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亦为水》 第一章 魂穿? 蜿蜒崎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正缓慢而平稳地前进着。马车并不大,看起来至多能够容纳四五人,装饰也简单低调得很,唯有车窗之上挂了一面长方形的软布,蓝底黑字用好看的篆书写着“清月”二字。 马车上,拉着缰绳的车夫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正认真地驾驶着马车,尽力想要走得再平稳一些,而他的身边,身着蓝色长裙的女子正托着腮看着旁边缓缓后退的密林,轻声哼着不着调的山歌。 突然,女子似乎是听到身后的车厢里有什么动静,回头的同时恰好有人将帘子掀了开来。 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厚重的深色幕帘推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精致,皮肤却是不健康的苍白,一双眼眸黝黑明亮,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如同大病初愈一般。 “姑娘有什么事唤秋穗一声便是,做什么非要出来。”自称秋穗的蓝裙女子语气略有责备,面上却难掩忧色,“姑娘身子刚要好转,这雨又刚停,若是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无碍。”苏旻摇头笑了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秋穗这副老妈子一样的神色,她四处看了看,疑惑道,“我们这是快到了?” “还没呢,前些天雨一直下个不停,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估摸着……怕是还要再走上个一两日。”秋穗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落地翻进车厢,顺手将苏旻也扶进去坐好,从角落的木箱中取出一件薄薄的披风来披在苏旻身上。 苏旻虽然笑她太过紧张,但也没有推拒,而是顺从地让她摆弄自己:“这么说来,你之前说的那处地方呢,还有多久能到?” 秋穗摆放糕点的动作顿了一顿:“快了吧,若是顺利的话午时差不多就能到那附近。但是姑娘,恕我直言,那地方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所谓的闹鬼怕也是当地人的以讹传讹,这世上哪来的神啊魔啊的?再说了,树林里野兽虫蛇本就多,那里又比较偏僻,若是姑娘有一点不好,你要我怎么向庄主交代?” 苏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她这个架势,秋穗就清楚自己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都劝不动了。她清楚,自家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好欺负的样子,这性子却和她娘一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就知道你倔。”秋穗轻啐一口,语气却是满满的纵容。 苏旻见此立刻欢呼一声:“就知道秋姨你对我最好啦!” “好了好了,也就这时候肯喊我一声秋姨,我可担不起。这是昨日在镇子上买的桃花酥,吃点再歇一会吧,到地方了等我喊你。” “谢谢秋姨。” 苏旻笑着,目送秋穗出了车厢,这才将灿烂的笑容从脸上撤下来,她克制着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难看。 希望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能有回去的线索吧,秋穗怎么说也是她死去的便宜娘亲身边的老人,从小看着她这副身体长大的,若是她一直待在这里,可不知道秋穗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至于要找什么线索……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 她是半年前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她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前一天,她的养父母心血来潮要来她上了四年大学的地方旅游,说要顺便过去看看她。 苏旻虽然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但自从被领养之后,养父母对她可以说是极其宠爱,比对他们的亲生儿子都要好,她对养父母自然也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双方在微信的小群里一碰头,当即敲定了时间,二老当天就定了机票。 原本她是要等第二天一早二老到了之后去机场接人的,没想到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刚来的那段时间消极得很,心思百转千回间,害怕有之,担忧有之,但更多的则是疑惑自己穿越的原因以及思考是否还有回去的方法。 当“想要回去”这一念头占据了她的大部分心思之后,其他负面的情绪就渐渐被压了下来,再加上来这里之后,与她身边的人相处的也还算融洽,所以她开始尝试先安定下来,之后再慢慢寻找回去的方法。 所以,这半年来她就一直作为清月山庄的大小姐纪予念而活着。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情况非常之差,几乎是半只脚迈入鬼门关的状态,最初两三个月几乎只能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待在山庄里修养,近日才好上一些,而这期间她也知道了不少情况。 就在她来之前不久,纪予念的母亲刚刚去世。 纪予念本就是早产儿,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太好,这个消息一传到她耳中她就有些承受不住,坚持哭完丧出完殡,便一病不起,原身病倒之后七日,身死,苏旻便穿越了过来,借尸还魂。 清月山庄是当今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大势力,而庄主纪一鸣年过四十也只有纪予念这一个独女,因此宠爱得很。爱妻去世,爱女重病的接连打击让这个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都担心受怕了起来,他亲自求得了落英峰上紫神医的帮助,为纪予念治病,经过半年的不懈努力,终于是将纪予念的命救了回来。 而纪一鸣仍旧不放心,所以安排了秋穗带着自家女儿前往落英峰求医。 苏旻躺下养病的期间,除了旁敲侧击了解一些基本信息之外,还思考着回去的方法。而第一个跃入她眼帘的,就是天地异象,比如九星连珠之类的,毕竟天象异变可以说是无数穿越小说中被用烂了的理由。她并不想承认是受了太多穿越小说的荼毒。她找机会问过许多人,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又问了秋穗有没有那种怪谈颇多的地方,在她看来,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地方也很有可能会有能让她回去的线索。 她记得秋穗当初和她说了两个地方,似乎在最近一段时间传出过有怪事发生,符合苏旻的要求。正巧的是,有一处就在落英峰附近。 而也因此,原本对于看病这件事情并不热衷的她也有了些兴致。 自从十天之前从清月山庄出发,在马车上颠了数百里路之后,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也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题外话------ 第一天4000,以后应该是日更2000,晚十点准时更新(*σ′?`)σ 第五章 同行? 看着秋穗与黑衣人相继离开,苏旻张张嘴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大殿。 她刚刚扔出的飞刀上喂了他们清月山庄秘制的软筋散,若是服用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发挥效用,但若是沾了血液,便能在瞬息之间夺走敌人对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黑衣人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但始终无法站起来。 少年在挣脱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本来不多的力气,此刻正瘫坐在地上喘息着,见苏旻走来,他强撑着站了起来,踉跄着迎了几步。 “你的剑,借我一用。”少年低声说道。 苏旻一愣,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递,少年接过,右手搭上捆着细布的剑柄,轻轻用力将长剑抽了出来,他将剑鞘递还给苏旻,自己提剑朝黑衣人走去。 少年一步一步走得坚定,黑衣人见此,奋力向后挪动着:“不要杀我……我也是受人指使……求求你不要杀我……” 黑衣人的哀求丝毫没有触动少年,只见他漆黑的眸子里杀意凛然,他在黑衣人身边停下脚步,举剑下刺,完没有任何犹豫! 苏旻下意识闭上眼睛。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少年说着将染血的长剑在黑衣人的衣服上擦了又擦,直到确定没有任何血迹了这才还给苏旻。 从一开始,苏旻用飞刀刺伤黑衣人的时候瞄准的是腰腹而不是脖子,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怕是不想伤人性命的,但是,他不一样…… “我必须杀了他,所以……对不起。” “我知道,他若是不死,将来出事的就会是我们两个。”苏旻接过剑,手还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把剑插回剑鞘,索性将剑鞘立在地上,收好剑之后随手往腰间一挂,“再说了,当我选择扔出淬了软筋散的飞刀的那一刻,也就没想让他活。” “谢谢你……”话音刚落,少年一直冷硬的脸上难得柔和了一些,“……今天我的谢谢你怕是也听够了,我叫夜凛,夜色的夜,凛冽的凛,今后若是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太夸张啦。”苏旻笑道,“我叫……纪予念,予以纪念的纪予念。” 名为夜凛的少年点点头,脚下一软,有些脱力的跌坐在地。 苏旻下意识想去搀扶,手还没碰到他,就听到门外一声轻咳。 她一转头,笑得灿烂而乖巧:“秋姨!你回来啦!” “撒娇没用。”秋穗难得的面色有些难看,她两步走到两人身边,凌厉的目光在苏旻与夜凛身上逡巡两圈,最后看了一眼了无生息的黑衣人,轻哼一声:“小白兔?” 苏旻讪笑着:“不都是救人嘛,秋姨你快看看他的伤。” “看什么伤。”秋穗一巴掌拍在苏旻头上,本来用了三成的力道,临门一脚又顿了顿,轻轻印了上去,又许是觉得再不惩罚一下,自家姑娘就要上房揭瓦了,于是恶狠狠地继续道,“这么浓的血腥味,也不怕引来野兽,快跟我回去!” “哦……”苏旻泄了气,目光落在夜凛身上,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他……” “……跟上!” 苏旻欢呼一声,准备上前给夜凛搭把手,见此脸色稍有好转的秋穗立刻冷了眼神,她刚想开口,只见苏旻已经将人扶了起来,那少年虽然虚弱,但也只借了苏旻一点力道,两个人的身子离了快有半步远。 她心中怒意难消,但自己尚要警戒危险腾不出手来,看那少年的状态也不像是能够自己走的样子,纠结片刻,她怒一跺脚,转身就走。 苏旻抱歉地朝夜凛一笑:“秋姨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心地善良得很,放心好了。”夜凛此时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轻眯着眼睛,无力地点头应答。 “纪晖纪晖,过来帮个忙。” 听此,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男子抬了抬斗笠,向一旁望了一眼,见秋穗正扶着一个陌生的少年挪过来,而自家小师妹则略有些担忧地跟在后面。 纪晖挑挑眉,利落地跳下马车:“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秋穗没多解释,将夜凛交到纪晖手里,“方才遇到了些危险,顺手救了个人。” 纪晖的动作停了片刻:“伤得这么重……也亏得这小子能挺得过来。”说完纪晖已经将夜凛腰腹处的布料部割开,露出草草包扎了的伤口来。 苏旻倒抽一口冷气,夜凛的伤先前做过处理,用白布包了起来,但此刻白色的软布早已经被染成血红,触目惊心。 “看什么看!转过去!”秋穗按住苏旻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一点,“与其在这站着不如去打点水来烧着,碍事!” “哦。”苏旻没有在意秋穗可以称得上是恶劣的语气,乖乖从马车上取了水囊往溪边去了。 纪晖小心地挑开软布,将其从夜凛身上撕开。 纪晖本是习武之人,平常有些个什么跌打损伤也都是自己处理的,动作娴熟得很,又因着了解夜凛身上伤情的严重尽量放轻了手脚,但饶是如此,夜凛仍是痛的闷哼一声,却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秋穗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从昏迷开始就一直在烧……我去弄些水来敷一下。” 苏旻在火堆旁烧着水,远远看着纪晖给夜凛上药,不免有些担心。 三人忙活了半天,夜凛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却仍旧昏迷着。在与秋穗以及纪晖商量之后,苏旻决定带着夜凛一起赶路,若是他在途中醒来了再问问他是走是留,若是没有醒,就直接送到落英峰,或许还能让紫神医看一看。 日夜兼程走了一日,一行四人终于来到了落英峰的山腰,自此之后的路程已经并不适合驾车而行了。 苏旻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色。只见一片竹林茂盛,几乎遮挡住了她部的视线,阵风吹拂间,竹叶簌簌作响,倒是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而就在她的面前,层层叠叠的竹林包裹中,青石板铺就的阶梯蜿蜒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石阶上的远处,正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窈窕,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旻几人,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不知何时,秋穗也下了马车来到了苏旻身后,同样望着石阶上的那个尚且有些模糊的人影,轻声开口道。 “绿竹青石后,存亡生死间。”这传说中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落英峰,终于是到了。“ 第六章 矛盾? “你们便是清月山庄的客人吧。”女孩走到苏旻面前,展颜笑道,“师父叫我来接你们上山,请跟我走吧。” 苏旻看着女孩,微微颔首:“有劳。” 跟在少女身后拾阶而上的苏旻忍不住四处打量着,但无论前后左右一眼望过去俱是翠绿一片,着实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引路的少女身上。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左右,身子如同拔节的翠竹,修长挺拔又婀娜多姿,将一身白色的长裙穿得飘飘欲仙。她蓄着及腰的长发,乌黑的瀑布上只松松系了淡黄色的绸带,并零星点缀着些小巧精致的绢花。 苏旻回想起方才与女孩打的一个照面,惊鸿一瞥间,女孩那仿佛铺着秋水一般的眸子衬着这乌发,甚是标致可人。 许是感受到了苏旻不加掩饰的打探目光,女孩转头微微一笑:“姑娘如何称呼?” “我家姑娘姓纪,名予念。”还没等苏旻回答,秋穗便接了一句,苏旻秀眉一挑,没接话,只是朝少女笑了笑点头应是。 她知道尽管大多数江湖儿女并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不得轻易自己开口介绍自己之类的讲究,但秋穗却极注意这些,反正是些不伤大雅的小事,再加上秋穗又是真心为她着想,她就顺着她便是。 “纪予念……好名字。”女孩咀嚼片刻,脚步越发轻快,“我叫紫苏,虽然不算自小在这落英峰长大,但也待了有将近十年了。说实话,我那师父虽然不是个冷心冷情的主,但这十年里他亲手救下的人也寥寥可数……” 说着,她回头看了苏旻一眼:“所以若是他对你们态度淡漠,请不要介怀,毕竟他那人性格如此。” 紫苏这一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一种不尊师重道的味道,但仔细一品,却只能感受到他们师徒二人关系的亲近。当然,别人师徒关系如何与苏旻没什么妨碍,主要是,她还模模糊糊的从少女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关心。 不只是对紫神医,还有对她苏旻。 “我们自然不会介意这些,毕竟要说起来,还是我们叨扰在先。”苏旻暂时忽略了心中那点并无依据的猜想,顺着紫苏的话说了下去。 “那就最好了。”紫苏点了点头,带着苏旻一行人转了个弯,又走了几步,山上矗立的房屋已经隐约可见,“不过你们上山之后可要小心一些,就在昨日刚有人日夜兼程赶来请师父出山,师父还没答应,现在山上气氛可算不得好。” “算不得好?”苏旻诧异,落英峰的名号即使在江湖之外也响亮得很,甚至连皇族都对其存有三分敬意,竟然还有人想要闹个不愉快? “你想岔了,倒不是有人敢和我们叫板。不过若是那群人见师父出手为你看病却依然不理他们,估计是要找你们的麻烦。” 苏旻听闻眉头一皱:“那群人是什么来历?” “来历……我虽有所猜测,却也并不确定,不过师父既然不救,定然有他的道理。” “多谢告知了。”苏旻谢过之后,紫苏只不介意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倒方便了苏旻想事情。 紫神医虽说并不经常出山为人看诊,但像这样别人都求到门前了还无动于衷的情况,并不常见。因此,此时尚且在落英峰上的那群人一定是被他所不待见的,或者,是属于一个他并不想沾上关系的势力。 正如之前所说,整个江湖乃至庙堂之上会选择得罪落英峰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而神医紫黎不想招惹的势力……也并不多。是以苏旻思索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她来这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不足以让她将这里的各种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理清楚。不过……她也明白,无论此时落英峰上的是哪一方势力的人,她都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毕竟这里可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也不是能事事随她的清月山庄。 落英峰地势并不算低,是以,山顶上尚有积雪未融。 苏旻身上披着秋穗半路上就送过来的厚重披风,雪白的狐裘将她的半张脸都裹住了,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她站在一处装饰简朴的院落中,眼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少年身着青色锦袍,衣摆用金线绣着繁琐的云纹,一身打扮贵气十足,但此时,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讥笑:“我当是谁,能劳烦紫神医的亲传弟子下山迎接,如今一看,哼……”少年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乡巴佬罢了。” 