的井底,是来做什么的?”任兴洲自然不肯轻而易举的就将此事告诉她,但那女人却对他说道,“你瞒不了我,你是来找女魃的尸身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情我愿 “你,你怎么知道?”任兴洲顿时倒退两步,杀意再次从心底涌出。那女人却笑了,“怎么,你还想杀我一次吗?你要知道,就算你杀我一百遍一千遍,我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任兴洲觉得,与其被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还有师父百里纵横日复一日的折磨,不如自己了断,也能痛快些。手里已经出鞘的短剑调转方向,对准任兴洲的胸口,只要稍稍用力刺下去,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怎么连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死,你就真的能解脱了吗?”女人轻蔑的说道,“现在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你将短剑刺进去,我不会再拦着你。要么,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从所有师兄弟中脱颖而出,甚至,能摆脱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师父!” 逐渐冷静下来的任兴洲已经不想再走第一条路了,而第二条路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或许从前的任兴洲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方才百里纵横竟然不顾一切的逼他下来背尸,让任兴洲一颗心彻底凉了下来。 “那我要为你做什么?”在天枢阁多年,任兴洲最先学会的,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女人很是赞赏的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既然你选了第二条路,那我也不用再瞒你了,我就是你要背上去的那具女尸,我是女魃!” “什么?”任兴洲忍不住又后退两步。女魃对他道,“你不必害怕,既然我要帮你,就绝不会伤害你的。况且,你终究是要回去的。对你来说,我并没有威胁,不是吗?” 这话不错,任兴洲暗想,此次下山,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事情办完,就要即刻回去的。女魃能耐在大,也不会冒险去天枢阁。任兴洲道,“你不想让我把你的尸身背上去,对吗?” “不!”女魃坚定的说,“相反,你必须照你师父的话做,将我的尸身背上去。”任兴洲不明白了,“这样一来,你就落在了他们手中,这?” 女魃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都是精明的老狐狸,绝不会轻易将我的尸身交还给我,他们要的只是落在我手里的何晨而已。” 任兴洲疑惑道,“既然你无所不能,为何不自己取回尸体呢?”女魃沉默片刻,“跟我来,你自己看过,就会明白了!” 眼前一团红光亮起,任兴洲跟着她向前走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就看到了一口棺材。见到这口棺材,任兴洲就明白了女魃的意思。 棺材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捆在棺材外面的这层铁链。女魃道,“这铁链乃是纯阳火锻造而成,没了尸身的我,只是一个灵体,就连靠近都会受到伤害。对于你们来说,只要一把剑就能轻而易举的斩断,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让我来!”任兴洲后退一步,挥起短剑斩断铁链,用力推开棺盖,露出里面女尸的真容来。他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三次被自己杀死的女人。只是这尸身面色红润栩栩如生,和活人几乎没有差别。 “去吧,把我的尸身带上去,交给你的师父,也可以交差了。”女魃说道,“我会找机会拿回尸身,你要帮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出卖你,而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女魃的声音消失了,任兴洲深吸一口气,背起女尸抓住绳索爬了上去。 “师父,弟子回来了!”任兴洲将女尸放在井边的空地上,水晋扭头看了一眼,立刻双眼圆睁,嘴巴张大,一句话即可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任兴洲抢先一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声来。 百里纵横看了他一眼,“做的不错,走吧,咱们找个地方,把这尸身藏起来。” 另一边,柴士恩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对付女魃。江咏歌说,“罗师妹、汤师妹的阵法正好能派的上用场,我觉得可以将女魃引进阵去。”罗问儿骄傲的说,“算你还有些眼光,我们的阵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叶弱痕轻咳一声,“问儿!”罗问儿立刻闭口不言,江咏歌接着道,“不知各位师兄们谁的水性好一些,,那井颇深,想要下去并不容易。” 马屿道,“我家中以捕鱼为生,自小对水性熟悉,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柴士恩道,“下井容易,可是女魃的尸身该放在何处,才能不被她发现,带走,破坏!” “破坏?”廖水凑过来问道,“她为何要破坏自己的尸身,闹不成女魃脑子有问题吗?”易无涯开口道,“女魃在保州城停留多年,造成此地大旱,并非她心之所愿,而是她不能离开自己的尸身太远的缘故!” 姜齐道,“寻常的女魃都是尸身发生变化,才会成为魃。但此女魃不同,她是魂魄所化,所以更为厉害,更为难以降服。若没有尸身的限制,只怕你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明白了,”高天禄说道,“若是没了这尸身,她便能肆意妄为,没有任何顾忌了!” “这里四下荒芜,根本没有什么遮挡之处,想要藏起一具尸身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廖水有些丧气的说,“她那么厉害,恐怕幻术是无法瞒过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众人陷入沉思当中,易无涯、姜齐等人看着这群一手带出来的弟子,面带微笑。 忽然,柴士恩说道,“我记得,在那口井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荒坟。”廖水听了抖了一下,“柴师弟,你说这个干吗,多吓人啊!”江咏歌却明白了柴士恩的意思,“你是说,将女魃的尸身暂时放在荒坟里。那么多具尸体,尸气极重,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一下就找出哪一具是自己的。这样一来,即使出现疏忽和变故,我们也来的急应对!”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怨气冲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燃起火堆,熊熊火光带来了光明和温暖,柴士恩和江咏歌整准备和马屿一起去井边,将女魃的尸身背出来的时候,正北方向的天空忽然红光大盛,一股阴鸷怨气直冲天际! 易无涯脸色一变,脸色大变,他沉声道,“不好,女魃的尸身已经离开水井,出世了!”柴士恩大惊失色,“师父,不可能,我们大家都在这里,谁会去井下带走女魃的尸身?”易无涯借着火光眯起眼看了看,冷笑道,“你自己好好看看,谁不在这里,自然就是谁了!” 话音未落,百里纵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易师兄这话是说谁,我怎么听不懂?”姜齐没有易无涯那么好的脾气,直截了当的问他,“方才我们大家都在这里,你去做什么了?” 百里纵横在火堆边坐下,泰然自若的道,“我担心这些小辈不能担此重任,就到附近去看看。”姜齐冷笑,“这鬼话能糊弄谁呢?只有你们师徒三个人不在这里,女魃的尸身就出事了,天上地下都没有这么巧的事!” “什么,女魃的尸身出事了?”百里纵横面露惊讶之色,滴水不漏,“那大家还在这里做什么,赶快想办法啊!”叶弱痕望了一眼天边的红气,“女魃怨气冲天,又失去了掣肘,只怕不是这些晚辈能对付的了的。易师兄,还是我们出手吧!” 易无涯却摇头,“叶师妹担心晚辈,不肯放开手,他们何时能历练成长?不如放手让他们一试,若真的不行,咱们再出手也不迟!”他转头看向柴士恩,“最要紧的是找到女魃的尸身,不能让她肆意妄为,为祸一方。”柴士恩点头,“是,师父!”江咏歌对姜齐道,“师父,我和士恩一起去!” 这时候,百里纵横插嘴道,“也好,让我的两个弟子也一块儿去吧!”坐在他对面的韩离忽然开口,“百里师弟,这就不必了吧?两位师侄都是人中龙凤,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找到女魃的尸身。若你的弟子去了,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你这是何意?”百里纵横似笑非笑的看向韩离,眼底却藏起一抹阴冷,“你是在说,我会从中作梗,不让他们找到女魃的尸身吗?笑话,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韩离的语气变得凌厉,“被女魃掳去的是我的弟子,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拍手称快!不过今天我实话告诉你,若是何晨能平安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他不能回来,或者出了意外伤了一星半点儿,我韩离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啊,好啊!”百里纵横拍手大笑,“时至今日,韩师兄终于不愿继续演下去了吗?哼,人前人后,你总是摆出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儿的样子来,让别人都以为你是好的,实则心里想的不过是怎么获得最大的利益罢了,无耻之尤!” “住口!”易无涯低喝一声,“当着小辈的面,你们就不觉得丢人吗?”韩离和百里纵横同时转头,不去看对方。易无涯说,“韩师弟,你若想让何晨平安归来,就不要再置气。百里师弟,不管你与韩师弟有何恩怨,也不该在此时发作!士恩,咏歌,你们立刻去找女魃的尸身,其他人也在周围寻找。记住,不要走的太远,有任何发现都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禀报再做决定!” 柴士恩和江咏歌答应一声,点了火把照亮,他们决定先去井边看看。 “这韩师叔和百里师叔似乎早有隔阂,”柴士恩觉得,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隐晦的藏着些什么他看不明白的东西,“师父和姜师叔似乎也是知道的。”江咏歌叹气道,“这件事我也曾经听师父隐约提起过,似乎是百里师叔年少轻狂之时抢了韩师叔一件喜爱的东西。年代久远,师父也不愿过多的提起。不过我想,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的还像孩子一般记仇?” 柴士恩哑然失笑,“你竟然敢在背后说他们一把年纪,岂不是把你我二人的师父也说了进去?若被你师父知道了,非要好好的骂你一顿才行!” 江咏歌说,“别看我师父整日里都阴沉着脸,不像易师伯那样和蔼,也不想韩师叔那样爱笑,可我觉得,师父对我们是极好的。只不过有些事情他只放在心里,却不宣之于口罢了!”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井边。任兴洲把尸身背上来的时候留下的脚印还在,柴士恩探头一看,发现井中的水都没了,“咏歌你看,的确有人动了手脚,井里的水都没了!”江咏歌忍不住跺脚道,“城中本就只有这四口井有水,如今只剩下三口了,这可怎么是好!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实在可恶!” “你看这里!”柴士恩指着井边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对江咏歌说,“我观察过,来这里打水的城中百姓,多半都是穿的布鞋草鞋,极少穿靴子的。可是你看,这里的脚印,都是穿靴子的人留下的。而且,你看这儿!” 火光映照下,江咏歌清晰的看到,在那些脚印中间,还隐隐夹杂着一种复杂的花纹。他道,“这又是什么讲究?”柴士恩说,“多半是特殊的印记!”他抬起脚来指着靴底道,“而咱们的靴底是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的。”江咏歌道,“你怀疑是与咱们同行之人留下的?” “你也听到了和看到了,女魃尸身出事前,只有百里师叔和他带来的两名弟子不在。”江咏歌皱眉,“难道真的是他?这倒也说的通,毕竟百里师叔和韩师叔从前是有过结的。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这些脚印当作指证他们的证据,况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女魃尸身。” 柴士恩坏坏的一笑,“咱们自己去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不如,让他们替咱们去找!”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吓人 在回去和其他人汇合前,百里纵横留了个心眼儿。水晋受到了惊吓,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若是被他说漏了嘴,只怕要坏事。于是他让任兴洲陪着水晋,等他稍稍恢复了神智,再一同回去。 任兴洲不得不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捡了些干柴点起来,默默的坐在一旁,听着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水晋一直在不停的唠叨着,任兴洲不厌其烦,大喝道,“你能不能闭上嘴?烦死了!”水晋的脸忽然凑过来,几乎贴在了他的鼻子上,吓了任兴洲一跳,“是你,你杀了她!” “够了!”任兴洲一把推开他,水晋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你害怕了,我知道,你害怕了!”任兴洲再也忍耐不住,冲到他面前和水晋扭打在一处。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让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声音消失了,一股寒意袭来,任兴洲松开了水晋,起身拔出短剑,“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一团幽绿色的鬼火缓缓在任兴洲的背后升起,水晋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暴出来,“她,她来了,她来找你索命了,哈哈哈哈!” 任兴洲猛的回头,那团鬼火忽的朝他扑了过来,任兴洲矮身躲过,鬼火却消失不见了。水晋不知道,任兴洲却明白,这绝不是女魃。他们之间的约定一旦建立就不会消失,一定是有人想要搞鬼来吓唬自己。他一把拉起水晋,低声在他耳边说,“水师兄,别害怕,你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去去就回!” 他将短剑藏在背后,放轻脚步朝那鬼火消失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江咏歌有些心虚的说,“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啊?师父说过,人吓人要吓死人的。而且我看水师兄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若是被咱们吓出个三长两短来,怎么交代?” “放心吧,我有分寸!”柴士恩将剩下的磷粉撒在棉花上,用一根树枝挑着,磷粉点燃棉花,一团鬼火再次燃起,但这一次的目标不是走远了的任兴洲,而是留在火堆旁的水晋!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水晋口中颠来倒去的念叨着这几句,忽然觉得周围的温度变的寒冷无比,他下意识的侧头,就见一团鬼火朝自己扑了过来,而那团鬼火之中竟然还有一张女人的脸! “不是我,不是我!”水晋立刻抱着脑袋大喊起来,“是任师弟,是他杀了你!还有师父,是师父让任师弟把你的尸身从井下带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乍然听到这些话,江咏歌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百里师叔,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柴士恩冷笑道,“人心难测,这次你总该相信了吧!” “谁,谁在搞鬼?”并未走远的任兴洲听到水晋的叫喊声,立刻折返回来死死捂住他的嘴,并威胁他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水晋不敢再出声,任兴洲警惕的看向四周,“到底是谁,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给我出来!” 黑暗中,柴士恩和江咏歌走了出来。任兴洲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怎么是你们两个?哼,半夜三更装神弄鬼,就不怕我告到易师伯和姜师伯面前去吗?你们若是吓坏了水师兄,我绝不轻饶!” 柴士恩抱着肩膀看着他冷笑连连,“要我说,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如何脱身吧。方才水师兄的话,我们两个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你杀了人,还带走了女魃的尸身。这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你都逃不脱一顿责罚,甚至还会……” “你有什么证据?”任兴洲见他出言威胁,忍不住道,“哼,红口白牙的就想污蔑我,没那么容易!”江咏歌道,“这话并非我们二人编造,而是你的同门师兄亲口所说,还能有假吗?” 任兴洲不屑的看了一眼水晋,松开捂住他嘴的手,把他朝柴士恩和江咏歌这边推了推,似笑非笑的说,“你们好好看看,如今水师兄神志不清,状若疯癫,他的话如何能够相信?不过是些疯话罢了,我想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们也不会相信的。你们若是想要凭此定我的罪,大可把他带去,看有没有人会信!” “果然是有恃无恐!”柴士恩看向水晋,“只是我不明白,水师兄到底是见到了什么,或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好端端的成了这幅模样?不过这倒不难,我听说有一种方法,能让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记起前尘往事,并且说出来。巧了,与我同来的那位柳弘方柳师弟恰巧就会这个方法,不如让他一试,也能弄个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说完,柴士恩作势要来拉水晋,却被任兴洲抢先一步,将水晋扯到了背后。那个柳弘方他是见过的,仅剩一副骷髅骨架,看上去阴气森森,不像什么好来路的。他听师父说过,的确有一些邪门歪道能控制人的心神,说出深藏在心底万万不能说的秘密。若柴士恩说的都是真的,只怕水晋到了他们手里,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怎么,不敢了?”柴士恩盯着任兴洲微微发抖的嘴唇,“若是心里没鬼,为何不敢让我一试?”任兴洲冷哼一声狡辩道,“水师兄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怎能说交给你们就交给你们?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就算要交,也要当着师父的面儿!” 任兴洲打定主意,只要见到师父,就不会让柴士恩等人得逞,到了那时,他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水晋之所以会如此,是柴士恩和江咏歌害的。如此一来,自己也就能脱身了。只是他的这点小心思一早就被柴士恩看穿了,两人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任兴洲逃脱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误会不轻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百里师叔一早就教给你了!”柴士恩伸出手,“一旦事情败露,想来你师父是不会保你的,到时候,被推出去顶罪的是谁呢?”他故意看了水晋一眼,任兴洲心中一震。以水晋如今疯疯癫癫的模样,即便说他有此心,也不会有人相信。没有别人,那就只能是自己! “你胡说,师父绝不会这么对我的!”多年师徒情分,任兴洲以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这些外人面前,师父总会顾着三分薄面,救自己的。 “你真的相信你师父会救你吗?”江咏歌几乎冷笑出来,“隐阙门没有别的,只有消息最灵通。我听说百里师叔每半月就要向弟子们索取灵力,不设上限,却是不能太少,不然……” 江咏歌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留下的那一半是给任兴洲和天枢阁的脸面。任兴洲的心彻底凉了,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在性命堪忧的紧要关头,师父会舍弃脸面救下自己。到那时候,他能依赖的还有谁呢,那个女魃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兴洲忽然一阵狂笑,“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活着只是个笑话!师父拿我们当做可以不断索取灵力的容器,多少师兄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谁,会不会是我?反正早晚都是一死,我为何要帮你们?” 他的眼中有怨毒之色,“反正也要死,那就拉着你们一块儿下地狱吧!” “若我们愿意保你一命呢?”柴士恩知道,此刻需要让任兴洲看到希望,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任兴洲立刻一愣,望向他道,“你如何能救我?”柴士恩深恨自己说的太快,却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回答。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任兴洲便大叫,“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根本救不了我,也不想救我,你只是想知道女魃尸身的下落,对不对?” 事态失控,江咏歌向前一步,直视着任兴洲的眼睛道,“不,他救的了你!就算他救不了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就算我们不行,还有我们的师父,就算是百里师叔,也不敢在易师伯面前放肆!” “真的?”任兴洲眼中的戒备慢慢消退,“我只是不想死,不想死而已!”柴士恩试探着拉住他的手,当那种温热从指间传达到任兴洲的心底时,他决定相信柴士恩一次,“好,那我就告诉你,女魃的尸身在何处!” “废物,你竟敢背叛我!” 一声怒喝传来,女魃的身影在四人背后出现,她身着一身血色衣衫,面目狰狞,满是恨意的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转眼你就要出卖我!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她一双枯爪长出三寸来长的尖利指甲,猛的朝任兴洲的脖颈掐了过来。柴士恩拔出破海剑挡在任兴洲身前,剑身与指甲碰撞在一起,竟然冒起点点火光,发出刀戈相撞之声。女魃几个转身想要甩开柴士恩,不料背后斜刺里多出一把月华剑,她忍不住冷笑,“两个对一个,也不怕人笑话!” 柴士恩却道,“此话差异,难道你没听说过,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吗?”女魃听他竟然把自己比作老鼠,更是气恼,口中吐出一口黑气,腥臭难闻。柴士恩立刻闭住呼吸,朝旁边一闪,腰间的铜铃竟然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听到这声音的女魃一愣,面上忽的露出惊惧之色,双手捂住耳朵,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在几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江咏歌不解的问道,“士恩,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见江咏歌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柴士恩立刻解释道,“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况且,我也不是那种人啊!” “你不会是对她?哎呀,哎呀呀!”女魃消失的时候,柴士恩正要背对着任兴洲,挡住了他的视线,任兴洲暗想,莫非这位柴师兄有那方面的嗜好,不喜欢有血有肉有温度的鲜活女子,而是对女魃这种又凶又恶的灵体有感觉? “你们,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柴士恩一张脸憋的通红,他高举右手伸出三个手指道,“我柴士恩指天发誓,我只喜欢活的,年纪差不多的,最好是胖的!”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举动,让任兴洲认定,此人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过人之处,才会在顷刻间让那女魃惊声尖叫着落荒而逃。如此一来,任兴洲觉得,柴士恩更加可靠。 “柴师兄不必多言,我都明白,请跟我来吧!”误打误撞,任兴洲认定柴士恩是个可好的人,无论柴士恩如何解释,都听不进去了。柴士恩一脸沮丧,耷拉着脑袋走在后面。他依旧对江咏歌解释道,“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咏歌压低声音道,“知道,我都知道,也支持你!”柴士恩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看来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韩离的指使下,任兴洲亲手将从井下带上来的女魃尸身,埋在了一棵大树下面,并在上面放了三块石头做为标记。柴士恩几下挖出女魃的尸身,那栩栩如生的女子,美艳至极,即便已经是具冷冰冰的尸身,看上一眼,也会被勾走魂魄。 “她就是翡翠阁的香懿姑娘!”柴士恩道,“只不过,在翡翠楼自卖自身的那个,不是活人罢了!”江咏歌点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到了翡翠阁,其他人会重病缠身,药石无医,只有神婆能解救一二。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多猫狗鸟雀离奇死掉,还有咱们在她房间的发现!” “任师弟,”柴士恩转向任兴洲,“为保你的安全,还请你先带水师兄回去,这样一来,百里师叔就不会怀疑是你告诉我们女魃尸身的所在。到时候,我们另有一套说辞!”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如泰山 看着任兴洲搀扶着水晋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江咏歌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女魃的尸身,嘴角不经意的向下瞥了瞥。柴士恩仰头长叹一声道,“行了行了,知道了,我的江大公子,我的神子!来,搭把手,把她弄到我背上来!” 在江咏歌的帮助下,柴士恩背起了女魃。一种刺骨寒心的冰冷穿透衣衫和皮肤,直达血液当中。柴士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裂开把这种十分不好的感觉告诉江咏歌,以免他会担心。 火把已经燃了一半,火光微弱下来,只能勉强照亮他们身前三五步的距离。江咏歌在前面带路,柴士恩背着女魃的尸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忽然变得不那么平坦,时不时的会有一些泥巴石块儿出来捣乱。好几次他都差点儿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而背后的女魃尸身也越来越重,让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士恩,你说任师弟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江咏歌走在前面,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其实对任师弟,我也很是同情。师父说过,百里师叔在人前总是做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实则私底下对弟子十分苛刻。他收弟子,只不过是想不费力气的吸取更多的灵力而已。哼,这样的人竟然也配修仙,可耻!” “哎呦!”柴士恩无心听他唠叨,只觉得膝盖一疼,似乎难以支撑下去了。江咏歌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头,“怎么了?”柴士恩咬牙道,“我觉得好像有些不对,这尸身怎么越来越重了,你来帮我一把!” 江咏歌连忙走过去,伸出手试着抬了一下。这一抬不要紧,他觉得柴士恩背上的不是什么女魃的尸身,竟是一座小山。江咏歌暗暗较劲,用上了十分的力气,那尸身竟然纹丝未动! 此时,柴士恩全身的骨骼都在重压之下发出“咯吧咯吧”的声响,脚下的地面在缓慢的陷落,两只脚已经陷进了泥土当中。再这样下去,只怕整个人都要被压垮! “士恩,快扔了她!”江咏歌不禁失声大叫,他试着用力推开女魃的尸身,可不管怎样用力都无济于事。眼见柴士恩就要被压断骨头,压扁成一摊肉泥,江咏歌大喝一声,从背后抱住女魃的尸身,用力朝旁边一扳,两人一具尸身朝旁边倒了下去,江咏歌直觉腿上一疼,似乎是被重物压住了! 好不容易得到解脱的柴士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咏歌,你怎么样,你的腿?”他一眼看到江咏歌的左腿被女魃的尸身压住,立刻过去帮忙。好一番折腾,才将江咏歌的腿拉了出来,却伤到了筋骨。 “好厉害的女人!”柴士恩望着女魃的尸身,忍不住道,“即便已经死了,还不肯停手,依旧要害人!不如就让我在这儿把她的尸身烧了,看她还怎么作恶!” “不可!”江咏歌疼的满头大汗,“何师弟还等着用她去换呢!我留在这里,你赶快回去报信,让师父他们前来,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你一个人能行吗?”柴士恩心有余悸的说,“雾玄宫本来有一种用来传递消息的银铃,只要轻轻一晃,就能轻易传递消息。可是师父大概是忘记给我了,我只有这个!” 他拿出腰间系着的铜铃,“这还是两年前你去看我时,在仙游山后山捡来的,虽然也是铃铛,却什么用也没有,只是聊胜于无罢了!”柴士恩心中莫名的浮起失落之感,他顺手摇晃了两下那只铜铃,清脆的铃声响起,倒是清脆悦耳! 就在这时候,倒在一旁的女魃尸身忽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柴士恩和江咏歌同时被吓了一跳,正要拔剑,就见那女魃尸身又倒了下去,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一般,皮肤迅速的干枯脱水,转眼间就不复鲜活模样。 “好家伙!”柴士恩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这可不怪我啊,我什么都没做!”江咏歌见女魃的尸身发生变化,却不惊讶,“或许是因为在井下时,有井水的滋润,才没有如此。现在被我们捞上来,被风一吹,也是正常。”柴士恩大着胆子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女魃的尸身。这一碰不要紧,方才那种重如小山的感觉消失不见了,仿佛尸身中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被抽光了一般,不仅变得干枯难看,也没有了分量! 这回,柴士恩一个人就把女魃的尸身背了起来,甚至还轻松的跳了两下,“嘿,这次好了!咏歌,我来扶你!”他一手按着背上的尸身,一手扶起江咏歌,继续上路了! 见水晋和任兴洲回来,百里纵横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们一眼。任兴洲强大精神,装作一切妥当的样子冲他点点头。百里纵横以为计谋得逞,心中更是安定。 “师父,我们回来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师父,我们也回来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回来,金辉和柳弘方坐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低声说道,“这女魃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咱们虽然挂了雾玄宫弟子的名,却是个冒牌货。你就跟着我,千万不要冒头,以免被别人针对,给师父惹麻烦。尤其是那几个女的,靠近都不要靠近,你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耳尖的罗问儿听到了。她本就对柳弘方这个异类不满,又听金辉竟然在背后这么编排自己和师父师妹,立刻走了过来,一把掀开柳弘方头上的风帽,大声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们一同坐在这儿?识相的最好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着心烦!” “看来两条毛毛虫不够,你还想要更多一些!”别人还未开口,青布不知怎么的,满脸怒色的走了过来。小小的身躯仰头看着罗问儿,不怀好意的说,“我这里还有蜘蛛小蛇,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第二百二十章 齐心协力 “廖水!”罗问儿顿时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她反手指着青布,质问道,“你就是这么管教弟子的吗,连一丝一毫的教养也没有,竟然对我这么说话!” “哦?”青布似笑非笑的站起来,把手里的树枝跑进火堆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青布还是个孩子,只是嘴上吓唬你两句,你就说她没有教养。那我就奇怪了,你上来就掀掉了柳师弟的风帽,口口声声说他算个什么东西,莫非是在质疑我师父如何行事吗?我倒想问问叶师叔,这又是什么道理?” 青布不过是个孩子,喜欢用虫子蜘蛛戏弄人,最多只能被骂两句淘气而已。但罗问儿出口不逊,还隐隐有质疑易无涯的意思,若真计较起来,实则是大不敬。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罗问儿见师父面色不善,心中发虚,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道,“我,我只是担心他,他会伤害我们?” 阴影当中的柳弘方站起来,脚步沉重的走到易无涯身前,屈膝跪倒,“师父,弟子自知没有那个福气拜入雾玄宫,却终究因为那一点贪心不舍,给您惹来了诸多非议!弟子请求你将弟子逐出雾玄宫,若是还不能平息他人对师父您的诽谤,弟子甘愿魂飞魄散,也不能污了雾玄宫和师父您的名头!” “弘方,起来,你起来!”易无涯心中感动,搀起柳弘方,转身对叶弱痕冷声道,“叶师妹,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叶弱痕没有说话,招招手示意罗问儿过来。 “师父!” “啪!” 罗问儿还没来得及向师父道出委屈,脸上就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师父,你,你竟然打我?”叶弱痕无比厌烦的道,“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到处惹是生非,就别怪为师心狠,将你逐出陆截派!” “师父!”罗问儿还要再说,却被一旁的汤天薇拉到了一边,低声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柴士恩背着女魃的尸身,搀扶着受伤的江咏歌回来了。一见柴士恩背上的女魃尸身,百里纵横脸色就是一变。他扭头看向才回来不久的任兴洲和水晋,水晋仍旧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而任兴洲则也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正望着自己。 “柴士恩,是他坏了我的好事!”百里纵横把拳头攥的“咯吧咯吧作响”,却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师父,姜师叔,咏歌受伤了!”柴士恩放下女魃的尸身,立刻扶着江咏歌在火堆旁坐下,“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女魃的尸身忽然变得特别沉,咏歌为了救我,被砸了一下,千万不要伤到骨头啊!” “本座来看看!”易无涯附身查看江咏歌受伤的小腿,江咏歌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来,却被易无涯按住,“无妨,你坐好!”江咏歌感觉到一双温暖且有力的手在小腿上一点一点的划过,易无涯点点头,取出一粒药丸送入他的口中,又交给柴士恩一瓶药酒,“骨头无妨,把这个替他涂上,一个时辰之后,疼痛消!” “多谢师父!” “多谢易师伯!” 自从他们回来,韩离的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女魃的尸身上。他的双目之中一忽儿惊喜,一忽儿怨恨,一忽儿又是焦急之色。姜齐安慰他道,“你且放心,既然女魃的尸身已经找到,咱们就有了七成的把握。” 余下的时间不多,易无涯当机立断,“叶师妹,劳烦你启动阵法,将女魃的尸身放入阵眼当中,等她到来,方可……”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乍起,腥臭难闻。熊熊篝火被吹的东倒西歪,火光之中多了一张女人的脸,赫然正是那已经死了的女魃! “你们以为奸计可以得逞了吗,痴心妄想!”女魃面目狰狞,原本美艳的面孔因为愤怒和仇恨变得面目非,“好好看看,那是谁!” 顺着火苗指向的方向,神志不清的何晨靠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韩离忍耐不住,叫了一声“晨儿”,百里纵横有些奇怪的看向他。韩离从不是心软之人,虽然不像他一般苛待弟子,也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弟子而失态。想到这里,百里纵横忍不住多看了何晨几眼。这张年轻的陌生的脸并没有什么稀奇,但不知道怎么的,百里纵横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你的尸身我们已经带来了,做为交换,你可以将何师弟交换给我们了吧?”柴士恩看着火堆中女魃的脸,觉得她并没有诚意做这笔交易。 “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伪君子罢了。”女魃不屑的对柴士恩道,“还有那个任什么的……” 听女魃提到自己,任兴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若她把什么都说出来,恐怕没人能救的了自己了。 “住口!”柴士恩大喝一声,打断女魃,“你掳走何师弟,为害一方,本该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我师父和几位师叔仁慈,愿意放你一马!识相的立刻将何师弟交还回来,若不然,就是塌天大祸了!” 这时候,韩离已经等不及了,他几步到了树下,伸手去拉何晨,不料手掌上立刻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再看手心,一股黑气深入皮肉之下,隐约有扩散之意。韩离大喊一声“易师兄”,易无涯飞身过去,在他手腕处连点几下,那股黑气就像被困住了一般,到处乱撞,却无法再进一步。 “找死!”见师父手上,师弟被抓,马屿再也忍耐不下去,拔剑朝着朝着女魃尸身快步走去,他要毁了女魃的尸身,让她无路可退。女魃怎么会让他得逞,一声怒喝,从火光中飞身而出,带着点点火焰扑向马屿,而与此同时,柴士恩、廖水、江咏歌、高天禄等人一起出手,光剑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在女魃头顶,斜刺里一柄短剑刺出,正中女魃的心口!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除去女魃 “你,你!”女魃的面上出现极度痛苦的表情,寻常的刀剑并不足以伤到她的要害,可是这把短剑不同,任兴洲在上面抹了他的血。此刻的女魃只是一个灵体,男子的血中阳气最重,又刺入他心脏的位置,自然经受不住! “你,你竟然敢害我!”女魃伸出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任兴洲抓去。任兴洲丝毫没有犹豫的抽回短剑,而这时候,叶弱痕对汤天薇道,“去烧了她的尸身,看她还能不能继续作恶!” 一把火起,女魃发出最后的哀嚎,终究消散在火光之中。 天空中,隐隐有雷声传来,想必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了。马屿背起何晨,江咏歌对众人道,“如果不嫌弃,还请到我家中暂住一夜。”数把飞剑同时飞起,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落在江府之中。 一夜大雨,保州城的百姓欢呼雀跃,城中那些干枯了的水井之中又有甘甜的井水冒出,农田之中被炙烤的奄奄一息的秧苗也活了过来。人人都道这是神子给他们带来的福分,听了这话,百里纵横的脸色更加难看。 “看来咱们的江师侄果然厉害,身不动膀不摇,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人的功劳都抢了去,咱们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百里纵横喝着茶,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江老爷,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歌儿还小,不懂事,况且那都是外面的谣传。”江老爷擦着冷汗,对百里纵横道,“我就这着人到外面张贴告示,就说这都是几位仙师的功劳,与歌儿无关,无关!” “百里师弟,你为了芝麻大点儿的事情和一个晚辈争执,不觉得有失身份吗?”韩离感激柴士恩救了何晨,愿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百里纵横却冷哼一声,“仅凭他一个人,能做的到?别惹人笑话了!” “住口!”易无涯低喝一声,“别忘了,我们是为何而来的!” 在江咏歌的示意下,江老爷将所有仆人带开,易无涯道,“三年之期已到,当年的五位青年亦有所成,只是这比试一事,诸位师弟师妹怎么看?” 保州城虽然经历连年大旱,不少年轻人都离开这里,讨活路去了。但留下来的,亦不在少数。大旱才解,若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只怕又会闹的人心惶惶。姜齐道,“这也不难,大可以换一处僻静之地,让他们斗个痛快!” “不妥!”叶弱痕看了一眼罗问儿和汤天薇。自己的弟子,她心中是有数的,若是拼死一搏,只怕会落了下风。百里纵横不满道,“那叶师妹你待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我们在这里商议个三天三夜再做决定吗?” 韩离说,“我倒有个想法,既然是比试,还是以文比为好。都是一脉相传,何苦伤了和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师父的也要心疼。” “文比,那能比出什么来?”百里纵横更加不悦,易无涯却说,“莫非你一定要看这里有人丢了性命才肯甘心吗?”叶弱痕道,“我同意韩师兄的说法,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 柴士恩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些担忧。虽然不是同门,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难以控制轻重,无论伤到谁,都不好。 “不若合我们五人之力,在灵气充沛之处制造出一个虚幻之境,让这些晚辈们置身其中,只要闯过层层关卡,从中脱身者,就算赢。诸位看,如何?”易无涯说道,“如此一来,我们既能掌握局,不会出现意外,又能让他们各显其能,不至于拼死搏杀,伤了和气!” “我同意易师兄的说法!”韩离第一个表示同意,而后姜齐也点头道,“不错,如此甚好!”叶弱痕想了想,这样一来,对罗问儿更加有利,便也同意了。 “呵,你们都如此说了,我又能如何?”百里纵横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在比试当中让柴士恩和江咏歌吃些苦头,最好是要了他们的小命才能出了这口闷气。 商议已定,众人便于江老爷夫妇告辞。临行前,江咏歌拉着爹娘的手,依依惜别,“孩儿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望爹娘,二老在家中一定要保重身体!” 江老爷红了眼圈儿,江夫人则哭出了声来。儿子才回家没两天,又要走了,这且一去,不知是三年还是五年。姜齐走过来,“咏歌是个好孩子,本尊会好好照料他,二位可以放心。”江老爷点头不已,江夫人也收起了眼泪,在儿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时候,柴士恩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江伯父,我,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这些日子,江老爷见儿子与柴士恩关系要好,自然也把他当作了晚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柴士恩道,“我家住在小安庄,家中父母三年没见我,我想求江伯父给他们捎个信,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安心。”柴士恩把早就准备好的银票交给江老爷,“还有这个,也请一并带给他们。” 江老爷点头,“好好,都是孝顺的孩子,这件事,我一定办到!从今以后,咱们两家就当作亲戚来走动,你和歌儿就好生跟着仙师们修炼便是,别的不用担心!” 一行人御剑离开保州城不提,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深山中落下。姜齐惊讶道,“易师兄,你是如何找到此处宝地的?这里的灵气充沛,真乃一处福地洞天啊!”易无涯笑道,“我不敢藏私,这不把你们一块儿带来了吗?” “也不知易师兄已经来过多少次了,啧啧啧!”百里纵横酸溜溜的说道,“给咱们剩下的,不过是人家不要的罢了。”韩离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示不满,手心出又传来隐隐的疼痛,女魃留下的毒气并没有完拔除,时不时的就会发作。虽然易无涯想了不少办法,还是没能将那毒气完引出!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众人入阵 月朗星稀,灵气纯净,站在密林之中,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间,都沐浴在灵气之中,让人精神百倍。廖水忍不住对柴士恩道,“师父偏心,有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也不告诉咱们!”柴士恩伸展双臂,对廖水道,“师姐,如今咱们倒是来了,可云师兄、葛师兄、袁师兄和奚珺师姐都没来,那师父是不是太偏心咱们了?” “让你这么一说,好像似的!”廖水微微点头,一旁的青布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对她道,“师父,在背后如此议论师祖,不好吧?”众人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几位长辈走了过来,易无涯道,“本座和你们的师父师叔商量过了,此时灵气充沛,正好借此送你们入阵。”叶弱痕道,“阵中共分五层,每一层都各有考验。你们可以合作,也可以单打独斗,最后以最先出阵者为赢!”百里纵横冷笑一声,“刀剑无眼,诸位各自保重。”韩离道,“输赢并不重要,只是对你们入门三年来的一个考核而已,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姜齐却说,“歌儿,为师相信你会是第一个出来的!” 当下在密林中的空地之上,易无涯将一枚红色的灵石放在正中间,“这枚灵石会出现在阵中的每一个地方,如果你们遇到困难,或是无法脱身,可以触动灵石,灵石自然会带你们出阵。只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放弃了比试的机会,自动成为最后一名。” “此乃救命之举,也是下下策,用于不用,可以自己斟酌。”韩离道,“但作为师父,我还是希望看到你们平安归来!”他将目光放在何晨身上,虽然何晨还有些虚弱,但却已经没有大碍了。韩离叮嘱马屿,“你是师兄,要好好照顾师弟。” 百里纵横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道,“韩师兄果然是疼爱弟子,知道的是你心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父子情深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离的眉心跳了一下,怒目看向百里纵横,百里纵横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易无涯等五人围成一圈,各自站定,同时出手。一时间密林中灵气大盛,当中的红色灵石也发出耀目的光芒,一道光门出现在易无涯的身侧,他道,“你们可以依次进入,切记,不要逞强!”柴士恩等人各自向师父作别,轮到廖水的时候,她将青布推到易无涯身旁,叮嘱道,“你就和师祖在外面等师父回来,乖,不要调皮!”青布急的像要哭出来似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师父不要丢下青布,青布也要一起去!” “青布乖,师父和师叔们不是去玩儿的,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在这里等师父好不好?”廖水见她如此依赖自己,心中也有不忍。青布却哭闹道,“不好不好,我就要跟着师父,无论师父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师父!” 廖水无奈的看了师父一眼,见他冲自己微微点头,只得点头同意,将青布也一起带上。 按照顺序,柴士恩走在了最前面,他身后跟着金辉、柳弘方,还有牵着青布的廖水。然后是江咏歌和高天禄、杨枫,马屿搀扶着何晨,任兴洲拉拽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水晋,罗问儿则一脸高傲的和汤天薇走在最后。 一道接着一道的身影消失在红光之中,易无涯等人收手,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动。此刻地面上的红石缓缓升起并转动起来,阵法已经启动了。 “这一去,吉凶祸福都在他们自身了。”百里纵横眼中有一抹凶狠杀意划过。来此之前,他已经叮嘱过任兴洲,在阵中寻个机会,对付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人。若是不能,就杀了水晋,嫁祸给两人。总而言之,不能让他们毫发无损的回来! 可是当任兴洲踏入阵中的一霎那,他知道自己连自保都不容易。 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头青面獠牙,足有两丈多高,浑身长满一尺多长尖刺,像刺猬一样的怪兽。那怪兽见到他,口中不由自主的有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仿佛许久没有见到如此美味可口的食物了。 站在任兴洲身后的水晋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口中兀自念叨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任兴洲朝四周看了看,似乎这里只有他和水晋两个人,其他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任兴洲第一反应就是抽出短剑护在身前,可是他知道,这柄看起来和对面怪兽身上的刺差不多长短的短剑,根本无法伤到对方的皮肉。而今之计,就是带着水晋一起逃! “咏歌,师姐,金道长,柳弘方!”踏入阵中之后,柴士恩发现自己和其他人走散了,他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纯白色没有任何多余东西的房间中,无论走到哪里,前后左右都是那种白茫茫的颜色,看的久了,眼睛都要瞎了。 “青布,对了,还有青布!”柴士恩忽然想到了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如果她也自己一样,也和大家走散了,该如何是好。于是在这一刻,他心中冒出了进入阵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找到青布。 柴士恩看定一个方向,想要御剑而起,却发现这里似乎受到了阻碍,破海剑并不能飞起来。他只好加快脚步,希望可以尽快找到其中一个边界,这样一来就可以顺着这个边界,认真的了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一个多时辰之后,柴士恩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到达所谓的边界。他不得不原地坐下来,重新思考。 粗重的喘息声似乎也被周围的白色淡化了,柴士恩仔细回忆着师父的话,这个阵中分为五层,他此刻应该在第一层,而其他人也在这一层。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看不到彼此,甚至听不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呢? 柴士恩试着喊了几声,声音传出去后不久就消失了,无论他喊的多大声,都无济于事。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重重阻碍(一) “该死!”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想不出办法脱身的柴士恩在极度愤怒和焦躁之下一拳砸在地上,身体也剧烈的晃动一下,带动腰间系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铃!” 随着这一声响,柴士恩看到,周围那些刺目的白色像是被炙热烤的融化了一眼,从头顶开始慢慢的消退着。片刻之后,周围的光线变得柔和黯淡起来。柴士恩看到,被那一层白色覆盖着的,是一座座断壁残垣,那种覆满青苔的陈旧颜色比起之前的惨白,更让人心碎。 “师姐,金道长,你们能听的到吗?”柴士恩再次试着呼唤他们,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回应,只是让柴士恩想不到的是,回应他的不是他想找的人,而是带着哭腔的罗问儿,“你,你是谁?我是罗问儿,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我好害怕!” 柴士恩想象不出那个趾高气扬,总喜欢扬着下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被青布用毛毛虫戏弄过的女子此刻是何等狼狈模样,他甚至因为罗问儿对廖水的不礼貌而不想去救她,可罗问儿却哭道,“你到底是谁啊,我,我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我,我好像,好像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还会动!” 在柴士恩还在想象她描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柴士恩几乎可以肯定,罗问儿摸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罗,罗师妹,”柴士恩想到娘说过,女孩子都喜欢别人把自己叫的小一点儿,这才选择这么称呼罗问儿,“你别害怕,站在那里不要乱动,听我说!”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渐渐停止,柴士恩这才继续说,“我现在会变换各种方向发出声音,然后你告诉我,声音是从你所在的位置哪个方向传来的。”柴士恩这么做,是想确定罗问儿此刻的位置。 “罗师妹!”柴士恩喊出第一声,罗问儿立刻道,“现在是在我的左侧!” “罗师妹!”柴士恩走出了一段距离,罗问儿道,“还是左侧!” 之后柴士恩接连变换方向走动了几段距离,罗问儿告诉他,声音都是从她的左侧传来的。于是柴士恩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自己的右侧走了过去。 可是没有多久,柴士恩就遇到了第一处阻碍。这是一座看不到边际的高墙。高道柴士恩仰头去看,根本看不到这堵墙究竟有多高。而在他的左右两侧,也看不到这堵墙的尽头在哪里。 “不会吧,又来!”柴士恩无奈的苦笑一声,他知道,在这里不能用常规的办法来思考,这堵墙中一定藏着玄机。他开始勾着手指左敲敲右敲敲,希望有一处可以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柴师兄,你还在吗?”罗问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担心柴士恩已经走远了,不管自己了。柴士恩立刻答道,“我还在,只是现在我面前有一道高墙挡住了去路,我必须要翻过它才能去找你。” “那,那你小心!” 这是罗问儿第一次主动去关心别人,柴士恩知道,她只是想要借助自己,快点脱离困境罢了。站在高墙之下,柴士恩深吸一口气,看来只能拿出他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的本事来才行了! 好在这堵墙的并不光滑,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就是柴士恩下手和落脚的地方。柴士恩提起一口气,手脚并用的朝上爬去。他不敢回头向下看,暗暗的在心中鼓励自己,“再加把油,很快就到了!” 只是这样的话说的多了,柴士恩心中也渐渐泄了气。而这期间,罗问儿几次询问他还要多久才能过来,且每两次询问的间隔越来越短,柴士恩知道,她快要失去耐心了。 “啊!”罗问儿的尖叫声再次响起,“罗师兄,你快点过来,我,我又摸到了那个东西,而且是好多只,有大有小,我害怕!” 被她的叫声吓到,柴士恩的手滑了一下,脚下更是不稳,整个人迅速的朝下落去。他的拔出破海,用力插入砖缝当中,勉强挂在上面,惊魂未定! “罗师妹,你再坚持一下!”柴士恩不敢告诉她,自己正挂在高墙上一筹莫展,险些自身难保。柴士恩知道,自己得再快一些了。他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加快速度朝上面爬去,而不经意的一个回头,柴士恩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地面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站在地面就可以看到,没当他向上爬出一段距离的时候,这堵高墙就会再高一些,也就是说,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越过高墙到另一边去。 安静的站在任兴洲对面的怪物似乎对这种敌不动我不动的对峙感到了厌烦,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朝任兴洲抓了过来。任兴洲心中大骇,挥起短剑朝怪物的爪子刺去,站在他身后的水晋却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在笑话他的自不量力! “你给我闭嘴!”任兴洲又惊又怒,他真想把水晋推出去填了这个怪物的肚子,也能让自己安全一些。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任兴洲知道,任何的血腥之气都会激怒面前的怪兽,那时候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 水晋似乎被他吓住了,双手捂着嘴不敢出声。就在这时候,怪物伸出来的爪子停了下来,悬在任兴洲的头顶,然后悻悻的放下,转身就走。 任兴洲愣住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还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他无从分辨。但是紧接着,那怪物竟然开口了,“我不吃黑心的人,你可以走了!” “黑,黑心?”任兴洲一时没明白它的意思。那怪兽说,“你身上落下了一个印记,是一张愤怒的女人的脸。想必是你对她做了不能饶恕之事,所以她的冤魂才不肯离开,要生生世世跟着你,缠着你!像你这样的是,吃下去会肚子疼的,你走吧,但是,他得留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重重阻碍(二) “我,我可以走了?”仿佛被挤在夹缝中的任兴洲得以喘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就放过自己,所以就连那怪物说他“黑心”之语,也没有放在心上。一阵轻响,任兴洲身后出现了一道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的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忽然看到水晋冲痴痴傻傻的看向自己,嘴唇紧闭,不再发出那种其他人根本听不懂的喃喃自语。 任兴洲心中一动,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水晋比他入门早半年,其他的师兄弟都说,水晋是师父特意挑选带回来的,比起其他人来,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更高,分量更重。那时候任兴洲是有些不服气的,在他看来,无论哪方面,水晋都比不上自己! 可是乍然离家,初入天枢阁的水晋感到了无比的迷茫,他将任兴洲当作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尽自己一切之力照顾任兴洲。如今任兴洲自己可以脱身,也不能将他丢在这里! 从水晋身边经过的时候,任兴洲扭头看了他一眼,可是水晋却并没有朝他看过来,只是呵呵的笑着,拍着手,仿佛在庆贺任兴洲可以平安脱身。 水晋本就站在任兴洲身后,离那道门并不远。任兴洲忽然发难,拉起水晋疯狂的朝那门跑去。身后的怪物发出一声怒吼,发力朝他们扑了过来。 任兴洲发足狂奔,水晋发出阵阵大笑,笑的畅快淋漓。任兴洲只觉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到了那门前时,想也没想就先把水晋塞了进去。白光一道,水晋消失不见了。任兴洲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怪物,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抬脚朝那门中走去。 他却不知,那道门早已被加了禁制,只能容一人通过。一旦有人进入之后,便会消失不见。任兴洲半个身子才进入门中,就觉得周身一凉,他被关在了门外! “怎么会这样?”任兴洲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被一碰兜头盖脸的冷水泼熄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水晋留下来一定会有性命之忧,那怪物说了,自己黑心,它不愿吃了自己,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还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柴士恩挂在那堵高墙之上,还在锲而不舍的继续向上爬着。罗问儿的哭声和询问声渐渐消失了,柴士恩不知道她是被吓昏过去,还是哭晕了过去。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加快速度才行! “孩子,孩子!” “儿子,娘的儿啊!” 几声呼唤分别从柴士恩的左右两边传来,柴士恩朝左一看,就见自己的爹一只手抓住凸起的砖块儿,摇摇欲坠。再往右看去,却是娘满脸是泪的看着自己。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柴士恩许久不见爹娘,心中甚至挂念,但他却没有因为这份思念而昏了头,他的爹娘此刻应该在小安庄或者是其他地方,绝不会是这里! “不,你们不是我爹娘,你们到底是谁,是什么东西?”一阵莫名的恐惧让柴士恩忽然手脚并用加快速度,朝高处爬去。而他的那对假“爹娘”化作两道黑色的模糊人影,紧紧的在他身后追赶。 “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柴士恩心乱如麻,但他明白,既然这两个东西在身后拼命追赶,想要自己不断的向上爬去,就说明那里一定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自己,他不能如此被动! 柴士恩忽然停住,身后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一左一右包抄上来,将他围在中间。让它们没有想到的是,柴士恩猛的松开手脚,纵身一跃,竟从高墙中跳了下来! 此刻距离地面远远超过十丈,即便他身怀灵力,落下去也难免落下残疾。可柴士恩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恐惧怕之色,嘴角处反而挂着一抹参透顿悟般的微笑。 面前的高墙缓缓倾颓,化作一张巨大的软床落在柴士恩脚下,将他托起,而就在墙的另一面,罗问儿倒在地上,在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罗师妹,罗师妹!”柴士恩叫着她的名字,却手足无措的不敢去碰她。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与这等不讨喜的女子。好在罗问儿只是因为太过紧张恐惧而昏了过去,听到柴士恩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柴,柴师兄,你,你终于来了!”罗问儿见到柴士恩,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紧张万分的朝周围看去,黑暗被驱散,那些存在于周身的那些老鼠已经不在了。 “罗师妹,可有其他人和你在一起?”柴士恩急切的想要找到其他人,罗问儿却摇摇头。柴士恩站起身,发现这里似乎和之前的地方连成了一片,幽暗的光芒之中,如今已经有他和罗问儿两个人了。 “柴师兄,你要去哪儿!”罗问儿见他要走,立刻追了上去,她再也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柴士恩头也不回的问,“罗师妹,你们陆截派可有什么秘法联系其他同门的?”罗问儿想了想说,“有的,我们身上会带着一种特质的信香,点燃之后寻常人是闻不除任何味道的,但只要是陆截派的弟子,一闻便知!” 柴士恩道,“那就请罗师妹点燃信香,让那位汤师妹知道我们在何处。”他想着,能找到一个是一个,人多些,找到其他人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当下罗问儿找了一块开阔的空地,取出一块儿白色透明拇指大小的信香,用火折子点燃。一股青烟袅袅升起,柴士恩故意深吸几口气,果真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不知道汤师妹可在附近,这一块儿够不够。”失去了师父的扶持和师妹的帮助,罗问儿的高傲消失不见了,她对柴士恩说,“柴师兄,听说雾玄宫有一银铃,也可用来联络同门,不知道柴师兄可带在身上?” 柴士恩背过身暗自苦笑,却不肯对她说出实情,只道,“临来的路上不知道何时弄丢了,所以不曾在身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重阻碍(三) 幸而罗问儿并未看到柴士恩的窘迫,柴士恩长出一口气,只盼望着汤天薇身旁还有其他人在。 这一次,真的让柴士恩猜到了,只是和汤天薇在一起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青布! “哼! “哼!”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看对方都不顺眼,此刻两人同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动弹不得。汤天薇皱眉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小不点儿,才会害的我也被绑在这里!”青布却不服气,“那你方才为什么拉扯我,若不是被你脱了后退,我才不会被这树精缠住!师父说了,树精不过是低级的精怪,我们雾玄宫内,就连最低等的弟子也能应对如流,不像你!” 小小年纪,青布的口角就如此厉害,倒是得了廖水的真传。汤天薇气不过,“胡说,你才多大年纪,就连你师父也不敢如此夸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奈何身上的树藤越缠越紧,几乎让她们透不过气来了。汤天薇暗自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性命攸关,何必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先想办法脱身才是!” “喂,小丫头!”尽管汤天薇已经说服了自己,却还是不愿称呼青布的名字。青布小嘴一撅,不满道,“我有名字,我叫青布!”汤天薇暗咬银牙,“好,青布!如今我们受制于人,之前种种恩怨应该先放在一边们共同退敌才是!不然照此下去,只怕我们,我们都要被勒死在这里了!” “我,我还小,还,还不想死!”迫于无奈,青布只能点头答应。汤天薇道,“你我二人一同用力,将这树藤折断!”在陆截派中,汤天薇是仅次于罗问儿的出色弟子,运转灵力之下,捆住她们的树藤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青布年纪虽小,却不肯服输,二人齐心之下,树藤不堪重负,终于折成数段! “太好了!”得以解脱,汤天薇欢呼一声,立刻变了脸色,颐指气使的对青布说道,“喂,小丫头,你应该谢谢我的救命之恩才对!”青布却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正了正身上背着的廖水亲手缝给她的小布包,大步走开了! 此地多怪树奇石,其中并不见有路。青布人小身轻,蹦蹦跳跳的穿梭在那些藤蔓根茎当中,汤天薇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选了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可是她还没走出几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一绊,发出一声惊呼摔了个狗吃屎! 汤天薇这才发现,青布已经走的没有了踪影,偌大的林子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时候,一阵惧意袭上心头,她正要叫喊,鼻尖出传来一阵细微不易察觉的幽香。她一下就认出了,那正是陆截派独有的信香,罗问儿就在附近! “罗师姐,罗师姐,我是天薇啊,你在哪儿?”汤天薇连喊几声,却没有得到罗问儿的回应,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汤天薇转身,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一堵长了毛的巨墙挡面前。她缓缓抬头,随着目光的逐渐上移,一张圆滚滚的只张了一只眼睛的巨脸映入眼帘,汤天薇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昏了过去! 柴士恩陪着罗问儿耐心的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汤天薇的回应。他道,“罗师妹,会不会是汤师妹离此地太远,所以闻不到信香的气味?”罗问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说起来,这也是我头一次用信香传递消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的到。柴师兄,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吗?” 就在他们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周围的景色已经几次发生了变化。起初是那些残垣断壁间出现了一些野草,但是很快,罗问儿就察觉到了那些野草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些野草生长的位置极有讲究,罗问儿认定,只要那些草全部长出,这里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而她和柴士恩所站的地方就是阵眼。 而后,在不经意间,几段断壁的位置悄然发生了变化,似乎正在朝他们这边围拢过来。 “柴师兄,我们不能再等了,这里不安全。”罗问儿对柴士恩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再次联系汤师妹的。”她朝着地上仔细的看了看,“柴师兄,你要紧跟我的脚步,一步踏错,或许就有性命之忧!” 对于罗问儿的说法,柴士恩半信半疑。但是他还是愿意听从罗问儿的忠告,跟在她的身后,朝没有来得及长出草的地方走去。 罗问儿自以为在陆截派学来的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可是她还未来得及得意,脚下的地面就忽然一空,陷落出一个大坑来! “啊!”罗问儿手疾抓住坑沿,大声向柴士恩呼救,“柴师兄,救命!”事发突然,柴士恩眼见着罗问儿掉了下去,即刻出手拉起她,“罗师妹小心!” 柴士恩手上用力,罗问儿终于从那个大坑中脱身,却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柴士恩安慰她道,“罗师妹不必害怕,曾经在雾玄宫时,我也有同样的经历。只是那次我的运气极好,掉下去之后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在下面见到了一位神仙姐姐,还赠了我十枚仙丹,助我增长灵力呢!” 他是据实相告,罗问儿却当做一桩不好笑的笑话来听。毕竟柴士恩说的这等奇事,只有说书先生嘴里才能够说的出来。她勉强冲柴士恩笑笑,“多谢柴师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直到这时候,柴士恩才对这个阵法真正重视起来。虽然这里只是第一层,但他们周围的事物景色吉凶都在随时发生变化,一个行差踏错,都会出局。 “罗师妹,你方才让我跟你走,是发现了什么吗?”柴士恩不知道罗问儿为何会这般自信,差点儿害了自身。罗问儿说,“柴师兄请看周围生出的杂草,它们并不是随意生长的,而是在布置一个阵法,将我们围困其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化铁水 “这?”柴士恩迟疑了,对于阵法一门,他接触的并不多,了解的就更少了。罗问儿见他迟疑,就知道他于阵法并不熟悉,于是娓娓道来,“阵法就是通过合理的排兵布阵发挥更加强大的作用,克敌制胜,最早是用在战场之上的。门类有很多,各有不同。比如说十阵、鸳鸯阵、长蛇阵等等。后来这些阵法被善加利用,既可以用来退敌,也可以用来用作迷惑敌人误导敌人等。虽然阵法厉害,但想要破阵并不难,只要找到阵眼,就可以轻松破阵。” “罗师妹如此说,想来是对阵法很是精通了。不知道如今困住我们的阵法,它的阵眼又在何处?”柴士恩万分期待的望着罗问儿,希望她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可是罗问儿却摇摇头说,“柴师兄有所不知,我的道行尚浅,只有阵法完全成型之后才能找出阵眼,而现在……” 她眼神迷茫的朝四周看了一眼,那些野草生长的速度极慢,几乎每株草破土而出都需要一炷香的功夫,然后才是下一棵。照这样下去,只怕还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阵来。夜长梦多,谁也不敢确定到了那时还会发生什么。 “我担心的是,阵法成时,便是我们的殒身之刻!”罗问儿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柴士恩倒是有些欣赏她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做法,对她道,“如果现在我们硬闯,会如何?” 罗问儿想了想,“多半会出现方才那样的险情,如果处理得当,是可以避过的。而最坏的情形,无非是被困在镇中,或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柴士恩也是明白的。 “罗师妹你也说了,最坏不过是这样。即便我们找到阵眼,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柴士恩忽然有点兴奋,“若是罗师妹相信我,就跟在我身后,同我闯一闯!” 罗问儿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在如此险境之中还能这么乐观的男子,一时间心中如同有一头小鹿乱撞,让她脸上不由自主的多了一抹红晕。 陆截派向来只收女弟子,若是男子,无论你天资多高能力多强,或是你拿出锲而不舍的精神,跪上个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任何机会成为叶弱痕的弟子。而能够进入陆截派的女弟子,从一开始就会被灌输男子薄情凉性,不可依靠,甚至会毁了终生。所以在见到柴士恩等人时,罗问儿才会表现出那种不和群,甚至会让人厌恶的高傲。 但自从被柴士恩接连救了两次之后,罗问儿心中生出了大大的疑问,师父从前说的那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面前的柴士恩有着一种非常有感染力的自信,让在恐惧彷徨中的罗问儿也跟着生出希望来。 “柴师兄,那我就跟定你了!”罗问儿面上现出阳光般的笑意,柴士恩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他一手握紧破海剑,一手拉起罗问儿,朝着还没来得及长出草的地方走去! 每一次抬脚落下,柴士恩都会显得格外小心和谨慎。他甚至不敢让脚底结结实实的接触到地面,而且每次都是在他完全站稳,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的情况下,才会让罗问儿走过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柴士恩不知道,这期间他和罗问儿之间的信任在逐渐增加和升温。此时此刻在罗问儿心中,柴士恩是天底下众多男子中唯一值得她信任的一个。至于其他的那些,恐怕和师父说的一样,都是薄情凉性,会毁了自己终生的恶人! “嗖!” 忽然间,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身影贴着罗问儿的脚跑了过去。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长耳朵红眼睛的兔子。几乎在每一个女孩子的心目当中,兔子都是可爱的,所以一见之下,罗问儿忍不住想要追上去。可她只踏出一步,就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连忙收回脚步,局促不安的看着回过头来的柴士恩! 奈何此地凶险万分,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触发不可预料的危险。罗问儿只听的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咯吱”声,脚腕立刻一紧,低头看时,竟是被从脚底生长出来的枯草缠住了! 因为柴士恩就在身边,罗问儿并没有之前那般紧张,“柴师兄,帮我砍断它们!”柴士恩挥起破海剑向着她的脚腕出斩去,那些枯草并不粗,只要稍稍用些力气,用手就能扯断。可是柴士恩却看到,破海剑的剑锋处亮起一阵火光,枯草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丁点儿的伤痕都没留下! “柴师兄,不要用剑,让我来!”罗问儿制止了再次挥起破海剑的柴士恩,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水晶瓶。瓶中装了些桃粉色的液体,罗问儿小心翼翼的滴了两滴在缠住她的枯草上。 一阵刺鼻的味道混杂着阵阵青烟升起,柴士恩连忙捂住了口鼻,在看那枯草,竟然断成了一节一节的,掉在了地上。罗问儿笑着说,“柴师兄,虽然我们看到的是草,但听到你的剑和这个东西碰撞时发出的声响,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你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看起来好生厉害!”柴士恩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两下,暗想那里面装的莫不是毒药吧?罗问儿说,“这个叫做化铁水,一切的铁器碰到它,就会融化断裂。我们身在阵中,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能轻易相信,这草能发出那样的声响,我就断定它的是只一定是铁,所以就是这用了化铁水,没想到真成了!” “罗师妹果真厉害,厉害!”柴士恩不由得对陆截派生出许多好奇了,不知道这些女子整日里做的是什么,竟然还弄出化铁水这种稀奇古怪又十分厉害的东西来。看来自己要离她远一点,若是破海碰上一星半点儿怎么好。万一她身上还有什么化金水、化银水什么的,可怎么得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紫玄珠 “这不算什么!”罗问儿没有注意到柴士恩面上的变化,依旧说道,“除了这个,我那里还有许多药水,比如说化尸水。说起来,这个才是最厉害的。从前在陆截派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头人熊,足足比我高出两头,且身强体壮,我自然不是它的对手。幸好我身上带了化尸水,几滴上去,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头人熊化作一滩腥臭难闻的尸水,消失在我面前。哼,我也不想的,谁让它想吃我来着!” 柴士恩想到一头活生生的人熊腐烂成一滩尸水的样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罗问儿见他脸色难看,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连忙道,“后来师父知道此事,把我好生罚了一顿,我也知道那么做太残忍了。所以从那之后,我再也不用化尸水这种恶毒的玩意儿了,柴师兄你千万别害怕啊!” “没,没有,”柴士恩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来,“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这一次,柴士恩故意和罗问儿拉开了一点距离,说话也变得小心起来,生怕哪句说的不对,惹恼了这位“奇女子”,和那头可怜的人熊一样,被化为一滩尸水。 四周的野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柴士恩发现,渐渐的在这些野草当中,似乎还生出了一种别样的东西。那是一些非常小的白色的小花。起初看上去,就和春天田地里生出来的野花很像。但直觉告诉柴士恩,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拿出在雾玄宫捉细腰蜂时的本事来,小心翼翼的掐下期中的一朵,凑道面前细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柴士恩几乎吓的惊呼出声来。 那哪里是什么白色的野花,而是一个个不知缩小了多少倍的骷髅!且这骷髅似乎还是活的,每一个都有完全不同的面相,甚至还在冲柴士恩阴恻恻的冷笑着! “柴师兄,你在看什么?”身后的罗问儿也凑了过来,柴士恩却拦住她道,“罗师妹,别看!是一些很吓人的东西。”可是此刻罗问儿已经看到了,她苍白着脸道,“柴师兄,这,这,这么多,那我们周围,得有多少个……”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阵阵鬼哭狼嚎霎时间从各个角落响起,无论他们逃到什么地方,都会听的清清楚楚。柴士恩知道,罗问儿本就胆小,若是她受到惊吓,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于是柴士恩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伸手捂住了罗问儿的耳朵! 一股特有的带着男子阳刚之气的暖意覆在罗问儿的面上,她眼中和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看向柴士恩的眼神也变得柔情万种。可是此刻的柴士恩却顾不得去看什么眼神,那些白色的骷髅正在缓缓升起,口中吐着黑气,朝他们扑过来! “快跑!”柴士恩只得拉起罗问儿,看准骷髅不太密集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 重重哭喊哀嚎声带着戾气拦在柴士恩面前,他挥舞着手中的破海,将它们一一斩落。可是,那些骷髅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柴士恩不停的挥剑,也不见有所减少。这时候罗问儿与他背靠背,手中一对玲珑刺左劈右砍,一时间倒让柴士恩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那些骷髅似乎觉察出如此下去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纷纷停止了动作,迅速朝一个方向聚拢。柴士恩以为可以暂时得以喘息,罗问儿也松了口气,可就在下一刻,那些骷髅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骷髅,一张大嘴开开合合,似乎要将两人吞噬一般! 柴士恩与罗问儿互相对视一眼,看准那骷髅两个空洞的眼眶,纵身跃起,一左一右冲了过去! 一声哀嚎,那巨大的骷髅将两人远远甩开,剧烈的晃动起来。无数小骷髅想下雪一般纷纷落下了下来,掉在地面碎成块块白骨,堆积在一处,形成一座三角形的骨堆。就在骨堆的尖顶上,一颗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的圆球吸引了柴士恩的目光。 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身后的罗问儿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急切的道,“柴师兄,小心啊!”柴士恩回头冲她笑笑,表示自己会小心的,然后继续朝那颗紫色的圆球走了过去。 骨堆共分为三层,柴士恩每爬上一层,骨堆就会更挨一分。当他的手触及到那颗紫色的圆球时,整个骨堆崩塌了! 周围的景色在一霎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柴士恩和罗问儿面前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他们的左手边,依旧是那重重的野草和断壁残垣,而在他们的右手边,则是一片虚无的白色。 头顶有声音传来,“恭喜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层,并且得到了第一层中的紫玄珠。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是继续留在第一层寻找其他同伴,还是进入第二层,接受后面的考验!” “柴师兄!”罗问儿轻轻叫了柴士恩一声,她打心眼儿里想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罗问儿认定,只要跟着柴士恩,很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回到现实世界,回到师父身边。可是柴士恩却说,“罗师妹,在没有找到其他人之前,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罗问儿不明白,“这里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通过考验而已。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彼此的对手。你帮了他们,就等同于害了自己!” “可是我也帮了你,不是吗?”柴士恩沉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确认他们是安全的。至于比试,后面还有的是机会。况且我觉得,罗师妹你也是很担心汤师妹的吧?” 罗问儿一时语塞,是啊,如果柴士恩只想赢得这场比试,那他就不会几次救了自己。想到这里,罗问儿终于下定决心,“好,那我就和柴师兄一起找到大家!”她快步走过去和柴士恩站在一起,坚定的对那个声音说道,“我们决定留在这一层!”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念控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这是此时此刻金辉脑海中的三个最为重要的问题,自从一脚踏进阵中,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一滑,顺势躺下来之后,金辉还没有找出一个让自己起身的理由。 身下仅有的一片土地只够他躺在上面,四周茫茫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手脚稍稍伸出去就会触碰到冰凉的水面,这也是金辉不敢动的原因之一。 “本道长命中缺水,可也不是这么个补法呀!”金辉愁的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三条,他虽然命中缺水,却也十分怕水。平日里让他洗个澡都能要了他半条老命,何况是这种四处都是水的地方,金辉觉得多看一眼都头晕目眩,有掉下去的可能! “这可怎么办才好?”金辉在心里想着,“其他人到底去哪儿了,不会是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而他们就……”他忽然开始想入非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第一名?这样不好吧,毕竟其他人都比我入门早,若是出头太早,恐怕会被打压的!” 金辉天马行空的由着性子胡思乱想,冷不丁一只带着水的冰凉枯爪抓了上来,吓得金辉一个激灵,好险差点儿掉进水里去。等他看清楚从水里钻出来的那个人时,顿时又惊又喜的叫道,“小柳,怎么是你啊,快上来,快上来!” 脚下的地方本来就不大,柳弘方来了之后,两人只能肩并肩站在一处。柳弘方说,“我一进来就在水底了,好在我熟悉水性,又不怕水,这才在下面游啊游啊,好不容易看到有一块儿陆地,没想到上来就看见了你!” “那其他人呢?”金辉还是有些担心的,柳弘方摇头,湿了的风帽里显得白色的骷髅更加明显,“除了你,我谁也没看到。” 放眼望去,汪洋一片,脚下的这一方土地,仿若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站了一会儿,金辉就觉得腿有些发酸,他对柳弘方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你说说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弘方道,“你可熟悉水性?”金辉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我是个旱鸭子。”柳弘方说,“或许我可以驮着你,带也游不出多远。” 两人正在犯愁,头顶忽然有什么一闪,金辉抬头去看,就见一道流星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们面前。金辉发出一声惊呼,溅起的水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这,这什么玩意儿?”金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听旁边的柳弘方指着脚下大声道,“你快看!”金辉一低头,立刻就笑出声来了,“哎呦,可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随着从天而降的流星,脚下的水竟然尽数褪去,露出下面的柔软的沙滩来。金辉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有些湿哒哒的,还是可以站在上面的。 金辉顿时来了精神,神气活现的冲身后的柳弘方招招手道,“来吧,看本道长,不,看你金师兄是如何带你突破重重阻碍,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哎呦!”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一会儿,就觉得右脚脚尖一痛,一条大脑袋小身子满口森森白牙的还没有鳞片的鱼咬了上来。金辉吃痛,一边到抽着凉气,一边使劲儿甩着。 奈何那鱼咬的太紧,金辉甩了好一会儿都没甩掉。柳弘方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拽下那条大头鱼扔到一边,那鱼的嘴还一开一合着,不大的身子鼓成了一个圆球,似乎在生气。 “好家伙,咱们可要小心了,尤其是你!”金辉正要嘱咐柳弘方几句,就见他的每一块骨头上都挂着一只螃蟹。金辉惊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和他一起丁零当啷的往前走着。 这时候头顶的天空发生了变化,从方才的水天一色变得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金辉皱眉,“咱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雨了。”退下水去的沙滩上只有一些贝壳和小鱼小虾小螃蟹,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金辉正在发愁,猛的一头撞到一个坚硬的满是棱角的东西上,他正要抱怨几句出气,脸上的怒色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十分别扭的转成了一个大笑! “嘿,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吃冰下雹子!” 原来,金辉撞到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同时可以容下两三个人的大海螺。他连忙拉着柳弘方钻了进去,两人还没站稳,就听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海螺上。柳弘方探头一看,竟然真的应了金辉那句话,外面下起了雹子! “这?”柳弘方忽然冒出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念头来,“莫非这里的一切都在随着我们的意志发生改变吗?”金辉不明白,问道,“你什么意思?”柳弘方没有说话,而是滴着头默想,“我要一盘饺子,一盘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 猛然间,一盘饺子出现在了金辉面前,上面还放了两双筷子。金辉被吓了一跳,“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柳弘方道,“你吃一个看看,是不是韭菜鸡蛋馅儿?” 犹豫再三,金辉还是没能忍住,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一咬,果然是酒菜鸡蛋馅儿。金辉干脆在地上盘膝坐下,一个接一个的吃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柳弘方道,“其实在水下的时候,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水下黑暗,我总是冒出一些会让自己恐惧的念头来。而每一次,都在这个念头冒出来不久之后,就成真了。比如我害怕在水下见到那种体型非常庞大的怪鱼,它很快就会出现在我身边,贴着我擦身而过。我担心见不到陆地,就许久没有见到陆地,永远都是在水下游着。后来,我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这种念头生出来,之后就遇到了你!” “哦,我明白了!”金辉恍然大悟,然后对柳弘方道,“你看是不是这样!”他闭上眼,嘴里念叨着,“我要烤鸭我要烤鸭我要烤鸭!”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贪念不减 果然,一只烤的皮酥肉嫩冒着油光的烤鸭出现在了金辉面前,他大笑着撕下一只鸭腿递给柳弘方,自己又去撕另外一只,“这可太好了,若是这样,我们只管在这里吃吃喝喝,等吃够了喝够了再出去也不迟啊!” 当柳弘方的想法得到证实之后,两个人紧绷的神经同时松了下来。金辉又吃又喝,不亦乐乎,可是很快,他就觉得这些已经不能满足了。 “你说,如果我们要点儿别的东西,是不是也行啊?”金辉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柳弘方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 “你想要什么?”柳弘方规劝道,“这里毕竟是阵中,我们还是不要太过了。”金辉把手一挥,“那有什么的,不就是玩儿嘛,又不能当真的。等从这里出去,咱们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比如说,你不是一直想恢复肉身吗,眼下外面恐怕是不行了,但在这里你可以试试啊!” “真的可以吗?”柳弘方动心了,到雾玄宫也两年多了,柴士恩失踪之后,廖水一直在帮他寻找可以死而复生的办法,却没有丝毫的进展。若是在这里,能先体验一番,也不是不可以的。 “试试?”金辉继续鼓动道,“我还真想不出,你活着时是什么模样呢,应该也是个英俊的小白脸儿吧?” 柳弘方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脸,但能摸到的也只有冰凉的白骨而已。遥想当年他也是英姿俊朗的少年,却不想一步走错,成了现在的模样。 “来嘛来嘛!”金辉忽然激动起来,“你若不敢,那就让金世雄我来帮你一把!”柳弘方正要阻止他,忽觉身体一阵异样,骨节有让人牙齿发酸的声响传出,他低头一看,一层血红色的筋肉从骨头上生了出来,然后是白色的皮肉,毛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黑色的长袍就鼓胀起来。 “你,你,你!”金辉看到,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柳弘方已经不是一具骷髅白骨,而是一位翩翩少年了! “我,我是不是很难看?”多年来,柳弘方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目光,每当别人看向他的时候,他都下意识的觉得那是一种不愿言明的嫌弃和厌恶。柳弘方连忙捂住脸,“别看,别看我!” “什么别看啊!”金辉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说,“真让我说准了,你竟然真的是个小白脸!”金辉左手一晃,手中立刻多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他把铜镜递到柳弘方面前,“你自己好好照照,这是不是你生前的样子!” 铜镜之中,少年唇红齿白,剑眉高挑,柳弘方顿时愣住了,“这,真的是我啊!”他忽然丢了铜镜,一把抱住金辉,失声道,“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金辉眼窝一酸,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不过都是幻象罢了,一旦离开这里,一切都会成为飞灰泡影,但是这一刻,金辉还是为他感到高兴,“臭小子,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毁在你手里!” 两人感概了一会儿,柳弘方问金辉,“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那你呢,你想要什么?”金辉冲他神秘一笑,并不说话,用手往海螺外面一指,就听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无数金银珠宝争先恐后的从天上掉落下来,堆积在海螺外面,几乎把入口堵住! “你,你要的就是这个?”柳弘方怎么也没有想到,金辉想要的竟然是这些。金辉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老气横秋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半生行走江湖,也曾经将钱财视作粪土。可后来我才发现,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你能想象为了一文钱而饿肚子吗?这些我都经历过了,所以也想明白了,这东西还是越多越好啊!” 外面的雹子已经住了,金辉从海螺里走了出来,随手抓起一把,大笑道,“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们这么好看呢,哎呀呀,我的心肝宝贝儿啊!” 一旁的柳弘方看着他这幅模样,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了。可是当他想到自己能在此地重生,亦是激动的难以自持。 阵外易无涯等人盘膝而坐,阵中众人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起初金辉和柳弘方参破法门时,易无涯还是有些窃喜的,但当他看到金辉用意念变化出来的金银珠宝时,脸色就不难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百里纵横笑的放肆,“原本以为易师兄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仗义疏财,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的。没想到那也只是表面而已,背地里竟是如此的贪婪不知收敛,恨不得一头扎进金银堆里去,实在让人感叹啊!” 就连叶弱痕也有些失望似的说,“此人定力不够,心念不纯,回去后易师兄还是将他除名的好,以免连累你的名号!” 几人当中,只有姜齐知道,金辉和柳弘方不过是来凑数的,白白占了个雾玄宫弟子的名头,实则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替易无涯辩白道,“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这个金辉不过是道行浅了些,才会生出如此恶念。况且,他也只是喜欢金钱而已,并未作出任何大逆不道违背良知的事来。若说贪念,你我就没有吗?” “姜师兄,何苦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韩离也听不下去了,“还是就事论事吧!”姜齐却不屑的冷哼一声,“怎么,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就忍耐不住了?当初各个说的信誓旦旦,不过都是冲着好处来的。不会是这些年被人捧了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就可以被一带而过,不被人提起了吧?” “既然你说到了这儿,那我要问问了,怎么,莫非你姜齐没有得到好处吗?”百里纵横不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别说谁!”姜齐却说,“本尊得了便宜不假,可本尊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够了!”易无涯低喝一声,“没的提这些丑事做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吗?” 第二百三十章 仙身受损 “易师兄,你向来喜欢做那些掩耳盗铃道貌岸然的事,我却不同!”百里纵横一脸不屑的道,“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自然也不怕人说!”叶弱痕见他事事针对易无涯,心中不愤,忍不住反唇相讥,“百里师兄你自然是不怕的,除了我们这里的,外面的人也是有所耳闻的,说你卑鄙无耻,竟然从自己的弟子身上索取灵力,还不顾他们的死活。啧啧啧,这叫什么来着,对了,这呀,就叫破罐子破摔!” “你!”百里纵横恼羞成怒,可无人中,他独独不敢招惹的就是这个叶弱痕,一口气顶在胸口和喉咙之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百里纵横一张黄灿灿的脸硬是憋成了紫红色。 “不说这个,”韩离忽然低低的叹息一声,“进来,我身上出现了些许异样,不知你们,唉,算了!”易无涯眉尾一挑,“什么异样,你仔细说来!”韩离道,“起初不过是一些红点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体内灵力的增长,那些红点开始变大,变黑,最近开始有溃烂之象!” 其他四人陷入了沉默当中,韩离苦笑一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一个贪字罢了。”一旁的百里纵横忽然开口,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尖锐,语气也不再刻薄,“其实,韩师兄说的,在我身上也出现了!” “还有我!”叶弱痕也开口了。姜齐一惊,“怎么你们,都,都?”易无涯道,“不必惊慌,早在多年前,本座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此次前来,本座为你们每人都带了一瓶丹药。只是,此丹药只能暂时让你们舒服些,想要彻底除去这个隐患,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齐眉头紧锁,身上的阴郁之气更重,“易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无人当中只有你我二人安然无恙?”易无涯看了韩离等人一眼,欲言又止。 叶弱痕看出了他的犹豫,直言道,“易师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即便我们几人互有龃龉,但看在一同到了此地,且守着同一个秘密的份儿上,还请你有话直说,再,再帮我们一次!” 一个“帮”字,让叶弱痕说的十分没有底气。可在三人之中,只有她还能说出这个字来,至于韩离和百里纵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叶师妹,你无需这么说,能帮你们的,本座一定会帮。”易无涯道,“不知你们可否有种感觉,能被我们利用的灵气虽然多,但却不能完全吸收,每每吸取灵气之后,丹田之中就会隐隐作痛!” “不错!”韩离眼前一亮,“易师兄说的没错!”百里纵横也道,“确是如此,而且这种痛感会随着灵气的增加而加重。”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每半月从那些弟子身上吸取灵力的时候,总会痛的满头大汗,甚至死去活来。 “叶师妹呢?”易无涯问。叶弱痕道,“只是隐痛而已,我以为是女子的身体抱恙,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现在想来,的确是在吸取灵气之后才会如此!” 易无涯转向姜齐,“江师弟,不知你在收用那些灵气时,有何特别的做法?”对易无涯,姜齐总是没有任何隐瞒的,“不瞒易师兄,我总嫌弃那些灵气带着一股山野间的土味,所以每次用时,都会先收集起来,静置一段时日之后,只用上升的清气,而舍弃下沉的浊气。” “这就是了,”易无涯对其他三人道,“回去之后,你们也可效仿江师弟的做法,这样也是一个办法。”韩离道,“当初我们只看到大量的灵气,却忘记了到底会沾染上凡世的浊气,损了仙身。” “多说无益,”百里纵横咬牙道,“有得就有失,这条路是咱们自己选的,现在要抱怨也来不及了。就照易师兄说的,自己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你们看,有人进入第二层了!”叶弱痕看到阵中的第二层亮了起来,心中燃起一阵希望,定睛去看,却不是她期待中的罗问儿或者汤天薇,而是姜齐带来的那个江咏歌! 此刻的江咏歌手中提着月华剑,有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剑尖滴了下来,洁白的一摆出也溅上了点点血迹,想来不久之前,他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没错,江咏歌的点子特别正,从他一脚踏入阵中开始,各种虎豹猛兽接踵而至,让他没有片刻的喘息之机。就在他将月华剑刺入最后一头斑斓猛虎的肚腹中,看着它在自己面前倒下之后,一道光门打开,他顺利的进入了第二层。 江咏歌警惕的望着四周,先前的经历让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个不小心,受伤的那个就会是自己。可是江咏歌全身紧绷的等了许久,直到小腿都有些发酸了,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江咏歌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江咏歌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低头去看时,在他脚边多出一个竹筐,竹筐里一个皮肤发红,皱皱巴巴的的婴儿哇哇大哭。 “这,这是哪儿来的孩子?”江咏歌想要伸手去抱那个婴儿,却又怕自己手脚重,伤到了他,只好乍着两只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婴儿仿佛知道他不愿抱自己似的,哭声更大了。江咏歌不安的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没有被挡在外面,反而一个劲儿的朝他耳朵里钻。没有办法,江咏歌只好抱起那个婴儿。 说来也奇怪,被江咏歌抱在怀里的婴儿立刻就不哭了,甚至还咧开小嘴儿,冲他笑了一个。江咏歌心头一暖,觉得这个皱巴巴的婴儿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也是对我的考验吗,好奇怪啊!”江咏歌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知道,怀里的婴儿也好,方才杀死的那些猛兽也罢,不过都是幻象,是对他的考验罢了。只是后者的意图明显,只要杀死它们就可过关,但这个婴儿是什么考验,他还没想清楚。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五选一 “咿呀咿呀!”怀中的婴儿张着没长牙的小嘴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和江咏歌说些什么。他低头苦笑,“小家伙,若是这一关要听懂你说的话,那可真难住我了!” 江咏歌还没来得及参透其中的奥妙,头顶立刻就有重物砸了下来。若是他孤身一人,想要躲开会容易的多。可是此刻,他怀中还抱着一个懵懂无知,对从天而降的危险毫不知情的婴儿,江咏歌的动作变得迟缓不说,还要兼顾怀中婴儿,躲的稍稍慢了一些,右肩就被那重物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这时候江咏歌才明白,这一层的考验比之上一层更难了,他不但要保住自己,更要保住怀中的婴儿。他只能一手抱住婴儿,一手握剑,加倍小心的朝前走去。 虽然已经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但仍旧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的柴士恩和罗问儿第二次点燃了信香,这一次,他们得到了汤天薇的回应。柴士恩看到,从远处飘来的青烟在他们面前缓缓聚集,一缕一缕的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两个巨大的字——救我! 罗问儿一怔,立刻对柴士恩道,“不好,汤师妹有危险!”摸着一些门道的柴士恩却镇定的多,“放心,这个阵是师父他们造出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汤师妹只是出局而已。咱们得想个办法,尽快找到她!” 顺着那青烟飘来的方向,柴士恩带着罗问儿走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过关,所以那些野草没有继续生长,没有完成的阵法也停了下来,之前时不时会出现的危险和状况再也没有出现。 他们很顺利的越过那些断壁残垣,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罗问儿心急,伸手就要去推,却被柴士恩拦住了,“罗师妹且慢,你看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罗问儿看到,在他们面前一共有五道紧闭的木门。 这五扇门一模一样,罗问儿看到,就连上面纹路的走向也是相同的,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她后退一步,对柴士恩道,“柴师兄,到底要进哪一道门,还是你来决定吧!” 不用多想,柴士恩也知道,这五道门的后面,一定藏着其他人的所在。尽管无论选哪一道门,都会找到他们的同伴,可眼下柴士恩最想找到的还是青布和汤天薇。 他来来回回的在五扇门前走了好几趟,都理不出个头绪。最后他决定,用一种最公平公正的方法来决定。柴士恩从地上找到五块形状颜色完全不同的石子,每一块儿石子都代表着一扇门。他把石子摆在地上,闭着眼胡乱扒拉几下,随后从里面捡起一块儿。 罗问儿见他选的是那块儿颜色发白,圆滚滚的,代表着中间那扇门的石子,起身将其他几块儿石子捡了起来收好,对柴士恩道,“柴师兄,咱们走吧!” 用手推开中间那扇门,柴士恩立刻闻到了一股奇香。罗问儿紧随其后,抽着鼻子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花的香气,就连师父房里的花都没有这个香呢!” “罗师妹,掩住口鼻,不要多闻这个味道!”柴士恩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罗问儿连忙有样学样,“柴师兄,这个香味儿有毒吗?”柴士恩说,“我还不能肯定,小心些总没错的。” 这里似乎是一处密林,和仙游山有些相似,头顶只有稀薄的光线照下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青烟。 “罗师妹,你看看,这是不是汤师妹点燃的信香?”柴士恩心中窃喜,看来老天爷待他不薄。罗问儿点头,“没错了,汤师妹就在这里!” 两个人顺着那股青烟,很快就找到了汤天薇。只是此刻,她原本白嫩的小脸儿上不知道被什么涂的花花绿绿,浑身僵直的站在一个独眼怪兽身旁,面无表情。 “汤师妹!”罗问儿叫了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柴士恩拦住了,他小声说,“你好好看看,汤师妹虽然别处没动,但眼睛却一直看向我们两个,似乎在示意我们什么。” 罗问儿这才发现,汤天薇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不知道想要说什么。柴士恩道,“她身旁的怪物不是好招惹的,你站远些,别伤到你了!” 柴士恩向前一步,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那独眼怪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整座山林都跟着震颤了起来,柴士恩根本无法继续向前,只好停了下来。 “喂,大块头,你到底要干什么?”柴士恩试图和它沟通,但那怪兽只是牢牢看住汤天薇,不准他们靠近。至于其他的,一概不听不管。 “这到底怎么是好?”罗问儿见汤天薇那副模样,心中着急。柴士恩忽然凑过来问道,“罗师妹,你跟我说的那个化尸水,真的没有了吗?”罗问儿脸上一红,“这个嘛,好像,大概,似乎……” 见她吞吞吐吐,不愿多说的样子,柴士恩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说,“现在正是这个化尸水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只要撒到那个独眼怪兽身上一点,汤师妹就有救了!” “这个,我,我也不是想用化尸水害人的,而且,我真的就剩下这一瓶了!”罗问儿性不甘情不愿的取出一瓶化尸水交给柴士恩,“柴师兄,你省着点儿用,千万别弄到自己身上了!” 柴士恩心想,“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用这么可怕的东西。”他冲罗问儿点点头,忽然钻进旁边的一丛野草当中,没了踪影。罗问儿知道,他是要迂回到那个独眼怪兽身后去,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可是柴士恩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独眼怪兽并非独眼,在它的后脑勺上还张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露头,就被发现了! 柴士恩只好灰溜溜的回来,罗问儿奇怪道,“柴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转头看看那独眼怪兽,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自言自语道,“莫非是这瓶化尸水时间久了的缘故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化尸惨状 “不,不是!”柴士恩红着脸,有些讪讪的道,“是因为这独眼怪并非只长了一只眼,在它的脑后,还生着一只巨眼,我,我被它发现了!”罗问儿的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抹嘲讽,这是她平日里惯有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面对着柴士恩时,她不能这么做。 “柴师兄不必自责,”罗问儿微微低下头,迅速的调整脸上的表情,“谁也没有一眼看穿的本事,怎会知道它还有一只眼睛。只是这样一来,方才的计策便不成了,柴师兄,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两人一齐望向站在怪兽身边的汤天薇,发现她的眼睛虽然在乱动,但却时不时的撇向一个方向。柴士恩注意到,她示意的似乎是怪兽身体中间的部位。在那里,似乎有一撮毛发的颜色格外不同。这头怪兽周身都是棕色的,但只有那里的棕色毛发有些浅,而且毛发下面微微有光亮闪动。柴士恩小声问罗问儿,“汤师妹的眼睛可有问题?”罗问儿摇头,“汤师妹的眼力一向很好,没有问题。”柴士恩笑道,“那就是,这是汤师妹在暗示咱们,怎么制服这头怪兽呢!” 他示意罗问儿退后几步,躲进草丛当中,然后用结实的树杈和坚韧的野草做成弹弓,将一块儿石子涂上化尸水,远远的瞄准怪兽身上生着颜色稍浅的毛发的地方。 小时候柴士恩就是用弹弓的好手,这么近的距离,他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的。柴士恩比起一只眼,左手用力,右手猛的一松,那石子便像长了眼似的,带着劲道飞了出去! 没有多余的声响,就连柴士恩和罗问儿都不知道那石子究竟有没有打中。罗问儿躲在柴士恩身后,睁大眼睛,口中低声道,“柴师兄,你看清了吗,到底有没有打中?” 没有听到怪兽的哀嚎,就连汤天薇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柴士恩能听到到自己的心在狂跳,莫非自己真的失了准头吗? 就在两人的心开始渐渐冷下来的时候,就见那怪兽的身体猛的向前一扑,地面随着它的摔倒而震动两下,紧接着,那头怪兽像发了疯似的开始打滚,柴士恩趁机狂奔过去,把呆若木鸡的汤天薇拉了回来! 这是柴士恩平生第一次见到恐怖如斯的场景,他弹出去的石子精准的打中了怪兽最为脆弱的地方,化尸水立刻将一大片皮肉腐化成一股腥臭的液体,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而被融化的皮肉立刻就成了额外的化尸水,所到之处溃烂一片。 起初是毛发和皮肉,然后就是里面的肠肚,在那个怪兽烂掉一半的时候,它已经不能动弹了,只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是很快,就连这仅剩的喘息都消失不见了。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足有七八个成年男子那么大的怪兽竟然就成了一滩浑浊的褐色液体,这让柴士恩觉得头皮发麻心在颤抖,忍不住又离罗问儿远了一些。 “罗师姐,你们来了太好了!”汤天薇被吓的不轻,“也不知道青布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可怕的怪兽!”柴士恩一听就急了,“汤师妹,你见到青布了?”汤天薇微微发抖,“是,是啊,一开始我们同被绑在一棵大树上,脱身之后,她,她便和我分道扬镳,不,不知道去哪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汤天薇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柴士恩是青布的师叔,就算看在青布年纪那么小的份儿上,她都应该帮一把的。可是汤天薇就是对那个小丫头喜欢不起来,还记着她往自己身上放毛毛虫的事呢! 柴士恩也不和她计较,对她和罗问儿道,“青布年纪小,留她一人在这儿我不放心,若是两位师妹觉得不妥,可以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自去找她就是!” 一路走来,罗问儿早就把柴士恩当作了可以依靠之人,不愿与他分开,立刻表示,“我陪柴师兄一同去找,说起来,我也很是担心青布呢!” 汤天薇转头看向罗问儿,真想问问她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她看向柴士恩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可是罗问儿预先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死死的攥住她的手腕,还趁着柴士恩不注意的时候,对她低声道,“什么都别问,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是,师姐!”汤天薇冲她眨眨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然后对柴士恩道,“既然罗师姐去,那我也去!”柴士恩本不想带着她们两个,但又怕惹恼了罗问儿,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只好勉强点头答应。 从一个人到三个人,柴士恩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脚步变得更加沉重了。这里一草一木都和外面的不同,透着古怪。就像此刻他身旁的一株普通的野草,不过是被衣角稍稍触碰,立刻就从狭长的草叶背面生出许多锯齿来,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割破皮肉,且不知道会不会有毒。 “两位师妹小心,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柴士恩出声提醒,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被压低的啜泣声。柴士恩不禁心头一紧,汤天薇说曾经见过青布,而这里除了她们两个,大概没有别人了。莫非是青布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顾不得身后的罗问儿和汤天薇,立刻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随着脚步越来越沉重,气息也跟着乱了起来,柴士恩忍不住在心中念叨着,“千万别有事,千万不要出事啊,不然我要怎么和廖水师姐解释才好?” 穿过一片半人多高的草地,面前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一片生着各色野花的草地上,青布正满脸得意的笑着,拧住一只小兽硕长的耳朵,对着它道,“这次你服不服,看你服不服!”那小兽有着一对兔子的耳朵,却长了一张驴脸,身子四肢格外短小,此刻被青布揪住耳朵,只能连连求饶!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五不像 “小姑奶奶,姑奶奶,我,我错了!”那小兽一咧嘴,露出两颗洁白的大板牙,顿时把柴士恩身后的罗问儿和汤天薇都逗笑了。见柴士恩走了过来,青布冲他甜甜的笑着,“柴师叔,你来啦,看我给你逮了个小玩意儿孝敬你!咱们是把它红烧了呢,还是清蒸了,或者放在火堆上烤了?” “不要啊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小兽连连求饶,这让柴士恩觉得有些奇怪,“怪了,这不都是阵法中的幻影吗,怎么还如此怕死?看来师父他们的确是用了心思的,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一定会被吓一跳的!” 可那小兽却苦着脸,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我不是,我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幻影。”柴士恩问它,“你什么意思?”小兽道,“我原本是这山中的五不像,你们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有些好奇,就凑近了些。没想到红光一道,我,我就在这里了,怎么也出不去。后来,后来这位小姑奶奶就来了!” 柴士恩这才明白,原来被青布抓住的小兽五不像,竟然和他们一样,是真实存在的。他示意青布松开五不像,问道,“等我们出阵了,这阵法自然就会消失,你也就可以脱身了。” 谁想那五不像忽然一把抱住青布的腿,赖在她身上道,“你别骗我,我早就听说了,人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们,寸步不离!”青布做出恐吓状吓唬它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长耳朵拧下来,卤了做下酒菜孝敬柴师叔吗?” 五不像把眼一闭,低着头把一对耳朵递到青布面前,下了决心道,“就算你吃了我的耳朵,我也要跟着你们!” 柴士恩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让你跟着我们,不过,这一路上,你恐怕要吃些苦头了!”柴士恩对青布道,“师叔就把它交给你好好看管,不要乱跑,知道吗?”青布乖巧的点头,罗问儿道,“柴师兄,不知道此地是否还有其他人,我们要不要再去找找看?” “这里已经有了咱们四人,”柴士恩掰着手指头数到,“一共进来了十四人,外面还剩下四扇门,也就说说,里面应该还有十个人。我想,这里除了汤师妹和青布,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汤天薇点点头,“的确,我在这里耽搁了许久,除了青布,没有见到其他人。”柴士恩说,“先去其他几扇门内看看,若是有遗漏的,再回来寻找也不迟!” 在剩下的四扇门中,柴士恩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从左到右依次进入,先找到谁后找到谁,就看命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但他想要推开第一扇门的时候发现,那门似乎是从里面被人顶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柴士恩心中急的冒火,想要和谁较劲似的,竟然用了六七分的灵力在手上。随着那些丹药一颗接着一颗的服下,柴士恩的灵力在飞速增长,可是在这扇门前,却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 “柴师兄,不如,不如我们换一扇吧!”身后的罗问儿见他发狠,想去帮忙却被一旁的汤天薇制止了,“别去,你看他怎么像是疯了似的,跟一扇门较劲。怪不得师父说,他们雾玄宫的人都有些傻气,果然是不错的!” “汤师妹,别胡说!”罗问儿不悦的看了汤天薇一眼,“柴师兄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急,况且你我还是他救下的,你非但不感恩,怎么还如此说他?” “不是吧罗师姐,”汤天薇再也忍不住,“从前你是最看不上那些臭男人的,况且这位柴师兄在几位师兄弟中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一个。说起来,那位江师兄倒是……” 汤天薇一边说,眼中一边冒着粉红色的星星,罗问儿低低的说了声,“幼稚!”就把目光转向了柴士恩,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此刻柴士恩的双眸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看上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柴师兄,你?”罗问儿忍不住拉着汤天薇退后几步,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青布冲不了上去,一把拉住柴士恩,踮着脚尖用力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闭上眼,不要看任何东西!” 此刻的柴士恩心中一片混沌,有两个声音高声叫喊着,一边让他清醒过来,不要误入歧途,而另一边则是不断的诱惑着他。柴士恩很清楚,这是体内的魔气又趁机钻了出来,妄图控制他的心神。奈何他发现的太晚了,双目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只能试着用从金竣年那里学来的法门试着压制体内的魔气! “青布,扶我坐下!”在完全失控前,柴士恩用最后一点理智对青布说道,“然后带着她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一旦我失去了神智,记住,千万不要靠近我!” “是,师叔,我知道了!”青布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还带着些许的哭音。在扶着柴士恩坐下之后,她坚定的转身走到罗问儿和汤天薇面前,对她们道,“不想死的现在就跟我走!” 见她不过是个孩子,竟然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汤天薇的不满又冒了出来。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道,“嘿,你这个小丫头,被的没学来,倒把你师父的嚣张跋扈学了个十足十!哼,我就不和你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青布头也不回的走开,“柴师叔的话我已经带到,至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见她大步离开,罗问儿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再看盘膝而坐的柴士恩,身上似乎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她劝汤天薇道,“何苦与个孩子置气,柴师兄说的,自然不会错。我们先随青布过去,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在罗问儿的拉扯下,汤天薇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柴士恩猛的睁开血红的双眼,口中竟然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仙魔同体 “三年了,本王已经忍了你快三年了!今天,便是本王借你身躯复活,重掌魔界之日!”那声音嗜血狂妄,随着柴士恩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这个声音继续说道,“哼,无名小辈,别不知好歹!本王选中你,是看重你这可以仙魔同体的肉身,若非如此,怎么会与你盘桓许久。你若肯乖乖就范,本王尚且能留你一息魂魄,他日待找到合适的身体,让你可以重活一次。若你不识相,非要与本王做对,那就别怪本王叫你顷刻间魂飞魄散!” 此刻柴士恩觉得自己仿佛被关进了一个拥挤的小黑屋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而从四周传来的那种压迫感更是让他心中冒火,再加上一个老头儿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更是让他不能忍受! “喂,臭老头,你说够了没有?我就纳闷儿了,你到底多厚的脸皮,在能把霸占别人身体这件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就你这样的,活该被拉去把脸皮剥下来挂在城墙上!” 大概是从未被如此嘲笑讥讽过,那声音停了许久,然后就是一声怒喝,“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本王可是魔族至尊无上的主君奈崇光!” 或许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露出惊讶诧异之色,甚至是惊惧。但柴士恩听了,就那些在村头揣手晒太阳的老汉们叫张三李四一般,根本没放在心上! “奈崇光,谁呀,我没听过!”柴士恩实打实的说,“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号叫起来就响亮的多了,他可是仙游山雾玄宫的掌门易无涯,不对,现在是云师兄了,那就是前掌门!” “小子,你竟然有胆子蔑视本王!”奈崇光气急败坏的把关着柴士恩三魂七魄的空间挤压的更加狭窄,算是惩罚。柴士恩暗想,“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那我就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在魔气进入柴士恩身体之初,易无涯和金竣年都想将这股魔气驱逐出柴士恩的体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魔气开始于柴士恩的灵力融为一体,若是强行分离,只怕会对他有所伤害。于是金竣年交了柴士恩一些可以压制魔气的方法。只是易无涯和金竣年都没有想到,柴士恩体内的魔气非同寻常,竟然是奈崇光死后留下的一道魔气所化,借着柴士恩自有的一股灵气滋养,渐渐成型,并生出了想要夺取身体的念头来! 柴士恩在心中默念心法,适才还一片混沌的心灵渐渐平静下来,如同一汪淡绿色纯净的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溪水,有规律的潺潺流动。很快,从四周传来的那种拥挤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你,你!”奈崇光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惊异不已道,“你的灵力为何增长的如此之快?快告诉本王,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还是吃了什么丹药?”柴士恩自然不肯如实告诉他,更不轻易开口,只是将那心法默念三遍,当所有能够调动的灵力都汇聚在丹田处的时候,奈崇光害怕了! 不过凭着一缕魔气,渐渐有了兴魄,奈崇光知道,自己的势力早不如从前。或许之前还能和柴士恩斗个旗鼓相当,但眼下,只怕若如此下去,就什么也保不住了! “等一下!”奈崇光憋着一口闷气,压低声音伏低做小的对柴士恩道,“且慢,咱们好商量!”柴士恩并没有因为他的转变而轻易松懈,反而咬牙道,“你住口!师父说了,若不除了你这个新头大患,只怕日后我还有的苦头吃!你忘了,我可没忘,这两年多里,我被你折磨的死去活来。眼下有了机会,若是你,肯轻易放过我吗?” 奈崇光语塞,他知道柴士恩说的对,或者说,柴士恩说的还不够完全对。若是他在魔界为王的时候,谁若敢得罪他一星半点,轻则丢了性命,重则魂飞魄散,岂会高高抬起轻轻放过。一时间,奈崇光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见他沉默不语,柴士恩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金竣年和他说过,此魔气今生今世是无法和他分开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与他共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若不是奈崇光突然发难,柴士恩绝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你,你知错了?”柴士恩学着云松平时的语气,对奈崇光说道。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存世数万年的魔王,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没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奈崇光一顿,无可奈何的压着心头的怒火,对他道,“知,知错了。” “那好,今日我就放你一马!”柴士恩松了一口气,“实话说,如今这种情况,是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但这不代表以后也会如此。如果你肯与我太太平平的过日子,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从我的身体里弄出去。就算我不行,还有廖水师姐,云师兄,和师父诸位师叔们。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定会有办法的!” 待在柴士恩的身体里,是奈崇光的选择,更是无可奈何之举。起初他发现柴士恩是仙魔同体的体质之后,大喜过望,如果可以占据这具身体,自会比从前更加强大。可如今看来,想要制服柴士恩,并非一朝一夕那么容易的事,需要从长计议,于是奈崇光欣然接受了柴士恩的提议。 “也好,那本王就答应你,与你暂时和平共处。”奈崇光转念一想,这两年来也看的出柴士恩是个滑头的,若是在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他起了别的念头,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不若先给他写甜头尝尝,安安他的心,也好再做计较。 于是奈崇光主动对柴士恩道,“方才见你在找人,别的不敢说,这件事本王还是能帮的上忙的。”柴士恩疑惑道,“你有什么本事,先现出来让我瞧瞧!” 奈崇光哈哈大笑,说道,“你往身后看!”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假难辨 柴士恩懵懵懂懂的回转身去,眼中的血色褪去,现出两道金光来。此刻在他面前,五道门出现了不同的颜色。最中间的那一道已经黯淡下去,呈现出一种颓败的灰黑色。而其他的几道门则是各种颜色,不住闪动。 “这,这是什么?”柴士恩有些惊喜,奈崇光见他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不是本王自大,本王这双眼睛,虽比不上孙猴子在太上老君丹炉中炼的那般火眼晶晶,但也差不都哪儿去,你再仔细看!” 柴士恩再看,四道门上映着几道身影。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第一道门中的是任兴洲,第二道门中有马屿、何晨,另外一个竟然是廖水。越过中间的第三道门,第四道门中高天禄和杨枫,第五道门中是金辉和柳弘方! “不对呀,怎么少了两个?”在这几道门中,柴士恩没有发现江咏歌和水晋的身影,“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他们已经通过了第一关?”管不了这么多,柴士恩一把推开第五道门,走了进去。 一阵金光笼罩下来,刺的柴士恩眼睛生疼。他立刻抬手挡住那些金光,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在他面前,一个房子似的大海螺孤零零的立在那儿,金辉一脸得意和贪婪的躺在一堆金银珠宝当中,口中不知道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什么。在他的对面,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满脸无奈的站着,见到柴士恩后,露出满脸的惊喜,“恩公,你来啦!” 柴士恩忍不住退后一步,“你,你先别过来,你谁呀?”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恍然大悟,“恩公,是我啊,我是柳弘方!”柴士恩又惊又喜,“是你,你这是?”柳弘方苦笑一声,“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离开这里,便还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样。恩公,这里的确奇怪,只要是你想的,都能办到,你看!” 他手心一番,立刻有一个鲜美甘甜的蟠桃出现在他手上。柴士恩半信半疑的走过去,拿去桃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果然汁水丰盈,甜美可口。 “嗯,这里倒是个洞天福地了!”柴士恩吃的满手是汁水,“你想要重塑肉身也就罢了,他这是?”他看向金辉,柳弘方无奈道,“他这样已经许久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不,他正在琢磨该怎么把这里所有的金银细软全都带出去才好。恩公,你快帮我劝劝他吧!此处不过是幻境而已,一切都是虚无的,除了我们自己,什么也带不走。” 柴士恩丢掉桃核,点点头,暗想这个柳弘方倒是个明白人。他走过去,把手上沾的桃汁在金辉身上擦了擦,然后正色对他道,“金道长,出家之人,是否该收敛一些?”金辉微眯着眼睛,一副满足的模样对他道,“你也躺上来试试,这感觉,比铺了十几床的蚕丝褥子还要舒坦。咱们呀,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金银,就连看一眼也是奢望。眼下有这大好机会,错过了,恐怕再也遇不到了。来,你们俩都躺上来!” “你呀,你!”柴士恩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听了金辉的话,躺在了他的左边。柳弘方摇摇头,在金辉右边躺下,三个人就在金银堆里默默无语的躺了好一会儿,柴士恩道,“行啦,就算是美梦,也该醒醒了。师姐如今是和马屿、何晨在一处。她那脾气,再耽搁下去,只怕他们要多吃些苦头了!” 柳弘方也在一旁劝道,“走吧走吧,你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两个时辰了,也该满足了。咱们还是随恩公快些离开吧!”金辉见两人执意要走,只好不再坚持,却在起身时抓了一把金锭珠宝放在怀里,美其名曰,“总要带走一些做纪念!” 这一次,柴士恩没有拦他,想着反正离开这里,那些金银珠宝就会化成砖头瓦块,也没在意。来时的门就在不远的地方打开着,可是才走了几步,柴士恩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奈崇光,“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能带走,不然,你们是走不出去的!” “这话怎么说?”柴士恩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下一刻,走在最前面的金辉已经抬起脚,朝着外面迈去了。顷刻间,天摇地晃,地面上裂出无数深渊来,若是一个不稳,就会掉下去,葬身源底。柳弘方一把扶住柴士恩,柴士恩揪住金辉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晃动停住,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这时候,柴士恩才明白奈崇光那些话的意思。他立刻对金辉道,“把你怀里的东西赶快拿出来丢掉,不然咱们三个谁也走不出去。” 不知道金辉着了什么魔,竟然梗着脖子瞪着眼的和柴士恩叫喊起来,“凭什么,我凭什么把这些丢掉?你问问小柳儿,这可是我凭本事弄来的。反正也不是真的,带出去一两样又怎么了?就算你说出大天来,我也不扔!” “你糊涂啊!”柴士恩指着他道,“怎么说着都是假的,你就算带出去了有什么用?你若要银子,我这里有!”柴士恩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也够你吃酒的!” “银票?”金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可是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摇头道,“你别骗我!别人我不知道,你我还是清楚的。你不过是小安庄里长大的穷小子,一辈子也赚不来五十两银子,怎么会说给我就给我?依我看,你这个银票和我怀里的银子一样,都是假的!” 柴士恩见他竟然在怀疑这张银票的真假,起的浑身发抖,正要说他几句,就听金辉接着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是也弄出这张假银票来过过眼瘾吗?咱们呀,谁也别说谁,走走走,咱们赶快去找廖水姑娘!” 他再次走到门前,这一次,地面晃动的更加厉害。头上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柴士恩气的厉害,冲到金辉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身陷迷宫 “金辉,金道长,你到底发的什么疯!”柴士恩不明白,平日里金辉也是通情达理听的进去人劝的,怎么却看不破眼前的这点儿假富贵,连命的不要了!他冲柳弘方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靠近金辉,柳弘方突然出手抱住金辉,柴士恩伸手探进他的怀里,把金辉私藏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都拿出来丢在一旁,直到一件都不剩,这才和柳弘方一块儿架起金辉再次朝外面走去! “你们这两个无知小人,竟然敢如此对待我,我绝不和你们善罢甘休!”金辉气的满面通红,又踢又骂极力挣扎,奈何柴士恩和柳弘方抱的紧,无论他们这么折腾,还是被带了出去! “柴士恩,你这个伪君子,明明和我一样贪财,却不许我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眼见着身后的门缓缓关闭,那些三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再也看不见了,心里一疼,眼泪儿差点儿掉下来。 “柴士恩,你,你赔我!”金辉被放下来,蹲在地上竟然真的掉了几滴眼泪下来。柴士恩看的好笑,正要安慰他几句,金辉一转头看见他袖口没有完全塞进去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大怒道,“好啊,你不让我带东西出来,你还不是把这张银票顺了出来,你,你赔我!” 眼见金辉扑上去,就要和柴士恩撕打在一处,柳弘方只好上来拉开他们,“金兄,恩公他没有,这银票是他的!”金辉一愣,“柴士恩,你,你,这,这银票不会是真的吧?” 柴士恩把银票拿出来放在他手上,“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金辉接过一票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足足看了八八六十四眼,这才笑开了花,“哎呦,还真的是真的!那我就不和你客气,笑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却没有注意到柳弘方。此刻他已经褪去翩翩少年的模样,又恢复了骷髅之身,尽管他头脑清明,知道那不过是美梦一场,但还是难免有些落寞。 “放心,回去之后我就会向师父询问帮你恢复肉身的办法。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柴士恩安慰他道,“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侍奉母亲了。”柳弘方对他说,“恩公不必担心我,我,我不急的!” 这时候,等的有些着急的罗问儿和汤天薇带着青布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正好见到三人从第五扇门中出来。罗问儿又惊又喜,“柴师兄,你已经找到他们了?”青布着急的问,“柴师叔柴师叔,我师父呢?” 此时此刻,在第二道门中,马屿和何晨苦着脸坐在一处,廖水满脸怒色的叉着腰,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你们好歹也是半月洞韩师叔手下最得意的弟子,怎么连一点儿办法也想不出来?就算你们想不出办法吧,那也罢了,最多也就是被人说一句脑子不怎么好使。可我就不明白了,现在我只是让你们分辨出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来,怎么也做不到呢?” 马屿看了何晨一眼,何晨也看了马屿一眼,真是相对无言。他们从来都没想有过,会和廖水这个“女魔王”困在一处,更无语的是,此处是一处迷宫。头上没有太阳,周围没有树木,地上干净的连一粒可以做标记的石子也没有。几个人来来回回,像没头苍蝇一般转了几个回合,直走的腰酸背疼,口干舌燥,四周都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倒是说话呀!”廖水拿出平日里训柴士恩的口气来,用手点指着两个人,气急败坏的说,“要是再从这里走不出去,咱们就要困死在这里了!”何晨碰了碰马屿,马屿只好耐着性子对廖水道,“若是师姐愿意,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先到前面去看看,师姐你就在这里等着。一旦找到出口,我们立刻回来寻师姐!” “别跟我来那一套!”廖水把手一挥,“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两块材料,你们只要离开我超过十步,就找不回来了!”马屿无奈道,“那依师姐,该如何?” 一股怒火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廖水一掌拍出,却被挡住他们视线的那些高墙所吸收,消散于无形。何晨连忙劝道,“师姐息怒,说不定出路就在前面呢?” 廖水颓然坐了下来,口中喃喃道,“要是柴师弟在就好了,他鬼主意多,说不定能把咱们从这里带出去。” “哈哈,师姐这是想我了?” 突然,柴士恩的声音出现在不远的地方,廖水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柴师弟怎么会在这里呢?”可是紧接着,柴士恩的声音又出现了,“师姐,是我,真的是我!” “柴师弟!”廖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在哪儿?”马屿和何晨也听到了柴士恩的声音,两人差点儿相拥而泣,救星终于来了! “师姐,你别着急,我这就过来!”有了奈崇光的帮助,挡在柴士恩面前的那些高墙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一眼看去,就能轻易看到每堵墙上隐藏的暗门。推开一道接一道的暗门,他终于来到了廖水面前。 见柴士恩从墙里走出来,廖水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拔出淬虹剑,用剑尖对准他,“你,你到底是谁?你绝不是我的柴师弟!” “师姐,怎么不是我了?”柴士恩知道,一定是廖水起了疑心。廖水眼珠一转问到,“那你悄悄和我说,半年前你在什么地方?” 这是除了亲近之人,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柴士恩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师姐玩笑了,半年前我还被师父关着呢!”廖水听了,脸上顿时一喜,“没错了,就是他,是我的柴师弟!” 马屿和何晨也跟着松了口气,既然柴士恩能轻轻松松的进来,就能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当下何晨道,“柴师兄,事不宜迟,赶快带我们出去吧!”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拦路劫财 “且慢,不急!”柴士恩把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对何晨道,“敢问何师弟,与我师姐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感受如何啊?”再看何晨,脸上如同开了扎染铺子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 何晨心里暗想,无论如何,柴士恩和廖水同出一门,廖水又比柴士恩先入门,是他的师姐,若如实相告,必定会将两人一起得罪了。可要让他撒谎,何晨又不情愿。 眼见何晨面色阴晴不定,柴士恩贱兮兮的凑过来,在他耳边说,“那滋味儿不怎么好受吧?实话说,我这个师姐脾气暴躁,又不讲道理,平日里我也受了不少欺负,咱们也算的上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柴师兄!”何晨一脸惊异,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对面的廖水见两人神神秘秘叽叽咕咕,不满道,“喂,柴师弟,你们说什么呢?赶紧的,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尤其是和这两个人,笨的要死!” “得嘞,我这就带你们出去。”柴士恩原本想要按照原路返回,可是他很快就发现,离他最近的那道藏在高墙里的暗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向另外一个方向的暗门。 柴士恩愣住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进入而发生了不经意的变化吗?好在借助奈崇光的双目,还可以看到墙里的暗门。他试着推开其中一道,门后立刻有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手执大刀跳了出来!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大汉恶狠狠的对几人说道。廖水不禁朝柴士恩身边站了站,“这什么情况,拦路抢劫的歹人?”柴士恩细细打量那大汉,见他身体强壮,面色不善,可双目之中却没有任何神采,似乎是被人摄住了心神一样。柴士恩试探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马屿走过来,伸出手在那大汉黑黝黝满是肌肉的胳膊上戳了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何晨疑惑道,“就算这大汉是迷宫的一部分,但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怎么看都像个木头人似的,戳他都没有反应。算了算了,咱们走咱们的就是了!” 何晨绕过那个大汉,抬腿要走。这下那大汉再也不是站在那儿没有反应了,举起手中的大刀,没头没脑的朝何晨劈了过来。冷不防何晨没有防备,闪躲不及,竟然被那大汉手中的刀劈下一撮头发来! “我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损伤。何晨见那大汉竟然伤了自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拔剑出招就往大汉身上招呼。 半月洞中剑法卓绝,何晨更是于一众师兄弟中出色的,他一出手,必定要见血。那大汉动作迟缓,三下两下就被何晨刺中。但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何晨手中的剑几次刺中那大汉,非但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就连皮肉也没有刺穿! “莫非他,他是铁做的吗?”何晨有些惊慌,“你们,你们也来试试!” 一时间场面有些奇特和诡异,一众人纷纷拿出各自的武器,在那大汉身上戳戳点点,又砍又刺,那大汉就像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穿了一身的金丝软甲似的,连一根汗毛都没掉下来。 “看来这迷宫还不是最难对付的,他才是最难对付的!”廖水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她转向柴士恩问,“柴师弟,你看咱们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柴士恩走到那大汉面前,试着对与他交流,“我说兄弟,你也别太死心眼儿了。毕竟这里不过是个幻境,你呢,说起来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咱们好说好商量,你放我们一马,让我们过去好不好?” 那大汉仿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柴士恩接着道,“咱们换个角度说啊,我们远日无怨今日无仇,这是头一次见面,以后也见不到了,你何苦为难我们呢是不是?咱们就算交个朋友,好不好?” 马屿小声说,“依我看,他是听不到的,就算是听的到,也说不通。他方才不是说了吗,要想从此过,留下买露财。敢问各位,你们谁身上带了银钱?”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柴士恩暗想,刚被金辉那个财迷拿去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剩下的得好好收着才行。廖水则想的是,出门时带的银子还留着买各种小吃呢,绝不会浪费在这里。而马屿何晨两人身上带的散碎银子不多,两人凑了凑,竟然还不够一两。 几块碎的让人心碎的银子放在大汉手上,大汉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如果仔细看,已经有些笑模样了。柴士恩以为他拿了银子,就能放他们过去了,可当他从大汉身边走过的时候,那大汉立刻伸出刀拦住了他! “看来是银子不够啊!”马屿心疼不已,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柴士恩和廖水,“柴师兄,廖水师姐,你们身上若有散碎银子,就拿出来吧,不然我们是过不去的!” “我,我没有!”廖水心虚的避开马屿的目光,柴士恩想来想去,背过身去拿了一块儿最小的银子,有一两多重,放在了大汉的手心上。 “谢谢惠顾,住您一路愉快!”那大汉收了银子,自然而然的走进那道暗门里,消失不见了。众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柴士恩才喃喃开口,“看来以后得小心点儿,不然还没从这里走出去,咱们就要破财了!” 四人鱼贯而入,马屿好奇的问,“柴师兄,我们在这里转悠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这墙上的暗门,你是如何发现的?”柴士恩自然不能把奈崇光的事告诉他们,只好打着哈哈道,“马师兄客气,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了。你们在这里待的久了,自然有些着急,会忽略了一些细节。我乍然从外面进来,看的和你们不同,所以才会发现这些暗门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走出迷宫 也对,也对!”马屿并未多想,而是询问柴士恩,“柴师兄,这里暗门众多,而且咱们并不知道暗门之后会出现什么。就像方才那样,只怕咱们难以过关啊!”柴士恩暗想,“可不是吗,出来一个要银子,出来一个要银子,就算家里有一座金山银山也受不了啊!” 于是柴士恩假装思索,背过身往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嘀嘀咕咕的对奈崇光说道,“你这也不灵啊,进来的时候还能找到路,可这出去却出不去了啊!” 奈崇光不满道,“谁说本王不灵?那是因为你进来之后,这里的气场发生了变化,难度也提升了,想让本王帮你找到出去的路,自然也没那么容易了。” 听他话里有话,柴士恩问道,“要是我想容易呢?”奈崇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急不可耐的道,“一点灵力,本王只需要一点灵力,就能让双眼看的更为清楚,带你们从这里走出去了。”柴士恩暗想,“这老头儿算的真是又准又狠,若是不答应,只怕走上个三天三夜,也从这里走不出去。况且若是在遇到拦路抢劫的大汉,还要破财。” 见柴士恩不吭声,奈崇光也动了心思,生怕是柴士恩怕自己狮子大张口,只好主动道,“小兄弟莫怕,本王不是贪心之人,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柴士恩自知没有别的路可走,咬牙道,“那你只管取去就是!”奈崇光果然只取了一点灵力,柴士恩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面前的暗门上竟然出现了标记。 那些标记各式各样稀奇古怪,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绿色,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一朵花。柴士恩不明白,奈崇光主动为他解释道,“绿色代表可以通过,而红色则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通的。至于其他的嘛,人就代表暗门后面会有人出现,不过具体是男人女人,好人歹人,老人小孩儿,都要你们自己去看了!” 知道了这些标记的含义,柴士恩心里就有了数。再次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神气活现的道,“嗯,我看了一下,也都看明白了,你们跟我来就是!” 他四下环顾,选了离他最近的有绿色标记的暗门,推门走了进去。廖水好不犹豫的紧随其后,而马屿和何晨对视一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在柴士恩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扇又一扇的暗门,直到来到一扇画着绿色的小孩儿的暗门前。前面的那些都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柴士恩暗想,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既不会要钱也不会要命,最多哄一哄,糊弄几句就过去了,所以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推开了门。 一道小小的身影自暗门后面闪了出来,是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儿。他一见到柴士恩,便扬起小脸儿,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柴士恩挤出一抹和善的笑,蹲下身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儿没有回到,而是告诉他道,“我知道你叫柴士恩,那个姐姐叫廖水,后面的两个哥哥一个叫马屿,一个叫何晨。”柴士恩一愣,如果是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被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儿准确的叫出名字,一定会被吓一跳。可这里不同,造出这阵来的人都是对他们无比熟悉的师长,在这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叫出他们的名字。 “小朋友,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呀?”柴士恩笑眯眯的看着他,谁料那小男孩儿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比他还要高的大刀,满脸不善的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众人闻言,几乎一头栽倒。同样的套路一而再的出现,而且这次竟然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廖水把柴士恩扒拉到一旁,对那小男孩儿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不屑和小孩子动手,但却不在乎收拾一个小混蛋!” 那小男孩儿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怕廖水,“你,你不能打我屁股,我,我又不要你们的银子,只是,只是想要一些糖果糕点罢了。”听他这么一说,廖水笑了。她向来嘴馋,身上常常带着一些糖果话梅,有时候也会带一些点心。此刻她身上正好有一包松子糖,就取出来在那小孩男儿眼前晃了晃,“这个可以吗?” “嗯,嗯!”小男孩儿立刻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廖水打开纸包,数了数里面的糖,一共有十二块。她狠狠心,取出四块儿来递给那个小男孩儿。 结果糖之后,小男孩儿并没有要让路的时候,而是站在那儿眼巴巴的盯着还没包起来的纸包。廖水不禁皱眉,又取出两块儿给他,“一人一半,这样总行了吧?”小男孩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大有想把剩下的松子糖全都据为己有之意。廖水气急了,“不行不行,我只有这么多了,不能全都给你!” 谁料小男孩儿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让路。柴士恩只得凑过去低声对廖水道,“师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把那些剩下的糖一并给他吧。等出去了,我保证买一大包给你,让你一次吃个够!” “那,那好吧!”廖水不情愿的把手里的糖全都交了出去,那小男孩儿立刻欢呼一声,抱着糖蹲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吃的香甜。廖水眼馋的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入暗门之内。 穿过这最后一道暗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柴士恩松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众人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见他将廖水等三人带了回来,青布立刻跑到他面前奉承道,“柴师叔,我就知道你会把师父带回来的,你最厉害了!” “就你嘴甜!”廖水在她鼻子上刮了刮,见进来的众人大半都在这儿了,疑惑道,“你们,怎么会聚在一起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狼狈为奸 柴士恩不好意思的闪到一旁,罗问儿无比崇拜的道,“是柴师兄找到了我和汤师妹,把我们带到了这里!”青布指着自己道,“我也是被柴师叔找到的,那时候啊,我正在和五不像打架!”廖水这才发现,在青布身后,还躲着一头长的怪模怪样的小兽。 “柴师兄神通广大,我和小柳儿也是被他救出来的!”金辉拿了柴士恩五十两的银票,自然要替他多说几句好话,为他增光添彩。 “好啊柴师弟,很出风头嘛!”廖水酸溜溜的说道,“我们这么多人欠了你个大人情,你想让我们怎么还啊?”在廖水面前,柴士恩岂敢放肆,“好师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你能少拧我耳朵几次,师弟我就感激不尽了!” 众人哄堂大笑,却不知阵外百里纵横皱眉道,“易师兄,你这弟子行事实在乖张,好儿都让他一个人得了去了,别忘了,让他们进阵,是为了比试,不是为了卖人情!” “是啊易师兄,这样似乎有些不好。”就连韩离也这么说,易无涯皱眉道,“的确如此。”姜齐说,“既然柴士恩如此出色,不如给他加点难度,也免的他到处多管闲事!”叶弱痕见罗问儿与柴士恩走的很近,心中烦恼却不便直说,见几人都开口,也就随着大家说道,“是啊,若是如此他还能第一个出阵,就说明他是有真本事了。” “也好!”易无涯虽然护短,但在这件事上却不偏不倚,听了他们的建议,“那就这么办吧!”他一挥手,立刻有一道白光冲入阵中,正在得意的柴士恩只觉得脑袋一晕,腿脚发沉,周围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师姐,青布!”柴士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声叫着,“金辉,柳弘方!”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就像他初来这里时一样,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想到还没找到的几个人,柴士恩忍不住在心里说,“对不住了,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知道无法改变什么,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此刻五扇门随着众人一块儿消失了,想要进入第二层,只怕要靠他怀里的那颗紫玄珠了。 柴士恩伸手探入怀中,摸出紫玄珠,对着它道,“现在我要进入第二层,你能帮我吗?”紫光一闪,柴士恩觉得脚下的地面晃动几下,四周的景色悄然发生变化,他已经来到第二层了! 待他看清楚自己周围的时候,柴士恩后悔了。在他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而笼子里则关着许多柴士恩从来没有见过的长着满嘴獠牙的猛兽! 柴士恩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笼中的猛兽立刻发出让人心肝儿一起颤的嘶吼。他立刻停了下来,拔出破海剑,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猛兽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柴士恩发现,那些猛兽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盯着他手中的破海剑。柴士恩不禁有些得意,暗想一定是这些猛兽见到自己的宝剑,心中惧怕,所以才会如此。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那些猛兽的目光中根本没有什么敬畏和惊惧,反而暗藏了几分嘲讽和不屑。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里的破海。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原本寒意凌冽,让人心惊胆寒的破海剑,如今只剩下了半截不说,还生出斑斑锈迹,看上去连一把砍柴刀都比不上!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柴士恩蹲下身,用手心疼的来回抚摸着破海的剑身,“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啊?别让我知道,我知道了一定找他拼命!” 阵外,易无涯面色黑到了极点。百里纵横放肆的大笑起来,就连韩离和姜齐,也忍不住低头偷笑。 柴士恩见破海受损,不能再用,立刻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对那么多的猛兽,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并不太大。幸而有那些铁笼子将它们困住,不然,只怕一时三刻就要成为它们的口中食了! “嗷呜!” “呜!” 阵阵吼叫声中四个铁笼的门被打开了,数十头猛兽一起出笼。它们的脚步并不急,仿佛柴士恩已经是它们的口中食,尽可以好好调戏一番再咬断他的喉咙,划破他的肚腹,叨出他的肠肚,慢慢的享用。 柴士恩暗道小命不保,尽管知道即便被它们咬断了脖子,也不过是出局罢了。但只要想到自己的皮肉骨头要在那些獠牙巨齿当中慢慢咀嚼,柴士恩就一阵头皮发麻! “你们别过来啊,不要过来,我,我很厉害的!”对这些猛兽的恐惧让柴士恩在双手蓄上七分的灵力,向走在最前面的两头猛兽拍去!灵力携着狂风卷去,两头巨兽受到冲击,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动,尖利的爪子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怕了吧!”一击得胜,柴士恩多了几分信心。他再次出手,那些猛兽却有了准备,在生生怒吼中,前二后三以此类推的排成了几列,这样一来,后面的猛兽就可以顶住前面的猛兽,就算柴士恩的灵力再深厚,也不可能以此对付这么多的猛兽! “好家伙,是有组织的?”柴士恩懵了,他能对付一群力大无脑的猛兽,却对付不了一群有组织有谋略的猛兽。随着强敌的步步逼近,柴士恩开始心慌了。 狂乱的心跳让他的脸逐渐变红,脑子已经转不动了,看起来他剩下能做的,只有等死。 可天无绝人之路,柴士恩发现在最前头的一头猛兽的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只体型瘦小,长的有些类似猿猴的东西藏在猛兽长长的毛发当中,贴着猛兽的耳朵,似乎在说些什么。 柴士恩猛的想起小时候爹给他讲的狼狈为奸的故事,莫非,自己也遇到了这桩奇事?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四十章 化敌为友 柴士恩猜的没错,他见到的那个藏在猛兽头顶毛发之中,类似猿猴的东西,就是这群猛兽的狗头军师。当下柴士恩心神安定,面上的慌张换做了一抹气定神闲的微笑。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个狗头军师弄下来,那些猛兽群龙无首,自然会乱了阵脚。 “你,别躲,我看见你了!”柴士恩把手支在嘴边大声喊道。那东西见被人发现,立刻像猛兽的毛发中躲了躲,又在它耳边叽里咕噜几句。柴士恩发现,自己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等同于挑衅,反倒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被动。为首的猛兽向后一缩,然后猛的弹起,伸出森森利爪朝他扑了过来! 柴士恩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暗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对方。现在好了,只怕要被那猛兽咬断喉咙,喝血吃肉了。 千钧一发之际,柴士恩下意识的抽出半截生了锈的破海剑去挡。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但当那股带着腥甜味道的液体热乎乎的喷溅在他手上的时候,柴士恩才发现,手中的半截破海剑已经深深刺入猛兽的肚腹当中! 猛兽受伤,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涌了出来。它似乎也没想到面前这个拿着半截破剑的男人能伤了自己,而且伤的这么重,一时间愣在当场,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多。 “你,你受伤了!”柴士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提醒对方,也不知道那猛兽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抬起前爪,虚弱无力的在半空中抓了两下,然后庞大的身体一晃,轰然倒下! 原本躲在它头顶毛发中的东西见情况急转直下,立刻做出判断,选择对自己最有优势的一面——那就是逃跑!随着它的动作,其余的猛兽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纷纷逃窜的无影无踪,一时间只剩下柴士恩和那头受伤的猛兽面面相觑! 到了这时候,柴士恩才敢仔细打量这头猛兽。它一身棕色毛发,又长又密,乍一看像是一头成年的母狮。但一对非常不和谐的圆形的耳朵让它凭空少了几分霸气和威猛,尤其是此刻受了伤,眼睛半睁半闭的倒在地上,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倒让柴士恩生出几分怜悯来。 “你的同伴都走了,你,你准备怎么办?”柴士恩小心翼翼的在它对面坐下来,“我虽然活了没有多少年,但也明白一个道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呐!你看看,那个猴子模样的东西给你这么出主意,那么出主意,一出事,就它跑的快,什么忙都帮不上!”说到这儿,柴士恩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瓶止血的药粉来。 “这是进来之前,我师姐塞给我的。唉,我这师姐啊,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了。而且她配的止血药特别好用,比师父那儿的还强一些呢。你,你要是不嫌弃,我先帮你止血吧!” 或许是觉得就算柴士恩不害自己,也活不了多久,那猛兽竟然没有动,而是把眼睛闭上,任由柴士恩摆弄。 被刺中的地方伤口不大,却很深。柴士恩心疼的看着瓶里的药粉用了一大半,血才渐渐止住,忍不住道,“我用了这么多药粉救了你,你可不能再害我了!” 药粉涂在伤口上,有一种冰凉的舒适感。片刻之后,那猛兽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它微微的冲柴士恩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感谢,然后俯身趴在地上,喉咙里不住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你要干嘛?”柴士恩没有明白它的意思,“是伤口疼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猛兽似乎有些着急,一扭头轻轻叼起柴士恩的衣裳,用力的朝自己这边拉扯。 “你,你,你,你先松开!”柴士恩怕它扯坏自己的衣裳,连忙比比划划的制止它,然后试探着问,“你是想让我骑上去吗?”他只是如此猜测,没想到那猛兽竟然轻轻的点了点头。柴士恩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收服了一头猛兽,他翻身骑了上去,猛兽摇头晃脑的站起来,那一刻,柴士恩心中竟然生出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来!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柴士恩左思右想,终于拟定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我就叫你小狮狮吧,我叫柴士恩,这一层里,咱们就成为伙伴了,让咱们齐心协力,乘风破浪,哎,等一下,我去!” 不等他把废话说完,小狮狮猛的冲了出去。柴士恩向后一仰,倒在一片软绵绵的长毛中,连忙伸手抓牢,长出一口气,大声问道,“你要去哪儿啊,至少和我打声招呼吧?” 打死柴士恩也想不到的是,小狮狮缓过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抛弃自己的那些同伴算账! 这次虽然由孤身一人面对众多猛兽变为了一人一兽面对众多猛兽,柴士恩并没有觉得局势对自己有利。