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小女孩》 第四章 救场 宙斯脸上的笑容古怪又冷漠,雅典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下子咬紧了发白的下唇。她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气声。 几个女神都支起了身子,大殿内刚刚流动的空气又开始凝结起来。阿芙洛狄忒似笑非笑地看了雅典娜一眼,缓缓地从缀满了鲜花的椅子上坐起身。美丽的女神拉住了神王的袖子,轻柔地开口说,“宙斯陛下,芙洛纳自从那一次选召之后就没有出过门。奥林匹克的诸神都该是面带笑意的呀,雅典娜也是看她整日郁郁寡欢,才会想着带来阿尔忒弥斯的宴会的。您之前说的是不准她出现在您的眼前,雅典娜也不算是坏了规矩。既然您来了,让她赶快离开就是了。” 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几分亲昵的撒娇,让我不得不佩服女人的变脸功力。 宙斯遥遥地望向我们这群试图安静如鸡的侍女,我赶紧低下了头。他的话里辨认不出情绪,“不怪小雅典娜,是我忽然过来扫了你们的兴了吧。” 然后是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她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优雅又从容,她说,“不会。最近花园的花开得特别好,我临时起意办的聚会,让你看笑话了。” “哦?”宙斯充满了兴味地说,“这些花都是你花园里的?” 阿尔忒弥斯:“是前几天去花园里摘的,只是一小部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可能是在环顾四周什么的,“我们不如到花园里喝点吧,阿芙洛狄忒带了点黄金酒。您可真会挑时候,我本来想着自己先偷喝一点儿,下次宴会的时候再拿出来分享的。” 宙斯笑了起来,“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然后一群人就悉悉索索地陆续站起了身,直到众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敢慢慢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宙斯的背影,高高地矗立在几个婀娜的女神之间,仿佛被云朵拱起的一枚太阳,铂金色的头发丝在阳光下呈现出几乎透明的色彩。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直至融化在了刺眼的光里,再也看不见。 身边的侍女吃吃地笑了起来,她揶揄我说,“你就别看了,整个奥林匹克,你是最没有可能得到宙斯陛下青睐的。” “什么什么,谁在肖想宙斯陛下!芙洛纳?”神气活现的胖鸟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尖酸地讽刺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什么样子,你有雅典娜聪明吗?” 得了吧她就是个恋爱脑。 “你有阿尔忒弥斯的优雅吗?” 我这不正努力着吗…… 胖鸟看我不服气的表情,仿佛看穿了我的心里活动一般,挑着小眉毛补了最后一句,“哦~那或许你有阿芙罗狄忒的美貌?” 想到那女人的两个球,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ok,这我真没有。 但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我反讽地问回去,“赫耳墨斯,你怎么没和宙斯陛下他们一块儿去花园啊。” 赫耳墨斯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跳了跳,暴躁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去吗,还不是要送你这个丧门神出去!到时候七歪八拐地撞见宙斯大人,哼……” ……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感激涕淋地接受赫尔墨斯大人善良的恩赐!” “是是是,麻烦尊贵的赫尔墨斯大人高抬贵脚到我的肩膀上来,挥动您美丽的翅膀给我指个路。” 胖鸟满意地点点头,扇动着他两根手指那么长的小翅膀跳到了我的左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颇具指使地对着那群侍女挥了挥,“好了你们也散了吧。” 臭鸟。 第五章 征兆 后来连续好几个神月,宙斯都没有出现在雅典娜的住处。 用赫尔墨斯的话来说,就是都怪我这个丧门神,让雅典娜被宙斯陛下嫌恶了。 对于他这个观点我持保留态度。整个奥林匹克都知道,宙斯除了呆在自己的地方,平时也就去阿尔忒弥斯那里一块儿喝酒吟诗,顺便做点爱做的事,从来都不爱来别的女神的神殿。