少年的话让苏旻一噎,她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自己身后跟着的秋穗,以及背着昏迷不醒的夜凛的纪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人怎么回事啊,啊?虽然他们确实是出自江湖,不拘小节,身上穿的戴的自然是没有他贵重,但一见面就嘲讽他们乡巴佬? 苏旻长眉一挑:“秋姨,你和纪师兄先随着紫苏姑娘去厢房,夜凛他需要地方好好休息。” “姑娘……”秋穗上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到苏旻坚定的眼神之后,却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成,“知道了,我先回去给姑娘准备膳食。” “去吧。”苏旻微微一笑,不经意间一抬眼,刚好看到了一旁的紫苏。 容貌精致的少女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翦水秋瞳虽平静无波,却又好像藏了些好奇,似乎对这两军对垒的场面颇有兴致。直到注意到了苏旻的视线,她才轻一颔首,领着秋穗三人朝后院而去。 将人支走之后,苏旻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嚣张跋扈的少年身上。 见苏旻看过来,少年示威似的挺了挺胸膛,借着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她。 苏旻见此哂笑一声。 “你笑什么!”少年并不傻,瞬间便感受到了苏旻笑容中的嘲讽,当即气得跳起脚来。 “笑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你说谁幼稚?”少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眸中的怒火却是藏也藏不住,“倒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奶娃罢了,竟然能哄得紫神医出手为你看诊,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阴损的手段?” “手段?”苏旻差点被逗笑了,“别说我并没有用手段胁迫紫神医,便是如此,我能让紫神医出手,即便用了些手段,也是我的本事,怎么,羡慕?还是嫉妒?” “你!” 一见眼前少年说不出话的模样,苏旻就知道他并不擅长与别人争执。不过想来也是,看那少年的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所出,估计从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前两日刚被紫神医拒绝,又恰好遇到苏旻一行,见他们毫不费力就完成了自己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心里怕是不平衡了。 苏旻自认自己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既然已经在对峙中占了上风,也就歇了乘胜追击打击人的心思,她没那个心情去欺负小孩子。 就当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少年突然出声道:“我说你为何看着这般眼熟,原来是纪家的姑娘。” ------题外话------ 不知道为什么排版乱了……已改 第七章 谣言? 苏旻疑惑一抬头,他们清月山庄已经这般出名了吗:“你是……” “怎么,想不起来?”少年一改之前愤懑的模样,唇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也是,如果我是你,也不想想起来,毕竟你从前的经历可算不上美好。害的自己母亲身死,父亲退隐江湖的感觉可好受?” “你说什么?”苏旻皱眉。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没有继承纪予念的记忆,她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是用各种方法从秋穗或者纪一鸣口中套出来的,因此,她只隐约了解了纪予念生病的原因,而对她生病前的事情,包括她那便宜母亲万淑去世的原因,都然不知。 而纪一鸣好像也并不想要她知晓,是以,半年以来,他们父女二人闲谈时提到万淑的时候都寥寥无几。 是以,刚一听到眼前少年的说辞,苏旻疑惑中又有些好奇,然而好奇之中,又夹杂了些许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的愤怒。 那种愤怒,就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抱着受伤的尾巴弓着腰想要对伤害自己的人示威一样。 “真记不清了?”少年好像有些惊讶,继而又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想起来了,听说你母亲去世之后你也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有撑过来?如今到这里来……是怕留下病根?” 没等苏旻说话,他又自顾自接道:“既是如此你就早说啊,我若早知道是你也不会跟你计较。毕竟只过了半年而已,武功基本废,身子也被亏得差不多了……我的事再怎么紧急,也比不得你的病严重不是? ”克母使其丧命,克父使其隐居江湖,自己又是废人一个……这都没成为没人要的孤儿,啧啧啧……也就是你的运气好了。“ 没人要的,孤儿。 听着少年似有似无的挖苦,苏旻磨了磨牙,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他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不是? 车轱辘话滚了几圈之后,她终于是,炸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他娘的言无忌!十六岁,别说是在古代了,她这个没人要的孤儿在现代的时候十六岁都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了好吗? 说到底,他算个屁的儿童! 苏旻捋起袖子,刚想让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嚣张家伙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废人,却突然被人拍了拍头。 ”念儿。“ 清清淡淡的一声”念儿“,瞬间把她部的火气都浇熄了。 她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男人,勉强露出抹笑来:”爹……“ 就连苏旻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这般顺从,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拉着纪一鸣的衣袖站到了他身后,瘪了瘪嘴,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 见到纪一鸣,嚣张的少年也有些尴尬,他四肢僵直地站在原地,抬眼偷瞄着纪一鸣的神色,见其只是满脸无奈地看着苏旻,心里更慌了。 他不知道纪一鸣到底听到了多少,也实在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他用言语挖苦苏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事已至此,逞一时之快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他现在还是避避风头比较好。 就在少年想要蹑手蹑脚偷偷溜走的时候,纪一鸣突然喊住了他。 ”是明家的小辈?“ 那少年听此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强扯出一抹笑来:”纪前辈,失礼了。“ ”倒确实是有些失礼,身为明家之人,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容不得你有任何错处。好在今日在这里的是我,若是其他人……你觉得会如何?“ 一番话听得苏旻是半懂不懂的,不过一看那少年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显然是很后怕的模样,苏旻皱皱眉头,也不去细想纪一鸣话中的意思,反正无论怎样,这些复杂的东西暂时都还和她沾不上边,若是真有需要,相信爱女如命的纪一鸣也不会让她蒙在鼓里。 ”前辈所言极是,明珏受教,若是并无要事,晚辈就先行一步了。“少年俯首行了一礼,得了纪一鸣的准许之后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似乎再在这里待一秒都是煎熬一般。 ”叫他嚣张。“见那少年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模样,苏旻心中一阵痛快。 纪一鸣失笑:”念儿啊,爹没有帮你狠狠教训他,你不生气?“ ”生气?“苏旻有些惊讶,”为什么要生气?爹是长辈他是晚辈,哪有长辈放下身段亲手教训小孩子的道理?这样岂不是会让爹颜面尽失?更何况这里是落英峰不是清月山庄,万一惹了紫神医不高兴……哪怕爹与他有些交情,恐怕也容不得我们继续在这待着。“ 苏旻说的头头是道,纪一鸣听着也是极满意的连连点头,颇为欣慰地说道:”我们念儿都这么懂事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啊。“ ”哪有,我一直很懂事好不好。“ 父女两相谈正欢,不远处一声轻咳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苏旻一转头,只见紫苏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此时正站在他们身后,神色依旧淡然:”纪庄主到了?正巧,师父刚带着药童采药回来,便让我唤纪姑娘去一趟,纪庄主不如一同前往?“ 父女两对视一眼,纪一鸣分明从自己女儿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期盼,心想这丫头看着洒脱,其实心里估计还在想着方才明珏的一番话,如今还指不定钻进了哪个牛角尖里呢,以至于眼中的不安如此浓重。 他日夜兼程赶来这里就是怕她一个人害怕来陪她的,还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对她有偏见,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成。 想到这里,他轻笑着摇头:”辛苦紫苏姑娘了。“虽然不知道苏旻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但自纪一鸣答应与她一同去见神医紫黎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正如愿望被满足的孩子一般。 她脚步有些飘飘然地跟在紫苏身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秋姨他们如何了?“ ”已经安顿下来了,不过跟着你们的那个小公子似乎是中了毒,幸好并不难解,先前我已经用药将毒性压制住了,此番去找师父,也是为了向师父讨些药材来制解药。“ 苏旻点点头,这紫苏既然是紫神医的徒弟,想来医术也是精湛得很,将夜凛交给她她也能放心了。 ”小公子?“纪一鸣疑惑。 ”啊,是路上遇到的一个少年,叫夜凛。好像是惹到了什么麻烦,就顺手帮了一把,因为一直昏迷着也不好中途把他丢下,就一起带到了这里。不成想原来是中毒了,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醒……“ 苏旻的话纪一鸣没有听,他的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名字上。 夜凛……夜? 第八章 和谈? “……爹?”注意到了纪一鸣的心不在焉,苏旻歪头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看,紫神医的住处到了。” 苏旻柳眉一挑。 纪一鸣话题岔开的很生硬,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些什么,不过她自认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对于自己,或者说是对于纪予念绝对不会有异心,所以也乐得装个傻,不再多问。 紫苏只把他们领到门前便转身去找了一旁晒药的药童,估计是要找给夜凛解毒的草药,而苏旻在纪一鸣的陪伴下,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推开了精致的竹门。 入目是一副极为安静美好的画面。 在来落英峰的路上,出于好奇,苏旻想象过很多次紫黎的模样。 传言道,落英峰上的紫黎紫神医,精通医毒两术,一双妙手,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苏旻一直觉得,江湖上对于紫黎的评价太过于传奇了,但如今见到这位紫神医本人,医术好不好还没见识过苏旻不清楚,但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却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纪一鸣始终注意着自家女儿的表情,见她看到紫黎之后明显放松不少,一双明亮的眼眸中也带了些许欣赏,不由得感叹长得好看就是有些优势,他家女儿自从半年前大病一场之后,见谁都带着防备,就连他也是努力了很久才让女儿重新依赖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女儿对紫黎不排斥始终是件好事,这样才会配合治疗,更快地把病养好。 见到两人推门而入,紫黎也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随手掸了掸因为久坐而显得有些发皱的衣衫,象征性地迎了两步:“纪庄主,纪姑娘。” “紫先生,叨扰了。”纪一鸣抱拳道。 “纪庄主客气,既已来了,不如就让紫某为纪姑娘诊治一番。” “如此甚好。” 纪一鸣说着拍了拍苏旻的肩膀,“念儿,给紫神医见礼。” 苏旻俯身行礼,跟着纪一鸣喊了一句“紫先生”,紫黎虚扶一把,示意她坐到案几旁边去。 两人面对面坐好,紫黎取出一方浅紫色的锦帕搭在苏旻伸出的手腕上,这才为她诊起脉来。一旁,纪一鸣站在原地端详片刻,在心里轻轻点了点头,确定了就算自己不在这里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之后,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旻注意到了纪一鸣的离开,不解地偏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掩上的竹门。 许是去见秋穗他们了吧。苏旻想着,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纪一鸣还会去做什么。 “纪姑娘脉象平稳,脸色亦红润有泽,看来只消修养三月左右便能大好了。”紫黎说着收了锦帕,转而取了一张新纸,一手将拖在桌上的衣袖扶起来,一手执笔蘸墨,在纸上工整地写些什么。 苏旻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缠了她这么长时间的病总算是要好透了:“多谢先生了。” “不必,姑娘还请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唤了紫苏来为姑娘取药。” “有劳。” 眼看着紫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苏旻一直端着的姿态终于卸了下来,她握紧拳头,开心地“耶”了一声。 天知道虽然她也算是一个宅女,但主动躺在宿舍玩手机和因为身体虚弱走两步路就出一身冷汗所以只能躺在床上,这两件事的性质可以说是完不一样。如果让她选,她宁愿每天出门跑圈三公里,也不想被养成一个“行如弱柳扶风”的林妹妹。 她正高兴着,却听到门口一声轻微的清咳。 苏旻抬眼望去,只见到一片青色的衣角,她心中略有些猜测,但还是扬声道:“谁?” 那人顿了一顿,终于是走了进来,刚想进屋,似乎又想起来这里是紫黎的地方,里面又只坐了苏旻一个姑娘家家的,他不好随意闯入,于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苏旻见到他说没有意外是假的,见他没有进屋的意思,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既然他考虑的周到,她也乐得领情,于是坐在桌旁没有动弹:“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珏听着苏旻不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的语气,不免有些尴尬,他伸手挠了挠脸,强扯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得体的笑容:“那个……之前在院子里是我莽撞了……当时我也是有些着急了,所以……” 听到这样一番话,苏旻更意外了。 原本看到他她还以为这人终于蹲到了她父亲以及紫神医都不在的时候,所以要过来继续和她吵的,却没想到……原来是来道歉的? 眼前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羞愧,脸上早已经爬上了红晕,他本来就生的俊俏,这么一看倒是比之前那鼻孔朝天的模样顺眼许多。 既然对方没有恶意,苏旻也就不会恶语相向,她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温和了下来:“无事,我这个人忘性大,我爹也是,之前的事情都差不多不记得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明珏松了一口气,露出抹笑来。 见少年依旧矗立在门口没有回去的意思,苏旻就估计他应该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于是便主动邀请道:“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进来详谈?” 明珏显然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但面上还是要客套一下:“哎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苏旻见他别扭的样子不由得抿唇一笑,“紫神医估计过会才会回来,进来坐一会又不妨事,再说了,你一直站在门口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刁难你。快进来。” “那明珏就不客气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珏也不好再拒绝,更何况他本就想坐下来和她好好谈谈,于是就顺水推舟进了屋,在苏旻一丈之外落了座,也不算坏了规矩。 “明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旻毫不客套直奔主题。 明珏此番前来也不是要与苏旻寒暄的,听苏旻这样说,他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不瞒纪姑娘,我此次前来是想让姑娘帮个忙。” 第十一章 选择? “纪庄主看着也并不面生。”夜凛虽身受重伤,又刚从昏迷中醒来,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体早已虚弱得很,但气势却丝毫不输纪一鸣。 两人一站一卧,就这样对峙半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最后,还是纪一鸣率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叹了一句:“现在的小辈……胆子倒是都挺大。” 