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追雪》 第1章 掌印 雪,是可爱的,也是可怕的。 在某些雅人眼里,它纯白无瑕,将尘世点缀得一片安宁,有趣的诗意,俯拾皆是。 可若在粗人眼里,它却让人无法出门,只能缩在被窝里,看着火盆嘟嘟囔囔地发牢骚。 墨云城郑家庄,隆冬的脚步,来得较迟些。 入夜后,鹅毛似的雪花这才悄悄飘落,一大朵接着一大朵,越下越凶。 应景的西北风也刮得一阵比一阵紧。 初更的梆子,刚刚已敲过一遍。 郑家庄的村民们都睡得特别早,那份在乡野人家才能感受得到的静谧,便如墨汁般伴随着空气流动,均匀地晕散开来。 偶尔,倒也还能听到几声狗吠,与雪花拍打树叶的微响,共谱成一首柔和的协奏曲。 这时。 由南向北的黄泥道上,有个挎着药箱的小老头,打着盏油皮灯笼朝郑家庄施施然走来。 老头大约已过古稀之年,佝偻着腰,身上反穿一件极其陈旧的羊皮袄。 正当他经过村口时,忽然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随即停下脚步,高高举起手中的灯笼往旁边照了照。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竟然发现槐树下,有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老头年事虽高,眼神却一点也不含糊,目光仅那么一瞥,就已看出这人年纪轻轻,穿了件无论料子还是做工都很精致的青衫,很可能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 老头可以断言,躺在他脚下的这位少年,绝对不是郑家庄的人,但奇怪的是,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倒在这里? 老头蹲了下来,并拢二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呼吸重浊,不像是喝醉了,也不像是得了怪病! 难道是...受伤了? 看他那副苍白的脸色,似乎还伤得不轻呢。 老头将药箱搁落一旁,翻转过少年的身子,定睛一瞧,果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在少年身上粗略地检查了一遍,一时间根本看不出他究竟伤在哪里? 然而,凭他多年行医的经验,可以肯定少年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大抵是中了特别严重的内伤,再加上跑了很久的路,最后精疲力竭,实在吃不消才倒地的。 老头重新挎起药箱,又抱起受伤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庄子里赶去。 很快,在一栋简陋的茅屋门前停下,隔着一道篱笆,就扯开喉咙冲屋子里大声嚷道:“纤羽,纤羽,快开门。” 庄子每家每户分布得比较散,彼此相距远,更何况,这时候,整座郑家庄,仍亮着灯火的,只有这一家。 所以,他这么喊倒也不怕吵醒邻居。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如黄莺啼啭。 “羽儿这就来啦,爷爷怎这么晚才回来?” 柴扉被打开,一个紫衣少女迎了出来。 她就是老头口中的纤羽。 看上去,约莫有十七八岁,鼻梁挺直,睫毛纤长如蝶翅,微微翘起,胸前梳了两条黑得发亮的麻花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那么一眨呀,仿佛满天繁星都在她眼里闪呀闪。 她笑逐颜开地出来,蓦然看到老头手里抱着一个人,微愣了会儿,大吃一惊道:“爷爷,他是谁啊?” 老头顾不上立即与她解释,一脚踏进了屋子,就朝右手边的房间走去,道:“纤羽,这位小公子伤得不轻,你关上门,去帮爷爷把九转还魂丹拿来,哦,对了,顺便再倒半碗酒来,要快!” “嗯”纤羽答应了,随手掩上房门,走到老头炼丹配药的小阁楼里。 她从橱柜里取下九转还魂丹的药瓶,又随即转身进入厨房,倒了小半碗酒,才回到爷爷所在的房间。 老头已经把少年放到炕上,解开他胸前的衣扣,定睛一瞧,不禁皱起了眉头,兀自喃喃地道:“莫非是狂砂掌?” 纤羽刚翩翩而入,迷茫地问道:“爷爷,狂砂掌很厉害吗?” “呼!”老头口中吁了口气,指了指少年,幽幽地道:“这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只是被狂砂掌击中了右胸,若是伤在左胸,可能连心脏都会跟着受重创,这条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纤羽近前,看到少年右胸前,果然印着一个紫黑色的掌印,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道:“爷爷,他还有得救吗?” 老头从她手中接过药瓶,倒出一颗米白色的丹丸,又接过酒碗,右手三指指头轻轻一捏,就把这颗丹丸捏碎了,撒入酒中,摇了摇,然后,撬开少年的牙关,把半碗酒灌入他嘴里,再替他合上了牙关,拉过一条棉被替他盖上。 “这颗九转还魂丹,目前已经是爷爷最好的药了,他伤得如此严重,有没有救,就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纤羽一抬眸,突然问道:“他到底是谁呢?” 老头直摇头道:“不晓得,他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倒在槐树下,爷爷恰巧碰见了,医者父母心,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我瞧这少年不像本地人。” 纤羽道:“这么说的话,他很有可能是遇上了仇家,爷爷没有搜一搜他兜里有什么东西吗?或许可以因此得知他的身份来历?” 老头又摇着头道:“他兜里只有二十两纹银,除此之外,啥也没有,倒是他腰带上,挂着一块玉珏,是顶昂贵的羊脂玉,雕刻精细,玲珑剔透,不是普通人家所能买得起的,所以爷爷才说他是富家公子哥,想必也错不了。” 少年卸下来的腰带上,果然系了一块泛着紫红光彩的玉珏,雕刻着一只似虎非虎的兽,栩栩如生。 纤羽拿到手里仔细把玩着,仰起脸又问道:“爷爷,玉珏上刻的好像不是老虎,那究竟是什么呢?” 老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嗯,很晚了,羽儿啊,你快去睡觉吧!” 纤羽笑道:“羽儿不累,爷爷问了一天诊,你老人家肯定累极了,还是你去睡吧!” 老头道:“这少年伤得这般重,才服了药,不会这么快醒的,你只管去睡吧!” 纤羽的脸霎时一红,垂下脑袋瓜道:“爷爷,我真的不累,你快回房去歇着吧!” 老头拗她不过,只好点点头道:“好吧,那么爷爷就去睡了,记得,无论他是否醒来,到了子时,就得给他喂药,中了狂砂掌的人,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进行才奏效,除了九转还魂丹,还需要加五钱人参虎骨培元散,你千万不可忘了。” 纤羽道:“羽儿全都记住了,爷爷尽管放心去睡好啦。” 老头含笑,点了点头道:“哈哈,乖孙女,爷爷当然对你放心。” 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第2章 苏醒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纤羽一个人了! 一灯如豆,点点摇曳着,照耀在西门追雪的脸上。 他的脸色,尽管如鱼肚般苍白透了,然而却丝毫无损他俊雅的相貌,恹恹病容一衬之下,更可堪称盛世美颜。 剑眉斜飞入鬓,鼻子如悬胆般挺拔,薄唇因忍受痛苦而紧抿着,嘴角弧度极其优美。 纤羽从小跟着爷爷过日子,从来没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过,即使他如今有伤在身,仍昏迷未醒,但,毕竟是个陌生男子。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俊脸上,心头不由得小鹿一乱撞,一抹红霞瞬间爬上了双颊。 她心想道:“不晓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看他的年纪,大约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与人结仇?听爷爷的口气,“狂砂掌”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武功,爷爷平时连那些伤得只有一口气吊在喉咙里的将死之人都救得活,今天晚上却一看到他胸口的手印,都不禁变了颜色,可见“狂砂掌”何等厉害了,他……不知道要不要紧?” 想到这里,只觉心窝子一阵疼,忍不住又将视线移向他的脸上。 她连他的名字身份都还一无所知,却无端的关心起他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纤羽托着腮枯坐,已渐渐有些犯困了,但,她却不敢打瞌睡,连闭眼都不行,这是爷爷交代的,到了子时,就要喂他服药,绝对不能错过时辰。 突然,就在此刻,她耳边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纤羽急忙转过头一看,西门追雪的眼皮略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西门追雪服了小老头的九转还魂丹,但,其实,他身上只挨了两成掌力,自然好得快,所以,现在就能醒过来了。 纤羽一阵欢喜,“霍”地站起身,轻声道:“你……你醒了!” 西门追雪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自己素昧平生的少女,不禁疑窦丛生,嘴里“咦”了声,刚打算要坐起身来,但他这一动,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啊”地叫了一声,额头上顿时滚落一连串黄豆般大的汗珠来。 纤羽吃了一惊,急忙道:“公子请快躺下,你受了重伤,可千万别乱动!” 西门追雪默默纳了口气,望着貌美如花的纤羽,愕然道:“在下受了重伤?在下,在下怎会受伤呢?” 纤羽眨了眨眼,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受了伤?” 西门追雪茫然道:“在下并不知道。” 纤羽又道:“你没和人家动过手?”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 纤羽瞪圆了一双玛瑙石似的眸子,幽幽地道:“那,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呢?” 西门追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在下也很糊涂,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纤羽道:“你是我爷爷在路上捡到的,你倒在村口的树下,爷爷便抱你回家,那时候,你已不省人事,爷爷解开你胸口的衣衫,发现右胸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爷爷推测:你是被‘狂砂掌’打伤的。” “狂砂掌?” 西门追雪大惊失色,道:“在下的胸口若被‘狂砂掌’击中,九死一生,原来,在下这条命是令祖父所救的。” 纤羽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已经醒了,现在也差不多是子时,该喝药了。” 说完,她立即转过身子,从案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颗药丸,送到西门追雪的嘴边,喂入他嘴里,道:“你先把药丸嚼碎了,再配着酒吞下去。” “好。多谢姑娘。”西门追雪点头道。 纤羽又端了小半碗酒,拢了拢鬓角挨着床沿坐下,又道:“公子躺着别动,爷爷说你伤势尚未痊愈,动不得,我用汤匙舀着,一口口喂你喝好了。”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一张娇俏的脸蛋儿,早已浮起红云。 西门追雪很听话,没有再动半下,将嘴里的药丸嚼碎了。 纤羽用汤匙舀着酒,一匙又一匙的喂,西门追雪顺着酒液,把药丸也一并吞下肚去。 药喝完了。 纤羽放下碗,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拆开,洒进碗中,倒了小半碗温开水,用汤匙将药粉调散,道:“这是培元散,爷爷说,你中了狂砂掌,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进行才能奏效,喝下这半碗药,就要好好静养,切忌再多说话了。” 她依然用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他喝。 西门追雪有些腼腆地望着她,低低地道:“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 纤羽的脸已经变得比烧山芋还烫,一伸手,替他掖实了身上的被子,道:“服药后,你该好好休息啦。” 西门追雪道:“哦,对了。请问姑娘,不知令祖父如何称呼?” 纤羽道:“爷爷姓郑,大家都叫他郑药师。” 西门追雪咋舌道:“原来,令祖父就是‘气死阎王’郑药师!” 纤羽眨了眨眼,道:“你认识我爷爷吗?” “不认识,只是听别人说过而已。” 西门追雪喝下小半碗酒,原本没有半丝血色的脸上,顿时就红润了起来。 他望着纤羽,又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纤羽避开他的视线,垂头牵弄着自己的衣袂,柔声道:“我叫纤羽。” 她忽而想起不让他说太多话,便急忙道:“公子别再问啦,爷爷交代过,话说多了容易伤神,公子还是快些入睡吧!” 西门追雪道:“嗯。姑娘也该休息了。” 郑纤羽道:“我不累,你再与我说话,我就不理你啦。”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一段时间,也问问他姓啥叫啥? 但,念及他伤很重,不能多说话,所以,话音刚落,便故意背过身子去了。 没人和西门追雪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毕竟还有些余痛,服药过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郑纤羽转过身去看,他已经睡得很熟了,索性也就在床沿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之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喝药,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也就没有事了,便看在椅子上,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打起盹。 后半夜很快过去。 天,蒙蒙亮,已经快接近黎明时分。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 郑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平日里,他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这一天所必需的药材,才洗漱,然后吃完早餐,就差不多要出门了。 只不过,今天略有些不同。 因为,家里有一个中了“狂砂掌”的病人,需要他治疗,所以就不打算出门。 不出门,当然意味着不用整理药箱。 郑药师到厨房洗了把脸,然后,步入房间,就看见孙女儿纤羽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于是,悄悄走过去,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轻声唤了一句:“纤羽!” 郑纤羽顿时惊醒过来,揉一揉惺忪睡眼,叫道:“爷爷,天亮了吗?” “嘘!”郑药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一宿没睡,快回房去睡吧!” 郑纤羽站起来,突然道:“爷爷,你出来一下。” 说完,当先走出了房门。 郑药师跟着她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郑纤羽道:“爷爷,昨晚子时,那位公子醒过来了。” 郑药师一怔,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他伤得极重,子时怎么会醒的?” 依他估计,中了“狂砂掌”的人,内脏受创,就算是服了自己的九转还魂丹,至少也要昏迷一两天才能清醒过来。 第3章 蹊跷 郑纤羽道:“我说的是真的咯,他醒来之后,还说了许多话,我喂他服药后,他才睡熟的。” 郑药师心中觉得奇怪,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郑纤羽道:“他说,他并没和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郑药师道:“他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他一掌?” 郑纤羽道:“他说,一点也不清楚。” 郑药师一手摸着花白胡子,道:“这不可能。” 郑纤羽道:“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吧。” 郑药师蔼然一笑道:“纤羽,你快去睡吧!” “好嘛!”郑纤羽用手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就向房间走去。 这一阵工夫,天,已完全放亮。 郑药师走到了床前,见西门追雪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再听他的呼吸,也极为轻匀。 他是江南一带声名大噪的神医,对治伤一道,经验尤其丰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西门追雪被“狂砂掌”打成重伤,居然会康复得如此快,真是匪夷所思!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里摆的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为己有。 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就会心生觊觎,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这并不一定是贪,多半是好奇心作祟! 郑药师有“气死阎王”的美称,他不相信西门追雪的伤好得这么快,自然也会心生好奇。 他把椅子挪到了床前,坐下来,缓缓伸过手去,三个指头搭在西门追雪左手的脉门上,他要仔细切一切西门追雪的脉象,看看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 当他的手指落到西门追雪腕脉上的时候,西门追雪忽然惊醒过来,霍然睁开眼睛,跟着叫了一声,望着郑药师道:“这位老前辈,大概就是鼎鼎大名的‘气死阎王’郑药师了?” 郑药师含笑点头,道:“老朽正是郑药师,‘气死阎王’四字,笑谈而已,愧不敢当,小兄弟重伤初愈,且莫说话,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 西门追雪听他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就不再说话了。 郑药师也没有去理他,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切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指头,取过西门追雪的右手,又闭上眼睛,仔细切了一回,方才停止了。 郑药师切完脉,一言不发,站起身揭开棉被,轻轻翻起西门追雪胸口的衣衫。 西门追雪右胸的那个狂砂掌的掌印,依然紫黑如故,并未褪去。 他一时不禁感到费解,掌印未褪,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但,从西门追雪的脉象上的诊察结果来看,他的伤势却明显恢复甚多,忍不住道了声“奇怪!” 西门追雪瞪大眼睛,望着他道:“郑老前辈,在下的伤势不知如何了?” 郑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掌印上按了按,问道:“痛不痛?” 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看出西门追雪脸上神色,如果伤势沉重,手指轻轻一按,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 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见痛虽痛,但还能忍受,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 果然。西门追雪等他收回手指,就吁着气道:“很痛。” 郑药师替他掩上衣衫,再盖好棉被,才颔首笑道:“小兄弟的内伤,已好了三四成,外伤反而较重,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可痊愈,如今看来,大概再有个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彻底复原了。” 西门追雪十分感激地道:“郑老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郑药师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笑道:“小兄弟言重了,老朽学的是医,救伤是老朽的份内事。”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哦,对了,老朽还没请教小兄弟的尊姓大名?” 西门追雪诚实道:“在下西门追雪,住在凤凌山。” 郑药师双眉一连耸动几次,道:“原来是西门少侠,不知少侠是无垢山庄西门大侠的什么人?” 西门追雪道:“郑老前辈说的正是家父。” 郑药师道:“原来少侠是西门大侠的子嗣,老朽失敬,失敬!” 西门追雪道:“郑老前辈认识家父?” 郑药师呵呵一笑,道:“令尊人称江南正义剑,誉满武林,老朽只是走江湖卖药的老头,只是久仰西门大侠大名,并不相识。” 西门追雪道:“郑老前辈言重,在下也久闻前辈大名,行医施药,广施恩惠……” “哈哈!”郑药师大笑道:“这是少侠给老朽脸上贴金。” 他凝视着西门追雪,道:“老朽听小孙女说,少侠昨晚并未与人动手,也并不知道自己身负重伤?” 西门追雪道:“是的,昨晚……在下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醒来后,听郑姑娘说的,在下是被‘狂砂掌’击伤右胸……” “这就怪了!” 郑药师望着他,问道:“那么少侠昨晚可曾遇上什么事吗?” 西门追雪想了想道:“这个月十六,是家父六十寿诞,在下赶回家去给家父拜寿,昨日傍晚,经过鄢陵镇,天色已晚,就在镇上一家卖酒饭的小店打尖,又因为那里没有客栈过夜,由店中的一位大嫂领着在下到一家姓梁的人家借宿……后来就没有了。” 郑药师道:“你是说,后来就想不起来了?” 西门追雪道:“是的。” “鄢陵镇距离这里有七八十里……”郑药师攒着白眉,道:“此事,果然大有蹊跷……” 西门追雪望着他,问道:“郑老前辈的意思是……” 郑药师凝重的道:“此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是记错了日子,或许是在小店就遇上仇家,你并不认识他,还可以说是偶然事件,但此事发生在少侠身上,就颇不寻常……” 西门追雪道:“在下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郑药师道:“因为少侠乃是西门堆雪之子,此事究竟有什么阴谋?老朽不得而知,但此事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 西门追雪道:“郑老人家说的是哪两点呢?” 郑药师道:“第一、少侠被人用‘狂砂掌’击中右胸,按理说,胸口留有如此紫黑的掌印,伤势已是十分危险,纵有老朽的九转还魂丹,能否治得好,老实说,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但少侠服下老朽一颗九转还魂丹,半夜子时就醒过来了,老朽听了小孙女的话,还以为少侠本身内功火候浑厚,才能很快醒来,方才老朽切你脉象,少侠的内功修为,最多不过十年,火候尚浅,但伤势却确实好了许多……” 西门追雪只是望着他,静静听他说下去。 第4章 热敷 郑药师继续说道:“经过老朽的仔细诊察,这才发现少侠所中的‘狂砂掌’,内伤较轻,外伤却较重,这和‘狂砂掌’一般伤人的情形,恰好相反,因为被‘狂砂掌’所伤,胸口有如此清晰的紫黑掌印,内伤必然更严重,而少侠的伤,却全都集中在肌肉,内伤不过仅仅两成而已!” 他果然不愧是气死阎王的神医,一言就道破了真相。 西门追雪默默听着。 郑药师又往下说道:“此人能把狂砂掌运用得如此称心,可谓已臻上乘之境,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就是疑点之一。” 他不等西门追雪问,又道:“他向你下手之后,又把你从鄢陵镇连夜送到郑家庄,肯定是算准老朽早出晚归,看到了自然会把你抱来救你一命。他既要伤你,又要老朽救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张口结舌道:“在下不知道。” 郑药师笑道:“如果老朽猜测得不错,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以少侠的伤势,向令尊示威而已!” 西门追雪道:“依郑老前辈的说法,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人了,但在下听家父说过,他一生从不妄杀一人,纵然是黑道恶徒,也本着与人为善之心,劝其改过自新,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才对。” “唉!”郑药师轻叹一声道:“令尊在江湖上人缘一向极好,但江湖上的人,多半暴戾成性,令尊本着与人为善之心,遇上坏蛋,即使饶他一死,但惩罚在所难免,甚至一掌之仇,也是毕生的奇耻大辱,这等事也在所难免,令尊认为已是法外施仁,对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个人只要在江湖上,若说没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西门追雪点头道:“郑老前辈说得极是。” 郑药师道:“少侠伤势尚未痊愈,话多伤神,你还是再睡一回的好,等到该吃药的时候,老朽自会然叫醒你的。” 西门追雪见他都这么说了,只好闭上眼睛养神,渐渐睡去。 郑药师走出房,在后面的一间药室,取了几种药草,来到了厨房,取出一个瓦罐,灌入些许清水,用文火煎煮。 将近已刻时分,郑纤羽梳洗整齐,如蝴蝶儿般翩然而入,道:“爷爷,你在煎药么?” 郑药师道:“那位西门少侠内伤已不算多重,目前伤在肌肉,必须要用药把它内消才行。” 郑纤羽眨眨眼睛,问道:“爷爷问过他了?他姓西门?” “嗯。爷爷自然问了。”郑药师含笑道:“你猜他是谁?” 郑纤羽撒娇地道:“爷爷既然问了,就干脆告诉我咯,孙女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着?” 郑药师笑了笑,道:“说起这位西门少侠,可是大有来历,他就是凤凌山无垢山庄庄主,江湖人称江南正气剑西门堆雪的儿子,西门大侠说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黑白两道的人,都对他十分尊崇……” 郑纤羽道:“那他怎么还会中人暗算,伤在狂砂掌之下?” 郑药师道:“这很难说,就算是圣人,也一样会有人批评,人在江湖,难免会有仇人。” 郑纤羽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呢?” 话刚问出口,想起昨天晚上人家还没有说出姓名,自己就把名字都告诉他了,脸不禁就泛起一片酡红了。 郑药师正在注视着瓦罐中的药汁,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随口道:“他叫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 郑纤羽暗暗将这四个字记在心里,道:“爷爷,你该歇一歇了,还是让孙女来吧!” 郑药师道:“不用,药已经煎好了,要趁热敷,你去给爷爷做个帮手吧!” 郑纤羽口中“哦”了一声,道:“爷爷,他伤快好了,要不要替他熬一锅稀饭呢?” 郑药师道:“不用,他内伤虽然好了三分之一,毕竟还是没有完全痊愈,可以喝水,但不能进食。” 说话时,他伸手端起瓦罐,朝前面走去。 郑纤羽在火炉中安好一壶水,急忙跟在爷爷身后。 郑药师推门走入房间,叫醒西门追雪,道:“西门少侠,你胸口的这个掌印,伤及肌肉筋骨,不是光凭喝药可以痊愈,老朽熬了一罐药汁,要趁热给你敷伤,你躺着不可动,当然,也要千万忍耐一些。” 西门追雪道:“麻烦郑老前辈了。在下会忍住的。” 郑药师没有多说,揭开棉被,再翻起他的胸前衣衫,然后揭开罐盖,用一条新毛巾蘸着热气腾腾的药汁,转过身来,道:“药汁很烫,少侠请忍耐。” 语音刚落,右手便将蘸了药汁的毛巾,朝西门追雪胸口的掌印按下。 西门追雪胸口的伤,本已疼痛欲裂,再加毛巾上蘸着滚烫的药汁,郑药师按着不动。 这一下,根本分不清是伤口疼痛,还是被药汁烫痛?反正两者都有,他几乎大叫出来!但因为有郑药师嘱咐在前,不好意思叫,只是轻轻呻吟了几下而已。 郑药师手掌一直按着不动,而且缓缓闭上了眼,看情形正在默运功力,催动真气,从掌心透入伤口。 西门追雪的胸口如同被火烧,全身发烫,连一张脸都胀得通红! 郑纤羽不等爷爷吩咐,早已用清水绞了一把毛巾,替西门追雪轻轻擦拭着汗水。 西门追雪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就连想跟郑纤羽说声“谢谢”都说不出来。 郑药师按了一阵子,就收手,毛巾再向瓦罐中蘸了药汁,又趁热按上。 西门追雪这回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趁热敷伤,不但西门追雪汗如雨下,而且郑药师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郑纤羽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替西门追雪拭着汗水。 她知道爷爷正在运功疗伤,不能给他拭汗的,所以并未替爷爷脸上拭汗。 就这样足足敷了一顿饭的工夫,郑药师才收起毛巾,舒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可以稍事休息,就该服药了。” 西门追雪如释重负,也长吁着气,声音微弱的道:“多谢老前辈,多谢郑姑娘。” 郑药师道:“少侠此时不宜说话。”然后,回过头道:“纤羽,咱们出去,让西门少侠休息一回。” 郑纤羽一双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看了他一眼,才随着爷爷退出房去。 西门追雪看她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心头不觉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意,恨不得她留下来,好和自己说话,有她和自己说话,好像可以消除疼痛一般。 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显得十分寂寞了。 好在没过多久,郑纤羽推门而入。 西门追雪急忙叫道:“郑姑娘。” 郑纤羽嗯了一声,抬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问道:“西门少侠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第5章 饯行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嗫嚅道:“在下只是问你吃过午饭了没有?” “还没有。” 郑纤羽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西门追雪看到自己推门进来,他脸上喜孜孜的模样,脱口叫出声来。 这,不是他盼着自己进来吗? 她脸颊微微一热,扭头道:“爷爷正在做饭呢,现在已是午时了,你该服药了。” 接着又含笑道:“对了,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必肚子饿了,爷爷说的,你内伤还未全好,只能喝水,不能进食,这样伤会好得快些,你只好忍着些了。” 西门追雪道:“在下不饿。” 郑纤羽取起一颗药九,喂入他嘴里,要他嚼碎了,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着身子用汤匙喂他把药吞下。 西门追雪的人躺着,只是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郑纤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啐了一口,站起身,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用开水调开,又端着侧身坐下,娇嗔道:“你闭上眼睛,我才喂你服药。” 西门追雪轻声道:“姑娘连看都不让在下看吗?” 郑纤羽开始喂他服药,晕红了脸道:“哪有像你这样看姑娘家的?” 西门追雪道:“在下发现伤势好得这么快,一定和姑娘有关。” 郑纤羽眨眨眼,问道:“怎么会和我有关呢?” 西门追雪望着她,道:“因为姑娘像是下凡的仙女,有仙女喂药,在下的伤势自然好得快了。” 郑纤羽很快喂他服下药,抿抿嘴笑道:“下次我要爷爷喂你,你好得一定更快,因为爷爷是神医咯!” 说完,她拿起碗,像一阵风般闪了出去。 一连三天,西门追雪在郑药师与郑纤羽的悉心照顾之下,伤势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三天里,他和郑纤羽的感情越来越暧昧,一种莫名的情愫也在暗暗滋长。 郑纤羽早已从他口中,知道了关于他的身世,他是无垢山庄西门堆雪的独生子,拜在师叔萧沧海的门下学艺。 萧沧海和西门堆雪是同门师兄弟,他们都是灭绝派的高手。 萧沧海是他师叔,也是他的师父。 萧沧海淡泊名利,隐居忘忧峰,人称忘忧先生。 西门追雪的母亲过世已有三年,这次,他从忘忧峰赶回家去,因为腊月十六日是爹的六十大寿,准备给爹拜寿去的。 西门追雪也从纤羽姑娘的口中,得知她双亲早逝,从小就跟着她爷爷,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郑药师一向行走江湖,飘泊无定,直到五年前才在此处定居下来。 三天来,郑药师也渐渐发现了! 他是老江湖,自从西门追雪来了,孙女儿就显得活泼起来,不时得像穿花蝴蝶般从他的房间进进出出,对这位英俊的少年特别关心,他怎会看不出来? 西门追雪一表人才,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少年才俊。 只是,自己是个江湖走方郎中,西门追雪的父亲虽也是江湖人士,但人家却是大名鼎鼎的庄主,无垢山庄在江湖上更是声名显赫的武林世家,论身世,双方简直有天壤之别,正是门不当户不对。 他身为祖父,当然希望孙女有个好的归宿,西门追雪当然最理想了,但。使他担心的是双方地位悬殊,自己孙女实在高攀不上。 这话,他当然无法跟孙女明说,眼看两人谈得投缘,小孙女又鲜蹦活跳,一团高兴,老药师心里可是一半儿喜,一半儿忧,暗暗替小孙女儿担心。 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冬天的日子较短,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客厅里,早已点起灯,一张八仙桌上,也放好了三副碗筷,纤羽正在厨房忙碌着。 因为,西门追雪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一餐,是替他饯行的。 西门追雪的伤虽然痊愈了,体力尚未复元,他急着要走,是因为明天已是十月十四,离爹爹的寿辰,只有两天了,他自然非赶回去不可。 郑纤羽心里虽然放不下,不愿意他离开,但这是无法挽留的事。 她在厨房忙着做菜,今晚当然要让他好好吃吃自己做的菜,自然也要精心烹饪。 但另一个原因,她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本是一双本来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为了他要走,偷偷哭过,眼泡还红肿着,如何能见人? 只有等天黑了,才不易看得出来。 偏偏郑药师并不知情,早就和西门追雪坐在屋里聊天,这时,扯着嗓门叫道:“纤羽儿,你还在做什么呢?鸡早就炖好了,冬笋烧肉也早已焖好,只要热一下就可以端出来,剩下只要炒一个肉丝白菜、煎一条鱼、切一盘冻猪皮、猪耳朵和卤蛋了,你平日手脚挺利落的,今晚儿怎么做不出来了?” “来啦,来啦。” 郑纤羽在后面埋怨道:“孙女刚切好卤菜,酒还没烫呢,总要烫好了才能一起端出来呀!”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在下帮郑姑娘端菜去。” 郑药师一手按着他肩头,呵呵笑道:“少侠只管坐着,纤羽今晚要露上一手,连老朽都不让进去,你进去,一样会被她撵出来,还是坐着等为好。” 正说间,郑纤羽已托着一个木盘走出,道:“酒还没烫好,爷爷和西门少侠先吃些菜吧!” 木盘中是一锅白切鸡、一锅冬笋烧肉、一盘猪皮冻、一盘猪耳朵、另一盘是卤牛肉和卤蛋的拼盘,一一放到桌上,又迅速地转身往里走去。 西门追雪道:“一共只有咱们三个人,烧这么多菜干什么?” 郑药师呵呵一笑,道:“这是小孙女的几个拿手菜,今晚是给少侠饯行,自然都做齐全了,来,来,少侠先尝尝小孙女的手艺如何?” 西门追雪道:“郑姑娘大概也快好了,等她一起来吧!” “你们只管先用。” 郑纤羽随着话声走出,手中捧着一壶酒,送到爷爷面前,道:“酒来了,爷爷和西门少侠可以喝酒了。” 放下酒壶,转身又匆匆走入。 郑药师拿起酒壶给西门追雪杯中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来,老朽先敬少侠一杯。” 西门追雪连忙举杯,道:“不敢,在下应该先敬郑老前辈,借花献佛,谢谢您老的救命之恩。” 说完,一仰而尽。 郑药师和他碰了一杯,笑道:“老朽看少侠乃是性情中人,咱们论忘年交,以后切莫再说什么救命之恩这一类话,朋友本有互助之谊,老朽只不过用了几颗药丸而已,何足挂齿,来,来,我们喝洒吃菜。” 他替西门追雪和自己面前又斟满了酒,举着筷子连连指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道:“少侠随便吃。千万别客气。” 第6章 假期 西门追雪夹了一条猪皮冻,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只觉得入口即化,鲜美无比,他从来没有吃过,不禁赞不绝口。 郑药师看得大笑道:“这是用猪皮熬成的冻子,少侠出身名门世家,当然没有吃过了。” 接着,郑纤羽又端来一盘肉丝炒白菜,和一盘红烧鱼。 西门追雪道:“郑姑娘,你也该来一起吃啦。” 郑纤羽始终低着头,道:“还有一个汤。”说完话,转身飞快进去。 郑药师道:“弄好了,她自然会来吃的,少侠不用去理她。” 两人连喝了两杯,西门追雪跟着尝了几个莱,虽是些家常菜,却做得色香味俱全。 这时,郑纤羽恰好端着锅笋干汤走出来。 西门追雪望着她,夸赞道:“在下真没想到姑娘还有这么一手,烧的菜真是太美味了。” 郑纤羽脸一红,嫣然笑道:“那少侠就多吃一些咯!” 她挨着爷爷坐下,正好和西门追雪面对面,伸手取过酒壶,给爷爷斟了一杯,站起身来给西门追雪斟酒。 西门追雪慌忙也站了起来,道:“怎敢劳烦姑娘。” 郑纤羽敬了爷爷一杯,然后抬起眸子,对西门追雪道:“西门少侠,我……敬你……” 西门追雪举杯道:“不,这一杯酒应该在下敬姑娘的,一是这四天来承蒙姑娘照顾,这份恩情,在下永远也不会忘记。二是今晚菜肴如此丰盛,姑娘辛苦了,所以在下要聊表敬意。” 说着,一口就把杯中酒喝尽了。 郑纤羽红着脸,道:“本来是我敬少侠的,你很会说话,我……说不过你,但还是我敬你的,我不会喝酒,平日滴酒不沾,敬你就该把这一杯喝完。” 说完,也干了一杯。 西门追雪看着她,道:“谢谢你。” 郑纤羽看他当着爷爷的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害臊,急忙避开他的目光。 郑药师呵呵一笑道:“大家不许再说客气话了,来,吃菜吧!” 郑纤羽只喝了一杯酒,两颊已泛起红晕,娇红欲滴。 西门追雪陪着郑药师喝了几杯,他平日不善饮酒,一张脸也红了起来,便拱手道:“郑老前辈,在下平日鲜少饮酒,刚才喝了几杯,已经不胜酒力了。” 郑药师看出他果然是不会喝酒的,点点头,含笑道:“那,你们就吃饭吧,孙女儿平常难得像今晚这样,把拿手本领都使出来了,老朽总得把这一壶酒喝完才行。” 郑纤羽站起身,盛了一碗饭,送到西门追雪面前,道:“少侠请慢用。” 西门追雪说了声“谢谢”,赶紧伸手去接,手指碰上了郑纤羽的纤纤玉指。 郑纤羽羞得慌忙缩回手去,心头小鹿忍不住一阵跳动。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转身坐下,只是低下头用筷拨动着碗中的饭粒,不知怎的,竟然食不知味。 郑药师喝完一壶酒,郑纤羽又给爷爷盛了饭。 郑药师也只吃了一碗,反倒是西门追雪伤势刚恢复,眼前又有满桌佳肴,食欲大振,一连吃了三大碗。 吃完饭后,郑纤羽替爷爷和西门追雪沏了两盏茶,然后收拾碗筷,到厨房洗碗去了。 郑药师喝下一壶酒,已有六七分醉意,喝了口茶,就站起身,道:“少侠请慢慢喝茶,老朽已经不胜酒力,想去躺一躺了。” 其实,他因西门追雪明天一早就要离去,所以故意装醉,给孙女儿一个和西门追雪单独相处的机会。 西门追雪忙站起身,道:“郑老前辈不用客气,只管进去休息好了。” 郑药师道:“那,老朽就失陪了。” 说完,回房去休息了。 不多时,郑纤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西门追雪一个人在屋里喝茶,不觉“咦”一声,道:“爷爷呢?” 西门追雪起身,道:“郑姑娘请坐,令祖父醉了酒,先回房休息去了。” 郑纤羽脸上有些腼腆,举起手掠一掠耳边的鬓发,在他旁边的一把木椅上坐了,道:“爷爷一向睡得很早,起来的也很早。” 郑纤羽这话只是随口敷衍而已,她冰雪聪明,西门追雪是客人,爷爷纵然多喝了一口,也不会不陪西门追雪多坐一回,这,明明是因为西门追雪明天一早要走,才故意推脱说喝了酒要去休息,好让自己和他有说话的机会。 她心里当然十分感激爷爷,但正因如此,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是默默地坐着。 西门追雪先开口道:“令祖父是绝世神医,姑娘对医学一道,也一定精通了?” 郑纤羽道:“爷爷曾教过我一些,我脑子笨死啦,只能说懂得一点皮毛罢了!” 西门追雪道:“两天前,令祖父替在下运气疗伤,内功极为精纯,郑姑娘也练过内功么?” 郑纤羽道:“内功我更学不成,那是要讲究火候的,就算练上十年,都未必有什么成效,我性子急,不见功效,就干脆不练了。” 西门追雪笑道:“练内功哪有一蹴而就的?” 郑纤羽眨着眼,道:“你也笑话我?” “不!”西门追雪道:“在下怎么会笑话你呢?老实说,内功方面,我也练不好,师父经常责备我心浮气躁,没有毅力。” 郑纤羽抿嘴轻笑道:“爷爷也时常这样说我呢!” 直到此时,她才渐渐减少拘泥感,和他有说有笑起来,眸一抬,接着道:“我听爷爷说,你们灭绝派最厉害的是擒拿手,叫做‘搜魂十二式”,你会不会?” 西门追雪道:“在下刚学会,只不过是初学乍练,虽然会但是不精炼,哦,姑娘也练过武?” 郑纤羽道:“我是跟爷爷练的,没有门派,爷爷说:他练的是江湖把式。” “江湖把式?” 西门追雪道:“这话怎说?” 郑纤羽笑道:“一般没有门派的,叫‘庄稼把式’,爷爷行走江湖,到处卖药,所以叫做江湖把式咯!” 西门追雪笑道:“原来,这江湖把式四个字,是令祖父自谦罢了,郑老前辈内功精纯,岂会是江湖把式?” 郑纤羽忽然眼神一滞,低低地道:“你明天回去之后,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望我们……” 西门追雪道:“在下这条命是令祖父救的,这份大恩大德,在下岂敢忘记?这次,在下是给家父拜寿去的,家师给我准了半个月的假,等拜完寿再回忘忧峰去,届时顺路再来探望郑老前辈。” 郑纤羽道:“你是看爷爷来的了?” 西门追雪道:“看郑老前辈,自然也可以和姑娘见面啦。” 郑纤羽道:“你十天之后就会再来吗?” 西门追雪道:“差不多,最多也不过迟上个一两天而已。” 郑纤羽道:“那以后呢?” 西门追雪一愕,道:“什么以后?” 郑纤羽道:“我是说,以后,你还来不来?” 西门追雪道:“以后,在下当然也会来,只是要等几个月后了?” 郑纤羽挠腮问道:“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道:“因为一年到头,家师只允许在下回四趟家。” 郑纤羽道:“是哪四次?” 西门追雪道:“清明节、中秋节、冬至还有过年,其中,只有过年有一个月的假期,其余都只有半个月。” 郑纤羽又问道:“那,你会来几次呢?” 西门追雪道:“自然可以来四次了。” 郑纤羽轻哼一声,道:“可见你不是真心要来了。” 她的语气表示,她显然很不高兴。 西门追雪惊讶地望着她,说道:“在下怎么会不是真心想来的呢?” 郑纤羽撇撇嘴,道:“你明明可以来八次的,却只来四次,不是不想来吗?” 西门追雪急了,道:“在下一年只有四次假期,平常没有正当的理由,家师是不准在下请假的。” 郑纤羽哼道:“谁要你请假了?” 第7章 迟归 “那……”西门追雪搓了搓手,道:“在下……在下不请假,怎么能来呢?” 郑纤羽看他急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禁吃吃笑道:“你一年不是有四次假期吗?回家之前,可以绕路到这里来,难道从家里回忘忧峰去,不可以再弯到这里来吗?这样的话,不就可以来八次了么?” “哦!”西门追雪失笑道:“姑娘说得对,这里正好处于两地之间,在下早一天动身,就可以绕到这里来了。” 郑纤羽道:“你说的话要算数!” 西门追雪连连点着头道:“姑娘请放心,方才只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论如何,在下一定会来的。” 他这“姑娘请放心”五个字,听到郑纤羽的耳朵里,脸顿时又不禁一红。 放心,岂不就是说他永远都不会变心? 她心里感到甜甜的,低声道:“我叫纤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爷爷平常就是叫我名字的,你……也叫我名字好了,姑娘、在下的,听了多别扭啊。” 西门追雪道:“这个……在下……” 郑纤羽娇嗔道:“瞧你,纤羽本来就是我的名字咯,前天,爷爷就和你说过,少侠不用和纤羽客气,就叫她名字好了,你怎么忘了?我……不要你叫我郑姑娘。” 西门追雪的心一阵怦怦乱跳,脸也霎地红了,点着头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这可是你说的。”郑纤羽幽幽地道:“你以后再叫我郑姑娘,我就不理你了。” 西门追雪嗫嚅着道:“纤羽,你……对我真好……”他大着胆子,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郑纤羽不敢作声,迅速地朝房门偷看了一眼,并没缩回手去,任由他握着,只是两颊有如火烧一般,羞得通红! 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握住姑娘家的小手手,柔软似锦棉,心儿既紧张又兴奋,一时哪里肯放开? 这一瞬间,两人好像通上电流,心有灵犀一点通,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两人,都感到心跳加速,气喘吁吁,却不敢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郑纤羽才轻轻挣脱掉他的手,幽幽地道:“时候不早了,你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早点去休息吧!” 西门追雪痴痴地望着她,低唤一声:“纤羽……” 郑纤羽红着脸,幽幽地道:“只要你不忘了我就好!” 话音刚落,她便飞快地夺门逃了进去。 —————— 凤凌山无垢山庄,并不是因江南正气剑西门堆雪而出名。 无垢山庄名震武林,应该从西门堆雪的祖父西门飘雪说起。 西门飘雪是当时灭绝派的掌门,尤其精通擒拿手,晚年从本派的一百单八式“擒龙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简化为十二式,取名为“搜魂十二式”,替灭绝派在武林中大放光彩,七十岁那年,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无垢山庄从此和黄山龙眠山庄,一同被武林中人尊称为武林两大世家。 这一代,灭绝派的掌门廖杭,年已八旬,生性恬淡,有两个师弟:老二就是西门堆雪,老三是隐居忘忧峰的萧沧海,即西门追雪的师父。 三人之中,以西门堆雪的名头最响,交游也最广,江湖上人称他为江南正气剑。 腊月十六日,是西门堆雪花甲寿宴,他虽然不想过于铺张,但因平日交游甚广,许多朋友都已不请自来。 今天,已是腊月十六了。 赶来向西门堆雪贺寿的,有:少林俗家南派的慕容寅,他虽然没有掌门的名义,其实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 孤云门掌门孙大圣、一阳门掌门朱勿能、落雁门名宿沙净。 这几位,都是江南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和西门堆雪都有几十年交情,有的,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来了。 师弟萧沧海两天前也赶到的。 他要西门追雪早他三天先赶回来,怎知,师父迟来的已经到了,徒弟却仍然没到。 萧沧海难免感到奇怪。 反倒是西门堆雪含笑道:“师弟,不用替雪儿担心,他不是贪玩的孩子,也许顺路到流霞堡他姑父家去了,这两天诸多亲戚好友,纷纷赶来,你替愚兄招待招待客人吧!” 但,今天已是十四了,中午时分赶来的有墨鸢帮帮主许墨君,和流霞堡堡主年庚耀。 年庚耀还是西门堆雪的姐夫,已有八十岁,生得红光满面,眼不花,背不驼,身体还很硬朗。 萧沧海见年庚耀来了,却没见西门追雪和他同来,不禁暗暗嘀咕,暗想道:“雪儿到现在还没有来,莫非在路上出了意外不成?” 西门堆雪口中虽然不说,爱子要比师弟早三日回来,迟至今日尚未到家,心中也难免暗自担忧。 将近傍晚时,西门追雪才从庄外匆匆走入,一脚朝爹的书房快步走来,刚跨进书房,口中叫了声:“爹,孩儿回来了……” 萧沧海没等他说完,就沉喝一声道:“雪儿,为师要你早三天回家,你怎么到今天才回来?” 西门追雪听到师父的喝声,心里吃了一惊,赶忙走上几步,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礼,才道:“师父在上,弟子在鄢陵镇附近,被‘狂砂掌’所伤,在郑家庄养了四天伤,以至于到今天才赶回家来。” “被狂砂掌所伤”这几个字,听得萧沧海猛地一震。 眼看徒儿比五天前果然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差些,点头道:“你且起来,去见过二师兄和诸位前辈,再说此事也不迟。” 西门追雪站起来,口中应了声“是”,就走过去朝爹行了礼道:“孩儿拜见爹爹。” 然后朝姑父年庚耀和慕容寅、沙净等人一一见了礼。 年庚耀一手捋着银髯,问道:“雪儿,你是被什么人‘狂砂掌’打伤的?” 西门追雪道:“侄儿不知道。” 年庚耀道:“你不认识他?” 西门追雪道:“不是,侄儿根本不知道被什么人打伤的。” “居然会有这种事?” 西门堆雪攒攒眉,道:“你把其中详细经过,说出来给为父听听。” “是!” 西门追雪恭敬地应了声是,就把自己急于赶路回家,在鄢陵镇借宿,醒来之时,已被郑药师救回郑家庄,说是在村口发现自己的,右胸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显然是被“狂砂掌”所伤。而且,他是如何给自己治疗的,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郑纤羽和自己的约定来。 西门堆雪道:“郑药师号称‘气死阎王’,若不是他,换一个人,只怕未必四天就能治得好‘狂砂掌’的伤。” 萧沧海道:“你在鄢陵镇借宿,但中掌昏倒在郑家庄附近,这距离少说也有七八十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西门追雪道:“这,弟子就不晓得了。” 西门堆雪挥挥手,道:“好了。雪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就转身退出。 第8章 打酒 年庚耀道:“堆雪老弟,以老夫看来,此事大有蹊跷。” 墨鸢帮帮主许墨君沉哼一声道:“不错,此人胆敢在徐州脚下伤人,伤的又是西门少侠,分明有意挑衅了,咱们的地盘上岂容狂徒如此欺负人?堆雪兄,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兄弟来查。” 一阳门掌门朱勿能道:“江湖上练‘狂砂掌’的人不多,能练到收发自如,只伤其肌肉,内伤才不过两成而又能留下黑手印的人,就更少了,除了无玄无念白袍尊者盛惊云,真还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盛惊云一向为人正直,绝不会偷袭后辈,何况他和堆雪兄也毫无过节可言。” “不错!”少林俗家南派掌门慕容寅道:“白袍尊者虽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但他却是个正人君子,除了他,江湖以‘狂砂掌成名的就不多了。” 许墨君道:“不论他是什么人,既在咱们地盘上滋事,行动又如此鬼祟,若不把他揪出来,咱们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西门堆雪含笑道:“好在小儿伤势已愈,此人既以小儿向兄弟示警,应该不会不来,许帮主若是派人去查,岂不显得咱们重视他了,依兄弟之见,还是见怪不怪,等他来了再说吧!” 落雁门掌门沙净道:“堆雪兄见怪不怪,确实是高论,他故意打伤西门少侠,咱们淡然处之,正因此辈不足重视。” 孤云门掌门孙大圣也道:“狂砂掌乃是外门功夫,本不足以为道,只要内功修为到了十成火候,就不足为患,所以就算他‘狂砂掌’练到最精,对咱们这些人并无多大威胁,倒是西门少侠年纪不大,火候不足,以后还得小心为上。” 西门堆雪听得心中一动,点头道:“大圣兄说得极是。” 说话之时,只见无垢山庄管家西门御走了进来,垂手道:“庄主可以请大家到花厅入席了。” 西门堆雪站起身道:“诸位英雄请吧!” 大家纷纷站起,由西门堆雪和萧沧海两人陪同众人来到花厅。 这时,天已经全黑,花厅中早已点燃起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通明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圆桌上,银盏牙筷,早已摆好了八式拼盘。 两名青衣侍女手执银壶,分立左右两边,静候众人入席。 西门堆雪抬手肃客,大家自有一番谦让,才各自入席。 两名青衣侍女不等主人吩咐,各自手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 左边那个侍女给坐在左上角的少林南派俗家掌门慕容寅面前斟酒之际,手里捧着的银壶竟是空的,连一滴酒也斟不出来。 一时间,吓得她脸色剧变,口中不觉轻“咦”一声,慌慌张张的往后退下。 她手中只是一把空壶,斟不出酒来。 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堆雪自然看到了,耳中听到那侍女的咦声,问道:“琴儿,怎么一回事?” 那侍女正打算回出去打酒,闻言不由得胀红了脸,急得几乎要哭,赶紧屈膝道:“回庄主,小婢明明装满了一壶酒的,怎么会没有酒了。” 西门堆雪也觉得奇怪,他深知琴儿、剑儿一向在书房侍候,心思细密,绝不会捧着一把没有打酒的空酒壶出来。 何况,空酒壶和打酒的酒壶,重量也不同,她早就应该发觉了。他想了想,左手一抬,道:“你快去打酒吧!” 琴儿答应一声,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本来琴儿、剑儿分立左右,由两人斟酒的,现在琴儿去打酒,剑儿就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西门堆雪朝大家举杯道:“兄弟敬诸位英雄。” 正准备喝酒。 许墨君道:“堆雪兄且慢,这几天你是寿星,大家应该先敬寿星的。” 大家经他一说,纷纷站了起来,举杯向主人敬酒。 西门堆雪连说“不敢”,和大家干了一杯,说道:“诸位英雄快快请坐。” 大家落坐之后,西门堆雪举筷道:“来、来,诸位英雄请用菜。” 这时,琴儿早已装了一壶酒出来,伺立在侧,因大家面前酒杯已空,就举壶给大家斟满了酒。 在她替大家斟酒之际,剑儿发现自己捧着的酒壶已经空了,急忙退出去打酒,西门堆雪又向许墨君、慕容寅、落雁门沙净、孤云门孙大圣、一阳门朱勿能、姐夫年庚耀、萧沧海等人一一敬酒。 大家也各自干了一杯。 琴儿伺立在旁,及时替他们斟酒,等剑儿装了酒走出,琴儿手中的一壶又已空了,就退出打酒。 主人敬了你的酒,你一定要还敬主人,甲向乙敬了酒,乙也一定非回敬甲不可。礼尚往来,这样敬来敬去,吃菜就变得次要了。 这可忙了斟酒的琴儿、剑儿两人,你去我来,频频添酒,大有接应不暇之感,琴儿、剑儿两人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不止! 她们手中捧着的银壶,虽然只装得半斤酒,平常至少可以斟上两三次,但今晚一壶酒最多只能斟上七八杯,就壶底翻天了,必须进去添酒,不知其余的酒到哪里去了? 任你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来? 酒壶空了,自然就得再去打酒,琴儿刚装了出来,剑儿又要去打酒了。 这一情形,如果只有一两次,西门堆雪也不会发现,但她们两人,此去彼来,不停地打酒。 身为主人的西门堆雪,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依然没有作声。 今晚这席酒菜,因为在座的都是武林知名人士,自然特别丰盛,八大拼盘之后,热炒菜也陆续由庄丁送上。 上菜的庄丁端上一盘菜看,总得把吃剩下了的盘子撤下。 这回,一名庄丁刚把一盘滚油还在滋滋有声的炒鳝背端上之际,有人把一个空盘递给了他,一手就把炒鳝背接了过去。 庄丁接过空盘,就转身退下。 西门堆雪和在座的众人明明看到庄丁端上来的是一盘炒鳝背,大家耳中也都听到盘中滚油发出来的滋滋轻响,但定睛一瞧,桌面上哪有什么炒鳝背? 那是庄丁刚端上来,又端走了。 因为大家都看到庄丁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退下去的。 西门堆雪这回忍不住了,喝道:“你回来。” 庄丁端着空盘刚退到门口,听到庄主的喝声,急忙脚下一停,又转身走上,躬躬身,道:“庄主有何吩咐?” 西门堆雪定睛一瞧,庄丁手上拿着的只是一个空盘,而且盘中还有一小堆鱼骨头,分明是方才不翼而飞装熏鱼和蒸瑶柱的那个盘子了,心中更觉得惊奇,问道:“方才你端上来的是什么菜?” 庄丁觉得奇怪,躬身回道:“是炒鳝背。” 西门堆雪又道:“你手中这个盘子哪里来的?” 庄丁道:“是桌上撤下来的。” 西门堆雪又道:“是你从桌上拿走的吗?” 庄丁道:“不是,是一位贵宾递给小的。” 西门堆雪一挥手,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庄丁被庄主问得一头雾水,口中应着“是”,躬身退下。 第9章 宝衣 年庚耀问道:“堆雪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奇怪!”西门堆雪道:“方才,席上明明摆了八个拼盘,其中有一个是熏鱼和蒸瑶柱的拼盘,但,在咱们第一次互相敬酒时,大家都站起身来,再落坐之际,忽然都不翼而飞了……” 少林慕容寅吃惊道:“会有这种事?” 可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西门堆雪道:“刚才送上来的是炒鳝背,大家总听到滚油发出来的滋滋轻响了吧?但炒鳝背呢?” 大家当然都看到桌上没有炒鳝背,所以,都没有出声。 西门堆雪道:“老夫因看到庄丁端着盘子退下,还以为他把炒鳝背端下去了,所以把他叫了回来。怎知,他手上那个盘子,并非炒鳝背,而是方才不翼而飞的那个拼盘,兄弟问他空盘是从哪里拿走的?他说是咱们席上一位贵客递给他的,试问,诸位英雄谁把空盘子给他了?” 年庚耀听得一呆,道:“这倒的确是怪事,莫非……” 他话音未落,西门堆雪突听耳边有人笑道:“你这主人也真够小气,老朽只不过喝了你七八斤酒,一个拼盘,一个热炒鳝背而已,好了,老朽就此谢了。” 西门堆雪慌忙站起身,向半空连连拱手,肃然起敬地道:“前辈驾临寒庄,西门堆雪诸多失敬之处,还望前辈留步,现身一见,再畅饮几杯如何?” 话音刚落,他神色恭敬地站着等了一会儿,但刚才那说话的人,再也没有说话,敢情,他已经走了。 大家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来了一位高人,因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西门堆雪眼看那人没回应,就朝大家抬抬手,道:“诸位英雄请坐,这位老前辈大概已经走了。” 年庚耀问道:“堆雪老弟,这位前辈是谁?” 西门堆雪道:“兄弟也不知道。” 他把刚才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琴儿忽然惊道:“启禀庄主,方才小婢两人每次打来一壶酒,只斟了七八杯,壶里就没有酒了,大概就是这位老人家喝的了,但小婢两人怎么会没有看见有人喝酒呢?” 西门堆雪道:“今晚之事,你们两个不准张扬出去。” 琴儿、剑儿同声应了声“是”。 少林俗家掌门慕容寅讶异地道:“这位前辈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喝酒,吃菜,咱们居然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到,此人岂不已是仙侠一流?会是什么人呢?” 年庚耀道:“前辈高人目前虽然还有几位,但如此神乎其神的,实在屈指也算不出一个来。” 朱勿能道:“这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今天虽没看到这位前辈,总算也增长了一次见闻了。” 西门堆雪举起杯道:“这位前辈已经走了,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 席间谈论的,当然还是关于这位神奇莫测的前辈高人,但大家始终想不出这位高人是谁来? 这一顿酒菜,大家吃得尽兴后,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西门堆雪回到书房,管家西门御也跟了进来,垂手道:“庄主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他是庄主的远房侄子,年纪不大,精明老成,深得西门堆雪的器重,名义上虽是管家,实为庄主的左右手。 西门堆雪道:“你去叫追雪进来。” 西门御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不多会儿,西门追雪走了进来,道:“爹叫孩儿来,不知有何吩咐?” 西门堆雪站起身,道:“你随为父来。” 说完,举步往里面的一间走去。 书房的里面一间,是西门堆雪的卧室,他三年前丧偶,就没有续弦,一直独自住在书房里。 西门追雪跟着爹进入卧室,西门堆雪就掩上了房门,脱下长袍,往椅背上一搭,接着,又脱下棉衣、内衣。 现在,他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一件纯金色的长袖衣衫了。 西门堆雪继续把那件金色长袖衣衫脱了下来,然后迅速穿上内衣和棉衣,再穿上长袍,一手拿起金色长袖衫,抬头,朝西门追雪道:“追雪,你把这件衣裳穿上。” 西门追雪望着爹,道:“爹,这是什么衣裳?” 西门堆雪含笑道:“这件金缕衣,还是你曾祖父昔年在京师估衣铺无意中发现的,很可能是前朝大内之物,流入民间,也许商人不识货,只当它是普通金绵线制的,其实,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金缕甲,穿在身上,不惧刀剑,就算是最厉害的内家掌功,也伤不到内腑,另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冬暖夏凉,可以说是一件宝衣。” 西门追雪道:“那,爹为什么要脱下来呢?还是你老人家穿着比较好。” 西门堆雪蔼然笑道:“你祖父是在为父二十岁那年传给为父的,今年,你也正好二十岁了,为父自然也该传给你了。” 西门追雪道:“不,孩儿年纪还小,还是……” 西门堆雪不容他说下去,就打断道:“这件金缕衣,从你曾祖父传到为父手里,已经三代,你曾祖父也是在你祖父二十岁那年传给你祖父的,这也成为我家父子相传的规矩,为父如果早些日子让你穿了,这次就不至于伤在‘狂砂掌’之下了。那是因为你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为父本来想等你生日那天再传给你的,不料,你竟会被‘狂砂掌’所伤,因此,为父决定提前让你穿了。” 西门追雪道:“孩儿听郑药师说,此人虽以狂砂掌击伤孩儿,但分明意在示警,其实,孩儿内伤并不是很重,据他推测,这人很可能是爹的仇人,所以孩儿的意思,还是……” 西门堆雪忽然大笑一声,道:“追雪,你连为父有多少能耐都不清楚?” 西门追雪被爹说得脸上一红,不好作声。 西门堆雪又道:“此人功力如何,为父虽没见识过,但他以‘狂砂掌’向为父示威,那就太小觑为父了。‘狂砂掌’虽是外门功夫中极霸道的掌功,专震敌人内腑,不过,仅对一般江湖武师而言。就以今天在庄上作客的几位来说,像你姑父、师父、和少林南派的慕容伯父、许伯父,还有三位掌门,哪一个不是内家高手。就算他‘狂砂掌’练到了十二成火候,又能伤得了谁?所以,为父一再叮嘱你要勤练内功,这件金缕衣,对你来说,可以使你不被外门功夫所伤,但对为父来说,哈哈,穿不穿已并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他接着又道:“你的伤刚好,又赶了一天路,快穿上了,早些去休息吧!” 西门追雪听爹这么说了,只好乖乖地褪下身上的衣物,取过金缕衣,当贴身内衣穿在里面。 第10章 黑影 西门追雪穿在身上,觉得这件金缕衣的质料十分柔软,居然可以刀枪不入,这话,要不是爹爹说的,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西门堆雪等他穿好长袍,就挥挥手,道:“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西门追雪向爹道了晚安,才转身退出。 刚跨出书房,踏上长廊,就听到有人低低的“喂”,叫了他一声。 西门追雪脚下一停,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人,心中正感到奇怪,刚才明明有人“喂”了一声,怎么会连人影都没有呢? 他心想着,又听有人“喂”了一声,道:“我蹲在墙头上,你没有看到吗?” 西门追雪抬起眼,朝墙头看去,果然看见有一团黑影蹲在三丈外的墙头上。 只是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此人的面貌。 黑影朝西门追雪招了招手,就往墙外跳了下去。 西门追雪从小扎下练武的根基,十岁那年就拜在萧沧海门下学艺,从师十年,本门武功,尽得萧沧海倾囊传授,在年轻一辈中,可以说没有几个对手了。 他发现黑影向自己招手之后,就跳下墙去,立即双手一划,纵身扑上墙头。 仔细看去,黑影就站在数丈开外,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他便提气飘落地面。 黑影没等他开口,拔腿就跑。 西门追雪虽觉此人可疑,但少年气盛,自然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也就朝他追过去了。 黑影敢情不会轻功,只是颠着脚尖跑。 西门追雪使出来的可是轻功提纵术中的“八步赶蟾”,奔行如风,轻快至极,所以数丈距离,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渐渐赶上了。 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丈许,西门追雪只要再窜一个箭步,就可以追上。 因此,已可看清那人是个瘦小个子的老头,弯腰弓背,跑起路来,双肩拱起,活像一只大马猴! 这一阵工夫,早已追出庄外,黑影忽然舍了大路,朝后山上跑去。 凤凌山,西门追雪小时候就跑惯了,就算闭上眼睛,一样不会走错。 哪里有一块突出的大石,哪里有一棵合抱的大树,都可以如数家珍,记得丝毫不差,眼看黑影朝山上跑去,不由暗暗冷笑,也提气紧追不舍。 黑影在平地上跑得并不快,但这一踏上山路,当真更像一只大马猴了,颠着脚尖,一跳一蹦,居然起落如飞。 西门追雪施展轻功提纵术,竟迫不上他,本来双方相距已只有一丈光景,现在却一直保持着一丈左右,再也无法拉近半点距离。 凤凌山本来就算不得很高,不过片刻工夫,前面的黑影已像猴子般蹦了上去。 西门追雪和他相距不过一丈,自然也很快有跟到。 哪知,定睛一瞧,山顶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西门追雪不由得一怔! 这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喘着气道:“小公子,你把我追得走投无路,这到底为啥?”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一丈开外的一棵老松树枝杈上,蹲着一个黑影,正是方才那老头子。 原来,他掠上山顶,就爬上了树,难怪自己四处都找不到人。 只是,此刻夜色正浓,树影婆娑,根本看不清对方人影,只觉此人生得十分矮小,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西门追雪朝他拱拱手,道:“方才是您蹲在墙头上,朝在下招手,在下才一路跟着您来的,在下和您素不相识,怎么会追您呢?” 黑影忽然笑道:“哦,小公子这误会可大了,我只是举手搔一搔头皮抓痒,你就认为是我朝你招手?万一小公子被人拐走,我岂不是脱不了干系啦?” 他不容西门追雪开口,又“哦”了一声,问道:“小公子,你住在无垢山庄?”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 黑影忽然蹦了下来,一下子落到西门追雪面前,眨着两颗绿豆眼,朝西门追雪一阵打量,问道:“那么,你是江南正气剑西门堆雪的什么人?” 他在打量西门追雪的同时,西门追雪当然也在打量着他,此刻,夜色虽黑,但西门追雪练过十年内功,这一会儿面对面,自然可看得很清楚了。 这人,是个矮小老头,头上盘一条只有泥鳅大小的花白辫子,眼小如豆,酒糟鼻,颌下有几十根稀疏的花白胡须。 现在,他正在耸着双肩朝自己微笑,他本来长得就特别猥琐,笑起来就更让人觉得滑稽。 看他须发都已花白,少说也该有七十岁了。 而且,这一接近,只觉他满嘴酒气,敢情是喝醉了酒。 西门追雪因他问到了爹,拱拱手,便道:“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 矮小老头忽然嘻嘻一笑,道:“灭绝派以‘搜魂十二式’出名,小公子,你练过没有,会不会使?” 西门追雪道:“在下只是刚练会,初学乍练,不太精通。” 矮小老头摇摇头,笑道:“精了也没用,不练也罢!”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好像瞧不起本门的“搜魂十二式”,心中不禁微有怒意。 “搜魂十二式”乃是他曾祖父根据本门一百零八式“擒龙手”研创而来。百年来,灭绝派名震黄河长江流域,就是仗着“搜魂十二式”,可以说是灭绝派的镇山秘技,他居然说出“精了也没用”的话来! 西门追雪气不过,这就轻哼一声,道:“怎么会精了也没用?” 矮小老头笑嘻嘻道:“就算你把‘搜魂十二式,练到最精的境界,也只能在江湖上混个虚名而已,一生不遇强敌,算你运气好,一旦遇上强敌,就一点也不管用。” 西门追雪忍不住道:“您老人家算不算强敌?” 矮小老头摸一摸酒糟鼻,笑道:“我只会喝酒,哪里是什么强敌?不过像你们使的‘搜魂十二式”嘛,就算我伸出手腕来,让你拿也未必拿得住。” 西门追雪道:“你可要试试看?” 矮小老头忽然伸出一双枯干的手,送到西门追雪面前,缩着头笑道:“不信,你就试试!” 人家已把手腕伸到自己面前,西门追雪自然非试不可,口中说了声:“好!”右手五指如钳,一下子就扣住矮小老头的脉门。 矮小老头发出一声轻笑道:“这是‘搜魂十二式”的第几式? 在他说话之时,西门追雪突然感觉到对方手腕一滑,不知怎的,自己的脉门已被矮小老头的三个指头扣住。全身力道顿失,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心里顿时一惊! 矮小老头已经松开指头,笑嘻嘻的道:“这一招不算,你太轻敌了,来,咱们重新来过。” 说完,果然手腕一伸,又朝西门追雪面前递了过来。 第11章 传授 西门追雪方才使的是一记“招魂手”,原本是“搜魂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记擒拿手,对方手腕明明已被扣住,居然反被矮小老头拿住手腕,心头自然不服。 这回,他暗暗劲运手指,五指疾落,使的是“勾魂手”,果然,一下又扣住了矮小老头的脉门。 他有了上次的经验,五指一落,扣得极牢。 哪知,事情和上次一样,你正在运劲之际,突觉五指一滑,紧接着自己脉门一紧,又被矮小老头三个指头攫住,全身麻木,几乎动弹不得! 在他扣住矮小老头脉门之时,为了要看看矮小老头是如何挣脱的?自然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全神贯注。 但直到自己脉门被对方拿住,不但没有看清矮小老头如何挣脱自己五指?甚至连自己如何会被对方扣住脉门,也同样没看清楚。 这好像变戏法一样,令人看得目瞪口呆,还莫名其妙,心头不禁大为震惊! “如何?”矮小老头五指很快松开,笑嘻嘻的道:“小公子,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不用了。”西门追雪道:“在下早已说过,只是初学乍练,技不如人,再试也没用了,在下告辞。” 双拳一抱,正打算转身离去! “且慢!”矮小老头嘻嘻笑道:“小公子,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套搜魂十二式,谁练得最精?” 西门追雪道:“在下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搜魂十二式”要数爹练得最精。 这一代灭绝派掌门,是他大师伯廖杭,廖杭虽是西门堆雪的大师兄,但因“搜魂十二式”是西门堆雪的曾祖父所创。他生性恬淡,当年学艺之时,就把“搜魂十二式”让给师弟西门堆雪去练,而他却专攻灭绝派的另一种武学“打穴手法”。 当然同门师兄弟,本门武学谁都能使,只是各人擅长的各有不同罢了! 西门追雪因两次被矮小老头拿住脉门,心中有气,所以说“不知道”的。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当然不知道。” 矮小老头道:“百年来,灭绝派中‘搜魂十二式’,练得最精的要算你祖父。” 西门追雪确实不知道,忍不住问道:“在下的祖父?” “不错。”矮小老头点头道:“搜魂十二式虽然是你曾祖父所创,但等他研创十二式的时候,已是晚年,当然再不会去勤加练习,你祖父是你曾祖父的独子,自幼得你曾祖父耳提面命,精微之处,无不悉心指点,试想从小练一套武功,练了几十年,火候自然十分精纯。” 西门追雪道:“您怎么知道的?” 矮小老头嘻嘻笑道:“他虽然火候精纯,只可惜‘搜魂十二式’出手之际,花式大多,总嫌不切实际……” 他不等西门追雪开口,接着说道:“我今晚喝了你爹八斤陈年花雕,一个拼盘,一盘炒鳝背,总是要还人情的,所以约你到这里来……” 原来,他刚才就是朝西门追雪招手,并不是搔头皮抓痒。 西门追雪知道爹今晚在花厅宴客,闻言不禁大喜道:“原来您是爹的朋友!” 矮小老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小公子,你知道我约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道:“在下不知道,还请您明示。” 矮小老头笑了笑,才道:“我要传你搜魂第十三式。” 西门追雪奇道:“搜魂总共十二式,哪里还有第十三式?” 矮小老头耸耸肩,笑道:“我方才使的就是第十三式,这一式除了我,连你爹都不会哩!” 西门追雪听得大惊,“搜魂十二式”,居然还有十三式,连爹都不会,那么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他忍不住问道:“在下还没请教您……” 矮小老头没等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我没有姓名,你不用多间。” 西门追雪又道:“那么这一招‘十三式’,您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你不嫌烦?” 矮小老头摇着头,不耐烦的道:“告诉你吧,我和你们灭绝派的一位掌门是老朋友,我时常看他练习‘搜魂十二式’,总嫌它有破绽,而且出手也不够快速,那是因为花招大多了。因此我日思夜想,终于给我创出了一记擒拿手法,我这一派从不使用擒拿手法,所以干脆把这记手法送给你们灭绝派,叫它‘搜魂十三式’,你们那个掌门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然长逝,没把我研创的‘第十三招,传给他儿子……差点失传,我的心血岂非白费了……” 西门追雪听得吃了一惊,望着他失声道:“您说的就是先祖了?” “你别管这些。” 矮小老头道:“时间宝贵,快听我传你这招手法。” 说完,立即伸出右手来,五指朝前一转,就一把扣拢。手法就这么简单,但他却不嫌其烦的解释了几乎快一顿饭的时间。 西门追雪愈听愈觉惊奇,心中暗道:“原来这记手法,看来十分简单,其中竟有如此奇奥的变化!” 他对本门“搜魂十二式”,已经练了三年,可说早已练得滚瓜烂熟,每一式虽然也有几个变化,但却没有一式,可以和这一记手法相比。 其中道理,他虽是说不出来,至少这记手法出手简单,却又内涵奇奥变化,绝非普通擒拿手法所可相提并论。 他人本聪明,再经矮小老头详细解释,一面随着解释,伸手抡指,做着示范动作,自然心领神悟,一一牢记在心。 矮小老头要他演练了几遍,这样简单的手法,西门追雪还以为一学就会,哪知等你出手之时,不是伸出去的部位高低不对,就是五指转动的太快,一把又扣得太慢,总之这里做对了,那里就做得不对。 矮小老头随时加以纠正,这样足足练了半个多时辰,才算照葫芦画瓢,渐渐有了样子。 矮小老头嘉许的点着头道:“不错,你天份果然极高,这记手法居然半个时辰就学会了。”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这招手法好像很难,说道:“您已经指点了半个时辰,在下再要练不会,岂不是太笨了。” “哈哈,你以为这招手法简单吗?”矮小老头接着道:“那是因为你对‘搜魂十二式,只会不精,如果精了,一脑门子都是花招,如何改得过来?譬如写文章吧,你整天在入股里打转,成了习惯,如何还写得出韩文杜诗来、就拿你祖父来说,我足足和他讲解了一个多时辰,才算说通……” 第12章 寿辰 西门追雪问道:“您究竟是谁呢?” “嘻嘻!”矮小老头笑了笑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现在你大致已经会了,功夫就是要下工夫去苦练,才能纯熟精到,得心应手,这就要靠你自己,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好了,我可要走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就是我传你的这一手,在目前,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就是你爹,暂时也不可告诉他!” 西门追雪一怔,心想道:“不可告诉爹,岂不是要自己瞒着爹?这……” 他抬起头来,口中叫了声:“老前辈…… 这一抬头,他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刚才明明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矮小老头,眨眼之间,竟然走得无影无踪,自己连他如何走的,都会浑然不觉! 他知道这位老人家,准是前辈高人无疑,这就向空遥拜,说道:“您的嘱咐,在下自当牢记在心。” 既是前辈高人要自己暂时不可告诉爹,想来必有深意,那就只好暂时瞒着爹了。 —————— 第二天中午,连袂赶到的,是黄山龙眠山庄庄主龙占鳌和灭绝派掌门廖杭。 龙占鳌不过四十出头,是黄山世家的第四代庄主。 他年事虽轻,但当年各大门派大破太阴教,他以黄山少庄主的身份参加,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 廖杭是个瘦高个子,面貌清瘦,年逾八旬,除了白发、白须,你真看不出他是八十老翁。 这两人刚到大门口,早有庄丁飞也似的进去通报。 西门堆雪率同师弟萧沧海和西门追雪急忙迎了出去,连连拱手道:“占鳌兄久违了,大驾光临,真是不敢当。” 龙占鳌爽朗的笑道:“堆雪兄,你是老大哥,兄弟替你拜寿也是应该的。” 西门堆雪又朝廖杭行礼道:“小弟见过大师兄。” 萧沧海和西门追雪也随着和两人见了礼。 廖杭呵呵一笑道:“师弟六十大寿,只能说是七十大寿、八十大寿、九十大寿、百岁大庆的第一步,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这孩子,英姿勃发,是个好孩子,三师弟,你要好好调教,将来一定可以替咱们灭绝派光大门户,名震武林。” 西门堆雪道:“大师兄过奖。” 龙占鳌早已一把拉过西门追雪的手,含笑问道:“追雪,你有二十岁了吧?” 西门追雪道:“小侄今年正好二十。” 龙占鳌道:“忘忧先生大概已把一身所学都传给你了?” 西门追雪道:“小侄愚钝,学会了也练不精。” 说话之时,已经走近二门,折入长廊,来到了书房,孙大圣(孤云门掌门)、慕容寅(少林南派俗家掌门)等人一起迎了出来。 龙占鳌放开西门追雪的手,低低的道:“几时到黄山去,龙叔叔欢迎你去住上几天。” 大家都是熟人,见了面自有一番寒暄。 午餐后,萧沧海把西门追雪被“狂砂掌”所伤,幸经郑药师救治的经历,详细禀告了掌门。 廖杭听得一呆,说道:“竟会有这等事!” 他一手捻着垂胸白须,沉吟道:“此人能把‘狂砂掌’拿捏得轻重由心,应该已是功候极深,纵然当面对敌,要伤追雪也是轻而易举,但他却要在追雪睡梦之间以‘狂砂掌’印上右胸,这只有一个解释,是他不想让追雪看到他的面貌…… 萧沧海道:“大师兄说得是,小弟也是如此猜测。” 廖杭又道:“他伤追雪之后,又把他从鄢陵镇送去郑家庄,算准了郑药师早出晚归,看到了必然会出手施救,他既要伤人,又要让郑药师施救,这也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以追雪的伤势,向二师弟示威而已!” 萧沧海点头应“是”。 廖杭长眉微拢,又道:“此人正当二师弟花甲大庆的前几日,掌伤追雪,这并不是偶然之事。” 萧沧海道:“小弟也这么想,此人分明是有意寻衅,冲着二师兄来的……” 廖杭望着三师弟,面色郑重的道:“明天是二师弟的寿辰,他是主人,也是寿星,不好出手,你要多注意些,若是让人在无垢山庄闹事、伤人,咱们师兄弟脸上都不好看。” 萧沧海点头道:“大师兄就是不这般交代,小弟也会留意的,昨天小弟已要管家西门御挑选了二十名身手利落的庄丁,分班加强巡逻。明天正日,各处来的贺客较多,如果发现不熟悉的陌生人,要特别注意,随时和小弟联络。” 廖杭颔首道:“如此就好。”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还有一点,明天你要追雪跟在身边,没事,最好不要走开。” 萧沧海道:“小弟明白。” 十月十六日,是无垢山庄庄主西门堆雪的花甲寿辰。 西门堆雪交游广阔,人缘极好,在苏鲁皖豫四省,是首屈一指的第一号人物。 这一天,赶来无垢山庄祝寿的人,可说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无垢山庄中,更是济济一堂,尽是祝福之声。 江湖朋友,有许多都是多年难得一见的朋友,在此地不期而遇,正好叙旧。因此从寿堂到客厅、到书房,连走廊和天井中,都是一片谈笑声! 正因西门堆雪交游较广,这些贺客之中,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人都有,自然把负责接待宾客的忘忧先生萧沧海忙坏了。 西门追雪跟在师父身边,进进出出,寸步不离。 直到中午寿筵,所有贺客人以类聚,分别坐了下来,忘忧先生才稍稍舒了口气。 寿筵散后,一般的贺客,也陆续离去,留下来的,自然只是西门堆雪的几位挚友。 廖杭一直担心在寿辰当天,可能会有人上门寻衅,至此总算放下了心。 墨鸢帮帮主许墨君在晚宴上笑道:“如何?兄弟早就料到没有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到无垢山庄来滋事的。” 翌日,孤云门掌门孙大圣、一阳门掌门朱勿能、少林南派俗家掌门慕容寅、以及许墨君、年庚耀等人也纷纷告辞。 灭绝派掌门廖杭因师兄弟难得聚会,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清晨也要走了,临行,还谆谆嘱咐西门堆雪、萧沧海两人:“追雪中掌一事,绝非偶然,两位师弟今后仍须多多留意才好!” 西门堆雪与萧沧海一起唯唯应了声“是”。 第13章 送礼 寿辰已过,萧沧海本来打算让追雪在家多待几日,他要先回忘忧峰去的,但,因西门追雪中掌一事,让西门追雪单独上路,不大放心。 因此,他决定在无垢山庄多留了三天,好和西门追雪一同回忘忧峰去。 西门追雪心里不怎么愿意,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惦记着郑纤羽,希望师父先行回去,自己就好到郑家庄去探望郑姑娘。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寿辰后的第四天。 西门堆雪因郑药师替追雪疗伤,特地吩咐管家西门御准备了八样精致的礼物,随同追雪前去,并要三师弟萧沧海代表自己去向郑药师致谢。 西门追雪听爹要师父陪自己去郑家庄,虽然碍着个师父,不好和郑姑娘多说些情话,但至少可以见到她一面,聊胜于无,总比整天空想要好。 这一天大清早,萧沧海就携同西门追雪,与二师兄辞别后,便与管家西门御率同两名庄丁,带上礼物,一起骑马,离开无垢山庄。 中午,一行人在茅村打了尖,未时,就已赶到郑家庄。 萧沧海命西门追雪走在前面领路,五匹马转入小径,来到了一幢茅屋门前。 西门追雪先下马,萧沧海、西门御和两名庄丁也相继下马。 西门追雪跨上两步,在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提高声音叫道:“郑老前辈在家吗?” 乡下的村落里,难得有马匹经过,五匹马的蹄声,杂沓而又极其响亮,早就惊动了屋里的郑纤羽。 此刻,又听到分明是西门追雪的声音,心儿禁不住一阵猛跳,急急忙忙的打开门,正要开口叫出一声:“追雪”来。 但,当她美眸一抬,看到西门追雪身后还有三四个人,到了嘴边的话,急忙咽回肚子里去,四目相对之下,郑纤羽芙蓉般的脸颊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轻启樱唇,低低地说道:“原来是西门公子,爷爷一早就出去了,请到里面坐。” 西门追雪朝思暮想的倩影,如今翩翩如蝶般站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他也不由得脸微红,连忙拱拱手道:“郑姑娘,这是家师,特地来拜访令祖父郑老前辈的。” 接着,他转身朝萧沧海道:“师父,她是郑老前辈的孙女纤羽姑娘。” 郑纤羽听说来的是西门追雪的师父萧沧海,眼睛眨了几眨,慌忙裣衽道:“小女子听爷爷说起过萧沧海萧大侠的大名,快请到里面坐。” 萧沧海呵呵一笑,道:“姑娘不可多礼,令祖父号称气死阎王,萧某也是闻名已久,只是未曾见过面,今天是代表敝师兄无垢山庄西门庄主特来向令祖父致谢的。” 说话时,郑姑娘已领着萧沧海师徒走进堂屋,红着脸道:“萧大侠,西门公子请坐,小女子沏茶去。” 萧沧海含笑道:“姑娘不用客气,令祖父既然不在家,萧某坐坐就走,不用沏茶了。” 郑纤羽道:“萧大侠与西门公子远来是客,怎好意思连茶水都不沏?” 西门追雪道:“郑姑娘,真的不用客气啦。” 这时,西门追雪已领着两名手捧礼物的庄丁,走了进来,他们把礼物放到桌上,便自行退出。 萧沧海含笑道:“郑姑娘,小徒中人暗算,承蒙令祖父赐救,这八式薄礼,只是敝师兄聊表谢忱,不成敬意,请令祖父笑纳。” 郑纤羽脸又红了,急道:“爷爷不在,这样的厚礼,小女子怎么好收?爷爷时常说:行医志在济世,并不是为了敛财,西门公子,这…” 西门追雪忙道:“郑姑娘不可误会,令祖父救伤之德,并不是区区薄物所可言谢的,这是家父的一点意思,所以要家师代他前来,向郑老前辈当面致谢,姑娘不可客气了。” 郑纤羽看了他一眼,娇急的道:“你是知道的,爷爷不在,我若是收下了,爷爷不骂我才怪!” 萧沧海含笑道:“不会的,令祖父替人治好了病,病人家属为了感谢起见,总得送点礼吧!” 郑纤羽道:“但……这份礼太重了……” 萧沧海道:“这是敝师兄的意思,敝师兄认为这些礼物,还是太轻了,才要萧某代表前来致谢,令祖父回来,姑娘只要说是萧某亲自送来的,他就不会责怪你了,好了,萧某不多打扰了,请姑娘代萧某向令祖父致谢吧!”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西门追雪因师父站起来了,也只好跟着站起,一双眼睛还是紧盯着郑姑娘,脉脉含情。 郑纤羽不好挽留,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道:“萧大侠、西门公子远来,怎好连茶水也不喝一口,就要走了,这礼物……” 西门追雪道:“家师方才说了,郑老前辈回来,你只要说是家师亲自送来的,你不好不收,郑老前辈就不会怪你了。” 两人说话之时,又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不知多少的情意,所谓两情相悦,尽在不言中。 萧沧海当先跨出大门,西门追雪跟着师父走出去。 郑纤羽跟在两人身后,一直送出门口。才裣衽道:“爷爷不在,劳动萧大侠、西门公子的大驾,真不好意思,小女子这就代爷爷谢谢了。” 两名庄丁早已牵了马在门外伺候。 萧沧海笑道:“郑姑娘请回吧!”说完,随即跨上马背。 西门追雪也跟着上马。西门御和两名庄丁随着一跃上马,五匹马立刻撒开四蹄,沿着小径疾驰而去。 郑姑娘还站在门口,一直等他们转出小径,看不见人影了,才黯然失色地回到屋里去。 西门御和两名庄丁要回庄复命,出了郑家庄,就别过萧沧海师徒,回无垢山庄去了。 现在,只有萧沧海和西门追雪两匹马沿着官道,继续朝忘忧峰前进。 他们因为在郑家庄耽搁了一会儿工夫,赶到鄢陵镇,已是傍晚时光。 萧沧海在马上含笑道:“看来咱们今晚也得在鄢陵镇借宿了。” 西门追雪只应了声是,没敢多说。 两匹马缓缓在一片松林前面停住,这里有一家酒店,是两老夫妇开的,平日这时候早就不做生意了。 今天,因为店里还有一位客人,正在喝着酒,不好上门板,没有想到居然又有人来了! 这两位客人,就是萧沧海和西门追雪。 师徒两人,在靠近路口的一张板桌旁坐下。 萧沧海的目光朝坐在里面的那个酒客望了一眼。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头扎道髻的独眼老道,看年龄应该在六旬以上,坐上首一张板桌,面向着外面。 但,师徒二人进来之时,他连瞧也没瞧上一眼。 只是自顾自剥着花生,引壶独酌,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第14章 羞辱 萧沧海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眼光还是相当锐利,只朝对方看了一眼,就已看出这独眼老道是江湖人,而且并非寻常之辈! 这时,正好卖酒的梁老爹倒了两盅茶送上,含笑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萧沧海道:“你给我们烫一壶花雕,切一盘卤味,再下两碗面来就好。” 梁老爹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西门追雪记得上次自己在这里打尖,除了梁老爹老夫妇两个人,还有一个布衣荆钗,但生得像盛开花朵般的少妇,今天,却偏偏不见她的踪影。 不多一会,梁老爹送上两副杯筷,接着端来一盘卤菜,和一壶花雕,西门追雪接过酒壶,给师父面前斟满了一杯酒。 萧沧海含笑道:“追雪,天气寒冷,你也喝上一盅,暖和暖和。” 西门追雪道:“师父喝好了,弟子喝上一盅,就会头昏,还是不喝的好。” 萧沧海喝了一口酒,举筷夹起一块卤鸡,一面说道:“那你先吃些卤菜。” 萧沧海是西门追雪的师叔又兼师父,平日对门人不苟言笑,但今天出门在外,就不像在家里那样严肃。 西门追雪在师父面前,还是十分拘谨。 师父要他吃卤莱,他夹了一块卤猪肝,慢慢的咀嚼着,吃相十分斯文。 好在没多一会儿,梁老爹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送上桌来,西门追雪就开始低着头吃面。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萧沧海喝下一壶花雕,吃完面,已经微有醉意,取出一锭碎银,正要给梁老爹算帐! 坐在上首的独眼老道恰在此时发出沙哑的笑声,道:“贫道为了恭候大驾,已经在这里一连喝了三壶酒,这笔酒帐,总该算你们一起吧?” 萧沧海进来时,早已看出这独眼老道不是寻常之辈,此时听他说出在等候自己的话来,不觉一怔! 他连忙站起身,拱拱手道:“道长的酒钱,在下自然一起算了,道长果然是一位高人,在下还未请教道长的道号如何称呼?” “高人二字,在忘忧先生面前,贫道可不敢当。”独眼老道站起身,道:“贫道俗家复姓诸葛,江湖朋友都叫贫道诸葛道人,这样够了吧?” “原来是诸葛道长。”萧沧海把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回头朝梁老爹道:“这位道长的酒钱,和我们一起算,多的就不用找了。” 梁老爹取过碎银,连连称谢。 萧沧海这才转身朝诸葛道人抱抱拳道:“诸葛道长在此相候,必有见教了?” 诸葛道人独眼闪动,阴恻恻一笑道:“见教不敢,贫道是跟忘忧先生讨教来的。” 萧沧海又是一怔,这话不是说冲着自己来的吗?自己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也从未和人结过怨。他要在这里等候自己,究竟有什么过节呢?心念转动,还没开口。 诸葛道人已经呵呵一笑,朝他摇着手道:“忘忧先生请不要误会,贫道并不是冲着贤师徒而来的。” 萧沧海听得更觉奇怪,忍不住问道:“诸葛道长的意思……” 诸葛道人深沉道:“贫道与你并无过节可言,只是素闻贵派‘搜魂十二式’是武林中所有擒拿手法之冠,仰慕己久,此次云游江南,难得遇上忘忧先生,好讨教几手,忘忧先生不吝赐教才好。” 萧沧海是什么人?对方明明打听清楚自己行踪,才在这里等候着自己,自非偶然遇上的。那么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目的,他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慕名想见识灭绝派的“搜魂十二式”而已!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萧沧海淡淡一笑,道:“诸葛道长好说,武林各大门派尽多绝艺,敝派擒拿手法并无特别之处,怎敢说是武林擒拿手法之冠?道长幸勿轻信人言。” 诸葛道人独眼之中冷芒闪烁,脸色更显得阴沉,口中咯咯笑道:“贫道既然说出来了,忘忧先生总得露上几手给贫道瞧瞧吧?” 萧沧海微微拢眉,道:“诸葛道长这不是使人为难吗?我们之间毫无过节可言,而且在下已经说过,敝派几手擒拿手法,并无特别之处,道长看了,也许会大感失望…… 诸葛道人阴笑道:“忘忧先生那是秘技自珍,不肯见教了?不过贫道一向言出如山,忘忧先生纵然不肯赐教,也非赐不可,除非……嘿嘿……” 他“除非”之下,就一阵嘿嘿阴笑,没说出除非什么来。 萧沧海一生耿直,听他口气不善,心中不觉有气,微哼道:“诸葛道长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不知除非什么?” 诸葛道人冷笑道:“贫道只是想见识贵派的‘搜魂十二式’,并无恶意,忘忧先生竟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贵派的‘搜魂十二式’真要是徒有虚名,见不得人的话,贫道也并不勉强,只要你萧沧海从此取消忘忧先生这个名号,贫道就让你过去。” 西门追雪听得剑眉一剔,怒道:“我师父只是忍让为先,并非怕你…… 萧沧海听诸葛道人说出“搜魂十二式”徒有虚名,见不得人,又说要自己取消“忘忧先生”这四个字的名号,前看辱及灭绝派声誉,后者辱及自己,对方此话,虽是有意激将,但辱及本门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心头不禁极为怒恼,沉声喝道:“追雪,你不准多说。” 接着,他仰首发出一声清朗长笑,望着诸葛道人,朗声说道:“萧某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隐居忘忧峰,朋友遂戏以忘忧先生相呼。这忘忧先生四字,既不是萧某自己取的别号,萧某也从未以萧沧海自许,取消与否,不是萧某之事,道长要萧某取消名号,无非是想对萧某激将而已,萧某一生也从不好名,辱及萧某,萧某并不在乎…… 诸葛道人独眼炯炯,望着萧沧海,似有不信之色,当面要他取消名号,他居然并不在乎? 只听萧沧海道:“至于敝派‘搜魂十二式’,创自师祖,虽无特别之处,从不敢以擒拿手法之冠自诩,但敝派创立迄今,已逾百年,道长这徒有虚名和见不得人,这两句话,只要是灭绝派的人,谁都无法容忍。萧某不愿得罪道长,是和道长毫无梁子可言,但道长出言辱及敝派,萧某岂能再忍让下去?道长不是要和萧某切磋武功吗?萧某不才,说不得只好奉陪了,道长要如何见教,那就请划条道好了。”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口气软中带硬,极为得体。 第15章 高徒 诸葛道人听到这里,不觉怪笑一声道:“贫道说过,只是为了想见识贵派‘搜魂十二式’,并无恶意,忘忧先生不愧是灭绝派名宿,令人心折,贫道就领教你几招擒拿手法,咱们且到外面去吧!” 萧沧海抬手说了声:“请”,率同西门追雪,当先退出小酒店。 这小酒店面临大路,此刻早已没有车马行人。 诸葛道人随着师徒退出酒店,两人相距数尺,对面站定。 萧沧海因对方目的是为了要领教本门擒拿手法,可说对自己知之甚捻,但自己除了只知对方叫诸葛道人之外,就一无所知,兵法上有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的说法,这一着自己岂非已落了下乘? 因此,他颇想先看看对方的招式路数,不愿先行出手,站定之后,就示意西门追雪退后数步,一面朝诸葛道人抱抱拳道:“诸葛道长请赐教。” 诸葛道人阴笑一声道:“贫道那就不客气了。 左足倏然跨进,直逼中堂,右手一圈疾发,五指如钩,朝萧沧海当胸就抓。这一招当然是诱敌手法,否则出手第一招哪有如此笔直抓来之理? 但尽管如此,萧沧海已可看出对方不但一身功力极为深厚,而且也精擅擒拿手法,实是罕见的劲敌,当即身形一侧,左手翻腕下压,右手随着朝对方左肩拿去,避招进招,手法迅疾无俦。 诸葛道人身形轻轻一转,就转到了萧沧海背后,手爪如风,又朝后心抓来。 两人进退盘旋,不过数步,避招进招,各出奇招,也各不相让,瞬息工夫,业已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萧沧海在这十几招之中,发现对方出手,不论他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出手所取部位,几乎记记不离前胸、后心、腰肋等处。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仔细观察,更可发现诸葛道人使的虽是擒拿手法,但分明是从虎爪手变化而来,并非真正的擒拿招术。 暗自忖道:“此人要以擒拿手法和自己动手,莫非志在觑探本门手法不成?” 一念及此,手法身法突然加快,出手如风,展开一片反击。 诸葛道人一身武功,确非等闲,你出手加快了,他双爪抡飞,也相对的加快,双方连拿带打,拆解攻势,两条人影在夜色笼罩之下,不仅很难分辨他们的手势,就是连人影也几乎分不清了! 西门追雪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师父使的“搜魂十二式”,他本已学会,但在师父的手中使出来,自然变化精微,有许多招式变化,平时几乎连想都想不到。 诸葛道人使的虽以虎爪手为主,但其中杂以擒拿手法,也变化繁杂,记记不离胸背,也是他平日所想像不到的招式。 一时自然全神贯注,默默记忆,但时间稍久,他再把新近学会的一招“搜魂十三式”,加以揣摩,渐渐发现师父和诸葛道人两人的攻势,都有缺点,这一缺点,就是出手虽快,其中却多了一些花招。 明明可以直截了当一把拿住对方的,却偏偏在擒拿之前,不是扬腕作势,便是在翻起手指之时,先划上一个觚形,看起来固然姿势美妙,却并不实用,以致于坐失良机,被对方消解了。 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不禁大为惊奇,再仔细一想,那是因为自己用新学的一招擒拿手法来和两人出手比较,所获的启发。如果自己出手,只要把新学的擒拿手法稍加变化,师父使出来的“搜魂十二式”和诸葛道人使出来的虎爪手擒拿手法,几乎每一招都可以把他们拿住。 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暗忖道:“难道矮小老人家教自己的一招手法,还胜过本门的‘搜魂十二式’不成?” 就在此时,突听诸葛道人敞笑一声道:“忘忧先生请住手,贵派‘搜魂十二式,原来也不过如此,贫道领教了。” 倏地住手,纵身后跃,这话当然是说灭绝派徒有虚名,没有什么了不起。 萧沧海听他出言讥笑本门,心头虽然怒恼;但自己使出全力,未能赢得人家一招半式也是事实。他平日淡泊名利,原无争强好胜之心,闻言淡淡一笑道:“道长高招,萧某佩服得很。” 西门追雪究是年轻人,他已经看了半天,诸葛道人每一招手法,他只要使出“搜魂十三式”来,都能把对方拿住,自然忍耐不住。口中轻哼一声道:“你少在我师父面前卖狂,我就可以把你拿下来。” 身形一晃而前,右手朝前一探,一把就扣住了诸葛道人的手腕,再一抬手,把诸葛道人一个人朝前摔了出去。 诸葛道人稀里糊涂,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被摔出去寻丈开外。他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身不由己的被人摔了出去,但到了寻丈开外,力道已消卸了大半,双足还没落地,身形一挺,翻了一个筋斗,呼的一声又倒飞回来,落到西门追雪的面前。目芒飞射,沉笑道:“名师出高徒,小施主果然厉害!” 五指勾曲如同虎爪,掌根吐力,霍地朝西门追雪当胸印来。 萧沧海看得吃了一惊,沉喝道:“追雪速退!” 哪知他话声未落,只见西门追雪右手五指一拢,又扣住了诸葛道人当胸印来的右腕,再一抬手,诸葛道人一个人居然又呼的一声,朝前摔了出去。 先前西门追雪抢出去,一把扣住诸葛道人手腕,萧沧海并没看清楚,只当诸葛道人不曾提防,才被西门追雪所乘。 这回,他亲眼看到诸葛道人以虎爪印向西门追雪胸口,他在出声之时,自然十分注意,哪知西门追雪一伸手就扣住诸葛道人脉腕,一抬手就把人摔了出去,依然没看清楚西门追雪是如何出手的?心中不禁大为惊异! 知徒莫若师,西门追雪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儿有多少能耐,师父自然最清楚也没有了。以西门追雪的武功,根本连诸葛道人一招都接不下来。 第一次,也许是诸葛道人猝不及防,但第二次诸葛道人应该有了准备,绝不可能会被西门追雪擒住。 以自己所学,连使十数招“搜魂十二式”,还无法拿得住他,才和他交手了三十余招,还分不出胜负来,如今诸葛道人居然连着两次被西门追雪扣住脉门,岂非奇迹? 诸葛道人两次被他拿住、摔出,还是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被人拿住?又怎么会被人摔出去的? 两次。 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手腕一紧,随着有一股大力把他摔了出去如此而已! 这股大力似有制住自已经脉的功能,不等它力道消失,你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必须摔出去快到寻丈光景,你才有挣动的机会。 第16章 异人 这是诸葛道人第二次凌空翻着筋斗,又飞了回来,落到西门追雪的面前,独眼精光暴射,盯住着西门追雪,怪笑一声道:“小施主刚才使的是‘搜魂十二式’了?” 西门追雪道:“是又怎样?” 诸葛道人回眼一掠萧沧海,又是一声怪笑,说道:“忘忧先生果然秘技自珍,不肯赐教了。”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咱们再试一招,你能再把贫道摔出去,贫道就服你了。” 西门追雪哂笑道:“这个,何难之有?你准备好了!” 诸葛道人道:“你只管使好了。” “只管使。”表示他已经准备妥当,双掌化爪,悬提胸前,独眼炯炯凝注着西门追雪一霎不霎,自然要对西门追雪的手法,看看清楚。 不仅诸葛道人如此,连身为西门追雪师父的萧沧海,也双目紧盯着西门追雪,他虽没看清楚西门追雪两次出手的手法,但他可以断言西门追雪这一记擒拿手法,绝非本门的武功,是可以肯定的。 追雪从小就跟自己学武,他这记怪异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西门追雪朝诸葛道人微微一笑道:“事不过三,但道长既然说出来了,在下就让你再见识一下!” 萧沧海眼看徒儿从容说话,颇有二师兄的风度,心里着实嘉许,因此也特别注意他如何出手。 西门追雪话声甫出,右手也随着朝诸葛道人右手腕抓去,就是这么简单。 站在他对面的诸葛道人这回自然看清楚了,心里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这算什么擒拿手法……” 右手一圈,五指钩曲,正待翻起朝西门追雪反扣过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突觉脉门一紧,全身力道再也用不出来! 不,身不由己的随着西门追雪抬腕扬手,一个人又稀里糊涂的腾空飞起,被摔出寻丈之外: 萧沧海这回当然也看清楚了。 他精研本门“搜魂十二式”,积累十年经验,对擒拿手法自是极为精湛,但这回也看傻了眼,这样简单的手法,竟能扣住诸葛道人脉门,毫无反抗的被直摔出去,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 但他毕竟不失为擒拿手法的大行家,依稀之间,只觉西门追雪这一记简单的手法之中,似是含蕴了极为精微莫测的变化,只是想不出如何变化?也说不出它的玄奥之处来。 诸葛道人在摔出几丈远后,便已施展千斤坠,双脚落到地上,独眼放光,口中发出一声阴笑,稽首道:“小施主果然绝艺惊人,贫道甘拜下风!” 西门追雪还并无所觉,萧沧海忽然大喝一声:“诸葛道长岂可暗箭伤人?” 挥手一掌,朝西门追雪身前斜劈过去。 诸葛道人大笑道:“贫道只是试试这位小施主的内力如何而已,贫道失陪了。” 双足一顿,一道人影腾掠而起,疾如流矢,眨眼已在十数丈外,瞬即消失无踪。 萧沧海一言不发,跨上马背,循着大路驰去。 西门追雪眼看师父神色有异,不敢作声,跟着上马,只是默默的跟在师父马后行去。 两匹马驰了将近三里来路,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不跟附近民家借宿吗?” 萧沧海冷然道:“前面有一座山神庙,咱们只要坐息一宵即可,何必去打扰民家?”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 约莫又走了半里多路,一座小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小庙。 萧沧海一马当前,驰近庙门,首先一跳下马,拴好马匹,就推门而入。 西门追雪相继下马,把马匹拴在一起,就跟着走入。 山神庙多数是没有庙祝的,总共只有一进大殿,萧沧海已在殿前石阶上坐下来,看到西门追雪走入,就质问道:“追雪,你刚才扣拿诸葛道人的一招擒拿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萧沧海平日对门人虽然不假辞色,但也从无疾言厉色,今晚他因西门追雪使的手法,不是本门招式,心头自是十分气恼,这句话,口气就问得很重。 西门追雪心里一害怕,慌忙双膝一屈,跪到地上,嗫嚅的道:“弟子使的这一招,是一个矮小老人家教给弟子的。” 萧沧海道:“他是什么人?” 西门追雪道:“弟子不知道。” 萧沧海沉哼一声,又问道:“他一共教了你几手?” 西门追雪道:“那位老人家只教了弟子一招。” 萧沧海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门追雪道:“就是爹生日前一天的晚上。” 二师兄生日前一天的晚上,萧沧海心头突然一动,不禁想起那晚大家喝酒之时,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 二师兄的两个侍女琴儿、剑儿手中捧着的酒壶,接二连三的斟上几杯就没有酒,甚至连放在桌上的拼盆和一盘炒鳝背都会不翼而飞,而且还有人在二师兄耳边说话,莫非教追雪一招擒拿手法的,就是这位高人不成? 因为,西门追雪刚才使出来的这招手法,实在太奇妙了,绝非出于普通高手。 心念这一动,他就颔首道:“你站起来,把经过说给为师听听。” 说话之时,神色已经稍霁。 西门追雪站起身,只好把那晚自己从爹书房走出,听到有人在墙头“喂”了一声,有人朝自己招手,自己跟踪追上山顶说起,矮小老头如何传自己一招手法,一字不漏的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段话,萧沧海愈听愈觉惊奇,他现在证实这位矮小老头就是在二师兄晚寿宴上拿去拼盘和炒鳝背的那位高人。 第二、他(矮小老人)说的:“我老人家和你们灭绝派一位掌门人是老朋友。” 又说:“我看他练‘搜魂十二式’总嫌它有破绽,才创出一记擒拿手法……送给你们灭绝派,叫它‘搜魂十三式’,你们那个掌门人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然长逝,没把我老人家创的第十三式传给他儿子……” 他口中的本派掌门人,该是师父无疑了。(西门追雪祖父)师祖(追雪的曾祖)研创出“搜魂十二式”,传给师父,也只有师父是从黄山回来,在返家途中病死的。 这么说,传追雪这招擒拿手法的矮小老人,会是师父的朋友! “哦……” 萧沧海几乎惊叫出声,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听师父说过,他老人家曾和一位风尘异人结为忘年之交。 那时,师父才不过三十出头,而那位异人胡子已经花白,少说也有六十几岁,生性嗜酒,自称黄山不醉翁,难道追雪遇上的竟会是这位老人家? 第17章 娇侍 西门追雪眼看师父听完自己诉说,只是口中“哦”了一声,就没再开口,好像陷入沉思之中,一时自然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萧沧海忽然点着头道:“一定是这位老前辈了!” 西门追雪问道:“师父认识他吗?” 萧沧海神色庄重的道:“你遇上的可能是你师祖的忘年之交,这位老前辈如果论年龄的话,还高出你师祖甚多呢……” 西门追雪惊奇地道:“师父,你说他是祖父的朋友?” “嗯!”萧沧海颔首道:“这位老前辈自称黄山不醉翁,是师父年轻时游黄山遇上的,当时已经有六七十岁了,据说他嗜酒如命,游戏风尘,和你所说的一模一样,不是他老前辈还会是谁?” 西门追雪道:“师父,弟子把这第十三式练给你老前辈看看……” “不!”萧沧海立即手掌一竖,打断道:“这位老前辈既然要你连二师兄都不可告诉,自然是只传你一个人的,为师自然更不能看了。记着,你蒙这位老前辈垂青,传你一招手法,这是天大的福缘,可遇而不可求,你要好好用功,把这招手法研练纯熟,据为师看,这记手法虽然只有一招,但其中蕴含着很多精微变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顿悟,唯有勤加练习,慢慢的才会领会它的奥妙,不可等闲视之。”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 萧沧海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坐下来,咱们就在这里坐息一宵,等天亮了,就上路。” 师徒两人,这就在石阶上盘膝瞑坐,渐渐入定。 —————— 萧沧海一觉醒来,头脑还有些发胀,但他立即感到不对劲! 他明明记得自己师徒两人是在山神庙过夜,如今,自己竟然躺在一张软绵绵、香喷喷的锦褥上,绣帐流苏,嵌贝镶玉的红木雕花大床中! 自己怎会睡在如此豪华的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呢? 他迅速翻身坐起,目光还未转动,就已听到一个娇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忘忧先生醒来了吗?” 萧沧海急忙看去,只见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薄罗轻纨,曲线玲珑而优美的女子,俏生生站在他床前! 这女子,有一双弯弯的眉毛,灵活得挤得出水来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菱般的嘴唇,和红馥馥的粉红脸,这时正笑靥如花,凝视着自己! 萧沧海只看了一眼,他可不敢多看,赶紧移开视线,问道:“姑娘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小女子叫盛子书,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见到主人,自然会知道,小女子可不敢说漏嘴。” 萧沧海跨下床。 盛子书立即柳腰一弯,娇声道:“小女子给你穿靴。” 她这一弯腰,就有一股非兰非麝的甜甜幽香,冲进萧沧海的鼻孔,直沁心肺,你就是不想闻,也不可能拒绝。 萧沧海今年不过五十出头,看去不过四十多岁而已,一生从未娶妻,平日不苟言笑,是个以君子自命清高的人。 凡是这样的人,都会谨守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教条,偏偏这时候竟会有此艳遇! 他说了句:“不用,萧某自己会穿的。”迅速取过薄底软靴,伸脚套入,站了起来。 盛子书道:“小女子是奉命伺候忘忧先生来的,应该由小女子给你穿才是,怎好让你自己穿呢?” 随着娇滴滴的话声,她也直起腰来。 萧沧海这一站起,就和盛子书对了面,虽不敢看,也不可能躲得开。 这回,萧沧海是穿好靴才直起腰来的,目光正好由下而上,虽然只是目光一瞥,亦足以回味。 萧沧海别过脸去,一脸正经的道:“姑娘请出去,请贵主人来。” 盛子书一怔,幽幽的道:“忘忧先生可是嫌小女子丑陋,不堪侍奉君子吗?” 萧沧海没有看她,只是仰着头道:“不是,萧某用不着人来伺候,所以请姑娘出去。 盛子书道:“忘忧先生大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小女子奉命而来,一旦进来了,不到时间,是出不去的。” 萧沧海听得奇怪,道:“这是什么地方?” 盛子书朝他嫣然一笑,道:“忘忧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过去看看,这扇房门是不是打得开?” 萧沧海听得更奇,暗道:“难道她进来之后,房门外面反锁了不成?” 他举步走近房门,伸手拉去。这一拉,才发现这扇髹漆光亮的木门,竟然是一道厚重的铁门! 萧沧海不禁一呆,凛然道:“竟然是铁的!” 盛子书柔声道:“你不妨再看看四周墙壁?” 萧沧海没有作声,伸手朝附近一堵墙壁上摸了一把,漆着白色的粉墙,果然也是铁壁! 这回他不再躲避,而平视了,目光投落在盛子书的脸上,冷冷问道:“盛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盛子书朝他嫣然一笑道:“小女子说出来了,只怕忘忧先生也不一定会相信……” 萧沧海道:“你不知道?” 盛子书点点头道:“事实如此,小女子只是奉命来伺候你的,主人没有交代,我怎么会知道呢?” 萧沧海道:“盛姑娘的主人到底是谁?” “其实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盛子书怕他不信,接着又补充道:“我是奉师父之命,到这里来的。” 萧沧海道:“那么盛姑娘的令师又是谁呢?” 盛子书眨动水汪汪的美眸,偏头问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萧沧海道:“如果令师没有交代盛姑娘不准说,盛姑娘说出来又有何妨?” 盛子书娇媚一笑道:“忘忧先生,你很会说话,就是因为师父没有交代我不准说,我才敢说出是师父要我来的,不然,你追根究底的问下去,教我怎么说呢?” 她和他相距不过数尺,说话之时,香泽微闻,煞是撩人! 萧沧海道:“盛姑娘那就请说吧!” 盛子书轻嗯一声,眼波一抬,道:“我师父……就是狂风暴雨诸葛神君……” “狂风暴雨诸葛神君?” 萧沧海从未听说过,自然不会和自己有什么梁子。 但此人外号“狂风暴雨”,会不会就是用“狂砂掌”暗算西门追雪的那人呢?尤其姓诸葛,不由使他想起要领教自己“搜魂十二式”的诸葛道人来。 他便问道:“令师是一位道长?” 盛子书喜道:“萧沧海果然认识师父,难怪师父曾说:“他和你并不陌生!” 第18章 君子 萧沧海哼道:“这么说来,果然是令师耍的花样了,他把萧某劫持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盛子书道:“不,这不是师父的主意,我听师父说,是这里的主人要见你。” 说到这里,不等萧沧海开口,她含笑道:“好了,忘忧先生且请宽坐,小女子给你沏茶去,顺便要他们给你准备酒菜。” 说完,翩然朝右首靠壁的木橱走去。 只见她打开橱门,一手拉开一只抽屉,取出纸笔,很快的写了几个字,又把抽屉推上,才回过身来,浅浅笑道:“我已经要外面的人替你去沏茶了,另外也要他们整治酒菜,大概再过一回,马上就可以送来了。” 萧沧海道:“你既可以传递消息出去,就告诉他们,萧某要见此地主人,酒菜不用准备了。” “唷,那怎么成?”盛子书娇声道:“这抽屉外面,只通厨房里的下人,如何能和主人说话?再说,主人要什么时候接见你,只怕连师父也无法预料,酒菜已经去准备了,你已有三天没进饮食了,自然要填饱肚了再说。” “什么?”萧沧海一怔,问道:“萧某已三天没进饮食?难道我昏睡了三天,今天刚醒过来吗?” 盛子书道:“是啊!师父把你送到这里来,光是路上,就赶了两天一晚。” 萧沧海心中暗道:“赶了两天一晚的路,这会是什么地方了?” 心中想着,只听木橱中响起叮叮响声。 盛子书娇声道:“好了,茶沏来了!” 她迅疾走近木橱,拉开抽屉,端起一个茶盏,俏生生的走近几前,把茗碗放到几上,轻启樱唇,道:“忘忧先生请用茶。” 到了此时,萧沧海也只好暂时忍耐,依言在一把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目光一抬,道:“盛姑娘,你也请坐下来。” 她如果站着,看来岂不更是诱惑?所以才要请她坐下。 盛子书嫣然笑道:“小女子是奉命伺候你的,哪有坐下来的道理?” 萧沧海道:“你只管坐下来,我想和你谈谈。” 盛子书看他正襟危坐,连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她自然知道,他坐下来之后,目光如果平视,岂不正好看到自己小腹之上? 她粉脸不禁微微一红,低头道:“小女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侧着身子,和他隔了一张茶几坐下,才道:“不知忘忧先生又要问我什么了?小女子知道的实在不多。” 萧沧海道:“盛姑娘不知道的事,萧某问了,也是多此一问,萧某问出来的,自然是盛姑娘知道之事,只不知盛姑娘肯不肯说?” “忘忧先生请用茶!”盛子书眨着眼睛,淡淡一笑道:“小女子知道的,自然会说的了。” “好!”萧沧海随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道:“姑娘随令师有多少年了?” 盛子书举手理了下披肩长发,道:“我从小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好像从七八岁就跟着师父了。” 萧沧海道:“令师外号狂风暴雨,那一定精擅‘狂砂掌’一类的功夫了?” 盛子书水一般的眼波不禁漾起涟漪,点着头道:“是的。” 萧沧海获得证实,接着问道:“盛姑娘可知十天前令师以‘狂砂掌,打伤我徒儿的事吗?” 这话单刀直入,问得盛子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微微摇头道:“我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萧沧海是什么人?她的神情哪会看不出来?颔首道:“盛姑娘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口中虽说“算了”,但却接着问道:“盛姑娘既然跟随令师多年,平日是否听令师说过,和什么人有仇呢?” 盛子书道:“我不清楚,师父不喜门下弟子问东问西,所以谁也不敢多问。” 萧沧海道:“令师门下有好几个徒弟吗?” 盛子书道:“两个,我还有一个小师妹……” 刚说到这里,木橱中的铃声又响了! 盛子书站起身来,道:“酒菜来了!” 她走近木橱,拉开抽屉,端出一把银壶,和一盘盘的莱肴,用一个银盘托着,走近中间一张小圆桌,一一放到桌上。 然后,放好杯筷,拉开一张椅子,娇声道:“忘忧先生请来这里坐,小女子给你斟酒啦!” 手捧银壶,在杯中斟满了酒。 萧沧海确实感到肚子饿了,也就不再客气,站起身走近小圆桌,在椅上坐下,盛子书手捧银壶,就伺立在他左边。 萧沧海看她雾一般的轻纱中,裹着娇小身子,不觉攒眉道:“盛姑娘我看你应该是一个好女子,为什么要穿上一袭轻纱呢?” “应该是一个好女子”,这几个字钻进盛子书的耳朵里,比重重地掴她一掌还要厉害!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是一个“好女子”,心头不禁一酸,娇躯忍不住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一双挤得出水来的眼中,也不由起了一层雾水! 她不自觉的低下脑袋去,幽幽的道:“小女子是奉师父之命,伺候你来的,你如果喜欢……小女子就……就可以侍候你……” 萧沧海勃然道:“萧某不喜女色,令师要想用女色来诱惑萧某,那是他打错算盘了” 盛子书赧然道:“小女子早就看出忘忧先生是一位正人君子,只是师命难违,才……才……” 她说了两个“才”字,竟然说不下去。 萧沧海忿然道:“盛姑娘是令师从小抚养长大的,名虽师徒,情同父女,他怎么可以如此作践你呢?” “作践”这两个字又像针一般刺痛了盛子书的心,两行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沿着腮流了下来,她急忙别过身去,用衣袖轻轻抹了一把。 萧沧海讶异的道:“盛姑娘,你哭了?” 盛子书娇躯一颤,轻笑道:“没有呀,小女子只是敬佩先生而已,哦,你请用酒了,菜快凉了呢!” 萧沧海心中暗道:“看来此女心地善良,大概只是迫于师命罢了!”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举筷吃着菜,问道:“盛姑娘,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盛子书道:“这时候大概已快近初更了。” 萧沧海道:“那你该去休息了。” 盛子书头微摇,幽幽的道:“方才小女子不是说过吗?我是奉命来侍候你的,不到时间是不能出去的。” 萧沧海哦了一声。 盛子书又道:“如果我这时候就要出去,那就是表示你对小女子的姿色并不欣赏,或者是小女子伺候不周,那么小女子就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处罚了。” 萧沧海为难地道:“哦,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第19章 失窃 盛子书喜形于色道:“忘忧先生……你……” 萧沧海正容道:“萧某让你留下来,只是免你受到处罚而已,我并不需要你来侍候。” 盛子书脸微酡,感激地道:“小女子知道你是一位君子,但……” 她忽然捧起酒壶,给萧沧海杯中斟酒,两人身子当然会靠近些,她一面压低声音道:“先生目前的处境,你大概也可以想得到一点,小女子不便多说,只有一句话,希望先生记着,那就是逆来顺受。” 萧沧海一怔,口中“嗯”了一声,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盛子书又道:“主人几时接见先生,还不知道,小女子认为先生应该吃饱睡足,打起精神,才能应付。” 萧沧海喝了几杯,就停下筷来,道:“酒已喝得差不多了,有没有饭?” 盛子书道:“这时候只是给你准备的宵夜,只有点心,大概不会准备饭的,我去看看。” 她转过身走近木橱,拉开抽屉,捧出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端了过来,道:“只有点心,不知够不够呢!” 掀开蒸笼,里面是一笼蒸饺。 萧沧海道:“够了。” 他把一笼蒸饺吃了。 盛子书收拾蒸笼、杯盘,送回抽屉,又沏了一盏茶送上。 萧沧海道:“谢谢你。” 盛子书道:“时间不早,先生喝完茶,该休息了。” 萧沧海问道:“你呢?” 盛子书道:“先生是正人君子,小女子不胜敬佩,我在椅上随便坐一会儿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道:“只是,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萧沧海道:“你说。” 盛子书低低地道:“明日一早,小女子出去,就说先生对小女子的侍奉极为满意,继续要小女子侍候你,这样,小女子就可以再来伺候你了。” 萧沧海为难地道:“这……” 他是个君子,当然不愿意承认根本没有做的事,如果答应了,岂不有玷他的清誉? 盛子书俯首道:“小女子知道这样说会有损先生清名,但如果小女子不这样说的话,他们就会另外换一个人来伺候你,一定要使你满意为止,如果先生依然和今晚一样,无动于衷,他们会不择手段,非让你就范不可……” 萧沧海哼道:“如何不择手段?” 盛子书道:“手段当然不止一种,譬如在先生酒菜中暗下催情药物,使你不知不觉堕入他们圈套中。” 萧沧海怒道:“他们竟然如此卑鄙!” 盛子书失色道:“你说话小心一点。” 接着,她又道:“小女子说的乃是实情,小女子无能报答先生,只有稍尽小女子的一点心意,把知道的透露给先生罢了。” 萧沧海迟疑一下,终于点头道:“好吧,就照你方才说的去说吧!” 盛子书欣然的道:“谢谢你。” 萧沧海道:“既蒙姑娘坦诚见告,萧某还想问你一句话。” 盛子书道:“先生只管说,小女子知无不言,只怕小女子知道的不多,那就无法奉告了。” 萧沧海问道:“小徒追雪,是不是也被你们劫持来了?” 盛子书吁了口气,道:“幸亏你问的,小女子还知道一二,我是听师父说的,主人邀请的只有先生一人,令徒自然没请来了。” 萧沧海放心了,颔首道:“如此就好。” —————— 日上三竿,西门追雪是被刺眼的阳光刺激醒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石阶上,自己昨晚明明坐着的人,怎么会躺下来睡的?要是给师父看到了,就非挨骂不可! 他赶紧翻身坐起,揉揉眼睛,觉得昨晚似乎没有睡好,此刻头昏脑胀。 咦?师父呢? 西门追雪知道师父一向起得很早,抬头看看天色,已是辰巳之交,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该死,自己怎么睡得这般熟? 他急忙走出山门,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到庙门口,就停下来,看两匹马悠闲的在草地上啃着青草。 他心中不禁暗自嘀咕:“师父到哪里去了呢?” 站了一会儿,依然没见师父回来,他又返回,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时间慢慢的溜走,现在己是晌午时光了,师父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奇怪,心想道:“师父平时为人谨慎,如果有事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何况,马还留在这里,显然不会走远,那么去了一个上午,怎么还不回呢?” 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而肚子也越来越饿了,站起身,走出庙外,四处眺望,也望不到师父的影子。 眼看午时已过,西门追雪有些按耐不住,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瓦片,在石阶上写了:“弟子到附近村落买些吃的,马上就回来。” 急匆勿奔去。 回来的时候,他手中拿着一个大纸包,里面有馒头、卤味,准备和师父一起吃的,跨进门,环顾四周,师父依然没有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吃了。 吃完,把剩余的包了起来,然后又去溪边用手掬水,喝了两口,再回到山神庙,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一等,直等到天黑,始终不见师父回来,心头更是焦灼不止,但师父没有回来,自己自然不能离开,总得在这里死等才是。 一晚过去,现在天色已经黎明,还是不见师父回来。 西门追雪心里忽然起了一丝不安的忧虑:“师父会不会出事呢?以师父的为人,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就走了。” 而且,师父连马都没有骑走,可见事出仓猝,不但来不及通知自己,也来不及骑马,由此推测,师父至今未归,一定是出了事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现在,他不得不作决定,暗道:“对,自己必须尽快赶回家去,禀报爹才是。” 想到这里,他立即奔出山门,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牵着另一匹马一同上路。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定地盼望着师父回来,并未注意到自己,这回坐在马背上驰行,忽然觉得寒风吹来,身上有些寒飕飕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说自己怕冷,而是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 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伸手朝怀中摸去。 这一摸,使得西门追雪猛地一惊,爹要自己贴身穿在内衣里的金缕衣,竟然已经不翼而飞了! 贴身穿在里面的金缕衣,怎么会不见了呢? 不见了,自然是被贼偷走无疑,但穿在身上的衣服被人偷走,自己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 师父大概就是追凶手去了。 他发现金缕衣失窃,心头更是惶急,不住地策马奔腾,朝凤凌山赶去。 凤凌山渐渐接近,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第20章 灭门 此刻,应该是掌灯时分了,但无垢山庄一片庄院,看不见一点灯火,远远望过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西门追雪在马上,心中不禁暗自纳闷:“今晚,庄里怎么会都不点灯的呢?” “不点灯火,只有一个可能,莫非是来了强敌?” 这种想法,平常人是不会有的,西门追雪出身武林世家,他纵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听也听得多了。 一念及此,手中缰绳一抖,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急驰,后面跟着的一匹马,也随着加快奔驰! 青石板铺成的大路,顿时响起一阵杂沓而紧密的蹄声。 这一阵急骤的蹄声,庄里的人应该听到了,但西门追雪驰近庄院前,栅门敞开着,依然不见有人迎出来。 这和平常的情形有异,西门追雪已感到不对劲,他纵马驰进栅门,瞥见栅门两边地上,依稀躺着几个人。 他心头蓦然一动,也不勒住缰绳,身形一侧,左手在马鞍上一按,便腾身跃起,一个筋斗凌空倒翻出去,落到栅门左边。 凝目看去,只见躺在地上的人正是两个身穿青衣劲装的无垢山庄庄丁,口流鼻血,已死去多时,显然是伤在内家重手法之下。 西门追雪急忙向右掠去,栅门右边也有两名庄丁同样是被内家重手法击毙的。 西门追雪自然知道看守栅门,正好是四个人一班,心中暗道:“看来,果然来了强敌!” 他无暇多想,急匆匆奔进大门。大门也敞着,目光所及,门内左右两边,同样倒卧着四个青衣劲装的庄丁,他们每人腰间都佩着刀,但没有一个人刀出鞘的,足见此人出手何等迅疾毒辣,庄丁们几乎措手不及,就中掌殒命。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狂跳,脚步加快,由二门进入大天井,再转向东首长廊,一片黑暗之中,所看到的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整座庄院,几乎已经静寂如死! 西门追雪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激动,胸口好像压上了铅一般,几乎要大声嚷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像一阵风般奔出东面一座圆洞门,奔向爹的书房。 这,本是他从小走惯的一条最熟悉的路了,如今竟有跌跌撞撞的感觉! “爹……爹……” 他已看到爹的三间书房,同样没有一点灯火,口中却已惶急的叫出声来。 书房中没人回答,西门追雪闪身奔入,目光迅速一转,又发现地上,也有两个人躺着。 他自然认得出,那是伺候爹的两名丫环琴儿和剑儿。 他无暇再去察看她们是死是活?口中只是颤抖着自言自语的道:“爹呢?他老人家会到哪里去了呢?” 随着话声,一脚跨进里面一间,那是西门堆雪的卧室,自从三年前丧偶之后,他就一直独居在书房里。 卧室南首一排花格子窗并未开启,依稀可以透进一点星光,靠北首的一张卧榻上,此刻正有一个人倚靠在床栏上。 这人,西门追雪自然最熟悉了,那不是爹还有谁? 他心头一阵狂跳,暗道:“爹莫非负了伤?” 急忙掠近床前,叫道:“爹,您怎么了……” 西门堆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微闭眼皮,斜靠在竖立的枕头上。 西门追雪只觉心在收缩,他走近爹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探一探爹的鼻息,才发觉爹的呼吸早已停了! “爹……”随着一声悲呼,西门追雪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下子扑在爹的身上,尸体也早已僵冷了! 他突然遭遇到这样惨痛的事故,一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强自忍着悲痛,暗道:“爹明明是被仇人害死的,自己应该先找出爹致命的伤口,将来也好给爹报仇。” 一念及此,连忙用衣袖拭干泪水,然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他解开爹的衣衫,定睛一瞧,只见爹左胸上,赫然印着一个色呈紫黑的掌印! “狂砂掌!” 西门追雪对“狂砂掌”最熟悉不过,十天前,自己就是被“狂砂掌”打伤的,幸好遇上郑药师,才救了自己性命。 爹如果不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怎么会伤在“狂砂掌”下?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抱着爹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哦!”突然间,他止住了痛哭,心想道:“凶手先用‘狂砂掌’伤自己,又把自己送到郑药师附近,明知郑药师遇见了一定会替自己治疗的,他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就有了答案。 凶手要向自己下手,并不是向爹示威,而是让爹知道了,会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爹身上穿了金缕衣,凶手就无法伤得了爹,所以要迂回施展诡计,先用‘狂砂掌’打伤自己,让爹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了,才好向爹下手!” 想到这里,西门追雪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我若不手刃仇人,替爹报仇,就誓不为人!” 他已可从自己一路进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整座无垢山庄不见一点灯火,就想得到仇人心狠手辣,无垢山庄四十余口,可能全被灭门,除了自己,大概已无一幸存之人了! 要为爹报仇,要为无垢山庄四十条人命讨还血债,就全加在自己一人身上了! 西门追雪忽然腰骨一挺,心志也随着坚强起来,迅速替爹扣好衣衫,用被褥裹好,含泪拜了下去,道:“爹,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不论天涯海角,孩儿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哭拜完毕,双手托起爹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书房,一直来至后园。 他走到假山前面,找到一把锄头,挖了一个大坑,又去水榭卸了四扇朱漆木门,在坑中铺好,把爹的遗体放好,上面再加了一块木门,才把土堆上,四周踩平了,看看了无痕迹。心想:“庄中还有四十余具尸体,也应该把他们埋了才好……”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劈啪”之声,西门追雪转身看去,只见前面房屋,在这顷刻之间,已经笼罩在浓烟之中,火舌四窜! “有人纵火!” 西门追雪心头仇怒之火冒起,唰的一声拔出长剑,立即纵身掠起,朝前面赶去,口中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无垢山庄杀人放火,还不给我滚出来?小爷在这里奉陪。” 偌大的一座无垢山庄,转眼工夫,已被猛烈的火光所吞噬,到处都是乱卷的火舌! 西门追雪无法走近,绕着庄院,搜索了一遍,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 明明有人纵火,怎么会找不到纵火的凶手呢? 那,只有一个答案,此人纵火后,立即离开现场,自己从后园赶来,已迟了一步! 第21章 慕容 幸好,西门追雪已把爹的遗体埋到后园,不然连爹的尸骨都保不住了。 他怔怔地望着火势越来越大,心中却在默默的祷告着:“堂叔,(管家西门御)和所有的庄丁们,你们安息吧,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 西门追雪把长剑纳入剑鞘,含着满眶泪水、满腔仇火,回到庄前,自己骑来的马,还在木栅前面,他一跃上马,顺着石板大路驰去。 他罹遭厄运,心里虽然悲痛,但路程却已想好。 爹的遇害,无垢山庄的被毁,和师父的无故失踪,自己应该立刻去找两个人,一个是住在流霞堡的姑父年庚耀,另一个是住在扬州的灭绝派掌门大师伯廖杭。 论路程,是流霞堡较近,自然该先去姑父那里,然后再赶去扬州,因此,他一路上沿着大道,纵马急驰。 赶到侯建集,天色已经大亮,路旁已有不少赶集的人围着豆浆摊吃早点。 门追雪一晚未进饮食,又疲又饿,这就跳下马背,让马在小河旁喝水,自己就在摊旁坐下,要了一碗豆浆,两个馒头。 正在吃喝之际。 只见一名胁下挟着青竹捧的老丐蹩近过来,伸出一双颤抖的手,道:“这位少爷,请施舍些吧!” 西门追雪看他年事已高,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老丐说了声:“多谢。”就颤巍巍的走开。 西门追雪也并不在意,取出几文钱,付过帐,就牵过马,继续上路。 中午赶到丘城,这里虽然并不是一个镇,但为南北、东西的交通要道,客栈饭馆,比比皆是。 西门追雪奔驰了一夜,觉得极疲累,赶到丘城,就在一家饭馆门口下马,交代小厮给马上料。 自己就一脚登上楼梯,找了个位子坐下。 跑堂的问了要些什么酒菜,便自行退去,不多一会儿,就送来了饭菜。 西门追雪正在吃喝之际,忽见左边一个紫袍少年叫着:“跑堂的。” 声音甚是稚嫩而娇柔。 西门追雪不禁转过脸,朝他看去,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极俊美! 跑堂的赶紧跑了过去,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紫袍少年被他一问,不禁胀红了脸,嗫嚅着道:“我出来吃饭忘了带钱了,这里一共多少钱,能不能先赊账,改日我经过这里,自当加倍奉还。” 听说要赊账,跑堂的一张脸立刻就拉长了,冷冷的眼光打量着紫袍少年,道:“公子身上没带钱,怎好上楼来白吃……” 紫袍少年道:“你说什么?” 跑堂的道:“你难道还不算白吃?没带银子,就把你身上的袍脱下来……” “啪!” 紫袍少年一抬手,就掴了跑堂的一个耳光,哼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胡说八道?” 跑堂的一手捂着脸,大声道:“你白吃白喝,还敢出手打人?” 紫袍少年气红了脸,道:“我只是出门时忘了带银子,谁白吃来了?你再敢说我白吃,我就再赏你一个耳光!” 跑堂的大声嚷道:“你不付钱白吃东西,难道还不是白吃……” 他话声未落,又是“啪”的一声,这回右边脸颊上挨了一记重的,把他一个人打得头重脚轻,向左冲出去了三步,口中哇哇叫道:“好哇,你真敢打人,大家来看呀,没钱吃东西,就剥下他的袍子来。” 他一嚷,楼上三四个跑堂的一起赶了过来。 西门追雪眼看紫袍少年要吃眼前亏,连忙站了起来,道:“大家有话好说,这位公子一共多少钱,算在我的帐上好了。” 跑堂的道:“公子,你都看到了,他……他没钱上什么饭店来,吃了东西不给钱,还出手打人!” 紫袍少年听得来气道:“这位兄台,我只是一时忘了带银子,你都听到了,这个跑堂的居然一口一声说我白吃,还要剥我袍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敢情很少出门,受了一肚子委屈,眼圈一红,几乎气得掉出眼泪来。 西门追雪取出一锭一两多重的银子,塞到被打的跑堂的手中,道:“做生意和气生财,这位公子也不是白吃的人,得罪客人,都是你的不是,好了,这位公子的帐,和我算在一起,多的不用找了。” 跑堂的手中一掂,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一两五六钱,两人东西吃的不多,最多也不过几钱银子,人家公子等于赏了一两银子的小帐,挨了两个耳光,一个耳光岂不等于五钱银子,这样贵的耳光,当真可以多挨几个! 他连忙道:“公子爷说了,自然算了,小的多谢公子。” 西门追雪没和他多说,一面拉着紫袍少年的手,道:“好了,兄台也不用多说了,我们走吧!” 紫袍少年任由他拉着手,一同下楼,跨出饭馆门口,才轻轻挣脱西门追雪的手掌,感激地道:“这位兄台给小弟解围,小弟十分感激,只是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西门追雪道:“在下西门追雪,你呢?” “我……”紫袍少年道:“小弟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珂字。” 西门追雪摸了摸身边还有十几锭银,这就取出两锭银子,递了过去,道:“慕容兄身边忘记带银两,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这十两银子,请慕容兄收了。” 慕容珂脸上一红,迟疑的道:“西门兄的恩惠,小弟永远不会忘记的,小弟……” 西门追雪道:“不足挂齿,慕容兄快请收下。” 慕容珂伸手接过,低低地道:“多谢西门兄。” 这时,饭馆的小厮给西门追雪牵着马走来。 西门追雪接过缰绳,取出一锭碎银,赏给了小厮。 慕容珂道:“西门兄后会有期,小弟要先走了。”说完,他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觉得他举止有异,心里感到奇怪,只见迎面的人丛中走来一个胁下挟着青竹棒的老丐,目光锐利的看了自己一眼,从身边走过去。 西门追雪心中不禁一愣,暗想:“这老丐不是早晨在侯建集摊上吃早点时,向自己讨钱的那个老丐吗,看他眼神锐利,分明是个会武的人,慕容珂走得匆忙,是不是看到他,才避开去的呢?” 不过,既然事不关己,也就懒得过问,西门追雪牵着马,来到一家神风客栈门口。 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吗?”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昨晚赶路错过宿头,要一间上房休息。” 伙计连声应是,伸手替他接过缰绳,招呼店里的小厮牵过马,一面哈着腰道:“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把西门追雪领到上房,又巴结的打脸水,沏茶。 第22章 拜托 西门追雪等伙计退出,就掩上房门,脱衣上床,他遭遇大故,一晚未睡,连夜赶路,自然十分疲倦,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昏黑。 醒来后,听到伙计轻轻叩着门道:“客官,已经上灯了,小的替您送洗脸水来了。” 西门追雪打开房门,伙计端着一盆热水走入,点上了灯,陪笑道:“客官请洗把脸,要上街去用饭,还是小的吩咐厨下替您准备酒菜?小店掌勺师傅的手艺着实不错,客官尝过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好吧,我不喝酒,你要厨房里做几样下饭的菜就好了。” 伙计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伙计端来了四菜一汤,一桶白饭,在房内一张小圆桌上摆好碗筷和菜,陪笑道:“客官请用饭了,尝尝这几样菜,还可以吧?” 西门追雪不愿他多打扰,点头道:“你放着就好。” 西门追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盛好一碗饭,举筷吃了几口,觉得菜肴果然做得十分可口! 突然,只听隔壁房门被人推开,似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入房中,接着,伙计替他们沏来了茶。 伙计退出后,只听有人道:“听说,张长老已经到了淮北?” 另一个人道:“目前,江湖上认识那老魔头的人不多,帮主要张长老南来,就是因为只有张长老认识这魔头……” 说到这里,西门追雪口中大喝一声:“什么人?” 接着,只听房门砰的一声开了,那人一下掠了出去,道:“咦?房外明明有人,怎会连鬼影子也没有?” 先前那人冷笑道:“会不会有麻烦冲着咱们来的。” 另一个人回入房中,返身坐下,道:“有可能,来,先喝点茶,分舵主又不在,咱们又不能露了身份,才到这里来住店的,没想到竟会被盯上了。” 先前那人又道:“方才你会不会听错了,其实咱们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岔眼的人物。” 西门追雪听了几句,事情和自己无关,也就不再听,自顾自的吃饭。 饭后,伙计进来收拾,又冲了茶水,才退去。 西门追雪因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就提前熄灯就寝,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西门追雪就算帐出门。 这时,路上还没有行人,他策马疾行,驰了约莫三里来路,瞥见路旁左边一棵大槐树下,躺着一个人! 只一眼,西门追雪就认出他就是昨天在侯建集跟自己讨钱,中午又在饭馆门口跟踪慕容珂(姑且说他跟踪慕容珂吧)的老叫叫化子! 只要看到他仰卧在地上的姿势,决不是在睡觉。 而且,那根青竹棒也摔在离他身子一丈远的地方,显而易见他和人动过手,还负了伤!此刻胸口起伏,喘得很厉害,看去伤得一定很重! 西门追雪慌忙跃下马,走到老叫化子身边,俯下身,问道:“老伯伯,你可是负了伤吗?” 那老叫化子两眼神光已失,只是张口喘气,但听了西门追雪的话,双眼眨动,忽然间有了神光。 他盯着西门追雪只看了一眼,凝聚的一点眼神又渐渐散去,张了张嘴,似乎要想说话! 西门追雪贴着他耳朵问道:“老伯伯,你伤在哪里?” 老叫化子吃力的抬起右手,颤巍巍指了指他胸口,口中艰难地迸出几个字:“拜托……” 底下的话,已经模糊不清,几乎气若游丝! 西门追雪不知他“拜托”自己什么? 他既然指着胸口,可能伤在胸口了,这就迅速地解开他的大褂。 这一瞧,不由看得西门追雪大惊失色! 原来,这老叫化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胸口,赫然印着一个色呈紫黑的掌印! 这掌印,几乎和害死爹的掌印极为相似! “狂砂掌”! 他不禁一阵激动,暗想道:“难道,杀害这位老叫化子的人,竟会和杀害爹的,是同一个凶手不成?” 就在他愣在原地的时候,猛然看到从老叫化子怀中跌落一片手掌大的牛皮夹子,里面夹了一页对折发黄的纸张。 西门追雪随手取出,打了开来,纸上画有一个一手举天,一手平推的人形,写着“擎天第三式”五个楷书,和十几行小字,字行之间,还有绳头大的朱字,好像是一式掌谱。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西门追雪把纸张依旧折好,放入皮夹之中,心想“他拜托自己,莫非是这个皮夹了?” 想到这里,他又低下头去,问道:“老伯伯,你托在下……” 话未说完,定睛一瞧,发现老叫化子双目已阖,脸如死灰,敢情已经咽气了! 他心中不由一阵犹豫:“他拜托自己,当然不会是要自己看他伤势,他指的一定是怀中这个牛皮夹子了,因为里面记载的是一式武功。那么,他拜托自己应该是把这个夹子送给什么人,但他只说了拜托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但,继而转念一想:“老叫化子不顾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拜托自己,可见这一式武功,必定是秘传绝技无疑,自己受他重托,不如先收下了,慢慢再查访他有没有后人,再作打算吧。” 西门追雪决定好了,就把牛皮夹子收入怀中,心想:“他已经咽了气,自己要不要替他掩埋呢?” “不,自己若是给他掩埋了,就再也不知道他是谁了,不如让他躺在这里,只要有人认识他,自然会宣扬开去,什么人中了‘狂砂掌’,自己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这么一想,西门追雪索性连大褂也不再替他掩上,好让过路的人看到他胸口的掌印,就会很快的传开去了。 西门追雪又朝老叫化子抱抱拳道:“老伯伯,在下不知你是谁?只好把你的遗骸留在这里,让大家看了传开去,只有这个办法可行,老伯伯在天之灵,请恕我不能替您埋葬,至于您的仇人,只要和爹是一个凶手,在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说完,他就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天,他急着赶路,好在从丘城往流霞堡是一条大路,可以纵马急驰,只有中午在路旁打了个尖,傍晚时分,就赶到流霞堡了。 流霞堡年家,可是名门贵族。 年庚耀在江湖上名头极响,年逾八旬,红脸银髯,因他髯长垂胸,大家都称他年髯翁。 西门追雪的姑姑已经去世多年,孙子、玄孙、四代同堂,各有事业。 年庚耀不愿意在家享福,当老大爷,却在流霞堡建了一座别庄,门前遍植杨柳,号为“烟柳小筑” 除了伺候他的老管家年膏,还有几个徒弟,以传授拳剑为乐。 烟柳小筑,西门追雪自然很熟,他驾马到湖边,就沿着石板路,在绿杨浓荫中一直到门口。 第23章 该打 在石板路上骑马而行,“得得”蹄声,就显得特别响亮,因此,他刚到门口,年膏早已听到马蹄声。 两扇漆得可以鉴人的黑漆大门开启,年膏迎了出来。 他原本是年庚耀的书僮,如今也七十开外的人了。他一生跟着主人练拳,看起来腰骨挺得笔直,一点没有老态,差不多只有五十出头。 西门追雪看到年膏,连忙跃下马,拱拱手道:“膏老爹,你好。” 年膏目光炯炯地看着西门追雪,问道:“西门少爷,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太累了?快到里面休息。” 西门追雪问道:“姑父是不是在书房里?” 年膏道:“老主人到无垢山庄去,还没有回来,前天派人捎来口信……” 西门追雪没等他说下去,急着问道:“姑父去了哪里?” “西门少爷有什么急事吗?”年膏打量着他,接下去道:“墨鸢帮的许帮主邀他镜心湖作客去了。” 西门追雪停下来,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年膏问道:“西门少爷到底有什么急事?天都快黑了……” 西门追雪黯然道:“我爹死了……” 年膏的身子猛地一震,嗄声道:“西门少爷,你说什么?” 西门追雪道:“我爹死在仇人‘狂砂掌’下,连庄院都付之一炬,我没法子,这才赶来找姑父。” 年膏呆住了,西门堆雪死在‘狂砂掌’下,连无垢山庄都被人放火烧了,江湖上会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 他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门追雪道:“就是前晚的事。” 年膏道:“西门少爷,纵使罹遭惨变,也要节哀顺变,今晚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在这里住宿一夜再走也不迟。” 西门追雪心想:“今晚赶了路,明天中午也是要找宿头的,不如就在这里住宿,明日一早,再赶路为好。 于是,他这就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太麻烦膏老爹了。” 年膏笑道:“西门少爷这话就不对了,你和老主人是至亲,还客气什么?快到里面坐,马就拴在这里好了,我会叫人照料的。” 他引着西门追雪来到年庚耀的书房,转身出去,打了一盆热水送上来,道:“西门少爷先洗把脸。” 西门追雪洗过脸。 年膏沏了盏茶送上,含笑道:“我已经关照厨房,给西门少爷做几个拿手的菜送来。” 西门追雪知道姑父平日精于饮食,烟柳小筑厨子的手艺,是极有名的,便道:“膏老爹,要他们不用费事,随便的家常便饭就好。” 年膏道:“西门少爷,这你不用管,他们会做的。哦,西门老爷过世,你是不是还要赶去扬州,找廖掌门?” 西门追雪道:“我因姑父住在流霞堡,较近,所以先到这里来,再去扬州。” 年膏笑道:“这么说,西门少爷只要去一趟镜心湖,就不用再赶到扬州去了。” 西门追雪道:“怎么?廖师伯也在镜心湖吗?” “正是。”年膏连连点头道:“是给主人捎信来的人说的,好像还有几个掌门,都被邀上镜心湖去了。” 西门追雪心想道:“那应该是一阳、孤云、落雁三派的掌门了。” 说话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年膏点上了灯,过没多久,两名小厮提着食盒走入,在书房外面的起居室中摆好碗筷,端出莱来。 年膏忙道:“西门少爷请用餐了。” 菜肴虽然只有五式,也都是家常饭菜,但却十分精致可口,西门追雪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年膏还要给他再添,西门追雪连忙摇手道:“膏老爹,够了,我已经吃饱了。” 年膏笑道:“西门少爷,你是武林世家出身,还是太斯文了些,我在你这个年纪,哈,每餐最少也得吃上五六碗。有一次,我和邻居的二狗子比吃饭,他一口气吃了十三碗,我吃到十一碗半,就再也装不下去,二狗子现在也混得不错,在镜心湖墨鸢帮当上了副总管,比老奴有出息得多了!” 他说到这,忽然“哦”了一声,又道:“西门少爷到墨鸢帮去,一定可以见到他的,他和我是小时候的拜把子弟兄,他比我小了五岁,我还是他的大哥,少爷跟他提起老奴,他一定还会记得。” 西门追雪道:“我见到他,一定会替膏老爹问候他的。” 年膏道:“谢谢西门少爷。” 他把书房右侧的一间客房收拾好,道:“西门少爷,你明天还要赶路,早些去休息吧!” 说完,他就转身退出,随手带上了门。 这一晚,西门追雪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开出门去,年膏早已给他备好了早点。 西门追雪吃过早点,向年膏再三致谢。 离开流霞堡,然后,由宿迁一路南行,掌灯时分,就赶到祁阗。 这里只是一个小镇,但却有一家叫做碧桂园的茶馆,兼卖酒菜,后面也有几间客房,乃是墨鸢帮招待来往过客之地。 这是年膏告诉他的,要他找梅帐房说明来意,自然会给他准备船只。 天色已经昏黑,西门追雪放缓马,沿着一条小街行去,这时,小街上几家店铺,差不多十有七八上了门板,只有零零落落的灯火。 碧桂园茶园是在大街南面,快到底了,这时候门口挂着两盏风灯,一盏写着“茶”字,一盏写着“酒”字。 楼下,几乎已经没有茶客,但楼上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原来,楼上乃是赌场,吆五喝六,极为热闹。 西门追雪驰近茶馆门前,刚跨下马鞍,就有一名青衣汉子走了过来,朝西门追雪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朋友是从哪里来的?” 西门追雪看他歪着头,吊儿郎当的模样,分明是个地痞,心里不由得有气,反问道:“你是碧桂园茶馆的人?” 青衣汉子道:“不错,我问你是哪里来的?” 西门追雪道:“我是喝茶来的,你管我从哪里来?” 青衣汉子挡在前面,冷冷地道:“朋友不交代来历,咱们茶馆恕不招待。”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许伯伯为人正直,领导墨鸢帮,在江湖上声名远播,没有人把他看作黑道人物,他底下的人,怎么会是这等地痞流氓? 他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青衣汉子道:“当然是大爷我说的。” “好!”西门追雪道:“我是找梅帐房来的,朋友该给我去通报一声了吧?” 青衣汉子哈哈笑出声来,轻蔑地道:“好小子,你从哪里听来梅帐房三个字?梅爷岂会认识你……” 西门追雪听他叫自己“小子”,不由大怒,喝道:“你敢……”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有人道:“这个瞎了眼的狗东西,该打!” 话声入耳,西门追雪突觉右手执着的马鞭被人从手上夺了过去,人影一闪,啪啪两声,皮鞭已经抽在青衣汉子的脸上。 第24章 误会 青衣汉子被人没头没脑地抽了两皮鞭,痛得“嗷嗷”大叫,往后直退,一手掩着脸,厉喝道:“好小子,你敢到碧桂园茶馆来撒野,来呀……” 他根本没看清人影,只当出手的是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先前也没看清楚这人是谁? 直到青衣汉子挨打跳开后,那人才转过脸来,笑道:“西门大哥,你没有想到会是我吧?” 原来。他就是在丘城饭馆没钱付帐的慕容珂! 西门追雪喜道:“原来是慕容贤弟……” 刚才经青衣汉子这一嚷,从茶馆里顿时涌出七八个莽汉子来,有人喝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惹事?” 青衣汉子伸手一指,忽然看到有两个人,而且,慕容珂手中拿着皮鞭,这就道:“就是这两个小杂种!” “好哇,你口出污言,是要找死了!” 慕容珂手中长鞭一指,又回头笑道:“西门大哥,你只管站着,我来对付他们这些瞎了眼的脓包货色!” 话音刚落,人影一闪,他忽然欺到先前那个青衣汉子面前,冷冰冰地道:“我先教训你!” 他身法如电,话说得快,手法更快,长鞭一抖,一下就圈住了青衣汉子的脖子,向右挥出。 青衣汉子只觉脖子一紧,两眼发黑,口中“呃”的闷哼了一声,猛地向右边一名汉子撞了过去。 好个慕容珂,身手奇快,他一出手就用青衣汉子撞向另一个汉子,两人经这猛力一撞,同时撞倒下去。 他一转身,皮鞭再扬,这回出手又快又重,但听“啪”“啪”几声连响,又有三个汉子被他皮鞭抽在头上,痛得尖叫不迭。 另外三个汉子原本是朝西门追雪扑过去的,但脚步刚迈出,慕容珂像一阵旋风般已经掠到他们身后,又是一阵“啪”“啪”响,有的抽中头顶,有的被抽中脖子,只要挨上一下,就一个个跌倒在地。 但,马鞭毕竟不是铁棍,这边三个刚被击倒,他身后已有人陆续站了起来。 慕容珂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你刚刚站起,他身形如同鬼魅,已经欺到你的身边,人到,鞭到,“啪”的一声,又已抽落。 八个青衣汉子,谁从地上爬起来,谁的脑袋瓜上就被马鞭重重抽中。 一个人当头挨上两三皮鞭,虽然不至于当场送命,但没有不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 这些人,本是当地的混混,平日欺善怕恶,这一顿皮鞭打得他们忽然聪明起来,只管赖在地上,不爬起来,岂不是就少挨一下吗? 因此,八个人全都躺在地上,不敢动弹半下。 慕容珂一手抡着皮鞭,站在八人中间,朝西门追雪露齿一笑,得意地道:“这些该死的家伙,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真不晓得咱是开染坊的呢!” 这时,只听背后有人道:“两位是何方高人,请恕梅某招待不周,但也用不着跟这些兄弟们生气。” 随着话声,已从茶馆走出一个身穿长袍,嘴上蓄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来。 这人跨出店门,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彪形汉子,虽然手中没亮出家伙,但每人腰间都佩着扎红布的单刀,一手按在刀柄上,只差没有出鞘而已! 此人才一出现,躺在地上的八个人赶忙爬了起来,朝他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正打算开口。 那人只摆了下手,八个汉子赶紧分两边站开,噤若寒蝉。 西门追雪听他说出“梅某招待不周”的话,再看他气派非凡,敢情就是梅帐房了,心中暗道:“一个帐房,居然也有如此气派!” 他冲中年人抱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梅帐房了?” 梅帐房,一直都被当地人尊称为“梅爷”,可没有人敢直呼他“梅帐房”的,这,也是方才青衣汉子出言不逊的原因之一。 梅帐房心里纵然不悦,但他一双眼睛可着实犀利,只一眼,就看出西门追雪不是等闲之辈,口中哈了一声,道:“在下正是梅友乾,两位如何称呼,从哪里来?” “在下西门追雪。”西门追雪拱着手,道:“从无垢山庄来,要去镜心湖找许伯伯的,是流霞堡的膏老爹告诉在下,先来这里找梅帐房,自会给在下备船,不曾想在下一到这里,就引起一场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梅帐房这下听得连头皮都发炸了,这少年叫西门追雪,岂不就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他要去镜心湖找“许伯伯”,这,许伯伯岂不就是帮主了? 这一想,他本来还托着下巴的右手,顿时就垂了下去,本来拉长的脸,刹那之间,绽开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谄媚之笑,连连抱拳道:“你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梅友乾该死,没想到少庄主会光临敝地,真是失敬之至,还望少庄主恕罪,嘿嘿,恕罪。” 没等西门追雪回答,梅友乾回过头去,脸色一沉,喝道:“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如何会开罪西门少庄主的,还不快去跟西门少庄主赔罪?” 先前那个青衣汉子听说来人竟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也着了慌,方才自己对他傲慢无礼,出口伤人,若是他告诉了梅爷,自己吃不完兜着走,那还得了? 一时,吓得面如土色,“噗通”跪倒在地,膝行过去,连连叩头道:“西门少庄主在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少庄主,但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小的给你叩头了。” 慕容珂冷笑道:“方才我大哥要你通报梅帐房,你不是说梅帐房会认识你臭小子吗?还要叫你几个同伙一起上,指着大哥和我,说是两个小杂种,你现在怎么不耍威风了呢?” 梅帐房越听越有气,怒道:“你真是该死的东西,西门少庄主来了,你竟敢不赶快通报,还口出污言,这要让帮主知道了,那还得了,你……真该死!” 飞起一脚,朝青衣汉子当胸踹去。 西门追雪左手一探,把青衣汉子一个人提了开去,道:“梅帐房,他已经知错了,以后要他改过也就是了,这是误会,算了吧。” 梅帐房是老江湖,他已经说了:“这要给帮主知道了,那还得了。” 这话,明明是说给西门追雪听的,这一脚虽然踹得很猛,他也早就料到西门追雪一定会劝止的。 如此一来,西门追雪当然不会再在帮主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但,他还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喝道:“今晚若不是看在西门少庄主的份上,你这样胡作非为,得罪本帮的贵客,我非毙了你不可,还不快给我滚!” 青衣汉子早已吓破了胆,听到这个“滚”字,如同获得大赦,赶紧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往茶馆中溜了进去。 慕容珂撇撇嘴,“哼”了一声。 第25章 东厢 梅帐房又换了一副谄笑,连连拱手道:“少庄主的这位朋友,还没请教如何称呼?” 慕容珂没等西门追雪回答,抢着道:“我叫慕容珂,我爹也在镜心湖作客,这次,我是和西门大哥一起来的。” 在镜心湖作客,那自然是帮主的贵客。 梅帐房只知道帮主这次从无垢山庄回来,邀请了不少贵宾,到湖上盘桓,他可不清楚贵宾中是些什么人? 反正帮主的贵宾,肯定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这就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慕容公子,梅友乾失敬之至。” 说到这里,连忙弯着腰,抬手肃客,道:“少庄主、慕容公子,快请到里面奉茶,请,请。” 西门追雪道:“梅帐房请。” 梅帐房陪着两人进入茶园,一直进入第二进。 迎面一排三间,围着雕栏,院落中放着两排盆栽花木,颇为清静。 梅帐房把两人带入中间一问精致客室落坐,立即有一名青衣侍女手托银盘,送上香茗。 梅帐房坐在下首作陪,含笑道:“两位请用茶,这茶叶是真正黄山云雾茶,还是徽州的茶商特别送给帮主的,一共只有两斤,帮主说,咱们这里开的是茶园,若是有贵宾来临,茶园里不可没有好茶奉客,所以留了一斤在小店里,在下特地吩咐她们沏上来的,两位尝尝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梅帐房太客气了。” 他说着,伸手取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有些苦,但立即变得满口清香,还带着甘甜,令人有润喉、沁肺,颇为舒畅的感觉。 放下茶盏,西门追雪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好茶!” 梅帐房陪笑道:“少庄主出身于武林世家,好茶喝得多了,自然是识货的行家,得到少庄主的称赞,在下深感荣幸之至。” 西门追雪只觉这人俗不可耐,但也不得不敷衍着道:“好说,好说。” 慕容珂也举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西门大哥,你喜欢喝茶,我到时叫人送半斤巴蜀的猴茶来,那种茶叶是生在峭壁上,人是攀不上去的,采茶得由训练过的猴子去采,连总督进贡给皇帝老子,一年也不过七八两。我爹也喜欢喝茶,有人送了爹一斤,我喝过一次,茶一进口,就有一缕浓馥的香味,直透心脾,比这黄山云雾茶还香得多呢!” 巴蜀总督进贡给皇帝老子,一年不过七八两,有人孝敬他爹,却有一斤多,他爹,岂不比皇帝老子还牛了? 梅帐房当然听得出这位慕容公子的口气,他爹显然不是寻常人物。这就连连点头道:“慕容公子说得是,巴蜀猴茶,乃是茶中极品,在下只是听说过,黄山云雾茶,虽然也是上上之选,还可以买得到,巴蜀猴茶,明定为贡品,那就不是寻常人所能喝得到的了。”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多谢慕容贤弟,品茗是文人雅士的事,咱们是江湖人,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慕容珂道:“江湖人为什么不能有闲情逸致?” 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有些不高兴。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我和你不同,我有血海深仇在身啊。”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就在此时,两名青衣侍女已在客厅左边八仙桌上摆好杯筷,并肩走入,躬身道:“梅爷,可以请两位公子入席了。” 梅帐房点点头,站起身,陪笑道:“少庄主、慕容公子,两位远道驾临,在下无以为敬,命厨下准备了几色粗肴淡酒,稍尽地主之谊,两位请入席。” 西门追雪、慕容珂两人也不再客气,由他陪同入席。 两名青衣侍女手执银壶,替三人斟满了酒。 梅帐房站起身,举杯道:“少庄主、慕容公子难得光临,在下敬两位一杯。” 西门追雪忙道:“不敢当,梅帐房快请坐下,在下前来打扰你,应该在下敬你的,只是在下不会喝酒,还请梅帐房原谅。” 他不是不会喝,而是刚遭遇灭门惨案,哪有喝酒的心情? 慕容珂跟着道:“梅帐房,我也不会喝酒,你自己多喝几杯吧!” 梅帐房谄笑道:“没关系,那,两位就吃菜吧,来,请!” 碧桂园既然是墨鸢帮接待宾客的地方,厨师的手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端上来的每一盘菜都是色香味俱佳,这一顿饭,自然吃得极为舒坦。 饭后,侍女又沏上香茗来。 梅帐房道:“敝园一共有八间客房,四问单铺,四间双铺,两位公子既是一起的,是不是要他们收拾一个双铺房间,两张床相对,可以对面讲话,还是一人一间,比较清静?” 西门追雪道:“在下随便,慕容贤弟呢?” 慕容珂脸上一红,忙道:“小弟在家一人一间睡习惯了,还是一人一间的好。” 梅帐房就朝一名侍女吩咐道:“那就东厢的两间好了,快去收拾一下,两位公子路上鞍马劳顿,也好早些休息。” 那侍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转身走入,躬着身道:“梅爷,两位公子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梅帐房立即站起身,笑道:“两位公子可以去休息了,在下替两位带路。” 西门追雪、慕容珂同时站起,由梅帐房陪同,转过长廊,来到东厢客房。 这是毗邻的两个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 梅帐房陪笑道:“这里只是敝帮招待宾客一宵的,有些简陋,两位公子还需要些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西门追雪道:“已经很好了,在下两人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时间不早,梅帐房请回吧!” 梅帐房连连说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随即告退。西门追雪、慕容珂两人进入房间。 慕容珂道:“西门大哥,你住这一间,小弟住隔壁一间好了。” 西门追雪道:“好吧,慕容贤弟要不要坐一会?” 慕容珂露齿一笑,道:“小弟跟你进来,自然要坐一会儿,和大哥聊聊的,否则,我早就回房去啦。” 青衣侍女跟着走入,重新给两人沏了茶,才退出。 慕容珂拿起茶盏,托在手上,轻轻喝了一口,抬眸道:“西门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西门追雪道:“慕容贤弟要说什么,只管说。” 慕容珂放下茶盏,道:“好,那小弟就直说了。” 他盯着西门追雪,道:“我们萍水相逢,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只有你帮助我,使我心里十分感激……” 西门追雪笑道:“区区小事,贤弟还提它干啥?” 慕容珂道:“不,我要说,大哥对我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口气一转,接着又道:“我在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我一个人,你年纪比我大些,所以才叫你西门大哥的,心里自然是想认你做大哥,不知你肯不肯认我这个兄弟?” 第26章 上船 西门追雪含笑道:“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有慕容贤弟这样一个英俊的兄弟,自然愿意了。” 慕容珂道:“那我叫你西门大哥,你还叫我慕容贤弟、慕容贤弟的?” 西门追雪看他说得稚气,轻轻笑道:“那我该如何叫法?” 慕容珂托腮道:“这样吧,我叫你追雪哥哥,你要叫我阿珂弟弟,我们不许再带上姓氏。” 西门追雪道:“好吧,愚兄听你的,就叫你阿珂好了。” “嗯!这样才对嘛!”慕容珂得意一笑,取起茶盏又轻轻喝着,侧脸问道:“对了,追雪哥哥,你到镜心湖去,有什么事吗?” 西门追雪道:“愚兄是找我姑父和大师伯两人去的。”接着,又补充道:“我姑父就是年庚耀,大师伯姓廖,单名一个杭字,是灭绝派的掌门。” 慕容珂问道:“你找他们有事?”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道:“愚兄是给两位老人家报讯去的,我爹……死在仇人掌下……” 慕容珂听得花容失色,惊叫道:“追雪哥哥是说,伯父死在仇人掌下,这是最近的事?” “就是前天的事。” 西门追雪把自己和师父一同回去,师父无故失踪,自己赶回无垢山庄,发现爹和庄中四十余口,都已遭屠杀,以及庄院也在转眼之间,毁于火海之中,大概说了一遍。 慕容珂眼珠转动,惊异地道:“这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呢?” 西门追雪切齿道:“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查出来的,无垢山庄满门血债,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方能雪心头之恨!” 慕容珂缓缓走到他身边,柔声安慰道:“追雪哥哥,我会帮你把仇人找出来,你不会孤单的。” 西门追雪深受感动,一把握住慕容珂的手,道:“谢谢你,父仇不共戴天,愚兄要亲手铲除仇人,不需借别人相助。” 慕容珂被他握住了手,脸上有些羞怯模样,但并没抽回去,道:“追雪哥哥要亲手报仇,并没有错,但一个人总是人单势孤,小弟说帮你,只是从旁相助,何况我们是兄弟了,追雪哥哥的事,自然也是小弟的事呀!” 西门追雪握着他的手,摇动着,十分感激地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慕容珂轻轻抽回手去,笑道:“本来就是咯!” 他忽然望着西门追雪道:“追雪哥哥,你要保重身体,明日一早就要起身,还是早些睡吧!” 说完,他转身住外走去。 西门追雪也因明日一早就要上镜心湖去,也就熄灯就寝。 翌日。 天色堪堪放亮,西门追雪刚披衣起床,一名青衣侍女已经端着脸水进来,等他盥洗完毕。 只听慕容珂的声音在门口叫道:“追雪哥哥起来了吗?” 西门追雪道:“自然起来了,不过,贤弟比我还早。” 慕容珂一脚跨入,笑道:“你不知道呢,梅帐房不但吩咐她们早已给我们准备好了早点,而且连船也安排好了,只等追雪哥哥起来之后,用过早点,就可以上船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这位梅帐房真是能干,难怪许伯伯要派他在这里接待来往的宾客了。” “不敢,不敢!” 门口,梅帐房出现了,一脸谄笑,拱着手道:“少庄主夸奖,在下愧不敢当,这些小事,都是在下份内之事,少庄主见到帮主时,如果能替在下美言几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西门追雪忙道:“在下见到许伯伯,自然要说:这次多蒙梅帐房招待,到了碧桂园,使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梅帐房连连拱手道:“多谢少庄主提拔。” 接着,抬手肃客,领着两人进入起居室。 落坐后,两名青衣侍女立即端来一锅稀饭、四碟小菜和两屉肉包子,然后替三人盛上稀饭。 梅帐房道:“从这里前去总舵,坐船最快也要一天,所以早餐用完后,两位公子就要下船了,这时候动身,大概掌灯时分,就可以赶到了。” 西门追雪一怔,道:“要这么多时间?那么,如果不坐船呢?” 梅帐房笑道:“这里只有坐船才可以到达总舵,走陆路,那就更慢了,恐怕要走上三天时间,因为有许多地方都是湖泊,没有桥梁可渡,只好迂回着绕过去,所以没有人走陆路的。” 他又道:“在下已要厨下做好了菜,送到船上去,中午这顿餐,就要在船上用,只好委屈两位公子将就些了。” 用过早点,梅帐房亲自陪着两人来到码头,水手早已搭好跳板。 梅帐房陪同两人进入中舱,就拱着手道:“两位公子请坐,船就要开了,恕在下不送了。” 西门追雪道:“多谢梅帐房,你请上岸吧!” 梅帐房连连拱手,才退出。 水手们等梅帐房上岸后,立即抽掉跳板,船头缓缓离岸,梅帐房依然站在岸上,拱手相送。 中舱相当宽敞,两边有窗,除了两把木椅,中间还放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早已放好一把瓷茶壶,和两个茶盏,另外还有一个九宫盒,盒内装着瓜子、松子、核桃、杏脯、和几式精致的甜点。 西门追雪道:“这位梅帐房想的倒是周到得很!” 慕容珂撇撇嘴,道:“一副小人嘴脸,我讨厌这种人,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这艘船,敢情是墨鸢帮专门迎送宾客之用。 船舱前后共有八名划桨的水手,驶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划行得很快,也极为平稳,坐在中舱,毫无晕船的感觉。 慕容珂磕着瓜子,一面问道:“追雪哥哥,你见到了姑父和廖掌门后,还要到哪里去?” 西门追雪道:“这个,愚兄也说不出来,要看姑父和大师伯如何决定了,因为家师失踪,和先父遇害,看来虽然是两件事,但据我想,不可能会是巧合。”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的意思认为同是害死伯父的贼人干的了?” 西门追雪道:“不错,这是早有预谋的,在先父遇害的半个月前,愚兄曾被‘狂砂掌’伤过。” 慕容珂一怔,吃惊道:“追雪哥哥也被‘狂砂掌’伤过?我听说‘狂砂掌’很厉害,打中身体,会产生一种震力,专伤内腑,追雪哥哥怎么没负伤呢?” “谁说我没负伤?”西门追雪道:“伤得还并不轻……” 慕容珂眼中闪着焦急和关切的神色问道:“追雪哥哥,你快说出来听听。” 西门追雪就把自己负伤的经过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把和郑纤羽的一段缱绻恋情也说出来,但说到自己负伤这段经过,不禁使他想起纤羽来。 慕容珂偏着脑袋,道:“这人既要把追雪哥哥打伤,却又老远的把你送到郑药师回家必经的路上,这是又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想着心事,并没有听到。 慕容珂看他望着舱板怔怔的出神模样,叫道:“追雪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西门追雪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慕容珂“噗嗤”一笑,道:“追雪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念那位郑姑娘啊?” 第27章 托孤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道:“阿珂别瞎猜。” 慕容珂神秘一笑道:“八九不离十,我猜的不会离谱大远,哦,追雪哥哥,那位郑姑娘一定生得很美,对不?” 西门追雪道:“阿珂不许胡说,愚兄只不过在郑药师家中住了三天而已。” 慕容珂眨眨眼,道:“这可说不定,也有一见钟情的呢……” 他话音未落,忽然脸一红,就没有再说下去。 西门追雪也并不在意,只是道:“阿珂,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慕容珂道:“你要谈什么话题呢?” 西门追雪道:“我们俩拜了兄弟,我连阿珂几岁都还不知道呢?” 慕容珂脸上又是一红,道:“我……十八岁。” “阿珂小我两岁。”西门追雪又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出来呢?” 慕容珂道:“我是跟爹一起来的,爹被许帮主邀到镜心湖作客,我要一个人玩,就没跟爹去,没想到身上忘了带钱,后来就遇上追雪哥哥了。” 西门追雪道:“阿珂,令尊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了?” 慕容珂道:“爹已经退隐多年……嗯,追雪哥哥见到了爹,自然会知道的。” “好吧!”西门追雪道:“那么阿珂到了镜心湖以后,打算如何呢?” 慕容珂道:“我只是去跟爹说一声的,我并不想一直跟在爹身边,那该有多无聊?追雪哥哥不是要去找仇人吗,我说过要帮你的,所以,我还是和追雪哥哥一路走为好。” 西门追雪道:“有阿珂与我作伴,自然是好事,只怕令尊不会同意呢!” 慕容珂笑道:“没关系,爹一向很少管我,我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西门追雪道:“看你的样子,就是一个被娇惯了的人,也只有娇纵惯了的人,才会在外面乱跑,像一匹没缰的野马。” 慕容珂轻笑道:“是啊,爹也这样说我的,但我就是不喜欢待在家里,尤其是在爹的身边。” 说话之时,一名小厮提着食盒推门而入,道:“两位公子请用午餐了。” 他把饭菜一一放到小圆桌上,躬身退出。 梅帐房为了巴结无垢山庄少庄主,特别要厨房准备的菜肴,自然都是厨师的拿手好菜。 两人用过午餐,小厮进来收拾过碗筷,又提来一壶开水,冲好了茶,才退去。 慕容珂虽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但对江湖上的掌故,却十分熟悉。 这时,她倚窗而坐,一边喝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追雪哥哥谈论着武林人物。 本来这趟水程,要在船上枯坐上一天,该是最无聊的了。但,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因为逐渐接近墨鸢帮总舵,湖面上不时地会发现梭形快艇横掠而过,有时也可以看到较大的巡逻船,船头站一个领头的,中舱则是八名劲装汉子,乘风破浪,雄纠纠的,好不威武。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墨鸢帮在大江南北声势极盛,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又过了一顿饭的时光,船就缓缓靠近埠头。 等船停妥,一名小厮推开门,躬着身道:“两位公子可以上岸了。” 西门追雪、慕容珂两人跨出舱门,只见码头上灯光明亮,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子鹊立岸上,拱着手道:“在下墨鸢帮总管邢鹭昭,奉帮主之命,恭迎西门少庄主、慕容公子而来的。” 西门追雪朝慕容珂道:“阿珂,我们快上去。” 两人跨过跳板,登上码头,西门追雪拱手道:“有劳邢总管久候了,请!” 邢总管连说了两个“请”,接着道:“在下替两位公子带路。”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慕容珂问道:“邢总管,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追雪哥哥到总舵来的?” 邢总管道:“昨晚初更,帮主就接到梅帐房的报告,知道两位公子要来了。” 慕容珂奇道:“消息有这么快?” 邢总管陪笑道:“敝帮传递消息,都是用飞鸽传书,所以百里外发生的事,敝帮差不多当天就可以知道了。”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问道:“敝庄发生的事,贵帮大概也知道了?” 邢总管点点头,道:“是的,无垢山庄毁于大火,这是震惊江湖的一件大事,敝帮昨天一早就已得到消息,好像庄上的人全数罹难,西门大侠也没有消息,直到目前,江湖上传说纷纭,帮主接获报告,已命青鸟堂云堂主火速查报,如今少庄主来了,就可知道真相了。” 西门追雪眼含泪水,感激地道:“许伯伯这份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接着,问道:“江湖上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邢总管道:“有,丐帮左护法杨文巢前天在丘城附近重伤身亡,据说前胸有一个紫黑掌印,是被‘狂砂掌’所伤。”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原来,那老叫化子还是丐帮的左护法。”问道:“杨长老是丐帮的左护法,地位一定很高了?” 邢总管道:“是的,丐帮除了帮主,就是左右护法长老了,这两位左右护法长老,还是老帮主的左右手,也是丐帮的托孤重臣。” 慕容珂忽然打岔道:“托孤重臣?” “是的。”邢总管道:“丐帮老帮主佟百世,五年前去世,那时,现任帮主佟青城还只有十五岁,老帮主临终之时,自然要向两位护法托孤了。” 说话时,他们已经到了山麓间一座大宅院的面前,院前,是一片宽广空地,两边有浓密的树林,一道木栅栏,正好拦在两边树林之间。 木栅门敞开着,也高悬了八盏气死风灯,栅门两旁站着八名持刀汉子,看到邢总管领着两人走近,一齐举刀为礼。 越过广场,大门前也雁翅般站着八名持刀汉子,也一齐举刀为礼。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墨鸢帮总舵,看上去只像是一所大庄院,连墨鸢帮三个字都没有。” 进入大门,走了十几步,里面又是一个大天井,中间矗立着一支三丈多高的旗杆,悬一面绣有金线鸢的大旗,左右两廊各有十几间房舍。 邢总管领着两人从左廊穿行过两处院落,再进入一道月洞门,门外花木扶疏,假山小池,景色清幽。 中间一条白石铺成的路面,两边每隔一丈,就有两盏六角风灯,迎面树丛间,出现一幢五间楼宇,灯光明亮! 邢总管转身,低声道:“到了,这里是帮主接待贵客的清风轩,几位掌门都在里面。” 三人走近,阶前站立着两名青衣汉子,左首一个抱抱拳道:“帮主已经等候多时了,邢总管快请两位公子进去。” 第28章 推理 邢总管点点头,引着两人走人,中间是一间大客厅,左首壁间有一个圆洞,垂着一道红绒门帘。 门口站着两名青衣侍女,看到三人,立即躬身为礼,一左一右卷起了门帘。 邢总管脚下一停,抬手道:“两位公子请进,在下就不进去了。” 西门追雪举步跨入,慕容珂紧跟他身后走入。 两名侍女立即放下了门帘。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上面是一张长形的紫檀雕花坑床,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正中间放一个白沙火炉,炉上搁一把白铜大水壶,正在冒着袅袅热气,所以,一跨进门,就有一阵暖呼呼热气迎面扑来。 坐在上首坑床上的,是灭绝派掌门廖杭,和银髯飘胸的年庚耀。 此外,还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门慕容寅、孤云门掌门孙大圣、一阳门掌门朱勿能、落雁门名宿沙净、黄山龙占鳌、和主人许墨君等。 这些人,正是从无垢山庄祝寿之后,被许墨君邀请来镜心湖作客的。 他们正在围炉取暖,也是在等候西门追雪消息的。 西门追雪一进门,许墨君霍地站起身来,迎上两步,一把抓住西门追雪的手,急忙问道:“西门贤侄,你来得正好,令尊可有消息?” 西门追雪只叫了声“许伯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道:“爹,他遇害了……” 廖杭坐着,身躯一阵猛颤,道:“追雪,你说什么?二师弟遇害了,被什么人害死的?” 年庚耀虎的站起,道:“堆雪会遭人毒手。这人是谁?” 许墨君拉着西门追雪的手,道:“廖老哥、髯翁,且请坐下,西门贤侄远道赶来,且让他坐下来再说。” 西门追雪没有坐,走到廖杭面前,跪了下去,垂泪道:“大师伯,爹是被人用‘狂砂掌’击中前胸死的,师父他老人家也失踪了……” 年庚耀道:“追雪,你站起来,慢慢说。” 廖杭昨天已经得到无垢山庄被烧毁的消息,但却没有二师弟遇害的消息,心里总希望二师弟能平安无事。 如今听了西门追雪的话,证实二师弟确已遇害,心头这份悲痛,不能自已,一手擦着老泪,点头道:“不错,追雪,你起来,慢慢说。” 在他们的说话时,慕容珂朝许墨君抱抱拳,道:“许帮主,我爹不是在镜心湖作客吗?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许墨君望着他,拱拱手,哦道:“这位就是慕容公子了,令尊是……” 慕容珂脸上一红,道:“我爹就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低低说了一句。 许墨君忽然轻哦一声,笑道:“原来……哦,令尊此刻正在静室之中。” 他朝送茶进来的一名侍女招招手,道:“你领慕容公子到迎月楼去。” 那侍女答应一声,欠身道:“慕容公子请随小婢来。” 慕容珂朝许墨君拱拱手道:“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随同青衣侍女朝外走去。 西门追雪依言站起身,在大师伯左侧站着,把师父如何失踪,自己穿在身上的金缕衣也在当晚不翼而飞,赶回无垢山庄,一路看到庄中遍地横尸,奔入爹的书房,发现爹已经死在床上,前胸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 后来,自己如何抱着爹的遗体,埋到后园,突然发现庄中起火,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廖杭听得一呆,切齿道:“如此说来,老三已遭人劫持无疑,此人劫持老三,又从你身上取去金缕衣,并且以‘狂砂掌’暗算你爹,这一连串的事情,显然是有计划的行动,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原打算过了今年八十生辰,把这掌门之位也交给你爹,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今事情落到我头上,拼着这几根老骨头,也要把这个万恶的凶手抓到不可。” 年庚耀点头,道:“兄弟也算上一份,咱们不把凶手抓到,誓不为人。” 许墨君道:“当日在无垢山庄,兄弟就主张立即侦查掌伤西门贤侄的人,还是被堆雪兄搁下来的。如今想来,贼人早就算计好,可惜堆雪兄没注意,终于上了贼人预先布置的圈套。” 年庚耀一手捻着垂胸银髯,问道:“许老哥此话怎讲?” 许墨君道:“堆雪兄身上穿了金缕衣,‘狂砂掌’是不是伤不了他?他如果穿了金缕衣,是不是没有人从他身上脱下来?这两个问题,答案是不是只有一个‘不’字?” 他口气一顿,道:“贼人所以要用‘狂砂掌’先伤西门贤侄,再把他送到郑药师那里,让郑药师治好西门贤侄的伤势,主要就是好让堆雪兄在寿辰后,把金缕衣传给西门贤侄,贼人从西门贤侄身上取去金缕衣,自然易如探囊取物。但,西门贤侄是和忘忧先生一起回忘忧峰去的,要取金缕衣,非先把忘忧先生引开不可,这就是忘忧先生无故失踪的道理了。再说了,此人武功也许胜堆雪兄许多,堆雪兄身上既然没有金缕衣,他的‘狂砂掌’就足以制堆雪兄于死地了。” 他不愧是一帮之主,这番话说得鞭辟入里,推理得一针见血。 廖杭颔首道:“许帮主所推测的,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有一点,仍有疑问。此人‘狂砂掌’纵然练到十二成火候,二师弟纵然不穿金缕衣,要想伤他,也不是易事。何况据追雪所说,书房中并无打斗发生,二师弟中掌后,死在床上,可见在未中掌之前,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点,真教人百思不解……” 年庚耀双目矍然一睁,问道:“追雪,是不是庄中的人,全遭毒手,一个也没有和人动手的迹象吗?” 西门追雪含泪点头,道:“是的,侄儿看到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现场根本没有一点打斗的迹象。” 年庚耀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道:“这就对了,贼人所以放火烧了无垢山庄,就是怕人看出蹊跷来!” 说到这里,他朝许墨君问道:“许老哥,咱们都是老弟兄了,老夫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许墨君笑一声道:“年老哥,你不是说,咱们都是老弟兄吗,有什么话不该说的?” “好!”年庚耀道:“那老夫就直言了,许老哥领导墨鸢帮,结交了不少黑白两道的人,也可以说,在座诸位之中,没有一人交游比你广的了,尤其是黑道人物,和你许老哥大都也有些交情,不知黑道中,有没有什么人惯使某种药物,可以使人失去动手能力的?” 墨鸢帮虽然不是名门正派,江湖上大家也不把它看作黑道,但总是介于黑白之间,亦正亦邪。 年庚耀这话,若搁在平时,铁定不好意思说出口。 第29章 上坐 许墨君微作沉吟,道:“用毒之善,当属四川唐门,用迷药之善,当属岭南温家,都可以使人失去动手的能力,另外,还有散功散、迷迭香等一类药物,至于堆雪兄究竟是否被人下了某种药物,以致于失去应战力,目前已很难下断语。” 少林南派俗家掌门慕容寅攒着眉道:“兄弟怀疑堆雪兄是不是死在‘狂砂掌’之下的。” 黄山龙占鳌道:“慕容老哥说得极是,‘狂砂掌’就算练到十二成,总归是外门功夫,堆雪兄内功精湛,像‘狂砂掌’一类的外门功夫,应该不至于受伤,就拿丐帮护法杨长老来说。不但在丐帮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在武林中,也算得上内外兼修的顶尖高手,绝不是‘狂砂掌’所能伤得了,但他也死在‘狂砂掌’下,方才就是慕容老哥不说,兄弟也在怀疑,这伤人致死的‘狂砂掌’,到底是不是‘狂砂掌’,抑或是某一种厉害掌功,伤人之后,和‘狂砂掌’颇相似?” 这话,由少林俗家掌门慕容寅和黄山世家的龙占鳌两人提出来,大家都听得不禁一怔! 但谁也说不出这和“狂砂掌”外形颇相近似而厉害远超过“狂砂掌”的掌功,究是什么鬼功夫? 这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道:“诸位都是武学大师,怎么忘了五煞掌呢?” 门帘掀开,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人,一手拉着一个青衫少年,缓步走了进来。 这人约莫五十出头,生得修眉凤目,脸色红润,颏下留着五绺飘胸黑须,身穿紫色团花长袍,仪表清逸,神情和蔼,面上带着微笑。 随他一同进来的青衫少年,正是和西门追雪称兄道弟的慕容珂。 这人,大家从未见过,但只要看他气度雍容,声音清朗,决非普通人! 尤其,他说出“五煞掌”三个字,更是惊人之语! 武林中,的确有“五煞掌”这一种说法,但“五煞掌”指的并不是一种武功,而是五种不同的煞掌。 这五种煞掌,是以颜色分类的;第一种是“紫煞掌”,其实“紫煞掌”并不叫“紫煞掌”,它是玄门极厉害的降魔神功,正式名称叫做“紫灵掌”,掌法出手,整双手掌色呈紫色,据说“紫灵掌”出手,天下没有能和它抗衡的武功。 因为,它色呈紫色,江湖上才把它称作“紫灵掌”,列为五种煞掌之首,但这种掌功,失传已久,不是老江湖,只怕连“紫灵掌”的名儿都没听说过。 其次是“赤煞掌”,又名“火灵掌”。是离火门的最上乘功夫,再其次是“青煞掌”,出手之际,色若靛青,这种掌功,也久已失传。 再其次是“白煞掌”。 “白煞掌”也是江湖上人把它凑人五种煞掌而这样称呼的,其实它的真正名称叫做“白骨掌”,是白骨门最厉害的掌功。再其次才是“黑灵掌”。 五种煞掌中,只有“黑灵掌”练的是毒功,中人无救,而且毒气不散,被击中的人,身上会留下乌黑掌印。 如果以“狂砂掌”和“黑灵掌”相比,那么“狂砂掌”简直只像是三岁的小屁孩而已! 这五种煞掌,只有“青煞掌”和“黑煞掌”才是真正叫做煞掌,其余三种,不过因颜色不同,被后人凑成了五煞之名。 但这五种煞掌,也有一点唯一相同之处,就是不论你遇上哪一种煞掌,都必死无疑,无可抗拒,所以才有煞掌之名。 许墨君看到紫袍人走了进来,慌忙站起身,拱着手,道:“慕容老哥来得正好,大家只怕没有见过慕容老哥,兄弟正好给大家引见。” 说到这里,就抬手指着紫袍人道:“这位慕容老哥,大名是滔天两字,是青城派的高手,一向隐居青城,很少在江湖走动,这位是慕容老哥的令郎,单名一个珂字。 接着又替在座众人一一引见了。 青城派的人,注重修真,从不涉足江湖,大家自然连连抱拳,说着“幸会”。 慕容珂朝西门追雪招招手,道:“追雪哥哥,快来见见我爹。” 西门追雪是晚辈,等大家寒喧过了之后,才走上前去,恭敬作了个揖,道:“晚辈见过慕容老伯。” 慕容珂在旁道:“爹,他就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西门追雪,孩儿在路上,多蒙追雪哥哥照顾……” 慕容滔天打量着西门追雪,爽朗地笑道:“小兄弟不可多礼,珂儿路上蒙你照顾,老夫还该谢谢你才是。” 许墨君抬着手,道:“慕容老哥请上坐。” 慕容滔天目光环顾,大笑道:“在坐的都是武林前辈,兄弟草野之人,怎好上坐,许老哥不可客气。” 他这一环顾,目光清澈如电,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得出来,此人看去不过五旬左右,但内功修为,只怕还在众人之上,分明是一位异人! 廖杭拱拱手道:“咱们都是多年熟友,只有慕容老哥远从青城山来,也是难得见面的稀客,自然应该上坐了。” 许墨君连连点头,道:“是、是,慕容老哥远来是客,不用客气,快请上坐。” 龙占鳌心中暗道:“许墨君对此人似是十分恭谨,看来此人果然是大有来头,只是怎么会从未听人说过呢?” 慕容滔天眼看盛情难却,就举步走到上首雕花坑床前站定,拱拱手道:“诸位老哥如此盛情,兄弟那就愧坐了。” 说完,大马金刀的在坑床上落坐。 龙占鳌看得心中暗暗点头,想道:“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光凭此人的气势,就已凌驾在座的众人之上。就是一举一动,都似有一种说不出慑人威仪,虽然他脸含笑容,对人十分和蔼,但这种慑人威仪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此人到底会是什么身份呢?” 这时,一名青衣侍女给慕容滔天父子送上茶来。 廖杭朝慕容滔天拱手,道:“慕容老哥方才提到‘五煞掌”,想必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会‘五煞掌’了。” “哈哈!”慕容滔天发出一声洪亮大笑,道:“五煞掌中,除‘紫灵’、‘青煞’,失传已久,‘火灵掌’出离火门,‘白骨掌’出白骨门,‘黑煞掌’出千毒谷,并未失传,自然尚有传人。” 廖杭听他说出千毒谷,不由微微一震,拱手道:“请多指教。” 第30章 跑路 慕容滔天含笑道:“廖掌门太客气了。” 年庚耀一手捋着银髯,问道:“廖老哥,这位慕容老哥说得极是,‘狂砂掌’极难伤得了堆雪老弟,看来他果然是丧在‘黑煞掌’之下,咱们要不要去一趟千毒谷?” 廖杭苦笑道:“江湖上虽有千毒谷之名,但谁也说不出千毒谷在哪里?茫茫天涯,又到哪里去找呢?” “唔!”年庚耀看了西门追雪一眼,点点头道:“不错,千毒谷只闻其名,究竟在何处,倒确实没有人说得出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大师伯、姑父,爹死在‘黑煞掌’下,小侄和凶徒有不共戴天之仇,小侄要立誓手刃仇人,替爹报仇……” 廖杭没等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追雪,此人杀死你爹,但你爹是老夫的师弟,老夫身为灭绝派掌门,岂能坐视不管。” 江湖上人,虽然把千毒谷视作畏途,进去的人,从无一人生还,老夫又岂是怕事之人?不过,你年纪还小,不宜涉险,而且你爹究竟是‘狂砂掌’所伤?还是‘黑煞掌’所伤?尚须查证,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可妄动,且等老夫查清楚了再说。” 年庚耀接着道:“追雪,你大师伯说得不错,你爹是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目前尚难断言,此事不如先由你大师伯和老夫两人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作打算。” 两人这一说法,无非是因千毒谷非同小可,不想西门追雪涉险。 西门追雪道:“但……” 廖杭拦着道:“你不用说了,父仇当然要报,但你年纪还小,凭你这点武功,不但父仇报不成,还白白送了小命,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你去找谁报仇?老夫之意,你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好好用功练武,许老哥这里消息灵通,只要一有眉目,老夫自会派人通知你的。” 说完,他朝许墨君拱拱手道:“许帮主,咱们灭绝派只有这唯一一个传人了,暂时留在你这里,拜托老哥多加照顾。” 许墨君连忙拱手道:“廖掌门言重,兄弟和堆雪兄数十年交情,追雪贤侄留在这里,兄弟义不容辞。” 接着,朝西门追雪含笑道:“廖掌门要贤侄暂时留在这里,一来因贤侄年纪还小,江湖经验不足,对方既敢然对令尊下手,自然也会对贤侄下手。古人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廖掌门和年老哥既要调查令尊死因,如果带着贤侄同去,又要照顾贤侄,势必多一份顾虑。 许伯伯和令尊多年老友,昨日已派青鸟堂云堂主赶去调查此事,你留在这里,只要一有消息,自可赶去和廖掌门、年老哥会合,报仇之事,一时是性急不来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 西门追雪暂时留在墨鸢帮中。廖杭和年庚耀第二天就离开了镜心湖。 其余诸人,如孤云掌门孙大圣、一阳掌门朱勿能、少林南派俗家掌门慕容寅、落雁门名宿沙净和黄山龙占鳌等人,也因在镜心湖已经打扰了多天,也纷纷告辞,一同离去。 西门追雪就住在东花园的一幢精舍里,这是墨鸢帮招待贵宾的客房,每幢楼宇,自成院落。 后院还有一片铺了细沙的场子,供住在这里的贵宾,早晚练武之用。 环境嘛,真的是清幽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你,如果没有事,住在这里当真舒适得很。 但,西门追雪碍着掌门大师伯之命,不敢不遵,只好留下来,内心教他如何安静得下来? 傍晚时分,一名青衣侍女掌上灯来,不久,送来了晚餐。 墨鸢帮招待贵宾的菜肴,自然极为丰盛精致;但西门追雪却有食不下咽之感,勉强才吃了两碗饭。 青衣侍女进来收过盘碗,又沏了一盏茶送上,才退出。 西门追雪喝了口茶,就起身上楼,掩上房门,熄了灯火,脱长袍,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准备运功。 哪知,坐下之后,只觉思潮起伏,一会儿想爹的遇害,到底是“狂砂掌”还是“黑煞掌”? 一会又想师父无故失踪,会不会是被贼人劫持去的? 越想越是无法澄心净虑,索性不再运功,正待就寝,只听门上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西门追雪披衣下床,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慕容珂的声音道:“追雪哥哥,是我。” 西门追雪过去打开房门,道:“阿珂,这时候还没睡吗?” 他正准备取火点灯。 “嘘!”慕容珂口中轻嘘了一声,低声道:“追雪哥哥别点灯。” 西门追雪困惑道:“你好像很神秘,究竟有什么事?” 慕容珂悄悄道:“追雪哥哥想不想报仇?” 西门追雪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自然想。” 慕容珂道:“那就快走、我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西门追雪一怔,道:“现在就走?只怕不行吧?” 慕容珂在黑暗之中眨着像星星似的眼睛,道:“为什么不行?” 西门追雪道:“我们要走,总得和许伯伯说上一声的……” “唉!”慕容珂道:“追雪哥哥,你这人真迂,和许帮主说了,还想走得成?大丈夫说走就走,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来,你快跟我走就是了。” 西门追雪迟疑道:“但……我们没有船,如何……” 慕容珂“噗嗤”笑道:“我的少庄主,你真没出过门,这里是深山,出去就是陆路,还坐什么船?” 西门追雪道:“但……这样不告而别总不太好。” “别这样那样了。”慕容珂急道:“你到底走不走?” 说着,右手拉住了他的左手,蓦地一转身,往房外就拽着走。 西门追雪被他拽着奔下楼梯,奔出楼,慕容珂依然没有放手,拉着他一路急奔,回头叫道:“追雪哥哥,快点跑啦!” 说话时,他们俩已经奔近一道围墙,西门追雪跟着他腾空飞起,两道人影越过围墙,刚落到地上。 只听有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慕容珂右手一扯,两人身子朝前疾冲过去,口中应道:“我们出来走走的。” 黑暗中那发话的人连人影还没看到,慕容珂左手一指已经点了出去。 西门追雪问道:“阿珂,你把他怎么了?” 慕容珂道:“放心,我只点了他的昏穴,快走。” 这里已是山麓,慕容珂拉着他只顾急奔,这一路上,就遇上了三次暗哨,都被慕容珂点了他们穴道。 西门追雪道:“这样跑,要跑到几时去?” 慕容珂侧过脸,道:“快了,我们至少要跑出墨鸢帮总舵的范围,才能歇一歇脚呀!” 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路,前面层层田野间,已能看到房屋。 第31章 买马 慕容珂朝西门追雪回头笑了笑道:“大概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坐下来歇一歇再走。” 两人就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并肩坐了。 西门追雪道:“阿珂,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对许伯伯真是不好意思。” “管他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慕容珂扭着头说了一句,忽然又笑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来,许帮主一定会去告诉爹的,你猜猜看,爹会怎么说呢?” 西门追雪道:“慕容老伯怎么说,愚兄如何猜得出来?” 慕容珂笑道:“爹一定会说:‘随他们去好了’因为我时常一个人偷偷的出来玩,有人去告诉爹,爹总是这样说的。爹这样一说,许帮主就不会派人来找我们了。” 西门追雪不禁笑道:“你真调皮。” 慕容珂笑了笑道:“你到现在才知道。” 西门追雪问道:“阿珂,你真的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慕容珂得意道:“我自然知道啦。” 他不等西门追雪再问,就接着道:“昨天晚上,我跟爹打听来的,我怕爹猜到我的心思,故意问爹:‘爹,千毒谷真有这样神秘,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吗?’爹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我又道:‘爹还说武林中的事,你老人家没有不知道的,千毒谷,爹就说不出来了’。” 西门追雪问道:“慕容老伯怎么说?” 慕容珂道:“爹忽然大笑一声道:‘为父怎么会不知道?你跟为父玩激将法,是不是想替姓西门的小兄弟打听千毒谷?那廖掌门和年庚耀并不是不知道千毒谷在哪里,只是不想让西门小兄弟涉险而已,你问了为父,又去告诉西门小兄弟,那可不得了。’我急忙说:‘爹,你老人家就和我说了,我不会去告诉追雪哥哥的,我只是好奇罢了,爹,你快和我说嘛!爹考虑了下,才道:“好,为父告诉你,但你不可告诉西门小兄弟,更不可和他两个人偷偷的去涉险!’我点头道:‘我一定不告诉追雪哥哥就是了。’爹才笑着把千毒谷说给我听了。” 西门追雪急着问道:“千毒谷在哪里呢?” 慕容珂微摇头道:“我答应过爹的,怎么能告诉追雪哥哥呢?” 西门追雪道:“但你约愚兄出来,说知道千毒谷在哪里,怎么现在又不肯说了?” 慕容珂道:“我心里也很想告诉你,只是我在爹面前从没说过谎话,我说过不告诉你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西门追雪一把握住了慕容珂的手,道:“阿珂,愚兄身负血海深仇,你却不肯告诉我千毒谷在哪里,真急死个人了……” 慕容珂轻轻挣脱被他握着的手,笑道:“追雪哥哥,你急什么呢?” 西门追雪道:“阿珂,你把千毒谷的地址告诉愚兄,愚兄会感激你一辈子。” 慕容珂调皮地道:“我不告诉追雪哥哥,追雪哥哥就会恨我一辈子,对不?” 西门追雪道:“恨倒不至于,只是……阿珂,用尽心思去向慕容老伯问了来,不告诉我,岂不是白问了吗?” “怎么会白问?”慕容珂眼光斜睨着他,低笑道:“追雪哥哥,你这人也真是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出来了吗?我只要不亲口告诉你,就不是对爹失信了,但我并没有答应过爹不领你去呀,有我和你一起去,不是不用告诉你了吗?” 西门追雪大喜过望,不觉双手抓住了慕容珂的双手,一脸感激地道:“阿珂,你真好。” 慕容珂脸上忽然有些忸怩之色,赶快缩回手去,道:“好了,我们已经休息了一会儿,该上路了,万一许伯伯派人来找,那就麻烦了。”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好,那我们就去吧!” 两人一路奔行,天色大亮,已经赶到盯眙。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我们这样走,不嫌太累了吗?” 西门追雪道:“那该怎么办?” 慕容珂道:“我们到城门口去买匹马代步,总比两条腿走路要好得多。”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不行。第一,像这样的偏僻小城,只怕没有卖马的,第二……纵然不……” 慕容珂眨着眼睛问道:“追雪哥哥,你怎么啦?第二怎样,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西门追雪苦笑道:“我身边只有七八两银子了,也不够买两匹马。” 慕容珂轻笑一声道:“我有。” 西门追雪道:“你有银子?” 慕容珂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在西门追雪面前扬了扬,意气风发地道:“这回出来,我已经准备好银子,路上还怕没银子花?” 西门追雪问道:“你哪里弄来的银票?”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你这人也是的,没有银子要发愁,有了银子又追根究底,反正我又不是偷来的。”又催道:“好啦,快走吧!” 两人匆匆赶到城南,只见一个庄稼汉子手里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马,站在路旁,看到两人走近,就含笑问道:“两位公子,可要买马吗?” 慕容珂喜道:“追雪哥哥,这可巧得很,这两匹马看来不错。”问道:“要多少银子?” 汉子道:“我家老爷在客店生了急病,不然还不会把马卖掉……” 慕容珂道:“我问你要多少银子?” 汉子忙道:“这两匹马,都是百中选一的好马,本来是……” 慕容珂攒攒眉,不耐烦地道:“你干脆说个数,不用罗嗦。” 汉子接连应了两声“是”,才道:“我家老爷说,能卖六十两银子就好。” 慕容珂取出一张银票,是一百两的,随手递了过去,道:“你家老爷生了急病,这是一百两的银票,我们没有零钱,你就拿去吧!” 汉子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就千恩万谢的塞入怀中,一手就把两匹马的缰绳递了过来。 慕容珂用手抚着白马的鬃毛,道:“这两匹马真还不错,追雪哥哥,你骑枣红的一匹,我骑这匹白的。” 西门追雪出身武林世家无垢山庄,自然也认得马的好坏,这两匹马身上没有杂毛,毛色光润,看去甚是神骏,平常就是两三百两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心中自然十分高兴,点着头道:“好吧” 慕容珂递过缰绳,道:“我们还得赶路,那就上马啦!” 两人跨上马背,就一路驰了出去。 慕容珂在马上回头笑道:“追雪哥哥,我现在才真的放了心。” 西门追雪道:“你是怕被许伯伯派人追上来?” “谁说不是?”慕容珂道:“墨鸢帮飞鸽传书,快得很,盯眙距镜心湖不过几十里,我们跑得再快,也没有鸽子飞得快呀!” 西门追雪道:“那就快点赶路吧!” 中午。 两人赶到一处镇集,只打了一个尖,又继续上路。 第32章 淬毒 西门追雪道:“阿珂,我们一晚没睡,总得找个地方休息才好。” 慕容珂道:“要休息也得赶完这一段路才行,追雪哥哥要是累了,那就下马坐一会也好。” 西门追雪道:“我倒不累,阿珂,你是不是累了?” “我才不累呢!”慕容珂笑了笑道:“那就再赶一段路,前面就是郦欧山了,到郦欧山再休息吧!” 两人赶到郦欧山,已是黄昏。 两匹马刚驰到一家悦来客栈门口,一名伙计就匆匆奔出,哈着腰问道:“两位公子要住店吗?” 