他抬手擦着冷汗,结结巴巴的说,“小狮狮,我们,我们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并非我要否定你,和你不一条心,而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就两个,对面可是,可是……” 柴士恩使劲儿咽了一口吐沫,在他面前,黑压压的猛兽们虎视眈眈,看向他和小狮狮的目光不善,即便半截破海还能派上用场,小狮狮也能帮上一些忙,但柴士恩不觉得这就能胜利了。说不好,就是他和小狮狮一起被人家撕碎。 “要不,咱们再,再商量商量?”随着冷汗的不断增加,柴士恩全身都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可是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了,小狮狮怒吼一声,驮着他冲进猛兽群中! 獠牙利爪连番飞舞,柴士恩左躲右闪,看准机会用半截破海剑将那些猛兽伸出来的兽爪斩成两段!而小狮狮更是勇猛无比,不过十几个回合,对面的猛兽能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足五个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火海求死 好不容易见到了柴士恩和其他人,廖水以为接下来的路会好走一些,却没料到转眼间又发生了变化。比起上一次的经历,至少有青布留在她的身边,让她稍稍安慰。 “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青布紧张的站在廖水身边,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无比的恐惧。地面上燃着熊熊火焰,尽管感受不到灼热的温度,也不会被灼伤,她还是很害怕。 “别,别怕,有师父在呢!”说实话,廖水并没有比青布镇定多少。置身火海当中,她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青布紧紧的拽住她的衣角,一张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廖水不愿在徒弟面前丢了脸面,更不愿意让青布看出她的胆怯来,只好强撑着,硬着头皮拉着青布往前走,楼中假装满不在乎的说道,“跟好师父,说不定在前面就能打到一只野鸡或者一只野兔。到时候师父给你烤来吃,味道别提多香了!” 这几年青布跟着廖水学了不少东西,但最得真传的,是廖水的贪吃。听到有好吃的,青布也顾不得害怕了,扬起脸道,“就像那次云师伯给师父送的那只烤鸽子一样好吃吗?” 曾几何时,云松用一张干荷叶包了一只烤的金黄酥脆的乳鸽,送到了一见喜给廖水解馋。原本廖水没有打算和青布这个小不点分享她心爱的云师兄特意送来的美味,奈何青布可怜巴巴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外,只看着她不说话,让廖水觉得如果真的吃了独食,一定会被天上的神仙责怪,这才分了她一只腿尝尝,没想到却被青布记住了。 “当然了!”想到云松,廖水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勇气,拉着青布的手更紧了。 师徒两人走了没多远,就隐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廖水忍不住心头一喜,以为碰到了其他同伴,立刻近走几步追了上去,可不等她开口,廖水就愣住了! 在她前面站着的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看样子是个乞丐。这并不足以让她感到害怕,真正让她心惊的是,这人站在火种,痛苦的扭曲挣扎着,却仍然不能逃脱被火焰焚烧之苦。他的皮肤被烧的焦黑,一股类似于烤乳鸽的焦糊味传来,廖水立刻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师父,他!”青布眼睛瞪的老大,廖水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师徒两个后退几步,正要转身逃走,前面那人忽然转过身来,一脸痛苦的对她们哀求道,“救救我,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我,我们也是新来的,什么也不知道!”惊慌之下,廖水语无伦次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你,你还是找别人吧!”那人双膝跪倒,几乎被火焰湮没,“不,我已经在这里被火烧了三百年,除了你们,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如果你们都不帮我,只怕我还要在这里再烧个三百年!” “三百年?”廖水被吓了一跳,尽管她知道这里存在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但那人却感觉自己在这里被火足足烧了三百年,那是何种的绝望和无助啊?想到这里,廖水不禁有些心软,“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呢?” 那人见她愿意帮忙,生怕错失这个机会,立刻道,“只要你杀了我,我就能解脱了!” “什么?”廖水足足被吓出一身冷汗来,立刻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不行,我不会这么做的!”在廖水的心目当中,杀一人便会造一孽,损一分阴德。况且面前之人与她无冤无仇,为何非要伤他性命呢? “只有杀了我,我才能不受着火烧之苦。你可知道,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被火焰灼烧,痛苦不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何等的煎熬和折磨?”那人凄凄哀哀的说道,“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死意味着悲伤绝望,意味着分别之苦,但对我来说,那却是一件顶顶高兴的事!如果你愿意那么做,我会把你当做永生永世的大恩人!” “不行,不行的,我做不到!”廖水背过身去,有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心中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她不想也不能轻易结束一个人的性命,而另一方面,她也明白那人说的是对的,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解脱! “师父,我们该怎么办?”青布见师父久久没有说话,忍不住道,“不如师父就成全他吧,看他这么痛苦,师父于心何忍?”廖水道,“你年纪还小,懂得什么?师父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一人,害他的性命!” “可是那么做,是在帮他啊,师父你为何看不破呢?”青布显得有些着急,“生不是最开心最快乐的事情,而死亡也不是一味的黑暗痛苦。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早早转世投胎,或许还能更高兴些!” 廖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青布,“是谁教你这么说的?”青布摇摇头,“没有谁教我这么说,我只是看那人痛苦不堪,想帮帮他而已!” “不,生命是最珍贵的,短短数十载,能做的事很多,会经历的事也很多。在这些事情当中,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坏的。有的是开心的,有的是悲伤的。我们不能因为坏的一面而全盘否定,就像那个人,他已经在火中苦苦挣扎了三百年,可这并不代表他还会继续痛苦下去。说不定很快,他就会找到办法脱离困境。如果我们在那之前草率的结束了他的性命,真的是正确的吗?” 青布沉默了,但是很快,她就坚定的说道,“不,师父,不管这里的时间是否存在,他在记忆中过去的三百年里,一定用过许多种办法自救,可是没有一种能成功,师父你凭什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能超出这三百年的努力,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呢?”廖水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就在愣神的功夫,青布忽然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剑光一闪,割断了那人的喉咙!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诚心悔悟 淬虹剑被青布拖在地上,剑身有滴滴答答的鲜血落下来,滴在火中被火焰燃烧,发出刺鼻难闻的焦臭味儿。廖水彻底懵了,她还是的头一次在青布这么大的孩子身上看到冲天的杀气。 “你,你杀了他?”廖水忽然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这一刻,在她眼中青布再不是那个娇俏可爱,善解人意的乖巧孩子,而是一个取人性命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魔头! 雾玄宫建派多年,在易无涯的教导之下,从未出现过如此残暴嗜血之人,而青布却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对廖水说,“师父你看,他在倒下去,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是愉悦的,开心的!” “住口!”廖水大喝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师父的身份教训青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师祖素来教导我们众生平等,生命可贵,即便是他自己想要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也不该由你来做这件事!况且你如今竟然不知悔改,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好好看看你自己吧,我看你根本不像什么雾玄宫的弟子,倒像是魔界的魔头!” 听到“魔界”两个字,青布的身体猛的一抖。离开魔界之后,她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忘记魔界的一切,只有忘记从前的种种,才能融入新的环境当中,成为要接近的那些人其中的一员。而在保州城时,她第一次收到了来自魔界的讯息,那边在催促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尽快找到东皇钟的下落,因为女王奈曲已经等不及了! “师父,我……”青布心里慌的不得了,她发现廖水提到“魔界”的时候,她的惊慌并不是因为身份或许会暴露,而是担心她会对自己失望。 “把剑还我!”廖水面无表情的伸出手,青布反转剑柄递了过去。廖水眼中满是失望之色,让人看的心寒。青布不由自主的跪倒,“师父,我只是想要帮他而已。师父你下不了决心,我才这么做的。” 廖水没有说话,擦去淬虹剑上的血,来到倒下那人面前,面带悲戚的鞠了一个躬,再不理会身后的青布,大步走开了。 “易师兄,你如何看这孩子!”阵外姜齐颇为赞赏,还带着些许慈爱的看着阵中的青布,“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杀伐果断,毫不犹豫,不愧是你的徒孙!” “这孩子身上戾气重了些!”韩离长叹一声,“不过她年纪尚小,若是善加引导,还能回归正途。若是任由她如此下去,有一日误入歧途,只怕再也救不得了!” “话不是这么说,依我看,这孩子,可称的是雾玄宫中第一人呐!”百里纵横不阴不阳的说,“比起其他雾玄宫弟子,这孩子倒深得我心!” 叶弱痕深深看了易无涯一眼,“易师兄,她不可在留在雾玄宫了!” 见师父头也不回的走了,青布连忙追了上去,“师父,师父,你等等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廖水心中憋闷,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生青布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青布所为,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完全错了。可从伦理上,廖水始终过不去这道坎。青布好不容易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师父,师父,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廖水站住,回头看她,“你是真的知错了,还是在敷衍我?” “我,我真的知错了。”青布低下头。廖水见她脚尖蹭地,眼神闪躲,就知道她心里和嘴里说的并不一样。可是毕竟她还是孩子,让她转瞬间就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可能。于是廖水想了想,对青布道,“如果方才你和那人身份互换,你会希望他杀了你吗?” “我,我不知道!”想到要独自面对死亡,青布瑟缩一下,有些害怕。廖水不再多说,她以为青布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会理解自己一片苦心了。 这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师徒二人没有通过这一层考验!”廖水一愣,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反问道,“为何没有通过?”那声音道,“你们所遇之人,在火海之中苦苦煎熬三百年,各种滋味,想必你们也能体会一二。他向你们求救,用一死换他解脱,你们却推三阻四不肯答应!” “不,青布杀了他!”廖水心中一急,想不到想要过这一关,竟然是要杀人! “可她已经诚心悔改,在你的说服下,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声音有些惋惜的道,“唉,一念之差,竟然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接下来,你们会受到惩罚!” “惩罚?”廖水下意识的把青布拉到自己身后,下一秒,那种热烈的灼痛感从脚下传来,青布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师父,疼,好疼啊!”青布不住的跳起来,却无法完全从火焰中离开,无论站着走着,都会被火烧。廖水强忍着疼痛,一把抱起青布,这样一来,只有她一人站在火中。 “师父,放我下来,不行,不行!”青布用力挣扎着,她心疼师父。廖水咬着牙道,“听话,别动!想让师父轻松一些,你就乖乖的别动!” 火海之中,廖水咬破嘴唇,一步一步的艰难向前走着。嘴说无意,当她真正站在火中,体会着那种生不能死不得的痛苦,才明白那人在火海之中三百年,究竟是什么滋味儿。这一刻,廖水终于明白,他为何苦苦哀求要让自己杀了他呢。若能结束这种痛苦,果然是功德一件! 忽然,那声音又从头顶传来了,“现在,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廖水停下脚步,“是,我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我的一点荒唐的慈心,会害得他继续痛苦,比起杀了他来,更加的残忍!” “你知道错在何处就好,只是,在你师徒二人当中,只有一人能离开这里到达第三层。而另一个人还要留下来,承受火烧之痛。要如何选择,你们自去商量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单独试炼 “不用商量,让青布先走!”廖水想也没想就做出了决定。青布却倔强的说,“不师父,你先走,我留在这里,我可以的!”廖水却坚持道,“你若还承认是我的弟子,就要听我的话!”她抬起头,对着天空中道,“送她走!” 一道白光闪过,青布消失不见,廖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独自一人留在火海中,心却飞向了不知去到何处的青布身上。她不知道的是,青布并没有进入第三层试炼当中,而是被送到了专门为她制造出来的空间当中。 “不,师父,我不走!”青布口中还在喊着,眼前一花,已经和廖水分开了。比起同龄的孩子,青布多了一分镇定和决断,但离开师父,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她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这里有一切小孩子惧怕的条件。 昏暗的光线,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人低低的哭声,还有空气中那种阴冷的让人不安的气息。青布缩到角落里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小小的脑袋里在飞速的转动。她不知道廖水提到“魔界”两个字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所预谋。尽管青布年纪不大,但她很明白自己的能耐和处境。以她的本事,很多事是无法轻易瞒过师父的。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外面几位师祖的眼睛。 那都是千年的狐狸,即便是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在他们面前,也透明的如同一张白纸,对于青布这个心智尚未完全长成的孩子来说,就更是了。 同时青布在想,如果换做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处在这个环境当中,轻则哭泣,重则被吓昏过去,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镇定,太过不合常理了呢? 青布低下头,试着撇了撇嘴,想要挤出两滴眼泪来,假哭一下蒙混过关,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平日里她并不娇气,哭鼻子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如果哭起来,她有把握骗过其他四个人,却唯独没有信心骗过自己的师祖易无涯! 过于不同寻常的反应,必定会适得其反。青布左思右想了许久,终于下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她可以适当的表现出惧怕和惊吓,却不能哭出来! 阵外几人看着青布缩成一团,眼神呆滞,身体微微发抖的样子,易无涯轻轻点了点头。他与这个徒孙的接触并不多,但却从廖水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 初到雾玄宫时,青布显得分外的谨慎。完全不像那个年纪的孩子一般胡作非为,甚至连一点过分的要求都不敢提出来。每每见到廖水在吃零食点心,青布都不敢太过靠近,更不敢开口向廖水要一些尝尝。她总是倔强的背过身,或者从正殿里走出去,咽口水的声音却分外响亮,逗的廖水哈哈大笑。 而方才对火海之中的男人出手果断,那种杀伐之气又另易无涯心惊不已。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生出了两种不同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他十分喜爱这个异常懂事的孩子,而另一方面,他担心如此下去,青布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孩子……”叶弱痕欲言又止。她曾经极力劝谏易无涯将青布从雾玄宫弟子中除名,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孩儿杀心太重。而此刻,从青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属于孩童的不安和惧怕时,她又觉得自己判断是错的。 “还是不要让她一人在这里待的太久吧,毕竟是个孩子,总是会害怕的!”韩离于心不忍,替青布说了几句好话。姜齐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孩子若真是可造之材,这点考验就算不得什么。哼,若她连这些都扛不住的话,活该是个废物,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管怎么说,青布都是雾玄宫的人,百里纵横自然愿意看到她出事,于是赞同道,“姜师兄说的不错,正是这话!真金不怕火炼,不如咱们再给她加一把火,可好?” 不等别人出声,百里纵横已经抬手将一朵黑色的花投入阵中。易无涯眉头一皱,正要阻拦,那黑色的花已经没入阵中,消失不见了! 叶弱痕大惊失色,愤怒万分道,“百里纵横,你做什么!那可是死亡之花,别说是如此年纪的孩子,就算是其他人和一个弟子,也不一定能抗的住!你到底按的什么心,莫非你不看到她死在阵中,就不甘心吗?” “叶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百里纵横狡辩道,“我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历练历练这个孩子而已。况且我下手也是有轻重的,怎么会当着易师兄的面儿,让他唯一的徒孙殒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等着瞧好吧!” 原本瑟缩在角落里的青布忽然觉得一股不详气息笼罩在周身,光线变得更加阴暗,女人的哭声止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没有任何寒意,却会让人浑身颤栗不止的声音。这一次,青布的恐惧不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心底。 “有,有人吗?”青布下意识的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阵腥风从她面前刮过,有黑影飘了过去,青布一下子抽出腰间挂着的小木剑,这把剑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却足以让她安心! “嗖!” “当!” 有什么利器飞过,钉在青布头的附近。这时候青布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的躲避下去,试炼在升级,她必须拿出真本事来了! 在廖水身边的几年来,青布慢慢学着调息吐纳,但更多的,则是可以制敌自保的剑法。手中的小木剑被她舞的生风,护在身前,可以暂时抵挡未知的危险。镇外的易无涯含笑微微点头,就连姜齐也真心夸赞道,“嗯,果然不错,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一旁的百里纵横则咬牙切齿道,“两位师兄先不要急着高兴,以免乐极生悲,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多生事端 在五人当中,叶弱痕对百里纵横的人品最为不屑,但却是最了解他的。听百里纵横说好戏还在后面,就格外留了神。她看到,一股黑风将青布包裹起来,青布脚下稳当,不疾不徐,手中木剑前后上下错落,将她团团护住,倒也无碍! “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叶弱痕心中疑惑,以她对百里纵横的了解,绝不会就此轻易罢休,想到这里,叶弱痕看的更加仔细,生怕一个眼神错过,就会铸成大错! 而阵中的青布也察觉到,那股黑风凌厉,似乎带着些许危险。就在这时候,一枚黑色的夺魂钉斜刺里飞了出来,直奔青布的喉咙而去! 阵外几人同时察觉,姜齐大喝一声,“百里纵横,你个无耻小人,竟然暗中伤人!”韩离则立刻出手,分出一半灵力化作一副铁甲护住阵中青布,那夺魂钉竟能穿透铁甲,这才失了力道落在地上,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百里师弟,你对此要作何解释?”易无涯面色铁青,心中恼怒,却又不能如何发作。百里纵横早有准备,装出一脸惊讶之色,高声道,“易师兄,冤枉啊,此事和我无关,我也正在纳闷儿,是谁如此心狠,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还要诬陷在我的身上啊!” “你还敢狡辩?”叶弱痕最见不得有人仗势凌弱,又是青布这般的女孩子,“想要还你清白也简单,此刻只要进阵去,将那枚夺魂钉取出,就能分辨一二了!” 众人并不见百里纵横如何惊慌,他反而做出一副好言好语的样子劝叶弱痕道,“依我说,叶师妹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莫非,你是担心自己的弟子不能胜出,有心替她们作弊吗?” 一番没头没脑的言语,让叶弱痕脸色更加难看,“你胡说什么,自她们进阵之后,我何曾做过什么?几位师兄若不肯相信,大可检验一番!”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百里纵横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的意思是,叶师妹你执意要在现在进入阵中,是何居心呀?你要明白,这个阵法是由咱们五人共同用灵力造出来的,缺一不可。无论谁此刻进阵去取夺魂钉,法阵都会崩塌,说不定,还会伤到里面的人呐!” 威胁,肆无忌惮的威胁!叶弱痕双拳紧握,心中暗想,“百里纵横啊百里纵横,你算的好准好狠!此刻在场的几人都无法进入阵中,而里面的人一旦出来,此阵也会消失。那时候,夺魂钉就会随之消失,到时候找不到证据不说,说不定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如何,叶师妹,是否被我说中了心思?”百里纵横笑的得意,以为自己奸计得逞,无人能够奈何的了他。正在这时,惊魂未定的青布弯腰捡起一物,百里纵横的笑声立刻戛然而止,面上得意之色也僵住了。 “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呐!”叶弱痕抚掌大笑,“易师兄,你这徒孙我喜欢,等她从阵里出来,我要好好的送一份礼物给她才行!” “如此便最好了,想要分辨究竟是谁暗中伤人,待他们出来便知分晓了!”姜齐鄙夷的看了一眼眼神凶恶,满是杀意的百里纵横。这么多年,百里纵横数次挑拨离间,四处作恶,就连自己的弟子也不放过,姜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几次想要出手教训,都被易无涯劝阻了。若是这一次能抓到他的把柄,顺理成章的出手,也是一件快事! 而这时候,百里纵横想的,却是如何脱罪。如今之际,就是想办法提前让阵中人出来,这样就会让阵法坍塌崩坏,而那枚夺魂钉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不会被青布顺利的带出来。 百里纵横偷眼去看其他四人,就见叶弱痕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姜齐则一心想着如何对付他,并没有注意更多的事情。至于韩离,百里纵横有信心能瞒的过他,至于易无涯,则是最棘手的。 想到这里,百里纵横不禁暗暗咬牙,几乎咬碎。易无涯何德何能,竟让其他人以他为首,就连姜齐那样的倔脾气死性子,在他面前也变得恭顺许多。此前易无涯几番出手,救了韩离的弟子,更是另他俯首称臣,至于那个叶弱痕,更没的说,一心都在易无涯身上,不知是不是瞎了眼! 百里纵横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解了眼前之困,不料出了些许差错,阵中的所有人脚下一空,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掉入了万丈深渊当中。 阵阵尖叫惊动了阵外之人,易无涯顿时幻出一只大手,将所有人托住,这才免去一难。柴士恩第一个从那只大手上爬起来,顿时看到,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你们这是?”柴士恩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江咏歌走到他身边,猜测道,“恐怕是师父他们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大家稍安勿躁,不要惊慌!”罗问儿再次见到柴士恩,立刻贴了上来,关切道,“柴师兄,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之前柴士恩帮她救她,是出于道义。而此刻并无危险,又在大家面前,他刻意的保持着和罗问儿之间的距离。汤天薇看不下去,立刻上来指着柴士恩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罗师姐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若是你让罗师姐伤心了,我决不会轻易饶过你,定要吧你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廖水见有人为难柴士恩,第一个不愿意了,“我说汤师妹,你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们可配的上我柴师弟?大姑娘家家的,柴师弟还没说什么呢,自己倒贴上来了,也不怕丢了叶师叔的脸面!”她转头看向柴士恩,“柴师弟,记住了,雾玄宫不是和尚庙,你若想要成亲,师父也好,诸位师兄师姐也好,都会祝福你,但你自己也要擦亮眼睛,看准了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盔金甲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柴士恩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听的头疼。偏廖水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拉着他对罗问儿说,“罗姑娘放心,我柴师弟就算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看上你的!” 罗问儿又羞又愧又急,一捂脸哭了起来。汤天薇顿时怒火攻心,一步上前就要动手。青布如何肯看着师父吃亏,先一步伸出脚去,将汤天薇拌了个跟头。一时间有笑的有劝的有骂的有哭的,乱作了一团。 阵中一股热风吹来,搅动的风云变化,就连易无涯幻出的大手也被吹的时隐时现。柴士恩立刻大叫,“大家都别乱,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脚下踩着的大手被热风吹散,消散于无形,众人一阵惊慌,再次下落。这时候,天空中一阵金光闪过,数十个金盔金甲的兵士从天而降,他们将几人分离开来,每四人带走一个,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韩离看到阵中变化,惊的面色发白,忍不住把眼睛揉了又揉,对易无涯道,“易师兄,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将孩子们带走的是……” 若是放在平时,百里纵横一定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冷嘲热讽,但是此刻,他的脸色并不比韩离好看多少,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易师兄,到底哪里出了错?”叶弱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数万年来,易无涯只有两次见到她如此慌张,露出女子若软的一面。易无涯摇摇头,“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眼下我们大家要明白的是,事情已经不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了,里面的人随时都会有危险,一个不慎,就会让他们丢了性命!” “我们可以强行停止!”百里纵横已经顾不得夺魂钉的事了,他道,“只有结束这一切,才能保里面人的万全!” “不行!”韩离道,“若是我们这么做,就会被发现的!难道你想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然后被他们……”易无涯打断他道,“韩师弟,别再说下去了!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他看向百里纵横,“不管从前有怎样的不愉快,我都希望能暂时放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百里纵横冷笑道,“我相信,在咱们五个人终,最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别说那么多废话,现在要怎么做?” 易无涯道,“眼下对咱们有利的一面是,这座法阵是合我们五人之力造出来的,若想在阵中改变一些什么,还是能够做到的。”叶弱痕问,“那不利的一面是什么?” “不利的一面是,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一个不慎,就会被发现踪迹。”易无涯尽力不让自己颤抖,“且只要有一人被发现,便会全军覆没!” 众人都沉默了,此刻他们进退维谷,做与不做都会有极大的风险。姜齐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一个是一个吧!”易无涯点点头,“大家商量一下,从谁开始!” 正在阵中身处危险的都是各自的弟子,若说不心疼不着急是假的。就连百里纵横也不希望水晋和任兴洲因此出事。一阵沉默过后,姜齐鼓足勇气开口,“咏歌天赋异禀,在众人之中也是最出色的,所以我想……” “我同意!” “同意!” “我也同意!” 让姜齐没有想到的是,没有一人表示反对。其实这时候无论是谁提出来,都不会遭到反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行的通,而且只有里面所有人都成功脱身,他们才能解除危机。 易无涯道,“好,那就从江咏歌开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和他身边的人隔绝开来,这样动手的时候,才不会惊动起他人!” “没错,就是这样!”姜齐点点头,右手抬起,一道金光射向阵中,其他人纷纷出手,江咏歌所在的位置立刻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所包围! 这时候,江咏歌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周围金盔金甲的兵士,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身形高大,并不像是寻常的男子。且面容严峻,满身寒气和杀意,更让他觉得不能理解的是,在这些兵士手中握着的兵刃形状奇怪,且他们有一种让江咏歌抵挡不住的无形压力,江咏歌一连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只蜉蝣,永远撼动不了一棵大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柴士恩正在用他自己的方法,试图和对方交流。 “大哥,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大哥,这算是第几层的试炼?” “那个我已经通过了第一层,是不是这样一来连第二层也通过了,现在是第三层了?” 无论柴士恩怎么问,他们都不作答。柴士恩暗想,或许这也是试炼的一种,没准只有打败他们,才能获得通过的资格。想到这里,柴士恩悄悄的把手放在了破海的剑柄之上。 他不确定此刻的破海会是怎样一个状态,但柴士恩相信,无论破海是否完整,都可以发挥出作用,帮上他的忙。 可是就在柴士恩摸到剑柄的一霎那,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铁手按住了他的手背。那感觉让人浑身颤栗,柴士恩甚至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大哥,这,这是做什么呀,我没被的意思!”柴士恩知道,如果硬碰硬,立刻就会落了下风,他勉强挤出一丝笑,高高举起双手道,“放心,我不碰就是了,你,你快松开我吧!” 那金甲兵士松开柴士恩,扭头继续往前走。柴士恩眼珠一转,看准机会,原地跳起,照着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用力踢去!如果一击即中,柴士恩立刻就会将另外三个一一击破,但让他没有想道的是,就在他的脚碰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一阵剧痛传来,让柴士恩忍不住叫出了声!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被困囚笼 “哎呦我的妈呀!”柴士恩忍不住一声大叫,捂着受伤的脚,以金鸡独立的姿势跳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再也不敢去碰那些金盔金甲的兵士。 柴士恩保持单脚跳着向前,仔细回想方才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在触碰到那些兵士的时候,脚尖传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刺痛感。仿佛无数钢针精准无比的扎入了他的脚指甲里,可他已经检查过了,靴子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刺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疑问让柴士恩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种比十大酷刑还要残忍许多倍的折磨绝对不会是师父他们所为。毕竟在阵里的,都是他们的弟子,且是最得意最喜欢的弟子。尽管之前每一层也暗藏着不少危险,但那不过是虚幻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但是此刻的柴士恩,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痛感,而这痛感非但没有减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大哥,大哥,能不能等等我,让我歇歇!”柴士恩揉着受伤的脚,低声下气的哀求道,“我这脚实在疼的厉害,不能再走了!”他本以为自己或是遭到大声呵斥,或是被暴打一顿,或者四个兵士当中有人大发慈悲,愿意让他停下来喘息一会儿。 可事实却不在这三种猜想之中,两个金甲兵士走到柴士恩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他。柴士恩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挂在了两个金甲兵士身上。他惊恐的大叫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能碰你们,我会受伤的!”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柴士恩立刻领悟道,只有在他主动攻击他们的时候,才会受伤。 柴士恩的心稍稍安定,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处空地上。金甲兵士停了下来,站在柴士恩左前方的一个用手向地上一指,金光一闪,一个四方形的光圈出现在地面之上,另一个金甲兵士一推柴士恩,柴士恩踉跄两步跳进圈中。 “咣当!”一声,头顶一个囚笼罩了下来,将柴士恩关在里面,四名金甲兵士便走开了。柴士恩见没有人看管自己,怎么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可是当他用力去掰囚笼那手指粗细的铁棍时,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师父,师父,您听的到我说话吗?”柴士恩绝望的摇晃两下,靠着囚笼缓缓坐在地上,无奈又可怜兮兮的说道,“师父,别玩儿了,再玩儿我就真的撑不住了!再说了,玩儿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啊,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您就放我出去好不好啊?” 不管他如何叫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柴士恩觉得累了,脚又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另外一边,金辉正在游说押解他的金甲兵士。 “小道见你头有金光,必定不是凡人呐!说起来,小道何其有幸,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四位,不如就让我为四位卜上一卦如何呀?”金辉打量着他们,暗想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油盐不进的,他就算是继续说下去,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幸而金辉还有一招,他眼珠一转,立刻双手捂住肚子,满脸痛苦状的弯腰道,“哎呦,不行,不行了,肚子疼,疼的厉害!一定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几位,几位,我真的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就烦劳几位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金辉都会用这一招。虽然算不上百试百灵,但也十次里有七八次能帮他脱身。金辉看都不看那几个金甲兵士一眼,转头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不料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这可难不倒金辉,他做出更加痛苦的样子,哎呦的更勤快了,“哎呦,哎呦,实在憋不住了!若再迟一些,只怕要一泻千里,到时候气味难闻,别熏到各位了,那就是小道的罪过了!” 四名金甲兵士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金辉忍不住啧啧称奇,觉得这四人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蒙不住。就在这时,一个金甲兵士朝金辉身旁一指,一座四面用木板围住,头顶也牢牢封死的茅厕就出现在面前。金辉目瞪口呆的推门走了进去,就见里面非常洁净,且有两个蹲坑。他无奈的解裤子蹲下去,一边用力,一边哼哼唧唧的,想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法子脱身! 其他人的命运并没有比柴士恩和金辉好多少,他们先后被金甲兵士关进铁笼之中,即便想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无济于事。 阵外易无涯等人看到这一幕,都微微叹息,却没露出多少惊讶之色。即使此刻是他们五人在阵中,说不得也比这些孩子们的好不到哪里去。百里纵横用目光锁定江咏歌所在的囚笼,对易无涯等人道,“我准备好了,快动手吧!” 此刻江咏歌眉头紧锁,一刻也没有放松。他不知道那些金甲兵士的来历,但和柴士恩一样,也猜测出他们并非阵外师父等人的所为。但是为何会有此变数,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囚笼以外光影斑驳,忽明忽暗,但整体还是比较昏暗的,江咏歌能看到的也只是五尺之内。悄无声息间,几块黑色的幕布从天而降,将囚笼和外界隔离开来。那些幕布初看时只是纯黑色,但是接下来,这些幕布会随着周围光线的变化而变化,看上去和周围融为了一体,只要不触碰到这些幕布,是不会被发现的。 “咏歌,咏歌!” 正在发呆的江咏歌忽然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他双眸中的瞳孔乍然收缩,却没有出声,只在心中极其小心的回应,“师父,我在,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儿?”姜齐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简明扼要的让江咏歌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说道,“你先不要问那么多,为师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很危险,为师和你的几位师伯师叔要救你出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咏歌出阵 “不,师父!”江咏歌断然拒绝,“师父,此刻几位师姐师妹更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在这里很好,师父不必担心!”江咏歌想着,此刻大家都置身于危险当中,他身为男子自是少了许多麻烦。而其他几哥姑娘家,尤其是青布,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磨难。他宁愿把被救的机会让给她们,而将自己留到最后。 “为师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姜齐的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他道,“你可以放心,阵中的每一个人,为师都会救他们出来。时间不多,你必须听为师的!” 江咏歌还想再说什么,姜齐已经对他道,“你要做的是,取下你的一缕头发,结成一个人形,放在你身旁!”江咏歌叹息一声,还是照着师父说的去做了。他想,若是自己可以顺利脱险,便可以帮师父去救其他人! 月华剑锋利的剑锋割下一缕黑色,江咏歌将它整理出一个人形,依言放在自己身旁。一道白光闪过,那缕黑发立刻变成了另一个江咏歌,无论是身形相貌衣着,都是一般无二,就连手里的月华剑都在。即便是江咏歌的亲生爹娘站在这里,也分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是?”江咏歌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他是想用这个假的“江咏歌”来取代自己。这样的办法虽然并不十分高妙,却能成功的拖延一段时间。但江咏歌不知道的是,这个用他的头发造出来的假的“江咏歌”不但在外形上与他一模一样,就连言语动作也是一样的。姜齐取了江咏歌身上的一缕灵气放在那个假人身上,只要金甲兵士不和他动手,绝不会露出破绽来! 接下来,便是如何让真的江咏歌离开这个囚笼了。 看上去这个巨大的囚笼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易无涯知道,造这囚笼的精钢非同寻常,只要江咏歌的身体穿过这个囚笼,四个金甲兵士立刻就会发现,到时候便会功亏一篑。 “易师兄,让我来吧!”叶弱痕请战道,易无涯冲她点点头,就见叶弱痕双手交叠,真的江咏歌脚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地洞。叶弱痕解释道,“我在此处设下两个结界,一个是将那个假的江咏歌挡在外面,也避免金甲兵士会发现。另一个,则是护住真的江咏歌,让他能通过这条暗道走出来!” 在姜齐的示意下,江咏歌毫不犹豫的钻了下去。光线全部消失了,他的面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着和两旁的碰撞确定自己是在向前走。江咏歌咬紧牙关,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只有尽快离开这里,才能去救其他人!” 行走于绝对的黑暗当中,是最消磨人意志的事情,江咏歌几次生出放弃的念头,都被强烈的责任感压制下去。在他开始浑身颤抖,双腿只是在下意识的向前迈动了一段时间之后,眼前忽然一亮,他看到了星空月光,也看到围坐成一团的易无涯等人! “师父,师伯,各位师叔,我出来了!”江咏歌如蒙大赦,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姜齐却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对他说道,“咏歌,你退到一旁,为我们护法,不要问,更不要说话!” 江咏歌这才发现,师父等人的面容严肃,一脸沉重。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是,师父!”他退到姜齐身后三尺左右的地方,盘膝坐下,不再说话。 再看阵中,假的江咏歌似乎一直在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办法。幕布撤去,四名金甲兵士轮流来看过几次,都没有看出破绽。易无涯心头一松,明白这个办法行的通。只是,接下来要救谁呢? “已经救出了咏歌,下一个,就由你们选吧!”姜齐知道,下一个无论是谁,都不能再是隐阙门的人了。韩离感激柴士恩救了何晨,于是对易无涯道,“易师兄,那就先救柴士恩吧。”百里纵横暗想,水晋失了神智,已经不中用了。此次出来,没捞到好处不说,还做了赔本的买卖,他自然不会让任兴洲再出事了。 “且慢!”百里纵横开口,“韩师兄,不是我故意要驳你,实在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让人担心,不如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如何?”叶弱痕眼波流转,冷冷的看向他,“百里师兄一共带来了两名弟子,不知道你要救的是哪一个啊?” “自然是任兴洲!”百里纵横咬牙道,他不是傻子,自然听的出叶弱痕的嘲讽之意。所有人都看的出,水晋神志不清,就算带回去好好医治,大半也只能做个普通人,于修仙一道是没有指望了。怎么看都是舍了水晋保住任兴洲为上上策。可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也是让人寒心的很。 “那好,就是他吧!”易无涯没有反对,但接下来他道,“如此一个一个的商议,只怕会耽误更多的时间。不如这样,任兴洲之后,便是叶师妹带来的两名女弟子,然后是百里师弟和韩师弟的弟子。江师弟,你我二人的弟子还能再多撑一会儿,就放在最后吧!” 如此一来,大家便没话可说。但就在百里纵横看向阵中,寻找任兴洲的身影时,却发现有些麻烦了。 被四个金甲兵士困住的任兴洲从惊慌变成了愤怒,尽管身在囚笼之中,他还是疯狂的用手中的短剑刺向四名金甲兵士,口中大骂道,“你们最好快些放我出去,不然被我师父知道了,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百里纵横暗骂这是个蠢货,因为任兴洲的一番折腾,四名金甲兵士不敢轻易离开,时时站在囚笼旁边,让他们毫无下手之机。若是这时候强行与任兴洲沟通,只怕顷刻就被金甲兵士所察觉。 “眼下待要如何?”韩离见无计可施,正要提议换一个人的时候,百里纵横忽然做出了一个举动,将其他四人惊出一身冷汗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刨根问底 只见百里纵横左手一翻,手心中立刻出现一颗赤红圆滚的果子来,趁着那几个金甲兵士不备,扔到了他们身后! 只是最轻微不过的声响,若不细听,根本无法察觉。这是百里纵横的手段,他刻意控制了丢出果子的力道,让果子轻轻落地,颇有些鬼鬼祟祟的味道。正因为如此,那些金甲兵士才会格外谨慎,需要好好确认一下这颗果子的来历。而趁着这个机会,百里纵横立刻百里传音,对任兴洲道,“若是想要活命,就不要再折腾!” 正在暴怒的任兴洲乍然听到师父的声音,被惊的一跳,但是很快,他就按照百里纵横的吩咐去做了。任兴洲做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缓缓在地上躺下来。 起初四个金甲兵士还颇有疑虑,没有立刻走开。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呼吸均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才转身离开。 阵外众人松了一口气,姜齐怒道,“百里师弟,你也太冒失了,若是方才失败了,岂不是要将我们大家都搭进去?”若说百里纵横不怕,那是假话,他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对他道,“现在争论这个有什么用,不如快些把人弄出来的好!” 按照之前救江咏歌的办法,很快任兴洲也得以脱身。而就在这时候,阵中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被关在囚笼里的柴士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触动了机关,打开了囚笼。关于这一点,做为当事人的柴士恩,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自由就在眼前,柴士恩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想也没想就闪身钻了出去! “这?”做为师父,易无涯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韩离反应极快,提醒他道,“易师兄,快阻止他,不要弄出麻烦来!”易无涯立刻对柴士恩道,“快回去,别被他们发现!” “师父,是你吗师父?”柴士恩激动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以为自己在心里爱的呼唤终于感动了在阵外的师父,这才得到了他的回应。但让柴士恩不明白的是,自己分明已经从囚笼中脱身了,师父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回去,而且担心被那些金甲兵士发现呢?莫非那四个金甲兵士是连师父也对付不了的大人物吗? 想到这里,柴士恩迅速的退回囚笼,“啪”的一声将笼门关上,恨不得在上面多加几道锁。待心神安定之后,柴士恩问道,“师父,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方才是易无涯自己说,救出任兴洲之后,按照顺序将其他几派的弟子救出,最后才是柴士恩等人。可是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 “易师兄,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是他吧!”姜齐说道。易无涯点点头,见其他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对柴士恩道,“取一缕你的头发,结成一个小人的模样,放在你身边的地上!” 曾今在一本古籍上,柴士恩看到用头发指甲做成傀儡,取而代之,迷惑敌人的方法,他知道,师父是想用偷梁换柱之计,把自己救出去。他不禁为之精神一振,立刻取下一缕头发,笨拙的摆弄着,用了许多时间,才勉强弄出一个人的样子来。 或许是时间耽搁的太久了,看守柴士恩的四名金甲兵士忽然走了过来。柴士恩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笼门一开,其中两名金甲兵士走了进来,再次一左一右的架起他,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眼见就要脱困,却出现了如此变故,柴士恩急道,“几位大哥,我一个人在这儿挺好的,你们先放我下来,我,我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无论他怎么挣扎叫喊,对方都不理会,脚不沾地的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在这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柴士恩偷眼打量,面前的这一位,似乎并不能称之为人。在柴士恩眼里,他更像是一个神。尽管此人并非像庙宇殿阁之中供奉的那般巍峨高大,甚至身上连一件像样的盔甲兵器都没有,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强大的震慑感,让柴士恩几乎不敢抬起头,甚至双膝一软,想要在这人面前跪倒。 就在他膝盖开始微微弯曲的时候,那人开口了,一连串的问题随着洪钟一般的声音脱口而出,“你是什么人,从何而来,是如何进入这座阵中的,可有师父?” “这……”柴士恩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与此同时,他心中忽然一动,此人刨根问底,不像是要审问他,倒更像是替谁家的大姑娘来相亲的。 柴士恩眼珠一转,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插科打诨道,“我,我叫柴士恩,小安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到了这里。你别说,这儿可真大的,比我们庄子里的晒场还要大。我走啊走啊,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劳驾,您若是知道怎么出去,就告诉我一声呗!” 他吸溜着鼻子,一脸真诚。毕竟除了第三个问题,其他的都是实话。对方仔细的打量着他,柴士恩丝毫没有回避他目光的意思,反而也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对方。 “你可有师父?”那人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这让柴士恩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人的目的不纯。他立刻大声道,“有,有啊,而且还不止一个呢!”柴士恩掰着手指头说,“五岁的时候,我娘卖了家里的老母鸡,凑了几十个铜板,送我到村子里的私塾读过几天书,我还记得,那师父姓王。后来,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我也就没去读书了。于是我爹又给我找了另一个师父,这次是个木匠。经他手做出的桌子板凳都是最新的样式,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喜欢来找他打家具。再之后,还有……” 柴士恩如数家珍,说的正高兴,对方却打断了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我问的是,你可有教你修仙的师父?”柴士恩一怔,暗想,“来了来了,他终于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罪无可赦 “修仙?”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柴士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此事不可妄言,须知举头三尺有神灵。如今修仙之人比比皆是,我却以为,不可逆天而行,任意妄为。毕竟人有人道,神有神途,怎可以一介凡俗之身妄图位列仙班?荒谬,太荒谬了!” 说起这番话来的时候,柴士恩摇头晃脑,活像私塾里的老学究。镇外的易无涯等人听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他揪出来,自己替他回答。 那人看向柴士恩的眼神在不断变化着,柴士恩看到,那眼神中有惊讶,有不解,也有疑惑和不安。当这几种情绪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倒让柴士恩看不明白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人需要再次确认,柴士恩立刻拿出对付爹娘的那一套,右手高举过头顶,三根手指朝天,口中大声道,“我保证方才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让我……” 说到这里,柴士恩拿眼偷瞄对方。一般说到这儿的时候,爹娘一定会阻止自己说出那些比蝎子毒蛇还要毒的誓言。可是面前之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柴士恩咬了咬牙,只好悄悄的把左手背到身后,食指和中指交叉,大声道,“若有半句虚言,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烂成一团污泥在这里!” 听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对方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对柴士恩道,“这里很是危险,你误入此地,实属偶然。我这就着人送你出去,记住,出去之后不要回头,径直离开!” “好,好,多谢,多谢您了!”柴士恩如蒙大赦,转身就走。暗想自己真是好运气,短短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蒙混过关了。可是忽然,他想到自己离开牢笼的时候,将破海剑忘在了里面。他必须想办法回去取来,将它一块儿带出去才行! 就在这时候,送自己来的两名金甲兵士中的一个,手拿破海剑大步走了过来。柴士恩一见大喜,口中说着“多谢”迎了上去,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剑。可那名金甲兵士绕过他,径直走到另外那人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柴士恩暗想大事不妙,脚底抹油正要溜走,就听身后一声怒火冲天的大喝,“竖子,尔敢骗我!”柴士恩知觉一股杀意朝着自己追来,他连头也不敢回,撒丫子就跑! “不好!”姜齐见柴士恩露馅儿,皱眉道,“这孩子,看着挺激灵的,怎么偏偏在一把剑上露出破绽来,唉!” 柴士恩跑的飞快,奈何身后的金甲兵士脚踏祥云,不出片刻便追了上来。柴士恩叫苦连连,此刻破海还在他们手中,手无寸铁,如何对付的了他们呢? 就在这时,柴士恩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忽然塌陷,一道万丈深渊横在他身前,要么跳下去,要么被后面的追兵抓住。无论柴士恩怎么选择,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要落入对方的手中,而且柴士恩相信,这一次,自己绝不会有上一次那样幸运了! “天要绝我!”柴士恩发出一声悲鸣,正准备纵身跃下,腰间忽然有一物掉了下来,正是在仙游山后山崖下捡到的那个铜铃。铜铃落地,迎风就长,转眼间就成了一座样式古朴,周身铸刻铭文的大钟,原来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这,这是?”柴士恩一双眼睛瞪着大钟,不知道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这时候,已经赶到的追兵也停了下来,双目失神的看向这座大钟,一名金甲兵士失声叫道,“东皇钟,是东皇钟!” “什么!”阵外的五人全都浑身一震,百里纵横更是质问道,“易师兄,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深的心机!东皇钟乃上古神器,你将它偷来不说,好好保管也就罢了,竟然还交给柴士恩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这下好了,灾祸上门,我们谁也逃不掉了!” 就连一向和易无涯交好的姜齐也道,“易师兄,如此行事,的确是你大大的错了,唉!” 阵中东皇钟缓缓升起,一道金光将柴士恩笼罩其中,阵中一阵剧烈的摇晃,其他几座囚笼纷纷开启,被关押在里面的人趁机逃了出来。而那些看守他们的金甲兵士更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片刻之后,东皇钟为柴士恩等人开启了通向阵外的暗道,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众人已经站在了各自师父身边! 叶弱痕道,“易师兄,此刻不关闭法阵,更待何时!”几人一同施法,将法阵完全关闭。易无涯宣布,此次试炼到此结束,各人带弟子速回仙山,万望保重! 御剑而起,在柴士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更来不及和江咏歌大别,就已经懵懵懂懂的随师父回到了仙游山。 一到雾玄宫,柴士恩就被带往了紫宸殿。殿门紧闭,易无涯调息几次,才勉强让气息平稳下来,他面色阴沉的问道,“说,东皇钟是从何而来的!你可知私藏如此神器,是何罪过?” 柴士恩在师父面前跪倒,一五一十的交代,“师父,此前弟子被云师兄责罚,在后山思过。夜间忽然间崖下金光灿灿,心下好奇,这才下去查看,碰巧捡到了这个铜铃,哦不,是东皇钟。之前弟子捡到诸位师兄师姐腰间挂着一枚用来传递消息的银铃,心中羡慕,就把东皇钟收了起来,聊以慰藉。没想到,没想到它却是如此至宝!若是弟子一早就知道它的来历,绝不敢带在身边的!”他解下东皇钟,双手捧着放在师父面前,只听易无涯长长的叹息一声。 “当初一场大战,东皇钟从天而降,解了雾玄宫的为难,众人都道是我雾玄宫仙缘深厚,这才得上天庇佑。可只有为师一人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福祉,而是一场大大的祸事啊!”易无涯示意他起身,柴士恩胆颤心惊的站起来,侍立一旁,却听易无涯说出另一番更加惊心动魄的话来! 第二百五十章 护徒心切 “若是被他们找到你,恐怕整个雾玄宫便会沦为地狱,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就连为师我也逃不过一劫!”易无涯站在阴影当中柴士恩望着师父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一刻他显得无比苍老,再不是那个能为雾玄宫上下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师父! “一人做事一人当,弟子这就下山去!”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柴士恩,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即便自己碎尸万段,也绝不连累雾玄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深深的低下头道,“这原本是我一时的无心之失,弟子并不知道这个不起眼儿的小铃铛竟然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东皇钟。若弟子知道,绝不敢私藏在身上,隐瞒师父和众位师兄师姐。他们若是一定要找出一个人来治罪的话,那必定是弟子,也只能是弟子才行!” 柴士恩重新跪倒,重重的给易无涯磕了个头,眼中有泪落下,“弟子愧对师父教诲,入门数月,没孝敬师父一天不说,还惹来了如此大的祸事。师父,若是有来世,弟子当牛做马,报答师父的恩情!” 说完,柴士恩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朝殿外走去。易无涯反手一挥,一道光墙阻止了他的去路,只听易无涯沉声道,“世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然做了本尊的弟子,叫了本尊一声师父,那就如同我亲生的孩儿一般!雾玄宫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也不是随便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易无涯二目之中有灼灼凶光闪露,柴士恩正要劝师父不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身,而连累了其他人时,云松面色不善的站在了殿门以外,“师父,弟子有要事禀告!” “进来!”易无涯随手一挥,光墙消失,云松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说道,“师父,有暗哨来报,仙游山附近忽然灵力波动,天生异象,几番查找,却不见敌人踪迹。弟子担心此事非同寻常,特来禀报师父!” 见师父与诸位师弟师妹仓促返回,且廖水等人变颜变色,云松一番追问,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加上暗探的回报,云松料定要有大事发生,不敢擅做主张,立刻来见易无涯 “来的如此之快,也是命数该然呐!”易无涯果决的转身,对云松道,“知会所有弟子,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你现在立刻亲自带人下山,将山下所有阵法撤去,快!” 将山下所有阵法撤去,无异于敞开大门,将所有敌人放进来。云松心头一惊,但他知道,师父素来都是有勇有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云松领命立刻去办,柴士恩看着师父,只听易无涯道,“至于你,恐怕要委屈一下了!” 夜风潇潇,仙游山所有的屏障全部撤去,终于在世人面前露出真容来。没人知道,他们渴慕许久,踏遍万水千山一直在寻找的仙游山,会在今夜如此坦然而没有遮挡的出现在世上。月光清冷,照在草木之上,镀上了一层洁白的冰霜。 不远处的河流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可是很快,那水流声由大变小,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寒意逼近,水面上翻起的浪花被瞬间冻住,保持着某一个瞬间的姿态。被冻上根茎的草木来不及枯萎就变得无比僵硬,如同一把把上好的兵刃,矗立在大地之上! 数百道黑影在缓慢靠近,他们似乎实在试探前路是否有危险,但若是细细看去,也只有地上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并无实际的形态。非人非鬼非魅,更是让人心惊! 紫宸殿中,易无涯额头上有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柴士恩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双手在胸前交叉,而两腿则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摆放着。这时师父吩咐的,柴士恩几乎把自己的腿骨扭断,才让师父满意。 数道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精光相互交织,似乎要织出一张又细又密的网,把柴士恩网在里面。只是,随着这张网的成型,柴士恩感觉自己与周围事物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微弱。起初是视觉,听觉,后来,就连嗅觉和触觉也消失了,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柴士恩开始惊慌起来,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大声对易无涯喊道,“师父,师父,这是在做什么,我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我,我害怕呀!” 他不知道,身在这张大网之中,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易无涯消耗太多灵力,冷汗虽然已经止住,但却觉得身子发虚,恐怕无法支撑多久了。 只是余下的大网还有约莫三分之一,殿外寒意越来越近,易无涯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出了要将柴士恩藏起来之外,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将自己隐匿起来。想到这里,易无涯只得加快速度,潦草了事,心中暗道,“为师已经尽力了,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你的命数了!” 大网收拢的一瞬间,紫宸殿中便再无师徒二人的身影,空空如也,就像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一般,而这时候,那股寒意也已经到了紫宸殿外。 一阵夜风从门缝中吹进来,殿中所有的烛火全部熄灭。没有任何声息的,几道黑影接连钻了进去。他们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几乎是在一寸一寸的寻找。而此刻,雾玄宫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彻底的与世隔绝之感,柴士恩心慌不已,心中冒出无数个念头,没有一个是往好处想的。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将和师父下山之后所有的事情,一点一滴的重新回忆一遍。 起初众人在保州城中斗女魃时,除了和其他几派的人发生了一些口角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但自从他们开始比试,进入那座阵中之后,一切似乎就开始变得不同了。柴士恩闭着眼,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些穿着金甲的兵士,心中一动,恐怕一切都要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凶险万分 在与魔界的那场大战中,柴士恩曾经注意到,魔界兵士身上所穿的盔甲大多为黑色。这与他们生活在黑暗中有着一定的关系,而更重要的是,那是由魔气而散发出的一种颜色,让人一眼看去,就能分辨出他们是魔界的兵士。 而在小安庄的时候,柴士恩有幸见到过一队路过的兵士,前来讨水喝。他们穿的,则是银色的用精钢打造的盔甲,有些看上去已经很旧了,但却被擦的很亮。有些盔甲上面坑坑洼洼,那是在抵挡敌人刺来的兵器时留下的。而让柴士恩震惊的是,在那些盔甲边缘的沟壑里,有一层黑色的污垢,那是日积月累的敌人的鲜血。 再回想在阵中见到的那些穿着金甲的兵士,柴士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们身上的金甲镀着一层神圣的光辉,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敬畏,更有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着实让柴士恩惧怕。 “不是魔,不是人,那会是什么呢?”柴士恩的身体猛的震了一下,答案已经在心中了,他却不敢承认,“不会的,绝对不会!”他试图否定自己,可是除了这个答案,其他答案根本解释不通。 “师父为何会如此紧张,为何将我藏匿起来,为何口口声声说有塌天之祸?”柴士恩从前不知,可随着几次下山的经历,明白雾玄宫在世上是无比神圣之所在,不管有再大的胆子,也没人敢轻易来招惹。就算他们有胆量来招惹,也不足为俱,就连几万魔族兵士,不还是葬身于仙游山了吗? 可是这一次,师父的反应让柴士恩跟着一块儿心慌起来。能让师父和整座雾玄宫为之恐惧的,也只有他们了——神!久居天上的神! 想到这里,柴士恩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从未想过,自己此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还有招惹上神仙的一天,而且一招惹就是这么多! 脑海里几番浪涌,柴士恩晕晕乎乎的得意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这次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害怕。 从小柴士恩就见娘一趟趟的往庙里跑,家中不多的银钱总要拿出一半来买香烛添香油。娘总说,神仙们都在天上看着呢,人们无论做了好事或者坏事,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好的要奖,坏的要罚,谁也逃不过。而那些在庙里的神仙,管的事情也是各种各样。有的专管钱财,有的专管运道,也有的专管子嗣。在娘的言传身教之下,柴士恩觉得那些神仙高高在上,多半如凶神恶煞一般,动辄就要惩罚。而如今,想到自己竟然拿了他们的神器东皇钟,柴士恩忍不住抖的更厉害了。 即便在世间,被人当作小偷逮住,难免要被暴打一顿再送去官府,而自己拿的,可不是什么钱袋子之类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一件神器啊! 柴士恩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活路,正在踌躇间,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这是他失去感觉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寒冷。柴士恩知道,这股寒意非同寻常,说不定是追兵到了。他立刻屏住呼吸,摆好姿势,心中默念,“不要找到我,千万不要找到我!” 惊慌失措间,柴士恩一抬头,就看到头顶之上隐隐有冰霜透了进来。他再看别处,除了头顶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结霜。柴士恩暗想,“莫非是师父故意留了口子吗?不对,若是师父想要这么做,就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了。一定是仓促间,师父来不及做好,这可怎么办?” 柴士恩并非贪生怕死,他只是担心自己被发现之后,会连累雾玄宫的人。他忍不住低头去看腰间系着的东皇钟,忍不住道,“都是因为你,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会把你捡回来!原本只是想当作一个替代品在身上带着,没想到却给师父和各位师兄师姐招来了祸患。你不是神器吗,你不是厉害吗,要是真的,你就显示给我看看,护我周全,护师父周全,护雾玄宫上下周全!”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柴士恩并没有真的寄希望于东皇钟。一则他只是从师父口中得知东皇钟是很厉害的神器,却不知道它是如何厉害的,怎么厉害的。二则,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将东皇钟带在身上,也没见得它如何灵验。倒是和魔族那一战时,大家都说是东皇钟救了雾玄宫,至于柴士恩,总是半信半疑的。 这时候,那股寒意更重了,柴士恩能清楚的听到牙齿碰撞的声响。只怕不用外面的攻进来,再多些时候,他就要冻的僵硬笔直,气息全无了。 “爹娘,孩儿不孝,恐怕不能在二老膝下承欢了!”被冻的昏昏欲睡的柴士恩出声说道,话音未落,淡淡的暖意从腰间传来,柴士恩嘴角微微上扬,“好暖和啊,是谁生的火,怎么不扔两块地瓜进去,一起烤了才好吃呢!” 原本冻僵的四肢渐渐恢复了温度,柴士恩缓过神儿来,发现那股温暖了自己的暖意,竟然是从腰间的东皇钟上传来的。柴士恩摘下它,“看来是我说错了,你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只是,就算你能帮的了我一时,也帮不了我一世啊!” 柴士恩下意识的再次抬头,这一次,冰霜之中,一只大手已经神了下来。他立刻屏住呼吸,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摸到。 而这时候柴士恩也注意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可以针对他的,那只大手正循着一个方向,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每隔一会儿,柴士恩就会换一个方向,但是最后,他还是被逼进了角落当中,眼见就要逃无可逃了。 东皇钟忽的一闪,一道光芒亮起,惊的柴士恩差点儿叫出声来,生怕这道光芒会引起那只大手的注意。而让柴士恩更加惊奇的是,那道光芒所到之处,冰霜在一点点消融,而那只大手,也慢慢退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计议已定 周围的寒气在渐渐退散,柴士恩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过关了,仍旧不敢动弹,一直等到师父来叫他。 当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柴士恩的脸上的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可是当柴士恩看到师父那憔悴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关切的道,“师父,你怎么样了,快坐下来歇息一下!” 扶着易无涯坐下,柴士恩急吼吼的到放着各种瓷瓶丹药的百宝架上乱找一通,就听身后的易无涯道,“别忙了,为师没事。”他说的轻描淡写,殊不知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去将你云师兄叫来,为师有事要叮嘱他。”柴士恩不敢怠慢,立刻去南轩殿将云松叫来。 “为师要出门一趟,多则十日,少则三五日,在这期间,你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宫殿内,除了用饭和极其必要的事情,不得随意走动。一旦有你无法处置,或是让你感觉到危险的事情发生,立刻和为师联系,明白了吗?” 云松从未见到师父如此谨慎严肃,且让所有人停止修炼,还是前所未有之事。他道,“师父,不知弟子还可以替师父您做些什么?”易无涯长叹一声,“看好你的柴师弟,他绝不能出事!” 这一次,易无涯没有御剑而行,而是独自一人走入了雾玄宫的禁地。片刻之后,他见到了姜齐、韩离等人。 “昨夜,你们那里的情况如何?”五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姜齐开口了。韩离满脸沮丧,最惹人注目的是,在他的眉尾处有一道伤口。百里纵横大惊,“韩师兄,你被他们发现了?”韩离连忙摇头,“不不不,正是因为躲避他们,才受了一点点伤。” 叶弱痕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仍然有血迹渗出来。易无涯问道,“叶师妹,这是?”叶弱痕蹙眉,“被三味真火烧了一下,不碍事!”几人神情一冷,尽管叶弱痕如此说,但谁不知道那三味真火的厉害,只怕就算是及时救治也会留下一块难看的伤疤。对于叶弱痕这个最爱美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打击。 “叶师妹,让本尊来看看吧!”易无涯冲她伸出手。叶弱痕犹豫片刻,还是将伤处露了出来。一见之下,众人更是觉得惊心不已。在那条白皙细嫩的香臂上,一块儿婴儿手掌大小的烧伤触目惊心,血水混合着脓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轻轻触碰之下,叶弱痕就会疼的满头是汗。 “你用过药了?”易无涯问。叶弱痕摇头,“我知道,一般的烧伤止血药是起不了作用的,所以并没有用药。”易无涯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一个瓷瓶,将一些冰凉的液体滴在她的伤口上。灼痛感消失大半,在清理过伤口之后,易无涯又在上面敷上了一层药粉,另取出一瓶药膏交给她,“伤口不要沾水,更不要用纱布裹起来了。每日三次涂上这种药膏,这瓶药膏应该能用上半月,半月之后再看。”他顿了顿,又说,“只是这伤口必定会留下疤痕,不过你放心,本尊会竭尽全力帮你消退疤痕,若是在上面用胭脂画上一朵你最喜欢的牡丹,便也看不出来了!” 叶弱痕原本心头一暖,以为他会回心转意,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没想到听到最后一句,叶弱痕脸色更加冰冷,“易师兄记错了,喜欢牡丹花的那个不是我!” 在场之人素来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若是任由他们继续争辩下去,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姜齐冲韩离使个眼色,他立刻指着自己眉尾的伤口问道,“易师兄,我这个小伤也麻烦你了。”易无涯随便摸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说道,“你这伤啊,唉,尽快用吧!” 韩离听他言语不善,以为自己伤情有异,紧张万分的问道,“易师兄,是不是我的伤口有什么不妥?”易无涯沉思良久才说出一句,“本尊担心,你若用药晚了,那伤口便会自己愈合了!” 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不少。姜齐说,“这次之事,虽然是个意外,但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我担心,是那边有所发现了。” 叶弱痕赞同他的说法,“我们五人虽然行事谨慎,但有一句话说的话,常在河边走,怎有不湿鞋?况且这么多年了,难免会有一些疏漏。只是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不见得吧!”百里纵横道,“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凑巧罢了。”韩离抬头苦笑,“或许只是因为我们心中有鬼,才会如此想。不过,他们已经来了,依我对他们的了解,昨夜虽然不能确定什么,但一定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不如我们就此停手,立刻回去,说不定还能弥补一二!” “从我们决定一起行事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回不去了。”易无涯长叹一声,“即便我们此刻收手,但多年来留下的痕迹其实那么容易就抹去的?与其束手待毙,不如主动进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不错!”姜齐眼中一亮,他看向易无涯道,“易师兄,你尽管吩咐吧,我们四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叶弱痕急道,“易师兄,姜师兄,你们先别急着做决定,虽然这些年我们五人长进不少,但若是和他们为敌,岂不是螳臂当车?到时候,除了一死,根本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易无涯却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做到了这一点,而他们却没有做到。”姜齐说,“不错,趁着此刻他们还没有找到更多的证据,还在犹豫不决之中,我们还有机会。若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就什么都晚了!” “可是,力量相差如此悬殊,我们终究难免一败涂地啊!”韩离忧心忡忡,他的担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不,我们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的人安插在他们的人中。”易无涯嘴角浮起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有了一把尖刀在敌人的心头,我们的胜算便可以多一分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事不妙 按照师父临行前的交代,云松严防死守,将雾玄宫看守的密不透风,对于柴士恩,更是“重点对待。” “云师兄,求你了,让我去院子里转转好不好?”从紫宸殿一回来,柴士恩就被关进了南轩殿的偏殿之中,不被允许多走一步,吃喝拉撒都不许离开偏殿,屋中气味难闻不说,就连阳光也没见过几次。 “不行!”云松一脸严肃,“师父特意交代,绝不能让你出事。虽然我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师父如此紧张的模样。”柴士恩指着外面道,“云师兄你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会来找我的麻烦?况且,有那么多师兄师姐,还能有人将我掳走不成?就一会儿,一小会儿,我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云师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再这么下去,我身上就要长毛了!” 柴士恩闻了闻自己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云松面上的表情果然有所松动,柴士恩心头暗喜,正要再添把柴,就听云松道,“不错,你这里的味道是有些难闻,我这就吩咐人给你弄些热水来好好洗个澡。然后开窗通风,再燃些熏香也就是了!” 说完,云松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热水澡盆玫瑰花瓣都送了来,柴士恩绝望的哀嚎一声,知道出门无望,索性把自己泡在热水里,足足泡出一脑门汗来,泡的从头到脚都通透了,才起身。 偏殿中点了气味清雅的茉莉熏香,加上开窗通风,倒扫去柴士恩心头不少郁结之气。这时候,一个小脑袋瓜在偏殿外面一闪,柴士恩会意一笑,拿起桌上摆着的糕点送入口中,故意大声道,“嗯,这云腿玫瑰酥可真好吃,还热乎呢,香啊!” “柴师叔,你好坏!”青布终于忍不住,从外面跑了过来,一把抢过桌上装着云腿玫瑰酥的盘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柴士恩问,“这几天我没回一见喜,也不见你师父来看我一眼。”青布一本正经的道,“柴师叔这么说可是冤枉我师父了,师祖走后,云师伯就下令,除了用饭之外,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呢。我师父也是担心自己坏了规矩,所以不曾前来看师叔你。不过,我这不是来了嘛!” 青布从随身背着的小布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柴士恩,“喏,这可是我师父特意为柴师叔做的大饼。” 离家之后,柴士恩常常想念娘亲手烙的大饼。廖水知道后,时常会做上一些,配上各种小菜,以解柴士恩的思乡之愁。这次知道柴士恩被关在南轩殿的偏殿,在云松眼皮子底下,廖水十分同情,所以特意让青布送来了大饼。 “若是有煮的鸡蛋就更好了!”柴士恩眼巴巴的看着青布,小丫头笑的前仰后合的从布袋里取出几个鸡蛋,“柴师叔,怎么你每次都要这个,真的那么好吃吗?” 柴士恩没有说话,而是细心的把一只剥了壳的鸡蛋裹进一块儿大饼里,递给青布说,“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小丫头只咬了一口,就眼睛一亮,一言不发的吃完,这才很认真的看着柴士恩到,“果然柴师叔你诚不欺我,真的好吃!”柴士恩被他逗的哈哈大笑,“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和你师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吧,今天你来,除了给我送东西蹭吃蹭喝之外,还有什么企图?” “师父在一见喜里寝食难安,就连金师叔和柳师叔也十分惦念师叔你。他们让我来问问,师叔整日和云师伯在一起,可知道什么内幕吗?”看着青布一脸期待的模样,柴士恩不忍心让她失望,可他实在知道的也不多。 从云松口中,柴士恩只知道师父如临大敌,此刻不在雾玄宫中,多半是去找其他四座仙山的师叔们商议大事了。可是这大事会商议出怎样的结果来,对他们来说,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变化,他心里也没输。 这时候,只听院子里葛昆峰大声道,“云师兄,云师兄,师父回来了!”柴士恩听了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冲青布使个眼色。青布会意,出了偏殿满脸甜笑的叫着“云师伯”跑了出去。 柴士恩吃着点心喝着茶,努力耐着性子在南轩殿的偏殿等着。可是左等右等,直等的他眼里冒火,青布才回来了。 “怎么样,你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因为青布是徒孙中第一人,素日又得大家喜爱,所以雾玄宫中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就连紫宸殿,也是来去自如如履平地,和她师父廖水当年一般无二。 “柴师叔,云师伯让我在外面等,我也不好靠的太近,殿门关着,听到的不多。我只听他们说什么要选人,要送去什么地方,之后的我就真的没听到了。”青布仰着小脑袋,一脸的若有所思。 “选人,送走?”柴士恩的心顿时沉入了冰窟当中。莫非是师父觉得,雾玄宫中无用之人太多,吃穿用度开销太大,要将其中的一些逐出雾玄宫去吗?那不用说,他柴士恩就是第一个呀,除了他,恐怕金辉和柳弘方也无法继续留在这里了。想到还未曾帮柳弘方恢复肉身,柴士恩就绝对一阵愧疚。 “好像是这样的!”青布似乎也和柴士恩有一样的担心,“柴师叔,你说师祖会不会把我也送走啊?毕竟我每天都吃的太多了,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实在是师父那里的好吃的太多了,我每次见到就忍不住想吃一些!” 自从知道东皇钟在柴士恩身上之后,青布每每见到他,都会生出一股心虚之意来。只是如今这件事早就是纸里包着的火,用不了多久,魔界那边就会得到消息。只是青布不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东皇钟在柴士恩身上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会做出危机柴士恩性命的事,她一定会奋不顾身的保护柴师叔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十名额 待青布走后,柴士恩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来回回的在南轩殿偏殿里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不管怎么看,他都逃不掉被驱逐出师门的悲惨命运。 和初来雾玄宫时的心态有所不同,那时候的柴士恩挖空心思想要下山,和家中父母团聚,但随着与师父,与各位师兄师姐的相处,他已经把这里当做了第二个家。况且如今自己惹的祸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他人,柴士恩怎么能一走了之! 他耐着性子,和瞌睡虫几番斗争,终于把云松盼回来了。柴士恩站在偏殿门前大叫,“云师兄,云师兄!”云松的脚步略显拖沓,看的出来,他也有些累了。 云松走进偏殿,柴士恩迫不及待的问道,“云师兄,师父可好,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见柴士恩满脸的紧张,云松道,“师父很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只是让我从众弟子中选一些出来,送走!” 最后两个字被云松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随着一口呼出的空气飘出来的一般。但落在柴士恩的耳朵里,便犹如一道惊雷,把他整个脑袋都炸开了! “送走,送走?”柴士恩摇晃两下,双腿发软,让他根本站立不住,只能在云松对面坐下,失魂落魄道,“师父果然是要把我送走!” “把你送走?”云松被他说的糊涂了,“我几时说过师父要你把送走了?”柴士恩苦笑摇头,心中百般滋味涌上来,但唯有酸苦二味最重,“云师兄,你就别瞒我了,师父回来的时候,我便让青布跟你一道去了紫宸殿,她什么都听到了。” “这个小丫头,竟然是替你做耳报神去了!”想到青布,云松无奈的苦笑,“看来我要和廖水师妹好好说说,让她看好这个小机灵鬼了!”柴士恩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忽然一把抓住云松的手,大声道,“云师兄,我哪儿都不去,我怎么也不离开雾玄宫,不离开师父和大家!” “你等一下!”云松顿了顿,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他问,“是不是青布胡言乱语说了什么,让你误会了?”他干脆当着柴士恩的面儿,把事情摊开来说,“师父此次回来,的确是吩咐选一些弟子送走。但这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是逐出师门。而是将他们送往一个更加适合修炼的地方,快速的提升灵力。” “真的是这样?”柴士恩似乎仍旧不肯相信,云松点点头,“自然是了,我何时骗过你?你也知道,自从和魔界一场大战,雾玄宫伤了不少元气不说,师父也觉得,身为弟子,我们还不足以抵挡外敌来犯。幸而魔界并没有杀个回马枪,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师父和其他几派的师叔商议过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这么说,除了咱们雾玄宫,其他几派也会选一些弟子前去吗?”柴士恩这才安心。云松说,“不错,只是,被选中的弟子要经过严格的挑选,所以这一次,柴师弟你恐怕……” 其实在紫宸殿听说师父要挑选弟子的时候,云松第一个推荐的就是柴士恩了。在他看来,柴士恩虽然入门晚,但成长的速度很快,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有所进益的。 让云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易无涯一口拒绝了,“不行,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他!”云松有些惊讶,“师父,莫非是因为此次下山的事,柴师弟做错了什么,惹的师父您不快了?”易无涯摇头,“不,为师想要护住他,所以才不能送他去。比起保住性命,平安度日,获得更多的灵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咳,不去就不去吧,只要让我继续留在雾玄宫,做什么我都一百个乐意!”看着柴士恩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云松觉得师父的决定是对的。他问柴士恩,“你觉得其他人里,让谁去比较合适呢?”柴士恩问道,“不知此次一共要挑选多少人呢?”云松微微皱眉,“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为难,师父说,一共二十人!” 雾玄宫上上下下几百人,或论资排辈,或论灵力修为高地,或论对雾玄宫的贡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出色之处。要从这么多人中选出二十个来,势必要得罪其他的大多数人。 “抓阄?”柴士恩想到了一个非常“公平”的办法,“人的命天注定,这样总没人有话说了吧?”云松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在回来的路上,他偶然间遇到了皮炜之后,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只怕这样一来,有人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反对了。”尽管云松没有明言,柴士恩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不错,不管皮炜拿不拿的到这个名额,都会有话说。 柴士恩托着腮帮子想了再想,“这样一来,总要定出个人人服气的标准来才行。不过,还要让咱们有机会放水!”尽然事不关己,柴士恩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他的脑子转的快,掰着手指头对云松道,“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云师兄你看,这葛师兄、奚珺师姐和廖水师姐是一定要去的吧,还有,袁师兄也算是我们的人,占一个名额也不过分。对了对了,你说如果让青布去,是不是有点儿太过显眼了?” 论起“营私舞弊”来,云松自认甘拜下风,“柴师弟,这不是玩笑事,你正经一点儿好不好。”柴士恩收起笑意,咳嗽一声正色道,“云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除了青布那个小丫头,我说的这几个人,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无论他们其中哪一个,都有资格去!” 至于柴士恩说的这一点,云松倒是很认同,“你说的不错,可是总要让其他人心服口服才是啊。”柴士恩挺直腰杆,满脸自信的说,“不是我吹牛,若是实打实的比上一场,这些师兄师姐绝不会输给别人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满嘴谎言 要从众弟子中选出二十名来送到福地洞天处精进灵力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拿到名额。只有一见喜里的四个人,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磕着瓜子,不紧不慢的议论着。 “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廖水美滋滋的吃着青布一个一个剥出来的瓜子仁儿说,“别人都能去,我却不能。我去了,青布怎么办,那谁,可怎么办?” 金辉和柳弘方对视一眼,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来。金辉说,“那是啊,万一你走了,别的师姐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把云师兄抢走了可怎么办?” “我,我说的不是这个!”廖水红着脸把一颗瓜子丢在金辉脸上,“主要吧,还是我放心不下青布,对吧?”青布非常坚决的点了点头,她心里很清楚,雾玄宫中谁都有可能有机会被选中,唯独她这个小不点儿,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既然自己去不成,那师父最好也不去。 “如此看来,咱们一见喜的人是不必和外面那些人去争抢了。”柳弘方说,“你们不知道,从今天早饭过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起吵架动手的事了,为的不过就是那二十个名额罢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去?”金辉心里一阵痒痒,“若不是咱们入门晚,我也是要与他们争上一争的。”廖水忽然想到了柴士恩,“你们说,柴师弟会不会去呢?” 在几人看来,柴士恩是有很大希望的。但青布却说,“柴师叔是不会去的。”柳弘方追问,“为何?”青布小大人似的摊开手,“很简单啊,柴师叔现在还被软禁在云师伯的偏殿里,照这样下去,没有一两个月是出不来的,若没有师祖开口,他如何能去?” “那不是软禁,是……”廖水想找一个更好的词儿,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毕竟青布说的也没错。 这时候,外面忽然吵嚷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葛昆峰就一脸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好消息好消息,云师兄要举办一场比试,通过的前二十人就可以……” 他见四个人都是一脸的漠不关心,尤其是青布那个小丫头,正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向自己,葛昆峰奇道,“怎么,你们早就知道了?”廖水请他坐下,“我们的消息自然不如葛师兄你灵通,但是我们并没有想去抢什么名额的意思,所以听师兄你说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反应。” “为什么?”葛昆峰更加奇怪了,他首先看向柳弘方,“增长修为灵力虽然不能让你生出肉身来,但也一定会有所助益的。”他又对金辉道,“金道长素来胸怀大志,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啊?”最后,他看向廖水,语重心长的说,“师妹啊,若你想一直在雾玄宫做个寻常的弟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可是啊,将来若是有一天,有机会和云师兄同出同进,这样恐怕是不行的!” 不得不说,葛昆峰的口才在雾玄宫里是数一数二的,短短几句话,就把三个人的心撩拨动了。青布见势头不好,若是他们都去了,柴士恩又被关在南轩殿不得出来,那自己岂不是要一个人独自住在偌大的一见喜里,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父。 “不行不行,不许去,都不许去!”青布想不出主意反对,只好拿出小孩子的绝招,拉着廖水的手假哭起来,“师父,你是不是不要青布了,你若走了,青布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哎呀,师父不走,不走!”廖水只好柔声哄着,葛昆峰见她们二人师徒情深,只要转去游说金辉和柳弘方。 “不去是不去,不过这个热闹咱们可不能错过,走,看热闹去!”廖水一向喜欢热闹,她和几人才走出一见喜,就见皮炜满脸堆笑的从门前经过,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主动的热情洋溢的打了个招呼。 葛昆峰无不鄙夷的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他这回也没安什么好心。一共二十个名额,他会不要?”廖水眯起眼,想到素日里皮炜没少给云松使绊子,心中不愤,“哼,就算我不要这个名额,也不代表他能得到。走,咱们也去奉承奉承这位大师兄!” 其实皮炜的心思已经写在了脸上,他无非是一边用自己大师兄的身份震慑那些胆小的,一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剩下的那些人给自己三分薄面,不要太过分了。如此一来,他拿到名额的机会就又多了几分。 “大师兄请留步!”廖水近走几步,叫住皮炜,皮炜回头见是他们几人,心中不耐烦,却不能在面上显出来,只好继续陪着笑说,“廖水师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呦,小青布也在啊,个子又长高了!” “听说云师兄那里有二十个名额,不知道皮师兄可有兴趣啊?”廖水直来直去的问道,皮炜一怔,假装谦逊的道,“廖水师妹说笑了,我身为大师兄,怎能和师弟师妹们抢什么,有这样好的机会,让给你们还来不及呢。不过……” 他话锋一转,“师父的意思是,这二十人日后也是要为雾玄宫出力的,总要是知根知底的人才好。我皮炜不才,比各位师弟师妹们入门早,在师父面前也算说的上话,如果实在推辞不掉,我也就勉为其难了。” 当着众人的面,皮炜的脸皮堪比城墙,竟然大言不惭的把此事说成了“勉为其难”,廖水一声冷笑,“这么说,皮师兄是不愿去的了?这有何难,总不能让大师兄你劳心劳力不是,我这就去找云师兄,让他打断胳膊往袖里藏,怎么也不能让大师兄你去!” 说完,廖水抬腿就走。皮炜恨得牙根儿痒痒,他深知这个死丫头说到做到,一旦这话在云松跟前儿说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想到这儿,他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儿女情长(一) “师妹师妹,廖水师妹!” 廖水故意走的飞快,皮炜追的气喘吁吁,“廖水师妹,你别走那么快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廖水停下脚步,满脸疑惑的回头看向皮炜,“皮师兄,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皮炜知道,这是廖水故意当着其他师兄弟的面儿,给自己难看,但想着那二十个名额,顾不得脸面,低声下去的对廖水道,“其实,其实我还是很想要那个名额的,毕竟,毕竟也是个机会不是!” 眼见皮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看,廖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原本就没想真的因为这点儿小事去麻烦云松,顺着皮炜递来的台阶就坡下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皮师兄了。好吧,那我就祝皮师兄你心想事成了!”廖水调皮一笑,转身走了,只剩下皮炜浑身发抖的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何苦去招惹他?”葛昆峰道,“不是我不照顾你啊,如今咱们这位大师兄在一众师兄弟们当中的声望还是有所回升的,就算为了云师兄,你也别轻易去招惹他。” “真有这事儿?”廖水不禁皱眉,“总有那些不开眼的,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他计较,不知道云师兄这次要用什么法子挑选这二十个人,我还挺期待的!” 其实这件事,云松还真要好好感谢柴士恩这个狗头军师,法子是他想出来的。用柴士恩的话说,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难办的事。 从一大早开始,云松就命人在平日里练功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些梅花木桩,这些东西看似简单,但一走进,就会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人很难站稳身形。短短的几百米,想要毫发无损的从中通过,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云松亲自试过,在他看来,能够通过这次考验的,恐怕不足二十人。 廖水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有六七十人试过了,无一例外的,都败下阵来。云松端坐一旁,并未露出丝毫的异色,看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云师兄,我们来看看热闹!”一见到云松,廖水就笑的像朵花儿似的,就连青布也非常识趣的和金辉去了旁边。云松笑道,“怎么,你不去试试看?”廖水惊讶道,“云师兄,你想让我去吗?” 在和柴士恩商议这二十个名额的人选时,自然是头一个就把廖水算计在内的,但是云松打心眼儿并不愿意让廖水前去。不说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相见,以廖水的性子,在雾玄宫内无论闯出什么祸来,都有师父和他擎天护着。可是在外面,不知道会吃多少亏。 “我,我自然是不想的。”云松压低声音,这句话只有他和廖水能听的到。廖水心头一喜,“我就知道,云师兄是舍不得我去的。请说放心,我才不想去呢!”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是奚珺师姐,奚珺师姐通过了!”云松和廖水一起朝那边看去,云松微笑着点头,“她该通过的!” 一群人围着奚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曲意逢迎,奚珺仍旧是一脸冰霜,并没有多少喜色。她远远看到廖水,便朝她走了过来。 “奚珺师姐,祝贺你啊!”廖水是真心的为她感到高兴,奚珺道,“怎么,你不去试试吗?”她看了云松一眼,难得的开起了他们的玩笑,“莫非是云师兄舍不得?”廖水无可无不可的低下头,满脸幸福。 在雾玄宫多年,奚珺从来不争不抢,但凡有这种事,她总是故意落在后面,但是这一次,她却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了。 跟随师父多年,她也学到了不少,深感师父的恩德,却总没有机会回报一二。听闻这次选出的二十人,是为了他日壮大雾玄宫,奚珺一夜都未睡好,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奚珺师妹,恭喜你,”云松对她道,“从一开始,我和柴师弟就看好你,觉得你一定可以的。”奚珺神色一动,“柴师弟,他,他也这么说?”云松点点头,奚珺问道,“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他,莫非他也不来吗?” 对于柴士恩莫名的失踪两年,奚珺和其他人一样都很好奇。后来柴士恩再次出现,就被师父带下了山,惹来不少议论。再次回来之后,柴士恩就被关进了云松的南轩殿,大家都说,他一定是犯下了什么大错,才会如此。 奚珺心中十分担忧,却知道该向谁打听。云松那里她是不会去的,可是去问廖水,又怕她会乱说。左思右想了许久,奚珺都没有去问。今日她拿到了名额,就要离开雾玄宫了,若再不问,就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他相见了。 “柴师弟他,他现在还有些事要做,”云松含糊其辞,“所以暂时住在我那里,就连廖水师妹也不常见到他。奚珺师妹可是有事要找柴师弟,我可以代为转达!” 一句“代为转达”,就将奚珺所有的念头都生生扼杀了。她想在临行前见柴士恩一面,有些话她想说清楚,有些问题,她也想问清楚。 “我,我可以见他一面吗?”奚珺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她面色绯红,神态扭捏。就算云松再不解风情,也明白奚珺的意思。易无涯吩咐,让他一定尽力护柴士恩周全,并没有严令不许柴士恩见其他人。云松想了想,对奚珺道,“也好吧,今日晚饭后,请奚珺师妹到南轩殿偏殿一叙吧,我会提前知会柴师弟的。” “多谢云师兄!”奚珺心头狂喜,转身就走。廖水不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对云松道,“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奚珺师姐有些奇怪,脸怎么红成了那样?”云松笑道,“你这傻丫头,自己也是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姑娘,明白?”廖水微微蹙眉,“啊,你是说,奚珺师姐对柴师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柴师弟他,奚珺师姐!”廖水惊的语无伦次,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儿女情长(二) 月色昏暗,云松坐在南轩殿正殿,捧着一本书有意无意的看上几眼。当他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进偏殿之后,便起身把殿门关上,专心去看书了。 “奚珺师姐,你来啦!”听云松说奚珺要来看自己,柴士恩也显得有些小小的激动。他在雾玄宫里的朋友不多,奚珺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中的一个,她来看自己,柴士恩自然是高兴的。 “柴师弟,你怎么还准备了这些?”奚珺看到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和果子,有些惊讶。柴士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一见喜的时候,就见廖水师姐喜欢吃这些。我就想,大约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甜的东西,所以就让云师兄帮我准备了这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奚珺眼底有泪光闪烁,“喜欢,我喜欢的!”她在桌边坐下,柴士恩殷勤的招呼道,“师姐,你尝尝这个,还有那个!” 从小到大,奚珺并没有被谁如此关心过,这也造就了她清冷的性子,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 “柴师弟,你也吃啊!”明明已经吃过了晚饭,奚珺也没有吃点心的习惯,但看着柴士恩满脸憨厚的笑意,她还是忍不住吃了不少。 “师姐,听说你是第一个拿到名额的,我真替你高兴!”柴士恩以为自己这么说,奚珺会开心,不料却看到她的神色黯淡下去,“你真的替我感到高兴吗?” “是,是啊!”柴士恩变得结巴起来,暗想,“莫非奚珺师姐原本不想去的,是有人逼她不成?”想到这儿,柴士恩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桌上,震的碟子一阵乱想,“师姐,你告诉我,是不是又是皮炜那个混蛋欺负你了,是不是他逼着你去拿这个名额的?师姐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你!” “不是不是,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要去的!”奚珺连连摆手,她见柴士恩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暖,“只是,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师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柴士恩觉得他和奚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奚珺把头埋的很低很低,桌上的烛火几乎照不到她的脸,“柴师弟,你,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原来是问这个,柴士恩心头一松,“家中还有爹娘双亲,说起来惭愧,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却指望不上。”奚珺又问,“那,那你家中可有为你订,订亲?” “订亲?”柴士恩笑了,“师姐有所不知,我家住在小安庄,祖上几辈子都是靠着几亩田地过活。爹在外面替人家做一些力气活,还能赚些散碎银子贴补家用。不怕师姐你笑话,我小时候,常常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谁家的姑娘肯嫁过来吃苦?” “那,那你,你想,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做,做媳妇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奚珺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柴士恩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这个啊,我早就想过了,一定得胖,大胖媳妇儿,那种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生养!” 奚珺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柴士恩心目当中的最佳人选。 “师姐,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柴士恩不明白,奚珺来找自己,竟然是闲话家常的。奚珺的嘴唇蠕动两下,显得有些局促,“我,我,我就是好奇,所以才问问。天色不早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夺路而逃,神色慌张,脚步踉跄。这时候柴士恩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儿,“奚珺师姐,你等一下!”奚珺手扶门框停了下来,却没敢转身,“柴师弟,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柴士恩走到她的身后,“奚珺师姐,你特意来找我,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我自认和师姐虽然没有道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也算有几分交情,师姐吞吞吐吐,一定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若是师姐还信得过我,就有话直说吧!” 夜风轻吹,树影摇曳,奚珺的心如小鹿一般乱撞,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心来,若是此刻不说,她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把深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柴师弟,我,我的确有话要说。”奚珺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缓缓转过身来。她面对着柴士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心跳几乎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我要做你的媳妇儿,你,你愿意吗?” 说完这句话,奚珺的眼前发黑,差点儿晕倒。而比起她来,柴士恩并没好到哪儿去。 自出娘胎,柴士恩就没和几个姑娘说过话。在这些姑娘里,有一些是柴士恩看不上的,但其中的一大半,或者说几乎是全部,也是看不上柴士恩的。 雾玄宫中女弟子不少,奚珺的清冷之姿尤其出众,就连皮炜也对她动过不少心思,甚至为了她,办了几件“大事”出来,疯狂了一把。而在其他那些男弟子心中,奚珺也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就是这样一位女子,今夜竟然纡尊降贵,到南轩殿的偏殿中来,向他表白,这让柴士恩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他结结巴巴的说,“师,师姐,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若,若是被,被别的师,师兄听去了,我,我非要挨,挨揍不可啊!” “可我心里有你!”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奚珺也不打算继续矜持下去了,“自从你,你把金髓丸送给我,我,我心里就有你了。后来,后来咱们一同下山,你也对我十分照顾,我,我就……”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金髓丸的事让柴士恩吃了不少苦头,巴不得把那块烫手的山芋让出去。若说下山时对奚珺的看顾,其实柴士恩也没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胡乱搪塞 “师,师姐,”柴士恩结巴的更厉害了,一颗心差点儿就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从未被一个女子如此表白过,更从未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表白过。他知道,无论是自己的身份家境,都是配不上奚珺的,就连开口拒绝,都是对奚珺的亵渎,“那,那都是我应该,应该做的。其实,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师父的金,金髓丸是好东西。我,我一个初入雾玄宫,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子,实在,实在不配。况且,一颗金髓丸,惹得,惹得许多师兄师姐不忿,我,我就……” “无论如何,你都把金髓丸给了我!”奚珺固执的认为,那是柴士恩在向自己示好,“雾玄宫弟子数百人,你为何就将金髓丸给了我?说句不该说的,师父那里的金髓丸一共只有三颗,狼多肉少,就算要给,你也该给和你最亲近的廖水才是。可是,可是你却给了我!” 见奚珺固执己见,钻了牛角尖儿,柴士恩心中着急。他并非替自己着急,而是实实在在的替奚珺着急。在柴士恩看来,像奚珺这么出色的女子,必得有德行相配的男子才能与之共谐连理,不论怎么看,那个人都不该是自己。 对面的奚珺满脸涨红,神情倔强,想必一时三刻是没法子让她明白了。眼看二十人就要挑选完毕,奚珺很快就要离开雾玄宫了,柴士恩不愿让她心有旁骛,于是一咬牙,编出一个不靠谱的谎话来。 “奚珺师姐,今天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我也就不瞒你了!”柴士恩目光闪躲,浑身颤抖,手心冒汗,“其实,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奚珺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奚珺并不死心,追问道,“她是谁,是你在小安庄的青梅竹马,还是来雾玄宫之后认识的?”柴士恩知道,不给她说出个人名来,她是不会死心的。 “是,是,是廖水师姐!”若是说这女子是小安庄的人,奚珺还会再追问不休,柴士恩只能选了她认识且熟悉的廖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奚珺心头一松,掩嘴笑了出来,“柴师弟,你这是在故意搪塞我吗?谁不知道,廖水师妹一颗心都扑在云师兄身上,你自己觉得,和云师兄比起来,你在廖水师妹的心目当中有多重?” “我管不了那么多!”柴士恩慌了神儿,只能信口胡诌,“师姐,我这个人脑子笨,一根筋,只要认定的人,就算她已经心里有别人了,我也不在乎,我只想一门心思的对她好!” 做为一个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人,柴士恩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能不能打动奚珺,打消她心里的那个念头。当柴士恩说出最后那句只想一门心思的对她好时,奚珺几乎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此刻的南轩殿偏殿对于奚珺来说,犹如一个冰窟,让她从脚底凉到了心底。她的面色在一点一点苍白下去,几乎白到透明,让人看的心疼。柴士恩很想告诉她,自己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混账话,根本没有的事儿。但他握紧双拳,强忍住了这个念头。 奚珺转身,离去,消失在柴士恩的视线当中。他颓然的坐下,一拳一拳的砸在桌子上,在心中质问自己,方才到底在做什么。 “柴师弟!”云松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必责怪自己,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柴士恩起身让座,云松在他对面坐下,“或许你还不够了解奚珺师妹,我是从她到雾玄宫的第一天起,看着她一点一滴慢慢成长起来的。说起来,那时候廖水师妹还因为我对奚珺师妹的关心吃过醋。像她那样的女子,会有很多人对她倾心的,不是吗?” “我,我不该伤了奚珺师姐的心。”柴士恩深深的自责,“可是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云松拍拍他的肩膀,“这样也好,情路一事,斩不断理还乱,让他心无挂碍的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三日之后,从雾玄宫弟子中挑选出来的二十人跪在了紫宸殿外,向易无涯道别。易无涯叮嘱道,“此次送你们前去,是为了提升你们的历练,增进你们的修为。你们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但临行前,为师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皮炜一马当先,对易无涯道,“请师父吩咐!”易无涯道,“你们到了那里之后,要多看多听少说。无论见到什么,只要与你无关,都不要轻易开口。而别人盘问你们的时候,你们也要一问三不知,更不要透露半句是雾玄宫弟子的身份!” “师父,这是为什么?”皮炜发出疑问,他向来以雾玄宫大弟子的身份自居,也是靠着这个身份,为自己谋到了不少好处。若是没了这个身份,只怕会少了很多机会。 “不要问为什么,只要记住为师的话就好!”易无涯语气严厉,皮炜身子一震,不敢再开口了。易无涯道,“这一去,并非不让你们回来,每半个月,这边会有人过去看你们,有什么话,有什么事,都可以传递。好了,时辰不早了,走吧!” 这一次,易无涯并没有让云松代劳,而是亲自送他们离开。在这群人中,有皮炜、奚珺、葛昆峰和袁茂等一干人,也有柴士恩只见过一两次的。 廖水来找柴士恩,满脸落寞,“他们都走了,我感觉雾玄宫都安静了不少。”柴士恩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对他来说,这未必是一见坏事。昨天晚上,他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若是奚珺还在雾玄宫,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师姐,人还是那么多人,只是和咱们熟悉的师兄师姐都去了。”柴士恩有些羡慕道,“其实,我也想去的。奈何云师兄把我困在这里,一步都不能离开,师姐,你好歹和云师兄说说,让我出去走走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促膝长谈 “这可不行!”廖水断然拒绝,大义凛然道,“只要是云师兄吩咐的,你就必须照做!别说他让你待在这里,就算是他把你关进牢里,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师姐,你这也太狠心了吧!”柴士恩哀叹一声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师姐泼出去的水,哦不,还没嫁给云师兄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不管我这个师弟的死活了!” “让你胡说,让你胡说!”廖水扑过去,拧住柴士恩的耳朵,柴士恩吃痛,连连求饶,这时候云松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两人笑闹成一团,站在门口咳嗽一声道,“你们师姐弟两个倒热闹,柴师弟,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云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听到自己可以出南轩殿,柴士恩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云松无奈的摇头,柴士恩却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暧昧的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师兄师姐好好聊,我会在师父那里吃了午饭再回来!” 紫宸殿里,熏香缭绕,气味清新,让人闻之心神安定。易无涯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柴士恩大步走进去,“师父,多亏了您老人家,我才能从南轩殿出来一趟。您不知道,云师兄把我看的严严实实,我闷在屋子里,都快长毛了!” “长毛好啊,”易无涯上下打量他道,“你若真长出毛来,就是个活猴儿了!”师父难得和自己开玩笑,柴士恩觉得很高兴,“师父,看来比起您送走的那些师兄师姐,我还是让您省心的。不然怎么在他们走后,师父您就这么开心了!” “胡说!”易无涯故意板起脸,“要是被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听到了,不好好打你一顿才怪!”柴士恩苦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师兄师姐教训,我是不能还手的。可若是他们真把我打伤了,师父您又会心疼,我也实在是为难啊!” 易无涯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可当那笑意渐渐消失的时候,柴士恩意识到,师父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柴士恩知道,师父要说的,一定和东皇钟有关。 上一次事发突然,他没有来得及将东皇钟交给师父,这一次,正是最好的机会。出事之后,柴士恩就将东皇钟严密的收了起来,此刻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放在桌上,“师父,东皇钟这样的神器,是不该被我这种人拿着的。况且弟子人微福薄,若是一直把东皇钟放在身边,只怕会折寿的,还是交给师父您老人家,让您替弟子多担待一些吧!” “你这小子,嘴是越发的甜了。”易无涯并没有去碰那个袋子,而是问柴士恩,“你可知道这东皇钟的厉害?”柴士恩说,“与魔界一战,仙游山置身火海,眼见就要付之一炬。说句师父不爱听的话,弟子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小命儿就到那天为止了。没想到,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整座仙游山似乎被什么罩了起来。漫山的大火熄灭,所有人都得救了。后来弟子才听说,是东皇钟救了我们。” “是啊,东皇钟的大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易无涯看了桌上的布袋一眼,“就连为师,也只见过那一次而已。”柴士恩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不能将东皇钟留在身边的想法。此等神器,就连师父这样的任务也只见过一次,自己何德何能,能将它留在身边? “师父,东皇钟既为神器,该是由天上的神仙保管才是,怎么会?”柴士恩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易无涯沉默片刻,“这个,为师也不清楚。不过,但凡神器,总有一样怪异的脾性,就和人是一样的。它选择了你,恐怕是不会更改的。” 柴士恩一怔,“师父,你是说,东皇钟把我当作了主人?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就算在雾玄宫里,比他出色的弟子比比皆是。若说东皇钟要择主,师父才是第一人选。 “怎么不可能?”易无涯看着他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把自己看的太低了!”柴士恩深深的低下头,三年过去,时至今日,他还是没能放下那份自卑。 “你觉得自己出身小安庄,比起其他那些师兄师姐来,入门也似乎晚了一些。但你要明白,这些并不影响你灵力的提升。”易无涯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柴士恩毫无保留的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在为师看来,你比雾玄宫中大半的弟子都要强。而且在你身上,有着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有的优点!” 从小打到,柴士恩从爹娘口中听到的更多的是,胡闹、淘气、没规矩一类的话,更是因为不听话被爹娘狠狠的责打。仿佛在他们心中,他这个做儿子的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却鲜少有优点。今日乍然从师父口中听到自己有优点,柴士恩的精神为之一振。 “师父,您快说说,我有什么优点?”柴士恩把腰杆挺的笔直,满脸期待的看着易无涯,却听他说道,“你的优点就是,比别人傻!” “什么呀!”柴士恩大感失望,“师父,你到底知不知道,说人家傻不是优点,是缺点!我们小安庄就有一个傻子,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儿呢!” 易无涯淡淡一笑,“那你听说过傻人有傻福吗?你看,你云师兄也好,葛师兄也罢,比起你来,都各有各的精明之处。”柴士恩想了想,果然如此。易无涯继续道,“可是他们却没有机会得到东皇钟,不是吗?” “师父,这就是您说的傻人有傻福?”柴士恩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师父,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可还记得,知道东皇钟在我身上之后,您紧张的冷汗都流下来了,而且还足足折腾了一晚上!”那件事还印刻在柴士恩的脑海里,历历在目。他觉得,东皇钟像是一个瘟神,必须把它送出去才行! 第二百六十章 心惊肉跳 在得知东皇钟在柴士恩身上后,易无涯的反应和此刻的柴士恩没有什么不同。他觉得,东皇钟留在雾玄宫,终究是个祸患,如果有必要,就连柴士恩也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但在那之后,易无涯想到东皇钟强大的能力,忽然改变了心意。 “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是为师太过紧张了。”易无涯为了安抚柴士恩的情绪,特意对他笑了笑,“能成为东皇钟的主人,说明你不仅仙缘深厚,而且还很有运气。” 柴士恩惊讶的张大嘴巴,“师父,您说什么呢,我,我不明白!”易无涯把自己面前的一盏晾的半凉的茶推到他面前,耐着性子道,“如今咱们雾玄宫是什么状况,你可知道?”柴神没有想到师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偌大的雾玄宫,数他没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柴士恩觉得,师父更应该去问云师兄。 “师父,这个,我,我也说不好。毕竟,毕竟我在金师叔那儿住了两年多,才回来就随你下山了。”柴士恩结结巴巴的实话实说,然后又十分讨好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不甚了解,我也看的出来。这些年雾玄宫在师父和云师兄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那个……” “够了!”易无涯道,“拍马屁的话就不必说了,当年和魔界一战,你也是参与其中的。你的那些师兄师姐,现在还埋在仙游山上。” 柴士恩一阵神伤,他知道,这几年里,雾玄宫虽然在逐渐恢复元气,而且也陆续有不少新弟子入门,但经历过那场大战的弟子都知道,若是魔界再犯,只怕不会比第一次的结果好多少。 “还有一些事,是你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易无涯长叹一声,“那场大战之后,魔界之火重新燃起,他们也知道了东皇钟的出现,而且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仙游山和雾玄宫之内。即便云松把仙游山看的密不透风,还是有前仆后继魔界之人想要混进来。单算死在云松手上的,就不下百人啊!” “什么?”柴士恩愣住了,在他的印象当中,云松虽然不是软弱之人,但却很少双手沾血。乍然听到他亲手结果了不下百人的性命,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怕了?”易无涯眼角微微上挑,颇有挑衅意味的看着柴士恩。柴士恩心乱如麻,说不出此刻是个什么滋味儿,他道,“不,不是,只是觉得,云师兄那样的人,不该,不该……” 下面的话他说不出口,毕竟死在云松手中的,都是与雾玄宫为敌的人,云松那么做本来无可厚非。让柴士恩无法接受的是,从前那般平静祥和的日子,终究要结束了。 “你如何看待净土二字?”易无涯提出的问题越发高妙了。柴士恩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大概就是没有纷争的地方吧。”易无涯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说的好,净土便是没有纷争的地方!那为师再来问你,这世上可还有净土?” 一股酸涩的滋味儿从柴士恩的心底升起,他曾经以为,如仙游山这般的仙山宝境便是世上最后难觅的净土,但当他亲眼见到那一场要了上万人性命的大战之后,柴士恩彻底绝望了。 见他沉默不语,易无涯道,“生而为人,短短数十载,只是一场喜忧参半的修行罢了。有人愿意浑浑噩噩的度过,有人想要糊里糊涂,把数十年过的如同一日,没有任何不同,也有人凄凄哀哀,怨天尤人,更有人觉得,只要我不看不想,便是天下太平。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在霎那间,柴士恩心神恍惚,仿若已过万年,过去种种涌上心头,倒让他伸出许多悲凉来,“师父,我,我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易无涯站起身,走到柴士恩身后,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难受,说明你的心还没被污染,还保存着原始的善良。这很好,但,也不好!” “师父,我,我又不明白了!”柴士恩觉得今天和师父说起话来,总是高深莫测,让他摸不着头脑。易无涯道,“说这样很好,是因为在这人心不古的世上,能保持一颗良善之心的人,越来越少了,为师没有看错你。但也是因为你的良善,会让你在遇到大事,要做决定之时摇摆不定,甚至会失了先机,失去你最在乎的人!” 在一众弟子当中,易无涯觉得柴士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他性子爽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时候甚至不会顾及自己这个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的脸面。他不乏尘世的俗气,也会圆滑世故的行事,但这些都是基于他的善良之上的。但比起云松等人来,柴士恩却少了一份杀伐果断,这才是易无涯最担心的。 “师父,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柴士恩摸摸后脑勺,“这么说吧,我来雾玄宫,是师父您替我做的决定。到了这儿之后,见到那些出色的师兄师姐,我只想跟着他们多学一点儿本事。像做决定这种事儿,还是交给云师兄去烦心吧!” “如果,你坐到云松的位置上,你还会这么说吗?”易无涯适时的添了一把火,顿时把柴士恩惊的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眶里掉出来,“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用这样的话来挤兑我啊!”他小心的朝殿外看了一眼,见云松并不在这里,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易无涯说,“师父,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谁不知道,云师兄是您亲自选出来的接班人,就连姜师叔也是知道的。如今您又说这样的话,不是要我的小命儿吗?” “哦?”易无涯饶有兴趣的道,“你觉得,云松会因为为师的一句玩笑话,要了你的命?”柴士恩认真道,“师父,云师兄是个好师兄,自然不会对我如何。但您的这句话足以扰乱整个雾玄宫,到时候,就算云师兄不发落我,我也没脸在待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诚惶诚恐 柴士恩说的诚惶诚恐,冷汗直流,易无涯转到他的对面,神色严肃的问道,“如果为师想要让你留在雾玄宫,辅佐云松,你可愿意?” “师父,您,您!”柴士恩的嘴唇抖动了几下,连着深吸几口气,才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师父,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我也不行啊。这么和您说吧,葛师兄袁师兄,奚珺师姐廖水师姐,哪个都比我更适合!” “不,你是最合适的!”易无涯目光炯炯,让柴士恩心底不由得升腾起勇气和希望来,“单凭你手里的东皇钟,你就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合适!” 听到师父亲口说出,竟然是这个原因之后,柴士恩莫名的有些失望,“师父,原来是因为东皇钟,不是因为我啊!”易无涯见他满脸失望,看穿了他那点儿小心思,忍不住道,“怎么,你觉得凭自己那点儿微末本事,能胜的过其他人吗?” “我,我也没那么想啊!”柴士恩心虚的低下头,易无涯道,“这件事,或许一句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但为师要告诉你的是,东皇钟虽为神器,有巨大的破坏力,也有我们无法想象的造物能力。但它终究是一件器物,会随着主人的意志而做出善良或者邪恶的事来。试想,东皇钟若是落在你皮师兄那样的人手中,会如何?” 柴士恩惊讶万分的看向易无涯,他和其他人师兄弟一样,总以为师父对皮炜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所以才并没有因为皮炜做出的那些事而重重责罚。见柴士恩露出惊疑之色,易无涯苦笑道,“怎么,你觉得为师是个糊涂虫吗?皮炜的所作所为,为师并非不知。只是,他比你们早入门,在为师膝下,也曾小心伺候,至诚至孝,为师也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后来雾玄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为师对他也有所疏忽,才,才会如此。他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为师也有错。” 想到与魔界大战之后,皮炜刻意接近自己和其他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联想到东皇钟,柴士恩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莫非皮炜要找的,竟然是东皇钟吗?如果真是如此,那皮炜的野心实在太大了!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初入雾玄宫的时候,因为金髓丸一事,皮炜从中挑拨教唆,差点儿害了奚珺的性命。为师罚皮炜去七星塔走上一趟,虽然他有命活着出来,却伤的不轻,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恨上了我这个做师父的。”易无涯背过身去,不愿让柴士恩看到眼中的泪花,“为师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因此,与外人勾结。” “皮师兄他,他和外人?”柴士恩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雾玄宫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早就没了最初的模样。易无涯无奈的点点头,“为师看在与他这么多年的师徒情谊上,并没有揭穿他的所作所为。也是因为他做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事情无伤大雅,并没有真的伤害到雾玄宫的利益。而这一次,为师更是有意将他放出去,让雾玄宫暂时恢复平静。且这段时间,是你越过一种师兄弟,成为云松左膀右臂的最佳时机!” 柴士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紫宸殿走出来的,站在破海上,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头脑才逐渐清醒起来。易无涯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玩笑,起初柴士恩以为自己是靠着东皇钟才会被师父选中,但后来的一番话,让柴士恩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师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禁足已经被解除了,柴士恩不必再去南轩殿,可以回一见喜和廖水等人同住了。但他却拐了个弯儿,依旧去了南轩殿,见了云松。 “云师兄,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在云松面前,柴士恩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头都不敢抬一下。云松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柴师弟,你在说什么,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柴士恩的头几乎埋在了胸口,“就是,就是师父说,让我,让我做你的左膀右臂这件事儿。” “你说的是这件事儿啊,我知道的,我觉得师父做的很对!”云松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些许欣慰,“其实我和师父想的一样,你是最佳的人选!” 这下柴士恩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云师兄,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为什么是我?”就在云松正要开口的时候,柴士恩粗暴的打断了他,“等一下,别说是因为东皇钟,这会很打击我脆弱的小心灵的!” 云松笑着摇摇头,“不,我和师父的想法不一样。或许师父会把东皇钟放在主位,而我却觉得,你这个人比起东皇钟来,更重要!” 柴士恩从来不知道,这个言语不多,却心细如发的师兄自自己入门那天开始,就注意着自己,有许多事,就连柴士恩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那时候,人人都在传说,师父带回来一个新弟子,十分宠爱。没几天的功夫,就把金髓丸赐给了你,说不定会危及我在师父心目当中的地位。我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心眼儿的,所以对你也格外的留心。”云松说,“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被惊呆了。柴师弟,你别在意,那时候的你,就,就是一个从乡下里的年轻人!” 想到自己那时候的穿着打扮,和常年生活在小安庄特有的气质,柴士恩笑道,“云师兄,你也太嘴下留情了,不过那时候我丝毫不知,还觉得自己是上天入地最帅气的人!” “或许你不知道,雾玄宫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背景,有一些,还是师父刻意隐瞒过的。唯独你,那么干净纯粹的站在那儿,充满阳光和自信,让你身边的所有人黯然失色,那时候我才明白,师父为何要将你带回来。在那之后,我们渐渐有了接触,我更加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优点!”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恶念丛生 一日之内接连两次听到师父和最敬重的师兄提到自己的优点,柴士恩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云松,这一次,云松并没有让他失望,“柴师弟,你的优点就是诚实!” “从小我娘就告诉我,不能说谎。一个谎话不知道要用多少个谎话来圆,那种感觉,仿佛有一只恶狗在后面追赶着,想要停下来都不行。”柴士恩老老实实的说。云松点点头,“所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和我说谎话,更不要和其他人说谎话,永远做一个诚实的人。” 葛昆峰有一种感觉,他仿佛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遍地奇花异草,这里房舍雕梁画栋,这里时时刻刻都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和在雾玄宫时完全不同的灵气! 他试着吸收这些灵气,立刻发现丹田处像凝结了一块儿坚硬的大石头一般,隐隐作痛。葛昆峰去看其他人,发现他们脸上也或多或少都有痛苦之色显现出来,看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很快,就有一位童子模样的人出来,冲他们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道,“各位师兄请跟我来吧!”他并不过多的去问这些人的名字身份来历,也未曾向他们透漏一丝一毫关于自己,关于这里的信息。 葛昆峰偷眼打量这个童子模样的人,见他脚步轻快,踏在地面搡凸起的鹅卵石上时,纳了千层的鞋底竟然没有丝毫的凹陷,此人像是飘在地面上似的。 “葛师弟,看什么呢?”皮炜贼眉鼠眼的在后面盯着葛昆峰,葛昆峰立刻收回了目光,敷衍道,“只是觉得这里新奇好玩儿,与别处不同,所以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被皮师兄发现了!” “说起来,这里比起雾玄宫,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若是能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啊!”皮炜好不掩饰心底的贪婪和留恋,葛昆峰忍不住讥讽道,“皮师兄,这话你可得亲自说给师父听,师父他老人家同意了,你才能留下来!” “你!”皮炜被葛昆峰说中痛处,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步越过他,和其他人走在了前面。 奚珺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低声对葛昆峰道,“葛师兄,何苦去惹那个小人?说来咱们二十人离了仙游山,在外面时本该一体同心,但对皮炜,还是多留个心眼儿的好。”葛昆峰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实在看不惯他那副样子罢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两排房舍之间。这里十分僻静,周围鲜有人经过。那童子推开其中一道门,房间里桌椅床榻一应俱全,他道,“每人一间,可以自己挑选。有一句话你们要放在心里,天黑之后,你们不可随意离开此地,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他不管这些人面上露出的讶异之色,说完后转身离开。皮炜满心怨愤的望着此人远去的背影,一口口水啐在地上,推开其中一间的门,进去后重重的摔上。其余等人不敢多言,各自选了房间去休息。 为了方便互相照应,葛昆峰住在了奚珺隔壁,而袁茂则选了皮炜左边的那一间。 让奚珺觉得很奇怪的是,此地的黑夜仿佛来的格外早,而随之一起来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冷。房间里只有一床被褥,她不得不裹紧被子,才能勉强抵御寒气。 “奚珺师妹,你睡了吗?”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奚珺听出是葛昆峰的声音,她强忍着寒冷带来的颤栗下床开门。葛昆峰端着一个火盆走了进来,“这里实在是太冷了,我着了一些木炭,虽然气味难闻了些,但比起冷来,还是可以忍受的。” 他把火盆放在床边,奚珺立刻感受到了暖意,“多谢葛师兄,有了这个,今晚就好过多了。”葛昆峰笑道,“咳,咱们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这里和家中不同,总要互相照应些。” 大家相互约定,不能提起雾玄宫,只以“家里”来做为替代。葛昆峰道,“要是柴师弟和廖水师妹也一块儿来了,那咱们就热闹多了!” 忽听葛昆峰提到柴士恩,奚珺不知怎么的,竟然心虚起来。仿若临行前那一夜在南轩殿偏殿中说的话,已经被葛昆峰听去了。葛昆峰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说起来,师父对柴师弟也太狠心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把他关了起来。若非如此,柴师弟一定能和我们一块儿来的!” “是,是啊!”奚珺讪讪的答道,葛昆峰想着男女有别不能久留,立刻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不知道会让我们做什么呢。” 门关上的那一刻,奚珺忽然觉得,葛昆峰带来的火盆也不足以温暖自己那颗沉入冰窟的心。直到现在,她都不肯也不愿相信柴士恩心里的那个人竟然是廖水。可想到自从柴士恩来到雾玄宫,两人便同住在一见喜,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就算生出男女之情来,也在情理之中,岂是自己能够相比的? 眼眶微微发酸,奚珺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接着火盆的光亮摸会床上,现在能够让她汲取温暖的,只有那床单薄的被子。 “为什么是廖水,而不是我呢?”奚珺试着想象,那个亲手照顾柴士恩,和他日日相见的人是自己。如果是那样,如今在他心里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奚珺越想越觉得烦闷,几乎快要发狂了。她甚至开始责怪师父,深感师父素来偏心廖水,但凡有什么好事,都是让她去做。自己和柴士恩有缘无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愤怒和怨怼往往会伴随着恶意一起产生,甚至就连奚珺自己也没有擦察觉心中的变化,她只是一味的埋怨师父的安排和廖水抢了自己的先机,却不知道,一道黑气已经自她心头升起,若不加以制止,很快就会占据她的整颗心!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生死未卜 回到一见喜,柴士恩觉得自己像一只出笼的鸟儿,见到廖水和青布等人时,格外的放松,“师姐,你知道吗,师父今天夸我了!对了,还有云师兄,他也夸我了!” “呦,被夸了两句,就高兴成这样儿,没出息!”廖水用指头戳着柴士恩的额头,顺手把柴士恩最爱吃的油炸花生米摆在了他面前。 几碟家常小菜,一壶温的正好的黄酒,让几个人聊了起来。金辉说,“云师兄那个阵法实在厉害,我才进去没多久,就摔了下来,唉,也是我没这个福分!”柳弘方道,“咱们入门才几日,没什么好可惜的。听说,入门之后要去花海捉细腰蜂,恩公,你可曾去过?” 提起这段往事,柴士恩顿时来了精神,“当然去过了,而且啊,不是我吹,说起捉细腰蜂的功夫,我若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柴师叔,你这么厉害啊?”青布睁大了眼睛,“师父带我去过那片花海,见过你们说的那种细腰蜂。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而且还要用那么长那么粗的筷子去夹,夹住了不能死也不能伤。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呢!” “你年纪还小,不着急!”廖水怜爱的抚摸着青布的柔软漆黑的长发。柴士恩道,“想当年,我可是捉了自己那一份,还可以帮其他师兄弟捉呢。只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所有人一天的细腰蜂弄到了,你们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 “果然厉害!” 青布和柳弘方听的心驰神往,纷纷称赞。柴士恩正在得意,廖水却毫不留情的揭了他的老底,“你们不知道,柴师弟仗着体内藏着一颗老树精元,这才轻而易举的捉到了那些细腰蜂!” “师姐,你就不能让我多得意一会儿吗?”柴士恩的牛皮吹不下去,趴在桌子上悻悻的道,“到了雾玄宫,本来张脸的事儿就不多,你还要戳穿我,就不能留点儿情面吗?” “我是怕你骄傲!”廖水正色道,“听云师兄说,师父有意中用你,你说说看,自己有什么想法?” 柴士恩不好意思的抬起头,“什么重不重用的,都是师父和云师兄抬举罢了。我,我也没什么想的,就是好好的替师父师兄分忧罢了。” 易无涯和云松并没有告诉柴士恩具体要做什么,靠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来。廖水对他说,“师父送那些师兄师姐们走后,做了一件事,就连云师兄也不知道。我,我也只是远远的撇见一眼,并不能真的确定。” “师父他老人家做了什么?”柴士恩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让廖水的面色阴晴不定,甚至还隐隐的暗含着担忧。 “就在今天上午,我本来是去帮奚珺师姐将她没来得及收拾的衣物整理放好的,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皮师兄的住处。”廖水说的吞吞吐吐,似乎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然后我就看到,师父走了进去,而且那样子有些……” “有些什么?”柴士恩见廖水皱眉,随口说道,“师父是不是有些鬼鬼祟祟的!”廖水立刻瞪了他一眼,“身为雾玄宫弟子,你怎么能在背后如此说师父呢?不过,你说的很对,师父当时的样子就是鬼鬼祟祟的!” 皮炜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不知道此次离开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无论大门正殿还是偏殿,都上了重锁。但这些锁对于易无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进入皮炜常住的正殿,易无涯一眼就看到了架子上放着的一只小猪造型的砚台。他记得,那是皮炜十岁的时候,自己亲手带回来送给他的。那时候,皮炜年纪还小,眼神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这么多年,此处的布置没有多少变化,易无涯在门口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转身离开了。 “师父他,他是舍不得皮师兄,还是有什么疑虑,所以才会在皮炜走后去他住的地方。”廖水的话说的遮遮掩掩,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金辉是个人精,听出廖水话里的意思,“莫非说,他们师徒离心了?” “应该是这样的!”柴士恩想都师父对自己说的话,对廖水道,“师姐,这件事还是不要外传吧,毕竟师父也很难过。皮师兄他,他的确做的有些过了!” “是啊,你,还有你,这件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绝不能出去乱嚼舌根,明白了吗?”廖水知道此时非同小可,威胁金辉和柳弘方道,“你们若说出去了,看我不把你们的耳朵拧下来!” 金辉立刻捂住耳朵,柳弘方却并没有把廖水的话放进心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耳朵让她去拧! 次日一大早,云松就来找柴士恩,并把他带到了七星塔前在,在那里,易无涯已经在等他了。 “师父,柴师弟到了。”云松给柴士恩递了个“擅自保重”的眼神,再不发一言的走开了。柴士恩看着面前的七星塔,忽然想到三年前,皮炜因为金髓丸被罚进了七星塔。听说,他出来时几乎去了半条命,可大家都说,这是他命好,才能活着离开七星塔。而柴士恩和皮炜之间的梁子,也是从那时候结下的! “师父,您这是?”柴士恩见师父神情严肃,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颤。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儿,惹的师父心中不快,也要把自己关进七星塔吗? “上面的字可认识?”易无涯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柴士恩胆战心惊的道,“认,认识,上面写的是七星塔!”易无涯道,“不错,七星塔在雾玄宫,是比清静阁更加可怕的地方。进了清静阁人,大半还会活着出来,而今了七星塔的人,没有几个,能保住性命。” 说到这儿,易无涯侧身对柴士恩道,“想必你还记得三年前,皮炜被为师罚进七星塔的事吧?今日,该你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酒娘酿酒 “师父,别,别这样!”柴士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双腿软的像是两根才切好的面条,他后退两步“咕咚”一声在易无涯面前跪倒,正想哭诉“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娇弱妻儿”,猛然想起师父对自己家中情况是最了解的,不得不把这套词儿换成“家中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以求打动师父的时候,就见易无涯冲自己诡秘一笑! 柴士恩愣住了,他分明看到师父的笑中含着三分的淘气,忍不住暗想,“莫非是我误会师父了,他不是要罚我?” “傻小子,起来吧!”易无涯笑着转身,“雾玄宫中人人都道这七星塔是要人命的厉害所在,殊不知,这里上下一共七层。寻常人进去了,不知里面机关厉害,走的是一三五七单数之层,不死也要掉一身的皮。上次皮炜能活着出来,也是很出乎为师意料的!” “师父您一早就知道……”柴士恩只说了一半儿,就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如果说师父知道进了七星塔就没命回来,还一定要皮炜去的话,就是说那时候师父已经起了杀心吗? “皮炜心思歹毒,明知奚珺吃不得金髓丸,一旦误食,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多半会丢了性命,他还依然肆意妄为,不计后果,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行事?”易无涯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别怪为师的心狠,只是不愿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罢了!” “师父,您别说了,弟子知道,您也是情非得已!”柴士恩想,如果换了是自己,见到奚珺当时命悬一线的样子,只怕当场就会发落了皮炜,怎么还会留他性命从七星塔中出来? 见易无涯神色落寞,柴士恩连忙问道,“那师父,这七星塔的二四六三层,就没有那么厉害了吧?”易无涯抬起头,“并非不厉害,而是不会像其他四层那样狠辣,且这三层,原本就是为了历练本派弟子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了!今日,为师就陪你走上一趟吧!” 听说师父要陪自己一同入塔,柴士恩顿时精神大振,“那太好了,有师父您老人家在身边擎天护着,弟子我就狐假虎威一回,没什么可怕的了!” “哎,别高兴的太早!”易无涯转身面对他,“为师陪你一同进去,为的是担心你行事莽撞,将里面的机会弄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身上的东皇钟可不是凡间的器物,一旦发起威来,只怕整座七星塔都要被它摧毁。入塔之后,为师会化作一道幻影,跟在你身旁的任何一个位置。必要的时候,才会出手助你!” “什么嘛,原来师父进去就是为了监视我的?”柴士恩小声的嘀咕着,但转念一想,有师父在总比没师父在要好的多,于是欣然点头应允,“那就请师父送弟子入塔,咱们师徒二人争取早去早回!不满师父说,今日廖水师姐特意准备了鲜美无比的排骨藕汤,回来晚了,可就只有汤了!” “你这个馋猫!”易无涯笑着用手点指柴士恩,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柴士恩已经站在七星塔中了!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柴士恩酒量尚浅,乍然闻到这股酒香,只觉得头晕脑胀,好悬没有醉倒!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起师父说好和自己一起进来的。四下环顾,此处到处都是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酒坛子,除了自己,并没有看到师父的身影。 “师父,师父,您在哪儿?”柴士恩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动了这里藏着的什么人,只是叫了几声,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知道,此刻风平浪静,并不是师父说的什么“紧要关头”,师父自然也不会现身的。 于是柴士恩朝着摞的比人还要高的酒坛子中间走去,忽的一阵脂粉香气,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柴士恩首先看到的,就是从衣领处露出的一片雪白,他连忙捂住眼,口中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这,这位姑娘,你还是把衣服穿齐整了再出来吧!” “咯咯咯!”阵阵娇笑响起,“哪儿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哥儿,把手拿开,好好看看我!”一双玉手摸上了柴士恩的手背,他像是被热汤烫着了一般,怪叫着往后跳了两步,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站着的女子! 对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头青丝在脑后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挽起,剩余几缕顺着她的鬓角垂下来。一身黑色的长裙恰到好处的箍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但凡是个男人,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更加绝妙的是,这个女人生着一双仿若会说话的水汪汪的杏核眼,娇俏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水润的樱桃小口,不用开口说话,就已经让人醉倒了! “这,这位大姐,你,你是什么人呐?”柴士恩想着,这七星塔十年八年都不曾有人来,大活人住在这儿,就算不渴死饿死,也要被无聊死。面前这个女子,多半不是“活”的,而是像那个阵里的一样,都是幻影罢了。想到这儿,柴士恩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呦,怎么叫人家大姐,都把人家叫老了!”那女子似有不满,娇嗔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叫酒娘,是个酿酒的!你瞧,这些坛子里装的,都是我亲手酿出的好酒!桃花醉,青梅酿,桂花浆,小哥,你想先尝尝哪个?” 说着,酒娘就打开离她最近的一只酒坛,一股浑厚的桂花香气涌了出来,酒娘陶醉的赞了一声“好酒”,纤纤素手握着一只酒提,舀出些金黄透亮稍有粘稠的酒水来,倒在一只白瓷碗里,递给柴士恩道,“这还是三百年前,我亲手采了桂花,用蜜糖腌了,才酿成此酒,小哥可尝尝,味道如何!” 柴士恩苦着一张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若把这一碗喝了,只怕要醉上三天三夜,就赶不及回去喝廖水师姐炖的汤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二人斗酒 “廖水?师姐?”酒娘脸色立刻变得阴晦难看,“怎么,我酒娘加上这三百年的桂花浆,还比不上你师姐的一碗汤吗,笑话!”柴士恩见她动气,正要分辨几句,平息她心头的怒火,不料一条软鞭从酒娘袖中飞出,正好缠在柴士恩腰上。柴士恩脚下一个踉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酒娘面前,口中一阵辛辣,白瓷碗里的桂花浆已经下肚,回口浓香甘甜,倒是好喝的很! “傻小子,怎么样,我酿的桂花浆味道如何?”酒娘满脸的自信,仿佛无论谁到了这里,喝下这碗桂花浆,都会交口称赞一般。柴士恩紧皱在一起的五官渐渐松开,嘴角开始上扬,双颊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晕,他傻笑着道,“好,好喝!” “这就对了!”酒娘眼睛一亮,“桂花浆虽然好,但我这里还有更好的,今天啊,就让你一口气喝个够!” 一个酒嗝上来,柴士恩已经觉得头重脚轻,像踩在棉花里一样,站都站不稳了。眼前的酒娘在一个劲儿的摇晃,柴士恩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发现每次都抓了个空。 “这是桃花醉!”空了的白瓷碗中这次换了浅粉色的酒水,柴士恩想要拒绝,却被酒娘强行用软鞭捆住,又是一碗酒下肚,柴士恩两腿一颤,“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四肢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幸而柴士恩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意识到,如果任由酒娘这么一碗接一碗的灌下去,只怕自己也要学刘伶一般醉上三年了。道那时候,别说喝汤,恐怕廖水和云松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避开她才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柴士恩立刻行动起来。奈何,他想要抬左手,抬起来的却是右手。想要站起来,却在地上打了个滚。 “来,再喝一碗!”眼见酒娘又端了一碗酒过来,柴士恩知道,若是再把这碗喝下去,自己就要醉成一团烂泥了。眼见酒碗已经到了嘴边,柴士恩只有死死咬住牙关,闭住嘴唇,不让一滴酒倒进来。然后猛的朝边上一滚,躲开了酒娘! “你竟然敢躲?”酒娘来了脾气,冲他冷笑道,“自从来了这七星塔,还没有人能躲过我的酒呢!”柴士恩还想再躲,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只能把脸埋在地上,不让酒娘继续给自己灌酒。柴士恩在心中叫苦连连,“师父啊师父,您不是说这七星塔的二四六三层是历练弟子的吗,怎么一进来就灌酒,莫非,这也是历练的一种?” 片刻之后,易无涯的声音在柴士恩心头响起,“喝酒,自然也是一种历练!你方才喝下的那些酒里,都藏着不可多得的灵力,小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师父,照你这么说,我喝的酒越多,得到的灵力就越多吗?”柴士恩心想,以自己那点儿微末酒量,只怕再有一碗,就要人事不知了。易无涯道,“这一关,就是要你想办法吸取那些酒中的灵力,却不被灌醉。还有,你要小心酒娘,若是被她发现你偷她酒中的灵力,是要对你不客气的!” 言罢,易无涯就再没动静了。柴士恩使劲儿摇了摇脑袋,知道师父不会出手帮自己得到酒中的灵力,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来嘛,再喝一碗!”酒娘的素手已经到了眼前,柴士恩心生一计,半推半就假意喝酒,却暗暗的将酒中的灵气吸入体内,然后假作醉酒,打翻了酒碗! 酒水撒在地上,酒娘心疼的道,“都是好东西,怎么就糟蹋了!”趁她转身的功夫,柴士恩把嘴里含着的酒也吐了出来,然后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抬眼看起,这里的酒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方才那一碗酒水里的灵力,足够一个普通人修炼半年的,如此算来,若是能把这里所有酒坛中酒的灵气收为几用,只怕是要一步登天呐! “为师提醒你一句,不可贪心!”易无涯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消了柴士恩的这个念头。他知道,那个酒娘也非寻常人,不是好对付的,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咦,你能站起来了?”酒娘见柴士恩正扶着墙站在那儿出神,眼底有一丝诧异闪过,“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柴士恩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酒娘道,“我这里的一碗酒,要顶外面的十坛不止。寻常人喝下去,一碗便会醉上三天三夜,可你却?呵,易无涯,恭喜你啊,总算遇上一个可造之材了!” “多谢,多谢!” 易无涯的声音响起,随后又消失了。酒娘向地上一指,立刻多了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她请柴士恩坐下,“既然如此,那今日咱们就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桌上摆着四碟凉菜和两只酒碗,酒娘身后一只酒坛飞起,稳稳的落在桌上。她道,“你喝一碗,我喝一碗,谁先醉倒算谁输,如何?”柴士恩不禁叫苦,这女人擅长酿酒,恐怕也擅长喝酒。不说千杯不倒,就算能喝个一两坛,也绝非自己能对付的了的。 酒娘见他面有难色,把眉毛一挑道,“怎么,你怕了?哼,方才还夸你,没想到转眼就做出这幅样子来,实在扫兴!也不知你师父收你的时候有没有看清楚,连酒也喝不了,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你说谁不是男人?”被一介女子如此冷嘲热讽,柴士恩自然心中有火,他明知这是酒娘用的激将法,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喝就喝,谁怕谁!” “好!”酒娘一指酒坛,那酒坛立刻缓缓升起,把两人面前的酒碗斟满,自己端起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柴士恩一咬牙,也端起自己那碗,像喝汤药一般仰脖灌了下去。 说起来,这酒酿的极好,味道清冽甘甜,只是后劲儿极大,这一碗下去,柴士恩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神仙醉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柴士恩凭着最后一点儿可以支配的力气,努力的冲酒娘摆着手。此刻周围的事物仿佛排山倒海般朝着柴士恩压倒过来,让他别说动一下,就连喘气都十分艰难。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咱们接着喝!”酒娘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原本的杏核眼变得狭窄细长,漆黑的眸子中有一丝幽绿之色闪过。粉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贪婪的舔了舔嘴角,满是迫不及待! 易无涯没有告诉柴士恩的是,他可以从酒娘酿的酒中吸取灵力,同样的酒娘也可以从他身上吸取灵力。两者之间不同的是,柴士恩要趁酒娘不备,找机会从酒水中得到灵力。而酒娘只需要把他灌醉,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吸取他的灵力,直至…… “咚!咚!咚!” 一阵浑厚幽远的钟声猛然在柴士恩心头响起,听到这钟声的一霎那,柴士恩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清明,就连满身的酒意也去了一半。清醒的瞬间,他正见到酒娘吐着粉红色软软嫩嫩的小舌头,朝自己脸上舔来。 “哎呦!”酒娘发出一声惨呼,忙不迭的把舌头收回去,不住的朝旁边吐着口水,“呸呸呸,什么味儿啊,你,你那手几天没洗了?”原来大惊之下,柴士恩往了闪躲,只能用手去挡。酒娘正做着美梦,冷不防一口舔在了柴士恩满是冷汗的手上,咸津津的,让人恶心! “也没几天吧,”柴士恩歪着头,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数道,“一天,两天,三天……”等他数到第五天的时候,酒娘再也忍不住,一转身找了个角落撕心裂肺的干呕起来! 此刻酒坛挡住了两个人视线,柴士恩看不到酒娘,酒娘也看不到柴士恩。对于柴士恩来说,这是个窃取酒中灵力的大好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柴士恩早就选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坛酒,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打开酒坛的时候,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惊的柴士恩出了一身冷汗。但比起酒娘那边的动静,这点声响根本算不得什么。 柴士恩毫不犹豫的将一根手指探进酒坛中,随着一阵冰凉的湿意从指间传来,一股灵力从酒水中析出,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他的体内。待到酒娘重新回来,她愕然发现,柴士恩正神采奕奕的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酒娘见两人面前的酒碗已经倒满了,好胜心起,眉毛一挑端起来道,“来,咱们接着喝!” 柴士恩没有拒绝,而是十分好爽的端起碗一饮而尽。这次和之前不同,美酒顺着喉咙滑下去,只有快意的辛辣和甘甜,并没有那种昏昏沉沉头脑发胀的醉意了。柴士恩不禁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再喝,再倒,再喝! 酒娘看着他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整整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忍不住奇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变化的,竟然如此善饮?看来不拿出我压箱底的宝贝来,是无法让你心服口服了!你在这儿等着,哪儿都不许去!”酒娘转身去取酒,柴士恩借着这个机会,又吸取了几坛酒中的灵力,身体越发的轻盈,再闻着这里的酒味,倒觉得神清气爽,更加的舒畅了! “咚!”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酒坛被酒娘单手拎着放在了桌上,四条桌腿都忍不住跟着晃了几晃。酒娘道,“这可是我出生前我爹亲手酿的神仙醉,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舍得打开。今日是你小子运气好,你若能连喝三碗,我就服了你!” 柴士恩疑惑,忍不住道,“我娘说,不要随便打听姑娘家的年纪。但是我实在好奇,不知道酒娘你今年芳龄几何啊?”酒娘双手叉腰,高高的扬起下巴,对柴士恩道,“酒娘我不多不少,今年正好一千五百岁了!” “一千,一千五百岁?”柴士恩立刻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即便不是幻影,也绝不会是人!酒娘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说道,“怎么,进来前你师父没有告诉你,我是只修炼了多年的狐狸吗?” 原来是只狐狸精,柴士恩这才明白,她为何自称一千五百岁。