夜凛一直紧绷的情绪也随着纪一鸣的一句话放松下来,而一旦松懈,重伤加上中毒带来的无力感立刻席卷而来,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是晚辈失礼了。”夜凛虽自称晚辈,但却仍旧不卑不亢,“但是前辈耳通目明,应该知晓前朝之事,还望前辈看在晚辈近日来心力交瘁的份上,莫要与晚辈计较。” “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继续逃亡?” 夜凛苍白的薄唇颤了颤,没有说话。 “我要放你不是不可,毕竟早在四年前以前我就不再管这些杂事了,但是,你可曾想过,就算我放过你,其他人,那些觊觎你手中势力的人,可会放过你?你拖着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身子,又能逃多久?” “若不如此,又能如何呢?”少年抬起头,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坚毅,他看着纪一鸣,眼神中无悲无喜,“将我们夜家打入地狱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他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只一句话就能让我夜家上下共七十四口永世不得翻身。就连我这条命,也是侥幸捡回来的,我不逃,难道等着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扑上来将我夜家最后一点血肉吞吃殆尽吗?” 纪一鸣听完,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夜家……如今当真只留下了你一个人?当真?” “千真万确。” 纪一鸣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他不言,夜凛也不语,只静静看着他一步一步踱到桌子旁边坐下。 半晌,纪一鸣长叹一口气。 “昔年,我与夜将军,也算是旧识,可以说,我大周这么多年在西凉的虎视眈眈下不丢一寸土地,还逼得他们将一位公主一位世子作为质子遣送至此,都是夜将军与明将军的功劳。”纪一鸣抬头望向门外,现下已近傍晚,落日映着空中的云霞,红得刺眼。 “但却不想,一朝失了圣心,竟衰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彻底,以至于……如今明家一家独大,更不是什么好事。” 夜凛听着,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只觉得心被揪紧一般难受。 直至今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够看到那片炼狱一般的景象。 利刃、鲜血、火光。 惊叫、痛呼、哀嚎。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父亲,祖父,祖祖辈辈,俱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自问没有生出过半分异心。但怎料,圣意难测,只不过一时疏忽……便落得如此下场。” 纪一鸣听着也是一阵唏嘘,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若不是他早早从那些争斗之中脱身而出,如今,等待他们清月山庄的,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 “以你们夜家之前的权势,应该知道我如今早已不干涉政事,也就不可能拿你去邀功。但还是那个问题,夜家一脉已是强弩之末,你又身怀能够号令夜家军的另一半虎符,得到你就等于能够役使数十万精兵。可以说,现在无论是圣上、大皇子党还是三皇子党,都视你为一块肥肉,恨不得吞之而后快。你今后,将待如何?” 夜凛不语。 纪一鸣见此,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道:“不若,今后就留在清月山庄?” 少年猛一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惊异,又带着星星点点的希冀,但瞬息之后,似乎是想清楚了什么,又蹙起了眉头。 “正如你之前所说,我不仅是块人人都想独吞的肥肉,还是一个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纷争不断的祸害。你们清月山庄好不容易才从那些腌臜事中身而退,为什么又要主动走入争斗之中?难道就是因为你与我父亲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情?” “自然不是。”纪一鸣回答的快速而坦荡,“我并不认为清月山庄能够从这些事情中头尾地退出来,我的把柄太多,弱点也太多,而其中之一,就是念儿。” “念儿……”夜凛低低呢喃着,“是……纪予念?” “是,我一把老骨头硬得很,但却不能不为念儿考虑。我现在将你留在清月山庄,尽管会担些风险,但却是念儿今后的保障。”纪一鸣毫不避讳地将所有东西都摆在了明面上,“如何,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在夜凛回答之前,少女清亮的声音率先在门口响起。 屋内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外望去,只见身着浅金色罗裙,披着狐裘披风的少女抱着药包推门走了进来。 苏旻乖巧地对纪一鸣笑了笑:“我看这门虚掩着便直接进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见到苏旻,纪一鸣显然是愣了一瞬间,但旋即反应过来:“当然不会。对了,紫神医如何说?” “已经没有大碍了,放心吧,爹。” “那就好。”纪一鸣拍了拍自家女儿的头,“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夜公子,我去看看纪晖。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也是时候商量回去的事宜了。” “嗯,好,爹慢走。” 微笑着目送纪一鸣出门以后,苏旻走到桌子旁,将紫苏给的解药从一包药材中拿了出来,又倒了一杯茶,用手贴着茶杯试了试温度,见是温的,这才将解药与茶杯一同拿给夜凛。 “给,吃了就能解毒了。” 夜凛看着苏旻脸上灿烂的笑容,抿了抿唇。他接过苏旻手中的东西,突然好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知晓了。” “什么?”苏旻没听懂,下意识问了一句,却只得到了眼前少年的一个浅浅的微笑。在紫黎不算热情的挽留之下,苏旻一行人在落英峰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苏旻却发现原本住着明珏的房间正有药童在清扫着,她顺口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昨日明珏已经带着自己的随从连夜赶回京都去了。 虽然初见时明珏那家伙拽的像个二五八万似的,但后来再一接触,却发现他本性并不坏,所以对于没有与他告别一事,苏旻还遗憾了好一会。 在落英峰用过早饭,苏旻并纪一鸣几人,也一同辞别了紫苏与紫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第十七章 突变! 苏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我问了你便会回答吗?” “这妾身便说不清了……”尹夏掩面轻笑,“可能不会,但也有可能,妾身一高兴,就把纪姑娘想知道的事情盘托出了呢?” “你消遣我?”苏旻双眸轻眯。 “便是如此,你又能怎样?”尹夏晃着脚,脚踝上绑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纪姑娘,要知道你如今的性命可都在妾身手里,妾身要你如何……你便要如何。” 苏旻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她。 “纪姑娘想不想知道妾身为什么要抓你?” 苏旻沉默。 “不想知道的话……那给妾身讲一讲被自己救下来的人背叛的感受如何?” 苏旻还是沉默。 完被无视了的尹夏也不恼,只是掩嘴笑了笑:“还真是小孩子呢,心里在想些什么简直一猜就懂……无非是置气罢了,怎么,妾身说的事情无法让你感兴趣吗?” “那……”尹夏顿了顿,朝着李三牛的方向招了招手。 李三牛有些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有些怀疑尹夏是不是在喊他,在得到了女子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一步一顿地走上前去。 “尹夏姑……”最后一个字,被一声轻哼取代。 一直扭头不想看尹夏的苏旻只听到了“噗嗤”一声,然后就是“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听得她心里发慌。 “你——”她直觉不好,慌忙转头去看,却在看清眼前情况的那一刹那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能引起你的兴趣了吗?” 尹夏抽出匕首,任由李三牛的身体往下倒去。 李三牛踉跄两步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惊恐,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尹夏会突然向他出手。 “……疯子!”苏旻赤红着眼骂道。 尹夏没有管炸毛的苏旻,只是懒懒站起身,脚踝的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她从李三牛的身上裁了一块布擦了擦匕首,然后一脚将死不瞑目的李三牛踢到一边。 “他也算是你的仇人,如今被就地正法,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尹夏似有不解。 “就地正法?”苏旻气得差点笑出了声,“那是正义之士处决恶人所用的词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尹夏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阴沉着脸盯了苏旻片刻,突然又笑开来:“是,妾身确实不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费尽心思想要往上爬的可怜人罢了。但你呢,被妾身当做垫脚石的纪大小姐,你呢?” 尹夏笑得灿烂:“生在权贵之家,满口正道言论,看似冰清玉洁不可高攀,但实际上,离了别人的保护,在这个江湖上,你半日都活不下去。” “是光明磊落的去死,还是满手鲜血的活着……相信高高在上的纪大小姐一定会选择前者吧?但是妾身不同……妾身只能,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不断往上爬而已!” “你……”苏旻一愣。她现在可没心情和尹夏讨论究竟要以何种方式活下去这种高深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思考怎样从这个疯婆子手里逃出去要紧些。 但乍一听到尹夏这近乎是疯狂的发泄,还是让她愣了片刻。 她之前……究竟是经历过什么? “……是妾身多言了。”尹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躁动不安的心情,又重新勾起了那带了些魅的笑容,“等将那少年一并解决了,纪姑娘就随妾身上路吧,京都还有人在等着纪姑娘呢。” “京都?”苏旻说着,状似好奇慢慢坐起了身。尽管她现在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想要拼一拼……毕竟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继续待在这个疯婆子身边更危险。 她轻轻挪动着,寻找逃出去的时机。 “是啊,京都。”尹夏没有注意到苏旻的小动作,“从这里到京都,怎么说也要一个多月的路程……但只要你不在纪家,主子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你们的目标是纪家?”苏旻伸手向后一摸,摸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从方才尹夏杀了李三牛的手法来看,她并不像是会武功的,所以……只要她出其不意……就还有机会! “不然呢?”尹夏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苏旻的天真,“若不是你以为,除却纪家大小姐这一名号,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吧?” “……这倒不会。”苏旻仰头灿烂一笑。 她生得本就好看,细长的眉,樱色的唇,乍一笑开的刹那芳华,让同为女人的尹夏都不由得一愣。 “不过……便是毫无价值的我……也是能做些什么的!” 话音未落,苏旻猛然暴起! “什——” 与此同时,门外一声怒喝,一个影子蓦然冲了进来! 苏旻手中的石头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尹夏的小腿,这一下蕴含了此时苏旻的部力量,伴随着骨裂之声,尹夏不由自主扑向了地面! 而门外冲来的影子猛然往尹夏身上一撞,两人同时栽倒在地上,影子反应极快地跳了起来,拉起苏旻就往外跑! 苏旻看着那影子熟悉的面孔,赫然是之前的少年! 虽然有些惊讶,但苏旻也不会放过逃生的机会,她借着少年的力量站了起来,不顾脚下软绵绵的触感,用尽身力气奔跑起来! “该死——”尹夏怒吼着站了起来,刚追了一步却觉得小腿剧痛,苏旻的那一下几乎是要将她打骨折了。 少年拉住苏旻在树林里漫无目的的跑着。 “快一点,快一点!那个女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少年焦急地催促着。 “我也想快啊!”苏旻龇牙咧嘴,“要不是你们多此一举非要给我喂什么软筋散,我哪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少年一噎。 他转头一看,见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想着尹夏应该短时间内追不上来。 “你放心好了。”苏旻道,“你进来撞到她之前我打中了她的腿,虽然以我现在的力气不太可能打断,但是让她没法正常行动还是做得到的。” “……暂且信你。” 少年咕哝一句,领着苏旻来到一个土坡后面,让她坐下休息。 他在怀里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出一个瓷瓶来递给苏旻。 “给,软筋散的解药。” 苏旻接过,毫不犹豫地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题外话------ 前面排版乱掉的情况都整好啦,是因为我用软件写文的时候喜欢写一段空一行然后更新的时候那个空行就出了问题2333用app的话刷新一下就好啦,顺便第十三章第二个那个是正常的,第一个我康康能不能删掉ヾ(??▽?)ノ 第十八章 追逐! 少年看着苏旻,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脸色,苏旻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少年摇摇头:“没……事到如今,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苏旻一怔。 “我是说……”少年突然有些扭捏,“我做了那样的坏事,把你绑到这里来,还害得,害得李三牛……我……” 似乎是觉得再怎么争辩都没有用了,少年忍不住叹息一声,蹲下身子找了一截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苏旻看着少年的发顶,忍不住手痒上去揉了揉。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少年显然是没想到苏旻会这样说,愣了片刻,神色却依旧黯然:“但是……我这过错……似乎太大了些。” 苏旻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救你?当真是看你可怜,想救便救了?” 少年抬头,呆呆地看向笑容明艳的女孩。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做过很多错事。” 苏旻眯了眯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时候……对了,为了填饱肚子,我也去偷过去抢过,尽管内心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活下去……但是形势所迫,我不那样做,就会失去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大概一共有一年多吧,我都活在良心的谴责与众人的打骂声中。” “直到……有人给了我很多钱,他教导我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应该更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但当时的我哪里会听这样道貌岸然的话,自然是拒绝了,还……伤害到了他。” “但是,神奇的是……”苏旻转头看向少年,“就在我为了自己的鲁莽而愧疚时,那个人又出现了,他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只要我还愿意做一个好孩子,他就不会怪我。” “如何,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简直一模一样吧?既然我能够洗心革面,为什么你不能摆脱过去,从此堂堂正正的做人呢?” “我相信……”苏旻笑道,“你也不想做坏人吧。” “我……”少年一时语塞,旋即回过神来,愤怒地指着苏旻道,“你编故事也要编个合理点的啊!” “啊?”苏旻不解。 “你可是清月山庄的大小姐,在渝州谁不知道纪庄主最疼的就是你了,恨不得将你宠到天上去,怎么可能有这样一段经历啊!”少年嚷嚷着。 “啊……是啊……”苏旻恍然大悟,她现在已经不是苏旻了,而是生活在清月山庄的大小姐纪予念…… “你就当我是在编故事吧。”苏旻灿然一笑,“不管故事是不是真的,寓意总不会错。既然你愿意改邪归正,我哪有不相信你的道理?等今天我们一起逃出去,你就换一种方式活下去吧!就从……就从安葬李三牛,为他照顾家人做起吧!” 少年听闻眼眸一亮,带着显而易见的希冀,但不过片刻,那点希望的光芒就又熄灭了:“我们……真的可以逃出去吗?” “当然了!”苏旻答得肯定,“当初我被你们抓住的时候将随身带着的东西扔了出去,夜凛回去看到了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那个尹夏看起来就是个绣花枕头,必然打不过夜凛,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撑到夜凛过来就有救了。” 说着,她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软筋散的效果已经被解药抵消不少,索性站了起来,“好了,我们也出发吧,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弃,这样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两人互相扶持着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那声音一轻一重,显然来人一条腿受了伤行动不便,但是速度却不慢,正一点一点接近着他们。 是尹夏追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行踪,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奔跑着。 “一路匆忙没来得及把痕迹清理干净……没想到大晚上的都能被她看出来,该死!”