慕容珂道:“不住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是、是!”店伙连忙上前接过马缰,陪着笑道:“两位公子请进。” 两人跨下马鞍,西门追雪问道:“有没有天字一号房?” 店伙应道:“有、有。” 另一名店伙赶紧迎了出来,道:“两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他把两人领到楼上,推开一间房门,道:“两位公子请进。” 西门追雪、慕容珂跟着走入,那是一个双铺房间,窗下放着两张床,面对面相向。 慕容珂一怔,问道:“还有没有房间?” 店伙道:“这是双铺……” 慕容珂道:“我问你还有没有房间?” 店伙道:“有是有,也是双铺的。” 慕容珂道:“有就再要一间。” 西门追雪道:“阿珂,这是双铺,我们只有两个人,一间也就够了。” 慕容珂道:“我们一个人一间,不是更舒服吗,我会打鼾,怕吵了追雪哥哥。” 西门追雪笑道:“我不打紧。” 慕容珂急红了脸,道:“但……但我也怕追雪哥哥打鼾,我听到别人的鼾声,就会睡不着觉。” 店伙忙道:“这位公子,那就多开一间房好了,隔壁一间,正好没有客人。” 他当然希望两位公子住两间房。 “好!”慕容珂挥挥手道:“那我就住隔壁一间,你快去送洗洗脸水来。”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出去。 西门追雪摇摇头笑道:“阿珂,你真难伺候,要是没有房间了,看你怎么办?” 慕容珂笑一笑道:“真要没有,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但既然有总是睡得舒服些的好,我们不是已有一个晚上没有睡了吗,今晚就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呢!” 说话之时,店伙已经端着洗脸水进来,道:“这位公子的洗脸水,已经送到隔壁房去了。” 慕容珂转身往隔壁房中走去,不多一会儿,两人盥洗完毕。 店伙送来了茶水,问道:“两位公子,可要小店厨房准备酒莱吗? 慕容珂没等追雪哥哥开口,就吩咐道:“我们不想上街去,你去关照厨房做可口的饭菜送来就好。” 店伙应着“是”,退了出去。 慕容珂倒了两盅茶,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道:“追雪哥哥,你替伯父报仇,自然要手刃仇人对不对?” 西门追雪切齿道:“这还用说?我无垢山庄四十余口血债,自然要亲手把仇人诛杀,方雪我心头之恨。” 慕容珂道:“但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人多势众,古人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一旦把命搭进去了,报不成仇,那怎么办?” 西门追雪道:“阿珂,只要领我到谷口,你就不用进去,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 慕容珂没等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不对,不对!我们是结盟兄弟,生死与共,追雪哥哥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哪有让追雪哥哥一个人进去,我掉头就走的道理?否则还要结拜什么兄弟?如果倒过来,我遇上仇人,追雪哥哥会袖手不管吗?” 西门追雪道:“那么依阿珂之见呢?” 慕容珂朝他神秘一笑,道:“方才我和追雪哥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最好找两个帮手一起去,追雪哥哥只管找仇人报仇,如果他有羽党,就可以交给我们了。” 西门追雪道:“愚兄初入江湖,没有朋友,这帮手,到哪里去找?” 慕容珂又朝他笑笑,道:“只要追雪哥哥同意了,找帮手的事情,小弟自会安排的。” 西门追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阿珂……” “追雪哥哥!”慕容珂拦着他的话头道:“我说,不用你操心,你就别再问咯!” 西门追雪觉得这位兄弟很刁蛮,只好道:“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没过多久,店伙送来酒菜,两人在房中用过晚餐。 慕容珂坐了一会儿,就起身道:“追雪哥哥,早点睡吧,我也要回房去了。” 转身往外走去,跨出房门,又替追雪哥哥掩上了门。 西门追雪一宿未睡,困极,立刻熄灯就寝。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朦胧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练武的人,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是十分警觉的。 西门追雪突然清醒过来,坐起身子,侧耳细听,却又没声音了! 自己明明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怎么会…… 只听又是一声叱喝传了过来,但声音已在很远的地方! 西门追雪赶紧跳下床,推开窗户,仔细听,又没有了声音,心中暗想道:“应该是追杀某个人!” 他一时无暇多想,穿窗而出,掠上屋檐,举目四顾,又啥都看不见! “那声吆喝,似乎是来自西边,自己且赶去看看!” 这么一想,他立即长身掠起,一连越过几处民房,面前是一片菜畦,地势极其荒僻! 正在打量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呻吟传了过来。 西门追雪闻声寻去,但见一处瓦砾堆中,躺着一个人,他正要抬脚去一探究竟! 突听身后有人叫道:“追雪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慕容珂了。 西门追雪回头道:“阿珂,你也出来了?” 慕容珂道:“我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打开窗户,就看到有一条人影从屋脊掠过,我就赶紧追了下来,原来是追雪哥哥。” 西门追雪一指瓦砾堆,道:“那里躺着一个人,好像伤得不轻,我们过去看看。” 慕容珂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那是一个黑衣人,卧倒在地上,却再听不到呻吟声。 西门追雪蹲下身去,才发现此人右肩有一道刀伤,正在流血不止,定睛一瞧,口中不觉轻咦一声,道:“血是黑的!” 慕容珂道:“那是中了淬毒的刀。” 西门追雪把他翻了过来,用手探探他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不禁攒攒眉道:“看来他已经中毒昏迷,人还未死,不知还有没有救?”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要救他吗?” 西门追雪正容道:“我们既然遇上了,岂能见死不救?我看还是先把他抱到客栈里再说。” 慕容珂道:“中了淬过毒的刀,本该见血封喉,他血流得不多,可见内功相当不错,及时闭住了穴道,但把他抱回客店去,只怕来不及了。” 第33章 写信 慕容珂在说话之时,已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倾了六颗药丸在掌心,伸手递了过来,道:“追雪哥哥,这是爹炼制的解毒丸,你先拨开他的牙关,把三颗纳入他口中,再用三颗咬碎了敷在他伤口,只要没有断气,大概可以没事了。” 西门追雪喜道:“阿珂,你身边原来还带了急救的药物啊?” 他一手接过药丸,一手捏开黑衣人牙关,迅速把三颗米粒大的药丸纳入他口中,然后把另外三颗在口中咬开。一手撕开黑衣人肩头的衣衫,连口水一齐抹在他的伤口上,皱皱眉道:“这药丸好苦,只是太小了,他这道刀伤,足有三寸来长,这么小的药丸,三颗够了吗?” 慕容珂道:“爹的解毒药丸,专解天下剧毒,最多只能用三颗,不信,追雪哥哥再等上一会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他马上会好吗?” 慕容珂道:“中毒和中伤不一样,负了伤要等伤势好了才会复原,中毒只要剧毒一解,不就没事了吗?追雪哥哥只要看着,他伤口毒血本来是黑的,再过一回,流出来的不再是黑血了,就表示他中的毒已经完全解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上一会好了。” 两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但见黑衣人肩头黑血果然已尽,伤口渗出来的已是鲜血,由淡而转为深红。 西门追雪道:“怎么,人还没有醒呢?”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西门追雪道:“阿珂,只管说出来。” 慕容珂道:“此人一身黑衣,看他样子不像是个好人,我们虽然替他解了毒,已经救了他一命,不如在他未醒之前,就废了他武功,免得他再去做坏事。” 西门追雪道:“这……” 话音未落,那黑衣人忽然骨碌碌就地滚了开去,口中尖叫道:“我的公子爷,小老儿可不是坏人。” 此人身法利落,滚开去一丈来远,一下就像猴子般跃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老头,尖削脸,嘴上还留了两撇鼠须,说话之时,连连拱着手。 慕容珂冷笑道:“你如果是好人,我们好心救你,你身上剧毒已解,为何还赖在地上装死?” 小老头眨巴着一双鼠目,连连抱拳道:“小老儿不是装死,实在是人心叵测,小老儿没有弄清楚以前,不敢醒过来,两位救命之恩,小老儿感激不尽。” 西门追雪问道:“老丈怎么会中毒刀的?” 小老头道:“说来话长,其实是一场误会,道上的朋友硬说小老儿拿了人家一柄叫什么秋水的宝剑,实在是冤枉了小老儿,小老儿身上哪有什么宝剑?他们不信,就这样砍了小老儿一刀。” 慕容珂冷冷道:“好了,你剧毒已解,已经没事了,追雪哥哥,我们走吧!” 小老头耸着肩,连连打拱作揖的道:“两位公子爷请便,小老儿不送了。” 西门追雪道:“老丈保重。” 两人回到客栈,慕容珂气道:“真气人,我们救了他,他还怀疑我们呢,早知这样,就不用白糟蹋我爹六颗解毒金丹了。” 西门追雪笑道:“救人本来不求回报,至少今晚我们救了一条命,好了,你快回房去睡吧!” 两人各自回到了房中。 第二天一早,结过帐,他们就继续上路。 三天后的午时,他们已经赶到了庐州,这庐州,可是府治所在,街道宽阔,商肆鳞次栉比! 慕容珂在马上回头叫道:“追雪哥哥,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呢!” 西门追雪道:“阿珂有事?” 慕容珂“嗯”了一声,微微点头道:“我要去看两个朋友。” 西门追雪道:“好吧,那我们就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慕容珂道:“这里我来过,我们到闲云居去落脚,那里地方清静,前面就是酒楼,很方便,我替追雪哥哥带路。”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穿行过一条大街,来至一条横街上,在马上老远就可以看到“闲云居”三个大字。 两匹马驰到门口,慕容珂一跃下马,早有一名伙计在门前伺候,慕容珂就把缰绳交给伙计,回头道:“追雪哥哥,我们进去。” 西门追雪也把马交给了伙计,随着走入。 慕容珂已经朝门内一名伙计吩咐道:“两间官房,你带路。” 伙计唯唯应“是”,领着两人穿过前进,直到后院。 那是小有花木之胜的一座跨院,他把两人领人东厢,一排三间,中间是一问起居室,左右各有一个房间。 既称“官房”,陈设自然比一般客房要讲究得多。 伙计把两人领人起居室落坐,立即退了出去, 接着,就有一名伙计送来热水,一名伙计沏了一壶茶送上,替两人斟好两盅,才退去。 慕容珂只喝了一口,就站起身道:“追雪哥哥,走,我们到前面吃午餐去。” 两人来到前面,登上二搂,这时正中午,座上的食客,差不多已有八九成。 落坐之后,要过酒菜,慕容珂站起身道:“追雪哥哥,你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西门追雪只当他内急,点头道:“阿珂只管去。” 慕容珂匆匆下楼,走到柜台前,朝一名伙计问道:“伙计,你们掌柜的可在?” 伙计认得他是住在官房的公子,忙道:“在,在,公子爷有事?” 慕容珂道:“我想借你们的纸笔一用。” “有,有。”伙计连忙抬着手道:“公子爷请进,纸笔现成的,都在帐房里。” 他巴结的领着慕容珂推开帐房一扇木门,侧着身道:“易掌柜就在里面,公子爷请到里面写好了。” 慕容珂跨入帐房,一名又高又胖的中年人招呼道:“公子爷有何贵干?” 伙计跟在后面,道:“这位公子爷就是住在官房东厢,他要借纸笔一用。” 易掌柜听说是住官房的贵客,连忙陪笑道:“可以可以,公子爷请这里坐。” 他让慕容珂在自己坐的一张椅上坐下,很快的取出笔纸,放到桌上。 慕容珂取起笔来,在纸上写了:“见字速来闲云居”七个字,回头道:“请问掌柜,可有信封?” “有,有。”易掌柜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 慕容珂又在信封上写了:“送府前街吉祥巷易孝泉大爷亲启”,下面又写了“内详”两字。 把字条招好,放入信封之中,一面探怀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朝易掌柜道:“在下想麻烦掌柜的,替我派人把这封信送到吉祥巷,要易孝泉亲启。” 第34章 恭敬 慕容珂写字条的时候,易掌柜就站在边上,看得明白,闻言不觉迟疑的望着慕容珂,道:“公子认识这位易大爷?” 慕容珂站起身道:“不认识,我会派人送信给他?” 易掌柜又道:“但公子在字条上并没署名?” 慕容珂微微一笑道:“易孝泉看到了,自然知道是我来了。” 易掌柜看他口气甚是托大,问道:“请问公子爷贵姓?” 慕容珂道:“我姓慕容。” 易掌柜又道:“慕容公子可知这位易大爷名动长江上下游,是咱们这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这样……他老人家会来吗?” 慕容珂不耐烦地道:“你只管替我派人送去,他看了自然会来。” 易掌柜心里尽管不信,但看慕容珂说得如此肯定,就点点头道:“好吧,在下马上叫人给公子送去就是。” “好,那就快些送去。” 慕容珂话音刚落,转身走出,自顾自上楼而去,回到楼上,在追雪哥哥旁边坐下,叫的酒菜已经送来。 西门追雪道:“阿珂,怎么去了这么久?酒菜都快凉了。” 慕容珂道:“我要伙计替我去送一封信。” 西门追雪道:“送信给谁?” 慕容珂道:“一个朋友,他接到信,大概马上会赶来了。” 西门追雪端起饭碗,举筷道:“那就快些吃饭吧!” 慕容珂也端起饭碗,低头吃喝起来。 两人刚吃完一碗饭,只听楼梯一阵登登大响,走上来三个人。 当前一个是身穿天蓝棉袍的中年人,瘦长脸,留着一把黑须,个子不高,看去约莫四十岁出头。 第二个是矮胖中年人,也有四十光景,面团团,笑嘻嘻,生就一张财神爷的脸。 第三个又高又胖的就是闲云居的易掌柜。 他一上楼,就指着慕容珂这一桌道:“慕容公子就在那一桌上。” 瘦长脸中年人一眼看到慕容珂,不禁怔了一怔,接着急步趋了过来,连连拱手,呵呵大笑道:“慕容……公子,果然是你到了庐州,易孝泉有失远迎,真是该死!” 跟在他身后的矮胖中年人也急忙跟了上来,抱着拳道:“申琬拜见大……大公子。”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打拱作揖并说话的。 酒楼上有大半食客,都认识易孝泉,这位外号三眼二郎神,在城里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平时,他叱咤江湖,今天对这两位少年居然如此恭敬,想必这两个俊美少年公子,更是大有来头的人了。 易孝泉话音刚落,立即转过身去,脸色一沉,怒喝道:“慕容公子到了庐州,你竟然这般怠慢贵客。” 一个巴掌,打得身材又高又胖的易掌柜登登的连退了三步,他嘴角流血,连手都不敢捂一下脸颊。弯着腰道:“侄儿该死,侄儿事前并不知道……” 原来,他是易孝泉的侄儿。 慕容珂依然坐着,连身子也没动一下,这时才慢慢站了起来,道:“这位是我追雪哥哥,无垢山庄的西门少庄主。” 易孝泉、申琬连忙抱拳,异口同声道:“原来是西门少庄主,在下久仰得很。” 西门追雪连忙朝两人拱手回礼,一面回头朝慕容珂道:“阿珂,你还没有给愚兄引见呢!” 慕容珂这才指着易孝泉、申琬两人道:“这是人称三眼二郎神的易孝泉,这是人称笑面财神的易申琬……” “不敢,不敢。”易孝泉连忙拱手道:“公子这称呼,孝泉不敢当。”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奇怪,暗想道:“他们为何会对阿珂如此恭敬?”又含笑道:“两位老哥,久仰。” 易孝泉道:“西门少庄主过奖。”回头朝易掌柜喝道:“还不快去叫厨下整治酒席,杵在这里作甚?” 易掌柜听了,连连应“是”,赶紧三脚并作两步,溜了下去。 西门追雪道:“易兄不用客气,在下已经吃饱了。” “这怎么成?” 易孝泉抬手,道:“两位公子快请到雅室奉茶,两位公子到了庐州,可是在下的荣宠。” 申琬一脸笑容,道:“是、是,两位公子是稀客,也是贵客,自然要请到雅室奉茶,才能聊表在下的一点敬意。” 慕容珂站起身来,朝西门追雪道:“追雪哥哥,这是他们的诚意,这间闲云居,就是易大哥开的,吃他一桌酒席,也是平常之事,不过,我们刚才吃过饭,真的吃饱了,再来酒席,也吃不下了。我看还是泡一壶好茶,先喝些茶,待会再要厨下做几式甜点心送来,不是比整桌酒席好吗?” 易孝泉连连应“是”,招手要一名伙计吩咐下去。 易孝泉、申琬陪同西门追雪两人,进入右首一间布置堂皇的雅室落坐。 一名伙计立即沏来了两壶新茶。 易孝泉、申琬连忙取过茶壶,替两人斟茶。 慕容珂连谢也没谢一声,取起茶盅道:“追雪哥哥请用茶。” 西门追雪过意不去,举盅说了声:“谢谢。” 慕容珂喝了口茶,抬头含笑道:“追雪哥哥,小弟不是和你说过,要找两个帮手吗?这两位易大哥,就是小弟找的帮手了。” 易孝泉连忙拱手道:“只要慕容公子吩咐一声,在下兄弟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不知西门少庄主……” 他望着西门追雪,没有再说下去。 慕容珂道:“你们总听到了,无垢山庄毁于一场蹊跷大火,西门伯父也被仇人杀害之事了?” “啊!”易孝泉惊呼一声,问道:“杀害西门大侠的,不知是什么人?” 慕容珂道:“你们不用多问,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怕说出千毒谷来,两人心存畏怯,所以不肯明说。 申琬道:“是、是,咱们兄弟追随两位公子,只要两位公子指点一下,要咱们去对付谁,咱们兄弟就对付谁。” 慕容珂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易大哥辛苦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易孝泉回答得很快,接着又道:“咱们兄弟能为两位公子办点小事,这也是咱们兄弟的荣幸。” 申琬连忙堆着一脸笑道:“对,对,咱们兄弟都听大……大公子的就是了。” 慕容珂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申琬的笑脸立时僵住了,再也笑不出来。 这一情形,看得西门追雪暗暗奇怪,心下琢磨道:“看阿珂的口中虽然叫着‘易大哥’,但,他的口气却似上司对下属说话一般。阿珂本身只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当然没有这份权势,这自然是倚仗他爹的声望了,只不知,这位慕容伯父究竟是何来历?会使三眼二郎神、笑面财神这样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如此唯命是从?” 第35章 仆从 座上虽有四人,但三眼二郎神易孝泉和笑面财神易申琬在慕容珂面前,似乎有一份拘束,很少开口说话。 慕容珂却毫不在意,似乎,他们就应该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伙计陆续送上八色点心,有甜有咸,看来十分精致。 慕容珂举筷道:“大哥,这些点心看来还不错,你快尝尝看!” 易孝泉看到慕容珂称赞,心里一高兴,立即堆笑道:“这些点心,都是慕容公子最爱吃的,是在下要伙计吩咐厨师特别赶着做的,咱们这里做点心的厨师,都是从扬州请来的,手艺还不错,两位公子吃过就知道了。” 慕容珂夹了一块豆沙玫瑰糕,吃了一口,连声说“好”。 西门追雪吃了一个养麦韭菜饺,只觉软滑无比,十分鲜美,也赞不绝口。 易孝泉看两人说好,脸上就高兴得流露出喜色来。 这一顿,几乎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由易孝泉、易申琬陪同两人回到官房,才告退。 店伙早就听到掌柜因招待不周,还被大老板打了一个耳光,自然对两位贵公子伺候得特别勤,不等吩咐,就打了两盆热水进来,又沏了茶水送上。 两人洗了把脸,西门追雪道:“阿珂,这两位,好像对你十分巴结。” 慕容珂淡淡一笑,道:“他们从前跟过家父。” 西门追雪道:“阿珂要他们和我们一同去吗?” 慕容珂道:“大哥放心,易孝泉、易申琬都有一身极好的本领,在江湖上,纵然算不得是顶尖高手,但也在一流和二流之间,有他们二人作帮手,已经足够应付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阿珂认为他们行,就可以了。” 刚说到这里,突听门外走廊上响起店伙的叱喝之声:“喂,你怎么进来的?在这里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快滚出去。”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声音陪着笑道:“小老儿是找人来的……” “去、去!”店伙叱道:“这里是官房,你找什么人?” 那尖沙声音陪着笑道:“两位公子爷不是就住在官房吗?嘻嘻,小老儿是他们的朋友。” 店伙听说他是住在官房里两位公子的朋友,可不敢怠慢了,道:“两位公子爷就住在东厢,我领你去。” 他走到房门口,一手推开房门,刚欠着身,道:“两位公子……”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一个瘦小人影已经一下闪进房来,连连打躬作揖道:“两位公子,你们骑了马赶路,害得小老儿跟在后面,两只脚板都跑起泡来了。” 西门追雪看清走进来的就是三天前身中剧毒的那个小老头,这就颔首道:“原来是老丈。” 店伙眼看公子爷果然认识他,也就悄悄退了出去。 小老头耸着肩,连声应“是”,道:“正是小老儿。” 西门追雪道:“老丈一路跟来,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小老儿一脸谄笑道:“两位公子爷救了小老儿的命,小老儿无以为报,决心跟随公子,愿效犬马之劳。” 慕容珂盯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老儿堆着笑答道:“小老儿叫喜之郎,别的本领没有,轻功还不错,两位公子对小老儿有救命大恩,所以决定跟随两位公子,没想到,第二天赶去客栈,两位公子已经上路了,小老儿连日紧赶,今天总算给小老儿赶上了。” 慕容珂道:“你想跟我们,为什么?” 喜之郎耸着肩道:“两位公子出门,总得有个仆人,小老儿当个仆人,总还在行,譬如两位公子有什么差遣,小老儿包管会使两位公子满意。” 慕容珂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知道。”喜之郎连连点头,陪着笑道:“小老儿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还配跟随两位公子么?” 慕容珂道:“你倒说说看?” 喜之郎道:“两位公子是结义兄弟,这位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你是慕容公子,小老儿没说错吧?” 慕容珂又道:“那么,你可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喜之郎耸耸肩,双手一摊,道:“小老儿又不是神仙,两位公子要去哪里,小老儿怎么会知道?但小老儿约略还可以猜上一点。” 慕容珂道:“你猜到了什么?” 喜之郎缩着头道:“西门少庄主这样急着赶路,想来,大概是要去找仇家报仇无疑。” 慕容珂道:“你帮得上忙吗?” 喜之郎忽然正容道:“就因为小老儿知道这位是西门少庄主,才紧追上来的,小老儿昔年曾受过西门大侠的恩惠,再加上两位公子又救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就是拼了老命,也非追随两位公子不可。小老儿能耐虽然有限,但自信轻功还不错,譬如送个信,或者要小老儿去打听什么,小老儿还不至于误事。” 西门追雪一直没有说话,任由慕容珂盘问了半天,但喜之郎说昔年曾受过爹的恩惠,这就开口道:“老丈赶来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喜之郎连连摇手道:“少庄主,这感激二字,小老儿万万不敢当,西门大侠昔年曾救过小老儿,少庄主又救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愿意跟在少庄主身边,当个仆从,少庄主肯收留小老儿,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 西门追雪看他的话说得十分诚恳,就道:“老丈要跟在下做仆从,在下也万万不敢当,这样吧,咱们做个朋友,你看如何?” 喜之郎连忙摇手,道:“小老儿怎能高攀……” 西门追雪不等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老丈至少认识先父,怎么能叫老丈屈身服侍?” 慕容珂道:“我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办,你若是有诚意,就和我们做个朋友,如果想当仆从,你去找别的富家公子当仆从去好了。” “哦,哦,不,不!”喜之郎连忙拱手道:“小老儿遵命,遵命。” 慕容珂轻笑道:“这就对了,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朋友了。” “是,是。”喜之郎欣喜地道:“小老儿高攀上两位公子做朋友,这是小老儿十八世修来的福……” 慕容珂道:“既是朋友,你就不用叫我们公子了。” “不,不!”喜之郎道:“朋友归朋友,小老儿还是叫少庄主,慕容公子,两位公子就叫小老儿喜之郎,小老儿自己还是称小老儿,这样才顺口。” 西门追雪道:“朋友怎好这样称呼?” 喜之郎道:“这样称呼,小老儿才会心安。” 慕容珂道:“大哥,他喜欢这样,就随便他好了。” 第36章 贪杯 “对,对!”喜之郎耸着肩,笑嘻嘻的道:“慕容公子说得对极,小老儿有自知之明,和两位公子做朋友已经高攀了。如果再称兄道弟,那不是折煞小老儿了?小老儿今年五十有六,还想再活上四十四年,凑个整数哩!” 慕容珂先前对他印象并不好,那是因为那晚替他解了剧毒,他还赖在地上装死如今听他说话,如今听他说话却甚是风趣,对他不禁渐渐有了好感! 正说之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易孝泉的声音在门口悄声问道:“两位公子可曾休息了?” 接着,店伙的声音道:“没有,两位公子正在房里和一位客人谈话。” 易申琬道:“客人?那是什么人?” 店伙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易孝泉道:“那就进去吧!” 他们在门口说的话,慕容珂自然听得见了,却故作不知,没有作声。 西门追雪却站了起来,正好易孝泉、易申琬两人一齐走入。 喜之郎也慌忙跟着站起,耸着肩,陪笑道:“请坐,请坐。” 易孝泉却朝慕容珂拱拱手,恭敬地道:“在下兄弟是来请两位公子入席的,中午没有好好招待。晚间特地整治了一席酒莱,给两位公子洗尘,没想到两位公子房中,还有一位贵客,真是欢迎之至,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正要替喜之郎作介,喜之郎已经堆笑,抢着自我介绍道:“不敢,不敢,易爷、易爷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对两位却是慕名已久。而且一见面就认得出来,三眼二郎神易爷两眉之间有两道直纹,笑面财神易爷更是面团团像个活财神,哦、哦,大家都叫小老儿喜之郎,嘻嘻,易爷、易爷就叫我喜之郎好了。” 他说得口沫横飞,几乎溅到易孝泉的脸上。这要换在平日,三眼二郎神面前,谁敢这样和他说话? “哈哈!幸会!”易孝泉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道:“原来是喜老哥。” 喜之郎耸着肩连声道:“不敢,不敢当。” 易申琬也笑嘻嘻的道:“喜老哥是两位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兄弟的朋友了。” 喜之郎道:“方才慕容公子、西门少庄主也是这么说,要和小老儿称兄道弟,小老儿就是不肯,和两位公子做朋友,已经高攀了,称兄道弟,不折煞小老儿才怪!” 他虽是自己谦逊的话,但却也无异于自抬身价。 易孝泉本来看他一副猥琐模样,心里暗暗奇怪,慕容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可见他果然是两位公子的朋友。不觉肃然起敬,抱拳道:“这真是巧极,喜老哥平时请也请不到,今天也光临小店,欢迎、欢迎、来,来,两位公子,喜老哥,请到前厅入席了。” 喜之郎摸摸嘴,道:“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就这样,西门追雪、慕容珂、喜之郎,由易孝泉、易申琬作陪,来到前面的酒楼,进入中间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立即纷纷上菜。 易申琬从伙汁手中接过酒壶,就给三人面前斟酒。 西门追雪连忙站起身,歉道:“易大哥原谅,在下服孝在身,恕不喝酒,只好用茶奉陪。” 慕容珂道:“我不会喝酒,你们还是和喜之郎多喝几杯吧!” 易申琬不好勉强,只得替喜之郎、易孝泉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 喜之郎嗜酒如命,早已瞪起一双鼠目,望着酒壶,直咽口水,嘴里却连声道:“不敢。” 易孝泉、易申琬一齐站起身,举杯道:“西门少庄主服孝在身,在下兄弟不好勉强,慕容公子也不喝酒,但这一杯是在下兄弟敬两位公子的。” 说完,一口喝干。 喜之郎也连忙跟着站起,道:“还有小老儿,咱们三个一起敬吧!”也一口干杯。 西门追雪、慕容珂以茶代酒,和三人喝了一口。 易申琬又给自己三人斟满了酒,易孝泉、易申琬再向喜之郎举杯道:“在下兄弟现在敬喜老哥一杯。” 喜之郎没待他们说完,咕的一口已经把洒喝干,笑道:“小老儿先干为敬。” 易申琬又在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易孝泉举筷道:“两位公子不喝酒,就请用菜吧!” 西门追雪、慕容珂只夹了一筷菜肴,喜之郎却连嚼带吞,一连夹了两筷,嘴里菜看还没吞咽下去,又朝两人举杯说“请”,一口喝干。 易孝泉含笑朝一名伙计吩咐道:“你们去给喜爷取大杯来。” 喜之郎耸耸肩,嘻笑道:“易爷真是我喜之郎的酒中知己,喝小杯,不但干得不过瘾,斟酒更是麻烦,喝大杯,就比小杯子过瘾多了。” 伙计取来了大杯,易申琬正举壶,喜之郎一手把酒壶抢了过去。笑道:“易爷,我看还是小老儿自己来的好,来,易爷、易爷,都斟满了。” 他替两人杯中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的大杯斟满一杯,才举杯道:“来,小老儿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 说完,咕咕几口,把一大杯酒,从喉咙倒了下去。 慕容珂笑道:“喜老哥,你真是海量!” 喜之郎得意地笑道:“小老儿从小贪杯,可是家里穷,没钱沽酒,就索兴给酒坊去当小厮。酒坊里酿一次酒,就有几十缸之多,小老儿每天半夜里偷偷的起来,挨着酒缸,每缸喝他一碗,看也看不出来。 后来瘾越来越大,每缸一碗觉得不过瘾了,就每缸喝上两碗,这下可不得了啦,一下醉倒在酒缸边上,足足睡了一天一晚。酒坊东家店规很严,坊里的人,不准偷酒喝的,等小老儿醒来,就骂了我一顿,要把小老儿赶出来……” 慕容珂道:“那你怎么办呢?” 喜之郎斟满一大杯,又咕咕几口喝干了,才抹抹嘴角,嘻嘻笑道:“小老儿那年才十六岁,灵机一动。就哭丧着脸道:“东家,不是我要偷洒喝,昨天晚上,有一个黑脸黑须的老人家,硬要小的陪他喝酒。’ 小的说:‘我们坊里的规矩……’ 他不让小的说下去,就说:‘不要紧,你们东家天天来求我,却小气得不拿酒来奉供,难得我今晚兴头好,你只管陪我喝,你东家如果不要你,咱们一起走,看他还想发财不?’ 这话,原本是小老儿临时编出来的,哪知,东家果然天天一早在财神爷神像面前上香磕头。那财神爷正好是黑面黑须,给小老儿一说,他就信以为真,连忙拉住小老儿陪不是,还叮嘱小老儿每晚要陪财神爷喝酒,小老儿在酒坊里待了三年,除了喝酒之外,不用做事。嘻嘻,小老几这点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小老儿从那时候起,就给人家叫做小酒鬼啦。” 第37章 抢劫 喜之郎这番话,听得在座的人大笑不止。 喜之郎高兴,连忙举杯道:“易爷,你也是财神爷,小老儿陪你干一杯。” 又一口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这一席酒,几乎是易孝泉、申琬两人陪着喜之郎喝酒,喜之郎酒到杯干,喝到后来,看他连菜都来不及吃了。 等到散席,本来酒量还算不错的易孝泉、申琬,都已有七八分酒意,喜之郎连话都已经说不清了,由两个酒楼伙计扶着他回房,他还说自己没醉。 第二天一早,西门追雪、慕容珂刚清洗完毕,易孝泉、申琬两人已在房外等候。 看到慕容珂,易孝泉拱手说了声“早”,就低声问道:“慕容公子昨天曾说要在下兄弟同去,不知两位公子什么时候起程?” 慕容珂道:“我和追雪哥哥两人一路,吃过早餐就走,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认识的人较多,最好落后一步,不要和我们跟得太近,等到了目的地,再会合就好。” 易孝泉道:“在下明白。” 慕容珂道:“那就这样了,你们等吃过午饭再动身不迟。” “在下遵命。”易孝泉忽然哦了一声,道:“还有那位喜老哥呢?” 慕容珂噗嗤一笑道:“他大概又得睡上一天一夜呢,等他醒来,要帐房送他一百两盘缠,现在不用去惊动他。” 易孝泉又应了声“是”。 店伙早已在中间一间起居室摆上早餐,两人匆匆吃毕,易孝泉、申琬一直送出店门,小厮已牵着两匹马在门口伺候。两人跨上马鞍,朝易孝泉、申琬拱了拱手,就策马驰去。 申琬凑上一步,道:“老大,慕容公子没和你说要去哪里吗?” 易孝泉笑了笑道:“咱们既然已奉老山主的飞鸽传书,要咱们听从慕容公子差遣,管他要去哪里呢!” 西门追雪、慕容珂两人于第三天早晨,刚出庐州南门,驰了还不到三里来路,突听后面响起一个尖沙的声音大声叫道:“不好啦,两位公子爷快停一停。救人啊!” 西门追雪立刻勒住马缰,道:“是喜之郎的声音!” 慕容珂道:“我们快回去看看!” 话音刚落,两人掉转马头,只见一个瘦小人影没命地飞奔而来,不是喜之郎还有谁? 西门追雪问道:“喜之郎,你有什么事?” 喜之郎伸手指指身后,又急又怕的道:“他抢小老儿身上的一百两银子,还要命……” 他轻轻一闪,就躲到两匹马的后面。 他说有人要抢他身上一百两银子,这倒一点也不假,那是慕容珂跟易孝泉说的:“等他醒来,要帐房送他一百两盘缠。” 准是银子露了光! 就在喜之郎躲到两匹马后面的同时,坐在马上的西门追雪和慕容珂也看到了,正有两条人影,一路飞奔追逐下来。 那是两个手持钢刀的蓝布衣衫汉子。 这两个汉子还没追近,慕容珂长鞭向空一挥,发出“劈啪”一声脆响,喝道:“站住,你们想做什么?” 两个蓝布衣衫汉子看到有两匹马拦住去路,奔行之势不觉一缓,但再看马上只是两个公子。 喜之郎就躲在他们马后,还弯着腰,探出头来,挤眉弄眼的朝他们咧嘴嘻笑,不觉气往上冲! 左边汉子喝道:“没你们的事,还不让开?” 右边汉子喝道:“喜之郎,你跑不掉的。” 喜之郎沙着喉咙道:“小老儿为什么要跑?” 慕容珂在马上喝道:“你们要谁让开?” 左边汉子不耐的道:“老子说过不关你们的事……” 慕容珂怒声道:“你说什么……” 话声未落,手中长鞭一抖,唰的一声,朝左边汉子当头抽下。 左边汉子身手也是不弱,身形一偏,便自让开,目露凶光,厉笑道:“好哇,老子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好小子,你倒先动起手来了……” 慕容珂没待他说完,怒叱道:“你找死!” 只说了三个字,左手一带马缰,冲了上去,右手挥处,马鞭像雨点般抽下。 他说:“你找死”这三个字的时候,左边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鞭已经抽落,等“你找死”三字说完,至少也抽了四五鞭之多。 左边汉子眼看慕容珂鞭势极快,他就地腾挪,接连使了几个身法,才算躲闪开去。但慕容珂人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比较清楚,而且他骑术也相当精湛,左手操纵缰绳,指挥马匹,忽东忽西,进退自如。 左边汉子闪上两次,慕容珂只要一下带转马头就行。 这一来,有时慕容珂还抢到他的前面,长鞭忽左忽右,直上直下,依然往左边汉子当头抽落。 慕容珂是使出性子来了,没抽到左边汉子,就不肯罢休,左边汉子越躲闪得快,他就越抽得快。 瞬息之间,一连抽出了一二十鞭,兀自不肯停手。 左边汉子手上空自持着钢刀,这一阵工夫,他心无二用,只顾躲闪,都犹嫌不及,几乎没有他使刀的机会,老实说,他能躲闪得开慕容珂密集如雨的鞭影,已经算不错了! 右边汉子眼看同伴已经动上了手,他钢刀一指喜之郎,冷然喝道:“老小子,你再不把东西拿来,老子就宰了你!” 随着话声,直欺过去。 喜之郎敢情看慕容珂挥舞长鞭,看出了神,冷不防右边汉子会在此时朝他欺近过去,心头一害怕,口中“哗”的一声惊叫。 西门追雪坐在马上,因慕容珂已经出手,他也只顾看着慕容珂使的这一路鞭法,和左边汉子闪避鞭法的身法,没去注意右边汉子。 此时听到喜之郎的惊呼,赶紧使了一式“飞鹰盘空”身法,身子离鞍飞起,一下落在右边汉子面前,还没开口! 右边汉子乍见他拦在前面,不觉厉笑一声,喝道:“好小子,你是想替姓喜的死!” 欺来的人,本来就已刀尖在前,话声未落,右手朝前一送,雪亮刀尖已朝西门追雪胸前戳到。 喜之郎沙哑声音发急叫道:“少庄主当心……” 西门追雪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右边汉子执刀脉腕,冷然道:“你们见财起意,拦路打劫,还敢持刀行凶,我也不想难为你们,去吧!” 五指一松,放开了扣住他的脉门。 右边汉子糊里糊涂就被西门追雪扣住脉门,心头方自一惊,现在西门追雪虽已松开了手,但他闻言不觉怒笑一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第38章 无痕 喜之郎不待西门追雪开口,耸着肩道:“你们难道不是见财起意,看中找小老儿怀里的一百两银子?” 右边汉子怒喝道:“你……”又待举刀扑上。 西门追雪双眉一轩,喝道:“我放开了你,你还要逞凶?” 右边汉子怒笑道:“小子……”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左边汉子惶急的招手喊道:“余老六,快来叩见慕容公子。” 右边汉子回头道:“谁是慕容公子?” 左边汉子急忙凑着他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 右边汉子听得脸色煞白,两人一齐扑的跪倒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胡老四,余老六给公子叩头,咱们兄弟不知你老侠驾路过,多多得罪,还望公子恕罪。” 慕容珂冷哼道:“恕罪?” “不,不!”左边的胡老四伏在地上颤声道:“饶命,公子饶命。” 西门追雪看他们一副惶恐畏惧模样,心中不忍,这就叫道:“阿珂,让他们去吧!” “不行。”慕容珂道:“追雪哥哥没看到他们方才那股跋扈的气焰?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两个瞎了眼的东西,给我留下一双眼珠子,可以走了。” 要两人留下眼珠子,岂非变成瞎子了? 胡老四、余老六心知遇上这位主子,就是自己倒霉,如今一条命总算捡回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两人爬在地上叩头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叩头完毕,各自勾曲食中二指,正要朝自己双眼挖去。 “且慢!”西门追雪一摆手道:“阿珂,你既然答应放过他们,何用再要他们留下一双眼珠子?一个人失去双目,终身残废,需人扶持而行,岂不比杀了他们还要厉害?我看就放了他们吧!” 慕容珂忽然眼珠一转,笑道:“追雪哥哥一再替他们说情,好吧,我看在追雪哥哥的份上,就饶了他们。” 胡老四、余老六听了宛如皇恩大赦,连忙磕头道:“多谢公子……” “你们且慢说多谢。”慕容珂道:“我有一个条件,看你们愿不愿意?” 胡老四、余老六忙道:“公子吩咐,慢说一个条件,就是十条百条,小的也自当谨遵。” “好!”慕容珂道:“我和追雪哥哥要去一个地方找仇人拼命,你们两个可肯随我们同去,听候差遣?” 两人异口同声道:“公子吩咐,小的兄弟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要和他们一拼。” 慕容珂笑道:“那好,你们两个就跟我们一同走吧!”又道:“还不快去见过西门少庄主?” 胡老四、余老六一齐抱拳道:“小的兄弟见过西门少庄主。” 西门追雪眼看慕容珂要两人同往,这两人底细都不知道,如何要他们一起去呢?这就低声道:“阿珂,你知道他们底细吗?” “当然知道。”慕容珂笑着道:“如果不知道他们底细,小弟会胡乱拉他们一起去吗?” 西门追雪点头道:“如此就好。” 喜之郎慢慢从马后钻了出来,一手摸着嘴上两撇鼠须,得意的耸着肩嘻嘻一笑道:“现在可好,你们两个从此追随两位公子,那可是小老儿的手下了,以后就得听小老儿的差遣才是。” 胡老四道:“你也要追随两位公子?” “哈!”喜之郎食指指着鼻子尖,道:“你们当我小老儿是什么人?我是两位公子的总管,你们追随两位公子,不是要听小老儿的吗?” 胡老四望望慕容珂,心中将信将疑,问道:“公子,他这话是真的?” 慕容珂微笑道:“他是我们的朋友。” 喜之郎道:“如何?小老儿没吹牛吧?小老儿说是两位公子的总管,慕容公子还说小老儿是他们朋友呢!” 胡老四、余老六对望了一眼,连忙一齐拱手道:“喜二爷,小的两人给你老赔礼,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喜二爷今后多多照应。” 喜之郎耸起肩,嘻嘻直笑,道:“事情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不过你们以后可得叫我喜总管才行。” 胡老四、余老六连声应“是”道:“喜总管吩咐,小的两人自当遵命。” 慕容珂道:“喜之郎,你好像对当总管,很有兴趣?” “简直有兴趣极了!” 喜之郎耸着肩道:“三年前,小老儿到京里去逛了一趟,有一次无意中摸进什么亲王的邸,看到一个人,神气十足,出门有四五个随从,进门更是一呼百诺,连戴着红顶子的大官,看到他也要曲意奉承。小老儿先前还以为他就是什么亲王,后来才弄清楚他只是王府里的总管,从那时起,小老儿一直想弄个总管过过瘾。” 慕容珂道:“你当追雪哥哥和我的总管,我们又不是王府。” 喜之郎道:“虽然不是王府,但总管这两个字总是一样的,当王府里的总管,人家也叫我喜总管,当两位公子的总管,人家也叫我喜总管呀!” 慕容珂问道:“你到亲王府做什么去的呢?”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也没什么,只是去看有没有小老儿喜欢的东西,有的话,就随手带他几件回来。” 慕容珂笑弯了腰,道:“你带了几件出来呢?” “不多!”喜之郎道:“小老儿只装了半麻袋,不然,小老儿这三年来的酒帐,又如何开销?” 慕容珂道:“你当了咱们总管,就不能再去做这种生意了。” “这个自然。”喜之郎道:“其实小老儿早就不干了,唉,最近连躲都躲不开,不知有多少人要找我小老儿的,说来实在冤枉,硬是背了黑锅,所以要规规矩矩的当一任总管了。” 西门追雪问道:“你到底背了什么黑锅?” 喜之郎道:“小老儿好像告诉过两位公子,有人硬指小老儿拿了什么秋水宝剑,非要小老儿交出来不可,方才这胡老四、余老六,不就是为那柄宝剑来的?小老儿哪有什么宝剑?” 慕容珂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问道:“你们总知道那是一柄什么宝剑?” 胡老四道:“那柄剑叫做无痕,据说这柄剑只有八寸来长,是万年寒铁所铸,能够断金切玉,犀利无比,最初是一个猎户在剑门山一处石窟中发现的,最近江湖上大家盛传这柄剑已经落到喜总管手里了。” “空穴来风!”喜之郎双手一摊,连连摇头道:“真是空穴来风,小老儿身无长物,哪来的无痕?” 第39章 白骨 “没有,就算你没有。”慕容珂道:“喜总管,咱们该上路啦!” 喜之郎答应一声:“喳!” 突听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慢!”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左边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转出一个白衣人来,这人年约二十六八,脸色白净,双颧微突,双目仰视,嘴唇微翘,背负着双手,冷漠之中,另有一股不可一世的狂傲之气。 喜之郎双肩一耸,尖着嗓子道:“咳,原来是个年轻人!我说年轻人,你吆五喝六的,这是做什么?” 白衣人冷冷道:“你叫喜之郎?” 喜之郎胸脯一挺,道:“本总管就是喜之郎。” 白衣人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依然昂首向天,冷冷的道:“无痕是你偷的?那就交出来。” 喜之郎刚刚挺起的胸膛,立刻弯了下去,脚下后退一步,连连摇手道:“没……没有,小……小老儿没有拿,真的……” 白衣人盯着他,冷冰冰地道:“本公子不喜罗嗦,你不肯交出无痕,那就得把命留下。” 喜之郎听得脸色发白,脚下不禁又连退了两步,回头叫道:“少……少庄主、慕容公子,你们给小老儿作个证人,小老儿真的没见过无痕……” 白衣人冷傲道:“你要什么人作证都没用,不交出无痕来,今天你就死定了。” 慕容珂道:“阁下说无痕是喜之郎拿的,可有证据?” 白衣人直到此时,才斜睨了慕容珂一眼,道:“本公子说是他拿的,就是他拿的,还用得着证据吗?” 慕容珂看他说话如此狂傲,早就有气,也冷冷道:“本公子说是你拿的呢?” 白衣人忽然轻蔑的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还是喜之郎的靠山?” 慕容珂道:“他是我们的总管,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白衣人道:“那就唯你们是问,” 慕容珂道:“你要咋的?” 白衣人道:“本公子要你们交出无痕剑来。” 慕容珂道:“不交出来呢?” 白衣人昂首道:“死!” 胡老四、余老六同时喝道:“你敢对咱们公子这样说话?” 唰唰两声,各自从腰间拔出刀来。 西门追雪眼看双方说僵了,急忙跨上两步,摇手道:“兄台这是误会……” 白衣人冷然道:“你是什么人?” 喜之郎在旁道:“咱们少庄主就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 白衣人不屑道:“无垢山庄徒有虚名,何足道哉?” “你敢藐视我追雪哥哥?” 慕容珂身形一闪,宛如一缕轻烟,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去,手中马鞭比闪电还快,唰的一声,朝白衣人头上砸落。 白衣人反应极快,身形微侧,避开当头砸落的一鞭,右手翻起,五指如爪,就朝慕容珂肩头抓来。 喜之郎看到两人动上了手,缩着头一下就退到西门追雪的身边,吃惊道:“他使的会是‘白骨爪’!” 他只说了一句话的时间,慕容珂身形闪动,已经一连抽出了五鞭,白衣人也身形惊灵,双爪齐发,展开扑攻。 双方移步换位,身法都使得极炔,看去兔起鹘落,只是一青(慕容珂穿的是青衫)一白两条人影在闪动着,根本已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不,还可以听到“咻”“咻”破空之声,细长破空声,那是慕容珂挥舞皮鞭发出来的声音! 胡老四、余老六手中握着钢刀,已被一阵阵劲急风声逼得连连后退。 喜之郎站在西门追雪身边,耸着双肩,吃惊的道:“这点子扎手得很,少庄主,你可得留意些,看来慕容公子不是他的对手呢!待会这小子如果后退三步,忽然伸出一只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来,你务必及时出手,一把抓住他,迟了就来不及了。” 西门追雪问道:“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那是什么……” 喜之郎道:“快看,这时候小老儿没工夫和你多说,少庄主只要看他伸出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赶快上去把他抓住,就不会错。 说话之时,突听有人冷哼了一声,两条人影倏然一分,白衣人果然往后疾退三步,左手一抖,缓缓当胸提起,一只手掌立刻变得色呈灰白,毫无一点血色,正要凌空拍出! 喜之郎看得大急叫道:“少庄主快去……” 他这一急,就伸手朝西门追雪身上推来。 西门追雪耳中刚听到喜之郎的声音,身上就被他推了一把,本待掠出的人,这下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一下正好落到白衣人的右侧。 他心中紧记着喜之郎的话,务必把白衣人的手腕抓住。 能够一下抓住人家手腕,有十成把握的只有一记手法,那就是“搜魂第十三式”了。身形落地,毫不思索的右手朝前一转就扣。 这一记手法,他屡试不爽,当然一下就扣住了白衣人的手腕。 就在此时,耳中却听到喜之郎的话声继续道:“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 原来,这一下实在太快了,快到简直比闪电还快。 喜之郎说的:“少庄主快去……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原是连着说下来的。 但他说到一半(少庄主快去)用手一推之际,西门追雪已经飞纵到白衣人身侧,一把扣住了对方手腕,后面的一段话,才听到西门追雪的耳中。 西门追雪扣住白衣人手腕,正不知该如何才好?耳中听到喜之郎的声音,右手立即朝前甩了出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心急慕容珂的安危吧,只觉自己内力在这一瞬间,竟比平日大出倍菠,一挥之际,一股无形力道陡然由体内涌向肩头,贯注手臂,一下就把白衣人摔出去三丈开外,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了。 白衣人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就被人家扣住脉腕,一个人像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直等到跌坐到地上,才定过神来。 脚跟一蹬,笔直站起,目光冷厉盯着西门追雪,冷道:“阁下好身手,亮亮你的名号!” 喜之郎这回又挺起胸膛来了,尖声道:“小老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少庄主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 西门追雪真没想到这一下会把白衣人摔出去三丈多远,歉然道:“在下西门追雪。” 白衣人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慕容珂惊凛的道:“他使的竟会是‘白骨掌’?” 喜之郎耸耸肩,陪着笑道:“谁说不是?方才要不是少庄主出手得快,把他摔了出去,白骨掌,可不是好玩的!” 第40章 同路 慕容珂眸中神采飞扬,道:“追雪哥哥,真该谢谢你,出手救了我,啊,你方才好快的身法,我连看也没看清楚,你就把他摔出去了。” 西门追雪道:“愚兄也不知道,心中一急,就扑了过去。” “对,对!”喜之郎缩着头道:“心急救人,自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身法自然会比平常快得多。” 慕容珂感激地投了西门追雪一瞥,正要开口!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台身手不凡,真令人大开眼界!” 喜之郎耸着肩回头望去,道:“又有什么人来了,别是再找小老儿要无痕来的吧?” 大家依声看去,就是方才白衣人站立的一棵大树下,又有一个蓝衣少年,手持一柄金漆折扇,缓步朝众人走来。 这蓝衣少年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秀眉星目,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这时脸含微笑,飘然行来,真如玉树临风,好不风流俊逸! 目前正当季冬,天寒地冻的天气,这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自是极不相称,那么这人手中的折扇,当是他随身兵刃无疑; 但,他这柄骨子漆着金漆的折扇,却只有一尺多长,当作兵器,又未免短了一些! 人家既然出声招呼了,西门追雪自然要抱拳答礼,道:“兄台夸奖。” 蓝衣少年笑道:“能接得下‘白骨掌’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数,兄台却能举手之间,把他摔出三丈以外,这份功力,能不教人倾倒?”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目光流动,朝慕容珂看了一眼,又道:“兄台是无垢山庄西门少庄主,兄弟方才已经听说了,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还要请西门兄引见才好。” 西门追雪道:“他是在下的义弟慕容珂。” “原来是慕容兄。”蓝衣少年拱着手,道:“兄弟蓝惊灵。” 慕容珂只淡淡地朝他拱了下手。 喜之郎忙道:“小老儿自己来介绍,我是……”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蓝惊灵就含笑道:“总管喜之郎。” 喜之郎笑道:“原来蓝公子已经知道了,哦,他们两个是小老儿的手下胡老四、余老六。” 蓝惊灵笑道:“那两位的大名最好记了,四、六,每个数字上,只要加一个‘老’字就行了。” “对、对!”喜之郎耸着肩笑道:“蓝公子说的一点没有错。” 慕容珂不耐的道:“喜总管,咱们该上路了。” 喜之郎应声“是”,抬着手道:“两位公子只管请上马,小老儿三个还可以跟得上。” 西门追雪朝蓝惊灵问道:“不知蓝兄要去哪里?” 蓝惊灵道:“舒城。” 西门追雪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从庐州来,朝这条路上去,这就道:“我们也是朝这条路去的。” 蓝惊灵喜形于色,道:“那真是巧极,我们正好同路。” 西门追雪又道:“蓝兄可有坐骑?” 蓝惊灵伸手一指道:“兄弟的马,就拴在树林里。” 说着匆匆往大树后奔去。 慕容珂已经跨上马背,催道:“追雪哥哥,我们该走啦!” 西门追雪道:“阿珂,稍等一会儿,蓝兄去牵马了。” 慕容珂不高兴,道:“我们为什么要等他?” 西门追雪含笑道:“阿珂,怎么了,这位蓝兄人还不错,他说和我们一路,不等他,怎么好意思?” 慕容珂轻哼道:“追雪哥哥要和他交朋友,我可不想交这样的朋友。” 喜之郎耸耸肩,陪笑道:“少庄主说得不错,这位蓝公子。看起来蛮顺眼的,人还不错咯!” 慕容珂道:“你少拍追雪哥哥的马屁。” 喜之郎陪笑道:“小老儿是两位公子的总管,慕容公子的马屁,小老儿也会拍的。” 慕容珂是个没心机的人,经他一说,不觉撇撇嘴,哼道:“我才不要你拍马屁呢,你去拍追雪哥哥的好了。” 喜之郎嘻嘻笑道:“两位公子是一体的,小老儿拍谁都是一样。” 慕容珂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就没有再说。 只听一阵鸾铃轻响,从大树后的林中,驰出一匹青鬃马来,转眼就已驰到面前,马上,蓝惊灵扬着鞭,笑道:“西门兄还没上马吗?” 喜之郎忙道:“少庄主请上马了。” 西门追雪跨上马背,问道:“喜总管,你们三个呢?没有马,跟得上吗?” 喜之郎道:“小老儿没问题,他们两个可难说了,哦,不要紧,咱们折返庐州,找三头马来就是。” 慕容珂道:“你还是回闲云居去找掌柜的,说我要三头马。” “不用、不用。”喜之郎摇着手道:“这点小事,小老儿身为总管,还会办不通?走,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跟小老儿找马去。”转身就走。 胡老四、余老六紧跟着他身后,急步奔去。 慕容珂笑道:“追雪哥哥,我们走吧,他身边有一百两银子,大概也够了。” 蓝惊灵笑道:“西门兄、慕容兄。你们这位总管,说话很好玩。” 西门追雪道:“他人不坏。” 蓝惊灵手控缰绳,和西门追雪并排走在一起,偏着头问道:“他是无垢山庄的总管吗?” 西门追雪脸色一黯,道:“不是的。” 蓝惊灵道:“那是慕容兄府上的总管了?” 西门追雪道:“也不是,他喜欢人家叫他总管,所以当了我和阿珂的总管。” 蓝惊灵眨着眼睛,问道:“当总管有什么好呢?” 慕容珂看他和追雪哥哥双辔并驰,有说有笑,心里感到不大舒服,回过头去,冷道:“这叫人各有志,当总管有什么不好?” 西门追雪眼看阿珂脸色不好,像是生气模样,怕蓝惊灵脸上挂不住,忙道:“事情是这样……” 他把喜之郎偷进王府,看到王府当总管的,十分神气,所以也要当个总管过过瘾,说了一遍。 蓝惊灵听得大笑道:“原来还有这段故事,这位喜总管真是奇人奇事,滑稽得很!” 中午,三骑驰到董家冈,正好路边有一家卖酒饭的铺子,三人下马之后,走入棚下一张桌子,分别坐下。 一名伙计问了三人要些什么? 蓝惊灵抢着道:“你们有什么,就切什么来好了。” 伙计又问:“三位公子要不要酒?” 蓝惊灵抬目道:“西门兄、慕容兄要不要喝酒?” 西门追雪道:“我和阿珂都不喝酒。” 蓝惊灵道:“我也不喝,那就不要了。” 伙计便退了下去。 第41章 娘娘 蓝惊灵道:“小弟和两位兄长一见如故,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西门追雪笑道:“既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自然都该说出来了。” 蓝惊灵脸上一红,道:“两位是结义兄弟,情如手足,小弟好生羡慕,所以也想高攀两位,认两位做兄长,不知两位肯收我做小弟吗?” 这一路上,西门追雪和他谈得极为投机,觉得这位蓝兄也是性情中人,年纪又和自己差不多,听他说出来了,自然极为愿意。 只是,又怕慕容珂任性,这就回过头去,含笑朝慕容珂问道:“贤弟意下如何?” 慕容珂原本是毫无心机的人,对蓝惊灵也并无成见,只是不愿意在大哥和自己两人之间,插进一个第三者而已! 但看到大哥征询自己意见,自己如果反对,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了?因此,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没有意见,大哥同意了,我自然也同意。” “那就好。”西门追雪一面含笑朝蓝惊灵道:“咱们萍水相逢,难得气味相投,蓝兄提议我们三人结为盟兄弟,在下完全同意。” 蓝惊灵喜得扬起了眉毛,道:“那就说定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哥,慕容兄就是我二哥了。” 西门追雪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蓝惊灵脸上一红,道:“十八。” 西门追雪道:“你们是同年的。” 蓝惊灵道:“就是同年,慕容兄也是我的二哥,因为第一,你们本来就是结义兄弟,小弟是后来的,我是诚心诚意认两位做兄长的。” 慕容珂道:“本来嘛,谁先来谁为大咯!” 蓝惊灵道:“二哥,你别急,小弟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算二哥和我同年,我也一定是小弟,因为我是十二月生的。” 慕容珂高兴的道:“我是八月,比你大了四个月呢。” 蓝惊灵举起茶盅,道:“我认了大哥、二哥,小弟就以这盅茶代酒,敬大哥、二哥。”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三匹马已经驰到路边,立即全都停了下来。 只听喜之郎在马上尖声道:“在这里了。”一下跳下马背,嘻嘻笑道:“小老儿早就算定两位公子一定会在这里打尖,你们瞧,小老儿没说错吧?” 慕容珂笑道:“路上有喜总管作伴,真是热闹多了。” 喜之郎一下钻了进来,道:“慕容公子要看热闹,前面村子里就在演戏酬神,热闹得很!” 慕容珂道:“谁要看戏了?” 说话之间,胡老四、余老六也跟着走入,他们坐到了另外一张桌上。 西门追雪道:“他们两个怎么不坐过来呢?” 喜之郎耸耸肩,道:“这里有少庄主、慕容公子、蓝公子坐着,哪有他们的座位?小老儿也要坐过去呢!” 慕容珂问道:“你们三匹马,花了多少银子?” 喜之郎已经走了过去,回头道:“不多,不多,一共是九十两银子,不过那马贩子硬是不肯收小老儿的银子,小老儿实在过意不去,就送了他三十两银子。” 慕容珂道:“你又……” 喜之郎在胡、余两人横头坐了下来,连忙摇手道:“不,不,小老儿真的送了他三十两银子,一点不假,人家亏血本,怎么好不给银子?” 蓝惊灵道:“三匹马,只要三十两银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慕容珂朝他笑了笑,低声道:“大概他把付给人家的九十两银子又摸了回来,掉了一封三十两银子的。” 蓝惊灵轻哦一声,失笑道:“原来是这样。” 喜之郎回头笑道:“慕容公子大概又在说小老儿的坏话了,小老儿本来也不会这么做的,那马贩子太可恶了,小老儿给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他欺侮小老儿是外乡人,找给小老儿的十两银子,里面就灌了铅,小老儿气不过他,才每匹马给他留了十两银子,差不多也够本了。” 胡老四道:“原来总管……小的怎么没看到呢?” 喜之郎道:“给你们看到,他不是也看到了?” 余老六道:“总管,咱们兄弟真的服你了。” 喜之郎哼道:“叫你们服贴的事情以后还多着呢!” 大家匆匆吃毕,蓝惊灵抢着结过了帐,六人一齐上马,喜之郎一马当先,胡老四和余老六却跟在西门追雪三人的马后。 过了花字冈,喜之郎忽然勒住马缰,回头道:“少庄主,前面就是桃溪了。” 西门追雪只当他是告诉自己地名,因此只哦了一声。 慕容珂却问道:“你说桃溪干吗?” 喜之郎道:“小老儿在打尖的时候,不是说过?前面村子里在演戏酬神吗?就是桃溪,热闹得很呢!” 慕容珂撇撇嘴道:“演戏有什么好看的?” “啊!”喜之郎在马上耸耸肩道:“这可和一般演戏酬神大大的不同!” 蓝惊灵问道:“喜总管,你倒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那可话说来长哩!”喜之郎道:“这要从桃溪说起,桃溪是一条十八里长的大溪,两岸都是桃林,一到春天二三月里,桃花灿烂,那可比桃花源,还要大得多……” 蓝惊灵笑道:“你去过桃花源?” “没有。”喜之郎道:“咱们言归正传,话说桃溪尽头,有一座桃花娘娘庙……” 慕容珂道:“桃花娘娘?” “桃花娘娘你们不知道?” 喜之郎似乎因他们不知道桃花娘娘。而感到惊奇,一面接着道:“桃花娘娘就是和周公斗法的桃花女呀!” 慕容珂道:“你说下去咯!” “是,是。”喜之郎继续道:“桃花娘娘庙的庙会,是三月初一和腊月初一两天,正好都在农闲时间,所以庙会前后有三天的热闹。” 大家因听喜之郎说话,都放缓了马的脚步,这时已快要接近桃溪,果然可见临近大路的人家,几乎是家家门前,都摆设了香案,和用竹竿挑着长串鞭炮。 门口也聚集着男女老幼,似在等候迎神的来临,沿路也平添了许多热闹! 正行之间,突听一阵金锣之声,远远传来! 不过一会儿工夫,但见十几个身穿一色青布衣裤,上身加红色马夹的壮汉,手持三角绣金旗帜,快步走来。 后面则是由两人抬一面大锣,另一个人一路边行边敲,走了过来,这大锣共有八面之多,一时锣声震天,耳边宛如一片汪洋大海,声势极壮。 走在前面的十几名持旗壮汉,似是清道的人,看到路上车马和贩夫走卒,就挥着三角旗,要大家靠路边站下来。 第42章 仙姑 他们看到西门追雪一行六骑,却有五个人身上佩着刀剑,(只有喜之郎身边没有兵刃)不禁特别注意了一眼。 其中,一个领头的壮汉走到近前,拱拱手道:“六位马请靠边停下,人也请下马来,靠边站好。” 慕容珂道:“为什么?” 那壮汉瞪了慕容珂一眼,冷冷哼道:“你们坐在马上,待会娘娘的神轿过来,那就是大不敬。” 喜之郎连忙一跃而下,耸着肩道:“是,是,这位老乡说的不错,三位公子请下马来吧!” 一面朝那壮汉陪着笑道:“我是喜总管,这三位是咱们公子。” 那壮汉听他自称总管,三个少年是他们公子,自然是大有来历的人,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抱着拳道:“娘娘神轿马上就要到了,总管请三位公子原谅,委屈站一会了。” 喜之郎点着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慕容珂眼看喜之郎这般窝囊样子,心里不禁有气,正要发飙! 西门追雪也开口了:“两位贤弟,入乡随俗,咱们就下马站吧!” 慕容珂看大哥也这样说了,只好不再作声,三人一齐跳下马背,胡老四、余老六也立即跟着下马。 这时,金锣队随着过去,衔尾而来的则是由三十六名壮汉持着的一条大青龙,一路盘舞而来,前面一人,不时的用水筒喷出水柱。 青龙队后面则是一条金蜈蚣,也有三十六名壮汉持着盘舞,前面一人,却手持火筒,一路喷着火焰! 接着是舞狮队,一头丈许高的金狮,也随着锣鼓,边走边舞! 山神赛会,这时已渐入高潮,两边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随着而来的有踩高跷和抛彩瓶的队伍,接着又是呜锣和清道的旗队,后面是八面“肃静”、“回避”金字木牌、和一顶四人抬的“香亭”,香烟缭绕,一路都飘散着檀香香气,使人油生虔敬之心! 所有的路人立即肃静下来,露出一脸虔敬的期待之色,他们期待的当然是桃花娘娘的神轿了。 希望娘娘赐给他们福祉,求财求子,有求必应。 一队吹奏着细乐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在大路上出现。随后是八名金甲武士,手持扑刀昂首挺胸,阔步而行,他们是娘娘神轿前的护法弟子。 八人后面,则是一顶黄缎大轿,四周缀以璎珞,由八个壮汉抬着健步行来。 神轿堪堪出现,沿路家家户户门口摆设的香案前面,立即燃放起鞭炮,一时“劈劈”“啪啪”之声,沿途不绝,震耳欲聋,宛如巨浪澎湃,天地为之变色! 正是火星与纸屑齐飞,烟硝共浓烟一色! 神轿四周,虽然缀以璎珞,但左右两边原本是空窗,依然可以窥见轿中凤冠霞帔的桃花娘娘神像。粉面桃腮柳眉凤眼,栩栩如生,风情万千,与真人无异。 神轿后面,还有一顶青色软轿,窗中轻纱低垂,端坐着一个玄衣道姑,看去才不过二十岁,眉目如画,美且艳,也隐约可见! 两边许多善男信女,双手拈香,叩头跪拜,口中喃喃称呼着“娘娘”、“仙姑”。娘娘自然是桃花娘娘,仙姑大概就是称那道姑了! 就在大家跪拜磕头之际,瞥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朝青色软轿飞扑而下! 蓝惊灵口中“啊”了一声,但听“砰”然一声巨响,那人影刚刚扑到轿顶,忽然一个往后仰跌,摔了下来,背脊落地,就四平八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在顶香叩拜的善男信女,自然大吃一惊,惊啊尖叫,乱成一堆。 有人大声道:“这人跌死了,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另一个道:“这人一定是个恶丐,平日积恶如山,不然,娘娘不会在今天当众处罚他的。” 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三人也走了过去,定睛一瞧,地上躺着的果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叫花子,他死状极为奇特,睁大双目似有不信之色,双手勾曲当胸,七孔流着黑血。 蓝惊灵低低的道:“这人好像是中毒死的。” 喜之郎耸耸肩,回头道:“是穷家帮的人。” 正因这中年叫花子的突然死去,道路两旁的人,先是惊叫避走,现在又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道路为之堵塞。 神轿和青色软轿被人阻挡了去路! 只听一个声若洪钟的人大声喝道:“大家请静一静,娘娘要仙姑传达,跟各位乡亲说几句话。” 这说话的是一个金甲武士,站在青色软轿前面。 原来,金甲武士一共有十六名之多,神轿前面八名,青色软轿后面也有八名,分别保护两乘轿子的。 此人话声一落,大家果然就肃静下来! 两名金甲武士走近软轿,一左一右站停,举手摹起轿帘,端坐在软轿中的玄衣道姑徐徐跨出轿来! 这一瞬间,大家只觉眼睛为之一亮! 正因这道姑穿了一身玄色道袍,更显出她玉貌雪肤,白里透红,桃花如脸,秋水为神! 玄衣道姑这一跨出软轿,所有的人都口称“仙姑”,一齐跪伏下去。 众人当中,只有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和自封总管的喜之郎四人没有跪拜下去。 胡老四、余老六看他们没有跪拜,也就不拜了。 玄衣道姑手持白玉拂尘,目光盈盈朝西门追雪几人瞟了一眼,才娇声道:“诸位乡亲善男信女,方才娘娘指示本仙姑,此人冒犯娘娘圣驾,经查此人前世孽重,才沦为乞丐,依然强讨硬索,恶迹多端。合该今日触犯娘娘圣驾,死在护法灵官金杵之下,但他虽恶孽深重,诸位乡亲却都是善士仁人,给他买棺厚殓,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她话声娇柔,宛如出谷黄鹏,十分悦耳! 跪地伏拜的人,等她话声一落,就齐声道:“敬遵娘娘法旨。” 玄衣道姑手拂白玉拂尘,莲步细碎,宛如洛神凌波,媳娥步虚,俏生生朝西门追雪三人行来,未言先笑,粉靥含春,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公子好。” 西门追雪没想到她会向自己三人招呼,赶忙抱拳答礼,道:“仙姑好。” 喜之郎眼看许多人眼光都望着西门追雪三人,在他们眼中,仙姑是娘娘身边的代言人,身份何等崇高,她居然会向三个少年公子打起招呼来。 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因此在场所有的人目光自然都投向三人,流露出惊异之色,不知这三位少年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这是露脸的好机会,喜之郎哪肯错过,急忙挤上两步,耸着肩,拱拱手,陪笑道:“小老儿喜之郎,是这三位公子的总管,仙姑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小老儿说好了。”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喜总管。” 喜之郎得意极了,欠身道:“不敢、不敢。” 第43章 桃源 玄衣道姑只和他敷衍了一句,依然双瞳剪水,似笑非笑的盯住着西门追雪道:“娘娘方才指示贫姑,说和三位有缘,难得路过此地,务必请前去敝宫稍作盘桓,不知三位公子可肯赏脸吗?” 喜之郎没等西门追雪回答,就连连点头道:“路经宝地,又蒙娘娘宠邀,赴宫拜瞻是应该的,三位公子自然非去不可。” 玄衣道姑望着西门追雪道:“一言为定,三位公子一定要来!” 喜之郎道:“一定,一定,仙姑只管先上轿。” 玄衣道姑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翩然回入轿中。 两名壮汉立即抬起软轿,随着神轿起行。 轿后八名金甲武士也立即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慕容珂眼看喜之郎自作主张,答应人家,心中大感不快,道:“喜总管,以后大哥还没开口,你少自作主张。” “是,是!”喜之郎耸着肩,连应了两声“是”,才压低声音道:“我的爷,方才情形特殊,仙姑既然开口邀请了,咱们能不去吗?小老儿是怕少庄主不想去,说出口来就收不回了,那不是太不给仙姑面子了?” 慕容珂哼道:“不给她面子又怎样?” 喜之郎摇摇头道:“爷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人手可多着呢!” 西门追雪道:“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去看看吧!” 这时,神轿已经过去了一会,除了村口搭台演戏,传来一阵阵锣鼓之声,看热闹的人群业已散去。 那中年叫花子的尸体,也盖上了一张草席。 西门追雪道:“我们过去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喜之郎吃惊道:“少庄主,千万看不得,咱们快些上马走吧!” 西门追雪道:“为什么呢!” 喜之郎耸耸肩道:“看不得就是看不得,唉,你们真是一点江湖忌讳都看不出来,幸亏小老儿当了你们总管,不然,就会吃大亏呢!” 蓝惊灵在旁道:“大哥,喜总管既然这样说了,咱们就不用看了。” 慕容珂道:“三弟,你也帮着喜之郎说话,以后他可要爬到我们头上来了呢!” “嘻嘻!”喜之郎涎笑道:“慕容公子,总管,就是总管一切,一切都要管的了。” 蓝惊灵附着大哥耳朵轻声道:“大哥,那叫花子的尸体,小弟已经看过,确实不用再看了。” 西门追雪道:“贤弟几时过去看的?” 蓝惊灵低声道:“这人明明是中毒死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还用得着过去看吗?” 西门追雪道:“他……” 蓝惊灵没让他再说下去,拦着道:“大哥,我们走吧,路上再告诉你不迟。” 西门追雪三人跨上马鞍,喜之郎赶紧跟着上马,一带缰绳,走在前面,回头道:“少庄主,小老儿带路。” 说完,就一马当先,沿着大路驰去。 他骑在马上,弓腰耸背,简直像一只大马猴,但他却因为当上了总管,在马上顾盼自豪,洋洋自得。 一行六骑驰了将有顿饭工夫,前面的喜之郎已经折入一条小径,沿溪而行。 放眼看去,果然一片桃林,只是目前正当冬季,看到的尽是光秃秃的树枝,如果是在春光三月,那景象就不同了,一望无际嫣红如锦的灿烂桃花,加上沿途落英缤纷,当真有身临古桃花源之感! 桃林中一条石板路,可容得两匹马并辔而行,慕容珂一抖缰绳,和大哥的马走在一起,蓝惊灵只好跟在两人马后了。 这条石板路足有七八里路长,入林已深,除了眼前有路,前后左右都是桃林,身入其中,几乎不辨东西南北。 慕容珂不耐地问道:“喜总管,还没到吗?” 喜之郎回头道:“小老儿也没来过,再走一会,大概总该到了吧?” 慕容珂哼道:“废话。”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旅途寂寞,有时候说说废话,也可以消磨时间咯!”忽然回头道:“看,前面好像有一座小山,快到啦!” 慕容珂抬头看去,前面还是密密麻麻的桃林,哪有小山?不禁问道:“山在哪里?” 喜之郎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了。” 这样又走了一两里,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小山,漫山遍野依然是一片桃林。 慕容珂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喜总管,你方才怎么看到小山的?我也骑在马上,怎么会没看到的呢?”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方才小老儿看公子好像不耐烦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前面有一座小山,快要到了,那是想当然也,桃花娘娘庙,应该盖在小山麓才行,哪知真的会有一座小山。” 慕容珂撇撇嘴道:“我不信。” 喜之郎道:“小老几难不成会有千里眼?” 慕容珂道:“你一定来过的。” 喜之郎道:“小老儿真的没有来过,小老儿到过京城,逛过皇宫,桃花宫,小老儿可还是第一次来。”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山麓,石板路尽头,迎面有三级石阶,阶上是一座十数亩大的石砌平台。 四周围以石栏,中间矗立一座白石牌坊,镌着“瑶池仙境”四个金字。 慕容珂道:“桃花娘娘和西王母的瑶池也有关系吗?” 喜之郎一下跳下马背,道:“自然有了,东方朔偷蟠桃,就是到瑶池去偷的,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真要有这样的仙桃,小老儿也想去偷呢!” 总管下马了,胡老四、余老六慌忙跟着下马。 西门追雪道:“二位贤弟,咱们也该下马了。” 三人一起翻身下马,只见从牌坊后面,俏生生转出两个身穿鹅黄宫装,长发披肩的少女,并肩行来,一直走到石阶上,才一齐躬身道:“婢子奉宫主之命,迎近三位公子来的,请三位公子入内相见。” 喜之郎沙着喉咙道:“你们宫主叫你们来迎三位公子,有没有说也请我喜总管?” 左边一个少女抬起头,嫣然一笑道:“宫主请三位公子入内,自然也包括喜总管和总管两位手下了。” 喜之郎手摸着嘴上两撇胡子,笑道:“这还差不多。”一面回头道:“胡老四、余老六,咱们的马就交给他们好了。” 胡老四听得一怔,这位喜总管真胡说八道,这两个黄衣少女是奉命来迎客的,自然要陪同自己一行人进去,马怎么交给她们? 哪知回头一看,自己几人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三个壮汉来! 这三人一身黑色密扣衣衫,黑白相间的绑腿,看他们打扮,和方才挥舞一条蜈蚣的三十六个壮汉一样! 只要看他们神色恭敬,垂手伺立,敢情就是来牵自己等人马的了。 他们突然在身后出现,来得悄无声息,这身轻功就很恐怖了! 啊!喜总管并没回过头来,他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他武功不高,耳朵却灵得很! 胡老四心中想着,就示意余老六,依言把六匹马,交给了三个壮汉。 喜之郎早已弯着腰,抬手道:“三位公子请。” 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三人相偕跨上石阶,喜之郎等三人也跟着走上。 两名黄衣少女欠身道:“婢子替三位公子引路。” 说完,就并肩走在前面。 越过平台,迎面是一座门楼巍峨的庙宇,正中一方高悬横匾,写着“桃花宫”三个金字。 两名黄衣少女领着六人进入大殿,殿上早已伺立着一个瘦高个子。 这人身穿一件古铜色长袍,浓眉细目,面型狭长,脸上堆着笑容,这一笑,双颌两边都是直条皱纹,看去少说也有五六十岁! 他看到西门追雪等人走入,立即拱拱手道:“在下王斌辉,见过三位公子。”接着又朝喜之郎拱拱手道:“喜总管辛苦了。” 喜之郎听他称自己“总管”。心里一高兴,连忙抱拳道:“老哥认识小老儿?” 王斌辉深沉一笑道:“喜总管大名,在下如何不识?” 左边黄衣少女道:“他是敝宫王总管。” “原来是王总管,小老儿失敬!”喜之郎点着头,自言自语的道:“对了!桃花宫既然是宫,就该有个总管才是!”接着又“哈”了一声道:“这么说,咱们竟然是同行了!” 王斌辉笑道:“在下是奉宫主之命,接待喜总管三位的。” 一面朝西门追雪三人抬抬手道:“三位公子是宫主的贵宾,宫主已在花厅恭候,三位请进。” 喜之郎连忙道:“是,是,三位公子只管进去,小老儿就留在这时,和王总管聊聊。” 西门追雪眼看人家既然只请自己三人入内,喜之郎、胡老四、余老六自然只好留在这里了,这就点头,抬手道:“两位姑娘请带路。” 左边黄衣少女道:“公子这样称呼,婢子不敢,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 说完,两人就继续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大殿,进入后殿,再折向左边一道长廊,穿过偏院,跨出月洞门,来到东面一座花厅。 两名黄衣少女走近门口,就脚下一停,一左一右分立两旁,欠身道:“三位公子请进。” 西门追雪也不和她们客气,当先举步跨入,身后两人也跟着走入。 第44章 舵主 那是一间相当精致的小客厅,不但陈设精雅,窗明几净,打扫得一尘不染! 玄衣道姑早已在厅中停候,看到三人走入,立即含笑相迎,美目流盼,轻启樱唇,道:“三位公子驾临,恕贫道有失远迎,快请上坐。” 西门追雪拱手道:“仙姑宠邀,在下等人冒昧打扰,心实不安。” 四人分宾主落坐。两名黄衣少女立即端上三盏茗茶。 玄衣道姑纤纤玉手一抬,道:“三位公子请用茶。” 慕容珂道:“仙姑方才曾说;你是奉娘娘指示,邀约我们来的,不知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玄衣道姑神秘一笑道:“娘娘说与三位公子有缘,才要贫道邀约三位公子到敝宫来的,待会三位公子用过素斋之后,贫道再引三位去瞻拜娘娘,三位心中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当面向娘娘请示。” “当面?”慕容珂奇道:“娘娘还会和我们说话?”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心诚则灵,三位到时就知道了。” 她不肯说。 西门追雪道:“素斋不用客气,在下兄弟这就去瞻拜娘娘,天色不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难得光降,既然来了,不嫌简慢,自然要在敝宫住上一晚再走。何况娘娘临坛,要在戌未亥初时光,三位总要听听娘娘说些什么吧?何况三位来时,贫道已吩咐他们收拾好精舍,作为三位下榻之处,三位就不用客气了。” 慕容珂听她口气,好像桃花娘娘还曾开口说话!心中觉得好奇,这就道:“大哥,我们既是应娘娘之邀而来,自然要拜见过娘娘再走,那就在这里住上一晚也好。” 蓝惊灵和慕容珂的心意相同,听玄衣道姑把桃花娘娘说得如此活灵活现,自然也想见识见识。连忙道:“二哥说得对,我们拜见过娘娘,已是二更天了,只好在这里打扰一宵了,大哥,我们既然来了,也就不用和仙姑再客气了。” 西门追雪含笑道:“二位贤弟大概心存好奇,要想见识见识娘娘临坛的盛况了,好吧,我们那就在这里打扰一宵好了。” 玄衣道姑欣然道:“西门公子终于赏脸了,三位请用茶呀!” 蓝惊灵怕她在茶中暗使手脚,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揭开碗盖之际,暗中用小指甲轻轻蘸了一点茶水,沾到左手小指上套着的一个黑色指环上,低头看去。 原来他左手小指上那个黑色指环,乃是“试毒环”,任何剧毒,沾到环上,就会变色。 可以不同的颜色和深浅来研判毒性,但他沾上茶水之后,指环依然色泽如故,可见茶水中没有下毒了。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道:“好茶!” 他这一番动作,虽极自然,玄衣道姑却已看在眼里,只作不见,闻言微微一笑道:“蓝公子果然是雅人,这茶叶是黄山绝壁的云雾茶,又叫猴儿茶,是猴子采的,三位乃是敝宫贵客,贫道这才特别吩咐她们沏上来的,平常就算是贵官显达,来敝宫拈香,贫道也不会用这种茶招待他们。” 慕容珂心中暗暗哼道:“黄山云雾茶有什么稀奇?” 西门追雪道:“仙姑这么说,在下兄弟实在愧不敢当。” 玄衣道姑又道:“敝宫没有什么招待三位公子,随便吃些茶点吧!” 桌上放着一个八角形的九宫格,里面装着金丝蜜枣、杏脯、蜜李、金橘饼、玫瑰瓜子、十字酥、核桃糕、菊饼等等,无一不是上等茶食! 慕容珂看得暗暗奇怪,这些东西,都是爹平日喜欢的零食,而且地分南北,有的出自京师,有的要到苏州才买得到,采购不易,没想到小小一座桃花娘娘庙,居然端得出这些茶点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接着只见一名黄衣少女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宫主,王总管派张副总管前来,有急事面禀宫主。” “王总管还作不了主吗?”玄衣道姑缓缓站起,朝三人道:“三位公子请坐。” 举步走出门去。 西门追雪凝神听去,门外一个男子声音话声说得很轻,好像在说“丐帮”什么。 接着只听玄衣道姑轻声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玄衣道姑转身走入,朝三人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公子且请宽坐,用些茶点,前面有些琐事,须得贫道亲去料理,暂且告退。” 西门追雪忙道:“仙姑只管请便。” 玄衣道姑道:“贫道去去就来,这就失陪了。” 说完匆匆往外走去。 蓝惊灵等她走后,道:“大哥,我看仙姑言行诡异,恐怕不是什么好路数呢!” 慕容珂哼道:“谅她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蓝惊灵道:“但总是小心些好。” 西门追雪道:“我隐约听他们好像在说丐帮什么。” 蓝惊灵道:“那叫花子扑近她的轿子,就突然翻身仰跌下去,不是她使的毒,还会是谁?” “她使的毒?”慕容珂一怔道:“她会使毒?” 前面大殿上,此刻正有一个手持青竹棒的中年叫花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一张木椅之上,此人中等身材,面型瘦削,顾盼之间神色极为倨傲。 他身后垂手站着两个精壮叫花子,手持青竹棒,腰间还佩着单刀,一看就知是中年叫花子的卫士了。 三个叫花子边上,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妙龄道姑,面含娇笑,她自然是桃花宫的知客了。 这时,殿后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着走出来一个仪态万千的玄衣道姑。 妙龄道姑连忙稽首道:“曹舵主,敝宫宫主出来了。” 中年叫花子口中哼了一声,缓缓站起,抱拳道:“丐帮庐州分舵曹文逸特来拜访宫主,冒昧之处,还望宫主见谅。” 玄衣道姑连忙稽首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曹舵主,贫道久仰大名,一直无缘相见,敝宫是在贵舵保护之下,得以平安无事,贫道尤为感激,曹舵主侠驾亲临,贫道有失远迎之处,还望曹舵主恕罪。” 她人既妖冶,说话之时,眼波流盼,委婉得体,又把这位曹舵主捧了一番。 曹文逸本来一脸倔傲之色,渐渐稍霁,目光盯着玄衣道姑,似笑非笑的道:“宫主好说,曹某来意,宫主想必已经知道了?” 玄衣道姑一怔,一双桃花眼眨都不眨,愕然问道:“曹舵主来意?贫道一点也不知道,还望曹舵主直言赐告。” 曹文逸嘿嘿阴笑道:“宫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玄衣道姑神色惊疑不定,道:“曹舵主明鉴,你老所指何事?贫道真的不知道。” 曹文逸道:“今天下午,敝舵许副舵主无故死在宫主轿前,宫主这么快就忘了?” 玄衣道姑一震,道:“他是贵帮的人?” “不错!”曹文逸道:“他是敝帮主上面派来担任副分舵主的,无故死在宫主轿前,而且还是身中剧毒而死,兄弟向宫主请教他的死因来的,现在你明白了?” 请教死因,就是明指人是玄衣道姑杀死的了。 玄衣道姑娇躯震动,道:“曹舵主,怀疑贫道什么呢?” 曹文逸阴沉一笑道:“宫主心里应该明白。” 玄衣道姑道:“贫道怎会无缘无故杀死贵舵副舵主?再说贫道也不会使毒,这怎么会呢?” 曹文逸道:“但许副舵主死在宫主轿前总不假吧?就算兄弟相信你不会使毒,不是你杀的,但他是敝帮主新派下来的人,兄弟如何向上面报呢?” 玄衣道姑双眉紧蹩,稽首道:“这件事,还要曹舵主大力帮忙才好,人真的不是贫道杀的。” 说到这里,回头朝侍立的妙龄道姑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妙龄道姑颔首领命,急匆匆退了下去。 玄衣道姑一抬手道:“曹舵主请用茶。” 曹文逸道:“宫主在兄弟面前,最好少使花枪。”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曹舵主雄霸一方,贫道斗胆,也不敢在你老面前使什么花枪。” 曹文逸阴笑道:“宫主知道就好。” 几句话的工夫,那妙龄道姑已去而复回,手中捧着一个信封,双手送到玄衣道姑的身边。 玄衣道姑一手接过,转脸朝曹文逸含笑道:“曹舵主,敝宫一直蒙贵舵保护,贫道一直心存感激,怎会向贵舵副舵主下手?何况贫道又不会使毒,贵副舵主中毒身死,也许在别处中了毒,刚巧行经轿前,毒发身死,此事务望曹舵主明察,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曹舵主笑纳……” 把手中信封朝曹文逸递去。 曹文逸没有作声,接过信封,就用两个指头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不,那是庐州天丰银号的一张银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纹银一万两正”。 曹文逸把银票塞回信封,目光斜视,看着玄衣道姑,呵呵一笑道:“宫主果然大方得很,只是……” 他回过头去,朝两个叫花子吩咐道:“你们退下去,本座有话要和宫主说。” 两名叫花子答应一声,迅速退了下去。 第45章 禁地 玄衣道姑也示意那妙龄道姑退下,然后脑袋微抬,道:“曹舵主有什么见教,现在可以说了。” 曹文逸望着她贪婪一笑,再把手中信封一举,道:“宫主惠赐万两白银,敝舵还不放在眼里……” 玄衣道姑惊诧地道:“曹舵主是嫌贫道出手少了?” “非也!”曹文逸道:“兄弟这个庐州分舵,虽是穷家帮所属,但金钱还不容易买得到。”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委婉道:“贫道只是希望曹舵主帮个忙,人命关天,不牵连到敝宫头上,并不是想收买曹舵主。” “这个兄弟知道。”曹舵主笑道:“只是兄弟也想请宫主帮个忙……” 玄衣道姑讶道:“曹舵主要贫道帮什么忙呢?” 曹文逸道:“这对宫主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并不是什么费力之事。” 玄衣道姑道:“曹舵主还请直说吧!” “好”曹文逸瘦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低声道:“兄弟久闻宫主精擅鱼线术,兄弟颇想领教一番。” 玄衣道姑娇容微微一变,但瞬息消失,冷冷一笑,俯首道:“曹舵主这是在威胁贫道了?” 曹文逸忽然低声道:“宫主不妨考虑考虑,毒杀敝帮分舵副舵主,这是和敝帮为敌,兄弟也知道桃花宫有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两队武士作为护法;但若是和敝帮为敌,区区一座桃花宫无异以卵击石,这一点,宫主应该明白。”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区区桃花宫自然不能比了。 玄衣道姑缓缓抬起头来,娇柔道:“曹舵主晓以利害,贫道能不答应吗?” 曹文逸大笑一声道:“那……” 玄衣道姑手一摆,不让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天色已晚,曹舵主不嫌简慢,就在敝宫权留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曹文逸心里明白,她既已答应,自然得由她去安排。 玄衣道姑不等他开口,就朝外面吩咐道:“素月,你领曹舵主三位到客房去。” 站在外面的妙龄道姑答应一声,还未走入,玄衣道姑回身道:“待回三位用过素斋之后,贫道会吩咐素月领你去密室相见。” 她话说完,妙龄道姑已俏生生走入,躬身道:“曹舵主三位请先去客房休息。” 曹文逸故意拱拱手道:“如此,兄弟就打扰了。” 他随着妙龄道姑走下石阶,朝两个叫花子点了下头道:“你们随本座来。” 玄衣道姑返回花厅,已是上灯时候。 她莲步细碎,举步跨入,就打着稽首道:“贫道出去料理一点俗务,倒教三位公子久候了。”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仙姑不用客气。” 玄衣道姑刚在椅上坐下,只见一名黄衣少女掀帘走入,躬身道:“启禀宫主,厨下已经整治好一席素斋,不知是否可以开席了?” 玄衣道姑颔首道:“要他们开上来好了。” 黄衣少女应了声“是”,迅速退去。 西门追雪道:“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玄衣道姑含笑道:“素斋是现成的,三位公子不嫌粗糙就好。”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公子不用操心,喜总管由敝宫王总管作陪,已经在外面用素斋了。”接着站起身,抬抬手道:“三位公子可以请过去入席了。” 花厅对面是一间轩敞的膳厅,壁上悬挂了精致的名家书画,四角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而明亮。 中间一张花梨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素斋,四副银筷,配以银杯,两名黄衣少女手捧银壶,分立两旁伺候。 玄衣道姑抬手肃客,道:“三位公子请坐。” 西门追雪三人也就不再客气,依次入席,玄衣道姑在主位落坐,两名黄衣少女手捧银壶替四人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酒。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仙姑原谅,在下服孝在身,不能饮酒。”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西门公子放心,这杯中并不是酒,乃是桃花露,是敝宫弟子采取桃花瓣和花上露水浸泡而成。会喝酒的人,可以用上好高粱兑入,即是桃花酿,贫道看三位公子人品如玉,不像是酒徒,所以并未兑入高粱。桃花露人口香甜,饮了可以明目生津,活血补中,三位公子尝尝就知道了,来,贫道先敬三位一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西门追雪听她这么说了,再看银杯之中果然色呈胭脂,清澈晶莹,也就举杯喝了一口,但觉满口清芬,甜而不腻。不觉笑道:“果然是仙品,在下还是第一次品尝。” 蓝惊灵因席上用的是银筷银杯,只要菜中有毒,银器就会发黑,自可安心食用,不用再以试毒环试看了。 玄衣道姑笑道:“西门公子这仙品二字,愧不敢当,但公子还是第一次品尝,倒是不错,练制桃花露乃是敝宫秘方。大概普天之下,确实没有第二家了,公子既然称许,怎不干了?这是贫道的一点敬意,还有慕容公子、蓝公子,也请干了。” 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同时干了。 两名黄衣少女又给四人斟满了杯。 慕容珂、蓝惊灵、也是第一次尝到桃花露,也是赞不绝口。 玄衣道姑举起银筷,道:“三位公子请用素菜。” 茶肴虽是素斋,但花式繁多,无不鲜美可口,最后是四式素点,也十分精美,西门追雪三人几乎说不出吃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吃得很饱。 用完素斋,玄衣道姑含笑道:“三位公子的宾舍,离此不远,三位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待到戌时,娘娘临坛,贫道自会着人去请。”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叨扰盛馔,在下兄弟真是过意不去,仙姑请便吧!” 玄衣道姑稽首道:“西门公子不嫌简慢就好,素受、素心,你们领三位公子到宾舍去休息吧!” 两名黄衣少女答应一声,点起两盏宫灯,一齐躬身道:“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走在前面引路。 玄衣道姑就稽首道:“贫道那就不送了。” 三人抱拳为礼,走出花厅,循着曲折长廊行去,来到精舍前面,两名黄衣少女推门而入。 那是一排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间一间小客室,两边一共有四个房间。 两名黄衣少女打开房门,在每个房中点燃起灯烛,才一齐躬身道:“婢子告退了。” 西门追雪含笑道:“多谢二位姑娘。” 一名少女低头说了声:“不用谢。”并肩退了出去。 三人看过房间,果然收拾得极为干净。 蓝惊灵推开右边另一间空房房门,看过里面没人,才把门关上,道:“奇怪,这位仙姑真把我们当作贵宾接待!” 慕容珂道:“三弟可是怀疑她没安好心吗?” 蓝惊灵道:“照说,她约我们到这里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意的。” 慕容珂冷笑道:“就算她没有什么好意,咱们难道还会怕她不成?” 蓝惊灵道:“二哥总看到了,方才那些舞龙舞蜈蚣的壮汉,看去身手都不弱呢,这些人,自然都是仙姑的手下了。” 慕容珂轻哼道:“就算是她党羽,又能怎样?” 西门追雪道:“我们且看到了戌时,娘娘临坛说些什么?”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真的相信娘娘会临坛?” 西门追雪笑道:“娘娘临坛,当然只是骗骗愚夫愚妇的,我们此来,原是想看看她究竟玩些什么花样的,她对我们盛筵款待,如待上宾,只要他们安份守己,不作害人勾当,也就算了。” 慕容珂撇撇嘴道:“出家人如此奢魔,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西门追雪沉吟道:“丐帮那名叫花子,不知是不是她毒死的?方才,好像有丐帮的人来找她……”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西门追雪道:“阿珂鲁莽不得,她也许要试试我们,此时不可出去。” 慕容珂道:“那要什么时候出去?” 西门追雪压低声音道:“我们且待看过娘娘临坛之后再说。” 桃花宫第二进右边,有一座精致的小花园,三间精致的小楼。 小园前面是一座圆洞,有两扇朱漆大门,钉满了金光闪闪的铜钉,门上悬有一块长方型白底朱字的小木牌,上书:“禁止擅入”四个字。 这是桃花宫的禁地,没有宫主之命,任何人也不准进去,因为这里是宫主居住的所在地。 现在已经快近初更。 小园前面正有一个身穿古铜长袍的瘦高老者急匆匆朝圆洞门行来,他脚下方自一停,两扇朱门便已呀然打开。 从门内走出一名黄衣少女,朝瘦高老者躬身一礼,道:“宫主请王总管进去。” 原来这瘦高老者正是桃花宫的总管王斌辉,闻言点点头,举步跨入。 黄衣少女立即掩上了朱漆大门,手提宫灯,走在前面领路,两人穿行花树,来到精舍楼下。 黄衣少女转身道:“王总管请。” 王斌辉跨入一间精致的起居室,只见宫主(玄衣道姑)坐在上首一把高背雕花椅上,眼光一抬,娇柔的问道:“王总管,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46章 密室 王斌辉神色恭敬,抱拳道:“属下特来向宫主复命的,这位喜总管,听他说话的口气,极像是老江湖的人,其实他只是嘴上胡乱吹嘘,武功并不高,江湖门槛也似懂非懂,是个光壳子的人。” 玄衣道姑问道:“你试过他了?” 王斌辉道:“属下和他喝酒之时,装作无意,用酒壶嘴轻轻碰他右手肘‘捉筋穴’,他根本一无所觉,但酒杯却举不起来了。当时,他用左手拼命揉着手肘,还说这是他的老毛病,风湿症,时常会犯,犯起来就是提不起手来。” 玄衣道姑道:“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像是装的。”王斌辉接着道:“他揉了半天,几乎连老脸都急得胀红了,属下就说:‘兄弟略诸推拿,喜总管可要兄弟给你试试’?” 他欣然道:“好极!小老儿风湿症发的时候,就是找人推拿,那种手法,叫做推过宫穴,只要血气通顺了,慢慢就会好。’ 属下笑道:“那叫推宫过穴’,兄弟学的就是‘推宫过穴手法。’ 他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说错了,就是‘推宫过穴’,你老哥会‘推宫过穴’,那真是好极了。’ 属下就故意给他推拿了一阵,才替他解开‘捉筋穴’,他很高兴的直是夸奖属下,还间属下会不会点穴法?说他师傅昔年也曾教过他点穴法,他练了半年,嫌人身穴道大多,记都记不住,就没兴趣再练了。属下问他尊师是谁?他说是从前在金陵城里开练武场的老拳师祝飞虎,是少林俗家一派,还在直隶府镖局里当过镖师,那也只是二三流的角色。”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问道:“后来呢?” 王斌辉道:“后来他又吹酒量如何大,是小时候在一家酒坊当学徒的时候练出来的,但属下和他喝了几碗,他就醉熊毕露,连酒里做过手脚都一无所知,终于醉倒了,属下扶他入房,还吐了属下一身。” 玄衣道姑问道:“东西可曾找到了吗?” 王斌辉道:“他身上除了银票和几锭碎银子,就别无他物。” “这怎么会呢?”玄衣道姑蛾眉微拢,道:“江湖传言,这件东西明明落在一个叫喜之郎的手里,白骨门派人追踪他下来,就败在一个姓西门的少年手里,莫非会在姓西门的身上?” 他们说的,敢情就是无痕剑了! 王斌辉道:“这也有可能……” 他忽然目光一抬,问道:“宫主……” 玄衣道姑点头道:“我自有道理。” ....... 丐帮庐州分舵分舵主曹文逸,和他两个手下,被招待在前进宾舍之中,晚餐之后,就各自回房就寝。 曹文逸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心头好不兴奋,独自坐在窗下,愈想愈得意,天鹅肉终于到口了。 好不容易熬到初更时分,突听房门外响起极轻的两声弹指声音。 曹文逸慌忙掠到门口,开出门去,只见门外站立着一个黄衣妙龄道姑,正是方才殿上招呼自己的那个道姑! 妙龄道姑脸含笑容,打了个稽首,低声道:“曹舵主,宫主有请,曹舵主请随贫道来。” 曹文逸早就望眼欲穿,闻言大喜道:“有劳姑娘了。” 黄衣少女没有作声,只是手提宫灯,莲步细碎的低着头走路,由长廓进入第二进,再从右边一道腰门步出。 行没多远,前面已有一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门,紧闭着两扇朱红大门,门上钉有白底朱字的“禁止擅入”小木牌。 黄衣妙龄道姑走近朱门,脚下一停,回身道:“曹舵主,进入园门之后,就请不要再说话了。” 曹文逸点头道:“在下明白。” 妙龄道姑道:“那就请随贫道进去。” 说完,右手轻轻一推,两扇朱门就开启,举步走入。 曹文逸跟着她跨入圆洞门。 妙龄道姑随手关上木门,就走在前面领路。 这是一座花木扶疏的花园,中间有一条白石铺成的道路,两边是浓密的花林,一直通到一幢楼宇前面。 妙龄道姑领着曹文逸跨上石阶,进入中间一间起居室,接着朝起居室里首走去,曹文逸当然也跟着走去。 转过屏风,壁间又有一道门户。 妙龄道姑没有作声,走到门前,伸手朝壁上按了两按,只见一道门户缓缓向旁移开,就当先走入。 曹文逸举目看去,门内竟然一片幽暗,不见一丝灯光。 他曾听宫主说过,今晚要在密室相见,他心头一阵波动,暗忖:“大概这门内就是密室了。”急忙跟着走入。 这一跨入门内,登时觉得奇怪,因为门内并不像一间房屋,竟似一条宽敞的走廊,才走了两步,只听轻响,身后门已自动关了起来。 曹文逸一听声音,就已听出那是一道铁铸的门。这一点,他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既是“密室”,当然是十分隐秘的地方了。 妙龄道姑手提宫灯,一直朝前走去,曹文逸也紧随她身后而行,估计约走了十几步路,就已走到尽头。 耳中听到地底响起一阵轻震,迎面又有一道门自动打开,妙龄道姑已经走了进去。 曹文逸感觉到有一股凉风从门内吹出,经验告诉他这股凉风,吹到身上寒飕飕的,该是从地窖中吹出来的。 由此可见宫主的密室是在地窖中了。好个婆娘,原来她惯在地窖中作乐的! 曹文逸是应约幽会来的,当然是毫不怀疑,跟着走去。 这里可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走在前面的妙龄道姑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地势缓缓向下延伸。 她手中宫灯下垂,灯光照在地面上,所能看到的只是数尺方圆,四外依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往下走了几十步,就已到了平坦之处,又走了十几步路,妙龄道姑忽然站住,回身道:“曹舵主请进。” 话音刚落,身前不远,已经响起一阵轧轧轻震,一道门户缓缓开启,登时有柔和明亮的灯光照了进来。 密室到了! 曹文逸虽是丐帮庐州分舵的舵主,平日见过不少阵仗,此时也不觉心头砰砰跳动,略为吸了口气,才举步跨入,身后门户又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这是一间略呈方形的密室,四周壁上悬挂着紫红绒幔,中间一张小方桌,桌上早已摆好了两副牙箸银杯,一把银壶,和五盘佳肴。 小桌边上,只设了两把锦椅。 对面锦椅上坐着一个云譬如螺,粉脸如玉的女子,那不是桃花宫主玄衣道姑还有谁呢? 她看到曹文逸走入,就盈盈站起,娇柔一笑道:“曹舵主请坐,贫道略备水酒,恭候已久了。” 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她更觉得明**人! 曹文逸看得两眼发直,连忙拱着手道:“宫主宠召,在下真是福份不浅。” 随着话声,走上几步,就在她对面的椅上坐下。 玄衣道姑一手取起银壶,替曹文逸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酒,又在她的杯中也斟满了酒,举杯笑道:“曹舵主,贫道敬你一杯。” 曹文逸此时已是迷了魂,连忙抱拳道:“宫主给在下斟酒,这叫在下如何敢当?该由在下敬宫主才是。” 说着,把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玄衣道姑又替他斟酒,曹文逸伸过手去,接住酒壶,道:“不敢劳动宫主,还是在下自己来。” 他接过酒壶之时,轻轻碰了一下玄衣道姑的手。 玄衣道姑任由他接过壶去。 曹文逸在两只空杯中斟满了酒,就把银壶放到自己一边,举杯道:“这杯在下借花献佛,敬宫主的。” 一口喝干。 玄衣道姑和他一起喝了,眼波一抬,道:“贫道听说贵帮老帮主过世之后,新任帮主,是老帮主的门下,少年英俊,很有作为。” 曹文逸又在两人面前杯中斟满了酒,才道:“什么英俊,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人。” 玄衣道姑讶异的道:“听曹舵主的口气,好像对他很不满意?” 曹文逸喝了一口酒,才道:“丐帮各地分舵主,一向只有分舵主,他坐上了帮主位子,就要派上一个副分舵主,这不是不相信人吗?” 玄衣道姑嗤的笑道:“这话不错,他派了人来,曹舵主受到监视,就不好胡作非为了。” 曹文逸道:“宫主这话幸亏是在密室里说的,若是传到帮主耳里,还当在下真的胡作非为呢!” 玄衣道姑眼波横瞟,撇撇嘴道:“难道你胡作非为还是假的?庐州城里金城当铺薛少东中毒身亡,薛寡妇被人害死,难道……” 她看着他没再说下去。 曹文逸听得变了脸色,但瞬即平复,口中咯咯笑道:“宫主是哪里听来的?” 玄衣道姑娇笑一声道:“舵主怎么忘了贫道是桃花宫的宫主,桃花宫娘娘最是灵验不过,这话自然是娘娘临坛时说的了。” 曹文逸道:“在下不信。” 玄衣道姑笑出声来,又道:“舵主若是不信,要不要贫道再说一件事给舵主听听?” 曹文逸道:“哦?还有什么事?” 第47章 归顺 玄衣道姑道:“就是今天那件事了。” 曹文逸道:“今天?那是什么事?” 玄衣道姑道:“本来贫道还想不通,刚才听你口气,对你们帮主派了一个副舵主来,你大为不满,才使贫道想到了一件事,金城当铺薛少东中毒身死,和许副舵主的在贫道轿前突然毒发而死,死法极为近似,应该出于一人之手。而且情形也差不多,薛少东的妻子,是城里出了名的大美人,这人一定是垂涎美色,才毒死她的丈夫的。” 曹文逸道:“还有呢?”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至于许副舵主中毒而死,我想该是舵主怕他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才下手的,正好贫道也略有几分姿色,所以舵主就要他死在贫道轿前,这样舵主就可以借机胁迫贫道了。” “哈哈!”曹文逸忽然大笑一声道:“宫主果然料事如神,宫主若非今晚在密室中说出来,在下决不会让你活到明天。” 玄衣道姑身躯一震,面有怯色,道:“你……要杀我灭口?” “哈哈!”曹文逸大笑声中,取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宫主不用害怕,在下是说你若是不在密室中说,在下就不会放过你,但你这话是在密室中说的,那又不一样了。” 玄衣道姑问道:“怎么会不一样呢?” 曹文逸看着她淫笑道:“因为过了今晚,宫主就是曹某的人了,纵然知道曹某秘密,也决不会再向外人吐露的了。” 玄衣道姑道:“但你会用毒,叫贫道如何放心呢?” “宫主只管放心。”曹文逸道:“在下可以把解药先交给你,你就可不用担心在下对你下毒了。” 玄衣道姑问道:“你使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曹文逸道:“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是在下一个朋友从云南弄来的,下在茶酒之中,要半个时辰才会发作,一经发作,就无药可救。” 玄衣道姑偏头想了想,又道:“许副舵主服了毒粉,你自然可以算准他毒发的时间,但贫道想不通的是许副舵主为何要扑到贫道轿上来呢?” 曹文逸又喝了口酒,笑道:“这也是一个秘密,敝帮世代相传,有三式极高的武功,只有继任帮主的人方能练习。这三式武功,分由三位长老保管,但其中一式,因保管的长老在江南遇害,也失落了。” 玄衣道姑轻哦一声道:“是了,一定是你告诉许副舵主,这页武功秘抄,已经落在贫道手中,所以他要拦着贫道问问清楚……” “正是如此!”曹文逸直认不讳,他脸上流露出淫邪的笑容,道:“好了,你要问的都问清楚了,在下已经喝了几杯,好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该办正事了。” “且慢。”玄衣道姑看着他,神秘一笑,道:“贫道想请舵主认一个人,不知你识是不识?” 曹文逸问道:“什么人?” 玄衣道姑娇声道:“你看到了就会知道。” 说罢,举起一双玉手,轻轻拍了两下。 掌声甫起,就在他们对面的一堵墙上,紫红绒幔徐徐朝左右分开,露出一个装有铁栅的门户。 铁栅门外,另有一间石室,隔着铁栅门,端坐了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的年轻人! 曹文逸看到此人,不由得身躯猛震,骇然道:“帮主!” “曹舵主原来认识此人!”玄衣道姑盈盈起立,依然声音娇柔的道:“原来他真是丐帮帮主,贫道还以为他是唬唬贫道的呢!” 她不让曹文逸开口,接着又道:“这真是最糟糕的事了,我在贵帮主面前泄漏了曹舵主不少罪行,贵帮主一定不会饶你的了。 曹文逸乍见帮主,心头大感凛骇,但仔细看去,帮主坐在一间极小的斗室之中,闭着双目,门口还有一道铁栅门,此一情形,他分明是被桃花宫主擒来,囚禁在地室中之人! 一念及此,不觉心头一宽,凛惧之心既减,涎脸邪笑道:“今晚是咱们幽会佳期,帮主也管不了在下的私事,咱们先乐上一乐,不用管他。” 说话之时,双手张开,朝玄衣道姑环腰抱来。 玄衣道姑并不躲避,只是望着他道:“当着你们帮主,你还敢如此胡说八道!” 左手白玉拂尘轻轻挥起。 曹文逸简直像饿虎扑羊,猴急得很,但堪堪扑到玄衣道姑身前,被她白玉拂尘这一挥,只觉手脚绵软无力,一个元宝,仰面跌了出去,砰然一声,背脊落地,半晌爬不起来,心头蓦然一惊,喝道:“宫主在曹某身上,可是使了什么手脚?” 玄衣宫主朝他微一笑道:“没有呀,贫道手上虽然涂有‘沾肤毒脂’,涂了这种油脂,能使肌肤永远保持青春,但必须内服解毒养颜丹,方可无事。万一有人不小心碰上了,此种奇毒立刻由皮肤侵入骨骼,会使人骨软筋酥,动弹不得,但只要不碰到贫道的手,就不会中毒的。” 曹文逸心里明白,刚才从她手中接过酒壶之时,自己就曾轻轻的摸过她的手,这就道:“仙姑那就快些给在下解药。” 玄衣道姑笑出声来,问道:“贫道想请问曹舵主一声,如果贫道想把你收为己用,不知曹舵主肯不肯归附桃花宫呢?” 曹文逸身中奇毒,急于想得到解药,忙道:“曹某愿意归附宫主,作不二之臣。” 玄衣道姑道:“你是真心投降?” 曹文逸要想举手,但却举不起来,口中道:“曹某可以对天发誓,曹某若有贰心,不得好死。” 玄衣道姑娇笑道:“你们韦帮主听了你方才说的话,心里一定十分震怒,因为你在庐州有辱丐帮名头,再以毒药害死副舵主,这些都犯了丐帮的律条……” 曹文逸道:“在下已经归附宫主,就不是丐帮的人了,韦帮主也管不到在下了。” 玄衣道姑微微摇头道:“贫道要招降你,就因为你是丐帮庐州分舵的分舵主,丐帮的分舵主归附了桃花宫,等于广州地方的势力都归附了桃花宫。如若你不是分舵主,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归降,以你的武功,也只是和桃花宫手下上百名武士差不多,又何足为奇?” 曹文逸道:“在下刚才说的话,虽是承认了曹某的罪行,但宫主不说,又有谁知道?” 玄衣道姑一指坐在铁栅门内的韦帮主,道:“韦帮主不是也听到了吗?” 曹文逸望望韦帮主,道:“帮主虽然听到了,但他不是已成了宫主的阶下囚吗?” 玄衣道姑道:“不,韦帮主乃是桃花宫的贵宾,贫道正在劝说他归顺桃花宫。” 曹文逸道:“韦帮主若是归顺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怕什么?” “不,那可不同。”玄衣道姑接着道:“韦帮主纵然归顺桃花宫,但他还是丐帮一帮之主,丐帮的律法,还是依然存在的。” 曹文逸道:“宫主不可以命令他吗?” 玄衣道姑又是一笑,道:“贫道目前正想拉拢他,曹舵主想想看,拉拢韦帮主,就有一个丐帮归顺桃花宫。拉扰曹舵主,充其量只有一个庐州分舵归顺本宫,何况曹舵主这个分舵主的位子也未必坐得稳了,你说两者孰轻孰重?” 曹文逸直到此时,才知自己上当了,不觉怒道:“好妖女,你这是预先设计好陷害我的了?” “那倒不是。”玄衣道姑平静的道:“第一,韦帮主是贫道请来的,正好今天许副舵主中毒死在贫道轿前,丐帮的人,一定会认为是贫道下的毒,所以贫道必须当着韦帮主予以澄清。第二,庐州城金城当铺的薛少东夫妇一向是桃花宫出钱最多的大佬,他夫妇无故遭人毒手,贫道也有查明真相的义务,但这些都是曹舵主自己坦然承认的,贫道可没有严刑逼供呀!” 说到这里,目光一溜铁栅门里的韦帮主,道:“韦帮主,你总听清楚了,金城当铺薛少东夫妇命案,是曹舵主下的毒,庐州分舵许副舵主也是曹舵主下的毒,与贫道无关,曹舵主还利用许副舵主之死,要挟贫道。这种人死有余辜,贫道总算也替你清理了门户。至于韦帮主肯不肯合作,贫道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韦帮主若是再坚持的话,贫道只好永远不放你出去,另外再立一个帮主,就会俯首听命的了。” 韦帮主依然闭着双目,一声不吭。 曹文逸身中软骨之毒,反正活命无望,坐在地上,就破口大骂。 玄衣道姑撇撇嘴道:“曹文逸,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最多骂上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说罢,玉拂一挥,灯光乍灭,玄衣道姑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三人,因戌时桃花娘娘就会降坛,大家虽然不信,为了好奇,却也颇想瞧瞧。因此就在中间一间起居室中聊天。 现在差不多已是戌初时刻了! 慕容珂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仙姑怎么还不来呢?” 第48章 灵验 一言未了,只听阶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名黄衣少女拳帘走入,躬身道:“宫主已在神坛恭候,三位公子可以进去了。” 黄衣少女道:“婢子替三位公子领路。” 说完,首先退了出去。 西门追雪正待举步,蓝惊灵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袖,叫道:“大哥且慢!” 他迅速伸手人怀,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个药丸,分给两人,低声道:“大哥、二哥快把药丸含在口中,这是寒门秘制的‘辟毒丹’,一个时辰之内,不惧任何奇毒侵害。” 西门追雪、慕容珂接过药丸,依言纳入口中。 三人跨出起居定,黄衣少女手提宫灯,已在阶下等候,立即欠身道:“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 一行四人由东面花园进入圆洞门,再穿行长廓,来至第二进。 越过铺着石板的大天井,只见天井中间一支比人还高的白石香炉,已经燃起了檀香,香烟袅袅,散发着檀香香气。 三级石阶两旁挺胸凸肚站立了十六名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执金戈、腰悬金刀的武士,宛如天神一般,一动不动。 黄衣少女举步拾级而上,三人跟着她跨上石阶,迎面就是第二进大殿,中间和两旁,各有两扇高大的殿门。 中间两扇并未开启,黄衣少女领着三人。走到左边两扇门前,脚下一停,伸手推开高大木门,才回身道:“三位公子请随婢子进去,但进入大殿,就不可互相交谈了,到时该当如何,婢子会随时告诉三位公子的。” 西门追雪点头道:“在下明白,姑娘请吧!” 黄衣少女走在前面,领着三人跨进门去,门口也有一名黄衣少女等四人走入,立即关上了两扇木门。 这座大殿相当宽广,两边各有八盏宫灯,灯光柔和,中间是一座镂刻精细金壁辉煌的神龛,两旁悬挂着数丈高的神幡,一共十六幅之多! 神龛前面,放一支紫铜香炉,炉香缕缕不绝,向空升起,因为六扇大门都关了起来,因此整座大殿上香烟缭绕,满殿氤氲,增加了不少神秘气氛! 玄衣道姑面向神龛,手持拂尘,拱手肃立,不言不动。 黄衣少女把三人引到神龛左边,压低声音道:“三位公子就请站在这里,不可走动了。”说完,小心翼翼的退到蓝惊灵的下首站停。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看来今晚这位娘娘临坛,只是为了接见自己三个人了,不知她如何临坛?” 慕容珂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捣什么鬼?” 蓝惊灵心中暗暗忖道:“她明明是骗人的把戏,却故意装模作样,这种玩意,我可看得多啦!” 三人心中各自想着心思,突听殿上响起了一阵仙乐! 这乐声丝竹并奏,似近实远,既似起于殿上,又似从远处传来,飘渺难测方向! 三人举目四顾,这大殿上根本没有吹奏乐器的人,心中方自惊疑之际,只听一个苍劲声音起自殿顶上空,道:“值殿护法王灵官恭迎娘娘圣驾。 接着又响起一个娇脆的妇人声音道:“护法免礼。” 这声音似乎出于中年妇人之口,但却娇脆悦耳! 玄衣道姑这时突然双手前扑,跪拜下去,口中低声道:“弟子桃花宫住持秦妙香叩见仙娘。” 这时那娇脆妇人声音已从神龛中传出:“起来。” 玄衣道姑拜了几拜,才盈盈站起。 神龛中娇脆声音又道:“妙香,你说有三个少年要来见我吗?” 玄衣道姑躬身道。 “是的。” 神龛中娇脆声音道:“叫他们过来。” 玄衣道姑急忙躬身应“是”,转身朝西门追雪三人道:“三位公子快请过来,参拜娘娘。” 西门追雪等三人,依言走了过去。玄衣道姑要他们并排朝神龛站定,她就移动莲步走到了右上首。 黄衣少女跟在三人身后过来,压低声音道:“三位公子快跪下去叩头,拜见娘娘。” 西门追雪并未跪拜,只是朝神龛中的桃花娘娘神像抱拳作了个揖,道:“在下兄弟特地晋谒娘娘来的。” 说话之时,凝目朝神龛中看去。 这尊神像。正是下午坐在神轿中的那一尊,只是那时神轿四周,垂着璎珞,看得并不清楚。 如今神像就端坐在神龛之中,没有任何遮掩,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风冠霞帔的桃花娘娘玉面桃腮,柳眉凤目,绛唇如菱,简直风情万千,栩栩如生! 慕容珂和蓝惊灵看大哥没有跪拜下去,也同样抱了抱拳。 玄衣道姑看得大急,忙道:“三位公子见了娘娘,怎么不跪拜?” 只听娇脆声音道:“算了,他们不愿意跪拜,就不用跪拜了。” 玄衣道姑俯首应了声:“是” 西门追雪细听那娇脆声音,确实是从泥塑木雕的神像口中发出,心中暗暗奇怪! 只听那娇脆声音又道:“你们三个娃儿大概心中还存着怀疑吧,好,我就和你们个别谈谈,慕容珂、蓝惊灵,你们先退下去。” 慕容珂和蓝惊灵心中也存着怀疑,就依言退下,站到原处。 就在此时,西门追雪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道:“姓西门的娃儿,你此行是为了想报雪父仇而来,对不?” 西门追雪听得不由一怔,忖道:“她果然一口道出自己心事来了!”这就抬目问道:“在下此行能如愿以偿吗?” 娇脆声音依然在耳边细声道:“有志者事竟成,但不可躁进,此行自会另有奇遇。” 西门追雪还要再问,只听那细声道:“天机不可泄漏,日后自知,好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多承娘娘指点。”便自退下。 玄衣道姑叫道:“慕容公子,该你了。” 慕容珂原想问问大哥:“桃花娘娘和你说些什么?”但听玄衣道姑在叫自己了,急忙走了上去,面向神龛,堪堪站定。 只听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道:“慕容珂,你胆子不小,居然瞒着你爹,偷偷和西门追雪一起出来,要帮他去找仇家!” 慕容珂听得心头一阵跳动,连脸色都胀红了,抬头道:“我……” 那细声不等他说下去,接着又道:“你不用再说,不过此去不可多伤无辜,你的心愿,自会达到的,好了,你退下去。” 慕容珂现在完全相信了,不觉拱拱手道:“多谢娘娘。” 接着又道:“蓝公子,该你了。” 蓝惊灵眼看大哥、二哥都好像对桃花娘娘十分信服,心中更觉好奇,闻言急忙走了上去,拱手道:“在下也要请娘娘指点迷津。” 只听耳边细声道:“你是从云南来的,对不?” 蓝惊灵从没和人说过自己是云南蓝家的人,闻言点着头道:“是的。” 细声又道:“你爹没有来?” 蓝惊灵道:“没有。” 细声又道:“很好,你爹大概也快来了,到时,你要劝劝你爹,合则两利,不合则无法立足。” 蓝惊灵仰脸道:“娘娘能否说得清楚些呢?” 那细声道:“这是天机,你把这两句话转告你爹,日后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语声顿寂,一阵悠扬的仙乐又适时响起! 突听殿顶又响起先前那个苍劲声音道:“恭送娘娘法驾。” 玄衣道姑急忙伏下去,口中道:“弟子恭送圣驾。” 西门追雪对这位娘娘,真有莫测高深的感觉! 她这在耳边的细声说话,绝不是“传音入密”,尤其话声明明是从神像口中发出来的,自己绝不会听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从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但娘娘能够一言道出自己心事来总是真的。 慕容珂、蓝惊灵也和大哥想的一样,真是疑信参半,疑神疑鬼,难以推测。 玄衣道姑送走仙娘圣驾,才站起身来,朝三人盈盈一笑,道:“三位公子方才都和仙娘个别谈过话了,不知仙娘和三位公子说了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娘娘果然十分灵验,一口就道出了在下身世,只是语含玄机,不肯明说,只说日后自知……” 慕容珂没等他说完,就道:“是啊,我先前也心存怀疑,没想到她好像亲眼目睹一般,连我们……一起……出来,她都知道。” 蓝惊灵也道:“娘娘说我爹就要来了,我爹平日很少出门,如果真的来了,那就真的灵验了。”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三位公子现在相信了吧?” 口气略为一顿,接着道:“为了仙娘临坛,有累三位公子久等,现在已是二更天了,贫道已吩咐厨下,替三位公子准备了宵夜,三位公子请。” 纤手轻抬,让三人走在前面。 两名黄衣少女立刻打开了大殿两扇木门。 西门追雪举步跨出,一面说道:“仙姑太客气了,如此打扰,在下兄弟怎么敢当?” 玄衣道姑朝他粲然一笑道:“厨下早已做好了,西门公子要说打扰的话,也已经打扰了,不如就再打扰一次吧!” 西门追雪道:“仙姑说话爽快,真是风趣得很!” 玄衣道姑道:“西门公子过奖。” 第49章 作客 他们边说边走,由两名黄衣少女提灯照路,回到东花厅,八仙桌上果然已经放好四副骨筷、银匙、和四盘小莱。 玄衣道姑请三人上坐,自己在下首作陪,两名黄衣少女立刻装了四碗小米稀饭端上,接着又送上来一笼素饺,一笼烧卖,一盘糯米甜藕,一盘松花枣泥软糕。 慕容珂喜欢甜食,不觉笑道:“仙姑准备了这么多美食!” 举筷夹了一块松花枣泥糕,吃了两口,连声称赞。 玄衣道姑笑道:“慕容公子喜爱甜食,尽管请用,不够再叫厨房送来。” 慕容珂笑道:“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吃得太饱了,还睡得着?” 正说话之间,突听前殿响起一阵云板之声,连续传来! 玄衣道姑脸色剧变,倏地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公子请慢用,贫道出去瞧瞧!” 西门追雪跟着站起,问道:“仙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敝宫发现敌踪。”玄衣道姑匆忙的道:“三位公子请在此稍等,不可出去。” 话声一落,就以极快身法闪了出去。 慕容珂道:“大哥,你看,她好快的身法!” 蓝惊灵道:“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呢?” 西门追雪微微摇摇头道:“仙姑对我们待若上宾,并无丝毫恶意,方才她临行之时,还叮嘱我们务必待在这里,不可出去,我们如果出去,觑探人家隐私,是江湖的大忌,不如在这里等她进来了,听她怎么说的好。” 蓝惊灵望望慕容珂道:“二哥,你说呢?” 慕容珂道:“我们自然听大哥的了。” 玄衣道姑匆匆行来,刚跨出圆洞门,就看到总管王斌辉朝里走来,这就叫道:“王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王斌辉脚下一停,抱抱拳道:“属下就是找宫主来的,属下刚才据报,地室里的丐帮韦帮主不见了……” “什么?”玄衣道姑一怔,问道:“韦凌云逃走了?是什么人把他救走的?” 王斌辉道:“不知道,方才是裘进财、张得禄两人进去换班,发现当班的两名弟兄被人点了睡穴,铁栅门大开,韦帮主已是不见踪影……” 玄衣道姑问道:“曹文逸呢?” 王斌辉道:“曹文逸中毒昏迷,已是不省人事,仍留在地室里。” 玄衣道姑道:“你问过值班的两人吗?” 王斌辉道:“问过了,他们根本没看到人影,一点都不知道。” 玄衣道姑又道:“咱们外面还有十几处暗椿,也没有发现有人进入,有人出去吗?” 王斌辉道:“怪就怪在这里,咱们前前后后,布有十几处暗椿,竟然没有人看到有人进出……” 玄衣道姑又道:“那么前殿撞击云板,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斌辉道:“这也是属下进来禀告宫主的第二件事……” 玄衣道姑道:“还有第二件事?” “是的。”王斌辉道:“刚才据报,前面桃林间,正有两条人影朝宫中奔行而来,火齐队的弟兄阻拦不住,一直让他们闯到宫前。 后来属下闻报赶出去,原来来的是庐州地面上大名鼎鼎的三眼二郎神神易孝泉和笑面财神申琬……” 玄衣道姑神色微怔,诧异的道:“深更半夜,他们来做什么?” 王斌辉道:“属下问他们来意,他们不肯说,声言要见宫主。” “好!”玄衣道姑道:“他们人在哪里?我出去见见他们。”接着问道:“你可曾派人出去迫踪?” 王斌辉道:“咱们这里只有三条路通往外面,属下已派出三路追踪的人,分头搜索。” 玄衣道姑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去看过喜之郎没有?” 王斌辉一怔道:“他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床上,属下倒是没去看过他。” 玄衣道姑道:“你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床上?” 王斌辉道:“宫主怀疑是他救了韦凌云?这不大可能。” 玄衣道姑道:“你去看看再说。” 王斌辉点头应“是”,匆匆领命而去。 玄衣道姑步出大殿,只见大殿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桃花宫天龙队领队马天龙,另外两人一个中等身材汉子,一个矮胖中年人。 马天龙看到宫主出来,立即抱抱拳道:“启禀宫主,这二位就是庐州的三眼二郎神易孝泉易大爷,和笑面财神申琬易二爷。” 易孝泉、申琬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闻宫主大名,今晚夤夜求见,深感冒昧。” 玄衣道姑朝两人打了个稽首,冷冷道:“二位是庐州响当当的大人物,贫道也久仰二位大名,只不知二位在深更半夜,闯进敝宫来,有何见教?” 马天龙因两人在庐州名头不小,宫主说得如此冷峭,怕对方下不了台,连忙陪笑道:“二位远来的,有什么话,还是请坐下来再说。” 坐下来说,就是暗示宫主,这两人不好惹。 “马兄不用客气。”易孝泉拱手道:“在下兄弟夤夜打扰,请见宫主,实是情非得已。” 玄衣道姑依然冷声道:“二位有什么情非得已的事,易大侠不妨说出来听听?” 易孝泉道:“宫主快人快语,易某那就直说了,在下想请问宫主,徐州无垢山庄少庄主和一位姓慕容的公子,是否在贵宫作客?” 玄衣道姑看了两人一眼,道:“易大侠似乎还少说了一位蓝公子。” 易孝泉微微一怔,道:“还有一位蓝公子?” “不错。”玄衣道姑道:“三位公子是傍晚时候一起来的,易大侠夤夜赶来,就是为了问贫道这句话吗?” 笑面财神申琬堆着满脸笑容,道:“在下兄弟听说西门公子他们是宫主请来的?” “不错,”玄衣道姑道:“是贫道把他们请来的。” 申琬陪着笑脸又道:“那是在贵宫作客了?” “易二侠说对了。”玄衣道姑道:“他们正在敝宫作客,二位究竟有什么事?” 申琬看了易孝泉一眼,才道:“不瞒宫主说,在下兄弟是负责暗中保护二位公子的,既然在贵宫作客,在下兄弟就放心了。” 玄衣道姑问道:“二位真是保护西门公子他们来的?” 易孝泉点头道:“正是。” 玄衣道姑道:“今晚闯入敝宫来的,只有二位吗?” 易孝泉一怔问道:“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玄衣道姑冷笑道:“因为二位来得太凑巧了。” 申琬听得睁大双眼问道:“宫主是说进来的不止咱们两个?” 玄衣道姑道:“因为刚才有人闯入敝宫禁地……” 申琬忙道:“这也许是误会,咱们兄弟求见宫主,但贵宫弟兄却坚不放行,也不肯代为通报。后来王总管出来,问明原委,才带在下兄弟进来的,怎么会有第三个人潜入贵宫?纵然有人潜入贵宫,也与在下兄弟无关。 “好,贫道权且相信你们。”玄衣道姑望着两人又道:“贫道只是奇怪,二位在庐州有着不少事业,但并未听说开设了镖局,怎么会保起人头镖来了?” 易孝泉道:“宫主见询,在下只好实说了,在下兄弟因听到西门公子、慕容公子在贵宫出会时,对娘娘神轿似有不敬之处。宫主邀约他们前来,据说二位公子是傍晚时来的,一直没有回去,在下兄弟怕双方有什么误会,只好夤夜赶来了。” 玄衣道姑点着头道:“二位怕贫道对他们不利?” “在下兄弟正是这个意思。”申琬堆满了笑容,道:“因为在下兄弟怕宫主不知道他们来历……” 他因玄衣道姑虽已承认有三位公子正在这里作客,但江湖中人口中的“作客”,可有两种不同的解释! 一种是真正作客,另一种把人留下了,也叫做“作客”,因此出言相试,提到来历,就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玄衣道姑讶然道:“方才易大侠不是说了,西门公子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吗?” “是,是!”申琬点着头,忽然神秘一笑,又道:“但还有一位,只怕宫主还不知道……” 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哦?”玄衣道姑问道:“这个,贫道倒要请教。” 易孝泉脸上神色忽然一正,道:“宫主是否可请这位马兄出去一下?” 玄衣道姑含笑朝马天龙点了下头。 马天龙举步走出大厅,玄衣道姑道:“现在易大侠可以说了吧?” 易孝泉跨上一步,压低声音,和玄衣道姑说了几句。 玄衣道姑忽然笑了出来,道:“我当易大侠有什么惊人之言,这个,贫道早就知道了。” 易孝泉惊道:“宫主早就知道了?” 玄衣道姑道:“贫道如若不知他们来历,怎会把二位公子待视若上宾呢?” 易孝泉大笑道:“宫主这话怎不早说?” 玄衣道姑笑道:“那是二位误会了贫道的意思,三位公子正在花厅宵夜,你们要不要进去一起用些?” 易孝泉道:“事情既已说清楚了,在下兄弟这就告辞,不再打扰了。” 说完拱了拱手,就和申琬一起往外就走。 玄衣道姑送到阶上,稽首道:“二位恕贫道不送了。” 两人走后,玄衣道姑回入大殿,王斌辉已从长廊走来。 玄衣道姑问道:“他在不在?” 第50章 好戏 王斌辉回道:“属下没有说错,他酒醉未醒,一屋子都是酒味,鼾声直达房外,宫主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去的。” 玄衣道姑沉吟道:“那是我看错人了,但除了他,还会有什么人把人从地室中救走呢?” 第二天一早,西门追雪三人向玄衣道姑告辞。 玄衣道姑再三致歉,道:“真是怠慢了三位公子。” 西门追雪道:“仙姑如此丰盛的招待,在下兄弟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说怠慢呢?” 玄衣道姑道:“三位公子是说有要事在身,贫道不敢挽留,且等三位公子办完正事,贫道欢迎你们再来敝宫多盘桓几天。” 慕容珂道:“这里是我们必经之路,到时一定再来打扰。” 说话之时,已经跨出大殿,只见王斌辉已陪着喜之郎、胡老四、徐老六三人,在殿上等候。”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仙姑请就此留步,在下兄弟告辞。” 玄衣道姑道:“这怎么成?贫道至少也要送到门口。” 西门追雪看着她这么说了,只得由她。 大家一起出了大门,玄衣道姑才稽首道:“三位公子恕贫道不送了,等三位公子办完正事,务请再度光临。” 西门追雪拱手道:“仙姑请回。” 王斌辉却一直送过庙前广场平台,才站停下来,道:“诸位请上马,在下也不远送了。” 喜之郎耸着肩,道:“王总管,小老儿也要谢谢你的酒,昨晚喝醉了,睡得真香!” 六人的马,已经都拴在平台下面的石柱上,大家牵过马,跨上马鞍,只见玄衣道姑还站在门口,朝大家挥手。 西门追雪三人也朝她挥了挥手,才带转马头,循着小径退出桃林,转上大路。 慕容珂道:“真奇怪,我起初认为仙姑邀我们前来,总是不怀好意,谁知道她还真把我们待若上宾。” 喜之郎脚下一夹,催着马赶上半个马头,耸着肩,笑道:“我的公子爷,这就是你们老实了,小老儿满以为你们存着好奇心来的,多半总会瞧瞧热闹,谁知你们连一点热闹也没看到。” “什么热闹?”慕容珂问道:“你看到了?” “嘻嘻,昨晚热闹多着呢!”喜之郎扳着手指道:“第一出,是吕布戏貂蝉、第二出是千里走单骑、第三出是二进宫……” 慕容珂道:“你在说些什么?” 喜之郎嘻嘻笑道:“小老儿是说昨晚连台好戏,三位公子都没看到。” 蓝惊灵道:“那你一出出的说咯!” 慕容珂道:“你先说说,你怎么会看到的?” 喜之郎咽了一口口水,摇头晃脑的道:“小老儿昨晚也演了一出戏,叫做酒醉桃花宫……” 慕容珂性急,马鞭啪的扬了一扬,道:“你快说清楚,别打哑谜了。” “是、是。”喜之郎连应了两个是,才道:“事情是这样,王斌辉那老小子,好像要巴结小老儿,弄来了一席酒菜,拼命的劝酒。那两个老小子(指胡老四、余老六)还是道上混混的,居然给人一灌就醉,小老儿有些奇怪,他在桃花宫当总管,又无求于我。 为啥要一股劲的向小老儿献什么殷勤?心里有了谱,他敬的酒,就要仔细品尝品尝,哈,这一品尝,就尝出苗头来了!” 慕容珂问道:“尝出什么苗头来了!” 喜之郎道:“他在酒里做了手脚。” 慕容珂道:“他放了蒙汗药?” 喜之郎道:“蒙汗药下在酒里,就晕淘淘的,只要走江湖的人,一看就知,这老小子下的是人口迷,看不出,闻不出,也尝不出来的迷药,但小老儿喝酒成了精,岂会着他的道?” 蓝惊灵问道:“结果你没被迷倒?” 喜之郎道:“迷倒了,还会看到连台好戏?”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小老儿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所以就假装酒醉,还吐了他一身……” 慕容珂忍不住咕的笑出声来,道:“后来呢?” 喜之郎道:“他扶小老儿上床,就在小老儿身上乱摸,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小老儿才明白过来,他敢情也听到风声,认为什么劳什子的无痕剑在小老儿身上,才要把小老儿灌醉的。” 慕容珂道:“你快说下去,后来呢?” 喜之郎道:“他找不到东西,就回了出去,小老儿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诡计?就偷偷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就看到丐帮庐州分舵的分舵主曹文逸那小子,神气活现的坐在大殿上……” 西门追雪回头道:“丐帮找他们干什么?” 喜之郎道:“就是为了那个在仙姑轿前中毒死的叫花子来的……” 他把曹文逸和玄衣道姑在大厅上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慕容珂哼道:“曹文逸居然敢仗丐帮势力,胁迫仙姑……” “公子爷别着急,好戏在后头呢!”喜之郎续道:“小老儿眼看初更以前,没什么好瞧的了,就回房打了个盹……” 蓝惊灵道:“你还回房打盹?”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从没误过事,打个盹,不过稍事休息罢了。一直熬到初更时分,小老儿就蹑手蹑脚的找到曹文逸那老小子住的宾舍里,缩做一团,躲在墙角里,果然过没多久,有一个黄衣道姑提着宫灯,来敲姓曹的小子房门。 曹文逸就跟着她朝第二进西首的花园而去,小老儿当然不肯放过机会,就远远跟了进去,嗨,想不到那宫主住的精舍里,还有地道,小老儿等他们进去了一回,依样葫芦,开了地道的门,也偷偷的摸了进去。” 慕容珂问道:“地道下面是什么呢?” 喜之郎道:“这条地道,真还又长又黑,幸亏小老儿是夜猫子,看不到,会摸索着走,终于给小老儿摸到了地头……” 他口气又顿了一顿,道:“原来宫主在地窖秘室中摆了一席酒菜,等着姓曹的小子。” 他又把地窖中两人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问道:“你们知道这位宫主,在地窖中囚禁了谁?” 西门追雪星然道:“地窖中还囚禁了人?” 慕容珂道:“你快说下去。” 喜之郎道:“是丐帮新任帮主韦凌云,一个年轻小伙子。” 接着,说到曹文逸如何中毒,宫主如何离开地窖。 蓝惊灵道:“你呢?是不是跟着宫主出来的?” 喜之郎道:“宫主走了,桌上放着好酒菜,不吃未免太可惜了,小老儿老实不客气,就坐下来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小老儿当然是说那个临坛的桃花娘娘了。” 慕容珂道:“你看到桃花娘娘了?” 喜之郎道:“小老儿放走韦帮主,因为地窖里还藏着好几坛陈年桃花酿,想偷他一坛出来,先运到咱们必经之路,把它藏起来。 那么今天咱们上路之后,就可以带走了,哪知再回进去,一时大意,走岔了路,摸到一间房门口去……” 慕容珂道:“房里有人?” “就是那个桃花娘娘!”喜之郎道:“那婆娘可厉害得很,小老儿走路自以为没有声音,哪知给婆娘听到了。” 蓝惊灵道:“那你怎么办呢?”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干小老儿这一行,总得先有个准备,以防万一给人发现,可以应应急,所以小老儿进入地窖之前,就捉了一只老鼠,笼在袖管里。” 那婆娘问了声:‘什么人’?小老儿就把袖管一松,老鼠就没命的边叫边逃,钻进房去,那婆娘就不会再疑有人了。” 这话听得慕容珂、蓝惊灵都不禁笑了起来。 西门追雪道:“那你怎么出来的?” 喜之郎道:“小老儿那时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看她对着一根管子说话,一会儿叫少庄主,一会儿又叫慕容公子,又叫蓝公子。 小老儿在她说话之时,慢慢爬了出来,赶紧回房,蒙头大睡。 后来,那姓王的老小子又来到小老儿房里。在小老儿耳边大声叫喊,又用手摸小老儿额头,小老儿心知他们可能怀疑到小老儿头上了,只好装作酒醉,没去理他,他才回出房去。” 慕容珂道:“这么说,桃花娘娘果然是骗人的把戏,神像会说话,只是有一根管子,从地窖通到了神像的嘴里,她的话声,就可以从管子里传出来了。” 喜之郎嘻嘻笑道:“这些原本是江湖把戏,你们真还以为遇上了仙人?但这位桃花娘娘的一身功力,可着实高明,就是桃花宫的人,也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可不能小觑了他们。” 蓝惊灵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喜总管也很了不起了,桃花宫有这许多高手,你可以来去自如,一点也没有被他们发觉。” 西门追雪听得突然心中一动,不觉回头朝喜之郎看去。 喜之郎坐在马上,连连摇手道:“蓝公子这一说,不是把小老儿也说成了高手了?那可当不起。他们没有发现小老儿,因为小老儿会一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从前小老儿摸进皇帝宫里去,大内不是有许多本领高强的一等、二等侍卫?小老儿照样进进出出,万一被人听到一点声音,小老儿只要放出一只老鼠去当替身,就可没事了,只要胆大心细,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 第51章 饱餐 蓝惊灵道:“难怪人家把小偷叫做鼠窃!” 慕容珂道:“三弟,你说错了,难怪喜总管生得和老鼠差不多!” 蓝惊灵偏头朝喜之郎看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西门追雪沉吟道:“桃花宫装神扮鬼,愚弄乡民,只是为了敛钱,为什么要囚禁丐帮帮主呢?” 喜之郎耸着肩道:“这个,少庄主就不知道了,桃花娘娘手下,有十六名金甲武士,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个个能高来高去,身手不凡,就凭这些人,论实力比之江湖上占山立寨的一方霸主,还要强得多。自然就有野心,囚禁韦帮主,就是为了要和丐帮合作,合作就是要韦帮主归顺她,向桃花宫投降。” 西门追雪道:“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岂肯归顺于她。” 喜之郎双手一摊,耸耸肩道:“所以桃花宫要把他囚禁了。” 说话之时,已经赶到舒城。 喜之郎一马领先,入城之后,就在一家大酒楼门前下马,让三位公子走在前面,登上楼梯,一名堂棺迎了上来,把六人领到靠窗口的一张桌子落坐。 喜之郎不等公子开口,就朝堂倌挥着手吩咐道:“你去要厨下拣拿手的菜做来,要快,咱们吃过饭还要上路哩! 堂倌问道:“公子爷……” 喜之郎抢着道:“三位公子都不喝酒,你快去吧!” 堂倌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慕容珂道:“喜总管,你倒真像一个总管。” 喜之郎笑道:“人嘛,到了什么时候,就要像什么,小老儿这总管,可不是吹的,应该是天底下第一了。” 慕容珂道:“好,那我就考考你,当总管,应该不用吩咐,一切都会办得妥妥贴贴,对不?” “这个当然!”喜之郎晃着一颗脑袋,笑道:“有小老儿当总管,三位公子什么都不用操心。” “好!”慕容珂笑着道:“这话是你说的,如果办不好呢?” 喜之郎缩惯了的双肩一挺,拍着胸脯,道:“一切唯小老儿是问。” 一回工夫,堂棺送上饭菜,六人匆匆用毕,堂倌又沏来了一壶好茶。 喜之郎站起身道:“三位公子请宽坐,小老儿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下楼去。 大家以为他是去方便的,既然堂倌沏来了茶,也就喝着茶等他回来再走。 不过一盏茶工夫,喜之郎就走了上来,耸着肩道:“三位公子,小老儿已经结了帐,咱们可以下楼去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一行人相继下楼,酒楼小厮已经牵着马匹在门口伺候。 上马之后,喜之郎猴在马上,问道:“少庄主,咱们要朝哪里走呢?” 西门追雪道:“二弟是向导,这就要问二弟了。” 慕容珂一提马缰,走在前面,道:“你们跟我来就是了。”策马直出西门。 离城渐远,人烟渐稀,几乎一二十里都难得看到一个村庄。 蓝惊灵忍不住问道:“二哥,咱们这是上哪里去呢?” 慕容珂回头道:“你不用多问。” 依然一马领先,一路扬鞭赶路。 傍晚时分赶到一处山下,慕容珂马鞭朝前一指,道:“前面不远,应该有一座三官殿,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 他说得没错,山路前面,果然有一座小庙,但却是久无人住的破庙。 慕容珂赶到庙前,不禁急道:“这里怎么会是没有人住的破庙呢?” 喜之郎跟在后头道:“这里小老儿从前来过,二三十年前早就是破庙了。” 西门追雪道:“破庙就破庙吧,既然来了,反正一宿即可,只好将就着过夜了。” 慕容珂攒着眉道:“但这一带人烟稀少,没有地方可以买得到吃的东西,咱们晚餐怎么办呢?都是我不好,事前没有问清楚……” 喜之郎耸着肩道:“三位公子爷请下马吧,一路上的食宿,应该由小老儿负责, 蓝惊灵道:“真馋!” 喜之郎耸耸肩道:“不吃白不吃。” 西门追雪道:“你既然看到丐帮帮主被他们囚禁在地窖里,就应该设法救人。” 喜之郎道:“公子说得极是,小老儿几时说不救人了?” 慕容珂问道:“那你把人救出来了?” 喜之郎得意的道:“这还用说?小老儿酒醉菜饱,那只是举手之劳,开锁小老儿是行家,只消把两扇铁栅门打开,再替韦帮主解开穴道就成。 丐帮势力大得很,交上丐帮帮主这个朋友,到处吃喝都不成问题,不过小老儿也替公子和他交了朋友。” 慕容珂道:“这话怎说?” 喜之郎道:“小老儿是无垢山庄少庄主的总管,总管做的事,自然是奉命行事,所以小老儿对他说,是奉少庄主之命去救他的。” 慕容珂道:“你这总管挺不错。” 喜之郎笑道:“那当然……” 慕容珂哼道:“万一出了纰漏,不是给大哥添麻烦吗?” “不会的。”喜之郎眨着一双豆眼,道:“诸葛亮一生惟谨,小老儿做事,比他还要谨慎,哪会出事?” 蓝惊灵道:“你说的几出戏,都说完了吗?” 喜之郎道:“曹文逸那小子跳戏宫主,不是吕布戏貂蝉吗?韦帮主逃出去了,不是千里走单骑?” 蓝惊灵道:“还有二进宫呢?” “哦!”喜之郎道。“那是三眼二郎神和笑面财神夤夜赶了来……” 慕容珂道:“他们又来干啥?” 喜之郎耸耸肩,道:“他们倒是一番好心,听说三位公子来桃花宫,一直没有出去,怕出了岔,才赶来的,后来宫主说三位公子正在宵夜,他们听了心知不会有什么事,就走了。” 慕容珂道:“你虽然看到了不少事情,但可惜没看到娘娘临坛。” “那有什么好看的?”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看她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但……嗨,徐娘虽老,风韵犹存……” 慕容珂道:“你在说些什么?” 喜之郎道:“不该由三位公子操心的,不然,要小老儿当什么总管?” 慕容珂道:“你说得轻松,你怎么负责?” 喜之郎嘻嘻笑道:“小老儿说过负责,自然负责到底,三位公子只管请里面坐。”一面叫道:“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还不进去打扫打扫?” 胡老四、余老六果然奉命唯谨,赶快一跃下马,朝庙中走去。 西门追雪、慕容珂、蓝惊灵也各自下马,把马拴在庙门外,才一起入庙。 这座三官殿总共只有一进大殿,殿前一个小天井,杂草丛生,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胡老四、余老六清除了大殿一角,大家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渐渐昏黑。 喜之郎要两人去附近山溪打来了一木桶溪水,笑嘻嘻道:“三位公子,这里没地方烧水,只有喝些冷水了。” 慕容珂奇道:“喜总管,这支装水的木桶你在哪里找来的?还是新的!” 喜之郎耸耸肩道:“自然是小老儿买来的了。” 慕容珂道:“你怎么会想到买木桶的呢?” 喜之郎笑道:“咱们有六个人,没有地方买茶水,总是要喝水的,这里离小溪足有三五百步路,没有木桶,拿什么把水装来?” 慕容珂道:“你想得到喝水,可惜没想到咱们的晚餐。” 喜之郎眨着豆眼,笑嘻嘻道:“谁说小老儿没想到?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还配当总管吗?” 慕容珂喜道:“那你准备了咱们吃的东西?” 喜之郎笑道:“既然想到了,自然也都准备了。”一面伸手一指,道:“余老六不是拿进来了吗?” 大家抬目看去,果见余老六手里捧着一个纸包走了进来,放到阶上,然后打开纸包,里面又有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大大小小有十来包之多! 有卤牛肉、卤蛋、卤猪肝、酱肉,和整只的油鸡,还有肉包子、馒头、花卷、家常饼等足够十几个人饱餐一顿。 蓝惊灵道:“喜总管,你买了这许多东西?” 喜之郎得意的笑道:“这叫做满汉全席。”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奇怪,问道:“喜总管,你怎么知道今晚要准备食物的呢?”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这是昨晚桃花娘娘托的梦,要小老儿今天中午多准备些干粮,晚上可免冻馁之虞,天冷地冻的天气,如果饿着肚子,就会更冷。” 蓝惊灵撇撇嘴道:“胡扯什么,你不是说桃花娘娘只是江湖把戏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蓝公子一下就把小老儿的话给拆穿了,其实小老儿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给三位公子准备当点心的。” 慕容珂道:“好了,我们吃吧!” “嘻嘻!”喜之郎朝胡老四、余老六挤眉弄眼的笑道:“老四、老六、三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天气冷,小老儿还弄来了一坛酒就在马鞍后面,你们谁去拿下来,咱们喝一点,暖和暖和。” 胡老四大喜道:“总管,你老还有酒?” 喜之郎笑道:“小老儿是酒中之鬼,怎么少得了酒?” 余老六道:“我去。” 他急步奔了出去,果然又捧了一坛酒走入,道:“怎么只有半坛?” 第52章 宝贝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还有半坛,是小老儿在路上喝了。” 胡老四惊奇的道:“总管一路上喝了半坛酒,咱们兄弟怎么会没看到的?” 喜之郎道:“让你们看到,那还算得是酒中之鬼?哈,我师父从前和小老儿住在一起。他老人家怕我看见了会馋,喝酒的时候,从不让小老儿看到,小老儿只能闻到他老人家的酒气,那才是酒中老鬼了。” 口中说着,手掌一伸就从余老六手中接过酒坛,凑着嘴咕咕的一连喝了几口。 慕容珂问:“你师父是谁呢?” 喜之郎放下酒坛,用手搔搔头皮,道:“他老人家自称老酒鬼,小老儿除了叫他师父,不知他叫什么名号?” 胡老四、余者六和喜之郎轮流着很快就把半坛酒喝光,西门追雪等三人也都已吃饱,剩下的几乎还有三分之二,余老六又一一包了起来。 仲冬之夜,入夜之后,朔风更厉。 大家就在大殿一角,围坐下来。 胡老四、余老六去找来了一堆树枝、木柴,升了一个火堆,倒也火光熊熊,暖和了不少。 一宵过去,第二天继续上路,一路上依然全是山间小径,四无人烟,整整一天,几乎没遇到一处村落。 这回,大家都留上了意,尤其胡老四、余老六沿途猎到了几只野兔、山獐等野味,喜之郎早就准备了一包食盐,生堆火烤着吃别有风味,还有昨晚吃剩的一大包食物,六个人还吃不完。 傍晚时分,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岩休息。 大家吃过晚餐,围着烤火。 慕容珂目光掠过大家,道:“大家都已知道,咱们此行,是大哥为了要报雪父仇,本来,只有我和大哥两人,后来喜总管和胡老四、余老六先后加入了。后来三弟又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明天还有易孝泉、申琬两人会赶来和我们会合,咱们一行就有八人之多……”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们这一路上,只知大哥是找仇家报仇的,但并不知道大哥仇家是谁对不?” 喜之郎道:“咱们跟着少庄主走,管他仇家是谁?” “不!”慕容珂道:“本来没有和大家说清楚,是为了对方耳目众多,不好明说,现在我们明天就可赶到地头,自然要和大家说清楚了,才好有个准备,大哥的仇家,就是……” 他目光又朝四周迅快的一掠,压低声音道:“千毒谷的人……” 胡老四、余老六听得猛然一震,吃惊道:“会是他……们……” 江湖上人听到“千毒谷”这三个字,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慕容珂道:“你们可是怕了?” 胡老四忙道:“小人兄弟既然誓死跟随公子,水里火里,在所不辞,没有什么可怕的。” 喜之郎道:“这就对了,水里火里都可以去得,还怕什么?何况咱们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会是水里火里。” 慕容珂回头道:“三弟,你呢?” 蓝惊灵道:“小弟和大哥、二哥义结金兰,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就是小弟的仇人,小弟自然非去不可,只是……” 慕容珂问道:“只是什么呢?” 蓝惊灵道:“小弟听家父说过,千毒谷主精擅‘黑煞掌’,是用毒的好手,用毒一道,防不胜防,就是武功再高,遇上了也是束手无策,小弟虽然略知一二,只怕也无济于事,不知两位兄长可有万全准备?” 西门追雪切齿道:“愚兄和千毒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千毒谷主‘黑煞掌’纵然厉害,愚兄也要和他一拼……” 慕容珂忙道:“家父秘制的解毒丹,小弟也带来了,我们入谷之前,每人口中含上一粒就可百毒不侵,不用怕他使毒。” 蓝惊灵心中暗道:“毒有多种,解毒哪有这么容易?” 但他只是心中想着,可没有说出口来,接着又暗自忖道:“目前唯一的办法,明天进入千毒谷,只有紧跟在大哥身边,也许可保他无事。” 心里有了这样决定,也就不用再多说了。 天色才亮,他们就继续上路,但今天和昨天同样赶路,心情显然大不相同! 昨天只是赶路,今天却因令人闻名丧胆,纵横江湖三十年,没有人能说得出准确地方的千毒谷就将到了! 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决不会没有眼线、暗椿。 因此每一个人骑在马上,已经顾不得交谈,随时都在戒备之中,目光像猎人一般四处搜索行进。 只有那位“总管”喜之郎,骑在马上,依然顾盼自得,毫不在乎,还埋怨着说:“昨晚我真该死,偏要装阔,把半坛酒像献宝似的拿了出来,现在可好,酒虫已经爬到喉咙口,不喂它们几口,那还得了,不把你心肝脾肺肾都咬得稀烂才怪!” 他一边嘀咕,一边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忽然嘻嘻笑出声来,道:“还好,这里还有个小酒瓶,可以杀杀瘾是没有问题了。” 一手已从腰间掏出一个紫玉扁瓶,揭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赶忙塞上瓶塞,塞回怀中。口中又自言自语的道:“只喝这么一小口,怎么也过不了瘾,不如再喝一口。” 于是又从怀中掏出那个紫玉扁瓶来,揭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又赶紧塞上瓶塞,收入怀中。 但走不了三两步,口中又嘀咕着:“小老儿号称酒中之鬼,肚里的酒盅,也快成了精,岂是这区区两口酒,就能打发得了?我看最少也要再喝上一口,才差不多。” 于是又探怀取瓶,揭开瓶塞,喝了一口,再塞好瓶塞,收入怀中。 别人都没有说话,就是他自言自语,心口相商,每次都说:“再喝一口”,其实一连串的一口,几乎已喝了八九口之多。 一小瓶酒很快就报销了。 等到喝第十口,紫玉扁瓶已经一滴无存,心头一生气,就随手把紫玉扁瓶朝外丢出,等到玉瓶丢出,口中叫了一声:“乖乖,不得了!” 上身往后一仰,飞快的随着玉瓶往外掠去,一手迅疾接住玉瓶,一个人就像有绳子牵着一般,又嗖的飞了回来。坐到马鞍之上,口中道:“好险,这宝贝是小老儿从皇宫里捡来的,打碎了没有第二个。” 在他马后的两匹马上,坐着胡老四和余老六两人,他们只是眼睛一花,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 前面三人听到喜之郎一声急叫,急忙转过身来,慕容珂问道:“喜总管,你怎么了?” 喜之郎一手把紫玉扁瓶捏得牢牢的,忙道:“没……什么,小老儿不留神,差点把宝贝掉了!” 蓝惊灵道:“你别吓人好不?人家还当你出事了呢!” 喜之郎连忙陪笑道:“对不起,是小老儿失态了。” 慕容珂问道:“你的什么宝贝差点掉了?” 喜之郎右手一扬,道:“是一个紫玉酒瓶,这话说来话长,从前有一个酒鬼的皇帝老子。怕在上朝的时候口干,特地要玉匠雕了一个扁瓶,装上老酒,塞在怀里,趁众卿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取出来喝上一口。小老儿有一年到皇宫里玩,看得喜欢,就把它带了出来,方才差点掉下去,小老儿一急,才叫出声的。” 慕容珂哼道:“一个紫玉瓶,也大惊小怪!” “是,是!”喜之郎没命的应是,道:“是小老儿大惊小怪。” 赶紧把玉瓶塞入怀中,再也不敢罗嗦。 中午抵达黑石渡,这里倒是有一家卖茶兼卖酒菜面点的铺子。六人在栅前下马,进入松栅,围着一张板桌坐下。 山区小铺,虽然面临渡头,做的也不过是过路客商歇脚的生意,酒客不多。 只有一个行动迟缓的弯腰老头,戴着破毡帽,抹桌端茶,招呼客人,走过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喜之郎忙道:“老乡,你给咱们切一盘卤味,下六碗面,再来二十个馒头就好,哦,哦,还有,小老儿三个还要一壶酒,烫热一些。” 弯腰老头答应着退了下去。 慕容珂道:“喜总管,你又要喝酒了?” 喜之郎陪着笑道:“天气冷咯,喝点酒,暖和暖和,三位公子都不会喝酒,其实骑在马上,一路都在和西北风对抗,也该喝些酒才好。” 慕容珂道:“我们才不喝呢!” “是,是!”喜之郎缩着头道:“不喝也好,喝上了瘾,就跟小老儿一样,饭可以不吃,酒却不喝不成,要是一天不喝,那可比死还难过。” 弯腰老头端上一壶茶来,那是新沏的,热气腾腾! 喜之郎连忙取过茶盅,给大家倒了茶。各人捧着茶盅,慢慢喝着,大冷天,喝一盅热茶,手脚就暖和多了。 弯腰老头接着送来碗筷,又切来了一大盘卤茶,和一壶热酒。 喜之郎一手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先咕咕的喝了两口,道:“酒还不错,只是淡了一点。” 随手又替胡老四、余老六两人也各自斟满了一碗。 余老六道:“总管,还是在下来吧!” 他正要伸手去接。 第53章 山涧 “不,不!”喜之郎连忙握紧了酒壶,道:“酒壶在我手里,喝完就倒,方便得很,酒壶若是在你手里,喝完了酒,要等着你替我倒,那多别扭?” 蓝惊灵笑道:“喜总管对喝酒,果然有一番道理。” 喜之郎笑道:“这是多年经验得来的,喝酒莫要让酒壶落在别人手里,其实做什么事,也是一样,都要我自己操心,那么人家都听我的,若是握在别人手里,就要听别人的了。” 慕容珂道:“这话不是白说?” 蓝惊灵道:“二哥,喜总管这话好像蛮有道理的。” 这时,正好弯腰老头端上三碗面来。西门追雪三人就先吃了。 接着,弯腰老头又端来了三碗。喜之郎三人连忙把一壶酒喝了,也各自拿过面碗,撕着馒头,吃了起来。 慕容珂看看天气,嘴里哼了一声,气鼓鼓的道:“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喜之郎正在吃面的人连忙一口吞了下去,抬目道:“慕容公子,你……不是骂小老儿?” 慕容珂冷声道:“你好端端的,我骂你干啥?” 喜之郎筷子一指胡老四、余老六道:“那一定是骂他们两个了?” 胡老四、余老六赶紧放下竹筷,神情紧张,还没开口! “我又没骂他们?”慕容珂气道:“我是骂易孝泉、申琬这两个狗东西,明明和他们说好了中午在这里会合的,到这时候还没来,你说气不气人?” 西门追雪道:“他们不来就算了。” “怎么能算?”慕容珂恨恨的道:“这两个狗东西敢不来,我就放火烧了他们的茶楼。” “这是不能算的。”喜之郎耸着肩道:“他们若敢不来,非重重的罚他们不可,慕容公子,小老儿看这样好了,以后你把这两个狗东西拨到我喜总管手下,小老儿就会好好的罚他们。”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你别胡说了,人家是一方之豪,肯来是他们的义气,不来也是应该的,又怎能怪他们?” 喜之郎道:“少庄主,这事你不用管,他们两个拨到小老儿手下当差,是他们的荣幸,对了,胡老四、余老六,以后易孝泉就叫他老八、申琬叫他老十,咱们就这样排下去。” 蓝惊灵道:“二哥,我看他们可能路上耽搁了,好在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一会好了。” 西门追雪道:“三弟说得极是,我们也不急在一时,这里茶还不错,再要店家泡一壶茶来,在这里多坐一会,也是好事。” 余老六立即吩咐弯腰老头再沏一壶茶送来。 喜之郎走去要弯腰老头切了一大盘卤味,包成一包,另外又包了五十个馒头,再从怀里取出紫玉扁瓶,也装满了酒,揣入怀里,才一起结过了帐。 慕容珂是个急性子的人,一边喝茶,一边只是望着来路,却一直没见易孝泉、申琬两人的影子,口里就一直气鼓鼓的骂人。 西门追雪知道他的脾气,一面笑道:“二弟,你骂他们,他们也听不到,算了,这种朋友,你知道了就好。” 慕容珂气道:“什么朋友?凭他们两个狗东西,也配和我做朋友?” 西门追雪笑道:“既然不是朋友,那又何必生气呢?”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你不知道。”她站起身道:“好了,不用再等他们了,我们走。” 喜之郎跟着站起,笑嘻嘻嘻道:“小老儿说过,只要慕容公子交代一句,把易老八、申老十拨到小老儿手下,小老儿驭下最严,以后保管他们乖乖的听话,公子爷要他们爬着走,他们绝不敢站着走。” 这话听得慕容珂忍不住笑了。 西门追雪笑道:“好了,二弟正在气头上,你别火上加油了,我们那就走吧!” 六人上了马,仍由慕容珂一马领先,替大家带路。 从黑石渡西行,渐渐进入大别山脉,一路山岭起伏,极少人烟,到了傍晚时分,大家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余老六从马鞍上取下干粮,胡老四从溪边打了一桶水来,围着大石,吃了个饱。 慕容珂气犹未消,恨道:“这两个狗东西真的不来了。” 喜之郎道:“不来就不来,难道他们不来,少庄主的仇就报不成了。” 接着望望慕容珂,道:“天快黑了,咱们该分配一下人手,如何进攻千毒谷?慕容公子,你熟悉路,就由你分配好了。” 西门追雪道:“不错,这一路都是二弟当向导的,咱们人手不多,二弟,你来分配好了。” 慕容珂道:“这条路,我是听爹说的,其实我也没有来过,千毒谷既然称为谷,自然是在一处山谷之中,找到了谷口,就由大哥,我和三弟三人领先,胡老四、余老六在后接应。” 喜之郎道:“还有小老儿呢?” 慕容珂道:“你跟在咱们后面,别落了单就行。” 喜之郎连连点头道:“慕容公子的意思,就是要小老儿掠后,这个小老儿知道,从前诸葛亮行军,把运粮官放在最后,如果要后退,就由小老儿打前锋,没问题。” 西门追雪问道:“从这里去,不知还有多少路?” 慕容珂低声道:“大哥,从这里向西,再有二十来里,有一道宽阔的山涧,我们就要沿着山涧向北,只有一条路,千毒谷就在这里面了。” 西门追雪听得热血奔腾,虎的站起,道:“我们这就走!” 蓝惊灵道:“大哥,待会到了千毒谷,你不可离开我太远。” 西门追雪忽然回过身去,正容道:“二弟、三弟,还有喜总管、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五位记住了,今晚是我要替先父和无垢山庄四十余口,报雪血仇,好歹要和仇人拼个生死存亡,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到底人手有限,如果抵挡不住,不是对方敌手,你们不用管我,务必夺路先退……” 慕容珂不等他说下去,抢着道:“大哥,你不用说了,我们是结义兄弟,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怎么会留下你不管,这还是人?” 蓝惊灵道:“二哥说得是,我们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就不会来了。” 喜之郎道:“不会的,三位公子福大命大,哪会出什么岔错?小老儿早就看准了的,才会当上这个总管……” “不!”西门追雪斩钉截铁的道:“我知道大家都是抱着义气来的,二弟,因为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千毒谷如何走法,愚兄不得已才要你领路,其实复仇之事,只是愚兄一人的事,你上有老父……” 慕容珂眼圈一红,道:“追雪哥哥,你不用说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闯千毒谷的,打得过他们,追雪哥哥报了血仇,打不过他们,我们就死在一起,我爹也会替我们来铲平千毒谷的。” 喜之郎在旁道:“好端端的就说什么生呀死呀,出门要讲求吉利,小老儿保证大家没事,好了,要走就快点走了,小老儿把干粮留在树上,咱们大打出手,肚子一定饿得很快,早些回出来还可以吃宵夜,要是去迟了,回出来天就大亮,只好当早餐了。”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感动,含着满眶热泪,朝五人拱手拜道:“二位贤弟,还有喜总管三位,你们为了无垢山庄报雪血仇,随我同来,这份仁义,请受我一拜。”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你怎么啦,平日你豪情万丈,今晚怎么婆婆妈妈起来?我们快些走吧,我只是听爹说过,语焉不详。当时我又不敢多问,怕他老人家起疑,这一路进去,还要找呢,再不快点走,真的要吃早餐了,好了,我先替大家领路,马匹就留在这里好啦!” 说完,就当先朝前奔去。 西门追雪道:“二弟,你走得慢点!” 急追了上去。 喜之郎朝胡老四、余老六急忙挥手道:“你们是后援,还不快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一听果然也跟着就跑。 二十里山路,可不好走,一来早就没有路径,一行人只是翻山越岭,往西行走。二来是在黑夜之间,大家虽能辨认方向,总归不能看得太远。 走在最前面的是慕容珂,边走边看,还怕走迷了路。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反正现在已是初更时分,终于听到水声,走没多远,果见一道绝涧横亘在前面! 对面是一座黑压压的峻岭,看不清涧水有多深? 慕容珂站停下来,喜道:“大哥,就是这条山涧了。” 西门追雪道:“现在就得沿着山涧向北了。” 慕容珂道:“爹果然没有骗我,咱们总算没有走错。” 西门追雪道:“二弟,从现在起,沿着山涧去,只有一条路了,对不?” 慕容珂点着头道:“但不知还有多远?” 西门追雪道:“到了这里,就该由愚兄走在前面了。” 他回顾二人,又道:“二弟、三弟,这离贼巢也许不会大远,你们跟在愚兄后面,就不能太近了。” 蓝惊灵道:“但也不能大远,我们会保持距离的。” “如此就好。”西门追雪道:“那就走吧!” 举步朝前走去。 第54章 点穴 慕容珂、蓝惊灵跟在他身后,果然保持了数尺距离,后面的胡老四和余老六不待吩咐,也和前面两人保持了一丈左右。 喜之郎走在最后,大家一路沿着山涧,朝北奔行。 这条路更不好走,一边是一落千丈的深涧,一边是悬岩峭壁,才容得一个人通行,而且巨石累累,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有时踩到了风化石片,就会滚落下去,可说惊险万状。 这些险境,对西门追雪等人,虽然还不至于构成多大的威胁,但在行程上却受到相当的阻碍,无法走得很快。 山涧盘着一重又一重的山脚向里延伸,山势愈来愈见险恶,两岸插天高峰,本来十分开阔,现在却渐渐逼近。 变成了一道峡谷,好像从前有人用开山大斧硬生生把它劈开来的一般,天光只是从头顶可以直接射下来,因此峡谷中就特别显得幽暗阴森。 仲冬天气,本已十分寒冷,从峡谷吹出来的风,更是特别森寒刺骨! 这段路,相当的长,但现在已经快到尽头了,因为隆隆如雷的飞瀑,就在前面,那是从前面两山缺口直挂下来。 黑夜之中,犹如一匹千百丈的白练,老远就可以看! 西门追雪不禁一呆,峡谷快已到底,千毒谷呢?他脚下也随着停住。 慕容珂一下掠到他身边,问道:“追雪哥哥,怎么不进去了?” 西门追雪朝前一指,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这不可能,这里和爹说的完全一样。”慕容珂道:“我们再进去看看?” 蓝惊灵也跟了过来,但小径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他大声问道:“二哥,是不是到了?” 慕容珂道:“大哥说前面没有路了。” 西门追雪又朝前走了十一二丈,已经快接近飞瀑,这里水珠飞溅,靠靠似雾,又深入了三丈光景,发现飞瀑左侧,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窟。 凝足目力看去,石窟上首,似有字迹,这就再往前走了丈许,才看清上面是“水帘洞”三个大字。 洞呈半圆形,足有一人来高,心中不觉一动,回头叫道:“二弟,前面有一个石窟,我们进去看看。” 这话是以内功送出,紧跟在身后的慕容珂还可以听得到,急忙道:“大哥小心!” 西门追雪已经纵身轻掠,一下掠到洞口,一手按剑,缓步跨入。 慕容珂、蓝惊灵也相继走入。接着胡老四、余老六、喜之郎也跟了进来。 这座洞窟相当深广,里首更是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珂攒攒眉道:“洞里这么黑,我们如何走?” 蓝惊灵道:“我们没带千里火来,只怕无法深入了。” 喜之郎刚跨进洞窟,嘻嘻笑道:“小老儿有!” “嚓”的一声,果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慕容珂喜道:“喜总管,你倒是准备得很充足。” 喜之郎得意一笑道:“当总管咯,什么都得准备,小老儿这支千里火筒,可不是寻常之物……” 蓝惊灵道:“又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了?” “那可不是,皇帝老子哪会用这些东西?”喜之郎耸着肩道:“这叫千日火,是从前大名鼎鼎的火神南离子身边九件火器之一,千日火,就是说可以点燃一千日,不像普通千里火,一下就会烧完,而且亮光也强,足可照到五丈光景,这不假吧?” 他说的不假,这支火筒果然可以照到五丈来远。 慕容珂道:“那就由你照路,快走在前面。” 喜之郎答应一声:“好吧,大家跟小老儿来……哦……” 他忽然脚下一停,迟疑的道:“少庄主不是要找千毒谷,怎么要深入洞底探险去了?” 慕容珂道:“这里别无通路,你不用管,咱们进去瞧瞧!” “是,是!”喜之郎道:“小老儿带路。” 他一手举着千日火筒,弯着腰,畏畏缩缩的朝前走去,一面道:“这里如果是老虎洞,小老儿正好第一个送进虎口。” 慕容珂笑道:“这里不会是老虎洞的。” 蓝惊灵道:“如果有老虎,我们早可以闻到腥膻气味了。” 喜之郎道:“公子爷,你这么一说?小老儿胆子就壮一些了!” 蓝惊灵嗤的笑道:“你胆子也只有这一点?” 喜之郎边走边道:“小老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毒蛇猛兽,你和它套交情也没有用……” 洞窟到了里面,渐渐收束,进入十余丈以后,已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行,但两边石壁平整,地面也极为平坦,像是人工修凿出来的隧道一般! 隧道敢情穿过一座山腹,既黑又长,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一行人已从出口跨出,呈现在面前的又是两山夹峙的一条谷道了。 西门追雪道:“现在总算给我们找到了,千毒谷果然隐秘得很!”一面朝喜之郎道:“喜总管,现在该由我走在前面了,你还是去押后吧!” 喜之郎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西门追雪回剑入鞘,道:“二弟、三弟,随我来!” 展开脚步,一路朝前奔行。 这回,山道都似经人修铺,宽阔平整,可容两匹马并行,山道两旁,也移植了两排参天柏树,虽在夜晚,仍令人感到进入此山,气势大是不凡! 这一条山道,足有一里来长,但一行人脚程极快,不过片刻工夫,山道已到尽头。 迎面有两方十数丈高竖立的石壁,宛如天然门户,石壁上镌着八个孽案大字,右边是:“人间绝境”,左边是:“自在天府”。 这八个字,既非联语,上句还可解释,这里已是人间绝境,下句自在天府,看来似通未通。 千毒谷不写千毒谷,却写上什么“自在天府”! 西门追雪当然不会去咬文嚼字研究字句,口中冷笑一声,举步就朝石门中走入。 他刚走到一半!瞥见左右巨石中间,竟有两个持刀大汉站在两边! 原来左右两方巨石,经人工凿成比人略高的门户,可以容纳一个人站在里面,以蔽风雨,两人对面而立,形若岗亭。 不用说这两人自然是千毒谷看守门户的武士了! 西门追雪正要拔剑,但却发现这站着的两人宛如泥塑木雕,明明看到自己,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拂,拍在对方身上,还是毫无动静,看情形,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会有什么人在自己前面进入千毒谷来了? 慕容珂跟在大哥身后,看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急忙问道:“大哥,你发现什么了?怎么不走了?” 西门追雪回头道:“这里有两个守门的武士,被人点了穴道。” “被人点了穴道?”慕容珂奇怪道:“会是什么人点的呢?” 西门追雪道:“看情形在我们前面,已经有人进来了。” 慕容珂道:“那我们就快点进去!” 西门追雪点点头,迅快往里走去。 慕容珂、蓝惊灵也紧跟着走入。 蓝惊灵道:“如果事前不知道巨石中有人,真会被他们吓一跳呢!” 石门内居然豁然开朗,那是在四山环抱中间的一片平地,前面不远,就有一道清溪,溪上是一条白石铺成的宽阔石桥。 桥上还有白石桥栏,石柱上镌着狮头。 过桥是一条白石的大路,两旁是一片梅林,疏影斜横,暗香浮动,正是繁花盛开的时候! 桥边又有两个身穿天蓝色劲装汉子,对面站立,同样的对人视若无睹,一动不动,当然也是被人点了穴道。 西门追雪没有再看,一手按着剑柄,急步朝白石大路上奔去。 这一路上,至少有十几对劲装汉子,在道路两旁对面站立,但都已穴道受制,任由来人长趋直入。 白石大路尽头,是一片平整的广场,迎面矗立着一座宫殿式的楼宇,看上去覆盖极广,此时不见一点灯火,也杳无人声! 西门追雪越过广场,来到了楼宇前面。 只见三级白石阶上,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阶前两旁还蹲立了一对比人还高的白石狮子,这份气势,绝不逊于皇家! 大门两旁,也雁翅般站着八名身穿天蓝劲装的跨刀汉子,他们情形如一路上所见的武士一般无二! 敢情也早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呆若木鸡!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嘀咕,看情形,似是已有人先到了一步,才会把谷中这些武士一一制住。 而且此人出手奇快,对方很可能连人影都没有发现,已被制住穴道,不然,不会原式不动,站立得如此整齐! 此人既已入内,里面怎么会毫无动静的呢?心念这一动,不觉回头问道:“喜总管来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只听喜之郎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了过来,应道:“来了,来了,三位公子跑得太快了,小老儿没法跟得上。” 他刚从广场上跑了过来。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看来不是他了。”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绝尘山庄!” 只听“嗖”“嗖”衣袂飘风之声,四道人影宛如夜鸟般疾扑而下! 第55章 别庄 那是四个一身天蓝劲装的汉子,手仗长剑,落到阶前,就是预先排好,也没有这般整齐,正好一字排开,面向西门追雪而立。 西门追雪听他自称“绝尘山庄”,不觉微微一怔,问道:“你们这里可是千毒谷吗?” 这四人,差不多全是三十上下的人,方才发话的是左边第一个,敢情是四人中的为首之人。 只见他神色冷峻,哼道:“你们擅闯绝尘山庄,不用多说,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要咱们动手不成?” 慕容珂哼道:“绝尘山庄有什么了不起?追雪哥哥,不用和他们说了!” 手腕抬处,呛的一声掣出剑来。 蓝惊灵看他拔剑,也从身边抽出长剑,胡老四、余老六更不怠慢,各自掣出刀来。 为首汉子冷笑道:“到了绝尘山庄,还敢撒野!” 左手向空一挥,右手长剑一摆,寒光闪动,朝西门追雪喝道:“看剑!” 唰的一剑急刺而出。他左手向空一挥,正是向其他三人发出的攻击暗号,另外三人行动极为迅疾,同时挥动长剑,朝慕容珂、蓝惊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扑攻而上! 刹那之间,九个人分作四对,刀剑齐举,战作了一堆。 却说西门追雪眼看对方不容分说就举剑攻来,心头不禁大怒,喝道:“好个狂妄之徒,在下难道怕你不成?” 喝声中,手腕一振,长剑急洒而出,但听“当”的一声,双剑交击,西门追雪只觉对方剑势沉重,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被震退了一步。 那为首汉子一招得手,就紧跟而上,挥剑进击,又是刷刷两剑,急刺过来。 西门追雪几乎连人都还未站稳,对方剑光已一闪而至,心头又惊又怒,右手连挥,匆忙划出两剑。又是当当两声金铁交鸣,但感右腕剧震,长剑差点被震脱手!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朝右闪出,使一招神龙掉首!” 西门追雪一怔,他听出这是喜之郎的声音,但“神龙掉首”,剑刺右方,他要自己向右闪出,是闪到了敌人的左方,剑再向右刺出,那是空位,根本没有敌人! 这原本是他心念闪电一动间事,只听喜之郎急促的声音催道:“我的少庄主,还不快使?” 这声音已极急促,西门追雪心中一动,姑且依言身向右闪,使了一招“神龙掉首”,长剑向右方空位上刺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为首汉子眼看西门追雪忽然朝右闪出,立即身形一晃,身法奇快无比,居然后发先至,抢在西门追雪前面。 正待拦着发剑,哪知西门追雪正好一记“神龙掉首”,长剑刺出,这一下就好像是他凑上来的,剑尖正好朝他右肩刺去! 为首汉子一身武功确实了得,在这急切之间,挥剑封架已是不及,只得一吸真气,身子朝后飞退。 但纵然见机得快,总是慢了半步,西门追雪的剑尖已从他肩头掠过,虽然没被刺中,也划破了一道三寸长的血沟! 慕容珂长剑挥动,敌住了扑上来的一个蓝衣汉子。 双方一言不发就动上了手。慕容珂一手剑法使得轻快无比,剑光乱闪,有些像峨嵋派的“乱披风剑法”。 蓝衣汉子在功力上应该胜过慕容珂甚多,就是因为他剑法快到目不暇接,捉摸不准,是以你才攻了他三剑,慕容珂却已经还刺了你四五剑,逼得你非后退不可。 蓝惊灵的剑法,出手辛辣,但一望而知他辛辣的只是“剑法”,和人动手,缺乏经验,剑上功力也似乎不够。只是他一柄长剑色呈淡蓝,挥舞之间,不时漾起一片蓝光,剑上分明淬过奇毒! 蓝衣汉子当然看得出来,就因为对他手上这柄淬毒长剑心存顾忌,不敢放手抢攻,蓝惊灵才能暂时保持不败。 胡老四、余老六也迎着一个蓝衣汉子动上了手,如论单打独斗,只怕在蓝衣汉子剑下,未必走得出十招八招。 但如今他们是两打一,两柄扑刀对付一支长剑。尤其他们两人在江湖上一向焦不离孟,和人动手,心有默契,你攻左,他攻右,你攻上盘,他就攻敌下盘,互相呼应,攻守之间,配合极为得宜。 这样一来,蓝衣汉子武功纵然高出他们甚多,但在几招之内,也休想占得了上风,因此暂时可以相持不下。 以上的情形,只不过是双方动上手几招之间的事,也就是西门追雪一剑划破为首汉子右肩的同一时候! 就在此时,谷口飞也似奔掠过来两道人影,人还未到,已有人大声叫道:“三位公子快请住手,这里并不是千毒谷!” 喜之郎就站在战圈的后面,耸着肩哈了一声道:“易老八、申老十,你们这时候才来!” 原来这两道人影正是三眼二郎神易孝泉和笑面财神申琬! 易孝泉是什么人?平时你敢当着他的面叫他“易老八”?但此刻他已无暇去理睬喜之郎。 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上气接不住下气,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大声叫道:“三位公子快请住手!” 申琬胖嘟嘟的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也跟着叫道:“诸位兄弟,快请收剑。” 他们两一个招呼三位公子,一个招呼四名蓝衣汉子,双方正在动手的人,果然一齐停下手来。 慕容珂冷笑一声,喝道:“易孝泉、申琬,你们两个原来和千毒谷早有勾结了!” 易孝泉急得连连抱拳道:“大……大……公子……明鉴,这里并不是千毒谷!” “这里不是千毒谷?”慕容珂一怔道:“那会是什么地方?“ 申琬连忙陪笑道:“这里是自在谷,老山主养息的别庄!” 慕容珂身躯一震,愕然道:“你说什么?” “哈哈!”一声清越悠长如同老龙吟声的长笑,适时从大门中传出! 两扇朱漆大门不知何时业已敞开,正有一个颀长的青袍人面含微笑,缓步从门中走出来! 这人看去约莫五十出头,修眉凤目,脸色白哲红润,额下留着五绺飘胸黑须,丰神清逸,飘然有出世之概! 这一瞬间,那四个蓝衣汉子慌忙收起长剑,一齐躬下身去! 躬下身去的还有三眼二郎神易孝泉,笑面财神申琬! 这一瞬间,慕容珂也傻住了!过了半晌,口中才叫出一声“爹”来! 这人,西门追雪当然认识,他叫慕容滔天,是二弟的爹,自己曾在墨鸢帮总舵见过,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呢? 慕容滔天跨出大门,就含笑道:“西门小兄弟,老夫早就知道珂儿会领你来的,哈哈,既然来了,还不快请到里面坐?” 西门追雪慌忙纳剑入鞘,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见过慕容伯父。” 蓝惊灵也跟在大哥后面作揖道:“晚辈见过慕容伯父。” 慕容珂忙道:“爹,他是三弟蓝惊灵。” 慕容滔天含笑还礼,朝西门追雪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里既是老夫养息的别庄,怎么会告诉珂儿,说这里是千毒谷的?” 西门追雪还没回答,慕容珂已经拉着爹的衣袖,拖着道:“就是咯,这里是爹的别庄,爹从来也没有说过,怎么会骗我说这里是千毒谷的?” “哈哈!”慕容滔天一手携着慕容珂的手,大笑一声,回头朝西门追雪说道:“那天珂儿探老夫的口气,询问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知道珂儿胆大妄为,探听地址,一定会和小兄弟偷偷的找去。 试想千毒谷是何等所在,凭你们两个区区一点能耐,如何去得?把小性命送在那里,还没人知道呢,所以老夫才故意把这里的走法,详细的告诉了珂儿,让你们找到这里来的。” 慕容珂叫了声:“爹……” “慕容老爷子这话一点没错!”喜之郎道:“找上这里来,就没性命危险,而且也好增长一点阅历。” 慕容滔天回过头去,看了喜之郎一眼,问道:“这位是谁?” 喜之郎不等西门追雪、慕容珂开口,连忙抢着道:“小老儿叫喜之郎,是三位公子的总管。” 说到这里,又连忙回头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招招手道:“你们还不快来见过慕容老爷子?” 胡老四、余老六立即抱着拳,躬身道:“小人胡老四、余老六见过慕容老爷子。” 喜之郎耸着肩,走近慕容滔天身边,陪笑道:“他们两个,是小老儿的手下,现在……” 他又指指三眼二郎神易孝泉,笑面财神申琬二人,又道:“易老八、申老十也拔到小老儿手下,小老儿又多了两个手下了。” 易孝泉、申琬听他在慕容滔天面前指着自己二人说是他手下,一时敢怒不敢言,甚至连瞪他一眼,都不敢瞪。 慕容滔天含笑道:“原来是喜总管,哈哈,好极!” 喜之郎谄笑道:“不敢,不敢!” 慕容滔天一手携着慕容珂的手,朝西门追雪、蓝惊灵、喜之郎三人和蔼的含笑道:“西门小兄弟、蓝小兄弟、喜总管,请里面坐吧!” 第56章 疑心 喜之郎抢着道:“慕容老爷子请。” 进入大门,穿过一排门房。 迎面是两扇紧闭着的朱漆二门,慕容滔天未朝二门进去,他领着三人折向左边一道腰门,穿行长廊,来到三间自成院落的小客厅中。 小客厅中早已点燃起两盏琉璃灯,灯光柔和而明亮,窗明几净,布置雅洁,中间一张紫檀圆桌上放着一盒九宫格,有瓜子、酥糖、蜜饯等茶食。 慕容滔天走到上首,含笑道:“大家随便坐,老夫不喜俗礼,大家不用客气。” 他自己首先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大家看他这么说了,也就依次围着圆桌落坐。一名青衣侍女立即给五人端上新沏的茶来。 慕容珂道:“爹,我到了这里,好像作客来的一般!” 慕容滔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朝慕容珂看去,神色显得有些严肃,说道:“珂儿,你知道这次犯的错有多大,幸亏为父告诉你的地方,是这里自在谷,真要告诉你千毒谷的所在,后果有多严重? 你以为约了易孝泉、申琬做帮手,就可以作你们的后援?哈,易孝泉、申琬的武功,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二三流之间的角色,你们这一行人,只怕连千毒谷的谷口都到不了。” 慕容珂红着脸道:“爹,你还说这些干吗?” 慕容滔天道:“为父要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行走江湖,任性不得!” 转脸朝西门追雪道:“西门小兄弟,父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自然非报不可,但也要知彼知己,鲁莽不得,以小兄弟的身手,方才只和老夫几名守谷弟子差不多,要想替令尊报仇,还差得远呢!”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说道:“老伯说得是。” 慕容滔天呵呵一笑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小兄弟秉赋极佳,如能得名师指点,勤加苦练,再有三年深造,不但报雪父仇,将来在武林中也必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慕容老爷子这话说得极是!”喜之郎又道:“少庄主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慕容滔天微微一笑道:“喜总管是无垢山庄的总管?” 喜之郎耸着肩谄笑道:“从前不是,现在是。” 慕容滔天又道:“那么,喜总管从前在哪里呢?” 他好像颇注意喜之郎! 喜之郎耸耸肩,嘻嘻笑道:“小老儿从前……什么也没有在哪里,小老儿这条命是少庄主救的,所以…… 嘻嘻,小老儿所以就跟定了少庄主,要跟少庄主,总得有个名目,小老儿想起京城里那些王府,都有一个总管,好像蛮神气,才要少庄主封小老儿当总管的。” 西门追雪救过他的命,那就表示他只是个极普通的人了。 “哈哈!”慕容滔天点着头道:“老夫看得出来,喜总管是一位好总管。” 喜之郎连连拱手道:“慕容老爷子夸奖,小老儿也并不怎么好,只是小老儿对三位公子是一片忠心,譬如打尖落店,照顾照顾三位公子的起居饮食,小老儿还可胜任。” 慕容滔天笑道:“那就是好总管了。” 说话之时,从厅后走出两名青衣侍女,拿开九宫格,在圆桌上放好瓷碟和五双牙筷,接着端上四盘小菜,一笼热气腾腾的蒸饺,和一笼八宝蒸糕。 慕容滔天拿起牙筷,含笑道:“你们奔波了半夜,想必腹中早已饥饿,咱们不用客气,随便吃吧!” 慕容珂道:“爹好像知道我们今晚会来,才准备好了宵夜在等我们!” 慕容滔天含笑道:“你们进入大别山,老夫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今晚会夤夜找来,这点心是你们来了之后,老夫才要厨下准备的。” 慕容珂道:“多谢你老人家。” 慕容滔天笑道:“听你口气,倒真有些像客人呢!”一面举筷道:“来,来,时间不早了,用过点心也该及早去休息才是。” 大家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点心。 慕容滔天转脸朝蓝惊灵问道:“蓝小兄弟是云南蓝家的子弟了?” 蓝惊灵被他一口叫了出来,只得低着头应了声:“是。” 慕容滔天又道:“不知蓝胜云蓝老哥,是小兄弟的什么人?” 蓝惊灵听他称爹“蓝老哥”,想必是爹的熟人了,一时不禁红着脸道:“老伯说的,正是家父。” “哈哈!”慕容滔天爽朗的大笑一声道:“好,好,好极了,老夫和令尊论交,小兄弟和珂儿又结为兄弟,真是巧得很!” 蓝惊灵不敢多说,只是应了声“是”。 大家用过宵夜,侍女撤去碗筷,又沏上了茶。 慕容滔天朝一名侍女吩咐道:“西门公子、蓝公子,和这位喜总管,该去休息了,你领他们到宾舍去吧!” 那侍女答应一声,点上灯笼,西门追雪等三人站起身,朝慕容滔天告退,就随着青衣侍女走出小客厅。 慕容珂问道:“爹,我睡在哪里呢?” 慕容滔天含笑道:“为父早就要他们替你收拾好了房间。” 慕容珂喜道:“谢谢爹。” 慕容滔天道:“你且坐下来,为父还有话问你。” 慕容珂依言坐下,抬眸问道:“爹要问什么呢?” 慕容滔天道:“为父想听听你们离开墨鸢帮以后的情形,你要说得越详细越好。” 慕容珂道:“这话说来很长。” 他从和西门追雪两人潜离墨鸢帮,如何途遇喜之郎,如何去找易孝泉,以及如何和蓝惊灵结交,后来从桃溪经过,如何去了桃花娘娘庙。喜之郎如何偷偷的放了丐帮帮主,一直说到今晚为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慕容滔天道:“你说喜之郎武功不高?” 慕容珂道:“他连胡老四、余老六都打不过,但他轻功还不错。” 慕容滔天道:“那他如何能从桃花宫地室救出丐帮帮主韦凌云的。” 慕容珂笑道:“喜之郎从前在江湖上原是偷鸡摸狗之辈,开门开锁,自然最在行不过了。” 慕容滔天一手摸着垂胸长须,问道:“今晚你们入谷之时,喜之郎是不是走在最前面?” 慕容珂道:“不,喜之郎走在最后一个。” 慕容滔天又道:“你可以确定?” 慕容珂道:“大哥在快到庄前的时候,还回头叫了他一声,他就跟在后面没有错,爹问这干么?” 慕容滔天沉吟道:“这就奇了,从谷口到庄前,二十四名守庄弟子,全被人家点了穴道,难道还另有能人在你们之前,潜入本谷,暗中替你们开路?” “哦!”慕容珂道:“我想起来了,大哥在跨入谷口之际,就发现两个武士被人家点了穴道,一路进来,都是如此,那决不会是喜之郎,爹怎会疑心他的呢?” 慕容滔天沉哼道:“真人不露相,行走江湖,岂可以貌论人?” 慕容珂笑道:“人家说江湖越老,越会疑人疑鬼,爹怎么也会这样?喜之郎喜欢吹牛,但决不会是什么高人。” 慕容滔天颔首笑道:“好,为父相信你,只要他不是有意混到绝尘山庄来卧底的就好了”。接着看了慕容珂一眼,含笑道:“为父看你和大哥很合得来,是不?” 慕容珂被爹问得脸上蓦地一红,叫道:“爹!” 慕容滔天含笑道:“为父看得出来,你大哥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尤其资质极佳,是练武的好材料,但凭灭绝派那点艺技,实在是埋没人才。” 慕容珂听得眼睛一亮,望着爹,喜孜孜的道:“爹是不是有意要收大哥做徒弟?” 慕容滔天微微一笑道:“爹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会让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吗?” 慕容珂听得大喜过望,说道:“爹,明天我就和大哥去说。” 慕容滔天微微摇头道:“不,目前他不知道为父的身份,何况他是忘忧先生的弟子,岂肯贸然拜为父为师?此事只有慢慢的来,过一天为父先露一手给他瞧瞧,让他心悦诚服,出于自愿才好。” 慕容珂道:“大哥要立志替他爹报仇,只有拜在爹门下学艺,才有报仇的希望,我会劝大哥的。” 慕容滔天蔼然笑道:“看你,大哥的事,比你自己的还急哩!” 慕容珂不依道:“爹……” “好了,时间不早,你也可以去休息了!”慕容滔天一面抬头道:“春风,你领珂儿到卧房去。” 门口一名青衣侍女答应一声。 慕容珂和爹道了晚安,就随着侍女往后进而去。 慕容滔天又抬头朝门外叫道:“滕管事。” 只见从门外走入一个面貌冷肃的瘦高汉子,躬身道:“属下在。” 慕容滔天道:“你去查查看,江湖上可有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叫做喜之郎的?” 他还是对喜之郎有些放心不下。 瘦高老者躬身应“是”,迅速退了下去。 西门追雪、蓝惊灵、喜之郎三人,由青衣侍女领着穿行长廊,来到大厦西首一座院落之中。 三间楼宇前面,还有一个小天井,两边木架上放着数十盆兰花,幽香袭人! 第57章 够了 青衣侍女刚走近石阶,只见从阶上迎出一名青衣侍女,欠身道:“小婢薇薇,见过西门公子、蓝公子和喜总管。” 喜之郎听得大为高兴,耸着肩,笑嘻嘻的道:“薇薇姑娘,你怎么认识二位公子和小老儿的?” 青衣侍女低垂粉颈,答道:“小婢是杜管事派人来吩咐的,说西门公子、蓝公子和一位喜总管要住到这里来,要小婢好生伺候。” 喜之郎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小老儿还当你认识咱们呢!” 那领着三人来的青衣侍女脚下一停,欠着身道:“二位公子,喜总管晚安,小婢告退了。” 西门追雪道:“姑娘请回。” 青衣侍女转身退了出去。 薇薇躬身道:“二位公子、喜总管请进。” 她领着三人入屋,那是一问相当宽敞的小客厅,中间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上首壁间挂着一幅山水中堂和一副杨柳,左右两边也挂有四张书画屏条。 薇薇边走边道:“这是客室,平日也在这里用膳,左边一间是书房,右边有一间卧房,楼梯就在屏后,楼上也有一间休息室,两边各有一间卧房。” 她走到右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喜之郎跟着走进房门,说道:“这样正好,小老儿就住在这里,楼上让二位公子住好了。” 薇薇领着三人,穿过客厅,从屏后一道楼梯登楼,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两个房间。 蓝惊灵道:“大哥睡左边一间,小弟住右边一间好了。” 薇薇欠身道:“三位请坐,小婢沏茶去。” 西门追雪摇手道:“不用了,时间已晚,我们也要休息了,姑娘不用招呼我们了。” 薇薇道:“那么小婢去打脸水,二位公子和喜总管洗把脸。” 说完,翩然下楼而去,不多一会儿,就捧着脸盆,送到两间房中,说道:“喜总管的水,小婢已经送去了,二位公子也好去洗脸了,不知公子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西门追雪道:“多谢姑娘,你去休息吧!” 薇薇欠身道:“小婢告退。” 返身下楼而去。 蓝惊灵道:“小弟去洗脸了。” 起身朝右边房间走去。 喜之郎也待起身,西门追雪道:“喜总管,我有话问你。” 喜之郎耸着肩问道:“少庄主,有什么事?” 西门追雪道:“我们入谷之时,一路上都有庄中武士站着岗……” 喜之郎道:“有、有。少说也有二十几个。” 西门追雪道:“但这些人都被人点了穴道。” 喜之郎惊奇的道:“他们不是少庄主制住的吗?” 西门追雪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这么快的身法手法,这些人几乎全都站在原处,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喜之郎道:“那么是什么人制住的?” 西门追雪含笑道:“难道不是你吗?” “我?”喜之郎耸着肩,哈的笑出声来,说道:“小老儿走在最后一个,除非会飞,少庄主怎么会想到小老儿的,嘻嘻,小老儿真还愿意是小老儿干的,有这么高明的身手,小老儿会高兴得发狂!”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但方才我和一个武士动手的时候,要我使一招‘神龙掉首’的,总是你吧?”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那倒是小老儿说的没错,小老儿听说过无垢山庄的剑法中有‘神龙掉首’、‘潜龙升天’、‘云龙三折’等招式,都是极厉害的杀着,刚才小老儿就站在少庄主身后,看少庄主一直后退,心里一急,就随便喊了出来。” 站在身后,他压低着声音说话,岂不和在耳朵边说话一样,那就不是“传音入密”了。 西门追雪自然不会相信,自己练了十年剑法,每招每式都已纯熟无比,岂会想不到用“神龙掉首”?实因这招“神龙掉首”,若非预先料到对方会闪到自己右方来,怎么也用不上的。 喜之郎当然更不会承认他早就知道对方会闪到自己右方来,才叫自己使“神龙掉首”的,那岂不是未卜先知了?当下笑了笑道:“好了,你去睡吧!” 喜之郎忽然凑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少庄主到了这里,凡事都得谨慎,不论慕容老爷子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不可说一个不字。” 西门追雪一怔,问道:“这是为什么?” 喜之郎陪着笑道:“这就是江湖经验,顺着他敷衍敷衍,总比闹得不愉快好,少庄主安歇吧,小老儿告退了。” 说罢,转身下楼而去。 蓝惊灵洗完脸,从房中走出,问道:“大哥在和喜总管说些什么呢?” 西门追雪道:“你总记得我入谷之时,谷中所有武士都被制住了穴道,我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蓝惊灵奇道:“喜总管一直跟在小弟后面,大哥怎么会认为是他干的呢?” 西门追雪就把动手之时,喜之郎要自己使一招“神龙掉首”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惊灵眨着眼睛,问道:“他怎么说呢?” 西门追雪又把喜之郎说的话,和他说了。 蓝惊灵偏头想了想,说道:“喜总管有时候说话噜噜嗦嗦,有时候又好像很精明,大哥是不是认为他深藏不露?” 西门追雪道:“这个,愚兄也不知道了,反正我看他对我们不会存什么坏心眼。” 蓝惊灵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也觉得喜总管人蛮好的。”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大哥,这里既非千毒谷,大哥打算怎么呢?” 西门追雪沉吟道:“我想慕容伯父一定知道千毒谷的,不知他肯不肯说?” 蓝惊灵摇着头道:“慕容伯父若是肯说,早就说了,小弟也觉得他说得很对,凭我们这点武功,只怕千毒谷还没找到,中途就会遭到拦击,我听慕容伯父方才的口气,很有意思收大哥做徒弟呢!” 西门追雪微微摇头道:“愚兄是灭绝派弟子,已拜在师叔门下,如今先父遇害,家师失踪,愚兄岂能见异思迁?背弃师门?” 他想到无垢山庄四十余口惨遭毒掌,不觉心头一阵激动,切齿道:“我纵然学艺不精,也要以灭绝派的武学手诛仇人……” 蓝惊灵看他神情激愤,就拉着他的手,轻笑道:“大哥,看你气成这个样子,有志者事竟成,将来一定可以手刃亲仇的。现在又没仇人在你眼前,何苦咬牙切齿的,你要多忍耐才是,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哥进去洗把脸,也该休息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三弟,你也该回房去睡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西门追雪刚起床。 就听楼下传来喜之郎的声音尖着喉咙说道:“慕容公子,你早啊,小老儿也不过刚起床,洗了把脸,公子就来了。” 慕容珂问道:“大哥不知起床了没有?” 喜之郎道:“少庄主就是还没起床,听到咱们在说话,也该起来了。” 慕容珂没再和他说话,就登登的往楼梯上跑来。 喜之郎在他身后叫道:“噫,慕容公子,你不会走得慢点,小老儿话没说完,就不见你的影子了。真像一阵风,少庄主只怕还没起床呢,吵醒了,挨骂的可是我小老儿……”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好笑,赶忙打开房门迎了出去,慕容珂已经到了门口,这就含笑道:“阿珂早。” 慕容珂望着大哥,一脸喜孜孜的道:“追雪哥哥早。” 正好蓝惊灵也开门出来,含笑道:“二哥这么早就来了,你看,我们都还没有洗脸呢!” 只听喜之郎的声音道:“这叫做一时不见,如隔三日。” 蓝惊灵道:“你说错了,只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有……” 喜之郎从慕容珂身后闪了出来,就接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时不见,岂不如隔三日吗?” 说话之时,侍女薇薇已经端来水,送到西门追雪房中,欠身道:“西门公子,可以洗脸了。” 西门追雪回身道:“谢谢你。”一面朝慕容珂道:“二弟请坐一会。”回身入房。 薇薇又给蓝惊灵端来了脸水,蓝惊灵像一阵风般回房盥洗。 等两人盥洗完毕,薇薇款步上楼,欠身道:“公子请西门公子、蓝公子、喜总管,下楼用早点了。” 四人一起下楼,小客厅方桌上已经放好四副碗筷,四碟小菜,和一大笼肉包子。 西门追雪含笑道:“二弟,薇薇姑娘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快坐下来吧!” 四人坐下之后,薇薇给每人装了一碗稀饭送上。 喜之郎用手指数着肉包子,说道:“一共十六个,每人可以吃四个,四个怎么够?” 蓝惊灵道:“你真馋,我只要一个就好,剩下的三个都给你,那总够了?” 慕容珂也道:“我也只要一个,三个给你。” 西门追雪道:“我……” “够了、够了!”喜之郎连忙摇手道:“有十个就差不多了,少庄主不用再给我了。” 口中说着,用手抓起一个,只两口,就把一个大包子,吞下肚去。 第58章 着述 慕容珂道:“幸亏这里是我家里,你这副吃相,倒像饿了三年似的,还是无垢山庄的总管,真给大哥丢人。” “一点也不丢人!”喜之郎耸耸肩道:“这个,嘻嘻,慕容公子就不懂了,小老儿习惯,早晨起来就得喝上两口,但小老儿的宝瓶里,早就空了,所以不得不快速吞下几个包子过过瘾。” 蓝惊灵道:“你酒瘾发作,和包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喜之郎道:“这可有一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抢着说不会喝酒,一个说,他看到酒糟就醉了,另一个说,那有什么稀奇,我看到和尚就醉了。” 蓝惊灵道问:“看到和尚怎么会醉呢?”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因为和尚是吃馒头的,馒头是发酵的;所以小老儿吞几个包子,不是和馒头一样可以过瘾吗?” 大家给他说得都笑了起来,连薇薇站在边上,也掩着嘴忍不住好笑。 喜之郎边说边吃,等话说完,已经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六个包子。 西门追雪吃了三个,指着剩下的一个,笑道:“喜总管,这个也……” 他要说:“这个也给你过瘾吧”,但刚说到“也”字,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笼里那个包子已经不翼而飞! 只见喜之郎嘴巴动了两动,就已咽下,才嘻的笑道:“公子不用说了,小老儿已把它吞到肚里去了。” 西门追雪暗暗奇怪,自己就坐在他对面,怎么会没看到他伸手拿包子的呢?心中更加证实,此人准是一位风尘异人无疑,也就不再多说。 西门追雪三人各自喝了一碗稀饭,便已停下筷来,喜之郎又吃了四个包子,连喝三碗稀饭,薇薇刚给他装来第四碗。 喜之郎一看三人都已停筷,忙道:“好了,好了,小老儿还有一口就好。” 话声甫落,果然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一口喝了下去。 蓝惊灵道:“你喝得这么快,也不怕烫坏肚肠。” 喜之郎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嘻的笑道:“没关系,小老儿喝烈酒,在肚里发侥,比稀饭还烫呢!” 慕容珂站起身道:“爹昨晚说:大哥、三弟难得到自在谷来,要小弟陪你们到处走走,中午,爹要给大家洗尘。” 喜之郎道:“妙极,慕容大庄主给咱们洗尘,小老儿沾公子的光,也有酒喝了。” 慕容珂回头道:“你真是酒鬼。”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大哥,我们走吧。” 一行四人出了兰苑宾舍,从西首院门进入第二进,只见正有七八个蓝衣少年,在院中练剑。 慕容珂低声道:“我听爹说,他们是司徒叔叔新收的弟子,司徒叔叔还是爹的小师弟,只是我也没有见过。” 西门追雪看那些练剑的少年,年龄全在二十左右,不但身法剑法,都练得极为纯熟,尤其剑法,出剑如风,变化繁衍,使人目不暇接。 他自幼练剑,自然看得出来,他们练的剑法,攻势凌厉,身法快捷,胜过本门“无垢剑法”甚多。 江湖上有不成文的规定,不是本门中人,不准偷窥人家练武。 西门追雪只瞥了一眼,就低声道:“二弟,他们正在练剑,我们快些走吧!” “不要紧!”慕容珂道:“大哥、三弟又不是外人,何况是爹要我领你们到处走走的。” 当下就领着大家从廊间转出,跨出中院腰门,又看到一片练武场子,场中正有一二十个青色劲装汉子,两人一组,在演练擒拿手法。 这些汉子年纪都在三十出头,个个身壮力健,举步沉稳。 西门追雪出身灭绝派,正是以擒拿手“搜魂十三式”名震江湖,看了他们操练的擒拿术不论技巧手法,无一不胜过“搜魂十三式”! 心头不由大为惊异,也由此可见天下之大,人上有人! 慕容珂在旁说道:“他们是本庄的庄丁,这些粗笨的功夫,是滕管事教他们的,滕管事跟爹多年,我小时候,也跟他学过几手,后来……” 喜之郎接口道:“他就不肯教了。” 慕容珂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喜之郎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也只是猜想,公子年纪稍长,自然由慕容大庄主亲自传授武功,滕管事自然不肯再教公子。譬如咱们少庄主将来有了儿子,小的时候,小老儿的一两手庄稼把式,还可以逗着他玩,等到他年纪稍大,就要跟爹、娘学家传的武功了,小老儿的庄稼把式自然不敢再教他了。” 慕容珂忽然脸上一红,咋道:“你就喜欢胡说八道。” 喜之郎眨着眼睛,说道:“小老儿一点也没有胡说八道,咱们少庄主出身灭绝派,有家传的武学,将来的少庄主夫人,也许是大有来历的名门之女,也有她家传的武学……” 慕容珂道:“追雪哥哥,我们走!” 他拉着西门追雪的手,朝长廊走去。 蓝惊灵回头笑道:“喜总管,你要唠叨,就一个人唠叨吧,我们走啦!”急步跟去。 喜之郎也急忙跟了上去。 长廊绕过前进,来至大门口,跨出大门,但觉群山回绕,宛如屏嶂,昨晚来时,正当夜幕低垂,看不清谷中景象。 这时旭日刚从远山升起,放眼四顾,但觉这自在谷占地极广,除了庄前一片梅林,时值隆冬,梅暮怒放,暗香浮动,看去一片花林,东西两侧,浓林葱郁,都是参天古木,另有碎石小径,穿林而去,不知通向何处? 广场上也有二三十个青衣武士,正在练剑,剑光掩映,宛如二三十团巨大的雪花,映日生辉! 西门追雪认得他们正是昨晚和自己等人动手的壮汉,人家正在练剑,自然不好过去,这就回头道:“二弟,慕容伯父不知起身没有,我们应该去拜见他老人家才是。” 慕容珂道:“爹一向起来得很早,这时候大概在书房里呢!走,我领路。” 他领着大家回入大门,折向东。 再从长廊转出月洞门,这是正屋东首的一座偏院,小天井中放着不少盆栽花木,石阶上一排五橙,极为幽静。 慕容珂领着三人刚走近石阶,就听慕容滔天清朗的声音笑道:“珂儿,是你们来了。” 慕容珂道:“是大哥和三弟来看你老人家了。” 慕容滔天呵呵笑道:“快请。” 书房中间,是布置精雅的起居室。 慕容珂却领着大家朝东首一间行去,刚走到门口,一名青衣侍女已经掀起棉帘,让大家入内,才放下帘子。 书房中窗明几净,四壁图书,玉轴牙签,俱是古籍。 慕容滔天已从一张高背椅上站起身来,蔼然含笑道:“二位小兄弟,昨晚诸多简慢,还住得惯吧?” 西门追雪连忙欠身答道:“慕容伯父太客气了,小侄兄弟都很好。” “住得惯就好。”慕容滔天一手摸着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你们难得到这里来,可以多盘桓些日子,把老夫这里当作自己家里就好,不用客气。” 西门追雪道:“多谢慕容伯父。” 慕容滔天抬手道:“坐,坐,大家坐下来好说话。” 西门追雪、蓝惊灵告了坐,才坐下。 青衣侍女给四人端上茶来。 慕容滔天含笑道:“这里连珂儿也是第一次来,老夫取名绝尘山庄,原是要摆脱尘俗,不想有人打扰,才可以静下心来,写些东西,所以连老夫的一些老朋友,都不知道。” 西门追雪道:“原来慕容伯父是潜心着述,小侄失敬之至!” “哈哈!”慕容滔天朗笑一声道:“小兄弟把老夫看作隐居林下的高士,老夫岂敢?” 他不等西门追雪开口,继续道:“其实老夫只是一介武夫,哪里谈得上潜心着述,不过一年之中,有两三个月到这里来聊避尘嚣。想到各大门派闭关自守,秘技自珍,又圃于门户之见,未能领悟天下武学,虽然分门立异,实则同出一源,同归一理,因此在闲暇之时,就各派武术,批注一些意见,也许能有助于武林罢了!” 他伸手一指西首中间一排书格,含笑道:“你们三个小兄弟,有空的时候,不妨浏览浏览,对你们也许不无裨益。” 西门追雪闻言不觉走了过去,这一瞧,不由心头猛地一跳! 这一格的书,敢情都是手抄本,一格之中,又分为上下两格,拳、剑两大类,上格是“拳术”,下格是“剑术”。 拳术这一格中,共有八本,每本都标有牙签,上面写着:“破少林罗汉、伏虎拳”、“破武当绵拳”、“破峨嵋飞云掌”、“破八卦掌”、“破形意拳”、“破衡山冲天拳”、“破孤云拳”、“破崆峒金锤拳”。 “剑术”这一格中只有七本,也各有牙签标着:“破少林达摩剑、罗汉棍”、“破武当两仪剑”、“破峨嵋乱披风”、“破华山大白剑”、“破八卦剑”、“破孤云剑”、“破形意剑”、“破衡山流云剑”。 这十五册手抄本,如果真实不虚,那么当今天下各大门派戚震武林的拳剑岂非全给他破去了? 各大门派的武功,岂非全部都一文不值。 第59章 过瘾 各家武学,千百年相传,都有它的精奥之处,要破某一种拳剑,必须先对它有全盘了解,才能找出它的缺陷来。 难道,这位慕容伯父,竟能精通各大门派的武艺不成? 西门追雪对着这一格书,正在怔怔出神之际,只听慕容滔天呵呵一笑,道:“西门小兄弟,你可是不相信么?你怎么不取下来看看呢?” 西门追雪也正有此意,闻言应了声“是”,就随手取下“破少林达摩剑、罗汉棍”的一册,翻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达摩三十六剑”,每一式都绘有详细的图形和注解。 但在每一式下面,却绘了两个持剑的人,一个身穿黑衣,使的正是“达摩剑法”,另一个穿白衣的人,使的剑法,正好把黑衣人这一式剑法破了。 下面,也有细字注解,说明这一式剑法的缺失和空门所在,说得极为详尽。 再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是如此。卅六式“达摩剑法”果然一一破解无遗。 下面半册是少林“罗汉棍”,也和前面一样,有详细图解的棍法和两人对打的破法图解。 西门追雪虽然只看一册,等于可窥全貌,心里对这位慕容伯父,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合上书本,放回原处。 他道:“慕容伯父胸罗万象,小侄万分佩服,只不知这些各门各派的秘本,慕容伯父如何找来的呢?” 慕容滔天含笑道:“这也并非难事,多少年来,各门各派弟子行走江湖,总会施展他们本门的招式,因此各派武功,差不多已不是秘密了。 所以只要你一出手,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出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了,但这些本子,有些是先人留下来的,有的是老夫批注的。” 他不等西门追雪再问,接下去道:“其实天下武学,不论你如何精奥,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拳剑,总归是会有破绽的,尤其越是凌厉的剑法,破绽也越多……” “慕容大庄主说的没错。”喜之郎尖着嗓子道:“剑是杀人的利器,讲剑法有什么用?有些道士和尚,要刺出去,还要先来上一圈花招。什么左右开弓的,才刺出去,耍花招,划圆圈的时间,看起来眼花缭乱,实际可不管用,你想想看,你耍花招的时候,我直截了当的一剑,你说谁快,现在大家都只知道耍花招……” 慕容珂哼道:“你懂什么?” 慕容滔天大笑道:“珂儿,喜总管这话一点不错,各大门派的剑法,传下来多的已有千年,少的也有二三百年。后人精研他们祖宗的剑法,代有阐发,也就加入了许多变化,这些变化,就是每一代加进去的花招,花招越多,去真功夫也越远了,你们练剑,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慕容珂失笑道:“喜总管,爹说你还是大行家呢!” “行家不敢。”喜之郎得意的道:“小老儿看许多人练剑,就觉得他们把一支剑划来划去,不是真的拼杀,才有此感,小老儿可不会使剑,慕容大庄主才是大行家。 你看,把八大门派的剑法、拳法,都破得清洁溜溜,小老儿活了一大把年纪,看来看去,慕容大庄主真比达摩祖师、三丰祖师还高明多哩,再过上一百年,江湖上大家都知道慕容祖师爷了呢!” 他说得口沫横飞,听得慕容滔天也极为受用,只是拈须微笑。 慕容珂撇撇嘴道:“不,后世武林,还会知道一个人,那就是喜总管,不用花招,可以一剑杀死一个高手。” 喜之郎耸着肩,笑嘻嘻的道:“小老儿一剑杀一个高手,那可没把握,要小老儿一剑杀一只蟑螂,倒可以办得到。” 这话,听得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 慕容滔天含笑道:“喜总管风趣得很,也很合老夫的胃口……” 喜之郎没等他说完,忙道:“这叫做一见如故。” 慕容滔天道:“可惜喜总管已经当了西门小兄弟的总管,不然,老夫这绝尘山庄也缺少一名总管呢!” 喜之郎连忙摇手道:“这个不成,古人说过一客不投二主,小老儿怎好见异思迁?这个万万不可!” 慕容珂道:“你说错了,是一客不烦二主,不是一客不投二主。” “对、对!”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就是这句话。” 慕容珂道:“但这句话你也用错了。” 喜之郎笑道:“只要大家听得懂就好。” 时间快近中午,一名青衣侍女在门口欠身道:“启禀庄主,酒菜已经送来了。” 慕容滔天点点头道:“好,大家请到外面入席了。” 他领着四人步出起居室,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菜肴。 慕容滔天走到上首一把椅子落坐,含笑抬手道:“二位小兄弟,喜总管请快坐下来,咱们不用客气。” 