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冷王悄医妃》 第1章 逼嫁 “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嫁还是不嫁!”粗暴冷冽的男声在夏子安的耳边炸开,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子俊美却狰狞的面容。 身上有尖锐的疼痛,脖子被眼前的人狠狠地掐住,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难受。 她眸色一凝,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她记得自己被上司出卖,身中五枪,已经死了的。 脑子里顿时倒灌进一些记忆,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子安还没回过神来,脸上便遭了狠狠的一记耳光,直打得她昏头转向,眼冒金星。 嘴里一阵血腥的味道钻上来,她吐了一口鲜血,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陡然抬头,狂怒在眸子里焚烧,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方才原主被乱棍杖打魂归西天,她才得以穿越在原主身上复活。 “回答本宫,你嫁不嫁给梁王?” 又是一声愤怒的质问,伴随着一记狠辣的耳光,打她的人,是当朝太子慕容桥。 一道绿色的身影扑过来,拉开了慕容桥,哭着说:“殿下,不要为难姐姐了,父亲那日虽然醉酒,确实错应了将我许配给梁王殿下的。要姐姐代嫁确实为难了她,再说,姐姐心里也一直思慕殿下您,您这样逼她,岂不是要把她逼死吗?”来人梨花带雨,一副娇弱的模样,正是夏子安的庶妹夏婉儿。 慕容桥见状,十分心疼,当即放开子安,改为虚扶着夏婉儿。 空气迅速回到子安的胸腔,她大口大口呼吸,驱散了死亡的气息。 子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是身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和这两人的对话让她立刻判断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原主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在一个月前与梁王殿下饮酒,醉酒之时答应了梁王殿下迎娶夏婉儿的要求。 丞相酒醒后后悔不已,他平生最宠爱妾室玲珑夫人所出的庶女夏婉儿,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将她嫁给残暴的梁王? 夏婉儿也哭闹着不肯嫁,因为,她早与太子情投意合,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丞相不得已,便逼嫡女夏子安代嫁给梁王。 夏子安虽是嫡女,在丞相府却从未享受过嫡女的尊荣,她的母亲更是被丞相厌弃。 原主夏子安自然不肯同意待嫁,夏婉儿便向太子慕容桥哭诉。 方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灌入子安的脑子里,慕容桥不仅和丞相府的人一起逼迫她嫁给梁王,还对她用了刑,她甚至能听到原主夏子安临死前的哀求和她死前那漫天的血腥。 夏子安怒火丛生,慕容桥便轻蔑地看着她,一脚踹了过来:“凭你也配思慕本宫?呸,你这样的货色,便是送给本宫做妾,本宫也不会要你。” 夏子安本就受了刑,这一脚毫不留情,踹得她一口鲜血吐出,她握住双拳,眼底狂怒越发炽盛。 她试图站起来,但是,身上受的伤太重,甚至连动一下,身体都撕裂般的疼。 夏婉儿柔柔弱弱地上前,一脸内疚地继续道:“姐姐,对不起,我曾答应过你,不会对太子殿下有非分之想,可是,情之一字,实在让人无法控制,我越是压抑对太子殿下的思念,这份思念便越深,越无法自拔,恕我不得不无视您对我的警告。” 夏婉儿表情实在是楚楚可怜,但是夏子安却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慕容桥大怒,“你竟然敢阻止婉儿与本宫在一起?你这种女人,实在是太歹毒了。” 夏婉儿连忙拉住慕容桥的手,哽咽道:“殿下不要怪姐姐,本来做妹妹的就不该与姐姐争,是我的不是,是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慕容桥道:“婉儿你不要再说了,你就是心肠太软,才会一直被她欺负。” 夏婉儿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夏子安,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却用哀求的语气道:“姐姐,求你成全我与太子殿下吧,妹妹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 子安吸着冷气,冷冷地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表演恩爱,心头觉得厌烦不已,她在现代是特工组的军医,来往皆豪爽痛快之辈,不屑与这种勾心斗角矫情恶心的人说话。 她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梁王腿有残疾,且他生性残暴,虽没娶正妃,府中却有十余名姬妾,而且,听闻这些姬妾有半数都残废了,可想而知,她们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原主大概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嫁给梁王。 子安忍住疼痛,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拿我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你吗?你真不要脸!” 慕容桥闻言,陡然大怒,看向廊前坐在椅子上的夏婉儿之母玲珑夫人,“还不打更待何时?” 玲珑夫人一直都在看着,她心中着实焦虑万分,如果夏子安不答应,自己的女儿婉儿便要嫁给梁王那个恶鬼了,今日太子前来施压,她本以为夏子安会答应,却不料三番四次用刑,就是不肯松口。 如今听得殿下的吩咐,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厉声道:“来啊,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她答应为止。” 玲珑夫人一声令下,两名粗暴的下人便摁住子安,棍杖声声落在夏子安的背上,直打得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八年特工生涯,练就了她钢铁一般的意志,她咬着牙关,承受着原本不属于她的耻辱与痛打,一口口的鲜血从嘴里溢出,背上的棍杖几乎要把她所有的骨头都打断。 玲珑夫人与慕容桥都没想到夏子安会这般的口硬,玲珑恼火至极,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威仪,疾步下来,一手抓起子安额前的头发,用力地把她的头拽起来,恶狠狠地道:“你若不肯答应,便是自寻死路。” 子安呸了一声,满口的鲜血吐在玲珑夫人的脸上,玲珑夫人怒极,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用脚踩在她的后脑勺上,“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慕容桥冷声道:“还与她废话什么?她若不答应,便按照丞相之前的计策,以通奸之罪,把她母亲休出去,且看那袁氏以这等不堪的罪名被休出府去,还能不能活下去。” 子安心头狂怒,狂怒之中,夹着一丝心痛,这不是属于她的情感,这是原主留在大脑和心里的情感,可以想象,原主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母亲袁氏。 昏沉中,子安只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明日就是婚礼了,再打伤一点,昏迷中抬上花轿去,梁王要的只是相府嫡女为王妃,至于她日后是残疾还是毁容,梁王不会管。” 子安死死地记住了这把声音,特工生涯的经验告知她,这把声音应该是原主的父亲夏丞相。 虎毒不食子,这个夏丞相,猪狗不如。 一顿狠辣的棍杖再度落在她的背上,终于,她昏迷过去。 第2章 利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响起哭泣的声音。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青肿难分的圆脸,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小荪?” 原主的丫鬟,小荪。 “小姐,奴婢没能保护您,对不起!”小荪哭得好生凄惨。 子安忍住全身火辣辣的疼痛,缓缓地站起来,艰难地一步步走向方才玲珑夫人坐的椅子上,她的双腿和背上伤得厉害,这样坐在椅子上,便等同坐在针毡上,但是,这样尖锐的疼痛,可以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 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凄厉地响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她知道,那是属于原主的声音。 双手握成拳,触及中指一道冰冷的金属,她一怔,迅速低头,夺魄环?夺魄环竟然也跟了过来? 夺魄环是她在特工组的时候,科学家研制出来的一种武器,里面有一块芯片,可以自动吸附阳光与空气中的电,变成攻击人的武器。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子安眸色阴寒地转动夺魄环,问哭得正伤心的小荪。 小荪哭着回答:“小姐,就是明日。” 明日! 子安缓缓地闭上眼睛,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每播放一次,她心中的愤怒便多增一分,为原主复仇的心便迫切一分。 “母亲呢?”子安声音沙哑地问。 小荪咬牙切齿地道:“夫人在玲珑夫人抓住您的时候,到老夫人屋中闹了一场,老夫人一怒之下,把夫人关在了暗室中。” 老夫人?子安脑子里闪过一张衰老但威严的脸,一个为了家族荣耀可以六亲不认的老女人。 “去告诉老夫人和相爷,说我愿意上花轿,但是前提是要他放了母亲。”子安声音平和地说。 小荪听到这里,哭得更是伤心,她知道小姐已经没有法子了,若不嫁,必定就是死路一条。 小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袁氏便回来了。 她是被抬进来的,老夫人治府严厉,自然容不得袁氏大闹,命人痛打了一顿,打得半死。 玲珑夫人亲自送袁氏回来,她得意地看着子安,“早晚是要答应的,早一些答应,便可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何必呢?真是贱骨头!” 子安盯着这张得意洋洋的脸,玲珑夫人的资料在她脑子里形成。 玲珑夫人,陈玲珑,以寡。妇的身份嫁入相府,入府后生了龙凤胎,女儿夏婉儿,儿子夏霖,自此便深得夏丞相宠爱,明明是妾的位分,却对外宣称玲珑夫人,直接褫夺了袁氏当家主母的位子。 而方才,便是她手执刑罚,对原主和她都痛打了一顿。 子安阴鸷地盯着她,忽地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了玲珑夫人一记耳光。 玲珑夫人一怔,几乎不能相信夏子安打了她。 “你不要命了?”狂怒随即涌上她阴狠的眸子,几乎要把子安活剥生吞了一样。 子安冷冷地道:“这一巴掌,是利息,你欠夏子安的,我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好啊,造反了你,来啊……”玲珑夫人正欲唤人,子安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快如闪电般以簪子抵住玲珑夫人的脖子。 “你敢?”玲珑夫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子安。 子安狞笑起来,“横竖不过一死,夫人要不要拿你尊贵的命来与我下贱的命相博?” 玲珑夫人神情有些退缩,“你想怎么样?” “请个大夫来,为我母亲医治,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上花轿!”说完,她撤下发簪,缓缓地把散落肩膀的秀发盘起,挽成一个干脆利落的发髻。 玲珑夫人眼底生出怨毒,恨不得把子安千刀万剐,但是她也知道如今不宜再激怒她,否则她真的拒绝上花轿,婉儿做太子妃美梦就要破碎了。 她哼了一声,“等着吧!”等她真的嫁到了梁王府,等待她的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了。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玲珑夫人确实为袁氏雇请了大夫,子安自然也取了一些白药和内伤药服下,大夫药箱里有针包,她给了三两银子,把针包买下来。 大夫看到子安身上的伤,有些诧异她为何还能站起来,这样的伤势,起码要在床上趴上半个月。 看来,这相府大小姐,倒是个意志十分坚毅的人。 大夫走后,袁氏缓缓转醒,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脸满身的伤,她不禁悲从中来,“是母亲害了你。” 子安握住她的手,泪意涌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掉泪的人,但是看到袁氏眼底深深的疼惜,没享受过母爱的她也忍不住心头颤动。 耳边,不断响起一道声音:我不甘心,我好恨,若有人为我报仇,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她知道是原主夏子安的怨气不散,在脑子里回荡。 她伏在袁氏的耳边,轻声道:“母亲,不要怕,我们来得及筹谋。” 袁氏一怔,静静地看着她,“筹谋?” 子安唇瓣勾起一抹残毒的冷笑,“没错,筹谋,把害我们母女的人,一个个地送入地狱。” 她在特工组是军医,但是偶尔也要出任务,在现代,她的手也染满了鲜血,所杀之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 袁氏缓缓地坐起来,眸子已经锁住子安。 她心头有些不安,但是这种不安,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兴奋,一种即将复仇的兴奋。 为了确保子安会顺利上花轿,当夜,夏丞相来了。 子安服了药,昏昏沉沉,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几乎是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你若乖乖听话,父亲自然不会亏待你母亲,但是若你明日耍什么花样,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丢下一纸休书,再冷冷地道:“你若上了花轿,这休书便自行销毁,若不上,这休书便要公告天下。” 说完,连看都没看袁氏一眼,转身出去。 袁氏捡起那张休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休书以她淫。荡勾搭下人的罪名,公诸天下,休出门去,生死各不相干。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想起十八年前,那容貌俊美的男子痴情地对她说,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永不分离。 他死缠烂打,才得了她的芳心,然而,她嫁给他不过一年,便全部都变了模样。 她要撕了那休书,子安却一手夺过来,放在袖袋中,对袁氏道:“这封休书,是一把利刃,你要握住这把利刃,捅进害你的人心脏里。” 第3章 悔婚 袁氏在嫁给夏丞相之前,是名动天下的才女,饱览群书,虽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她望着子安的面容,心里却痛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杀女之仇,如何能不报? 五月十八,夏丞相的嫡女夏子安嫁给梁王慕容鑫,婚礼空前盛大。 天还没亮,子安便被从床上挖起来,梳妆打扮,凤冠霞帔穿得是美丽端庄。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亲自过来盯着,玲珑夫人在送子安出门的时候,低声警告:“你今天最好乖乖上了花轿,否则,有你好受的。” 夏婉儿也上前,冷笑道:“纵然你是嫡长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嫁个一个残废?听闻梁王残暴不仁,专爱毒打姬妾,你这位王妃,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一年呢?你若死了,也实在可惜啊,以后我便找不到人欺负了。” 说完,得意嚣张地笑了起来。 红盖头遮蔽着子安的眸子,遮住那一抹冷凝的光芒。 按照规矩,子安出门的时候要先拜别老夫人和家中长辈。 宫中派来了女官送子安上花轿,自然也陪着子安完成这一系列的礼仪。 老夫人极尽慈爱地对子安道:“日后嫁到王府去,便不可再像没出嫁前那样胡闹了,身为王妃,一言一行皆要谨慎,端庄,大气,千万不要像你母亲那样,整日只知道争风吃醋,撒泼闹事。” 老夫人不放过任何机会诋毁袁氏,即便在宫中女官的面前,亦是如此。因为,袁氏嫁入相府之前,名声太大,加上入府后不曾生有儿子,老夫人早就想休了她。 子安悄然握拳,“孙女谨遵老夫人教诲。” 她且忍着这一口气,静待一会儿的爆发。 一顶铺着名贵彩绸帷子的大红花轿在相府的门口等着,桥门饰以翠石,彰显新娘身份华贵。 仪仗队肃立两旁,喜笛吹响,长长的鞭炮,点了一串又一串,炸得整条街道都一片飘红。 一身喜服的新郎官梁王慕容鑫威风凛凛地坐在白马上,手持缰绳神情倨傲地看着喜娘背着他的新娘子夏子安出来。 坐在白马之上,姿态凛然,浑然看不出残疾腿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鲜衣怒马的俊美青年。 当今的太子殿下慕容桥也一同来了,为自己的兄长迎亲。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夏子安嫁给了那废物兄长,自己便可迎娶夏婉儿,得丞相的支持,得到这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 四周聚满了围观的宾客与百姓,热闹哄哄,今日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子梁王迎娶当朝夏丞相的嫡女之喜,自当轰动。 正欲上花轿的时候,却见新娘子陡然从喜娘的背上跃下,扯下红盖头,掷于地上,冷冷地宣布:“我不嫁!” 这一变故,让宾客和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这相府大小姐是疯了吗?如今花轿都临门了哪里还能耍小性子说不嫁? 众人分明看到梁王慕容鑫的脸上有狂怒缓缓腾起。 夏丞相怔了一下,眼底生出愠怒,一个箭步上前,捡起红头巾便想给她蒙上,然而,夏子安却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不许胡闹,今天是你和梁王的大好日子,可不许胡闹的。”夏丞相脸色都变了,没想到她这些天一直乖顺,却是留到今天才闹,他真是太大意了。 今日这么多同僚在场,这脸真是丢大了。 子安背负一身的伤,把凤冠落下,一步一瘸地走到马匹前,跪在梁王的面前,抬起倔强的下巴,“梁王殿下,臣女今日并非故意落殿下的面子,臣女悔婚,迫不得已,父亲和太子殿下以棍棒相逼,更捏造了罪名诬陷我母亲通奸,要休了她逼臣女嫁给梁王殿下,好让家妹夏婉儿嫁给太子为妃,臣女不能让殿下被人利用,所以才会在今日公然悔婚,臣女愿受梁王与皇后娘娘的处置,万死不怨!” 