少年有些暴躁。 两人加快了脚步,却因为苏旻身上软筋散的效果未除,速度始终快不起来,以至于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旻的脸上滴下来一滴冷汗。 她强撑着露出抹笑来:“这样吧,我们两个分头跑,她只有一个人,必然追不过来,我们逃脱的几率也大些。” 少年一听,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 尹夏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苏旻,而对于他和李三牛,只是不想留下知道秘密的活口而已,若是他们二人分开逃跑,两相权衡之下,尹夏一定会去追苏旻。 而苏旻此时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几乎是豪不意外地会被她抓住。 而被抓住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想想李三牛,就知道绝对不会好。 身后那个疯婆子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把我一个人丢下?”少年哼哼两声,“别开玩笑了,是你说的,我们逃出去之后就帮我换一种方式活下去,在实现这个诺言之前,你休想甩开我。” 苏旻哭笑不得:“谁说要帮你了?” “我不管!”少年道,“反正我坏事做尽,也不在乎多诬陷你一次,总之,你别想赖账。” 说着,少年拉着苏旻的手紧了紧。 “你可想好了……”苏旻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若是你坚持带着我,或许我们两个都逃不掉。” 少年沉默了片刻:“……看路,废话那么多!刚刚是谁说的我们一定能逃出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悔是大乌龟!” “……好,反悔是大乌龟。”苏旻笑道。 两人竭尽力奔跑着,但无奈身后的脚步声依旧越来越近。 苏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渐渐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原本就是一副病弱的身子,再加上软筋散药效未过,又拼命般跑了这么久……此刻她早已经筋疲力尽,几次脚下不稳,若不是有少年拉扯着,估计早就体力不支就地昏倒了。 觉察到了苏旻的力不从心,少年也越发焦躁起来。不经意间,他突然踩上了一个圆滚滚的树枝,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而被拉着的苏旻也眼前一花,跟着栽了一个跟头,侧身翻了几圈才缓过劲来。 躺在地上,苏旻只觉得头晕眼花,许久没有进食的胃此刻隐隐作痛,四肢都又酸又疼,她以手撑地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快,跑起来!” 少年在摔倒的一瞬间就蹦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跑上去就要拉苏旻,却突然心头一慌,只觉不远处破空声凛冽,他下意识向后一躲! 一道银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他觉得脸上一热,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却猝不及防摸到了一手滑腻。 是血。 ------题外话------ 我要缓缓…… 第十九章 少年 少年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去,入目便是尹夏那张清秀的脸。 因为长时间剧烈的奔跑,尹夏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有些凌乱,此刻她踏着月光一步一步地走来,脸上带着扭曲的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紊乱的呼吸:“你们有本事,倒是继续跑啊。” 少年戒备地挡在苏旻面前,死死盯着尹夏的动作。 “不过,现在你们就是想跑,估计也跑不了了。”尹夏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即便此刻形容狼狈,那笑颜却依旧不减妩媚。 “方才扔出去的飞刀上喂了毒,虽不难解,却是难得的烈性药,只要沾了一点,不出一个时辰必会七窍流血而死……” 她嘲讽地看着少年还滴着血的伤口:“如何,一个时辰,你有把握从妾身手中逃出去,然后找到解药吗?” 听到这,刚刚撑着坐了起来的苏旻猛然一怔。她急忙看向少年,只见他瘦弱的背影一僵,然后迅速垮了下来。 苏旻的心顿时如坠冰窖。 尹夏看到少年夹杂着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今日,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乖乖束手就擒,或许妾身还能给你们个体面的死法。” 少年不语,只是默默将苏旻扶了起来。 借着少年的力量,苏旻勉强站起身,她担忧地看向少年受伤的脸,却被他躲了过去。 尹夏依旧在一点点靠近着,她不紧不慢,好像是玩弄着猎物的猫咪,肆意欣赏着垂死挣扎的猎物脸上露出的痛苦与绝望,并从中得到无上的快慰。 “我说一二三,你就往前跑,不要回头。” 苏旻突然听到少年如此说道。 “你……” 没等苏旻惊讶地问出声,少年便开始了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一……”少年放开了扶着苏旻的手。 “二……”少年往尹夏的方向踏了一步,脸上带着赴死的决绝,苏旻鼻尖一酸,伸手想要拉住少年的衣袖,却被他无情地拍开了手。 “三!” 少年冲了上去,目标是毫无防备的尹夏,几乎是义无反顾。 “别愣着了!跑啊!跑!” 苏旻猛一咬牙,忍住几乎要奔涌而出的泪水,一狠心转身就跑! “该死的家伙!”看着苏旻越跑越远,尹夏几乎要疯了,她拼命拉扯着扑上来的少年,想要将他扯下去,但奈何铁了心要将她缠住的少年如同水草一样紧紧裹住了她,让她寸步难行。 尹夏挣扎无果,好看的眸子里蓦然闪过一丝狠厉,她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朝着少年的后心扎了进去! 鲜红的血液刹那流了少年满身,但他依旧没有松手,他心中明白,此刻坚持得越久,苏旻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拼了命去救苏旻,只是一想起她明艳的笑容,一想起她曾经说过,就算是做了错事,只要改过自新,也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不……或许这些都不是理由。 当初演那场戏时,她帮他将李三牛赶走,对他说“别装死了”的那一刻。 他一抬眸,仿佛看到了神女在世。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快看,小坏蛋又偷东西了。” “是呀是呀,真苦了阿芸,那么标致的美人,苏绣的手艺也是极好,偏偏得了那样的绝症,还摊上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谁说不是啊,要我看,当初李员外求娶阿芸的时候阿芸就该答应了的,就是去当妾,总也比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好过些。” “那是当然,一边是锦衣玉食,一边是操劳一生,也就阿芸舍不得他,要不然……哪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病治不好不说,眼睛都快因为做绣活熬瞎了吧。” “小坏蛋,手真长,娘不想疼,爹不想养!” 他猛然睁开眼睛,只看见不远处一群妇人围在一起对着他指指点点,而就在他旁边,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围着他转圈,口中唱着朗朗上口的歌谣。 “不许你们说我娘!”他下意识冲了上去,和小孩子们扭打在一起。 “谁说你娘了,尽会颠倒黑白,再说了,我们说的不是事实吗?” 个头比他高了不少的孩子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本就是个可怜虫,两岁克死弟弟,三岁克死爹爹,五岁就学了坏四处去偷鸡摸狗。现在芸姨重病,恐怕不出三年,又要被你克死了吧?” “才不会呢!我会努力挣钱给我娘抓药,我娘才不会有事呢!” 他气不过,一把掐住了孩子王的手臂,孩子王吃痛,惊呼一声将他推倒在地。 常年被打的他练就了无比敏捷的反应,几乎是在跌倒的一刹那就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看着一群面色不善的孩子,如同被惹恼了的小猫。 “哼,你说的努力挣钱,无非是去偷去抢去骗罢了,想来若是芸姨知道了,肯定不会饶过你的!”有人这样说道。 他一听这话毛都要炸了:“你们谁要是敢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娘,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说完,他刚想挥舞两下拳头以彰显自己的决心,却突然被人狠狠拍了拍后背。 “消停些吧,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撕谁的嘴啊?” “李三牛来了,快跑!” 随着身后这人一出现,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孩子们好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一哄而散。 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威慑力,李三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一拍脑门,将一直提在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一塞。 “给芸姨的药,你回家的时候一并带去吧,我还有活,就先走了。” “你……”他抱住满满一包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三牛的背影。 “怎么说当年我也是靠着芸姨的接济才活下来的,现在有本事了,总要为她做点什么。你以后也别去偷东西了,大不了我养着你们。” 李三牛回头看着他憨厚地笑,用力拍了拍胸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 “我……我可不会谢谢你的!”说完,像是要拼命掩饰什么一样,他飞快地转身往家跑。 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将手里的药小心地放好,他扬声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回来啦?”回答他的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声,“饭菜快要做好了,去喊三牛来吃饭吧。” 坐在窗边缝补衣物的女子面容秀丽,脸上却没有多少血色,显然是久病的模样。 “他今天有活,不回来吃饭了。” “这样啊,”女子低着头穿针,“那我待会做些干粮,你给三牛送去。” 他点头应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娘,今天有人送了我一包梅子干,可好吃了。” “是吗?” 女子收了手中的动作,逆着光看向他,脸上是朦胧而美丽的笑。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嗯!” 他用力点着头。 所以……这就当是……你请我吃的那一块梅子干的谢礼吧…… 少年终于放开了手,仰面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有人顺手点收藏吗,我好慌……一慌就想搞大事情……还搞得不好……(躺) 第二十八章 访客 “客人?怎么又有客人?”苏旻起身去拿冰好的酸梅汤,手才刚要碰到碗沿,却突然被一把黑色的长剑给格开了。 “不是恰逢翟前辈大寿吗,最近山庄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真不知道翟前辈寿辰他们为什么非要先来这里探口风。” 秋穗一边打络子一边撇了撇嘴,“但这也已经是传统了,自五年前便一直如此,许是看中了庄主与翟前辈的关系,想让庄主为他们说几句好话吧。” 苏旻点了点头:“那新来的那位是什么来头?又是轿子又是马车的,好像不是武林人士?” 她锲而不舍再次探手去捞碗,结果没想到某人直接将酸梅汤给端了起来,然后默然转了个身,把碗放在了对面的桌子上。 苏旻伸出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 “啊,那位啊,听说是渝州这一带有名的富商,与翟前辈颇有几分交情……” 秋穗感觉苏旻根本没在听,所以停下了话头,抬眼一看。 果然见到夜凛看似不经意地收回随身的佩剑回过身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做一样。 而自家姑娘则愤然拍桌而起! “喂喂,过分了啊,酸梅汤都不让喝?”苏旻抗议。 “已经第三碗了,小心喝多了晚上肚子疼。” “才不会,我身体倍棒,腹痛的毛病也好了不少!” “那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让你碰冰的,要不然看你疼不疼。” “我!”苏旻想要反驳,却不得不承认夜凛说的很有道理。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自尹夏绑架事件之后已经过了十几天,期间夜冰块也抽空教了她些基本的武功。虽然打着“强身健体”的旗号,但苏旻心里清楚,他做这些,估计是希望今后若是再出现那样的情况,她能有些微自保的能力。 但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却不代表每日被魔鬼训练练成傻子之后,她不会在心里狠狠诅咒某人。 比如这辈子买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这类早已过时的恶毒咒言。 虽然她并不觉得某冰块脸会有机会买到方便面。 而除了诅咒,她也经常不溃余力地在日常生活中与夜冰块抬杠。 比如他们每日一次雷打不动的冰镇食物大战。 但战斗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喝就是了。”苏旻无奈地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 正如以上所见,非常不理想。 程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秋穗用络子紧紧捂住嘴,唯恐自己笑出声来。 自家这个小祖宗,也需要有人治一治,而夜凛这人选……正合适,正合适。 再次翻身失败的苏某人赌气不去看一边的夜冰块,转头看向门外,恰好瞧见一个女孩被两个护院带领着走入内院。 她好奇地瞄了两眼,因着天色已晚看不太清,只感觉那女孩应该和她差不多大,穿着破旧的衣衫,低头跟在护院身后。 “哎秋姨,”苏旻点了点秋穗的肩膀,视线还粘在女孩身上拿不下来,“山庄最近新来了小师妹?” “什么小师妹啊……”秋穗说着抬头看了看,观察片刻才重新拾起手中的活,“不知道,有可能吧。” “那我等会去打听打听,山庄里许久没有添新人了。” 苏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看得秋穗忍俊不禁:“哪家的后宅啊,还添新人呢……管好你自己吧我的大小姐。” 说着她拿络子轻拍了一下苏旻的头,“我和夜凛有事要去找庄主一趟,你好好歇一会,我过会再回来守着。” 夜凛听闻视线落在秋穗的脸上停了片刻,然后配合地站了起来,与苏旻告别之后跟在了她旁边。 “知道啦。”苏旻答应着,片刻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了已经快要走出门的两人,“若是有事要忙的话晚上就不用来了,我又不是金银珠宝什么的需要时刻看着。” “行,到时候再看吧。” 目送着二人出门,苏旻这才慢悠悠地解了披风,换了衣服躺下。 半晌,她翻了两次身,心里总觉得有些慌,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的眼前总晃悠着之前那个路过她门前的女孩的身影……毕竟那女孩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若是要来山庄拜师学艺,首先这年纪就太大了些。 难道是庄子里哪个师兄救下的可怜少女? 她瞬间脑补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节,连名字她都想好了,“江湖新秀与落魄少女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没事瞎想什么东西……睡觉。”她又翻了个身咕哝一句,“一只羊……两只羊……三只……水饺……” 不过,她却没有想到,今日这一觉,却是怎么也不会睡安稳了。 —— “哐当”一声巨响,将苏旻从睡梦中惊醒。她猛然起身,眼前却突然压下一团阴影。 她尚没有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完陌生的凛冽气势,下意识翻身一躲! “咦,身手不错。” 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在苏旻耳边响起。 苏旻心想那可不,你若是经历了十几天的魔鬼训练,你的身手也能不错。 许是因为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了,苏旻虽然有点慌乱害怕,但还能精神地腹诽几句。 “别耽误时间。” 又是“哗啦”一声,另一个女子破门而入,“拖得太久不方便。” “知道啦知道啦。” 苏旻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两个看起来就来者不善的人,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半步。 “你们……是谁?” 那两人身形无比相似,一人紫衣一人蓝衣,脸上都戴着与衣服同色的面具,只一双眼眸暴露在苏旻的视线中。 一如香兰带笑,一如碧波无痕。 “问问题?想拖延时间?”蓝衣女子轻笑一声,“等人来救你?” “别跟她废话,直接打晕带走!”紫衣女子说着就要上前。 苏旻眉头一皱突然暴起,五指并拢,直取蓝衣女子的面门! 蓝衣女子显然早有防备,轻松一侧身躲开苏旻的攻击,紫衣女子几乎在同时冲上前来,眼看就要抓住苏旻的手。 苏旻双唇一抿,右脚上前一步,半个身子狠狠撞在了紫衣少女的胸膛!紫衣少女闷哼一声,饶是她功底扎实,也不由得被这一撞撞退一步,苏旻借着这番空隙,立刻抽身朝门口奔去! “有人……” 话音未落,一只莹白的手掌便劈在了她的肩窝处,遭受重击的苏旻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一扑,蓝衣女子适时向前两步,将少女软绵绵的身子揽进怀里。 看着不省人事的苏旻,紫衣女子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不会出什么事?人若是伤着了,恐怕两边都不好交代。” “放心,我有分寸。”蓝衣女子打了个响指。 ------题外话------ 我觉得这文可以改为苏小白受难记了23333 今天大年三十啦,各位看文的小可爱新年快乐鸭! 是什么让我大年三十还坚持码字? 是我对你们的爱啊,爱啊。 为了这份伟大的爱,不应该有收藏评论让我感动一下吗?(恶魔低语) 第三十一章 嬷嬷 金玲所说的目的地是一个二进的小院。 苏旻与金玲翠儿三人刚下了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小姐来啦。” 那声音听着温柔如水,似乎藏着那缥缈的江南烟雨,引得苏旻忍不住抬眸望过去。 只见一女子柔柔立在不远处,长发如瀑,眉眼含笑,一袭蓝衣如烟似雾,将她染上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金玲点头应道:“左右在家里闷着也无事可做,索性来看看李嬷嬷,阿蓝,嬷嬷她今天情况怎么样?” 