喜之郎道:“是、是,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最好,嘻、嘻,小老儿吃相不好,在外面总归要受点拘束,在家里就不用拘束了。” “哈哈!”慕容滔天大笑道:“喜总管说得极是,大家不用拘束,老夫一向不喜俗礼,越随便越好。” 说话之时,西门追雪几人依次坐下,两名青衣侍女手执银壶给几人面前斟满了酒。 西门追雪起身道:“慕容伯父原谅,小侄还不能喝酒……” 喜之郎赶紧跟着站起,说道:“没关系,少庄主不喝酒,小老儿代你喝。”说着举起酒杯,朝慕容滔天道:“慕容大庄主,这一杯小老儿代少庄主敬你老的。” 咕的一口,就干了一杯。 慕容滔天和他对于了一杯。 蓝惊灵也相继站起,说道:“慕容伯父,小侄一向不会喝酒,这一杯是小侄敬慕容伯父的。” 接着,慕容珂也站起身道:“爹,孩儿也敬你老人家一杯,我们都只有一杯的量,喝了这一杯就不喝了。” 说完,也干了一杯。 喜之郎道:“三位公子不喝,小老儿都可以代,好,现在该小老儿敬慕容庄主了。” 一面朝身边手执银壶的青衣侍女笑道:“姑娘还是把酒壶交给小老儿吧,小老儿自己斟,比姑娘给小老儿斟方便得多。” 说完,从青衣侍女手中把银壶拿了过来,斟满一杯,举杯道:“慕容庄主是祖师爷,小老儿佩服得十五体投地,所以要……” 慕容珂道:“那有十五体投地的?” 喜之郎道:“小老儿对慕容大庄主是佩服、再佩服、三佩服,比五体投地还要加上两倍。那不是十五体投地了?所以小老儿敬的酒,也要加三倍喝酒……” 慕容珂嗤的笑道:“原来你是想多喝两杯酒,才这么说的,真是酒鬼!” 喜之郎笑道:“这叫做酒多人不怪。” 他在说话之时,果然连斟带喝,一连干了三杯。 慕容滔天含笑道:“梦莲,你干脆给喜总管取一支饭碗来,可以喝得过瘾些。” 喜之郎感激的道:“慕容大庄主真是小老儿天大的知己,小杯子喝酒,实在不过瘾。” 一名侍女奉命拿着一只饭碗送上。 喜之郎马上倒了一碗酒,站起身道:“小老儿敬慕容大庄主一碗。” 双手捧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 慕容滔天看着他,含笑道:“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来,喜总管果然是个爽快的人。” “慕容大庄主说对了。” 喜之郎又倒了一碗,酒壶已空,他把空壶朝梦莲递了过去,低笑道:“麻烦姑娘……” 梦莲接过酒壶,退下去添酒。 喜之郎才接下去说道:“小老儿是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话,心里就憋不住,可是小老儿最怕慕容公子了。” 慕容滔天含笑道:“为什么?” 喜之郎看了慕容珂一眼,耸耸肩,笑道:“小老儿话说多了,慕容公子就会骂小老儿唠叨。” “好哇!”慕容珂哼道:“喜之郎,你敢在爹面前告我的状。” “不敢、不敢”。喜之郎忙道:“慕容公子别生气啦,罚小老儿喝一碗吧!” 捧起酒碗,一口气喝完。 蓝惊灵笑道:“二哥,你上当了,喜总管这是找借口喝酒。” 梦莲送上酒壶,喜之郎赶紧又倒了一碗,笑嘻嘻的道:“慕容公子认为罚得太轻了,小老儿再罚一碗如何?” 口中说完,又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慕容珂哼道:“我要罚你不准喝酒。” “这可不成。”喜之郎双手牢牢捧住酒壶,一面说道:“三位公子都不喝酒,只有小老儿奉陪慕容大庄主,小老儿若是也不喝酒了,慕容大庄主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慕容滔天含笑看了大家一眼,说道:“珂儿,你们三个都不喝酒,就该多吃些菜,来,大家吃热的。” 大家举筷之时,喜之郎也举筷夹菜,但他酒也喝得极快,一壶酒,斟上三碗,梦莲就得替他添酒。 一阵工夫,梦莲已添了五次酒,现在第六次添了酒送上,这就是说他已经一连喝下六壶酒去了。 慕容滔天差不多只喝了一壶,看得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是庄上特别酿制的桂花酒,入口不烈,但后劲大得很,喜之郎连喝了六壶,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海量了!” 第60章 戏法 两名侍女给西门追雪三人装了饭送上。 喜之郎赶紧把面前的一碗酒喝干,咂咂嘴角,笑道:“慕容大庄主,这顿酒喝得真过瘾。” 一面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扁形玉瓶,回身凑过头去,朝梦莲低声说道:“麻烦姑娘,再给小老儿装一瓶酒来可好?” 慕容滔天目光一抬,说道:“这酒瓶玉色不错,给老夫瞧瞧!” 随着话声,左手一招。 这时喜之郎刚把扁玉瓶朝梦莲手中递去,哪知玉瓶忽然“嘶”的一声,从喜之郎手中脱出,越过放满了菜看的桌面,朝慕容滔天手中飞去。 喜之郎吓了一跳,口中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是一张八仙桌,上首是慕容滔天,左首坐的是西门追雪,右首是慕容珂和蓝惊灵,下首才是喜之郎。 在座的西门追雪和慕容珂、蓝惊灵也只看到玉瓶冉冉从桌面上飞过,却落到了慕容滔天的手中。 慕容滔天一手拿着玉瓶,只看了一眼,含笑道:“这个玉瓶,不但是稀世紫玉,瓶上这条盘龙,雕刻也精细得很,看来不是寻常之物。” 喜之郎惊魂甫定,就耸着肩笑道:“是,是,这是从前皇帝老子的酒瓶儿,大概这皇帝老儿和小老儿一样,片刻也离不开酒。这是他上朝的时候,放在怀里,趁满朝文武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上一口,润润喉咙,小老儿有一年逛到皇宫里去,看它对小者儿很有用,就随手拿来的。” 他说起逛皇宫,就口沫横飞,颇为得意。 慕容滔天颔首笑道:“老夫眼力不错吧?喜总管接住了。” 五指轻轻一放,那紫玉扁瓶又“呼”的一声飞了出来。 这回玉瓶并没有从桌上直飞过去。 慕容滔天左手五指松开,玉瓶就朝左首飞出,绕过西门追雪背后,然后又转了个弯,平平稳稳的飞回喜之郎手中。 喜之郎听慕容滔天要他接住,他双手刚刚伸出,玉瓶已经落到他手掌之上了。 这一下直看得在座的人,莫不目瞪口呆,不知这位慕容伯父使的竟是什么手法? 喜之郎一把捏紧玉瓶,张大了口,半晌才道:“慕容大庄主,你……你老这神乎其技的手法,小老儿连听都没听说过,你老好精深的功夫!” 慕容滔天呵呵一笑,说道:“你可以把瓶交给梦莲装酒去了。” 喜之郎连应了两声“是”,才把玉瓶交到梦莲手中,说道:“劳烦!” 梦莲接过玉瓶,转身下去。 慕容珂道:“爹,你老人家方才露的一手,这是什么功夫呢?孩儿也从没见过。” 慕容滔天一手摸着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为父只是一时高兴,给你们小兄弟助助酒兴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只要把内功练好了,到了收发自如之境,自然也可以办得到了。”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从前昆仑派的一种功夫,叫做‘纵鹤擒龙’,一伸手就可以把人摔出去,再一招手,又可以把摔出去的人平空招过来,可惜昆仑派的人,久已绝迹江湖。据说此一功夫,也已失传了,不过据老夫想来,所谓‘纵鹤擒龙’,其实也不外乎把内功练到收发由心而已!” 慕容珂道:“那要练多少年?” “哈哈!”慕容滔天大笑道:“内功一道,和剑法、拳法一样,各门各派都各有心法,但真正玄门正宗内功,举世又有几人能够领悟?如果练的不得其法,就是练上一百年又有何用?江湖上会武功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谁都练过内功,真正的高手,又能屈指数得出谁来?” “是,是!”喜之郎插口道:“天下各大门派,像你慕容大庄主这样能够把内功练到指挥如意,收发由心的,小老儿看,大概也只有你慕容大庄主一个了。” “哈哈!”慕容滔天听他当面奉承自己,而且看样子,也确实对自己是由衷的佩服,所以这就不能算是当面奉承了。心里自然极为得意,大笑道:“古人说得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功一道,永远没有人可以称得上第一的,但放眼当今武林,老夫虽然不敢自诩第一,但老夫也绝不至于排到第三位去。” 天下没有第一的人,他又不至于排到第三位去,那不是天下第二?但再推算一下,天下既没有第一的人,他自称第二,岂不等于是天下第一了? 这时,梦莲已经替喜之郎装了一瓶酒回来,双手把玉瓶送上。 喜之郎接过玉瓶,忙道:“多谢姑娘。” 梦莲道:“喜总管不用谢。” 大家酒醉饭饱,各自站起身来,慕容滔天道:“大家还是书房里坐吧!” 于是又回到韦房落坐,春风重新给几人沏上香茗。 喜之郎喝了七壶桂花酿,已是满脸通红,忽然站起身,笑嘻嘻的拱拱手道:“慕容大庄主,三位公子,小老儿也要献个小丑,给大家助助兴。” 慕容珂首先笑道:“好啊,喜总管,你也要露一手给我们瞧瞧吗?” 喜之郎耸肩道:“露是露一手,但可不是真功夫。” 慕容珂问道:“你要怎样练法呢?” 喜之郎目光转动,朝春风道:“姑娘可不可以去叫一个庄丁进来?” 春风因这里是庄主的书房,平日未奉呼唤,什么人都不准进来的,闻言不觉抬头朝慕容滔天看去。 慕容滔天颔首道:“你去叫滕传忠进来好了,他就在前面。” 春风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不多一会,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瘦高中年汉子急步从门外走入,朝慕容滔天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庄主召唤属下……” 慕容滔天没等他说下去,朝喜之郎指了指,含笑道:“这位喜总管,要表演一手绝技,大概要一个人当他的助手了。” 喜之郎连忙摇手道:“小老儿表演的不是绝技,小老儿只是给大家酒后茶余消遣的。” 瘦高中年汉子转身朝喜之郎抱抱拳道:“在下滕传忠,不知喜总管要在下……” 慕容滔天朝喜之郎道:“他是本庄的管事。” 喜之郎连忙朝滕传忠抱抱拳还礼道:“原来是滕管事,小老儿失敬。” 滕传忠道:“在下这助手不知要如何当法?” “小事情、小事情。”喜之郎探手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满了酒的紫玉瓶,在手上晃了晃,嘻的笑道:“方才慕容大庄主拿小老儿的酒瓶,露了一手天大的功夫,现在小老儿也拿这酒瓶,给大家看个障眼法儿……” 慕容珂忍不住道:“你别光说不练,好不?” “是、是,小老儿马上就练。”喜之郎把玉瓶朝滕传忠面前晃了一下,说道:“滕管事,你瞧清楚了,这个玉瓶,小老儿现在放进口袋里去。” 说完,果然把玉瓶放进他大褂右首一个口袋之中,接着又道:“现在就请滕管事来搜小老儿的身,把玉瓶找出来。” 原来他要人搜他的身,所以春风、梦莲不能当他的助手了。 他明明把酒瓶放进口袋,如果光搜口袋,也许他玩了花样,但他却叫滕管事搜他的身,难道玉瓶已不在他身上了?” 这下连慕容滔天也听得奇怪,大家自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朝两人看去。 滕传忠当然不信,望着他说:“在下那就要搜了?” “是是!”喜之郎连连点头道:“小老儿就是等滕管事搜身,不过滕管事可要搜得仔细一点!” 慕容珂说过,那些练擒拿手的庄丁,是滕管事教他们的,滕管事跟爹多年,他小时候也跟滕管事学过几手。那么这位滕管事一定是擒拿的好手了。 此刻他听了喜之郎的话,就立即依言伸手朝喜之郎口袋摸去,大褂两支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口袋里没有,当然藏在两支袖管里了,他立即搜喜之郎的两袖,依然搜不到玉瓶,接下来再搜全身。 喜之郎只是个瘦小老儿,身上衣服简单得很,滕传忠一点也不肯放过,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一遍,喜之郎的身上,哪有玉瓶? 喜之郎及时笑嘻嘻的问道:“滕管事,你搜好了没有?” 滕传忠搜不到玉瓶,只好停下来,说道:“在下搜过了,确实没有玉瓶。” 慕容珂好奇的问道:“喜总管,你把玉瓶藏到哪里去了?”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玉瓶自然在小老儿的口袋里了。” 说着,右手一探,果然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来。 “啊!”慕容珂惊异的道:“滕管事怎么会搜不到的呢?” 喜之郎耸耸肩,嘻的笑道:“这叫做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他把手中玉瓶又朝口袋中放了进去,伸手拍拍口袋,说道:“不信,滕管事,就请再来搜上一遍。” 他拍口袋的时候,谁都可以看到袋中沉甸甸的,玉瓶明明就在口袋之中! 滕传忠道:“在下真还有些不信。” 果然又走上一步,动手去搜喜之郎的身。这回他出手奇快,而且也搜得更仔细,但搜完喜之郎全身,依然搜不到玉瓶的影子。 喜之郎问道:“滕管事搜好了吗?” 滕传忠道:“喜总管手法果然高明,在下还是没有搜到。” 喜之郎摸摸下巴,嘻嘻笑道:“滕管事怎么不搜搜自己身上呢?” 第61章 拜师 滕传忠听得一怔,急忙朝自己身上摸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长衫口袋有沉甸甸的感觉,伸手入内,果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来,不由得惊奇的道:“真会在在下的口袋里!” 喜之郎笑嘻嘻的从他手中接过玉瓶,收入袋中,连连拱手道:“雕虫小技,献丑,献丑。” 慕容珂喜得跳了起来,道:“喜总管,你真有一手,几时教给我才好!”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这一手,是江湖下五门的玩意,公子爷怎么能学?” 滕传忠朝慕容滔天躬身一礼,便自退了出去。 慕容滔天一手抚须,点头笑道:“喜总管这一手,实在不错,老夫差点也看不出来。” 喜之郎傻笑道:“小老儿早就知道逃不过慕容大庄主的法眼。” 慕容珂问道:“爹看出来了?喜总管把玉瓶藏在哪里呢?” 这话也正是西门追雪、蓝惊灵想问的,是以,四道眼光都朝慕容滔天投去。 慕容滔天呵呵一笑道:“第一次,喜总管在滕管事走近之时,就把玉瓶从袋中取出,放到了滕管事身上。滕管事搜完,他又从滕管事身上取回来,放进自己口袋里。第二次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从滕管事身上取回来而已,不过喜总管手法快速已极,不易被人发觉,这一手着实很高明!” 喜之郎道:“慕容大庄主这是过奖,这些手法,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玩意,你老见笑了。” 他虽然表演了一手绝活,也只是江湖上的扒窃手法,自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手法之快,也看得自许为天下第二的慕容滔天赞赏不已! 大家坐了一会儿,西门追雪站起身,拱拱手道:“小侄等人打扰了慕容伯父半天,也该告退了。” 慕容滔天抬了下手,道:“西门小兄弟,你且坐下,老夫还有事要和你说。”接着朝慕容珂道:“珂儿,你不妨陪蓝小兄弟去外面走走,为父要和你大哥谈谈。” 慕容珂心知爹有意把大哥收入门下,闻言喜孜孜的答应一声,就站起身道:“三弟,我们走。” 蓝惊灵、喜之郎跟着站起,向慕容滔天告退,三人迅速退了出去。 西门追雪恭敬的道:“不知伯父有何教海?小侄洗耳恭聆。” 慕容滔天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身负血海深仇,可知千毒谷的厉害吗?” 西门追雪听他提起父仇,不禁热血沸腾,切齿道:“千毒谷纵然厉害,小侄也要和他们一拼。” 慕容滔天点头道:“父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报,小兄弟孝心可嘉,但太不自量力了,你要和他们拼,和谁拚?冤有头,债有主,你知道杀害你令尊的仇人是谁?” 西门追雪当然不知道。 慕容滔天又道:“我们姑且假定杀害令尊的是千毒谷某一个人。据老夫所知,千毒谷门规森严,门人弟子没有个人恩怨,不是奉命行事,决不会乱杀一人,小兄弟要报父仇,自然要找他们谷主交出仇人来。凭你现在的武功,只怕连千毒谷周围十里还进不了,就是谷中护法之流也见不到,就会弃尸荒山了,你和谁去拼呢?” 西门追雪俯首道:“慕容伯父说得极是。” 慕容滔天朝他笑了笑,又道:“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知彼、就是先要了解敌人,知己、就是了解自己,小兄弟只怕连自己也并不了解……” 西门追雪没有说话。 慕容滔天又道:“老夫是说小兄弟心里,对自己报雪父仇,有多少把握?哈哈,以小兄弟目前的武功,只怕连老夫庄上一名武士都还要差上一点哩!” 他这话西门追雪承认,他今天早晨看到庄上武士们练的剑法,自己就无法接得下来,就是庄丁们练的擒拿手法,也比自己强! 无垢山庄,不,灭绝派的武学,就是自己会的“无垢剑法”和“搜魂十三式”了。他脸上不禁一红,低头不语。 慕容滔天道:“但,小兄弟不用气馁,以小兄弟的资质来说,可说是练武的上上之选,能得名师指点,只要有三年苦练,老夫包你快意仇敌,手刃元凶,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西门追雪抬头道:“慕容伯父……” “哈哈!”慕容滔天不等他说下去,就大笑一声,接着道:“小兄弟方才也看过了,天下各大名派,千百年来传到现在,已是徒有虚名。 他们那些所谓镇山绝技的拳剑,不是破绽百出,就是徒有其表,精孪尽失,早已不足观了,小兄弟如要另投名师,你说还有谁是名师?” 西门追雪俯首道:“慕容伯父教诲得极是,小侄内心极为感激,只是……” 慕容滔天温笑道:“你和珂儿是结义兄弟,老夫面前,有话只管直说,不用吞吞吐吐。” 西门追雪道:“小侄已经拜敝师叔为师……” 慕容滔天颔首道:“这个,老夫知道,你师父就是人称忘忧先生的萧沧海。”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是”。 慕容滔天点着头,嘉许道:“小兄弟能够不忘师恩,不见异思迁,果然难得!” 说着,看了他一眼,续道:“但这是平常的时候,小兄弟遭遇非常之变,就不能以常情常理处之。” 西门追雪欠身道:“小侄愚昧,愿聆慕容伯父高论。” “哈哈!”慕容滔天大笑一声,道:“处非常之变,就得有应非常之变的决心,这就是说,小兄弟没有遇上非常的变故,你拜在忘忧先生门下,学会灭绝派一套武功,上有令尊的荫庇,作一个无垢山庄少庄主,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小兄弟遭遇了这场非常之变,而你又立誓要报雪父仇,重建无垢山庄,那么仅凭灭绝派的一套武功,就办不到了。” 西门追雪听得不觉耸然动容! 慕容滔天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前人带艺投师,如遇上厉害仇家,另访名师,江湖上也多得是。老夫一生从未收徒,因为小兄弟资质不错,才动了收徒这念,不是老夫夸口,当今之世,能够帮助你报雪父仇的,大概除了老夫,也屈指可数了,小兄弟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此时,他才说出口来! 那么武士们在院子里练剑,和书架上尽破各大门派拳剑,以及当筵表现了一手以气功摄取喜之郎酒瓶等等,也都是有意安排,好让西门追雪看得口服心服。 西门追雪低下头去,迟疑的道:“慕容伯父意欲成全小侄,小侄万分感激,只是……小侄师父失踪……” 慕容滔天道:“那天在镜心湖,老夫已经听说过,忘忧先生在无垢山庄出事前两天,无故失踪之事,小兄弟的意思……” 西门追雪道:“家师失踪,生死未卜,小侄的意思,原想……” 慕容滔天点头道:“老夫明白,你想去找令师?” 西门追雪道:“是的,小侄要为先父报仇,另投名师,家师不但是小侄的师父,也是小侄的师叔,自该禀明他老人家才是。” “如此也好。”慕容滔天一手摸着垂胸黑须,道:“小兄弟只管放心,忘忧先生失踪一事,老夫立即派人前去侦查,只要没有遇害,自然可把他找到。” 西门追雪感激的道:“小侄那就先谢了。” 慕容滔天含笑道:“等忘忧先生来了,老夫再收小兄弟作衣钵传人,小兄弟就心甘情愿了,好了,珂儿他们可能等着你呢,小兄弟去吧!” 西门追雪起身道:“小侄那就告退了。” 鞠躬一礼,退出书房。 管事滕传忠闪身而入,口中叫了声:“庄主。” 慕容滔天抬头道:“传忠,你有什么事吗?” 滕传忠垂手道:“关于那个喜之郎……” 慕容滔天问道:“你查到他的底细了?” 滕传忠道:“属下已飞鸽传书,要许墨君查明具报,还没有消息。” 许墨君是镜心湖墨鸢帮的帮主,他这口气,好像许墨君还是属下一般! 慕容滔天道:“那么,你还有什么事?” 滕传忠道:“属下觉得喜之郎方才那一手,十分高明,此人是不是可疑?” 慕容滔天一手摸须,呵呵笑道:“不错,他手法相当纯熟快速,但只能说是扒窃中的高手而已。老夫在酒席上,从他手中摄取酒瓶,再还给他,已经试出他毫无内力,此人不足为虑。” 滕传忠躬身道:“庄主高明!” 西门追雪匆匆回转兰苑宾舍,慕容珂、蓝惊灵、喜之郎三人,围坐在楼下居室喝茶,自然正在等着他。 慕容珂看到他跨入,急忙起身问道:“大哥,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问起家师失踪的事,他说:“只要家师不曾遇害,一定可以找得到。” 慕容珂问道:“爹没有说别的了?”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有意思要愚兄拜在他门下……” 慕容珂急问道:“你怎么说,有没有答应呢?” 第62章 迎宾 西门追雪道:“家师也是我的师叔,愚兄就是要拜在慕容伯父门下,自然也要等找到家师,禀明了家师,才能另行投师。” 慕容珂急道:“爹怎么说呢?”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听愚兄这样说,自然也同意了。” 慕容珂松了口气,道:“爹答应了就好。” 喜之郎道:“小老儿看得出来,慕容大庄主对少庄主真是一片好意,嘻嘻,可惜慕容大庄主没有女儿,否则少庄主一定会中选,当了绝尘山庄的乘龙快婿呢!” 慕容珂听得脸上一红,叱道:“你胡说些什么?” 喜之郎耸耸肩,笑嘻嘻的道:“慕容公子要是有个妹妹,嫁给大哥不好吗?” 慕容珂气道:“你还要胡说八道。” “好、好,小老儿不说。”喜之郎又回过头去,道:“蓝公子有没有妹妹,嫁给大哥才好呢!” 蓝惊灵也脸上一红,道:“你真该挨骂,二哥骂你还不够,还要我骂吗?” 喜之郎道:“小老儿身为总管,媒做得成,就可以讨杯喜酒喝了。” 一天很快过去。 上灯时分,梦莲在八仙桌上摆好碗筷,不多一回,两名庄丁提着食盒走入,送来酒菜。 三个小兄弟和喜之郎各坐一位。 喜之郎一手取过酒壶,笑道:“三位公子都不喝酒,这壶酒是小老儿的了。” 慕容珂道:“你真是酒鬼!” 喜之郎道:“中午那一席酒,有慕容大庄主坐在上面,小老儿酒是喝够了,菜可吃得不多。慕容大庄主虽然要大家不用拘束,小老儿还是拘束了些,现在,嘻嘻,在三位公子面前,小老儿就不用拘束了。” 说着,也不斟酒,拿起酒壶,对着嘴就咕咕的喝了起来。 慕容珂道:“你不许再说话了,否则我要梦莲不准再给你添酒了。” “好、好!”喜之郎道:“小老儿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把一壶酒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西门追雪三人就自顾自吃饭。 等三人吃完,喜之郎已经喝了三壶酒,他看三人停下筷来,也只好跟着停住。 梦莲收过盘碗,又给四人沏上茶来。 慕容珂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喜之郎也跟着下楼而去。 蓝惊灵等他们走了之后,就低低地道:“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西门追雪笑道:“我们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有什么话不该说的?你只管说好了。” 蓝惊灵低声道:“我看这里有些不大对,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西门追雪听得一愣,问道:“三弟觉得哪里不对了?” 蓝惊灵微微摇头道:“这个,小弟也说不出来,只是有此感觉而已!” 西门追雪含笑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呢?” 蓝惊灵压低声音道:“小弟总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因为我走在你和二哥后面,才有此感觉,回头看去,又没有人,所以小弟认为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西门追雪道:“我们昨晚才来,慕容伯父一再要我们多盘桓几天,如果马上要走,只怕他会不高兴,我看过几天再说吧!” 蓝惊灵点点头道:“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好,时间不早,大哥请休息吧!” 西门追雪道:“你也去休息吧!” 各自回房之后,西门追雪掩上房门,脱下长衫,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徐徐吐纳,运起功来。 正当由静生定之际,突听耳边响起喜之郎声音道:“少庄主,快出来。” 西门追雪一怔,缓缓睁眼,抬头问道:“是喜……” 他原想说:“是喜总管,有什么事?”但“喜”字堪堪出口,就听到耳边“嘘”了一声,接着响起喜之郎的声音道:“别说话,小老儿就在北边窗下,少庄主窗户开得轻些。” 西门追雪不知他有什么事情,就披衣而起,走近后窗,悄悄打开窗户。 只见喜之郎从窗下探上一颗头来,轻声道:“少庄主快跳出来。” 说完,一缩头,朝边上闪开。 西门追雪一手在窗口一按,点足穿窗而出,问道:“你有什么事?” 喜之郎等他跃出,就随手掩上了窗户,耸耸肩低声道:“少庄主只要跟小老儿走就好,咱们看热闹去。” 西门追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半夜三更,去看热闹,不知他又在弄什么花样了?道:“你……” 喜之郎急道:“时间差不多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着,一手拉着西门追雪的衣袖就走。 西门追雪但觉被他拉住了衣袖,一个人就身不由己的跟着他掠起,飞越围墙,他奔掠得极为快速,自己竟然跟着他奔掠,好像毫不费什么力气。 不过眨眼工夫,已经到了大厅左首,喜之郎拉着他从角门闪出,隐入暗陬。 现在,西门追雪发现绝尘山庄今晚果然有事! 因为大厅上灯烛辉煌,二门前站着八名青衣武士,雁翅般排列,好像正在迎接什么贵宾! 正因大厅上灯烛辉煌,他们隐身的转角上,就越显得黑暗,而且也是最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这地方倒像是特地为自己两人隐身而设的,就是有人提灯进出,灯光也照射不到。” 正在思忖之间,只见慕容滔天一手携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紫衣裙少女的手,缓步从大厅走出,向二门外迎去。 那少女看去不过十六八岁,长发披肩,体形轻盈,眉目之间,极像义弟慕容珂,仿佛是孪生兄妹一般! 两人身后,紧跟着管事滕传忠。 这一情形,自然是有什么贵宾来了,滕传忠进来通报之后,慕容滔天才迎出来的。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喜之郎已经睡了的人,怎么会知道慕容伯父有贵宾来了,要自己一同来看热闹的呢? 他回过头去,悄悄问道:“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喜之郎附着他耳朵,低声道:“他们马上就会进来,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一回工夫,只见从二门外走进八个一身宫装打扮手提宫灯的少女,两人一对,款步徐行。 八名提灯少女后面,慕容滔天满面春风陪着一个一身道装的女子也缓步徐行,从二门走入。 那道装女子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凤目,风情万千,冶艳动人! 西门追雪只觉她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人身后则是紫衣少女和一个眉目如画,美而且娇的玄衣道姑。 这道姑,西门追雪认得,正是桃花宫的宫主秦妙香!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那道装女子,怪不得自己看来十分面熟,好像哪里见过,原来就是桃花娘娘了!”(他见过桃花娘娘的神像) 这时,慕容滔天已陪同道装女子进入大厅,紫衣少女和秦妙香也随着进去,喜之郎悄悄拉了一下西门追雪的衣袖,附耳道:“咱们可以走了。”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既然是看热闹来的,总该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走,为啥急着就要走了?” 但话还未出口,已被喜之郎拉着衣袖就走。 这好像一阵风,西门追雪身不由己的跟着他闪出角门,掠过长廊,接着又掠出围墙,一路往后奔掠,几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已可证明喜之郎的的确确是一位深藏不露,身怀异能的高人,只不知他何以要来当什么总管? 尤其他今晚这番举动,极为怪异,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西门追雪现在既然知道他是一位高人,就想到他此举必有用意,也就任由他拉着自己狂奔。 不多一回,已经奔近一处山脚,喜之郎竟然越跑越起劲,朝危崖峭岩上纵跃如飞,西门追雪几乎连看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感觉上,已经越过一重山岭,正待开口询问他到底要去哪里? 喜之郎已经站停下来,吁了口气道:“总算到了。” 西门追雪问道:“喜总管,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 喜之郎耸耸肩,道:“咱们是办一件正事来的,嘿嘿,要不是老天帮忙,他今晚来了贵宾,咱们只怕到不了这里了,但也要快,迟了会被人发现。” 西门追雪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救人了。”喜之郎道:“昨晚小老儿摸遍了整座山庄,才算找到这里,所以今晚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才算这一趟没有白来。”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役头没脑,忍不住问道:“你要救什么人呢?” “不是小老儿要救,是你要救他的。”喜之郎道:“少庄主不用多问,进去了就知道。”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关在这里的会是家师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如果关在这里的是忘忧先生,咱们就是把他救出来了,他也跑不掉呀!好了,时间不多,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被小老儿点了穴道,咱们办完正事,还得一一替他们把穴道解开了,才会不露形迹,你快跟我来吧!”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这一路上他还制住了不少人的穴道! 第63章 救囚 喜之郎拉着自己奔掠之际,还居然一路出手,自己却连人家影子都没有看到,西门追雪的心中更是惊奇不止! 喜之郎领着他转过一方大石,眼前不远就有一个黑黝黝的石窟,石窟外面,面对面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汉子,自然是守护石窟的人了。 西门追雪乍见有人,不禁脚下一停。 喜之郎及时轻声道:“不要紧,他们都被小老儿制住了。” 他脚下跟着一停,忽然从身边取出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和一个精致的火筒,叮嘱道:“小老儿不能进去,要在这里替少庄主守着出路,万一出路被人堵住了,那就乖乖不得了啦。”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道:“少庄主进去之后,约莫五丈,就得往右拐,再走五丈,要往左拐,然后再走五丈右拐,再走五丈左拐,拐过四个弯,就可以笔直走去,这点很重要,这洞里有许多岔路,走错不得。 到底有一道铁门,里面锁着一个怪老头,你只要把锁削断,推门进去,他问你做什么来的,你就说奉酒仙之命,借一件东西给他的,就把这口剑递给他,咱们大功就告成了,你就要很快退出来,不可在里面耽搁得大久。” 西门追雪问道:“这人究竟是谁呢?” 喜之郎道:“我的少庄主,时间不多,你只管照小老儿说的去做,决不会惜,快进去吧,惊动了慕容大庄主,咱们两条小命都保不住了。” 西门追雪看他说得这么郑重,就点头道:“好吧!” 双手接过短剑、火筒,正要举步走去。 只听喜之郎又道:“他如果问你是谁?你就说是凤凌山西门追雪,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告诉他。”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我会告诉他的。” 他因喜之郎说的时间不多,就急步朝石窟中走去。 此时夜色已深,洞窟中更是黝黑如墨! 西门追雪一直走了五丈,才打着火简,凝目看去,距自己不远,就是“十”字形的岔路。 直的一条,路面较宽,横的一条就比较狭小,如果不知就里,准会笔直走去。 他牢记着喜之郎的话,就举步朝右首一条弯去,走了五丈光景,前面果然又有“十”字形的岔道,他就朝左弯。 这样每隔五丈,就转一个弯,一连转了四个弯,就往直走,果然不过走了五六丈远,迎面就有一道铁栅拦住了去路。 栅门上,锁着一把大铁锁。 西门追雪不敢怠慢,伸手掣出短剑,耳中但听“锵”的一声,眼前就出现一道青光吞吐的晶莹短剑,宛如一汪秋水,森寒逼人!口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举剑朝大铁锁上轻轻一挥,只听“当啷”巨响,铁锁立刻被削断,堕落地上。 西门追雪急忙返剑入鞘,伸手拉开栅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竟有五六丈深,西门追雪刚走到三丈光景,就听到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不怕老夫一掌把你劈死?” 西门追雪凝目看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的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所能看到的,是白发覆盖下一双比闪电还亮的眼神。 西门追雪连忙抱拳拱手道:“老人家,小可是奉酒仙之命,给你送一件东西来的。” 白发老人问道:“是酒仙要你来的?你是什么人?” 西门追雪恭敬的道:“小可是凤凌山西门追雪。” “凤凌山姓西门的?”白发老人问道:“西门飘雪是你什么人?” 西门追雪恭敬的道:“老人家说的是小可的祖父。” “飘雪是你祖父!”白发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醉翁和飘雪是忘年之交,哈哈,飘雪居然有了孙子,孙子也这么大了?好,他要你送一件什么东西给老夫?”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好像这位白发老人认识自己祖父! 不错,喜之郎叫自己要说凤凌山的。这就恭敬的道:“小可奉酒仙之命,是把这柄剑借给你老人家的。” 说着,走了上去,双手把短剑呈上。 “无痕!”白发老人目光一凝,惊奇的道:“不醉翁要你小友借给老夫的会是无痕,哈哈,老夫正需此物,普天之下也只有无痕可以使老夫脱困,好,老夫就暂时借用一下……哦……” 伸手接过短剑,目光忽然一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西门追雪道:“小可是偷偷进来的。” 白发老人又道:“那么你如何出得去?” 西门追雪道:“小可外面还有人等着,要小可把剑送给你老之后,就要急速退出去。” 白发老人点头道:“好,你快去吧!”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急步退出,心中暗道:“原来这柄短剑就是无痕,江湖上传言无痕是被喜之郎弄到手了,果然没错!” 他一路上紧记着每隔五丈拐弯,和方才进来之时,反其道而行,不过一会工夫,就已退出石窟。 喜之郎看到他走出,急忙迎着道:“咱们快些走!” 一手拉着西门追雪,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问道:“那两个人的穴道解了吗?” 喜之郎边走边道:“他们就会醒了,咱们走得越快越好。” 他不等西门追雪再问,这回奔行得更快,西门追雪只觉自己身子好像被风裹着飞行,几乎连脚尖都没点地。 他暗暗运功,凝足目力,朝喜之郎看去,只见他正在奔行中的人,右手不时向外扬起。(他左手拉着西门追雪) 好像从他掌心飞出极细的石粒,朝两边林中投去。 西门追雪终于明白了,喜之郎掌心,敢情藏着一把细小的石粒,他打出去的石子,正是替两边林中的暗椿解开穴道之用。 不到一盏热茶工夫,两人已经回到兰苑宾舍,喜之郎在西门追雪后窗停下身来,放开手细声道:“你快进去。” 西门追雪道:“喜……” 喜之郎耸耸肩,“嘘”了一声,细声道:“有话且待明天再说,你快进去,别惊动了人,小老儿也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身形一闪,很快的溜进檐下,就已不见。 西门追雪不敢怠慢,赶紧轻轻拉开窗户,穿窗而入,然后又轻轻掩起,到榻前,刚脱下长衫! 就听到一声苍劲嘹亮的长啸,像是从后山响起,划空而来,啸声悠长,宛如龙吟,瞬息之间,已从头顶飞过!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蓦地一动,暗道:“莫非这啸声会是白发老人?这位老人家竟有如此快速的身法,不知他会是什么人?自己听了喜之郎的话,把他放出去,不知他会不会是坏人?” 但继而一想:“听他口气,好像认识自己祖父,那就不会是什么坏人,但慕容伯父为啥要把他囚禁在后山石窟中呢?慕容伯父对自己不错,自己却把他囚禁的人,偷偷放了出去,万一给慕容伯父知道是自己把他放出去的,这……怎么对得起慕容伯父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不知这件事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突听前面响起一阵击撞云板的当当之声,连续传了过来。 西门追雪立即披衣下床,开门出去,蓝惊灵也正好开门走出,问道:“大哥,这好像是云板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追雪道:“不知道,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匆匆下楼,梦莲敢情也是听到云板声才起来的,一手掌着烛台,看到两人,急忙欠身道:“小婢见过二位公子。” 西门追雪问道:“姑娘可知道这云板声音是做什么吗?” “不会有事的。”喜之郎睡眼惺松,开出房门,一面还在扣着大褂扣子,耸耸肩,道:“这里是绝尘山庄,有谁吃了豹子胆,敢闯进来?” 说话之时,当当云板之声还在不停的敲着! 梦莲神色微变,道:“二位公子和喜总管还是请坐下来,小婢给三位沏茶去。” “不用了。”西门追雪道:“云板敲得这么急,庄上可能有事,我们还是出去瞧瞧的好。” 梦莲听得一急,叫道:“西门公子……” 西门追雪回头,问道:“姑娘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梦莲俯首道:“公子说得是,这是庄上的紧急讯号,凡是没有任务的人,听到了,就得待在屋中,不准到处走动。三位乃是庄主的贵宾,虽不在此限,但庄中还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三位,万一言语冒犯三位,引起误会,总是不好,所以小婢认为还是坐上一会,也许很快就会没事了,小婢这就冲茶去。” 说完,转身往屋后退去。 她说的虽然婉转,但已很明白的告诉三人,听到紧急云板声,就不准随意走动,只能在屋中坐着。 蓝惊灵举目望望窗外,道:“这时候,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喜之郎从大褂口袋中取出紫玉酒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才道:“快四更了,奇怪,这时候会有什么紧急事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走近院前,光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但已在院门外停了下来。 第64章 兼差 只有一个人进入院门,一直走近阶前,才响起一个壮汉的声音叫道:“梦莲。” 梦莲急忙应了一声“唷”,匆匆走出。 那壮汉道:“杜管事就在外面,叫你出去。” 梦莲答应一声,跟着那壮汉走出院外。 这不用说都可以猜得到,这位杜管事敢情是负责巡逻的人,他把梦莲叫出去,自然是问话去的了。 过了半晌,梦莲才回进屋来。 她是从后面出去的,所以回进去也没从客室经过,过没多久,她已沏了一壶茶走出,道:“二位公子,喜总管请用茶了。” 喜之郎问道:“广场杜管事叫姑娘出去,有什么事?” 梦莲脸微微一红,道:“杜管事关照小婢,庄上刚才发现敌踪,正在搜索之中,不要惊动了贵客,小婢告诉他三位听到云板声都起来了,小婢正在烧水,他就走了。” 喜之郎拿起茶壶,斟了三盅,一面凑过头去,低声问道:“梦莲姑娘,这里有没有酒?” 蓝惊灵笑道:“难怪二哥要骂你酒鬼,眼睛才睁开,就要喝酒了。” 梦莲道:“这里没有酒,酒要去厨房里拿,如在平时,小婢可以给总管到厨房去打,但这时候,每条通道都有人守岗,不准通行,喜总管只好忍一忍了。” “没关系。”喜之郎又从大褂口袋中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喝了一口,笑道:“幸亏小老儿瓶里还有小半瓶,过过瘾够了。” 天色渐渐黎明。 梦莲打来脸水,送上楼去,一面道:“二位公子,可以去洗脸了。” 喜之郎等她下楼,就笑嘻嘻的道:“姑娘,你不用给小老儿去打脸水了。” 梦莲道:“小婢打脸水方便得很。” “不,不!”喜之郎道:“麻烦姑娘,小老儿实在不好意思,其实小者儿一向很少洗脸,每天要姑娘打脸水,跑来跑去的。这趟路不是可以省了吗,嘻嘻,姑娘把省下来的这趟路,给小老儿办一件事儿,那比洗脸更重要得多了。” 梦莲眨眨眼睛,咭的笑道:“喜总管是要小婢到厨房给你老装酒去,对不!” 喜之郎一拍巴掌,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 梦莲道:“喜总管把酒瓶交给小婢,待回小婢到厨房去端早餐,顺便替你老带来就是了。” 喜之郎从口袋中取出紫玉扁瓶,递了过去,叮嘱道:“姑娘打酒回来,可别让二位公子看到了,他们又要说小老儿酒鬼了。” 梦莲伸手接过,噗嗤笑道:“小婢知道。” 喜之郎拍拍她肩膊,凑过头去低声道:“你真是小心肝!” 梦莲给他说得脸上一红,啐道:“瞧你老没正经。” 喜之郎耸耸肩,低笑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才风流呢!” 梦莲没等他说完,早已红着脸逃了出去。 转眼天色已经大亮,梦莲端来早餐,放到桌上。 西门追雪、蓝惊灵和喜之郎都已坐下,梦莲替三人装上稀饭。 喜之郎低声道:“谢谢姑娘了。” 梦莲“哦”了一声,正要伸手入怀去取酒瓶。 哪知摸了个空,酒瓶不知何时,竟然失落了,这下可把梦莲姑娘急得满脸通红,半晌作声不得。 喜之郎笑嘻嘻的从口袋里取出扁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 梦莲惊奇的道:“喜总管什么时候把酒瓶取去的呢?” 喜之郎道:“小老儿刚才不是谢过你了吗?” 梦莲跺跺脚道:“以后小婢再也不给你去打酒了。” 蓝惊灵笑道:“你不给他打酒,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喜之郎笑道:“不会的,梦莲姑娘是好人,不会要小老儿命的。” 大家用过早餐,只见管事滕传忠走了进来,朝西门追雪三人拱拱手道:“二位公子、喜总管,庄主请三位到书房去有事相商。”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我们这就去。” 三人跟着滕传忠出了兰苑,一直来至书房。 西门追雪一路上心头暗暗打鼓,跨进书房,只见慕容滔天一个人负手站在窗下,西门追雪、蓝惊灵各自叫了声:“慕容伯父。” 慕容滔天这时才缓缓转过身来,点头道:“二位小兄弟、喜总管请坐。” 他双眉微拢,似有心事,西门追雪只当他是为了昨晚被自己放走白发老人之故,是以不敢开口。 三人就在下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慕容滔天看了西门追雪一眼,才道:“老夫当日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就觉得小兄弟是练武的奇才,故而元儿向老夫探听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故意把这里的走法,告诉了他,好把小兄弟引来。昨天老夫也探询过小兄弟的口气,小兄弟不肯忘本,投师一事,先要禀明令师,再投到老夫门下,老夫也同意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老夫本待要小兄弟多住几天,老夫自会派人查明令师下落,但目前却有一件急事,要请小兄弟帮忙……” 西门追雪欠身道:“慕容伯父有何差遣,小侄自当效劳。” 慕容滔天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夫也只好和小兄弟明说了,老夫今年已届古稀,拙荆去世己有多年……” 西门追雪听得不由一怔,慕容伯父看去不过五十来岁,他竟有七十岁了! 慕容滔天又道:“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嫣然,她母亲自小溺爱,就一直给她男装打扮,她就是小兄弟的结义兄弟慕容珂。”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心中不禁暗“哦”一声,昨晚自己看到的长发少女,原来就是二弟? 蓝惊灵惊奇的道:“二哥原来是女的!” 慕容滔天朝他笑了笑,接着又道:“嫣然自小娇生惯养,她娘去世之后,老夫未免太宠她了些,以致养成她的恃宠任性。昨晚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和老夫赌气出走,直到刚才老夫才知道她已经出谷而去,老夫纵然派人去追,即使追上了,以她的倔强个性,只怕也没有人可以把她劝得回来。追雪,你是她的结义大哥,你说的话,嫣然也许肯听,所以老夫要想烦劳小兄弟一趟。”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没开口。 喜之郎已经插嘴道:“慕容大庄主说得没错,慕容公子,啊,现在该称慕容小姐了,她和少庄主义结金兰,情投意合,小老儿看得出来,平日她对大哥就百依百顺,要少庄主去劝她,那是找对人了!嘻嘻!” 他这一咬文嚼字,什么“情投意合”、“百依百顺”都说了出来,听得蓝惊灵在旁,却笑出声来。 西门追雪一张脸都胀红了,抬眸道:“慕容伯父交代,小侄自当遵命,只是二弟他……” 慕容滔天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怕找不到她吗?这个只管放心,老夫已派人追踪下去,小兄弟动身之后,沿途自会有人和你联络,只是要小兄弟出面,找到嫣然之后,好好开导她,把她劝回来就好。” 喜之郎道:“这事好办得很。” 西门追雪道:“小侄遵命。” 慕容滔天回头看着喜之郎,徐徐道:“至于喜总管……” 喜之郎像大马猴似的站了起来,急急问道:“慕容大庄主可是也有差遣吗?” 慕容滔天含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你追随西门小兄弟,足见眼光不错,西门小兄弟将来定可出人头地,重建无垢山庄。但目前以西门小兄弟的武功,要为父报仇,还差得远,所以必须另投名师,痛下苦功,至少也需三数年时间,方有成就。在这段时间,你这个总管就无事可做,因此老夫给你安排了一个地方,暂时帮老夫做点事,不知喜总管是否愿意?” 喜之郎耸耸肩道:“不知慕容大庄主要小老儿去做什么?” “这个只是暂时的。” 慕容滔天道:“但等西门小兄弟重建无垢山庄,唔,老夫一定可以助他重建无垢山庄,那时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去当无垢山庄的总管了。” “这个可以。”喜之郎点着头道:“只不知慕容大庄主要派小老儿到什么地方去?” 慕容滔天微笑道:“你们不是在庐州闲云居住过吧?如今闲云居缺一个掌柜,喜总管可愿屈就?” “闲云居当掌柜?这差使不错!” 喜之郎听得不禁喜形于色,因为闲云居是酒楼,掌柜喝酒,自然不用花钱了。 但他忽然间又摇摇头道:“不成,小老儿多少也是个总管,那间酒楼是易老八,申老十开的,他们两个当老板,要小老儿去当伙计,这小老儿不能干。” 慕容滔天笑道:“闲云居乃是老夫出资开的,易孝泉、申琬原是老夫派去的人,如今老夫另外派了他们差使,你就是去接替他们两人的。” “这还差不多。”喜之郎欣然道:“小老儿那就遵命去当掌柜的,不过少庄主一旦有事,小老儿还是无垢山庄的总管,这掌柜不过是暂时兼差罢了。” 慕容滔天含笑道:“这个当然。” 喜之郎道:“那就一言为定。” 慕容滔天含笑点头,连声说:“好!” 第65章 分手 西门追雪站起身,拱手道:“慕容伯父,二弟离谷出走已有多时,小侄和三弟这就告别了。” 慕容滔天道:“老夫已派人跟下去了,二位小兄弟也不忙在一时。” 西门追雪道:“能够早些追上二弟,也好早些劝他回来,小侄二人还是早些赶上去的好。” 慕容滔天颔首道:“如此也好。” 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要去庐州,和少庄主、蓝公子也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哩!” 三人别过慕容滔天,退出书房,管事滕传忠领着他们走出二门,只见三眼二郎神易孝泉、笑面财神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在二门外等候。 喜之郎嘻嘻笑道:“易老八、易老十,你们两个也要去吗?” 易孝泉听他叫自己易老八,心头极为怒恼,一张脸不觉沉了下来。 谁都会听了生气。 申琬却一脸笑容,道:“回喜总管的话,咱们兄弟是奉命随同你老上庐州办移交去的。” “办遗交?”喜之郎耸耸肩,道:“小老儿没有什么遗言可交代的。” “喜总管误会了。”申琬陪着笑道:“办移交,就是把咱们兄弟经手的银钱帐目点交给喜总管,以清手续的意思。” “原来如此!”喜之郎耸耸肩,嘻嘻一笑道:“这可好,小老儿正嫌到了前面,别过二位公子,一个人上路,就没人作伴。有二位和小老儿结伴同行,那比和二位公子在一起还好,小老儿有喝酒的伴了,咱们大可称之为酒肉之交哩!” 一行人走出大门,滕传忠一直送到石桥,才行停步,拱拱手道:“二位公子,喜总管请恕在下不送了!” 西门追雪还礼道:“滕管事请回。” 不过顿饭工夫,便已退出自在谷,出了水濂洞,但见两山之间,一道宽阔的山涧,奔腾而下,大家沿着山涧奔行。 易孝泉、申琬二人忽然抢在前面朝左首山腰奔去。 西门追雪道:“如若没有他们二位领路,咱们只怕还要循着山涧下去呢!” 喜之郎道:“所以慕容大庄主要易老八、申老十和咱们一起来的了。” 西门追雪等五人只是跟着两人奔去,现在他们所经之处,全是高山峻岭,根本无路可通,大家翻山越岭,奔行了将近二十多里,差不多已是晌午时光。 前面的易孝泉、申琬已经在一处大树下停下步来。 易孝泉回身道:“二位公子、喜总管、咱们就在这里坐歇一会,吃些干粮再走。” 喜之郎问道:“易老八,咱们还带了干粮?” 易孝泉怒瞪了他一眼。 申琬忙道:“是滕管事给咱们准备的。”一面朝余老六招招手道:“你可以把干粮取出来了。” 余老六答应一声,立即从背上取下背包,里面有一瓶酒,还有卤菜、馒头,一起摊开来,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喜之郎目光如鼠,伸手抓起酒瓶,嘻嘻笑道:“滕传忠那小子生成冷冰冰的一张脸,连叫我一声总管,都听得小老儿会起鸡皮疙痞,实在不讨人喜欢,原来他还蛮可爱的。” 说完,拔开瓶塞,咕咕的连喝了两口。 蓝惊灵笑道:“你有酒就是娘,人家给你准备了酒,你就说好了。” 喜之郎没有作声,又咕咕的喝了两口,才用手在酒瓶口上揩了一把,道:“二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喂,易老八、易老十,你们两个要不要喝?” 说着就把酒瓶递了过去。 易孝泉听他一直叫自己易老八,恨得牙痒痒的,只是当着西门追雪不好发作,没去理他。 申琬陪着笑道:“滕管事知道喜总管一路上没有酒润润喉咙,就会提不起精神,所以这瓶酒是特地给你老准备的,咱们兄弟吃了干粮,喝口水就好,还是你老留着喝吧!”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一笑,拍着巴掌,口沫横飞的道:“所以咯!我说这姓滕的小子,做人真还不差,可惜小老儿不是绝尘山庄的总管,哦,慕容大庄主要我干,是小老儿坚持不干的,如果小老儿当了绝尘山庄的总管,真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呢!” 接着笑道:“你们都不喝,小老儿那就不客气了。”一面从怀中取出紫玉扁瓶,小心翼翼的把酒瓶中的酒倒进扁瓶,收入怀里,然后直着脖子,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阵咕咕狂喝,随手把酒瓶丢了。 大家吃过干粮,胡老四打了水来,大家用木瓢舀着喝了,就起身下山。 易孝泉一指前面林中,道:“大家的马,都在前面树林子里,到了前面,就可以有马代步了。” 一行人脚下加紧,不过片刻,已赶到林前,果见前天骑来的马匹,全都拴在树林之下。 喜之郎咦道:“有人在这里给咱们喂马?” 申琬接口道:“是滕管事派人来喂的。” 喜之郎耸着肩尖笑道:“瞧不出他拍了小老儿的马屁不算,连咱们马的马屁都拍到了!” 林下一共拴着七匹马,只有慕容珂的那匹白马不见了,那自然是她骑走了。 各自牵出马匹,相继上马,这一路上虽是小径,可已容得一骑通行,西门追雪仍让易孝泉、申琬走在前面带路。 第二天中午,赶到霍山。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牵着马在路边迎了上来,朝西门追雪拱拱手道:“来的可是西门少庄主?” 他这一身打扮,西门追雪一眼就认出是绝尘山庄的人,这就勒住马头,点头道:“在下正是。” 那庄丁连忙抱抱拳道:“启禀西门少庄主,小的奉杜管事之命,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 西门追雪问道:“杜管事可有二弟的消息吗?” 那庄丁道:“杜管事和小的一行,是今天早晨赶来这里的,据说小姐昨晚曾在城里打尖,一早往南去的,杜管事已经赶下去了,沿途都会留下记号,要小的守在这里,禀告少庄主。” 西门追雪点头道:“好。” 那庄丁又抱抱拳,道:“小的还要回庄去禀报庄主,恕小的告退。” 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西门追雪看他身手矫捷,骑术也相当不错,心中暗道:“慕容伯父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易孝泉在马上拱拱手道:“西门公子、蓝公子二位要由此往南走,好在杜管事沿途都已留记号。有胡老四、余老六两个相随,他们认识记号,一定可以追上小姐,喜总管要去接任闲云居掌柜,咱们就得往北走了,在下兄弟就此别过二位公子。” 喜之郎道:“咱们这里就要分开了吗?” 申琬陪着笑道:“没错,二位公子往南去,咱们要去庐州,就得往北走了。” 喜之郎慌忙爬下马背,朝西门追雪连连拱手道:“少庄主,小老儿是无垢山庄的总管,永远是无垢山庄的总管。 这回不过是承蒙慕容大庄主瞧得起,借调过去替他管管帐的,等少庄主重建无垢山庄,小老儿就会赶回来给少庄主监工,少庄主这一路上好好照顾自己。” 西门追雪、蓝惊灵一起跃下马背。 西门追雪点头道:“谢谢你,喜总管多保重。” 喜之郎笑嘻嘻道:“小老儿死不了,少庄主只管放心。” 易孝泉、申琬看西门追雪下了马,也只好一起跃下马来。 喜之郎又朝蓝惊灵耸耸肩,道:“蓝公子和少庄主结义兄弟,少庄主有你作伴,小老儿就放心了。” 蓝惊灵道:“喜总管保重,我们要走了。” 喜之郎道:“小老儿会自己保重的,二位公子请上马吧!” 西门追雪要和喜之郎分手,心中也觉得有些依依惜别,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跨上马鞍。 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细声道:“离开绝尘山庄,就不可再去了。” 西门追雪一怔,回头看去,喜之郎已爬上马鞍,拱着手道:“少庄主、蓝公子,咱们再见了。” 易孝泉、申琬也在马上抱拳拱手,道:“二位公子,就此别过。” 三匹马沿着大路驰去。 蓝惊灵道:“大哥,喜总管平时虽然啰嗦,但他走了,小弟倒觉得有些舍不得他呢!” 西门追雪点头道:“愚兄也有此感!”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走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果然都有杜管事留下的记号。 傍晚时候,赶到桐城。 胡老四一直找到大街上一家客店门前,才看到杜管事留的记号,这就道:“西门少庄主,杜管事要咱们在这里打尖,只怕已经有消息了也说不定。” 西门追雪道:“好吧,那就在这里落店好了。” 说话之时,已有店中小厮上来拢住了马头。 西门追雪、蓝惊灵下马之后,一名伙计已经迎了出来,陪笑道:“二位公子才来,杜管事早就定了两间上房,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西门追雪问道:“杜管事呢?” 店伙道:“杜管事预付了房饭钱,就匆匆走了。” 他领着两人来到上房,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 蓝惊灵问道:“还有一间呢?” 店伙道:“就在隔壁,二位公子请坐,小的马上就送茶水来。” 第66章 幻想 西门追雪道:“杜管事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走呢?” 蓝惊灵道:“他一定是追踪二哥下去了,管他呢,反正他会留下记号的,还伯找不着吗?” 一会工夫,店伙给两人送来脸水,蓝惊灵跟着他到隔壁房中,洗了把脸,再回到大哥房中,店伙已经沏了茶送来,就退了出去。 蓝惊灵在椅上坐下,倒了两盅茶,自己取起一盅,喝了一口,抬目道:“大哥,你看二哥无故出走,是不是有着蹊跷?” 西门追雪道:“愚兄也觉得奇怪,但慕容伯父没有说,愚兄也不好多问。” 蓝惊灵道:“二哥虽是女子乔装的,但以她的个性,绝不会无故赌气出走,依小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而且这赌气的原因,一定很重大……” 西门追雪道:“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呢?” 蓝惊灵双手一摊,道:“那就要找到二哥,才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低声道:“大哥,慕容伯父真的是派喜总管到庐州闲云居去当掌柜吗?” 西门追雪道:“这是慕容伯父亲口说的,你也听到了,还会是假的不成?” 蓝惊灵微微摇头道:“我有些替喜之郎耽心。” 西门追雪一怔,问道:“你替他担心什么?” 蓝惊灵道:“我看易孝泉神色有些不对。” 西门追雪笑道:“那是喜之郎叫他易老八,他听了自然会生气。” “不!”蓝惊灵道:“我看易孝泉看喜之郎的时候,眼中不时流露出杀机,好像没安着什么好心,也许是慕容伯父授意的。” 西门追雪只笑了笑道:“贤弟不用替喜之郎操心。” 蓝惊灵道:“大哥一点也不替喜之郎耽心?” 西门追雪笑着压低声音道:“凭易孝泉、申琬二人,绝不是喜之郎的对手。” 蓝惊灵道:“大哥还不知道三眼二郎神易孝泉、笑面财神申琬,这两人武功很高……” “愚兄知道。”西门追雪含笑道:“就是十个易孝泉、申琬,只怕也杀不了喜之郎的。” 蓝惊灵发怔道:“喜之郎他……” 西门追雪低声道:“有一件事,愚兄今天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当下就把昨晚经过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惊灵听得奇道:“那长发老人不知是谁?这么说……唔,喜之郎是有心跟着我们混进绝尘山庄去的了,哦,慕容伯父可能还不知道这人是喜之郎和大哥放出去的,否则他就不会轻易放我们出来了。” 他不等西门追雪开口,又道:“照这么说,二哥的赌气出走,很可能和桃花娘娘有关了!” 西门追雪道:“这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蓝惊灵撇撇嘴,问道:“你不是说,那桃花娘娘长得很美吗?”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她长得和神像一模一样。” 蓝惊灵道:“那就是了!” 西门追雪道:“愚兄听不懂你的意思。” 蓝惊灵道:“慕容伯父的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多年?” 西门追雪道:“这和二弟赌气出走有什么关连?” “唉,你这人……”蓝惊灵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很可能慕容伯父想续弦,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么妖艳,而且两人可能……可能早已相识……这回才把她接到绝尘山庄去的,二哥当然一心一意爱着她娘,知道了这件事,对慕容伯父很不谅解,才赌气走的。” 西门追雪看看他,笑道:“三弟很富于幻想。” “这不是幻想。”蓝惊灵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接着道:“小弟只是根据大哥说的,把它串连起来,加以推测罢了,否则二哥没有旁的理由会赌气出走了。” 蓝惊灵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他说的两件事,差不多全给他猜中了! 喜之郎确实遇上了危险! 那是他们和西门追雪别后,走了约莫三五里。 走在前面的三眼二郎神易孝泉在马上举目四顾,道:“二弟,就在这里吧!” 他话声一落,立即飞身下马。 喜之郎咦了一声道:“易老八,你在这里下马作甚?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荒凉得很。” 他说话之时,笑面财神申琬在他后面也下了马。 易孝泉面色狞厉,喝道:“老子叫你下马,你就下马。” 喜之郎一楞,望着他,道:“下马就下马,小老儿多少也是一个总管,你凶什么?连慕容大庄主对小老儿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口中虽然还在吹着,但看到三眼二郎神易孝泉额头上一道刀疤都绽红了在一竖一竖的动着,心头也有些机伶伶的,连爬带滚,跳下了马鞍。 申琬笑嘻嘻道:“喜总管,你怀里那个玉瓶,不是还有酒吗?” 喜之郎马上笑道:“有,有,原来二位口干了,想润润喉咙,烟酒不分家,你们要喝,怎不早说。” 他如今落了单,伸手从怀中取出酒瓶,再也不敢先喝,就一伸手把紫玉雕龙扁瓶递了过去。 易孝泉并没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道:“老子不喝。” 申琬满脸堆着笑容,拱拱手道:“兄弟是请喜总管自己喝的。” 喜之郎笑嘻嘻道:“你们真的不喝?” “少废话!”易孝泉厉声喝道:“快把酒喝了,就可以上路了。” 喜之郎笑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其实小老儿坐在马上一样喝酒,也绝不会摔下来,还劳动你们两位下马休息,只是为了等小老儿喝酒,真是不好意思。” 申琬陪着笑道:“咱们兄弟不是这个意思。” 喜之郎喝了口酒,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申琬堆着笑道:“咱们兄弟的意思,是喜总管喝完了这瓶酒,可以去做一个酒鬼。” “哈!申老十,你这话说得对极!”喜之郎又咕的喝了口酒,耸耸肩笑道:“小老儿的师父是出了名的酒仙,小老儿从小就叫做酒鬼。” 申琬依然陪着笑道:“你老误会了,咱们兄弟是奉命来送你老哥上路的,但咱们兄弟和你喜总管相交一场,所以让你老先喝完这瓶酒再上路,可以瞑目一点。” 现在喜之郎听出来了,他刚喝第三口酒,还没到喉咙,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张目道:“你们要杀小老儿?我……身上又没油水,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要……谋财害命,……小老……儿又没有财,我……不去庐州,不当闲云居的掌柜就……就是了……” 易孝泉凶巴巴的道:“老子奉命行事,你老小子干脆一点!” 喜之郎惊慌失措,张口结舌的道:“你……你们究竟奉……奉谁的命……” 申琬堆着笑道:“咱们兄弟自然是奉慕容大庄主之命行事。” 喜之郎不信的道:“小老儿……不信,慕容大庄主说得好好的,要……小老儿去当掌柜……” 易孝泉喝道:“不信也得信,你做鬼去问慕容庄主好了。” 说话之时,霍地抽出一柄雪亮的钢刀来! 他一抽刀,申琬也立即抽出刀来,陪笑道:“喜总管,你老哥只管放心,咱们兄弟出手俐落,你老决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把喜之郎夹在中间,看情形已经快要出手了。 喜之郎一呆,自言自语的道:“看来倒是不像假的了!” 他举起酒瓶,咕咕的连喝了两大口酒,叫道:“这回我喜总管真的要归天了!” “啊,老天爷救命!” 突然间喜之郎大叫一声,身形一矮,从马腹下爬了出去,拔腿就跑。 易孝泉厉笑道:“老小子,看你能跑得出多远?”点足飞扑过来。 申琬也不怠慢,跟着纵身掠起。 但喜之郎总究先跑了一步,比两人多奔了一丈来远。 两人随后跟踪奔掠,但三人脚程大概差不多,跑了一会,这一丈距离,还是没有拉近。 喜之郎为了逃命,自然没命的奔跑,他忽然舍了大路,却向山上跑去。 后面两人自然紧追不舍,喜之郎连纵带跳,跑了一阵,还以为他们没追上来,脚下一停,喘着气,回头看去,这一停,易孝泉追上来已不过五六尺距离。 喜之郎“哗”的一声大叫,又赶紧往上跑去。 易孝泉、申琬接连的提气,已跑得气喘如牛,眼看又渐渐的拉远到八九尺远近,兀自迫不上他。 易孝泉气得咬牙切齿,喝道:“老小子,今天你跑上天,老子就追上天去。” 这样一前二后,一逃二追,足足跑了一顿饭的工夫。 前面的喜之郎已经跑上一处绝壁,但见两山对峙,壁立千仞,下面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涧,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喜之郎终于停下来了! 易孝泉、申琬直喘着气,也跟了上来。 喜之郎叫道:“二位慢来,你们说过,让小老儿喝完酒再动手的。” 易孝泉一脸厉色,举手抹了把汗,喝道:“你现在还往哪里逃?” 喜之郎忽然笑道:“小老儿不逃了,你们总该让小老儿把酒喝完吧?” 说完,果然从怀中取出酒瓶,咕咕的喝了起来。 申琬在旁笑道:“易老大,就让他把酒喝完吧!” 第67章 狂傲 喜之郎不消几口,就已把扁瓶中的酒喝完,然后把扁瓶塞入怀中,笑嘻嘻的道:“易老八、申老十,你们来吧,小老儿失陪了。” 说完,双脚一跳,手舞足蹈的往千丈绝涧跳了下去。 易孝泉、申琬急忙奔近过去,探首下望,但见壁立千仞的绝壑之下,云气蓊然,深不见底,哪里还有喜之郎的人影? 易孝泉怒声道:“这老小子真绝!” 申琬道:“庄主只是要咱们逼着他,试试他的身手,没想到他除了跑得快之外,一点武功也不会,狗急跳墙,他真的会从绝崖上跳下去。” 易孝泉笑道:“他并不知道不跳下去,反而不会死的,其实这老小子也死不足惜。” 他对喜之郎叫他“易老八”犹耿耿于怀! 申琬学着喜之郎耸耸肩道:“现在人已经跳下去了,咱们也只好这样回去复命了。” 这是第二天早晨。 西门追雪、蓝惊灵用过早点,走出客店,胡老四、余老六已在门口等着,客店小厮早已牵着两匹马在伺候。 店门前,忽然走来一个脸色冷傲,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看了西门、蓝二人一眼,抱拳问道:“不知哪一位是无垢山庄的西门少庄主?” 西门追雪并不认识此人,但他却一口叫出无垢山庄来,不觉微微一怔,连忙抱拳道:“在下就是西门追雪,兄台……” 那灰衣汉子冷冷的道:“少门主在范家岗恭候大驾,务请西门少庄主前往一叙。” 西门追雪诧异的道:“少门主?在下并不认识,不知邀约在下有什么事吗?” 灰衣汉子道:“西门少庄主去了自然知道。” 蓝惊灵问道:“贵门是哪一门派?” 灰衣汉子道:“少门主没有交代的事,在下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西门追雪道:“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们少门主,约我到范家岗去做什么呢?” 胡老四道:“少庄主,在下看此人路数有些不对。” 蓝惊灵道:“他怎么不对?” 胡老四道:“在下兄弟虽是藉藉无名小卒,但在江湖上也混过一二十年,看人,多少总还看得出来。方才咱们出来之时,就看到他一直站在对面一家杂货铺门口,看样已经站得很久了,少庄主一走出店门,他就迎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冲着少庄主来的了。” 蓝惊灵撇撇嘴道:“就算他冲着大哥来的,又能怎样?” 余老六道:“看样子少庄主和他们少门主有什么怨隙了。” 西门追雪道:“我连他们少门主是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怨隙了。” 蓝惊灵道:“走,我们到范家岗去瞧瞧,究竟是哪一门派的少门主?” 四人一起上了马匹。 蓝惊灵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范家岗在哪里?” 胡老四道:“就在南门外,从这里去,不过六七里路,也是咱们必经之路。” 西门追雪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人家已经等在那里,不好不去赴约。” 当下仍由胡老四、余老六走在前面领路,出了南门,五六里路,很快就赶到了。 但见一座小山岗的林前,一排站着八个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在八个灰衣汉子前面,一方大石上,却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胡老四、余老六老远就一带缰绳,朝左右分开,让西门追雪和蓝惊灵两骑走在前面。 蓝惊灵在马上偏过头来,说道:“小弟还当是谁,原来是白骨门的人!” 西门追雪早就看到那白衣少年了,这人他自然认识,十几天前在庐州城外,还和自己交过手。这就策马徐行,到得林前不远,便勒住马缰,一跃下马,朝白衣少年拱拱手道:“兄台见邀,不知有何见教?” 白衣少年神色据傲,坐在石上,明明看到西门追雪过来,却并不理睬,直到此时才缓缓站起,一手按剑,冷然道:“西门追雪,你亮剑。” 西门追雪望着他道:“前次在庐州城外,双方只是误会,兄台……” 白衣少年冷声道:“住口,本公子叫你亮剑,你还不亮剑?” 蓝惊灵跟在他身后,冷笑道:“我大哥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谁还怕了你们白骨门不成?” 白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瞥了蓝惊灵一眼,冷然道:“你们无垢山庄口气倒是不小,唔,你不是还有一个叫喜之郎的总管吗,怎么不敢来见本公子?”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有事去了,并未跟在下同来。” 白衣少年呛的一声抽出长剑,目光横顾,说道:“本公子长剑已经出匣,我由一数到三,你再不拔剑,本公子就要出手,那时休怪我剑下无情,一……” “住口!”蓝惊灵喝道:“好个狂妄之人,大哥,我先去教训教训他。”一抬手,掣出剑来。 西门追雪连忙摆手道:“三弟,这位兄台既然坚欲赐教,还是由愚兄来领教他几招。” 说话之时,徐徐从腰间抽出长剑,拱手道:“兄台那就请赐招吧!” 白衣少年冷峻的哼了一声,喝道:“接招!” 身形一晃,白衣飘忽,疾然欺上,抖腕一剑直刺过来。 西门追雪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狂傲样子,心头也是有气,口中喝了声:“好!” 不避不让,长剑起处,使了一招“神龙点头”,朝着对方刺来的长剑上斜削而出。 这一招,双方都凝足了内劲,但听“锵”的一声,双剑交击,两人各自被震得斜退了半步。 白衣少年一退即上,长剑挥处,立即幻起一团白雾般的剑光,朝西门追雪迎面掷来,冷芒四射,令人目为之眩! 西门追雪对他凌厉攻势,心头也暗暗震惊,身形微侧,避开对方正面,长剑疾发,以攻还攻,一连三剑,还击过去。 “无垢剑法”出剑有如云龙在天,隐见夭矫,剑光忽隐忽现,轻灵无比。 这回各自展开剑法,演成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但见白芒闪动,两条人影盘旋交错,全都为剑光缭绕,无法分辩敌我! 这真是一场罕见的斗剑,除了交错流动的寒芒,还可以听到双剑交击,不时发出震慑人心的锵锵剑鸣之声! 两人打了四五十招,依然难分胜负。 白衣少年似是打得兴起,口中大喝一声,左手随着扬起,一只本来白哲如玉的手掌,刹那之间变得肌肉内陷,骨节突出,宛如灰白枯骨一般,朝西门追雪当胸拍来。 蓝惊灵看得大惊,高声叫道:“大哥小心他的‘白骨掌’!” 西门追雪不待他叫喊,他早已发觉了,身形一侧,左手五指一转,使出矮小老儿教他的“搜魂第十三式”来。等到五指一拢,已经一把抓住了白衣少年脉门。 白衣少年用力一挣,但脉门被扣,左手劲力减弱了许多,自然不易挣脱。 西门追雪道:“在下和兄台无怨无仇,咱们比剑不分胜负,正好罢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因对方“白骨掌”厉害,一时自然不敢轻易放手。 此时两人已成了近身相搏,右手三尺长剑已经用不上了。 白衣少年心头又急又怒,一声不作,右手使了记“大阿倒持”,用剑柄朝西门追雪左肋撞来。 西门追雪左手紧扣对方脉腕,左脚突然飞起,斜踢而出。 那一排站在树林的八个灰衣汉子眼看少门主被人扣住左腕,相持不下,八人同时吆喝一声,迅快拔出鬼头刀,纷纷朝场中冲了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也及时拔出钢刀,正待跃出。 蓝惊灵一摆手道:“你们两个站着不用出去。” 同时左手一扬,喝道:“你们给我倒下!” 他在赶到范家岗之时,看到白衣少年身后站着的八名汉子,个个生得十分漂悍,早就暗作准备。 此时左手扬处,不知他打出的是什么细小暗器,那八个灰衣汉子堪堪冲出,就像木排一般,连哼也没哼一声,就一下扑倒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直看得胡老四、余老六大为惊异,同时道:“蓝公子,好手法!” 就在此时,突听“砰”的一声,西门追雪和白衣少年人影倏分,不,西门追雪一个人忽然凌空倒飞出去寻丈之外,一跤摔倒地上。 蓝惊灵看得大吃一惊,急忙飞纵过去,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伸手把西门追雪扶着站起。 西门追雪缓缓吸了口气,说道:“三弟,愚兄没事。” 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是什么人,放倒他们的?” 蓝惊灵回头看去,才发现白衣少年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白袍,神情冷肃的中年人。 此人脸型瘦削,颜下留着一部黑须,双目神光如电,直向自己二人投来! 原来西门追雪正扣着白衣少年脉门的人,是被白袍人一脚踢飞出来的。 蓝惊灵挺挺胸,冷冷的道:“是我把他们放倒的。我大哥和他无怨无仇,根本不认识他,他约我们到范家岗来,非和我大哥动手不可。既是双方交手,也应该遵守江湖规矩,他们竟然仗着人多,一拥而上,朝我大哥冲杀上去,我把他们放倒,又有什么不对?” 白袍人沉嘿一声,朝白衣少年道:“斩棠,你去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暗器?” 第68章 道歉 白衣少年应了声“是”,俯身朝一个灰衣汉子身上检查了一遍,站起身道:“回二叔,他们身上并无伤痕,不像是暗器所伤。” 白袍中年人随着走上一步,目光一注,看到躺卧在地上的灰衣汉子面呈淡青,不觉沉哼一声:“雨过天青!你怎么惹上云南蓝家的人。” 白衣少年道:“回二叔,他们是徐州无垢山庄的人。” 白袍人目光直注蓝惊灵,冷峻的道:“你是云南蓝家的人?” 蓝惊灵道:“是又怎样?” 白袍人道:“很好,你把‘雨过天青’解药交出来。” 蓝惊灵道:“给你们解药可以。” 他伸手一指白衣少年,又道:“他无缘无故邀约我们来此,要和我大哥比剑,又使出‘白骨掌’来,若不是我大哥出手得快,把他左腕扣住,大哥岂不就伤在他泊骨掌,下了,所以要我给你们解药,他就得先向我大哥道歉。” “哈哈!”白袍人仰首向天长笑一声道:“白骨门的人,从不向人道歉的。” 蓝惊灵道:“他不道歉,我就不给解药。” 西门追雪劝道:“三弟,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些人躺在地上,没有解药怎么成?你就给他们解药吧!” 白袍人沉嘿一声道:“你们两个小娃儿以为仗着云南蓝家的‘雨过天青’,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老夫就把你们两个拿下,叫蓝胜云道歉了,再把你们领回去。” 话声未落,突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长笑,说道:“什么人要蓝某道歉?” 随着话声,但见一道蓝影划空飞来,朝场中泻落! 蓝惊灵喜道:“是爹来了!” 西门追雪急忙举目看去,场中已多了一个颀长的蓝衣人,这人年约五旬,修眉凤目,脸如满月,颊下飘着五络黑须,气宇轩朗! 这人正是名闻天下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胜云。 他目光一注,不觉呵呵笑道:“兄弟还当口出大言的是谁,原来会是白二兄,兄弟有什么开罪之处?要兄弟道歉呢?” 白袍人也怔得一怔,他没想到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自己说的话,会被蓝胜云听到,闻言就拱拱手道:“蓝兄来得正好,令郎施放贵门‘雨过天青’,毒倒敝门八名弟兄,还要舍侄向他道歉,这话如何说法?” 蓝胜云也怔得一怔,还没开口。 蓝惊灵急忙叫道:“爹!”一面拉着西门追雪的手,说道:“大哥,快来见过我爹!” 蓝胜云转眼望着两人,不,他目光不由得转到了西门追雪的身上,一阵打量。 蓝惊灵脸上一热,急忙松开了拉着大哥的手。 西门追雪恭敬的作了个揖,说道:“小侄西门追雪拜见蓝怕父。” 蓝胜云问道:“这位小兄弟……” 蓝惊灵急忙抢着道:“他是……孩……儿的结义大哥,无垢山庄少庄主西门追雪。” 蓝胜云点点头,算是答礼,一面朝蓝惊灵哼道:“胡闹,都是你在胡闹,还不快去把解药给他们闻了。” 蓝惊灵道:“爹,理屈不在我,那个穿白衣的约大哥到这里来比剑,他们却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孩……儿若不使出‘雨过天青’来,我们四个人早就伤在他们刀下了。这个穿白袍的随后赶来,不问情由,就把大哥一脚踢得凌空飞出,还说要把我们拿下,叫爹去他们白骨门道歉,再把我们领回来,这话爹总听到了。” 蓝胜云仰首笑道:“白骨门纵横江湖,自然不会把咱们云南蓝家放在眼里,你放倒了他们的人,总是真的,还不快去把他们弄醒了再说?” 蓝惊灵自然听得出爹的口气来,心中暗暗高兴,回身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招招手道:“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久走江湖,先前听到白袍中年人竟是白骨门的老二白斩继已经心里暗暗打鼓。如今又听到这个蓝袍人会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胜云,更是震惊不止! 他们跑了二十年江湖,可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大人物,这两个人随便伸出一根指头,就会教你没命! 这时听到蓝惊灵的叫声,赶紧垂着双手,应道:“小的在。” 蓝惊灵从怀中取出一个天青色小瓷瓶,递了过去,说道:“这是‘雨过天青’的解药,你们拿去,给他们每个人鼻孔抹上少许,就会醒来。” 胡老四应了声“是”,双手接过瓷瓶,立即和余老六替躺卧着的八人把药粉抹在他们鼻孔之中,然后由胡老四捧着瓷瓶,送回给蓝惊灵。 不过转眼工夫,那躺在地上的八人纷纷打着喷嚏,一齐醒转,站了起来。 蓝胜云道:“白二兄现在还要把他们小儿兄弟擒回去,再由兄弟上贵门去道歉之后领回来吗?” 白斩继冷峻的脸上飞过一丝不悦之色,说道:“蓝兄此话,是在责问兄弟了?” 蓝胜云大笑道:“兄弟和贤昆仲虽无深交,也有过数面之缘,小孩子家不懂事,双方起了冲突。白二兄总是长了一辈的人,小辈纵有不是之处,就是教训教训他们,兄弟也无话可说,似乎用不着扯上兄弟,白二兄方才那一番话,虽是在小辈面前摆威风,岂不也损到兄弟了吗?” 白斩继也跟着大笑道:“蓝兄这话,岂不也是在小辈面前摆威风吗?” 蓝惊灵插口道:“他说过白骨门从不向任何人道歉,他们不对也是对的。” 蓝胜云大笑道:“难道咱们云南蓝家是专门向人道歉的?” 白斩继脸有怒容,道:“蓝兄这是什么意思?” 蓝胜云道:“白骨门不向任何人道歉,兄弟管不着,但你白二兄方才却说要兄弟去向白骨门道歉,岂不大轻视兄弟了?所以希望你把这句话收回去,免伤双方和气。”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忖道:“江湖上往往为了一句话,引起意气之争,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面子问题!” 白斩继嘿嘿冷笑,说道:“蓝兄不觉得逼人太甚吗?兄弟纵然不才,也未必就会被蓝兄一句话唬得倒,不错,云南蓝家以用毒名闻江湖,白斩继就怕你了吗?” “哈哈!”蓝胜云又是一声仰天大笑,说道:“兄弟对你白二兄何须使毒?” 白斩继目中精芒连闪,也仰首向天,沉笑道:“这么说蓝兄是要和兄弟较量武功了,好,蓝兄划的道,兄弟自当奉陪。” 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抽出一柄狭长长剑。 蓝胜云冷笑一声,口中说道:“好!” 也呛然剑鸣,掣出了长剑。 长剑出匣,双方已到了即将出手的时光!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有人大声叫道:“二位不可伤了和气!” 一匹健马飞驰而来! 西门追雪抬目看去,这马上人正是绝尘山庄的管事杜耀庭。 这时马匹已渐渐驰近,杜耀庭慌忙一跃下马,陪着笑朝蓝、白二人连连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蓝胜云已冷然问道:“你是何人?” 杜耀庭欠身道:“在下杜耀庭,是绝尘山庄的管事,二位都是敝上敦请来的贵宾,不可因细故有伤和气。”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蓝掌门人和白斩继都是慕容伯父请来的贵宾,他请二人前来,不知又有什么事?” 白斩继返剑入鞘,问道:“杜管事,慕容兄已经到了镜心湖去了吗?” 杜耀庭道:“敝上业已动身,大概很快就会赶去。” “好!”白斩继一面回头:“斩棠,咱们走。” 说着,率同白斩棠和八个汉子回身就走。 蓝胜云目光一顾蓝惊灵,说道:“灵儿,你也随为父到镜心湖去吧!” 蓝惊灵急道:“爹,孩儿还要和西门大哥去找二哥呢:“ 蓝胜云看了西门追雪一眼,问道:“你二哥是谁?” 蓝惊灵哈哈笑道:“二哥就是绝尘山庄慕容伯父的女儿。” 蓝胜云听得奇怪,问道:“你们找她何事?” 蓝惊灵道:“二哥跟慕容伯父负气,一个人走了,孩儿和西门大哥,还有杜管事,就是奉慕容伯父之命,一起来找她的。” 蓝胜云颔首道:“好吧,你们找到二哥,就赶快到镜心湖去好了,为父在镜心湖大概还要盘桓一些时间。” 蓝惊灵听爹答应了,心里自然高兴,连忙应了声“是”。 蓝胜云没有再说,转身飘然而去。 杜耀庭躬身道:“在下恭送蓝掌门人。” 蓝胜云走后,西门追雪急忙问道:“杜管事,二弟可有消息吗?” 杜耀庭忙道:“昨天前还有人在城里见过大小姐,而且几座城门,也都派了人,谁也没见大小姐出城,可见大小姐仍留在桐城无疑,昨晚在下等人把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依然毫无头绪,恰好听说二位公子出城来了,在下所以特地赶来。” 蓝惊灵道:“杜管事的意思,是要我们仍回桐城去了?” “是的。”杜耀庭陪笑道:“二位公子是找大小姐的正主,在下只负责传递消息,大小姐既然没有离开,二位公子自然要回城去了。” 第69章 毒功 “好吧!”西门追雪点着头,又道:“只是偌大一座桐城,如何找得到二弟呢?” 杜耀庭道:“只要大小姐不曾离去,一二天之内,在下有把握找得到的。” 于是大家又回到桐城客店。 杜耀庭向二人告辞,匆匆走出。 中午时分,西门追雪、蓝惊灵用过午餐,依然不见杜管事回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三弟,我们出去走走。” 蓝惊灵道:“胡老四他们呢?” 西门追雪道:“他们二人还是留在店里的好,万一杜管事有什么消息,就可以留下话来。” 两人相偕走出,交代了胡老四、余老六几句,就出了客店,走上大街。 蓝惊灵问道:“大哥,我们要上哪里去呢?” 西门追雪道:“我们找一家茶楼喝茶去。” 蓝惊灵笑道:“大哥怎么想上茶楼去喝茶呢?” 西门追雪道:“茶楼酒肆,龙蛇杂处,二弟到了桐城,就忽然失去踪影,莫要出了什么事,也许在茶楼上可以听一点眉目,亦未可知。” 蓝惊灵笑道:“我想杜管事一定带了不少人来,如果茶楼酒肆可以听到消息,杜管事早就得到消息了。” 两人边说边走,只见一条横街口上,就有一家叫高升楼的茶园。 西门追雪伸手一指道:“我们就上高升楼去。” 高升楼有五间门面,正当大街和横街的十字路口,楼下较杂,是大众化的茶座,价钱也较低,茶客大半都是贩夫走卒之流。 楼上是雅座,茶客也较高级了。 人,本来是没有高低之分,只要你衣着光鲜,也一样被人看成“高级”了,这是世风使然,谁也无法免俗。 高升楼一进大门,就有一道宽阔的楼梯,楼梯两边各有一道门,那是楼下茶座,登楼才是雅座。 楼梯迎面就有八个朱底金字:“登楼雅座,步步高升”。 自古迄今,谁不想高升? 登高升楼,正好讨个口彩,因此高升楼的生意就特别兴隆。 西门追雪、蓝惊灵并肩登上楼梯,就有一名穿着青布长衫的茶博士哈腰道:“二位公子爷请。” 他抬着手,把二人领到一张空桌边上,又道:“二位公子爷这一桌请坐可好?” 高升楼的雅座,果然不错,不但四壁挂满了名人书画,全堂桌椅,也都是红木雕花,古色古香! 西门追雪两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茶博士又道:“二位公子爷喝什么茶?” 西门追雪道:“清茶就好。” 茶博士退下之后,西门追雪目光略一打量,楼上茶客几乎已有七八成座头,有的高谈阔论,有的交头接耳,虽然不算喧哗,却也颇为嘈杂。 一会工夫,茶博士就送上茶来,蓝惊灵取起茶壶,给大哥和自己面前斟满了茶。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走上楼梯,前面一个是扁脸老者,头戴毡帽,身穿古铜色大褂,扎脚棉裤,手上拿一根二尺长竹节旱烟管。后面一个是尖瘦脸汉子,穿着青布棉袍,约莫四旬左右。 茶博士把这两人领到右首前方一张桌上落坐。 那尖瘦脸汉子坐下之后,有意无意的朝西门追雪两人看了一眼。 西门追雪也并不在意,过没多久,茶博士替他们沏上茶来。 尖瘦脸汉子倒了两盅茶,然后说道:“今天一早,有人看到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胜云和白骨门白斩继都在桐城露过面。” 这句话就引起西门追雪和蓝惊灵的注意,他们若非江湖人,怎会谈论江湖上事? 扁脸老者喝了口茶,放下茶盅,说道:“已经走了。” 尖瘦脸汉子道:“你老已经知道了?” 扁脸老者含笑道:“这两个都不是等闲人物,他们既然露了面,老朽怎么会不知道?” 尖瘦脸汉子道:“他们不约而同在这里出现,莫非有什么大事?” 扁脸老者笑道:“事情当然有,只是没人说出来,就谁也不会知道。” 尖瘦脸汉子道:“连你老都不知道,这事就显得有些神秘了!” 说完,端起茶盅,正待要喝! 忽然他后面一张桌上,有人站起,匆匆走过,一个不小心身子碰上尖瘦脸汉子的手肘,这一下虽然很轻,却把尖瘦脸汉子端在手上的一盅茶全泼翻了,茶水正好泼到脸上。 尖瘦脸汉子把茶盅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回头喝道:“你走路不长眼睛?” 那人敢情还不知道碰翻了人家的茶水,闻言不觉脚下一停,转过身来,瞪着眼道:“你在骂谁?” 尖瘦脸汉子怒声道:“怎么,你泼了我一脸茶水,还是你对?” 那人沉哼道:“你长眼睛就不会随便骂人了。” 尖瘦脸汉子怒声道:“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冷笑道:“那要看谁活得不耐烦呢!” 说话声中,右臂一伸,只听他背上骨节就像爆豆似的一阵格格连响,一直响到他右臂关节,直达手指! 尖瘦脸汉子一支右手也缓缓提了起来,整支手掌在这一瞬间业已变得乌黑有光! 西门追雪看他手掌乌黑,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此人练的莫非就是‘黑煞掌’了?” 就在两人各自凝功待发,剑拔弩张之际,扁脸老者突然呵呵一笑,用旱烟管把尖瘦脸汉子的手掌压了下去,一面摇手道:“全老弟,不可认真,为了区区一点小事,不可意气用事,这位大概是通背门的朋友了,贵门萧掌门人,和老朽也有点交情,不可伤了和气。” 那人听扁脸老者说出和掌门人相识,赶紧散去右臂凝聚的功力,抱抱拳道:“在下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扁脸老者笑笑道:“老朽姓祖,朋友遇上萧掌门人,只要说祖老儿,他就会知道了。” 那人抱抱拳道:“在下还有事去,那就失陪了。” 说完转身匆匆下楼而去。 扁脸老者低声道:“全老弟,你还是这个脾气,茶楼酒肆上,就随便使出本门毒功来。” 西门追雪和他们相距不到一丈,他话声虽轻,自然全听到了,心中更是一动,忖道:“姓全的使出来的果然是‘黑煞掌’了!” 尖瘦脸汉子道:“你老教训的极是。” 扁脸老者从怀中摸出制钱,放到桌上,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西门追雪急忙站起,取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说道:“三弟,我们走。” 蓝惊灵道:“大哥要去追他们?” 西门追雪道:“那尖瘦脸使的是‘黑煞掌’,可能是千毒谷的人,愚兄想去看看,贤弟可先回客店去。” 蓝惊灵道:“小弟略谙用毒,自然要和大哥一起去了。” 西门追雪因对方已先下楼,此刻无暇和蓝惊灵多说,他既要跟去,自己再说也是不肯听的,这就点头道:“好吧,那就快些走了。” 两人匆匆下楼,跨出茶楼大门。 第70章 游山 西门追雪目光左右一瞥,只见扁脸老者和尖瘦脸汉子已经走出十数丈外,是朝大街南首行去,也就不徐不疾的跟在两人后面。 不多一回,前面两人已经出城,他们正是往范家岗方向而去。 这条路,西门追雪早晨来过,乃是一条官道大路,虽然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但也不怕追丢了人。 前面两人脚程走得并不快,也没回头朝后面看过,可见他们并不知道有人跟踪,是以西门追雪和蓝惊灵也只是从容不迫的走着。 蓝惊灵偏头问道:“大哥,我们迫上他们,你有何打算呢?” 西门追雪道:“他们如果是千毒谷的人,我想和他们坦白说出来意,希望见见他们的掌门人。” 蓝惊灵徽微摇头道:“我听江猢上人说过,千毒谷的人行藏诡秘,出手毒辣,他们肯告诉你千毒谷的所在吗?” 西门追雪道:“我们当时误把绝尘山庄当作千毒谷,找上门去的时候,我满腔仇怒,只想和他们一拼,如今想来,确实太鲁莽了。不说我们是不是千毒谷的对手,就是要报仇,事前也应该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先父是他们杀的才行。” 他说到这里,略为抬头,朝前面两人望了一眼,续道:“因此,我们找他们的目的,只是求证,如果先父不是千毒谷的人所杀,他们何用香别人顶黑锅,所以我想他们掌门人一定会答应见我的。” 蓝惊灵道:“这话也对,千毒谷就是再不讲理,如果伯父不是他们害的,替人背黑锅的事,他们自然不肯的了。但问题是伯父若是他们害死的呢,他们肯说实话吗?不肯说实话还在其次,我们岂不正好自己送上门去吗?” 西门追雪道:“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话之时,前面已经到了范家岗,扁脸老者和尖瘦脸汉子依然没有回头,却折向左首一条岔路行去。 大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于途,后面两人和他们相距十来丈远近,自然不会怀疑有人跟踪,而且也没有跟踪他们的理由,当然并不在意。 西门追雪和蓝惊灵也从范家岗折入小路,前面两人远远在望,自然也不急着跟上去,只是从容尾随而行。 山岗起伏,小溪潺浚,两人就像是游山玩水来的。 这样走了五里来路,前面两人忽然穿林而入,等西门追雪两人走近林前,前面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西门追雪略为打量,这里是一座小山的山麓,一片松林中间,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当下朝蓝惊灵打了个手势,就当先朝小径中走去。 蓝惊灵在后叫道:“大哥。” 西门追雪回身道:“三弟有什么事?” 蓝惊灵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两粒药丸,把一粒纳入自己口中,伸手递过另一粒,轻声道:“你含在口中,半个时辰内,可以不畏奇毒。”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迅速纳入口中,急步朝前走去。 石板小径,曲折向上,走几步,就有两三级石级,不多一回,就快要登上山头,只见迎面有一座黑瓦黄墙的庙宇。 这座庙宇,似乎不大,看去最多不过两进,庙门上一方风雨剥落的匾额,依稀可以辨认“金神殿”三个金字。庙门也只是虚掩着。 西门追雪走近庙门,伸手一推,两扇庙门应手推启,当门有一座弥勒佛的神龛,挡住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两人举步跨入,绕过神龛,是一个不太大的天井,中间铺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边却是杂草丛生,就是石板缝中,也长着杂草。 两人越过天井,登上三级石阶,那是一座三开间的大殿,除了大殿,左右是两座偏殿,虽然还不能算是一座破庙,但也可以看出久无香火,已是十分冷清,到处都有灰尘,显然连庙祝也待不住,是以大殿上不见一个人影。 西门追雪心中微生警惕,两人不由对看了一眼,由西门追雪领先,从神龛左侧转了过去。神龛后面,有一道门户,通往后进。 第二进也有一个天井,迎面是三问矮平房,天井两侧,各有一排厢房,房舍自然也十分破旧了。 西门追雪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天井中间,左道厢房中已经闪出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还不站住?” 西门追雪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兄台大概是这里的庙祝了,在下两人游山路经此处……” 那黑衣汉子没待西门追雪说完,挥着手喝道:“去,去,这里不是游山的地方,还不快走。”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突听中间那间屋中有人敞笑一声道:“这二位公子是来找老朽的,你不可怠慢了贵客。” 西门追雪一听话声,就已听出是扁脸老者的声音。 那黑衣汉子神情立时变得极为恭敬,躬身应了声“是”。 就在此时,那扁脸老者已经从中间一间迎了出来,脸含微笑,拱着手道:“二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不请进来一叙?” 西门追雪拱手道:“在下兄弟冒昧造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扁脸老者抬手说了两声“请”,引着二人入屋。 这是一间小客厅,中间放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扁脸老者抬着手道:“二位远来,请坐,请坐。” 西门追雪和蓝惊灵也不客气,各自落坐。 扁脸老者望着两人,含笑道:“老朽如果猜得不错,二位该是无垢山庄的西门少庄主和云南蓝家的蓝公子了!”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自己连人家一点底细都不知道,他却把自己两人的身世都摸清楚了。 一面拱手道:“老丈……” “哈哈!”扁脸老者发出一声苍劲的大笑,说道:“说来,二位还是老朽敦请来的。” 西门追雪一怔道:“老丈此话怎说?” 扁脸老者大笑道:“西门少庄主不是要找千毒谷吗?”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问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要找千毒谷呢?” “哈哈!”扁脸老者大笑一声道:“西门少庄主二位不是看到了全老弟使出‘黑煞掌’才跟来的吗,除了这一点,老朽实在想不出二位跟踪下来的理由了。” 蓝惊灵道:“这么说,老丈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不错。”扁脸老者坦然承认,接着含笑道:“老朽确是千毒谷的人,而且也是奉命调查西门少庄主要找千毒谷究竟是为了何事?等到在高升楼见到西门少庄主二位,年事虽轻,气度迥异常人,故而授意全老弟,在茶楼上展露了一手‘黑煞掌’,好把二位引来此地。” 西门追雪不觉脸一红,自己一路尾随下来,还以为人家不会察觉,原来竟是人家有意安排的,一面拱手道:“在下还未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扁脸老者道:“老朽祖东权,忝为千毒谷右护法。” “原来是祖老丈,在下失敬。”西门追雪抱拳道:“只是在下有一事未明,还望老丈赐告。”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要问什么?” 西门追雪道:“在下要找千毒谷,不知祖老丈是如何知道的?” 第71章 讨教 祖东权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是奉命行事,这个,老朽也不大清楚。” 蓝惊灵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莫非会是二哥说的?二哥她……莫要落到他们手中了?” 西门追雪望着祖东权,说道:“祖老丈是贵谷的右护法,在下就不虚此行了。”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有何见教?” “祖老丈言重。”西门追雪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就是希望祖老丈能够赐助,在下想晋见贵谷谷主。”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要找敝谷,究竟为了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西门追雪眼中略见湿润,说道:“祖老丈行走江湖,总已听到无垢山庄两个月前毁于大火,先父和庄中四十余口悉遭毒手的事了?” 祖东权神情微动,点头道:“贵庄毁于大火,老朽确有耳闻,少庄主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西门追雪也不隐瞒,就把师傅失踪,自己赶回庄去,眼看庄中上下,悉数死在“黑煞掌”之下。 赶去书房,父亲也掌中要害,以及庄中忽然起火,详细说了一遍。 “且慢!”祖东权一摆手道:“少庄主看仔细了,令尊左胸确是一个色呈乌黑的掌印?” “是的。”西门追雪道:“在下看得十分清楚,所有庄上的人,全是一掌毙命,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在下正想请教,这一情形,是不是‘黑煞掌’所伤?” 祖东权沉吟道:“照少庄主所说的情形,确是极像敝谷的‘黑煞掌’所伤。” 西门追雪道:“所以在下希望祖老丈引见贵谷谷主。” “谷主不见外客。”祖东权只是沉吟着道:“只是千毒谷中练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个,除了老谷主已不问世事。 其余六人中,只有老朽和全立功两人经常在江湖走动,无垢山庄数十人丧生在‘黑煞掌’下,实在使老朽深感惊异……” 刚说到这里,突听室外小天井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话声未落,但听“砰”“砰”“砰”三声,似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祖东权不觉一怔,霍地站起身来。 只听尖瘦脸汉子的声音喝道:“阁下何人,连伤咱们三个弟兄……” 接着只听慕容滔天的声音沉笑道:“老夫慕容滔天,是你们劫持了小女,对不?” 西门追雪轻咦道:“是慕容伯父来了!” 祖东权已经疾快的举步走了出去! 西门追雪、蓝惊灵也立即跟了出去。 只见天井南首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黑须飘胸的是颀长中年人,正是绝尘山庄庄主慕容滔天,他身后则是管事杜耀庭。 天井中间,躺着三个黑衣人,扑卧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阶前,面对慕容滔天,站着两人,都是高升茶楼见过,一个是尖瘦脸汉子全立功,另一个则是泼翻尖瘦脸茶水的那人。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慕容伯父也赶来了。” 慕容滔天看到两人,不觉颔首道:“你们倒是先找来了,很好,还不快过来?” 西门追雪,蓝惊灵两人看他这么说了,就举步走了过去。 祖东权沉着脸哼道:“西门少庄主原来还有大援随后跟着来。” 西门追雪忙道:“在下兄弟并不知道慕容伯父也会赶来。” 慕容滔天道:“多言无益,你们还不把小女放出来?” 全立功右掌早已凝聚毒功,大声喝道:“你连伤咱们三个弟兄,先接我一掌再说!” 喝声出口,右手闪电般拍出,一支乌黑有光的手掌,朝慕容滔天当胸印去。 “果然是千毒谷的人!”慕容滔天面露不屑,微哂道:“区区‘黑煞掌’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右手衣袖随着拂起。 在茶楼上泼翻茶水的汉子眼看全立功抢先出手,跟着大喝一声:“阁下少冒大气。” 从左侧欺上,一掌拦腰击来。他出手在慕容滔天右手衣袖拂出之后,而且又是闪到慕容滔天左首发掌。 慕容滔天根本连看也没有去看他一眼,衣袖拂在全立功“黑煞掌”上,“砰”的一声把全立功一个人震得离地飞起,摔到石阶上。 然后右手带转,从容向左拂出,又是“砰”的一声,正好拂上泼翻茶水汉子的右掌,又把他震得向左飞起,摔出一丈来远! 这一手从容不迫,简直就像掸身上的灰尘,使得毫不费力,却把两个扑攻而上的人震飞出去。 直把西门追雪、蓝惊灵两人看得膛目结舌,心头暗暗佩服不已! 不,连祖东权都不禁耸然动容! 要知“黑煞掌”练的乃是毒功,即使一流高手,都不敢硬接,此人居然只是轻扬衣袖,就把两人震出,这份功力,岂不惊人? 凭他身为千毒谷右护法,竟然看不出人家使的是什么手法? 不,全护法、涂护法(泼翻茶水的汉子)摔到地上,就躺着不动,再也没有站得起来! 祖东权目中寒芒闪动,怒笑一声道:“阁下好手法,祖某不才,也要向阁下讨教几招。” 慕容滔天冷然道:“你就是千毒谷的右护法祖东权?” 祖东权道:“不错,正是祖某。” “很好!”慕容滔天道:“你先把小女放出来。” 祖东权大笑道:“昨晚咱们确曾擒住了一个人,本待问清楚了,就可释放,现在阁下连伤咱们五人,要祖某放人不难,那得先分个高下再说。” “哈哈!”慕容滔天忽然朗笑一声,仰首道:“很好,祖东权,你只管出手,老夫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拍手就走,小女任凭处置。” 祖东权听得不觉一怔,心想:“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口气竟有如此狂法?”一面应声道:“好,一言为定。” 慕容滔天冷笑道:“那你还不出手?” “好,接招!” 祖东权果然不愧是千毒谷右护法,声到人到,动如闪电,一晃而至! 左手“风翻柳叶”,堪堪横切而出,右手一记“黑煞掌”紧跟着劈出,这两掌出手之快,令人无暇兼顾! 慕容滔天根本连看也没看,脚下更是一动不动,口中喝道:“第一招。” 说话之时,只是上身微侧,说来真也奇妙已极,祖东权掌势劈到之时,也正是他身形微侧之际,一前一后,一横一直两记掌势,就这样擦身而过,当真是毫厘之差,全落了空! 祖东权反应也极为快速,双掌落空,脚下立即一个轻旋,闪了出去。 慕容滔天微哂道:“你只管使来,老夫这时候还不会出手。” 祖东权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听了他句话,老脸不禁一红,又是一个轻旋,就转到了慕容滔天左侧,双掌突然斜翻而起。 依然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劈击而出,但就在击出之际,右掌忽然从左时抽出,随着身形旋转之势,一支乌黑手掌已闪电般印上慕容滔天左胸。 这一记连西门追雪、蓝惊灵都没看得清楚。 慕容滔天依然静立如故,左手衣袖朝上扬起,祖东权出手虽快,但好像就是等着他衣袖一般,直等衣袖扬起,他的手掌才印了上去,但听“扑”的一声,手掌端端正正印在衣袖之上。 慕容滔天这一记衣袖,只是拦住他的手掌,并未含蕴震力,是以祖东权只感掌力受阻,力道无法用实而已! 慕容滔天在衣袖扬起之际,口中也随着说道:“这是第二招了。” 祖东权连发两招,全力进击,人家只是扬一下衣袖,根本没有正式出手,心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取其辱而已,这就双手一收,退后两步,说道:“祖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阁下报个名号,咱们后会有期。” “老夫慕容滔天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慕容滔天微笑道:“现在你可以把小女放出来了?” 祖东权没有作声,转身朝东厢走去,接着果然和慕容珂一起走了出来。 慕容珂目光一动,看到爹和大哥、三弟全都来了,这就叫道:“爹、大哥、三弟,你们都来了。” 慕容滔天蔼然道:“嫣然,你没事吧?” 慕容珂道:“孩儿没事……”一面转脸朝西门追雪道:“大哥,他们就是千毒谷的人。” 西门追雪道:“愚兄已经知道了。” 祖东权目光一掠地上五人,说道:“他们五个是生是死?” 慕容滔天道:“凡是冒犯老夫的人,都是受到薄惩,老夫岂会要他们的命?但他们被老夫真气所震,百日之内,不妄动真气,好好养伤,可保无事,杜管事,你过去给他们拍醒了。” 杜耀庭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 显然他这一掌出于慕容滔天所授,掌法诡异,不是普通解穴手法,祖东权竟然看不出它的路数来。 全立功等五人经他手掌拍下,果然立时醒转,一跃而起。 祖东权喝道:“咱们走。” 率先退入屋去,全立功等五人也匆匆跟了进去。 慕容滔天一手携着慕容珂的手,回头温和的道:“西门小兄弟,咱们快走吧!”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只管请先走,小侄还要找祖老丈去。” 第72章 赴约 慕容滔天含笑道:“祖东权他们已经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作甚?” 西门追雪、蓝惊灵依言跟着退出庙宇。 慕容滔天问道:“嫣然,你怎么会遇上祖东权的?” 慕容珂道:“孩儿昨晚看到杜管事在城中找我,我就躲到这座庙里来,怎知三更光景,就来了许多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脸白髯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谷主……” 慕容滔天双目乍睁,问道:“他们谷主也来了?” 慕容珂道:“我听到谷主,不觉留上了心,那时我隐身在神龛之中,应该并没有人知道,哪知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了轻微的异响。我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条全身斑横的大蛇,正对着我游了过来,我吓得脚都软了,口中就惊叫出声……” 慕容滔天微笑道:“千毒谷就是专养了一些毒蛇、毒虫唬人,唔,后来呢?” 慕容珂道:“当时我被吓昏了,好像是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婆子挟我跨下神龛的……” “怪摸怪样的老婆子?”慕容滔天道:“那是他们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了。” 慕容珂道:“这婆子笑起来很阴沉可怕,是她问我的话,我先前不肯说,只说是路过此地,她不肯相信。还说冲撞了他们谷主,就要身喂五毒,说话之时,就从身上掏出一支比拳头还大的绿毛蜘蛛,和一条五寸长的黑蜈蚣,放到我身上。我只好说,我有一个大哥,一家都被千毒谷害死的,我方才听你们叫谷主,所以想看看谷主是不是千毒谷来的?” 那个黑脸白髯的谷主听得甚是诧异,就问我大哥是谁?还说他们并没有害死徐伯父。就吩咐一个叫祖东权的老者查明这件事,后来我就被他们点了穴道,一直到爹和大哥来了,祖东权才替我解开穴道。” 慕容滔天沉吟道:“这么说,千毒谷主果然也来了江南!”一面回头道:“西门小兄弟,你们随老夫一起到镜心湖去吧!” 西门追雪道:“小侄之意,祖东权因为方才败在慕容伯父手下,无颜再留,才匆匆走的,但他既是奉他们谷主之命,调查先父遇害之事,就不会回转千毒谷去,所以小侄还想找他问问清楚。” 慕容滔天颔首道:“如此也好。” 转脸朝蓝惊灵道:“蓝小兄弟呢?令尊已经去了镜心湖,你是不是随老夫到镜心湖去?” 蓝惊灵道:“小侄不去,小侄要和大哥在一起。” 慕容珂道:“爹,孩儿也不去镜心湖,孩儿要和大哥、三弟一起去。” 慕容滔天道:“不成,明春三月是为父的寿辰,贺帮主邀约天下同道替为父祝寿,你怎可不去?” 慕容珂道:“那还早着呢,到时候孩儿一定赶去给爹拜寿就是了。” 慕容滔天看了西门追雪一眼,不觉颔首道:“好吧,为父答应你,但三月初一定要赶回镜心湖来。” 慕容珂听爹答应了,不由喜出望外,说道:“谢谢爹。” 慕容滔天道:“明年三月初一,你们也一起要来。”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华诞,小侄兄弟自然都要给你老去拜寿去的了。” 离开金神墩,回到范家岗,慕容滔天率同杜耀庭先行。 西门追雪一行三人,回转客店,慕容珂吩咐店伙,多开了一个房间。店伙沏了茶送上。 蓝惊灵取过茶壶,给大哥、二哥斟了茶,一面望着慕容珂,含笑道:“二哥,你瞒得我们好紧,现在小弟到底要叫你二哥呢?还是叫你二姐呢?” 慕容珂被他说得脸上蓦地红了起来,星目含羞,朝西门追雪问道:“大哥、三弟原来都知道了!” 西门追雪含笑道:“贤弟也真是的,我们志同道合,义结金兰,何分男女,吾辈中人,岂能以世俗眼光视之?” 慕容珂本来感到羞涩不安,经大哥这一说,就减少了许多别扭,说道:“大哥说得是,小妹本来就不该瞒大哥、三弟的,我叫慕容嫣然,但行走江湖,今后还是用慕容珂这名字的好。” 西门追雪点头道:“贤弟说得是,我们行走江湖,还是兄弟相称比较方便。” 蓝惊灵笑道:“这么说,二姐还是叫二哥了。” 慕容嫣然(从现在起慕容珂改称慕容嫣然了)道:“讨厌。” 西门追雪问道:“二弟怎会无缘无故不告而别的?” 慕容嫣然眼眶一红,微微摇头道:“没有什么,我……我……” 西门追雪道:“二弟如果有难言之隐,那就不用说了。” 慕容嫣然道:“三月初一,我也不会到镜心湖的。” 西门追雪愕然道:“那又为什么?” 慕容嫣然道:“大哥到时候自会明白。” 冬日白昼较短,不多一回,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西门追雪站起身道:“二位贤弟,我们上街去吃晚餐吧!” 蓝惊灵知道大哥要上酒楼去,多半还是希望能遇见千毒谷的人,两人也就跟着站起。 走出客店,慕容嫣然忽然问道:“大哥,喜之郎呢?” 西门追雪道:“慕容伯父派他去闲云居当掌柜了。” 三人走在街上,看到一家桐城酒楼,三开间门面,相当堂皇,就走上楼去。 这时华灯初上,食客已有七八成座头。 西门追雪故意找了中间一张比较显着的方桌坐下,伙计送上茶水,西门追雪点过菜,还要了一壶酒。 蓝惊灵道:“大哥怎么要喝酒了?” 西门追雪道:“愚兄是等人的,不喝酒,就不能坐得太久,我们可以少喝一些,一面吃菜,一面聊天不好吗?” 没有多久,伙计送上酒菜,蓝惊灵接过酒壶,斟好了三杯酒。 西门追雪笑道:“今晚我们喝酒,也可以说是替二弟接风。” 慕容嫣然道:“大哥不好意思说是替我压惊吧?” 蓝惊灵道:“不,这应该说是庆功酒,如果没有二哥冒险,大哥还一直打听不到他们呢?” 西门追雪点头道:“三弟这话不错,二弟确实有功,来,二弟,愚兄敬你。”拿起酒杯来。 慕容嫣然脸上微微一红,举杯和大哥对喝了一口。 蓝惊灵跟着举杯道:“二哥,小弟也敬你。” 西门追雪道:“你们别忙着喝酒,先吃些菜。” 三人边谈边吃,上楼来的食客渐渐多了,几乎已经爆满。 西门追雪不时的游目注意,但这些食客,大都以商贾居多,没看到有江湖人的模样,心中暗暗忖道:“难道祖东权真的走了?” 他们慢慢的吃喝,志在消磨时间,现在满堂食客,由全盛而逐渐减少,已经没有上楼来的人了,许多人酒醉饭饱,纷纷下楼而去。 西门追雪眼看千毒谷的人已不会再出现了,就吩咐伙计结帐下楼。 蓝惊灵道:“奇怪,祖东权怎么会不来找大哥的呢?” 慕容嫣然道:“也许给爹这一插手,把他们赶跑了。” 回转客店,刚经过柜台,只见一名管帐先生慌忙站了起来,拱着手道:“三位公子回来了,刚才有人来找西门少庄主……” 西门追雪忙道:“在下就是西门追雪,不知那人走了没有?” 帐房先生道:“三位公子刚出去,他就来了,他是捎信来的。” 西门追雪问道:“他有没有把信留下来?” “有,有。”帐房先生连声应道:“他把信留下来了,就在柜上。”他取起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果见上面写着“送呈西门少庄主亲启”字样,这就说了声:“多谢了。” 帐房先生连连欠身道:“不用谢。” 西门追雪三人回到房间,店伙随着掌灯,打脸水,又来冲上了茶,才行退去。 西门追雪撕开了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了寥寥十几个字,那是:“初更在吕亭驿恭候侠驾,知名不具。” 慕容嫣然问道:“大哥,他在信上写些什么?” 西门追雪把手中信笺递了过去,说道:“他约我初更到吕亭驿去。” 慕容嫣然、蓝惊灵看过信笺,同声道:“大哥,我们也去。” 西门追雪道:“不,还是愚兄一个人去的好,你们不用去了。” 慕容嫣然道:“他信上又没说只要大哥一个人去。” 蓝惊灵道:“是啊,千毒谷的善于用毒,小弟略诸用毒,自然一起去的好。” 西门追雪还是摇头道:“不,我看祖东权人还正派,他约愚兄去,不会使毒的,你们跟去了,反而不妥,愚兄决定一个人去赴约。” 蓝惊灵看他甚是坚决,就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来,说道:“大哥,这是寒家精制的辟毒丹,千毒谷以豢养毒物出名,和寒家差不多。你先含一颗在口中,可以法毒,如果给毒虫毒物咬伤,服用三颗,再以三颗嚼烂敷在伤口,可保无事。” 接着又从左手小指上褪下一支黑色指环,说道:“这是试毒环,任何剧毒沾上了,它就会变色,大哥也戴在指上。”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只是赴祖东权之约去的,又不是去和他们动手的,贤弟好像愚兄如临大敌呢!” 第73章 神秘 “大哥快戴上了。”蓝惊灵道:“这叫做有备无患咯!” 西门追雪只好接过,把药瓶揣人怀中,又把指环套在小指上,然后说道:“好了,愚兄可得走了。” 接着又哦了一声,看看两人,笑道:“愚兄只是赴约去的,你们千万不可随后跟来,免得引起对方误会。” 慕容嫣然道:“好嘛,我们不跟去就是了。” 西门追雪带上随身长剑,走出房门,下楼而去。 慕容嫣然悄声道:“三弟,我们真的不跟大哥去吗?” 蓝惊灵道:“大哥这么说了,我们如果跟去,不被他责怪才怪!” 慕容嫣然道:“千毒谷的人一向心狠手辣,不顾江湖道义,万一……” “不会的。”蓝惊灵道:“大哥说祖东权人还正派,我也觉得他不像坏人。”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这很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那个九毒妇,一副又阴沉,又丑恶的模样,看了就令人呕心,笑起来更险恶!” 蓝惊灵笑道:“二哥大概被他豢养的毒物吓破胆了,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烂草绳!” 慕容嫣然哼道:“我才不怕呢,她不过凭仗一些毒手罢了,凭真本领,我也未必输给了她。” 西门追雪匆匆走下楼去,在柜头上跟帐房间了去吕亭驿的方向,就一脚出门,一路朝北赶去。 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西门追雪赶到城下,四顾无人,提吸真气,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上,一下就登上城墙,再一点足,飘身飞落城外,一路提气奔行。 不过顿饭工夫,眼看前面不远大路边,矗立着一座凉亭,那自然是吕亭驿了。 西门追雪奔近凉亭,脚下也渐渐缓慢下来。 只见亭中走出一个黑衣老者,拱拱手道:“西门少庄主果然信人,老朽已经恭候一会了。” 这人正是千毒谷的右护法祖东权,他果然也只有一个人来。 西门追雪脚下一停,连忙抱拳道:“祖老丈请了,在下来迟一步了。” “哈哈!”祖东权大笑道:“此时还不到初更,是老朽早来了一步。” 说着右手一抬,又道:“西门少庄主亭里坐吧!” 驿亭,原是驿卒休息之所。 亭中有一方小石桌,和几个石凳,两人在石凳上落坐。 西门追雪抱拳道:“祖老丈见召,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祖东权含笑道:“西门少庄主不是想晋见敝谷谷主吗?” 西门追雪矍然道:“贵谷主答应和在下见面吗?” 祖东权微微颔首道:“老朽已把西门少庄主的意思,转报谷主,蒙谷主允准和西门少庄主见面。” 西门追雪问道:“贵谷主现在何处?” 祖东权道:“时间还早,敝谷主定在今晚二更,由老朽陪同西门少庄主前去。” 西门追雪道:“如此谢祖老丈了。” “西门少庄主不用言谢。”祖东权道:“因为毒害令尊和贵庄四十余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敝谷主必须问问清楚,免得江湖上误会敝谷。这对西门少庄主来说,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对敝谷说,也绝不容许有人假冒敝谷之名,替人背这黑锅。” 西门追雪道:“祖老丈说得是。” 祖东权目光望着西门追雪,问道:“老朽有一件事,想请问西门少庄主,不知西门少庄主肯不肯说?” 西门追雪道:“祖老丈有什么见询,在下知道的自可奉告。” “很好!”祖东权道:“那位慕容滔天,西门少庄主一定很熟了?” 西门追雪道:“他是在下义弟的父亲。” 祖东权又道:“那么西门少庄主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这话听得西门追雪不由一怔,说道:“祖老丈……这话……慕容伯父就是慕容滔天。” 祖东权微笑道:“西门少庄主的结义兄弟,就是他女儿慕容嫣然了?” 西门追雪俊脸不禁微红,说道:“是的,她自小就穿着男装,易名慕容珂,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 祖东权道:“这么说,西门少庄主不知道慕容滔天的来历了。” 西门追雪道:“在下一向随师习艺,很少在江湖走动,慕容伯父的来历,在下确实并不清楚。”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可否就你知道的说出来听听呢?” 西门追雪心想:“史怕父下午举手之间,制住他们五个人,千毒谷睚眦必报,自己在谷内所见的情形,自然不能告诉他们的了。”一面故作沉吟道:“在下只知道慕容伯父是绝尘山庄的庄主,武功很高,其余就不知道了。” 祖东权又道:“那么西门少庄主可否把和慕容滔天父女结识的经过见告?” 西门追雪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如何和慕容珂萍水相逢,自己赶去镜心湖找掌门人,(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慕容滔天也在镜心湖作客,才知道他是义弟的父亲,大略说了一遍。 祖东权微微颔首道:“这么说,西门少庄主果然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了!” 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祖老丈追问慕容伯父的来历,究竟是为什么呢?” 祖东权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老朽身为千毒谷右护法,江湖上一流高手也会过不计其数,但像慕容滔天这样的高手,老朽还是第一次遇上。哈哈,不瞒西门少庄主说,江湖上能在老朽掌下走得出二三十招的人,已经不多,但老朽在他手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像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应该是名动八荒的人物才是,但他报出来的名号,老朽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岂不是令人深感奇怪吗?” 他不待西门追雪开口,续道:“这也是敝谷主约见西门少庄主的原因之一,所以老朽先想问问西门少庄主,希望西门少庄主和老朽说的是实情才好。” 西门追雪道:“在下何用欺骗老丈?” 祖东权道:“如此就好。” 西门追雪看看天色,问道:“祖老丈,我们可以走了吧?”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且请稍待,咱们要等接咱们的马车来了,才能动身。” 西门追雪道:“还要马车来接吗?” 祖东权笑道:“这是敝谷主交代的,西门少庄主就不用客气了。” 过没多久,果见大路上出现了一辆双辔黑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到得亭前,那驾车的一跃下马,拱拱手道:“祖护法,可以请西门少庄主上车了。” 此人西门追雪下午见过,正是在茶楼上撞翻全立忠那盅茶的汉子。 祖东权站起身,含笑道:“西门少庄主请。” 西门追雪跟着站起,走出凉亭,那汉子已经搴起车帘,西门追雪也不客气,举足跨上车厢。 祖东权跟着上车,随手放下了车帘。 车厢坐位相当宽敞;但这一放下车帘,车篷是牛皮做的,密不通风,严冬的凛烈寒风虽然吹不进来,天光也一丝不漏。车中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西门追雪终于明白了,他们用这辆马车来接自己,主要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他们谷主落脚的地方。看来千毒谷的人果然神秘得很,这就无怪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那驾车的汉子不待吩咐,就挥起长鞭,指挥着牲口上路,车身也随着不住摇晃。 西门追雪问道:“祖老丈,贵谷主住处,还很远吗?” 祖东权道:“也不大远,快要到了。” 他口中说的不太远,但马车这一阵工夫,已经弛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还在一路奔驰之中。 西门追雪心知他们既然要用马车来接,显然路程不会太近,反正自己已上车了,就让他驰去,到了地头,总会停的。 这一想,也就不再多问,车厢中黝黑如墨,索性就靠在坐垫上闭目养神。 这一趟路程,足足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在车子敢情已由大路折入小径,车轮辗在大小不等的石块上,车身左右摇晃,颠簸得更厉害。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现在大概快要到了!” 这样又足足行驰了一盏茶的时光,颠簸也随着平稳,这一段路,敢情驰上了石板路,这可以从马蹄的得得声听得出来。 不多一回,车子随着驰上一条斜坡,接着好像转了弯,行驰的速度也缓了许多,但却依然在缓缓驰着,终于停下来了。 驾车的汉子一跃而下,掀起车帘,说道:“祖护法,西门少庄主可以下车了。” 祖东权首先跃落车厢,西门追雪也跟着下车,目光一转,原来马车已经驰进了一处大宅院,停在大天井中。 左右两边,是一丈五六尺高的围墙,南首有一排五间高楼,北首也是一排五间楼字,看来这大天井还是中院,但这座大宅院却不见一点灯光。 祖东权在他打量之际,含笑抬手道:“西门少庄主,老朽给你带路。” 说完,就举步走在前面。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忖道:“千毒谷就算不欲人知,也用不着如此故作神秘!” 一面举步随着祖东权走去。 第74章 九婆 跨上北首三级石阶,祖东权就朝走廊东首走去,一直走到最左边的一间门口,才推门而入,原来门内还有一层厚重的棉帘,掀起棉帘,才有灯光射出,他让西门追雪走入,才放下棉帘。 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起居室,放着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 祖东权抬抬手道:“西门少庄主请坐,敝谷主想必已在等候,容老朽先进去通报一声。” 西门追雪道:“祖老丈只管请。” 祖东权拱拱手,急匆匆的往里首一道门推门走入。 西门追雪就在椅上坐了下来,想到蓝惊灵交给自己的一瓶“辟毒丹”,就伸手人怀,取出瓷瓶,倾了一粒,含在口中。 过了一会,只见里首棉帘启处,走出一个青衣少女,手托漆盘,俏生生的走了过来,把漆盘放到桌上,捧起一盏茗碗,送到西门追雪面前放下,说道:“西门少庄主请用茶。” 西门追雪忙道:“多谢姑娘。” 这青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她目光和西门追雪一接,脸上不禁微微一红,低头道:“不用谢。” 急忙收过漆盘,像一阵风般往里首退去。 西门追雪坐了一会,眼看祖东权还没出来,双手托起茗碗,掀了一下盖子,正待喝去,但突然问想起这里是用毒出名的千毒谷,自己可得小心! 一念及此,左手掀起碗盖,用小指上戴着的“试毒环”朝茶水中轻轻沾了一下,低头看去。乌黑的“试毒环”并未变色,足见他们并未在茶水中下毒,这就低头喝了一口。 茶是新沏的,热气腾腾,人口香味隽永,还是上好的六安茶,不觉又喝了一口。 等人,是最使人感到无聊的事。 祖东权这一去,足足过了顿饭光景,还不见他出来,枯坐在这间斗室之中,除了一支灯烛和一盏清茶作伴,就别无他物。 西门追雪心里虽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也着实觉得无聊,就捧起茗碗喝茶。 现在连一盏茶都已喝干了,祖东权依然没有出来。 就在他渐感不耐之际,只见里面棉帘掀处,那青衣少女又走了出来,朝西门追雪躬身一礼,娇声道:“西门少庄主,阎护法请你进去。” 阎护法,那是他们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了! 西门追雪站起身,那青衣少女忽然侧过身来,红着脸,细声道:“阎护法不好说话,你说话时要小心些!” 这几句话,说得她满脸都羞红了。 西门追雪也低声道:“谢谢你。” 青衣少女不敢再作声,低下头急步走上,一手掀起棉帘,低声道:“西门少庄主请。” 西门追雪举步跨人,原来门内是一条走廊,壁间每隔数步,就悬挂着一盏六角纱灯,他不知阎护法在哪里?正待开口! 青衣少女已抢在前面,说道:“小婢给西门少庄主带路。” 西门追雪低声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青衣少女连头也不敢回,只是低低的道:“小婢叫翠花……” 这句话几乎轻得就像蚊子叫,就低着头急步行去,再也不敢和西门追雪说话。 长廊向左转弯,就到了一间屋子门口。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说道:“阎护法就在里面,西门少庄主请进。” 说完,便自退下。 西门追雪举步跨上,一手掀帘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佛堂,中间一张供桌上,放了一个两尺高的神龛,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像? 神龛前面,放着一对烛台和一个香炉,两边各有一排桌椅,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身穿黑布棉袄裤的老妪,就大马金刀般坐在左上首一把椅上,看到西门追雪掀帘走入,也不站起身来。 这老妪两鬓花白,双颧突出,鹰鼻尖腮,加以一双闪着恶毒眼光的三角眼,活像一只猫头鹰。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只要看她生相,就不像是个善类,难怪二弟要吃她的亏了!” 一面目光一抬,抱抱拳道:“这位大概就是阎护法了?” 阎九婆一双三角眼只是打量着西门追雪,过了半晌,才尖声道:“你就是凤凌山号称江南正义剑西门堆雪的儿子西门追雪?” 这话问得很没有礼貌,而且口气之中,似有不屑之意,尤其她声若夜果,听来更是尖锐刺耳! 西门追雪看她如此托大,心头已是不快,闻声不禁脸色微沉,道:“正是在下。” 阎九婆又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西门追雪原本是心高气傲的人,看她问得如此无礼,不禁变色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你对老婆子这样说话?”阎九婆冷然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在下这话有什么不对?”西门追雪傲然道:“徐某因为不知你是什么人,才向你请问的。” 阎九婆尖声道:“老婆子就是这里的左护法。” “这么说,你就是阎九婆了。”西门追雪道:“你请在下进来,有什么事?” 阎九婆霎着一双凶睛,尖厉的道:“我阎九婆也是你叫的?” 西门追雪道:“你先直呼先父名讳,在下叫你阎九婆又有何不可?” 阎九婆怒声道:“好小子,你以为灭绝派很了不起?” 西门追雪大笑道:“灭绝派并没什么了不起,我看你倒是自以为很了不起,在下虽是江湖未学后进,但总是贵谷主邀约在下来的,所谓远来是客,你却如此盛气凌人,这是待客之道吗?” 阎九婆呷呷厉笑道:“远来是客,你触怒了老婆子,老婆子就叫你作阶下囚,你信不信?” 西门追雪微哂道:“这就是你们千毒谷待客之道了?” 阎九婆也从没遇上过敢这样顶撞她的人,虎的从椅上站起,右手也缓缓举起,喝道:“小子你……” 西门追雪凛然而立,目光一凝,微哂道:“在下尊你是千毒谷的左护法,你这声小子最好收回去。” 阎九婆当真气疯了心,江湖上从没有人敢对她如此顶撞的,头上白发飘动,一只手掌,登时乌黑如墨,粗大了一倍! 口中呷呷怒笑,喝道:“老婆子就劈了你……” “黑煞掌”骤然朝前劈来! 西门追雪少年气盛,看她居然使出“黑煞掌”来,心头不禁大怒,同样右手一探,五指如钧,朝前一转,一把朝她右腕拿去。 使的正是“搜魂第十三式”,矮小老头教他的一记怪招。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阎九婆手掌劈出之际,只听一个苍劲声音急急喝道:“阎护法快请住手!” 一个人影随着闪了进来,这人正是右护法祖东权。 但双方出手何等快迅?阎九婆“黑煞掌”堪堪出手,但觉脉门一紧,已被西门追雪五指扣个正着。 这一记不但手法怪异,而且一经被扣,全身功力再也使不出来,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西门追雪眼看祖东权闪身走入,口中微哂道:“阎九婆,在下远来是客,不想伤人,你可以收手了。” 手腕轻抬,五指一松,把阎九婆震得后退了两步。 他占便宜的是阎九婆右腕被扣,使不出力道来,才会被他抬腕之际,震退了两步,如论内力,阎九婆数十年修为,实是胜过他甚多。 这下连祖东权也看得大为惊异,他对九毒寡妇阎九婆的武功,自然知之甚谂! 千毒谷练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人,以阎九婆的功力最为深厚,可说是七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如今他亲眼目睹,西门追雪居然一下就拿住她的脉门,连自己都没看得清他使的是什么手法。 而且在五指一松之际,还把她震退了两步,只此一手,已可看出这少年人一身武功,岂不还在阎九婆之上? 阎九婆被西门追雪莫明其妙的扣住脉门,还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不由愣得一愣,这是她练成“黑煞掌”以来,第一次受制于人! 怎不教她心头狂怒,厉喝一声:“好小子,老婆子不把你劈了,我就不叫阎九婆……” 右掌疾举,正要劈出! 祖东权急忙伸手一拦,陪笑道:“阎护法歇怒,大家不可误会,谷主要兄弟来请西门少庄主的。” 阎九婆怒气未消,但凝足了“黑煞掌”功的右手已缓缓垂了下去,厉声道:“祖护法,你总看到了,这小子好狂妄的口气。” 西门追雪微笑道:“在下是阎护法请我进来的,总该以礼相见,在下远来是客,若不是阎护法先出言不逊,在下总不至于一见面就顶撞你阎护法吧?” 阎九婆道:“难道还是老婆子的不是?” “好了,好了!”祖东权笑道:“这是误会,大家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吗?” 一面朝西门追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不可再和阎九婆一般见识,一面含笑道:“谷主命老朽前来相请,西门少庄主快请随老朽进去,别让谷主久候了。” 西门追雪潇洒的抬抬手道:“祖老丈请。” 祖东权说了声:“有僭。” 领着西门追雪退出。 阎九婆重重的哼了一声。 西门追雪只当作没听见,随着祖东权笔直朝长廊走去。 不多一会儿,来到了一幢精舍前面,祖东权脚下一停,抬手道:“西门少庄主请。” 第75章 谷主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在下第一次拜见贵谷谷主,还要祖老丈引见,祖老丈不用客气,只管请先。”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如此客气,那老朽就给你带路。” 说罢,就当先举步,跨上石阶,一名青衣侍女赶忙掀起棉帘。 两人相继跨入。 西门追雪举目看去,这是一问陈设简朴的小客厅,但却扫得纤尘不染,上首一张长案,挂着一幅山水,和一副泥金对联,两边各有一徘几椅。 中间放一个火炉,炭火正红,炉上搁一把水壶,正在冒着热气,水已经开了,是以进入屋来,就有一股暖气。 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就坐在炉旁取暖。 这老人脸色微黑,浓眉大眼,蒜鼻狮口,一把连鬓白髯,看去貌相威武,敢情就是千毒谷主了。 他身后伺立着一个青衣侍女,正是方才领自己进来的翠花。 她看到西门追雪走入,清澈的眼神不期而然投以一瞥,目光之中,隐含关切之情,却很快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心里有些明白,自己和阎九婆言语之间起了冲突,祖东权就很快赶去,很可能是她搬来的救兵了! 祖东权走在前面,这时忽然身形一侧,朝那黑袍老者拱拱手道:“启禀谷主,西门少庄主来了。” 接着又朝西门追雪抬手道:“西门少庄主,这位就是谷主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打量着西门追雪,点头道:“西门少庄主远来,老夫失迎。” “不敢。”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江湖末学西门追雪见过谷主。” “西门少庄主不用客气。”黑袍老者抬抬手道:“快快请坐。” 三人落坐之后,翠花提起炉上水壶,沏了一盏茶,送到西门追雪身边几上,说道:“西门少庄主请用茶。” 西门追雪欠身道:“多谢姑娘。” 翠花又给祖东权沏了茶。 黑袍老者道:“老夫听祖护法说,西门少庄主令尊和贵庄四十余口,都丧在‘黑煞掌’下,西门少庄主认定凶手是千毒谷的人,老夫深感诧异,千毒谷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令尊既然无过节可言,决不会向令尊下手,此中也许别有缘故。 因此,老夫想亲自听听此事经过详情,才要祖护法把西门少庄主请来,你可否详细说一遍给老夫听听?” 西门追雪道:“在下年轻识浅,在先父遇害以前,从未听过千毒谷这三个字,因先父和遇害的庄丁身上,都有一个乌黑掌印,据几位父执推测,很可能是‘黑煞掌,所伤,但也并无证据。” 所以遇上祖老丈之时,曾托他向谷主先容,求见谷主,就是想奉陈经过,请谷主查明真相,并没认定是贵谷的人下的毒手。” 黑袍老者在他说话之时,一双神光湛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西门追雪,等他说完,才点点头道:“老夫就是因为敝谷的人既没有向无垢山庄下手的事,岂能替人背上黑锅,此事敝谷自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向西门少庄主有交代的。” “如此,在下先向谷主谢了。” 西门追雪拱拱手,接着就把师父失踪,自己赶回无垢山庄,发现庄中上下,全已中掌死去,赶到爹的书房,爹也掌中左胸,死在床上,详细说了一遍。 黑袍老者听得很仔细,直等西门追雪说完,才朝祖东权问道:“祖护法,你说无垢山庄有一件宝衣,可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那么就算此人使的是‘黑煞掌’,自然也伤不了他了,西门堆雪怎么会中掌死的呢?” 祖东权道:“也许西门大侠没有穿金缕衣了。” 西门追雪眼中隐含泪水,说道:“先父把金缕衣交给了在下……”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狂砂掌”的事来,抬目问道:“不知贵谷的‘黑煞掌’和江湖上‘狂砂掌’是不是很相近似?” 祖东权含笑道:“狂砂掌只是外门硬功,击中人身,不但会震碎内腑,功力深厚的人,还可以震碎对方骨骼。 所以被‘狂砂掌’击中,身上会有黑色掌印,那是因为肌肉骤遭伤害,瘀血凝结所致。 至于敝门的‘黑煞掌’,也叫‘毒煞掌’。 那是以内功为基础,再加练毒药于掌上,不论武功多高的人,只要和毒掌接触,就会中毒,击中人身,也会留下乌黑掌印,两种掌功,虽然截然不同,但外人就很难分辨得出来。” 黑袍老者朝祖东权问道:“这么说,会‘狂砂掌’的人,就可以假冒咱们的‘黑煞掌’了?”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奇怪,在自己想来,千毒谷主应该比祖东权知道得多,他却反向祖东权请教。 祖东权笑道:“那也不然,被‘狂砂掌’击中,震碎的是内腑,吐出来的血中,必然夹有许多血块,那是震碎的内脏。被‘黑煞掌’击中,吐出来的是黑血,那是中了剧毒所致,所以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可惜当时时间太过匆促,没有仔细检查。” 一面说道:“在先父寿辰前几天,在下曾糊里糊涂的被人用‘狂砂掌’击伤,此事也许和先父之死有关……” 黑袍老者道:“那你快说出来听听。” 西门追雪就把在爹寿辰十天前,师父要自己先回去,途经鄢陵镇,当晚在睡梦之中,被人用‘狂砂掌’击伤,放置在郑家庄附近。 幸遇郑药师把自己抱回家中,施以救治,爹就因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击伤,才把金缕衣要自己穿上…… 黑袍老者问道:“那么,令师是如何失踪的呢?” 西门追雪从自己师徒两人离开无垢山庄说起……哦,在鄢陵镇小酒店曾遇上一个独目黑衣的诸葛道人,他坚持要和师父比武……于是又把这一段也说了出来。 祖东权听他说到接连两招把诸葛道人摔出,不禁含笑道:“西门少庄主把诸葛道人两度摔出一丈以外,使的大概就是方才扣住阎九婆脉腕的一记擒拿手法了?老朽闯荡江湖几十年,也会过不少成名高手,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妙的手法!”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说道:“祖老丈夸奖!” 黑袍老者听得目中神采闪动,奇道:“西门少庄主和阎护法交过手了?” 西门追雪脸色更红,说道:“是阎护法出言不逊,逼着在下动手,当时在下不得不出手自卫……” 说着,就把刚才的情形说了出来。 黑袍老者哼道:“老夫要翠花去请西门少庄主,她说先要问问西门少庄主,老夫因她是左护法,职司保护老夫之责,所以才同意的,她怎好对老夫邀请来的客人,说话如此没有礼貌?” 祖东权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也不用再说了。” “不!”黑袍老者道:“本谷有一条禁律,凡是练成‘黑煞掌’的人,不到不得已,不准轻使。因为‘黑煞掌’出必伤人,阎护法怎可对本谷客人,出手就使出‘黑煞掌’来,无怪江湖上人对本谷视如蛇蝎,好像本谷的人都是心狠手毒,蛮不讲理,这一点,咱们今后必须改过才行。” 祖东权连声应“是”。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没遇见千毒谷主以前,总以为干毒谷是仗着毒物为恶的一伙组合,如今听谷主的口气,他却是一个十分明理的人。” 黑袍老者目光一抬,朝西门追雪含笑道:“西门少庄主请说下去。” 第76章 宵夜 西门追雪又把自己师徒离开小酒店,天色已黑,就在一座山神庙中坐息,等到醒来之时,已是辰已之交,师父也不见了。 后来才发现穿在身上的金缕衣也竟然不翼而飞,一直等到天晚,师父依然没有回来,自己才赶回无垢山庄去的,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黑袍老者偏着头,一语不发,过了半晌,才道:“祖护法,你听出来了没有?这一件事,从头到尾可以说是早有预谋的了。” 西门大侠若是不把金缕衣让给少庄主穿,就是‘黑煞掌’也伤不了他,故而先用‘狂砂掌,打伤西门少庄主,又把他送到郑药师回家必经之路,好让郑药师把他治好。 西门大侠以为有人寻仇,凭他的武功足可对付,才把金缕衣要西门少庄主穿了,而且金缕衣在西门大侠身上,贼人自然无法得手。 但穿在西门少庄主身上,只须把忘忧先生引开,就可轻易弄到手,然后就可以全力对付西门大侠了。” 祖东权道:“谷主分析极是。” “还有一点!” 黑袍老者道:“西门大侠知道向他寻仇的人,精擅‘狂砂掌’,他仍然会把金缕衣脱给西门少庄主,自然也衡量过,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对付得了‘狂砂掌’……” 西门追雪目蕴泪光,点头道:“谷主说得极是,先父确曾说过:‘狂砂掌’虽是外门极霸道的掌力,但就算练到十二成,也奈何不了先父。” “如何?老夫没说错吧?” 黑袍老者忽然沉嘿一声道:“西门少庄主认定仇人是咱们千毒谷的人,也许并没有错,这残杀无垢山庄四十余口的凶手,使的确是咱们的‘黑煞掌’!” 祖东权身躯一震,张目道:“谷主……” 黑袍老者道:“你想想看,从西门少庄主进入无垢山庄,就看到所有的人,一个个倒卧地上,既无交手的迹像,‘狂砂掌’能办得到吗?就是西门大侠,也是一掌毙命,也只有‘黑煞掌’有此威力。” 祖东权道:“但……” 黑袍老者道:“黑煞掌虽是本谷世代相传的秘技,但难免不泄漏出去,它之所以到今天还只有本谷中人才会,也并不是没有人会,只是此种毒掌难练难精而已!” 祖东权点头道:“谷主说得是。” 黑袍老者又道:“老夫认为那独目的诸葛道人,乃是一个关键人物,只要查到此人,真相就不难大白了。” 祖东权道:“谷主的意思……” “全力缉查。” 黑袍老者凝声道:“他用旁的武功向无垢山庄寻仇,和咱们无关,但他却以‘黑煞掌,屠杀无垢山庄四十余口,明明有嫁祸本谷之心。 咱们自然非插手管这件事不可,捉到此人,交与西门少庄主处置,咱们千毒谷对西门少庄主就有交代了。” 西门追雪拱手道:“谷主盛情,在下十分感激,在下此来,原也只想把先父和敝庄的人遭仇家杀害经过,奉告谷主,问明是否贵谷的人下的手。 如今已蒙谷主坦诚见告,此事既和贵谷无关,在下纵然年轻技薄,但父仇不共戴天,天涯海角,也誓必找到此人……”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黑袍老者已经摇着手说道:“西门少庄主不用说了,你的意思,老失明白。 此事对西门少庄主来说,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对敝谷来说,他是用敝谷的武功杀人,事关敝谷信誉。 因此老夫觉得咱们不妨合作,敝谷出动人手,全力侦查此人下落,一有消息,随时通知西门少庄主,至于如何处置,悉凭西门少庄主作主,这样不知你意下如何?” 西门追雪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自己不好再坚持已见,而且有千毒谷的人全力侦查,比自己一个人到处茫无目的查访,自是要强得多。 这就站起身,朝黑袍老者作了个长揖,感激的道:“谷主如此厚爱,鼎力赐助,在下铭感五内,大恩不敢言谢……” “老夫说过,这也是敝谷之事。”黑袍老者道:“祖护法,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祖东权连忙欠身道:“属下遵命。” 西门追雪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打扰谷主,时间不早……” “别忙!”黑袍老者一摆手道:“西门少庄主远来,老夫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了宵夜,聊尽地主之谊,喝杯水酒再走不迟。” 西门追雪道:“谷主鼎力赐助,在下已经感激不尽,怎好……” 黑袍老者不等他说下去,截着笑道:“西门少庄主少年隽才,咱们同是武林中人,不拘俗套,何用客气?” 一面回头问道:“翠花,准备好了没有?” 翠花应声道:“已经准备好了,谷主可以请西门少庄主入席了。” 祖东权站起身道:“属下那就告退了。” 黑袍老者笑道:“祖护法,老夫是主人,西门少庄主是客人,你是陪客,怎么可以告退呢?” 祖东权站定下来,又应了声“是。” 黑袍老者抬手道:“席设东阁,祖护法,你领路吧!” 祖东权又应了声“是”,朝西门追雪拱拱手道:“西门少庄主,老朽奉命带路,那就走在前面了。”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黑袍老者和西门追雪并肩徐行,由长廊出东首月洞门,是一座小花园,白石小径两旁,种着数十棵梅树,此时正当盛开,暗香浮动,份外清幽! 小径尽头,是一座精致的暖阁,阁呈六角形,四周围以白石栏杆。 祖东权走在前面,但在行近石阶之际,脚下一停,说道:“谷主、西门少庄主请。” 黑袍老者脚下没停,引着西门追雪跨上石阶,一名青衣侍女立即搴起棉帘,让三人走人,才行放下。 暖阁里面也呈六角形,每面都有两扇雕花长窗,如今全由红绒窗帘遮了起来。 中间一张小圆桌,果然已经摆好了银盏牙箸,再经六盏柔和的灯光映照,使人有一种温和如春的感觉。 黑袍老者抬手道:“西门少庄主请上坐。” 西门追雪谦让道:“在下只是武林未学,断断不敢,还是谷主请上坐吧!” 黑袍老者道:“西门少庄主远来是客……” 西门追雪连连抱拳,没等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在下蒙谷主赐见,已感荣宠,谷主万万不可再和在下客气了。” 祖东权道:“西门少庄主既然这样说了,谷主就请上坐吧!” 黑袍老者依言坐了上首。西门追雪、祖东权就在左右两边的椅上落坐。 翠花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上了酒。 西门追雪拱手道:“谷主原谅,在下不善饮酒。” 黑袍老者含笑道:“老夫也不善饮,咱们就以此一杯为限,慢慢的喝。” 一面回首朝祖东权道:“祖护法不在此限,尽可多喝几杯。” 说话之时,另一名侍女已经陆续端上六碟下酒菜肴。 黑袍老者举杯道:“来,西门少庄主,今晚侠驾光临,诸多简慢,老夫敬你,大家随意好了。” 说罢,只轻轻呷了一口。 西门追雪只好和他举杯呷了一口,说道:“多谢谷主。” 祖东权随着也举杯敬了西门追雪的酒,然后再敬谷主。 黑袍老者含笑举筷道:“大家请用菜。” 接着青衣侍女端上来一笼蟹黄饺子和一碟玫瑰夹沙饼。 黑袍老者先用筷子夹了一块饼送到西门追雪面前的碟中,说道:“西门少庄主请尝尝看,这是老夫是喜爱的甜点,也是敝谷厨里最拿手的点心了。” 说罢,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起来。 第77章 头昏 西门追雪吃了一块,果然酥软香甜,极为可口,不禁赞道:“这饼果然做得很好。” 黑袍老者喜道:“那你就多吃几块。” 西门追雪依言又吃了一块。 黑袍老者又夹了一块放到西门追雪碟里,说道:“你既然喜爱,怎不再多吃一块呢!” 祖东权知道玫瑰夹沙饼是谷主最喜爱的甜食,今晚对西门追雪如此殷勤,也颇感意外,含笑道:“其实咱们厨房里做的饺子也不错,西门少庄主尝尝味道如何?” 举筷夹起一个饺子,送了过来。 西门追雪说了声:“多谢。” 吃了一个,果然也极为鲜美,一面说道:“祖老丈说得极是,贵谷厨师,手艺果然高明,这两种点心,只怕大酒楼也做不出来呢!” 他因时间不早,不禁放下筷子,站起身朝黑袍老者拱拱手道:“今晚不仅得蒙谷主指点,又叨扰郇厨,在下感到十分荣宠,时间已晚,在下应该告辞了。” 黑袍老者跟着站起,颔首道:“西门少庄主既然急于回去,老夫就不好再留了,祖护法,你去吩咐他们送西门少庄主回去。” 祖东权答应一声,正要抬手说“请”。 西门追雪望着黑袍老者拱手说道:“今晚得瞻谷主容颜,不知何时方能晋见,在下斗胆,想请教谷主高姓大名,如何称呼,未悉谷主可否赐告?” 黑袍老者眨动目光,迟疑了下,笑道:“老夫和西门少庄主一见投缘,但老夫姓氏一时未便奉告,西门少庄主日后自知。” 西门追雪没有听出他口中语气,不禁脸上一红,抱拳道:“在下冒昧,谷主既有不便,在下岂敢多问。” 黑袍老者也拱拱手道:“西门少庄主恕老夫不送了。” 西门追雪连说“不敢”,辞出东阁,和祖东权一起回到前进,马车依然停在大天井里。 祖东权含笑道:“谷主平日很少对人像今晚这样谈笑风生,对西门少庄主可说是另眼相看了。” 西门追雪道:“在下觉得谷主平易近人,真是一位长者。” 祖东权含笑不语,两人走下石阶。 祖东权嘱咐了车把式几句,就拱拱手道:“西门少庄主请上车吧,恕老夫不远送了。” 西门追雪拱手道:“多谢祖老丈,在下告辞。” 跨上车厢,车把式放下皮篷,跳上车辕,马车缓缓驰出庄院,车把式就抖缰扬鞭,一路疾驰。 赶到桐城,天色已经黎明,城门也已开启。 车把式一直驰到客店门前,才行停住,跳下车来,打起皮篷,说道:“西门少庄主,可以下车了。” 西门追雪倚在车上打吨,听到车把式的叫声,才“啊”了一声,睁开眼来,天色已经大亮,急忙一跃下车,拱手道:“多谢了。” 车把式含笑道:“不用谢。”跳上车,驾车自去。 西门追雪一晚未睡,只觉头脑微感昏胀,也不以为意,举步跨入店堂,只见余老六坐在店堂里。 看到西门追雪走入,他急忙迎了上来,喜道:“西门少庄主回来了,你没遇上蓝公子,慕容公子和胡老四?” 西门追雪问道:“二弟、三弟他们到哪里去了?” 余老六道:“蓝公子、慕容公子因西门少庄主过了三更还没回来,心里十分着急,就带着胡老四赶去宫亭驿找你老去了,要小的留在店里的。” 西门追雪道:“他们没遇上我,也早该回来了,现在天都已经亮了!” 余老六搔搔头皮,说道:“大概他们找不到西门少庄主,又分头到附近去找了。“ 西门追雪唉了一声道:“二弟、三弟也真是的,我只是去赴约,又不会有事的,他们急什么呢?” 说话之时,只见慕容嫣然、蓝惊灵、胡老四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慕容嫣然喜道:“三弟,你看,大哥已经回来了!” 接着又道:“大哥,你几时回来的?” 西门追雪道:“我刚才才回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失?” 蓝惊灵道:“大哥若是赴别人的约,也还罢了,你是赴千毒谷的约去的,过了三更还不回来,怎么教人家不耽心? 小弟和二哥、胡老四三人,把吕亭驿附近几十里都找遍了,幸亏胡老四说:我们不如先回来看看,大哥果然已经回来了。” 西门追雪一把握住蓝惊灵的手,含笑道:“真谢谢你们,大家一晚没睡了,快回房去吧!” 说罢,正要举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 蓝惊灵被他握住了手,自然最先发觉,惊咦道:“大哥,你怎么了?” 西门追雪道:“没什么,愚兄只是觉得有些头昏。” 蓝惊灵出身云南蓝家,原是用毒世家,何况大哥今晚是赴千毒谷之约去的,心头突然一动,急道:“那就快些回房去。” 用手扶着西门追雪就走。 慕容嫣然走在后面,眼看三弟扶着大哥身子,心中也是一怔,急忙问道:“大哥哪里不舒服了?” 蓝惊灵道:“我们回房再说。” 胡老四、余老六也就退下,各自回房。 蓝惊灵扶着大哥回转上房,让西门追雪在椅上坐下,一面关切的问道:“大哥,现在觉得如何了?”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头昏而已!” 蓝惊灵道:“大哥会不会被千毒谷的人下了毒?” 西门追雪道:“千毒谷主平易近人,怎会在愚兄身上下毒?” 慕容嫣然倒了一盅茶,送到大哥面前,说道:“大哥,你把此行经过说给我们听听?” 西门追雪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蓝惊灵仍然不放心,说道:“大哥和阎九婆交手,会不会是她使的毒?”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一把就扣住了她的脉腕,怎么会中毒呢?” 蓝惊灵道:“不,这很难说,大哥快运气试试,看看有什么不适?” 慕容嫣然道:“大哥,三弟说得对,你快运气试试看,千毒谷的人手段毒辣,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如果真像大哥说的这样好,还会恶名昭彰?” 西门追雪含笑点点头道:“好吧!” 当下双目微阖,就坐在椅上默默运气检查。 他不运气检查倒也罢了,这一运气检查,登时发现体内真气竟然在缓慢的痪散,再也无法凝聚! 心头不期一惊,急忙摒除杂念,缓缓吸了口气,努力聚集真气,但任你如何提聚,全身气机业已痪散,再也无法凝聚。 额头上绽出一颗颗的汗水,也随着涔涔而下。 蓝惊灵看出大哥情形不对,柔声问道:“大哥,你感到怎么了?” 慕容嫣然急忙取出手帕,替大哥轻轻拭着。 西门追雪终于睁开眼来,颓然道:“完了,我一身功力,全都散了?” 蓝惊灵心头一震,急急问道:“大哥,你运气检查的情形如何呢?” “还运什么气?”西门追雪双眉微戚,摊摊手道:“愚兄连一口真气都提不起来,好像全都痪散了!” “会有这种事?”慕容嫣然吃惊的回头朝蓝惊灵问道:“三弟,大哥这是中的什么毒呢?” 蓝惊灵道:“照大哥说的情形,难道会中了散功毒药?” 慕容嫣然问道:“散功毒药会怎么样?” 蓝惊灵沉吟道:“我也只是听爹说过,中了散功毒药的人,一身真气痪散,武功全失……” 慕容嫣然道:“三弟,你身边不是有家传解毒丹吗?快给大哥服了,看看能不能解?” 蓝惊灵摇头道:“寒家配制的辟毒丹,只能解一般普通剧毒,对散功毒药不知管不管用?” 慕容嫣然道:“总是解毒的药吧,先让大哥服下再说。” 第78章 有缘 蓝惊灵攒着眉道:“二哥,你不知道,用毒一道,需得对症,因为解毒药物,多半也是有毒性的,如果药不对症,服了反而有害。” “那怎么办?”慕容嫣然道:“真急死人!” 蓝惊灵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出药瓶,倾了三粒辟毒丹,递给西门追雪,说道:“目前没有解药,只好先试试再说了。” 西门追雪接过药丸,纳入口中,喝了一口茶水,把药丸吞下。 蓝惊灵道:“大哥,你过一盏茶的时光,再提气试试,如果觉得好些,就再吞服三颗,万一没有效果,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慕容嫣然道:“我们就去找千毒谷谷主,他们的人下的毒,一定会有解药的了。” 蓝惊灵道:“你没听大哥说,来去都是他们的马车接送的,一时如何找得到他们?” 慕容嫣然一呆道:“那怎么办?” 蓝惊灵道:“我想家父也许有解散功毒药的办法,如今家父正在镜心湖作客,如果大哥服药无效,我们下午就护送大哥到镜心湖去。” 慕容嫣然听得眼睛一亮,忙道:“对了,我爹也在镜心湖,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也许知道散功毒的解法。” 西门追雪道:“愚兄真不明白,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散功毒药?”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这还用说,一定是千毒谷主在酒菜中下的毒药了,你不是说,谷主曾亲自夹什么豆沙饼给你吗,对,是那时候下的毒了。” 西门追雪微微摇头道:“这不可能,谷主决不是这种人!”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大哥,你真是好人,人家在你身上下了散功毒药,你还说他不是这种人。” 西门追雪含笑道:“二弟,你没见过千毒谷主,才会对他有成见,其实他确是一位十分正直的老人,我想即使有人下毒,他也一定是不知道的。” 蓝惊灵道:“大哥既然这么说了,我想那就真的不是他了。” 慕容嫣然哼道:“那会是谁?九毒寡妇那个老虔婆?哼,千毒谷主身为谷主,他若是不点个头,那老虔婆敢这样做吗?下次给我遇上,不给她好看才怪!” 蓝惊灵抬目道:“大哥,快有一盏热茶功夫了,你再运气试试看,是不是好一点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就闭目凝神,缓缓的纳气,默运真气,只觉全身真气,痪散如故,一点也提聚不起来。 很快就睁开眼睛,摇头道:“不成,愚兄还是无法提聚真气。” 慕容嫣然道:“大哥,那就不用再试了,你已有一晚没有睡眠,快休息吧!” 一面朝蓝惊灵道:“三弟,我们是不是下午就动身呢?” 蓝惊灵道:“从这里去镜心湖,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得到,冬天昼短,下午动身,没赶上几里,就要投宿了,大哥一晚未睡,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动身的好。” 慕容嫣然道:“你说的也是,那就让大哥多睡一会好了。” 说完,两人都退了出来,随手给西门追雪带上了门,就各自回房休息。 中午时光,慕容嫣然、蓝惊灵一觉醒来,开出房门,轻轻推开大哥的房门,只见大哥也已醒了,正在穿衣下床。 慕容嫣然道:“大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西门追雪笑道:“你们不是也起来了吗?” 慕容嫣然道:“大哥身体不适,应该多睡一会才是。” 西门追雪道:“愚兄除了真气痪散,武功若失,不能施展之外,其余和常人无异,肚子饿,自然要起来吃午饭了。” 蓝惊灵道:“那就要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来吃好了。” 慕容嫣然道:“三弟,那你快去吩咐小二,叫厨下快些送来。” 蓝惊灵答应一声,匆匆下楼,吩咐了店伙,回转上房,只见自己三人隔壁房中,房门开处,走出一个青衫少年。 看到自己,含笑拱拱手道:“兄台也住在这里吗?” 蓝惊灵看他朝自己先打招呼,只好拱手还礼,说道:“兄台是刚住进来的了?” 青衫少年温文一笑,说道:“兄弟是上午落了店,听小二说:这上房住了三位年轻公子,都是读书人,兄弟正想拜访呢?” 他不等蓝惊灵开口,轻哦一声,接着笑道:“兄弟姓燕,单名一个迈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蓝惊灵只得说道:“原来是燕兄,在下姓蓝……” 慕容嫣然听到蓝惊灵在和人说话,忍不住探出头来,问道:“三弟,你在和谁说话呢?” 蓝惊灵道,“这位燕兄,也住在这里……” 燕迈却潇洒的走了过去,拱手道:“蓝兄,这位兄台是……” 人家问出口了,蓝惊灵不得不答,只好说道:“他是我二哥,姓慕容。” “幸会,幸会!”燕迈迎着拱手道:“慕容兄请了。” 他已经走到门口,自然也看到了西门追雪,一边含笑道:“兄弟没想到店小二说的三位公子,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哈哈,能在客店中结识三位仁兄,真是有缘,还没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他是朝西门追雪拱的手,西门追雪在礼貌上自然要答礼了,这就含笑道:“在下姓西门,草字追雪,这位兄台请里面坐。” 燕迈忙道:“原来是西门兄,兄弟打扰了。” 举步走入,一面说道:“兄弟燕迈。” 西门追雪道:“燕兄请坐。” 燕迈抬着手道:“三位兄台请坐。” 他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西门追雪看他举止斯文,替他倒了一盅茶,含笑问道:“燕兄前来桐城,不知有何贵干?” “谢谢。”燕迈答道:“兄弟久慕桐城文风,是游学来的。” 刚说到这里,店伙进来在小圆桌上摆好碗筷,一面陪着笑道:“原来这位公子爷和三位公子都是熟人。” 西门追雪含笑道:“伙计,你要厨下多做几个莱,这位燕兄,就在这里便饭了。”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燕迈忙道:“这个怎好打扰?” 他口中虽然客气,却坐着不走。 西门追雪笑道:“燕兄不用客气,萍水相逢,也是有缘。” 燕迈道:“西门兄这么说,小弟倒是不好推辞了。” 一面抬目问道:“三位兄台也是游学来的吗?” “不是。”蓝惊灵道:“我们只是路经此地,休息一天,就要上路。” 燕迈道:“小弟明天也要走了,不知三位要去哪里?” 慕容嫣然道:“到镜心湖去。” 燕迈啊了一声,喜道:“小弟要去淮阴,正好和三位兄台同路,如此路上就不虞寂寞了。” 蓝惊灵因燕迈不请自来,不无可疑,嫌慕容嫣然说话太以爽直,一下就把自己三人行踪告诉了人家,不禁看了慕容嫣然一眼。 正好店伙提着食盒走入,取出酒菜,一一放到桌上,说道:“四位公子可以用膳了。” 慕容嫣然看到桌上有一壶酒,忍不住问道:“三弟,你叫了酒?” 蓝惊灵道:“没有呀!” 店伙陪笑道:“这壶酒是小的自作主张送来的,小店的女儿红,是直接从绍兴装船运来的,足十五年陈,四位公子聚在一起,慢慢的喝,喝上一口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好吧,既然送来了,就留下来吧!” 伙计应着“是”,迅快退出。 慕容嫣然道:“大哥,你不能喝酒。”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不喝,两位贤弟可以陪燕兄喝上一杯。” 接着抬手道:“燕兄请坐。” 燕迈和三人略作谦让,就各自落坐。 蓝惊灵给燕迈斟满了酒,一面说道:“兄弟和二哥都不会喝酒,燕兄要多喝几杯才行。” 燕迈道:“小弟也不善饮酒,只有一杯的量。” 目光一转,注视着西门追雪问道:“西门兄怎么不能喝酒呢?” 西门追雪道:“兄弟感染微恙,有些头昏,燕兄不用客气,兄弟饭陪了。” 说罢,就独自先吃饭了。 慕容嫣然、蓝惊灵、燕迈三人,也各自喝了一杯酒,也吃饭了。 第79章 结盟 饭后,店伙进来收过碗筷,又沏了一壶茶送上。 四人坐着谈了一会,燕迈对三人似是甚有好感,竭力位拢。 西门追雪也觉得此人不但人品俊逸,谈吐隽雅,甚为投机。 慕容嫣然道:“大哥,你身体不适,该休息一会吧!”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又不是什么大病,坐着还不累。” 蓝惊灵道:“大哥还是休息一会的好。” 燕迈站起身道:“西门兄尊体不适,是该休息了,小弟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慕容嫣然、蓝惊灵也退出房去。 蓝惊灵回到自己房中,慕容嫣然跟了进来,掩上房门,悄声问道:“三弟,你看出来了没有?” 蓝惊灵道:“二哥是说燕兄?” 慕容嫣然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看他八成是女扮男装!” 蓝惊灵笑道:“也许二哥是姑娘家,看得比较仔细,小弟倒是没有看出来。” 慕容嫣然脸上一红,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倒说到我头上来了。” 蓝惊灵忙道:“好,好,小弟给二哥赔礼,这总好了,不知二哥如何看出来的?” “多着呢!”慕容嫣然道:“我第一眼看到他,走路有些扭扭捏捏,不像是个男子汉……” 蓝惊灵含笑道:“还有呢?” 慕容嫣然道:“后来他用筷夹菜,我看他的手又小又白,还有,他两个耳朵都穿过耳孔……” 蓝惊灵轻笑道:“还有,他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时的看着大哥……” 慕容嫣然点着头道:“对,对。” 蓝惊灵接着神秘一笑道:“如果他真要是女的,二哥可得小心!” 慕容嫣然道:“我小心什么?” 蓝惊灵笑道:“当心大哥给人家抢走呀!” 慕容嫣然脸骤红,顿顿脚:“好哇,你敢开二哥的玩笑!” 蓝惊灵连退了几步,摇手道:“小弟下次不敢了。” 傍晚时分,燕迈吩咐店伙,要厨下做了一席丰盛的酒菜,送到西门追雪房里。 他也跟着走入,拱手道:“中午小弟叨扰了三位兄台的酒食,西门兄身体违和,不便外出,小弟特地要厨下整治了一席酒菜,好和三位兄台把盏畅谈。” 西门追雪含笑道:“燕兄何必客气?” 燕迈爽朗的笑道:“小弟和三位兄台一见如故,这是小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来、来、来,三位兄台请坐。” 慕容嫣然笑道:“大哥,这是燕兄的盛意,不用再说客套话了。” 燕迈道:“还是慕容二哥爽快。” 四人落坐之后,燕迈取过酒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抬头道:“西门兄感冒风寒,少喝一些,正好驱驱风邪……” 慕容嫣然抢着道:“不,大哥一滴酒也不能喝。” 燕迈怔道:“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道:“不瞒燕兄说,兄弟是中了毒。” “中毒?”燕迈似是大力惊讶,放了酒壶,睁大双眸,问道:“西门兄中的是什么毒?” 慕容嫣然气愤的道:“大哥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用再瞒燕兄了,大哥是被千毒谷的人下了毒,” “千毒谷?”燕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的道:“怎么……有这种事呢?” 慕容嫣然道:“大哥昨晚去赴千毒谷主之约,回来就觉得头昏,一身功夫尽失,可能是被他们下了散功毒药!” “散功毒!”燕迈听得变了脸色,哼道:“可恶!” 西门追雪道:“好在兄弟除了功力若废,旁的倒也没有什么。” 燕迈道:“西门兄怎么不去找他们谷主呢?” 蓝惊灵道:“千毒谷的人行踪隐秘,一时如何找得到他们?” 燕迈道:“小弟和他们左护法祖东权相识,这样好不,西门兄三位明天不妨在此地再留一天,小弟设法去找祖大叔,也许可以弄得到解药。” 慕容嫣然喜道:“燕兄认识祖东权,能够找得到吗?” 燕迈道:“不瞒三位兄台说,祖大叔和家父是素识,还是小弟的叔父,小弟想来,一定可以找得到他的。” 蓝惊灵道:“这样就好,大哥,燕兄既然这么说了,我们明天就再留一天吧!” 西门追雪道:“燕兄如此热心,兄弟那就谢了。” 燕迈道:“西门兄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一见如故,萍水论交,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接着举筷道:“我们只顾说话,菜都凉了呢,西门兄、史兄、蓝兄,请呀!” 慕容嫣然、蓝惊灵两人本来一直担心着大哥中毒之事,如今听燕迈说得极有把握,也稍稍放下心来。 蓝惊灵举杯道:“燕兄如能求到解药,我们兄弟感激不尽,来,兄弟先敬燕兄。” 说着喝了一口酒。 燕迈和他喝了一口,说道:“小弟仰慕三位兄台义气,而且和三位兄台也谈得十分投契,人生知己难求,小弟很想和三位兄台结为盟兄弟,不知三位兄台肯不肯认小弟做兄弟呢?” 慕容嫣然越看他越像是女扮男装,心里自然很不愿意,但想到大哥身中奇毒,自然越快能够得到解药越好,就不好反对了。 蓝惊灵和慕容嫣然有着同样的想法,一面笑道:“我们都听大哥的,只要大哥点了头就好。” 西门追雪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我们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燕兄不嫌弃,我们四人结为兄弟,正是好事。” 燕迈喜形于色,说道:“西门兄同意了,那就好,我们就在席上结盟,先叙叙年纪,今后就是兄弟了。” 当下一叙年纪,西门追雪二十、燕迈十九、慕容嫣然和蓝惊灵都是十八,比燕迈小了一岁。 蓝惊灵道:“这倒好,二哥变成了三哥,小弟还要低下一格,成了四弟了。” 西门追雪道:“恭喜燕二弟,一来就做了二哥。” 蓝惊灵道:“这叫做一人之下,两人之上。” 燕迈连忙站起身朝西门追雪恭恭敬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小弟拜见大哥。” 西门追雪握住他的手,含笑道:“二弟,愚兄给你引见,这三弟真名叫做慕容嫣然,其实应该叫她三妹才是。” 燕迈惊异的道:“三弟是女的?” 慕容嫣然嗤的笑道:“二哥看不出来吧?可见我女扮男装,已经到了家呢!” 这话听得燕迈不禁脸上一红,忙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大哥,这位四弟,是不是也女扮男装的呢?” 蓝惊灵被他说得俊脸不期地为之一红,笑道:“我看二哥才像女扮男装,小弟我却是男扮男装。” 燕迈脸也红了。 第80章 劫持 西门追雪笑道:“你们都是女扮男装,那只有愚兄一个是男的了。” 燕迈忙打岔道:“大家一面说话,一面也该动筷才是,天气冷,菜都凉了呢!” 四人结为兄弟,这一顿饭,谈笑风生,吃得更为融洽,饭后,店伙沏来了茶,大家又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燕迈却匆匆的往外行去,他自然是找祖东权去的了。 约莫三更光景,燕迈才赶回来,到了上房,就一脚来到西门追雪房门口,轻轻叩着房门,叫道:“大哥,你睡着了吗,快开门!” 西门追雪自然睡着了,并没答应。 燕迈又叩了两下门,叫道:“大哥,你快起来。” 西门追雪还是没有答应,但隔壁两个房中的慕容嫣然和蓝惊灵却很快开出门来。 慕容嫣然嘘了一声,问道:“大哥只怕睡熟了,你有什么事?” 燕迈道:“我要来解药了,这时候服下,大哥明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体力了。” 蓝惊灵喜道:“原来二哥是找祖东权去的,已经弄到解药了,咦,大哥怎么会睡得这样熟呢?” 慕容嫣然道:“大哥中了散功毒,武功已失,自然没有从前的机警了。” 一面举手叩着房门,叫道:“大哥,二哥已经拿到解药了,你快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蓝惊灵道:“不对,就算大哥失去武功,也该听到了!” 慕容嫣然又重重的叩了两下,叫道:“大哥,开门。” 西门追雪还是没有出声。 蓝惊灵道:“三哥,推得重一点,我们进去看看。” 慕容嫣然听得矍然道:“你说大哥出事了?” 右手按着房门,不待蓝惊灵回答,掌心吐出内劲,格的一声,房门应手而启! 慕容嫣然、蓝惊灵抢先闪了进去,燕迈也跟着走入,三人目光一注,不由得相顾失色! 原来西门追雪已不在房中,只要看床上被褥,他分明已经睡了又起来的。 后窗两扇板窗,也只是虚掩着,人是从窗户中出去的;但他中了千毒谷的“散功奇毒”,一身武功全已散失,和平常不会武功的人无二,不可能穿窗而出。 燕迈道:“大哥是穿窗出去的,他会去哪里呢?” 蓝惊灵道:“大哥功力已失,怎么还会穿窗出去?” 慕容嫣然怒声道:“一定是被人掳走了,一定是千毒谷的人,我们快追!” 一转身,正待从窗口追出去。 蓝惊灵道:“三哥,慢点!” 慕容嫣然急道:“救人如救火,你还慢吞吞的,还追得上吗?” 蓝惊灵道:“三哥,这样毫无头绪的追出去,到哪里去找?再说,看情形,大哥很可能是二更过后,就被人劫走了。 如今相距已有一个更次,就是顺着他们的方向追,人家也去远了,万一追错了方向,相去更远,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真急死人!”慕容嫣然急得直是跳脚,说道:“那依你该怎么办呢?” 蓝惊灵道:“大哥失踪,事情虽急,但我们要保持冷静,不可乱了步骤。” 燕迈点点头道:“四弟说得不错,我们先要确定大哥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 “这还用说?” 慕容嫣然气鼓鼓的道:“除了千毒谷的人,还会有什么人劫持大哥呢?哼,这批贼东西,给我遇上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给他们痛下杀手,难消我胸头之气。” 燕迈道:“万一不是千毒谷的人劫持去的,你杀光了他们也找不到大哥呀!” “还会不是他们?” 慕容嫣然道:“十之八九就是那个九毒寡妇掳去的,她又在大哥身上下散功毒药,又趁机把大哥劫持了去,这老贼婆实在该死!” 蓝惊灵道:“三哥这话没错,大哥若是没中散功毒,老贼婆未必能把人掳走,这么说,她下毒的目的,就是志在劫人……” 说到这里,又微微摇头道:“但她劫持大哥,目的又何在呢?” 慕容嫣然道:“对了,杀大哥的爹和无垢山庄四十余口的凶手,就是这老贼婆,大哥去见千毒谷主,千毒谷主矢口否认这件事,还指派祖东权负责调查,要查个水落石出。 老贼婆作贼心虚,才向大哥下毒,再把人掳去,想杀以灭口……啊……她要杀大哥灭口!” 她越说越觉得胆战心惊,一把抓住蓝惊灵的手臂直摇,神色紧张的道:“这怎么办?” “三哥,你冷静一点!”蓝惊灵笑道:“这只是你心里这么想而已!” “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慕容嫣然道:“难道我想的不对?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找,我要和老贼婆拼了。” “你急也没用。”蓝惊灵道:“我们先好好商量商量,事情不会有这么严重。” 燕迈道:“三弟,就算大哥是阎九婆掳去的,这样瞒着千毒谷主掳人,是犯规矩的行为,谅她也不敢贸然加害大哥。” 慕容嫣然道:“那我们找千毒谷主去。” 蓝惊灵道:“我们一时如何找得到千毒谷主?但有一个人倒可以找得到……” 慕容嫣然急急问道:“谁?” “祖东权。”蓝惊灵道:“二哥的解药不是找祖东权去要来的吗?我们找到祖东权,就可以找到千毒谷主了。” “不错。”慕容嫣然眼睛一亮,急忙说道:“二哥,祖东权在哪里,我们这就走!” 燕迈为难的道:“我赶去北峡山,只差一步,祖大叔已经要走了,这时候去,哪里还找得到他?” 蓝惊灵道:“二哥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燕迈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去江苏。” 蓝惊灵道:“他奉命调查无垢山庄的事,到江苏去,那是到徐州去的了。” 慕容嫣然道:“我们只有一路赶去,先找到他再说了,二哥、四弟,我们这就走吧!” 蓝惊灵看看窗外天色,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走,这时出去,城门还没开呢!” 慕容嫣然道:“还要等到天亮?” 蓝惊灵道:“要这时候出去,只好翻城墙出去,那就要凭脚力赶路,我们有现成的牲口在这里,两脚赶路,总没有牲口四只脚跑得快,也不在乎这点时光了。” “好吧!”慕容嫣然只得在椅上坐了下来,但坐了没一会,就站起身道。 “真气人,天怎么还没亮呢?” 蓝惊灵道:“三哥,你安静坐一会好不?这样坐立不安,不是徒乱人意吗?” 第81章 怪庙 慕容嫣然气道:“大哥失踪,看你一点也不急!” 蓝惊灵苦笑道:“我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大哥失踪了,谁不着急?但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既已决定先找祖东权,就已经有了目标,等上路之后,只要快些赶路,及早能找到他,才能救出大哥来,这不是光急就能办得好的。” “好,好!”慕容嫣然负气的道:“算你有理。” 天气渐渐亮了。 店伙送来脸水,三人各自回房盥洗,接着店伙又送来早餐,三人都无心再吃,就去柜上结帐。 胡老四、余老六也赶着走出,眼看不见了西门追雪,却多了一个燕迈,他们两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多问。 小厮已经牵着马匹在店门口伺候,西门追雪的一匹马正好给燕迈乘坐,大家一起上马,直等出了北门。 慕容嫣然才告诉胡老四、余老六两人大哥失踪的经过,自己一行人要去追祖东权的事,大概说了,五匹马就急着赶路。 他们虽然急着赶路,但有胡老四、余老六两个老江湖跟着,一路打尖食宿,都不用慕容嫣然他们操心。 一连两天,都没有祖东权的消息,第三天傍晚,赶到永康镇,原是个大镇甸,依了胡老四就打算在这里落店,但慕容嫣然眼看天色还早,坚持要多赶一程。 胡老四道:“再下去只有卸甲店、殷家涧两处村落,但都是小村庄,可没有投宿之处了。” 慕容嫣然道:“没有投宿之处,附近总会有什么庙宇祠堂,一样可以坐息,我们要找到祖东权,才能救大哥,又不是出来游玩的。” 胡老四应着道:“那就到卸甲庙去休息好了。” 一面就要余老六到镇上去买馒头卤菜,准备晚上食用的东西,自己却纵马先行,替三人领路。” 卸甲庙是在一座小山麓间,离开卸甲店还有三里来路,小山麓面临大路,两边都有一片绵密的松林。 卸甲庙不算是大庙,也有两进庙宇。 这时天色已黑,北风劲烈,马上人耳朵、鼻子都被吹得隐隐作痛,连握缰绳的五指也快冻得麻木了! 胡老四一骑领先,驰到庙门口,一跃下马,搓搓双手,口中呵着白气,说道:“总算到了!” 燕迈、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跟着下马! 胡老四一手拢着马头,说道:“天气这么冷,三位公子还是把马匹牵到里面去吧!” 卸甲庙山门并没有关,两扇高大木门只是半开半阎,山门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灯光! 胡老四拉着牲口走在前面,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庙里住着几个和尚,怎么会没有一点灯火的?” 燕迈笑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的钟撞完了,自然去睡觉了。” 四人把马匹拴到廊下。 胡老四道:“在下进去找一个和尚来,给咱们烧些热水。” 蓝惊灵道:“人家已经睡了,怎好去叫醒他们?” 胡老四道:“没关系,这里香火不盛,给他一两银子,保管他欢天喜地的起来给咱们烧热水呢,三位公子先到大殿上坐,在下这就进去,” 口中说着,当先跨进大殿,但他只走了三几步路,嘴里就“啊”了一声道:“什么人睡在大殿上,差点绊我一跤!” 随着话声,“嚓”的一声打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闪,不由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 他不用说,后面三人是跟着他走进来的,火摺子一亮,也全看到了! 大殿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几个人,只要看他们有的扑卧,有的仰躺,有的双手捧着肚子,弯腰侧卧。 这些人绝不会是在睡觉,何况寒天腊月,也没有人会躺在冰冷的地上睡觉的! 慕容嫣然咦了一声,说道:“胡老四,你去看看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胡老四跑了一辈子的江湖,自然不会害怕,一手执着火摺子,朝离他最近的一个弯腰看去。 就站起身道:“这人好像中了毒,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比墨还黑!”接着又用火摺子照着一连看了两人,又道:“他们都已死了,情形一样,是中毒死的。” 燕迈听得一怔,说道:“会是中毒死的。” 胡老四点着人数,又道:“一共是二十五个人,这些人衣衫褴褛,有些人身边还有麻袋,像是穷家帮的人!” 燕迈在他说话之时,走近一具尸体,俯着身子,仔细察看了一阵,才站起身来。” 蓝惊灵这两天来,一直留意着这位新结交的二哥。 这一路上,大家一直纵马急驰,他不但没有落后,而且神态从容,这可以看出他骑术相当不错,虽然还不知道他武功如何,至少已可看出他也是会武功的人了! 此刻看他俯下身子仔细察看死者的中毒情形,心中不禁一动,忖道:“如果他不懂毒药,就不会这般仔细察看了,莫非他也会使毒?” 心念闪电一转,这就走到燕迈身边,问道:“二哥可曾看出来了?他们是中了何种毒药致死的?” 燕迈被他问得不觉愣得一愣,才道:“这些人流出来的都是黑血,自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毒药,四弟出身用毒世家,我正想问你呢!” 蓝惊灵心思缜密,看他方才给自己问得愣住了,这一神情哪会看不出来?一面说道:“这些人本来好像围坐在大殿上的,被人一举把他们毒翻,自然不是在饮食中下的毒了,那么很可能是被人点了毒香,或者闻到了毒粉才中毒的。 二哥说得不错,不论是闻到毒烟或者毒粉,但能立时置人于死地,这种毒药毒性之烈,就非同小可了!” 慕容嫣然气道:“又是千毒谷的人干的好事,千毒谷这些人真是该死!” 燕迈没有作声!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进来。 胡老四道:“是余老六来了!” 话声未落,只见余老六已经驰到山门口,一跃下马,手中捧着一大包食物,走了进来,目光一注,不觉咦道:“这些人……” 胡老四道:“全都中毒死了!” 余老六脸色乍变,说道:“会是丐帮的人……哦,这就不妙!” 胡老四毕竟是老江湖,看出余者六神色有异,这就问道:“你遇上了什么事?” 余老六道:“我在路上发现不少丐帮的人,朝这条路赶来,这里果然发生了事情,我看我们还是及早离开的好,否则遇上了就难保不发生误会……” 第82章 挑拨 刚说到这里,陡听山门外传来一声牲口的惨嘶,余老六骑来的一匹马已经倒了下去! 胡老四为人机警,立即把手中火摺子熄去。 只听山门外有人大声喝道:“千毒谷的小辈听着,你们乖乖的出来受缚吧!” 蓝惊灵攒攒眉道:“这倒真是说起曹操、曹操就到,丐帮的人来得好快!” 慕容嫣然道:“出去就出去,这些人又不是我们毒杀的,丐帮也总得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余老六的坐骑射死,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燕迈道:“三弟,慢点!” 只听门外那人又大声喝道:“呔,千毒谷的小辈,你们再不出来受死,躲在庙里,能躲一辈子吗?” 燕迈道:“胡老四,你把火摺子点着了。” 胡老四依言晃亮了火招子。 燕迈道:“三弟、四弟,我们出去。” 西门追雪不在,他是二哥,当然由他作主了,他却也不失为做二哥的气概,话声一落,大步朝外走去。 蓝惊灵朝慕容嫣然看了一眼,两人随着走出。胡老四、余老六也跟了出来。 山门外,夜色朦胧,一片草坪上,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站在前面的三人,年纪较大,每人手中都拿一支打狗棒,严阵以待。 燕迈走在最前面,跨出庙门,就在阶上站停,目光一抬,拱拱手,朗声道:“诸位都是丐帮的人?” 那前面三个老乞丐眼看从庙门中走出来的只是三个年轻小伙子,一身打扮,就像读书相公,只有跟在后面的两个,穿着大褂,手中执了钢刀,心头不禁有些狐疑。 三人对看了一眼,由左首一个老丐说道:“不错,咱们是丐帮的人,你们是千毒谷的人了?” 燕迈轻哼一声道:“诸位要找千毒谷的人,那是找错人了,在下兄弟因贪赶路程,才到这里来借宿的,刚才余老六就是从镇上买了食物赶来。 不想诸位不问青红皂白,就射死他的坐骑,在下久闻丐帮以忠义传帮,怎地如此鲁莽行事?诸位要在下出来,现在在下兄弟出来了,诸位总该有个交代吧?” 他说得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却词锋犀利,咄咄逼人! 慕容嫣然和蓝惊灵都听得暗暗点头,这位二哥硬是要得! 为首三个老丐看他侃侃而言,不觉为之一怔,右首一个重重哼了一声道:“你说咱们凤阳分舵的弟兄不是你们杀的,那是什么人杀的?” 燕迈冷笑道:“你们这些弟兄是身中剧毒而死,至于什么人下的毒,在下兄弟如何知道?” 右首那人又道:“你们不是千毒谷的人,有何证据?” “笑话!”燕迈道:“在下兄弟不是千毒谷的人,就是不是,这要有什么证据?” 中间老丐眼看这三个年轻人气字不凡,倒也有些相信,回头朝左右两人道:“张兄、任兄,我看这三人年轻不大,说得也不像有假,先问问他们来历再说。” 左首一个点头道:“柏长老说得是。” 一面抬目道:“好,你们三个是哪一门派的人,报个万儿来,只要说得不假,就没你们的事了。” 燕迈道:“在下兄弟没有门派,在下燕迈,他们一个是我三弟慕容珂、一个是四弟蓝惊灵,还有是胡老四、余老六,咱们前天早晨从桐城来,方才因急着赶路,没在永康镇落店,打算到卸甲庙来过夜的,余老六为了购买食物,所以到得较迟。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并不知道,在咱们到达之时,庙里的人业已中毒死去多时,事实如此,信不信就随你们了。” 右首一个道:“三位不在永康镇落店,急着赶路,不知有什么事?” 慕容嫣然冷声道:“二哥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明白了,庙里这些人中毒而死,和我们无关,我们不在永康镇落店,是我们的事,丐帮管得着吗?” 中间的柏长老道:“张兄、任兄,算了,咱们走吧?” 他话声甫落,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笑道:“亏你姓柏的在是丐帮长老身份,闯荡了几十年的老江湖,竟然和三岁孩子差不多,给人家几句话就打发了!” 此人话声低沉,似是发自左首一片松林之中! 柏长老突然回过头去,喝道:“朋友是什么人?” 那低沉声音尖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下毒的既是千毒谷的人,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柏长老喝道:“朋友请现身出来,说说清楚,谁是千毒谷的人?” 那人低笑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难道丐帮连千毒谷主姓什么都不知道?” 燕迈一脸怒容,转脸朝左首松林中叱道:“朋友胡说八道,挑拨是非,你给我出来。” 但林中间然无声,再也没有人说话。 柏长老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神色剧变,两道熠熠眼神一下落到燕迈身上,沉笑道:“燕公子总听到了?你果然是千毒谷的人,老化子差点给你混蒙过去了!” 燕迈怒笑道:“笑话,就是因为千毒谷主姓燕,天下姓燕的人,就都是千毒谷的人了?” 柏长老大笑道:“你虽然不承认,但方才那位朋友又岂会无的放矢?” 右首那个姓张的突然逼了上来,喝道:“姓燕的,不论你是不是千毒谷的人,今晚非把你们拿下不可。” 蓝惊灵本来对这位“二哥”,就已有些起疑,如今给那低沉声音一说,更觉得大哥的失踪,燕迈有着极大嫌疑。 试想大哥去见千毒谷主,回来就中了散功奇毒,无巧不巧,第二天客店中就来了燕迈,他从和自己搭讪,进而跨入大哥的房间,拉拢自己三人。 又提议结为兄弟,当晚他匆匆出去,直到二更过后才回来,大哥也就在此时失踪,他还倭称跟祖东权认识,要来了解药。 如今想来,他可能真是千毒谷的人了,自己和慕容嫣然还相信他的话,和他一起来找祖东权,有这两天时间,千毒谷的人劫持了大哥,早已远在百里外了,自己和慕容嫣然岂不是受了他的愚弄? 一念及此,立即跨上一步,左手朝姓张的老丐一摆手道:“且慢!” 姓张的老丐,乃是丐帮八位长老之一,闻言洪笑道:“小子,你们还有何说?” 蓝惊灵没有去理他,转身朝燕甫道:“燕兄真的是千毒谷的人?” 燕迈一怔,望着他苦笑道:“四弟也不相信我吗?” 第83章 棒法 蓝惊灵冷声道:“事情未免太凑巧了,使人不无可疑,燕兄如若真是千毒谷的人,你们劫持大哥,究竟所为何事?大哥现在何处?也希望你坦白说出来。” 慕容嫣然睁大双目,问道:“原来你瞒着我们,大哥就是你们劫持走的。” 燕迈急得满脸通红,顿足道:“这真是从何说起?三弟、四弟,咱们是兄弟,难道我会害大哥不成?” 丐帮三位长老看他们兄弟之间忽然起了争执,也觉得事出突兀,暗暗诧异,再听他们口气,好像是他们大哥被千毒谷的人掳去,和姓燕的有关。 如此看来,这姓燕的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哈哈!”柏长老大笑一声道:“姓燕的,连你两个兄弟都说你是千毒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赖的?” 张长老打狗捧突然挥起,身形一晃,朝燕迈欺去,口中喝道:“老叫花子先把你拿下了,再找燕南飞算帐去。” “且慢!”蓝惊灵左手一拦,说道:“我要他先说出大哥的下落来。” 燕迈急道:“四弟,请你相信我……” 张长老厉笑道:“小子还不让开,丐帮二十五条人命,都丧在他手里的,老叫花子先把他拿下了。” 蓝惊灵道:“丐帮的人,确实不是燕兄下的毒,他和我们从桐城一起来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张长老道:“你们本来是一伙的,你的话能证明什么?再不让开,老叫花子对你就不客气了。” 慕容嫣然叱道:“你啰嗦什么?”唰的一声,掣出长剑,一面回头道:“三弟,你不用理他,今晚非要姓燕的说出大哥的下落来不可。” 她叫蓝惊灵“三弟”,就是不承认燕迈是二哥了。 燕迈道:“三弟、四弟,你们听着,我若是劫持大哥,我就不得好死” 张长老眼看慕容嫣然拔出剑来,拦着自己,不由大怒,厉喝道:“好小子,你们三个今晚一个也不能放过。” 打狗棒一挑,朝慕容嫣然直捣过去。 慕容嫣然冷笑道:“你要和本公子动手,那还差得远呢!” 长剑倏忽一转,划起一道剑光,朝打狗棒削去。 她只当张长老的打狗棒是竹做的,存心一剑把它削断,哪知剑棒交接,响起“当”的一声。 对方这支打狗棒竟然是精钢铸制的,不但没有把它削断,反而震得握剑虎口隐隐生痛,她内力当然不如张长老的深厚,当场就被震退了一步。 张长老怒笑道:“老叫花子是不是比你差得很远?” 手腕一振,打狗棒幻起五六点黑影,分向慕容嫣然身前几处大穴袭到。 慕容嫣然错把对方精钢打狗棒当作竹棒,那只是一时大意,何况她只是一位少女,内力也不如人家,才吃了大亏! 但她可是绝尘山庄庄主慕容滔天的独生女儿。 慕容滔天书房中的书架上,就放着专门破解武林各大门派武功的秘笈,丐帮当然也不会例外。 慕容嫣然是个性好新奇的人,这些破法,她当然都学过,纵然并不专精,总也练过一阵子,再加上她爹亲自传授的武功,所以她对武学一道,可说学得很杂。 这时一着失算,被张长老震退了一步,不由得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冷笑道:“打狗棒法,有什么了不起?我说你差得远,你就差得远,不信你就等着瞧!” 口中说着,不待张长老棒影袭到,长剑连摇,反而迎了上去。 这回她为了争一口气,使出来的正是专门破解丐帮“打狗棒法”的剑法,但见剑花错落,一晃即至! “叮”“叮”两声,张长老急袭过去的五六点棒影,立被拨开,刹那之间,变得门户大开!” 张长老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一招“梅花五六点”就被人家破去。 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差幸他对敌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即变招,打狗棒疾然横拦,但也已被逼退了一步。 慕容嫣然一招得手,得理不让人,口中冷笑一声,人随剑上,刷、刷、刷,一连几剑,剑光迸发! 这回使出来的却是跟爹学的剑法,一派都是凌厉无前的进手招式,逼得张长老无法还手,只有随退随拆。 要知张长老乃是丐帮八名长老之一,如论武功,应该算得上是丐帮中的一流高手,再加上几十年和人动手的经验。 是以慕容嫣然剑势纵然凌厉,他仗着功力深厚,见招拆招,封架对方攻势,自无问题,但想乘机反击,却难施展。 只要你使出“打狗棒法”来,慕容嫣然就会在一路抢攻的剑法中,突然使出一记怪招,把你的棒法破去,这一记怪招,就是“打狗棒法”的破法。 因此张长老像是注定了只有挨打的份,自保还可以,要想扳回劣势,发动攻势,那就连番被破,破得你连自己都莫明其妙。 就在张长老出手几招,被慕容嫣然迅疾破解,逼得连连后退,柏长老自然全看到了,心头不由一惊! 回头朝站在他右首的任长老低声说道:“这三个年轻人,咱们一个也不能放过,任兄,你去对付姓蓝的一个,咱们上去,先把他们拿下了再说。” 任长老点点头,两人打狗棒点地,两道人影疾如鹰隼分别朝纪甫、蓝惊灵扑去。 再说蓝惊灵看燕迈胀红了脸,起誓赌咒,说大哥失踪,他全不知情,又似乎不像有假,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燕迈朝他苦笑道:“现在我说不知道,四弟也未必会相信,等找到祖大叔,你们就会知道。” 蓝惊灵追问道:“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千毒谷的人呢?” 刚说到这里,燕迈突然低喝一声:“四弟小心!” 脚下疾快的后退一步,右手抬处,“刷”的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支精莹短剑,凌空划起一圈剑光。 然后直竖当胸,剑尖前指,喝道:“柏长老,你想和我动手?” 柏长老飞扑过来的人,被他一圈剑光挡得一挡,落到他面前,冷然道:“姓燕的,老叫花子劝你最好放下兵器,随咱们走。” 燕迈目光一动,看到任长老扑来的人,已和蓝惊灵动上了手,不觉怒声道:“柏长老,在下已经说过,咱们是找大哥来的,庙里那些贵帮弟子,并不是咱们下的毒。” 你最好立即要张、任两位住手,率众离去,免得伤了双方和气,不然的话,你会后悔莫及。” 柏长老目光炯炯,大笑一声道:“老叫花子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你连结义大哥都要劫持,老叫花子如何……” 第84章 令牌 燕迈听得心头怒极,喝道:“你敢诬蔑我!” 抬手一剑当胸刺去。 柏长老和他相距不过数尺,这一剑含愤出手,自然十分快速,哪知剑尖刺到,柏长老目露惊怒之色,竟然毫不避闪。 燕迈在急切之间,已无法回剑,但看他坦然受剑的情形,迅即剑尖一偏,嗤的一声,从他右肩划过,立即肉破血流。 不觉怒声道:“姓柏的,你真想死在我剑下?” 柏长老神色狞厉,怒笑道:“姓燕的,你在说话之时,暗中使毒,老叫花子四肢麻木,动弹不得,你要杀便杀,何用假惺惺来凌辱老叫花子?” 燕迈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哼道:“我没有使毒!” 回头朝林中喝道:“林中可是阎婆婆吗?” 他喝声甫落,只听右首一片松林中,响起一声刺耳的尖笑,接着立即亮起两盏浅绿的灯光。 从林中走出八个一身黑色劲装的汉子,然后在林前分左右雁翅般排开。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的黑衣老妪,两鬓花白,双颧突出,鹰鼻尖腮,闪着一双恶毒的三角眼。 似笑非笑,尖声说道:“这老乞丐冒犯少谷主,难道不该死吗?” 她,正是千毒谷主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 “少谷主”!原来燕迈还是千毒谷的少谷主! 蓝惊灵、慕容嫣然正在和张、任二长老动手,这时不约而同的喝道:“千毒谷的九毒寡妇来了,还不快住手?” 张、任二长老自然看到了,果然依言收手,双方各自跃开。 这时,大路上另有六六条人影,飞掠而来,转瞬就到了庙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的少年,正是丐帮帮主韦凌云,跟在他身后的有六个人,全是年在五旬以上,手中各持打狗棒。 丐帮的人立即高声叫道:“参见帮主。” 张、任二长老率同丐帮弟子,一齐抱拳行礼。 燕迈被她一口叫出身份来,脸色极为难看,目光看着阎九婆,问道:“阎婆婆,是你劫持了大哥?” 阎九婆讶异的道:“没有呀,少谷主的大哥又是谁呢?” 燕迈脸上不期一红,怒声道:“难道无垢山庄少庄主西门追雪不是你劫持的?”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原来少谷主和那姓西门的小子结了兄弟,难怪你要帮着外人。” 燕迈道:“我问你有没有劫持徐少庄主?” 阎九婆道:“我老婆子可没有劫持什么人?” 燕迈道:“那你在他身上下了散功毒总不会错了?” 慕容嫣然一下闪了出去,喝道:“你还说大哥不是你劫持的?” 蓝惊灵跟着上去,和慕容嫣然并肩站在一起,说道:“你把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你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一个说老婆子劫持你们大哥,一个又说老婆子把你们大哥藏起来了,老婆子幸亏又老又丑,如果是新寡文君,人家真还相信我窝藏了小白脸呢!” 燕迈叫道:“三弟、四弟,还是由我来问她。” 一面正容道:“阎婆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劫持大哥。” 阎九婆道:“老婆子几时和少谷主说过谎了?” “好!”燕迈又道:“那么你明知西门追雪是我邀请去的,当时是我贵宾,你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毒?” 慕容嫣然、蓝惊灵听得不期一怔,大哥是赴千毒谷谷主之约去的,如今听燕迈的口气,竟然会是他邀约大哥去的!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阎老婆呷呷笑道:“因为他得罪了老婆子。” 燕迈沉下脸色,冷峻的道:“阎婆婆,我尊你年纪比我大,也跟随了爹多年,但你未经我同意,擅自向我邀请去的贵宾下毒,这算不算犯纪?” “犯纪?”阎九婆翻着三角眼,冷冷的道:“老婆子这犯什么纪?” “大胆!”燕迈喝道:“阎九婆,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少谷主,你少在老婆子面前摆威风了,老婆子身为千毒谷主左护法,一切只听谷主的,少谷主的话,老婆子可以不听。” 燕迈听得大怒,喝道:“你反了!” “少谷主自己应该检讨才是!” 阎九婆阴恻恻的道:“千毒谷的规矩,不许结交外人,少谷主却和外人称兄道弟,老婆子奉谷主之命,要你立即回去。” “你说什么?”燕迈不相信的道:“你奉爹的命,叫我回去?你有何为凭?” “没有谷主的金令,老婆子敢假传圣旨?”阎九婆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紫金令牌,说道:“你看,这令牌不假吧?” 燕迈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紫金令牌不假,心头惊疑不止,说道:“我不信。” 阎九婆呷呷笑道:“少谷主连谷主的金令,也敢违抗吗?” 燕迈道:“你把令牌给我,我会去问爹的。” 阎九婆阴沉的道:“少谷主可知谷主传下令牌之时,如何交代老婆子的吗?” 燕迈道:“爹如何交代你的?” 阎九婆一字一字的道:“谷主交代,少谷主如若违抗金令,不肯回去,要老婆子把你擒回去。” “爹不会这样说的。”燕迈骇异的道:“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谷主亲手交给老婆子的了。” 阎九婆尖笑道:“少谷主,老婆子不想对你出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婆子去见谷主吧!” 燕迈怒极,身躯一阵颤动,大声喝道:“阎九婆,我明白了,是你盗取了爹的金牌,你……心怀不轨……” 阎九婆阴笑道:“你是不是不敢去见谷主,呷呷,其实谷主早就来了!” 燕迈身躯一震,急急问道:“爹在哪里?” 阎九婆尖笑道:“谷主早就料到少谷主不肯听老婆子的话的,所以亲自赶来” 燕迈道:“爹不会来的,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阎九婆呷呷笑道:“谷主亲自来了,这种话,老婆子怎会说谎?” 她刚说到这里,突听左首松林中响起十几个人同声的高呼:“谷主驾到!” 接着,从林中迅快的走出十几个黑衣汉子,分两边站停。 然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穿一袭宽大黑袍的老人来,这人脸色微黑,浓眉大眼,蒜鼻狮口,一把连鬓白髯,直飘胸前,生相极为威重。 他,当然是千毒谷谷主燕南飞了! 阎九婆慌忙躬身道:“属下见过谷主。” 她身后八个黑衣汉子也跟着一齐躬下身去,高声道:“属下参见谷主,” 只有燕迈看得身躯一阵猛颤,嘶声喝道:“你不是爹,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爹!” 第85章 证人 黑袍老人突然仰天长笑,沉喝道:“晓染,你连为父都不承认了?” 他这声长笑,声若裂帛,苍劲如同有物,显见功力之深,无与伦比! 丐帮众人听到他的笑声,莫不悚然变色,慕容嫣然更是暗暗震惊不止! 燕迈神色更是激动,气愤的道:“你不是,阎九婆,你这老妖妇,这完全是你的阴谋,对不,爹对你不薄,你……你居然敢勾结外人,出卖千毒谷,这假冒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说!”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少谷主,你别激动,有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假冒谷主?你们总是父女,有什么话,回去说不好吗,干嘛要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使性子?” 蓝惊灵听她说出这句:“你们是父女”,心头不禁一动,暗道:“原来燕迈果然也是女的!” 燕迈斩金截铁的道:“我不去。” 黑袍老人含笑道:“左护法,晓染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去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 阎九婆躬身应了声“是”。 黑袍老人含笑朝燕迈走来,说道:“晓染,你还是随爹回去吧!“ 燕迈连退了两步,唰的一声抽出剑来,喝道:“好个恶贼,你假冒我爹,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再过来,我和你拼了。” 说到这里,回头叫道:“三弟、四弟,我们总是结义一场,难道你们眼看着好人假冒我爹,要逼我跟他走,都不肯帮我,袖手不管吗?” 慕容嫣然一时之间没了主张,回头朝蓝惊灵道:“三弟,你看怎么办呢?” 蓝惊灵道:“我看这人假冒千毒谷谷主,是不会错了,其中只怕另有阴谋,他说得对,至少我们和他是兄弟,如果大哥在这里,也一定会帮他的。” 慕容嫣然道:“那我们就一起上。” 说着,锵锵两声,两人同时掣出长剑,一左一右闪身而上,和燕迈并肩站立。 慕容嫣然喝道:“我们决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的。” 黑袍老人目光一瞥两人,嘿然笑道:“两位小兄弟不觉得多管闲事吗?” 慕容嫣然越听越觉得此人口音可疑,蓦地逼上一步,颤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袍老人不期微微一怔,笑道:“老夫自然是千毒谷主了。” 燕迈道:“三弟、四弟,他不是。” 黑袍老人忽然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好,你既然不愿跟为父回去,那就算了!”他似有后退之意! 慕容嫣然喝道:“站住,你把面具取下来给我瞧瞧!” 蓝惊灵长剑挥动,喝道:“截住他,不能让他走,大哥可能就是他掳去的。” 燕迈道:“四弟说得不错,今晚不能让他走。” 慕容嫣然听得心头暗暗震惊,三个人不约而同品字形朝黑袍老人围了上去。 这时,另一边却也起了极大变化! 本来卸甲庙前一片不算很大的草坪上,以丐帮的人数最多,除了帮主韦凌云,还有右护法长老甘逢春和八大长老、二十名弟子。 他们原是为了凤阳分舵二十五人,悉数在卸甲庙被千毒谷的人下毒暴毙,才闻讯赶来的。 后来黑袍老人现身之后,燕迈说他是假冒千毒谷谷主,事情中途起了波折,丐帮的人也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但从黑袍老人交代阎九婆:“左护法,晓染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来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他说出这番话之后,这片草坪上就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黑袍老人和燕迈的争论,是顺着一路写下来的。 另一边,则是千毒谷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奉命对付丐帮的事,也得从头写起。 引句从前章回小说的成语,这叫做话分两头。 却说阎九婆朝黑袍老人躬身领命,就倏地转过身去,呷呷尖笑道:“韦帮主,你总听到了,谷主吩咐,咱们之间的这场过节,由老婆子全权处理。” 韦凌云道:“柏长老是你下的毒,请你先交出解药来再说。” 阎九婆道:“这个容易。” 她随手轻弹,旁人虽然看不到什么,但解药的粉未,已经迅快弹入柏长老鼻孔。 不过转眼工夫,柏长老四肢已经动弹,往后退下。 韦凌云道:“多谢阎婆婆。” 阎九婆道:“不用谢。” 韦凌云道:“好,咱们现在言归正传,敝帮凤阳分舵的二十五个弟兄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贵谷,贵谷把他们一举毒毙,阎婆婆对敝帮总有个交代吧?” 阎九婆似笑非笑,阴恻恻的道:“韦帮主真的要老婆子交代出来吗?” 韦凌云道:“事关敝帮二十五名弟兄性命,阎婆婆自然要对敝帮有个明白的交代才行。” “好!”阎婆婆点着头,问道:“此事关系你们丐帮一件大事,韦帮主最好指派两位丐帮中有地位的长老出来,作个见证。” 韦凌云听她说得如此郑重,这就回过身去,拱拱手道:“有劳甘长老、柏长老两位出来作个证,听听她要如何交代?” 话声甫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左眼已瞎的老化子,一个是方才被燕迈刺了一剑的柏长老,一齐拱手道:“属下遵命。”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问道:“两位是丐帮的长老吗?最好请先报个万儿给老婆子听听,够不够份量?” 左眼已瞎的老化子哼道:“丐帮右护法长老甘逢春。” 柏长老接着道:“丐帮执法长老柏长青。” 阎九婆唔了一声,点着头道:“独眼龙甘逢春、铁猴子柏长青,论份量果然够了!” 甘逢春喝道:“废话少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阎九婆道:“千毒谷一向以用毒出了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回却替人背了黑锅,两位说说看,老婆子要不要把这个罪名洗刷洗刷?” 甘逢春嘿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敝帮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不是你们千毒谷毒毙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说不是,你们肯相信吗?幸好老婆子还有一个证人,两位不妨先听听他说些什么?” 柏长青道:“证人是谁?” 阎九婆没有理他,举手朝身后招了招,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她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汉子,此人头上戴了一顶破毡帽,帽沿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走到阎九婆面前,面对丐帮两位长老,就趑趄不敢上去。 阎九婆道:“你不用怕,有什么话,只管当着两位长老说出来,一切有老婆子担待,没人敢杀你的。” 那人应了声“是”,勉强又走了两步。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第86章 教唆 阎九婆道:“你胆子放大些,现在可以把毡帽取下来了。” 那人答应一声,依言摘下了毡帽,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说道:“小的叩见两位长老。” 独眼龙甘逢春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你是小六子?老帮主逝世之后,你就不辞而别,原来投到千毒谷去了。” 小六子,正是伺候丐帮老帮主王三元的小厮。 “不是的。”小六子叫屈道:“因为有人要杀小的灭口,小的只好逃走。” “杀你灭口?”铁猴子柏长青目射奇光,问道:“什么人要杀你灭口?” 他是因“灭口”这两个字,大有文章,是以目光注视着小六子,一霎不霎,等他的回话。 小六子道:“小的不敢说,说出来小的就没有命了,左护法金长老、庐州分舵的曹舵主、和风阳分舵的卜舵主以及二十四位弟兄都已经死了,小的实在害怕……” 他口中说着害怕,但脸上可是丝毫也看不出他有害怕之色。 阎九婆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柏长老越听越不对,心中暗道:“他竟然把左护法长老金大有、庐州分舵舵主曹文逸和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之死扯在一起。 这倒真是丐帮一件大事!不错,金长老和曹舵主都是中毒死的,这么说,难道这中间果然有什么隐情?” 一念及此,这就说道:“小六子,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有帮主和甘长老以及本座等人会替你作主的。” 小六子望望独眼龙甘逢春和铁猴子柏长青,然后说道:“小的那就……直说了。” “不用吞吞吐吐。”甘逢春道:“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小六子看了韦凌云一眼,才道:“老帮主患的是气喘病,发作的时候,时常会喘不过气来,所以时常由小的替他老人家揉着胸口,那一天……”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你说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小六子道:“就是老帮主去世的那一天。” 甘逢春道:“那一天怎样?” 小六子道:“那是快近中午时光,老帮主的房里,只有少帮主和小的两人在场,小的就在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老帮主喘着气道:“凌云,为父这病只伯拖不了多久了,你是为父的义子,为父一向把你视如己出。 照说,为父一旦去世,这帮主应该由你来继承,但……唉,本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大江南北。 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年纪太轻了,只怕难以服众……而且你武功也没有练成,更不能分心。 因此为父仔细想来,如果为父去世之后,这帮主的职位,还是由左护法金长老暂代,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再正式接任,有这三年时间,你对‘擎天三式,也可以练成了,就可以挑得起这副重担来……” 韦凌云听得浓眉掀动,喝道:“小六子,你这番话,是什么人教你的?义父去世那一天,已经连说话都十分困难,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 独眼龙甘逢春拱拱手道:“帮主,且听他把话说完了。” 柏长青也点着头道:“右护法说得是,且听他说下去。” 韦凌云没有再作声。 小六子继道:“老帮主说到这里,少帮主就说:‘时间已近中午,小六子,你去厨房里看看,替爹熬的稀饭,熬好了没有……’小的就奉命到厨房里去……” “你胡说!”韦凌云怒声道:“义父那时候只是喘气,根本连水都喝不下去了,我怎么会要你去厨房里看稀饭?” 