梁王看到子安一步一瘸地走过来的时候,狂怒已经抵达了巅峰,他扬起阴郁的眸子,盯着夏丞相,冷冷地道:“很好,很好,本王算是见识了相爷的手段。” 慕容桥没想到夏子安竟然会在这么多皇公大臣文武百官面前拒绝上花轿,还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狂怒至极,上前一脚就踹倒了子安,“贱人,你胡说什么?” 夏丞相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惊怒道:“孽女,嫁给殿下,是你千方百计求来的,我本不肯答应,是你死活要嫁入王府为妃,如今这般胡搅蛮缠,到底是何人教你的?是不是你母亲还是心心念念要把你嫁给太子殿下好日后成凤?父亲早跟你说过,不可有此贪念,得梁王殿下眷顾,已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 众人听得此言,不禁怀疑地看向夏子安,丞相为人虽不算正直,可一个父亲想必是做不出此等威逼女儿的事情来,莫非其中真的有内情? 想那夏子安的母亲袁氏,也曾是个心头高的女子,莫非,真的是她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殿下好日后问鼎后位? 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员,一个是深闺妇人和少女,从人品上,大家当然愿意相信丞相。 子安看到众人鄙视的眸光,神色不变,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休书,“这封休书,是父亲昨天留下,父亲说,若我愿意上花轿,这封休书便可毁掉,若不上,便以此休书公告天下,议我母亲的罪。” 梁王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收了她手中的休书递给梁王。 梁王看了几眼,随手一扬,休书落在地上,眼尖的人,急忙看休书里的内容。 众人一片哗然,这休书字字绝情,看来,那夏子安所言属实啊。 夏丞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夏子安竟敢把这封休书真的公告天下了,昨天留下这封休书,本是想施压于她,让她乖巧听话,如今却成了把柄。 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子安,“你拒上花轿悔婚一事,自有皇后处理,你且等着吧。” 说完,他淡淡地瞧了太子慕容桥一眼,道:“太子殿下,你和丞相的好礼,做兄长的收下了,铭记心头!” 慕容桥与丞相皆是神色一变。 在相府对面的楼台上,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面容清冷,眉如寒剑,眸若深海,他临风而立,身上贵气凛然,如神只一般,睥睨一切。 “王爷,要不要下去帮一下梁王?这般丢脸,只怕他如今都快气死了。”身旁一名身穿黑色衣裳的带刀护卫问道。 男子缓缓地摇头,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看热闹,不嫌事大!” 敢得罪太子的人,还真没几个,这丫头,有骨气,只可惜,有骨气的人,往往死得惨。 第4章 伤势加重 夏丞相见梁王走了,心中顿时慌张,不自由主地看向太子慕容桥,慕容桥恼怒至极,没想到他这般办事不力,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办法摆平,哪里还愿意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遂也冷冷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迎亲队伍的新郎与太子都走了,队伍自然没有留下,一转眼,这满府的热闹都成了空。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都不知道如何就处理眼下的局面,倒是老夫人从府中走出来,威严而不失气度地对众人道歉,“今日之事,扰了诸位,诸位先回吧,日后老身再登门致歉。” 众人见老夫人下了逐客令,也知道热闹怕是看不成了,倒是那夏子安,这样拒绝上花轿丢了相爷的面子,只怕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啊。 而且,是她拒绝上的花轿,皇后娘娘要问罪,自然就问她,以皇后娘娘的手段……哎,模样挺好的一个姑娘,只怕是红颜薄命了。 宾客中有一俊美中年男子,瞧了子安好几眼,才上马车离去。 此人是安亲王,当年曾是袁氏的裙下之臣,至今没娶,坊间传闻,他为了袁氏发誓终生不娶。 对面楼上的冰冷男子衣袍一卷,“好戏看完了,入宫吧!” 侍卫急忙追上去,道:“这夏家大小姐,怕是死定了吧?” 男子勾唇冷漠一笑,“以皇嫂的为人,岂会轻易放过她?不出两个时辰,她便会召夏子安入宫,本王跟你赌一两银子,夏子安会死在回府的路上。” 侍卫笑道:“好,赌了,今日这场戏,夏子安安排得不错,想来是个有脑子的女子,属下就赌她能多扑腾两天。” 只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老夫人见宾客走完,冷冷地下令,“所有人回府,府门关闭!” 子安被拖了回去,丢在院子里,还没等老夫人发话,夏丞相便上前狠狠地踢了她几脚,口中怒道:“贱人,你丢尽了我的脸,我杀了你都嫌不够的。” 子安本伤势就重,再挨了他几脚,哪里受得住?当场就几乎昏过去,她数度捏住指环,想杀了夏丞相,但是都极力忍住。 老夫人喝令道:“如今打有什么用?梁王如今必定是入宫去了,你想想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怒气吧。” 夏丞相烦恼此事,又不知道怎么办,遂问道:“母亲以为该如何呢?” 老夫人横了他一眼,“还能这么样?此事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后果,便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那小贱人便是,皇后娘娘与梁王都只需要惩处一个人挽回面子而已,不会过多地怪罪于你。只是你啊,真不是母亲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毫无防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丞相被老夫人说了几句,心中怒气又升,踹了子安一脚,道:“谁想她会这样呢?昨晚都是答应了的。” 玲珑夫人忧心忡忡地道:“母亲,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把她交出去就能平息皇后娘娘的愤怒吗?” “走一步算一步,皇后娘娘必定是要传她入宫问罪的,你们都给我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来。”老夫人厉声道。 “是!”夏丞相应道。 玲珑夫人低头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子安一眼,厌恶地道:“真没想到她心机这般深沉,竟把我们大家都蒙在鼓里了。” 话音刚落,夏婉儿便冲了出来,作为一名深闺少女,她不能出现在外面,后来听了下人禀报,说夏子安拒绝上花轿,还在相府门口闹了一通,害得太子殿下没面子。 她急怒之下便冲了出来,见子安被打在地上,她想也不想,发恨就冲上去,骑着子安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几个耳光。 然而还不解恨,想再打的时候,子安陡然睁开眼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夏婉儿翻在右侧,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咬得全身颤抖,却死死不放。 血从她的嘴角渗出,夏婉儿痛得尖声大叫,双手双脚扑打着子安,子安愣是不撒手。 玲珑夫人见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下人怒道:“还不赶紧过去把她拉开?” 子安被几名下人拖开,玲珑夫人上前便给了她几个耳光,只打得她自己的手都发麻生痛,子安嘴里有鲜血溢出,她浑然不顾,竟放声大笑,“好,打吧,逼急了我,大家就抱着一块死,都别想活着。” 夏丞相见她态度还是这般的嚣张,气得浑身发抖,“马上到祖宗牌位前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直到皇后娘娘的旨意到来为止。” 子安抬头扬眸,眸子里有倔强冷峻的光芒,额头的血还在渗下来,一滴,一滴,叫人瞧着触目惊心。 几名婆子要拖她,她冷冷地道:“谁敢碰我?” 几名婆子都被她陡然凶狠起来的气势吓住,一时不敢上前。 子安扬唇,阴鸷地盯着夏丞相,“有一天,你会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完,拖着满身的伤痕,往神楼而去。 血沿着她身后的地板开出一朵朵的海棠,纤弱的背影挺得很直很直,她握住拳头,忍住心尖的微痛,这不是她的情绪,只是原主残留在大脑里的,原主始终渴望这一份父爱。 只可惜,她到死都没有得到。 这个仇,她必须帮原主报。 夏丞相有片刻的怔愣,被子安那一记眼神吓得有些心慌。 夏婉儿被下人扶了回去,子安若再用点力,必定把她的耳朵咬下来不可,她恨极了子安,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老夫人抬起耷拉的眼皮,眸子里射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你们听着,皇后必定会问罪于她,若她活着出宫,三日之后,你便入宫去禀报皇后娘娘说那小贱人急病身亡,如此皇后娘娘便知你的心思。” “是,儿子知道了。”没错,宫中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来交代,死了人,皇后娘娘就能息怒了。 子安跪在夏家祖先的牌位前,盯着那一个个的牌位,那些牌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就看着,看着我怎么把夏家闹个天翻地覆,为死去的夏子安报仇。” 声音狠辣,决然,不留一丝余地。 她转动着手指上的夺魄环。 她是魂穿过来的,为什么夺魄环竟会跟着穿了过来,这点她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并非是不可反抗,而是不能反抗,因为,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跟整个相府抗衡。 今天,还有一关,要硬闯过来,关键,就是利用夺魄环和她的医术了。 第5章 入宫 子安一直跪着,五月中的天气十分炎热,太阳在她头顶上恶毒地烤着,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汗水流过鞭子的伤痕发出火辣辣的疼痛。 跪了一个时辰,她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 监督她的婆子,见她跪得不好,一脚便踹了过来,直踹得子安眼冒金星,几欲昏倒。 她眸色一恨,双手撑地,一脚扫向那婆子,婆子不妨她忽然出脚,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子安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辣地道:“你一个老奴才,也敢欺负我?不要命了!” “你……”婆子看着她的眼神,竟吓住了,良久才色厉内荏地道:“是相爷命奴婢来监督大小姐的,大小姐竟敢不遵相爷的命令?” 子安冷笑一声,竟跪在了她的手臂上,膝盖用力,那婆子就痛得哇哇大叫。 子安神色冰冷地道:“父亲让我跪在祖先牌位前,我现在不就跪着了吗?” 婆子奈何吃痛得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连声哀求,“大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子安岿然不动,依旧跪着她的手臂,神色冷漠得像冰雕一般。 到了申时左右,宫中来了两名嬷嬷,说皇后娘娘要召见相府大小姐夏子安。 终于来了! 子安眸色一凛,这才是最难打的仗,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嬷嬷带她出去的时候,玲珑夫人笑着走到子安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子安的头发与衣衫,“到底是入宫见皇后娘娘,怎可这般狼狈?” 她的手在子安的手臂上滑过,用力一掐,恨意顿生,压低声音威胁道:“夏子安,你若不死在宫里,我也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伸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一巴掌,子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打得玲珑夫人歪倒在地上。 子安一字一句地道:“同样的话,送给你,等着我回来吧。” 说完,转身看着两位嬷嬷,不卑不亢地道:“烦请嬷嬷带路。” 两位嬷嬷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这位大小姐虽如此狼狈,但是气度不减半点,反而,有种凌厉之势。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此番入宫,是在劫难逃了吗? 玲珑夫人抚着脸,怨毒的眼神追着子安,很好,这一巴掌,她记下来了,若她能活着出宫,势必要她千百倍奉还再让她去死。 宫中倒是给子安准备了马车,但是,她并不能坐在马车里,嬷嬷吩咐,她只能与车把式一起坐着。 宫中的车銮,百姓有眼见力的也认得,更认得这个身穿红色嫁衣,却满身满脸伤痕的女子,因为,今日围观的百姓可真不少,消息很快就传开,所有人都知道,相府大小姐拒上花轿,惹得梁王动怒。 有些人说她有骨气,也有些人说她傻,但是无论说她什么的,都知道她此番入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悔婚梁王,便是开罪皇后娘娘,这即便砍了脑袋也不为过的。 子安仿若蜡像一般毫无表情,目视前方,日头开始在她头顶上徐徐沉去,她觉得头很晕,全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在梦里一般,便连日头,都是花的。 马车沿着青石板驰道前行,马蹄声哒哒,像声声催命铃。 她岂会不知道今日悔婚,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最坏的后果,也不会比她嫁入梁王府更坏。 梁王府中十余名姬妾,有半数是残疾的,调查所得,三年中,梁王府中抬出去的姬妾尸体,不下二十人。 这个梁王,是疯的。 京中没有达官贵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梁王府,所以至今还没纳娶正妃。 梁王自然也不愿意娶低门小户的碧玉,与夏丞相喝酒,本是戏言,殊不知,夏丞相酒后竟真的同意了,梁王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梁王啊梁王,一会你必须在宫中,否则,我此计难成! 子安转动着夺魂环,心里默默地想着。 马车停在了皇宫西门,下了马车,嬷嬷对子安道:“皇后娘娘有令,六月十九是观音娘娘的诞辰,为了给皇太后祈福,但凡从五月十九入宫的命妇贵女,都必须从西门三跪九叩进去。” 子安看着嬷嬷,神情平静地说:“皇后娘娘对皇太后的孝心,让人感动,臣女必以皇后娘娘为榜样。” 嬷嬷淡淡地道:“那就请大小姐跪着进去吧!” 子安缓缓地跪下,心里岂会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下马威?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三跪九叩,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头,这是为皇太后祈福,自然,磕头不能随便了事,必须要听到洪亮的响声。 两名嬷嬷在身后跟着,口中数着,“一步,两步,三步,跪,起,一步两步……” 子安听着口令,该跪的时候,噗通一声跪下,该磕头的时候,咕咚地就磕下去。 每一次跪下,都必须噗通一声,而不能缓缓下跪。 力度不足,嬷嬷便会冷着脸让她重新再跪,磕头的声音若不够响亮,便得重新再叩。 从西宫门走到后宫,这短短几百米,就已经让子安的额头肿起,渗血出来,她的双腿膝盖像是被针扎一般疼痛, 她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重影,头昏沉得厉害,耳边嬷嬷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那般遥远,但是一声声却又像在耳中爆炸。 夏子安,这才是开始,你必须撑下去,否则你今天就得再死一次。 她害怕死亡,她渴求活着,唯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所以,纵然跪得血流披面,她也要跪下去。 这一段路,仿佛走了一辈子,子安几度欲昏过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她,必须要熬过去。 她控制住眼里的狂怒与执恨,尽可能地让自己虔诚平和。 终于,来到了皇后娘娘的静宁宫。 子安已经是浑身大汗,汗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流下来,趁着她那一身破损的嫁衣,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与妖异。 “夏大小姐先跪着,娘娘正与摄政王说话,说完自然会召见你。”嬷嬷淡淡地说。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天边一层橘色的云也徐徐褪成浅黄。 子安跪得笔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她说不出是冷还是热,又或许是痛,磕头肿起来的额头还有鲜血渗出,一滴滴地落在云石地板上,但是她的神情是十分平静的,仿佛一座雕塑般。 就这样,跪了半个时辰,跪得她几乎已经没办法直起腰,嬷嬷才从殿里走出来,道:“夏大小姐,皇后娘娘传你入殿觐见!” 子安恭谨地道:“谢嬷嬷!” 她很艰难才可以站起来,双腿麻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痛感都消失了,踉跄了几下才算稳住身子。 第6章 皇后娘娘 她抹了一下额头的血和汗,整了整衣衫,便跟着嬷嬷进去。 殿中的金碧辉煌映衬着她的寒酸与狼狈,她努力地踩着虚浮的脚步,稳住身子前行,一步一步,都觉得艰辛无比。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事实上,并非人影在晃动,只是她头晕得很。她只能依稀地看到有三人坐在正殿中,正中央的那人,身穿一袭正红色锦缎宫裙,发髻挽得很高,就那么随便瞧一眼,便觉得雍容华贵。 她噗通一声跪下,“臣女夏子安,叩见皇后娘娘!” 殿中一片沉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听不到,宫殿墙壁上的灯火通过琉璃灯罩发出悦目的光芒,映得眼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 良久,才听到淡漠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女声响起,“抬起头来!” 子安双手撑地,缓缓地抬起头。 一双锐利得近乎刻薄的盯上了她,那眼睛发出暗蓝色的幽光,让她想起做军医的时候有一次在沙漠遇险,见到一条响尾蛇躲在沙丘后面,也是这般狠辣恶毒地盯着她。