想来一只狐狸活了这个年纪,实在算不得大的。 “是我多嘴了,多嘴了!”柴士恩在心里暗道,“师父啊师父,这七星塔里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酒娘二话不说打开酒坛,这一次,柴士恩从喷香的酒气中都闻到了灵力的味道,若是这一坛酒下肚,不知道要获得多少灵力。 想到这里,柴士恩伸手就要去舀酒,却被酒娘拦住了,“别急!咱们呀,有什么丑话都说在前面。这酒不是寻常的酒,里面有我爹注入的一千年精纯的灵力。这些灵力在酒水的浸泡下,封在这坛子里一千五百年,非寻常人可以驾驭的了的!这灵力被你喝下去,若你有这个福气,自然是灵力大增。但若你没这个福气,出了什么问题,我酒娘可概不负责!” “好!”灵力就在眼前,柴士恩怎肯放过。他故意把自己的那只碗倒的满满的,小心翼翼的端起来一饮而尽,大声道,“好酒!” 酒娘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再给他倒满一碗。第二碗酒下肚,柴士恩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而当他喝下第三碗的时候,酒娘的身影在他面前一晃,柴士恩就趴在了桌上,不醒人事了! 失去知觉的一霎那,柴士恩觉得自己从一个高高的山崖上坠落下来,跌入一个软绵绵的所在当中。他挣扎着爬起来,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老头儿笑模笑样的站在他面前,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老,老人家,这是哪儿,您又是什么人呐?”柴士恩无法分辨自己是在七星塔的二层,还是在梦境当中。看来酒娘最后拿来的神仙醉中果然有玄机,自己一时不慎,中了她的圈套! “你问我是什么人,我还没有问你是什么人呢!”老头儿“嗖”的一声抽出一根儿柳条儿,指着柴士恩横眉怒目的道,“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过三关 无数个念头在柴士恩的脑海里转过,他想过要撒谎,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老人家,您这个问题可是问倒我了。若是说,我是喝醉了,才到了您这里,您能相信吗?” 柴士恩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觉得面前的老者会相信自己这番话,可那老者却捋着半尺来长的花白胡须,点着头道,“不错不错,是个诚实的孩子!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您,您信了我的话?”柴士恩匪夷所思,老者却道,“你一定是在酒娘那儿喝了神仙醉才到了我这里吧?”柴士恩用力点头,老者说,“没错了,我便是这神仙醉里生出来的酒仙!” “酒仙?”柴士恩觉得这老头儿忒有些狂妄自大了,竟然自称为仙。酒仙却说,“这个名头嘛,不过是唬人的。喝酒的有酒仙,喝茶的有茶仙,写诗的有诗仙。时日长了,总要弄出些名号来壮壮声色,听上去也厉害些!” 酒仙尴尬的笑了两声,柴士恩问道,“那,那我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呢?”酒仙伸出三根手指头,“只要你过了我设下的三个关卡,自然会放你出去。不但如此,还会额外奉送灵力给你。” 又是关卡,又是考验,柴士恩无奈的道,“你不会也让我喝酒吧?”酒仙把嘴一撇,“美的你,这里的酒还不够我喝呢,哪儿有多余的给你!这第一关嘛,很简单,你顺着我的手啊,朝那边儿看!” 酒仙一指不远处,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上,用红绳系着许多酒坛子,有风吹来,酒坛乱晃,加上树叶枝条的遮掩,看的人眼花缭乱。酒仙道,“这第一关,就是要数清楚那颗树上一共有多少个酒坛子!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错了,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要快呦!” 说着,酒仙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又短又粗的草香来,点燃了捧在手里。那草香本就燃的很快,酒仙却在一旁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吹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支香就会燃尽了。 “这,这,这哪里来的及?”柴士恩急的直跺脚,这酒仙根本不等自己同意,就擅自开始了。时间所剩不多,柴士恩纵身跃起,脚踏破海升到半空之中,一五一十的数起那些酒坛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数,那些吊在树上的酒坛就是数不清楚。才数了这个,又落下了那个。数了这边的,那边又多出来一个。数来数去,直数的柴士恩头疼欲裂,也没数出个数来。 眼见酒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手里捧着的香却越来越短,柴士恩心急如焚,可越是着急,越是数不清楚。如果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谈何离开这里呢? 就在柴士恩急的六神无主,抓耳挠腮的时候,小时候同伴们讲的一个笑话忽然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说的是,树上有九只鸟,被石子打下来一只,还有几只?柴士恩灵机一动,快速的从半空中俯冲下来,胡乱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两只眼睛一睁一闭,只听“啪啪”数声清脆的爆裂声之后,树上的酒坛一个接一个的被石子打中,成为碎片纷纷落下! “你,你在干什么?”酒仙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阻止柴士恩已经来不及了,此刻树上只剩下一个完整的酒坛。柴士恩回到地面,抬手指向树上,对酒仙道,“我已经数清楚了,树上只有一个酒坛!” “你,你,你!”酒仙浑身发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手中的草香也在这一刻燃尽,他只能咬牙道,“好小子,这一关算你过了,哼哼,接下来的两关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将手一挥,参天大树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却是堆积在一起的数百只一模一样的酒坛。柴士恩发誓,这些酒坛比起酒娘那里来,只多不少。 “还是一炷香的功夫,你要从这些酒坛里找出那坛最烈的酒来!”这一次酒仙拿出来的香比前一次的更短更细,燃烧的时间自然也会更短。如果说数清树上的酒坛,柴士恩还可以耍点儿小聪明,这一次,他却是无计可施了! 草香点燃,就代表开始计时,没有回头路可走。柴士恩来不及多想,他一头扎进那些酒坛中,一个一个的打开,闻也好尝也好,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只要还有最后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说你笨,你还真的奔给我看!啧啧啧,像你这样一坛接一坛的去尝,先不说时间不够,就算是时间足够,也把你喝醉了!”奈崇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进入七星塔以来,柴士恩获得灵力的同时,奈崇光也沾了那么一点点的光,所以此刻,他很乐意帮柴士恩一个小忙。 “别说废话,你有办法就赶快说出来!”柴士恩再一次让奈崇光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目中无人。奈崇光憋着一口闷气道,“办法有是有,但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我将所得的灵力分你一些如何?”柴士恩知道,只有灵力能打动这个万年魔王的心了。奈崇光一声冷哼,“分一些,一些是多少啊,你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三,三分之一!”柴士恩暗暗咬牙,奈崇光十分满意,“好,痛快,那就再帮你一次!”柴士恩只觉得眼窝一热,再睁开时,就看到那些酒坛散发着截然不同的色彩。有些是灰色的,黑色的,也有些是蓝色的绿色的,而在它们当中,有一坛酒是赤红色的! “看到了吧,就是那一坛了!”奈崇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去把那坛酒搬出来,拿给那个酒仙,就大功告成了!”果然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柴士恩想不到他只是看了一眼,就“骗”走了三分之一的灵力。 “怎么还不去,那香就快要燃尽了!”奈崇光得意的说道。柴士恩一咬牙,快步走到那个酒坛旁边,搬开挡在左右的酒坛,将它提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连过两关 就在柴士恩以为在奈崇光的暗中帮助下,可以轻松通过第二关的时候,一道白光飞来,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柴士恩吃痛,五根手指立刻松开。原本那酒坛就极重,柴士恩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抓的住。手上吃痛,稍稍一松,那酒坛就径直朝地上摔了过去! “抓住它!”奈崇光忽然叫了起来,柴士恩下意识的一手抓住酒坛,同时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托住酒坛的底部,这才没有让酒坛摔碎。惊魂未定的柴士恩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怒道,“你喊什么喊,吓得我差点儿出错!” 奈崇光不屑的说,“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若不是我提醒你,恐怕现在地上已经满是酒水和酒坛的碎片了吧?你要小心,依我看,那老头儿没安好心,绝不会让你轻易取胜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柴士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背。被击中的地方一片黑紫,显然已经出现了淤血。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轻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受伤的地方,疼痛难忍。 “幸好你有这么深厚的灵力护体,又有本王替你挡了那么一小下,不然,你的手筋都要断了!”奈崇光并没有夸大事实,甚至还有些轻描淡写。而手背上那块儿紫黑的淤血,也让柴士恩相信了他的话。 “好狠毒的心思,竟然想让我留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出去!哼,我怎会遂他的愿?”柴士恩抱着酒坛的手多加了三分灵力,一层透明的旁人无法察觉的保护罩包裹着整只酒坛,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酒仙走去! “啪!” “啪啪!” 接二连三的击打声传来,这次命中的不是柴士恩的手背,而是酒坛!只是那些如铁一般的白光都打在了酒坛外面的保护层上,被散去了力道,没有伤到酒坛分毫。 “好小子!”酒仙这才发现,柴士恩竟然提前做了准备。他面色阴沉,十根短粗的手指动的更快了。奈崇光不禁大怒,“好匹夫,竟然玩儿阴的!”柴士恩没有说话,左闪右躲,避开那些白光,而脚下则加快了速度,小跑着来到酒仙面前,撤去酒坛外的保护罩,笑着对酒仙说,“我已经找到了!” “那,就给我吧!”酒仙眼底有一丝阴险之色滑过,柴士恩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已经把酒坛递了出去。酒仙的手虚晃一下,根本没有去接酒坛,口中却故作惊讶的叫了声,“哎呀!” 随着这一声,酒坛猛的向下一沉,柴士恩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没想到啊没想到,前面做了那么多完全的准备,却拜在了最后这一哆嗦上。他不禁闭上眼,想着以后就要被困在这与面前这个阴险狡诈的老头子相伴,心中无比凄苦! 就在酒坛快要碰触到地面,摔的四分五裂的时候,柴士恩的身体里忽然凭空伸出一只黑色的大手,稳稳的托住了酒坛。柴士恩听到奈崇光心有余悸的道,“奶奶的,本王差一点儿就要和你一块儿被困在这里了!小子,拿稳了!” “咦!”酒仙见那酒坛并没有摔碎,向下一看,立刻看到了奈崇光伸出的那只黑色的大手,不禁勃然大怒,“你竟然还带了别的帮手,不算不算,这局不算!” 柴士恩稳稳的将酒坛塞进酒仙怀里,抱着胳膊道,“怎么不算,凭什么不算,当初你可没说不让带帮手啊!况且,我这帮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你若得罪了他,哼哼……” 那漆黑如墨的大手一伸出来,酒仙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如此黑气,已经蔓延到了整只手上,除了魔界,不会来自别处。能进入七星塔的,只有雾玄宫弟子,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雾玄宫弟子,竟然与魔界人有所勾连,酒仙唇边忍不住多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好,这关就算你过了。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下面还有第三关!”酒仙并没有就此放弃,而这第三关,也是最难的一关! “说吧,第三关是什么!”接连过了两关,柴士恩的信心大增,心里盘算着这老头儿恐怕也玩儿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况且如今还有奈崇光帮忙,如果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不愿意他被困在这里,也就只有他了! “你是喝了神仙醉才到了这里的,想必,你能记住那个味道吧?”酒仙把手一挥,面前的酒坛全部打开,倒转过来,无数的酒水倾斜而出,周围立刻充斥着浓重的酒味。奈崇光感叹一声,“可惜了,这么多好酒,真是可惜了!” “你要做什么?”柴士恩也不知道酒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酒仙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现在,这些酒坛都是空的,一会儿,我会向这些酒坛里注入不同的酒,你要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分辨出,哪些是神仙醉!如果错了,还是老规矩,留下来!” “你开什么玩笑!”柴士恩忍不住叫出声,“半柱香,这么多的酒坛,就算是一坛一坛的看过来,时间也来不及啊!”酒仙却道,“我不管你来不来得及,这里是我的地方,规矩自然是我来定!” 他伸手取出半截草香,就要点燃。柴士恩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我不同意!”酒仙毫不留情的在他受伤的手背上重重一击,柴士恩吃痛,松开他的手腕,草香被点燃了! “现在开始!”酒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被倾倒在地上的酒水散发着让人晕眩的香气,刺激着柴士恩的嗅觉。他本就不擅长饮酒,更是对酒一窍不通,当各种酒的气味混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分不出来。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柴士恩忽然慌了,他不知道这么说是在显示自己的慌张还是在向奈崇光求助。 “别慌,慌什么!”奈崇光恶狠狠的道,“管他什么狗屁规矩,咱们要出去,谁也拦不住!” 第二百六十九章 酒生精魄 柴士恩不知道的是,以奈崇光的性子,就算过不了第三关,也会不管不顾的用蛮力冲出去,离开这里。只是此刻,酒仙消失,只留下柴士恩一人站在众多酒坛面前,他难免有些慌! “这个是,这个不是,这个到底是不是?”柴士恩看着飘在半空中的半截草香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短。他不愿留在这个不见天日没有未来的地方,更不想连累奈崇光一起被迫留在这里。当这个念头才冒出来的时候,奈崇光就感觉到了。 他有些惊讶,数万载的尔虞我诈互相争斗中,奈崇光早就磨灭了人性,也早就不相信人性了。所以在他身故之后,还想着借由女儿奈曲的重生操纵整个魔界,以血和天界的奇耻大辱!但今天,奈崇光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柴士恩竟然还想着不要连累自己? “他,是真心的吗?”奈崇光几乎是凭着本能问出了这一句,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本就是存在于柴士恩的身体当中,两人互为一体,柴士恩出不去了,他自然也就出不去了,实在说不上连累不连累的。就算是真有那么一天,奈崇光也不会埋怨到他头上。可偏偏柴士恩想到了这一点,他不愿连累奈崇光! “好小子,算你有点儿良心。”奈崇光无端的生出一股暖意来,“本王纵横魔界数万年,唯一的败绩也只有那一回。今天算你运气好,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 突然,奈崇光听到几声巨响,朝外看去,就见柴士恩竟然砸碎了面前的几个酒坛,双眼通红的挥舞着手中的破海,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酒坛打碎! 这么多酒坛,他没有时间,也分辨不出里面是否装的神仙醉。想到第一关用的办法,柴士恩不得不出此下策。 “砸吧,砸吧,尽管去砸!你砸一个,就会多两个,砸两个,就会多四个!”酒仙那无赖般的声音破空传来,听的柴士恩一阵牙根儿痒痒。而被他砸碎的酒坛旁边,果然成倍的出现了新的酒坛。 一阵狂风吹来,剩下的草香亮了几次之后熄灭了。时间到了,而柴士恩并没有找出那些酒坛中装了神仙醉! “哈哈,哈哈哈!”酒仙得意的大笑十分刺耳,“你输了,年轻人,你输了,现在你得留下来陪着我了。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了,我独自在这里,日复一日,不见天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寂寞,你可懂得?” “我不懂!”胜负已定,柴士恩却仍旧不甘心,“你原本就是从这神仙醉里的灵力衍化而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注定永远不能离开!你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承受寂寞的,现在又来问我懂不懂得这种寂寞,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有什么可笑的!”酒仙愤怒了,“难到我拥有如此多的灵力,不配享受快乐吗?”柴士恩被他扭曲的想法弄的笑了起来,“笑话,天大的笑话!你说的拥有的灵力,不过是神仙醉中的这些罢了。随着神仙醉被人喝下,这些灵力也就不再属于你,不是吗?” “所以,我决不允许有人喝下神仙醉!” 七星塔的二层,酒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她不明白为何柴士恩喝下第三碗神仙醉之后就凭空消失了。她忍不住对着空气大喊,“易无涯,易无涯,你给姑奶奶出来!” “你怎么知道本座在这里?”易无涯显现身形,在酒娘对面坐下,“嗯,好酒!本座许多年都没见到过如此醇厚的美酒了,怎么,你不请本座喝一杯吗?” “易无涯,我说你的心是不是铁石做的啊?你弟子,你心爱的弟子,就在你我的面前消失不见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酒娘气急败坏的夺下他手中的酒碗,“你就真的不管他的生死,不管他去了什么地方了吗?” 易无涯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一坛酒,酒坛自己打开,缓缓倾斜,一缕酒水落下,正好落在易无涯口中。只见他的喉头动了几下,酒坛落下,易无涯赞了声“好酒”,这才对酒娘说,“他自然还在这里,不会离开七星塔的,本座何苦白白的着急呢?” “他,他还在这里,我,我怎么看不见?”酒娘围着那些酒坛足足转了三四圈,都没有发现柴士恩的身影,不由得大怒,“你不是在诓骗我吧?” “你是有千年修行的狐狸,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本座如何骗的过你?”易无涯伸手一指那坛神仙醉,“他呀,就在这里面!” 酒娘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指向易无涯,“你是不是活的太久,老糊涂了?这里面装的是酒,别说人了,就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易无涯却摇摇头,“本座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可知道,这神仙醉被封存了一千五百年,其中深厚的灵力孕育出一个精魄来。” “不,不会吧?”酒娘倒退两步,“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易无涯问道,“这些年你可曾打开过神仙醉?”酒娘摇头,“说起来,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最后一坛酒了,多年来,我未曾舍得打开过。今日若不是起了性子,想和你那弟子较量一番,也不会糊涂到打开这坛神仙醉。你不知道,我现在都要悔死了!” “坛中的精魄靠着神仙醉里的灵力滋养,才能存在于世上。而你却打开了酒坛,还让士恩一连喝了三碗,自然会触怒那个精魄,要为难他一番。”易无涯眯着眼睛,享受着微醺的酒意,“你我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本座带来的弟子,还不会蠢笨到被人愚弄的地步,我们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静等就是了!” 此刻在酒坛之中,酒仙化作一团氤氲的酒气,缠绕在柴士恩周围,上下舞动,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而这时候,奈崇光已经做好了准备,冷不防的伸出一只手,扼住酒仙的脖颈,大叫一声,“你给本王进来吧!” 第二百七十章 制服酒仙 酒仙得意忘形,以为奸计得逞,柴士恩也好,他身体里的那个来自魔界灵力强大的东西也罢,都会留在这里,永生永世!他甚至开始想象,今日的柴士恩只是第一个,以后无论是谁要喝神仙醉,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留下来,陪着自己! 冷不防,奈崇光斜刺里伸出手来,如铁钳一般掐住酒仙的脖颈,大喝一声,“你给本王进来吧!”酒仙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代入一片黑暗当中,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反抗,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谁,你是谁?我,我在哪儿?”酒仙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不安和恐惧,周身有两股完全不同的灵力“包裹”着他。其实与其说“包裹”,不如说是控制。在这里,酒仙根本施展不开,甚至不能随意动作。 奈崇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酒仙耳边响起,“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奈崇光是也!”酒仙的心砰砰狂跳几下,咽下一大口口水之后,满是敬意和讨好的说道,“您,您就是魔界的那位?”奈崇光不屑的冷哼一声,“不错!” “不对啊,”酒仙话锋一转,“如果没记错的话,您早就……” 关于奈崇光的种种传闻,终究还是让酒仙咽下了后面的话。奈崇光道,“可见你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怎么,死而复生这种事,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吗?” “是,是!”酒仙唯唯诺诺,一扫之前的神气活现。奈崇光道,“哼,本王也不愿和你这种人一般见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你放我们出去,咱们自然相安无事。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第二条呢?”酒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哆哆嗦嗦的问了出来。奈崇光见他仍不死心,滔天的杀意涌出,一字一顿的道,“第二条,就是你同我一样,留在这个小子的身体里,等着被他一点一点的吸收掉!”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酒仙忽然明白了奈崇光的用意,他不止是想要借机威胁自己,更想毁掉自己!酒仙拼命的挣扎起来,“奈崇光,就算你是昔日无人敢招惹的魔王,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不也是被困在这个小子的身体里,没办法离开吗?哼,这里终究是我酒仙的地方,我一定有办法……” 他的狂妄换来的是奈崇光更盛的杀意,如果说原本酒仙还有一两分生还的可能,眼下却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奈崇光的声音如同地下千米深处的寒冰一般,就连柴士恩都一阵胆寒。 “老奈,咱们打个商量,这个家伙暂时还不能动!”柴士恩察到了奈崇光的想法,连忙道,“毕竟我们还没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还需要他的帮忙!” “管他的!”奈崇光的火爆脾气上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心上,“你不是没看到吧,这个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痴心妄想,想要把咱们留在这儿。哼,什么第二条路,在本王这里,从来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言。本王不过是试探他的虚实,他竟然就自己凑上来了,该死!” “你们想杀我,没那么容易!”酒仙清楚,奈崇光要杀的人,就算是阎王也没办法救下。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知道,此刻自己与奈崇光一样,同在柴士恩的身体里。对酒仙来说,是桎梏,也是机会。突然,酒仙将自己团城一个圆球,疯狂的左冲右撞。 这里依旧是在神仙醉的酒坛当中,酒仙的灵力还在。这番冲撞,让柴士恩险些承受不住。奈崇光大骂一声,“奶奶的,你竟然敢伤他!你可知道,这小子是本王的人!” 奈崇光大手一挥,一头掐住了酒仙的脖颈,一头钳住了他的脖颈,双手向外一拽,竟然把个酒仙当作面条一样,拉长搓扁,对折几次之后,酒仙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柴士恩弯着腰,腹内的疼痛感正在减轻。他听到酒仙的声声惨呼,于心不忍,正要替他说几句好话,就见丹田处一道白光被扔了出来,正是酒仙! 他在地上骨碌几下,双膝跪倒,灰头土脸的对柴士恩道,“我,我服了,你们,你们走吧,快走吧!”如今他再没有半点儿心思想将柴士恩留在这里,只一心盼着他带着奈崇光这个魔王赶紧离开,不然自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你肯放我们出去,自然是……”柴士恩本想说几句场面话,谁料酒仙吓得连连磕头,“小祖宗,你还想怎么样?被他这么一折腾,我至少要去了一半的灵力,留在了你的身体里。之前是我不对,是我狗眼看人低,对你有诸多不敬和刁难。可俗话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滴,你就看在我成型不容易的份儿上,放过我吧!” 柴士恩活动了一下手脚,果然灵力又多了一些。只是这灵力带着一股妖气,看来需要稍作净化之后,才能收为己用。 “那好吧,那我们就走了!”柴士恩不愿再折腾酒仙,更重要的是,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酒仙跪在地上,用手在身前一指,一道门出现在柴士恩面前,他转身冲酒仙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七星塔二层。 酒娘见易无涯一口气连喝自己两坛好酒,正在心疼,眼前一花,竟然多出一个人来。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柴士恩! “你,你怎么回来的?”酒娘又是高兴又是好奇。柴士恩见师父现身,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道,“师父,您怎么就在这儿喝上了?方才若不是我机灵,恐怕您就见不着我了!” 易无涯头也不抬的道,“你若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为师的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干脆留你在酒坛中,多修炼个几百年,或许会有长进!”酒娘问道,“你师父说,这酒坛里好端端的生出些什么东西来,你可见到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左臂受伤 柴士恩闻到神仙醉的香气,想到酒仙所说的话,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碗,大口喝掉,故意把嘴吧嗒出声,这才心满意足的道,“里面有一个自称酒仙的人,初看时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我那么仔细一看啊,实在不成样子。甚至还口出狂言,要把我留在那里,哼,痴心妄想!” 酒娘被柴士恩唬的一愣一愣的,柴士恩心中正暗自得意,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局的时候,易无涯却无情的戳穿了他,“说实话,你是靠自己的能力从里面出来的吗?” “师父,您,您这是什么话啊?”柴士恩拼命的冲师父使眼色,易无涯咳嗽一声,柴士恩顿时蔫儿了,“其实吧,也不完全是靠我自己。但是,”他特别强调道,“大部分还是靠我自己的!” “哼,算你蒙混过关了!”易无涯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十分满意,柴士恩惊喜道,“这么说,我已经过关了吗?不得不说,这也太容易了!”他看了看周围那些藏着灵力的酒坛,心下万般不舍。 酒娘看出他的心思,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小子,别不知足了。你从我这里可是得着了不少灵力,做人呐,不能太贪心!”柴士恩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会被酒娘发现的。易无涯笑道,“你呀,那点儿小心思小手段怎么瞒的过她?好了,我们该去下一层了!” 在酒娘的频频挥手中,柴士恩跟在师父身后,一步踏出,已经来到了七星塔的第四层。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足以形容柴士恩眼前的景象。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睁大眼睛去看,而是再次用双手蒙住眼睛。如果说遇到酒娘时,那身打扮让柴士恩面红耳赤,小鹿乱撞的话,此刻面前的一群女人,简直让他意马心猿,无法自持! “师父,您,您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啊?”柴士恩在翡翠阁做过跑腿,里面的姑娘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他是见识过的。但比起面前的这些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怎么,害羞了?”易无涯凑到他耳边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自己好好悟吧!”说完,易无涯就丢下柴士恩,又不见了! “师父啊师父,您,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柴士恩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提着一口气,缓缓的把挡在眼前的手慢慢挪开。一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艳丽无边的颜色一起涌入他的视线当中,柴士恩的嘴慢慢张开,再也合不上了! “大姐你看,这人莫不是傻的吧?” “三姐,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这是单纯!” “单纯?哼,我看是傻气!” 柴士恩站在那儿,仿佛是一件物品般的被面前的一众女子品头论足。他涨红着脸咳嗽一声,自我介绍道,“姑,姑娘们好,我,我叫柴士恩!” “哦,你叫柴士恩啊!”一位身材高挑,眉心有一颗红痣的女子走了过来。纤纤玉手搭在柴士恩的肩膀上,吐气如兰,“小兄弟,你到这儿,是来做什么的呀?” 那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香气喷在柴士恩面上,只吸了一口,柴士恩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酥软了。他不禁警觉起来,廖水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做软筋散,只要稍稍闻上那么一小口,就会让人提不起丝毫的力气来。哪怕你是铁金刚,也成了任人揉搓的面团。 “不会,她们对我用了软筋散吧?”柴士恩心中暗暗叫苦,觉得自己还是涉世未深,行走江湖,尤其是在这些女子面前,怎么能少了防备呢?他忍不住在大腿上重重的掐了一把,竟然钻心的疼! “我,我还能用的上力气,也就是说,我并没有中软筋散?”柴士恩大喜过望,伸手一把用力推开站在他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没有防备,柴士恩力气又大,一个趔趄“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显然摔的不轻! “三姐,你没事儿吧!”其他几个女子中的几个走了过来,将这女子扶起。柴士恩也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过了,正想道歉,没想到那女子正横眉怒目的瞪着他,口中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好心和你攀谈两句,你竟然下如次重手,哎呦!” 她忍不住呼痛,神色之中更是多了几分埋怨。柴士恩连连拱手作揖,拿出在翡翠阁哄那些姑娘们的本事来,“各位姐姐,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若是有什么气,尽管朝我撒!” “哼,你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一位圆脸凤眼的女子双手叉腰,对柴士恩道,“哼,你敢伤我三姐,我小七第一个和你没完!” 柴士恩见这姑娘不好说话,需要下点儿功夫。可这位小七姑娘根本不给他张嘴的机会,手中紫光一道,多了一把匕首,抬手就朝柴士恩心口刺来! “动真格的啊!”柴士恩见这姑娘心狠手辣,自己说什么大概也是听不进去的。只好闪身躲到一旁,一把叼住小七的腕子,用力朝外一掰。这一回柴士恩并没有轻敌,而是足足用上了五分力气。可让柴士恩奇怪的是,小七手里的匕首并没有落下! “怎么会?”柴士恩一愣神的功夫,小七已经飞快的将匕首倒到了另外一只手里,奋力一刺! “啊!”柴士恩左臂吃痛,已经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那小七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揪住柴士恩的衣领,再次刺下来!柴士恩在这位姑奶奶手上吃了个暗亏,自然不敢怠慢,弯腰低头从匕首下逃过,远远的躲开小七,大声道,“你来真的呀,怎么一上来就要我的命?” “谁让你伤我三姐了!”小七仍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被柴士恩推到的姑娘过来拦住她,“小七,我并没有伤到哪里,况且他也不是有意的,你就不要再与他斤斤计较了,饶过他这一次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误入洞房 “三姐,你,你莫不是?”小七看向三姑娘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些耐人寻味。一抹羞涩从三姑娘娇俏的面庞上滑过,那是女子之间的默契,柴士恩是看不明白的! “哼,那我就看在三姐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了!”小气仍旧气鼓鼓的,“不过,你得向我三姐赔礼道歉才行!”柴士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就觉得方才有些太过,对不住这位三姑娘,听了小七的话,立刻转身一躬到底,口中道,“三姑娘,方才是我莽撞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 “没,没关系,我,我不怪你!”三姑娘低下头去,柴士恩大咧咧的以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就此了结的时候,小七忽然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时时刻刻都要陪伴在我三姐身边。她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她让你打狗,你不能打鸡!” 这又是什么规矩,柴士恩懵了!他加了十二分小心的说道,“几位姑娘,我进七星塔来,实在是师命难违,不能在这里久留的。”之前在二层耽搁了太多时间,如今柴士恩只想速战速决,“这一层是什么规矩,还请姑娘们言明,我也好快些过关,快些离开,就不耽误各位姑娘了!” 他赔上一个讨好的笑,没想到又惹怒了小七,“你个王八蛋,竟然也学人家做负心汉!”她手中的匕首一亮,“啪”的一声深深刺入一旁的柱子里,半截匕首都刺了进去,可见力道之大,“你若敢负了我三姐,我就把你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 “等等,等等!”柴士恩一边后退,一边把双臂交叉在身前做保护状。他把眼球在眼眶里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才终于明白小七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小七姑娘,你误会了!我是头一次进这七星塔,第四层更是头一回来,与你三姐,这位三姑娘素不相识,何曾有什么负不负的?三姑娘,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他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三姑娘,没想到不看还好,这一看,三姑娘眼中的泪珠儿再也藏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 这下好了,不只小七,就连其他几位姑娘看向柴士恩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好在,几人里看着年纪稍长的一位冷着脸走到柴士恩面前,轻启朱唇道,“不怪公子不知内情,原是我们姐妹没有说清楚。七星塔第四层,明里是一个‘色’字,但我们姐妹私下一位,不如说是一个‘情’字。” “情?”柴士恩又不懂了,“情有多种,亲情友情还有男女之情,不知姑娘你说的是哪一种?”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到了这时候,公子还在装傻吗?到了这里,自然是男女之情了!” “不不不!”柴士恩正色道,“我虽然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奈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擅自做主。况且,眼下我并没有打算娶亲,还请姑娘不要玩笑!” “谁和你玩笑!”小七拔下柱子上的匕首,横在柴士恩的脖子上,“既然我三姐认准了你,那这辈子,除了你她绝不会嫁给任何一个人!而你,除了她,也不能再娶别人!” “师父,救命啊!”柴士恩忍不住在心里大叫,“这都什么人啊,听说过有强抢民女的,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强抢民男啊!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快出来救命吧!” 他没等到易无涯的回应,却等来了奈崇光的不屑,“我说小子,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不过是几个姑娘家,就算都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柴士恩叫苦连连,“都什么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 “本王怎么叫添乱,本王是在指点你!”奈崇光想起自己左拥右抱的日子,不禁感叹道,“女人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依我看,你就让那个三姑娘为正妻,其他几个做妾就是了!” 柴士恩险些被他这番言论惊掉了下巴,他暗想,这话要是被面前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姑娘听去,只怕自己真要被她们碎尸万段了! “喂,你想了这么久,想明白没有?”小七见他久久不说话,脸上的怒意几乎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处,“告诉你,你休要做三妻四妾的美梦!只要我三姐在,你只能有她一个,听见了没有?”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柴士恩遇到了这种事情,到底是该假意顺从,再寻找机会离开这里,还是像不公平的遭遇大声说不,他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他,他若不愿意,我,我也不会勉强的!”三姑娘幽怨的声音如同在火上浇油一般,小七立刻拧住柴士恩的耳朵,直接把他推到三姑娘面前,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敢让我三姐掉一滴眼泪,我便断你一手一脚!你若让我三姐哭出声来,我就立刻把你做成人彘,泡在酒坛里!” 柴士恩悄悄握住破海,鼓足勇气,正要与这位不讲道理的小七姑娘“理论”一番,面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他已经站在了床榻边上。身侧一对龙凤红烛燃的正旺,床边坐着一位穿着嫁衣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看身形,应该就是那位对他一见倾心的三姑娘! “这是,洞房?”柴士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果然也是一身红衣,做新郎官的打扮。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漆托盘,不用说,里面放着的秤杆,是用来挑盖头用的。 “这也太着急了吧?”冷汗一阵接一阵的冒了出来,柴士恩甚至想到,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一会儿连孩子都有了。他顾不得许多,没用秤杆,直接用手把盖头掀开,露出三姑娘那张羞红的脸来! “夫君!”三姑娘娇滴滴的叫了一声,若是换做旁人,只怕立刻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由拆迁。好在柴士恩是个有正事的人,他咳嗽一声道,“三姑娘,听我一言,咱们两个,实在不合适!” 第二百七十三章 红粉骷髅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柴士恩不敢以英雄自居,但见到一位美人儿在自己面前双目含泪,满是悲戚,欲语还休的时候,也会怜香惜玉的。 “三,三姑娘,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听我说啊!”柴士恩有些心虚的挪开目光,“你看啊,这一来,我不能按照小七姑娘说的,在此处久留。就算我同意,我师父也不会同意的,而且呀,”他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师父就在这附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 见三姑娘的泪光更重了,柴士恩只好加快语速道,“这其二,你我只是初见,彼此还不了解。做朋友尚且有些面前,何况是做夫妻?还有就是,我,我心里其实已经有别人了!” 柴士恩实在很纳闷儿,这姻缘不来的时候是不来,一来竟然就接二连三的到了。先是奚珺师姐深夜在南轩殿偏殿告白,又有三姑娘逼婚在后,莫非是自己犯了桃花吗? “你心里有别人了?”三姑娘惊讶道,“是你爹娘给你定了亲,还是你?”柴士恩在心中暗道,“廖水师姐,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吧!”他把眼睛一闭,大声道,“我心里那个人,就是与我同住一见喜的廖水师姐!”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和廖水那丫头?”易无涯愤怒的声音在柴士恩耳边响起,柴士恩连忙小声道,“师父师父,您先别着急,我,我是说这玩儿的!您也不想想,我如何比得过云松师兄?” “哼,料你小子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易无涯的声音消失,柴士恩知道师父在身边,心底更踏实了。 “你的师姐,还与你同住一处?”三姑娘的反应几乎和当日的奚珺一模一样,柴士恩暗道自己罪过,又伤了一个姑娘的心。他狠心道,“是,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龙凤蜡烛暗了暗,就如同此刻三姑娘的心情一般,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你不能与我在一处,你心里有别人了,你不能与我在一处,你心里有别人了!” 柴士恩见她如此伤心,也着实有些不忍,出言安慰她道,“姑娘不必如此,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位如意郎君,与你共谐连理,白头偕老的!” “是吗,真的会有吗?”三姑娘的声音有了变化,可惜柴士恩一心想要摆脱她离开这里,并没有察觉到。 周围的光线在快速的变暗,顷刻间,柴士恩已经看不清楚三姑娘的脸了。直觉告诉柴士恩,这一关并不会比上一关好过,他需要小心再加小心。 “为什么天下的男子都是负心薄幸之人,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又舍弃一个呢?”三姑娘缓缓抬起头,若不是看惯了柳弘方,此刻柴士恩一定会吓得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血红的嫁衣之下,一具骷髅正用黑洞洞的眼眶不怀好意的盯着柴士恩,让他想到一个词——红粉骷髅! “三姑娘,你,你这是?”柴士恩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姑娘缓缓的从床上站起身,“既然你不愿娶我为妻,那就留下来,做我房中牡丹的花肥吧!” 一双枯爪毫不留情的朝柴士恩面上抓来,幸好他早有准备,“唰”的一声抽出破海剑挡住,“当”的一声脆响,三姑娘倒退一步,龙凤蜡烛重新亮起,此刻在她身后,另有六具红粉骷髅整齐排列! “原来如此!”柴士恩冷笑一声,“你们在这里盘踞多年,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抢个老公?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也难怪,看你们这幅样子,只怕没有一千岁,也有八百岁了。如此年纪的老妖精,怎么会有人要?” 对方并灭有打算放过自己,自然也不再嘴下留情,“别说是我,就算是我师父来,也不会多看你们一眼的!” “你找死!”三姑娘一声厉喝,与身后六人排成前三后四的阵型,虚空一抓,手中顿时多了一把长剑,“伶牙俐齿的东西,让你做化肥也太便宜了,别污了我的牡丹花!” 她手中长剑细如鱼肠,正反两面篆刻符文,却不知是作何用的。柴士恩心中警觉,担心其中有蹊跷,不敢正面应战。 果然,那长剑刺来之时,搅动一团黑气,黑气中鬼哭狼嚎,似有千般厉鬼挣扎哭喊,让人闻之胆寒。柴士恩用破海架住,冷不犯黑气中伸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破海,让他无法动弹。情急之下,柴士恩大喊,“老奈,快来帮忙!” 话音未落,柴士恩肚腹出伸出一双黑色大手,抓着破海的手一见之下,犹如见了老鹰的小鸡,立刻缩回了黑气当中。三姑娘见他竟然还有帮手,忍不住更是火冒三丈,姐妹七个一同出手,长剑短刀匕首闪着寒光,从柴士恩头顶罩了下来,若躲的慢一分,恐怕就要伤筋断骨丢了性命。 这时候,奈崇光双手往上一抓,竟把七把武器一并攥在手中,用力一掰,刀剑如面团一样被他折出各种形状,然后随手一抛,不屑道,“雕虫小技,是在不值得一看!” 霎那间,七具白骨又恢复了七位曼妙女子的模样,一个个惊讶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柴士恩忽然想起,师父也在这儿,方才那一幕一定看到了。不说自己作弊,也会责怪自己隐瞒奈崇光就在身体里一事的。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把奈崇光的两只大手塞回去,惹得奈崇光不满道,“嘿,你小子,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三姑娘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原本该是雾玄宫的弟子才是,为何又与魔界之人搅合在一起?莫非,你是魔界混进来的奸细不成?若真是那样,我们姐妹七人就算是与你拼个魂飞魄散,也绝不会留你性命了!” “三姑娘,你听我说,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柴士恩知道,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这件事,只好出声叫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倒是出来说句话啊,不然我真的要被做成花肥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师徒意气 一道人影在柴士恩的背后渐渐显现出来,不用回头,柴士恩都能感觉到师父身上散发出来的彻骨的寒意,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必须要好好解释一番,才能解释的清楚了。 “易……”三姑娘见到易无涯,脸上的怒意立刻褪去,变为恭敬个谨慎,甚至还不易察觉的微微后退几步。其他六人几乎也是同样的反应,这让柴士恩不由得生出好奇心来,暗暗揣测她们与师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当着柴士恩的面,三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易无涯,只好微微颔首。 “这件事,还是交给本座来处理吧,你们,就先退下吧!” 柴士恩听的出,师父在极力隐忍心中的怒意,他不该抬头,只能见到七双穿着绣鞋的金莲在面前消失,空气中的脂粉香气也淡了许多,想必那几位姑娘已经都离开了。 “师父,您,你听我解释,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柴士恩唯唯诺诺,绞尽脑汁的想找出一个能让师父接受的理由,但他几乎把脑浆想的沸腾了,脑袋想的快要炸了,也没想出来,只好慢慢的转过身,等待师父发落。 “他,是什么时候到了你身体里的,你究竟瞒了为师多久?”易无涯周身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柴士恩道,“大,大概是两年前的那股魔气。”易无涯只消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当年那股魔气把云松折腾的丢了半条命,后来到了柴士恩身上,几乎将他也毁了。当时易无涯就觉得,这股魔气非同寻常。柴士恩也就罢了,云松竟然也无法抵抗,整整昏睡了好几日,差点儿醒不过来。若是一般的魔气,恐怕是连他们两个的身也近不了的。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他!”易无涯的面色越发沉重,当年奈崇光的所作所为,他都是一清二楚的。当年奈崇光身亡,天上地下几乎是欢呼声一片,人人都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一劫。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奈崇光竟然没有魂消魄散,而是凭着一股不散的魔气,在自己弟子身体内复活。 再次看向柴士恩的时候,易无涯的眼神中藏着一股杀意。想要天下太平,唯有再灭这个婚事魔王一次,才能阻止一场或者是几场火天灭地的大灾难发生。 “师父,师父,我错了,我,我不该瞒着你。”低着头的柴神并没有察觉到师父对自己的杀意,他只是诚恳的道歉,“其实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与魔界一战,那些师兄师姐丢了性命不说,还,还给师父和大家带来了许多麻烦。可是后来,他,他在阵中帮过我,而且就在刚才,他,他也帮了我。知恩图报,不也是师父您教我的吗?” 一团蓝色的火焰悄悄的出现在易无涯背在身后的手中,又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对于柴士恩,易无涯有着与其他弟子不同的特殊感情,他下不了这个手。 在师父面前,柴士恩是全身心放松,没有一丝防备的,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易无涯的一样。但在柴士恩身体里的奈崇光则不同,见自己已经暴露在易无涯面前,他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别为难他!”奈崇光的声音忽然从柴士恩身体里传了出来,柴士恩连忙道,“老奈,你先别说话!”奈崇光急道,“傻小子,他现在要杀我灭口呢!” 三个人都明白,尽管谁都不愿意承认,但柴士恩已经和奈崇光成为了一体是不争的事实。柴士恩生,则奈崇光生,柴士恩死,则奈崇光死,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师父!”柴士恩喃喃的叫了一声,然后矮身缓缓的在易无涯面前跪倒,“若是师父真的想这么做,弟子绝不会反抗,更不会脏了师父您的手!” 破海出鞘,破空而来,柴士恩紧紧的握住剑柄,反转剑身横在自己脖子上,只要在多用一两分的力气,剑刃便会割破他的喉咙。 “你这是做什么?”奈崇光大喝一声,一双黑色的大手牢牢抓住剑柄,不让剑身再靠近柴士恩的脖颈一分,同时大声对易无涯道,“比起无情无义来,本王真的是比不上你!他可是你的弟子,你亲手辛辛苦苦培养了三年的弟子,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说杀就杀吗?哼,今日本王在这里,就绝不允许你伤他一分一毫,不信的话,你尽管来试试!” “哎呀,老奈,你就别说了!”柴士恩膝行两步,拉住易无涯的衣角,大声道,“师父,弟子甘愿赴死,只求师父平息怒火,保重身体!” “易无涯,你!”奈崇光几乎要从柴士恩的身体里冲出来,奈何他如今虽然可以开口说话,但真正成型的只有一双手而已,且无法离开柴士恩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 其实易无涯并非心狠之人,即便他已经知晓奈崇光有复活的可能,且在柴士恩体内,他还是下不了手。 “奈崇光,你到底按的什么心思?”易无涯冷声问道,“天底下的人无数,你偏偏选中了我雾玄宫的弟子,莫非,你是成心与本座为敌,与我雾玄宫为敌吗?还有,到底是什么人将你送来此地纠缠不休的?” “喂,你算老几,凭什么你问本王就要回答?”奈崇光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坏,见易无涯不仅要杀自己,还要杀了柴士恩,更是怒发冲冠,不能自制! 易无涯挑衅的看了那双黑色的大手一眼,“你可以不回答吗?”他的目光瞟向柴士恩,奈崇光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哼,你以为你们雾玄宫的弟子都是什么香饽饽吗,就之前那个,那个叫什么云松的,在他身体里的时候,本王没有一天舒服的。还是这个小子,让本王待的舒服。至于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自然是因为我魔界数万将士的亡魂被埋葬在仙游山。本王在冥冥中感受到他们的召唤,才会来此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同归于尽 那一场大战,雾玄宫虽然损失惨重,若不是东皇钟从天而降,几乎灭门。但比起魔界那几万兵士的惨死,并不算什么。当初易无涯不是没有想过,将那些魔界兵士付之一炬,将骨灰找一处僻静无人之地撒了也就是了。但他一时心慈手软,觉得这些人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何必将事情做绝?况且仙游山地广人稀,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还是做的到的。只是易无涯没有想到,这样一来,竟然埋下了一个天大的隐患! “反正这件事当中,若说有一个是无辜的,那就只有这个傻小子了!”奈崇光此人虽然残暴凶狠,但却异常护短。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他就会拼了命的保护,他的女儿奈曲是这样,柴士恩也是这样! “你在帮他说话?”原本易无涯并没有对柴士恩起一丝一毫的疑心,但听奈崇光如此说,反而让他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是又怎样?”奈崇光忍不住把声音抬高了几分,“难道本王说错了吗?从始至终,这个没心眼儿的臭小子,想的就是如何救他的师兄,如何消灭我!或许你不知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和那个金疯子关在一起,暗无天日,不知道命运会如何,更不知道何时能离开。他对你这个做师父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甚至有无数次,他想过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来弥补这个过错!” 易无涯从不知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柴士恩都经历了什么。他不是不敢去想,而是不愿去想。因为易无涯知道,自己对柴士恩有愧。就像奈崇光说的那样,从始至终,柴士恩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一心想要救云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在最后关头救下了青布。 在那之后,对于易无涯的“安排”,柴士恩没有丝毫的反抗和怨言,而更让易无涯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尽。即便奈崇光真的借由柴士恩的身体复活了,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师父,都是弟子的错,我不该隐瞒师父的。”柴士恩一再低头认错,他知道,奈崇光的存在早晚会是一个大麻烦。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现在就解决了这个发麻烦,日后师父也好,云师兄也罢,就不会再有麻烦了。 心念及此,柴士恩已经眼疾手快的将破海刺入了心口! “住手!”易无涯伸手抓住剑身,剑刃划破他的手掌,有血淋漓落下。柴士恩一惊,立刻松手,幸好剑尖只刺破了一点皮肉,并没有伤到实处。 破海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奈崇光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易无涯深深的看了柴士恩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一挥,几滴鲜血落在柴士恩的身上,眼前一黑,已经来到了第六层。 “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打起精神来!”奈崇光知道,既然易无涯已经放过了柴士恩,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找旧账了。 伤口的疼痛并不十分严重,柴士恩还是能忍受的,但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师父的态度。在他看来,师父救下了自己,却并不代表原谅了自己。毕竟隐瞒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就算是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这时候,奈崇光却忽然发出一声感叹,“我的老天爷,这么多的宝贝,小子,看来你们雾玄宫,还是有些老底的嘛!” 柴士恩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瞪的像铃铛一般。在他的前后左右甚至是脚下,都堆满了金银珠宝,珊瑚珍珠,每一件都金光闪闪,绚丽夺目! “这是?”柴士恩忍不住想到在阵里时,随着金辉贪念而生出来的那些假象,不过和这里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奈崇光颇有些羡慕道,“本王活着的时候,也喜好收集这些东西,还专门做了一间密室,将各处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无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去看。可是这里的,足足有我当年的数十倍,傻小子,看到了没有,你师父背着你们,有小金库呢!” 对于眼前的金银珠宝,若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柴士恩知道,不该是自己的东西,他绝对不能伸手去拿。况且,他只是想给家中爹娘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再给自己娶个大胖媳妇而已,那些银票已经足够了,这些根本用不上。 “你喜欢就多看看吧!”柴士恩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一脸的忧心忡忡,想的还是方才那件事。 从柴士恩身体里伸出来的黑色大手越伸越长,它一会儿抓金子,一会儿抓银子,一会儿又抓起各色宝石,感叹声不绝于耳! “哎呦,如此清澈又如此大的红宝石,本王还是头一次见!你再瞧这蜜蜡,无杂无裂不说,蜡质浓厚,花纹清晰,远看竟然像有一座山峰藏于其中,实在是妙啊!” 柴士恩被他吵的一阵头疼,原本就在为奈崇光的事烦心,此刻他倒像没事人儿一样对着这些金银珠宝品头论足,柴士恩不由得一阵无名火起,“你够了吧?方才师父的面色你也看到了,他老人家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你不帮我出出主意也就算了,还在这儿惦记师父他老人家的宝贝,真是无耻!” “嘿,你这臭小子,说谁无耻呢?”奈崇光也急了,“你别不知道好歹,你师父方才放过你一马,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小子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看看看看,面前这么多的好玩意儿,出了这儿,恐怕你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不趁着现在多看两眼,错过这个村,就每个店儿了!” 奈崇光一味的不知悔改,柴士恩更加生气了,“师父果然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祸害!当初我就该和你同归于尽,也免了师父他老人家这一场气!” “你这小子,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好好好,你若想同归于尽,那本王就成全你!” 第二百七十六章 肺腑之言 霎那间,本为一体的柴士恩和奈崇光剑拔弩张,大有玉石俱焚的势头。一股怒火将柴士恩整个人都烧透了,这时候无论是谁随便推上一把,他都会瞬间爆炸!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奈崇光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句,“等一下!” 这三个毫无来由的字如同一盆冰水,照着柴士恩心头的怒火精准无比的浇了下去。伴随着阵阵白烟,柴士恩的头脑瞬间清醒了,“我,我这是怎么了?老奈,方才我是不是疯了?” “不只是你,还有我!”奈崇光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变化,“果然好地方,就连本王也差点儿着了道!小子,你要小心了!”在奈崇光的提醒下,柴士恩屏气凝神,席地而坐,五心朝天,深吸几口气,待到心头的怒火消去大半,才回想起从进来开始发生的事情。 柴士恩记得,他担心着与师父之间的龃龉,满脑门的官司。原本这件事并没有让他如此担忧,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心头的焦虑和不安就被无限放大了,让他难以承受。 “想明白了吗?”奈崇光一副早已深谙其道的模样,柴士恩问,“怎么,你明白了?”奈崇光说,“你师父说过,二层是酒,四层是色,那这里就该是财气二字!” “这财?”柴士恩看了一眼遍地的金银珠宝,不言而喻,财已经在面前摆着了。至于这个“气”字,柴士恩和奈崇光方才已经感受到了。柴士恩暗想,这“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他也绝不会去拿那些黄白之物。而奈崇光,则要另说了! “老奈啊,”柴士恩忽然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奈崇光道,“你看啊,从前你也是称霸一方的大人物,也是非常有见识的。这里的东西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对吧?”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奈崇光毫不掩饰对这些宝物的喜爱之色,“这世上,唯有财宝和美女不嫌多啊,而且是多多益善!况且,我现在孑然一身,别说这些,身上就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无论如何,这里的东西,你绝不能拿!”柴士恩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说通,只好语气强硬的对他道,“你也说了,这一层是财气二字,从你这儿开始,就要先断了这贪财!” “嘿,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吗?”奈崇光见他把自己当成了贪财好色之徒,忍不住与他置气道,“好歹本王也曾经统领魔界,最盛之时,别说你们小小人界,就连神界也不敢招惹本王!哼,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本王落魄,被你这小子看扁,实在可笑!” 奈崇光冷哼一声,躲进柴士恩的身体里,再不吭声。柴士恩明显感觉到他在身体里颠来倒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可见是气急了。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对他道,“老奈,说实话,你也是想让我从这儿出去的吧?师父他老人家苦心安排这场历练,这是别的师兄弟求也求不来的。况且,你也知道,东皇钟在我身上,不知有多少外人虎视眈眈。不说别的,就是你们魔界,也是有所动作的!” 想到东皇钟,奈崇光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忍不住埋怨道,“这神界的东西就是奇怪,天底下这么多人,偏偏选了你小子,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 “照你说,这东皇钟就该给你们魔界,才是物的其用了?”柴士恩不禁觉得好笑,“老奈,你也太偏心了吧?”奈崇光沉声道,“不,你不了解魔界的处境,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如果你见到魔界的臣民过的是怎样黑暗的生活,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我很愿意听听!”柴士恩觉得,既然还没到和奈崇光同归于尽,以消灭这个魔王的地步,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奈崇光思绪回到了从前那个美好的年代,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从前的魔界,鸟语花香,四季如春。臣民们安居乐业,比起你们人界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的魔界,比起奈崇光的描述来,的确更加美好。如果柴士恩亲眼见了,一定会把那里当作天堂,而不是充满杀戮的魔界。奈崇光说,“起初我也只是想如此下去,可是后来,随着魔界的不断壮大,还有鬼界的投靠,野心渐渐滋生出来,越来越难以控制!” 有了野心的奈崇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脾气更加暴躁,行事也更加肆虐。终于,他一手挑起了与神界的战争! 时至今日,奈崇光都不愿意再次回想起那一战。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对柴士恩道,“是本王亲手毁掉了一手建立的魔界,让臣民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可知道,只能生活行走在黑暗当中是什么样的滋味吗?没了阳光的照耀,大地上只有那些枯藤缠绕着怪石,犹如地狱一般。天地里生长不出庄家,甚至连能吃的野草也树皮也渐渐的没有了。” “那不就是灾年吗?”柴士恩想到自己儿时的经历,深有感触。奈崇光却道,“不,你所说的灾年总会过去的。过去之后,余下的人们还能重新燃起希望,用不了多久,就能过上从前的生活。但魔界没有,这种状态一直在持续着,知道我死去,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柴士恩忍不住哆嗦一下,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处于这样的生活当中,会不会坚持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会崩溃,会放弃吧。奈崇光道,“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的,不会是东皇钟吧?”柴士恩忽然明白,为何得知东皇钟现世的消息之后,魔界的反应最大。他说,“其实自从仙游山一战之后,魔界已经恢复了光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不,仅仅是光明是远远不够的!”奈崇光的语气坚定,“他们必须强大起来,才不会再次陷入绝境当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魔界消息 一连几日,青布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在梦中,她离开了雾玄宫,回到了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在那里,她会见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对这个女人,青布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记得,在离开魔界的时候,这个女人曾经把自己叫到那做非常高大又非常壮观的宫殿当中,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自己要用另一个身份在别处生活,寻找东皇钟的下落,随时等待魔界的召唤。 她隐约记得,这个长的很美丽的女人,就是别人口中死而复生的新女王。而她让自己找的东皇钟,其实已经找到了。 从重复的梦境当中醒来,青布满头大汗,心狂跳不止。她从床上坐起来,窗子被风吹开了一条缝,有清冷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青布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把打开的窗子关好。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青布小小的身躯猛烈的颤抖一下,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为了担心青布独自睡在一处会害怕,廖水细心的在窗子上糊了深色的窗纱,此刻关上所有窗子,并没有多少月光能照进来,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莫名的感到了恐慌和惧怕。 “你,你是谁?”青布鼓足勇气,才问出了这一句。对方并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立刻做出了回答,“我是来通知你的人,别忘了,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可是,可是我,我还没有找到!”青布毫不犹豫的隐瞒了事实,这让对方十分惊讶,“怎么,你在雾玄宫中,难道不知道东皇钟就在柴士恩身上吗?还是说,你在这里住了两年的时间,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做雾玄宫的人了?” 那声音如毒蛇吐着芯子,在青布的心头一下接着一下的舔噬着,“在保州城外,我们的人已经联系了你,你为何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青布慌张的低下头,“我,我没有找到你们要的东西,所以无法回应。” “可是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东皇钟就在柴士恩身上。三天,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女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那声音似乎在向青布下最后的命令,且不容任何的抗拒。 “我,我做不到!”说出这句话,青布立刻解释道,“三天的时间太短了,我真的做不到。况且现在柴师叔同师祖在一起,我,我无法接近他!” “师叔,师祖?”那声音冷笑道,“好啊,好啊,你竟然已经成功的让他们接受了你。正好,你大可以利用这个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要忘了,你终究是魔界的人。送你来雾玄宫的时候,因为你年纪小,所以身上的魔气并不明显。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身上的魔气会越来越浓重,你根本隐藏不住。这里每一个都是人精,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不会的,不会的!”青布下意识的否定着对方的话,但只有她自己明白,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体内的那股魔气越来越强大,她一直都在担心有一天会被师父或者其他人看出端倪。 “信与不信,你自己心里明白。既然是为女王做事,就要尽心尽力。不然,你的下场会如何,我不敢想象。” 黑影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让青布不得不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一个噩梦而已。但是她知道,这不是梦,魔界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了,而留给自己的时间,也真的不多了。 “青布,你还没睡吗?”廖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青布吓了一跳,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轻轻的走过去打开门,叫了声“师父。” “方才在外面看见有人影晃动,就知道你还没睡。正好,师父我今天做的核桃酥还剩下一些,留到明天味道就不好了,你去拿来,咱们一块儿吃了好不好?”廖水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有了光亮,青布惊慌的心觉得好了一些。 “是,师父!”青布转身出去,用托盘装了核桃酥来,又倒了两杯热茶,和廖水对面而坐,吃了起来。 “这些日子,我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最近师父总去南轩殿,有些忽视你了?”廖水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她与云松之间的感情急速升温,两个人恨不得每日都黏在一起才好,对青布多少会有些忽视了。 青布连忙摇头,“不是的师父,我只是有些担心柴师叔。”廖水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道,“他呀,你不必担心,柴师弟和师父在一起,不会有事儿的。我们的青布真的长大了,竟然知道担心师叔了。唉,咱们师徒两个真是命苦,一个两个都要替那个臭小子担心。” 师徒两人笑了起来,青布心头一暖。在魔界的时候,她孤苦无依,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勉强活下来。到了雾玄宫之后,师父也好,其他人也罢,都对自己宠爱有加,她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亲人的关怀。至于那个魔界,她能记起来的,实在不多了。 “好啦,核桃酥吃完了,你快去漱漱口,上床睡觉,不要着凉了。”廖水唠唠叨叨的,就连云松也常说,她在青布面前,真的像一位母亲,一会儿惦着这个,一会儿又记着那个,总有操不完的心。 “是,师父,我知道了!”青布乖巧的照她说的去做,廖水正要离开,青布却在背后小声的叫了声“师父”,廖水缓缓转身,眼睛温柔的盯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霎那,青布几乎要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但想到知道真相后,师父会伤心,她又硬生生忍了下去,换出一副调皮的模样来,对廖水道,“师父,你和云师伯,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青布常常用廖水和云松的事打趣,廖水羞红了脸,作势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假装生气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反正你很快就要改口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父女相见 在与奈崇光僵直的这段时间里,柴士恩翻来覆去的在想一个问题。出于本心,他并不愿意帮助魔界之人。毕竟,在他所听说和经历的所有事情当中,魔界总在扮演着反派的角色。可是听到奈崇光的叙述,他又心软了。 “本王并不是现在就让你把东皇钟交出来,”奈崇光主动开口,“东皇钟乃有灵性之物,并不是强取豪夺就能到手的。且一个不好,或许还会给魔界惹来麻烦,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本王是不会做的。但是如果,如果你有一天愿意帮本王一次,愿意帮魔界一次,本王感激不尽!” 柴士恩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他以为奈崇光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强迫自己交出东皇钟,说实话,若是换做别人,柴士恩巴不得将这块儿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但对方是奈崇光,曾经的魔界之主,柴士恩绝不不会这么做的! “老奈,这件事,你再让我好好想想。”柴士恩搪塞一句,然后说道,“眼下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才是正经事。”他站起身来,沿着四壁走了两圈儿,发现这里的陈设很简单,简单到连一张桌椅板凳都没有,目光所及之处,满眼都是耀目的金银珠宝,不得不承认,就连柴士恩看的多了,心底也生出了一股想要占有它们的欲望来。 “少看两眼吧,本王能感觉的到,你也动心了。”奈崇光无奈的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能够感应的到柴士恩心中所想和情绪的变化。比如此刻,他就感觉到柴士恩的占有欲,不用说,自然是对那些金银珠宝的。 有位古人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对于这一点,柴士恩深有感触。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家中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那时候的一文钱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他还记得,母亲常常手里紧紧捏着两文钱,含羞带臊的去买些玉米面回来熬成糊糊,就是一家人一整天的饭了。 “放心,我还撑的住!”柴士恩顺手拿起一锭金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随手丢进了成堆的金银当中,带着一丝惆怅道,“如果我要是有这些,每天就躺在床上,吃了睡,睡醒再接着吃。还有我爹娘,他们辛苦了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听到他这么说,奈崇光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孝子。说起来,也不知道我家那丫头如何了!”奈崇光忽然想起了女儿,对于这个女儿,最初他并没有抱任何的希望,只愿她平安喜乐,再找一个好夫君也就是了。 但自从几个儿子战死之后,奈崇光不得不把目光转到女儿奈曲身上。看着那个小小的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奈崇光是心疼的,更是无奈的。他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搅进战乱和争端之中,却又别无选择。于是,奈崇光狠下心,以一个严父的姿态出现在奈曲面前。 “唉!”奈崇光重重的叹息一声,柴士恩知道,他是想女儿了,“听说,魔界的奈曲公主,哦不,奈曲女王复活重生,掌管整个魔界,也算遂了你的心愿吧。” “她,她还好吧?”提到奈曲,奈崇光竟然莫名的心虚起来。柴士恩不禁嘴角向下撇了撇,“我师父是见过这位刁蛮公主的,据说,很厉害!” 听到他说“厉害”两个字,奈崇光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得意,“那是自然了,她可是本王的女儿!” 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女儿时,心中澎湃汹涌,竟然顺着这个话头聊了下去。柴士恩说,“我娘很抠门儿,爹在外面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交给娘,就很难再要出来了。别人家的男人,身上总会有一些散碎银子,闲暇时候去喝上一杯。而我爹则每次都要苦兮兮的和我娘磨上好一会儿,才能拿到只够买一壶水酒的钱,被人笑话。可是我爹从来都不抱怨,每次我替他打抱不平的时候,他还会板起脸来教育我,说我娘这是勤加持家,毕竟以后还要给我娶媳妇儿,不多攒些钱怎么成?” “我那女儿却是个大手大脚的,”奈崇光的声音里都带了笑意,“碗口大的珠子,转眼就被她磨成粉末,不是敷脸就是配置什么香料,我若多说一句半句,她就哭给我看,呵呵!”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许久,忽然间,在他们背后出现一个声音,“父王,你怎么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女儿?”奈崇光猛一回头,就看到一道俏丽的身影,竟然是奈曲! “女儿,你,你怎么进来的?”奈崇光显得有些惊慌,柴士恩转头看了一眼之后,就懒洋洋的说,“老奈,别担心,你女儿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如今也是无法靠近仙游山半步的。你看到的,多半是幻影。要么,是我师父弄出来考验咱们的,要么就是你思女心切,看花眼了。不过,依我看应该是第一种!” “你怎么知道的?”奈崇光疑惑的问,柴士恩又转了一下头,看过一眼之后说道,“因为我也看到了!” “女儿,你,你?”奈崇光心中有小小的失望,但他还是对着这道“幻影”唠唠叨叨的开口了,“咱们父女俩已经许多年没见了吧,你都长这么大了,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很像我!” “父王,你似乎很少与我这么温柔的说话。”奈曲走到柴士恩面前,却不看他的脸一眼,柴士恩知道,她看的是奈崇光。奈崇光苦笑道,“是啊,那时候我对着你总是声色俱厉,你做错了,会挨骂受罚,就算你做对了,我也不假辞色,不对你多加赞赏。那时候,你心里一定很怨恨我吧?” 奈曲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清冷的光,似乎与她此刻的心境一般,“父王,你错了,其实,我并没有怨恨过你!”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假奈曲 “你,你真的没恨过我吗?”奈崇光似乎有些激动,柴士恩不得不在这种父女相见的感动时刻多一句嘴,“老奈啊,咱们别激动啊,千万别激动!你就拿她当作你亲闺女,这些年有什么想说没能说出来的,没机会说出来的,今天就今天了,你一块儿说出来,也让自己痛快痛快!”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刻,奈崇光放下了从前的威严,一身轻松,“其实那么对你,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而。毕竟在你几个哥哥走后,我和你母妃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生一个孩子,将他培养成接班人。那时候的魔界大地哀鸿遍野,收拾残局已经快要消耗完我所有的精力,实在无暇再做别的。所以你,是最好的选择!” 当年,奈崇光狠下心,把奈曲当作接班人来教导,这件事对于父女两个人来说,是双重的打击。奈曲低声说,“父王,我说过,这件事并不怪你。直到今日,我都觉得,父王您所做的,都是正确的。所以,您不必如此自责,更不必再自责下去。” “如今,魔界百废待兴,你身边,可有得力的人用吗?”奈崇光想到奈曲如今的处境,更是揪心。柴士恩抬手捂住耳朵,“你们聊,我什么都没听见,日后若是魔界泄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千万不要怪在我头上啊!” “臭小子!”奈崇光笑骂一声,“你自己不是也说了,这不过是你师父弄出来的幻影而已,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你尽管听着就是,若真有一日出了问题,只管让他们来找我!” 奈曲回答的倒也干脆,“父王请放心,有嫣嫣和冷鹤在女儿身边,尽可放心!”奈崇光似乎很是满意,“有冷鹤在,本王自然是放心的。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面冷,但一颗心却是火热的,且我相信,如果魔界之中只剩下一位忠心之人,也只能是他了!” 柴士恩虽然捂着耳朵,但却对父女两个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留意到奈崇光对“冷鹤”这个人的评价,听上去此人在魔界举足轻重,很得奈崇光的信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出去之后让云师兄打听一下,这个冷鹤到底是什么来头。 至于那个嫣嫣,柴士恩只觉得他和这个女人前世一定有没有了结的孽债,所以才会追到这一世来纠缠不休。他只盼着,这辈子都不要再和她见面才好。 “父王,你在这里可受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奈曲竟然把话题转移都了奈崇光身上,她甚至别有用意的看了柴士恩一眼,仿佛是他囚禁了奈崇光。 “没有!”奈崇光自信满满的大声说,“你不知道你父王是谁吗,就这个傻小子,他敢让我吃苦头,有那个胆子吗?”奈曲笑了,“父王,你可不能小看了他呀!听嫣嫣说,此人身负异秉,绝不是寻常雾玄宫弟子可比的。而且,我还知道,东皇钟,就在他身上!” “你!” “你怎么知道!” 柴士恩和奈崇光都是一惊,随着他们的惊呼,心里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奈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你别走,你回来,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奈曲的最后一句话,柴士恩开始怀疑,刚才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并不是什么幻影,而是真正的奈曲。而奈崇光也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问柴士恩道,“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柴士恩老老实实的回答,“如果她是真的,只能说明,我们雾玄宫里出了内鬼,且这个内鬼不是一般的有能耐,竟然能把手伸到了七星塔里。可若说她不是真的,莫非,是因为你心中所想,所以她才说出了最后那句话吗?” 柴士恩不敢大意,原本他想立刻就叫师父现身,但转念一想,师父一定就在附近,对于这件事,一定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何苦再听自己一番多嘴多舌呢?无论如何,离开这里之后,他先要去找云松,派出探子,看看魔界那边的反应。 “算啦,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想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即便她真的站在我面前,这番话也不一定能说的出口的。”奈崇光心满意足的说,“对于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咱们走吧!” 柴士恩站直身体,猛然觉得心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巨大的占有欲强迫他弯下腰,将地上的金银珠宝一件接着一件的装进自己的口袋当中。奈崇光叫道,“小子,你在做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能拿,快放下!”柴士恩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口袋装满了,他就脱下长袍,将四角系住,这样一来,就能装更多的东西进去! “快停下来,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了吗?”奈崇光的喊声更大了,可依然无法阻止柴士恩的动作。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柴士恩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尽管他心底还留有最后一丝的理智,但手脚却不停使唤,疯狂的抓取那些珠宝。 “臭小子!”奈崇光没办法,只能施展出本事,在柴士恩的身体里闹腾了起来。焦急和疼痛同时折磨着柴士恩,他想对奈崇光说出实情,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而这时候,奈崇光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 “莫非,你是被什么控制了,才会如此反常吗?”奈崇光知道,这世上奇人异事很多,何况是在雾玄宫七星塔这样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他想了想,立刻对柴士恩说,“你不要反抗,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柴士恩调整呼吸,和自己手脚的僵持也不再继续,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被收集起来,对于这种感觉,柴士恩其实是很享受的。这时候,奈崇光又对他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柴士恩不能说话,但逐渐放松下来的肌肉让奈崇光放下心来。就在他准备下一步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第二百八十章 财宝天降 从柴士恩的腰间,东皇钟脱离了束缚,带着耀目而让人身心震荡的刺目白光缓缓升到柴士恩的头顶。一片氤氲中,那种人世间不曾有的神圣庄严,让遍地的金银珠宝都失去了光彩。身上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瞬间消失,柴士恩双膝一软,“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正好可以看到东皇钟的底部! “喂,小子,你做了什么?”奈崇光感受到东皇钟散发出的巨大灵力和压迫感,禁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柴士恩自己也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喘着粗气道,“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就等着瞧好吧!” 东皇钟越来越大,从底部伸展出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金黄色的花蕊周围共有九层花瓣。每一个花瓣都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远超任何一把宝剑。柴士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全身蠕动着朝旁边躲了躲,生怕掉下一片花瓣来会伤到自己。 “这是怎么个意思?”奈崇光更是担心,不停的嘱咐柴士恩,“你再往旁边点儿,躲着点儿,看着样子这东西厉害的紧呀!” 就在两个人紧张万分,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以为小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随着九层莲花花瓣的收缩,满地的金银珠宝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全都脱离了地面,被东皇钟吸了进去! “我的天呐,老奈,你的心愿达成了!”柴士恩瞪大眼张大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急赤白脸的爬起来跪倒,大声道,“师父,师父,您快出来吧,您再不出来,这里的东西就要被它弄走了!” 他正在叫喊,易无涯已经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奈崇光看到,此刻的易无涯早已没了仙风道骨,双目通红,下巴上的胡须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着,一双手不得不背在身后,才能忍住不一巴掌派过去。 “师父,师父您来了!这,这真不是我的意思!”柴士恩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就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踌躇着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就这样了。” 奈崇光还嫌事儿不够大,添油加醋道,“老易啊,你这弟子可是野心不小,啧啧,这些东西你可攒了不少年吧?实在可惜了,好不容易从各处搜罗来的,没想到便宜了这小子,一股脑儿的收到自己口袋里了。” “柴士恩!”三个字从易无涯的牙缝里挤出来,柴士恩真的害怕了,他闭着眼大喊一声,“快把我师父的宝贝都还回来!”那东皇钟听到主人的互换,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惶恐不安,立刻将九层莲花花瓣展开,顷刻间,噼里啪啦,各种金银珠宝从天而降,砸在柴士恩和易无涯的头上脸上身上,柴士恩被砸的抱头鼠窜,易无涯则强撑着,倔强的扬起头,被砸的满头是包! “师,师父!”柴士恩看着师父狼狈模样,又是好笑又是不敢笑。奈崇光就没他这么多的想头了,哈哈大笑着道,“老易呀,此情此景真是百年难见,哈哈哈,哈哈哈!” 易无涯晃了晃脑袋,一块儿硕大的红宝石从他头顶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脸色更加难看了。柴士恩几乎憋出内伤来,低着头浑身打颤。 “行啦,这一关你也过了,可以走了!”易无涯毫不留恋的转身,避开柴士恩的目光之后,龇牙咧嘴的抬手揉了揉脑袋上被砸出来的大包,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离开七星塔,柴士恩微微的有些失望。他说,“师父,您说进七星塔是要历练我,可是除了第二层,在酒娘那里偷得了一些灵力之外,余下的两层也没得到什么实在的好处,这是不是有点儿?” 易无涯瞪了他一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四底层时,你无端招惹三姑娘,若是不是为师及时出手,只怕你现在小命都不在了!”想到那几位“姑奶奶”柴士恩忍不住道,“要不人说女人是老虎,依我看,这女人可比老虎厉害多了!” “就你话多!”易无涯呵斥道,“方才在第六层,你险些将为师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全都卷走,这又怎么说?”一日两次招惹到师父,柴士恩的冷汗是一茬接着一茬,怎么也擦不干净了。他结结巴巴的道,“这不是,这不是意外嘛,我也不知道那东皇钟如此贪财。师父,似这般的东西,实在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柴士恩作势就要摘下东皇钟丢了,易无涯冷哼一声,“你自己心思不正,还怪到了东皇钟头上!告诉你,这是因为你与东皇钟之间有了联系,所以才会如此。” “不是吧?”柴士恩往易无涯身边靠了靠,“师父,我想过了,这东西呀,实在是祸患,不能留在身边。您不知道,魔界已经惦记上了,我,我这是逃无可逃啊!” “没出息!”易无涯重重的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为师还给你安排了别的试炼。”听说明天还要继续折腾,柴士恩不由得耷拉了脑袋。可是如同他之前预想的,柴士恩并没有直接会一见喜,而是去了南轩殿。 云松还没有休息,一盏油灯下,正捧着一卷书看的出神。柴士恩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等到走的近了,才故意出声,吓了云松一跳,“柴师弟?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云师兄,有没有吃的?”在七星塔里整整折腾了一天,这时候柴士恩才觉得腹中空空,浑身酸疼。云松苦笑着摇头,出去再回来时,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翠绿葱花,滴了香油的银丝面。 “多谢云师兄了!”柴士恩抄起筷子,从下往上一挑,就夹起了一个圆鼓鼓的荷包蛋,心头一暖,忍不住道,“还是云师兄心疼我!”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奚珺归来 满满一大碗银丝面和五只荷包蛋下肚,柴士恩觉得浑身舒泰。他抹了抹嘴对云松说,“云师兄,今天在七星塔里,我算是开了眼了。不过这些咱们容后再说,有一件奇事,我赶着来告诉师兄你。” 云松见他一脸沉重,于是道,“你说。”柴士恩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云师兄,你可知道当年从你身体里跑出来的那道魔气是谁吗?”云松被问的一愣,又见他神神秘秘的,也就猜到了七八分,“莫非,是魔界的哪位大人物吗?” 柴士恩伸出大拇哥,“果然师兄你是最聪明,不是别人,是老奈,奈崇光!”云松眉心一跳,“是他?”柴士恩点点头,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奈崇光甚至伸出了一只黑色的大手,冲云松晃了晃,算是打招呼。 “柴师弟,你可觉得哪里不适?”云松忽然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柴士恩要救自己和青布,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心中内疚。柴士恩道,“云师兄不必担心,我现在很好,而且老奈帮了我不上忙。” “那今日?”猛然知晓此刻还有奈崇光这个魔王在场,云松多少有些警惕和不自在。柴士恩却毫无避讳道,“老奈不是想闺女嘛,然后我们俩就见到了他闺女,如今魔界的女王——奈曲。” “真的?”云松不由得浑身汗毛竖起,在心中暗暗的将仙游山和雾玄宫的防守想了一遍,总觉得哪里疏忽了。柴士恩道,“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说实话,就连老奈,也分不清楚那是真闺女还是假闺女了。不过,老奈说的话,她都能对的上。什么嫣嫣啊,冷鹤啊,说的有来有去的!” 柴士恩边说边冲着云松眨眼,云松心知肚明,记下这两个名字后,对柴士恩点点头道,“或许是心有所想,才有所见吧,也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廖水师妹一定还在等你回去,快去吧!” “云师兄,那我就告辞了!”柴士恩正往外走,才走到院子里,忽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南轩殿的院子当中,若不是柴士恩躲的快,一定结结实实的被砸中! “云师兄,快出来看看吧,这是,这是什么呀?”院子当中黑咕隆咚,柴士恩不得不凑到近前,才能看的清楚,“奚珺师姐,你这是?”他连忙见人扶起来,只见奚珺面容憔悴,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几道深浅新旧不一的伤痕,有些甚至孩子啊流血。 “怎么回事儿?”云松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见奚珺,二话不说,和柴士恩一起把她扶进去。没有多问,只是拿来药粉纱布,替她包扎了伤口,这才坐到一旁,长叹一声,不知道如何开口。 柴士恩看的出云松的难处,斟酌着开口问道,“奚珺师姐,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奚珺苦笑摇头,“柴师弟,不必如此小心,虽然师父严令,不许将此事透漏一丝半点,但时至今日,我实在不能不说了。” 当日雾玄宫内众人,因为这二十个名额,几乎抢破了头。奚珺心中也有所期待,以为到了那里,与在雾玄宫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每日刻苦修炼也就是了。但是第一天,她就发现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先是被孤立慢怠,整夜的寒冷,到了第二日一早,她精神百倍的起床后才发现,自己要做的,和修炼没有任何的关系。 “起初,我们被分配去搬大石,木头,后来就做一些更重的活计。”奚珺忍不住苦笑,在雾玄宫这么多年,她从未做过粗活重活,短短几日的时间,一双纤纤玉手就变得粗糙无比,甚至还裂了许多口子。 “不会吧,师父,师父让你们去做苦力?”若不是奚珺亲口说出来,柴士恩简直不敢相信。就连云松也说,“奚珺师妹,是不是那里弄错了,或者其中有什么误会?” 三人相对无言,还没来得及问出更多的问题,易无涯已经匆匆赶到了。他看了一眼奚珺身上的伤,对她道,“你受苦了,有什么话,还是道为师的紫宸殿说吧!” 待奚珺走后,柴士恩有些担忧的问,“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师父方才看奚珺师姐的眼神,似乎有些太严厉了。”云松也有同感,“是啊,师父似乎担心奚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才急匆匆将她带走的。”柴士恩道,“云师兄,你可知道,师父到底把他们送去了何处,又是去做什么的?”云松摇摇头,“我并不知晓,师父没有交代,我也不便多问,但如今看起来,似乎大有问题。” 紫宸殿。 奚珺疼的浑身发颤,方才云松和柴士恩替她包扎的纱布被重新打开,再次清理之后,易无涯用了一种会让她的伤口快速溃烂的药粉。眼见自己的皮肉化成血水,奚珺脸色惨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别怪为师心狠,那里与雾玄宫不同,你的伤口若只是止血包扎,用不了几日,就会蔓延到全身。如今只有让伤口处的死肉完全溃烂,再生出新肉来,才能好,你再忍耐一下。” “多谢师父!”直到现在,奚珺都不敢问师父,自己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只记得,自己逃离那个地方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灵力的冲击,将身上的伤口全部撕开。那样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为师会安排别人前去。”易无涯顿了顿,“只是,你在那里所经历的,不许透漏给别人,知道吗?”师父的声音无比威严,让奚珺不敢抬头,“是,师父,我记住了!” “你去吧!”易无涯目送她走出紫宸殿,眉头就皱了起来。此刻雾玄宫中想要再选出一人来补上奚珺的缺,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柴士恩。但独独是他,是绝对不能去的。从前是东皇钟,如今又多出一个奈崇光来,易无涯只觉得一阵头疼! 第二百八十二章 师徒离心(一) 夜色如洗,柴士恩蹑手蹑脚的推开一见喜的院门,闪身钻了进去,化作一条黑影,正欲去自己住的偏殿,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柴士恩只觉得耳朵一疼,立刻叫了出来,“师姐师姐,你松松手,耳朵要掉了!” 进了正殿,廖水才肯松手。她双手叉腰,问道,“这么晚了,你野到哪儿去了?”柴士恩苦着一张脸道,“师姐,我这跟师父去了七星塔,好容易回来了,就到云师兄那儿坐了坐。”廖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又不是姑娘家,想和云师兄说什么,聊到多晚,我都不会管。我是想问,你可曾看见方才有一道流星落在了云师兄的南轩殿里?” 柴士恩的心一抖,师父叮嘱,此事不能告知他人,且见奚珺师姐那般模样,柴士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言,于是含糊道,“师姐说的什么流星,我怎么没看到呢?” “别跟我装傻!”廖水一拍桌子,“我算了时间,你从南轩殿回来前,那流星就到了。云师兄如何,他可有受伤?”柴士恩想,廖水担心的不过是云松,于是连连向她保证,“师姐请放心,云师兄好的很,连根头发都没少,不信,师姐亲自去数数?” “贫嘴贫舌的!”廖水白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只要云师兄无事,别人嘛,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打个哈欠,对柴士恩道,“小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你自己热热吃了睡吧!”柴士恩起身告辞,就听廖水嘀嘀咕咕的说,“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怪事特别多!” 柴士恩忍不住苦笑,自己这个师姐,有时候霸道蛮横,有时候温柔可人,可大多数时候,都迷迷糊糊。而柴士恩觉得,像她一般只把自己在意的放在心上,而不去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才能活的畅快自在! 一番劳累,奚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点燃走时留下的半截蜡烛,她一眼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兰花。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那花已经枯萎的没有一丝生机了。奚珺记得,走时她特意浇过水,想来十天半月是不会有事的。想到这儿,奚珺把下头上的银簪,深深刺入花泥当中,在拔出来的时候,见都是干土,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怎会如此,莫非,是被她猜中了吗? 自从离开雾玄宫到了那个地方,奚珺心中总有疑惑,那里处处与别处不同,所遇到的人,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不说,每日不饮不食,就像是泥胎塑的一般。而端给他们的,也不过是一些没有见过的果子和酒,再加上回来时见到干枯的兰花,她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从前人都说,五座仙山的主人来历非凡,是半仙之体。到了雾玄宫之后,奚珺受师父教导多年,冷眼旁观,觉得师父和蔼可亲,与他人口中的半仙之体还是有所不同的。但是此次之事,让奚珺觉得,师父一定是有些来历的,不然,怎么能把这么多人送到那个地方去?她有些后悔,不该受了委屈就想方设法的回来,若是留在那里,一定会有大大的进益。 奚珺回来之事,除了易无涯、云松和柴士恩师徒三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而次日一早去了南轩殿的廖水也从云松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一脸惊讶的道,“只有奚珺师姐一人回来了吗,其他人呢,没有一起回来吗?” 之所以云松会把这件事告诉廖水,就是因为他必须找一个可靠之人,照顾奚珺的日常生活,且不被其他人发现。于是他道,“廖水师妹,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师父的意思,你照做就是。每日趁着大家练功的时候,去给奚珺师妹送两次东西。不要久留,以免被人看到。就算是有人看到了,问你为何回去奚珺师妹那里,你该怎么说?” “这个嘛,”廖水伸出一根手指探在嘴边,“我就说,是替奚珺师姐照顾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的。云师兄你也知道,奚珺师姐最喜欢摆弄那些花草了。”云松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么说。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被人发现。”廖水道,“放心放心!” 一轮日头升上天空的时候,易无涯知道,还有九天的时间。只要他在九天之内找到替代奚珺的人选,就不会被那边发现。云松来时,易无涯面前的白纸上已经写了几个名字,而廖水的名字,正在第一个! 云松的心猛的收缩一下,有些疼。昨夜奚珺双臂上的伤痕让他触目惊心,更让他一阵心寒。而更让他觉得不能接受的,是师父的态度。易无涯仿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对于奚珺身上的伤,并没有表示出多少关心。甚至为了不被人发现奚珺回来,严令他和柴士恩保守这个秘密。更不允许他们去看望奚珺,所以云松才找了廖水去照料。 二十人之数不足,必定是要补上一人的,可云松万万没有想到,师父心中的人选里,竟然有廖水。 “师父!” 进了紫宸殿,云松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师父真的让廖水前去,他必定会据理力争,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你来了,正好,来看看,这几个人中,谁更合适替代奚珺!”易无涯看都没看他一眼。云松和廖水的关系,整个雾玄宫没有人不知道。而易无涯则是最早知道的,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师父的意思是,奚珺师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云松没有回答易无涯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易无涯道,“她身上的伤,没有半年的时间,是无法痊愈的。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所以,现在急需另外一个人,替她补上这个缺。” “师父,弟子觉得,这位沈凝师妹,或者这位单芳师妹,都是合适的人选,师父您以为如何呢?”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师徒离心(二) 云松说的这两个人,都是比柴士恩入门早不了多少的弟子。和廖水比起来,并不是最合适的。易无涯抬起头,目光冰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你觉得她们更合适?” “是,师父!”云松听出师父的不满,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初为了挑选出最合适的二十人,弟子专门设计了一道考验。当时觉得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但是现在想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那你就说说,到底错在哪儿了!”易无涯的声音更加冰冷。云松道,“师父的意思,是希望提高他们的修为能力,日后也好为雾玄宫出一份力。我以为,若是派新入门的弟子前去,更能督促他们多加修炼,壮大雾玄宫。从前之事已经无法改变,所以这一次,弟子觉得还是让新入门的弟子前去更为合适。” 易无涯没有说话,手中来来回回的摆弄着一只毛笔,让云松后背一阵发凉,“师父觉得,弟子这么选,可对?”此刻他只希望快点儿将这件事定下来,只要不是廖水,随便是谁都可以。 “为师觉得如何,有什么用吗?”易无涯冷哼一声,“如今你才是这雾玄宫的主人,我不过是你的师父而已!”云松心头一慌,立刻跪了下来,“师父这么说,弟子万死难辞其咎。无论何时,雾玄宫的主人都只有师父您一个人,弟子不过是暂代师父管理而已。” “这么说,为师说的话,在你面前还是管用的喽?”易无涯并没有因为云松口头的松动而和缓下来,“如果为师说,不必和你商量,就让她去,你又如何!” 易无涯手中的毛笔点在廖水的名字上,云松眼前一花,身体跟着摇晃两下,几欲倒下,“师父,您一早就选定了廖水,对吗?”易无涯不置可否的看向他,“怎么,舍不得?” “师父,廖水有口无心,行事莽撞,说不定会给师父惹来麻烦,还请师父三思!”云松极力说着廖水身上的缺点,希望以此打消易无涯的念头。可易无涯却说,“为师看来,廖水虽然有些蛮横,但却从未无理取闹。到了外面,没了你我师徒的庇护,说不定就会收敛一些,或许能改掉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是,可是她是姑娘家!”云松有些急了,“昨夜师父也看到了奚珺师妹身上的伤,想来那也只是一部分吧!师父,姑娘家娇贵,不如,不如换做男弟子去吧!” 情急之下,云松失去了理智。易无涯被他气的笑了起来,“怎么,你以为可以用男人换一个姑娘而不被发现的吗?李代桃僵这种事,还是少做吧!” “师父!”云松重重的磕了个头,“求师父不要让廖水师妹前去!”易无涯问道,“理由呢?只要你的理由能说服为师,为师可以考虑不让她去!” “我,我要娶她为妻!”云松脱口而出,脸立刻红了起来,却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既然师父有心将雾玄宫交给弟子,那弟子将来的妻子,在雾玄宫内也要有一席之位,怎可送去被人欺辱?”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易无涯不动声色的道,“有了这段经历,以后她也可以拿来夸耀!” “师父!”云松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不知道为何,他第一次产生了惧意,他莫名的认为只要廖水去了,一定会出事。易无涯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未对雾玄宫,对你的师弟师妹们作出什么贡献,就想着以权谋私了吗?为师真的看错你了!” 云松挺直后背,咬着牙道,“请师父责罚!无论师父如何处置弟子,弟子都不希望廖水师妹前去。”盛怒之下,易无涯将手中握着的毛笔重重的砸在桌上,然后飞了出去。笔尖的墨汁有三两滴落在云松的脸上,显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怎么,别人去得,就只有她廖水去不得吗?”易无涯指着云松的鼻子大骂,“糊涂,糊涂至极!为师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局,不顾别人的生死!出去,给本座滚出去!” 云松缓缓站起身,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低声却坚定的说道,“师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廖水师妹前去的!” “混账!”易无涯浑身发抖,他从未想过,这个温良恭顺的弟子竟然会在这么一见小事上与自己争执,忤逆自己。易无涯道,“你就跪在紫宸殿外面,没有本座的话,不许起来!” 这一日,雾玄宫众人都没有看到云松的身影。只有一两个来过紫宸殿的弟子见到了面色铁青的易无涯和跪在殿外的云松。 “什么,云师兄跪在紫宸殿外?”廖水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不对,这么多年,师父从未责罚过云师兄,更不会这么下他的脸面,一定是有小人挑唆,不行,我这就去见师父!” “师姐师姐,你先回来!”柴士恩拉住廖水,冲柳弘方使个眼色,让他看好一见喜的大门,不许别人进来,更不许廖水出去。 “师父,你先别着急,先打听清楚了才好向师祖求情啊!”青布见师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拉着廖水的手安慰道,“云师伯一向得师祖喜爱,不会有事的。” “柴师弟,你快去打听打听,师父到底是为了何事责罚云师兄。”廖水知道,此刻师父盛怒,能去到他跟前的人不多,除了自己,也只有柴士恩了。 柴士恩低头想了想,用只有他和廖水能听到的声音说,“或许,是因为奚珺师姐的事情吧。”廖水恍然大悟,今天见到奚珺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奚珺满身是伤,且那伤口看起来绝不像云松和柴士恩说的那般轻。她也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奈何奚珺守口如瓶,她也问不出什么。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善意提醒 柴士恩与廖水在一见喜商量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让柴士恩去看看情况。趁着夜色,柴士恩偷偷摸摸的靠近紫宸殿。殿外只有一盏清冷的灯笼,青白色的光芒照的云松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在柴士恩靠近之前,云松就已经有所察觉,假装不动声色的冲他打着手势,示意他在被师父发现之前赶快离开。奈何柴士恩是带着廖水的“严令”而来,比起师父不知是否会发生的“震怒”,柴士恩更怕回去后被廖水拧耳朵。 “云师兄,云师兄!”柴士恩弯下腰,快速的移动到云松身边,把声音压到最低,对着云松的耳朵快速说,“是廖水师姐不放心,才让我一定要过来探查一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师父?” “不必多问了,”云松咬着牙道,“回去告诉廖水师妹,这几日除了去照看奚珺师妹,就不要多走动了,更不必担心我。”柴士恩听他说的不明不白,暗想回去后无法和廖水交代,于是凑的更近一些,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云师兄,莫非是师父想让廖水师姐替代奚珺师姐……” 关心则乱,云松不等柴士恩说完,已经皱眉道,“柴师弟,莫非你早就知道了吗?”柴士恩一愣,“这么说,真的被我猜中了?”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柴士恩黯然离开。 据说这日,云松直跪到天光大亮,才回到了南轩殿。廖水担心了一夜,对于柴士恩说的什么云松顶撞师父的缘由,她根本不相信。所以吃过早饭之后,廖水去了南轩殿。 “云师兄,你这?”一进门,廖水就见到云松正卷起裤腿,在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膝盖上涂着药酒。见她来了,云松慌忙放下裤脚,廖水却哭了,“师父怎么如此狠心,好歹你如今也掌管雾玄宫,让别人看到了,你的威严何在,以后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 拿过桌上的药酒,用软布蘸着,廖水蹲下身,无比心疼的帮云松揉着膝盖,眼泪却如断了线一般落了下来。云松强忍着疼痛,安慰她道,“无妨,不过是些皮外伤。况且,师父罚我也是应该,就算被人看到又能如何?” “云师兄,你,你就是太老实了!”廖水忍不住埋怨起来,“进来师父行事越来越古怪,连我也猜不透了。这不,今天一大早,柴师弟又被师父叫去,不知道要做什么。”云松心头一动,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易无涯对柴士恩的“偏疼”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就连他和皮炜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云松提醒廖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对柴师弟也该客气些。” 听了这话,廖水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云师兄,好好的你怎么说这个?我干嘛要对他客气,我可是他师姐呢!”云松握住她的小手,思虑片刻,斟酌着对她道,“看师父如今的意思,虽然并没有以柴师弟取代我之意,但日后我若想坐稳这个位置,多半还要靠柴师弟。” 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廖水必定会当作玩笑,左耳进右耳出。但和她说这番话的是云松,廖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记下了,就算为了云师兄,也少拧几次他的耳朵。” 此刻的柴士恩不知道,在云松心中,他的位置大有提高,但同时,云松也对他产生了戒备。 “师父,您带我到这儿来干嘛?”柴士恩站在仙游山后山漏了顶的茅草屋旁边,心中感慨良多。若不是那一日他被罚来到这里,也不会在深夜看到崖底有东西发光,继而捡到了外表不起眼,实则会招来麻烦的东皇钟。如今旧地重游,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东皇钟,有一种想要把它扔下崖去的冲动。 “坐下!”易无涯站在他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柴士恩不敢多问,依言坐下,就听易无涯道,“试着吸取这附近的灵气,纳为己用。”柴士恩紧张的情绪为之一松,他只需要调动丹田中的老树精元,就会源源不断的吸取山川大河甚至是花草树木中的灵气。 可是易无涯却提醒他道,“不能动用老树精元,只能用你自己的方法。”这下柴士恩傻眼了,“师父,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自从拜入无您门下,除了廖水师姐之外,师父您也好,各位师兄也好,都没有仔细教导过我,就连传递消息的银铃,我也是没有的。” 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委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柴士恩心里痛快多了。易无涯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在雾玄宫中,不是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譬如你云师兄,他入门的时候,为师只是丢给他一本书,让他自行参悟而已。像你这般,能得为师亲自手把手的教导,除了廖水,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弟子荣幸!”柴士恩苦笑,知道不能再辩,只好闭上双目,胡乱的试了一通。奈何他明明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灵气,却像捉迷藏一样,看的到摸不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急的满头大汗! “师父,师父,弟子我这,真是没办法了!”柴士恩气馁的道,“要不,您帮帮我?”易无涯在他的头顶轻轻的拍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这一下用力不大,却让柴士恩有醍醐灌顶之感。一拍之下,他立刻感受到周围那些和自己捉迷藏的灵力汹涌澎湃的朝自己扑来,让他忍不住想要躲开。但一只抵在背后的大手让他退无可退,只能任由那些灵力进入身体。一时间呢,丹田被撑的无限大,柴士恩害怕了。 “师父,不行了师父,不能再多了,我要爆炸了!”柴士恩叫了起来,易无涯的声音依旧清冷和平静,“让这些灵力为你所用,如果做到了,你便能一步登天,若做不到,为师只能说一句,生死由命!” “师父,师父!”柴士恩慌了,乱了,此刻他仿佛被沉入了万里深海,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当中,没人能救他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铸成大错 “师父!”柴士恩最后在心中默念一声,便放弃了向易无涯求助的念头。毕竟这一关,总要他自己来过的。 这一刻,柴士恩觉得是有生以来与死亡离的最近的一次,全身各处传来的酸胀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柴士恩知道,此刻老树精元能帮的上他的忙,但若是那么做了,之前所受的苦也就全都白费了。若不到最后关头,柴士恩是绝不会那么做的。 此刻他体内的灵气数量庞大,柴士恩喜忧参半,他开始试着用自身的灵力引导那些灵气在身体各处游走,但结果让他有些失望,这么做只能让不到三分之一的灵气被吸纳,而剩下的大部分,则依旧充斥在身体的各个部位,那种酸胀并没有减轻多少。 “我说,各位兄弟姐妹,你们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柴士恩十分愁苦的在心中说道,“说起来,也不是我请你们来做客的,是师父那一巴掌把你们拍来的!不如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们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们,咱们各走各的!” 不知是那些灵气听到了柴士恩的内心独白,还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对方,体内的灵气忽然翻涌起来,汩汩血气上涌,柴士恩的双眸瞬间变为了血红色! 这一幕被易无涯看在眼里,猛的一惊!他看到,柴士恩的脸在不断变化着,忽而是柴士恩自己,忽而却是奈崇光的脸!易无涯知道,柴士恩体内的魔气被激发出来,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手已经触到柴士恩的肩膀,易无涯想要阻止他,却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弹开,脚下几次用力才勉强稳住身体。易无涯惊讶的抬头,却见柴士恩正转头看向自己,而此刻,他的脸已经完全变为了奈崇光! “大胆!”易无涯怒喝一声,奈崇光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强行占据自己弟子的身体,并试图控制他,易无涯立刻想到,奈崇光这么做,是为了得到东皇钟! “不可以!”易无涯垂下的右手猛的握紧,拓宇剑闪着寒光出现,带着浓重的杀意,与易无涯一道,如万年寒冰般矗立在奈崇光面前! “怎么,你要杀掉他吗?”奈崇光的声音响起,一双眼睛血红的看向他,“别忘了,他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比起那个云什么的,柴士恩才更值得你倚重!本王敢说,日后的雾玄宫想要发扬壮大,恐怕就要着落在这个人身上!” “你是想用这个理由说服本座,不对你动手吗?”易无涯微微转身,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当初本座不该存有一分善念,容你存活至今!若是一早就将你消灭,也不会有今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奈崇光狂妄大笑,“你呀你呀,堂堂雾玄宫掌门,竟然有妇人之仁!若是本王,绝不会让任何对本王和魔界有危害的,或者可能会有危害的人活在这世上。失算呀,失算了,如今你再怎么后悔,已经晚了。除非,你真的下的了手,杀了他!” 奈崇光反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只要将你手中的宝剑照着这里刺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可要想明白了,如果今日你放本王走了,这个小子和东皇钟,便将由魔界所用,到时候……” 寒光一闪,拓宇剑已经深深没入柴士恩的胸口。霎那间,他眼中的血色完全褪去,柴士恩惊恐的叫了声“师父”,鲜血喷涌而出,而他,也缓缓的倒了下去。 “我……”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易无涯根本没想到奈崇光的挑衅不过是为了激起他的愤怒,让他出手伤了柴士恩。而在易无涯出手的那一刻,奈崇光放弃对柴士恩的控制,让他亲眼看到易无涯对他出手,取他性命!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柴士恩倒在血泊之中,痛苦让他的脸扭曲着。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被他当作父亲一样敬仰的师父,竟然要杀了他!这一刻,柴士恩想到了奚珺,想到了云松对自己说,师父有意将廖水送去那个鬼地方。在师父身边多年的人都逃不过,何况是自己呢。 “我,我没有要伤你!”拓宇剑垂了下来,剑尖有带着柴士恩体温的血低落下来,混入黄土当中,变为黑褐色。易无涯的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不堪一击。 “小子,快跑,再不跑,就没命了!”奈崇光惊慌的叫喊声“适时”的响了起来。这提醒了柴士恩,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不许走!”易无涯知道奈崇光要做什么,如果在将一切解释清楚之前任由柴士恩离开,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求生的欲望让柴士恩动作飞快,转眼间,他已经强撑着爬起来站在破海之上,下一秒,破海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光飞离了仙游山后山,空中不断有血落下,其中一滴落在了易无涯的脸上,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银铃剧烈的摇动起来,易无涯等不及回到紫宸殿,朝着南轩殿的方向而去,半路就遇上了得到消息赶来的云松。 “快,去追士恩,务必将他追回来!”易无涯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担心,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云松见师父神情激动,面上又有血迹,心猛的向下一沉,来不及多问,立刻沿着血迹追下山去。 易无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一般,挣扎了许久,才勉强回到了紫宸殿,才进门,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师父,师父!” 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唤声,易无涯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云松和廖水在一旁紧张的望着自己,见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窗外已经黑了下来,易无涯一把抓住云松急急问道,“你可追上他了?” 云松神色黯然,轻轻摇头,“我沿着柴师弟留下的血迹找去,奈何半路那血迹便消失了,想来,是有人接走了他!” 第二百八十六章 收为己用 “奈曲,这是怎么回事?”当冷鹤看到身着雾玄宫弟子服色的柴士恩躺在奈曲的床榻上时,无端的生出一股怒气来,就连称呼也全都忘记了。奈曲难得见他发怒,略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他,又非常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柴士恩。此刻他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血也止住了,只是还在昏睡着,面色苍白,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此事你不该来问我,”奈曲媚眼如丝,“况且,我身为魔界的女王陛下,做什么,带什么人回来,还需要和你这个国师商议,经过你的同意吗?” “胡闹!”冷鹤一指柴士恩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因何受伤,又为什么人所伤?”他问一句,奈曲就摇摇头,冷鹤恨不得钻进这位女王的脑袋里,亲眼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仙游山,雾玄宫,易无涯!这三个名字,哪一个拿出来是好惹的?不错,这两年时间,魔界恢复不少元气,但还没有到可以让女王陛下任意妄为,拿来胡闹!” 听着冷鹤重了又重的言语,奈曲非但没有想要认错,反而笑的更欢了。冷鹤忽然一阵无奈,他对着任何人时,都有足够的信心掌控对方的心,只有面对奈曲,他永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父王,您快出来吧,若是再让国师问下去,我这个女王陛下的颜面可就无存了?”奈曲忽然用一种小姑娘撒娇的语气对着昏迷不醒的柴士恩说道。冷鹤显然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结巴的对她说,“你,你在跟谁说话?” 奈曲笑而不语,很快,一个让冷鹤熟悉无比,且深入骨髓的声音响起,“冷鹤,许久不见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没改一改?” “君,君王!”一瞬间,冷鹤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真的是您吗?” “自然是我了,你好像很惊讶!”奈崇光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温柔,“是啊,就连本王自己,也没有想到与你,与奈曲还有相见的一天。只是,如今本王元魂才有雏形,无法脱离这个小子的身体,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 冷鹤撩袍跪倒,恭恭敬敬的行礼,“只要您能回来,冷鹤愿意做任何事情!”奈崇光道,“快起来吧,以后本王要倚重你的地方还有很多,起来说话。” “女王陛下,您是如何与君王联系上的?”对于这一点,冷鹤懵然不知且十分好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奈曲和他是一样的。 “在送青布去雾玄宫的两年里,她始终没有传回消息。不久之前,青布下山,我们的人在保州城外传递消息给她,青布也置若罔闻。就在那日之后,东皇钟现身,就是在此人身上!”奈曲看向柴士恩,眼神很是复杂。 “是他?”冷鹤的眉头皱了起来,“此人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呆头呆脑,怎么会是他呢?”奈曲耸耸肩膀,“说起来,我和你想的一样,雾玄宫人才济济,怎么也轮不到他,但事实就是如此。于是,几日前我的元魂潜入雾玄宫,想要提醒青布。谁料,就在四处闲逛的时候,感受到了父王的气息,和他见了一面!” 原来在七星塔第六层,柴士恩和奈崇光看的奈曲,是她的元魂。奈曲道,“那时候我又震惊又激动,所以并没有立刻离开雾玄宫。就在近日,我受到父王的召唤,就看到这小子中了一剑,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有些严重。父王命我将他带回,我只有照做了。” “君王,接下来您要怎么做?”冷鹤重新审视柴士恩,想到他的身份和东皇钟,不禁眯起眼睛,“不如将他杀了,夺了东皇钟,以绝后患!如此一来,神界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不可!” “不可!” 奈崇光和嫣嫣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嫣嫣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柴士恩之后,对奈曲道,“此人非同寻常,不可杀啊!” 奈崇光道,“如今本王在他身体当中,还需要借着他休养生息。且本王喜欢这小子的脾性,就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吧。”冷鹤却道,“君王,此人能收服东皇钟,实力不可小觑。他是雾玄宫的弟子,必定会与我们魔界为敌。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岂不好吗?” “国师,我说过,此人不能杀!”嫣嫣似乎担心冷鹤立刻就要对柴士恩动手,向前两步挡在他面前,“你若要动他,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冷鹤非常惊讶,“你,你这是做什么?”奈崇光见两人剑拔弩张,忍不住笑道,“冷鹤,你多虑了,不如这样,你们猜猜看,这小子是被谁伤成这样的?” 听奈崇光的语气,冷鹤心头不紧起了疑惑,“莫非,是被他的铜门锁上?”奈崇光不置可否,“你再猜!”嫣嫣忽然冷哼一声道,“哼,能对他下此毒手的,除了易无涯那个糟老头儿,还会有谁?” “没错,就是他!”奈崇光得意道,“你们说,他差点儿被自己的师父杀死,醒来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冷鹤这才明白,奈崇光为何会将柴士恩带回来,又留他性命,“君王高妙,冷鹤佩服!” “此人若被我魔界收用,则对魔界助益颇多。”奈崇光郑重其事道,“从今日起,柴士恩就是魔界一员,奈曲,冷鹤,你们要全心全意的待他,只有如此,才能壮大魔界,完成本王的心愿!” “是,父王放心!” “是,君王,冷鹤记下了!” 奈崇光满意道,“好了,折腾了许久,本王终于回到了魔界,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奈曲,你另外安排宫殿给他,嫣嫣,就由你来照看他吧。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如何才能让他死心塌地留在魔界,你要心中有数!”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互相掣肘 紫宸殿里,易无涯面色苍白的靠在床上,云松低着头,面色沉重的看向别处,廖水则眼眶发红,面上有几道清晰的泪痕。 “都是为师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受那老贼的蛊惑,逞一时之快,原本,原本为师只是想要伤了奈崇光的元魂,再想办法将他从你柴师弟身体当中赶走,没想到,没想到……”易无涯悔恨万分,却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有想找到他,云松啊,这些日子,别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是,师父!”云松答应着,待易无涯睡下之后,和廖水离开了紫宸殿。 “云师兄,你说师父怎么会……”廖水想到柴士恩受伤下山,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宣之于口。云松将手指竖在唇边,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连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若说柴师弟平日里对师父也是多有敬重,并无大错,师父就算心中有气,也不该伤他这么重。如今咱们也不知道柴师弟的下落,可有人为他止血包扎,他可有地方住下养伤?” “云师兄,师父的确有些过了。”廖水也忍不住埋怨道,“还有奚珺师姐,云师兄你不知道,近来几日我去照料,见师姐她身上的伤口十分可怖,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将他们送去了什么地方,竟然会伤成那样。若不是奚珺师姐忍受不了提前回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云师兄,你说师父,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南轩殿,云松破天荒的找出能找到的所有蜡烛,全都点上,放在正殿各处。明亮的烛火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如同白昼。他跌坐在桌边,心狂跳不止,连饮两杯凉茶才勉强调息匀了。 随之而来的寒意,让云松忍不住抱住肩膀,缩成一团。牙齿相互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响,心底莫名的恐惧让他止不住的颤抖。一再发生的变故让他忍不住质问自己的初心,师父的所作所为,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从前身为普通弟子的时候,云松并没有想过这么多,但如今身份不同,有些事他该多想想。这么多年,雾玄宫一向太平,虽然偶有口角,也很快就平息了。就连皮炜,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能原谅的错事来。云松以为,此生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但近几日他却发现,平静的表面之下暗藏着让他看不透也不想看透的黑暗。从奚珺到柴士恩,云松甚至觉得,下一个或许会是廖水或者自己。 一个男人想要保护心爱女子的强烈欲望让云松的眼神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似乎想要把柴士恩撕裂。半梦半醒之间,他又站在了仙游山后山,在他的对面,易无涯手握拓宇剑,毫不犹豫的朝他刺过来! “不要!”柴士恩低吼一声,在睡梦中翻身坐起,扯到胸前的伤口,霎那间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浸湿了雪白的纱布。 “别动!”嫣嫣被他的叫声惊动,连忙过来,一眼看到纱布上的血迹,忍不住道,“小心些,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柴士恩睁开眼,四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站在面前的女人,是他熟识,却不想见的。 “怎么是你,我在哪儿?”柴士恩躲过嫣嫣伸过来的手,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嫣嫣的手悬在半空,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我能做什么,自然是帮你重新上药包扎。难不成,就由着它去吗?” 柴士恩抬起右臂,一只手并不能解开纱布。他才动了动左臂,钻心的痛让他停止了动作。嫣嫣没有说话,默默的替他换下沾了血的纱布,涂了止血药,重新包扎。 那止血药是黑色的,且有一种奇异的味道。柴士恩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我从前没有见过?”嫣嫣道,“这是魔族最好的止血要,只要你不再乱动,不出三天,就会结痂。” “魔界?”柴士恩猛然一惊,立刻就要下床,却被伤口所累。嫣嫣立刻按住他道,“现在除了魔界,你可还有别处可去吗?”她顿了顿,见柴士恩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放轻语气道,“如今我们知道,君王在你身体之内,想必,易无涯对你动手,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尽管柴士恩不愿承认,但他还是很清楚,这件事是易无涯无法容忍的。但他想不通,难道想要解决这件事,只有杀死自己这一个办法吗? “从前,君王的确做了不少糊涂事,不,是恶事!”嫣嫣凄然一笑,“我不必替他隐瞒,也隐瞒不了。只要稍稍打听,你就会知道的。可是,易无涯不该对你下手,你是无辜的。你不知道,你被发现的时候有多吓人,那时候我以为你活不了了。幸而君王在你身体里一力支撑,才有了一丝生机。不过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此刻柴士恩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日积月累对魔界的敌意让他无法安心接受嫣嫣的照顾,更不愿留在这里。但另一方面,他知道,易无涯已经对他下了杀手,除了魔界,无论他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还会有危险。 “如果换做我是你,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面对,你没有其他可做的。”嫣嫣递来一盏晾的正合适的茶,柴士恩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在柴士恩看来,魔界所有的照顾和示好,都是冲着东皇钟来的。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东皇钟交给他们。嫣嫣笑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毕竟君王在你身体里,你若一个不高兴,我们可要追悔莫及了!” 不得不说,嫣嫣是个几句言语就能抓住人心的女人,她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就成功打消了柴士恩的疑虑,此刻在柴士恩看来,他们是互相牵制掣肘,对他来说,待在魔界暂时是安全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挑拨激怒 见柴士恩面色稍霁,苍白中乍然升腾起的那抹红晕渐渐褪去,嫣嫣才敢继续说道,“你与易无涯师徒情深,与其他雾玄宫弟子更是感情亲厚,不比寻常。若换做我是你,一时间也无法全然放下。女王陛下和君王都说了,他们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如今你重伤在身,旁的先不要想,安心养伤要紧。若是雾玄宫那边有人来瞧你,我们也不会拦着,有些话说开了,反而好了。” “不必了!”柴士恩抬手阻止了她,“无论是雾玄宫的谁来,我都不见。”嫣嫣心头一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或许这只是个误会,就算你再委屈,也该给他们一个分辩的机会。” 此刻柴士恩心乱如麻,没有听出嫣嫣的挑拨之意,反而生出一股怒气来,冲她低吼道,“我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若还想留我在这里养伤,就按我说的去办!” “是!”嫣嫣的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温柔又恭顺,让柴士恩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稍稍舒服些,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而嫣嫣则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这时候留柴士恩一人独处,他才有机会去想更多的事情,而想的越多,那份仇恨和怨念,便会越多! 嫣嫣走后,奈崇光不由得暗想,此女果然不同凡响,日后必定能派上大用场。且方才嫣嫣阻止冷鹤杀柴士恩的坚定,让奈崇光肯定,她对柴士恩或许生出了男女之情。这虽然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也并不是坏事。若柴士恩与她彼此倾心,也省去了一些手脚。只是,在奈崇光看来,嫣嫣未必能入柴士恩的眼。 一连几日,易无涯昏昏沉沉,难得清醒时候,也总是问起云松柴士恩的下落。这件事让云松无比头痛,他已经派出去了三四拨人,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找到柴士恩的下落。 雾玄宫弟子都能御剑,速度比一般人要快的许多。这几日的时间,几乎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而没去的地方,也只有魔界了。 如果柴士恩真的去了魔界,云松也不会怪他。毕竟换做是自己,被师父亲手刺伤,险些丢了性命,也会心有怨气。何况处于安全的考虑,魔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他一定是被奈崇光挟持,去了魔界啊!”易无涯连声叹气,忽然坐起来对云松道,“去魔界,去魔界将他找回来!”云松为难的说,“此刻若是柴师弟真的在魔界,那魔界一定会严防死守,不让我们找到他。师父,难道你想倾整个雾玄宫之力,和魔界斗个你死我活,将柴师弟找回来吗?” 并非云松无情,而是他知道,此时的魔界今非昔比,若他们真的想要留住柴士恩,必然不惜余力的反抗。而且以奈崇光的性子,只怕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而只要柴士恩对他们还有一丝一毫的用处,就会是安全的。 “本尊不管!”易无涯眼底的血丝又多了一些,云松看的有些害怕。易无涯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他找回来!” “师父,这,这又是为何?”云松从易无涯眼中看到的,只惧怕,是愤怒,是不甘。易无涯的双手渐渐握成拳头,他真后悔没有早些动手,没有早点儿找到办法驱除柴士恩体内的魔气,由着它一点点成型,酿成大祸! “因为,东皇钟在他身上。”易无涯忽然无力的倒下,眼中的光芒散去,只剩下迷茫,“在后山时,他看到的,只是本座一剑刺向他的胸口,想要取他的性命。换做是谁,都会无法接受。此刻,只怕他已经恨极了本座。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奈崇光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潜移默化的说服他,让他为魔界所用。到时候,有了东皇钟的助益,魔界会如何,我们,又会如何?” 云松心头一凛,看来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找回柴士恩的小事了。他起身郑重对易无涯一拜,“师父放心,此事弟子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 雾玄宫上下几百人,可知道此事的只有廖水一人。就连青布、金辉和柳弘方都不知晓。他们只以为柴士恩又被易无涯“捉去”开小灶,并没有放在心上。 “云师兄,你来啦!”廖水见他一脸疲惫,扭头冲青布使个眼色,青布乖巧的退了出去,却并没有走远。 “我好累!”云松坐下,一手扶着头,冲廖水苦笑。廖水走到他身后,一双玉手环住他的肩膀,“还是为了柴师弟的事吧,已经好几日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别说师父,我也很担心。” “各路的探子都回来了,他们没有一点柴师弟的消息,依我看,现在只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容身。”两人四目相对,廖水低呼道,“不会吧,他,他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怎么不会?”云松苦笑,“如果是你,还有比那儿更合适更安全的吗?”廖水细想片刻,忍不住点点头,“是啊,如果是我,也会去那儿的。” “其实,柴师弟如今在哪儿都好,只要他养好身上的伤,其他的可以容后再说。可是师父已经等不及了,他命我,命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柴师弟找回来。”云松叹了口气,廖水眉心一跳,“真的是师父说的,那不就是让你,让你去那儿找他?” “是!”云松脸色铁青,“哪里如何去得,就算是去了,只凭我一张嘴,如何说的动柴师弟?”廖水一阵心疼,“云师兄,如果必须有一人前去的话,不如就让我去吧!” “不行!”云松断然拒绝,“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也曾细细想过。论情分,的确是你与柴师弟更加亲近。可那儿是魔界啊,你若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 “云师兄,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廖水神色坦然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上一闯。况且,他们若真的动手伤了我,柴师弟如何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俩一同杀出来,倒是痛快!”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吐露真言 “你呀,你呀!”云松无奈摇头,轻轻拉起廖水的手,“让我再好好想想,让我再想想!” 正殿内,云松和廖水的话,站在窗下的青布都听见了。她从廖水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了事情的大概,知道柴士恩被人算计,眼下正在魔界,前途未明。 云松走后,青布从小厨房端了一碟点心,悄悄走了进来,“师父,您和云师伯说了许久的话,一定饿了吧。”廖水正为了柴士恩的事心中难过,见到青布也高兴不起来,只淡淡的说,“我还不饿,你端去吃吧。” “师父,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青布迟疑着不肯出去,廖水只好打起精神来对她说,“师父没事,是你云师伯,眼下他有一件难办的事,师父是替他着急。” “我知道,是因为柴师叔吧?”青布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果然廖水脸色一变,起身关紧殿门,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云师兄并未将这件事告知除外的任何人,莫非,雾玄宫里出了奸细?” 听到“奸细”两个字,青布忍不住跪了下来,“师父,是我在外面偷听,自己猜的。”廖水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语重心长的叮嘱她道,“青布,此事十分重要,切记不可告诉其他人,就连你金师叔和柳师叔也是不能的,明白吗?” “青布明白!”青布看着师父的眼睛,那双眼如同小溪般清澈,无论喜怒哀乐都藏不住,也正是如此,只要在她身边,青布就觉得很安心。 “你还有事吗?”廖水见她久久不肯离去,觉得有些蹊跷,没想到青布退后一步,郑重拜倒,冲她磕了头,“师父,弟子不孝,欺瞒了师父。” “欺瞒,你欺瞒了我什么?”廖水以为,或许是青布做了什么错事,怕自己责怪,才会先一步前来认错,她的嘴角甚至扶起了一抹笑意,可接下来青布的话,却让她如同五雷轰顶,坐在那里,许久不能动弹! “师父,那一年遇到您,是我第一次离开魔界。那时候,女王陛下见我生的良善,年纪又小,心思又少,所以才从重重挑选中找到了我,将我送来,目的便是在雾玄宫中寻到东皇钟的下落。”青布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这些年来,魔界并未来找过我。但是最近这段时日,魔界知道了东皇钟就在柴师叔手中,愈发等不及了,几次三番的前来催促。虽然我是魔界中人,但却在雾玄宫长大,得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的教导,能分辨善恶,更不想助纣为虐。若不是柴师叔出事,原本想把这一切永远的隐瞒下去,但现在,师父想要去魔界寻柴师叔,我不得不说一句,魔界凶险,师父您万万去不得!” “你,你!”廖水的心一会儿坠入冰窟,一会儿又被烈火灼烧,让她着实难忍。青布垂着头,不敢多言半句。忽然,廖水起身就往外走,走到殿门时又停住了,她回头对青布道,“你就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还有,方才你说的那些话,不许对任何人说,等我回来!” 廖水没有发怒,就连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但在青布看来,还不如被师父责骂责打来的痛快,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青布将自己融入黑暗当中,缩成了一团。 “事情就是这样,青布亲口对我说的,云师兄,你看?”廖水匆匆赶到南轩殿,将青布对她说的那番话对云松讲了一遍。云松的脸色越发难看,“怎么会这样,魔界竟然在雾玄宫安插了眼线,且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那个孩子,我是真心当作晚辈来疼爱,就连师父,也是十分喜欢的,她怎么会是魔界的人呢?” “起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比你还要震惊。毕竟,她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廖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此刻想来,竟然是怜惜多余愤怒的。毕竟,青布的年纪还那么小,更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伤害她或者其他人的事。紧要关头,她更是不顾一切的将实情和盘托出,而等待她的,或许是性命之忧! “这么说,魔界早就处心积虑的想要拉拢利用柴师弟了!”云松终于明白易无涯为何会那么激动,为何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回柴士恩,而此刻,他与易无涯的想法是一样的。 “云师兄,让我去吧,这时候也只有我能把他劝回来了!”来时的路上廖水已经想的非常清楚了,“这次我想带上青布一起,对魔界只说是我对师父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青布说服我投奔魔界。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见到柴师弟了。他是个明白人,就算师父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只要说清楚了,他也会放下的。” “可是,我不放心!”云松知道,青布的身份能帮上不少忙,可是除了她之外,廖水不能再带上第三个人,这样一来,廖水的安危就成了未知数。 “哎呀!”廖水撒着娇,环住云松,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我知道你心疼我,可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不能只想着我一人,更要为雾玄宫考虑。师父说的没错,若是那个傻小子被魔界别有用心的人说动了,办出什么不能回头的错事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云松没有说话,其实他已经被廖水说动了。 “况且,我是谁呀,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别说一个小小魔界,就算在雾玄宫,也没过谁的暗亏。更何况,如今还有云师兄你护着,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廖水极力想要说服云松,而她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 今夜的月亮被乌云藏了起来,透不出一丝光亮。青布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就算师父或者云师伯要处置自己,她也要阻止师父去魔界。尽管她对那个地方的记忆不多,但那种从骨子里生出的惧意让她根本不想回到那里,更不会让廖水去那里。 第二百九十章 苦口婆心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青布的神经猛的绷紧,但当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又立刻放松了下来。 “怎么不点灯呢,黑漆漆的。”廖水从不喜欢把自己置身在黑暗中,她喜欢亮堂堂的,自己能看的清别人,别人也能看的清自己。青布连忙站起来,摸到桌上的烛台点燃,廖水仍嫌不够,又点了两盏才满意。 “你还没吃饭吧?”廖水有些歉意的道,“我只说让你留在这里,却忘了时间。不过,你看这个是什么?”她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却不打开,只递到青布面前,有浓浓的香气飘了出来,青布迟疑道,“是,是鲜肉酥饼?” “果然是你的鼻子最灵!”廖水笑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是放的整整齐齐,香气四溢,还刘有余温的鲜肉酥饼。她红着脸说,“原本是你云师伯特意让金玉堂做了给我的,我想着你也喜欢吃,就全都带了回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布的鼻子忽然一酸,她觉得自己在师父离开后的那些胡思乱想都太可笑了。师徒两人一块儿吃着鲜肉酥饼,廖水只吃了一块儿就停了下来,怜爱的看着青布把剩下的三块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光,然后在她头上摸了摸,“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师父!”青布紧张的抬起头,“为什么师父一定要去呢,或许可以让我一个人回去。还有,云师伯知道吗,他会同意师父你去吗?” “我已经说服了云师兄,他同意了。”廖水露出一丝疲惫,为了说服云松,她颇费了一番口舌,直说的口干舌燥,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又是撒娇耍赖,才让云松点了头。廖水说,“也只有我去了,云师兄才能放心。” “可是,”青布眼中的色彩在消散,“师父,如果我回去了,还能再回来了吗?”她不舍得离开这里,不舍得离开师父,不舍得离开这里的每一个人。在青布心中,那个出生的地方对她来说没有一丝温暖,有的只是艰辛和无奈,还有冷漠。 “自然要回来了!”廖水看穿了她的心思,“记住,无论你是从哪儿来,为何而来,你永远都是雾玄宫的弟子,且是你这一辈中资历最深的大师姐!”廖水有些得意的说,“师父我就是吃了入门晚的亏,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向你师祖说了。” “可是师父,我是魔界来的。”青布深深的低下头,因为这个身份,她总是忐忑不安。廖水正色道,“我和你云师伯商量过了,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不,还有你柴师叔,这件事瞒不住他的。除了我们三个,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显然,廖水是想要保全青布。青布心中感激,却又愧疚,“师父,你不怪我瞒你这么久都没说吗?”廖水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师父怎么会怪你呢?如果换做是我,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而你为了师父,为了柴师叔,不顾一切后果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师父要谢谢你。” 这一夜,青布留在了正殿里,赖在师父又大又软的大床上,将她所知道的关于魔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这样的魔界与廖水想象中的魔界相去甚远,这让廖水对这段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好奇。 在魔界修养了几日之后,柴士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但他却没走出宫殿的大门,甚至连站在窗口向外望上一眼都不愿意。自从到了魔界之后,奈崇光就像沉睡了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没有一丝动静。这是奈崇光计策当中的一环,因为这种事后,柴士恩需要安静。 除了嫣嫣之外,奈曲和冷鹤都没有露面。一日三餐送来后常常放在门外,而对于这些食物,柴士恩来者不拒。 “你的胃口好像还不错!”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从门外传来,柴士恩警惕的去抓破海,但触到剑柄的一霎那,他又放弃了。在这里,只要魔界的人想要杀他,他是躲不掉的。 “请进吧!”柴士恩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只是,那身灰色的弟子服看起来是那么刺眼。 殿门打开,一位红装女子独自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何,柴士恩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而略略一想,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魔界如今的女王陛下,奈曲吧?”柴士恩说,“我曾经在七星塔的第六层看到过你的幻象,和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但还是有所差别的。” 奈曲惊讶于柴士恩的细心,那时候去雾玄宫,她是花了一些心思的,自然在面容上也有所伪装。 “不错,我就是奈曲。”奈曲走到他面前,“不过你大可不必与我客气,毕竟,我的父王如今和你密不可分。”柴士恩了然,“是啊,老奈还在我的身体里,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用老奈来威胁你们什么。” 说起来,柴士恩与奈崇光之间的恩怨纠葛让他也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自己于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关系。奈曲道,“魔界与仙游山不同,或许你会觉得不适应。如果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会安排魔医为你诊治,用药的。” 柴士恩活动了一下身体,随着伤口的愈合,他觉得身体的状况一日好过一日,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况且他并未踏出半步,或许魔界的那些浊气还没有机会影响他。 “多谢女王陛下!”柴士恩的客气中带着疏离。奈曲知道,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敌意还在,只有打消他的敌意,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魔界所用。 “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不如打开窗子通通风吧。”奈曲走到床边,伸手推开窗子。柴士恩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却被外面照进来的一缕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前往魔界 “多好的阳光啊!”奈曲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闪烁着奇异而美丽的光芒,像一对振翅的蝴蝶,美的惊心动魄。柴士恩皱起眉,“我有些冷,还是先把窗子关上吧。而且,这阳光太刺眼了,我不喜欢!” 奈曲照他的话,无限留恋的关上窗子,叹息道,“多好的阳光啊,在过去的很多年中,我和魔界的其他人一样,都看不到这么好的阳光。不,应该说,我们如同只能在深夜才能出来的老鼠一般,永永远远的生活在黑暗当中。你知道,没有阳光意味着什么吗?” 想到奈崇光曾经和他说的关于魔界的那些话,柴士恩道,“我知道,意味着寒冷,饥饿,没有光明。可那已经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啊,都过去了。”奈曲的眼中有让人发寒的惧意,“在那段漫长的黑夜中,无数人的性命消弭于无形,甚至,如今只剩下一具白骨。这样的日子,我绝不允许我的臣民再过一次!” “只要魔界安分守己,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在柴士恩看来,魔界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奈崇光的冲动和对魔界的挑衅所造成的。奈曲道,“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未雨绸缪。从前我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我要为我的臣民做些什么了。” 柴士恩心头一跳,难道这位新女王比奈崇光还要心急,不等自己完全康复,就来游说了吗?可奈曲接下来的话让他匪夷所思,“我们已经在魔界边境加强防守,日夜巡逻,以免出现同样的事情。而且,我们的臣民在阳光下日渐壮大,他们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家园,亲人和孩子们。” “这样很好,”柴士恩敷衍道,此刻他只觉得身上这身衣服难受的紧,而奈曲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道,“是我疏忽了,之前你昏睡着,没有及时把这身衣服替换下来。我这就让人去拿几件新的来,只是魔界服色的样式与你们不同,还请将就一下吧。” 奈曲转身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回头问道,“你有伤不方便,还是让嫣嫣来伺候吗?”男女有别,柴士恩道,“还是换个男子来吧,”他忽然想到一个名字,“听说女王陛下身边有一名得力的国师,名叫冷鹤,如果可以的,请他来帮我一下,可以吗?” “好!”奈曲没有拒绝,但知道他要见冷鹤,心中未免有些期待,这两人之间不知道会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南轩殿里,云松为廖水师徒出发打点好了一切,“你从未去过魔界,而青布也数年未归,对于那边的情况,你们需要加倍小心。而且,如今魔界十分谨慎,必得通过重重关卡,我担心……”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比起云松的迟疑和踌躇,廖水反而显得更加自信,“我们师徒出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师兄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只是我走后,奚珺师姐那里就没人照看了,就要麻烦云师兄你了。” “放心!”说起奚珺的事,云松又是一阵难过。柴士恩出事之后,师父的脾气大变,他竟然告诉云松,最多再过两日,就将奚珺送回去,而奚珺身上的那些伤,还没有多少起色。 “那我们就走啦!”廖水偷偷摸摸的拉了拉云松的手,调皮一笑,“青布,咱们出发吧!” 人魔神三界各据一方,地域明确,互不侵扰。神界高高在上,与人界魔界相去甚远。而人界和魔界相互连接,所以廖水想要去魔界,只需要找到魔界的入口,并且顺利通过就可以了。 在云松交给廖水的地图上,魔界的三个入口标注的非常清楚。据青布说,当年她就是从三个入口最中间的那个离开,来到仙游山附近的。廖水说,“这个看起来的确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而且你也走过一趟,说起来,应该是最稳妥的。” “不行!”青布表示反对,“师父有所不知,这个入口虽然很近,但守卫也是最多的。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们的来意,就会打草惊蛇的。” 廖水沉默了,因为她知道,魔界素来诡计多端,那些守卫必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信了她们师徒。廖水不愿也不会和他们磨嘴皮子,更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于是她问道,“那剩下的两个当中,哪一个守卫更少一些?” 青布想了想说,“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喜欢到那附近去玩儿,我记得,这里的守卫只有五六个,如果我和师父一起动手,嘿嘿!” 见青布笑的得意忘形,廖水也了然于胸。师徒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按照地图上标出的小路,朝着三个入口当中最偏僻的一个走去。 这虽然不是廖水心血来潮,但却也没有好好筹划。而青布也只是在另一面的魔界远远看到过这个入口,并不了解入口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当师徒两个站在一条宽阔且水流湍急的大河边上时,傻眼了! “师父,这里会有船来吧?”青布往河里看了一眼,流动的河水卷着拳头大小的石块儿飞快的流走了,一旦掉下去,只怕顷刻就会头破血流,丢了性命。 “怎么可能?”廖水看了看左右,“这里没有人家,更不会有什么船来的。不过,师父可以御剑带你飞出去!”淬虹剑出鞘,廖水轻轻向上一抛,出乎她意料的,淬虹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在半空当中,而是“当啷”一声掉在了河边的鹅卵石上,廖水捡起淬虹剑,“怎么回事儿,为何飞不起来了?” “师父你看!”青布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河水对她道,“这河水一半是清澈透亮的,而另一半则是浑浊发黑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另一边的河水受到了魔界的影响,所以淬虹剑才飞不起来。” 如今想要过河只剩下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河面上修一座桥来。先不说廖水根本不会,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她这做了。 “师父,现在咱们怎么办啊?”青布没有想到,自己指的这条路竟然走不通,她说,“不如咱们换另外一个入口试试,好不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英雄救美 不能御剑过河,更不会有船夫来渡他她们,廖水知道,她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她伸手推开青布,对她道,“你师父我从来都不相信此路不通,换一条就能通的事儿。而且,咱们必须早一点儿见到你柴师叔。青布,你退后一些!” 河水很深,也很急,青布年纪小,身形矮小,一旦跌入河水当中,立刻就会被冲走,所以廖水决定由她先下去试试,也许情况并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师父!”青布被一把推开,立刻抓住廖水的手,那双原本盛着星辰大海的眸子满是祈求,“师父,你不要去!”廖水却冲她调皮一笑,脱掉脚上的靴子,光着脚踏进河水当中。 刺骨的河水伴着脚底踩到碎石的刺痛让廖水面上的笑意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咬紧牙关试探着往前走了三五步,河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打湿了挽起的裤脚,而廖水回头看时,自己所站的位置距离岸边不过两三米远。 “师父,您快回来啊!”身后青布焦急的喊着,廖水转过头去,想要安慰她两句,奈何河水太急,小腿一阵发软,廖水稳不住身形,身体向前一扑,整个滚进了河里。 廖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河水卷着向下游而去。青布顾不得许多,将包袱扔在岸边,小小的身躯扑进河水当中,而因为身形矮小阻力小,她被冲走的速度更快一些。 河水中,师徒两个拼命的伸出手想拉住对方,浮在河底最上面那层坚硬而保有锐利棱角的石头划破她们的手臂身体甚至是脸,血水融进河水当中,殷红一片。廖水因为疼痛时刻保持着清醒,河水呛进嘴里鼻子里,她只是奋力朝青布挣扎着,因为廖水已经看到,青布的头上有大片的鲜血渗出,她受了极重的伤! “青布!”廖水努力将头探出水面,大叫一声。可这一声之后,她仿佛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昏倒过去。 这时候,一阵悠扬的笛声从水面传来,廖水睁开眼,一只竹排划破水面朝她缓缓驶来。河水湍急,那竹排却逆行而来,停在了廖水面前。竹排上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伸出一只纤长的大手来,廖水只记得那手苍白的过分,却温暖而有力,她牢牢的抓紧那只大手,借着那只手的力量,爬上了竹排,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伤口一会儿像被冰冻,一会儿像被火灼烧,廖水时不时的睁开眼睛,总能见到青布的身影,然后又踏实的睡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廖水猛的睁开眼,青布立刻问道,“师父,你是渴了吗?”廖水紧张的抓住她的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青布看了一遍,发现她身上的伤口都被人包扎过,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好。 廖水松了口气,无力的倒了下去,而后背接触到床的一霎那,又弹了起来。那种无比柔软,像是跌入云朵当中的感觉,让廖水警惕起来。 她还记得,把她从水中拉出来的那只手柔软而细嫩,如果只看那只手,多半会误以为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女子的手。而她分明记得,自己看到了那人凸出的喉头,知道他是位男子。这也就是说,拥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且会用蚕丝云锦做成被褥的,只能是一位富家公子! 这么多年,廖水在雾玄宫唯一的消遣,就是托葛昆峰弄来的那些话本。里面大多数的故事,要么就是英雄救美,要么就是一位富家公子在美丽姑娘遇到困难时出手相救,然后私定终身,突破重重障碍,共谐连理,白头偕老的故事。