甘逢春道:“帮主,就算小六子胡说,咱们也要听他说下去,才能分得出真假来。” 一面朝小六子喝道:“你说下去。” 小六子道:“老帮主那时候确实喘得很厉害,小的也觉得奇怪,就算稀饭熬好了,老帮主也喝不下去。 但少帮主这样吩咐小的,小的只好到厨房里去,小的站起来的时候,就由少帮主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等小的从厨房里回来,只见少帮主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老帮主两眼翻白,张大了口,已经没有气了!” 他这话虽没明白说出来,但大家都已可想得到,老帮主的突然死去,显然是和韦凌云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有关! 这一瞬间,丐帮的人脸上莫不显得十分沉重!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义父去世之时,你明明就在房里,并没走开,后来我要你赶快去通知右护法金长老和柏长老等几位。 你也亲口告诉过他们,义父咽气时的情形,今晚到底受了何人教唆,竟然如此胡说八道?” 小六子拿眼望着甘逢春、柏长青两人,忽然跪到地上,说道:“小的今晚说的,句句是实,老帮主逝世那天说的话,都是少帮主教小的说的。他说:若是小的泄漏半句老帮主说的话,就要小的命,小的只好照着少帮主教的说了……”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好个刁徒,你敢捏造事实,颠倒是非,再敢如此胡说八道,我就劈了你……”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射光,右手一拦,沉笑道:“帮主,是非越辩越明,当时老帮主逝世的当口,确实只有你和小六子两人在房里,小六子有没有离开,那要查证之后,才能知道……” 他刚说到这里,突听丐帮弟子中有人叫了声:“右护法,弟子可以作证。” 随着话声,只见一个丐帮弟子越众走出。 甘逢春独目一注,叫道:“尚存义,你作什么证?” 那弟子道:“老帮主逝世那天快近中午,弟子就在厨房门口,替老帮主熬药,确实看到小六子到厨房来过,还问稀饭熬好了没有? 小的问他,是谁要吃稀饭?小六子说:自然是帮主了。小的心里还暗暗高兴,帮主已有两天没有进食,要吃稀饭,自然是病情好转了。 哪知小六子回去不久,就听说帮主归天了,厨房里的人,都说老帮主要吃稀饭,那只怕是回光返照了,这事,厨房里的人,大家都知道。” 韦凌云几乎僵住了,本来并无其事,如今尚存义这一挺身作证,却变成确有其事! 甘逢春点点头道:“柏长老,看来小六子说的不像有假了。” 不像有假,就是说韦凌云使了重手法谋夺帮主了。 柏长青脸色铁青,朝小六子问道:“小六子,你既然照着少帮主教你的话说了,何用再逃走呢?” 小六子道:“小的并没逃走,小的是奉少帮主之命,来找曹舵主的。”(曹文逸是庐州分舵舵主) 甘逢春问道:“找曹舵主何事?” 小六子道:“少帮主交给小的一封密函,要小的亲手交给曹舵主,小的听曹舵主说,好像是少帮主要他尽快去找金长老……” 第87章 化解 柏长青道:“他有没有说找金长老何事?” “没有。”小六子接着道:“后来听说金长老突然暴毙……后来过没多久,曹舵主和戚副舵主也相继中毒死去,小的心里一害怕,就不敢再回总舵去。” 柏长青问道:“后来呢?” 小六子道:“那是昨天,小的给卜舵主(凤阳分舵舵主)找到,他和曹舵主原是最好的兄弟。 他知道曹舵主有一个朋友从云南带来了一种无色无臭毒药,下在茶酒之中,只要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致死。 曹舵主和戚分舵主的中毒而死,死因极为可疑,对小的行动起了疑,才把小的逮住,逼问口供,小的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实话实说。” 卜舵主听得大怒,拍着桌子大骂‘杵逆不道’,还说要召集弟兄,到总舵找柏长老去,问小的有没有胆子敢说实话。 小的当时只好一口答应,卜舵主决定今晚在卸甲庙召集弟兄开会,小的心里害怕,就趁机溜了出来。 却被这位婆婆截住,问小的慌慌张张做什么坏事?小的说是丐帮的人,在卸甲庙开会逃出来的。 这位婆婆不信,着人来看,卜舵主等人已经中毒死了,这位婆婆说,卜舵主他们是闻了云南苗疆的一种毒药。 后来柏长老等人赶来,却说是千毒谷的人下的毒,这位婆婆就要小的出来作证,事情就是这样。” 独眼龙甘逢春沉嘿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小六子道:“小的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丐帮最严厉的处分。”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甘长老、柏长老,你们两位是公证人,现在都听明白了,贵帮凤阳分舵这二十五条人命,并非咱们千毒谷下的手,不用老婆子再向你们交代什么了吧?” “且慢!”韦凌云冷笑道:“阎九婆,你以为唆使一个小六子出来,就把这场过节交代了吗?哈哈,小六子危言耸听,所说的情节,虽然把金长老、曹舵主、卜舵主等人的死因牵强附会,串连在一起,但其中有许多地方根本与事实不符,岂可尽信……”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信不信是你们丐帮的事,老婆子就管不着了。”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之中闪着深沉的光芒,朝执法长老柏长青和其他七位长老看了一眼,沉声道:“小六子方才说的话,不论他是否属实,都是本帮一件大事,本帮应该彻底查个清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柏长青点头道:“甘护法说得是,本帮以忠义立帮,既然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咱们确实要查个清楚才是。” 其他七人也一齐点头附和。 甘逢春道:“那好,咱们到庙里去谈,韦帮主请!” 他这声“韦帮主”叫得十分冷淡,显然对小六子说的话,已有几分相信了? 到庙中去,正因这是丐帮之事,不愿有外人听到。 接着回头道:“小六子,你随本座来。” 说完,朝韦凌云抬抬手,要他先行。 韦凌云举步走在前面,甘逢春就紧跟着他身后行去。小六子战战兢兢的跟在甘长老身后。 柏长老等八个长老和所有丐帮弟兄也一齐跟了进去。 丐帮的人像一窝蜂朝卸甲庙涌了进去。 这片草坪上只剩下了燕迈、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和黑袍老人、九毒寡妇阎九婆,以及千毒谷二十几名黑衣汉子。 燕迈等三人刚品字形围了上去,黑袍老人忽然仰天长笑一声,炯炯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老夫要走,凭你们三个这点能耐,能拦得住我吗?” 燕迈切齿道:“今晚你不取下面具来,我就和你拼了!” 唰的一剑朝他脸上刺去。 黑袍老人怒声道:“晓染,你真敢和为父动手?” 左手大袖轻扬,一点袖角,一下就里卷住了燕迈刺去的剑尖。 燕迈用力一抽,哪想挣得动分毫?心头一急,大喝道:“你不是我爹,我有什么不敢的?” 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又迎面直点过去。 他年纪不大,当然还没练成“毒煞掌”,但点出去的两指,却也乌黑如笔,使出来的乃是仅次于“毒煞掌”的“射影指”,也是一种极厉害毒功? 慕容嫣然、蓝惊灵眼看燕迈长剑被对方衣袖卷住,不约而同一声轻叱,两支长剑同时出手! 慕容嫣然使的是她爹亲传的一记凌厉杀着,剑光闪动,有如毒蛇飞噬,笼罩住黑袍老人左首半边身躯。 蓝惊灵一支天蓝剑光,同样使得如毒龙寻穴,蓝芒耀目,快如闪电,一下袭向黑袍老人右首。 这下一记指风,两道剑光,几乎是同时攻到。 黑袍老人怪笑一声,他左手根本没动,只是右手扬起,本来卷住燕迈剑尖的大袖,突然朝身前挥出。 就这么简单的挥了一下衣袖,就把三人的凌厉攻势一齐化解开去! 不,把正面的燕迈和左首慕容嫣然、右首蓝惊灵三个人一齐震得站立不住,往后连退了三步之多! 三人被一股强大而柔和的袖风推出,根本连看也没有看得清楚自己攻出的一招,是被人家如何化解的? 三人方自微一怔神之际,足跟堪堪站停,就看到黑袍老人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对他们三人来说,那是最熟悉也没有了! 三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大哥!” 他,正是他们大哥西门追雪! 黑袍老人目光直注,沉声道:“年轻人……” 西门追雪两道目光也直注着黑袍老人,朗笑道:“咱们三天前刚见过,但你确实并非千毒谷主。” 黑袍老人道:“老夫如何不是?” 西门追雪凛然道:“在下已经来了一会,天底下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贤弟坚决说你不是他爹,就可以证实了,所以我要你取下面具来!” 话声出口,右手突出,五指一转,一把就扣住了黑袍老人的左腕脉门。 这一记使的当然是“搜魂十三式”了。(灭绝派“搜魂十二式”,只有十二式,这“第十三式”,乃是出于一位异人所授,当然并不是灭绝派的擒拿手法了) 黑袍老人武功奇高,方才燕迈等三人联手攻他一招,他只大袖一挥,就把三人震退,这回他明明看到西门追雪右手朝前一探,五指朝他抓去。 不知怎的,竟似雾中看花,连对方手势都没看清,就感到脉门骤然一紧,已被人家一把扣住! 以他的武功,当然不会把被西门追雪扣住脉门放在心上,他只要略一挥手,就可把西门追雪一个人摔出去一丈以外。 但就在他脉门被扣的一瞬间,就已感觉不对,左腕被扣,对方五指竟如铁箍一般,威胁到自己整条左臂! 这年轻人哪来如许深厚的功力,居然有自己六七成火候!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黑袍老人突然沉嘿一声,右掌闪电般直劈而出。 第88章 洞窟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少说用上了九成力道,但他“嘿”声甫出,陡觉身后被一记无声无息的强劲指风在“灵台穴”,重重的撞了一下。 身躯蓦然一震,他纵然功力深厚,但在骤不及防之下,也几乎把他一身功力震散,因此右手拍出的一记掌风力道也为之猝减! 正好西门追雪左掌也在此时迎着拍出。 但听“啪”的一声,本来黑袍老人绝对占优势的一掌,此时变成了双方势均力敌,西门追雪还是被震退了一步! 黑袍老人不知身后发指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人,但凭对方这一指,竟能差点震散自己真气,功力之高,当然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了。 心头暗暗震惊,口中却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好、好,老夫不想和你们几个小兄弟计较……”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已随着像长虹经天,划空而逝,去得好快! 九毒寡妇阎九婆眼看谷主已经走了,哪里还敢停留,左手一摆,示意所有的人后退,左右两边二十几名黑衣汉子,迅快的往林中退去,她也正待后退。 燕迈喝道:“阎九婆,你给我站住!” 阎九婆目光阴森,冷冷的道:“少谷主有什么事吗?” 燕迈道:“方才那假扮我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不给我说清楚,就想走吗?” 阎九婆尖笑道:“这就奇了,他明明就是谷主,少谷主偏说他不是你爹,方才你不向谷主问问清楚,老婆子怎么会知道?” 燕迈怒声道:“好个阎九婆,我看此人假冒我爹,分明和你有关,是不是你支使出来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少谷主可别忘了,老婆子是千毒谷的左护法,当时咱们出谷之际,谷主再三交代,要老婆子照顾你的。 老婆子怎么会骗你?谷主亲自赶来,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老婆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支使谷主呀!” 燕迈道:“他明明不是我爹,你会不知道?” 阎九婆道:“少谷主不相信,过几天,谷主回去了,你不会亲自去问他,老婆子无可奉告。” 她又待转身要走。 燕迈唰的一声掣剑在手,逼上一步喝道:“站住,今晚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少谷主这是做什么?你要跟老婆子动剑?你也不想想你的剑法,有一半还是老婆子教的,你若是想跟老婆子用毒,那更差得远了!” 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少谷主心里怀疑什么,不妨回谷去一趟,就可明白,老婆子要少陪了!” 她话声甫落,身边突然冒起一阵黑烟! 燕迈自然识得她使出来的竟是“量尤毒雾”,急忙往后疾退,口中怒声道:“你……” 一团黑烟愈冒愈浓,向四外滚滚流动,已把阎九婆一个人掩没!不,她可能早已藉机退入松林中去了! 燕迈气愤的返剑入鞘,这时慕容嫣然、蓝惊灵两人正在和大哥说话,他也赶忙走了过去,说道:“大哥,你到底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你中的散功毒,我已经取到解药了。” 西门追雪含笑道:“谢谢你,愚兄已经不需要解药了。” 燕迈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道:“散功毒没有独门解药,是不会解的,大哥怎么会好的呢?” 西门追雪道:“愚兄经过情形,目前无暇细说,咱们先去帮丐帮韦帮主解了围再说不迟。” 慕容嫣然道:“大哥要如何替韦帮主解围呢?” 西门追雪道:“三位贤弟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并非睡在客店的床上。 因为床上是有被褥的,比较暖和,但现在自己却睡在又冷又硬的石床上,一时心头大奇,急忙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果然睡在一个白石穹顶的石洞之中! 这时大概正在早晨,从洞口照射进来的朝曦,使人微有温和之感! 这会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他迅快翻身坐起,才看到这座洞窟全是白石,是以特别显得明亮,除了中间靠壁是一张光滑的石床。 床前有两丈方圆一片空地,前面就是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阳光就是从洞外照射进来的。 他跨下石床,正待走出去看看,忽然听到有人打鼾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西门追雪忍不住举步朝右首石壁走去,因为两侧照不到阳光,比较幽暗,走到近前,才发现壁下还有一个半人来高的小洞窟。 鼾声就是从小洞窟中传出来的。 他好奇的弯下腰,朝里看去,这洞窟并不很深,只是有些黝黑,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弓着身躯缩做一团睡在里面。 所能看到的只是此人一双又瘦又脏的尊脚,不但鼾打得很响,而且吐着浓重的酒气!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谁?他把自己从容店里弄来,究是为什么呢?” 心念转动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接着只听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说道:“小娃儿起来了吗?” 西门追雪急忙站起身,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身材高大的红脸老人就已站在面前。 不觉拱拱手道:“老人家……” 白髯老人颔着首道:“时间不早了,这懒小子还没睡醒,你去叫他起来,咱们该办正事了。” 他话声甫落,只见壁下洞窟中已经爬出一个人来,嘻的笑道:“现在都是你老人家的事了,晚辈没事可做,才喝了几口,打个瞌睡,你老人家就是不肯放过晚辈。” 随着话声人已站了起来! 西门追雪听到他的声音,就惊喜的道:“是喜总管,你不是去了庐州?” “从洞窟中爬出来的正是喜之郎。” 他朝西门追雪挤挤眼睛,嘻的笑道:“少庄主该是问我没死吧?小老儿只是跟易老八、老十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死?” 西门追雪并不知道喜之郎被易孝泉、申琬逼落悬崖的事,闻言奇道:“喜总管,你说什么?” 喜之郎耸耸肩,口中“哦”了一声道:“是了,他们瞒着没把小老儿的死讯告诉你了。” 西门追雪还待再问,喜之郎已经摇着手道:“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快来见过这位乙老人家。 他老是小老儿师父的老朋友,也是少庄主令曾祖的朋友,不过他老人家不喜俗礼,少庄主对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就够了。” 西门追雪听得吃了一惊,这位白髯老人还是自己曾祖父的朋友,急忙恭敬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拜见乙老人家。”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小娃儿,你在自在谷不是见过老夫吗,哈哈,那晚若不是你替老夫送来秋水寒,老夫到现在还被老魔头囚禁在山洞里,出不来呢!” 西门追雪不明内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口中只是唯唯的应着。 喜之郎在旁道:“少庄主,你知道小老儿把你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西门追雪道:“在下不知道。” 第89章 琢磨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小老儿是奉师父之命,来当你无垢山庄总管的,今晚把你送到这里来,也是师父的意思。 本来就是要你拜在乙老人家门下学艺,必须把你从前所学完全抛弃,重新来过,正好你中了千毒谷的散功毒,武功全失,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所以小老儿把你接来,又点了你全身七十二处穴道,把散功毒药分作七十二处禁制,停留在你体内,从现在起,你就要跟乙老人家学艺了。” 他没待西门追雪开口,接着又道:“但乙老人家说,只有短短三天时间,怎么也调教不出好徒弟来,将来岂不替他昆仑派丢人?” 何况你是他老人家朋友的小曾孙,要继承灭绝派,也不能当昆仑派的传人,所以乙老人家只答应收你做记名弟子。 这三天,你能学多少,就算多少,乙老人家,晚辈没说错吧?” 白髯老人笑道:“傻小子,话是没说错,只是噜唆了一些。”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要把你老的意思说清楚,不噜唆哪里说得清楚?” 一面朝西门追雪连连打着手势,催道:“少庄主,小老儿现在把活都说清楚了,你还不快去拜师?”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这个不大妥当吧?乙老人家是在下曾祖父的朋友,比在下长了三辈,怎么可以拜师呢?” “嗨!”喜之郎急得直是摇头,说道:“你这人真古板得要命,乙老人家肯答应收你当记名弟子,就是看在和令曾祖、令祖父是朋友的份上,你还不快拜记名师父,难道还要乙老人家求你不成?” 白髯老人含笑道:“小娃儿,老夫不但和你令曾祖是朋友,和你祖父也是朋友,如今老夫再收你作记名弟子,哈哈,这叫做四代交谊了!” 西门追雪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走上一步,正待跪下去磕头! 喜之郎慌忙一把把他拉住,说道:“小老儿告诉过你,乙老人家不喜欢俗套,所谓拜师也者,少庄主只要跟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口称师父,就算礼成了。” 西门追雪只得依言朝白髯老人恭敬的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弟子给师父行礼。” 白髯老人大笑道:“你曾祖父昔年原想要你祖父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没有收,那是因为老夫只是痴长你祖父八岁,后来咱们也成了朋友。 你祖父后来又想把你爹拜在老夫门下,但那年老夫正好有事西行,一去十多年,又没有收成。 哈哈,想不到老夫会收飘雪的曾孙作记名弟子,可见老夫和你们西门家祖孙四代,都有缘了,” 说到这里,没待西门追雪开口,接着又道:“昨晚子时,这傻小子已经给你服了北极老儿的‘癸灵丹’,现在要等正午,再服南离老儿‘离火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经八脉,才能真正练功,现在你先去把三篇口诀背熟了。” 说完,从大袖中取出三张笺纸,递了过来。 西门追雪只听出昨晚已由喜之郎给自己服了“癸灵丹”,今天中午还要服“离火丹”,不知是不是解散功毒的药? 他不敢问,口中唯唯应着,双手接过。 低头看去,笺纸上墨迹犹新,敢情就是这一两天写的了。 第一页是昆仑派的内功心法口诀。 第二页有两种口诀,一是“御水神功”,一是“云龙身法”。 第三页则是一招剑法的口诀。 喜之郎道:“少庄主快去念吧,从此刻起,你只有半天工夫,务必把这三张口诀背熟了才行,因为乙老人家在这里只能为你待上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你要把这四种功夫都学会了才行。” 西门追雪一怔道:“只有三天时间,在下如何能练得会?”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这四种功夫,都是乙老人家的绝世之技,其中除了内功心法,你必须在三天之内练成。” 因为你体内还留着散功奇毒,虽经我替你禁住了,但你必须以本身功力,逐一把它逼出体外。至于其他三种武功,因乙老人家急于回山,日后很难再有机会传你。 所以你只要先把口诀背熟了,再由老人家逐一给你解释,你记住了,以后可以慢慢的练,自己去琢磨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心知这是干载难遇的机缘,时光宝贵,当下就拿着口诀,在洞口坐下,用心默默背诵起来。 四篇口诀,只有内功口诀词句深奥,文义难懂,也较为冗长,其他三种口诀,都较为简短,他足足背诵了两个时辰,才把四种口诀一齐背熟。 时间已差不多炔近午刻,又背诵了两遍。 只见喜之郎手中拿着一颗核桃大朱红药丸,走了过来,说道:“少庄主,你把口诀先收起来,现在该眼药了。” 西门追雪依言收起笺纸,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这就是‘离火丹,!”喜之郎道:“你莫要小觑了它,这是离火门弟子练‘离火神功,时服用的药丸,南离老儿视若至宝,不是师父的面子,南离老儿岂肯随便送人!” 接着又道:“昨晚你服的‘癸灵丹,也是一样,北海北极老儿也视同奇珍,除了师父,天底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跟他要得到。” 西门追雪道:“这两颗药丸,是解散功毒的吗?” “哈哈,用处可大着呢!”喜之郎续道:“这两粒药丸,都是他们练功时眼用的,一颗药丸,据说可以抵得十年苦练,但如果两颗同服,正好一水一火,成坎离既济之妙,天底下可说没有人同时服过两颗药丸的。” 西门追雪道:“为什么呢?” 喜之郎道:“武林中人,要想跟这两个老怪物求取药丸,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哦,时间到了,你快服了。” 西门追雪依言把药丸咬开,分作三次,吞了下去。 喜之郎笑道:“你昨晚服的‘癸灵丹’,在感觉上不过身子有些冷飕飕而已,但这‘离火丹’可不同了! 服下之后,就会内腑如焚,全身灼热,你现在就坐到石床上去,乙老人家就要给你运功了。” 西门追雪依言走到石床上,盘膝坐下,这一瞬间,果然已感到内腑灼热,全身都懊热起来。 白髯老人及时在他身后坐下,说道:“小娃儿,你内功心法口诀背熟了吗?现在听老夫给你解释一遍。” 说完,一只右掌已缓缓按上西门追雪后心灵台穴,一面以“传音入密”解说内功心法口诀。 西门追雪用心聆听,一面依照他说的每一句口诀缓缓运气,但觉一股巨大而炎热的气流从“灵台穴”缓缓涌入。 本已灼热如焚的内腑,此时更觉热得难受,但也在此时,忽然从丹田升起一缕清凉之气。 那自然是喜之郎昨晚给自己服的“癸灵丹”了。 这一冷一热两股气就像两条游行的蛇,在体内乱窜,西门追雪依着白髯老人解释的内功心法,一句一句的做去。 第90章 烧烤 这每一句的解释,正好引导着白髯老人从“灵台穴”输入的真气,循行奇经八脉,真气所到之处,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立时就归并同化,合而为一。 因此每循行一经,三股真气就化而为一。 这股真气就等于在不断的壮大,等到行完八脉,这股真气已如洪流巨波,在体内隐生风雷! 白髯老人按在西门追雪后心的右掌也在此时收了回去,徐徐说道:“便宜了你,老大二十年功力。你苦练四十年,也未必能达得到,现在你可依照口诀,自己运功了。” 说完,就跨下石床。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就知道师父输入自己体内的一股真气,在走完奇经八脉之后,并未收回去。 这股真气,是师父二十年修炼的功力,自己就是练上四十年,自然也及不上他老人家了,心头自是十分感激。 急忙依言澄心净志,缓缓运气行功。 他奇经八脉虽通,但另有七十二处穴道,为了要截住散功奇毒,由喜之郎下的禁制,仍然未解,要自己运气才能冲开。 西门追雪这次气转十二经络,但觉一股洪大的气流,有如水到渠成,毫不费力的循经流去,所到之处,被禁制的穴道,不用自己冲穴,穴道就自行冲开,每冲开一处穴道,奇毒就从穴道泄出。 不过顿饭工夫,就已走过二十经络,七十二处禁制,也在不知不觉中解去,一个人好像飘飘欲仙! 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身边嘻的笑道:“恭喜少庄主,大功告成,不过奇毒虽去,奇经八脉新通,又接受了乙老人家二十年功力,还得加紧勤练,才能纯熟运行。” 西门追雪走完十二经络,本待睁开眼睛来,稍事休息,闻言心头不觉一懔,连忙凝神一志,继续运功,不敢稍懈。 这样又运行了两个周天,对白髯老人所授内功心法也渐渐纯熟多了,一个人就渐人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边才响起喜之郎的声音说道:“少庄主,现在可以休息一回了,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该吃晚餐了。” 西门追雪缓缓睁开眼睛,原来天色已经全黑,但自己目光却可以看得如同白昼一般,心知这一天时间,自己内功几乎是一日千里,精进了不知多少! 跨下石床,就朝白髯老人恭敬的作揖道:“多蒙师父成全,弟子感激不尽。” 白髯老人和喜之郎席地而坐,正在剥着烤熟的黄精,边吃边道:“小娃儿,你不用多礼,快坐下来吃吧!” 两人面前,放着一大堆黄精、获菩、松子等物,中间生了一堆火,那是烤黄精用的。 西门追雪在师父右首坐下。 喜之郎随手把一个烤好的黄精递了过来,说道:“这些东西,是小老儿在三十里外的山上挖来的,少庄主大概还没吃过,这顿晚餐很别致吧!” 西门追雪说了声:“多谢。” 伸手接过,剥着吃了一口,只觉烤黄精又软又甜,还有一股清香气味,甚是可口! 一面说道:“贾总管,你的尊师是先曾祖的朋友,算起来,你该是我的前辈,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千万不可再称我少庄主了。” “啊,不、不!”喜之郎连连摇手道:“这怎么成?老实说,小老儿来当无垢山庄的总管,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授意的,既然当了总管,就得叫你少庄主,这是万万更动不得的。” 他转过脸去,伸长脖子,朝白髯老人说道:“乙老人家,你老说,晚辈说得对不对?” 白髯老人含笑道:“小娃儿,这傻小子喜欢叫你少庄主,就让他叫吧,别和他噜嗦了,老夫时常嫌他师父喝醉了酒说话噜嗦,想不到他调教出来的徒弟,没有喝醉酒,也噜哩八嗦,老夫真有点受不了。” “没关系。”喜之郎嘻嘻笑道:“你老人家嫌晚辈噜嗦,以后晚辈三句话并作一句话,两句话只说半句好了。” 白髯老人道:“最好半句也不说。” “是、是!”喜之郎道:“晚辈不说,半句也不说就好了。” 这一顿晚餐,西门追雪吃得很饱,也特别觉得甘美! 喜之郎没有喝酒,吃饱之后,就钻进右首壁下的小窟窿里去睡了。 白髯老人依然盘膝而坐,问道:“小娃儿,你四篇口诀都背熟了没有。” 西门追雪恭敬的道:“弟子都背熟了。” 白髯老人点头道:“那好,老夫今晚就给你讲解‘御水神功’的心法,你要好好听着,这是昆仑派三种绝艺之一,以你目前的功力,内劲还不到收发自如之境,但只要内功练纯熟了,懂得方法,自可水到渠成。 方法就是诀窍,武林中内功精纯的人比比皆是,何以只有本门滴传,才会使‘御水神功’,那就因为不懂得使用的方法,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独门不传之秘,就是各有各的独门方法。 现在老夫把每一句口诀给你解释一遍,你懂了方法,日后自会领悟,使用起来就不难了。”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 接着白髯老人就以“传音入密”,给他逐句解释了“御水神功”的口诀,西门追雪自然专心一志,凝神谛听,牢记在心。 白髯老人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讲解完毕,问道:“你都听懂了。”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 白髯老人道:“你记住就好,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练功,练功一道,大家都称之为功夫,就是要花下工夫,才能练得好。 你练十年,有十年的进境,练二十年、三十年,就有二十年、三十年的进境,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有你却是唯一例外,那是不醉翁要傻小子向一南一北两个老怪处求取了‘离火丹多和‘癸灵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经八脉,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旁人至少苦练四十年,才能有你今日的成就。 不过这四十年的功力,并不是你循序渐进,苦练而来,也等于说,这东西本来非你所有,你纵然得到了,也是突然增加的。 一时之间,自是无法纯熟运用,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运功之际,稍一不慎,就会控制不住,修道人就称之为走火入魔。” 这就是老夫要为你留下三天的原因,有老夫在旁,你自可不虞走火入魔。所以这三天你要加紧练习,大概有三天时间,你就可以完全练熟了。 本门武学,全以内力为基础,其他三种武功,你只要背熟口诀,懂得用法,日后再练不迟,目前不可分心,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练功了。” 第91章 成绩 西门追雪听了师父这番话,才知道师父说的为自己留下三天,并不是传授自己武功,而是怕自己运气不当,走火入魔。 原来练习内功,还有如此危险,当下口中应了声“是”,就在石床上坐下,继续练功,不敢稍懈。 第二天整整练了一天功,晚餐之后,白髯老人又给他讲解“云龙身法”的口诀。 武林中只有昆仑派的“云龙身法”,能够在空中转折飞翔,这是独步武林的轻功,白髯老人更是解说得不厌其详。 西门追雪也一一默记在心。 白髯老人讲完之后,又要西门追雪去石床上练功。 显然他只是趁着饭后休息的时间,讲解武学,只要西门追雪记住就好,这三天时间,全以练功为主。 第三天和第二天一样,白天继续练功,晚餐之后,自髯老人又给西门追雪讲解剑法口诀。 西门追雪自然十分用心的静听,但听白髯老人讲解完毕,始终不见他传授自己剑招,心中好生奇怪。 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招剑法,有没有招式?”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没有,本门剑法,由少清剑法人门,到最上乘的太清剑法,你要足足下二十年苦功,才能学得会。 老夫传你的这招剑法,却是‘太清剑法’的精华所在,老夫给你讲解的乃是剑术中的理论,你理论懂了,也就没有招式,随手发招,随心所欲。 你如果一定要给它一个招术的名称,那不妨叫它‘改弦易辙’好了,你该去练功了,剑法也只是一个‘法’字,日后自会领悟。” 西门追雪不敢再问,就依言坐到石床上练功。 这是第四天早晨。 西门追雪运功醒来,刚睁开眼睛。 只见喜之郎耸着肩膀,笑道:“少庄主,真亏你的,三天时间,内功进境神速,乙老人家已经放心的走了” 西门追雪道:“师父已经走了?” 喜之郎道:“他看你练得差不多了,自然走了,唔,你都学会了是不是?” 西门追雪道:“这三天练的都是内功心法,其他三种武学是师父只和我讲解用法,没有练过。” 喜之郎道:“用法懂了,只要假以时日,慢慢的自己可以练习,那还不够吗?” 西门追雪道:“哪有这么容易?‘纵鹤擒龙,和‘云龙身法’懂得用法,还可以自己捉摸练习,但那招剑法,却只有理论,没有招式,如何能揣摩得到?” 喜之郎霎着一双豆眼,问道:“乙老人家怎么说的?” 西门追雪道:“师父说:高深的剑法,就没有招式,如果一定要给它招式的名称,就叫‘改弦易辙’好了。” “改弦易辙!”喜之郎点着头,唔道:“不错,少庄主只要参透口诀,嘻嘻,改弦易辙者?不以常理出招,叫你临机应变是也。” 西门追雪微微摇头道:“我还是不懂。” 喜之郎道:“因为少庄主将来最大的劲敌,就是一个剑法极其高明的人物,你如用普通剑招,决不是他的对手。 乙老人家教你没有剑招的剑法,改弦易辙,就是以无招胜有招,有招就有破法,你没有招式,他无从破起,胜算就握在你手里了。” 说到这里,又道:“好了,现在咱们该吃早点了,吃饭之后,就该下山了,小老儿头一天还有酒喝,这两天没酒可喝,憋都憋死了,早些下山去,也好喝个痛快。” 早点当然又是黄精、茯苓、松子。 这三天来,西门追雪因白髯老人逼得很紧,没时间和喜之郎说话,心里也憋着许多话,这就问道:“喜总管,你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和我说过,现在总可以说了?” 喜之郎问道:“你要问什么?” 西门追雪道:“譬如尊师究竟是哪一位?我记名师父乙老人家又是什么人?上次在绝尘山庄你要我送一把剑给乙老人家,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 “唉,我的天!”喜之郎耸耸肩道:“这些事,说起来,话可长得很,小老儿酒虫都快爬上喉咙来了,你能不能先下山去?找一家酒店,坐下来,先让小老儿喝几口,压压酒虫,你要听什么,小老儿就说什么,好不好?在这里干耗着,小老儿哪里打得起精神来说话?” 西门追雪笑道:“好吧,那么咱们就下山去,我请你喝酒总好了。” 喜之郎嘻嘻笑道:“我的少庄主,你这句话,就像救了小老儿一命,最中听了,快走!” 两人走出石窟,西门追雪才发现这座石窟竟在危岩峭壁之上,险峻无比! 喜之郎为了要去喝酒,当真连性命都不要,也不找找有没有山径,就连跑带跳的朝悬岩陡崖奔了下去。 西门追雪跟在他身后,看得简直心惊肉跳,但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三天时间,自己直似脱胎换骨,内功精进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轻轻一掠,毫不费力就掠出去三丈多远,古人说的身轻如燕,现在就可以体会得到,心里自然又惊又喜,兴奋已极! 眼看喜之郎越跑越快,在断岩削壁间,起落如飞,自己也就提吸真气,一路跟着奔去。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喜之郎一身所学,果然极为高明,自己纵然提气纵掠,快如奔马,和他却始终保持了起步时相距的一段距离,再无法拉近! 两人一前一后,这样在群山之间像比赛脚程一般,足足奔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从人迹罕至的高山峻岭,看到了一条大路。 路边林下,已有随风招展的酒帘。 喜之郎脚下一停,回头笑道:“不错,少庄主这三天总算有点成绩了。” 西门追雪道:“但我比你还差了一截呢!” “嘻嘻!”喜之郎道:“远的不说,就是三天前吧,少庄主比小老儿还差十六八截,如今只差了一截,已经不容易了,乙老人家传你的可是玄门‘太清内功’,假以时日,小老儿就会差你一截了。” 说着,抢先走入酒店,一屁股朝板凳上坐下,就大声叫道:“喂,店家,快来五斤酒,什么酒都好,要快!” 这时不过辰时光景,小酒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店家正在厨下煮着卤味,没想到这么早就有酒客上门。 听到喜之郎的呛喝,连忙答应一声,迎了出来,说道:“客官,酒是现成的,只是下酒菜……” “不用下酒菜。”喜之郎挥着手道:“快打酒来,越快越好。” 第92章 麻烦 店家卖了多年的酒,却从未见过这般性急的酒鬼,连声应着,慌忙打了一壶酒,取过两个杯子,三脚两步的送了出来。 喜之郎赶紧一手接过酒壶,说道:“咱们少庄主不喝酒。” 一句话刚刚出口,嘴巴已经凑着壶嘴咕咕的喝了起来。 西门追雪坐在他横头,一句话也没说,看着他牛饮。 不过转眼工夫,喜之郎已把一壶酒灌下肚去。 嘴巴堪堪离壶嘴,就大声叫道:“店家,添酒,你别一壶一壶的打,这有多麻烦?不如打上三壶,放在桌上,小老儿喝得痛快,你也省事。” 店家真还第一次遇上喝酒比说话还快的人,连连应是,果然一下就打了三壶酒送来。 喜之郎更不打话,取起酒壶,又是一阵咕咕狂喝,把第二壶也喝了下去了,才举起衣袖,抹了下嘴角。 朝西门追雪笑笑说道:“总算把酒虫压下去了,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回上来,少庄主且请稍待,让小老儿喝完这一壶,以后就可以慢慢的喝了。” 说完,取起第三壶,又很快喝完,叫道:“店家,再打两壶酒,顺便给小老儿拿一个饭碗来。” 店家真不敢相信,这小老头一会工夫,就喝下了六斤黄酒,他赶紧又打了两壶,和一个饭碗一起送上。 喜之郎一手取起第四壶,在饭碗中倒了一碗,才眯着眼睛问道:“少庄主,你要问小老儿什么?” 西门追雪道:“我是问你尊师究竟是什么人?我记名师父是谁?上次在绝尘山庄,你要我送剑给师父,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喜之郎六斤黄酒下肚之后,现在果然斯文了些,口中“哦”了一声,取起饭碗,喝了一大口,才道:“没错,小老儿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 他又举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其实师父他老人家,少庄主你也见过。” 西门追雪道:“我什么时候见过尊师?” “嘻嘻!”喜之郎举壶倒酒,一面说道:“少庄主怎么忘了?小老儿问你,是什么人传你‘搜魂十三式’的?” “哦!”西门追雪道:“那位老人家是你师父,他就是黄山不醉翁老前辈了。” 喜之郎道:“他老人家号称不醉翁,你想想看,小老儿是他老人家的衣钵传人,怎么能醉?所以小老儿的外号就叫做贾酒鬼。” 西门追雪道:“那么师父呢?” 喜之郎道:“乙老人家单名一个九字,原是昆仑派的名宿,早在六十年以前就名动江湖。 昆仑派的武功,据说失传已有三百年之久,乙老人家在昆仑绝顶的天池中发现一方石碑,上面镌的就是‘太清心法’……” 西门追雪问道:“太清心法就是昆仑派失传的武学吗?” 喜之郎喝了口酒,笑道:“少庄主不是已经背熟了吗?” 西门追雪一怔道:“石碑上镌的就是师父传我的口诀吗?” “你说对了。”喜之郎道:“乙老人家足足花了四十年工夫,才算领悟其中奥秘,但不幸得很,他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 此人是个极工心机的人,早就知道乙老人家得到昆仑失传已久的武学,才故意和乙老人家结交的。 乙老人家看他谈吐隽雅,风度翩翩,人品武学俱佳,就以小友相称,不料此人却在乙老人家酒中下了散功丹,然后胁迫乙老人家交出石碑来……” 西门追雪问道:“这人是谁呢?” “你听小老儿说下去就会知道。”喜之郎继道:“乙老人家此时已经看出他的狰狞面目,岂肯把昆仑绝学传给匪人?那人一怒之下,竟用缅铁铸制的铁链、铁环、穿了乙老人家的琵琶骨,把他囚禁在一处石窟之中,已有二十年之久……” 西门追雪失声道:“这人莫非会是慕容伯父?” 喜之郎接着道:“乙老人家忍受二十年幽囚,虽然练成昆仑无上神功,但也挣不断缅铁铸的铁链、铁环。 小老儿奉师父之命,先找到少庄主,再一同替乙老人家送剑去,只要削断铁环,乙老人家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没想到史姑娘误打误撞,把你领到绝尘山庄去,这一来,就省了小老儿许多手脚,但也给小老儿找来了麻烦。” 西门追雪道:“你有什么麻烦?” “哈,麻烦可大呢!”喜之郎说话之时,又已喝完一壶,一面倒酒,一面说道:“小老儿如果不会两下,一条不大不小的老命,早就送给阎老二了。” 西门追雪奇道:“慕容伯父对你下的手?” “那倒不是。” 喜之郎道:“他只是对小老儿起了怀疑,要易老八、壬老十掂掂小老儿的斤量,小老儿免得麻烦,就顿顿脚,一下就朝悬崖跳了下去……” 他把和西门追雪分手那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吃惊的道:“你真的跳下百丈悬崖,会没有事?” “嘻嘻,小老儿哪会跳下去?” 喜之郎笑了笑道:“其实小老儿早就算好了,等跳下去二十来丈,就取出乙老人家还我的秋水寒, 轻轻在石壁上一插,就挂在壁上,等易老八、易老十一走,小老儿就悄悄的爬了起来。” 这话他说得轻松,其实一个人跳下百丈悬崖,若非身具绝世功力,哪里还有你用短剑插入石壁的时间? 他刚说到这里,从店门口走进两个汉子来,一个身材瘦小,年约十六七岁,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二十七八。 这两人躲躲闪闪,似是怕被人瞧到似的,一前一后,走入里首靠壁一张半桌,对面坐下。 店家赶忙送上两盅茶去。 中等身材的道:“给咱们来两碗大卤面。” 店家退下之后,两人就交头接耳的交谈起来。 西门追雪没有去注意他们,朝喜之郎问道:“那你没去长安居了?” “自然没去。”喜之郎嘻嘻一笑,说道:“人死了怎么还能去当掌柜?” 西门追雪道:“但……” 喜之郎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压低声音道:“那掌柜还是易老八、壬老十,小老儿去了,他们还是要设计陷害小老儿的。” 西门追雪笑道:“你不是要当无垢山庄的总管吗?总不能不见他们的面呀!” 喜之郎耸耸肩道:“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 说话之时,他已把第五壶酒也喝完了,接着叫道:“店家,再给我来一壶。” 店家又送来了一壶。 第93章 会议 喜之郎从怀中取出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取起酒壶缓缓倒入瓶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塞上瓶塞,揣入怀里。 又把壶中剩下的酒,一连几口,喝得涓滴不剩,摸着肚子,笑道:“小老儿肚里的酒虫,喝够了就会睡着,它们睡着的时候,也是小老儿最安静的时候了,所以…… 嘻嘻,小老儿也想小睡片刻,少庄主没事做,不如叫店家沏一壶茶,独个儿品茗看山,也是人生一乐,咱们就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你看如何?” 他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都已眯了起来,话声一落,双手朝桌上一扑,歪下头去,就打起呼来。 西门追雪看他真的醉了,就要店家把空壶收拾了,再给自己沏一壶茶来。 店家问道:“客官要喝什么茶?” 西门追雪道:“随便。” 店家沏了一壶香片送上。 这间酒店,正好朝南,温煦的阳光,照射进来,等于南檐纳日,西门追雪倒了盅茶,慢慢喝着。 不多一会,里首两人吃完面,会帐走了。 喜之郎也及时醒来,揉揉眼睛,站起身道:“少庄主,咱们也该走了。” 西门追雪道:“你不是说我们吃过午饭再走的吗?” 喜之郎嘻嘻一笑,又道:“小老儿只是说说罢了,这里除了卤菜面食,哪里做得出好菜来?少庄主三天工夫,学到昆仑派心法,总该好好庆贺庆贺对不?走,咱们到城里找一家馆子,好好吃上一顿,下午还得赶路呢?” 西门追雪攒攒眉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喜之郎从怀里摸出一绽碎银子,放到桌上,当先走出店门,嘻的笑道:“今晚有一场热闹,不可不瞧!” 西门追雪道:“我知道你有事,是不是和方才吃面的两人有关?” “少庄主总算也有点江湖经验了。”喜之郎嘻嘻一笑道:“事情虽然不简单,但也差不多了。” 西门追雪道:“这两人是谁?到底是什么事?” 喜之郎耸耸肩道。 “这档子事,说起来很长,小老儿只是从他们谈话中听到了一鳞半爪,可说不上来,详细情形,咱们早些去,定个包厢,听他们唱完全本,不是都明白了吗?” 西门追雪道:“你又多管闲事了。” “不、不!”喜之郎一脸正经的道:“这事也和少庄主的三个朋友有关。” 西门追雪道:“和我三个朋友有关?哪三个朋友?” 喜之郎竖起三根指头,说道:“一个是新交的朋友,一个是老朋友,还有一个是你不认识的朋友。” 西门追雪笑道:“不认识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 “不、不!”喜之郎连连摇头道:“是朋友,那是小老儿给你交的朋友。” 西门追雪道:“那是你的朋友了。” “不对、不对!”喜之郎道:“他不是小老儿的朋友,是你少庄主的朋友。” 西门追雪道:“你别打哑谜了,这三人是谁呢?” 喜之郎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少庄主到时自会明白。” 西门追雪和喜之郎早已隐身在卸甲庙右首一棵大树之上,今晚这场变故,自然全看到了。 西门追雪记得喜之郎说过:这件事和自己三个朋友有关。 一个是新交的朋友,当然是指燕迈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朋友,那是指丐帮帮主韦凌云无疑。 他(喜之郎)在桃花娘娘庙偷偷的去放走韦凌云,就曾说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韦帮主的。 只是还有一个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谁(后文自有交代) 后来西门追雪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对掌之时,双方势均力敌,西门追雪还被震退了一步,那个隐身在黑袍老人身后发指偷袭的,自然是喜之郎了。 不然,黑袍老人还不至于被惊退。写到这里,都已交代清楚,现在该言归正传了。 西门追雪举步朝卸甲庙走去,燕迈、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余老六也慌忙跟着走来。 就在他们还没走近山门,站在门前的四个丐帮弟子,迅快的一字排开,拦在前面,其中一人喝道:“朋友,招子放亮一点,你们难道没看到前面交叉竖立的打狗棒吗?” 卸甲庙山门前面,确实有两根竹棒交叉竖立着。 西门追雪道:“在下看到了。” 那丐帮弟子哼了一声道:“既然看到了,就该回避,这是江湖规矩,咱们丐帮集会之地,不准江湖朋友乱闯。” 西门追雪道:“在下就是找贵帮长老有事……” 另一个丐帮弟子道:“你是存心找碴来的了。” 燕迈叱道:“我大哥有事要找你们长老,你们还不滚开?” 慕容嫣然跟着叱道:“你们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对谁这样吆五喝六?” 西门追雪不想多事,正待开口。 突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少庄主只管进去,不用理会他们。” 西门追雪依言朝他们中间走去,四名丐帮弟子果然没有阻拦,连身子都没动一下,这自然是躲在暗处的喜之郎出手把他们制住的了。 燕迈、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帮弟子忽然站立不动,只当是大哥出手把他们制住的,也就一齐跟着登上石阶,跨人山门。 门内也有四个丐帮弟子,分两边站立,西门追雪跨进山门,他们恍如不见,挺立如故,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进入山门,是一个小天井,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个丐帮弟子,他们因为没有任务,只是随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开秘密会议,他们当然不敢出声,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已! 西门追雪一行六人从山门外走入,他们窃窃私语随着停止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拦。 丐帮已有记号竖立在庙外,不准任何人闯入,遇到有外人闯入,丐帮弟子不论你此时是否值班,都应该及时阻拦,他们并没阻拦,那是一齐被制住穴道了。 西门追雪一路领先,穿过天井,登上三级石阶,举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帮的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上首中间是右护法长老独眼龙甘逢春,他左首是执法长老铁猴子柏长青、传功长老打虎将张友泉、接着是左右各坐三位长老,然后左首是帮主韦凌云、右首是证人尚存义和检举人小六子。 帮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证人尚存义、检举人小六子对坐在下首,可见被检举的事实已经被肯定了。 现在几位长老正在辩论着如何废去韦凌云帮主之职,如何定罪了? 第94章 家务 就在此时,面对天井坐在上首的独眼龙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发现西门追雪等人已经跨进大殿,不觉沉喝道:“尔等是什么人?胆敢擅闯丐帮议事堂……” 随着话声,人已倏地站起。 经他这一喝,丐帮八大长老和韦凌云、小六子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诸位长老请了,在下是作证来的。” 独眼龙独目棱光暴射,厉声道:“你们如何进来的?” 他没听到丐帮弟子的阻拦,更没有一点打斗,心中感到十分惊诧,二十名帮中弟子,不可能任人直闯进来。 慕容嫣然冷笑一声道:“我们自然是走进来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长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紧,沉声道:“在外面的本帮弟子,全被他们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们多说,先拿下了再说。” 喝声出口,人已疾快的朝西门追雪左首抢上。 其他七名长老经他一喝,也纷纷围了上来。 韦凌云虽然不认识西门追雪,但看他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宛如玉树临风,连忙抱拳说道:“诸位长老,请勿出手,最好先问问清楚,免伤和气。” 他究竟是丐帮帮主,此言一出,八名长老本待举起的打狗棒,不觉停了下来。 独眼龙甘逢春看在眼里,心头极为不快,沉哼一声道:“韦兄弟,你目前暂停职务,不可再以帮主身份发号施令了。 外人擅闯本帮议事堂,例须鞭挞三百,再行逐出,左长老要把他们拿下,并没有错。” 韦凌云拱手道:“右护法说的是。” 燕迈哼道:“好大的口气,你们有能耐拿得下我们吗?” 慕容嫣然冷笑道:“臭要饭的,你们来试试看?” 西门追雪道:“两位贤弟不可如此,我们只是作证来的,不可伤了和气……” 独眼龙被慕容嫣然一句“臭要饭的”叫得目射凶光,厉喝道:“擅闯本帮议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杀勿论,大家只管出手。” 喝声出口,右掌抬处,呼的一声,直向西门追雪劈来。 那姓左的左颈长着一个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凶狠,怒恼慕容嫣然叫他们“臭要饭的。” 此时怒嘿一声,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慕容嫣然当胸直捣过去。 慕容嫣然短剑一挥,正待出手。 西门追雪喝了声:“你们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捞,迅如闪电,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头,脚下再向前跨上,右手一探,同时也一把握住了独眼龙劈来的右腕。 含笑说道:“两位请住手,且听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头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独眼龙的手腕,左瘤子棒头被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着西门追雪跨出了一大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其余七人眼看右护法长老手腕被扣,左长老打狗棒也被西门追雪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约而同朝西门追雪身上招呼。 这一记因为同时发难,快速无伦。 燕迈、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本来紧跟在大哥身后,但因西门追雪闪身上前去抓独眼龙的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后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数尺距离,此时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时,蓦听有人尖声笑道:“嘻,你们这是干什么?” 话声入耳,就在西门追雪的身后,忽然间多了一个弯腰耸背的小老头,把七名丐帮长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齐夹住! 铁猴子柏长青的一支,他歪头耸肩,夹在左颈肩头,其余六支,两支夹在他腋下,两支夹在他腰间,一支夹在裤裆里,一支波他右脚踏住。 七个长老打狗棒被他夹住,竟然再也挣动不得! 慕容嫣然看得喜道:“是喜总管!” 原来这夹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喜之郎,无垢山庄总管! 独眼龙右手脉腕被西门追雪握住,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口中怒嘿一声:“你找死!” 左手直竖,切出一掌,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西门追雪的心窝! 七名长老用力一挣,打狗棒抽不回来。 他们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动手的经验十分丰富,反应自然极快,右手抽不回打狗棒,左手同时朝喜之郎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时响起一声“砰”,和“啪、啪、啪”七声大响! 一声“砰”,是独眼龙左掌击中西门追雪胸口发出来的声音! 西门追雪依然面含微笑,一动没动,只是双手五指一松,放开了独眼龙的右手和左瘤子的棒头,徐徐说道:“徐某说过,我只是作证来的,和贵帮并无敌意。” 但他这一松手,独眼龙甘逢春却因左掌劲力反弹,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那七声“啪”,当然是七名长老七只手掌拍在喜之郎身上发出来的声响! 喜之郎也同时松开了夹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哟”了一声,说道:“小老儿几根老骨头幸亏还硬朗得很,挨几下不轻不重的巴掌,还不在乎,换个骨头较嫩的人,不被你们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们几个老化子,到底讲不讲理,咱们少庄主是为你们好,才挺身出来作证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七名长老自然心里有数,仅凭传功长老打虎将张友泉的一记“伏虎掌”,江湖上就很少有人接得下来,何况合七人之力,击在他身上。 他既没封架,硬挨了七记掌力,这人一身功力,岂不胜过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头不觉大力慎骇,不由得往后退下了一步。 独眼龙甘逢春色厉内在,炯炯独目盯着西门追雪,喝道:“你口口声声是作证来的,你们究是什么人?须知这是咱们丐帮的家务事,不容许外人插手。” 喜之郎忽然趋上一步,耸着肩道:“是,是,你右护法长老说的没错,咱们少庄主只是前来作证,可并没说插手管你们的家务……” 说到这里,接着哦了一声,笑道:“对了,右护法长老是问咱们少庄主是什么身份,小老儿差点忘了!” 他一指西门追雪,说道:“这是咱们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西门追雪。” 接着又指指燕迈等三人说道:“这位燕公子是咱们少庄主的结义二弟,现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这位是慕容嫣然慕容公子,咱们少庄主的结义三弟,也是绝尘山庄的少庄主。这位是蓝惊灵蓝公子,咱们少庄主的结义四弟,也是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至于小老儿,小姓喜,叫喜之郎,任无垢山庄总管。” 然后又指指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说道:“至于他们,一个是胡老四,一个是余老六,咱们无垢山庄的护院武士,还有易老八、易老十两个没有来,嘻嘻,小老儿都介绍完了。” 第95章 物证 喜之郎说话本来就喜欢啰嗦,但也介绍得很详细,只是说话之时,口沫四溅,说完后,才举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着嘴只是傻笑。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直看得丐帮八大长老几乎不敢相信! 独眼龙甘逢春听完喜之郎的介绍,脸上竟然阴晴不定,可见他心里也正在犹疑不决。 无垢山庄少庄主,这个头衔,当然唬不倒他丐帮右护法长老独眼龙甘逢春,但无垢山庄少庄主的武功,他已经领教过了。 奇幻莫测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脉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挣动不得,这且不说! 对方轻轻年纪,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已被震退一半,对方居然若无其事,好像丝毫没有感觉! 这也不去说它,其他三人中,有一个是千毒谷少谷主,这是自己已经知道的。另外两个,竟然会是绝尘山庄和云南蓝家的少庄主。 这三个年轻人,竟然都是大有来头的人,丐帮并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个人,不禁使他大感困扰! 还有,这个自称无垢山庄总管的喜之郎,方才合七位长老之力,还胜他不得,这人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但幸好这位无垢山庄少庄主虽然露了一手,言词之间,还算客气,他既然口口声声是作证来的,自己不如先听听他的来意。 他心念闪电般转着,一面朝西门追雪抱抱拳道:“西门少庄主夤夜赶来,要为敝帮作证,不知有何见教,兄弟洗耳恭听。” 前据后恭,话说得客气了。 “对,对!”喜之郎笑嘻嘻的接口道:“咱们少庄主既是给贵帮作证来的,自然要从头说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来,你小哥不是说韦帮主有一封密函,要你亲手交给曹舵主,你听曹舵主说,是韦帮主要他尽快去找金长老,对不?” 小六子点点头。 喜之郎又道:“韦帮主要你送信给曹舵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六子道:“就是上个月的事?” 喜之郎道:“你仔细想想,日子可要说得准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喜之郎转脸朝执法长老铁猴子柏长老问道:“柏长老,小六子是十月底从贵帮逃出来的吗?” 柏长青道:“不错,敝帮老帮主是十月二十三日过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帮主丧事的时候,小六子就失踪了。” 喜之郎又朝小六子问道:“小哥说贵帮左护法长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毙的,身上可有伤痕?” 小六子道:“金长老是曹舵主亲手给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剧毒,除了全身发黑,好像没有伤痕。” 喜之郎问道:“小哥怎么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那时我就住在曹舵主那里,自然是曹舵主说的了。” “哈,这就全对不拢头了。”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哥,一个人说谎话总要事前先有个复稿,才不至于把时间地点弄错,这样随便说,不是会露出破绽来了?” 小六子盛气的道:“我几时说谎了,有什么破绽?你说!” “破绽可多着呢!” 喜之郎道:“第一,先说时间吧,小哥说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韦帮主之命,送密函给曹舵主的,要曹舵主去找金长老。” “过了几天,金长老突然暴死,对不?但据小老儿所知,咳,这话该从无垢山庄毁于大火说起……” 回头朝西门追雪问道:“少庄主,无垢山庄毁于大火,那是几时?” 西门追雪道:“是十月二十五日。” 喜之郎又道:“那么少庄主是在许集遇上一个老化子,又是几时?” 西门追雪心头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诉过他,曾在许集遇上老化子,他怎么知道的?一面说道:“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喜之郎又道:“那天少庄主是在碾庄过夜的,第二天当是二十七了,少庄主遇上了什么事,可以说给大家听听。” 丐帮的人因他一直在算着日子,大家自然听得很仔细,这时听他说西门追雪遇上了事故,要西门追雪来说,众人的目光不觉一齐朝西门追雪投来。 西门追雪道:“那天早晨,在下离开碾庄不过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树下躺着一个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许集遇见过,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厉害,好像是负了很重的伤……” 柏长青道:“西门少庄主遇上的老化子,长得如何模样?” 西门追雪道:“年约六旬以上,个子不高,连鬓短须,蓬着一头卷曲的乱发,浓眉大环眼,脸色黑中透紫……” 柏长青问道:“那果然是金长老了,他伤势如何?” 西门追雪道:“在下跳下马,走了过去,问他可是负了伤?他张口喘气,本来失神的两眼,听了在下的话,眨动眼睛,忽然间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渐渐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张口迸出‘拜托’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模糊不清,再也说不出来了……” 传功长老张友泉道:“他手指胸口,莫非伤在胸口不成?” “是的。”西门追雪道:“在下当时也是这样想法,因此就解开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着一个紫黑色的手掌,和两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无二……” 柏长青神色剧变,切齿道:“这么说,金长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错!”传功长老张友泉道:“只有‘黑煞掌’击中人身,才会色呈紫黑!” 喜之郎耸耸肩道:“所以小老儿说这位小六子小哥说的时间,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还没有离开丐帮总舵,韦帮主给曹舵主的密函还没送去,有什么人会向金长老下苗疆带来的毒呢?” 独眼龙甘逢春道:“西门少庄说的很像有这么一回事,但口说无凭,西门少庄主有何为证?” 西门追雪正待开口! 喜之郎伸手一拦,说道:“少庄主且慢,小老儿要请问甘长老一句,小六子有什么为证呢?” 甘逢春道:“他本来有凤阳分舵卜舵主可以为他作证,但可惜凤阳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中毒身死,但至少还有尚存义可以为他作证。” 喜之郎耸肩笑道:“贵帮尚存义只是证明小六子到过厨房,他并不能为小六子说的每一句话作证,对不?何况人证可以串通,并不可靠,物证就比人证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西门少庄主拿得出物证来吗?” 第96章 消遣 喜之郎道:“少庄主确实有一件东西,可以证明他曾遇到过金长老,而且也足以证明是金长老临终前,交给少庄主的。” 接着朝西门追雪嘻嘻一笑道:“少庄主,甘长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说的话,那只有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西门少庄不是说金长老只说了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模糊不清了吗?如何还会交给你什么证物?” 西门追雪少年气盛,冷声道:“不错,金长老临终时用手指指胸口,只说了‘拜托’两个字,当时在下只当他是说伤在胸口,等到在下解开他胸口大褂之时,却从他怀中跌落一个手掌大的牛皮夹子……” 甘逢春独目射光,急急问道:“东西呢?” 在西门追雪说出牛皮夹子的时候,其他八个长老也一齐把目光直注西门追雪,露出关切神色。 西门追雪缓缓从身边取出一个牛皮夹子,接着道:“在下眼看金长老已经气绝,不党打开夹子,里面有一张发了黄的纸,上面记载的乃是贵帮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这是敝帮镇帮掌法,西门少庄该交还敝帮才是。” “且慢!”喜之郎又伸手一拦,嘻的笑道:“东西是丐帮的,咱们少庄主决不会要,只是方才小老儿说过,这是证物,可以证明两点。” “第一,是咱们少庄主确确实实在十月甘七日在碾庄遇见贵帮金长老,他是胸口中了一掌,有一个紫黑色掌印。” “这一点,就和小六子小哥说的金长老是中了云南带来的苗疆剧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还没离开贵帮总舵,日期也完全不对了。” “这两点,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谎的话,那么他说的其他的话,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撒谎,就很难说了。” 甘逢春沉声道:“喜总管认为他说的话,都不可信吗?” 喜之郎陪笑道:“小老儿只不过是以此类推罢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没待甘逢春开口,朝其他八名长老耸耸肩笑道:“甘长老大概又会说小老儿是想当然的事。” “口说无凭,讲话要拿出证据来,小老儿可拿不出什么物证,人证倒可以找上一二位……” 甘逢春独目凌厉,沉声说道:“你有人证?” 喜之郎道:“有是有,不过小老儿说出来了,你们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你说说看。” 喜之郎伸手朝尚存义一指,说道:“小老儿的人证,就是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诧异之色,哼道:“喜总管要尚存义替你作证?” “正是,正是!”喜之郎一面朝尚存义道:“尚老弟是从丐帮总舵来的了?” 尚存义冷冷的道:“是又怎样?” “没怎样。”喜之郎陪着笑又道:“不知尚老弟是跟什么人一起来的?” 尚存义道:“在下是随同本帮左护法甘长老一同来的,同来的人,并不止在下一个人。” “是,是。”喜之郎忽然指指自己鼻尖,问道:“尚老弟认不认得小老儿?” 甘逢春不耐道:“喜总管尽问这些不相干的话则甚?” 喜之郎笑道:“这叫开场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儿作证,自然先得认识小老儿才好。” 一面朝尚存义道:“尚老弟,你先说说,认不认得小老儿呢?” 尚存义道:“你是无垢山庄总管,在下刚才听说的。” “是,是。”喜之郎连连点头道:“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咱们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儿作人证了对不对?” 尚存义一脸冷漠的道:“在下替你作什么证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证人了。” 喜之郎笑笑道:“不过小老儿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说过的话,再重复说一遍就好。” 尚存义铁青着脸道:“在下说过什么?”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来还是一位贵人!” 喜之郎霎着两颗豆眼,朝尚存义脸上一阵端详,笑嘻嘻的道:“没错,老弟你面相好得很,这个尖鼻子就主贵,所以就贵人多忘事……” 尚存义怒声道:“喜总管,你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点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喜之郎忽然一脸正经的道:“小老儿说你贵人多忘事,也没错,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话,今天早晨,小老儿记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里还见过面,对不?” 尚存义听得脸色不由大变,忿然道:“你胡扯什么?” “一点也不胡扯。” 喜之郎道:“当时小老儿和少庄主就坐在小酒店门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却一脚进了店堂,坐在里首靠壁的一张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儿的第二个证人,小老儿只要你把对你朋友说的话,一字不漏给大家说出来听听就好。” 尚存义怒形于色,紧握双拳,厉声道:“你敢捏造事实,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用不着心虚,你想对小老儿动手,还差得远哩!” 喜之郎依然笑嘻嘻的道:“老弟如果不想实话实说,小老儿对你们哥俩说的每一句话,还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小老儿代你们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独眼龙甘逢春洪笑一声道:“喜总管不用说了,尚存义跟随兄弟而来,并未离开过,你老哥纵然武功高强,艺压丐帮。” “但敝帮一向忠义传帮,未必因你老哥的强出头,就能把敝帮的家务事一手包揽过去,因此兄弟认为丐帮的事,自有丐帮自己会处理的,西门少庄主交出敝帮金长老的牛皮夹子,诸位请回吧!” “奇怪!”喜之郎耸耸肩道:“是非应该愈辩愈明,甘长老好像不想使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个丐帮长老拱拱手道:“敝庄少庄主和小老儿,对贵帮王老帮主之死,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不会对贵帮哪一个人心有成见。” “此来完全是想把咱们看到听到的向诸位说出来,提供贵帮各位长老参考而已,并没有一手包揽贵帮家务事的意思。” “甘长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儿说出真相来,小老儿如果坚持要说,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咱们那就告辞了,可惜丐帮一向忠义传帮,王老帮主一向以仁义待人,却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实在可叹!” 一面耸着肩回身道:“少庄主,咱们走吧!” 甘逢春喝道:“要走也得把本帮的东西留下。” 喜之郎横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甘长老对一个牛皮夹子,似乎比贵帮王帮主的死因还要重视。” 甘逢春怒声道:“姓喜的,你可知和丐帮作对的后果吗?” “小老儿不知道。” 第97章 武断 喜之郎耸着肩,不屑的道:“小老儿知道甘长老有个强大的靠山,无垢山庄并不在乎敌人有多强大,甘长老似乎用不着虚声,咱们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会来了。” 执法长老柏长青忙道:“甘长老不可意气用事,喜总管说得没错,他们前来作证,只是把他们看到、听到的说出来,供咱们参考而已。” “咱们不妨让他说出来听听,譬如方才西门少庄主说的,和小六子所说,大有出入,但西门少庄主拿出金长老身边的牛皮夹子作证,显然不是捏造的了。” 传功长老张友泉也道:“柏长老说得是,咱们让喜总管说出来了,就算他说的是一面之词,咱们还可以查证,听听又有何妨?” 经两人这一说,其他六名长老也随着纷纷附和,独眼龙自是不好坚持己见。 柏长青这就朝喜之郎拱拱手道:“那就请喜总管说吧!” 喜之郎耸着肩,斜睨了尚存义一眼,说道:“你们哥儿俩进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后面。 一脚走到最里首靠壁一张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门,坐下之后,还瞄了小老儿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六子连忙凑过头去,低声道:“婆婆已经来了。’ 这时那店家送上两盏茶去,尚老弟道:“给咱们来两碗大卤面。’ 店家退下之后,尚老弟就道:“上面要我告诉你,今晚要你挺身出来作证,才能扳得到小头头。’ “要我作证?’小六子听得大吃一惊,他身躯震动,骇然道:“要我作什么证?’ 尚老弟脸色一沉,说道:“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说:老帮主归天那夭的中午,小头头吩咐你到厨房里去看看,稀饭熬好了没有……’ 小六子道:“那天中午他没叫我到厨房里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你只要这样说就好。’ “好吧!’小六子问道:‘后来呢?’ 尚老弟又道:‘你从厨房回来,看到小头头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老帮主两眼翻白,张大了口,已经没有气了。’ 小六子发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诉甘长老、柏长老、张长者等人,不是这样说的。’ 尚老弟哼道:‘你不会说那天说的话,是小头头教你这样说的,如有半句泄漏,就会要你的命。’ 小六子迟疑的道:‘我这样说,他们会相信吗?’ 尚老弟道:“不要紧,到时候我会挺身出来给你作证,说厨房里的人,都看到你确实去问稀饭熬好了没有,这样,你说的话,就证明不假了。’ 小六子点着头。 尚老弟又加重语气说道:‘听着,今晚这场戏,全在你身上,办好了上面不但重重有赏,还可以派你当凤阳分舵主,如果办砸了,你这条小命都难保了,嘿嘿,五刀分尸,你总听到过吧?’ 小六子脸有怖色,压低声道:‘存义哥,我奉命离开总舵,心里一直很害怕,今晚这一挺身作证,小头头会放过我吗?’ 尚老弟嘿然道:“你这一作证,小头头立时就变成待罪之身,还能对你怎样?’ “不!,小六子道:“他一怒之下,就会当场把我劈了!’ 尚老弟阴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到时自有上面给你作主,再说,他若要杀你,就显得作贼心虚,要把你灭口,他再笨也不会这样做,何况你是重要证人,几位长老也决不容许他出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小六子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他们口中的‘小头头’,自然是指丐帮帮主韦凌云了,只不知他们说的‘上面’是什么人?今天早晨,喜总管还说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来是在注意两人说话。” 喜之郎刚说到这里,突听独眼龙甘逢春洪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喜总管编得好故事,这些话,都是他们刚才作证的供词。” 你稍加编纂,就变成尚存义授意小六子这样说的了,何况这些话并不新鲜,却足见你是有意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了。” 喜之郎耸着肩,翻翻眼道:“甘长老怎好如此武断?” 甘逢春独目精光直射,声色俱厉,沉喝道:“我要请问喜总管,是什么人指使你这样说的?” “小老儿亲耳听到的,怎么会有人指使?” 喜之郎目光投向执法长老柏长青、传功长老张友泉两人。 情急的道:“柏长老、张长老,小老儿如果拿得出证据来,你们信不信?” 柏长老道:“喜总管如若确有证据,大家自会相信。” 喜之郎道:“证据自然有,但小老儿有一个请求,要两位帮个忙。” 张友泉道:“你要咱们帮什么忙?” 喜之郎一指尚存义、小六子两人,正容说道:“小老儿拿出证据来,他们说不定就会逃走。 所以请两位长老先把他们两人叫过去,最好点了他们穴道,小老儿不但马上拿出证据来,有一个极大机密,也好向诸位报告。” 柏长青道:“喜总管只管拿出证据来,有什么机密,但说无妨,兄弟保证他们不会逃走,也逃不走。” “不、不!”喜之郎摇着头道:“两位不但要把他们叫到身边,而且也一定要点了他们两人穴道,小老儿才能说。” 独眼龙听得大不以为然,但柏长青却点头道:“好吧,喜总管若是拿不出证据,又该如何?” 喜之郎用手弹弹他胸袋,说道:“丐帮可以留下小老儿的六斤四两脑袋瓜子。” 柏长青看他说得如此郑重,就朝尚存义、小六子两人说道:“你们过来。” 尚存义、小六子心头虽有怯意,但他是执法长老,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柏长青、张友泉两人身边。 柏长青双手一扬,果然点了两人穴道,一面抬目道:“喜总管现在可以说了。” 喜之郎耸耸肩,慢条斯理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饭碗来,笑嘻嘻的道:“小老儿的证据就在这里,两位长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饭碗朝柏长青递去。 柏长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这是一只白瓷蓝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不住问道:“喜总管这只饭碗证明什么呢?” 喜之郎道:“小老儿今天早晨酒瘾大发,和咱们少庄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壶,是壶嘴对着喉咙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着斟在碗里。 第98章 叛徒 打从第四壶起,因为已经有前面三壶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一个饭碗来,边斟边喝,就是这个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说道:“小老儿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瘾。”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紫玉扁瓶,揭开瓶塞,咕咕的喝了两口,赶紧塞上瓶塞,揣入怀里。接着又道:“这个酒碗,就是小老儿从造甲店小酒店里带出来的,它就可以证明小老儿在那里喝过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这酒碗最多只能证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过酒,却不能证明他们两个去过小酒店。” “是、是!”喜之郎耸耸肩道:“他们两个方才应当承认去过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儿要两位长老点了他们穴道,否则小老儿一旦说出来,他们就会毁没证据。” 他说得口沫四溅,得意的笑了起来,才道:“事情是这样,他们哥儿俩谈完之后,起身就走。 小老儿早就知道他们三对六面的和小老儿对质,一定会矢口否认,所以小老儿等他们从身边走过,就暗暗捏了一小块碗边,分别放在他们贴身衣衫的左边小口袋里。 麻烦两位长老搜上一搜贴身衣衫的左边口袋里,有没有碎碗片?那比指甲还小,两块拼起来,是不是和这只碗的缺口一样,就可以证明他们早上有没有去过小酒店了。” 西门追雪听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两人贴身衣衫的口袋里,自己坐在他对面,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察觉? 柏长青、张友泉依言分别解开尚存义、小六子的大褂,果然从他们贴身布衫的左首口袋搜出一块比指甲还小的碎瓷片。 两人脸色凝重,把两块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补上饭碗缺口,一点也不错! 柏长青怒哼一声道:“这两个逆徒果然去过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张友泉也怒容满面说道:“兄弟这就解开他们穴道,此事必须问问清楚!” “且慢!”喜之郎双手连摇,说道:“两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儿说过,还有一个极大的机密奉告。” 柏长青道:“喜总管请说。” 喜之郎道:“他们还有一段话,小老儿刚才还没说出口来,就被甘长老打断了,这是他们吃完面,快要站起身的时候说的…… 尚老弟压低声音问道:“那东西你带来了吗?, 小六子点点头道:“带来了。’ 他在说话之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件很小的东西,伸手递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过去,他们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递一接,极为神秘,但小老儿天生是老鼠眼,心里一好奇,就瞄了一眼,那是一个比眼药瓶还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里面左首口袋里,一面细声问道:“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婆婆交代,这东西无色无味,就是放在白开水里都看不出来,不然的话,那八个老东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们?’ 尚老弟又问道:“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小六子道:“听婆婆说,好像咽下口就会生效。’ 嘻嘻,柏长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里面的左首一个口袋,看看那小瓷瓶还在不在?” 他虽没说这小瓶里装的是毒药,但大家都已听得出来,小瓶中准是极厉害的毒药无疑。 他只说八个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帮八位长老了。 柏长青现在已有八成相信喜之郎的话了,立即一手翻开尚存义大褂,一手伸入里面左首口袋,果然从袋中搜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 喜之郎忙道:“就是这个,嘻嘻,这要问问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认识这个瓷瓶了?” 这话,正是暗示柏长青,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燕迈没待柏长青开口,就点头道:“我知道,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会毒发身死,纵有解药,也来不及解救的剧毒。”其他六名丐帮长老中,左瘤子是个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结千毒谷,要毒死咱们这些人,真是该死!” 喜之郎笑嘻嘻的拱拱手道:“小老儿作的证,到此为止,该说的都已说了,现在该鞠躬下台了。” 柏长青拱手道:“多谢喜总管。” 一面朝独眼龙甘逢春道:“甘长老,事情已极明显,这两个逆徒,他们确实去过造甲店,而且还有千毒谷毒药为证,企图毒死咱们这些人。 由此可见小六子作证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诬控帮主的了,兄弟解开他们穴道,务必间个水落石出,不知甘长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着脸怒嘿道:“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帮主多年,尚存义也是帮中极优秀的弟子,居然会丧心病狂,吃里扒外。 实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帮逆徒,自然非得严加讯问,处以极刑不可!” 柏长青双手扬处,一下就解开了两人穴道,正待喝问,哪知两人穴道一解,就身子一歪,砰砰两声,倒了下去! 柏长青方自一怔,张友泉咦道:“他们怎么了?”随着话声,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声道:“他们已经死了!” 柏长青道:“这怎么会呢?兄弟刚才只点了他们‘章门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张友泉微微摇头,目光注视着尚存义胸口,伸手嗤的一声撕开他胸前衣衫,果见胸口有一粒极细的黑血,不觉沉哼一声道:“柏长老,你看,这是什么?” 柏长青目光一凝,说道:“他们中了细小的毒药暗器?” “不错,这伤口极细,而且见血封喉,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针一类暗器!” 张友泉口中说着,右手已从身边一个布袋里取出一块吸铁石,一下按在尚存义胸口那点黑血之上,缓缓运起内力,口中喝了声:“起!” 右手握着吸铁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铁石上果然附着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目光一注,失声道:“会是黄蜂夺命针!” 他用撕下来的一块衣衫裹着取下针来,随手递给了柏长青,接着又撕开小六子胸口衣衫,也像方才一样,用吸铁石吸出一支毒针,才站起身来。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对面的独眼龙甘逢春一眼,才道:“此人发射毒针,自然是志在灭口了。” 第99章 搜身 “这还用说?” 喜之郎耸着肩道:“这两支毒针细若牛毛,不可能会射得很远,依小老儿看,凶手不会超出三丈以外的了。” 燕迈走上两步,朝柏长青拱拱手道:“柏长老,你可否把毒针让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长青道:“燕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许看得出此针来历了!” 说完,把一块衣布裹着的毒针递了过去。 燕迈接到手中,脸上立时微微变色,说道:“这不是黄蜂夺命针,是敝谷的‘黑煞针’!” 他不待柏长青问话,接着道:“敝谷练习‘黑煞掌’要采集九十九种毒草,其中几种毒草,寻觅不易,光练‘黑煞掌’一种,浪费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练掌功之际,也附带淬练刀剑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这种针每筒可装七十二支,每次可发一支,也可以连续发射,极为霸道。 因为针身极细,不易被人发觉,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禁止,不准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么会在江湖上出现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练制的了。” 喜之郎耸起双肩嘻的笑道:“千毒谷秘制的东西,在江湖出现,已经不足为奇,那个小瓷瓶装的毒药,叫什么‘沾唾毒’的不是刚从尚存义身上搜出来的吗?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拍双手,说道:“对了,燕少谷主不是说这种毒针是装在针筒里的吗? 这就简单得很,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人离开过,只要搜上一搜,谁身上有针筒,谁就是凶手了。” 他不待众人说话,接着又道:“身上有针筒的人,不但是凶手,而且……嘻嘻,说不定还是挑起这场是非的主谋,纵或不是主谋,也是从犯了。” 独眼龙道:“喜总管心目中认为这凶手是谁?” 喜之郎耸耸肩,说道:“这两人经小老儿作证,已可证实他们口中的‘上面’,勾结千毒谷那个‘婆婆’,预谋推翻那个‘小头头’,攫夺丐帮。而且还有严密计划,这个‘上面’因事情被小老儿戳穿,怕他们供出内情来,才会暗发毒针,把两人射死灭口,至于这凶嫌是谁,小老儿没有亲眼看到他放射毒针,怎好乱猜?不过……” 他忽然住口,没往下说。 独眼龙道:“不过什么?” 喜之郎耸耸肩道:“总之,此地除了贵帮韦帮主和九位长老之外,还有咱们七个人,在场的共有十六个人,都有嫌疑,好在这凶手身上有针筒,搜上一搜,就会搜出来了,不过……” 他说到不过,又停了下来。 独眼龙哼道:“喜总管又有什么不过了吗?” 喜之郎陪着笑道:“小老儿这句话,还是不说的好。” 柏长青道:“喜总管但说无妨。” 喜之郎道:“第一、这人诬害韦帮主的目的,无非想攫夺丐帮的大权,咱们这些人只是作证来的,和贵帮扯不上关系,当然不会是主谋和凶手了。 第二、咱们这七个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义、小六子的右侧,若是发射毒针,应该射中侧面,射不到当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独眼龙甘逢春、和执法长老柏长青、传功长老张友泉,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尚存义、小六子两人斜面的两位长老吴有福、左瘤子五人。 续道:“甘长老是他们两人的对面,柏长老、张长老是站在两人的边上,这两位长老是在他们斜对面,所以如果说有嫌疑的话,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独眼龙目光一凝,冷然道:“喜总管果然存心挑拨离间,和咱们丐帮过不去了。” 喜之郎双手一摊,道:“甘长老要这么说,小老儿就无话可说了,咳,小老儿实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左瘤子大声道:“兄弟觉得喜总管说得一点不错,这场是非,本来就是发生在咱们内部,和他们七位无关。 若是怕尚存义、小六子两人说出内情,要杀以灭口,何用巴巴的跑来作证?至于他指的咱们五人涉嫌最大,也说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们五人,其他的长老所站立的方问,毒针都无法射到两人胸口,够得上部位的,正对面只有咱们三个。(甘逢春、吴有福、左瘤子) 柏长老和张长老是在两人身边,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觉得喜总管这话,就事论事,更没有半点侮辱哪一个人。” 他略为息了息,又道:“因此兄弟建议,这搜身之事,应该从咱们五人开始,由执法长老当公证人,站在中间。 先由甘长老搜兄弟,张长老搜吴长老,再由兄弟搜甘长老、吴长老搜张长老,然后再搜柏长老。 如果咱们五人身上搜不出什么来,再由咱们五人分别搜韦帮主和其他四位长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独眼龙沉哼道:“咱们都吞为本帮长老,为了死去一个尚存义、一个小六子,就要搜全体长老的身,这是对长老的一种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这不是因为死了本帮两个小弟兄,就搜全体长老的身,而是查证企图颠覆本帮的一件公案。” 独眼龙道:“兄弟忝为本帮右护法长老,搜身之举,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听得不由胀起青筋,怒声道:“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独眼龙大笑道:“如若兄弟不让你搜呢?” 左瘤子道:“那就表示你心虚!” 独眼龙独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脸上,沉喝道:“左瘤子,你说话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反对搜身的人,就是作贼心虚。” 独眼龙挥手一掌,迎面击了过去,喝道:“你出言无状,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挥起,就被柏长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说道:“甘长老不可伤了自己兄弟的和气!” 左瘤子也大怒道:“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么东西?” 他也早被张友泉拦住,劝道:“左长老,有话好说!” 左瘤子大声道:“张长老,你看到没有,兄弟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了?反对搜身,就是凶手的嫌疑,他居然敢当众发横……” 独眼龙一手推开柏长青的手,拱拱手道:“兄弟告退。” 第100章 疏忽 一直没有说话的韦凌云此时突然喝道:“甘长老,你不能走。” 独眼龙冷然道:“为什么?” 韦凌云神色凝然的道:“因为没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准离开。” 独眼龙嘿然冷笑道:“经方才长老会议议决,你帮主职务已经暂时停止,还能命令我吗?” 韦凌云道:“方才已经证实,尚存义、小六子勾结外人,诬陷在下,既是诬陷,在下乃然是丐帮帮主身份,帮主有权命令你留下。” “哈哈!”独眼龙仰天大笑一声,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甘某倒要看看谁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你连帮主的命令都敢违抗!” 独眼龙大声道:“他已经不是帮主,帮主出缺,例由左护法长老替代,左护法长老无法代理,就得由右护法长老兼代,这是本帮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帮的代理帮主,我要走,谁敢阻拦?” 大步朝前跨出。 他这番话,自是引起所有长老的反感,尤其他坚决反对搜身,大家口中虽然不说,心里早已有数。 这一瞬间,六位长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一字排开,拦在独眼龙甘逢春面前。 说道:“甘长老,帮主要你留下,你还是留下的好。” 柏长青和张友泉也同时闪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长青道:“甘长老,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和气。” 张友泉也道:“是啊,甘长老,你这负气一走,也无补于事,还请三思。” “哈哈!”独眼龙怒笑一声道:“你们这几位看风使舵,转变得好快啊,方才决议停止韦凌云帮主职务的,不也是你们几位吗?好,甘某不当丐帮右护法长老了,从此脱离丐帮总可以吧?” “脱离丐帮可以。”韦凌云正容道:“但必须等今晚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后,因为这段公案,牵连到左护法长老金大有之死,和风阳分舵二十五条人命。 以及尚存义、小六子被毒针杀害灭口,在没有搜出针筒,缉到真凶以前,谁也不得擅自离去。” 左瘤子道:“甘逢春,你听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离去。” 独眼龙点头道:“看来咱们不用说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记“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当胸激射过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挥,“嗒”的一声,把独眼龙来势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独眼龙左手也同时疾拍而出,但听又是“啪”的一声,双掌接实,这一下实在太快了,大家还没看清楚。 紧接着又是砰然一声,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时,只听燕迈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他会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长老心头蓦然一愣! 他们都知道左瘤子和独眼龙两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谁也想不到左瘤子竟会接不下独眼龙一掌。 独眼龙却趁着大家这一怔神之间,忽然一个转身,纵身往殿后飞掠而入!他不走前门,却向殿后闪去,正是大家疏忽之处。 韦凌云和七位长老看他往后纵去,身形一闪而没,再待追去,已是不及! 喜之郎连连摇手道:“迫不得,当心他身上有‘黑煞针’!” 这原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燕迈叫出“黑煞掌’,急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药瓶,塞到西门追雪手中。 说道:“大哥,快把解药交给柏长老,救人要紧,再迟就来不及了。” 西门追雪接过药瓶,朝柏长青道:“柏长老,这是‘黑煞掌’的解药,快给左长老喂了。” 柏长青接过,问道:“西门少庄主,要如何服法?” 燕迈道:“喂他三粒就够了。” 柏长青拔开瓶塞,倾出三粒药丸,又把药瓶交还西门追雪,急忙蹲下身去,捏开左瘤子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 张友泉喟然叹道:“真想不到甘逢春会是千毒谷的奸细!”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张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千毒谷的少谷主就在这里,甘逢春不过是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妇阎九婆勾结罢了。” 张友泉连忙朝燕迈拱手道:“燕少谷主请恕老化子失言。” 柏长青站起身,也朝燕迈拱拱手道:“多谢燕少谷主。” 燕迈脸上一红,忙道:“不用客气。”一面攒攒眉道:“奇怪,甘逢春怎么会使‘黑煞掌’的呢?” 喜之郎耸着肩道:“少谷主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这时韦凌云也走了过来,朝西门追雪拱手道:“西门兄两次援手,大恩不言谢,兄弟只有永远记在心里了。” 西门追雪连忙还礼道:“韦兄好说,兄弟愧不敢当。” 一面伸手入怀,取出牛皮夹子,朝韦凌云递了过去,说道:“这是贵帮的东西,当日金长老临终之时,手指胸口,只说了‘拜托’二字。” 想必就是托兄弟把此物转交给韦兄了,今晚兄弟总算不负金长老所托,交给韦兄了,韦兄请收好了。” 韦凌云神色庄重,双手接过,一面握住西门追雪的手,感激的道:“多谢西门兄,兄弟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西门兄对敝帮这份大德,他日西门兄要用得着丐帮之处,丐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喜之郎耸着肩道:“韦帮主和少庄主既是朋友,那就不用说客气话了。” 柏长青朝喜之郎拱拱手道:“兄弟有一件事,想请教喜总管。” “请教不敢。”喜之郎笑嘻嘻的道:“有什么事,柏长老尽管请说。” 柏长青道:“喜总管好像早已知道甘逢春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妇有勾结了?”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你没看他会千毒谷的‘黑煞掌’吗?这种毒功,岂是一朝一夕练得成的?” 他不待柏长青开口,接着又道:“贵帮的金长老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的吗,嘻嘻,他谋夺丐帮,该说早有存心的了。” 柏长青矍然动容,怒声道:“不错,他害死金长老,再给韦帮主罗织罪名,废去帮主职务。 他就可以以护法长老的身份,名正言顺代理帮主,然后再把咱们几个长老一起毒死,丐帮就全落在他手里了,此人心机果然毒辣得很!” 他目光望着喜之郎,沉吟道:“只是敝帮和千毒谷毫无怨尤可言,千毒谷何以……” “不对,不对。”喜之郎没待他说完,连连摇头道:“这是整个武林大局,不关千毒谷的事……” 张友泉道:“但甘逢春却练成了‘黑煞掌’!” 第101章 军师 喜之郎摇着头道:“小老儿也一时说不清,嘻嘻,丐帮出了一个甘逢春,千毒谷也出了一个九毒寡妇,这两人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人!” 燕迈听得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喜总管,你的意思是……” “一模一样,就是一模一样。” 喜之郎耸耸肩,说道:“嘻嘻,小老儿说他们一模一样,是说他们吃里扒外,投靠了另一个主子。 其实也不光是丐帮和千毒谷,江湖不少门派中,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呢,所以才会天下大乱。” 燕迈道:“你说阎九婆也叛离敝谷了?” 喜之郎道:“她叛离就好了,就因为她没有叛离,千毒谷的事,才会比丐帮还要严重。” “我知道了。”燕迈点着头,一脸愤怒的道:“假扮我爹的人,就是阎九婆制造出来的了。” 他转身朝西门追雪抱抱拳道:“大哥,小弟要立即赶回敝谷去,就此别过。”转身就欲走。 “慢点!慢点!”喜之郎又摇手,又招手,尖声道:“少谷主且慢点走。” 燕迈脚下一停,问道:“喜总管有何见教?” “不客气,嘻嘻!” 喜之郎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少庄主和你少谷主是口盟兄弟,而且还是少谷主的大哥,这档事岂有不管不理?凡事应该谋定而动,今晚且在这里憩息一晚,明天咱们到庐州去调派人手……” 韦凌云道:“喜总管,敝帮人手,全在这里,如果用得着,悉凭调遣,何况甘逢春叛离敝帮,敝帮也正要把他逮回来,以正帮规……” “甘逢春不会躲到千毒谷去的。”喜之郎道:“再说贵帮经此变故,也要加以整顿,实力才会坚强。” 他这话听得柏长青、张友泉等几位长老心头同时一震! 他们都是老江湖,喜之郎这话是话中有话! 右护法长老叛离丐帮而去,帮中自然有不少人是甘逢春的心腹,加以整顿,确实刻不容缓! 喜之郎话声一落,又朝韦凌云以“传音入密”说道:“韦帮主回去之后,该把‘擎天第三式’练熟了才行,练了一、二两式,不练第三式是发不出威力来的。 也只有第三式才能破‘黑煞掌’,这就是金长老致死之由,江湖正在多事之秋,你练成了才能和少庄主合作。” 韦凌云听得连忙拱手道:“在下谨受教了。” 接着就朝西门追雪等人拱拱手道:“西门兄,兄弟那就告辞了。” 转身朝柏长青等人拱手道:“诸位长老,咱们走吧!” 说完,率同八大长老一齐退出庙去。 慕容嫣然问道:“喜总管,你方才和他说了些什么?” 喜之郎席地坐下,笑了笑道:“小老儿叫他回去好好练功,练成了再来。” 大家也一起围着坐下。 燕迈心中有事,急急道:“喜总管,你说说看,我……” 喜之郎道:“少谷主暂且别急,急事缓办,你最好先把千毒谷的情形,说给小老儿听听,小老儿才能给你拿个主意,嘻嘻,小老儿不是吹的,当个狗头军师,还蛮不错的。”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当狗头军师,这有多难听?”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颇有自知之明,凭我这副德性,要想当诸葛亮那样的军师,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总看过戏吧,当当像戏台上那样鼻子抹白粉的狗头军师,才差不多。” 蓝惊灵道:“好啦,你不是要二姐说吗,那你就别再噜唆了。” 一面朝燕迈道:“小弟叫你二姐没错吧?” 燕迈被他这句“二姐”,叫得胀红了脸,站起身,朝西门追雪抱抱拳道:“大哥请恕罪,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小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西门追雪含笑道:“贤弟坐下来再说,行走江湖,为了方便起见,女扮男装,也并不稀奇,三弟不也是女扮男装的吗?” 慕容嫣然脸上一红,轻嗔道:“大哥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燕迈依言坐下,续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取名晓染,从小就给我穿着男装,大家也都叫我少谷主……”(从现在起,燕迈就改称晓染了) 喜之郎问道:“少谷主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要从去年说起。” 纪晓染道:“那是去年夏天,爹忽然感到四肢无力,渐渐不良于行,后来连行动都需要人扶持……” 西门追雪道:“约我去见面的谷主,难道不是令尊吗?” “大哥听我说下去呢!” 纪晓染道:“从那时起,爹就一直躺在卧榻上,没有起来过,阎九婆就向爹建议,因我年纪还小,只怕无法担当谷主重任。 但谷中又不能一日无主,因此要我装扮成爹的模样,处理谷务,其实大小事情都是由阎九婆和祖东权作的主,我只是装个样罢了。” “嗨!”喜之郎一拍巴掌,尖声道:“事情就出在这里!” 纪晓染续道:“这个月初,咱们接到几个门派联名的请柬,说三月初一是绝尘山庄史庄主七旬大寿,邀爹去洪泽湖一叙。 里面还有史庄主的一封亲笔函,说他听说爹不良于行,他精擅歧黄,保证可以治愈爹的宿疾……” 慕容嫣然道:“我爹确实精通医道,会治疑难病症。” 纪晓染道:“爹因和史庄主不熟,但既有各大门派的人具名邀请,不好不去,所以要我代爹一行。” “唔,你和阎九婆、祖东权一起出来了,那好得很!”喜之郎点着头道:“你们一走,千毒谷不是空虚了?” 纪晓染听得身躯一震,睁大眼睛,焦急的道:“你说爹有危险?” “不要紧!”喜之郎用手指拈着嘴上几茎鼠鬓,笑道:“空虚,不一定是出事。” 纪晓染道:“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自然要去。”喜之郎道:“咱们大伙一起去,有事情,也一定可以摆得平,少谷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慕容嫣然道:“二姐说完了吗?” 纪晓染点点头。 慕容嫣然转脸道:“大哥,现在该你说了。” 西门追雪也把自己由喜之郎送去一处山洞练功的事,约略说了一遍。他当着慕容嫣然,当然不好说在绝尘山庄后山偷偷送剑给乙老人家的事。 慕容嫣然听得跳了起来,指着喜之郎道:“好哇,喜之郎,原来是你把大哥弄走的,你竟然不知会我们一声,害得我们像盲人骑瞎马,到处乱闯,你说,你该如何处罚才好?” 喜之郎吓了一跳,忙道:“小老儿该死,忘了告诉你们,小老儿情愿受罚。” 第102章 落水 蓝惊灵道:“三姐,我有一个主意,罚他一个月不准喝酒。” “一个月不准喝酒!” 喜之郎连连摇手道:“这……不是要了小老儿的命?我的小姑奶奶,这样吧,三天好不?小老儿三天不喝酒,其实三天不喝酒,已经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慕容嫣然道:“不行。” 蓝惊灵道:“那就减轻些,罚他十天不准喝酒吧!” 慕容嫣然目注喜之郎说道:“看在你是大哥的总管,就罚你十天不准喝酒,就是一滴都不能喝。” “惨了!”喜之郎双手掩面,说道:“小老儿从小到大,也没有整整十天一滴不沾的日子,像这等重罚,小老儿还是跳崖自杀的好。” 西门追雪噢了一声,笑着问道:“三妹、四妹,你们知不知道喜总管跳崖的事?” 慕容嫣然问道:“喜之郎真的跳过崖了?” 她气喜之郎,所以连总管也没叫他。 喜之郎嘻的笑道:“那可一点没假,跳下了千丈断崖。” “活该!”慕容嫣然哼道:“那怎么会没有粉身碎骨呢?” “看来小姑奶奶气还没消!”喜之郎耸耸肩道:“小老儿若是粉身碎骨,有谁来当无垢山庄的总管?”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快说,怎么会跳崖的呢?” “是、是、小老儿说!” 喜之郎就把易孝泉、申琬把自己逼上一处绝顶,自己无路可逃,就跳下绝崖,详细说了一遍。 慕容嫣然看看大哥,不信的道:“大哥,喜总管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西门追雪笑道:“这个愚兄也不大清楚,有时好像很高,有时又好像不高。” “对、对。” 喜之郎接口道:“小老儿酒喝足了,胆气一壮,就觉得什么都不怕,只要什么都不怕,武功就高了,如果没得酒喝,遇事就会胆怯,胆一怯,就不敢和人动手,自己也觉得很窝囊。” 慕容嫣然哼道:“爹叫你去当掌柜,易孝泉、申琬敢在半途里要杀你,当真胆大妄为已极,喜之郎要是真的跳崖死了,我怎么向大哥交代呢?” “就是咯!”喜之郎道:“小老儿好歹总是无垢山庄的总管,这样,咱们明天到庐州去,非好好的整整这两个小子不可!” 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少庄主,你们明天上长安居去,只当不知小老儿跳崖之事,叫人去叫掌柜,等易老八、易老十来了,就问他们怎么不见小老儿,看他们怎么说?” 慕容嫣然问道:“后来呢?” 喜之郎嘻的笑道:“你最好如此如此,保管吓得他们三魂出窍!” 慕容嫣然童心未泯,听得咭的笑出声来,点着头道:“好,就这么办。”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们呢?” 喜之郎道:“这是我佛如来说的‘降伏其心’,这样才能把易老八、壬老十收伏,以后就不敢再有二心了。” 第二天中午,长安居门口,来了五匹骏马。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合骑一匹,到得酒楼门前,两人迅快的一跃下马,余老六替西门追雪拢住马头。 胡老四就大步走入店堂,朝坐在柜后的帐房先生喝道:“快收拾一问雅室,咱们少庄主来了。” 那帐房看胡老四吃喝的神气,显然来了贵介公子,连声应“是”,就吩咐伙计赶快去收拾了一间雅室。 接着西门追雪、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一起走了进来,最后则是余老六,一看就知是这几位公子的随从武师。 一名伙计赶忙哈着腰道:“公子爷们请到雅室坐。” 胡老四喝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那伙计唯唯应“是”,立即走在前面。 胡老四跟在他身后,登上楼梯,走到雅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道:“少庄主请。” 西门追雪举步走入,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相继走入,余老六也在门口站停了下来。 来了贵客,伙计们自然特别巴结,一个送上面中,另一个就沏了茶送上。 慕容嫣然道:“伙计,你去叫帐房上来。” 伙计答应一声,匆匆退下。 接着那个又高又胖的易帐房走了进来,他自然认得,连忙哈着腰道:“原来是慕容公子、西门公子来了……” 慕容嫣然没待他说下去,就道:“你给我快去请掌柜来。” 易帐房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几人端起茶碗,刚喝了一两口,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及门而止,接着门帘挑处,走进来的正是易孝泉、申琬两人! 易孝泉走到前面,拱拱手道:“在下兄弟见过徐少庄主、慕容公子、蓝公子……” 他们不认识燕晓染,只是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了。 西门追雪站起身,含笑道:“原来王大哥、壬大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快请坐。” 一面给他们引见了燕晓染,说道:“他是千毒谷的燕少谷主。” 易孝泉、申琬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朝燕晓染抱抱拳道:“原来是燕少谷主,在下兄弟久仰。” 慕容嫣然叫道:“伙计。” 一名伙计赶忙摹帘走入,躬躬身道:“公子爷不知有何吩咐?” 慕容嫣然道:“我要易帐房去请掌柜来,怎么还不来呢?” 那伙计听得一怔,望望易孝泉二人,说道:“掌柜不是……已经来了吗?” 慕容嫣然道:“几时来了?” 易孝泉连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说道:“回慕容公子的话,这里的正副掌柜,仍是在下兄弟两人。” 那伙计眼看没事,就悄悄退出。 慕容嫣然问道:“喜总管呢?爹不是要他来担任掌柜的吗?” 易孝泉道:“喜总管……他……” 慕容嫣然急问道:“他怎么了?” 易孝泉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慕容嫣然问道:“他怎么死的?” “事情是这样……” 易孝泉嗫嚅的道:“那天中午咱们路过舒城,喜总管约咱们上酒楼吃酒,大概多喝了几杯,经过花字冈石桥,一个跟斗从桥上栽了下去,那里水势湍急,咱们只看到他双手乱划,就灭了顶,连抢救都来不及……” 西门追雪问道:“你们没有打捞吗?” 易孝泉道:“在下两人都不识水性,后来找来几个当地居民打捞,也没捞到。” “我不信。”慕容嫣然哼道:“一定是你们嫉妒他,把他推下水去的。” 易孝泉胀红了脸,忙道:“公子明鉴,在下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把喜总管推下水去,他真的是喝醉了堕水的。” 慕容嫣然哼道:“你们有没有报告过爹?” “早已报上去了。”易孝泉道:“就是庄主下的令谕,要在下兄弟继续留在这里的。” 第103章 惊吓 慕容嫣然道:“喜总管死了之后,你们有没有超度过他?” 易孝泉一愣道:“这个在下兄弟倒是没有想到……” “这就对了!” 慕容嫣然道:“昨晚我就梦见喜总管,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身边没有买酒的钱,我说给大哥听,大哥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真是喜总管托梦给我了!” 她这句“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听得易孝泉、申琬两人脸上都变了色。 蓝惊灵道:“三哥,我们赶了半天的路,大家肚子都饿了,先要厨下送吃的来吧!” 易孝泉巴不得有人打岔,把这件事岔过去,急忙站起身,叫道:“来人呀!” 一名伙计就应声走入。 易孝泉吩咐道:“快去叫厨下把拿手的菜做上来,要快些!” 那伙计答应一声,立即转身退出。 易孝泉道:“在下立时叫人去请城里的和尚给喜总管诵经超渡。” “用不着。”慕容嫣然道:“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叫帐房给我们预备几间上房。” 易孝泉连连点头道:“这个现成的。” 慕容嫣然道:“我们吃过午饭,就在这一间房里,放上几盘酒菜,祭奠喜总管,我们也给他行个礼,他说身边没有买酒的钱。 你们就给他准备五千两银票,他是个酒鬼,你们多给他斟上几杯,赔个礼,这场冤业也可以解了。” 西门追雪听她说得和真的一样,心里暗暗好笑。 易孝泉连声应“是”,说道:“公子吩咐,在下兄弟一定遵办,这五千两银票,也要真的吗?” “自然要真的。”慕容嫣然哼道:“你们两个五万两也拿得出来,五千两算得什么?” “是、是。”易孝泉道:“只是银票是银号里开出来的,如果用火烧了,岂不白白便宜了银号吗?” 慕容嫣然道:“我说出来的话,你想打折扣?” 易孝泉道:“不敢,在下不敢!” 正说之间,两名伙计已经陆续送上菜来。 易孝泉道:“四位公子请上坐。” 西门追雪抬头朝门口叫道:“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也进来,一起吃吧!” 胡老四、余老六应声走入。 大家落坐之后,易孝泉、申琬坐在下首作陪。胡老四、余老六在几位公子面前,公子们都不喝酒,他们自然也不敢喝了。 闲云居厨司拿手的菜肴一盘接一盘的端上来,大家也就吃饭了。 饭后由易孝泉陪同西门追雪等四人到上房休息。 申琬却留下来,指挥伙计就在这间雅室里设起喜之郎的灵位,放上烛台香炉,并要厨下做了几式菜看,和一副杯筷,一大锡壶陈年花雕。再要帐房去银号开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一起放到桌上。 等一切都齐备之后,才叫伙计去上房请西门追雪等人前来行礼。 就在此时,申琬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嘻的笑道:“易老十,看来你比易老八够朋友多了!” 这是喜之郎的声音! 申琬猛觉心头机伶伶的一颤,好像有一阵阴风吹到身上,全身毛孔都随着竖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青天白日,哪会有鬼? 但他目光一动,刚才明明放在桌上的那张五千两银子银票已经不见了!屋中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银票竟然会不翼而飞! 申琬赶紧拭拭眼睛,再定睛看去,上首倒满了酒的杯子也已空了。 他只觉背脊骨透着凉气,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一个人几乎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差幸门帘掀处,易孝泉领着西门追雪等人走入。 易孝泉是这里的正掌柜,走在最前面,但当他掀帘跨入的一刹那,憋见供桌上首一张椅子上蹲着一个人! 那不是喜之郎还有谁来?他和生前一样,耸着肩,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易孝泉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大叫一声:“有鬼!” 转身要待退出,他身后的西门追雪正好跨人,差点撞个满怀! 西门追雪奇道:“易大哥,你怎么了?” 易孝泉赶紧定了定神,再凝目看去,椅上哪有喜之郎的影子?一时只当眼花,脸色发青,忙道:“没……没什么。” 话刚出口,耳边突听有人嘻的笑道:“易老八,你不用害怕,跟我老人家多磕几个头,不就没事了吗?” 易孝泉自然听得出那是喜之郎的声音,世上真有鬼魂,他只觉浑身发冷,不迭的朝上首打着拱道:“喜总管,你老请用酒菜,小的点上香烛,给你老人家磕头。” 慕容嫣然冷冷的道:“易大哥,你是跟喜之郎在说话,他听得见吗?” “他……老人家听得见的。”易孝泉结结巴巴的道:“他……他老人家已经来了,兄弟……刚才还……还看到他老人家蹲在椅子上。” 申琬忙道:“是的,喜总管是来了,刚才放在桌上的那张银票,也是他老人家收去了。”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等人听他们说得活灵活现,心中暗暗奇怪,这间雅房,总共也只有这么大,易孝泉说他看到了喜之郎,但屋中哪有什么人影? 西门追雪忍不住抬目朝梁上望去,这一望,他心里就明白了。 原来这座酒楼,是一个大敞厅,里首虽然间隔了四五间雅房,但上面只到大梁为止,梁上距离屋瓦,还有数尺高一大截是空的。 以喜之郎的身手,一上一下不过眨眼间事,凭易孝泉、申琬自然看不清楚了。 这时易孝泉已经点起香烛,虔敬的道:“徐少庄主,你来上香吧!” 慕容嫣然哼道:“喜之郎是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桌酒菜,是你们给喜之郎赔礼的,自然要由你上香磕头,我们只是陪祭罢了。” 易孝泉就是怕听“喜之郎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句话。当着喜之郎的鬼魂,提起旧事来,不是会触起喜之郎的旧恨? 他连忙小声道:“慕容公子,你不用说了,在下这就上香,其实他……老人家不是咱们逼死的,是……是落水死的……” 一面连忙拿着香朝上首虔敬的拱手过顶,拜了拜,才插到香炉之中,然后屈膝跪下,连连叩头,心中却默默的祷告着:“喜总管,你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兄弟原也只是奉命试试你老武功的,并不是真的要杀你,你老却突然跳下悬崖……” 他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说着,当然没说出口来,但就在此时,怪事发生了! 放在上首的一把锡壶,却突然凭空飞了过来,一下砸在易孝泉的肩头! 易孝泉正在磕头的人,只觉“肩井穴”突然一麻,全身如同针扎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同时耳边又响起喜之郎的声音。 严厉的道:“易老八,你要跟少庄主、慕容公子说实话,再有半句谎言,小老儿就要你的命。” 锡壶明明装满了酒,但飞过来撞上易孝泉肩头,再砰的一声掉落地板,却变成了一把空壶! 这一下,连西门追雪、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四人也看得不由一怔,没有人影,酒壶就会凭空飞起,砸在易孝泉的肩头,这一手岂不高明已极! 申琬看得更是胆战心惊,差点失声惊叫! 易孝泉却已杀猪般叫了起来,伏在地上,颤声道:“我说,我说,你老人家饶命……” 慕容嫣然怒声道:“原来喜之郎果然是你们逼死的,你还不从实说来?” 申琬想不到喜之郎的鬼魂真会这般显灵,要想夺门逃出,只走了一步,突觉身上一凉,四肢就再也不听使唤! 易孝泉伏在地上,以求饶的口吻,说道:“喜总管,你老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的,在下兄弟当日并不是真的要杀你老。 那是奉命行事,不过要试试你老武功如何罢了,没想到你老竟会突然往山上跑,一下就往悬崖跳了下去。 实在是在下兄弟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儿,你老是明白人,在下兄弟该死,对不起你老,但你老人家千万不能向在下索命……” 慕容嫣然听他说出“奉命行事”,心里立时明白,这是爹授意他们的了。 西门追雪心里更明白,史怕父因后山被人放走师傅(乙老人家)以为是喜之郎干的,所以要易孝泉、申琬在半路上试试喜之郎的武功。 是喜之郎逗着他们往山上跑,看到悬崖,才故意往下跳的。 易孝泉话刚说完,只觉一阵阴风拂面,喜之郎已经直挺挺的站在面前,他心头一害怕,喉咙咯咯作响,一个人几乎要昏了过去。 只是嘶声叫喊着:“你老饶命,你老饶命……” 喜之郎尖着声音道:“以后你们还敢对小老儿无礼吗?” 易孝泉伏在地上,腰也直不起来,口中没命的道:“小的以后不敢了,你老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喜之郎回过头去,瞪着申琬道:“你呢?” 申琬四肢都不能动弹,惊恐过度,一个人也像梦魔一般,直着脖子道:“小的以后天天给你老上香叩头,只要你老饶命,我生第一个儿子,就过继给你老做孙子,传你老的香烟……” 易孝泉连忙抢着道:“我生了儿子,也过继给你老做孙子,好传你老的香烟,你老总可以饶了我们吧!” 第104章 失灵 喜之郎哼道:“传你们头的香烟,我老人家会要你们的狗杂种做孙子?” 易孝泉急道:“那你老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小的无不遵命……” 喜之郎道:“我要你们的命。” 提起一脚,朝易孝泉肩头踢去,易孝泉砰然一声仰天跌翻,就闭过气去。 喜之郎又转身朝申琬走去。 申琬原已被制住了穴道,眼看喜之郎朝他走来,心头一怖,双腿发软,也“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喜之郎耸耸肩,朝西门追雪等四人裂嘴一笑道:“这两个小子胆小得很!” 蓝惊灵抿嘴笑道:“他们是把你当作了真鬼,才会吓昏过去。” 燕晓染笑道:“喜总管,你装作得真像,如果我们不明就里,也会被你吓上一大跳呢,人吓人,真会吓死人的。”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你制了他们穴道,快替他们解开了吧!” 喜之郎耸耸肩道:“小老儿踢他的一脚,早就给易老八解开穴道了,申老十脚弯上的穴道,也在他跌下去的时候解了,他们只是胆子小吓昏的。” 说着,走上一步,又朝两人重重的踢了两脚,喝道:“好了,你们还不起来?” 易孝泉、申琬只觉身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果然立即痛醒过来,双目一睁,就看到喜之郎依然站在西门追雪等人的身边,心头余怖犹在! 慕容嫣然喝道:“你们还不起来,赖在地上装死?喜总管真要是被你们逼死的,我早就拔剑结束你们性命了,还等到现在吗?” 易孝泉、申琬听出她的口气,好像喜之郎没有死,口中应着“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喜之郎笑嘻嘻的耸着肩道:“易老八、申老十,只要你们以后乖乖的听我小老儿的话,既往不咎,也不用把儿子过继给我当孙子了。” 易孝泉睁大眼睛,说道:“喜总管,你老真的没死。”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小老儿如果这么容易死,还叫什么酒鬼?哼,不是小老儿吹牛,酒越喝得多,身子就越轻! 千丈悬崖,算得了什么?小老儿不过把它当门槛一样,跨过去,跨过来,方便得很!” 申琬吁了口气道:“但你老差点把咱们吓死了!” 易孝泉、申琬一齐抱着拳同声道:“喜总管,在下兄弟服了你老啦,只要你老吩咐,在下兄弟火里水里都去。” “行!”喜之郎道:“你们以后就是云龙山庄的人,一心一意跟随少庄主打天下,包你们扬名立万,吃不了亏。” 燕晓染道:“喜总管,你说这里事了,就要……” “小老儿知道。” 喜之郎没待她说下去,就摇着手道:“好在路并不远,今天大家在这里好好歇上一晚,养足精神,才能办事。” 燕晓染道:“你不知道,千毒谷离这里还远得很!” “小老儿知道!” 喜之郎笑道:“路远没有关系,小老儿会缩地之术,你们总听说过从前有个叫费长房的,跟他师傅壶公学本领,师傅问他想学什么? 他说想看看大千世界,他师傅就教他缩地术,想去哪里,一缩就到,小老儿就会这玩意儿,千把里路,就像跨门槛一样!” 慕容嫣然好奇的道:“真的?” 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骗你们作甚?” 蓝惊灵道:“我不信。” 慕容嫣然道:“四弟,喜总管古古怪怪的,说不定真的会呢!” 蓝惊灵道:“那你缩给我们看看?” 喜之郎道:“小老儿说过,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小老儿就可以作法给你们看了。” 说话之间,申琬已要伙计撤去烛台、菜肴、沏了一壶茶送上。 喜之郎朝易孝泉、申琬两人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出去休息一回吧!” 易孝泉、申琬是老江湖了,只当喜之郎有话要说,自己两人不便留在这里,就依言辞出。 燕晓染问道:“喜总管,明天一早,我们真的可以到千毒谷吗?” “这还假得了?” 喜之郎指着鼻子说道:“明天一早,少谷主若是见不到谷主,你可以请少庄主作证人,罚小老儿一辈子不喝酒。” 西门追雪听得半信半疑,说道:“喜总管这么说,也许是真的了。” 蓝惊灵道:“大哥,你也相信?” 西门追雪笑道:“喜总管把喝酒看得比命还重要,宁可让你砍他的头,也决不肯把毫无把握的事情,和人打赌,罚他一辈子不喝酒的,从这一点看来,也许他说的不假了。” “嘻嘻!”喜之郎摇头晃脑的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庄主也,小老儿要是没有把握,怎么会说出罚我一辈子不喝酒的话来?” “哦!”慕容嫣然忽然哦了一声,好似想起什么来了,说道:“喜总管,你要十天不准喝酒,还记得吗?” “小老儿记是记得。” 喜之郎陪着笑道:“好姑奶奶,不过今天情形有些特殊,你就放小老儿一马,从明天算起好不?” 慕容嫣然道:“为什么?” 喜之郎道:“明天一早,小老儿要施缩地术,今晚不喝酒,明天就打不起精神来,法术就会失灵。” 燕晓染道:“三弟,他明天要施法术,那就放他一马吧!” 慕容嫣然哼道:“好吧!” 喜之郎喜形于色,连忙唱了个诺道:“那就多谢两位姑奶奶了,嘻嘻,今天在这里,是喝易老八、易老十的,小老儿不喝他十坛,也要喝他个六七坛才过瘾?” 蓝惊灵道:“你别喝得烂醉如泥,明天一早叫都叫不醒。” “不会、不会!”喜之郎忙道:“小老儿头脑是越喝越清楚的。” 一面拱拱手道:“少庄主你们坐一会,小老儿出去一下。” 说完一溜烟的溜了出去。 慕容嫣然道:“这酒鬼一定是找易孝泉、申琬喝酒去了。” 回头朝西门追雪问道:“大哥,喜总管真的会缩地术?” 西门追雪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好像蛮有把握似的,他喜欢卖弄,说不定已经胸有成竹。” 不多一会,夭色渐渐昏暗下来,伙计点上了灯,接着就在八仙桌上摆好杯筷,易孝泉、申琬一起走入,伙计就陆续送上酒菜。 慕容嫣然问道:“喜总管呢?” 易孝泉忙道:“喜总管躲在厨房里喝酒,不肯上来,说少庄主四位今晚用过晚餐,务必早些休息。” 慕容嫣然道:“真是酒鬼。” 申琬笑道:“喜总管这一阵工夫,已经喝了两坛了呢!” 西门追雪道:“他已经在喝酒了,咱们就不用管他了,大家就入席吧!” 晚餐之后,大家又坐了一回,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快近初更,西门追雪、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四人,都在睡梦中被叩门声音吵醒,不约而同的披衣起床,开出房门。 只见喜之郎像大马猴似的站在走廊上,笑嘻嘻的道:“少庄主、少谷主,大家都起来了就好。” 慕容嫣然气鼓鼓的道:“喜之郎,你是不是喝醉酒了,这时候把大家吵醒,你有毛病?” 喜之郎压低声音,陪着笑道:“小老儿是来叫你们的,咱们该上路了。” 西门追雪问道:“这时候到哪里去?” “夜行人咯,自然要夜里才出发。”喜之郎道:“这时刚好初更,快一点,二更不到就可以到了。” 慕容嫣然问道:“你要咱们去哪里呢?” “自然是熟地方。”喜之郎道:“只有纪少谷主没有去过。” 燕晓染道:“不是去千毒谷吗?” 喜之郎道:“不是。” 蓝惊灵道:“那我们去做什么?” “嘘!”喜之郎道:“法不传六耳,这件事要办得十分机密,大家到了地头,就会知道。” 接着催道:“咱们快些下去,胡老四、余老六、易老八,易老十都已在后院等着呢!” 慕容嫣然埋怨道:“喜之郎,你实在不是好总管,寒冬腊月,早些和大家说初更就要出发,大家就不用睡了,这样从热被窝里起来,你说有多冷!” 喜之郎缩缩头陪着笑道:“我的姑奶奶,大家如果不睡,人家就会知道咱们晚上行动了。” 慕容嫣然一怔道:“有人盯着我们下来吗?” 喜之郎嘻的笑道:“有是有两个,不过他们已经睡熟了。” 西门追雪道:“我们那就走吧!” 喜之郎两颗鼠目一转,说道:“今晚这一行动,小老儿是军师,大家都得听小老儿的将令,不得有误,到了那里,不准多问,大家都要记着。” 慕容嫣然道:“好像很神秘!” “没错!”喜之郎道:“今晚咱们是一支奇兵,自然神秘得很。”说到这里,就挥动右手,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当先朝楼下走去。 西门追雪等四人跟着他下楼,再由长廊折入后院,只见小天井中果然悄无声息的站着四个人,那自然是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了。 他们果然劲装跨刀,一副夜行人的打扮,等待出发。 喜之郎只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就身形一弓,活像一只老鼠,嗖的一声凌空拨起,纵上墙头,一闪身就不见了。 第105章 探路 大家跟着他纵身跃起,越过围墙,落到外面。 慕容嫣然问道:“喂,喜之郎,我们不骑马去吗?” 喜之郎回头道:“夜行人怎么能骑牲口?咱们又不是中了状元,要游行御街,让大家都来看?” 蓝惊灵道:“那你该施缩地术了。” “嘻嘻!喜之郎裂嘴道:“小老儿早就施了法术,不然,怎么会把千里外的人,摄到眼前来?” 燕晓染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爹真的来了?” “咄!”喜之郎咄了一声道:“小老儿刚才说过,行军不准多问,你们这样七嘴八舌问个没完,岂不耽误了时间?快随我走。” 话声一落,就像袋鼠般一路跳跃而去。 西门追雪知道喜之郎生性滑稽突梯,说话好像没有准头,随口胡诌,其实却没一句不准的。 今晚这一行动,看来必然有着一件大事无疑,因此并没有多问,只是展开轻功,一路跟了下去。 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自幼即由乃父亲自传授,家学渊源,轻功自然不弱,还可以勉强跟得上。 易孝泉、申琬只是江湖上混出一点名堂来,武功本来就不甚高,只是和胡老四、余老六在伯仲之间而已! 先前还以为喜之郎还不如他们,这时大家展开脚程,才发现喜之郎像袋鼠般一跳一跃,看去并不快,但自己四人却越来越被抛在后面,距离越拉越长,方知自己和人家差得很远了! 不过一个更次,前面几人已经奔近桃溪! 慕容嫣然一提真气,赶到大哥身边,说道:“前面就是桃溪了,喜之郎到底要去哪里呢?” 喜之郎脚下忽然一停,回头笑道:“就是前面了,大家已经奔行了一个更次,就在这里歇息一回好了。” 说完,就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坐下。 慕容嫣然惊疑的道:“你要去桃花娘娘庙?” 喜之郎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才笑嘻嘻的道:“没错,咱们今晚就是找桃花娘娘去的,再有两天,就过年了,顺便也好给它上一炷香,求一张签,问问流年,要许愿的,也可以许个心愿。” “你到底有什么事?”慕容嫣然愤然道:“正经话一句都不说。” “我的姑奶奶你别生气。” 喜之郎耸耸肩道:“小老儿也只是心血来潮,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的,碰对了,大家就没有白跑,碰不对,也不过多跑了一趟路,对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慕容嫣然气道:“你还不肯说?” 喜之郎双手一摊,说道:“小老儿又不是神仙,你叫我怎么说好?说出来了,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小老儿不是要给你们骂死?说我胡说八道,异想天开,所以还是不说的好,碰上了,大家不就明白了吗?” 慕容嫣然气道:“大哥,你看喜之郎,他简直把我们当小孩子,又哄又骗,一句实话都没有。” 喜之郎摇摇头,说道:“小老儿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西门追雪猜想喜之郎一定有事,不然,不会要大家连夜赶来的,这就笑了笑道:“喜总管也许胸有成竹,他不和大家明说,大概还不到时候。” “对、对!”喜之郎连连点头道:“少庄主说得没错,小老儿在没出发前,早就说过,大家不准多问,这是军令。” 这时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四人也赶来了。 喜之郎招招手道:“来、来、你们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易孝泉问道:“喜总管,咱们要去哪里呢?” “又来一个多嘴的。” 喜之郎指指自己鼻梁,说道:“今晚我是指挥大军的军师,连少庄主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们只要听令行事就好。” 从现在起,谁都不准多问,尤其进入对方阵地,那是一句都不准说了。 从前诸葛亮行军,只有衔枚疾走,哪有人说话的?几十万大军,如果你一句,他一句,说起话来,那不是几十里外都听到了?”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你是诸葛亮?” “小老儿是狗头军师。”喜之郎嘻的笑道:“但狗头军师也总归是军师呀!” 大家坐歇了一会,喜之郎又开口了:“好了,现在大家来听军令,从前诸葛亮出兵,总是兵分两路,这叫做一奇一正。 正是正面对敌,另一路就是奇兵,今晚咱们也要兵分两路,有奇有正,正面一路,是由少庄主当主帅。 加上小老儿的狗头军师,和慕容嫣然史将军,两名偏将胡老四、余老六,咱们是从正面进去,那就不用小老儿面授机宜了。” 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又道:“现在请燕晓染将军、蓝惊灵将军,你们两位随我来,小老儿要面授机宜……” 说完,站起身,朝前走去。燕晓染、蓝惊灵依言跟了过去。 慕容嫣然道:“喜之郎倒真还煞有介事!” 西门追雪道:“贤弟可别小觑了他,我想他心里一定早就有了计较。” 这时只见喜之郎和燕晓染、蓝惊灵三人走到两三丈外,都已蹲下身去。喜之郎从身边不知取出一件什么东西,交给了蓝惊灵,蓝惊灵立即收入袖中。 接着喜之郎又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交给了燕晓染,然后又和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 燕晓染、蓝惊灵只是点着头。 喜之郎才和两人站起身,一齐走了过来,朝易孝泉、申琬两人说道:“易老八、申老十,你们两个是偏将,跟定燕、蓝两位将军,听他们的就是了。” 易孝泉如今对喜之郎叫他“易老八”,已经不敢再怒恼了,两人同时抱抱拳道:“未将遵命。” 喜之郎得意的嘻嘻一笑,甩着大袖,朝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少庄主请,咱们该出发了,小老儿带路。” 说着,果然又抢着走在前面,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的朝着沿溪一条石板路奔去。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胡老四、余老六赶紧跟了下去。 这一路,果然是往桃花娘娘庙来,可见桃花娘娘庙必然有着蹊跷。 慕容嫣然对这座桃花宫,可以说印象极坏。 爹把桃花女万仙姑请到绝尘山庄去,待以上宾,万仙姑和爹的神情,自己岂会看不出来? 自从娘过世之后,爹虽没续弦,但分明是给万仙姑这妖女迷住了,这也就是自己负气出走的原因了。 这话她只是放在心里,连大哥也没说。 今晚喜之郎要大家到桃花宫来,正趁她的心愿,待会如果一旦动手,真恨不得一把火把桃花宫烧了。 只有跟在后面的胡老四、余老六,心里就像十六八只吊桶,一上一下,怦怦不安! 桃花宫可不是等闲的地方,宫主秦妙香(桃花女万仙姑门下)手下,有十六金甲武士,和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个个都武功高强。 凭自己一行九个人,又分成一明(正)一暗(奇)两路,居然来夜闯桃花宫,那真是以少击多,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一行五人喜之郎仍然走在最前西,虽然掩掩藏藏,但还是跑得很快。他说过他是探路的,他要后面四人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因此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就比他落后了二丈光景。 这一段路,渐渐深入桃林,现在离桃花宫愈来愈近,却一直并未遇到有人拦阻。 桃花宫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岂会毫无戒备? 西门追雪如今功力精进,一路奔行之际,暗暗留神,就可发现桃花林中分明有人潜伏,而且也可以听到微弱的呼吸。 但这些人却始终隐伏如故,没有移动过一步。 西门追雪暗暗笑了,这是喜之郎故技重施,在他颠着双脚掩掩藏藏的经过之时,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把这些人全制住了。 现在喜之郎在石砌的平台下面停了下来。 等西门追雪、慕容嫣然两人走近,悄声说道:“咱们现在要进去了,依然由小老儿探路,你们要跟小老儿保持两三丈距离。 第一进是不会有人的,第二进是总管王斌辉发号施令的地方,为了配合咱们另一路奇兵,必须把王斌辉这老小子引出来。 这件事,小老儿会做的,少庄主两位进入第二进之后,务必找个地方先隐藏起来,别露了形迹,没有小老儿招呼,不可出来。” 接着又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绕到东首围墙下去,听到围墙里面有人拍掌,就可以翻墙进来了。” 胡老四、余老六各自点着头,就悄悄朝东首围墙外绕了过去。 喜之郎道:“好了,咱们进去吧!” 领先走上平台,越过石牌坊,一直走到桃花宫前面,才身形一弓,嗖的一声,跃上门楼,一闪而没。 慕容嫣然看得暗暗奇怪,喜之郎真当没把桃花宫的人放在眼里,夜行人哪有这么大模大样走近人家大门口才纵身跃起的? 她不知道门楼上有两个人早已被喜之郎制住了。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也相继纵起,跃上门楼,看到喜之郎站在第一进大殿屋脊上,朝自己两人打着手势,朝第二进掠去。 两人立即跟了过去。 第106章 埋伏 喜之郎已经掠到东首厢房的屋脊上招着手,等两人掠近,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伏在这里,不可出声,小老儿要下去了。” 说完,身形一晃,便已不见。 接着只听一阵“梯梯他他”拖着鞋后跟的脚步声,从东首圆洞门外传来! 原来他是故意退出去,又从圆洞门进入,再由走廊走上天井,这时正走在天并上,朝迎面正屋走去。 如果第二进住了人的话,光是这一阵“梯梯他他”拖着鞋后跟走路的声音,就会惊动屋里的人了。 喜之郎却并不止此,他跨上石阶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尖沙着喉咙“咦”了一声,说道:“奇怪,桃花娘娘庙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难道王总管不在这里?” 他话声方落,突听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找侯某有什么事?” “哗!”喜之郎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中,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出去,前额差点撞上雕花长门。 然后转过身来,一眼看到王斌辉,不觉埋怨道:“哈,王总管,你这是存心吓唬小老儿,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王斌辉脸上不见一丝笑容,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一霎不霎盯着喜之郎,森冷的道:“喜之郎,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斌辉。” 喜之郎一下涌上气来,他瞪起一双鼠目,望着王斌辉,吼道:“我喜之郎多少也是无垢山庄的总管,江湖上人见了小老儿谁不称我一声喜总管?你王斌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我口口声声叫你王总管,你倒一点也不客气,就直呼我喜之郎,不说我喜之郎总是比你痴长几岁。 就拿总管来比,你王斌辉不过是桃花娘娘庙庙祝手下的总管,也不能和我无垢山庄的总管比呀!” 王斌辉依然脸色阴沉,哼了一声道:“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 喜之郎瞪着鼠目道:“小老儿自然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了,这里又不是皇宫,就算皇宫,小老儿也一样大摇大摆的进出自如,想当年……” “好了!”王斌辉不耐的摆了下手,说道:“喜总管三更半夜到桃花宫来,不知有何贵干?” “这还差不多。” 喜之郎扳回了面子,就耸耸肩笑道:“小老儿夜里来找你王总管,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 王斌辉哦道:“这么说喜总管是有机密见告了?” “不是小老儿有机密奉告。”喜之郎凑上一步,说道:“小老儿是想跟王总管打听一个人来的……” 王斌辉问道:“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喜之郎道:“丐帮的独眼龙甘逢春,不知王总管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拖长语气,双眼望着王斌辉,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王斌辉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你自然休想从他脸上看得出什么?闻言微哂道:“独眼龙甘逢春是丐帮的右护法长老,咱们桃花宫怎么会有他的消息?” “没有他的消息?”喜之郎搔搔头皮,说道:“这么说,他没有到这里来了?” 王斌辉问道:“喜总管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喜之郎又道:“那么小老儿再跟王总管打听一个人。” 王斌辉道:“谁?” “九毒寡妇阎九婆。”喜之郎陪着笑道:“不知她有没有来过?” 王斌辉大笑道:“喜总管今晚怎么了?阎九婆乃是千毒谷的左护法,怎么会到敝庙来?” “这就奇了!”喜之郎搔着头皮,自言自语的道:“这两个人一个也没来,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说完朝王斌辉拱拱手,歉然道:“真不好意思,小老儿打扰了。” 正待转身。 王斌辉冷声道:“喜总管请留步。” 喜之郎依然拱着手,陪笑道:“对不起,这里没有这两个人的消息,小老儿还得到别的地方去打听,那就少陪了。” 说完,又想走了! 王斌辉沉声道:“喜之郎,你给我站住!” “咦!”喜之郎一怔,咦道:“王斌辉,你这是做什么?” 王斌辉浓哼一声道:“桃花宫虽然只是一座小庙,但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喜之郎霎着一双豆眼,似懂非懂的道:“小老儿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还要怎的?莫非你要把小者儿捆起来不成?” 王斌辉道:“侯某想听你说说怎么会想到向侯某来打听独眼龙甘逢春和阎九婆消息来的?” “哦!小老儿也只是胡乱猜猜而已!”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因为他们一个叛离了丐帮,一个叛离了千毒谷,一时之间,江湖上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这里…… 嘻嘻,桃花娘娘庙,在江湖上并不引人起眼,却有一股不可轻视的实力,到这里来避避风头,那是最理想的地方。” “哈哈!”王斌辉目中厉芒闪动,大笑道:“喜总管果然不愧是无垢山庄的总管,眼光有独到之处,如果喜总管和咱们作对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危险人物!” “好说,好说!” 喜之郎听他笑声刺耳,脸上神色感到有些不安,连忙陪笑道:“小老儿一点也不危险,嘻嘻,何况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好了,小老儿不打扰了!” 迅快的一个转身,正待拔脚就走! 就在他堪堪跨下石级,瞥见东首圆洞门外,已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天井中走来,这两人前面一个正是九毒寡妇阎九婆,稍后一个赫然是独眼龙甘逢春! 隐身在东厢屋脊上的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还在奇怪,喜之郎没根没据,怎么会巴巴的跑来向王斌辉打听两人下落的? 此时陡见九毒寡妇和独眼龙果然在这里出现,心头更觉奇怪,不知喜之郎如何会算定两人在这里的? 这两人的出现,情势自然立即紧张起来! 喜之郎一抬头看到两人,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下了一步,口中咦道:“你们……果然……会在这里……” 阎九婆桀桀笑道:“所以王总管说你眼光有独到之处了。” “嘻嘻!”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也只是随便问问的。” 他似是心头有点发毛! 阎九婆续道:“你也说对了,老婆子因江湖上一时之间,没有落脚的地方,这里并不引人起眼。 但如果喜总管这一走,消息传出去了,这里岂不就引人起眼了?看来喜总管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危险人物……” 她随着话声,一步步朝喜之郎逼近过来。 独眼龙甘逢春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提着右手,从右首抄来。 喜之郎双目不住的左右打量,尖着声音道:“好哇,王斌辉,原来你们早就埋伏好了,要我来上当的。 哼,小老儿敢来,自然也早有安排,若是小老儿明天中午还不回去,那就证实阎九婆和独眼龙甘逢春都躲在这里。 少庄主就会联合丐帮、千毒谷的人手,和镜心湖、形意门、六合门、武功门、灭绝派的高手赶来这里,嘿嘿,小老儿身为无垢山庄总管,岂会连这点计谋都没有?王斌辉,你要待怎样?就看着办吧!” 他虽是随口胡诌,却也不是毫无根据,镜心门、六合门、武功门和无垢山庄一向有着深厚交谊,千毒谷、丐帮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也会和西门追雪联手。 他说的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王斌辉阴沉的脸上,不禁微有犹豫之色。 只听另一个尖沙声音接着笑道:“好个无垢山庄总管,无垢山庄早已变成了一堆瓦砾,你这总管就应该钻到瓦砾堆里去摆威风才是!” 随着话声,又有一个人从西首圆洞门走了进来! 此人黑衣独目,道人装束,紧闭着嘴唇,脸色阴沉,一看就会使人感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西门追雪乍睹此人,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诸葛道人!他居然也会在这里出现,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面朝慕容嫣然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别动,愚兄找他有事。” 话声方落,人已一下落到诸葛道人的前面。 这一下身法实在太快了! 诸葛道人一身武功,也非弱手,但他只觉微风一飒,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他还没看清是谁,甚至连后退都来不及! 西门追雪已落到他面前,冷声喝道:“诸葛凉凉,你还认识我吗?” 诸葛凉凉直到此时,才迅疾后退一步,左目凝光,看清楚面前的青衫少年竟会是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西门追雪。 一时不觉微微一愣,他不相信前后不过两个月工夫,西门追雪一身轻功,会高明到飞落自己面前都看不清楚,这也许只是自己不加注意而已! 现在既然看清来的是西门追雪,方才这份惊懔不是多余的吗?他从喉头发出咯咯冷笑,阴沉的道:“你是无垢山庄少庄主,道爷怎么会不认识。” 喜之郎口中“唉”了一声道:“少庄主,你这下来作甚?小老儿只是要你作壁上观的。” “我有话问他!”西门追雪目光直注诸葛道人,冷然道:“诸葛凉凉,我师父是不是你劫持的?” 第107章 套话 诸葛道人和他目光一接,只觉这年轻人两道眼神,有如两柄森寒利剑,令人心头感到寒意,但却兀是不信这弱冠少年内功会有凭地深厚? 闻言道:“你说萧沧海失踪了?嘿嘿,你师父失踪,与道爷何关?你怎么会想到是道爷把他劫持了?” 他忽然想到西门追雪是忘忧先生的门下,连他师父都不过如此,徒弟哪会高出他师父?一念及此,先前的疑虑,不觉一扫而空! 西门追雪道:“因为我师父失踪那天,只有你在小酒店找过师父,临走之时,似是心有未甘,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哈哈!”诸葛道人独目炯炯,闪着厉芒,大笑道:“就算道爷嫌疑最大,你又待怎样?” 西门追雪喝道:“你说,是不是你劫持的?,” 诸葛道人不屑的道:“是道爷劫持的,你打算如何?” 西门追雪倏地逼上一步,急急问道:“我师父现在哪里?” 诸葛道人冷笑道:“萧沧海还活着。” 西门追雪道:“那很好,你快把我师父放出来,不然,休怪在下对你不客气。” 诸葛道人怪笑一声道:“好小子,你口气倒狂得很,当时要不是道爷掌下留情,留你一条小命,郑药师就是华佗转世,也救不活你。” “你……”西门追雪突然问想起一连串的事来! 在他们说话之际,喜之郎口中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小老儿想起来了!” 他急忙回过头去,朝王斌辉道:“王总管,你两只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王斌辉道:“做什么?”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小老儿和你一起喝过酒,你给小老儿斟酒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右手小指少了一节对不? 如今又看到甘长老瞎了左眼,那位诸葛道人瞎了右眼,不禁使小老儿联想起江湖上绝迹已久一个可怕的门派来了。” “喜之郎,你的记性真好!”王斌辉赫然笑道:“兄弟右手小指,确实少了一节。” 阎九婆呷呷笑道:“你要不要看看老婆子的左手?” 她大袖一振,伸出一只鸡爪般的左手,小指赫然也少了一节! “我的天!”喜之郎双手抱头,脸有惊慌之色,脚下后退了一步,尖声道:“你们会是……残缺门……的人……” 王斌辉深沉一笑道:“喜总管,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突然出手朝喜之郎抓来! “慢来,慢来!”喜之郎身形一弓,慌慌张张的从旁闪出,双手连摇,尖声道:“王总管,有话好说!” 王斌辉道:“你后悔今晚不该闯进来的,对不?但你已经知道得大多了。” “不多、不多!”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小老儿还知道……” 他发觉说漏了嘴,急忙住口! 王斌辉猛地跨上一步,喝道:“你还知道什么?” 阎九婆笑道:“他跑不了的,让他说出来动手不迟。” “啊!没……没有什么。”喜之郎又连退了两步,说道:“小老儿没有知道什么了。” 王斌辉喝道:“你不说?” “不、不!”喜之郎哭丧着脸道:“你方才说小老儿已经知道大多了,如果再说出来,我这条老命只怕要送在这里了。” 王斌辉厉笑道:“你还想活着出去吗?” 喜之郎一呆,伸手入怀,取出酒瓶,咕的喝了一口,才道:“好,小老儿告诉你吧,我还知道你们…… 嘻嘻,现在都投到一个人的手下去了,对不?不是小老儿吹牛,我和你们这位主子,还是老朋友呢!” 王斌辉神色一变! 阎九婆桀桀笑道:“你说的倒是没错,但就算你是神君的老朋友,咱们有一条禁律,知道咱们秘密的人,都不能留。 老婆子就是看在你和神君是老朋友的份上,给你一个全尸,这已经是对你喜总管特别优待了。” “你……在小老几身上下了毒?”喜之郎双手在衣袖上一阵乱拍乱掸,然后退到东首石阶,一屁股坐了下来,说道:“这么说,小老儿就坐着等死吧!” 他又从怀中取出那个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咕咕的连喝了两口酒。 阎九婆因已在他身上下了毒,毒发在即,也就不再去理会他了。 西门追雪听了诸葛道人的话,心头不由一阵波动,他承认当日击伤自己的一记“狂砂掌”,是他下的手。 那么他之所以要击伤自己,而又留了分寸,其目的就是为了好让爹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 爹身上没有金缕衣,贼党就有机会向爹下手,金缕衣在自己身上,他们才有机会可以取去…… 想到这里,事情已十分明显,这是贼人早有预谋的一连串行动! 从自己身上取去金缕衣,劫持师父,杀害父亲和无垢山庄四十余口命案,都和这诸葛道人有关! 他眼中神光愈来愈盛,心头杀机也愈来愈炽!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喜之郎“传音入密”的声音:“嘻嘻,少庄主,他可不是正主儿,心要冷静,才能从他口中套得出话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凛,目注诸葛道人冷然道:“这么说,我身上的金缕衣,也是你取去的了?” 诸葛道人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不觉愣得一愣,才道:“你怎么会有此想法?” 西门追雪道:“不是你,还有谁?你当日用‘狂砂掌’并没将我击死,就是为了好让爹把金缕衣给我穿了,在我身上,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到手,我这想法难道不对吗?” 诸葛道人厉笑道:“看来你果然聪明得很,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点你没想到吧?” 西门追雪强压着一腔仇怒,哼道:“你想杀我?” 诸葛道人大笑道:“难道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好!”西门追雪切齿道:“我爹和无垢山庄四十余口,也是你下的毒手?” 诸葛道人狞笑道:“小子,你不会去问你爹吗?” 突然挥手一掌,朝西门追雪当胸印来,出手之快,如同电闪! 西门追雪骤睹他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递了过来,不觉目眦欲裂,喝道:“果然是你!” 他今非昔比,岂会把你“黑煞掌”放在眼里,右手五指一转,就一把扣住了诸葛道人递来的右腕脉门。 再一用力,但听“喀”的一声,整只手腕立被折断。 诸葛道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拍出的一记“黑煞掌”,会被人家轻易拿住,只觉腕骨折断,痛澈心肺,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西门追雪哪还容他出手,左脚飞起,砰的一声,把诸葛道人一个人踢得凌空飞出,再“啪达”一声跌倒地上。 这一脚也封闭了诸葛道人的穴道,他跌仆地上,就没再挣动一下。 这下直把王斌辉、阎九婆、甘逢春三人看得怔住了! 苗飞虎一身所学,并不在王斌辉、甘逢春之下,但在西门追雪手下,竟会连一招都没走得出! 三人不约而同迅速朝西门追雪逼来,阎九婆居中,王斌辉在左,甘逢春在右,三人品字形欺近过来。 他们因喜之郎已经中了剧毒,是以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了。 “呵哈!”喜之郎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嘻的笑道:“你们三个人要联手对付少庄主,这不大公平吧?嘻嘻,幸亏正好咱们也来了三个人!” 一面朝东首屋上招招手道:“史少庄主,你也可以下来了,咱们正好一对一。” 慕容嫣然眼看他们朝大哥逼去,正在跃跃欲试,闻言立即纵身飞起,落到大哥身边,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阎九婆看到已经中了剧毒的喜之郎忽然站起身来,这不是毒药失灵了?不觉骇然道:“喜之郎,你没中毒?” 喜之郎道:“还好,嘻嘻!”喜之郎就是笔直朝她走去,耸着肩膀,挤眉弄眼的低声笑道:“你是老寡妇,小老儿是老酒鬼,咱们正好配一对儿。” 接着哦道:“我差点忘了,你问小老儿是不是没中毒?对不?嘻嘻,小老儿是出名的酒鬼,喝上两口,血脉一畅通,什么毒都会从毛孔里排出,所以现在没事了。” 他双肩左右摆动了下,表示很轻松,一面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阎姑娘,你就跟小老儿走吧!” 阎九婆已有四五十年没听到有人叫她“阎姑娘”了,这声“阎姑娘”钻进她耳朵,听来既生疏,又亲切! 好像阔别已久的亲人蓦地重逢一般,也好像一下回复到四五十年前,村子里那些年轻小伙子就是这样叫自己“阎姑娘”的! 她不知怎的,浑身一阵舒泰,一张本来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也蓦地红了起来,本来恶狠狠的三角眼,也平添了一丝柔和的光彩,不期而然朝喜之郎投以一瞥! 这回喜之郎在她眼中,也没有先前的使人讨厌了,纵然话嫌唠叨了些,脸孔也还白净,衣衫也并不邋遢,就是弯着腰活像大马猴! 她尽量放轻声音,白了他一眼,赫的笑出声来,扬手作出要打的模样,骂道:“老不死,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要死?” 第108章 退缩 喜之郎被骂得骨头奇轻,跨上半步,嘻的笑道:“咱们都挺好,小老儿就是要死,也要拉你一块儿死,再说……” 他朝王斌辉、甘逢春两人呶呶嘴,又道:“他们两个今晚是非拿下不可,你不跟小老儿走,还能到哪里去?再说……” 他忽然右手一伸,这下简直使人目不暇接,就一把抓住了阎九婆的右手脉腕,又松开了手,笑道:“小老儿要把你拿下,你看,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小老儿劝你还是乖乖的跟小老儿走的好。” 阎九婆被他一把扣住脉腕,心头猛然一惊,急急后退了一步,但人家早已松手了,不由目注喜之郎,问道:“你要老婆子跟你去作甚?” 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是一番好意,今晚你们少谷主也来了,你总是左护法,一时受人蛊惑,只要知过能改,跟她道个歉,不就没事了?” 阎九婆听得不禁怒气陡升,厉喝道:“喜之郎,原来你在戏弄老婆子!” “没有呀!”喜之郎急忙说道:“小老儿说的是真话,你劫持了老谷主,也快要出来了,此时再不表示悔过,就会后悔莫及……” “老婆子悔你的头!”阎九婆厉喝一声,右手翻处,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猛向喜之郎迎面劈来。 “慢点,慢点!咱们就是谈不拢,也总有点交情……”喜之郎急叫道:“乖乖,你使出黑煞掌来了,掌上有毒,原来你想……谋杀亲夫!” 他赶紧用衣袖裹住了手掌,朝前迎出。 “黑煞掌”中人必死,如果用衣袖包起手掌,就可以硬接的话,还有谁花上一二十年苦功,去练“黑煞掌”? “黑煞掌”也不成为千毒谷最厉害的毒功了!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居然功力悉敌,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不,阎九婆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喜之郎却往前跨出了一步,左手随着连点了两点,嘻的笑道:“阎老姑娘,你歇一回吧!” 话声一落,低头朝左手食中两个指头看去,这一瞬间,两个指头,竟像点在砚台上,沾了墨一般! 不觉咦道:“乖乖,这是沾衣毒!” 迅快把两个指头,朝口中送去,一阵吮吸,居然把指头乌黑的沾衣毒舔去,“呸”的一声,吐到地上。 然后朝阎九婆笑笑道:“没关系,小老儿喝口酒就好。” 说着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咕咕的喝了两口。 阎九婆被他点住了穴道,纵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睛可以看得到,耳朵也可以听得到。 喜之郎明明中了自己的沾衣毒,居然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就把剧毒舔去,直看得她简直难以置信。 心中暗道:“天下真会有人不怕剧毒的?” 慕容嫣然落到大哥身边,长剑朝独眼龙甘逢春一指,喝道:“姓甘的,你冲着我来好了!” 王斌辉慌忙身形一晃,抢到甘逢春右侧,朝慕容嫣然拱拱手道:“慕容公子,今晚之事,和你无干,你最好置身事外……” 慕容嫣然哼道:“谁说和我无干?我偏不置身事外。” 王斌辉面有难色,望着她,说道:“慕容公子总该知道仙娘……和慕容庄主是朋友……公子……” 他不提“仙娘”倒还罢了,这一提起“仙娘”,慕容嫣然气就大了,脸色一沉,哼道:“桃花妖女,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她!” 抖手一剑刺了过去。 王斌辉急忙闪避开,叫道:“慕容公子,王某不想和你动手。” 慕容嫣然哼道:“你不想和我动手,我偏要和你动手。” 口中喝着,刷刷刷,长剑如风,一路急刺而出。 她自幼就由爹传授武功,女孩儿家限于天赋,功力纵然不足,但一手剑法,施展开来,却剑光如闪,绵密凌厉,无懈可击。 直逼得王斌辉东闪西避,连遇险招! 差幸他一身武功,极为了得,对敌经验自极丰富,虽在慕容嫣然一轮抢攻之下,既未还手,也没亮兵刃,还可支持得下去。 西门追雪对面的独眼龙甘逢春,眼看阎九婆已被喜之郎截去,王斌辉抢着迎住了慕容嫣然,本来是三个人围上来的,如今只剩下自己要一个人和西门追雪动手了。 心中难免有些气馁,但事已至此,他究是丐帮左护法长老,岂肯退缩?心头一横,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口中大喝一声:“姓西门的,你一再和老化子作对,今晚咱们就放手一搏,你接着了!” 右手打狗棒随着挥出。 他存心要抢先机,一棒出手,棒势连绵不绝,把七十二式打狗棒法中最厉害的杀着全使了出来。 刹那之间,一支打狗棒使得呼啸成风,飘洒如雨,一口气攻出了一十八招,一丈方圆尽是如山棒影所笼罩。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西门追雪被卷入重重棒影之中,是否已被击中要害? 因为在自己施展开这十八招棒法之际,明明已把西门追雪一个人圈入,同时也已把四周封死,他不可能冲破重重棒影,突围而出。 但这一阵工夫,竟然会没有任何一点东西和自己的打狗棒接触,除非西门追雪已经溜了出去! 独眼龙不相信被自己棒势圈住的人,还会溜了出去。 但就是查看不到西门追雪的人影,心头不禁大疑,在使完一十八招之际,不觉招势一缓,凝目看去。 漫天棒影,一下收敛,视线自然也随着清晰了! 西门追雪一袭蓝衫,背负着双手,不是气定神闲的昂着首,就站在自己对面,相距不过六尺! 这下直把独眼龙甘逢春看得心头大感凛骇,暗道:“这小子除非不是人!” 西门追雪直到此时,才冷然道:“甘长老,你使完了没有?” 独眼龙忽然仰首大笑一声,点头道:“西门少庄主果然好身法!” 左手倏抬,从他大袖中飞射出一蓬黑烟,那是细如牛毛的一蓬飞芒,无声无息射向西门追雪当胸。 接着又纵声大笑起来! 一筒七十二支“黑煞针”全打出来了,就算你西门追雪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 但他怎知西门追雪经乙老人家输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了昆仑派玄门正宗上乘气功“太清心法”,也就是玄门护身真气。 七十二支“黑煞针”纵然霸道绝伦,射到他身前,还没碰上西门追雪长衫,就纷纷堕地了! 西门追雪双目凝光,怒声道:“你居然使出黑煞针来了!” 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甘逢春的脉腕。 甘逢春笑声未已,陡觉左脉一紧,已被人扣住了脉门,这下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他究是屡经大敌之人。 临危不乱,左手被扣,右手闪电从下翻起,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发如奔雷,朝西门追雪上胸印到。 这一记他出手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但如今的西门追雪已不是从前的西门追雪了,目光何等敏锐。 你左手手掌还没递到,他右手五指微一用力,冷哂道:“你在在下面前,还想发横?” 甘逢春话声入耳,突觉身如触电,力道顿失,一个人忍不住弯下腰去,就算你力道未失,人已弯下腰去,这一掌也只能印到地皮上去了。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五指一松,甘逢春一个俯冲,像狗掐屎般跌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自然也被制住了穴道。 这时,阎九婆已被喜之郎点了穴道。 喜之郎看到甘逢春已被制住,急忙奔了过来,从甘逢春左腕解下一个用皮带套在腕底的针筒。 一面俯下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黑煞针”一支支捡了起来,一面说道:“这东西炼制不易,任它丢了岂不可惜?” 王斌辉不敢对慕容嫣然使用兵刃,只是东闪西躲的避着剑招,此时眼看阎九婆、甘逢春均已失手被擒,心知不妙。 借着躲避剑招连连后退之势,突然双足一点,人如燕子掠水,一下纵身飞起,跃上西首屋檐。 慕容嫣然气道:“你还想哪里走?” 正待纵身扑起! 喜之郎蹲在地下,抬头笑道:“他走不了的。” 话声未落,王斌辉突然一个倒栽葱,从屋脊上翻滚下来,“啪达”一声,跌到地上。 喜之郎拍拍手,站起身道:“可以了!” 一面尖着声音叫道:“来人哪,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还不进来?” 隐身在围墙外的胡老四、余老六听到叫唤,立即“唷”了一声,飞身越墙而入,落到天井中间,一齐抱抱拳道:“属下在,总管有何吩咐?” 喜之郎就喜欢这调调儿! 一手摸着嘴唇上两撇鼠蠢,点着头,伸手一指诸葛凉凉、阎九婆、王斌辉、甘逢春四人,说道:“你们过去,把这四人搬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答应一声,回身走去。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休息了。” 说着,当先走上石阶,推开长门,一面抬着手道:“大家请里面坐。”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中间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大家落坐之后,胡老四、余老六也相继把诸葛凉凉等四人搬了进来。 第109章 稀客 慕容嫣然问道:“二姐、四弟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喜之郎道:“快了,他们也该出来了,现在咱们就是要等他们出来了才有事做。” 燕晓染、蓝惊灵、易孝泉、申琬四人,远远跟在前面五人身后,直到西门追雪等人进入桃花宫。 燕晓染才向身后三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走在前面,悄悄朝平台右侧绕去。 蓝惊灵、易孝泉、申琬一个接一个跟在她身后疾掠过去。不过一会工夫,就已掩到桃花宫右侧第二进围墙外面。 燕晓染数着脚步,又朝前走了五十步,才行停住,回身道:“你们等着,由我先进去,听到拍手为号,才能进来。” 蓝惊灵道:“你快去吧!” 燕晓染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拔起,一下越过围墙,飘身落到地上,现在她不由得对喜之郎深感佩服! 喜之郎在临行时递给她的一张纸条,就是路径图,上面写得很清楚,要她到了第二进围墙外,再向前走五十步、越墙而入、里面有一道横亘的围墙,她就会落到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前面,必须站停下来。 如今自己果然飘落在围墙两面朱红大门前面了,他计算得居然如此准确! 两扇朱红大门两旁,站看两个黑衣汉子,看到燕晓染飘身落地,就站立当地,没再举步,这一点就合乎宫中的规矩。 左首一个喝道:“来者何人?” 燕晓染右手一举,答道:“我奉宫主之命赶来的。” 左首汉子道:“可有令牌……” 他话声甫出,两个人已经身子一歪,跌坐下去。 原来燕晓染在举起右手之际,早已屈指弹出千毒谷的“催眠散”,把两人迷翻过去,这就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蓝惊灵、易孝泉、申琬三人立即翻墙跃落。 燕晓染因喜之郎在路径图上有“不可越墙”四字,因此就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玉天荣、申琬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就把两个黑衣汉子持着站起,并在他们腿弯上点了两处穴道,使双腿可以不倒,让他们一左一右靠墙站立,才跟着走入。 蓝惊灵示意他们掩上木门。 燕晓染早已循着中间一条白石子路行去,左右双手不时朝两边浓密的花林弹出“催眠散”,是以一路并没遇上阻拦。 白石子路尽头,已是一座楼宇。 燕晓染到得楼前,并未停步,跨上石阶,走入中间一间起居室,转过屏风,壁问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她走近门前,伸出手去,在门户齐眉处按了两按。这一路行来,她完全是照着喜之郎路径图上所说行事,手指按下,只见一道门户果然缓缓向旁移开,举目望去,里面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 易孝泉立即晃亮一支火摺子,说道:“在下走在前面,给少谷主领路。” 燕晓染道:“不用,你把火摺子给我好了。” 易孝泉递过火摺子,燕晓染依然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不过数步,只听“砰”然轻响,身后门户已经自动关了起来。 蓝惊灵轻咦一声道:“这道门竟是铁的!” 燕晓染奇道:“喜总管对这里好像很熟!” 蓝惊灵笑道:“他来过一次,自然极熟了。” 燕晓染问道:“他来过?” 蓝惊灵道:“上次我们跟大哥一起来的,喜总管一个人偷偷的溜进地道,丐帮韦帮主就是从这里救出去的。” 燕晓染她想到喜之郎处处料事如神,今晚他要自己进入地道来,莫非爹遭贼人劫持,被囚禁在这里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急,矍然道:“原来这里已是地道入口了,我们快走!” 话声出口,人已急急往前行去。 这里就像一条长廊,行没多远,已到尽头,又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燕晓染低头查看了喜之郎的路径图,才举右手,在门户左首齐眉处按了一下,再下移五寸,又按了下。 才听到地底一阵轻震,迎面门户又自动打开,只觉一阵凉风从门内吹出,身上就有寒飕飕的感觉。 她一手举着火摺子朝门中走入。身后三人也迅速的跟了进来。 这回地势虽然相当平坦,却缓缓向下延伸,这条地道一片漆黑,走了约有百步之多,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 燕晓染脚下一停,说道:“这里是第三道门户了,他们要在地底设这许多门户做什么?” 蓝惊灵笑道:“这样才够隐秘呀!” 燕晓染用火摺子照着路径图,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最后一道门户了,路径图到此为止,下面就没有字了,大概已经到了,真奇怪,他怎么会没说清楚,要我们做什么来的?” 蓝惊灵道:“喜之郎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反正已经到了,打开这道门户,就可以知道了。” 燕晓染依照路径图上写着的开启石门之法,举手连按了三下,又是一阵轧轧轻震,石壁问果然又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这回随着门户的开启,登时有柔和明亮的灯光照了出来! 燕晓染依然当先举步走入,他身后三人也随着跟入,但听身后“砰”然一声,门户随着关起。 大家举目看去,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四周壁上挂着紫红绒慢,中间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把雕刻精细的木椅,极似一间起居室! 正在打量之际,忽见左首绒慢晃动,一个青衣少女一手摹慢,闪身走出,看到四人,忽然轻咦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话声未已,忽地回身叫道:“孟婆婆,你老快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的老妇声音骂道:“小蹄子,你大声嚷嚷什么?” 青衣少女叫道:“有人闯进来了。” 那尖沙老妇声音道:“什么人会闯到这里来?” 燕晓染应声道:“是在下兄弟。” “啊!”那老妇声音荣染尖笑道:“看来倒真是来了不速这客!” 话声甫出,紫红绒慢轻轻一晃,青衣少女身边,已多了一个花白头发的瘦高老太婆! 这人额上戴着黑绒包头,狭长脸颊上还画了两条浓依的眉毛,一双三角眼,和一张血盆大口,戴着满头珠翠金饰。 一身蓝布大褂,黑色扎脚裤,一双八寸长的大脚上,还穿着绣花鞋,手里拿一支三尺长的旱烟管。 一眼看去,简直活像京戏“拾玉锅”里的刘媒婆! 她霎着眼睛,忽然染禁笑了起来,说道:“老婆子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位小官人,你们做什么来的?” 她这一笑,不但露出满口黄牙,而且也绽起满脸皱纹,笑声更是如同夜果,十分刺耳! 她这话,可把燕晓染给问住了! 喜之郎并没告诉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许他并不知道地道中还有这么一个老婆子。 如今,人家问出这句话来,尤其是深更半夜,潜入地道,这话要自己怎么说呢? 蓝惊灵接口道:“在下兄弟是找桃花娘娘来的,是她告诉我们怎样开启门户的。” “原来两位小官人是仙娘要你们来的1”孟婆婆忽然喜形于色,抬抬手道:“两位小官人那就是咱们的贵宾了,快快请坐。” 一面朝易孝泉、申琬两人看了一眼,问道:“这两位呢,怎么称呼?” 易孝泉道:“咱们是两位公子的护卫,在下易老八,他叫易老十。” 孟婆婆朝两人点点头道:“原来是护卫师傅!”接着迅快的转过身去,朝那青衣女子吩咐道:“傻丫头,你还愣在这里作什?难得两位小官人来了,这是稀客,还不快去沏上茶水来?” 那青衣少女乌黑溜溜的眼睛,朝燕晓染、蓝惊灵两人脸上一转,口中娇晴一声,款步往里行去。 燕晓染、蓝惊灵只好拉开木椅,坐了下来。易孝泉、申琬就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孟婆婆也陪着笑坐下。 蓝惊灵问道:“婆婆是……” 她只说了三个字,那是有意探探孟婆婆口气和她来历,但也算得寒暄语了。 孟婆婆忽然呷呷笑道:“不满两位小官人说,老婆子青年是仙娘的贴身侍女,这句话,快五十年了,目前已只剩下老婆子一个,所以仙娘也特别信得过我老婆子……” 说话之时,只见那青衣侍女袅袅走出,手上托一个白玉盘,把四盏茗茶放到小方桌上,轻启樱唇,说道:“两位公子请用茶。” 孟婆婆一脸笑意,说道:“两位小官人请用茶,这是仙娘平日喝的黄山云雾茶,清香隽永,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喝不到的,两位小官人试试看!” 接着又朝易孝泉、申琬两人说道:“两位师傅也请喝盅水茶。” 燕晓染、蓝惊灵各自捧起香盏,掀开碗盖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一缕清芬茶香直沁心脾! 燕晓染道:“好茶!” 轻轻喝了一口。 蓝惊灵和她同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上次在下到贵庙来,秦宫主也以云雾茶招待,这茶实在名贵得很。” 孟婆婆笑道:“原来这位小官人和秦丫头认识,那是熟人了,秦丫头是咱们仙娘的唯一传人,还是老婆子一手带大的呢!” 第110章 铁门 她一面又朝易孝泉两人道:“两位师傅不用客气,请用茶呀!” 易孝泉、申琬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孟婆婆脸上笑意更浓,抬目道:“两位小官人现在可以说说来意了吧?你们找仙娘究竟有什么事呢?” 她话声出口,只听“砰”“砰”两声,站在两人边上的易孝泉、申琬忽然身子一歪,扑倒地上。 燕晓染心头一震,懔然道:“孟婆婆,你在咱们茶水中做了手脚?” “呷、呷、呷、呷!”孟婆婆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小官人果然聪明得很,一说就中,你们不是叫老婆子孟婆婆吗,这还用问?” 燕晓染道:“姓孟又怎样?” 蓝惊灵笑道:“二哥怎么没听出来吗?她的意思就是她叫孟婆婆,下的自然是孟婆汤了。” 说着又举碗又喝了一口,笑道:“在下从没喝过孟婆汤,倒要仔细品尝品尝!” “这位小官人一点就通,更是聪明!”孟婆婆三角眼连霎了两霎,忽然咦道:“你们……喝了孟婆汤,怎么会不昏迷的呢?” 蓝惊灵放下茶盏,笑道:“这也许和我们的姓有关了。” 燕晓染在蓝惊灵说话之时,也取起茶碗,一连两口,把一盏茶都喝干了,笑道:“这茶叶实在不错,可惜吃不出孟婆汤的味道来。” 孟婆婆霍地站起,目光阴晴不定,问道:“你们姓什么?” 蓝惊灵坐着不动,含笑道:“我二哥姓纪,从小生长在千毒谷,在下姓蓝,出身云南,所以就算喝上十碗孟婆汤,也不至于迷倒,孟婆婆现在明白了吧?” 孟婆婆脸色为之一变,哼道:“原来你们一个是千毒谷少谷主,一个是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这倒好,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燕晓染站了起来,喝道:“你待如何?” 孟婆婆桀桀笑道:“你们以为老婆子只懂得下孟婆汤,那就未免小觑我老婆子了。” 蓝惊灵也随着站起,笑道:“咱们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现在孟婆婆要如何赐教,在下兄弟自当奉陪,不过在下有一件事,要请教孟婆婆、不知你肯不肯见告?” 孟婆婆道:“你要问什么?” 蓝惊灵道:“这地道之中,是不是囚禁了什么人?” 孟婆婆脸上神色又是一变,桀桀笑道:“你这话不是多问了吗?你们胜得了老婆子,老婆予自会告诉你们。 胜不了老婆予,问了也是白问,来、来,老婆子先伸量伸量你佩的武功再说不迟。” 燕晓染冷笑一声道:“你要和我们动手?” 孟婆婆厉笑道:“老婆子要你们两个一起上。” 蓝惊灵忽然回身坐下,叫道:“二哥,你也坐下来吧,一个江湖下五门的老婆子,和她动手,胜之不武。” “好小子,你说什么?”孟婆婆如驴长脸忽然涌起一片怒色,瞪着三角眼,厉喝道:“老婆子是江湖下五门?” 蓝惊灵轻哼一声道:“怎么不是?你在我们茶水中下了入口迷,难道不是江湖下五门才使的迷药吗?” 孟婆婆活了七十几岁,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骂她是江湖下五门,怎不教她气疯了心,桀桀怪笑道:“小子,你逞口舌之利,不怕老婆子先劈了你?” 蓝惊灵侧身而坐,不屑的道:“那你就试试看?” “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婆子。” 孟婆婆自发飘动,右手缓缓提起,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绽起一丝狞笑,正待凌空拍出去。 掌势还未出手,燕晓染、蓝惊灵已可隐隐感到一阵森寒阴气袭上身来! 蓝惊灵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听爹说过,掌势出手,就有一股阴寒之气逼人而来,就是玄阴门的人,她使的莫非会是‘玄阴掌’一类阴功不成?” 就在孟婆婆右手要拍来之际,忽然从她黑绒包头上挂下一条晶莹的细丝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沿丝而下,一下落在她手背之上。 绿毛茸茸,利喙如钳,一下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肤! 这真是刹那间的事,孟婆婆但觉手背像被针刺了一下,就隐隐发麻,不觉骇然道:“苗疆绿毛蜘蛛!” 一句话的工夫,整条右臂已经感到麻木失灵,再也不听指挥,急忙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 一面怒声道:“姓蓝的小子,你暗使毒物,算得什么?” 蓝惊灵笑道:“孟婆婆暗使孟婆汤在先,我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才还敬你一下的。” 孟婆婆怒声道:“老婆子右手纵然不能动,左手还是可以把你劈了!” 蓝惊灵笑道:“这道理你就是不说,我也想得到,孟婆婆不妨回头看看,你左肩上不是也有一只绿毛蜘蛛在待命吗?只要你左手一举,它就会很快出动,那时只怕你双手都会动弹不得呢?” 孟婆婆依言回头看去,他并没说谎,左肩上确实停着一只拇指大的绿毛蜘蛛,心头又惊又怕,厉声道:“好,姓蓝的,老婆子认栽,嘿嘿,这两只蜘蛛大概是你爹豢养的吧?老婆子虽然栽了跟斗,那也只能算是栽在蓝启天手里的了。” “不论栽在谁手里,你反正是栽了。”蓝惊灵笑道:“不过你也说错了,这两只绿毛蜘蛛是蓝福养的。 他是我家的老管家,怕我行走江湖,被不开眼的毛贼欺负,才送给我的。 今晚我还是第一次差遣它们,据蓝福说,他已经养了快二十年,凡是被它们咬上一口,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他配制的解药,三个时辰,就会全身肿胀,毒发无救,所以这一个时辰之内,你还有机会,错过了,就无药可救了。” 孟婆婆虽然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剧毒还是缓慢的从闭住穴道渗入! 尤其一条右臂,愈来愈觉得沉重,这一瞬间,几乎已粗胀了一倍有奇,心头暗暗震惊不止! 这就沉声道:“好,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蓝惊灵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在地窖中囚禁了什么人?这话,我记得方才已经问过你了,现在总该回答我吧?” 燕晓染心头一紧,暗道:“看来这位四弟论年龄还比自己小一岁,但处事却比自己老练多了!” 孟婆婆道:“地牢里确实囚禁着一个人,但老婆子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燕晓染心头“咚”的一跳,忖道:“那一定是爹了?” 只听蓝惊灵道:“此话怎说?” 孟婆婆道:“因为他是残缺门暂时寄放在咱们这里的。” “孟婆婆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蓝惊灵道:“你领我们去总可以吧?” “好吧!”孟婆婆道:“你解药呢?” “这个你只管放心!”蓝惊灵道:“一个时辰还早得很,等咱们办完正事,在下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好!”孟婆婆答应一声,说道:“你们跟老婆子来。” “且慢!”蓝惊灵道:“二哥,你把易老八,易老十先救醒了。” 燕晓染出身千毒谷,要替两人解去迷药,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铜小扁壶,拔启嘴上小塞,对准易孝泉鼻孔,用手指轻轻一按,就有一缕药粉,喷入他的鼻内,然后又朝申琬鼻孔按了按。 不多一会,只听两人先后打了一个喷嚏,就霍然醒来,口中咦了一声,一跃站起。 易孝泉道:“在下……” 蓝惊灵道:“你们喝了孟婆婆的孟婆汤,刚才迷翻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和二哥进去救一个人。” 话声一落,转脸朝孟婆婆道:“现在咱们走吧!” 孟婆婆没再说话,举步朝右壁走去,一手撩起紫红绒慢,就露出一道狭仄的门户,当先走入。 蓝惊灵紧跟在她身后走去,燕晓染也立即跟着走入。 这是一条黝黑的通道,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行。 这样走了约莫二三十丈,前面已有一道铁栅门挡住了去路,门前有一块方形的空地,可以容七八个人站立。 孟婆婆脚下一停道:“这道铁门,由一位柳姑娘掌管,老婆子并无开启铁门的钥匙。” 蓝惊灵没有说话,右手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泓淡淡的青光乍然亮起,就听到一阵“嗒”“嗒”轻响! 铁栅门锁着的一圈铁链,已经被剑光削得寸断,落了一地。 孟婆婆神情一凛,惊奇的道:“是无痕宝剑!” 蓝惊灵没有理她,一手推开铁栅门,当先走了进去。孟婆婆第二,燕晓染走在最后。 铁栅门内,像是一条宽敞的走廊,不过七八步光景,就已到了尽头,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户,房门是相对的。 蓝惊灵走到两扇门的中间,脚下一停,问道:“孟婆婆,你说这里只囚禁着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房间?” 孟婆婆道:“左首一问是柳姑娘的卧室,右首一间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左首房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玄色棉袄裤的少妇来! 这少妇看去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发披肩、瓜子脸、柳眉风目、身材苗条,使人感到她有种成熟之美! 第111章 灵效 她水漾秋波一转,不禁咦道:“孟婆婆,他们是谁?” 孟婆婆还没开口。 燕晓染接口道:“你就是盛姑娘了?我们是找人来的。” 她右首房中囚禁的可能是爹,一下抢到右侧,伸手去推房门。 盛姑娘一眼就已看出孟婆婆双手下垂,似是受制于人。 她在燕晓染说话之时,身形一晃,越过蓝惊灵,抢先一步闪到右首门口。 右手抬处,五根玉管似的手指,似拂似拿,朝燕晓染右肩抓来,口中娇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一下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快速已极! 燕晓染不妨她会突然出手,一时之间来不及化解,被她逼退了一步,但她急于冲进房去。 一退即上,左手一圈,右手骈指若戟,朝盛姑娘迎面点去,口中叱道:“你还不让开?” 盛姑娘轻哼一声道:“要我让开,只怕没有这般容易呢!” 双手倏发,柔若柳枝临风,五指舒展如兰,使出来的竟是“兰花拂穴手法”! 燕晓染岂肯示弱,左掌右指,忽圈忽点,和对方一连抢攻了五六招。 这条走廊,地方不大,两人这一近身相搏,掌影指风,绵绵不绝,堵在两道门户之间,蓝惊灵和盂婆婆就只好往后连退了三四步。 蓝惊灵目光注视着盛姑娘,只觉她身手灵活,双手似拍似拿,使得无懈可击,尤其走廊地方不大,自己就是想出手相助,只怕也施展不开,反而碍了燕晓染的手脚,一时之间,也不好出手,转眼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一、二十招,兀是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突听盛姑娘口中轻咦一声,一个人忽然打了一个转,双脚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 燕晓染哼了一声,双手疾落,连点了她三处穴道,才拍拍手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孟婆婆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他武功不如盛姑娘,那是使的毒了,这两个小子,各有家传毒技,果然不好对付!” 燕晓染点了盛姑娘穴道,就回头道:“四弟,我们进去了。” 一手推开右首木门,举步走入。 蓝惊灵、孟婆婆自然也立即跟着进去。这间石室略呈长方,中间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个鼓形圆凳,靠里首是一张木床,被褥俱全。 小圆桌上放了一盏银钉,灯光还算明亮,木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出头,修眉凤目,脸色红润的蓝袍人。 眼神充足,静静的望着走进房来的三人,只是并未开口。 第一个冲进来的当然是燕晓染,她一直以为被囚禁在地窖中的是爹,此时目光一注,发现这蓝袍人自己并不认识,不禁为之一怔! 急忙回过身去朝蓝惊灵细声问道:“四弟,你认不认识他?” 蓝惊灵微微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既然是被他们囚禁在地室之中,定是江湖知名人士,也许喜总管要我们来救的就是此人了,我们不妨先问问他。” 燕晓染点点头,就朝蓝袍人拱手道:“这位大叔不知如何称呼?怎么会被残缺门囚禁地窖中的?” 蓝袍人听得微微一怔,说道:“在下萧沧海,两位小兄弟是谁?” “萧沧海”这三个字,蓝惊灵自然听说过,那不是大哥的师父忘忧先生?不觉欣然道:“原来你老就是忘忧先生萧前辈! 晚辈蓝惊灵,她……是我二哥燕晓染,我们都是大哥西门追雪的结义兄弟,今晚大哥也来了……” 忘忧先生听得不觉大喜,问道:“追雪也来了?你们怎么知道萧某被困在地室里的?” 他话声甫落,忽然摇头道:“两位小兄弟一定是追雪要你们来救我的了,唉,萧某只怕无法离开此地……” 蓝惊灵道:“为什么?” 萧沧海一指盘坐的双脚,说道:“独眼龙诸葛凉凉怕我逃走,不但在我身上下了软骨散,武功等于全失,而且还在我双脚脚踝上锁了铁链。 这条铁链虽细,却是用缅铁制用,刀斧都砍不断,一头用铁椿钉入地下,开启铁链的钥匙,只有他有。” 蓝惊灵道:“这个容易,晚辈带来了一支削铁如泥的利剑,前辈铁链在哪里?” 萧沧海松开盘坐的双足,说道:“就在脚踝上。” 蓝惊灵呛的一声抽出秋水寒,目注蓝惊灵双脚脚踝,小心翼翼的把两支缅铁铁链削断了。 萧沧海跨下床来,说道:“这些天来,萧某一直被囚斗室,无法走出户外,现在总算还我自由了。” 燕晓染问道:“萧前辈刚才说被诸葛凉凉下了软骨散,不知服了‘软骨散’的人,有些什么特殊的情形?” 萧沧海道:“四肢软弱无力,真气无法凝聚,一个人几乎和不会武功的人一样。” 燕晓染笑了笑道:“这么说,他使的大概就是散功毒一类的毒物了,晚辈身边有这类药的解药,萧前辈服上三颗,看看是否有效?”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颗绿豆大的药丸,递了过去。 萧沧海一手接过药丸,随即吞入口中。 燕晓染道:“萧前辈且坐上一回,如果有效的话,只要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分晓了。” 萧沧海颔首道:“多谢小兄弟。” 燕晓染回身朝孟婆婆问道:“孟婆婆,这地窖中是不是还有囚人的地方?” 孟婆婆道:“没有了,这里只有这两问石室,前面装有铁栅门,自从残缺门的诸葛道长把这位闻大侠送来之后,就派他徒弟盛姑娘照料,另外一间,就做了盛姑娘的卧室,没有第三间石室了。” 燕晓染心中暗道:“这样看来,爹没有被他们劫持了。” 一盏热茶工夫,很快的过去了。 只见萧沧海缓缓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双手在胸前伸屈了下,笑道:“小兄弟的解药果然灵效得很,萧某身上软骨散很快就消失了。” 蓝惊灵喜道:“这样就好,咱们快些走吧,不知大哥他们现在怎样了?” 萧沧海问道:“还有什么人和追雪一起来的?” 蓝惊灵道:“我们分作两拨,大哥和三弟、喜总管一路走的是正门,二哥和我是从西首越墙进来的。” 孟婆婆听得心头暗喜,忖道:“前面有侯总管,丐帮独眼龙甘逢春,九毒寡妇阎九婆,诸葛凉凉等人,你们只有三个人,那不早就被拿下了?你们只要出去,也休想逃得出桃花宫去。”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蓝少庄主,老婆子带你们进来,现在人也救了,你总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惊灵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解药,等我们退出去了,不会少你的。” 接着道:“萧前辈,我们走吧!” 燕晓染道:“四弟,那姓柳的丫头你看怎么办呢?” 蓝惊灵道:“她是残缺门的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废了她武功好了!” 孟婆婆听得暗暗震惊,心想:“这两个小子果然心狠手辣,自己可要小心应付!” 萧沧海听他们提到“姓盛的丫头”,不觉问道:“两位小兄弟说的可是盛子书姑娘吗?她在哪里?” 蓝惊灵道:“她被二哥制住了穴道,就躺在门口。” 萧沧海道:“此女身世可怜,心地善良,这些天来,老朽幸蒙她暗中多方照顾,才没被诸葛凉凉所害,两位小兄弟请看萧某薄面,放过了她吧!” 燕晓染道:“萧前辈言重,晚辈这就去替她解开穴道。”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挥手替盛子书解开穴道之际,也屈指轻弹,把解药弹进了盛子书的鼻孔。 盛子书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就霍地睁开眼来。 燕晓染看着她道:“盛姑娘,对不起,是萧前辈要我来替你解穴的。” 盛子书站起身,望望燕晓染,说道:“你们是来救忘忧先生的,但他脚上锁的那条铁链是缅铁的,钥匙在家师身上,我无法打得开……” 燕晓染道:“区区一条缅铁链子,还难不到我们,你进去就知道 盛子书霎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惊喜之色,说道:“真的?” “盛姑娘!老夫脚上缅铁链子,已经削断了,老夫也要走了!”萧沧海已经举步走出,脸上微微流露出蔼然的笑容,说道:“这些天,我承姑娘照顾,萧某至为感纫,姑娘心地善良。老夫临别有几句话奉劝,莲花生长在污泥之中,能够出污泥而不染。一般人把江湖分为黑白两道。其实黑道中未必全是泯灭天良之徒,白道之中也同样有作好犯科的人,所以人贵自立,要择善固执,不可随波逐流……” “我知道。”盛子书美目之中,突然涌出两行泪水,朝萧沧海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呜咽的道:“忘忧先生,我……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没有爹娘,是师父把我抚养长大的,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夺去了我的清白,名虽师徒,实则他的侍姬。 在他威之下,唯有忍辱偷生,我……就是不想随波逐流,也无法逃得出他的魔掌去…… 你老如能发慈悲心,救我离开这个火坑,我愿意当你老的丫头使女,伺候你老,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第112章 熟人 “唉!”萧沧海叹息一声道:“真想不到诸葛凉凉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好吧,老夫一生无妻无子,就收你作个义女,你起来吧!” 盛子书感激得泪如雨下,依然伏在地上,叩头道:“小女子出身微贱,怎敢有此妄想?只要你老答应救我脱离苦海,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了。” 萧沧海洪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收你为义女,你就是老夫的义女了,这有什么妄想不妄想的?” 蓝惊灵道:“盛姑娘,萧前辈既然说出来了,你还不快叫义父?” 盛子书依言叩了几个头,喜极而位,拭着泪道:“义父在上,女儿盛子书给你老人家叩头。” 萧沧海掀须笑道:“起来,起来,咱们走吧!” 盛子书盈盈站起。 燕晓染、蓝惊灵同时朝萧沧海拱拱手道:“恭喜萧前辈,收了一个干女儿。” 孟婆婆心里暗暗哼道:“你们且慢高兴,桃花宫能让你们出得去才怪!” 一行人退出甬道。 易孝泉、申琬还在那间起居室站着等候,这时看到大家出来,立即迎了过来。 燕晓染道:“这位就是大哥的师父忘忧先生萧前辈,这是萧前辈新收的义女盛姑娘。” 一面又朝萧沧海介绍了易孝泉、申琬两人。 易孝泉、申琬连忙抱拳为礼。 孟婆婆道:“蓝少庄主,现在你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惊灵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锦盒里面放着一个镂花的银盒,他打开镂空盒盖,轻轻敲了一下。 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把银盒放近孟婆婆左肩,一直停在她左肩上的一只绿毛蜘蛛很快就爬入盒中。 蓝惊灵道:“孟婆婆,你现在用左手把右手抬起来,我才能要蜘蛛给你吸毒。” 原来在孟婆婆手背咬了一口的那只蜘蛛,已经停在她右肩之上,难怪孟婆婆一直伸长脖子,连头都不敢左右转动一下。 此时依言用左手把右手腕抬了起来,她本来枯瘦的手爪,早已粗胀得比平时大了一倍有奇。 尤其右手手背,不但肿胀,而且一片乌黑,可见绿毛蜘蛛剧毒何等厉害了! 蓝惊灵用手指在镂花银盒轻轻弹了两下,那只停在孟婆婆右肩的绿毛蜘蛛也迅快的爬了下来。 但在爬到手背中间时,忽然伏着不动。 蓝惊灵道:“它现在正在替你吸毒,你不可动,我如果方才就把它收回,你此刻大概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你能够支持到现在,没有中毒昏迷,就因为有它停在你肩头,阻止了剧毒渗入,你还以为被苗疆丝毛蜘蛛咬上一口,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说也奇怪,盂婆婆乌黑的手,经绿毛蜘蛛伏在伤口上不动,剧毒果然渐渐被它吸去,乌黑的手背,渐渐由淡而无,肿胀也逐渐消失。 蓝惊灵等她手背乌黑毒气消失,就把银盒靠近过去,绿毛蜘蛛立即爬入盒中。 蓝惊灵盖上镂花盒盖,再合上锦盒,收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取出瓷瓶,倾了一颗药丸,随手递去,说道:“这是专解蛛毒的药丸,吞服了就好。” 孟婆婆右手经蜘蛛吸毒之后,已能伸屈,一手接过药丸,问道:“一颗就够了吗?” 蓝惊灵道:“剧毒已由蜘蛛收回,这颗药丸是帮助你清体内余毒的,自然一颗就够了。” 孟婆婆急忙吞人口中,突然身形一晃,朝紫幔后闪去,只听她尖沙的声音从慢后传了出来,厉声道:“姓蓝的小子,你给我记着,这笔帐,老婆子迟早会找你算的。” 蓝惊灵冷笑道:“孟婆子,你也给我记着,下次遇上我,就没有今晚这样便宜了。” 燕晓染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循原路退出。 萧沧海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蓝惊灵道:“桃花宫。” 萧沧海道:“这座地道建造得如此隐秘,必是江湖黑道巨擘盘踞之所,老夫怎么会从未听人说过?” 蓝惊灵道:“他们假桃花娘娘之名,欺骗愚夫愚妇,实际却是江湖黑道上拥有的一股庞大势力的邪教。 我听喜总管说,他们有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两个队,每一个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桃花仙姑身边,还有十六名金甲武士,光听这些名称,就可知道他们的声势了!” 萧沧海听得大感诧异,罢然道:“他们有许多人,追雪他们只有五个,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燕晓染笑道:“萧前辈不用替大哥耽心,喜总管算无遗策,不会有事的。” 萧沧海听他口气,好像对喜总管十分信任得过,忍不住问道:“喜总管是什么人?” 燕晓染道:“喜总管就是无垢山庄的总管咯!” 萧沧海越听越奇,无垢山庄几时有一个喜总管?但他知道这两人只是追雪的结义兄弟,只怕知道的不多,且等见到追雪就知道了 不多一回,已经退出地道。 易孝泉、申琬两人走在前面,推开两扇大门,出了西院圆洞门,由长廊转入第二进,几乎十分安静,不闻一点打斗之声!” 蓝惊灵轻叹道:“大哥他们难道已经停手了?” 燕晓染道:“我们快些进去。” 两人脚下突然加快,萧沧海耽心徒儿安危,也紧跟着加紧脚步。 他们刚从西首长廊转出,就听到喜之郎尖沙的声音笑道:“嘻嘻,他们不是出来了吗?快到里面坐。” 蓝惊灵喜道:“大哥他们果然停手了!” 一面忙道:“大哥,快出来,萧前辈来了。” 西门追雪听他这一喊,急忙迎了出来,刚走下石阶,萧沧海已经走近阶前,一眼看到师父,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叩见师父。” 萧沧海含笑道:“追雪,起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慕容嫣然跟着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侄女慕容嫣然,见过萧前辈。” 西门追雪忙道:“她是弟子的义妹慕容嫣然。” 喜之郎耸着双肩,连连拱手道:“小老儿喜之郎,见过忘忧先生。” 西门追雪道:“师父,他是黄山……” 喜之郎连忙打岔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是酒鬼喜之郎。” 西门追雪知道他不愿在人前泄露身份,只好接着道:“现在担任咱们无垢山庄的总管。” 萧沧海是个方正的人,看他自称“酒鬼”,说话之时,又是满口酒气,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心想:“二师兄怎么会请这样一个人当无垢山庄总管的?” 一面只得和他点点头道:“喜总管不可多礼。” “没有,没有,嘻嘻!”喜之郎口中说着,两颗豆眼忽然一转,朝燕晓染问道:“少谷主进入地道,没找到令尊吗?” 燕晓染心头一紧,急急问道:“喜总管,你说爹也在这里?我们怎么会没找到呢?” “没找到那就不在这里了!”喜之郎耸耸肩道:“难道是小老儿算错了?” 燕晓染急道:“喜总管,那爹会到哪里去了呢?” 喜之郎伸手一指,说道:“嘻嘻,少谷主不用急!咱们先进去,里面坐,有一个人会知道令尊下落的。” 燕晓染道:“你快说咯,谁知道爹的下落?” “就在里面休息。”喜之郎道:“她是少谷主的熟人,问她一定知道。” 这时,萧沧海也把盛子书给西门追雪,慕容嫣然两人引见了。 西门追雪也附着师父耳朵,说出喜之郎乃是黄山不醉翁的门人,方才他不让自己说出来,是不愿在人前泄露他的来历。 这话听得萧沧海大吃一惊! 黄山不醉翁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前辈高人,据说还是师祖的朋友,他的徒弟,怎么会当起无垢山庄的总管来了? 这话一时之间,无暇再问,大家已经一起走入中间起居室。 燕晓染目光一注,看到地上坐着神情委顿的九毒寡妇阎九婆,口中不觉惊奇的咦了一声道:“原来是阎婆婆!” 萧沧海也看到黑煞神诸葛凉凉,似是被制住了穴道。回头朝盛子书道:“你师父不知受什么人的指使,一直胁迫老夫,交出搜魂十三式擒拿手法……” 西门追雪道:“师父就是他劫持的吗?这恶贼不但取去弟子身上金缕甲,还杀害无垢山庄四十余口,弟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沧海听得身躯陡然一震,张目问道:“追雪,你说什么?” 他还不知道无垢山庄的变故! 西门追雪俊目之中,忽然有了泪光,说道:“爹和庄上四十余口,都是这恶贼下的毒手……” “什么?”萧沧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问道:“二师兄遇害了,二师兄会被他杀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追雪,你……说得详细一些!” 他话声颤抖,两行老泪忍不住顺腮流了下来。 西门追雪用衣袖拭了下眼泪,就从那天师徒二人在山神庙过夜,自己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发现穿在身上的金缕甲不翼而飞。 后来发现师父也无故失踪,自己如何赶回无垢山庄,爹和庄中四十余口,都死在“黑煞掌”下,详细说了一遍。 第113章 帮衬 萧沧海听得须发戟张,目皆欲裂,切齿道:“这些都是诸葛凉凉干的吗?” 西门追雪点着头道:“这恶贼方才都承认了!” 喜之郎摇着手,说道:“忘忧先生、少庄主,你们不用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不妨一个一个的问,不怕他们不从实招来。”说到这里,伸手一招道:“胡老四、余老六、你们先把这个独眼道士弄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答应一声,两人一左一右,挟起诸葛凉凉,忽然发觉他身子僵硬,有如死尸,不禁同时“咦”出声来! 