不过据雅典娜说,每次宙斯去找阿尔忒弥斯的时候阿芙罗狄忒都在,宙斯找的到底是谁,爱做的事是和谁做,就变成了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我还记得那天我正躺在柔软的毯子上和赫耳墨斯拌嘴,我们好像是在争论雅典娜到底是不是处女的问题,雅典娜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我倒是没所谓,赫耳墨斯的鸟脸上透露出一丝尴尬,他从绣花垫子上打了个滚艰难地坐起身说,“雅典娜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雅典娜似乎没听到我们关于她的话题,或者是她已经习惯了她处女的身份成为奥林匹克众神茶余饭后的八卦小料。她抖了抖身上的披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感觉空气里的温度低了一点。雅典娜随手将披风放在我的椅背上,面色凝重地开口,“芙洛纳,我记得你经常去神眷大陆的,我有事问你。” 被当面戳穿经常偷偷溜下奥林匹克山,即便是脸皮厚如我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心虚。毕竟奥林匹克上的诸神虽然把平等挂在嘴边,心里却大多是不屑于与山下的大陆生物混为一谈的。虽然我只是山上的一粒小灰尘,但要是被众神知道那些他们觉得新奇新鲜的小玩意儿都是我从神眷大陆的小集市上搜刮来的,我有预感我一定会掉一层皮。 然而反应比我激烈的还有一个人,咳,一只鸟。 赫耳墨斯大概是觉得雅典娜不应该无视他,直接找上了我这种小屁民,再加上之前我们谈论被撞破的尴尬,让他扑扇着翅膀跳起来,嘟嘟囔囔地说,“芙洛纳能知道什么……问她还不如问我呢。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雅典娜瞥了一眼胖鸟气鼓鼓离去的背影说,“赫耳墨斯,宙斯说要见你。”她也不管赫耳墨斯踉跄了一下的背影,转过头来认真地对我说,“你是不是去过斯裴罗岛?” 望着我有些闪躲的眼神,她严肃地说,“不要试图欺骗我,上次你给阿克索带的冬根只有斯裴罗岛的死火山区有产出。” 不得不说,只要是和和宙斯无关的事,雅典娜就聪慧敏锐得仿佛变了个人。除了冬根,其实我还带过很多斯裴罗岛别的草药给阿克索,以此讨她欢心换她配的改发色的药液用来作弄赫耳墨斯。知道瞒不过去,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雅典娜呼了口气,“你最近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再下山。最近的一次应该是阿克索说想再研究一下冬根的药性,应该是一个神月以前了。” 雅典娜定定地看着我,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斯裴罗岛怎么了吗?” “你去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唔……好像没有诶。斯裴罗岛怎么了?” “波塞冬说这片岛屿有些不对劲。宙斯亲自去看之后,回来就召集了神会。”雅典娜伸手将她垂到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碧绿的眼睛里笼罩起了层层雾气,她一字一句地说,“虽然我还没亲眼见到,但斯裴罗岛的情况很不对。芙洛纳,我再问你一次,你去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看来还是瞒不过,我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地说,“很早我就觉得了,斯裴罗岛的植物生长得飞快,产出的草药种类很多品质通常也都特别高。一个神月之前,我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最普通的芨芨草都长到了一人多高,岛上魔兽也变得特别活跃……”我犹豫了一下,掀起了腰间的衣摆,“平时产出冬根的地区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很多高阶的魔兽,我在采摘的时候还被一只飞翼兽伤到了。阿克索给了我愈合的草药,但她叫我不要声张,所以……” 雅典娜皱起眉,“用了阿克索的药怎么会一个神月都还没好?” “唔,她说这份不是用奥林匹克山的草药配出来的,她想慢慢地观察效果。我想着反正也不痛不痒的……” 雅典娜站起身,“我去给你拿药,你是我神殿的人,这么听阿克索的话干什么。”走出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告诫我,“今天我和你说的,暂时不要透露给别的神。如果宙斯陛下没和赫耳墨斯说的话,连他也不可以,知道吗?” “啊……是。” 第七章 红 斯裴罗岛是典型的海岛气候,常年潮湿又炎热。 我带着两个奇装异服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海岛中心走去,身后两个人沉默地跟着,似乎已经完全打消了疑虑。 如此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我停在了一个溶洞洞口。三点式的姐妹走路好像不看路似的,差点撞上了我的后背。我回头道,“进去之后需要淌过一段水,你的法力够不够分出一条路来?” 女人皱起眉,“我好像没学这种技能……老公~你想想办法嘛,人家不想下水~” 扛着巨剑的男人想了想道,“我可以试试,但你最好不好骗我们,不然劳资把你挂到天涯海角!” 