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皇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一个人,坐在右侧的是梁王,梁王神情很是不悦,别过脸,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 看到梁王在此,她的心便放了一半,至少她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至于坐在左侧那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她未曾见过,原主应该也不曾见过,因为脑子里毫无印象。 此人的气势让子安有些心惊,不敢细看他的面容,他只是那样闲散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只瓷杯,那样淡淡的意味却给人一种强大压迫感。 子安心里暗自猜测,莫非他就是皇帝的弟弟,摄政王慕容桀? 不容子安细想,皇后便缓缓地发话了,一改方才的凌厉,唇角扬起了淡笑,“你就是夏子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夏子安!”子安回答,喉咙仿佛是堵了一团棉絮,难受得很。 皇后笑了笑,眸光陡然一凛,声音轻飘飘地荡过来,“听说,你看不上梁王。” 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是质问。 子安伏地作叩头状,然后再缓缓地抬头,眸色凄惶地道:“皇后娘娘,臣女自知今日死罪难饶,也不求皇后娘娘饶恕。只是臣女今日这样做,并非是有意让梁王殿下不来台,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连累了梁王殿下,臣女也心感愧疚不安,所以不管一会皇后娘娘与梁王殿下如何处置臣女,臣女都甘心伏罪。” “哦?”皇后眸色微微发凉,“怎么个迫不得已啊?说给本宫听听。” 摄政王慕容桀在旁边听到此言,微微笑了一下,她倒是聪明,没有百般抵赖自己的罪过,而是直接就说自己死罪难饶,但凡她为自己辩解半句,势必就会引起皇后的震怒,哪里还有说下去的机会? 子安艰难地跪直身子,道:“皇后娘娘,方才嬷嬷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太后祈福,特令一月之内入宫的命妇贵女必须三跪九叩进来,此等孝心,让臣女感动不已,今日臣女宁可冒着必死的心,也不愿意上花轿,此心虽不比皇后娘娘虔诚,却也是为了母亲。臣女在相府的地位,想必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若是臣女能嫁给殿下,便是正妃,享尽荣华富贵,可臣女不能只顾着自己享福,却把母亲留在那龙潭虎穴,只要臣女嫁了出去,母亲必将以七出之条的yin荡罪被休出门去。” 慕容桀心头微微诧异,看来她今日是早预料到会被召入宫中问罪,连这些话大概都是事先准备的,她不说自己不想嫁给梁王,也没表现出对这门婚事有半点不情愿或者委屈,她只为一样,孝心。 慕容桀想看她能与皇后撑到什么时候,遂淡淡地道:“七出之条,不只有通奸yin荡一罪,你为何笃定你父亲会以这般不堪的罪名把你母亲休出去?” 子安透过湿哒哒的额发看向那神只一般的男子,他也正盯着自己,全身散发着闲散的气息,却依旧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只是,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却是帮了她告知皇后娘娘,父亲确实早有休妻之心。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子安苦笑:“王爷,有七出之条,也有三不去,我母亲曾伺候祖父病榻三年,披麻戴孝送走了他,此为不去,唯有通奸一罪不受此限制,父亲要休妻,只能以这条罪名。”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冰冷地道:“那又如何?莫非你拒绝上花轿,你父亲便不会休了你母亲吗?” 子安愧疚地道:“今日臣女不得已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的面,揭穿父亲有心以此休妻,众人已知晓,他便必定不敢再犯,就算休妻,也会以其他的方式,这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让母亲活下去的办法,因为,一旦以通奸之罪被休出门去,母亲也决计活不成了。” 梁王大怒,“你竟然利用本王?不管怎么说,都是死罪!” 子安抬起头,睫毛已经染了泪,嘴唇轻颤,一张伤痕满布的脸凄然,“殿下,对不住,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清楚一件事情,但是,我没有办法见到您,父亲也决计不会跟您说的,也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拒绝上花轿的。” 梁王怔了一下,“什么事情?” 子安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全身像是无法自拟般颤抖,显得绝望不已,“我身体虚寒,不能生育,试问,我怎敢以不育之身嫁给梁王殿下?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 “什么?”皇后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他竟敢这样欺瞒本宫?” 以不育之女嫁给当朝王爷,就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都不敢,除非,他知道一些什么,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梁王也是浑身一颤,面容陡然煞白,死死地盯着子安,像是在探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另有所指。 “来啊,传御医!”梁王震怒,竟像疯了般的大喊起来。 子安心中一慌,不知道梁王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癫狂,虽然,传御医过来在她预料之中,可梁王不应该会这样震怒啊,毕竟,今日自己拒绝上花轿,如此羞辱他的面子,他都没有当场发难,如今皇后娘娘在此,摄政王在此,他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模样? 第7章 梁王病发 摄政王却是缓缓地勾唇冷笑,夏子安啊,你虽聪明,却也只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说不育,皇后便会降罪丞相?不,那是梁王的禁。忌啊,他只会认为你说的不育是在指桑骂槐。 梁王狠狠地盯着子安,“如果御医证实你砌词推搪,本王要把你千刀万剐。” 摄政王轻轻地摇头,瞧着那张忽然变得惊愕不已的脸,看来,这丫头的命到头了。 梁王开始有些不对劲,颤抖,先是嘴唇,继而是双手,最后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起来,脸色也从开始的煞白变成了青色,嘴唇绀紫。 瞬间,他轰然倒地,全身强直,双脚使劲往前蹬,眼睛发直,面容开始抽搐,身子痉挛起来。 慕容桀与皇后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皇后冲了过来,口中惊怒喊道:“快传御医啊!” 子安见此情况,便知道他是癫痫发作,见他的嘴巴已经在歪斜了,如果咬断了舌头,只怕这罪名必定是算在自己的头上。 医者之心也让她来不及细想,急步冲上去捏住他的下颚,把手放进他的口中,以手指分开他的牙齿和舌头,直接坐在地上,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 她知道用手来阻止他咬断舌头是很不理智的,但是她别无选择。 血液从梁王的嘴角流出,子安把他的头微微倾侧在一旁,让血液和口水得以流出来。 慕容桀也反应过来了,上前帮忙,见她手指被咬得出血,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奇异地瞧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手忙脚乱地想掰直梁王痉挛的双腿,子安连忙道:“皇后娘娘,千万不可,若强行掰动,殿下会受伤的。” 皇后抬起头瞧了子安一眼,眼神复杂,双手却缓缓地松开,只是轻轻地抱着梁王的身体,眼中迅速冒上泪水。 御医赶到的时候,梁王已经停止了痉挛,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子安撤了手,三根手指,已然鲜血淋漓。 梁王神智未清,被移送到侧殿的榻上,御医施救并开了药让人去煎服。 皇后坐在梁王身边,已经顾不得问罪,一张脸满是担忧与害怕。 子安垂着头,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她今日进宫,本打算以夺魄环伤了梁王,然后再出手施救,有这个救命之恩在前,皇后就算想杀她,也会先缓一缓。 却没想到,梁王癫痫发作,阴差阳错,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因为,梁王是因为她说了不育之后才狂怒的。 在御医的救治之下,梁王意识渐渐恢复。 他扶着发痛的头颅,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不堪,全身疲惫无力,他茫然地看着皇后,“母后,我怎么了?” 皇后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子安眼眉挑起,看到皇后的手在轻颤,她很爱这个儿子,希望,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御医站起来对皇后道:“娘娘处理得很好,若没有堵住梁王的嘴巴,他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幸亏啊。” 舌头若断了,便成哑巴,梁王本有残疾,再变成哑巴,他还怎么活得下去? 皇后眉色淡淡地抬了一下,扫过子安的脸,打了个手势让子安下去,然后问御医,“梁王为何会这样?” 子安听得这句问题,便知道梁王以前不曾发作过癫痫,这是头一次,所以慕容桀与皇后才会这般手足无措。 她退了出去,站在殿中,慕容桀没有跟着去侧殿,已经坐回椅子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子安不敢抬头,这摄政王虽然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闲闲淡淡的,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逼得她不敢仰望。 “你懂得医术?”慕容桀忽然出声问道。 子安谨慎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臣女对医理只是略懂一二。” 慕容桀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这锐利而放肆的眼光让子安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片刻之后,皇后与御医出来,皇后朝御医努努嘴,御医拱手,走到子安的面前。 子安知道他是要来验证自己是否不育的事实,她轻轻地把手腕伸出去,御医也不避嫌,直接就敲上了她的脉搏。 从御医的态度,可以看出皇后对她改观不大。 听脉后便是问症,御医连女儿家月事也问得十分详细。 子安不觉得尴尬,一一作答。 御医问诊完毕之后,走到皇后面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皇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进去照顾梁王,本宫有事自然会照顾你。” 御医道:“是,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下,刚掀开帘子想进入侧殿,子安却忽然唤住了他,“御医,殿下刚大发作过,会进入嗜睡期,但是也有可能会突发攻击人引致激动再度发作,所以,御医可用耳针刺穴放血,如此半月之内,都不会再发作。” 御医微怔,“刺穴放血?” “是的,且最好三日一次,否则,按照梁王殿下刚才的情况,还有可能在十天之内再发病症,只是,不知道梁王殿下,可是头一遭发作病症?”子安伸手拨了一下额际的乱发,露出明亮却专业的眸光。 皇后缓缓地问道:“你懂得针灸之术?” 子安恭谨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臣女略懂一二。” 子安知道针灸之术从战国时期便有了,皇帝内经便曾对针灸作过记载。 但是,子安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和认知,知道这个时代针灸的技术还是很落后,懂得针灸之术的人,多半是御医和民间比较有名的大夫,但是精通的人不多,用针如神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子安在现代便曾跟中医院的杨教授学习针灸,长达五年的时间,虽然还没时间钻研更深一步,但是,以她现在的针灸技术,为梁王治疗癫痫还是可以的。 御医显然有些不悦,道:“你对医术也不过是略懂一二,如何敢口出狂言说耳针放血可治愈殿下?莫非你认为你懂得比本官多吗?” 子安神色有些惶恐,“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提个建议,自然,御医是有其他法子治愈梁王殿下的,我……我只是不想见梁王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又惊慌地瞧了皇后一眼,双眼泫然欲滴,几乎着急得要哭出来了。 慕容桀抬眸,嘴角挽起一抹弧度,一脸深思地看着子安。 皇后蹙眉,“御医,她说得可有道理?” 第8章 深宫之争 夏子安那一句“不想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打动了她,诚然今日所见这个夏子安,倒算恭谨,方才发作的时候,是她头一个冲上去的,她为自己辩解那些话,也都是事实,早便有人把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回禀了,夏子安无一句假话,可见她还是有一定的诚信度,针灸放血这些话,应该不是随口胡诌。 事实上,她大可以不说,何必惹祸上身?她身上的脏水已经够多了。 御医犹豫了一下,“皇后娘娘,这耳针放血确实是可以治疗,但是治疗的效果如何,并无从考究,而且,在耳朵或者头部用针,都是要极为谨慎的,一旦选穴错误,或者是下针力度有所偏差,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子安听得这话,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又退缩了,不敢说。 皇后瞧了瞧她,沉吟片刻,道:“你先去看着殿下吧。” 御医躬身告退,临走前,狠狠地剜了子安一眼。 子安垂着眸子,她并非有意要挑衅御医的权威,她只想自保。 皇后看着慕容桀,“王爷,你觉得呢?” 慕容桀手里转动着白瓷杯子,神色淡淡,“本王不懂医术,不敢妄下判断。” 皇后看着他,“王爷见多识广,总比本宫这个深宫妇人懂得要多。” 摄政王忽地抬头,勾唇一笑,那笑容像夏日的烈焰,灼人眼球,叫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至少,子安是这种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摄政王和皇后娘娘是有些不对付的,两人从她进殿到现在,没有交换过眼神,摄政王也一直闲闲淡淡,倒像是为难坐在这里,而不是自愿。 她已经觉得奇怪了,如此锋芒尽露的人,为何却像个配角一样坐在这里? 至于皇后娘娘,也是对他很不耐烦。 既然两人有芥蒂,为何要一同就今日之事审问她? 子安开始有些不安,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会不会直接影响了自己? 摄政王竟缓缓起身,“皇后自己决定吧,本王只是受皇兄之托,为阿鑫的婚事把关,其余事情,本王不能做主。” 说完,略一托手,便要告辞。 皇后神色陡然一怒,猛地起身,“王爷慢着!”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皇后娘娘与摄政王在这里争执,自己是必定活不下去的,皇家的内斗,岂能让外人知晓? 摄政王站定身子,颀长的身子显得落落潇洒,殿中光线映照在他阴晴未定的脸上,眸子里,竟是有一丝不悦。 皇后扬起倨傲的脸,脸上笼着阴郁与厌恶,“令贵太妃也曾入宫找皇太后,让皇太后为你的婚事做主,皇太后嘱咐本宫代为留意,本宫觉得,如今有一个女子便十分适合做摄政王妃。” “本王的婚事,不劳烦皇后娘娘!”慕容桀眼底一派冰冷。 皇后冷笑,“王爷莫非不想知道这个合适你的女子是谁吗?” 慕容桀神色阴郁,“皇后娘娘,你有这个时间,便cao心一下太子与梁王的婚事吧,这个夏子安,看起来并配不起梁王。” 皇后扬起冷峻的笑容,一步步走下来,“配不起梁王不打紧,配得起王爷就行,本宫这就去请旨,把夏丞相的大小姐夏子安赐给王爷为妃,想必,皇太后十分乐意,她一向喜欢夏子安的母亲袁氏,才女袁氏所生的女儿,也必定是知书达理,温良恭俭,日后也能成为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 子安脸色一片惨白,殿中的温度也陡然下降了许多,子安全身麻木的伤口,在这一刻赫赫地痛了起来。 配不起梁王的女人,却能匹配当今摄政王,还是被御医当殿检查过,不能生育的女人,如何堪为摄政王妃? 子安觉得自己把今日入宫的艰险想得太简单了,这相府是狼窝,深宫更是龙潭虎穴。 她低着头,谁都不敢看,唯恐一看,就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慌乱与无措。 她知道慕容桀与皇后正在对峙,即便在三丈之外,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凌厉的气场。 殿中寂静得可怕,子安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声,连眨眼都怕发出声音,额头的汗水不断渗出,连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一片冰凉。 仿佛过了一辈子之久,子安听到脚步声,有一道阴影逼近自己。 一根手指,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她不得已抬头,惊慌在眼底敛去,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平静。 她首先触及一双冰冷刺骨的眸子,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微笑,口气十分和蔼可亲,“夏子安,很好,本王认为,你做本王的正妃最合适不过。” 子安浑身冰冷,无可自拟地颤抖起来。 若说梁王是恶狗,那么,这个摄政王就是虎王,能把她吞噬得尸骨无存。 她知道摄政王的心思,他看不起她,也不想娶她,但是,皇太后与皇后有权利决定他的婚事,皇后一怒之下把自己赐给他,就是要看他生气跳脚的样子,但是,他又怎会让皇后如愿?所以,他对着自己笑,但是,眼底跳动着厌恶与憎恨。 子安顿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漩涡里,一个皇后与摄政王斗争的漩涡。 她对如今政局了解不多,却也知道皇帝重病在床,特封慕容桀为摄政王,暂代皇帝之职。 其实早该料到,皇帝早立下太子,却不让太子监国而让自己的弟弟慕容桀监国,还封了个摄政王之位,皇后必定心里有刺。 两人针锋对麦芒,把她当成了牺牲品。 子安听到皇后的冷笑,“如此,王爷便是同意了?那本宫这就去禀报皇太后。” 慕容桀狂傲一笑,“去吧,本王也该娶妻了,她不嫁给梁王殿下,却愿意嫁给本王,倒是一桩美事。” 说完,冷峻地盯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子安双腿发软,他临去的那一记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未知的威胁,他不会娶她,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皇后不杀他,他也会出手。 