胡老四脚下一停,抬头道:“喜总管,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喜之郎耸起双肩,倏地站起,走到诸葛凉凉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孔前试了试,搔搔头皮,说道:“奇怪,他果然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还明明活着,你们两个怎么看守的?” 西门追雪和慕容嫣然、喜之郎迎出去的时候,就是要胡老四两人守着他们的。 胡老四急着道:“属下两人没有离开过,属下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动静,怎么……” “他们都被点了穴道,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喜之郎啊了一声道:“不好,有人杀他们灭口!” 急忙一个转身,快步走到阎九婆、甘逢春、侯如海三人面前,俯着身子,逐一看去,口中叫道:“完了、完了,咱们白忙了一场,竟被狗乘虚而入,杀了他们灭口,小老儿这不是阴沟里翻船,栽得有多冤枉?” 燕晓染道:“他们都死了?” “不死还会叫做灭口?”喜之郎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道:“看,这四个人死得多冤枉?卖主求荣,还自以为是新主人的功!哪知他们主人眼里,看得比四条狗还不如,只是四只小蚂蚁,一根手指就把他们捺死了。” 萧沧海道:“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喜之郎手掌一摊,说道:“就在这里,四支小针儿,没入胸口,那还有命?” 他手掌心,赫然横着四支细如牛毛的毒针! 萧沧海看得暗暗震惊不止,四支毒针既已没入四人胸口,他只摊了下双手,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他掌中,这份神功,若非亲自看到,任谁也不会相信! 燕晓染失声道:“会是黑煞针!” “黑煞针有什么稀奇?”喜之郎耸着肩道:“你们有,人家也有!” 燕晓染望着他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人呢—— “小老儿怎么会知道?”喜之郎道:“小老儿若是知道,就不会让他杀人灭口了。” “我知道。”蓝惊灵道:“一定是那个姓孟的老虔婆,走,咱们找她去!” “嘻嘻!”喜之郎笑道:“不论是谁,这人下手杀了四个人,还会等着让你去找?天底下有这样笨的人?” 蓝惊灵道:“依你那该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喜之郎道:“事情总有个头儿,咱们慢慢的找就是了,后天就过年了,咱们不如回闲云居去,好好的过上个年。” 燕晓染道:“你说我爹落在人家手里,如今阎九婆一死,去问谁呢?” “自然问小老儿了。”喜之郎指着自己鼻子,嘻的笑道:“小老儿刚才不是说事情总有个头儿吗,且等过了年,大家一起去找不好吗?这两天,做官的封了印,做生意的也都封了柜,咱们不能封嘴,总得找个有吃有住的地方。 再说过年要祭祖,咱们少庄主虽然不曾手刃亲仇,但独眼道士总是他抓住的,现在他自食恶果,也可说报了一小部分的亲仇,自该向老庄主祭奠一番,所以小老儿提议回闲云居去,就一点也没错了。” 西门追雪道:“不错,我去把这恶贼的心剜出来,奠拜我爹和庄中四十余个遇害的在天之灵……” 说着铬的一声,拔出剑来。 “他哪里还会有心?”喜之郎摇着手道:“少庄主不用费事了。” 西门追雪切齿道:“这恶贼一死不足以蔽其辜,我剜出他的心来,有何不对?” “是没有不对。”喜之郎道:“少庄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燕晓染道:“大哥,喜总管说得不错,黑煞针所含剧毒,能消蚀骨肉,这四人被毒针打中心窝,已有一盏茶的工夫,只怕脏腑早已被剧毒腐蚀了。” “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 喜之郎连连点头,接着说道:“这里没有咱们的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萧沧海一直没有说话,他先前对喜之郎有些看不顺眼,但自从西门追雪告诉他,喜之郎是黄山不醉翁的门人之后,他细看喜之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看他外表,唠唠叨叨,毫不起眼,实则每一句话,都含着深意! 譬如用“黑煞针”杀害诸葛凉凉四人的凶手,他口中虽说不知道,但他似乎知道这凶手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了。 譬如说燕晓染的父亲落在人家手中,他似乎也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这一情形,像西门追雪等这几个年轻人,阅历不够,自然不易听得出来,但如何瞒得过自己的眼睛?追雪有这样一个总管替他出主意,实是天大的机缘!心中想着,随即附和道:“喜总管说得也是,眼前就要过年了,不易找得到落脚的地方,他既和闲云居熟悉,就到闲云居去住上几天再走不迟。” “嘻嘻,忘忧先生还不知道呢?” 喜之郎听到他附和自己的意见,自然十分高兴,尖笑道:“咱们这里,有闲云居的小老板,小老儿还是没上任的大掌柜,还有两个是现任的大掌柜、二掌柜,别说住几天,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不用花上一个铜钱。”接着催道:“大伙走吧,忘忧先生已经同意到闲云居去过年了,咱们还待在这里作甚?” 萧沧海看了四具尸体一眼,说道:“这四具尸体要不要埋了再走?” “这个不劳咱们动手。”喜之郎耸着肩道:“桃花宫多的是人手。”一面抬手道:“忘忧先生,你请!” 一行人离开桃花宫,赶到庐州,天色已经大亮,易孝泉请大家先上二楼贵宾室休息,一面催着伙计快去烧水沏茶,一面又要厨下快准备早点。 喜之郎等他回上来,就一把拉着他走到边上,低声说道:“易老八,你可是这里现任的大掌柜,快去吩咐易帐房收拾六间上房,好给大家休息,还有,嘻嘻,小老儿赶了一夜路,还需要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易孝泉现在对这位总管,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应道:“知道,知道,你老不用吩咐,属下也会办好的。” 说完,又匆匆往楼下而去。 一回工夫,又三脚两步的奔了上来,朝喜之郎道:“回总管,这里八间上房,有三间住了客人,只有五间空着,那三个客人都是老主顾,不好让他们腾出来,要请总管多多包涵……” 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你老和属下兄弟,还有胡老四他们,一起住在楼下,你老一个人住一间,属下已要伙计挑了两坛二十年陈的绍兴送到你老房里去了。” “五间就五间。” 喜之郎听说已有二十年陈的两坛绍酒送到房里去了,不由得满心欢喜,点着头道:“老主顾自然不好要人家把房间让出来,这样吧,待会就请燕少谷主和慕容少庄主将就着住一间好了,那没问题。” 他只要有酒喝,就帮衬着易孝泉说话。 易孝泉忙道:“多谢总管。” 这时一名伙计送上茶来,另一名伙计在桌上摆好碗筷。接着就由两名伙计端上六式小菜、一锅稀饭、两笼蒸饺和两笼小笼包,又给每人装了一碗稀饭放到桌上。 易孝泉连忙拱着手道:“萧大侠、四位公子、盛姑娘、喜总管快请入席了,天气冷,端出来了很快就会冷了。” “坐、坐!大家不用客气,到了这里就和到了家里一样。” 喜之郎让大家坐下,又朝易孝泉等人招呼道:“大掌柜、二掌柜,还有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也坐下来,赶了一夜路,大家都辛苦了,吃些早点,就好回房去休息了。” 他在伙计面前,自然不好叫他们易老八、易老十,这也算是给两人留了面子。 易孝泉等四人也在下首落坐,大家就吃喝起来。 萧沧海问道:“老夫听喜总管说,他是未上任的掌柜、易孝泉、申琬二位又是这里的大掌柜、二掌柜、还有小老板,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喜之郎嘴里刚塞进一个小笼包,一口吞了下去,指指慕容嫣然,忙道:“这里是慕容大庄主开的,慕容少庄主自然就是小老板。那次咱们上绝尘山庄去,慕容大庄主很赏识小老儿,就要派小老儿来当这里的掌柜,但小老儿是出了名的酒鬼,怎么担当重任?当面不好推辞,所以没有上任,大掌柜和二掌柜还是让二位老弟当了,事情就是这样。” 第114章 窃听 蓝惊灵道:“现在大掌柜、二掌柜都是你的手下,你不但是无垢山庄的总管,还成了闲云居的大总管呢?”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笑出声来,说道:“所以小老儿喝酒就不成问题了!” 慕容嫣然道:“对了!你三天不准喝酒,今天才第三天……” “我的姑奶奶,你记错了!” 喜之郎连连摇手道:“今天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再不准小老儿喝酒,小老儿只好去投河了。” 大家用过早点,喜之郎心里惦记着两坛二十年陈的绍酒,急着回房,这就站起身道:“大家昨晚一夜没睡了,快去休息了,今天是除夕,睡一觉起来,就得忙着过年呢!”接着又道:“后进楼上,本来有八间上房,但有三间住了客人,咱们只有五间……” 萧沧海道:“有五间也够了。” 喜之郎道:“小老儿给大家带路。” 说完,当先抢在前面走下楼梯。 萧沧海等人相偕下楼,易孝泉、申琬也跟着走来。 喜之郎回头道:“大掌柜、二掌柜,你们四个不用跟来了,早些去休息吧!” 易孝泉等四人拱拱手,就退了下去。喜之郎领着六人,来至上房,推开第一间房门,是萧沧海的,第二间西门追雪,然后是盛子书、蓝惊灵,每人一间,最后一间较大的,由燕晓染和慕容嫣然两位姑娘家合住。他陪着大家看过房间,就拱拱手道:“大家请休息吧,小老儿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的退了下去。 慕容嫣然道:“他走得这么匆忙,一定是喝酒去了。” 蓝惊灵道:“现在没事了,就让他去喝吧!” 大家急需休息,也各自回房。西门追雪陪同师父进入房中。 萧沧海道:“追雪,你去休息吧!” 西门追雪道:“弟子还不累。” 萧沧海在椅上坐下,颔首道:“为师也不想睡,咱们师徒那就聊一回吧,你也坐下来。” 西门追雪过去掩上房间,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萧沧海眼看蓝惊灵在孟婆婆肩头收回苗疆绿毛蜘蛛,然后又听说燕晓染是千毒谷的少谷主,方才又听喜之郎说慕容嫣然是绝尘山庄的少庄主。 他虽没听说过绝尘山庄,但可以看得出来,绝尘山庄绝非普通武林世家,因此心头就有许多话想问问徒儿。 西门追雪倒了一盅茶送到师父手里,然后回身坐下。 萧沧海喝了口茶,含笑道:“追雪,为师失踪之后,无垢山庄遭遇到极大变故,这短短几个月之中,你必然遇上了许多事故,为师看得出来,你长大了,也坚强了,尤其难得的,是你结识了这几个同心协力的小兄弟,和这位喜总管,还有易孝泉等四个,他们都是有事业的人,居然愿意迫随你,为师也替你感到欣慰,你且把别后情形,说出来给为师听听!” 西门追雪就把别后情形,从自己赶去镜心湖起,一直说到夜探桃花宫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萧沧海听得很仔细,尤其对绝尘山庄庄主慕容滔天书房中居然陈列了各大门派的拳经,剑谱的手抄本和“破法”,心头不禁大为惊疑! 绝尘山庄,慕容滔天,自己竟会从未听人说过? 后来听到西门追雪服下离火、癸灵二丹,被乙老人家收为记名弟子,练习昆仑心法,不觉悲喜交集,忍不住老泪纵横! 西门追雪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扑的跪到地上,叫了声:“师父……” 萧沧海拭着泪,伸出双手,把西门追雪拉了起来,颤声道:“孩子,起来,为师太高兴了,你可知道乙老人家是什么人吗?他老人家和不醉翁老前辈都是师祖(西门追雪的曾祖父)的朋友,当年师祖原想要先师(西门追雪祖父)拜在他老人家门下的,他老人家不肯收,却和先师成了朋友。 先师又想要二师兄(追雪之父)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又没有成为事实,如今你却福缘独厚,能拜在他老人家门下,这是天大的喜事。老实说,咱们淮扬派的一点武学,如和武林各大门派相较,已是逊人家一筹,就算你再练上儿十年,要想报雪父仇,只怕也难偿心愿,这不是为师轻视本门武学,经你方才这一说,为师心里就有一种预感……” 西门追雪站着的人,突然回过身去,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似是有人一头撞在房门之上! 西门追雪一步跨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中年人随着房门扑到地上,就一动不动。 萧沧海问道:“追雪,这人怎么了?” 西门追雪已经蹲下身去,伸手一摸,说道:“他已经气绝了!” 萧沧海跟着过来,说道:“如何致死的?看得出来吗?” 西门追雪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似是被人点了死穴,心脉已绝。” 萧沧海突然心中一动,伸手把他翻了过来,问道:“你认不认识他。” 这时左首房中的盛子书、燕晓染、慕容嫣然、蓝惊灵等人也全惊醒了,相继走出门来。 慕容嫣然问道:“大哥,这人是谁呢?” 西门追雪道:“不知道,刚才他一头撞在房门上,愚兄开出门来,他已经气绝了。” 蓝惊灵道:“三哥,快叫伙计去叫喜总管、易孝泉、申琬上来。” 慕容嫣然点点头,立即飞奔下楼,去叫伙计,一回工夫,易孝泉、申琬二人匆匆赶来。 慕容嫣然站在楼梯口问道:“喜总管呢?” 易孝泉嗫嚅的道:“喜总管……他……他睡熟了,叫也叫不醒……公子……” “他一定是喝醉了酒,对不?”慕容嫣然哼道:“你们快上去,有人死了。” 易孝泉一怔道:“死的是什么人?” 慕容嫣然道:“你不会上去看,我又不认识他。” 易孝泉、申琬急步奔上楼梯,接着易帐房也跟着上来,易孝泉看了那蓝袍中年人一眼,回头朝玉帐房问道:“他是不是住在咱们店里的?” 易帐房神色微变,说道:“是的,他就住在这里右首三号房的客人。” 燕晓染问道:“知道他干什么的吗?” 易帐房道:“是从淮南来的粮商,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掌柜。” 易孝泉道:“你要伙计把他抬下去,买棺盛殓,暂时送去三圣庙后进停放,再派人去通知他家属。” 易帐房唯唯应是,立即要两名伙计把人抬了下去。 易孝泉朝萧沧海拱拱手道:“惊动萧大侠、少庄主,真是不好意思,诸位请继续休息吧!” 说完,和申琬一起下楼而去。 萧沧海眼看易孝泉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得妥妥当当,心中暗自忖道:“此人不失为一方之雄,却甘愿追随喜总管,执鞭随蹬,充当下手?” 尤其对那蓝袍中年人无缘无故被人点了死穴,心中兀是难以释然! 试想喜总管乃是不醉翁的门人,自称酒鬼,偏偏在这节骨眼里,醉得叫都叫不醒,也难以令人置信。 他口虽不言,心中却已推测到了几分。 西门追雪道:“师父,你老人家去歇一回吧!” 萧沧海看这儿个年轻人既然起来了,大概不会再回房去睡了,这就颔首道:“你们不再去歇一回吗?” 盛子书道:“干爹,你去休息吧,我们不想睡了。” 萧沧海含笑道:“好吧,你们聊吧!”独自回入房去。 燕晓染拉着盛子书,说道:“盛姐姐,我们一起到大哥房里坐吧!” 五人一起走入,房中却只有两把木椅。 慕容嫣然道:“盛姐姐,我们三个床上坐就好了。” 两把木椅让给了西门追雪、蓝惊灵两人。 蓝惊灵:“这个怎么好意思?” 燕晓染道:“一把让大哥坐,是尊敬大哥,一把让你小弟坐,就因为你是我们小弟咯!” 蓝惊灵摸摸下巴,笑道:“看来做小弟也有好处,小弟那就谢了。”说着也就坐下来。 慕容嫣然道:“大哥,那人被人点了死穴,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手?” 西门追雪道:“当时我只听到门口有细微的声音,他已经一头撞上房门了,这下手的人,身法快极,等我开出门去,早已不见人影。” 蓝惊灵道:“这人会不会是窃听大哥和萧前辈的谈话呢?” 西门追雪道:“我和师父说的是一些别后情形,有什么好窃听的?” 蓝惊灵道:“这人如果不是有心窃听你们谈话,怎么会被人点了死穴?” 西门追雪一怔道:“你是说……” 蓝惊灵忽然抿抿嘴,笑道:“大哥也许不觉得,有些话你说者无心,但却绝不能给人窃听去的。” 西门追雪心中不觉一动,那时自己师徒二人正在说着乙老人家的事,不觉目光一注,问道:“四弟的意思?” 蓝惊灵笑道:“自然是欲盖弥彰的人了。” “欲盖弥彰的人”,那不是指喜之郎吗?他喝醉了酒,易孝泉说叫不醒他。 西门追雪疑信参半,说道:“不可能是他。” 蓝惊灵道:“不信,待回大哥不妨问问他。” 慕容嫣然问道:“你们在说谁呀?” 第115章 除夕 西门追雪道:“四弟……”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伙计的声音在走道上说道:“客官请留步,小的先进去问问。”接着只见伙计在房门口躬身道:“公子爷,有一位姓祖的客官,要找燕公子。” 燕晓染立即站了起来,问道:“他人在哪里?” 伙计陪着笑,指指身后说道:“他跟上来了,就在……” 燕晓染急忙迎了出去,叫道:“是祖大叔!” 来的正是千毒谷右护法祖东权,看到燕晓染,喜道:“少谷主果然在这里!” 伙计看他没找错人,就返身退下。 燕晓染道:“祖大叔清到里面坐。” 祖东权随着走入,西门追雪也站了起来,拱手道:“祖护法请坐。” 一面又给盛子书、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引见了。 蓝惊灵迅快的从隔壁房中搬来了一张木椅,大家落坐之后。 燕晓染问道:“祖大叔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祖东权道:“少谷主还不知道,谷中出了事……” 燕晓染虽然已经知道爹可能已遭人劫持,但听了祖东权的话,心头还是不觉一紧,急急问道:“不知谷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祖东权道:“那天少谷主赶来跟老朽索取散功毒解药,少谷主走后不久,老朽就接获谷主金令,着老朽立即回谷……” 燕晓染冷笑道:“那是阎九婆故意把你调走的,你不在,她对付我就不会有人碍他手脚了。” 祖东权听得一楞道:“阎九婆要对付少谷主?少谷主这是听谁说的?” 燕晓染道:“祖大叔,你先说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祖东权道:“老朽奉命兼程赶回谷去,谷中已经空无一人,连谷主都已不知去向?老朽又匆匆赶出来,却到处找不到左护法……” 燕晓染冷哼道:“阎九婆已经死了。” 祖东权听得更奇,问道:“不知左护法怎么死的?” “她是自食恶果,被人杀之灭口!”燕晓染道:“死在‘黑煞针’下的。” 祖东权道:“少谷主怎么会知道的?” 刚说到这里,店伙沏了一壶茶送来。 燕晓染等伙计退出,才把阎九婆勾结丐帮甘逢春,以及有人假扮了爹,一直说到昨晚夜探桃花官,阎九婆等四人俱被“黑煞针”所杀,大概说了一遍。 祖东权面现郁怒,说道:“她居然敢以下犯上,劫持谷主,当真死有余辜!” 燕晓染道:“她原是残缺门的人,来咱们谷里卧底的,只是咱们从前没有发现她而已!” “她会是残缺门的人?” 祖东权不禁又是一怔,说道:“这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谷中隐藏三十年之久,大家都没看得出来!” “本来喜总管以为她把爹藏匿在桃花宫,才找上桃花宫去的。” 燕晓染道:“现在就不知爹的下落了,但喜总管拍着胸脯,说过了年,咱们就一起找爹去,我看他说得好像蛮有把握!” 祖东权问道:“喜总管是什么人?” 门口有人嘻的笑道:“喜总管者?小老儿是也。祖老哥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对祖亏哥却闻名久矣!” 随着话声,喜之郎耸起双肩,带着满口酒气,一脸谄笑,一部跨了进来,朝祖东权连连拱手。 燕晓染忙道:“祖大叔,这位就是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 祖东权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喜总管,兄弟失敬!” 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人这副德性,只是个酒鬼,他的话也能相信?” 喜之郎道:“不敢、不敢,小老儿是出了名的酒鬼,啊,祖老哥来得正好,这里几位公子、小姐,没有一个会喝酒的。易老八、易老十他们心里纵然想喝,又不敢喝醉,小老儿就这样硬是找不到一个酒友。祖老哥来了,那就好极了,咱们就以酒论交,反正是过年咯,可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天。” 燕晓染道:“喜总管怎么知道祖大叔会喝酒的?” “嘻嘻,同气相求,这点小老儿若是看不出来,还配当无垢山庄的总管?” 喜之郎望着祖东权笑嘻嘻的道:“祖老哥,小老儿没说惜吧?”接着哈了一声道:“小老儿是来请大家到前面入席去的,一说到酒,差点把正事忘了,少庄主,你去请忘忧先生吧!” 西门追雪刚走到师父房门口,萧沧海正好开门走出。 西门追雪道:“弟子是来请师父到前面去用饭的。” 这时喜之郎、祖东权等人也从隔壁房中走出。西门追雪又给祖东权引见了师父。 萧沧海、祖东权握手互说了久仰的话,就由喜之郎陪同,来到前面酒楼的贵宾室。 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早已站在门口,迎了上来,请大家入席,喜之郎又给祖东权引见了四人。 伙计等大家入席之后,就陆续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吃了起来。 喜之郎忽然回头朝易孝泉问道:“上房那个姓李的粮商死了之后,房间不是空出来了吗?” 易孝泉道:“是,兄弟已吩咐帐房,把他存留的衣物,存放在帐房里,如今房间已经腾出来了。” “那就好!”喜之郎一指祖东权,说道:“祖老哥来了,正好住那一间。” 易孝泉答应了声“是”。 饭后,喜之郎又陪同萧沧海等人回转上房,祖东权就住进左首那一间。 萧沧海道:“喜总管,兄弟有事想和你谈谈,你到我房里来。” 他是在回转上房的路上,听喜之郎以“传音入密”说的:“忘忧先生,待会你者就说有事要和小老儿说,叫小老儿到你房里去。” 心知喜之郎此举,必有事故,才当着大家说了出来。这样,就像是萧沧海找喜之郎谈话,并非喜之郎主动找萧沧海的。 喜之郎连忙拱手道:“是、是,忘忧先生请。” 于是萧沧海在前,喜之郎像大马猴似的跟在他身后,两人进入房间,喜之郎就随后掩上了房门。 祖东权、盛子书、燕晓染等人,仍然回到西门追雪房里,坐下来聊天。伙计沏了一壶茶送上。 慕容嫣然道:“萧前辈不知和喜之郎谈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家师大概想间问他江湖上的近况罢了。” 燕晓染道:“大哥,我也想和喜总管仔细谈谈,上次到桃花宫去,他事前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后来只说找寻家父下落,包在他身上,又不肯多说,今天,我非问问清楚不可!”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蓝惊灵道:“二姐,你不用急,喜总管一定心里有了谱儿,才会说包在他身上的,他既然不肯说,你再间他,也是白间的了。” “我知道。”燕晓染道:“但他总该和我说明白才是。” 西门追雪道:“这样吧,待会他出来了,我来问他好了。” 燕晓染感激的道:“谢谢大哥。” 慕容嫣然道:“这酒鬼现在越来越不像活了,什么事,好像我们都听他的指挥……” “阿弥陀佛。” 喜之郎弓着腰一脚跨了进来,连连拱手道:“小姑奶奶,你这可冤枉小老儿了,小老儿只不过是个狗头军师,斗胆也不敢弄权。” “那好!”慕容嫣然道:“你坐下来,二姐有话要问你呢” “啊!不成!” 喜之郎摇着手,又呶呶嘴道:“忘忧先生交代小老儿去办一件事,小老儿马上要走,纪少谷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不迟。” 说完,耸耸肩,一溜烟的溜了出去。 转眼就是上灯时光了! 岁幸云暮,这是“除夕”的晚上。 尤其这一顿晚餐,家家户户都称之为“团圆饭”,全家老小都要团聚在家里的。因此所有的酒楼饭馆,可以说没有一家开的。 只有闲云居的二楼,今晚依然灯火通明! 但整座大厅,却没有一个酒客,只有中间贵宾室里,一张大圆桌上,铺上了红毯,银盏牙着,显得十分豪华富丽。 那是闲云居大掌柜、二掌柜特别吩咐厨下准备了一席最上等的酒席,款待贵宾,作为守岁的。 忘忧先生萧沧海当然坐了首席,大家依次入席,正好是十二个人。 萧沧海首先举起酒杯,含笑道:“今天是除夕,这一席是团圆饭,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像这样聚在一起,是非常难得的事。因此大家不用客气,能喝酒的,就要喝个痛快,不会喝酒的,就少喝一点好了,现在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完,就一口把酒喝了。 大家自然也各自把杯中的酒干了。 慕容嫣然看了喜之郎一眼,说道:“萧前辈这话,你最高兴听了。” “过年嘛!”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大家都要高兴。” 这时西门追雪耳边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说道:“少华,你如今练成上乘内功,不妨多喝几杯,务必喝醉了,待会回房之后,可以运功把酒逼出。” 西门追雪不由一征,暗道:“师父要自己喝醉,这是为什么呢?莫非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不成?” 稍后,祖东权耳边也响起了萧沧海“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祖老哥,听说你酒量不错,席上,你要和喜总管多拼几杯,席散之后,喜总管还要和你拼酒,你切不可推辞。 第116章 天机 “他要拿一坛酒到你房里去喝,你也必须装出不服气模样,说要和他喝到夭亮,至于这是为什么,你就不用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祖东权是老江湖,自己和萧沧海不过今天初次见面,但他却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心知其中必有缘故! 这时,大家已经开始敬酒了。 最先,大家自然是敬萧沧海,萧沧海平日规行矩步的人,今晚居然也来者不拒,杯到酒干。接着大家又敬西门追雪,他因有师父嘱咐在先,自然也相继干杯。 燕晓染和慕容嫣然是姑娘家,大家敬酒之时,萧沧海开口了:“她们二位姑娘,不宜多喝,就让她们随意吧,不用干了。” 今晚最得意的当然是喜之郎了,他不但逢人干杯,尤其是找上了祖东权、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几人。 大家都因萧沧海有言在先,会喝酒的喝个痛快,江湖上人谁不会喝酒?纵然酒量有大小,也都能大碗大碗的喝上十几碗。 这一来,大家就立时换上大碗,敬来敬去,都用大碗猛喝,黄汤就像水一般流进这几人的肚里。 酒,到底不是水,喝到肚里,酒精就会发作,等到席终、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几乎全都有了八九分酒意。 只有喜之郎和祖东权还在你一碗,我一碗,没有停下来。 喜之郎眯着一双豆眼,酒气醺醺的道:“祖老哥,他们都不行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再喝上二十碗,你怎么样?” 祖东权大笑道:“二十碗太少了!” 喜之郎道:“那……你说呢?” 祖东权道:“喜总管能够喝多少,兄弟一定奉陪。” 喜之郎打了个酒呃,嘻嘻尖笑道:“好,咱们从现在起,喝到明天天亮;你看如何?” 祖东权听他说喝到天亮,这不是和萧沧海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的话一样吗?心中更可确定其中必有缘故。立即点头道:“喜总管就是喝上三天三晚,兄弟也一定奉陪。” 燕晓染正待开口,突然萧沧海“传音入密”说道:“燕姑娘不要拦他们。” 喜之郎听得大喜过望,耸着肩尖笑道:“酒逢知己千坛少,你祖老哥真是小老儿的酒中知己,这样吧,小老儿和你到房里去喝,你看如何?” 祖东权现在越发证实,这是萧沧海和喜之郎早就商量好的,只不知是什么事?一面应道:“如此甚好,咱们喝上一晚,才是真正守岁!” 喜之郎口过头去,朝易孝泉说道:“喂,大掌柜,你听到了,快要伙计送三坛酒到祖老哥房里去,咱们今晚喝个通宵达旦,你们哪一个有兴趣,就大家一起来。” 易孝泉连忙摇手道:“二位海量,兄弟可不敢奉陪。” 散席之后,除了纪、史二位姑娘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全都有了几分酒意,就各自口房。 只有喜之郎和祖东权像是棋逢敌手,伙计把三坛酒送到祖东权房里,喜之郎和祖东权就关起房门,一碗又一碗的对喝起来。 不,两人各自喝了一碗酒,喜之郎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够了,祖老哥,不用喝了!” 祖东权也以“传音入密”问道:“喜总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叫做金蝉脱壳之计!” 喜之郎道:“你老哥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要不要运一回气,先把酒气逼出去了?咱们还得连夜赶路呢!” “运气倒不需要。”祖东权问道:“咱们要到哪里去呢?” “这个你老哥就不用问了。”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你就是再问,小老儿也不会说的,嘻嘻,现在小老儿就得出去一会,办完事,咱们就走。” 西门追雪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平日很少喝酒,自然也有了醉意,回转房里,就运功把酒逼出。 就在此时,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少庄主,是时候了,你打开后窗,就从后窗出来。” 燕晓染和慕容嫣然是两人一个房间,她们房里灯还没熄,两位姑娘躺在被窝里,还在低声交谈! 突然间,灯盏无故自灭! 慕容嫣然轻咦了一声道:“二姐,是你把灯熄了?” 燕晓染道:“没有呀……” 话声未落,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道:“灯是小老儿熄灭的,燕姑娘,你快穿好衣衫,佩上长剑,从后窗出来,咱们就得连夜出发呢!” 燕晓染一怔,回头看去,慕容嫣然居然阖着眼皮睡熟了,心中觉得奇怪,就低声叫道:“三妹……” 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又道:“不用叫她,小老儿已经点了她睡穴,燕姑娘快起来,少庄主、祖老哥都在等着你呢!” 燕晓染匆匆穿上衣衫,拿起长剑,悄悄推开后窗,点足越出窗口,又把窗户关好,举目看去。果见屋脊上站着三个人影,正在朝自己招手,急忙纵身掠起,轻如飞燕,落到三人身边。 那不是西门追雪、喜之郎、祖东权还有谁来?一面低声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呢?” 西门追雪道:“我也是刚才给喜总管叫醒的,他没告诉我要去哪里?” 燕晓染道:“祖护法,你也不知道吗?” 祖东权道:“喜总管说过,老朽再问,他也不会说的。” 燕晓染道:“那干吗叫我们出来?” “嘻嘻,这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喜之郎耸耸肩道:“你们只要跟小老儿走就不会错。”说完,催道:“快些走了,时间来不及啦!”转身急掠而去。 三人只得跟着他掠起,一路奔行,不多一回,出了庐州城,喜之郎依然一马当先,自顾自的奔掠如飞,不肯稍停。 燕晓染道:“喜总管,你等一等!” 喜之郎只好住足,回身道:“我的姑奶奶,咱们要赶的路还远着呢,再迟就来不及了!” 燕晓染道:“你不给我说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我的天!”喜之郎用力搔搔头皮,说道:“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对不?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要过年,对不?人家过年,咱们不过年,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你现在懂了吧?” 燕晓染心中不禁一动! 喜之郎就催道:“懂了,就该上路了吧?” 说完,回头就走,又一路奔了下去。 祖东权攒攒眉道:“这位喜总管怎么这样神秘兮兮,什么话都不肯明说?”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喜总管就是这样,我想他必有缘因,我们就跟他去好了。” 祖东权看他这么说了,只得一路跟了下去。 哪知喜之郎这一展开脚程,你别看他弓背弯腰,跑起路来一颠一颠,活像一只大马猴,而且还拖着鞋跟,一路梯梯他他的,根本不懂什么轻功提纵、陆地飞行,就洒开大步,没命的耸着肩往前奔跑,但却跑得比谁都快! 不,他竟然越跑越快,明明看他就在前面,后面三人就是迫不上他,而且在不知不觉间和他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三人中,西门追雪当然可以追得上他,但因有燕晓染、祖东权同行,不好让他们两人落后,是以并未全力奔行。 喜之郎上路之后,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路,似乎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他是领路的人,他没有停下来休息,后面三人自然只好跟着他继续的跑了。 祖东权在千毒谷身为右护法,一身武功自是极高,老实说,不是燕晓染和西门追雪结为口盟兄弟! 不,他是老江湖,当然看得出少谷主对西门追雪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哪会把无垢山庄看在眼里?更何况是无垢山庄的一名总管了? 此时眼看喜之郎一味的在前头奔跑,和后面的三人距离越拉越长,心头渐感不耐,本来他还顾虑少谷主和西门追雪会跟不上,没有施展全力。这回不觉脚下一紧,跟着追了上去。 他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一流高手,这一展开轻功,势若奔马,何等快速?怎知前面这只大马猴——喜之郎好似背后长着眼睛。 你展开轻功,一路追逐下来,他拖着鞋跟,脚下也随着加紧,本来只差十几丈远近,如今竟然越追越远! 二十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三十丈,喜之郎的人影,越来越小,任凭你祖东权提吸真气,用上了十二成力气,一味猛追,也休想追得上他,本来老远还可以看到他的人影,现在却要凝足目力,才能看到他一点黑影! 这把祖东权看得心头大为凛骇,暗自忖道:“这酒鬼到底是何来历?他分明并没施展轻功提纵术,哪来如此快速的身法?凭自己的身手,还迫不上他!” 想到自己一味穷追,把少谷主和西门追雪两人丢在后面,距离远了,怕两人跟不上,不觉脚下一停,回头看去。 只见西门追雪一手牵着燕晓染的手,两人从容不迫的并肩行来,和自己相距,不过一丈来远! 原来同行四人之中,自然以燕晓染的内功最弱了,奔行了几十里路,渐渐就感到呼吸急促,鬓边汗水涔涔而下。 第117章 彩头 祖东权发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茶的力气来,也迫不上。 西门追雪在她身边伸过手去,柔声道:“二弟,来,愚兄拉着你走好了。” 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燕晓染双颊飞红,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意,任由他握着手并肩奔行。先前她感觉到的只是羞意和甜意,一个人有飘飘然的感受,渐渐她发现奔行之际,好像一点也不吃力。急促的气喘,和后力不继的感觉都没有了。好像和他手拉着手,在春光明媚,轻风徐来的湖边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举目望去,原来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赶上祖大叔,只是不徐不疾的和他并肩而行,一时更是惊奇不止。 祖东权看到两人,心头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燕晓染是个姑娘家,内力较差,自己这一阵子展开轻功,朝前紧追,据估计身后两人至少也要落后二三十丈,哪知他们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不过一丈光景! 这明明是西门追雪拉着燕晓染的手的关系了。 照说西门追雪不过弱冠年纪,以他的内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后,也未必办得到,因为轻功完全需由内力支持,但他不仅并未落后,还能带着少谷主同行。 要知带着一个人施展轻功,必需以内力把带着的人托住,否则拉着手奔行,岂不就像奔行的马匹后面拖着一个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忖道:“这位无垢山庄的少庄主和喜总管,看来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动,突听耳边传来喜之郎的声音说道:“喂,祖老哥,你怎么停下来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哩,你不用管少庄主他们,只管跟小老儿走就是了!” 祖东权不由又是一怔,忖道:“他使的岂不就是‘千里传音’之术了?这人果然是一位游戏风尘的高人,自己差点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内,对面施展的,叫做“传音入密”,也要内功精纯,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为第三人所觉。 “千里传音”就难得多了。(当然这千里二字,只是夸张之词,大概不出二三十丈罢了)因为距离越远,要把练音成丝送到别人耳中,不被天风吹散,这人要有何等功力才能办得到。 所以“千里传音”的道理和“传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只要内功精纯的人,都会“传音入密”但会“千里传音”的人,却屈指可数,最多也不过两三个人而已,这教租东权如何不惊? 眼看少谷主由西门追雪携手同行,足可赶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开脚程,一路跟着喜之郎下去。 燕晓染偏着头叫道:“大哥,你拉着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气喘如牛,后力不继了,你好深厚的内力!” 西门追雪含笑道:“愚兄牵着你的手,只是稍可支持你的内力而已,这也并不稀奇。” “但你却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样快,这还不稀奇吗? 燕晓染道:“祖大叔是我们谷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喜总管,喜总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还要高明得多了?” 西门追雪随口道:“那当然!” 燕晓染道:“大哥,我看得出来,你对喜总管不但信任,而且认为他说的、做的都是对的,这就要完全了解他,才会对他有这样坚强的信心,你说给我听咯!” 西门追雪道:“你要我说什么呢?” 燕晓染道:“大哥所知道的喜总管咯,都说给我听。” 西门追雪道:“有许多话,目前还不能说。” 燕晓染眨着眼问道:“为什么呢?” “这是喜总管特别交代愚兄的。” 西门追雪道:“因为他的来历还不宜让人家知道,愚兄只能告诉你一点,他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 “这点大哥不说,我也看得出来。”燕晓染道:“这么说,他说的话,都靠得住了?” “这个自然!” 西门追雪笑道:“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噜里八嗦,但遇上正经事,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燕晓染喜道:“大哥,这么说,他今晚要我们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踪有了着落了?” 西门追雪微微颔首道:“我也这样想,不然,他不会只要我们三个人跟他走了。” 燕晓染兴奋的道:“大哥,那我们就快些追上去咯!” 西门追雪笑道:“你不用急,喜总管就在前面,我们只要跟着他就好。” 他们紧跟着祖东权,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寻丈来远。 祖东权现在心里已经明白,凭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喜之郎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去,自己总不能落后得大多。是以还是尽他的能力,施展陆地飞行,轻功提纵,紧跟不舍。 喜之郎似乎知道祖东权已经不再和他比赛脚程了,也就没有方才那样扛着肩急奔,脚下稍为和缓了些,但还是马不停蹄的跑着。 这一来两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了,现在还差个十来丈光景,总算给祖东权稍稍扳回了一点面子。 祖东权方才只顾追着前面的喜之郎,根本没有机会向两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作打量,才发现喜之郎走的竟是乡村问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只有远处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细辨认,好像已过了八斗岭,左首有一条宽阔的大江,那该是池河了。 他(喜之郎)沿着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里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来丈距离,连想问问他都无法可问! 但祖东权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是了,他一直不让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让自己有问话的机会,好,不问就不问,看你跑到哪里去?” 喜之郎好像算得很准,以祖东权的一身功力,跑上一个通宵,也足可支撑得住,燕晓染体力不足,但有西门追雪同行,也不成问题。 因此他跑在前面,硬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无月,当然说不上月落参横,但此刻已快近丑未寅初,这一路奔行,一口气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里。 前面的喜之郎终于停下来了,耸着肩,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拱手道:“恭喜少庄主、少谷主、祖老哥,新年新岁,万事如意!” 祖东权问道:“是不是已经到了?”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咱们从年尾跑到年头,足足跑了两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里,也该歇歇脚了。” 燕晓染道:“喜总管,你说在这里歇歇脚,那是还没到地头了?” 喜之郎搔搔头皮,傻笑道:“地头,哈,那还远着哩,大家先坐下来,吃些点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讨个彩头……” 原来他胁下还挟着一个纸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开来,里面却有七八个小包,他把每一个小包,逐一打开。 一面唠叨的道:“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这是百年好合,(百合)这是永结同心,(莲子)这是早生贵子,(枣子)这是寿比南山,(炒面)这是发财发福,(馒头)这是大富大贵,(扣肉)哈哈,这样够了吧?” 燕晓染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笑道:“自然是闲云居厨房里弄来的了。” 祖东权道:“喜总管果然早就准备舒齐了!” “这还用说?” 喜之郎耸耸肩道:“当总管本来就比你老哥当护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们一起出来,当护法的可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当总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还能叫总管吗?” 燕晓染道:“吃的东西,你带来了,住呢,你要我们住到哪里去?” “哦,嘻嘻!” 喜之郎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小老儿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会保你们睡得舒舒服服!” 祖东权笑道:“喜总管,你别吹牛了,这条路上,别说客店,就是有村落,也只是些贫苦人家,哪来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儿几时说过谎,我说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喜之郎一面指指石上的食物,说道:“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们奔波了一晚,还得早些赶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这许多路,确实感到有些饥饿,也围着坐下,各自吃了起来。 喜之郎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笑道:“刘、老儿不想发财发福,大富大贵。也总得讨个吉利,这是长生果,(花生)吃了长命百岁!” 一面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剥着花生下酒。 燕晓染走到他身边,在大石上坐下,偏头问道:“喜总管,你知道爹在哪里,对不?” 喜之郎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嘻的笑道:“少谷主,出门在外,最好少开口,咱们不是去了吗?到时自会知道,这时候还是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经。” 燕晓染听出他的口风,心中喜道:“喜总管,谢谢你。” 第118章 撒野 “不谢,不谢。” 喜之郎举起扁瓶,咕咕喝了两口,就把瓶盖塞好,收入怀里,再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站起身道:“来了,来了,嗨,再不来的话,天快亮了!” 燕晓染道:“你说什么人来了?” 喜之郎伸手指指江面,说道:“看,那就是小老儿包的上房了。” 燕晓染举目看去,江面上正有一艘帆船朝岸边缓缓驶来,这就问道:“你说的是那艘帆船?” 喜之郎点着头道:“正是。” 燕晓染又道:“我们还要坐船去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咱们四个人一口气跑了二百五六十里,再不好好睡上一觉,赶到地头,不用和人家动手,就可以束手成擒了,所以白天要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晚上才能去救人。” 说话之时,只听帆船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喜总管,你接住了。” 一条绳索凌空丢上岸来。 喜之郎应道:“没问题!” 话声未落,那条绳索就像捆仙绳一般,一下圈住了喜之郎的双足,从足踝向上,迅若闪电,一圈又一圈的绕起来。 眨眼之间,已把喜之郎捆得像柁螺一般,只露出一个脑袋,船也正好及时靠岸,把他当成了木椿,牢牢把船拴住。 喜之郎嘶声叫道:“少庄主,你们快上船去,再迟小老儿就撑不住了。” 燕晓染问道:“你呢?” 喜之郎道:“你们都上去了,船就开了,船开了,小老儿自然也松绑了。” 西门追雪道:“好吧,我们先上船去好了。” 三人相继纵身跃上船头。 这船并不大,只有一间中舱,也极为狭仄,船头就是前舱,后舱蹲坐着一个戴破毡帽的白发老头,一手拉着风帆的绳索,一手把舵。 三个人跃落船头,船头就往下低了下去。 白发老头急忙叫道:“你们快进舱去,这样三个人站在一起,就会翻船!” 西门追雪急忙一拉燕晓染,低着头跨进中舱。 白发老头问道:“没有人了吧?” 喜之郎在岸上应道:“还有小老儿,你别忘了!” 白发老头道:“我知道。” 一抖手,把拉着喜之郎的绳索连人一起凌空抛起,朝船上飞来,落到船头,绳索一宽,迅快的从喜之郎身上滑落,喜之郎也正好平稳的站在船头上。 祖东权看得极为惊懔,江湖之上,到处都有隐迹风尘的异人,船老大这一手,没有精湛的上乘内功,岂能办得到?不觉由衷的喝彩道:“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喜之郎松动了一下肩膀,哼道:“再慢一步,小老儿全身都要麻痹了!”一面朝祖东权招招手道:“祖老哥,咱们就往前舱里来吧!” 前舱和中舱,只有一板之隔,祖东权依言走了过去。 喜之郎隔着木板,说道:“少庄主、少谷主,你们听着,船一开行,就得把船篷拉上,不到天黑,不可开启,更不可说话,白天要好好养足精神。” 祖东权问道:“喜总管,咱们究竟要去哪里?” 喜之郎道:“小老儿刚说过,船一开行,就不能说话了。” 说完,和身在舱板上睡下,就呼呼睡去。 祖东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就不再说话。 前舱虽然狭仄了些,但足可容两人睡下,祖东权赶了大半夜路,确也感到疲乏,坐了一回,也就躺下睡了。 中舱,自然要比前舱宽敞得多,但这条船平日敢情并不是载客用的,舱板虽然抹得还算干净,却空无一物,连茶几都没有。 西门追雪和燕晓染只好在舱板上席地而坐,现在船已开行,船篷也早已推上,船舱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船头一昂一低,鼓浪而行,就像坐在摇篮里一般,本来就有催眠作用,再加上两人奔行了将近两个更次,这一静了下来,更觉睡魔袭人! 西门追雪正在跌坐行功,渐入忘我之境,忽觉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偎了过来,一阵又一阵淡淡的幽香,从鼻孔直沁心脾,心族不禁为之一荡! 急忙睁开眼来,低下头看去,燕晓染红馥馥的脸上,阖着长长的睫毛,红菱般樱唇微微上翘,睡得很甜! 他和这位易钗而弃的二弟,相识不久,自从知道她是女的,就很少朝她平视,没想到她睡熟之后,竞会如此甜美动人! 一时不禁看得呆了,几乎要想低下头去,轻轻的吻她一下,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强自抑制着波动的心情。 玉人在抱,本来是何等香艳之事,但看她睡得又香又甜,怕惊醒了她,连身子都不敢移动一下。只好挺直了上身,靠在船篷上闭目养神,渐渐感到一阵倦意袭上心来,也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前舱板壁上传来弹指之声,两人同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竟然相拥而卧! 这下直羞得燕晓染双颊似火,口中“嘤”了一声,忙不迭的向旁闪开。 西门追雪也闹了个手足无措,俊脸通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对不起,愚……兄失礼得很。” 燕晓染发现身上衣衫钮扣均未曾动过,才算放下了心,依然胀红了脸,低低的道:“大哥,我并没怪你。” 适时只听喜之郎细声说道:“少庄主、你醒了没有?快午时啦,还有少谷主,醒一醒,该用饭了。” 西门追雪应道:“我早已醒了。” “醒了就好。” 喜之郎依然细声道:“那就别说话了,小老儿会把午餐送过来的。” 过了一回。舱门启处,走进一个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提着食盒走入,耸耸肩,压低声音道:“船上没准备什么,这是两碗蛋炒饭,两位将就着用吧!” 西门追雪道:“多谢小哥。” “不用谢。”瘦小个子嘻嘻一笑,说道:“小老儿不是小哥。” 这是喜之郎的声音。 西门追雪一怔,凝目看去,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个面目黧黑的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一时望着他楞道:“你……” 瘦小个子裂嘴一笑,说道:“少庄主没瞧出来?嘻嘻,小老儿这一手还不错吧?” 燕晓染惊异的道:“你是喜总管?” 瘦小个子嘻的笑道:“小老儿是喜之娘,喜总管的小弟。” 燕晓染嗔道:“你还骗人,你是易了容!” “嘘!瘦小个子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指头,低声道:“咱们已经进入人家的辖区之内,说话可得小心,幸亏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忙着过午,不然准出漏子!” 西门追雪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瘦小个子道:“说不得,说出来了,包管少庄主吓一跳,你们只管吃饭,不用多问,有什么事,待会去问喜总管就好。” 说完,放下食盒,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立时推上了船篷。 燕晓染道:“这人…… 船篷外适时又“嘘”了一声,燕晓染只好把下面的话缩住。 西门追雪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弟,喜总管此举必有缘故,咱们还是吃饭吧!” 燕晓染点点头,伸手取过食盒,揭开盒盖,里面放着两大碗蛋炒饭,和两双竹筷。 这就取起一碗,递给了西门追雪,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女孩子食量较浅,一大海碗蛋炒饭她当然吃不下,等西门追雪吃到一半,把自己的一碗又分了一半给他。 两人吃毕,燕晓染收过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回身坐下,低声道:“大哥……” 她只叫出“大哥”二字,西门追雪立即扬了扬手,要她不可说话,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前面已有两条船驶近过来,船上至少也有八九个人,你不可出声。” 燕晓染听得暗暗奇怪,忖道:“船篷推上了,谁也看不到外面景物,大哥说有两条船驶近,船上至少有八九个人,他是听出来的了,大哥好灵的耳朵,自己简直一点也听不到。” 就在她思忖之际,突觉船头往下一沉,分明有人飞身上船来了。 只听一个粗大声音喝道:“简老头,船上可有人吗?” 话刚出口,只听坐在船尾的白发老头哼道:“老夫在这裹住了四十多年,从没有人问过老夫船上是什么的,你瞎了眼睛,自己不会看?” 接着就听到“呼”的一声,有人凌空飞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掉入江心。 只听右前方有几个人的声音喝道:“简老头,你敢在湖面上撒野!” “好个简老头,你不要命了!” “把他拿下,捆起来,送到堂上去。” 白发老头哼道:“你们回去问问帮主,他和老夫是如何约定的?你们同伴敢擅自跃上老夫的船来,老夫只是把他丢入湖心,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突听一个中气极足的声音大喝道:“你们不可对简老先生无礼。”一面又道:“在下李长庆,忝掌朱雀堂,方才手下多多冒犯,还望简老先生恕罪。” 白发老头哼了一声道:“老夫往来湖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船只继续往前驶去。 第119章 心事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这白发老头不知是何来历?听他口气,极为倚老卖老,谅必是一位前辈高人无疑。” 燕晓染心中也暗自寻思:“那人自称忝掌朱雀堂,一定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江湖帮派了,爹莫非落在这帮人手中不成?” 只听西门追雪“传音入密”说道:“二妹,此刻不过午时稍偏,时间还长得很,喜总管要咱们不可交谈。听方才那人的口气,咱们好像已进入某一个江湖帮派的范围之内,自然不说话的好,咱们在这段时间,还是静坐练功吧!” 燕晓染为了方才和大哥偎依着相拥而眠,心头还有些羞意,自然不敢再睡了,这时听了大哥的话,就点点头,在船篷右角盘膝坐好,做起吐纳功夫来。 西门追雪目前功力大进,一经跌坐行功,立刻返虚入静,气机运转,进入忘我之境。 燕晓染却不一样,她虽然坐了下来,心头依然静不下来,只是回味着方才和大哥相偎相依的情景,心头一会感到甜甜的,一会又小鹿跳动。接着又想到三妹慕容嫣然,和大哥认识较早,看情形两人早已有着情愫,自己将来…… 一会又想到爹不知是被什么帮派劫持去的?这次仅凭自己四人,不知能不能把爹救出来? 她思潮纷沓,只是想着心事,几次睁开眼来,看到大哥在静坐之中,容光焕发,脸色清莹如王! 不觉又芳心筋涟,晕红双颊,赶忙又闭上眼睛,但眼睛虽闭上了,大哥潇洒俊逸的影子,却依然浮现在眼前,和不曾闭上眼睛一样! 船篷内透不进天光,本来就很幽暗,但坐久了,自可看得清舱内景物。 现在渐渐接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舱内也随着更黑了。 燕晓染枯坐着始终定不下心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前舱板壁上又响起了叩指声音,传来喜之郎细声说道:“快吃晚饭了,少庄主,少谷主可以醒醒了。” 燕晓染道:“我一直就醒着。” 西门追雪缓缓睁开眼来,含笑道:“二妹没静坐行功吗?” 燕晓染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没有。” 船篷推开,扮成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的喜之郎弓着腰走入,拿起食盒,又退了出去,回头道:“马上就可以吃了,小老儿给你们去装饭。” 燕晓染道:“喜总管,我可以出来吗?” “不成,船上只有小老儿和简老大两人。”喜之郎摇着头,又道:“小老儿不是喜总管,是喜之娘。” 说完,迅快的又推上了船篷。 不多一回,喜之郎又推篷走入,说道:“快吃了,嘻嘻,小老儿只会炒蛋炒饭,将就些吧!” 放下食盒,又迅快的退了出去。 燕晓染取过食盒,和大哥一起吃毕,天色已经大黑,她收起碗筷,发现船已停了下来,急忙低声叫道:“大哥,船已经靠岸了呢?”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船篷已被推开,喜之郎在舱口招着手道:“快出来了,船不能停得太久,咱们要尽快上岸。” 西门追雪赶紧站起,和燕晓染一起跨出中舱,喜之郎踊身一跃,跳上岸去,两人跟着长身掠起,祖东权已在岸上等候。 喜之郎把一件东西塞到西门追雪手中低声道:“少庄主,快拿着。” 西门追雪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原是一柄绿鲨皮鞘的短剑,这柄剑正是上次在绝尘山庄,喜之郎要自己送给乙老人家的那柄无痕。 喜之郎接着朝三人低声道:“你们三个依然由祖老哥跟着小老儿,少庄主,你照顾少谷主,只要跟住祖老哥就好,好了,咱们走吧!” 话声一落,耸着双肩就朝一条小径上行去。 那是一条相当荒凉的小径,四周既无人烟,两边茅草足有一人来高,黑暗之中,只能看到远处矗立着一座隐幢幢的高峰,不知是什么山? 三人只是紧跟着喜之郎走去。还没走到山脚,喜之郎就一头钻进一人高的茅草丛中,弯着腰而行。祖东权只好学着他弯腰低头的一路走去,西门追雪,燕晓染也同样跟了上去。 这一段路,只在茅草丛中钻行,约莫走了一箭来遥,就已进入一片松林。松林并不茂密,但在夜里,看来就隐秘得多了。 喜之郎好像回到了老家,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穿行松林朝左绕去,大家只觉脚下悬岩巨石,高低不平。 渐渐耳中听到波涛撞岩之声,凝目看去,山脚间一片汪洋,已临大江之滨! 祖东权直到此时才看出地形来,心中暗道:“这里会是老子山?” 喜之郎走在前面,转过一座大石崖,忽然不见,祖东权急忙跟了上去,原来这座大石崖下面,竟是一个深广的洞窟。 水声汤汤,不知有多深,喜之郎沿着洞窟右边石壁问仅堪容得一点足尖的石瞪,身贴石壁,往里走去。 祖东权、西门追雪、燕晓染也一同跟着沿壁走去。 石磴虽然仅容足尖,但你如果面对石壁横着行走,双手可以攀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而行,并无多大的困难。 这条石磴渐渐盘曲而上,走了一回,快到尽头,喜之郎手脚并用,爬上一块高大的岩石,一闪不见。 原来这岩石后面,有一个一人来高的窟窿,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喜之郎站在石窟入口处,压低声音说道:“到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后门,咱们要进去,只有破门而入,但最好不可惊动里面的人。” 祖东权问道:“门在哪里?” 喜之郎伸手一指,说道:“就在里面,少庄主,你把剑取出来。” 西门追雪依言取出无痕,递了过去。 “你拿着就好。”喜之郎道:“大家随我来。”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火筒,打着了走在前面。 三人一起跟了进去,这洞窟并不太深,只走了一两丈光景,便已到了尽头,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喜之郎脚下一停,指指石壁,朝西门追雪说道:“这座石门必须里面的人才能开启,现在咱们要在这石门上挖一个窟窿才能进去……”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石壁上划了一个半人高的圆圈,续道:“但这道石门少说也有七八寸厚,少庄主必须用剑依着小老儿划的圆圈以。太清心法”把真气透过剑锋,才能划开,好了,现在你来划吧!” 他随手划圈,坚硬的青石上就划下了一道足有两三分深的圆圈,这份功力,看得祖东权暗暗一怔! 再听他口气,西门追雪练成“太清心法”,能把真气透剑而出,划开石门,自然更令人惊异不止了! 喜之郎退下一步,西门追雪就走上前去轻轻抽出短剑,这剑连柄一共才八寸来长,除了剑柄,就只有六寸光景。 石门有七八寸厚,刺进去也穿不透,还差了一二寸,难怪喜之郎要他凝聚真气透过剑尖,运用剑气去切开石门了。 西门追雪右手持剑,回头问道:“我办得到吗?” 喜之郎道:“一定办得到,少庄主划好圈,就退下来,以后的事,就交给小老儿了。” “好!”西门追雪缓缓吸了口气,运起“太清心法”,把真气凝聚剑尖,依照喜之郎划的圆圈,徐徐刺入,划了一个圆圈,才收回短剑。 “可以了!”喜之郎道:“少庄主退下来好了。” 西门追雪返剑入鞘,依言退下。 喜之郎跨了上去,蹲下身子,双手手掌直竖,按在圆圈中间,缓缓朝前推去。 石壁上的圆圈,已经被西门追雪剑气切开,经他这一推,就被推得缓缓朝里移去。 喜之郎双足一点,敢情力道用得太猛了,圆形石块在前,他人在后,飓的一声,从圆形石洞中箭一般穿了进去。 这一刹那,洞外的人,只见洞内左右两边刀光一闪,两柄雪亮的钢刀闪电朝喜之郎双腿砍落! 这下看得洞外的人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喜之郎双脚迅快的一缩,人已站了起来,低声笑道:“好快的刀法,幸亏小老儿早有防备,嘻嘻,成啦,少庄主,你们可以进来了!” 祖东权首先弯着腰从圆洞中钻了进去,西门追雪、燕晓染也相继跟入,站起身来。 只见洞内是一间方形的石室,两个一身黑衣的大汉手持钢刀,凛立不动,自然已经被喜之郎制住了。 祖东权目光一转,问道:“这里还有暗门,该如何开启呢?” “嘻嘻,放心,现在咱们用不着再钻狗洞了。”喜之郎耸耸肩道:“这两位仁兄会给咱们叫门的。” 他伸手拍拍右首一个黑衣大汉的肩膀,左手取下钢刀,搁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道:“朋友,小老儿也不想难为你,合作些,去把门叫开来,就没你的事了。” 那黑衣大汉霎着眼睛,哼道:“你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和你合作的。” “咦!朋友这话就不对了!” 喜之郎朝他收回搁在他脖子上的钢刀,裂嘴一笑道:“咱们是自己人,救人来的,你不帮自己人?” 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已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朝那汉子面前递去。 第120章 自私 黑衣汉子看得一怔,问道:“你……” “小老儿说过是救人来的。” 喜之郎托着下巴,笑了笑道:“咱们所以要从后门进来,就是不想让许多人知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黑衣汉子道:“是佟香主。” “这就不对了!”喜之郎故作沉思道:“据小老儿所知,这里不是佟香主管理的。” 黑衣汉子道:“这里的管事姓王,佟香主是奉命来协助王管事的。” 喜之郎道:“你有办法通知佟香主,不让姓王的知道吗?”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黑衣汉子道:“不过你们进去,遇上穿青色衣衫的,是王管事的手下,咱们的弟兄,都是穿黑衣的。” “好!”喜之郎问道:“怎么进去呢?” 黑衣汉子道:“对面石壁上有一个铁环,拉动一下,是紧急警号,拉动三下,是请里面值班弟兄开门。” 喜之郎把钢刀还给了他,叮嘱道:“小老儿还要点了你的穴道,这样,咱们把人救出去之后,你就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曾说,知道吗?” 黑衣汉子点点头,喜之郎伸出一个指头,点了他的昏穴。 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喜总管,你这是使的什么法子?” 喜之郎右手一摊,掌心是一块黑色铁牌,得意的笑道:“这是阎九婆的东西,她在残缺门的身份不低。方才小老儿看他们小指缺了一节,所以取出来试试的,没想到倒是真还管用,他们果然是残缺门的人。”接着耸耸肩道:“现在咱们可以去找佟香主了。” 话声一落,就走上三步,到达对面石壁,伸手拉了三下铁环,石壁间果然立时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喜之郎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 他刚举步跨入,突见刀光一闪,两柄雪亮的钢刀一下搁到了脖子上,有人沉喝道:“你是什么人,不许动!” “嘘!”喜之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右手一摊,压低了声音道:“咱们有事要见佟香主,你们莫要声张!” 这方铁牌真还管用,那两个黑衣大汉迟疑了下,左首一个问道:“你……” 喜之郎双手疾发,一下制住了他们穴道,身后三人,也在此时相继走入。 喜之郎目光一动,看清这是一条可容两人行走的走廊,此刻正当半夜,除了值勤人员,其余的人敢情都已人了睡乡。 这就朝祖东权、燕晓染两人说道:“你们赶快脱下这两人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把这两人拖到门外去,关上石门,就站在这里。” 祖东权问道:“你呢?” 喜之郎道:“小老儿和少庄主去找王管事,找到他,才知道囚人的地方在哪里。” 祖东权点点头,就和燕晓染一起动手,脱下两个黑衣汉子的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把两人拖出门外,关上了石门。 喜之郎朝左首长廊行去,走了几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西门追雪,说道:“少庄主快把面具戴上了。” 西门追雪依言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手掌把它贴平。 喜之郎已走近一道门口,低声道:“你站在门口,小老儿进去瞧瞧。” 说完,推门而入,原来这间石室相当宽敞,左右两排各有六张木床,鼾鼻此起彼落,一看就知是玉管事的手下了。 “这倒真是巧极!”喜之郎心中想着,颠起脚尖,走了过去,毫不费事的点了他们睡穴,才行退出。 一面忖道:“这里睡了十二个人,那是另有十二个人轮值夜班了,唔,王管事的手下守的是前门,佟香主手下的人守的是后门,看来把这些人制住了,就不会再碍手脚了。” 西门追雪看他退出,立即问道:“屋内有人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十二个,都睡着了。” 话声未已,人却朝对面一道石室门口走去,回头朝西门追雪打了个手势,依然要他站在门口,自己一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间石室中,放了一张八仙桌,几把木椅,像是起居室,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喜之郎暗暗点了下头,忖道:“这是王管事住的地方了。” 就笔直走了过去,伸手推开木门,举步跨入。里首一间果然是卧室,靠壁处一张木床上,蒙头睡着一个人,床边还搁着一把虎头刀。 喜之郎走近过去,在床沿上侧身坐下,用手推了王管事两下,叫道:“王管事,你快醒一醒。” 王管事迷迷糊糊的道:“有什么事?天亮了吗?” “天还没亮。”喜之郎道:“有人潜入石窟,所以王管事要快些起来才好!” 王管事听说“有人潜入”,不觉矍然一惊,一下翻身坐起,喝道:“还不快去点上灯。” “不能点灯呀!” 喜之郎压低声音道:“点上了灯,你王管事就会看到我了,看到我不认识,你就会大声叫嚷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你……你是什么人?” 王管事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喝声甫出,左手疾快的去摸放在床边的虎头刀。 喜之郎早已把刀取到手上,低声道:“王管事,你的刀在我手上了,这时候要玩刀,不是太没意思了,咱们这样坐着谈谈不好吗?” “扑!”王管事在他说话之际,右手骈指如戟,一下点在喜之郎的“肩井穴”上沉笑道:“现在咱们还用得着谈吗?” 右手一翻,又接连点了喜之郎两处穴道,他身为管事,果然还有一手,虽在黑暗之中,依然认穴极准,出手极快! 喜之郎任由他点了三处穴道,一面问道:“怎么会用不着谈呢?” “他丫的!”王管事哼道:“你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了?” 王管事没去理他,一手掀开棉被,跨下床去,双脚堪堪站到地上,突然被喜之郎的脚一绊,砰然一声跌坐下去,要待跃起,只觉双脚疲软,再也站不起来。 王管事瞪目喝道:“你……”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你老哥点了我‘肩穴’、‘玄机’、‘将台’三处穴道,我上身动弹不得。我点你‘委中’、‘筑宾’、‘公孙”,也是三处穴道,使你下盘动弹不得,咱们正好扯直,谁也不吃亏,对不?” 王管事坐在地上,心头气怒已极,他双足不能动弹,双手可仍能使用,自可解开他腿上穴道,因此沉哼一声,举手朝自己腿上拍去。 喜之郎也哼了一声道:“不成,你若要解穴,也应该先替我解开穴道,怎好如此自私?” 口中说着,右足一伸,把王管事拍下的手臂格了开去。 王管事心中暗暗冷笑,忖道:“好小子,我先点了你脚上穴道,也是一样!” 心念一动,右手翻腕朝喜之郎脚上点来。 喜之郎哈了一声道:“好家伙,你还想点我脚上穴道,那可没这么容易!” 右脚一缩,左脚一伸,勾住了王管事的右手腕,右脚乘机探进,五个脚趾箕张,朝他胸口抓到。 王管事吃了一惊,左手赶忙朝前切出。他坐在地上,施展双手,喜之郎坐在床沿上,双脚一伸一缩,正好和他双手互相抢攻。 王管事能够当上一名管事,管理这座山窟秘洞,职位虽然不高,却也是独当一面的小主管。 连残缺门的香主,也只能当他的副手,可以想得到他的武功决不会大差。但他双手连点带抓,连番使出点穴拂脉擒拿手法,却都被喜之郎的双脚连打带消,不是格出,就是勾卸,休想占得一点上风。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凭自己一双手竟然会和人家一双脚打成平手,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够运用双脚和人拆招的! “嗨,我说王管事,你真比我八岁的儿子还要差劲!” 喜之郎一面运动着双脚,一面说道:“我八岁的儿子时常和我双脚打架,十招之中,我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他搔中脚底心,我最怕痒了,脚底心一痒,就会输给他。你只会点点抓抓,和我已经打了十六招……连这招就是十八招了,却一记脚底心也没搔到,我真懒得再和你打下去了。” 王管事听得又气又怒,哼道:“我怎么会搔不到?” 这一记他果然搔到了喜之郎的脚底心! 喜之郎脚底心一痒,人像虾一般弓成一团,口中嘻嘻呵呵的笑将起来,笑声未已,双手一伸,坐着的人就从床前站起。笑嘻嘻的拱拱手道:“真多谢,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怕痒,但怕痒也有好处,只要有人搔我脚底心。我全身筋骨一松,被点的穴道也就会松开了,你老哥现在是不是后悔搔我脚的脚底心了。” 这话当然是胡扯,搔了下脚底心,怎么可能解开他被制的穴道?但王管事却不由得不信,对方被制的三处穴道,这回明明都已解开了,一时瞪大眼睛,作声不得。 喜之郎慢条斯理的伸手拿起虎头刀,看着王管事,笑嘻嘻的道:“你看,现在是我占了优势,对不?刀在我手上,我要割你的鼻子,就割你鼻子,要割你喉管,就割你喉管,还有你这双手,方才和我双脚打架对不?” 第121章 囚禁 “我要把你这双手也砍下来,这样吧,你自己说好了,愿意割下鼻子来?还是愿意牺牲一双手?你总得挑一样了。” 王管事脸如上色,央求道:“求求你老高抬贵手,你老进入这座石窟,总有目的吧,只要在下办得到的,你老只管吩咐……” “看来你王管事果然还算上路。”喜之郎偏着头说道:“我早就说过,咱们坐看谈谈,现在你总算想通了。” 他走近桌边,打着了火筒,点起灯烛,又回到床沿上坐下,说道:“好,在下问你一个人,你总该知道。” 烛光之下,王管事才看清楚这个用双脚和自己双手拆招的,竞是一个面目黧黑的小子,看他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自己当真是八十岁老啤倒绷孩儿,阴沟里翻了船,一面哼道:“你要间谁?” 喜之郎道:“这里不是囚禁着一个人吗?在什么地方?” 王管事道:“囚禁在这里的,都是叛帮之徒,人数多着哩,你要我的究竟是哪一个?” 这下把喜之郎问得一怔,既然有许多人,他就不想说出什么人来,这就问道:“你这里可有名册?” 王管事道:“没有,上面送来的人,早就编了号,在下只是依照编号送入囚房,按时派人送饭,旁的就不用管。” “好吧!”喜之郎道:“那就麻烦你给我领路了。” 王管事道:“你点了在下穴道,在下如何行动?” 喜之郎道:“这个容易。” 他伸手在王管事腿弯里捏了一把,说道:“现在你可以站起来走动了,不过在下把话说在前头,这只是让你可以行走而已,穴道并未解除,这是咱们甫天门派的特殊点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你若是想玩什么花样,过了六个时辰,你老哥这双尊腿,就得终身残废,到时别怨我没和你说清楚。” 王管事心中暗道:“这小子说什么南天门派,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不过这小子年纪不大,武功好像极高,门槛好像也精得很,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一面点头道:“在下在你手里,还能玩什么花样?” “你知道就好!” 喜之郎手上拿着他的虎头刀,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柄刀,不用带去了。” 左手食指叠着中指,朝刀上弹去,但听“喀”的一声,一柄纯钢厚背刀,竟被他齐中弹断。把断刀往地上一掷,拍拍手道:“咱们那就走吧!” 这下直看得王管事大吃一惊,他职位虽然不高,但眼皮子可极宽,像这样手指轻轻一弹,就能把自己这柄纯钢厚背刀弹断的人,他还没遇上过,心里自然明白,这黑小子露上这一手,明明含有示威之意,除非自己不想活命了,否则就得乖乖的领着他到囚房去。 他当然不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这就一声不作,领着喜之郎走出。 站在门口的西门追雪看到喜之郎跟在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汉子身后走出,心知喜之郎已经得手。 喜之郎没待他开口,就低声道:“老大,这位就是这里的玉管事,小的已经和他谈妥了,他这就领咱们找人去。王管事,你还是走在前面吧!” 王管事转身朝右首长廊走去。 喜之郎心中暗道:“看来长廊左首应该是这座洞窟的前门了。” 他们经过祖东权、燕晓染两人站立之处,喜之郎招招手道:“你们跟着来吧!” 两人依言走了过来。 右首长廊上,和左首情形差不多,石壁间同样有两道相对的门户。 喜之郎伸手拍拍王管事的肩膀,说道:“你等一等,我进去瞧瞧,马上就出来。” 说着就推门而入,这间石室中,也有两排十二张床铺,但却只有八个人睡在床上,他们穿的都是黑色劲装,一望而知是残缺门的人。 喜之郎心中暗道:“这情形残缺门的佟香主只带来了十二个弟兄,后门有四个在值岗,这里正好八个!” 他走了一转,就回身走出,一脚朝对面木门走去。 跨进门是一间不太大的起居室,里首一间才是卧房,不用说住在这里的准是残缺门的佟香主了。 喜之郎推门进去,就叫道:“佟香主,你老只管睡吧,不用起来了。” 这话自然把佟香主惊醒了,口中“噢”了一声,突然翻身坐起,敢情他睡意正浓,翻身坐起的人,又往后一仰,倒下去就睡熟了。 喜之郎耸着肩走出,笑了笑道:“这已经告诉佟香主,要他只管睡好了。” “只管睡好了。”就说已经点了他的睡穴。 王管事心中暗道:“佟香主和他手下,大概全被他制住穴道,这就难怪自己手下十二名武士也一点没有动静,这黑小子年纪不大,办事倒是老到得很!” 他现在再也不敢起逃脱的念头,乖乖的走在前面领路。 走了二三十步光景,右首走廊已到尽头。(其实甬道只有一条,因为西门追雪等是从石窟后门进来的,后门是在甬道的中间,才把这条甬道分为左右两段了) 前面一座平整的石壁上,有一道上了锁的铁门。 王管事不待喜之郎吩咐,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铁门内也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走廊,两边各有十问石室,每间石室都有一扇铁栅门。 每隔一丈,石壁问还有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望进去幽暗阴森,还有一股中人欲呕的秽气! 石室有二十间之多,可见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果然不在少数! 喜之郎脚下一停,说道:“王管事,等一等。” 王管事立时停步,问道:“朋友有什么事?” 喜之郎回过身去,朝燕晓染、祖东权二人招招手道:“现在你们两个走在前面,去仔细看。” 燕晓染听得心头一阵激动,立即举步走了上去,祖东权也跟着走去。 喜之郎朝王管事挥挥手,要他跟在二人身后。然后又以“传音入密”朝西门追雪道:“少庄主,你也进去,小老儿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万一给人家关上铁门,大家岂不全被关在里面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也就跟着走入。燕晓染、祖东权逐一凝目看去,每间石宝约有五尺方广,有的一间只有一个人,有的却住了两人。 石室中既无床铺,当然更没有被褥,如今正是严冬,这些人只有坐在地上打盹,也不好躺下去,因此每个人几乎都冷得发抖。 燕晓染心中暗道:“这些人,不知是什么人?” 这样一直找到最后走廊尽头,右首一间,才看到一个身穿黑袍,颜上留一把苍髯的老人,瞑目盘膝而坐。那不是爹还有谁来?燕晓染在这一刹那间睁大的眼睛急剧起了一层雾水,忍不住尖声叫道:“爹!” 黑袍老人身躯蓦地一震,睁开双目,射出两道明亮的目光朝铁栅门外投来,急急说道:“是晓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祖东权立即吩咐王管事道:“快把铁门打开来。” 王管事从一串钥匙中找到一把,打开了锁。 祖东权在燕晓染耳边低声道:“少谷主,让老朽先进去。”他一手推开铁栅门,抢在前面走到黑袍老人身边,忽以“传音入密”说道:“千林如墨。” 黑袍老人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万毒之王。” 祖东权突然拜了下去,说道:“谷主请恕属下不敬之罪。” 黑袍老人笑道:“身在江湖,处事正该谨慎,何罪之有?” 燕晓染扑的跪到爹的面前,流泪道:“爹,你老人家没事吧?” 黑袍老人道:“为父很好,只是双足依然动弹不得。” 祖东权道:“少谷主,你快起来,时间宝贵,咱们该出去了,由属下背着谷主走好了。” 黑袍老人问道:“劫持老夫的究是何方神圣?” 祖东权道:“目前属下也弄不清楚,谷主出去再说吧!” 黑袍老人点点头道:“好吧!” 当下由祖东权背起黑袍老人,走在前面,退出铁栅门,由西门追雪断后,迅快的退出走廊。 王管事走在最后,正待跟着跨出!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王管事,咱们合作得很愉快,只是要委屈你暂且留在里面,过上一晚,明天自会有人来放你出去的。” 话声一落,伸手把他推了进去,就阖上大铁门,又锁上了铁锁。 这道大铁门,是厚重的铁板所制,王管事身上纵有钥匙,也不能从里面开出来。 喜之郎锁上铁锁,又抢到祖东权前面,说道:“现在又该让小老儿走在前面了。” 大家回到后门口,喜之郎已打开石门,一面说道:“你们先出去,小老儿还要关上石门哩!” 等大家走出,右门果然又阖了起来。 祖东权看了四个黑衣大汉一眼,问道:“他们……” “这个你老哥就不用管了!” 喜之郎耸着肩,嘻嘻的笑道:“没有十二个时辰,大概除了他们头头的头头,任何人也休想解得开他们穴道。 祖东权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头头的头头,那是什么人?” 第122章 处方 “哦!嘻嘻!”喜之郎耸肩笑道:“小老儿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祖东权自然听得出来,喜之郎只是装疯卖傻,不肯直说,当下也没有再问。 喜之郎走了几步,就已走到石壁上被西门追雪用剑挖了一个圆洞的洞口,回头道:“这道石门,想必是用机关操纵的。只怕他们(指四个残缺门的黑衣汉子)也不知道开启之法,咱们省点事,还是从原洞爬出吧,小老儿先出去,祖老哥扶着谷主出来,小老儿在外接应。”说完,当先从圆洞爬了出去。祖东权因谷主双脚不良于行,先把谷主放下,正待用手去扶。 黑袍老人笑道:“祖护法不用费事,老夫双脚走火入魔,双手还能运用自如。”话声一落,盘膝坐着的人,双手在地上一托,整个人就离地飞起,从圆洞门穿飞出去。 只听外面的喜之郎道:“谷主好俊的功夫!” 祖东权、燕晓染、西门追雪三人相继俯身走出。 祖东权又把黑袍老人背起,仍由喜之郎走在前面,西门追雪断后,一路盘着石壁而行。 等一行人走出石窟,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喝道:“是小二吗,怎么这时候才来,快上船来。” 离洞窟不远,果然停着一条篷船! 喜之郎忙道:“祖老哥,你先上去,请谷主到中舱坐。” 祖东权点点头,首先飞身上船,进入中舱,放下黑袍老人,西门追雪、燕晓染也相继走入。 祖东权和喜之郎仍然回到前舱休息去了。那白发老人等他们落船之后,立即划动木桨,船飞一般朝江心驶去。 中舱、西门追雪坐下之后,就朝黑袍老人抱抱拳道:“晚辈西门追雪见过谷主。” 燕晓染在旁道:“爹,他是女儿的结义大哥西门追雪,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这次多蒙他和喜总管,才能把爹救出来。” 黑袍老人巨目一抬,两道湛然眼神直注西门追雪,颔首道:“西门小兄弟,真多谢你了。” 西门追雪忙道:“谷主言重,晚辈不敢当。” 黑袍老人转过脸去,问道:“晓染,你说的喜总管是谁?” 燕晓染道:“喜总管就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呀,他叫喜之郎,是无垢山庄的总管,不过爹看到的是他易了容。” 黑袍老人又道:“你们怎么知道为父被囚禁在那里的?” 燕晓染道:“说起来事情可多着呢!” 她从西门追雪中毒,阎九婆勾结丐帮独眼龙甘逢春,以及有人假冒爹,一直说到如何找上桃花官,除夕晚上才由喜之郎领路赶来这里,详细说了一遍。 黑袍老人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燕晓染道:“女儿不知道,这是喜总管安排的,女儿和大哥、祖大叔只是跟着他走,只怕只有喜总管一人知道,女儿问过他,他好像不肯说。” 只听喜之郎的声音从隔着一道木板,传了过来,说道:“小老儿不是不肯说,只是事关重大,还没到时间,说出来实在不方便。” 黑袍老人道:“喜总管,咱们现在要去何处呢?” 喜之郎道:“咱们从闲云居出来的,现在自然要赶回闲云居去了。” 黑袍老人道:“何处登陆?” 喜之郎道:“这个小老儿也不知道,大概到了对岸,咱们就可以上岸了。” 舱中忽然沉寂下来,只听两边船帮水声嘶嘶,这条船在水中简直就像飞行一般! 不过顿饭工夫,就听船后响起白发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二,要他们准备上岸了。” 喜之郎应道:“是、是、少庄主,你们打开船篷,大家准备上岸了。” 西门追雪立即站起身,推开船篷,祖东权已经闪身而入,说道:“谷主,咱们该上岸了。” 他走近几步,背起黑袍老人,首先跨出舱去。这时小船就像箭一般冲近江岸,然后忽然船身一横,离岸不过一丈来远,便自停住。 祖东权双足一点,纵身跃起。 黑袍老人大袍一展,回头说道:“船家,多谢你了!” 祖东权的人影已经凌空飞起,往岸上掠去。西门追雪、燕晓染、喜之郎也相继纵起,落到岸上。 突听坐在船后的白发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燕南飞,老夫是看在贾小二的份上,才渡你过江的,你居然毒性未改,对老夫也下起毒来!” 喜之郎忙道:“不会的,你老误会了,谷主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燕晓染听得神色一变,急忙叫道:“爹……” 这一瞬间那条小船早已掉转头,鼓浪而去。 黑袍老人嘿了一声道:“晓染,咱们走!” 燕晓染道:“爹,你老人家要去哪里呢?” 黑袍老人道:“为父还有许多事待办,你还不随为父走!” 燕晓染迟疑了下,只得回头望着西门追雪道:“大哥,我要走了,相救我爹之情,我不会忘记的。” 西门追雪道:“二弟快去吧!” 祖东权背着黑袍老人,说道:“西门少庄主、喜总管后会有期。” 黑袍老人大袖一挥,沉声道:“祖护法,咱们走吧!” 喜之郎尖声道:“谷主好走,嘻嘻,咱们后会有期呢!” 祖东权、燕晓染两条人影已经如飞而去。 喜之郎忽然从怀中取出小指大一个羊脂玉瓶,揭开瓶塞,倾了少许在手指上,朝鼻孔闻了闻,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了,少庄主,你把手伸过来。” 西门追雪依言伸过手去,喜之郎小心翼翼的把玉瓶在他指头倾了少许粉未,说道:“快凑着鼻孔,吸上一吸。” 西门追雪依言把手指凑近鼻孔吸了一吸,一面问道:“喜总管,这是什么?” 喜之郎笑了笑道:“自然是解药了,你没看到老毒物临走向咱们展了下大袖?他使的顺风散无形毒,只要吸上少许,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发作,那就无药可医。” 西门追雪矍然道:“谷主真的对咱们施毒?” “这还会假?”喜之郎道:“所以船公要说他毒性未改了。” 西门追雪道:“你这瓶药又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燕谷主送给小老儿的了!” 喜之郎得意的道:“小老儿听他在船舱里说话时的口气,就有些不对劲,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所以在上岸之时,就顺便在他怀里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有摸到,后来小老儿想通了,他遭人劫持,自然早就被人搜过身,重要的东西,决不会放在怀里。” 西门追雪问道:“那你是从哪里摸来的?” “在他衣领里。” 喜之郎道:“放在衣领里的东西,一定是最重要的了,他燕南飞最拿手的就是顺风散。有人要劫持他,目的当然也是要他交出顺风散的处方和解药了,所以小老儿摸到他衣领里这个小瓶,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西门追雪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人心叵测,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出来,他却竟然恩将仇报,反而向我们下起毒来了!” 喜之郎嘻嘻笑道:“这也怪不得他,千毒谷主遭人劫持,这不是太窝囊了吗?咱们把他救出来了,他如果不杀咱们灭口,他重视一世英名,以后见了咱们,岂不抬不起头来了这就是曹操说的那句话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负我。” 西门追雪道:“那位船公不是也被他下了顺风散吗?” “他不要紧!” 喜之郎摇着头道:“其实咱们也并不怕他使毒,他施展顺风散,顾名思义,本来只有顺风撤出,才能有效。他是以内力撤出来,所以就是逆风,也可以施展,但少庄主目前练成太清心法,内力强过他甚多,只要发出内力,就可以把顺风散逼回去。 就是小老儿回他一掌,同样可以把顺风散吹散,这位船公,嘻嘻,他功夫比咱们高明得多呢,不然的话,几十里江面,怎么能在顿饭工夫就划到了?” “哦!对了!”西门追雪道:“那位船公,究竟是什么人呢?” “船公就是船公。”喜之郎道:“他老人家不愿人知,小老儿只知大家都叫他简大先生,是一位隐迹江湖的钓叟,如此而已!”说着,一面催道:“咱们得赶快走了,赶回去路还远着哩!” 西门追雪、喜之郎赶返闲云居,已是翌日晌午时光,两人依然是从后院越墙而入,再从后窗进入自己卧室。 大白天要避开众人耳目,自是全仗身法快速,这一点对两人来说,也并非难事。 除夕晚上这一顿酒,醉倒的并不是只有喜之郎、西门追雪、燕晓染、祖东权四人,还有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 还有住在上房左首一号、二号房里的两个客人,也一直醉卧未醒,这当然都是喜之郎的杰作,要他们睡多久,他们就睡多久。 这事只有萧沧海一个人知道,他在第二天早晨,就悄悄告诉盛子书、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对店伙只说大家宿醉未醒,不可去惊动他们。 西门追雪回到房中,才故意打着呵欠,开出门去。 第123章 贺喜 慕容嫣然、蓝惊灵眼看大哥出去了两个晚上,还没回来,自是极为关心,差不多时时刻刻都在听着大哥房中的动静。如今听到大哥开出门来,两人不约而同的从自己房中赶了出来。 慕容嫣然叫道:“大哥,你醒了?” 蓝惊灵悄声问道:“大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 慕容嫣然跟着问道:“二姐呢?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是和燕晓染睡一个房的,故而有此一问。说话之时,萧沧海、盛子书也出来了。 西门追雪赶紧过去叫了声:“师父。” 萧沧海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总算办妥了。” 盛子书叫道:“伙计,快打一盆热脸水来。” 店伙答应一声,就打着脸水送来。 西门追雪洗了把脸,正好店伙来请大家到前面用午餐。 大家来到前进楼上,桌上早已摆好酒菜,今天刚是初二,除了这一席酒莱之外,酒楼对外尚未营业。 虽然没有旁的客人,但因有店伙在旁伺候,大家不便多问,西门追雪也不好说什么。 午饭后,大家回转上房,就在萧沧海的房中坐下来聊天,店伙沏了一壶茶送上,便自退去。 西门追雪才把此行始未,说了一遍。 慕容嫣然听得气道:“燕南飞这种人真该让他囚禁在黑狱里,不用去救他出来,大哥、喜总管长途跋涉,把他救出来了,他竟然恩将仇报,施展无形毒,真是岂有此理?” 萧沧海笑道:“黑道人物,所以永远是黑道人物,也就在此,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只有利害,没有人情,这对追雪来说,也是很好的一次经验。” 盛子书道:“喜总管不是和西门少庄主一起回来的吗,他怎么还不出来呢?” 慕容嫣然道:“大姐这还用问吗,他是出名的酒鬼,房里不是还有两坛酒吗,他要喝过瘾了才出来呢!” 话声未已,房门口已出现了喜之郎!他像大马猴似的弓着腰走了进来,嘻的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可冤枉小老儿了,小老儿是喝醉了酒,睡了整整两天,总得让人家闻到我一身酒气才像呀!” 他果然一身都是酒气! 慕容嫣然掩着鼻子,哼道:“你又灌了多少黄汤,难闻死了!” “不多,小老儿两天一晚没喝酒了,回来了总要把它补足,才对得起肚肠里的酒虫。”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小老儿只喝了一坛酒,小姑奶奶嫌小老儿酒气难闻,小老儿正要去办事呢!” 说着,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去。 萧沧海问道:“追雪,你们去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西门追雪道:“弟子一点也不知道,先是忙着赶路,走的都是田野小径,后来坐在船上,有船篷遮住视线。回来又和喜总管一路飞奔,根本无暇分辨路径,不知那是什么所在,弟子也问过喜总管,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比知道好。” 萧沧海颔首道:“喜总管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不用再问他了。” 他自从知道喜之郎的来历之后,就对他有了极大的信心。 傍晚时候,左首一号、二号房里的两个客人,也醒过来了,开门走出,大声叫着店伙。 店伙急急忙忙的给两人送来脸水,陪着笑道:“两位客官醒了吗?” 一号房客人问道:“咱们怎么会睡到这时候才醒的?” 店伙陪着笑道:“二位客官除夕晚上喝醉了酒。” 二号房客人道:“咱们酒喝得并不多。” 店伙笑道:“二位客官大概忘记了,没喝醉酒,会吐得房里一地都是酒菜,昨天一早,小的两个人还收拾了一个上午呢!” 一号房客人惊异的道:“昨天早上,你收拾了一个上午?今天是几时了?” 店伙道:“今天已经是初二了。” 一号房客人脸色微变,说道:“你说咱们整整睡了两天?” “没错。”店伙点着头道:“二位客官好像吐了两次,小的进来过两次,看客官睡熟了,不敢惊动。” 一号房客人望望二号房客人,问道:“咱们真的喝了许多酒吗?” 二号房客人道:“好像是喝了不少,兄弟已经喝不下了,你老哥还一定要兄弟非喝不可!” 一号房客人哼道:“是你一再要兄弟干杯的。” 店伙在旁陪笑道:“二位客官现在不是都醒了吗?那就不用埋怨谁了。” 他们说的话,隔壁房里的人自然都听到了。 慕容嫣然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不知喜之郎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喝醉的,醒来了还弄不清楚。” 店伙掌了灯进来。 慕容嫣然因没听到隔壁两个客人的话声,悄声问道:“隔壁两人出去了吗?” 店伙道:“他们匆匆下楼,结算店帐,已经走了。” 店伙退出,喜之郎施施然走了进来。 慕容嫣然叫道:“喜总管,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呢!” 喜之郎耸耸肩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又给小老儿出什么难题了?” “不是难题。” 慕容嫣然轻声道:“我只是想问你,隔壁房里的两个客人,你用什么法子把他们灌醉的?”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笑道:“这个容易得很,小老儿点了他们穴道,再捏开他们牙齿,把酒一碗碗的给他们轮流灌下去。每灌一碗,就附着他们耳朵说:“现在该你喝了,他们只是穴道受制,神志并未全失,迷迷糊糊之间听了小老儿的话,还以为和对方在赌酒,醒来之后,就像梦境一般,依稀可以记得一点,就是这样了。” 这话听得盛子书、慕容嫣然都忍不住笑了。 蓝惊灵问道:“喜总管费了许多手脚,这是为什么呢?这两人会有问题吗?” “嘻嘻!蓝公子果然心细如发!”喜之郎一挑大拇指,然后压低声音道:“这两人和那死去的粮贩是一路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派来监视咱们行动的。不把他们灌醉,咱们出去了两天才回来,和老毒物被救的时间相吻合,就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了。” 慕容嫣然道:“你怎么不早说,咱们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主使他们来的?” “咱们无凭无据,怎么问法?”喜之郎耸着肩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回去,决不敢说出喝醉酒睡了两天的事,那么救出老毒物这档子事,就和咱们无关了。” 慕容嫣然心中突然一动,忖道:“易孝泉、申琬两人,也喝醉了酒,睡了两天,难道……” 正在想着,只见易孝泉、申琬二人已经走了进来,连连拱手道:“在下兄弟真是失礼之至,除夕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竟然昏睡了两天,没有好好招待萧大先生和诸位。” “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说这些客气话则甚?” 喜之郎抢着道:“除夕晚上,小老儿和祖老哥拼到天亮,不也都喝醉了,过年不喝醉,那要什么时候喝醉?” 他这一说,就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易孝泉道:“就因为在下兄弟喝醉了酒,新年新岁,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因此兄弟特地吩咐厨下,整治了一席酒莱,给萧大先生、少庄主们贺喜,现在请去入席了。” “小老儿说过,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喜之郎耸着肩道:“不过这也是大掌柜、二掌柜的一份心意,新年新岁,大家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忘忧先生、少庄主、大家请吧!” 慕容嫣然轻哼道:“你是有酒就是娘。” 喜之郎笑道:“所以大家都把小老儿叫做酒鬼咯!” 大家随着易孝泉、申琬来至前进酒楼,胡老四、余老六已经先在,赶忙迎了出来,给大家贺年。 易孝泉目光一转,说道:“燕少谷主和祖老哥呢,怎么不来?” 喜之郎道:“燕少谷主,祖老哥大年初一一清早就走了。” 这一顿酒菜,是大掌柜、二掌柜给大家贺年的春酒,菜肴自然十分丰盛。大家也因西门追雪、喜之郎都已回来,心里没有牵挂,也就开怀畅饮,不必细表。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萧沧海因自已被诸葛凉凉劫持、离家已有两个多月,急于赶回家去。另外二师兄遇害之后,西门追雪只是把爹的尸体草草掩埋在后园,也应该回去择地埋葬。这就和西门追雪、喜之郎商量,决定先回忘忧山去。 喜之郎道:“忘忧先生说得极是,老庄主过世之后,自该择地建莹,入土为安,就是无垢山庄被贼人放火烧了,少庄主要重新建立无垢山庄,更要重建无垢山庄昔日的威名,不然,小老儿这总管,岂非徒有虚名了?” 他咽着口水,拍拍胸脯,续道:“这些都不成问题,咱们回去之后,小老儿都会办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准备午餐之后动身。依萧沧海的意思,易孝泉、申琬乃是闲云居的掌柜,不用同去。 但喜之郎却说胡老四、余老六、易老八、易老十四人,乃是总管手下的四名大将,到哪里去,都有他们四个相随,自然缺一不可。 第124章 厨艺 易孝泉、申琬也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决心追随少庄主,自要迫随到底。 慕容嫣然、蓝惊灵和大哥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自然也要同去。这样一来,依然是原班人马上路了。 他们由庐州北行,第四天傍晚,抵达宿县,刚到南门。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急步趋到喜之郎马前,躬躬身道:“你老是喜总管了,小的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喜之郎奇道:“你老哥是……” 那青衣汉子道:“小的是老招商客店的伙计,今天中午有一位管家前来包下了小店后进东院,并要小的傍晚时候在城门口来恭候总管的。” 喜之郎搔搔头皮,哦了一声道:“好,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那店伙答应一声,就走在前面带路。 西门追雪问道:“喜总管,什么事?” “没什么”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咱们在老招商包下了后进的东院,他是伙计,来迎接咱们的。” 西门追雪觉得奇怪,不知喜总管几时定的房间?但这一路上打尖投宿,都是喜之郎安排的,也就没有多问。 老招商客店,就在南门大街上,是宿县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店。一行人下马之后,把马匹交给小厮。 那伙计就领着大家穿过两进院落,直入后进。 东院是一幢自成院落,一排三间两厢的楼房,中间有一个小天井,两边各有一排花架,放了几十盆盆栽花卉,果然十分清幽。 大家分配好房间,两名店伙忙着送来脸水,等大家盥洗完毕,一名店伙在中间小客厅上,沏上茶来。 另一名店伙立即点燃起灯火,整幢东院,登时灯烛辉煌,通明如昼。接着两名伙计不待吩咐,在厅上摆好圆桌面,和九把椅子,放好杯筷匙碟。 一名伙计才向喜之郎请示道:“喜总管,可以开席了吗?” 喜之郎问道:“那管家连酒席也预定了吗?” 店伙连连应是道:“是,是,小店前进松鹤楼的酒菜,是城里最出名的,整桌筵席,都要预定,管家早就关照了帐房,所以总管一到,就可以开席。” 喜之郎道:“好吧,那就开上来吧。” 店伙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下去。 不多一会,两名店伙轮流送上酒菜,果然菜极丰盛,酒更是真正十五年陈的状元红。 喜之郎杯到酒干,连声说着:“好酒”。 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大家用过早餐,喜之郎就要易孝泉去柜上结帐。 易孝泉去了不久,就匆勿回来,凑着喜之郎耳朵,低声说道:“回总管,柜上说的,咱们的帐,昨天已由来定房的管家全付清了。” 喜之郎点点头道:“有人已经付清了,那就算了。” 易孝泉道:“总管不觉得奇怪吗?” “嘻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喜之郎耸耸肩道:“有人付帐,总比没人付好?” 萧沧海问道:“喜总管,是什么事?” “没什么。”喜之郎道:“易老八说的,咱们的房饭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萧沧海道:“柜上有没有说那是什么人付的?” “他没说,柜上自然也不知道了。”喜之郎笑嘻嘻的道: 我们目前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日后总会知道的?” 帐已有人会了,大家也就一起上马,继续北行。 中午时分赶到曹村,这是一个乡间的村落,一条东西横街,只有疏疏落落几家小店。 但就在大家驰近村口,只见一名身穿青衣的汉子迎着上来,朝喜之郎抱拳说道:“你老是喜总管了?小的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管家可是已经给咱们准备好酒食了?” 青衣汉子微微一楞,连忙应道:“是,是,小的奉副总管之命,已在曹宅给少庄主一行准备了酒筵。” “好极了!”喜之郎点头道:“小老儿正愁这里没有酒楼饭馆可以打尖,你们副总管当真能干得很!” 他没问他副总管是谁? 那青衣汉子道:“你老夸奖,就因为这里没有酒楼饭馆,所以临时借了曹员外的空宅,好让少庄主一行歇脚,菜是村子里有名的宝司务做的,道地的淮扬菜。” “很好!”喜之郎道:“曹员外的宅子在哪里,管家请在前面带路。” 青衣汉子答应一声,就走在前面领路。 曹员外的空宅,相当气派,门前有一大片草地,绿草如茵,高大的围墙,两扇黑漆大门早已敞开着。 大家到得门口,就有两名汉子过来接过马匹。 那青衣汉子领着大家跨进大门,就折而向东,由长廊进入东首一座花厅门首,才躬身道:“总管请少庄主到里面奉茶。” 喜之郎让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走入,自己也跟了进来。 花厅上的家具,都是精工雕刻的紫檀木,打扫得也甚是干净,只是没有摆设,壁间也没有张挂字画。因为这里只是曹员外的空宅,久已没有人居住了。 大家坐定之后,那青衣汉子沏了一壶茶送上,就行退下。 萧沧海问道:“喜总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没说副总管是谁吗?” 喜之郎耸着肩,嘻嘻一笑,才道:“忘忧先生只管放心,看来这副总管一路都在拍着咱们马屁。大概想到无垢山庄当一名副总管,才会如此殷勤,君不闻,孔老夫子说的,有酒食,大家撰,有事,副总管服其劳吗?” 慕容嫣然哼道:“有酒食、先生撰,有事弟子服其劳。” “不对,不对!” 喜之郎道:“有酒食,不是咱们大家都吃了?有事,像定房间,定酒菜,不是副总管替咱们在代劳了吗?小老儿没有弟子,弄个副总管代代劳,不是也蛮好的?” 说话之时,两名青衣汉子已在厅上摆好酒席,先前的那个青衣汉子躬躬身道:“总管可以请大家入席了。” 喜之郎抬着手道:“忘忧先生、少庄主,不用客气,大家请入席吧!” 众人依次入席,两名青衣汉子就川流不息的端上菜来。 那青衣汉子说得不错,这村里的宝司务手艺果然不错,比之大城镇上酒楼里的大司务,有过之,无不及。 这一顿酒莱,当然也极为丰盛。饭后,青衣汉子沏上茶来,大家略事休息,就要继续赶路。出了曹宅,又有两名青衣汉子牵着马匹伺候众人上马,牲口当然也已上过料了。萧沧海心里暗暗嘀咕,昨晚预定房间和此刻预定酒席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看喜之郎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好像人家应该这样沿途供应似的,连谢都没谢人家一声。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心里虽然也同样感到怀疑,但他们和喜之郎处得较久,心知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索性就不再多问。 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四人的想法又是不同,他们都知道这位贾大总管喜欢故弄玄虚,也许是他事先早有安排,故意如此的。 由曹村到徐州,不过百里光景,九匹马一路奔行,就在夕阳衔山,晚霞满天的时光,凤凌山业已在望! 他们原准备赶到徐州城中投宿,第二天再去凤凌山拜祭,因此就策马疾行,依然一路紧赶。 现在离凤凌山不过三里来遥,只见右首林前一排站着八个青衣汉子。 前面领头的一个年约四旬出头,这时看到九匹马疾驰而来,急忙趋出,连连拱手,高声叫道:“小的西门锦章在此恭迎萧三老爷、少庄主、喜总管。” 奔驰中的马匹,随即勒住缰绳,发出一阵希幸幸的马嘶之声。 西门追雪一眼认出他正是从前庄中管事徐建章的兄弟锦章,不觉大喜,急忙一跃下马,说道:“你是锦章叔,你……没罹难?” 西门锦章道:“小的那天正好奉命出去办事,才没遭毒手。” 这时萧沧海等人,也一齐下马。 西门锦章转身朝萧沧海拜了下去,说道:“小的叩见萧三老爷。” 萧沧海一抬手道:“起来,起来,不用多礼。” 西门锦章朝后一招手道:“你们快来见过萧三老爷、少庄主、喜总管。” 他身后八名青衣汉子立即一齐躬下身去,齐声道:“小的叩见萧三老爷、少庄主、喜总管。” 西门追雪问道:“锦章叔,他们是什么人?” 西门锦章道:“回少庄主,他们都是庄上的庄丁,是小的从附近村落中招募来的。” 西门追雪道:“你们住在哪里?” 西门锦章抬头望望西门追雪,说道:“是少庄主派人来交代小的,把庄院重新建造,恢复旧观。小的日夜监工,已经完全恢复旧观,招募了三十名庄丁,等候少庄主归来,前天少庄主派人传信,说今天可以赶到……” 西门追雪听得奇道:“我……” 喜之郎没待他话声出口,就接着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庄里的副总管了?” “是的。”西门锦章点着头道:“少庄主派来的人曾说:少庄主已经聘请了一位姓喜的担任总管,要小的当副总管……” 第125章 书房 西门追雪道:“锦章叔,你说鸠工兴建庄院,那后园呢?爹的遣体就埋在后园,你们有没有动过?” 西门锦章道:“少庄主请放心,老庄主的遗体,已经由小人挖起,改用棺木盛殓,在东岩营建了墓地。明天一早,小的陪少庄主前去祭奠,庄上所有遇害的人,也在老庄主的墓侧,建了一座大坟,合葬在一起。” 西门追雪忍不住流泪道:“锦章叔,真谢谢你。” 西门锦章惶然道:“小的完全是依照少庄主的交代做的,少庄主怎地谢起小的来了。” 喜之郎道:“这样就好,少庄主,那就回庄去吧!” 西门锦章连忙抬手道:“萧三老爷、少庄主、诸位请!” 一行人策马徐行,由西门锦章走在前头领路,八名庄丁则跟在马后而行,三里光景,自然很快就到了。 西门追雪骑在马上,老早就看到矗立在夕阳中的庄院了,门楼、房舍,一切都恢复了旧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目睹庄院毁于大火,几乎不敢相信无垢山庄毁于大火之说! 因为新建的庄院,无论式样、进数,甚至一砖一瓦、一窗、一户,完全和从前一模一样,丝毫不改,就因为它是新盖的,看去就更宏伟,更显得气势非凡! 西门追雪道:“锦章叔,真难为你,建得和从前完全一样。” 西门锦章道:“这是少庄主派人送来的图样,小的只要他们按图施工而已!”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自己何曾派人送给他图样?” 他还没有开口,喜之郎已接着道:“那也辛苦得很了。” 大家到得庄院前面,就纷纷下马,自有庄丁们接过,牵去马厩。 这时从大门外列队走出二十几名一式青衣劲装的汉子,分作了两行站定,才躬身道:“小的见过萧三老爷、少庄主、喜总管。” 西门追雪侧脸问道:“锦章叔,他们都是在附近招募的吗?” 西门锦章应道:“是的。” 喜之郎连连点头道:“好得很,一个个年轻力壮,看来也有点底子。” 萧沧海从昨晚有人预定客店,到中午有人在曹宅预定筵席,心里早就嘀咕着,等到西门锦章赶来迎接…… 目睹无垢山庄的重建,和他招募了这许多庄丁,深觉事出意外,自是不能释然!此时听了喜之郎这句“看来也都有点底子”,心中更是一动! 细看这些庄丁,果然个个身体壮健,脚步之间,极为沉稳,果然武功底子不弱,心头愈觉疑窦丛生。 西门锦章陪着大家,进入大门,一面说道:“萧三老爷、少庄主一行,还是先到书房里坐吧!” 由二门前面折而向东,穿行长廊,再出月洞门,那是三槛自成院落的书房。 这条路,西门追雪从小就走惯了的,就是闭着眼睛也绝不会碰上长廊上的柱子。如今虽经重建,却完全和从前一样,就是连地上铺的方砖,也都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进入书房,西门追雪更是一怔!书房里所有陈设,居然也布置得和从前完全一样! 譬如所有花格子窗的雕刻,窗帘的布料色泽,爹书桌的文房四宝,甚至一几一椅的木料颜色。以及壁上悬挂的书画,几上摆设的古玩,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任何物事,无一不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比精心布置,还要难上十倍。 萧沧海一手捻髯,颔首嘉许的道:“西门副总管,亏你布置得和从前一般无二,真是辛苦你了。” 西门锦章连连躬身道:“萧三老爷过奖,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少庄主要重振无垢山庄昔日声威,回来之后,至少要和昔日一样,才是真正回到家了。” 一名庄丁端着茶水送上。茶是上好的龙井茶,清芬扑鼻。 西门锦章转向喜之郎陪着笑道:“现在好了,少庄主回来了,喜总管也来了,小的担子总算轻了。明天一早,少庄主去祭拜过老庄主的坟墓,小的就可以把帐册和庄上的花名册一并呈请总管过目,以后小的就听总管你的差遣了。” “那倒不急。” 喜之郎道:“西门副总管对咱们一行人,还有几位不认识吧?来,小老儿给你引见,这位是慕容公子、这位是蓝公子,都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是盛姑娘,萧老爷的干小姐。” 西门锦章连忙朝慕容、蓝、盛三人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慕容公子、蓝公子、盛姑娘。” 慕容嫣然、蓝惊灵、盛子书连忙还礼道:“西门副总管不可多礼。” 喜之郎摸摸鼻子,接着一指易孝泉等四人又道:“这四个是小老几手下,易老八、易老十、胡老四、余老六。咱们五个人最好记了,二、四、六、八、十,如果记不得姓,就叫老四、老六、老八、老十也一样会应你的。” 西门锦章陪着笑道:“总管交代,小的怎么会忘记?”一面又朝易孝泉四人拱拱手道:“四位老哥追随总管已久,以后还要多多指点才好。” 他很会奉迎,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说得好像很诚恳! 易孝泉等四人也一齐抱拳还礼,说着:“不敢当。” 不多一口,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庄丁在书房四周,点燃起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得如同白昼。 又过了一会,一名庄丁走人,朝西门锦章躬身一礼,说道:“西门副总管可以请萧三老爷、少庄主诸位去入席了。” 西门锦章点点头,就转身道:“萧三老爷、少庄主、慕容公主、蓝公子、盛姑娘、总管,四位老哥,酒席已在隔壁一问膳厅开上来了,请过去入席吧!” 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站起身,西门锦章已趋步走在前面,到得门口,才侧身抬手,说道:“请,请”。 书房右首一间,原是江淮大侠徐天华在日宴请两三知己好友小酌的小膳厅,布置当然也一如往昔! 今晚菜看也特别可口,不输任何大酒楼的厨司,酒是陈年绍酒,更对喜总管的胃口,席上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 饭后,大家回到书房落坐,又喝了一回茶,副总管西门锦章早已命人安排了众人的住处。 萧沧海、西门追雪、盛子书、慕容嫣然、蓝惊灵五人的卧室是在第二进的楼上。 喜之郎是庄上的总管,要综理庄中事务,住在第一进东首的跨院里,除了一间卧室,还有一问起居室。易孝泉等四人卧室在西跨院,和西门锦章住在一起,每人一个房间。 萧沧海等人由西门锦章陪同上楼,萧沧海就以“传音入密”朝西门追雪道:“追雪,待回西门副总管下楼之后,你到为师房里来。” 西门追雪也以“传音入密”应道:“弟子记下了。” 大家看过卧室,西门锦章就告辞下楼。 西门追雪来到师父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萧沧海道:“进来。” 西门追雪走入房中,随手掩上房门,走到萧沧海面前,垂手说道:“师父要弟子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萧沧海一指木椅,说道:“你坐下来,为师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在边上一张木椅坐下。 萧沧海目光一抬,问道:“西门锦章是从前管事西门御的兄弟?” 西门追雪点头道:“是的。” 萧沧海道:“庄上出事那天,他奉派出去有事,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西门追雪道:“这个弟子不知道,方才也没有问过他。” 萧沧海摸着髯须,问道:“你可知他平日为人如何?” 西门追雪道:“他平日只是帮着御叔跑跑腿,为人很和气,旁的弟子就不知道了。” 西门追雪问道:“他武功如何?” 西门追雪道:“庄中的人,平常都是自己练的,御叔跟爹多年,爹也时常加以指点,至于锦章叔的武功如何,弟子就不知道了。” 萧沧海道:“重建庄院,当然不会是你交代他的了?” 西门追雪道:“不是。” 萧沧海道:“本来为师还以为是喜总管在故弄玄虚,后来才知道不是他。” 西门追雪抬头道:“但弟子两次要问锦章叔的时候,都被喜总管拦了过去,拿话岔开了。” 萧沧海微微一笑道:“此人假冒你的名义,交代西门锦章兴建庄院,此事也许西门锦章真的并不知情。你问出来了,岂不徒增困扰,反正此人并无恶意,不如慢慢的查,日后总会知道的,为师要你进来,只是先了解一下西门锦章的为人而已,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 西门追雪站起身道:“师父晚安,弟子那就告退了。” 说完,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第一进的东跨院里,这时可热闹哩! 中间一间起居室里,中间是一张金鸡独立的圆桌,喜之郎像大马猴似的坐在上首,围着他坐的是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和西门锦章。 这是西门锦章的意思,认为喜总管在书房里。当然喝得不够尽兴,易孝泉等人更不好开怀畅饮。于是吩咐庄丁把从书房里撤下来的菜肴,要厨下加热了送到这里来,另外还有两坛陈年绍酒,让大伙和喜总管喝个痛快。 第126章 墓碑 这对喜之郎来说,正是投其所好,焉得不大喜过望,尖声说道:“西门副总管,咱们虽是今天才见面,嘻嘻,其实神交已久,你老弟不但能干,而且还是小老儿的知己!” 西门锦章陪着笑,拘谨的道:“属下能蒙总管赏识,这是属下的荣幸。” 喜之郎摇着手道:“现在这里都是自己兄弟,不许再说客套话,来,大家喝酒才是正经!” 西门锦章赶忙双手捧起酒碗说道:“属下先敬总管。” 仰头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喜之郎和他对干了一碗。 易孝泉接着道:“现在该属下敬总管了。”举碗一饮而尽。 喜之郎又和他对干了一碗。 接着申琬、胡老四、余老六每个人都依次敬了总管一碗,喜之郎也一一和他们对干了一碗。 咱们四人在喝酒时,礼数最周到了,你敬了我的酒,我就非回敬不可,于是喜之郎从西门锦章起,又依次回敬了每一个人。 接着又互相敬酒,甲与乙,乙与丙,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坛绍酒,不过顷刻之间,就分别灌进了六个人的肚里。 第二坛又开了封,从坛里倒入酒壶,再从酒壶倒入每个人的酒碗,再由酒碗倒进每个人的喉咙。 江湖上人生性豪迈,碰上了就大碗酒,大块肉的吃喝。今晚这顿宵夜,就显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豪迈本色;但尽管你如何豪迈,酒总归是酒,不是白开水,两坛绍酒,装进了六个人的肚里,酒精是丝毫不会和你客气的。于是大家带着九成九的醉态,皆大欢喜的散席。 喜之郎的酒量远在这几人之上,但也有了六七分酒意,起身目送大家出了院门,也就打着呵欠,跨入房中。 一名庄丁不待吩咐,送上一盏茶来,恭敬的道:“总管请用茶。” 喜之郎眯着醉眼,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那庄丁躬身道:“多谢总管。”就返身退出。 喜之郎确也感到有些困倦,他连长衫也没脱,就和身朝床上一横,酒气醺醺,鼾声呼呼,立时睡着了。 忽然,他在睡梦中感到一张床平稳的往下沉去,这应该说是毫无感觉的下沉,换一个人,尤其在喝醉了酒以后,一定不会察觉的,但喜之郎却及时警觉了,迅快翻身坐起! 这张床会自动下沉,当然是有机关控制的。喜之郎这翻身坐起,已经极轻极快,可是机关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木床上面一块沉重的天花板就在此时突然从头顶直压下来,同时下沉的床板也突然往下掀开。 这一下就像棺材脱了底一般,使得喜之郎一个人加速往下堕落。 上面有一块沉重木板压顶而下,下面床板又及时掀开,喜之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可资攀援之处,口中不觉唏道:“这回小老儿完蛋了!” 第二天早晨,大家盥洗完毕,吃过早餐。 西门锦章走了进来,朝西门追雪躬躬身道:“少庄主、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老庄主的墓园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去。” 出了大门,庄丁们早已牵着马匹伺候。大家依次上马,由西门锦章走在前面带路。 从庄上到东岩不过三里来路,很快就赶到了。一行人在“东岩山庄”下马。 早有一名年纪较老的仆人出来迎接。他年纪虽老,但不是无垢山庄的老人,西门追雪当然不认识。 西门锦章陪同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进入山庄大门,穿过天井,迎面是一排三间的大殿,两边厢房是家属休息之处。 西门锦章请大家进入东厢待茶。庄丁们不待吩咐,抬着方箱,(方箱是放祭品的木箱、方形,有三到四格,可以叠起来两人抬着走)放到祭桌边上。取出祭品,一一放好,然后又点上了香烛。 西门锦章在东厢门口躬身道:“萧三老爷、少庄主可以上香了。” 萧沧海走到祭桌前面,西门锦章立即递上三支香,萧沧海朝上拱了一拱,由西门锦章接过,插入香炉之中。 萧沧海跪拜下去,忍不住老泪纵横,低低的祝祷道:“二师兄,害死你的凶手,已经自食恶果,虽然还没查出幕后主使的人来,但天网恢恢,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追雪福缘不浅,幸蒙昆仑前辈异人乙老人家收为记名弟子,得传昆仑心法,日后当可光大门庭,二师兄在天之灵,大概也可以告慰了。” 拭着泪水,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西门追雪走上前去,扑的跪到地上,仰脸哭叫了声:“爹……孩儿回来了,杀害爹的凶手诸葛凉凉已死,但孩儿一定会查出主使诸葛凉凉的真凶来的。不杀此人,孩儿誓不为人,爹,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踏遍天涯,找出这主使的人来替爹报仇……” 他泪如泉涌,哭倒在地,越说越伤心,一时不禁放声大哭! 喜之郎连忙走上前去,劝道:“少庄主,可以请起了,别哭坏了身子。” 一面朝西门锦章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来。 接着盛子书、慕容嫣然、蓝惊灵三人,也相继行礼,才焚化银锭。 萧沧海问道:“西门副总管,二师兄的坟墓在哪里?” 西门锦章忙道:“就在左首林间,小的给萧三老爷、少庄主带路。” 说完,连声说“请”,就走在前面。 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跟着他出了东岩山庄,循着庄左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走了约有一箭来遥,只见山麓间铺着平整的十几级石阶,两旁都是参天古柏、气象森森! 大家拾级走上石阶,是一片广大的石砌平台,迎面矗立一道石牌坊,上书《徐氏墓园》四个擘窠大字。 两旁各有翁仲、石马,看来极为宏伟! 再上去,又有十几级石阶,登上石阶,又是一片石砌平台,正中间放一张白石祭案,案后矗立了一人高的墓碑。上书“江淮大侠徐公天华暨德配黄氏夫人之墓”,碑后是用白石砌成的圆形坟墓。 西门锦章办事果然周到,他把西门追雪母亲黄夫人的墓地也迁来合葬了。 “爹,娘……” 西门追雪急步奔了上去,跪到坟前,又泪如雨下。 萧沧海也走到祭案后面,朝上拱手道:“二师兄、二师嫂,你们安息吧,追雪年轻有为,前程远大,二位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告慰了。” 拜罢,循着石砌坟墓,四周走了一圈。 西门追雪也经慕容嫣然、蓝惊灵相劝,站了起来。 西门锦章朝萧沧海、西门追雪躬躬身道:“萧三老爷、少庄主、庄上四十六位遇害的人,还有一座大茔就在右首林中。” 当下由他领路,朝右首一条石板路行去,相距不过二十来丈,一片松林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家。墓碑上写着:“无垢山庄殉难同仁之墓”碑后还刻有四十六人的姓名。 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在家前行了礼。 喜之郎点着头,朝西门锦章嘉许的道:“西门副总管办事果然干练,小老儿只当这次陪同少庄主回来,要重建家园,还得大费周章,不料你全做好了。不但无垢山庄恢复了旧观,连老庄主的墓园,都营建得如此堂皇,不用小老儿再费心了。” 西门锦章连忙躬着身道:“总管夸奖,这是属下份内之事,属下能够替少庄主稍尽棉薄,也是应该的。” 西门追雪转过身,朝西门锦章扑的跪拜下去,说道:“锦章叔,你替爹、娘营建坟墓,真该谢谢你,请受我一拜。” 西门锦章慌忙伸手把他扶起,说道:“少庄主千万不可如此,小的担受不起,小的从小受老庄主的大恩,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一面说道:“快中午了,萧三老爷、少庄主请回庄休息吧!” 回转无垢山庄,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一起回到书房落坐。 喜之郎是无垢山庄的总管,自然要了解一下无垢山庄的状况,另外随他来的易孝泉、申琬等四人,也要分派他们职司,因此没有和大家回到书房里来。 萧沧海心中始终在哺咕着,据他估计,兴建无垢山庄和营建二师兄墓园,这两处工程都极为浩大,非五六万两银子莫办。 何况无垢山庄中一切摆设,尽皆恢复昔日旧观,所费更是不货。此人花如许巨款,却不肯出面,究是为什么呢? 自己和二师兄一起长大,二师兄交游虽广,但细数故交,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得出这样一笔巨款来,二师兄也并没有一个有这样深厚交情的人! 盛子书眼看义父只是沉思未语,好像在想着心事一般,不觉问道:“干爹,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萧沧海一手捻髯,啊了一声,笑道:“没什么,为父只是在想……”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喜之郎和西门锦章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喜之郎朝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少庄主,小老儿已分派了胡老四他们的工作,胡老四、余老六为庄上三十名庄了的正副管家,易老八为外管事,负责对外联系,申老十为内管事,负责庄中一切事务,不知少庄主认为是否妥当?” 第127章 掩蔽 西门追雪道:“我们庄上有这许多事吗?” “怎么没有?” 喜之郎耸了下肩,说道:“少庄主要光大无垢山庄,自然会和江湖上人接触来往,那时事情就多了,易老八担任接待江湖朋友,那是游刃有余。” 西门追雪道:“你是庄上的总管,一切由你安排就好。” 慕容嫣然是个好动的人,她看午后天气稍暖,就约盛子书一起走出书房,循着白石小径,朝东首园中走去。 无垢山庄的东园和后园相连,占地数十亩,林木葱郁,当时一场大火,只焚毁了前进庄院。花园中的亭台楼榭并未遭到波及,只须稍加修葺,就恢复旧观了。 两位姑娘走近水谢,只见一片梅林,红白相间,清香沁人! 慕容嫣然拉着盛子书的手,叫道:“盛姐姐,我们到水阁里去!” 快步走上曲折石桥,目光抬处,瞥见水谢右侧,似有人影一闪而没! 慕容嫣然轻咦道:“盛姐姐,你看到没有,水谢右侧,好像有人,闪得好快!” 盛子书道:“我怎么没有看到?” 慕容嫣然催道:“快走,我们过去瞧瞧!” 盛子书道:“可能是庄上的人,看到我们过来,就避开了。” 慕容嫣然道:“不,这人身法极快,我连他身形都没看清楚,庄丁们哪有这样身手?” 迥桥九曲,等她们走入水谢,哪里还有人影? 慕容嫣然兀是不信,因为水谢只有一南一北两桥相通,除了自己两人过来的南端,另一端曲折通往北首一座假山,一目了然,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她拉着盛子书,在水榭外面,走廊上绕栏一圈,依然不见有人,不觉哼道:“方才就在这里,明明看到人影闪动,青天白日,难不成会是鬼影子?” 盛子书目光流动,忽然看到走廊墙下,有人用木炭画了一段枯竹,这一瞬间,她陡然如遇鬼魅一般!身躯猛地一震,似是惊怖欲绝,手足冰冷,掌心立时沁出冷汗来! 慕容嫣然拉着她的手,只觉突然之间,盛姐姐的手冰凉如铁,还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觉问道:“盛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盛子书勉强笑道:“我只是身上觉得有些冷!” 慕容嫣然道:“你脸色也不大对,大概是衣服穿少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盛子书点点头,两人就循着原路回转书房。 慕容嫣然道:“盛姐姐,你还是回房去憩一会吧,我陪你去。” 盛子书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憩一会就好。” 说完,独自往后进走去。 慕容嫣然正待进去,只见蓝惊灵潇洒的从里面走出,一见面就问道:“你和盛姐姐到哪里去了?” 慕容嫣然道:“我们到后园去玩。” 蓝惊灵道:“盛姐姐呢?” 慕容嫣然道:“她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接着问道:“你不是和大哥在下棋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蓝惊灵道:“刚才喜之郎和西门副总管两人,拿着两大本帐薄,要跟大哥报告庄上的开支,我没事可做,才溜出来的。” 慕容嫣然忽然低呼一声,说道:“刚才我们在水树发现了一件事,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人影在水树走廊上一闪而没,身法极快,等我们赶去,连鬼影子也没有。” 蓝惊灵道:“那一定是从另一头走了。” 慕容嫣然道:“水榭是在水中央,四面环水,离对岸少说也有五丈来宽,只有一南一北两座桥。我们是从南端过去的,北首对岸是一片草坪,接连假山,他从北首桥上过去,最快也掠不到假山,怎么会不见人影的?” 蓝惊灵道:“盛姐姐也看到了?” “没有。”慕容嫣然道:“是我看到的。” 蓝惊灵笑道:“那是你一时眼花,看到了树影子,当作人了。” 慕容嫣然气道:“我怎么会眼花?大白天,我会把树影子当作人?那么夜里还能走路?何况那里根本没有树影子。” 蓝惊灵道:“你说你看到的人影,身法比我们还快了?” 慕容嫣然道:“我没看清楚,至少我们赶到水谢,已经不见了,如果他从北首桥上过去,越过草坪,躲入假山,这份身法,就比我们快得多了。” 蓝惊灵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到假山去查看呢?” 慕容嫣然道:“就是因为盛姐姐突然手足冰冷,身子不舒服了,我们才回来的。” 蓝惊灵问道:“盛姐姐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的呢?” “谁知道?”慕容嫣然道:“我看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手足冰冷,身子也起了轻微的颤抖,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身子发冷,我只好送她回来。” 蓝惊灵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她有没有看到人?” 慕容嫣然道:“你怎么啦?跟喜之郎一样噜唆,我不是告诉你,她没注意,只有我看到吗?” “对不起!”蓝惊灵陪着笑道:“小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慕容嫣然道:“你说,我看到的会不会是什么人?” 蓝惊灵道:“既然你看到的是人影,那自然是人了。” 慕容嫣然哼道:“这人大白天居然敢到无垢山庄来踩盘!” 蓝惊灵道:“你不是说他身法很高明吗?后园又没人住。” 慕容嫣然道:“下次再给我遇上,看他还往哪里跑?” 蓝惊灵悄声问道:“三哥想不想找他?” 慕容嫣然道:“现在去找他,还找得到?” 蓝惊灵道:“不是现在。” 慕容嫣然目光一注,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今晚二更。”蓝惊灵凑上一步,压低声音道:“此人既然敢在大白天进入庄里来踩盘,晚上可能还会来。” “你说的不错!”慕容嫣然喜道:“我们……” “嘘!”蓝惊灵嘘了一声,悄声道:“你别告诉大哥!” 慕容嫣然点头道:“好,就是我们两个人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见喜之郎和西门锦章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走出。 慕容嫣然望着他后形,说道:“你瞧,喜之郎忙得好像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呢!” 喜之郎回头道:“慕容公子说对了,小老儿给西门副总管拉来拉去的,连脚都没有停过呢!” 两人回进书房,西门追雪抬头看到两人,问道:“你们到哪里去了?” 慕容嫣然道:“就在附近走走。” 西门追雪道:“你们从东园一直过去,就通往后花园,可以到后花园去走走。” 慕容嫣然道:“我们已经去过了……” 蓝惊灵急忙用“传音入密”和她说道:“不可告诉他。” 晚餐之后,大家在书房坐了一回,就各自回房。 蓝惊灵和慕容嫣然暗暗递了一个眼色,慕容嫣然朝他点了下头,才进入房去。 两人心里有事,自然不敢躺下去,吹熄灯火,就在黑暗的房里坐着等候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二更光景,慕容嫣然和蓝惊灵悄悄推开后窗,穿窗而出,再回身轻轻推上窗门。 相互打了个手势,正待纵身掠起,瞥见屋脊上似有人影闪动,已经越过东首一重房屋! 两人急忙跟踪跃起,掠到东首屋上,举目看去,果见一条黑影掩掩藏藏的似向书房方向掠去。因相距较远,看不清对方面目身材,只是一条黑影而已! 慕容嫣然、蓝惊灵两人原约好到后园水榭去的,如今庄上发现了夜行人,自然要追上去瞧瞧,此人到书房去,有何企图?何况到后园水榭去,也要从书房经过的。 两人相互打了一个手势,就远远尾随着前面黑影,一路躲躲闪闪的从第二进来至前进,再越过一道高墙,就是东首院落。 前面黑影一路行来,并未稍停,在经过书房前面的时候,显得特别小心,借着花木掩护,悄悄闪进东园! 后面两人先前还以为他意图对大哥不利,如今看他轻悄的掩过书房,朝园中行去,两人对望了一眼,依然暗暗尾随下去。 入夜后的花园,因林木葱郁,更见幽暗。 两人怕被对方走失了,暗暗加紧脚步,和前面黑影稍稍拉近距离,只是不敢逼得太近,还是保持了七八丈远近,以防被他发觉。 慕容嫣然发现这条路,正是自己和盛子书日间经过的路径,是往水榭去的,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悄声说道:“再过去就是水榭了!” 蓝惊灵道:“这人大概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人了。” 现在已经渐渐接近水树! 半轮明月斜挂天空,淡淡清光,照在潋滟水波之上,就比树林间要明亮得多了! 前面那黑影走近回栏曲折的桥头,忽然脚下一停,回头往身后望来。 后面两人因此处已面临池水,四面没有树林可资掩蔽,只好留在一片梅林之中,蹲下身子,凝足目力望去。 前面黑影这一回头看来,两人正好凝目望去,自可隐约看到他的面貌,这一瞬间,两人几乎轻咦出声,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道:“会是她!” 她,竟会是推说身子不舒服,连晚餐都没有吃的盛子书! 第128章 争执 她一个人,深更半夜,躲躲闪闪的到水树来做什么呢? 慕容嫣然攒攒眉头,忍不住低声道:“盛姐姐难道有什么图谋不成?” 蓝惊灵道:“不会的,也许她白天也看到了,所以和我们一样,想来探个究竟的。” 他们说话之时,盛子书已经越过九曲桥,走到水榭迥廊上,她一手掠掠披肩长发,缓缓的靠近栏杆,一手扶栏,仰脸看着月色。 蓝惊灵轻咦道:“她好像在等人!” 慕容嫣然轻声道:“她等什么人呢?” 蓝惊灵道:“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样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盛子书依然凭栏而立,没有走动。 慕容嫣然渐感不耐,低声道:“盛姐姐到底做什么来的?这要等到几时去?” 蓝惊灵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袖,说道:“快看!” 慕容嫣然急忙定睛瞧去,这一瞬间,水榭迥廊上不知何时已多了鬼魅似的人影! 这人一身黑衣,连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他出现在盛子书身后不过一丈来远,盛子书似是丝毫未觉。 慕容嫣然睁大双目,问道:“这人从哪里来的?” 蓝惊灵道:“我也没有看清楚,只见黑影一晃,盛姐姐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慕容嫣然紧张的道:“盛姐姐好像还不知道呢,我们要不要向她示警?” 蓝惊灵道:“不可出声,且看下去再说。” 盛子书虽然凭栏站立,但她选择的角度很好,不论从她左边或右边过来,她都可以看得到。 但她没想到黑衣人会无声无息的从她身后出现,因此她竟然一无所觉,悄立如故。 那黑衣人似是并无偷袭之意,站了一会,眼看盛子书犹未发现自己,不觉发出低沉的一声阴笑! 盛子书笑声入耳,身子如遭雷殛,陡地一颤,急急向左闪出,疾退了两步,才倏然转过身去。 那黑衣人森笑道:“盛子书,不用惊慌,我着是要偷袭你,此时你早已躺下来了。” 盛子书道:“你要怎样?” 黑衣人道:“我就是为你来的,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盛子书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黑衣人咯咯干笑道:“你欺师灭祖,吃里扒外,难道不该跟我回去领罪吗?” 盛子书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已经离开,不再是残缺门的人了,自然不用随你回去,你们也不用再来纠缠我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 黑衣人森笑道:“本门规矩,一入本门,终身不得背叛,就是做了鬼,也是本门的精灵,我奉命要把你带回去,你非跟我走不可,怎能说是纠缠?” 盛子书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黑衣人道:“盛子书,你还想和我顽抗吗?” 盛子书道:“我已经别无选择。” 隐身对岸梅林中的两人因距离水树已远,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情形,盛子书和黑衣人似在争论着什么? 慕容嫣然道:“看他们好像要动手了呢,我们怎么办呢?” 蓝惊灵道:“这水榭只有南北两座桥可通,你守住这里,我绕到北首去,不论他和盛姐姐动不动手,今晚都要截住他。” 慕容嫣然点头道:“对,今晚非截住他不可!” 蓝惊灵站起身,沿着池塘从梅林中悄悄朝北首绕行过去,就在她穿行梅林之际,身后悄无声息袭来一缕指风! 蓝惊灵骤不及防,但觉腰上一麻,就已失去知觉! 黑衣人听盛子书说出“别无选择”,不觉怒哼一声道:“好个贱人,本座只是不想难为你,才好言相劝,你敢对本座这样说话?” 盛子书午后看到水榭墙脚有人用木炭画的一段枯竹,心知是残缺门刑堂派来的人。她不想累及义父,也不想惊动任何人,才一个人单独来赴约的。 残缺门对付叛离的人,手段极为残酷,今晚她敢毅然单独前来,自然已抱了必死之心! 除死无大难,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右手紧握贴身藏的短剑,冷笑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残缺门的人了,残缺门还能管得着我吗?你总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惊动了人,你未必走得脱,依我相劝,你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好个贱人,本座既然敢来,岂会没有准备?”黑衣人发出咯咯森笑,说道:“你知道这座无垢山庄是什么人建的?” 盛子书听得心头一沉,脚下不觉又后退了一步,问道:“难不成会是残缺门的人建造的?” 黑衣人森笑道:“你说对了!” 右手疾然一翻,朝盛子书肩头抓来。 盛子书早就提防着他,一看对方出手抓来,身形迅快斜退半步,右手抬处,锵然发剑,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剑尖随着出鞘已斜削出去。 黑衣人嘿然道:“小贱人,你真敢对本座动手!” 右手再翻,伸缩之间,已避开盛子书的剑势,从她腕底探指反抓过来。 盛子书毫不怠慢,自己手上有剑,对方只是徒手施展擒拿手法,心头自然并不感到威胁。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摇处,短剑接连疾划而出,使得剑光缤纷,护住全身。 黑衣人厉笑道:“小贱人,看你在本座手下,能走得出几招?” 他双手齐发,五指箕张如爪,忽抓忽劈,记记都取关节穴道,对盛子书手上短剑居然视若无睹,着着逼上。 几招下来,盛子书才发现对方擒拿手法精炒无比,自己根本一记也削不上他! 不,明明看他抓来,但等到短剑削出,偏偏会削了个空,对方手爪却往往在自己削空之际,乘虚抓来,回剑不及,自然只好后退。 就这样三招之中,就有一步被逼得非后退不可,所好这遇廊是绕着六角形的水树四周一围,她虽在不住后退,却不虞没有退路。 黑衣人似是怒极,双手突然加紧施为,左掌右爪,全力抢攻。 盛子书短剑飞洒,又和他拆解了三招,这三招竟被他接连逼退了三步,第四招再也来不及化解。 被黑衣人一掌切下,击在右腕之上,但觉骨痛若折,口中发出一声惊啊,短剑也随着脱手。 黑衣人沉嘿一声,右手五指一落,抓住盛子书左肩,左手随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 慕容嫣然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双目乍睁,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心中不禁大奇,急忙用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原来自己身上虽然盖着棉被,却是和衣躺下,衣衫未脱,一手撩开帐子,跨下木床,只见长剑也好好的挂在床头。 她心中不禁有些迷糊! 昨晚二更,自己和蓝惊灵相约去后园水树,发现盛子书先去水榭,后来她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两人好像争执起来。 自己和蓝惊灵商量决定,由蓝惊灵绕去北首,自己守住南首,分头由九曲桥过去截住黑衣人。 蓝惊灵走后,自己也正待往南端桥上走去…… 后来…… 她竟然想不起如何了? 自己怎么会回到房里,和衣睡下的呢? 不对!慕容嫣然越想越觉得蹊跷,急急开出门,走到蓝惊灵房门口,举手敲了两下,叫道:“蓝四弟,你起来了吗?” 房内没人答应。 她心头更急。奔到大哥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呀然开启,大哥并不在房中,敢情已经起来了。 再急忙奔到萧沧海房门口,叫了声:“萧伯父。” 房中也没人答应,再伸手一推,房门也只是虚掩着,应手而启,萧沧海也起身了。 “他们一定在书房里了!” 慕容嫣然三脚两步的奔下楼去,从第二进长廊急步奔到前进,奔出月洞门,一路奔向书房。快到书房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那人急忙身形一闪,口中嘻的笑道:“慕容公子,你早,啊,瞧你急匆匆的,若不是小老儿闪避得快,不就撞上了吗?” 一听声音,就知是喜之郎了! 慕容嫣然急忙问道:“喜之郎,萧伯父和大哥在不在书房里?” “在、在!”喜之郎连连点头道:“萧三老爷和少庄主正在用早餐呢……” 话声未落,慕容嫣然已经像一阵风般往书房奔了进去。跨进右首一间起居室,萧沧海和西门追雪果然正在吃着早点。 萧沧海抬头道:“慕容姑娘来了,快坐下来一起……” 慕容嫣然奔得有些喘息,没待萧沧海说完,就道:“萧伯父、大哥,盛姐姐和蓝四弟只怕出事了!” 萧沧海听得一怔,放下筷道:“慕容姑娘、你说什么?子书和蓝小兄弟出事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追雪一听两人出事,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目光朝慕容嫣然投来! 慕容嫣然吁了口气,说道:“我醒来发现和衣睡在床上,就觉得奇怪,昨晚我和四弟明明一起到后园水树去的。盛姐姐在水榭和一个蒙面黑衣人起了争执,我和四弟约定分头上桥去截黑衣人的,不知怎么会睡在床上的。” 第129章 老章 “我越想越不对,去敲四弟房门,没人答应,萧伯父和大哥房里没人,我想你们一定都起来了,所以才赶来的。” 她因心头发急,话就说得又急又快,萧沧海、西门追雪自然听得没头没脑的! 萧沧海一手捋须,说道:“慕容姑娘,你先静一静,此事好像不大寻常,你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点。” 慕容嫣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快了,她经过这一阵工夫,心情稍稍平复,这就把昨日午后自己和盛子书逛到水榭附近。自己如何发现一个人影在走廊上一闪而没,当时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后来和盛子书一同到水榭去找。 盛子书突然手脚冰冷,脸色发白,身上起了轻微的颤抖,自己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身上有些冷……” “慢点!”萧沧海问道:“你们在水榭走廊上,可曾看到什么吗?” “没有呀!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慕容嫣然接下去就从自己两人回来之后,自己在书房门口遇到蓝惊灵、就把水榭看到人影的事告诉了他。蓝惊灵说:“此人说不定还会回到水榭去,就约自己夜晚二更去水榭瞧瞧……” 西门追雪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 慕容嫣然道:“这是蓝四弟说的,暂时先不要告诉你。” 西门追雪道:“后来呢?” 慕容嫣然再把自己和蓝惊灵昨晚同去水榭的情形,以及自己醒来,发现睡在床上,详细说了一遍。 “会有这等事?” 萧沧海沉吟道:“他们掳去盛子书和蓝小弟,照理说,你也已落到他们手中,何以又要把你送回卧室来呢?” 慕容嫣然道:“我也不知道。” “走!”萧沧海站起身来道:“我们先去楼上瞧瞧!”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呢?叫他一起去。” 正说之间,喜之郎已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说道:“少庄主要小老儿一起上哪里去?” 西门追雪道:“你来得正好,咱们这里,昨晚出了事!” “出了事?”喜之郎霎着眼睛,楞楞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西门追雪道:“盛姐姐和蓝四弟昨晚被人掳去了!” 喜之郎道:“是谁把他们掳去的?” 慕容嫣然气道:“我们知道谁掳去的,还会呆在这里?” “那……那……”喜之郎搔搔头皮,尴尬的笑道:“这是听谁说的,小老儿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慕容嫣然哼道:“你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是,是!”喜之郎问道:“那……你们要去哪里?” 慕容嫣然没好气的道:“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四人回到第二进的楼上,盛子书和蓝惊灵的房门还紧闭着。现在已经知道两人被掳去,就不用再叫门了。 萧沧海走在前面,伸手抵着房门,掌力微吐,门闩“喀”的一声折断,房门应手而启,举步走入。 盛子书的床上果然没有睡过,后窗也虚掩着,果如慕容嫣然所说。 萧沧海率同大家一起退出,再去蓝惊灵房中,情形也和盛子书房中一样,显见昨晚出去了没有回来。 喜之郎耸着肩道:“到底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西门追雪道:“是昨晚他们到水树去,被人掳走的。” 萧沧海跨出房门,又走人慕容嫣然的房间,仔细察看了一阵,后窗关得好好的,(窗房都是直闩,人在外面也可以闩上)看不出一丝迹象来。 萧沧海道:“我们到后园去。” 大家下了楼,由慕容嫣然领路,依然从第一进东院,经书房进入东首小园,再折入后园,走的是昨晚他们行经之路。(后园当然也可以从后进进去) 路上,西门追雪就把慕容嫣然说的经过,详细告诉了喜之郎。 喜之郎惊诧的道:“这还得了?咱们庄上昨晚居然有人潜入,这人胆子可真不小!” 慕容嫣然哼道:“这人一定有几个羽党,哼,给我遇上,我不剁下他一双手来才怪!” 她是女孩儿家,被人家抱着回来,心头自然极为气愤! 一会工夫,就已走到昨天午后她和盛子书行经之处,就指点着说自己在何处看到人影,走上水树迎廊,又指点着说盛子书如何感到身子发冷。 萧沧海是老江湖,观察得十分仔细,他发现水榭一处墙角上,似有极淡的一段黑影,经人抹去。心里暗暗点头,忖道:“子书极可能是看到什么记号,晚上才找来的。” 接着慕容嫣然又指点着昨晚盛子书在这里凭栏而立,好像在等人,后来蒙面黑衣人在她身后不远现身。 萧沧海等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并没找到丝毫遗留的痕迹。于是再由慕容嫣然领着三人回到自己和蓝惊灵隐身之处,蓝惊灵如何穿行梅林,朝北首绕去。 自己也悄悄出林,正待往南首桥上行去,后来就不知道了…… 大家依照着她所指点的一一仔细察看了一遍,也依然一无所获! 再从水榭北首的假山前面经九曲石桥,回到水榭,大家已经走得累了,喜之郎推开水榭两扇雕花长门,请大家入内休息。 六角水榭,里面相当宽敞,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围着十二把坐椅,中间有六扇屏风门,门内是狭厌的储藏室。 水榭虽已长久无人在此宴集,却依然打扫得十分干净。 大家落坐之后,没有多久,副总管西门锦章已听说萧沧海等人来了水榭,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庄丁,提着茶壶走入,给每人倒了一盅茶,才行退出。 西门锦章抱着拳道:“小的听说萧三老爷、少庄主、慕容公子一早到水榭来赏梅,小的特地赶来……” 萧沧海没待他说完,就抬头问道:“西门副总管,这后园咱们可曾经常有人来巡逻?” 西门锦章道:“这里因为没有住人,所以并没有派人巡逻,但有一个园丁老章,负责园里的打扫工作,他就住在园里。” 萧沧海道:“老章人呢,你去叫他来。” 西门锦章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他领着一个头发卷曲蓬松的弯腰老头走了进来,一面指着萧沧海等人说道:“这是萧三老爷、这位是少庄主、这是慕容公子、这是咱们庄里的喜总管。”一面朝萧沧海抱抱拳道:“萧三老爷,他就是管理后园的老章。” 老章连连躬着身道:“小的见过萧三老爷、少庄主、慕容公子、喜总管。” 萧沧海看他年纪少说已有五十六七,说话之时,眼往下视,连头也不敢抬,一副庄稼人模样,这就问道:“老章,这里都是你打扫的?” 老章应了声“是”。 萧沧海又道:“你住在哪里?” 老章道:“小的住在前面的小屋里。” 萧沧海又道:“园里平常有没有人进出?” “没有。”老章还是低着头道:“这里从来也没有人进来过。” 萧沧海道:“昨晚二更以后,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老章道:“小的天没黑就到厨房里去吃晚饭,饭后就入睡了,每天都是如此,二更以后,小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沧海点头道:“好,你下去。” 老章应了声“是”,又躬躬身,才举步退出。 西门锦章朝喜之郎悄悄问道:“喜总管,昨晚这里有什么事吗?” 喜之郎道:“盛姑娘和蓝公子昨晚在水榭附近遭人掳去了。” 西门锦章啊道:“真的,那是什么人劫持去的呢?” 喜之郎哼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西门锦章朝萧沧海拱着手惶恐的道:“这是小的疏忽,总以为后园又没住人,用不着巡逻,才会发生这种事,小的真该死!” 萧沧海哼道:“你派几个庄丁巡逻,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盛子书和蓝小兄弟的一身武功,至少也比几个庄丁强上十倍!” “是,是”西门锦章不敢多说,只是应着“是”。 萧沧海问道:“咱们庄上的房屋,落成不久,你怎么会找老章这样一个老人来看园的。” 西门锦章道:“那是因为老章从前一直也是替人家看园的,对园艺很在行,为人也十分勤快,所以小的才叫他来的。” 萧沧海点点头,没有再说。 慕容嫣然叫道:“喜之郎,你说怎么办呢?” 喜之郎道:“慕容公子是说盛姑娘、蓝公子吗?” 慕容嫣然气道:“我不同他们,还会问什么?” 喜之郎道:“这里大家都勘察过了,对方连一点迹象都没有留下,那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慕容嫣然道:“你平日不是诡计多端的吗?没有线索,也要想办法呀!” 喜之郎朝她苦涩的笑道:“这叫小老儿到哪里去找?” 萧沧海一手捻须,沉吟道:“对方虽然把子书和蓝小兄弟掳去,但依老夫看来,目前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人当然要救,最伤脑筋的是目前一点线索也没有,咱们总不能毫无目的的到处去找……” 西门追雪道:“那怎么办?” 萧沧海道:“这不是着急的事,且让为师仔细想想!” 第130章 管束 喜之郎在旁道:“萧三老爷说得极是,咱们总不能到处去乱闯。” 萧沧海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因萧沧海这么说了,自然不敢多说,大家跟着他回转书房。 晌午时光,书房右首的小膳厅里已经摆上酒菜。 这一餐只有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和喜之郎四人,坐下之后,喜之郎取过酒壶,给萧沧海面前斟上了酒,然后又给西门追雪、慕容嫣然斟酒。 西门追雪把手往杯上一盖,说道:“我不喝。” 慕容嫣然也道:“我也不喝。” 喜之郎耸耸肩,嘻嘻笑道:“那就萧三老爷和小老儿两个人喝了。”说罢,在自己面前斟满了一杯,举杯道:“萧三老爷,小老儿敬你。” 萧沧海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喜总管和萧某也客气起来了。” 举杯和他干了一杯。 喜之郎又给他斟满了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萧沧海道:“喜总管,你怎的不按规矩来?” 喜之郎一怔道:“小老儿怎么没按规矩了?” 萧沧海道:“咱们在闲云居就讲好了的,老夫喝一杯,你就得喝三杯,怎么喝了一杯,就停下来了?” “哦!嘻嘻!” 喜之郎又耸了下肩,笑道:“小老儿几时停了?小老儿只是看萧三老爷杯子空了,先给你老斟满了酒再喝。” 说完,果然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再斟,再喝,又连于了两杯。 萧沧海含笑道:“现在老夫要干第二杯了。” 说罢,又举杯一饮而尽。 喜之郎手捧银壶,给他斟满了酒,自己又陪了三杯。 西门追雪眼看师父忽然和喜之郎对喝起酒来,心中虽觉奇怪,但继而一想,也许是师父因盛姐姐和蓝四弟二人被人掳走,又毫无线索可找,心头闷闷不乐,才借酒浇愁。自己当然不好劝阻,当然就和慕容嫣然一起装了一碗饭先吃了起来。 萧沧海和喜之郎连干了十杯,喜之郎没有二话,连陪了他三十杯。 萧沧海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停杯道:“够了,老夫不能再喝了,喜总管,你自己一个人喝吧!” “小老儿也不喝了。” 喜之郎道:“白天比不得晚上,小老儿忝为总管,还要办事,喝醉了,岂不让大家笑话,以后庄上的人,喝醉酒误事,小老儿还能管束他们吗?” 慕容嫣然哼道:“瞧不出你喜之郎真的当上总管,就像总管的样子了!” 饭后、萧沧海因多喝了几杯,就要回房休息。西门追雪眼看师父已有几分酒意,就陪着师父上楼。 回到书房,慕容嫣然因盛子书、蓝惊灵遭人劫持,要如何营救,还没得到结论,仍然留在书房里。看到大哥走入,急忙迎着说道:“大哥,萧伯父是不是喝醉了?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西门追雪道:“师父喝这点酒,还不至于醉,只是上去稍事休息,他老人家曾说,关于救人之事……”这里既然找不到丝毫端倪,目前只有一个希望,先去查查徐州城里,近日可有形迹可疑的江湖人物?” 慕容嫣然道:“那就快些走了。” 西门追雪笑道:“偌大的徐州城,我们两人去了,到哪里去查问?” 慕容嫣然道:“那要谁去?” 西门追雪道:“徐州是我们灭绝派的地方,师父人头较熟,自然是师父去了。” 慕容嫣然心想:“萧伯父至少已有三四分酒意,要休息到什么时候下来?” 西门追雪道:“师父只要躺一会就会下来,你上去把长剑取来,我们就在书房里等他老人家。” 慕容嫣然点点头,匆匆上楼,取了长剑,回到书房。 西门追雪忽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记着,待回咱们要出门之前,你就要问愚兄怎么不带兵刃?愚兄从身边取出短剑来,你就要惊奇的问我,这是什么剑?千万不可忘记。” 慕容嫣然听得心里暗暗奇怪,要待问活! 西门追雪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只要照我说的问就好,此时不用多问。” 慕容嫣然看他这么说了,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见萧沧海下来。 慕容嫣然是个急性子的人,心里有事,等得已是不耐,萧沧海是大哥的师父,又不好去催,若是换了旁人,她早就忍不住上楼去把他叫醒了。 这样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萧沧海才从外走入。 慕容嫣然站起身道:“大哥,萧伯父下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萧沧海含笑道:“老夫方才多喝了几杯,小睡片刻,慕容姑娘大概等久了。” 慕容嫣然只好说:“没关系。” 正说之间,喜之郎也走了进来。 萧沧海道:“喜总管来得正好,咱们准备去徐州城里看看,你留在庄上,不用去了。” 喜之郎愕然道:“萧三老爷到城里去有什么事?” 萧沧海道:“子书和蓝小兄弟被人掳去,庄上找不到一点线索,老夫想带他们到城里去看看,近日可有碍眼的江湖人物在城里逗留?昨晚庄上出了事,今晚要特别小心,贼党可能还会再来?西门副总管武功平平,有你留在这里,万一有事,也足可应付了。” “是,是。”喜之郎耸着肩道:“你老吩咐,小老儿就留在庄上好了。” 萧沧海道:“咱们那就走吧!” 慕容嫣然提起长剑,忽然叫道:“大哥,你怎么不带剑呢,万一遇上贼人,动起手来……” 西门追雪没待她说下去,微微一笑,从身边取出一柄八寸长的短剑,说道:“愚兄兵刃就在身上。” 慕容嫣然惊奇的轻咦道:“这柄短剑,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西门追雪笑道:“愚兄很少使它,你自然没有见过了。” 慕容嫣然转脸问道:“喜之郎,你见过没有?” 喜之郎目中神光闪动,耸着肩,陪笑道:“慕容公子没见过,小老儿自然也没见过了,据小老儿看,这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无痕了。” 慕容嫣然道:“这样短的剑,有什么用?” 萧沧海一手捻髯,微微颔首,说道:“喜总管说得不错,它就是无痕,是二师兄无意中得来的。只是此剑锋芒虽利,若非练成上乘剑术,无法使用,追雪剑上造诣还不到使它的火候,所以一直没有用过,这几天老夫传了他几招匕首的使法,带上它防身就够了。” 喜之郎点着头道:“少庄主再有十年时间,剑上造诣就差不多了。”接着啊道:“小老儿去叫人给萧三老爷、少庄主、慕容公子三位备马。” 萧沧海道:“不用了,咱们还是走路的好。” 一面叮咛道:“喜总管今晚要小心戒备才好。” 喜之郎笑道:“萧三老爷放心,小老儿自会小心的!” 慕容嫣然哼道:“你少灌些黄汤!” 三人行出无垢山庄,走了一段路、西门追雪回头看去,不见有人,不觉惊怒的道:“师父,此人果然是假扮的!” 慕容嫣然惊奇的道:“大哥,你说什么人是假扮的?” 西门追雪道:“喜之郎。” 慕容嫣然骇然道:“喜之郎是假扮的?那么真的喜之郎呢?” “目前还不知道,”西门追雪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会发现的呢?” 萧沧海捻须笑道:“你想想看,喜之郎以前怎样称呼为师的?” 西门追雪道:“好像一直都叫你老人家忘忧先生。” “不错。”萧沧海道:“咱们回到庄上的第二天,他就叫为师萧三老爷,当时为师也并不意,因为从前庄上的人都是这样称呼为师的。但昨晚子书和蓝小兄弟失踪之后,为师仔细观察西门锦章,偶然发现喜之郎说话时的举动,似乎不大自然。不觉稍加注意,就越看越不对了,因此为师在中午喝酒时故意说出为师和他约定以一比三的规矩,他果然毫无异议就一直以三杯陪为师一杯,为师才确定他不是真的喜之郎了。” 慕容嫣然问道:“大哥临出门前,要我问你短剑,那又是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道:“无痕是喜之郎送给愚兄的,他居然会说没见过,不是更证明他是假的了?” 慕容嫣然道:“不知喜之郎怎么了,会不会被他害死了?” 西门追雪道:“应该不会,喜之郎一身武功,极为高明,不可能遇害……” 慕容嫣然道:“萧伯父,这假喜之郎一定是贼人一党,盛姐姐和蓝四弟的失踪,只要问他就知道了,我们这就赶回去,把他拿下来就好了。” 萧沧海含笑道:“不,目前还不是时候。” 慕容嫣然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萧沧海道:“你们跟老夫人城,先到荣花楼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荣花楼是徐州府最有名的酒楼。 此时正当上灯时分,楼上楼下,早已高朋满座,刀勺齐鸣,人声鼎沸,还杂以丝竹清唱之声,随风飘送! 萧沧海等三人上得楼来,只见五间楼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头。 早有一名伙计站在楼梯口,迎着连连哈腰道:“客官三位,请到里面来。” 第131章 匆忙 他趋前一步,走在前面,把三人领到一张桌旁,陪着笑道:“三位就在这里请坐吧?” 这张桌上,已经坐了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老头,桌上除了一盘卤水花生之外,已有五六个酒罐。 那小老头剥着花生下酒,却旁若无人,从萧沧海等三人走近、落坐,他始终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萧沧海点了酒菜,伙计退去之后,那老头自斟自酌,已把一罐酒喝光,就尖着嗓子叫道。 “伙计,添酒,给我再来一斤。” 酒楼大都以锡罐装酒,大罐一斤、中罐半斤、小罐四两。 慕容嫣然听他声音,有些像喜之郎,不觉多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喜之郎,只是尖着嗓子声音有些像而已! 伙计给他送上一斤装的锡罐,接着也端上萧沧海叫的酒菜来。 西门追雪取过酒罐给师父斟了一杯酒。 萧沧海道:“你们不喝酒,就吃菜吧!” 三人举筷之际,那小老头正在举杯喝酒的人,赶快拿起竹筷也来夹菜。虽觉他此举未免孟浪,但既然同坐一桌,自然不好出声阻拦。 那小老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喝一口酒,就来夹一次菜,他一口酒,就是一杯,简直不像喝酒,像是倒进去的一般! 不过一会工夫,萧沧海还只喝了两杯,他那一斤装锡罐已经喝空了,他居然老实不客气伸手取过萧沧海边上的酒罐,给自己斟了,又一口喝干。 西门追雪现在明白了,他方才加紧喝酒,因为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罐,就可以喝别人的酒了。 小老头喝了酒,自然又要吃菜,嘴里还在咀嚼,左手拿起酒罐又给他自己斟酒了。 慕容嫣然看他一副穷凶极恶的吃相,也和喜之郎有几分相似,心中暗道:“大概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这个样子!” 萧沧海阅历较深,眼看这小老头毫不客气,把自己点的酒莱,大吃大喝的模样,心中暗暗忖道:“这人极可能是一位江湖异人,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 但他几次要想和那小老头说话,老头不是低头斟酒,就是塞了满口的菜,正在大嚼,使你无法和他开口。 一罐酒经小老头不停的杯到酒干,自然很快就喝完了,他就尖着嗓门叫道:“喂,伙计,添酒,再来一壶。” 伙计送上酒来,小老头抢着一手接了过去,随手就给萧沧海杯中倒了一杯酒。 萧沧海乘机含笑道:“谢谢。” “不谢,不谢!” 小老头又忙着给自己斟酒、夹菜、吃菜,旁的话又无暇说了。 萧沧海直到此时,才发现一件奇事,小老头坐在自己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上放满了菜看。 就算是个高个子,要给自己杯中斟酒,也非站起来不可,但刚才小老头从伙计手中接过酒罐,就好像很自然的给自己面前斟酒,他根本就没有站起来。 何况像他这样瘦小个子,就算站起来,也未必够得到,这一情形,刚才竟然忽略过去,没有看得清楚! 萧沧海现在越发证实这小老头是个游戏风尘的异人了,但也没有说破,只是暗中留心他的举动。 小老头别无举动,只是斟酒、喝酒、夹菜、吃菜的四个动作。 酒喝得很快,几乎是杯到酒干,然后就举筷夹菜,把菜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又开始斟酒,斟酒的时候,菜已咽下,正好再举杯喝酒。这四下动作,周而复始,接连着循环而来,手和口一直在忙着,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大概喝到酒壶中还剩下一杯光景,他忽然放下筷来,打了个酒呕,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楼下走去。 慕容嫣然哼道:“他这样就走了,白吃了人家酒菜,连谢也没谢一声。” 萧沧海道:“你们看出来了没有,这人明明是一位风尘异人。” 慕容嫣然道:“我看他和喜之郎一样,只是个酒鬼而已!” 话声未已,突听耳边有人低声笑道:“你说对了!” 慕容嫣然蓦然一怔,急忙回头四顾,口中咦道:“方才什么人在我耳边说话?” 西门追雪道:“没有人呀!” 慕容嫣然道:“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萧沧海问道:“说了些什么?” 慕容嫣然道:“他说:你说对了。” 萧沧海笑道:“那就对了,你方才不是说他酒鬼吗?” 伙计送上饭来,西门追雪等他退下,低声问道:“师父,我们现在该干什么了?” “回无垢山庄。” 萧沧海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追雪,你去暗中监视喜之郎,看他有何行动?为师和慕容姑娘先去后园,我看那管园的老章极为可疑,咱们在假山背后会合,再一起去查勘水榭。” 慕容嫣然道:“水榭有问题吗?” 萧沧海道:“今天下午,咱们从水榭回来,老夫留意看了几处楼台,虽然还算干净,但并没有水榭里那样打扫得一尘不染。” 到处留心皆学问,这才是老江湖! 慕容嫣然抬头问道:“萧伯父,我听不懂你老的意思啊!” 萧沧海微微一笑道:“水榭比别处打扫得干净,很可能有人经常在水榭聚会,因为水榭六面有窗,容易看到外面的动静,是最好的聚会之所。” 随即招呼伙计结帐。 那伙计陪着笑趋了过来,说道:“方才那位老客官已经付过了。” 慕容嫣然心中暗道:“原来那老酒鬼不是白吃的。” 三人下楼,出了南门,不多一回,离无垢山庄已不过半里来遥。 萧沧海和慕容嫣然要去后园查勘,就得远远朝北绕去。 西门追雪别过两人,双臂一划,纵身掠起,在黑夜中,宛如一点流星,划空朝无垢山庄投去。 无垢山庄当然有巡夜和值岗的庄丁,但西门追雪的身法何等快速,就算从这些人面前掠过,也像白驹过隙,一闪而过,谁能看得到人影? 新建的无垢山庄,悉如旧观,这对西门追雪来说,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越过围墙,进入第一进的东跨院,就在屋脊上伏下,以便观察跨院中的情形。 跨院中早已没有灯火,黝黑如墨,不闻一点声音。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看来这贼子(假喜之郎)已经睡了,哼,权且饶你多活一宵。” 正待飞身掠起,突听右首墙头传来“刷”的一声轻响,那是夜行人衣袂带风所发出来的声音。 从这声轻“刷”,可见来人轻功大是不弱! 西门追雪立即偏头看去,果见一道人影从墙头掠落小天井中,面向屋中抱抱拳道:“总管睡了吗?” 屋中喜之郎道:“你回来了,进来。” 那人应了声“是”,举步朝屋中走去。 西门追雪知道假喜之郎话声是从起居室传出来的,室中没有点灯,可见他是坐在黑暗之中了。此人果然心机极深,自己如果冒冒失失的飞落下去,岂不让他立时就发现了? 只听假喜之郎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嗫嚅的道:“回总管,小的该死,着了人家的道……” 西门追雪隐身在屋脊上,以他此时的内功修为,自可听得和对面说话一样。 假喜之郎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只管说出来。” “是!”那人接着道:“他们入城之后,就上荣华楼去……”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跟踪自己三人去的。” 那人续道:“小的就跟了上去,他们和一个瘦小老头坐在一桌……” 假喜之郎问道:“他们可是熟人?” 那人道:“好像不是。” “唔!”假喜之郎道:“说下去。” 那人又道:“后来,小的先下楼,就在对面街头守着,看他们下来之后往哪里去?” 假喜之郎道:“那怎么会着人家道的?” 那人道:“后来那瘦小老头先下楼来,笑嘻嘻的走到小的身边,拍了一下小的肩膀,小的身子就不能动了,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过了顿饭光景,才能走动,酒楼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小的只好赶回来向总管领罪。” 假喜之郎似乎对那瘦小老头极为注意,问道:“那瘦小老头是怎样一个人?” 那人道:“看去约莫七十出头,面带病容,是个酒鬼,桌上堆了八九个酒罐,少说也喝了十来斤酒。” “是个酒鬼?”假喜之郎心头犯了疑,问道:“这人你有没有见过?” 那人道:“没有,他们也好像是偶然碰上的,因为他们上去的时候,那老头已独自一人,喝了七八壶酒。” “好,你下去。” 假喜之郎挥了挥手。那人又应了声“是”,立即退了出来。 西门追雪心想:“这里大概没事了,自己该到后园去了!” 正待长身掠起,忽见假喜之郎匆匆从屋中走出,往外行去。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暗道:“这时他还要到哪里去?” 心念一动,也就站了起来,远远跟随过去。假喜之郎走得好像极为匆忙,从长廊向东走出月洞门。 西门追雪心想:“他是到书房去的,看他行色匆匆,到书房去做什么呢?” 第132章 灵妹 假喜之郎自然没想到身后会有人跟踪,一脚跨进书房,就回身掩上了门,直向里首一间走去。 西门追雪轻轻纵落,闪到左首窗下,点破纸窗,凑着头看去,一面忖道:“那是爹平常休息的房间,他去做什么?” 急忙身形闪动,绕到北首卧室窗下,再轻轻点破纸窗,往里望去,只见假喜之郎走到卧榻左首,伸手朝壁间挂衣钩转了一下,然后把靠壁的卧榻朝右首推去。 原来榻下竟是一处地道的人口,他举步跨下,就往下走去。等他快走到只露出一个头的时候,双手拉动卧榻,又恢复了原状。 隐身窗外的西门追雪,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壁上那个挂衣钩又转了回来。心中不觉暗暗哼道:“难怪他们要给自己建造庄院,原来还在地下筑了地道!” 他不再犹豫,轻轻拨开窗户,穿窗而入,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的挂衣钩转动了一下,然后依样葫芦,把卧榻朝右推开。 果然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入口。他艺高胆大,举步跨下,踏着石级,走下几步,再伸手把卧榻恢复原状,继续往下走去。 地道中虽然黝黑如墨,但他服过“癸灵丹”和“离火丹”,还经乙老人家度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昆仑“太清心法”,内功已臻上乘境界。地道虽黑,不需灯火,仍可看得十分清楚。 一路循级而下,到得石级尽头,竟是一条横贯的甬道,他从石级下来,已无法计算这一条甬道的方向是南北,还是东西? 更不知道假喜之郎是往哪一头去的?不觉脚下一停,默默察听哪一头有假喜之郎走动的脚步声?因为自己紧跟着下来,假喜之郎不会走得太远,地道中只要有轻微的声音,都可以传出老远。 这一静心谛听,果然听到右首一条甬道中,约在十数丈远近处,传来一个人轻快的脚步声! 西门追雪哪还怠慢,立即闪身朝右首甬道飞掠过去,这条甬道极像是地道中的主线,相当平坦宽敞。其间每隔五六丈光景,就有一条十字交叉的岔道。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这些岔道,不知通往哪里去的?” 他在一路奔行之际,依然耳目并用,尾随着脚步声,如今和前面的假喜之郎相距已经只有三丈光景! 以他目前的功力,就是紧跟在对方身后,假喜之郎也未必会发现,但西门追雪还是和对方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脚下却随着缓慢下来。 双方距离近了,西门追雪忽然发现那人的身形行动,不像假喜之郎,心中不觉大为纳罕,此人会是谁呢?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人忽然向右首转弯,身形一闪,就已不见。 西门追雪相继追了上去,前面果然有一条岔道,那人蹑手蹑脚的贴壁行去,行动显得有些鬼崇! 西门追雪看得暗自生疑,忖道:“看他行动,好像有什么企图!” 这条岔道上,好像有几道门户,前面那人走近左边一道门户,举手推门而入。 西门追雪急忙跟了过去,在门口站定下来,正待以耳贴壁,谛听室中动静,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叱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那人厉笑道:“老子想干什么?就是想干这个……” 接着“嘶”的一声裂帛轻响,和一个少女的惊声尖叫,同时传了出来! 原来这道只是木门,是以站在门口,室中的声音依稀可闻! “是蓝四弟的声音!” 西门追雪一怔,急忙右手推开木门,跨了进去。 室中已经点起烛火,靠壁有一张木床,床上躺卧着一个手足被捆绑,长发披散的女子。 床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前面那人,这一情形,显然是意图不轨,难怪他一路行来,行动鬼崇了。 那人听到西门追雪推门走入,连头也没回,叱道:“出去,出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西门追雪沉哼道:“该死的东西,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听出声音不对,倏然转过身来,喝道:“你是什么人?” 他这一转过身来,才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个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汉子,年约四旬出头,一脸俱是凶狞之色! 西门追雪冷笑道:“你问我是什么人?我……” 床上被捆绑了手脚的女子这时倏地睁开眼来,急叫道:“大哥,快杀了他,这恶贼……” 那汉子听到女子叫西门追雪“大哥”,不由狞笑一声,右手扬处,手中已多了一柄雪亮的匕首。身形一晃,匕首已经插到西门追雪胸口,身法、手法都十分快捷! 女子叫道:“大哥小心!” 西门追雪连动也没动,右手一抬一转,已一把扣住了对方右腕脉门,再一抖手,把那人震得直摔出去,一跤跌坐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女子叫道:“大哥,你快杀了他!” 西门追雪目光落到她脸上,惊奇的道:“你是蓝四弟,你是女的?” 这女子,正是蓝惊灵。 这一情形十分尴尬,她胀红了脸,只是点了点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西门追雪走到床前,本来以为只要把她身上捆绑的绳索割断就可以了,哪知这一瞧,蓝惊灵身上捆绑的竟是一条坚韧的牛筋! 而且捆得十分结实,不但无法用刀剑去割,就是想用指掐也掐不断,那就只有找到结头,把它解开来才行。 不觉攒攒眉道:“贤弟身上是坚韧的牛筋,不能用刀割,你只好忍耐些,愚兄给你解开来。” 蓝惊灵依然闭着眼睛,又点了下头。 西门追雪要找她身上牛筋的结头,目光自然在她打量。 前面找不到牛筋打的结,就伸过手去,把蓝惊灵轻轻翻了过去,她背后果然有一个结,但打得十分牢固。 西门追雪只得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双手解了好一阵子,才算把结解开。 但两根牛筋纠来缠去,再分而为两股、两膝,都打了死结,不但捆得极紧,时间久了,且已深陷肌肉之中。 背后这个结还容易解,这一路下去,蓝惊灵早已胀红了脸,闭着眼睛,但西门追雪的眼睛却非看不可,不然,这结就不好解。 他从未接触过,越是小心翼翼,就偏偏越会碰上!越碰得轻,蓝惊灵闭着眼睛的人,就会颤动,这轻微的颤动! 他俊脸通红,双手,抖得比蓝惊灵还要厉害! 大寒天里,居然汗流泱背,好不容易足足花了一顿饭的工夫,才把所有的结都解开了,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总算解开了。”一面从身上脱下长袍,盖在蓝惊灵身上,背过身去道:“你快把愚兄的长袍穿上了。” 蓝惊灵足足被牛筋捆绑了一天一夜,四肢麻木,坐起身,双手搓了好一回,才披上了西门追雪的长袍,跨下木床,口中叫道:“大哥,那恶贼……” 西门追雪转过身道:“他已被愚兄内力震断心脉,你没什么吧?” 蓝惊灵忽然嘤咛一声,扑入大哥怀里,双手环抱,嘤嘤哭泣起来。 西门追雪被她闹得个手足无措,慌忙抱住她,轻轻抚着她散乱的秀发,柔声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蓝惊灵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呜咽的道:“大哥,你再迟来一步,就永远……永远看不到我了。” 西门追雪道:“现在不是没事了,你也不用去想它了。” 蓝惊灵点着头,忽然抬起头来,眨动一双含着晶莹泪珠的眼睛,问道:“大哥,你会不会怪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西门追雪低着头,低声道:“现在,不用你告诉我了。” 蓝惊灵想起方才的情景,一时不禁大羞,又低下头去,埋在他怀里,道:“我......” 西门追雪道:“从现在起,愚兄该叫你什么呢?” 蓝惊灵道:“我叫灵儿,大哥叫我名字好了。” 西门追雪在她耳边低低的道:“我叫你灵妹好不?” 蓝灵儿道:“随便你。” 她依然不肯抬起头来。 西门追雪把她一颗头轻轻抬了起来,四目相对,蓝灵儿躲不开,就羞涩的闭上了眼睛,西门追雪大着胆子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心头一凛,脸上更红,急忙缩回手,羞惭的道:“凤妹,对不起。” “大哥,你真好!” 蓝灵儿又抬起头来,于是两人脸对着脸! 过了好一会工夫,蓝灵儿轻轻推开他,问道:“对了,大哥,你是怎么找来的?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出去了。” “哦!”西门追雪道:“你知道不知道盛姐姐被囚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蓝灵儿又问道:“盛姐姐也被擒来了吗?” “这里就是无垢山庄下面的地道。”西门追雪道:“我们快去找。” “无垢山庄的地道?”蓝灵儿道:“那这些贼人是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 西门追雪道:“这地道大概是他们重建庄院时开凿的,我也是无意之中跟进来的。” “哦!慢点!” 蓝灵儿走近那汉子身边,蹲下身去从他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一个瓷瓶,和一个火筒。她拿起铜牌,说道:“这大概是他的身份牌号了,要查究这帮人的来历,这块铜牌也许还有用呢!” 第133章 恢复 西门追雪道:“你真细心,我差点忽略过去了。” 蓝灵儿听他赞美,心里一甜,娇笑道:“谢谢大哥。” 她一直乔装男子,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就不用矜持,看去也就娇美得多了。 西门追雪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房门,回到甬道上,甬道中黝黑如墨,蓝灵儿打着火简,跟在西门追雪身后。 西门追雪目能夜视,早已看到左首壁间,也有一道木门,这就说道:“你随我来。”接着低哦道。 “对了,待回盛姐姐如果也被牛筋捆绑着,就要你替她解了。” 蓝灵儿道:“我解不开呢,还是大哥给她解的好。” 西门追雪道:“我怎么能给她解?” 蓝灵儿道:“如果只有大哥一个人进来,那就不给她解了吗?” 西门追雪道:“那就又当别论,如今既然有你在这里,自然由你给她解了。” 蓝灵儿想说:“方才如果不是我,是盛姐姐,你也……吻她了。” 这话她当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粉脸却为之一热,没有作声。 西门追雪走在前面,举手推开木门,当先走入。 蓝灵儿跟着走入,举起火筒一点,果然看到靠壁的木床上,被捆绑着一个人,这就叫道:“果然是盛姐姐!”急步奔了过去。 盛子书一个人被绑得像粽子似的掷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敢情连嘴里都塞着棉絮,她虽然看到两人进来,脸上已有喜色,但除了双目还能霎动,根本作声不得。 西门追雪回头朝蓝灵儿道:“你快去把盛姐姐身上的牛筋解开了。” 蓝灵儿点点头,举步朝木床走去。 就在此时,西门追雪突听身后木门被人推开,他内功精湛,自然极快就警觉了,迅即转过身去。他这下动作极为神速,转过身去之际,木门才被推开一尺光景,只见一颗头从推开的门缝中探了进来。 那是喜之郎,他耸着双肩,笑嘻嘻的霎霎眼睛,接着又伸进一只握拳右手,拳背朝外,只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他鼻子勾了勾,意思是要西门追雪出去。 西门追雪明知他不是喜之郎,但艺高胆大,果然举步走了出去,问道:“喜总管有什么事吗?” “没事小老儿会来找你?”假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少庄主快跟小老儿来。” 西门追雪道:“你有什么事,先说出来给我听听?” “唉,少庄主连小老儿也不相信了?”假喜之郎道:“小老儿是请你去看一个人。” 西门追雪道:“蓝四弟还在救人。” “不要紧,这里没人进来的。” 假喜之郎道:“少庄主要他们在这里等你,保证没事,少了一根毫毛,少庄主只管唯小老儿是问。” 西门追雪点头道:“好!”他回身推开木门叫道:“蓝四弟,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没等蓝灵儿回答,就一手拉上了门,说道:“喜总管要我去看谁,咱们这就走。” 假喜之郎答应一声道:“少庄主跟我来。” 说完,颠着脚尖,耸肩弯背,像大马猴似的,果然走在前面领路。 西门追雪心中觉得奇怪,假喜之郎究竟要自己去看谁呢?瞧他毫无戒备的走在前面,自己只要举手之劳,就可取他性命,他会有什么诡计呢? 他跟在假喜之郎身后,心念不住的转动,一面也目光四顾,暗暗察看着所经道路,这条甬道,就是自己方才进来的一条。现在正是循着原路退出去。 不多一回,已回到刚才从石级下来的那条横贯甬道上。假喜之郎忽然回头裂嘴一笑道:“少庄主方才是朝右首甬道去的,对不?现在咱们该往左首去了。” 西门追雪道:“你怎么知道的?” 假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少庄主若是往左首定的话,小老儿就不用老远的跑去找你了。” 他口中说着,脚下丝毫不慢,一路朝左首甬道上走去。 西门追雪问道:“还没到吗?” 假喜之郎伸手一指说道:“就在前面了。” 前面出现了一条十字岔道,假喜之郎转身朝左首一条岔路弯去,一直走到甬道尽头,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 他伸手在迎面石壁上摸索着挖下一块面盆大的石块,从洞窟中拉出一条铁链,再双手用力,不住的拉着。 只听响起一阵隐隐的辘护转动之声,靠左首转角上,果然渐渐裂开一条壁缝,可以容得一个人侧着身子进去。 假喜之郎放下铁链,说道:“少庄主,咱们可以下去了。” 他依然走在前面,闪身而入。西门追雪到了此地,自然要跟进去看看,也就侧身闪入。 原来这壁缝里竟是一道狭仄的石级,假喜之郎已经下去了八九级之多,当下就跟着下去,这道石级一直绕着圈子往下。(就像现在绕着电梯的楼梯一般) 西门追雪心中暗忖:“石级绕的圈并不大大,不知中间是什么?” 这一阵工夫,估计盘梯而下,少说也下来了二十来丈,正待问话,假喜之郎忽然脚下一停,回头笑道:“就在这里好了。” 他又伸出双手,摸索着从石壁上挖出一方面盆大的石块,就像开了窗似的,然后伸出头去,看了看。再伸出手去,在窗外摸索着按了一下,但听下面极深的地方响起了“嗒”的一声轻响,登时有火光照了上来。 假喜之郎从窗口回进头来,说道:“少庄主可以伸出头去看看了。” 西门追雪运起全身功力,暗作戒备,然后从窗口似的洞穴中探首往下看去。 原来这处洞穴,离地还有十来丈远近,里面略呈六角形,像一口枯井,底下,壁间有一支火筒,这时已经点燃着。 井底地上,仆卧着一个人,那不是喜之郎还有谁来? 西门追雪迅即从洞穴退出头来,转身喝道:“你把他怎么了?” 假喜之郎耸着肩,得意的笑道:“是小老儿点了他的睡穴,到明天午时,自会醒过来。” 西门追雪问道:“你怎么把他放下去的?” 假喜之郎道:“自然是用绳索把他缀下去的了。” 西门追雪道:“那你快把他弄上来。” 假喜之郎听得一怔,搔搔头皮道:“这为什么?小老儿花了好大的力气,刚把他缒下去,就要把他弄上来了?” 西门追雪冷哼道:“你和喜之郎无怨无仇,要谋害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无垢山庄总管一职了。当上总管,就可控制无垢山庄了,那你为什么要我来看呢?我看到了,岂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了吗?” 假喜之郎用手一拍脑袋,睁大眼睛道:“少庄主以为小老儿是假的?” 西门追雪微哂道:“难道你还是真的不成?” 假喜之郎拍拍胸脯道:“如假包换。” 西门追雪道:“你有什么可以证明?” 假喜之郎一呆道:“小老儿哪有什么证明?不过有一个人倒可以给小老儿当证人。” 西门追雪道:“是谁?” 假喜之郎嘻的笑道:“那人少庄主一定认识,而且也一定相信,他就在外面等着咱们,少庄主出去就可以看到他了。” “好!”西门追雪点头道:“那我们就出去。” 假喜之郎把石头塞回洞穴,恢复了原状,拍拍手道:“走!” 两人依然循着石级环绕而上,由假喜之郎走在前面,一直到了上面,假喜之郎当先从壁缝中钻了出去。 等西门追雪跟着闪出壁缝,假喜之郎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却有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老头,守在外面。看到西门追雪,立即拱着手道:“原来你就是西门少庄主,咱们曾在荣华楼上见过,老朽是受朋友之托,特地来给他作证的。” 他正是在荣花楼和自己等人同桌喝酒的小老头,只是假喜之郎刚说他有人可以为他作证,但证人未免来得太快了,好像就在外面等着的一般。 假喜之郎人呢,何以一瞬间就不见了? 西门追雪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变戏法了。” 右手抬处,五指一转之际,就一把扣住了瘦小老头的脉腕! 瘦小老头不防他会骤然出手,口中“啊”了一声,变成喜之郎的声音说道:“少庄主,快放手,这记第十三式会把小老儿腕骨捏碎的。”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西门追雪五指扣着他的脉腕,忽然缩小了许多,一下只有婴儿手腕大小,手腕忽然缩小,自然很快就脱了出去。 西门追雪不由得一怔,“搜魂第十三式”乃是黄山不醉翁所传,任你武功再高的人,也绝不可能脱得出手去。 他连“第十三式”都叫得出来,那么他真是喜之郎了?心念一动,目注瘦小老头,说道:“你不用再假装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这有什么怎么说的?” 瘦小老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又恢复了喜之郎的面貌,一面耸耸肩嘻嘻直笑道:“小老儿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哩,少庄主要听哪一件?” “你是真的喜之郎?”西门追雪问道:“那你就先说说怎么会被人假冒的?” 第134章 诱饵 “哈,这话说来可长呢!”喜之郎道:“前天晚上,大家都轮流敬小老儿的酒,小老儿纵是出了名的酒鬼,也差不多快有七八分酒意……” 西门追雪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喝的酒?” 喜之郎道:“那是大家散席之后,徐锦章他们又把吃剩的酒菜送到小老儿那里去,自然是在小老儿那里喝的了。” 西门追雪问道:“后来呢?” “后来……”喜之郎道:“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嘻嘻,小老儿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他们当然已经有九分九了,小老儿回到房中,刚躺下去……哈,你猜事情怎么发生的?”他咽着口水,又道:“那张木床,就安了机关,这是早就设计好了,存心坑小老儿的!” 西门追雪道:“你说的简单明瞪一些,别拖泥带水好不?” 喜之郎道:“好,好,小老儿就说得简单明了一些,那张木床底下,就装着翻板,小老儿刚躺下去,床板就往下放开,把小老儿倾倒下去,说来真绝,他们早就计算好床板放开,小老儿一定会从床上一个鲤鱼跳,腾身跃起,因此在床板翻下之际,木床上同时有一块沉重的天花板朝下压下,你想跃起,它就把你压落下去。 就这样小老儿就一路翻了十六八个筋斗,从高空落到三十六丈以下的地窖之中,少庄主方才不是看到了,咱们下去,石级一路盘旋而下,中间就是那张木床底下,翻板一翻,把小老儿倾倒下去的是一条笔直井道了。” 西门追雪道:“你没事?” “有事还得了?那不跌个粉身碎骨才怪!” 喜之郎耸耸肩,嘻的笑道:“但他们没想到小老儿从小翻惯了筋斗,这也是师傅老人家教得好,他是出了名的酒仙,收个徒弟,如果不会喝上三五十斤,如何能传他老人家的衣钵?” 西门追雪道:“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哈,关系可大呢!” 喜之郎道:“所以小老儿拜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拼命的学喝酒,经常喝醉了从山上翻筋斗翻到山下。有一次从始信峰一路滚落下来,差不多就翻了三百三十六个,小老儿以为那一次小命准报销了。等翻到山底下,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小老儿这是说翻筋斗是小老儿从小就学会的救命绝招,床板一掀开,小老儿两手抱头,就一直翻着筋斗,这样就落到实地。” 西门追雪道:“那你怎么上来的呢?” “嘻嘻,上来就简单了。” 喜之郎得意的道:“所以兵家一定要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他们这些小兔崽子连小老儿的边都没摸透,怎能害死小老儿?小老儿除了翻筋斗,第二种绝活,就是爬着走,小老儿跟师傅从小就住在黄山,拜师入门,第一件事,既是学喝酒,自然兔不了喝醉。 小老儿前面不是说过吗,喝醉了酒,时常从山上滚下来?喝醉了酒的人,双脚发软,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如何回得上去?那就靠爬了,手足并用,一路爬上去,时间久了,任你悬岩陡壁,寸草不生,小老儿一样照爬不误。”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续道:“这回跌落在枯井似的地窖之中,换了旁人就得活活饿死,但区区几十丈高,如何困得住小老儿?再说他们是用大石块砌成的石壁,石块总有凹凸之处,小老儿不过盏茶光景,就爬了出来。” 西门追雪道:“你怎么不来告诉我呢?” 喜之郎道:“小老儿就是为了想瞧瞧他们究竟在搅什么把戏?才偷偷溜出来的。” 西门追雪急急问道:“你摸清楚了他们底细?” 喜之郎道:“也差不多了,本来小老儿还想再过几天再说,没想到今晚和你们在荣华楼同桌喝酒,引起这小子的疑心,少庄主不是跟他下来的吗?他就是下去验看小老儿有没有跌死的?” 西门追雪道:“你就趁机把他推了下去?” “哪有这么简单?”喜之郎道:“这小子为人机警得很,你以为跟在他后面,他不知道?” 西门追雪一怔道:“他怎么发现的呢?”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喜之郎道:“但小老儿是跟在少庄主身后下来的……”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说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喜之郎笑道:“少庄主内功已经很精深,只是江湖经验还差上一点,所以你跟人家,被人家发现了,小老儿跟在你后面,你就没有发觉。” 他口气一顿续道:“少庄主在岔道口,站停下来,那就是那小子使的计,故意放轻脚步,让你听不到声音。他走入另一条岔路,可以反过来跟踪你,怎知小老儿跟在你后面,你朝右首岔道走去,小老儿就朝左首岔道过去。那小子一听小老儿走过去,还道是你,他躲在转弯角上,直等小老儿走近,才突然出手,一下就点了小老儿五处穴道……” 西门追雪道:“你被他制住了?” 喜之郎笑道:“这小子出手真还快得很,但小老儿早就运功闭住了身前大穴,他怎么制得住我?” 这时他开口了:“少庄主既然跟下来了,咱们迟早总要把话说清楚的,提早挑明了也好……” 小老儿忙道:“喜总管,你老弄错了,我可不是少庄主。” 他深感意外,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小老儿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总管派人在荣华楼踩我老儿的盘,所以我也跟你下来,想踩踩你的盘,就是这样。” 他连忙拱手道:“原来你老是一位江湖前辈,恕喜某失敬。” 小老儿笑着骂道:“你这小子当了总管,连师叔都认不得,叫起我前辈来了?” 他吃惊的道:“这里太黑了,晚辈没看到你老人家,请师叔原谅。” 他真以为小老儿是他师叔,小老儿哼道:“你小子不像喜之郎,你冒充了他是不是?” 他听得更惊,悄悄从身边抽出一把短剑,小老儿一把把他短剑夺了过来,就道r “这点破铁,只能割鸡,你快带我老人家去看看喜之郎。他若是活着,我还可以饶你不死,喜之郎若是死了,我会抽出你的筋来,咱们不用噜嗦,走吧!” 就这样点了他的穴道,到刚才咱们去过的小窗口,小老儿先用麻绳把他缒了下去,然后小老儿也跟着爬下去,解开他的穴道。问道:“喜之郎呢?怎么会不在这里的?”他看到枯井似的地窖下果然只有咱们两个人,不觉失色道:“喜之郎一定逃出去了。”小老儿哼道:“你胡说,喜之郎怎么出得去?一定是你把他分了尸。”他对小老儿发誓,坚称没有害死小老儿,小老儿用短剑比划着要抽他的筋,可笑这小子经不起小老儿的恐吓,果然和盘托了出来……” 西门追雪问道:“他都招供了?” 喜之郎道:“一字不漏。” 西门追雪道:“他们究竟是何来历呢?” “这个以后再说。” 喜之郎续道:“小老几封了他双手穴道,没经小老儿亲手替他解穴,他一世都休想举得起手来。一面告诉他说,小老儿要出去找喜之郎,找到了,立时可以放他,一天找不到,他只好在地窖中住一天,说完,又点了他睡穴,才从那小窗口爬出来,现在你都知道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 喜之郎道:“咱们那就走吧!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要记住了,盛姑娘、蓝公子目前还不能出去。” 西门追雪道:“为什么?” 喜之郎道:“因为小老儿还要扮一段时间的假喜之郎,盛姑娘二人救出去了,岂不等于告诉他们,他们的阴谋,咱们都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那该怎么办?” 喜之郎嘻的笑道:“如此如此,少庄主明白了吧?” 西门追雪道:“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 两人回到右首甬道,西门追雪推门而入。 蓝灵儿早已替盛子书解开了捆绑的牛筋,也告诉了她自己也是女儿之身,要她不用害臊。 两人正在卿卿哝哝的说着,西门追雪和喜之郎已经走了进来。 蓝灵儿叫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西门追雪道:“事情多着呢,方才我和喜总管商量的结果,盛姐姐和你还要暂时留在这里。” 蓝灵儿眨着一双凤目,问道:“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喜之郎嘻的笑道:“是为了钓大鱼咯!” 蓝灵儿道:“你要盛姐姐和我当钓鱼的饵?” 喜之郎道:“你蓝公子还得改扮另一个人,小老儿另外再去找一个人来替蓝公子。”一面招着手道:“来,时间不多,蓝公子请坐下来,小老儿马上给你改扮,另外还得教你一番话哩!” 蓝灵儿果然依言在床沿上坐下。 喜之郎从怀里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扁木盒,那是他易容用的工具,开始给蓝灵儿脸上易起容来。 西门追雪道:“盛姐姐、蓝四弟,你们听喜总管的安排好了,我要先出去了。” 蓝灵儿叫道:“大哥……” 第135章 无措 西门追雪住足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蓝灵儿道:“你还进不进来呢?” 西门追雪道:“我明晚再来看你们。” 说完,推门走出,穿行甬道,再拾级而上,推开卧榻,回到书房里间,再把卧榻恢复原状,轻轻穿窗而出。然后长身掠起,由东首小园越过围墙,进入后园,直向水榭奔来。 萧沧海和慕容嫣然隐身在树影暗处,迟迟不见西门追雪赶来,两人正在替他担心,莫要出了什么事? 突见水榭附近划空飞落一道人影,萧沧海一眼看出是西门追雪,忙道:“慕容姑娘、是追雪来了。” 慕容嫣然一下跃了出去,叫道:“大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西门追雪拱拱手道:“师父,我们走吧,有话回去再说。” 萧沧海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心知他必然遇上了事,这就颔首道:“好吧,慕容姑娘,咱们回去。” 慕容嫣然现在也听出来了,当下点点头,三人仍由东园回出,回转第二进楼上,来至萧沧海房中。 西门追雪掩上房门,三人在黑暗中各自落坐。 慕容嫣然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去找那老贼,(假喜之郎)可有什么发现?” 西门追雪道:“我遇上的事,说来话长,还是师父先说吧!” 萧沧海道:“为师和慕容姑娘此行可说一点收获也没有,老章天黑就已入睡,咱们监视了好久,他依然沉睡如死,没有一点行动。后来又去水榭附近,守候了多时,也不见半点人影,一直等到你赶来,始终毫无动静。” 慕容嫣然道:“我们就是这样了,你呢?现在该你说了。” 西门追雪就从自己跟踪假喜之郎说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其中只是没说出自己替蓝灵儿解开牛筋时的一段经过,当然也没说出她是女儿之身来。 慕容嫣然道:“原来荣华楼上的小老头,就是喜之郎,哼,他干吗当时不告诉我们?哦,大哥,他要盛姐姐他们留在地窖里,有什么计划呢?” 萧沧海一手捻须,面含微笑,说道:“喜总管脱险了就好,咱们不用多问,让他去安排好了。” 慕容嫣然道:“他是酒鬼,会有什么好的安排?”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她心里却也对喜之郎神出鬼没的鬼祟行动,多少有些佩服。 萧沧海道:“好了,咱们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了,只是这云龙山庄上下,差不多都是对方的人,今晚之事,务必严守机密,千万不可浅漏半点口风。” 慕容嫣然站起身道:“不会的,你老不吩咐,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还会不小心说出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用过早点,来至书房。 一名青衣汉子给三人沏上茶来,说道:“萧三老爷、少庄主、慕容公子早,请用茶。” 西门追雪听他声音,就是昨晚跟踪自己三人,在荣华楼对面被喜之郎(瘦小老头)定住身形,后来赶回来向假喜之郎报告的那个汉子。 当时自己隐身屋脊上,看到的只是他的后形,没看清他面貌,不觉朝他多看了一眼,问道:“喜总管呢?” 那汉子答道:“总管一清早就要副总管、和王、王、胡、余四位管事一起出去,好像是分头去打听柳姑娘、蓝公子失踪的事情去了,总管曾说,他最迟中午一定可以赶回来。” 西门追雪点点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垂手道:“小的叫田有禄。” 西门追雪道:“好,这里没你的事了。” 田有禄应了声“是”,说道:“回少庄主,小的今天奉派在书房值日,少庄主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在外面伺候,叫一声小的就会进来。” 西门追雪道:“很好。” 田有禄躬身一礼,就退了出去。 西门追雪以“传音入密”朝萧沧海道:“师父,昨晚一路跟踪咱们到荣华楼去的就是此人。” 萧沧海道:“看来庄上这些庄丁,全是他们羽党了!” 西门追雪怒形于色,说道:“西门锦章这贼子,太可恶了。” 萧沧海道:“凡事都要查清楚,不可鲁莽。” 西门追雪道:“弟子省得。” 他们师徒两人这番谈话,都是以“传音入密”说的,慕容嫣然坐在下首,看他们嘴唇微动,分明正在用“传音”说话,自然不敢打岔。 直等两人说完,才朝西门追雪问道:“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西门追雪就把自己昨晚在假喜之郎院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刚才送茶进来的田有禄,和她说了。慕容嫣然道:“大哥为什么不把他叫进来问问。” 西门追雪道:“咱们庄院中所有庄丁,很可能全是对方派来的羽党,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怎好打草惊蛇?” 慕容嫣然气愤的道:“咱们这样处处受制于人,那还得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田有禄匆匆走入,躬了躬身道:“启禀少庄主,庄外有一位姑娘求见。” 西门追雪愕然道:“有一位姑娘来找我?她姓什么?” 田有禄道:“那位姑娘不肯说,只是声称要见少庄主,看她好像很急的样子。” 慕容嫣然问道:“有多大年纪?” 田有禄道:“小的不知道,是刚才在庄外值日的王长年进来通报的,他已把那位姑娘领到前进左厢房待茶。” 西门追雪道:“好,我出去看看。” 慕容嫣然道:“我也去。”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一起从书房走出,来至前进左厢,跨进厢房门,只见椅上坐着一个布衣荆钡的少女,云发飞篷,两眼微见红肿,却掩不住她天生丽质,娇柔而清丽! 她、竟是郑纤羽! 西门追雪第一个认识的少女,自然印象极为深刻,不觉惊喜的道:“你是郑姑娘!” 郑纤羽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刚抬眼看来,西门追雪已从门口跨入,叫出声来。赶忙站起,一双凤目,望着她日夜思念的情郎,不觉心头一酸,珠泪夺眶而出,她来不及擦,迅快的跨上一步,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西门少侠,你救救我爷爷!……” 她这下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西门追雪闹得个手足无措,要想去扶她,当着慕容嫣然,总是不好意思,但自己不扶她,谁扶她呢? 心头略一犹豫,只得伸手去扶,一面忙道:“你快请起,有话慢慢的说,郑老前辈怎么了?” 他扶住她的胳膊,不禁想起那天自己握住她的玉手时的情景,心头既紧张又兴奋!和她柔顺羞涩的低着头,半点也没挣动,任由自己握着,一时不由得怔怔出神,忘了放手。 郑纤羽被他扶着站起,四目相投,若是西门追雪身后没有慕容嫣然跟进来的话,她就会扑入他的怀里。现在她双颊飞红,轻轻挣脱被他扶着的手腕,退后了一步,一面垂泪道:“爷爷前晚被人劫走了。”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说道:“郑老前辈被人劫走了,那是什么人劫走的呢?” 慕容嫣然眼看两人只是站着说话,这就说道:“大哥,人家郑姑娘远来,你怎么不请她坐下来再说话?” “噢,愚兄差点忘了!”西门追雪连忙含笑道:“我给你们引见。” 他一指慕容嫣然,说道:“她是我结义兄弟慕容嫣然。”一面又回身朝慕容嫣然道:“她是郑纤羽姑娘,她爷爷是气死阎王郑药师,愚兄上次被诸葛凉凉黑煞掌所伤,多亏郑老前辈施救,不然早就没命了。” 郑纤羽赶紧朝慕容嫣然检衽一礼,低着头叫了声:“慕容少侠。” 慕容嫣然早已听大哥说过中“黑沙掌”的事,却没听他说过郑药师还有一个这样秀丽的小孙女。她朝郑纤羽还了一礼,说道:“我听大哥说过,那场伤多蒙郑药师救治,和郑姑娘的细心照顾,而且还说了不止一遍呢!” 说过不止一遍,那就是念念不忘了! 郑纤羽听得心头不觉一甜,暗道:“他果然没有忘记自己了!” 西门追雪却被慕容嫣然说得俊脸不禁一红,忙道:“郑姑娘,你快请坐,郑老前辈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呢?” 三人一起落坐之后,郑纤羽才拭着泪道:“爷爷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出门去,每天天黑前,一定赶回来。但他老人家前天出门之后,一个晚上没有回家,我等了一晚,心里十分焦急,不知爷爷出了什么事?直到昨天下午,有人捎来一封信,那是爷爷亲笔写的……” 西门追雪问道:“郑老前辈信上怎么说呢?” 郑纤羽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就是爷爷的信,西门少侠请看。” 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西门追雪接过信,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纤羽孙女人目:予遭人劫持,目前尚平安,见信速去无垢山庄找西门少侠设法施援,祖父手启。” 看到这里,不觉攒攒眉头:“送信的那人有没有说郑老前辈现在何处?是被什么人劫去的?” 第136章 男装 郑纤羽摇着头道:“没有,他把信交给我,人就走了。” 慕容嫣然道:“那人八成是贼人一党。” 西门追雪道:“他们劫持令祖,总有目的吧?怎么会要人送信给你,又要令祖在信上指明要你来找我呢?” “我不知道。” 郑纤羽道:“大概爷爷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救他老人家,才要我来找你的了。” 慕容嫣然道:“这封信,我看准是贼人逼着要郑药师写的,他们的目的不是郑药师,而是大哥,郑药师不过是他们的人质罢了。” “有这可能!” 西门追雪点点头,接着抬目道:“郑姑娘,你只管放心,我会尽力把郑老前辈救出来的。” “谢谢西门少侠。” 郑纤羽目中又蕴了泪水,盈盈站起身,幽幽的道:“那我……走了。” “郑姑娘,你要去哪里?” 西门追雪一怔道:“郑老前辈遭贼人劫持,我们目前毫无一点头绪,我想等喜总管回来,好好商量商量,姑娘自然要留下来才是。” “我……我……” 郑纤羽目含幽怨望着他,心中暗道:“我又没地方可去,你不留我,我怎么好留下来?” 慕容嫣然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郑纤羽的手,笑道:“郑姑娘,你远道而来,自然住在这里了,这还客气什么?” 郑纤羽被他握住了手,一时不由得胀得满脸通红,但因慕容嫣然是西门追雪的结义兄弟,不好发作,慌忙一缩手挣脱慕容嫣然的手,后退了两步,脸上微有温色! “咦,哦!”慕容嫣然忽然笑了,回头道:“大哥,郑姑娘对小弟生了误会,还是大哥和她说吧!” “你真是冒失!” 西门追雪笑着朝郑纤羽道:“郑姑娘,你不用介意,我这结义兄弟,其实也是小妹,你们不妨多亲近亲近。” 慕容嫣然嫣然一笑道:“郑姑娘,大哥这一说,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和你一样,只是穿了男装而已,喏、喏,小生这里给郑姑娘赔礼。” 说着果然抱拳作了个长揖。 郑纤羽给她一说,不觉抿抿嘴,噗哧笑了出来,说道:“西门少侠,这位慕容公子真是女的吗?” 西门追雪道:“我骗你作甚?慕容三弟一向女扮男装,大家都知道她是慕容姑娘,但大家却都叫她慕容公子。” 慕容嫣然走上前去,又伸手握住了郑纤羽的玉手,笑道:“郑姑娘,现在经大哥证明,你可以放心了吧?” 