名为阿蓝的女子走在前面带路,回首道:“大夫昨日才来看过,说还是老毛病,嬷嬷那性子又是闲不住的,今早还起来做了早饭,但清晨湿气重,所以双膝又开始疼了,现在已经被阿紫劝回房里躺着了。不过近日梅雨季已过,应该会好得快一些。” “我就知道!”金玲轻一跺脚,“阿蓝,这边有什么需要就去府上和周管家说,别藏着掖着,至于嬷嬷那边,我说她去。” “晓得了。”阿蓝笑得温婉。 说着,一行四人也走到了内院,入目是一片翠绿,满园之中竟只种了灌木,连一朵花都没有。 苏旻有些好奇地看了两眼,刚想开口询问一二,却又顾忌着什么没有问出口。注意到这一点的阿蓝抿唇笑了笑:“李嬷嬷身子不好,又因着前些年落下的病根,对花啊草啊什么的有些过敏,我们便没种那些。” “原来如此。”苏旻礼貌地颔首回应。 阿蓝带着三人来到一间屋子前,伸手轻敲了敲门,扬声道:“小姐来了。” 片刻便有人从屋内打开了门,那也是一个女子,长相与阿蓝有八分的相似,一身紫衣英姿飒爽,只那张姣好的脸上却并不见一点表情:“嬷嬷刚睡下了,先带着小姐去厢房休息一下吧。” “咳咳,无妨,快让小姐进来。”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听起来苍老无比的声音,想来就是那个李嬷嬷了。 “嬷嬷!”金玲听闻,避开紫衣女子冲了进去,侧身坐在床边,轻轻握了握床上老妪的手,“呀,这么冰。”说着,金玲嘟了嘟嘴,“嬷嬷肯定又没好好吃药,这大热的天手这样冷,我去让阿紫生些炭火来。” “哎,”李嬷嬷慌忙拦住金玲,“就像小姐说的,这大热天的,生什么火呀,老奴这是老毛病了,小姐莫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金玲反驳,“再怎么说,嬷嬷也是为了我才落下这病的,您明明知道我一直愧疚得很,还不好好爱护自己,难不成,非要我从府里搬过来亲自看着您才肯好好治病吗。” 李嬷嬷听了金玲一段话,又感动又欣慰:“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有阿蓝阿紫看着呢,就是老奴不想治也得看她俩同不同意不是?” “最好是这样。”金玲轻哼一声,“您好好的,我母亲也能放心些。”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的神色顿时都变得有些伤感起来。苏旻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金玲,见她面有郁色,心想看来金玲的母亲,是个不能提的话题。 还是李嬷嬷率先笑开,伸手在金玲眼底轻揩了一下:“小姐数日才来一次,总提这些个伤心事做什么,刚巧老奴早上做了小姐爱吃的芙蓉糕,正放在厨房煨着呢,快去尝尝。” “好。”金玲这才破涕为笑,起身两步走到苏旻身边,虚挽住了她的胳膊,“嬷嬷你看,这是苏旻,苏姑娘,我最近认识的朋友。” 苏旻看了金玲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扭头对着李嬷嬷露出个得体的笑来:“李嬷嬷。” “好,好!”李嬷嬷显然很开心,笑得眯起了眼,“小姐能有自己认可的好朋友了,那老奴也就放心了,快,快带着苏姑娘去厢房歇一歇,别累着了。” 金玲顺从地随着阿蓝出了房间,苏旻一只脚刚迈出房门,就听到身后被压抑着的咳嗽声,再联想起之前李嬷嬷笑得开怀的模样,只觉得心口有些泛酸。 她抬头看了看金玲,见她背影如常,只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力度大到几乎要攥出血来。 自此之后,一直到三人重新坐上回程的马车期间,金玲面上再也没见一丝笑容,就连品尝芙蓉糕的时候也是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却固执地不想表现出来,只是大口大口吞咽着口中的食物。 这样低迷的情绪多多少少也感染了苏旻,坐在摇晃着的马车上,撩开窗帘看着外面依旧繁华的景象,苏旻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早上出门时的雀跃,只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抱歉,因为嬷嬷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找到一个知心朋友,昨日救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面善,让我感到很亲切,你又不像其他人那样总因着我的身份想着要巴结我,所以就擅自……却不想,让你看笑话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苏旻怔了怔,她转过身去,刚好看到金玲正用手背擦拭着眼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要紧吧?”苏旻有些担心地问道。 金玲笑着摇摇头,方才翠儿已经被她支出去和车夫坐在一起了,所以如今车厢内只剩下了她与苏旻两个,正好,方便她说事情。 “今天我有些失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李嬷嬷是我母亲的陪嫁嬷嬷,也是我小时候的奶娘,看见她就让我忍不住想到我的母亲,所以……” “你的母亲……”苏旻本就好奇,此刻见金玲毫不避讳地提起,也就问了一句。 “已经不在了。”金玲说完,注意到了苏旻歉疚的脸色,立即笑开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啦,那时候我也才十一二岁,早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不要介意。这几年我身边虽然只有爹爹陪着,但耐不住爹爹宠我呀,我早就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了。” “……嗯。”沉默半晌,苏旻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我小的时候,爹爹事情忙,大部分时间都是母亲陪着我,所以我那时候更喜欢母亲一些,对爹爹甚至还有些埋怨。”说着,金玲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从前不懂事的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金玲继续道,“自从……母亲出了事情以后,爹爹越发疼我,要星星从来不给月亮,好像是要将我缺失的一半母爱弥补上一样。” “但是……就算爹爹对我这样好,我每次来探望李嬷嬷的时候却还是会想念母亲……苏旻你说,我对爹爹是不是太不孝顺了?” “没有的事,你很好,真的。”苏旻安抚地笑了笑,“金先生看你如此挂念生母,定然也会十分欣慰的。” 第三十三章 裴痕 “逃命啊。”苏旻一脚将凳子踢到窗前,蹲下身子将桌布做成的粗绳绑在凳子腿上,“我说大……大叔,听我一句劝,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逃命要紧。” 说着,苏旻已经将绳子从窗户放了出去,伸头看了一眼,见末端距离地面还有段距离,但却已经安许多了。 “你这样……不觉得很危险吗?”男子疑惑出声。 苏旻听闻翻了一个白眼,感受着周围越发炽热的温度,她也有些烦躁起来:“不这样难道像你一样在这等死吗?这里,”说着她伸手前后比划了一下。 “距离前门七拐八绕的,我出不去,救我的人也进不来,与其什么都不做等着被火烧,我更愿意赌一把,哪怕希望渺茫,也算是有希望不是?” “……赌?”男子显然是把话听了进去,抵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苏旻心下无语,她刚刚那一碗鸡汤的重点明明是要心怀希望,这人的心到底是歪成了什么样才会把心思放在“赌”这个字上。 但是想归想,苏旻动作却是不停,她扯了扯绳子确定足够结实之后,作势就要从窗户爬出去。 “小姑娘!” “又怎么了!”苏旻无奈回头,却只感到眼前一花,腰间一紧,然后就是一阵失重的心慌,等她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却发现她已经被人抗在了肩膀上! “挖槽?”这是她今天,也是自穿越过来之后第二次爆粗口。 但还没等她用得体的语言描述出此刻混乱的心情,男子便爽朗一笑,纵身从窗口一跃而下! ……逃命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你要赌命自己赌啊拉着我干什么! 那一瞬间,苏旻的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直到脚踏实地了她的脑子还有片刻的不清醒。她颤抖着双腿后退两步,伸手指着男子那张清秀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想说的有很多,比如要搞惊吓为什么不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再比如他既然会轻功为什么现在才用,刚刚坐在包厢里和她废话一大堆到底是为什么…… 但话到嘴边,她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淦!”直到她终于找到合适的词语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不是没有人会对大自己十岁以上的人说脏话,而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而已。 “淦?那又是什么?”男子问道。 苏旻认命地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强行将内心暴躁的小恶魔摁回去,俯身礼貌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先生了。” “无碍,你就当欠我个人情好了。” 苏旻一噎,虽然对于眼前这人堂而皇之要人情的态度有些惊奇,但也明白若不是他出手帮忙,她今天也确实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逃出来,于是轻一点头算是应下了。 “我叫裴痕,我要怎么联系你?”那男子看着苏旻的背影问道。 “三日之内,我都会在金府,渝州金府应当只有一个,不会找错吧?”说完,苏旻背对着自称裴痕的男子挥了挥手,渐行渐远,于是,便没有注意到男子听到“金府”二字之后略有些复杂的神色。 —— “苏旻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刚一转到醉仙楼前门,金玲就哭丧着脸直接扑了过来,抓住苏旻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没什么事,”苏旻笑着解释道,“我从后面逃出来的,紧邻包厢有一条小巷,我跳进去之后就逃离危险了。” 听完金玲松了一口气:“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带你来这里!还好你没出什么事,要不然我,要不然我……” 说着,她瘪了瘪嘴又要哭出来了。 “别呀,”苏旻装作很沮丧的模样,“你要不带我过来,我上哪去吃那样好吃的东西?” “总之,外面太危险了咱不玩了!你要喜欢这里的东西,我回去让爹爹把渝州最好的厨师请回家去做饭给你吃!” “好好好。”苏旻哄孩子似的连声答应着。 金玲抹一把眼泪:“翠儿,将马车赶来,我们回家去!” 苏旻顺从地被金玲牵着上了马车。 金玲是真的被吓着了,手掌心湿漉漉的,显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意识到金玲对自己的关心,苏旻的心里暖洋洋的。 一路上风风火火地回到金府,刚一踏进家门,金玲就高声喊了周管家来说要找大夫,可怜了周管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金玲火急火燎的态度还以为苏旻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几乎是飞跑着就唤人去了。 而金玲则将苏旻带回房间,二话不说就把她摁在了床上不准她起来,自己则开始忙里忙外去找烧伤的药膏。 苏旻几次强调“我没有受伤”金玲都完没有听到心里去,仍旧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直到周管家派出去的小厮用一刻钟的超短时间请来了大夫,大夫仔细给苏旻诊治,得出了一切安好的结论之后,金玲才彻底放下心来。 苏旻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金玲认认真真地记下大夫所说的事情,还一本正经地问养伤期间有没有什么忌口,心里既好笑又感动。 金玲了解了一切想知道的事情之后,恭恭敬敬地将大夫送出了门,这才回到苏旻身边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可把我累坏了,不过,累也是有效果的,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金玲严肃脸。 “什么?”苏旻疑惑问道。 “你,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噗。”看着金玲严肃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样子的脸,苏旻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金玲有些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没,”苏旻慌忙摆手,“所以信我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什么事的。” “那怎么能信嘛,万一造成的是暗伤自己感觉不出来呢?还是谨慎一点好是不是?”金玲一仰头。 “是是是,你说得对。” 面对苏旻明显是敷衍的态度,金玲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沉默半晌,她拍案而起:“我去让爹爹请厨子去。” “诶诶诶!”苏旻急忙拉住她,“真请啊?” “真请!”金玲握拳道,“你放心好了,爹爹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师傅,他做的菜味道是苏州一绝,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金玲一拂袖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转身出了房间。 第三十六章 赴约 傍晚时分,苏旻意外收到了一张字条。 她本是下午零食吃多了想出门消消食,却不想刚一踏出金府大门,就有一个小乞丐迎了上来。 “姐姐,这是一个大哥哥给你的。”小少年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龇牙笑着,很是恭敬地将一张信纸双手奉上。 苏旻疑惑地接过,刚想习惯性地道个谢,少年却已经笑嘻嘻地跑远了。 她“诶”了一声,发现叫不回来人,只得摇了摇头,随手将字条打开。 只见上面写道:今晚戌时三刻,福来客栈,不见不散。 落款是裴痕。 苏旻细眉一扬,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身着淡色锦袍,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笑看着她。 这是……找她要人情来了? 她将字条折了两下收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戌时尚早…… 虽然不知道裴痕找她有什么事情,但因着中间那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人情梗着,就算这事福祸不明,她也非去不可。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太危险的情况吧? 苏旻拍了拍脑袋。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便是。 抱着这样的心情,苏旻于戌时扯了个理由出发,找路人问清了方向,不紧不慢地朝那个叫福来客栈的地方赶去。 客栈规模不小,根据之前的路人所说,这里就是在整个渝州城都是排的上号的,在里面投宿的大多是外地身份显赫的贵人。 苏旻刚一踏进客栈,就有小厮走了过来,冲她拱了拱手:“是苏姑娘吧?” 见她默认,小厮眯眼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随我来,裴先生已经在楼上候着了。” “有劳。”苏旻礼貌地颔首道。 福来客栈的布局简单大方,一排排桌椅排成圆形散落在大堂中央。客栈的生意很是不错,前后十数丈的地方被客人挤了个满满当当。 百年黄木制成的楼梯就在一楼大堂靠左的角落里,苏旻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脚步不停,跟着领路的小厮一路往上走。 小厮把她带到二楼靠里的一间厢房前,告罪一声,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苏旻站在门前沉默了片刻,伸手敲了敲房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雕花梨木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裴痕尚且带着笑意的脸露了出来:“你来了?进来说话吧。” 苏旻踮着脚尖往屋里看了一眼,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索性后退了几步靠在走廊的围栏上:“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裴痕如何不知人家这是根本不信任他,但也不恼,毕竟两人萍水相逢,这也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我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主要是怕打扰到别人。” 苏旻眨了眨眼:“这有什么会打扰到别人的?” “总之,”裴痕又笑,“我若是想对你图谋不轨,早在醉仙楼失火那次就不会放你走了。你便安心些进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苏旻心想你哪来的要和我商量的重要事务,很熟吗就口无遮拦的。 但想是这样想,不得不承认的是,裴痕所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她还是顺从地随着他进了房间。 ------题外话------ 今天太累了只有一半,看看明天能不能补上,不行就后天(笔芯) 第三十七章 看破 裴痕背对着苏旻从桌案上拿起一卷书稿,转过身来递给她,示意她看两眼。 苏旻不明所以地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只见里面记录了不少让人难以置信的案件。 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前,益州大涝,朝廷及时赈以银钱米粟,但其结果却是有近万人死于水灾以及瘟疫,锦江之畔的一个叫李家村的城镇甚至村四百余人,部死于这场灾难。 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各级官员们剥削灾款,层层而下,最后送达益州的不及原先的十之一二。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原本还悠哉悠哉的苏旻越往后翻越是心惊。 看到最后,她心有余悸地将书卷一合,抬眸看向一旁漫不经心喝着茶的裴痕:“这是……” “近年来宰相府与其党羽贪污受贿的铁证。” 苏旻一怔,她原本就对裴痕的身份有诸多猜测,这一下更是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那你是……” “正如你所想,”裴痕将手中茶杯放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裴痕,现任吏部尚书一职。” “?” 不得不承认,苏旻现在有点蒙。 那个啥,虽然他们清月山庄在渝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势力,但怎么说也只是平民而已。