皇后已经安坐在椅子上了,殿里有风卷入,吹得子安身上发凉,汗水已经干了,伤口被汗水渗过,隐隐发痛。 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些重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皇后眼底的凌厉已经收敛,换了一副和煦的笑脸,“今日劳累了一天,你也出宫去吧,至于你和梁王的婚事,本宫做主取消了,本宫回禀过皇太后之后,会命内官拟旨,为你与摄政王赐婚,在旨意没下之前,你先不要声张,即便对你父母也不可说,知道吗?” 第9章 赐婚摄政王 子安心乱如麻,万般由不得自己,只能躬身道:“是,臣女明白。” 皇后抬起眸子,眸光不若方才温柔,而是多了几分凌厉,“此番你利用了梁王,损害了梁王的名声,本宫理应重罚于你,念你也只是为母筹谋,故从轻发落,来啊,准备一碗红花,给她服下去。” 子安心中怒气陡升,她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她自己断过脉象,要怀孕是极难的事情,这一碗红花灌下去,就断绝了她一丝一毫的希望。 摄政王慕容桀的正妃,是个连鸡蛋都下不了的人。 好狠毒的女人啊! 子安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育,她也只求活着,但是,对皇后的欺人太甚还是感到十分的愤怒。 可如今,她毫无办法,以她昔日的个性,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皇后。 但是,现在她独木难支,还有母亲要顾着,不像现代那样孑然一身。 这口气,再难吞,还是要吞下去。 与那碗红花,一同咽下去。 皇后恶毒厌恨的眼神,在许久之后,都会在子安的眼前浮现,让她如芒在背,让她寝食难安。 这一刻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要好好地活着,不受欺负地活着,必须强大自身,巩固自己的力量,这条路,很艰苦,很漫长,但是,只要她能活着出宫去,她就有办法逆转一切,纵然,付出的代价是深刻而血腥的。 红花甜腻的气味,顺着喉咙到胃部。 头晕得厉害,她跪下,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皇后的声音徐徐地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你怎样入宫的,便怎样出宫去吧。” 子安咬着牙,“是!” 她退到殿门,站在廊前石阶上,看着宫女正在清理院子里杂生的草,一株夕颜花,悄然攀爬在宫墙上,开出了不下牡丹芍药的颜色。 一名嬷嬷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冷冷地道:“大小姐,请遵皇后娘娘旨意!” 子安从宫中三跪九叩出到西门时,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此时的街上,并没什么人行走,没有多少人瞧见她的狼狈,她扶着左侧的墙壁,一步步,像是走在棉花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自己挺直的背。 转角处,看到一辆马车帘子微微掀开,她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是府中管家夏泉。 子安虚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他是来探听消息的,看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马车很快就走了,哒哒哒地消失在她的眼帘之内,府中的马车,明知道她孤身一人出宫,身有重伤,却不愿意驼她一程。 她都一一记住! 相府中。 “相爷,夫人,大小姐竟然出宫了。”府中管家夏泉说。 从子安被传召入宫,夏丞相便命人去打探宫中的消息,若夏子安没能活着出来,他便急忙入宫请罪。 若夏子安活着出来,那么便筹谋后续事宜。 “皇后娘娘竟如此宅心仁厚?”玲珑夫人有些不相信,当众拒婚,这是何等的耻辱?尊贵如皇后竟可忍受被人这般痛打耳光,着实让他们诧异。 夏丞相也深感疑惑,“你可看清楚了吗?她真的出宫了?” “回相爷和夫人的话,千真万确,皇宫并没有马车送她,听守门的宫卫说,她是三跪九叩入宫,再三跪九叩出来的,奴才亲眼看到她出宫,额头肿得很厉害,手指也在滴血,看来受了刑。” 他是绝不能让皇后娘娘因夏子安这个孽女迁怒自己的,皇后娘家势力如日中天,他不能开罪。 “听闻摄政王慕容桀今日也入宫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见了大小姐。”夏泉说。 夏丞相一怔,“摄政王?” 此人可不好对付啊,他对梁王颇为照顾,皇后娘娘那边他还能哄哄,把夏子安的尸首送上去平息她的愤怒,可摄政王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今日拒婚,是皇家的耻辱,摄政王怎可能不会报复? 而且,自从皇上病倒,摄政王监国以后,他便一直针对自己,早看自己不顺眼了,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呢? 夏丞相心里顿生危机。 “相爷,摄政王与梁王关系不错,他会不会打击报复我们相府?这人可不好对付。”玲珑夫人道。 夏丞相想了一下,“只盼着夏子安的死,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可若真要迁怒于本相,本相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了,你真的确定太子殿下真的会娶婉儿?” 玲珑夫人道:“婉儿说太子殿下亲自承诺的。” 丞相心中大安,“那就好,那就好。” 玲珑夫人瞧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那,夏子安若是回来,真的要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做吗?什么时候下手?” 夏丞相沉吟片刻,“我得去问问母亲,看如何拿捏这个分寸。” 玲珑夫人淡淡地笑了,“其实,相爷也不必总是去烦着母亲,母亲最近身子也不好,这些事情,自己做主便可了吧?” 她就是不喜欢相爷什么事情都要去问那老婆子,他越是依赖老婆子,老婆子在府中的地位便无法撼动,她已经受够了老婆子的刁毒。 夏丞相却没体会她的意思,只以为她真的关心母亲,遂道:“其他的事情可不问她,可这事儿,关系太大,还是慎重点去问问她老人家。”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听闻皇后准许子安出宫,也不诧异,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淡淡地道:“老身早就预料到了,皇后娘娘若在宫中处死了她,便显得她心胸狭窄,皇后娘娘不会落人话柄的,这些肮脏事,只能让我们来做。” “那,母亲以为,什么时候下手最为妥当?”夏丞相问道,他就像在咨询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而不是在说着杀害自己亲生女儿这种残毒阴鸷事。 “且等两日吧,她若刚回府便死了,外人会揣测皇后娘娘下了毒,回府才毒发,这有损皇后娘娘的面子,对婉儿日后的事情也不好,不着急,先等等吧。”老夫人把烟袋搁置在桌子上,便有嬷嬷端茶前来给她漱口,她饮了一口,仰头淌了一下,吐在痰盂里。 “儿子知道了!”夏丞相恭谨地道。 顿了一下,他又不放心地问:“皇后娘娘会不会有心饶恕她呢?若我们杀了她,怕不怕皇后……” 老夫人抬头横了他一眼,“你脑子长哪里了?若皇后娘娘要饶恕她,怎会让她三跪九叩出宫?这分明是给我们一个提示。” 夏丞相想了一下,邪佞一笑,“对,还是母亲思虑周全。” 第10章 我要报仇 子安到晚上子时才回到府中,府门关闭,没有门房值班,她坐在石阶上,身子缓缓地往后倒去。 她全身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了,又饿又累又痛,几乎散架。 她没有力气再敲门,也知道敲门也必定敲不开。 躺在石阶上,背后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抬头看着星空,星际烂漫,何等美丽? 浩瀚宇宙,能包容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但是,无法容一个要努力活下去的生命。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把门打开?”门房小声地问。 夏婉儿冷毒一笑,“开什么?睡觉去吧,今晚无需值夜。” 门房知道大小姐大势已去,况且,往日也没什么地位,作为下人,他只需要看得势的人脸色。 “是,二小姐!”门房应声。 夏婉儿狞笑一声,对身边的侍女道:“我们走,就让她在外面睡一晚。” “小姐,怕不怕明日被人看见?” “怕什么?今日的闹剧,谁不知道?咱相府丢得起这个人,是她丢不起而已。”夏婉儿说完,扬长而去。 子安躺在地上,听到里面说的话,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或者觉得羞辱,她只想好好地躺一下,回一口气。 这个仇,迟早都会报的,她不着急。 口渴得要紧,口渴的滋味比疼痛和酸累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忍受着,脑子里不断盘算以后。 今日入宫本来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梁王癫痫发作,不需要她出手,更是让她觉得上天眷顾,但是,却没料到一个赐婚,让局势扭转。 今日梁王其实并非癫痫大发作,是大发作前的小发作,这意味着,在未来两三天,他会再发作一次,而这一次发作,会特别的严重。 故意让御医用针,是告知皇后,她懂得针灸之术,可以治疗梁王,那样,在梁王再度发作的时候,皇后会下旨传她入宫。 只要她对皇后有利用价值,那她的命就能保住。 可如今却横生出一个摄政王来,搅乱了她整个计划。 相府要杀她,皇后可以救,但是,如果摄政王要杀她,谁可以救?而且,看皇后与摄政王之间的气氛,应该摄政王也恨毒了梁王,如果说她治愈梁王,摄政王还能留她? 多日筹谋,毁于一旦。 她累,但是却不能垮,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够崩溃。 正当她神思倦怠之际,听得门悄然开启,然后,听得地上有“刮刮”的声音,她侧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碗水和两个馒头。 她愕然,陡然抬头,只见大门迅速关闭,只能看到门房小厮躲闪的身影。 今天,子安落过几次泪水,但是无论是在宾客面前还是在皇后面前,泪水都带着几分虚假,只是为了增添效果。 但是,看着这一碗水和两个白馒头,她坐起来蜷缩起身子,放肆地无声淌泪。 门房小厮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忍心,会救了他一命,甚至,会改变他整个人生。 他其实打算不在相府干事了,他没有办法,像前辈教的那样,只巴结得势的人。 只等着,两年卖身期满,就走人。 子安喝了水,吃了馒头,然后把碗放回门口。 吃喝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下子,身体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 她离开府门,往右侧后门而去。 看着高高的围墙,她用力提起一口气,攀爬而上,翻身落下。 后院无人巡逻,尤其,这还是夏至苑一带,这里,是她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没有人会来。 相府对面高高的楼台上,有一人神情冷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站在最高的楼台,可以把相府的一切都俯瞰眼底。 “王爷,这夏子安,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摄政王眸色冷峻,“倪荣,你马上去调查一下夏子安,看她以前是否学过医术。” “医术?也不奇怪,那夏夫人本来就懂得歧黄之术。” 摄政王想起夏夫人袁氏以前的名气,有人称她是开国以来最聪明灵秀的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情过人,医卜星相也精通,是一位七巧玲珑心的女子,讽刺的是,夏丞相却把如夫人称为玲珑夫人,赞赏她有七窍玲珑心。 这话,夏丞相不止一次在旁人面前说起过。 “对,夏夫人是懂得医术的。”摄政王若有所思,夜风猎猎,扬起他的衣袂,他的冰容渐渐地暖和起来,“如此说来,他是真有把握治疗阿鑫?” “王爷,这怕是不可能的,御医说了,针灸之术太过危险,御医尚且不精通,她即便懂得医术,又如何能治疗梁王殿下?”倪荣道。 摄政王慕容桀不做声,只是心头另有一番打算。 倪荣瞧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王爷,今日皇后娘娘说要为您赐婚,您真的同意娶这个夏子安吗?” “皇太后有权为本王赐婚。”慕容桀的神色陡然冰冷起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倪荣轻声道:“若王爷不喜欢,不如属下……” 他做了个手势,眼底陡然森寒起来。 慕容桀沉吟片刻,“先看看,旨意下来再说吧。” 他不会娶夏子安,不是因为她名声不好,而是…… 子安回到夏至苑,夏夫人还没睡下,听得声响急忙命侍女小荪出去打开门。 小荪看到满脸血痕的子安,泪水马上就来了,却强行忍住,扶着她进了屋中。 夏夫人见到子安这副模样,也是大为心痛,只是一向隐忍惯了,没有当场哭出来,只是眼底已经涌上了泪意,轻轻地抱住子安,“对不住,母亲连累了你。” 子安却轻轻地推开她,看着她肿起老高的脸,声音冷峻地问:“怎么回事?” 夏夫人不甚自然地转过脸,“没事。” 小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说:“小姐,您入宫之后,老夫人便派了翠玉过来掌夫人的嘴,直打得夫人口鼻流血才罢休。” 子安凝注满身的杀气,阴冷地道:“那老东西,我不会放过她的。” 夏夫人却不在乎自己,让小荪去打热水给子安洗澡。 然后,她为子安清理伤口,看到子安几根手指血肉模糊,她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两滴眼泪。 她没问子安今日在宫中的情形,看她的伤势,便知道她在宫中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子安看着她,轻声道:“母亲,我没事,梁王癫痫发作,我救了他,并且,我也跟皇后说了,针灸之术,可以救梁王。” “针灸之术?”夏夫人蹙眉,“你真的有信心吗?” “母亲放心,我有把握的。”子安笃定地道。 “你是有把握,”夏夫人坐在她的身边,“但是,皇后会让你冒险为梁王医治吗?” 第11章 开始发难 子安打了个手势,让小荪出去。 小荪端着水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母亲,你放心就是,我以前学过医术,也学过针灸,我很有信心。”子安轻声道。 夏夫人微微点头,伸手理顺她的头发,“孩子,为难你了,你替子安活着,受本该她要受的苦,真是委屈了你。” “我乐意!”子安微微笑了。 至少,她终于不是孤儿了。 昨天,夏夫人便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了,记得当时夏夫人握住她的手,神色冰冷得像一块冰雕。 然后,她说了一句,“我要替我的女儿报仇。” 声音淡淡,却是咬牙切齿般的恨。 如今,她们需要严防死守的是不能在这几天之内,被相府的人下了毒手。 夏至苑两个丫头,小荪是伺候她的,漱玉则是伺候母亲,但是漱玉心头高,傲慢得很,子安阅人无数,一眼便知道她不可信。 “母亲,这几日你要防着漱玉!”她叮嘱道。 “知道了,睡吧!”夏夫人为她上好药之后,轻声道。 子安是真的累了,倦意涌上,头一偏就睡了。 夏夫人一直坐在床边,听着子安均称的呼吸声响起,轻轻地抚摸着子安的脸,手指在伤口轻轻地滑过,泪水急急涌出。 她伤心,她恨,只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落泪。 她也心疼眼前的这个姑娘,她如今受的这些苦,都本该是自己的女儿受的,死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一直这样窝囊饱受欺凌地活着,还不如痛快去了。 这两日,并无人来打扰她们母女。 子安落了个清静,可以静心养伤并好好研究一下金针术。 夏夫人得知子安在宫里被灌了红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女子不能生育,这辈子就废了。 她遇到了一个负心汉,但是不意味着这个世间的男子都是薄情郎,她还是很希望子安以后可以找到疼爱自己的男子。 第三天一早,漱玉便进来道:“大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子安放下手中的书,与夏夫人对望了一眼。 “老夫人让人过来传话吗?”子安问道。 漱玉说:“是的,奴婢刚出到花园,便见翠玉姑姑走过来,她见到奴婢,就说老夫人请你去一趟。” “翠玉姑姑可有说什么事?”子安沉声问道。 这是第三天,最为关键的一天。 若是他们选择在今天下手,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没说!” 子安站起来,“那好,我过去一趟。” 夏夫人猛地站起来,“我与你一同前去。” 漱玉说:“夫人,翠玉姑姑说只让大小姐去。” 子安安抚着夏夫人,“母亲,不碍事的,我去一趟就是。” 夏夫人忧心忡忡地道:“子安,万事小心。” 漱玉在旁边听着,笑了起来,“瞧夫人说得,不就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吗?至于要小心不小心的吗?” 子安沉下脸,“行了,你也别乱跑,好好打扫一下屋中的卫生。” 漱玉恭谨地应道:“知道了,大小姐,您去吧。” 子安对她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有些奇怪,往日叫她做事,总是拉长了脸应声,如今却如此乖巧恭顺,子安心里不由得留了几分警惕。 因小荪是子安的侍女,子安出门,小荪自然是要跟着的。 到老夫人的屋中,门口站着几个下人,见到她,神情颇为倨傲,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嘈杂,所以屋中也只有婆子和侍女,很少会这样大阵仗。 第三天,终于要出手了。 翠玉姑姑就站在门口,见到她来,神情阴郁地道:“大小姐进来吧。” 子安转动了一下指环,大步进去。 屋中已经有好几个人,老夫人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名十五六的丫鬟半跪着给她捶腿。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分别坐在一侧,正神色阴沉地看着她,尤其玲珑夫人,看她的眼光就像要把她活剥生吞了一样。 夏婉儿站在玲珑夫人的身侧,怨毒对看着她,她耳朵被包扎住,纱布外渗着血水。 “老夫人!”子安上前见礼,心头却是咯噔一声,要对付她不用这么多人的。 老夫人手里拿着烟袋,指着旁边的桌子道:“马上就是观音诞了,你罪孽深重,抄写一下佛经以洗净自身罪孽吧。” 桌面放着一叠宣纸,还有一本观音经,子安缓缓地走过去,心头却是警钟大作。 她坐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 那天婚礼现场,她把休书给了那么多人看,夏丞相要洗清自己构陷夫人的罪名,就必须坐实她通奸偷人。 这样的话,那封休书就可以解释过去了。 如今那边只有漱玉和母亲,小荪和自己出来了,外面那么多人盯着,就是防着她跑出去。 子安想到这里,心中焦灼万分,如今夏至苑一定被漱玉安排好了,还有,老太太身边的翠玉姑姑也没在,一定是有问题。 子安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但是也不能叫老夫人看出自己已经识破计谋。 