如果廖水没有云松,她倒是非常乐意自己成为故事中的女子,可是如今,她已经和云松认定了彼此,怎可与其他男人有染呢? “师父,你要去哪儿?”见廖水急急忙忙的披衣下床,青布拦住她道,“师父,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咱们哪儿也不能去!”廖水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和青布解释清楚,只好对她道,“师父的伤不算什么,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走!” “可是师父,”青布仍旧拉住她的衣袖不肯松开,“可是我们已经在魔界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廖水一怔,她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里布置摆设与雾玄宫大不相同,墙上竟然挂着些牛头虎皮一类的东西,看上去多少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是怎么来魔界的?”廖水只记得自己被那男子从水中救了上来,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这一段,还是让我来说吧!”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从门外响起,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声音带着寒风走了进来。廖水发现,青布拘谨的站直了身体,手交叉着放在身前,头微微垂下,似乎对此人很是尊敬,或者说,有些惧怕。 廖水没有说话,用审视的目光直视着进来的男子,直到看到他的那双手,廖水才确定,这就是划着竹排将自己救起的人,而多半,青布也是为他所救。 良好的教养告诉廖水,无论此人在魔界是何种身份,救命之恩不能轻易抹去,她总是要道一声谢的。 “多谢公子救命大恩!”廖水像平时那样大咧咧的冲男子拱拱手,忽又觉得有些草率了。那男子对廖水的道谢觉得有些惊讶,他走到桌边坐下,一手端起廖水昏迷时喝剩的半盏茶,对她说道,“下一句呢,难道不是该说,你要以身相许来报答我吗?” 廖水脸色顿时一变,“公子请自重!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公子若是要我报答,别的条件或许还可以答应,但以身相许,恕我做不到!” “那就难办了,”男子露出一丝愁容,陪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倒有一种别样的妖冶,“若我只想让你以身相许呢?”廖水丝毫不肯退让,“那就请公子将我们师徒二人再扔回那河里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意马心猿 “让我把你们扔会河里,那岂不是害人性命?”男子若有所思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做。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似乎很是为难的看向廖水,四目相对,廖水却避开了。 “国师,您就不要为难师父了,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和我一块儿回来的!”一旁的青布再也忍不住,一声国师出卖了那男子的身份,廖水忍不住将青布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她道,“你就是魔界的国师冷鹤吗?” “青布啊青布,两年未见,你竟然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冷冷鹤看向从廖水背后探出头来的青布,“只是,从一开始就说出我的身份,就不好玩儿了,是不是?” “哼,没想到这时候冷国师还想着好玩儿不好玩儿,莫非是觉得我好欺负吗?”廖水脸上有愤怒之色浮现,让她那张俏丽的脸庞多了几分英气。正是这抹英气,让冷鹤沉寂多年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再看向廖水时候,双目之中竟多了几分柔情。 “青布,你也许久没回来了,不如先去外面玩儿一会儿,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师父说。”冷鹤对青布说话时,言语中有不容置疑的威严,而在他面前,青布也是异常坚决,“国师若是有话,当着我的面说也无妨。师父有伤在身,我身为弟子,必定要好生伺候,尽我的本分才是。” 廖水要护着她,而青布也想护着廖水,冷鹤看出青布心中所想,只好对她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师父半分,我以国师的身份向你保证。”冷鹤在魔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以自己国师的身份向青布保证,比任何一个誓言都要可以信服,青布看了廖水一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廖水对冷鹤的敌意毫不掩饰,话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毕竟她打着投靠魔界的幌子来这里的,并且还要靠这个理由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露馅儿了。 廖水心虚的偷偷瞟了冷鹤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暗道自己真是不中用,看来要对这个国师动点儿粗了。她缓缓的后退,靠在床边,把手背在身后摸索着,却没有摸到那把淬虹剑。 “你,是在找这个吗?”冷鹤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那把淬虹剑,剑在他手中出鞘,发出刺眼的寒光,“好剑啊,不过,我觉得它在这里没有什么用,毕竟我们之间,用不上这个东西,你说是吗?” 淬虹剑落在冷鹤手中,廖水已经没有了与之抗衡的资本,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草率了。她忍不住紧了紧衣领,朝床角缩了缩,结结巴巴毫无底气的道,“你,你最好别过来啊,男女授受不亲!我,我的身份你可能不太知道,我,我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冷鹤已经走到了床边,弯腰俯身,一张脸几乎贴在了廖水的脸上,“你的身份?除了雾玄宫弟子和青布师父的这两个身份之外,你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到了嘴边的话被廖水生生咽了下去,她知道,如果对冷鹤说出自己和云松之间的关系,非但不能震慑他,还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她只好道,“我,我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你若伤了我,他知道了,必定会雷霆震怒,对你……” “可你不是因为柴士恩的事离开了雾玄宫,想要转投魔界吗?”冷鹤身上有一种青色的竹叶味道,让廖水对这个的厌恶少了几分,她转过头去道,“我,我是为了柴师弟才到这儿来的,可这不代表师父就会任由你欺负我!” “哦,他会如何呢?”冷鹤伸出一根手指,带着一丝寒意在廖水唇上轻抚而过,廖水再也忍不住,抬起一脚踹在冷鹤身体的当中最柔软的地方,一声惨嚎过后,冷鹤打开殿门,用一种异常怪异的姿势走了出去。 “师父,国师他,他怎么了?”青布见冷鹤走了,连忙进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师父满脸通红,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螃蟹一般。廖水咬牙切齿的说,“魔界这位国师似乎要改个称呼了,哼!不过,他就这么走了,咱们吃什么?” 青布之所以想要做廖水的弟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钦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惦记着吃,绝不委屈自己。这时候,门外有几名女子鱼贯而入,摆了一桌的饭菜之后又退了出去。 廖水闻着饭菜的香味,方才那点儿不快也烟消云散了。一番风卷残云过后,廖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擦擦嘴边的油渍,大手一挥,对青布道,“走,随为师找你柴师叔去!” 走出门之后,廖水傻眼了。魔界之大,之开阔,都是从前没有想过的。对于她这种天一黑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来说,想要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中找到正确的那一条,实在有些不为难了。 “师父,这边!”青布适时的指了一个方向说,“方才我已经打听过了,柴师叔应该住在那边。”廖水松了口气,却不能在青布面前露怯,只好道,“为师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柴师叔在那边,走吧!” 让廖水感到奇怪的是,从她们身边经过的魔界的人非但没有阻拦他们,大呼小叫,把她们当作刺客来对待,甚至没有一人露出诧异之色,有些还十分和善的冲她们点头微笑。廖水觉得,或许是因为青布的关系,毕竟她是魔界之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冷鹤交代的。青布在魔界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有人见过她,时隔已久,她的样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廖水虽然换下了雾玄宫的弟子服,但她的穿着打扮和魔界有着明显的区别,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分辨出不同来的。独自去见过柴士恩的冷鹤觉得,此刻让廖水去叫他,或许对魔界来说,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劝说未果 “哪儿,你说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啊?”廖水一步不离的跟在青布身后,在她完全陌生的魔界,没有青布的指引,只怕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迷路。而青布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仅凭冷鹤几句指引,也是懵懵懂懂,并不十分清楚。 “这位姐姐,请留步!”无奈之下,青布只好拦住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侍女,轻声问道,“我们是国师派去看望那位受伤的柴公子的,只是找了许久,不知道他住在何处,还请姐姐指点一二。”那侍女额头上有大片黑色的怪异花纹,语气却温柔客气,“你们是说和老君王一起回来的那位柴公子吗?”廖水一愣,却被青布重重的捏了一下,那侍女道,“请看那边,最高处的宫殿,就是女王陛下专门为这位柴公子准备的,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去,再拐一个弯儿就到了。” “谢谢姐姐!”青布甜甜一笑,换来那侍女的一脸惊艳,然后目送着师徒二人离去。 果然有了别人的指点,廖水很顺利的就找到了最高的那座宫殿。她原本以为周围和门前会有穿着盔甲的士兵看守,最不济也要有十几二十个人来回走动,当她看到店门外只站了两个侍女的时候,有点儿不明白了。 听说廖水和青布是国师那边的人,两名侍女客客气气的打开殿门请她们进去。廖水急不可耐的一步迈入殿中,冲青布使个眼色,让她关紧殿门,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揪住了柴士恩的耳朵! “哎哎哎,师姐!师姐?”才吃过晚饭喝了汤药,柴士恩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不成想被人拧住了耳朵,尽管廖水没有出声,柴士恩也背对着她,还是凭着直觉叫了出来。 “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姐啊!”廖水松开他,气哼哼的在床边坐下,“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 廖水的到来对柴士恩来说惊大于喜,如果说现在他最不愿意见雾玄宫中的谁,那非廖水莫属。毕竟在雾玄宫里,他与廖水朝夕相处,几乎所有的回忆都与她有关。若是别人来劝说,柴士恩有一千一万句等着他们,可对廖水,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 “怎么样,你身上的伤好些没有?”幸而廖水没有一开口就让柴士恩跟她回去,这让柴士恩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说,“师姐放心,我很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廖水看他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也就放心了,“这次的确是师父做错了,不止是我,就连云师兄也这么想。”廖水想了想道,“如今你暂时待在魔界也好,把伤养好了最重要,其他的事,可以缓缓的说。” 见到了柴士恩,廖水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柴士恩看了看站在门边的青布,冲她招招手,青布走过来,亲昵的叫了声“柴师叔”,柴士恩忍不住埋怨道,“师姐你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青布带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如果有个万一,你是护着自己还是护着她?你已经看过我了,我很好,明天一早,你就带青布赶快回去吧!” “我不走!”廖水对他说,“这次来,是云师兄同意了的。反正我看着魔界景色也不错,就和青布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不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我们总是不放心的!” 此刻的体贴和温暖对柴士恩来说都是负累,他转过头不再说话,廖水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我不管你会不会埋怨师父,甚至是恨师父,但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持住本心,不要做出什么让你后悔到无法回头的事情来!” 柴士恩的心猛的向下一沉,初见廖水时的喜悦尽数化为了猜忌,“师姐,莫不是你受了师父和云师兄的嘱托,来劝我回去的?”廖水哑口无言,无论她对柴士恩说了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将他带离魔界,回到雾玄宫。 “原来如此!”柴士恩的声音变得如数九寒天般冰冷,“若师姐是来做说客的,那就请师姐回去吧!若换做是师姐被他无端的刺了这一剑,还会心甘情愿的回去,将自己置于险境当中吗?” “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廖水不自觉的对柴士恩摆出师姐的姿态,“这些日子师父也懊恼不已,不知道为你落了多少泪!说实话,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过师父为谁流过泪。而且师父也反复对我们言说,当时的情况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奈崇光首先挑衅,才会……” “师姐!”柴士恩粗暴而决绝的打断她,“别说下去了!我只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还有这个!”他一把拉开衣领,撕开伤口处的纱布,因为动作太粗暴,又将已经愈合的伤口撕裂,有血流了出来,“我只相信自己身上的伤,你好好看看,若不是老奈极力护住我,恐怕你现在见到的只能是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尸体了!” “你这人!”廖水几步走到他面前,柴士恩却抢先一步躲开,“师姐请回吧,我还在养伤,需要休息。”廖水何时被他如此冷落过,心中不忿正要和从前在一见喜的时候那样对付他,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鹤走了进来。 “小姐怎能如此粗暴,和你美丽的脸庞实在不般配!”冷鹤走到廖水身边,非常自然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廖水,却被廖水一把推开,“谁让你进来的?我和我师弟说话,关你什么事!” “如今柴士恩是魔界的贵客,就算你从前是他的师姐,也不能如此无礼。”冷鹤面上的一抹笑意让柴士恩忍不住想要提醒廖水要地方此人,但这时候却不是说出来的最好时机。 “你们是担心他会被我说动,与我一起回雾玄宫吗?”廖水抬起头看着冷鹤,“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是不要妄想留住他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突发状况 “你是想要激怒我吗?”冷鹤往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廖水身上。青布几乎和柴士恩同时冲了出去,一个拉开冷鹤,一个护在廖水身前,怒目相视。柴士恩冷声道,“国师请自重,远来是客,况且是姑娘家,男女有别,国师若不想被人误会与雾玄宫的人有所牵连,还是少做一些这样的事吧。” “没有关系!”冷鹤看向柴士恩的目光有些复杂,让人无端的猜疑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道,“本国师孤寡多年,实在需要一位红颜知己的陪伴。奈何那些庸脂俗粉不入眼,我又不是那种没有甲乙也好的,本以为会一生寂寥。谁料天可怜见,将这位姑娘送到我身边来。只要她愿意,就算让我放弃所有的尊荣地位名声清誉,跨越种族,也要与她比翼双飞!” “我呸!”廖水再也忍不住,几乎被手指戳道冷鹤的鼻尖上去,“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天底下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选你的!” “别这么说嘛,本国师会很伤心的。”冷鹤一脸的失望,甚至冲廖水用撒娇的语气道,“你要哄哄人家才行啊!” 柴士恩和青布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廖水再也忍不住,一手拔出淬虹剑,毫不犹豫的朝冷鹤刺了过去。在场的几人当中,柴士恩最了解廖水的脾气,冷鹤这一番话直接激怒了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美人儿,别生气!”冷鹤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指伸出两根手指,看似不经意的夹住淬虹剑的剑尖,廖水几次用力,都无法挣脱。可廖水毕竟是廖水,尽管右手握剑不能松开,可左手还是可以任意动弹的! “啪!”的一声脆响,冷鹤白皙的有些病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柴士恩下意识的往前一步,若是冷鹤会对廖水动手,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好啊!”冷鹤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他十分享受的抬起手摸着被廖水打过的地方,眯着眼陶醉道,“这一巴掌打的太好了,劳烦姑娘,不如在这边也打一巴掌,两边对称才好。” 廖水看着不太正常的冷鹤,拉着青布往门外退了两步,声音发颤的说道,“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的淬虹剑可不是吃素的,你再过来,我,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闹什么!”威严的女声响起,门外的侍女立刻拜倒,柴士恩知道,是奈曲来了。 “国师,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奈曲一走进来就看到冷鹤满脸笑意,左边脸已经高高肿起,鲜红的手掌印看起就是一只女人的手。冷鹤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满是痴情的看着廖水,且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廖水一人。 “青布?”奈曲转头,看到青布,脸色变了变,在她看到廖水的时候,语气不善的说道,“莫非这位就是雾玄宫易无涯门下得意弟子廖水姑娘?”廖水见她盛装出现,那些侍女又都俯在地上不敢抬头,再看青布躲闪的眼神,也就明白对方的身份了。 “那你就是魔界的新女王奈曲了,幸会,幸会!” 两个女人相见,便剑拔弩张,让柴士恩和冷鹤都紧张了起来。柴士恩对奈曲道,“师姐来这儿是寻我的,很快就会离开,还请女王陛下不要为难她。” “国师,你的意思呢?”与冷鹤相识多年,奈曲从未在他面上见到过一丝笑意,如果说有,也只是冷笑而已。而冷鹤的这种反应,让奈曲即便一见之下就十分讨厌廖水,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 “女王陛下!”冷鹤把左手放在胸前,冲奈曲微微弯腰,然后坚定无比的说,“我想与这位廖水姑娘共度余生,此情坚定不渝,还请女王陛下成全!” “什么!”奈曲身上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冷鹤,你是不是疯了,她可是雾玄宫的人啊!”冷鹤不动声色的看了柴士恩一眼,“如果我没记错,柴公子也是一样吧。” “国师,你要想清楚!”奈曲转向廖水,“廖水姑娘,你又怎么说呢?”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只要廖水断然拒绝,奈曲就不必在冷鹤身上多费口舌了。 眼珠一转,廖水立刻看穿了奈曲的心思。她忽然玩儿心大起,迈着魅惑的步子来到冷鹤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用让冷鹤完全无法抗拒的声音道,“如果我说可以和你试着交往看看,你可愿意?” “自然了!”冷鹤顺势揽住廖水的腰肢,“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休息。女王陛下,少陪了!” 两人在奈曲和柴士恩快要瞪出眼眶的注视下,翩然离开。青布为难的看了一眼柴士恩,只好跟了上去。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柴士恩清楚的听到廖水口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他断定不是冷鹤对廖水的态度,奈曲一定会冲上去揪住廖水的头发,撕打在一起! “那个,师姐她只是喜欢玩闹而已,你尽可放心,她绝对不会和国师在一起的!”柴士恩知道,廖水心中只有云松,和云松比起来,冷鹤实在差了太远。 “我不是担心这个,”奈曲脸色黑如锅底,“或许你会觉得冷鹤与你那没谱的师姐一样,实在开玩笑,可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以奈曲对冷鹤的理解,他这一次是动了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奈曲觉得绝望。 “你的意思是,冷鹤真的对师姐……”柴士恩当着奈曲的面,一口气把茶壶里的水全都喝光,这才抹了抹嘴说,“无论如何,咱们都要阻止他!” 让奈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与柴士恩的第一次合作,竟然是为了阻止冷鹤和廖水在一起。柴士恩说,“师姐是在和我置气,才会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这么做。只要顺着她的脾性来,很快她就会离开国师的。”奈曲却道,“你那边好说,我这边就难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煞费心机 柴士恩手上出走无疑给易无涯添了一个大麻烦,而让谁补上那二十人之缺,也是不能在继续拖延下去,即刻要办的事。起初易无涯想要让廖水提到奚珺,没想到得到了云松那么强烈的反对。而且就在刚刚,易无涯得到消息,云松已经同意廖水下山,让她去了魔界,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奚珺这个选择了。 “师父!”再次来到紫宸殿,奚珺的气色并没有比几天前好多少,甚至在走路时还会有些摇晃。易无涯挪开目光,不忍再看她,“你觉得好些了吗,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丹药,每日两次,会对你有所助益。” 看着桌上的药瓶,奚珺心中有一丝感激。可接下来易无涯的话,让她才暖起来的心猛然凉了,“眼下雾玄宫中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替你前去,所以,明日一早,为师会亲自送你回去。” “可是师父!”奚珺急着往前一步,却被易无涯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的冰冷目光制止了,“师父,我的伤还没好,您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吗?” “是!”易无涯并没有否定这一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们都是为师的弟子,无论哪一个去,都会心疼。可这件事,并非为师可以掌控或者改变的,你能明白吗?” 想到在那个地方的经历,奚珺知道,师父没有骗她,“可是师父,那里太冷了,也太孤独了,甚至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多说一句话!”易无涯打断她,“为师知道,可是你试着想一想,如果你坚持下去了,你的修为可以提升一倍甚至两倍,你可还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我……”奚珺迟疑了,她知道,如果留在雾玄宫,在接下去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里,自己的修为都不会有大的提升。身边的师弟师妹们会越来越多,若是有一天,自己连他们都比不上了,那该如何以一个师姐的身份自处,况且,还有柴士恩! “为师觉得,士恩是个好孩子!”易无涯忽然提到柴士恩,让奚珺的眉心猛的跳动一下,心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多了一抹诱人的红色。 易无涯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云松与廖水的事是公开的秘密,雾玄宫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奚珺对柴士恩的感情,易无涯虽然看出些苗头,却不敢十分肯定。而如今看到奚珺的反应,恰好证明了易无涯的猜想。 “士恩这孩子人品端正,又有上进心,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云松自然是接掌雾玄宫的最佳人选,但仅凭他一人,也是孤掌难鸣啊!”易无涯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这让奚珺不禁猜测,师父是不是对柴士恩有另外的安排。 “你坐吧!”易无涯道,“为师觉得,若是让士恩来辅佐云松,该是最好的安排,不知你是否也这么觉得?”尽管柴士恩以廖水为借口拒绝了奚珺,当日奚珺也羞愤难当,但听到易无涯这般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师父说的不错,柴师弟的确是最佳人选!” “只是,为师担心,士恩出身不高,入门也晚,想要站稳脚跟,必定要有一个贤内助才是!”易无涯唇边的笑意更盛,而奚珺的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她暗想,莫非师父要为柴士恩安排一门婚事吗? “人都说贤内助,身为女子,一个‘贤’字足以成为最美好的特质。只是,想要助士恩一臂之力,贤惠还是不够的。必定,雾玄宫卧虎藏龙,居心叵测的人也是不少。士恩生性单纯,若这个贤内助还能为他排忧解难,那就更好了,你说,是不是?” 易无涯的一番话犹如漆黑夜色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奚珺的心。她觉得,师父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师父看重柴士恩,想要为他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人选之人。 她忽然觉得,师父送自己去那个地方是有道理的,只有提升修为,才足以匹配柴士恩,这样一来,师父便可以做主,将自己许配给他,而到时候,柴士恩也不会违抗师命,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是,师父,弟子明白了!”奚珺忽然找准了方向,起身对易无涯行礼道,“请师父放心,明日一早弟子就随您启程!” “好,果然是冰雪聪明,为师没有看错人呐!”易无涯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却生出一丝冷笑来。奚珺回来之后只待在自己的住处,并未和其他人接触,更不知道柴士恩受伤出走的事,不然他的这番话便没用了。只是不知道廖水是否已经到了魔界,有没有见到柴士恩! 魔界。 这两日廖水吃的香睡的好,更是几次三番和冷鹤一起,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惹得人人猜测,国师要娶妻了。对于这件事,最头疼的莫过于奈曲了。 “廖水姑娘,你到底喜欢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什么?我魔界大好男儿有的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走走,多看看!”奈曲压着火气,好言好语的对廖水道。没想到廖水啃着一个绿色却汁水丰盈香甜无比的果子对她道,“女王陛下,你是不是也看上了冷鹤,怕我将他抢去了,这才来找我说项?唉,我知道,冷鹤这人的确是出色,这几日在魔界我也看了,剩下那些多半是歪瓜裂枣,实在没有一个能及的上他的。女王陛下对他一往情深,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你胡说什么!”奈曲还是头一次被人硬生生和冷鹤扯在一处,忍不住对着廖水吹胡子瞪眼,廖水见她生气,笑的更开心了,“女王陛下,你不会是想以势压人,从我手里把他抢走吧?这件事并非是我不同意,而是冷鹤他舍不得我!”廖水的眼神朝门外一瞟,正好看到一个身影出现,于是更大声说,“女王陛下,冷鹤是我的心,我的肝儿,你要抢去了,我可怎么活下去呀!” 第二百九十七章 腹背受敌(一) 若论起气人来,奈曲在廖水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而站在殿外的冷鹤听到廖水的话,忍不住大步走进来,边走边说,“女王陛下,我与廖水一见倾心,你何苦要多加阻拦呢?” “你,你,你莫非是瞎了吗?”奈曲指着廖水道,“她分明就是在利用你,这一点,她的师弟也能证明!”廖水故意朝冷鹤身边缩了缩,惹得冷鹤一阵怜惜,看向奈曲的眼神也有些不悦了。 这种情况之下,奈曲再继续待下去,是不受两人欢迎的,她气哼哼的转身离去,去找柴士恩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现在就像是被粘在一起似的,刀劈斧剁也分不开了!”发脾气的奈曲在柴士恩看来,比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更容易接近。他说,“你不如和我一样,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只有我们淡了,师姐才会觉得无趣,那时候,自然会离你们那个国师远之有远,就算冷鹤拍马也追不上!” “这能行吗?”奈曲觉得,柴士恩像在和自己开玩笑,可再看柴士恩认真的眼神,她也只好接受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穿着全副盔甲的兵士,低声且焦急的在奈曲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奈曲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郁一片,转头看了一眼柴士恩后,立刻随那兵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何,柴士恩莫名的感觉这件事一定和自己有关。或许是因为到了魔界之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又或许是因为奈曲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一番思虑之后,柴士恩第一次走了出去。 门口依然只有两个侍女,见柴士恩走出来,行了一个魔族的礼仪,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侍女轻声问道,“柴公子,您有什么吩咐?”柴士恩问,“方才女王去了何处,你可知道是有什么事发生吗?”那侍女摇摇头,“女王陛下去了何处,不是我们可以问的,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对!”柴士恩试探着走了几步,见并没有人上来阻拦,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该去找什么人。而这时候,柴士恩看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建筑,在正前方的广场上,一个凸起的高台矗立着,从旁边走过的人都会远远避开,似乎不想靠近。而在这个高台的上方,有一团浓墨般化不开的乌云夹杂着闪电,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那是什么?”柴士恩随手拉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那人说道,“这是魔界的祭台。” “祭台”两个字瞬间让柴士恩的头皮和神经一紧,有祭台的地方就会有祭品。那些他听说的关于魔界的事情又涌上心头,难道真像外界所传,他们会用活人祭祀吗? “柴师叔!”忽然,青布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柴士恩连忙转身,看到青布已经换上了魔界的服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青布看起来似乎更加成熟。 “青布,你没和你师父在一起吗?”对这个师侄,柴士恩很是疼爱。青布摇摇头,“师父跟国师在一起,我就自己出来走走。柴师叔,你为什么会在祭台这儿?” “你也知道这是魔界的祭台?”柴士恩很是惊讶,青布眼神躲闪,“我,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这里看起来,有些可怕!”柴士恩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什么可怕的,自有生命起,便有了各种各样的祭祀。祭天祭地祭拜神灵,不过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吧。我以为,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己!” “可是,据说这祭台的能力非常强大。”青布仰着头,看向祭台上方的那团黑云,“柴师叔,这黑云便是魔界的魔气所聚集而成,这黑云强大了,魔界就会强大,而这团黑云小了,魔界就会……” 话音未落,黑云中一声炸雷响起,当中的地方立刻破开一个洞。柴士恩还罢了,青布的身体猛的一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柴师叔,你快看,这,这!” 如果青布说的不错,祭台之上的黑云与魔界气数息息相关,黑云出现缺口,就代表着魔界出事了。联想到之前奈曲匆匆离开,柴士恩忽然紧张起来,“青布,你可见过女王陛下?” “她好像往那边去了!”青布指了一个方向,柴士恩叮嘱她不要乱走,立刻回去和廖水待在一起,自己则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在魔界,破海受到了魔气的限制,不能御剑而行,柴士恩心中燃着一团火,尽管他已经用尽全力,还是用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见到了奈曲!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此刻奈曲已经在火红的裙装外面穿了一件银色的盔甲,眉宇间的飒爽英气更是让柴士恩眼前一亮,“还愣着做什么,快回去!”奈曲在柴士恩胸口一推,却没有推动,不由得一怔。 “是因为我,对吗?”柴士恩坚定的认为,此刻奈曲是为了他在与危险相抗衡,“是雾玄宫的人?”奈曲冷哼一声,“你别自作多情,雾玄宫来要人的不是已经到了吗?我让你回去就赶快回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奈曲越是如此说,柴士恩便越不肯离开,“那好,既然与我无关,我就远远的看着你们好了。与魔界一场大战之后,还没有机会再看一次,今天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他后退几步,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奈曲急的追了过来,“你这人,是不是特别喜欢看热闹啊?偏我这就不让你看着个热闹!” “奈曲,你魔界私藏神界宝物,还不交出来吗?” 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奈曲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将手中的长枪一挥道,“我呸!你神界自诩甚高,怎么,是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要按在我魔界身上吗?若想开战,不如找个好些的理由,若是没有,也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如此攀诬魔界,是何道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腹背受敌(二) . “攀诬你魔界?你也不好好看看,我们是何人!”半空之中有一个半身的人像显露出来,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柴士恩眯着眼抬头去看,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立刻想到,此人的穿着打扮,和那次比试时在阵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奈曲方才说他们是神界的人,莫非,那一次是…… 仿若被一盆冰水兜头盖脸的浇下来,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自己闯的祸竟然这样大,而如今,也把这场祸事带来了魔界! “不必和他们废话!”奈曲眉目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出于那种天然的深入骨髓对神界的敌意,奈曲挡在柴士恩身前,横眉怒目道,“要战便战,总之,你说的什么神界宝物,我魔界是绝没有的!” “到了这时候还要嘴硬,莫非你还想数万年前的惨剧重演吗?” 听了这一句,柴士恩忍不住扶额哀叹,这神界的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直戳人家的心窝吗?即便不是奈曲这种火爆性子的人听了,也要生出几分怒火来! 柴士恩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奈曲,吊儿郎当的双手叉腰,仰头道,“嘿,这话说的就不妥当了。先不说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说话要客气些,你那句什么想要数万年前惨剧重演,说的也忒自大了!怎么,你掐指一算就能断定,这一回你们一定能赢吗?” 他的眼角下撇,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的斜眼看着对方,那样子活像一个无赖。此刻柴士恩穿的是魔界的衣衫,对方也自然而然的把他当作了魔界之人。 神界向来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无论人界还是魔界,都会高看一眼,不说点头哈腰,也是恭敬有加。如柴士恩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夹杂着雷霆之势朝柴士恩而来。奈曲惊呼一声,伸手想要去拉柴士恩,以免他会受伤。可柴士恩却一把推开她,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嘭!” 天雷地火将地面炸的尘土飞扬,几乎看不到柴士恩的人。就在他的脚下出现一个焦黑色的深坑,柴士恩比划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躺进去,马上可以就地掩埋。 “呸,呸呸!”尘埃落定之后,柴士恩已经成了一个“土”人儿,他扭头啐了几口,又将头上的灰甩了甩,这才开口说道,“这么一点点火也不成啊,就算是一对鸡翅膀也烤不熟!你可知道烤鸡翅,嗯,油滋滋的,刷上一些蜂蜜,撒上几粒粗盐,那味道……” 明明双方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可两边的人却被柴士恩这几句话逗出了口水,一个个食指大动,尤其奈曲,恨不能立刻回去,让侍女立刻准备鸡翅炭火,按照柴士恩的法子烤起来。 “你,你竟敢胡说八道!”眼见柴士恩没有受伤,还能说出几句风凉话来,对方震怒不已。天空中乌云涌动,柴士恩和奈曲看到,这道身影背后隐约出现许多穿着金盔金甲的兵士,从上而下的压迫感让人心头发紧,奈曲甚至身体开始颤抖。或许柴士恩不能理解,而作为上一次大战的受害者,奈曲内心是抗拒的! “别怕,有我在!”柴士恩歪过头,对奈曲小声道。 “有你在,那我们就不在了!”奈曲小声嘀咕着。并非他不相信柴士恩,而是觉得,使出突然,神兵天降,不是柴士恩能一力抵挡的,而她也需要更多的魔界兵士! “奈曲,你若不肯将我神界宝物交出,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一声怒喝如五雷轰顶般让下面的魔界步兵士心寒胆战,柴士恩冷哼一声,拔出破海剑,一字一顿的说,“那你们尽管来试试!” 破海出鞘,立刻带起了一股罡风,柴士恩似是站在风眼之中,绝世独立,将整个魔界护在了身后。奈曲一愣,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而又有什么东西粘合了起来,两者相互碰撞,生出久违的暖意来。 “狂妄自大,不知所以!” 一声冷喝,半空中的金甲武士将手中的长戟一起对准下面的魔界兵士,柴士恩抬手撑起一个巨大的保护罩,那些长戟破空而来,却被尽数挡在外面! 魔界兵士一阵惊呼,就连奈曲也是一愣。此刻柴士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护住身后站着的每一个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领头的金甲武士似乎也吃惊不小,“你如何能抵挡我神界之力?”柴士恩冷笑一声,“这不算什么,实话告诉你,这次我不伤你们,并非是怕了你们,而是待客之道!女王陛下,你身为魔界的主人,也该略尽地主之谊,不是吗?” 奈曲迎着柴士恩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那是自然了!”她往前一步,和柴士恩并肩而战,双手在身前交叉举起,一团浓墨般的魔气破空而去,直冲天际! “魔气,是魔气!” “大家快躲开!” 尽管神界高高在上,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完无视魔气的噬血之力。而像柴士恩面前这些,一旦沾上魔气,多半就会受到侵蚀,失去大半神力,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被驱逐去魔界,神不像神,魔不像魔的苟延残喘! 而他们更加清楚的是,这团来自奈曲的魔气非同寻常,绝对不能沾染分毫。在柴士恩的助力之下,那魔气化整为零,化作一个个调皮的鬼脸,一旦看准目标,就紧追不放。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些金甲武士便四散逃窜,溃不成军。下面的魔界兵士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士气也高涨不少。奈曲把手一挥,高声道,“好好看守我魔界边境,今日大捷,晚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奈曲伸手拉住柴士恩,大步往回走,多年来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总算吐出来一半,畅快异常,她边走边说,“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让神界也看看我魔界的威风,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uidzhx. 第二百九十九章 腹背受敌(三) . 奈曲忽然停下脚步,以魔界至高无上礼仪冲,将手放在胸前深深弯腰,柴士恩一愣,连忙道,“女王陛下,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 “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不只是我,还有父王和魔界数万的臣民,代替他们一起向你道谢!”奈曲坚持行完礼,然后对柴士恩道,“从前我对你们雾玄宫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觉得他们都是道貌岸然,只讲规矩不讲情理的伪君子。但今日见你挡在我与魔界兵士面前,与神界抗衡时的模样,深深觉得,之前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女王陛下,我知道,今日之祸,原本就是我惹来的。你或许不知道,在此之前,雾玄宫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而那一次……”想到那一次的事,柴士恩五味杂陈,“那一次,易无涯舍身护我,就如同我护你们一般。那时候,我以为在他心中,我是重要的。” “不提那些!”奈曲知道,柴士恩并不愿意提及与易无涯相关的事,她豪情万丈的道,“如此幸事,魔界怎能不好好庆祝?今夜就让你看看我魔界的热闹,哈哈哈!” 奈曲大笑着离去,廖水却从背后如鬼魅般出现,“柴师弟,你什么时候和这位女王陛下如此亲近了?说吧,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师姐,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柴士恩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在廖水面前,然没有方才与神界对抗时的意气风发,“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也是感恩人家出手相助而已。”廖水冲他调皮一笑,“好了好了,怎么说你两句,还脸红起来了?对了,听青布说,方才魔界有一场热闹,是怎么回事儿?” 柴士恩将方才神界来犯之事说了一遍,听的廖水脸色发白,“怎么会如此?柴师弟,此处不可久留,你马上跟我回去!”廖水霸道的抓起柴士恩的手,急匆匆又没有方向的乱走一气,柴士恩连忙拦住她,“师姐,你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莫非不知道数万年前那场大战有多惊悚吗?遍地白骨,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在那之后的几万年里,魔界也是一片晦暗,难以生存下去。”廖水有些着急,她不愿让柴士恩置身危险当中,更不愿亲眼看到那样的惨状。 “可是师姐,他们是冲我来的,冲我身上的东皇钟来的!”柴士恩沉声说道,“我不能让他们替我承担这一切,不过师姐你说的对,我是要离开魔界的!” “你要和我回雾玄宫了?”廖水心头一喜,毕竟她来魔界的目的就是带回柴士恩。可柴士恩却摇了摇头,“不,我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再牵连一个无辜之人了!” 这天的夜晚,魔界被一堆连着一推的篝火照的通明。月鼓声响起,振奋人心。奈曲站在高处,举杯道,“神界一直对我魔界虎视眈眈,更是三番几次的挑衅。而之前,我魔界被神界压制已久,无力还手,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魔界日渐壮大,更有壮士相助,何愁不成大业!让我们共同举杯,敬这位壮士!” 她转头看向柴士恩,下面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酒杯高高举起,场面一度让柴士恩心中震撼,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在一片欢呼声忠,冲奈曲淡淡一笑,走了下去。 在欢腾人群的另一面,廖水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在等着他了。柴士恩与她说明,离开魔界并不代表要会雾玄宫,而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回到雾玄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易无涯,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在后山被师父一剑刺中的自己。 “你想好了?”廖水的语气中微微有些担心,她知道,这一去,柴士恩便是孤身一人,她不可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柴士恩回头看了一眼欢呼的魔界臣民,对她道,“你看,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中有多少期待和祈盼,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明白无法完成他们的嘱托。神界因我前来,我必定会拼命一搏,可是至于神界与魔界之间的隔阂,我并不了解,也不想参与。” “好吧,”廖水点点头,“青布已经在出口等着我们了,现在走正是时候。” 师姐弟二人穿过人群,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柴士恩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到此为止! 魔界的夜空似乎比寻常的更亮一些,点点星子闪烁着光芒,美的让人炫目。柴士恩微微抬头,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天上的群星摇晃几下,似乎要落下来一般。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就在下一秒,那些摇晃的星子纷纷从天空这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上掉落下来,化作一团团火球落入欢腾的人群当中! “救命啊!” “爹,娘!” “女儿,我的孩子!” 声声欢笑顷刻间变成了惨呼和哀嚎,被火球砸中之人身上瞬间燃起火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只是眨眼的功夫变化作一摊灰黑色的粉末。 “师姐小心!”柴士恩下意识的拉着廖水躲进离他们最近的建筑之中,原本还在庆祝的魔界臣民乱作一团,抱头逃窜。有奖金半数的人被那火球砸中,瞬间失去了生命。柴士恩咬牙切齿的冲了出去,廖水拼命的在身后叫他回来,他却像没有听到一般。 火球还在不断的落下,柴士恩挥舞着破海剑将火球一劈为二,挡在一边。奈曲和冷鹤也同那些魔界兵士们一起,在人群中护住老弱众人,奈何这火十分厉害,一旦沾染,便会吞噬一条性命! “是神界,这是神界之火!”奈曲一头秀发被这火烤焦了,而那抹恨意让她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uidzhx. 第三百章 收拾残局 这场从天而降的天火足足持续了半夜,魔界中哀嚎声惨呼声此起彼伏,有人失去了父母,有人失去了丈夫,也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柴士恩变得血红的目光中,他们或是仰天痛哭,或是痴痴傻傻的席地而坐,抱着亲人被烧焦的尸身,目光呆滞,一句话都不说。 天亮时,忽然从东边涌来一阵大雾。那雾极浓,即便两人面对面,也很难看清楚对方的面容。雾气中夹杂着让人浑身发颤的寒冷,偶尔有几处雾气稀薄的地方,露出那些悲伤哭泣的面庞也失去生命的尸身,如同在一块儿巨大的白色幕布上烧出的漏洞,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在昨夜之前,廖水以为魔界之中没有良善之辈,他们各个心思狠辣,手段非常,甚至在到魔界之前,她以为魔界的人都是青面獠牙,面容可怖的。但当廖水亲眼见到魔界臣民无辜被天火所伤,甚至丢了性命,家破人亡的时候,心底不免泛起一些涟漪,他们真的都是恶人吗,他们都该死吗? “柴士恩,我们,我们能帮他们做点什么?”此刻廖水已经忘记要带柴士恩离开魔界的事,一心想要为他们做点事情。柴士恩道,“师姐,你可否配置一些止血和烧伤的药?”廖水点点头,这的确是她所擅长的。 “奈曲,奈曲!”柴士恩看不清面前的身影,只能大声喊叫来确定奈曲的位置。听到柴士恩的声音,奈曲很快找了过来,当她见到廖水身后背着的包袱时,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廖水则尴尬的把包袱藏了藏。 “我师姐擅歧黄之术,那些已经走了的人虽然救不会来,但活着的人受伤的也不少,他们需要救治。师姐会需要一些药材,不知道?”柴士恩见奈曲的右臂之上也留下了几道被火灼烧的伤痕,“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不然会留下疤痕的。” “跟我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冷鹤也走了过来。此刻的他全然没有了与廖水嬉笑的玩世不恭,这时候他依然是那个冷冰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的国师。廖水跟他离开后,奈曲眼神复杂的看了柴士恩一眼,然后平静无比的对他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离开,我会立刻安排人送你们走!” 柴士恩一惊,他知道以奈曲的聪明和细致,已经发现了他和廖水之间的“小秘密”,“我的确是要离开的,但并不是现在。魔界遭受重创,多半是因为我对那些天兵的挑衅之举。” “别这么说!”奈曲冲他微微一笑,“两界积怨已久,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另外一个理由,甚至根本没有理由,就对魔界下毒手!”此时奈曲的眼底布满血丝,柴士恩看的出,如今她是一半愤怒,一半伤心。 这时候浓雾中走出一个兵士,看了柴士恩一眼后,对奈曲道,“女王陛下,大部分的房屋都被天火摧毁,臣民们无家可归,您看?” “还有不少宫殿空置着,让大家住进去。”奈曲沉思片刻,又说道,“在房屋修复完成之前,大家就吃住在这儿,他们还需要一些伤药和衣裳,我都会命人准备的!” “可是……”那名兵士有些为难的说,“臣民们是没有资格住进宫殿的。”奈曲神色一变,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他们没有资格,那我这个女王就更没有资格住进去了。莫非,你是想让我席地而居吗?” “不敢,不敢!”那兵士深深的低下了头,除了恭敬之外,更多的则是敬服。 太阳高升,驱散浓浓的雾气,露出满目疮痍。奈曲强忍着悲痛,与柴士恩一道,将受伤的臣民安置到空置的宫殿里,埋葬那些在天火中丧生之人。柴士恩亲眼见到他们失去亲人而痛哭失声,见到他们在灾难中惊慌失措而又弱小无助,而他能帮助他们的,并不多。 幸而魔界的药草与在雾玄宫中所用的差别不大,廖水的手颤抖着,配置药草,在分别将它们研成粉末,制成膏丸。只是,凭她一人之力,即便不休不眠的做下去,至少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把所需的药全部配置出来。 “你若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廖水的坚持和努力,冷鹤全都看在眼里。或许在见到廖水之初,他还以为这不过是个脾气傲娇些的女子,有些小调皮,有些小倔强。但是现在看来,冷鹤觉得廖水还有一颗不分种族的良善之心。 “不行,那么多人还等着我的药呢。”廖水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几缕湿透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这种“狼狈”落在冷鹤眼里,却是异样之美! 沿着地面上被天火灼烧的痕迹,青布心惊胆颤的一步一步走了回来。昨夜她独自一人在入口处等着廖水和柴士恩,不料人没风来,却等来了一阵天火。幸而守卫把她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逃过一劫。等天光大亮之后,青布不顾一切的在大雾中穿行,回来寻找廖水。 当她看到还未来记得处理的尸身和留在地面上的斑斑血迹的时候,忍不住浑身颤抖,想到了曾经在暗夜中的魔界。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这里很危险,你不要乱走啊!” “现在大家都被女王陛下安置在空置的宫殿里,有吃有喝又药用,你去那里吧!” 一路上不断有好心人提醒廖水,她脸色苍白,有些听到了,有些却根本没有听到,她只想找到师父。此刻心底巨大的阴影让青布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这场天火中师父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出事,又或者她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师父!”被恐惧包驱使着的青布大喊着跑动起来。大雾中她数次跌倒再爬起来,手掌和膝盖擦破了也没察觉。正在专心配药的廖水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还是奈曲发现了青布,一把拉住她,“你怎么在这儿乱跑,你师父和国师在一起,很安全!” 第三百零一章 残缺古卷 听到奈曲说廖水和冷鹤在一起,青布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她的印象当中,尽管国师不苟言笑,甚至像一块儿放在太阳之下都不会融化的冰块,但他却有一种让人踏实和感到安全的特质。 冷汗瞬间湿透了青布的衣衫,她无力的冲奈曲笑笑,眼神放空,整夜等待的疲惫和惊慌让她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奈曲伸手扶住她,两人缓缓的走到一旁的阶梯上坐下,许久都没有说话。 对于奈曲,青布是有些害怕的。她依稀记得,就是面前这个美丽且至高无上的女人在众多孩童中选中了自己,并亲手安排了一切,让她有机会见到柴士恩等人,有机会进入雾玄宫。 但同样的,也是这个女人,让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至少,那都是在雾玄宫中,只要从噩梦中醒来,一切便都能结束了。可如今不行,奈曲就坐在她面前,青布躲无可躲。 “你在雾玄宫,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吧?”奈曲缓缓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难得的温柔。青布强打起精神,“女王陛下,是的。”奈曲看的出这个孩子在害怕自己,“你不必叫我女王陛下,你可以叫我……”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可以叫我奈曲姐姐,或者直接叫姐姐。” “姐,姐姐?”青布一愣,奈曲忽然发现,如果青布叫自己姐姐,又叫廖水师父,自己平白就矮了一辈,但奈曲并不像让青布叫自己阿姨,只能咬牙忍下了。 “青布,你在雾玄宫这几年里,听说是和那个柴士恩,就是你的柴师叔,同住在一处,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奈曲忽然对柴士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只有从青布这里,她才能多了解一些。 “柴师叔?”青布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我到了雾玄宫之后不久,柴师叔就不见了,直到不久之前,才又回来的。” 奈曲一愣,“不见了,他去了哪儿?”青布摇摇头,“我不知道,就连师父和云师伯也不知道,似乎是被师祖带走关起来了。”奈曲细想,立刻想到那时候与雾玄宫一场大战,奈崇光受到吸引,去了仙游山,算起来也就是那时候寄居在柴士恩的身体当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易无涯关押起来。 “那他回来之后,可有埋怨什么?”奈曲觉得,正是奈崇光的出现,改变了柴士恩的人生。若是没有这件事,或许他还在雾玄宫做着最普通的弟子,安稳一生。 “姐,姐姐,你会让柴师叔回去吗?”青布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奈曲一愣,“怎么,你觉得他留在魔界不好吗?”青布低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有没有觉得柴师叔在这里,并不开心?” 在奈曲看来,柴士恩的不开心都源于雾玄宫,而不是魔界。她反问青布,“那你呢,在魔界开心,还是在雾玄宫更加开心?”这个问题青布不知道怎么回答,魔界是她出生的地方,此生如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魔界之人的身份。可是在雾玄宫中,她收获了这辈子最多的温暖。 “我,我不知道。”青布撒谎了,但奈曲却不在意,她明白,这些年与廖水和其他人的相处,一定让青布此生难忘,“真好呀,如果可以,我真想也有这样一段经历。看着你师父老母鸡一样护着你的样子,我其实很羡慕的!” 在说廖水像“老母鸡”一样护着青布的时候,奈曲并不知道被冷鹤换下来休息的廖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一旁的青布不用回头也能闻到师父身上那股特有的甜甜的香气,抿嘴一笑。奈曲却毫无察觉,依旧说着,“说起来你师父也算的是有些姿色,不过配咱们的国师还是……” “我配他怎么着?”廖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奈曲一惊,立刻回头,两个女人互有敌意的瞪着眼睛,可没有坚持多久,就同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奈曲每次见到廖水的时候都会莫名的想要瞪眼,而廖水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表情僵硬。但其实她们都是性格豪爽的女子,除了身份有别,其他地方还是很像的。 “你竟然在我背后和青布说我像老母鸡?”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我是说,你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她!” “那还不是像老母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一旁的青布一点一点的向边上挪动着,她可不想卷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青布,你来说,你师父我像老母鸡吗?”廖水“气势汹汹”,青布连忙摆手,“不像不像,师父一点儿也不像!” “看到没有!”廖水一脸骄傲的道,“我们青布说了,我不像老母鸡!看来啊,你这个女王陛下的眼神也不太好是不是?”奈曲正要反驳几句,一眼看到廖水身上站着的药粉,心中一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三人并肩坐在台阶上,浓雾渐渐散去,露出地上的痕迹来。廖水忍不住眼眶发红,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抽泣。奈曲伸出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算是安慰。廖水说,“这样不是办法,天火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降下来,同样的惨剧不能再发生一次,你可有办法?” 奈曲道,“父王曾经说过,在魔界的藏书中,有一本古老的卷轴,上面记载着如何将魔界保护起来,不受外地入侵的办法。”廖水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你要是早些把这个卷轴拿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吃苦遭难连了。”奈曲苦笑着摇头,“如果我能拿出来,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臣民丢了性命吗?这卷轴虽然存在,但却并不完整。”廖水接口道,“也就是说,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凑齐完整的卷轴?”奈曲点点头,“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第三百零二章 义薄云天 一日的功夫过后,当夕阳缓缓下落,带走光明送来黑暗,魔界的臣民顿时陷入对昨夜天火的恐惧当中。他们瑟缩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和内心的不安,没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这些奈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都是我的无能,才会让我的臣民深陷痛苦和焦灼之中,却不敢出声。我明白,他们是害怕神界会像从前一样,再次夺取得来不易的光明,那种没日没夜都在黑暗当中的感觉,你们是不能理解的。”奈曲的声音低沉而透着无奈,因为她知道,即便神界这么做了,她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除非找到那个卷轴。 柴士恩听廖水说了卷轴的事,皱着眉道,“你所说的卷轴,究竟是什么东西?”奈曲仔细的在记忆中搜索着所有关于卷轴的点滴,“那是一个古老的种族流传下来的,带有祭祀性质的巫术。找到并凑齐卷轴只是第一步,至于卷轴中的巫术是什么样的,整个魔界,包括我的父王都不清楚。”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找齐卷轴碎片再说!”柴士恩对奈曲道,“现在就带我们去看看你能找到的那部分卷轴吧!”奈曲点点头,却听冷鹤道,“不行!” 几个人一起回头看向他,廖水忍不住冲他瞪眼,“喂,你这个人知不知道好歹,我和柴师弟这么做是为了你们魔界!好啊,既然你不让我们看,这个忙我们也就帮不上了,柴师弟,咱们走!” 她作势拉起柴士恩就走,冷鹤却在她背后沉声道,“我不愿让你们碰触卷轴,并不是在堤防你们什么。今天一天,你都在为魔界的臣民配制药膏药粉,累的手在发抖都舍不得停下。除了侍女给你送去的汤水之外,你什么都没吃。就算是魔界的将士,也是钦佩之至的。还有柴公子,他照顾伤者,与兵士们一起商议如何加固边疆,如何修复臣民们的房舍,尽心尽力,让人感动。” “这,这你也不傻啊?”廖水不明白了,既然她和柴士恩做的这些事情冷鹤都看在眼里,为何他还要反对?冷鹤看了奈曲一眼,叹息一声,“找到卷轴,是好事,但同时也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女王陛下,你真的要将他们都牵扯近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奈曲听出冷鹤话里有话,“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冷鹤摇头,“你与老君王都不清楚的事,我如何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我曾经在一些古卷中看到过寥寥几笔,能打开卷轴的人需要有强大的能力,才能不被卷轴反噬。一旦失败,整个魔界都会被卷轴中的巫术所控制左右,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奈曲脸上不多的喜悦之色渐渐消退,目光黯淡下去,不复光彩。这时候,有兵士跑进来紧张的对她说道,“女王陛下,边界处似乎有神界的金甲武士出现,您看?” “走,我们去看看!”奈曲心头一紧,大步向外走去,却被冷鹤拦下,“让你做女王,不是让你凡事亲力亲为的,我去就好了,卷轴的事,你们在好好考虑一下。” 冷鹤离开,柴士恩知道,神界向来心高气傲,眼里揉不下沙子,魔界虽然受到重创,但神界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界又会来犯。 “不必考虑了,如果以我一人之命换取整个魔界的安危,也算值了!”柴士恩催促道,“奈曲,你若还想保护你的臣民,就不要再犹豫了!” “可是,这是魔界之事,原本与你无关!”这句话虽然是奈曲说给柴士恩听的,可她看的却是廖水。廖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大大的翻个白眼儿,不屑的说,“你看我干什么,不就是担心我会拦着柴师弟吗?放心放心,我也同意柴师弟这么做!” “师姐,你?”廖水的反应连柴士恩都有些惊讶,廖水假作不放在心上道,“哎呀,那么多条性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不是?就算我不喜欢魔界,不喜欢那个奈崇光和这个女人,但是那些臣民是无辜的,这一次,我觉得神界过分了!” “谢,谢谢!”奈曲眼中有湿润温暖的东西涌了出来,她背过身在眼角抹了抹,然后换上一抹笑意,对柴士恩和廖水道,“我这就带你们去看卷轴的残片!” 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前,奈曲、柴士恩和廖水三人在后。他们一路朝着高大的宫殿群中最晦暗的地方走去。那里,是魔界藏书的地方。 打开殿门,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让柴士恩和廖水浑身一紧,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潮湿和霉气。跟随他们来的侍女被留在了门外,奈曲接过灯笼,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墙壁边角落里,随手扯下一块块黑布,有幽蓝而柔和的光芒照了出来,那是夜明珠的光。 “这里都是书册书卷,一点火星都会将这里全部点燃,所以父王把夜明珠嵌进墙壁里,代替烛火的光芒。”奈曲吹熄灯笼,看着书架和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忍不住黯然神伤。 在她童年不多的欢乐时光里,有将近三分之一实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她喜欢看那些杂记野史,经常一个人躲在这里,边看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渐渐的没有时间来这儿了,这里的灰尘,或许就是从那时候积攒下来的吧。 “哇,没想到你们魔界也有如此爱书之人,我还以为只有师父他……”廖水只说了半句便停下了,柴士恩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走到那一排排书架当中,隐没了身形和那一点点的小情绪。 “父王喜欢的都是兵法,母妃喜欢的则是诗词,而我喜欢的,是那些才子佳人或者妖狐鬼怪的故事!”奈曲说着,一步步走过去,曾经的回忆出现在脑海里,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微笑。 第三百零三章 红雾昭昭 “奈曲,你说的卷轴就在这些书架当中吗?”廖水看了许久,那些夜明珠发出的光芒虽然柔和明亮,但看的时间久了,眼睛也会觉得不舒服。奈曲说,“不,那卷轴存放在密室的石匣当中,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用一把特殊的钥匙打开密室的暗锁,墙壁反转,露出一道缝隙,紧容一人侧身通过。奈曲率先走进去,柴士恩和廖水紧跟其后。 密室里放置的夜明珠比外面的更大更明亮,柴士恩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才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象。这间密室并不大,里面也没有想象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让柴士恩略略有些失望。 “这里,就放着这一个石匣?”廖水眼见密室当中四壁空空,只有奈曲所说的装着卷轴的石匣,不禁道,“你们就为了这个东西建了个密室,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从前这里放着的都是父王收集来的各路宝贝,满的几乎把门都封住了。”奈曲想起密室中从前的景象,忍不住摇头,“这是父王为数不多的小兴趣,可惜,后来魔界遭难,那些东西都被分批运出魔界,换了粮食分发给臣民。可是,这些年还是有不少人冻饿而死。” 廖水肃然起敬,没有想到,她最不喜欢的魔界头号的父女,竟然也有如此纯善的一面。奈曲说,“父王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魔界好,大家好,这些身外之物还会有的。” 石匣并没有装锁,柴士恩蹲下身,一手放在石匣的盖子上,就要打开。奈曲忽然对他道,“且慢!”她快步走了过去,按住柴士恩的肩膀,“还是让我来吧!” 她记得,冷鹤说过,拿到卷轴可能会有危险,此刻她并不想让柴士恩来冒这个险。因为此时奈曲已经在心里认定,柴士恩是比自己更有心也有能力保护魔界的人,所以他不能在一开始就受到伤害。 “你是怕我有事?”柴士恩回过头,看到了奈曲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悲壮之色,他说,“如果连这一关我都过不了,那何来以后呢?”柴士恩轻轻推开奈曲,毅然决然的打开了石匣。 霎那间,石匣中窜出的赤色雾气充满了整个密室,三人先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草的香气,就在柴士恩想要提醒她们两人闭住呼吸的时候,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柴士恩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紧贴着墙壁,全身瘫软的滑倒在地上。太阳穴疼的想要炸裂一样,心脏跳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差点儿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而这时候,奈曲和廖水两人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师,师父?” 一片红色的雾气中,柴士恩眯起眼,却看到易无涯满脸狰狞,手拿拓宇剑,对准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过来! “师父,不要!” 声声呼喊中,柴士恩的伤口处又痛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而那种痛,不过是他的心痛而已。 “师父,三年前,是您亲自从保州城内把我带回雾玄宫,也是您,让我明白了可以保护一方百姓是多么伟大而神圣的事情。但为什么,又是您亲手毁掉了我?” 这是离开雾玄宫后,埋藏在柴士恩心底,却始终说不出来的话。红色雾气中的易无涯没有说话,而脸上的狰狞之色却越发让人心寒。柴士恩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残存的一丝直觉告诉他,面前的易无涯只是一个幻影而已,而让他出现这种幻影的,是石匣里红色雾气! 想到这一点,柴士恩立刻去寻找奈曲和廖水。他艰难的向前爬了几步之后,首先看到了奈曲。此刻的奈曲咬牙切齿,面部的肌肉几乎全部变了形状,那张原本美丽的脸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鬼。 “奈曲,奈曲,你清醒一点!”柴士恩咬牙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奈曲就向他扑了过来。此刻的奈曲力气极大,仿佛对着柴士恩有千般万般的仇怨一样,张开嘴朝着他的咽喉处狠狠的咬了下去! 魔界之人在外表上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他们的牙齿却更加长而尖利。如果被奈曲咬到,喉管破裂,柴士恩必定会是血而死! “奈曲!”不得已之下,柴士恩只好用力的推开她,奈曲身躯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也正是这一撞,让她昏了过去。柴士恩满头冷汗的松了口气,正想要歇一歇再去寻找廖水,如果廖水也来这么一出,以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支撑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细微的满是恐惧的哭泣声隐隐传来。柴士恩竖起耳朵,听到那正是廖水的声音,她正边哭边说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要,不要啊!” 在柴士恩的心目当中,廖水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比起奈曲,她更像是魔界的女王才是。可此刻,廖水的柔弱和无助表现的淋漓尽致,柴士恩不知道她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只是一心想要把她唤醒。 “师姐,师姐,是我,我是柴士恩,我就在你身后!”柴士恩正要爬过去,忽然,背对着他的廖水猛的转过身来。她虽然在低声抽泣着,可一张脸却如凶神恶煞一般,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盯着柴士恩! 柴士恩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甚至还往后躲了躲,警惕的注视着廖水。此刻在她的脸上,柴士恩似乎看到了另一张脸。那张脸满是沟壑皱纹,一双眼睛满是恶毒之意,仿佛这天地间的所有人都亏欠了她,而她的出现,就是来向每一个人讨债的! “你,你到底是谁?”柴士恩发出疑问,一抹惊诧从眼底的恶毒中闪过,苍老的声音在廖水口中响起,“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轻易从我的红雾中清醒,而且,还能看到我?” “我叫柴士恩!”柴士恩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点点头说,“柴士恩,好,我记下你的名字了!” 第三百零四章 三块残片 “记下我的名字了,她是什么意思?”柴士恩心头莫名的一寒。据奈曲所说,这卷轴和巫术有关,他曾经听说过,有一种巫术不需要任何复杂的东西,施法者只要知道被施法人的名字便可以了。方才对方说记下他的名字了,莫非是要对自己施巫术吗? 原本浑身酸软,毫无力气的柴士恩忽然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身体前倾,接着往前的势头,几步冲到廖水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那张满是沟壑的陌生的老妪的脸,一字一顿的问,“你记下我的名字,是要对我做什么?” 眼前一花,老妪的面孔从廖水脸上消失,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从迷茫不解到惊讶愤怒,柴士恩知道,那人已经从廖水身上离开了。 隐隐约约的,柴士恩听到那老妪阴郁的说道,“很快你就会明白我记下你的名字是何用意了。” “你!”柴士恩正要追问,廖水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柴士恩,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快松开我!”柴士恩躲闪不及,廖水一拳打在他的左眼上,酸痛感让鼻涕和眼泪一块儿涌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此刻的廖水浑身脱力,只用了不到平日十分之一的力气,不然这一拳之下,恐怕柴士恩就成独眼龙了! “师姐,你,你听我解释啊!”柴士恩被打翻在地,眼见廖水的怒气越来越重,他若不把事情说明白,只怕还要再多挨几拳,“方才你的脸上出现了另外一张脸,我是想把她从你身体里逼走,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师姐,你千万别误会啊。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是不是?” 廖水仔细一想,果然如此。柴士恩自入雾玄宫那天起,就被自己的的拳脚管教的服服帖帖,怎敢如此放肆?她收敛怒意,白了他一眼道,“你看的那张脸什么样儿啊,都和你说什么了?” 这时候,随着老妪的消失,密室中的红雾也在渐渐褪去,奈曲发出一声轻哼,也清醒了过来,“我,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她疑惑的看向柴士恩和廖水两人,廖水不知内情,自然也是一脸的迷茫,而柴士恩则扭转头不敢去看奈曲。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密室之中的红雾完全消散,三个人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也好了许多。柴士恩把在廖水身上见到一老妪的事情讲了一遍,奈曲点点头道,“这就没错了,这卷轴的主人,正是一位活了一百五十二岁的巫师。她靠着强大的巫术让原本只是普通人的自己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已经是个奇迹了。你说她满脸皱纹,看来是不错的。” 一旁的石匣已经被打开,里面零散的堆积着一些东西。柴士恩转头去看,发现里面除了几块颜色泛黄,形状古怪的羊皮之外,还有一封已经被人打开火漆的信。 他伸手把信从石匣中拿出来,信封和里面的信纸立刻发出让人心颤的脆响,仿佛只要力气稍大一些,就会把它们弄碎。柴士恩加倍小心的展开信纸,上面漆黑的文字他没有一个是认识的。奈曲看了一眼道,“这是我们魔界的文字,你看不懂的,给我吧!” 接过信,奈曲很认真的将每一个字都反复看了好几遍,待将信中所有的内容都烂熟于心之后,才对两人说,“心中说,卷轴一共分为六块残片,其中的三片就在这个石匣当中。” 说完,奈曲指了指石匣中的三块羊皮,柴士恩小心的取出来收好。奈曲接着说,“剩下的三块,分别藏于人、魔、神三界之中,寻找这三块残片的线索就在石匣当中。” 听她这么说,柴士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急需找到的三块残片,在人界和魔界的两块也就罢了,只要他们细心且耐心的去寻找,就一定可以找到。而在神界的那一块儿,该当如何呢? 先不说神界向来与魔界为敌,双方见面往往是剑拔弩张大动干戈。魔界不服,而神界则一心想要置魔界于死地,一旦神界发现有魔界的人闯入,必定会引发一场大乱。到时候,别说寻找残片的下落,就连抱住性命都不容易。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廖水的脸上已经有兴奋之色洋溢着,“既然有一块在魔界,那我们就从这一块开始找!”奈曲和柴士恩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看到的都是担忧之色。 “你们,你们是在想魔界那一块吧?”廖水冷静下来,“照我说,先找到人界和魔界的两块儿,再去担心那一块儿。有一句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味的在这里担忧,那就永远都不会成功。如果我们先找到两块,再想办法去找第三块,这样,至少我们有一半的机会能成功,不是吗?” 对神界的忌惮让密室中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廖水的一番话,顿时将这股沉闷一扫而空。奈曲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我们总不能因为遇到了困难,就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快看看,石匣里是如何记载关于失落在魔界这块残片的线索的。” 柴士恩将整个石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除了石材本身自带的花纹之外,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线索了。 “你确定,信里写的真的是线索在石匣里?”柴士恩产生了怀疑,毕竟他并不认识那些鬼画符一样的魔界文字,若是奈曲说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定不会有错!”奈曲说,“虽然说这信上用的是魔界之中最古老的文字,但是我从小就被父王教习古文字,绝对不会认错的!”廖水也发现,那石匣里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大胆猜测道,“如果信上说的没错,奈曲也没有看错的话,会不会是要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才能让石匣当中的影藏的文字显现!” 第三百零五章 一条丝帕 “你的意思是?”奈曲想都魔界用来传递消息的种种方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廖水直言不讳道,“说起来,这些不过是小伎俩而已。一些特制的药水,需要用火烤,用水泡才能显现出来的文字。” “可这是石匣,并不是纸张,我们真的要用火烤,用水泡吗?”柴士恩对廖水的说法抱有疑虑,而奈曲却说,“我想解开石匣秘密的方法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我有些担心,一旦使用外力,石匣如果发生意外,那就悔之晚矣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柴士恩和廖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围着石匣左看右看,甚至连碰一下都显得小心翼翼。柴士恩想的头疼,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的主意,原本找到失落的三块残片就很不容易了,竟然还在石匣上做了这么多的手脚,是要故意为难什么人吗?” 柴士恩难得爆粗口,廖水重重的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瞪起眼睛道,“不许胡说!”柴士恩吃痛,忍不住在石匣的盖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口中嘀咕道,“都怪你,哎呦,真疼!” 他分明没有用多少力气,可那石匣却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咔嚓”声,然后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碎裂成了两半! 奈曲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柴士恩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双手在面前合十,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满肚子抱歉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毕竟在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也弥补不了犯下的弥天大错。就连廖水也忍不住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班长,埋怨道,“你这人,怎么手劲儿这么大啊,你往哪儿拍不好,怎么就拍道那个石匣上面了?这下好了,石匣裂了,你看这……” 话音未落,廖水忽然停住了,她分明看到,在裂开的石匣碎块儿之间,露出了一样东西。她把柴士恩扒拉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东西,触手之下,竟然是一种让人浑身发寒的刺骨凉意。待那东西被完全取出来的时候,廖水手一抖,将它甩在了地上。 “好凉好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如果是夏天将这东西带在身上,一定会特别凉快!”廖水往冰凉的手指上哈着气,奈曲看到,那是一方洁白的丝帕,除了廖水所说的寒意之外,上面连一片花瓣树叶都没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柴士恩捡起丝帕,可他感觉到的正好与廖水相反,“哎呀,好烫!”柴士恩丢掉丝帕,触碰过丝帕的几个手指上出现了被烫伤后才有的水泡。这下三个人全都糊涂了,这丝帕到底是冰凉彻骨的还是灼痛火热的? “不然,我来试试!”奈曲使劲儿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试探着用指尖在丝帕上抚过。这飞快的触碰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奈曲觉得奇怪,第二次碰触的时候,故意让手指在丝帕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一次,她可以肯定,这丝帕不像廖水说的那样冰凉,也不像柴士恩说的那般滚烫,这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丝帕而已。 奈曲顺手拿起丝帕握在手里,柴士恩和廖水几乎一起喊道,“不要碰,快放下!”师姐弟两个满脸的惊恐之色,柴士恩甚至把手上的手指伸到奈曲面前,表示自己的担心。而奈曲则拿着那丝帕冲两人晃晃,再从左手换到右手,把完好的左手展示给他们看。廖水不敢相信的去摸了摸她的左手,诧异道,“咦,你真的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了,你们两个不用大惊小怪的。”奈曲甚至觉得,柴士恩和廖水是不是在合着伙戏弄自己。可当她亲手摸过廖水指尖仍然存在的冰凉和柴士恩的水泡之后,完全懵了。 柴士恩沉思片刻,对她道,“我明白了,或许这一块丝帕上记载的正是那块失落在魔界的残片的线索。你们看,我和师姐都不是魔界之人,所以碰触丝帕的时候,才会被伤到。而奈曲是魔界的人,所以当她触碰丝帕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应该是这样了,”奈曲同意柴士恩的看法,而且延伸出一个想法来,“或许,能解开这丝帕上线索的那个人,也是我!” “那就快试试啊!”廖水眼睛亮了起来,她十分期待看到丝帕上的线索。奈曲试着对丝帕说话,吹起,揉搓,甚至用魔气驱使丝帕漂浮在半空中。但这些根本没用,丝帕还是那个洁白的丝帕,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或许,我们还是需要一些方法的!”柴士恩对奈曲说,“不如你试试滴血?”奈曲脸色一变,“你是不是那些话本子看多了,还滴血,你怎么不要我的心头血呢?” 奈曲和廖水同时冲柴士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柴士恩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他这么说也是想帮忙而已。就在这时候,奈曲转头间一根头发恰巧掉落在丝帕上,一个如墨点般的黑色印记在丝帕上蔓延开来,三双就在丝帕上形成一幅画面,然后静止下来,不再变化了。 “这就完了?”廖水看着丝帕上出现的图案,再看看奈曲的那根头发,若有所思道,“这比滴血要简单的多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梅花,师姐,这是梅花吧?”柴士恩对丝帕上的花朵有些拿不准,廖水点头,“不错,这是梅花。”奈曲似乎有些失望,“如果说着就是寻找残片的线索,我实在无从找起了。” 廖水冲她信心十足的一笑,“这个呀,你问我就好了。你们看,这上面的图案是梅花,也就是说线索是梅花。我们只要在魔界找到有梅花的地方,一定会有发现的。柴师弟,你说对不对?” 她高高的扬起下巴,柴士恩也满脸期待,可奈曲却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他们头上,“可是魔界数万年来,从来没有梅花啊!” 第三百零六章 得到消息 在仙游山上,好几处地方都种有梅花。寻常的白梅红梅不算稀罕,独有一处绿美,廖水十分喜欢,每当梅花盛开的时候,她总会折下一两枝带回一见喜。 “不是吧,难道你们魔界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廖水疑惑的说。奈曲摇摇头,“此前魔界陷入黑暗之中,别说花草,就连粮食也种不出一粒。而这梅花,的确是个例外。我们魔界觉得梅花的梅与没了的没同音,多少有些晦气,所以数十万年来,魔界从未有人种过梅花。可是这帕子……” 她满眼愁怨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实在不知道该做何解。这时候密室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奈曲立刻眉头微皱。这里虽然多是藏书,但因为里面密室的存在,没有奈曲的允许,其他人是不能进来的。莫非,外面的人也是冲卷轴而来吗? 柴士恩和廖水也听到了脚步声,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贴在密室的暗门两边,屏住呼吸,分别把手放在淬虹和破海的剑柄上。奈曲定了定神,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暗门,只要外面的人一进来,立刻就会被门边的两人擒住! “咳咳!” 突然,外面的人在暗门前停了下来,刻意而做作的咳嗽两声,奈曲立刻就听出了那个声音,暗暗的松了口气,对那人说道,“国师,请进来吧!”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鹤。此刻他身穿一袭白衣,几点灰尘落在上面,冷鹤却毫不在意,“见到你的侍女在外面,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所以就进来了。” 他一眼看到奈曲手上的丝帕和丝帕上的梅花,一时有些不解,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奈曲问道,“你对魔界比我还要熟悉,在我沉睡的这些年里,魔界可有什么地方种过梅花?” “女王陛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冷鹤说,“魔界想来不喜欢梅花,所以从来没有人种植,况且这些年,我们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精力去侍弄这些东西?” 奈曲知道,冷鹤说的不错。她叹息一声,对其他几个人说,“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回去之后,慢慢想。” 自从廖水下山,云松就暗暗数着日子。可是一连七天过去了,廖水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传回一丝消息,这让云松有些担心。 “云师兄!”一个灰衣弟子恭敬而谨慎的站在南轩殿的院子里,行礼之后说道,“师父请您即可过去一趟!” 云松认得,来的是半月前才到雾玄宫的新弟子,名叫荆喜。人如其名,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年轻而有活力,让人看着就高兴。 从前的紫宸殿中只有易无涯一人独居,但自从柴士恩离开后,他忽的改了性子,害怕寂寞,害怕黑暗,更害怕一个人呆着。于是荆喜就非常幸运的被选中,住进了紫宸殿,贴身伺候易无涯。 有人说,荆喜是命好,也有人说,荆喜是一早就被选中的。可云松却觉得,来的好不如来的巧,他真正该感谢的,是柴士恩! 见云松看着自己发愣,一言不发,荆喜忍不住问道,“云师兄,你可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等着,似乎有些着急,还请云师兄快去吧!” “哦,我,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云松收起神思,整理了一下身上洁白绣着暗纹的弟子服,随荆喜一块儿去了紫宸殿。 还没走进殿门,云松就看到易无涯把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满面焦急的来回走着。荆喜伶俐的站在门边通传道,“师父,云师兄到了!”易无涯一把将云松拉了进来,然后命荆喜关好殿门,不等云松行礼,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魔界出事了!” 云松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他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担忧,颤声问道,“师父,魔界出了什么事?”易无涯长叹一声,“这事多半与士恩有关!” “您是说柴师弟?”云松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易无涯说,“似乎神界已经察觉了东皇钟在他身上,所以前去魔界讨要。魔界素来与神界有血海深仇,又有强行留下东皇中之心,自然不肯交出。神界震怒,降下天火,不知此刻魔界是何情形!” 云松一颗心被搅的上下翻腾,他后悔不该答应廖水前去。她本就是个鲁莽的性子,若真如师父所说,神界是为了柴士恩而去,以廖水和柴士恩之间的感情,绝不会袖手旁观,多半会自请前去应战。还有那天火,不知她有没有受伤! “你,你怎么了?”易无涯见云松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也不动了,忍不住道,“若你早听为师一样,将廖水送走,而不是去魔界,此刻你也用不着这么牵肠挂肚了。” 何尝不是这个道理,比起那些伤来,能留住一条性命才最重要。云松懊恼不已,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师父,此刻我们该怎么做?除了廖水师妹,还有柴师弟和青布,他们眼下都在魔界!” 易无涯将放在身前的手攥成拳头,对他道,“说不得,你要亲自走一趟,去魔界把他们接回来!” 身为雾玄宫掌门,下山一趟不容易。原本云松就有此心,只是不好开口。易无涯一提出让他亲自前去魔界,他立刻满口答应,“是,师父!” 可易无涯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有另一番心思,“这次你去,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将士恩带回来!”云松身体猛的一震,“师父,您的意思是?”易无涯不动声色道,“廖水丫头也去了有六七天了吧,她可有消息传回来?” 云松不敢欺瞒,“并没有!”易无涯不知是冷哼还是冷笑,“恐怕你们和士恩做了这么久的师兄弟,却并不了解他的性子啊。士恩看起来性子和软,其实骨子里却是最倔强不过的。这次的确是为师错了,但他身为弟子,怎可与师父别扭?” 第三百零七章 空置小屋 易无涯一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千年楠木做成的长桌上顿时出现了道道裂纹,“可惜了,命人换一个新的来吧!”云松答应一声,轻轻拭去额头的冷汗退出了紫宸殿。 荆喜走进来,见师父面上怒色未消,楠木长桌也碎成了几块,连忙压下面上的一丝惊诧,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收拾好。 回到南轩殿,云松觉得心跳丝毫没有慢下来。师父那句“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将士恩带回来”,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想,他知道,师父对柴士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让云松更加的恐惧。 原本因为易无涯要让廖水替代奚珺一事,云松就颇有不满。柴神受伤出走,云松虽然了解易无涯的无奈,却还是替柴士恩感到委屈。这一回,易无涯决心要将柴士恩强行带回,云松暗暗揣度,一旦柴士恩回到雾玄宫,只怕又会“消失”一段时日了。 可无论如何,云松都要先见到廖水才能安心。于是他简单的收拾一番之后,准备第二日下山了。 与此同时,柴士恩、廖水、奈曲和冷鹤四个人都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对着丝帕上的梅花发呆。柴士恩道,“会不会这上面画了梅花,说的却是反话,意思是,这块残片就是在没有梅花的魔界?” “废话!”廖水歪着头瞪了柴士恩一眼,“明摆着这丝帕上的线索是对应失落在魔界的残片,再用什么梅花暗示,不是多此一举吗?”冷鹤在桌上历年来魔界的疆域图和地图中翻来找去,一张冷峻无比的脸都垮了下来,“我并没有记得魔界哪里种着梅花啊!” 四个人一同叹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声调,几个人愣住,然后无奈的苦笑起来。 这时候,青布手轻脚轻的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一些热汤和点心,“陛下,国师,师父,师叔,天已经快亮了,我弄了些吃的来。” “咕噜” 廖水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声响,她拿了自己那一份,大口吃着,“正好饿了,还是我们青布最贴心。不过,你们魔界的菜色虽然丰富,但味道嘛,实在不敢恭维。青布,你说是不是?” 青布抿嘴一笑,却不说话。奈曲却没有丝毫的胃口,“你们吃吧,青布,你也坐下来吃一些。如今有这些,已经是十分奢侈了,你若是半年之前来,恐怕连树根树皮和树叶都没的吃呢!”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廖水有些讪讪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们魔界的厨子手艺不行,等我闲下来了,亲手给你们做几道菜,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味呢!” 青布站在廖水身后,看着桌上放着的丝帕,忍不住道,“这上面画的是梅花呢!”奈曲苦笑摇头,“你不知道,这梅花可是把我们大家全都难住了呢。咱们魔界从未种过梅花,难不成,是现去挪一株来种吗?” 听到她说种梅花,青布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曾经见过梅花的!” “你说见过梅花?”奈曲一把抓住青布的胳膊,“你说说清楚,是在何处见过梅花的?”柴士恩一脸震惊的看向廖水,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廖水轻轻摇头,示意此刻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是!”青布看到了柴士恩的目光,忍不住低下头道,“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去玩儿时,曾经在一个空屋子里见到过梅花。” “空屋子?”冷鹤有些不解,“将梅花种在屋中,岂不是有悖常理?”柴士恩却说,“若非如此,这个秘密怎么能藏到今日而不被人发现呢?天也快亮了,青布,你可还记得那个空屋子?” 多年未曾回到魔界,青布却对那个地方印象颇深,“我还记得。”奈曲振奋精神,“太好了,若是能找到那块残片,青布居功甚伟!” 用过早饭之后,柴士恩找了个机会,避开众人,问廖水道,“师姐,青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廖水在他脑门重重的戳了一指头,“就知道瞒不住你,实话和你说吧,青布,是奈曲送到雾玄宫的眼线!” “什么?”柴士恩一听就急了,“师姐,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还把她留在身边,还把她带到魔界来了!”廖水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边凶神恶煞般的道,“你嚷嚷什么!我问你,这些年在雾玄宫,青布可曾做过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 “没,没有!”柴士恩实话实说。廖水又道,“那她可曾害过谁吗?”柴士恩有说,“也没有。”廖水把手一摊,“这不就是了?那个傻孩子,被魔界催的急了,只能和我摊牌,你知道她是如何说的吗?” 柴士恩没有说话,廖水叹了口气,“她说,魔界把她送来,就是为了寻找东皇钟的下落。后来,东皇钟在你身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魔界再也等不下去了,她却咬紧牙关不肯松口。还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魔界之中的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她真的这么说?”柴士恩心间有一股暖意流过,青布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纯净的如同一汪清泉的孩子,竟然为了他不惜违背魔界的意思,要以弱小身躯护他周全! “这件事,只有你我和云师兄知晓,身为青布的师父,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廖水并没有威胁柴士恩的意思,只是以一个师父的身份来请求他。柴士恩道,“师姐放心,我晓得的。” 在青布的指点下,冷鹤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空屋大概的位置。他的手指停在地图上,许久没有动。青布见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奈曲见状,对青布道,“你去把师父和柴师叔一块儿请来,咱们这就出发!” 见青布出去了,奈曲转头看向冷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冷鹤的眉目像是被寒霜冻住,他低声道,“你可知道,在你母后之前,君王还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第三百零八章 旧情重提 这件事是魔界的禁忌,奈崇光在时无人敢提起。而在他走后,人们也因为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都不在了,也渐渐淡忘。而如今冷鹤乍然提起此事,奈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好的,你怎么说这个?” “并非我不尊重君王,也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只是因为,这座空屋就是那人所住的。如今梅花也好,找到残卷的线索也罢,都指向了那里,才不得不旧事重提。”冷鹤的目光游移,不敢去看奈曲惊恐万分的脸。 当年,在奈曲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常常见到父王和母后关起门来,背着自己吵架。而她隐隐约约听到,母后口中的“那个女人”,似乎是父王深爱着的女子。 震怒又悲痛欲绝的母后常常在和父王吵架之后,将一腔怒火撒在奈曲身上,连带着奈曲对“那个女人”深恶痛绝,总觉得是她的存在,才让父王和母后争吵,更是牵连了自己。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奈曲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屑,“像她那样,一心惦记别人男人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更不配和母后争什么!” “她是君王喜爱之人……”冷鹤说道。奈曲眉尾一挑,“哼,不过是以色事人,父王被她迷住了心神罢了。后来如何,父王还不是回到了母后身边!而她,也只配静静的死去,化作枯骨,被人忘记!” 冷鹤没有再多说什么,柴士恩和廖水也已经到了。为保此事不被轻易泄漏,他们未带兵士和侍女,只五个人不乘车马,从僻静处朝那个种了梅花的空屋走去。 这是柴士恩和廖水头一次看到除宫殿之外的,臣民们生活的魔界。因为那场天火,房屋大半都被损毁了,倒塌的墙壁和被砸破的屋顶上有被烈火灼烧的焦黑痕迹,不少被抢出来的东西被胡乱摆在空地上,一片狼藉,让人看了莫名的焦虑。 奈曲尽量不让自己去看这些,她的心若乱了,只怕会影响大局。她认定,只要找到丢失的卷轴残片,便能让魔界从此平安无事。比起眼前的一时失败,那才是她要做的事。 “就在前面不远了!”青布凭着记忆,饶过前面一块儿小山似的大石,应该就能看到那座空屋了。尽管廖水不愿承认,但她知道,这个曾经让父王和母后时常争吵的女子不是简单的人物,只怕容貌才情也不在母后之下。而她所住的地方,即便父王不喜张扬,也不会太差。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那块小山似的巨石了。不知怎么的,奈曲的心忽然提了起来,她对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子既厌恶又好奇。可当他转过巨石,看到那处孤零零矗立在一片荒野之中,风雨飘摇,像是被隔绝在魔界之外的空屋时,不由得愣住了。 没有院墙,只是用简单的树枝做成了栅栏,围出一块儿不大的地方。院子里杂草丛生,半人多高,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仅有的两间房屋不过是茅草屋,多年未曾有人居住,门窗脱落,墙壁歪斜,摇摇欲坠,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吹来,都能将它吹倒。 “她,她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冷鹤,你莫不是弄错了吧?”奈曲不相信,那样一个被父王放在心上的女子,竟然会住的这么寒酸。冷鹤道,“无错,就是这里了!”他和柴士恩上前,将挡在门前的杂草清理一番,几个人各怀心思的走了进去。就在他们走进茅草屋中,身后忽然起了一阵白雾,将这个小院笼罩其中,远远看去,像是消失了一样。 仿佛是知道到了此处,柴士恩察觉到一直没有动静的奈崇光似乎很是不安的动了几下,但是很快,也没了消息。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叱咤风云,性格残暴的奈崇光,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意难平。 柴士恩看到,屋中的摆设陈旧而简单,除了桌椅床柜之外,竟然连一丝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廖水忍不住道,“这也太寒酸了吧,你们快,就连碗筷也只是两人的而已。” 她不知道,这句看似无心的话,却让奈曲心中的怒火燃烧了起来。两个人的,两个人吗?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只准备了她和父王要用的碗筷而已,这是不是说明,父王经常背着她和母妃来与这个女人相会? “该死,该死!”奈曲忽然发怒,将桌上放着的碗碟一股脑的扫在地上,砸的粉碎。柴士恩和廖水不知内情,都疑惑的看向她。而冷鹤则知道,奈曲的愤怒,不过是在替她母后鸣不平罢了。 “陛下,时过境迁,且人早已经不在了。人界有一句话说的极好,人死如灯灭,又说死者为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冷鹤好言劝慰,奈曲看着满地的狼藉,心头的怒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她一早就该死,就让她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倒是便宜了她!” “等一下,你们俩先等一下!”廖水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实在说这做空屋的主人?”冷鹤不便回答,奈曲冷哼一声,“既然带你们带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里曾经住着的人,是我父王,是我父王……唉,那个贱人!” 听她如此说,在联想到前事,就算柴士恩长了个榆木疙瘩的脑袋,也能明白一二了,“早知道如此,就该问问老奈,哦不,你父王卷轴残片的下落。”冷鹤道,“只怕君王他也并不知情,不然他绝不会任由神界欺压魔界。” “不说这个了,”奈曲看向青布,“你所说看到的梅花,实在何处?”青布仔细的看了看这里,然后指着里面的房间道,“就在那里。” 奈曲半信半疑,从未有人会把梅花种植在房屋当中。可既然青布这么说了,总要去看一眼。旁边的房间似乎是间卧室,整幅刺绣的门帘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惨白一片,上面绣着的花朵也残破不已。奈曲掀开门帘,立刻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三百零九章 人界女鬼 梅香扑鼻,清冽如冰雪,这是奈曲从未闻过的味道。床榻之前,一株白梅开的正好,可此时,并不是梅花的季节。那一树的梅花绽放,美的惊心动魄,仿若一个清冷的美人含笑站在面前,让人震惊。 “这是?”柴士恩看着梅花开的妖异,立刻将奈曲拉了出来,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望着柴士恩宽厚而结实的背影,奈曲心头一暖,终究这世上,还是有人用心护着自己的。 “梅花,这里真的有梅花!”廖水喜的拍着手,“果然我家青布最能干,竟然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这个地方。奈曲,你说过的,我家青布居功甚伟啊!”冷鹤道,“这话开的不同寻常,我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你这人,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你们魔界没有梅花,我们在仙游山上却是看的多了,或许是因为魔界的水土不同,滋养了梅树,才能提早开花吧!”廖水原本就喜欢梅花,乍然在此处见到,心里欢喜,忍不住伸手攀折一枝。可就在她的手指刚刚触到梅树枝桠之时,原本光滑的梅树树干猛的生出尖刺来,刺破她手指上的皮肉,有血流了出来! “哎呀!”廖水轻呼一声,冷鹤立刻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哪里?”廖水反转手腕给他看,“你瞧,这梅树好生奇怪,竟然好端端的生出刺来,把我的手都扎破了!” 殷红的血珠滴在洁白的花瓣上,瞬间渗透进去,将那朵梅花染的一半血红,一半洁白。廖水看的痴了,竟有些觉得这朵染了自己血的梅花像是一张半遮半掩的女人的脸庞,细看之下,那女人似乎还在对自己微笑! “这里,这里莫不是有鬼吧?”廖水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鬼。奈曲冷哼一声道,“最好是有,我巴不得那个女人能出来,看我不把她打的魂飞魄散,让她连鬼也做不了!” 话音未落,屋门猛的关上,柴士恩一惊,立刻回身冲到门前,用力去推。可是那扇看起来腐朽破旧的门坚硬无比,外面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阻挡一般,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 “外面有人!”这是奈曲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最真实最下意识的反应。冷鹤却道,“不会,进门之前,我留了一丝魔气在门外,如果有人靠近,我会立刻知道!” “那这是?”几个人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时候,奈曲看到了一个人! 没错,在五个人当中,只有她自己看到了那个人。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面容苍白,眉目清秀,一身白衣的女子。她分明在对着奈曲微笑,那那眉目间的笑意却盛着天地间都容不下的悲伤和眷恋,让人黯然神伤。 “你是谁?”奈曲伸出手去,想要推开那个女人,手掌却从她的身体当中穿过,她不是人! “你在说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啊!”柴士恩见道奈曲的动作,忍不住问道。奈曲说,“这里站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白色衣服,披散着头发,而且摸不到的女人,难道你们都没看到吗?” 廖水被她的话吓坏了,忍不住抱紧青布,“你,你别胡说啊,这,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知不知道,你形容的那个女人,就是我们所说的女鬼啊!” “女鬼是长这个样子的?”奈曲愣住了,她和冷鹤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冷鹤在冲自己微微点头,就知道廖水所说不错,“可是,在我们魔界,死后的鬼魂是身穿黑衣的,且不会披散头发。” “这大概就是人界和魔界的区别吧!”柴士恩忍不住道,“只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算只有奈曲能看的到她,为什么人的鬼魂会出现在魔界?” 几个人同时沉默了,奈曲又看了那女人几眼,的确是白衣散发,而那女子的模样,的确不像是魔界中人。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会在魔界?”奈曲用魔界女王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询问着,那女人没有说话,冲她摇摇头,然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紧闭的嘴巴,似乎在告诉奈曲,她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奈曲只好道,“那我来问,你来回答,若是你就点点头,若不是,你就摇摇头。”那女人似乎对这个办法很是赞同,立刻点了点头。奈曲的脸色在急速的发生变化,由白变红再变白,紧接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就是与我父王苟且的女子吗?” 其他几人立刻一惊,柴士恩更是想要做些什么,以防对方会伤害奈曲。在奈曲的视线中,那女子依然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奈曲又问,“你是否知道卷轴残片的下落?” 这一次,那女人并没有急着点头,而是在回想着什么一般,许久之后,又点了点头。此刻奈曲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这女人知道残片的下落,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残片。而另一方面,奈曲并不希望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如此之快的找到残片。 见奈曲发愣,没有继续问下去,柴士恩低声问道,“她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奈曲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她的确知道,只是,接下来该如何让她告诉我,残片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的确是个难题,女人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用点头和摇头来示意,可那些问题,不是点头或者摇头能表达清楚的。柴士恩想了想,对奈曲说,“你问她可否会写字?”奈曲照样问了,那女人立刻点头。 “会的!”奈曲不明白柴士恩为何要这么问,柴士恩立刻开始在屋中寻找纸笔。年深日久,能够找到的纸一碰就会碎掉,而毛笔的笔尖也没了毛,写不出字来了。 这时候奈曲看到,那女人焦急的指着一个地方,似乎急于告诉她什么。奈曲立刻把这个发现说给了其他人听,“她一直在指着这里,你们都过来看看!” 第三百一十章 流水无意 柴士恩顺着奈曲所指的方向看向地上,屋内的陈设朴素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可唯独这地面,格外奢华!在这两间不起眼的空屋内,竟然用了和魔界宫殿一样的金砖! “哼,我就知道,不会这般简单!”奈曲冷哼一声,抬头再看向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些轻蔑和敌意,“父王心疼她,自然样样都给最好的。可是父王实在太糊涂了,这金砖是魔界皇族才可用的,她算什么东西,也用的上这些!” 廖水在她身后道,“用也用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若真有气,就找你的好父王算账去!”她似笑非笑的把目光落在柴士恩身上,看的却是他身体里的奈崇光。 即便奈曲再有气,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发。她恨恨的跺跺脚,问柴士恩,“你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柴士恩摇头,“这金砖铺的格外仔细,横平竖直,就连每一块之间的缝隙都是完全一样的,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他试着用手指在地面上敲击,如果发出“空空”的声响,就会证明下面藏有暗格密道一类的地方。可是每一块金砖传回的声音都是叮叮咚咚的,十分悦耳,柴士恩不禁疑惑,莫非是让他们在这些长的一模一样的金砖里找不同吗? “你莫不是在骗我!”奈曲忽然愤怒的指向那个女人,而那女人则轻轻的摇摇头,依旧指着那个地方,而脸上的表情更加坚定而倔强。奈曲无意在此时与一个鬼魂争吵,只得蹲下身来细看。 时间流转,五个人几乎把眼睛看的模糊了,也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而忽然间,一束血红的夕阳从破碎的窗子照了进来,正好照在那块金砖之上。 “你们快看!”柴士恩忍不住叫了起来。那金砖原本是坚硬厚实的,此刻在夕阳的照耀下,竟然缓缓的变成了透明的,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柴士恩猜测的不错,在这块金砖的下面,的确是有一层暗格的。只是这层暗格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可以用来存放金银珠宝或者任何重要的物件,金砖下面的暗格只有薄薄的一层,而里面能放下的,也只有一封信而已! “快,把金砖撬开!”奈曲急不可耐的说。柴士恩抽出破海,剑尖伸进金砖之间的缝隙中,轻轻一撬,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金砖被整块掀开,奈曲伸手去拿里面的信,却被那个女人制止了! 她似乎在用眼神向奈曲示意,不要打开那封信,奈曲对她道,“如果这里面记载的是关于卷轴残片的下落,那无论如何我也会打开的。”女人的眼中有泪珠滚落,不是透明的,而是血红色,如血珠一般滚落在地上,这一次,不止奈曲,大家都看到了! 柴士恩知道,鬼的眼泪也分为许多种,如果只是对亲人的思念和阳间的牵挂,他们的眼泪是白色的,而饱含怨毒和仇恨的眼泪则是黑色的,像这样血色的眼泪,就说明她心中还有未曾来得及说出的冤屈。 信还是被取了出来,只不过取信的不是奈曲,而是柴士恩。金砖之下的暗格非常巧妙,这封信被展开时,上面的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而这封信,是这个叫华伶的女子写给奈崇光的。 拜上魔界君王奈崇光: 与你相识二十载有余,在魔界背负骂名,虚度时光,我亦甘之如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君王心中只有妻女,华伶一片痴心空付,实在可悲可叹!如今,将卷轴残片之下落写在信中,世间唯君王一人可解,切勿假手他人!切记,切记! 短短百余字,将奈曲心中疑惑全然解开。原来当年,父王日日与这女子“耳鬓厮磨”,不过是想从她口中探知卷轴残片的下落,自己和母后都误会了父王。 “渣男,绝对的渣男!”廖水听完信中的内容,忍不住冲着冷鹤大骂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大猪蹄子!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对你情深一片,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人家溜溜儿的等了二十年!你知道二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吗?让人家空等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个残片,真好笑!若是如此,从一开始说明白就是了,何苦如此!” 冷鹤被她逼问的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满脸无奈的道,“你别冲着我来啊,毕竟这些事也不是我做的!”廖水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奈曲对柴士恩道,“既然信中交代,需得我父王才能找到残片的下落,若是放在从前,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但现在不同,你能做到这一点,对吗?” 柴士恩点点头,“我只能答应你试试看,毕竟到了魔界之后,老奈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不过就在咱们到了这里之后,他似乎想要醒来过。”说完,柴士恩闭上眼,试着和身体里的奈崇光建立联系。可是无论他怎么互换,奈崇光都没有回应。 “不行吗?”奈曲的眼神在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想,或许是因为父王对华伶的歉意,让他没有脸面出来面对她,“我们可以再等等,等父王愿意醒来的时候。” “他,还是不愿见我吗?” 忽然,华伶试着张开嘴,虽然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来,但奈曲还是从她的唇形中读出来几个字。奈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能回答她。华伶转身朝着柴士恩走去,每走一步,地面就会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奈曲看的出,她走的很艰难,而且她越是靠近柴士恩,身形就越黯淡一分。 当华伶面对面的站在柴士恩面前时,只剩下了上半身,而她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 “崇光,是我!” 华伶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悦耳而凄婉,所有人屏住呼吸,不再说话,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大家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奈崇光的回答!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了却心愿 “我知道,当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便对我言明,家中已有贤妻爱女,我说我不在乎,可是,我怎能真的不在乎?” “本以为只要随你到魔界,天长日久,你总会对我有一丝情义,对我来说,那就足够了。” “可是到了这里,你担心妻子误会,女儿伤心,便远远的把我安排在了这里。每每你不在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孤寂悲伤?” “我承认,你从未承诺我什么,连答应纳我为妾都没有说过。我痴心妄想,愿日日陪在你的的身边,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而你看向我的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我急了,我恼羞成怒了,我用残片要挟你,让你每日都来陪我!” “你做到了,每日都来。就连魔界的臣民都在疯传,他们的君王爱上了除王后以外的女子。他们说我美貌,狐媚,有的羡慕,有的唾弃,可他们不知道,每日坐在我面前的你,垂头丧气,一脸无奈,就连我的手也从未碰过。”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对你是怨的,是恨的。所以,直到那时,我都没有告诉你残片的下落,而是把线索藏在了这里。” “你可还记得那树梅花,是你特意为我从外面移来的。魔界昼热夜冷,只能把它种在房间里。而这,是你为我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我成了鬼魂,原本是该去转世轮回的,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便将自己困在此处。” “后来,你也去了!” 华伶兀自说着,而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奈曲看到,她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奈曲心中忽然为这个女子感到悲哀,她的一生都用来等父王的一句话,一个承诺,或者只是一个转身。 “父王,我知道你听的见!”奈曲忽然对着柴士恩喊了起来,“我知道,当年我和母后都冤屈了您,不该和您说那样的话。可是华伶呢,她等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死去之后还在继续等。您真的就那么铁石心肠吗?她就快消失了,这一别,便是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面!父王,您就人心让她这么离开吗?” 华伶的面庞已经很淡了,淡的像一片白色的氤氲烟气,一个稍重的呼吸都会将她吹散。她忽然微笑,对奈曲道,“谢谢你愿意为我说这些,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后,抱歉!” 她的眼中再次有眼泪低落,这一次,是白色的。 活着时没有得到的,死后同样没有得到。华伶知道,自己该放下了。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一世在世间最后的一刻,她在心中许下一个愿望,愿来世,再不会遇见他! “等一下!” 柴士恩转身,口中却是奈崇光的声音,“华伶,等一下!” “父王!” “君王!” 奈曲和冷鹤同时出声,奈崇光对他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华伶说。”几人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奈曲问,“你们说,父王会和华伶说什么,抱歉,还是来世再见?” 廖水的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喂,我说,你堂堂一个魔界女王,怎么像个小女儿家似的,是不是也看多了那些话本子?什么抱歉什么来世再见,现在说这个还有身用?要我说,问出残片的下落来才是正经!” “我同意!”冷鹤说道。 奈曲不由得白了两个人一眼,“你们两个倒是天生的一对!”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柴士恩才一身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奈曲迎上去问,“如何了,华伶她?”柴士恩说,“她已经走了,心愿已了,走的很安详。” “奈崇光说了什么?”廖水十分八卦的问道。柴士恩看了几人一眼,除了青布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没有弄明白情况的模样,其他三个人都是满脸的好奇。 “咳咳!”柴士恩说,“这件事,老奈交代,只能透漏一点。”廖水伸手要拧他的耳朵,却被柴士恩躲过,“师姐,你若拧我耳朵,我就不说了!” 在他的“威胁”下,廖水只好收回手,不满的道,“快说快说!”柴士恩不慌不忙的说道,“老奈答应,下辈子……”他故意拖长声音,果然看到廖水一脸绝望,而廖水和冷鹤却是满脸期待。 “老奈答应,下辈子和华伶做——兄妹!”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奈曲和廖水同时大喊一声,“不是吧?” 这个结果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按照他们所想,奈崇光该许诺下辈子和华伶做一世夫妻才对。奈曲道,“看来父王心中的确从来没有过她,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替她感到悲哀。” 而冷鹤更关心残片的下落,“君王可告诉你如何找到残片了吗?”柴士恩点点头,“其实华伶一早就把残片交给了老奈,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他转向奈曲,“老奈留下的东西,你们有好好保管吗?” “自然!”奈曲说,“父王留下的每一件东西,母后都亲自保存起来了。”柴士恩道,“带我去,那是一个红色的盒子!” 当众人见到这位魔界的曾经的王后遗像时,才知道奈崇光为什么没有对清丽秀美的华伶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柴士恩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美的如此张扬的女人,从头到脚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美的无可挑剔,就连奈曲与之相较,也会黯然失色! 奈曲说,“母后与父王的感情极好,只是,她如今也不在了。”她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放着奈崇光留下来的所有东西。柴士恩按照奈崇光交代,从里面找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盒子没有上锁,却用封条封住,看那封条完好如初的样子,似乎从未被打开过。 “就是这个了!”柴士恩欣喜的打开盒子,果然,在盒子里放着一块破旧的羊皮,和在密室石匣里见过的另外三块残片一模一样。奈曲忍不住道,“原来如此,若是父王一早打开了这个盒子,就会发现这块残片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的线索 这是华伶的一点小心思,她早就知道,奈崇光接近自己,百般容忍自己,是为了那块残片。其实,她并不明白这块儿看起来很破旧的羊皮是做什么用的,只知道对于奈崇光来说,这东西很重要。于是,在几番思索之下,华伶调皮的把残片放进这个红色的盒子中,亲手交给了奈崇光,只要他亲手打开,就会发现这份充满惊喜的礼物。 可那时候,因为华伶的存在,奈崇光与奈曲母女的关系很僵,对于华伶送来的东西,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于是这个红色的盒子便被永久的封存了起来。 “父王他,有些对不住华伶。”奈曲叹息一声,眉眼间有浓的化不开的惆怅之色。柴士恩安慰她道,“好在,他们之间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华伶也没有遗憾的离开了。愿她下辈子能遇到相守一生的如意郎君,来弥补这一世老奈对她的亏欠吧。” “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廖水依然不依不饶的说,甚至噶告诫青布,“你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嗯,为师一定要给你好好把关,除了要一表人才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真心。哼,若是他敢做负心郎,对你不忠,那为师一定亲手把他切成七八块,扔去喂狗!” 青布听师父说的恐怖,忍不住往旁边站了站。奈曲语重心长的对她道,“青布啊,别怕,你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心,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按照咱们魔界的规矩,等你过了十六岁之后,就可以议亲了。” “什么,十六岁?”廖水立刻把头摇了又摇,“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十六岁太小了,怎么也要过了二十岁!要不然,二十二?” 众人哄堂大笑,柴士恩道,“师姐果然是一片慈母之心,不过也要看咱们青布的意思是不是?” 似乎是因为顺利的找到了第一块残片,几个人精神振奋,奈曲更是想一鼓作气,将其余的两块一块儿找到。奈曲告诉他,“剩下的两块一块儿在人界,一块儿在神界。虽然在神界的那块儿还是一个大难题,但要找到在人界的那块儿,应该不是一件麻烦事。” 柴士恩赞同道,“不错,只是上一次在石匣中找到的,只有关于在魔界这块儿残片的线索,而没有其他两块儿的,我们是否要回去再查看一次?” “当然了!”廖水骄傲的抬起头,“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再次回到密室当中见到石匣,几个人脸上闪烁着兴奋之色。冷鹤道,“石匣就这么大,难不成我们要把它砸碎吗?”柴士恩细看石匣盖子的夹层,忽然发现,上次找到丝帕的地方,有新的东西露了出来。他才要伸手去拿,却被廖水抢了先! 这一次拿出来的,依旧是一块儿丝帕。廖水多少显得有些失望,“怎么又是这一套,也太没新意了吧。”她用手拎着丝帕的两个角,向其他人展示,雪白一片,还是什么也没有。 “头发,师父,你的头发!”想起上次奈曲让丝帕上面的内容显现出来,是因为偶然间掉落的一根头发,青布提醒道。廖水抬手从馒头青丝中拔下一根,轻轻的放在丝帕上,然后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廖水托着丝帕的手都有些发抖了,那根头发和丝帕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柴士恩道,“或许这个办法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又或者,这次需要的不是师姐你的头发。”廖水有些不服气,“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不如,我们每人拔下一根头发,或许其中有一根可以起作用。”冷鹤率先拔下头发,放在了廖水头发的旁边,表情十分暧昧。而奈曲、柴士恩和青布也跟着做了。 五根颜色、粗细和长短都不相同的发丝摆在一起,显得有些凌乱。几个人又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丝帕还是洁白一片。廖水忍不住道,“什么嘛,你们的还不是不行?” 她生气的把丝帕团成一团,顺势就要扔在地上,却被柴士恩拦住,“师姐,谨慎!”毕竟这是世上唯一记载着残片下落的丝帕,若是有一丁点儿的缺损,就会前功尽弃了。廖水置气般的把丝帕塞给柴士恩,准备拂袖而去。手指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柴士恩腰带上的金属装饰刮了一下,立刻破了一个口子,一滴鲜血恰巧滴落在丝帕之上,染出一片血红。 “哎呀!”奈曲惊呼一声,立刻从柴士恩手中夺过帕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本想着埋怨几句,却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廖水知道自己闯了祸,又不愿拉下脸来道歉,只好梗着脖子,紧紧的闭着嘴巴,一言不发。这时候,青布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该说些什么,可廖水偏不开口,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之中。 奈曲用自己的帕子在丝帕上擦了又擦,奈何那血迹已经形成,是怎么擦都擦不掉的了。柴士恩道,“先别急着担心,一点血迹而已,或许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冷鹤也说,“这血迹很浅,或许我们可以将丝帕清洗一下。” “你们,你们不用帮我遮掩!”廖水沉着脸说,“我也不是故意把血滴在上面的,要怪,也是怪我和柴师弟两个人。若他还穿着雾玄宫的弟子服,腰带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也不会割破我的手,把血滴上去了!” 这话里分明是在埋怨奈曲和冷鹤给柴士恩换了魔界的服色,奈曲干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通报声,“女王陛下,国师,雾玄宫掌门云松来访!” “云师兄,他怎么来了?”听到云松的名字,廖水顿时开心不已,那种从心底涌出的笑意,看的冷鹤一愣,心中酸涩不已。柴士恩皱眉,他知道,云松前来,一定是得了易无涯的命令,可是,他是来找自己的,还是来找廖水师徒的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云松来访 片刻之后,廖水收起染血的丝帕,正色对柴士恩道,“你可以要避一避?”此刻柴士恩的确不想去见云松,他点点头,先众人一步离开了。 这是魔界与雾玄宫大战之后,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云松主动来访,让奈曲觉得有些意外。她和冷鹤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幸好,廖水十分欢喜,她的出现,让气氛缓和不少。 “云师兄,你怎么来了,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着急了?” “咦,你是怎么从那条一半黑一半白的河里过来的?” “你不知道,到了那儿的时候,我无法御剑,实在为难!” 一见到云松,廖水就像一只小喜鹊,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这一幕让冷鹤不得不多看了云松几眼,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能让廖水如此欢欣愉悦。 雪白的面庞,一对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而云松那种含着温和的威严,更是让人想要敬而远之。只有他看向廖水时,才是春风一般的温柔。 “看,一对金童玉女,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奈曲进门前凑到冷鹤身边说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咱们魔界的好姑娘多的是,何必要去碰这个钉子?” “你知道的,我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冷鹤说完,不等奈曲再说,大步走了进去。 见到冷鹤,云松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而这个举动落在冷鹤眼里,无异于是一种挑衅。而小鸟依人般站在云松身侧的廖水,更是在他心头的怒火上浇了一瓢油。 “云掌门,久仰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奈曲竟然去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衫,以魔界女王的姿态出现在云松面前。云松缓缓起身,两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礼仪面对对方,只好互相点点头。 “奈曲女王,幸会!”云松的语气清冷梳理,虽然以客人的身份坐在下首的位置,可看上去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廖水对他说道,“我已经见过柴师弟了,奈曲将他照顾的很好,伤口已经痊愈,可以到处走了!” 云松并不担心柴士恩的伤势,既然魔界有心拉拢,自然会给他好好疗伤。他轻轻的在廖水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对奈曲道,“我此次前来,是奉师命将柴师弟接回雾玄宫的,不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原来云掌门是要见他,我还以为,你是来看小娇妻的呢!”奈曲故意瞟了廖水一眼,果然见她羞涩的低下头去。云松面上亦是一红,“女王说笑了。” “我可不是说笑,不过,柴公子现在并不想见你,更不想与你们一道回雾玄宫。这一趟,空怕是让云掌门白跑了。”奈曲的声音平淡,甚至含着几分笑意。方才柴士恩已经反复和她言明,不会见云松,也不想见他,这让奈曲踏实不少。 “廖水师妹,这真是柴师弟的意思吗?”云松对魔界中的任何人都不信任,在这里,他能够相信的只有廖水一个人。廖水尴尬的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柴师弟的意思。方才,我还和他在一起的。” 来之前,云松想过许多种可能。最坏的,则是现在这一种,柴士恩知道他是奉师命而来,所以避而不见。云松无计可施,只能对廖水说,“你是否可以帮我劝劝他,这一次,他非和我回去不可!” 易无涯说的非常直白,让云松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要将柴士恩带回来,而这些方法里,就包括带回他的尸体。在众多弟子中,云松是最了解师父的,在他温和慈爱的另外一面,还隐藏着狠辣和杀机。且这一次,事关雾玄宫的前途,师父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云师兄,你也知道的,事情那么突然,又那么伤人,柴师弟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当着奈曲和冷鹤的面儿,有些话廖水不能说的太明白,“不如咱们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想明白了再带他回去吧!” 廖水一片好心,却不知道此刻云松已经心急如焚,他只好道,“那可否带话给柴师弟,让他务必在今日给我一个答复?”廖水一愣,她从未见过云松如此,自然也知道事情要紧,只好含糊道,“云师兄,你也许久没见青布了吧,我带你去见见她!” 借着这里理由,廖水和云松离开了奈曲的视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廖水才敢据实相告,“柴师弟丝毫没有原谅师父的意思,所以是不会跟咱们回去的。况且,我和他已经决议留下来帮助魔界渡过难关!” “荒唐!”云松急的抬高了声音,“你可还记得自己是雾玄宫的弟子,怎可与魔界沆瀣一气?”廖水也急了,“云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原本我和柴师弟是要离开魔界,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的。可就在那天晚上,神界降下一场天火,你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丢了性命吗?” “可他们也曾经对雾玄宫……”云松想到那场大战,更是义愤填膺。廖水忽然像看陌生人似的看向他,“云师兄,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云松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廖水冷哼一声道,“魔界许多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发指,但并不代表所有魔界之人都是有罪的。我以为,你该分的清的!”说完,廖水转身就走,云松只好跟了上去。 “你真的不见他吗?”云松离开后,奈曲去见了柴士恩,“你闹到不想听听他说些什么吗?听说,这次是易无涯命他来接你回去的。” 不提易无涯三个字倒好,一提起他,柴士恩的神色更加冷峻,“他说的,我便要照样去做吗?怪不得,他让我去死,我就一定要死!” “站在我的角度,并不愿意让你随他回去。”奈曲道,“可是我却想要解开你心里的那个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它就会留在你心里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抹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针尖麦芒 不得不说,奈曲的一番话说进了柴士恩的心坎儿里。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总在尽量逃避,不去想起这个问题,但归根究底,之所以会彷徨无措,之所以会在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正是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是他无法放下的。 “若是我和他见面之后,被他说服了,回到雾玄宫去,那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柴士恩希望,奈曲能替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他留下来。可奈曲却不能替他找到这个理由,“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安排你和云掌门见面,到时候,有什么话想说,就都说了吧!” 望着奈曲远去的背影,柴士恩的一颗心忽然掰成了好几瓣,零落一片,却没有半点主心骨。在云松来之前,他有满心的委屈和埋怨想说,可想到马上就会见到他的时候,柴士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的?他答应了!” 冷鹤亲自来把柴士恩愿意见云松一面的事情告知他和廖水,廖水听了,欢欣鼓舞道,“云师兄,柴师弟向来和你要好,你若劝说他,他应该会听的!” “未必吧!”冷鹤忽然冷不丁的插进一句话来,“多少是一条人命,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若是回去了,岂不是狼入虎口,又要冒一次险吗?” “国师这是何意?”云松眼中有冰冷的目光凝成冰刺,直直的刺入冷鹤的身体里,“莫非柴士恩和国师说了什么,才会让国师在我面前有这样一说?” “那倒不是!”冷鹤不客气的在云松对面坐下。廖水看看左边的冷鹤,又看看右边的云松。两个男人的嘴角都挂着得体的笑意,但眼神中却有寒冰凉入心底,让人想要远离。廖水坚定的站在云松身后,对冷鹤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听她的语气,分明实在回护那个男人,冷鹤心头一痛,仿若有一根银针刺穿心脏,带走了血肉不说,还留在里面拔不出来,他冷声道,“虽然我未曾听他如此言说,但只要不是傻子,稍稍一想也能明白。云掌门觉得,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云松气度丝毫不输,“既然师父还未曾让柴师弟离开雾玄宫,而他也叫我一声师兄,叫廖水师妹一声师姐,那他就还是师父的弟子。说起来,这件事再大,也只是我们雾玄宫的家事,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倒让国师看笑话了!” 听了云松的一番话,廖水忍不住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这些话丝毫没有对冷鹤与魔界不敬之意,却口口声声说着是雾玄宫的“家事”,弦外之音就是在责备魔界不该插手雾玄宫的事,而节外生枝。 冷鹤不由得盯着云松多看了两眼,或许只有这样出色的男子,才能入了廖水的眼,而自己和云松比起来,并不差什么! “云掌门好口才,竟有颠倒黑白的能力!”冷鹤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敲击两下,假作漫不经心的对云松道,“只是有一句俗语说的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又说,强扭的瓜不甜。敢问云掌门,若他不愿回去,你又该如何?” 这是云松心中不能碰触之痛,此次前来魔界,他既不能违抗师命,又不愿伤害柴士恩。可在这世上,最难有两全之事。究竟该怎么做,云松还没想好。 云松下山,易无涯暂时接管雾玄宫中诸般事宜,而这一天,韩离忽然来访。 “韩师弟,怎么有如此好的兴致,到本座的仙游山来转转。”易无涯笑容可掬,请韩离坐下,亲自捧了一杯茶给他。韩离受宠若惊,“易师兄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这一句之后,韩离忽然沉默了下来。易无涯在他面上看过一遍,韩离的面容与万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一双眼睛下面乌黑一团,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韩师弟,进来身子可好?”易无涯以为,韩离此来是向自己求医问药。他最擅长此道,也愿意为他诊治。韩离苦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眼问道,“不知易师兄这里,可有什么离奇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易无涯一愣,听出他话中有话,“进来雾玄宫还算平静,不知韩师弟所指的是什么?”韩离看向紫宸殿的殿门,大门紧闭,外面只有荆喜一人在守着,易无涯早就吩咐,自己这里有贵客,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近来半月洞中怪事连连,就在三天前,接连有十几名弟子离奇死去。”韩离的脸色从苍白变为了赤红,看的出,他很是激动,“我仔细查看过他们的尸身,表面没有任何伤口,而身体里的血却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形容干瘪,十分骇人!” “什么?”易无涯听了同样也是一惊,细细问道,“他们可曾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吗?”韩离摇头,心中苦涩不已,“自从保州城外出了那档子事,我便格外小心。除了每月一次的下山采买之外,命一众弟子不得随意离开半月洞。我实在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才心急火燎的来找易师兄,望易师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出个主意!” 尸身上面没有任何伤口,却血竭而死,实在死的蹊跷。易无涯道,“世上采血食的东西不少,但本座未曾听说可以不留伤口便采血食的东西,难不成?” 韩离眼中的期盼渐渐变成恐惧,“易师兄,莫非你与我想的一样吗?”易无涯立刻抬手,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保州城外,只怕咱们早已露了行藏。那些人虽然不曾随意到人界走动,可都长了七巧玲珑心,哪怕是一根多出来的头发,也能让他们顺藤摸瓜,寻出那些掩藏极深的事情来。咱们若是一味的躲藏,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商议对策 “那我们该如何?”见易无涯目光炯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本心内无底的韩离也渐渐淡定了下来。易无涯凑到他面前,极力压低了声音,对韩离道,“现在,是该用咱们送去的那些人的时候了!” 望着前面堆积如山被废弃的材料,江咏歌莫名的出神。不久前,姜齐忽然宣布,要从隐阙门中选出二十个最出色的弟子,而第一个被选中的就是他。 很快,他就和其他十九名同门被一起送到了这里。江咏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明白师父送自己来这里的用意,只记得临行前,师父一再叮嘱,要小心在意,不要多行多言。 到了这里之后,江咏歌几乎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他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在看着那些华丽高耸的殿阁,看着那些面无表情,始终用下巴对着自己人们,而至于那些同门,他似乎越来越少见到他们了。 “你是江……”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江咏歌背后传来,他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面容如霜雪一般清冷的女子站在身后,江咏歌仔仔细细把对方看了一遍,都没想到自己到底在何时何地与她见过面。 “不知姑娘是?”江咏歌疑惑,但从这女子的身形表情和面容来看,她应该与自己一样,是被送来这里的。 “江师弟不认识我也是正常,”女子走近江咏歌,“我乃仙游山雾玄宫易无涯座下弟子奚珺,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姐!” 这是奚珺到这里后第一次表明身份,而江咏歌也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奚珺师姐,你这是?”奚珺伸出纤纤玉手,紧紧攥住他的腕子,将江咏歌拉到僻静之处,匆忙问道,“江师弟,你可曾发现,此处有些不对?” 江咏歌暗暗苦笑,何曾是今日才发现,自从道了这里之后,他就发现了太多不对的地方。只是碍于师父的交代和嘱托,不能言明,更不能去问谁罢了。 “不知奚珺师姐指的是什么?”江咏歌不明白奚珺的意思,而奚珺则急促的道,“江师弟,与你同来的可是一共有十九个人?”江咏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奚珺又问,“那近来你可看见他们了?” 江咏歌忽然明白了这么问的用意,想到自己的那些同门,江咏歌心头一动,“莫非奚珺师姐的那些同门,也不见了?” 两人同时紧紧的闭上嘴,慢慢转头看向对方。他们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恐惧和不解。奚珺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他们也不见了?” “不错!”江咏歌虽然不能肯定,但既然从雾玄宫来的弟子中间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自己的猜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他问奚珺,“不知师姐想怎么办?” 擅自离开这里,又被师父亲手送回来。奚珺就知道,若是再做一次同样的事,只怕雾玄宫中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了。于是她问江咏歌,“你平日都住在什么地方?”江咏歌欲言又止,毕竟这也是一个秘密。 见江咏歌只看着自己,却不开口,奚珺知道他是有所顾虑的,于是她主动将自己的底牌亮出,“在与我同来的师兄弟之中,唯有葛昆峰葛师兄与我最为亲厚,想必江师弟也是听说过他的!”江咏歌点点头,奚珺面色沉重的接着道,“两日之前,葛师兄还曾在深夜为我送过取暖的炭火,但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奚珺师姐,是否葛师兄是被调往了别处?”江咏歌知道,他们每日的工作繁重劳累,且并不固定。就如同他一般,五日前是在种树,三日前挑水,而今日,则被送来了这里。 “不会的!”奚珺无比肯定的说道,“我与葛师兄之间有个约定,为避免出事后无人察觉,每日再累都要见上一面的。可是已经两日了,我都没有见到他。” 如果两人之间有所约定,而一人却无缘无故的失约了,那奚珺如此猜测也不无道理。江咏歌耐心道,“师姐可曾寻找过葛师兄的下落?”奚珺神色黯然,长叹一声,“这里我们能随意走动的地方极少,我虽然找过,也只是在附近而已。若是葛师兄真的出事了……”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身后忽然有人厉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奚珺单薄的身躯猛的一颤,和江咏歌同时回头,就见一名金盔金甲的武士朝他们走来。 奚珺也就罢了,她未曾随易无涯等人去过保州城外,更没有在阵法中见过这些金甲武士,可江咏歌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怎么是他们?”江咏歌一时间因为震惊而失神,奚珺追问,“怎么,你认识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分别带走了。奚珺拼命的冲江咏歌眨眼,并且用手指着方才两人站的地方,然后又指指头顶。江咏歌知道,她的意思是明日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还想再见一面,他点点头,目送奚珺渐渐远去。 很快,江咏歌就被带到一处异香扑鼻,遍地奇花异草的宫苑当中,身后的金甲武士毫不留情的在他背上用力一推,江咏歌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身后的院门已经被人关上,他被独自留在了这里。 江咏歌环顾四周,此处比他们所居的地方华丽许多,且十分神奇的是,明明只是关上了院门,却把外面所有的声响都拒之门外,除了花丛间的鸟叫虫鸣,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咳咳!”江咏歌故意咳嗽两声,用比平日说话稍高的声音问道,“请问,是哪位前辈要见我,我已经来了!”他被带到这里,自然是有人要见他,但结果是喜是忧,江咏歌并没有猜到。 “你就是江咏歌?”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江咏歌听到,询问自己的,似乎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立刻答道,“是,晚辈江咏歌,拜见前辈!” 第三百一十六章 灵力大增 百花丛中,姹紫嫣红,一阵轻微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江咏歌立刻锁定目标,屏住呼吸,全身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在这样一个未知的环境中,他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好的或者坏的,都由不得他! 忽然,一朵大红色椭圆花瓣,却省着如尖刺一般花蕊的花朵之上,露出了一头银丝。紧接着,一张被尖长的下巴占去了一半的脸出现在江咏歌的视线当中。此人身穿一身大红色镶金边的道袍,额头上横着生长的皱纹暴露了他的年纪,看上去这个人似乎要比姜齐的年纪大一些。而再看他的脚下,一双青色布履之下,鞋底似乎是悬空的,而他走动间,身后也有片片带着异香的花瓣从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下,仙气十足,让江咏歌一时间看的呆了! 不等江咏歌再次开口,对方已经对他上下打量几眼,不住点头,“嗯,不错不错,姜齐看人的眼力总是会让人惊喜的。是个好孩子,若是日后善加培养,一定是可造之材!” 前面这几句夸赞让江咏歌悬着的心落回了远处,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但很快,接下来的话,却让江咏歌微微的失望。那人道,“不错是不错,只是,以你的肉身凡胎,若想得到姜齐的衣钵,也是难的!” “肉身凡胎”四个字像是一丛细刺,无声无息的刺入江咏歌那颗骄傲的心中,说不上疼,也不是痒,只是让他很不舒服。 自出生起,江咏歌便被冠上“神子”之命,保州城中人人敬拜,甚至还有人悄悄的在家中为了立了长生牌位,一年四季供奉不断。而到了隐阙门后,也是压了众位师兄弟一头,成为师父姜齐最看重的弟子,可到了这里,却被面前之人用什么“肉身凡胎”羞辱一番,江咏歌的面色顿时就不怎么好看了。 “怎么,不服气?”那人立刻察觉到了江咏歌情绪和内心的变化,一长比寻常人长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脸立刻掉了下来,不悦的说,“怎么,我如此说,可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这里既不是保州城,也不是隐阙门。江咏歌只是一名被隐瞒了身份,甚至连姓名也不敢轻易说出的“苦力”而已。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咏歌见对方面露不悦之色,就连身后落下的花瓣也从雪白变成了墨黑,他不愿节外生枝,只好昧着良心,暂时将这口气咽下,低眉顺眼,冲那人微微躬身拱手,口中说道,“前辈教训的是,师父他老人家岂是晚辈可以企及的?” “别怪把话说的难听,这些都是事实,没有一个字的谎言,你师父他……”那人忽然面色一变,停了下来,后面的话在喉咙里拐了个玩儿,又咽回了肚子里,毕竟姜齐交代过,有些事不必对江咏歌言明。 “算了算了,”那人恢复了初见江咏歌时的和蔼面孔,冲他招招手,叫他过去。江咏歌僵硬的挪动着脚步,即便站在那人面前,还是忍不住将上半身微微后仰,想要离他远一些。而下一秒发生的事,让江咏歌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那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掐住江咏歌的脖颈,呼吸一下子变得艰难,江咏歌下意识的长大了嘴巴,手脚并用,想要阻止他这么做。可就在转瞬间,一颗有些甜腻的药丸被喂进了江咏歌的口中。他惊恐万分的想要把药丸吐出来,那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空闲着的另外一只手顺着江咏歌的咽喉到胸口直直的指出一条线来,那颗送入口中的药丸就像是得到了性命一下,顺着手指的一动穿过江咏歌的实到进入胃中,很快就被融化了。那人满意的松开他,江咏歌立刻伸出两根手指深深的探入喉咙当中。一阵干呕过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江咏歌绝望了,如果自己吃下的这一颗是剧毒的毒药,只怕很快,他就会腹中巨痛,七窍流血,倒地毙命了。他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是父母、师父和柴士恩,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是不是丹田处暖暖的,有一股力量流向四肢百骸?”那人又开口说话了,而他所说的这些感觉,在江咏歌身上一样也没有。见江咏歌木讷的摇摇头,毫不犹豫的把第二颗塞进了他的口中! 一颗也是死,两颗也是死,多吃一颗,只是让自己上路快一些吧。 江咏歌心中如是想着,丹田中忽然冒出一股热气来。这股热气先围着丹田正转了一圈儿,紧接着又反转一圈,最后朝着四肢百骸而去,果然和那人说的一样! “前辈,我感觉到了!”江咏歌知道,自己方才吃下的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能让他快速增长灵力的灵丹妙药。 这些年来,靠着聚灵鼓聚集山川大河间的灵力,江咏歌也得到了不少。可他也只是得到而已,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灵气,如何将这些灵气化为己用。而服下去的这两颗丹药,熟门熟路的找到这些还没有被善加利用,只是暂时存放在江咏歌身体里的灵气,一番折腾之后,竟然化为了灵力,与江咏歌原本就有的那些灵力融为一体,只是短短一顿饭的功夫,他的灵力已经又上了几层! “前辈,太谢谢你了!” 江咏歌明白,之前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这时候他才想起,“不知前辈如何称呼?”那人见他语气恭敬,神色谦卑,心内愉悦,“你叫我一声千花仙师便是。从前我与你师父姜齐是至交好友,此次你来神……”他又顿了顿,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此次你来此地,就算你师父不捎信来,我也要好照顾才是。也是你我有缘,我越看你约喜欢,所以没听你师父的,自作主张多给了你一颗药,此刻,你可有什么感觉,觉得如何呀?”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千花仙师 江咏歌暗暗仔细体会一番,“此刻晚辈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之前那些得到,却没有被利用的灵气,已经化为灵力,被我所用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从前曾经收集过不少灵气,但却没有办法加以利用?”千花仙师似乎对江咏歌的话很感兴趣,“那之前你是如何得到这些灵气的呢?” 凡修仙之人,最简单的就是从所有可能孕育灵气之处汲取灵气,而最难的,是在漫长的一生当中,不断的,无论何时何地的汲取灵气。像江咏歌这样,获取了灵气太多,只能暂时保存的,千花仙师还是头一次见。 江咏歌沉默了,他藏有聚灵鼓之事,除了师父姜齐和柴士恩知道以外,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是不知道的。他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起了嫉妒争抢之心,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祸端。 千花仙师见他微微蹙眉,似乎在盘算什么,大度的将手一摆道,“不愿说我就不问了,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回那个肮脏寒冷的住处了,就留在这里,如何?” 这里温暖如春,又有各色鲜花相伴,江咏歌自然是愿意的。可千花仙师却非常严肃的提醒他,“既要住在这里,那就得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这里的每一株花草,没有我的准许,你绝不能碰!” 即便是到别人家中做客,身为客人,也不可随便动主人的东西,对于这一点,江咏歌是赞同且愿意遵守的。千花仙师似乎觉得自己如此说有些太小家子气了,会让江咏歌误会自己要故意为难他,于是解释道,“并非我小气,而是这些花草除了我之外,别人真的不能碰,就算是你师父到了这里,我也是如此说的!”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随意糊弄江咏歌,千花仙师凌空抓过一根掉在地上的树枝,也不挑选,就是身边一朵最不显眼的粉白花朵。他用树枝轻轻的碰了碰那花,忽然间一股火焰从花中喷出,顿时将树枝烧糊烧焦,烧成了一对灰烬,簌簌的的落了下去。 “好厉害!”江咏歌忍不住感叹道,“晚辈明白您的好意了,那么,第二条呢?”千花仙师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尽管连日来江咏歌一直在猜测,但却没有拿准主意。他摇摇头,“师父送我们来之前反复叮嘱,不要多言,更不要泄漏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到了这里后,处处透着古怪,晚辈虽然心中疑惑,却不敢问。” “唉,你师父一片苦心,真是天地可鉴!”千花仙师颇为感叹的说,“我只能告诉你,这里是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可怕地方。”江咏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千花仙师竟然会对自己说这番话。 “勾心斗角,各怀心思,这都不算什么。在这里稍稍行差踏错一步,付出的将是生命代价!”千花仙师加重语气,似乎在警告江咏歌一般,“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会有人替代你的位置,你就留在我这里,哪儿也不许去,明白吗?”江咏歌点点头,“晚辈明白。”千花仙师让他发了个毒誓,这才放心的说,“这第三条嘛,虽然自私一些,但也不得不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很容易的汲取灵气,我这里养的花草,就是为了获取灵气而种的,你不可打它们的心思!” 见千花仙师一脸的警惕之色,江咏歌只好道,“晚辈若是动了这里的任何一处花草,任凭您处置!”千花仙师心满意足,“好好,三个条件你都答应了,那你就放心的住下来吧!” 魔界。 不知道为什么,柴士恩单独见到云松的时候,浑身上下像是长满刺一样不自在。就连屁股下面的椅子也像长了荆棘一般,怎么坐也不舒服! “云师兄!”柴士恩打过招呼坐下后,就在不开口了。 与柴士恩一样,云松也觉得有些尴尬,仿佛亲手伤了柴士恩的那个人是他。许久,云松鼓足勇气,把已经在心中反反复复想了许多遍的话对柴士恩说了出来。 “柴师弟,我知道你满肚子的委屈无人可说,但这里毕竟是魔界。你离开雾玄宫,师父是又担心又着急。担心你的伤势,着急你没处可去。直到,他听说你来了魔界。” “那又如何?”柴士恩声音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师父他老人家捶胸顿足,自责不已,也病了一场。病愈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他总是喜欢一个人留在紫宸殿,不喜欢被人打扰。但你走之后,他让一个叫荆喜的新入门的弟子日夜在紫宸殿伺候,与他作伴,那孩子,似乎有些和你相像。” 柴士恩的心像被一双铁打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原本开始愈合的地方又变得支离破碎,“云师兄和我说这些,也只是奉他的命,把我带回去吧?我不是要故意为难师兄,实则眼下我还不想回去。” “莫非,你要助纣为虐吗?”云松压低了声音,“廖水师妹胡闹,你也跟着她一块儿胡闹。魔界是什么地方,你们如何能帮他们?柴师弟,你可曾想过,日后壮大了的魔界会与雾玄宫相安无事吗,若大动干戈,你要帮哪一边?别忘了,魔界两万兵士的尸骨,还埋在仙游山上呢!” “奈曲不会!”柴士恩选择相信奈曲,“就算她会,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但这与我回不回雾玄宫,并没有什么关系!” 云松见他语气疏离,软硬不吃,只得把话挑明,“他们为的是你身上的东皇钟而已,此刻你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待东皇钟到手,你便成了一枚废子,到时候下场会如何,你是聪明人,不必我说!” “云师兄,那师父呢?”柴士恩颇有玩味之意的看向云松,“师父遣你前来,难道不是为了东皇钟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亲眼所见 这是云松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被人质问的滋味儿,他自认行事坦荡,为人处事公平公正,唯有替师父来寻柴士恩这件事,他其实是心虚的。 “柴师弟,”云松微微垂下头,不愿和柴士恩四目相对,更不愿看到他眼神当中的鄙夷和失望,“你说的对,师父也是因为东皇钟而心急如焚。可是我觉得,师父的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魔界向来嚣张跋扈,行事不妥,许多传闻都是真的。且魔界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若再有东皇钟相助,只怕会惹出更多的祸端来。 “云师兄,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来魔界吧?”柴士恩忽然这么说,云松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柴士恩道,“除了奈曲和冷鹤两位之外,你可还见过其他魔界中人吗?” 云松摇摇头,“未曾。”柴士恩起身,“那就请云师兄随我来吧。” “柴师弟!”云松心中忽然一阵忐忑,柴士恩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云松长叹一声,甩了甩袖子,随着他的背影,也走了出去。 一场天火,让魔界臣民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奈曲将他们安置在空置的宫殿中,每日送上一日三餐和所需的药物,分派侍女和兵士照顾他们的生活,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能减少他们心头的恐惧。 云松跟在柴士恩身后,没走出多远,就见他停下了脚步,推开一座宫殿的大门,里面被可以压低了的病痛呻吟声传了处来,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娘,我疼,好疼!” 殿门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头上包着纱布,有斑驳血迹从里面渗出来,小小的身体在母亲的怀里不住颤抖着。女人满脸泪痕,紧紧包着小女孩儿,在她背上一下接着一下的轻轻拍着,眼中噙着眼泪,低声安抚道,“不怕不怕,女王陛下一会儿就派人送药来了,吃了药,很快就会好,就不疼了!” 在这对母女的周围,围着十来个人。他们的目光落在小女孩儿的身上,满是怜悯之色。柴士恩走进去,悄悄问其中一个人,“这个孩子怎么样了?”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叹息一声,冲他摇摇头,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娘,娘,我疼!” 小女孩儿的声音猛然间提高了,身体也开始剧烈的挣扎扭动。女人再也忍不住,抱紧小女孩儿放声痛哭。这时候,有侍女端着汤药走了进来。那女人眼前一亮,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碗汤药上,她觉得只要喂小女孩儿喝了汤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带着浓重苦涩药味,浓黑色的汤药一滴滴的喂入了小女孩儿的口中,每喂一口,女人脸上的担忧就会越重一分。因为她感觉到,怀中小女孩儿的挣扎越来越慢了,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忽然间,她的手一抖,有些许汤药滴在了小女孩儿煞白的脸上,一只小手悄无声息的垂下,宫殿里顿时变得死寂一片! “啊!” 一声哀嚎想起,盛着汤药的碗滚落在地上,泼洒了汤药,砸碎了药碗,满地狼藉。女人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放声痛哭,没有人上前劝慰她,因为其他人也经历过丧父丧母丧子丧妻的经历,对她的悲伤感同身受,除了时间,没有谁可以抚慰她心中的伤痛。 “这是?”云松眼见一条小小的生命在痛苦中死去,心内无比震惊,可更多的是替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感到难过。 柴士恩缓缓转身,“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眼中凶神恶煞,永生永世不可饶恕的魔界中人。一场来自神界的天火,让他们失去了亲人和家园,还要承受身体上的伤痛。而更多的,则是如同这位母亲一样,眼睁睁看着亲人和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云松的目光在殿内每个角落一一扫过,这里大概有三四十个人挤在一起,他们各个面容憔悴,有的身上还有伤。没有受伤的和受伤比较轻的,在照顾那些受了重伤的人,殿内的血腥气和药气混杂在一起,昭示着灾难曾经的来临。 “我来看看!”云松见到一位靠在墙角的老人痛苦的扭曲成了一团,急匆匆的走过去,在他脉上搭了搭,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个绿豆粒大小的药丸,毫不犹豫的送入老人口中。 “那是……”柴士恩惊呼出声,云松却冲他摆摆手,然后专注的看着老人。直到老人面色从苍白变得红润,痛苦之色也渐渐消失,云松才站起身来,同柴士恩一起走了出来。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益气安神丸吧?”柴士恩心中有波澜涌动,“这么好的药,给一个魔界众人吃,是不是太浪费了?” 云松转头看了他一眼,“柴师弟,你不必用话来激我。虽然我依然对魔界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最基本的善恶我还是分辨的出来的。