郑纤羽红着脸道:“我应该叫你慕容姐姐才对。” 慕容嫣然高兴的道:“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如果我比你大,你自然要叫我姐姐,如果我比你小呢,那就是我该叫你姐姐了。” 郑纤羽道:“那就比比年纪好了。” 西门追雪含笑道:“郑姑娘,我师父现在书房里,你们一起到书房里坐,先去见过师父,再比年纪不迟。” 慕容嫣然拉着郑纤羽的手,说道:“走,我们到书房里去。” 西门追雪走在前面,慕容嫣然和郑纤羽跟在他身后,两人就比起年纪来。 慕容嫣然道:“郑姑娘,我今年十八,你呢?” 郑纤羽喜道:“我也十八,我们是同年的?” 慕容嫣然道:“我是八月生的,你呢?” 郑纤羽道:“我是十二月,我该叫你姐姐了。” “哦,不!你还是叫我三哥的好。”慕容嫣然接着道:“不过你还要和蓝四弟比比日子,他也是十二月生的。” 郑纤羽偏头问道:“你说的蓝四弟是谁呢?” 慕容嫣然道:“他叫蓝惊灵,也是我们的结义兄弟,如果你比他大,就是四弟,比他小,就是五弟,我们要在江湖行走,还是称弟兄的好,姐姐妹妹,叫起来多憋扭?哦,对了,你以后也改扮男装,大家就会叫你郑公子。” 郑纤羽看她说话率直天真,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尤其她叫自己改穿男装,更觉得甚是新鲜,连忙点着头喜孜孜的道:“我没穿过男装,给你一说,我真想试试!” 走在前面的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个盟兄弟都是女的,如今又加了一个纤羽,就有四个兄弟相称的妹子了! 郑纤羽好奇的问道:“西门少侠是大哥,那么二哥又是谁呢?” 慕容嫣然道:“二哥是千毒谷的少谷主,叫做燕晓染,也是女扮男装和我们结义的兄弟。” 郑纤羽道:“燕二哥和蓝四哥也在这里吗?” 慕容嫣然道:“燕二哥跟她爹回去了,蓝四弟和盛姐姐前天晚上被人掳去,还找不到下落。” 郑纤羽道:“还有一个盛姐姐?” 慕容嫣然道:“盛姐姐是大哥师父萧前辈的义女,哦,我们经历的事,和你说上一天一晚只怕也说不完呢!” 两人一路唧唧哝哝的说个不停。 西门追雪当先跨进书房,朝萧沧海道:“回师父,来的是郑药师的令孙女纤羽姑娘,据说郑老前辈前天遭人劫待,派人送信给了姑娘,要她来找弟子的。” 萧沧海听得一怔道:“郑药师遭人劫持,是什么人劫持去的?” 西门追雪还没答话、了纤羽已随着慕容嫣然走入,看到萧沧海,连忙检在道:“小女子见过萧大侠。” 萧沧海站起身道:“郑姑娘不可多礼,令祖怎会遭人劫持的?” 慕容嫣然抢着道:“萧前辈,事情是这样……” 她咭咭格格的把方才听到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就把拿在手里的信笺送了上去,说道:“这是郑老前辈写的信。” 萧沧海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沉吟道:“这一定是贼人逼着郑药师写的了,看来也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一面朝郑纤羽安慰道:“郑姑娘不用着急,令祖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在这裹住下来,令祖的事,包在老夫身上。” 郑纤羽听西门大哥的师父这么一说,心里放宽不少,垂首道:“多谢萧大侠。” 慕容嫣然道:“在还没有找到蓝四弟以前,你就先当我们五弟好了,哦,五弟,我们都叫大哥师父萧前辈的,你也叫萧前辈好了。” 萧沧海阿呵笑道:“怎么?你又收了一个兄弟了?” 慕容嫣然道:“才不呢,晚辈是给大哥叫的五弟,五弟,你以后也跟着我们叫他大哥就好。” 郑纤羽心中暗道:“我早就叫他大哥了。” 但禁不住粉脸一红,偷偷的朝大哥瞧去。哪知西门追雪也正在含笑朝她看来,一时赶忙把眼光躲开,只是低垂着头,不敢再朝他看。 慕容嫣然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在下首的椅子坐下,说道:“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五弟,你也不用太拘束。” 不多一回,已快近晌午,只见喜之郎耸着肩匆匆从门外走入。 萧沧海故意问道:“喜总管,子书和蓝小兄弟可有消息吗?” 喜之郎用手搔搔头皮,说道:“回萧三老爷(这是学假喜之郎的口吻)的话,小老儿一清早出去,打听了大半天,一点眉目也没有,真是糟糕,两个大人,就像凭空消失,小老儿怎么也想不通……” “喜之郎!”慕容嫣然叫道:“现在又多了一个要我的人了。” 喜之郎双目一睁,急急问道:“又丢了什么人?” 慕容嫣然一指郑纤羽说道:“这位是郑药师的令孙女郑纤羽姑娘,不过现在是大哥和我的五弟了,明天给她改穿男装,你可要叫她郑公子才是。” “是,是!” 喜之郎连忙拱拱手,嘻的笑道:“郑公子,小老儿现在就叫她郑公子,省得明天再改口了。”一面哦了一声道:“慕容公子还没说出是什么人丢了呢?” 慕容嫣然道:“就是五弟的令祖郑药师被人劫持,五弟才来找大哥的。” 喜之郎又搔搔头皮,说道:“郑药师,小老儿好像听人说过,只不知是什么人劫持的?” 慕容嫣然冷哼一声道:“知道是谁劫持的,我和大哥早就去把人救出来了,还用得着和你说吗?” 喜之郎耸耸肩,说道:“这么说,又是一件摸不着边的失踪案子了。” 慕容嫣然道:“郑药师有一封信,在大哥那边,你去看了就知道。” 西门追雪随手把信递给了他。 喜之郎看了一遍,口中哈了一声道:“这倒好,三个人正好并案办理。” 田有禄走进来垂手道:“萧三老爷、少庄主可以用饭了。” 慕容嫣然拉着郑纤羽的手,说道:“五弟,令祖失踪的事,就交给喜总管办好了,走,咱们吃饭去。” 饭后,萧沧海要小慈片刻,就先回到楼上卧室去了。 慕容嫣然也拉着郑纤羽上楼,先替她安顿好住处。 只有西门追雪独自留在书房里,这是师父在吃饭时,暗中交代的,有他留在书房里,田有禄自然要在书房外伺候了。 萧沧海刚回到房中,喜之郎也一下闪了进来。回身掩上了房门。 萧沧海道:“喜总管请坐。” 喜之郎在和他隔着一张茶桌的椅上坐下,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小老儿出去总算找到了两个人,她们今晚会来。” 第137章 忠心 萧沧海愕然道:“你说什么?” “哦,哦!”喜之郎搔搔头皮,嘻的笑道:“小老儿忘了这是小老儿心里想的腹案,你萧三老爷并不知情,这样说出来,你会听不懂。” 萧沧海问道:“你的腹案是什么?” 喜之郎道:“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想要盛姑娘、蓝公子另外扮两个人,这么一来,盛姑娘和蓝公子不是空出来了吗?所以小老儿出去找了两个人来顶替盛姑娘、蓝公子,她们当然要夜晚才能来,才不会被人发现。” 萧沧海问道:“你要子书和蓝老弟去扮什么人?” 喜之郎压低声音道:“一个是地下管事老辛,一个是管后园的老章。” 萧沧海道:“老章果然有问题!” “这还用说?”喜之郎耸耸肩道:“他的地位还不低呢!”说到这里,接着又道:“小老儿这是斧底抽薪之计,把这里的人,逐一给他换过来。” 萧沧海道:“咱们哪来这许多人手?” “这就是要和你萧三老爷商量了。” 喜之郎隔着茶几,凑过头去,说道:“你老在忘忧峰总教过不少弟子,这些人凑不凑得起来?” 萧沧海沉吟了下,点着头道:“这要老夫亲自去一趟忘忧峰,才能把他们一起约齐。” “你老那只好就亲自去一趟忘忧峰了。” 喜之郎接着低哦一声道:“还有一件事儿,据小老儿发现,咱们这里,极可能还不止一帮人呢!” 萧沧海听得一怔,问道:“喜总管是说咱们这里还有两帮人潜伏着?这可能吗?” “不会错!”喜之郎耸耸肩道:“这是小老儿今天上午出去才发现的,总之事情复杂得很!” 萧沧海攒攒眉道:“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呢?” 喜之郎缩缩头,嘻的笑道:“天知道,小老儿还有事去,萧三老爷子,你休息吧!” 说完,迅快的退了出去。 六角形的水榭中,两扇雕花长门这时正敞开着,中间一张圆桌上,也沏好了一壶上好清茶。圆桌两边坐了四个人,那是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上首还空着一个位子,人还没来,已经放好了一个茶盏。 他们四人显然是在等人了。 这时南端的九曲桥上出现了一个大马猴似的人影,弓腰缩头朝桥上走来。这人不用再看,也知道是谁了。 不多一回,总管喜之郎已经走近! 他还没走入水榭,尖沙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嘻嘻,你们还真准时,小老儿本来也早来了,临时要上茅房,又蹲了老半天,嘻嘻,劳你们等久了。” 话声说完,才跨入水榭。 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赶紧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叫了声:“总管。” 喜之郎没来无垢山庄以前,就自封为总管了。到了无垢山庄,才尝到总管的滋味,果然一呼百喏,威风得很! 看,这四人一路上都没对自己这样恭敬过,现在总管有了实权,他们的腰骨也挺得笔直了。 喜之郎得意的摸摸嘴上两撇鼠髭,嘻的笑道:“坐,坐,咱们都是老弟兄了,干吗来这一套?” 随着话声,走到上首中间,在一张木椅上猴着坐下。他坐下之后,易孝泉等四人才一齐落坐。老章急步从屏后趋出,替总管沏上了茶。 喜之郎挥了下手,道:“老章,这里没你的事了。” 老章答应一声,躬身而退。 喜之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一抬,说道:“余老六,去把门掩上了。” 余老六站起身,过去掩上了两扇雕花长门,才回身坐下。 大家心里都在猜测着:“看样子总管好像有什么重要事儿!” 喜之郎等余老六坐下,目光一掠,用手逐个指点着四人,说道:“胡老四、余老六、易老八、申老十,你们都跟着小老儿来的,小老儿是总管,你们是管事,现在你们说,你们对小老儿,是不是忠心不贰,绝对服从?” 四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对总管自然忠心不贰,绝对不贰。” “很好。”喜之郎点着头,说道:“那么你们可知小老儿是谁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四人不禁为之一怔! 易孝泉道:“总管自然是喜之郎了。”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嘻嘻,你们知道喜之郎又是谁呢?” 这话谁都会回答:“喜之郎自然就是喜之郎了。”但大家却都没有作声,只是望着喜之郎,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喜之郎嘿了一声,忽然伸出双手,在他发际十分仔细的摸索了一阵,才道:“你们不妨仔细看看,小老儿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两手大拇指和食指已经小心翼翼的从发际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由眼而鼻、而嘴、而下巴,极其缓慢的揭了下来。 喜之郎揭下面具,当然不是喜之郎了,这人脸型瘦削,皮肤青中泛黄,略带病容! 易孝泉、申琬看到喜之郎变了另一个人,脸上丝毫不见异容。胡老四、和余老六却有惊异之色;但他们两人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目前情况不明,自然不会开口发问。 喜之郎心里清楚,易孝泉、申琬面无异色,自然早就认识这个人,胡老四、余老六脸露惊异,当然并不认识此人了。他取起茶碗,喝了一口,哈的笑道:“小老儿让你们知道,小老儿并不是小老儿,你们现在知道了?” 四人同声应着:“是”。 喜之郎把手中面具往桌上一放,又道:“其实你们只当没看到,依然把小老儿当作小老儿就好。” 这话四人都听得懂,喜之郎其实并非喜之郎,但他要自己四人仍把他当作喜之郎就好。于是四人又应道:“是”。 喜之郎得意的耸耸肩,尖笑道:“你们看,谁说小老儿不是喜之郎了?” 他双手又在发际仔细的摸索着,从两边鬓角揭起一张比蝉翼还薄的面具,又由眼而鼻,从下巴揭下。笑嘻嘻的接着道:“你们瞧清楚了,现在不是又是小老儿了吗?” 揭下面具,他又变成了活脱脱的喜之郎! 四人不禁看得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样真真假假的,脸上究竟戴了几张面具?他究竟会是谁呢?最重要的还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四人面前,展露上这一手?目的何在? 易孝泉等四人不愧是老江湖,他们都想到总管在他们面前展露的这一手,必有原因,但却没有一个人问出口来。 四个人只是端正的坐着,静听总管吩咐。 喜之郎把两张面具轻轻叠好,收入怀中,两只鼠目眼睛朝四人头上骨碌转动,然后落到余老六的脸上说道:“你们四人头上,余老六的头发最短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也听得四人不知所云。 余老六只得应了声“是”。 喜之郎道:“那你就拔一根下来。”。 余老六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依言从头上拔下一根三寸长的头发,他不知道该不该呈上去,送到总管面前? 喜之郎一抬手道:“你给大家瞧瞧,你的头发,长约三寸,有两寸已经白了,一寸还没变白。” 余老六觉得总管今天行事大是古怪,要自己拔下一根头发,还要让大家传阅,这是做什么呢?他不敢多问,依言把头发递给了胡老四。 胡老四也识不透总管心意,但他要大家传阅,心知必有缘故,仔细看了,再传给申琬。申琬和他心思差不多,看了一眼,再传给易孝泉。 喜之郎等易孝泉看过之后,就从他手中取过,点着头道:“你们都看过了,很好。” 随手轻轻一弹,然后双手据桌,脸上笑容渐渐收起,一双鼠目之中,忽然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掠过四人,徐徐说道:“胡老四、余老六、易老八、申老十,你们四个给我仔细听着……” 易孝泉等四人本来都抬眼看着他,但这一瞬间,只觉他眼中神光忽然就像两把利剑,冷厉不可逼视。 不,简直慑人之至!四人不约而同低下头去,正襟危坐。 喜之郎续道:“小老儿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们有没有主子?方才你们已经异口同声的说过,对我忠心不贰,绝对服从,所以我才取下面具来给你们瞧的,现在你们就是后悔也已经迟了!” “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不管你们有没有主子”这句话的语意虽然说得较暗,但易孝泉、胡老四是什么人?多年混迹江湖,这两句话正好说到他们心嵌里去,心里岂会不明白?易孝泉听他口气不对,忙道:“启禀总管,在下绝对服从,决不后悔。” 胡老四也跟着道:“是,是,在下兄弟,今后都听总管的。” 喜之郎道:“你们是我手下,当然都要听我的,除非……嘿嘿,不想活命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本意,从今天起,谁怀贰心,那就休想活命。 四人心头暗暗惊凛,只不知这位“喜之郎”有何意图? 喜之郎喝了口茶,又嘻的笑道:“方才小老儿要你们传阅的余老六那根头发,你们都看清楚了?“ 第138章 眼色 “好,现在你们过去看看,对面左首一扇雕花门上,那只凤凰的左眼里是不是有一根头发?是不是刚才传阅的那一根?” 大家听得不期一怔,喜总管坐在上首,和两扇雕花门少说也有三丈距离,他方才随手一弹,竟然把一根头发钉在雕花门上? 四人依言站起,走了过去。 喜之郎又道:“余老六的头发最好认了,一共是三寸长,两寸白的,一寸苍的,如今留在外面的,还有二寸,正好是一寸白,一寸苍,你们看到了没有?” 四人走近门口,一眼就看到左首门上那只雕刻精细的凤凰左眼珠上,果然钉着一根头发,露在外面正好有两寸长,一寸白的,一寸苍的,一点没错! 这下直看得四人傻了眼,他们纵然武功并不很高,但江湖上的事儿,可看得多、听得多了,却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把头发当暗器打出,而且一根头发之微,竟能钉入坚木达一寸深的! 这位总管一身内功修为,岂不骇人听闻? 喜之郎已经笑嘻嘻的走过来,伸出两个指头,拈住头发,轻轻拔了出来,这根头发当然正是从余老六头上拔下,方才大家传阅过的那一根。他拈在手指上,微微一笑道:“小老儿这一手怎么样?” 易孝泉急忙躬身道:“总管神功盖世,属下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胡老四也连连抱拳道:“总管这一手,属下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简直连听也没听说过!” 喜之郎道:“来,大家还是坐下来。” 他又回到上首坐下,易孝泉等四人连忙各自回座。 喜之郎食中二指轻轻晃动了下,尖声道:“头发是有形之物,那算得了什么?小老儿弹出去的指风,也有头发那么细,可以伤人于无形,你们信是不信?” 易孝泉忙道:“属下自然相信。” “不信也得信!” 喜之郎两只鼠目又从易孝泉、申琬脸上,溜到了胡老四、余老六的脸上,徐徐说道:“小老儿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小老儿方才已在你们的‘云门穴”上留下记号,(云门穴在咽喉之下)平时并无异状,要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正午,才会发作。 这是小老儿的独门“金线锁喉功,普天之下,除了小老儿没有第二个人能解,你们只要听小老儿的,从此没有贰心。小老儿自会在你们不知不觉问替你们解去,若是心怀贰意,嘿嘿,小老儿不说,他们也总该知道后果如何了?” 四人急忙说道:“属下不敢,今后悉凭总管差遣。” “你们只要记着就好!” 喜之郎耸耸肩道:“谁要泄漏小老儿秘密,小老儿会随时把他处决。” 随着话声,站起身,推门走出,扛着双肩,像大马猴似的往九曲桥上行去。 傍晚时分,喜之郎刚回转前进房间,院子里已响起田有禄的声音说道:“总管在吗,属下田有禄有事禀报的。” 现在喜之郎就像大马猴似的坐在起居室一张太师椅上,跷起二郎腿,闭着眼睛道:“进来。”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即趋步走入,垂手道:“属下见过总管。” 喜之郎没有看他,只是眯着双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他在打盹,有人打扰他,自然会不耐烦了。 田有禄垂手道:“回总管,有一个人要见少庄主。” 喜之郎问道:“是什么人?” 田有禄道:“属下问他,他不肯说,只说是来送信给少庄主的。” 喜之郎问道:“信呢?” 田有禄道:“他不肯拿出来,说要当面交给少庄主。” 喜之郎哼了一声,问道:“人在哪里?” 田有禄道:“就在左厢待茶。” 他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属下看他一身文士打扮,但说话老练,极像是个老江湖。” 喜之郎双目乍然一睁,站起身道:“走,小老儿去瞧瞧。”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时走在前面领路,由长廊转出左厢。左厢房是平日延客待茶的一间小客厅。 喜之郎偕田有禄跨进客厅,果见一个皮肤白皙的青衫中年人侧身坐在一把木椅之上。 田有禄走在前面,就陪着笑道:“咱们总管出来了。” 一面回身朝喜之郎道:“求见少庄主的,就是这位大爷。” 那青衫中年人直到此时才徐徐站起,拱手道:“总管请了,在下是求见西门少庄主来的。” 田有禄道:“在下已经奉告过,少庄主不见外客,尊驾有什么事,和总管说就是了。” 喜之郎抬着手道:“请坐,请坐。” 两人落坐之后,青衫中年人拱拱手道:“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有一封书信要面呈西门少庄主。” 喜之郎右手一伸,说道:“信呢?那就交给小老儿好了。” 青衫中年人面有难色,说道:“喜总管,对不起,敝上交代在下,必须面呈西门少庄主。” “没关系。”喜之郎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顺手搔了下头皮,偏头问道:“贵上如何称呼?” “这……”青衫中年人歉然道:“敝上没交代在下,在下也就无可奉告,西门少庄主看了敝上的信,自会知道。” “嘻!”喜之郎显然面有不悦之色,但他还是“嘻”的笑出声来,望着青衫中年人,问道:“看来朋友是谁,也不肯见告的了?” 青衫中年人陪笑道:“在下只是给敝上捎信来的,只要信送到了,在下的任务也达成了,在下是谁,也就并不重要了。” 喜之郎点着头道:“有道理,不过第一,咱们少庄主不见不熟识的朋友,第二,小老儿忝为总管,也不会把没有姓名的无头信,去送给少庄主,朋友把信带回去吧!”说到这里,回头朝田有禄吩咐道:“田有禄,送客。” 田有禄答应一声,朝青衫中年人道:“朋友请吧!” 青衫中年人坐在椅上,并未站起,只是微微一笑道:“也许敝上这封信极为重要,总管能作得了主吗?” “笑话!小老儿这总管,是总而言之,什么都管。”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何况贵上的信就是再重要,朋友不肯拿出来交给小老儿,少庄主没看到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重要了。” 他这话说得满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不禁一怔,说道:“总管……” 喜之郎摇着手道:“少庄主是不会接见朋友的,朋友若是想达成贵上交代的任:务,那就把信交给小老儿,要么朋友只好把信带回去,只有这两种办法可行。” 青衫中年人无可奈何的道:“好,在下可以把书信交给喜总管,但在下必须讨个西门少庄主的回话,才能回去覆命。” “这个自然。”喜之郎笑道:“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自然会有回话。” 青衫中年人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喜之郎,说道:“那么就请喜总管费神送呈西门少庄主。” 喜之郎伸手接过,就“嘶”的一声撕开封口。 青衫中年人急忙制止道:“喜总管,敝上交代,这信必须西门少庄主亲拆。” “嘻嘻!”喜之郎笑道:“贵上交代你朋友,那是在你们庄上,如今到了无垢山庄,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办。小老儿是这里的总管,有权代拆代行,大小事儿,都得先经小老儿看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信笺抽了出来,但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信笺摺好,依旧放入信封之中。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这件事儿,小老儿作不了主,你朋友就在这里稍候,小老儿这就去找少庄主。” 他一面说话,一面转身往外就走,在转身之际,暗晴朝田有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可离开。 喜之郎进去了约莫盏茶工夫,就匆匆走入,拱拱手道:“朋友久候了,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一口答应,就照贵上信上说的办好了。” 青衫中年人站起身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喜之郎也拱着手道:“恕小老儿不送。” 青衫中年人走后,喜之郎就一脚赶到书房里来。 书房里只有闻无声和西门追雪师徒两人在座。 喜之郎跨进书房门,就拱着手,嘻的笑道:“总算有消息了,咱们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西门追雪问道:“喜总管,你说谁送上门来了。” “自然是咱们要我的人了。” 喜之郎从怀里取出一封封口已被撕开的密函,笑道:“少庄主看了就会明白。” 原来方才他对青衫中年人说,要把信送去给少庄主看,只是一记花招,他在长廊上兜了一圈又回去,就说少庄主一口答应了,其实信还在他怀里。 西门追雪接过信封,抽出信笺,看了一遍,不觉惊异的道:“丁老人家是他们劫持的,还要我拿无痕去换!” 萧沧海问道:“这是什么人来的信?” “他没有具名。”西门追雪双手把信笺呈上,说道:“师父,你老人家请看。” 萧沧海接过信笺,目光一注,只见上面写着:“郑药师对阁下有救命之恩,如能以无痕易人,当于明晚初更,在九里山前位候。”下面并无具名。 第139章 铜牌 萧沧海朝喜之郎问道:“送信来的是什么人?” 喜之郎道:“是一个青衫中年人。” 萧沧海又道:“人还在吗?” “走了。”喜之郎耸着肩笑道:“小老儿假传圣旨,说少庄主一口答应,就照他信上所说办理,他就起身告辞了。” 萧沧海道:“喜总管知道他们来历了吗?” 喜之郎道:“不知道。” 萧沧海又道:“喜总管有没有派人跟踪他?” “没有”。喜之郎耸着肩,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派人来,哪会不注意咱们行动的?派人跟踪,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倒不如不跟,再说明晚就可以见到他们正主,一个爪牙,又何必跟他?” 萧沧海又道:“喜总管有何打算呢?” 喜之郎道:“郑药师救过少庄主的命,对方就利用这一点,才要少庄主拿无痕去换人,所以小老儿就一口答应下来。”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的意思,是等他们把郑药师送来的时候再救人吗?” 喜之郎笑道:“他们哪会这样傻法?” 西门追雪道:“那该怎么办呢?” 喜之郎咧嘴一笑道:“小老儿自有道理。”他并没说出道理来。 西门追雪忍不住道:“喜总管……” 喜之郎道:“少庄主不用多间,到时自知。” 初更过后,萧沧海悄悄离开无垢山庄。 二更时分,喜之郎耸着肩,大摇大摆的从书房经东园圆洞门进入后园,再循着石板路走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声来。 许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较低的人之前,总喜欢先咳上一声,那是告诉这人,来的是他,好让别人先有个准备。 喜之郎是总管,他夜晚到处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这声干咳堪堪咳出,小屋阴暗处忽然人影一闪,看园的老章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躬着身道:“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喜之郎摸着嘴上两撇鼠髯,心里暗暗哼道:“好小子,一身轻功倒是不赖!”一面低沉的道:“到屋里去说。“ 老章弯着腰道:“总管请。” 喜之郎没有作声,举步走入小屋。 这是老章住的地方,当然并不宽敞,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结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说道:“总管请坐。” 喜之郎道:“你也坐下来。” 老章应着“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说道:“总管……” 喜之郎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还是躺下来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点了过去。老章根本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就应指往后躺下。 喜之郎把他推到床上,再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举步走出,随手带上了门。 现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扑起,快若流星,朝东北首掠去,眨眼工夫,就已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他两记掌声堪堪拍起,就有两条人影从园外飞起,越过围墙,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两个一身紧身黑衣、黑绢包头的女子,见到喜之郎立即躬身道:“侄女见过喜二叔。” “好极、好极!”喜之郎嘻的笑道:“原来你们早就来了,快跟我来。” 两个黑衣女子应了声“是”。 喜之郎已经转身朝假山纵去,两人跟在他身后,掠落假山。 喜之郎越过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桥,来至水榭,推门而入,一直走进屏后。两个黑衣女子也跟着他走入。 只见喜之郎弯着腰,把左首一个壁橱推开,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来。原来水榭屏后的地面下,竟是一处地道入口。两个黑衣女子没有作声,跟着喜之郎从石级走下。 那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喜之郎从身边摸出一个火筒,打着了回身递给跟在身后的一个,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现了一条岔道,喜之郎领着两个人朝左弯去,走近一道木门,推门而入。 房中点着灯火,正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男的,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汉子。 另一个则是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柳眉凤目,甚是娇俏。 那男的看到喜之郎,立即喜道:“喜总管来了,大哥有没有来?” 原来他正是蓝灵儿所乔装,另一个女子当然是盛子书了! 喜之郎嘻嘻笑道:“少庄主没来,这两个是小老儿讨来的救兵,也就是来接替你们二个的。” 盛子书道:“这二位姑娘来接替我们的?” “一点不错!” 喜之郎点着头,笑道:“蓝公子已经改扮了辛有恒,你盛姑娘也得改扮另一个人,二位一经改扮,岂不是少了一个蓝公子和一个盛姑娘了吗?所以小老儿特别去跟一位老朋友商借了两个小姑娘来顶你们数的。” 说到这里,接着道:“好了,时间不多,来,小珠、小玉,你们两个快坐下来,小老儿给你们易容。” 两个黑衣女子依言坐下。喜之郎从怀中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扁木盒。打了开来,就开始给二人脸上易起容来。 他手法极为熟练,不消一回工夫,已给小玉易成了盛子书,接着又给另一个小珠脸上易容,很快变成了蓝灵儿,两人就站了起来。 盛子书和蓝灵儿看到面前两人,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般,简直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盛子书道:“喜总管,你这手绝活,真是惟妙惟肖,几时教给我们可好?” 蓝灵儿问道:“学易容难不难?” “学这个并不太难,你们要学,小老儿一定教。” 喜之郎道:“不过目前第一件事,你们先得学改变声音。” 蓝灵儿喜道:“喜总管,你是不是马上就教我们?” “当然马上就得教。” 喜之郎道:“你们不学会变音术,怎么能开口说话?” 两个黑衣女子道:“喜二叔,我们也要学。” “好,好!”喜之郎朝盛子书一指说道:“盛姑娘,现在该你了,快坐下来。” 盛子书依言坐下,喜之郎又开始给她易容。 蓝灵儿一直站在一旁观看,只见盛姐姐渐渐变成了一个冬瓜脸汉子,不觉咦道:“你要盛姐姐扮的是老章?” “没错!”喜之郎道:“辛有恒和老章两人的身份可并不低呢!” 蓝灵儿问道:“喜总管,他们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喜之郎微微摇头道:“目前还没摸清楚,所以你们两个说话要特别小心。”随着又道:“好了。” 他很快的给盛子书易好容,合起木盒,收入怀中,才把如何变音,如何摹仿他人声音,给四人详细解说了一遍。 就站起身道:“变音术要勤加练习,慢慢的学,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盛姑娘,她们两个(两个黑衣女子小珠、小玉)就要留在这里,你随小老儿出去,咱们该走了。” 盛子书闻言站起,跟着喜之郎走出,回入水榭,喜之郎把地道入口回复原状。 盛子书轻咦道:“原来这里竟是地道入口!” 喜之郎笑道:“你就是从这里被掳进去的。” 盛子书问道:“是老章?” “不!”喜之郎道。 “是辛有恒,他负责守地道的,所以蓝公子仍要留在下面。” 两人回出水榭,回到老章住的地方,进入屋内。 喜之郎一手掩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交给盛子书,说道:“这是章通的铜牌,你收好了。” 盛子书接过。喜之郎叮嘱道:“你要换上一身衣服,小老儿教你的变音术,必须勤加练习,好了,小老儿要走了。” 盛子书点头道:“我知道。” 喜之郎没再说话,举步走近床前,一把挟起老章尸体,(他方才点了老章的死穴)开门走出,迅快走入梅林,把老章放下,低声笑道:“老小子,这地方不错吧?”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化血散,弹在老章尸体上,回身就走。 回到住处,只见田有禄垂手站在门口廊上,喜之郎心中闪电一动,立即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还没走近。 田有禄已经迅快的从阶上迎了下来,口中叫了声“总管。” “唔!”喜之郎颔首道:“你来了?” 田有禄忙道:“属下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喜之郎心中暗道:“快半个时辰,那是二更时分。”一面问道:“有事吗?” 随着话声,推门走入。 田有禄跟在后面,巴结的道:“你老吩咐过,每晚二更,无论有事没事,属下都要来一趟,听候差遣,属下刚才看总管没在,只好在廊上等候了。” 喜之郎暗暗点了下头,一面说道:“下午那小子送信来,他们绑了郑药师,我怕有人进来踩盘,所以到处去走走。” 田有禄问道:“总管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吗?” 喜之郎道:“不大清楚。” 田有禄跨上一步,压低声音问道:“总管看要不要报上去?” 喜之郎心中不禁一动,暗道:“原来这小子是负责通讯联络的。”一面摸着两撇鼠髭,点头道:“自然要报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第140章 窝囊 他把对方信上要少庄主用无痕去换郑药师,约在明晚初更在九里山下之事,告诉了田有禄。 田有禄目光一抬,请示道:“总管可有安排?” “这个……”喜之郎沉吟了下道:“郑药师对咱们没什么用处,我认为等双方交换人质之后,截住对方,无痕就可以落人咱们手中了。” 田有禄喜道:“总管此计大妙,属下这就立即报上去。” 喜之郎拍拍他肩膀,嘉许的道:“这是一件大功,你快去吧!” 田有禄受宠若惊,忙道:“属下追随总管,有功劳也是你老赐的。” 说完,躬躬身,迅快的退了出去。 喜之郎望着他后形,微微一笑,随后跟了出去。 田有禄自然不会想到喜之郎跟踪他,一脚来至住处。他是伺候书房的人,就住在书房后面,东园北首的一排小屋里,进入屋内,就迅快的掩上了房门。 喜之郎轻轻落到后窗,用小指点破一点窗纸,凑着眼睛往里望去,只见田有禄伏在桌上,正在书写刚才告诉他的经过。 然后盖上铃记,把小纸条搓成小卷,塞人一个小竹筒中,回身从壁间取下用黑布围着的一个四方形小铁笼。伸手抓出一只灰鸽,放到桌上,把小竹筒在它脚上缚好,双手捧着灰鸽,朝北首后窗走来。 喜之郎知道他要开启后窗放鸽子出来,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就无须再留,飞身掠起,回房休息去了。 徐州城东大街,此刻还是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十字路口,七开间门面的协大祥绸布庄,顾客虽然已经不多,但还没有打烊。 这时候最忙的应该是帐房先生了,正在核算着今天一天的帐目。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面貌白净,一身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双手宠在袖管里,就站在店堂前面,看着大路上的车马行人。 就在此时,从店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蓝袍的红脸老者。 那年轻人一眼看到红脸老者,不觉色然心喜,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二师叔,你老……” 红脸老者不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承德,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再说。” 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昼夜从无垢山庄赶来的萧沧海。 穿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则是灭绝派掌门人廖杭的关门弟子何承德,协大祥绸布庄的少东。 何承德眼看二师叔行色匆匆,急忙应了声“是”,抬手道:“你老请。” 他领着萧沧海进入第二进一间小客室,正待行下礼去。 萧沧海一摆手道:“承德,不用多礼,你坐下来,咱们长话短说,老夫马上要走。” 两人落坐之后,何承德望着他道:“二师叔,你老难得到徐州来……” 萧沧海一摆手道:“老夫住在无垢山庄,马上就要回去,有一件事,明天要你亲自去跑一趟……” 一名伙计替两人送上茶来,就回身退出。 何承德道:“二师叔有什么吩咐,弟子自当遵办。” “那好。”萧沧海从大袖中取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说道:“这上面是老夫七个弟子的姓名和住址,你明天去一趟马陵山西村,找到这上面列的第一个人。他叫陆遂良,你把这张名单交给他,要他约齐其他六个师弟,一起到徐州来,暂时可在你这里落脚,听候后命。” 何承德接过名单,说道:“弟子遵命。” 他望着萧沧海道:“二师叔可是有什么事吗,弟子也可以听候你老差遣。” 萧沧海笑了笑道:“你这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你在徐州是有家有业的人……” 何承德没待师叔说完,就抢着道:“二师叔,你老这是见外了,这家店是由家兄经管的,弟子只是没事时帮着家兄照料照料。弟子是本派弟子,二师叔有事,自然和弟子的事一样,还有师父门下几位师兄,也都在徐州,你老如果要人手的话,只管吩咐好了。” “很好。”萧沧海点着头道:“目前人手不用大多,你先给老夫把信送去,等他们来了再说,如果有事的话,老夫自会通知你的。” 话声一落,人已站了起来,说道:“承德,老夫要走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哦,还有一点,你务必记住,此事十分机密,你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 何承德跟着站起,说道:“二师叔放心,弟子明白,只是二师叔到了店里,连茶也没喝一口!” 萧沧海含笑道:“老夫另有要事待办,你和二师叔还客气什么?” 何承德把名单揣入怀里,说道:“陆师兄他们来了,弟子要不要通知你老呢?” “不用。”萧沧海道:“老夫自会派人来通知的。” 何承德应了声“是”,萧沧海已经举步往外行去,忽然脚下一停,回身叮嘱道:“你不用送出来,这样会引人注意,你也不可对人说老夫来过的事。” 何承德又应了声“是”,果然不再送出来。 萧沧海出了协大祥,赶回无垢山庄,还不到二更,就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天无事,直到晚餐之后,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纤羽四人,都坐在书房里。 郑纤羽听说爷爷有了消息,对方约西门大哥今晚初更到九里山去,就一直吵着要跟西门大哥一起去。 慕容嫣然是个好事的人,也就嚷着:“大哥,今晚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去?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哪一件事,我们不是一起去的?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了,还怕对方什么呢?” 萧沧海喝了口茶,笑道:“慕容姑娘,这是对方约定的,本来只要你大哥一个人去就好,因为今天送信来的人,只有喜总管见过面。所以由喜总管陪你大哥同去,这又不是去和人家动手,人去多了也没用,你看,老夫不是也不去吗?” 慕容嫣然道:“大哥真的要拿无痕去换人?啊,他们劫持了郑药师,还敢要大哥拿宝剑去换人?” 萧沧海笑道:“郑药师对你大哥有救命之恩,只要郑药师平安回来,区区一柄无痕,又算得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喜之郎有何打算?因为喜之郎一直不肯透露口风,他相信喜之郎必有计较,是以只好这样说了。 慕容嫣然哼道:“这一定是喜之郎的主意,哼,拿剑去换人,这有多窝囊?” 萧沧海笑了笑道:“这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郑药师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不和他们交换,又能怎样?” 慕容嫣然气道:“所以才窝囊咯?” 郑纤羽垂泪道:“西门大哥,真是谢谢你,你拿心爱的宝剑去救爷爷,这份高谊,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西门追雪道:“你快别这样说,我这条命还是郑老前辈救的呢!” 正说之间,喜之郎耸着肩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嘻的笑道:“少庄主,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该动身了。” 慕容嫣然叫道:“喜之郎,你真的要大哥把无痕送给人家,你这无垢山庄的总管,怎么当的?一点也没有布置?” 喜之郎耸着肩道:“这能布置吗?咱们在明里,人家在暗里,咱们稍有动静,人家就会知道,你布置好了,人家会来自投罗网吗?”一面朝西门追雪使着眼色,催道:“少庄主,咱们走吧!” 西门追雪点点头,回身道:“师父,弟子走了。” 萧沧海因他有喜之郎同去,自可放心,颔首道:“你们快去吧!” 有萧沧海在书房里坐镇,慕容嫣然和郑纤羽自是不敢偷偷的跟着去了。 西门追雪、喜之郎走出大门,两名庄丁果然早已牵着两匹马在阶前伺候,两人接过马缰,由喜之郎领路,走在前面。 西门追雪策马跟在他后面,一会工夫,离庄院已有两里来遥,忍不住问道:“喜总管,待回咱们要如何和他们交换呢?” 喜之郎把缰绳放缓了些,和西门追雪走成并辔,右手从他大褂里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来,说道:“少庄主快把剑接过去。”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不禁为之一呆,他递过来的竟是一柄和无痕一般无二的短剑,连绿鲨皮鞘的陈旧、斑点和剑柄上的精细雕刻,古铜绿锈都一模一样!不觉抬目道:“喜总管,无痕有两柄吗?” “无痕神物利器,哪会有两柄?”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这柄是小老儿托人仿制的,当时有许多人明争暗夺,想把无痕弄到手,小老儿不得不防,才仿制了一柄。嗨,你别看它是仿制的,用的却是百练精钢中的精钢,再由名手铸制,虽然不及真的,却也不逊于江湖上的一般名剑,而且也一样削得断普通刀剑。”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道:“如果江湖上人都知道无痕在你手里,就会有许多麻烦事儿跟着来,不如趁今晚这场过节,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 西门追雪问道:“无痕不过能削铁如泥而已,怎么会有这许多人心生觊觎的呢?” 第141章 嚣张 “嗨,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喜之郎道:“削铁如泥,算得了什么?无痕剑身虽然只有八寸长,但它是千年寒铁铸制的,使剑的人如能贯注真气,从剑上使出,是谓剑气,可破任何一门的气功……” 他顿了顿又道:“譬如昔年玄阴教的‘玄阴真气,就有一十三层,魔教的‘天魔神功’,他们自吹有三十六层,练到最上一层,即为真仙,其实只有九层。这些功夫,就无人能破,只有无痕是它们的克星,所以练邪魔外道的功夫,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夺取,只有把无痕据为已有,才不至于受制于人。” 西门追雪道:“这就难怪大家要觊觎了。” “少庄主记着!”喜之郎道:“待回和对方见了面,你听小老儿的就好。” 九里山,相传是楚汉相争时的古战场。 这时快近初更,大半轮明月,早已斜挂天空,南首山麓间,树影婆娑,荒草迷离,虽然去古已远,仍然令人有肃肃之感! 尤其在新春初头的夜里,天气还没转暖,寒风如剪,依然和严冬没有什么分别。 一阵得得蹄声,划破黑夜的沉寂,从大路远处,出现了两匹健马,就是朝山前驰来。这两匹马上,正是前来赴约的西门追雪和总管喜之郎。 现在他们已在山麓间的一棵大树下停下马来,喜之郎弯腰屈背的从马鞍上爬下,目光左右转动!“哈”了一声道:“这时候已经是初更了,一点没错,怎么他们还没来呢?小老儿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不守时,不守时,就是不守信,人而无信,小老儿不知其可也。” 西门追雪跟着下马,笑道:“喜总管,你居然也掉起文来了!” 喜之郎霎着一双鼠目,嘻的笑道:“这是孔老二说的,圣人说的话,总是对的了,这家伙约了咱们,自己却到这时候还没来……” 话声未落,突听数丈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喜总管不用责备在下,在下其实早就来了。” 随着话声,一个人影已从一片疏林中走了出来,这人正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青衫中年人,此时依然穿着一袭青衫,神态从容,举步走来。 喜之郎霎着一双豆眼,说道:“只有朋友一个人来?” 青衫中年人微哂道:“咱们约好了以剑易人,又不是打群架,何用多人?” “说得也是!” 喜之郎耸耸肩道:“所以咱们也只来了两个人,小老儿是陪同咱们少庄主来的。”说到这里,一抬手道:“这位就是咱们少庄主。” 接着回头朝西门追雪道:“这位……嘻嘻,他就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那位朋友,小老儿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反正知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约少庄主来的乃是他的主人……”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道:“朋友,你们贵上怎么不来?” 青衫中年人朝西门追雪抱抱拳道:“西门少庄主请了。” 接着又朝喜之郎答道:“敝上来不来也并不重要……” “对,对!” 喜之郎没待他说下去,抢着连说了两个“对”字,嘻的笑道:“咱们只要把交易做成了就好。”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青衫中年人点着头道:“西门少庄主把剑带来了吗?” 喜之郎问道:“人呢?” 青衫中年人道:“你们把剑交给在下,咱们自会把人交出来。” 喜之郎道:“少庄主答应贵上,以剑易人,剑自然带来了,不过咱们要先看到人,才能把剑交给你,咱们交剑,你们放人,这叫做人剑两讫。” 青衫中年人道:“西门少庄主最好让在下先看看剑如何?”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道:“在下既然答应贵上,岂会食言?”说完,伸手从身边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抬目道:“剑就在在下这里。” 他并未抽剑,只是连鞘朝青衫中年人扬了扬手。 青衫中年人目光如炬,看了西门追雪手中无痕一眼,说道:“西门少庄主可否抽出来瞧瞧?” “可以。” 西门追雪答应得很干脆,话声一落,立即右手抬处,锵然有声,抽出一柄一汛秋水般短剑。他早经喜之郎暗中叮嘱过,抽出短剑之后,就要默运“太清心法”,把真气贯注剑身,俾可使剑上增加逼人寒气,因此他在短剑出鞘之际,就剑尖朝前一指,把真气从剑上逼出,沉声道:“朋友看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看他剑尖一指,森寒逼人,自是不疑有假,点头道:“好,西门少庄主可以把此剑交给在下了。” 喜之郎道:“人呢?你看过剑了,咱们也要先看看人。” 青衫中年人道:“好!” 右手朝后一抬,只见他身后不远走出一个身穿蓝布大褂,扎脚棉挎,腰背微弯的老者,那不是郑药师还有谁来?他似是被制住了穴道,身后还有两个一身蓝布劲装的汉子押着走出。 青衫中年人道:“西门少庄主只要把剑交给在下,咱们也立时释放郑药师,不知尊意如何?” 西门追雪双目精芒陡射,冷然道:“今晚是在下答应以剑换人的,在下一言九鼎,自无反悔之理,你可以把剑拿去。不过在下请朋友转告贵上,他掳人勒索,以不择手段的行径,用到无垢山庄头上,撇开今晚,在下总有一天会向贵上讨还这笔过节的,好了,你接住了。” 右手一抬,无痕脱手朝青衫中年人平飞过去。 他这番话说得磊落光明,气度轩昂,自有一份慑人威仪,尤其短剑从他手中平稳飞出,不徐不疾,表现他内功造诣不同凡响! 青衫中年人看着西门追雪,心中暗暗点头,忖道:“看来这少年强过他老子甚多,不出数年,无垢山庄当另有一番气象!” 一面伸手接住短剑,左手一挥,他身后两名劲装汉子立即拍开郑药师穴道,喝道:“去吧!” 青衫中年人疾快转身,率同两名劲装汉子一齐往后掠去。 西门追雪急忙朝郑药师迎了上去,拱手道:“郑老前辈,你没事吧?” 郑药师吁了口气道:“西门少庄主,为了老朽……”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听喝声乍起,有人大笑一声道:“朋友,把无痕留下再走!” 一下跃出四五条人影,拦住了青衫中年人三人的退路。这一着自在喜之郎意料之中,连口风也是他放的,当然并不惊奇。 西门追雪却不禁一怔,他还以为是喜之郎安排的伏兵,但这又不对,这柄剑只是仿制品,喜之郎明明说过:今晚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那就不会暗中设伏了。 青衫中年人目睹五个黑衣大汉一下拦住去路,他既敢代表他主人来和无垢山庄办交涉,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甚至连正眼都没向他们瞧上一下。就仰首大笑一声道:“西门少庄主,这大概是无垢山庄的伏兵吧?” 他这声大笑,才显出他的内功修为来,笑声挫常有力,遇非送信去的时候,只像个文弱师爷。 西门追雪冷然道:“他们不是无垢山庄的人。” “真是胡说八道。” 喜之郎抢着道:“咱们少庄主一言九鼎,岂会是这种人?再说小老儿忝为无垢山庄总管,要是咱们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小老儿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一面朝西门追雪耸着肩笑道:“少庄主,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不妨退后点,小老儿喜欢瞧热闹,咱们何不瞧瞧热闹再走?” 郑药师悄声问道:“西门少庄主,他们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西门追雪道:“今晚是他们约在下以剑易人,在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喜之郎嘘道:“快别说话了,好戏快上场了呢!” 这时那拦住青衫中年人的五个黑衣汉子中,中间一个沉声喝道:“朋友把无痕留下,这话总听到了吧?难道还要咱们动手不成?”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西门少庄主说你们不是无垢山庄的人,那么你们是什么人呢?” “咱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为首的黑衣人学着他的口气,洪笑道:“你朋友是什么人,不是也没人知道吗?” 育衫中年人冷冷的道:“你们几个鼠辈,大概是想和在下动手了?” 为首黑衣人道:“朋友若是不肯把无痕留下,咱们兄弟说不得只好动手了。” 青衫中年人仰首朗笑一声道:“朋友既然这样说了,在下只好……” 他故意停了下来。 为首黑衣人问道:“只好怎样?” “只好不交出来了。” 青衫中年人神色从容,接着道。 “因为在下颇想看看朋友你们几个鼠辈究竟有多少斤两,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嚣张?” 其余四个黑衣人怒嘿一声,正待出手。 为首黑衣人左手一摆,制住他四个同伴出手,然后颔首道:“无垢山庄少庄主肯双手把无痕奉上,可见朋友有点来头……” “慢点!”喜之郎抢着喝了一声,忽然走上两步,尖着声音道:“朋友不能这样说话,咱们少庄主是答应在先,不愿食言 第142章 恶战 “所以,他们依约放了人,才把剑交给这位朋友的,这场过节,并未了结,只是不愿在今晚出手而已,朋友不用出言挑拨。” 他这话是暗示他们双方,西门追雪今晚是不会出手的;但这话也好像在暗示为首黑衣人,你们只管从青衫中年人手中把剑夺去好了。 同样一句话,却有两种不同的意思,也只有喜之郎这样的老江湖才说得出来,但在不明就理的人,不但听不出来,反而会觉得他喜欢多话,有些噜唆! 为首黑衣人大笑一声道:“好,那么兄弟就先向这位朋友讨教几招,咱们不妨就以这柄无痕作个赌注,不知朋友意下如何?” 青衫中年人神色倨傲,微哂道:“凭你们几个,配和在下打赌吗?”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炯炯,怒哼道:“如何不配?” 青衫中年人道:“口说无凭,你马上可以知道了。” 为首黑衣人听得大怒,喝道:“朋友口气很狂,那就让你看看兄弟配不配好了!” 话声甫落,右手呼的一掌朝青衫中年人劈了过来。 青衫中年人不避不让,右手抬处,同样击出一掌,这一掌就硬碰硬接上了,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交接,居然功力悉敌,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为首黑衣人不由得心头一凛,暗道:“这人究会是何路数?” 心念转动,双掌一紧,接连攻出四招。 青衫中年人嘴噙冷笑,双手连封带攻,封出为首黑衣人的掌势,忽地跨上一步,连攻五招,这五招迅辣至极,迫得为首黑衣人连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大喝一声,招势亟变,双手忽掌忽拳,忽抓忽指,使得快速凌厉,着着俱是进攻招式。 这下也看得西门追雪暗暗一怔,他在数招之间,居然使出了少林、武当、峨嵋、形意诸家拳法中的招数,尤其他双爪箕张,使出来的擒拿手,更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连他使出来的这些大杂除手法,自己脑筋里也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瞬息工夫,双方形势为之一变,为首黑衣人这一路快攻,立把青衫中年人逼退了数步,青衫中年人岂肯退让,招式也随着一变,双爪如风,交替抓出。 他这一路爪法,直来直往,同样使得快捷凌厉,记记取人要害,而且是五指直戳,尖锐无匹,带起的指风,不但挟着轻微啸声,而且阴气逼人,练的似是“阴风掌”、“白骨爪”一类功夫! 为首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朋友藏头缩尾,不肯说出姓名来,兄弟还以为你是无垢山庄的人,哈哈!原来竟是白骨门的朋友!” 西门追雪听他说出“白骨门”,心头不觉暗暗“哦”了一声,那白少游一再向自己寻仇,不是为了无痕吗?白骨门对无痕,好像志在必得! 青衫中年人被他一语道破,不觉冷冷哼了一声道:“白骨门难道还会怕人家看出来历来吗?” 两人口中互相吆喝,手上却丝毫没有松懈,为首黑衣人忽拳忽掌,杂以擒拿手法,变化多端,不可捉摸。 青衫中年人本来深藏不露,但如今已被对方喝破来历,就放手施为,双爪如风,直来直往,使出他的看家本领“白骨爪”来! 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恶战,双方攻拒之间,无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杀着! 那四个黑衣汉子眼看双方情势紧张,不觉悄悄抽出钢刀,举步围了上去。青衫中年人身后两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也立即锵锵两声,掣出长剑,迎了上去。 四个黑衣汉子仗着人多,口中发出一声咆哨,两人对付一个,挥刀朝青衣汉子攻去。 两个青衣汉子也毫不含糊,挥剑迎战,刹那间,刀光剑影,一齐出手,分成三处厮杀起来。 两个青衣汉子使的是“白骨剑法”,剑势诡异,十分凌厉,以一敌二,依然毫无逊色。四个黑衣汉子刀法也十分厉害,他们似是久经训练,以两对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联手扑攻,相辅相成,几乎就像一个人使双刀一般,有攻有守,此退彼进,配合得恰到好处。 当然,这两方面的人,青衫中年人这一边,是来和无垢山庄以人易剑的,派出来的人,自然绝非庸手。五个黑衣人的目的是来夺剑的,当然也非高手不可。因此双方人数虽然是以三对五,但因为都非庸手,一时之间,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西门追雪回头问道:“喜总管,那五个黑衣人,你看得出他们是什么路数吗?” 喜之郎从怀中摸出紫玉扁瓶,喝了口酒,搔搔头皮,嘻的笑道:“这几个人使的刀法,是大杂脍,有少林、武当、峨嵋、六合、八卦各门各派的招法,拼凑使用,却又使得纯熟无比,小老儿看得出他们的招式,却也说不出来他们的路数来!”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只听篷然一声,为首黑衣人和青衫中年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不,为首黑衣人身形堪堪站稳,正待一退即上,陡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直逼过来,心头不禁暗暗怒恼,赶忙运集内力,左手朝前推出。但总究慢了一着,左掌甫发,但觉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怒笑一声,突然右手一抬,划起一道刀光,向青衫中年人直欺而上,人还未近,刀光已经挟着一道寒风,拦腰劈到。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你终于亮出兵刃来了!” 身形疾转,左掌如刀斜削出去,右手五指箕张,随着身形转动之势,朝为首黑衣人右肩骨上抓落。为首黑衣人也是久经大敌,你一个旋身,闪到他身后,他也倏地转过身来,带转钢刀,正好削上你的手腕! 突听青衫中年人发出一声朗笑,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精芒闪烁的短剑,喀的一声,把为首黑衣人的钢刀齐中削断! 同时他在笑声中,左手扬处,金风破空,一排银丸像流星般激射而出,粒粒劲急,快如闪电,紧接着响起数声惊叫怒哼和钢刀落地之声! 正在和两个青衣汉子动手的四个黑衣汉子持刀右腕,全被银丸击中,钢刀堕地,人也痛得左手紧握右腕,纷纷往后跃退。 青衫中年人手持短剑,又是一声大笑道:“朋友今晚已很难从在下手中夺走无痕了!” 那为首黑衣人钢刀被截,四个同伴也都负了伤,心头愤怒已极,厉声喝道:“山不转路转,白骨门总不会搬到天外去的。” 右手掷去断刀,挥了挥手,率着四名黑衣汉子疾快的飞掠而去。 青衫中年人朗声道:“那很好,在下随时候教。”他收起短剑,回过身朝西门追雪抱抱拳道:“西门少庄主,咱们后会有期,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率着两个青衣汉子扬长而去。 喜之郎朝西门追雪耸肩一笑道:“少庄主,咱们也该回去了,慕容公子和郑姑娘只怕等得不耐烦了呢!” 他这耸肩一笑,表示他十分得意,仿制的无痕不但送出去了,而且还经青衫中年人当场使用,削断了为首黑衣人的钢刀。 那么就算他回去之后,发现无痕是仿制品,也有口难辩,江湖上会立时传扬开去,无痕落到了白骨门的手里,你说是假的,有谁相信? 他虽没说出来,西门追雪自然懂,一面朝郑药师抬抬手道:“郑老前辈,请!” 郑药师问道:“小孙女也在无垢山庄吗?” “在,在!”喜之郎忙道:“要不是有马陵先生坐镇在书房里,慕容公子和郑姑娘这两位小姑奶奶早就跟来了。” 郑药师不知他口里说的“慕容公子两位小姑奶奶”是什么人,却也不便多问。 喜之郎把自己乘来的牲口让给了郑药师,说道:“郑药师,你老和少庄主快上马了。” 郑药师道:“喜总管……” 喜之郎没待他开口,就摇着手道:“你老只管上马,小老儿从小跑惯了路,等你们回转庄里,小老儿也准可赶到,慢不了多少的。” 西门追雪也道:“郑老前辈不用客气,请上马吧!” 郑药师还待谦让,喜之郎耸着肩,洒开大步就跑,边跑边回头道:“老儿先走了,郑药师,现在你还和谁客气呀!” 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还是跑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奔出十数丈远。 郑药师望着喜之郎后影,说道:“这位喜总管倒是性情中人,风趣得很!” 西门追雪笑道:“他游戏风尘,当敝庄总管,实在委屈了他。” 郑药师是老江湖,就凭他这句“游戏风尘”,便已听出这位喜总管不是寻常人了。 两人上马之后,西门追雪便把丁凤仙找来无垢山庄,以及青衫中年人持书求见,要自己以剑易人,详细说了一遍。 郑药师喟然叹道:“无痕神物利器,少庄主为了老朽,竟然把宝剑拱手让人,老朽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唉,此剑落到歹人手中,若是助长为恶,老朽更是罪孽深重了。” 第143章 俊杰 西门追雪忙道:“郑老前辈快不可如此说法,你老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区区一柄无痕又能算得了什么,以后千万不可再提了。” “哈哈!”郑药师大笑一声道:“但这回是少庄主救了老朽一命了。” 说话之间,已经赶到无垢山庄。 只见喜之郎像大马猴似的守在大门口,迎着两人,笑嘻嘻的道:“郑药师,小老儿没说错吧,你们在路上聊个不停,小老儿没人可聊,就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路,嘻嘻,所以还是小老儿早到了一步!” 郑药师终于证实了,这位喜总管果非常人,看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好象跑不快,实则一身轻功,着实惊人,轻功如此,旁的就可想而知了。慌忙翻身下马,拱手道:“喜总管这份轻功,老朽无限钦佩。” “哪里,哪里?” 喜之郎眯着眼,得意的笑道:“小老儿从小跑山跑惯了,那算什么轻功?”一面连连抬手道:“少庄主,萧三老爷还在书房里呢,你快请郑药师里面坐。” 西门追雪陪同郑药师进入书房,喜之郎早已抢先一步奔了进去,口中叫道:“郑姑娘。你看谁来了” 郑纤羽和慕容嫣然就是因为萧沧海坐镇书房,两位姑娘家心里着急,就是不敢擅自离开,这时听到喜之郎的声音,郑纤羽和慕容嫣然急忙站了起来。 喜之郎才笑嘻嘻的朝萧沧海拱拱手道:“萧三老爷,咱们回来了。” 这时西门追雪也陪同郑药师走了进来。 郑纤羽一眼看到爷爷,急忙叫了声:“爷爷……”一下掠到郑药师身边,挽住了爷爷臂膀,问道:“你老人家没事吧?” 郑药师蔼然笑道:“你看爷爷不是好好的?” 慕容嫣然叫道:“喜总管,大哥真的把剑给人家了?那是什么人呢?” 萧沧海也站了起来,含笑道:“慕容姑娘,先让郑药师坐下来了再说不迟。” 西门追雪给师父和郑药师作了介绍。 郑药师连连拱手道:“老朽久闻忘忧先生大名,三个月前大驾光临寒舍,老朽失迎之处,还望忘忧先生见谅。” 萧沧海含笑道:“小徒蒙药师施救,兄弟还没向你老哥致谢哩!” 双方寒喧着相继落坐,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纤羽也跟着坐下,一名庄丁奉上茶来。 慕容嫣然回过头去,咦道:“喜总管呢?” 西门追雪道:“出去了,他也许有事去了。”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他有什么事?大概怀里的酒瓶空了,才溜出去装酒去了。” 接着西门追雪把此行经过,向师父报告了一遍。. 慕容嫣然抢着道:“这么说,劫持郑老前辈的是白骨门了,那五个黑衣人呢,又是什么人呢?” 西门追雪道:“不知道,我问过喜总管,他也看不出来对方来路。” 慕容嫣然哼道:“他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唉!”萧沧海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样也好,无痕专破气功,无坚不摧,江湖上人谁不觊觎?落到谁的手中,都会惹上麻烦,白骨门是武林中最难惹的一个门派,不惹他们也好。” “嘻嘻!”喜之郎从门口接口道:“怎么不惹他们?少庄主说过了今晚,非找他们算帐不可。” 随着话声,梯梯他他的走了进来。 萧沧海一怔,问道:“追雪,你向他们挑战了?” “这也算不得是挑战。” 喜之郎接口道:“当然也不能怪少庄主,是他们先惹上咱们无垢山庄的,小老儿是无垢山庄的总管,也觉得气不过,何况是少庄主?咱们无垢山庄若是好欺侮,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萧沧海攒攒眉道:“咱们麻烦还不够吗?” “一点也不麻烦。”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无垢山庄要在江湖上吐气扬眉,就得多找几件麻烦事儿做做,赶明儿个,咱们也去掳几个白骨门的人来,然后再由小老儿找上白骨门,捎封信去,要他们拿无痕来换人。” 慕容嫣然“啊”了一声,喜得挑着眉毛,笑道:“喜总管,你这主意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萧沧海忙道:“如今蓝小兄弟和子书还没下落,咱们总该先找到他们再说。” 这话是暗示喜之郎,这件事还没办妥以前,不可再去招惹第二件事。 喜之郎连忙点头道:“是、是、萧三老爷子说得没错,咱们先把蓝公子、柳姑娘找到了,再去找白骨门不迟,无痕就暂时存在白骨门好了,反正也不怕他们逃走,” 存在白骨门,就是说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取回来的了,这口气就大得出奇! 萧沧海是灭绝派的名宿,但灭绝派只是一个地方的门派,不在九大门派之内,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也没有一个人敢惹白骨门。 白骨门掌门人白灵君,年逾九旬,功参造化,是当今三大奇人之一,早已不间尘事。他三个儿子、元规、元辉、元浩,也都已六十以上,门下弟子,数以百计,武林中人,只要听到白骨门三个字,莫不退避三舍,避道而行,所以萧沧海不愿让西门追雪去招惹他们。 第三天中午,萧沧海刚回到房中,准备休息。 房门启处,喜之郎悄悄闪入,含笑道:“小老儿有事来向忘忧先生报告。” 萧沧海道:“喜总管请坐。” “不用坐,小老儿说完就走。”喜之郎接着悄声道:“刚才小老儿去了一趟城里,何承德告诉小老儿,你老门下有六位高徒从马陵山赶来,现在落脚在协大祥了。” 萧沧海喜道:“如此就好,喜总管要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小老儿已和他们约好了。”喜之郎压低声音道:“今晚初更,小老儿会去把他们接进来的,你老在初更过后,到水榭来和他们见面,只要告诉他们今后一切听小老儿安排就好。” 萧沧海点着头笑道:“这还用说,他们来了,自然全听你老哥调度,就是连兄弟也全听你老哥的了。” “嘻嘻!萧三老爷这话小老儿可不敢当。”喜之郎又道:“不过小老儿想知道一点,你老这六位令高徒中,武功、机智,不知哪二位较佳?” 萧沧海笑道:“兄弟自己也只有这点能耐,如何教得出好徒弟来?只有大弟子陆其琛为人机智,三弟子汪友谅较为稳重,其余就只是普通庸碌之人。” 喜之郎搔搔头皮,说道:“忘忧先生,你老是灭绝派名宿,有一句话,小老儿不知该不该说?” 萧沧海道:“你老哥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无妨。” 喜之郎道:“这六位令高徒,今后要扮演的是对方的人,武功方面至少也要学上几招对方的招式,才不至露出破绽来……” 萧沧海问道:“你老哥会对方的招式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前晚他们动手之际,小老儿看了一点,还记得,传给他们,大概够应付了。” 萧沧海惊异的道:“你老哥看过就会了吗?” “他们使的是大杂脍,差不多可以类推。”喜之郎接着又道:“还有,仅凭对方这些招式,如遇急难之时,还不足以保命,小老儿想另外传他们一招擒拿手法,你老不会有门户之见吧?” 萧沧海喜形于色,说道:“这是劣徒们的机缘,能得你老哥传他们一招半式,终身受益无穷,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兄弟先替劣徒谢了。” 说完,朝喜之郎拱手作了个长揖。 “不敢,不敢。”喜之郎连连还礼,一面说道:“那就这样办了,小老儿告退,你老休息一会吧!” 转身推开房门,闪了出去。 二更以后,喜总管带着西门锦章来至地下室,推门走入,辛有恒(蓝灵儿)和章通(盛子书)早已在等着,看到两人,立即站了起来。 喜之郎大刺刺的往一张木椅上坐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一抬,尖声喝道:“西门锦章,我有话问你,你要者老实实的说。” 西门锦章看总管脸色不对,不觉机伶一颤,忙道:“总管要问什么,属下自当据实禀报。” 喜之郎道:“你说,你究是什么人?” 这活听得西门锦章不由一楞,躬身道:“属下自然是西门锦章。” 喜之郎哼了一声道:“好,你把出身来历,详详细细的说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当心我剥你的皮。” 西门锦章望望喜之郎,嗫嗫的道:“总管……” 章通喝道:“总管叫你说,你还不快说?” “是。”西门锦章不知总管究是为了什么?口中应着“是”,就恭敬的道:“属下先父徐长寿,原是庄上的管事,属下从小就在庄里当差……” 喜之郎道:“什么人把你引进到咱们那里去的?” 西门锦章望望章通,说道:“是章老哥。” 喜之郎道:“他怎么对你说的?” 西门锦章道:“他说:无垢山庄就要毁灭,叫属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投到咱们里面,保属下无事,还有重赏……” “你就这样做了俊杰?”喜之郎哼道:“说下去。” 第144章 对峙 西门锦章接着道:“属下就由章老哥引进,后来……那天早上章老哥要属下以采购为名,辰牌时光就离开了。” 喜之郎道:“谁派你来当管事的?” 西门锦章又望了喜之郎一眼,才道:“这是你老的推荐,认为属下是这里的老人,少庄主回来,也比较熟悉……” 喜之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看着西门锦章说道:“你倒说的一点没错,这是谁教你的?” 西门锦章听得心头一沉,惶恐的道:“这是属下的经过,你……老……不相信属下……” 喜之郎似笑非笑的道:“你教我怎么相信你呢?” 西门锦章道:“总管……” 喜之郎没有理会他,回头向章通吩咐道:“叫西门锦章进来。” 章通答应一声,转身拉开木门,叫道:“总管叫你进来。” “是。”门外有人应着“是”,一个身穿青衫的汉子举步走入。 西门锦章满腹狐疑,忍不住抬目看去,这一看,他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从门外走进来的汉子,无论面貌、身材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就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一般! 西门锦章一时之间惊骇欲绝,连忙躬着身道:“总管,他……是假的,假冒了属下,务请总管作主!” 喜之郎冷哼道:“他还说你假冒了他呢!” 西门锦章急道:“总管,属下……” 喜之郎摆手道:“你不必多说,说也无用,里面有两个人,你去求他们吧!” “总管……”西门锦章还待再说! 章通喝道:“总管叫你进去,你就进去,里首一间有人等着你,听到没有?” 西门锦章只得应着“是”,举步朝里首一问石室走去,伸手推门而入。 这一刹那,西门锦章脑袋轰的一声,如遭雷击,脸如上色,木然过了半晌,才疾快的趋了上去,扑倒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一时糊涂,上了歹人的当,还望萧三老爷、少庄主开恩。” 原来这里间两张木椅上坐着两个面有怒容的人,正是萧沧海、西门追雪师徒两人! 萧沧海目光如炬,凛然喝道:“西门锦章,你是本地徐家的人,也是无垢山庄的亲属,你父子两代在无垢山庄当差,我二师兄待你们不薄……” 西门锦章连连磕头道:“小的知道。” “你既然知道,还出卖无垢山庄?”萧沧海越说越气,切齿道:“无垢山庄连二师兄在内,四十余口齐遭毒手,你居然恬颜事仇,卖主求荣,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留你何用?” 右手一掌朝西门锦章当头拍落。 西门锦章连“饶命”二字都没喊出,就扑倒地上。 “属下田有禄来了。” 地室门口刚响起田有禄的声音,里面就传出喜总管的喝声:“进来。” 田有禄应着“是”,举步走入,目光一抬,就发现屋中除了喜总管,西门锦章、辛有恒、章通三人早已来了,这就连忙拱手道:“总管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喜之郎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说说你的出身来历。” 田有禄一怔,朝喜之郎欠着身道:“总管……” 喜之郎拦着道:“不用问我理由,你把出身来历说一遍给我听听?” 田有禄应了声是,他因喜之郎没有叫他坐,他自然不敢坐,只是站着说道:“属下出身少林俗家,是你老提携引进,属下就一直跟着你老,充任教练、副管事,到了这里,你老又提升属下为管事……” 喜之郎眯着眼道:“这么说,你是我的人了?” “是,是。”田有禄连声应着,巴结的道:“属下自然是你老的人了。” “嘿嘿!”喜之郎沉笑了两声,才道:“只可惜有人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状。” 田有禄朝坐着的西门锦章等三人扫了一眼,奇道:“不知是什么人在总管面前告属下的状?” “田有禄。”喜之郎抬抬手道:“叫他进来。” 章通答应一声,起身朝门口叫道:“田有禄,总管叫你进来。” 田有禄听得大奇,心想:“怎么又有一个田有禄了?” 心中想着,不觉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外进来的田有禄,赫然就是自己模样,一时心头又惊又疑! 那走进来的田有禄朝喜之郎躬身一礼,说道:“属下田有禄,见过总管。” 喜之郎一抬手,指指站着的田有禄,说道:“你说他假冒了你,现在在我面前,你们不妨当面对质,看看谁真谁假?” 原来的田有禄气急败坏的道:“总管,是他假冒了属下,他是假的,属下追随你老多年,容貌可以假扮,声音却不一样,你老总听出来了?” 喜之郎点着头,唔了一声道:“声音一样可以改变,你们两个的声音,我听听都差不多!” 这话未免偏向后来的田有禄了,他说话的声音就不对,难道喜总管会听不出来? 后来的田有禄道:“总管,此人假冒属下,不是易了容,就是戴着面具,请总管裁夺!” 原来的田有禄道:“真金不怕火,总管请只管验看。” 喜之郎道:“这办法不错,来,你走上来,先让我看看。” 原来的田有禄闻言走上两步,说道:“总管请看,属下既没戴面具,也没易容,真假一看便知。” “你不用多说。”喜之郎伸出一根指头,在原来的田有禄脸上,从上往下,重重捺了下去,接着瞪起两颗鼠目,仔细瞧了一眼,突然重哼一声,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记巴掌打得不轻,原来的田有禄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上火辣辣生痛,一手捂着脸,心头极感委屈,叫道:“总管,属下哪里惹你老生气了?” 喜之郎反手又是“啪”的一声,打在他右颊上,哼道:“你要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原来的田有禄两颊都被打红了,但可不敢叫屈,一面说道:“属下不知道。” “你很会做作。”喜之郎冷笑着,回头朝章通道:“给他镜子,让他自己瞧瞧!” 章通答应一声,从身边取出一面手掌大的镜子,朝原来的田有禄递了过来,冷声道:“拿去。” 原来的田有禄不知自己脸上怎么了?”伸手接过镜子,朝脸上照着看去。 这一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被喜总管手指捺过之处,有一条较白的痕迹,皮肤颜色显然有着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好像自己脸上真的易了容,如今被揩拭去了一般! 这下直把原来的田有禄惊骇得不知所云,急忙叫道:“总管……” 喜之郎不让他多说,哼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的田有禄心里有屈难伸,嘶声道:“总管,属下是真的,真正的田有禄!” 喜之郎忽然笑了,说道:“你真是到死不悟,就因为你是真正的田有禄,所以该死!” 抬手一指朝他心窝点来! 原来的田有禄哪里想闪避得开,应指倒下。 章通忽然娇笑一声道:“喜总管,真有你的!” 她是盛子书! 辛有恒(蓝灵儿)也笑了起来,说道:“喜总管这手指鹿为马,真是唱做俱佳!” 喜之郎从身边取出化骨丹,挑着弹到田有禄身上,才耸着肩,嘻的笑道:“这二位新来,(指扮西门锦章的汪友谅,扮田有禄的陆其琛,他们是萧沧海门下弟子)要小老儿把他们身世来历说上一遍,小老儿也说不清,不如就让他们自己来说的好。” 接着又朝扮西门锦章的汪友谅,扮田有禄的陆其深两人说道:“再就是变音术,刚才小老儿已和两位解说得很详细。如今再让两位听听他们两人的声音,学起来就容易得多,方才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二位都听清楚了?” 汪友谅、陆其深连忙抱着拳异口同声说道:“他说的话,属下都记住了。” “那好!”喜之郎点着头,从怀中取出酒瓶,喝了一口,说道:“时间已晚,大家快去休息了。” 萧沧海六个门下,除了大弟子陆其琛改扮田有禄,三弟子汪友谅改扮西门锦章,还有二弟子崔家麒,改扮成帐房何守成,四弟子马成龙、五弟子万全、六弟子梁子丹,都改扮成在书房伺候的庄丁。 这一来,无垢山庄就等于从对方的控制中易了手,现在已经全部可以由己方控制了。 萧沧海从地室回来,刚刚睡下,房门外就起了剥喙之声! 萧沧海披衣跨下木床,问道:“是什么人?” 只听喜之郎轻声道:“是小老儿。” 萧沧海一声是喜之郎的声音,心知有事,急忙过去打开房门。 喜之郎一下钻了进来,耸耸肩道:“你老已经睡了,小老儿打扰了。” 萧沧海道:“喜总管这时候来,一定是有事了,快请坐。” “嘻嘻!”喜之郎笑着道:“忘忧先生说得一点不错,这时候三更多了,不是急事,小老儿怎敢来打扰你老清梦?” “急事”这两个字听得萧沧海一怔,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145章 军令 “那倒不是。”喜之郎慢条斯理的道:“小老儿回到房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萧沧海道:“那是什么纸条?” 喜之郎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是上面传下来的密令。” “上面?”萧沧海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你老暂且不用问。”喜之郎神秘兮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细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小纸卷,说道:“你老看了就知道了。” 萧沧海打开纸团,只见写着两行小字:“通知西门追雪、以剑换人,有蓝灵儿、盛子书为人质,可怂勇向白骨门索取无痕。” 下面盖着一颗很小的朱红铃记,刻的是“司徒”二字。 萧沧海张目道:“要咱们去向白骨门索剑?这怎么成?” 他已经知道盛子书、蓝灵儿已经没事了,何况白骨门取去的只是一支无痕的仿制品,自然用不着去和白骨门结怨了。 喜之郎道:“嘻嘻,白骨门也没什么了不起,咱们怕他什么来着?” 萧沧海道:“咱们犯得着吗?” “当然犯得着!”喜之郎道:“少庄主本来就说过要找他们算帐去的,让他们知道无垢山庄不是好欺侮的,岂不正好?” 萧沧海看了他一眼,一手捻须,说道:“总管的意思,咱们真的要去?” 喜之郎道:“自然非去不可。” 萧沧海道:“喜总管必有高见,萧某愿闻其详。” “小老儿还没想到有什么高见。”喜之郎耸耸肩道:“只有一点,对方要咱们去向白骨门索剑,其中必有企图,咱们不妨将计就计,相机行事,至于细节,那只好临时随机应变了。” 萧沧海攒攒眉道:“总管有没有考虑到白骨门高手甚多,江湖上出名难惹,这一来,无垢山庄岂不树下了强敌?” “照说这是他们先来惹无垢山庄的。”喜之郎理直气壮的道:“他们既然招惹咱们在先,咱们就是招惹了他们,也是白骨门理亏在先。嘻嘻,小老儿说过,若要无垢山庄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个最难惹的人斗斗,白骨门自然是最理想不过的了。” 萧沧海自从知道他是黄山不醉翁的唯一门人,对他就一、直十分信任,他当然不会真的想当无垢山庄总管来的。 无垢山庄总管也不是了不起的头衔,他可能是衔不醉翁之命来协助无垢山庄的。因为不醉翁和西门追雪的曾祖父、祖父,有着两代交谊。 萧沧海当然听得出来,喜之郎的口气,好像是极力主张去找白骨门索还无痕。 试想白骨门取去的只是一支赝品,喜之郎何以要如此坚持?道理只有一个,他心里必然另有计较,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萧沧海想到这里,心里笑了,一面故作沉吟,说道:“喜总管认为可行,兄弟自然不好坚持反对,不过咱们即使要去找白骨门,最好能谋定而动?” “这有什么好谋的?”喜之郎双手一摊,说道:“谋让人家去谋,咱们只要随机行事就好了。” 萧沧海想道:“你果然早就胸有成竹了!” 一面点头道:“好吧,明天咱们和追雪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嘻嘻!”喜之郎笑了笑道:“忘忧先生既然同意小老儿的建议,小老儿就得去准备准备,也好先把人手安排安排,你老睡吧!” 转身匆匆而去。 第二天一早,萧沧海和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祖孙正在一起用早点的时候,喜之郎就匆匆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张字条,笑嘻嘻的说道:“少庄主,咱们又有活干了!” 慕容嫣然道:“你说什么?” 喜之郎陪着笑道:“有人向咱们下书,要咱们去向白骨门把剑要回来,再以剑易人,才能释放盛姑娘、蓝公子。” 慕容嫣然问道:“是什么人写来的信?” “不知道。”喜之郎道:“信上并没有署名。” 慕容嫣然问道:“信呢?” 喜之郎道:“就在这里。” 他把手中拿着的字条递了过去。 慕容嫣然低头看去,只见写着:“西门少庄主伟鉴:盛子书、蓝灵儿两人,现在本帮手中,阁下唯一办法,就是去向白骨门索回无痕,再以剑易人,希勿自误。” 下面果然并无具名。 慕容嫣然看得哼了一声道:“这还得了,这帮人觊觎无痕,要咱们以剑易人,那帮人觊觎无痕,也要咱们以剑易人,他们把咱们无垢山庄当成什么人了?” 西门追雪急忙从慕容嫣然手中取过纸条,送到师父面前。 萧沧海看了一眼,心知这封信乃是喜之郎写的,一面含笑道:“追雪,你看过之后,咱们再作计较。” 西门追雪看完,又传给了郑药师祖孙。 萧沧海道:“喜总管,你也坐下来。” “是,是。”喜之郎在下首一张木椅上坐下,伸着脖子朝慕容嫣然陪笑道:“慕容公子,你话是不错,咱们先撇开这帮人要咱们以剑易人这档事儿不谈。 单说白骨门劫持郑药师,要咱们以剑易人,已经欺人太甚,就因为有白骨门的例子在先、所以这帮人也依样葫芦,要咱们以剑易人。 始作俑者,就是白骨门,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还以为咱们无垢山庄好欺侮的,再说,给白骨门一个教训,也等于给这帮人一个教训,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向无垢山庄下书,以剑易人?” 这番话,可是打蛇打在七寸里,正好合乎慕容嫣然的心意,闻言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不给白骨门一个教训,真把咱们无垢山庄看扁了!” 郑药师望望萧沧海,说道:“忘忧先生,老朽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萧沧海含笑道:“药师这话就见外了,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该不该的?者哥有什么意见,只管请说。” 郑药师道:“老朽那就直言了,据老朽所知,白骨神君白灵君年逾九旬,号称当今武林三大奇人之一,武功高不可测。 九大门派不敢对白骨门如何,就是因为不敢得罪白骨神君,行走江湖,就和做官一样,孔夫子说的不得罪于巨室,西门少庄主年事正轻,能不招惹他们,总是以不招惹为宜。” “郑药师说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没错!”喜之郎上身朝前微俯,说道:“但这件事可是白渭,门先招惹我们的,再说,人家要咱们拿无痕去换盛姑娘、蓝公子,咱们总得先把剑要回来才成。” 他忽然裂嘴笑了笑,又道:“既然理屈在彼,小老儿保证白灵君不会出面的,只要白老儿不出面,咱们就用不着担心,嘻嘻,招惹招惹又有何妨?” 接着又道:“郑药师只管放心,这件事儿,虽是小老儿出的主意,萧三老爷昨晚就同意了,小老儿一清早已经调派兵马,全安排好了,只等着起程。 郑药师若是不放心的话,最好请令祖孙也一起去,你老的名义,就是当咱们军医,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郑药师心中暗道:“忘忧先生也是老江湖了,难道会不知道白骨门声势浩大,凭这几个人,敢去招惹白骨门,那是十分之一的胜算上没有。但自己这条老命是人家用无痕换来的,喜总管说出口来了,自己能不去吗?” 一念及此,立即抬目说道:“喜总管认为老朽祖孙可以随行,老朽自极愿意。” “那就好!”喜之郎耸耸肩笑道:“等大家用过早点,咱们就可以起程了。” 慕容嫣然道:“喜总管,你人手如何安排的?” 喜之郎道:“这里交给西门锦章全权处理,咱们一行人的名单是萧三老爷当主帅、小老儿的军师、郑药师的军医、郑姑娘的助理。 少庄主担任先锋、你慕容公子担任副先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随行,就是这样了。” 慕容嫣然道:“你当军师?那真是狗头军师!哦,对了,咱们既是行军,就得有军令,对不?” 喜之郎连连点头道:“是,是。” “那好!”慕容嫣然又道:“军中不准喝酒,喝酒就是触犯军令……”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为难小老儿了。”喜之郎连连拱手道:“小老儿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要有一个时辰没喝酒,全身就泄了气,坐在马上就会一个倒栽葱跌下来,还能指挥大军,杀敌致果? 嘻嘻,老实说,这一场要建大功、立大业,就得叫人多抬几坛酒同行,小老儿一个人就可以以一胜十,十胜百……” “好了,好了,少烦!”慕容嫣然不耐的道:“你不嫌话多?” “嘻嘻!礼多人不怪,话多人不烦。”喜之郎耸耸肩,笑嘻嘻的道:“你嫌小老儿话多,小老儿这就出去,在外面等。” 说完,颠着足尖,往外就走。 萧沧海朝郑药师含笑道:“郑老哥,这位喜总管虽然话多,但大事不糊涂,兄弟相信他不至于出漏子。” 郑药师心中暗道:“这点人手,找上白骨门去,还会不出漏子?” 第146章 公愤 但,这活他不好说出口来,一面说道:“喜总管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那就走吧!” 一行人由萧沧海为首,走出大门,只见西门锦章、胡老四、余老六、易孝泉、申琬五人已在门口等着,几名庄丁也早就牵着马匹伺候。 西门追雪不见喜之郎,忍不住问道:“喜总管呢?” 西门锦章道:“喜总管临时想起忘记了一件东西,又匆匆回进去了。” 西门追雪笑道:“他大概忘记装酒了。” 慕容嫣然哼道:“酒鬼还会忘记装酒?” 话声甫落,突听喜之郎已在身后嘻的笑道:“慕容公子真是聪明,小老儿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慕容嫣然吓了一跳,气道:“好哇,你躲在我身后吓我!” “没有,没有!”喜之郎道:“小老儿看大伙等着,心里一急,只是走得快了些,不是故意的。” 胡老四走过来,拱着手问道:“属下要向总管请示,咱们要去哪里?” 喜总管仰首向夭,翻着一双鼠目。说道:“取道河南。” 胡老四搔搔头皮,说道:“不知总管要走哪一条路?” 盛子书随口说道:“经夏邑、商邱、开封、郑州,到记水渡河。” 易孝泉问道:“咱们目的地呢?” 喜之郎瞪了他一眼道:“停下来就到了,你们还怕不知道吗?” 易孝泉不敢再说,口中连应了两声“是”。 喜之郎一挥手道:“大家可以上马了。” 析城山在山西阳城县西南,河南济源县西北,正好呈三角状。因为山峰四面如城,高大而峻,故名。 白骨门白骨神宫就在析城山月华峰下,覆盖极广,碧瓦红墙,伟峨庄严,却被武林中人视若魔宫。 白灵君人称白骨神君,年逾九旬、功参造化,武林中把他列入三大奇人之一,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问世事。 白灵君有三个儿子,长子白元规、次子元辉、三子元浩,共掌白骨神宫,号称白骨三英。 白骨门弟子,都是白家子侄,总管白元亮,是白灵君的侄子。为人足智多谋,武功也得白灵君的亲授。白少游是白元规的独子。 门下弟子多达三百余人,当代武林,除了少林、武当、丐帮之外,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其他门派之上,这也是各大门派不愿和他们构怨的主因。 这天午牌时光,萧沧海、西门追雪、喜总管、郑药师祖孙、喜之郎、胡老四、余老六、易孝泉、申琬,十骑刚赶到析城山下。 胡老四不禁一呆,说道:“总管,咱们是到析城山来的吗?” 喜之郎骑在马上,得意的道:“析城山不能来吗?” 胡老四道:“这个……” 喜之郎道:“咱们不但要到析城山,还要上月华峰去,你不用多问,只管带路。” 胡老四听得脸色大变,怵然道:“总管,月华峰是白骨门的禁地。” “我知道。”喜之郎道:“小老儿江湖跑了几十年,还会不知道吗?嘻嘻,老实告诉你,咱们就是来向白骨门索还无痕的。” “我的天!”余老六脸有怖色,说道:“总管,你老一定知道,白骨门三百弟子,个个剑术精湛,不可轻敌,当今各大门派……” 喜之郎没等他说完,就嘻嘻一笑道:“你们两个把咱们领到月华峰去,就是大功一件。” 胡老四正待开口,突听有人在耳边细声说道:“你们不是认识路吗?只要乖乖的,自然有你们好处!” 这是喜之郎的声音! 胡老四心头不由咚的一跳! 就在此时,只见两个年轻樵子,肩负一捆山薪迎面而过,朝西首一条小径行去。 喜之郎马鞭一指,叫道:“胡老四,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胡老四苦着脸道:“总管,属下真的不知道月华峰在哪里……” 喜之郎马鞭一挥,说道:“前面不是有两个人替咱们引路吗,你只要跟他们走就好了。” 慕容嫣然道:“他们就是白骨门的人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那倒不是,不过据小老儿所知,月华峰在西,这两个樵子正好往西行去,岂不是正好给咱们领路,连问都不用问了。” 几句话的工夫,前面两个樵子已转过山脚,就看不到了。 喜之郎道:“你们还不快追上去,找不到人,小老儿就唯你们两个是问。” 胡老四、余老六不敢怠慢,慌忙一领缰绳,纵马迫了上去。一行人就紧跟着胡、余两人马后赶去。 等转过山脚,但见丛林如列,荒草及膝,哪里还有两个樵子的影子? 喜之郎叫道:“喂,胡老四,你们怎么搅的,还不快些追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策马前行。 这样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前面已有一,座插天峻峰,排云矗立。估计至少还有二三十里光景,才能抵达岭下。 但就在大家策马奔行之间,突见林问闪出七八个樵子,猎夫打扮的青年,其中两个正是方才山前遇见的樵子。 各人手中持着刀斧弓矛,拦在前面路口,喊道:“诸位请停步。” 胡老四一马当前,首先冲到这八人面前,在马上拱拱手道:“你们八位拦住咱们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八人中领头的一个猎夫装束,身穿皮衣的青年,他冷冷的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胡老四忙道:“在下不知道。” 皮衣青年哼道:“你们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胡老四问道:“请问小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皮衣青年人冷冷的道:“住马坡,不论何人,到了此地,就得站住,不得再前进了。” 喜之郎一提马缰,走上两步,哈了一声道:“诸位小哥,你们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皮衣青年道:“咱们用不着知道你们是谁,你们只要在这里回头就行。” “那怎么行?”喜之郎耸耸肩道:“咱们要去月华峰,离这里还远着哩!” 皮衣青年神色微动,问道:“你们到月华峰去作甚?” “嘻嘻!”喜之郎耸肩裂嘴,笑了笑道:“你们用不着知道咱们到月华峰去作甚,你们只要让开就行。” 这一口气,完全和皮衣青年方才说的一样。 皮衣青年勃然变色道:“你们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慕容嫣然一领缰绳越过喜之郎,一下冲到皮衣青年前面,喝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如此对咱们说话?” 挥手一鞭朝皮衣青年迎面抽去。 那皮衣青年一身武功也极为了得,急忙一扭身向左闪出。 但他怎知慕容嫣然出手比他还快,“啪”的一声,马鞭一下抽在他右肩之上,把他肩头皮衣抽破了一条裂缝。 皮衣青年一惊,厉声道:“好小子,你……” 话声还未出口,背上又是“啪”的一声,被鞭抽中。 皮衣青年又怒又急,唰的从身上取下一支三棱枪,厉喝道:“小子……” 他只说了两个字,膝盖上又被鞭子抽中,痛得他“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双手迅快接起枪杆,抖手之间,挑起斗大一个枪花,朝慕容嫣然胸前推来。 慕容嫣然怒喝一声:“该死的东西!” 手中长鞭一紧,唰唰唰唰,登时鞭影如雨,朝对方四面八方飘洒过去。 这一阵长鞭挥舞得迅如掣电,疾若雷霆,她骑在马上,只须随时带转马头,任你躲闪得再快,也躲闪不开。 手法变化奇诡,鞭势绵密凌厉,看得喜之郎忍不住拍起手来! 皮衣青年一身武功,原也不弱,碰上慕容嫣然,真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任你枪法如何纯熟,招式善于运用,对慕容嫣然的长鞭,竟然一点也用不上。 自己枪招,只要一出手,就立被破解无遗,但自己对他的鞭法,却茫无头绪,就是想招架也架不住。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大吃其亏,鞭影掠过,不是衣破,就是肉烂,不过盏茶工夫,已是狼狈不堪! 皮衣青年急怒交迸,口中一声大喝,奋身跃起,长枪连展,划起车轮般一团银光,凌空朝慕容嫣然当头扑罩下来。 慕容嫣然口噙冷笑,抬目注视,直等皮衣青年快到头顶三尺光景,才右腕一振,马鞭朝上圈起,一下缠住对方右腿踝。 再往外一抖,把皮衣青年连枪带人呼的一声,直摔出一丈开外。 皮衣青年也极为了得,一下落到地上,一言不发,右臂扬处,把一支长枪当作标枪般朝慕容嫣然当胸激射过来。 慕容嫣然冷笑一声,长鞭一圈,又把他长枪顺势一抖一送,飞出三丈开外。 其余七人早已跃跃欲试,此时一见皮衣青年不但人被摔出,连兵刃都已脱手,自然激起公愤! 不约而同吆喝一声挥起刀斧,抢攻而上。 易孝泉、申琬、胡老四、余老六也一起掣出刀来。 喜之郎双手连摇,嘻的笑道:“大家快快住手,不可伤了和气。” 易孝泉等四人听到喜之郎出声制止,自然立即敛手后退。对方七八人抡动刀斧攻上来的人,居然也闻声住手。 原来喜之郎在双手连摇之际,已经暗中弹出七颗细小石子,把他们全制住了。 第147章 猎叟 只有为首皮衣青年仅是被慕容嫣然摔出一丈之外,未被制住,眼看喜之郎要大家住手,七个师弟果然一齐住手。 他并未看清他们全被制住穴道,心头一怒,忍不住大声喝道:“师弟们还和他们客气什么?大家一起上!” 喜之郎点着头道:“是不用客气,嘻嘻!” 突听一个苍劲声音从林中传了出来:“徒儿不得鲁莽。” 另一个低沉声音沉哼一声道:“何方高人,到了住马坡。” 随着话声,嘶嘶两声轻响,在皮衣青年面前,已经多了一瘦一胖两个老人。 瘦的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一套蓝布衣挎,腰束草绳,插一把大斧,脚上穿一双草鞋,右手拿一支毛竹扁担。 胖的一个腰围虎皮,右手拄一支五尺长标枪,两人都有七十左右年纪。 郑药师骤睹两人,心头暗暗攒眉,急忙靠近萧沧海,低低的道:“这两人很可能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樵猎二叟了。” 喜之郎慌忙爬下马鞍,拱着手,嘻的笑道:“不高,不高,咱们是云龙山庄来的,二位老哥原来是这八位小哥的师傅,小老儿久仰得很!” 中等身材的樵叟哼道:“你知道咱们兄弟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喜之郎傻着眼道:“二位不是他们小哥的师傅吗?” 腰围虎皮的猎叟哼道:“诸位之中,是哪一位使了一手‘米粒打穴’?教训了劣徒,请出来让老朽瞧瞧。” “你老看错了!”喜之郎又笑了起来,耸耸肩道:“嘻嘻,那是咱们少庄主弹麻雀玩的,哪是什么‘米粒打穴’?” 猎叟目光如炬,沉声道:“谁是你们少庄主?” 喜之郎这下精神一振,口沫横飞的道:“咱们少庄主就是徐州云龙山庄的西门少庄主,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喜之郎,二位老哥有事,就和小老儿说也是一样。” 猎叟沉哼道:“老朽是问什么人制住咱们徒儿的?” 喜之郎搔搔头皮,回头看看西门追雪一眼,才为难的道:“会弹麻雀的,那只有咱们少庄主了。” 他这一回头,西门追雪就听到耳边响起喜之郎“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咱们要去月华峰,必须先过他们两个老家伙这一关,你小心点足够应付了。” 樵叟问道:“你们少庄主是哪一位?” 西门追雪听了喜之郎的话,不假思索,应声在马上抱拳道,“在下就是西门追雪。”他飞身落地,不待两人开口。续道:“在下等人,原是路过此地,并无伤人之意,八位令高徒却拦阻路上……” 在他说话之时,大家也纷纷下马,站在一起。 “不用解释。”樵叟摆着手道:“是你制住他们的?” “哪有制住他们?”喜之郎抢着大声道:“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几时制住他们穴道了?” 他在说话之时,又偷偷弹出七颗细小的石子,把原来制住他们穴道的小石子撞开,穴道也自然解了。 七人同时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弟子叩见二位师尊。” 猎叟并没理他们,只是仰天沉笑一声道:“少庄主果然高明,老朽几个不成材的徒弟,多承教训,打了小的,老的就不能不出场,对不?来,来,你让老朽瞧瞧,到底有多少能耐?” 西门追雪剑眉一挑,冷然道:“老丈要和在下动手,在下自当奉陪,但老丈二位可知令高徒无故拦阻在下等人去路……” “既要动手,就不用再说什么理由了。”猎叟把手中标枪往地上一顿,拍拍手掌,问道:“西门少庄主要使用兵刃呢,还是施展拳掌?” 西门追雪心中暗自忖道:“这两个老人当真不可理喻!” 当即抱抱拳道:“在下悉听老丈尊便。” 猎叟瞪着两颗精光熠熠的虎眼,洪笑道:“西门少庄主倒是自信得很!” “在下并非自信。”西门追雪淡淡一笑,从容说道:“老丈坚欲赐教,在下能不奉陪吗?” “好!”猎叟点着头道:“咱们那就试试拳掌好了。” 西门追雪一抱拳道:“老丈可以赐教了。” 他不但没脱长袍,连门户也没立,只是随便的站着。 猎叟虎目一瞪,怪笑道:“好,好,老朽那就先出手了。” 喝声甫落,右手抬处,呼的一声朝西门追雪迎面直劈过来。 要知江湖武林,首重礼数,双方动手,必先摆出自己这一门派的起手式。 一来是防遇上不认识的同门,动起手。二来是为了尊重对方,先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哪一门派的人,而且各门派的起手式,都有拱手为礼的式样。 如今他眼看西门追雪没亮门户,只是拱着手说请,岂不是藐视了他?心头这一怒恼,出手这一掌的力道,自然也加重了。 西门追雪依然凛立不动,直等对方掌风涌到离自己三尺光景,才轻轻侧身,让开掌风,左手随着侧身之际,横向猎叟推出。 这一手使得极为漂亮,不但猎叟的掌风像决堤般泻出,反乘他门户空虚,左手反击过去。 要知猎叟武功何等精纯,要从他掌下闪避得开去,已是十分难得之事,更何况他只侧了下肩?就使猎叟出手第一掌落空,左手还及时反击过去。 猎叟几乎不相信这年轻人能够不移步换位,就避得开自己的一掌,虎目圆睁,大笑道:“好,好!” 身形随着侧转,右手一招,居然把业已泻出去的掌风带转过来,朝西门追雪横扫而来! 一道如涛掌风,宛若游龙蓦然回首,张牙舞爪的扑来。 这下正好遇上西门追雪向左推出掌风,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内劲骤接,响起篷然一声大震! 西门追雪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往后退出一步,猎叟却稳立不动。 萧沧海看得一惊,急忙问道:“追雪,你没什么吧?” 喜之郎不待西门追雪回答,抢着道:“你老放心,少庄主这一掌只是随手发的,一点也不会有什么。” 但猎叟一张又胖又黑的脸上,可变了色! 他自己心里明白,方才出手一掌,因暗中怒恼西门追雪没亮门户,心存藐视,出手就加重力道。 后来掌势落空,他招手带转,自然又增加了几分掌力,老实说,这一掌上,几乎已含蕴了七八成力道。 这年轻人居然只以左手推出,就接了下去,这份功力,岂不和自己仅在伯仲之间? 他睁大虎目,几乎不敢相信,这年轻人就算打从娘胎里就练功,也只有屈指可数的短短一二十年,哪能和自己数十年勤修苦练相拮抗? 心念转动,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哈哈大笑,点头道:“年轻人,你再接老夫几掌试试!” 右手疾发,朝前劈出一掌。 这一掌,他自然凝聚了十成力道,掌势甫出,就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风,带着漫天啸声,像浪涛般冲撞过来! 西门追雪微笑道:“接你老丈几掌又有何妨?” 这回他在说话之时,早已运起全身功力,右掌一翻,当胸推出。 他练的是昆仑派“大清心法”,道家清虚无为,掌势推出,不带丝毫风声,好像只是随手作势,毫不用力。 这和对方这一记强劲掌风,凌厉势道,简直不能相比! 猎叟右掌甫发,当胸左手又紧接着劈出,左手掌势劈出,右手一缩,又紧接着往前推出。 双手互劈,快得如同闪电,普通人几乎无法看得清。 西门追雪目注对方,眼看他双手互易,一连劈出三掌,掌势一掌强过一掌,自然不敢怠慢。 同样在右手推出之后,左手相继推出,右手再发,推出第三掌。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双方动作却快得有如迅雷掣电,但听两人之间,爆出急如擂鼓的三声篷篷大响? 两人之间也同时像卷起了一阵龙卷风,劲气如潮,向四外涌出,这一刹那,简直风云丕变,天地失色! 西门追雪青衫飘忽,依然凛立原地,神态从容,脸上还含着微笑。 猎叟和他每接一掌,就被震得后退一步,一连三掌,就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心头这份惊骇,简直不可言喻,抬目望着西门追雪,几乎就像做梦似的! 过了半晌,才徐徐吁了口气,抱拳说道:“罢了,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老夫会败在你年仅弱冠的西门少庄主掌下,可见老夫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还礼道:“老丈太谦了,其实……” 猎叟没待他说下去,立即正容道:“武术一道,渊博如海,老朽所学,不过沧海一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何用韪言?西门少庄主功力,胜过老朽甚多,老朽败得口服心服,你不用再说了。” 一面回头朝樵叟道:“何兄武功和兄弟只在伯仲之间,兄弟功力不如西门少庄主,依兄弟之见,何兄也不用再出手了。” 此老心胸坦荡,不失成名人物的风度。 第148章 端倪 樵叟干笑一声道:“简兄说得极是,只是咱们练了一生武,难得遇上像西门少庄主这样一个年轻高手,简兄已经动过手了,所谓见猎心喜,兄弟岂能平白错过,失之交臂?” 接着抬目朝西门追雪道:“西门少庄主,老夫也想讨教几招,不知意下如何?” 西门追雪拱手道:“老丈既要赐教,在下自当奉陪。” “哈哈!”樵叟仰夭长笑一声,回首道:“简兄且请作壁上观,看兄弟的了。” 接着掂了掂手中毛竹扁担,朝西门追雪说道:“老夫山野之人,使的也只是一些庄稼器具,西门少庄主请亮剑吧!” 西门追雪听他这样说了,只得从身边抽出长剑,抱剑拱手,说道:“老丈请。” 樵叟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老夫除了这支扁担,还有一把砍柴斧,西门少庄主可得小心!” 西门追雪含笑道:“老丈只管请施展好了。” 樵叟手中扁担往上一翘,就漾起一排十来支扁担影子,口中喝道:“西门少庄主接招!” 喝声出口,抖手朝前送出。 他鉴于猎叟败在西门追雪掌下,这次出手自然十分慎重。 这一抖手,扁担影子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八,虽说朝前攻出,但幻起的一片杖影,却从四面八方攻来。 第一招上,就使人真幻莫辨,杖风呼啸,八支扁担同样凌厉,指向西门追雪身前八处大穴。 西门追雪长剑起处,使了一招“八方风雨”,剑光纷披,登时响起八声,‘啪”“啪”大响,把对方一片扁担影子一起架开。 心中暗道:“自己还以为对方七支幻影,只有一支才是扁担,原来他这八支扁担影子,全是真实不虚,可见对方手法何等快速了!” 樵叟被他一记“八方风雨”把自己扁担悉数封出,心中也暗暗忖道:“看来这小子剑法并无出奇之处,只是内力相当深厚而已!” 要知江湖上原有一句辙儿,叫做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樵叟成名数十年,阅历何等丰富。 西门追雪服了癸灵、离火二丹,又经乙老人家注入二十年功力,练成昆仑派玄门正宗的“太清心法”,内功之高,足可与当代一流高手并列。 但他使出来的剑法,却只是淮扬派的剑法而已,这一点,自然瞒不过樵叟的眼睛。 樵叟口中嘿了一声,手中扁担突然一紧,把一支扁担使得宛如蛟龙出水,上下翻腾,左右摇摆,重重杖影,像天罗地网般朝西门追雪罩来。 西门追雪奋起全力,施展剑法,同样剑影流动,布成了密如藩篱的剑光,把对方攻势摒诸门外。 他从小练剑,对淮扬派剑法虽然练得十分纯熟,但淮扬派剑法,并无精奥之处,对普通江湖上人,还能应付裕如。 面对樵叟这样的高手,就感到捉襟见时,无法支应。 好在他练成“太清心法”,随手发剑,都有真气从剑上迸发,纵有破绽,也可以弥补得过去。 是以樵叟一支扁担虽使得出神入化,明明觑到西门追雪的空隙,要想乘隙攻人,却每次都被西门追雪剑上布满的“太清真气”震弹回去。 这一点西门追雪却一直茫无所觉,只感到对方扁担攻势,愈来愈繁,一道接一道的杖影来去如电! 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封架得住,心头不禁渐渐焦的起来! 其实樵叟心里比他更焦急,他早已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并不高明,自己早可胜他,却兀自破不进去。 不觉左手一探,从腰间抽出一柄板斧,口中沉笑一声道:“西门少庄主小心了!” 左手扬处,板斧划起一道半月形的精光,从重重扁担影中挥八。 西门追雪对付他一支扁担,已是十分支拙,如今对方又加上了一柄板斧,攻势自然更见凌厉,压力也就更加重了。 仅凭一支长剑,几乎已接不下来! 萧沧海眼看西门追雪屈居劣势,双眉微蹙,还没出声! 慕容嫣然叫道:“萧前辈,我去帮大哥。” 喜之郎连忙摇手道:“不可,不可,小老儿说过少庄主足可应付,就能应付得了,你慕容公子千万不可出手,只管看着就是了。” 慕容嫣然瞪了他一眼,哼道:“你知道什么,你没看到大哥已经接应不暇了?再迟……” “再迟一点,少庄主就会转败为胜。”喜之郎笑嘻嘻的伸了伸脖子,压低声音说道:“少庄主还有一记绝活没使出来呢,只怕他已经忘记了,只要小老儿给他提上一声,管教这瘦老小子非认输不可!” 慕容嫣然道:“那你为什么不快些提醒大哥呢?”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低笑道:“少庄主临敌经验不足,天底下还有比樵叟这瘦老小子再好的对手吗?让他给少庄主喂喂招,也可以多吸收一点临场经验不好吗?” 在他们说话之时,西门追雪以一支长剑,力敌对方一支扁担、一柄板斧,几乎已陷入艰苦守势,除了记记硬接,也仅能勉强封架。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声“嘻”的轻笑,喜之郎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少庄主怎么忘了‘改弦易辙’?” “改弦易辙”,正是乙老人家传给他的一招“昆仑剑法”。 西门追雪虽然把口诀背诵得滚瓜烂熟,但每次练习之时,始终得不到要领,无法练得得心应手。 像这样半生不熟的剑招,和普通高手过招,尚且毫无把握,面对樵叟这样的高手,岂敢贸然使出来? 这就是他迟迟不敢施展的原因,此时给喜之郎这一说,心中不禁有些活动,暗道:“自己练习这一招剑法的时候,也曾问过喜之郎,他只说:这要自己慢慢的去体会,旁人也无法说得出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这招剑法,练得不得要领,此刻忽然要自己施展这招剑法,其中必有缘故,自己不就听他的话,使出来试试! 要知任何人对一招尚未练熟的剑法,绝不敢在面对极强高手抢攻之下,贸然使出。 这是因为西门追雪知道喜之郎的来历,深信他说的话绝不会错,才动了姑且一试的决心。 心念转动,先在心中默默的把剑招口诀背诵了一遍,长剑忽然一撤,脚下跟着后退了一步。 正身沉气,剑竖当胸,剑尖缓缓向前直指。 他这一撤剑,全身几乎都暴露在对方扁、斧抢攻之下! 樵叟看他忽然后退,竖剑当胸,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忍不住凝目看去。 这一看,给他看出端倪来了! 这年轻人撤剑后退,摒弃了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剑法,摆出这一式来,竟然是一记无懈可击的剑招。 虽然对方只是静立不动,但自己从任何一个角度攻去,都可能遭到他的反击! 以他的经验,所能看到的“端倪”,也只是如此而已,根本识不得西门追雪这一式的名称,甚至也从没听人说过! 樵叟纵然看出“端倪”,但是还是不相信对方这一式剑法会有什么威力,他自然非出手试试不可! 心中想着,不觉大笑一声道:“少庄主不出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喝声出口,扁担一抖,漾起一串杖影朝西门追雪身前点去。 他究是成名高手,对西门追雪这一式剑招,虽已看出“端倪”,只是存疑而已,因此这一记扁担,也仅系试探性质。 西门追雪听了喜之郎的话,使出这一式并不熟练的剑招——“改弦易辙”,原也只是相信喜之郎说的决不会错。 心中可毫无把握,是以也十分紧张,心里不住的背诵着口诀,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得上哪一句? 此刻眼看樵叟一记扁担直送过来,他脑中灵光忽然一动,右手居然毫不思索的轻轻一转! 竖立胸前的长剑,只是朝前圈动了一下,看去并无多大变化,但樵叟扁担恰似自己送上来的! 只听一阵轻快的嚓嚓轻响,就像利刃削甘蔗一般,转瞬之间,扁担就被削断了七八截,纷纷堕落地上。 其实樵叟扁担送出,就已感到不对,因为西门追雪竖立的长剑朝前一转,他就发现自己递出去的扁担完全被对方剑势圈住! 要待后撤都已不及,心头大吃一惊,急忙吸气后退,等他退出五尺,一支扁担已经被削断了七八截,剩下的几乎只有三分之一! 这一下,当真使他惊讶得不知所云! 这年轻人使出来的这招剑法,他活了七十多岁,不但没有见识过,甚至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就是以刚才被削断扁担的一瞬间来说,他也仅仅感到不对而已,连对方如何削断自己扁担,根本都没看清楚。 西门追雪也没弄清楚,他只轻轻转动了下长剑,居然把樵叟攻来的一招破去,甚至还把人家扁担削断了七八截。 等到发觉,赶忙收势,长剑贴时,抱抱拳道:“老丈请恕在下收手不及,以致把老丈扁担削断了。” 樵叟怔在那里,直等西门追雪发言,他才如梦初醒,掷去半支扁担,老脸郝然,拱拱手道:“西门少庄主精通剑术,老夫佩服之至。” 猎叟大笑道:“何兄现在明白了?” 第149章 放肆 樵叟道:“看来咱们当真不管用了!” 猎叟道:“那就走吧!” 樵叟点点头,两人双足一顿,飞身而起! 喜之郎耸着肩道:“二位老哥好走,小老儿不送了!” 樵、猎二叟一走,他们几个门下自然也立即纷纷后退,走得一个不剩。 喜之郎得意的晃着脑袋,嘻嘻笑道:“萧三老爷,怎么样,小老儿没料错吧?” 郑药师心中暗道:“西门少庄主轻轻年纪,居然能一举击退久负盛名的樵、猎二叟,显然另有名师指点,再看忘忧先生对喜总管的信任,出于常情,莫非西门少庄主是跟喜总管学的艺?” 只听喜之郎催道:“好了,住马坡已经住过了,大家快请上马了。” 大家各自上马,仍由胡老四、余老六两骑走在前面开路。 这一路上,就没有再遇上拦截的人,也许这是因为樵、猎二叟都没把西门追雪一行人拦截得下来,试问还有谁能高得过樵猎二叟?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达了。 巍峨的月华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盖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间,它是白骨门接待宾客的“迎宾亭”! 你别小觑月华峰山麓,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从白灵君选定以析城月华峰作为白骨门的场地之后,近八十年来,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曾踏上这里一步。 亭虽号称“迎宾”;但试问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上月华峰来? 因此萧沧海、西门追雪这一行九骑,来至“迎宾亭”前,连树上的小鸟都觉得有些奇怪! 迎宾亭里,早已坐着一个白衣文士,只有一个人,他似是早就知道西门追雪一行人会来,坐在亭里恭候大驾! 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来至山前,距“迎宾亭”还有数丈来远,他已经站起身迎了出来! 他,正是前去无垢山庄送信,和九里山前以郑药师易剑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门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现在就得改称他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没待一行人驰近,早就拱着手,含笑道:“风闻西门少庄主远来荒山,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喜之郎一提马缰,赶在胡老四、余老六两骑前面,在马上拱手答礼道:“朋友换了一身行头,小老儿差点认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门的人?” 在说话之时,马匹已经停住,他又急匆匆的从马鞍上爬了下来。 这时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也相继停住,纷纷翻身下马。 白衫中年人看了后面几人一眼,又抱抱拳道:“兄弟白元亮,吞为敝门总管。” 人家到了白骨门,他不得不亮出万儿来。 喜之郎听他是白骨门的总管,不觉喜形于色,咧开大嘴,嘻的笑出声来,伸过手去,重重的在白元亮肩头拍了一下。 笑道:“这就难怪,小老儿第一次和你老弟见面,就觉得挺投缘,嘻嘻,咱们原来还是同行,这就是老弟兄了!” 接着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白元亮身为白骨门总管,一身武功自极了得,眼看喜之郎伸手拍来,他不明喜之郎意图,自然要待闪避。 但却明明看到了,就是闪避不开,而且还接二连三的被人家在肩头拍了三下,稍作运气,才知喜之郎并无恶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么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会过意来,原来他是无垢山庄的总管,自己曾说是白骨门的总管! “同行”者?同是干总管的意思,难怪他要热络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喜总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喜之郎急忙拉着白元亮转过身,朝萧沧海、西门追雪介绍道:“萧三老爷、少庄主,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门的总管,嘻嘻,咱们还是同行呢!” 白元亮连忙拱手道:“忘忧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萧沧海和西门追雪一齐朝白元亮拱手为礼。 喜之郎指着慕容嫣然说道:“这位慕容公子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郑药师,小老儿不用再介绍了,这位是郑药师的令孙女纤羽姑娘。” 接着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说道:“他们是小老儿手下四个管事,胡老四、余老六、易老八、易老十。” 易孝泉已经知道喜之郎的真正身份,(喜之郎曾揭下面具给他们看过)因此叫他易老八,他也丝毫不敢再生气了。 白元亮被他拖着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只得敷衍了一阵,才朝西门追雪含笑道:“西门少庄主惠临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西门少庄主不来,在下也要远上无垢山庄去找西门少庄主呢!” “这么说真是朽极了!”喜之郎又抢着说道:“莫非白老弟要去送还无痕不成?” “一点不错!”白元亮脸上似笑非笑的道:“西门少庄主那柄无痕咱们留着无用……” “好极!”喜之郎没等他说完,又抢着道:“你们白骨门果然识得大体,人家学着你们白骨门,也给咱们来个以剑易人。 这回失踪的可是咱们萧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的一个结义兄弟,咱们此行,就是要向贵门讨个人情,把无痕惠予赐还,咱们才能以剑易人。 否则无痕只有一柄,要咱们拿什么去换人?这样就好,白老弟,把剑拿出来,咱们就不用再求见贵掌门人白灵君了。” 白灵君,是四十年前的称号,如今,白骨门的人都尊称“神君”,喜之郎这句“白灵君”,就犯了白骨门的忌讳! 白元亮不觉脸色为之一变,冷笑一声道:“喜总管,你到了月华峰,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喜之郎霎着一双鼠目,望着白元亮,噫了一声道:“白老弟,小老儿说话几时不小心了?” 白元亮这回没心理他,朝西门追雪冷冷的道:“西门少庄主,当日答应以剑易人,白某相信西门少庄主为人,率先释放郑药师,怎知西门少庄主竟然以一支赝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时不察……” “白老弟,你简直胡说八道!”喜之郎没待他说完,又抢着说道:“那晚少庄主交给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无痕,哪会是什么赝品? 哦,原来你们白骨门存心不良,看咱们少庄主上门来索剑,就故意说咱们给你的是一支赝品。 你们大概假造了一支无痕,还故意倒打一钉钯,存心把真的干没,那可办不到,咱们还有两个失踪的人,要拿剑去换回来呢!” 他一气之下,说话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西门追雪因有喜之郎开口了,也就由他去说。 白元亮沉着脸,哼道:“喜之郎,在下和西门少庄主说话,你最好少开口。” 喜之郎听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白元亮,你给小老儿听清楚了,你不过是白骨门的一个总管,论身份,你和小老儿无垢山庄总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儿说话,所以你说的话,也都是由小老儿来回答你,你要小老儿少开口,你配和咱们少庄主说话吗?” 要知喜之郎一向把无垢山庄总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这个“总管”,是他最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你们到了月华峰下,还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喜之郎随着也拍手大笑道:“白元亮,你可知道咱们少庄主的来意吗?” 白元亮不觉一怔,问道:“什么来意?” “嘻嘻!”喜之郎耸着肩,笑道:“事情是这样,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照办了。 不过少庄主仔细思量,觉得无垢山庄毁后重建,创业惟艰,白骨门可以掳人勒索,以剑易人,此例一启,日后难保不会有人效尤,因此准备亲自来向贵门索还无痕……”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着又道:“哪知果不其然,咱们庄上的盛姑娘、蓝公子又相继失踪,对方开出条件,指明要咱们以剑易人。 少庄主因此事由贵门开端,是始作诵者,无垢山庄要在江湖立足,岂能任人勒索?所以亲自赶来析城。 不仅要贵门交出勒索去的无痕,还要贵掌门人白灵君严惩觊觎无痕做出败坏贵门声誉的逆徒,向无垢山庄,向江湖上作一个严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说咱们放肆,到底是谁放肆呢?” 白元亮气得脸色铁青,点头道:“好,好,你们果然是来找事的了?” “不,不!”喜之郎连忙摇手道:“不是找事,咱们是来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声道:“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诸位前来的,那就不用多说,请到上面奉茶吧?诸位马匹可以留在这里,敝门自会有人照料。” 说完,右手朝众人抬了抬。 喜之郎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白骨门的人,看来都不讲礼数的,咱们无垢山庄来了萧三老爷、少庄主、和慕容公子,他们却只派出一个总管来迎接,难怪江湖上人会批评白骨门的人自狂自大了。” 第150章 九剑 敢在白骨门门前,如此冷嘲热讽的,当真从未有过。 白元亮听得几次都要发作,但还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闻,举步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迎宾亭,是一条相当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不时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 喜之郎抢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后而行,接着是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祖孙,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马匹就留在迎宾亭前面,此时就鱼贯拾级而登。 山道颇多转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现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喜之郎跟在白元亮后面,忍不住尖着声音问道:“喂,白老弟,你们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条,后山还有没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烦的说道:“你问这干吗?” “没什么,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喜之郎嘻的笑道:“如果山路只有一条,贵门那就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上,若是后山也有路可上,那么……嘻嘻,前山固然险要,后山也许更险,但……” 白元亮回头怒声道:“但什么?” 喜之郎忙道:“没但什么,小老儿只是想着就说,一点也没什么。” 萧沧海却听得心中不由一动,忖道:“听喜之郎的口气,莫非后山会出事不成?” 这话在白元亮听来,只当喜之郎喜欢多嘴,没话找话,嫌他噜唆,但萧沧海是知道喜之郎底细的人,他说的话,自然要仔细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上,来至一处断崖,两山之间,有一道悬空的石梁,少说也有八九丈长。 下临绝涧,水势奔腾,石梁宽不盈尺,遍生苔藓,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这段路当然很险,但自然难不到这一行人。通过石梁,又有一条平整的石路,绕着山腰行去。 行约半里,等转过山腰,眼前忽然开朗,那是山坳间的一片平地,足有数十亩光景,铺着平整的石板。 四周设以石栏,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间刻着三个孽窠大字“白骨门”,髹以黑漆,老远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里面,中间是一条石板路,本来只是一片广场,因两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木,就变成了宽阔的大路,使广场划分为左右两区。 大路尽头,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数十级石阶,阶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宫阙,就是江湖上所称的“白骨神宫”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着刚跨进白石牌坊,就看到右侧广场上站着两个白衣人。 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黑髯飘胸,虽是中等身材,但气势不凡,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一个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这两人身后,大约有二三十名同样穿着一色白衣的剑士,个个神色落寞,做岸之中,带着一份肃杀之气!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须白衣人,立即趋上几步,抱拳道:“启禀三庄主,和无垢山庄少庄主西门追雪同来的还有忘忧先生萧沧海、郑药师祖孙和一位姓慕容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庄主”,自然是白灵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着飘胸黑须只“唔”了一声,连看也没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声问道:“你问过西门追雪,他把无痕带来了没有?” 喜之郎沙着喉咙叫道:“喂,白老弟,这位是谁,你该先替咱们萧三老爷、少庄主引见引见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门的总管,按江湖礼数,不好对来客失礼,这就说道:“这是敝门三庄主。” 喜之郎忙道:“这是敝庄萧三老爷。” 白元洽似嫌喜之郎多嘴,转脸问道:“此人是谁?” 喜之郎不待白元亮开口,就凑上两步,耸着肩谄笑道:“小老儿是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嘻嘻……” 站在白元亮身边的白少游冷声道:“西门追雪,你敢用赝剑欺骗白骨门,胆子不小,我三叔问你,可曾把无痕带来?” “哦,嘻嘻,”喜之郎接口道:“你是白骨门的白少庄主!不是小老儿多嘴,咱们少庄主是来跟你们情商,希望贵门能把无痕赐还,咱们才能拿剑去换回萧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一个结义兄弟,怎么还会有无痕呢?” 白少游勃然变色,喝道:“喜之郎,本公子没有问你,你给我站开去。” “白少庄主这话就不对了!”喜之郎忽然脸色一正,一本正经的道:“当日贵门总管白老弟持信前来无垢山庄,就是和小老儿接头的,小老儿可以说是原经手人。 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少庄主一口答应,亲自把无痕当面交给白总管,白总管验看之后,才放人的,咱们如果随便交出一柄假剑,白老弟岂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你给我住口!” “小老儿总得把话说完……”喜之郎耸着双肩,继续说道:“不料有人觊觎无痕,学着你们把萧三老爷义女盛姑娘和少庄主结义兄弟蓝公子两人,神不知鬼不党的掳去,依样葫芦,也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已经把无痕送给贵门,哪有第二柄无痕?所以少庄主只好亲自上贵门来,希望贵门念在同道之谊,赐还无痕,你们竟然抢先说什么无痕是假的,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喜之郎,你再敢胡说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剑劈了你!” “啊!哇!”喜之郎缩缩头道:“白少庄主这是要杀人灭口!” 他回身指指西门追雪等人,又道:“白少庄主就是杀了小老儿,咱们还有许多证人,你们也休想把无痕吞没了。” 白少游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进了白骨门牌坊的人,还想活着出去?” 慕容嫣然听得大怒,冷哼道:“白骨门有什么了不起?我真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狂妄无知的人!” 白少游目光逼视,喝道:“你说什么?”慕容嫣然冷声道:“你耳朵没聋,本公子说什么你没听见?” 萧沧海眼看两人起了争执,要待开口!喜之郎俏声道:“萧三老爷,你别出声,白少庄主年轻好胜,让慕容公子教训教训他也好。” 他说话尖声尖气,虽然不算很响,但白少游哪会听不见,不觉勃然大怒,一手按剑,喝道:“你找死!” 慕容嫣然不屑的道:“找死的不知是谁呢?” “锵!”白少游长剑出鞘,朝前一指,喝道:“你亮剑!” 慕容嫣然嘴唇一披,哼道:“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来,本公子不妨让你先出手,也可以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光在家门口狂吠乱咬,那只是看门狗而已!” 白少游目空一切,狂傲自大,哪还忍耐得住,厉声喝道:“小子,看剑!” 右腕一振,长剑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慕容嫣然刺去。 慕容嫣然岂是省油的灯,没待对方长剑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长剑,再一翻腕,“啪”的一声压住了白少游刺来的剑尖,冷笑道:“就凭你这出手一剑,原来也稀松得很!” 再一抬腕,剑尖就朝白少游咽喉点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间,白少游虽然出手在先,却被她抢去了先机! 这一招,直看得负手站在后面的白元浩不禁脸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并不慢,却没想到慕容嫣然出手竟然比白少游还要快,甚至连他也看不出慕容嫣然是如何抢得先机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抢去先机,尤其慕容嫣然出言尖刻,一时之间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但人家剑尖已朝咽喉飞快的点来,自己长剑方才被压了下去,再待挥剑封架,已是万万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退下半步。 慕容嫣然可得理不让人,跟着跨上半步,右手转动,唰唰两剑紧随着刺出,一面冷声道:“怎么,你小子不会使剑?”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几乎发狂,口中大喝一声,奋身扑上,全力发剑,一口气刺出了九剑。 不,九剑之后,剑势不懈,紧接着又是九剑,第二个九剑之后,紧接着又是九剑! 他使出来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接连不断可以使出八十一记剑招,一剑紧过一剑,快得如同电闪风飘,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门中最厉害的一套剑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练会的。 九剑连环,连绵不绝,但见剑光连闪,有若灵蛇,精芒流动,左右飞飘,四面八方,俱是他的剑影,剑势之利,凌厉无比! 萧沧海看得暗暗攒眉,惟恐慕容嫣然有失,忍不住叫道:“追雪,慕容姑娘只怕……” 喜之郎没待他说完,就抢着笑道:“萧三老爷只管放心,古人说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庄主剑法纵然厉害,慕容公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慕容公子耽心。” 就在他说话之时,突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剑鸣,传了过来! 第151章 做主 剑剑相击,应该响起锵锵金铁交鸣之声,但传来的却是“叮”“叮”轻震,这声音听到大家耳中。 因为在场的人,不论敌我,都是练剑多年的人,谁都听得出只有两支剑尖相撞,才会发出这种“叮”“叮”之声。 难道动手的两人,都只用剑尖相撞! 要知此时白少游剑势正使到急处,每一剑都快若闪电,慕容嫣然对他使出来的剑招,都要用剑尖去接,针锋相对,岂不是不可思议之事! 这一阵“叮”“叮”之声乍起,双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两人剑尖上投过去! 大家想到的一点不错!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剑法”,剑势一剑比一剑快,几如无数尖锥,密集朝慕容嫣然身上刺去。 慕容嫣然似是毫不在意,你剑势加快,她长剑也同样快了起来,你剑尖密集刺到,她长剑也随着翻起,幻出一篷剑芒,向身外绵密洒开!也许她只全力运剑,照着剑谱施展,但每一点剑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剑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对得如此精确,就像针锋相对,才响起一连串的“叮”“叮”之声! 因为双方长剑都使得极其快速,先前白少游还没觉得什么,但时间稍久,就感觉不对了! (所谓时间稍久,其实也只是第一个九剑使完,第二个九剑接着使出,第三个九剑堪堪继上,前后也不过转瞬工夫而已) 因为自己使出来的,是以九剑为一组,一组接一组的刺出。 对方是化解自己剑势,应该是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后,自己发第二组,他再接自己第二组九剑,自己再发第三组九剑,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组九剑,才对!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组九剑,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时,好像多了一点剑芒,自己要用第二组九剑的前面一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剑,这一来,自己第二组九剑,就只剩下八剑。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组八剑之时,竟似多出了两点剑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组九剑的前面两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两剑。 于是自己的第三组只剩下七剑,而对方的第三组依然有十支剑尖,比自己就多出了三剑之多。 也就是说自己这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每组只有九剑,而对方的每组都有十剑,自己每使出一组,对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剑。 这一来,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际,对方岂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剑,那时自己就将无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组九剑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此时双方以快打快,一剑甫出,第二剑相继出手,绵密无间,你纵然想停,也欲罢不能,无法停得下来,只好咬紧牙关,加紧发剑。 心中却一直思索着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后,如何应付对方比自己多出来的九剑? 这一段话,除了白少游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无法从两人剑招上看得出来,因为双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后是不会发现的。 两支长剑,看去快速相等,剑芒密集,剑剑相接,“叮”“叮”之声一路下来,不绝于耳! 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场奇特打斗,哪有两个人一直用剑尖接触的? 因此敌我双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两人剑尖之上,跟着“叮”“叮”之声,一路听了下来! 双方剑招愈出愈快,“叮”“叮”之声也随着愈来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倾听之际,“叮”“叮”之声突然停止。 一片剑芒也随着消失,只听一声大叫,紧接着响起! 原来白少游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八十一招剑法使完之时,该如何挡开对方九剑?直到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使完,还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对方攻势? 一时不觉横上了心,使到最后一招,左手抬处打出三支白骨针。 哪知慕容嫣然剑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针堪堪出手,就被剑芒磕飞,一簇九剑比闪电还快,袭上白少游身前九处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声,往后便倒,身上九处剑伤,鲜血涔涔,人已昏了过去。 还是喜之郎以“传音入密”告诉慕容嫣然:“慕容公子,你最后一招,千万不可出手太重,咱们才有戏唱!” 慕容嫣然平日对喜之郎虽然时常吹须子、瞪眼睛,但在紧要关头,还是能听喜之郎的话,因此剑势出手,一点就收,只不过点了白少游九处穴道,刺破一点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声,往后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不约而同飞身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现郁怒,沉喝一声道:“小子,你还不给我站住?” 慕容嫣然已经退了下去,闻言转过身来,一手按剑,冷冷的道:“我只是嫌他狂妄,才点了他九处穴道,剑伤极轻,若是真要杀他,你此时赶出来不是大迟了吗?你不会过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没有?” 随着话声“锵”的一声返剑入鞘,没再理会白元浩,自顾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担心的是侄儿的伤势,听慕容嫣然口气,白少游好像伤得不重,忍不住回头问道:“白元亮,少游怎么了?” 白元亮对慕容嫣然说的话,自然也听到了,低头查看,发现白少游果然只是九处皮肉之伤,就举手推开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一面取出刀创药敷在白少游创口,一面抬头道:“剑伤还不算重。” 白元浩道:“把他送进去。” 突然转过身来,目注慕容嫣然,沉声道:“小子,你给我出来。” 慕容嫣然是个急性子的人,闻言气道:“你就是白灵君的第三个小子?哼,原来你也是一只看门狗,只会在自家大门口吼吼的,出来就出来,谁还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着上去。 “慕容公子且慢!”喜之郎忽然伸手一拦,说道:“小老儿有句话要问他。” 慕容嫣然方一住足,喜之郎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白三庄主,小老儿想问你一句话,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竖了竖,还没说出话来。 白元浩沉声道:“有话快说。” “是,是。”喜之郎连连点头,接着道。 “小老儿是想问你白三庄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白某作得了主怎么样?作不了主又怎么样?” “哦”喜之郎缩了一下头,接着笑道:“咱们远上贵门,是来向贵门情商,赐还无痕的,咱们事情还没谈好,就要动手,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再说,真要动手,只怕对贵门不利……” 他后面这两句话,真是画蛇添足,不说也罢,说了这两句话,可听得白元浩仰首向天,发出一阵怒笑,问道:“你们能对白骨门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误会了!”喜之郎摇着手,一面又连连顿脚,陪笑道:“小老儿的意思是说咱们远来是客,如果在你们大门前动起手来,江湖上人就会说贵门慢客,而且还仗势欺人,对贵门声誉,不是大大的不利吗?” 说到这里,又“哦”了一声,耸着肩问道:“哦,对了,白三庄主,你对无痕,作得了主吗?”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个哈哈,目光一注,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目光,沉声道:“你们用假剑欺骗本门,本门正要找你们交出真剑来,这柄假剑只管拿去,今天不交出真剑,你们一个也休想下得山去。” 话声一落,大袖展处,飞出一柄八寸长的短剑,朝喜之郎身前飞来。 “你们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没了。”喜之郎口中说着,慌忙伸手接住,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制的那一柄,就急忙点头道:“就是这一柄,怎么会是假的?少庄主得来的就是它,一点也不假,它……假在哪里?” 这话是说西门追雪得到的本来就是一柄假剑了! 白元浩看他脸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吧!”喜之郎答应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长的假无痕一抬,说道:“白三庄主要赐教的话,小老儿就用这柄短剑向白三庄主讨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说要他试试这柄剑是真是假?没想到喜之郎会错了意,说成自己要和他动手了。 但喜之郎既然说出口来,等于向自己挑战了,自己身为白骨门三庄主,又岂能退缩?闻言大笑一声道:“好,好,喜总管果然豪气凌云,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发招了。” 喜之郎依然笑嘻嘻的道:“白三庄主只管请,小老儿只是想证实一下这柄无痕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发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声,道:“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处,一招“白骨迎风”,长剑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庄主小心了!” 喜之郎学着他的口气,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划出,只听“唰”的一声,八寸长的无痕随着出鞘! 在这一瞬间,突然幻起一道几乎有丈许长的淡青色剑光,朝前挥起! 第152章 利嘴 森森剑风,逼人生寒,紧接着又是“咻”的一声,把白元浩递出的长剑一下削为两截,堕落地上。 剑光一现即隐,喜之郎早已还剑入鞘,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抱拳,连连拱手,脸含歉意,说道:“白三庄主恕罪,小老儿功力不足,划出剑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长剑削断了,真是对不住,但也可证明这柄无痕,应该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柄无痕明明是假的;方才喜之郎一剑划出,剑气暴长,一下就削断了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说此剑是真的,那绝不可能!如果说剑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长的剑气,绝假不了,否则如何削得断自己手中的百炼精钢长剑?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剑,能发出寻丈光芒,森寒剑气,除非这使剑的人已经练成上乘剑柔功夫! 凭他喜之郎像吗? 他只是云龙山庄的一个总管,哪会有这大的能耐?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嘹亮的长笑,传了过来!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惊觉过来,暗道:“是老大出来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从山坡石阶上走下来的一共有五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说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履轻快,只是脸色微见青白。 这是练“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后一个年约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极为严肃。 第三个则是刚才护送白少游进去的白骨门总管白元亮,后面还有两个则是年在四十左右,一身劲装的剑士。 喜之郎低声道:“好了,好了,白骨门的大庄主、二庄主都出来了。啊,白骨门神宫的三位主脑人物全出来了,难道不怕白骨神宫空虚吗?” 他口中的“大庄主”“二庄主”,自然是白元规和白元辉了。 江湖上人,也许早就听到白骨三英的名号,但却很少有人亲眼见到白骨三英。 今天,凭区区淮扬派一个云龙山庄,就惊动白骨三英,一齐出来,真还是异数! 就凭这一点,只要传出江湖,云龙山庄就会一口之间,身价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连各大门派都没有放在眼里。 何以此刻不过来了区区一个淮扬派的云龙山庄少庄主,就会惊动白骨门大庄主、二庄主连袂出宫来呢? 那是因为大庄主白元规看到独生儿子身上的九处剑伤,使他大为惊懔!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乃是白骨门最上乘的镇门剑法了,三百门下弟子,不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练习的。 除了三位庄主以外,门人中练会这套剑法的,不过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见白骨门是如何重视这套剑法了。 如今竟然从白少游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极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门视作无上神通的镇门剑法——“九九追魂白骨剑法”,竟然被人破解无遗! 怎不教他看得惊骇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辉一起出来,要瞧瞧这破解本门剑法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闲言表过,却说白元规走近现场,白元浩赶紧抱抱拳道:“小弟无能,惊动了大哥。” 白元规巨目一抡,看到地上断剑,神色更为之一变,接着目光一抬,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朝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投来。 口中沉笑一声道:“淮扬派云龙山庄的好朋友,贪临敝门,兄弟迎近来迟,多多恕罪。” 他只是口中说着,连手都没拱一下。 白元亮赶紧跨上一步,拱着手道:“这位是敝门的大庄主。” 接着又指指白元规身后的白元辉道:“这位是敝门的二庄主。” 萧沧海连忙抱拳道:“兄弟久闻贵门白骨三英盛名,今天得瞻道范,幸何如之?” 喜之郎抢前一步,拱着手,笑嘻嘻的道:“这位是敝庄的闻三老爷。” 接着又指指西门追雪道:“这位是敝庄少庄主。” 白元规没有理他,只是沉声说道:“是什么人剑伤小儿,白某要见见其人。” 他急于要知道的就是破解“九九追魂白骨剑法”的人! 慕容嫣然看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有气,应声道:“是我。” 举步跨了上去。 喜之郎耸着肩急忙跟上一步,谄笑道:“他是敝庄少庄主的结义兄弟,慕容公子。” 白元规目光一注,看到慕容嫣然只是一个十六八岁的小伙子,不觉微微一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我叫慕容嫣然”慕容嫣然挺了挺胸,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白元规洪笑一声,说道:“你小小年纪,胆敢对白某如此说话?” 慕容嫣然也学着他仰天大笑一声道:“慕容某是看你这样问我的,我已经回答你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同样问你,这有什么不可?与我年纪大小何干?” 白元规听她笑声道:“小姑娘,白某问你何人门下,你还没告诉白某。” 慕容嫣然被他这声“小姑娘”叫得粉脸不禁一红,立即脸色一沉,哼道:“你管我是男是女,我没有师门,无可奉告。” 白元规注目问道:“你方才和小儿动手的那套剑法,是跟什么人学来的?” “你管我跟谁学的?”慕容嫣然撇撇嘴道:“我早就会了。” 白元规道:“小姑娘令尊是谁?也许令尊是白某的旧识……” “家父一向不在江湖走动。”慕容嫣然道:“不会认识你白大庄主。” 白元规耐心的又道:“你且说出来给白某听听,也许咱们是老朋友了。” 喜之郎耸着肩嘻的笑道:“慕容公子说不是,一定不会是的了,不然,你白大庄主见多识广,怎么会连老朋友的剑法家数都认不出来?” 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噜唆,紧要关头,往往被他一语道破! 慕容嫣然冷笑道:“你不说,我也不会上他当的。” 白元规老脸不觉一红,怒哼道:“小丫头,白某只因你可能是故人之女,才不好难为你,你以为白某不能把你擒下吗?” 他老羞成怒,这话就是准备出手了。 慕容嫣然长剑横胸,说道:“把我擒下,说得倒是容易,你来试试看?” 白元辉叫道:“大哥,要把这小丫头拿下,何用大哥出手?” 随着话声,大步走了上来。 西门追雪道:“三弟,你退下来。” 喜之郎耸着肩尖声道:“少庄主,就让慕容公子和他动手好了,你留一手,还要对付他们老大哩!”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说道:“放心,小老儿不会让慕容公子吃亏的,” 西门追雪听他这么说了,才算放心,也就后退了一步。 慕容嫣然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右手扬处,“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是白元辉?是不是想领教领教本公子的剑法?” 要她说几句气人的话,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白元辉是白骨门中的二庄主,浸淫剑术四五十年,也是白骨门第二高手,平日连各大门派的人都不在他眼里。 如今竟被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娃儿直呼其名,还敢口发大言,真把他气得七窍冒烟! 但他是一个十分深沉的人,平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他一张瘦削脸上,愈见苍白,沉笑道:“很好!” 伸手缓缓抽出长剑,左手两指轻轻在剑脊上拂拭了一下,表示他已有许久不曾用剑了。 才抬目道:“小丫头,你口出大言,必有过人之技,白元辉要看看你有些什么高招,你可以出手了。” “奇怪。”慕容嫣然冷笑道:“你不是要替你大哥把我拿下吗,那么口出大言的应该是你了,这话该是我说的,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高招能把我拿下?自然该由你先出手才对!” 白元辉脸上隐隐飞过一丝厉色,沉哼道:“好个利嘴丫头,好,你接招!” 伸腕一剑急刺而出。 这一剑他含愤出手,自是十分迅疾,剑光一闪,便已刺到慕容嫣然的胸口,但就在刚刺近胸口之际,剑势突然一滑,挑起三点寒星,袭向慕容嫣然右肩。 出手之快,真如闪电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照说以他在剑术上造诣之深,出手之快,这一剑慕容嫣然无论如何是接不下来的! 怎知慕容嫣然长剑当胸,对他刺来的剑势,根本视若无睹,一动没动,直等对方三点寒星射向肩头之际,她才后退半步,身形一侧,振腕发剑,长剑立时幻起四点剑芒,迎着点出!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响起三声“叮”“叮”轻响,这是剑和剑尖乍接发出来的声音! 三点剑芒接住了白元辉刺来的三点剑尖,另外一点剑芒却疾如流星朝白元辉左眼飞射过去。 这一着当真大出白元辉意外之事,急急往后跃退。 慕容嫣然三点剑芒和白元辉剑尖乍接,但觉对方剑尖含蕴着极大震力,执剑右臂被震得隐隐发麻,人也随着被往后推出了三步。 第153章 英雄 这一招,白元辉急急往后跃退,慕容嫣然被震得后退三步,两人一招之间,同时后退,自然是半斤八两,难分轩轻了。 但这对白元辉来说,已感到无比震惊,也证实了对方使出来的剑法,确实是克制白骨门剑法的剑法。 比白骨门剑法每一招都要多出一剑来! 白元规听任二弟先出手,一来是白元辉的剑上造诣,极为深厚,二来也是为了想看看慕容嫣然的剑法,是不是果如白少游所说,招招都比白骨剑多出一剑? 此时看了慕容嫣然的剑法,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小丫头不知是何来历,今日非把她擒下不可!” 白元辉口中怒笑一声,欺身直上,长剑挥动,接连劈刺而出。这回他已发现慕容嫣然的剑法,对白骨门剑法有克制作用。 但他也试出慕容嫣然剑上功力,和自己差得很多,因此这回出手发剑,就使出八九成力道来。 同样一套“九九迫魂白骨剑法”,在自少游手中使出,只是快速如电而已! 但此刻在白元辉的手中使来,不仅快速绝伦,每剑几乎都重逾山岳,剑风激荡,声如裂帛,声势之壮,令人看得快要摒住呼吸,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慕容嫣然眼看对方剑势如此强盛,心头也不无怯意! 方才她和白少游动手之时,就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招数,只是依照爹教给自己破白骨门剑法的剑法,一路从头到尾使了出来,也就一路破解下来。 这回,白元辉使出来的剑法,自然比白少游更快,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但慕容嫣然自小逞强惯了,心头本来已有的一点怯意,经这一急一气,立即化为乌有,暗暗哼了一声。 突然间咬紧牙齿,不管对方剑势,奋起全身力道,把自己所会的破解白骨门剑法的一套剑法,从头开始,以快打快,源源不绝的施展出来。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喜之郎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慕容公子,对,就这样使,不用怕他,白家老二只有几分蛮力,蛮力很快就会使完的,你只要挺下去,小老儿自会暗中帮你的。” 一个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只要有人及时给他鼓励,说上几句打气的话,就会精神抖擞起来。 所以现代任何比赛,双方都要组织啦啦队,高喊着“加油”,其理也就在此。 慕容嫣然听了喜之郎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勇气也油然而生,把一支剑使得像泼风一般,更快更密! 但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家,体质天赋本来就要比同一年龄的男子逊上一筹,何况她的对手是白骨三英中的老二白元辉,浸淫白骨剑法少说也有四十年火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慕容嫣然纵然把一支长剑使得又快又密,也无法扳得回劣势。 本来她的剑法是可破解白骨剑法的,现在固双方功力悬殊,她不但无法破解白元辉的剑法,反而被白元辉又快又重的剑势,压迫得几乎无法施展剑法了。 既然慕容嫣然被迫得几乎展不开剑法,照说就早该落败了,但慕容嫣然为了要挺下去,就形同拼命,不顾一切的和白元辉抢攻! 她使的剑法,总归对白骨剑法有克制作用,白元辉要顾及自己,也不敢过于躁进,所以她还能支持着不败。 不,时间稍长,白元辉已经感觉有些不对了! 第一,慕容嫣然这套剑法,不仅破解白骨剑法,而且每一招,都多出白骨剑法一剑。(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的) 但多出一剑,对他并不构成威胁,他使出来的剑招,本来就比慕容嫣然要快,足可弥补过去。 使他感到费解的是,是慕容嫣然使出来的每一组十剑之中,(白骨剑法只有九剑)有一剑的剑势特别沉重。 双剑交击,几乎会震得自己剑招为之一滞! (剑招一滞,前面八剑就等于白使了。他不知道这是喜之郎用手指弹出去的一粒细砂,击在他剑尖上,还以为慕容嫣然这套剑法,十剑之中,必有一剑是沉重的剑势) 第二,最使他感到不对的是,这一阵工夫下来,他发现每次被对方剑尖交接,受到震动之后,自己的内力,就有显着的消耗! (和慕容嫣然动手,他功力胜过慕容嫣然,但喜之郎弹出的细砂,力道强大,他受到震动,内力就消耗得多) 先前他有压倒性的优势,(功力)现在渐渐已经比慕容嫣然差强一筹而已! 只差强一筹了,就渐渐感到慕容嫣然的剑法,对他有了克制! 每一招出手,都会被对方破解了,而自己一组只有九剑,对方一组十剑,就比自己多出一剑。 这一剑对自己也开始有了威胁! 这一情形,先前慕容嫣然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也感觉到了,心头自然十分兴奋,斗志也更为旺盛起来。 白元规几乎不敢相信,以二弟的一身功力,和数十年剑上造诣,竟会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眼看二弟剑势由盛而衰,心头又急又怒,一双鹞目之中,精芒暴射,注视着慕容嫣然,他从慕容嫣然出手第一剑逼退白元辉的时候,早就有擒下慕容嫣然之心。 (只有擒下慕容嫣然,才能逼她说出破解白骨剑法的剑法来。) 此刻自然更是下定决心,就要付诸行动! 双方这场比剑,自然比方才慕容嫣然和白少游动手,更吸引人。 西门追雪正在全神贯注之际,忽听喜之郎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少庄主,你要注意白元规那个老小子,他大概想出手了,你就得拦住他才是!”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急忙目光一转,朝白元规投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白元规洪笑一声道:“二弟,你可以住手了!” 人随声发,一道人影疾如掣电,朝慕容嫣然扑来,右手一探,凌空抓下!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西门追雪不敢怠慢,双足一点,身如穿云之箭,凌空朝白元规拦截上去。 口中喝道:“亏你还是白骨门大庄主,居然出手偷袭!” 这一式“云龙身法”,身形之快,并不在白元规之后! 白元规骤见西门追雪迎着自己凌空飞来,心头不觉大怒,沉喝一声:“下去!” 左手扬处,一记“白骨掌”,迎面朝西门追雪劈出。 西门追雪哼道:“未必!” 同样左手抬处,迎着对方手掌击去。 “啪!”两人在半空中双掌互击,各自被震得倒飞出去。 但西门追雪使的是昆仑绝艺“云龙身法”,普天之下唯一能够在空中换气遇翔的身法。 因此被震后倒飞出去一丈来远,口中微一吸气,身形并不堕,又翩然飞了回来,飘落到慕容嫣然身边,含笑道:“二弟,你只管退下去休息。” 这时白元辉听到大哥的喝声,早已撤剑收手,慕容嫣然直到停下手来,才感到一身力气几乎快用完了。 这就点着头,深深吸口气,往后退下。 白元规和西门追雪手掌接实,才发觉这年轻人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他发觉之时人已被震得倒飞出去。 但他究是白骨神君的长子,功力深厚,急忙吸气沉身,施展“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已被震出一丈开外。 等他落到地上,才看到西门追雪居然身形不坠,又飞了回来,才飘身落地,仅此一式身法,自己就相形见绌! 心头不由暗暗一惊,迅速忖道:“这小子莫非会是昆仑门下?” 但他身为白骨门大庄主,这脸如何坍得起? 不觉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洪笑,说道:“西门少庄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再接白元规一掌试试!” 微一吸气,双足离地三寸,平飞过来。 右手抬处,露出一双色呈灰色,皮肉内陷,只剩五根像枯骨般的手掌,随着他平飞过来的人,朝西门追雪当胸推来! 郑药师怵然变色,失声道:“枯骨掌!” “枯骨掌”是白骨门最厉害的一种掌功,据说只要被“枯骨掌”击中,血肉之躯,立即破坏,立时会变成一堆枯骨。 这当然是言过其实,江湖上没有见识过“枯骨掌”,就会捕风捉影,愈说愈玄,但也由此可见“枯骨掌”的厉害了。 萧沧海闻言也不禁变了脸色! “没关系!”喜之郎回头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在他说话之是,西门追雪的右手也举了起来,向前推出。 双掌再次击实,这回大家都没听到“啪”的声响。 俗语说得好,孤掌难鸣,平日拍手,是因两只手掌都有肉的,才会响起“啪”“啪”之声。 如今白元规击出来的只是枯骨掌,手掌没有肉如何拍得出声音来?但就在双掌交击之际,两人身前却陡然暴发起一股无形的潜力,向四处扩张! 西门追雪站着的人,立时被推得往后连退了三步,白元规双足离地,平飞过来的人,同样被推得后退数尺,才落到地上! 白元规做梦也想不到连“枯骨掌”都伤他不得,这年轻人竟会有如此高强的内力。 第154章 宾馆 一时杀心陡起,须发飞扬,一张灰白的脸上,更惨白得如同白纸,双目陡射绿芒,双手徐徐上扬,双手十指如同枯骨,凭空作出攫物之状! 蓦地腾身而起,凌空朝西门追雪当头扑攫过来! 西门追雪只听耳边响起喜之郎极细的声音说道:“少庄主怎么忘了使‘纵鹤擒龙,功呢?” 一言提醒了西门追雪,没待白元规扑到,右手就凌空推了出去。 方才他和白元规“枯骨掌”交击,因他练成昆仑派玄门“大清心法”,掌势出手,“太清真气”自然应掌而生,“枯骨掌”自然奈何他不得。 这回他推出的是“纵鹤擒龙”功,手势堪堪推出,“大清真气”已化作一道无形潜力,从掌心涌出。 正好白元规凌空扑攫而来,但觉自己忽然之间好像扑入在一片虚无飘渺的云端里,一点也用不上力道! 他究是练功数十年的人,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就已感到不对,但已经迟了,自己一个身子就像落在一张无形的鱼网之中,被兜着摔了出去! 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一个人呼的一声往后直飞出去! 这对白元规来说,真是数十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挫折,急忙沉气旋身,等落到地上,已在两丈之外。 喜之郎却在此时,急忙拖着鞋后跟,梯梯他他的朝他跑了过去。 白元辉、白元浩同时一挥手中长剑,朝喜之郎拦去。 喜之郎摇着双手,说道:“你们别拦着小老儿,小者儿是有话找你们老大说……” 他口中说着,身形一弓,就滑溜的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 白骨门弟子也在此时纷纷掣出长剑,要待围了上去。 喜之郎跑得还真快,一晃就到了白元规身前,低声说道:“白老大,小老儿有话和你说,叫他们别过来。” 白元规被西门追雪一掌推出两丈,方才仿佛之间觉得自己毫无挣扎余地,此时站定下来,急忙运气检查,又觉得并无异状,闻言沉哼道:“你要说什么?” 喜之郎一指身后追来的人,说道:“白老大,你先要他们退到一丈以外去,小老儿才能说。” 他话声刚落,白元辉、白元浩两人已经掠到喜之郎身侧,两支长剑一左一右交叉朝他脖子上架来。 喜之郎一缩头,轻巧的从两支剑下钻出,说道:“白老大,你如果不想听我小老儿的话,小老几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白某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白元规哼道:“但你要说什么,不妨就说出来。” 喜之郎道:“要听,就先叫他们两个退下去,否则小老儿话没说完,我这吃饭家伙倒先搬家了。” 白元规目赌他从二弟三弟两支剑下只缩了下头,就轻易闪出,要知二弟、三弟都是练剑数十年的人,岂会轻易让人闪得开的? 不禁暗暗攒了下眉,心中忖道:“想不到区区淮扬派门下一个无垢山庄,居然有着这许多高手,方才那个小丫头使的一手剑法,专破本门剑法。 姓徐的小子功力之高似乎还胜过自己甚多,连他们这个总管,身法之奇,连二弟、三弟两支长剑都拦不住他,看来白骨门今天是垮定了!” 接着又暗自忖道:“也好,听听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心念这一动,就朝白元辉、白元浩两人抬了下手道:“你们且退下去。” 白元辉、白元浩听大哥这么说了,就长剑一收,依言退下。 白元规目注喜之郎,说道:“你可以说了。” “是,是。”喜之郎回头望望两人,他们果然站在一丈开外,这就压低声音问道:“白老大,你知不知道眼前有一件火烧眉毛的急事儿?” 白元规冷哼道:“你以为你们一定可以胜得了白骨门?白某一声令下……” “非也,非也!”喜之郎摇着手,谄笑道:“白老大,你误会了!咱们算起来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小老儿如果不拿你们当朋友,就不会和你白老大说这些话了。” 白元规道:“那你是指什么?” “小老儿指的……”喜之郎凑上一步,再凑过头去,说道:“火烧眉毛的急事,毛病就出在令尊白灵君的身上,当然你们白骨三英身上多少也有点问题……” 白元规目光一注,沉哼道:“你说什么?” “你小声一点!”喜之郎伸长脖子,说道:“小老儿这话是有根据的,你如果不信,喏小老儿问你,你和咱们少庄主一共对过三掌。 不知你自己有没有感觉,一掌比一掌差劲?不,小老儿是说和人对掌之后,功力就有显着的减退现象?” 白元规听得一怔,这情形他当然早就发觉了,只是还在惊疑之中,此刻经喜之郎一语道破,不觉动容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小老儿只是猜想罢了!”喜之郎摇头晃脑的道:“但孔老夫子说过,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小老几虽是猜想,也八九不离十了。” 白元规道:“你把猜想的说出来听听?” “白老大是不是有些相信小老儿说的话了?”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小老儿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人想利用咱们在前山绊住你们,他们从别的地方乘虚而入……” 白元规一怔道:“那是什么?” “什么人小老儿也说不上来。”喜之郎道:“但他们已经计算了很久了,不然,怎么能在名震寰宇的白灵君和名震武林的白骨三英身上做得了手脚?” 白元规几乎不敢相信,有人在神君老人家和自己兄弟三人身上做了手脚?一面问道:“此话有何证据?” “这要怎么证据?”喜之郎道:“你白老大心里明白,再说你们白老二只不过给小老儿弹出去的几粒石子,在剑尖上震动了几下,就功力大减。 连和咱们年未弱冠的慕容公子都只打成平手,白老三当然也是这样,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白元规这才知道今日白骨门三英都是折在“功力大减”这四个字上,再听喜之郎弹出几粒碎石子,就震得二弟受不了!心中不禁一动,望着喜之郎,疑惑的问道:“老哥究竟是什么人?”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是无垢山庄的总管,敝姓贾,排行老二,你白老大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小老儿再重复一遍,咱们绝不是你们白骨门的敌人。” 他不待白元规开口,笑嘻嘻的道:“朋友才会正大光明的从前山来,如果咱们是敌人的话,早就偷偷的从后门进去了。” 白元规心中又是一动,但他不相信真有敌人会从后山进来,后山几乎全是峭壁,飞鸟难渡,何况还派有轮值的人?只是喜之郎的话,又使他半疑半信,沉吟不语! 喜之郎又道:“老实说,咱们老远赶上宝山,可不是为了索回无痕而来,真正的来意,就是给你白老大报讯来的,你白老大要是不相信,那没关系,你不妨回去仔细查查。” 白元规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尤其喜之郎说的连神君老人家身上都被人家做了手脚,心中总觉得是个疙瘩。 这就颔首道:“好,白某暂且相信你老哥说的话。”一面立即回头朝白元亮吩咐道:“你请无垢山庄的人,到宾馆休息。” 双方的人和两人的距离较远,并不知道喜之郎和白元规说了些什么? 照白元规的为人,和一个后生小辈的西门追雪连对三掌,还被震出两丈来远,岂肯就此罢手? 但他和喜之郎交谈了一阵之后,不但敌意全消,还交代他总管白元亮把无垢山庄一行人招待到宾馆里去! 这对白骨门的人来说,自然感到十分奇怪。 就是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也深感意外,不知喜之郎和他(白元规)说了些什么,居然把这个白骨门的第二号人物说动了! 白元规话声一落,立即朝白元辉、白元浩两人招招手道:“二弟、三弟,你们随我来!” 转身大步朝石级上行去。 白元辉、白元浩不知大哥意思,但也不敢多问,跟着白元规身后就走,两名剑士也迅快的跟在两人身后,朝石级上走去。 白元亮随即朝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拱拱手道:“大庄主请萧三侠、西门少庄主诸位,到宾馆奉茶,兄弟这就给诸位带路。” 说完连连抬手肃客。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萧三老爷,白老大既然愿意化敌为友,为了交这个朋友,咱们自然要领这份情的了。” 萧沧海早就知道喜之郎怂恿自己一行人远来析城,必有事故,因此等他说完,就拂须笑道:“喜总管说得不错,咱们走吧!”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路,随着他拾级而登,一直走上百级石阶,又是一片石砌平台,迎面是一座巍峨的门楼,两边站着八名白衣剑士。 白元亮含笑道:“这是敝门总坛,宾馆还在东首。” 他引着众人越过平台,朝东首走去。 转过山腰,但见一片梅林,暗香浮动,中间一条平整的石板路,穿林而行,又走了一箭来路,但见碧瓦粉墙的一排精舍。 第155章 疑窦 长廊环绕,小溪瀑缓,景色清幽已极。 中间一道圆门,进入门内,是一个自成院落的大天井,居然绿草如茵,四周围以十字朱栏。 白元亮把众人请到一间相当宽敞,布置雅洁的客室,连连拱手道:“诸位请坐,自从敝门开派之时,各大门派几位掌门人曾翩然莅止,在这里住过几天,四十年来,萧大侠、西门少庄主一行还是敝门第二次接待的嘉宾。” 萧沧海含笑道:“这么说来,咱们真是荣宠之至!” 白元亮忙道:“萧大侠好说。” 他不知大庄主的心意,要自己把无垢山庄的人领来宾馆,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不便多说。 这时正好两名身穿淡青衣裙的少女端着茶送上。 白元亮拱着手道:“诸位请用茶。” 接着又道:“这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诸位住在哪一间,就烦劳喜总管安排好了。” 喜之郎接口道:“这个小老儿会安排的。” 白元亮又道:“这两名使女叫春花、秋月,诸位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好了,在下暂且告退。” 喜之郎忙道:“你老弟只管请便。” 白元亮朝大家再次抱了抱拳,便自退去。 史琬是急性的人,白元亮才走,她就急着问道:“喜之郎,刚才你和白元规究竟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喜之郎陪着笑道:“就是小老儿先前和白元亮说的差不多。”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我的小姑奶奶,这是机密事儿,你这时候问小老儿,小老儿怎么能说?” 一面忙道:“太阳快落山了,小老儿先去看看房间,也好早些给大家分配好了。” 说完,梯梯他他的拖着鞋跟跑了出去,一面叫道:“春花、秋月两位姑娘,你们哪一个领小老儿去看看房间?” 他走后不久,只见白元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迎着拱拱手道:“白总管有事吗?” 白元亮神色很急,拱手回道:“西门少庄主,在下是找喜总管来的。”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看房间去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话声刚落,只听喜之郎的声音在门口应道:“小老儿来了,少庄主……” 喜之郎一脚刚跨进门,口中啊道:“啊,啊,白老弟又来了?小老儿是……” 白元亮慌忙迎了上去,没待他说完,就道:“喜总管,在下奉大庄主之命,请你老哥劳驾一行。” 他说话的神情,似是很急! 喜之郎霎着眼睛,忽然嘻的笑道:“白老大是不是相信小老儿说的话了?” 白元亮道:“这个在下不大清楚。” 喜之郎道:“那他请小老儿去做什么?” “在下真的不知道。”白元亮道:“在下刚从这里口去,原是给大庄主覆命去的,大庄主看到在下,不容在下说话,就道:“快请喜总管来。” 在下还待请示,大庄主已刻不容缓的挥着手道:“快去,要快!”在下就是这样奉命赶来了。” 喜之郎想了想,问道:“白老大神色是不是很急?” 他一口一声的叫着“白老大”,这要换在平时,白骨门的人不给你一记“白骨掌”才怪! 白元亮点点头道:“大庄主连话都不让在下说,就不迭的催着在下快来,自然很急了。” “唔,看来果然给小老儿不幸而言中了!”喜之郎右手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点着头道:“好,咱们走!” 白元亮忙道:“喜总管请。” 喜之郎笑道:“老弟不用客气,你们白骨门小老儿从来没有来过,人生路不熟,你只管走在前面。” 白元亮因大庄方急着要找他,自然不敢耽误时间,说了声:“在下那就给喜总管带路。” 举步走在前面,出了宾舍,脚步就立时加快。 他们仍然穿林而行,这回没向前面大门绕去,走的是捷径,不多一回,就已到了东首一道边门。 这里虽是边门,两扇黑漆大门还是十分高大,门口也一样站着八名一身白衣的佩剑武士。 他们看到白总管领着喜之郎走近,不待吩咐,立即推开了大门。 白元亮只说了一个“请”字,依然走在前面领路,这一路穿行长廊,也不知经过几重屋宇,来至一处院落。 院落门前,左右站着四名白衣剑士,他们也没说话,只是朝白元亮躬了躬身。 白元亮也没去理他们,跨进院落,脚步就放轻了许多。 领着喜之郎一直走近石阶,才回过身,道:“到了,喜总管请随在下进去。” 他话声说得极轻。 喜之郎也轻声道:“你只管请先。” 两人进入一同起居室,白元亮又朝东首一道门户走去,脚步就放得更轻! 喜之郎学着他的样,弓起腰背,轻脚轻手的跟了过去。 白元亮轻轻掀起门帘,侧身走入。 喜之郎也跟着侧身走入,抬眼看去,原来这里是一间静室,地方相当宽敞,只有上首放一张卧榻,榻上盘膝垂帘坐着的正是大庄主白元规。 不,在卧榻左首地上,还放着两个棉垫,瞑目坐着白元辉和白元浩两人。 这一情形,一望而知这里本来是大庄主白元规平日练功的静室,边上两个坐垫是临时加的。 显然是兄弟三人方才听了喜之郎的一番话,心里疑信参半,才一起在这里运功行气,详细检查全身。 他们堪堪跨进屋子,白元规已经缓缓睁开眼来,点头说道:“有劳喜总管了。” 喜之郎连忙耸着肩,陪笑道:“没关系。” 白元规跨下卧榻,抬抬手道:“这是兄弟的静室,平日不放椅几,喜总管就请在榻上坐吧!” 一面回头道:“老二、老三,你们也不用练了,咱们还是一起向喜总管请教的好。”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 白元辉、白元浩听了大哥的话,也一起缓缓吁气,睁开眼来。 白元规又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站到外面一间去,静室囚周,不论任何人走近,都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白元亮直到此时,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大庄主的口气,似是十分严厉,连忙应了声“是”,返身走出。 这时白元辉、白元浩也已站起身来。白元规和喜之郎在榻上落坐,他们两人只好站在榻前。 喜之郎要待站起身来,口中说道:“二庄主、三庄主……” 白元规伸手按着他肩头,说道:“喜老哥不用客气,只管请坐,咱们才好谈话。” 喜之郎道:“这个……怎么可以……” “你不用管他们。”白元规接着道:“咱们谈正经要紧。” 喜之郎抱抱拳道:“不知大庄主见召,有什么见教?” 白元规拱拱手道:“方才多蒙喜老哥指点,兄弟三人回来之后,经仔细运功检查,体内真气丝毫并无异状,依然和平常一样……” 喜之郎道:“那就好了!” “不,喜老哥请听兄弟把话说完了。”白元规接着道:“兄弟心头疑窦未释,就要老二全力和兄弟对了一掌……” 喜之郎不待他说完,伸着脖子问道:“这下是不是有问题了?” “喜老哥说得不错!”白元规道:“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再运气检查,就发觉不对,这一掌下来,兄弟内力,立时消耗了将近五分之一。 老二的情形,也和兄弟一样,正如方才喜老哥所说,因此兄弟立即要元亮去请喜老哥前来,希望喜老哥不吝指教。” “慢点、慢点!”喜之郎伸手摇了摇,摸着头皮,问道:“小老儿进来的时候,三位正在运功,不知现在有何感觉?” “喜老哥问得好!”白元规浓眉微拢,说道:“奇就奇在这里,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功力立时有极明显的大为减弱。 但过了没多久,等兄弟坐下来仔细运气的时候,发觉全身真气好像又在逐渐恢复,老哥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又已完全恢复了,所以兄弟觉得十分古怪,到底如何,只有请教高明了!” “不敢,不敢,大庄主言重了”喜之郎连连拱手,问道:“大庄主见多识广,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吗?” 白元规道:“和人动手,真气就会很快耗损,但又恢复得如此快法,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嘻嘻!如果运气就检查得出来,三位庄主不是早就发现了吗?”喜之郎忽然笑容一收,问道:“这情形依大庄主看,是不是会中了什么慢性毒药?” “也有可能!”白元规攒着眉道:“但如果中了某种慢性毒药,耗散真气,如何又会恢复得如此快法呢?” “小老儿对用毒一道却是一窍不通……”喜之郎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有了,有了,郑药师现成就在这里,大庄主何不请他来研究研究?” 白元规看了二弟、三弟一眼,颔首道:“三弟,你出去暂代元亮,要元亮去请郑药师来一趟。” 白元浩答应一声,举步走了出去。 白元规望着喜之郎,问道:“兄弟相信喜老哥,贾者哥怎么不肯和兄弟说真话呢?” 第156章 抵赖 “唉,小老儿句句都是真话!”喜之郎指手画脚的道:“小老儿若是不肯和你大庄主说真话,方才还会告诉你吗?” 白元规道:“喜老哥好像知道内情,不然,你老哥怎么会说得这么准呢?”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喜之郎道:“小老儿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大庄主了,半句也没有保留,小老儿一向心口如一,就是想留也留不住,这点大庄主只管放心。” 白元辉道:“那么喜老哥怎么会知道掌门人和在下三兄弟,都被人做了手脚呢?” 喜之郎道:“这是小老儿听到了一点风声,再加推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白元规道:“好,兄弟相信你的话。”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大庄主相信就好。” 白元规看了他一眼,深沉一笑道:“兄弟还有一事请教。” 喜之郎道:“大庄主请说。” 白元规道:“兄弟涉足江湖数十年,自信两眼还能看人,喜老哥屈就无垢山庄总管,实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一点,喜老哥不至于抵赖了吧?” “嘻嘻!”喜之郎耸肩一笑道:“大庄主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儿哪是什么高人?咱们既是朋友,实不相瞒。 小老儿的师傅,和无垢山庄祖孙三代,都有点渊源,因此小老儿才奉命去担任这个总管的。 嘻嘻,小老儿别的本领没有,做个狗头军师,帮少庄主出点主意,有时候还管用……” 他吹了起来,就没个完! 不等白元规发问,接着说道:“从前诸葛亮未出茅庐,就替刘先主算准了三分天下,要联吴抗魏。 小老儿虽然比不上诸葛亮,但三个臭皮匠,合起来就抵得一个诸葛亮,小老儿最多只能算一个臭皮匠,但也抵得上诸葛亮的三分之一,所以小老儿觉得咱们少庄主要在江湖上站起来,就得联结东吴。 当今江湖上的东吴,就要首推贵门,所以……咱们此来,是真心诚意交结贵门来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含笑问道:“敝门是东吴,那么谁是曹操呢?” “曹操?”喜之郎搔搔头皮,说道:“曹操惯用的伎俩,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出面的是天子,他躲在天子的后面,大家自然看不到他了。 但这个江湖上,一定有一个曹操,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可以把他抓出来,目前,教小老儿如何说得出来?” 白元规道:“喜老哥奉令师之命,协助无垢山庄,何以不去联结九大门派呢?” “唉!”喜之郎叹了口气道:“九大门派,不提也罢!” 白元辉在旁问道:“喜老哥的令师,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家师?嘻嘻!”喜之郎傻笑道:“他老人家不喜欢小老儿向人提起,小老儿也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反正他老人家是从没在江猢上露过面,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知道。” 白元亮只说了一个“请”字,依然走在前面领路,这一路穿行长廊,也不知经过几重屋宇,来至一处院落。 院落门前,左右站着四名白衣剑士,他们也没说话,只是朝白元亮躬了躬身。 白元亮也没去理他们,跨进院落,脚步就放轻了许多。 领着喜之郎一直走近石阶,才回过身,道:“到了,喜总管请随在下进去。” 他话声说得极轻。 喜之郎也轻声道:“你只管请先。” 两人进入一同起居室,白元亮又朝东首一道门户走去,脚步就放得更轻! 喜之郎学着他的样,弓起腰背,轻脚轻手的跟了过去。 白元亮轻轻掀起门帘,侧身走入。 喜之郎也跟着侧身走入,抬眼看去,原来这里是一间静室,地方相当宽敞,只有上首放一张卧榻,榻上盘膝垂帘坐着的正是大庄主白元规。 不,在卧榻左首地上,还放着两个棉垫,瞑目坐着白元辉和白元浩两人。 这一情形,一望而知这里本来是大庄主白元规平日练功的静室,边上两个坐垫是临时加的。 显然是兄弟三人方才听了喜之郎的一番话,心里疑信参半,才一起在这里运功行气,详细检查全身。 他们堪堪跨进屋子,白元规已经缓缓睁开眼来,点头说道:“有劳喜总管了。” 喜之郎连忙耸着肩,陪笑道:“没关系。” 白元规跨下卧榻,抬抬手道:“这是兄弟的静室,平日不放椅几,喜总管就请在榻上坐吧!” 一面回头道:“老二、老三,你们也不用练了,咱们还是一起向喜总管请教的好。”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 白元辉、白元浩听了大哥的话,也一起缓缓吁气,睁开眼来。 白元规又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站到外面一间去,静室囚周,不论任何人走近,都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白元亮直到此时,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大庄主的口气,似是十分严厉,连忙应了声“是”,返身走出。 这时白元辉、白元浩也已站起身来。白元规和喜之郎在榻上落坐,他们两人只好站在榻前。 喜之郎要待站起身来,口中说道:“二庄主、三庄主……” 白元规伸手按着他肩头,说道:“喜老哥不用客气,只管请坐,咱们才好谈话。” 喜之郎道:“这个……怎么可以……” “你不用管他们。”白元规接着道:“咱们谈正经要紧。” 喜之郎抱抱拳道:“不知大庄主见召,有什么见教?” 白元规拱拱手道:“方才多蒙喜老哥指点,兄弟三人回来之后,经仔细运功检查,体内真气丝毫并无异状,依然和平常一样……” 喜之郎道:“那就好了!” “不,喜老哥请听兄弟把话说完了。”白元规接着道:“兄弟心头疑窦未释,就要老二全力和兄弟对了一掌……” 喜之郎不待他说完,伸着脖子问道:“这下是不是有问题了?” “喜老哥说得不错!”白元规道:“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再运气检查,就发觉不对,这一掌下来,兄弟内力,立时消耗了将近五分之一。 老二的情形,也和兄弟一样,正如方才喜老哥所说,因此兄弟立即要元亮去请喜老哥前来,希望喜老哥不吝指教。” “慢点、慢点!”喜之郎伸手摇了摇,摸着头皮,问道:“小老儿进来的时候,三位正在运功,不知现在有何感觉?” “喜老哥问得好!”白元规浓眉微拢,说道:“奇就奇在这里,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功力立时有极明显的大为减弱。 但过了没多久,等兄弟坐下来仔细运气的时候,发觉全身真气好像又在逐渐恢复,老哥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又已完全恢复了,所以兄弟觉得十分古怪,到底如何,只有请教高明了!” “不敢,不敢,大庄主言重了”喜之郎连连拱手,问道:“大庄主见多识广,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吗?” 白元规道:“和人动手,真气就会很快耗损,但又恢复得如此快法,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嘻嘻!如果运气就检查得出来,三位庄主不是早就发现了吗?”喜之郎忽然笑容一收,问道:“这情形依大庄主看,是不是会中了什么慢性毒药?” “也有可能!”白元规攒着眉道:“但如果中了某种慢性毒药,耗散真气,如何又会恢复得如此快法呢?” “小老儿对用毒一道却是一窍不通……”喜之郎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有了,有了,郑药师现成就在这里,大庄主何不请他来研究研究?” 白元规看了二弟、三弟一眼,颔首道:“三弟,你出去暂代元亮,要元亮去请郑药师来一趟。” 白元浩答应一声,举步走了出去。 白元规望着喜之郎,问道:“兄弟相信喜老哥,贾者哥怎么不肯和兄弟说真话呢?” “唉,小老儿句句都是真话!”喜之郎指手画脚的道:“小老儿若是不肯和你大庄主说真话,方才还会告诉你吗?” 白元规道:“喜老哥好像知道内情,不然,你老哥怎么会说得这么准呢?”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喜之郎道:“小老儿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大庄主了,半句也没有保留,小老儿一向心口如一,就是想留也留不住,这点大庄主只管放心。” 白元辉道:“那么喜老哥怎么会知道掌门人和在下三兄弟,都被人做了手脚呢?” 喜之郎道:“这是小老儿听到了一点风声,再加推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白元规道:“好,兄弟相信你的话。”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大庄主相信就好。” 白元规看了他一眼,深沉一笑道:“兄弟还有一事请教。” 喜之郎道:“大庄主请说。” 白元规道:“兄弟涉足江湖数十年,自信两眼还能看人,喜老哥屈就无垢山庄总管,实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一点,喜老哥不至于抵赖了吧?” “嘻嘻!”喜之郎耸肩一笑道:“大庄主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儿哪是什么高人?咱们既是朋友,实不相瞒。 第157章 卖相 小老儿的师父,和无垢山庄祖孙三代,都有点渊源,因此小老儿才奉命去担任这个总管的。 嘻嘻,小老儿别的本领没有,做个狗头军师,帮少庄主出点主意,有时候还管用……” 他吹了起来,就没个完! 不等白元规发问,接着说道:“从前诸葛亮未出茅庐,就替刘先主算准了三分天下,要联吴抗魏。 小老儿虽然比不上诸葛亮,但三个臭皮匠,合起来就抵得一个诸葛亮,小老儿最多只能算一个臭皮匠,但也抵得上诸葛亮的三分之一,所以小老儿觉得咱们少庄主要在江湖上站起来,就得联结东吴。 当今江湖上的东吴,就要首推贵门,所以……咱们此来,是真心诚意交结贵门来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含笑问道:“敝门是东吴,那么谁是曹操呢?” “曹操?”喜之郎搔搔头皮,说道:“曹操惯用的伎俩,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出面的是天子,他躲在天子的后面,大家自然看不到他了。 但这个江湖上,一定有一个曹操,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可以把他抓出来,目前,教小老儿如何说得出来?” 白元规道:“喜老哥奉令师之命,协助无垢山庄,何以不去联结九大门派呢?” “唉!”喜之郎叹了口气道:“九大门派,不提也罢!” 白元辉在旁问道:“喜老哥的令师,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家师?嘻嘻!”喜之郎傻笑道:“他老人家不喜欢小老儿向人提起,小老儿也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反正他老人家是从没在江猢上露过面,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知道。” 刚说到这里,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元亮领着郑药师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是西门追雪。 他是保护郑药师来的。这也难怪,白元亮先去请喜之郎,接着又去请郑药师,萧沧海觉得目前双方敌友难分,自己这边一个一个的被“请”去,自然放心不下,所以要西门追雪陪同郑药师前来。 喜之郎抢着笑道:“来了,来了,哈,郑药师,这回可得烦劳你用点心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郑药师方自一怔! 白元规站起身拱拱手道:“‘郑药师,上次敝门对你老哥失礼之处,还望老哥海涵。” “过去的大家都不用提了。”喜之郎又抢着道:“目前的事,可不容稍缓,郑药师,你老这里坐,大家还是把客套略去了,言归正传的好。” 接着又朝西门追雪道:“少庄主,你就委屈站一会吧!” 在他说话之时,白元浩和白元亮已经搬了六张椅子进来,白元亮才行退出。 白元规含笑抬手道:“郑药师、徐少庄主,大家都请坐下来再说。” 大家落坐之后,白元规就把经过情形,向郑药师详细说了一遍。 喜之郎又抢着道:“所以小老儿特别向白大庄主推荐你老哥,请你来给三位庄主诊断诊断,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老哥现在明白了吧?” 郑药师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抬头道:“和人动手之后,就会很快消散功力,只有散功散一类药物,才会有此现象……但……功力消散之后,又能很快复原,这倒是不可思议之事……” “还有!”喜之郎接口道:“以白大庄主三位的功力,如果被人下了散功药物,他们日常运功之际,岂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能够一直瞒得过他们,就非同寻常了。” “喜总管说得极是!”郑药师目光朝白元规投去,说道:“老朽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老朽之意,还是先切切三位庄主的脉象再说。” “如此甚好。” 白元规随即伸过手去。 郑药师同时伸出三个手指头搭在他脉门之上,身子坐正了些,就阖上眼睛,一声不作切起脉来。 过了半晌,他三指一松,白元规立即自动换上了左手,又切了一会,郑药师才收回手指,缓缓睁目,再用一根手指拨开白元规的眼眶,仔细察看了一阵。 就朝白元辉道:“二庄主过来,老朽再切切你的脉看。” 白元辉依言伸过手去。郑药师切了他双手的脉,也同样拨看了他的眼眶,又切了白元浩的脉。 等他切过白元浩的脉,白元规忍不住问道:“药师,白某三人可有中毒现象吗?” 郑药师沉吟道:“三位脉象和平,似极正常,只是……老朽还有些弄不清楚。” 喜之郎问道:“此话怎说?” 郑药师似是正在思索着什么,并没回答,过了一回,才道:“按一般常情来说,脉象正常的人,切来就应该清清楚楚。 譬如以时令来说,脉象该是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按五脏来分,心脉应洪,肾脉应沉……” 喜之郎不待他说下去,就道:“你说怎么弄不清楚就好,不用搬出脉诀来,咱们听都听不懂。” 郑药师笑了笑道:“老朽不说这些,如何能使诸位明了?这就是说每一个时令,每一个脏腑,跳的脉都有它不同的徵候脉象正常的人,就必须和时令、脏腑,完全相合,每一种脉都清清楚楚,但方才切他们三位脉象。体内气机平和,似极正常,但又像雾中看花,分不清六脉的徽候,就是这一点使得老朽十分怀疑……” 喜之郎问道:“那有没有中毒呢?” 郑药师道:“老朽从脉象上就是切不出来,就算有毒,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了起来……” 白元规道:“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个老朽就无法揣测了。”郑药师道:“好像三位服了某种药物,能够使气机和脉象受到它的控制,蒙蔽,令人无法察觉……” 白元规心中一动,忖道:“这情形他完全说对了,只是这会是什么呢?” 接着问道:“不知药师是否能把它检查得出来?” 郑药师忽然站起身道:“老朽并没有把握,且容老朽试试!” 他提过药箱,开了小锁,掀起箱盖,取出一支细长小刀,和一个白瓷的小碟子,然后转过身朝白元规道:“大庄主请掳起袖管来,切脉既然切不出真相来,唯一的方法,只有检查大庄主的血液中是否有毒了?” 白元规依言掳起袖管,露出半条手臂,郑药师先用手指在他手臂上按了按,然后取起小刀,轻轻一挑,就有一缕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 放下小刀,取过小瓷碟接住了鲜血,另一只手轻轻挤着,直等流了将近小半碟,他才用手指在伤口上压了一下。 说也奇怪,经他手指一压,立时就止住了血。 郑药师把瓷碟放到榻上,再从药箱中取出三个药瓶,打开瓶塞,从每个瓶中挑了少许药粉,倾入小碟之中。 然后取出一支银针,轻轻搅动,等他取起银针之时,大家都可看到沾血液之处,已经色呈墨绿! 喜之郎抢先问道:“郑药师,这是不是有毒?” 白元规兄弟三人也想问,听他这一说,目光不由得齐向郑药师投去。 郑药师脸上有了笑容,他举着银针给大家看了,一面说道:“大家都看到了,针上这种颜色,已可确定大庄主血液之中,至少有两种剧毒。 一种是散功毒,另一种是需经常服用毒药中的剧毒,这种剧毒,名为‘饮鸩散’,凡是服了此种毒药的人,有一定时间,必需再服,才不至发作。 而且每次毒量,必须一次重过一次,一旦不服,就会发作,整个人连毛发都会变成绿色,痛苦号叫,最后内腑寸裂而死……” 白元规自然听说过“饮鸩散”,一时都不禁变了脸色! 喜之郎问道:“这两种剧毒有没有解药?” 郑药师微微摇头道:“散功毒不是普通毒药,江湖上也不常见,它的解药,没有人会配了放在药箱里。 而且有两味药也不是普通药铺里买得到,这还不难,这些药老朽都有,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合好。 至于‘饮鸩散’,大家只闻其名,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不知它是什么毒药合成的,既然不知它的来历,不明药性,就无法化解它的毒性了。” 白元浩道:“药师能配制散功散的解药,就请你费神先配散功散的解药好了。” “配制散功散解药,倒并非难事。”郑药师为难的道:“只是……就算弄到了两种解药,对三位体内之毒,只怕也难以消解……” 白元规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郑药师道:“因为三位庄主虽然中了两种剧毒,但你们平日运功,和方才老朽切三位的脉,都无法发现。 那就是三位体内,必然另有一种神秘药物,可以使两种剧毒隐藏起来,服了此种神秘药物,就好比雾中看花,花被雾笼罩住了,才会看不真切。 若不先把这层雾设法去掉,就算有了解药,服下去也会被阻隔住了,无法直接化解毒药,就会失去解毒的功效。” 白元规听得一呆,说道:“依药师看,这种神秘药物,会是什么呢?” 第158章 假扮 郑药师沉吟道:“老朽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佯棘手的难题,一时之间,实在说不上来,也许这是某一个人独门配制的神奇药物,医籍、药典上从未有此记载,老朽不揣愚昧,也希望能找出一点头绪来。” 他是学医的,对这种奇怪药物,遇上了自然会发生浓厚兴趣,这和学武的人看到奇妙招式,会产生兴趣是一样的道理。 喜之郎道:“你有把握找得出头绪来吗?” 郑药师指了指小瓷碟中白元规的血液,含笑道:“有这一碟血液,老朽相信总可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要找出一点头绪,就可以找出它的特性来。” 白元辉道:“依药师看,大概要多少时间?? “这很难说。”郑药师道:“找对了路子,很快就可以发现,如果找不对头,那就一辈子也找不出来。” 白元规道:“药师说过,配制散功散解药,需要三天时间,兄弟这间静室对面正好有一间房。 这里平常不准闲人进入,药师可以在对面房中住下,就不虑有人惊扰,如能找得出一点头绪,那是最好。 否则也请药师能把散功散解药配好了,好让兄弟三人服下试试,总比没有解药好得多了。” “对,对!”喜之郎首先连声赞成,说道:“大庄主这主意不错,药师,你就住到对面去好了。” 西门追雪道:“那么在下就药师住在一起好了。” “不,不!”喜之郎连连摇手,笑道:“闻三老爷是怕咱们双方敌友难分,才要少庄主陪同郑药师前来的。 如今咱们已是朋友了,何况这里是白大庄主的静室,平常没有闲人进入,不会有事的,少庄主就不用陪他了。 还有,药师要研究药理,最好一个人,没人在他边上走来走去,才能净得下心来,研制解药。” 接着又道:“还有,少庄主是咱们无垢山庄一庄之主,咱们到了这里,白大庄主自然会设宴款待,少庄主总得敬主人一杯,现在快上灯时候了,走,走,咱们该出去了。” 白元规含笑道:“喜总管说得是,徐少庄主来了,兄弟自该稍尽地主之谊。” 喜之郎笑嘻嘻的拱着手道:“小老儿代大家谢了。” 他在拱手之际,嘴皮微动,因有拱手作势,挡住了大家的视线。 白元规目中神光一动,微微颔首。 当下仍由白元亮领着西门追雪、喜之郎回转宾馆,郑药师就留了下来。 上灯稍后,白骨神官前进东花厅,灯火通明,摆上了一席丰盛的酒筵。 白元规、白少游父子早已在厅中恭候,总管白元亮则站在阶前等候客人。 不多一回,老三白元浩陪同郑药师走人,接着老二白元辉也陪同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琬、丁凤仙、喜之郎等五人走人。 白元规迎着拱拱手道:“闻大侠、徐少庄主、慕容姑娘、丁姑娘、喜总管几位,难得光临,兄弟特地要厨下准备了一席酒菜,诸位快请上坐。” 萧沧海连忙拱手答礼,笑道:“三位庄主太客气了,如此隆情招待,咱们如何敢当?” “哈哈!”白元规大笑道:“萧老哥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既是朋友,道义论交,诸位远道而来,就是敝门的贵宾,水酒粗看,只是稍尽地主之谊而已!” 一面回头朝白少游道:“少游,这位徐少庄主、青年有力,前途无量,你们年纪差不多,不妨交个朋友。 就是这位慕容姑娘,这点年纪,剑术已有极深造诣,方才若非剑下留情,你就不会只是这点轻伤。 江湖后浪推前浪,再过十年八年,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难得有此机会,你要好好结交,多接近接近才是。” 喜之郎接口道:“是,是,你们年轻人多交几个朋友,总是不会吃亏的。” 西门追雪连忙朝白少游含笑拱手道:“白兄,方才我义弟慕容琬多有得罪之处,请白兄多多包涵。” 白少游因为出身白骨门,一向轻视各大门派,养成他目空一切的傲气,人并不坏,方才又经乃父再三叮嘱,说方才试出西门追雪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要他多多结交,狂傲之气自然收敛了不少。 闻言也含笑道:“西门兄好说,以后兄弟还要西门兄多多指教哩!” 白元规看他如此说法,总算放下了心,一面连连抬手道:“大家快请坐下来再谈。” 萧沧海再三推让,还是坐了首席,其余的人也依次入席。 喜之郎看了站在阶上的白元亮一眼,招呼道:“白总管……” 白元浩就坐在他边上,说道:“喜总管不用招呼他,他还有事。” 喜之郎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个站在阶上的白总管,明明是个西贝货了,你当我老眼昏花,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这时两名白衣少年已经陆续送上酒来,另有两名白衣少年手持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喜之郎慌忙站了起来,举杯道:“三位庄主、闻三老爷、少庄主、小老几这回抢在主人前面,要敬这杯酒。 那是庆祝白骨门和无垢山庄化敌为友,白少庄主和少庄主订交,这是武林中难得的大事,小老儿先干为敬。” 咕的一声,干了一杯。 “哈哈!”白元规大笑一声,站了起来,举杯道:“喜总管说得不错,咱们大家先干一杯。” 主人这一说,大家就一起站了起来,各自干杯。慕容琬和丁凤仙也只好把杯中的酒干了。 这一席酒,从喜之郎敬酒开始,就各自相互敬起酒来。 咱们古老传下来的习惯,酒筵上只要敬酒一开始,就会一直互敬下去,作者就不用浪费笔墨,一一交代。 尤其这一席酒,是白大庄主宴客,酒菜自然特别丰盛,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来,酒也一杯复一杯的敬下去。 到了后来,菜就渐渐上来得慢了,大家正在高谈阔论,放怀畅饮之际,也就并不觉得菜上得慢,反正来一道,就吃一道。 菜还没有完,席就还没散,客人当然不能走,主人也当然还要陪着。 这也是白大庄主特别交代的,这一席酒,至少也要吃它个一两个时辰。 为什么呢?请看! 就在东花厅宾主献筹交错,酒酣耳熟,菜还在继续端上来的时候。 大庄主静室对面一间房中,此时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 这间房,是大庄主白元规平日休息的房间,今天,因为要请郑药师探索隔住两种剧毒的神秘药物,就请郑药师住在这里。 现在郑药师正在东花厅上喝酒,房中就没有人了。 他去喝酒,药箱当然不会背了去,因此他的药箱就留在中间一张小圆桌上,房门也只是虚掩着! 此刻已快要戌未亥初(九点)。 西首一扇窗户慢慢的被推开,一条人影捷如飞鸟,一下穿窗而入,落到地上,立即迅快的朝中间小圆桌走去。 就在他快走近小圆桌之际,蓦然好似有了警兆,他反应十分灵敏,这一瞬间倏地转过身去。 他果然有了发现,在他身后不过数尺之遥,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动作也十分快捷,左手及时“擦”一声,打着了一支精巧的火筒。火筒虽小,但射出来的一道火光却十分强烈,刹那间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这一刹那,四目相投,不期使得两个人都怔住了! 因为这两人都是中等身材,皮肤白哲、细长眉、清瘦脸,身上同样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袍! 他们不论面貌、身材,竟然都长得一模一样,如假包换的总管白元亮! 两人对面站立,就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一般! 两人微一怔神,就立时镇定下来,笑了笑道:“阁下是什么人?” 他们异口同声的间出这句话来。 后来的白元亮从喉咙中发出两声嘿嘿冷笑,沉声道:“阁下假冒白某,倒扮的像得很,只可惜今晚遇上了真的,很快就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了。” 先来的白元亮哼道:“要分出谁假冒谁,那容易得很!” 倏地欺身而上,右手“白骨探爪”,闪电朝后来的白元亮抓去! 这一接近,就可以看得出他比后来的白元亮矮了一点,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单独的时候,就很难看得出来。 后来的白元亮看他使出来的竟是“白骨爪”的招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左手朝前一格,右手化爪,反向对方肩头抓落。” 但他怎知先来的白元亮这一记“白骨探爪”不过是虚招而已,你左手堪堪格出,他已化抓为拂,五指下垂,朝后来的白元亮手肘上拂来。 这一记若是给他拂中,后来的白元亮整条左臂就可能被废了! 