虽然发现我好像又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了,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下水,见男人说他有办法,我撩开洞口郁郁葱葱疯长的藤蔓,边走边说,“一直往下走就能看到一条地下河,中间有一段是被岩石堵住的,我们只能下水从水里过去。上岸之后就能到火菌花王的生长地了。” 溶洞里的气温似乎比记忆里还要高一些,闷热又不流通的空气浑浊地沉淀在岩石的表面,被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脚步搅动得缓慢流动起来。靠着石柱上生长的一些自发光的野生菌类,洞里的光线到是足够。朦朦胧胧的光里,一行人的影子被映照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沉默快速地前进着。 幸好河流的位置和我记得的差不多,黑漆漆的地下河只露出了一部分,剩下不知道多宽的河面都藏在了岩壁之后。三点式的女人嗓音有些发颤,拽住了男人的袖子,“这条河好黑啊,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怪啊。呜呜呜老公我好怕~” 男人宽慰地拍了拍女人的手,“我在呢老婆~没什么好怕的。等摘到了橙色火菌花我就托人去给你做披风!” 要不怎么总说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呢,女人似乎是被男人描述中的披风鼓舞了,对着男人道,“嗯嗯,那就看老公的了~” 男人手腕一翻,河面上就多出了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他颇有些得意道,“之前做任务的时候给的任务物品,因为没有任何属性被我丢在角落里都忘记了。哎呀,有一个一百个的背包就是烦人呐。” 男人说这条小破船一次只能运送一个人,然后他俩又不说话了,我只能看到女人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化。大概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男人对着我道,“你和小安留在这里,我先过去。我刚才已经把这件物品的所有权赠送给小安了,我先过去,一会她会召回这艘船,你再过来。然后我俩在那边等她过来。” 叫小安的三点式女人咬了咬唇,颇有且不情愿地点点头,对着我道,“一会你快点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见男人小心翼翼地坐进船里,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一会有个地方岩石压得特别低,你最好还是躺下来比较好,不然过不去。” 目送着小破船在漆黑的河面上越漂越远,我忽然产生了即将见到老友般的迫不及待。也不知道芬鲁兰多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暴躁,这次没来得及,下次去见他一定要再给他带点画册。我睡了这么久,上次给的画册他肯定是看厌了…… 小安忽然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到了。你准备过去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估计又是他们之间那个神奇的私密沟通方式吧。我也懒得多想,整个人都因为即将见到芬鲁兰多激动起来,躺进一路逆流驶回来的空船上,我对着岸上的女人比了一个准备好的手势。她大概是放松了对船的控制,我感觉到船身一阵,小船开始顺着河流的流向向黑暗里驶去。 我面朝上躺在小船里,看着上方的岩壁越来越低。大约行驶了十分钟,我能感觉到鼻尖几乎在一路擦着岩壁向前,身周的气温开始极速升高,我就知道目的地快到了。小船顺着地下河的河水一路向前,空洞的流水声拍打在狭窄的岩石通道内,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回声。越来越高的气温和催眠般的水波回声让我眼皮子有些打架,不知过了过久,低矮的岩壁陡然拔高,眼前的光明亮了起来。 从船上坐起来的时候我有些愣神,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密密麻麻的火菌花覆盖了肉眼可见的每一寸岩壁,一路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其实我也不好判断是不是远处已经是我的目力极限,因为红色实在是太多,看久了甚至觉得眼睛出现了刺痛感。 我拍了拍船身,从摇晃的小船上站起来。脚下的火菌花也不知道长了多厚,脚底的触感绵软又充满了弹性,我看到我整个小腿都没入了一片挤挤挨挨的红色里,而且我能感觉到我似乎依旧没有踩到泥土地面。 也不知道三点式女人小安要怎么知道我到了,或许是通过她的男人? 想到这里,我直起脖子开始四处张望,按照约定的话那个男人应该就会在岸边等我来着。但环顾一周之后我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倒是眼睛因为长时间注视着同一种颜色开始疼痛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不正常的潮湿腐烂的酸臭。 在我没看到的背后,小船忽然摇晃了几下,缓慢地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