挑起战争的绝不是他们,而却是他们来承担最坏的结果,这样并不公平!” “既然如此,云师兄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回去呢?”柴士恩语气诚恳的对云松道,“我与云师兄一样,心中也有善恶正邪之分。从前的奈崇光也好,如今的奈曲也罢,都曾做过不可饶恕之事。正如云师兄所说,最后来承担恶果的却并不是他们自己。所以,我若留下来,便可提前阻止他们,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远处隐隐有乌云在聚集着,眼看就有一场大雨落下。轰隆隆的雷声让宫殿里的痛苦呻吟变得几不可闻,可这并不代表这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云松转头看向柴士恩,“可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此次不能带你回去,下一次来的就是师父了!” 他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柴士恩眯起眼睛,“云师兄的意思是,一次不够,他还要再次对我动手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托要事 从云松的沉默和闪躲的眼神中,柴士恩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就让他尽管冲我来!”说罢,柴士恩拂袖而去,只剩下云松一人在大雨来临前的狂风中,站了许久! 皮炜很是后悔,不该事事都想抢个先机,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以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就连想要说话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同他一块儿来的师兄弟不愿意理他,而这里的那些人凶神恶煞般,他不敢同他们说话! 这一日,皮炜在房中闷坐,盘算着该怎么和雾玄宫联系,求了师父让自己回去才好。他躺在只有一床薄薄被褥的冰凉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没想出个结果来,正长叹一声翻身坐起,忽的愣住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简单的桌椅之外,连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就在他的对面,一面雪白的墙壁空空如也,看的时间久了,眼睛都会不适应。 而此时此刻,那张墙壁上出现了荡漾的水波纹,皮炜倒吸一口凉气,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走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在墙上摸了一下。没有想象当中的冰凉,而是一种温热的感觉从指间传来。皮炜忽然兴奋起来,莫非有什么好运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吗? 他搓着手来回走了几趟,等待下一步的变化。可墙壁上的水波纹颤动了一会儿之后,易无涯的脸忽然显现了出来! “师,师父!”皮炜被吓得连连倒退几步,扶着桌子站稳,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动着,嘴巴张了好几次,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皮炜!”易无涯的声音响起,皮炜双膝一软,立刻跪了下去,带着哭音儿说道,“师父,师父,我可见到您老人家了!师父,您发发慈心,让我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冷了,而且还吃不饱穿不暖,我……” 他有一肚子的苦水儿要说给师父听,易无涯却打断他道,“这些我都知道了,现在为师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你若做好了,不出几天,为师就会亲自接你回来!” “真的吗?”皮炜心头一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连声答应,“弟子但听师父吩咐!” “嗯,好孩子!”易无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让皮炜如沐春风,更想好好替师父去办这件事。易无涯道,“此刻你那边是什么时候了?”皮炜道,“已是入夜时分了。”易无涯眼中有喜色露出,“如此甚好,你过来,按照为师所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是,师父,弟子都记下了!”皮炜心内忽然一阵忐忑,“可是师父,若是我被抓到了,会不会丢了性命?”易无涯道,“你可知道,与你一同来的共有二十人,为师为何偏偏选中你来做这件事?” 皮炜摇头,“弟子不知。”易无涯语重心长的道,“因为你是众多弟子中最聪明伶俐,行事做稳妥的一个。这件事对师父,对整个雾玄宫来说,都十分重要。你务必要加倍小心谨慎,待事成之后,为师不仅会亲自将你接回,还有更重要的事托付于你!” “师父!”皮炜几乎熄灭了的希望之火再次重新燃起,他重重磕头,易无涯对他说,“为师也明白,让你独自去办这件事也是为难了,为师这里有符文一道,在关键时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转过身去,为师将符文写在你背上!” 皮炜依言而行,背上一阵轻微的刺痛之后,易无涯道,“这样便妥当了,时候不早,你准备一下便去吧,切记,要小心谨慎!”皮炜答应一声,墙壁上易无涯的面孔渐渐消失,水波纹也不见了踪影,一切恢复了平静。 可皮炜的心里却并不平静,易无涯那句有重要的事托付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猜想,或许是师父对云松有所不满,所以才想起自己的好处来。不仅托付要事,还语气温和,如慈父一般,这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哼,云松啊云松,你以为坐稳了掌门的位置,就能不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了。你还是太嫩了,现在看来,师父他老人家还是不放心你的,等我办好了这件事,你还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就不一定了!” 皮炜心中欢喜,回到床上闭目眼神,等夜色再深一些,周围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他才吹熄了桌上的烛火,蹑手蹑脚的把门打开一条缝隙,闪身走了出去。 夜里的风寒彻骨髓,皮炜不禁打了个哆嗦,把身上的衣衫紧了紧,没走出几步,两只脚已经冻僵了。皮炜听着自己上牙磕碰下牙的声音,暗暗的在心里想着,“只要把这件事做了,以后就是人上人,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按照易无涯的交代,他首先要找到的,是一座人首蛇身的雕像。皮炜方才仔细想过,他的确曾经见过这样一座雕像,只是那个地方离自己的住处极远,且附近总有兵甲巡逻,想要去那里,需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路不说,还要想办法避开那些兵甲。 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从脚底开始,渐渐的是脚踝,小腿,膝盖,大腿。皮炜忍不住在大腿上用力的掐了一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了。 凭着心底那一丝丝的希望,皮炜强迫自己往前走着。他仿佛走在漫天的冰雪中,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失去,就连血液中也生了冰茬。即便是这样,皮炜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这些困难和他的野心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他就要迈不动步子的时候,皮炜终于看到了那座人首蛇身的雕像。而此时,巡逻的兵甲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皮炜笨拙的挪动到一棵大树后面,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再次走了出来,仰头去看那座雕像。 整座雕像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刻出来的,即便在夜色当中,也散发着柔润的光芒。一个男人的头颅高高扬起,左手指向皮炜的左侧,按照易无涯所说,这就是他要去的方向! 第三百二十章 误食火阳羹 此刻的皮炜浑身僵硬,刺骨的寒意已经不太能感受的到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行走的雪人,与真正雪人不同的是,他还留有最后一口气。从鼻孔和嘴巴呼出的带着温暖体温的气息在离开身体的那一刻迅速冷却,凝结成一层雪白的冰霜,贴在他的口鼻上,又平添了一份寒冷。 他暗暗的在心里盘算,自己费劲千辛万苦走出来的,不过要走的路途不到三分之一的距离,想要快速且轻松的走完剩下的三分之二,他需要想办法让身体暖和起来。 可这里不是雾玄宫,无论谁居住的宫殿,皮炜都敢推门就进。在这里,处处蛰伏着杀机,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该死的,出门的时候,我真应该把棉被带上,至少会比现在暖和一些!”皮炜艰难的抬起早就冻僵了的脚,在地上轻轻的剁了一阵,除了麻木之外,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这时候,一片橘黄色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暖意的光芒亮起。皮炜忍不住在心中想象,就在这片灯光之下,温暖的火炉中热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炭火锅内浓汤翻滚,喝上一口,全身都会暖和起来。 皮炜的喉头忍不住动了两下,鬼使神差般的,他竟然朝那片亮光走了过去。 夜风如锋利的飞刀,割在皮炜的脸上,凉的生疼。从心底升起的对温暖的欲望驱使他暂时忘记了寒意,加快脚步,希望推开门之后,就能获得最大最多的温暖。 “热汤,碳炉,温暖的一切!” 皮炜反复在心中念叨着,足足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终于站在了那片光芒的门外。温暖就在眼前,只有最后的一步之遥,这时候皮炜却害怕了。温暖和性命比较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他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温暖的渴望让他无法坚决的转身离去,皮炜暗想,就算不能进去,站在门外多感受一些温暖也是好的。 雕刻各种花纹样式的窗棂上糊着一层嫣红色的霞影纱,里面有光亮透出,皮炜瞪大眼睛朝里看,就见屋内的桌上点着烛火,旁边有热气缓缓升腾起来,似乎真的有热汤。 温暖的美食就在眼前,皮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去推门。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欣喜若狂的事情,屋内似乎没有人! 屏住呼吸,推开一条门缝,皮炜睁一目眇一目朝里面看过,里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皮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进去,桌上果然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羹,里面的食材每一样看起来都十分美味,可皮炜却一样都不认识。时间紧迫,说不定这里的主人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皮炜立刻拿起桌上的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香甜,鲜美,热气腾腾,皮炜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汤羹。他顾不上吃相难看,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吃了个碗底干净。皮炜心满意足的抹抹嘴,原本被动的僵硬的四肢被一股暖意温暖,他没有多留,而是马上离开了这里,趁着身体恢复了温暖,把剩下的路走完。 离开那座人首蛇身的雕像,四周的景色开始陌生起来,这是皮炜从未来过的地方。他没有灯笼烛火照路,只能摸黑前进。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走出一段路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更热了。这让皮炜心内高兴,暗想自己运气不错,若是没有那一锅汤羹,只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皮炜心中如是想着,深思飘忽,不料一头撞在一面坚硬的墙壁之上,额头一痛,立刻就鼓起一个大包来。皮炜“哎呦”一声退后半步,抬头去看。 眼前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墙挡在前面。他奇怪的伸出手向前摸索着,就在指尖传回坚硬触感的时候,面前忽然亮起一个巨大的蓝色的符咒! 一束金光从符咒中飞出,正好打在皮炜的心口,他来不及躲闪就重重的摔了出去。后背传来的巨痛让皮炜猜测自己是不是骨折了,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艰难的爬起来。蓝色符咒还在一闪一闪的亮着,森森寒意昭示着危险,让皮炜不敢再轻易靠近。 “师父怎么没和我说过,这里竟然还有符文拦路。”皮炜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他四下摸索,终于摸到一块石头,然后朝那个蓝色的符文用力扔了过去。 皮炜眼睁睁看着石头穿过符文,落在了另外一面,“怎么会这样,石头能过去,我却不能过去,这是什么道理?”皮炜小心的挪动着步子,朝符文靠近,就在他离符文不足半米距离的时候,蓝色符文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刺的皮炜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候,皮炜身后忽然出现一只一人多高的大手,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他身体前倾,低头踉跄两步,终于从符文中间穿了过去。 皮炜惊恐的回头张望,蓝色符文还在,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莫非方才那一下,是自己见鬼了吗?他不敢多想,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而皮炜不知道的是,前面还有更加凶险的东西在等着他。 “易师兄,你这个弟子看起来,并不怎么精明啊,比起柴士恩来,仿佛差了许多!”韩离在铜镜中看着皮炜的一举一动,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易无涯微微一笑,“从一开始就要被废弃的棋子,不需要那么聪明。况且,你也看到了,他擅自喝下了那碗火阳羹,的确可以让身体暂时暖起来,可以他那点儿微末灵力,只怕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化作灰烬,韩师弟,如果换做是你,会觉得可惜吗?” “是,易师兄说的对!”韩离心中有莫名的寒意升起,可是想到这件事事关自己和数千人的生死,皮炜的性命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问,“易师兄,那件东西乃是至宝,一旦动了,便会引起大乱,我们会不会被召回去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花言巧语 “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易无涯面色忽的一白,轻轻吐出一口气,似是被万斤中午压着,“说起来,是我们贪心不足了。当年你我等五人约定,以十年为期,时间一到,立刻收手。可到了后来,我们分别言说有不能抛下的理由,一直拖延到了今日。就算日后真有什么不测,也怪不得旁人!” 见易无涯竟然亲口说出如此丧气的话,韩离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但紧跟着,易无涯又道,“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量往好的那一面发展也就是了。” 这时候,铜镜中的皮炜已经走到了一棵完全枯萎了的参天大树之下,若不是树根处还残留着几片蓝色鹅掌般的叶片,根本无从想象它从前是何种模样。 见到此情此景,易无涯和韩离的目光顿时被定住了一般,一刻也不肯挪开。就见皮炜鬼鬼祟祟的蹲下身去,用随身带来的一把短匕首在坚硬的地面上挖了起来。 易无涯面色黑如锅底,韩离更是哀叹一声,转过头去。易无涯挥手在铜镜上拂过,皮炜的身影立刻消失。两人沉默了许久,韩离忍不住问道,“易师兄,你没有告诉他,这树与寻常树不同,且下面的土也不是黄土泥土,这,这,唉!” “该死的蠢货!”易无涯暗骂一声,对韩离道,“这次错失良机也就罢了,你放心,下一次,绝不会如此了!”虽然易无涯对韩离如此说,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皮炜虽然愚蠢,但如他一般可用之人并不多。若论实力,云松等人的确在皮炜之上,但他们哪一个又是好糊弄的呢?若追根究底起来,又是一场麻烦。 而此时,皮炜丝毫不知自己这么快就被师父遗弃不管了。他手中的匕首每一下都像撞击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没几下匕首就被磨掉了尖,卷坏了刃,成了一块儿毫无用处的废铁。 “怎么会这样?”皮炜喘着粗气在树边坐倒,照这情形,别说敢在天亮之前将树根挖出来,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做成此事。若这件事办不好,师父如何会兑现之前的承诺,莫非这一次又要前功尽弃吗? 就在皮炜焦灼不已的时候,丹田处忽然一阵大热,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了起来。他脸上出现痛苦之色,双手捂住丹田,深深的弯腰,似乎只有把身体蜷缩起来,才会感觉好一些。 可是,那团火并没有因此而渐渐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从丹田处开始,继而是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到了最后,皮炜甚至觉得自己的眼耳口鼻中都有火苗窜出,整个人就要被烧焦了! “好疼!”皮炜忍不住呻吟一声,身体无力的朝一边倒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道,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解救自己,灭了身体里的这团火! 眼神迷离间,皮炜仿佛见到有一团火从身体里钻出,漂浮在半空中。渐渐的,这团火一分为二,成为了两团。皮炜越看越觉得这两团火奇怪,火焰中似乎藏着一对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他暗想,或许自己到了弥留之际,出现了幻觉。 “总算找到你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送入皮炜耳中,原本闭合的双眼猛的睁开,这一次皮炜看的真切,那的确不是什么两团火焰,而是一名身穿羽衣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正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皮炜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对那位女子喊出两个字来,“救我!” “放心放心,我就是来救你的!”女子从袖中取出一粒金丹,皮炜张嘴吃下,直觉一股清凉之意灭了丹田之火,身体没有那么热了,而头脑也清醒了! 他正要对女子道谢,不料女子先开口道,“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嘴馋,做了火阳羹来吃。羹做成了,却因为被姐妹召唤,走了一趟。你恐怕就是在那时候误打误撞喝了火阳羹,幸好我找到了你,不然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必定会化为灰烬,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女子一脸歉意,倒让皮炜觉得不好意思,“夜里寒冷实在难耐,没经姑娘同意,就擅自喝了你做的火阳羹,是我不对了。” “姑娘?”听到皮炜如此称呼自己,女子忍不住一愣,“你叫我姑娘?”皮炜见她面露惊讶之色,心中暗想,“不是姑娘,莫非是为公子吗?” “听你如此称呼我,看来你并非神界之人了?”女子的话让皮炜大吃一惊,“姑娘,哦不,仙子,你说什么,这里是神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师父送他来的竟然是神界! “不错!”女子收敛面上的歉意,站起身道,“你偷喝了我的火阳羹,我救你一命,咱们也算是两两相抵了。今夜我没有见过你,你也未曾见过我!” 女子转身就走,似乎不愿和皮炜多说什么。皮炜此刻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有人解答,除了这个女子,他不知道可以去问谁。也只有这个女子,愿意救他一名。 “仙子,仙子请留步!”皮炜立刻追了上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任凭仙子驱使,就算是打扫庭院,烧火做饭,我也是可以做的!” “你为何跟着我?”女子停下脚步,“既有仙缘来到神界,你便不要错失这大好机会。堂堂七尺男儿,不思进取,竟然说什么打扫庭院、烧火做饭!” “仙子此言差矣!”皮炜拿出他平日里惯用的花言巧语,对女子说道,“生我者父母,救我者仙子也!方才若不是仙子一片慈心,如今我恐怕早就没了气息,成了一具冰凉的尸身了。到时候别说打扫庭院、烧火做饭,就连对仙子说一声谢也做不到了!仙子救我,便是新生。从此以后,我这条性命便是仙子所有,若仙子不留我,我也只能自尽,将这条命还给仙子你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毁身灭魂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皮炜手中对准自己喉头的那把短匕首已经不足以伤害到他,甚至连割破最外面那层薄薄的皮肉都会很困难。可那女子如何见过这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手指一弹,弹掉了皮炜手中的匕首。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女子惨白的面色稍缓,对皮炜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如此鲁莽?”她顿了顿,对他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随我来吧!” 皮炜心头一喜,连忙跟上女子的脚步,回到偷喝火阳羹的那座宫殿当中。女子将殿门关闭,桌上原本盛着火阳羹的汤碗还放在原来的地方,皮炜下意识的远离他,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喝汤羹一类的东西,更不会在没弄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大胆吃喝了。 他拘谨的坐在一张两层桃花花瓣的圆凳上,双手放在膝盖,头微微垂下,“我,我叫皮炜,不知仙子芳名怎么称呼?”那女子道,“他们都叫我碧桃仙,你也可如此称呼。” “碧桃仙子,”皮炜仍然不死心的问道,“你说此处是神界,可我不明白,我不过区区一介凡人之躯,怎可来到神界呢?”碧桃仙子见他一脸懵懂无知,耐心道,“其实,这神界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高不可攀。神界中的构成一共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商贾神祗,他们才是这神界真正的主人,而我们,不过是他们的……” 碧桃仙忽然紧紧的抿住嘴唇,放在桌上的左手慢慢的攥成拳头,骨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切让皮炜断定,神界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互相利用,互有矛盾。 “第二种,则是通过修炼,飞升成仙的人,而第三种,是一些地仙和散仙,比如我。”碧桃仙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我的桃林中,还能过的逍遥快活些,也好过在这儿被人驱使。” “碧桃仙子,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也会被欺负吗?”皮炜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从来没有做过的脏活累活苦活,不由得一阵感同身受,“不瞒仙子说,从前我的生活虽然算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也是平安顺遂。可自从到了这之后,我觉得自己瞬间沦落成了最下等的苦力。每天吃不饱,睡不暖,还要做很多的重活。这些忍一忍也就过去,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在这里,我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也这么觉得?”碧桃仙的眼底忽然有一丝黑夜中的光亮出现,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明亮而耀眼,看的皮炜都呆了,只剩下连连点头。 “我也是,”碧桃仙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带着些许的激动,“两万年了,这句话憋在我心底两万年了。曾经我也试着把这些话说给其他人听,可他们或是摇头叹息,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或是厉声呵斥,告诉我不要胡言乱语,为自己和他人招来祸患。唯有你,与我一样,敢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皮炜心中一震,他暗想,看来从今以后,这种话自己永远都不能再说了。可是面对碧桃仙,他却显得无比真诚的说道,“仙子谬赞了,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哪一句惹得仙子不快了,还请仙子多多包涵!” “不!”再次抬头看向皮炜时,碧桃仙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热切和信任,这让皮炜确定,自己已经抓住这个女人的心了,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想要知道的一切,都会从这个女人这里得到答案的。 “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真实身份是?”碧桃仙知道,凡事能到神界来的人,身份都不寻常。皮炜立刻想到,临行前师父的反复叮嘱,不能让他们暴漏自己是雾玄宫弟子的身份。面对碧桃仙的询问,他显得有些犹豫和迟疑。 “不方便说,还是,不愿意说?”见到皮炜如此态度,碧桃仙显得有些不悦。皮炜踌躇着,有些不安和抱歉的对碧桃仙道,“并非我不方便,也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临行前,有师长交代,万万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会……” 话音未落,皮炜忽觉后背处有一样的感觉传来。起初只是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皮肤上爬动,但很快,那种瘙痒难耐的感觉就变成了刺痛。那些蚂蚁似乎开始啃噬皮炜背部的皮肉,他开始不安的把手伸到背后,又抓又挠,身体左右扭动着,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看到皮炜面目扭曲,坐都坐不住,只能站起来将自己拧成一根麻花的样子,碧桃仙也吓了一跳。皮炜指着自己的后背艰难的说,“不知道怎么的,后背又疼又痒,现在,现在……” 冷汗涔涔的顺着额头滑落下来,皮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碧桃仙转到他的背后,只看了一眼,就被惊呆了! 在皮炜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渗透出来,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腐蚀成了一条一条的丝线,碧桃仙凑近去看,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就足以将那些丝线吹落,露出皮炜的后背来! 在大片雪白的皮肉上,一道毁身灭魂符已经完成了一半,并且开始消失了。若是这道符完全消失,就再也没有人救的了皮炜了。 “好狠毒的心思!”碧桃仙低低的咒骂一声,不顾男女之别,上前咬破右手中指,挤出几滴血来,涂抹在仅剩的一半毁身灭魂符上。符文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皮炜大汗淋漓的倒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碧桃仙耗费精血,脸色微微发白,蹲下身问道,“你此刻觉得怎么样?”皮炜冲她点点头,碧桃仙端来一盏热茶喂他喝下,皮炜这才恢复了一些,他对碧桃仙苦笑道,“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仙子你就救了我两次,这份恩德,就算是下辈子也还不完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血染丝帕 如果说上一次的道谢是因为想要借此接近碧桃仙的话,那这一次的道谢,则是皮炜发自肺腑的。喝过热茶,背上的伤痛减轻不少,他忍不住问,“仙子,方才我隐约听你说,我后背之上的东西叫做毁身灭魂符,听起来,似乎很是厉害!” 碧桃仙颇为担忧的看向他,“不错,这符称不上世间最阴毒的符文,也差不了什么了。我想问问你,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下了这种符咒?”皮炜愣住了,“我初来乍到,到这里后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什么人,怎会如此?” “这符还有另外一个特性,”碧桃仙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他道,“这符虽然厉害,但存在的时间却短,一般最短的只有量三个时辰,而最长的,也不过四五个时辰。你好好想想,在这段时间里,你都见过谁?” 脑海中一道闪电劈中皮炜,他的嘴唇开始剧烈的颤抖,紧接着,身体也开始抖动。碧桃仙见状,知道他一定想起了什么。这件事对于皮炜来说非同小可,他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若再追问,一定会让他更加伤心,所以碧桃仙选择闭口不言。 “是他,竟然是他!”皮炜勉强稳住心神,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道,“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我下此毒手的竟然是他!碧桃仙子,若是没有你替我解开和符咒,我会如何?” 碧桃仙如实相告,“毁身灭魂,顾名思义,自然是化成灰烬,就连三魂七魄也会随之烟消云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给你留,这,这也太狠毒了!” “哼!”皮炜冷哼一声,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心底强大的恨意和怨念让他惨白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晕,“方才碧桃仙子不是还在问我的真实身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姓皮名炜,乃仙游山雾玄宫易无涯的大弟子是也!” “你,你说谁?”碧桃仙的身体向下一滑,几乎从椅子上跌落。她神情古怪的站起身,走到皮炜面前,神情严肃,一字一顿的对他道,“你再说一遍,你师父是谁?” 皮炜觉得此刻的碧桃仙有些可怕,忍不住朝后缩了缩身体,在心中反复思量之后,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对她道,“易,易无涯啊,怎么,仙子也听说过他吗?”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碧桃仙口中反复念叨着,皮炜确定,她是认识易无涯的,“师父,哦不,易无涯也曾见过仙子你吗?”碧桃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走出殿外。皮炜没有追出去,首先他没有力气追出去,而且他觉得,这时候的碧桃仙需要冷静。 “云师兄,你真的决定不带柴师弟走了?”听到云松这么说,廖水又惊又喜,“太好了,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在做一件大事!”想到这件事事关魔界的秘密,廖水只能暂时按下不说,“不过你放心,我和柴师弟要做的,绝对是好事,不是坏事,而且对雾玄宫没有任何伤害!” “并非我不讲情理,廖水师妹,你可知道临行前师父是如何交代的吗?”烛火摇曳,在云松俊朗的面颊上印上一层阴影,“师父交代,要我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将柴师弟带回。这里面的隐喻就是,若是柴师弟坚决不肯,我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甚至伤害他!”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廖水立刻叫了起来,“云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师父呢?师父一向疼爱柴师弟,他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云松见她如小鹿般惊恐的看向自己,他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场误会,但云松明白,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师父或许是一时着急,才会这么说。所以我想,回去后和他老人家好谈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而你则还要试着劝说柴师弟,毕竟这个死结不能一辈子留在心里,总该和师父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才是。” “云师兄你真聪明!”廖水用无比敬佩的语气对云松道,“那我就听你的,好好劝劝柴师弟!” 云松的到来让柴士恩好不容易打开的想再次关闭,而奈曲找上门来,为的是破解第二条丝帕中的秘密。 “我已经试了许多种方法,这条丝帕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想来,是我是魔界中人的身份,这里除了廖水之外,只有你是的身份最符合,所以我来找你,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柴士恩接过丝帕,用力揉了两下,又朝上面哈了两口气,甚至想要把丝帕扔进水盆里泡一泡,看的奈曲一愣一愣的,“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廖水吧,照你这么折腾下去,没几下就要把丝帕弄破了。”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位师姐的脾气,可比我暴躁多了。”柴士恩讲了几件廖水的趣事给奈曲听,笑的奈曲前仰后合,就在这时候,殿门外忽然传来廖水的声音,“好啊,柴师弟,你竟然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水是听了云松的话,来规劝柴士恩的。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在说自己的那些糗事。廖水心急火燎的往里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绊,整个人超前扑倒。柴士恩连忙起身想要扶住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啪!” 廖水脸朝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滴鲜血飞溅而起,正好落在柴士恩手里洁白的丝帕上! 朵朵桃花绽开,奈曲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哎呀,不好了,这丝帕染上血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柴士恩扶起廖水,只见她别处还好,只有鼻孔中流出不少鲜血来,连忙帮她清洗止血,转头对奈曲说道,“师姐已经受伤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况且这丝帕上的血迹也不是洗不掉的。你看,就像这样!”他原本是想再打一盆干净的水,清洗丝帕上的血迹,但心中着急,又记挂着廖水,一转身竟然把丝帕扔进了那盆血水当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入境迷局(一) “你,哎呀!”奈曲急的直跺脚,几步奔到水盆边,伸手去捞血水里的丝帕。其实奈曲心里十分清楚,就算她的动作再快,也无济于事了。洁白的丝帕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即便离开了水盆,颜色也没有变淡多少。奈曲懊恼的道,“完了,这次全完了!” 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的廖水见自己这一跤摔出麻烦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事儿不怪柴师弟,要怪就怪我吧。” 事已至此,互相埋怨也无济于事了。奈曲轻轻的把丝帕上沾染的血水尽可能的拧干,然后小心的摊开,把自己的手帕垫在下面,希望可以稍作不救。 “我,我见师姐流血,一时间慌了神,这才失手把丝帕扔进了水盆里。”柴士恩局促不安的搓着手,想要说几句抱歉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算了,算了,”奈曲无力的挥挥手,此刻她脑海中乱成了一团浆糊,六块残片缺一不可,没了这块丝帕上的线索,偌大的人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才好。 三人各怀思绪,低头不语。柴士恩不知道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百几千遍,原本有序进行的一件事,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全都搞砸了。而廖水也自责不已,想要劝说柴士恩回雾玄宫,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时候来。这时候来也就算了,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的鼻子出血不说,还摔砸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真不知道自己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见两人面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白,奈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埋怨,此刻也说不出口了。她正要开解二人几句,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了。 奈曲低下头去,就看见平摊在桌上染了血的丝帕的一角忽然拱了起来,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把它顶起来一样。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揭开上面的丝帕,看看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当奈曲看到,丝帕下面什么也没有,而自己那块垫在下面的手帕平平整整,丝毫没有任何鼓起来的意思时,她愣住了。 “怎么了?”柴士恩见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那块丝帕,忍不住可道。奈曲重新将丝帕放下,指着鼓起的地方说,“你们看,好端端的,怎么鼓起一块儿来?” “或许是因为被打湿了的关系吗?”廖水说,“就像洗干净的衣服一样,如果没有整理过,有些地方就会出现褶皱,看上去就像鼓起来一样。” 听她这么说,奈曲不无失望,“或许是这样吧。”可就在她刚刚说完这句话之后,挨着丝帕鼓起的地方,似乎被下面什么东西撑着一样,又有一个地方鼓了起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块丝帕已经不成样子了!奈曲眼睛瞪的老大,柴士恩看的出,她几乎就快哭出来了。眼见丝帕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再说什么也是无益,柴士恩正要收起那块丝帕,忽然看到,那些鼓起的地方棱角分明,线条硬朗,根本不像是寻常的凸起,如果眯起眼仔细看的话,倒像是一个个高矮不等,错落有致的连绵山峰! “等一下!”柴士恩忽然出声,吓了奈曲和廖水一跳,他指着其中最高的那一处可道,“你们看这像什么?”奈曲低下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他手指的地方,许久后不太确定的说,“这好像,好像是一座山!” “对对,就是一座山!”廖水忽然兴奋起来,“莫非这一次误打误撞,咱们又破解了丝帕中隐藏的线索吗?”柴士恩点点头,“看来是这样的,不过咱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天下的名山大川不计其数,但看这些山峰,并不能确定是那一处。就算确定了是哪一出,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座山,如果要一座一座的去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喂,你这人,好不容易高兴些,你又来泼冷水,到底是什么意思?”廖水好不容易从自责中挣脱出来,听柴士恩如此说,不高兴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块残片是在山中了,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头,下面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奈曲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有一张人界的地图,不如取来比对,或许能找到大致的方位。”廖水自告奋勇道,“我虽不擅长丹青,但也能画上两笔。不如就照着这丝帕的样子,把这些山都画下来再做比对,也许会容易些!” 三人中唯有柴士恩帮不上什么忙,他干脆在桌前坐下,对着成山峰状的丝帕仔细观看,希望可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奈曲去拿地图,廖水去找笔墨,殿中只剩下柴士恩一人。看的久了,眼睛觉得一阵酸涩,柴士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可当他再睁开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方才他还坐在桌前看那丝帕,而此刻再次睁开眼,他已经站在了群山环绕之中的一片低洼处,空灵的鸟叫声不时从四周传来,威风过处,有落叶飘飘洒洒的落下,在地面上堆积出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柴士恩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可题一定就出在那块儿丝帕上,如果没有猜错,他如今所在的,就是丝帕上标识的那些连绵得山峰之中。 “奈曲,师姐!” 他大声叫着,希望回来的奈曲和廖水发现他不见了,能听到他的呼喊声,想办法助他脱身。可接连喊了七八声,柴士恩都没有得到两人的回应,他知道,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柴士恩觉得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最高的地方,观察周围的环境地形,从中找出线索来。于是,他用破海从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砍下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树杈,稍作整理之后当作拐杖,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走去! 章节有问题?点击报错!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入境迷局(二) 此地群山环绕,雾气磅礴,只到了半山腰,柴士恩变已经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了。这山上原本没有路,被上山砍柴和采药的樵夫和郎中走的多了,才在杂草和荆棘中开辟出一条窄小却相对容易行走的道路来,柴士恩现在只能沿着在这些道路,一路走到山顶。 因为周围浓重的雾气,让柴士恩开始担心即便自己到了山顶,能不能俯视群山。如此一来,他能做的就只是对周围的环境多加留心了。 周围的树木多是松柏,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柴士恩没有见过的数目。而地面上生长的野草和灌木倒是常见,只是单凭这些,他并不能确定此山坐落何地,该如何找到。 一个多时辰之后,柴士恩终于到达了山顶。他把经过看到的一草一木全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就连一块儿形状稍微奇怪的大石都没放过。回去之后,他把这一切都口述给廖水听,让她按照自己所说绘出一副图画来,也方便以后寻找。 而这时候,一缕阳光从头顶照下,驱散了大部分的浓雾。柴士恩找到最高点,俯身下望。 他选中的是附近七座山中最高的那一座,如果从下面网上看,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可是如今柴士恩从山顶朝下俯视,惊奇的发现,把这七座山分开看时,并没有什么特别,而将它们连在一起,变成了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果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柴士恩从离自己最近的山峰依次朝远处看,除了一片翠色之外,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柴士恩不禁有些失望,想要偷懒的愿望没有达成,他只能一座一座的去爬,一座一座的去看了。 尽管要多费一些力气和心思,柴士恩还是选择了一条捷径。他没有白白浪费时间步行下山,而是御剑到达另一座山顶,准备沿着小路走下去。 空旷的山野间,鲜少有人来。况且有浓雾和树木的遮挡,柴士恩觉得自己御剑而行不会被人发现。他将破海朝空中一抛,纵身跳上去,穿梭在云朵浓雾间,与飞鸟擦身而过,好不快活。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要去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上,十几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正在盯着他。 “果然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其中一人恶狠狠的说道,即便离他有丈余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意。 “老三,别大意。此人不可小觑,况且又有那般至宝在身,就算我们兄弟十几人一起出手,胜算也只有一半而已!”说话的,是一个额头有红色印记的蒙面人。 被叫做老三的人不屑的道,“二哥,你也忒小心了!这里并非人界,更不是魔界、神界,他那点儿本事,能不能在这儿施展的开还说不定,况且我们是有备而来,还能让他占了便宜去不成?” “听我说!”二哥打断老三的话,“无论如何,在取了他性命之前,我们一时都不可疏忽大意,你们应该知道,若是这件事失败了,回去之后下场会是如何!” 其他十几个人听了最后一句话,竟然不约而同颤抖一下。尽管浑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着,只露出一对眼睛,但他们流露出来的目光中全是恐惧之色。 “该死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老三语气中的杀意更盛,“二哥,你说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我没猜错,他一定会选择在山顶平坦的地方落下,然后再下山。我已经看过了,上山和下山只有一条路。我们隐身在小路两旁,伺机而动。老三,你脾气暴性子急,从现在开始跟着我。我不让你动手,你绝对不能动!” 这座山比前面一座稍矮一些,视野也变得不那么好了。柴士恩收起破海,浑身放松,当作游山玩水一般信步朝着山下走。他发现,这座山除了山顶处有稀稀疏疏的一些树木之外,山体上多是坚硬的大石,偶尔会在大石中发现一些生长不良,又细又长的野花野草。 明明两处山之间的距离不远,但山上的植被却相差如此悬殊,柴士恩觉得神奇之外,还开始期待去其他几座山看看了。 因为没有树木和灌木丛的遮挡,这里几乎看不到小兽和飞鸟,就连一些飞虫也十分罕见,这让柴士恩的下山之路变得毫无乐趣可言。他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嘴里叼着一根鼠尾草,好无戒备的往山脚处走着。 他仰头看天,雾气还未完全散去,但已经能隐约看到太阳了。忽然,柴士恩脚下一绊,他“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柴士恩疼的叫出声来,暗笑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 就在他想要从地上爬起的瞬间,目光不经意的从旁边的一块大石上扫过,一角黑色的来不及掩藏的衣角进入他的视线当中。柴士恩心中一凛,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首先,这山上没有树木,樵夫是不会来这里白费功夫的。其次,这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药草,郎中也不会来。最后,即便有不开眼的樵夫和郎中来了,也不会身穿这种布料的黑色衣服。仅仅是那一眼,柴士恩已经看到了衣料上用蚕丝织成的暗纹,寻常的樵夫和郎中是不会穿这种名贵的衣料的。 柴士恩忽然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寻常的山,而是那块丝帕产生得幻境,自己进入这里尚且是个意外,那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又是如何进来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柴士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继续哼着小曲走路。可实则他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密切注意着周围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动静。 可让柴士恩不解的是,他足足走出了十几米远,身后也好,周围也好,都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刚才只是他看花了眼一般。 章节有问题?点击报错! 第三百二十六章 藏身水潭 山路并不陡峭,更不崎岖,此时的柴士恩应该是急着下山才是,他不停的在心里想着,自己该如何寻找机会放慢脚步,既不引起对方的注意,又让自己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这时候,小路中间出现的一块儿奇形怪状的石头让柴士恩欣喜若狂,他一步一步的靠过去,然后假装抬头看天,一个“不小心”踩了上去。 “哎呦喂!” 柴士恩十分夸张的叫了一声,身子一斜,立刻蹲下身来假装受伤的样子,捂着自己左脚的脚踝,再站起身来的时候,变成了一脚高一脚底,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如此一来,他便能放慢脚步,趁机去观察周围的每一个异常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原本是假意受伤,可这一切落在那些蒙面黑衣人眼里,喜在心头。尤其是老三,若不是二哥就在身前,他几乎要蹦起来大喊一声“摔的好”了。他虽然没有动弹,但实在忍不住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笑声,还是落在了柴士恩的耳朵里。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浮在柴士恩的嘴角,转瞬即逝。他依旧卖力的扮演着“伤残”人士,越发一瘸一拐的走着。只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不经意间轻轻的搭在了破海的剑柄上,丹田处灵气鼓荡,如波涛般汹涌澎湃。一会儿若是有不长眼的自己凑上来,只怕沾到就筋断骨折。 此地虽然是在幻境之中,但若是不察,与外面也没什么不同。走了这一会子,柴士恩浑身发热,他正要抬手擦汗,要见余光出忽然飞起几道黑影,柴士恩忍不住暗道,“你们终于露头了!” 让柴士恩觉得惊讶的是,这些人灵力颇高,既然动作这么大,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若不是他耳力过人,几乎无法察觉。 “唰”的一声,破海剑脱离剑鞘,一起一落间,已经伤了左侧的两个黑衣人。柴士恩并没有因为这样而骄傲自得,反而更加小心起来,因为他看到,被自己刺伤的两个人身上虽然出现了伤口,但却并没有鲜血渗出! 这说明,被他刺中的并不是活人! 心念及此,柴士恩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其实他早有准备,这里是幻境,他遇到的一定不会是什么活人。可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就会愈加危险,毕竟以血肉之躯,是很难战胜这些只会受伤却不会流血的人的! 果然,被刺伤的两个黑衣人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之后,重新站立起来。若不是他们胸前的黑衣被划出了破洞,柴士恩甚至会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真的刺中了他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魔是妖,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柴士恩厉声喝问,对方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似的,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可他们手中的短刀长剑却越来越快,招招都是冲柴士恩的要害去的! “看样子,他们是一定要在这里杀死我了!”柴士恩虽然不知道在幻境中死去,是否意味着在现实世界也会失去性命,但他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当啷”一声,破海上灌注的巨大灵力将对面一个蒙面人手中的短刀震的脱手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柴士恩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抛出破海,纵身跃起,几乎是在一瞬间剑人合一,破空而去! “他以为会御剑就能逃脱吗,做梦!”被叫做老三的人也不见如何动作,脚底忽然出现两团青色祥云,“咻”的一下腾空而起,速度比起柴士恩的破海可快的多了。 其他十几人见状,也脚踩祥云朝着柴士恩逃走的方向追去。这时候的柴士恩才觉得每一个汗毛孔地下都憋着冷汗,却怎么也冒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 他不断的回头观察对方的动作,却见那十几名黑衣人竟然已经追到了自己身后,若再迟一时三刻,就要被追上了。柴士恩顾不得看他们脚下踩着的祥云,急的浑身颤抖,头皮发麻,忽的看见下面一处水潭,顾不得许多,念了法诀收了破海,整个人直直的从天上坠落下去! “他,他这是找死吗?”二哥见柴士恩如此大胆,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尽管下面有一处水潭,可若落偏了些,或者水潭里的水不够深,只怕不死也要落个手折脚断的残废。且他虽然不清楚柴士恩是否了解自己的处境,但他却明白的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映射在现实世界中,不会有什么不同! 水潭中心有水花飞溅,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十几名黑衣人落在水潭旁边。他们围成一圈儿,每个人都时刻注意着水面上的动静,哪怕是一丝异样的波澜也不放过。因为他们是亲眼看着柴士恩跳进去的,如果他没有死,想要上岸,就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水面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被清风吹过时,才会偶尔泛起一丝涟漪,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像方才跳进去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个鬼影而已! “不可能,就算他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水下待这么久。”二哥心思缜密,他看了一眼水潭周围,水潭不大,只需要六七个人,就能将其团团围住,控制住局面。于是他立刻吩咐,“老三到老七留下,剩下的立刻下水寻找。一旦看到,立刻击杀!” 没有震天的回答声,只有“扑通扑通”的入水声。藏在水下的柴士恩不禁感叹这些人果然训练有素,自己这一招抛砖引玉险些不管用。4 入水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匆忙间做的这个决定大错特错了。水潭的面积不大,也不是很深,除了一些暗绿色的水草之外,他几乎没有藏身之处。而接憧而来的黑衣人将四周围的严严实实,自己就是他们关在瓮中的那只“鳖”,一旦露头,立刻就会被发现,继而丢了性命!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处于劣势 头脑在入水的转瞬间变得无比清醒,在那一刻,柴士恩做了一个决定。他凭着儿时的一点水性,尽量长时间的待在水下,这样一来就会引起那些蒙面黑衣人的恐慌。他们一定会猜测自己在水下是否还活着,无论情况如何,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他们一共有十三个人,柴士恩粗略估算过,岸上留六到七个人就可以对自己形成包围,只要其余的那些一下水,他就有机会了! 水潭里一共就那么屁大点儿地方,只要那几个人一入水,立刻就会发现柴士恩所在的位置,所以他必须在这些人入水的同时,离开水潭! 就在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水下更深处的时候,柴士恩从水下蹿了出来。二哥大叫一声,“人在这儿!”岸边的人立刻一起出手。柴士恩在水下闭气太久,手脚也被潭水浸的冰凉麻木,反应自然也慢了下来。 很快,柴士恩的手臂和肩膀上就被砍中了几处。伤口有深有浅,浅的只是破了皮肉,而深的则可见骨。身上一下多了这么多伤口,柴士恩呲牙咧嘴倒吸着凉气,握着破海剑的右手受伤最重,他几乎可以看见皮肉下白色的筋膜。好险,若是再偏一分,就要被割断了!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更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何要对我下次杀手!”情急之下,柴士恩觉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而对方此刻见他满身伤痕,挣扎下去也是徒劳。眼见胜利就在眼前,老三一时忘记了二哥的嘱咐,忘形道,“你若问这个,我也只能说,这就是你的命,就算是老天爷也帮不了你!” “命,老天爷?”柴士恩迅速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汇,二哥立刻呵斥道,“老三,你和一个将死之人说那么多做什么,杀了他,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对方连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可柴士恩还是听出了几个关键所在,首先,这些人不过是马前卒,听命而已。其次,他们不杀死自己是绝不会罢休的! “奈曲,师姐,你们还没发现我不见了吗?”柴士恩在心中叫苦不已,而其实这时候,奈曲和廖水比他更加着急。 “都是你,是什么去拿地图,你可是魔界的女王,难道身边连一个使唤的侍女都没有了吗,非要亲自去。若你不去,柴师弟也不会不见了!”若说起埋怨人来,廖水绝对不会输。可是这一次,奈曲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还说我!”奈曲双手叉腰,脚尖踮起,“我去拿地图还算是件正经事,那你又去干什么了呢?竟然是去拿什么笔墨!你做什么那么着急,非要现在把这些画下来,明天再画不行吗,等我回来再画不行吗?”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声音越来越大,眼见就要斗到一起去了。外面的侍女眼见有大事要发生,连忙去请国师来。 冷鹤听说奈曲和廖水吵了起来,似有大事发生,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赶了过来。可还没进门,他就觉得情况不妙了。奈曲和廖水坐的远远的,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一个背对门,一个背对墙壁。 “这,这是怎么了?”冷鹤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危险就会多一分。可当他发现桌上的丝帕出现了异常情况时,忍不住道,“你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廖水没好气儿的说,“找是找到了,可柴师弟也不见了!” “什么,他不见了?”冷鹤即可就要转身去问守在门外的侍女,奈曲冷哼一声道,“别去问了,他没踏出这里半步,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奈曲的话让冷鹤匪夷所思,但再看廖水红肿的眼睛,就意识到事情果然不妙。他再次看了一眼拱起成山峰形状的丝帕,猜测道,“莫非,他是去了这里?” “你也这么想?”廖水瞪大眼睛,“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丝帕奇怪,且听那侍女说,仿佛听到柴师弟的呼救声。哎呀,到底怎么办嘛,要不,我们把这丝帕剪开看看!” 冷鹤一样看见廖水手中握着的那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剪刀,不由得心中一凉,装作漫不经心的靠过去,趁着廖水还在唠唠叨叨的时候,一把不剪刀夺了过来,“廖水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你想,若他真在这里面,咱们一剪刀下去,岂不是连他一起也剪成了两半?” 廖水立刻想到,从腰部被斩成两节,血淋淋的柴士恩,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抖,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如果你们猜测的不错,这个丝帕中应该藏有一个幻境,他在其中一定也非常着急。我们若想救他,就要找到进入的方法。你们说,出事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奈曲对柴士恩并不了解,冷鹤亦是如此,希望只能寄托在廖水身上了。 这一回,轮到廖水傻了。她对柴士恩总是颐指气使,说一不二。她说往东,柴士恩不敢往西,她说打狗,柴士恩不敢骂鸡。如此一来,廖水很少特别注意到柴士恩的一举一动,所以只能胡乱猜测。 “他,他一定是坐在这里的!”廖水起身坐在她离开时柴士恩所坐的位置,然后愣愣的看着丝帕,绞尽脑汁的想象如果自己是柴士恩,会做什么。 “就坐着吗?”奈曲见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有些着急的催促道,“还有呢,接下来呢,他一定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算三个人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柴士恩只是揉了个眼睛就进去了。廖水哭丧着脸,“哎呀,我也不知道啊,你们问我,还不如去问外面的侍女,或许她们看到的还多一些。” 冷鹤无奈的叹息一声,仔细的询问了外面的侍女,可她们知道的,也不必奈曲和廖水多多少。三个人围坐在桌边,试着做各种动作,希望当中的某一个会让自己进入丝帕当中,和柴士恩汇合。挤眉弄眼,各种怪相,看的躲在门外的青布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五神将 水潭边飞沙走石,黄土地上时不时的出现几个褐色的圆形斑点,那是从柴士恩伤口中滴落的血迹。此刻他身上又多了十几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流出来的血几乎将柴士恩身上的衣衫全都浸湿了。破海剑尖上滴落下的血珠,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黑衣蒙面人的。 此刻的柴士恩就像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鬼,让那些蒙面人心胆俱裂的是,身上的伤痕越多,他体内所散发出来的灵力就越强大,如今想要靠近他,都不容易了! 只是,那些蒙面手中的刀剑可以穿透护在柴士恩身边的灵力,只是每穿过一次,锋利的剑刃就会出现几道裂口,再这么下去,柴士恩会不会死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带来的刀剑会报废是一定的了! “二哥,现在怎么办!” 老三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和轻视,在他眼泪,柴士恩就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这让他既恐惧又恼火。二哥蒙面的黑布动了动,声音中带了森然的冷意,“无论用什么办法,杀死他!” 忽然间,柴士恩身上的灵力全部消失,他一手拄在破海的剑柄上,整个人弯下腰去,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老三欣喜若狂,“就是现在,杀了他!” 十几道黑影同时扑向柴士恩,道道寒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笼罩其中,眼看一条性命不保,柴士恩知道,自己已经在长时间的不间断搏杀中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他已经无法再做出任何反抗了。 这一刻,柴士恩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曾经让他留恋的爹娘家乡,已经是他无力再回去的地方,而雾玄宫中,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吧。他轻轻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刀剑破空之声,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 “快走!” 猛的,耳边有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响起,柴士恩还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觉得背部传来巨大的抓力。他整个人立刻脱离地面,冲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围,冲上天空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神界的天还没有亮起,皮炜看着面前神情激动,不能自已的碧桃仙,心中断定,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说不定是扳倒易无涯的最好机会。 “神界有一处地方,叫做须弥山,山顶有一棵英建树。此树千万年来都未曾开花,只一树蓝色鹅掌形状的叶子,远远看去,如一汪湛蓝色的波光湖水。万年前的一日,英建树忽然开花了!” 铁树开花,本应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碧桃仙说起来的时候,竟然是满脸的惊恐,身体甚至在微微的颤抖。皮炜贴心撑着身体,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碧桃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人人奔走相告,说起这件喜事,相约去看这英建树的花到底是什么样子,当时,我也去了!” 那时候的碧桃仙也是万分欣喜的,到了须弥山之后,她才发现,英建树周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连素日里几个不常露面的上古大神都闻讯赶来了,而她自己,只能被挡在最外面,远远的看着英建树的树梢。 “我还记得,我到的时候,英建树上的花苞只有丁点儿大。但是很快,那些花苞就迅速的长大,盛放。”碧桃仙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惊艳,“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颜色,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也包括我。” 皮炜忍不住道,“那这不是很好吗?此刻我听你说起来,都有些羡慕,恐怕我这辈子,都无缘能见到神界的花绽放了!”碧桃仙却一脸苦笑,摇头道,“若你当时在场,只怕现在绝不会说出这番羡慕的话来了。” 就在整个神界为之震动的时候,灾祸就在这时候发生了。碧桃仙说,“就在一树花完全绽放的时候,花瓣忽然失去了颜色,如雪片般纷纷掉落,转瞬间,就连英建树上原本有的蓝色的叶子,也掉落了一地!” 皮炜的瞳孔猛的收缩,因为他看到碧桃仙眼底深深的惧意,“然后呢?”碧桃仙双手抱着肩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些花瓣和树叶落在地上,立刻就融出一个大洞来!” “怎么会?”皮炜知道,神界分为三十三层,而须弥山是在最上面一层。碧桃仙颤声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地面塌陷,消失溶解。然后从三十三层掉入三十二层,再从三十二层掉入三十一层!” 整座神界在转瞬间融为了一体,并且融出了五个大洞,与下面的人界和魔界想通。碧桃仙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才勉强恢复神态,对皮炜道,“如今你看到的神界,是被毁过一次的神界。在那之后,他们想了很多方法,想要修复被英建树落叶残花融出来的五个破洞,可是都没能成功。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派了五名神将日夜看守那五处破洞,以防人界和魔界中的有心之徒趁机作乱,幸好,这万年来三界相安无事。你可知道,这五名神将姓甚名谁吗?” 五名神将,且碧桃仙问的是自己,那也就是说,这五个人很有可能是皮炜认识的,或者,他只认识其中几个。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雾玄宫中,从未接触外界,这么说来,也就是? 一声炸雷在皮炜的脑海中响起,他几乎惊的无法坐稳,“莫非,莫非是他,是他们?”碧桃仙含笑点头,“他们分别是,青龙神将易无涯,白虎神将姜齐,朱雀神将韩离,玄武神将百里纵横,还有红莲神将叶弱痕!” “轰”的一声,皮炜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要炸裂了。这五个名字几乎在睡梦中他也不会记错,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叫了多年的师父,竟然是神界的五神将之一,难怪五座仙山可以屹立多年而无人敢侵犯,更被世人所称道,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跪诛仙台 “我师父,哦不,易无涯,他,他竟然是青龙神将!”皮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震惊万分的心情,他只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和碧桃仙相顾无言,直到桌上的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皮炜才鼓足勇气问出了心里的那个疑惑,“照仙子你说的,易无涯身为神将,又担此重任,不该到人界……” “说的不错!”碧桃仙冷笑连连,“一名负责看守的神将,竟然在人界隐瞒身份,创立门派多年,还拥有了你们众多的弟子,想想可真可笑!” 见碧桃仙满面怒色,在加上之前说起易无涯时的反应,皮炜认定,她与易无涯之间一定有不能对外人言说的秘密,而大半,在碧桃仙心中,一定是对易无涯有恨的! 常言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皮炜立刻认定,自己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易无涯一倒,雾玄宫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儿,皮炜忽然满面惊慌的对碧桃仙道,“那就是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不然,不然他一定会身败名裂,说不定还会遭到无法想象的惩罚!我听说,听说神界的律法极严,若是擅离职守,私自下界,那,那……” 他的惊慌失措落在碧桃仙眼里,无疑助长了她心中的怒火,“我一定要让神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让他易无涯尝尝被惩罚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不行,这绝对不行!”皮炜立刻表示反对,而且很真诚的对碧桃仙道,“虽然说他对我不仁,但我却不能对他不义!人界有一句话,叫做人日为师终生为父,况且这件事牵连甚广。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易无涯之外,还有另外四位神将也会一同受到惩罚,我于心何忍呐?” 提到另外四个人,碧桃仙再一次沉默了。别人也就算了,五位神将中的红莲神将身份特殊,背景强大,若是发作起来,红莲神将逃不出惩罚是铁定的事实,可是会不会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碧桃仙不敢肯定。而且,红莲神将心思狭隘,十分记仇,且她身后之人也绝不会放过自己,如此一来,碧桃仙不知道这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值不值得做了。 见碧桃仙露出迟疑的神色,皮炜暗暗着急,担心她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心意。可他皮炜怎是遇到困难就轻言放弃之人,当下他眼珠一转,用更加诚恳的语气“劝慰”道,“不过是区区小事,仙子不必为了我鸣不平,而得罪他们的。” 好不容易将要熄灭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碧桃仙“嚯”的站起身来,一双美目几乎喷出两团焰火,“哼,当年,我才被提到神界,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他易无涯可曾想过放我一马?” 在碧桃仙的描述中,皮炜知道了她和易无涯从前的过节。 当年,碧桃仙苦心修炼八千载,终于可以身登神界。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她才发现,从前一心期盼的乐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洁净。这里等级森严,丝毫没有人情可言,想要在这里出人头地,靠的只是实力,也只能靠实力。 那时候,碧桃仙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无助当中。她一边期待会有一个好心之人出现,在茫茫无边际的黑暗中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一方面又告诉自己,只要咬牙坚持过去,混的有些资历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就在碧桃仙左右摇摆,在虚幻的期盼和残酷现实中寻找平衡点的时候,她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当时她的身份只相当于一个侍女,端茶倒水是她每日都要做的。这一天,碧桃仙泡好两杯香气四溢的桃花益气茶,正要给两位上神送去的时候,忽在路上走的不稳,身子一歪,将茶盏中的茶泼洒了一些出来。她慌的四下张望,好在泼出来的茶水不多,只要用帕子擦干净那些茶水,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但碧桃仙的运气实在不好,正巧从这里经过的易无涯亲眼看都了这一切。 “我跪下来苦苦哀求,求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况且,这件事说与不说,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是我受罚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不是吗?”碧桃仙双眸中有泪光闪现。皮炜于心不忍,为她抱打不平道,“只是泼了些茶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为何偏偏要多管闲事呢?不过我想多嘴问一句,仙子,这泼洒了茶水,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碧桃仙身体猛的一阵,似是很害怕的朝后缩了缩,“泼洒了茶水,便要被送去诛仙台,足足跪上十二个时辰!” “诛仙台,那不是?”皮炜的心跟着颤抖一下,“我听说,诛仙台对你们这些神仙来说是最可怕的受刑之地,若是从上面跳下来,便如同被剔去一身仙骨,再也,再也……” 皮炜说不下去了,碧桃仙苦笑,“或许你不能想象,我独自一人跪在诛仙台上,听着耳边嘶吼般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的刮过,我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下面掉下去。我只能不断的消耗自身的那点微末灵力,用来稳住身形,以保证自己不会从那可怕的诛仙台上掉下去。八千年,你知道这八千年来,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到了这神界吗?我绝不能失去这一切,绝不能!” 在诛仙台上跪足了十二个时辰,直到今日,碧桃仙都不敢想象当年究竟是如何从诛仙台上走下来的。回来后,她大病一场,从那之后小心做事,不敢出一丝一毫的错,过的十分辛苦,而这一切,都是拜易无涯所赐! “在那之后,我时刻注意着易无涯的一举一动,想要寻到他的错处。”碧桃仙满是恨意的说道,“不得不说,这位青龙神将为人实在谨慎,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错处。可是今日,我绝不会放过他了!” 第三百三十章 师徒缘浅 黑暗中,柴士恩觉得身体无比酸痛,伤口处的刺痛感反而不那么明显了。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随意的提着,手脚四肢无力的摇晃,若是身后那人松了手,自己一定会再次坠入那水潭当中,而这一次,一定会必死无疑! 猛然间,柴士恩努力的抬起头来,四周的黑暗难掩他双眸中的震惊之色。那股味道,那股熟悉的味道,他嗅到了!这是只有在他极其不想回忆起来的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怎么是他,不应该是他,为什么是他在命悬一线时救了自己呢? 尽管身体酸疼,灵力也没有完全恢复,柴士恩还是拼命的挣扎起来。而他分明感觉到,拉拽自己的那只手似乎与平时不同,也没什么力气了! 心底最原始且难以掩饰的担忧让他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话一出口,柴士恩就后悔了。面对一个曾经执着的想要自己性命,而后又穷追不舍,一路不肯放过的人,他为何要分出一点关心给他? 沉默,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儿不安,但更多的是他刻意的想要掩饰的痛楚,“我,我没事。士恩,你听好,从现在开始,你要处处小心,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只能相信自己!” “呵!”柴士恩从心底冷笑出来,反唇相讥,“你是在提醒要,要提防那些面慈心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取我性命的人吗?”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些许尴尬道,“那次的事,的确是本……是我不对。可是,你要知道,我那一剑,并不是冲你去的。而是听了奈崇光的挑唆,心中实在气不过,一时失了心智,才做了一件后悔终身之事。你若心中有气,尽管冲我来,可不要和自己赌气。方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如果换做是你,还会愿意去相信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吗?”连日来积压在柴士恩心地的怨恨和怒意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他冲那个声音怒吼道,“你手中的拓宇剑刺入我胸口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这辈子,我绝不再会相信你了!” “士恩!”声音长长的叹息着,“现在不是和谁赌气的时候,眼见事情已经败露,我能护着你的时候也不多了,你,唉,你好自为之吧!记住,东皇钟在你身上一日,你就要格外的小心,切记,切记!” 说完,那声音消失在黑暗之中,久久之后,再也没有响起,柴士恩眼前忽的一两,他终于出来了! “哎呀!” 廖水被突然多出来满身是血的柴士恩吓了一跳,而奈曲则比她镇定的多,“冷鹤,快,去拿干净的纱布和止血来,看起来他伤的不轻!”冷鹤答应一声,很快就取来了要用的东西。三个人手忙脚乱的帮柴士恩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而做这一切的时候,柴士恩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在想,易无涯为何会救自己,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的,而且,易无涯是如何进入那个幻境当中的,而他声音里的失落和气息不匀又是怎么回事儿? 廖水也好,奈曲也罢,就算是冷鹤都没有问他一个字。柴士恩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不是凭空多出来的,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自己说出来的。但所有人,包括柴士恩,都不知道,在雾玄宫紫宸殿中,易无涯正在经历一场这世间最恶毒卑劣,最丧心病狂,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讹诈! 在挑唆了碧桃仙要与易无涯作对到底之后,皮炜反而摆出一副世间难有,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不可多得的好弟子的模样来,他甚至在碧桃仙面前双膝跪倒,趁其不备在自己大腿根上下狠手的掐了好几下,直掐的泪眼汪汪的,这才低声下气的苦苦哀求,“仙子请听我一言,就算易无涯十恶不赦,对仙子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又唆使我差点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但我还是要替他求一求仙子,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你,你莫不是傻了吧?”碧桃仙子开始觉得,是不是一连两次意外,还得皮炜差点儿丢了性命,连带着他的脑子也有些不好使了,“你可知道,今夜你去挖的那棵树,究竟是什么树?”皮炜知道自己初来神界,所知不多,但他却是聪明至极的,听碧桃仙故意这么问,立刻联想到了她之前讲过的那个故事,忍不住道,“仙子,莫非,莫非那就是你说的那棵英建树?不对啊,仙子不是说,那树在须弥山上吗,如何会在这里?” 碧桃仙低低的叹息一声,“我也说过,因为那次的事,整座神界都融为了一体,所以英建树也就到了这里。”皮炜这次真的被吓到了,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然后双腿一软,颓然倒了下去。 “仙,仙子,”被巨大的惊恐笼罩着,皮炜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夜我成功了,会如何?”碧桃仙此刻的脸色不比他好上多少,她顺着皮炜的问话自然而然的想了下去,可思绪只蔓延了片刻,便被立刻收住了,“若是那样,只怕整个神界都要被你闹的翻天覆地,到时候,你就不只是跪诛仙台那么简单了!” 恨意如毒蛇的信子般“嘶嘶”的在皮炜的血液里蔓延,他万万没有想到,易无涯竟然两次要自己的性命,这般做为是多么的恶毒!可是此刻,他绝对不能将最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皮炜仍旧苦苦哀求,“仙子,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然这样,你就看在我的份儿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机会?”碧桃仙冷笑道,“当年我那般哀求,他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机会?”皮炜立刻在她面前磕头不止,很快额头就破了一片,“仙子你发发慈悲,就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卑劣无耻(一) “你快起来!”碧桃仙见皮炜为了替易无涯求情,把头磕破了,忍不住心生恻隐,双手把他扶起,有些羡慕,又有些替他不值的道,“他易无涯何德何能,竟然有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弟子,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吧,你想怎么做?” 见碧桃仙终于被自己劝的“回心转意”,强忍下心头的喜悦和得意,对她说,“还请仙子想想办法,送我回到雾玄宫,也好劝说他。”碧桃仙迟疑道,“尽管你们还不算神界的一份子,但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少了一个,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就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这一点,皮炜早就替她想好了,“我听说,神界一日,人界三天!若是我快去快回,是不是有可能不被发现呢?”碧桃仙眼前一亮,“果然是你聪明,那我这就去办,你最好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这样一来,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办好了。”碧桃仙话锋一转,问道,“若他肯听你劝也就罢了,若是他不肯呢,你又当如何?” 皮炜抬头看了碧桃仙一眼,假作下定决心似的说道,“若他不肯听劝,那就任凭仙子你处置!”碧桃仙连连点头,满意道,“果然是识大体之人,那就按你说的办。时候不早了,我这就送你离开!”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忐忑,或许是因为即将达成的夙愿,皮炜有些心不在焉,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神界的,眼前一花的功夫,已经到了紫宸殿门外。 这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地方,此生许多的欢笑都留在了这里。可今日,皮炜要在这里断送掉与雾玄宫,与易无涯的所有情缘,得到他原本该得到的一切! 皮炜正要推门而入,却被守在暗中的荆喜拦住了,这个新来的没有任何资历的小子对着皮炜横眉怒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皮炜并不认识荆喜,但看他身上灰色的弟子服,知道他不过是雾玄宫中新入门的最低等的弟子而已,也不在意,回手用灵力将荆喜击倒,大步走了进去。 谁料这个荆喜忠心非常,尽管胸口疼的像要被什么撕裂一样,还是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喊了起来,“师父,师父,有歹人闯入,您要小心呐!” 紫宸殿内的易无涯听到外面的异动,殿门大开,一道身影飞出,抱起荆喜后,理也不理一旁的皮炜,回到殿中快速的将一颗药丸送入荆喜的口中,然后让他在自己的榻上睡下,还不忘替他盖上了被子。 “没想到,师父您也有这样的一面。可惜啊,我也好,云松也好,柴士恩也好,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皮炜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易无涯的一举一动,冷声倒,“莫非是师父你做了太多的错事,恶事,如今终于幡然悔悟了,才会如此吗?” “混账!”易无涯低喝一声,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隐隐带着三分怒意,“本座问你,你是如何私自回来的,又是谁许你回来,送你回来的?哼,不尊师命,出言不逊,该领什么罚,就自去领了吧,若是等本座发落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哈哈,哈哈哈!”皮炜忽然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狂妄自大,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师父啊师父,我实在是很喜欢看你这幅大言不惭,总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模样。”皮炜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饶有兴味的指着下巴,目光不善的看着面沉似水的易无涯,“但是很可惜,这样的日子,恐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师徒如父子,况且皮炜是从小就被易无涯带在身边的,对他的脾气秉性最是了解。皮炜喜欢夸大其词,装腔作势,更是谎话连篇,欺上瞒下。易无涯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本座说了,你自取领罚,本座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师父,咱们许久不见,你就这么急着赶人吗?”皮炜脸皮比一般人的要厚的多,他心中藏了太多的秘密,恨不得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看易无涯吃惊又惊慌的模样。可是皮炜改变了心意,他要入猫戏老鼠一般,慢慢的,一点点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享受整个过程。 “我们师徒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是吗?”从皮炜进门的一霎那,易无涯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虽然易无涯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帮助皮炜逃脱了毁身灭魂符的强大力量,又将他送回了雾玄宫,但他明白,皮炜此次回来,不是和自己这个师父叙旧的,而是来寻仇的! 看着易无涯眼底渐渐变化的眼神,皮炜知道,这只老狐狸已经起了戒备之心,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而来,接下来,轮到他了。 “今天晚上,你利用我的野心,引诱我去做一件事。”皮炜娓娓道来,此刻他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来说这件事了,“我好傻,好天真,竟然以为养育教导自己多年的师父终于开了窍,良心发现,要重用我这个雾玄宫的大弟子了。不不不,话应该这么说,若是没有那点野心在背后驱使,我也不会失了理智,相信你的鬼话!” “哼,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易无涯面色平静,坐在长桌之后,他知道,或许这是他与皮炜之间最后的对话了。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皮炜怒极反笑,“好好好,那咱们就说说你让我去办的那件事。听起来,似乎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是将一棵树的树根挖出来。若是放在雾玄宫,或者任何一处,这件事都会十分容易。但那是神界啊,神界!我一个凡人之躯,竟然去挖一棵神树的根,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儿去找死!” “你知道了,其实,你早该知道了!”易无涯嘲讽道,“若是换做云松、士恩,或者廖水,只怕他们早就想到了。哦对,奚珺,她恐怕早已经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卑劣无耻(二) 都到了这个时候,易无涯还在想法设法的嘲笑自己,这让皮炜的怒气又多了一分,“哈,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看不起我!”他猛的站起身,对着易无涯恶声道,“从你收我做弟子的那天起,你就看不起我!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带我会雾玄宫,为什么要让我做你的弟子!” 许多话从心底最深处被关闭多年的地方涌了出来,但是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声叹息,易无涯忽然不想说了。在那些最久远最单纯的日子里,易无涯是把皮炜当作自己亲生儿子来对待的,若是那时候他会想到今日皮炜会坐在这里耀武扬威,不知易无涯是否会后悔。 “无话可说了?”皮炜觉得自己狠狠挥出一拳,却打在了一坨柔软无比的棉花上,让他无处着力,心中更加恼火,“哼,没想到你也有心虚的一天。算了,我没时间和你啰嗦,那咱们就继续往下说!” “不必了!”易无涯眼中有带着杀意的火苗喷出,“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本座警告你,就算你知道了一些事情,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不然会惹祸上身的!” 皮炜冷笑连连,“惹祸上身?这四个字说的好啊,不过在我看来,这四个字不是该说给我听的,而是该说给你自己听的。我知道的,不仅仅是一个神界,更加知道,你让我去挖的那棵树,名为英建!” “你,你!”易无涯的嘴唇抖动两下,他知道,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皮炜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东西,这个人,已经不能留了。 一早易无涯就对皮炜动了杀机,那一次没有杀死他,这一次,易无涯绝对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任由皮炜胡言乱语,惹出大乱来了。掌心中的灵力在快速的聚集,若是易无涯出手,皮炜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救了皮炜的,是他对易无涯的了解。 “别急着杀人灭口!”皮炜忽然大声喊道,“我说一个名字,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她叫碧桃仙!”听到这个名字,易无涯面上的灰败明显加重了,皮炜恶狠狠的道,“若是我没命回去见她,她就会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到时候后果会如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吧!” 碧桃仙,英建树,易无涯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响了。这种感觉,除了当年与其他四位神将相约到人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是的,皮炜什么都知道了,或许,他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多! “啪啪啪!” 皮炜大笑着拍手,“对了,我一直称呼你为师父,着实有些草率了,我应该叫你——青龙神将!”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易无涯缓缓起身,灵力鼓出一阵风来,吹的他的头发和袍袖一起飞舞。皮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后退两步到门边,警惕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衣如雪,却不知怎么的,那种雪白中带了一丝暗沉,看起来有些陈旧。易无涯口中发出一声轻喝,白衣猛的炸裂开来,化作雪片般洋洋洒洒的落下,而当皮炜再次看清楚易无涯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一身玄青色盔甲,英姿勃发,杀意肆虐,手中拓宇剑灼灼放光,一团仙气将其包裹起来,让人不敢直视。 “你,你!”皮炜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面前的青龙神将与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易无涯判若两人,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神将威震八方的样子,一时间心胆俱裂,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回来挑衅与他。 “唰!” 拓宇剑在易无涯面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他冷声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若是为了本座一人,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但本座绝不能连累其他人,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师父,师父!”皮炜见威胁不成,自己已经处于劣势,若是再晚一步,易无涯手中的拓宇剑就会刺穿自己的心口,再无回寰余地。这一次,皮炜的哀求落在易无涯眼里,一文钱都不值,“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师父,本座自认对你不薄。可是,你多次兴风作浪,顺从你的,你便把他们看作可以使唤的猫狗畜生,而不顺从你的,你便要下手除去。奚珺是如此,柴士恩也是如此!” “师父,弟子知道错了,知道错了!”皮炜跪爬两步,“是弟子糊涂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向师父您磕头认罪,等奚珺师妹和柴师弟回来,也向他们磕头认罪,好吗?” 他的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易无涯看不到丝毫的悔意,他痛心疾首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想欺骗本座!本座来问你,你私自回来,目的是什么?” 皮炜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不能不实话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了,会更加死无葬身之地。可他不说,易无涯却替他全都说出来了,“你不说,本座来替你说。碧桃仙对本座恨之入骨,你们两个一拍即合,怎么会错过这个扳倒本座的大好机会。她要报的是跪诛仙台之仇,而你要的,是雾玄宫罢了!” 姜不愧是老的辣,易无涯开口就说出了皮炜那点龌龊的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甚至连碧桃仙所想也猜到了。皮炜脸上的哀求之色僵住,渐渐的消失,变得呆滞。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说辞加上碧桃仙的存在,会让易无涯有所忌惮,但皮炜着实高估了自己,他在易无涯面前,连一只蝼蚁也算不上。忽然间,皮炜心念一转,自己不算什么,可碧桃仙不一样,毕竟,她是神界中人! “碧桃仙,她,她……”皮炜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却连一句完成的话都说不出来。易无涯冷哼一声,“怎么,你还痴心妄想她会为了你把把五神将都得罪光吗,你高估了自己,更是高估了她!” 第三百三十三章 突发状况 想到提起那位五神将中唯一一位女子——红莲神将的时候,碧桃仙露出的退缩之意,皮炜就知道,若碧桃仙心中没有足够的恨意,自己恐怕不会得逞的! 眼见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皮炜心灰意冷,却不甘心等死。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试图寻找最后的可能。易无涯手中的拓宇剑已经高高举起,等到拓宇剑落下的时候,自己就会化作一缕孤魂。 “不,不要!”皮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呼喊。紫宸殿内,只有易无涯和荆喜两人。荆喜被他打伤,还在昏迷之中,就算醒来也不会替他向易无涯求情。而易无涯,恐怕已经视自己为心腹大患,不肯放过了。 天意,天意如此,皮炜心中一凉,正准备放弃最后的求生机会,忽见易无涯身躯大震,眼神涣散,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一丝狠辣划过心头,皮炜知道,如果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了。他再不犹豫,一把摸到靴筒里的匕首,猛的朝易无涯胸口刺去! 一声轻响,匕首竟然穿透易无涯身上的盔甲,刺入他的皮肉当中。易无涯一愣,一掌打在皮炜额头处,大喝道,“你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一掌并没有真心用上多少灵力,皮炜放声大笑,“算你还有几分见识,碧桃仙说过,你不是我能对付的了的,所以特意给了我这把匕首,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好好好!”易无涯冷笑连连,“本座亲手养出了一个要本座性命的好弟子,皮炜,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从今以后,各不相干,你好自为之吧!” 皮炜转身就跑,出了紫宸殿,立刻打开随身带着的一个竹筒,发出消息碧桃仙,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易无涯胡乱服下一粒药,方才他一刹那间的失神,是因为冥冥中他察觉到了柴士恩身处险境,想要出手施救,而皮炜就是趁这个机会伤了他,逃离了紫宸殿。而易无涯知道,救出柴士恩之后,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亮之前,廖水一直守在柴士恩床边。半睡半醒之间,柴士恩喃喃低语,叫的却是“师父”。听青布说柴士恩出事,云松连忙赶来,廖水把头靠在他胸前,低声说道,“柴师弟,他还是惦念着师父的。方才我听他叫了好几声的师父,云师兄,从前我以为,师父伤了他,他一定很恨师父,所以,我并没有全力劝说他回去。可自从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惦记师父的,我决定了,等他一醒过来,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好,好!”云松在她肩上轻轻的拍了拍,欲言又止。廖水扬起头,“云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云松摇摇头,廖水却道,“云师兄,咱们说好的,你有事不许瞒着我!”云松想了想,知道这件事不能永远瞒着她,只好道,“方才我收到师父他老人家传来的消息,让我立刻回去主持雾玄宫一切事宜,他要去云游一段时间。” “云游?”廖水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年来,师父他老人家从未说起过什么云游,怎么会这么突然,又是在云师兄你来魔界的时候?”云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妹说的是,我也正疑虑这件事。且师父并没有说明要去多久,何时回来。而且,师父还叮嘱我好好照顾荆喜师弟,他似乎受伤了!” “什么!”廖水知道,荆喜从入门起就在易无涯的紫宸殿伺候,就算这些师兄师姐们心里羡慕嫉妒,也见不到他的面,更别说更伤到他了。荆喜出事,不就是紫宸殿出事了吗?再加上师父说起云游一事,廖水立刻道,“师兄,魔界和柴师弟的事就交给我吧,雾玄宫不能乱,你现在就回去,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还没走,也可问个明白。” 素来这位任性的师妹最了解自己的心思,云松心头一松,“我正有此意,没想到去被师妹你先说了出来了。”廖水娇嗔一声,“哼,你不就是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好了好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快快回去,有了消息也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悬心!” 云松答应一声,连夜离开魔界,而就在他走后不久,柴士恩也醒了过来。 “你醒啦,伤口是不是很疼?”廖水连忙扶他起来,“魔界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这些药材准备的不齐全,所以你多少要吃点儿苦头了。”柴士恩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魔界,廖水也在面前,心头一松,对她道,“多谢师姐,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你一句没事,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廖水抚着胸口道,“我和奈曲回来,见你不在这里,就去询问门口的侍女。她们皆说并未见你出去,而门窗和一切都和我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当时我和奈曲就料定问题一定出现在那块儿丝帕上!” “算你有良心,把我也算上了!” 廖水和柴士恩一起回头,正看见奈曲笑吟吟的从外面走进来,“你可把我们全都吓坏了,实话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国师那般模样。合该你晚点儿醒来,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冷鹤从她身后闪出,无奈道,“女王陛下就饶过臣吧,臣真是做不到啊!”众人哄笑,廖水忍不住问道,“你进了那丝帕,都看到什么了,身上的这些伤又是如何来的?” 柴士恩把他进入幻境,看到七座山呈七星般排列,又遇到那些蒙面黑衣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廖水吓得面无人色,“好险好险,不过你说,最后你是被人相救。可是我们三个都在这里,全都束手无策,并没有做什么啊,那你说的救你的是人谁?” “是,是,”柴士恩把脸扭到一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念在从前的教导和今日的救命之恩,他还是含糊说道,“是,是师父!” 第三百三十四章 等候消息 “谁,你说谁?”廖水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她甚至用右手小拇指上又细又长的指甲好好的在耳朵里挖了挖,又问道,“柴师弟,你方才说谁救了你,我没听清楚!” 一边的青布碰了碰她,小声提醒道,“师父,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听的清清楚楚的,柴师叔说的是,救他的人是师祖!” “师父,真的是师父?”廖水不解道,“师父他远在雾玄宫,如何能救的了你?”冷鹤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不瞒你们说,我曾经听说过一种很厉害的法术,施术者与亲近之人心灵相通,对方处于危险当中的时候,他立刻就会感受到,且无论相隔千万里远,也能出手相救。只是,每用一次这种法术,施术者的灵力就会消耗大半,若是此时遇到有人偷袭,那后果不堪设想!” 冷鹤只是无心之言,但落在柴士恩的耳中,却让他心神大震。他顾不得满身的伤痛,站起身就往外走,却被廖水拦住了,“你才死里逃生,现在又要做什么去?”柴士恩眼中有不安和担忧在闪烁着,“方才他救我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喘息粗重,声音里似有痛苦之色,好像,好像是受伤了,我要回去看看!” “师父受伤了?”廖水悬着的心猛的向下一沉,想到方才云松对自己说,师父传递消息给他,说要去云游的事,也急了,“不好,我说师父怎么忽然吧云师兄召了回去,还说什么去云游,这么多年,师父从未去云游过,不会这么突然,原来是受了伤,不愿让我们担心,所以要躲起来疗伤。” “这就对了!”柴士恩道,“过去种种,我可以暂且忘记,但他毕竟救了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所害!”廖水重重的在他肩膀上一拍,顿时把柴士恩拍了一个趔趄,“好,果然是我雾玄宫的好弟子,我的好师弟,我和青布现在就陪你回雾玄宫!” 师姐弟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洋溢起一丝熟悉且默契的笑意。而冷鹤却道,“我觉得,你们就这样草率的回去,有些不妥。”廖水冲他翻个白眼,“喂,我说,我们雾玄宫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你若诚心想要拦住我们,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唰”的一声抽出淬虹剑,对准冷鹤的咽喉,调皮的说,“你要不要问问我手里的淬虹剑,它同不同意呀?”冷鹤无奈的看向奈曲,奈曲接着道,“廖水,你误会国师了,他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看,你师父这么多年来,可曾做过什么让你们担心之事?既然他已经传消息给云掌门安排好了一切,心中自然是已经有了定论的。你们贸然回去,帮不帮的上忙还不一定,可若是没帮上忙反倒添了麻烦,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可是柴师弟说,师父他可能受伤了!”廖水担心不已,在她心中,师父是比天还重的人。冷鹤耐心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了,你师父受伤在前,安排诸般事宜在后,这说明什么?”柴士恩想了想道,“说明师父虽然受伤,却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他还能清醒且细致的交代一些事情。所以,我和师姐这时候不必急着赶回去。况且,有云师兄在,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我们只消在这里等他的消息便是了。” 听柴士恩也这么说,廖水只好打消了立刻回雾玄宫的念头,颓然坐下,托着腮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说别回去,我就不回去了。不过,柴师弟,这丝帕里所说的地方,你可弄清楚了。”柴士恩道,“线索只有两个,第一,七座山是以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第二,在七座山之中,有一水潭,那水潭我曾经下去过,水比一般的河水溪水要凉的多,我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被冻的浑身僵硬,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这就好办了!”冷鹤道,“只凭这两点,咱们就可以寻找这几座山的具体位置了。”他展开奈曲取来的人界的地图,开始低着头一寸一寸的在图上寻找排列成北斗七星位置的山峦。人界地域辽阔,若只凭他一人去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其余几人也来帮忙。他们各取一个方向,互不干扰,仔细认真的找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地图也已经找了一大半,山峰看了不知几百几千座,却没有找到柴士恩所说的那七座。廖水揉着发酸发胀的眼睛,眼泪都被揉了出来,“这么嘛,这么大一张地图,说不得铺在地上,我整个人都能躺的上去,不如多唤几个人来一起找,这样也能快一些不是吗?” “不行!”柴士恩道,“这件事原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师姐若是累了,不如叫青布来帮忙,虽然慢些,也好过去找其他人。”青布早就在一旁跃跃欲试,听到柴士恩如此说,欢呼一声跑过来,却被廖水拦在了一边,“好啊,柴士恩,你打我的主意也就算了,现在又来打我们青布的主意,绝对不行!”她着实心疼青布,不愿让她做这种枯燥无聊又很累的事,只好再次加入寻找那七座山的行列中,而这时候,腰间的银铃一响,是云松传回的消息! “云师兄怎么说?”柴士恩一颗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儿,廖水见他着急,偏要放慢语气,“他说,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好好想想!”柴士恩急的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却不敢催促。奈曲看不过眼,对廖水道,“亏你还是他的师姐,就忍心看他如此吗,云掌门到底说了什么,还是赶快告诉他吧!” 廖水闻言,坐下来咳嗽一声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来,我慢慢和你说!”柴士恩无有不依,立刻端茶倒水,双手奉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前往人界 廖水笑眯眯的看着心急万分的柴士恩,却不接茶盏,只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这才对他道,“我若说了,你不许着急,更不许做出什么莽撞事来,你先答应我,我才肯说。”柴士恩连忙点头,廖水道,“云师兄回去后,先去了紫宸殿。荆喜师弟受了不轻的伤,幸而他曾服下过师父炼制的丹药,性命无碍,只是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廖水就停了下来,柴士恩追问道,“还有呢,师姐,你不能说一半藏一半啊!”廖水吞吞吐吐的说,“还有就是,云师兄在紫宸殿中发现了一些血迹,就在师父常用的长桌附近,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是师父留下的!” “他果然受伤了吗?”柴士恩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毕竟这世上能伤的了易无涯的,除了那四座仙山上的师叔,也没有别人了吧! “柴师弟,云师兄说,即便那些血迹是师父留下的,想来师父也伤的不重。况且你也知道的,师父那里什么好药没有,自然无碍的。且云师兄还说,雾玄宫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叫我们放心。”廖水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长呼出一口气道,“现在呀,我们就专心的把那七座山找到,比什么都强!” 方才还未喝完的茶就放在廖水手边,她一不小心碰倒,茶水立刻泼洒在地图上,洇湿了一片。廖水惊呼一声站起身,连忙用帕子去擦,还是在地图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真是倒霉,这几天我是怎么了,总是做错事,该死该死!”廖水嘟囔着,一张脸因为自责和不安涨得通红。柴士恩安慰她道,“没关系,说不定这一次又是误打误撞,坏事变成了好事呢?” 站在廖水身后的青布对着地图上弄湿的地方,两只小手比比划划的,她迟疑道,“师父,柴师叔,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七座山,是不是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呀?” 众人一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高矮错落的七座山连在一起看时,果然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的。而再看它们之间,的确像柴士恩所说的那样,有一个小小的水潭! “没错,就是这儿了!”柴士恩兴奋的叫出声来,几人当中,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这里了。他连忙去细看附近标注的地名,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地方,竟然就在保州城附近! “怎么会这样?”冥冥中,柴士恩觉得有一个巨大的圆环闭合在了一起,起始的地方,或许也是终点。奈曲听他这么问,忍不住道,“怎么,你去过这个地方吗?”廖水笑道,“不瞒你说,柴师弟就是保州城外小安庄的人,他也是在保州城被我师父发现,并带回了雾玄宫的。说起来呀,在咱们几人当中,唯有他最熟悉那里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去过那里呢!” “极好!”冷鹤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我和柴师弟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你们两个?”廖水指了指奈曲,又指了指冷鹤,“如今魔界并不太平,你们一个是女王陛下,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若是都走了,万一发生些什么,该当如何?” “那就让国师留下,我和你们一起去!”奈曲并非不放心冷鹤,而是兹事体大,她若不亲去,自然是不会放心的。冷鹤耸耸肩,“也好,也好,虽然我非常想同你们同行,但女王有命,我一个小小国师,也不敢不从,只是,你们要小心!” “这话怎么说?”奈曲知道,冷鹤话中别有用意。冷鹤道,“还未来得及向女王陛下禀告,嫣嫣姑娘在昨日离开了魔界,并留下了这封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已经打开过的信封,想来冷鹤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奈曲接过,展开里面的信纸,上面只潦草的写着一句话,“今日将有大变,万事小心!” “她走了,怎么也没和我打声招呼?”奈曲皱起了眉头,“国师,看来让你留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快去快回的,而且神界的那块残片……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个时辰之后,奈曲换了平常的衣裳,和柴士恩、廖水和青布几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魔界。奈曲道,“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偷偷离开魔界到人界去玩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根本不敢让父王知道,他若知道了,一定会狠狠责罚我的。可是我真的很惦记人界的那些吃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比魔界做的好吃些!” “你也这么觉得?”提到吃,廖水立刻来了兴致,“不只是魔界,就连雾玄宫的那些厨子,做出来的吃食也不对味儿。只可惜,上次去保州城的时候,都没好好吃上一顿,还赶上什么女魃现世,闹的人仰马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非要吃个够本才行!” “师姐你说,你想吃什么?”柴士恩看似随意的从怀中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廖水面前晃了晃,“还有小青布,你想吃什么尽管和师叔说!”廖水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柴师弟,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这都是要请我们吃东西的吗?” “那是自然了!”柴士恩道,“就算是补偿上次师姐没有吃到那些好吃的遗憾吧!” 他们要找的七座山虽然是在保州城附近,但却并不经过保州城。几个人一直在荒郊野外行走,别说那些高档的餐馆酒肆,就连卖吃喝的小摊子也没见到一个。 廖水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忍不住埋怨道,“都怪你们,出来的太着急了,连一点儿吃的也没带。现在我饿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吧?”奈曲其实也有些饿了,她咽了口口水道,“再往前走走吧,也许前面就有吃的了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碗野菜汤 这话是奈曲安慰廖水的,更是说来安慰自己的。现在她每迈出一步,肚子就会跟着“咕噜”一声,那种口干舌燥,腹中空空的感觉比疼痛更加折磨人,走在她们身后的柴士恩看的出,两人的脚步明显再变慢,如果再吃不到东西,只怕就要停下来了。他想,这个季节能吃的野菜已经没有多少了,那些山鸡野兔也都躲了起来,实在有些为难! 忽然,一股沁人心脾,几乎可以把身体每一块儿肌肉都调动起来的香气随着威风飘飘洒洒的吹进几人的鼻孔当中。廖水眼前顿时一亮,大声道,“有吃的,一定有吃的,而且还很香!” 奈曲不顾形象的抽动着鼻子,眼睛微闭,一脸陶醉的说,“嗯,真的很香,只是我从前从未闻过这种味道,是什么,是什么这么香?”柴士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对她们道,“与其在这里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如加快脚步到那里去看看,或许还能趁热吃上一碗!” 四人一拍即合,当下加快脚步,朝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走去。 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除了柴士恩四人之外,看不到更多的行人。荒草遍地,干枯发黄,一派萧瑟景象。而就在几人前面不远处的小路边上,一个年轻妇人扎着蓝底白花的头巾,面前一口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什么。旁边一张四方的矮桌,还有几张更矮一些的小木凳,似乎是在做生意! “这位大嫂,您这锅里煮的什么,好香啊!”柴士恩走过去,那妇人抬起头拦,却把他吓了一跳。这妇人左半边脸还是正常的,而在她的右半边脸上,整个被一块手掌的大小的青色胎记覆盖了,乍一看的确有些吓人! “哎呦!” 随后而来的奈曲和廖水也被吓了一跳,青布更是缩到了两人背后,不敢看那妇人。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遮住右边的脸,低着头道,“吓得几位客官了,这锅里煮的就是一些寻常的野菜。”廖水抽了抽鼻子,“野菜就能这么香吗,真奇怪啊!” 妇人不好意思的说,“姑娘说笑了,野菜要能这么香,我们就只吃野菜了。这锅里还有我自己做的肉丸子,所以才会香气四溢,几位客官要不要尝尝?” “好啊好啊,先给我们来四碗!”廖水早就饿的受不住,一坐下,就眼巴巴的盯着那妇人手上的动作,直到她把四碗野菜炖肉丸端了上来,顾不得烫,就着碗尝了一口汤,忍不住赞叹道,“香,真香啊!” 几人顾不得说话,筷子碰到碗底的声音和吞咽声,一转眼的功夫,就见了底。柴士恩又要了四碗,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般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里面的几种野菜柴士恩是认得的,不得不说,此时已经不是这些野菜的季节,从味道到口感,已经没有当季时那么好了。可就像廖水说的那样,这碗汤又香又鲜美,莫非是那肉丸的关系吗? 柴士恩用筷子夹起一个肉丸,这肉丸颜色粉嫩,看起来肉质细腻,又弹嫩多汁,的确好吃。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柴士恩越看越觉得那肉丸不对劲儿,似乎不是用寻常的肉做成的,那颜色? 忽然,柴士恩警觉起来。荒郊野外,一个年轻妇人在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卖肉丸汤,而她看到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的佩剑时,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慌,这不该是村妇应该有的反应。 “别吃了,这汤有问题!”柴士恩立刻放下碗筷,提醒其他人。而当他回头去看那妇人的时候,那妇人也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回望着柴士恩。 “你到底是什么人?”柴士恩出声发问,那妇人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的人就够了。前路艰险,你们就此回头,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便是万劫不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奈曲也反角事情有些不对,当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而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这,这汤果,果然有问题!”几个人之中,廖水吃的最多最快,而那种头重脚轻站立不稳的情况也最严重。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眼见几人接连失去了知觉,那妇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停在柴士恩面前,长长的叹息一声,对他说,“现在上面乱作一团,我不能再留下来帮你什么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妇人转过身,就消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那块蓝底白花的布。 夜风寒冷,幸而肚子里还有些东西可以撑一会儿。第一个被冻的手脚冰凉,全身僵硬醒来的人是青布。她第一眼就看到师父和师叔像是没了气息一般趴在桌上,而奈曲也是出气多进气少。青布立刻拼了命的去摇晃他们三人,直摇的满头大汗,身体也暖和起来了,三个人才勉强睁开眼睛。 “啊,这一觉睡的好香啊,我好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柴士恩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并未在梦中那张松软温暖的雕花大床上,而是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路旁,之前卖野菜肉丸汤的妇人已经不见了。 “师姐,青布,奈曲,你们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柴士恩猛的想起,他们吃下的肉丸似乎有问题,连忙询问。三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而柴士恩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灵力,的确没问题。 他重新坐下来,回想从见到那个妇人起发生的一些事。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妇人身上有一些地方是自己所熟悉的,而她用蓝底白花的布包住头,还有脸上那块儿巴掌大的胎记,似乎都是在掩饰什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重返神界 见柴士恩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奈曲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的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个妇人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而且,她似乎有意的遮挡自己的脸,你们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奈曲和廖水一起摇头,青布却忽然小声道,“柴师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卖给咱们肉丸汤的人,似乎是,似乎是那个嫣嫣姐姐!” “对,没错了,就是她!”柴士恩忽然明白自己的那点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奈曲皱眉,“冷鹤告诉我,嫣嫣不辞而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刚才那个是她的话,那她说的那番话一定别有用意。不如我们……” “哼!她越是不让去的地方,我们就偏要去!”廖水带着微怒说道,“奈曲,你别忘记了,我和柴师弟舍命陪君子,为的可是你魔界。你若头一个就打了退堂鼓,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回去就是了!” 奈曲知道廖水说的都是气话,她只好道,“我并非那个意思,而是觉得,她似乎是在提醒我们什么。”柴士恩想到自己在幻境中被人刺杀一事,心中也隐隐的有所担忧,那一次只有他一个人,生死不过是自己的事。可现在不同,廖水和奈曲虽然有自保之力,但在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围攻下,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还有一个青布,他也要多顾着些! “不如这样,天亮之后,由我一人前去。毕竟我也算去过一次的,比你们熟悉,也能更快的找到那块残片!”柴士恩提议,却被廖水和奈曲否定了。 “不行!”廖水说,“虽然这几次都是误打误撞,可你得承认,若是没有我,你们也无法这么顺利的找到这块残片的下落,所以我是功不可没的,你想甩掉我,那可万万不行!” “是啊,毕竟这件事算起来也是我魔界之事,让你一人去冒险,我于心何忍?”奈曲道,“而且我担心,在幻境之中伤了你的人一次没有成功,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次。你身上有伤,必定应付不来,我和廖水两人,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借着天边鱼肚白的曙光,柴士恩看到,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赫然正是他曾经在幻境中爬上去的第一座山,他忍不住苦笑,“看来现在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们已经到了!” 离开雾玄宫之后,易无涯先去见了姜齐,之后又通知了其他三人,在隐阙门聚集。当他把皮炜所说的之事和盘托出的时候,几个人脸色都格外的难看。 “这次是本座失策,连累了大家。”易无涯起身,姜齐却在一旁按住了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来的早晚罢了。想当初既然决定了一起做这件事,早就在一条船上了,说什么怪不怪的!” 韩离苦笑着点头,“是啊,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也该倒头了。”百里纵横一脸灰败,“回去,回去,我不愿回去!” “没用!”叶弱痕冷哼一声,“不就是回去吗,他们还敢对我们如何?”易无涯道,“如今皮炜逃脱,一定是和碧桃仙在一起。若是想要封住他们的口,我们必须要即刻回去。雾玄宫的事,本座已经交托给了云松,你们也尽快安排一下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立刻重返神界,阻止他们!” 此刻皮炜浑身颤抖着对碧桃仙说,“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易无涯竟然如此顽固,我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甚至想杀我灭口。幸而仙子出手相救,我才有机会逃脱。”碧桃仙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好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是青龙神将,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 “现,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碧桃仙的反应让皮炜眼底有一丝窃喜滑过,碧桃仙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这件事,我一定要让易无涯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神界等级森严,像碧桃仙这样的身份,是无法直接向天帝告发五神将的,若是她一定要这么做,就要经过刀山火海,几乎脱去一层皮,才能到天帝面前。 “仙子实在犹豫什么吗?”皮炜一心想要易无涯死,自然也顾不得掩饰那么多,碧桃仙道,“我的身份是见不到天帝的,想要告倒易无涯,还有一番苦头要吃。且我人微言轻,即便说了,也不一定就能定他们的罪。且我也要先确认,他们五个的确不在神界才行!” “好,我陪仙子去!”皮炜急不可耐,生怕夜长梦多,错失了这个机会。碧桃仙点点头,“你随我来!” 姜齐等人草草将本门中诸般事宜交托一番,然后就与易无涯一道返回神界。就在他们出现在该守卫的地方处,还未调匀气息时,皮炜和碧桃仙已经到了! 他们先见到的是红莲神将叶弱痕,此刻叶弱痕一身红衣,外罩银色盔甲,英姿勃发,美丽高傲,就连艳若桃花的碧桃仙在她面前,也失了颜色。 “小仙见过红莲神将!”一眼见到叶弱痕,碧桃仙顿时变了脸色,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位不好说话,又不能招惹的红莲神将。 果然,叶弱痕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碧桃仙好雅兴,怎么,是顺路来见本神将的,还是不放心什么,特意来查看一番!”碧桃仙立刻拜倒,“红莲神将说笑了,小仙不敢。只是,只是多日未见神将,心中挂念,所以才顺脚走到这里来。” 远远躲在一边不敢现身的皮炜也被叶弱痕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惊呆了,一步不敢上前,任由碧桃仙跪在叶弱痕面前,唯唯诺诺的说着,“小仙见红莲神将一如往昔,灵力更见深厚,心中欢喜非常,这,这就告辞了!” “慢着!”叶弱痕微微侧头,话中有话的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本神将劝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小心惹祸上身,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百三十八章 破釜沉舟 碧桃仙深深的低下头,面前的女子看上去除了目空一切的蛮横和让所有人惊心动魄的美貌之外,一无是处。比起自己苦心修行八千载来,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耀武扬威呢?可事实就是这般残忍,如今碧桃仙只能跪在红莲神将叶弱痕的面前,唯唯诺诺,连一句完成的话都不敢说! “本神将这里还有一句好话要送给你,碧桃仙可要听清楚了!”叶弱痕的目光从碧桃仙头顶扫过,眼神空洞和轻蔑,仿佛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易无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他若少了一根头发,本神将必定将下界你那些桃子桃孙烧的干干净净!” 叶弱痕竟然用下界的桃子桃孙来威胁碧桃仙,碧桃仙几乎把后槽牙咬碎,双目之中的怒火几乎将她整个燃烧起来,可心底对这位红莲神将的惧怕让她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满,只能恭顺的说了声“是”,在叶弱痕吐出那个“滚”字之后,面色灰败,跌跌撞撞,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朝皮炜走了过来。 眼见出师未捷,皮炜心里的那点儿小侥幸已经被打的烟消云散。短短一天的功夫里,他先是见识到了神界一个普通女仙的强大,接连两次被她救下性命,紧接着就看到碧桃仙卑微的跪在叶弱痕面前。皮炜此人虽然狂妄自大,但却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碧桃仙做不到的,他更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望尘莫及,这一次,他失策了! “走吧,”碧桃仙喃喃道,“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是我大意了。”皮炜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碧桃仙苦笑一声道,“我们信心满满,以为易无涯眼见事情败露,会被你说服,按照咱们想的去做。其实,无非是我恨他不该斤斤计较,害我跪了诛仙台。而你,一心想要超过下面的师弟师妹,坐上那个位置罢了。可是我们都忘了,他是青龙神将,你的师父,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让他屈服的!” “是啊,我那一去,反倒打草惊蛇了。”皮炜恍然大悟,“想来,我走之后,他就去找了剩下的四个人,然后回到了神界。如今,就算我们想要揭发他们,也不行了!” “不,我们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碧桃仙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皮炜,眼神热切而决绝。皮炜被她看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怎么做?”碧桃仙一声冷笑,“如今他虽然身在神界,但这并不代表他从未做出过私自离开神界的事,而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出首揭发他吗?”皮炜觉得碧桃仙是被叶弱痕气疯了,他把双手放在身前拼命的摇摆,“不行不行,仙子饶命,这件事完完不成,不成啊!”皮炜知道,比起和云松置气来,自己的命更加重要。碧桃仙却一把抓住他,眼底有鲜红的血丝,“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皮炜用力的甩开碧桃仙,指着她大叫道,“你想死不要拉扯上我!方才你跪在叶弱痕面前的样子,难到这么快就忘了吗?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让我去揭发他们,出了事,你便可全身而退,对不对?” “不,不对!”碧桃仙也大叫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易无涯的威胁,我对叶弱痕的挑衅,已经让他们记恨上我们两个了。就算现在装装糊涂,能勉强遮掩过去,你就以为可以永远不提这件事了吗?眼下他们要探查神界究竟有没有发现他们私自离开神界的事,无暇顾及,但以后呢,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有命活吗?” 在神界,碧桃仙看过了太多悄无声息就消失了的小仙,而她绝不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皮炜懵了,“是,是啊,易无涯知道我,我竟然在背后那么算计他,他,他一定不会饶过我的。”碧桃仙走近他,“所以,我们便要趁这个时候最后一搏。博赢了,我们不但可以活下来,还能完成昔日的夙愿,出一口恶气。若是搏输了,也不过和现在一样的下场,不会坏到哪儿去。” “你别说了!”皮炜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喃喃的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一丝曙光亮起,柴士恩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山峰,一时间感慨万千。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他又回到了这里。被蒙面黑衣人追杀的恐惧还残留在记忆里,让柴士恩心有余悸,“师姐,你们还是留下来吧!”他再次劝说,却被廖水大手一挥全盘否决,“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奈曲,青布,我们走!” 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快步走了出去,柴士恩无奈的摇摇头,只能跟上去,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二哥,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竟然就走了那个小子!”老三愤愤不平的说道,“别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然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那人不是你我能对付的,”二哥皱眉道,“只是我总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老三愁眉苦脸的说,“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回去交差?” “不行!”二哥立刻道,“时间还剩下一些,我想赌一把!”老三忙问,“二哥你有主意了?”二哥说,“他们既然在找那几块失落的残片,就还会到这几座山中,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若再不成功,便等着被责罚吧!” “哼,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一次若再让他逃了,我老三就亲手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一口气卡在老三的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憋的他想大喊大叫,二哥道,“天快亮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儿,记住,无论用什么办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次扑杀 沿着山路向上走的时候,柴士恩无比的熟悉,又觉得无比的不真实。这里和幻境中一模一样,就连从半山腰向下看的那个水潭,都丝毫不差。旁边的枯草忽的被风吹的一动,柴士恩立刻抽出破海剑,廖水忍不住笑道,“你们快看,草木皆兵个大概就是柴师弟现在的模样了!” 奈曲却并没有与廖水一道嘲笑柴士恩,而是说,“他也是担心咱们,才会如此。只是,我觉得这里怪怪的,看似一片平静,实则暗藏杀机,大家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怎么,连你也紧张起来了?”廖水转头对青布道,“青布,你可不要学他们,其实啊,这里什么也没……” “啪嗒!” 高高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廖水的头顶。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粘糊糊臭乎乎的,竟然是一坨鸟粪!奈曲见状,顿时大笑起来,“让你小心你偏不听,怎么样,报应这就来了!” 廖水追着奈曲跑向山顶,青布也咯咯笑着跑了过去。柴士恩依旧警惕的在山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必须要确定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是安全的才行。 悄无声息的,十几道黑影散落在了水潭边上,然后迅速的消失不见了。这时候柴士恩正走到一块儿大石的背后,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到来,而他们已经发现了柴士恩。 “这次竟然学乖了,带了几个帮手!” “不过是几个娘们儿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老三,你怎么又犯了轻敌的毛病!” “二哥,你看,那两个娘们儿看着岁数也不大,说不定是那小子从哪儿拐骗来的呢?不过二哥请放心,我从来不打女人!” “怎么还有个孩子呢?” 低低的议论声不断响起,二哥咳嗽一声道,“低声,记住我说过的话,无论什么办法,都要他死!” “是!” “是,二哥!” “明白!” 走完整座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廖水擦了擦额头的说,“像这么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多久。不如我们分开。我和青布一起,你们两个一起,这样就可以省一半的时间了!” “不行!” “不可以!” 柴士恩和奈曲几乎同时出声反对,柴士恩挽起衣袖,把身上的伤口给廖水看,“师姐你瞧,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这伤口还没愈合,你就放松警惕了吗?况且,你要冒险尽管去,青布不能跟你一块儿!” 他把青布拉到身后,青布却倔强的甩开他,走到廖水旁边站好。廖水得意的说,“青布可是我的徒弟,自然是向着我的,你若看着眼红,自己也收一个去。”奈曲道,“丝帕上虽然标明了残片就在这七座山之中,却并未给出准确的位置,我们的确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的去寻找。照现在的情形看,是需要几天时间的。” “就当作游山玩水也不错!”柴士恩忽的看见一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蹿了过去,喜笑颜开道,“师姐,你肚子饿不饿,我来给你做个烤兔肉吃好不好?” 青布欢呼一声,急切的对柴士恩道,“柴师叔柴师叔,让我去捉兔子好不好?自从跟着师父学了好些本事,还从来没机会派上用场呢,好师叔,你就答应我吧!” 柴士恩回头望去,那白色的兔子就蹲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粉嫩的鼻头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在打量自己这边的动静。柴士恩暗想,一只兔子而已,以青布的伸手,不会让它跑出去太远就能抓到了,看孩子满眼期待,他也不好拒绝的。 “那,好吧,但是不能跑太远,知道吗?”柴士恩欣然答应,廖水和奈曲也并未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青布兴奋的拿出小木剑,朝着那兔子追了过去。 就在青布跑出去的一瞬间,柴士恩觉得有些不对了。那兔子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蒙了似的,明明看到青布“杀气腾腾”的冲它跑了过去,仍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如果不是这只兔子傻了,那一定是有什么比青布还要可怕的敌人就在附近,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敌人身上! “青布,快回来!”柴士恩当机立断的冲青布大喊一声,廖水在一旁重重的拍了他一下道,“你喊什么呀,刚才让她去的是你,现在叫她回来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嘛?” 话音未落,四五条黑影猛的出现,朝青布包抄过去。那兔子一见顿时吓得撒腿就跑,而柴士恩也看到了那几个蒙面黑衣人,果然是冤家路窄,又在这里遇见了! 黑衣人动作极快,在青布尚未察觉他们的行踪之前将她夹在肋下转眼就没了踪影。廖水急的大叫,“你们放下我徒弟,我和你们拼了!”这时候,另外的黑衣人故技重施,而这次的目标是奈曲! 只是,奈曲不是青布,没有那么好对付。在黑衣人出现的一霎那,奈曲嘴角就恰到好处的浮起一抹笑意,不见她如何动作,手中的匕首就已经伤了两个黑衣蒙面人。柴士恩看到,这一次并没有像在幻境中那样,有血从黑衣蒙面人的伤口处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这个发现让柴士恩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搏斗就是公平的了。廖水见青布被掳走,立刻发了疯似的和那些黑衣蒙面人缠斗在一起。手中的淬虹剑发出耀目的寒光,如一条小蛇般舔噬着那些黑衣人的皮肉,口中大声道,“识相的快些把我徒弟交出来,如若不然,我要你们的狗命!” 转眼间,又有三四个黑衣蒙面人追了过来。柴士恩数了一下,却是比在幻境里少了几个。他身上有伤,廖水和奈曲故意挡在他身前,稍加庇护,这才让柴士恩有功夫细想。没有出现的那几个是没有跟来,还是在暗中盘算什么?如果是前者,他们便可以省去一番手脚,若是后者,他们就要多加小心了! 第三百四十章 难以取舍 就在柴士恩失神之时,奈曲的左臂和肩膀分别留下了一道伤口,廖水没比她好多少,后背中了一剑,衣裳划破,露出白嫩的皮肉和血红可怖的伤口。而被掳走的青布已经不见了踪影,柴士恩大喝一声“住手”,和奈曲、廖水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他大声道,“我知道你们是冲我来的,想要我的性命,冲我来就是了,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柴士恩,上次让你逃脱,是我们大意了。这一次,你就算是插翅也难逃!识相的,就在我么哥儿几个面前自我了结,我们也不愿为难这两位姑娘和那个孩子!” 廖水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听到那些黑衣蒙面人竟然大言不惭的要柴士恩自己了结,顿时破口大骂,“你们痴心妄想!一群什么东西,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见人,说不定是长了老鼠眼睛狗鼻子的怪物!哼,告诉你们,昨夜柴师弟入了幻境,我没办法同去,才让你们占了些便宜去,今天在这儿遇上了,好死不死的,你们又动了我最心爱的徒弟,自己撞在刀口上,就别怪我刀快了!” 淬虹剑高高举起,霎那间风云变色,原本晴朗无比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阵阵疾风吹来,眼看就要有一场倾盆大雨。几个黑人蒙面人顿时愣住了,他们心中暗暗猜想面前这个长相娇媚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在顷刻间让天地变色。 其实他们不知道,此刻廖水内心比他们还要更加慌乱。她用手肘碰了碰身后的柴士恩,快速而不安的问道,“实话实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柴士恩却道,“我还想问奈曲呢,这是不是他们魔界的什么神奇法术。”奈曲皱眉,“这么说,与咱们三个人都无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间,一道天雷炸响,将不远处的一块儿地面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来。站在附近的几个黑衣人脚下一阵,衣角被雷火燎着,拼命拍打竟然也无济于事。眼见身上的衣衫烧的所剩无几,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跳入山下的水潭之中,那狼狈的模样,比柴士恩那时候并没有好上多少。 “哈哈,哈哈哈!”廖水忍不住大笑,“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哼,看他们这次还敢不敢作恶了!”奈曲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跟上去,先把青布救回来要紧!” 青布是廖水的心头肉,听她这么说,廖水立刻追着那几个黑人蒙面人往山下跑。而此时,山上发生的一切都被躲在暗中观察的二哥看的清清楚楚,他咬牙道,“看来咱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上面已经察觉我们要对柴士恩下手了,还两次出手相助。”老三慌了,“二哥,不行啊,我们若是杀不了他,掉脑袋的可是咱们。你也知道,回去之后,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啊!” “我知道!”二哥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青布,冷冷的道,“这件事,只能着落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下山之后,柴士恩三人围着水潭足足找了两三圈,都没有看到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影子,廖水急道,“还是晚了一步,他们会不会已经带着青布跑了,或者……”越是焦急万分的时刻,她就越容易朝着不好的地方想。 “不会的!”柴士恩道,“我在这里,还好好的活着,他们就算是回去了也无法交差,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奈曲看到柴士恩眼中的坚定之色,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莫非是要用自己做诱饵吗?” 柴士恩转头看向她,远处的山峰映在他的眼眸深处,深邃而幽远,“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奈曲说,“我们可以反过来想,只要你没有落在他们手中,青布就是安全的。不如我们先找到残片的下落,然后再……” “你胡说什么!”廖水忍不住大叫起来,“奈曲,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冷心冷血之人!说起来,青布也是魔界之人,是你的臣民。当初也是你派她去了雾玄宫,目的就是伺机拿到柴师弟身上的东皇钟。现在她生死未卜,你竟然不顾她的生死,一心惦记着你的什么残片,我呸!告诉你,现在我反悔了,不去和你找什么劳什子残片,柴师弟,我们走,我们两个去救青布!” “等一下!”奈曲在他们身后叫道,“廖水,你误会我了!” “误会?”廖水转身,满脸不屑和嘲讽,“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误会你了?” 奈曲道,“每一个魔界的臣民,我都会诚心相待,而青布,更是小小年纪为了我,为了魔界,去了陌生的地方,以那样的身份留下来。真心说,比起现在的生死未卜,她那是的状况更令人担心,不是吗?” “算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廖水的声音低了下来,奈曲接着道,“只是眼下,我担心的是,那些黑人蒙面人针对的不只是柴士恩一人,还有我!” “你?”柴士恩想不出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害了自己的性命,更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要针对奈曲。而奈曲却说,“准确的说,是我们!神界与魔界摩擦不断,而我又在全力寻找残片的下落,想要护魔界周全。若他们是神界派来的,那……” “一石二鸟?”廖水惊呼一声,“他们这也太狠毒了吧?”奈曲道,“我们现在去救青布不难,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救出青布之后呢,我们是否要立刻离开这里?” 柴士恩和廖水同时沉默了,救出青布之后,他们应当立即离开这里。而同时,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放弃了寻找残片下落的机会。奈曲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觉得我太狠心,但我想,青布在他们手中,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掣肘。而且,在他们得逞之前,必定得留着一个毫发无伤的青布,才能让我们乖乖低头,听他的摆布!” 第三百四十一章 撒石成兵 奈曲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柴士恩听进去了,廖水也听进去了,只是道理他们全都明白,但情理这一关,却不是那么好过的。廖水红着眼眶道,“可是,可是我是她师父啊,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呢!” “师姐,是暂时的,只是暂时的!”柴士恩觉得奈曲所说不错,两件事缺一不可,都要办,可总要有个先后顺序,才不至于让对方得逞,而自己乱了阵脚。 “可是我……”廖水还是过不了师徒情谊这一关,柴士恩向她保证,“师姐,我保证,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将青布给你带回来。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万劫不……” “别胡说!”廖水在最后那个字脱口而出之前捂住了柴士恩的嘴,“那我就相信你一次,说吧,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柴士恩道,“在幻境之中的时候,这座山和相邻的那座山我已经找过一遍了,如果这里和幻境是想通的话,我们便可以不再浪费时间了,可以从其他几座山找起!” “好,我们走!”廖水心中像长了草一样,她觉得只有动起来,只有去做一件事,才能让自己不那么不安。而这时候,积聚的越来越多的乌云终于地下雨来。雨水冰凉,像发丝一样细密,很快就把三人的头发打湿了。他们只好把手搭在头顶,暂时遮挡从天而降的雨滴。 柴士恩加快了脚步,朝左手边的第一座山走去,对于那里,他是陌生的。他知道,黑衣蒙面人不会一直等下去,他们的耐心很有限,一旦发现他们三个并没有青布被掳走而到处寻找他们的下落,就会起疑心,继而改变心意。柴士恩不敢告诉廖水的是,他不知道改变了心意的蒙面黑衣人,会不会对青布不利! “山这么高,这么大,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残片啊!”廖水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她口干舌燥,惴惴不安。奈曲说,“藏有残片的地方一定会有异象出现,我们只要细心观察,很快就会找到的!” “异象?”廖水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一处说道,“那这里算不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柴士恩看到,方圆数十里都在下雨,而唯有那一块三尺见方之地,没有一滴雨水落下,仍旧是干干的。柴士恩又惊又喜,“一定是这样的,让我来!” 手头只有破海剑,柴士恩顾不得许多,用锋利的剑尖在坚硬的土地上用力的挖了起来。土层一点一点被挖开,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泥土。而随着柴士恩身边被挖出来的泥土越积越多,奈曲和廖水有些着急了。廖水说,“柴师弟,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奈曲道,“看着样子,下面也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或许这里没有下雨,只是因为天上恰巧没有云朵罢了。” “不,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柴士恩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老天给的预兆,一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廖水见他挖的辛苦,也忍不住在一旁帮忙。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半柱香的功夫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铁盒! “看吧,柴师弟说的没错,真的有东西!”廖水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毕竟只要找到了残片,她就可以去救青布了。柴士恩趴在地面上,极力的把胳膊伸下去,勉强将那个铁盒取了出来。 拂落铁盒相面的黄土,盒子并没有上锁,柴士恩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放了一些雪白的小石子,而在下面,则是一张薄薄的纸。 “原来不是残片啊!”廖水的声音里有太多的失望,她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石子放在手里把玩,片刻之后,她疑惑的道,“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师父的紫宸殿中见过,这里怎么会有?”她取出白色石子下面的纸展开,上面赫然是易无涯的笔迹! “撒石成兵,可助尔等脱身!” 廖水兴奋的叫了起来,“是师父,是师父把这些东西放在这儿给我们的。柴师弟,你看师父多疼咱们啊!”与廖水的兴奋不同,柴士恩却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师父如何知道我们要来这儿的,他几次救我助我,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黑衣人的目的,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呢?” “现在看来,可能是的!”奈曲道,“既然你师父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更要快点儿找到残片,然后救出青布,离开这里!”柴士恩将铁盒里的石子收入怀中,然后带着廖水和奈曲继续朝着山顶走去。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三人身上的衣衫湿透,他们全然顾不得这些,在山上的每一处,每一个山洞搜索。当他们站在七座山中最后一座山的山脚下的时候,脸上多少都带了些憔悴和疲惫之色。 “还剩下最后一处了,如果还是没有的话……”柴士恩不敢想象,如果这里再找不到残片的下落,他该如何。他看的出,廖水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她虽然在极力隐忍着,但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不会的,一定在这里了!”奈曲看了看两人,语气坚定的道,“之前的功夫不会白白浪费,我们走吧!”她大踏步的沿着泥泞的山路向上,廖水紧随其后。而就在这时候,柴士恩忽然看到,身后齐刷刷的多出了六道黑影,他们果然已经没了耐心,追来了! “奈曲,师姐,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柴士恩高声提醒奈曲和廖水二人,这一次,她们没有和柴士恩争执,转头便走。有易无涯留下的宝贝,想要拦住那些黑衣蒙面人,柴士恩一人足矣! “山路难行,别让两位姑娘劳累了!”其中一人出声,声音比雨水还要冰冷两分,显然是不肯放奈曲和廖水离开。柴士恩没有说话,右手中的破海剑虚晃两下,左手却冷不丁的探入怀中,抓起十来枚白色小石子,猛的朝那些黑衣蒙面人撒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山洞奇遇(一) 十来枚石子而已,对面的黑衣蒙面人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连后退半步的意思都没有。柴士恩心中也犯起了嘀咕,师父所谓的撒石成兵到底有没有用,有多大的用,他也不知道。 柴士恩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石子落地,霎那间,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冒起缕缕白色的烟雾,烟雾散尽,数百身穿白衣,却看不清楚五官的傀儡将柴士恩与那些黑衣蒙面人阻隔开来。柴士恩惊骇不已,起初他暗暗猜想,这每一块石子落地能化作一人,便已经能帮上他不少的忙,但现在看来,没个把时辰,那些黑衣蒙面人是无法脱身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怀里剩下的石子,暗道一声“好宝贝”,高声对那些黑衣人道,“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先走一步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身后打斗声响成一片,血流成河! “该死的混账,竟然用这些投机取巧的邪术来对付咱们!”老三被七八个白衣人围住,难以脱身,愤愤不平的大喊大叫,“好不要脸!”那些白衣人出手都是杀招,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七八道伤口。 “这些傀儡最是难缠,大家小心!”二哥出声,而他的情况,也没比其他人好多少。 见柴士恩追了上来,廖水好奇的问道,“怎么样,师父的法子如何?”柴士恩兴奋的道,“几百个傀儡正缠着他们,我看一时三刻他们也脱了不身。只是,剩下的石子不多了,总要省着点儿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找到残片要紧!” 比起之前的六座山,剩下的这一座并不高,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让他们觉得比较麻烦的地方是,山上树木众多,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有些地方一定要走到近前才能看的清楚,这样一来,就增加了寻找残片的难度。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廖水的情绪看起来十分激动,“是不是这儿,还是在那儿!”柴士恩抓住她的手,“师姐,你别着急,让我想想!咱们假设,残片就在这座山上!” “不是假设,是一定!”奈曲道,“我们之前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所以如果丝帕上的线索没错,残片只能在这里!”柴士恩道,“好,残片就在这里,山上可以藏残片的地方很多,随便埋在一棵树下都可以。” “啊!”廖水惊呼一声,几乎要跌倒,“你们看看,这里有这么多树,我们要一棵一棵的去挖吗?”柴士恩说,“师姐稍安勿躁,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残片是羊皮所做,最怕潮湿腐烂,所以一定不会埋起来。” 廖水伸手一把拧住柴士恩的耳朵,“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啊?”柴士恩吃痛,“师姐,我这不也是想为咱们多争取一点儿时间吗?”奈曲道,“那只剩下山洞了?” 就在三人的身后,正有一处山洞。只是从外面看去,这山洞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当他们迈步走进去的一霎那,就知道了这山洞的奥妙! 山洞外的大石和藤蔓将洞口掩藏的极好,柴士恩用破海剑将藤蔓斩断一些,弯腰钻了进去,廖水和奈曲紧随其后。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那些被斩断的藤蔓重新连接在一起,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外面阴雨连绵,原本就昏暗不堪,进了山洞更是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柴士恩不得不点起火折子照亮。山洞深处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柴士恩没走两步,就觉得脚下踩到一个无比坚硬的东西,差点儿被绊个跟头! “这时什么?”柴士恩低头,火折子也放的低了些。在他的脚下,赫然是一根惨白的人的小腿骨!廖水顿时被吓的惊叫起来,奈曲一把抱住她,“小声些,这里怎么会有人骨,莫非,此地藏了什么宝贝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引得有人前来,丢了性命吗?” “看来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柴士恩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廖水和奈曲紧随其后,一步不落。可即便是这样,没走几步之后,廖水忽然发现原本就在她身前,距离不到一尺处的柴士恩不见了! “这,柴师弟,柴师弟,你去哪儿了?”廖水急的大叫,猛的回头,幸好奈曲还在身后,“你可看到柴师弟了,他怎么不见了?”奈曲一直在她身后,火光昏暗,根本没看到柴士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怎么来问我,他不是走在你前面吗?” “是,是啊!”廖水结结巴巴的道,“本来是在我前面来着,然后,然后忽然就不见了!”她猛的想起之前见到的人鬼,心里一凉,脱口而出,“莫不是,他,他被鬼捉去了吧?” “不会的!”奈曲心志坚定,“别自己吓自己!”她知道,山洞里一定是有古怪,所以柴士恩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她道,“情况未明,未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咱们还是手拉手一起走,这样若是谁不见了,也能及早发现!” 廖水点点头,主动把手伸了过去。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注意过奈曲的手,洁白如玉,纤长细嫩,如果握住,一定会很舒服。可是,当她的手心里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时,廖水就知道,自己握住的,一定不是奈曲的手! 火折子在柴士恩手里,此刻她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什么也看不到。廖水不敢出声,更不敢松开那只不知道是谁的手,生怕惊动了对方。她只能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希望可以遇上失散的柴士恩和奈曲,那时候她就得救了! 就在廖水握住一只又硬又凉的手的同时,奈曲握住的则是一只毛茸茸,比寻常男子还要大的一只手!她不动声色的把手握紧,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只毛茸茸的大手的手心儿里挠了几下。就听身边传来一阵不似人发出来的低低的笑声。她猛的抽出匕首横过去,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廖水在哪儿?”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山洞奇遇(二) “吱吱,吱吱吱!” 一阵猴子的叫声传来,奈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只猴子。她正要高声告诉廖水不要害怕,不过是只顽皮的猴子而已,抓住自己的那只毛茸茸的大手忽然加大了力气,拽着她跑了起来! “柴士恩,廖水,你们小心,这猴子力气好大!”奈曲几次想要挣脱那猴子的手,都没有成功,就在她生了杀意,要对那猴子出手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团火光,而这时候,柴士恩和廖水的声音同时传来! “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臭猴子,拿开你的手!” 柴士恩和廖水同时回头,看到奈曲的一霎那,同时露出了一个苦笑。三人身边各站了一只猴子,它们围成一个圆圈儿,站在火堆旁边,火光映照在三张毛茸茸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它们要干什么?”廖水怕“鬼”,却不怕猴子。柴士恩低声道,“师姐,我也不知道它们要做什么,咱们再看看吧!” 话音未落,三只猴子忽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除了那一身的毛,它们的神态动作和人一般无二。三次起身,九次叩头,奈曲忍不住道,“它们如此这般费力的行三跪九拜的大礼,看起来似乎是在祭祀什么。莫不是,它们把我们三个抓来,是要做祭品的吧?” 自古以来,除了人三界,一些有灵性的牲畜也会按照它们的方式方法祭奠天地河川,听奈曲说,这三只猴子要用自己做祭品,廖水忍不住哆哆嗦嗦的问道,“它们,它们是想活祭啊,还是死祭啊?” 话音未落,那三只猴子忽然同时转向廖水,六只猴眼不怀好意的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转,柴士恩先发现了不对,立刻想要伸手抓住廖水,不料那三只猴子比他反应更快,一边一个架起廖水,脚下生风的将人带走了。 “廖水!” “师姐!” 柴士恩和奈曲同时叫了起来,柴士恩一把推开剩下的那只猴子,正要去追,头顶之上忽然传来铁链滑动的声响,奈曲抬头,就见一个硕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两人牢牢的罩在其中! 剩下的那只猴子“吱吱吱”的冲他们叫了几声,不知道是威胁还是嘲笑,然后也转身不见了。柴士恩抓住铁笼的栏杆,用力摇晃两下,却分毫没有撼动。奈曲焦心道,“它们带走了廖水,不知道是要做什么!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把她们师徒两个一块儿带来,现在青布在那些黑衣蒙面人手中,廖水又被两个猴子抓走,这可怎么办!” 柴士恩道,“你先别急,看那三只猴子的样子,也不像什么邪恶之徒,况且师姐也不是面团儿似的人,任由它们揉搓。到时候是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想到平日里廖水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奈曲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起来,还是你这位师弟最了解她了。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拿到那块儿丝帕开始,似乎都和廖水有关!” “好像似的!”柴士恩眼睛发亮,“那日,是师姐跌倒,摔破了鼻子,我一时担心,把丝帕扔进了水盆里,这才让丝帕中的线索显现了出来。到了这里,那三只猴子竟然连看我们两个一眼都不愿意看,直接把师姐带走了。若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或许是件好事啊!” 此刻,被猴子带走的廖水拳打脚踢,却都落了空。那三只猴子虽然没她高,却十分灵活,滑不溜丢,就算是廖水也没占到半分便宜。柴士恩和奈曲没有追来,廖水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被困住了,不然不会不管自己的! “柴师弟,奈曲,你们在哪儿啊!”廖水心中难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落在几只猴子手中。那三只猴子见她伤心,似乎也有些不忍,“吱吱吱”的说了些什么,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廖水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与她之前想象的祭祀的地方颇为相似,用石头垒起来的祭台上摆着四五种果品,还有一个用树叶折出来的碗,里面盛了半碗山泉水。 而最让廖水觉得恐惧万分的是,在这些果品的后面,里这一块扁平的酷似牌位的石头,在这块儿石头上面,用尖锐的东西歪七扭八的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不知道是为什么人锁舌。 到了这里之后,三只猴子终于放开了廖水,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再站起来的时候,其中一只猴子在廖水后背上一推,廖水早有防备,微微踉跄之后便稳住的身形,转身看向三只猴子。你、 “吱吱,吱吱吱!” 