但后来的白元亮一身武功却也极高,看他突然变招,心中暗自冷笑道:“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身形随着一个反旋,飞起一腿朝对方拂出的手肘上踢去,双手化爪,飞身扑抓过去。 要知后来的白元亮左手本来打着一支火筒,两人这一动上手,他只好迅速收起火筒来,因此,房中又突然黑暗下来。 第159章 火筒 但这两个白元亮一身武功都极为了得,虽在黑暗之中动手,而且房中空地不多,两人进退攻拒在不到一丈左右的地方,依然指爪同施,拳掌纷出,打得难分难解,几乎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后来的白元亮愈打愈觉心惊,自己出尽了白骨门的武学“白骨爪”、“白骨掌”、“白骨指”依然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 对方不但精通白骨门的武学,而且还在白骨门的武学之中,夹杂了许多怪异手法! 双手似抓似拂,如剪如叉,凌厉指风,锐不可当,始终摸不清对方路数,有时还几为所乘! 原来这后来的白元亮,可是不折不扣的白骨门总管白元亮! 这原是大庄主安排的妙计,要白元亮通知白骨门所有的人,从今晚起,大庄主静室,不准任何人接近。 因为郑药师要在静室中替大庄主配制某种药物,不得有人惊扰。 如果白骨门真的有内好的话,(没有内好白元规兄弟三人就不会被人暗下毒了)这话自然会传到他耳中。 一面又吩咐白元亮在宴客之时,隐身房中,看看有没有人偷偷的进来,查看郑药师的药箱,或在药箱中做什么手脚? 这也是喜之郎临出去的时候,替大庄主出的主意。(上文喜之郎在拱手时嘴皮微动,和白元规的微微颔首) 所以东花厅这席酒宴,时间故意拖长,好让对方出现。 站在阶上的总管白元亮,也是由庄中身材差不多的人改扮,这样可以让对方放心,以为三位庄主、少庄主、总管都在东花厅上了。 白元规对白元亮可放心得很,静室里有他隐身埋伏,该是万无一失的了。 要知白元亮在白骨门中名列第四高手,除了白骨三英,他一手“白骨爪”武林中已经很少有人是他对手,任何场面,他自可应付得下来。 东花厅上,此时席还未散。 喜之郎是酒鬼,逢人干杯,没人和他干杯,他自己也照干不误,这样一来,他哪得不醉? 这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嘻着嘴道:“小……老儿告个假,马……上就来……” 拖着鞋跟,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很显然,他酒喝多了,八成是内急得很,要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他的行动。 喜之郎出了东花厅,可不是找个墙角小解,他活像一头老鼠,耸着肩乱钻,一闪就不见了! 原来他避开白骨门值岗弟兄,一脚朝静室而来。 就在他蹑手蹑脚的走近郑药师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推开,一个人匆匆往外奔出! 喜之郎骤不及防,竟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口中不由“哇”的叫出声来,定睛看去,这奔出来的竟是总管白元亮。不觉咦道:“白老弟,你怎么……” 白元亮已经奔出几步,回头道:“喜总管,你来得正好,快去通知大庄主,人逮到了。” “你逮到了人?” 喜之郎急忙追上去,还待再问! 白元亮道:“兄弟要去追郑药师的药箱,你快去给兄弟禀报三位庄主。” 他边走边说,已经追了出去。 喜之郎也没再逗留,急匆匆的回到东花厅,大声叫道:“三位庄主,人逮到了!” 西门追雪问道:“喜总管,你说什么?” 喜之郎道:“小老儿碰上白老弟,他说人已逮到了,他去追郑药师的药箱,要小老儿赶来禀报大庄主的。” 白元规虎的站了起来,喜道:“逮到人了,那就好,咱们快去。” 一面朝白元浩道:“三弟,你在这里陪闻老哥谈谈,二弟、少游,咱们快走。” 喜之郎忙道:“小老儿也去。” 一面回头叫道:“郑药师、少庄主,你们也来。” 他拖着鞋跟抢在前面。 白元规问道:“喜总管在哪里碰上元亮的?” 喜之郎耸耸肩,嘻的笑道:“不瞒你大庄主说,咱们成败在此一举,小老几喝了几杯,有些不放心,想去静室瞧瞧。 但小老儿刚走到门口,就和白总管撞了个满怀,这话是白总管匆忙之间告诉小老儿的。” 白元辉问道:“他没告诉你逮到了什么人?” 喜之郎道:“这倒没有。” 几人脚下极快,不大工夫,就已赶到静室院落门口,四名白衣剑士看到大庄主,一齐躬身行礼。 白元规问道:“总管回来了没有?” 其中一人答道:“总管是追药箱去的,还没回来。” 白元规道:“看来他们一共来了两个人,但逮住了一个就好。” 随着话声,大步走在前面。 一名剑士急忙打着火筒,跟在大庄主身后走入。 穿过中间起居室,郑药师房中房门已经大开。 白元规当先走入,他身后的人也一起跟了进来,因那剑士手中执着火筒,是以照得十分明亮。 小圆桌上依然放着郑药师陈旧的朱红药箱,桌旁一动不动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人,那不是总管白元亮还有谁来? 白元规道:“你把药箱追回来了?” 白元亮依然站着没动。 喜之郎咦道:“大庄主,看样子白老弟有些不对劲!” 白元辉目光一注,怔道:“元亮被人制住了!” 正待伸手拍去。 “慢点!”喜之郎忙道:“二庄主先查看一下,这人用的是什么手法?” 白元辉点点头,走近过去、伸手察看了一阵,怵然道:“会是本门手法!” 白元规道:“快解开他穴道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元辉伸手在白元亮背上拍了两掌。 白元亮穴道一解,忙道:“大庄主,刚才有人假冒属下,潜入此室,还和属下动上了手,此人武功极高,而且对本门武学也极为精通,属下骤不及防,竟为所乘……” 喜之郎嘻的笑道:“他奢不是假冒你老弟,小老儿早就把他逮住了。” 白元亮道:“喜总管遇上他了?” “岂止遇上?”喜之郎道:“他还和小老儿擅个满怀呢,若非小老儿闪避得快,不被他撞个人仰马翻才怪!” 白元规道:“他和喜总管说,要去追郑药师的药箱,但药箱明明在桌上,他何以不把药箱取走呢?” 白元辉道:“可能听到喜总管的脚步,一时来不及再取走药箱了。” “嘻嘻!”喜之郎耸着肩笑道:“也许是他任务完成,取不取走都一样了。” 白元规心中突然一动,回头道:“郑药师,你检查检查药箱里,是不是缺少了什么?” 药箱就端端正正放在小圆桌上,连小铜锁都锁得好好的,分明没人动过。 郑药师从怀中取出钥匙,开启铜锁,打开箱盖,鼻中忽然闻到一丝异味,不由得脸色一变,口中叫道:“坏了,坏了!” 喜之郎凑过头去,说道:“干么,这般大惊小怪的,是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被那小子顺手搭走了?” 郑药师微微摇头,急忙取起一个药瓶,打开瓶塞,凑近鼻子闻了闻,随手放下,接着取起第二个药瓶。 也急急忙忙的打开瓶塞,凑着鼻子闻过,他一连打开几个药瓶,都这样闻着,气急败坏的道:“此人不但毁了老朽几年心血合制的丸散丹药,连几种极难找到的药草所研练的药未,都给他一举毁去了!” “他怎么毁去的?”喜之郎问道:“是不是在你药瓶里放了毒药?” “他放的比毒药还要厉害!”郑药师废然道:“是专解药性的都拉草粉。” “都拉草粉?”喜之郎道:“这名字怪得很,小老儿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错!”白元规道:“兄弟也没听人说过。” 郑药师笑了笑道:“别说二位了,就是药肆中人,知道的也并不多,都拉草出在云南迤西,形如桅于而黑,能解百药药性。 如果误入药室,各种药物都会失效,就像砒石烈毒,也立可化为乌有,乃是天生的解毒圣品……” “那不是很好?”喜之郎喜于形色,一指白元规说道:“三位庄主身中两种奇毒,有了都拉草粉,不是没问题了吗?” 郑药师道:“他杂在老朽药粉、药丸之中,如何取得出来?” 喜之郎道:“知道药名,难道会找不到?” “哪有这么容易找得到?”郑药师道:“都拉草原是野生之物,采药的人看到了,就会把它连根拔起,远而弃之,不懂的人,找不到它,真要找它,可比百年人参还要难觅。”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道:“如今不是知道有人有都拉草了吗?” 白元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喜之郎嘻的笑道:“至少咱们已经知道他是扮你白老弟的人了。” 白元亮道:“他假扮在下,你知道他是谁?” 喜之郎两颗豆眼一瞪,说道:“古人有一句成语,叫做剥丝什么的?意思就是一丝一丝的剥开来。” 白元亮道:“抽丝剥茧。” “对,对!”喜之郎拍手笑道:“就是抽丝剥茧,咱们慢慢的抽,终会把蚕蛾剥出来的,譬如方才二庄主说的,他的点穴手法,就是贵门的独门手法,那么,范围就小了,不用在贵门以外的人去找了,还有……” 第160章 风声 他忽然脸色古怪,嘻嘻,笑出声来! 目光朝窗外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小老儿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假扮你白老弟的,可能还是个女的……” 白元亮目光一亮,急急问道:“喜总管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呢?” “唉,小老儿方才不是说过,小老几和他撞了个满怀吗?”喜之郎神秘一笑道:“那时小老儿心里一慌张,双手就朝前推去,不料就推在她鼓腾腾的胸脯上……” 白元规沉声道:“会是女子?” “一点也不会错!”喜之郎道:“现在咱们不是又抽去一层丝了吗?嘻嘻,既然是个女子,贵门所有的男弟子也都可以撇开了。” 白元规“唔”了一声道:“敝门没有女弟子,庄中女子也不多……”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道:“还有呢,你们贵门用不用号牌、铜牌这类东西?” 白元亮道:“敝门弟子,大家都认识,所以不用号牌。” “那就没用了。”喜之郎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方粉红手帕,里面包着一块紫色铜牌,一手把铜牌递给白元亮,说道:“老弟你瞧瞧,这是什么铜牌?” 白元亮伸手接过,低头看去,铜牌正面镌的是两个古篆不像古篆的文字,反面像一个“川”字。 一面摇头道:“这不知是什么帮派的号牌。” 立即双手送到白元规面前。 喜之郎展看着那方手帕,说道:“这位姑娘年纪一定不会很大,手帕上还香喷喷的……哦……不对……” 话声未落,人就咕咯往地上跌坐下去,两脚一伸,就不再作声。 西门追雪吃了一惊,急忙掠了过去,摇着他身子,叫道:“喜总管,你怎么了?” 郑药师道:“可能这方手帕洒了迷香,不要紧,只要用冷水在头脸上一泼,就会清醒过来。” 白少游道:“我去拿。” 转身匆匆奔出,舀了一碗冷水走入。 郑药师道:“少庄主泼在他头脸上就好。 白少游把一碗冷水朝喜之郎头脸上泼去。 这当真合了如响斯应,喜之郎口中“啊”了一声:“哈……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略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还拿着那方粉红帕儿,眼珠转动,哦道:“是这方迷魂帕儿把小老儿迷倒的,难怪闻起来香喷喷的,会使人天昏地暗……哦,白老弟,你要不要闻闻?” 说着把手帕朝白元亮面前扬了扬! 白元亮忙不迭的后退了两步。 喜之郎一脸正经的道:“小老儿是要你老弟仔细瞧瞧,这迷魂帕上还有文章呢!” 白元亮道:“喜总管看出来了?” “那当然!”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患的是近视,东西要放得近才瞧得清,不然怎么会嗅进迷魂香去?你拿去瞧瞧就知道了,只要别放得离鼻管太近就好。” 白元亮听他这么说了,只得伸手接过,放得远远的凝目看去。 只见手帕一处角上,用桃红丝线绣了一朵拇指大的桃花,颜色十分鲜艳,其中一片花瓣上,另有白线绣了很小的一个“川”字。 白元亮心中一动,忖道:“这和铜牌反面镌的‘川’字应该同一意义了!” 他手拿得和面部距离很远,是以大家也都看清楚了。 白元辉道:“元亮,江湖上可有用桃花作标记的帮派吗?”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一动,暗想:“莫非这人会是桃花女的手下?” 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 白元亮沉吟道:“这个属下倒没听说过,但照这情形看来,显然是一个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组合了。” 白元规脸色凝重的道:“此人既会本门武学,又是一个女子,咱们庄上女子不多,你应该可以查得出来。” 白元亮答应一声道:“属下马上去查!” “哦!哦!小老儿还有一件东西……” 喜之郎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正待朝白元亮递去,忽然又缩回手去,放入怀里。 一面摇着手道:“白老弟,你别性急,耗子只要不惊动它,还会躲在你家里,不会逃跑的,但从外面来的黄鼠狼,你不惊动它,天一亮它也会悄悄溜走,你说打耗子重要?还是抓黄鼠狼重要?” 白元亮一怔,说道:“喜总管能否说得明白一点?” 喜之郎嘻的笑道:“这还不够明白吗?今晚咱们先去抓黄鼠狼,不用惊动耗子。” 白元辉道:“喜总管说的黄鼠狼在哪里?” “哈!”喜之郎道:“黄鼠狼要给鸡去拜年,咱们只要在鸡案附近守着,它一定会来。” 白元规道:“喜总管要咱们怎么办,咱们大伙都听你的。” “不敢,不敢!”喜之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所以小老儿要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才叫白老弟不用去的。” 白元辉问道:“你老哥说的鸡窠,究竟是指哪里呢?” “鸡案?嘻嘻,就是咱们住的宾馆!”喜之郎指指自己鼻子,小声说道:“小老儿就是鸡窠里的老母鸡。” 白元亮听他说得好笑,问道:“黄鼠狼一定会去吗?” “非去不可!”喜之郎伸了伸脖子,压低声音,指手画脚的和大家低低说了一阵。 白元规等人都听得不住的点头,事情就这样决定。 郑药师药箱中的药丸,虽被人放了都拉草,全已失去药性,但为了不使对方警觉,只作不知,依然留在静室房中。 西门追雪和喜之郎别过白元规,回转宾馆。 这时萧沧海等人早已回到宾馆来了,大家坐在客厅里喝茶。 慕容嫣然看到大哥和喜之郎两人回来,立即问道:“喜之郎,他们逮到了什么人?”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逮到了什么人?逮到的是总管白元亮。” 慕容嫣然惊奇的道:“原来白元亮会是奸细! “非也,非也!”喜之郎把刚才的事,粗枝大叶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把今晚准备抓黄鼠狼一段说出来。 慕容嫣然听得觉得极为有趣,咭的笑道:“有人假冒白元亮,作贼的人叫捉贼,哈,这回你喜之郎也被人骗了!” 喜之郎只是傻笑了笑,心里在说:“小老儿才没受他的骗呢!” 萧沧海因时间不早,就要大家回房休息。 第四十五章 三更已过,宾馆中早就没有灯火。 喜之郎独自坐在一片黝黑的房里,像是在等人,这时只听房门口响起极其轻微的一丝风声,心中不觉暗喜,忖道:“这老小子果然来了!” 接着房门迅快被人推开,一条瘦高人影像鬼魅般闪了进来,也立即回身掩上了房门。 喜之郎压低声音说道:“你来了。”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见过总管。” 喜之郎问道:“事情怎样了?” 瘦高人影道:“回总管,咱们已经很顺利的运出去了。” “那就好。”喜之郎点着头,心中却在暗想:“不知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但这话目前可不能多问。 瘦高人影道:“兄弟是来请示总管的,不知可有什么交代?另外上面特别要兄弟转告总管,这次务必把真的无痕弄到手。” “这个小老儿知道。”喜之郎点着头道:“我一定会弄到手的。”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那就告辞了。”正待转身。 “慢点!”喜之郎低声道:“今晚风声很紧,还是我陪你出去,万一遇上情况,我也可以给你挡上一挡。” 瘦高人影没有作声,轻轻开启房门,当先闪出。 喜之郎紧跟在他后面,转出长廊,一直送到圆洞门口! 瘦高人影回身道:“总管不用送了。” 喜之郎没有理他,一同跨出圆洞门,忽然轻咦一声,叫道:“不对,你快走吧!” 瘦高人影正待长身掠起,忽听有人嘿然冷笑道:“朋友不用走了。” 只见前面不远的一片草坪中间,站着五个白衣人! 中间一个赫然是白骨门的总管白元亮,他左右则是四个身穿白色劲装手抱长剑的剑士。 喜之郎一缩头道:“果然不对,看样子今晚你是走不成了!” 瘦高人影一声不作,突然足尖一点,一个轻旋,有如夜鸟划空,朝右首横飞出去,这一动作快速无伦,显出他轻功极为高明! 宾馆是在白骨神宫东首,朝右投去,正是南首方向。白元亮并没急起直追,只是站立原处,目送他人影飞掠,嘴角间还隐隐噙着冷笑。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在瘦高人影射出去十来丈光景! 南首一片梅林间响起一声嘹亮长笑,喝道:“白骨门岂是朋友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 一道掌风随着喝声,直劈过来! 瘦高人影连人都还没看清,掌风已经逼到身前,急切之间,右掌抬处,朝前推出。 双掌乍接,瘦高人影已经感到不对,对方这一掌竟然重逾山岳,压得自己连气也喘不过来,一个人立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定睛看去,只见梅林前面站着两个白衣人,那不是白骨门大庄主白元规、白少游父子,还有谁来? 第161章 陪审 瘦高人影究是慑于白骨三英的威名,明知对方已身中散功奇毒,只要和他力拼数掌,功力就会一掌弱于一掌。 但就凭方才那一掌的威力,自思极难接得下对方三掌,而且自己和对方硬拚也划不来,一念及此,哪还怠慢。 身形一晃,疾如飘风,一下从左闪出,双足一点,头先身后,宛如离弦之箭,朝东激射出去。 白元规父子也不迫赶,只是静静地守在南首梅林之前。 瘦高人影去势极快,一下就飞射出去七八丈远,堪堪掠近东首一片梅林,(这是宾馆圆洞门前的一片草坪,占地十数丈方广) 突听林中有人大喝一声:“此路不通!” 喝声人耳,一片耀目剑光,几乎有圆桌面大小,从林中洒出,朝瘦高人影当头罩落,寒锋砭肌,森烈无匹! 瘦高人影却也了得,他激射而来的人,忽然一个筋斗朝旁翻出,落到地上,抬目看去,离自己不到两丈,抱剑站着三个白衣人。 中间一人正是白骨三英的老二白元辉、他身后两个白衣劲装汉子,年约四旬,看去极为彪悍。 瘦高人影不愿多耽搁时间,转身朝北首奔去。但他还没奔近,就看到北首梅林前也有三个白衣人站在那里! 等候着自己,那三个白衣人,中间是白骨三英的老三白元浩,另外两位是一身白色劲装的中年剑士。 白骨三英居然全出动了! 瘦高人影不觉为之一楞,脚下也自然停了下来。 站在草坪中间的白元亮大笑一声道:“朋友现在看清楚了,今晚就算生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依我相劝,还是束手就缚的好,只要你愿意投效白骨门,咱们决不会亏待你的。” 瘦高人影目光一顾,发现喜之郎和西门追雪并肩站在宾馆圆洞门口。(草坪西首) 心头不禁起了怀疑,一下掠了过去,口中叫道:“总管,现在该由你给兄弟挡一挡了!” 口中说着,右手疾发,五指如爪,闪电朝西门追雪手腕脉门扣去。这一记擒拿手法,乘人不备,出手又快,他精干擒拿,自是万无一失! 喜之郎斜腺着他,耸耸肩,笑道:“你要找少庄主给你挡一挡,那只怕找惜人了!” 在他说话之时,瘦高人影五根铁指已经抓落,他明明看准了才出手的,但怎知五指还没抓拢,陡觉脉门骤然一紧! 自己手腕竟然已被西门追雪紧紧扣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要待运劲翻腕,但觉对方五指有如铁箍,半点也挣动不得! 西门追雪神色自若,望着他淡淡一笑道:“阁下要在在下面前施展擒拿手法,那还差得远呢!” 瘦高人影满脸胀得发热,(他戴着面具,别人自然看不出来)目光凌厉,盯着喜之郎厉声道:“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这是天大的冤枉!”喜之郎道:“小老儿几时出卖了你了,是你找上小老儿来的,再说,你们把小老儿整得好惨,小老儿就不能整整你们吗?” 瘦高人影怵然道:“你……不是总管?” “谁说的?”喜之郎拍着胸脯,气道:“小老儿怎么不是总管?我这云龙山庄的总管,如假包换,只不过不是你们的总管罢了,所以……嘻嘻,今晚决不能让你再走。” 瘦高人影骇然道:“你是喜之郎?” “一点不错!”喜之郎笑嘻嘻的道:“你现在总算明白了?” 瘦高人影被西门追雪扣住手腕,半边身躯酸麻得动弹不得,心头又急又怒,切齿道:“姓西门的小子,有种,你放手,咱们各凭武功,放手一搏。” 西门追雪冷笑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就算我放开你,让你逃出三步,你也逃不出在下的手去。” 他不敢多说,但三步之内,自己是有把握的。 白元亮眼看瘦高人影已被西门追雪拿住,不觉举步走过来,说道:“西门少庄主已经把他拿下了,放开他不得。” 喜之郎忙道:“咱们少庄主说过放开他,自然要放开他了,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元亮心中暗道:“明明已经拿住了,还要放开他,这喜之郎当真是疯疯颠颠的乱说话,虽然今晚不怕他插翅逃走,放开他,岂不是要多费一番手脚?” 就在他思忖之际,西门追雪已经五指一松,放开了瘦高人影的脉门。 说道:“你不服气,现在可以走了,只要逃得出在下的手去,在下保证再也没有人会拦住你。” 瘦高人影看他当真放开自己脉门,心中也大感奇怪,他自思有白骨三英拦堵,自己绝难闯得出去。是以并未立时就走,闻言问道:“西门少庄主这话能兑现吗?” 喜之郎一本正经的道:“笑话,咱们少庄主是什么人,说出来了,自然算数。” 瘦高人影目光一转,问道:“白骨三英也同意吗?” 喜之郎道:“咱们少庄主既然这样说了,白老大自然不会反对。” 白元规不明白西门追雪的心意,但他并没开口。 心想:“今晚此人是断断不能放过的,西门追雪若是抓不住他,反正有自己三兄弟出手,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西门追雪冷峻的道:“多言无益,你试试就知道了。” 瘦高人影口中应了声:“好!” 突然双足一点,纵身掠起! 西门追雪在他掠起之时,早已凝聚功力、右手迅快的抬了起来,直等瘦高人影掠出三丈光景! 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回来!” 伸手向空招了招。 瘦高人影刚刚掠到三丈光景,耳中听到西门追雪这声大喝,陡觉背后有一道强大的吸力,一下把自己身子吸住,凭空拖了回去。砰然一声从空中摔落在西门追雪的面前! 白元规兄弟三人,抱着同样的心思,只要瘦高人影掠到自己面前,就出手拦击,不窜到自己面前,就任由他去。 反正他要逃出去,只有东、南、北三个方向。(西首是宾馆) 哪知瘦高人影掠出三丈,西门追雪只招了下手,就把他凭空擒了过去! 这下直看得白骨三英耸然动容! 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西门追雪一身功力,竟然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高,高到骇人听闻! 白元规心中暗道:“他使出来的竟然会是传说中的昆仑派绝学‘纵鹤擒龙’,差幸白骨门和他化敌为友,不然岂不树下了一个可怕的强敌?” 西门追雪施展“擒龙功”把瘦高人影摔到地上,望着他冷然道:“现在你没有话说了吧?” 瘦高人影扑到地上,没有作声。 喜之郎耸着肩笑道:“他已经被小老儿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了。” “哈哈!”白元规仰天大笑一声,急忙走了过来,拱着手道:“西门少庄主这一手,使得漂亮极了,老朽今晚总算开了眼界!” 白元辉、白元洽也一齐跟了过来,同声道:“西门少庄主举手之势,就擒下此人,在下兄弟好生佩服!” 西门追雪连忙还礼道:“三位庄主过奖,在下在三位面前,只能说班门弄斧。” 白少游现在对西门追雪真是诚心悦服,打心眼里生出佩服来了,走到西门追雪身边,说道:“西门兄,小弟从前真是坐井观天,太狂傲了,小弟能交上西门兄这样一位少年高手,当真深感荣幸,西门兄今后真要不吝赐教才好。” 西门追雪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白兄何用太谦,咱们兄弟论交,以后千万不可这样说法。” 在两人说话之时,白元亮已吩咐四名剑士把瘦高人影挟起,一面朝喜之郎问道:“喜总管,黄鼠狼抓到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人关系大得很!”喜之郎朝白元规笑了笑道:“现在自然要包公审夜堂,昼夜问他口供才行。” 白元规点点头,朝白元亮吩咐道:“把他押到前进去,不准走漏了风声!” 白元亮答应一声,亲自随同四名剑士押着瘦高汉子走去。 白元规朝西门追雪、喜之郎两人抬抬手道:“西门少庄主、喜总管自然也一起去了。” “是,是!”喜之郎嘻的笑道:“大庄主升堂,咱们自然要跟你去当个陪审。” 一行人来至前进,白元亮吩咐剑士严加戒备,由两名剑士押着瘦高人影进入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 上首放着三把太师椅,现在白元亮又要剑士给西门追雪、喜之郎在左首加了两把椅子。 白元规抬抬手道:“西门少庄主、喜总管请坐。” 他和两个兄弟昂然走向上首三把太师椅上坐下。 白少游却站到了他父亲的椅后,四名中年剑士则雁翅般分左右站定。 喜之郎心中暗道:“原来这里是他们的刑堂。” 白元亮站在右首喝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剑士押着瘦高仅子走入,站到白元亮面前。 白元规朝白元亮道:“你去拍开他‘哑穴’。” 白元亮走近瘦高汉子身边,一掌拍在他后颈之上。 瘦高汉子怒目而视倔强的站立不动。 白元规道:“朋友现在该说说身份来历,叫什么名字了?” 第162章 飞琼 瘦高汉子哼了一声道:“你是白元规?我要见你们掌门人,” 掌门人,当然是白骨神君了! 白元亮喝道:“凭你也配见掌门人?大庄主问你姓名来历,你还不快说?” 瘦高汉子慎目喝道:“白元亮,你神气什么,老子怎么不配……” 白元亮听得火起,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瘦高汉子一张脸朝右歪去,然后喝道:“你再口不择言,我会教你识得厉害!” 瘦高汉子没去理他,目光一抬,朝白元规大声道:“白元规,我要见你们掌门人,你怎么说?” 白元辉怒声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白元规抬了下手,示意二弟不要说话,一面问道:“朋友要见掌门人,总有理由吧?” “用不着理由。”瘦高汉子道:“我随时都可以去见他。” 白元规道:“口说无凭,你总要拿出凭证来,我才能让你去见神君。” “你以为我骗你的?”瘦高汉子冷笑一声,随即转脸朝白元亮叫道:“白元亮,你过来,把我怀中的白骨令取出来。” “白骨令”,正是白骨神君信物。 这话听得白元亮不觉一怔,依言走了过去,伸手从瘦高汉子怀中取出一支三寸长的金色骨头,目光一注,赫然正是白骨神君的“白骨令”! 他是白骨门的总管,当然认得出来,这支“白骨令”绝非假的,一时之间,想不透这人身上如何会有“白骨令”的? 瘦高汉子大笑一声道:“白元亮,你看清楚了,这‘白骨令’不是假的吧?” 白元规道:“元亮,拿来给我瞧瞧。” 白元亮把“白骨令”双手递上。 白元规只看了一眼,就一挥手道:“把他押下去。” 白元亮不待瘦高汉子开口,迅快的一指,点了他“哑门大”,就由两名剑士把他押了下去。 白元浩忍不住问道:“大哥,白骨令是真的吗?” “嘻嘻!”喜之郎耸着肩道:“自然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他还敢拿出来吗?” 白元辉道:“大哥,这人……” 白元规手中拿着“白骨令”沉吟道:“此时时间已晚,不能去惊动神君,且等明晨见过神君再说。” 喜之郎脖子一伸,说道:“三位庄主,咱们逮住了黄鼠狼,现在该去捉耗子了吧?” “耗子?”白元规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偏头问道:“喜总管可是已经有了腹案?” “嘻嘻!”喜之郎笑着摇摇头道:“腹案,小老儿一点也没有,只是抓耗子晚上比较方便,是不是?” “哦!”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朝白元亮递去,说道:“这也是证据之一,方才小老儿从冒充你老弟的那人身上摸过来的。 就是因为要讨论如何抓黄鼠狼,给岔开去了,老弟接去瞧瞧,只要这人左耳少了这件东西,这人准是耗子无疑! 白元亮笑道:“你老哥摸来的东西真多!” 说着就伸手去接。 喜之郎得意的道:“不是小老儿吹牛,这人只要跟小老儿撞上一下,他身上的东西,多少都会给小老儿摸来一些,嘻嘻,这门学问可不简单,你老弟要学,小老儿一定倾囊传授。” 白元亮笑道:“你要兄弟学妙手空空?” “这有什么不好?”喜之郎道:“当一个总管,可得什么都会。” 他直到此时,才把掌心里握着的东西,交到白元亮手中。 白元亮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枚包金耳环,镶一颗绿豆大的珠子,不觉动容道:“老哥是从她耳朵上摘下来的?” “不然还会是小姑娘送给我的不成?”喜之郎道:“所以抓耗子必须在今晚,明天一早,她洗面的时候,如果发现这东西少了一枚,就会取下来,那时还找得出来?” “好!”白元亮道:“兄弟立时带人去查!” “唉!你老弟不用捱个去查。”喜之郎压低声音道:“你只要仔细想想,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白元亮拱拱手道:“请老哥指点!” “哈,你想想看,贵掌门人说不定也中了毒。”喜之郎附着他耳朵道:“能在贵掌门人饮食中下毒的,有几个人?” 他虽然附着白元亮耳朵说话,但在场的人都内功精纯,自然也听到了。 白元亮轻哦了一声。 白元规沉吟了下道:“咱们一起去。” 白元亮道:“但这时候,神君正在运功……” 白元规道:“咱们只要不惊动他老人家就是了。” 一面朝西门追雪、喜之郎道:“二位最好也一起去,此事不宜惊动旁人,二位去了,可以帮咱们守在外面,这样,纵然被他们发觉,也逃不掉了。” “对对!”喜之郎道:“如果你们惊动了耗子,只要它往外逃,少庄主和小老儿躲在洞口,就可以把它抓住了。” 白元规道:“好,那就走。” 当下就由他领先,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白少游、西门追雪、喜之郎和四名中年剑士紧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后行去。 他们穿行过八九重屋宇,来至最后一进,穿过一个大天井,迎面出现了十几级宽阔的石阶。 阶上是一座飞檐画栋,宫殿式的门楼,两扇朱红大门紧紧闭着。 白少游和西门追雪走在一起,低声道:“这最后一进,筑在山腰里面,是一座洞府,但你进去之后,绝对看不出它是一座山洞。” 西门追雪道:“那一定布置得和屋宇一样了,神君为什么要住在山腰里呢?” 白少游道:“那是因为本门武学是以玄门阴功为主,山洞比较适宜。” 说话之时,大家已拾级而上,白元亮抢在前面,轻轻叩了三下门,两扇朱门立时徐徐开启。 大门里面,左右各站着一排四个白衣中年汉子,他们看到白元规率人走入,一齐躬身为礼。 白元规没去理他们,只是大步往里走去。大家也跟着一起走入,两名白衣汉子立即关上了大门。 不过二三十步,就是二门,两扇朱门当然也关着,白元亮依然抢在前面,推开二门,让大庄主等人鱼贯进入。 二门内,有一个大天井,此时正当子夜,举头看去,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辉! 西门追雪心中暗道:“白少游告诉自己进入大门之后,就已进入山腰石窟,怎么这里会有天井的呢?” 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石窟穹顶,不但漆成了天蓝色,也嵌了数以百计的明珠,只要经灯火照射,就会像星光般闪烁。 白元规当先穿过大天井,跨上三级石阶,迎面走廊上矗立着六根朱红抱柱,然后是六扇朱红厅门。 上首一方匾额上写着:“太乙洞府”四个金字。两边也各有四个中年白衣剑士,抱剑凝立。 白元规推门而入,大家跟着他由屏后进入内室,来至一间布置清雅的起居室。 白元规走近门口,就向身后挥了下手。 四名白衣中年剑士立即在门口分两边站定下来。 这时只见两名穿白色衣裙的少女,手执玉拂,并肩迎出,看到大庄主领着许多人走入,不觉微微一怔。 接着两人一齐躬身道:“小婢飞霞、飞虹叩见三位庄主、总管。” 白元规举步跨人,走到上首一张椅前,才抬抬手道:“西门少庄主,喜总管,大家都坐下来。” 大家依次落坐,白元亮道:“飞琼,飞卫呢?” 站在右首的飞霞躬身道:“回总管,今晚是小婢两人值班,飞琼、飞卫大概已经睡了。” 白元亮道:“大庄主来了,还不快去叫她们起来?” “是!”飞霞俯首应了声是,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飞霞栅栅走入,她身后跟着飞琼、飞卫两人,走到下首,才躬身道:“小婢飞琼、飞卫,叩见三位庄主。” 白元规目光如炬,早已看到四个使女耳上都没戴耳环,不觉暗暗冷笑一声,忖道:“此女果然狡猾得很,她失落了一枚耳环,就叫其余三人都把耳环取下来了!” 这就回头朝白元亮问道:“她们四人中,哪一个是这里的领班?” 白元亮欠身道:“是飞琼。” 白元规颔首道:“好,就叫飞琼留下,其余三人退下去好了。” 飞卫、飞霞、飞虹三人躬身退下。 西门追雪举目看去,这叫飞琼的使女,年约二十四五,面貌姣好,垂首站在一旁,看去楚楚动人! 白元规道:“你叫飞琼,是这里的领班?” 飞琼垂首应了声“是”。 白元规问道:“你到这里来,有多少年了?” 飞琼答道:“六年” 白元规道:“元亮,你把东西拿出来,让她看看,那是什么人的?” 白元亮答应一声,取出那枚耳环,掌心一摊,说道:“飞琼,你拿去瞧瞧,这是谁的耳环?” 飞琼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从白元亮掌心把耳环拿去,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来,说道:“这枚耳环,正是小婢之物,失落已有多日,不知总管从哪里拾来的?” 白元亮没想到她居然一口承认,不由望着她微微一怔,问道:“你今晚可曾去过大庄主的静室?” 飞琼抬眼道:“今晚不是小婢值班,小婢早就睡了,怎么会到大庄主静室中去呢?” 第163章 高手 白元亮道:“这耳环就是今晚在大庄主静室中拾得的。” 飞琼冷声道:“小婢早已说过,这枚耳环小婢失落已有多日。” 白元亮道:“好,那么这方手帕,是不是你失落的?” 随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粉红色手绢来。 飞琼粉脸微变,摇头道:“不是。” “这个呢?”白元亮手掌一摊,掌心多了一块铜牌,又道:“也不是你的?” 飞琼娇躯微震,低首道:“不是,小婢连看也没有看过。” “哈哈!”白元亮大笑一声道:“同是在一个人身上取来的东西,有的是你的,有的不是你的,这话有谁能信?” 飞琼再次抬起头来,说道:“小婢方才说过,这耳环失落已有多日,有人捡了去,他身上的东西,只有这枚耳环是小婢的,旁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小婢的了。” 她口齿伶俐,矢口否认,任谁也难不倒她。 喜之郎坐在边上,忽然尖声问道:“那么姑娘还有一枚耳环,不知在不在?” 飞琼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婢自然收起来了。” 喜之郎道:“在不在姑娘身边?” 飞琼道:“在。” 喜之郎道:“姑娘取出来和这枚比比看,是不是一对?” 飞琼道:“小婢认得,这枚耳环确是小婢失落之物,不会错的。” 喜之郎道:“不,姑娘还是把没有失落的一枚取出来比上一比的好。” 白元亮道:“这位是无垢山庄的喜总管,他要你取出来比上一比,你就取出来比比也是无妨。” 飞琼只得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纸包,连同方才从白元亮手中接过去的一枚耳环,一起递给了白元亮说道:“还是总管比比看好了。” 白元亮正待打开! “白老弟且慢!”喜之郎摆手道:“请你把纸包送给白大庄主,小老儿也有一件东西,要请白大庄主过目。” 白元亮依言把小纸包和一枚耳环送到白元规面前。 白元规望着萧沧海说道:“喜总管有什么见教,只管请说。” “见教不敢。”喜之郎连忙拱着手,然后伸手在怀中掏摸了一阵,也取出一个小纸包来,双手送到白元规面前,嘻的笑道:“大庄主看了飞琼姑娘的纸包,再打开小老儿的纸包看看,就会知道。” 白元规相信喜之郎必有用意,只是猜不透他小纸包裹包着的会是什么?一面含笑点头道:“好吧!” 说着,已把飞琼那个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枚耳环,和放在几上的一枚,珠子大小,以及镶工都一般无二! “嘻嘻!”喜之郎嘻着嘴,尖笑道:“大庄主,你老仔细瞧瞧,飞琼姑娘取出来的这枚,可曾少了些什么没有?” 白元规经他一说,再仔细瞧去,这回他看出来了,镶住珠子四周的细脚,放在几上的一枚,共有五支。 而纸包中的一枚,却只有四支半,断了半支。 珠子只有黄豆大一粒,镶工自然极细,每一支金脚都只有铜丝般粗细,若非细看,就不易发觉。 白元规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位喜总管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奇人了!” 心念转动,急忙把喜之郎的那个小纸包打了开来。 里面赫然是半支细如铜丝,长不过两厘的金脚,一看就知是飞琼纸包中那枚耳环上断折的半支了。 他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做的手脚,但却故意问道:“喜总管,你能说得明白些吗?” “是,是!”喜之郎站起身,朝飞琼含笑道:“飞琼姑娘,你也过去看看才是。” “我不用看。”飞琼冷冷的道:“喜总管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小老儿那就实话实说了。”喜之郎耸耸肩,自鸣得意的笑了笑,才尖声道:“事情是这样,小老儿在大庄主静室门口,和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个满怀,小老儿……” 他忽然朝飞琼嘻皮笑脸的拱拱手,说道:“对不住,姑娘请恕小老儿失礼,嘻嘻,其实小老儿也是无心的。 当时被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个满怀,小老儿本能的双手朝前一撑,却不料正好推在那人的胸口,小老儿发觉白老弟怎么会是个女子的? 这就伸手把她怀中一方手帕掏了出来,小老儿忽然想到不对,手帕人人都有,怎么能确定她是谁? 再一伸手,把她戴在左耳一枚耳环摘了下来,但耳环上也不会刻上姓名,依然无法查证的,小老儿一不作,二不休。 只好把她右耳那枚耳环上镶嵌珠子的金脚用指甲掐了少许下来,嘻嘻,小老儿掐下来的,就是纸包裹的半支金脚了。” 这话,听得白元规等人暗暗惊奇不止! 试想他只是和假冒的白元亮的人撞了个满怀,最多也只是一撞之间的工夫,他竟然从发现对方是女的之后。 不但伸手从对方怀中掏出一方包有铜牌的手帕,再伸手摘下对方戴在左耳的耳环,还嫌不够。 又伸手从对方戴在右耳的耳环上,用指甲掐下镶在珠子四周的半支脚,这一刹那,他能做这许多事,手法之快,岂不比闪电还要快过几倍? 白元亮脸色一沉,目射寒芒,注视着飞琼,问道:“飞琼,你还有何说?” 飞琼螓首缓缓抬了起来,春花般的脸上一片冷峻,说道:“我不用说什么。” 白元亮喝道:“贱婢,你说什么?” 飞琼粉脸含霜,冷冷的道:“白总管,我不想多说,对不起,我要去睡了。” 转身欲走! 白元浩忍不住虎的站起身来,怒声道:“你给我站住!” 飞琼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三庄主,我奉派伺候神君,我如果有什么不对,你们总该先禀报神君一声,再处置我吧?” 白元浩被她气红了脸,喝道:“你只是本宫一名使女,胆敢如此向我说话?元亮,要人把她拿下了。” 白元亮喝道:“来人呀,把这贱婢给我拿下了!” 他喝声甫出,站在门口的四名中年剑士迅快大步走入,拦住了去路。 飞琼冷笑一声,身形突然轻轻一晃,竟如一朵白云,像行云流水般朝四人身隙轻灵无比的闪了过去。 身法之奇,有如水银泻地,令人目不暇接! 要知这四名中年剑士乃是大庄主的贴身随从,迫随白元规数十年,身手之高,在白骨门中可说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飞琼从他们中间闪了出去,居然连一点拦截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直看得白元规等人一时都怔住了! 四名中年剑士发觉飞琼从他们身边闪出,立即一声叱喝,身形如风,要待迫扑出去! 白元规喝道:“你们回来!” 四名中年剑士刚扑到门口,闻言硬生生刹住,一齐抱拳道:“属下……” “不用说了。”白元规一抬手,制止他们再说,缓缓站起身道:“二弟、三弟、元亮,你们随我进去,少游,你陪同徐少庄主、喜总管、率同他们(指四名中年剑士)速即退到大厅前去,为父没有出来以前,任何人不得擅出洞府,否则一律给我格杀无论。” 白少游应道:“孩儿遵命。” 白元规道:“咱们走。” 当先往里走去。 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紧跟在他身后而行。 这间起居室后面,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边各有四个房间,则是侍候神君的四名使女所住。 迎面一排白石栏杆,中间是一道白石镂花的拱门。进入拱门,白元规等人立即放轻了脚步,越过一片古藤花架,朝两扇朱门前直趋过去。 白元规在门口躬身道:“孩儿元规、元辉、元浩、及总管元亮,有事晋见神君。” 过了一回,才见两扇朱门启处,走出手持白玉拂尘的飞霞,朝四人躬身一礼,说道:“神君请大庄主四位进去。” 白元规率同三人举步走入。 这是一座石钟乳凝结,倒垂如帘的大石窟,中间一张黄玉卧榻,左右两旁各有石钟乳结成的一狮一虎,形状天然! 狮虎背上,正好放置了两方白玉板,成为两张天然茶几。 黄玉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他,正是名震武林,亦正亦邪的白骨神君白灵君。 白元规眼看飞琼居然没有逃走,还侍立在神君身恻,心头暗暗哼了一声,忖道:“此女倒是大胆得很!” 当下立即趋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孩儿叩见神君。” 他身后三人,也急忙一起躬身行礼。 白骨神君目光微抬,徐徐说道:“此时已经子夜,你们一起来见为父,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白元规道:“本宫有内奸潜伏,在孩儿等人身上下毒,孩儿要把飞琼带出去侦询。” “这怎么会呢?”白骨神君蔼然一笑,回顾了飞琼一眼,又道:“飞琼这孩子平日颇为乖巧,怎么可能会是潜伏的内奸?” 白元浩道:“启禀神君,飞琼今晚假扮元亮,潜入大哥静室,在郑药师药箱之中放置都拉草未。 使郑药师箱中药物,悉数失效,经查确是飞琼所为,方才大哥问她,她还出言无状,孩儿要元亮把她拿下。 第164章 耗子 “她还说要先禀报神君,才能把她拿下,说完就抢先逃来此地,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现在孩儿已经禀告过神君了。” 说完,回身喝道:“元亮,你还不过去把这贱婢拿下了?” “慢点!”白骨神君左手抬了下,然后问道:“元规,你说有人在你们身上下毒,老三又说飞琼假扮元亮,在郑药师的药箱里,放了什么都拉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把经过情形,详细说给为父听听,飞琼真要是潜伏的奸细,你只管把她拿去按本宫门规处置。” 白元规应了声“是”,就从无垢山庄西门追雪、总管喜之郎前来本门说起,如何由郑药师诊脉,发现自己兄弟三人身中两种慢性剧毒,如何由白元亮隐身静室,二更时分,果然有人潜入。 此人假扮元亮,两人在房中动手,恰好喜之郎赶来。 如何和假冒元亮的贼人撞了个满怀,及时发现此人竟是一个女子,一直说到刚才向飞琼问话。 喜之郎那个小纸包中赫然是飞琼取出来的那枚耳环上的镶珠金脚,由此可以证明飞琼就是假扮元亮的人了,详细的说了一遍。 “唔!”白骨神君徽微颔首道:“原来今晚还发生过这些事情,元亮,你去把无垢山庄的西门追雪、喜之郎两人请来,老夫要当面问问他们。” 白元亮躬身应“是”,匆匆退了出去,过没多鬼,只见他领着西门追雪、喜之郎走入,白少游也跟着两人身后走了进来。 白元规连忙朝西门追雪招招手道:“徐少庄主快来见过家父。” 西门追雪走上两步,神色恭敬的朝上作了个长揖,说道:“武林未学西门追雪拜见神君。” 白骨神君颔首道:“年轻人不用多礼。” 目光一下转到了喜之郎身上,问道:“你就是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 喜之郎耸着双肩,连忙拱手道:“神君圣明,小老儿正是喜之郎,忝为无垢山庄总管,小老儿久闻神君盛名,今晚有幸,得瞻神君丰采,真是神仙中人!” 白骨神君蔼然笑道:“喜总管好说,老夫听说你办事能干得很。” “神君夸奖。”喜之郎道:“小老儿只是三个臭皮匠中的一个而已!” 白骨神君含笑问道:“喜总管此话怎说?” 喜之郎耸着肩,脖子朝前伸了伸,馅笑道:“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小老儿最多也只有诸葛亮三分之一。” 白骨神君芜尔一笑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道:“方才元规曾向老夫报告,说今晚你在他静室门口,和一个假扮元亮的人互撞。 你在一撞之间,不但摸走此人怀中一方手帕、一块铜牌,还摘取了她左耳环,和右耳环镶的一支金脚,手法之快,无人能及,不知是否如此?” “是,是。”喜之郎点着头,惶然道:“小老儿这点偷鸡摸狗的手法,没给神君笑话,事情确是这样。” “很好。”白骨神君颔首道:“喜总管陪同徐少庄主,前来敝门,据元规说,是给敝门传警而来。 元规他们身中慢性剧毒,也是喜总管指点的,不知对方究是何人,对本门又有何种图谋,喜总管能和老夫说得详细一点吗?” 喜之郎连连抱拳道:“神君明鉴,详细情形,小老儿也说不上来,只是知道有人要不利于贵门……” 白骨神君不待他说下去,截着道:“那是什么人?” 喜之郎道:“什么人,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白骨神君道:“你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元规他们中了慢性剧毒?这话有谁能信?” 喜之郎一楞,说道:“小老儿当时只知道有人企图不利于贵门,并不知道大庄主三位身中慢性剧毒。 那是后来看大庄主三位只要和人动手,内力一记弱过一记,想到三位身上可能被人做了手脚,才请郑药师给大庄主三位诊察,才知他们果然中了两种慢性剧毒。” “哈哈!”白骨神君仰首大笑一声,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说道:“你推得倒是干净,但你若非事先早已知道,怎么会把郑药师也带来了?喜总管,你着想在白骨门玩什么花样,那就打错主意了。” 话声一落,突然喝道:“说,喜之郎,你是受什么人支使来的?” 这话听得白元规兄弟三人都怔往了。 喜之郎骇然道:“神君这是误会!” 白骨神君冷然道:“老夫在江湖上少说也混了七八十年,什么人能逃得过老夫双目?你们在元规身上下了毒,又由你来混充好人。 反正他们身上剧毒并未得解,你则可惜机结识白骨门,逐步实施你们的诡计,这点计谋,如何瞒得过老夫?” 这番话更听得白元规兄弟耸然动容! “真是天大的冤枉!”喜之郎急得直是搔着头皮,说道:“神君硬指小老儿是对方的人,叫小老儿怎么说好?但神君若是要知道谁是主使,这却不难,今晚合大庄主等人一起截住了一个人,此人一定可以说得出来。” 白骨神君微微一怔,问道:“今晚拿住了一个什么人?” 白元规躬身道:“孩儿正要向神君禀报,这也是喜总管事先告诉孩儿,今晚三更,可能有人会潜入宾馆。 经咱们分头埋伏,果然截住了一个黑衣汉子,还从他身上搜出神君的白骨令,孩儿问他来历,他坚不吐实,声称要见你老人家……” 说着,从怀里取出“白骨令”,双手呈上。飞虹立即趋了过来,伸手接过,再呈到白骨神君面前。 白骨神君只看了一眼,就要飞虹放到右首几上,一面抬目问道:“你们把他如何处置了?” 白元规躬身道:“孩儿因他身上搜出来的白骨令不假,暂时收押,特来向你老人家请示。” “唔,白骨令确实不假!”白骨神君略为沉吟,吩咐道:“元亮,你去把此人押进来。” 白元亮躬身领命,又退了出去。这回他去了足足一刻工夫,才押着瘦高汉子走入。两名白衣剑士立即返身退出。 飞琼看到瘦高汉子,身躯似乎微震,不觉抬目朝白骨神君望去。 这一情形,喜之郎自然清楚了,心头不期暗暗震动。 白骨神君一手捋着垂胸白须,目光注视着瘦高汉子,过了半晌,才抬手道:“解开他哑穴。” 白元亮趋上一步,手掌翻动,在他颈后拍了两下。 白骨神君沉声喝道:“尔是何人,本门白骨令你是从哪里来的?老夫面前你要从实道来。” 瘦高汉子身不能动,只有僵立着道:“你老大概就是白骨神君了?小的在神君面前,怎敢撒谎,这支白骨令,乃是总管交给小人的。” 白元亮听得大怒,喝道:“你胡说!” 白骨神君抬了下手,制止他说下去,一面朝瘦高汉子问道:“你说的总管是谁?” 瘦高汉子道:“喜之郎。” 喜之郎耸耸肩,尖声道:“会是小老儿?” 白骨神君哼了一声道:“老夫正在问话,你不准打岔。” 一面继续问道:“喜之郎是无垢山庄总管,那你也是无垢山庄的人了?” 瘦高汉子俯首道:“小的在无垢山庄担任管事之职。” 西门追雪听得勃然大怒,剑眉一挑,喝道:“好个刁诈奸徒,你敢胡说,无垢山庄几时有你这个人?” 白元规也觉得奇怪,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徐少庄主且听他说下去,再说不迟。” 白骨神君又道:“好,说下去,你们对本宫有何图谋?” 瘦高汉子应了声“是”,目光一溜喜之郎,才道:“小的并不完全清楚,这里是由总管负责的,好在神君和三位庄主身上都下了毒,这样就可以控制白骨门……” 这话听得白元规兄弟三人都不禁耸然动容! “哈哈!”白骨神君大笑一声,目注喜之郎,问道:“喜总管,你都听到了?” “小老儿正在用心的听。”喜之郎耸耸双肩,说道:“只是有些想不透。” 白骨神君道:“你现在还有何说?” 喜之郎忽然回头朝白元规问道:“白大庄主,你相信不相信?” 白元规对瘦高汉子说的话,心头也感到有些可疑。 喜之郎如果是对方此一计划的主持人,自己兄弟三人既已中了慢性剧毒,他就用不着再使计诱人入伏,由飞琼假扮白元亮。 他在房门口互撞之际,取出手帕、铜牌,还要摘取他的耳环,后来又要自己等人围堵瘦高汉子,把人拿下。 这不是画蛇添足?世间哪有如此愚笨的人,一再设计陷害自己人,何况对他又一无好处。 他大可把这两件事轻轻放过,根本也无人知道。 想到这里,不觉朝上首躬躬身道:“启禀神君,此人说的未必可靠,孩儿之意……”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你不用多说,老夫自有道理。” “嘻嘻!”喜之郎回头朝白元规笑了笑,伸手朝扈顶一指,说道:“大庄主,你快瞧瞧,这只耗子可大得很呢!” 第165章 幕后 他这一举动十分奇特,所有的人忍不住都仰首朝窟顶看去。窟顶其实什么也没有,当然更没有耗子了。 白骨神君喝道:“喜之郎,你还没有回老夫的话!” 喜之郎双手一摊,愁眉苦脸的道:“回神君,这是莫须有的事儿,叫小老儿怎么说呢?这样好不? 小老儿心里确实有些秘密,但这里不能说,你老能不能让小老儿和三位庄主单独谈谈,再来跟你老报告,如果对小老儿不信任的话,可以把敝庄西门少庄主留在这里当人质,这样你老总可以相信了吧?” 白骨神君哼道:“也好,元规,你们带他出去,好好问问。” 喜之郎回头朝西门追雪道:“少庄主,只好委屈你暂时留在这里了。”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白少庄主,也要委屈你留在这里,陪陪咱们少庄主可好?” 白少游忙道:“爹,孩儿也留在这里,陪徐兄好了。” 白元规点头道:“这样也好。” 一面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先把此人押下去,要他们好生看管。” 白元亮答应一声,立即要两名剑士把瘦高汉子押了下去。 白元规恭敬的朝白骨神君行了一个礼,说道:“孩儿那就告退。” 回头朝喜之郎道:“喜总管请!” “是,是!喜之郎耸着肩道:“现在小老儿变成阶下囚了,大庄主先请,让二庄主、三庄主押着小老儿走就是了。” 于是由白元规走在前面,喜之郎跟在他身后,白元辉、白元浩走在最后,一起退出白骨神君静室。 来至前面起居室(仍是在大石窟之中)白元亮也跟着走入。 白元规一抬手道:“大家先坐下来。” 喜之郎目光四顾,问道:“大庄主,这里……” 白元规颔首道:“没有问题。” 接着抬头道:“元亮,你把前后石门一起关上了。” 白元亮依言把前后两道石门一起关上。 白元规道:“喜总管,你有什么秘密,现在可以说了。” “咳,这件事情可闹大了!”喜之郎耸耸肩,双手合十,吟了句“阿弥陀佛”,才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但小老儿正好和我佛如来的意见相左,什么事,知道了就非说不可!” 白元规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白元辉却忍不住问道:“喜总管,到底是什么事呢?” “嘻嘻!”喜之郎道:“你们认为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依然没有说话。 喜之郎两颗豆眼转动了下,续道:“你们都看到方才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大家听他说得有些奇怪,谁也没有多问,希望他快点说出下文来。 喜之郎又道:“就是因为小老儿想起他今晚和小老儿说的一句话,引发了小老儿的疑窦,也终于获得了证实……”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四位一定心里有一问题,那瘦高汉子怎么会说小老儿是他总管? 神君也以小老儿事先知道三位庄主中毒,事先布置埋伏,才擒住了瘦高汉子,小老儿若不是他们同党,怎么会未卜先知?现在小老儿可以告诉四位,小老儿是他们总管,可一点也不假……” 白元规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心中也暗暗“哦”了一声。 喜之郎接道:“但其实小老儿却并非他们总管。” 白元规看他两句话,前后完全相反,也忍不住问道:“喜总管此话怎说?” “嘻嘻,这话就得从头说起……”喜之郎拖长语气,伸伸脖子,续道:“无垢山庄去年毁于大火,大家总知道了,无垢山庄接着又重建了起来,这可不是少庄主重建的,而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隐身幕后,给少庄主建起来的……” “这人也就是此次阴谋计算白骨门的人,对不?”白元规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大家听小老儿说下去咯!”喜之郎接着就把自己等人当时并不知道无垢山庄已经重建好了,直到回转徐州,才看到庄院一新。 接着说出自已被人在酒中做了手脚,回转卧室,床板下沉,自已被直摔到地底二十丈下。 从此就有人假冒了自己,这人就是他们的总管…… 白元规口中“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嘻嘻!”喜之郎耸耸肩道:“二三十丈高,就算烂醉如泥,也跌不死小老儿,就这样,小老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中又取代了他们总管,真喜之郎却一直扮演了假喜之郎。” “喜总管这一手高明得很!”白元规一拍巴掌,接着问道:“后来呢?” “这就言归正传了!” 喜之郎就把蓝惊灵和盛子书两人失踪,后来在自己房中发现飞鸽传书,要自己告诉西门追雪,拿无痕易人,并怂恿西门追雪远来白骨门索取无痕。 白元规道:“这么说喜总管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那个假冒小老儿的人服毒死了,小老儿又去问谁?”喜之郎道:“但这回咱们可以逮到一个比总管地位还高的人,一定可以问得出来。” “哦!”白元规想起方才喜之郎说过两句话:“你们认为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的?” “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这就问道:“方才喜总管曾提到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有人授意的,这人又是谁呢?是不是飞琼?” “非也、非也。”喜之郎哈了一声,反问道:“那瘦高小子嚷着要见什么人。” 白元规道:“他当时曾说要见神君。” 喜之郎耸耸肩道:“那不就对了?” 白元规脸色不觉一怔,说道:“会是神君授意他说的?” “白大庄主完全说对了!”喜之郎道:“所以小老儿说这件事闹大了!” 白元规怵然道:“神君受人胁迫?” “非也、非也。”喜之郎道:“胁迫那倒不是。” 白元规正容道:“此事关系重大,喜总管,你应该说得明白一点!” “是、是!”喜之郎道:“事情是这样,方才小老儿也站在下首,和瘦高汉子相距不远,忽然感到身侧有一缕极微细的内劲吹过。 那种极微细的内劲,像是有人以传音入密在说话,小老儿先前还以为是飞琼那丫头在作怪,后来看她嘴皮一动没动……” 白元规听得暗暗点头,这喜之郎果非寻常人物,连人家以传音入密的风声,他都听得到,可见他内功何等精纯了! 喜之郎续道:“大庄主一定知道,要是施展传音入密,连嘴皮都不用动,那种功力,岂是一个黄毛丫头所能办得到? 因此小老儿就循着这微细风声来处看去,果见神君唇上白髯微微颤动,小老儿心中不禁大惑不解,神君何以会帮着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但再一想,也就有些明白过来。” 白元浩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喜之郎忽然得意一笑,说道:“那瘦高小子三更时分找到小老儿房里,他曾和小老儿说过两句话。 那时他还以为小老儿是他们总管,他是传达上面的命令,要小老儿务必把秋水寒弄到手,第二是向小老儿请示,可有什么交代? 小老儿问他:‘事情怎样了?’ 他说:‘回总管,咱们已经很顺利的运出去了。’ 白元规道:“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喜之郎道:“小老儿既是他们总管,就不便多问,心想待回逮住了再问不迟,因此就没有问他……” 他咽了口口水,续道:“但小老儿心里在嘀咕,这回他们劳师动众,而且又指示小老儿怂恿少庄主赶来白骨门,等于双管齐下。 由此可见这运出去的东西,一定十二万分重要了,只不知会是什么东西?直到看到神君以传音入密教那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小老儿才恍然大悟!” 白元规道:“喜总管认为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喜之郎忽然压低声音,郑重的道:“人。” “人?”白元规身躯一震,急急问道:“会是什么人呢?” 喜之郎望着他笑了笑道:“就是大庄主心里想到的这个人。” 白元规心里确实想到了一个人,闻言神色剧变,说道:“你有……” “有、有,白大庄主先别激动!”喜之郎好像和他打着哑谜,一面摇着手,截断了他的话头,又道:“白大庄主不是问小老儿可有证据?小老儿当时也有些怀疑不定,所以……嘻嘻,小老儿才指着窟顶要大庄主看大耗子?” 白元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怎么不想想?”喜之郎道:“小老儿一指,往上看的人,自然不止是你大庄主一个,试想经常在外边跑的人,脖子不会用布包起来,总会被风吹日晒,晒得较黑。但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平日里很少出门,脖子也一定白嫩得多,这一抬头,不就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了?嘻嘻,这就是孟老夫子说的人焉瘦哉?” “你能确定?”白元规激动的道:“他……真是易了容?” 第166章 擅离 “易容小道,小老儿也会。”喜之郎晃着脑袋,得意的道:“其实小老儿只要瞧上一眼,就看得出来,再经查证之后,那是百分之百错不了的!” 白元规虎的站起身道:“好,咱们走!” 白元辉跟着站起,问道:“大哥,你和喜总管说了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规满脸怒容,说道:“神君他老人家可能已被人运出去了!” 白元辉神情一震,问道:“喜总管是说现在的神君是有人假冒的?这事……大哥……咱们没有确切证据,可不能乱来!” 白元规道:“此人学神君的口吻,十分相似,但后音有些不对,愚兄早已感到怀疑,只是不好说出口来,方才经喜总管这一说,愚兄已可确定他是假冒之人了。” 白元浩道:“他们把神君运出去,这可能吗?” 白元亮道:“属下倒有一个计较在此,大庄主不妨先试探试探那瘦高小子的口气再说。” 白元规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你说说看?” 白元亮跨上一步,低低的说了一阵。 白元规点头道:“很好,咱们就这么办。” 不多一回,白元规兄弟三人都已隐入了屏后。 起居室中只余下喜之郎一个人。 他如今可不再是喜之郎,经过易容之后,早已变成白发、白眉、白髯的老人,活脱脱的白骨神君白灵君,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 这时前面的一扇石门启处,白元亮率同两名白衣剑士押着瘦高汉子走入。 白元亮喝道:“神君要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那就死定了!”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元亮,你们出去,把门带上了。” 白元亮躬身应“是”,立即率同两名白衣剑士退了出去,石门也随着关上。 白骨神君哼道:“你真糊涂,怎么会被他们截住的?” 瘦高汉子道:“兄弟只当他是总管,后来才知这者贼已经不是总管了。” “坏就坏在这里!”白骨神君攒着两道白眉,问道:“你去找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他问兄弟事情怎样了?兄弟说咱们已经顺利运出去了……” 白骨神君一拍太师椅靠手,说道:“糟了,这么说,他已经知道咱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人了?” 瘦高汉子道:“兄弟并没说出运出去的是什么人,大概他还不大清楚。” 白骨神君轻轻吁了口气,哼道:“你若是泄漏了口风……” “不会的,兄弟没有说……”瘦高汉子悚然道:“这个……你只管放心……” 白骨神君道:“那你还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那是三姑娘吩咐的,要兄弟传话,命他务必把秋水寒弄到手。” 白骨神君又道:“你被他们逮到之后,可曾说出你的身份来?” “没有。”瘦高汉子道:“兄弟一句也没说。” “一句也没说!”白骨神君忽然站起来,阴笑道:“那么他们怎会知道你……” 他右手化爪,缓缓朝瘦高汉子前额抓来! 瘦高汉子一急,不觉冷声喝道:“谷风,住手,你要做什么,想杀我灭口?你也不去问问三姑娘,我跟神君多少年了……” 白骨神君道:“老夫要杀你,是因为你已经泄漏了咱们的机密,你就是回去,神君也不会饶你的……” 他的手已按到瘦高汉子顶门之上。 瘦高汉子目射厉色,切齿道:“姓谷的,你就是杀了我,也当不上管事的,你敢擅作主张?” 白骨神君忽然放开手,笑道:“也好,让我去问问三姑娘再说,哦,三姑娘是谁呢?” 瘦高汉子突然警觉的望着白骨神君道:“你……” “嘻嘻!”白骨神君忽然耸耸肩笑道:“老夫当然是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风了。” 一指点了瘦高汉子的穴道。 屏后三人立时闪了出来。 白元规道:“神君果然是姓谷的假冒的,但你怎么不多问他几句呢?” 白骨神君伸手朝头脸上一抓,一把就把白发白须抓了下来,一面笑道:“时间大长了,再说,也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就会露出马脚,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一面又朝脸上摸了一把,抹去易容药物。 白元规道:“他口中的神君,不知又是什么人?” 喜之郎笑道:“武林中称神君的人不多,这并不是当务之急,咱们先去抓大耗子要紧,哦,还有! 这小子口中的三姑娘,大概就是飞琼了,小老儿先前还当她只是一只小耗子,但看来她还是耗子精呢!” 说话之时,白元浩已打开石门,要白元亮依然把瘦高汉子押了出去。 白元辉道:“大哥,咱们进去要如何下手呢?” 白元规沉吟了下,说道:“由愚兄对付姓谷的,这四个丫头,看来全是他们的人了,由你和三弟两人出手,把她们拿下。” 元亮率四大剑士守在外面,以防另有羽党,喜总管和西门少庄主只要替咱们守住门口,不让他们逃跑就好。” 这是白骨门的事,他自然不想假手他人。 喜之郎点着头道:“小老儿会暗中通知少庄主的。” 白元规道:“好,咱们可以进去了。” 喜之郎道:“慢点,咱们进去,可仍由大庄主领先,二庄主、三庄主押着小老儿,这样可以先安安他的心,等咱们准备好了,才不致被耗子乱钻乱咬。” 白元规因神君被人劫待,心头忿怒之极,早已迫不及待,回头朝白元亮吩咐道:“你可率领四大剑手守住神宫门外,不论外面的人要冲进去或者里面的人冲出来,都给我格杀勿论。” 白元亮应了声“是”。 白元规话声一落,立即大步朝屏后走去,屏后是一道石门,他脚下不停,伸手一推,两扇石门自开,当先朝甬道行去。 其余的人,也随着走去。 白元亮率同四大剑士走在最后,一直到了白石栏杆,才一挥手,命四人站到阶下,自己也在拱门口站定下来。 只有白元规一路急行,登上石级,穿行一排紫藤花架,直向神君静室的石窟中推扉而入。 他身后是喜之郎,双手下垂,显然被点了穴道,再后则是白元辉和白元浩,像是押着喜之郎而行。 石窟中,白骨神君闭目坐在榻上,似在入定,飞琼等四名使女自然不敢擅离,依旧伺立如故。 在石榻右侧下首,放了两把椅子,西门追雪和白少游就静静的坐在椅上,神君面前,他们当然不敢低声交谈。 现在看到白元规和喜之郎等人走了进来,两人慌忙站起身来。 白骨神君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元规,喜之郎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心头怒极,但他脸上丝毫不露,还故作恭敬之状,急步趋了上去,一直走到黄玉石榻前面。 白元辉、白元浩押着喜之郎一左一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和白元规只保持数尺距离。 这一来,白元辉在左,白元浩在右,正好和站在左右两旁的使女伸手可及。 喜之郎经过西门追雪面前时,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上面的白骨神君已是假冒之人,还有四个丫头,可能也是对方的人。 待会一旦动上了手,少庄主和白少游务必守住洞口,不可让他们跑了,你先得知会白少游一声。” 他虽以“传音入密”说话,但嘴皮丝毫没动,是以没人注意。 白元规直到此时,才拱拱手道:“回神君,喜之郎已经完全招供了。” 白骨神君眼神不定,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道:“他只是假扮喜之郎来的,其实并非喜之郎。” 白骨神君诧异的道:“会有这等事?” 白元规冷笑一声,沉声道:“进了白骨神宫,就算他易容术再高明,也未必能够瞒得了人。” 白骨神君问道:“他说他是谁呢?” 白元规炯炯目光逼视着白骨神君,一个字一个字的沉着脸道:“他叫谷风,山谷的谷,大风的风,不知神君可曾听说过没有?” 白骨神君微一怔神,接着嘿然笑道:“一个普通江湖人物,为父如何会听人说过?”他居然连神色都没有变。 但这“为父”二字听到白元规的耳中,却是十分刺耳,心头不觉大怒,突然身形微侧,大喝道:“谷风,现在你形迹已经败露,在白骨神宫中还想再装下去吗?好好从实招来,犹可饶你一命,否则只怕想要全尸都办不到呢!” 这下声色俱厉,明的是对着喜之郎说的,实则无异向白骨神君摊牌了! “小老儿不是已经招供了吗?”喜之郎尖声叫了起来,说道:“小老儿叫做谷风,是易容来的,小老儿的上面,还有一个人,小老儿全听她的……” 白元规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白骨剑,厉声喝道:“你同党叫什么名字?” 喜之郎偷偷的望了飞琼一眼,说道:“她叫三姑娘。” 白骨神君坐在上面,居然面露微笑,一手捻须看着两人,好像看他们演“双簧”一般,毫不在意! 第167章 横扫 白元规哼道:“这叫三姑娘的贱婢,人在哪里?” 飞琼忽然冷声道:“不用说了。” 白元辉喝道:“放肆,神君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飞琼一手掠掠鬓发,冷然一笑,目光朝白元规掠来,嘴角微披,说道:“你们既然全已知道,那就不用再演戏了,对不?” 白元规哼道:“你就是三姑娘了?” “嘻嘻!”喜之郎转脸尖笑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不错!”飞琼道:“我就是三姑娘,请问白大庄主,要待怎样?”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好了,好了,现在没小老儿的事了!” 随着话声,就退到西门追雪的身边。 白元规沉哼道:“很好,姓谷的,你把易容药物给我洗掉。” 不洗掉易容药物,总是白骨神君的面貌,他不好出手。 白骨神君不觉呵呵一笑,点头道:“可以。” 果然缓缓举起手来,从他下巴底下缓慢的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了。 面具揭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已是一个三角浓眉,皮肤粗黑的中年人,嘴角间挂着一丝冷笑,神色居然极为据傲,好像有恃无恐一般! 白元规强压着怒火,沉声道:“你就是谷风?” 谷风淡淡一笑道:“这还用问吗?” 白元辉目光一扫飞琼等四人,喝道:“你们四个都是他的同党下?” 飞琼冷声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白元辉怒声道:“贱婢,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倔强!” 飞琼脸色一沉,冷冷的道:“白元辉,现在咱们身份既已暴露,就不再是白骨神宫的使女,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免伤和气。” 白元辉真想不到一个丫头敢对他如此说话,不觉怒喝一声:“你……” 白元规左手微抬,说道:“二弟,愚兄有话问他们。” 一面目注谷风,问道:“神君呢?” 谷风微笑道:“大庄主但请放心,白骨神君很好。” 白元规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谷风仰头想了想,才含笑道:“大概也快到了。” 白元规嗔目道:“是你们把神君劫走了?” 谷风道:“是敝主人久仰白骨神君英名,请去一晤的。” 白元规道:“好,你且说说你们主人是谁,现在哪里?” 谷风道:“这个抱歉得很,敝主人没有交代,在下不敢奉告。” 白元规怒哼一声道:“姓谷的,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谷风阴沉一笑道:“在下奉命而来,还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哈哈!”白元规怒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今晚你们不说说清楚,能够走得了吗?” 谷风也大笑道:“在下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他又把面具朝脸上戴好,接着道:“在下是奉命到白骨神宫做人质来的,白骨神君一天没有回来,在下就一天不走。” 他再次戴上人皮面具,自然还要继续假扮白骨神君了。 白元规怒喝一声:“匹夫,你把面具拿下来。” 谷风缓缓的道:“大庄主原谅,在下奉命假扮白骨神君来的,情非得已!” 白元规长剑一指,哼道:“你再不揭下来,我就劈了你。” 谷风微笑道:“在敝主人没把白骨神君送回来之前,在下安全得很,大庄主还不至于杀了在下吧?” 白骨神君在他们手中,投鼠忌器,当然没有人敢杀他了。 喜之郎尖着声音道:“大庄主就是杀了他,神君也安全得很!” 他这话也没错,谷风的身份,如何能和白骨神君相提并论?就是杀了他,对方也不会动白骨神君一根汗毛的。 白元规喝道:“你把面具取下来。” 谷风无可奈何的道:“好,好,大庄主既然要在下取下来,在下取下来就是了。” 说着果然又从脸上揭下面皮,摺好了收入怀中。 白元规道:“好,姓谷的,你们要我动手,还是自愿受缚?” 谷风看了他一眼,徐徐的道:“白大庄主可是要和兄弟动手吗?” 自元规沉哼道:“你还不下来受缚?” 谷风道:“在下不用下来,也不想和大庄主动手。” 白元规还没开口! 飞琼已经接口道:“大庄主若是想动手的话由我奉陪如何?” 她居然敢向白大庄主挑战! 白元规听得不觉一怔! 白元辉就站在左首,他原本就是负责监视左首两个使女(飞琼、飞卫)的,闻言喝道:“好个贱婢,你给我下来!” 飞琼脸色一寒,冷然道:“白元辉,你一再出言无状,本姑娘已经一再隐忍,你以为本姑娘怕了你吗?” 身形一侧,倏然间像一朵白云,轻捷无比的欺了过来,左手舒展,纤纤五指垂直翻起,似拂似拍,朝前拂来。 白元辉不防她说动手就动手,居然抢先出手朝自己攻来,心头又气又怒,暴喝一声:“贱婢找死!” 挥手一掌急拍而出! 这一掌含怒出手,练的又是“白骨掌”,寂无掌风,但阴寒之气极盛。纵然没被击中,只要被阴风扫中,同样也会承受不起,可说十分厉害。 怎知一掌拍出,飞琼人影己沓,只觉疾风飒然,快要袭上肩头。 白元辉对敌经验老到,心头一惊,急忙沉肩疾转,右手带转,斜拍出去。 哪知掌势才发,飞琼身形一晃,又像轻烟般消失,一缕疾风,已从左边袭来。 白元辉两掌落空,心头既怒又惊,心知对方身法怪异,自己若非功力较深,听风辨位,几乎非被她击中不可! 一念及此,双手立即化掌为爪,五指勾曲,身形突然加快,刹那之间,身若旋风,爪势纵横交织,记记朝着飞琼影子抓去! 飞琼身法轻如飞絮,忽东忽西,人影飘忽,双手更是柔若无骨,依然似拍似拂,上下挥动! 两人这一以快打快,但见两条白影,盘旋交锗,进退不过丈许方圆,却令人无法看得清敌我人影! 片刻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二三十招! 白元辉不但丝毫没有进展,反而时有被逼之感,心头自然越打越是怒不可遏!以堂堂二庄主的身份,竟然连一个丫头都久战不下,是可忍,孰可不忍? 双手接连拍出两掌,把飞琼逼退了一步,自己也迅疾后退一步,右手抬处,呛然剑鸣!长剑已经出鞘,剑尖轻震,指着飞琼喝道:“贱婢,你再不束手就缚,我就叫你贱血剑下! 飞琼看他长剑出鞘,不觉疾退一步,身形轻旋,从她白色曳地长裙间抽出一柄两尺长的银色短剑,撇撇嘴,冷峻的道:“白元辉,你在剑上有多少功夫,只管使来。” 白元辉被一个丫头直呼姓名,哪还忍耐得住,沉喝一声:“好,那就看我劈了你!” 人随声上,唰的一剑,迎面劈了过去。 剑虽以刺为主,但他这一剑在盛怒中劈出,却如同开山巨斧,豁然有声,一道匹练般的精光,激射而出,声势极壮,足见他剑上功力,有如何深厚了! 飞琼看他剑势锐不可当,身形一个轻旋,就从白元辉对面转到了他右侧,右手轻送,一支雪亮的银剑已悄无声息的刺到。 白元辉大喝一声,长剑一转,改直劈为横截,猛向飞琼拦腰扫去,三尺长剑,化作了寻丈光芒,剑势不仅凌厉,抑且沉猛已极! 这一招原是承接上一招的势道而来,可说合并了两招的力道,而且剑光横亘寻丈,横扫了大半个圈子。 飞琼纵然武功再高,也不易躲闪得开,躲闪不开,就非封架不可,以飞琼的功力,这一招能封架得开吗? 大家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但怎知飞琼根本没有封解,只是轻轻一闪,就翩然闪出,已经闪到这道剑光相反的方向,(白元辉的左首)短剑疾划,刺向肋下。 这一记几乎没有人看得清她是如何闪出去的? 白元辉接连两剑都被她轻易闪开,心头更怒,大喝一声,剑光倏转,人随剑转,右手连连挥动,长剑漾起一片密集的剑影,朝飞琼像急风暴雨般攻出! 这一轮急攻,发挥了“白骨剑法”的精妙杀着,剑尖锋镐密集如雨,别说躲闪,就是封架也不知道从何封起? 飞琼果然不再躲闪,她玉腕连点,手中一支短剑,同样以快打快,点中有拨,拨中有挑,场中登时响起一串清澈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她不但丝毫没被逼退,居然还和白元辉打成平手! 不,白元规业已看出她这轮硬打硬接,几乎把二弟的攻势一招接一招的破去。 这一情形,和先前自元辉跟慕容嫣然动手,如出一辙,对方所使剑法,也和慕容嫣然使的一般无二! “白骨剑法”,威镇江湖数十年,如今竟然有这许多人练成了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白骨门今后还能在江湖立足? 哦!西门追雪的“义弟”慕容嫣然,原是一个女子,莫非和飞琼她们有什么渊源不成? 想到这里,忍不住举目朝喜之郎投去! 喜之郎站在西门追雪身边,只是耸着肩膀,裂嘴笑了笑。 这不过是白元规目光转动的一瞬间事,突听白元辉哈哈一笑,剑光一震,已经点了飞琼右臂“臂儒穴”。 第168章 联盟 飞琼右臂一麻,短剑脱手,当一声落到地上。 白元辉得理不饶人,迅即跨上一步,左手闪电点了她两处大穴。 这一下变起仓猝,谷风和其他三个使女眼看飞琼展开剑法,把白元辉的“白骨剑法”一路破了下去,可说已经占了上风。 做梦也想不到会在突然之间,剑势一滞,被白元辉乘机得手,自然有凑手不及之感! 等到发现飞琼被制,谷风一下从石床上站起,飞卫、飞霞、飞虹三人也及时闪身抢出,总是迟了半步! 白元规长剑横胸,一下截住了谷风,嗔目喝道:“匹夫,你上前一步,白某就劈了你!” 喜之郎早在白元辉剑尖点上飞琼“臂儒穴”的同时,已经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白少庄主快上去,帮你两个叔叔截住那三个丫头。” 白少游哪还待慢,一下掣剑在手,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正好截着抢出来的飞虹,白元浩也呼的一掌,逼住飞霞。 白元辉堪堪点了飞琼两处穴道,飞卫已经欺了过来,他迅即飞起一腿,把飞琼一个人扫了出去。 回头朝白元亮喝道:“元亮快来拿人。” 右手长剑一招,“秋水横舟”,把飞卫逼退了一步。 站在石室门首的白元亮听到喝声,立即带着一名剑士走入,把飞琼押到边上。 再说白元规拦住谷风,他因对方假冒白骨神君,心头早已存了杀机,但神君下落未明,毕竟使他投鼠忌器。 长剑一指,喝道:“姓谷的,你只要说出你们把神君弄到哪里去了,我可以贷你一死。” 谷风刚跨下石榻,就被白元规横剑拦住,他手上虽无兵刃,但却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在下说过,神君是在敝主人处作客,敝主人没有交代的事,大庄主就是杀了在下,在下也不敢多说。” 白元规嗔目哼道:“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谷风只是望着他没有作声。 白元规长剑作势,切齿喝道:“你……” 喜之郎尖声道:“白大庄主不用和他客气,最好把他拿下,就是杀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是提醒白元规用不着投鼠忌器。 白元规沉笑一声:“不错!”右腕往前一送,长剑朝谷风咽喉点去。 谷风骇然后退,急急说道:“大庄主真要杀我吗?” 白元规怒笑道:“你除了束手就缚,别无选择。” 口中说着,抬手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谷风接连闪动身子,才避开两招,身法并不如何高明。白元规看他武功不如飞琼远甚,手腕连振,雪亮剑尖从他颈子左右穿射,如同电闪! 谷风手无寸铁,惊惶失措,勉强躲过几剑,已经汗流泱背! 白元规大笑一声,长剑疾落,连点了三处穴道,谷风砰然一声应剑往后便倒。 白元规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抓去,瞥见他嘴角间忽然缓缓流出一缕墨水般的黑血来,心中不期一怔,暗道:“这厮竟然服毒自战了!” 白元辉接住飞扑过来的飞卫,两人立时动上了手。 飞卫使的也是一柄亮银短剑,一套剑法,也和飞琼使的一样,每招每式,都是破解“白骨剑法”的招数。 但飞卫的功力、剑法,都没有飞琼纯熟,因此使出来的虽是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但对白元辉的威胁并不大。 白元浩截住的飞霞,白少游截住的飞虹,情形也差不多,双方打到二三十招,白元辉首先制住了飞卫,接着白元浩、白少游也先后点了飞霞、飞虹的穴道。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大功告成。” 白元规道:“可惜姓谷的服毒自戕了。” “那只是一只小耗子!”喜之郎嘻的笑道:“我们逮住了耗子精,只把小耗子死了也就算了。” 白元规道:“喜总管是说飞琼是他们的领头人物了?” “这还用说?”喜之郎回头看了飞琼一眼,说道:“她就是三姑娘咯,这个丫头身份似乎不低呢。” 白元规道:“他们劫持神君,去了哪里,只要问她就好了?”“嘻嘻!”喜之郎耸着肩道:“其实不用问她,小老儿也知道。” 白元规道:“喜总管怎不早说?” 喜之郎道:“事情就要这样,一节一节的经过,你们才会相信,小老儿凭空说白骨神君被人下了迷药,已被运出白骨门,现在某某地方,你们会相信吗?? 白元规点点头,问道:“现在你可以说出神君在哪里了?” “说是可以……只是还早了些!”喜之郎沉吟了下,又道:“小老儿认为他们要谷风假扮神君,一方面果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必然另有目的。” 白元规道:“有什么目的呢?” 喜之郎道:“大庄主只要把今晚的事,封锁消息,不让对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好像小老儿还是他们总管一样。 保证不出三天,对方会有第二步行动,下达命令,那时……嘻嘻,咱们三个臭皮匠,凑起来,再商讨对付对方之法不迟。” 现在白元规对喜之郎有了信心,点头道:“咱们一切行动,悉听喜总管调度。” “调度不敢。”喜之郎道:“咱们无垢山庄和贵门联手,就好比吴蜀联盟,才能对付曹操。” 白元亮道:“要不要问问这四个丫头的口供?” 喜之郎道:“要问口供,也只有三姑娘一个知道整盘计划,但她肯说吗?小老儿和你打赌,就是用上毒刑,她也不会吐露只字的。” 白元亮道:“那……” 喜之郎不待他说下去,就耸耸肩,笑道:“白老弟,这四个丫头,暂时只要关起来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要你老弟作个向导,带小老儿到她们香闺里去逛逛。” 白元亮还没开口,喜之郎又道:“尤其是这位三姑娘的闺,一定艳得很!” 白元亮道:“你老又想到了什么?” “唉,你老弟真健忘!”喜之郎目光一掠白元规等三人,说道:“三位庄主目前不能和人动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在郑药师药箱里放置都拉草未,可见她一定藏有这劳什么子了,她没带在身上,那一定在她香闺里了。” “白元浩笑道:“喜总管已经搜过她的身了吗?”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道:“方才二庄主一腿把她扫了出来,小老儿乘机去扶了她一把,身上有没有什么,一下就摸出来了,何用再搜她的身?” 白元规道:“飞琼这丫头的房间,就在走廊上,咱们这就一起去,元亮,你先把这四个丫头押下去,不可走漏了风声,还有,这姓谷的尸体,也就立时把他处理了。” 白元亮应了声“是”,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在谷风身体之上,然后命四名剑士,押着飞琼等四人出去。 白元规回头道:“大家跟我走。” 一行人由白元规带路,退出静室,回到前进,(依然在石窟之中)一条宽阔的走廊上,左右各有两道门户。 白元规走近左首一道门户,脚下一停,回头道:“里面地方不大,老二、老三、少游,你们陪西门少庄主到前面起居室坐一会,由我和喜总管进去搜就好了。” 白元辉答应一声,就和白元浩、西门追雪、白少游一同往前行去。 白元规当先推门而入。喜之郎跟着走入,目光一转,看到飞琼住的这间石室,略呈长方,除了左首靠壁放着一张锦榻,还有一张书案,一口衣橱,和两把木椅,收拾得纤尘不染。 那扇房门还是厚重实木,相当坚固,关上房门,外面就听不到什么了。这就耸着肩,含笑道:“大庄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小老儿说吗?” “哈,喜总管真是神机妙算!”白元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兄弟确实有事要向你老哥请教。” “请教不敢。”喜之郎摇着手道:“大庄主太言重了,只要小老儿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白元规道:“神君究在哪里?方才喜总管可能因人多不肯说出来,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总可以告诉兄弟了?” 喜之郎道:“大庄主听说过残缺门吗?” 白元规一怔道:“神君是被残缺门劫持去的?” 喜之郎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幕后另有其人。” 白元规忍不住又是一怔,说道:“事情好像很复杂吗?” “是很复杂!”喜之郎道:“因为残缺门另有幕后人,这人又和昔年一个大魔头互相勾结,这大魔头现在也改名换姓,变成另一个人,这人就是对方所称的‘神君’,白骨神君就是被这个‘神君’请去的。” 白元规攒攒眉道:“你说的这个自称‘神君,的究是什么人呢?” 喜之郎双手一摊,摇着头道:“不是小老儿卖关子,直到现在,小老儿知道的,就只有这一点。 大庄主也知道,那姓谷的宁愿自戕,也不肯吐露一点口风,要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可比登夭还难,这点资料,还是小老儿是他们总管,才一点一滴收集来的。” 第169章 剂量 白元规听得半信半疑。 他既然不肯再说得明白一些,自己也就不便多问,一面问道:“那么神君被他们请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知道的吗?” “没错,这个小老儿知道……”喜之郎接着道:“不过大庄主能否让小老儿过两天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是不问小老儿,小老儿也非告诉你不可。”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开始从飞琼卧榻着手,仔细搜索起来。白元规也帮着在书案、衣橱中搜寻。 喜之郎连枕头、棉被都仔细的摸过,最后翻起棉褥,用指头轻轻叩着木榻。边敲边听,忽然哈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白元规闻声转身看去,只见喜之郎两个指头轻轻一按,从木榻中间揭起一方尺许见方的木板,底下赫然是一个暗格! 喜之郎口头笑道:“里面东西还不少呢!” 随着话声,从暗格中取出两个油纸小包,和一支黑黝黝的钢管,两张人皮面具,一盒姑娘们用的花粉,一一放到榻上。 然后阖上了木板,回过身道:“这两个油纸包裹面,好像是小药瓶哩!” 急忙打开一个,里面果然是蓝白花纹的小瓷瓶,瓶盖塞得极紧,但上面并无标签,他仍用油纸包好。 再打开另一个油纸包,里面也有一青、一白两个瓷瓶,瓶上同样没有标签,不知是何种药物? 喜之郎是老江湖,心知这三个药瓶,飞琼要用油纸分别包起,显然必有原因,也随即用油纸包好。 说道:“这三个药瓶里装的是什么药物,只好去请教郑药师了。” 随手拿起钢管,不觉嘿了一声道:“好家伙,竟然还是灭绝神针!” 白元规脸色微变,道:“昔年九指圣母的灭绝神针?” “一点不错!”喜之郎耸耸肩道:“不过这是仿制品罢了。” “说着取起两张人皮面具,看了一眼,又道:“制作得倒还精细,嘻嘻,小老儿也不用和她客气了。” 连同一盒花粉,一起揣入怀里。 白元规笑道:“喜总管连女人用的花粉也要吗?” 喜之郎哈了一声,说道:“是小丫头的迷魂香,可不是花粉!” 两人退出房间,来至起居室。 白元辉迎着道:“大哥,可曾找到解药了吗?” 白元规道:“是不是解药,目前还不知道,要待郑药师看过才能确定。” 白元辉道:“那就快去找郑药师了。” 正说之间,白元亮已领着一名剑士走了进来。 那剑士看到白元规立即躬下身去,说道:“小婢柳儿叩见三位庄主。” 柳儿,是派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如今一身白色劲装,腰佩长剑,居然打扮成了剑士模样! 白元规微微一怔,回头朝白元亮问道:“你要她来做什么?” 白元亮连忙凑上一步,说道:“这是喜总管方才以‘传音入密’交代属下的,找一个可靠的丫头来,而且不能明着把她带进来,务必扮成本庄剑士模样,至于要她来做什么,那就要问喜总管了。” 喜之郎连忙跟着跨上一步,笑道:“没错,没错,事情是这样,咱们方才不是捉到了四只耗子,万一有什么消息传来,不是没有人收了吗?嘻嘻,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大庄主明白了吗?” 白元亮由衷的佩服他了,说道:“喜老哥想得真周到。” “嘻嘻!”喜之郎扛起肩,得意的笑了笑道:“咱们是同行咯,当总管要是不想得周到一点,出了漏子那可怎么办?” 白元亮望着他道:“喜总管要不要替她……” “小老儿已经准备好了。”喜之郎把一张面具塞到白元亮手里,附着他耳朵说道:“待回你教她戴上了,还得教她一套话,这个你一定懂,不用小老儿说了?” 白元亮连连点头道:“兄弟懂。” “那就好。”喜之郎接着又压低声音叮嘱道:“还有你老弟可得暗中盯着,先别打草惊蛇,事后再慢慢的收拾。” 白元亮连连点着头说道:“这点兄弟明白。” 喜之郎才朝白元规几人拱拱手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退出石窟,天色已见微明。一行人由白元规领头,回到静室,郑药师早就起来,已经盥洗完毕。 喜之郎没待白元规开口,就抢着叫道:“药师,你的事情来了。” 郑药师瞧着众人,问道:“三位庄主、西门少庄主、喜总管,你们还没睡过吗?” 喜之郎道:“咱们忙了一个晚上,现在总算忙完了。” 白元规拱拱手道:“我们搜到了三个药瓶,特来向药师请教的。” 喜之郎急忙把两个油纸包递了过去,说道:“药师,你瞧瞧这三个药瓶中,究是什么药物?” 郑药师接过两个油纸包,一面问道:“这是从哪里搜来的?” “自然是从耗子精的被窝里搜来的了。”喜之郎接着道:“这话说来可长呢?你先看了再说,如果是解药的话,就可省了你不少麻烦。” 郑药师点点头,立即把油纸包放到小圆桌上,首先打开较大的一包,取起青色瓷瓶,打开瓶塞,倾出少许,用手指沾着,凑近鼻子闻了闻,就塞上瓶塞,说道:“这一瓶正是散功散。” 喜之郎道:“还有一瓶呢?” 郑药师又取一个白瓷药瓶,打开瓶塞,同样倾出少许,用手指沾着闻了闻,似乎还闻不出来,又用舌尖舔了一点,仔细辨着药味。 才把口水吐出,沉吟道:“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老朽一时也说不上来,它既然和散功散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饮鸩散’了!” 喜之郎帮他仍用油纸包好,说道:“现在只有这一瓶了,不知是不是解药?” 郑药师随手拿起另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取起蓝白花纹的小瓷瓶,轻轻拔开瓶塞,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说道:“这瓶就是都拉草末了,你们别看这小小一瓶粉未,洒在一间药栈里,整间药材,都会失去药性。” 喜之郎道:“你不倒出来仔细瞧瞧。” “不用。”郑药师笑道:“都拉草有一股异味,一闻就可以闻得出来。” “如此就好!”喜之郎嘻道:“三位庄主身中之毒,可以迎刃而解了,哦,药师,你快告诉三位庄主,该服用多少,才能解毒?” 郑药师把瓶塞塞好,仍然用油纸包好,一面说道:“都拉草性道极强,用不着服用……” 喜之郎没待他说完,就抢着道:“那……” 郑药师朝他笑了笑道:“喜总管真是急性子,老朽没有说完呢!” 喜之郎忙道:“你说,你说,小老儿不说就是了。” 郑药师笑了笑道:“都拉草性道极强,不适宜服用,万不得已,也只能以极轻微的量剂,三位庄主还不到服用都拉草的情状。” 喜之郎忍不住又道:“那……” 郑药师笑道:“有了这瓶都拉草未,就简单了,三位庄主所中两种剧毒,只须在运功前把药瓶打开,吸上一口气。 把都拉草气味深吸入腹,立即运气行功,体内剧毒立可消解,大概吸上三次,一定可以完全好了。” 喜之郎道:“就这么简单?” 郑药师含笑道:“其实只要吸一次就够了,老朽说吸上三次,就是怕‘饮鸩散’慢性毒不易消解,已经是说多了。” 喜之郎道:“三位庄方就赶快去运功吧,能及早解去身中之毒,那是最好不过了。” 顺手把另外两个药瓶一起揣人怀里,拱拱手道:“少庄主,咱们一晚没睡,也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白元规连忙拱手道:“喜总管,今晚多承相助,大恩不言谢,两位快去休息吧!” “大庄主好说!”喜之郎耸着肩笑道:“咱们结了盟,就是一家人了。” 西门追雪、喜之郎别过白元规、郑药师等人,回转宾舍。萧沧海、慕容嫣然、郑纤羽三人,全已起来了。不,应该说慕容嫣然、郑纤羽两位姑娘一晚都没睡觉。 慕容嫣然看到两人,急着问道:“大哥,你们一晚未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哈!”喜之郎抢着道:“昨晚,说起来真是最长的一夜哩,大伙一直忙到现在,才算忙完。” 慕容嫣然道:“你快说咯!” 郑纤羽道:“是啊,昨晚萧老爷子再三交代,不论宾舍外面有什么动静,我们都不准出去。我和慕容二哥都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动手,后来又没有声音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让慕容嫣然、郑纤羽出去,也是喜之郎事先告诉萧沧海的。 萧沧海一手摸着须子,朝两位姑娘含笑道:“你们就是憋不住,也该让他们坐下来再说才是。” 春花已经沏了两盅热茶送上,一面说道:“西门少庄主、喜总管二位还没用早点吧?” “一个晚上忙得连水都没喝过一口。”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好姑娘,你给小老儿弄一壶酒来就好。” 春花被他这声“好姑娘”叫得粉脸不禁一红。 慕容嫣然抬手道:“慢点,你先给大哥送早点来就好,酒慢一点再送来。” 第170章 书斋 喜之郎急道:“我的二公子,小老儿没酒喝……” “不用多说,你先把昨晚的事说出来了,才能让你喝酒。”慕容嫣然回头朝春花挥挥手道:“你先下去。” 春花只得含笑退下。 “我的姑奶奶,你真要了小老儿的命。”喜之郎耸耸肩道:“好、好,小者儿先说就先说。” 刚说到这里,春花已经端着早点送上。 喜之郎等她退出,才从白元规等三人身中慢性剧毒说起,如何有人假扮白元亮、在郑药师箱中放置都拉草。 如何在宾舍外擒下一名奸细,如何发现“三姑娘”就是白骨神君身边的侍女飞琼,白元规如何晋见白骨神君。以及自己如何假扮白骨神君,骗取那名奸细的口供,才证明白骨神君已被对方偷运出去,最后戳穿假冒白骨神君的人,把四名侍女一起拿下。 又在飞琼房中搜到都拉草,像说故事般大概述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风名字说出来。 萧沧海悚然道:“白骨门会出了这大的漏子?” 口中说着,不觉望了喜之郎一眼,心中暗道:“自己一行人远来白骨门,原来你早就有了打算!” 喜之郎说完故事,很快的站了起来,陪着笑道:“小老儿话都说完了,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吧?”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酒鬼,你哪里是急着想去休息,明明是想躲到房里灌黄汤去的。” 喜之郎谄笑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就饶小老儿的命吧!” 说着,拖着鞋后跟,梯梯他他的奔了出去。 晌午时光,白元亮来请大家共赴午宴。 喜之郎看他来了,心中不觉一动,低声问道:“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吗?” 要知由柳儿改扮飞琼,静待对方消息,但柳儿只是一个丫头,自然作不了主,所以必须由白元亮暗中主持,方能应付。 如今白元亮舍了这大的正事不办,却衔命来邀请自己等人赴宴,这不是说对方消息已经来了,白元亮才有空到宾舍来。 白元亮点着头含笑道:“不出喜总管所料,已牌时光,就收到对方飞鸽传书,另外也有人送来了请柬,所以大庄主要兄弟来请闻大侠、西门少庄主、喜总管前去研商。” 喜之郎没有说话,引着他入内,见过萧沧海、西门追雪。 白元亮拱着手道:“敝庄大庄主敬备水酒,请诸位前去入席,并有事奉商,闻大侠、西门少庄主、慕容公子、丁姑娘可以请了。” 萧沧海问道:“白总管可知白大庄主有什么见教吗?” 喜之郎在旁道:“今天是咱们无垢山庄和白骨门正式缔盟,白大庄主自然要和萧三老爷磋商磋商了。” 接着又道:“只有咱们两家结了盟,好比蜀汉和东吴结盟,才能对抗曹操,火烧赤壁。” 他一肚子都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三国演义故事。 萧沧海虽然不完全明白他不远千里找上白骨门,说要和他们结盟,究竟为了什么?但深信他此举必有深意,因此也就不再多问。 一行人由白元亮陪同,由大门进入白骨宫(宾舍在白骨宫东首山腰间)来至西花厅。 白元规兄弟三人和白少游已陪同郑药师在厅中等候,这时迎着大家肃客人席。 萧沧海拱手道:“三位庄主如此隆情款待,实在愧不敢当。” 白元规大笑道:“萧老哥,咱们都是江湖同道,不用客气,昨晚若是没有喜总管鼎力相助,白骨门落入好人之手还一无所知呢,敝门能一举肃清匪徒,皆出喜总管所赐。” “嘻嘻!”喜之郎陪笑道:“自大庄主千万不可这么说,咱们两家结盟,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了。” 白元规抱拳道:“只要无垢山庄不弃,敝门自极愿意永结盟好,在江湖上同仇敌汽,互相扶持,生死不渝,如有二三其德,违背誓言,就如此筷。” 说话之时,拿起面前一双竹筷,一折两段。 西门追雪看他折筷为盟,也慌忙站起,拱手道:“蒙白大庄主垂爱,当筵折筷为盟,在下深感荣幸。今后自当和贵门共荣辱、同生死,如违誓言,天人共弃。” 也拿起竹筷,一折为二。 萧沧海、郑药师、喜之郎、白元辉、白元浩、白少游等人纷纷鼓起掌来。 白元规大笑一声道:“好、好,咱们两家结盟,乃是大喜之事,来,大家干此一杯。”举起手中酒杯。 萧沧海、西门追雪、白元辉等人纷纷起立举杯,大家一口喝干,才各自落坐。 白元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朝喜之郎递了过来,说道:“这是他们飞鸽传书送来的字条,喜总管请看。” 喜之郎急忙伸手接过,打开纸卷,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那是:“三月初一日可令白元规兄弟前去洪泽湖赴会。” 白元亮也在此时递上一份大红泥金请束,说道:“这是专人送来的请柬。” 请柬封套上写着,“专呈白大庄主升”五字。 喜之郎随手抽出一份请束,那是由仲清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陆子蜴(六合门掌门人)高步青、(武功门掌门人)宋天寿、(淮扬派掌门人)杜浩然、(太极门名宿)万选青、(黄山万家)祝士愕、(形意门名宿)贺天锡、(洪泽湖凤尾帮帮主)八人具名,定三月初一日在洪泽湖集会,一叙契阔。 喜之郎转身又把请柬递给了萧沧海,说道:“萧三老爷也请瞧瞧。” 萧沧海目光一注,惊异的道:“这是什么集会?敝师兄也具了名。” 白元规道:“兄弟所以要向喜总管请教,知不知道洪泽湖此会,究是有何举动?” 喜之郎耸耸肩道:“这个集会,小老儿并不清楚,只知道三月初一那天,是慕容公子令尊七秩华诞,咱们也正要赶去洪泽湖呢!” 白元规看了慕容嫣然一眼,问道:“慕容公子,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慕容嫣然道:“家父名讳上其下川。” 白元规心中奇怪,“慕容其川”三字,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但慕容嫣然一手剑法,却是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 这时两名剑士已经接连端上菜来。 喜之郎端起酒杯,嘻的说道:“萧三老爷,少庄主,咱们该先谢谢主人。” 萧沧海心知喜之郎是有意打岔,立即端杯站起,西门追雪、郑药师大家都站了起来,一起和主人干了一杯。 喜之郎又道:“白大庄主、萧三老爷,有什么问题,饭后沏好一盏清茶,再仔细讨论不迟,现在酒菜凉了,大家先请用吧!” 白元规笑道:“喜总管说得极是,请,请!” 这一席酒菜,当然十分丰盛。 但除了喜之郎杯到酒干,喝酒像灌肠一般,宾主双方都因饭后还要商讨要事,自然不能喝醉了,因此大家都留了量。 饭后,白元规站起身道:“萧老哥、西门少庄主,大家请到兄弟书斋里待茶。” 他们要谈的是机密大事,书房里自然要比花厅隐秘得多。 大家坐定之后,两名剑士送上茶水,便自退出。 这四名中年剑士乃是白元规贴身侍卫,他们不待吩咐,就在书房外面站停下来。 喜之郎先开口了,他向白元亮问道:“白老弟,有一件事,小老儿要向你请教一下,你向敝庄索取无痕,到底是谁的主意?” “喜总管这话问对了题,但却要分为前后两个段落!”白元亮看了白少游一眼,接道:“先是少庄主听说无痕是神兵利器,出现江湖,到处查访,那是前段。后来要兄弟向贵庄索剑,则是神君的意思,如今想来,那时的神君就已被姓谷的假冒了。” “一点不错!”喜之郎点着头道:“对方这个自称‘神君’的幕后主使人早就千方百计想要把无痕弄到手,已非一日了。” 白元规沉吟道:“莫非无痕另有什么功用不成?” “一点不错!”喜之郎连连点头,笑道:“因为无痕无坚不摧,所以这位‘神君’不弄到手,心里硬是安不下来。” 白元亮道:“喜总管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噢、噢、不、不!”喜之郎连忙摇手道:“小老儿只是就事论事,对方一定害怕无痕的无坚不摧,你老弟要我说得详细一点,倒像小老儿知道底细不肯说了,小老儿如果知道,哪会不说?小老儿实在并不清楚。” 大家心里都明白,喜之郎是不到时候,不肯说出来,因此就没有人再向他追问。 白元规目光一转,朝慕容嫣然含笑问道:“慕容公子,白某有一件事要想请教。” 慕容嫣然道:“大庄主请说。” 白元规道:“慕容公子昨天使的一路剑法,似是专破敝门剑法,不知慕容公子可否赐告这路剑法,出于哪一门派?” 慕容嫣然道:“这套剑法,出于哪一门派,在下并不清楚,因为它是家父收藏的一套秘复,名为‘十三破’,共有十三路,除了九大门派,还有四个门派不在九大门派的,贵门就是其中之一……” 第171章 策划 “十三破!”白元规惊疑的道:“慕容公子是说这套剑法,包括江湖九大门派,和其他四个门派的剑法,全被破解了?” “是的。”慕容嫣然道:“家父因在下年纪还小,只教了我三路剑法。” 白元规问道:“不知慕容公子学的是哪三破?” 慕容嫣然道:“少林棍、八卦刀、白骨剑。” 白元规动容道:“白某有一请求,不知慕容公子肯不肯答应?? 慕容嫣然道:“如今大哥和贵门结了盟,贵门也就是自己人了,大庄主有什么事,只要在下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慕容公子真是快人快语!”白元规喜道:“白某之意是请慕容公子把破敝门剑法的剑法,能否演练一遍,俾敝门可以得窥全貌,知所改进,敝门自是十二分的感激,如果慕容公子碍于庭训,白某也不敢勉强。” “没关系!”喜之郎抢着道:“这件事儿,利人不损己,慕容公子一定会答应的。” 慕容嫣然没去理他,面向白元规道:“喜之郎说得对,这套剑法,并不是寒家家传的剑法,白大庄主要看,在下演练一遍,家父也不会责怪我的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又道:“大家只要再往后退上两步,能有三步进退的地方,就可以了。”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果然各自后退了两步,让出中间一片空地。 慕容嫣然从身边抽出长剑,摆了个姿势,说道:“在下献丑。” 白元规朝元辉、元浩、元亮和白少游说道:“你们都要仔细观摩,不可错过了。” 慕容嫣然因自己演练这套剑法,是给白骨门观摩的,因此一招一式,都使得较慢,交代相当清楚。 这套剑法,对旁人来说,并不见得十分出奇;但对练“白骨剑法”的人看来,却是剑剑精奇,针针见血! 因为每一动作,所刺出的部位,正好是“白骨剑法”的隙缝之处,可说乘隙蹈暇,无孔不入! 本来你练“白骨剑法”多年,还不知道破绽在哪里?但现在看了她演练的剑法,就好像把破绽全挑了出来! 这可直看得白元规兄弟三人,汗流侠背,暗暗惊心,想不出这会是什么人创出来的?此人若非对“白骨剑法”瞪如指掌,深得神髓,哪能创得出这样丝丝入扣,破解无遗? 这套剑法,足足演练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表演完毕,慕容嫣然收剑抱拳,返剑入鞘。萧沧海、丁药师、西门追雪等人纷纷鼓掌。 白元规越众而出,朝慕容嫣然拱拱手道:“慕容公子不吝秘传,对敝门受益非浅,白某无任感激之至!” 慕容嫣然连忙还礼道:“白大庄主好说,在下只是就所学演练一遍而已,何足挂齿?” 喜之郎耸着肩走了过来,陪笑道:“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再说客套话了,大庄主快请坐下,咱们还要商量大事呢!” 白元规回到原来的椅子上落坐,目光朝喜之郎投来,抱抱拳道:“咱们两家的事,喜总管可以全权调度,敝门包括白某兄弟在内,悉听喜总管的号令,咱们应该如何行动,喜总管可以明白指示了。” “哦、嗬,这个小老儿不敢!”喜之郎站起身,连连打拱作揖,说道:“只是小老儿觉得咱们两家联盟之事,切不可让对方知道,否则对方就会有了戒心……” 白元规点头道:“喜总管说得是。” “还有!”喜之郎又道:“白大庄主务必装作不知道白骨神君被人假冒,才能稳住对方。” 白元规又点着头道:“是、是,这点绝无问题。” 喜之郎回头朝萧沧海、西门追雪道:“咱们待会就要动身,并且要装出和白骨门显然闹得很不愉快。 症结当然是双方各执一词,白骨门说咱们给他们的只是一柄无痕的赝品,咱们坚持给他们的是一柄真的无痕……” 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这有一个好处,可以使得对方弄不清无痕到底在谁手上?” 说到这里,又用手一指鼻尖,笑嘻嘻的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老儿依然还是他们的总管。” 白无规问道:“咱们到了镜心湖,该如何……” 喜之郎右手一摇,截住了他的话头,嘻的笑道:“白大庄主不用性急,且待小老儿想一想,再和大庄主详谈。” 西门追雪道:“喜总管,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咱们应该讨论一下,到了镜心湖,咱们该有如何行动?譬如白神君被对方劫持,要如何营救?我们是给慕容伯父祝寿去的,如何和白大庄主联系?这些都要事先研究好了,才能步调一致。” “嘻嘻!”喜之郎缩头一笑道:“事情哪有咱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事先商量好了,只要中间有一点变化,就会乱了步骤,所以凡事都要能够随机应变,才能适应。 好在小老儿和白老弟两个是同行,(总管)有什么事儿,自有咱们两个传递消息。表面上,咱们两家依然各行其是,白大庄主一行,是奉白神君之命去参加集会的,咱们一行是给慕容大庄主贺寿去的,两不相干,这样最好。” 慕容嫣然气道:“喜之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咱们马上就要去镜心湖,到底镜心湖发生了什么事?你老是吞吞吐吐的,什么事都不肯明说,你还当什么总管?” “呵、呵,我的……” 喜之郎差点要叫出“我的姑奶奶来”,虽然大家都已知道慕容嫣然是女的,但她偏要穿着男装,叫人家叫她“慕容公子”。当着这许多人,自然不好叫出“姑奶奶”来,他硬刹住了嘴,才笑嘻嘻的道:“慕容公子,当总管就是要总其成,有些事儿,不到时候是不能说的,小老儿几时骗过你?咱们在一起,哪一件事,不是都办得妥妥当当的?老实说,小老儿都是为你好……” 慕容嫣然道:“我讨厌你这样肚子里做功课的人。” 萧沧海含笑道:“喜总管既然这样说了,就让他去策划好了。” 慕容嫣然听萧沧海这样一说,也就不好再说,负气的道:“好哇!喜之郎,连萧三叔都帮你说话,就让你去策划好了,只是你要策划事情,就不许喝酒。” “我的老天爷!”喜之郎别转头,拉着白元亮就走,一边嚷道:“小老儿趁这时候还没上路,白老弟,你行行好,就陪小老儿去找一坛酒,喝个痛快,一旦上路,小老儿就没得酒喝了!” 一边说着,急匆匆往外走去。 白元规心中明白,喜之郎拉着白元亮同去,一定有什么话要和白元亮说了,也就陪萧沧海闲聊。 不多一回,只见白元亮匆匆走入,朝萧沧海拱拱手道:“萧大侠,喜总管要在下进来通报,马匹已在前面等候,请诸位可以上路了。” 白元规站起身道:“喜总管说要萧老哥他们马上就走吗?” 白元亮应了声“是”,说道:“喜总管曾说,三位庄主不可相送,要萧大侠、西门少庄主出去之时,必须面有温色,要装作拂袖而出模样才好!” 萧沧海拱手道:“兄弟那就告辞了,诸多打扰,咱们就不言谢了。” 白元规连忙还礼,大笑道:“萧老哥好说,诸位此行,敝门深受大恩,兄弟都没说一个谢字哩!” 萧沧海、西门追雪别过白氏三英。 西门追雪又和白少游握手道别,才一同往外行来。 白元规因有喜之郎的叮嘱,只送到书房门口,就由白元亮陪同大家走出大门。 萧沧海和西门追雪果然脸有气愤之色,一言不发,走下石阶。 喜之郎和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经拢着马头等候,最后一匹马上还驮着一只木箱。当下就各自上马,离开白骨神宫。 回到无垢山庄,喜之郎命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搬下那只木箱,先行送入书房,放到壁角上。 一行人长途跋涉,盥洗之后,用过午餐,就各自休息。喜之郎就领着两人把木箱搬进地下室。 胡老四、余老六还是第一次进入地室,心中暗自惊奇,想不到地下还有偌大的一片地下室。 刚走到中间一间起居室,假扮蓝灵儿的小珠和假扮盛子书的小玉迅快迎了出来,齐声道:“喜总管回来了。” 胡老四、余老六看得更是惊疑,心道:“蓝灵儿和盛子书不是都失踪了吗?原来竟是躲在地室之中,这是为什么呢?” 喜之郎朝小珠、小玉两人笑了笑道:“你们住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 小珠道:“没有呀,我们觉得挺好玩的。” 喜之郎命胡老四、余老六把木箱放下,一面笑嘻嘻的望着两人,说道:“小老儿有一句话要问你们。你们从不知道咱们无垢山庄还有偌大一片地下室,今天我为什么带你们进来?胡老四你说!” 胡老四欠身道:“属下不知道。” 喜之郎又道:“余老六,你呢?” 余老六也连忙欠身道:“属下也不知道。” 第172章 贰心 喜之郎耸耸肩,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记不记得,咱们刚到王屋山下,小老儿不是要你们两个领路吗?又为什么?” 胡老四、余老六齐声道:“属下不知道。” “哼!”喜之郎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座地室,原是对方秘密建造的,还派了一个总管,一个帐房,一个管理地室的管事,一个管理花园的管事,另外当然还有几名庄丁,都是对方卧底的人。 小老儿把他们一齐处死了,而且还洒上化骨散,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了!” 胡老四、余老六悚然失色,齐声道:“总管明鉴,属下并不是这些人一伙的。” “不错,你们是没和他们一伙。”喜之郎点着头道:“但前来卧底,总是一样的吧?打从咱们重回无垢山庄之日开始,小老儿就一再的用话点醒你们。就拿上析城山去来说吧,小老儿为什么叫你们领路?因为你们两个原本就是白骨门的人,会对析城山的路径不熟吗?” 他不让两人开口,接下去道:“其实你们来意,小老儿早就知道了,当时原是为了无痕,才派你们来的。” 胡老四、余老六垂下头道:“总管明察秋毫,既然都知道了,属下也只好承认了,但这许多天来,属下两人从未做过不利无垢山庄的事……” “你们有多少能耐?”喜之郎嘿了一声道:“你们只要有一丝不利行动,嘻嘻,小老儿早就把‘化骨丹’弹到你们身上了,还有今天站着和小老儿说话的份?” 两人听得脊骨不禁一寒! 喜之郎又道:“这次小老儿已和白总管谈好了,你们两个就永远拨归无垢山庄,以后就用不着再向白元亮打小报告了。” 胡老四、余老六不觉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多谢总管,属下以后再也不敢有贰心了。” “起来,起来!”喜之郎笑道:“小老儿知道你们以后会忠心不贰,所以才要你们搬这只木箱进来的,让你们知道地室秘密,就是把你们当作心腹看了。” 胡老四、余老六又赶忙拱手道:“总管抬举,属下感激不尽。” “好了!”喜之郎抬手道:“你们去把木箱里的人弄出来,小老儿有话要问他。” “木箱里会是人?” 胡老四惊异的问了一句,就和余老六一起走近木箱,起下盖上四枚长针,打开木板,里面果然蜡曲着一个人,只是已经奄奄一息! 两人把他扶了出来,原来他竟是一个瘦高的黑衣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瘦高黑衣人就是在白骨神宫宾馆外被擒下的人,心中更是惊诧不止,不知总管从白骨门装箱运来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喜之郎走过去用手在黑衣人身上连拍了七八下,黑衣人才如梦初醒,缓缓睁开眼来,看到喜之郎,立即又闭上了眼睛。 喜之郎嘻的笑道:“滕管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看到小老儿,干么不理不睬?” 黑衣人没有作声。 喜之郎又道:“你在白骨神宫被擒,连白骨神君(指谷风)都救不了你,还是小老儿念旧,才把你保出来的,如今已经到了无垢山庄,你还不肯开口吗?” 黑衣人哼道:“老子不认识你。” “哈,咱们一起喝过酒,也算是酒友了,你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可认得你。” 喜之郎耸着肩道:“小老儿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老哥奉命把小老儿灌醉了,搜小老儿的身。 这件事你总记得,嘻嘻,其实你搜小老儿身上的时候,小老儿略使手法,把身上的东西,包括无痕在内。 先藏到你老哥的身上,等你搜身完毕,小老儿再从你身上取回来,所以你老哥就一无所获……” 黑衣人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好,好!”喜之郎点着头道:“你老哥既然不肯承认,那就算了,其实小老儿也不打算你说什么的,但有一个人,你老哥一定认识,你可以张开眼来看看。” 说到这里,回头朝小玉道:“你去叫他出来。” 小玉答应一声,回身走到左首一问房门口,举手拍了两下,叫道:“总管叫你出来。” 木门开启,从房中走出一个瘦高黑衣人来。 喜之郎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黑衣人,要他站到黑衣人前面。 那从房中走出的瘦高黑衣人依言一直走到黑衣人对面才站定下来。 这两个黑衣人一样瘦高个子、一样的面貌,简直丝毫无异。 黑衣人看了走出来的黑衣人一眼,冷哼一声,依然闭上了眼睛。 “你哼什么?”喜之郎站在两个黑衣人边上,说道:“难道你老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黑衣人还是没有作声。 喜之郎忽然哦了一声,笑道:“对了,你老哥一定在暗笑我喜之郎,画虎画皮难画骨,对不?” 一面说道:“胡老四、你揭下他脸上的面具来。”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朝胡老四道:“他这面具连着脖子,你要从脖子下面开始。” 胡老四走上去,伸手从黑衣人脖子下面轻轻一按,再用手指朝脖子上推动,果然卷起一层极薄的表皮,然后慢慢的从下而上,果然揭起一张面具。 面具揭开,原来这人竟是绝尘山庄的管事滕传忠!喜之郎又朝站在他对面的黑衣人说道:“你也把面具取下来,让他瞧瞧。” 后来的黑衣人依言伸手揭下面具,赫然也是滕传忠,面貌神情,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先前的黑衣人滕传忠忿怒的道:“喜之郎,你就是费尽心机,”也没有用的。” “有用!嘻嘻,有用得很!”喜之郎耸着肩笑道:“小老儿着是没摸清楚,岂会派他去的?” 一面朝胡老四道:“你把他脸上剥下来的面具,交给咱们这位滕管事,他这张面具制得比较精致,戴上了,就不易看出破绽来。” 胡老四依言把手中面具递给了后来的黑衣人,后来的黑衣人伸手接过,就仔细的戴上。 喜之郎朝他挥挥手道:“现在没你的事了。” 后来的黑衣人戴好面具,就欠身一礼,退入左首房中。 喜之郎接着朝小珠、小玉、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挥手道:“你们四个也退下去。” 四人依言退了出去。 喜之郎才朝滕传忠笑了笑道:“滕管事,对不起,现在你老哥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这句话,等于是判了滕传忠的死刑! 滕传忠身躯蓦的一震,迅即睁开眼来,说道:“你要杀我灭口!” “无所谓灭口。”喜之郎轻松的笑了笑道:“小老儿已经要滕传忠回去,你老哥岂不是多余的了?” 滕传忠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怖之色,说道:“喜总管,咱们也总是相识的人,你老若能手下留情,滕某有生之年,会感激你一辈子。” 临到生死关头,他口气就软了下来。 “这个……不成!”喜之郎似有考虑之意,但略一沉吟,又坚决的说出“不成”二字,摇摇头道:“留着你不但无用,而且也会坏了小老儿事的。” 滕传忠听他口气,原先已有生机,这就急急说道:“不会的,总管饶了在下一命,在下从此遁迹荒山,不再回去,决不会坏了你老事的。” “你决心不回去?”喜之郎望着他道:“此话当真?” 滕传忠道:“在下说的千真万确,因为谷风要杀在下,自是三姑娘授意的了,在下回去,只怕庄主也不会放过在下的。” “你想明白了就好。”喜之郎道:“但你不用遁迹荒山,你若想活下去也不难,但却只有一条路可走。” 滕传忠道:“请总管明示。” 喜之郎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为我所用,投到小老几手下,小老儿决不会让你吃亏。” “多谢总管不杀之恩。”滕传忠身子僵直,动弹不得,否则他真会跪下来磕头,一面坚决的道:“一言为定,从现在起,属下就跟随总管,决无贰心。” “好!小老儿先试用你三天。”喜之郎随手一拂,解开他身上受制的穴道,一面朝左首房间指了指,说道:“这三天,你要把你的一切,教给那个代替你的人,现在先把你所知道的都说给小老儿听听。” 喜之郎从地室中回出来的时候,萧沧海已经坐在书房里等他。 手中拿着一封请柬,说道:“喜总管,咱们也收到请柬了,你看何时动身呢?” 喜之郎道:“忘忧先生不问小老儿,小老儿也要跟你老报告了,现在离三月初一,还有个把月时间,咱们半个月以后动身,还来得及,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萧沧海含笑道:“喜总管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妥吗?” “小老儿对你老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不?”喜之郎走上两步,压低声音道:“咱们去析城之前,小老儿对你老门下六位令高徒,传了两手粗浅功夫,要他们半月之内务必练熟了……” 萧沧海颔首道:“你和我说过,可是他们还没有练熟吗?” 第173章 招待 “他们练得很认真,也都已练熟了。”喜之郎道:“只是咱们此行,非同小可,人手不多,每个人不但都要能自保,而且还要以一当十……”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道:“此次析城之行,小老儿才发现对方手下,无一弱者,就像飞琼,一手剑法,连白骨三英都不是她的对手,若非小老儿暗中相助,白老二还制不住她呢!” (白元辉和飞琼动手,始终只能打成平手,后来忽然被白元辉制住,前文并无交代,直到此时,才由喜之郎口中叙出)。 萧沧海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喜之郎道:“因此小老儿怕教他们(指萧沧海六个门人)的两手还不管用,如能再有半个月时间,多练上几式,虽是临时抱佛脚,多少总可以增强一些实力。” 萧沧海大笑道:“能得你老哥指点,小徒们定可获益非浅,咱们那就过半个月再动身好了。” 喜之郎望望萧沧海,又道:“不过忘忧先生在心里也要先有一个准备……” 萧沧海问道:“你要我准备什么呢?” 喜之郎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除了咱们无垢山庄去的人,只有白骨门的人还可以相信。” 萧沧海是老江湖,听了喜之郎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动,问道:“喜总管,你的意思……” “忘忧先生只要记着小老儿这句话就好。”喜之郎耸耸肩,说道:“小老儿也只是猜测罢了,疏不间亲,有些事儿,小老儿也不便说。” 萧沧海当然听得出来,尤其他这句“疏不间亲”,心头不禁大为震动,双眉微攒,问道:“喜总管,兄弟想问一句话,你老哥务必实言相告。” 喜之郎拱拱手道:“忘忧先生请说。” 萧沧海道:“到底咱们到镜心湖是干什么去的?” “救人、救天下武林……”喜之郎耸耸肩,笑道:“还有一件大事……” 萧沧海道:“还有一件什么大事?” 喜之郎轻声道:“当然是少庄主的大仇了。” 萧沧海悚然道:“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反正所有的人都会到镜心湖去的,到时候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刚说到这里,忽然轻声道:“少庄主他们来了。” 话声甫落,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纤羽一起走入。 喜之郎耸起双肩,说道:“小老儿还有事去,先告退了。” 慕容嫣然叫道:“喜总管,你慢点走!” 喜之郎遇上慕容嫣然,就像老鼠遇见了猫,连忙陪笑道:“慕容公子有事吗?” 慕容嫣然一言不发,右手五指如钩,一把扣住了喜之郎的手肘关节。 喜之郎“啊”了一声道:“慕容公子,你这做什么?” 慕容嫣然五指一松,放开了喜之郎的手臂,气呼呼的道:“好哇,喜之郎,你教纤羽妹子擒拿手法,不教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喜之郎陪笑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家传武学,胜过小老儿不知多少,郑姑娘武功平平,既然要跟咱们在一起,难保会遇上强敌。 所以小老儿就随便教了她一两手庄稼把式,有时也可以防防身,你……你……小老儿有自知之明,怎么敢在你面前献丑?嘻嘻!” “不行!”慕容嫣然道:“方才纤羽妹子使给我看的,我没学过,你非教我不可,不教……” “教,教!”喜之郎连声应道:“你只要练,小老儿一定教。” 慕容嫣然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你只要说个不字,我自有杀手锏。” “小老儿不是说教了吗?”喜之郎连连摇手道:“小老儿就怕你不准我喝酒了。” 慕容嫣然得意的道:“就是这句话咯!”接着催道:“那就快些走了,教会了,我才让你去喝酒。” 喜之郎连连点头道:“是、是、走、走!” 这半个月,喜之郎不但在地下室召集了忘忧先生门下陆其琛等人练习擒拿手法,还教了他们三招剑法。 连蓝惊灵、盛子书、郑纤羽三人也一起跟着练习。另外他还挑选了八名庄丁,教了他们一套刀法。 半个月时间,很快的过去,大家用功勤练,自然也都练纯熟了。 现在离三月初一只有半个月了。 无垢山庄为了要去镜心湖赴会,同时也给慕容伯父祝寿,由总管喜之郎出了名单:计为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郑纤羽、及萧沧海两个门人马成龙、万全、总管喜之郎、副总管西门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胡老四、余老六、易孝泉、申琬、和四名庄丁。 西门追雪看了这张名单,忍不住问道:“喜总管,盛姐姐和蓝三弟呢?” 喜之郎道:“她们两个,原是失踪的人,小老儿另有安排,少庄主暂时不用多问。” 原来他另外安排了一条篷船,由辛有恒、(蓝惊灵)章通(盛子书)押运着假扮蓝惊灵的小珠,和假扮盛子书的小玉,和四名庄丁走的却是水道。 萧沧海一行走的是陆路,骑马赶路,自然要比船快得多,因此坐船的人提前一天就出发了。 由萧沧海为首,一行十八骑,从无垢山庄出发,第三天傍晚,就赶到金锁桥。这里离牛城,已只有五六十里路程。 牛城是镜心湖墨鸢帮设立的四处招待站之一——西域招待站。 喜之郎选择在金锁桥落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里离镜心湖已近,可以先听听湖里的消息。 另外盛子书、蓝惊灵乘坐的那只篷船,也会在金锁桥停泊,里面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就好及时交代她们。 金锁桥地处苏皖交界,只是临江的一处小村落,当然不会有客店。 喜之郎早就命人预先借下了小村落中最像样的一座四合院,也早已准备好膳食和这许多人住的地方。 大家下马之后,堂屋中间已经摆好三张桌子,两名庄稼人陆续端上酒菜,匆匆吃毕,就各自回房休息。 喜之郎和西门锦章、田有禄三个人一间,刚回到房里,一名庄稼人就端着一壶茶走入,放到桌上,说道:“总管请用茶,这是用山泉沏的龙井茶。”喜之郎笑了笑问道:“你们来了几个?” 那庄稼人一怔,举眼望望西门锦章、田有禄两人,没有作声。 喜之郎笑道:“不要紧,他们两个是忘忧先生的高徒扮的。” 庄稼人慌忙抱拳道:“在下任青山,帮主接到喜总管信息,就命兄弟和汪长老、邵长老化装先行赶来,听候喜总管差遣。” 喜之郎含笑道:“原来是任长老,你们一共来了三位,也差不多了,明天……” 他说到“明天”二字,就忽然停住,没有往下说。 不,他是改用“传音入密”说话,接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很快塞到任青山手里。 任青山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汪友谅、(西门锦章)陆其琛(田有禄)都没有问话。 他们是忘忧先生的门下,早经师傅叮嘱过,一路上不论遇上什么事,喜之郎不说,就不准多问。 喜之郎朝两人笑了笑,说道:“明儿个,午餐之后,你们要跟着小老儿寸步不离,不可走开了,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先睡了。” 汪友谅、陆其琛应着“是”,就和衣在铺上躺下。 喜之郎可没有睡,一口吹熄灯盏,就悄悄走了出去。 这时不过初更时光,但乡村居民习惯早睡,此刻早已没有人迹,只有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 大江滔滔,轻波如纹! 一棵老柳树下,站着一个瘦高人影,似在等人。 当他目光一动,发现喜之郎耸肩弯腰,像大马猴似的走来,慌忙迎了上去,拱着手道:“属下见过总管。” 原来他正是改扮滕传忠的梁子丹。 喜之郎点点头,悄声问道:“进行还顺利吗?” 梁子丹道:“一切都如总管所说,总算没有什么困难。” “如此就好。”喜之郎道:“但你还是要小心谨慎。” 梁子丹应了声“是。” 喜之郎问道:“你出来见我,有没有人知道?” 梁子丹道:“属下是奉司徒总领之命,来接辛有恒的,他们这艘小船,不必前往总舵,另有去处……” 喜之郎没待他说完,笑道:“是老子山后山。” 梁子丹惊异的道:“总管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总管咯!”喜之郎耸肩一笑道:“要你带他们进去,对不?” 梁子丹又应了声“是”,一面说道:“总管一行,一共是十八个人,司徒总领早已知道了,不可多带一个人进去。” “嘻嘻!这老小子的一点门道,小老儿还会有把柄落在他眼里?哦……”喜之郎随即问道:“这里西域招待站是什么人负责的?” 梁子丹道:“是一个姓李的管事,副管事姓刘,是镜心湖白鹤堂的一名香主。”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属下听说管理后山石窟的是一个姓孟的老婆子。” 第174章 开船 “孟婆婆,那就是从前管理桃花宫地室的老婆子了!”喜之郎问道:“司徒总领知道小老儿来了,可有什么话吗?” 梁子丹道:“他没和属下说。” “那你快些走吧!别误了正事。”喜之郎挥挥手道:“告诉辛有恒,(蓝惊灵)有你去了就好,小老儿不去了,还有,告诉她们,姓孟的老婆子,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要她们千万小心,别露了马脚。” “哦,还有!”喜之郎从身边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铁简,递给了梁子丹,说道:“这是黑煞针筒,你带去交给章通,(盛子书)必要时可以防身。” 梁子丹双手接过,躬身道:“属下那就告退了。” 第二天已牌光景,萧沧海、西门追雪一行十八骑赶抵牛城。 牛城,原是一处濒湖的野贩,也有几家居民,后来墨鸢帮把此地作为湖西的一处陆上据点。 帮主贺天锡一向以白道自居,就花了些银子,劝居民迁居到别处另谋生计,就这样,牛城整条小街,住的都是墨鸢帮的家小了。 小街尽头,有一座大宅院,就是墨鸢帮的招待所,如今改称“西域招待站”,专门招待前来赴会的武林同道。 萧沧海等一行人刚到牛城,只见四个身穿蓝布衣衫的汉子一手牵着马匹一排站在路旁恭候,一齐抱拳为礼。 由为首一人高声说道:“小的奉李管事之命,特来恭迎萧三老爷、西门少庄主。” 萧沧海在马上答礼道:“李管事太客气了。” 喜之郎猴在马背上,赶忙一领缰绳,趋出一步,拱着手说道:“四位辛苦了,那就烦请带路吧!” 四名汉子答应一声,立即飞身上马,分作两行,策马前导,经过一条小街,一直来至一所大庄院前面! 这所大庄院果然十分气派,前面一片大草坪,丈余高的围墙,敞开着大门,门前左右两边,站着四名短靠汉子。 大门口还有两个身穿蓝布长袍汉子,躬身鹊立,只要看他们模样,准是管事和副管事无疑! 四名带路的汉子驰近庄院,立即翻身下马,把缰绳一圈挂在鞍上,就趋到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四人马旁,拢住了马头。 萧沧海等人刚跨下马鞍,站在大门前两个穿长袍的汉子就已急步趋了上来,恭敬的拱着手道:“在下西域招待站管事李光、副管事刘得志,见过萧三侠、西门少庄主、喜总管……” 喜之郎含笑道:“小老儿给二位引见,这位是慕容公子、郑药师、郑姑娘,这二位是萧三老爷的高足马爷、万爷,这位是咱们庄上的西门副总管、田管事、王管事、王管事、胡管事、余管事。” 他把一行人一一介绍了。 李兴、刘得志也一一抱拳为礼。李兴就转身朝萧沧海抬手道:“萧三侠、西门少庄主一路劳顿,请到里面奉茶。 说罢,连连肃客。 萧沧海含笑道:“李管事请。” 李兴道:“在下给萧三侠诸位带路。” 就侧身走在前面领路。 进入大门,是铺着育石板的一座大天井,两边厢房前面,各围以栏杆,栏外放着一排盆栽兰架。 正面三级石阶上,是一座大厅,六扇雕花长门并未开启。 李兴、刘得志陪同众人穿过大天井,从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来至东花厅门口,才行站定,抬手道:“萧三侠、西门少庄主诸位请进。” 萧沧海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大家相继走入。 刘得志把西门锦章、田有禄、胡老四等人和四名庄丁领到花厅右侧的一间小客室中休息去了。 李兴随在众人之后走入,说道:“诸位请坐。” 大家落坐之后,立即有两名汉子给众人送上热面中,接着端上茶来。 萧沧海含笑道:“贵帮招待真是周到得很!” 李兴连忙陪笑道:“敝站能够接待到你老,乃是在下的荣幸,这也是总领早就通知在下的,说萧三侠、西门少庄主一行要来,交代在下预先留下了房间,在下本来预计你老昨晚到的。” 萧沧海道:“昨晚赶到金锁桥,天色已晚,不好打扰,所以就在那里歇下了。” 说话之时,两名汉子已在厅上摆起筵席。 李兴躬躬身道:“诸位请入席了,粗肴淡酒,请将就吧,在下告退了。” 说完,又躬身一礼,正待退下。 喜之郎忙道:“李管事,且慢。” 李兴连忙站停,问道:“喜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喜之郎问道:“咱们什么时候上船?” 李兴道:“在下已准备了两艘较大的船只,随时都可以开船。” “这样就好。”喜之郎道:“饭后总要稍事休息,咱们未中开船好了。” 接着以“传音入密”说道:“饭后你要刘副管事,一起在房中等候,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李兴连连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喜之郎回身道:“萧三老爷、郑药师、西门少庄主、慕容公子快请坐吧,酒菜凉了呢!”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是你酒虫快从喉咙里爬出来了。” “慕容公子说得是!”喜之郎陪着笑道:“小老儿一闻到酒香,就有些刻不容缓。” 这是镜心湖招待宾客的,大家也用不着客气,各自入席,就吃喝起来,两名汉子陆续送上酒菜。 等大家酒醉饭饱,收去残看盘碗,又沏上香茗。 喜之郎站起身道:“萧三老爷,小老儿要出去一下。” 萧沧海道:“喜总管只管随便。” 喜之郎跨出花厅,只见西门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两人垂手站在阶下,(是喜之郎昨晚交代他们的,今天午餐之后,要跟着他寸步不离,不可走开)看到喜之郎走出立即迎了上来,问道:“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喜之郎道:“你们跟小老儿走就是了。” 两人应着是,就跟随喜之郎身后而行。 来到前进,喜之郎一脚朝左廊厢房走去,他也没问话,跨进厢房,一手事帘,就走了进去。 原来他在李兴陪着大家进来之时,早已悄声向李兴问清楚了。 喜之郎刚搴帘跨入,房中李兴和刘得志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总管来了。” 这是李兴的卧室,房间相当宽敞,中间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沏好了一盏茶,那是给喜之郎准备的。 他们没想到喜之郎还会带着西门锦章和田有禄同来。 刘得志忙道:“总管请坐,在下去要他们再沏两盏茶来。” “不忙”喜之郎一摆手,就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说道:“咱们时间有限,不用去张罗茶水了,你们也坐下来。” 刘得志看他这么说了,只得和李兴一起在他横头坐下。 西门锦章和田有禄因喜之郎没有叫他们坐,他们就站在喜之郎身后。 李兴欠身问道:“不知总管有何吩咐?” 喜之郎问:“没什么,小老儿想了解一下你们这里有多少条船?” 他是“总管”身份,既然问出来了,李兴不好不答。 这就说道:“这里本来只有八条快艇,两艘客船,最近划为西域招待站,就增加了两艘客船。” 喜之郎又道:“你们两个在管理上,如何划分的?” 李兴道:“在下负责对总舵联络和迎宾事宜,刘副管事只负责调配船只,和指挥八艘快艇。” “唔!”喜之郎点着头,口中唔了一声,缓吞吞的伸手一指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外人,企图在三月初一会前,把敌人大量从西域招待站放进去?” 李兴、刘得志同时大吃一惊,同声道:“总管这是听谁说的?在下两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进一个奸细去。” 李兴在说话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丝毫动弹不得,心头一急,忙道:“总管,你老……” 喜之郎摸着下巴,笑了笑道:“不错,是本座把你们制住的,但这也是总领的意思,也是昨晚要腾管事传达的命令,要本座今天亲自前来查个清楚……” 李兴忙道:“总管,这是天大的冤枉……” 刘得志接着道:“总管,你老务必给小的两人作主。” 喜之郎道:“本座立即要陪同萧三老爷和西门少庄主前去总舵,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好在你们都是老人,自己向总领去说好了,本座自会从旁帮衬几句,只要你们没有这回事,自可无事……” 李兴、刘得志齐声道:“多谢总管,小的两人性命,全仗总管成全。” “这还用说?”喜之郎一面回了下头,说道:“你们两个就得跟本座一同回总舵去,这里可由西门锦章、田有禄两人暂代。 如果没事的话,本座包你们很快就可以回来,现在你们就把职务和这里的事情,先交代他们两个代理。” 接着回头朝徐、田两人吩咐道:“这里的事务,十分重要,尤其这几天,丝毫疏忽不得。 你们两个暂代正副管事,仔细听他们说清楚,一直要代理到他们两个回来为止,好了,现在你们两个坐下来,听他们说吧!” 西门锦章、田有禄恭敬的应着“是”,果然依言在两旁凳上坐下。 第175章 下锚 李兴、刘得志当然不疑有他,尤其希望总管能在总领面前替自己两人洗脱罪嫌,自是唯命是从。 就各自把本身所负责的职务和要办的事情一一详细说了出来。 喜之郎等他们交代清楚,就道:“好了,西门锦章,你立即到小街前面一棵大樟树下,举手向天连招三下,就把那两个跳下来的人给我领到这里来。” 西门锦章问道:“属下不用问他们话吗?” 喜之郎挥挥手道:“你不用开口,只要照小老儿的话去做就是了。” 西门锦章应了声“是”,立即转身朝外行去。 李兴、刘得志能当上镜心湖西域招待站的正副管事,自然也是老江湖了,这回听出喜之郎的口气,似乎事有蹊跷。 李兴睁大双目问道:“总管,你……” 喜之郎朝他们嘻的笑出声来,说道:“为了天下太平,只好委屈二位了,有什么要问的话,见了阎老三,就说喜之郎要你们去问他的就好。” 话声出口,右手已经挥起,李兴、刘得志只“呃”了一声,便自了帐,两人同时倒了下去。 喜之郎毫不怠慢,迅快的从怀中摸出个瓷瓶,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弹到两人身上,笑道:“大功告成。” 田有禄看得目瞪口呆,由衰的感到佩服,说道:“喜总管,晚辈对你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一件大事,你老几句话的工夫就解决了!” 喜之郎耸耸肩,裂嘴笑道:“这是小事一件,咱们还有大事在后头呢!” 说着,捧起茶盏,呷了口茶,又道:“他们大概也快到了。” 不多一回,只听屋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西门锦章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身青布长袍,赫然竟是李兴和刘得志! 这下看得田有禄不禁为之一呆。 李兴连忙朝喜之郎抱抱拳道:“在下任青山,这是汪长寿汪长老。” 原来昨晚喜之郎塞给他的就是两张皮面具,要他和汪长寿午后在大樟树上隐身等候,看到西门锦章在树下向天招手,就戴好面具,跟西门锦章进来。 喜之郎问道:“二位会不会变音术吗?” 任青山道:“这个咱们倒是没有学过。” “不要紧。”喜之郎道:“二位经验丰富,自可一学就会,现在只好现学现卖了。” 当下就把变音术的诀要,和两人解释了一遍。 任青山、汪长寿都是丐帮长老,江湖经验老到,经喜之郎讲解之后,自能很快领悟。 喜之郎朝西门锦章、田有禄两人笑了笑道:“现在你们两个可把刚才听来的这番话,交代给他们二位了。” 西门锦章、田有禄就把方才李兴、刘得志两人交代的职务,给任青山、汪长寿详细说了,两人一一记住。 喜之郎又把如何和白骨门联络的记号也告诉了两人,又叮嘱了两人一番,才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二位该和小老儿一起出去,咱们可得上船了。” 这一阵工夫,李兴和刘得志两具尸体,早已化作一滩黄水,渗入地下。 由丐帮长老任青山、汪长寿代替的李兴、刘得志就陪同喜之郎、西门锦章、田有禄三人回转第二进东花厅。 然后又恭送萧沧海、西门追雪一行人来至埠头上,上了一艘双桅篷船,直向镜心湖驶去。 再说改扮辛有恒的蓝灵儿、改扮章通的盛子书假装押着蓝灵儿(小珠)、盛子书(小玉)、和四名庄丁乘一艘篷船,从无垢山庄出发。 在金锁桥停泊之际,腾传忠(萧沧海六弟子梁子丹)赶到船上,传达喜之郎的口信,要船老大立即开船。 盛子书问道:“六师哥,我们如何走法,你知道吗?” 梁子丹道:“我虽是奉司徒总领之命,送你们去的,他在临走时只给了我一封密柬,说要进入石窟,登岸之后,才能开拆,另外只说到了老子山左侧,自会有人接应,旁的就没有说。” 蓝灵儿道:“密柬呢,你快取出来瞧瞧。” 梁子丹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束帖,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正正反反,反反正正,反反正反,正正反正。” 这一行字下又有四个小字,那是:“依此行进。” 盛子书道:“这是什么意思?” 蓝灵儿心中一动,想到石窟中或许有什么陷阱布置,小字既说“依此行进”,那么这四句正正反反,定是指示行走的路线了。 这就说道:“我想这也许是指示我们进入石窟的走法,不到地头,只怕无法领悟,六师哥快收好了。” 梁子丹依言收入怀中,一面说道:“时间不早,你们该休息了,我到后舱去。” 中舱住的是四位姑娘家,他自然要到后舱去休息了。 一夜过去,船已进入镜心湖,但见白浪连天,水天一色,湖面上也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渔船,和点点风帆,往来其间! 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中舱四位姑娘,因船上都是自己人,假扮蓝灵儿、盛子书的小珠、小玉,自然用不着装作穴道受制。 大家谈谈笑笑,倒也并不寂寞。 只是四人都没坐过船,船上张起了帆,帆上灌满了风,船头一低一昂,鼓浪而行,人就像坐在摇篮里一般。 这种颠簸,和坐车完全不一样,坐车虽然颠簸,那是实地上,船上的颠簸,就使人有虚飘飘晕淘淘的感觉! 四位姑娘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只盼早些登岸。 现在夕阳又快下山了,老子山已经渐渐接近! 梁子丹早已站在后舱甲板上眺望着来接应的人。 这时忽见江面上正有一条快艇,朝自己这边驶来,船头站着一个青衣水靠的汉子,右手持一面三角旗,在空中接连划着。 掌舵的船老大说道:“滕爷,那快艇上传来的记号,是要咱们落篷。” 梁子丹道:“那就落篷好了。” 船老大叫道:“伙计,落篷。” 他话声甫出,立即有两名水手从后舱钻出,奔上甲板,解开绳索,从桅杆上缓缓放下篷帆。 快艇上那青衣汉子又挥动了两下三角旗。 船老大请示道:“滕爷,他要咱们跟着他们快艇走。” 梁子丹含笑道:“他们是来接应我们的,自然要跟他们去了。” 两句话的工夫,那条快艇已经从船舷左首穿过,驶向船头,朝前驶去。 船老大要两名水手划着桨,跟随前面快艇而行。 快艇上本来有六名水手划桨,但因后面这条篷船划行得较慢,他们是来领港,因此速度也就缓慢了下来。 不多一回,快艇已驶近一处峭壁之下,站在船头的青衣汉子把手中三角旗一挥之后,三角朝下,在空中停住。 船老大又道:“滕爷,他要咱们在这里抛锚停船呢!” 梁子丹道:“那你就在这里停船好了。” 船老大立即命两名水手下了锚,船也在水中停了下来。 梁子丹凝目看去,这里离峭壁少说也有三十丈远近,不知那青衣汉子如何要自己船只下锚? 中舱传出蓝灵儿的声音问道:“滕管事,是不是到了?” 梁子丹答道:“好像还没有。” 说话之时,只见那条快艇已经驶到峭壁之下,去势渐缓,船身一横,便有四名水手跳了下去。原来那里正有一方凸出的大石,四个水手就站在大石上。 快艇上剩下的两名水手迅即划动木桨,把船头掉转,又朝篷船驶了过来,等驶近左首船舷! 站在船头的青衣汉子早已收起三角旗,朝梁子丹拱拱手道:“滕管事,你和几位先请下船了,须由快艇把你们运送过去。” 梁子丹这才明白他这条快艇,地方不大,只能载四个人,所以先要四名水手下船,才能腾得出地方来,当下就点头道:“好。”转身走入中舱,说道:“咱们已经到了,现在要由快艇把咱们送过去,你们两个可把人一起运到小艇上去。” 蓝灵儿、盛子书答应一声,就各自抱起一人,(小珠、小玉)随着梁子丹走出中舱。 梁子丹先要她们从船舷跨到快艇上去,自己也跟着跃落,一面朝青衣汉子说道:“篷船上还有四名庄丁,乃是总管挑选的自己人。” 青衣汉子道:“那只好第二次再来接他们了。” 说着,挥了挥手,两名水手立即划动木桨,朝峭壁下划去。 青衣汉子悄声问道:“滕管事,那篷船的船老大三人……” 梁子丹自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是要把船老大三人杀之灭口,急忙说道:“那艘篷船是无垢山庄的,船老大和两名水手,都是自己人。”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这是总领吩咐的,既是自己人,那就省了兄弟一番手脚。” 梁子丹道:“兄弟已吩咐过他们,要他们回西域招待站去。” 一回工夫,快艇已划近峭壁,在一方大石旁靠岸。 梁子丹指挥蓝灵儿、盛子书抱起小珠、小玉一起跃上大石。 青衣汉子命水手划动木桨,又朝篷船驶去。这一往一返,足足等了盏茶工夫,快艇才把四名庄丁载运过来。 第176章 记号 青衣汉子要六名水手在大石上等候,一面朝梁子丹拱拱手道:“兄弟给诸位带路,滕管事请随兄弟来。” 原来这方突出水面的大石,离峭壁还有一丈多远,他话声一落,就纵身飞起,朝峭壁下跃去。 梁子丹道:“兄弟先跳过去,好替你们打个接应。” “我们没关系。”蓝灵儿朝四名庄丁问道:“你们可以纵得过去吗?” 一名庄丁道:“回辛管事,小的大概可以。” 梁子丹跟着青衣汉子纵到峭壁之下,说道:“这条石瞪,只可容得一个人,你们要一个一个的来。” 蓝灵儿笑道:“没问题。” 说着足尖一点,抱着小珠,纵身落到石蹬之上,立即向左让开。 盛子书抱着小玉相继纵到,也就向左移动,让开地方,四名庄丁也一个接一个的跃了过来。 这条峭壁下的石磴,十分狭窄,因此每一个人过来了都要向左移动,才能让后面的人过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青衣汉子早已领着梁子丹向左走去。 狭窄石磴仅容一人通行,而且还时高时低,一路循着湖边山脚而行。 这样走了顿饭工夫,石橙尽处,却是一条磊磊巨石的山涧,好像是若干年前从山上崩下来的。 有的比人还高,有的两三方巨石叠在一起,青衣汉子领着大家忽高忽低在山涧石隙中穿行。 最后来至一处只有半人高的一个洞窟面前,说道:“滕管事请随兄弟进去了。” 说完,俯着身子,爬了进去。 梁子丹跟着爬入,青衣汉子已经站起,手中燃起火摺子,说道:“滕老哥当心,慢慢的下来。” 原来这洞口虽低,但只要手足并用爬上几步,就得往下走,人也可以站起来了。 梁子丹站定之后,就回身道:“辛管事,你把人递给兄弟吧!” 蓝灵儿把手中的小珠先递了进来,梁子丹伸手接住,等蓝灵儿落到地上,把小珠接去,他又去接应盛子书,接过小玉。 盛子书下来之后,她身后四名庄丁紧接着跟了进来。 青衣汉子等大家进了石窟,才拱拱手道:“滕管事,兄弟奉命把诸位送到这里为止,兄弟告辞了。” 说着把手中火摺子递给了梁子丹。 梁子丹道:“多谢你老哥了。” 青衣汉子再向蓝灵儿、盛子书抱了抱拳,就弯着身朝窟口爬了出去。 蓝灵儿仰首望了望,只觉黑压压的,四下极为空旷,这就说道:“这石窟好像很大,我们该怎么走呢?” 梁子丹皱了下眉,压低声音道:“脑筋就伤在这里,连问也不好问他。” 盛子书道:“那就只好咱们自己找了。” 梁子丹道:“你们先在这里站着不可走动,在下先进去瞧瞧。” 蓝灵儿道:“你要小心些!” 梁子丹笑道:“在下省得!” 他一手执着火摺子,往前走了二三十丈远近。 叵奈这座石窟竟然十分宽敞,足可放得下数百席酒筵,四处黝黑如墨,手中火摺子,只能照亮数尺远近! 自己这二三十丈路,等于白走,一点也看不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了四五丈远。 忽然发现前面不远闪耀着火光,再凝目看去,原来那闪烁的火光就是自己手中火摺子从水面反照过来的。 水面相当宽,就像一个小湖泊,相距已不到一丈!差幸自己走得较慢,否则就会一脚蹈空,掉进湖水中去。这湖不知有多深,看去连湖水都是黑的。 他是来探寻路径的,这就循着湖边向洞窟左首走去。 这样差不多走了百步光景,才找到左首石壁,壁间还有一条平坦而像楼梯的石级,上面似是另有洞窟。 梁子丹既然有此发现,就立即快步奔了回去,招呼道:“大家快跟我来,左首石壁间发现了一道石级,该是通往里面的了。” 蓝灵儿道:“那就快走。” 一行人由梁子丹领路,奔到洞窟左首壁下,果见一道平坦宽敞的石级,不,它只是像石级而已! 大家拾级而上,走了不过三四十级,果然发现一道拱门似的洞窟。 梁子丹手持火摺子,走在前面,跨进拱门,就像一条夹弄,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行,地势也逐渐往下。 走了十来丈光景,前面几乎已到尽头,只有一条斜斜的夹缝,可容一人侧身而入,等他侧着身子走出夹缝,面前又忽然开朗! 不,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小湖泊,原来竟是兜了半个圈子,又从石壁间回了出来,这小湖泊少说十丈阔,方才自己发现小湖泊是在湖的南首,现在却转到湖泊对岸北首来了。 梁子丹站定身子,低头看去,这条石夹缝外面,沿着小湖泊北首石壁下,有一条东西横贯,仅可容得一足的石梗,他不知该往东去?还是该往西走?就在这一越趄之际,目光一瞥。左手火摺子照见右首石壁上有人划了一个“正”字,字下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东首。 梁子丹心头猛然一动,想起司徒总领给自己的密柬上,不就是有正正反反的四句话吗?这就回头道:“咱们没有走错,这里发现一个‘正’字”。 蓝灵儿道:“在哪里?” 梁子丹伸手指指壁上,说道:“就在这里。” 蓝灵儿道:“上面还有一个箭头,这就错不了,我们快些走吧!” 梁子丹手执火摺子,侧着身子依照箭头所指,朝石壁下一条极狭窄的石梗上走去。 等他们走完石梗,才发现迎面石壁下有一道斜斜的裂缝,若非走近,极难看得到这里正好是方才那道宽阔石级的下面。 梁子丹先侧身走入,约莫行了二三十步,里面竟有一个较宽的石窟,望去黑越越好像极深,如果换了一个人,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大步往石窟中走去,但他是个细心的人,走到石窟前,就举着火摺子先要看看清楚,也幸亏他这一看,才发现石窟上有一个极细的箭头指向左首。 一时不觉停下步来,回头道:“这里又有一个箭头,我们该怎么走呢?” 蓝如风问道:“有没有正字?” 梁子丹道:“没有。” 盛子书道:“我看该照箭头指示才对,先前有一个正字,只是提醒我们的,如果这里也有正字,或者反字,那还用给你密柬吗?” 蓝灵儿道:“章管事说得不错,滕管事,我看你要把密柬拿出来,我们走过一段路,就把那个字用手指掐着,才不会错,否则记忆错了就走错了。” 梁子丹点点头,取出纸条,用大拇指掐在第一个正字上,然后依照箭头所指,朝左首寻去,只不过走了十来步,果然在一堵石壁上又找到一条斜斜的裂缝,可以容一个人侧身走入。 钻入石缝,才走了几步,夹弄就已宽了许多,成为一条黝黑的甬道。 梁子丹这回有了经验,自然处处留心,目光不住的打量着石壁,果然走到甬道一半,石壁上又发现了一个箭头! 这箭头依然指着前面,他脚下一停,回头道:“这里又有箭头了。” 他身后的人因他举起火摺子,自然都看到了。 蓝灵儿道:“这是第三个记号了,总领密束上第一句是‘正正反反’,那么我们难道要从原路折回去吗?” 盛子书道:“不可能循原路折回去,我们不妨找找看,这里是不是另有岔路?” 明明只是一条甬道,那来的岔路?但梁子丹、蓝灵儿、盛子书三人还是仔细的回头找去。 小珠、小玉假装穴道受制,也防暗中有人监视,是以一路上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只听盛子书叫道:“在这里了!” 原来就在她身边不远的一堵石壁上,果然有一道斜斜的裂缝,只是甬道黝黑如墨,灯光射到之处,被石壁暗影遮住。不是发现箭头,该走相反的方向,回身朝石壁上仔细找寻,极易忽略过去。 梁子丹一马当先,钻入石缝,果然走不了几步,又成了一条宽敞的甬道。这回走在甬道上自然更要留神细看,一步也不敢放过。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只要看到箭头,再依照司徒总领密柬上四句“正正反反”的字走去,就不会错。走错了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那就非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这样正正反反的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算走完密柬上第四句最后一个“正”字所指示的一段石壁夹道。 如今已经到了这条夹道的尽头。 梁子丹走在最前面,就当他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之际,迎面石壁也及时从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缝来。 随着就有灯光从裂缝中射出,裂缝缓缓朝两边自动推开,一望而知是由机关操纵的两扇石门。 等到两扇门户完全开启,当门站着一个身穿半截黑袍,只有一条左臂的高大人影! 因为梁子丹手上持着火摺子,自可看得清此人面貌。那是一头花白卷发,连鬓花白卷须,左手肋下拄着一柄黑黝黝的铁拐的老人,他黑袍长仅及膝,可以看到左脚也虚飘飘的,要凭仗铁拐才能站立。 第177章 阿桂 在一堆乱蓬蓬的须发之间,可以看到的只是一双炯炯有光的大环眼和一根如意似的狮鼻! 你如果是一位画家,那么只要把他这副尊容画到纸上,大家一看谁都会认得,那不是八洞神仙中活脱脱的铁拐李? 黑袍老者看到梁子丹不觉呵呵一笑道:“兄弟听说滕管事会亲自前来,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梁子丹装扮的是滕传忠,虽然只是一名管事,但身份不同,因此只朝黑袍老者略一抱拳,说道:“有劳老哥久候,这条路可不好走。” 黑袍老者道:“原来滕管事还是第一次来,快快请进。” 他退后了一步,让大家走人。 这是一间略呈长方的石室,地方并不大。 梁子丹在中间站定下来,就一指蓝灵儿、盛子书两人说道:“这位是辛有恒辛管事,这位是章通章管事。”一面朝两人向黑袍老者抬了下手道:“这位……” 黑袍老者连忙欠欠身,(他只有一只左手,无法抱拳)笑道:“兄弟残缺门赫连石,和三位还是第一次见面。” 蓝灵儿、盛子书同时抱拳,说了声:“幸会。” 梁子丹问道:“孟婆婆呢,兄弟奉命给他们两位带路来的,见了孟婆婆,兄弟就可以交差了。” 赫连石忙道。 “兄弟是奉命守护这里关口的,盂管事还在里面。” 他“笃”的一声,铁拐拄地,抢在前面,朝里行去,走近里首一道铁门,拉动门上一个小铁环。 没有多久,一道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一手提着灯笼朝梁子丹躬身一礼。说道:“小婢奉孟管事之命,特来请滕管事的。” 梁子丹早已听滕传忠说过,自己名虽管事,实际和杜辉庭(假扮喜之郎的人)身份相等,已是总管身份,比起一般“管事”来,应该要高出一头。 这时眼看孟婆婆只派一个使女出来,为了要表示自持身份,只“哼”了一声,挥手道:“你只管走在前面领路。” 黑衣使女应了声“是”,走近铁门石壁,双手抡动绞盘,铁门就缓缓关上,才回身走在前面,欠欠身道:“三位管事请随小婢来。” 铁门之内,就是一条宽敞的甬道,她手提灯笼,走出四五丈光景,就朝右弯去,来至一间石室门口。隔着一道棉帘,脚下一停,欠身道:“启禀孟管事,滕管事三位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夜枭般的老妇声音说道:“快请!” 梁子丹早已一手掀帘,走了进去,冷冷的道:“滕某是奉命来的,不用请也要进来。”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两边各有几把椅几,中间还有一张八仙桌和两张板凳,桌上点了油盏,还有一把瓷壶,一个茶盅。 桌旁坐着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的老婆子。画了两条浓浓的柳叶眉,一双三角眼,一张血盆大口,身穿蓝布棉袄,黑色扎脚裤,底下一双八寸长的“大金莲”,穿一双绣花鞋,手里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旱烟管,这副模样,像煞京戏里的刘媒婆。 她敢情正在坐着喝茶、抽烟,这时候虽已站起,嘴角里还有袅袅旱烟溜了出来,迎着连连拱手,陪笑道:“滕管事总算来了,老婆子接到上面通知,知道你老今天要来,方才足足等了你老将近半个时辰了,老婆子这双大脚站都站酸了,刚坐下来,只喝了一口茶,你老就到了,请恕老婆子失迎之罪。” 她当然看得出梁子丹面有不择之色,她也知道这位滕管事的身份,仅次于杜管事,这两人其实早该升总管了。 因为司徒总领也有一个“总”了,如果他们升为总管,岂不和总领并起并坐了?他们又怎能和这位“总领”相提并论? 所以他们两个(杜耀庭、滕传忠)一直委屈下来,只能称为管事,其实他们是大管事,手下还有很多小管事,一样也称管事,她当然不能开罪这位大管事之一的滕传忠!(梁子丹) 梁子丹只是朝她淡淡一笑道:“兄弟是奉总领之命,领章、辛两位管事来的,他们是现任无垢山庄总管杜老哥的手下,押送盛子书、蓝灵儿两人来的。” 说到这里,回头朝蓝灵儿、盛子书两人说道:“你们快来见过孟管事,如果杜总管有什么交代的话,就可和孟管事直说了。” 蓝灵儿、盛子书连忙跨上一步,拱手道:“在下辛有恒、章通见过孟管事,总管要在下两人押送盛子书、蓝灵儿前来,曾有交代;要在下两人和四名弟兄一起留在孟管事这里,就听候孟管事差遣,如果孟管事这里无法安置,就要在下等人暂时随滕管事去。” 她们两人均跟喜之郎学会了变音术,是以孟婆婆丝毫听不出来。 孟婆婆一双三角眼,问道:“杜总管不是回来了吗?” 梁子丹道:“他目前是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他们两个并没和无垢山庄的人一起出来,当然也不能去找杜老哥。暂时不如留在此地,等兄弟向总领请示之后,再作安排,据兄弟看,总领兄弟领他们到这里来,大概也是有意把他们留在这里的了。” 孟婆婆连连点头道:“滕管事说得极是,其实只要滕管事吩咐一声,老婆子这里人手不多,有他们两位留在这里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一面尖声叫道:“阿桂,你快进来。” 门口黑衣少女答应一声,迅快的走入,垂手道:“管事有什么吩咐吗?” 孟婆婆道:“你先领辛、章两位管事把这两个丫头押到元字号去,然后领两位管事和四位兄弟到左首一排房里休息。” 那叫阿桂的少女答应一声,朝蓝灵儿、盛子书两人躬躬身道:“两位管事请随小蝉来。” 蓝灵儿、盛子书拱手别过梁子丹、孟婆婆,率同四名庄丁押着小珠、小玉退了出去。 梁子丹道:“好了,兄弟任务已了,也该走了。” 孟婆婆尖笑道:“滕管事且请稍坐,喝盅茶水再走,你老还是第一次来,方才是因他们不便从前面来,所以要走水道石窟,现在只有你老一个,自该走前门了,且等阿桂厕来,老婆子要她送你老出去。” 梁子丹奇道:“这里只有你孟管事和阿桂两人吗?” 孟婆婆呷呷笑道:“不瞒你滕管事说,这里除了老婆子和阿桂两人之外,其余的人只负责守卫工作,并不知道出去的走法。” “原来如此!” 梁子丹道:“难怪兄弟领他们进来,总领还要交给我一张密柬,才能通行。” 孟婆婆给他倒了一盅茶,才道:“老婆子听总领说,这里曾被喜之郎潜入,救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前后两处通道,最近才改建完工的,喜之郎这老贼要是没有死的话,再偷进来,就包管他出不去,可惜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了。” 她提起喜之郎,犹恨恨不已! “谢谢你。”梁子丹用手指叩着桌面,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他早就听说过孟婆婆善于下迷,但她决不会对自己下迷药的。因此就放心大胆的喝了下去,一面说道:“孟管事,你是仙娘的老人,到这里当一名管事,真是委屈你了。” “唉!”孟婆婆又给他斟了一盅,也叹了口气道:“老婆子昔年还是仙娘的贴身侍女,这句话快五十年了。当时四个老姐妹,如今已只剩下老婆子一个了,派老婆子到这里来,还是神君的意思,说这里十分重要,关系着神君的霸业。 神君手下的杜管事和你滕管事都另有重要差遣,派不出人手来,只有派老婆子来,才信得过。其实神君是看老婆子已经老了,没旁的差使可做,才要我来坐冷板凳的。” 梁子丹道:“孟管事哪里老了?看来最多也不过五十出头。” 这话听得孟婆婆大为高兴,呷呷尖笑道:“滕管事真会开玩笑,五十年前,老婆子已经是花信年华的人,如今……唉,年岁不饶人,最多也只能说还算强健。” 说到这里,黑衣使女阿桂已经翩然走入,躬身道:“回孟管事,盛子书、蓝灵儿已经送入元字号房中,两位管事等人也都安顿好了。” “很好。”孟婆婆站起身道:“你现在送滕管事从前山出去。” 梁子丹站起身,抱抱拳道:“兄弟那就告辞了。” 说罢,随着黑衣使女阿桂往外行去。 蓝灵儿、盛子书和四名庄丁,被安顿在左首一条甬道的一排三间石室之中,每间住两个人。 他们的身份,依然只是押送蓝灵儿、盛子书来的人。目前暂时住在这里的,在总领没有派他们工作以前,孟婆婆自然不能把他们看作她的属下。 这条甬道,两边一共有七间石室。 对面的四问,房间较大,每间住四个人,一共有十六名黑色劲装跨刀的汉子,轮流值班,他们当然是孟婆婆的手下了。 此刻,应该已经是晚上了,住在山腹石室中的人,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 第178章 指挥 但,他们的饮食,却是从外面送进来的。因此你过的日子仍然和住在外面一样。 盛子书和蓝灵儿刚坐下不久,只听房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蓝灵儿迅快的走了过去,打开房门,只见一名黑衣使女手提食盒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到小桌上。说道:“方才阿桂姑娘关照厨下,说是两位管事和带来的四名武士,大概还没用饭,只是这时候用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只好叫厨下炒了几盘蛋炒饭送来,两位管事也只好将就点用了。” 盛子书道:“真是麻烦姑娘了,你放着就好,我会去叫弟兄一起来吃的。” 黑衣使女道:“两位管事只管请用,这里的规矩,每顿饭都是由小婢送到每个房间里吃的。” 说完,欠欠身退了出去。 盛子书掩上房门,走到床沿上坐下,悄声道:“喜总管要我们留心察看被囚在这里的有些什么人?但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连吃饭都是各自送到房里来的,可见这里是不准随意走动的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蓝灵儿笑道:“今晚我们刚来,情形不熟,过几天慢慢自可摸清楚了。” 盛子书道:“如今离正日已经不到十日了,我们……” “我的大姐!” 蓝灵儿笑了笑道:“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大不了把这老婆子制住了,还怕查不出来?这几天船上睡都睡不好,吃过饭,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说不定,就会有机会呢!” 盛子书道:“你好像挺有把握!” 蓝灵儿道:“喜总管一向算得很准,他自有安排,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宵过去,两人起身不久,房门上就响起剥啄之声! 打开房门,一名黑衣使女送来脸水,另一名黑衣使女提着食盒放到桌上,就欠欠身退了出去。 两人盥洗完毕,吃过早餐,过没多久,只听房门上又起了剥啄之声。 蓝灵儿过去开启房门,只见一名黑衣使女欠欠身道:“孟管事有请两位管事,过去议事。” 蓝灵儿点点头道:“好。” 当下就和盛子书一同随着黑衣使女走去。 来至门口,黑衣使女欠身道:“回孟管事,两位管事来了。” 棉帘掀处,阿桂娇声道:“两位管事请进。” 蓝灵儿、盛子书举步跨人,孟婆婆已在方桌边站了起来,尖笑道:“两位昨晚还睡得好吧?” 蓝灵儿笑道:“咱们经常在外面跑的人,别说有舒舒服服的床铺了,就是大树底下,枕着石块,一样睡得挺舒坦。” 孟婆婆呷呷笑着,伸手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两盅茶说道:“快请坐下来喝盅茶,老婆子有好消息奉告呢!” 两人落坐之后,盛子书用手指叩着桌面,说了声:“谢谢!” 她们不仅脸上易了容,连双手一直到手臂,也都涂了易容药物,不然,伸出一一双白白嫩嫩的纤手来,岂非不相称了? 蓝灵儿拿起茶盅呷了一口,抬目问道:“不知孟管事有什么好消息见告?” 孟婆婆吸着旱烟,尖声笑道:“这应该说是老婆子的好消息才对,因为这里一直缺少人手,由老婆子一个人顶着,如今能得有两位来帮忙,不是老婆子的好消息吗?” 盛子书道:“是总领要咱们留在这里吗?” “当然是总领下的令了。” 盂婆婆道:“两位可留在这里,协助老婆子,所以老婆子要请两位来商量一下” 蓝灵儿、盛子书连忙站起身,抱抱拳道:“从现在起,你老就是咱们的头头了,有什么差遣,你老只管吩咐属下就是了。” 孟婆婆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人家奉承,闻言一阵呷呷尖笑,朝两人招着手道:“快请坐下来。两位只是暂时分配在者婆子这里帮忙的,大家一样是管事咯,哪分什么高低?属下这称呼,老婆子可不敢当。” 两人依然在长板凳上坐下,盛子书道:“那可不一样,你老和杜管事,滕管事,是大管事,和总管一样,咱们这些管事,只是小管事罢了,哪能和你老相提并论。” 孟婆婆眯起三角眼,笑得很开心,喝了口茶,才道: 两位既然派到这里来了,咱们总得商量商量,把工作分配一下。本来,这里有八名使女,管理伙食等杂务,十六名武士负责警卫,老婆子因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要阿桂帮我担任十六名武士的领班。”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着道:“如今两位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了,十六名武士,本来就分为日夜两班。目前会期接近了,警卫也要特别加强才行,老婆子的意思,由两位分别担任日夜两班的领队,不知两位有什么意见?” 蓝灵儿、盛子书同声道:“属下两人但凭你老分派。” 孟婆婆又道:“两位同意就好,另外是两位带来的四名武士,也可分日夜两班,每班两人,跟随你们行动,也好作个帮手。” 蓝灵儿道:“孟管事想得真周到,这样分配,最好也没有了。” 盛子书道:“辛兄,你值日班,兄弟值夜班,咱们半月轮一次,你看如何?” 蓝灵儿道:“章兄这么说,就这么办好了。” 孟婆婆叫道:“阿桂。” 阿桂在门口应了一声,急忙走入。 孟婆婆一指两人,说道:“辛管事、章管事,现在暂时派在咱们这里帮忙,老婆子请他们担任日夜两班的警卫领队,这一来可好了,你就不用去管警卫的事了,专心替我管几名丫头就好。” 阿桂欠身应了声“是”。 孟婆婆又道:“你现在就领两位管事到前面去察看一下,也把两位管事介绍给所有的警卫武士们,以后就听他们两位的指挥。” 阿桂又应了声“是”,回身朝两人欠欠身道:“两位管事请随小婢来。” 两人向孟婆婆抱拳辞出,阿桂手提灯笼走在前面领路。 蓝灵儿脚下一停,叫道:“阿桂姑娘,请等一等,我去把四名武士叫来,也好让大家认识一下。” 当下就急步奔向右首甬道,率同四名庄丁一齐走来,仍由阿桂在前领路,朝中间一条笔直的甬道行去。 原来这座石窟呈“工”字形,孟婆婆和八名使女住在上面一横的左首甬道之中,蓝灵儿、盛子书和十六名警卫武士,则住在右首甬道内。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通道,是“工”字中间一直,足有一箭来路,两旁并无门户,黑黝黝的如果没有灯火,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通道尽头,则是“工”字的下面一横,也分左右两条甬道。 蓝灵儿走在笔直的甬道上,说道:“这条甬道上怎么不设置几盏灯呢?” 阿桂回头笑道:“因为这条通道上。有四名武士的岗位,他们都站在左右两边石壁之下。不论有敌人入侵,或是有人犯从里面逃出来,没有灯光,就不易被发现,武士们只要及时拉一下铁链,上面就会有铁闸闸下,可以把这条通道截为三段,没有人可以逃得出去,所以通道要这么长了。” “啊!”盛子书道:“原来通道上还有机关,这铁链在哪里呢?” 阿桂道:“就在他们站立的岗位后面。”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通道三分之一处,果见两名黑衣跨刀汉子一左一右站在石壁之下。 阿桂朝他们招招手道:“你们快来见过两位管事。” 一面指着蓝灵儿道:“这位是辛管事。”接着又指指盛子书道:“这位是章管事,以后就由他们两位担任日班和夜班的警卫领队,你们都要服从两位领队的指挥。” 两名黑衣汉子一齐抱拳道:“属下见过辛管事、章管事。” 蓝灵儿、盛子书也向他们抱了抱拳。 阿桂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两名黑衣汉子躬身一礼,就各自退下。 一行人走到通道三分之二的光景,果见石壁两边又有两名黑衣汉子站在那里,阿桂又要他们过来,引见了两位管事,才行退下。 通道尽头,是一道大铁栅门。 阿桂从身边取出铁钥,开启铁锁,推门走入。铁栅门内,是一块四方形的空地,(也就是左右两处甬道的中间)左右各有一道铁栅门,两边铁栅门的外面,各放着一条长板凳,坐着两个黑衣跨刀汉子,一共是四个人。 这里装置了两重铁门,又有四个武士看守,可见这左右两处甬道中囚禁的人,一定十分重要了! 阿桂只是给四名黑衣汉子引见了两位管事,并没有把开启铁锁的钥匙交给蓝灵儿。 蓝灵儿因自己初次接事,不好问她,等她介绍完毕,试探着问道:“这左右两道铁栅门,不能进去了吗?” 阿桂道:“这左右两道铁栅门的钥匙,在孟管事那里,每日三餐,进去送饭的时候,由小婢向盂管事去领取,退出来了,就把钥匙退还,就是外面一道铁栅门的钥匙,也是孟管事刚才交给小婢的。” 盛子书道:“那么他们交班的时候怎么办呢?” 阿桂笑了笑道:“他们交班的时间,就是早晨送早餐和晚间送晚餐的时间。” 第179章 洞府 蓝灵儿问道:“这里囚禁了多少人?” 阿桂迟疑了下道。 “这个孟管事没有告诉过小婢,小婢就不知道了。” 蓝灵儿又道:“你也不知道里面囚禁的是些什么人了?” 阿桂摇摇头道:“小婢不知道。” 大家回出铁栅门,阿桂仍把铁锁锁好,顺着通道退出。 刚走到一半,只见前面由四名黑衣使女手持纱灯,分左右前导,朝通道上走来。 走在中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紫袍人,昂首阔步而行。 一个是孟婆婆,侧身弯腰,跟在紫袍人的边上,似趋似承,当真是恭而敬之,鞠躬如也! 阿桂口中轻“咦”一声道:“会是神君来了!” 这时那紫袍人和孟婆婆已经逐渐行近! 蓝灵儿、盛子书在老远就已垂首躬身,肃立一旁,一面偷偷抬眼看去。 这一瞧,直把蓝灵儿看得心头“咚”的一跳,暗道:“原来神君竟会是他!” 这紫袍人生得修眉风目,脸色红润,额下留着五络飘胸黑须,神情清朗,雍容而有威仪! 他,竟是绝尘山庄庄主,慕容嫣然的爹慕容滔天! 盛子书没见过他,倒还罢了,蓝灵儿却不由得暗暗惊异,两人异口同声道:“属下辛有恒、章通叩见神君。” 慕容滔天只是略为颔首,就举步朝前行去。 孟婆婆朝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在后面来。 蓝灵儿、盛子书巴不得跟在“神君”后面,去看个究竟,急忙悄悄跟了上去。 阿桂更不待慢,从边上急步趋出,抢先开启了铁栅门上的铁锁,拉开铁栅门,垂手站在一边。 四名黑衣武士也随着走出,分两边鹄立。 慕容滔天刚走到铁栅门口,孟婆婆立即趋上几步,先行走入,从身边取出铁钥,开启右首甬道的铁锁,打开铁栅门,然后躬身道:“神君请进。” 阿桂不待吩咐,从一名黑衣使女手中接过纱灯,走在前面照路。 慕容滔天才举步跨入第一道铁栅门。 孟婆婆朝蓝灵儿等人低声说道:“你们站在这里就好。” 话声一落,就跟在慕容滔天身后,走入右首甬道铁栅门,回身又把铁栅门锁了起来。 蓝灵儿心中暗道:“这甬道里面,不知囚禁了什么人,看她竟然如此小心!” 如今进入右首甬道的已只有三人,阿桂是孟婆婆的心腹,手提纱灯,走在前面,慕容滔天则由孟婆婆陪同,一路朝前行去。 这条甬道并不很长,两边各有四道门户,门上钉着木牌,牌上有天、地、玄、黄等字样,每道门户,都有铁门。 阿桂走到“元”字号房间门口,便自站停下来。 孟婆婆急忙躬着身道:“启禀神君,杜管事送来的两个丫头,就住在这里。” 她又抢上一步,取出钥匙,开启了铁门。 慕容滔天回头道:“孟婆婆,你随我进去。” 孟婆婆应了声“是”,迅快从阿桂手中取过纱灯,推开铁门,首先走入,然后躬着身道:“神君请进。” 慕容滔天举步走入,孟婆婆立即关上了铁门。 房中只有两张床铺,和一张小桌,两把椅子。 小珠(扮蓝灵儿)、小玉(扮盛子书)两人都是一身男装,如今她们都被点闭了双手经络,可以吃饭,拿东西,却使不出力道来。 何以小珠假扮的叫蓝惊灵,但真的蓝惊灵却写成蓝灵儿?这一点,前面已经交代过,大概健忘了。蓝灵儿原是她本名,她改扮男装,化名蓝惊灵,和西门追雪结为兄弟,所有的人一直都只知她是蓝惊灵。 直到西门追雪在无垢山庄地室,替她解开身上缚着绳索,才发现她是女的,蓝惊灵才告诉他自己叫蓝灵儿。因此蓝灵儿的名字,只有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盛子书、喜之郎等人知道,外面的人依然只知她是蓝惊灵。 小珠、小玉眼看孟婆婆陪着一个紫袍老人走入,她们依然坐在床沿上,没加理睬。 孟婆婆尖着嗓子叫道:“你们两个丫头,还不快来见过神君?” 慕容滔天一挥手道:“不用。” 他这一挥手,就有一道无形的和风,拂上盛子书的睡穴,接着和声道:“蓝惊灵,老夫要和你谈谈。” 他在小桌旁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珠故意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把我劫持来的。” 孟婆婆尖声喝道:“小丫头,你敢对神君这样说话?” 小珠道:“那要我怎么说法?” 慕容滔天含笑道:“小姑娘,你和小女嫣然是结义兄弟,老夫并不想难为你,把你弄来,只是希望你劝劝令尊……” 小珠故作吃惊道:“你……要我劝劝爹,我爹也在这里?” 慕容滔天含笑点头道:“不错,老夫把令尊也请来了,他一直拒绝和老夫合作,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你可以劝劝他。” 小珠哼道:“你是要把我留作人质,威胁爹了?” “只要令尊点个头……”慕容滔天一手捻着他垂胸黑须,微笑道:“你们父女就是老夫的贵宾,何用把姑娘留作人质?” 小珠问道:“你要我怎么劝爹呢?” 慕容滔天道:“你只要劝令尊和老夫合作就好。” 小珠无可奈何的道:“好嘛,我爹在哪里,我去试试看,只是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听我的?” 慕容滔天呵呵一笑,站起身道:“很好,你随老夫出去。” 孟婆婆赶紧打开铁门,把纱灯交给阿桂。 慕容滔天举手一挥,解了小玉身上的禁制,随即举步走出,小珠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 孟婆婆抢在前面,开启铁锁,推开铁栅门,等三人出了右首铁栅门,又加上了锁,然后走向左首甬道,开启铁锁,打开铁栅门。欠欠身道:“神君请。” 小珠故意“啊”道:“你们把我爹囚禁在这里!” 孟婆婆谄笑道:“蓝姑娘,这哪算是囚禁,只是在这里作客罢了!” 小珠哼道:“天底下哪有这样作客的?” 孟婆婆尖笑道:“蓝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依然由阿桂提着纱灯走在前面,小珠跟着慕容滔天身后,孟婆婆落后一步,回身锁上了铁栅门。 左首这条甬道,也和右首一样,并不很长,左右两边,同样有着八道门户,门上也各自钉着一方木板。 画的却是:乾、坤、巽、坎、震、兑、离、艮、八个卦象,孟婆婆迅快走到“巽”卦门前,取出铁钥,打开一扇厚重的铁门。就躬身道:“神君请进。” 慕容滔天、小珠、孟婆婆相继走入,孟婆婆还是很快就阖上了铁门。 这里果然和右首甬道的房间大不相同,跨进门,就觉得灯光柔和,如同白昼,布置得像是一座洞府! 入门处数丈见方,地上铺着洁白平整的白石,窟顶还有错落参差的石钟乳,柔和灯光,竟是嵌在钟乳缝隙间的夜明珠! 迎面是一座圆形月洞门,门口还放着两盆古意盎然的腊梅。 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布置雅洁,椅、几、桌子,都是紫檀细雕,古朴有致,但却寂无人声。 孟婆婆不待吩咐,早已提高嗓子,呷呷尖笑道:“蓝大侠,神君和令媛蓝姑娘一起来看您老了!” 只听里首一问有人沉哼一声道:“什么神君……啊,孟婆子,你说什么?你们把小女……也弄来了?”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白面黑须的中年人来。 他一眼看到慕容滔天身后的小珠,不禁身躯一震,急急叫道:“凤儿,你……怎么会来的?可是被姓慕容的掳来的吗?” 小珠急忙叫了声:“爹……”急忙奔了过去。 这蓝袍中年人正是名动江湖云南蓝家掌门人蓝启天。他一把搂着小珠肩头,回头朝慕容滔天怒哼一声道:“慕容滔天,你果然在小女身上做了手脚!” 慕容滔天含笑拱拱手道:“蓝老哥,你难道看不出来?令媛除了双手不能使劲,不是好好的?兄弟带她进来,只是让你老哥看看,兄弟已经把令媛接来了,希望你老哥好好考虑考虑!” 小珠眼看蓝启天举动自然,不像穴道受制,但一个雄霸一方的人,身上如果毫无禁制,岂会毫无反抗?心中不禁对喜之郎暗暗佩服,这位玩世不恭的师叔果然料事如神,一面故意问道:“爹,你老人家没事吧?” 慕容滔天含笑道:“令尊只要点个头,自可没事,姑娘应该劝劝令尊才是!” 蓝启天朗笑一声道:“你是以小女来威胁蓝某了?” “爹……”小珠道:“女儿有话和你老人家说……” 一面回头朝慕容滔天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和爹到里面说去。” “可以!”慕容滔天含笑道:“姑娘和令尊已有多日不见,只管请便。” 小珠拉着蓝启天的衣袖,说道:“爹,走嘛!”往里首一间走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陈设相当精致,如果不是外面有着重重铁门,以这里的布置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最好接待贵宾的房间了。 第180章 可喜 蓝启天目注小珠问道:“凤儿,你是怎样被他们擒来的?” 小珠朝他嫣然一笑,就以“传音入密”说道:“蓝大侠,其实我不是灵儿姐姐,灵儿姐姐也来了,但她改扮了另外一个人……” 蓝启天惊异的望着她,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你不是灵儿?那你是谁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珠道:“我叫小珠,灵儿姐姐和盛子书姐姐无故失踪,经无垢山庄总管喜师叔查出这是慕容滔天的一大阴谋。他们甚至连喜师叔也暗中加以劫持,并派人假冒,喜师叔将计就计,就反过来假冒了冒充他的人。 同时也要灵儿姐姐和盛姐姐改扮了他们的管事,现要我假扮灵儿姐姐,让他们押运到这里来的。” 蓝启天点头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 “还有呢!”小珠又道:“喜师叔说,他们可能要用我来胁迫蓝大侠,方才那姓慕容的果然要我来劝你和他合作,喜师叔说,你暂时最好一口答应他……” “这个……”蓝启天似有为难之处,沉吟不语。 “不要紧。”小珠道:“喜师叔说,蓝大侠也许中了他的慢性奇毒,一身功力无法运用,他要我带来一种解药,蓝大侠只要闻上少许就可解了!”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药瓶,递了过去。 蓝启天几乎不敢相信,云南蓝家也是以用毒出名,自己无法解去身中之毒,他这小小药瓶,只要闻上少许就能解毒?伸手接过,揭开瓶塞,凑着鼻子闻了闻,不觉色然喜道:“会是都拉草,这就好了!”他凑着鼻子,深深吸了两口气,就塞好瓶塞,递还给小珠,一面问道:“你喜师叔还要你告诉我什么吗?” “没有了。”小珠道:“如果有什么事,他会暗中通知我的,哦……” 她忽然轻哦一声道:“我妹子小玉,假扮盛姐姐,和我一起被押运来的,她原是残缺门的人,恐怕残缺门会对她报复。蓝大侠答应和他合作,就说盛姐姐和我很好,请他放了她,好和我做个伴,不知蓝大侠肯不肯帮这个忙?” 蓝启天一手拂须,笑道:“老夫身中饮鸩散,是你送来的解药,区区小事,老夫怎么会不肯说呢?” 小珠喜道:“多谢蓝大侠。” “不用谢。”蓝启天道:“姑娘假扮小女,前来相救,老夫想收你做个干女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珠欣然道:“蓝大侠瞧得起我,这是我的福缘,义父在上,女儿给你老叩头……” 她要待跪下去叩头。 蓝启天一把把她拉住,说道:“不用了,慕容滔天就在室外,给他看到了,反而会引起他的疑窦,好了,咱们出去。” 他一手携着小珠的手,从房中走出。 慕容滔天含笑站起,问道:“蓝老哥考虑好了吗?” 蓝启天道:蓝某父女都被你慕容老哥擒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哈哈!蓝老哥这是答应了?” 慕容滔天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兄弟切望的只是和蓝老哥合作,有蓝老哥这句话就好,今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蓝启天道:“蓝某还有一件事,不知慕容老哥肯不肯给我一个面子?” 慕容滔天含笑道:“蓝老哥请说,只要兄弟办得到的,无不遵命。” 蓝启天道:“小女说和她同时被你们押运来的一位柳姑娘,原是残缺门的人,她和小女曾经结为姐妹,能否看蓝某薄面,把她释放了,也好和小女作个伴。” “哈哈,兄弟还当是什么大事!”慕容滔天道:“盛子书叛离残缺门,本当按他们门规处置,既有蓝兄替她援颊,此是小事,兄弟要他们立即放人。” 小珠欣然道:“多谢神君了。” 慕容滔天回头道:“孟婆婆,你要人把盛子书领到这里来。” 孟婆婆答应一声,急忙开门走出,把铁钥交给阿桂,要她立即去把盛子书领到这里来。 阿桂哪敢怠慢,迅即匆匆走去。 不过盏茶工夫,铁门开处,孟婆婆已经领着小玉走了进来,一面呷呷笑道:“子书姑娘,老婆子没骗你吧,你叛离残缺门,如今神君已经答应不再追究了,还不快去谢过神君和蓝大侠。” 小玉还没开口,小珠早已抢了上去,一把握住小玉的手,含笑道:“盛姐姐,我给你引见,这位就是神君,这是我爹。” 小玉躬躬身道:“谢谢神君。”一面又朝蓝启天躬身道:“侄女盛子书拜见蓝伯父。” 蓝启天掀须笑道:“柳姑娘和小女情逾骨肉,老夫之意,颇想收你作个干女儿,你愿不愿意?” 小珠喜道:“盛姐姐,爹收你作干女儿,我们就是姐妹啦,你还不快给爹叩头。” 一面暗暗捏了一下小玉的手掌。 小玉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女儿一向孤苦无依,能蒙干爹垂青,拜在你老膝下,正是女儿之幸。” 蓝启天大喜过望,呵呵笑道:“凤儿,还不快把你干姐姐扶起来。” 小珠伸手把小玉扶了起来。 慕容滔天朝蓝启天拱拱手道:“恭喜蓝老哥,平白得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孟婆婆也欠着身道:“恭喜蓝大侠,也恭喜盛姑娘了。” 慕容滔天含笑抬抬手道:“蓝老哥,咱们出去吧!” 蓝启天道:“慕容老哥要咱们到哪里去?” 慕容滔天抱抱拳道:“已经委屈蓝老哥多日了,如今贤父女聚首,此地怎好安置高贤?自然是到宾舍休息了。” 孟婆婆急忙趋前几步,打开铁门,躬身道:“神君、蓝大侠请。” 慕容滔天陪同蓝启天,步出“巽”号房门,小珠、小玉也跟着走出。 孟婆婆走在最后,他要阿桂赶紧去打开左首甬道的铁栅门,孟婆婆等他们走出甬道,又把铁栅门上了锁。 蓝灵儿和盛子书一直站在通道铁栅门外,此时眼看神君和蓝启天、小珠、小玉一起走出。 蓝灵儿看到爹,心头不禁一阵波动,就以“传音入密”叫道:“爹,女儿是灵儿。” 蓝启天和慕容滔天并肩而行,不便用“传音入密”说话,伯被慕容滔天发现,只看了蓝灵儿一眼。 小珠跟在两人身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灵儿姐姐,我和小玉都已拜令尊做了干爹,现在要去前面宾舍,你放心好了。” 老子山下,坐南朝北,面向镜心湖,有一片广阔的陆地,就是镜心湖墨鸢帮的总舵所在。 湖边石驳的堤岸,有一条长约数十丈的石级埠头,如今埠头中央,竖立了一方横的红绸,上面缀以金字,写着:“欢迎莅临镜心湖”五个大字。 埠头两边帆椅林立,来来往往的船只,进出频繁,埠头上的人也似乎十分忙碌! 这时一艘双桅迎宾帆船,缓缓驶近埠头,朝中间一座突出湖面还有十数丈的码头上渐渐靠拢。 水手把绳索套上木椿,就搭好了跳板,站在码头上的两名青衣汉子迅快的趋了上去。 中舱舱门开处,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弓着腰,活像大马猴的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他刚站定身子。 那两名青衣汉子已从跳板上走了过来,连连抱拳道:“这位大概是喜总管了?在下是敝帮总舵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特来迎接喜总管的。” 喜之郎最喜欢人家当面奉承,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出自内心,反正听了总是很过瘾,这就裂着黄板牙,嘻嘻一笑!然后朝两人抱抱拳道:“原来是两位迎宾,小老儿正要找你们问问,西域李管事曾以飞鸽传书,告诉执事,咱们傍晚时光可以抵达,不知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吗?” 张猛龙陪笑道:“回喜总管,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在下兄弟就是来恭近萧三侠、徐少庄主到宾舍休息的。” “如此就好。” 喜之郎回身朝中舱抱抱拳道:“萧三老爷、少庄主,墨鸢帮总舵两位迎宾,前来迎接,请大家可以上岸了。” 张猛龙、曹飞虎躬着身,同声道:“墨鸢帮总舵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特来迎迓萧三侠、徐少庄主和诸位贵宾。” 萧沧海徐步走出,抱拳道:“有劳两位了。” 张猛龙、曹飞虎当先退回码头,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也相继上岸。 张猛龙抬手道:“萧三侠诸位,请先到宾舍休息。” 喜之郎道:“两位请在前带路。” 张猛龙说了声:“在下有僭。” 就和曹飞虎一起走在前面。此刻已是上灯时候,老子山下早已被一片暮霭所笼罩,但看去还是覆盖重重,极具气势! 张猛龙、曹飞虎领着众人,折入一条黄泥铺成的大路,走了半里光景,但见一片疏林间,出现了十几幢新盖的房舍,依着山坡建筑,每幢自成院落,围以清水围墙,看去十分清幽! 张猛龙、曹飞虎一直把众人领到其中一幢楼房前面,进入大门,里面有一座宽敞的院子,左右各有三问厢房,迎面阶上是五间正屋。 第181章 神君 张猛龙拱拱手,道:“这幢房舍,是敝帮特地为无垢山庄贵宾留的,萧三侠、西门少庄主诸位请到里面休息,随行的人,则请到左首厢房待茶。” 说完抬手肃客,请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祖孙、喜之郎、马成龙、万全等人进入厅堂。 曹飞虎却领着西门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和四名庄丁朝左首厢中走去。 中间这间厅堂,布置得相当朴雅,八仙桌上,早已放好了一个九宫格,内有蜜饯、茶食(即细点)糖果、瓜子等。 张猛龙请大家落坐之后,两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六盏香茗。 张猛龙拱拱手道:“这两名使女叫桃花、杏花,是派在这里伺候的,诸位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好了。晚餐是由宾舍厨房供应的,到时自有专人送来,厨房中也供应各式点心,只管吩咐她们好了,在下职司迎宾,现在要告辞了。” 萧沧海道:“张管事,敝门大师兄也在这里作客,不知住在哪里?” 张猛龙道:“宋掌门人和几位掌门人都住在迎晖阁。” 他没说迎晖阁在哪里,也没再说下去。 喜之郎道:“咱们初到这里,一路劳累,今晚且休息一宵,明天一早,要去拜会贺帮主,自然也会和宋掌门人见面了。” 张猛龙道:“萧三侠如果别无见教,在下就告退了。” 萧沧海忙道:“张管事只管请便。” 张猛龙拱拱手,便自退去。 喜之郎由桃花领着去看了楼上楼下的房舍,分配好各人的住处,厨下已送来一席丰盛的酒菜,饭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喜之郎独自出了宾舍,一脚往墨鸢帮总舵行来。 这是第三进西首一座围墙特别高峻的院落,紧闭着两扇黑色大门,门口还站着两名青衣汉子。 喜之郎刚走近门口,一名汉子伸手一拦,喝道:“站住,你没看到这里是禁地?” 经他一指,喜之郎才看清门上果然钉着一方小木牌,上有朱书“禁地”二字。 不觉嘻的笑出声来,说道:“你们不认识小老儿?总该认识这个吧!” 左手朝天一指,说道:“北斗七星。” 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手势已经过时了。” “过时?”喜之郎一怔,耸耸肩道:“那要玩什么?” 那汉子叱道:“你还不快走?擅闯禁地,可以砍你脑袋!” 喜之郎正待开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你们快请杜总管进来。” 话声来自宅中,自然是司徒总领说的了。 喜之郎听得暗暗一惊,忖道:“这老小子一身功力,着实可观,自己须得小心才是!” 那两名青衣汉子立即躬身应“是”,这下他们态度马上改变,朝喜之郎抱抱拳道:“总领请你老进去。” 右首一个立即抢先推开木门,口中说了声:“请。” 喜之郎也不和他们客气,举步走上石阶,跨入木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地面铺的黄泥三合土,平整结实。一看就知是一个练武场。 以这片练武场的大小计算,至少可以训练上百个人。 喜之郎看得暗暗点头,忖道:“司徒望给神君训练的劲旅,大概全在这里了。” 他匆匆穿越天井,刚跨上三级石阶,只听司徒望的声音从左首一间屋中传了出来:“杜管事请到屋里来。” 喜之郎赶紧应了声“是”,急步趋到门口,伸手从脸上揭下面具,才恭声道:“属下告进。”才举步走入。 这间屋大概是司徒望的起居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把木椅,上首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削脸中年人。 这中年人生得眉短而浓,眼深而邃,一根鹰钧鼻,紧闭着嘴唇,一看就知是个深沉阴鸷的人!他看到喜之郎走入,已从椅上站起,深沉的笑了笑道:“杜管事,这趟辛苦你了。” 喜之郎慌忙趋上几步,躬下身去道:“属下杜耀庭见过总领。” “坐、坐,这里是我私室,还来这套做什么?” 司徒望口中说着,就回身坐下,伸手取起茶壶,给喜之郎倒了一盅茶,又道:“坐下来,先喝口茶。” 喜之郎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接过茶盅,说了声道:“多谢。” 司徒望目光一抬,问道:“神君一再问起秋水寒,你几次报告上都没提及,究竟是怎么了?” “唉!”喜之郎不觉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去年江湖上一度盛传秋水寒落到一个不知名的酒鬼手里,后来才查到这酒鬼就是无垢山庄总管喜之郎……” 司徒望道:“这我知道。” “当时黑白两道听到秋水寒出世,闻风追查下落的着实有不少人……”喜之郎续道:“像白骨门、千毒谷、云南蓝家都想捷足先得,此次白骨……” 司徒望不耐的道:“西门追雪交出去的只是一柄赝品。” 喜之郎笑道:“据属下调查的结果,喜之郎得到的一柄,根本就是假的。” 司徒望道:“那么真的秋水寒呢?” 喜之郎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到过真的。” 司徒望一呆,问道:“你此话当真?” 喜之郎惶恐的道:“属下有几个脑袋,敢欺瞒神君?” “唔!”司徒望取起茶盅喝了一口,问道:“白骨门的情形怎样?” “一切顺利。”喜之郎道:“听说白元规也快来了……哦!”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属下现在该如何了,还没向总领请示呢!” 司徒望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瓷瓶,说道:“灭绝派廖杭都已归附了神君、萧沧海不足为虑,只是西门追雪和嫣然两人较为困难……” 喜之郎道:“西门追雪只是个娃儿,有何困难?” “你应该知道。” 司徒望道:“嫣然和他情投意合,此事神君也极为赞成,因为嫣然有了归宿,就不会反对神君和仙娘的事。” 喜之郎点头道:“是、是。” 司徒望又道:“但西门追雪万一对神君一统武林大业,不表同意呢?” 喜之郎只是望着他,没有开口。 司徒望续道:“对别人可以用点手段,对西门追雪有些方法就不能用了。” 喜之郎只是点着头,表示知道,依然没有开口。 司徒望用手推了下小瓷瓶,说道:“这瓶里是迷迭散,只要用指甲挑出少许和入饮食之中,即可使人暂时迷失本性。” 你可在大会前夕,给他们下在饮食之中,等大会之后,他们成了亲,再给他解药,就不会再反了,这是神君再三交代的,你把这药瓶好生收了。” 喜之郎答应一声,伸手取过药瓶,纳入怀中。 第二天,早餐之后。 萧沧海、西门追雪、慕容嫣然、郑药师祖孙、马成龙、万全和喜之郎由迎宾张猛龙陪同,来至墨鸢帮接待贵宾的三友轩。 这是一幢五间楼房,一行人刚走近石阶。 阶上站着两名青衣使女迎着躬身道:“帮主请萧三侠、西门少庄主、慕容公子、郑药师、郑姑娘、喜总管里面坐。” 张猛龙脚下一停,抱拳道:“萧三侠、西门少庄主诸位,恕在下不奉陪了。” 他只是墨鸢帮的一名迎宾,当然只能陪到这里为止。 萧沧海拱拱手道:“张管事请便。” 张猛龙迅快的退了出去。 两名青衣使女躬身说了声:“请。”就双双走在前面,引着众人走入大厅,然后一左一右掀起红绒门帘,欠身道:“萧三侠诸位请进。” 萧沧海当先举步走入,西门追雪等人也一起跟着走入。 这座客厅相当广大,梁高三丈、厅上陈设自然也极为华丽,这时已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围坐着闲聊。 这些人都是萧沧海的熟人,计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仲清和、六合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太极门名宿杜浩然,形意门名宿祝士愕、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选青、大师兄宋天行,和主人墨鸢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等人。 贺天锡在萧沧海跨进大厅之际,就抢先迎了上来,含笑道:“萧老三,你们远道而来,兄弟失迎之处,多多恕罪。” 萧沧海连忙和他握住了手,说道:“贺帮主太客气了,咱们老兄弟了,还有什么失迎不失迎的?” 杜浩然道:“萧老三,你们怎么今天才来?” 萧沧海忙道:“老哥哥你好,兄弟和少华是给慕容大侠祝寿来的,今天离正日还有好几天呢!” 一面走到大师兄廖杭面前,拱手道:“小弟见过大师兄。” 西门追雪跟贺天锡和姑丈(杜浩然)见过礼,也跟在师傅身后,和马成龙、万全一齐朝廖杭拜了下去。 廖杭抬抬手道:“你们起来”。他看着三师弟和三个师侄,神色不禁微黯,但强作笑容,颔首道:“你们都来了……就好……” 萧沧海早已料到这镜心湖中必然会有一件大事,此刻看到大师兄的神色不对,心头不由一动,忖道:“大师兄心里必然有事!” 但此刻他忙着和所有的人招呼,不便多问。 第182章 兼差 众人之中,也有和郑药师不熟的,但只要提起名字,也就知道了,这番寒暄,不必细表。 慕容嫣然眼看爹不在厅上,这就朝黑面龙王问道:“贺伯伯,我爹呢?他老人家不是也在镜心湖吗?” “在、在!”黑面龙玉连连点头道:“慕容神君马上就会来了。”一面朝萧沧海道:“萧老三、郑药师、大家都请坐下来。” 大家落坐之后,两名使女给众人送上香茗。 忽听有两个女子声音同时娇声叫道:“神君驾到。” 喝声甫起,满厅交谈之声,倏然而止,登时静穆得不闻一丝声息! 这时里首屏后,绒帘分左右掀开,一个紫袍、白面、黑须的中年人在门口出现,他抬抬手道:“蓝老哥请!” 另一个是身穿天蓝长袍的中年人笑道:“自然是慕容神君请先了。” 那紫袍人也就不再客气,气度雍容的举步走出,蓝袍人也跟着出来。 这两人正是绝尘山庄庄主自称“神君”的慕容滔天,和云南蓝家掌门人蓝启天,他身后还跟着扮蓝惊灵的小珠和扮盛子书的小玉两人。 慕容滔天跨出大厅,就呵呵一笑,高声道:“诸位道兄,兄弟要给大家引见一个老朋友,那就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蓝老哥,这两位姑娘,一位是蓝老哥的掌珠蓝灵儿蓝姑娘,一位是蓝老哥新收的义女盛子书盛姑娘。” 蓝启天连忙举手打拱,作了环揖。大家也纷纷鼓掌。接着黑面龙王又引见了萧沧海、郑药师等人。小珠、小玉也过来向萧沧海行礼,西门追雪装作和她们已有多日未见,欣然道故。 慕容嫣然走到慕容滔天面前,叫了声“爹。” 慕容滔天一把拉着她纤手,含笑道:“嫣然,来,你快去见过诸位伯伯叔叔。” 慕容嫣然又向在座的人一一行礼,大家才各自落坐。 慕容滔天目光落到喜之郎身上,含笑道:“喜总管,当日在绝尘山庄,老夫就说过要仰仗高才,如今你和西门小兄弟一起来了,暂时当然不会就回去,这段日子里,老夫想要和西门小兄弟借调派你一点工作,不知你是否愿意?” 喜之郎连忙拱着手,谄笑道:“小老儿蒙慕容神君瞧得起,到了这里,小老儿就无所事事,你老派小老儿做事,能为你老效劳,小老儿深感荣幸,怎么会不愿意呢?” “哈哈!”慕容滔天发出爽朗的笑声,点头道:“很好,三月初一日,是老夫七十初度,这里的许多道兄,发起给老夫祝寿。老夫再三辞谢,情不可却,才发出请柬,邀请武林同道,来此一叙,目前还缺少一个大会总其成的总管,由你担任总管,那是最恰当的人选了,从今天起,就交给你去完全负责了。” 他此话一出,听得在座的人莫不暗暗惊奇,他居然会把这样重要的职务,交给一个和他毫不相于的无垢山庄总管去担任! 只有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心里明白,慕容滔天为喜之郎是杜耀庭扮的,杜耀庭原是绝尘山庄的管事,自然是他心腹了。 喜之郎故作惶恐的道:“慕容神君派小老几担任大会总管,责任重大,只怕小老儿做不来,也做不好,岂非有负神君重托?” “哈哈,喜总管不用推辞了。”慕容滔天道:“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愉快的。” 喜之郎这才连连抱拳道:“小老儿……哦,哦,现在小老儿该称属下才对,属下那就谨遵神君派遣。” 西门追雪道:“恭喜喜总管。” 喜之郎嘻的笑道:“少庄主,小老儿的本职还是无垢山庄总管,这里的大会总管,只是兼差而已!” 慕容嫣然道:“你倒风光得很。”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笑道:“本来就是一家人咯!” 这句话只有慕容嫣然一个人听得懂,不觉粉脸微红,轻轻啐了一声。 慕容滔天似是极为高兴,回头朝伺立身后的一名青衣使女吩咐道:“你领喜总管到前面办事房去,今后一切事情,都得听喜总管调遣。” 那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轻移莲步,朝喜之郎欠欠身道:“喜总管请。” 喜之郎一下当上了大会总管,自是十分得意,朝慕容滔天躬身一礼道:“属下告退。” 随着青衣使女往外行去。 萧沧海眼看慕容滔天的行动,这镜心湖墨鸢帮总舵似是已被他鹊巢鸠占,成为真正的主人。 再看黑面龙王贺天锡竟无丝毫不豫,好像这里本来就是慕容滔天的主人,他最多也只是挂名帮主而已! 这和一向雄才大略的黑面龙王,竟然完全不同了! 不知慕容滔天使的是什么手法?连大师兄也会被他笼络住了。 自己初来,此时此地,不好当场向大师兄提出问题来,且待今晚再和大师兄详谈。 厅上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头,慕容嫣然枯坐着感到乏味,站起身朝西门追雪道:“大哥,我们到外面去走走。” 西门追雪点点头,刚一站起,郑纤羽问道:“徐大哥,你们要去哪里呢?” 慕容嫣然低声道:“你跟我们走就是了,何用多问?” 郑纤羽急忙跟着站起,小珠、小玉也跟了过来,小玉悄声道:“你们要去哪儿?” 郑纤羽道:“我也不知道,慕容二哥只说跟他们走好了。” 五人悄悄走出大厅,刚走近石阶,阶上站着两名青衣使女,其中一个欠着身道:“西门少庄主,你们要去哪里?” 慕容嫣然冷声道:“你管我们要去哪里?” “小婢不敢。” 那青衣使女欠着身道:“这是总领吩咐的,因为会期已近,怕有外人捣乱,到处都设置了岗位,遇到不认识的人,就会盘问,西门少庄主几位最好不要走得太远。” 西门追雪点头道:“多谢姑娘。” 慕容嫣然不听她噜唆,早就走下石阶去了。 出了“三友轩”,走没多远,就有一片竹林,他们循着林间小径,曲折穿林而出,左首有一条花架长廊,大家就沿着长廊走去。 廊外一片浅红杏花,娇艳欲滴,有十几棵之多! 走到长廊尽头,但见二条板桥,架在潺潺的小溪之上,过桥似是一座花园,嫩柳绽丝,夭桃含苞,楼阁隐现,景色极佳! 慕容嫣然伸手一指,说道:“大哥,我们过去瞧瞧。” 郑纤羽啊道:“好美的一座花园!” 慕容嫣然当先朝板桥上走去,回头叫道:“你们快来呀!” 她刚走过板桥,没走出几步,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穿天蓝劲装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喝道:“你们快回去,这里不准闲杂人等进来。” 慕容嫣然看他说话毫无礼貌,不觉哼道:“谁是闲杂人等?” 那汉子道:“就是你们……” 他话声甫落,慕容嫣然怒喝一声:“瞎了眼的东西,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打得那汉子眼前金星乱冒,一手摸着脸颊,怔得一怔,才道:“好哇,小子,你敢出手打人!” 慕容嫣然听他骂自己“小子”,更是有气,喝道:“你还敢出言无状?” 反手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那汉子脸颊上被左右开弓,打得火辣辣的,心头一怒,咧的一声抽出一柄雪亮的鬼头刀,瞪着凶睛,喝道:“小子,老子要你的命。” 西门追雪眼看慕容嫣然和一个值岗的人起了冲突,急忙跨上一步,说道:“贤弟……”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瞥见刀光一闪,一柄鬼头刀直向慕容嫣然劈来,急忙伸手一拦,用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刀尖,说道:“这位朋友怎可妄动兵刃,我们在这里走动,至少也是镜心湖的来宾……” 那汉子钢刀被西门追雪指头撮住,抽动不得分毫,心头更怒,厉声道:“老子不知道什么来宾不来宾,擅闯禁地者死……” 慕容嫣然越听越气,哼道:“死你的头!” 飞起一脚,“砰”的一声,把那汉子踢飞出去一丈来远。 西门追雪攒攒眉道:“贤弟对这些人何用生这大的气,和他计较什么?” 慕容嫣然道:“大哥没看到他出言不逊,有多气人?” 小玉道:“是啊,这人也大……” 话声未落,突见五六个青衣汉子一下涌了出来,有人喝道:“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大家上去,把他们拿下了!” 有人这一喝,大伙立即唰唰两声,抽出刀来,大有一起动手之意: 西门追雪喝道:“站住,你们想做什么?” 慕容嫣然叫道:“大哥,你不用管,这些瞎了眼睛的东西,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身形一晃,直欺过去,展开身法,双手齐发,劈劈啪啪,打了当前两个汉子几个巴掌。 这几个汉子身手显然不弱,当前两人因骤不及防,才被慕容嫣然打了两记巴掌,此时大吼一声:“劈了这小子!” 举刀就砍,五六柄鬼头刀登时划起六七道刀光,一齐朝慕容嫣然身上攻来。 郑纤羽失声道:“他们疯了!” 小珠哼道:“这些人真是瞎了眼睛!” 第183章 分寸 她和小玉也不跟西门追雪招呼,同时掠了出去,投入一片刀光之中。 慕容嫣然正感双拳难敌四手,仗着身法在刀光中展开掌法。小珠、小玉两人这一加入,专夺他们兵刃,不过两三照面,就把五六个青衣汉子鬼头刀夺了下来,一一掷到地上。 慕容嫣然心头早已有气,拳脚出手也加重了劲道,转眼之间,就把这几个汉子打得东倒西歪,有两三个被击中要害的,躺在地上,一时之间几乎站不起来。 西门追雪连忙叫道:“好了,好了,你们快住手了。” “打得好!” 一个冷峻的声音,沉嘿着传了过来! 慕容嫣然、小珠、小玉刚回到西门追雪身边,就见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的中年汉子率同七八名天蓝劲装汉子从右首一条小径走了出来。 目光一瞥西门追雪几人,冷然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打架打到这里来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西门追雪道:“我们只是到园里来看看的,这里值岗的人出言不逊……” 慕容嫣然道:“大哥,你不用和他多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来不得的?” 蓝袍中年人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话这么冲法?” 慕容嫣然哼道:“凭你也配问我们是谁?你去叫你们总管来好了。” 在她想来,爹新任命喜之郎当了总管,那就不用和他多费口舌。 哪知蓝袍中年人深沉一笑道:“在下就是这里的总管,现在你们总该知道在下有权处理这里的事了?” 慕容嫣然道:“你是这里的总管?” 蓝袍中年人道:“这还错得了吗?”一面抬目道:“好了,你们谁是闹事的人,跟我进去,听候发落,其余的人,可以回去了,以后不准再到这里来,知道吗?” 慕容嫣然听得大怒,叱道:“你说什么?” 蓝袍中年人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慕容嫣然伸手一指,哼道:“你再说一遍看。” 蓝袍中年人沉笑道:“在下说错了吗?大概方才闹事的就是你了?” 那几个方才挨了揍的汉子立即指点着慕容嫣然说道:“启禀总管,就是这小子!” 慕容嫣然道:“是我又怎样?” 蓝袍中年人道:“那好,就是你跟我进去,旁的人可以走了。” 西门追雪道:“你们……” 慕容嫣然不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大哥,你不用说,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瞎了眼的总管?” 蓝袍中年人怒笑道:“你以为在下不能把你拿下?” 慕容嫣然道:“你来试试看?” 突然欺身过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拍了过去。 蓝袍中年人身为总管,身手自然不弱,何况他早就防着慕容嫣然有此一着,身形轻轻一闪,避开一掌,右手五指如钩,一下朝慕容嫣然左肩抓落。 慕容嫣然一掌落空,急忙侧身发掌,身形一旋,朝对方后心拍去。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 蓝袍中年人口中喝着,右手带转,再扣慕容嫣然拍来的手肘关节。慕容嫣然右腕一缩,左手穿出,一记“白蛇吐信”,五指一并,直插对方咽喉。 这一记虽然快速如电,但蓝袍中年人一连几招,使的都是擒拿手法,可见他精干擒拿,慕容嫣然这一记迎面插去,岂不是自己送上去的。 西门追雪看得暗暗攒眉,忖道:“二弟怎好冒险进招?” 他心念转动之际,蓝袍中年人左手一抬,勾屈五指已快要搭上慕容嫣然左手脉腕! 西门追雪也在此是,右手抬处,凌空推出。 就在蓝袍中年人左手快要搭上慕容嫣然手腕,突觉一道强大无伦的内力涌上身来,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己的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远,还是收不住势,啪达一声仰天掼倒地上。 原来西门追雪这伸手一推,使的正是昆仑绝学“纵鹤擒龙神功”中的“纵鹤手”,这一记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蓝袍中年人被人一下推了出去,他身后八名蓝色劲装汉子,和方才被小珠、小玉夺下兵刃的六七个,合起来就有十四五个,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一声吆喝,手中鬼头刀一振,正待一拥而上! 适时但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喝道:“你们还不给我站开去?” 声音堪堪入耳,只见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款步行来! 那十几名劲装汉子慌忙收刀入鞘,一齐躬身施礼。 蓝袍中年人早已跃起,抱抱拳道:“大姑娘来得正好……” 宫装女子嫣然一笑,娇声道:“马总管,你怎么啦,不认识无垢山庄西门少庄主和慕容大小姐吗?”一面朝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含笑道:“西门少庄主、慕容大小姐,怎么会和马总管发生误会的呢?” 这宫装女子生得玉貌雪肤,白里透红,桃花如脸,秋水为神,这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靥迎人,朝西门追雪望来! 她,正是桃花宫的宫主秦妙香,当日穿着一身道装,已是美而且艳,如今换了宫装,看去更见婀娜多姿,娇而且抬! 西门追雪不觉一怔,心中暗道:“马总管叫她大姑娘,看来派去白骨门的三姑娘是她们一伙的了!” 连忙抱拳道:“原来是秦宫主!” 秦妙香娇柔一笑,瞟着西门追雪道:“西门少庄主记性真好,贱妾如今已不是宫主了,你叫我名字就好。” 慕容嫣然冷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秦妙香口中娇晴了一声,笑道:“慕容大小姐还在生气吗,大家都是自己人咯,马总管不知不罪,大小姐也不用和他计较了,贱妾要他给你道歉就是了。” 慕容嫣然沉着脸,倏地转过身来,冷声道:“你们不过是老妖精手下的一批小妖精罢了,谁和你们是自己人?大哥,我们走!”转身就走。 秦妙香被她说得不禁一怔,竟然答不上话来。 “慢点走!”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说道:“大小姐,你说谁是老妖精了?” 秦妙香一急,低低的道:“你们还不快走?” 慕容嫣然哼道:“我为什么要走?” 两句话的工夫,但见四名宫装少女前导,随后走出一个云髻高峨的宫装妇人,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凤目,风情万千,冶艳动人!她,就是被称做桃花娘娘的万仙姑了! 西门追雪早已隐约知道一点,上次慕容嫣然就是为了慕容伯父和这位桃花娘娘行迹亲密,且有婚嫁之说,才负气出走的。她和桃花娘娘两人心里,都有着疙瘩,难怪话不投机了! 秦妙香和马总管赶紧躬下身去。 万仙姑一双勾魂摄魄的眼波,从慕容嫣然转到西门追雪身上,再掠过西门追雪身边的郑纤羽、小珠、小玉三人,才娇柔的道:“西门少庄主果然风流俊俏,有这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陪伴着你。” 这句话就把四位姑娘说得粉脸蓦地一热! 万仙姑接着朝慕容嫣然道:“大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话最好有点分寸,我总比你长了一辈,你怎好对我手下如此说话,好了,我也不想责怪你,你们走吧!” 这话她已经是小事化无了! 哪知慕容嫣然一看到她就心里有气,板着面孔,冷笑一声道:“这里可不是你的桃花宫,我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本来就用不着你放我们走,你手下姓马的硬把这地方划为禁地,不准咱们进来,咱们也进来了。