她略一沉吟,忽地捂住肚子,“哎,我肚子好痛,老夫人,我得去个茅房。” 老夫人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忍一下就是。” 子安蹲下。身子,“这可忍不住,哎呀,快拉出来了,我就借用老夫人院子里的茅房可以吗?” 老夫人见她神色痛楚,不像作假,也怕她在这里拉出来,便吩咐了身边的蓝玉姑姑,“你带她去一趟茅房,看着她。” 蓝玉道:“是,老夫人!” 子安捂住肚子走出去,口中对蓝玉道:“有劳蓝玉姑姑了。” 蓝玉一脸厌恶地看着她,没做声,领着她就出了门。门外的小荪见到子安出来,张望了一下,见没让她跟着,便站在原地不动。 茅房在院子的后右侧,单独的一家,是给下人专用的,主子用的则在屋中。 子安进去之后,又隔着门板对蓝玉姑姑道:“这里没有手纸,蓝玉姑姑可否帮我去取一下?” 蓝玉不耐烦地道:“你怎么那么麻烦啊?” 子安哭丧着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手纸,有劳姑姑了,否则回头熏着老夫人也不好。” 蓝玉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越是卑贱的人越是事儿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说完,气呼呼地扭身走。 第12章 找野猫 子安听得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即刻打开茅房的门,所幸这院子里花木扶疏,正门口的几个大汉没瞧见她。 她蹑手蹑脚走到围墙边上,跃起翻墙而过,然后利索落地,元气虽然没有恢复,但是,所幸身手没丢。 她快速地往夏至苑跑去,因着今日夏丞相与玲珑夫人等人都在老太太屋中,下人也自然都往那边去凑,一路疾跑,也没见着什么人。 跑到湖边处,便见翠玉姑姑领着三个人往夏至苑的方向而去,管家夏泉也在后面跟着。 子安心里暗叫不好,这三个人手里捧着布料绸缎,应该是绸缎庄的掌柜与裁缝。 这三个是外人,如果在夏至苑瞧见了什么必定往外宣扬。 真是狠毒啊! 子安抄了小路,先他们一步回到夏至苑。 夏至苑的正门站在几名小厮,漱玉也站着与他们说话,神情十分鬼祟。 子安绕了个圈子从后面翻墙进入,疾步往母亲的房中走去。 门一推,却果然见母亲与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衣衫不整,且都昏迷了。 子安瞧着那男人,脑子里竟蹦出一个名字来,陈二。 想来这个陈二以前经常来府中,原主见过他几次,所以认得。 子安来不及细想,把陈二拖了起来,迅速拖出门口,藏于茅房内。 大门口有人守着,必定是出不去的,只盼着他们不去寻找茅房。 陈二像死猪一样蜷缩在茅房内,他的后脑勺肿起老高,应该是被人打晕的。 子安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再以夺魄环在他的太阳穴上敲了一下,陈二缓缓醒来,见到子安,他神情一惊,正欲发问,子安已经阴恻恻地道:“你最好闭嘴,你被人打晕放在我母亲的床上,如今正有人过来抓奸,你若被拿住,有什么后果你掂量着。” 陈二吓得脸色都白了,“怎么会这样的?” “你在这里,不许做声,我会处理!”子安说完,把茅房一关,便出去了。 她不能不弄醒陈二,因为他是被打晕的,晕多久无人知道,若在搜查的时候他醒来发出响声,那就死定了。 如今人清醒着,就算被人搜到,也有了心理准备,可以说来这里上个茅房,至少可以推搪过去, 她飞快跑回房间,人还没进入房间,便听到脚步声响起了。 她飞快把门关上,然后从袖袋里取出针,在夏夫人的人中处下针。 夏夫人咳嗽了一声,呛醒了过来,见子安一脸焦灼地看着她,不禁问道:“我睡着了?” 子安嘘了一声,“不,你被迷昏了,他们把陈二丢在你的床上,如今翠玉正带着人过来,要当场拿住你与陈二,我已经把陈二丢到了茅房里。” “什么?”夏夫人骇然。 “不要慌,这没什么的,只要不是当场拿住就没问题,母亲,你快起来,继续做你的刺绣。”子安拉着她起来。 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然后,听到漱玉惊呼的声音,“翠玉姑姑来了?有什么事吗?我们夫人睡下了。” “这才刚起床有多久?就又睡下了?老夫人吩咐我带裁缝过来为夫人做几件衣裳,说是在老夫人寿辰的时候着。”翠玉说。 漱玉显得有些为难,“但是夫人刚睡下,要不,翠玉姑姑过会儿再来?” 翠玉怒斥道:“怎么过会儿才来?这是老夫人的吩咐,马上开门,夫人才刚睡下必定还没睡着。” 漱玉竟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现在真的不行,翠玉姑姑先回吧。” 子安就从窗口打开一条缝看出去,漱玉正在阻拦翠玉姑姑,翠玉姑姑一脸的愠怒。 倒是那绸缎庄的老板说:“夫人若睡下了,不如便晚些再来吧。” 翠玉道:“既然来了,就先量身吧,免得周掌柜再跑一次。” 她厉声对漱玉道:“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门打开?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漱玉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站了起来,唯唯诺诺地退后,却像不敢轻易打开门一样,神情十分鬼祟躲闪。 子安淡漠一笑,上前把门打开,笑盈盈地走出来,“翠玉姑姑怎么来了?” 翠玉姑姑怔了一下,“大小姐不是在老夫人那边吗?怎么回来了?” 她话出口,脸色便凝了一下,这不是等同告知夏子安有情况吗? 子安装作听不出来,道:“我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回来拿点药油,这不,马上又要过去了。” 她扬眸看着那三人,问道:“他们是?” 绸缎庄的周掌柜上前见礼,“小人是绸缎庄的,见过大小姐。” “原来是绸缎庄的掌柜,给母亲做新衣裳吗?”子安笑吟吟地欠身,“快进来吧,母亲就在里面呢。” 翠玉姑姑狠狠地瞪了漱玉一眼,漱玉一脸的错愕,她没见大小姐回来啊,她一直都在门口。 她站起来,走到翠玉姑姑面前,在她耳边低声说:“没见着大小姐回来,而且,屋中也没人出去过,那人肯定还在。” 翠玉姑姑微微点头,领着人进去,夏夫人就坐在桌子前绣花,虽然子安弄醒了她,但是迷魂药的作用还在发挥,她的脑子无比的昏沉。 “夫人!”翠玉姑姑上前见了个礼,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人,倒是屏风后,似乎有些东西在晃动。 夏泉也跟着进来,翠玉姑姑对夏泉道:“屏风后是不是有野猫?你去看看,方才似乎听到猫叫了,别吓着了夫人。” 夏泉应声:“好,我过去看看。” 夏夫人猛地起身,拦住了夏泉,“没什么野猫。” 夏泉笑道:“夫人不知道,最近府中来了许多野猫,可吓人了。” 夏夫人狠狠地盯着他,“我这屋中没有什么野猫,屏风后挂着一些东西,你不能去看。” 翠玉姑姑说:“是女儿家的东西吧,奴婢去看看就是,那些野猫的爪子可锋利了,惊吓了夫人可不好。” 说着,便疾步走了过去,屏风后空无一人,只挂着一身寝衣和一个肚兜,确实不宜男人进来看。 她暗暗奇怪,又瞧了漱玉一眼,漱玉也是一脸的茫然,人送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而且,夫人分明中了迷香,为什么却醒过来了? “没有野猫。”翠玉姑姑勉强扬起笑脸,“夫人,老夫人命奴婢带了裁缝过来给夫人量身,夫人也许久没做新衣裳了,该做几身在老夫人的寿辰宴上穿。” 第13章 子安动手 夏夫人淡淡地道:“替我谢过老夫人。” 然后,又对着周掌柜微微福身,“有劳了!” 周掌柜笑着说:“夫人客气了。” 他做了个手势,让裁缝上前为夏夫人量身,然后道:“这一次带来了几匹绸缎,量完之后,夫人选选花式,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小人就拿走。” “素净一点就好。”夏夫人说。 子安悄然退出门口,夏泉见到她的动作,也跟着出来了。 他四处瞧了一下,然后对子安道:“大小姐不是要回老夫人屋中去伺候吗?怎还不去呢?” 子安依偎着栏杆,神情颇为不羁,“一会再去,我也想让周掌柜为我量身做几身衣裳。” 夏泉瞧着她的脸色,总觉得这个大小姐和以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以前大小姐总是唯唯诺诺,眼神躲闪,见到人也不敢高声说话,但是现在她眸光凌厉,浑身像是布满了刺,不许轻易碰触。 夏泉越过她,吩咐正门守着的那几个人,“你们在院子里四处找一下,看有没有野猫,每一个地方都要搜查清楚。” “是!”下人应道,便分散几个方向去寻找。 夏泉肯定人还在夏至苑,因为正门有人把守,后门又不在夏至苑,除了正门便只能翻墙了。 那陈二被打晕,夏至苑又没有壮汉,如何能把他带出去? 倒是很奇怪,大小姐怎么会回来了呢?就算她识穿了老夫人的计谋,也不可能救得醒夫人,夫人可是中了迷香,这种迷香很强劲的。 带陈二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被迷晕了,他是亲自检查过的,怎么才一炷香的功夫,人就醒来了呢? 而且,门口有人守着,大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他自己也带着人四处转悠了一下,发现墙角地方的野草被人践踏过,莫非,大小姐是翻墙进来的? 夏泉这般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墙身那么高,一个男人若无垫脚尚且无法翻越,更遑论一个弱女子? 子安的房间自然也被搜查了一下,子安为免他们乱碰书籍,也跟着前去看。 下人的动作很是粗野,从外屋一直搜到里屋,什么角落都看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 “喂,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子安见一名下人打开她的柜子,把她的衣裳也丢出来,顿时恼怒。 那下人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只是倨傲地道:“对不起了,大小姐,我等是奉管家之命来搜查。” “搜查什么?”子安冷冷地道。 “自然是找野猫了,免得野猫抓伤了大小姐,相爷回头又找我们算账。”那下人也冷冷地道。 他们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在他们认为,夏子安虽是相府的大小姐,但是,地位和一个下人没有分别。 尤其今日,他们更知道其中内情,这袁氏和夏子安是绝对逃不过去的了,哪里还需要给她好脸色看? 子安冷冷地道:“知道的搜野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搜什么宝贝呢,我这柜子通共就那么大,莫非野猫还会躲在我的衣裳里不成?” “那可难说了!”下人哼了一声,一脚踩在子安的衣裳上,大模大样地走。 子安勾唇冷笑,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一个旋转拽了他回来,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道:“捡起来!” 那下人怔了一下,神色陡然愠怒,“你打我?” “没错,打的就是你,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子安眸色冷冽地道。 那下人咬了咬牙,“大小姐,别给脸不要脸!” 子安想也不想,抡起一张椅子就砸了过去,怒斥道:“好,我就不要这张脸,看你想对我怎么样。” 子安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砸过去直接就砸在了那下人的头上,那人吃痛,竟一脚就踹向子安。 子安转动指环,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力量从那人的脚板底一直贯穿到头顶,疼痛也随即袭来,他轰然就倒地了。 夏泉听得响声急忙过来,见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脑袋,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那下人指着子安道:“管家,她打我。” 夏泉怔了怔,看向子安,子安冷峻一笑,“他竟敢对我出手,我不该打他吗?还是管家觉得我这个大小姐连教训一个小人的资格也没有?” 夏泉见那下人的口鼻都出血,暗自诧异,且不说大小姐如今竟也动手打人,就是打人也不该有这样的力度,竟弄得这厮伤成这样了? “这些个奴才不懂事,教训是应该的,大小姐教训得是!”夏泉瞧了瞧房间,确实也没人,见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心里暗暗咒骂,这些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净会坏事。 他命人上前扶起那下人,那下人的口鼻还是不断地溢血,就像是受了内伤。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夏泉奇怪地问。 那下人只觉得胸口气闷得很,他自己也暗自诧异,方才自己出脚踢向大小姐,可还没踢中,便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而他分明也没看到大小姐出手的,而且,就算大小姐出手,自己也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莫非,有什么高人躲在这里? “你先回去歇着吧。”夏泉吩咐他下去,然后淡淡地看了子安一眼。 “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吗?”夏泉问道。大小姐已经发怒,若对抗起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枝节来,毕竟还有三个外人在,若落了话柄可就不好了。 一名下人进来说:“回管家,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野猫。” 奇怪了,院子都找过了,所有房间也都搜遍,那陈二莫非是长了翅膀不成? 他心有不甘地带着人走出去,看到角落里的茅房,然后指着茅房问道:“茅房找过了吗?野猫可喜欢躲在这些阴暗的地方了。” 下人们都摇头:“没有!” 夏泉回头瞧了子安一眼,子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颗心却悬在了嗓子眼上。 夏泉从子安的神情里窥探到了什么,像闻到腥味的猫一般顿时兴奋起来,对,人一定在茅房里。 他指着一个下人,“你去看看茅房!” 下人应声,便一步步走向茅房。 子安捏动指环,做好准备,只等着那下人把茅房的门打开。 第14章 夏霖 茅房的门“咿呀”一声自动打开,门缝慢慢地扩大,看到里面人影浮动。 夏泉看到确实有人在,心中大喜,正欲一手揪出那人,却见一颗黑脑袋慢慢地探出来。 “少爷?”夏泉的手生生地收回去,惊诧地看着相府的少爷夏霖。 夏霖,是夏婉儿的双胞胎弟弟。 夏霖小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热,痊愈之后,智商便有些偏低,这些年虽然也看了不少大夫,但是就连御医都说,他的智商停留在八岁左右。 “夏泉你这个狗东西,连本少爷蹲茅房都要偷窥?我告诉爹爹去!”夏霖大怒,从里面扔出一堆草纸,全部都砸在夏泉的脸上。 “少爷,对不住,是奴才的错,奴才以为里面有野猫!”夏泉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闹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即刻就认错并且把茅房的门关上。 只是,心头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少爷会来到这里上茅房? 子安也十分诧异,方才她推陈二进去的时候,茅房是空无一人的,这个夏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夏霖在里面,那陈二呢? “都给我滚,滚,不许看我上茅房!”夏霖在里面大吼,并且放了一个轰天响的屁。 夏泉捏着鼻子一扬手,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翠玉姑姑也带着绸缎庄的人离开。 子安瞧了茅房一眼,然后快步进去对漱玉道:“这闹得太乱了,你去煮一壶开水给母亲沏茶。” 漱玉脸色有些苍白,心虚之下自然不敢违背子安的话,应声便去了。 子安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走到茅房前。 她轻轻地叩门,“霖儿,好了吗?” 夏霖闷声问道:“大姐,坏人都走了吗?” “走了!”子安轻声说。 夏霖这才开了门,子安看进去,陈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都青了。 子安根据原主的记忆,知道夏霖是个智障儿,而且平素与原主的关系不差。 “霖儿,你怎么来这里上茅房了?”子安拉着他出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夏霖得意地道:“我见夏泉带着那多人过来,就知道肯定是找大姐的麻烦,以前都是这样的。” 子安了然,这夏泉针对原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大概也是为玲珑夫人所用,倒是夏霖这个傻小子,却有护着姐姐的心思。 子安穿过来之后,原主在脑子里的记忆越发清晰,府中的人情冷暖点滴在心头,看到这傻小子的好意,不免让子安觉得感动。 “对了,霖儿认识茅房里的人吗?”子安问道。 “陈二!”夏霖指着陈二得意地说。 陈二颤抖着走出来,躲闪地四处瞧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安对夏霖道:“霖儿你先回去,大姐屋中有人的事情千万不可跟任何人说,即便母亲也不能说,否则夏泉又会来欺负大姐的。” 夏霖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大姐。” 送走了夏霖,子安一手揪住陈二的衣领把他拖进了杂物房里。 陈二摸着发痛的脑袋,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刚才说我被人丢在袁氏的床上,是谁这么斗胆?” 子安看着他,从他话中的骄矜可以听出,他在府中身份不一样。 “你和玲珑夫人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出卖你?要知道,你若是被人抓了个正着,后果会怎么样,你自己想想。”子安问道。 陈二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勾搭相爷夫人,自然是万劫不复,但是,不会是玲珑安排的。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子安听着外间的脚步声,知道漱玉回来了,陈二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马上离开。 但是,陈二还没出府,夏至苑外也必定有夏泉的人在守着,如果陈二此刻出去,肯定被拿了个正着。 如何送陈二离开相府,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陈二也听到了脚步声,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今天,是玲珑让人传他过来的,说是有差事吩咐他去做。 他来了之后,她却说要去老夫人屋中,令他在屋中先候着。他在玲珑的屋中喝了一杯茶,然后感觉后脑一阵疼痛,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醒来时便看见了夏子安。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出卖他的人必定就是玲珑,若没有她的授意,她屋中的人怎敢对他下手? 想到这里,他眼底顿时腾起熊熊烈火。 子安看到这里,心中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她看着陈二,研究他的相貌,此人五官不错,下巴略短,嘴唇很薄,天庭嫌窄,眼睛转动间可见流气,年约四十却穿着一身锦缎红色衣裳,花俏得很。 