三只猴子再次发出叫声,这一次,廖水听出它们声音里的悲鸣之意,心中更是寒了三分。看来,她所猜不错,自己是要被这三只猴子当作祭品,送上祭台了! 可是接下来,推了她的那只猴子走到祭台后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捧出一个盒子来。 “奈曲,你来帮我一下!”柴士恩把破海伸入铁笼和地面上仅有的一丝缝隙当中,用里撬起。破海立刻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看的柴士恩一阵心疼。奈曲过来帮忙,只是即便合两人之力,也无法将铁笼撬起。 “没想到在这山洞里,竟然还有造的如此精妙的铁笼。恐怕我们是无法逃脱出去了,只是廖水,她……”奈曲又是担心又是懊恼,柴士恩心中更是焦急,不禁在破海之上多加了几分的灵力。 “还是不行!”最终,柴士恩还是放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腰间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奈曲听到这个声音,立刻道,“不,还有东皇钟!” “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件神器。”柴士恩不是没有想过借助东皇钟的力量,可是在来魔界之前,易无涯虽然数次指点他,可还是不得要领,这一次,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奈曲着急道,“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成了,也就能救出廖水和青布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铁笼脱困 随着奈曲说话的声音,东皇钟产生共鸣,发出轻微的声响。柴士恩晃动两下,清脆的铃声传入两人耳中,涤荡不安的心神,心地一片清明。柴士恩在心中默默说道,“东皇钟啊东皇钟,你我虽然相伴的日子不短,但却是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今日师姐和青布有难,我诚心诚意的求你,你若是有灵有应的,就帮我这一次吧!” 他在心里嘀咕,奈曲看着,却是柴士恩一脸的为难,以为他实在使唤不动东皇钟这等神器,正要出言劝他不要勉强,就见东皇钟发出一阵耀目金光,铁笼立刻发出“咯嘣咯嘣”让人心碎的声响。 “成了?”奈曲心头大喜,“你快看,这铁笼在动!”东皇钟在柴士恩手上,虽然还是普通铃铛大小,但那种来自神界的强大无比的震慑万物的灵力,让奈曲不得不努力稳住身形,才勉强让自己不会和铁笼一起晃动。柴士恩没想到,自己嘀咕的那几句话,东皇钟竟然听懂了,他大喜道,“对,就是这样,把铁笼抬起来,我们要出去!” 足有万把斤重的铁笼在柴士恩和奈曲的注视下缓缓升起,铁笼下方出现足够两人钻出去的缝隙,柴士恩先一步离开铁笼,然后用手托住笼底,以免发生意外会伤到奈曲。 两人成功脱身,奈曲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柴士恩手中的东皇钟。看得出,她非常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件神器,奈曲心中明白,失落的三块残片缺一不可,即便他们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人界的那块残片,可神界那一块儿,还有可能拿到吗? 不说神界与魔界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就算没有从前的血海深仇,想要去神界寻一样东西,也是千难万险。与其如此,不如想个更方便,更容易些的法子。比如说,夺了这东皇钟! 看到奈曲眼神的变化,柴士恩心中一凛,立刻将东皇钟收了回来,“奈曲,你要做什么!”声音出口,却不是柴士恩的。奈曲惊讶的叫道,“父王,是您吗?” “是我,奈曲,你不可动他!”奈崇光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在柴士恩的身体里沉睡了许久,此刻醒来,更觉精神百倍。柴士恩惊喜道,“老奈,你醒啦?”奈崇光笑说,“自然是醒了,本王又不是狗熊,难不成还要在你身体里睡一辈子吗?”他对奈曲道,“孩子,父王知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虽然父王一直都在沉睡着,但魔界发生之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可是,你真有把握从他手中夺走东皇钟,然后让东皇钟乖乖的听你的号令吗?” “父王!”奈曲被说中了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禁露出些小女儿神态,跺着脚背过身去。奈崇光长叹一声,“这也不怪你,当初,父王不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吗?” 自从知道东皇钟就在柴士恩身上之后,奈崇光从未断过要将东皇钟据为己有的念头。可是,随着他对柴士恩的逐渐了解,也明白如东皇钟这样的神器,是无法强取豪夺的,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与其和柴士恩撕破脸,不如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助魔界。 “老奈,你!”柴士恩不是没有怀疑过奈崇光父女两个的居心,但如今听奈崇光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奈崇光苦笑一声,“你们人界有句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魔界,我们父女两个只能对不住你了。” “现在告诉我这些,你们是要联合起来夺钟了吗?”柴士恩不由得浑身一僵,奈曲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而奈崇光更是在他身体里,难以掌控和对付,如果父女两个一起发难,只怕柴士恩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不!”奈崇光语气坚决道,“今日,本王就是要告诉奈曲,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柴士恩糊涂了,也更加警觉起来。毕竟奈崇光被人称道的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有他的狡诈和心计。奈崇光道,“东皇钟已然认主,除非柴士恩死了,东皇钟才有可能再次认主!” “老奈,你是要杀了我吗?”柴士恩冷声问道。奈崇光说,“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是本王也不能保证,即便你死了,东皇钟的下一任主人会是我们父女,或者魔界中的某个人。所以,与其做这样费力不讨好,又不确定的事,不如好好的拉拢你!” 听他这么说,柴士恩暗暗的呼出一口气,毕竟至少他现在不用防着这父女两个了。柴士恩打趣道,“老奈,莫非,你是要把女儿嫁给我,招我做你的东床快婿吗?”奈曲闻言,立刻叫道,“父王,我不会嫁给他的!” “女王陛下别急,就算老奈要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同意的!”柴士恩连连摆手,奈曲听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奈崇光大笑,“闺女,听到没有,就算你想嫁,人家还不愿意娶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柴士恩眼见奈曲脸色由白变青,连忙解释,“是我的身份配不上魔界的女王。”奈崇光道,“好了,说正题。方才见你用东皇钟脱身,本王就知道,你和东皇钟之间的缘分到了。所以,本王有一事相求!” “老奈,如果你说的事,是想让我用东皇钟帮你护住魔界的臣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你若想用东皇钟去害人,恕我不能答应!” “哈哈哈,哈哈哈,爽快!”奈崇光的话还没说出口,柴士恩就已经自己提出来了,去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奈崇光只觉得浑身畅快,“奈曲,替父王谢过他!” 奈曲没有想到柴士恩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当下单膝跪倒,纳头便拜。柴士恩慌的一把扶住她,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说话声,“我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你们之间这是发生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第三百四十五章 殇青布(一)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廖水脚步轻松的小跑着过来,站在柴士恩和奈曲中间,歪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调皮。柴士恩喜道,“师姐,你没事儿吧,那些猴子没有伤害你吧?” 廖水没有说话,而是神气活现的朝身后招招手,三只猴子一起现身,只是再次见到它们,猴子面上完全没有了那种急切而诡异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顺和恭敬。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奈曲猜测,一定是廖水用了什么办法,制服了这三只猴子。联想到从前她那嚣张跋扈的行事做派,不禁暗暗的在心中替那三只猴子感伤起来。 “先不说这些,你们看,这是什么!”廖水献宝似的用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送到了柴士恩和奈曲面前。两人一见,立刻双眼放光,就连柴士恩身体里的奈崇光也叫了起来,“是残片,是残片!” 廖水顿时就被奈崇光的声音吓了一跳,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柴士恩口中发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当下就往后一跃,那三只猴子立刻警惕的蹿了过来,挡在她身前,虎视眈眈的看向柴士恩! “师姐,你别激动,是老奈,奈崇光,他才醒过来!”柴士恩赶紧解释,廖水捂着胸口道,“他醒过来了你倒是提前和我说一声啊,这怪吓人的!”柴士恩见那三只猴子很是维护廖水,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对它们动粗了?不过也好,管教了一番,倒听话多了!” “什么呀,你师姐我是那随便动粗的人吗?”廖水将她被三个猴子带到祭坛之后发生的事,对两人讲了一遍。 原来,那三只猴子并不是把廖水当作了祭品,而是把她当作了神灵一般,不但将残片奉上,还跪在廖水面前,吱吱呀呀的说了一通。 “一开始,我也听不懂它们到底在说什么。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一下子,我就听明白了。”廖水说的煞有其事,奈曲却不肯相信,“那你说说看,那些猴子都说了什么。” 廖水见他们不信,越发的着急,“真的,我真的听懂了!它们说,许多许多年之前,它们的祖先遇到了一个大能,将这块残片交给它们保管,并预言在数千年之后,会遇到一个有缘人,那时候便可将残片交出,它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大能,祖先,有缘人?”柴士恩听的满头雾水,“师姐,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有缘人?”廖水兴奋的点点头,柴士恩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师姐,你是不是被这帮猴子给骗了?你堂堂一个人,竟然和一群猴子有缘,这,这不就是骂你是只猴子吗?” 廖水一怔,终于醒过味儿来,“我,我是猴子?”柴士恩点点头,奈曲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这块残片是不是真的了。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验证它的真假,父王,现在该怎么办呀?” “你们怎么还不相信我啊?”廖水有些生气了,她对奈曲说,“那你看好了!”她转身冲那三只猴子招招手,使个眼色,那三只猴子竟然立刻跑过来,把奈曲围在了中间。奈曲一惊,“你,你要做什么?”廖水不说话,再拍拍手,那三只猴子立刻跳起舞来! 柴士恩越看越觉得新奇,因为那三只猴子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和平日里廖水在一见喜中常跳的那支胡旋舞一模一样! “师姐,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会了它们跳胡旋舞,你,你也太厉害了!”柴士恩挑起大拇哥,由衷的称赞。奈曲也被吓的不轻,“猴子竟然在跳舞,我,我信了!” 廖水得意的道,“你们信了就好,现在残片已经到手了,咱们快去救青布吧!” 这时候,奈崇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恐怕现在是不行了!”柴士恩知道,他这么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老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奈崇光道,“嘘,听外面的脚步声,他们恐怕已经到了洞口了!” 三人屏住呼吸,果然,有脚步声在洞口处停了下来,止步不前。那些黑衣蒙面人一定是察觉了洞中的异样,这才没有贸然进来。只是这山洞的出口和入口同为一处,他们在洞中被断了退路,已经无路可走了! “柴师弟,你那里不是还有一些师父给的石子吗?不如我们再撒他一次,闯出去!”廖水面上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奈曲道,“我们走了,青布怎么办?不如我们再等一等,看看他们要如何做,再去应对也不迟!”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山洞之外响起一个声音,“里面的人听清楚了,那个孩子就在我们手上,若想让他活命,就让柴士恩乖乖的走出来受死!若是你们能将他的人头奉上,我们便可放你们离去!” “我呸!”廖水大声啐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用我徒弟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去害柴师弟,我绝不会任凭你们摆布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人声音冰冷,似乎对青布做了什么,青布微弱且有些发颤的声音叫道,“师父,我,我在这儿!” 听到青布的声音,廖水的心顿时一软,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她只有这一个徒弟,也唯有这一个徒弟,满心满眼里都是这个徒弟。若是青布伤了一丝半点,她必定会和外面那些黑衣蒙面人拼命! “青布,你别怕,师父在这儿!”廖水大声喊道,青布传回的声音却说道,“师父,我不怕,我只是舍不得你!” 一个小小的孩子,被六七个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脖颈上还架着冰凉锋利的刀剑,青布竟然没有露出一丝惧意来,“师父,我出生后,就没有见过爹娘,是那些好心的叔叔婶婶,大伯大娘把我养大的。在遇到师父之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家人,什么是温暖,可是这些,师父您都给我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殇青布(二) 听到青布如此说,廖水心中是惭愧的。起初将青布带在身边,有多少的手足无措和不耐烦,毕竟,在廖水的心中,自己还是个孩子。 “青布……”廖水喃喃的叫着,有泪水从眼眶汹涌的落下。洞外的青布接着道,“我是魔界派来的奸细,这个秘密在我心底藏了好久好久。每每师父和师伯师叔对我加倍呵护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脸再见你们了。” “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奈曲心中一痛,她只想到了自己身为女王对魔界的责任,却不敢也不能去想,这件事对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来说,是有多么的为难。 “女王陛下,对不起!”青布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心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下了,“我实在不能对柴师叔做出有悖良心的事情来,所以东皇钟到底要不要交给魔界,还是由柴师叔来做决定吧!” “青布!”柴士恩知道,这个念头已经折磨了青布太久,他高声喊道,“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只要魔界的臣民需要东皇钟的保护,我一定会不予余力的去做!” “多谢柴师叔!”青布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太好了,这样一来,我的心愿就了了。”话音一顿,她似乎在对那些黑衣蒙面人说,“你们想用我的性命去要挟师父、师叔和女王陛下,那是万万不能了!” 那清澈的声音,不带一丝尘世的烦扰,更没有任何的眷恋。柴士恩的心猛的收紧,那般不祥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青布要做什么,她还那么小,她究竟要做什么! 三个人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洞口。挡在洞口处的大石已经被移开,交错的藤蔓也被斩断,零落一地。他们清楚的看到,一抹耀目的殷虹正从青布的脖颈澎湃而出,如散落的花瓣一般缓缓落下,青布眼中没有泪水,嘴角却含着一抹凄然的笑意,双眸中的星辰大海在一点点黯淡下来。 小小的身体被身后的黑人蒙面人松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只是深情的看向廖水,看向柴士恩,看向奈曲! “青布!”廖水的喉咙里有腥甜之气涌了上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出这个名字,手中的淬虹剑发出冰冷的寒光,仿佛一只巨眼猛的睁开,嫉妒嗜血的注视着那些伤害过青布的黑人蒙面人。而奈曲脸上的悲伤也逐渐被愤怒替代,两个女人并肩站在一起,就足以让那些黑人蒙面人胆寒! “二哥,你看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我们,我们可没有真想杀她啊!”见到青布刎颈而亡,老三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刀下虽然亡魂无数,却从未有过女人和孩子,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屑去伤害女人和孩子,更不想伤害她们的。 “事情已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二哥的声音愈加多了几分寒意,“咱们手中已经没有了筹码,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话音未落,廖水和奈曲已经从山洞中冲了出来,招招致命,如两头猛虎一般,顷刻间便杀了最前面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两个黑衣蒙面人。眼见两名同伴接连丧命,老三也顾不得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举刀就朝廖水和奈曲砍来! 山洞之中,柴士恩的目光还停留在青布小小的尸身上,他问奈崇光,“老奈,你说青布做错了什么?”奈崇光长长叹息一声,“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说起来,还是我们父女对不住她了。”柴士恩又问,“那是师姐做错了什么吗?”奈崇光说,“此事,与廖水姑娘无关。”柴士恩再次问道,“那就是因为我了?” 沉默许久,耳边只有一阵强过一阵的刀剑撞击的声响,奈崇光再次道,“你也没有错。”柴士恩不得不紧紧的把双手握成拳头,才能让自己颤抖的不那么厉害,他的声音如同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黑暗,透着让人心凉的寒意,“这么说来,我们都没有错,那就是他们错了!” 柴士恩所说的“他们”,自然是那些黑衣蒙面人。奈崇光在他的身体里,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地方有强大的东西在渐渐苏醒,即便是奈崇光,也不得不噤声,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伤到自己! 系在腰间的东皇钟自己响了起来,这一次,不是那种寻常的铃铛声,而是浑厚幽远,仿佛九霄云外传来的暮鼓晨钟! 山洞之外的廖水也好,奈曲也好,那些黑衣人也好,听到这钟声,全都浑身一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起转头看向洞口。 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柴士恩手执破海剑,东皇钟环绕在他周身,每迈出一步,整座山都跟着震颤一下。 二哥眼眸中有恐惧和惊讶之色亮起,“东皇钟,怎么会在一个凡人身上?”老三兴奋的哇哇大叫,“二哥,好哇,咱们今日可是撞了大运了!不但可以杀了柴士恩,还能拿回东皇钟,可谓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啊!” “老三,住口!”二哥看的出,如今的东皇钟已经被柴士恩收服,这样一来,柴士恩如虎添翼,更加难以对付了。 奈曲见柴士恩终于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忍不住叫道,“用东皇钟杀了他们,为青布报仇!”柴士恩缓缓抬起左手,东皇钟悬浮于掌心之上,猛的打开,四面八方立刻有阵阵罡风吹起,风中藏着千百种利刃,若是被刺中,便是大罗神仙也难逃! “快走!”二哥见势不妙,心知东皇钟的凶悍,战场之上,数十万将士都不在话下,他们区区几个小人物,便是死了,恐怕连尸骨也留不下。老三心有不甘,但见二哥语气着急,也知自己不是那柴士恩的对手,跺了跺脚,转身便要逃遁。柴士恩怎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害死了青布的恶人逃走,左手一转,东皇钟已然飞了出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化作枝桠 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和惨呼哀嚎响成了一片,几乎每个黑人蒙面人身上都被刺了几十上百个血洞。他们心有不甘的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即便是这样,廖水还是觉得不解气,用淬虹剑在他们心口补了几下,这才松了手,将淬虹剑丢下,几步走到青布身旁,把她抱在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是师父不好,是师父没有保护好你,师父对不住你!”廖水的眼泪滴在青布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却无法让青布的身体暖起来。奈曲咬牙道,“杀了这些黑人蒙面恶人,仍然解不了我心头只恨。不知他们背后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我们下如此杀手!” 柴士恩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全身血洞,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衣蒙面人,用破海挑开他脸上的黑布,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都是一阵摇头。 再看其他几具尸体,并没有一个是面熟认识的。柴士恩不禁皱起眉头,“既然我们并不认识他们,为何一定要用黑布蒙面呢,其中定有蹊跷!” 话音未落,离柴士恩最近的那具尸身忽然一动,吓了三人一跳。柴士恩拉着廖水和奈曲后退两步,定睛去看,就见一个白色的人形从尸身中缓缓升起,越飞越高,最后没入天际,不见了踪影。在看其他的尸身也是如此,柴士恩不禁明白了。 “我们看到的,不过表象罢了。他们应该是用了别人的身体,更有可能,这些身体,是刚死去不久的尸身。所以他们才要身穿黑衣,用黑布蒙面。因为即便我们不认得他们,说不定会有这些尸身的亲人朋友认出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柴士恩不屑道,“鬼祟行径,让人不齿!” “他们,他们不会是鬼吧?”廖水又担心起来,“这青天白日的,他们都能轻易脱身,看来这鬼也不是好对付的鬼,说不定,是厉鬼所化!” “不会的!”奈曲道,“鬼界早就归顺我魔界,其中的一些关窍,我还是明白一二的。看眼下的情形,我倒觉得,这些人,是从上面来的!”她用手指了指头顶的方向,柴士恩点点头,“没错,我也疑心,他们是神界派遣!只是,并不是正大光明而来,所以才会鬼鬼祟祟,甚至不惜用了拿青布威胁我们的卑劣手段!” “青布!”廖水又低低的哭了起来,柴士恩道,“师姐,你放心,即便是神界,也不能滥杀无辜!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青布是无辜的,就算是打上神界,我也要为青布讨回公道!” “青布乃我魔界臣民,更对魔界有功,身为魔界女王,我奈曲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奈曲眼中有两团怒火在燃烧,恨不得把整座神界化为灰烬。 “柴师弟,奈曲,你们看,青布她,她!”廖水忽然惊呼起来,柴士恩和奈曲连忙过去,就见青布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发出青蓝色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廖水大叫,“奈曲,奈曲,你们魔界的人死后都会如此吗?”奈曲也吃了一惊,摇头道,“不,不会的,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青布,青布!”廖水原本想把青布带回雾玄宫,好好安葬,也能在想她时到她坟前看上一眼。可是如今,老天不允,竟然连青布的尸身也不留下,廖水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当最后一缕青光消失的时候,青布已经完全不见了,而最后留在廖水手里的,是一根不足一尺,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枝桠! 柴士恩一愣,“青布,青布怎会如此,莫非她的原身竟然是一根树枝吗?”廖水用手轻轻抚摸着树枝,“不管她是什么,都是我的好徒儿,都是我的青布!” 见此异状,奈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就在这时候,挂在柴士恩腰间的东皇钟忽然晃动两下,而廖水手里青布化作的树枝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跟着晃了两下。柴士恩不禁奇道,“或许青布的来历真的不同凡响,说不定与神界有什么关系!” “哼!”奈曲不屑道,“青布是我魔界臣民,怎么会和什么神界扯上关系!不过,这笔账,我是一定要记在神界头上,找他们好好清算清算了!” 这一趟,虽然找到了残片,却丢了青布一条性命。廖水心中有万千悲伤想与云松说,便不想再回魔界。她对柴士恩道,“柴师弟,师父云游,雾玄宫中一定有许多事要云师兄处理,我担心他一个人应对不来,所以想先一步回雾玄宫了。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回去?” 奈曲不禁看向柴士恩,柴士恩想了想说,“也好,我先随你回雾玄宫,若云师兄那里无事,再回魔界。毕竟,还有最后一块儿残片没有找到!”奈曲听他如此说,心知他是言出必行之人,况且又有奈崇光与他同行,自然也是放心的,“那我们就此别过,保重!” 几人在山脚下分道扬镳,他们走后,一个满身伤痕的黑衣蒙面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竟然动用了东皇钟,这可如何是好!”回到神界的青龙神将易无涯感知到东皇钟的巨大力量,心内不安。他知道,柴士恩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迫不得已才会动用东皇钟。只是如此一来,即便他想隐瞒,也是瞒不住了。 这时候,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来,易无涯神色一凛,却见那人满身是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那人到了易无涯面前,仿若所剩无几的力气全部耗尽,一个跟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易无涯冷哼一声,丢了一颗药丸过去。一只血手摸索着将药丸送入口中,片刻之后,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他冲易无涯一躬到底,“多谢青龙神将!”易无涯道,“看你满身血痕,似有一场大战,又是为何呀?”那人摇头苦笑,“此事一言难尽,只是我即刻就要去见天帝,告知他东皇钟的下落!”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拍即合 那人想易无涯道谢之后,急匆匆的就要离去。易无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中暗道,“你这样走着太慢了,还是让本神将送你一程吧!”他在那人背后出手,那人本就受了不轻的伤,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如何受的起他青龙神将的这一掌,当下整个人一头栽倒,口中鲜血喷涌,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究竟是谁要了他的性命,就气绝身亡了。 易无涯走过去,不慌不忙的拖着那人走到黑洞旁,飞起一脚将尸身踢了下去,神不知鬼不觉。他抬手拂出地上的血迹,若无其事的仍然镇守黑洞,心中却忐忑不安起来。 他一早就料到,神界有人要对柴士恩不利。只是从前种种,只需小心地方便可一一避过,而今,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取柴士恩的性命了。且看今日那人,想来派去之人不只这一个,那剩下的,大概已经被柴士恩收拾了。结果了剩下的这一个,倒也可安稳一段时日。只是东皇钟已然藏不住了,该如何是好? “青龙神将眉宇间似有愁色,不知心中有何愁事?”一个清灵妖媚的声音传来,易无涯眉头一皱,转过身去,却见是一位熟人来了! 说是熟人,不如说是仇人。易无涯将手中的拓宇剑一横,抵住来人的喉咙,那人却冲他嫣然一笑,轻轻推开剑尖,“都是老熟人了,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嗯?” “嫣嫣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区区魔界小人物,竟然敢到神界挑衅!你,咦?”易无涯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此刻的嫣嫣已经换下了魔界打扮,而是如神界那些小仙们一样,着五彩衣衫,风姿飘逸! “青龙神将位高权重,自然不会对我们这些小仙多看一眼。”嫣嫣飘飘下拜,“小仙百媚重新见过青龙神将!” 易无涯料定这个嫣嫣,也就是百媚仙子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擅闯神界,更不相信她敢在这里假扮仙子,反复打量她几眼之后,便也不说话了。 “青龙神将这是信了我了?”百媚仙子走到易无涯面前,“那我们就可以好好聊聊关于神子的事儿了!”易无涯眉心一跳,“你都知道什么?” 百媚仙子见四下无人,把嘴凑到易无涯耳边,吹着热气说道,“你知道什么,小仙我自然就知道什么。姜齐门下的那位姓江的弟子,不过是替柴士恩担了个虚名罢了,真正的神子,不是他,而是柴士恩!” 一只铁钳般冰冷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百媚仙子的手腕,她丝毫没有惊慌之意,只是告诉他,“放心,在这块遮羞布被揭开之前,小仙不会露出半个字。” 易无涯冷哼一声,松开她,“说吧,你想从本神将这儿得到什么?”百媚仙子听他这么问,顿时笑的前仰后合,“青龙神将多心了,我与你一样,都是护着他的!” 见易无涯露出不肯相信的神情,百媚仙子收起笑意,正色道,“从保州城起,到雾玄宫,神将细想,小仙可曾害过他分毫?”心念转动,易无涯才肯相信百媚仙子所说,“只是,你为何会在魔界?”百媚仙子掩嘴一笑,“这就是小仙的私事了。” 此时柴士恩身陷险境,而易无涯又不能轻易离开,眼下百媚仙子确是最好的人选。 “本神将替他谢过仙子了!”易无涯冲百媚仙子拱拱手,百媚仙子一愣,“青龙神将如此多礼,是有事要吩咐小仙吧?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神将尽管交代,若是为了那人,小仙更是不予余力,一定办好的!” “那本神将就不与仙子客气了!”易无涯低声道,“仙子是否也感受到了东皇钟的震荡?”百媚仙子点点头,“想来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得已才会如此。”易无涯点点头,“在仙子到来之前,有一人从此经过,满身是血,口口声声说寻到了东皇钟的下落!” “啊!”百媚仙子一惊,“那神将可曾将他拦住?”易无涯指了指脚下可以连通人界与魔界的无底深洞,又抬手在脖颈间做了个“杀”的手势,百媚仙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神将做的好,做的对!”易无涯接着道,“只是,既然有人活着回来,就说明他还活着。可是,只要他活着,就有人不会死心!” “小仙明白!”百媚仙子转身就走,易无涯却叫住她,“仙子明白了什么?”百媚仙子回转身来,嫣然一笑,“自然是不惜一切护住他的性命了!”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给易无涯一个大大的疑问。 此人曾在魔界长住,以“嫣嫣”二字自称。且她亦正亦邪,却从未做出过任何伤害柴士恩的事。如今,她只留下一句“不惜一切护住他的性命”,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在易无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受命前来暗中窥探他的皮炜却浑身瑟瑟发抖。碧桃仙被红莲神将敲打一番,虽然心内惧怕,却并不死心。所以她强迫皮炜前来暗中观察,却不料被他看到易无涯杀人灭口之事。 这里可是神界,在皮炜心中是至高无上不能亵渎之地。可就在这里,易无涯竟然依旧可以只手遮天,为非作歹,杀人于无形。他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没了,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皮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了,碧桃仙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问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怎的如此胆小?”皮炜双腿发软,忍不住苦笑,“男人又如何,就算是男神仙,还不是死在了他手里?” “谁?”碧桃仙听出皮炜话中的隐意,不禁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皮炜点点头,“我亲眼见到,易无涯他,他亲手杀了一个人!”碧桃仙追问,“什么人?”皮炜摇头,“我也不认得,那人一身黑衣,满脸是血。起初易无涯是要救他的,可不知怎么的,后来又下了杀手!”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杀心已起 听皮炜说起,易无涯杀人后,竟然直接将尸身踢入黑洞,手段残忍,毫无人性,碧桃仙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她看了一眼抖如筛糠的皮炜,心中暗恨,却又懊悔不已。 她自觉不该听信皮炜的花言巧语,轻易信了他的鬼话,送他离开神界,去“劝说”易无涯。那易无涯是何人,以神将之位在神界十数万年屹立不倒,就连想要找出一丝错处也难。怎会因为几句威胁之语就听凭自己一介小仙的摆布?况且,此事并不仅仅关系易无涯一人,还有其他四位神将。除去红莲神将之外,其余的三位也各个不是好惹的角色,这一次,是她失算了! “你说,他,他会不会对我们?”皮炜抖的更加厉害了,碧桃仙低声呵斥,“别说了,你我二人已无退路,要生要死,你做个抉择吧!” 皮炜一愣,倒是不抖了。他怎会想死,自处娘胎以来,他就拼命的活着,想好好的活下去,“仙子救命,我任凭仙子吩咐,只求仙子能留我一命啊!”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碧桃仙唾弃道,“你也算是男人,真是让我替你害臊!”她语气一软,“如今,我们要想活命,就只剩下那一条路可以走了。” 皮炜身子猛的一震,碧桃仙曾经和他反复言说,想要扳倒易无涯,只能到天帝面前狠狠的告他一状。只是,这一去,能不能告倒易无涯还是未知,且他和碧桃仙必得先脱去一身皮。这里不同人界,皮炜还是怕的。 “夜长梦多,你好好想想吧!”碧桃仙道,“本仙心意已决,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再次回到雾玄宫,柴士恩竟生出仿若隔世之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在熟悉中又暗藏了些许的陌生。他没有同廖水一起去见云松,而是独自一人先回了一见喜。 “恩公!” “嘿,怎么是你?” 见到柴士恩回来,金辉和柳弘方又是惊讶又是担心。柳弘方用一双枯爪紧握柴士恩的手不肯松开,上下打量着,“恩公,你的身体如何,伤势可好些了?”金辉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自作聪明道,“看他这幅红光满面的样子,自然是一切无碍的。只是,”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说道,“那老家伙知道你回来吗,云掌门也知道吗?” 柴士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下赶紧,在金辉胸前捶了一拳道,“放心吧,他们都知道,我和师姐一块儿回来的。”金辉和柳弘方这才放心,柳弘方忍不住朝他身后望去,口中喃喃自语道,“那青布小丫头呢,她也和你们一块儿回来了吧?” “青布她,她回不来了!”柴士恩心头一痛。金辉立刻追问,“你什么意思,把话说说清楚,她怎么就回不来了?是不是魔界的人对她做了什么?” “是,是,唉!”柴士恩把青布为了自己与廖水不被黑人蒙面威胁,自刎而亡的事说了一遍。柳弘方连连后退,发出一声疯癫的狂笑,转身就走。 金辉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抹着眼泪道,“你别怪他,他呀,是把青布当成亲妹妹来疼爱的,谁知道,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去了魔界一趟,这人,这人就没了!别说我们俩,廖水一定伤心坏了吧?” “师姐她自然是伤心的,只是,青布不能白白丢了性命,我说过,一定要替她报仇!”柴士恩忽然觉得丹田处气息翻涌,满身的杀意按捺不住,就连破海也在剑鞘之中叮当作响。 “柴师弟!”背后忽然传来云松的声音,他快步走到柴士恩身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灵力注入柴士恩的身体之中,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杀意。 “云师兄!” “云师兄!” 金辉和柳弘方见状,知道他二人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连忙告辞。柴士恩调匀了呼吸,这才转身,“多谢云师兄!”云松摇头,“方才廖水师妹在我那里大哭一场,好不容易才哄的睡了,才能抽身来看你,没想到一见你,就是满身的杀气,这和我从前认识的柴师弟,可是判若两人呀!” “云师兄,我知错了!”柴士恩心中惭愧。云松却道,“我知道,青布之死,让你们心内伤悲,我也是一样。”他叹口气,“虽然知道那孩子是魔界派来的奸细,我却仍旧讨厌不起来。毕竟,她是廖水师妹唯一的弟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却多悲伤。云松道,“先不说这个,师父云游,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总觉得有大事发生。今日,我收到其他几门的传说,上面说,四位师叔或是留了口信,或是如同师父一样推说云游,都不见了!” “这?”柴士恩知道,此事必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云松在石桌旁坐下,皱眉道,“如今师父不在,其他几位得力的师兄弟也不在,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与廖水师妹了。” “师兄想要如何做?”柴士恩知道云松的为难之处,毛遂自荐道,“我虽然不才,但有一样,不怕辛苦。且我这里有金辉和柳弘方二人,也是能帮的上忙的。” “有柴师弟这句话,我就心安了!”云松道,“没有别的,只是让雾玄宫安稳罢了!” 其实来见柴士恩之前,云松心中已有计较。多年前,雾玄宫也好,仙游山也罢,都是在结界之中,不露真面目的。所以世间纷传,仙游山乃是一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山,可以随意移动,不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云松说,“我想效仿师父从前的做法,将整座仙游山归入结界,这样一来,就省去了一番手脚。再多派弟子加强守卫,也就是了。” “云师兄,那我能做些什么?”柴士恩心中一动,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东皇钟。云松笑道,“柴师弟果然是聪慧之人,师兄我还没说,你已经猜到了!” 第三百五十章 材质特殊 柴士恩心下了然,却不得不如实相告,“云师兄,实不相瞒,直至今日,我还无法完全掌控东皇钟,只能在旁相助一二。”云松笑道,“这件事,我也只有五六成的把握而已,咱们师兄弟也只能尽力一试罢了。只是你才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日咱们再好好商议也不迟。” 此次回来,不知为何,柴士恩总觉得与云松之间陌生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如今彼此身份不同,又或者是他自己的一颗心与往日不同罢了。 云松走后,金辉和柳弘方拉着他问了许多事情。说到青布之死,金辉是哭一阵儿骂一阵儿,“这些杀千刀的,竟然掳了一个孩子做要挟,算得什么英雄好汉,依我看,不过是些脓包废物罢了,我呸!” 柳弘方亦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换做是我,就算是为难自己,也不会去伤一个孩子。他们,他们怎么下的去手啊!” 酒入愁肠,思绪涌出,柴士恩低头道,“那些人,原本是冲我来的。说起来,是我害了青布!”柳弘方闻言,立刻惊的站起身来,一身骨架互相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恩公怎么不早说?这些人一击不成,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从今日起,我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恩公,他们若再敢来,就连青布的仇一并报了!” “就你?”金辉摇头,“不是我这做师兄的看不起你,一身的骨头架子,被人随便敲打两下就散了,怎么保护他?还是本道……咳,说顺嘴了,老也改不了这称呼。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让我保护他吧!” 这时候,一见喜的大门一开,廖水走了进来。她怀中依然抱着青布所化的那根银光闪闪的树枝。金辉和柳弘方已经听说了此事,可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一阵伤心。 “师姐,你回来了!”柴士恩迎上去,想要从她怀中接过那根树枝,却被廖水躲了过去。金辉对柳弘方说,“看看,看看,好好一个孩子,就剩这么根儿棍儿了,怎么让人不伤心?” 几人随廖水到正殿,柳弘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根树枝。他道,“按理说,即便青布身故,也会留下尸身。可奇就奇在这里,尸身不在,却有这根树枝,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云师兄也是如此说。”廖水缓缓开口,手指在树枝上轻轻抚摸,“云师兄说,或许青布就是这根树枝所化,到世上走一遭,来历劫的。现在劫数已了,她就丢下我们,回去了!” 金辉被她说的眼泪又掉了出来,“这个小没良心的,同你去魔界之前,还说回来要给我做什么松子糖吃,怎么说话也不算话呢?”柴士恩道,“我们在这里伤心,青布在天上看着,岂会高兴?只是,我看着树枝颜色奇怪,质地也不一般,似乎不是凡物。”金辉擦了眼泪,仔细看了看,“的确,这树枝银光闪闪,看起来像是银子堆出来的一样!”他伸手要摸,却被廖水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只好悻悻的收回手,“说不定,这小丫头有些来历!” 话音未落,廖水怀中的树枝晃动一下,而与此同时,柴士恩腰间的东皇钟再次回应似的响了起来。柴士恩道,“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莫非这树枝与东皇钟一样,也来自神界吗?” 为了印证柴士恩的话,廖水勉强同意将青布所化的树枝放在桌上,与东皇钟并排摆在一起! 几人同时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一个不小心惊动了什么似的。银色的树枝上隐隐有光芒闪烁,像是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在跳动着,廖水看的泪眼婆娑,脑海里都是青布的笑脸。 “叮咚!” 东皇钟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升起,撒下一片比月光还要柔和清冷的光芒,将整根树枝完全笼罩起来。金辉捂着嘴,惊讶万分的道,“没错了,没错了,这小丫头一定是神界来的,你们看,这东皇钟似乎是在超度它!” 低沉而沉闷的钟声断断续续,仿若高僧口中的梵音,银色树枝渐渐停止了抖动,沉寂其中的灵魂安静下来,安然睡去。廖水忽然开口说道,“青布走了!” 做为这世上与青布最亲密的人,廖水能感觉的到,之前青布的魂魄还在那根树枝当中,可就在方才,已经不见了。 “也好,她可以安心的去投胎了,下辈子,不要再这么辛苦了。”廖水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青布的离去而消失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我累了,你们去吧,这根树枝,也可以带走了。” 她不愿睹物思人,只把满心的悲伤藏起来。柴士恩几人识趣的退了出来,这一次,金辉抢先把树枝握在手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看他那样子,柳弘方觉得自己虽然只有一身骨架,却也有种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的感觉,“你这是什么样子,想想从前青布的三魂七魄在这树枝里,我怎么就看着这么别扭呢?” “嘿,我说你都想什么呢?”金辉道,“你们别想歪了,我可没别的意思,你们有没有察觉,这树枝摸上去并非木质,倒像是精铁打造一般。”他顺势在树枝上弹了两下,果然有清脆之音。金辉又道,“可更奇怪的是,若说它是铁的,我摸着怎么丝毫没有冰凉之感,反而如玉一般温润,真是奇哉怪哉!” 柴士恩听他所言,也伸手在树枝上仔细的摸了摸,果然是温润坚硬,说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造。他不禁在心中想道,一根小小的树枝已经如此,若是成一棵参天大树,该是何等的壮观。 也仅仅是在脑海里想了一想而已,柴士恩顿觉脑海中有一副景象在缓缓的出现,无边的黑暗之中,一棵银光闪闪的大树伸展着枝桠,吸收着天地间一切可以汲取的灵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银树警示 柴士恩忽然一莫名的心慌,他仿若就站在那棵大树之下,仰望着它的风姿,完全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忽的,原本光秃秃的树干长出数不清的嫩芽,而这些嫩芽与树干一般,银光闪闪,刺眼耀目! “嘿,嘿,醒醒神儿!”金辉见柴士恩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处,许久都没眨过一下,不禁把双手伸到他面前使劲儿的晃动着挥舞着,柴士恩却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柳弘方担心他有事,轻轻在柴士恩肩膀上拍了一下,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不好,这是,这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金辉见多识广,连忙扒拉开柳弘方,“别碰他,千万别碰他!若他真是走火入魔了,可能轻轻的一拍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柳弘方听说柴士恩可能有危险,也着急起来。他道,“方才恩公只是盯着这根树枝看了一会儿而已,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金辉一手托着下巴,眯起眼睛,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柳弘方道,“放心放心,这种事,多半都要靠他自己。依我看,能将东皇钟收服的人,自然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过是小小的走火入魔,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柳弘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看到金辉悄悄背过身去,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站在树下,柴士恩忽然有种许久不曾记起的熟悉感,尽管眼前的大树神采奕奕,非同凡响,但比起曾经在小安庄村头多年的那棵老槐树,在他心里并么有什么区别。 “你能感受到我?”银树开口,柴士恩面上却没有多少的惊讶,“大概是因为在我的身体里有一颗老树精元的缘故吧,你们都是树,所以有想通之处。” 银树晃动一下,满树的银叶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你错了,人界的树如何可以同神界的树相提并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差地别。除了我们都被你们称做‘树’以外,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那我为何会在这里与你见面?”柴士恩对此甚是不解,“莫非是因为青布吗?”银树又抖动两下,满树枝桠中有一截小小的伸到柴士恩面前,“你说的是它吗?” 柴士恩一眼就认出,那便是青布死后所化的那一段。银树道,“啊,让我好好想想,是啊,很多年前,我被砍做了无数段,几乎快要死了。”他的声音悲伤的足以让人落泪,“他们把我的身体抛向各个角落,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这一小段就落在了魔界,沉睡了许多年后终于被唤醒。只是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能告诉我,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她的名字叫做青布,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柴士恩平静的讲述道,“三四岁的时候被魔界送到仙游山雾玄宫,只为探知一事。当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却选择了用生命去守护一些人。” “原来是这样!”银树叹息一声,却听不出多少悲意,“一生有多长,几十年,数百年,上千年?可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不值一提的白驹过隙。好吧,我可以将这件事记刻在那根树枝上。” 一点银光亮起,柴士恩看到,青布可爱娇俏的脸庞出现在树干之上,眼中仍旧是那般的星辰大海,她冲自己笑了笑,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多谢!”柴士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谢它,或许是因为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人记住了青布吧。银树道,“你不必谢我,我们能在此相见,也是因为有一段奇缘,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呢?” 柴士恩一愣,“我,我不是在幻境当中吗?”从始至终,他都以为自己所听所看不过是因为太过思念青布而产生的幻觉罢了。银树笑道,“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是此时,我还并不完整,我需要你帮我寻找还未找到的枝桠,可以吗?” “这,这该如何寻找?”柴士恩想到青布死后才化作一根树枝,若都是如此,难不成是要他去杀人吗?银树道,“下界种种,都是缘分罢了。我既托了你寻找,它们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只要你将它们收集起来,然后通过东皇钟交还给我就是了。此乃大功德一件,也是你终究要经历的。” 柴士恩听它如此说,点头道,“若是如此,我还做得到。”银树的声音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应允变得轻松起来,反而愈加沉重和严肃,“并非是我故意要夸大其词,这件事非同小可,许多人并不想让我活过来,所以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止你!” 忽的,柴士恩想到了那些黑衣人。他脑海中方才闪过这个念头,银树就说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此前追杀你的黑衣蒙面人,的确来自神界。” “为什么?”柴士恩不解,“若是为了夺回东皇钟,直接来拿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取我的性命呢?”银树无奈,“东皇钟他们是拿不回去了,而你的性命,他们是一定要的。今后行事,你要更加小心才是,还有,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银树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柴士恩心头一惊,“这件事你也知道?”银树道,“自然的,你的一切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记住,他可助你,也可害你,结果如何,终究还是要看你的选择了。好了,去吧,去吧,近日便有一桩塌天大祸要降临在你身上。” 柴士恩身躯一震,银树又道,“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这是你命中该有此劫,虽然凶险,但却不致命。”柴士恩被他说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忍不住追问,“究竟是何事,还请详细告知。”银树晃了晃满树的银叶,“天机不可泄漏,时日一到,你自然就会知道的。放心,无碍!”说完,柴士恩眼前一黑,等看清楚时,就见金辉和柳弘方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兄弟悄悄话 “你们,你们在看什么?”于柴士恩的记忆中,和银树的一番对话不过是转瞬间而已,可在金辉和柳弘方这儿,他已经自狗狗的盯着一处足足一个时辰了! “你,你这是好了?”金辉见他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走火入魔后的癫狂,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胸口处气血翻涌,想要吐血的感觉?” 柴士恩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色道,“怎么,你很希望看到我吐血吗?”柳弘方在一旁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你盯着那树枝,眼睛都不眨一下。金兄担心你会走火入魔,我们二人寸步不敢离开,没想到,恩公洪福齐天,安然无恙,真是令人高兴!” “走火入魔?”柴士恩细想柳弘方形容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是我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方才果然有一番奇遇。”他低头去看原本和东皇钟放在一处的树枝,果然已经不见了。柴士恩心下了然,那银树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奇遇,什么奇遇?”金辉见他面上有担忧之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可是在恍惚间遇见了青布的鬼魂?”柴士恩摇头,“想来青布已经去投胎转世了,方才所见的,乃是一棵自称来自神界的银色大树,它与我说了不少事情,且青布所化的那截树枝,也是它的一部分!” 听他这么说,金辉眼神收敛,微微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柴士恩知道,此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似是没个正行,实则见识极广。如今见他如此模样,恐怕是想到了什么。 “金兄,你若是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一听。”柳弘方说道,“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好的。”金辉冲两人点头道,“说起这神界的事儿来,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儿的。神界不同人界,各处栽种花草树木,说句不夸张的,在神界,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是有来历的,就算是哪位上古大神的头发丝落下来,也能掀起不小的风浪!” 金辉转向柴士恩,仔细问道,“你说说看,你见到的那株大树是何模样?”柴士恩道,“有数丈高,满树银色,就如你们见到的树枝那样。且起初是光秃秃的,并没有树叶。之后生出无数嫩叶,竟也如银子打造一般,晃动时有叮当脆响。” “这就是了!”金辉更加笃定,“盘古开天辟地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并分出人、神、魔、鬼等几界来。神界高高在上,受人敬重仰望,但那些神仙也不能一味的待在神界,所以需要一条或者几条能连通各界的通道来。于是,便有了三大神树的传说!” 柴士恩听的入神,“我曾经听说过这件事,似乎是建木、扶桑和若木。”金辉点头道,“不错,这三棵神树之中,以建木最为有名。数十万年之前,人界和魔界,都可以沿着建木直达神界,与神界往来!” “我听说,后来因为有人蓄意作乱,神界斩断三棵神树,阻断了人界和魔界通往神界之路。”柳弘方说,“若不是如此,我们或许也有机会到神界一游呢!” 此时已过三更,一轮银月高挂天空,这是在神界唯一任凭人界和魔界观赏的所在,儿时的柴士恩甚至还偷偷想过,这醉人的月色中,是否真的有美丽不可方物的嫦娥仙子和会捣药的玉兔。 “罢了罢了,”金辉大摇其头,“神界都是些什么人,岂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不过我疑惑,这建木早就被砍断,不复存在了,又如何会找上你呢?” 柴士恩道,“它的确说过,自己被砍做了几段,似乎其中还有什么不足以对外人道的隐情。更托我寻找失落的树枝,最后告诉我,不日我会遇上一场踏天大祸,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一番话把金辉和柳弘方听的一愣一愣的,金辉瞪大眼睛,万分羡慕的说,“我就说嘛,你这面相绝对不是凡俗之相,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天大的好事!你们说,若那棵银树果真是神树建木,我们又替它找回了失落的树枝,它会如何谢我们?” 金辉碰碰左边的柴士恩,又碰碰右边的刘红帆,一脸期待。柴士恩有心逗他,故意说道,“至少也得两箱,哦不,三箱沉甸甸黄澄澄的大元宝吧!”他冲柳弘方使个眼色,柳弘方立刻道,“不错不错,只是这三箱之数似乎不妥,咱们三个若是分一分,每人只有一箱!” “不行不行,都是我的,你们谁都别和我抢!”金辉听的直流口水,竟然大叫起来,惹得柴士恩和柳弘方一阵哄堂大笑。金辉眼见自己失态,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想来那建木是神界之物,就算是送也不会送这些俗物的。不说这个,我担心的是,它所说的踏天大祸到底是什么,你心里可以想法?” 他看向柴士恩,柴士恩摇摇头,“我已经想过了,却并没有丝毫的头绪。只是,够的上‘塌天’二字的,恐怕只有这个了!”他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东皇钟,忧大于喜。 次日一大早,云松就敲开了一见喜的大门。一则他是来看廖水的,二则,也是来找柴士恩的。见廖水还在睡着,云松拐到偏殿来见柴士恩。 “柴师弟昨夜睡的可好?”云松见柴士恩和金辉、柳弘方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颇有些羡慕的说,“见你们如此相亲相爱,如亲兄弟一般,不禁想到了从前的过往,那时候,我也喜欢和其他师兄弟挤在一处,晚上也可以说说悄悄话。” 三人连忙起身,金辉不好意思的说,“云师兄果然平易近人,虽然是一派掌门,却丝毫没有掌门的架子,实在让人敬佩。”柴士恩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奉承话,赶快去烧水给师兄倒茶!”金辉答应一声出去,柴士恩这才问道,“云师兄这么早来,是为了那件事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嫣嫣来访 云松起身,关上殿门,没有回答柴士恩的问题,却对他说了另外一件事,“昨天夜里,在紫宸殿伺候师父的小师弟荆喜,他醒过来了!”柴士恩从廖水口中听说过此人,却并未见过面,于是揣测着问道,“是不是荆喜师弟对师兄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错!”云松道,“虽然荆喜师弟记住的不多,但只这一句,就足以让我惊心动魄,他告诉我,打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皮炜皮师兄!” “怎么是他?”柴士恩一惊,按照之前的种种经历,只要有皮炜的地方,就一定不会有好事,“他不是与奚珺师姐等人一起,被师父送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莫非,他和奚珺师姐一样,是偷偷跑回来的吗?” 云松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是荆喜师弟被师父救治之后,并不是完全昏迷,懵懂无知的。他隐约记得,皮炜曾经和师父说起过什么碧桃仙,青龙神将之类的话语。师父十分愤怒,似乎还和皮炜动过手,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被皮炜逃脱了。” “碧桃仙,青龙神将?”柴士恩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似乎和神界有关。”近来总是发生一些和神界有关的事情,柴士恩忍不住想到,“云师兄,你怎么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云松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皮炜打伤荆师弟,出手狠辣态度嚣张,似乎是急于见到师父。可是我疑惑,即便他与奚珺师妹一般是偷跑回来,师父也不会不见他,为什么一定要伤人呢?” “下马威?”柴士恩的脑海里冒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料云松却有些激动的道,“你也这么想吗?”柴士恩道,“据我猜测,皮炜一定是在什么事上胸有成竹,以为可以让师父低头,这才如此嚣张的打伤了荆喜,闯入紫宸殿。只是我不明白,师父他,他行事向来谨慎,怎会让皮炜抓住什么把柄?” “师父声称云游,我和廖水师妹都不相信。可是,荆喜师弟听到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也不过是你我的猜测。师父并未言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云游。我心内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所以才想提前部署,求个心安罢了。” “好,我听云师兄的。”柴士恩道,“不如请云师兄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了早饭吧。” 青布离去,廖水也无心准备早饭。柴士恩只好让金辉去金玉堂端了一些现成的回来,众人吃过之后,云松独自带着柴士恩去了紫宸殿。 这里是整座仙游山最高之处,即便站在紫宸殿外开阔的平地上,也能把雾玄宫一览无余。再次站在这里,柴士恩感慨良多,但在见到荆喜的时候,却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伤感来。 那是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孩子,尽管面色苍白,站在那里身形有些不稳,眉眼间也能看得出一丝笑意。柴士恩忽然明白,为什么易无涯会选中他留在紫宸殿伺候,每日见到这样鲜活年轻的生命,会在无边的寂静中多一些安慰吧。 “你就是柴士恩柴师兄吧?”荆喜朝着柴士恩走了过来,柴士恩见他身体虚弱,连忙扶了一把,荆喜面上竟绽放一个明朗的微笑,“果然像师父和我说的那样,柴师兄是最和善不过的人!” “师父他,他和你说起过我?”柴士恩有些意外,却很愿意听一听。荆喜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是在柴师兄走之后被师父选入紫宸殿伺候的,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师父每天要和我说许多话,这些话,都是关于柴师兄你的!” 在保州城的相遇,初来雾玄宫,还有之后的种种。柴士恩以为易无涯不会记得这么多,但其实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云松拍拍柴士恩的肩膀,“其实师父不像我们看起来的那么冰冷,所有的事都在他心中,从未忘记过。” “是啊柴师兄,”荆喜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师父还告诉我,虽然雾玄宫的金玉堂里什么珍馐佳肴都有,但柴师兄心里惦记着的,却是这个!” 油纸包里是一块烙的金黄酥脆的大饼,和两只腌的咸淡正好的鸡蛋。柴士恩鼻子忽的一酸,不顾早上已经吃了许多,从荆喜手中接过大饼和鸡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块大饼两只鸡蛋,让柴士恩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帮雾玄宫,帮云松过了眼前这一关! “云师兄,我吃饱了,你吩咐吧!”柴士恩把嘴一抹,露出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憨厚笑意,云松冲荆喜点点头,看来今日带他来见柴士恩,是对的! “这样,我们……”云松的话才说了一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噪杂的喧哗声,紧接着,就见廖水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反手指着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道,“师兄,那,那个女人又来了!” 云松和柴士恩一起望向她身后,正在疑惑是谁来了,竟然惹的廖水如此这般,就见一个妖娆万分,妩媚无比的明艳女子朝他们走来,“呦,我又不是老虎豺狼,怎的廖水姑娘叫了我,惊怕成这样?”廖水回头,“我呸,谁怕你了,我是厌恶你才会如此!” 柴士恩一眼认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和他解不开理还乱的嫣嫣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你是怎么上来的?” 尽管云松并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大动作,但整座仙游山也不是谁都可以靠近的。可这个嫣嫣却总是来去自如,让人费解。嫣嫣在柴士恩面前站定,不慌不忙的说,“别急,和从前一样,我不是来害你的。这一次,我可是在你们师父面前过了明路,特意来保护你的。” “你见过师父?”柴士恩听说,急切的一把抓住她,“你最好想清楚,若是胆敢骗我,我必定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第三百五十四章 阻拦未果 “骗你,我何时骗过你了?”嫣嫣身上的香气霸道的钻入柴士恩的鼻孔中,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倒退两步,伸手挡在胸前,阻止她靠近自己,“师父离山云游,怎会被你遇上?” 听他这么说,嫣嫣先是一愣,继而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然后突兀的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没想到,你们师父过了数十万年,竟然还是那么不会找借口。什么云游不云游的,也只能骗骗你们罢了!” “你胡说,师父怎会骗我们?”在廖水心中,即便易无涯曾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伤了柴士恩,但师父就是师父,如同神祗一样的所在,容不得嫣嫣这样的女人亵渎! 嫣嫣柳眉倒竖,显然是被廖水说动了气,要与她分辩几句。可转念想到如今易无涯和柴士恩的处境,又没了那般心思,只轻叹一口气,对她道,“反正呢,我没说谎,至于你们师父吧,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不知姑娘此来,是为了何事?”云松听她口口声声提到师父,言之凿凿,似乎又有难言之隐,便多了个心眼儿,没有口出恶言,只是淡淡的说道,“姑娘几次出入雾玄宫,却不打招呼,这不合规矩。” “是!”嫣嫣顺从的道,“从今往后,我一定恪守雾玄宫的规矩,老老实实的。不过,我也有言在先,规矩可以守,但他得听我的!” 她伸出用花汁染了指甲的手指,俏皮一笑,指向柴士恩。廖水又要发作,却被云松拦住,“这也是师父的意思?”嫣嫣点点头,忽的一眼看见柴士恩腰间系着的东皇钟,猛的伸出手去要夺,柴士恩早有防备,灵巧的朝旁边一闪,嫣嫣抓了个空,面上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 “给我!”嫣嫣朝柴士恩伸出手,“这东西是个祸患,早晚会要了你的命,把它交给我!”柴士恩冷笑,“就算你是师父派来的,我为何事事要听你的?” 想要让仙游山隐去在人界的踪迹,仅靠云松一人之力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有东皇钟,才能完成这件大事。可嫣嫣要拿走东皇钟,这一次,云松也无法冷静了。 “姑娘慎言!”云松往前一步挡在柴士恩身前,“此物乃是柴师弟一人所有,即便是师父,也无权夺走,更不会夺走。且眼下有一件大事,必得依靠东皇钟的力量才能做到,还请姑娘不要如此!” 柴士恩深知嫣嫣是何等人,她要做的事,必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果然,嫣嫣面上虽然笑着,眼珠一转,脚下一动,已经绕过云松,朝他来了。 “你既自己送上门儿来,那就拿你小试牛刀!”柴士恩避开朝他扑过去的嫣嫣,顺手取下东皇钟,高高祭起。上次在山洞中借助东皇钟脱身之后,柴士恩与东皇钟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感应也更为深厚。他才在心里起了个念头,东皇钟已然感知道,一道金光在嫣嫣脚边画地为牢,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嫣嫣并不见柴士恩如何动作,自己就被圈在一块儿狭小的圆形中,一步都不能多走,只能气的大喊大叫,“柴士恩,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你这是吧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你这是分不出好坏人!” 无论嫣嫣怎么折腾,怎么闹腾,都无法再过来妨碍柴士恩的事儿了。柴士恩倍感轻松,十分随意的拍拍手,对云松道,“云师兄,咱们可以开始了!” 廖水调皮的冲无计可施的嫣嫣做个鬼脸,云松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太礼貌,但看着嫣嫣那股子让人头疼的闹腾劲儿,还是同意了柴士恩的做法,对两人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身后嫣嫣的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云松只好无视她,背过身来道,“柴师弟,昨日我已经派人在仙游山各个重要关卡做了准备,一会儿开始后,我会将那些点连起来,布成一个大阵。但我的灵力有限,这样会和你形容吧,我做成的大阵,不过是一张初具雏形的渔网,想要让这张网密不透风,就要看你的了!” 柴士恩明白,云松这么说是给自己面子罢了,能让这张“网”密封不透风的,不是他,而是东皇钟。 一旁的廖水已经等不及了,连连催促道,“云师兄,别耽误时间了,我看那个女人就没安好心,以免夜长梦多,咱们赶快开始吧!” 云松点点头,往前走了五六米远之后,忽的将双手聚过头顶,柴士恩赫然看到,两团巨大的光球以一种泰山压顶的姿态停滞在他的双手手心上。而与此同时,俯视山下,云松所说的之前布置的每一个点上,都有一个小的很多的光球亮起,如同天上的点点繁星,各有自己的位置,却又互相辉映。 就如云松形容的那样,当每一个点和相邻的点以一种极细的线连接起来的时候,果然如同一张初具雏形,却又无法网住任何一条鱼的渔网一般,让人看上去有种心碎的感觉。 “柴师弟,看你的了!”云松扭头冲柴士恩叫道。柴士恩手中握住东皇钟,低声说道,“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你可千万别在云师兄面前掉链子啊!” 迈着不怎么踏实的步子走到云松身边,和他并肩而站。东皇钟从他的手心处缓缓升起,起初只是一小片淡黄色的光芒,不足以完全照亮云松和柴士恩两个人。但从廖水所站的位置看去,那片淡黄色的光芒犹如涨潮的海水一般,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澎湃涌去,将那些“渔网”之间的空隙完全填满。 “你们快看,仙游山在消失!”廖水眼睁睁的看着,从山脚开始,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变成了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荒芜之地。云松额头上已经有汗珠出现,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眼见灵力消耗过快。再看柴士恩,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第三百五十五章 挑断仙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仙游山就已经全部隐去,再次抬头看时,已经看不到明媚晴朗的天空,蓝天白云也不见了,廖水颇有些新奇的道,“竟然会是这样的,好像被一个大罩子罩起来了一样,不过这感觉我喜欢!” 云松与柴士恩一起收手,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满脸的轻松。这时候,柴士恩才想起嫣嫣,转身冲她晃了晃手里的东皇钟,“嫣嫣姑娘,现在你自由了!” 话音未落,嫣嫣忽觉那些限制了自己的力量全部消失,她终于可以做些什么了,但却已经迟了。她哀叹一声,“算了,不让你做的你都做完了,剩下的只能兵来将我挡,水来土我掩了。” 柴士恩见她竟然也有无奈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一些小小的得意。殊不知他闹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神界。 在狠狠的做了一番自我心理斗争之后,皮炜终于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未曾做过的最大的决定,他决定要和碧桃仙一起,到神界最有权威的天帝面前,状告青龙神将易无涯! 碧桃仙为皮炜寻来一套与雾玄宫弟子服样式相近的服色给他换上,恍惚间,竟觉得此人倒有几分的英武之气来。她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含了几分苦涩的微笑来,“若是你我还有命火来……”她一顿,摇头道,“算了,还是先有命回来再说吧。” 去往天帝议事凌霄宝殿,皮炜越走越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停使唤。他看着身旁经过的各路大神小仙,除了要随着碧桃仙对他们恭敬行礼之外,他们都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从前在雾玄宫的时候,他自觉那些师弟师妹们对自己这位大师兄不慎恭敬,可每每见到他的时候,从云松起,都会先停下脚步,侧身让到一旁行礼。无论皮炜如何刁难,也不敢露出恼怒之色,甚至有些时候,就连皮炜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可如今,也是皮炜自己放弃了那样的身份和尊敬,来到这神界,入蝼蚁一般穿行在各处之间,被人直白的无视,却只能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这种天差地别的落差感让皮炜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或许是执念在作祟,或许是他长久以来的骄傲让他不能认错,皮炜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错过!是他,是他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将我弃之一旁,眼中只有云松那个小人!我没有错,没错!” 只有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皮炜觉得才能继续走完剩下的路。而一旁的碧桃仙看上却则要比他淡定的多。她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一步一步走的踏实坚定,明知终点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她都欣然接受。因为,无论去与不去,对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仙子,我们,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当皮炜看到那座悬浮在半空中,仙气缭绕,四周有仙鹤凤凰飞舞,宝相庄严的大殿时,不由得浑身一颤。碧桃仙的脸色也比之前更白了几分,她低头正了正身上的衣衫,头颅微微扬起,仿佛是在保持最后的一点尊严,“我们到了,随我来吧!” 碧桃仙大步向前,在看到“凌霄宝殿”四个字的时候停了下来,俯身拜倒,高声道,“小仙碧桃状告青龙神将等五神将擅离职守,私自下界!” 两旁的金甲武士“忽”的冲了过来,一边一个架起碧桃仙就走,这场景吓得皮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刻意掩盖自己的存在感。幸而那些金甲武士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片刻之后,碧桃仙又被架了回来,浑身是血! “仙子!”皮炜出于担心,轻轻的叫了一声。碧桃仙曾经和他说过,以她这样低等的小仙要状告五名神将,是要先被挑断一根仙筋的。碧桃仙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心,微微转过头来,冲他勉强笑了笑。这一刻,皮炜停止了颤抖,他心中对易无涯的恨意已经到达了极点! 凌霄宝殿中,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宣碧桃仙觐见!” 碧桃仙是被金甲武士拖进去的,洁白如需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皮炜想,就算自己一会儿也会如此,他必定不会多哼一声,丢了自己的脸面! “小仙见过天帝!”碧桃仙咬牙忍痛,宝座之下,天帝高高在上,她只瞧的见天帝的一双脚而已。两边站立的神仙,她都能叫上名字来,却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 “大胆小仙!”天帝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碧桃仙头顶处炸裂,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猛的低下头去。天帝面色不悦,“你这等微末小仙,仙龄不足,竟敢到凌霄宝殿来信口雌黄!看来,挑断你一根仙筋也不能让你清醒了。” “小仙不敢胡言乱语污蔑众位神将,实在是有确凿的证据,这才斗胆到天帝面前陈情!”这番话,不知在碧桃仙心中翻来覆去说了多少次,以至于在她真的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确凿的证据,在何处?”天帝的语气稍稍和缓,却仍然带着刺骨的寒意,让碧桃仙不寒而栗,“小仙的证据就在殿外,还请天帝允准他进来!” 这时候,有金甲武士走上前去,在天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天帝猛的暴怒,“好你个大胆的小仙,竟然私自携了凡人上来,你该当何罪!” 碧桃仙磕头如捣蒜,“天帝息怒!若非如此,怎能证明五神将私自下界,还请天帝听他一言!” 这时候,两旁仙班中走出一人,却是太白星君。他冲玉帝行了一礼,冷哼一声道,“如今这凌霄宝殿也是这等小仙可以肆意妄言之地了,真真的可笑!这五神将是天帝亲自选出的,如今,你口口声声说他们私自下界,莫非是在说天帝有眼无珠,认人不明吗?竟然还找了什么下界凡人来做证人,若真以他的满口胡言定了五神将的罪,才是天大的笑话!”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万劫不复(一) 天帝的面色一沉,怒意在眉宇间越聚越多。尽管碧桃仙看不到天帝的面容,但她相信,太白星君的一番话,无论是凌霄宝殿上的哪一位仙家听了,都会觉得有理。平日里太白星君沉默寡言,不是个多话的人,此时他却第一个站出来体五神将辩白,不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五神将之中的红莲神将,是太白星君的小姨子! 叶若痕有姐妹三人,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她的大姐嫁于太白星君为妻,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碧桃仙有所忌惮。托塔天王李靖点点头道,“太白星君说的有理,神界统领下界多年,若是因为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将五神将审问一番,难免会伤了他们的心,也伤了大家的心,更是不合神界的规矩!” 碧桃仙面白如纸,却靠着最后一丝倔强和恨意,高声切怨毒的道,“请天帝和诸位仙家听小仙一言,若小仙带来的证人所说,还不足以证明五神将的罪行,那小仙愿意听凭天帝处置,就算是抽去仙骨,打入下界,永世不能翻身,也心甘情愿!” 身为仙家,若是被抽去仙骨,便等于再也没有了指望。碧桃仙如此说,倒让凌霄宝殿上的不少人起了几分疑心,莫非她手里真得握着什么证据吗? “将她拖出去!”天帝大手一挥,立刻有金甲武士上前,再次架起碧桃仙。若是真的被拖出了凌霄宝殿,碧桃仙就再也没有扳倒易无涯的机会了。不但如此,她还会无法再神界存身,像这等污蔑上神的败类,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天帝明鉴,小仙没有说谎,没有说谎!”碧桃仙大声叫着,拼命挣扎,竟让她挣脱了金甲武士的束缚,冲上玉阶,跪倒在天帝面前,叩头不止,“请天帝怜悯,听小仙一言呐!” 天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方才托塔天王李靖的话,他只听进去了一句,那就是,若因为一个下界凡人而审问了五神将,会伤了大家的心。 五神将在神界多年,每个人身上都有赫赫战功,且都是得力可用之人。他们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因此掀起波澜来,不是一个小小的碧桃仙可以承担的起的。所以无论五神将是否真的犯错,天帝都不能问了! “你这小仙,实在无礼!”天帝没有开口,李靖已然大怒,指着碧桃仙道,“将她快些拖出去!” “且慢!”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是一愣,转头去看时,却是站的稍远些的千里眼,“启禀天帝,照碧桃仙所说,五神将罪名不小。若今日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含混过去,他日谈起此事,难免大家心中会有疑惑。不如就顺水推舟,将此事查问个清楚,也好还五神将硬清白。” —————— 千里眼与顺风耳向来一唱一和,千里眼如此说,顺风耳立刻搭腔,“天帝,就是这个道理。碧桃仙若是信口胡说污蔑了五神将,就照她说的,抽去仙骨,扔到下界去就是了,也不算便宜了她。” 凌霄宝殿上调转风向,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将碧桃仙赶出去,不能听信她的胡言乱语。而另一派则认为,五神将既是天帝的得力干将,就不能任由碧桃仙污蔑,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才能还他们清白。 这神仙吵起架来,也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让人头疼。碧桃仙见两派胶着不下,并没有自己说话之处,心中着急,忽听殿外传来一个清明的声音,说的是,“仙游山雾玄宫,易无涯座下大弟子皮炜,斗胆求见天帝!” 原本喧闹的的凌霄宝殿立刻安静了下来,不少神仙伸长脖子朝殿外张望,却因为皮炜跪的实在太远,根本看不到而大失所望。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碧桃仙那颗忐忑不安,几乎被怒火烧的化为灰烬的心重新安定下来,她知道,不管眼前的情况有多么危险,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道,朝着那个未知且恐怖的终点走去! “让他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皮炜的话之后,天帝忽然改变了心意。皮炜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却因为身份低微,只能跪在很远的地方,不能上前。 做为最至高无上的天帝,他是不屑和皮炜这样的人直接对话的,于是,太白星君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个重任。而这。也是碧桃仙最为担心的。 “本星君问你,仙游山在何处,雾玄宫又是什么所在,你可能为本星君指出来?”太白星君双手在皮炜面前翻开,一幅人界的地图就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皮炜信心满满的道,“自然可以。”他的双目快速的在地图上寻找,最短的时间里,他就仔仔细细的找了两遍。可是无论皮炜看的多么仔细,他都无法找到仙游山的所在! “太白星君,仙游山乃是有所屏障的,易无涯狡猾无比,他在仙游山上布下阵法,隐去行踪,您的这幅地图恐怕……”皮炜面露难色,他不敢直截了当的说太白星君给自己看的地图不行,可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小子,你是在质疑本星君,质疑神界吗?”太白星君冷哼一声,目光从皮炜的头顶扫过,“告诉你,你所谓的那些屏障也好,阵法也好,在神界面前,都是没用的,只要你说的地方存在于人界,就一定会在这幅地图上显现出来。除非,你说的是谎话!” 皮炜立刻大声道,“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低下头,更加仔细的一寸一寸的在地图上找起来。大颗大颗的冷汗滴了下来。皮炜知道,这是一次生死赌局,若是输了,他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 此时此刻,碧桃仙听到他和碧桃仙之间的对话,心下也是没底。莫非,这个皮炜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哄骗自己吗?若真是那样,她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仙游山应该就在这儿的,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皮炜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可是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万劫不复(二) “呵!”太白星君冷笑一声,双手一摊,转了个身,重新面向皮炜,厉声喝问,“你说的地方,到底在何处啊!还是你和碧桃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无中生有!” 李靖道,“天帝,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还请天帝定夺!”碧桃仙瘫坐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皮炜则反反复复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仙游山怎么会不存在呢?” “碧桃仙,你还有什么可说?”天帝的怒意已经到达了极点,他竟然在凌霄宝殿看这个小仙和一个凡人演了一场大闹剧,怎能不怒火中烧? “天帝,小仙,小仙……”碧桃仙面色灰败,她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迟了。而皮炜则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他忽然一把抓住太白星君,怒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在地图上搞鬼,才让我找不到仙游山的!” 对死亡的恐惧让皮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竟然想要拉扯着太白星君到天帝面前分辩个清楚,却从一动手,就被身后的金甲武士死死按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皮炜不知道的是,事有凑巧,就在太白星君在他面前展开地图的一霎那,在仙游山之巅,云松和柴士恩刚刚完成一件大事,将整座仙游山隐去! 尘埃落定,天帝不愿再听碧桃仙多说一句,而此刻的碧桃仙也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她只盼着自己早些被扔到下界,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时候,皮炜却心中一动,突然大叫起来,“他们,他们一定是动用了东皇钟的力量,我知道,我知道,东皇钟在柴士恩手里,他,他也是易无涯的弟子!” 凌霄宝殿上的一切,早就有人偷偷报给了易无涯等人。他万万没有想到,皮炜和碧桃仙竟然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到天帝面前告状。他立刻去找了另外四大神将,才到凌霄宝殿外,就听到皮炜在里面大喊大叫,而且他喊的,和东皇钟、柴士恩有关。 以易无涯的性子,若不是在凌霄宝殿这等地方,定是要一掌拍死皮炜泄恨的。姜齐见他紧握拳头,小声提醒道,“不必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他说的话,未必有人愿意相信。”叶弱痕也道,“有我姐夫在里面,他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 韩离明白易无涯在担心什么,叹息一声道,“易师兄挂念的,不过是他的那位弟子罢了。” 五神将已经被惊动,里面天帝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来的正好,那就让他们进来,正好当堂对峙!” 听到天帝传召,易无涯等大步走了进去,在经过皮炜和碧桃仙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天帝,末将等听说有人诬陷,言说我们五神将触犯天条,特来请罪!”易无涯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不见动作。天帝心下了然,“不必了,太白星君已经将事情查问清楚,不过是诬陷罢了。” “那天帝准备如何处置他们?”易无涯眼中有寒光闪烁,皮炜不甘心的喊道,“你们看,他就是我师父易无涯,就是他!”再看诸位神仙,或是摇头,或是叹息不已,显然都不相信他所说的。皮炜忽然大力推开身边的金甲武士,几步跑到易无涯面前,与他脸对脸,恶狠狠的道,“易无涯,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你敢说,你没有在人界弄出什么仙游山,雾玄宫来,敢说云松和柴士恩不是你的弟子吗?”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本神将面前放肆!”易无涯看都不看他一眼,却转头去质问碧桃仙,“仙子竟是找了这样的人来污蔑本神将吗?可见仙子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碧桃仙死死的咬住嘴唇,没有说话,而皮炜则冷笑连连,“好啊,好啊,没想到我叫了多年师父的人,竟然人前人后有两张面孔。好,既然你说不认得我,那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他转身跪倒,“天帝,若是我能替神界寻回东皇钟,是否可以将功补过?”天帝一愣,东皇钟下落不明,也仅限有数的几位大神知晓,这个凡人已经两次提起东皇钟,莫非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吗? “你们只要找到那个叫柴士恩的人,就能找到东皇钟了!”皮炜眼底的恨意如同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快要将他融化了。而易无涯看的出,天帝已经被他说动了! “天帝,此人满口谎言,实在不可信!”此刻,五神将是为一体,一人伤则大家伤,所以百里纵横不得不放下心中对易无涯的那点芥蒂,站出来替他说话,“方才他就与碧桃仙联手,在这凌霄宝殿里挠了一场,难道还容他继续闹下去吗?” “天帝陛下,此人与碧桃仙对末将等的诬陷,您还没有处罚呢!”红莲神将叶弱痕本就生的极美,此刻一身红衣银甲站在凌霄宝殿上,更是别有一番意味。她故意把声音压的软糯糯的,任凭谁听了都要心软。 ————— “红莲神将所言有理!”天帝的目光在叶弱痕面上停留片刻之后,终于恋恋不舍的挪开,“那就将碧桃仙与此人拖下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眼见金甲武士过来,把碧桃仙拖了出去。皮炜知道,若是和她一样被拖出这凌霄宝殿,自己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他一把抱住易无涯的腿,大叫道,“我没有说谎,东皇钟就在柴士恩手中,你们若不信,尽管去找,去看!” 东皇钟事关重大,比起对易无涯几人的诬告,东皇钟的下落更让天帝在意。他挥挥手,两名气势汹汹冲皮炜走过去的金甲武士顿时停了下来,天帝问,“你可敢发誓,这一次你没有说谎?别急着回答,碧桃仙虽然被抽去仙骨,扔回下界,还有一丝希望,可以苟活。你却不同,你若敢再欺瞒,那就是剥皮抽筋,堕入六道,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暗传消息 此刻的皮炜虽然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似十分镇定,实则牙齿相互碰撞,“咯咯”作响,五内肝胆俱裂,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游离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对他来说,是仅有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他将遭到最严厉的惩罚。而若是抓住这次机会,也仅仅是能保住这条小命而已。比起那时候的野心和痴心妄想,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像皮炜这种人,或许只有在撞过南墙之后,才会幡然悔悟。这时候的他跪在凌霄宝殿上,孤立无助,原本一直站在他背后,给他支持的师父也被得罪苦了,不会再帮他说一句话了! 心念及此,想要活命的念头占了上风,皮炜一咬牙,跪直身体,强压住心头的寒意,用尽量不颤抖的声音高声道,“天帝陛下,东皇钟的确就在柴士恩身上,而这件事,我的师父,也就是站在这里的青龙神将易无涯早就知道。此事千真万确,没有半句虚言!” “青龙神将,你可如他所说,不但认识这个叫柴士恩的人,还一早就知道,东皇钟就在他身上?”天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而这才是让易无涯更为担心的。易无涯谨慎道,“天帝,末将的确不认识什么柴士恩,更不知道东皇钟的下落。” “好!”天帝不相信皮炜的话,也并不完全相信易无涯所说,他沉思片刻道,“千里眼,顺风耳听令!你二人即刻在人界寻找一名叫柴士恩的人,并带二十名金甲武士,发现此人,立刻带回凌霄宝殿复命!” 千里眼、顺风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易无涯暗道一声不妙。这二人虽然法力并没有多么高强,但找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整个神界没有能比他们更快找到一个人的了。尽管易无涯并不十分清楚为什么仙游山会消失无踪,以至于皮炜吃了个暗亏,但想来和东皇钟也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现在,柴士恩正在雾玄宫,若是他被千里眼和顺风耳找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会完全暴露,就连其他四个人也会万劫不复! 冷汗在盔甲里慢慢湿透了衣衫,易无涯悄悄背过手,握住藏在盔甲之下的那串小小的银铃,几不可闻的晃了两下。 “柴师弟,了却了这件大事,我也就安心了。”南轩殿中,云松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也能和从前一样,与柴士恩说笑了,“说起来,我这个做师兄的劳烦你来做这件事,实在惭愧!不如这样,今天中午就让我来做东,好好的谢谢柴师弟!” “云师兄,你好偏心,只谢柴师弟,不谢我吗?”廖水笑眯眯的反手指着自己,云松和柴士恩一起纳闷儿的看向她。云松道,“廖水师妹,你贪嘴,这是我和柴师弟都知道的。你若想骗一顿饭吃,明说就好。这个谢字,我却不知从何而来啊?” 廖水不慌不忙的道,“云师兄,柴师弟帮了你个大忙,对不对?”云松丝毫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她又道,“那柴师弟之前是在魔界的,对不对?”云松又点点头。廖水神气活现的一拍手,“这就对了,他厚着脸皮赖在人家魔界不走,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带回来的,你说,云师兄是不是也该谢谢我?” 云松听她说的条条在理,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言,忍不住大笑道,“好好好,廖水师妹说的有理,我就听师妹你的,今天中午就由我来请师妹,柴师弟顺便作陪!” 三个人哈哈大笑,仿若这里并没有嫣嫣这个人一样。嫣嫣也不气恼,只淡定的在一旁喝着茶。 忽然,云松腰间的银铃一阵,发出轻微的几乎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响。这声音廖水也听到了,她问道,“云师兄,方才是不是你的银铃响了?”云松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可我并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廖水师妹,既然你也听到了,你可听出银铃传递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吗?” 廖水眼睛看着屋顶,仔仔细细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银铃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而且又那么急促,我注意到的时候,声音已经消失了。云师兄,你也没有听到吗?” 其实云松是听到了的,而且他还听的很清楚。只是,他不明白,声称出去云游的师父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发回这样的消息。见云松不说话,眉头却一阵紧似一阵的皱了起来,柴士恩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云师兄,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还是告诉我们吧。至少,也多几个人帮你分析分析。”柴士恩诚恳相求,且这件事也与他有关,云松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方才收到的,是师父传回来的消息,他说,他说,”云松一张脸涨的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柴士恩,“师父说,让你立刻离开雾玄宫!” 所有人都是一惊,廖水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柴师弟才刚回来,他怎么能现在就赶柴师弟走呢?咦,不对啊,师父并不在雾玄宫,他是如何知道柴师弟已经回来了的?”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嫣嫣忽然站了起来,走过来拉起柴士恩就往外走。廖水“嚯”的起身,伸开双臂拦住她道,“你干什么,云师兄还没说话呢,你就要把柴师弟赶出去!这里可是雾玄宫,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做主!”她一把拉过柴士恩重新坐下,嫣嫣却道,“我没时间和你们解释了,你们师父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且他一定是为了柴士恩好!” “嫣嫣姑娘,”云松心中的疑惑再次冒了出来,“听你这么说,似乎和我师父很是相熟,对他的一言一行十分了解。”嫣嫣冲他一笑,“云掌门眼力不差,看来你们师父将雾玄宫交给你,是最正确的!不过,既然他说让柴士恩立刻离开雾玄宫,那我现在就必须把人带走!” 第三百五十九章 藏身暗道 这一次,嫣嫣吸取之前的教训,并没有给柴士恩和其他两人动手的机会。她左手一把抓住柴士恩的肩膀,右手则抛出一把粉末,化作一团粉色的烟雾。云松和廖水连忙用手捂住口鼻,还是有一些吸入了鼻孔当中,一时间,体内的灵力汹涌的翻滚着,让他们二人不得不立刻盘膝坐下,稳住体内的灵力! “放开我!”柴士恩没有大声喊叫,而是用一种近似于商量的语气对嫣嫣说,“如果你一定要带我走,是否也应该告知我,你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嫣嫣并没有停下脚步,“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或许,由你师父亲口告诉你会更好。” “从前你与师父势不两立,如今又对他言听计从,让我不得不疑心你的真正用意!”柴士恩停住脚步,力气之大,任凭嫣嫣怎么拉拽也无法撼动分毫。 “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好歹!”嫣嫣忽然发起怒来,“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你师父传回那样的消息,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不领情,反而害了所有人!” —————— 柴士恩一愣,不知道怎么的,听了嫣嫣这句话,他改变了心意。或许就如同她说的那样,留下来不会对谁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害了大家。 “快走,快走!”嫣嫣不由分说的拉起他朝山下走去,可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柴士恩,天帝命我等将你押回神界,你休要反抗,快快现身!”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柴士恩还不觉如何,嫣嫣却变了脸色,跺了跺脚道,“该死的,还是迟了一步!怎么是他们两个来,这下好了,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 嫣嫣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拉着柴士恩回到南轩殿。此时云松和廖水已经恢复了大半,见他们去而复返,忍不住冲嫣嫣道,“放开柴师弟!嫣嫣姑娘,如果你要与雾玄宫做对,云某愿意奉陪到底!” 他说的已经算是客气了,一旁的廖水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你个臭不要脸的,是不是看上我们柴师弟花容月貌,我呸!是不是看上他玉树临风,想要把他抢回去做如意郎君啊!告诉你,我是他师姐,我若不同意,他是不会答应的!” “我的天!”嫣嫣扶额长叹,简直要被廖水气的发疯了,“你们自己出去看看,人家已经找上门儿来了,你们竟然还有力气在这儿和我说什么郎君不郎君的。喂,云掌门,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我现在得把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 云松费力的起身走到门外,忽见头顶之上隐隐有什么东西飘来,却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看不清楚。但是,他们叫喊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云松一愣,“怎会有人来找柴师弟,还说要将他押回神界?这,莫不是我听错了吧?” “你没有听错,他们的确是神界派来的!”嫣嫣有些惧怕,又有些恼恨的说,“且此二人,只有天帝才能指使的动。没时间说那么多了,快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不然他一旦被带走,他,你们的师父,还有你们,对了,还得算上我,咱们都得完蛋!” 这是柴士恩头一次在嫣嫣脸上看到如此灰败颓废的表情,就是这个表情,让柴士恩相信了她的话,“云师兄,就按她说的做吧。并非是我贪生怕死,而是不想连累大家。” 云松点点头,搬开放在屋子中间的桌椅,撬开一块地板,露出下面的暗道,对柴士恩说,“柴师弟,你快躲进去!”柴士恩从不知道南轩殿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所在,就连廖水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云师兄,没想到你这里还藏了这种地方,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回头我再和你细说,”云松对嫣嫣道,“劳烦你了!”嫣嫣点点头,和柴士恩一起进入暗道,临下去时,还嘱咐云松,“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去。想来有东皇钟的护佑,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闯不进来。希望不要被他们找到,不然……” 后面担忧的话,嫣嫣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愿意给云松和廖水太多压力。当二人进入暗道之后,云松再次挪回桌椅,并给自己和廖水倒了杯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边喝边聊。 头顶的光亮消失之后,柴士恩在黑暗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向下。嫣嫣点亮了火折子,这里似乎被刻意布置过,干净整洁,有床和桌椅和一些必须的用品。嫣嫣看过周围之后松了口气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只要人按时送水和吃的来,我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 不料柴士恩猛的转身,几乎撞上她,嫣嫣被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吗?莫非,你是见这里密不透风,又只有你我两个人,所以想对我无礼吗?”看她的样子,笑眯眯的,似乎并不担心柴士恩真的那么做,反而很希望他对自己动手似的。 可柴士恩却丝毫没有那个意思,“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有些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嫣嫣后退一步,躲开他的目光,有些心虚的道,“你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不用再装下去了!”柴士恩道,“从前,你将自己伪装成魔界之人,让我和师父误会你,可其实,你是故意这样的,对吗?”嫣嫣没有说话,柴士恩继续道,“即便云师兄和廖水师姐不相信,我却知道,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算你有良心!”嫣嫣低低的咕哝了一句。柴士恩道,“从一早开始,我就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寻常人,更不会是区区一个雾玄宫掌门那么简单。而你,也不是轻浮恶毒之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也好,师父也好,和外面那些来找我的人一样,都是来自神界!” 嫣嫣的身躯猛的一震,眼神从震惊变得柔和,她笑道,“果然不错,这才是真正的你!” 第三百六十章 神子身份 柴士恩并不明白嫣嫣话中的意思,却明白她之所以会对自己这么说,背后一定是有蹊跷的。他走了两步,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站定,忽明忽暗间,仿若把这个不大的暗室分隔成了两半。嫣嫣站在有光亮的一面,被站在黑暗之中的柴士恩审视,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嫣嫣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妥协了。而柴士恩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为难了。 “我是谁?”柴士恩十分平静的问到。 嫣嫣语塞,她冲柴士恩苦笑,“这话,你合该问你的爹娘去!”柴士恩摇摇头,“你弄错了我的意思,我是问,你从前认识的那个我,究竟是谁!” 这一次,嫣嫣听明白了,可是,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柴士恩低头沉思片刻,“还是让我来开个头吧,三年前,在保州城外,师父为何会独独选中了我?是我真的有天赋异禀,还是师父一早就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才会在带我回雾玄宫之后多加照拂?不瞒你说,我一介无权无势无才无德的穷小子,得了师父的青眼,不客气的说,体面甚至在大师兄皮炜之上,若计较起来,只怕坐上掌门之位的云松云师兄,也有羡慕我的时候吧?” 柴士恩的这一番话,句句说的带了三分锋利,直刺嫣嫣心底。他道,“多年前,保州城发生过一件大事,天生异像,有神子降生,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哈,你若说别的事,我或许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但这件事,却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柴士恩看向她,“你我第一次相见,就是你冒充了那位神子的表妹,混进了江家,还顺手杀死了他家的一个婢女,不是吗?” 嫣嫣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柴士恩才会认定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自己退避三舍不说,更是满心戒备,拿自己当做了敌人。她道,“不错,那一次,我本是去杀江咏歌的,不料阴差阳错之间,失了手。” “后来,你便化作一位老者的模样,哄骗我,让我去给咏歌送什么盒子,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柴士恩接口道,“你与他之间到底有何愁何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伤他性命?”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次,嫣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面向柴士恩,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展开双臂尽情的展示自己。柴士恩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我亲眼见你杀过人,你说,我会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语气冷漠生硬,嫣嫣却并没有觉得难堪,而是对他道,“如果我说,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你,你会相信吗?” 黑暗中,柴士恩终于转动了一下身体。看的出,他在颤抖,嫣嫣有些担心的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话音未落,柴士恩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嫣嫣被他笑的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什么要笑?”柴士恩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在笑,你这说谎骗人的本事还真是退步了不少,竟然想了一个这么荒诞的理由。别说是我,就算你说给其他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没有说谎,更没有骗你!”嫣嫣生气的时候有一种格外动人的美,反倒比刻意营造出来的妩媚更让柴士恩惊心动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从神界而来,而从一开始,我就屡屡针对江咏歌,那是因为,他并非什么天降的神子,你才是!” 最后三个字如同一声炸雷般毫无防备的灌入柴士恩的耳中,让他的身体摇摆两下,险些栽倒。嫣嫣走过来,扶他到桌边坐下,“你方才问我,你师父为什么会看中你,且厚待与你,也是这个道理。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才互相确认了身份,我和他,都是保护你的!” 神子,师父,嫣嫣,保护? 柴士恩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嫣嫣这里得到所有真相的答案,没想到最后竟然把自己绕的更加糊涂了。嫣嫣对他说,“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牢牢记住,我也好,你师父也好,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想要保护你。或许有些事表面上看起来会难以理解和接受,但若将整件事全都串联起来,你就能明白了。” “我是神子?”柴士恩还是不能相信,“可是,从小到大,在我身上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像咏歌,他做过的事,你在保州城里随便找一个人,都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 嫣嫣笑了,“说你傻你就真的傻给我看,我只说一件事。东皇钟乃是神界宝物,就连你师父也不敢说自己能掌控它,而你,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不是吗?” 这件事压在柴士恩心头许久,经嫣嫣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有些明白了。他又问,“我若是神子,那我的职责是什么,我能做些什么?”嫣嫣道,“你要做的事非常重要,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师父在内,都是为了辅佐你而存在。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为了你而丢了性命,也无怨无悔!只是,在神界,有我和你师父这样想要保护你的人,但也有一心想要杀死你的人!” 想到在幻境和现实,两次被蒙面黑衣人追杀的经历,柴士恩忍不住道,“现在在上面叫喊的那些人,也是来杀我的吗?”嫣嫣迟疑的摇摇头,“他们不过是被人当作了马前卒,多半是来捣乱的。只是,他们找人的本事不是胡乱吹出来的,我们必得藏好,才能躲过这一劫。” 柴士恩有些担心留在上面的云松和廖水,“云师兄和师姐他们不会有事吧?”嫣嫣道,“那些人要的是你,若是找不到,自然也就回去了。况且,神界并不能随意干涉人界之事,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众口铄金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柴士恩将从嫣嫣那里听来的所有事情慢慢的梳理一遍,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已经可以猜到一半了。他说,“我与你们一样,来自神界,却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嫣嫣及时的摇摇头,“不,之所以到现在你的身份还是个秘密,那是因为这件事不能公之于众,暗害你也好,保护你也好,只能在暗中进行。” 柴士恩不禁苦笑,“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高看自己了,我的身份竟然是见不得光的。”嫣嫣叹口气,“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两人之间的对话才开了个头,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柴士恩知道,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千里眼和顺风耳虽然找到了柴士恩的所在,但却不能破开东皇钟所布下的结界。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同来的金甲武士,“辛苦各位,柴士恩就在这里,还请诸位合力将他抓到!” 那些金甲武士朝千里眼所指的地方看去,只有一片荒野而已,别说一座山,就连高些的土堆也不见一个。领头的金甲武士为难的道,“不是我等故意为难,只是,这里只有一片荒地,连个人影也不见,该怎么个找法呢?” 千里眼知道,他能看到的,其他人都是看不到的。于是他解释道,“诸位看到的只是一道屏障罢了,说白了,他们是用了障眼法,才会让各位看不到下面山峰的所在。现在只要破了这道屏障,就能看到仙游山,而天帝要我们寻找的柴士恩,就在仙游山上!” 一众金甲武士听了,顿时恍然大悟,他们纷纷拿出本事来,一道接一道的金光如雨点般密集的击打在结界之上,整座仙游山都被震的摇晃起来,云松和廖水更是惊慌不已! “云师兄,现在怎么办,看来那些人已经发现我们了!”廖水听到南轩殿外传来的喧哗声,云松知道,雾玄宫不能乱。他立刻起身,对廖水说,“你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我先出去安抚大家,咱们不能自己先乱起来!” “不行,云师兄,我和你一块儿去!”廖水拦住云松,“这时候,只有我能帮上你的忙!”云松想了想,这才点点头道,“也好,你告诉大家,不过是寻常的地动而已,让他们不要担心,更不要惊慌,明白了吗?”廖水重重的点点头,两人踉踉跄跄的走出南轩殿,外面已经大乱了! “救命啊,地动了!” “什么地动,你方才没有听到有人在头顶叫喊吗?” “是,是啊,我也听到了,他们似乎,似乎在叫柴士恩!” “没错,就是柴士恩!” “那谁知道柴士恩在哪儿啊,把他交出去,咱们就平安了!” 云松的出现,并没有让这些人安静下来,反而让他们扭成了一股绳,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柴士恩,并将他交出去! “云师兄!” “云师兄来了,太好了!” “云师兄,柴士恩在哪儿,雾玄宫不能留他了!” “哼,他就是个祸害!” “我还记得,他曾经消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谁知道他去了哪儿,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们忽然调转方向,一致把矛头指向柴士恩,觉得只要牺牲他一个人,就能换来整个雾玄宫的平安。云松皱眉,“大家稍安勿躁,此事与柴师弟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还是先各自回去,等消息吧!” “回去?云师兄,现在这样,我们怎么回去啊!” “是啊,是啊!” 几十上百个人聚集在南轩殿附近,整座仙游山都在剧烈的摇晃,连站都站不稳,还提什么安心不安心呢? 这时候,廖水终于忍不下去了,“喂,我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良心?他们说让咱们交出柴师弟,就听他们的把柴师弟交出去吗?雾玄宫什么时候也成了任人摆布的地方了!哼,依我看,你们就是看云师兄性子和善好说话,才敢这么放肆,若是换了师父,你们也会如此吗?” 那些人一时语塞,可很快,就有人高声道,“廖水师姐,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和柴士恩关系好,可你也不能只心疼他,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就是!我们大家伙可都听到了,人家怎么不找别人,偏要找柴士恩呢?分明是他在外面招惹了什么祸事,又躲到雾玄宫来逍遥,不过就是想借着雾玄宫的名头,替他解决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云师兄,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啊!” 那些比柴士恩先入门,却不得易无涯重视的弟子们在这一刻纷纷出力,要在柴士恩的背上踩上一脚,以出这几年来憋在心里的恶气。若是能把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去自然是好,就算不能,大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云松的面色一阵比一阵难看,他知道,自己一跃从师兄坐上掌门的位置,不少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的。此刻,正是他立威的好时候。 “你们都这么说?”云松的目光变得如冰凌一般,在每个人面上扫过,丝毫不做停留。那些人顿时缩了缩脖子,没有人出声。云松冷哼一声,“众口铄金,有人叫着柴师弟的名字,又动了些手脚,你们就齐声要我把他交出去。那好,今日我若听了你们的,将柴师弟交出去了,那明天呢?明天有人让我把你交出去,把他交出去,那我交还是不交?” 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都是无关痛痒的。可当云松的手指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叫了起来,“云师兄,那可不行,我们和柴士恩不一样,你怎么能把我交出去呢?” “呵!”云松冷笑,“说行的也是你们,说不行的也是你们。怎么,师父将掌门之位传与我,你们便多生出一个胆子出来,要指手划脚的教我做事了是吗?” 霎那间,云松全身上下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们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们和云松之间,终究还是多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安定人心 听了云松的一番话,廖水忍不住拍手叫好,“云师兄说的是,既然师父已经把雾玄宫交给了你,你就该拿出点儿掌门的样子来!”她从云松背后走出来,转身站在众人面前,面向云松,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道,“雾玄宫弟子廖水,惟掌门师兄是从,愿听掌门师兄差遣!” 那些闹着让云松把柴士恩交出去的人中,多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故意的闹上一闹。若是云松一旦妥协,他们便心里有了数。原本大家就是同辈的师兄弟,有些不忿也是可以理解。但如今眼见云松不是好说话的,又有廖水带头,已经有一小部分胆小怕事之人一块儿跪倒,表示愿意臣服。至于剩下的那些人,自知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虽然心中不悦,终究还是被形势所迫跪了下去。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云松还是懂得的。眼见雾玄宫内一场风波被快速的镇压下去,他立刻道,“你们不必在聚在这里了,安心回去,一切都有本掌门在!” 人群散去,仙游山却摇晃的更加厉害了,云松扶住摇摇欲坠的廖水,对她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师妹,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谢你的时候,等这件事平息过后,我一定设宴,好好谢过师妹!” “什么谢不谢的,师兄现在该是想办法,怎么把那些人赶走才是!”廖水用手指着头顶,眼底满是担忧之色。云松稳住身形,抬头望去,原本灰蒙蒙的穹顶已经裂开了一道非常小的缝隙,也就是说,东皇钟布下的结界,快要撑不住了。 “不行,我得上去,我不能连累云师兄和其他人!”暗室之中,柴士恩焦躁不安,嫣嫣却挡住他的去路,“我说过,你现在出去,非但不能帮他们什么,反而会害了他们!” “你嘴上这么说,却不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担心和焦急,柴士恩对嫣嫣大喊大叫起来,“你到底还在隐瞒什么?那些人要的是我,只要我出去了,他们不会伤害云师兄和其他人的!” “不,不是这样!”嫣嫣急的满头大汗,却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柴士恩不想伤害她,却迫于无奈,抽出破海架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喝问道,“告诉我,我不能出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为了云师兄和整个雾玄宫,我不会留你的性命的!” 嫣嫣看向柴士恩的目光里没有惊慌和恐惧,只有赞赏和热切,“你真的要为了他们杀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只是,这个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不能露面的不只是你,还有整座仙游山,整座雾玄宫,和雾玄宫里的每一个人!只要你们其中有一人,或者一处被他们发现了,万劫不复的人中,必然会多了你师父一个!哦不,还有四个,想必,你也都是见过的!” “你是说……”柴士恩拖长了声音,血红的眼底有一丝精光闪过,“你说的不会是隐阙门的姜师叔,半月洞的韩师叔,天枢阁的百里师叔还有陆截派的叶师叔吧?” 嫣嫣微笑着,没有说话,但柴士恩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们都是神界之人!”柴士恩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脱身的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中,不只是他,还有江咏歌,还有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我认识的人中,竟然有这么多,是来自神界!” “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不也是如此吗?”嫣嫣道,“神界与其他几界并不相通,所以,神界之人也不能任意来到人界。像你师父这般,不但私自下界,且在这里扎根,竟然弄出个什么门派,还收了这么多弟子的,简直是胆大包天!” “唰”的一声,柴士恩将破海收回剑鞘,“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嫣嫣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劝说和阻拦他了,柴士恩虽然与易无涯之间尚有嫌隙,但这几年来的师徒情分不浅,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易无涯出事的。 暗室里的晃动更加猛烈,柴士恩和嫣嫣不得不缩在角落里,背靠墙壁,才能不晃来晃去。地面之上,云松和廖水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那条裂缝越来越大,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天空之中有人在向下窥探。可是,云松知道,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云师兄,现在怎么办啊,他们,他们就快要下来了!你那个南轩殿的密道,可不比这结界结实,到时候,柴师弟一定会被他们找到带走的!”廖水急的直跺脚,而这时候云松考虑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而是雾玄宫和他这个掌门的脸面了! 方才他才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了一番,若是后脚柴士恩就被带走,岂不是颜面扫地,威信无存吗?云松觉得,南轩殿已经不安全了,他必须立刻安全的把柴士恩送走! 密道被再次打开,云松在前,廖水在后。听到从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柴士恩立刻警觉起来,他右手缓缓的抽出破海,左手则将东皇钟取下。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柴士恩总觉得要多一分把握! “我来!”嫣嫣把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的到。柴士恩却把她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嫣嫣无端的生出了一丝期待! “柴师弟,是我!”云松的声音传来,柴士恩这才松了口气,“云师兄,上面的情况如何了?”他急于知道外面的情形,可当柴士恩看到面色苍白,喘息粗重的云松后,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柴师弟,这里并不安全,你得马上离开这儿!”云松来不及和柴士恩解释什么,拉起他就要走。柴士恩却反手拽住了他,“云师兄,我现在还不能走。不只是我,你们也不能出去!”廖水不解,“柴师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趁乱离开 事关神界,就算是柴士恩自己也半信半疑,糊里糊涂的,且就算说了,云松和廖水也不会相信。于是他和嫣嫣对视一眼道,“云师兄,我的意思是,我的安危重要,但你们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云松心中感动,冲他一笑,“柴师弟,你的好意师兄心领的,可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解。东皇钟布下的结界已经出现了裂缝,想来不久他们就会攻进来了。这里的暗室并不安全,他们很快就会找到的。我和廖水师妹商量过了,还是趁事情没到那个地步,悄悄送你下山。他们一心以为你在雾玄宫,不会注意到有人离开的。” “是啊柴师弟,”廖水也说,“我亲自送你们离开,就算和他们遇上,也不会吃亏的!”她说的“你们”里,自然也包括嫣嫣。嫣嫣道,“不行,我们不能走!”她对柴士恩说,“或许,你可以试着用东皇钟修复那个裂缝,总之,能拖一时是一时!” 尽管拖延时间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嫣嫣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盼望,身在神界的易无涯能想到办法。 “天帝,千里眼和顺风耳久久不回,看来是没有找到那个叫柴士恩的人的下落!”太白星君等的不耐烦,冷笑着看向皮炜,“好一个胆大妄为满嘴胡言的腌臜东西,你信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把整个神界耍的团团转!哼,总要让你知道厉害才行!” “天帝,平日里千里眼若要找一个人,不出一时三刻就会将人带回,这次,呵呵,恐怕真如太白星君说的那样,咱们是被骗了!”二郎神杨戬也看不过去,出声声援。而在千里眼和顺风耳离开之后,天帝从上朝下看了皮炜一眼,只觉此人獐头鼠目,眼神闪烁,定是居心不良。如此之人,怎会真的知道什么东皇钟的下落,不过是想以此作为借口,拖延时间,找机会脱身罢了! “来人,把他拖出去,丢入六道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天帝挥挥手,这一次,金甲武士们不敢懈怠,更没有犹豫,上前拖起皮炜就走。皮炜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天帝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仙游山,雾玄宫,柴士恩,还有东皇钟!只要再等一等,一切就会清楚明白的,没有说谎!” 他的喊叫声在凌霄宝殿中很快就被湮没了,天帝略带歉意的对五神将说,“一场闹剧,险些冤了诸位。幸而真相大白,不过是碧桃仙使的手段而已。神界岂容得下此等居心险恶之徒,众位卿家,你们说,对不对啊?” 下面一片附和之声,天帝心情大好,“如此,这件事便可揭过了。你们也可回去,继续看守,不得懈怠!” 易无涯等五人出了凌霄宝殿,皆是一身冷汗。百里纵横道,“没想到,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差点儿栽在碧桃仙这个小仙身上。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弄这么一出?还有,易师兄,你收的这位弟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哼,还不是因为那碧桃仙心怀私念,对易师兄多有怨恨,才会不惜在天帝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叶弱痕恨恨的说,“幸而没有得逞,她落得日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姜齐想的却是,“易师兄,千里眼和顺风耳带了那么多的金甲武士前去,你的那些弟子可撑得住?虽然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我担心……” “我得再下去一趟!”易无涯知道,姜齐说的不错,只怕再耽搁一时半会儿,云松等人就要撑不住了。韩离一把拉住他,“易师兄,不可啊!我们才在凌霄宝殿被参了一本,你若现在离开,一旦被发现了,咱们的心思都白费了不说,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 叶弱痕却说,“若易师兄不去,千里眼和顺风耳找到人,保不住的就是我们大家!想来,才闹了这么一场,不会有人愿意来碰咱们这个硬钉子!易师兄,你放心的去,这边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你的!” 易无涯冲众人点点头,想要从神界去到人界,他们五神将看守的黑洞是最方便的途径。易无涯先幻化出一个真身替代自己,然后穿过黑洞离开魔界。 千里眼和顺风耳刚刚看到一丝希望,就发现下面一道金光亮起,一众金甲武士好不容易砸开的裂缝再次重合。千里眼大惊失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一旁的顺风耳也道,“的确非同寻常,从未见过啊!” 这时候,雾玄宫里,云松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忽然,云松腰间的银铃再次响起,这次他和廖水都听的清楚,是易无涯传回的消息,他要回来了! “柴师弟,你是否可以在后山开一条缝隙,让师父进来?”云松对柴士恩说。柴士恩点点头,近来他是用东皇钟越发的顺手,这点小事,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后山之上,东皇钟在半空中开了一个小口,然后一条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钻了进来,下一秒,易无涯站在了他们几人面前! “师父,您回来了!”云松又惊又喜,易无涯的出现,让他的心真正安定了下来。廖水扑上去,喜极而泣,“师父,您可回来了!您听听,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凶的很,我好害怕!” “呦,这世上竟还有你害怕的事,实在难得啊!”易无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廖水也笑了起来。当易无涯的目光转向柴士恩,四目相接时,二人顿时都觉得有些尴尬。 “师,师父!”柴士恩低着头叫了一声,声音小的如蚊子一般。易无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回来啦,回来好,回来好啊!”他看了一眼静静的站在柴士恩身后的嫣嫣,淡然道,“这次多谢你了,这份人情,我易无涯记得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目的落空 嫣嫣微笑点头,问道,“你那边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提到此事,易无涯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道,“那个孽徒已经被扔进六道轮回自生自灭,以他那点儿微末本事,只怕用不了几天,便会魂飞魄散!”嫣嫣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怜悯和叹息之意,“自作孽,不可活!当初也是他不计后果,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幸而并没有酿出大祸,不然,他……” 见云松和廖水两人一脸狐疑的看向自己,嫣嫣立刻止住,不再往下说。易无涯注意到这一点,更注意到柴士恩面无表情,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嫣嫣,见她冲自己微微点头,不由得叹息一声道,“也好,也好。” 外面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并不准备善罢甘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他们离开。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仙游山真的消失! 关于这一点,其实易无涯离开时神界时已经做了准备。叶弱痕知道,太白星君那里有一样宝贝,叫做海纳袋。这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只比普通的米袋大不了多少,却能装下世间万物,即便是一整座仙游山,也不在话下。在易无涯临行前,叶弱痕想办法把海纳袋偷了出来,交给了他。 “师父,您,您有这样的宝贝,怎么不早说?”云松听了,又惊又喜,“事不宜迟,如此甚好!”嫣嫣则大摇其头,“唉,不是我说,她为了你,可真是费劲了心思,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呦!” 易无涯尴尬的咳嗽一声,这次的事,叶弱痕的确出力不少,如此一来,自己就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时间不多,你们站好,本座要施法了!” 他将海纳袋的袋口打开,左手托住,右手将袋底高举,让整个海纳袋倒转过来,对准仙游山,口中念动法诀,一时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连空气也凝滞了,仿佛被装进了一个不见一丝光亮的大盒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师,师父,我们,我们在哪儿啊?”云松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瓮声瓮气的,很是憋闷。易无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暂时忍耐片刻,本座为你们换一个地方!” 整座仙游山都被装进了海纳袋中,而留在东皇钟结界中的,只是一片荒芜罢了。千里眼和顺风耳带着一众金甲武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结界打开一条缝钻进去后,却傻了眼。 “怎,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千里眼看着面前和外面如出一辙的荒芜之地,整个人如泥胎木雕一般,动弹不得。顺风耳站在他身旁,兄弟两个你看我我看看你,脸色惨白。 “我说二位,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被千里眼和顺风耳指使了半晌的金甲武士看到这一幕,更是冷笑连连,“早知道这样,我们也就不白费那些力气了不是?在下界耽误了这些功夫,回去之后,还请二位自己和天帝回个话,我们笨嘴拙舌的,也不好说什么!”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那我们要找的柴士恩?”千里眼担忧的看向顺风耳,这件事,的确不好回话。顺风耳不甘心道,“咱们兄弟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千里眼和顺风耳发了疯似的在方圆百里以内寻找着柴士恩的下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悻悻的回到神界,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惩罚。而易无涯,则已经把仙游山挪到了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 经过这场风波,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一些变化。尤其是柴士恩,他很想寻个机会找易无涯好好的谈谈,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到紫宸殿之后,易无涯先是和嫣嫣密谈一番,后来又把云松叫了去。 紫宸殿的大门紧闭了一天一夜,就连荆喜也进不去。廖水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说,“师父眼里啊,只有云师兄一个人。你看,这一回来,眼里连咱们的影子都没有,我都没来得及和师父好好说上两句话呢。” 金辉道,“一场大乱,云师兄虽然临危不乱,但依我看来,还是威严不足,那些没良心的才敢闹那一场。想必师父是有些话要交代的,毕竟是过来人,弹压下面的人,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有经验!” “我觉得,咱们还是别师父师父的叫了。”柳弘方有些为难的说,“说起来,易掌门也只是为了对外的名声好听,才口头收下咱们的,咱们自己总要有些自知之明的。” “你们不必这样,”廖水道,“师父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他既然那么说了,就是真的把你们当成了自己人。对了,柴师弟呢,怎么有阵子不见他了?” 这时候,柴士恩独自寻了个清静的地方,埋头沉思。这里是清静阁附近,平时鲜有人来,此刻大家心中惶恐,都待在自己的殿阁里不出门,更是安静的很。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嫣嫣原本就是来保护他的,柴士恩不见了踪影,她到处寻找,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柴士恩没有回头,“我现在很安全,而且师父已经回来了,其实,你不必在留在这里了。”嫣嫣笑道,“怎么,这是要赶我走?”柴士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神界规矩森严,你总在这里,就不怕受罚吗?” “你莫不是忘了,从你认识我开始,我可就一直在这里的。”嫣嫣满不在乎的说,“若是担心受罚,就不是我了。”柴士恩在不说话,在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失落在神界的最后一块残片。他既然答应了奈曲,这件事就一定要办到。以他自己的能力,想要去神界肯定是不行的,但如今他既然知道了嫣嫣的身份,或许靠着她的帮助,能达成所愿! 第三百六十五章 欲往神界 “听说,在很多很多年之前,神界和人界是连通的,是吗?”柴士恩试探着问。果然,嫣嫣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怎么,你都想起来了?”柴士恩一愣,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听人说起过而已。”他听到的,就是那颗通体银光闪闪的大树所言,但这件事,他还不能告诉嫣嫣。 嫣嫣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啊,不错,很早之前,神界为了和其他几界连通,的确是有路可走的。不过,那些路早就断掉了。”柴士恩说,“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你们神界之人,人界也好,魔界也好,已经没有办法去神界了,是吗?” “这也不是完全绝对,”嫣嫣冲他神秘一笑,“其实呀,这要看有没有门路了,你师父他,就有门路,可以把人送去神界!”柴士恩若有所思,“师父他,他就有门路?” 忽然,他想到了奚珺,想到了皮炜,想到了葛昆峰,还有和他们一起去的那些人!莫非,他们去的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就是神界吗? 看到柴士恩面上的神色不断变化,嫣嫣大约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想的没错,你师父和其他四个人,的确是将自己门下弟子送到了神界。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清楚。想来,是想让他们在神界历练一番吧!又或者,是想让他们借助神界,迅速提升灵力也说不定,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是如此吧,其实,当时我也想去的。”那时候,柴士恩才知道在后山悬崖下面捡到的铃铛竟然是神界宝物东皇钟,被人追杀。他也曾想过去避避风头,却被易无涯拦下了。 嫣嫣托腮道,“那就可惜了,神界虽然规矩严,没人情味,但是风景也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你懂得善加利用,还能提升灵力,实在是个不错的去处。不过,你早晚也是要回去的,不急于一时!” “若是,若是我现在就想回去呢?”说这话的时候,柴士恩有点儿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嫣嫣。嫣嫣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还没有试过带人去神界。不如,我们去问你师父,让他想想办法!” “不行!”柴士恩叫了起来,声音突然变大,吓了嫣嫣一跳,“你,你怎么了,叫的这么大声?我知道,从前你和你师父之间是有些误会,但他心里还是疼你的。这点儿小事,他不会不答应。”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柴士恩连忙道,“雾玄宫事多,想必师父还有很多话要和云师兄交代,我不便前去打扰。若是,若是不行,那,那就算了!” 他并非打了退堂鼓,只是不想让嫣嫣察觉事情的真相,转而去想别的办法。但嫣嫣却觉得,此时带柴士恩去神界,或许能早些唤醒他的记忆,没准儿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你不愿意惊动他,那就让我想想办法吧。”嫣嫣对柴士恩说,“不过咱们说好,此事要约法三章,你答应了,我才能带你去。”柴士恩问,“什么约法三章,你先谁来听听。” 嫣嫣说,“首先,我要带你去神界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毕竟,这里除了你师父,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柴士恩立刻点头答应,“没问题,我答应你。”他原本也没想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连廖水,他也并不准备打算说的。毕竟去神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第二,去了神界之后,一切都要听我的。”嫣嫣说,“那里不同人界,一步行差踏错,害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况且,那些要你命的人,也藏在神界。我担心他们发现你的踪迹后,又会下杀手。” “好,这件事我也答应。”柴士恩说。嫣嫣接着道,“这第三件事嘛,”她眼珠转了转,“你得告诉我,去了神界之后,你都要做什么?” 这下,柴士恩为难了。他想了想,对嫣嫣道,“我能不能不说?”嫣嫣立刻板起脸来,“不行,你若不说,我就不带你去神界。”柴士恩问,“之前你在魔界,与奈曲关系十分亲密,是真是假?” 嫣嫣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与她自然是好姐妹,哦不,她如今是女王陛下,不能以姐妹相称了。”柴士恩一颗心放了下来,“你也知道,奈曲她一心想要保护魔界的臣民,所以我们最近在寻找一些东西。而这件东西的最后一件,便在神界!” “你,你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要去神界一趟?”嫣嫣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她?”柴士恩道,“我要帮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些无辜的魔界臣民,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不是吗?” “你说的,竟然让我有些感动了。”嫣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带你走上一趟了。只是,你可有线索,要找的东西在神界何处?你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的上忙。” 柴士恩一拍脑门儿,“哎呀,看我!我们匆忙回到雾玄宫,却忘记拿找到那东西的线索了。现在我不方便离开,不置可否请你走上一趟,去魔界找奈曲。”嫣嫣笑道,“没问题,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很快!” 当天,嫣嫣离开了仙游山,而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紫宸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荆喜伤势大好,笑眯眯的来一见喜找柴士恩,“柴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差我过来一趟,他要见你!”柴士恩方才回到一见喜,心内忽然有些不安,“师父可有说是什么事吗?”荆喜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师父与你多日没见,心中想念柴师兄了吧。” “好,我这就去!”柴士恩送走了荆喜,对廖水道,“师姐,师父让我去一趟,或许很晚才会回来,你们先睡吧。”廖水面有忧色,踌躇许久才道,“柴师弟,师父毕竟是师父,若有什么说的过分的地方,你也多担待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师徒长谈 想到要与易无涯独处,柴士恩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他担心会旧事重提,他担心会想起那段肝肠寸断,不堪回首的往事,更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失态的大喊大叫! “师姐,你放心,我都明白!”柴士恩咬咬牙,一步跨上破海剑,腾空而起,朝着紫宸殿而去! 殿门是开着的,荆喜并没有等在门外。柴士恩悬着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收了破海,他将步子放小,尽量让自己在走进去之前调整好心态。可很快,柴士恩就发现,他越是想这么做,心跳的就越厉害! “你来啦,进来吧!” 低沉而和蔼的声音从紫宸殿里传来,柴士恩答应一声,一股莫名的香气扑鼻而来。起初,他以为是到了晚饭时间,而自己肚内空空,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越走的近,那种香气就越浓郁。 “还没吃完饭吧,坐下来,一块儿吃!”易无涯坐在长桌后面,长桌的正中放着一只红泥小火炉,火炉之上紫砂的砂锅中浓稠的白色汤汁翻滚着,散发着一阵强似一阵的香气。桌上有切的薄如蝉翼的肉片和翠绿的蔬菜,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柴士恩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手足无措的在长桌的另一边坐下。易无涯道,“这些都是荆喜准备的,这孩子心细。”比起柴士恩的手足无措,易无涯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来来来,尝尝这个!”一片白色热气的氤氲中,柴士恩看不清易无涯的脸,这反而让他稍稍安心,“师父,您也吃!”几片肉和菜叶下肚,柴士恩又沉默了。 “之前,是我,我心急了,才伤了你。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你道个歉吧!”易无涯要起身,柴士恩先一步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跪倒,“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弟子,弟子承受不起!” “起来,你先起来!”易无涯略略显得有些疲惫,“今天咱们师徒二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就是聊天而已。”柴士恩重新坐下,紧张的情绪在这一跪之后,竟然消失了大半。 “你来之前,我和你云师兄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易无涯道,“这次回来,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柴士恩心头一惊,“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易无涯道,“想必嫣嫣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乃神界青龙神将。来到下界,也只是暂时的。眼下有些事情,的确无法脱身,所以,雾玄宫就要交给你云师兄了!” “师父!”突如其来的分别,让柴士恩心里酸酸的,易无涯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即便是父母儿女,也总有要分别的一日。我与你们的师徒情谊,到了这儿,也该结束了。” “可是师父,你走之后,雾玄宫该怎么办,这些师兄弟该怎么办?”柴士恩极力的找着理由,想让易无涯留下来。易无涯说,“不只是我,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也该回去了。这件事,嫣嫣也和你说了吧?” 柴士恩点点头,“是的,只是,她并未告诉我,我与神界之间有何种关系,更没说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他从嫣嫣那里知道的,其实很少。 “是啊,她没说,并非有意隐瞒,即便是我,也并不完全了解实情。”易无涯叹口气道,“那一年,神界大乱,我与其他四位神将奉命看守烧穿的黑洞,以防人界和魔界发现,通过黑洞到神界作乱。而那时候,我同时得到了一条密令,那就是寻找遗失在人界的神子,也就是你!” “我不明白,当时保州城中已经有了个神子,就是姜师叔门下的江咏歌。那师父您是如何得知,我才是你要找的那个神子的呢?”这件事柴士恩百思不得其解。 易无涯端起茶喝了一口,“起初,我也以为江咏歌才是我要找的神子。说起来好笑,当时我们五人为了争抢江咏歌,还起了争执。最后,是姜齐将他得了去,我便把你带了回来。后来,你得到了东皇钟,并能驱使,我才恍然大悟,最后确定,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可是,江咏歌他,他……”柴士恩觉得,比起自己来,江咏歌更像是“神子”才对。易无涯抬起手制止他,“世人多半都会被这些表象迷惑了双眼,即便是我,也险些认错了人。不过幸好,如今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对柴士恩道,“近来接连有人要害你的性命,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还有,若是无事,你最好待在雾玄宫,不要轻易离开。我已经嘱咐过云松,让他在我走后,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柴士恩没有立刻答应,他已经决意要去神界寻找最后那块儿残片的下落。见他犹豫,易无涯问,“你是否有了什么安排?”柴士恩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留下来给大家添麻烦!” “傻小子!”易无涯笑了,“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况且,我走之后,许多事云松还需要你的帮助。比如这一次,若不是有你,便是一场踏天大祸了!” 柴士恩从嫣嫣口中听到的只是一知半解,他问,“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些要拿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提起这件事,易无涯便气不打一处来,“哼,还不是皮炜那个孽障闹出来的!”柴士恩道,“大师兄,他,他不是?”易无涯说,“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送他们去的,的确是神界。在那里,皮炜与一个名唤碧桃仙的小仙联手,想要置我于死地,还险些将你和其他人牵扯进来。幸而最后并未得逞,他已经被丢入六道轮回,此刻想来早就魂飞魄散了!” 没想到皮炜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柴士恩一阵惆怅,深感悲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甚至没在这世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准备出发 “不必为此等人感到可惜,”易无涯道,“我养他一场,没想到养出满腹的仇恨来。后来,我将雾玄宫交给云松,他更是咬牙切齿。皮炜在背后使了多少阴毒的手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云松而代之。眼见希望就要落空,皮炜就像最后一搏,可结果如何呢?他若没有这么做,以云松的人品,定会对皮炜以礼相待。他本就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地位高过云松的人,雾玄宫上下岂会不尊他敬他?是他自己,将所有的退路都断了!” “只是,这样的惩罚,会不会有些太过残忍了?”柴士恩知道,皮炜心术不正,几次想要害人性命,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在他看来,的确是有些过了。 “哼,残忍?”易无涯不屑的说,“今日若不是他死,便是你,我,雾玄宫所有人为他陪葬!”柴士恩不再说话,比起这么多人的性命来,皮炜的死也算不得什么了。 “师父,您真的不能多留几日吗?”柴士恩道,“云师兄接掌雾玄宫,必然会有一些事情力不从心,还需要师父你来指点。”易无涯摇摇头,“我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多留一刻,你们便多一分危险。最迟明日,我必得回到神界才行!” 次日天还未亮,云松带了柴士恩、廖水、荆喜等人,为易无涯送行。这等离别的场面总是悲伤的,廖水不断抹着眼泪,而易无涯则默默无语,冲众人挥了挥手,身影便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了。 “师父他,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廖水把头靠在云松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云松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他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了,“师父惦记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师妹放心!” “是啊师姐,师父总会回来的!”柴士恩和云松交换了一下眼神,替他遮掩道。这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是嫣嫣。 “哎,怎么走的这么快,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真是的!”她假装埋怨,靠近柴士恩,小声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柴士恩眼前一亮,点点头。廖水不满的看了他们一眼,“呦,什么时候你们两个的关系这么亲密了,竟然还说起悄悄话来了。” “怎么,就许你和他亲近,不许我和他亲近吗?”嫣嫣故意要气气廖水,伸出一只手挽住柴士恩的胳膊,还把头靠了过去。果然,廖水眼睛圆瞪,过去就要拉开他们两人。嫣嫣拽起柴士恩就走,廖水扑了个空,跺着脚的大叫,“云师兄,你看他们!” “师妹,柴师弟年纪也不小了!”云松别有用意的冲她眨眨眼,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不能只需我们两人卿卿我我,不许人家眉来眼去吧?” “讨厌!”廖水甜蜜的挥着拳头在云松的胸口轻轻的捶了两下,柳弘方悄悄的扯了扯金辉的衣袖,金辉不解的扭头看向他,大声说,“你扯我袖子干什么?”柳弘方尴尬的道,“咱们,咱们不是还要去练功吗,时候不早了,快走吧!荆师弟,你也一道吧?” 荆喜福至心灵,自然明白柳弘方的意思。只有金辉意犹未尽的说,“哎呀,能亲眼看到掌门和掌门夫人如此恩爱,实乃人生大幸啊!” 找了个僻静之处,嫣嫣从袖口里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交给柴士恩,“这是奈曲让我交给你的,只是,这上面空白一片,她说还要你自己去想办法。她还让我捎来一句话,大恩不言谢,等见面时,她自然会有个说法!” “谢不谢的,急什么呢?”柴士恩看着洁白的丝帕,有些出神。仔细回想上两次让丝帕显现线索的办法,想来都是不能用了的。且如果细想,魔界那块,是奈曲找到的线索。而人界那块儿,是廖水找到的。神界这块儿交给自己,或许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泡水,滴血,火烤?”没一会儿的功夫,嫣嫣已经想到了好几个办法。柴士恩非常谨慎小心的一一试过,可都没有用。嫣嫣不禁有些起急,“这些办法都没用,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柴士恩道,“这种事急不得,或许是时机未到。我问你,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带我去神界?” 嫣嫣眼珠一转,悄声说,“临去魔界之前,我在仙游山转了一圈儿,你猜怎么着?”柴士恩疑惑的看向她,“你发现了什么?”嫣嫣强忍着笑意,“你师父那个老狐狸,果然为了往来方便,留了一手。只是,那里通向的,是他看守的那个黑洞,必得有人里应外合,才能让你蒙混过关!” 一想到有可能被易无涯发现行藏,柴士恩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除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其他的了吗?”嫣嫣想了想说,“有是有,可是都没有这条路好走,容易!” 柴士恩妥协了,“你说要里应外合,可有合适的人选?”嫣嫣一拍自己,“自然是我了,如果换了别人,你能安心吗?”柴士恩咬牙道,“也好,既然托了你,就不再劳烦别人了。那我们何时出发?” 嫣嫣掰着手指头掐算一番,“你师父才走不久,那我们就夜半子时出发如何?”原本柴士恩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真以为她在算计什么,听说是在午夜,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子时走,也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吧?” “哎呀,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回去准备一下,神界夜晚十分寒冷,多带些御寒的东西,总是没错的!”嫣嫣对他交代一番,就又没了踪影。柴士恩回到一见喜,悄悄的包了几件厚实的棉衣,又留下一封书信,子时之前,到和嫣嫣约定好的地方汇合了。 “你就带这些东西?”嫣嫣看着他身后不大的包袱,有些失望。柴士恩道,“不过是去去就回,不用带那么多,免得累赘。只是,你说的地方,究竟在何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路坎坷(一) 在雾玄宫的三年之中,虽然有大半的时间,柴士恩是被关在了那个秘密的山洞里,无法随意走动,但在剩下的时间里,他一有空闲,就会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对于仙游山的每一处,他都十分了解。可是,他并不觉得其中的某处是神圣的可以直达神界的入口! “这呀,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来吧,跟我走,这边!”嫣嫣背着手在前面带路,如果外人看了,一定会觉得她才是来了雾玄宫多年的弟子,而紧随其后的柴士恩,则显得有那么点儿傻头傻脑,不明所以。 弟子们所住的殿阁大多集中在一起,按照入门的早晚,位置也越来越偏僻。而皮炜所住的地方,就在这些殿阁的正中心,说起来,比云松所住的南轩殿更大,位置更好。 “你,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柴士恩见嫣嫣带自己来的,竟然是皮炜住的地方,不禁愣住了。他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只是会在去南轩殿见云松的时候会路过。从前每次看到这里,他心里便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可今天再来这里,柴士恩心中只有万千的感慨。 人的一生已经十分短暂,而皮炜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把自己短暂的人生再次斩断。或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雾玄宫中还会有人偶尔提起他,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彻底忘记,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个名字。而这座殿阁,或许在不久之后,也会有新的人住进来。 “发什么呆啊,进去!”嫣嫣瞟了一眼门上挂着的大铁锁,轻轻一跃就站在了墙头上,冲柴士恩招招手。柴士恩如法炮制,两人在暗夜中化作两道黑影,行为鬼祟,若是被人看到,一定会当作图谋不轨的贼人! 轻轻落在院内,嫣嫣左右看了一眼,选了左边的偏殿。偏殿没有上锁,两人省下了翻窗的力气,推门而入。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偏殿之内显得略微冷清。嫣嫣大步走进去,立刻带起一层尘土。 “咳,咳咳!”柴士恩挥动着手,驱赶面前的灰尘。这里堆放的大多是一些暂时用不到的物件,看起来被很认真的整理过,整齐的码放在角落里。 嫣嫣“吭哧吭哧”的费力挪动一个柜子,柴士恩连忙过去帮忙,疑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地方为什么会在皮师兄住的地方?在这之前我反复猜测,或者是在师父的紫宸殿,或者是在云师兄的南轩殿,再不济,就算是在一见喜也说的通。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是这里!” “说你傻,你就真的傻给我看!”嫣嫣用力推开柜子,露出一面雪白的墙壁,即便在黑夜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你师父那个老狐狸,心眼不知比别人多了多少。他必定不会将这种地方放在紫宸殿的。我问你,若说雾玄宫有一件要紧的东西藏了起来,让你去找,你首先会去哪儿?” “紫宸殿!”柴士恩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已经明白了。嫣嫣莞尔一笑,“是啊,连你这么笨的人都会想到去紫宸殿,何况是别人?所以,紫宸殿看起来安全,实则是最不安全的。” “这点我明白,但为什么是皮师兄呢?”在柴士恩看来,尽管皮炜比云松和其他人早入门,但师父并没有多么疼爱和器重他。嫣嫣沉默了片刻,“或许最初的最初,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陷入了沉思当中。嫣嫣并没有在墙壁上敲敲打打,而是简单的用手摸了一下之后,退后两步。柴士恩不明所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突然间,嫣嫣非常突兀且霸气,甚至有些粗鲁的一掌拍了过去。柴士恩惊恐万分的看着那面墙晃了两下,被拍中的地方化为一阵迷眼的粉尘,嫣嫣的力气之大,甚至连一块儿完成的砖石都没留下。 她满意的拍拍手,对柴士恩勾勾手指头,“可以了,进来吧!” 柴士恩原本以为,通往神界的地方就算不是金光灿灿,也总是仙意飘飘。可嫣嫣带他来的地方,黑漆漆的,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躲藏在后面,让人望而却步。 “你确定,就是这里?”柴士恩见嫣嫣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却没有跟进去。嫣嫣回头,“怎么,你不信我?”柴士恩连忙摇头,此时只有嫣嫣可以带她去神界,无论如何,他是不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她的。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里似乎,似乎有些简陋!”柴士恩鼓起勇气,说出了真心话。嫣嫣一把把他扯了进来,“别那么多废话,咱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在柴士恩心中,人界与神界遥遥相对,只怕这一次不走上三天三夜是无法走到的。所以他在收拾包裹的时候,偷偷拿了廖水的糕点。可很快,他就发现,嫣嫣所说的“走”,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上的用双腿在走,而他接下来要看到的师姐,足以颠覆他此生所有的认知! 脚下的路在朝着相反的方向缓慢且匀速的移动着,让他们迈出去的每一步都会迅速的缩短一半的距离。而且那种一脚高一脚底,需要随时注意每一步的感觉,让柴士恩有些抓狂!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柴士恩才问出这句话,就觉得脚下忽然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缠上他的脚踝。他心中一惊,立刻想要挣脱,却发现双脚被牢牢的固定在了地面之上。 下一秒,被柴士恩踩在脚下的地面忽然前后交错着动了起来,就好像在带着他往前走一样,“停下来,停下来啊!”他忽然大喊起来,嫣嫣在他前面回头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这一段路好走,我来帮帮你,咱们也可以走的快一些。等到了后面,我想帮你也帮不成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路坎坷(二) 起初,柴士恩并不适应,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绑着腿,不由自主的向前。所以会身体后仰,几次险些摔倒。但渐渐的,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看着两边被缩小的人间的景色快速的后退,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转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开始习惯了这种“走路”的方式。 柴士恩问,“我们现在还在人界吗?”嫣嫣道,“是啊,在这条通往神界的路上,大半都是在人界之内的。只是,这和你平日看到的人界也不尽相同,比如前面,你看!” 顺着嫣嫣手指的方向,柴士恩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达头顶,让他整个人瞬间就凉了大半。在那里,是成片的坟茔。每一座坟前面都立着一块墓碑。只是这些墓碑不同于平日里看到的,上面没有王者的名字,更没有立碑人的名字,而是用一个个不同的符号代替。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些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柴士恩觉得这些墓碑很古怪,失去了生命的人被埋在那里,似乎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就连他们在这世上活过的痕迹都被完全抹去了。 “有什么可奇怪的,名字和这些符号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都是一个称呼罢了。”嫣嫣冷漠的说着,“这一世,他可以叫张三,下一世,他或许就叫李四,王五,赵六。也或者,他们的下一世不能再做人,那这些名字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每个人都该好好珍惜眼前拥有的,对吗?”柴士恩忽然觉得,自己也轻飘的如同风中的一丝柳絮,轻轻一吹,就会粉身碎骨,不顾存在。 “你和他们不同,他们的生命只有几十年,最长的也不过百年。”嫣嫣叹了口气,“咱们呢,会长一些,几万年,十几万年。而那些上古的大神,他们则能够存在几十万年!” “人界有一句话,叫做人分三六九等。”柴士恩叹口气道,“没想到在神界,竟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都平等呢?” “你是在说笑话吗?”对于这个问题,嫣嫣反而看的很开,“有能力者,活上百万年也是应该。可无能之人,多活一条都是浪费。譬如,云松和皮炜,你希望他们谁活的更久一些?” 不得不说,嫣嫣说的这两个人,的确很有代表性。柴士恩自然是希望云松活的越久越好,而皮炜,或许没有他的出现,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前面就到阴河了,咱们要多加小心!” 柴士恩发现,说完这句话之后,嫣嫣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一样了。她十分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无论是多出来的还是少了的,都会让她浑身一震! “阴河是什么地方,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柴士恩见她如此,也可以的查看着周围的变化。嫣嫣道,“如今鬼界虽然归入魔界麾下,但其实很多流连在人界的鬼魂并不希望被人统治。所以,他们自发的集结在人界和魔界交汇的边缘地带,既不属于人界,更不属于魔界!” 柴士恩听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鬼界也于人界和魔界一般,独霸一方,实力雄厚。后来的衰败让鬼界不得不俯首称臣,屈居魔界之下,而那些不甘心如此的鬼魂,就在这阴河附近安顿了下来。 “我们要去神界,必须经过这里吗?”越来越重的阴气让柴士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种来自灵魂的怨念和仇恨,是非常可怕的。嫣嫣说,“我也是第一次从这里走,和你一样,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什么?”柴士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完全被打破了,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 当双脚停下来,站在阴河岸边的时候,柴士恩才知道,困难是从此刻开始的。河面足足有一丈宽,河水呈现出一种让人作呕的浑浊的深绿色,如果细闻,还散发着一种不可描述的腥臭味。