自古民若见官……不行礼是不是要被降罪? 怎么行礼?民女苏旻见过尚书大人? 要不要配合双手交叠放于身侧,微微蹲下恭敬颔首的动作? 突然觉得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苏旻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裴尚书……大人?” “噗。”似乎是见她的神色别扭到有些好笑,裴痕忍不住笑出了声。 “叫我裴痕就好,尚书什么的,左右就是个身份罢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旻客套一声松了一口气,“我也还没介绍过我自己吧,我叫苏旻,如今暂住在金府。” “我知道。”裴痕淡淡说道。 “你知道?”苏旻惊异,“我好像没把我自己的名字告诉过你吧?” “你以为……”裴痕走近两步,上下打量着她,“别人要知道你的身份,必须要你亲自告诉他吗?” 苏旻一怔,看着裴痕别有深意的目光,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有些事情只要有心打听,根本就瞒不住。比如我还知道,你真名并不叫苏旻,而是……纪予念。” 一道惊雷。 “你……”顶着有些灼人的视线,苏旻忍不住退了两步,差点脚下不稳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有些事情瞒不住人?什么意思? 她心念电闪。 自她被两个神秘女子从清月山庄掳走,她结识的生人不足双手之数。 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与金府有关。 难道裴痕的意思是……金府中人也已经知道了她其实是纪予念这件事? 但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类似于悲悯的神色? 难道她隐瞒真实身份……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苏旻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除了要费些心思与金玲解释顺便哄一哄她,还会有什么棘手的后果。 “你放心好了,我既然说过对你没什么图谋,那无论你是苏旻还是纪予念,无论你背后有怎样的势力,都不会变。” 裴痕说着指了指苏旻手中拿着的书卷,“我今日,是想和你说一说关于这些证据的事情。” ------题外话------ 道个歉,卡文实在严重,今天也只有一千……明天尽量恢复两千更新!顺便,本书正式改名为《苏小白的救世日常》,封面过两天也会同步更改,谢谢各位的支持~ 方便的话顺手点个收藏吧~ 第四十章 定局? 苏旻被他推着急急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一阵迅猛的推力袭来,直接把她送到了门外。 她被这猛地一推推倒在地,感觉到一直钳制着她手腕的力道一松。 身后“哐当”一声巨响引得她慌忙回头,只见一把雪亮的长剑叮当落地,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 裴痕唇色青紫可怖,他用手撑着膝,竭力想要站起来,但不过刚用了些力气,手上一滑就摔倒在地! “喂!”苏旻连忙爬起来想要去扶,却突然发现裴痕的后心处直直插着一支羽箭。 她下意识一抬头,望见阿紫只是定定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并无任何动作。 那这只箭…… 苏旻心神一闪,恍然想起方才阿紫想要射杀她时,从背后取出的是两支羽箭。 其中一支被裴痕挥剑击飞,那另一支呢…… 是用……身体去帮她挡下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旻呼吸一滞,她快步上前,脑海中一片空白,满心只想着要把裴痕扶起来,将他带走。 阿紫见状眉头轻皱。 她脚下轻点,踏清风而来,瞬间出现在苏旻与裴痕之间,握着弓的手一抬,坚硬的长弓抵住了苏旻的胸膛。 直到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痛意,苏旻才如梦初醒般抬起眸子。 她看向阿紫,对面长相姣好的女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深潭一般丝毫波纹都没有。 她甚至隐约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狼狈的,无助的,就像十几天前的那个深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缓慢逝去,什么都做不了。 她后知后觉地嘶吼一声,声音是自己都诧异的沙哑:“为什么——”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凄厉,以至于让阿紫都有片刻的愣怔。 阿紫低头看着她,沉默片刻,轻轻收回手中的弓,随手往旁边一扔。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紫垂下眼眸,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听命行事而已。” “难道在你们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比人命还重要吗!” 面对苏旻声声泣血的质问,阿紫半分也不曾慌乱。 她甚至歪了歪头,似有不解。 “人命,很重要吗?” “你这——”苏旻抓起裴痕遗落在身旁的佩剑猛然起身,几乎是不经思考便直刺而出! 她这般直来直往的攻击对于阿紫这种武艺高强的人来说根本就像小猫亮爪子一般不值一提,阿紫极其轻松地将软剑向上一挑,就把苏旻力刺出的一剑挑了开来。 苏旻见状,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顺势右脚后踏一步在身后旋了半圈,手中长剑漂亮地甩了个剑花。 她矮身,手掌一翻,反手以肘击的动作向着阿紫的方向猛然一捣! 长剑在她手中灵巧地转了一圈,直直朝着阿紫的腹部刺去! 阿紫被她这一番动作惊住了,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是,纪家大小姐纪予念自从半年前一场大病之后,内力尽失,再加上病体柔弱,原先一身武功早已经被废了个七七八八。 而那之后苏旻的种种表现,无一不印证着这一说法。 她着实没有想到,在这般困境之中,苏旻竟会如此行云流水地用出纪家剑法! 阿紫将身子猛然一侧,长剑擦着她的衣衫划了过去,伴随着“嘶啦”一声,一道数寸长的裂口出现在了她的腰腹,丝丝血液从伤口中渗透出来。 原先面对不会武功的苏旻她只用了三分不到的力气,此刻情急之下,她神色一凛,手腕轻抖,软剑蛇一般旋转着缠上了苏旻手中的长剑! 紧接着她猛一抬手,苏旻只觉得剑柄在她手中狠狠一滑! 她想握紧,长剑却不受她控制地脱手而出,而她自己也顺着这股力道猛然向前倾倒! 阿紫将长剑随手往旁边一甩,迅捷地俯下身子,单手印上苏旻的胸口将她向后一推! 苏旻向后一仰,后背狠狠撞在了围栏上。 疼,浑身都疼,胸口、后背、掌心……她方才握剑的右手手腕轻轻抖着,抬都抬不起来。 疼痛之间,她之前被愤怒支使的脑子清醒了些,不经意间瞥过楼下空荡荡的大堂,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人……呢? 他们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何……没有一个人出来探看? 她好像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福来客栈大堂空旷,一楼的窗户和大门都敞开着,夜晚的冷风顺着大开的门窗不断灌进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闻到的气味……是有多么浓重? “你们……丧尽天良!” 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阿紫,苏旻赤红着眼怒骂道。 “前些日子,渝州城外出现了一伙流寇。”阿紫将软剑横在了苏旻的脖子旁,俯身凑近她。 近些看来,阿紫的容貌更显标致,皮肤水嫩光滑,吹弹可破。 但就是这样一张让人无比艳羡的脸,靠近左耳处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显然时间久远,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了,只隐约能够分辨那应该是烧伤,似乎是被人用烙铁烙上的印记一般。 “那些乌合之众前些日子突然闯入渝州,常常在夜晚做些烧杀抢掠之事。”阿紫没有在意苏旻打探的目光,自顾自说道,“而就在近日,流寇闯入福来客栈,为了保护客栈中无辜的平民,裴大人奋勇反抗……” “……但很可惜……”苏旻心神一颤。 “……独木难支。”阿紫一字一顿,看着苏旻紧抿的双唇,她神情晦涩,“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哪怕因此要牵连外人……也无可奈何。” 苏旻想要争论,但她一有所动作,哪怕只是轻微的仰头抬手,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就会缓慢前移,直到抵住她的咽喉。 她能感觉到冰凉的剑锋深深嵌入了她柔软的脖颈,有温热的什么东西顺着皮肤往下淌。 阿紫缓缓吐出一口气:“苏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理解……为了某些事情,为了某些人的性命,必须要做出必要的牺牲。事有轻重缓急……苏姑娘身负重任,更应该杀伐果断,将一切次要的东西抛在脑后。” “你在胡说些什么……”苏旻不解,也根本不想理解。 阿紫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来,大拇指一翘将瓶盖撬开,在苏旻鼻尖处一晃。 刹那,苏旻只觉眼前一黑,脑子好像塞满了浆糊一般。 ……迷药…… ------题外话------ 没有收藏……继续搞事情(记仇) 第四十一章 详谈(一) “……一切顺利,你们那边的情况呢?” “回主子,阿蓝已经将所有的事务都打点好了,最迟明早就能赶来与周先生交接。” “那就好……我们的时间不宽裕了,殿下随时可能过来,必须要做好万的准备才行。” 隐隐约约的声音吵得苏旻脑仁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 只见就在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站一坐,正面对面交谈着,她定了定神,视线在两人的脸上逡巡一圈。 阿紫。 还有金晟。 阿紫的面容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瞬间让苏旻清醒过来。 恰巧此时那两人也注意到了醒过来的苏旻,却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转而继续他们的话题去了。 “城外也都安排妥当了吗?”金晟转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另一只手放在身旁,一直摩挲着什么东西。 “主子放心,”阿紫垂眸恭敬道,“明日一早出发的话,傍晚一定能到达。只不过……”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下去,“真的会有人去接应我们吗?” “那是自然。” 金晟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旻一眼。 苏旻虽然有些意外他们说这些重要事宜之时竟然没想着要避开她,但也乐得不用装死,缓缓坐起身子,毫不畏惧地与金晟对视。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几息之后,还是苏旻率先移开了视线。 无他,只不过是因为金晟眼眸中的算计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让她觉得,在那样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之下,她最后一点价值都会被榨干。 “你先回去吧。”金晟又喝了一口茶,不知为何顿了顿,“好好照顾李嬷嬷。” 阿紫沉默片刻,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拳行了一礼,利落地转身离去。 苏旻眯了眯眼睛,视线追随着阿紫离开的背影望向门外,入目是一片葱郁的花园。夜色下看得并不清晰,只朦胧看见几朵蔫蔫的花朵,眼熟至极。 和她两日前刚刚醒来,被翠儿领着去见金晟时在途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里是金府。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苏旻抓紧从身上滑落的薄被。 她现在真不知道应该怒还是应该笑,这群人坏事做尽,为达目的甚至不惜将完不相干的人卷入争斗之中……却还会因为怕她着凉,在她昏睡的时候给她盖上被子? 该说他们良心未泯?还是因为她清月山庄大小姐的身份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意义重大? “纪姑娘想必一定有很多疑问吧。”金晟绕开了苏旻的问题,只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 听他这样一说,苏旻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不喊我苏姑娘了?连做戏也不愿意了?”她抬头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金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中途调查得来?或者……从一开始就知道?” 金晟轻笑一声:“纪姑娘心中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啊,我差点忘了,毕竟我还是被你派人从清月山庄带出来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呢?”苏旻觉得自己这些天来就好像被人戏耍了一般,压抑不住的羞愤让她的语气都变得少有的咄咄逼人起来。 “现在想来,明明山庄中的守卫已经算是固若金汤,就算阿蓝阿紫二人武功高强,也不太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后院成功将我掳走。果然……秋姨口中那个,借给翟前辈贺寿之名拜访山庄的有名富商……就是你吧。” 苏旻越想越觉得有理……明明线索如此明显,为何她之前一直没有注意? 果然她还是太天真了吗……以为金玲天真烂漫,是怎么也不可能撒谎来骗她的……却没想到…… 金晟垂眸不语。 “你将我带走,又利用金玲圈住我三日,目的并非是伤我性命,而是想拿我胁迫我爹爹……这么说来……尹夏,恐怕与你们也是一伙的,是也不是?” “因着尹夏行动失败,没有成功将我带去京都去见你们的主子,所以才有了阿蓝阿紫夜袭清月山庄那一出,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金晟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他眉头轻皱,有些不确定的重复一句:“……尹夏?” 苏旻没有放过他面上的一点表情变化,见他在听到尹夏的名字之后神色动容,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裴痕提到过,秦家明家争斗不休……想来你的主子,定然是二选其一。”苏旻突然想起了两个多月以前在落英峰上遇到的明珏,那少年虽然心高气傲,嘴上也丝毫不愿饶人,但苏旻却清楚,他肯定是个内心很柔软很细腻的少年。 她下意识将明家排除在外:“在我看来……秦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见金晟的神色又是一动,苏旻知道自己又猜对了,索性乘胜追击,逼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想利用我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 气势磅礴,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最后还顺手给敌方扣了一顶大帽子打乱对面的阵脚……完美! 苏旻给自己方才的表现打了个九分,实在是因着第一次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只靠自己的猜想质问别人,要不然那一分怎么也不会因为怕自己骄傲给扣了。 似乎是在承认苏旻的努力,金晟以手支颐,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自来到这里以来,苏旻就活成了比从前还颓废的宅女,一月到底出门的次数都没有几次,半年来一共也没见到过多少生人。 再加上她原本就有些脸盲,对于初次见面之人,若不是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基本上连对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所以在她的记忆中,像金晟这般年纪的熟人,也就只有那个便宜爹爹纪一鸣而已。 但是两人虽然同为父亲……其间却是相差甚远。 至少她从未在纪一鸣身上感受过过如此……阴郁的气息。 就好像眼前正有一条毒蛇,扬起身子吐着蛇信,正虎视眈眈注视着你一般。 苏旻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想缩脖子,却又不愿意在金晟面前示弱,所以尽力梗着脖子仰着头。 “怎么,部被我说中,以至于恼羞成怒了?” “没,”金晟的声音还带着些笑,“只不过实在没有想到……原本我还以为纪一鸣一定会把你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宝贝养,竟不知……” 他又低低笑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详谈(二) 虽然苏旻对于金晟这人有着诸多的偏见……但不得不说,他那一张脸确实能看。 不……何止是能看,剑眉飞扬,眼角微微上挑,鼻挺,唇薄,嘴角始终带着礼貌和煦的笑,端的是一副多情之相。 总归是绝对不可能让人生出厌恶之心的那种类型。 尤其是低声笑开之时,声线沉稳醇厚,更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当然前提是别说那么多似是而非,且十分容易引发苏旻怒火的话。 “你什么意思。”苏旻面色不善。 金晟丝毫不介意对面少女阴沉到极点的脸色:“我只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纪一鸣会将你养成一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不成想……他倒是和你说了不少事情。” 苏旻心想鬼咧,便宜爹爹当然是想把她养成金丝雀啊,最好是那种可以一直躺在家里无所事事,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什么都不用考虑的绝对废柴。 如果可以的话,苏旻自己也想就那样做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白。 虽然颓是颓了点,但架不住轻松又安啊。 但可惜事与愿违……她再不愿,面对变幻莫测的天命,也要努力学会毫不畏惧地直面危险。 “你方才所猜,对,也不对。”金晟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又下意识摩挲两下手中的东西。 苏旻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见状便仔细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个小巧的玩意,能看出来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隐约是个什么花的形状。 她没多在意。 “我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三日前也确实是借贺寿之名拜访清月山庄,目的就是将你带走,以便于殿下实施计划。” 殿下。苏旻听着,将这个之前就很在意的称呼画上了重点。 “至于尹夏……我倒是真不知道她也来过这里,按理说,她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女,不应该随意出入京都……想来,她应当是私自做出的决定吧。” “私……自?”苏旻喃喃重复着。 尹夏那样忠心的人……那次绑架,竟然不是遵从她主子的命令行事的吗? “是,自始至终,有关清月山庄的计划,殿下都是交与我权执行的,将你从清月山庄掠出,也只是我的任务。”金晟说着说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但是……这其中却出现了些差错。” 他抬头看着苏旻,眼神又是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别有深意:“原本正如你所言,以阿蓝阿紫的武功,带着你一个累赘从严密的守卫中突出重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幸好,我们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 苏旻被“累赘”两个字一噎,但却没那个闲工夫去与金晟争辩,此刻她的部心神都放在了一个问题上。 是谁帮助了他?是山庄中的人吗? 如果是,那他为何要助纣为虐……又是为了什么,要出卖山庄? 金晟看着神色紧张的苏旻,唇角轻轻弯起,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说出一个名字来。 “纪,一,鸣。” 刹那间如同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将苏旻整个人都劈得头晕目眩起来。 “你说……”苏旻艰难地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来,“是……爹爹?” ------题外话------ 后面还有……把这个作为一章分出来是因为我觉得在这里分一章是最好的(确信) 第四十四章 替死 “二十一年前,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秦家与明家各有一女被选入皇宫,均被封为贵人。一年后,两位贵人先后生下两个儿子,便是如今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金晟声音低沉,讲故事一般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大皇子傅玄,母族秦家。 三皇子傅宸,母族明家。 这点常识苏旻还是有的。 “而自那之后,除了后来的李才人意外受宠诞下一女,数年之间,圣上竟是一个子嗣都未曾多添,直到十三年后才又有了五皇子傅桓。” “想必纪姑娘对此也有所了解,自然也便知道当今圣上龙体抱恙。且不管是否是人为,立储之事却是刻不容缓。但偏偏圣上子嗣微薄,且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也就是说……” 苏旻懂了:“此时还活着的三位皇子,每一个都有登顶帝位的希望。” 而且五皇子年岁尚小……所以无论是怎么想,都是傅玄与傅宸最有可能坐到那个最高的位置!所以,秦家与明家才会这般争锋相对……如此利益的诱惑……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红眼。 但是就算五皇子再小,他也是正统皇室所出,况且若是她是皇后,定然不会选择支持傅玄傅宸中的任何一个,毕竟无论他们谁最后当了皇帝,对于皇后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皇后应该会力扶持母族势力微薄的傅桓…… 但为什么没有任何有关傅桓党的说法? 金晟是何等精明的人,苏旻眉头皱一下他就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摇头叹气道:“纪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就在一个月前,五皇子被发现身染天花之症,如今,已经被幽禁在延福宫中,怕是活不过中秋了。” 苏旻大骇:“五皇子,他不是才七岁吗?那群人,那群人如何下得去手!” “没什么是下不去手的……在权力面前,人命?”金晟自嘲一笑,“不过都是些随手便能丢掉的废棋罢了。” 他收了脸上一贯的笑容,脸色变得沉重而严肃。 “不瞒纪姑娘,金家,甚至是你们纪家……也不过都是秦家的废棋罢了。” “废棋……”苏旻喃喃重复着。 “纪姑娘知道什么是废棋吗?知道废棋会有怎样的结果吗?”顿了顿,金晟继续道,“正如飞鸟尽,良弓藏……” 说到一半,金晟停了下来,苏旻下意识地轻声接下:“兔死……狗烹……?” 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瞬间掠过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正处于寒冬刺骨的湖水中一般,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却忍不住轻轻颤栗着。 沉默片刻,她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秦家在利用完手中的棋子之后,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处决?金家也算?金玲也算?便是连……纪家也算在其中?所以父亲才会……冒险将我……” “是,这是我与纪一鸣达成的协议。”金晟欣慰地看着已经把事情想了个通透的苏旻,和煦的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其实就在阿蓝阿紫带着你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清月山庄之后,我与纪一鸣联手做了一出戏,纪一鸣令山庄中人扮作明家死士与阿蓝阿紫的替身交手,假装是明家发现了秦家的图谋。” “而我也顺水推舟,将你的替身交了出去,想必此刻,山庄内一定已经是一片素缟了。” “一片素缟?”苏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你是真的猜不到,还是不想相信自己的猜测?”金晟看着她,面上笑意不改。 苏旻低下头,神色木然:“秦家命你将我掳走,想要利用我威胁爹爹继续替他们做什么事。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定然是十分重要,且必须是我爹爹才能办到,所以他们才会时隔五年再次想到我爹爹这个原本已经被放弃了的棋子。” 金晟点着头,目光中有赞许之色。 “但是没有成功的话,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你没有成功将我从纪家带出来,是因为明家也好暗家也好,只要我还在……不,应该说只要我还活着,无论我在哪里,他们都一定要比爹爹更快的找到我,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没错,”金晟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所以……” “所以……唯一能摆脱他们的办法是……死亡。” “但是你还活着,也就意味着……” 苏旻瞳孔微缩,几次张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都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的眼前一直重复着一个场景:漆黑的夜空,暖黄色的灯光,女孩破旧的衣衫,紧随在护院身后的怯懦步伐,以及…… 以及光与影之下,半明半灭的那张稚嫩的脸。 她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四岁而已,与她差不多的年纪……正因为,是与她差不多的年纪…… “也就意味着,会有人代替我去死。” 苏旻轻轻眨了眨眼睛,重新抬起了头。 她盯着一直云淡风轻的金晟看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竟然还……竟然还义正言辞地指责过你们……罔顾他人性命……却没想到……不过是……” 她尽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但饶是如此,话到最后,声音还是宛若浮萍,空虚而无助。 “……五十步笑百步……”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可笑她一直自诩名门正道,做事光明磊落;可笑她一直如此呆愣痴傻,不分是非对错;可笑她自以为的字字珠玑……听在别人耳中,根本就如同孩童稚语。 不过落得个一笑了之的下场罢了。 她还真是……被尹夏看了个通透。 “你要学会习惯,毕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若是想要你活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金晟如此说道。 习惯……习惯什么?习惯用别人的性命为自己铺路吗? 不,她不想。 见她不语,金晟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毕竟就算她再怎么聪明敏锐,也不过只是个十四岁刚过的孩子。但是,他也没准备好言相劝。 毕竟,之后没有他与纪一鸣陪伴的路,还得靠她和金玲自己去走,他能做的,只有为她们将前路铺平,让她们再无后顾之忧而已。 金晟叹息一声继续道:“隐瞒秦家将你接到金府之后一切就简单了,这几日我也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只等明日一早,阿蓝阿紫过来与周管家会合,到时你们五人寅时出发,人定之时便可到达城外,届时自有人会接应你们。” 第四十七章 素素 苏旻趁着夜晚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准备将所有需要带走的物件部塞到包袱里。 这么一收拾她才发现,能带走的极少,一个小小的荷包就部装下了。 可惜的是,之前裴痕拜托她转交的书卷被阿紫拿走了……裴痕为了救她丢了性命,她却连他最后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自己可真是有够无能的。 苏旻叹了一口气,将荷包贴身收好,躺在床上干瞪着眼等待着。 等待明日一早的曙光。 凌晨时分,苏旻听到了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她房间的门。 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反而精神抖擞的她疑惑地下床,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往外看。 阳光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来,门外一片漆黑,夏夜微凉的夜风铺面而来,吹得她面颊冰凉。 “没人啊……”苏旻没来由想起了从前看过的鬼片,面色有些难看。 她嘟囔一句,身体却有些僵硬,生怕一回头就会在房间里看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喵呜……喵呜……”微弱的叫声将她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象打散,她循着声音往下一看,只见一只小橘猫正蹭着她的腿,两只前爪扒着她的衣摆想要向上爬。 “小桔?”苏旻有些惊讶。 小桔看起来显然是有些焦急,因为苏旻身上穿着的丝绸太滑爬不上去,它索性一口咬住苏旻的衣角,不断把她往外拉扯。 “怎么了?”苏旻不解,但又心疼自己身上云锦织造的衣服,只好顺着小桔往外走。 见苏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小桔立即放开口中的东西,一步一回头地慢慢领路。 是想带她去找些什么东西? 苏旻将信将疑地跟着小桔,一猫一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小桔突然加快了脚步,朝一个小院中跑去。 苏旻“诶”了一声发现喊不住它,也只能提起裙摆奔跑起来。 小桔一步不停径直闯入小院,苏旻在路过院门的时候扫了一眼,“倚芳园”三个字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倚芳园……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对了!是那个叫林素素的小姑娘,说是金玲之前的伴读? 因着那姑娘温温柔柔可爱得紧,对极了苏旻的胃口,再加上为了感谢她的帮助,人家还把祖母留给自己的遗物送给她了,所以苏旻对林素素的印象可以说是很深刻。 毕竟那玉佩现在还放在自己荷包里呢。 不过林素素不是前天就被送走了吗,小桔突然把她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之前喂了它一次,所以准备在她离开之前来一场猫的报恩什么的? 那也不用专门把她带到倚芳园啊。 小桔急促的叫声将苏旻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唤醒,苏旻走近两步,注意到倚芳园的主屋半掩着门。 而小桔,则站在大门处的阴影中不断“喵呜喵呜”地叫着。 苏旻又感觉到有冷风吹来,扬起她长长的黑发,一缕缕发丝遮住她的眼睛,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影影绰绰的黑影,模糊不清的视线,杂乱急促的猫叫,焦糊难闻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 又让人毛骨悚然。 苏旻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她虽说是个无神论者,但奈何天生就害怕鬼神之物,眼前这景象实在太过于经典,以至于从前看过的恐怖片控制不住地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别害怕别害怕……她在心里念咒一般默读着。 小桔响亮的叫声将她的恐惧驱散了些,苏旻壮壮胆,一步一步往前走。 终于身处大门之前,她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响动将她吓了一个激灵,偏偏此时小桔突然窜了进去,更是让她差点一嗓子吼了出来。 以至于,当她真的站在了屋里,瞧见面前炼狱一般的景象时,竟是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是被吓得很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苏旻沉默着,神色平静得可怕,只一双眼眸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的模样。 小桔蹲在躺着的三个人身边,用舌头舔着其中一人的脸,喉咙里冒出“噜噜”的声音,可怜无比。 苏旻无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打了个冷颤,僵硬地扭过头去。 借着微弱的光芒,隐约能够看到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穿着蓝色的纱裙,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倾泻而下,一张姣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是阿蓝。 认出眼前的人之后,苏旻反倒镇静下来,她抬起手,用尚且颤抖着的指尖朝着眼前的方向指了指。 “林……”她的声音细微而不连贯,“林素……素素?” 阿蓝顺着她的动作往前看了一眼。 只见三个女子凌乱地倒在地上,一个不过十四五岁,另两个年纪稍微大些,也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嗯。”阿蓝握住苏旻的手,将她慢慢往外领,“别看了。” 她的声音温柔缱眷,听在苏旻耳中,就仿佛是最柔软的声音唱出的摇篮曲一般,让人没来由的心生依恋。 苏旻鼻尖一酸,顺从地沿着阿蓝的脚印走到门外。 远处的空中朝霞漫天。 “林素素……不是已经被送回家了吗?”苏旻低着头,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人……” 被人杀死在房间之中?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逃离清月山庄的吗?”阿蓝叹息一声。 苏旻猛然抬头,眸中是满满的震惊和了然。 “知道了?”阿蓝停下了步伐,转身看着她,“既然是金蝉脱壳之计,那就必须给敌人能够看见的壳才行。那个乞丐少女是你的替身……而林素素以及她的两位侍女,则是小姐和我以及阿紫的,壳。” “那……周管家……”冷风吹拂下,苏旻的思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阿蓝深吸一口气:“是李嬷嬷。” 苏旻哑然。 “李嬷嬷的病拖了五年之久,眼见着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没有用的人,被抛弃……也是应该的。” 阿蓝的声音有些艰涩,而又坚定。 “我们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被抛弃的对象,不对吗?” “可是……”道理是如此,但苏旻总觉得有点…… “可是。”阿蓝的手抵上了苏旻的额头,温柔地将她的脸抬起来。 “我不甘心。”她一字一顿,如此说道。 第四十九章 噩梦 苏旻话音刚落,阿蓝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望着眼前空旷的景色看了半晌,直到听到了金玲隐隐约约的呼喊声,才回过神来。 她将手探入荷包,取出一块玉佩来。 那绝对算是好玉,莹白温润,虽然对着光细看时并不十分通透,但这样的成色也已是十分难得了。 但林素素却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 她又想起了方才在屋中看到的景象,花一样的少女面色苍白,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 还想起了之前那个晚上,女孩怯生生地叫着她“苏旻姑娘”,说以后还可以来渝州找她玩。 “你真是……混蛋。” 苏旻拍拍自己额头,突然感觉有点心酸。她眨了三下眼睛,仰起头直视着天边的阳光。 “别人那么信任你,你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一个。 她握紧手中的玉佩,神色坚定。 正如阿蓝所说,秦家坏事做尽,让无数无辜之人丢了性命,却想着能够登顶帝位今后一生自在逍遥?哪有那么好的事? 哪怕力量微薄,她也要尽力扇动自己的翅膀……为了裴痕,为了林素素,为了纪家……也是为了她自己。 “喂,你在这做什么啊?准备出发啦。” 金玲蹦蹦跳跳来到她身边,歪着头打量苏旻的脸色,“昨晚没睡好?” “有点。”苏旻点头笑道。 金玲不疑有他,拉着苏旻就往前走:“阿蓝阿紫已经来了,周管家也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随时都能出发。你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不用了,该带的我都带上了,快些走吧。” “你这么着急啊,我还以为你会很舍不得我……至少假装沮丧一下呢。” 金玲鼓着腮,装作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金玲。”苏旻从侧后方看着少女好看的侧脸,由衷笑道,“谢谢,能遇见你真好。” “诶?”金玲吓得一个哆嗦,完没想到苏旻会这么说,“怎么突然……”她有些结巴,“突然这么说……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们走吧。” 看着苏旻脸上许久未曾露出明艳笑容,金玲似有所感。 