这种人,在现代子安会定义为小白脸,老小白脸,这种人油腔滑调,最容易讨得女人的欢心。 “你跟玲珑夫人认识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按理说,她不会害你,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呢?”子安试探地问他们认识的时间。 陈二瞧了子安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了那么久?” “自然知道,在玲珑夫人孀居期间,你们便认识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父亲也总是提起为何你老是去夫人那边,看来,父亲有些误会了。”子安淡淡地说。 陈二果然显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道:“你父亲问起过?” “问起过。”子安定定地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陈二和玲珑夫人之间没点什么,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她都不信。 陈二挺直了腰,“问起过又如何?我跟夫人之间清清白白,又没有苟且之事。” 他说这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眼神躲闪。 子安心里便有数了,她说:“你先在这里等着,顷刻我来带你出去,你必须要离开夏至苑,否则,你这条命算是折在这里了。” 陈二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他点头,巴巴地看着子安,“你快去安排,如果这是一个阴谋,外面肯定还有人在守着。” “你倒是不笨!”子安哼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个废置的灯罩,转身出去了。 第15章 毒酒 子安回到屋中,见漱玉正在沏茶,袁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魂药的作用还没过,方才她也是强撑着熬过来的。 “大小姐,夫人睡着了。”漱玉见子安进来,显得有些心虚,退到一旁去。 “嗯!”子安走出去,把灯罩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墙角那一株蔷薇横生出来,你去拔掉吧。” “是!”漱玉显得无比的乖顺,与子安一同出去。 墙角确实有一株蔷薇,如今开得正好,子安大声说:“漱玉,你把这一株蔷薇拔掉之后,便与我一同把那损坏的灯罩拿出去修理一下。” 漱玉应声:“知道了,大小姐。” 门口有人探头进来看,子安抬头,那人便旋即隐没在围墙那边。 子安心头冷笑,果然还在等着。 漱玉把蔷薇拔掉之后,子安便让她回去伺候袁氏。 漱玉刚进寝室,后脑勺便传来一阵疼痛,她转头,惊愕地看着子安,子安面无表情地转动夺魄环,仿佛电击的感觉放射出去,漱玉轰然倒地。 子安三下五除二把她的衣衫剥下,再把她挪动到内室的角落里,用一张棉胎盖上,留她呼吸的一个口子,便取着她的衣衫到库房里去了。 片刻之后,子安带着“漱玉”出门,漱玉手里捧着许多东西,都是些陈旧的盒子,顶端放着一个灯罩,遮蔽了整张脸。 门口果然有两人在徘徊,见子安出来,两人便装作路过,分两边散去。 “走快点!”子安厉声呵斥。 “漱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幸好府中侍女为了美观,裙摆都很长,遮蔽了那一双大脚。 子安顺利地送“漱玉”出到门口,门房坐在一旁,见子安出来,他便站起来躬身,“大小姐!” 子安瞧了他一眼,滴水之恩,点滴在心头,她记住了这个人。 “漱玉”见有人在门口喊住,心中慌乱,迈脚的时候竟慌乱踩了裙摆,扑了出去,手上的东西自然散落一地。 门房小厮急忙上前帮忙捡,凌乱中,他瞧了“漱玉”一眼,愕然地怔住了。 子安快步上前,把东西胡乱地塞给“漱玉”,口中呵斥,“走路也不仔细点,快走!” “漱玉”抱着东西,急忙就跑了。 门房小厮退后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是感受到子安盯着他,他显得有些惶恐,“大小姐,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子安轻声道:“谢谢你。” 小厮微怔,脸色涩然,“奴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我说的那馒头和那碗水。”子安轻声说。 小厮神色有些慌乱,“不是奴才!” 他转身便进了门房里,躲着不肯出来。 子安深呼吸一口,转身便回了去。 她直接去老夫人的屋中,刚进门,便见夏泉领着人出来,翠玉也站在了门口。 夏泉瞧了子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 蓝玉姑姑走出来,冷笑一声,“大小姐,你这去茅房去得可真久啊。” 子安没说话,走了进去。 屋中的人仿佛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凝了一层茶末子,一口未饮。 玲珑夫人见她进来,神色颇为不悦,“老夫人让你抄写佛经,你去了哪里?” 既然都在粉饰太平,子安自然没有戳破,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老夫人恕罪,孙女方才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便回了屋中找些药服下,感觉好些便急忙赶过来继续抄写佛经。” “那也应该回来说一声的,你母亲便不曾教过你礼貌吗?”老夫人破天荒地发话了,神色笼着一层阴寒之色。 子安陡然抬头,直视老夫人,“对不住,老夫人,子安确实没有家教。” 家教两个字,便把整个相府都牵涉进去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扬了一下手,跟着子安进来的蓝玉姑姑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便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盘子上放着一杯酒,酒杯是描花白瓷,边沿镶金,小巧玲珑无比矜贵。 子安心头警钟大作,这杯酒,自然不是赏赐给她的美酒,这是一杯毒酒。 屋中的下人除蓝玉与翠玉之外,都出去了,大门关闭,便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了。 玲珑夫人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眼底的痛快之色,越发明显。 老夫人眸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子安,缓缓地道:“三天前,你公然悔婚,拒上梁王花轿,皇后震怒,必定会迁怒我们相府,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不该连累父母家人,皇后娘娘恩赐于你,留你全尸,你饮下这杯酒,相府会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身亡,可保你名声,否则,一旦皇后娘娘降罪的旨意下来,便是你断头之日,你连全尸都留不得。” 子安心知,皇后娘娘如今不会再降罪下来,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便是把她指给摄政王,让她万劫不复。 她看向夏丞相,原主的父亲,平静无波地问道:“父亲也是这样意思吗?”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心里始终残留原主对夏丞相的一分父爱的渴望,今天相府打算把她与袁氏一同解决了,这般的绝情绝意,她只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半分愧疚和难受。 夏丞相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憎恨,悔婚一事让他面子尽毁,还得罪了皇后与梁王,这将影响他的仕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夏丞相说完,便转过脸,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子安清冷地笑了起来,“好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玲珑夫人站起来,摇着款款长裙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取过酒杯,递给子安,轻轻叹息一声,“作为你的庶母,我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到你有这样的下场,但是,你得罪了梁王,得罪了皇后娘娘,势必是活不下去的,还不如自行了断,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全尸。” 子安没看她,仍旧看着夏丞相,“陈二也是你们安排的吧?把她与陈二拿住,便可对外宣称她果然偷人,那么在婚礼上甩出来的那一封休书便算不得是胡乱堆砌罪名构陷原配,看来,我悔婚的时候当着宾客说的那些话,并无作用,反而让你们打蛇随棍上,我失策了,相府,男盗女娼,一窝子的恶贼。” 老夫人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也救不了你自己的性命,这是你自己找的,若你听话上了梁王的花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仗着丁点的小聪明,便想与整个家族作对?你也不免高看了自己。” 第16章 梁王再发作 子安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不无讽刺地看着老夫人,“有什么办法?我这个相府的嫡女,却不得不以这点小聪明抵抗自己的厄运,而我的厄运,是我的至亲带给我的。” 夏婉儿冷冷地道:“你休要埋怨谁,在这个府中,你已经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若不是你拒婚,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子安冷眼看她,“是吗?这十六年的荣华富贵里夹着多少你们母女对我的辱打与伤害?” 这本是最凄凉的控诉,但是,在场无人动容,就连她的生身父亲,都只带着厌恶的眼光看她,更不要说那位老太太了。 夏婉儿哼了一声,“没有人虐待过你,是你不存感恩之心,母亲对你不好么?在这相府里,你吃得饱,穿得暖,你该知足了。” “好一句知足,有这样的家人,夏子安要认命!”子安别有所指,只可惜无人听得出。 她伸手接过玲珑夫人手中的毒酒,毒酒只有清水般的颜色,跟随杨教授学习中医之外,她还曾帮国际头号杀手毒黄蜂研制毒液,所以,只消看一眼,便可知道杯中的是鸩毒,毒性很强,入口封喉,是绝无生还的余地。 夺魄环有一种功能,能把毒性散发出去,但是,只能散尽大半,并不能全然散尽,所以,只要她喝下这杯酒,她还是会中毒,只是不会要命。 宫中。 梁王自从病倒以后,加上之前子安悔婚,让他丢尽了面子,一直留在宫中没有回府。 休养了三日,病情算是稳定,前两天有些头痛,但是服用了御医开的药后,慢慢地好转,到了第三天,头痛几乎没有,只是行走间,仍然感觉有些眩晕。 皇后见他心情不好,便与他到御花园散心。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走在御花园里,心情糟透了。 窝囊,窝囊得很,就连夏子安这样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窝囊。 “鑫儿,别多想,这个夏子安配不上你,母后一定会为你找一个高门贵女,比这个夏子安好一百倍的。” “母后,”梁王眼底有阴郁之气,“以后不要再张罗,我谁都不想娶。” 皇后着实恼怒夏子安,若不是她悔婚,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般颓废。 她是真后悔没杀了她,不过,把她指给慕容桀也是一件美事,恶心了慕容桀,也惩罚了那小贱人。 而且,那天她胡言乱语抛出一大堆关于针灸的理论,事后她跟太医院院判了解过,针灸之术,非同一般,民间少有针灸的高手,即便太医院,能应用针灸的人也不多。 至于她那一套理论,院判说,原则上可行,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 皇后为自己犹豫过片刻想要相信夏子安而感到侮辱与愤怒。 “为了那么一个不知羞耻不识抬举的女人颓废,你还有点亲王的气度吗?”太子从小石子路走过来,鄙视地说。 梁王冷眼睨着太子,“你来做什么?还嫌看不够我的笑话吗?” 太子哼了一声,“皇兄,不是本宫说你,就夏子安这样的货色,便是白送本宫都不要,你还为她伤神,值得么?这天下高贵的女子多了去了,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 梁王眉心隐隐跳动着怒气,“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为她伤神?” 太子毫不留情地戳过去,“你一直躲在宫里不出去,不就是不敢面对吗?被人悔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她不识抬举,你还要为她的过错惩罚自己吗?” 梁王盯着他,眸子阴郁,“本王还没问你,你与那夏婉儿是不是有私情?夏丞相那老狐狸本来是要把夏婉儿嫁给本王的,但是他前来找本王,说夏子安思慕本王已久,又是嫡女身份,本王才同意换人,如今想想,竟是你从中动了手脚,你与那夏婉儿勾搭在先,硬逼着夏子安嫁给本王,本王会这般丢脸,多亏了你了。” 太子被他揭穿,恼羞成怒,当下便铁青着脸怒道:“什么私情不私情的?本宫与夏婉儿本就不太熟悉,充其量是见了几次面,你还相信夏子安的话?这个女人把你戏弄在掌心之上,你不迁怒于她反而为她说话推搪,你是腿残疾了,又不是脑子残疾,怎就这般窝囊?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够了!”皇后勃然大怒,容颜笼霜,她的命怎就这么苦呢?身为皇后,母仪天下何等的尊贵,且又为皇上诞下一双皇子,宠绝后宫,旁人欣羡不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况。 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不投缘,聚在一起总是吵架,如今这档子事,皇后心中有内情,但是,不愿意深究下去,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太子见母后大怒,悻悻地道:“母后您便宠着他吧,这样下去,他迟早窝囊死。” 说完,冷冷地走了。 梁王气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眩晕的感觉更甚了,他伸手扶住旁边的银杏树,手脚便有些颤抖。 “鑫儿,怎么了?”皇后首先发现他的不对劲,面容大变,急喊了一声,“桥儿,快传御医!” 太子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梁王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并且开始痉挛。 他皱着眉头,呸了一声,低低地道:“怎么不去死?” 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看到宫女太监都冲了过去抢救,他才吐了唾沫,厌恶地吩咐身边的人,“去传御医过来!” 御医来到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严重。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癫痫,梁王发作的时候,四肢痉挛,皇后虽命太监用手放入梁王的口中防止他咬伤舌头,但是,因着她急乱之中,忘记了子安那日说的话,命人强行掰直梁王的四肢,导致骨折,且梁王的口腔分泌物未能及时排出,咽入了呼吸道,阻塞了呼吸,脖子也有骨折的情况发生。 御医看到梁王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都不能顺畅,嘴唇发紫脸色发黑了的时候,心里大骇,急忙施救,算是抢救回一口气,但是情况还是很严重。 梁王移送回到皇后的宫中,因没诊断到脖子的骨折,导致伤势更加的严重,影响了呼吸。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的情况很是严重……”御医嘴巴蠕动了几下,愣是说不出后面的内容。 第17章 针锋相对 皇后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眸子像是被火点燃,让人不敢直视,她指着御医,几乎力竭声嘶地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梁王救回来。” “是,是!”御医被吓倒了,急忙转身,让人再去太医院找人。 所有的御医都来了,便连院判大人都急忙赶过来。 殿中一阵的凌乱,皇后坐在太师椅上,往日的尊贵已经被恐惧撕裂,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口中胡乱地念着经文,但是心平静不下来,双眼不断地看向床边。 太子也守在一旁,但是神色颇为悠闲,与这一屋子的着急慌乱形成强烈的对比。 仿佛,那躺在床上即将丧失生命的人,不是他的兄长。 院判神色十分凝重,看着汤药灌下去,却呛得梁王几乎呼吸停顿,他不敢再用药了。 这种情况,若不能快点缓解呼吸的问题,梁王便有生命之忧。 而用针是最快速见效的,能从穴位中打开经脉,虽不能说一定可以救回梁王,但是,至少可顺畅一下呼吸,暂缓危险。 而且,如今不能用药进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用针了。 但是,太医院中精通针灸之术的人几乎没有,唯一钻研过的便是院判大人。 而最后救治的决策权也在院判的手中。 院判看向一旁转着佛经的皇后,缓缓地跪下,“皇后娘娘,如今要救梁王,唯一的办法便是施针。” “施针?”皇后的眉心跳了几下,不禁又想起夏子安的话。 她急忙放下佛珠,看着院判,“施针你可有把握?” 院判神色有些为难,“臣把握不大,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皇后不禁失望,“那日本宫问你关于针灸的事情,你说针灸并不妥当,若你用针的时候有了失误,如何是好?” 院判道:“随意下针,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如果是精通针灸之人下针,则能大大缓解梁王殿下如今的情况,皇后娘娘那日问臣的事情,臣会这样回答,是因为臣至今不曾遇到过一个精通针灸的大夫,只是,那一套刺血放血的理论,倒是可行,可惜的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一位神医。” 他忽地抬头,“娘娘,提出以刺穴放血的人是谁?就算他不懂得针灸之术,或许会认识什么高人也不定的。” 皇后想起夏子安来,料想一个深闺少女是不懂得针灸之术的,不过,她说起这些来是一套一套的,莫非真认识什么高人不成? 不,不,按理也不会,那夏子安与袁氏一直在相府,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夏丞相也不会让她出去与人接触,她如何能认识什么高人? 一名御医听得院判的话,便上前道:“皇后娘娘,夏子安不可能会认识什么高人,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医术呢?不过是懂得几个字,在野史或者是一些民间大夫编着的三流医书里见过,便夸夸其谈,天下间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了。” 