嫣嫣捂着鼻子道,“什么味道,好难闻,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船可以过去。” “你就别想了,”柴士恩苦笑一声,“怎么看也不像有人会来渡我们的样子。”他抬头看了上方,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在他们头顶不足五米的地方,竟然与下面的阴河相对,另外一条阴河倒悬着,河面有微微的波澜,赤色如血的河水却丝毫没有溢出来。 “看来,御剑也是不行了!”柴士恩耸耸肩,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哈了一口气,丢入绿色的河水中。就在石块沾到河水的一霎那,白色的烟雾冒起,半个拳头大的石块,似乎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很快就融化了! “这么厉害!”嫣嫣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尽量离阴河的河水远一些,“现在怎么办,这石块儿都化了,就算是我们想要找些东西来搭桥也是不行的。万一我们两个掉下去,岂不是……”她不敢在继续往下想,都说红粉骷髅,她可不想真的成了那样啊。 柴士恩说,“既然师父可以从这里走,那我们一定也可以!”他想,易无涯送走皮炜等人时,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安全过河的。既然有此先例,那他们一定也可以想到办法。 “那你好好想想,若是你师父,他会怎么做?”此时嫣嫣反倒冷静下来,“过河的办法不过就是坐船过去,或者用大石头,木头搭出一座桥来,从上面走过去。现在看来,船肯定是没有的了。而且我想,即便有船,下水之后也会很快被腐蚀掉。” “材料,一定有特殊的材料!”柴士恩笃定的说,“无论是船也好,还是桥也好,若是寻常的材料,入水之后就会像那个石块儿一样消失了。所以,我们要在这附近,找到不会被喝水腐坏的材料!” 第三百七十章 阴风刺骨 在小安庄的时候,柴士恩就听老人们说过,如果被毒蛇咬伤,十步之内一定会找到可以解蛇毒的解药。所以他相信,无论阴河的河水有多么厉害,附近一定可以找到能抵御河水腐蚀的东西,而且他坚信,师父也一定是找到了这样的东西,才能带皮炜等人安全渡河的。 “我们分头去找!”嫣嫣选择了树木稀疏,看起来更加安全的左边,而柴士恩则选择了另外一边。 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柴士恩就发现,这里除了那些高大的数目之外,几乎没有鲜活的生命。就连生命力最顽强,最随处可见的野草也全无踪影。柴士恩不禁感叹,这里果然是适合鬼魂存在的地方,因为任何一个生命中所带的阳气都会给他们带来困扰。可他做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走在这里时,会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就连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 他每走出几步之后就会停下来,回头将所经过的地方再重新审视一遍,担心会错过什么不该错过的东西。可是,柴士恩一直走出了很远,回过头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方才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这里出了光秃贫瘠的土地,只有不多的一些样子怪异,形状歪斜的树木。那些树呈现出一种衰败干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棕褐色,仅有的一些叶子也是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让柴士恩觉得,随意吹来的一阵风都能让那些残叶落下。而树干上凸出来的地方更是像因为病症长出来的毒瘤,让人心惊! 空气中那种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更加重了,柴士恩不得不掩住口鼻,尽量少呼吸一些那股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么做,那种味道就越是往鼻孔里钻,他不得不停下来弯下腰干呕了两声。 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脸上,让柴士恩有些眩晕。他不得不伸手扶住离他最近的一棵树,在抬起头来的时候,柴士恩愣住了! 就在他手按着树干的地方,不足半尺的地方,有一朵小小的,及不起眼,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的蘑菇弱不禁风的长在那儿。那蘑菇本身比树干的颜色要更深一些,如果离的远一些看去,会被当作是树干的一个小小的凸起! “难道,就是这个蘑菇吗?”柴士恩对自己发出了疑问。在他的想象当中,能够抵御阴河河水的,一定是一眼看去就非常坚实,让人心安的东西。可这朵蘑菇那么柔弱,柴士恩甚至不敢轻易的触碰它,担心轻轻的一碰都会被毁掉。 要不要摘下这朵蘑菇,成了柴士恩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他觉得,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长,会比普通的蘑菇要艰难很多。如果它并不是柴士恩要找的,可以帮助他和嫣嫣渡过阴河的东西,那把它摘下来,会非常可惜! “要,还是不要?”柴士恩反复伸出手去,但无一例外的又收了回来。甚至有一次,他的指尖碰触到了蘑菇的伞柄,那种冰凉而柔软的触觉,让柴士恩顿时心惊不已,凑过去确认有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弄坏它。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柴士恩终于决定暂时放过这朵可怜的蘑菇。但他还是在这棵树附近用三块体积比较大的石头做为标志,若是寻不到其他有可能的东西,他还会回来的。 离开可怜的蘑菇,柴士恩继续往前走。而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有了不同寻常的反应。他的双手因为过度的寒冷开始颤抖起来,柴士恩不得不搓着双手,希望可以温暖一些。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行,他需要更热一点! 幸好还能找到一些树枝,柴士恩点燃了火折子,凑过去点燃最下面一层细碎的树枝。一瞬间,黄色的火苗变成了幽绿色,而想象中的温暖并没有接踵而来,柴士恩伸出手,感觉到的竟然是更加彻骨的寒冷。 “怎么会这样,这儿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好像一个大冰窖,就连火都是凉的!”柴士恩只能跺着脚朝手心儿里哈着热气,希望那丁点儿的温暖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你不该来这里!” 忽然,一个阴森的声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让柴士恩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缓缓的转过身去,身后的空地上只有一道淡的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的影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长发白衣,七窍流血的鬼魂。 “你,你在和我说话?”柴士恩小心的问道。那影子没有朝他靠近,反而向后退了几步远,“是的,我说的就是你。你不该来这里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阴河,鬼魂聚集的地方!”柴士恩说,“我要去一个地方,必须要从这里经过。只是,寻常的法子是不能渡过阴河的,所以我还想请教,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到河的那一边去!” “你要过河?”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你可知道,河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 柴士恩犹豫了一下,“我知道的,河的那一边,是神界!”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执意要去?”影子似乎有些生气,“你可知道,神界是什么样的所在,你去了会发生什么吗?”柴士恩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对神界是有些看法的。 柴士恩没有轻易开口,而影子则喋喋不休的说了下去,“人人都说神界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所在,但依我看,那不过是个比人、鬼、魔,不,比任何一个地方都龌龊肮脏的所在!他们道貌岸然,阳奉阴违,口蜜腹剑,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却又极力的粉饰太平,只是想让其他几界的人对他们顶礼膜拜罢了!” “呃,您,您去过神界?”柴士恩觉得,他能一连串的说出神界这么多的坏处来,一定是亲身经历过什么,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才会如此的气愤填膺。 可影子的回答却让他大跌眼镜,“不,我从未去过神界!”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黑衣尸体 一口气憋在胸口处,上不去也下不来,结结实实的把柴士恩噎到了,他听到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调整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那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哼!不用去神界,只要在这阴河多待几天,你便什么都能明白了!”那影子看了柴士恩几眼,此刻他已经只能用不断的走动或者跺脚来让身体保持温暖,就知道别说几天,就是今天,柴士恩也是忍不下去的。 “算了,你跟我来吧,让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影子转身,轻飘飘的在前面带路,柴士恩不知不觉的跟了过去。他倒要看看,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影子说的话都是真的,证明神界是一个不值得去的地方! 身后那道来自柴士恩的目光似乎让影子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时的停下来回头看柴士恩一眼。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稍显阴暗的地方。影子指了指地上的一领破席,对柴士恩说,“掀开它,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那破席的长短和拱起来的形状,柴士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面不会,不会是一具尸体吧?”会在这里看到尸体,并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但让柴士恩浑身颤抖的是,这具尸体和神界有关。 “你亲眼看过就知道了!”影子没有正面回答,可在柴士恩看来,他其实已经回答过了。 深吸一口气,柴士恩蹲下身,捏住破席的一角轻轻抬起。里面露出一双男人的脚来,柴士恩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一开始就看到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随着破席被一点一点掀开,一具完整的穿着黑衣的男人的尸体露了出来。柴士恩缓缓的站起身,托着下巴认认真真的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熟! 尽管那人面上没有蒙着遮脸的黑布,但就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已经让柴士恩可以确定,这就是两次追杀自己,并且害死了青布的黑衣蒙面人! “怎么是他?”柴士恩发出一声低呼,影子疑惑的问,“怎么,你认识他?”柴士恩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如果回答“是”,他分明连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甚至那张第一次见到的脸也是很陌生的。但如果说“不是”,他已经两次遇到了这些人,并且和他们交过手了。 “不知,这个人和神界有什么关系?”柴士恩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影子顿了顿,“此人是在死后,被人从神界扔下来的,落在了这里。我不忍看他曝尸荒野,才找了破席将他的尸身遮掩起来。” 柴士恩这才注意到,在这个黑衣人的胸口,有一道明显的剑伤。且那伤口的形状十分怪异,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脑海中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 “师父,是师父的拓宇剑!”柴士恩的脑子在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尽管他已经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但在神界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数次深呼吸之后,柴士恩开始整合所有的线索。当日他们对黑衣人的反击并没有做到赶尽杀绝,此人便是漏网之鱼。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讨回神界,很不幸,第一个就遇到了青龙神将,也就是柴士恩的授业恩师易无涯。 或许他们之间并没有说几句话,但以易无涯的心智,只怕从一开始就看出了黑衣人的意图。于是,他果断下手! 记得嫣嫣曾经说过,师父所看守的黑洞可以直通人界。所以,此人定然是被杀死之后,从黑洞丢了下来,落在了阴河边,被影子发现。想到这里,柴士恩不禁朝对岸看了看,想来他离神界已经不远了!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没想到影子心细如发,他从柴士恩脸上的变化中读出了一些情绪,“你一定知道什么,对吗?” 这次,柴士恩坚定的摇头,“不,我只是在想,神界有人消失,竟然没人发现吗?”影子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神界等级森严,像这等微末如蝼蚁一般的,就算是死了十个一百个,只要不闹出动静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你看,神界不过是个吃人的地方,你确定还是要去吗?” 柴士恩摸了摸额头,露出苦笑,“就算神界是刀山火海,是吃人的魔窟,我也是要走上一趟的。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答应别人的事情,就算千难万险也该做到!” 影子猛的一动,“你,你是为了别人要去神界?”柴士恩含糊的说,“不止是一个人,是很多个人。”影子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柴士恩知道,影子一直在阻止他去神界,是绝对不会告诉他过河的方法的,想要过这道难关,还是要靠自己。 他转身继续向着前方走去,身后的影子忽然叫住他,“等一下!”出于礼貌,柴士恩回过头去,影子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要帮的,是什么人吗?” 魔界向来声名狼藉,而聚集在这里的鬼魂,都是不愿意归入魔界的,柴士恩在考虑,他要不要实话实说。影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你无需告诉我他们是人界的还是魔界的,我只想听听你的理由。” “无辜!”柴士恩回答道,“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但眼下,他们已经受到了一次伤害,如果我不出手,或许今后他们还会受到无数次的伤害,直至全部失去性命。所以,为了他们,我必须走上这一趟!” “好!”影子看起来有些激动,“既然你是个深明大义之人,那我就帮你一次!”柴士恩心头一动,“你愿意帮我?”影子没有说话,而是折返回去,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柴士恩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影子就在柴士恩做过标记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种不起眼的蘑菇叫做金刚菇!”影子伸出手去,那金刚菇似乎感应到了他一样,自动脱离了树干,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影子的手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心头血 “我,我方才就发现了这个!”柴士恩兴奋的指着地上做的标记,“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柔弱的蘑菇,竟然有如此霸气的名字!”影子告诉他,“吃下这种蘑菇,就能暂时拥有金刚不坏之身,轻松通过阴河。”柴士恩一阵欣喜,可片刻的高兴过后,又是更深的忧愁。 他问,“这种金刚菇容易找到吗?”要过阴河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嫣嫣,所以,他们需要两个金刚菇。影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影子告诉柴士恩,金刚菇虽然看起来弱小,但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长成。想这样可以食用的,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柴士恩忍不住想到,不久前,如果师父带着皮炜等人真的是从这里去往神界,那他们到底是不是吃下了这种金刚菇呢?如果是,除了易无涯以外,还有二十个人。也就是说,他们吃下了二十朵金刚菇,那么,剩下来的,会不会只有这唯一的一朵了呢? 仿佛猜到了柴士恩的心思,影子非常确定的告诉他,“就算你找遍整个人界,也只有这一朵金刚菇了,算你的运气好!” “可是,可是我们有两个人啊!”柴士恩对影子说,“我还有一个同伴,或许她也需要金刚菇!” 现在柴士恩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嫣嫣来自神界的身份,如果易无涯可以不靠金刚菇而安全的渡过阴河,说不定嫣嫣也可以。 “嫣嫣,嫣嫣姑娘!”柴士恩高声叫道,周围十分空旷,又没有遮挡,他觉得嫣嫣可以听到他的叫声。可是,柴士恩一连叫了两三遍,都没有听到嫣嫣的回应。他对影子说,“麻烦你守护好这朵金刚菇,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去了什么地方?”影子忽然警觉起来。柴士恩把嫣嫣去的方向指给他看,影子顿时急了,“胡闹!怎么能去那里呢,快走快走,再晚一点儿,你的朋友就要和我一样,不,她的下场会比我更悲惨!” 柴士恩听的出,影子并没有可以夸大什么,从他越飘越快的身影,柴士恩就知道,嫣嫣有危险了! “你,你们这群鬼头鬼脑的东西,离我远一些,讨厌!”嫣嫣挥舞着手里树枝,不停的驱赶着面前的东西。是的,它们和柴士恩所见到的影子不同,它们只能被称之为“东西!” 那是一些看不出人形,甚至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它们零散的飘在空中,狞笑着,狂叫着,聚集在嫣嫣身边,像一群绿眼睛的饿狼在盯着一块儿滋滋冒油的肥肉,滴下贪婪的口水! “走开,快走开啊!”嫣嫣知道,这些都是横死之人破碎的尸身,他们的灵魂不能入地府轮回,尸身更是残缺不全,甚至有一些还会在死后被恶狗野兽啃食,其状之惨,令人唏嘘。 可在这些人死后,怨气滔天,积怨甚深,加上就连鬼也做不成,只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流连在阴河附近,伺机吞噬活人的身体和魂魄,作恶多端,竟比恶鬼还要难缠。 和柴士恩分开之后,嫣嫣没走多远就被这些东西缠上了。她来自神界,那些东西一早就看了出来。若是能吃了她,比吃一百个活人还要强,那些东西越聚越多,势在必得! 起初,嫣嫣并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群连人形也聚不成的东西,只要稍加震慑,让它们让开路也就是了。但是很快,嫣嫣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随身所带的匕首刺入那些东西的“身体”中时,没有鲜血,更不会留下任何的伤口。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立刻痊愈,甚至连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 她不停的挥舞着匕首,每一次刺中,那些东西就会发出更加狂妄且不屑的嘲笑。而随着对方数量的不断增多,嫣嫣开始看不到周围的景色,她开始慌了! “柴士恩,柴士恩,你在哪儿啊!”危急之中,嫣嫣想到了柴士恩。而这时候,发现情况不对的柴士恩和影子已经赶了过来。 “我在这儿,你别怕!”柴士恩听到嫣嫣带着哭音的叫喊声,立刻回应,并加快了脚步。影子提醒他道,“那些东西十分厉害,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真的确定要去救你的朋友吗?” 柴士恩想也没想就说道,“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的!来是一块儿来,走也要一起走!”一个字对他这种态度十分赞赏,“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次!”他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缓缓摊开,上面是一颗鲜红的,正在跳动着的心脏! “这,这是什么意思?”柴士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恐怖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影子说,“取下你的佩剑,将这颗心的心头血抹在剑上,你就可以杀死那些东西!” 柴士恩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影子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想要救你的朋友,唯有这一个办法,用与不用,你自己来做决定!” 想到嫣嫣的处境,柴士恩没有想那么多,他用颤抖的手接过那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抽出破海剑。握着心脏的手微微用力,立刻就有血滴了下来,落在了破海的剑身和剑刃上。 霎那间,破海亮起了一阵血光,柴士恩握紧剑柄,转身去救嫣嫣。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影子在那颗心脏滴下血来的时候,变得淡了一些! 柴士恩冲入那些残肢碎块当中,破海每一次砍中它们,他们就会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团黑气,没入阴河当中,而河水那种腥臭的味道就会越重一分。 随着那些东西的消失,破海上的血滴也在慢慢消耗掉。柴士恩恍然大悟,原来,能杀了这些东西的不是破海,而是上面的心头血。他不得不再次挤出几滴心头血,才能让破海继续发挥作用。而这时候,影子再也撑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 第三百七十三章 离开阴河 “年轻人!”影子轻轻的叫了一声,柴士恩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惊呆了!此刻的影子淡的不仔细分辨,连他的轮廓也看不清楚了。柴士恩看了看手里的那颗心脏,又看了看破海剑,忽然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要帮我们?”柴士恩很想伸出手扶住影子,而他却什么都触碰不到。影子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我,我活着的时候,也曾经是魔界的人。那时候,魔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被神界压制在黑暗之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彷徨,恐惧,我们挣扎,我们不甘。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人人都把我们当做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没有愿意帮助我们,更没人愿意怜悯我们!” 柴士恩曾经不止一次的从奈崇光和奈曲口中听到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当他亲眼看到天降神火时的惨状,才知道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我不堪忍受那样的日子,所以想尽办法逃离了魔界,做了一个人人唾弃的懦夫。”影子的声音越发的低沉,“本以为离开魔界,远离在黑暗里的生活,我会很高兴。可很快我就发现,我不高兴,一点儿都不高兴。我心中惦念着那些仍旧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同伴,好几次我想要为他们做点儿什么,却没有勇气回到那个地方去!” “我能理解,”柴士恩说,“这不怪你,如果换做是我,或许我也会那么做。”影子轻轻的摇摇头,“不,你不一样。你愿意为了他们渡过阴河,到那没有感情没有人性的神界去,就冲这一点,我愿意交出我的心,让你去救你的同伴!” 柴士恩心中一阵感动,“可是我们或许有别的办法的。”影子再次摇头,将金刚菇交给柴士恩,“答应我,一定要帮帮他们,多谢了!” 最后一刻,影子拼着全部的力气对柴士恩说完这句话,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柴士恩手中的心脏在慢慢的枯萎,最后化作一捧尘土,随风飘散了。 “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柴士恩低低的在心中对影子说道。尽管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柴士恩更不知道他的名姓,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他却两次帮了柴士恩,此等恩德,除了替他保护魔界的臣民,柴士恩想不到如何回报他。 “他,他是什么人?”嫣嫣看到影子消失和柴士恩脸上的悲伤,也猜到了个大概,“他帮了我们,我却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柴士恩用破海砍杀最后几块残肢,对嫣嫣说,“他的话你也听到了,能找到残片的下落,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了。方才我们找到了吃下之后可以渡河的金刚菇,但是这菇只有一朵,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你吃了!”嫣嫣看着柴士恩手里那朵弱弱小小,看起来并不好吃的金刚菇,对他说,“这阴河虽然厉害,但未必能伤我,咱们可以试试!” 柴士恩想了想,对她点点头,将金刚菇送入口中。稍稍咀嚼之下之后,咽了下去。 实话实说,金刚菇的味道并不怎么好。苦涩中带着一些酸味,吃完之后嘴巴有些麻麻的,像是肿了起来。柴士恩指着自己的嘴唇,问嫣嫣,“我的嘴是不是已经肿了?” “没有,只是,只是有些……”嫣嫣本来想安慰他两句,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此刻柴士恩的两片嘴唇比平时要厚了两三倍,看上去整张脸上只有这张嘴最突出。柴士恩担心的说,“也不知道这金刚菇是不是这样的吃法,吃下去之后会不会中毒。”嫣嫣说,“不管那么多了,先过河再说!” 他们再次站在阴河的河边,出于谨慎,柴士恩轻轻的伸出一只脚踏入河水之中。一旦出现任何的不适或者疼痛感,他就会立刻把叫缩回来。 河水浑浊,并不知道下面多深,柴士恩很快就发现,河水刚刚没过脚背,他就已经触碰到了河底。预期中的刺痛和不适并没有出现,柴士恩长长的松了口气。但是他也记得,影子曾经对他说过,金刚菇的作用只是暂时的。河面很宽,他需要在金刚菇失效之前快速通过! “我先走一步了!”柴士恩有些“无情”的对嫣嫣说道,然后就伸展双臂,稳住身形,提起一口气,快步的从河水之中穿过。这时候柴士恩才发觉,脚下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石桥般托住他,阴河的河水只能堪堪没过他的脚背,至于下面有多深,他不关心,更不想去试试! “没良心的!”嫣嫣咕哝一句,也学着柴士恩的样子用脚在河水中试探一番,确认河水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之后,快步追了上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阴河已经被甩在他们身后很远了。柴士恩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不会忘记阴河,不会忘记那些围困嫣嫣的东西,更不会忘记那个帮了自己,却没有留下性命的影子!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嫣嫣说,“是为了影子吗?”柴士恩点点头。嫣嫣道,“每个人出现在这世上,都不是白白走一趟的。即便他们卑微如蝼蚁,也有存在的意义。就像那个影子,或许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只是碌碌无为的过完了一声。但在死后,他帮了我们,就等于帮了整个魔界,在我看来,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了。而且我相信,做完了这件事,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他应该是高兴的!” 柴士恩宁愿相信嫣嫣说的都是真的,至少能让自己安心。这时候,他已经能看到前方五彩斑斓的世界了。嫣嫣提醒他,“我们就要到了,一会儿我会先从黑洞之中穿过去,想办法将你师父引开。不过,想要让他不起疑心,真的要费一番功夫呢。你见机行事,记住,到了神界之后,不仅不能让你师父察觉你的存在,就是其他人,也不行!” 第三百七十四章 插科打诨 嫣嫣的告诫不只说了一遍,柴士恩知道,神界不是任何人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在雾玄宫的时候,只师父一人便能护他周全。即便在魔界,嫣嫣也是说一不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替他挡一挡。可到了神界,他们,便再也护不了他什么了! “放心,我记得的!”柴士恩冲她点点头。嫣嫣莞尔一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得说话算话!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 在柴士恩的面前,一切都虚化了般,看不出实体,只是散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混成一体,第一眼看过去花团锦簇,但多看几眼之后,便会觉得头晕目眩,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随时会把他吸进去,万劫不复! 说起来,嫣嫣和柴士恩一样,也是头一次通过这黑洞进入神界。她没想到的是,才刚一冒头,冰凉的拓宇剑就架在了脖子上。若不是她机灵,先一步出声,只怕脑袋就要搬家,换个地方了。 “青龙神将且慢,是我,是小仙啊!”嫣嫣高高的举起双手,堆出满脸的笑来,和易无涯打着招呼,“是我,是我,您再好好看看,看清楚了动手也不迟!” 易无涯这才看清楚,从黑洞中钻出来的,竟然是百媚仙子嫣嫣,“怎么是你?本神将不是交代你留在雾玄宫,好好照顾士恩吗,莫非,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嫣嫣连忙道,“没有没有,谁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招惹你青龙神将的得意弟子?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岂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说句没出息的话,就算是我,也要避让三分呢!” 易无涯听她说的句句在理,这才放下心来,“那你怎么突然回到神界,是有什么事吗?”嫣嫣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她从黑洞中艰难的爬出来,故意绕到易无涯身后,让他的视线转向自己,然后非常认真的说,“神界与人界的计时方法不同,你这做师父的随便在这里站站,下面你那好弟子的胡子就一大把了。我来是想问问,他也年纪不小了,婚姻大事还没有着落,若是我给他说一门魔界的亲事,你可愿意?” “亲事?”易无涯没有想到,嫣嫣特意回神界一趟,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嫣嫣说的也不错,柴士恩的确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他想了想说,“魔界女子也就算了,我不愿他牵扯太多。只要姑娘家世清白,温良贤淑,能与他白头偕老也就是了。毕竟,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嫣嫣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其实吧,我三舅的媳妇儿的表弟家的儿子的小姨子,年纪与你那好弟子年纪相仿,家世清白,温良贤淑,很是般配!” 易无涯一愣,像嫣嫣和碧桃仙这样的小仙,的确会在下界有些斩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只是虽然嫣嫣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已经活了一万多年,这样算起来,她说的这位姑娘,总要超过五千岁了,而柴士恩和她相比,中间不知道隔了多少辈,怎么能说般配呢? “不妥不妥,百媚仙子的亲戚,只怕劣徒匹配不上!”易无涯一口回绝,奈何嫣嫣并不“死心”,接着道,“其实,我还有第二个人选。就是我大哥的孙子的小舅子家的外甥女,那生的叫一个花容月貌。您看见我了吗,在这小妮子面前,简直是花容失色,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呢!” 嫣嫣拉着易无涯胡言乱语,故意拖延时间。而在黑洞之中,柴士恩把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他听的出来,师父是真心实意想要为他寻一门好亲事,至于嫣嫣,不过是胡言乱语,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罢了。 听着头顶上的两个人说的有来有去,柴士恩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先是十分小心的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对眼睛,谨慎万分的去审视这个新奇而神圣的世界。 尽管视线被压的很低,柴士恩能看到的并不多,但足以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撼。层层的仙雾将整座神界分为了几个部分,即便柴士恩抬起头来,也只能看到两层而已。地面上一色白色的砖石漫地,有些地方会用彩色的闪着珠光宝气的石头铺出一些花样来。柴士恩忍不住伸出手去捏起一颗拿到眼前细看,那种坚硬通透,出手冰凉且沉甸甸的感觉,让柴士恩不禁觉得这是一块儿货真价实的红宝石。神界竟然奢侈到用这样的宝石来铺地面,简直令人发指!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柴士恩不停的伸手出去,红宝石,蓝宝石,黄水晶,紫水晶,直到把浑身所有的口袋都装的沉甸甸的才肯罢休。而这时候,嫣嫣也发现了探头探脑的他! 嫣嫣一愣,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在心里暗想,“我不是说了让他等我的消息吗,怎么就等不及自己冒出来了?”她正这么想着,已经被易无涯察觉了。 猛的一回头,易无涯一双眼睛精准的看向了黑洞处。嫣嫣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因为惊吓叫出声来。幸好,柴士恩此刻已经缩了回去,黑洞处什么也没有。 “青龙神将还真是警觉,那儿什么也没有!”嫣嫣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肌肉僵硬,笑的难看至极。易无涯一阵恍惚,方才他分明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但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嫣嫣不断的重复着,让易无涯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雾玄宫而来吧?”他的面色忽然变得阴沉难看,“说,你是如何发现本神将留在雾玄宫的入口的!”嫣嫣吓得倒退一步,“青龙神将别急,我,我也是不经意,不经意间发现的,所以才想试一试,不知道怎么的,就,就到了这儿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煞星上门 “你只是好奇,想试一试?”易无涯的双眸之中有利刃一样的目光看向嫣嫣,即便她早有准备,还是被他看的如丢了魂儿一般,闪躲一下过后,重新打起精神,对易无涯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没吃过的要吃吃,没穿过的要穿穿,没玩儿过的也要玩玩儿。所以嘛,这没走过的路,也要走上一趟。只是你不知道,到这儿之前还有一条什么阴河,臭烘烘的,差点儿把我吓到!” 她顾左右而言他,倒让易无涯觉得,这才是该有的她,“别贪玩儿,会耽误了正事。眼下士恩的处境危险,需要你在身边帮助,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嫣嫣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松了口气,“好啦好啦,知道你心疼你那宝贝弟子,小仙遵命就是。不过,我还有一两样东西落在了这里,等我去取了,即刻就回去照看你的好弟子!” 此刻,嫣嫣的目光越过易无涯的肩膀,惊悚动魄的看到柴士恩笨手笨脚的从黑洞中爬了出来。他好几次因为心慌差点儿掉下去,幸好此刻易无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嫣嫣身上。只要他稍微一回头,就会看到他最心爱的弟子正用一种笨到令人发指的姿势从他所看守的黑洞中爬出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隐匿了身形。 嫣嫣长出一口气,语气听起来也轻松了许多,“放心放心,我快去快回,不会耽搁你的大事的!”她破天荒的冲易无涯抛个媚眼儿,转身离开。 易无涯被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如何不对。他心里清楚,这位百媚仙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害柴士恩。这么一想,易无涯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他不知道的是,嫣嫣没走出多远,就从另外一个方向折返了回来,而这时候,柴士恩正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口袋里的那些水晶和宝石换成更大块儿的! “喂,我说,你,你在干什么呢?”嫣嫣见他一副认真且纠结的表情,不解的道,“你拿这些铺地面的石子做什么?”柴士恩听她竟然用“石子”这样不上档次,却带有侮辱性的字眼儿形容自己找到的宝贝,有些不乐意的说,“你说什么石子呢,这可是我捡来的宝石!你看,这是红宝石,这是蓝宝石,还有这个就更厉害了,祖母绿!” 柴士恩向嫣嫣展示着自己的宝贝,嫣嫣却不屑一顾的说,“这些东西到处都是,没什么可炫耀的。”柴士恩满眼放光的说道,“若是我把这些东西带下去换成银子,不知道能给师姐买多少糕点零食吃!” “呀,你心里只有你的师姐,你没有别人了吗?”嫣嫣酸溜溜的说。她冒着极大的危险,一路护着柴士恩到了神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一份情谊在,哪里比不上那个脾气火爆,蛮不讲理的廖水。 “哦,对了,还有云师兄!”柴士恩苦思冥想道,“他如今身份不同,是掌门了,不能没点儿像样的东西。可是,我该送他什么好呢?” 嫣嫣见柴士恩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不禁有些生气,“算了,真实个榆木脑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先跟我来吧!” 神界之中,随意一处住着的,都是柴士恩招惹不起的大人物。他虽然很想快些找到残片的下落,但安全一定是首位的,更何况,他还没有从丝帕上得到寻找残片下落的线索。 嫣嫣脚步轻快,而且她走的都是偏僻的小径。尽管柴士恩对神界的景色贪恋不已,想要多看几眼,但在嫣嫣的催促下,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匆匆的走入了一座窄小的宫殿当中。 柴士恩注意到,这座宫殿不仅位置偏僻,地方窄小,甚至连一块匾额都没有。关上殿门,嫣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不是害怕,第一次将人带到神界,她既紧张又兴奋,此刻才觉得有些后怕。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柴士恩见她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忍不住问道。嫣嫣腿脚发软的走到桌边坐下,“接下来,我要先休息一下!” 殿内久没有人住,却还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的女儿香。柴士恩打量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男女有别,这休息也就成了问题。 嫣嫣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张兽皮铺在床下,又丢进去一个枕头,指了指说,“你就睡这儿吧,即便来了人也……”话音未落,门口处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嫣嫣立刻冲柴士恩使个眼色,他矮身钻了进去,嫣嫣这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红莲神将叶弱痕,这让嫣嫣倍感意外,“红莲神将?今天这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的,您怎么贵足踏贱地,到我这儿来了?” 神界谁人不知,红莲神将性子高傲,寻常是入不了她的眼的。更何况是嫣嫣这种不起眼儿的小仙,平日里就算遇到了,叶弱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今日的叶弱痕格外的美艳,在他面前,嫣嫣也有些自愧不如。她说,“小仙这里地方狭窄,又多日没有收拾了,只怕会污了您的眼!” “若本神将想进去坐坐呢?”叶弱痕没有那么好糊弄,嫣嫣只好闪身让开,担忧的看了床下一眼。 宫殿是冷的,就连茶水也没有一杯,叶弱痕看了一眼,随意在桌边坐下,手指在桌面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听说,你方才去见了青龙神将?” 嫣嫣心头猛的一紧,没想到叶弱痕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她更没有想到,叶弱痕的醋劲儿这么大。嫣嫣正色道,“小仙只是从青龙神将戍守的地方经过,随意客套了两句而已,红莲神将不必放在心上。下次,哦不,没有下一次了,红莲神将不喜,小仙再不会和青龙神将说上半句话的!” “你别怕,我又不是妖怪,能吃了你。”叶弱痕微微一笑,如同三月春风,“我只是想知道,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夤夜出行(一) 叶弱痕娇美的面孔之上已经带了三四分的不耐烦,嫣嫣知道,她素来眼里揉不下沙子,若不说出点儿真东西了,是打发不了的,“说起来惭愧,小仙身份卑微,可以自由来往也不会被察觉。青龙神将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将他最心爱的弟子交托与我照顾,小仙也就不好推辞什么了。” “你是说云松?”叶弱痕立刻摇了摇头,“不,你说的,应该是那个叫柴士恩的吧。”嫣嫣点点头,“不错,就是他。说起来小仙与此人还颇有一段渊源。那时候,在保州城中,小仙化作一位柔弱女子,以表妹的身份住进……” “行了!”叶弱痕对她做下的?风流韵事早有耳闻,却并不关心,更不想知道她和那个柴士恩之间的种种。而此时缩在床下的柴士恩也跟着暗暗的松了口气,若由着嫣嫣说下去,指不定会吧自己编排成什么样子。 “只这一件事,再没有别的了?”叶弱痕显然有些半信半疑。而嫣嫣则坚定的摇摇头,“只这一件,绝对再没有别的了。红莲神将您细想,小仙的那点儿微末本领,这一件事还不一定能不能做好,若多交代几件,只怕就要焦头烂额,忙的晕头转向了!” 嫣嫣本就在说辞上花样百出,若她多说几句,只怕就是天帝来了,也要被说糊涂了。她这番半真半假,又看似“真诚”的说辞,让叶弱痕心中的醋意渐退,她起身道,“好好照着青龙神将的交代去做,有你的好处!” “小仙多谢红莲神将!”嫣嫣恭恭敬敬的将叶弱痕送走,忽觉对着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时,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关好殿门,对窗下的柴士恩道,“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柴士恩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是叶师叔吧,早知道是她,我就不躲了,之前我们曾经见过面,她是认得我的。”嫣嫣听了,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你好大的口气啊!在神界,这位姑奶奶的名头可比你师父响亮的多,就算是天帝也不得不多给一两分的薄面。若是你就那么大剌剌的从床底下钻出来和她相见了,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说不定还会连累了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柴士恩自认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算不得是小人一个。尽管他与嫣嫣独处一室,也从未生出任何邪念,何谈会连累了她的名声。 “怎么,我如此花容月貌,你看着我的时候,竟然连一点点儿的念头也没有吗?”嫣嫣觉得柴士恩的话对自己伤害极小,侮辱性却极大。柴士恩摇头,“没有。” 嫣嫣气急败坏的抓起桌上的一柄羽毛扇丢了过去,扇柄撞击在床头上,叮当作响。她说,“现在还不是能出去的时候,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我再带你出去转转,或许你会有什么新发现。”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紧张,也或许是因为初到神界的新奇,柴士恩睡意全无。他把眼睛睁的老大,也只能看到平平无奇的床板的背面。 宫殿里的光明如潮水般一点一点退去,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而光明的退让让黑暗来的更加肆虐和猖狂,嫣嫣只点了一盏小油灯,这让柴士恩觉得,会不会是她在人界的日子不太好过,才偷偷跑去下界的。 “入夜之后,到天亮起来之前,神界是非常寒冷的。”嫣嫣想起那种几乎冻的皮肉分离的寒意,就忍不住抱着胳膊抖了一下,“我准备了几件厚实的皮袄,一会儿你都穿上吧!”她顺手指了指桌上对着的四五件,每件都有四五寸厚的皮袄。柴士恩眼睛发直,“这些,全都穿上?” 嫣嫣很认真的点点头,并且告诉他,“自然是全部,而且一件都不能少。若是少了一件,把你冻掉一层皮,我可不管!” 在嫣嫣的“恫吓”之下,柴士恩很听话的把几件皮袄一件接着一件套在身上,直到把自己裹成一个秋装,两条胳膊甚至只能平举着,无法落下来。 “这样总行了吧?”柴士恩无奈的转个身,差点儿碰倒桌上的油灯。嫣嫣满意的说,“嗯,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她起身去开殿门,柴士恩连忙叫住了她,“你,你就这样出去啊?”他上上下下把嫣嫣打量了好几遍,发现她还是来时那身单薄的衣衫,丝毫没有要加衣裳的念头。 不说她自己所说的那种神界的寒冷,就算是在这个季节的人界,也会被冻的打喷嚏流鼻涕的。他说,“你真的确定,不多穿两件吗?其实我是可以把身上的皮袄分给你的。” 嫣嫣从脖颈上取下一条普通的红绳,红绳的那一端缀着一颗龙眼大小,颜色暗黄的珠子。她说,“有这个东西在,就算外面的夜再冷,我也是不怕的。况且,啧啧啧!”她看着柴士恩裹成一个球的样子,不住摇头,“若是让我也穿成那样,不如杀了我的好。” “那是什么宝贝?”柴士恩好奇的问。嫣嫣说,“这个呀,叫做焰珠,你摸摸看!”柴士恩伸出手在焰珠上摸了一下,此刻它的表面是光滑的,有着微微的暖意,然后嫣嫣打了殿门。 冷,彻骨的冷! 殿门被打开的一刻,柴士恩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冷”这个字。而他的四肢和身体也配合着抖动不停,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嫣嫣会让自己穿上这么多皮袄。而这些皮袄并不足以抵挡外面的寒意,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穿上几件! “你再摸摸看!”嫣嫣再次说道。这一回,柴士恩发现,焰珠开始变得滚烫,甚至可以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灼热。 “果然是个好宝贝!”柴士恩由衷的赞叹着。嫣嫣早就准备好了一盏小巧玲珑的兔子灯,她走在前面,一点温暖的昏黄的光芒只能照亮她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在如墨的漆黑夜色中,显得实在渺小而迷茫!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夤夜出行(二) “我们先去哪儿?”对于神界,柴士恩可谓是两眼一抹黑,他很希望嫣嫣能给出一些提示,可嫣嫣却说,“就随便走走吧,我也没有什么头绪。” 柴士恩紧了紧最外面的皮袄尽量不让自己有什么部位暴露在外面,因为那种寒意,真的会把他的皮冻掉的。 被黑暗笼罩的神界并不像白日里看上去那般庄严肃穆,金碧辉煌,就连那些缭绕的仙气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森然的冷意和诡谲。他低声问嫣嫣,“我们不会碰到谁吧?”嫣嫣说,“夜幕降临后的神界,是不太会有人出来走动的。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焰珠驱散寒冷。他们白日里仙风道骨,若是到了晚上,和你一样裹成了个球被人看到的话,岂不是颜面扫地?” 这时候,柴士恩忽然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嫣嫣也听到了,“没什么稀奇的,神仙也不能总板着一张脸,他们也需要乐呵一下。”她凑近柴士恩,颇有些神秘的说,“其实,他们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内里也藏着不少花花肠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对于神仙们的取乐方式,柴士恩并不感兴趣。他借着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芒,掏出那块儿藏着残片下落的丝帕,喃喃说道,“我千辛万苦到了神界,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嫣嫣见他自言自语,忍不住道,“别急,这种事也是急不来的。神界地广人稀,只怕咱们要用上一段日子才能走上一遍。今天我先带你在附近转转,你……” 忽然,嫣嫣停止了说话,定定的看向柴士恩。此刻,他整个人痛苦的蜷缩起来,因为穿的太多太厚,双臂依旧向两边伸展着。寒冷如斯的夜风中,他的额头上竟然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嫣嫣伸出手,想要去扶他的时候,一滴汗珠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竟然是滚烫的! “你,你怎么了?”嫣嫣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恐怖,她不敢叫出声,以免惊动旁人,只能扶着柴士恩坐下,颤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柴士恩艰难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身体明明很冷,但五脏六腑却像被火灼烧一般散发着滚烫的温度。这一寒一热两种感觉不停的在他的身体里争抢着地盘,让他忽而这里冷,忽而那里热,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要将他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 “那,那你是怎么了?”嫣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当机立断,“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先回去。”可柴士恩却说,“不,我还撑得住。你也说了,神界极大,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整的走上一遍。我本就是偷偷摸摸来到这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到了那时,我就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他紧咬牙关强撑着站起来,双腿不停的颤抖,让他连迈出一小步都显得格外的艰难。嫣嫣于心不忍,却又无法阻止,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柴士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得要知会易无涯一声了! 神界不同人界,这里看不到星辰和月亮,柴士恩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正在踌躇间,忽然丹田处有一股清泉般的力量指引着他转身。柴士恩没有反抗,而是顺从的走了下去。 “你要去哪儿?”嫣嫣紧张的追了上来。柴士恩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似乎有什么在指引我,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发生这种事并不出乎意料,嫣嫣一阵大喜,“说不定,今夜我们就能找到残片的下落了。”可是,当他们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嫣嫣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确定,你要去那里吗?”嫣嫣停住脚步,有些担心的问。柴士恩却无比坚定的道,“是的,越往这里走,我就觉得越轻松一些,舒服一些。怎么,前面会有危险吗?” 面的柴士恩的询问,嫣嫣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摇了摇头。柴士恩见她没有阻止自己,满腹狐疑的继续走着。猛然间,一片银光迸现,一个转弯之后,柴士恩面前豁然亮了起来,而那满树的银光,让他惊愕不已! “这是,这是?”柴士恩的嘴巴张的足以塞下整个鸡蛋,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棵高耸的大树赫然立在夜色之中,而这和他曾经见到的那棵银树,竟然有四五分的相像! “英建树!”嫣嫣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便沉默不语了。她的双眸中藏着让人不安的恐惧,仿佛那场灾难就发生在昨天。而就在这一霎那,柴士恩心底积聚了多年的世界轰然崩塌,化作一块块碎片,随风飘散,刀剑声,嘶喊声,哭号声,声声入耳! “柴士恩,柴士恩!”嫣嫣惊恐万分的叫喊声似乎飘荡在九霄云外,离他好远好远。柴士恩觉得,自己一会儿被置入火堆之中,被烈火灼烧。一会儿又被抛进彻骨的冰水之中,瑟瑟发抖。一会儿有人叫骂,一会儿有人用刀剑砍向自己。 他想叫喊,想反抗,甚至想要哭泣,可他动不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凭那一张张陌生的,恶毒的脸出现在脑海之中,却想不起他们的名字,记不住他们的模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相待?”柴士恩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问着同样的问题。没有人给他答案,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此刻他犹如一叶漂泊在狂风骤雨的海面上的小舟,随时都会被滔天的巨浪吞没。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海底,并不是灾难的结束,恰恰只是开始而已! “柴士恩,你醒醒,快醒醒啊!”嫣嫣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一时间也慌了神儿。她拼命的摇晃着柴士恩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万般无奈之下,嫣嫣只能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照着他的大腿狠狠的刺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鲜花祭拜(一) 匕首锋利无比,吹发可断,在刺下去的瞬间穿透几层皮袄,适时的在刺破柴士恩腿上的皮肉之后停住了。极端的寒冷让柴士恩的感觉变得迟钝,直到嫣嫣将匕首拔了出来,带出一股冒着白气的鲜血时,他都没能清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嫣嫣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明明一早就知道柴士恩与神界的关系,也知道带他道这儿有可能提前唤醒他的记忆,却还是那么做了。 “柴士恩,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嫣嫣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而这句话,柴士恩也听到了。 他试着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对他的讨伐还在继续着,那些人如凶神恶煞般将他团团围住,不堪入耳的咒骂着,对他毫不留情的砍杀着。柴士恩从最初的剧痛中渐渐变得麻木了,仿佛他们每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他就轻松一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低低的出声,这一次,嫣嫣没有听到,而那些人却听到了。 柴士恩明白的看到他们脸上的呆滞和错愕,仿佛这个问题给了他们当头棒喝,让他们不知所措。但接近着,那群人更加的愤怒,砍向柴士恩的刀剑更加的快很准。此刻柴士恩的灵魂脱离了身体一般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己劈成数块,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慢慢涌了出来。 “疼!”柴士恩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像旁边一歪,倒了下去。尽管如此,嫣嫣仍然大喜过望,“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柴士恩迷惑的看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仿佛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嫣嫣扶起他道,“什么也别说了,咱们先回去!” 脱去几层保暖的皮袄,柴士恩才觉得腿上疼的厉害。嫣嫣不好意思的拿来止血的药粉递给他,“方才你的样子实在吓到我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好在伤口很浅,也不大,柴士恩胡乱上过药之后,叹息一声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嫣嫣万分紧张的问,“你都梦到了什么?”柴士恩甩了甩头,散去积聚在心头的不快,“我看到,有许多人围着我,他们不听的咒骂,还把我砍成了几块丢掉,这梦也太邪门儿了!” “那,你恨他们吗?”嫣嫣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柴士恩,柴士恩却恰巧扭过头,并没有看到。他笑着说,“为什么要恨他们,虽然当时觉得很难过,但事后想想,不过是幻觉罢了,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恨?” “那如果是真的呢?”嫣嫣不死心的追问。柴士恩抬起头,眼底尽是一片温柔,“怎么这么问,难道你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吗?”嫣嫣被他看的一阵心虚,“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而已。” 柴士恩陷入沉思,“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但会恨他们,或许还会将他们斩尽杀绝,毕竟,被那些人如此相待,总会有怨念的吧。只是,若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也是该被如此对待的。” 嫣嫣叹息一声,小声嘀咕着,“你这人啊,怎么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活明白,只会被那些人欺负!” 柴士恩累极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让他一下子消化不了。加上腿上的伤,他躺在床下的暗处,很快便睡着了,并没有听清嫣嫣的话。 在千花仙师身边多日,江咏歌觉得受益颇多。神界原本就是天上地下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他本就极有天赋,加上千花仙师的指点,可谓是突飞猛进,连带着聚灵鼓也受益不少。 这一日,江咏歌闲来无事,坐在廊下品茶,顺便欣赏千花仙师亲手培植的花草。自从住进这里,江咏歌每日都会被这些花草的艳丽之姿所吸引,但他牢牢记住千花仙师的一句话,不敢触碰这些花草,甚至不敢靠近它们,只能远远的欣赏。 “好看吗?”千花仙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咏歌连忙起身,恭敬道,“仙师培植的花草,果然超凡脱俗,晚辈都看的痴了!”千花仙师对他的“奉承”好不在意,他亲手剪下两朵纯白色的,放在一个托盘之中交给江咏歌,“替我送去!” “还是那个地方?”江咏歌问道,千花仙师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一连三天,每到这个时辰,千花仙师都会亲手摘下花朵,让江咏歌送去一个地方。起初江咏歌以为千花仙师是要送花给什么人,可到了那里之后他发现,千花仙师让他去的是一处空旷偏僻,甚至有些荒芜的地方,而他要做的,只是放下花之后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江咏歌去那里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阴森森,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有一两次,他觉得周围似乎有很多人,自己也在那些人之中。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密谋什么。江咏歌每每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那些声音却猛的全部消失,周围又归于了平静。 江咏歌接过托盘,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状况,他有些抗拒替千花仙师走上这一趟,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他在神界行走,千花仙师特意在他左臂上画了一道符文,只要踏出这道大门,在其他人眼中,江咏歌就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仙侍,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露出马脚了。 即便如此,江咏歌还是加倍的小心,他专门找人少的小路走,这样便不会在遇到人的时候提心吊胆。江咏歌低下头,加快脚步。那两朵纯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有些微苦的清香,让人迷醉。他不禁暗想,千花仙师种这些奇怪的花草究竟有什么用,他并未见千花仙师用它们炼制丹药。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江咏歌的面前不远处,他一时间愣住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鲜花祭拜(二) 那道背影,即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江咏歌都不会忘记。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师父,师父?”江咏歌看到,在他身前不远处,姜齐正还缓步走着,看的出,他似乎有些疲惫。看守黑洞,是件非常枯燥无趣的事情,而且轻易不能离开。姜齐已经在那里戍守了三天三夜,此时他要回去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回到那里。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起初天界还在热议如何修复这五个黑洞,那时候姜齐并不希望他们快点想到办法,毕竟下界还有他牵挂的隐阙门。可是如今他重返神界,短时间内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去。等道来日有机会的时候,只怕他的那些弟子已经白发苍苍,或不定有一些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姜齐就觉得一阵气闷。若不是那个碧桃仙和皮炜在天帝面前胡言乱语,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师父!”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听起来很是熟悉的声音,姜齐一愣,慢慢停下脚步,谨慎的回过头去。小路上只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小仙侍,恍惚间姜齐觉得自己听错了。可那小仙侍却已经激动的朝他奔来,“师父,师父,真的是您啊!” “你是?”姜齐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江咏歌,“你在叫我?”江咏歌这才想起千花仙师画在自己左臂上的符文,连忙压低了声音,“师父,是我,我是咏歌啊!” “啊,是你!”姜齐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扯着他躲进树荫之中,“你怎么在这儿,又为什么做这种打扮,本尊差点儿认不出你来!” “这是千花仙师的障眼法,让我可以在神界随意走动。”能在这里见到师父,江咏歌显得格外激动,“不知师父您来此是?” 话音未落,几名金甲武士从两人身边不远处经过,他们看到江咏歌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他这样的小仙侍,在神界随处可见,不过是在宫殿里伺候的。而当他们看到姜齐的时候,纷纷停下脚步,神色恭敬的道,“见过白虎神将!” 姜齐冷漠的低低的“嗯”了一声,那些金甲武士快步离去,而江咏歌则完全懵住了。 “师父,他,他们叫你,叫你白虎神将?”江咏歌面上的惊恐之色让姜齐觉得有些刺眼,“怎么,本尊不配吗?”江咏歌连忙道,“不,不是的,师父,弟子的意思是,弟子从来不知道您,您竟然是神界的神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只这一件!”姜齐对他说,“本尊托了千花仙师,你就该好好随他修行,怎么跑到这儿来,还捧着这么两朵花,是要做什么?” 姜齐对江咏歌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他觉得,江咏歌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到了神界不思进取,竟然还弄起了这些花花草草,风花雪月来。 “这时千花仙师让我送去一个地方的,”江咏歌道,“已经好几日了。”姜齐皱眉,“他总是比别人多些幺蛾子,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他……” 忽然,姜齐紧紧的抿住了嘴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送了花赶快回去,不要在神界随意走动。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更不要说!” “是,师父!”江咏歌满腹狐疑,师父究竟还隐瞒了多少,就连他的真正身份,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只是,再多的疑问,江咏歌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他还是要替千花仙师把花送到那个地方去的。 神界之中宫殿众多,就连江咏歌初来时所住的那些低矮简陋的房屋也比不上眼前的景色那般萧条。这里似乎是被废弃了很久的,中间是一片极大极开阔的空地。地面没有铺着那些华丽的宝石,原本的黄土露在外面,凭添几分的萧索。 江咏歌按照千花仙师所言,走到那片空旷处的最中心,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下。他不敢去触碰托盘里的花朵,只能连托盘一起放在这里。 只是他疑惑,若是祭奠,不该只带两朵花来,而若不是祭奠,为什么要将花放在这里呢? 留在外面的时间不宜过长,江咏歌在心里感叹几声之后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向千花仙师询问师父的事情,江咏歌很好奇,却又有些担心,因为师父数次告诫他,不该问的不要问。 江咏歌缓缓站起身,悻悻的准备回去。而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眼前忽然一黑,等他再看清楚的时候,地方还是他所站的地方,可一切都不同了。 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江咏歌的身边站了很多人,和他不同的是,那些人满面愤怒,手中各持刀剑,对着被围在中间的一个人,大声喝骂。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错,你就是万恶之源!” “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杀了他!” “动手啊!” 一片喊打喊杀声中,江咏歌踮起脚尖,努力的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做下了什么样的事,竟惹得这么多人义愤填膺,非要杀了他不可! 可是无论江咏歌怎么努力的看,仔细的看,认真的看,他都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而这时候,他已经被人群拥挤着,簇拥着,朝那个人扑了过去! “不要!”江咏歌大喊一声,他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被围住的那人的怯懦,不解和无助,只是,他的叫喊声并没有阻止周围疯狂的人们,他们最终还是将那个可怜的人杀害了!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痕迹。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江咏歌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悲伤的气氛在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花草凋零,树木枯萎,就连周围的那些建筑也在慢慢的坍塌,江咏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强忍住颤抖,转身就跑! 第三百八十章 忧心忡忡 从出生那天起,江咏歌从未真正的畏惧过什么,他总是以保护神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能真正的替他们排忧解难,更因为他有一颗大无畏的心。可是此刻,江咏歌觉得自己从脚底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抖。尽管身后空无一物,却觉得冥冥中有一头巨大的,凶悍无比,且青面獠牙大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追赶着他! 突然,江咏歌脚下一绊,毫无防备,一心只想逃离这里的他重重的摔了下去,嘴唇碰到牙齿,口中立刻充满了一股浓重的腥甜气。 这一摔倒让江咏歌清醒了不少,他擦去嘴角边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中的惧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江咏歌缓缓转过身去,郑重万分的看着放着花朵和托盘的地方,在心中说道,“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这番话是说给被众人围困的那个人听的,江咏歌固执的认为,他之所以会看到那样的景象,是因为有人在向自己求救。可是,在原地等了许久,江咏歌也没有等到回答。他不禁叹息一声,离开了这里。 遇到江咏歌之后,姜齐心中隐隐的有种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刻意在弟子们面前树立的形象在刚刚那一瞬间完全崩塌了,他甚至有种被窥破了秘密的感觉。姜齐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转道去找了易无涯。 “我见到咏歌了。”姜齐开门见山的对他说道,“现在我该怎么办?”易无涯被他问的一愣,“什么怎么办?”当初就是姜齐亲手把江咏歌送到神界来的,会在这里遇到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姜齐焦躁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儿,这才停下来,对易无涯道,“我的意思是,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在这里相见,他会不会……” 易无涯这才明白,姜齐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焦虑,且这种焦虑,他曾经也是有过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了,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早一天和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我担心会连累他们,毕竟,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到此处,姜齐不由得一阵灰心,“唉,没想到,我堂堂白虎神将,也有今日有心无力的时候,易师兄,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易无涯唇边露出一抹决绝的森然冷意,“说起来,是本座教徒不善,才惹出这场麻烦。只是,你我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姜齐心有不甘的道,“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让我来不及安排一切。易师兄,你知道的,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就算要离开,也要将门中之事安排的妥妥当当,利利索索再离开!” “住口!”易无涯压低声音,“我曾数次劝你早下决心,可你每次都言说时候还早,不急于一时。若是你早早就做了准备,今日便不会在这里对我说这番没出息的话了。” 姜齐沉默,面上的一切表情都变得淡漠。没有焦躁,没有失落,更没有不甘。他板起脸来的时候,救又是那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白虎神将了,“多谢易师兄指点,我明白了!” 转身时,有些该斩断的东西即便有玩伴的不舍,也要毫不留情的斩断。姜齐忽然觉得,自己的身躯缺少了一块,某处变得空空荡荡,再也无法回来了。 “千花仙师,东西已经送到了。”进了门,江咏歌脱去了小仙侍的模样,又是那个风姿俊朗的神子。千花仙师瞥见他眼底的落寞,只稍稍在心里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次出去,你都遇见了什么人?”那种突然那被看穿的感觉让江咏歌觉得很不舒服,“仙师已经知道了?是的,晚辈方才遇到了恩师他老人家。” 说到这儿,江咏歌再次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其实他要问的,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千花仙师招招手,江咏歌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红泥小火炉散发着温暖,艳丽的花瓣和碧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水中翻滚着,气味芬芳,沁人心脾。 “你的师父是我敬重之人,他乃五神将之一,白虎神将。而其他四位神将,想必你也是见过的。”这一点,江咏歌也想到了,易无涯,韩离,百里纵横,叶弱痕,他们竟然都是神界之人! “晚辈没有想到竟然有这般的福气,能跟随以为神将修习。”这时江咏歌的真心话,也不是他的真心话。千花仙师笑了,“奉承的话还是少说些吧,你师父那脾气,最见不得别人拍马屁了。”他话锋一转,对江咏歌道,“只是,白虎神将下界之事,是不合规矩的。神界之事无小事,一旦被人知道,不知又有多少人要丢了性命。就像前几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碧桃仙,还有青龙神将的一个弟子,在天帝面前胡言乱语一番,险些让五神将受罚!” “什么!”江咏歌对此事并不知情,乍然听千花仙师说起此事,顿时心惊不已,“那后来呢?”千花仙师端起莲花茶盏抿了一口,细细咂了咂滋味儿,一脸享受的说,“不过是诬告,又能如何?最后自然是天帝还了五神将清白,碧桃仙抽去仙骨,永远无法回到神界,而那个叫皮什么的……” “皮炜,是他!”这一次,江咏歌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怎么是他!”这时候,他想起了奚珺,想起了柴士恩,脑子里一团浆糊。千花仙师却像察觉这些似的,接着说,“就是这个皮炜,他被丢入六道轮回,任凭生死。只可惜,像他那样的祸害,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住,就被那些恶鬼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三魂七魄也被吞噬了,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这个下场,是他自作自受!”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冤家路窄(一) 在雾玄宫的时候,江咏歌曾经见过皮炜几次,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可忽然听到皮炜落得如此下场,江咏歌还是有些不忍,“何以如此?”千花仙师道,“别以为神界就比下面轻松,你看我整日里侍弄这些花草,殊不知,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上。若有一次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或许,到了那一日,我的下场,不会好过那个皮什么的。” 江咏歌明白,千花仙师并非危言耸听,如今他们师徒在这里,都要小心再小心! 那种躲在窗下一整天的感觉,柴士恩倒是十分享受。只是神界的白日格外的漫长,比起寒意刺骨的深夜,他更讨厌那种刺目的光芒。即便他躲在床下,也能真切的感觉到那种站在太阳近前,无处躲藏的焦虑。 嫣嫣拿来了一些吃的,在神界,吃饭似乎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她拿来的只有果子和酒,柴士恩胡乱吃了几个,等待夜幕的再次来临。这一次,他决定再到昨晚去的地方看看,那些幻象不会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一定有什么在指引他。 听了柴士恩的想法之后,嫣嫣断然拒绝,“不行!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再带你去了。你都不知道,昨天你有多吓人,那样的事经历一次也就够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可是我觉得,那里一定有什么!”柴士恩无比笃定的说,“我们再去一次,我向你保证,最后一次!”嫣嫣摇着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我给你看这个呢?”柴士恩从床底探出一只手,手里攥着的是那块儿从魔界带来的丝帕,而此刻,原本雪白一片,什么也没有的丝帕上出现了一些浅浅的印记。 “给我看!”嫣嫣激动的一把将丝帕夺去,高高举在面前细看。丝帕中有些浅灰色的纹理,而那些纹理像是从丝帕内里生长出来的一般,虽然还看不出是什么,但却已经在那里了。 “昨天回来之后,我睡不着,就掏出这个来看。”柴士恩说,“这些印记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嫣嫣觉得这是他的托词,“你怎么确定,这些印记就是在咱们去过那个地方之后出现的,说不定,是你到了神界之后就有的呢?” “不会的!”柴士恩摇摇头,“昨天出去之前,我检查过丝帕,什么变化也没有。所以我能确定,这一定是在回来之后才出现的。” 听他这么说,嫣嫣无奈道,“你可别骗我,好吧,那今晚咱们就再去一次。不过说好了,只要你觉得不舒服,我就算是拽也要把你拽回来,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柴士恩知道,除了顺从,他绝对不能激怒嫣嫣,在神界,要依靠她的地方还有许多。 这一次,出发之前嫣嫣做了十足的准备。她摘下颈上挂着的焰珠,小心的交给柴士恩,“这个给你带吧,至少能让你好过些。”柴士恩却不肯接,“不行,焰珠是你的,我不能拿。” “让你拿你就拿着!”嫣嫣不高兴了,硬把焰珠塞了过去,而她自己,则厚厚实实的穿上了几层皮袄。柴士恩站远几步,再去看她时,不由得笑了出来。 嫣嫣见他发笑,连忙往镜子里照了照,“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还是这些皮袄太难看了?”柴士恩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嗯,很可爱!” “可爱?”嫣嫣疑惑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你不是应该夸我美丽吗?”柴士恩忍不住腹诽,“美则美矣,只是太过妖艳,倒不如现在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柴士恩连声催促,嫣嫣再次提上那盏灯笼,抵挡着着彻骨的寒意,出门去了。 有了焰珠傍身,柴士恩虽然只穿了薄薄的一身单衣,也不觉得寒冷,反倒是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他不禁赞叹道,“这焰珠果然是好宝贝,有了它,可抵十件皮袄,哦,不,二十件也是有可能的!” “废话!”嫣嫣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才骗,哦,不,才弄来的!”柴士恩听她差点儿把实话说出来,忍不住笑了。就在这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小仙侍。他顿时大惊失色,回头看了嫣嫣一眼,正要躲闪,忽的愣住了。因为几乎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而那个小仙侍的反应和柴士恩一般,也要躲起来!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而身后的嫣嫣双目之中凶光大现,没有提灯笼的那只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匕首,眼见那个小仙侍就要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小仙侍忽然开口了,“士恩,是你吗?”听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又叫的如此亲切,柴士恩的第一反应是,大事不妙,有人认出自己了。他暗暗把手放在破海上,缓步走了过去,“不知尊驾是?” “是我呀,我是咏歌,江咏歌!”那小仙侍反手指着自己。嫣嫣也走了过来,提着灯笼在小仙侍的脸上照了照,问柴士恩,“你认识他吗?” 柴士恩听的出,那的确是江咏歌的声音,可再看脸时,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嫣嫣立刻露出一个妩媚的笑,“不知这位仙侍是在何处伺候啊,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呢?来来来,跟我到那边慢慢的说。” 闪着寒光匕首已经出鞘,对准了那个小仙侍的后背。江咏歌何等聪敏,立刻察觉了不对,他向前俯身,躲过嫣嫣刺来的匕首,然后挽起左边的袖子,露出千花仙师亲自给他画下的符文,“姑娘先别急着动手!” “易容符?”嫣嫣看到那个符文的时候有些惊诧,手掌在符文上拂过,符文顿时消失,再看时,哪里有什么小仙侍,分明是一位翩翩公子,且是她也认得之人! “是你!”嫣嫣忍不住退后两步,拉起柴士恩道,“咱们走!”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冤家路窄(二) 在保州城的时候,嫣嫣几次想要杀了江咏歌。虽然到了如今,柴士恩想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嫣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而在江咏歌露出真容的一霎那,柴士恩分明感觉到嫣嫣周身散发出的强烈的杀意! “等一下,你们先等一下!”柴士恩立刻闪身挡在两人中间,背对着江咏歌,面向嫣嫣。他觉得,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或许可以当面说开。 “你干嘛那么瞪着我!”嫣嫣对柴士恩的反应很是不满,“喂,你能不能行了,白长这么大个子,怎么连好坏人也分不清?”面对她的质问,柴士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嫣嫣姑娘此言差矣,好人坏人我还是分的清的。你与咏歌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你是?”江咏歌盯着嫣嫣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便是当初在江家作怪,谎称是我表妹的那个人?士恩,你怎么和她在一起!”江咏歌戒备的将柴士恩拉到身旁。柴士恩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道,“这位嫣嫣姑娘也是神界之人,说话要当心。” 江咏歌神色一变,不再说话。而嫣嫣则不依不饶的道,“废话少说!你到神界有何目的,是不是要对他不利?”在嫣嫣眼中,江咏歌的出现一定会威胁到柴士恩的安全。而在江咏歌看来,嫣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柴士恩与她一道,必定小命不保! 三人之中,有两人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柴士恩有些讪讪的说,“你们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嫣嫣冷哼一声,江咏歌在看向了一旁,柴士恩只得道,“嫣嫣姑娘,咏歌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除了师姐和云师兄,能与我交心的也就是他了。咏歌,从前嫣嫣姑娘或许有些行为不当,但这一次,却帮我不少。” “士恩,你要省得,有些人看起来人畜无害,背地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当年,我爹娘不也被骗过吗?”江咏歌不服气的说道。嫣嫣更是不肯退让,“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到时候还不是要了你的命!” 夜里的寒意并不能驱散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柴士恩只好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嫣嫣的住处了。出乎意料的说,嫣嫣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的心里正在盘算着一件事。 “咏歌,你也是被姜师叔送来的对吗?”感觉到殿内的温暖,柴士恩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江咏歌道,“是啊,同我来的还有其他师兄弟。只是,我现在并未与他们住在一处。” 他没有透漏在师父姜齐的关照下,住在千花仙师那里的事,可嫣嫣还是猜到了,“白虎神将说话直性子倔,这神界能与他交好的,除了其他四位神将,也只有千花仙师了。如果本仙子没猜错,你一定是住在千花仙师那里吧!” “你怎么知道?”烛火映照中,江咏歌眯起了眼。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师父,伤害到待他极好的千花仙师。若是嫣嫣敢以此为威胁,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在所不惜的杀死她。就算不成,也会立刻离开神界,绝不会连累师父和千花仙师的! “别着急,别动气!”嫣嫣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双手托腮,不紧不慢的说道,“本仙子在神界地位地位,自然不敢招惹两位和两位的师父。那个千花仙师,呵,放心放心,他的一朵话一根草就能毒的我万劫不复,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自己送上门儿去!” 江咏歌知道她所说不假,这才和缓了一些神色,对柴士恩道,“我曾经见过那位奚珺师姐,听她说,你并不曾与他们一道来,怎么也会在这儿?” “一言难尽!”柴士恩道,“我来神界,是为了办一桩事。等事情一完,就会立刻离开神界。只是,你还要在此多久?”在柴士恩看来,神界并非什么福地洞天,江咏歌还不如回隐阙门去过的逍遥自在。他们那位大师兄高天禄是个宽厚的人,应该很好相处。 “我也不知道。”江咏歌摇摇头,“师父他,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他指的是姜齐等人神将的身份,柴士恩点点头,“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恐怕是不能回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长长的叹息一声,满是惋惜和伤感。嫣嫣见两人如此模样,起身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茶。柴士恩丝毫不疑有他,端起来就要喝。江咏歌却立即制止了他,“等一下!”他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小心的探入茶水之中。银簪碰到茶水,并没有变成黑色,这才放心的冲他点点头。 “怎么,不信我?”嫣嫣自嘲的笑道,“我若要取他性命,没有百回也有十回了,可我并没有你们做,岂会在这时候动手?你不该担心他,而该担心自己才对!” 她笑意盈盈的盯着江咏歌手里的茶盏,那笑中似有深意。可此时,江咏歌去无论如何也不能用那银簪再去试自己这杯茶水。因为,如果他那么做了,就等于怕了嫣嫣。而不那么做,这杯茶,真的可以喝吗? “怕了?”嫣嫣故意挑衅,“也好,你本就不信我,我也对你下过杀手,你疑心茶里有异,也是应该的。不喝就不喝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 嫣嫣越是这么说,江咏歌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他端着茶盏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甚至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滚烫的落在他的手背上。柴士恩看出嫣嫣的小伎俩,对江咏歌说,“别听他的茶,我喝过了,这茶也没什么特别,既不清香,又不解渴的,还是别喝了!” 他伸手去夺江咏歌手中的茶盏,却不知道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江咏歌。 “我喝!”江咏歌隔开柴士恩伸来的手,仰头喝下那茶水,一抹得逞的快意浮现在嫣嫣的唇边,看的柴士恩一阵惊心!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冤家路窄(三) “快吐出来!”柴士恩打落江咏歌手中的孔茶盏,茶盏落地,立刻化为数块碎片。而残余在茶盏底部的几滴茶水落在地面,立刻冒出一阵黑烟,甚至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你对咏歌做了什么?”柴士恩一把扶住江咏歌,冲嫣嫣喊道,“告诉你,即便你与师父有交情,即便你帮过我,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伤害他!解药,把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嫣嫣说的既坦然又斩钉截铁,“我费尽心思在他的茶中下毒,又想方设法骗他喝下。这种机会,只有一次,我为什么要给你解药?况且,这毒并没有解药!”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柴士恩双目通红,此刻江咏歌的嘴角正有一丝鲜血流下来,“如果有一天我也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胡说!”嫣嫣着急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就是害了自己,也不会伤害你分毫的!” “士恩,别说了,送,送我回千花仙师那里!”江咏歌面上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紫色雾气,在柴士恩的搀扶下,他虚弱的站起来。嫣嫣却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不许走,你们那儿都不许去!” “唰!” 破海利索的出鞘,剑尖直指嫣嫣的喉咙,只要再往前两三寸,就能要了她的性命。嫣嫣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问道,“柴士恩,你真的要杀我?等到了真相大白那天,你别后悔!” “后悔?”柴士恩冷笑连连,“我最后悔的,就是顺从了师父的意思,和你走在了一起。不然,就不会害了咏歌!” “你混蛋!”嫣嫣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柴士恩的右脸上,“你知不知道,你与他天生就是一对冤家,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胡闹!”柴士恩听了这话,心头无名火起,加上江咏歌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来,他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要做什么!”嫣嫣察觉到柴士恩周身气场的变化的,她明白,拥有了东皇钟之后的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处处需要他保护的小子了。此刻,若是柴士恩动手,只怕她也挡不住。 “让开!”柴士恩好不怜香惜玉的在她肩膀上重重的推了一把,伸手扯下脖子上带着的焰珠放在桌上,“这个还你!” 然后,柴士恩就那么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扶着江咏歌走了出去。嫣嫣愣住了,她以为刺骨的寒意会让他重新回来,到时候她会放低姿态,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到时候,柴士恩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可是,一步,两步,散步。 两个身影在夜色中越走越远,直到湮没在浓墨般的漆黑之中,嫣嫣看不清,看不到了,柴士恩也没有回头。 “他,他就这么走了?”嫣嫣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更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而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必定会成为前路上的绊脚石。 “没关系,等他体内的毒气完全发作了,就算是天帝也救不了,到了那时,一切就都好了!”嫣嫣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她关好殿门,回到床上躺下,却彻夜未眠。 “咏歌,你坚持一下,就要到了!”按照江咏歌的指点,柴士恩强忍着满身的寒意,即便两条腿几乎完全冻僵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扶着江咏歌来到了千花仙师的住处前。 他努力的把冻的无法完全弯曲的手指蜷起来,在门上重重的敲了两下。许久,里面才传来回答声,“谁呀?” “仙师,是晚辈回来了。”江咏歌的声音越发虚弱了,千花仙师听到他的声音有异,连忙打开门,却看到了两个人,“这位是?”江咏歌咳嗽两声,更多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叫柴士恩,是,是晚辈的朋友!” “快进来!”千花仙师见江咏歌气息微弱,口吐鲜血,连忙和柴士恩一起把他扶了进来,“怎么回事?”他问道。柴士恩迟疑片刻之后,告诉他,“咏歌喝下了有毒的茶,所以才会如此!” “有人下毒!”千花仙师大惊失色,说话间已经替江咏歌把过脉了。他眉头紧皱,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毒我也从未见过,你说说看,你们是在何处中的毒?” 千花仙师问的是柴士恩,而柴士恩含糊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千花仙师自然不信,“连名字都不知道,你们就敢喝别人给的茶?” 他将一颗散发着花朵香气的白色药丸塞进江咏歌的口中,“这颗白花解毒丸也只能暂时抑制毒气不快速扩散,但是,最多三个时辰!”他竖起三根手指,“若是三个时辰内拿不到解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唉!” 千花仙师没有再说下去,当初姜齐把江咏歌托付给他,他也向姜齐保证过,会护江咏歌的完全。没想到,今夜江咏歌说想要出去走走,这一走,就把小命走没了。 “请仙师照顾一下咏歌,我去去就回!”柴士恩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昏迷当中,人事不知的江咏歌,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回想起嫣嫣倒茶的顺序,似乎是有意越过江咏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柴士恩想,或许是那个茶壶上面有什么机关,让他与江咏歌喝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茶。又或者,问题是出现在茶盏上面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三个时辰之内拿到解药,救回江咏歌的性命! “咣当!” 殿门被撞开了,嫣嫣并没有真的睡着,立刻惊醒,翻身坐起,却见是柴士恩带着一股寒气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阵喜出望外,面上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转过头去不理他。 柴士恩快步走到桌边,被打碎的茶盏还在地上,并没有收拾,一片狼藉。而那只给他和柴士恩倒过茶水的茶壶还原样摆在桌子上,他才伸手要去拿,就听嫣嫣叫道,“别动它!”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堪往事(一) 当嫣嫣喊出那句“别动它”的时候,柴士恩已经知晓了他要的答案。他好不犹豫的抓起茶壶,中指在茶壶把手的下端发现了一个非常不易察觉的凸起。这时候嫣嫣已经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柴士恩斜眼看着她,微微冷笑,然后连喝了两大口,且在喝第二口的时候,按下了那个凸起! “你,你做了什么?”嫣嫣的脸色因为激动和恐惧,在青白中多了一抹异样的潮红,柴士恩顺手将茶壶放回原来的位置,对她道,“你对江咏歌做了什么,我就对自己做了什么!” “你疯了!”嫣嫣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柴士恩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了一个早晚会伤害他,甚至要他性命的人,竟然要以身试毒! 喝下有毒的茶水,柴士恩细细感觉,腹中并没有出现肝肠寸断的疼痛,而灵力依然可以顺畅的运转,没有任何异样。突兀的,一股热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是血! “你先坐下!”嫣嫣伸手去扶柴士恩,却被柴士恩狠狠的甩开,他抬起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对嫣嫣道,“解药!” “没有,我真的没有!”嫣嫣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哭音,“我没有骗你,这种毒真的没有解药。我,我也是最近几日才,才将这毒配了出来,甚至还来不及,来不及试过,怎么会有解药呢?这,这可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去找你师父!” “不许去!”柴士恩站起来,此刻从他嘴角涌出的鲜血更多了,滴滴答答落在胸前,“三个时辰,我只有三个时辰,你最好在三个时辰里配出解药,不然,江咏歌活不成,我也一样活不成!” 此刻的他犹如一头冷血的巨兽,站在嫣嫣面前。双眸之中的光芒在渐渐的黯淡下去,化作一抹融不开的黑暗,如同神界的夜晚一样。嫣嫣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事情道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而她能做的,就是按照柴士恩所说,去配置解药。不然,不说青龙神将饶不了她,就是她自己,也找不到借口放过自己! “你先在这里躺一下!”嫣嫣将柴士恩扶到床边,这一次柴士恩没有抗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嫣嫣替他盖好被子,叮嘱道,“你躺在这里不要动,更不要使用灵力。为了防止有人来打扰,我会在外面布下一层结界,让他们不能进来。所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动,更不要出声,我会尽快回来的!”柴士恩冲她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这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要被耗光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耳边传来嫣嫣离开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柴士恩如释重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之后,毫无准备的陷入了沉睡当中! 就在柴士恩失去意识的一霎那,嘈杂声立刻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包围。疲惫让他变得异常烦躁,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柴士恩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命了,在这时候吵闹不休!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眼睛睁开,而柴士恩不知道的是,他只是在梦境中睁开了眼睛而已。开始时视野是十分模糊的,柴士恩甚至连面前事物的轮廓都分辨不清,渐渐的,他能看的清楚了。 这种视角在柴士恩看来很奇怪,他似乎是躺在了一条笔直的大路的地面上,仰着头去看那些过往的路人。而这些路人面上或有欣喜之色,或有焦虑之色,或是欢天喜地,或是垂头丧气。且这些人身高、肤色、长相各异,但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来也一样,去也一样! “喂,这是什么地方?”柴士恩高声问道,他很好奇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更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可是,仿若他的声音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些路人像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依然匆匆的赶路,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柴士恩有些急了,他加大了声音,可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他闭上嘴,开始观察周围的景色。这里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只是,那天空似乎是掉转过来的。里边没有任何规律的生长着一些极细的树木,只是这些树木长的歪七扭八,甚至没有一棵是笔直向上生长的,而那些碧绿色的肥厚的叶子,却预示着那些树是茁壮成长着的。 “咚,咚,咚咚咚!” 他能清晰的听到每个人从身边走过时的脚步声,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地面的轻微的震颤,这让柴士恩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埋在了路边的某个深坑里,只有头颅露在外面,所以才会如此。 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这时候柴士恩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手!没有手,也没有身体,更没有腿和脚!柴士恩慌了,他此刻似乎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只有头颅的怪物! “我怎么了,你们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他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这一次,他听到有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是惊讶。柴士恩连忙道,“这我兄台,你是否能看到我,这是哪里,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看到一个五大三粗,赤发蓝脸的大汉在自己面前停下,那大汉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蓝脸大汉疑惑的说道,“我明明听到有什么声音,莫非是见鬼了,还是,还是这树开口说话了?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柴士恩眼睁睁的看蓝脸大汉越走越远,无论他在身后怎么叫喊,蓝脸大汉都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再回头。这时候,柴士恩看到远远的有人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没错,他确定这个人是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连柴士恩自己也说不清楚。而且,在那人越走越近之后,柴士恩认出了那个人的脸!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堪往事(二) “咏歌,江咏歌?”柴士恩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之中充满了欣喜。总算在这个鬼地方遇到一个熟人了,而且还是一个老熟人,这怎么不让柴士恩高新? “可是,他,他不是中毒了吗?”柴士恩有一瞬间的清醒,“我好像,好像也中毒了。”可是,这种清醒只是短暂的,很快柴士恩就全都忘记了。 他看到,今日江咏歌的打扮和平时颇为不同。他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衫,衬得那张脸更加的苍白。柴士恩记得,他平日里喜欢穿白色的。 “咏歌,咏歌,我在这儿!”他顾不得那么多,冲着江咏歌大声的叫了起来。而江咏歌也似乎听到了他的叫声,加快了脚步。而就在这时候,柴士恩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江咏歌手里提着的一把半人来高的斧子。 “你,你拿这个做什么,啊?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见!”柴士恩忽然有些惊慌,他觉得面前的江咏歌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就连眼神也和平日不同。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那么一些不怀好意。 “你,你别过来!”柴士恩拼命的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是江咏歌不错,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他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来害自己的! “江咏歌,你清醒一点儿!”见到无法从这个环境中脱身,柴士恩只好寄希望于唤醒江咏歌,才能逃过此劫!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江咏歌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子,向前跨出一大步,冲到柴士恩的面前。手起斧落,柴士恩觉得身体传来一阵剧痛。而江咏歌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接着一下! 起初柴士恩还能叫出声音,但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脸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目狰狞的江咏歌一次有一次的高高举起斧头,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己身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然后,在无法言说的痛苦中,失去了知觉! “啊!”床榻之上的柴士恩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的睁开了眼睛。站在床边的嫣嫣被吓了一跳,“你醒啦,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间紧迫,解药配置的太过匆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只是现在见你醒过来,我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一半了。你会会头疼,眼睛呢?咦,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能看的见我吗?” 嫣嫣说个喋喋不休,她把手在柴士恩面前晃了晃,见他的眼珠随着自己手的摆动而缓缓移动,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无论哪里有不舒服,你都要立刻告诉我。保住性命只是第一步,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的后遗症,不然你师父就要把我吃了!” 她转身去倒茶,不料身后的柴士恩猛的坐起来,连鞋也不穿就往外走。嫣嫣手疾眼快的拦住他,紧张万分的说,“你身体里的余毒未清,你哪儿也不许去!” “咏歌!”即便梦境中的遭遇让柴士恩沉浸在被至交好友的背叛中不能自拔,那种无法排解的悲伤更是让他心内难安,可一心要救江咏歌性命的念头,还是让他向嫣嫣伸出了手! “你呀,就是我的冤家对头,命中的煞星!”嫣嫣无奈的对他说,“在喂你服下解药之后,我已经亲自将另一丸解药送去了千花仙师处。千花仙师手段高妙,他身体里的余毒定会比你更早清除,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谢,谢谢!”柴士恩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站在门边时冷的厉害。他没等嫣嫣开口,就自己走回了床边。这一次,他没有躺回床上,而是钻进了床下,那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嫣嫣苦笑着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别扭的人。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这一夜,她也觉得十分疲惫。 “江咏歌,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床下的柴士恩突然出声,吓了嫣嫣一跳,“哼,他是什么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他可是你愿意舍出自己性命也要救的人呢!” “这是气话,我听的出来。”柴士恩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微弱,嫣嫣不得不侧过头来仔细听才能听的清楚。她疑惑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柴士恩把身体往外挪了挪,“方才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大斧头,无论我怎么喊,怎么说,他都不理会,拼命的砍向我,砍向我!” “滋味儿如何?”嫣嫣本以为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会十分快意,多少次她眼睁睁的看着柴士恩站在江咏歌身边,与他称兄道弟,与他互诉衷肠。而自己的所有好意和劝说,全都成了离间他们的恶毒之语。可是,当她真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当中的痛快,甚至隐隐的有些担心,“我,我是说,当时,你会不会觉得很痛?” 她尽量委婉的回旋,可柴士恩却对她说,“痛,很痛!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心里的痛。你不知道,当年我只身一人来到保州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咏歌。那时候,他是人人称道的神子,而我则是一个前途未明,身上只有几块碎银子的穷小子。而且那时候,我还想从他身上赚一笔!” 后来的种种,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或许也有迫不得已。柴士恩与江咏歌分开又再见,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绳子,将他们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柴士恩甚至觉得,如果是自己中毒了,江咏歌也会如他一般,不顾一切的相救! “为什么要问我?”嫣嫣说,“就因为我一直在离间你们,告诉他是个坏人吗?”柴士恩说,“这还是气话,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师父也知道些什么。你们有所顾忌,不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时刻都在暗示我,咏歌会伤害我,不是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气急败坏 “你很聪明,”大多数的时候,嫣嫣总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她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倒有一种别样的美。她说,“和你从前很像,从前的你,呵,不说从前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柴士恩再次发问。而嫣嫣却说,“你相信前世今生,轮回转世,因果报应吗?”柴士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我明白,这一世,你与他相交甚深,引为知己。”嫣嫣道,“你们都不记得从前过往的种种,就如同洗去墨迹的一块儿纯白的丝绸,可以重新描画。而你们描画出来的,则是一幕兄弟情深的感人画面。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造化如此。在我这个知晓前因后果的人看来,既可笑,又惊心!”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柴士恩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决定,先下手为强。杀了他,我就安全了,对吗?”嫣嫣不置可否的笑笑,柴士恩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和咏歌这一世无法记起那些过往。就如现在一样,相亲相爱,难道不好吗?莫非,你愿意看到我们互相残杀,血流遍地才甘心吗?” “并非我愿意看到那样的景象,其实,我一直在想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嫣嫣转过身,发髻上别着的一只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薄如蝉翼的蝴蝶发簪轻轻颤动,精巧灵动,如同那蝴蝶活过来了一般,“说句你不愿意听的,杀了他,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与其看你们两败俱伤,不如将源头掐断,哪怕只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为什么不是他?”柴士恩突兀的问道,嫣嫣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是,为什么选择留下的是他,而不是江咏歌。嫣嫣说,“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两个阵营的人,自然会选你而不是选他。而追杀你的那些人,不是也没动过江咏歌吗?” 柴士恩心头一震,“你是说,那些要害我的人要保护的,是咏歌?”他忽然觉得,一道用尽全力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忽然出现在他和江咏歌之间,越来越深,将他们分别隔在两边,无论内心如何挣扎,都无法在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了。 “为什么会这样?”柴士恩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天底下最大的荒谬,今日之后该如何面对江咏歌,知道真相后,他们会不会真如嫣嫣所说的那般成为仇人。 “咚咚咚!” 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殿门。嫣嫣冲柴士恩使个眼色,他立刻钻入床底,隐身其中。打开殿门,来人却是江咏歌。 千花仙师的手段果然高妙,服下解药不过两个时辰,江咏歌已经面色红润,英姿焕发的站在门外,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在阎王殿前走过一圈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嫣嫣语气冰冷,可躲在床下的柴士恩分明听出了一丝无奈。此刻他并不想与江咏歌相见,所以并没有出来。江咏歌不动声色,“我来看看士恩,他在吗?” “不在!”嫣嫣在这件事上与柴士恩心有灵犀,“我这里的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为他解毒之后,我就让他走了。”江咏歌想了想,忽然问道,“嫣嫣姑娘,你我之间并无恩怨过结,你为何几次三番的要我性命?我死不足惜,可这一次差点儿连累了士恩,所以,我不会在忍下去了!” “别忘了,这里是神界!”嫣嫣语气不善哼了一声,“不是你的保州城,更不是隐阙门,可以容你放肆。如果不信,你大可以在这里对我动手看看,我保证,就算有千花仙师,也护不住你!” “当啷!” 柴士恩清楚的听到剑出鞘时相互碰撞的声音,下意识的担心起江咏歌来。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笑了。原来,即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和江咏歌之间来之不易的友谊。 “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巡视的金甲武士经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更不要给你师父招惹麻烦。虽然我死不足惜,但想到还有白虎神将陪着我一块儿赴死,倒也值了!” “你!”江咏歌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唰”的一声,宝剑归鞘,他压低了声音对嫣嫣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怀心思,伤害士恩。不然就算如你所说,会连累了师父,我也断断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江咏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柴士恩从床底探出头来,正看到嫣嫣对自己苦笑,“你们两个,倒真是一样的脾性,作孽啊,作孽!” 回去的路上,江咏歌左思右想,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嫣嫣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柴士恩。他正低头走路,忽见一道俏丽的身影迎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奚珺! 此刻的江咏歌是小仙侍的模样,奚珺自然认不出他,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奚珺。江咏歌正要上前打招呼,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柔软冰凉的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腰间,猛的向后一扯,江咏歌甚至连叫喊都来不及,就被扯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别叫!”千花仙师的声音出现在江咏歌耳边,“你要做什么?”江咏歌呼吸粗重,心脏狂跳,“晚,晚辈只是想,想和她打个招呼而已!”千花仙师眼睛瞪的老大,“我与你说了数次,在神界不要随意和人搭讪,甚至不要轻易开口,你如何就记不住呢?”江咏歌一时语塞,千花仙师摇摇头,又问,“你方才去了何处?”江咏歌不敢隐瞒,“去,去看士恩了。”千花仙师急的跺脚,“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他一把攥住江咏歌的手腕,生怕他挣脱了一般,力气奇大。 江咏歌吃痛,却不敢挣扎,任由千花仙师把他一路拖了回去。江咏歌觉得千花仙师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力气大不说,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等关上院门,千花仙师才舒了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七章 顿起杀心 “你可知,你为何会在我这里?”分宾主落座,千花仙师便开始发问了。江咏歌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答道,“自然是师父的嘱托,仙师的照拂,晚辈才能留在此处修行。”千花仙师暗暗叹气,“原来你还知道?只是,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不知晚辈哪里说错了,还请仙师指点!”江咏歌虚心请教,不料千花仙师却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 “有些事,就连你师父也未必清楚明白。原本我也不愿多嘴,将此事挑明。只是昨夜见你中毒,险些丢了一条性命,若再不说个清楚明白,日后少不得还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千花仙师盯着江咏歌,仿佛想要把他看个清楚明白一样,江咏歌有些不自在的低头喝茶,却听千花仙师喃喃道,“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人人都说你是神子,殊不知,他们一早就认错了人!” “仙师,您!”江咏歌一怔,猛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千花仙师。他的第一反应,千花仙师在骗自己。自他降生起,人人都叫他神子,无论是他的爹娘还是他身边的人,还有那些慕名而来的百姓。“神子”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血肉之中,尽管到了隐阙门之后,江咏歌从未以这个“身份”对其他人炫耀,更不会觉得自己比谁高一等,但乍然听到千花仙师说自己并非“神子”,而是他们认错了人,一时也无法接受。 “别急,听我慢慢说!”千花仙师见他满脸震惊,稍加安慰道,“你的本事,早在‘神子’之上,一个名头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江咏歌脸色稍霁,重新打起精神,“还请仙师指点。” 千花仙师随手拨弄着一盆花草,“下界世人眼中,有大能者,称为神子。你能救他们于苦难之中,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大能了。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些微末本领,比起真正的你,简直是天差地别!” “真正的我?”江咏歌知道,千花仙师话里有话。他不禁问道,“仙师您的意思是?”千花仙师道,“你也曾是神界一员,地位甚至在我之上!” 短短两句话,足够让江咏歌三魂七魄离体,在神界飘飘荡荡的转了一圈儿,然后连北也找不到了。他大张着嘴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千花仙师微微一笑,“不必如此惊讶,如今是你师父托我照拂与你,日后,说不定要反过来了!” “仙师,你千万别这么说,”江咏歌心跳的比昨日中毒的时候还要快,如果不是闭着嘴,恐怕就要跳出来了,“晚辈就是晚辈,绝不敢放肆!” “你若有这份心,我在这儿就先谢过了!”千花仙师欠身,江咏歌立刻站起来还礼。千花仙师道,“你我也不必客气,即便你师父不曾托我照顾你,我也会尽心尽力的。因为,护你周全,是我必须要做的!” “护我周全?”江咏歌的脑子里似乎飞进了一只苍蝇,嗡嗡嗡的闹个不停,搅的他全都乱了。千花仙师继续道,“若没有你中毒之事,我也不必这么早就把事情挑明。但如今,他们已经按捺不住,对你下手了,我也就不得不说了!” “仙师,我不明白!”江咏歌不是谦虚,而是真心的糊涂了。千花仙师道,“你可知,青龙神将门下有一弟子,姓柴,名唤士恩的?”江咏歌点头,“昨夜,送我回来的就是。” 千花仙师眯起眼,“哼,这就都对了!”他一把抓住江咏歌的手腕,凑近了对他一字一顿道,“他是你今生的冤家对头,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仙师,这莫不是弄错了吧?”江咏歌急了,“我中毒之后,是他不顾性命,也喝下了毒茶,这才换来了解药给我。他,他怎么会害我呢?” “不只是他,还有那位百媚仙子!”嫣嫣来送了解药之后,千花仙师就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他们两个是一伙的,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故意弄的一出苦肉计,哄骗你的!” “不,士恩不会的!”江咏歌坚持道,“我与士恩相识多年,倾心相待,更是互帮互助,从未红过脸,何谈哄骗呢?”千花仙师问道,“若是有人曾经伤害过你,你可会大度的原谅,并不计前嫌的与他称兄道弟?” “自是不会!”江咏歌回答的斩钉截铁,千花仙师一摊手道,“这就是了!”江咏歌听出些滋味儿来,“仙师的意思是,我或者士恩,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伤害过对方?”他的心头一紧,“仙师是否可以告知,是我伤害了士恩,还是他……” 千花仙师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江咏歌的双手之上,久久没有挪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咏歌的一颗心似是沉入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之中,彻底凉了。 “是我,伤害了士恩,对吗?”他的声音颤抖着,江咏歌希望千花仙师告诉他,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宁愿被伤害的那个,是自己。 “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如何能在你面前占了便宜去?”说起这件事,千花仙师显得很是得意。后面的话,江咏歌听进去的并不多,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对柴士恩下手的模样。 “我没想到,造化弄人,你们这对冤家对头,竟然成了朋友!”千花仙师感慨万千,“几次刺杀,都让他躲了过去。原本想着再寻机会,总归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好事。不料他们却先一步动了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江咏歌第一次看到,千花仙师那张总是挂着笑意的脸上浮现出杀机,“仙师,你要对士恩做什么?我中毒之事的确与他无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千花仙师对他说,“你还年轻,并不知人心险恶。此事不用你亲自动手,交给我来办就是了。” “不可!”江咏歌真的急了,可千花仙师已经不愿和他再多说什么,趁其不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江咏歌顿时是去了知觉! 第三百八十八章 震荡神界 醒来的时候,江咏歌被困在了千花仙师为他安排的住处。无论他试过什么方法,都不能离开这里。江咏歌知道,千花仙师是要对柴士恩不利,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上一世我们是冤家对头,但这一世,我们却是过命的好兄弟!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救我,我也可以不顾一切的救他!”江咏歌握紧拳头,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从怀中取出聚灵鼓,江咏歌朝地下一抛,一阵白光闪现,那个熟悉的只有一条腿的小怪物出现了。 “咚,咚咚!” 经过长久的交流,江咏歌已经能听懂咚咚的意思。他道,“你先别急着埋怨,实在是有万分火急之事,我才吵醒了你。千花仙师去找士恩了,他们相见,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多半,士恩他还会……”说到这儿,江咏歌的心头又是一凉,以千花仙师的修为,只怕柴士恩倾尽一身的灵力,也是在劫难逃! “咚咚!” 听到聚灵鼓的回应,江咏歌喜上心头,“你答应了?我现在必须从这里出去,阻止千花仙师对士恩动手。还有还有,务必要劝说士恩尽快离开这里,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要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 聚灵鼓又发出一阵声响,似是回答了江咏歌。然后,它的身形骤然缩小,眨眼的功夫,又是拨浪鼓的模样。江咏歌将它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后,轻轻晃动。 两边垂下的圆形的鼓槌轮流敲打在鼓面上,发出低沉的“咚咚咚”的声音。聚灵鼓一响,江咏歌立时觉得周遭的气息一遍,他心中暗喜,原本他就是想用聚灵鼓聚集周围的灵力,和自己里应外合,打破千花仙师布下的结界,离开这里。可江咏歌并不了解神界,更对这里存在的灵气一无所知。 尽管神界高高凌驾于其他几界之上,但不知内情的人却不清楚,这里的灵气少的可怜,甚至连人界的一半都不及。而更加严峻的是,神界之中,上至天帝,下到那些金甲武士和小仙侍,各个都对灵气求之若渴,不会放过一丝一毫。而在人界,知道灵气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将灵气收为己用的,则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相比起人界灵气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神界的每一分灵气都显得十分珍贵。大家都在想尽办法的吸取灵气,而江咏歌乍然动用聚灵鼓,必定会让整个神界为之震荡! “怎么回事儿,你们看!” “灵气,是灵气!” “这些灵气在动!” “它们,它们似乎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是谁,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在驱使这些灵气!” “快,快去禀报天帝,神界又要有一场大乱了!” 江咏歌若是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立刻停止。但此刻,他被困在千花仙师的院子里,一心只想离开这里,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透过窗子看向外面,江咏歌已经能看到那些如同透明的气泡一样的灵气。与在人界看到的不同,这些充满灵气的气泡更大,看上去有更多的色彩。 随着聚灵鼓的不断晃动,那些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些气泡被千花仙师布下的结界拦截在外面,无法随着聚灵鼓的召唤来到江咏歌身边,开始不断的撞击结界。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我就能出去了!”江咏歌看到了希望,立刻加快手上的动作。因为他知道,多耽搁一秒,柴士恩的危险就会更多一分! 凌霄宝殿之上,金甲武士慌张进殿,拜倒在地,结结巴巴的颤声说,“禀,禀告天帝,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些金甲武士虽然并无官职,也不做任何决断,但也是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此刻天帝见这名金甲武士语气急促浑身颤抖,仿佛大难临头的模样,没有责备,而是沉声问道,“殿外发生了什么,速速说来!” “回,回天帝!”那金甲武士微微抬起头,稳了稳心神,对天帝道,“不知是何人用了妖术,神界的灵气竟然开始朝着一个地方聚集而去!” “什么!”这一次,轮到天帝无法镇定了。他从宝座上起身,快步走下玉阶。而随着连绵不断恼人的议论声,玉阶之下的神仙们也跟在天帝身后走出了凌霄宝殿。 出了殿门,天帝微微抬起头,立刻就看到了漫天的灵气。在天帝万年不变的冰冷的面庞上立刻出现了震惊无比的表情,但是很快,这种震惊就变成了震怒。 “查,立刻去查!”天帝几乎是在怒吼,众位神仙几乎同时颤栗一下,上一次听到天帝的怒吼,还是在数万年前! 很快,被派去查看的金甲武士查看明白,回来禀报,“回禀天帝,那些灵气是朝千花仙师所居住的地方而去的!” “千花仙师?”天帝朝上翻着白眼儿回忆了一下,然后微微侧头,用非常含糊且细微的声音询问站在左后方的太白星君,“就是那个喜欢种些奇奇怪怪花草的千花仙师?” 太白星君略略点头,“天帝好记性,就是他。”天帝不屑的轻哼一声,太白星君忍不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苦笑。天帝性格孤傲,似千花仙师这样没有多大用处,且不常在他面前走动的仙人,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走,去看看!” 此时天帝看起来和坐在凌霄宝殿的宝座上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了解他的人看到天帝这幅表情,必定心胆俱裂,因为这样的天帝,才更加可怕。 太白星君摇着头,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知道,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千花仙师做的,他都无法继续留在神界了。 说起来,太白星君是天帝以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他才深深知道,天帝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神界的一切,凡事都要听他的差遣安排,而整座神界的灵气,自然是该他头一个享用,而不是被什么千花仙师捷足先登!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有口难分(一) “你到是说句话呀!”此刻千花仙师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转折,正在朝着最糟糕的一面发展。他着急的对姜齐说,“那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害了而不去管吗?你口口声声说如何如何疼爱他,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咏歌是本尊的弟子不错,本尊也是真心疼爱他,只是这件事事关易师兄,你可知,那柴士恩可是他……”姜齐心有疑虑,迟迟不肯答应。原本千花仙师并不打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但见姜齐如此不上道,心中焦急,便凑过去,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番。 听了千花仙师的话,姜齐“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变颜变色,似是惊诧,似是愤怒,又似是担忧,“你这人,如此的不知好歹!本尊与青龙神将之间是何等情深义重,他待本尊如何,神界可有不知道的?你今日竟然来挑唆本尊去杀他最心爱的弟子,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姜齐的反应并不出乎千花仙师的意料,毕竟青龙神将和白虎神将的交情匪浅,在神界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千花仙师之所以明明知道这一点,还会冒险来找姜齐,赌的就是姜齐对江咏歌的重视。 “那个柴士恩的生死,又不是握在了青龙神将手中。若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况且,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呢?”千花仙师顿了顿,“不是我刻意讨好白虎神将,咏歌实在是千年难遇,不,万年难于的奇才,莫非白虎神将就不想看他出人头地,为你增光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是神仙,也是有私心的。一边是不会知道实情的易无涯,一边则是生死攸关的心爱弟子,姜齐心中的那杆秤难免发生了倾斜。 “我也知道,当年之事做的仓促了些,但无伤大雅。你看,现在的神界多清净,多太平?原本我们就该在他们之上,怎能由着他们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来?只是牺牲了他一个,也不算什么。”千花仙师循循善诱,很是打动姜齐。 “天帝,您看,就在这里了!”领路的金甲武士在千花仙师所住的院落门前停下,院门是从外面锁住的,看来这里的主人并不在。 “将门打开!”眼睁睁看着那么的灵气从头顶飞过,进入院墙之中,天帝怒不可遏,面上却丝毫不露,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金甲武士拔出腰间悬着的长刀,狠狠的朝着门锁砍了下去,顿时火光迸射,长刀齐刷刷的断成了两截,咣当当落在地上。金甲武士惊愕万分,回头看向天帝。 天帝脸色一阵青白,低喝一声“废物”,抬手一道金光飞向那门锁,顷刻间,别说挂在门上的锁头,就连两扇门也化为了齑粉,洋洋洒洒落在地上。 太白星君见状,立刻带人走了进去,而就在这时,那些不断聚集涌来的灵气竟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太白星君抬头仰望,原本如雨滴一样密集的充斥着大量灵气的气泡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一个都没剩下。原本他并不那么急着替天帝查探事情的原委,但这样一来,他却急迫的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千花仙师弄出这么多的“意外”来。 随行的仙侍足足在院外弄出一个“小宫殿”来,天帝四平八稳的坐下,心中却并不安稳。这样奇怪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出现在神界,若不查探清楚,只怕自己这个位置也要不稳妥了。 “千花仙师,你可在里面?”太白星君故意将随他进来的金甲武士留在较远的地方,自己则一个房间有房间的推门去看。没有人回应,更没有发现任何人。 冷汗一层紧接着一层冒了出来,太白星君不怕里面有人,他怕的是自己找不到人,无法向天帝交代。 “这个如何是好?”他的脑子极快的转动着。能在天帝身边平平安安的待了这么久,太白星君靠的不是声明胆色,而是可以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话,他该准备如何一番说辞搪塞天帝,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幸好,在最后一个房间外,太白星君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那似乎是有人在走动,又似乎有人在粗重的喘息。他等不及了,推门而入,可这个房间里,依旧是空空的! 这一次,冷汗没有如约而至,太白星君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站在远处的金甲武士喊道,“星君,里面情形如何,可找到千花仙师了?”太白星君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往回走。这时候,他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喧闹起来。太白星君快步走到院门处,一眼看见白虎神将姜齐正押着千花仙师而来! 看上去千花仙师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姜齐站在一旁,正对天帝回禀,“末将奉命戍守,不料这千花仙师动了歪念,竟然想要私自下界。被末将发现后,他想对末将用强。末将不得已,才还了手,还请天帝责罚!” “你有何错可罚?”天帝不自觉的抬高了声音,他轻蔑的瞟了一眼躺在姜齐脚下的千花仙师,对姜齐道,“你将这扰乱神界秩序的狂徒抓来,乃是大功一件,该好好奖赏才是!” 姜齐并不知灵气一事,以为天帝已经知晓千花仙师的阴谋,心中一凛,忙低下头要请罪,却被三步并作两步赶来的太白星君一把扶住,“哎呀,白虎神将果然居功甚伟!你是不知道这千花仙师有多可恶。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术,方才竟把这神界所有的灵气都吸引到了这里,就连天帝也惊动了。原来,他竟然存的是这样的心思!” 被太白星君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千花仙师费尽心思,弄出这样一场大乱来,为的竟然是趁机私自下界,果然该死! 第三百九十章 有口难分(二) 人生很奇妙,而凌驾于人界之上,传闻中可以掌控人生死的神界在这一点上,则丝毫不肯服输。就像现在,太白星君忍不住摆出一个看热闹的姿势,抱着胳膊斜斜的站在姜齐的对面。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姜齐,而是看向了姜齐脚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千花仙师。 或许千花仙师永远也不会想明白,一向与他交好的姜齐为什么会突然背叛。他筹谋了许久,颇有信心,甚至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到了姜齐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在太白星君看来,姜齐未必有在天帝面前说的那番忠心,他拿了姜齐来,不过是想邀功罢了。而和他比起来,这个千花仙师就更不怎么样了。太白星君私心以为,若不是他在神界兴风作浪,也不会害的自己吓出那一身冷汗,险些在天帝面前不能交代,只这一条,千花仙师就该死!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呢?”天帝气定神闲,方才的怒意似乎从未出现过,他只是端坐在凌霄宝殿之上的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决断者。 这些神仙在神界久了,就算是再蠢笨,也摸出了几分天帝的脾性。听他如此说,心中自然是已经认定事情就像白虎神将说的那般了。太白星君自然不肯落于人后,前先一步上前,“天帝运筹帷幄,似千花仙师这种卑劣手段,自然早就被天帝陛下看穿。之所以会到这儿来,不过是为给咱们大家伙提个醒,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被有心之人蒙蔽罢了!” 太白星君的一番话既说的不卑不亢,又着实将天帝吹捧了一番,让天帝颇为舒坦,“太白星君说的好,那这件事就全权交托与爱卿你了。”他冲太白星君招招手,待太白星君凑近,天帝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务必让他说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聚集那些灵气。” “是!”太白星君心下了然,答应一声退了回去。天帝志得意满的回去了,太白星君则留了下来,“白虎神将,你这下手可真够重的!”他再次看向千花仙师,尽管在千花仙师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太白星君能感觉的到,他的气息已经非常虚弱了。 “莫非星君觉得,对此等狂徒该手下留情吗?”看在叶弱痕的面子上,姜齐已经把话说的非常客气了。太白星君则不领他的人情,冷哼一声说,“白虎神将,你与千花仙师之间究竟有何过结,本星君没兴趣知道。可是,天帝将此事交给本星君,是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如果有什么本星君不知道的,还请白虎神将告知。” 别看太白星君在天帝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在其他人面前,却是趾高气扬,颇有些威严的。姜齐向来看不上他对天帝阿谀奉承,刻意讨好,也是为了给叶弱痕一个面子,才未曾发作。如今,此事牵连甚广,在千花仙师的背后藏着一个江咏歌,而江咏歌的后面藏着柴士恩。扯出柴士恩,就离易无涯不远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怕五神将做的那些事要瞒不住,所以,他不能退缩! “总听红莲神将说,她这位姐夫喜好开玩笑,从前本尊都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想着星君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爱开玩笑?可今日看来,倒是所言非虚了!”姜齐似笑非笑,看的太白星君一阵恼火,“哼,白虎神将这时在和本星君开玩笑吗?既然没有什么可说的,本星君也就不多言了。只是好心提醒白虎神将一句,有弱痕在,你我是友非敌,有些事本星君还是帮的上忙的!” 说完,太白星君转身离去。姜齐急不可耐的闯入千花仙师的居所,大肆翻找一遍,却没有寻到江咏歌。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隐阙门一门之事了,易无涯和其他人也要知道。 “怎么会如此?”听姜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易无涯惊的面无人色,“这么说,你,你也知道了?”易无涯不知道姜齐作何打算,只能先试探一番。 姜齐道,“易师兄,你不必防备与我。如果我真起了那害人的念头,也就不会亲手打晕千花仙师,将他送到天帝面前了。咏歌是我的弟子不错,但你对我的恩情,就算是十个弟子,百个弟子也还不清的。况且,如今他们如兄弟一般相亲相爱,在我看来,不如就这样一直下去,何必知道那恼人的真相,心中难过呢?” “姜师弟,我在这里谢过你了!”易无涯一躬到底,惊的姜齐后退一步,还礼道,“易师兄,你怎么可行此大礼?现在两个孩子时刻都会有危险,咱们还是先找到他们再说吧。” “你方才说,不久前咏歌曾经在神界见过士恩?”易无涯不禁想起一件事,那日他见到百媚仙子,就觉得其中有古怪,现在看来,她说了那么多的废话,想必故意想遮掩什么。而除了她,也不会有人那么大的胆子将柴士恩带到神界来了。 “没错,千花仙师是这么说的,而且,他也在昨晚见过士恩送咏歌回去。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百媚仙子什么事。”千花仙师只是一带而过含糊提起,姜齐知道的也不多。 易无涯心中有数,对姜齐道,“你先去知会其他人,让他们早做准备,我去找两个孩子!”姜齐点头应允。 推开殿门,易无涯见到嫣嫣坐在桌边,一只药罐里正“咕嘟咕嘟”煮着汤药。 “呦,这不是青龙神将吗,您怎么贵足踏贱地了?”嫣嫣垂下眼皮,暗道事情不妙,他怎么找上门来了?易无涯不动声色的在殿内看了一圈,除了两只一人多高的柜子,也只有床下可以藏人了。他故意背朝着床榻坐下,“百媚仙子好雅兴啊,不煮茶竟然煮起药来。本座听说,这药香比世上一切的香气都要清雅,怎么,百媚仙子也想附庸风雅一番吗?”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东躲西藏(一) “青龙神将这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可是见长啊,或许我在别人面前还可以装上一装,但在你青龙神将面前是个什么德行,还有必要装下去吗?”嫣嫣抬起头,“行啦,咱们命人面前不说暗话,没错,柴士恩是我带到神界来的。” “仙子倒是认的痛快!”易无涯冷笑连连,右手轻轻在桌上拍了拍,沉声道,“你也就别躲着藏着的了,出来吧!” 一道身影尴尬的从床底爬出,柴士恩站起身将衣裳整理一番,不好意思的说,“师父,您果然是火眼金睛,我这点儿小心思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师父您的。” “你们做出来的好事!”易无涯咬牙切齿,“千花仙师意欲行刺士恩,幸好他糊涂油蒙了心,竟然去找白虎神将商议,被白虎神将当场拿下,已经送去天帝面前了。江咏歌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说不定太白星君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到时候,大家都要跟着一块儿问罪。百媚仙子,你立刻带士恩离开神界,回雾玄宫去。记住,这件事唯有这一次,若还有下回,本座定然不会轻易饶你!” “是,小仙知错了!”嫣嫣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一拉柴士恩道,“快跟我走!”没想到柴士恩却一把甩开她,对易无涯道,“师父,弟子此次求了嫣嫣姑娘带我到神界来,并非是好奇贪玩儿,而是有正事要办的。如今事情还没有眉目,我还不能走。” “大胆!”易无涯满脸怒色,右手高高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是本座能说一不二的雾玄宫吗?在这里,本座连能不能保住自己都拿不准,再添上一个你,莫非要我们师徒两个白白去送死吗?” “不不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柴士恩急的满头大汗,他知道,想要说服师父并不容易,于是他说道,“神界之大,莫非连一个藏身之处都没有吗?师父既然能将奚珺师姐他们送来而不被轻易发现,自然也可以将我藏起来的!” 想到送往神界的那些弟子,易无涯心中也是一动。嫣嫣想了想说,“青龙神将,并非小仙要替这个臭小子说话。既然神界才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各处关卡必然是严之又严的,现在送人离开,只怕会一头撞击他们撒下的弥天大网里,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就听他一言,我先将他藏匿起来,等风声过了,或是戒备松懈的时候,再送他回去,也稳妥些!” 嫣嫣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易无涯沉思片刻,终于做出了退步,他说,“百媚仙子,本座不能擅离职守,到你这里来,也是冒着风险的。本座仍然将士恩交托与你,这一次,你要牢牢看住他,千万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等事情一过,立刻送他回雾玄宫。” “是,小仙听神将安排!”嫣嫣暗暗的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那江咏歌现在何处,若是只藏起了士恩一个,他却被找到的话,恐怕……” 话音未落,江咏歌已经从外面闯了进来,他一眼看见易无涯等人都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行礼,“晚辈见过易师伯!” 尽管易无涯已经知道了江咏歌的身份,但毕竟也是他看好的孩子,一时间倒也无法拉下脸来,“你来的正好,千花仙师那里你已经不能回去了。这样吧,你暂时同士恩一起,随这位百媚仙子躲上一躲,等事情过了,一起离开神界,也免得你师父焦心不已!” “是,易师伯!”江咏歌还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柴士恩毫发无损,心中欢喜,嘴角露出三四分的笑意来。 见他笑的如同孩子一般,易无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唏嘘。若不是那些恩怨和背后之人,他们完全可以做一世的好朋友,好兄弟,就如同自己和姜齐等人一般。 “好孩子,”想到这里,易无涯的神情变得和蔼起来,他对江咏歌道,“难为你惦记着士恩,还特意来寻他,多谢你了。”江咏歌闻言,脸立刻涨红起来,他还不知道易无涯已经知晓了内情,心中有愧,头越发的低下去了。 “百媚仙子,带他们去吧!”易无涯知道,此处不可久留,他该回去了。 “别愣着了,快跟我走吧!”嫣嫣一刻也没有停留,她熟知神界的每一条小路,知道该如何避开那些到处巡视的金甲武士。而跟在她身后的柴士恩和江咏歌则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士恩,你可曾见到千花仙师了,有没有受伤?”江咏歌眼睛看见柴士恩无事还不放心,还要再个他确认一番才肯相信。柴士恩道,“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倒是你,怎么跑出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没有,千花仙师他,他替了解了余毒。”提起千花仙师,江咏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若是以后你见到他,一定要远远的避开。”柴士恩不明白,“为什么?” 江咏歌还在想该如何回应,走在前面的嫣嫣已经从鼻孔中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对他们两个道,“放心放心,你们活着的时候是不会再见到那个老家伙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柴士恩只见过千花仙师一面,并不了解此人。嫣嫣道,“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被送到了天帝面前,恐怕是没命活着回来了。我早就说过,这是神界,不是谁家的一亩三分地。像他那般肆意妄为,为非作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所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吗?”柴士恩没有办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嫣嫣说,“走不走的,还是看看再说吧。前面咱们就到了,你们两个低头!” 就在三人前面不远的地方,一片空地上有不少人在忙碌着,似乎在建造一栋新的楼阁。这种场面江咏歌很是熟悉,他曾经也是这些忙碌着的人们中的一员。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东躲西藏(一) “百媚仙子,你确定我们躲在就不会被找到吗?”对于这一点,江咏歌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他曾经在这里被那些金甲武士呼来喝去,他们就像是一群吸血的蚂蟥,极力压榨着每一个人的体力,不把他们当做人看。甚至江咏歌一度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这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怎么,不信我?”嫣嫣叹口气,“你会这么想也是寻常,不过,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害你的!”她无辜的看了柴士恩一眼,这一次,江咏歌倒是信了。 不知道为什么,柴士恩觉得那些金甲武士和忙碌的人们似乎对他们三个熟视无睹,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任凭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过,甚至没人朝这边看过一眼。 他不禁碰了碰身边的江咏歌,用眼神示意他,“你看,他们好像没有看到我们一样,是不是很奇怪?”江咏歌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是啊,按理说不应该的,那些金甲武士十分机敏,平日里就算有人动作大一些也会有所察觉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哼,自然是托了本仙子的福气!”嫣嫣听他们两个说的有来有去,倒把自己晾在了一边,忍不住道,“这里的金甲武士众多,若不使些手段,怎么能瞒天过海,把你们安全的送到?快些吧,可惜了我精心布置出来的小结界,便宜你们了!” 柴士恩闻言,伸出手去,果然手指尖碰触到了一层薄薄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却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不好意思的说,“多谢嫣嫣姑娘相助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报答?”嫣嫣忍不住苦笑,“你不要暴打我就不错了。就快到了,小心些。”她开始放慢脚步,轻的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而紧随其后的柴士恩和江咏歌也照做,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一间看上去摇摇欲坠,几乎快要倒塌的茅草屋前面。 “你,你,你不会就让我们两个住在这儿吧?”柴士恩一眼看去,竟比自己在小安庄的家还要破旧的多,更让他惴惴不安的是,这间茅草屋看上去并不结实,左边的屋檐已经无力的耷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落。 嫣嫣听他这么问,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果然还是肉眼凡胎,连从前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那本仙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大吃一惊,什么叫做目瞪口呆,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样把成语胡乱用,让柴士恩和江咏歌更加摸不着头脑。当他们买过那道破了一半的门槛,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就明白嫣嫣说的那几个成语的意思了。 在外面看时,这里似乎是一处被遗弃了许久,且无人修缮的破旧茅草屋,且十分狭窄,如果两个人待在里面的话,会觉得有些气闷。但近来之后,里面的空间立刻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比一见喜的院子小不了多少! “这么大?”江咏歌也被这例外巨大的落差惊呆了。嫣嫣得意的说,“怎么样,这里如何啊?”柴士恩看着里面精致的陈设也应有尽有的物件,忍不住问道,“这里可比你住的地方好多了,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呢?” 嫣嫣俏脸之上刚刚浮起的得意之色立刻变得僵硬无比,最后不得不收起来,长叹一声道,“我如何不想住在这里,可是,这儿是你师父,他师父,还有别人的师父一块儿弄的,若不是托你们的福,我是不敢到这里来的。” “你是说师父和师叔们?”柴士恩忽然觉得心底无端的生出了一股悲伤之意。曾经他心目中如一座大山般的师父,在神界也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若是如此,他宁愿师父永远的留在雾玄宫,被一众弟子环绕,敬仰,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度日。 “自然是咱们那五位人人爱戴的神将了!”嫣嫣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绕了一圈儿之后不禁感叹,“都说五神将两袖清风,我看则不然。你们瞧瞧,这些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有些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嫣嫣说的并非虚掩,而且连一丝一毫夸大其实都没有。江咏歌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柴士恩走过去低声问,“你是不是在担心师父和姜师叔的安危?无需担心,只要我们不被找到,他们就是安全的。” “不是的,”江咏歌见嫣嫣走的远了,这才对柴士恩道,“你看这里的这些东西,我担心,担心是师父和师伯师叔们贪墨之物,这里不是什么为我们准备的避难之地,而是,而是他们藏污纳垢,堆放这些奇珍异宝的仓库!” “你别胡说!”柴士恩始终相信,即便师父或许是犯下这样那样的大错小错,但他绝不会对这些身为之物起了贪心的。江咏歌面上一红,子不言父,女不言母,徒不言师。如今他在背后如此猜测议论,实属大不敬! “可这……”江咏歌忽然走到一个柜子前面停下,打开柜门一阵翻找之后,从里面找出许多布来。他冲柴士恩招招手,“士恩,你快过来帮忙!” 柴士恩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走过去,就见他把其中的几块布丢给自己,然后拿起另一块展开,将那棵一人多高,镶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珊瑚树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柴士恩明白了,江咏歌竟然是想将这里的东西都“藏起来”。他语重心长的对江咏歌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就算是盖上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在欣赏字画的嫣嫣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隐约知道了一些,她道,“放心放心,我方才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这里的东西,多半是天帝赏赐,过了明路的,谁又能说些什么呢?况且,就算那些脏心烂肺的要抓五神将的短处,也要能进的来才是。你们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悔之晚矣(一) 就在易无涯将柴士恩等人安排妥当之后,地牢之中,太白星君唤醒了被姜齐打晕的千花仙师。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千花仙师终于看清楚对面坐着之人了。 “太白星君?你,你怎么,我这是在哪儿?”刚刚醒来的千花仙师似乎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太白星君笑眯眯的对他说道,“仙师,咱们不急,虽然天帝将此事交给了本星君,但本星君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一阵寒意袭来,千花仙师猛的打个哆嗦,他朝左右各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禁制,忽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枉我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姜齐啊姜齐,你害的我好苦啊!” “看来仙师这是明白过来了,那好,仙师尽可以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了。”太白星君收敛嘴角的笑意,轻哼一声道,“仙师说了,便可以好生歇息了。本星君却还要到凌霄宝殿走上一趟,回天帝的话呢!” “怎么,区区一件小事,怎么还惊动了天帝?”千花仙师一惊,他原本以为姜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料竟然把自己告到了天帝面前,此事便无法善终了。 “仙师这是在问本星君?”太白星君不悦道,“本星君奉劝仙师一句好话,有什么,知道什么,最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咱们相识一场,本星君不愿对你动刑。你给本星君行个方便,本星君也给仙师行个方便,岂不是大家都好?” 震惊慌乱之后,千花仙师镇定了下来。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思后想一遍,虽然并不知晓江咏歌闹出来的乱子,也能明白一二了。千花仙师长叹一声,起身冲太白星君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星君说笑了,我并不知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却有一桩事要劳烦星君!” “哦?”太白星君饶有兴味的眯着眼看向千花仙师,“仙师请直言!”千花仙师微微扬起头,眼中有恨意流露出来,“我要状告白虎神将姜齐,意欲伤我性命!” “啪啪啪!” 太白星君拍手微笑,“说的好啊,只是本星君不明白,从前你与他二人交情匪浅,怎的就闹到了如此地步,竟对你下了如此毒手?他将你拖到天帝面前时,本星君着实为仙师捏了一把冷汗。好在,仙师你福分不浅,终究是醒过来了。” 千花仙师一阵咬牙,他心知这太白星君和姜齐是一伙的,自然不会替自己分辨。他却不知,江咏歌闹出来的一场热闹,也被太白星君记在了他头上。 “星君问的稀奇,姜齐为何伤我,不该去问他吗?”千花仙师挑挑眉毛,倒勾出太白星君的火气来,“呵,仙师说的对。不过,这件事尚可先放一放,本星君要问另一件事。” 太白星君走过来,在离千花仙师不足三尺的地方站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请仙师叫本星君明白明白,这神界的灵气不比从前,想要采集难如登天,仙师是如何让那些灵气都朝着你所做的居所而去的?” “什么?”千花仙师被他这一问,几乎撑不住倒下去,“太白星君,你怎可如此污蔑与我,这可是大罪一桩啊!”在神界,人人都知道天帝心胸狭隘,私聚灵气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若是被天帝知晓,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仙师慎言,”太白星君冷哼一声,“若是再添上一条诽谤本星君的罪名,对仙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说本星君污蔑你,大可以到天帝面前分辩一番。这件事,就连天帝也是亲眼看到的,莫非,天帝也冤了你不成?” 私聚灵气,还是天帝亲眼所见,千花仙师越想约心凉。莫非这个局是姜齐为了陷害自己而一早设下的吗,不可能啊,他没有那般缜密的心思啊! “星君,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否实言告知。”千花仙师知道,自己必得先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才能想办法自救。太白星君道,“既然仙师问了,那本星君就让仙师明白明白。你先是私聚灵气,将天帝和一干人等吸引到你的居所。你想借此机会从白虎神将看守的黑洞擅自下界,被他发现之后打晕送到天帝面前。怎么,本星君可说错了?” 擅自下界乃是大罪,仅凭姜齐一言也不足以为证。但千花仙师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暗暗在心底叹息一声,自觉交友不慎,没有看穿姜齐的虚伪面目,也算自己倒霉。可私聚灵气一事,他却是死也不能承认的! “星君明鉴,发现异样,天帝赶往我的居所时,我应该是和姜齐在一起的,如何能私聚灵气呢,此话说不通啊。”千花仙师觉得,总要将一个个的死结解开,才能脱身。 太白星君看着他,笑意越盛,“这就是本星君要问仙师的啊。”他做出一副为千花仙师好的模样,劝慰他道,“若是仙师能如实相告,本星君也可在天帝面前替仙师美言几句。” 千花仙师心念一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天帝一心渴求灵力大增,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快速且大量的获得灵气,多大的罪过也能抵消了。 可惜的是,这件事千花仙师无从说起,就算是编也编不出来。猛然间,千花仙师想到了一个人,莫非这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吗? “星君,虽然我不知道星君所见是怎么回事儿,但这件事,必定与一个人脱不了干系!”他一口咬定,太白星君立刻走近问道,“谁?” “江咏歌!”千花仙师脱口而出说出这个名字,立刻就又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了。太白星君眼见他欲言又止,就明白他不经意间说出了事情的关窍所在,怎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立刻逼问道,“这江咏歌是何人,在神界是何职位,为何本星君从未听说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悔之晚矣(二) 太白星君私心以为,这江咏歌或许是神界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莫等小仙,这小仙与千花仙师有私下的交情,两人不知如何,弄了些妖术邪法出来,才有了今天那一幕。太白星君左思右想,觉得就是什么回事儿,只等得到千花仙师的肯定回复,这桩公案也就能了结了。 不料,在说出“江咏歌”这个名字之后,千花仙师就不再说话了。此刻千花仙师悔之晚矣,他知道,把江咏歌牵扯进来,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姜齐私自下界之事自然是无法继续瞒天过海,但多半,太白星君也会看在小姨子红莲神将叶弱痕的面子上,将此事压下去,想要闹到天帝面前,只怕是难上加难。 再深究下去,江咏歌的身份就会被暴露,到时候,他的处境就会变得和柴士恩一样危险,这不是千花仙师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干脆选择缄口不言,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仙师,仙师怎么不说下去了?”太白星君一阵心急,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在这儿和千花仙师耗下去,天帝那边已经来催问过两次了,他要尽快有个交代才是。 “星君,不要再问了,一切罪名,我来承担就是。天帝想要如何处置小仙,就尽管来吧!”千花仙师在地面上盘膝而坐,双手做拈花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接下来不管太白星君如何追问,或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是软硬兼施,千花仙师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这一切如姜齐所说,且正是他坐下的,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无奈,太白星君见他不肯开口,只好去向天帝复命,而这时候,柴士恩无意中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奚珺师姐。 “师姐,你,你!” “柴师弟,你,你怎么在这里!” 在把柴士恩和江咏歌送到这里之后,嫣嫣叮嘱他们一番之后就离开了。比起江咏歌的惴惴不安,唉声叹气,柴士恩就显得更加镇定一些。 他先是在这里仔细的转了一圈儿,睁大眼睛看过那些在神界绽放奇光异彩的宝贝之后,终于把视线转向了外面。 从外面看进来的时候,这里不过是一间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茅草屋,且只有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并没有窗子。可是如果从里面朝外面看的话,就会发现,一整面的墙竟然变成透明的水晶一般,柴士恩感叹一番之后,愕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虽然背负着那么沉重的石块,却依然坚挺,没有丝毫的弯曲。她身上的衣衫不知已经补了大小多少块补丁,虽然干净整洁,但却平添了几分悲凉之色。 “奚珺师姐,那是奚珺师姐?”柴士恩一脸愕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被师父送到神界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并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做这种粗重的苦力的。 “怎么,很心疼吧?”江咏歌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柴士恩的身后,苦笑一声道,“之前我和他们一样,也是在做着这些脏活累活苦活。后来,是师父关照我,才没有继续做下去。只是那些师兄弟们,却没有我这么好的命了。” “我虽然一早就预料到他们在神界过的日子不会太舒坦,也从未想过会这番景象,真不知师父是怎么想的!”他不禁有些怀疑,师父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他们好,还是在害他们。 “这你就想多了!”江咏歌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苦,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们本就是肉身凡胎,能来神界走一趟,已经是万幸了。况且,身在神界,只要稍加努力,就会吸收到那些零散的灵气。这些灵气和人界的比起来,表面看起来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可怜。但只要吸取过一次,就会明白,这里的灵气一滴比得上人界的十滴,不,甚至是百滴!