其实她昨晚也没有睡好,原本她知道苏旻马上就要离开时就有些难过,半夜又做了乱七八糟的噩梦…… 被吓醒之后,她想要下床喝口茶冷静一下,但刚走到桌前,一直戴在她手腕上的东西却掉了下来。 她将摔落在地的东西捡起,发现那是她一时兴起给自己爹爹做的带钩,梅花形状的。 当时她一共做了两个,一个送了出去,另一个并不完美,于是她就又削了削,做成了小吊坠挂在手腕上。 时间一长她都差点忘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用了两股红绳串起来绑在手上的……按理说不会掉啊……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最后她茶也没喝,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心也慌了一夜。 但是这种无根无据的事情她是不可能说出来,毕竟今天苏旻就要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她一定很开心…… 她不想破坏苏旻的好心情。 “好。”金玲笑眯了双眸。 第五十章 傅玄 “老爷,时辰到了。”周管家往桌上摆着的精致瓷杯中倒满了刚沏好的茶,然后便垂着手恭敬地站在一边。 金晟身着一身隆重而繁琐的藏青色长袍,腰间挂着梅花样式的木质带钩,那带钩做工粗糙无比,却显然被主人爱护非常。 他端起瓷杯闻了闻:“新进的雪山毛尖,给我送行真是浪费了些。” 浅酌一口,金晟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带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周先生,人都遣的差不多了吧?” “没签卖身契的奴仆们都已经拿了银子,一大早就出了府了。各路人手也已经在金府四周埋好火药,剩下的……也都已经在后厅侯着了。” “玲儿呢?”金晟又问。 “就在刚刚,已经和纪姑娘一起上了马车了。” 金晟满意地点着头:“很好,你退下吧,殿下应该也快到了。” 周管家抿着嘴,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颤抖着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管家猛然停住脚步,高呼一声:“老爷!” 话落,只见他毅然转身,年逾半百的老人,就那样硬生生跪在了地上,双手置于头顶,触地而拜。 “昔日老爷救命之恩,周齐永生难忘,此去一别,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还望老爷,珍重!” 金晟笑了,他低着头没有看他,只随意挥了挥手,道一句:“去吧,好好过。”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金晟“啧啧”两声,似乎是在感叹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周管家一走,整个大厅除了他,就真的没有一个活物了,死寂一片。 所谓人去楼空,怕也就是这般光景吧。 门外,正值盛夏,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午时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连蝉都噤了声,四周安静的不像话,也孤独的不像话。 金晟听着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的脚步声,轻笑了一声:“殿下来了?” 傅玄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随他一起过来的侍卫退下,回身将门关上了。 他缓步走到桌子旁坐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还没有半个巴掌大的玉盒,轻轻开了暗扣,从中拿了一个药丸出来,放在金晟面前的桌子上。 “你在秦家手下做事,也有快五年了吧。”傅玄年岁不大,今年不过刚及弱冠,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越,他语气轻松,好像在与金晟拉家常一样悠闲。 “是啊,自从殿下将金某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救出来之后,金某就一直在秦家效忠,现在算算,竟然都这么长时间了。” “这五年里,你背靠秦家,又做着最赚钱的盐商,与江湖上的势力也相交匪浅。据我所知,那个欺压你的小帮派,两年前就被你带人剿灭了吧?” “这功劳金某可不敢当,当日殿下奉命围剿洪帮,早已经伤了他们的根基,尽管他们后来又休养了两年多,但也仍旧不成气候,金某只是顺手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你向来如此。”傅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英俊的脸上带了抹笑,竟是比那天上的初阳还要耀眼,“有心计有耐力还有机遇……四年又十个月,你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走商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可谓不艰难……也不能不让人忌惮。” 金晟了然地大笑三声:“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不是没怀疑过,傅玄手下人手众多,他在其中虽然算不上不可或缺的肱股,但也绝对不是能够轻易被抛弃的角色,为什么傅玄连犹豫都没有一点,就把他弃若敝履了呢? 原来,他一直费尽心思往上爬,殚精竭虑了将近五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为的就是过上好日子,能给金玲一个安稳的家……却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大殿下,金某五年来毫无异心,今日虽难逃一死,却也无怨无悔,唯一遗憾之事……”金晟没有说完。 “我知道。”傅玄语气淡淡,“我会将你女儿与你一同安葬,放心好了。” “一同安葬……”金晟意味不明地嘲讽一笑,将桌子上不起眼的药丸扔进了茶盏中,端起来,悠闲自在地摇了摇,送到了嘴边。 “那金某就在此,先谢、过、殿、下。” 说完,他刚要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傅玄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金晟转头看向俊美的青年,见他一双仿佛隐藏着黑夜的眸子无悲无喜,不禁有些恍惚。 自金晟第一次见到傅玄,还是少年模样的他似乎就是这样一副淡漠的样子,并非没有感情,而是好像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那一张好看的皮囊下了一样。 金晟明白他还有事要问,也不出声,只是等青年开口。 “我听说,三日之前,金府新来了一个丫鬟?”傅玄凝神看着金晟的脸,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惜金晟好像对这事不甚在意一般,眼神都没变过哪怕一瞬,只是轻轻挣脱傅玄搭在他手腕上的颀长手指,将杯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部倒进口中。 “不愿意说?”傅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金晟也笑,笑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开怀:“殿下,您听错了。” 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滴落在藏青色的衣衫上,留下斑驳的黑影,“不是三日,而是四日前,那是个走投无路的小乞丐,姓苏,来金府想要讨口饭吃。因着没有身契,今天一早周先生就将她打发了。” “原来如此。”傅玄悠然起身欲走,“多谢告知了。” 青年俊挺的身影之后,金晟带着笑缓缓倒在了桌面上,他闭着眼睛,神色安详,只右手攥紧了拳,连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木质的梅花带钩。 傅玄刚一出门,就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灼热。 两个侍卫动作齐整地单膝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拱手道:“殿下,金府多处起火,以我与凌冬二人之力,实在无法将火焰扑灭。” “属下无能,”另一人同样拱手,“请殿下责罚!” “无妨。” 傅玄回头,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捣云霄,倒是气势恢宏。 “这般孤注一掷,定然是为了掩盖什么……而他那目的……”他牵起嘴角,竟是露出抹笑来。 “并不难猜。” 第五十一章 前奏 “殿下,已经查过了,尸首的数目对的上,只不过……” 傅玄听着凌冬的汇报,头也没抬:“继续。” “只不过所有人的左胸处都有致命的刀伤,位置都相差无几,显然金晟是先命人将他们杀死之后才点燃火药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行刑者是同一个人,所有的伤口位置都相差无几……” “何止。”另一人接道,“不仅是位置,就连力度都差不多,几乎都穿胸而过。若不是动手之人手法娴熟,恐怕……就是故意为之。” “另外,属下与言秋仔细检查过,发现其中有四具尸首烧伤严重,面容身形均是分辨不出了。” “另一边呢?”傅玄显然有所预料,“金晟在渝州可有其他府邸?” “有,粗略看来应该不下于四处,定期会有奴仆去清扫,但金晟却从未去过这些宅子,倒是……” 言秋与凌冬对视一眼,“倒是曾有人目睹过金家大小姐金玲多次出入其中的一个,似乎是去看望什么人。” “看望……”傅玄垂眸沉思,片刻后,唇角微微上扬,“看来,五年前围剿洪帮之时……金家除了金晟金玲……还有人逃了出来。” “殿下的意思是……” 傅玄没多说:“金晟倒是会瞒……这退路一准备就准备了这么久……还真是一开始就把我们给看透了啊。” 话说到这,凌冬也明白了,金晟瞒天过海筹谋五年,确实让人提前逃掉了这一场屠杀。 而且……能被金晟用命护着逃出去的人……定然是金家最后的希望。 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逃掉,否则,后患无穷! “属下这就让人封锁城门,派遣兵士严格盘查,相信他们定然逃不掉!” “不行。”傅玄想都没想立刻否决,“封锁整个渝州,我们没那么大的理由,而且极其容易被傅宸抓到机会趁势抹黑。事到如今,容不得一点错处。” “那以殿下之意……”凌冬挠头。 “搜索是要,但却不能将其放到明面上,暗中进行即可。而且……要找人,也不只有主动出击一个法子。” 说完,傅玄觑了凌冬一眼,“没事多向言秋学一学,脑袋长在头上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一直围观的言秋听此,非常不厚道地嗤笑出声。 “好了,我们在渝州待的时间也足够长了,言秋你率人继续去找尹夏,最多两日,若是再没有消息就立即回京。” “是!”言秋抱拳应下。 “至于凌冬……”傅玄招了招手,待人走到他跟前之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完,凌冬漆黑的双眸微微颤了颤,“……属下知晓了。” 傅玄微阖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知道了就快去办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这被绊住。” 与明家争斗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此同时,苏旻与金玲二人正坐在疾驰的马车上,阿蓝赶车,阿紫则守在车厢内,似乎是在警戒着什么。 开始时金玲还兴致勃勃地拉住苏旻说这说那,渐渐也没了精力,只安静地坐着,不时撩起车帘偷偷往外瞄两眼。 “还没到啊……”她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小声抱怨着。 第五十七章 陷阱! 苏旻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至于思考的是什么东西,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眼前一帧一帧闪烁着。 她想得太过于入迷,以至于完没有注意到前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在那人单薄的衣角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那一刹那,她猛然定住脚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夜凛?”苏旻清醒了些。 “嗯。”夜凛点着头,“看你不在原地,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四处找了找。” “啊……嗯。”苏旻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刚刚……有点事情要做,现在办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话落,她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疑惑回头,果然看见夜凛还站在原地,只转了个身,垂眸看向她。 “……怎么了吗?”在那般视线的注视下,苏旻忍不住将声音都放轻了些。 “刚刚你们那段对话,我听到了些。” 苏旻身控制不住地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道:“一些是指……” “最后一段话。”夜凛道。 最后?那段有关取舍的言论? 苏旻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像是被人猜透了心思的小女孩,慌忙摆着手否认道:“那个啊,听来玩玩就好我不会当真的!就算那人身份尊贵又如何,他又不是神仙,哪里能预料到以后的事情啊……对不对?” 夜凛一直没有出声,让想要解释的苏旻心里越发没底。 半晌,少年偏了偏头,将视线自苏旻的脸上挪开:“你若是想做什么,大可不必躲着我。” 苏旻杏眸微张。 “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除非……你想伤害你自己。少年垂下眼眸,眼神难得地有些飘忽不定,“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放弃了,是会让人后悔终身的。” 我不想你只是活着,活成没有情感的木偶,也不想因为今日我的一点欺瞒,而让你含恨一生。 “所以,你不需要自己去猜测些什么,只管问我便是,但凡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我……我哪有自己猜测,只不过晚上认路有些困难,花了些心思在看路上了而已。” 苏旻心中一暖,竟是有些想哭,她勉强扯出一个明艳的笑来,“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不可以随便问几个问题,来满足你的好奇心不是?” “嗯。”夜凛尾音极轻,似乎是在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里,藏了温柔的笑容一般。 “首先……我与金玲都从渝州城被送了出来,爹爹又叮嘱你暂时不要将我送回山庄,那就代表,山庄那边确实是正处于秦家的控制之下,是吧?”苏旻开门见山。 “嗯,”同样简单的一个字,却比之前多了份不善,“金晟把这些部告诉你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总之聊了一大堆,不过这不是重点。”苏旻素手一摆,“既然如此,金家的下场我也看到了……爹爹……是不是会重蹈金晟的覆辙?” 这个问题似乎很有重量,夜凛仔细思索片刻才回答道:“虽并不绝对,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此,苏旻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丝颤:“傅玄……当真如此心狠?” “何止心狠。”夜凛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我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 苏旻抬眸,目露疑惑之色。 “就在方才,有人给我递了消息,在我们成功逃脱后不久,傅玄自金府中押出了一人,是个中年男子。” “但是之前有确切消息,说是今日一早,所有留在金府的下人部都被一把火葬在了宅子里,只剩下金晟一人迎接傅玄而已。” “你的意思是,”苏旻有些惊喜,“金晟有可能还活着!” 夜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紧盯着面前神色喜悦的少女。 “……还活着……也就是说,或许傅玄本就没有想要杀他……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把这件事告诉阿蓝阿紫她们,或许还来得及去救……” 说到一半,苏旻注意到了夜凛沉沉的目光,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刹那一股凉意袭来,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控制不住地轻喘着气,一瞬间周围寂静无比,只能听到她隐约的喘息声。 苏旻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他是……故意的。” 夜凛伸手安抚地拍了拍苏旻的肩膀,轻点着头。 苏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将她身上的力气部抽走了一般,腿一软踉跄两步,幸好及时站稳了。 秦家是下了死手要将金家打入地狱的……就连与金家签了卖身契的奴仆都没放过,一网打了个干净,又怎会放过金晟这么一个重要人物? 傅玄那是……故意让夜凛的耳目看到疑似金晟的人自金家被带走,目的就是要让金玲她们知道。 因为她们已经成功从渝州城逃脱,接下来的行动并不好预测,所以傅玄觉得,与其花费人力物力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找个理由,让她们自己送上门来! 毕竟如果是阿蓝阿紫知道了金晟可能还活着的事情,第一反应肯定也会和她一样,想着要回去救他……甚至,以她们二人的忠心程度,哪怕明知这是个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 更别说金玲了……苏旻根本都不敢去想如果金玲知晓了这一切会发生什么。 “那我们……只能选择沉默,看着金晟……”苏旻说不下去了,事到如今,她将这事说出去也不是,不说出去也不是……当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局面。 傅玄此人……还真是……心狠手辣得令人发指。 不,何止是狠,简直如同玩弄人心的恶魔一般! “只当金晟命中该有此劫,未曾躲过去罢了。”夜凛的语气有些怅然。 “那……”苏旻抿抿唇,“这也代表,纪家命中,也有这一劫数。” “是。”夜凛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苏旻还苍白着一张脸,仰起头,眸光耀眼,“我要回山庄,将金玲安顿好之后,我就回山庄!” “决定了?” “决定了!早就决定了!哪怕知道这些残酷的事实,我也没准备往后退!还没到必须往后退的地步!” 哪怕前路荆棘丛生!哪怕真的要为了救自己所爱之人而舍弃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都绝不会后悔! “知道了。” 夜凛声音轻轻的,“我陪你。” ------题外话------ 明天1p了!单机好久了,让我想想搞些什么活动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