这名御医姓刘,便是那日梁王病发的时候过来抢救的御医,他已经在近日升为副院判。 那日子安提出针灸刺穴,他便对子安多有不喜,一个深闺女子,便敢对当朝御医提出意见,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看着刘御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正欲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太子听得刘御医的话,陡然来了兴致,“刘御医,你说夏子安提出过要刺穴放血?” 刘御医道:“太子殿下,这夏子安不通医术,所言看似可行,但是执行起来却有难度,处理不好,便会害人性命,这种话,是万不能相信的。” 太子看着院判,“你方才说针灸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院判如实告知,“回殿下的话,梁王如今因气管呛进了异物,呼吸困难,加上无法灌入药汁,确实是除了施针之外,毫无办法了。” 太子嗯了一声,看着皇后道:“母后,如今皇兄的情况别无选择,只能靠施针抢救了,虽说施针有一定的危险,可若不施针,便是眼睁睁看着皇兄死去,还不如传召那夏子安入宫来,若她懂得医术最好,若不懂,也问问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也好请那位高人入宫医治皇兄。” 皇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往日虽然争斗,但是始终是有兄弟情份在,到生死关头便显示出来了。 她泪盈于睫,“桥儿啊,你能这样说,母后真的很欣慰,可见你始终是关心你皇兄的。” 太子也一脸的悲伤,“母后,皇兄会残疾,都是因为儿臣,若当年不是为了救儿臣,他也不至于受伤落了个残疾,儿臣心里一直感恩皇兄,只是,愧疚过度,不能面对,久而久之,竟心中生了嫌隙,儿臣如今回想也是十分悔恨,现在父皇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皇兄又这样,若儿臣再不懂事,这天下往后还能指望谁?” 皇后攥住他的手,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兄弟二人总算是和解了,悲的是,鑫儿还躺在床上,不知道生死如何。 她不能不谨慎,尤其这关系到鑫儿的性命。 沉吟片刻,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来啊,先把摄政王请入宫来。” 皇上重病,如今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但是,在这之前曾说过,但凡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必须要问过摄政王慕容桀。 所以,皇后纵然很不愿意见到这个小叔子,却还是不得不命人去请他来给主意。 因为,一旦有什么差池,她除了失去一个儿子之外,还会因做错决定受到连累。 宫中的人急忙便去请摄政王。 院判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如今梁王殿下情况危急,如果请得摄政王来,恐防病情再度有变。” 皇后眸子一抬,“那你有什么主意?针灸之术,你们都不擅长,也不精通,总要有个人做决定才行。” 刘御医当即跪下来道:“皇后娘娘,微臣曾钻研过针灸之术,虽不精通,但是想必能缓解一下梁王殿下的病情。” 院判闻得此言,神情大骇,“刘大人,这可不能逞强,事关梁王殿下的生死安危,你的针灸之术还不到火候,切不能胡乱施针。” 刘御医自从被晋升为副院判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要把这一位正的踢走,那天他虽然呵斥了夏子安,但是后来回去想想,又查验了一下医书,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对自己的针灸之术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做不到刺穴放血治疗这一步,但是,缓解一下呼吸还是可以的。 第18章 喝下毒酒 所以,他对院判道:“大人,正因为如今是梁王生死关头,所以才不得不试,否则,一旦延误了病情,到时候便是想试也试不成了。” 皇后听得心乱如麻,拿起佛珠走到床边,瞧着梁王那张绀紫的脸,他呼吸很困难,嘴巴张开,虽是昏迷,但是身子颤抖,嘴角还有唾沫流出,她不懂得医术,却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太子再劝道:“母后,既然已经去请皇叔了,不妨也把那夏子安请入宫来,就算她不懂得医术,也不认识什么高人,也对事情没有害处,万一她真的认识呢?那皇兄便有救了。” 皇后想想也有道理,便继续传人过来,“拿本宫手谕,到相府传夏子安入宫。” 嬷嬷领命,拟了手令便急忙出宫去相府了。 慕容桀正在府中与大臣议事,听得宫中的人来传说梁王再病发,而且十分危急,他立刻便命人备马车入宫去。 入宫的路上,他忽然掀开帘子对倪荣道:“倪荣,你马上去一趟相府,把那夏子安请进宫去。” 倪荣犹豫了一下,道:“王爷,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准许。” “病情危急,容不得她不许。”慕容桀神色冷峻地道。 “王爷,您三思啊,如今宫中的御医都必定是守在梁王身边,若连御医都没有办法,夏子安必定也没有办法的,她不过是一个深闺少女,就算懂得医术,又能精通得过御医?” 慕容桀闭上眼睛,想起那天夏子安说的话,她对医术是不是精通,他不知道,但是,从她的话中可以分辨得出,她对针灸之术是有研究的。 “先不管了,命人去请吧,有什么后果,本王一力承担。”慕容桀道。 倪荣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让车把式停下来,他奔赴相府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子安接过毒酒,面容淡漠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还是落在夏丞相的脸上。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问他什么,因为明知道所得都是失望,但是,原主的情感还在脑子心上作祟,仿佛不问个明白,便不死心。 所以,她端着酒杯问夏丞相,“父亲,我最后问你一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子安决定,如果从他的脸上眸子里看出一丝的犹豫,看出一丝的心软,她会看在原主对他的这份感情上,以后不为难他。 子安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白痴,但是,她要遵从原主残留的感情。 夏丞相也以行动证明了子安的白痴,他眸光冷峻地看着她,神色依旧是不耐,“我曾对你心软,只可惜你没有好好珍惜,若你乖顺上了花轿,便没今日这事,你自己造下的因,苦果便要你自己承受。” 窗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翠鸟,通体碧翠,扑在翅膀停在那里。 在夏丞相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翠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鸦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声泣血,即便是大白天,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说不出阴寒瘆人。 夏婉儿幸灾乐祸地看着子安,她太想看夏子安脸上那绝望惨痛之色了。 夏子安问这句话,不外乎是希望父亲念父女之情,对她网开一面,但是很可惜,父亲并没打算放过她。 她等着要看夏子安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只可惜,子安并没有,相反,她舒了一口气,仿佛积压在心底的石头一下子卸下般,便连脸色都是轻松的。 子安确实觉得,心头半点留恋都没有了,对这个所谓的父亲。 她知道,在夏丞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主留下来的情感已经消失,原主不会再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 那么,接下来她便不必念什么情分,他们只能是仇人了。 子安把指环推到指尖上,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毒酒。 指环特殊的质材,可以吸附大部分的毒性。 “你还磨叽什么?来人,灌她喝下去!”老夫人眸色一瞪,厉声道。 她今天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个事情,如今她只想快点摆平夏子安,然后想个法子再平息休书的事情。 要平息休书的事情,必定是要落实袁氏“偷人”的罪名,所以,她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太多的心力。 翠玉与蓝玉两人上前,便要钳制住子安,子安眸色一冷,“滚开!”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夏婉儿一脚便踹过去,但是比她出脚更快的是子安,子安在她抬腿的时候便狠狠地踹在了她的小腿骨上,夏婉儿被她踹得退后两步,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子安一口喝尽杯中毒酒,把杯子往地上一摔,恨毒地道:“夏子安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毒酒虽然已经被夺魄环散尽大半,但是依旧有残留的毒性,子安的这副身体又十分虚弱,无法抵抗毒性侵袭,眩晕的感觉袭来,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玲珑夫人岂会愿意让她死得这般痛快?冷声吩咐道:“来啊,把她押入暗室,别脏了老夫人的屋子。”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子安到底是高估了这副躯体的承受能力。 蓝玉与翠玉两人强行把她摁住,子安眸色冷冽地环视着在场的人,毒血再涌,她强行忍下,阴鸷地道:“你们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死了,否则我一旦活过来,死的便是你们。” 夏婉儿爬起来,听得此言,随即狂笑,“毒酒已经喝下,你还想活着?你放心,死是一定的,毒酒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你会立刻死去,我便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夏丞相听得此言,皱着眉头对夏婉儿说:“不要折腾,让她死在暗室便算,否则敛葬的时候被人瞧见一身伤痕,招人闲话。” “父亲放心,我不过是要替父亲出一口气,她让父亲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脸面,还连累父亲得罪了皇后娘娘与梁王,这口气女儿怎么也咽不下去。” 夏丞相听到这里,回想起那日的事情,确实恨得牙痒痒,手一挥,无情地道:“去吧,也该让她受点教训的。” 夏婉儿阴恻恻一笑,“是,女儿知道。” 子安被拖到到门口的时候,小荪见到子安被拖出来,大骇,急忙上前:“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来啊,把她也一并拖出去。”夏婉儿扬声喊道。 第19章 封穴解毒 夏婉儿这般吩咐,当下便有两名小厮上前拖她走。 小荪吓得花容失色,连大小姐都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也是难逃一劫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到底也只是半大的孩子,哪里会不害怕?一路颤抖着被拖走,咬着牙撑过一阵阵的恐惧。 子安看着小荪被拖走,她脑袋一阵阵犯晕,毒性侵袭,让她半边身子都几乎麻木。 她看到小荪脸上有惊惧之色,但是并未哭出来,只是咬着牙死死地支撑,她发誓,只要她能活下去,便绝不会亏待这个丫头。 两人被丢在暗室里,翠玉冷笑一声,“大小姐,好好地享受你临死前的滋味吧。” 说完,便与其他人转身出去了。 小荪爬着过来,“大小姐,您怎么了?” 子安知道必须争取时间,因为一会儿夏婉儿和玲珑夫人必定会过来,她得在她们来到之前施针控制毒性蔓延,否则,她就算能撑到皇后的人来,也没办法为梁王治疗。 她如今已经不敢去想如果梁王没有病发会怎么样,因为梁王的病是她反扑的最后机会,否则的话,她只能自保,杀了相府的人逃去。 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选择这样,否则也没必要受这些日子的苦。 她夏子安不是那种将就地活着的人,要么不争,要么就拼到最后将一刻。 “快,从我的袖袋里取出针包。”子安艰难地对小荪道。 小荪不知所以,但是还是马上听她的吩咐,从她的袖袋里摸出了针包。 “打开!”子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血液流动加快,心脏也跳得比往常快了许多。 “是,是!”小荪手忙脚乱地打开,“然后呢?” 子安强行坐起来,快速地在身体的四大穴位里封针,把毒液逼向左腿。 如此,行动虽然不便,但是却能把毒液对身体的伤害减到最低。 深深地呼吸一口,头晕的感觉还在,这是余毒对身体的影响,她要强撑过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小荪见她额头渗出汗水,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禁惊慌地问道。 子安没做声,捏住夺魄环,释放储存的电力能量,再对左腿毒液进行电击分解。 这不能一蹴而就,起码要七八天才能把毒素完全分解出来,而且要配合解毒药汤从身体里进行彻底的排毒。 做完这一切,便听得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切如子安所料,玲珑夫人与夏婉儿来了。 她们带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其中一个婆子,便是曾监督子安跪在神楼前的婆子,那日子安打了她,她一直怀恨在心,方才玲珑夫人传人的时候,她便自告奋勇前来。 她在府中多年,得老夫人重视,竟被一个不得宠即将要上黄泉路的丫头欺负,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所以,暗室的门一推,那婆子不等玲珑夫人的吩咐,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子安的头发便拖到了门口,厉声道:“跪好,夫人要训斥你。” 小荪扑过去,凄厉地喊道:“你放开大小姐!” 小荪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一口咬住那婆子的手腕,这一口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咬得那婆子鲜血淋漓。 小荪是抱着必死的心了,这么久的隐忍退让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来,她咬得全身颤抖,眼底锋芒凌厉,竟一点都不似往日那畏缩的丫头。 婆子痛得大喊,另外一名婆子上前,使劲地踹小荪,踹得小荪口中溢出鲜血,却愣是不放口,咬得是面容狰狞。 子安回过一口气,便拔下头上簪子,扑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簪子狠狠地扎在了那猛踢小荪那婆子的大腿,那婆子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簪子插住的地方,已经鲜血横流。 玲珑夫人见状,十分诧异地看着子安,她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反扑? 容不得她多想,子安已经迅速解决了两个婆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冲她走过来。 玲珑夫人本想是在子安临死前狠狠地打她一顿,出一口气,所以才带着最强悍的两个婆子过来,这些个婆子在府中时间长,最懂得那些阴毒的招式,却没想到,还没动手便被子安与小荪放倒。 她退后一步,盯着子安那阴郁的面容,她厉声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霸道?” 子安残冷一笑,“陈玲珑,死到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以为你和陈二那点事情,能瞒得过谁?” 玲珑夫人脸色陡然一白,骇然地看着子安,气得发疯,“你胡说什么?” 子安本是猜测,所以才会试探她,如今见她面容大变,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她冷冷地道:“我胡说吗?你孀居期间,与陈二胡混,怀了身孕,却千方百计嫁入相府。” 子安盯着夏婉儿,“你以为夏丞相真的是你爹?不,你爹是陈二,那市井混混。” 夏婉儿压根不相信,“你以为有人相信你说的吗?这样的谎话,你还是留到阎王殿里去说吧。” “若不信,问问你母亲就是。”子安哼了一声,方才激动,血气便有些翻涌,她强行压下热血,装出一脸的平静。 “我杀了你!”玲珑夫人眼底一片执恨与惊慌,大喊一声,“来人啊,上刑,我要把这不尊庶母不重长辈的无耻之徒乱棍打死!” 子安知道,她猜对了,难怪,她从夏婉儿与夏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与夏丞相相似的影子,原来,果真不是夏丞相的孩子。 子安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一步步地逼过去,固定发髻的簪子已经插在了婆子的腿上,她散发乱披,门外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发丝更凌乱,仿若复仇的女鬼一般,眼底闪着幽暗怨毒的光芒。 玲珑夫人一步步退后,使劲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院子外只有两名小厮,听得玲珑夫人的喊声,急忙冲了进来。 玲珑夫人指着子安,厉声吩咐:”来啊,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两名小厮瞧了子安一眼,都被她眼底的冷狠吓得退后一步。 夏婉儿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 两名小厮只得硬起头皮上前,想一人抓住一边胳膊拽子安出去,但是,子安却一个飞扑,把玲珑夫人扑在了地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体力已经不支,毒素比原先所想的侵蚀还要厉害,她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自保,否则,就算皇后的人来到,她都没办法爬进宫里。 第20章 痛打皇后身边的人 以此同时,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来到了相府要见夏子安。 夏丞相听得是摄政王身边的人,亲自出来相见。 “相爷大人,是王爷命我前来传夏子安入宫。”倪荣道。 夏丞相心中咯噔一声,“王爷传她入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呢?” 倪荣道:“我只听王爷的命令行事,至于原因,并不知晓。” 夏丞相一脸遗憾地道:“但是,小女突发急病,如今已经卧病在床,怕是不能入宫了,劳烦回去转告王爷一声。” “急病?”倪荣蹙眉,心中却暗叫不好,莫非这相府已经提前一步下了手? “是啊,大夫说她怕是不行了。”夏丞相一脸悲伤地说。 