所以人们心心念念想要来到神界,到了这里,便是一步登天了!” 柴士恩眨眨眼,忽然靠过去,碰了碰江咏歌的肩膀,对他道,“你不是有一只聚灵鼓吗,有了那个,岂不是可以平步青云了?”江咏歌露出一丝苦笑,“你就别挖苦我了,在神界,就连师父和易师伯都要小心翼翼,岂容我在这里放肆?你快看,奚珺师姐过来了!” 此时在茅草屋外不远处,奚珺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脸疲惫的朝这边走了过来。柴士恩看到,她依然容貌清丽,但却多了几分憔悴。柴士恩大胆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一边招手一边小声叫道,“奚珺师姐,奚珺师姐,这里!” 到了神界,奚珺几乎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开始时有葛昆峰在还好,她还有个人可以说话,但在葛昆峰失踪之后,她常常会一连三四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乍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奚珺愣了许久,才终于看向了柴士恩这边! “师姐,是我,是我啊!”柴士恩显得有些激动,而奚珺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她已经习惯了这里冷漠而没有人性的生活,即便见到柴士恩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多少激动。 “师姐,你,你!”柴士恩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而面对激动万分的柴士恩,奚珺只是冷漠的问了一句,“柴师弟,你,你怎么在这里?” “咳咳!” 江咏歌担心柴士恩言多必失,不得不咳嗽两声提醒他不要乱说话。柴士恩心领神会,对奚珺道,“师姐,是师父送我过来的。”他走出茅草屋,站在奚珺面前,细细打量他。 从前的奚珺双眸中总是闪动着灵动的光芒,柴士恩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很美。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奚珺,只是一个神情呆滞,甚至看不出多少波澜,面如死灰,双目之中浑浊不堪的女子,让柴士恩深觉惋惜,更觉得师父之前的决定太过草率,竟把好好的一个女子折磨成如此模样,实在是大错特错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颗芳心(一) “是这样啊,”奚珺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对柴士恩说,“这里的日子很苦,也很危险。先前葛师兄不见了,后来皮师兄也不见了,你要小心啊。” “什么,葛师兄不见了?”柴士恩听说葛昆峰失踪,大吃一惊,“师姐,你可找过葛师兄?”奚珺看了柴士恩身后的茅草屋一眼,笑的让人心里发毛,“我自然是找过的,只是这里的规矩极严,我能到的地方只有巴掌那么大。算了,你若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去问哪位江师弟好了。我还要干活,先走了。” 说完,奚珺冷漠的转身,艰难的背起一块儿大石,步履沉重的渐渐走远了。柴士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有多少疑问,只能去问江咏歌了。 “奚珺师姐说,葛师兄的失踪你也是知道的,咏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雾玄宫时,葛昆峰对柴士恩照顾有加,又多有助力,柴士恩也打心眼儿里把他当作亲兄弟一般看待,此刻知道他在神界失踪,担心是凶多吉少,心中自然入火烧般焦急。 江咏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的回想了一番,才对他说,“这件事,奚珺师姐的确对我说过。那时,我也是偶然间在神界遇到了奚珺师姐,他告诉我,那位葛昆峰葛师兄不见了,我也曾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打听,可没有丝毫的线索。恐怕,那位葛师兄他,他已经不在了!” 想到皮炜的下场,柴士恩猛的打了个寒颤。这神界就像是个吃人的魔窟,稍有行差踏错,轻则丢了性命,重则便是永世不得超生。现在他盼着,葛昆峰能留的住三魂七魄前去轮回转世便好。 “你也先别急着担心,”见柴士恩面色越加难看,江咏歌安慰他道,“你也知道这里的规矩,说不定葛师兄是被那位仙长拉去做事了,还未回来也说不定。” 柴士恩知道,他这是好心安慰之言,葛昆峰生死未明,他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眼下师父和其他几位师叔都忙的不可开交,以保全他们二人,能够指望的上的,只有嫣嫣了。 回去之后的嫣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柴士恩“惦记”上了。她去找了易无涯商量对策。 “眼下他们两个还是安全的,且小仙说等事态平复之后再将他们送下去。可您比我更加清楚,这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了结的。千花仙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才要对柴士恩下此杀手,而且去找了白虎神将商议,小仙不明白。”嫣嫣有些着急的说,“这神界究竟还藏了多少人要杀他?小仙能力低微,恐怕是有心无力,想要护他也护不住了。” “百媚仙子,辛苦你了。”易无涯知道,嫣嫣说的不错,“本座会想办法找机会将士恩送走,只是到了下界,他也并非安全的。”他长叹一声,对嫣嫣道,“仙子可有什么办法,一劳永逸?” 嫣嫣眉心一跳,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青龙神将这是问小仙,岂不是难为小仙了?法子嘛,不是没有。既然有人要杀他,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将他们一一除掉不就是了。千花仙师是如此,别人,也是如此!” “可如今,千花仙师是在太白星君手中,想要灭口,难呐!”易无涯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显然,他已经想到办法了。嫣嫣冲他神秘一笑,“若说这神界中最有机会悄无声息的了结他的,除了你青龙神将,还有别人吗?太白星君,呵,不是红莲神将的姐夫吗?” 是啊,只要他去找叶弱痕,就无有不应的。可是,易无涯拉不下这个脸面,更无法放低身段去做这件事。嫣嫣抿嘴一笑,“得嘞,那小仙就替神将走上一趟,这出戏,总要唱全了不是?” 神界被一个千花仙师闹的天翻地覆的事,叶弱痕一早就听说了,却并不放在心上。她觉得,神界每天都会发生许多事,除了和她自己或者是易无涯有关的,她都不用关心,更不用费心。 “小仙见过红莲神将,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嫣嫣浅笑妍妍,却并不敢在叶弱痕面前放肆。果然,叶弱痕只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嫣嫣也不在意,只是对她说道,“小仙前来,是替青龙神将传话的。”听到是易无涯让她来的,叶弱痕才愿意开口,“他,他说什么?”一张俏脸微微变红,全是少女情怀。 “他说想见你一面,”嫣嫣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对叶弱痕道,“只是人多眼杂,所以才让小仙来传话,让你悄悄的去见他,不要让人看见。话已经带到了,小仙告退了!” 嫣嫣转身,一溜小跑的离开了,转过弯去,便蹲下身放声大笑。而此刻的叶弱痕满心欢喜,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去见了易无涯! “听百媚仙子说,说你要见我,是,是有什么事吗?”这还是易无涯第一次主动要见她,叶弱痕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拘谨。易无涯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过身来,强迫自己面对叶弱痕,将嫣嫣事先替他想好的那番话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那个,那个千花仙师的事儿,你可知道了?”易无涯一开口就替千花仙师,让叶弱痕略略有些失望,“这件事我也是略有耳闻,不知那千花仙师到底犯了何等罪过,还请易师兄为我答疑解惑。” 易无涯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他表面与姜齐交好,实则是想从他口中套出我们五神将在下界之事,好在天帝面前邀功。今日他又去找姜齐,不料被拆穿了伎俩,怒不可遏之下,竟然以此为要挟。”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叶弱痕闻言,自是怒不可遏,“像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早该一刀了结了才是!”易无涯接着道,“更糟糕的是,姜齐门下有一名弟子被千花仙师发现,他自以为得意,就闹出今天的事来,还扬言,扬言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颗芳心(二) 最后这一句本该说的咬牙切齿,但从易无涯口中说出,却是风轻云淡,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的。如此“攀诬”千花仙师,并非出于他本意,而是嫣嫣一定要他这么说的。 “本座此生从未做过无中生有之事,千花仙师本不是针对本座,本座如此说,岂不是污蔑他吗?不行,绝对不行!”当时易无涯义正辞严的拒绝了嫣嫣,可她却道,“小仙呢,没有青龙神将你那么多处事的原则,为人的道理,却也明白一点,若不一招致命,来日他若有机会翻起身来,只怕神将你的下场不会比千花仙师好上多少。而且,若是大厦倾塌,伤的可不是你一个。” 不得不承认,嫣嫣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了易无涯,他才会硬着头皮对叶弱痕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果然如嫣嫣所料那般,叶弱痕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双手叉腰,大动肝火,“他算什么东西,竟然也口出狂言,要对易师兄你不敬?依我看,他在神界的日子也算到头了。易师兄,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保管叫他永远的闭上嘴!” “只是,千花仙师现被太白星君看守,这……”易无涯觉得自己“演”的是越来越顺了,他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叶弱痕更是心疼不已,“易师兄,既然在姐夫那里,我就更容易下手了。你就放心吧,最迟今晚,就有消息了!” 叶弱痕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涩的离去,这不仅仅是易无涯第一次主动找她,更是第一次有事要交给她去办。叶弱痕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此事办好,办妥! 夜幕降临,叶弱痕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衫,褪去满身的英气,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柔,来到了地牢。 去向天帝回话后,太白星君一直闷闷不乐。天帝的意思是,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都要撬开千花仙师的口,问出这个名叫江咏歌的人是何来头,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大量的聚集神界的灵气。可是即便他对千花仙师动了重刑,千花仙师依然不肯多说半个字,着实让他头疼。 “姐夫,姐夫!” 叶弱痕没有走近,远远的冲太白星君招手。太白星君向来敬重这位小姨子,更因为妻子的关系,对她是有求必应。今日见到叶弱痕如此打扮,眼前一亮,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此时你不当值,怎么到这儿来了?若被人知道,定是要议论的。”太白星君嘱咐两句,叶弱痕娇嗔道,“姐夫,就算是铁打的人儿,也要休息的不是?我呀,许久不见姐夫了,心中挂念,特意送了些小菜佳酿来,犒劳姐夫!” 打开手里的提着的食盒,叶弱痕取出一壶酒,两只酒杯,四碟小菜摆好。神界之中美酒虽多,菜却寻常,多是有些果子点心。这四碟小菜做的精致美味,太白星君不禁笑的更开心了,“还是妹妹知道疼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美酒佳肴,又有叶弱痕在旁凑趣,不知不觉中,太白星君喝的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这酒是好酒,酒中更是添了“好料”,当最后一杯喝下肚的时候,他终于再也撑不住,头一歪趴在了桌上,立时鼾声大作! 叶弱痕长出一口气,轻轻拍拍手,起身来到地牢之中。 神界地牢并非同人界一般,用铁笼栅栏将犯人禁锢起来,而是只需在一处开阔空地上,用法力在地上画一圆圈足以。 听到有陌生的脚步靠近,千花仙师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红莲神将叶弱痕前来,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朝叶弱痕身后看了看,太白星君并没有一起跟来,不由得面上浮起嘲讽之色,对叶弱痕道,“红莲神将此来,是要给小仙一个痛快吗?” “算你不太愚蠢,既然知道本神将的来意,还不引颈自刎,莫要脏了本神将的手!”叶弱痕并不把千花仙师这等小仙放在眼中,可千花仙师早就想明白了,死在谁手中都是死,不多她红莲神将一个。只是,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些害他的人太痛快。 “红莲神将想必还不知道吧,你是被人当出头鸟使了,且若小仙没有猜错,这人便是青龙神将易无涯吧?”千花仙师一早就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那些纠葛,此刻提出,既可以刺激红莲神将,又能出口恶气。 “你还想污蔑易师兄!”叶弱痕怒目而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千花仙师,“你要小心,若再对易师兄不敬,本神将定不饶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千花仙师放声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真真好笑,真真可惜啊!你红莲神将是多么高傲的女子,竟然被他易无涯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不自知!” “你,你胡说!”叶弱痕右手高高举起,千花仙师眼中有精光闪过,“红莲神将且慢,请听小仙一言!” “哼,你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叶弱痕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高举的手却慢慢放了下来。千花仙师道,“小仙落得如此下场,实则是认人不明,却也怪不得别人。只是,小仙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红莲神将可知那一桩事?” “什么?”叶弱痕一愣,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千花仙师道,“在神界,有一桩事不能提及,尤其在天帝面前。”叶弱痕皱眉,“莫非你说的是那件事?” 见叶弱痕如此神态,千花仙师便知她已经明白了,“不错,正如神将所想。只是,在那事之后,神界之中,有两位仙家下界。”叶弱痕一怔,这件事她并非没有耳闻,但大多是传言而已,不知是真是假。 “你说的可是真的?”叶弱痕问道。千花仙师道,“不假,确有其事。且如今这两位下界的仙家已经被找到,且回到了神界。想来不日就会在神界掀起大风浪来,小仙不得不先提醒红莲神将一句,这件事并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第三百九十七章 私自动刑 “没想到千花仙师沦落到这般境地,还想这挑拨我和易师兄。好啊,那你就说说看,这两个人是谁,你可曾见过?你若说的出来,本神将还可信你一二分,若说不出来,哼,你知道本神将的手段!”叶弱痕知道,太白星君还要在睡上一会儿,多在这里费点儿功夫也无妨。 “红莲神将真的要听?”千花仙师故意卖个关子,叶弱痕立刻道,“自然是要听的,废话少说,是谁?”千花仙师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衫,将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一位是青龙神将的弟子柴士恩,而另一位,则是白虎神将的弟子——江咏歌!” “你胡说!”叶弱痕听他竟然一口咬死了易无涯和姜齐两个人,并将他们最得意的最在乎的弟子牵扯近来,不由得怒火攻心,猛的一掌拍出,千花仙师身躯一震,跌坐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本神将这就了结了你,免得你到处胡说,连累两位师兄!”杀意已起,叶弱痕眼中冒火,下一秒千花仙师就要当场毙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大喝一声,“红莲神将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百媚仙子,他便是柴士恩那一头的!” “她?”叶弱痕心中一动,“你说的话可当真?”千花仙师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却将那血色拉的更长,在他那张苍白的脸的映衬下,显得着实可怖。 “红莲神将,小仙是将死之人,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天帝会给小仙一个什么样的死法。”他凄惨一笑,“这对小仙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小仙何苦欺瞒神将,莫非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惨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叶弱痕口中喃喃说着,忽的一转身不见了踪影。千花仙师知道,他的话,叶弱痕听进去了。 此刻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偶尔有丝竹之声传来,也难冲淡叶弱痕心中的担忧。若千花仙师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就绝非是她可以插手的,不仅是他,就连太白星君最好也不要牵涉其中。 想到了柴士恩是易无涯的弟子,叶弱痕就一阵揪心。该如何将他也摘出来,的确是件难事。如此一来,叶弱痕更加希望自己在百媚仙子嫣嫣那里能得到否定的答案。如果千花仙师说的都不是真的,那该多好。 此时嫣嫣正在准备一些吃的用的,一会儿给柴士恩和江咏歌送去。这时候,叶弱痕来了。 见她一脸凝重之色,嫣嫣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禁在心里嘀咕道,“这个青龙神将,也真是榆木疙瘩,怎么连一个女子都摆不平?不好,不会是他顶不住,将我也供了出来,红莲神将来找我算账了吧?” 于是开口时,嫣嫣便多了几分的小心,“红莲神将怎么纡尊降贵的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叫人传个话,小仙过去就是了。” 叶弱痕没有说话,而是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嫣嫣更加肯定是易无涯那儿出了差错,百般打起精神,满脸堆笑道,“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小仙无有不从的。” “你,你可在神界见过柴士恩?”叶弱痕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对千花仙师是这样,对嫣嫣也是这样。嫣嫣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一颗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她在心中暗想,“红莲神将怎么忽然提起他来,哦,没错了,一定是青龙神将告诉她的。可是,我要不要说我也见过他呢?” “回答本神将!”叶弱痕猛的提高声音,吓了嫣嫣一跳,她脱口而出,“见,见过的!”叶弱痕转头看向她,嫣嫣面色发白,心中懊悔不已,只得搪塞道,“只,只见过那一次,或许是他师父将他带来的。您,您该去问青龙神将啊,怎么来问小仙了?” “柴士恩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本神将,不然……”叶弱痕一个眼神扫过来,嫣嫣的心就凉了半截。她结结巴巴的说,“什,什么身份?红莲神将这是在和小仙开玩笑吗,他,他不过就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野小子,一时,一时得了青龙神将的青眼,这才入了,入了雾玄宫,能,能有什么身份?没有,没有的!” 她的这番搪塞之词叶弱痕是半句也没听进去,“本神将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弱痕放慢语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嫣嫣只觉得周身的空气一寒,她知道,叶弱痕是动了真格的了。 “红莲神将,小仙虽然身份低微,在神界之中也没有神将那么广的人脉,但也是有几分傲骨在的。”嫣嫣收起面上虚假的笑意,多了几分冷艳之色,“您所问之事,小仙已经明白告知了,若没有别的吩咐,还请红莲神将离开吧!” “你这是在敢本神将走?”叶弱痕的声音冷的能在空气中结出冰霜来。嫣嫣毫不逊色的扬起头,“怎么,不行吗?”叶弱痕一掌拍在桌上,只听“咔嚓”一声,圆桌碎成几块,连带着上面摆着的茶壶茶碗,狼藉一地。 “呦,红莲神将要对小仙动粗?”嫣嫣冷笑连连,甚至往前一步,挑衅的对叶弱痕道,“那就请红莲神将试试看,小仙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在神界杀了人,不知神将你那好姐夫,能不能只手遮天,替你隐瞒下来!” “该死的!”心中的怒火让叶弱痕失去了理智,她左手轻轻一弹,立刻有几枚银针没入嫣嫣的身体当中。嫣嫣只觉得身子一僵,几处大穴钻心的疼。 叶弱痕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纤纤玉手轻轻扯动银针上缠着的丝线,每动一下,嫣嫣的痛感就会重一分。一连动了七八次之后,嫣嫣已经忍不住,轻呼出声了。 “好疼!” 这一声很低,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嫣嫣就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很快就咬出了血来。叶弱痕却不肯就此放过她,猛的一扯,嫣嫣再撑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 第三百九十八章 避之不及 嫣嫣发出哀嚎的同时,叶弱痕猛的挥手,立刻有一团水雾将两人包裹其中,那声哀嚎来不及传到殿外,就被生生截了回来。眼见最后一丝希望都被阻断,嫣嫣知道,不从自己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叶弱痕是不肯罢休了。 “说,柴士恩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你若痛快说了,本神将还可放你一马。现在来数三个数,若三个数数完了,你再想说,也没有机会了!”叶弱痕的目光冰冷决绝,微微垂下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遮出一片阴霾。 嫣嫣强忍着巨痛抬起头,嘴唇已经被咬破,渗出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眼底布满血丝,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坚韧和倔强。原本她便不是轻易被要挟之人,叶弱痕手段越是强硬,她越不肯服输。 “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小仙没什么可怕的!”嫣嫣此刻面色蜡黄,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低落下来,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几乎完全湿透了。 “一!”叶弱痕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数出了第一个数。 “不必闹那些虚的!”嫣嫣扭过头去,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虚的不行。 “二!” “喂,你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难怪那般讨好青龙神将,也没换得他半点青眼!要我是男子,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三!” 第三个数数完,叶弱痕的耐心也用尽了。她有些惋惜的看了嫣嫣一眼,说起来,她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往来,白白伤她一条性命,并不是叶弱痕想要看到的。但事已至此,她便是有万般不忍,也不能留嫣嫣了。 “百媚仙子,你该上路了!”叶弱痕把心一横,不动声色的拔出剑来,对准了嫣嫣的喉咙。嫣嫣闭上眼,身体的疼痛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所住的地方本就偏僻,如今还被叶弱痕加了一重结界,若是自己死了,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身体腐烂发臭,嫣嫣一想就觉得悲从中来! “等一下!”嫣嫣一声大喊,叶弱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者有什么要交代的,本神将可以替你办到!” “就,就一件事,只有一件事!”嫣嫣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面前晃了晃,“等小仙死了,还请神将赐我一口薄棺,让小仙入土为安!”见叶弱痕的面色阴沉了几分,她又改口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将我一把火烧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要让我烂在这里,那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这个……”叶弱痕本以为死到临头,嫣嫣恐惧了,害怕了,所以想向自己低头,求情,没想到她说的却是这个,叶弱痕僵硬的点点头,“好吧,你死后我会将这里一把火烧掉。自然,你的尸体也不会留在这里腐烂发臭了。” “呼!”嫣嫣长出一口气,“多谢!” 这一声谢是真心的,叶弱痕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连死哦度不怕,竟然害怕死后会发臭难看,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是怎么长的。 嫣嫣心满意足的闭上眼,除了这件事,她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里一起火,易无涯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柴士恩和江咏歌那里自然有他照应,也不必她劳心了。 “嫣嫣姑娘,嫣嫣姑娘!” 忽然,殿外传来了刻意被压低了的叫声和敲门声,嫣嫣立刻听出,那是柴士恩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这个小冤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若是被叶弱痕这个凶神见到,一定会落个比我害惨的下场,不行,那绝对不行!” 心念至此,嫣嫣忽然大叫起来,“叶弱痕,你倒是动手啊!堂堂的红莲神将,怎么也变得磨磨唧唧的了?你若是一剑刺死我,我还念你的好,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在阎罗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莫非,你是怕了我不成吗?” 嫣嫣如此说,是想故意激怒叶弱痕,让她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而不要去注意门外的柴士恩。可是,叶弱痕是什么人物,嫣嫣越是遮掩,她便越是明白对方的意图。叶弱痕料定,门外之人不是柴士恩,便是江咏歌! “本神将暂且放你一马,这就出去看看,深更半夜,到底是谁与百媚仙子如此难分难舍,竟在这时候来了!”叶弱痕穿过结界,走到殿门前。无论嫣嫣怎么折腾咒骂,她都听不见,更不会在意。 殿里的烛火亮着,嫣嫣应该就在里面。可是柴士恩连叫了好几声,里面丝毫都没有反应,他认定,一定是出事了。 “嫣嫣姑娘,你等我,我来救你了!”柴士恩暗暗在心中说道,然后猛的抬脚,准备破门而入,而这时候,殿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开门的人柴士恩认得,他连忙收回脚,恭敬站好,深施一礼道,“见过叶师叔!” “还道是谁,原来是师侄啊。”叶弱痕叫的亲热,倒让柴士恩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来。他挤出一副笑脸来说道,“既然师叔和嫣嫣姑娘有事要聊,那,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就走,不料叶弱痕将一直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猛的往回一带,柴士恩虽然早有准备,下盘用力,但却不敌,脚下一滑,被拖进了殿内。 殿门再次关上,嫣嫣眼见得柴士恩被叶弱痕擒住,心中暗道自己这场苦头是白吃了,又见叶弱痕故意将她和柴士恩隔在结界内外,想用声音传递消息是不能了,只能冲他拼命的使眼色,希望能点醒他。可柴士恩贸然被叶弱痕擒住,并不知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得对着叶弱痕满脸堆笑,装聋作哑。 “柴师侄,咱们好久未见了,没想到,竟然在神界遇到了。”叶弱痕的手在桌上敲了两下,忽然抬起头,“那咱们就好好聊聊,你究竟是什么人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羽化(一) “叶,叶师叔,你,你莫非在和我说笑吗?”听到叶弱痕的问话,想到前事和嫣嫣拼命挤眉弄眼的表情,柴士恩知道,叶弱痕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这件事就连柴士恩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又该如何回答呢? “油嘴滑舌,难道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叶弱痕越看柴士恩,就越觉得他有古怪,言语中更多了几分冷意,她反手指向被困在结界之中的嫣嫣,“你仔仔细细看真切了,若是你说了真话,本神将尚可放她一马,留她性命。若你执意不肯据实相告,那就可惜了。” 叶弱痕转头看着嫣嫣,目光中颇有玩味,“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从前本神将掌管刑罚之事,对神界的各种酷刑了若指掌。只是,若要一一用在咱们这位百媚仙子身上,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呢!” 被困在结界之中的嫣嫣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但见他们一起看向自己,柴士恩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时,便也猜出了一两分。 “叶师叔,你与师父向来交好,今日何至于此?”柴士恩紧紧握住拳头,却不得不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好言好语道,“还请叶师叔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放了嫣嫣姑娘吧。” “本神界这么做,就是为了你师父!”叶弱痕面无表情道,“你若还将易师兄当师父,就该将你知道的原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帮你,帮你师父!” “叶师叔,并非我不知好歹,要刻意隐瞒什么,而是而是这件事我并非完全知晓。”柴士恩实话实说,但在叶弱痕看来,却是狡诈之语,她冷哼一声,抬起头,眼中有灼灼目光盯住柴士恩,“看来,你真的不打算与本神将说实话了,那好!” 她猛的收紧手上的丝线,结界之中的嫣嫣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本在床边坐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蜷缩成一团滚到了地上,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样子甚是痛苦。 “嫣嫣姑娘!”柴士恩叫喊一声,突然朝结界冲了过去。叶弱痕并没有阻拦他,因为她知道,即便是易无涯此刻赶来,一时三刻之间也无法破了这个结界,将嫣嫣救出,何况是柴士恩?况且,就算易无涯到了,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将嫣嫣折磨致死。 结界挡住了柴士恩的去路,无论他用了何种方法,用了多少灵力,都无法将结界震破一角。嫣嫣见柴士恩不顾一切的想要救自己出去,心中莫名一暖。 神界至高无上,却无多少情意。她表面上嬉笑怒骂,看似不羁,却只是用这种表象来掩饰内心的悲凉,和对真情实意的期盼。她虽然与柴士恩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许多的温暖。何况柴士恩原本就是她要守护之人,眼见他竟如此急迫的模样,嫣嫣心有不忍。 “走,你走啊,快走!”嫣嫣拼着最后的力气对柴士恩大叫着,奈何有结界阻拦,柴士恩什么也听不到。他只见嫣嫣的嘴一动一动,有大股的鲜血流出来,心顿时揪的紧紧的。 “她的时候不多了,你还不说实话吗?”不知何时,叶弱痕已经站在了柴士恩的身后,“你若再不说,她必将因你而死。” “叶师叔!”柴士恩猛的转身,眼中有两团火燃烧着,“你处心积虑,伤害无辜,就是想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吗?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若想杀就杀,若想剐就剐,放了嫣嫣姑娘!” “你承认了?”叶弱痕深吸一口气,“好,算你还有些胆色。”她暗暗将手背在身后。一团冰蓝色纯正的真火燃起,柴士恩站在她身前,并未看到分毫。 可在结界之中,嫣嫣却看的一清二楚。她知道,让叶弱痕在神界横行霸道的正是这冰蓝真火。看来她已经对柴士恩起了杀心,一旦被冰蓝真火击中,柴士恩就算能立刻的到救治,只怕也是个废人了,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师叔,现在你可满意了吗?若是师叔满意,还请放了嫣嫣姑娘。”柴士恩知道,他已经不能继续在神界待下去了。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此事,难保不会暗下杀手。 “满意,当然满意了。”叶弱痕真的露出了几分笑意,伸出另一只手冲柴士恩招了招,“你过来,本神将这里有几句话要交代与你。” 柴士恩见她面色和缓,心头一松,丝毫不疑有他,走到了叶弱痕面前。 藏在背后的手缓缓抬起,只要叶弱痕出手,柴士恩必定命丧当场。就在叶弱痕下定决心,要结果了柴士恩,以免给易无涯招来麻烦的时候,身后结界之中突发异变! 只见嫣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又理了理头发,双臂在胸前交叉,手指轻轻振动,头微微垂下,口中念念有词。 感觉到身后气场的变化,叶弱痕和柴士恩一起回头。就见嫣嫣此刻明艳动人,周身有无数花瓣蝴蝶环绕,整个结界之中满是鲜花的芬芳之气。 “这,这是?”柴士恩见到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伤感之意,让他惴惴不安。而叶弱痕更是大惊失色,嘴唇颤抖着道,“她,她是疯了吗,竟要散去一身的灵力羽化吗?” “什么!”柴士恩闻听此言,立刻对嫣嫣大叫起来,“停下,你快停下啊!” 叶弱痕知道,神界有人羽化,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必定会惊动天帝。若是如此,那一切就都完了。 想到这儿,叶弱痕立刻撤去结界,可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嫣嫣竟然在结界之中又加了一层,而这一层,是她无法破解的。 “士恩,快些离开这里,神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对你笑,可那笑是冷的,是虚伪的,是冷酷无情的。”嫣嫣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的温柔,“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被他们找到!” 第四百章 羽化(二) 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冲击着柴士恩的心,他极力想要留住嫣嫣,对她说道,“来这里时是你带我来的,走也要咱们一起走!我听你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我,我就不和你一块儿走了!”嫣嫣的双眸之中隐去了天地万物,独剩下柴士恩一人,“我已习惯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离开这里,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才好,不如就留在这里。”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叶弱痕眼睁睁的看着柴士恩为了救嫣嫣,不顾自己的生死。而嫣嫣更是为了阻止自己伤害柴士恩,自愿散去一身灵力。如此深情厚谊,是叶弱痕渴望却得不到的。 嫉妒和怨恨让叶弱痕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猛的在柴士恩背上一抓。感觉到背后的寒意,柴士恩闪身躲开,叶弱痕抓了个空,踉跄两步冲到嫣嫣所布下的结界前。 “你竟还不肯放手吗?”嫣嫣双目之中有血泪流出,已是恨到了极点,“那就让小仙给神将你长长记性!” 两个女人怒目相视,结界之中,一只没有皮肉只剩枯骨的手猛的伸了出来,抓向叶弱痕。叶弱痕怎肯示弱,手中的冰蓝真火未熄,反手打向了嫣嫣! 眼见如此,柴士恩心中一惊,飞身扑过去想要挡在嫣嫣身前,却被结界拦住。嫣嫣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发出最后的一声怒吼,全身爆发出一阵夺目的光彩,生生将那团冰蓝真火弹了回去,精准无比的落在叶弱痕的左脸上! “啊!”叶弱痕应声倒地,被冰蓝真火烧了的左脸发出腥臭的焦糊味道。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恶毒的回头看了柴士恩和嫣嫣一眼,落荒而逃。 光彩散去,嫣嫣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柴士恩冲过去将她扶起,嘴唇颤抖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的女子,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便用她自己的方法守护着柴士恩。就算所有人,哪怕是柴士恩都把她当作了喜好杀人的女魔头,被误会了许久,也从不在意。 “你,你是在哭吗?”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嫣嫣苍白的面庞上,她的眼中有惊喜之色流露而出,“你,你是为我哭了吗?”柴士恩一阵心酸,点了点头。嫣嫣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没想到,到了最后,我竟然得到了别人为我而流的眼泪。你可知道,万年前,我曾发下誓愿,此生若得一人眼泪,心愿足矣!” “你别这么说,”柴士恩感觉到怀中的嫣嫣越来越轻,“今生我欠你的,无论如何也还不了了,下一世,我愿遇再次遇到你,为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还你一世的情谊。”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的话,我,我记住了!”嫣嫣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呼出最后一口气,身轻如羽毛一般,在柴士恩的怀中消散于无形。 “为什么会这样?”柴士恩瘫坐在地上,满脑子乱成了一团。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闯下的祸,却报应在了嫣嫣的身上?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到了如此地步? 他越想越觉得怒火攻心,此刻奈崇光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子,听那姑娘的话,速速离去!再留在这里,只怕被你连累的人会更多!”柴士恩猛一个激灵,低声问道,“老奈,你可有办法离开神界?当初来的时候,是嫣嫣姑娘带我渡阴河,从师父他老人家看守的黑洞来到神界的。可是如今想要原路返回,恐怕是不行了。” “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奈崇光说,“当初魔界与神界还未交恶的时候,我也是经常来往于神界的。若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一共有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可走。只是,那一条大路,唉,算了,不提也罢!”柴士恩问,“老奈,大路不能走,不是还有一条小路吗?咱们就走那条!” 他将殿内简单收拾一番,见桌上有一个嫣嫣亲手绣的香囊,收入怀中,留做纪念。手再伸出来的时候,拿出了那块丝帕。柴士恩赫然发现,从前丝帕上只是有一些浅浅的阴影,而这时候,已经能看的很清楚了。 那是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柴士恩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棵树与他曾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棵银树一模一样! “老奈,你快看看,这是什么,你可认识?”柴士恩知道,奈崇光活的久,见识也多,或许他能知道些什么。奈崇光沉默了片刻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反问柴士恩,“你怎么有这个?” 柴士恩实言相告,“这方丝帕是奈曲交给嫣嫣姑娘的,失落的最后一块残片的线索,就在这块丝帕之上。我之所以来神界,也正是因为此事。老奈,你也见过这树?” 奈崇光哀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百媚仙子的事很快就会惊动神界的其他人,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最后的那块残片。” 离开嫣嫣所住的宫殿,柴士恩转身深深一拜,算是作别。他在奈崇光的指引之下,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地方。 到了这里,柴士恩先是一愣,然后惊诧道,“怎么是这儿?”奈奈崇光问,“怎么,莫非你曾经来过这里?”柴士恩点点头,“不久之前,我和嫣嫣姑娘到过这里,而且,还发生了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奈崇光问,“什么怪事?”柴士恩说,“我也不太清楚,到了这里之后,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对了,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有许多人将我团团围住,还想要杀死我!” “啊!”奈崇光发出一声轻呼,在心中暗想,“这些日子我在这小子的身体里休养生息,不理外事,没想到竟然发生了什么多事情。不知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得细细的问个清楚明白!” 第四百零一章 师徒落难(一) “那些人是什么模样,你可看清楚了?”对于这件事,奈崇光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因为在幻境中看到的人,多半是看不清楚脸的。有时候会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是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不过也仅仅是一种感觉,并非是靠看对方的脸来辨别的。 柴士恩非常仔细认真的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形,发现他记得每一个人是如何凶神恶煞的对待他,是如何一刀刀一剑剑的砍向他的,可却完全不记得他们的脸,哪怕其中一张也记不起来,“没有看清,只记得是好多人!” “那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奈崇光没有犹豫,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次柴士恩回答的很快,而且很仔细,“他们有的说我是废物,也有人我是万恶根源,还有人说,从一早就不该让我存在,然后他们就叫嚣着要杀了我。”说到这儿,柴士恩重重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厌恶的事,引得一场杀身之祸。” “先不说这个,最后如何了?”奈崇光有些急切的问道。柴士恩觉得他有些奇怪,“老奈,你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啊。”奈崇光一顿,“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快说,快说啊!”柴士恩无奈的道,“最后,他们将我杀死还不算,还把我的尸身砍成了几块丢掉。不过,因为是在幻境之中,我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奈崇光即便还未能修成人形,还是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他喃喃自语道,“太恐怖了,太吓人了,怎么能一模一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听到他的低语,柴士恩一愣,“老奈,你说什么,什么恐怖,什么吓人?”奈崇光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沉重,“看来这里我们的确不能久留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柴士恩身后多了一道黑影。奈崇光机敏的发现了一样,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小心背后,别回头!”柴士恩浑身一僵,他明白,在神界无论是谁,都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况且已经有一个嫣嫣为他而死,这里还有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弟,柴士恩不想连累他们,跟不能连累他们。 他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步,他宁愿牺牲自己。 “老奈,你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柴士恩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与奈崇光早已心神相同,融为了一体,即便他不出声音,奈崇光也能听到他想说的话语。 奈崇光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仔细的感觉了一番,这才冷笑着对柴士恩说道,“是老熟人了,你自己回头看看吧!”柴士恩丝毫没敢放松,缓慢而僵硬的转过身去,而站在他身后的拿到黑影也在朝这边靠近。 “师父,怎么是您?”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气息,柴士恩在一瞬间完全放松下来,“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面色铁青,一脸凝重的青龙神将易无涯。见到柴士恩果然在此处,不发一言,走过来一把抓住柴士恩的手腕,拉起他便走! “师父,师父,您要带我去哪儿啊?”柴士恩见师父如此,不禁有些慌张。易无涯“蹬蹬蹬”大步往前走,柴士恩想要挣扎,却碍于他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不敢太过用力,只能由着他拉扯自己。 “老奈,老奈,现在怎么办?”柴士恩只好向奈崇光求救,奈崇光知道,易无涯一定是有他的打算,可这个打算,未必和自己的打算一致,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易无涯! “小子,如果你还想离开神界,就赶快甩开他,和我走!”并非奈崇光低估了柴士恩与易无涯之间的师徒情谊,而是他觉得,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柴士恩却为难了,易无涯此举一定是想要救自己的,他若是真按奈崇光说的那么做了,只怕会伤了师父的心。 “师父,师父,您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柴士恩脚下用力,终于阻止了易无涯前进的脚步。易无涯猛的调转身形,一双眼睛中有不善的目光流出,吓的柴士恩想要后退。 “百媚仙子她,她……”易无涯的嘴唇颤抖几下,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了。柴士恩神色一黯,“师父,您已经知道了?”易无涯艰难的点点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从前是为师看错了她,我们大家,都看错了她。” 柴士恩声音中夹杂了一丝哽咽,“嫣嫣姑娘的深情厚谊,我此生无缘再还了。终究是我,是我连累了她呀。”易无涯猛的抬头,“如今,红莲神将已经知晓了此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她那个姐夫,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犹豫再三,柴士恩还是把叶弱痕被自己的冰蓝真火伤了脸的事告诉了易无涯。没想到,易无涯听完此事,更是心胆俱裂,“不好,只怕不止是你,就连为师我也在这神界待不下去了。快走,快走!” 连说了两声“快走”,易无涯的脚步明显有些凌乱。这一次,柴士恩没有挣扎反抗,任由他拉扯着自己,不止朝哪里去了。柴士恩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慌乱的易无涯,在他心目当中,师父就是一座大山,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可当这座山也开始摇晃的时候,柴士恩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你们去这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走!” 才拐过一个弯儿,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和金甲武士说话的声音。易无涯立刻收住脚步,回手冲柴士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师徒两人屏住呼吸,直等到那片火光越走越远,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听不到了,才敢从黑暗中走出来。 “你看到了吧?”易无涯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叶弱痕她,她爱惜容颜胜过爱惜生命,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第四百零二章 师徒落难(二) “师父……”柴士恩欲言又止,原本这件事并非他与嫣嫣的错,更不是他们先行挑衅,而是叶弱痕自己找上门儿来的。说起来,嫣嫣无辜送命,该恼怒的是他才对。 可是易无涯所言也并非故意吓唬他,想到叶弱痕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和她逃走时那怨毒的眼神,柴士恩不由得浑身发寒。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连累其他人,柴士恩咬牙跪下,对易无涯道,“师父,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嫣嫣姑娘为我而死,已是让我万分愧疚。若是是连累了师父和师兄弟们,我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不如,不如师父就将我交给叶师叔,让她出气吧!” “不行!” “不可!” 易无涯和柴士恩身体里的奈崇光一起出声,而他们也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彼此的声音,均是大吃一惊!易无涯见那些奉命搜寻的金甲武士不再过来,再次拉起柴士恩,就朝之前让他们避难的地方而去。 “士恩,你去哪儿了?”江咏歌满脸焦急。 自从他假寐醒来,发现外面天色黑了下来,柴士恩不见了之后,数次想要出去寻找,理智却告诉他,如果这么做,非但不会找到柴士恩,还会给所有人添麻烦! 见易无涯一同进来,江咏歌连忙后退两步,躬身施礼,“见过易师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我们是否可以即刻离开神界?”江咏歌心中忐忑不安,又挂心师父,所以并没有及时注意到易无涯师徒的面色。当他看到柴士恩一脸死灰,而易无涯也是强打精神的时候,心中惊骇不已,转身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不再出声。 “师父,您坐!”柴士恩扶着易无涯坐下,低着头站在他身后。易无涯叹息一声,对江咏歌说,“江师侄不必惊慌,本座和你师父会尽快想办法将你们送走的。只是眼下有一桩祸事临头,士恩的性命就在旦夕了!” 尽管已经想到柴士恩擅自离开这里会遇上危险,却没想到情势如此危急。江咏歌道,“易师伯,我能做些什么?”易无涯摇摇头,“你们此刻什么都不要做,待在这里既可。本座就将士恩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他离开这里!” 江咏歌见易无涯郑重嘱托,连忙躬身道,“是,请易师伯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士恩从这里踏出半步了!”易无涯欣慰的点点头,“本座看的出,你们二人虽非一母同胞,但情谊却超出了亲缘血脉,本座就将他交到你手上了。切记,不要离开此处!等本座和你师父商议定了送你们离开的时间和方法,再来寻你们!” “是!”江咏歌满口答应,易无涯放心离去,而柴士恩则颓然的坐倒,一言不发。 江咏歌走过去,“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去找葛师兄了吧?”柴士恩没有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担心葛师兄的安危,可这里毕竟是神界,多说一句,多走一步都有可能惹麻烦。而且,我们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是啊,”柴士恩失魂落魄的说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江咏歌。当看到他那双眼睛时,江咏歌不禁吓了一跳。原本满是神采的眼睛灰暗一片,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仿佛如一潭被冰冻住的湖水,再也泛不起任何的波澜。 “士恩,你?”江咏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出去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柴士恩道,“那位嫣嫣姑娘……”江咏歌对这个女人的印象颇深,从保州城她伪装成自己的表妹进府开始,到如今在神界再次相遇,一幢幢一件件,都让他印象深刻。 “嫣嫣姑娘,她,她怎么了?”虽然几次险些被嫣嫣害死,但听到柴士恩玉中的失落和悲凉时,江咏歌的心还是不禁向下沉了沉。 “她死了,是为我而死的。”柴士恩很希望有人听到这话时能扑上来结结实实的揍自己一顿,可是无论易无涯还是江咏歌,都觉得这并不是他的错。 “士恩,想来嫣嫣姑娘是心甘情愿为你赴死的。”江咏歌深知,嫣嫣也好,千花仙师也罢,都是各为其主。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柴士恩和自己。柴士恩摇摇头,“不,是我的存在,才害的她如此。若是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会不会活的更好?” “不会!”江咏歌回答的斩钉截铁。比起痛心疾首,失去了理智的柴士恩,他更加明白这件事的残酷。他双手搭在柴士恩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两下,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你必须打起精神来,不然为了我们而死的人会更多!” 柴士恩敏锐的捕捉到,江咏歌用了“我们”,而不是“你”或者“我”,他立刻反手抓住江咏歌的手腕,迫切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没有啊!”江咏歌目光闪避,根本不敢去看柴士恩。他不知道一旦柴士恩知道真相,还会不会与自己面对面的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话。 “你说谎!”柴士恩猛的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领,“江咏歌,人命关天,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江咏歌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柴士恩力气奇大,只好先安抚他的情绪,“你先松开我,然后坐下,我再慢慢和你说!” 柴士恩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平复,只是暂时松开了他。江咏歌试探到,“这其中,你究竟知道多少?”柴士恩不想瞒他,“一点点而已,有人告诉我,我才是真正的神子!” 从这一声“神子”开始,柴士恩和江咏歌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们知道所知道的,一点一滴的拼凑在一起。当他们大概完成了整个过程之后,不禁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这一看不知看了多久,忽然,柴士恩和江咏歌同时大笑了起来! 第四百零三章 兵刃在颈(一)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柴士恩直笑的眼泪横流,鼻子发酸,才终于停了下来。这一笑,仿佛将心中的那团不快化成了浑身的力量,理智也开始回归了,他知道,颓丧和自怨自艾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大家添乱。 他道,“咏歌,无论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你我上辈子的事了,和这辈子无关。而且,我坚信,即便如他们所说,你真的对上辈子的我动了手,也不是出于本心的。” 在与柴士恩将此事摊开来说之前,江咏歌还是有一丝担忧的。推己及人,如果他是被伤害的一方,真的能轻易的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吗?他已经做好了被责备,甚至被责骂的准备,不料柴士恩却说出那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来。 “士恩,你,你真的这么想?”江咏歌眼中有星辰闪烁,带着盈盈水色,不得不背过身去,在眼角处抹了抹。柴士恩笑道,“怎么,你觉得眼下我还有精神敷衍你吗?这么说吧,这一世自我们认识之后,你可曾打过我,骂过我,或者说过任何一句重话吗?”江咏歌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确认过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柴士恩把双手一摊,“这就是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不喜欢你,甚至像你或者别人想的那样,痛恨你呢?上一世的事于你我,就如同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也就都不存在了。” 他伸出手,将江咏歌有些冰凉发抖的双手包裹其中,“不管别人如何说,如何挑唆,我都认定,你是我这一世的好兄弟。不为别的,就为我们在保州城相识一场的缘分!” “士恩!”江咏歌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一般,让他觉得无比的心安。柴士恩脸色稍稍有些沉重,接下来的一番话,是他在心里反复思量过的。 “眼下我有一件正经事要同你商量。”柴士恩说,“看来咱们一时间是无法离开神界了,就算能离开,也必定要费师父和姜师叔一番手脚。且那位叶师叔不是好对付的,她已经知道了你我之事,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还有就是,嫣嫣姑娘虽然已死,但在临死前最后一搏,伤了她的容颜。”江咏歌的眉头越皱越紧,“寻常女子尚且爱惜容颜,何况是她这样的美人,只怕这笔帐已经算到了你头上,你打算如何?” 柴士恩低头苦笑,“还能如何?外面已经有金甲武士在搜寻我了,师父说,这位叶师叔的姐夫乃是天帝面前的红人太白星君,她想要找的人,即便不在神界,也没有找不到的。如今我也只是能躲则躲罢了,只希望不要被她这么快找到。” “咱们是否要等师父和易师伯的消息,然后再行动?”江咏歌心中总有一重顾忌。柴士恩却想到了更深一层,“不妥,师父和姜师叔为了帮我们救我们,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做了太多的事。如今他们想做的,无非是用他们自己做为盾牌,为我们遮风挡雨。可是我们走了之后呢,他们又要如何应对这一切,收拾我们留下的残局呢?” 柴士恩所说的,正是江咏歌最担心的。他道,“是啊,师父虽然面冷,但内里却是最热心不过的。每次见到师父的时候,他都冷冷的,从不多说一句话,但我心里明白,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他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但是在他们心底深处,已经有一颗种子埋下,正在迅速的生根发芽。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叫喊声,柴士恩紧张的走到那片“窗”前,努力的瞪大的眼睛朝外看。 一片火光之中,数十名金甲武士手举火把匆匆赶来,神色慌张,正是来找他的。尽管知道他们无法进入这间伪装过的茅草屋,柴士恩还是忍不住的颤栗起来。 “没关系,还有我在!”江咏歌坚定的站在他身后,“多一双拳头,总会多一分胜算。若是他们胆敢闯进来,那就让这群高高在上的神界武士尝尝咱们人界弟子的厉害!” 或许是有了江咏歌这个后援在身边的缘故,柴士恩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们很快就看到,五个门派送到神界的弟子全部被驱赶集中到了一处。这里面有许多他们熟悉的面孔,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柴士恩和江咏歌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你们听好了,奉太白星君之命,我等前来寻找一名贼人。”当头的一个金甲武士取出一副画像,有人举着火把照亮那副画像,缓慢的在每一个人面前划过。 江咏歌一眼就认出那画像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柴士恩!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找到这里来了,并且堂而皇之大言不惭的给柴士恩按上了一个“贼人”的名头。这些人当中除了雾玄宫的弟子之外,还有几个人是认得柴士恩的,若是他们一个不慎说了出来,该如何是好? 安静,不,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甚至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柴士恩不解的小声问,“怎么会这样?”江咏歌略一思索,便都明白了。 “我们被送来之前,就被反复叮嘱过,不要多看,不要多说。而在来到这里之后,那些金甲武士的态度,和近乎苛刻的规矩,慢慢的将每个人身上不多的棱角全都磨平了。”江咏歌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现在的他们,就算是师父开口,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毕竟,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了他们的血肉之中,就算岁月流失,也不会改变了。” 果然,那些金甲武士问不出什么,又将他们的住处搜寻一遍无果之后,正悻悻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一眼瞥见了柴士恩和江咏歌所在的茅草屋。 “你看,他们过来了!”柴士恩伸手指向那些举着火把朝这里而来的金甲武士,浑身的血脉都跟着一僵! 第四百零四章 兵刃在颈(二) 领头的金甲武士在看到这座茅草屋的瞬间,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一行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走了过来。 “别出声!”江咏歌伸手捂住柴士恩的嘴,发现从他口鼻中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冰冷起来,“没关系,就算他们真的闯进来了,你我联手,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柴士恩微微颔首,但他心中清楚,江咏歌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自己,更是自我安慰。一旦那些金甲武士发现端倪闯进来,顷刻就是一场血腥厮杀。那些金甲武士固然占不到什么大便宜,但他们两个,也是插翅难逃了!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江咏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想来他们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再近一些,只要再近一些,他们便再无后路可退了! “这是什么地方?”领头的金甲武士在距离茅草屋不足五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上下打量几眼,颇为嫌弃的用手挡住了口鼻。有人悄声在他耳边道,“从前这里是对方一些杂物的,不过很久之前已经废弃了。想来里面又脏又乱,况且若不是熟知神界之人,也找不到这里。我们要找的人,应该不会藏在这儿。” 两人之间的对话,柴士恩听的并不十分清楚,但也能猜出七八分的意思来。他一心期盼领头之人能听的进去,转头离开,可偏偏事与愿违。 那名金甲武士往前走了两步,小心谨慎的伸出手在面前晃了晃。柴士恩立刻明白,他是在寻找布在茅草屋外的结界。他不由得暗叹师父的高明,这里的确有结界不假,但却要打开茅草屋的门,从外面走进来,才会发现这里的结界和其中的玄妙。 奈何,破烂的外表和摇摇欲坠的屋檐让那名金甲武士一步也不想再靠近。在看的柴士恩和江咏歌冷汗涔涔之后,他终于转身离去,毫不犹豫,只留下几道背影而已。 “呼!” “呼呼!” 柴士恩和江咏歌几乎是同时长出一口气,一个抬起左手,一个抬起右手,在额头上抹了抹。 “总算是走了!”柴士恩知道,像这样的搜寻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叶弱痕一天没有找到他,就一天不会罢休。而这里也不会永远是安全的! 易无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的厉害,说起来,在神界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还是头一次站在叶弱痕所住的宫殿之外。许多次交谈中,叶弱痕都提起殿门外所种的两株桃树是如何如何的娇艳,易无涯总是一笑置之,从未放在心上,以为是她的夸大之词,可当他亲眼看到这两株桃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那种暖融融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让易无涯灰暗的心底被照亮了。他正了正身上的盔甲,迈步走上了台阶。 易无涯在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立刻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叶弱痕如发狂一般的嘶吼声,“混账东西,本神将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吗,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还不快滚!” “叶,叶师妹,是,是我!”易无涯听了这场叫骂,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原本想要转身离去,但为了柴士恩,还是暂且咽下这口气,留了下来。 “是,是叶师兄?”听到易无涯的声音,殿内一阵乱响,似乎是撞翻了什么东西。好一会儿的功夫过后,叶弱痕才来开门。 一袭红纱遮面,倒显得叶弱痕格外的神秘娇艳,但眉目之间那一抹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怒色,让易无涯心头一凛,“叶师妹,本座特来看看你,你,你可好些了?” 如此冷淡的话,根本算不上关心。但在叶弱痕听来,已是一股阳春三月的暖风在心头拂过,她娇羞的垂下头去,低声道,“易师兄亲请进吧!” 易无涯的目光在殿内扫过,尽管在开门之前,叶弱痕已经收拾过了,但角落里残留的一两块碎片和地面上来不及干透的茶水,还是出卖了一切。他假作懵然不知,在桌边坐下,叶弱痕已经忙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会儿摆上糕点果子,一会儿又倒茶,易无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叶师妹,你别忙了,坐吧!” “易师兄,这还是你涂一次到我这儿来吧?”叶弱痕的眼底有一丝怨怼闪过。这些年无论她如何向易无涯示好,他总是无动于衷。有几次,叶弱痕恨的咬牙切齿,但只要见到他,便又心软了。 “是,是啊,咳咳!”易无涯尴尬的咳嗽两声,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叶弱痕见他如此情形,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易师兄今日贵足踏贱地,是为了柴士恩吧?” 见她主动提起此事,易无涯起身,先行一礼,“劣徒闯下滔天大祸,还请叶师妹网开一面,放他离开神界吧!” “易师兄!”叶弱痕连忙托住他,“你我之间何苦行此大礼?也好,既然易师兄亲自上门,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易师兄,你是否一早就知道柴士恩原本的身份是那个人?” 没有丝毫的犹豫,易无涯点了点头。只要是她叶弱痕想知道的事情,不可能隐瞒的住。叶弱痕又问,“易师兄,你打算如何,难不成要保他一辈子吗?你可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若被天帝知道了……” “叶师妹!”易无涯打断了她,“你该知道本座的性子的,一旦认准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放弃。士恩是本座要保护之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叶师妹,本座今日前来,就是希望师妹你能高抬贵手,这份恩情,本座自然会记在心中,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叶弱痕身子一震,脸上的神色变得僵硬。但是很快,一抹诡谲的笑浮现在唇边,她声音柔媚的问道,“易师兄可说话算话?”易无涯想也没想就道,“自然是说话算话的!”叶弱痕凑近他,“那好,我这里只有一件事要师兄你答应!” 第四百零五章 薄情寡义(一) 一阵清风拂过叶弱痕面上的红纱,像一只调皮的小手悄悄揭开一角。易无涯只看了一眼,心神就是忽的一黯。尽管已经尽力诊治过,清理了伤口,上了最好的药膏,但乍然看到叶弱痕面上的伤处时,还是心惊不已。 那是一块儿足有茶盏大小的烧伤,皮焦肉烂,渗出脓血来。即便药膏里用了大量的薄荷,还是难掩那股难闻的味道。这样的伤口别说是在女子脸上,就算是男子,也是难以接受的。 “叶师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红纱落下,易无涯不忍再看,“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且本座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叶弱痕轻哼一声,似是并不相信易无涯的话,“你放心,这件事既不违背天理伦常,更是你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不知道为何,一丝杂念闪过,让易无涯隐隐有些不安。但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个念头。叶弱痕性子孤傲,自视甚高,且自己几次三番的拒她与千里之外,应该不会吧。 “叶师妹,请说!”易无涯定了定心神,这一次,他的感觉更加不好了。 “那好,既然易师兄执意让我说,我也就不闹虚的了。”叶弱痕转身直勾勾的看向他,毫不掩饰交织在心底的欲望、怨恨和不甘心,“我要易师兄堂堂正正的娶我过门!” 眼睛微微闭合,该来的还是来了,心中那点最坏的念头还是成了真,并不出乎易无涯的意料。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对叶弱痕道,“叶师妹,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吧。本座早就说过,我,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叶弱痕情绪激动的叫了起来,“你总是用这样那样无稽荒唐的理由来搪塞我,今天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了!你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那个好弟子……” 叶弱痕的手段,就连易无涯也要忌惮三分。他知道,叶弱痕一向说到做到,并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他道,“叶师妹,本座知道,士恩在这件事上多有得罪,本座这个做师父的,也愿意替他受过。只是,这个条件,本座实在不能答应。” 叶弱痕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易无涯叹了口气,“或许是本座的错,让这件事持续了许多年,也让你伤心难过了许多年。叶师妹,你是天之骄女,无论门第样貌才能,样样都是出色的。还有你那位天帝面前的红人姐夫,呵!” 想到太白星君,易无涯有些厌恶。像此类精于权谋心计,不靠能力,只靠手段上位的人,易无涯是不屑与之相交的。但他更加明白,似太白星君这样的人,轻易也不能得罪。 “我姐夫?”叶弱痕微微有些惊讶,“我一早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姐夫,可是这么多年,他帮我们的还少吗?就拿上一次来说,若不是他在天帝面前据理力争,哪里有我们今日的安身立命?” “正是如此,本座才更加痛恨自己!”易无涯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本座叱咤神界,竟然数次在为难之时,要借助你和你的亲戚摆脱困境,此等行径实在令人不齿,就连本座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易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去做的!”叶弱痕心痛不已。易无涯道,“叶师妹,你的好意本座心领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吧!” 人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弱痕对易无涯倾心多年,一味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就算是泥人也要被惹出三分气性来,何况叶弱痕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听易无涯如此说,更是无法接受。 “易师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缓缓的蹲下身,将两只冰凉的手掌覆在易无涯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易无涯下意识的想要多少,却被叶弱痕用力按住,“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你不要拒我与千里之外,好不好?” “叶师妹,不行,不行的!”易无涯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猛的一把推开叶弱痕,起身要走。叶弱痕在他身后大喊一声,“易师兄,你若从这里走出去了,就别怪我不给你情面,柴士恩的性命……” “你,你到底要本座如何做,才肯放过他!”易无涯红着眼猛的转身,身上的盔甲相互碰撞,发出清冷的叮当声。叶弱痕再也顾不得颜面尊严,放低姿态,凄凄哀哀的对他道,“易师兄,这么多年了,整座神界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却总是假作不知。那些人在背后笑话我,说我痴心妄想,说我不顾廉耻的贴上去。这些,我都忍了。” 叶弱痕说的这些,易无涯并非完全不知。只是,对这些流言蜚语,他从不曾理会,全由叶弱痕一个人扛了下来。 “姐姐姐夫不止一次的劝我,若想觅得如意郎君,并非只有你一个选择。这些年来,前来求娶我的不少,我心里不愿,都一一挡了回去,绝了他们的念头。易师兄,不管你是可怜我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罢,求你给我留几分脸面,成全了我吧!” 看着叶弱痕满面是泪,易无涯并非全然铁石心肠。他承认,叶弱痕为他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到他常常会不堪重负,会有负罪感。可即便是这样,易无涯还是不能答应娶她。 “弱痕,”易无涯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而不是以师妹相称,“我一直将你当做小妹妹,与姜齐、韩离他们是一样的。这些年你自是帮我不少,我心里明白,也十分感激。只是,男女之事,终究要你情我愿才好,强扭的瓜不会甜的。” “你,你!”叶弱痕抬头看向他,易无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没有心思去想过多的事情。你早已过了成亲的年纪,若是有合适的,还是嫁了吧!” 第四百零六章 薄情寡义(二) 这么多年来,叶弱痕不仅仅要顶着来自家人的压力,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只等那人亲来迎娶。这样的话说的次数太多,叶弱痕几乎快要相信了。而她的家人,则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不再提起这件事了。除此之外,那些只在背后流传,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让叶弱痕私底下发了不少脾气,却从不怀疑易无涯对自己的“感情”。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这句话像一根钢针毫不留情的刺入的叶弱痕脆弱而柔软的心底,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与易无涯说话了,“易师兄,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也唯有你能让我不顾一切的等下去!” 易无涯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硬着心肠对她说,“今日本座便和师妹把话说明白,本座不会娶你,永远不会!” 他以为自己的狠心绝情,薄情寡义会让叶弱痕知难而退,却不知这些话只会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哈,这么多年了,你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好意,接受我的帮助,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不会娶我?”叶弱痕连连后退,像是在惧怕易无涯,又像是觉得很陌生。 “叶师妹,是本座对不住你。”易无涯垂下头,面有愧色,“你要算这笔帐,就算在本座头上好了,只是不要怪罪士恩,他,他也是情非得已!”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叶弱痕弯腰大笑不已,她反手指向易无涯问道,“易无涯,你没有觉得自己的绝情太过明显,太过无耻了吗?我来问你,在你的新目当中,是我重要,还是那个柴士恩更重要?” 易无涯没有说话,这并不代表他不愿回答叶弱痕的问题,更不是因为叶弱痕不重要,而是他觉得,两个人并没有可比较之处。 “怎么,不说话了?”叶弱痕猛的抬手扯去面上的红纱,露出狰狞的伤疤,并转向易无涯,“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那好弟子柴士恩对我做的。你最好想明白了,你的回答,关乎他的性命!” 本该洁白如玉的脸上十分不和谐的露出一块伤疤,且在易无涯看来,即便自己倾尽全力相救,也会留下不小的疤痕。对叶弱痕来说,这比杀了她还要难以接受。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百媚仙子嫣嫣,但她的确是为了保护柴士恩,才会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反抗叶弱痕的暴行,伤了她的脸。如果换做自己,这笔帐该如何清算呢? “叶师妹,你我相交多年,自然是有深情厚义在的。”易无涯以一种带着微妙情绪的声音说道,“这种情义,是他人没有办法比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心底刚刚要熄灭的希望之火再次燃烧起来,让叶弱痕的双手颤抖起来,“你,你真的这么想?好,那就让我杀了柴士恩,让你再无任何后顾之忧。然后,然后我们就离开神界!” 她看似有些兴奋又有些焦急的在原地打了一个转,然后猛的抬起头看向易无涯,“我已经和姐夫说过了,他会帮我们在天帝面前讨一个下界的闲职。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会理会这些恼人的纷纷扰扰,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了!” 易无涯愕然,他从来没有想过,叶弱痕竟然一早就将他们的“生活”安排好了,甚至还告诉了太白星君。想到前些日子,在凌霄宝殿之上,太白星君对自己多有回护,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还有,你的雾玄宫和我的陆截派不能无人看守。哼,那帮不省心的东西,不知道我离开这么久,她们会不会把我的陆截派弄个翻天覆地。”她嘴上虽然在这么说,但眼底已有盈盈笑意,想来也是十分挂念的。 “叶师妹,你,你误会了!”易无涯听她越说越高兴,虽有不忍,还是打断了她的话,“本座的意思是,你我情分自然是与他人不同,但,但也没到你说那个地步。况且此时,还不能离开神界。” 他原本是替柴士恩来求情的,却吝啬到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这让叶弱痕再也无法容忍下去! 就连圣人也说,天下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神界,这个道理也从来没有变过。在易无涯的一再拒绝之后,叶弱痕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和情绪,大声喊道,“易无涯,你当真要把我拒之门外吗?你可知,就算我会放过你,我的家人,我的姐姐姐夫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或许她并不是真心想要以此要挟易无涯,或许这些话在她心底憋了许久,早就想一吐为快了。易无涯微微的有些惊讶,但他知道,只有让叶弱痕痛痛快快的把话说出来,这件事才能真正有个结果。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叶弱痕浑身都在颤抖,“我到底是哪里不合你的心意,还是,还想像外界所传的那样,你,你根本就,就不喜欢女子!” 这些年,的确是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以易无涯在神界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他却孑然一身,甚至连一丝暧昧的情绪也捕捉不到,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生出许多闲言碎语来。 “不,叶师妹,你误会了,本座,本座没有那个心思!”易无涯面上一红,倒多了几分年轻人的羞涩,让叶弱痕看的痴了。她不甘心的问,“那就是因为我的家世?” 叶弱痕的父母姊妹在神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所以她才会年纪轻轻就能与易无涯等人并列成为五神将之一。若是说这一切都是靠她的能力得来的,恐怕连叶弱痕自己也不相信。 这是叶弱痕的长处,但在易无涯看来,也是她的短处。即便真的对叶弱痕有意,易无涯也会忌惮她的家世,担心别人会说自己是靠岳家和裙带关系上位,而被忽略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功绩,腆着一张老脸被人说是吃软饭的。况且,他对叶弱痕本就无意。 第四百零七章 恩断义绝(一) 叶弱痕如水的双眸之中有一抹直达心底的温柔在渐渐消失,在这比吃人魔窟也好不了多少的神界,她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便是身后默默支撑她的家人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成也家世败也家世,一直以来让易无涯不愿靠近她的,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她咬了咬嘴唇,显然情感已经在这一刻战胜了理智。叶弱痕脱口而出,“既然易师兄不喜欢,那我就和叶家,与他们所有人一刀两断!这样,你可满意吗?” 易无涯被吓了一跳,“叶师妹,此事不可胡说!”他一脸严肃的对叶弱痕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本座就会成为叶家的千古罪人,非但无颜再见他们,就连这神界,恐怕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可是我只要你!”叶弱痕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抓住易无涯,轻轻摇晃两下,“能和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如此的热情和急切,非但不能感动易无涯,反而会让他觉得害怕,只想退缩远离。而他眼中的那一点点迟疑和怜悯被叶弱痕敏锐的捕捉到,甚至被当成了最后的希望,她抬起左手高举过头顶,言之凿凿的对易无涯道,“易师兄,我们成亲吧!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必定不会计较前嫌。柴士恩是你的弟子,我,我就是他师娘,天底下哪里有师娘会害弟子的道理呢?还有,我会让姐夫想办法将他送回下界去,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这样,不好吗?” 叶弱痕开出的条件的确让易无涯心动,只是,神界长日漫漫,想到余生要与叶弱痕捆绑在一起,他就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和抗拒。 “你,你还是不愿意吗?”叶弱痕这才发现,无论她如何伏低做小,好言相劝,易无涯都没有点头答应的意思。此刻,她的目光不经意的从不远处的铜镜上扫过。铜镜中的女子半边脸貌美如花,而另外的一边,则是狰狞可怖,丑若无盐。 她慌了,怕了。如今她容貌已毁,这个消息如同纸里包火,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神界的。到时候,那些平日里被她欺负过的,嘲笑过的,怎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们一定会倾尽所能的在她的伤口上踩踏,在她面前指桑骂槐,在她背后落井下石的! 这种时候,她与易无涯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史”一定会被再次提起。若是在此时,易无涯能够迎娶她,便会将一切的流言蜚语抹去,更会镇住那些无耻小人。可若是易无涯拒绝了她,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叶弱痕不敢去想! 当这一切快速的在她心底过了一遍之后,叶弱痕被自己吓了一跳。莫非,她不顾礼义廉耻的抓住易无涯不放,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威胁,只是想要度过马上就会到来的那道难关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叶弱痕在心里叫出了声,可是无论她多么极力的否认,事实就是事实。现在她需要易无涯,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需要他!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帮的上自己。 叶弱痕猛的抬手,一股罡风将殿门“咣当”一声关上。易无涯回头,又再次转向她,“叶师妹,你要做什么?”叶弱痕没有说话,双手快速的脱下身上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脖颈。 “轰”的一下,易无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不得不承认,叶弱痕的美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拒绝的,而易无涯也在这些人其中。 理智让他时刻保持清醒,拒叶弱痕于千里之外。而男人的本性则在这一刻占了上风,他心动了,大大的动了一下! 一双玉手并没有因为易无涯的呆滞和痴迷停下来,越来越多的雪白肌肤露出来,易无涯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 “师父!” “师父?” “师父……” 一声声真切的呼唤乍然在易无涯的脑海中响起,紧接着,柴士恩的脸,云松的脸,廖水的脸,奚珺的脸,葛昆峰的脸,甚至还有皮炜的脸。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轮番出现在易无涯的眼前,他们有的担心,有的焦急,有的紧张。易无涯猛的一阵颤抖,用力的推开已经贴在他胸前的叶弱痕,发疯似的冲出殿门跑了出去! “易无涯!” 原本以为就要达成心愿的叶弱痕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底伤口被撕裂了让她觉得无法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易无涯还是义无反顾的推开了她,将她推进无底的深渊之中,推进了泥沼之底! “易无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当叶弱痕真正带着仇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没来由的一阵轻松。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她“为情所困”,求而不得,让她几乎有些发狂。如今被迫放下,由爱生恨,反而让她找回了自己。 “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殿门以外。叶弱痕正要发作,那人已经扑了过来,双手扶起叶弱痕。 那是一张与叶弱痕十分相似的脸,只是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少了几分年轻的娇俏。 “大,大姐,你,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弱痕的大姐,也是太白星君的夫人——叶青蚨。叶弱痕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叶青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看她,不料却看到叶弱痕衣衫不整的模样。 “弱痕,你,你怎么会如此?”叶青蚨慌里慌张的去关了殿门,满面通红的低声问道,“方才,谁来过了?” 无论是谁看到叶弱痕这幅样子和丢了满地的衣衫,都会浮想联翩。而叶青蚨更多的是担心,她这么问,只是出于对叶弱痕安危和名声的考虑。 “大姐,我,我!”总算见到了亲人,叶弱痕扭头抱住了叶青蚨,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第四百零八章 恩断义绝(二)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直到将眼眶里的眼泪哭干了,叶弱痕才开口说道,“大姐,是易无涯!”她知道,自己不必多说,叶青蚨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已经足以“痛诉”易无涯犯下的罪行了。 果然,叶青蚨原本温柔的面上出现了狠厉之色,“好一个青龙神将,这么多年,我叶家对他忍气吞声,百般纵容,不过都是看在小妹你的面子上!哼,他易无涯是把咱们叶家当成可以任意凌辱的玩物了吗?” 她低头看向怀中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叶弱痕,忍不住叹息一声,怜爱的在她如丝帛一般的黑发上抚过,为她将鬓边散落的青丝整理好,“小妹呀,不是大姐要啰嗦,平日里你姐夫没少让我劝你,离那个易无涯远一些。我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怜惜你一片痴心,不忍罢了。可是如今,他既不上门提亲,更没有对你有任何承诺,就,就上门来……” 叶弱痕白皙的脖颈上那刺目的红色痕迹,让叶青蚨不忍多看。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痕迹全是叶弱痕在易无涯离开之后,一道道亲手弄出来的。目的很简单,得不到的,就要毁灭掉。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别人染指她为止癫狂的男人! “小妹,如今你是怎么想的?”尽管叶青蚨已经在心里认定,易无涯是个厚颜无耻的浪荡子,可她依旧愿意尊重叶弱痕的决定。叶弱痕红肿如桃子一般的眼中又有泪水流出来,“大姐,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叶家的脸都,都让我丢尽了!” 她再次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叶青蚨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咬牙道,“哼,这件事原也不用惊动叶家。区区一个青龙神将,还不配让叶家出手。小妹,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再回头,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你姐夫吧!” 叶青蚨走后,叶弱痕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面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她却没有理会,更没有上药,而是默默的坐在铜镜前,抬起微微发颤的右手,将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脓血在次涌了出来,叶弱痕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将殿中简单收拾一番,回到床上养精蓄锐。因为她知道,叶青蚨的到来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还有一场更大的戏需要她去演! “老奈,老奈,你还醒着吗?”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柴士恩开始呼唤奈崇光。很快,他就听到了回答。 “臭小子,我的年纪不知比你大上几万岁,你好歹也该尊称一声前辈吧。总是老奈老奈的叫,也不怕折寿!”奈崇光似乎有些不满,柴士恩却道,“老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扯这些?你说的,能带我离开这里,现在可还算数?” “自然!”奈崇光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一言九鼎的。只不过,现在这种局面,你真的要离开吗?” 柴士恩没有说话,离开这里,并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可是不离开,只会给师父和其他人招惹麻烦。他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叶弱痕可以于神界纵横驰骋,却不能在人界肆意妄为。 “先离开这里再说!”柴士恩下定决心,江咏歌也表示愿意与他一起离开。奈崇光沉吟片刻道,“也好。”不必收拾什么,也不用做任何准备,只等天黑之后,避开那些四处搜寻的金甲武士,他们就可以离开神界了。 而就在柴士恩等待天黑下来的时候,怀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动,紧接着,那条丝帕忽的飞了出来,着实吓了柴士恩和江咏歌一跳。 “莫非,是线索出现了吗?”柴士恩有些欣喜,又有些焦急。在这种时候,他是不能随意在神界乱走的,可偏偏线索好巧不巧的在这时候出现,实在让他难以抉择。 “士恩!”江咏歌拉住了他,冲他轻轻的摇着头。这时候的确不是去找线索的最佳时机,且他们只要离开这里,就会陷入危险当中。好运不会永远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只有一次机会,成功或是失败,谁也说不准! 那条丝帕似乎并不想给他们考虑的时间,穿墙而出,没了踪影。柴士恩回头道,“咏歌,我答应过奈曲,会帮她找到最后一块残片。现在机会来了,我不能错过!”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江咏歌眼中几乎有火喷出,“找到残片不一定能帮的了奈曲,救的了魔界,而却救不了你的师父,师兄弟,和我们大家!” 是的,柴士恩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是被世人唾弃的魔界。 “可是魔界的臣民也是无辜的!”柴士恩终究过不了自己良心这道坎儿,“咏歌你听我说,并不是找到线索,就会害了大家。只要我足够小心,一定可以做到的。等我回来,等我找到了残片,就回到这里来找你!” 说完,柴士恩不顾一切的甩开江咏歌的手,冲出了茅草屋,冲出了易无涯苦心孤诣为他安排的避难所。 远处在辛苦劳作的人们大多数都没有注意到柴士恩的出现和离开,但他们其中却有一人注意到了,那就是奚珺。 因爱生恨的人并不只有叶弱痕一人,还有奚珺。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让那一夜在南轩殿偏殿中被拒绝之后的她深深的恨上了柴士恩。再次回到神界,她企图用困顿乏味的生活来迷惑自己,忘记与柴士恩之间的纠葛。可后来奚珺才发现,越是如此,她就越发陷入内心的挣扎和煎熬中,不能自拔。 当初的恨意只是一颗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此刻的奚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顾不上礼义廉耻,顾不上同门之谊,更顾不上所剩不多的良心,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让柴士恩付出比自己惨烈百倍的代价! 看到柴士恩离开茅草屋,奚珺心中一惊。若是他一去不返,那自己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第四百零九章 最后的的博弈(一) 想到这儿,奚珺忽然慌了起来,手里提着的装满泥土的大筐一歪,里面的泥土呼啦啦倒了一地,立刻引起了看守他们的那些金甲武士的注意! “啪!” 用龙筋做成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了奚珺的背上,她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仿佛已经迫使自己习惯了一般,除了身体微微的抖动了一下,竟然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 “不许偷懒,快点儿干活!”金甲武士的怒喝声传来,仿佛被他鞭打驱使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毫无廉耻的畜生而已。 奚珺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的顺从沉默,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挣扎和反抗中明白,她的不甘除了会为自己带来更加恶毒的鞭打和辱骂之外,什么也换不到。 可是这一次,当鞭子第二次落下来的时候,奚珺抬手紧紧的攥住了! 金甲武士一愣,他对面前这名女子是有印象的。在那时候送来的人之中,女子是少之又少的。而奚珺面容姣好,性子又冷,还曾经数次铤而走险,和金甲武士对抗,甚至想要离开这里,所以对奚珺,他是非常谨慎的。 “放手,你想做什么?”金甲武士警惕的看着奚珺没有握鞭的另一只手探向腰间,那里悬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虎头钢刀,随时可以抽出来要了奚珺的性命。 而让金甲武士没有料到的是,接下来奚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而是缓缓松开握在手中的鞭子,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 尽管这些人每日都做着最辛苦的活计,吃着最寡淡的饭菜,住在最寒酸的房舍,还被要求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从未讨好过这些金甲武士,就连一句和软的话都没说过。奚珺如此举动,倒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禀告,我要见你们的头领!”奚珺明白,看守他们的这些金甲武士在神界的地位并不高,除了每日管理他们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权利。想要做到她想做的那件事,奚珺需要见到更高层的管理者。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金甲武士并不相信奚珺所说。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的鞭子,对她说,“别想找借口偷懒,快去干活,不然就没有饭吃了!” 他不想对女子太过严苛,可奚珺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一把抓住金甲武士的衣摆,急切的说,“这件事与你们要找的柴士恩有关,我知道他在哪里!” “柴士恩?”金甲武士一愣,他知道,红莲神将在动用她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在寻找一个人,而这个人就叫柴士恩。他一把扶起奚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他不敢轻易相信奚珺的话,事关重大,若是不弄清楚就急急忙忙的前去邀功,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他心中有数。 “我敢发誓!”奚珺扬起脸,没有丝毫的闪躲和犹豫。金甲武士低下头想了想,试探道,“你可否先告知我他的下落?”这一次,奚珺没有答应,“我要见到可以做主之人,才会说出他的下落。” 金甲武士明白,奚珺这么做也是寻常。如果换做是他,也会多一分谨慎,“好,你先去干活,等我禀报过了,再来寻你。”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奚珺也好,这位金甲武士本身也罢,都会获得一定的好处。而奚珺找上的这名金甲武士,实则是太白星君的人。 “她这么的这么说?”听了金甲武士的话,太白星君微微蹙眉。在神界各个角落寻找了一天一夜,几乎连天帝也惊动了,都没有寻到柴士恩的踪迹。他甚至在想,这个人会不会已经不在神界了。可是如今,又有人来禀告,说知道柴士恩的下落,太白星君半信半疑。 “没错,她的确是这么说的。”那金甲武士见太白星君并不肯相信自己的话,连忙添油加醋的说,“星君容禀,此女子非同寻常,性子清冷,平日里也不多言语,最是听话的。想来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诓骗于我。这么做,不过是想为自己谋条出路,一个姑娘家,不想那么辛劳罢了。” 金甲武士陪着笑脸,太白星君面上的疑惑和沉重渐渐消散,想来最后那几句添油加醋的话起了作用,让他相信了自己。 “好,你去安排,我要见她!” 叶青蚨看过叶弱痕之后,向他又是哀求又是哭闹,不但要太白星君找出柴士恩,更要他严惩易无涯,闹的他头疼不已。此刻若能先找到柴士恩,也能让后院儿起的这场火稍稍熄灭些。 “等一下!”那金甲武士领命要走,太白星君叫住了他,“记住,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在事态没有明了之前,他还需要小心谨慎。 在奈崇光的记忆中,最后一次来神界时,这里层层分明。而如今,他看到的则是一片混沌,甚至有些认不出了。柴士恩很快就发现了那块飞走的丝帕,而此刻,它正挂在一块儿山石上,快要被风吹落了。 柴士恩伸手摘下那块儿丝帕,在他手中,丝帕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不住的扭动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想来这里并不是它要去的地方,只是被挂在了山石上,无法自行脱落罢了。 “你要去哪儿?”柴士恩忍不住出声询问。奈崇光的声音响起,“说你呆你还真呆,竟然和一条丝帕说话!它若能听的懂,早就带你去找残片了,还能等到现在吗?” 仿佛是听到了并且听懂了奈崇光的话,柴士恩手中的丝帕大力动了一下,柴士恩惊喜道,“你听懂了?那,那我放开你,你不要飞的太快,我就在后面跟着!” 他轻轻松开手,丝帕悬浮在半空之中,轻轻抖动两下,似乎是在示意他,然后以柴士恩可以轻易跟上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第四百一十章 最后的博弈(二) 自从柴士恩追着那块丝帕跑出茅草屋,江咏歌就在犹豫,他到底要不要,该不该追上去。但是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柴士恩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而自己就应该留下来。 一则,师父和易师伯来寻的时候至少能见到两人当中的一个,知晓发生了什么。若是两人都不在,他们必定会慌了神。人只要一慌,就会做错事。而神界,是绝对不能行差踏错的地方。 二则,在这件事上,江咏歌自认是帮不上忙的。 心安定下来之后,江咏歌回到了桌边坐下,他需要短暂的调息,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但是,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茅草屋外的结界就被人打开了! 冲进来的只有十几名金甲武士,奚珺并不在其中。她在见到太白星君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无论到什么时候,发生什么,她都不能露面。 是的,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要置柴士恩于死地,奚珺仍旧不愿和他正面冲突撕破脸。因为,离开神界之后,她能去的地方唯有雾玄宫而已,这个“叛徒”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太白星君看着面无表情的奚珺,“说起来,你们也是同门,而且,据你所说,此人在你师父心中地位颇重。” 其实对于五神将在下界的所作所为,太白县星君并非不知。他甚至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此事,却替他们隐瞒下来,假作不知。就连他们夫妻之间隐晦的说起此事的时候,叶青蚨都会笑骂,“你呀,和爹一样,太宠小妹了!她如此任性,淘气到竟敢到下界胡作非为,若是被天帝知道了,不知道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唉!” 可太白星君自己清楚,他之所以会对叶弱痕如此纵容,并非完全因为妻子的关系,而是叶弱痕做了他一直以来想做,却从未有勇气去做的事情。 人人都说神界是洞天福地,能到这里的人,除了有本事,更要有过人的运气。做为天帝面前的“大红人”,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羡慕嫉妒。有人说太白星君靠着阿谀奉承上位,也有人对他的种种行径不耻,但这些在太白星君看来,都不值得一提。能让他在夜深人静时黯然神伤的,唯有桎梏二字! 在神界,目所能及可以看到的,是无边的美色。但在这盛世美景之下,却是令人窒息的各种规矩。吃有吃的规矩,喝有喝的规矩,就连走路都有走路的规矩。 或许有人觉得,像太白星君这样,常年累月的待在神界,自然不会觉得这样那样的规矩繁琐。可是,正是因为常年累月的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才让他觉得自己都被框成了一个老古板,连带着胸膛里的那颗心,都跳的越来越慢了。 而叶弱痕擅自离开神界,虽然坏了规矩铸成大错,却让太白星君神之向往。所以,一直以来,太白星君都竭尽全力的为叶弱痕甚至是易无涯等人遮掩此事,而在他的内心中,是在守护一个梦。 眼下,奚珺的出现,无异于是想将太白星君的这个“梦”打碎。这样做的后果,比表面看起来的要严重的多。他早与叶家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所以太白星君会来见奚珺,并且答应她提出的所有要求,并非真的想对易无涯等人做些什么,毕竟叶弱痕牵涉其中,太白星君绝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想要先一步找到柴士恩,并在师太扩大之前结果了他,为叶弱痕出一口气而已! “我恨他!”奚珺只说了这三个字,但就是这三个字,已经足以打动太白星君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恨,无非是因为一个“情”字而已,就如叶弱痕对易无涯那般。 “这师徒两个,果然一个比一个有能耐,有趣儿,真有趣儿!”太白星君无缘无故的笑了起来,“只是,他们都招惹到了最不应该招惹的人,女人啊,呵!” 太白星君挥挥手,让那名前来禀报的金甲武士将奚珺带回去,并对他使了个眼色。那金甲武士微微的点头,看来无论能否找到柴士恩,奚珺都不能继续留在神界,更不能让她开口了。 以太白星君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前来拿人。他只吩咐了一队金甲武士拿着他给的火龙罩破了茅草屋外的结界,而里面只有江咏歌一人。那些金甲武士不容他分说,立刻堵嘴捆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的将江咏歌带到太白星君面前。 “你是柴士恩?”太白星君见这年轻人身姿俊朗飘逸,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之色,只觉得有些可惜了。若此人拜入自己门下,稍加指点,或许是个可造之材。 “星君错了,我是江咏歌,并非柴士恩!”江咏歌知道,他们要找的是柴士恩,只要自己报上姓名,于性命定是无忧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千花仙师说走了嘴,已经在太白星君这里挂了名。 “哈哈,哈哈哈!”太白星君放声大笑,心中一阵轻快。为了这件事,他已经不知道被天帝训斥了多少次,没想到天缘凑巧,今日竟把此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见太白星君对着自己大笑不已,江咏歌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开口前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只怕他也难逃厄运。 “行啦,别人不知,本星君还是知道一点的。”太白星君收敛笑意,“你与柴士恩虽不是同门,但你们的师父却是一对好兄弟,你和他自然也是感情深厚的。不过,你们的事不同,不急,咱们可以一件一件慢慢说。” 太白星君起身走到江咏歌面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说吧,柴士恩在哪儿?就在不久之前,你们还是在一起的,对吧?还有,谁谁带你们去那间茅草屋的,又是谁,在那间茅草屋外加了结界?” 他明知在神界,柴士恩和江咏歌的依靠无非是他们的师父而已,但太白星君却要他们“供出”另外一个人来,替易无涯和姜齐“顶罪”!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博弈(三) “你,你要做什么?” 奚珺惊恐万分的后退着,见过太白星君之后,她便被金甲武士送了回来。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落地,在得到了太白星君的承诺之后,奚珺便再无他想,只盼着能早些离开神界,回到雾玄宫,去过和从前一样清闲安逸的生活。 但她知道,留在心头的那一抹阴霾,是时间也无法抹去的,这件事会跟着她一辈子。 或许是因为想的太多,想的太出神,直到进了房间,身后的金甲武士狞笑着将房门关紧,奚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你,你快出去!”盛怒和惊惧之下,奚珺摸向了床头的剑,可就在一霎那,她忽觉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了! 说起来这些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神界金甲武士,从灵力上来说,还不及奚珺等人。可是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各自的师父反复交代,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或许还有一些关于这里规矩极其严格,不要行差踏错的小小的“威胁”。这就会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让他们完全忽略了这些金甲武士的真实能力,高看了他们,低估了自己。 就像现在一样,奚珺只是简单而无力的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放弃了抵抗。她盯着那个金甲武士,冷笑连连,“没想到,你们神界也会过河拆桥这一套,倒是我想错了。” “哼,你该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像你一般如蝼蚁之人,知道的太多,是不能继续留下去的。”金甲武士步步逼近,奚珺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到自己面前。 “我是将死之人,就算是要死,至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奚珺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大吼着,那金甲武士一愣,倒是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个金甲武士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只想借奚珺的口获得一些好处而已,并没有想伤她的性命。可是带奚珺去见太白星君之后,他就明白,这个可怜的女子活不得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于心不忍,想让奚珺走的安心一些,“不过,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些事,我不能说。” “我明白!”奚珺知道,要她死的是太白星君,而不是眼前的金甲武士,她问,“之所以太白星君会要我死,是因为要维护柴士恩吗?”她心中料定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一定又是柴士恩在背后搞的鬼。只是,此人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神通,能让师父那般疼爱,就算在神界也能只手遮天吗? “不是!”金甲武士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虽然小,却无比的坚定。 奚珺垂下眼睑上长长的睫毛,放声大笑。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说,是临死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既然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不是柴士恩,那就意味着在她死后,还会有另外一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代替她去对付柴士恩,这样一来,她也安心了! 烈火焚身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奚珺就在哀嚎中化作了一滩灰烬。金甲武士冷汗涔涔,慌忙用门后立着的扫帚将这些代表着一个人在这世上最后痕迹的灰烬胡乱扫掉,转身离开。 “说吧,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快速而大量的收集神界的灵气。”太白星君数次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但与这件事之间,似乎没有过多的联系。别说是初来神界不久的年轻人,就算是天帝和他自己,十数万年苦心孤诣的想要找到这样的方法,也是不成的。 “星君说什么,我听不懂。”江咏歌打定主意在太白星君面前装傻充愣,拖延时间。时间久了,一定会有人发现他和柴士恩都不在那间茅草屋中,到时候,师父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并且助他脱困的。 恰恰是因为这句敷衍之词,让太白星君认定,自己没有找错人,问题一定出在他身上。 “来人!”太白星君朝身后站着的两名金甲武士招手,面上的笑意丝毫不改,“去这位江公子身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记住,手脚要轻些,不要粗鲁!” 将江咏歌带走之后,那间被伪装过的茅草屋被里里外外翻找一遍。除了那些耀目的宝物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太白星君认定,江咏歌被抓了个措手不及,一定来不及准备。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个能帮他聚集神界灵气的东西,还在江咏歌身上! 一气乱找之后,江咏歌身上只剩下了贴身的衣物,就连一方手帕也藏不住。太白星君有些失望,“你这孩子,倒是藏了一副好心思。只是,本星君与你投缘,得明白告诉你一件事。那日在千花仙师所住的小院里出现的异象,几乎整座神界都看到了。之所以本星君会在这里,是因为天帝交代,一定要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就算本星有心放过你,也是不能了。” 江咏歌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的救人心切,做出了鲁莽之事,竟然惊动了天帝,将自己置于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件事和我无关!”事到如今,江咏歌只能咬紧牙关,死扛到底了。 太白星君知道,不用些非常手段,江咏歌是不会开口了。他正要让人将江咏歌带走,忽然有金甲武士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江咏歌看到,太白星君面色一变,朝江咏歌深深的看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又是这里?”当那放丝帕停住的时候,柴士恩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来过这片空地足足三次了。他问奈崇光,“老奈,你见多识广,从前也到过神界,可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柴士恩几乎丢了半条性命,这里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奈崇光的声音中透露着无奈,“我说过,如今的神界和从前的大为不同,就算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你在四周转转,让我好好想想!”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博弈(四) 无奈,柴士恩只能放慢脚步,在这块空地和周围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奈崇光一直没有出声,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柴士恩的心渐渐的悬了起来。 这里虽然偏僻,但那些搜寻他的金甲武士未必找不到这里。一旦和他们正面交锋,以柴士恩一人之力,必定会落了下风。他焦急的催促道,“老奈,老奈,你倒是好好想想啊,你想起来了没有?” “哎呀,我都跟你说了,如今的神界不必从前,我总得看清楚……哎!”奈崇光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柴士恩心头一喜,“你想到了?” 奈崇光沉吟片刻,“你将那丝帕展开看看吧!”丝帕被柴士恩捏在手中,已经揉搓成了一团,听奈崇光如此说,柴士恩将手松开,慢慢展开丝帕,瞳孔瞬间猛的收缩一下! 此刻在丝帕上,一棵完整的巨树显现出来,而与之前看到的不同,这棵树是头下脚上倒悬着的,树干平坦粗大,远远超出柴士恩对一棵树的印象。而在这棵巨树的树干上,有着各种相貌身高打扮的人行色匆匆的行路。此情此景,让柴士恩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重重障碍从里面出来! “好疼!”柴士恩猛的抱住头蹲了下来,奈崇光见到他如此痛苦难受,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天意,这都是天意,呵!” 柴士恩只隐约听到了“天意”二字,原本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但从奈崇光的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他惊讶。待那种疼痛和混乱稍稍褪去之后,他立刻发问,“老奈,你说什么天意,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奈崇光道,“先看看那丝帕上还有什么变化没有,找到残片,我再慢慢的和你说。”柴士恩定了定神,再次看向丝帕的时候,果然见一侧的树梢处隐隐有红色的光点闪动。 柴士恩试着走了两步,那红点闪动的更加频繁强烈。他不明所以,低声问道,“老奈,这个红点闪的越来越厉害了。”奈崇光声音急促的道,“你再走几步试试!” 这一次,柴士恩换了另外一个方向,可走了十来步,那红点的光芒竟然渐渐淡去,最后甚至看不到了。他知道,自己选错了方向。 几次试探之后,柴士恩终于摸到了门路。想必是离那个藏着残片的地方越近,红点闪烁的就会越明显,而当那个红点发出耀目的光芒,而不再跳动的时候,奈崇光对他说,“挖!” 破海剑再一次被充当了挖土的工具,柴士恩用的越来越趁手了。足足向下挖了有三尺多深,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柴士恩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奈崇光弄错了。 “老奈,这下面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弄错了?”他的质疑让奈崇光更加坚决,“不可能,一定是在这里。你挖的还不够深,再挖!” 柴士恩只得听从,可是他足足挖了两三个时辰,其中还避过了两队巡视的金甲武士,几乎要挖出一口井来,都没有见到任何残片的影子。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柴士恩又累又饿,满头大汗的坐在地上,破海被随手扔在一边。奈崇光焦急的道,“你再试试,或许再挖下去一点儿,就能找到了呢?” “老奈,你自己看看,这个坑足够把咱们都埋在下面,再挖就要有水出来了。”柴士恩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丝帕上的红点只有在这里时才会发出那种耀目的光,他试过了,远离这里,那个红点就会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怎么会这样呢?”奈崇光也不明所以。柴士恩忽然想到,嫣嫣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件事,“嫣嫣说,在数万年前,神界曾经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事,把整座神界融为了一体。你说,会不会那个红点指的并不是咱们看到的这里,而是被融化了的和这里叠加的另外一个地方?” “或许会是这样!”奈崇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好小子,若真能找到残片,保魔界一个万全,我必定送一份大大的人情给你!”柴士恩满脑子都是寻找残片的事儿,并没有把奈崇光的话放在心上,“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奈崇光得意一笑,“那就要看我老奈的本事了!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听过没有,今天老奈我就让你看看眼界!”说完,柴士恩忽然觉得身体猛的一震,仿若有什么东西钻进进了他的血脉当中,让他觉得皮肉都要被撑破了! “老奈,你在做什么?”柴士恩忽然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奈崇光不仅是在他的身体里沉睡,更在一天一天的慢慢壮大,此刻已经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他的身体了。 “小子,你就瞧好吧!”奈崇光的声音里满是得意,然后柴士恩的手脚就不协调的动了起来。他知道,那不是自己在动,而是奈崇光在动! 柴士恩先是跳进他方才费了不少力气才挖出来的大坑里,然后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仔细的分辨土层中不一样的地方。很快,他就看到这个深坑的土层一共分为三层,越上面的土层颜色越浅,也越坚硬,难怪刚才挖起来那么费劲。 这时候,奈崇光操纵着他取出手帕,红点和在上面时没有什么变化。他收起手帕,看准两个土层之间的那条分界线,双手分上下分别扒住,然后猛的发力! 凌霄宝殿上,天帝忽觉脚下一震,再看下面站着的群臣,一个个歪斜着身子,有的互相搀扶,有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各个狼狈不堪,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怎么回事?”天帝面上不悦,如果细看,就会在这不悦之中看出一丝掩饰的很好的惊慌来。天帝身份尊贵,至高无上,能让他露出如此表情的,只有发生在神界的那场变故了。莫非,那样可怕的事还要再重演一遍吗?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博弈(五) “太白星君,去看看怎么回事!”天帝堪堪将心中的惧意压制到最低,立刻下令,命太白星君前去查探。托塔天王李靖出班道,“启禀天帝,太白星君今日抓到了一个什么贼人,正在亲自审问,故而不能前来。”天帝不悦的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毛贼,也要一位星君去审问?罢了,那就你替本帝走上一趟吧!”李靖领命,转身出了凌霄宝殿。而这时候,柴士恩已经看到了那块被压在土层之中见的残片。 “老奈,再,再用点儿力!”此刻柴士恩才见识到了奈崇光的粗鲁和霸道,难怪他活着的时候,就连神界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借助奈崇光的力量,一手托起上面的土层,另一只手极力的伸进去,想要抓住那块残片。怎奈无论如何用力,都还差了那么两三寸,让柴士恩急的满头大汗,恨不能把胳膊接上一块才好。 “别急,别急,我这就来了!”奈崇光再次发力,将上面的土层举的更高一些,柴士恩努力的踮起脚尖,当指尖终于传来不同于摸到土层的触感时,他欣喜若狂,拼命勾着手指,总算将那块残片取了出出来! “老奈,我拿到了!”兴奋之下,柴士恩高声叫喊起来,奈崇光心中高兴,却假装说道,“哎呀,你小点儿声,有什么了不得的。” 最后这块残片意味着,魔界终于迎来了曙光,他们的臣民可以安心了。奈崇光心头的狂喜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与此同时,他对柴士恩的感激也更多了一分。 “行啦,走吧,这里怪憋闷的!”奈崇光正要催促柴士恩离开,头上的光线忽然被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遮住,如同一片阴霾笼罩在了柴士恩身上。他听到奈崇光叫了一声“不好”,就再没了声音。 心猛的沉到了最深处,柴士恩战战兢兢的抬起透,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正满面怒色的俯视着自己,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启禀天帝,就是这个人在搞鬼,才会传来方才的地动!”李靖拎着柴士恩的衣领往前一送,柴士恩踉跄两步,差点儿一头栽倒,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挺住了。 直了直腰杆,柴士恩抬头望向天帝。 数百万年的漫长岁月中,天帝几乎已经忘了被人如此注视着,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且在他看到这个满身挂着泥土的年轻人的时候,就差生了嫌恶之意。而柴士恩对他,也是同样的感觉! 高高在上的天帝生着一张看起来十分威严的四方大脸,三缕乌黑油亮的胡须垂到胸口,即便是说话时,也看不到他的嘴唇是否真的在动。 “哪里来的毛贼,如此的不知礼数,见了本帝为何不下跪?”不知是天帝面子上挂不住,还是不知如何开场,竟对柴士恩说出这般无趣又好笑的话来。 “你就是天帝?”柴士恩倒也没有多少胆怯,抱着肩膀探着脖子多看了两眼,“和画上的不一样!” “哦?”天帝被他气的笑了出来,“那你说说看,画上的本帝该是何种模样!” “这鼻子要再高些,眼睛要再大些,额头嘛,也要再宽些!”柴士恩按照记忆中年画上的天帝描述了一遍,“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娘说了,那般宽厚的模样,才是赐福给我们的天帝呢!” “赐福?”天帝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了。他依稀记得,有一次太白星君奉命下界办事,回来之后向他讲述,下界之人每每供奉天帝的画像,像他祈求福气恩泽,天帝听了,只觉可笑。 “没错,就是赐福!”柴士恩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玉阶下的金甲武士拦住,“天帝,您把我叫到这宝殿上来,是要赐福给我吗?” “大胆!”李靖再也听不下去,呵斥一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将你带到神界来的?” 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柴士恩下定决心,自己将这一次的事抗下来,只是,他能撇清的了别人,却撇清不了奈崇光,毕竟,他和自己是一体的。 “老奈,对不住你了!”柴士恩在心里说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奈崇光的回应。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是啊,这里是凌霄宝殿,在那么多神仙和天帝的面前,连身形都没有一个的奈崇光,如何还能出声,还敢出声呢。 “我叫柴士恩,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而已。”柴士恩抬起手背在在鼻子上抹了一下,“你说这儿是什么地方,神界?那就奇了怪了,我就走啊走的,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他朝上拱了拱手,“天帝陛下,对不住了,我要早知道一个不注意走到神界来了,打死我也不敢呐!” 他朝两边看了看,那些神仙一个个面露鄙夷,或是怒目而视,或是扭头看向别处,似乎都羞于和他讲话。柴士恩不禁冷笑,“看来这里并不欢迎我啊,也好,离家有一段时间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告辞了!” 柴士恩知道,天帝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但他还是抱了一丝侥幸,若能离开这里,他会一刻也不停留的回到人界,回到雾玄宫去! “叮铃!” 忽然,他腰间挂着的东皇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顷刻间,从天帝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到柴士恩身上。天帝一脸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那是东皇钟吗?”他的胡须颤抖着,李靖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前先一步夺过东皇钟,大步走上玉阶。 “哎,你们这些神仙怎么这样啊,平白无故的抢我一个升斗小民的东西,也不害臊吗?”柴士恩知道大事不妙,东皇钟挂在身上这么多日子,从来没有发出过声响,怎么到了这凌霄宝殿之上,反而响了呢? 听到柴士恩的名字,千里眼和顺风耳两兄弟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就是因为这个人,他们兄弟被天帝重重责罚,如今人就在面前,他们怎会放过他!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博弈(六) “天帝,柴士恩偷盗东皇钟,证据确凿!”千里眼率先站出来,顺风耳更是不甘落后,高声道,“启禀天帝,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前次我与千里眼奉命下界寻找此人下落,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最终空手而回。哼,只是不知,这样一个没有丝毫仙缘的穷小子,是如何来到这神界的。莫非,前次那个叫皮炜的说的,全是真的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凌霄宝殿中的人都想起了那次的事情。皮炜早已魂飞魄散,无**回,就连碧桃仙也被打去下界,境况凄惨。 “你们的意思是?”天帝微微垂下的眼皮几不可见的向上抬了抬,千里眼立刻道,“既然事关五神将,那就再次请……” “不妥!”李靖极力反对,“天帝,上一次已经闹了个大乌龙,这次若又是空穴来风,只怕会大大的伤了他们的心呐!” “天王未免小看了五神将,不过是请他们来认个人而已,怎么会伤了心呢?”顺风耳认定,柴士恩必定与五神将中的一个有关。无论是哪个,就算是红莲神将叶弱痕,他今天也要出了这口气,报了这个仇! “去吧,将五神将请来。”天帝似乎把顺风耳的话听进去了,“对了,再去把太白星君请来。若是他不放心抓住的那个小贼,可以一并带来。正好在本帝面前一块儿审问个清楚明白,凌霄宝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柴士恩乍然听到“太白星君”和“小贼”,心没来由的一紧,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或许是心灵相通,或许是对江咏歌的担忧,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应该和他有关。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白星君就先到了。他慌慌张张的走进来,气息还未喘匀,就对天帝道,“天帝容禀,前次在千花仙师的院落中出现异象,他言明是一个叫江咏歌的人所为。臣幸不辱命,费劲心力将此人擒获,现在殿外候旨!” 听到江咏歌的名字,柴士恩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强忍住眼前一黑,努力不让自己回头,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认识! 金甲武士推推搡搡的把江咏歌带了上来,听着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柴士恩只觉得浑身僵硬紧绷。江咏歌被推到了柴士恩身侧,并肩而立。柴士恩担心江咏歌会为了维护自己,将所有事一并揽下,幸而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江咏歌似是没有注意到柴士恩似的,直视着宝座之上的天帝。这时今日里第二次被人直视,天帝的脖子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腾而起,让他心内不安,如坐针毡。 “太白星君,你说的就是他?”天帝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能将他的不安很好的掩盖起来,“星君,不是本帝故意这么说,莫非你上了年纪,也变得老眼昏花了,这样一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会有那样的本事?” “是,是!”太白星君低下头,看似不经意的从袖口处取出一样东西来,“这个人嘛,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个!” 他手里举着的,是一只孩童喜欢玩耍的拨浪鼓。天帝笑更加开怀,“怎么星君连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了,快收起来,莫要惹人笑话!” 太白星君笑而不语,一脸严肃的将手中的拨浪鼓晃了两晃。他早已看出这不是什么小孩儿的玩意,而是一只能聚集天地间所有灵气的聚灵鼓,所以故意要在天帝和众位仙友面前卖弄一番。 只是,他太过自信,以至于拿出来之前根本没有试过。 “咚,咚咚!” 清脆的拨浪鼓声在凌霄宝殿中响起,显得那般的格格不入。自天帝开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般异象的再次出现。可是,无论太白星君摇了几次,摇的多响,凌霄宝殿中也只有拨浪鼓的咚咚声罢了。 “噗!” “哈哈!” “哈哈哈哈!” 一阵高似一阵的哄笑声响起,太白星君的脸色涨的如猪肝一般。他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用力晃了晃手中的聚灵鼓,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白星君,本帝说你弄错了,你还不信!”天帝的嘴角明明已经翘的老高,却在胡须的遮掩下,没有那么明显。太白星君颜面大失,忽然快步走到江咏歌身边,强把聚灵鼓塞在他的手中,自己再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 “咚,咚咚!” 顷刻间,凌霄宝殿中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充斥着。江咏歌脸色蜡黄,心中不住说着,“千万不要成功,千万不要成功啊!” 可是很快,第一个充满灵气的气泡从殿外飘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 方才的哄堂大笑顿时变成了连声欢呼,他们从未想过,能再次亲眼见到这般情形。就连宝座上的天帝,也是看直了眼,嘴巴张的老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天帝,这下您信了吧!”太白星君长出一口气,这个面子终于找回来了。可是天帝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他从宝座上站起身,伸张双臂,高高的扬起头,两个鼻孔朝天,极其夸张的一开一合,那些灵气立刻就被他吸入了身体当中。 “天帝,天帝!” 太白星君知晓天帝对灵气的渴望,却不能由着他在群臣面前失态,只好小声提醒。天帝这才回过神儿来,轻咳一声重新坐下,对太白星君使个眼色,很是赞许的说,“星君此事办的甚好!” “天帝谬赞了!”太白星君低头微笑,他已经读懂了天帝眼神中传达的意思。聚灵鼓可以留下,但这个人,只要他说出是用聚灵鼓的方法,便不用再留了。 这时候,五神将也赶到了。叶弱痕红纱遮面,离易无涯远远的。而当易无涯和姜齐看到柴士恩和江咏歌两个人的时候,神情都是一滞,心里清楚,最后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博弈(七) 在见到师父的那一刻,柴士恩知道,一切已经不像先前所想的那样,更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他再次抬头看向了宝座之上天帝,忽然觉得,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师父和自己,都是天帝面前棋盘上的一颗任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正好你们来,来看看,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手里竟然有聚灵鼓!”天帝阴森的笑着看向江咏歌,江咏歌面色苍白,紧紧抿住嘴唇一声不吭,更不看向师父、柴士恩或者任何一个他所认识的人。 “这个年轻人就更不得了了!”天帝说完,又指向了柴士恩,“他呀,竟然有东皇钟,就是咱们神界丢了的神器东皇钟,你们说,厉不厉害,啊?” “天帝,您也太抬举我了!”这时候柴士恩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嬉皮笑脸的对天帝道,“您说着玩意儿是东皇钟,它就一定是东皇钟。可是咱们先说好,这东西是我从荒山野地里无意中捡到的,我怎么看,它也不像是个钟啊?天帝,您可别看我年纪小,目光浅,就欺负我啊。我在那些秃头和尚的寺庙里可是见过的,那些能敲响的铜钟都老大么大了,我这个嘛,最多也只能算是个逗娃娃玩儿的小铃铛!” “哼,没眼光!” “果然是个俗人!” “如此没见识的人,运气却不错!” “这东皇钟落在下界,真是白白糟蹋了!” 柴士恩身后,不断有嗤笑和嘲讽之声响起,他满不在乎,甚至更希望这些声音越来越高,直到被天帝听见。 “青龙神将,你怎么看?” 忽然,天帝出声询问,易无涯心里惊了惊,面上却依旧淡定的答道,“天帝,这件事的确古怪,若他手中的的确是东皇钟,就有必要好好审问一番了!” 此刻他不能说出任何维护柴士恩的话,更不能让其他人看出他的维护之意。易无涯想做的,是先将柴士恩弄到自己手上,才能筹谋下一步。 “天帝,不如……”易无涯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帝就装作没听见一样,又去问姜齐,“白虎神将,你又觉得如何呢?”姜齐则更加直接的冷哼一声道,“若真是东皇钟,就将他杀了,若不是,这样机密的事,不该让一介凡人知晓,也杀了!” 这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若不如此说,只怕天帝会起疑。 不等天帝继续问,韩离已经道,“白虎神将说的有理,宁杀错,不放过!”百里纵横不甘落后,“是呀天帝,依我看,这个小子贼眉鼠眼,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倒未必是想替易无涯和柴士恩说话,毕竟在保州城的时候,柴士恩得罪他不浅。 “红莲神将,你怎么不说话?”天帝似有深意的看向叶弱痕,“今日来凌霄宝殿,怎么用红纱遮面,是有什么不妥吗?”叶弱痕盈盈几步上前,“天帝容禀,这几日身子不适,面容憔悴,所以用纱遮面。” “原来是这样,”天帝微微颔首,“既然来了,那你也说说吧。” 叶弱痕微微侧头,目光只是淡淡的从站在另一端的易无涯的身上扫过,易无涯就如同觉得有一柄钢刀呼啸着从头顶落下,让他心神不宁。 “天帝心中早有定论,如何又来问末将,莫不是,天帝许久不见末将,在和末将开玩笑吗?”叶弱痕本就生的娇俏,声音也清脆好听,又素来仗着姐夫太白星君在天帝面前的体面,每每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天帝只当她是个爱娇的孩子,也不计较。 “哈哈哈,你呀你呀!”天帝指着她,笑着摇头。易无涯见叶弱痕并没有因为痛恨自己的绝情而落井下石,心中感激,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叶弱痕又说道,“只是我看着这两个小子颇不顺眼,不如天帝就将他们两个交给我处置好了!” 这一次,易无涯真的惊到了。他不敢想象若是柴士恩落入叶弱痕手中,究竟会经历怎样的羞辱与折磨,即便最后能保住一条性命,必定也是生不如死的。只是,他现在绝不能说任何话做任何举动,因为他所以的一个反应,都有可能激怒叶弱痕,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交给你?”天帝垂下头,若有所思。拿到东皇钟和聚灵鼓,其实柴士恩和江咏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若是将他们交给叶弱痕,卖她一个面子,就等于卖太白星君一个面子。对于能为天帝办事的人来说,他不吝偶尔给他们一些好处。 “天帝,不可!” 易无涯虽然可以忍耐,但是性子更暴躁些的姜齐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江咏歌落入叶弱痕手中。 “天帝,青龙神将行事稳妥,还是把人交给他吧!”姜齐发觉许多到目光同时看向自己,自觉失态,连忙补救道,“我倒也不是觉得红莲神将行事不妥,只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被审问的都是男子,多有不便。再说了,我也是不愿她见那么多血腥罢了。” “白虎神将不必为我担心!”叶弱痕冷冷开口,“男人也罢女人也罢,在我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并无什么差别。况且,身经百战,见的生死多了,也不差这一点血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凌霄宝殿,在天帝面前斗起嘴来。太白星君知道,叶弱痕之所以会如此,必定是因为心中对易无涯的怨恨。只是他也纳闷儿,姜齐并未得罪她,怎么一起开罪了呢?忽然,太白星君猛的看向柴士恩和江咏歌,又联想到之前易无涯和姜齐的表现,终于明白了几分! 这两个年轻人必定是他们私自带来神界的弟子,虽然还分不出谁是谁,太白星君心中已经有数了。 他轻轻的咳嗽一声,和颜悦色的对叶弱痕道,“白虎神将说的有理,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成天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挂在嘴上,像什么样子。难怪你姐姐同我说,在咱们神界,一提起你红莲神将,都没有人敢上门提亲的,唉!”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最后的博弈(八) 这一响起的笑声大多是善意的笑声,毕竟叶弱痕虽然蛮横,却还算是讲理。难得的是,她更有一副狭义心肠,如今在凌霄宝殿上的,有不少都曾经多多少少被她帮助过,自然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况且,太白星君在场,大家也愿意卖他个面子,所以听起来,倒像是长辈对晚辈婚事的一些期许。 “姐夫!”饶是叶弱痕这样性子爽朗,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太白星君想要借机转圜些,不料这次叶弱痕是铁了心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等他开口,就抢先道,“审问这两个小贼,也算是为天帝分忧。姐夫,你不能这么贪心,只许你为天帝做事,就不许小妹我尽一份心力了!” 难得叶弱痕肯拍这个马屁,天帝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果然咱们的娇小姐长大了,星君啊,这件事可以交给她!” 天帝一锤定音,凌霄宝殿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易无涯与姜齐二人面色铁青,暗道此二子性命堪忧。韩离浑身抖似筛糠,他私心想着,柴士恩与江咏歌两人年轻,禁不住大事。叶弱痕手段又凌厉,只怕三吓两吓就被吓的把什么都招出来了,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韩离朝上看了一眼,若不是姜齐眼疾手快托住他,只怕他当场就要向天帝下跪求饶了。 见那三人面色有异,百里纵横却在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叶弱痕也是对易无涯有一份情义在的,总不会把事情弄的无法收场。他并不知晓叶弱痕因柴士恩而伤了脸,更不知道易无涯伤她至深,二人早已经恩断义绝了。 “多谢天帝!”叶弱痕目光恶毒的看向柴士恩和江咏歌,又回头挑衅的看向易无涯和姜齐。易无涯微微垂下头,显然是在想办法解救柴士恩和江咏歌二人。而姜齐则瞪了回去,却被一股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弄的更加焦躁。 “好啦,你们都散了吧!”今日重新找回东皇钟,又得到聚灵鼓,天帝心满意足,正要让众人散去,不料易无涯突然高声道,“天帝,不可!” 叶弱痕眉心一跳,不由的在心中冷笑连连,“果然,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法子救他们两个!” 天帝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向易无涯。易无涯往前几步,走到柴士恩身边。柴士恩明显的慌乱了一下,他担心师父会因为自己的安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他宁愿自己落在叶弱痕手中被他折磨。 “天帝请看!”易无涯忽的抓住柴士恩的手腕,柴士恩下意识的挣扎两下,奈何丝毫未能撼动。易无涯用另一只手撸起他的衣袖,露出半截小臂,天帝一怔,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而这时候,易无涯猛的在他小臂上一拍,一个血红色印记从皮肤下面慢慢显现出来,竟是一棵树的模样! “这是?”柴士恩一眼就认出,他手臂上出现的那棵树,更在他幻象看到的,和丝帕上出现的那棵,是一模一样的!莫非自己和这棵树有什么渊源吗?他疑惑的看向易无涯,易无涯却已经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凌霄宝殿上静的出奇,就连喘息声也听不到分毫。柴士恩环视一周,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惧,就像在数次幻象中的那样,他们似乎不怀好意。 让柴士恩更加惊慌的是,天帝从宝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玉阶,朝自己过来了。易无涯松开他的手,轻轻的冲他点了点头。柴士恩知道,师父一定不会害自己,无论他做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自己! “怎么会这样,数十万年过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天帝面色青白,胡须在微微颤抖,柴士恩想要退后离他远一些,易无涯却在他背后悄无声息的阻断了他的退路。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会回来!”天帝几乎有些疯狂的抓住柴士恩的肩膀用力摇了几下,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这一刻,柴士恩看到了天帝的恐惧! 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神通广大的,非天帝莫属。在此之前,柴士恩以为天帝是无所畏惧的,可就在刚才,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竟然露出了恐惧之色! “天,天帝,你,你先别着急啊,咱们有话慢慢说!”柴士恩生怕下一刻天帝就会命那些金甲武士把自己拖出去碎尸万段,极力的安慰他道,“你看,我也不是非要来这里的。这神界虽然好,但我还是喜欢下面的小安庄。小安庄你知道吗,一个特别美丽富饶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家,我爹和我娘,我得回去!” 柴士恩一通胡言乱语,非但没有让天帝放松下来,钳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反而越来越用力,几乎将他的骨头捏碎。柴士恩咬紧牙关,前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面对天帝。 “他出现了,那另外一个?”天帝的神色愈发的冷峻,他忽然回头看向了一旁的江咏歌,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好好!”天帝松开柴士恩,抚掌大笑,“你们做下的事情,终究是掩盖不住了,他们回来了,回来找你们算账了!”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一一在众仙身上扫过。所到之处,全是惊恐和厌恶之色。此刻柴士恩才明白,自己看不懂的那些情绪是什么。 当他只是一个被误认为偷上神界,盗取东皇钟的小贼时,那些神仙的目光终最多只是嫌弃和鄙夷之色。但此刻他们看着自己时,则与之前完全不同。他们是想,杀了自己! 柴士恩猛的哆嗦一下,幻象中那种被众人围住,被他们活活砍死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心中大骇,几乎要向易无涯身后躲去。这时候,身侧的江咏歌也发现情况不对,反手抓住柴士恩,转身就向殿外跑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一) 见柴士恩和江咏歌要逃,尽管明知他们无法成功离开神界,就连这凌霄宝殿的大门也出不去,那些神仙还是面露惊慌之色,有的伸开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有的拿出兵刃法器,随时准备对他们动手。而从来都端坐在宝座之上的天帝,则抢先一步凌空而起,从两人头顶掠过,稳稳的落在他们面前,猛的转身,双目灼灼的盯住两人! 准确的说,他是盯住了柴士恩。 “天帝,”此刻柴士恩手无寸铁,在被李靖带来这里之前,破海就被收了去,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天帝想要杀了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天帝这是!做什么,我们,我们只是见这凌霄宝殿华丽,想要到处看看而已,而已!” 他陪着笑脸,心中去暗恨这天帝不知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竟日见了自己手臂上的图案,像见了鬼一般,如今根式不肯放过,想来又要做没良心的事了。 比起柴士恩的胡搅蛮缠和拖延时间,江咏歌显得更加镇定和理智,他恭声道,“天帝,我二人所犯之罪,自然是一条不落的要认下。只是,天帝和众位仙家如此对待,想必是另有隐情的。还请天帝明白示下,让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们,无需知道太多!”天帝的目光从江咏歌脸上挪开,也没有去看柴士恩,竟是心虚了。他看向紧随而来的叶弱痕,对她说道,“看来,不能让你将他们带走了。太白星君!” 太白星君一抖,快步走了过来,“臣在!”天帝轻哼一声,“将此二人带走,分别关押,没有本帝的令牌,任凭是谁,也不去见他们!” “是!”太白星君领命,招手叫过几名金甲武士,就要将两人押走。易无涯知道,此刻已是最后的机会,就算是冒险,也顾不得了。 “等一下!”易无涯挡在柴士恩身前,冲天帝弯腰拱手。天帝却不容他多说什么,凑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道,“青龙神将慎言,弟子可以有很多个,没了柴士恩,还会有别人。” 易无涯一惊,天帝话中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五人在下界所行之事,天帝并非蒙在鼓中,全然不知,反而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之所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想给他留几分情面,不去戳穿而已。 “此事完结后,你的雾玄宫,还可以继续留在下界,你这个做师父的,总不会因为一人的安危,而弃所有人于不顾吧?”天帝面上含了两三分的笑意,易无涯却从那笑意里看出了阴冷。 想到雾玄宫中的其他人,易无涯一阵迟疑。是啊,柴士恩的性命是性命,莫非那些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可就在迟疑间,金甲武士已经上来动手将柴士恩的双臂捉住。 脑海中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易无涯猛的大吼一声“住手!”上前推开那两名金甲武士,坚定的将柴士恩护在身后。 他高声对天帝说道,“数十万年前的悲剧已经酿成,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什么。可是今时今日,天道将他们送了回来,难道天帝还要将那般的惨祸重演一遍吗?您可不要忘记了,神界为什么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放肆!”天帝大怒,有金色的灵力从身体中溢出,围着他不断的流转,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气。易无涯正要说些什么,忽觉那些金色的灵力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朝他身后的柴士恩和江咏歌涌来,缠绕在两人身侧,如同一条金色的大蟒,不怀好意。 “这是……”柴士恩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张开嘴,那些金色的灵力就拼了命的朝他口中钻了进去。下一秒,那些灵力争先恐后的从柴士恩和江咏歌的口中,鼻中,耳中钻了进去。就算他们闭上嘴捂住鼻子和耳朵,也无济于事! 脑海和身体中有什么东西炸裂了,破碎了,柴士恩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那股金色的灵力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在他身体里游走,没到一处,就会毫不留情的划上一道,疼的柴士恩满头冷汗,却叫喊不出任何声音。 江咏歌的境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只是,除了让人难熬的痛感之外,他还感受到了一些东西的觉醒。而伴随着这些东西的觉醒,一些失去的记忆随之而来,让他暂时忘记了疼痛,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天帝见到两人的变化,踉跄着倒退两步,幸而被太白星君从身后扶住,才勉强站稳。 此刻的柴士恩和江咏歌的相貌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和之前大大的不同了。柴士恩的身形在拉长,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坚硬。而一身银色的盔甲慢慢浮现出来,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那盔甲上满是树形的纹饰,甚至有一些枝桠锋利的伸展出来,像是在告诫这凌霄宝殿上的人很危险,不要轻易靠近! 与之相反的是江咏歌身上古铜色的盔甲,这一身盔甲看上去饱经沧桑,而那种如图腾般古老的纹饰,让江咏歌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苍凉之色。 “真的是他们!” “他们回来了!” “这是不是说,我们又要……” 惊讶和惊恐两种神色同时出现在了众人面上,有许多东西在柴士恩和江咏歌的脑海中轮番闪现。而这时,天帝猛的道,“你们还看什么,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若等他们苏醒过来,只怕那局面再不是你们可以掌控的了的!” 这一番话似乎点醒了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的众仙,这一次他们出奇的一致,纷纷亮出兵刃,只是,这些人明显的分为了两派! “你们……”天帝这才意识到,并非站在凌霄宝殿上的每一个人,都想置柴士恩与死地。这些人中不仅有易无涯姜齐等人,就连他一贯信任的太白星君,也从他的身后走出,站在了天帝的对面!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二) “你,你,还有你们!”天帝在震惊之余,更是暴跳如雷,“你们竟敢背着本帝做出此等事,说,你们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只瞒着本帝一个!” 太白星君依旧恭敬的行礼,就连声音也听不出和从前有什么分别,“天帝息怒,臣等只是替您做了早就该做的事情罢了。只是这里,尚有神智不明之人想要乱了规矩。天帝莫要生气,臣这就去除了他们,让他们闭嘴!” 很显然,太白星君之前并不知道柴士恩真正的身份,而在天帝的灵力注入柴士恩的身体当中,唤醒他前世记忆之后,太白星君自然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与易无涯等人一起守护。 “笑话!”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出来,立于天帝身后,出言挑唆道,“天帝,如今您可看清太白星君这幅小人的嘴脸了吧?哼,平日里他表面对您阿谀奉承,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大逆不道之事!还有他那个小姨子,两人蛇鼠一窝,实乃神界大大的祸患!” “怎么,你是想让天帝杀了我?”太白星君眯起眼,看向千里眼。千里眼目光如炬,千里之外的一只苍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何况是太白星君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平日里太白星君代替天帝威慑群臣,如千里眼这般的,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却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见到太白星君看向自己的目光,千里眼瑟缩一下,脸色发青,不再开口。 “太白星君这么说,是要把天帝置于何处?”顺风耳眼神不济,自然也没有千里眼那般害怕了,“在神界,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该遵从天帝的心意,你如此悖逆,就算是天帝要杀你,又有什么不对呢?” 太白星君冷笑连连,“怎么,这神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也敢替天帝做主,训斥本星君了吗?”天帝见千里眼和顺风耳都不是太白星君的对手,接连败下阵来,不由得心中凄苦,没想到事到如今,竟没有一个得用的人了。 “太白星君,本帝听着,千里眼和顺风耳并未说错什么!”天帝缓了缓心神,只得自己开口,他一手指向柴士恩,“此人,乃神界最大的祸患,本帝命你立刻将他除去!” 天帝如洪钟一般低沉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凌霄宝殿之中,就连殿外值守的金甲武士也能听的清楚明白。可太白星君却充耳未闻,只是和易无涯交换了个眼色之后,将柴士恩挡的越发严实了。 “太白星君,连本帝也使唤不动你了吗!”天帝见他越发张狂,气的浑身颤抖,不料易无涯却道,“天帝,那一场混乱给神界带来了什么,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神界,早已不是从前的神界。徒有一个外表光辉灿烂的空壳子,内里已是虚空。如果末将看的没错,就连天帝您的灵力,也是数十万年前没有丝毫的差别吧!” “你!”天帝被戳到痛处,一双眼睛瞪的血红,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记忆中那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神界有三棵神树通往下界。人、魔、鬼三界都可以沿着这三棵神树来到神界,与神界往来。他们带来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同时也带来了下界的灵气,供神界使用。而神界之人,也可以随时前往下界。神界的灵气太过宝贵和稀少,根本不够他们使用。 可是渐渐的,神界之中开始多了一种声音。他们愈发的对下界不满,觉得他们性子粗鄙,行事无状,却忘了神界有不少人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下界熬上来的。 有人提出,如此下去,会让下界渐渐的无视神界的尊崇,而乱了秩序。也有人说,下界带来的灵气对神界来说无比重要,二者密不可分。 这样的争吵从三月一吵渐渐的变成了两月一吵。然后是一月一吵,半月一吵。最后竟然发展为每日都要吵个三五回,神界各处随时随地都在发生争吵,闹的永无宁日。 天帝看着自己所统治的神界乱作一团,下定决心要想出办法平息这场分纷争,尽快让神界恢复秩序。于是,在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据理力争之后,他们做了一件事! 先前的三棵神树中,有两棵早已经不能使用,只剩下最中间的一棵,供上下来往只用。且这一棵长的特别粗壮,如今天帝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神界几乎半数的神仙都参与了那件事。他们手指各种锋利的兵刃,双眼双红,状若疯癫,一下接着一下的砍在那棵神树上,想要将它砍断。 那神树本就生于神界,历经多年,又沾染了其他几界的灵气,早已成了气候。眼见那些平日里面容和蔼的神仙要砍断自己,它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奈何那些神仙是铁了心要砍断它,无论它如何哭求,都无法阻止他们丧心病狂的行为。 只是,这神树不是普通树木,自然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砍断。于是,他们苦心孤诣的选出一人,而此人,是整个神界唯一能砍断神树之人! “当年,竟是我亲手害了你!”当上一世的记忆完全回归之后,江咏歌不由自主的摇晃两下,几乎站不稳,“最终杀了你的人,真的是我!士恩,是我,我对不住你!” 当所有的一切清晰而完整的浮出水面时,最震惊的莫过于柴士恩。是啊,一切都清楚了,明白了,柴士恩大笑三声,冲江咏歌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是他们一定要我的命!我死了还不算,还要将我碎尸万段,扔到下界去,他们才安心!” 柴士恩环视一周,被他看过的,曾经混在人群中动手的那些神仙,纷纷低下头,一阵心虚。柴士恩冷哼一声道,“天道好轮回,如今我回来了,这一次,你们是不是还要故技重施,将我杀了,毁尸灭迹,掩藏你们恶毒的心思,等事情完了,依旧做你们高高在上的神仙!”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三) 再看此刻的柴士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浑说浑笑,平平无奇的小子了。此刻在他的周身环绕着七色神光,眉宇间隐隐含着有一股冷峻的怒意。 上一世,他在慌乱和挣扎中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这一次,他必得好好看,仔细看才是! 从前做下的心虚事乍然间被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那些自视甚高,自命不凡,更喜欢孤芳自赏的抬高自己的神仙们,和柴士恩对上眼神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些躲闪。 柴士恩不由得在心中冷笑,猛的抬手用力一抓。殿外看守破海的金甲武士只觉得腕上一疼,低头去看时,发现握住破海的那只手齐刷刷的被割断,掉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着,顿时发出一声惨呼,眼睁睁看着破海破空而去,飞入凌霄宝殿,稳稳的落在了柴士恩的手中! “这是?” 众人迟疑间,原本已经挂在天帝腰间玉带上的东皇钟剧烈的晃动几下之后,脱离了束缚,飞入了柴士恩张开的左手之中。 右手紧握破海,左手托起东皇钟,此刻的柴士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凭他们伤害却只能挣扎哀求,却无力还手的弱者。如今的他,要把新账老账一起算个清楚,更让柴士恩觉得踏实的是,那个天上地下唯一能够杀了他的人,如今是与他交心的好兄弟! “士恩,你要做什么!”见柴士恩摆出这幅架势,易无涯就明白,他是要在这凌霄宝殿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为师命你放下手中的剑,这就带!” “师父!”柴士恩开口叫了一声,喉头却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哽咽道,“您也看到了,他们杀我一次还不够,现在又要杀我第二次!师父若让我忍,我可以忍下去。只是,忍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莫非要我生生世世都忍下去,任凭他们欺凌宰割吗?” 易无涯一阵语塞,他保护柴士恩,也只是想保住他的性命而已。但此刻,凌霄宝殿上剑拔弩张,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天帝!”易无涯屈膝,缓缓跪倒。十数万年间,他自持身份,极少对着天帝跪拜,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为了柴士恩而跪的。 “师父,您起来!”柴士恩一阵心痛,几乎要将他整颗心撕裂。师父是多么骄傲的人,今日竟在这些败类面前,为了替自己求情而跪,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天帝,劣徒愚昧无知,对您多有不敬,在这儿,我替他赔罪了!”易无涯面色平静,甚至还带了些悲悯之色,“前次之事已经不能挽回,也已经过去,不值一提。愿天帝您大发慈悲,饶他一次。我会立刻将他带往下界,此生此世关在雾玄宫中,不得出来!” 易无涯想用柴士恩一生的自由之身,换他的平安,柴士恩自是不愿的,他冷声道,“师父,何苦去求一个脏心烂肺的黑心之人?上一世他要我死,我毫无反抗之力,惨死他手。这一世,我却不能眼睁睁再看着悲剧重演一次。您不必劝我,也劝不动我。俗话说的好,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我就要做一次君子!” 东皇钟感应到主人传来的怒气和杀意,已经不可抑制的晃动起来,发出微弱却足以动人心魄的声响。不远处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东皇钟动了,快,快阻止他!” 东皇钟毁天灭地的能力有多么可怕,这里的人虽然大半没有见识过,却有所耳闻。天帝面色亦是一变,转头看向易无涯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一手培养的好弟子,将本帝的凌霄宝殿闹个天翻地覆吗?” 易无涯咬牙道,“请天帝饶恕他,只要天帝您下了旨意,末将自然有办法收服他!”易无涯心知天帝心性恶毒,若是没有他的保证,柴士恩的性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而天帝却不肯答应,只对他道,“你先将他制服,再绑起来,有话自然好说!” 他们可以你来我往的打太极,柴士恩和他身体里的奈崇光却等不得了。别人听不到奈崇光的声音,柴士恩却听的清清楚楚。奈崇光急急的对他道,“傻小子,别再等了。在等下去,等那天帝有了对策,别说你活不了,就连你师父,和认识你的那些人都活不了。趁他现在还有顾忌,赶快带着你师父跑吧!” 柴士恩知道,奈崇光所说的,都是为他好。他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看江咏歌和其他人。心中打定主意,趁着天帝看向师父的一霎那,正要抬脚行动,忽见天帝先他一步抢道易无涯面前,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匕首已经架在了易无涯的脖颈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看到那一抹刺目的血红,柴士恩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脸上,一张脸涨的几乎滴出血来。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儿听奈崇光的话,天帝果然是无耻小人,此刻竟然用师父的性命做为要挟。 “东皇钟!”天帝冷冷开口,柴士恩无法,师父受制于人,为保师父性命,不得不听从天帝的指令。他将东皇钟抛了过去,这一次天帝多了个心眼儿,让身后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代为保管,又道,“剑!” 柴士恩猛的一怔,若是将破海也交出去,只怕自己只能像上一次那样任人宰割了。 “士恩,不可!”江咏歌急的出声阻止,就连姜齐亦道,“不可如此,天帝,你如此对待易师兄,就真的不怕伤了我等的心吗?”天帝并不回答,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师父!”柴士恩喃喃叫了一声,易无涯却冲他微笑着摇摇头,对他道,“上一次,我有心护你,却终究无能为力,深以为恨。没想到,你我师徒缘分不浅,这一世,我终于能护你一次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对柴士恩说出一个字,“跑!” 在听到这个字的一霎那,柴士恩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紧接着,他看到易无涯猛的对身后的天帝出手,而天帝早有防备,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易无涯的胸口之中,鲜血飞溅,染红了柴士恩的眼睛! “师父!”他喊完这一声,整座凌霄宝殿顿时就战成了一团。 易无涯的死仿佛鞭炮的炮捻,不可抑制的点燃了这一切! 厮杀声,怒吼声,惨呼声,声声交错在一起。 凌霄宝殿之中,众仙杀红了眼,柴士恩,江咏歌,还有剩余的四位神将跻身其中,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这一战,直杀了一天一夜,足足将整座凌霄宝殿染成了血红色方才罢休。天帝满身伤痕的跌坐在宝座之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海。他不知道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殿中空旷了不少,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 “天帝,如此你可满意了吗?”柴士恩步步逼近,天帝面上一片死灰,嘴唇动了几动,终于出声问道,“已经有这么多人为你师父陪葬了,你还要如何?” “哈哈,哈哈哈!”柴士恩满身满脸是血,此刻的他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再死上百倍千倍的人,我师父也不会活过来了,你说我要如何?” “你还要杀了本帝不成?”天帝眼底浮起一丝绝望之色,柴士恩冷笑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死对你来说该是解脱才对。我,要你活着,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永远活在痛苦和挣扎之中,没有一日安宁!” 说完,他快步朝凌霄宝殿外面跑去。剩下诸人连忙追赶,却见他化作一道金光,刺的众人无法睁开眼睛。待那金光散去,一棵三丈宽,直通下界的神树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太白星君倒吸一口凉气,“他,他这是要做什么?”姜齐指着那树道,“你们快看,这树竟是头上脚下,倒着生长的。”正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喊杀声冲破云霄,奈曲率领魔界众人,已经攻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