倪荣知道这是推搪之词,他道:“能否让我见一下大小姐?” “这只怕不妥,”夏丞相神色有些不悦,“她如今重病,又在闺房之内,岂能让男子随意进入?这有损她的名节。” 名节?倪荣心底冷笑,如今的夏子安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当众悔婚,已经成了京中闻名的人物,且是极为负面的人物,与家人作对,不识抬举,得罪梁王与皇后娘娘,谁不避而远之? “相爷请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必须见到大小姐,否则没办法交差。”倪荣道。 若夏子安真的惨遭不测,那梁王殿下,怕也是没救了。 倪荣知道王爷与梁王的感情,所以,不见到夏子安不罢休,哪怕是尸体,也得见到。 夏丞相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他堂堂一品丞相,纡尊降贵亲自接见了他,已经是对他格外的赏脸,却没想他如此纠缠。 “你回去吧,明日见到王爷,本相自会跟王爷交代的。”夏丞相说完,转身就要走。 倪荣一步拦住,坚定地道:“相爷,今日我不见到大小姐,是不会走的,若她真有急病,我可以奏请王爷,请御医出府医治。” 夏丞相眉心一皱,“倪荣,你休要得寸进尺,大夫说她时日不多,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不要再打扰她。” “既然大夫说她病重,那我提出要请御医为她诊治,相爷应该高兴才是,如何不体谅相爷做父亲的心情?我实在难以理解。”倪荣遽然道。 他跟了摄政王多年,见惯了各种风雨,遇到过各种难缠的人,但是鲜少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辈,所以,倪荣也动怒了。 尤其,夏子安还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虽然王爷不喜,可也只得由王爷处置。 “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啊?”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内堂里出来,一脸的威严。 方才下人来报,说王爷身边的人要见夏子安,她便有些警惕了,在内堂里听着,见倪荣越发的放肆,才现身相见。 倪荣是深知道这个老夫人的厉害,谨慎相见,“倪荣见过老夫人!” “倪荣?”老夫人往椅子上一坐,抬起了威仪的眸子盯着倪荣,“你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的话,我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不卑不亢地回答。 “侍卫?”老夫人淡淡地道:“那就是奴才,怎不以奴才之礼相见?” 倪荣神色不变,“回老夫人的话,我是皇上亲封的三品侍卫,不是奴才,自是不必以奴才之礼相见。” “哦?”老夫人嗯了一声,神色颇为冷峻,“原来是有品阶在身的,难怪说话如此傲气,便连当今的相爷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而是摄政王本人呢。” 倪荣也没生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口吻,“若我言辞之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老夫人见谅,但是,请老夫人准许我进去见见相府大小姐,我回去也好交差。”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年纪轻轻的,耳朵又没毛病,怎地听不懂人话?人不方便给你见,你回去禀报摄政王,就说有什么怪罪的地方,老身亲自去请罪。” 说完,她厉声下令,“夏泉,送客!” 夏泉从门口走进来,脸色阴阴地对倪荣道:“倪侍卫,请吧!” 倪荣料定夏子安已经凶多吉少了,却也不宜大闹相府,拱手一请,“好,既然如此,我便如实回了王爷吧!”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夫人阴阳怪气地在他身后道:“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在我相府撒野,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话是故意说给倪荣听的,可见,老夫人对慕容桀主政之后,大力削弱丞相势力感到非常的愤怒。 倪荣冷笑,却不言语,大步而去。 夏丞相担忧地看着老夫人,“母亲,这样得罪他,不怕摄政王日后问罪?” “问什么罪?”老夫人眉目一凝,“你啊,就是胆子太小,畏畏缩缩的能成什么大事?夏子安已经中毒,如今给他见,怕也是尸体一具了,告知他说夏子安重病,明日传出丧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慕容桀命人前来传她入宫,是有什么事吗?”夏丞相担忧地问。 “能有什么事?用你的脑袋想一想,慕容桀与皇后一向不对付,皇后要夏子安死,摄政王岂会让皇后顺遂?自然是想横插一竿子,让皇后娘娘不舒坦罢了。” 老夫人刚说完,便见送倪荣出去的夏泉又疾步回来,“老夫人,相爷,外面来了一个姑姑,说是皇后娘娘宫中来的,要传大小姐入宫去。” 老夫人冷笑一声,“看来这个摄政王还有后招,这倪荣才前脚刚走,便有自称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了,他是要跟皇后娘娘作对到底,我们这一次,必须要站在皇后娘娘这边,争取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 夏丞相闻言,当下便吩咐道:“不管自称什么人,打出去就是!” “是!”夏泉领命而去。 皇后身边的杨嬷嬷拿着手谕在府外候着,一脸的怒火。 她是拿着皇后娘娘的手谕前来的,那管家竟不许她进入,还要她在门外候着,相府什么时候这般的高姿态了? 等了片刻,见夏泉出来,她厉声道:“还要通报到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急令,着夏子安即刻入宫觐见!” 夏泉冷冷一笑,“是吗?皇后娘娘的吩咐莫敢不从,但是,若有假传皇后娘娘旨意的人,便绝不轻饶。” 说完,一扬手,便有两名打手上前,扭住杨嬷嬷的手臂往里拽。 杨嬷嬷大怒,挣扎着道:“好一个相府,是要造反吗?” 夏泉一巴掌打在杨嬷嬷的脸上,轻蔑地道:“就凭你这个老婆子,也敢冒充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简直是不知死活。” 第21章 二进宫 杨嬷嬷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在宫中多年,一直德高望重,从没受过此等欺辱,她当下从袖子里甩出皇后娘娘的手谕,怒吼道:“马上把手谕给你们相爷送过去,若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你们相爷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夏泉依旧轻蔑一笑,从地上捡起手谕,冷冷地道:“好,我这就给相爷送过去,看是谁先掉……” 他展开,看到皇后娘娘的宝印,面容顿时大变,即刻吩咐打手,“快,放开她!” 打手松开杨嬷嬷,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泉。 夏泉吓得面容发白,试探地问:“敢问您是?” 杨嬷嬷咬了咬牙,伸手抚了一下方才被他打的脸,冷冷地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杨嬷嬷,与你们老夫人见过数次,可以请你们老夫人出来说句话吗?” 夏泉心中一沉,这下坏了,动手打了皇后身边的人,只怕难以平息这场风波了。 他慌忙道:“请嬷嬷到偏厅,好生伺候着。” 说完,他一鞠躬,“嬷嬷息怒,奴才这就去通报老夫人与相爷。” 老夫人与夏丞相还在正殿里,就此事进行商讨。 见夏泉疾步走来,夏丞相问道:“赶走了没有?” 夏泉脸色发白地递上手谕,“相爷,看来真的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老夫人一惊而起,“什么?” “老夫人,她说她是杨嬷嬷,还说认识您。”夏泉心惊胆战地道。 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杨嬷嬷?天啊,还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夏丞相也看了那手谕,一脸凝重地问:“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老夫人还没回答,便见一名下人疾步进来,“老夫人,相爷,大小姐发疯了,竟把夫人也扑在了地上。” 老夫人猛地瞪直眼睛,“什么?她还没毒发?” 不可能,就算鸩毒的量给少了一些,但是也顶多只能坚持多一会,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才是。 夏丞相也顾不得爱妾了,问老夫人,“母亲,摄政王命人前来传她,如今皇后娘娘又命人来传她,您觉得会是什么问题?” 老夫人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若是皇后命人前来,大概只是要一个死讯。 可摄政王与皇后娘娘不对付,他为何却命人来传她?还指明传入宫中。 “来啊,把大小姐带上来!”老夫人觉得那日子安被传入宫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有了解清楚。 子安一脸鲜血地被拖上来,她开始是制住了玲珑夫人,但是,体力到底不支,而且,不能过多地用夺魄环,因为,回头如果皇后命人来传,入宫之后必定是要用到夺魄环的。 夺魄环还有许多的能量,但是,她不能冒险,必须确保入宫万无一失。 所以,最后还是被下人拖开,且上前痛打了一顿,小荪也被打得够呛,子安被拖走的时候,小荪也晕了过去。 老夫人见到一脸鲜血的子安,也顾不得其他,厉声问道:“说,那天入宫,皇后娘娘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子安听得这句问话,整个人一松,瘫在了地上,她笑了,笑得极为放肆,笑得极为讽刺,让夏丞相恼羞成怒,一脚踩在子安的腹部,怒道:“逆女,你笑什么?赶紧回话!” 那边的杨嬷嬷等到心焦,便不顾下人的阻拦,来到正厅,刚好见夏丞相踩着夏子安在地上,她不由得惊呼,“天啊,相爷,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血红色的液体从子安的眼角流下,她透过漫天的猩红,看到了杨嬷嬷的脸,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头无力地沉下去,微微抬手放在胸口,用夺魄环往心脏注入了一些力量。 夺魄环的电击,可以让她维持短暂的清醒和聚集体内的能量,这种方式,等同是预支体力,但是,她毫无办法,只能这样做。 夏丞相见杨嬷嬷来到,尴尬地移开脚,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老夫人世故,她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杨嬷嬷,许久不见,亏您还惦记来探望一下老身。” 杨嬷嬷入内,瞧了老夫人一眼,淡淡地道:“不敢当,这相府的大门可不容易进啊,进门就得先被打耳光。” 说完,扫了夏泉一眼,那眸光十分冷冽。 夏泉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老夫人一怔,“什么意思?还有人敢怠慢嬷嬷不成?” 说完,她厉喝一声,“夏泉,怎么回事?” 夏泉噗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恕罪,嬷嬷恕罪,奴才不懂事,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白撞之人。” 杨嬷嬷摆摆手,“行了,我也不与你们计较,皇后娘娘着老奴出来,是要传夏子安入宫的。” 她瞧了一眼夏子安如今的情况,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一脸的血?这副模样,怎入宫见皇后娘娘?” 老夫人见杨嬷嬷一点面子都不给,心中有些不妙,她拉过杨嬷嬷,往她袖袋里塞了一张银票,“担待,担待,不知道皇后娘娘传她入宫,所为何事呢?” 杨嬷嬷心领神会,把银票放好,语气也和缓了一些,“皇后娘娘要传她,自是有要事。” 她俯身问子安,“你能坚持入宫吗?” 子安抹了下脸上的血,道:“回嬷嬷的话,可以!” “嗯,好,马车就在巷口里等着。”杨嬷嬷道。 子安勉强站起来,杨嬷嬷竟伸手扶了她一把,子安低声道:“谢谢嬷嬷!” 杨嬷嬷近距离见她脸上和头上的伤,纵然在宫中见惯各种残忍,心底却还是生出一个寒意来,因为,对她下手的,都是她的至亲。 所以,杨嬷嬷本只是虚扶一下,最后改为撑住她的身体,道:“走吧!” 子安却道:“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孙女身边伺候的侍女小荪出了点意外晕倒了,求祖母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孙女感激不尽!” 老夫人淡淡地道:“去吧,祖母自会照拂她。” “谢老夫人!”子安这才放心,任由杨嬷嬷搀扶着出去。 走到门口,杨嬷嬷奇异地看了子安一眼,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竟还顾着一个下人? 杨嬷嬷是奴婢出身,年少时看惯白眼,如今才攀爬到这个位置上,对重爱下人的主子,总是不由衷地敬重,因此,也对子安改观了一些。 第22章 刘御医施针 老夫人朝身边的翠玉姑姑打了一个眼色,并给了她一叠银票,让她追出去。 翠玉姑姑会意,疾步追出去。 她帮忙搀扶着子安,一直没言语,扶到门口,门房小厮也上前帮忙,把子安送上马车之后,翠玉姑姑一把拉住杨嬷嬷,往她怀里塞了银票,轻声问道:“嬷嬷,老夫人想知道皇后娘娘传她什么事?” 杨嬷嬷哼了一声,从袖袋里把银票都拿出来塞回给翠玉姑姑,连同方才老夫人给她的那张一并还过去,冷冷地道:“还给你们老夫人吧,就跟她说,我这个老奴才受不起!” 说完,她也上了马车,冷着脸命车把式,“走!” 车把式驾车而去,巷口处,有十余骑禁军等着,见马车出发,禁军也缓缓跟随。 杨嬷嬷坐在马车上,瞧了瞧子安脸上的血,取出手绢轻轻叹气,“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你回去沐浴换衣了,两度进宫,你都狼狈不已,这一次皇后娘娘传召你,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尽力为之,才可保住你的性命,否则,你那如狼似虎的家人,迟早啃得你尸骨无存。” 子安泪盈于睫,痴痴地看着嬷嬷,哽咽地道:“子安这辈子除母亲外,不曾享受过其他亲情,得嬷嬷如此爱顾,此情子安铭记在心,日后若不死,定当图报。” 子安知道杨嬷嬷在皇后身边是说得上话的人,而这种深宫嬷嬷,已经断绝了宫外六亲,面容心肠虽冷,却也渴望一份真情。 所以,子安这一滴眼泪纵然虚假,却叫嬷嬷心中有了感触。 “你是不凡之人,日后定有出息,奴婢便算是先施恩于你,日后若你记得,便报一滴,若不记得,便算是奴婢为自己积下一点阴德了。” “霜重一丝暖,此生不敢忘!”子安轻声道,泪水落在了嬷嬷的手背上。 嬷嬷觉得手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般,有些发怔地看着夏子安。 在深宫多年,自知不能心软,尤其夏子安此行入宫,不知道命运如何,她想着还是不牵扯太多为妙。 可子安这一滴眼泪,融化了她心底一部分的寒冰,她道:“大小姐,入宫之后,切莫开罪皇后娘娘,若因其他事情皇后娘娘降罪,奴婢也会尽力帮你。” “谢嬷嬷!”子安哽咽地说,心中放松了一些,有杨嬷嬷在宫中提点,总胜过她孤身一人。 方才上了马车,她看到杨嬷嬷退还银票,便知道此人可用。 她不得已,只能利用人的恻隐之心,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这样的软心肠很少见,她遇到,算是上天眷顾。 她夏子安,命不该绝。 且说摄政王先一步入宫,到皇后宫中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用气若游丝来形容绝不为过。 摄政王急得红了眼,怒斥在场的御医,“你们就在这里干站着?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刘御医勇敢地上前,“王爷,臣主张,让臣施针吧。” 摄政王是知道他的斤两的,道:“不可,你针灸之术并不精通,贸贸然施针,唯恐更加严重。” 刘御医急欲立功,加上认为自己诊断没有错误,便又跪下来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您降旨,让臣为梁王殿下施针。” 皇后见儿子快不行了,急得眼泪直掉,六神无主之际,听得刘御医主动自荐,他一直反复说施针,想来是有些把握的,便看向摄政王,“皇叔认为呢?” 她往日绝不会问摄政王,但是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她怕做错一个决定,便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慕容桀摇头,“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夏子安,再等一下,本王为他推血过宫,让他先缓一口气。” “皇叔也让人去请夏子安了?”太子听得此言,甚是诧异,莫非那夏子安真的懂得医术? 那就太好了,医术再好,也不如御医,那夏子安若强行医治,最后必定获罪,他便可出一口恶气了。 在太子心中,梁王已经是必死之人,任谁来医治都是无用的。 刘御医磕头道:“皇后娘娘,这绝不能推血过宫,如今梁王呼吸急促,若再翻起气血,只怕会……” 皇后看向院判,“你方才说施针是唯一的办法,你跟王爷说说。” 院判也道:“王爷,虽说已经命人去传夏子安了,但是并不知道她是否精通针灸之术,还是先施针吧,臣愿意与刘御医一同施针。” 刘御医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如今施针是唯一缓解梁王的办法,这老狐狸偏要来抢功劳。 若他也立功,自己是没办法挤他走的,于是,他道:“不,施针让臣一人便可,若有情况,院判大人能从旁看着,及时救治。” “那……”皇后看向摄政王,摄政王一脸的不同意,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你去吧。” 御医的诊断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忽略了脑伤与脖子的伤。 刘御医的施诊,也针对了气管,以为刺穴促进气管排出异物,便可顺畅呼吸。 他认为,只要顺畅了呼吸,便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浑然忽略了癫痫的本身,自然他对癫痫的研究也没有太过深入,癫痫是脑部神经元反复放电,导致身体出现痉挛和各种症状,所以施针的时候就要很小心,避免刺激到脑部神经,否则,会引起第二次的大发作。 而之前的处理不妥当,已经让梁王脑部积血和脖子扭伤,若要施针,是还要避开会引起积血释放的穴位,否则血液倒灌,冲进颅内,颅内压上升,人也会当场毙命。 刘御医得皇后的命令,喜滋滋地转身做准备,脸上却是一番凝重之色。 院判却是担忧地看着他,对于这个下属心里想什么他太清楚了,他的本事有多少,他也很清楚,不禁后悔提出了施针一说。 刘御医让人帮忙打开梁王的衣衫,把针包放置在床边,然后伸手选穴。 选穴对刘御医而言,算不得是艰难的工作,他也确实钻研过针灸之术,只是关于针灸的医书学说太少,他无法达到一个高度。 所有人都看着刘御医,摄政王本想反对,但是见梁王情况越来越严重,自己并不懂得医理,只能任由刘御医按照皇后的吩咐去做。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2913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2913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