方才我们已经要走,你又出声叫咱们慢点走,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人?大哥、我们又是什么身份的人?任凭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哼,长辈,你像吗?真是笑死人了!” 她因心头有气,说出来的话,自然十分尖刻! 万仙姑当着这许多手下,被慕容嫣然如此数落,一张本来娇艳如桃花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双目之中也渐渐凝聚寒霜,望着慕容嫣然,冷声道:“好个利嘴丫头,你以为我不敢教训你?”目光一抬,朝西门追雪道:“西门少庄主,这里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走吧!” “狐狸精!” 慕容嫣然也气得粉脸通红,大声道:“教训我,你配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把我杀了?还是把我吃了?” 如果换了一个人,马总管早就出手了,但如今他已经知道慕容嫣然是神君的掌上明珠,可就不敢自作主张,鲁莽出手。 万仙姑气黄了脸,沉喝一声道:“我就劈了你!” 挥手一掌,凌空拍出。 慕容嫣然岂肯甘休,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哼道:“来得好!” 长剑一挥,正待迎了上去。 万仙姑当然不好真的劈了她,因此这一掌出手,掌风逼人,却只是一记虚招,掌势出手,屈指轻弹,三缕指风暗藏在掌风之后,袭向慕容嫣然三处穴道。她真正的目的,原也只想制住她而已! 但西门追雪可不知就里,眼看慕容嫣然把对方激怒,这一记掌风如涛,劲气逼人涌来,势道极盛,凭慕容嫣然决难接得下来。 第184章 基业 她不知趋避,反而挥剑迎了上去,这一震之下,势非伤及内腑不可! 心头一急,口中喝了声:“二弟不可造次。” 左手一把握住慕容嫣然执剑右臂,往后一拉,自己随着往前跨上一步,右手朝前一挡,叫道:“万仙姑也请收手!” 他在万仙姑发掌之后,才拉开慕容嫣然,挡在前面,自是已经慢了一步,右手堪堪抬起,掌风已经及身! 上面说过,万仙姑这一掌,只是一记虚招,雷声大,雨点小,她实际上却是屈指弹出的三缕指风。 西门追雪怕慕容嫣然接不下来,才抢出去的,注意的自然只是万仙姑的一记掌风,右手朝前一挡,也是针对掌风而发!但等到右手朝前挡出,才发觉万仙姑收发由心,强大逼人的掌风,原是唬唬人的,正好到此为止。自己挡出去的右手,只挡了个空!不,突觉自己身前三处穴道上同时受到强劲指风的袭击,身上长袍为之一震!错非自己练成“太清心法”,这下就会有三处穴道被她禁制住了。 万仙姑何等功力,她弹出的三缕指风,击上西门追雪长袍,就感到微生震力,像被他长袍挡住了。 试想以自己数十年功力,岂是一件薄薄的棉袍所能挡得住的。这下不禁使万仙姑为之一楞,这年轻人会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除了玄门护身真气,各大门派没有任何内功可以挡得住自己指风的! 既然西门追雪叫出“万仙姑也请收手”这句话来,她正好就此落篷,右手一收,颔首道:“好,西门少庄主,我看在你的份上,姑且不再和她计较!” 话声一落,喝了声:“妙香,你跟我回去。”转身款步行去。 秦妙香答应一声,和四名宫装少女像一阵风般簇拥而去。那马总管也急忙率同他手下青衣汉子迅即退走。 慕容嫣然气鼓鼓的返剑入鞘,说道:“大哥,你为什么要拦我?” 西门追雪含笑道:“贤弟不用再生气了,愚兄若是不及时出手,你就会被她三点指风禁制住了,这时候只怕动都不能动了呢!” 小玉眨着眼睛,偏头问道:“西门大哥被她三点指风击中穴道,怎么会没事的呢?” 郑纤羽道:“西门大哥,她不是劈出一记掌风吗?怎么会变成三点指风的呢?” 西门追雪道:“她那记掌风原是虚招,实际使出来的却是三点指风,愚兄也上了她的当,举手挡了个空,却被她袭中三处穴道。” 郑纤羽啊了一声,关切的问道:“西门大哥,你没事吧?” 小珠咭的笑道:“西门大哥若是有事的话,这时候只怕动都不能动了呢!”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她指风只是击在我长袍上咯!” 一面催道:“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喜之郎当上了大会的总管,自然成了忙人。 大会的办事房设在前厅的东厢,一排五间,打通成一个大办事处,正有十几个人在长条桌上各忙各的。 总管是总其成的人,另有一个房间。 喜之郎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统盘了解。自己这个“总管”,权力之大,几乎还超越了凤尾帮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 因为在人手方面,不但凤尾帮、青乌、朱雀、白鹤、玄鸟四个堂都归在总管之下。连残缺门,和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也都划归总管调遣,还包括了囚人的后山(实则是山腹)和四处迎宾接待站在内。 这是慕容神君在喜之郎来了之后才决定的。 把本来属于(总领)统辖的范围都划了出来,并派滕传忠为副总管,扩大了总管的权力。 杜耀庭、滕传忠追随神君多年,慕容神君即将成为武林第一人,跟他多年的老部下,自然也水涨船高,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喜之郎心中不无怀疑,司徒总领把统辖的人都划归自己,那么他做什么事呢?” 杜耀庭不过是绝尘山庄的一名管事,但司徒望却是慕容其川的师弟,他把统辖的事和人都交了出来,可见慕容其川有更重要的事交他去办了。 喜之郎当上总管,第一件事,就把留在后山(山腹地室)的辛有恒(蓝灵儿)和西域招待站李兴(丐帮长老任青山)调了来,担任自己的助手。 这一来,有了副总管(滕传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恒、(蓝惊灵)李兴(任青山)三个心腹,就可以办事了。 一天很快的过去。 晚餐之后,萧沧海、西门追雪等人回转宾舍。 萧沧海打算单独到迎晖阁去找大师兄谈谈,刚走到廊前,只听耳边有人以“传音入密”说道:“忘忧先生,你可是要去迎晖阁对不?每一幢宾舍,都有人暗中监视,你去了不过徒增彼此麻烦,而且等会小老儿有重大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还是不去的好。” 萧沧海听出是喜之郎的声音,但没看到喜之郎的人影,当下就装作在院子中散步,过了一回,就折回房中,熄了灯,和衣坐在床上等候。 约莫二更光景,喜之郎果然悄悄走进来,低哈了一声道:“忘忧先生,劳你久候了!” 他立即掩上了门。 萧沧海要待站起,喜之郎老远就按了下手,说道:“坐、坐,你别和小老儿客气了。” 说话之时。就在床前一把椅上坐了下来。 萧沧海要待站起的人,只觉肩头轻轻被人按了一下,自己和喜之郎相距还有数步之多,他居然按上自己肩头。当下也就回身坐下,一面低声问道:“咱们这里,也有监视的人吗?? 喜之郎耸耸肩道:“不然这里只要一个使女就够招呼咱们这些人了,他们何用派上两个丫头?” 萧沧海道:“会是两个丫头。” “你别看她们苗苗条条的,身手还不弱呢!”喜之郎低笑道:“不过小老儿已经让她在打盹了。” 萧沧海当然知道他说的让她在打盹,就是已经点了她的睡穴,这就问道:“喜总管说有重要事情和兄弟商量,不知你老哥发现了什么?” 喜之郎反问道:“你不是要去找令师兄宋老大吗?你倒说说看,想要和他谈些什么呢?” 萧沧海道:“大师兄曾和许多人在请柬上一起具名,兄弟原先怀疑他被人下了某种药物,但今天见了面,兄弟看他神志清明得很。只是好像有着重重心事,这是兄弟和他数十年同门,才看得出来,所以想和他谈谈,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用。”喜之郎摇着头道:“令师兄不会告诉你的。” 萧沧海道:“那为什么呢?” “你忘忧先生和黑面龙王相交也不浅吧?” 喜之郎道:“他雄才大略,为人十分正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手创凤尾帮,在江湖上却规规矩矩,从不做黑道勾当,如今他差不多把凤尾帮整个基业都拱手让给了人家,这又为什么呢?” 萧沧海没有说话。 喜之郎续道:“请柬上列名的人,可说没一个出于自愿的,但你都看到了,他们不是谈笑风生,若无其事吗?” “怪就怪在这里!”萧沧海攒攒眉,忽然压底声音问道:“这慕容其川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喜之郎道:“小老儿怀疑这不是他的真姓名。” 萧沧海道:“武林中有没有什么足以掀天覆地的魔头呢?” “有是有一个……”喜之郎道:“只是目前还无法证实。” 萧沧海道:“谁?” 喜之郎摇摇头道:“小老儿还在查证之中,但和他搭挡的女魔头,就大有来头!” 萧沧海问道:“会是什么人?” 喜之郎悄声道:“昔年九指圣母的徒弟桃花女万红姑,手下统率着残缺门和桃花教,势力着实不小!” “桃花女?”萧沧海道:“莫非就是昔年被称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 喜之郎笑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个桃花女?” 萧沧海道:“但她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据追雪说,此人看去不过三十来岁!” “嘻嘻!一点不错!”喜之郎耸耸肩,低笑道:“她练的是桃花教的‘姹女玄功’,据说……嘻嘻,那可是专以采补为功的邪门功夫,所以驻颜有术!” 萧沧海道:“此次借祝寿为名,他们究竟有些阴谋呢?” “问题大得很!”喜之郎道:“不过还好,现在离会期还有八天,咱们总算还措手得及,小老儿要和忘忧先生商量的也就在此……” 萧沧海道:“喜总管请说说看,兄弟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的?” “不、不!”喜之郎摇手道:“不用忘忧先生效劳,你老经验丰富,小老儿只是要你出出主意就好。” 他忽然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萧沧海说话,萧沧海也以“传音入密”和他交谈,两人足足商量了将近半个时辰,喜之郎才站起身,悄悄退出。 这是第七天的初更时光! 二月晦日,星月无光,通往后山山腹石窟的秘道中,来了一行五个人。 第185章 壮胆 当前一个正是新任总管喜之郎,然后是副总管滕传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恒、(蓝灵儿)李兴、(任青山)最后一个则是凤尾帮负责后山防务的玄鸟堂堂主盛世贤。 秘道不但曲折,而且每隔一段路,就有两名武士值岗,可谓守备森严!但他们看到进来的这五个人,正是他们顶头上司,自然鞠躬如也,行礼如仪,一路无阻了。 最后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门上有手掌大一扇小门,外面有人扯铃,里面的人就会打开小铁门,先问问清楚才开门。 但这时候情形不同,守在铁门外的四名武士看到总管、副总管和堂主来了,不待吩咐,就扯动铃声。 小铁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刚刚问了句:“来的是什么人?” 外面的武士已悄声道:“你还不开门,是总管、副总管和堂主来了。 里面的人定睛一瞧;果然不错!一时哪敢怠慢,慌忙开启铁锁,打开铁门,四名武士并肩走出,躬着身道:“属下见过总管、副总管、堂主、管事。” 一行人进入铁门,梁子丹一摆手道:“把门关了,派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 四名武士答应一声,关上铁门,其中一名武士躬着身道:“属下给总管带路。” 迅快的走在前面。 不多一回,便已走到孟婆婆的起居室门口,门前站着两名青衣使女,看到喜之郎等人走近,立即躬身道:“小婢叩见总管、副总管,堂主、两位管事。” 梁子丹吩咐道:“你们进去一个人,通知孟婆婆,咱们在起居室等她。” 一名使女答应了声,匆匆往里走去,另一名使女掀起棉帘,说道:“总管、副总管、堂主请进。” 蓝灵儿转脸道:“你去通知章管事,要他马上来。” 青衣使女应了声“是”,就匆匆赶去左首甬道,通知章通。 喜之郎、梁子丹、盛世贤、蓝灵儿、任青山五人走入甬道,刚刚落坐。 就见里首一道棉帘掀处,孟婆婆三脚两步的抢了出来,口中就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也没想到总管、副总管、盛堂主、辛管事、李管事会连袂光降,老婆子迎近都来不及,还望诸位多多恕罪。” 说完,连连拱着手。 她身后紧跟着阿桂也随着躬身行礼。 只听门外响起使女的声音说道:“启禀总管,章管事来了。” 蓝灵儿道:“请他进来。” 棉帘掀起,柳飞絮举步走入,急忙躬身道:“属下章通见过总管、副总管、盛堂主。” 喜之郎朝孟婆婆、柳飞絮两人抬了下手道:“你们坐下来再说。” 盂婆婆、柳飞絮依言在下首的椅上坐下。 孟婆婆机隍不安的望着喜之郎,说道:“总管和副总管、盛堂主连袂而来,莫非有什么重要事儿要面示机宜吗?” 喜之郎摸着下巴,嘻的笑道:“事情确实很重要,本来只要滕副总管来跑一趟,就可以了,小老儿怕他份量还不够重,所以决定自己来,但小老儿名气不大好,因为上次偷进来救走老毒物的也是喜之郎。 为了喜之郎,这里才重加布置的,小老儿若是一个人进来,岂不正好给机关埋伏当点心?所以只好拉着盛堂主一起来,一来可以壮壮小老儿的胆,二来也可以证明小老儿这喜之郎并不是假的。” 孟婆婆呷呷笑道:“总管真会说笑,你老哪会是假的?” 这话应该是不对的,担任总管的喜之郎,明明是杜耀庭,怎会不是假的呢?但她又怎能当面说他是假的呢? 喜之郎没去理她,脸色一正,徐徐说道:“因为今晚是大会前夕,神君要召见一个人,也要小老儿来这里巡视一番,以防意外……” 孟婆婆连应了两声“是”,喜之郎没说神君要召见谁,她自然不敢多问。 梁子丹道:“盂婆婆,你去把名册取来,呈给总管一阅。” 孟婆婆笑了笑道:“名册就在老婆子身上。”她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牛皮夹子,双手送到喜之郎前面,说道:“请总管过目。” 喜之郎故意用左手去接,好让她看到自己左腕长着一根长毫的一颗黑痣。然后翻开皮夹,里面是薄薄的一本名册。 最先人目的是八个“特等”房间,以卦为名号,只有“乾”、巽”两间房有人,其余都空着,“乾”字号写着“白灵君”三字,“巽”字号则是“蓝启天”,但下面已经注着“二月二十三日出”字样。下面一页是以千字文的两句文句为号,共有八个房间,列着不少姓名。 喜之郎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道:“好,孟婆婆,你带小老儿到乾字号去看看。” 孟婆婆应了声“是”,为难的道:“总管是奉神君之命来的,只是……只是……你老……” 喜之郎忽然笑道:“孟婆婆,我想你还不知道这后山是受小老儿管辖的范围吧?” 孟婆婆道:“属下知道。” 喜之郎微哂道:“那你和我小老儿为难吗?” “总管谅察。”孟婆婆欠身道:“这是神君亲口吩咐的,没有神君手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盛世贤喝道:“孟婆子,你好大的胆子!” 喜之郎摆了摆手,才道:“小老儿就是刚才奉神君亲口交代的,要小老儿立即把白骨老儿带到神君静室去。孟婆婆身为此地管事,此种负责态度,也是应该的,你可以随同本座,一起去见神君。” “属下不敢。”孟婆婆连连抱拳拱手,望着喜之郎道:“总管原谅,最好……” 喜之郎倏地站起身来,说道:“小老儿没时间和你噜唆,现在我命章管事暂时代理你的职务。你可随小老儿去见神君,向神君面报,你把这里的钥匙都交给章管事。” 这下盂婆婆听得变了脸色,说道:“杜总管原来是想趁机提拔你手下的人,老婆子跟随仙娘几十年,派在这里当个管事,你还要把我撵走?” 喜之郎攒攒眉道:“小老儿决没有这个意思,我要章管事暂代,只是要你去面见神君。这段时间,这里不能没有人负责,你回来之后,仍会交还给你,你怕什么?” 接着催道:“神君正在等着咱们把白骨老儿护送前去,咱们不能耽误了正事。”一面回头朝盛世贤道:“盛堂主,要孟婆婆带路。” 盛世贤躬身道:“属下领命。” 转脸喝道:“孟婆子,你还不走!” 伸手一指,朝孟婆婆点去! 孟婆婆急速后退一步,让开盛世贤尖锐的一指,张目道:“你……” 盛世贤跨上一步,喝道:“你胆敢违抗总管命令,本座就先废了你!” 五指箕张,朝孟婆婆肩肿抓来。这一抓,五道指风几乎笼罩了孟婆婆身前五处大穴! 孟婆婆骇然道:“白骨爪……” 话声未落,突觉身上突然一麻,原来喜之郎已经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嘻的笑道:“你说的不错!” 盛世贤一记“白骨爪”,也及时抓落,五指一紧,“喀”的一声,捏醉了她的肩骨!孟婆婆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人已痛昏过去。 阿桂看出情形不对,要待夺门而出。 盛子书喝道:“阿桂姑娘,你给我站住,孟管事违抗命令,与你无关,你去把她身上钥匙取出来,总管要押送白灵君去见神君,不可耽误了时间,你还不取了钥匙,快给总管领路?” 阿桂究竟是小姑娘家,眼看总管、副总管、堂主都在这里,孟婆婆已被拿下,哪敢抗命?只得答应一声,蹲下身去,从孟婆婆身上取出一串钥匙,说道:“小婢给总管带路。” 喜之郎一抬手,示意盛世贤跟着阿桂先走,他在举步之际,暗中施展重手法,一道无形掌力朝孟婆婆当胸压下。随即回头道:“李总管,你和章通,都可守在这里。”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速以化骨丹把她尸体销去。” 任青山、柳飞絮同声答道:“属下遵命。” 阿桂领着盛世贤、喜之郎、梁子丹、蓝灵儿出了起居室,由左首甬道,转到中间一条宽阔的甬道,一直走到尽头,打开铁栅门。 里面四名武士慌忙走出,向四人躬身为礼。 阿桂领着喜之郎等人进入铁栅门之后,再转身开启左首甬道上铁栅门的铁锁,推开铁栅门,请喜之郎等人入内,随即夫上铁门,走到“乾”字号门口,那是一道厚重的铁门,她再次开启铁锁,推开铁门,说道:“总管请进。” 喜之郎示意盛世贤走在前面,然后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吩咐退:“滕传忠、辛有恒,你们守在门口。” 说完,跟在盛世贤身后走了进去。这几间石室,果然是接待“贵宾”的特别室,布置别具匠心! 你若是没经过长而黝黑的通道,和两重铁栅门,一道厚重的铁门,那么当你一脚跨进这间“乾”字号房门的一霎那,你就会大吃一惊,以为到了哪座名山仙灵住的洞府呢! 进门,约有数丈方圆,是一座相当接近天然的石窟,穹顶有参差下垂的石钟乳,石缝间巧妙嵌着夜明珠,珠光乳白而柔和,地上铺的是平整的自石,光可鉴人。 第186章 寿星 中间有一道圆形洞门,两旁还放着几盆盆栽花卉,绿叶红花,鲜艳夺目,但你若是仔细看去,就可发现这盆花卉,竟然都是用红宝石和绿玉镶成的。 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布置得更是高雅富丽,全套紫檀细雕的桌椅、茶几、壁间也挂着名人书画,你几乎不相信这会是在山腹石室中。 盛世贤、喜之郎两人刚跨进起居室,只听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随着话声,里首右边一道棉帘启处,走出一个一身白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来,她竟然会是飞琼! 这把盛世贤、喜之郎两人看得不期一怔! 飞琼看到两人也怔得一怔,眨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诧异的道:“两位是什么人?” 盛世贤道:“姑娘是派在这里伺候白神君的了,还不快来见过总管?” 飞琼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冷声道:“小婢是被你们随同神君一起劫持来的,我是伺候神君的侍女,但不是你们的人,自然也不用叩见你们的总管了。” 从她口气中,已可听出飞琼是和白骨神君一起被劫持来的,那么在白骨神宫的那个飞琼,是“三姑娘”假冒她的了。 盛世贤朝她笑了笑,忽然以另一种口音说道:“飞琼,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吗?” 飞琼蓦然抬头,望着盛世贤,怔怔的道:“你……” 她只说了一个“你”字,底下的话就缩住了。 盛世贤道:“你听出我是谁了?但说无妨,这位喜总管也不是外人。” 飞琼脸上乍现喜色,说道:“你真是总管!” 她口中的“总管”指的是白骨神宫总管白元亮了。 “不错!”盛世贤颔首一笑,接着问道:“神君呢?” 飞琼道:“正在坐息,总管请随小婢进去。” 说完,立即走在前面,迅快的掀起棉帘。 盛世贤、喜之郎跨进里首一间,举目看去,这间石室相当宽敞,上首放一张锦榻,榻上盘膝跌坐着一个白发、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正是名震武林的白骨神君白灵君。 榻旁另有一道小门,垂着棉帘,里面另有一间,自是飞琼的卧室了。 白骨神君听到脚步声,徐徐睁开眼来。 飞琼早已迅快的抢上几步,来至锦榻前面,欣喜的道:“启禀神君,是总管来了。” 盛世贤走近榻前,躬身道:“弟子元亮叩见神君。” 白骨神君目中神光一注,问道:“你是白元亮?” 盛世贤恭敬的应了声“是”。 白骨神君嘿然微哂道:“你是白骨门总管,见了老夫,自称什么?” 盛世贤自然听出白骨神君话中之意,是要试探自己真假,心中暗道:“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正好趁机也试你一试。” 一面慌忙恭敬的道:“弟子从小是神君亲自授的艺,自从你老要弟子担任总管迄今,已有十八年另一个月了。 弟子在你老人家面前,一直自称弟子的,弟子也一直记着那天你老人家对弟子说的两句话,做一个白骨门的总管,对天下武林可以做,对……” 他仰脸望着白骨神君,故意不说下去。 “对自己不可做。” 白骨神君替他接着说了出来,一手捋须,嘿然道:“小亮子,你在考老夫吧?” 盛世贤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敢。” 白骨神君问道:“这位是什么人?” 喜之郎连忙陪笑道:“小老儿的事不妨慢点再跟你老报告,还是让白老弟先把重要事儿跟你老禀报了再说。” 白骨神君点点头朝盛世贤道:“好,你说吧!” 盛世贤就把喜之郎前去白骨神宫,揭穿有人假冒神君的阴谋。此次幸有喜之郎妥为筹划。自己才顶着盛世贤之名,混入洪泽湖来,以及今晚计划请神君出去,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白骨神君目光望着喜之郎,说道:“你是云龙山庄总管?”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怀疑云龙山庄的总管,哪会有偌大神通? “是,是!”喜之郎耸着肩,连应了两声“是”,就不再作声。 盛世贤觉得奇怪,回头看去,只见喜之郎嘴皮微动,似是正在以“传音入密”和白骨神君说话。 过了一回,才见白骨神君点着头,芜尔笑道:“这就是了!” 盛世贤不知喜之郎以“传音入密”和神君说了些什么,但只要看神君神色,就可知道神君对喜之郎已是深信不疑。心中不禁对喜之郎十分佩服,神君岂是好说话的人?但喜之郎却只三言两语,就把神君说服了,看来他真是一个奇人! 喜之郎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朝白骨神君递去,说道:“这是都拉草,你老身中散功、饮鸩两种慢性毒药,只要拔开瓶塞,凑着鼻子闻上一回,再运气行散,就可解毒了。” 白骨神君接过瓷瓶,拔开瓶塞,凑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就塞好瓶塞,闭目运起功来。 喜之郎忙从几上取过药瓶,朝飞琼递去,说道:“姑娘大概也中了他的饮鸩散之毒了,咱们时间宝贵,姑娘也赶快凑着鼻子闻上一闻,再把吸入的气,运转全身,就可把体内的积毒很快的化去,只等神君运功完毕,咱们就要出去了。 飞琼眼看神君都闻了。自然不疑有他,接过药瓶,依言凑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气,就缓缓运送到四肢百骸去。 不过盏茶工夫,白骨神君倏地睁开眼来,吁了口气道:“好厉害的饮鸩散和散功毒,老夫一世英名,差点就这样葬送了,也幸亏这瓶都拉草,当真神效无比!” 盛世贤道:“神君可曾复原了?” 白骨神君笑道:“就是这两种慢性奇毒,使得老夫形同废人,如今奇毒已解,自然都复原了。” 盛世贤回头问道:“飞琼,你呢?” 飞琼躬身道:“回总管,小婢早就好了。” 盛世贤朝喜之郎道:“咱们可以走了。” 白骨神君问道:“你们要老夫去哪里呢?” 盛世贤道:“喜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一条船,神君可在船上休息,明天等弟子的信号,再行登岸。” 白骨神君道:“好吧!” 三月初一日,是慕容神君的七十大寿,也是他筹划已久,藉寿涎之名,邀集黑白两道知名人物,举行的武林大会的会期。 在这个大会中,他预期一定可以登上盟主的宝座,因为所有出席的武林知名人物,几乎已全在他掌握之中。 早在数日以前,贺客已经陆续赶来的有:八卦门的竺天生道长、九官双剑舒元和、孟卓然、丐帮帮主韦凌云、徽帮帮主娄子和、白骨门大庄主白元规、白少游父子、云台山人孙豹人、大洪山主盖天鹏、鹰爪门的飞天神鹰敖如海等,可说都是大江南北武林中的知名人物。 这些人平日和这位寿星慕容滔天并不熟悉,甚至根本连慕容滔天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但因这位寿星翁慕容滔天居然有八位大名鼎鼎的掌门人联合具函邀请,在洪泽湖祝寿,而且还要举行一个盛会,自然要应邀前来参加,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会?这位寿星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二月卅日,是大会前夕,这些贵宾也差不多全都到了。 当晚是暖寿筵,由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和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选青陪同寿星公慕容滔天出席,和所有来宾见面。 这一顿酒筵,当然十分丰盛,大家先是敬寿星,后来互相敬酒,频频举杯,自是尽欢而散。 当晚,慕容滔天在书房单独约见白骨门的白元规,长谈了几乎半个多时辰,才亲自送白元规出来,由总管喜之郎陪同返回宾馆。 接着又由副总管滕传忠陪着丐帮帮主韦凌云来至书房,也谈了快有一顿饭的时光,韦凌云才从书房出来。 因为谈话的时候,连总管都留在门外,因此慕容滔天和两人谈了些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内容;但只要看慕容滔天两次送客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可见双方谈得十分顺利了。 一宵过去,现在已是寿辰的正日——三月初一日,洪泽湖凤尾帮总舵正厅——崇德堂上,早已布置一新。 偌大一座大厅上,挂满了大红绸樟,正中间放一张长案,案后有两把高背太师椅,长案两边,各置两排绣披坐椅,那是“贵宾席”,下来左右两旁,各有五排椅子,则是普通“来宾席”。 这样的布置不类祝寿的寿堂,就像是举行大会的会场。 大厅门前,一清早就有胸佩红绸条的执事人员在忙着,左首廊下是卅六名乐工,也早已排好坐椅,放好了各式乐器。 时间渐渐接近已初。 总管喜之郎已在大厅前出现,他今天换了一身天蓝长袍,连脚上的黑色软靴也是新的,这一来,看去固然像样得多,只因他平日穿惯了大褂,和拖着鞋后跟走路,今天穿着整齐了,就显得怪怪的。 但他兴致极好,不但满面春风,见到人部耸起双肩,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大总管的派头,所以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称赞他是一位好总管。当然一半也是因为他是神君的心腹,水涨船自然也高了。 第187章 联姻 总管一出现,所有的执事人员也就各按自己的职务,站到指定的岗位上去。 接着由墨鸢帮青鸟堂堂主范赞臣陪同一千来宾,陆续进入大厅,这一批人,差不多就有七八位,分别在左右两旁的椅子上落坐。 他们虽然坐在普通来宾席上,但能够被邀请到洪泽湖来观礼的,当然也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普通人哪有资格坐到洪泽湖的崇德堂上来? 现在大门前响起三声礼炮!左廊乐工不待吩咐,就吹奏起迎宾之曲。 在丝竹弦管的合奏声中,黑面龙王贺天锡陪同一干贵宾从大门中缓步走入。 第一位贵宾是白骨门的大庄主白元规,第二位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 这两人,不但都是远道而来,而且像白骨门一向眸睨江湖,连少林、武当都未必在他们眼里。数十年来从未参加过任何门派的聚会,此次能惠然光临,出现在洪泽湖,岂不是慕容神君天大的面子? 再说云南蓝家吧,江湖上都久闻其名,这回也是第一次到中原来。因此也是大家所公认的贵宾中的贵宾,自该走在最前面了。 在这两位特别来宾后面,第一个是银须飘胸,高龄八十有一的太极门掌门人杜浩然,第二个是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 接着是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八卦门竺天生道长、黄山万选青、形意门名宿祝士愕、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萧沧海、郑药师、丐帮帮主韦凌云、徽帮帮主娄子和、白骨门白少游、西门追雪、马成龙、万全、蓝灵儿、(小珠)盛子书(小玉)等人,相继走入,一起在长案左右两边的“贵宾席”上落座。 总管喜之郎随即趋了上去,在长案右首站定。 接着墨鸢帮四大堂主范赞臣率同青鸟堂四名武士,李长庆率同朱雀堂四名武士、罗武率同白鹤堂四名武士、盛世贤率同玄鸟堂四名武士,分左右走向大厅两边,在普通来宾席后面,靠壁站定,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他们是维持会场秩序的警卫了。 这时喜之郎拉着尖沙喉咙叫道:“奏乐!” 左廊乐工随即奏起乐来。 喜之郎高声叫道:“恭请神君莅场。” 于是在悠扬乐声中,从屏后出现四名身穿鹅黄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并肩走出,每人手中捧着长剑、银拂、如意、玉尺,作为前导。 接着就是寿星翁慕容滔天一手携着爱女慕容嫣然的手,缓步从容从屏后走出。 贵宾席和两旁来宾席上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来,鼓掌致敬。 慕容滔天身穿古铜长袍,白皙如玉的脸上,肤色隐泛异采,黑须飘胸,今天是他七十大寿,但看去最多也只有四十出头,丰神飘逸,真如图画中人! 慕容嫣然姑娘今天自然换上了女装,穿上一件梅红棉袄,百摺湘裙,因为平日一向穿惯男装,如今改换了女装,面对一班熟悉的人,难免有些忸怩,就越发显得她粉脸泛红,娇艳欲滴! 慕容滔天眼看自己出来的一刹那间,所有的人都起立致敬,足见他们对自己已经心悦诚服。自然满怀高兴,含笑点头,说道:“大家快请坐下。” 他虽是随口说着,但在满堂如雷掌声中,每个人依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光是这份功力,就非比寻常! 掌声乍歇,大家各自坐下。 慕容滔天也正好缓步走到长案中间站定下来,放开了慕容嫣然的手,朝左右两边抱抱拳道:“各位贵宾、各位道兄,今天是兄弟七十贱辰,蒙大家不弃,在这里共聚一堂,兄弟感到十分荣宠。古人曾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好像活到七十岁已经不容易了,值得庆祝一番,但在咱们练武功的人来说,内功修为精纯的人,活到一百岁也并不算稀奇,因此兄弟这七十贱辰,就并不足道,何敢言寿……”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 大家都听得出,话说到这里,应该转到正题上来了,他祝寿当然并不是正题,因此谁也没有作声,只是静聆下文。 慕容滔天接着说道:“但兄弟却有一件心愿未了,那就是小女嫣然儿了,所好年已及弃,而且她自小男装打扮,还和无垢山庄少庄主西门追雪结为盟兄弟……” 慕容嫣然面含娇羞,低低的叫了声:“爹!” 慕容滔天没加理会,续道:“西门少庄主家学渊源,青年有为,最近重建无垢山庄,报雪父仇,尤为难得。她和小女情投意合,是天生的一对佳配,兄弟想在今天,难得有这许多贵宾在场的盛会中,让他们完成嘉礼,这件事,兄弟昨晚已徽得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宋老哥的同意……” 他说到这里,大厅上响起了一片鼓掌之声。 慕容滔天接着就朝坐在长案右首贵宾席上的宋天寿招招手道:“宋老哥请上来。” 宋天寿站起身,走了上去。 慕容滔天抬抬手请他站到自己左首,又道:“宋老哥是男方的大家长,现在就让他们在诸位贵宾之前完成婚礼。” 由祝寿而成为婚礼,大家自然又为新人鼓起掌来。 喜之郎尖着嗓子叫道:“请新人更换吉服。” 当下新郎西门追雪由两位好友丐帮帮主韦凌云、白骨门少庄主白少游陪同,新娘慕容嫣然也由蓝灵儿、(小珠)丁凤仙两位姑娘陪同往屏后走去。 过了一会,喜之郎又高声叫道:“引新郎、新娘入画堂。”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更换了一身吉服,由四位男女傧相陪同从屏后走出,站到长案前面。 西门追雪和慕容嫣然早经喜之郎暗中告知萧沧海、再由萧沧海告知两人,今天在大厅上当众替两人完成嘉礼,并且一再叮嘱要顺着慕容滔天的话,不可违拗。 尤其喜之郎暗中对慕容嫣然再三开导,不论在会场上有任何变故发生,都要保持冷静,不可冲动。 慕容嫣然也曾问他究竟会发生什么变故? 喜之郎只说,“你只要相信小老儿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慕容嫣然一颗心早就交给大哥了,如今听说爹要当众让自己和大哥完成婚礼,虽觉太以仓促,但也芳心暗喜,因此对萧沧海、喜之郎两人的叮嘱,都含羞点头,这是两天前的事了。 现在两位新人在男女滨相陪同之下,已在长案前站定下来。这可把所有来宾都看得啧啧称羡不止! 不但新郎剑眉星目,英俊潇洒,新娘眉如春山黛,眼若秋水清,粉脸含羞,娇而且美,真是一对壁人! 尤其新朗边上的两位男滨相韦凌云、白少游,一个浓眉紫脸,相貌堂堂,一个剑眉朗目,隽秀挺拔,都是武林年轻一代的隽才! 新娘边上的两位女傧相,也同样娇美脱俗,艳若桃李,一时看得两边来宾情不自禁的又纷纷鼓起掌来。 喜之郎的尖嗓子在掌声乍歇之际,高声叫着:“升炮、奏乐!” 大厅前的大天井中,放起三声冲天炮。左廊乐工也立即奏起秦晋联姻之乐。 喜之郎又高声叫道:“新人拜天地。”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跪拜如仪。 喜之郎又叫道:“交拜。” 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又相对交拜。 喜之郎又道:“新人礼成之后,请到边上坐下。” 这时已由执事在长案右边放好两把绣披椅子,两位新人依言走到案右并肩坐下,男女傧相也就各自回到原来的坐位上去。 全厅来宾又纷纷鼓起掌来。 宋天寿朝慕容滔天拱拱手道:“多谢神君。” 慕容滔天也含笑道:“你我是双方家长,谁也不用客气。” 宋天寿退回右首贵宾席,大家少不得纷纷向他致贺。 慕容滔天依然站在长案中央,等宋天寿落坐之后,才轻咳一声,朝大家抱抱拳道:“多谢各位贵宾,各位道兄,兄弟只此一女,如今完成嘉礼,于归徐门,兄弟向平之愿已了,兄弟在十九年前,拙荆过世,如今年届古稀,行将遁迹荒山,道家首重一个‘侣’字,但道侣难求,十九年来,始终倘未续弦,去岁结识一位万道姑,和兄弟谈得颇为投缘,就在年底经几位好友劝勉,结为夫妇,当时并未惊动大多亲朋好友,实因不敢劳动大家,如今即将偕隐,兄弟请她出来,和各位贵宾见面。” 说到这里,朝喜之郎点了下头。 喜之郎又尖声叫道:“有请万仙娘。” 在慕容滔天说话的同时,喜之郎曾以“传音入密”朝慕容嫣然说道:“我的姑奶奶,你千万忍住气,那天你司徒师叔曾交代小老儿,在你和少庄主两人身上,暗下‘迷迭散’,使你们神志暂时迷失,俾可对令尊一切言行,不作任何反对。这一点你务必做到,装作神志受迷,下面还有有关你的切身问题,也即将揭开,你要保持冷静才好。” 慕容滔天话声一落,大家又热烈鼓起掌来,但也有不少人心中感到怀疑,寿星翁要介绍他续弦夫人和大家见面,应该是在昨晚的暖寿酒筵上双双出现才对。 第188章 盟主 至少也应该在方才他大小姐的婚礼之间,何以他要安排在婚礼之后再介绍呢? 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慕容滔天煞费苦心之处,他一向极其钟爱慕容嫣然,怕她因此一刺激,当场负气出走,但在她婚礼之后,她已经有了归宿,就不至于坚持反对了,这当然是外人不得而知的苦衷了。 在一片掌声中,屏后已走出口名手提宫灯的宫装少女,款段而行,然后分左右站开,此刻正当午前,她们手中居然还提着宫灯,岂不令人费解? 接着是一个云髻高峨的宫装美艳少妇,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靥桃腮,风情万千,她,正是桃花女万仙娘,如今是慕容神君的续弦夫人! 厅上这许多来宾,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她来,就是早已听喜之郎说过的萧沧海,也不禁为之一怔。 四十年前已被称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看来竟然还有如此年轻! 大家看到寿星翁的续弦夫人这般美艳动人,掌声更是响亮! 慕容嫣然听了喜之郎的话,脸上当然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好在她头上戴着新娘凤冠,珠旒垂面,也看不到她的脸色。 万仙娘身后,紧跟着还有一个宫装少女,同样生得芙蓉如脸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美而且娇,娇而且柔,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则是万仙娘门下大弟子秦妙香! 慕容滔天这时已站到了左首,万仙娘正好站到他的右边。现在大家才知道长案后面放了两把绣披高背椅,原来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坐位了。 慕容滔天满面春风的含着笑意,等掌声一落,就双手抱拳,说道:“诸位贵宾,现在兄弟给大家引见,这就是兄弟去年底续弦的拙荆了。” 贵宾席、来宾席所有的人都随着站了起来,再次纷纷鼓掌。 新郎西门追雪、新娘慕容嫣然早已由喜之郎以“传音入密”叮嘱两人,务必随着大家站起来,不可露出形迹,因此也随着众人起立如仪。 万仙娘莺声沥沥的说了声:“谢谢。”才裣衽道:“贱妾见过各位贵宾。” 来宾们又报以热烈掌声。 慕容滔天等掌声歇后,拱拱手道:“兄弟对各位贵宾,惠然远莅洪泽湖,参加兄弟贱辰,参加小女婚礼,能有如此隆重的场面,兄弟衷心感到十二万分的感谢和荣宠,今天中午,特别准备了酒筵,也可以说是小女的喜酒,要清大家共谋一醉,聊答盛情,兄弟心愿已了,饭后,将和诸位作别,偕同拙荆退隐名山,不再作出岫之云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说完连连作揖。 就在此时,只见长案右首“贵宾席”上站起一个须眉皆白的红脸老人,洪笑一声道:“慕容神君此言差矣,方才是你自己说的,‘练武的人,活到一百岁也并不稀奇’,七十岁就并不足道,那么慕容神君如今刚七十初度,春秋鼎盛,大家正感今后要多所仰仗,何可遽萌退志?慕容神君最好打消此念。” 喜之郎心中暗道:“原来大洪山主竟是他同党。” 慕容滔天还没开口,只见云台山人孙豹人站起身,大声道:“盖山主说得不错,慕容神君今天虽是七十大寿,但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正领导同道,大有作为,岂可说退隐名山的话来?目前各大门派,各人自扫门前雪,江湖上纠纷迭起,久已无人过间,从前十年推举一次武林盟主,也已废置多年。 今天在这里的各位贵宾,差不多已包括了江湖上各大门派,光是掌门人就有十位以上,这样的盛会,只怕数十年也难以遇上一次,因此兄弟之意,大家不如在这里推举一位武林盟主,俾江湖武林领导有人,就不至于再像如今的一盘散沙了,不知在座诸位道长意下如何?” 他此话一出,左右两边来宾席上就有人立即响应,大声说道:“道长说得不错,今天在场的人就包括了各门各派,江湖上已有很久没有推举盟主了,咱们就在这里公推一位武林盟主。” 接着又有一人高声道:“大家一致鼓掌,表示通过。” 于是就有不少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中又有人大声说道:“好了,大家一致通过,现在就该公推盟主了!” 一人开口,又有众人群相附和,大厅上登时人声嘈杂,一片推举盟主之声。 “大家请静一静!”这人声音洪亮,而且站起身来,双手向空连连摆动了几下,人声果然随着肃静下来。 这人正是坐在贵宾席右首的徽帮帮主娄子和。 他等人声静下来之后,立即洪声说道:“各位道长既然同意要推举一位盟主,可见目前江湖武林,大家都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领导,才能把一盘散沙的江湖,重新团结起来,使纠纷迭起的武林,能够风平浪静。 所以推举盟主,已是众望所归;但推举谁呢?大家心目中也许已有人选,也许还不知道公推谁好?因此兄弟有一提议,最后由几位掌门人推举几位候选盟主,再由大家来表决,兄弟谨代表徽帮,推举寿星翁慕容神君为武林盟主。” 大家因没有第二个人再推举盟主候选人,自然又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情形很明显就是事前早有布置的了,甚至连身为总管的喜之郎都一无所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司徒总领把一切事务都交了出来,原来他是专门负责幕后的联系工作,这些人,自然都是他安排的了。” 就在此时,但听右首贵宾席上响起两声“咕咚”,飞天神鹰敖如海和徽帮帮主娄子和两人不知怎的一齐扑倒地上! 大家方自一怔! 这一瞬间,左右两旁来宾席上,又接连响起“咕咚”之声,差不多有二三十个人,像树排般相继仆倒地上,这些人,正是方才鼓掌鼓得最起劲的人! 这下当真是变起顷刻,许多人不禁惊骇莫名,纷纷离座,一时之间自然秩序大乱! 站在上面的慕容滔天双眉微扬,沉声道:“诸位道兄不用惊慌,大家仍请坐下!”一面目光一抬,拱拱手沉笑道:“施展无形毒的可是纪老哥吗?阁下既已光临会场,怎不请来一叙,这般暗下毒手,岂不辱没了你纪老哥的名头?” 大家听说飞天神鹰敖如海和娄子和等人中的竟然是“无形毒”,又称下毒的人为“纪老哥”莫非此人会是千毒谷纪千里? “哈哈!”大厅前的天井上空,响起一声沉郁如雷的大笑,接着就见一道人影泻落在天井中央。 此时快近晌午,日正当中,人站在温煦的阳光之下,自然看得特别清楚!这人身材不高,黑袍苍髯,三角浓眉、双颧凸出,目光深邃,看去颇有威仪。 众人虽然没有见过千毒谷主纪千里,但一望而知此人准是纪千里无疑,因为江湖上的一方雄主,纵会有慑人气焰,却很少有他这样逼人的威势! 他左手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衫少年,长得丰神俊秀,当然是他掌上明珠纪若男。 这两人刚在大天井中现身,接着又是一阵唰唰之声,随着飞落六个黑衣汉子,那是千毒谷的总护法和五方护法。 纪千里笑声一落,深沉的道:“老夫只是看不惯这些应声虫,只知阿谀奉承,所以给他们一点教训,要他们知道江湖之大,人才之众,选武林盟主,哪有这样选法的?” 慕容滔天拱拱手道:“纪老哥既已现身,怎不到厅上来奉茶?” 纪千里哼道:“老夫并不是来参加你们大会的,厅上奉茶,那就免了吧!” “哈哈!”慕容滔天也发出一声嘹亮的大笑,说道:“纪老哥身为千毒谷主,是普天之下以用毒出名第一人,兄弟又不会使毒,就算会使毒,在你老哥面前,也是班门弄斧。大厅上少说也有一二十位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他们都不怕兄弟做什么手脚,纪老哥又怕什么呢,连大厅都不敢进来。” 这话说得相当技巧,既捧又激,有一二十位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在厅上,也就是说,当着武林各大门派的人,你若不敢进来,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称雄了。” 千毒谷主纪千里果然被他这几句话激动了,仰首沉笑道:“普天之下,还没有老夫不敢进去的地方,洪泽湖区区一座大厅也未必是龙潭虎穴。”说到这里,回头道:“总护法,你随我进去,他们五个就留在外面好了。” 祖东权躬身应“是”,朝身旁五方护法一抬手道:“你们就停在檐前好了。” 慕容滔天笑道:“厅上哪会是龙潭虎穴?兄弟只是因为纪老哥贤父女远来,请到厅上来喝杯水茶而已!” 纪千里在他说话之时,已经手携爱女大踏步跨入大厅,祖东权紧跟着他父女身后走入。 纪千里目光一动,看了仆卧地上的这些人一眼,嘿然道:“总护法,你去让他们醒过来吧!” 祖东权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去。 第189章 狻猊 他连手也没抬一下,只从这些人身边快速的走了一圈,等他回到纪千里父女身旁,飞天神鹰敖如海、娄子和以及来宾席上的二三十个人果然纷纷醒转,站了起来。 飞天神鹰敖如海站起身,目光闪动,咦道:“兄弟怎么会昏倒的?” 慕容滔天微微一笑,从容说道:“诸位道兄的突然昏倒,和此刻一齐清醒过来,都拜千毒谷纪老哥所赐,他是在向兄弟示威……但不管如何,纪老哥总是兄弟的来宾,此事和诸位无关,还望诸位道兄给兄弟一个面子,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让兄弟听听纪老哥的来意。” 说完,就朝纪千里拱拱手道:“纪老哥远来,必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哈哈!”纪千里叮个哈哈,点头道:“老夫要请教的,是慕容老哥关起门来,在这里选武林盟主,算不算是武林同道大家的意思?” “纪老哥此言差矣!”慕容滔天含笑朝左右两边抬了下手,才道:“这里乃是洪泽湖凤尾帮的总舵,并非兄弟住所绝尘山庄,在座各位武林同道,也都是由少林南派仲掌门人、太极门杜掌门人以及形意、六合、武功、淮扬各派掌门人和黄山万老哥、凤尾帮主贺老哥等八位道兄联名邀约来的。来宾中还有白骨门白大庄主、大洪山主、八卦、九宫、丐帮、徽帮等帮主和各地前来赴会的武林同道,可说集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于一堂,并非慕容某的私党。至于推选武林盟主,也是方才经在座同道提议,大家一致通过的,怎能说是慕容某关起门来选武林盟主?” 纪千里哼道:“那么老夫算不算是武林中的人?” 慕容滔天笑了笑道:“纪老哥是千毒谷主,武林一代宗师,自然是武林中人,只因纪老哥的千毒谷,江湖上只闻其名,没有一个人说得出究在何处?以致今天这一大会,没有人可以把请柬送达,这一点,兄弟深感。遗憾,现在纪老哥已经来了,那是最好也没有了。兄弟除了向老哥深致歉意外,也要请你老哥对推举武林盟主,多多提供宝贵意见,纪老哥不吝指教才好。” “慕容老哥说得好。”纪千里微哂道:“老夫并不是竞选武林盟主来的,老夫原是要向你慕容老哥讨个公道,但既然遇上了推举武林盟主这档事,老夫身为武林中人,自是不能不表示意见……” 慕容滔天拱手道:“纪老哥请说。” “第一,你慕容老哥筹划竞选武林盟主,自是已非一日了!”纪千里道:“三个月前劫持老夫,大概也是基于此一理由,怕老夫和你作对,却没料到老夫会脱因而去……” 慕容滔天微笑道:“那是贾总管把你救出去的。” 纪千里道:“你更没想到的是老夫双腿会恢复得这般快吧?咱们这笔帐,总该仔细算算吧?” “可以!”慕容滔天含笑道:“纪老哥要兄弟如何陪罪,兄弟无不从命,你老哥还有什么意见?” 纪千里道:“自然有,除了你我之间的私怨之外,现在可以谈谈关于推举武林盟主这档事了。” 慕容滔天道:“纪老哥请说。” 纪千里道:“江湖上没有举行武林盟主的选举,虽然已有数十年之久,但昔年推举盟主的三项基本原则,大家总不至于遗忘。第一,必须是某一门派的掌门人,或该派所推举的代表,第二,必须江湖上对他有相”当的认识,第三,必须武功出众,能技压当场,这三点,老夫没说错吧?” 慕容滔天颔首道:“纪老哥说的一点不错。” “哈哈!”纪千里仰首大笑一声道:“那么老夫要请教慕容老哥,这三个基本条件,不知阁下是否全俱备了?” 慕容滔天平静的淡淡一笑道:“兄弟方才当众替小女主持婚礼,俗务已了,本来就打算偕同拙荆归隐名山,从此不问尘事……” 他话声未落,突见大洪山主盖天鹏站起身来,洪笑一声道:“方才慕容神君确是当众说出要归隐名山,不问世事。是盖某和天台山人孙道兄相劝,大家才提出推举盟主的意见来,因此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大家的意思,绝非慕容神君有此意图,这一点,盖某要特别向纪谷主澄清的。” “他口气徽顿,目光掠过全厅,接着又道:“至于纪谷主方才所提的盟主候选人三点基本条件,盖某愿意向纪谷主答覆……” 慕容滔天含笑摇手道:“盖山主,兄弟来历不提也罢!” 这厅上许多来宾,知道慕容滔天来历的,可说绝无仅有,因此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齐向大洪山主投去。 “不,兄弟非说不可!” 盖天鹏道:“因为兄弟若是不说出来,有些人不知道慕容神君的来历,还以为兄弟和孙道兄因咱们有几十年私交,才拘私推举你慕容神君的了。” 云台山人孙豹人道:“盖山主说得极是。” 盖天鹏目光回向纪千里,洪声道:“这位慕容神君出身昆仑派,是昔年名震武林,群魔丧胆的昆仑名宿乙大先生的师弟,只是他生性淡泊,一向隐居绝尘山庄,很少在江湖走动而已!” 说到这里,回身朝慕容神君拱拱手道:“慕容神君,兄弟既然说出来了,你老哥就把昆仑派昔年号令江湖武林的狻猊玉印取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他此话一出,不但整个大厅的人都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慕容神君还是昆仑派的掌门人!” 这一点,就是连慕容神君的掌上明珠慕容嫣然都一直没听爹说过。 西门追雪更是听得大出意外,本来从种种迹象看来,慕容伯父可能有着某种企图,贾老二才会一直在暗中布置,也好像是针对着他来的,但没想到慕容伯父竟会是乙老人家的师弟,那么算起来他应该是自己的师叔了! 慕容滔天到了此时,碍着大洪山主面子,迫不得已,只好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绵盒,随手打开盒盖,取出一方三寸高,羊脂白玉雕琢的狻猊玉印,缓缓放到长案之上。 玉狻猊发出柔和而晶莹的光辉,大厅上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大家虽然听说过这方玉印的故事,却谁也没有看到过这方玉印,但至少可以看出这方玉印上这个印纽——蹲着的狻猊,雕刻精细,栩栩如生,这方白玉,是世上罕见的珍品!于是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云台山人孙豹人赫然诡笑道:“纪谷主,刚才盖山主已经介绍了慕容神君的来历,现在推举盟主的三个基本条件,至少第一、第二两点,已经没有问题了。至于第三点,武功出众,技压当场,大家都没有见过,你纪谷主如果有角逐盟主的意思,不妨向慕容神君挑战,按照昔年举行武林盟主选举的规章,只要有人挑战,被推举的候选人是不能推辞的,慕容神君既被大家公推出来,自然也不会推辞的了。” 这话说得好像很公正,骨子里却恶毒得很,慕容神君不会推辞,你纪千里也推辞不了!反正你进入了大厅,就不会让你轻易走得出去。 这自然是有人授意他这样说的了。 “不错!”纪千里嘿然冷笑道:“老夫三个月前,被我吃里扒外的奸人暗算,遭到劫持,把老夫囚禁在一处山窟石室,达三月之久,这笔帐自然要算,所以老夫也非向慕容老哥挑战不可,只不知咱们这场比试,胜如何?负又如何?慕容老哥似乎在动手之前,该有个说明吧?” 大洪山主盖天鹏洪笑一声道:“这个盖某可以回答纪谷主。” 纪千里道:“盖山主请说说看?” 盖天鹏道:“方才纪谷主未来之前,咱们这里已公举慕容神君为盟主候选人,而且也没有第二个门派再推举别的候选人出来,现在只有纪谷主一人向慕容神君挑战,这就很简单了,因为没有第三者逐鹿,只要谁胜了,谁就是咱们今天选出来的盟主了。” 纪千里听得有些意外,目中精芒飞闪,说道:“慕容老哥同意吗?” 慕容滔天温文一笑道:“兄弟能不同意吗?” 纪千里又道:“大家的意思呢?” 盖天鹏大笑道:“这是昔年各大门派推举盟主所共同订定的规章,只要没有人反对,自然仍照此一规章行事,大家自无话说,一体遵照了。” “好!”纪千里心头一阵兴奋,自己只要击败慕容滔天,就可登上盟主宝座,世上哪有再比这件事更便宜的?”口中沉笑一声“好”,目光一抬,朝慕容滔天道:“慕容老哥该下场了。” 慕容滔天缓步从长案后面走了下来,一直走到和纪千里相距八尺光景,才行站停,问道:“纪老哥要如何比法?” 他这一走下长案,四名身穿鹅黄衣裙,手捧长剑、银拂、如意、玉尺的侍女也跟在他身后走出。 不用说她们手中捧的定然是慕容滔天日常惯用的兵刃了。 第190章 如意 纪千里嘿然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该由慕容老哥划下来就好。” 慕容滔天望着他傲然道:“纪老哥以用毒名驰天下,如果不让纪老哥用毒,岂不等于化子没得蛇玩了?因此兄弟认为咱们这场比试,自不妨各展其长,有什么使什么,不知纪者哥意下如何?” 纪千里听得一怔,心想:“老夫若是使毒,只怕你慕容滔天走不出三招!”一面森笑道:“慕容老哥之意是拳掌、兵刃、暗器、毒物都可以使吗?” “兄弟正是这个意思!” 慕容滔天微笑道:“不然,不论哪一方输了,心中难免仍有不服。” “好!”纪千里忽然洪笑着应了声“好”,点头道:“慕容老哥既然如此说了,老夫自当尊重主人的意见。” 接着回头朝纪若男道:“若男,你和总护法站到边上去,至少也要离为父三丈以外,不可大近,妨碍了慕容老哥和为父的手脚。” 大厅中间,少说也有六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已足够两人动手,但大家久闻千毒谷主之名,他要女儿至少离他三丈,左右两旁,方才已有不少人尝过他无形之毒的厉害,这时纷纷离座,往后退下。 这一来,中间就空出了将近七八丈方圆。 纪若男和祖东权也依言后退,站到了离厅门外不远的左首,那四名侍女却并未退下,依然站在慕容滔天身后两丈来远处。 第五十三章 慕容滔天依然若无其事的站在纪千里面前,看去毫无戒备,含笑拱手道:“纪老哥请赐招了。” 纪千里双目注视着慕容滔天,一霎不霎,沉声道:“老夫那就有僭。” 左手抬处,朝前推来。 这一场不但是盟主之争,两人之间,似乎还有着怨隙,慕容滔天虽然表现得雍容大度,但一旦动上了手,就未必会客气。 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已知道他是昆仑派的高手,纪千里来者不善,这两人的武功大家都没见过,此番交手,自是龙争虎斗,十分激烈,谁也都想仔细瞧瞧。 “因此在这一瞬间,除了所有目光悉数投注到两人身上,偌大一座大厅登时静得堕针可闻! 慕容滔天看纪千里推出左掌,他也左手半屈,朝前推去。 两人在第一掌上,好像都没有用上力气,只是随便推出,掌势出手,不带丝毫风声,但在双方手掌遥遥相对,无形暗劲乍然一接之际,纪千里和慕容滔天不约而同左足斜移,各自横跨了一步。 这一招,外人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动手的两人各自心里有数,对方和自己几乎功力悉敌,不可轻估! 是以在这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出一掌之后,就凝立相峙,谁也没有出手。 观战的人和看人下棋一样,两人只是拈着棋子,久久不走一步,自然觉得沉闷! 但场中两人虽然没有出手,双方四道熠熠眼神,注视着对方,可不敢稍懈,正在各自盘算着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只是看来看去,双方都各自紧守门户,无懈可击!慕容滔天依然渊停岳峙,身上长袍纹风不动,纪千里身上一袭宽大黑袍,此时却渐渐鼓了起来! 这样足足对峙了一盏茶的工夫,纪千里突然洪笑一声,身如离弦之箭,凌空扑起,笑声未落,人已到了慕容滔天的头顶,左掌一记“泰山压顶”,直劈而下,身形骤然一沉,右手一只乌黑手掌同时印上了慕容滔天的前胸。 这一招当真快逾闪电,厅上有半数以上的人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 慕容滔天好像没有来得及封架,“砰”然有声,当胸挨上了一记“毒煞掌”左手才往上托起,又是“啪”的一声接住纪千里下劈的左掌。 这“砰”“啪”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纪千里人未落地,已被慕容滔天以上托的掌力反击,震得凌空飞出寻丈,才沉落地上,举目看去,慕容滔天依然站立原地,连脚下都未曾移动一步。自己这一记“毒煞掌”明明端端正正印上他前胸,他居然会若无其事! 不、自己在扑落之际,已经使出了无形毒,即使这一记“毒煞掌”没击上他胸口,他也应该中了无形之毒,他怎会安然无事,难道他会不畏剧毒?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可真把千毒谷主看得心头大感惊异,沉笑道:“慕容老哥果然好功夫!” 身形倏然跨进,左手接连拍出三掌,右手同时连发两掌。 慕容滔天微笑道:“纪老哥好说!” 旋身还击,双掌交替,同样击出五掌。 这五掌却是硬打硬拼,各不相让,掌掌交击,发出击鼓般五声蓬蓬大响,两人脚下各自后退了三步。 纪千里这回不再放松,倏退乍进,左掌连翻,紧接着又攻出三掌,右手大袖一展,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长黝黑如墨的阔剑,飞刺而出。 他身法、掌法、和剑势出手,都快捷如风,慕容滔天出手并没他快,但推出去的左手还是正好接住对方攻势。左手推出之际,身形忽然微侧,右手向后一招。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黄衣侍女中,手捧长剑的一个立即把剑鞘朝前一抬。她这一抬手,和慕容滔天的向后招手,可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听长剑铮然轻鸣,飞出一道剑光,已经到了慕容滔天的手上,又是“当”的一声,不迟不速,正好架开纪千里刺去的剑势。 许多人听到这声“当”,才发现场中两人已经使上兵刃。 纪千里大喝一声,阔剑开阖,着着逼攻而上,剑势飞洒开来,宛如一片墨云,他一个人就像大雷雨中的雷公,全身云雾缭绕,不住的在慕容滔天左右前后围绕攻击,出没无常,快速凌厉! 还有,他在这一轮快速抢攻之中,左手悄悄戴上了一只金色的铁手,五指伸屈自如,尖锐如钧、尤其这只金色铁手,金黄颜色十分刺目,使人有怪异之感,千毒谷主使的东西,自然是极毒之物了。 慕容滔天一支长剑悠然而来,飘然而往,剑势不徐不疾,任你纪千里绕着他围攻,他只是随着你剑势到东就到东封,到西就西架,反正你抢攻了几剑,他就接了你几剑,一剑不多,也一剑不少! 但当纪千里左手忽然戴上金色铁手,慕容滔天就十分注意,同时右手长剑一挥,唰唰两剑,截住纪千里的攻势,身形向后微侧,左手掌心向上,五指一动,意思是要身后的人给他什么? 他身后四名黄衣侍女久经训练,自然懂得他的手势,手捧如意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抬,把一支黝黑的如意,脱手飞出。 慕容滔天一下接到手里,轻轻一抡,口中大笑道:“纪老哥左手,大概就是‘如来金手’了?” 手中玄铁如意随着朝对方金手砸去。 “如来金手”是千毒谷主最厉害的近身淬毒利器,除了铁掌,五个手指可以伸屈自如,既可抓敌人的兵刃,指甲锐利如钩,也可以抓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铁手上涂的是金色,乃是天下至毒,别说被它抓破见血,立可封喉。就是给他击中的人,沾上衣衫,都可以致命! 慕容滔天左手使的这柄玄铁如意,正是辟毒之物,不怕剧毒沾上,而且也可以近拒远攻,不让“如来金手”近身。 两人这回除了长剑之外,左手又增加了两件兵刃,一个毒剑如墨,夹杂着一只金黄刺目的金手,一片乌黑似的剑影之中,时见一只金手出没其间,一个剑光镣绕,玄铁如意不时迎着金手击出。 剑剑交击,发出锵锵铮铮的剑鸣,有时还杂以砰砰啪啪之声,当真各显神通,愈战愈烈! 看得大厅上的来宾,莫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纪千里剑手齐施,一片急攻,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慕容滔天却攻少守多,似乎稍稍落了下风;但这一情形,只有贾老二看出端倪来了,心中暗暗冷笑“这位慕容神君技不止此,他是根本没把纪千里放在眼里,是以不屑施展出真本领而已!” 两人又战了将近五六十个回合,纪千里还是无法占得半点便宜,心头不觉怒极!口中大喝一声,阔剑连展三剑,把慕容滔天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并未追击而上。突然身如柁螺,在当地飞转起来,一身宽大黑袍因他飞转如风,也随着飘飘而起! 大家正奇怪他这般飞身旋转,目的何在?但转瞬间就不禁惊“啊”出声! 原来纪千里宽大黑袍随着飞旋飘网而起,就有无数点小黑影从他黑袍中飞出,纷纷朝慕容滔天投射过去! 先前大家还以为是纪千里发出来的细小暗器,但凝目看去,这些小黑影竟是数以千计振翅会飞的毒虫! 千毒谷,顾名思义,谷主豢养的毒物,不下千种! 慕容滔天被他逼退了一步,就站在那里,还没有乘机攻上来,此时眼看纪千里从他毒袍中放出无数会飞的毒虫,当作暗器般撤来,不由呵呵一笑道:“纪老哥终于使出看家本领来了!” 第191章 滚开 这话虽近于讥笑,但他这回可不敢丝毫大意,左手抬处,把手中玄铁如意朝身后原先捧如意的侍女飞去,手指一招,另一个手捧玉拂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招,把玉拂脱手飞出,朝慕容滔天送去。 慕容滔天一下接住玉拂,就随手挥起,一蓬三尺长的雪白拂丝,登时化作一片丝丝拂影,上下飞舞,笼罩全身,身外宛如蒙上一层透明的薄纱,那数以千计的毒虫,扑近拂丝,就被纷纷击落! 片刻之间,就被击落了将近四分之一。 慕容滔天洪笑道:“纪老哥,你再不收回去,难道忍令它们被兄弟全数击落吗?” 纪千里旋转的身形忽然停住,一只大袖朝前猛的一挥,沉笑道:“慕容老哥再试试……哦……呸!” 他双袖挥起,又有一大蓬飞虫从他袖中飞出,朝慕容滔天身前投去,这回飞出去的毒虫,细小如沙,肉眼简直难以看得清楚! 但他却在毒虫挥出之际,话声未落,突觉似有一件东西,飞入口中,从喉头滑落,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呸”了一声,要待吐出,已是不及,不禁怒声道:“慕容滔天,你使的什么?” 慕容滔天看他双袖挥起,飞出细小的毒虫,也及时把长剑返入剑鞘,后退一步,右手一振,朝外扬起! 他这一振衣袖,伸出一只赤红如火的手掌,朝外一扬,登时发出一团炙热无比的劲气,从身边涌出! 大厅上的来宾都是武林知名人物,见多识广,一见他右手赤红如火,大家都暗暗叫了声:“火焰掌!” 同时每人心头也止不住深感诧异,慕容神君既是昆仑派的名宿,怎么会练旁门左道“火焰掌”的? “火焰掌”是旁门火功中极厉害的功夫,一掌出手,寻丈方圆,都在一团烈火般的炙热劲气之中,这些细小毒虫,就像飞蛾扑火,如何禁受得起烈火的烘炙,纷纷堕落地上,没有一只能飞回去的。 慕容滔天火功一收,大笑道:“纪老哥,咱们这场比试,谁胜谁负,应该很清楚了,对不?至于你纪老哥吞下去的是什么东西,纪兄不妨问问拙荆,这是她使出来的,兄弟也不大清楚。” 大家直到此时,才知道纪千里话说到一半,忽然“呸”了起来,原来竟在说话之时,被慕容夫人暗使手脚,吞下了什么东西,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于是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朝桃花女投去。 纪千里听得更是一怔,目光一抬,朝桃花女问道:“你使的什么手脚?” 桃花女嫣然一笑道:“纪谷主,贱妾不会使毒,如是什么毒物,在纪谷主使毒的大行家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了?贱妾小时候曾在云贵住过一段时间,学了一点养蛊之术,方才使的乃是‘桃花金蚕蛊’。只是想试试纪谷主精于用毒,不知对你老施蛊有没有效而已,你老不会耻笑贱妾雕虫小技吧?” “桃花金蚕蛊”乃是苗疆最厉害的毒虫了! 纪千里真想不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张口说话之时,竟然咽下了她的‘桃花金蚕蛊’,闻言不禁脸色大变!急忙一个转身,喝道:“若男、总护法、咱们走!” 随着话声,人已一步跨到祖东权和纪若男两人身侧,率同两人,急步朝厅门行去。 要知祖东权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谷主进入大厅,把五名护法安置在大厅门前,没有随同谷主人内,就有预留退步之意。 因此他和纪若男随同谷主进入大厅之后,就一直留在厅门不远,万一有事,退出厅门,就可和五名护法会合在一起了。 这时纪千里要两人随他走,他们本来就站在离厅门不到一丈来远,正好转过身去,就看到七八名迎宾人员已在厅门两旁闪出,一下拦住了三人去路。 为首两人正是张猛龙和曹飞虎,一起拱着手,陪笑道:“谷主既然宠临,怎好拂袖而去,这样岂不嫌在下兄弟招待不周,得罪贵宾吗?” 纪千里身中“桃花金蚕蛊”,急于脱身,一见两人率众拦路,心头不由大怒,嗅目喝道:“尔等还不让开?” 张猛龙依然陪笑道:“谷主原谅,务请留下,等大会之后,用过喜宴再走不迟。” 纪千里沉声道:“老夫要走,谁敢阻拦,尔等还不给老夫滚开去?” 曹飞虎冷笑一声道:“纪谷主,在下兄弟好意留客,你老是武林前辈,怎好口不择言,在下兄弟若是不滚开去,你老又怎样?难不成在下兄弟非听你谷主的号令不可?” 他身后六名迎宾跟着齐声道:“是呀,没有慕容神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高大厅,纪谷主还是留下来的好。” 张猛龙喝道:“你们不可得罪了纪谷主,要是得罪了纪谷主,他一怒之下,使出毒来,兄弟们吃得消吗?” 纪千里气得须眉根根直竖,怒喝道:“老夫就是不使毒,谅尔等也拦不住老夫。” 曹飞虎忽然阴笑一声道:“纪谷主就是使毒,在下兄弟也未必就怕了。” 祖东权突然跨上一步,说道:“谷主是什么人,岂屑和诸位较手,诸位若是再不退下,祖莱只好出手了。” 纪千里哼道:“总护法,不用和他们噜嗦,只管给老夫杀!” 曹飞虎冷笑道:“纪谷主好大的威风,”这里可不是你的千毒谷,可以关起门来发威……” 祖东权没待他说完,喝道:“曹飞虎,你职司迎宾,敢对贵宾如此说话,恕祖某不客气了。” 喝声出口,挥手一掌向曹飞虎直劈过去。 这一掌他要给对方一个颜色,掌上差不多用了八九成力道,一道掌风,发若狂飚,带起一阵锐利的啸声,像潮水般朝曹飞虎涌撞过去。 声势凌厉无匹,看得不少来宾大为失色! 曹飞虎豁然大笑道:“来得好!” 他居然不避不让,右掌起处,迎着劈击而出! 两股掌风,乍然一接,就发出蓬然一声大震,狂飚从两人中间飞旋排出,呼然有声,同时把两人推得后退了一步。 祖东权不禁心头为之一震,暗自忖道:“此人一身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念转动,哪还和他客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你再接我几掌试试!” 这回双掌齐发,右掌甫出,左掌紧接着劈出,右掌一收再发,左掌又跟着劈出,右掌再相继直劈。 一连五掌,一掌快过一掌,也一掌重过一掌,等到第五掌上,几乎用上了全力,掌势之强,无与伦比! 曹飞虎身材不高而横阔,臂力也十分惊人,他看祖东权挥掌劈来,哪肯退让,口中嘿了一声,抡起双掌,记记硬打硬接! 大厅上登时响起啪啪五声脆响,掌掌接实,在掌力上曹飞虎功力稍逊,被震得脸色发白,连退了两步。但他却毫不在意,猛吸一口真气,身形一侧,揉身进招,这回他不再和祖东权硬接,右掌如刀,使的是游身掌法,左手勾屈,施展大擒拿手法。 祖东权真没想到他内力明明不如自己,还奋不顾身,抢先发招,自然也立还颜色,身形随着对方的游走转身,双掌开阖,以攻还攻。 喜之郎站在上面,心头不禁哦了一声:“看来这些迎宾执事,果然是司徒望训练的高手了!” 纪千里眼看一个曹飞虎就缠住了祖东权,双方互相抢攻不休,自是忍耐不住,目光直注张猛龙,沉喝道:“看来尔等是逼老夫出手了!” 左手大袖蓦地朝前挥出。 张猛龙忙道:“纪谷主高抬贵手,在下怎敢和你老动手?” 口中虽然说着不敢,但身子很快的右旋,双掌轻推,极其巧妙的使了一招“闭门推月”,把纪千里一记袖风从斜刺里推出,呼然有声,朝大门外送了出去。 纪千里发觉自己一道掌风居然被张猛龙推出,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右手一招,把内劲带转,手掌横拍,朝张猛龙追击过去。 就在纪千里挥袖之际,站在两旁的六名迎宾及时散开,身形移动,从旁包抄过来,把纪千里父女两人围在中间。 纪千里沉笑道:“你们当真憨不畏死?” 双袖蓦地朝左右一抖,向外挥出。 六名迎宾忙不迭的围圈游走,闪避他的袖风,却毫不退缩! 再说站在大厅外的千毒谷五位护法,看到谷主和总护法业已出手,他们站在门外原是准备打接应的。 此时不待吩咐,各自掣剑在手,朝厅门冲了进来。 哪知人家也早有准备。 厅前走廊上站着的四个身穿蓝袍的迎宾及时以极快的身法,一闪而至,拦在厅门前面,大声道:“五位请站住,未奉召唤,五位不可进去。” 五名护法看他们身边未佩兵刃,就大喝一声:“没你们的事,还不站开去。”喝声中,五柄乌黑长剑业已刺出。 四个迎宾却也了得,右手施展“空手入白刃”,左手五指勾屈,使出擒拿手法,向五人抢攻而上。 第192章 神君 刹那之间,不但厅门内动上了手,厅门外以四对五,以空手对兵刃,也交上了手。 能够当上千毒谷护法,武功当然不会差,使毒当然更是行家,但今天他们也真正遇上了对手,以五敌四,以毒剑对徒手,还是讨不到半点便宜,最使他们感到惊诧的,却是连番弹出毒粉,对方四人依然毫无反应,生似他们丝毫不畏剧毒! 用毒既然无功,只有各凭真实武功一分胜负,于是这九人的搏斗就愈见激烈,九条人影,飞旋起落,除了身在战圈以内的人,可以左右逢源遇上敌人,战场以外的人,根本已难分敌我人影! 这一场搏斗,除了搏斗,没有人说话,搏斗虽然激烈,但结束也相当快速,前后不过盏茶工夫,人影倏分,四名穿蓝袍的迎宾动作如一,一下就退了开去,依然分左右站到他们原来的岗位上去。 五位千毒谷的护法却依然手持乌黑长剑,怔立当场,一动不动,原来都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纪千里父女被张猛龙和六个迎宾围在中间,绕圈疾走,他一双大袖挥出的两股内劲,中间还夹杂了“顺风散”无形毒,他们竟然丝毫没事,围绕如故。 同时目光一瞥,发现五名护法已被人制住,木立在大厅门前,一动不动,心头自是急怒交加。 口中洪喝一声,一双大袖再次往外挥起,发出“顺风散”无形毒,双手一振,大袖随着手肘滑落,露出一双乌黑的双掌,一步跨到张猛龙身前,右掌直印对方胸膛,身形一侧,左掌向身后退近的三人横扫过去。 张猛龙当然不敢和他“毒煞掌”抗衡,急急往后跃退,逼近纪千里身后的三人也不敢和他横扫过来的掌风硬接,纷纷向后疾退下去。 但纪千里却在这一瞬间,陡觉心头翻动,喉间作呕,忍不住“呕”了一声,心中方自一惊,忖道:“莫非蛊毒已经发作了?”心念方动,但感头脑一阵昏胀,上身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下! 张猛龙和六名迎宾一退即上,依然围成一圈,围着他们父女不肯退却。 纪千里自己蛊毒正在发作,又急又怒,低喝一声:“若男,咱们冲!” 纪若男手执长剑,迟疑的道:“爹,我们要不要和祖大叔会合?” 纪千里低声道:“来不及了!” 话声出口,右手黝黑阔剑猛然朝前推出,左手乌黑的“毒煞掌”也同时朝左首三名迎宾扫击出去。 张猛龙和六名迎宾虽然被他奋起全力的一剑一掌逼得纷纷退避不迭,但纪千里却在发出这一剑一掌之后,脚下蓦地一个踉跄,几乎倾跌出去。 纪若男心头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扶住,问道:“爹,你……” 纪千里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沉喝道:“不用多说,快走!” 但他这一耽搁,张猛龙和六名迎宾在一退之后,又迅疾的围了上来! 纪千里一张脸上,在这一瞬间,就像涂了一层胭脂一般,身躯颤抖得更厉害,几乎已经迈不开步! 站在大厅中间的慕容滔天方才一直看着他们动手,并没开口,这时才呵呵一笑道:“纪老哥,你纵能解得天下千种奇毒,也未必能解桃花金蚕蛊,拙荆既能施蛊,自然也能解蛊,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老哥又何用急于离去?”一面抬了下手道:“飞虎,你们住手。” 和祖东权动手的曹飞虎,两人差不多已打出两三百招,双方依然在缠斗之中,难分胜负。 曹飞虎听到慕容滔天的话,果然立即敛手后退。 纪千里但觉胸口有如万蚁钻动,又痛又痒,令人难以忍受,直到此时,已知蛊毒正在发作,看来确实无法闯得出去。闻言沉声道:“尊夫人肯解老夫中的蛊毒吗?” 桃花女格的笑出声来,说道:“贱妾几时说过不给你解药了?是你纪谷主急着要走,连贱妾想和你说句话都来不及,只要谷主肯留下来,贱妾立可奉上解药。” 纪千里转身道:“你此话当真?” 桃花女娇笑道:“谷主既然不相信贱妾的话……迎春,你把解药送过去,让纪谷主服下了。” 一名宫装使女娇晴了一声,果然俏生生的走来,玉掌一摊,掌心放着一颗色呈桃红的药丸,一直送到纪千里面前,说道:“纪谷主快把药丸吞下,就可无事了!” 纪千里强自忍耐着颤抖的身躯,伸手接过药丸,一面抬目问道:“一粒解药就够了吗?” “不够!”桃花女笑着应道:“中了桃花金蚕蛊的人,要连服三颗解药,才能把蛊毒完全消去,但三颗解药要分三天服用,你今天此时服下第一颗,要到明天此时才能服下第二颗,后天此时再服第三颗,蛊毒始清。” 纪千里点头道:“好,老夫相信你。” 一手迅快把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 只要看他吞得如此急不容缓,就可知道他中了桃花蚕蛊正在发作,已是如何难以忍受了。不然以千毒谷主的为人,岂肯如此轻易相信人的?” 慕容滔天含笑抬了抬手道:“纪老哥,那就请里面坐吧!” 纪千里服下那颗药丸,立时就有感觉,胸头万蚁钻动,又痒又痛的情形,迅即平静下去,只要这种令人无法承受,无法咬紧牙关就能忍耐得住的痛痒静止下来,身躯的颤抖也自然好了。他心头暗暗切齿,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昂昂首,一手携着若男的手,嘿然道:“看来老夫要在这裹住上三天才行。”举步朝上首走去。 就在此时,突听大厅前四名迎宾齐声喝道:“你这位老人家哪里来的?快快站住,厅上正在举行大会,没有请柬的人,不能进去。” “谁说老夫没有请柬?” 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说道:“你们快进去给老夫通报,要慕容滔天出来迎接。” 四名迎宾听他直呼神君姓名,不觉变了脸色,喝道:“你老是什么人?要咱们去给你通报,总得亮亮你的万儿才是。” “老夫的万几你们还不配听。” 苍劲老人声音仰天洪笑一声道:“慕容滔天,老夫是道贺来的,你亲自出来迎接,谅来也是应该的了。” 喜之郎慌忙耸着肩趋到慕容滔天身边,低声说道:“神君,属下出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慕容滔天徽微颔了下首,喜之郎立即扛起双肩,匆匆往厅门行去。 四名迎宾听来人口气极大,不敢得罪,但也不能让他闯进去,是以只在阶前一排站立,挡着来人去路。此时眼看总管走出,慌忙分两边站开。 喜之郎眯着一双鼠目,一眼看到阶前白发白眉的老人,连忙拱着手道:“原来是你老来了。” 白发老人洪笑道:“喜总管既然认识老夫,还不给老夫带路?” “是、是!”喜之郎抬抬手,又躬躬腰,说道:“你老请!” 他果然急步走在前面带路。 四个迎宾不知这白发老人是谁?但看总管对他如此恭敬,谅必来头极大,自然不敢再阻拦他了。 喜之郎一直走到大厅门口,才拉开他尖沙的嗓子,高声叫道:“白骨门白骨神君白老爷子驾到……” 这一声吆喝,听得慕容滔天和所有来宾莫不蓦然震惊! 就在此时,只见喜之郎弯着腰前躯,随在他后面走进来的正是名震武林的白骨神君白灵君——一个白发、白髯的白老袍人! 老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发披肩、面貌娟秀的自衣少女,则是飞琼。 白骨神君的突然出现,使得慕容滔天感到无比震惊和怀疑,他忍不住回头朝桃花女望去,意思是说:“难道孟婆婆出了事?” 桃花女依然笑靥如花,只是微微的摇了下头,表示她对孟婆婆很有信心,绝不会背叛她把白骨神君放出来的。 慕容滔天一时之间想不出白骨神君如何能从重重禁制下脱身的道理,但事已至此,以白骨神君在武林中的身份来说,应该高过今天所有在场的贵宾,他不得不从长案走下,迎了上去,拱拱手笑道:“白神君恕慕容某有失迎近。” 白骨神君也拱拱手道:“慕容神君好说,老夫听说慕容神君荣登武林盟主宝座,不能不来道贺,所以不待慕容神君下令释放,就从后山幽囚的石窟中破困而出,这一点还望慕容神君幸勿介意才好!” 他此话一出,听得厅上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怔,听他口气,他竟然是被慕容神君囚禁在后山石窟之中! 日骨神君进入大厅之时,坐在上首贵宾席的白元规、白少游父子两人立即站起身,趋了上去。 白骨神君一摆手道:“你们先站到边上去,为父和慕容神君还有一笔梁子,总得说说明白。” 慕容滔天心中暗自盘算着白骨神君纵然脱因而出,但他身上所中两种慢性毒药(散功散和饮鸩散)解药只有自己和桃花女才有,他不可能弄得到,因此依然有恃无恐,谅他也没有这份能耐和自己翻脸。一面朗笑一声道:“白神君,事已过去,咱们依然是好兄弟,你老哥就多多包涵些了。” 第193章 金蚕 白骨神君洪笑道:“慕容滔天,你要当武林盟主,只要江湖各门各派的人拥戴,自无话说,但不该使用诡计,劫持老夫,还囚禁了许多同道的家属,作为胁迫,此种手段,未免令人齿冷。如今者夫已把在座各位同道被囚禁的家属,令人安全护送出去,现在你不妨再问问他们,是否还拥戴你这个不择手段的盟主?” 慕容滔天没想到他脱困之后,还把山腹石窟中囚禁的一干人质全救了出去,洪泽湖所有船只,悉数控制在三个招待区手中,湖面又有巡逻快艇,布置严密,他如何能把这些人运出去呢?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就在白骨神君话声甫落,坐在左右贵宾席上的云南蓝启天、太极门掌门人杜浩然、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八卦门竺天生、黄山万选青、形意门祝士愕、闻天声、丁药师、丐帮帮主韦凌云、马成龙、万全、蓝惊灵(小珠)、盛子书(小玉)等人纷纷离座,和白骨神君、白元规、白少游合在一起,连身穿吉服的新郎西门追雪、新娘慕容嫣然也一同跟了过去,站到大厅左首。 西门追雪和慕容嫣然是听喜之郎“传音入密”说的:“现在是时候了,你们还不一起过去?不过慕容姑娘,你要保持冷静。” 这一来,贵宾席上只剩下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帮主娄子和、黑面龙王贺天锡四个。还有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他们两个却是不明内情,不便站起身跟过去,是要看看究竟再说。 最使纪千里感到困扰的是自己中了桃花金蚕蛊,此时很难决定自己该当如何,只好暂且保持中立。 这一来,除了左右两旁来宾席上的人之外,双方几乎已经壁垒分明! 这些曾在请柬上具名的人,都被白骨神君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可见这些人全是被慕容滔天胁从的了。 不,他们早经闻天声在大会前暗中告知,人质一清早就已安全送出去了,直到此时才站起来,就是要等白骨神君现身之后,才采取一致行动。 慕容滔天忍不住怒笑一声,点头道:“好、好,诸位要和白骨神君沆瀣一气,慕容某并不在乎。”一面朝慕容嫣然喝道:“琬儿,你也要和为父作对吗?” 喜之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慕容姑娘,你千万不可作声,再过一回,就会明白,要相信少庄主,相信我喜之郎才是。” 慕容滔天几乎气白了脸,连声说“好”,愤怒的道:“女生外向,就算我慕容滔天没有你这个女儿!” 桃花女唷了一声,娇柔的道:“神君何用生这大的气,是你的女儿,谁也抢不走的,就是这些不识时务的人,叛离神君,他们能够走得出这座大厅吗?” 慕容滔天口中“唔”了一声,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颔首道:“哈哈!老夫岂会在乎他们?” 白骨神君也大笑道:“那么难道老夫在乎你们两个吗?” 桃花女娇笑道:“白骨神君当然不在乎,但这些中途叛离慕容神君的人,只要离开这座大厅,贱妾保证他们就在乎了。” 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喝道:“桃花女,是你在咱们身上下了蛊?” “这还用说?”桃花女娇笑道:“古人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慕容神君相信你们,贱妾早就料到你们不可靠的,若不早为之计,这时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说叛就叛,说走就走了吗?” 杜浩然沉喝道:“好个妖女,老夫……” 桃花女截着冷然道:“杜浩然,你敢出言无状,我只要抬一下手,就教你在地上爬,你信是不信?” 宋天寿嗔目喝道:“妖妇,有本领只管使出来,你以为区区蛊毒,就能唬得倒中原各大门派的人了?” 黄山万选青道:“慕容滔天胁迫各大门派,如今他盟主已经当不成了,咱们不用再理他,大家走吧!” 这句话是早就约好了由他说的,(当时谁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桃花女下了桃花金蚕蛊,中了蛊,没取到解药,自然不能走了)主要就是为了试试慕容滔天是否另有埋伏? 果然,慕容滔天大笑一声道:“诸位还想走吗?” 万选青目中精芒四射,凛然道:“咱们要走,谁敢阻拦。” 慕容滔天略一回顾,朝喜之郎吩咐道:“喜总管,你要他们准备拿人。” 喜之郎急忙躬躬身,请示道:“神君说的他们,是指什么人呢?” 慕容滔天道:“你身为总管,所有的人都归你指挥,还有什么区分吗?” “是、是,但、但……” 喜之郎说了两个“但”字,才接下去道:“回神君,张猛龙、曹飞虎他们名义上是属下管的,但他们却不听属下指挥,方才属下要他们迎宾应该站到阶前,他们好像不闻不问,迳自走进大厅来了。” 慕容滔天微微颔首道:“那是司徒总领指派他们在厅上伺候的,但也应该和你说一声才对,好,你给老夫传令,要四堂堂主率领所属给老夫拿人。” 喜之郎又攒着眉,惶恐的道:“回神君,你……你神君是知道的,属下只是一个没有班底的光杆总管,没事的时候,好像很神气,真正有事了,属下就一个人也指挥不动了,因为他们各有各的老板。譬如方才几个迎宾和千毒谷主动手的时候,属下就暗示四位堂主派几个人上去,支援张猛龙、曹飞虎他们,但他们都充耳不闻,没有一个人理属下的,属下也只好当作没有说了。” 慕容滔天轻哼了声,转脸朝黑面龙王贺天锡道:“贺帮主没跟他们交代,凤尾帮的人,都划归喜总管调度指挥吗?” 黑面龙王贺天锡慌忙抱拳道:“在下早就交代过他们了。” 青鸟堂堂主范赞臣大笑道:“慕容滔天,咱们早就不是凤尾帮的人,所以贺帮主支使不了咱们,喜总管也支使不了咱们。” 喜之郎道:“神君,你现在听到了吧?” 慕容滔天听得奇道:“范赞臣,你不是凤尾帮的人,那是被什么人收卖了?” 范赞巨大笑道:“俺老子几时是范赞臣了?” 他明明是青鸟堂堂主范赞臣,却说他不是范赞臣,大家听得方自一奇! 只见范赞臣话声一落,双手朝脸上一阵拭抹,笑道:“慕容滔天你看清楚了,老夫乃柏长青是也!” 铁猴子柏长青,乃是丐帮八大长老之首。 在这一瞬间,朱雀堂主李长庆也双手拭抹着脸孔,大笑道:“老子张友泉是也。” 接着站在两位堂主左右的八名武上,也纷纷以手拭面,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王麻子、汪长寿、吴有福、邵长根、左瘤子和三名丐帮副长老级的高手。 “都是丐帮朋友!”喜之郎耸耸肩道:“你们怎不早说?” 慕容滔天嘿然冷笑,朝站在右首壁下的白鹤堂主罗武、玄鸟堂主盛世贤两人问道:“你们呢?是不是丐帮的人?” 罗武道:“不是。” 盛世贤道:“但咱们也不是凤尾帮的人。” “哈哈,这个老夫早就看出来了。” 慕容滔天似是毫不在意的道:“到了此时,诸位似乎已不用再隐瞒身份了吧?” 两人果然同时用双手抹去脸上易容药物,罗武笑道:“在下白元浩。” 盛世贤道:“在下白元亮。” 他们身旁的八名武士也在这一瞬间各自拭去脸上易的容,为首一人道:“在下白元辉。” 慕容滔天目中神芒微闪,嘿然道:“你们果然有备而来!” 倏地转过身去,朝喜之郎道:“你呢?又是什么人?” 这句话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喜之郎也不妨他有此一问,慌忙连连拱手道:“神君怎么怀疑起属下来了?” 慕容滔天赫然笑道:“除了你,还有什么人能安排得如此妥贴的?老夫不喜掩掩藏藏的人,说,你究是何人?” “这叫小老儿怎么说呢?小老儿真的是喜之郎……” 喜之郎正在张大了口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忽然左手抬处,大拇指和食指向空中一撮,尖声道:“不得了,这是桃花金蚕蛊吧,桃花娘娘,你这是要小老儿的老命了!” 他两个手指之间果然撮住了一条金黄色的小蚕,还在蠕蠕挣动! 这一手就看得全场的人心里暗暗喝彩,试想连千毒谷主纪千里那样身手的人,都一无所觉,在说话之时,囫囵吞了下去,喜之郎居然两个指头就把桃花金蚕蛊撮在手里,这份眼力、手法,岂非胜过千毒谷主甚多? “好手法!”连慕容滔天都不得不佩服喜之郎的手法神速,颔首道:“你真是喜之郎!” “神君过奖!”喜之郎耸耸肩,笑嘻嘻的道:“如假包换。” 一面左手扬了扬,朝桃花女笑道:“神君夫人一定养了不少金蚕,嘻嘻,这条小的送给小老儿带回去养着玩吧!” 把手中金蚕往怀里塞去。 第194章 大战 桃花女心中暗自好笑:“金蚕蛊天下奇毒,你放在怀里,岂不自己找死?”但却娇笑道:“你要就留着吧!” 喜之郎道:“那就多谢了。” 慕容滔天沉声道:“喜之郎,老夫要知道的是你真正的姓名来历。” “小老儿就是叫喜之郎。” 喜之郎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是无垢山庄的总管,哦,看来小老儿办事不力,神君一定会免去小老儿大会总管的职务,小老儿也只好向神君抱歉,鞠躬下台了。” 说完,果然朝慕容滔天弓着身鞠了一躬,正待退了下去。 他这副滑稽模样,不由看得在场的人差点笑出声来。 “慢着!”慕容滔天喝道:“你把杜耀庭怎么了?” “哦,哦!” 喜之郎忽然陪着笑道:“不瞒慕容神君说,杜老哥害得小老儿好惨,他造了二三十丈深的一口枯井,把小老儿灌醉了丢下去,幸亏那天小老儿喝得烂醉如泥,连骨头都软了,所以摔下去并没摔伤。整整睡了三天,才学着壁虎爬上来的,嘻嘻,后来小老儿使了点小手法,把杜老哥弄去,也依样葫芦把他摔了下去,现在他还在那口枯井里……” 杜耀庭迫随慕容滔天多年,听说被他摔下枯井,心头焉得不怒,沉喝一声:“你真该死!”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丝毫不闻半点风声,只像是装了个样儿,但他怒极而发的一掌,岂会如此便宜? 只是没人看出他使的是什么掌功而已! “啊!乖乖!”喜之郎双手抱头,“之”字形的闪了两闪,一下就闪到了白骨神君的身后,才吁着气道:“小老儿总算逃过了一劫,唉,慕容神君,你真也下得了毒手,这几天小老儿忙得昏头转向,也总替你这个大会做了不少事儿,你竟然使出‘天魔搜魂掌’来,岂不太绝情了?” 大家经他这一嚷,才知慕容滔天这一掌使的竟是昔年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魔搜魂掌”! 据说这种掌功,无声无形,但只要经掌风透身而过,内腑全摧,除了练成佛门金刚禅功和道家护身真气的人,无人能够抗拒! 奇怪的是慕容滔天既是昆仑派名宿,何以会这种旁门歹毒功夫? 慕容滔天看他躲到白骨神君后面,不觉怒笑道:“喜之郎,就算你躲到天皇老子的身后也没用的。” 喜之郎探出头来,嘻的笑道:“有用得很,至少小老儿已逃过你慕容神君的一掌了。” 白骨神君凛然道:“慕容滔天,你说咱们这笔帐该如何算法了?” 慕容滔天仰脸笑道:“你老哥觉得非算不可,那么江湖上自有成规,所谓胜者为强,咱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不错,咱们正该放手一搏!” 白骨神君点头道:“慕容滔天,你可以出手了。” 慕容滔天目空四海,江湖各大门派都不在他眼中,(他书房里就放着专破各大门派拳剑的武功秘笈)惟有对这位盛名久着的白骨神君,心中不无顾忌,闻言后,略退半步,缓缓吸了口气,目光凝注,双手一拱,说道:“白老哥请。” 白骨神君右手大袖突然朝前挥起,沉声道:“请!” 两人这一拱、一拂,业已较上了内力,但这不过是双方试探性的较劲,意在掂掂对方的斤量而已! 两股无形内劲乍然一接,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之强,果然不在自己之下,这一点虽然早在双方意料之中,经此一记试探,才可证实,正因如此,谁也不敢轻估了谁。 不,慕容滔天心头不禁暗暗微笑,对方人数虽多,但馀子碌碌,均不足惧,只有白骨神君是自己唯一的劲敌! 只有一个劲敌,自己岂不是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里,不觉仰天长笑一声道:“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白骨神君可以称得上是慕容某的劲敌,只可惜仅凭白神君一人,岂不是孤掌难鸣吗?” 白骨神君听得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回头着去,只见蓝启天,杜浩然等一干人在这一瞬间,一个个脸色红得如涂胭脂,就地瞑目跌坐运功,此一情形,一看就知是桃花金蚕蛊发作了。 众人之中只有西门追雪服过离火、癸灵二丹,练的又是昆仑“太清心法”,诸毒不侵,慕容嫣然是慕容滔天的女儿,没中蛊毒。 此外只有喜之郎、梁子丹、(任副总管)蓝灵儿、(扮管事辛有恒)任青山、(扮管事李兴)以及方才扮凤尾帮青乌、朱雀、白鹤、玄鸟四堂堂主的丐帮八大长老和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等人,没中蛊毒。 (连白元规、白少游父子,此刻也和众人一样,蛊毒发作了。) 喜之郎虽然不干大会“总管”了,但他好像又有了新的任务,那是各大门派对抗慕容滔天的“总管”。 这个职务,并没有人封他,而是他自告奋勇,忙着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白骨门和丐帮的人,对他都唯命是从。 现在已把所有没中蛊毒的人集合起来,在大厅左首围成一圈,负责保护蛊毒发作,正在运功抵抗的人。 以上情形只是白骨神君回头一瞥的事,不由怒哼道:“白骨门屹立江湖已有三百年之久,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他们这些人虽然中了蛊毒,你没看到丐帮诸位长老并未中毒吗?和白骨门联手,老夫还想不出天下有什么人能胜得过咱们的?” “哈哈!”慕容滔天大笑道:“白神君马上可以看到了。” 就在此时,果见从大门外疾快的走进一批人来。 为首一个是中等身材,瘦削脸的青袍人,正是总领司徒望。 他一脸阴鸷神色,看去十分深沉,身后紧随着十六个青色劲装汉子,个个身手矫捷,分明是久经训练的一支劲旅! 司徒望进入大门,就大声说道:“厅上各位来宾听着,只要不是附和敌党的人,仍然是咱们的来宾,此时就请退出大厅去。” 他此话一出,所有来宾席(原先的来宾席,此时大家都已离座,早就乱了)的来宾,立时争先恐后,纷纷退了出去。 贵宾席上的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好像低声商量了几句,也及时站起,随着众人身后退出大厅。 偌大一座大厅,登时显得敌我分明。 司徒望等众人出去之后,就转身朝大厅左首围成一圈,困守一隅的白骨门和丐帮长老等人指了指,喝道:“过去把那些扰乱会场的叛徒拿下去,谁敢顽抗,只管格杀勿论。” 他这一指,本来就站在厅上的八名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等八人)和跟他身后进来的十六名青色劲装汉子,立即各自亮出兵刃,一阵唰唰清响之后,就往大厅左首逼去。 大战瞬将展开,但在大战之前,先约略的把敌我形势,先作简单说明,这座大厅,本是凤尾帮的“聚义厅”,足可放得下一百张八仙桌,如今一千来宾退出之后,厅上只剩下几十个人,(敌我双方)大厅就显得更宽广了! 万仙娘(桃花女)依然风情万千的端坐在上首长案后面,她身后伺立着秦妙香和四个手持宫灯的宫装少女。 慕容滔天则站在长案前约三丈光景的大厅中间,和白骨神君相距一丈来远。他身后不远站着一排四名黄衣侍女,手中捧着铁如玉、玉拂等物。 大厅入门处,是张猛龙、曹飞虎等八名迎宾,如今又从门外进来了总领司徒望率领的十六名青衣劲装汉子。这是慕容滔天这边在厅内的人数。 白骨神君和慕容滔天相对峙,站在大厅中间。 左首、因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桃花金蚕蛊,正在逐渐发作,只好退到大厅左首,以免腹背受敌,各自席地坐下,运功抗毒。 没有中蛊毒的只有西门追雪、慕容嫣然、喜之郎、梁子丹、蓝灵儿、丐帮八大长老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玉麻子、汪长寿、邵长根、吴有福、左瘤子、和三名副长老。白骨门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飞琼、和七名中年剑手,一共才二十八人。 这时司徒望抬手之间就下了总攻击令,张猛龙等八名迎宾和十六名青衣汉子合在一起,合计十四人朝左首扑攻过来。 喜之郎在司徒望率同十六名青衣汉子进入大厅之时,就和丐帮铁猴子柏长青、白骨门白元辉等人暗中商量好了。 由白元亮率同白骨门七名中年剑手,柏长青率同丐帮七位长老、三名副长者(合计十九人)排列在最前面,迎击攻来的敌人,但以守为主。 白元辉、白元浩、西门追雪三人负责支援各处人手,由慕容嫣然、蓝灵儿、飞琼、梁子丹四人,负责照料正在跌坐运功抗毒的人。 白元亮不觉问道:“大家都分配了任务,喜总管你呢?” “嘻嘻!”喜之郎晃着脑袋,笑道:“他们这些人,虽然久经训练,但有诸位出手,已经足够了,小老儿暂时还没事可做,方才托副总管(梁子丹)弄来了一坛酒来,就藏在壁角落里,我想先喝上几口壮壮胆……” 白元亮道:“你这总管倒是好做得很,别人去大打出手,你却无事可做,要喝上几口,这样的总管,兄弟也会当。” 第195章 笑话 “你当不成的。”喜之郎压低声音道:“小老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呢!” 白元亮听得一怔,问道:“你去做什么?” “白老弟待回自会知道。”喜之郎低声道:“快上去,他们已经发动了。” 几句话的工夫,对方由张猛龙,曹飞虎为首的二十四人,手持刀剑,杀奔过来! 柏长青、白元亮也各自率人迎了上去,刹那之间,但听刀剑击撞之声,连续响起,人影、刀光、交汇成一片,双方很快就交上手了。 喜之郎耸起肩膀,走近左首离大门不远的角落里,捧出一坛陈年花雕,打开封口的泥盖,用口吹了口气,再解开包住坛口的箬叶,蹲下身子,双手捧起酒坛,凑着嘴唇,咕咕的连喝了几口,刚停得一停,吁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唉,真过瘾!” 突觉手中酒坛被人拨了开去,差点脱手摔落。 急忙双手一沉,牢牢捧住,一面埋怨的道:“小老儿喝上几口,只是想壮壮胆的,这时候也轮不到小老儿上场,干么……” 目光抬处,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站了起来,陪笑道:“原……来是总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总领司徒望,瘦削脸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喜之郎,冷森的道:“喜之郎,你没想到我会找上你吧?” “总……领……你老请……请稍待。”喜之郎心头一慌,急忙捧起酒坛,直起脖子,拼命的狂喝。 司徒望冷笑一声,挥手一掌朝酒坛上拍去。以他的功力,不需要用什么力道,就可以把酒坛击成粉碎,哪知手掌击在酒坛上,发出“澎”的一声,酒坛只是随着手掌击去的方向歪了一下! 喜之郎赶忙放下酒坛,用左手抱在怀里,一面说道:“现在也差不多了。”接着抬头问道:“司徒总领可知小老儿刚才请你稍待,是为了什么?” 司徒望冷声道:“老夫没时间和你说废话,老夫找你,就是因为你假冒杜耀庭,扰乱会场,就非死不可,老夫是取你命来的。” 随着话声,抬手一掌朝喜之郎当胸直劈过来。 “慢点,慢点!”喜之郎口中喊着,左手急忙把酒坛移向胸口,又是“澎”的一声,正好接住了司徒望劈来的一掌,被震后退了一步。 一面尖声说道:“小老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方才叫你稍等,就是为了先要喝上几口,小老儿早就算定你老小子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知道很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喝上几口,肚子里有了酒,不但可以壮胆,也挨得起打,主要是好把你引过来,他们那边就可以少一个强敌。” 司徒望目光炯炯如电,直盯着喜之郎,心中已经知道这个装疯卖傻的喜之郎,并不易与,自己第一掌,虽然并未用力,但要击碎一个酒坛,还是轻而易举的,却没把酒坛击破。 第二掌出手极快,少说也用了六成力道,别说一个酒坛,就是有酒坛大的石块,挨上自己这一掌,也可以击得四分五裂,但依然没把酒坛击破。 就凭这一点,可见这喜之郎内功之纯,岂非还在自己之上?司徒望不由得望着喜之郎,微微发怔! 喜之郎看他没有说话,又笑嘻嘻的道:“喂,我说司徒老小子,你若是要向小老儿出手,尽可光明正大的向小老儿挑战,别尽拍我酒坛了,老实说,这坛酒用处可大呢,小老儿不但靠它壮胆,还要靠它浓郁的酒气法除蛊毒哩,待会料理了你,还得去向桃花娘子索取解药,替大家解蛊,万一被你一掌击碎了,小老儿就无法去找桃花娘于了。” 司徒望乃是慕容滔天同门师弟,一身武功,睥睨江湖,又把谁放在眼里来了?听他说出料理了自己,再去找桃花女,这话岂非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很快就可以解决?闻言不觉怒笑一声道:“喜之郎,你口气不小,司徒望若是这般容易就被你料理,还叫司徒望吗?” “好说,好说!” 喜之郎耸耸肩,嘻的笑道:“你没看见小老儿捧着酒坛,蹲着这里,是在等谁?你是慕容神君的一条得力臂膀,所以不得不先把你料理了,好让慕容神君失去一个有力帮手,小老儿这也是不得已……” 司徒望真被他气破了胆,没待他说完,口中大喝一声:“那你就来试试看?” 身形疾欺而上,左手握拳,呼的一声,朝喜之郎迎面直击过去。这一拳,他已使出八成力道,而且人随声上,拳随人发,快速已极! “砰”!他明明觑准了喜之郎发的拳,而且目光一直注意着喜之郎,自己拳头离喜之郎鼻梁快到三尺光景,喜之郎还没有动,但等拳头击出,不知怎的依然击在酒坛肚上,还震得自己拳头隐隐生痛! 喜之郎尖声嚷道:“你一定要击破小老儿的酒坛子才称心?小老儿就把酒坛子送给你了!” 话声入耳,明明站在对面的喜之郎忽然轻轻一闪,就不知去向。 司徒望岂是等闲人物,立时警觉不对,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去,就在此时,突觉后心像被千斤巨石重重的撞了一下。 这一下,直撞得两眼发黑,心头狂震,身不由己的朝前冲出去了两步,差幸他功力深厚,强自提气,借着前冲之力,一个回旋,转了过去。 只见喜之郎站在原处,双手捧着酒坛,咕咕的喝了几口,嘻的笑道:“看!你向小老儿酒坛连打了两掌,你却连酒坛回敬你一下都经受不起,小老儿本来还把你司徒总领看成慕容神君的得力臂膀。如此看来,那是小老儿太高估你了,你既非慕容神君的得力帮手,那就饶了你吧,小老儿也不想再料理你了,你走吧!” 说着,挥了挥手,就捧起酒坛,直着脖子自顾自咕咕的喝起酒来! 司徒望被他这几句话简直气疯了心,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双拳,直扑过去。 这回他双拳疾若擂鼓,记记如撞岩巨相,人还未到,七八团拳风,已像流星槌一般连接着撞到! 喜之郎缩着头道:“看来你和小老儿玩真的了!” 他左手抄起酒坛,忽左忽右的耍了起来,但听接连发出七八声“澎”“澎”大响,他居然用酒坛接下了司徒望七八记拳风! 司徒望也在此时欺近,左手又是“澎”的一掌击在酒坛上,右手疾出,使了一记擒拿手法,勾屈五指一把抓住了喜之郎抱着酒坛的左手脉腕,狞笑道:“喜之郎,你现在还有何说?” 喜之郎右手一抄,赶忙接过左手抱着的酒坛,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本来就不想多说。” 司徒望道:“你连遗言都没有吗?” “什么?”喜之郎瞪起一双鼠目,一霎不霎的道:“你说小老儿会死?” 司徒望阴沉的道:“难道你还想活命?” “我的天!” 喜之郎右手紧抱酒坛,忽然嘻的笑道:“你老小子真会车大炮,讲到擒拿手法,小老儿师傅虽然只传了小老儿半招,但比起你老小子的手法,可高明多了,你老小子只不过抓住小老儿的手腕而已,小老儿这样就会死在你老小子的手里,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服气?”司徒望左掌直竖,疾向喜之郎当胸劈去。 喜之郎右手把酒坛挡在胸前,又是“澎”的一声,接住了司徒望的掌势,一面叫道:“小老儿已经说过,你别再拍我酒坛了。” 司徒望气极,右手五指用力,加强内劲,直逼过去。 “好、好,老小子,你只管抓紧好了!”喜之郎忽然哦道:“哦,小老儿忘了一句话!” 司徒望森冷的道:“你说!”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也没别的,小老儿只是提醒你一句,要你看清楚了!” 司徒望道:“看什么?” 喜之郎嘻的笑道:“自然要你看小老儿使的半招擒拿手法了!” 口中说着,被司徒望铁爪似的五指紧扣着的左手,忽然朝前一转,五个手指一下翻了起来。一把扣住了司徒望的脉门,笑道:“怎么样?小老儿这一手还不赖吧?” 这一下当真大出司徒望意料之外,他简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直自认精擅擒拿手法,居然会被喜之郎轻而易举的反扣住自己脉门!心头一惊,右手运劲一挣,左手迅疾一拳直击喜之郎面门,右足同时飞起,朝喜之郎小腹直蹬出去。 这三下同时使出,当真疾若风雷,凌厉无匹! 喜之郎左手死也不放,右乎一抬,依然用酒坛挡住了头面,“砰”的一声,司徒望左拳依然结结实实击在酒坛上。 喜之郎虽用酒坛挡住头面,却没防到司徒望的右足蹬向小腹,因此在一拳击上酒坛,发出“砰”声的同时,又是“蓬”的一声,这一脚却结结实实的蹬在喜之郎小腹之上! 照说司徒望这一脚用上了十成力道,至少也得把喜之郎一个人蹬飞出去一丈来远! 但喜之郎只“啊”了一声,嘻的笑道:“还好,小老儿方才说过,喝上几口,肚里有了酒,不但可以壮胆,也挨得起打,现在你相信了?小老儿肚里若是没有酒的话,你这一脚,岂不早就送了老命?” 第196章 垮台 司徒望既没挣脱对方扣着自己脉门的手,又没把喜之郎蹬出去,心头自然又惊、又怒、又急,口中发出一声虎吼般的大喝,左手连挥,忽掌、忽指、忽拳,向喜之郎展开一轮急攻。 喜之郎尖声叫道:“好啊,你把摧心掌、天魔指、五阴透骨拳都使出来了。” 他口中说着,右手却也十分忙碌,抄着酒坛,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挡个不停,反正不管你使掌、使指、使拳,他都用酒坛子来接。 两人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阵砰砰澎澎之声! 再说张猛龙、曹飞虎等八人,乃是司徒望亲手训练的第一批,也可以说是他率领的三百名精锐武士中的骨干,身份、武功,都比其他武士为高。他们八人也可以说是司徒望的助教,担任训练武士的工作。 司徒望替慕容滔天训练了三百名精锐武士,号称“无敌营”。他们精擅拳剑擒拿之外,还练成了十三破,(专门破江湖十三个门派的武功)如果由他们去对付江湖任何一个门派的话,那真惊灵扫落叶,可以所向无敌! 此时由张猛龙、曹飞虎为首的二十四名武士扑向左首,丐帮八名长老、三名副长老和启元亮率同白骨门七名剑手早就布阵以待,双方一经接触,激战乍发,刀剑齐出,战况十分激烈。 要知丐帮这八大长老,乃是帮中精英,就算在武林中,也是一流的,另外三名副长老,也是精选的高手。 至于白元亮率领的七名剑手,乃是白元规的八名卫士,因限于人数,只能进来七个,他们都是白元规一手调教的,武功之高,也不在丐帮八大长老之下。 因此这一战,剑掌拳棍,各展所长,当真棋逢敌手,普通江湖上极难遇上这样激烈的场面。 对方虽有二十四人攻上来,但围成一个半圆形的丐帮和白骨门的人,正好占了地形上的守势,扑上来的二十四人,限于地形,人手一多,反而拥挤得施展不开。 真正能和丐帮、白骨门动手的,还是只有十九个人,等于捉对厮杀,多出来的五个人,只好退后一步,作为候补了。 由于双方功力悉敌,没有一个人能占得先机,就是白元亮也只和张猛龙打成平手。丐帮八位长老挥起打狗棒,布成一片密集棒影,仅能把对方攻势挡住。 三名副长老功力较浅,还稍稍落了下风,差幸是和八位长者同时御敌,还可以扯得过去,不至落败。 白骨神君和慕容滔天两人,此时也早已动上了手。这两人,可说是当今之世的两位顶尖高手,他们虽然已动上手,但看去却乏味得很! 因为两人都有数十年修为的深厚内功,”可说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出手之间,也不像一般江湖上人发出掌来劲风如涛,势道猛恶凌厉,他们发掌出招,根本不闻丝毫风声,但无形内力却强过猛恶凌厉的掌风百倍。 尤其两人发招之际,才到中途,往往因被对方识破而变招,所以两人动手,并没有一记完整的招式,你使到一半就变招,我也使到一半赶紧变招。 这一来,两人虽在动手,却只是对面凝立,双手互作比划,如此而已,但两人却目不暇霎,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对方,十分认真,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慕容滔天方才和千毒谷主动手,还能从容应付,绰有余裕,但此时却面色严肃,丝毫不敢怠慢。 白骨神君更是双睛炯炯,须发戟张,而且脸上已隐见汗水! 那是因为白骨门的剑掌,慕容滔天都已有了破法。(西门追雪等人上白骨门去,慕容嫣然就破了白元浩的剑法) 他在没和慕容滔天动手以前,虽已知道,但究未亲眼所见,此时和慕容滔天动手之后,才发现白骨门的武功,果然处处受制于人,心头更是又惊又怒。 此刻能和慕容滔天打成平手,全仗他(白骨神君)数十年修为,随机应变,才得支持不败,虽然如此,但比起慕容滔天来,应该说是稍落下风了。 喜之郎用酒坛接二连三的接了司徒望又拳又掌,还夹击着指风的十几下急攻之后,尖声叫道:“喂,小老子,你有完没有?小老几还要找桃花娘子去要解药呢,没时间和你这样缠夹不清。” 他用右臂把酒坛夹在腋下,腾出半条手臂,五指一探,不知怎的,司徒望左手腕就像自己送上去的一般,一下又被他抓住了脉门,口中嘻的笑道。 “好了,好了,你老小子总算被小老儿逮住了,咱们走吧!” 要知喜之郎偷偷掩到离厅门不远的左首壁角来喝酒,已是在白骨门和丐帮长者们所布成的一圈阵形之外了。 此时喜之郎口中说出:“咱们走吧!”就双脚一顿,双手五指紧抓着司徒望双手脉门,带着司徒望一起纵身而起。 越过正在刀光剑影激战方殷的众人头顶,落到围成一圈的阵势之中,尖声叫道:“喂,喂,少庄主,小老儿腾不出手来,你快替我点他背后穴道,把他制住了,就可减少许多麻烦。” 司徒望双手脉腕被扣,被喜之郎冷不防带着他飞越过来,心头自是急怒交并,心想:“你可以带着我飞进来,我自然也可以带着你飞出去。” 心念迅速一转,没待喜之郎说完,也急忙双脚一顿,准备带着喜之郎纵身飞起,哪知顿脚之后,才发现喜之郎一个身子竟然重逾千钧,自己哪想把他带着纵身飞起?当下吸了口气,用出十二成力道,依然如蜻蜓撼石柱,一动也没动。 喜之郎望着他笑嘻嘻的道:“老小子,你省省力气吧!” 西门追雪一下闪到司徒望身后,手起指落,连点了他三处穴道。 慕容嫣然急忙闪了过来,问道:“喜之郎,你拿住了司徒师叔,要怎样处置他呢?” 喜之郎道:“他不是你师叔。” 慕容嫣然一怔道:“他怎么会不是我师叔呢?” 喜之郎耸耸肩道:“小老儿说他不是,他就不是,小姑奶奶,你别多问,待会自然就会明白。” 慕容嫣然气道:“喜之郎,你这时候还要卖关子……” 喜之郎忙道:“不是小老儿卖关子,实在是说来话长,小老儿这时候没空,你看,这许多人中了桃花金蚕蛊,小老儿这就要去跟桃花娘子要解药,今天要把牌摊开来,你就是不问,待回也会明白的。” 话声一落、转身就走。 慕容嫣然叫道:“喜之郎……” 西门追雪道:“琬妹,他不会骗你的,你就不用问他了。” 慕容嫣然问道:“大哥,喜之郎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西门追雪道:“没有,我是听师傅说的,今天很可能会发生意外之事,要我们务必保持冷静,我想喜之郎一定已经告诉师傅了。” “死喜之郎!”慕容嫣然气愤的道:“咦,他人呢?” 西门追雪回头一瞧,说道:“他真的问桃花女要解药去了。” 慕容嫣然撇撇嘴道:“妖妇会给他吗?” 喜之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耸着双肩走近长案,嘻开嘴朝桃花女陪笑道:“神君夫人,小老儿虽然已经交卸了大会总管,但小老儿现在又担任了各大门派的总管,特来向神君夫人打商量的。” 桃花女轻唔一声,含笑道:“喜总管转变的好快,不当大会总管,马上又当上了反大会的总管了,你来和我打什么商量的呢?” “嘻嘻,其实也没什么,在你神君夫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喜之郎凑上一步,谄笑道:“那些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夫人你的桃花金蚕蛊,光是金蚕蛊,已经够头痛,何况夫人又加了料,添上一味桃花瘴,更可使人求生不易,求死更难……” 桃花女眼波一飘,格的笑出声来,说道:“喜总管知道的果然不少!” “小老儿是猜的。” 喜之郎得意的笑了笑,又道:“这两种东西,大概普天之下,除了神君夫人,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解药的了?” 桃花女点着头道:“喜总管,你真了不起,又给你猜对了。” “哪里,哪里?” 喜之郎谦逊的躬躬腰,又道:“所以小老儿来向神君夫人打个商量,这些人没有解药,就会支撑不下去,他们支撑不下去,小老儿这个总管又要垮台了,所以……所以……” 他好像难以启齿,说了两句“所以”,就望着桃花女笑嘻嘻的只是躬着身。 桃花女格的笑道:“你是要跟我讨取解药来的?” “是、是!” 喜之郎没命的点着头,说道:“神君夫人说对了,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桃花女笑得颤动着娇柔的身躯,问道:“你认为我会给你解药吗?” 喜之郎忙道:“小老儿想来,小老儿既然跟你开口了,神君夫人一定会赏小老儿脸的。” “哦!”桃花女奇道:“这话怎么说呢?万一我不赏你喜总管的脸呢?” 喜之郎笑嘻嘻的道:“小老儿是跟神君夫人打商量来的,说出来就会伤感情!” 第197章 飞袖 “不会的。”桃花女柔声道:“你就是说的不对,我也不会怪你的。” 喜之郎望着她道:“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儿说,小老儿就只好说了。” 他回身指指左首围成一圈的各大门派,低声道:“小老儿从小跟师傅学艺,学了几十年,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也没学会,师傅他老人家看我笨得弯不转,不像是块材料,一怒之下,从此什么也不肯再教。 所以小老儿跟了师傅大半辈子,只学了半招擒拿手法,方才就是靠那半招擒拿手法,把司徒总领拿下了,小老儿心里在想,桃花金蚕蛊解药,一定是在你神君夫人身上,小老儿只会半招擒拿手法,不一定能把神君夫人拿住。所以先来跟神君夫人打个商量,夫人若是不肯的话,小老儿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只要把夫人拿住了,解药也就可以到手了。” 桃花女听得不禁一怔,她一直注意的是慕容滔天和白骨神君这一对动手的情形,没去注意大厅左首,四十个人激战正酣,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何况这些人对大局又并无多大影响,自然忽略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被神君夸称左右手、统率三百名无敌营的司徒望,会轻而易举的被喜之郎擒住,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娇艳如花的脸上,却丝毫不露,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喜总管也想把我拿下了!” “不、不!”喜之郎连连摇手,陪笑道:“小老儿只是说说的,神君夫人如肯把解药交给小老儿,小老儿只会半招擒拿手法,就不用献丑了。” “不!”桃花女娇笑道:“喜总管只会半招擒拿手法,就把司徒总领拿下了,想来这半招擒拿手法一定厉害非凡。我本来很想卖你这个面子,把解药交给你的,但听了喜总管的话,心裹着实觉得好奇,非瞧瞧你的半招擒拿手法不可,你使出来给我瞧瞧吧!” 喜之郎当然知道桃花女绝不会交出解药来的,一面谄笑道:“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儿使吗?” 桃花女格的笑道:“你只要把我擒住了,我自会把解药交给你。” 喜之郎道:“小老儿这可是奉你神君夫人之命出手的了!” 桃花女不信喜之郎能在一招之间就擒得住自己,一面点着头笑道:“好吧,你可以出手了。” 喜之郎缓缓伸出右手,嘻的笑道:“神君夫人看清楚了,这不是擒住了吗?” 五指一翻,果然一下就扣住了桃花女的左手脉腕。 桃花女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手腕已被喜之郎一把扣住。这下当真看得她心头蓦然震动,但她被扣的左手,并没急于挣脱,也没丝毫运劲,任由喜之郎扣着,只是平静的笑了笑,说道:“喜总管这半招擒拿手法,真是神乎其技,我想拜你为师,不知喜总管肯教我吗?” 喜之郎左手一摊,陪笑道:“神君夫人可否把解药交给小老儿?” 桃花女格的笑出声来,说道:“你会半招擒拿手法,就可以把我擒住,我也可以要她们把你喜总管拿下了。” 话声甫出,右手大袖突然迎面挥出。 这一瞬间,但见四名手提宫灯的宫装少女倏然一合,四盏宫灯同时出手,分别撞上喜之郎身后四处大穴,左手扬处,四方桃红纱中也一齐朝他头面上盖落。 这一动作,当真快得无以复加,喜之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咕咚栽倒地上。 西门追雪一直注意着喜之郎,瞥见他头面盖上四条桃红纱中,就跌坐下去,分明是中了迷魂香一类迷药! 急忙朝慕容嫣然低声道:“喜总管被迷翻了,我去救他……” 话声未落,突听耳边响起喜之郎“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你别过来,小老儿没事,只是这贼婆娘身上并没解药,小老儿在这里待上一回,就是想弄清楚解药究竟在哪里?弄到解药,就会回来。” 喜之郎被迷翻了,而且还被撞上四处大穴,扣着桃花女的右手自然也松开了。 桃花女看着他冷冷一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敢来跟我桃花仙娘讨取解药?”一面朝秦妙香道:“妙香,你把金蚕蛊解药交给我。” 秦妙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玉小瓶,双手奉上。桃花女接过,就揣入自己怀中,然后回到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喜之郎依然昏迷不醒,已由四名宫装少女挟持着拖到高背椅后,让他靠壁坐在地上。 就在此时,桃花女忽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不觉转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站在她边上的秦妙香忙道:“没有人呀!” 桃花女问道:“喜之郎呢?” 秦妙香道:“他靠壁坐着,还没醒呢!” 桃花女道:“这就奇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喜之郎果然双目紧闭,靠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边上站着四名宫女,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但方才明明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决不会错!要知她究是多年老江湖,绝不认为方才有人摸自己腰上,只是一时的错觉,回过身来,忍不住伸手朝怀中摸去。 这一摸,登时发现刚才要秦妙香交给自己的黄玉小瓶桃花蛊解药,业已不翼而飞,心头不禁一怔,虎的站起身来,朝秦妙香喝道:“妙香,你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走近为师身边吗?” 秦妙香生似没有听见,不言不动,站立如故。 桃花女心知不对,定睛瞧去,秦妙香分明是被人点了穴道,急忙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掌。 秦妙香口中“啊”了一声,眨动眼睛,问道:“仙娘……” 桃花女不待她说完,急着问道:“你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快说!” 秦妙香吃惊的道:“弟子没有看到什么人?” 桃花女问道:“方才你还和为师说话,怎么转眼之间,就会被人点了穴道?” “没有呀!”秦妙香道:“方才弟子并没和仙娘说话呀!” “你没和为师说话?” 桃花女道:“你再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秦妙香道:“弟子根本不知道被人制住了穴道,还是仙娘给弟子解开穴道才知道的,弟子根本没和仙娘说过话。” “啊呵!”坐在地上的喜之郎突然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就站起身道:“小老儿怎么会在这里打盹的?哦!” 他突然好似想起来了,急急朝左首连退了两步,吃惊的道:“是了,小老儿是中了神君夫人的一记迷香飞袖,把小老儿迷倒的!” 桃花女瞥见喜之郎不解自醒,不禁怒声道:“喜之郎,原来是你假装被迷,偷取我的解药,你还想走吗?” 喜之郎又退后了两步,(向左退后)连连摇手,急急说道:“这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儿刚醒过来,你总看到了,小老儿要是偷了你的解药,还不早就偷偷的溜了,还等到现在吗?” 桃花女喝道:“你给我站住!” 喜之郎不但没有站住,又往后退了两步,嘻的笑道:“小老儿才不上你的当哩,你……你神君夫人只要一挥大袖,小老儿又不知道要昏迷多少时间,你既然不肯把解药交给小老儿,小老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怕桃花女追过去,是以不敢转身就跑,只是一边说话,一边后退。 桃花女冷笑道:“你走得了吗?” 喜之郎耸耸肩,涎笑道:“说实在,神君夫人,你一生气,铁青着脸,没有笑的时候好看,咦,慕容神君他……” 他忽然伸手朝大厅中间指了指,睁大双目,作出惊异之状! 桃花女听他说“慕容神君”,忍不住回头看去,慕容滔天还是在和白骨神君缠斗之中,并无多大变化。心知上当,急忙转过脸来,只见喜之郎趁自己这一分神,转身就跑,差不多已奔出两丈来远,心头一怒,忍不住冷笑一声,右手抬处,凌空一掌直劈过去,同时双足一点,飞身迫扑过去。 喜之郎拔腿就逃,但差不多刚跑出两丈多远,就听到身后风声飒然,一道澈骨寒风,朝后心涌撞过来,快要压到身上,他心头一急,慌忙倏地转过身来,叫道:“小老儿看来只有和你硬拼了!” 双掌翻起,迎着推出。 这一掌,他果然存心硬拼,两股掌力乍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喜之郎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倒撞出去,他口中尖叫一声:“我命休矣!” 手舞足蹈,平空飞出去数丈,翻着筋斗,飞过正在交手的双方头顶,朝丐帮和白骨门围成半圈的阵势中跌落下去。 桃花女追扑过去的人也在半空中像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同样被震得倒飞回去,落到地上,几乎还站立不住,又后退了两步。才被秦妙香扶住,问道:“仙娘,你没事吧?” 桃花女站定下来,略为吸了口气,觉得身上并无不适,一面怒声道:“死喜之郎,他居然借我掌力,趁势逃过去了,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可明白,喜之郎既不怕蛊毒,又不惧迷香,‘如论内力,也在她之上,大概除了慕容神君,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第198章 阵势 喜之郎手舞足蹈,跌了个“元宝翘”,背脊着地,砰的一声摔落地上,看得西门追雪、慕容嫣然两人吃了一惊,急忙奔近过去。 慕容嫣然问道:“喜之郎,你要不要紧?” 喜之郎落到地上,又骨碌翻了一个筋斗,就站立起来,嘻的笑道:“你看小老儿有没有事?” 慕容嫣然气道:“好哇,你敢骗我!” “小老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这位小姑奶奶!” 喜之郎缩着头,傻傻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玉小瓶,一下塞到慕容嫣然手中说道:“这就是桃花金蚕蛊的解药,炔去给蛊毒发作的人服用,每人一小匙,放到舌上,让它慢慢化去。” 慕容嫣然伸手接过,喜道:“你真把解药弄来了!” 拿着玉瓶,匆匆走去。 喜之郎道:“少庄主,现在该你去办事了。” 西门追雪道:“我去做什么呢?” 喜之郎伸手朝阵外一指,说道:“外面这些人,该让他们休息休息了,少庄主只要把他们逐个叫过来,由白三庄主出手就好了。” 白元浩听他说到自己,举步走来,问道:“喜总管,有什么事吗?” “嘻嘻,是有一点小事要白三庄主帮忙。” 喜之郎凑近过去,说道:“对方二十四个人,咱们总得设法把他们拿下才是,所以小老儿想了个法子,就是由少庄主把他们一个个叫过来,请你三庄主从旁协助,每人给他们一指,三庄主举手之劳,一定可以办得到的了。” 白元浩点头道:“只要他们肯过来,那就没有问题。” “少庄主叫他们过来,他们一定会过来的。” 喜之郎立即催道:“说做就做,事不宜迟,两位快点办事吧!” 白元亮和丐帮八大长老等人,和对方张猛龙等十九人,捉对厮杀了已经有一顿饭的工夫,双方依然旗鼓相当,各不相让! 白元浩道:“徐老弟,咱们出去。” 西门追雪还没回答,喜之郎在旁道:“不用出去,少庄主会把他们一个个叫进来的,三庄主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了。”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少庄主,可以开始了,你只要招招手,他们就会跳进来了。” 这是示意西门追雪施展“纵鹤擒龙功”了。 西门追雪自然知道他的心意,点头道:“我试试!” 这是因为有丐帮和白骨门的人围成了半圈阵势,对方的人是远在阵势之外,和西门追雪立身之处,没有三丈,也有两丈七八距离。 喜之郎耸着肩道:“少庄主只管放心,没问题的。” 西门追雪站正身子,缓缓吸气,右手突然朝前高举,朝正在和白元亮动手的张猛龙招了下手,喝道:“过来。” 这一招手,已经运起了“纵鹤擒龙功”中的“擒龙手”。 张猛龙果然如响斯应,正在动手的人突然被一股极强吸力凭空吸起,“嘶”的一声,从白元亮头上飞越而过,朝白元浩面前直堕而下落到地上。(这是西门追雪手掌一放,才落到白元浩面前的)。 这下直把和他动手的白元亮弄得不明就里,吓了一大跳。 白元浩眼看张猛龙果然被西门追雪招了下手,就招进来了,而且正好落到自己面前,哪还怠慢,振腕一指点了出去。 张猛龙纵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但他在毫无防范之下,被人凌空吸了过去,身形堪堪落地,就被一缕指风击中要穴,别说还手,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已被制住了经穴。 白元浩笑道:“西门老弟果然神功盖世,兄弟总算开了眼界了!” 西门追雪道:“三庄主夸奖……” “别说客套话了!” 喜之郎催道:“少庄主,咱们时间宝贵,快,再来一个!” 西门追雪功运右手,又朝曹飞虎伸手招去,曹飞虎一个人也呼的一声凌空飞落到白元浩面前,白元浩又是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西门追雪这一施展“擒拿手”,一招一个,随手凭空吸入阵内,就像钩鱼似的,人影一个接一个的飞来。 白元浩再一人给你一指,相继制住了他们穴道,不过转眼工夫,动手的十九个人和站在稍后的五个,全数被吸入阵中,制住了穴道。 直看得白元规暗暗赞叹,英雄出少年,也自愧这几十年来自骨门空是狂妄自大,只是没遇上西门追雪这样的高手而已! 丐帮八大长老也暗自惊叹不止,他们虽然听说过“纵鹤擒龙”的名称,但却从未亲眼目睹过,自然感到大开眼界。 现在大厅左首一场大规模的激战,已经完全停止了,只有大厅中间白骨神君和慕容滔天这一对,还在比手划脚,愈演愈烈! 再说蛊毒发作的一干人,本来一个个脸如胭脂,跌坐的身子也在不住颤抖,几个功力较浅的像丐帮帮主韦凌云、白少游、萧沧海门下的马成龙、万全、和扮蓝惊灵的小珠,扮盛子书的小玉几个,早已无法跌坐,爬在地上,只差没有打滚而已! 经慕容嫣然分别喂他们服下解药,说也真灵,未服解药前宛如万蚁啮心,又痛又痒,令人无法忍受,但在服下解药之后,瞬息之间,就霍然消失,红若赤霞的脸颊,也渐渐消退! 蓝启天究是用毒的行家,他第一个一跃而起。蓝灵儿叫道:“爹,你老人家再运一回功咯!” 蓝启天笑道:“中了蛊毒,并不是功力耗损或是受了内伤,只要蛊毒消失,就痊好了。还用得着运功吗?为父要找桃花妖女,算算这笔帐才行!” 在他说话之时,所有的人已全都醒来,听他这一说,就纷纷站起。 杜浩然沉哼道:“蓝道兄说得是,今日之事,全是慕容滔天和妖女预先布置的阴谋,咱们分头行事,别让这两人眼看大事已去,一走了之。” 其余的人群情激愤,纷纷附和,也没经磋商,就各行其是,宛如猛虎出柙,纷纷纵身朝大厅中间扑去。 这一情形,相当混乱,但大体上来说,就可分成三组:第一组最先飞扑出去的是蓝启天,他的对象是桃花女,跟着他扑过去的有高步云、(武功门)、竺天生、(八卦门)祝士愕、(形意门)陆子惕、(六合门)。 喜之郎朝丐帮帮主韦凌云暗暗打了个手势,要韦凌云跟他们同去,韦凌云过去了,丐帮八大长老和三名副长老自然也跟了过去。 第二组杜浩然、(太极门)仲清和、(少林)万选青、(黄山)他们这三人自持身份,自然就朝慕容滔天走去。 喜之郎也向白元规打了个手势,要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剑手跟着上去。 剩下来的是第三组,由淮扬派廖杭为首,萧沧海、郑药师、西门追雪、慕容嫣然、蓝灵儿、丁凤仙、小珠、小玉、马成龙、万全等人,并没跟着出去,还留在原地。 廖杭一手捋须,问道:“二师弟,咱们要如何行动呢?” 萧沧海忙道:“此事最好还是由喜总管来调度。” “不用调度。” 喜之郎陪着笑道:“事情刚开始,还早着呢,再说少庄主和慕容姑娘这时候也不便出手,那就不如在这里慈一会,不过其余诸位的工作,此时就该派定了才好。” 萧沧海道:“你只管分配就是了。” “是、是,小老儿那就有僭了。” 喜之郎伸手指指廖杭、萧沧海、郑药师、蓝灵儿、丁凤仙、小珠、小玉、马成龙、万全几人说道:“就是宋掌门人、马陵先生、郑药师等诸位负责守护这里,因为司徒望手下还有三百名无敌营武士,个个身手极高,一旦发动,那就不得了,所以非守住这里不可。” 廖杭点点头道:“不错。” 萧沧海看他没派西门追雪和慕容嫣然的任务,心知慕容滔天究是慕容嫣然的父亲,西门追雪和慕容嫣然成了亲,就是慕容滔天的子婿,不便出手,也就没有多问。 喜之郎却朝萧沧海笑了笑道:“小老儿不是你老想的这个意思,少庄主和慕容姑娘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任务,只是此刻时机未到而已!” 慕容嫣然道:“喜之郎,你又卖关子了!” “不、不,咱们还要等一个人!” 喜之郎不待她开口,忽然低哦一声道:“少庄主,你和慕容姑娘暂时没事,就在这里站着看热闹好了。” 他扛着双肩匆匆忙忙的朝人丛中钻去,两下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这时候,大厅上又起了一场激战,敌我双方,人影幢幢,极为混杂,且让作者一一道来! 最先出手的是蓝启天,他口中大喝一声:“桃花妖女,你敢暗算蓝某,蓝某绝不饶你!” 人随身起,一道蓝影直向桃花女飞扑过去,身在半空,双袖扬处,飞射出十六八道耀目紫金光芒,闪电般朝桃花女投去。 桃花女生长云贵,一眼就看出这激射而来的十七八道紫金光芒,竟是苗疆中最毒的飞蜈蚣,此物身上不受刀剑,可在空中回旋飞翔,螫人立毙,心头一惊,急忙喝道:“快列阵。” 第199章 薄面 右手抬处,锵然发剑,挥舞而起。 她这声“列阵”刚出口,四名宫装少女如响斯应,立即手挑宫灯,洒开莲步,上下舞了起来。 十八道紫金光芒,果然是十八条飞蜈蚣,每条足有一尺来长,即使是苗疆深山大泽之中,也极难寻觅得到。由此可见这些毒物,蓝启天至少已经豢养了二三十年之久! 桃花女连发数剑,也只不过拨开了近身的几条,剑锋砍在这些飞蜈蚣身上,铮铮有声,哪想伤得它们分毫?倒是列成四象阵的四名宫装少女挥起的红灯。它们却似有顾忌,不时作出回避之状! 那是因为那四盏宫灯点的油中,搀合了桃花瘴,舞动之际,就有一缕淡红轻烟随着散发,人畜遇上了,就会昏迷中毒,所以桃花女看到蓝启天施放出飞蜈蚣,她就赶紧下令要她们“列阵”了。 这原是一瞬间事,蓝启天飞扑而来,眼看桃花女和秦妙香站在中间,背贴着背,四周四名宫装少女,挥舞起红灯,在她们身前隐隐笼罩了一层淡淡轻烟,似雾似霰,色呈绯红,烟飞不散! 十八条飞蜈蚣只是在四周飞翔,不敢接近,已经料到可能是桃花女收来的桃花瘴一类毒烟,否则她就不会自称桃花女了。落到地上,呵呵一笑道:“桃花妖女,看你能支持得多久?” 右手锵的一声掣出一支色呈深蓝的长剑,左手呼的一掌,朝一名宫装少女劈去。 桃花女冷笑道:“蓝启天,谁怕了你不成?” 左手抬处,凌空拍出一掌,迎着蓝启天的掌风拦击过去。 两股掌风交接,发出一声蓬然大震,双方居然功力悉敌! 蓝启天右手长剑倏然划出,朝另一名宫装少女舞灯右腕削去。桃花女长剑及时抢出,当的一声,封开了蓝启天的剑势! 两人刚交手一招,高步云、竺天生、祝士愕、陆子惕等人也相继赶来,接着韦凌云率同八大长老、三名副长老也跟了过来。 在这同时,厅后一道屏风两边,及时迅快的跃出数十名手持钢刀的青衣武士,一言不发,挥刀扑攻而上。 这些武士一共有卅七人之多,他们正是由马天龙率领的卅六天龙队。(就是当日桃花宫迎神会中舞龙的一支队伍) 天龙队每一名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一柄厚背钢刀,招式凌厉,镖悍无匹! 高步云、竺天生、祝士谔、陆子惕和韦凌云率同的八大长老、三名副长老一共才十六个人,几乎是以一敌二,加上这批杀手都是亡命之徒,扑攻上来,个个奋不顾身,霍霍刀光,着着进逼。 这一轮攻势,逼得四位掌门人和八大长老都穷于应付,后退不迭! 蓝启天大笑道:“原来你(指桃花女)还有后援!” 左手连指两指,那十八条飞蜈蚣居然滦通灵性,随着主人手势,一下朝扑攻过来的天龙队武士飞扑过去。 这些武士正在挥刀进击,谁也没防到半空中会有攻击他们的东西俯冲而下,刹那之间,就有十几名武士在惊叫声中,倒了下去! 桃花女凝声道:“马天龙,要他们速退。”一面又凝声叫道:“金衣卫何在?” 马天龙嘬口发出一声唿哨,这些武士立即纷纷朝屏右退下,但卅六人,至少已有二十名中毒倒下,退下去的只有十五六名。 这时只见十几个身穿金甲,头戴金盔的武士大步走出,这些人因身上穿着的金甲较为笨重,行动并不灵活,但也因有头盔和金甲保护,可以不畏飞蜈蚣侵袭,迳自挥动扑刀,朝高步云等人杀奔而来! 他们正好十六名,高步云等也正好是十六个人,双方人手相等,正好一对一,各自接住一名金甲武士;但这一来,高步云等人就吃了大亏,金甲武士身上穿的是特制金甲,不畏刀剑,你就是刺中他要害,他也一无损伤。 但他使的厚背扑刀,刀势沉重,又是久经训练,记记都是猛攻杀着,你不能伤他,他却可以伤你,你要封解来势,他却不须封解你的刀剑,直截了当的和你抢攻,你就是武功再强,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有退居守势,没有还攻的机会了。 蓝启天眼看飞蜈蚣伤他们不得,只好挥了下大袖,把它们收入袖中,他因马天龙率领的天龙队,还有十五六个退到屏风右边,怕他们冲杀上来,自己这边人手有限,故而没有再向桃花女逼攻上去,只是监视着天龙队的行动。 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是向大厅中间的慕容滔天走去,白骨三英率同七名剑手,随后围了上去。 大洪山主盖天鹏洪笑一声,迎了上来道:“杜老哥诸位蛊毒已经好了吗?” 杜浩然因他和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娄子和、黑面龙王贺天锡四人都未中蛊毒,可见他们都是慕容滔天一党,闻言冷然哼道:“四位未中蛊毒,倒是难得的很!” 云台山人孙豹人森笑道:“三位道兄蛊毒暂时虽已平息,最好还是多休息一回,咱们且到厅外去吧!” 他言外之意,是说蛊毒还会发作,示意三人不可和慕容滔天为敌,实则想把四人引出去,藉以减少白骨门的声势。 仲清和道:“四位只管请便,咱们还要找慕容滔天评理。” 徽帮娄子和道:“慕容神君当选盟主,是大家推选的,三位老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不妨放眼瞧瞧,凡是反对慕容神君的人,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大厅。” 万选青目光一注,冷笑道:“娄老哥,你投靠慕容滔天,咱们没有叫你和咱们站在一起,你也别劝咱们向慕容滔天低头,这叫做人各有志,不用多说。” 娄子和虽是徽帮帮主,但万松山庄武林世家,三代盟主,娄子和平日对万松山庄奉若上司,能和庄上总管打打交道,已是面子十足。 这回听了万选青的话,忽然脸色一沉,嘿然道:“万庄主,今天在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友,二是敌,三位如果不投靠慕容神君,那就是慕容神君的敌人,三位最好仔细想想清楚。” 万选青两道浓眉一竖,目光直注娄子和,沉声道:“娄老哥这是威胁我们吗?” 娄子和如今有慕容神君撑腰,哪里还会惧惮你黄山万松山庄,嘿嘿阴笑道:“娄某哪有这份胆量威胁三位,你万庄主不听忠言,就算娄某多言好了。” 云台山人哼道:“他还以为这里是黄山万家的大厅呢!” 万选青喝道:“孙豹人,你说什么?” 云台山人冷笑道:“山人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万选青一手提剑,沉笑道:“孙豹人,你大概想试试黄山世家的剑法了?” 云台山人点着头道:“你们既然不听忠言,咱们迟早总是要动手的,那就不用多说了。”呛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目视万选青道:“山人就领教领教你们黄山世家的剑法,究有多厉害?” 万选青也一下掣剑在手,说道:“你马上可以看到了。” 两人话声甫落,立即动上了手。 仲清和使的一双铁笔,此时已翻起长袍,取了出来,目注娄子和喝道:“娄朋友,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杜浩然年已八旬,早已脱火,但此时此地,也不肯退让,同样撤下太极剑来,抱抱拳道:“盖老哥,如果咱们非动手不可,兄弟也只好领教了。” 盖天鹏使的是一柄四尺阔剑,早已提在手中,洪笑道:“看来,盖某也别无选择,只好动手了。” 两句话的工夫,仲清和对娄子和、杜浩然对盖天鹏,也同时动上了手,黑面龙王没有对手,只好站在一旁观战。 另外,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剑手等人是朝慕容滔天围过去的。 白骨神君和慕容滔天此时已从徒手相搏,各自比划招式,改使兵刃,慕容滔天使的是一柄古剑,剑光青莹,一手剑法,更是博大精纯,矫若游龙! 白骨神君使的是一柄白骨剑,练剑数十年,剑法当然也十分精纯,但不论你如何精纯,总是脱不出“白骨剑法”的范畴,未免有迹可寻,不若慕容滔天精通各家剑法,化为己用,来得变化莫测。 尤其“白骨剑法”,慕容滔天已早有破法,因此白骨神君纵然把一支白骨剑使得出神入化,还是处处受制于人,有些缚手缚脚。 但尽管如此,白骨神君还是慕容滔天唯一劲敌,没有方才和千毒谷主纪千里交手时那样从容不迫。 这一战慕容滔天虽然略占一点上风,但他只要稍为大意,白骨神君立可扳回优势,因此两人出手虽快,攻拒之间,谁也不敢稍有疏忽! 围上去的白骨三英,没有白骨神君出声,谁也不敢冲上去出手,但这一战对白骨三英来说,真是获益匪浅,不但可以观摩“白骨剑法”的变化神髓,也可以看到破解“白骨剑法”的招式。从而体会出“白骨剑法”的缺失所在,一时看得屏息凝神,心领神会,默默谨记在心。 第200章 问鼎 在白骨三英向慕容滔天围上去的同时,从大门外又进来了两拨人! 一拨是由大会副总管徐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和管事章通(柳飞絮)所率领,还有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壬贵四人,和白骨门的一名中年剑士,八名云龙山庄的庄丁。 此时大家虽已知道总管喜之郎和风尾帮四大堂主全已叛变,但并不知道这两位副总管是真是假?当然没有人敢拦阻他们进入大厅。 这拨人进入大厅之后,迅快朝左首走去,和西门追雪等人相会合,那中年剑士却朝白骨三英奔去,和另外七名剑士合在一起。 另一拨本来是在大厅左右两边布成双岗的“无敌营”武士,他们曾奉有总领司徒望的密令,如果一旦有什么变故,(当时只有此准备而已)布在大厅左右地区的每一双岗,立可抽出一个人来,各由一名小队长负责率领,迅速向出事地点支援。 这时,他们听到大厅上出了事,自然迅速分出人手,由两名小队长率领,开入大厅。 这两小队,每队连领头的小队长在内,共有二十五人,两队就有五十名训练精良的彪悍武士,他们每一个人,足可抵得江湖上一名一流高手,这份声势自是不小! 他们虽然进入大厅,但因没人发号施令,指挥他们,两名小队长又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在进门不远,站定下来。 目前大厅上唯一中立的是千毒谷主纪千里一行人了。纪千里在和慕容滔天动手之时,中了金蚕蛊,后经桃花女给他一粒解药,曾说:要蛊毒全好,必须每天服一粒解药,三天才能根治。慕容滔天就请他到右首“贵宾席”落坐。 后来白骨神君进入大厅,杜浩然、仲清和、西门追雪等人退向大厅左首,其他来宾纷纷退出大厅,只有右首贵宾席上的大洪山主、云台山人等四人并未退出,和纪千里等人一同留在大厅右首。 直等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和白骨三英一起朝中间走来,大洪山主等四人迎了上去,纪千里一行人还是站在大厅右首。 纪若男低声道:“爹,我们还是和徐大哥他们会合,站到一起去的好。” 祖东权道:“谷主,少庄主说得极是……”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纪千里沉嘿了一声,祖东权就不敢再说。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喜之郎耸着双肩,走了过来,拱拱手,陪着笑道:“纪谷主你好,嘻嘻!” 纪若男喜道:“喜总管。” 纪千里沉哼道:“喜之郎,你来做什么?” 喜之郎依然陪着笑道:“小老儿是来跟你老问好的,你老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蚕蛊,不知如何了?” 纪千里道:“老夫很好。” 喜之郎压低声音,嘻的笑道:“纪谷主相信桃花女不是使诈吗?” 纪千里道:“她使什么诈?” 喜之郎耸耸肩道:“纪谷主没看到各大门派的人,也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蚕蛊,如今已经完全好了。” 纪千里道:“你怎知他们完全好了?” 喜之郎笑道:“因为他们服了真正的解药。” 纪千里怵然道:“难道老夫服的不是真正的解药?” “嘻嘻!”真正的解药,只要一服就可以完全肃清体内的蛊毒。” 喜之郎摇头晃脑的道:“只有假的,才只能暂时抑制蛊毒,并不能完全肃清体内的蛊毒,她才能控制这个中蛊毒的人……” 纪千里双目乍射凌芒,沉声道:“你说桃花女给老夫的并不是解药,老夫这就去找桃花女……” “没用。”喜之郎连连摇手,嘻的笑出声来道:“她已经没有解药了,纪谷主找她又有何用? 纪千里一怔道:“桃花女没有解药?” “一点没错!” 喜之郎得意的道:“因为她唯一的一瓶解药,已经给小老儿从她怀里摸来了!” 纪千里道:“你肯给老夫吗?” “嘻嘻!小老儿若是不肯给纪谷主,还会巴巴的跑过来告诉你老吗?” 喜之郎口中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说道:“这就是解药了。” 纪千里接过,打开纸包,凑近鼻子闻了闻,问道:“喜总管不单单是送解药给老夫来的了?” “嘻嘻!”喜之郎笑了笑道:“纪谷主应该知道你老也是慕容滔天的眼中钉,白神君如果胜不了他,纪谷主也难以自保,这就是所谓合则两利,说实在,以他的武功,只有纪谷主和白神君联手,才能对付得了他,好了,纪谷主快服药吧,咱们时光宝贵得很。” 纪千里颔首道:“好,老夫蛊毒一解,就去助白神君一臂之力,除了慕容滔天。” 说罢,把包中药粉往口中倒去。 喜之郎转身欲走,回过头来又道:“慕容滔天如果使出‘火焰掌,来,纪谷主不可用‘毒煞掌’和他硬接!” 纪千里善于用毒,解药入口,便知蛊毒果然迅速消解,闻言沉哼道:“老夫何用你关照?” 喜之郎缩缩头道:“小老儿是怕你老上他的当。”急忙闪了出去。 纪若男道:“爹,你老人家刚服了解药,不可说话。” 纪千里笑道:“为父已经好了,走,咱们上去。”一面朝祖东权道:“你和若男还有他们五个,跟老夫上去,但不可太近,须防他向你们突下杀手。” 祖东权道:“属下省得。” 纪千里呛的一声掣出黝黑如墨的一柄阔剑,厉笑一声道:“慕容滔天,老夫来也!”飞身冲上去。 黑面龙王贺天锡急忙一下掠出,迎着道:“纪谷主请留步……” 纪千里洪喝一声道:“贺帮主还不让开?” 左手一振,从大袖中伸出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朝黑面龙王迎面扬去。 掌势未到,一股腥风已直逼过去,黑面龙王识得厉害,“毒煞掌”无人敢接,他岂肯以身拭毒?急急向旁闪开! 纪千里一掌出手,就没去理他,一道黑影挟着一道黑光直奔慕容滔天左肩! 慕容滔天和白骨神君改使兵刃之后,又已打出百招之外,虽然一直略占上风,但要想胜过白骨神君,又谈何容易?此时瞥见千毒谷主一掌逼退贺天锡,挥剑冲来,不觉洪笑道:“加上个把纪千里,老夫岂会在乎?” 长剑倏转,“当”的一声架开纪千里的一剑。 不,他有意要在这一剑上显示他的功力,剑上已是凝足了十成内力,“当”声传出,就把直奔过来的干毒谷主纪千里一个人震得向后连退了三步! 纪千里一向自视甚高,他奔来之时满以为慕容滔天和白骨神君激战多时,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就这一念轻敌,才被震退了三步,这下自然把他激得老羞成怒,沉嘿一声,挥剑疾进,喝道:“慕容滔天,你也只有这点黔驴之技!” 阔剑开阖如风,一连三剑连环击出,三道墨一般的剑光,劈得呼呼有声,使得简直像开山巨斧,势劲力急,凌厉无前! 白骨神君从徒手比划,到使用长剑,才发现慕容滔天武功之高,大是出人意料,以自己的一身修为,仅能和他打成平手,(他稍稍屈居下风,是因剑法处处遭到掣时,与武功无关)在这百招之中,始终落后半招,无法扳得回来。 此刻眼看千毒谷主仗剑冲了上来,以他白骨神君的身份,岂肯以两打一?正待撤剑! 突听耳边响起喜之郎的声音说道:“白神君,你老千万不可退后,纪谷主还是小老儿怂恿他来的,因为据小老儿猜想,慕容滔天可能隐藏了一部份武功,只有你老和纪谷主联手,才能把他逼出来。” 这话其实也含有激将成份,听得白骨神君暗暗一怔,忖道:“他还隐藏了一部份武功,若是全使出来,岂不是我白灵君还不是他的对手了?” “哼!老夫倒要看看你究有多大的能耐?” 一念及此,自然把撤剑后退的意念打消了,同时配合纪千里的攻势,长剑一紧,乘机夹击过去! 一时之间,左右夹击,剑光大盛! 慕容滔天朗朗笑道:“慕容某若是惧怕你们夹击,那就不用问鼎中原,来当什么武林盟主了!” 这声长笑,就铿铿有如老龙吟声,整座大厅回声嗡嗡,震人耳鼓,笑声中,他右手连挥,一支长剑忽左忽右,以攻还攻,朝两人夹击而来的剑光中硬打硬接,击撞过去,但见绵绵剑招,嘶嘶剑风中,响起一阵锵锵剑鸣! 三支长剑记记接实,白骨神君和纪千里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方好像只是在和自己一人交手,他的每一剑,都好像是朝自己发来的! 三个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白骨神君在后退之际,左手扬处,打出一记“白骨掌”。慕容滔天看他掌势强劲,不敢怠慢,赶紧横时发掌,朝前推出。 纪千里眼看机不可失,左腕一振,凌空点出一指,朝慕容滔天右侧袭去。 第201章 破功 慕容滔天和白骨神君掌风接实,发出蓬然一声大响,在这同时,又响起了“扑”的一声,那是纪千里的一记“射影指”击中慕容滔天右肋所发出来的声音! 三个人动手,就有这点好处,你和别人对掌之时,另一个人就可以乘你不备,出手袭击。慕容滔天久经大敌,这一点他岂会疏忽?任你纪千里“射影指”击中他的肋骨? 纪千里心中还在暗喜,慕容滔天已经倏地转过身来,喝道:“纪千里,是你偷袭老夫?” 纪千里大笑道:“咱们正在交手,怎么能说老夫偷袭……” 话声还没说完,只听慕容滔天沉嘿一声:“好!”人如奔马,长剑豁然有声,化作一道青光,猛向自己头面由上而下。直劈过来。 强烈剑光,十分耀眼,纪千里不敢和他硬接,急忙身形迅速向旁横闪出去。 慕容滔天大笑道:“纪千里,你难道除了偷袭,就不敢接老夫一剑吗?” 喝声中,身形随着左旋,带转剑势,使了一招“白鹤展翅”,右手长剑横扫过去。这一记因是由直劈带转过来的,势道丝毫不减,凌厉犹且过之。 纪千里自然更不愿和他硬拼,再次施展挪移身法,闪身而出,但在闪身之际,左手乍扬,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同样横拍过去,袭向慕容滔天的背脊。 白骨神君也在此时一闪而至,挥剑削到。 慕容滔天右手横扫的长剑及时使了一招“回风舞柳”,从下翻起,咱的一声封开白骨神君长剑,一个轻旋,左手直竖,一只火红的手掌,朝纪千里“毒煞掌”迎击而出。 “纪谷主接不得!”远处传来喜之郎尖沙的叫声,但一黑一红两只手掌已经接个正着! 只听纪千里闷哼了一声,惊诧的道:“会是火灵掌!” 一个人连退了三步,随声往后倒去。 方才慕容滔天也曾使过一次,大家都把他视作“火焰掌”,此时忽听纪千里说他使的是“火灵掌”更是惊人之言! 要知“火焰掌”只是旁门中火功,迫溯其源还是出于三阳神功,但“火灵掌”却是魔教中的功夫,称为“魔火神功”,比起“火焰掌”更是厉害。 慕容滔天洪笑一声道:“不错,你方才就应该想到了……” 就在他刚说出“不错”二字之际,白骨神君被他封开的剑势,又迅若闪电,急袭而至,“嗤”的一声,刺中他右肩,剑尖居然刺不进去! 因为白骨神君这一剑势道极为劲急,以致一支白骨剑竟然弯成了半月形,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 长剑因刺不进去而弯,白骨剑柔中带韧,剑身一弹,突然滑开,也把慕容滔天肩头长袍划破了足有尺许长一条! 白骨神君是何等人物,一剑刺中却刺不进去,立即往旁跃开,目光一凝,嘿然道:“原来金缕甲落到你手上了!” 这一段话,当真使作者有些忙不过来,纪千里中掌倒地,立即有祖东权和五位护法纷纷抢出,由祖东权一把抱起,退后了两丈。 纪若男急忙跟了过去,问道:“祖大叔,爹……不要紧吧?” 纪千里倏地睁开眼来,气息急促的道:“东权,快把老夫怀中那个玉瓶拿出来。” 祖东权依言伸手从他怀中掏摸出一个拇指大的黑玉瓶,问道:“谷主,是这个吧?” “不错……”纪千里喘息着道:“快把瓶塞打开,快……倒入老夫口中……” 祖东权看他神色不对,慌忙打开瓶盖,纪千里已经张口喘息,说不出话来,这就倒转黑玉小瓶,朝他口中倒去。 纪千里艰难的把药丸吞了下去,就缓缓阖上了眼睛,气息低微的道:“替老夫盘膝坐好,你们小心给老夫护法。” 祖东权望了纪若男一眼,低声道:“咱们还是退到左首去,和西门少庄主等人会合在一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纪若男点点头,当下由两位护法扶着纪千里朝左首退去。 再说白骨神君那句“原来金缕甲落到你手上了”,话声清晰,大厅左首自然也听到了。 闻天声心头方自一动,宋天寿凛然道:“慕容滔天身上会穿了金缕甲?” 西门追雪道:“弟子去问他。” 闻天声道:“追雪,慢点!” 西门追雪因自己失落金缕甲的那天,也就是师傅遭人劫持、父亲遇害,和云龙山庄被毁的同一天,如今虽已知道害死父亲的凶手是苗飞虎,但他为什么要杀害父亲和云龙山庄大小四十余人,目的何在?始终不得而知。 换句话说,苗飞虎不过是受人支使的凶手,真正主使他的人,至今依然查不出一点头绪来,此刻骤听金缕甲穿在慕容滔天身上,但觉热血沸腾,没听到闻天声的喝声,人已点足掠起,凌空朝慕容滔天纵扑过去。 慕容滔天一掌震飞纪千里,右肩也被白骨神君长剑划破尺许长一条,心头怒极,回身反扑,一支长剑使得风雷迸发,剑光划过,声若裂帛,比起方才,凌厉何止数倍? 白骨神君有七十年以上的修为,在功力上,绝不会输给慕容滔天,但因慕容滔天有一册专破“白骨剑法”的剑谱,是以白骨神君和他动手之际,难免缚手缚脚,这回,慕容滔天含怒出手,全力发剑,白骨神君却更加落了下风。 那是因为白骨神君已知对方身上穿了一件不畏刀剑的金缕甲,许多刺向他中路的剑招都伤不了他,慕容滔天却有恃无恐,可以放手抢攻。 试想白骨神君剑招受制于人,本来已经有缚手缚脚之感,如今又多了许多招式无法伤他,岂非更缚手缚脚了? 慕容滔天全力发剑,攻势绵密,白骨神君只采取守势,见招拆招,无暇还击。 这一情形看得白骨三英心头暗暗惊凛,白元规紧握长剑,正待招呼元辉、元浩一起上场,瞥见一道青影横飞过来,朝两人战场上投去,心中暗道:“会是西门追雪!” 同时但听“锵”“锵”两声金铁大震,剑光寒芒,刹时尽敛,慕容滔天、白骨神君两人各自后退了半步,停了下来。 西门追雪手持短剑,一下架开慕容滔天和白骨神君两柄长剑,两道明亮得发光的眼睛从慕容滔天右肩瞥过,确认他身上的金缕甲,正是自己失落之物,才抱抱拳道:“在下来得鲁莽,请两位恕罪,在下只是想请教慕容神君,你老身上这件金缕甲是哪里来的?” 白骨神君和慕容滔天同时被逼退半步,心头不期大为惊异,试想凭自己和慕容滔天正在交手之际,两柄剑上所发出来的剑气,何等沉重?普通练武之士只怕无法走人寻丈方圆,就算冲进来了,也会被四下流动飞洒的寒芒所伤。 这年轻人还能一举架开剑剑交击的两柄长剑,还把自己两人震退了半步,这该是何等功力? 英雄出少年,看来这莽莽江湖,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慕容滔天当然也十分震惊,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西门追雪手中短剑,剑光湛然,清若秋水,竟是武林中号称第一神兵利器的秋水寒,不禁色然心喜,沉笑道:“原来秋水寒果然在你手中!” 身形突然朝前欺来,左手疾翻,五指如钩,使的是少林寺一记“空手人白刃”,身形手法,快到无以复加! 西门追雪话声才落之际,就听到耳边喜之郎“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小心,嘻嘻,他自己送上来的,不妨让他试试云龙第十九式!” 等到西门追雪惊觉,慕容滔天抓来的手指已快要扣上右手剑柄,在这一瞬间,上身倏地右转,左手迅快递出,一把就抓住了慕容滔天的脉腕! 这下又使慕容滔天大感意外,老实说他对擒拿手法,有独到的造诣,普天之下,如论擒拿术,无人能出其右,但西门追雪这一手,他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 但慕容滔天是何等人物,反应神速,脉腕方自一紧,他立即反腕抬手,五指轻弹,一连弹出四缕劲急指风,连珠般朝西门追雪眉心、双目、咽喉袭来。 西门追雪在事情没弄清楚之间,自然不好和他动手,是以一扣即放,手掌竖立,挡在前面,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想请问神君,这件金缕甲是从哪里来的?并无和神君动手之意。” 他练成“太清心法”,手掌这一竖,就把慕容滔天弹来的四缕指风一齐挡住。 慕容滔天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工夫,西门追雪的武功居然突飞猛进,而且还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 一时望着他呵呵一笑道:“贤婿问这作甚?难道这件金缕甲和你有什么关连不成?” 他这声“贤婿”,叫得西门追雪俊脸不禁一红,说道:“神君请先赐告这金缕甲的来处。” 慕容滔天含笑道:“这是他们送给老夫的寿礼,老夫觉得它质料不错,所以穿在身上,贤婿喜欢,老夫可以送你。” 这话也没错,女婿乃是半子,他连娇滴滴的独生女儿都送给你了,何在乎一件金缕甲? 第202章 看剑 “说得好听!” 只听一个苍老而洪大的声音沉哼道:“你花了多少心机才弄到金缕甲,又因金缕甲只有秋水寒可破,传令手下,务必查出秋水寒的下落,如果你真肯把金缕甲送给我徒儿,方才就不会出手夺我徒儿手中的秋水寒了。” 这人的话声,是从厅外传来的,厅上有这许多人,但只有西门追雪听出他是谁来了,心中不觉大喜。 慕容滔天目光一凝,喝道:“尔是何人?” “哈哈!”这声大笑,就像是发自大厅上空,十分震耳! 这一刹那,厅上所有动手的人,几乎全停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来了什么人?但只要听这笑声,就可知道来人非同等闲。 苍老声音接着哼道:“老夫是谁,你应该最清楚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微风轻飒,慕容滔天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白发披肩,白须垂腹的红脸老人,目光湛然如星,似笑非笑的望着慕容滔天! 他,正是西门追雪的记名师傅,五十年前大名鼎鼎的昆仑乙九。 但如今江湖上,除了老一辈的人还知道他的名号之外,就算在路上遇到,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了。 西门追雪急忙垂下剑去,叫了声:“师傅。” 慕容滔天乍睹乙老人家,不禁脸色倏变,拱拱手道:“老哥既是冲着慕容某面来,咱们不妨到外面去放手一搏。” 这话是想把对方引到外面去了。 “用不着。”乙老人家洪声道:“今天要找你算帐的并非老夫一个,自然要在这里当着大家算算清楚。” “哈哈!”慕容滔天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朗朗大笑,说道:“慕容某早就料到你迟早总会找来的,就算连你乙九一起算上,慕容某也并不在乎。” 他这话听得所有在场的人不禁大为震动,这红脸老人竟会是昆仑乙九?昆仑乙九,不就是他的师兄吗? “住口!”乙老人家突然嗔目喝道:“老夫面前,你还敢自称慕容某?” 慕容滔天冷笑道:“那么你要我怎么说呢?” 乙老人家哼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哈哈,老夫早就查出你的底细来了!” “你查出什么来了”? 慕容滔天脸露狞笑,右手竖立如刀,闪电朝前推出!掌势甫发,就可听到一声细长的轻“嗤”,宛如把整片空气,都被他掌锋从中间剖了开来。紧接着又是“扑”的一声,手掌笔直击在乙老人家的胸口。 乙老人家坦然承受了他一记切掌,却如中败革,乙老人家连动也没动,嘿然笑道:“老失真该谢谢你十八年的幽囚,让老夫心无旁骛,才能参透玄机,不然的话,只怕无法承受你这记‘阿修罗神刀’了。”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更觉心惊,“阿修罗神刀”乃是魔教最厉害功夫,慕容滔天既是昆仑传人,怎会练魔教大法的呢? 慕容滔天厉笑道:“你不用多说,有什么惊人之艺,只管使出来好了。” 乙老人家微哂道:“凭你这点能耐,还不配向老夫叫阵,今天,老夫第一件事情,是要天下武林,先把事实听清楚,你假冒我师弟慕容滔天之名,但你并不是我师弟慕容滔天。” 慕容滔天朗朗大笑道:“我不是慕容滔天,那我会是谁?慕容滔天在武林中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我何用冒充他?” “因为我师弟是昆仑派传人,这一点就够了。” 乙老人家道:“你有野心,妄想称雄武林,才生觊觎昆仑派的武功之心,遂向我师弟下手,大概这一阴谋未能得逞,于是假冒老夫师弟,趁老夫前去绝尘山庄,探望师弟,暗在酒中下迷,幽囚后山石室,胁迫老夫默写昆仑武学。老夫不予理睬,你不敢杀死老夫,是怕老夫一死,昆仑派武学就失传了,没想到老夫却把昆仑武功传给了我师弟的女婿,这岂不是天意?” 西门追雪渐渐听出端倪来了,好像慕容琬并不是慕容滔天的女儿,不觉叫了声:“师傅……” 乙老人家一摆手道:“为师话还没有说完。”他接着又道:“更没想到我这记名徒儿,和你有杀父之仇……” “你胡说!”慕容滔天怒极,抖手一剑急刺过去。 乙老人家哼了一声,右手一抬,大袖朝前拂出,一点袖角拂在剑尖上,发出“叮”的一声,就把慕容滔天的长剑向右带出。续道:“老夫说过,你不配和老夫动手,老夫把话说完了,自会有人和你动手的。” 这句“我这记名徒儿,和你有杀父之仇”,听得西门追雪心头猛然一震,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师傅,害死先父,是他的主谋吗?” “不错!”乙老人家神色凝重的道:“他本是昔年千面教八大护法之一,本名慕容紫丹,原是我师弟的远房堂兄,千面教覆败,他幸而漏网,转投到魔教门下。后来无意中得知他堂弟慕容滔天是昆仑传人,心生觊觎,可能杀害了慕容滔天,又以迷魂药入酒,粑为师幽囚在后山石室,这是十八年以前的事……” 西门追雪不敢发问,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时本来站在左首的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闻天声、慕容琬、蓝如凤、丁药师、丁凤仙等人也纷纷跟了过来,和白骨门的人站到一起。 乙老人家接着又道:“他既不敢杀死老夫,又得不到昆仑武学,为了妄想称雄武林,就必须得到刀剑不入,任何内力都无法伤及的金缕甲。但金缕甲唯一的克星,就是秋水寒,他若能得到这两件东西,普天之下就无人可以伤他了,这就是他密令手下爪牙,务必把这两件东西弄到手的原因。”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转身切齿喝道:“姓慕容的,是这样吗?” “哈哈!”慕容滔天(其实应该称他为慕容紫丹了)朗笑一声道:“他是你师傅,你当然相信他说的话了。” 西门追雪道:“你承认苗飞虎是你手下,是你支使他杀害我爹的?” 慕容紫丹嘿然道:“老夫说不是,你是否相信?” “我不信!”西门追雪咬牙切齿的道:“苗飞虎一定是你支使的,因为金缕甲和秋水寒可以助你完成霸业,你志在必得!”说到后来,双目尽赤,厉声喝道:“姓慕容的,我要为父报仇,为云龙山庄四十余口雪冤,我要和你放手一搏,你准备好了!” 手中紧握秋水寒,大有恨不得一剑就杀了对方,方雪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喝了声:“慢点!” 那是慕容琬,她已脱去了一身吉服,泪流满面的奔了出来,朝慕容紫丹说道:“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你害死了我爹?你总该有个明白的交代吧?” 慕容紫丹脸上微有黯淡神色,勉强笑道:“琬儿,你自然是为父的女儿了。” “胡说!”乙老人家怒声道:“琬儿今年十九岁,你是十八年前假冒我师弟的,我弟妹产下琬儿不久,即因产后失调,一病不起,那时也正是你冒名顶替之时,琬儿明明是我师侄女,你这谎言,岂不攻自破了?” 慕容紫丹还没开口,只听一声娇笑,传了过来! 桃花女已从案后款步行来,说道:“神君,她既非你的亲骨血,你何用把人家的女儿,硬扯过来?” 她这一过来,秦妙香和四名执宫灯的使女,也一起跟了过来。 慕容琬气极,怒叱一声:“妖女看剑!”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急疾刺出。 桃花女轻盈的挥了下手,站在她身后的四名宫装使女,前面两个手举宫灯,交叉架起,哨的一声架住了慕容琬刺去的长剑。 站在后面的两个迅快越过前面两人,绕到慕容琬身后,动作如一,挥动红灯朝慕容琬身后打来。 蓝如凤喝道:“二哥小心!” 掠上前去,挥手发剑,朝两女攻去。 秦妙香抬手打出两枚响铃,在空中转动,发出铃铃清响,这当然是某种暗号了! 马天龙率领的三十六名天龙队,方才被蓝启天的飞蜈蚣一下放倒了十八名,只剩下一半,退到屏风右侧,此时听到铃声,立即率同十八名青衣武士疾快的冲了过来。 另外方才和高步云、及丐帮的人动手的十六个金甲武士,在乙老人家出现之时,双方虽已停下手来,但还是对峙之势。 此时也忽然舍了高步云等人,朝大厅中间奔来,他们身穿厚甲,不惧刀剑,高步云等人也无法拦截得住。 而且此时从屏风后面,又飞跃出卅六个身穿黑色劲装,大红背心的武士,一窝蜂般冲杀过来。 这是桃花宫卅六火齐队。(当日舞一支蜈蚣的队伍) 由队长项楚雄率领,挥动卅六柄厚背扑刀,继金甲武士之后,朝大厅中间奔去,声势之盛,彪悍无匹! 大厅里首的人向外涌来,黑面龙王贺天锡,突然振臂朝五十名站在大厅门口两队武士大声喝道:“你们还不出手?把厅上敌人一起消灭了!” 那两小队“无敌营”武士看到黑面龙王挥动的手势,正是命令他们的暗号,果然立即发动攻势,挥动扑刀杀了上来。 第203章 作饵 这一下整座大厅上,立时爆发了全面搏杀的惨烈场面。 先从上首说起吧! 当时蓝启天因金甲武士不畏飞蜈蚣,但已由高步云等人接着厮杀,自己只好住手,监视桃花女等人。 后来乙老人家出现,大厅上敌我双方的人大部份停下手来,桃花女带着秦妙香和四名侍女朝慕容滔天走去。蓝启天也和高步云等人会合在一起。 直到秦妙香弹起两枚响铃,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龙队,卅六名火齐队纷纷向大厅中间奔去。 蓝启天、高步云等人以己方人数和对方悬殊,无法拦截得住,就各自打了个暗号,也以极快身法,向大厅中间退去,迅快的就和西门追雪、白元规两拨入会合,集结在一起,联手对抗扑上来的敌人。 本来已经住手的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此时也因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帮主娄子和三人重又抡动兵刃,攻了上来,重又交上了手。 千毒谷主纪千里身负重伤,服药之后,急需调息行功,祖东权和纪若男商量之后,决定和大厅左首的西门追雪等人会合。 后来因白骨神君一剑划破慕容滔天右肩长袍,露出金缕甲,西门追雪心情激动,朝中间掠去。 宋天寿怕他有失,就率同闻天声、慕容嫣然、蓝灵儿、丁药师、丁凤仙等人跟了过来。 闻天声因千毒谷主仍在瞑坐疗伤,只有纪若男、祖东权和五方护法七个人,人手单薄,而且还有二十几个“无敌营”的武士,被制住了穴道,留在这里,这就要小玉、小珠和他门下陆其琛、汪友谅、马成龙、万全四人,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任贵,以及八名庄中武士留了下来。暂归祖东权率领。 祖东权自是感激万分,连声致谢。 以上是敌我双方人手分布的情形。现在除了千毒谷主这一拨人仍然留在大厅左首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已集中到大厅中间去了,激战也在大厅中间展开。 所谓“大厅中间”,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在中间,只是以慕容紫丹、桃花女、西门追雪、慕容嫣然等人为中心,敌我双方的人,是在这个中心的四周动上了手。 但只有一个人,这时大厅上却没有了他的影子,那是总管贾老二,他自从给了纪千里蛊毒解药之后,就没见过他的人。 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方才已和盖天鹏、孙豹人、娄子和三人动过手,因乙老人家的出现,曾一度停手,此时大厅上爆发了一场混战,六人也再度交上了手。 杜浩然在太极剑上,勤练了一个甲子以上,剑上造诣,可说炉火纯青,深得太极剑法奥秘,一经展开,长剑划出一圈又一圈的剑光,翩然而来,悠然而去,似缓实速,似刚实柔,使得毫无半点破绽,也毫无半点火气。 他的对手大洪山主盖天鹏使的却是一柄四尺长的阔剑,只要看他兵刃,就可以想到此人剑法,定是专走阳刚一路的人。只见他阔剑大开大阎,劈出来的剑光道道有如匹练横飞,剑风飒然,凌厉已极! 但任你剑势如何凌厉,杜浩然剑划弧形,如黏如引,运行不息,正好以柔克刚,凌厉攻势,不是被引出,就是被封死,因此大洪山主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有时还会被逼得非后退不可。 仲清和身为少林南派掌门人,武功尽得少林神髓,他使的一对铁笔,每支长有一尺八寸,可说集点穴镢和双锏、双剑之长,一经展开,攻守兼顾,进退飞旋,使人有变化莫测之感! 孙豹人一支长剑,在大江南北,纵然享有盛誉,但遇上仲清和的双笔,总觉得自己比他少了一件兵器。 你攻过去。只有一支剑,他以一支笔就可把你封住,他封住了的长剑,另一支笔可以立即还攻过来,你就没有第二支剑法封他,要封,就得撤回长剑去封,因此一动上手,就有些缚手缚脚。 万选青使的“万家剑法”,号称“万剑归宗”,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剑光流动。波澜壮阔! 娄子和使的也是一柄长剑,但他这手剑法,只是江湖普通招式,在江湖上,因他是徽帮帮主,大家逊让他几分。说穿了只是各大门派之间的混混而已,一旦动上了手,就得靠真才实学,他这点武功,最多也只能列入二流之间,如何能和黄山万家的剑法相提并论?几招之后,就已有守无攻,就是守,也感到相当吃力了。 蓝启天、高步云、竺天生、陆子喝、祝士谔五人,已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三个副长老合在一起,正好挡住冲上来的十六名金甲武士。 方才高步云十六人,也曾和十六名金甲武士交过手,这回依然以一对一,只多出蓝启天一人没有对手。 但蓝启天方才在他们动手之际,曾仔细观察,这些金甲武士头戴钢盔,身穿金甲,除了双目之外,全身不受刀剑。 高步云等几位,纵然都是一派掌门,武功高过他们,但在双方交手之时,另一方要想刺对方双目,那是绝不容易之事。 何况这些金甲武士除了一身金甲之外,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一柄厚背扑刀,使得刀光霍霍,刀风劲急,绝非易与! 蓝启大看得暗暗冷笑:“桃花妖女训练这批金甲武士却想不到他们会遇上我云南蓝某! 心念转动之际,左手突然朝正在和高步云动手的金甲武士双目指了两指,一面以“传音入密”朝高步云道:“高掌门人注意,此刻请立即出手,以重手法取他胸口,可以一击奏功。” 高步云正以一支长剑和一名金甲武士激战之中,自己在内力和剑术上,足可胜过对方,如果对方不是一身金甲的话,他该早就可以得手了,就因对方身上穿了特制的钢甲,刀剑难伤,才缠斗至今,打成平手。 此时蓝启天的话声堪堪入耳,就见金甲武士突然大叫一声,脚下顿现踉跄,往后急退,高步云是何等人物,心头一动,哪还怠馒,口中吐气开声,身形疾欺而上,功凝左拳,使出武功门绝艺一记“隔山打虎拳”,朝对方胸口击去! 但听“砰”的一声,拳头端端正正击在对方胸口之上,那金甲武士继一声大叫之后,又是一声闷哼,一个人往后连退了五六步,蓬然一声往后仰跌下去。 高步云在这一拳上,用足十二成力道,纵有金甲护身也足可震碎对方内腑,自然一击奏功。 蓝启天左手随即又朝和竺天生动手的金甲武士指了两指,一亩也以“传音入密”朝竺天生道:“竺掌门人,兄弟助你一臂,道兄只管以重手法对付他就好。” 竺夭生一手“八卦剑法”,独步武林,但这些金甲武士武功之高,最多也只和他一筹之差,自然使他既惊又怒,因为武功既然相差不多,他们穿了盔甲,不惧刀剑,就占了极大便宜。 双方正在缠斗之际,竺天生听了蓝启天的话,心中还有些不信,你能如何助我一臂之力?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和他动手的金甲武士突然间好像着了魔一般,口中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对面敌人,左手迅即朝眼中掩去。 这一机会竺天生岂肯放过,运起内劲,力贯剑尖,陡然向对方当胸刺去。这一剑他贯注全力,但听“扑”的一声,长剑直刺而入,金甲武士又是一声惨嗥,砰然往后倒去。 原来蓝启天左手连指,放出去的是一种生在云贵深山中的飞蚁,身体不大,本来就会螫人,经蓝启天饲以毒草药饵,螫人之后,半个时辰就会毒发无救。 他是指点飞蚁飞入金甲武士钢盔眼孔,螫敌双目,被飞蚁螫中,麻痒难忍,哪里还有斗志,和他动手的人自可轻而易举的一招克敌了。 蓝启天连番得手,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左手继续向前接连点出,一面也相继以“传音入密”通知形意掌门祝士愕、六合掌门陆子喝、丐帮帮主韦凌云等人。 这些人有蓝启天放出的飞蚁相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数十年深厚功力,敌人一旦失去抵抗,他们自可用剑、用掌、用脚,把对手处决。 其中只有韦凌云才廿三岁,但他练成丐帮历代相传,只有帮主才能练习的“擎天三掌”,威力之强,无与伦比,自可胜任。 另外三个副长老功力稍逊,但到了后来,八位长老依次把金甲武士放倒,自可出手相助。 前后不过顿饭工夫,十六名金甲武士已被逐一消灭。 马天龙率领的天龙队虽然已只剩下十八名武士,但由项楚雄率领的火齐队,有三十六名武士,合起来一共就有五十四人之多!(两个队长) 在大厅中间的,却只有宋天寿、闻天声、和丁药师、丁凤仙四人,加上白骨三英、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也只有十六个人。以十六个人对冲杀上来的五十六名武士,差不多就是以一敌三,对方还多出五个人。 第204章 纠缠 何况这两队武士个个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这一杀奔过来,势道十分彪悍,双方这一接触,就响起一片震慑人心的兵刃交击之声,但见剑光盘空,刀光如雪,真是一场江湖上罕见的混战! 宋天寿淮扬掌门,一手淮扬剑法,造诣极深,马陵先生闻天声剑上功夫和大师兄只在伯仲之间,但左手同时施展“大擒拿手法”,功力火候,都胜过他大师兄,双方乍接,两三个人围攻一个,宋天寿和闻天声都感到有些吃力,一开始就被逼改采守势。 丁药师精通拳击,平日很少使用兵刃,这回对方的人使的都是厚重扑刀,他不好以徒手去对敌兵刃,因此也选了一柄长剑,使起来总有生疏之感,幸亏左手握拳,不时击出,稍可辅助剑势的不足,但力敌两人,还是忙于封架。丁凤仙敌住了两个武士,但情形比她爷爷还要好些,那是她在云龙山庄之时,经贾老二临时传授了五招实用的剑法,不须内力,是以技巧取胜,你只要练熟了,就可不用。 丁凤仙就仗着这五式剑招,和敌拼搏,不论对方刀法如何凌厉,她只要使出一招来,长剑就可乘隙而入,袭向对方要害,迫使对方非收势后跃不可! 这五式剑招,她轮流着施展,居然百试不爽,把两个使扑刀的武士接二连三的逼退开去,对方两人明明看到她剑招不多,而且一再重复使用,依然无法破解,纵是如此,丁凤仙也打得极为吃力。 白骨三英是这一场混战中,功力最高的三个,尤其是白元规一柄白骨剑施展开来,剑光圈转,宛如一道围墙,独自截住了五个黑衣武士,都被他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白元亮比白骨三英稍逊一筹,但比宋天寿、闻天声是要高明得多,一下截住了对方三个武士,还能应付裕如。 白少游也截住了三个,交手之际,就没有白元亮那么轻松,但也有攻有守,并无丝毫缚手缚脚之感。 再就是八名中年剑士了,他们原是白元规的卫士,自小经白元规一手调教,剑法、武功,还在白少游之上,尤其精擅合搏之术,两人可以联手,三人、五人也可以联手,最多八个人,就可以列成一座剑阵,名为“白骨剑阵”,剑法一经展开,可以困得住武功最强的高手。 他们此时要对付的只是冲杀上来的人,自然不必列阵,各自挥剑迎敌,但他们久经训练,八人之间,都心有默契,虽是单独作战,左右的人,还是可以互相支援,发挥威力。火齐队武士纵然彪悍,遇上他们,也黔驴技穷,一片凌厉攻势,立时被剑光压了下去。 激战了不过顿饭工夫,上首蓝启天施出飞蚁,放倒十六名金甲武士,高步云等四位掌门人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等人,没了对手,就一起赶来,加入战团,这一来,本来以一敌三的场面,立时为之改观。 蓝启天在他们(高步云和丐帮等人)支援宋天寿、白骨三英的同时,悄悄闪近女儿身边,因为这时慕容嫣然、蓝灵儿联手,和四名挥舞着宫灯的宫装侍女,激战正烈。 慕容嫣然一支长剑,使得最杂,忽而花山剑法、忽而终山剑法、忽而六合剑法、忽而峨嵋剑法,使的都是较为轻灵的剑招,但这些各不相干的剑招,在她手中使来,宛如行云流水,记记都是杀着,可说相当凌厉! 蓝灵儿使的本是家传“蓝家剑法”,剑势辛辣。在没上洪泽湖来以前,贾老二徽得闻天声的同意,对马陵先生门下八个弟子,和挑出来准备随同上洪泽湖的八名庄丁,都传了几招剑法、刀法,蓝灵儿、柳飞絮、丁凤仙三人,也跟着一齐练习。 这时施展“蓝家剑法”之中,不时夹杂使出贾老二教她的剑招来。 四名宫装侍女其实也就是桃花女的门下弟子,一身武功,甚是了得,这时她们已把宫灯交到左手,右手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宫灯上下左右四处飞舞,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绯色轻烟! 右字短剑配合宫灯舞姿出手,看去好像并无招式,(其实各门各派的剑招之中,有很多处是并无必要的花招,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她们出手并无花式,取敌要害,就直截了当的刺出。她们的花招是在宫灯上,上下左右从你面前画过,就可使你眼花缭乱,于是直截了当的短剑就跟着刺过来了。 当然,她们左手的宫灯也不能说是花招,宫灯本身擅打要害,但它最主要的还是灯蕊,一经舞动,就会散发出缕缕淡红轻烟,能够凝而不散,布成一片淡淡的烟幕——桃花瘴。 但时间已经不算少了,这层桃花瘴对慕容嫣然和蓝灵儿两人似乎并不管用,那是贾老二先要他们服过解药。 蓝启天就是为了怕女儿吸入宫灯散发出来的桃花瘴才赶过来的,如今眼看两人并不惧怕桃花瘴,心中虽觉奇怪,但总算放下了心。 正在筹思如何助她们两人一臂之力?突听蓝灵儿以“传音入密”说道:“爹,你老人家不用管我们,女儿和慕容姐姐是贾总管要我们缠住她们四个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否则早就解决了。” 方才西门追雪面对仇人正待出手,慕容嫣然抢着问话,后来慕容嫣然向桃花女出手,桃花女只是要四个侍女对她动手,她自己傍着慕容紫丹站停下来。 西门追雪眼看慕容嫣然有蓝灵儿联手,就目注慕容紫丹,凛然喝道:“咱们也该动手了吧!” 慕容紫丹还未答话,突听三声劲急的金苗之声,传了过来! 黑面龙王贺天锡刚打出手势,命令两队无敌营武士冲杀上来,这三声金笛乍起,那是他们总领下达的撤退记号! 五十名武士扑刀堪堪出鞘,就急速刹住身形,往厅外疾退出去。 黑面龙王不禁为之一怔,急忙喝道:“这是谁下的命令?”飞身跟着掠出大厅。只见厅外石阶上站着的不是总领司徒望还有谁来?他正在指挥着四队武士(其中两队是在大厅左右两侧布岗的),一起撤退出去,一眼看到黑面龙王跟着走出,迅快走来,含笑道:“正好,你也随本座去。” 黑面龙王方才明明看到司徒望被贾老二扣住双手,从众人头上飞越过去,朝大厅左首各大门派扼守的阵营中落去,此后就一直不曾看到司徒望总领露过面。 此时忽然在大厅出现,而且把布岗的无敌营武士一齐撤走,心中不无可疑,不觉后退一步道:“总领……” 司徒望明明和他相距还有三五步路,但黑面龙王堪堪后退了一步,不知怎的司徒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左手一探,就一把抓住黑面龙王的右腕,口中“嘻”的笑道:“本座请贺帮主去,自有道理。” 不容黑面龙王多说,拉着他就走。 慕容紫丹面向着厅外,自然看到也听到了,口中大喝一声道:“他不是司徒望,快截住他!”正待纵身退出。 西门追雪秋水寒一横,拦在他面前,喝道:“你给我站住!” 司徒望一手训练的三百名无敌营武士,乃是慕容紫丹称雄江湖最大本钱,也是他最亲信的子弟兵。威胁来的各大门派掌门人背叛他,他不在乎,但无敌营绝不能落入别人手中。这回他可真的急怒交迸! 眼看西门追雪拦在他面前,口中大喝一声:“滚开!” 右手推出,迎面直劈过来。西门追雪迅即剑交左手,右掌跟着推出。 就在慕容紫丹喝出“决截住他”,伺立他身后的四名黄衣侍女已如四朵黄云,轻盈的飞身掠起,正待朝门外追出。 乙老人家就站在西门追雪身后,大厅入门不远,这时沉哼道:“你们给老夫回去。” 左手大袖一展,一道无形内劲,如山涌出,把四个黄衣侍女吹得冉冉倒飞回去。同时他右手朝前一竖,另一股内劲,却朝西门追雪身后涌去。 西门追雪掌势迎出,正好接住慕容紫丹劈来的掌力,两股掌劲乍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居然各不相让,谁也没有被震后退! 慕容紫丹目光冷厉,凝往着西门追雪,嘿然道:“老夫真还估低了你,这一掌虽有乙老哥暗中相助,你本身功力,也足可脐身一流高手之列,但你要和老夫动手,还要差上一截!”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你是杀害先父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的主凶,在下就算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全力一搏,死而无憾。” 慕容紫丹仰首大笑道:“好志气。”接着目光一抬,朝乙老人家道:“乙老哥,你总听到了,西门追雪要为他父亲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报仇,不惜以性命和慕容某相拼,你老哥如是有意助他一臂,不妨和西门追雪一起下场,慕容某也并不在乎,但如果出人不意,中途出手,那就不够光明磊落了。” 乙老人家大笑道:“你也讲起光明磊落来了?” 西门追雪凛然道:“这场是在下和你的生死搏斗,我记名师傅不会插手的。” 第205章 太清 史紫丹道:“我要他说清楚了。” 乙老人家点头笑道:“我徒儿不是说了吗?他为父报仇,老夫自然要成全他的志愿。” “好!”史紫丹回头看了右首的白骨神君一眼,说道:“白神君呢?” 白骨神君微哂道:“你只管放心,乙老哥是他记名师傅,都答应不出手,老夫自然更不好出手了。” 史紫丹不放心的就是他们两人,虎视眈眈的站在左右,如今两人都答应中途不出手,光是一个西门追雪,他自可应付裕如。闻言大笑一声道:“史某徵询两位意见,只是尊重两位而已,两位若要出手,史某也并不反对,只是要事先讲定了才是。”一面朝西门追雪道:“好了,小兄弟可以出手了。” 西门追雪右手一挥,秋水寒登时闪起一道青芒,斜斜朝史紫丹前胸划去。 这一剑他使的只是一记“淮扬派剑法”中的招式,但他服过癸灵、离火二丹,经乙老人家输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太清心法”,剑势出手,剑上布满了内力,招式虽然并不奇奥,却自有一股森寒剑气,随剑而发,可以看出他剑势凌厉之处! 史紫丹赞道:“好剑法!” 手中长剑轻轻一振,挽起一朵碗口大的剑花,护住前胸。双方剑光一接而错,彼此各自横跨了一步。 他们虽只一触即分,连兵刃都并未接触,但这一招中,显然都已经试出对方的功力来了! 西门追雪一张俊脸,呈现出一副郑重虔敬的神色,手中短剑缓缓直竖当中,丝毫没有躁进之意。 史紫丹目光森冷,脸上同样凝重得没有一点笑容,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西门追雪的眼睛,长剑也开始缓缓移动,口中冷然道:“现在该你接老夫一剑试试了!” 他剑尖颤动,突然间幻出无数点寒星,闪电般洒出!刹那间,宛如漫天繁星,每一点星星,都带起一缕星芒,朝西门追雪激射过来! 西门追雪也在此时大喝一声,秋水寒化作一道青莹匹练,骤然飞卷而起,朝上横扫而出! 这一记仍然是“淮扬派剑法”中的“江淮滔天”,但真气迸散,势道极强! 但听一阵清细的“叮”“叮”轻响,如珠落玉盘,清音不绝,每一声“叮”,西门追雪就觉得手臂为之一震。 这一连串的震动,握剑右臂,就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也感到一阵狂跳,气息转粗,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乙老人家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功力不如他,不可和他硬拼,普通剑招,更非其敌,只有以无招胜有招,改使‘改弦易辙’,先求自保,再寻求致胜之道,方为上策。”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暗暗一凛,他方才连使了两记“淮扬派剑法”,而且这两招剑法,已是“淮扬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 何况又有“大清真气”为辅,依然无法挡得住对方剑势,可见史紫丹剑上造诣,有如何精深了,普通剑招,(包括各门各派的剑法)确实难以和他匹敌。 西门追雪连使两记“淮扬派剑法”,原也只想试试自己功力而已! 听了乙老人家的警告,立即疾退一步,缓缓吸了口真气,手中短剑也随着一松,不再摆出剑势来,他这一松气,顿觉精神上的压力为之大减,心情也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史紫丹这一招把西门追雪震退了两步,心头自然也暗暗一怔,忖道:“这小子内力居然会有如此深厚!”一面沉笑道:“你再接老夫一剑!” 身形突然疾欺而来,长剑一振,本来应该是一道耀目剑光,但忽然间竟然束成一缕奇亮的银线,嘶然有声,朝西门追雪当头劈来! 这时也正好是西门追雪后退一步的同时,他毫不思索,身形轻移,向右一侧,手中秋水寒漫不经意的抬腕斜刺出去。 这一记毫无半点招式,左手也没捏剑诀指引,但因他放松了心情,真气反而沛然而生,极自然的从剑尖透射出去。 史紫丹疾欺而来的人,因西门追雪身形一侧,不但避开来势,而且短剑随手斜刺,正好指向史紫丹的右肋。 史紫丹耳中听到“嗤”然细响,森寒剑锋几乎已经及身,一时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只好急忙吸了口气,双脚离地三寸,向后退出数尺。 这下真把一向自视甚高,认为天下剑法无出其右的史神君吓着了,心头大感惊凛,他几乎没看见西门追雪使什么招式,竟有如此快速的一剑? 他当然不相信普天之下,会有和他以攻还攻的剑招?口中沉嘿一声,长剑圈动,划了个半弧,一道剑光矫若神龙,又朝西门追雪飞掠过来! 西门追雪眼看史紫丹剑光凌厉,心头不禁微生怯意,耳边又及时传来乙老人家“传音入密”的话声:“别怕,改弦易辙,既无一定招式,出手必须自然,不可落入一招一式的窠臼之中!” 西门追雪急忙挥剑划出,但听“锵”的一声悠长金铁交鸣,西门追雪但觉对方剑势重逾千钩,接是接下来了,但一下被震得斜撞出去三四步之多! 乙老人家又以“传音入密”说道:“这一招就是你先存怯意,未能泰然处之的后果,改弦易辙,有法无招,招在法中。必须心神宁静无为,方合太清轻灵之旨!” 史紫丹一剑把西门追雪震退出去,心头却极为讶异,忖道:“这小子内力已具上乘身手,怎的好像没练过剑法?头两招还使出淮扬派的剑法来,这一两招,竟似毫无章法,只是仗着几分内力,随手发剑,拨架自己剑势!” 此念方生,长剑一纵,幻作三点飞芒,又朝西门追雪胸前投射而来。 西门追雪经乙老人家传音指点,果然宁静了下来,秋水寒轻轻一摆,剑光像扇面般展开,挡在胸前。 史紫丹暗暗冷笑,剑上随着加强内力,三点寒星光度也随着加强,速度也突然加快,这一来,很快就和西门追雪划出的扇面般剑光接触上了! 不,三点寒星闪电般击上扇面,发出声“叮”“叮”清响,史紫丹贯足内劲的剑尖宛如刺在钢板上一般,剑身至少也弯曲了四十五度,而且立生反弹,震得史紫丹上身像被人推了一把,差点仰跌出去,心头一惊,急忙疾退一步。 哪知西门追雪剑尖在胸前划过之后,忽然朝前点来,直取史紫丹眉心!这两招只是随手使出,毫无招式常规,反而成为不落言诠,无迹可求! 史紫丹简直看不出他的路数来,既似隐藏玄机,又像毫无剑法,这一剑居然又把史紫丹逼退了一步。 这时大厅上的战况,已经有了急剧的转变,最先得手的是万选青,他展开黄山万家“万流归宗剑法”早已把徽帮帮主娄子和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娄子和平日就以徽帮帮主身份,周旋在各大门派之间,俨然是一帮之主,其实武功并不十分高明,几招下来,就落尽下风,一柄长剑手忙脚乱的左封右架,就像冻蝇钻纸窗,撞来撞去,到处碰壁。心头一急,左手悄悄从长衫内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铁简,那是一管淬毒黄蜂针。 万选青把他圈在长剑之中,早就可以取他性命,因他总是徽帮领袖,不想伤他,原希望他自己知难住手。 娄子和从身边掏出“黄蜂针筒”来,万选青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不禁大怒,暗道:“好哇,我本无伤你之心,你即取出这等歹毒暗器来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娄子和,我就废了你!” 长剑倏落,剑光一闪,把娄子和一条左臂齐肩削断,连同黄蜂针筒一起落到地上。 同时剑光颤动,一连点了他三处穴道,才俯身从地上拾起针筒,冷然喝道:“这是武林黑白两道一致禁止使用的歹毒暗器,你身为徽帮帮主,居然在和我交手之际,企图用它向我下手,我卸下你一条臂膀,只是薄施惩处,还是便宜了你!” 转身看去,仲清和双笔运转如飞,云台山人孙豹人的一支长剑已是捉襟见时,落尽下凤,但要想把他制住,却也非易事,不是三五招以内可以办得到! 万选青大笑道:“对付这些武林败类,人人可得而诛之,仲老哥不用和他多费手脚了!” 振腕一剑,漾起数点寒芒朝孙豹人侧面几处穴道洒去。 云台山人当然也不是弱手,听风辨位,长剑迅疾一转,向侧扫出。 仲清和左手扬处,一支铁笔紧跟着朝他执剑右时“曲池穴”点到。右手铁笔同时袭向他后心。 孙豹人封开万选青剑势,急疾转身,剑使“云封华岳”,“当”“当”两声,把两支铁笔一齐挡开。 他这一旋身,等于把背后朝向了万选青,万选青大笑一声道:“孙山人,你是否忘了万某在你背后?” 右手一抬,长剑直刺过去。 第206章 触怒 他是要把孙豹人让给仲清和,因此喝声在前,出剑在后,其实刺出的只是一记虚招。 孙豹人刚挡开仲清和两支铁笔,乍听万选青在背后发言,不由大吃一惊,迅即使了一招“龙尾挥风”,长剑急急向后扫出。 仲清和左笔直竖,右腕一振,铁笔幻起品字形三点笔影,朝他胸前点去。 孙豹人一记“龙尾挥风”扫了个空,心知上当,急忙藉着后扫之势,回剑护身,可惜这一着早在仲清和意料之中! 他回剑反扫,正好遇上仲清和左手竖立的铁笔,“当”的一声,把他长剑挡住,但他身形这一转,仲清和和本来点向他胸前的右笔,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下点中他左侧“天府穴”。(穴在两肩靠臂处) 孙豹人但觉半边身子方自一麻! 仲清和大笑一声道:“你给老夫歇息吧!” 铁笔连续又点了他两处大穴,双笔一收,朝万选青拱拱手道:“多承万老哥相助。” 万选青含笑还礼道:“仲老哥何须客气,孙豹人本来就不是你老哥的对手,兄弟只不过给你虚张声势罢了。” 仲清和大笑道:“没有你虚张声势,兄弟一时真还制不了他呢!” 万选青呶呶嘴道:“咱们再去给杜掌门人虚张虚张声势吧!” 仲清和点点头,两人随着话声,朝杜浩然走去。 万选青手持长剑,朗笑一声道:“杜老,今日之战,是正义与邪恶之争,咱们为了维护正义,卫道除恶,就不用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过节了。” “不错。”仲清和接口道:“咱们先把这些附贼的人解决了再说!” 两人随着话声,倏地分开,一左一右朝大洪山主盖天鹏身后逼近过去。 杜浩然和盖天鹏两人功力悉敌,两支长剑使出来的剑法,也正好一柔一刚,各竭其变,打到此时,差不多已有一百五六十招,兀自难分胜负。 骤听仲清和、万选青两人随着话声逼近过来,可见云台山人孙豹人和徽帮帮主娄子和已经失手被两人制住了。 这对盖天鹏来说,确实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自己和杜浩然不过打成平手,加上一个人已经不得了,一下加上两个强敌,那就非立即落败不可,再若失手被擒,他大洪山主数十年威名,岂不毁于一旦? 何况今日之局,眼看各大门派似乎已稳占上风,自己留此无益。他一念及此,不待仲。万两人出手,阔剑迅即一收,向后疾退三步,沉声道:“杜老儿,咱们后会有期,盖某失陪。” 一个转身,朝厅外疾奔而去。 杜浩然太极剑一收,吁了口气,洪笑道:“盖天鹏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兄弟和他激战了将近两百招,依然奈何他不得,两位道兄每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万选青笑道:“可见兄弟和仲掌门人唬人的本领,却高过杜老了。” 另外一边,桃花女手下的劲旅——马天龙率领的十六名天龙队武士,和项楚雄率领的三十六名火齐队武士,这一阵工夫已逐渐被消灭殆尽! 原来这两队武士,一共有五十六人,本来只有宋天寿、萧沧海、丁药师、丁凤仙和白骨三英(白元规、元辉、元浩)白少游,总管白元亮,八名中年剑士,合起来才一十六人,和对方冲上来的五十六人交手,等于要以一敌三。 后来高步云、竺天生、陆子喝、祝士谔,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三副长老等人得蓝启天的暗助,一举消灭了十六名金甲武士,过来相助,这一来,一下就增加了十六个高手,由原来一对三的局面,立时变为一个人对一个半人了。 这对各大门派的人来说,自然立时由屈居下风,转为强势! 天龙、火齐两队武士,纵然武功不弱,如以等级来说,足可排名在江湖上一流高手与二流之间。 但他们的对手之中,有的是几个门派的掌门人,有的是武林名宿和长老级的人,自然都是一流高手,其中尤其是白骨三英,可说是特级高手。 两队武士在三对一的时候,尚且没有占到胜算,此时变成一个半人对人家一个,哪还招架得住? 但听惨嗥惊叫之声,连续不绝的响起,白骨三英、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剑光连挥,片刻之间,差不多就解决了二十名武士,其余各大门派的人自然精神大振,剑光陡盛,接着也连续得手,把余下的二十几个武士一齐解决。 这一来,大厅上的一场混战,立即静止下来!(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龙武士、三十六名火齐武士,全解决了)方才整个大厅都在喊杀和兵刃撞击声音的交响之中,此刻突然静止下来,就格外显得鸦雀无声! 白骨三英率同自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迅快走到白骨神君身后站停下来。高步云、杜浩然、宋天寿等人也纷纷向中间围了上来! 史紫丹猝然问道:“怎么?所有的人,都被他们制服了吗?” 桃花女娇声道:“不要紧,还有贱妾呢!” 话声未已,突听四声惊“啊”,和一声蓬然大震同时响起! 原来和四名宫装侍女缠斗已久的史琬、蓝如凤两人,一直被上下左右飞舞的四盏宫灯围在中间,不胜也不败,好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直到各大门派的人纷纷得手,朝史紫丹围了上去,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也在此时剑光突然暴长,这回两人真正联上了手,两支长剑划出一片剑光,不攻人而攻灯,剑光连闪,快若掣电,砍向挑灯细竿之上,把四盏宫灯一齐斩落到地上。 因她们发剑动作如一,故而被砍落的四盏宫灯,也很整齐的落到一起,蓝如凤更不怠慢,左手扬起,飞快的投出两颗东西,第一颗黑色的似是火药,和灯焰一触,立即蓬然一声,化作一蓬熊熊火焰。 第二颗黄色的极像是雄黄精,因为火焰乍起,就发出极其浓馥触鼻的雄黄气味! 四名宫装侍女又急又怒,一声娇叱,各自挥动短剑,正待朝两人扑攻上去! 只听桃花女娇声道:“你们回来。” 四名宫装侍女舍了史、蓝两人,急速后退。 史琬和蓝如凤是听了贾老二的嘱咐,主要任务就是要毁去她们(四名宫装侍女)的四盏宫灯。 先前一直没有下手,是因为大家正在混战之中,一旦毁去宫灯,触怒了桃花女,恐两人不是她的对手。 此时大家都已围了上来,桃花女纵然出手,也不用怕了。宫灯一毁,史琬、蓝如凤就双双后退,和宋天寿、萧沧海等人会合在一起。 桃花女脸色铁青,两道杀气毕露的眼神,直向史琬、蓝如凤两人射来,冷冷一笑道:“两个小丫头?哼,就算你们破了我四盏宫灯,毁了我桃花毒雾,你们就能稳占胜算吗?”一面回头朝史紫丹道:“史神君,你还等什么呢?” 史紫丹凝声道:“老夫的无敌营就可以到了。” 只见贾老二双手抱着一坛陈酒,脚下踉踉跄跄的从厅外走了进来,嘻的笑道:“回史神君,他们都喝醉了,不会再来了。” 史紫丹嗔目喝道:“你说什么?” 贾老二醉态可掬,尖声笑道:“小老儿刚才就是从无敌营来的,为了庆祝史神君当选盟主,要他们每人乾了三杯。嘻嘻,只是小小的三杯,他们居然东倒西歪,烂醉如泥……” “你……”史紫丹怒极,“你”字还没说完,突然舍了西门追雪,声音摇曳,一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朝贾老二激射过去! 喜之郎骇然道:“那几坛酒里的千日醉,也是小老儿奉你老之命才放下去的 剑光劈落,付卜的一声,把贾老二抱着的酒坛劈成两半,登时酒香四溢,倾倒一地,但抱酒坛的喜之郎。却已不知去向? 史紫丹突然厉声道:“好!” 身形突然朝上拔起三丈多高,挥手一剑朝一根横梁上砍去,但听“当”的一声大响,陡然间有如天动地摇,整个大厅起了一阵颤动,大家但觉眼前一暗,大门已在震动之际,砰然阖起! 萧沧海大喝一声:“追雪,不要让老贼跑了!” 右手抬处,凌空一掌,朝史紫丹拍去。 史紫丹身在空中,厉笑道:“老夫要把你们一起消灭于此,岂会逃走?” 笑声中,一道剑光闪电般迎着掌风劈落! 这一记势道极猛,但见匹练般的剑光极速,宋天寿、杜浩然、丁药师,和相距还有丈许远近的高步云、竺天生、陆子惕、祝士谔等人看出情形不对,不约而同,挥剑而起,朝上迎击。 站在他对面的西门追雪更不怠慢,身形嗅的一声凌空拔起,秋水寒横扫过去。 “唷,你们仗着人多,也不看看还有我呢!” 桃花女话声说得娇柔,但一道人影随身拔起,再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剑光乍现,剑先人后,朝众人扫来! 这几方面差不多同时发动,但西门追雪施展昆仑“云龙身法”,身形较快。 史紫丹早就料到西门追雪会抢先攻来,口中沉笑一声,功运左手,暗藏不发,直等呛的一声,双剑交击,他乘机下落! 第207章 混战 有意从西门追雪身边掠过,左手才骤然疾吐,“砰”的一声,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比平日几乎胀大了一倍有奇,端端正正击在西门追雪的后心! 西门追雪剑上功力原没有他的深厚,双剑交击,已觉真气受到震动,这一掌被他击中后心,但觉眼前一黑,一个人被震得直跌出去! “黑手印!”乙老人家目**芒,沉声道:“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西门追雪一下落到地上,就被凌空飞来的喜之郎双手轻轻一托,接个正着,然后落到地上,”急急说道:“少庄主,你没事吧!” 西门追雪虽然练成“太清心法”,但总究功力尚浅,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说道:“我没什么。” “不对。”喜之郎吃了一惊,说道:“你被他‘黑手印’震伤内腑,快坐下来调息运功!” “黑手印?”西门追雪突然双目激动的道:“原来……我爹是他……杀害的……” 桃花女剑先人后,凌空横扫而下的一剑,居然剑气迸发,光芒奇亮耀目! 但听一阵锵锵剑鸣,宋天寿、杜浩然等七支长剑经她剑光扫过,只觉手上一轻,剑身已被齐中削断。 原来她手上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大家猛然一惊,急急后退,已是迟了半步,有的肩头中剑,有的胁下被划破一道血口,反正七个人没有一个不负伤的。 而且负伤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剑是如何被刺中的?因为对方除了削断自己长剑的一剑之外,根本就没有发过第二剑。 白骨神君清癯的脸上,不禁神色微动,凛然道:“九指圣母的‘天残魔剑’!” 桃花女已经回到地上,依然傍着史紫丹身边而立,媚笑道:“白骨神君果然有点眼光,这就是史神君要把大门关起来的理由了。” 白骨神君洪笑道:“就凭你们两个能把所有的人赶尽杀绝吗?” “白神君不信?”桃花女格的笑道:“这七个人每人中了奴家一剑,已经活不过三个时辰……” 西门追雪想到当日爹胸口的黑色掌印,最先怀疑“黑沙掌”,后来怀疑“毒煞掌”,结果竟会是史紫丹的“黑手印”! 父仇不共戴天,他哪肯坐下来运功调息,强压着一口真气,切齿道:“我不用运功,今天非手刃了老贼不可!”大步朝史紫丹走去,嗔目喝道:“史紫丹,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史紫丹眼看西门追雪后心中了自己一记“黑手印”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他目光何等犀利,当然看得出西门追雪内伤并不轻,此刻只是仗着内功,强压住伤势而已,这就点着头大笑道:“你果然比你老子强得多了,你老子连老夫五六成功力的一记‘黑手印’都接不住,方才老夫差不多使了八成力道,你还能撑得住,实在不错!” 他这几句话,是有意激激西门追雪的! 西门追雪听得双目如火,咬牙切齿的道:“你果然是杀害我爹的杀手,你承认了。” “哈哈,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史紫丹厉笑道:“你们还有谁能活着出去吗?” “好个老贼!”西门追雪抬手就是一剑朝史紫丹刺了过去,这一剑他含愤出手,剑势直刺,看去毫无变化,但却十分快速。 史紫丹对各大门派的剑法,莫不精通,以他的剑术造诣,自然看得出西门追雪这一剑,看去虽然笔直刺来,毫无章法可言,但却似乎隐含玄机,使人无法预估,心头暗暗一怔,急忙挥剑封出。 他不知道西门追雪练会的一招剑法——“改弦易辙”,乃是昆仑派“太清剑法”的精华。 老子揭橥大道无名,玄门剑法到了最上乘境界,同样剑道无名,清净可为,“改弦易辙”没有一定的招式,所谓以无招胜有招是也。 史紫丹长剑封出,才发现不对,他练剑数十年天下最厉害最繁复的剑招,都可以封解得开,但独独西门追雪这一招毫无章法,毫无变化直刺过来的一剑,他竟然封了个空! 一剑封空,西门追雪的剑尖已经刺到他的右肩,相差不过三寸,但听“叮”的一声,一缕精芒正好点在西门追雪剑尖上,那是桃花女出手了。 西门追雪但觉手腕一震,似有一缕阴寒之气从剑上传了过来,急忙运起真气,从剑上推出。 史紫丹一剑封了个空,自是大吃一惊,但他对敌经验何等丰富,耳中听到一声轻“叮”,已知西门追雪的剑势,已被桃花女封住,这一机会,岂肯错过,回手一剑朝西门追雪腰间横扫过去。 西门追雪堪堪运功朝剑上渗来的阴寒之气逼去,自是无暇兼顾! 又是“呛”的一声,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交叉挥出,一下朝史紫丹扫来的剑上架去。 这声“呛”,可不是把史紫丹的剑势架住了,而是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立被削断! 两人连长剑被削断都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了“呛”声,就觉史紫丹剑上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推力,把两人震得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连退两步,才算站住。 也在此时,突见两条人影,奇快无比的同时飞闪而入,一个是蓝启天,他怕女儿有失,仗剑掠上。 一个是白元规,他看西门追雪伤势不轻,不能再和史紫丹交手,一面以“传音入密”要喜之郎把西门追雪扶下,赶紧运气行功,由他上去把西门追雪替下来。 因此史琬、蓝如凤被震后退,蓝启天和白元规正好补上。 史紫丹目光一瞥,仰首大笑道:“好,好,今天反正全要上场的,你们两个先出手也好。” 桃花女妖烧的笑道:“就是他们两个?不嫌太少了吗?” 史紫丹沉嘿道:“不要紧,待会他们自会一个个加进来的。” 白元规喝道:“你说什么?” 桃花女手提长剑,格的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两个的上来,不嫌太麻烦吗?神君的意思,是说不消几个回合,你们的人,看出你们两个情势吃紧,自会加入战圈来的,现在你懂了吧?” 她巧笑情兮,说来嗲声嗲气,但口气却是不小! 蓝启天朗笑道:“那倒未必见得!” 桃花女道:“蓝大庄主不信,马上就可分晓!” “好!”蓝启天长剑一圈,一道蓝色剑光直奔桃花女。 白元规也在此时朝史紫丹喝道:“咱们毋须多说,阁下接着了。” 右腕一振,白骨剑漾起几道白芒,直射过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史紫丹和桃花女似是毫不在意,长剑随手一左一右向外划出。 他们这一剑看去各自施为,封解白元规、蓝启天两人的攻势,但两道剑光才一出手,就矫若神龙,光芒大盛,一下会合,居然像是一个人划出来的一道剑墙,把白元规、蓝启天圈入在剑光之中。 这是外人所看到的景象,自元规和蓝启天却并无被剑光圈住的感觉,只是感到两人被隔了开来,但他们本来就是各自攻向一人,第一招被封开,第二招第三招就紧接着出手。 如论剑上造诣,白元规功力之深,并不在史紫丹之下,蓝启天也足可对付桃花女,但不知怎的,交手不过三招,陡然发现史紫丹和桃花女联手之后,剑上威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一个剑势开阖,宛如一片汪洋大海,波澜壮阔,一个剑势奇幻,剑光似东实西,剑剑狠毒! 三剑下来,白元规已可感到自己绝不是史紫丹对手,蓝启天也发现桃花女剑法之奇,自己根本摸不清头绪,连想见招拆招,都封架不住。 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三人看出情形不对,正待出手! 白骨神君看得目芒飞闪,左手朝前一摆,说道:“你们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右手白骨剑呛然出匣,大步朝战阵中走去。 史紫丹大笑道:“白神君再要赐教,兄弟欢迎得很。” 口中说着,唰的一声,一道剑光直奔白骨神君面门。 白骨神君沉笑道:“阁下口气越来越狂了。”挥手一剑,朝前迎击过去。 哪知就在此时,陡觉身后有一缕极细冷芒激射而来,一时只好施展移形换位,侧身让开。目光一瞥,看到一缕精光倏然隐去,不觉暗暗一怔,忖道:“原来偷袭自己的是桃花女,此女刚才使的大概是‘束剑成丝’了,剑术能练到此一境界,已非易事,难怪他们口气有如此之狂了!” 照说加上白骨神君,白元规和蓝启天应该可以减轻负担了,哪知白骨神君的挥剑加入剑圈,虽然和史紫丹力拼三招,依然平分秋色,没把史紫丹震退半步,也并没有替白元规、蓝启天两人解围,甚至还是和白元规隔着一道剑墙,丝毫没有冲破。 白骨神君在武林中可说是少数几个超强高手之一,此时挥剑攻入,接连几剑,不但未能把史紫丹逼退,甚至连想和白元规会合,都未能如愿,心头不由大怒,口中沉喝一声:“看来史神君方才和老夫交手之际,果然留了一手!” 第208章 暴击 白骨剑随着喝声一连劈出九剑。他盛怒而发,这九剑果然声势极壮,记记含蕴全力,声若裂帛;但不论你剑势如何凌厉,硬是冲不开史紫丹和桃花女两支长剑纵横纠结的一层剑网,像一片厚厚的云层,可以把最强烈太阳都遮掩起来,变成满天阴霾! 这一情形,看得白元辉心头大为凛骇,回头朝白元浩道:“想不到这老贼竟有这般厉害,老三,咱们一起上去,看他如何应付?” 白元浩点点头道:“不错,他不过仗着两人联手,剑势较广而已!”一面朝白元亮、白少游两人说道:“元亮,你和少游站在这里,不用上去。” 话声一落,就和白元辉两人率同八名中年剑士,挥动长剑,朝战场中间纵扑而上! 这十个人,十支长剑,就像十头凶猛的狮虎,剑先人后,扑入战圈,当真非同小可! 试想白元辉、白元浩兄弟,剑上功力,也不过稍逊老大自元规而已,若在江湖武林而言,已可算得上是顶尖高手。 那八名中年剑士,是白元规一手调教而成,且精擅联手战术,一身武功,还在白少游之上。 十个人一下冲入战阵,朝史紫丹、桃花女围攻而上,这份声势,自是极为强盛。照说史紫丹、桃花女两人目前正在和白骨神君、白元规、蓝启天三人交手之际,突然加入这十个人的围攻而上,自该忙于应付才是! 但事情却居然会出人意料,史紫丹、桃花女对白元辉等十人的围攻而上,好像视若无睹,丝毫无动于衷,一个只是自顾自的挥动长剑、开闺如故,一个依然剑势奇幻,倏东倏西,令人不可捉摸。 他们并没理会攻上去的十个人,但攻上去的十个人,都感到史紫丹、桃花女各自还攻了他们一剑。 不,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已冲入剑阵之中,前后左右,都缭绕着剑光!刹那之间,和自己一起冲上来的同伴,几乎全失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人,独立苍芒,奋勇迎战! 这是白元辉等十人共同的感觉,站在战阵外的人呢?他们只看到白元辉等十人挥剑冲上去的时候,一圈剑光,像天空闪电般连连闪动,等十人攻入阵去,剑光又及时封闭,十个人就一起被圈入在剑光之中了! 这一情形,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莫不悚然失色! 方才被桃花女毒剑所伤的七人,各自跌坐在地,经过这一阵工夫,运功逼毒,但看去毫无半点进展。 乙老人家盘膝跌坐,右手抵住西门追雪后心,正在运功疗伤,喜之郎、史琬、蓝如凤、丁凤仙等人守着他站在一旁。 仲清和看得暗暗攒眉,手持一对铁笔,朝万选青道:“选青老弟,咱们人数虽多,但形势似乎对咱们不利,咱们除非联手把史紫丹、桃花女除去,如论单打独斗,只怕没有一个人会是他们对手,咱们机不可失!” 万选青矍然道:“仲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只有合大家之力,才能把他们除去,咱们不妨过去和丐帮韦帮主商量商量。” 仲清和点点头,两人相偕朝韦凌云身边走去。 韦凌云眼看两人朝自己走来,慌忙抱抱拳道:“两位前辈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仲清和含笑道:“韦帮主言重,兄弟方才和万老哥商量,认为以史紫丹的武功,咱们任何一个门派,都无法和他抗衡,此人不除,武林后患无穷,即以目前来说,有白骨神君这样的高手,加上白骨三英,依然奈何他不得。唯一的办法,只有咱们集合所有力量,一起上去,或可把他搏杀,这要韦帮主合作才好。” 韦凌云道:“仲掌门人的意思,可是要敝帮八大长老加入战圈吗?” 万选青接口道:“不错,要搏杀此獠,唯有大家全力一击,贵帮八大长老功力深厚,再加上仲掌门人和兄弟两人一同出手,或可克奏肤功。” 韦凌云望望八大长老,问道:“柏长老,你的意见如何?” 铁猴子柏长青道:“仲掌门人和万庄主所见极是,目前形势,已极明显,白骨门和蓝大侠等人,一旦落败,咱们再要出手,就来不及了,而且目前各大门派的实力,也只有咱们这些人了,除了和他放手一搏,已别无选择。”韦凌云点头道:“好,咱们就和仲掌门人、万庄主两位联手同上,给他来个攻其无备! 柏长青口头道:“帮主和三位副长老可留在此地,给大家掠陇” 韦凌云笑道:“我也要参加,搏杀武林公敌,我自然也算一份了。” 他是帮主,话既然说出来了,柏长青自然不好反对,计议定当,就各自分散开去。 丐帮八大长老使的都是打狗棒,两人了组,分为四组,可以联手攻敌,韦凌云使的也是打狗棒,但他另有威力极强的“擎天三式”,必须以左手施为,无法和人联手,就得单独施展。 柏长青因他身为帮主,怕他有失,就把他安排在四组人的中间,万一不敌,八位长老可以全力保护。 仲清和、万选青两人一组,共分五个不同方向,向战圈扑攻而上。 这一下虽是分五个方向扑攻,但因丐帮八大长老使的是八支竹节精钢打狗棒,足有六尺长,施展的同是“打狗棒法”,这一发动,八支打狗棒宛如一片乌云,朝史紫丹、桃花女当头盖落! 韦凌云更不怠慢,口中吐气开声,左手接连使出“擎天三式”第一式“只手擎天”,第二式“不测风云”,第三式“石破天惊。” 这三式只有丐帮帮主才能练习的丐帮镇帮掌法,果然威力非凡,从第一式出手,就掌风呼啸,有如迅雷乍发,接着就像风雷交击,天地丕变,一丈方圆,大有地动天摇之势! 仲清和、万选青也随势跟上,一个双笔划起点点寒芒,漫天飞洒,乘隙而入,一个长剑开阖,剑势如长江大河,滔滔奔流! 这一击,可说各竭其能,每个人都把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使了出来,因此五面交击,威势之盛,无与伦比! 但这番波涛汹涌的攻势,只是在战圈之外,虚张声势而已,他们准也攻不进战圈去,战圈中,除了白骨神君,没有一个人的剑势、掌力,能够威胁到史紫丹、桃花女两人的。 丐帮“打狗棒法”虽是厉害,黄山“万流归宗剑法”虽然博大,但史紫丹早已有了破法,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韦凌云的“擎天三式”,因系丐帮不传之秘,只有帮主一个人会使,是以史紫丹也没有破法,但韦凌云究竟年事尚轻,功力稍逊,对史紫丹也不足以构成很大的威胁。 因此这十一个人(仲清和、万选青、韦凌云和八大长老)的投入战圈,比方才白元辉、元浩和八名中年剑士也差不了多少。 刚刚发动攻势之势,看去好像声势不小,但在史紫丹、桃花女双剑联手,不过几招之后,这十一个人又被史紫丹纵横交织的剑光圈了进去。好像他们的剑势,可以包容万物,任你人数再多,只要使开了手,就可把你圈入在剑光之中。 一经被他剑光圈入,纵然你人数众多,也会被剑光各个隔离开来,就算你练有合击之术,到了这时,也联不起手来了。 这下真把白元亮、白少游看得大为凛骇,全场高手几乎全投进去了,史紫丹居然仅凭一支长剑,能把这许多人圈入剑光之中,他使的会是什么剑法呢? 只听战场中响起自骨神君的声音喝道:“诸位小心,史紫丹使的乃是昔年号称魔剑天王的‘大罗天剑法’,一经施展,其长处就是专门能把敌人困入剑光之中,但若要伤人,必须另有人和他配合。如今和他配合的乃是桃花女,此女使的是昔年九指圣母的‘天残魔剑’,一剑出手,可以分袭数人,才是真正杀手,诸位对她务必多加注意。” 原来白骨神君发现自己在功力和对敌经验上,和史紫丹不相上下,但若论剑招奇奥,自己就不如史紫丹甚多,要想胜他,实非易事,不,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再看史紫丹和桃花女联手之后,一个人以剑光圈人,一个乘机施展杀手,此一阴谋,十分恶毒! 这就一面挥剑和史紫丹交击,一面却暗暗注意着桃花女的剑招,只要她出手袭击,他就以迅疾手法,抢先朝她攻上一两招,使她忙于封架,无暇再去伤人。 此时眼看丐帮的人也投了进来,人数一多,自己就无法兼顾,替大家把桃花女的“天残魔剑”一一化解,才出声告诫大家,希望大家多加注意! 话声出口,这时候,只听桃花女格的一声娇笑,说道:“白神君这句话岂不是把他们看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了?双方交手,只要有一方不留神,就会被另一方乘隙出手,何用一个困敌,一个出手,这么麻烦?” 第209章 摧折 口中说着,长剑突然迎面洒出,一片剑光,急如匹练,朝白骨神君胸前电射而来。 但在这片剑光下面,另有七点闪钎寒芒,作北斗七星状,毫无声息的袭向白骨神君脐下七处穴道。 白骨神君白骨剑朝前挥出,咱的一声,挡开了射向胸口的匹练,口中忽然大笑一声道:“老夫早就料到你会乘机偷袭!” 右手长剑疾落,划下一道剑幕,挡住对方七点寒芒,左手也在此时,倏然暴长,施展“通臂功”,五指勾曲如爪,疾向桃花女执剑右腕抓去,使的是白骨门威力最强的“白骨神抓”! 桃花女还来不及缩手,突然一道剑光从斜刺里飞来,削向白骨神君左腕,那自然是史紫丹出的手了,只见一阵嘶嘶轻响,几条尺许长的赤金光芒朝史紫丹头脸激射过去,那是蓝启天放出来的六条飞天蜈蚣! 史紫丹大笑一声,友手扬处,凌空拍出一掌,只见他左手堪堪扬起,已变成一只色呈暗红的手掌,一道炙热如火的掌风,向上涌起,六条飞天蜈蚣立时有四五条被他“火灵掌”的火气一炙,纷纷跌落地上。 就在此时,史紫丹右手长剑突然“铮”的一声,从他手中挣脱,向上飞射出去。 史紫丹心头一惊,他自然知道这是乙九施展“纵鹤擒龙功”的“擒龙手”把自己长剑吸了过去,目光迅速一抬,长剑已经飞出去八九尺远,口中不由大喝一声,右手上扬,同样向空一招。 他虽然不会“纵鹤擒龙”,但潜修苦练了数十年,一身内功已臻上乘,这一招手平飞出去的长剑立时被他内力吸住,虽没倒飞回来,却也不再向外飞出,一下停在空中,不进不退,一动不动。 乙老人家已经给西门追雪运气疗伤完毕,人就站在五丈开外,一见史紫丹的长剑在空中停住,不觉招手笑道:“过来,过来!” 那停在空中的长剑又挣动了一下,要待朝乙老人家飞去! 史紫丹也急忙向长剑招手,凝声喝道:“回来!” 长剑经他招手,又停住不动了,双方各展内功,争夺着这柄长剑,也等于较上了内力。乙老人家远在五丈以外,史紫丹和长剑却只有八九尺远近,但他不敢移动脚步,生怕稍一分心,长剑就被乙老人家收去。 方才白骨神君因丐帮的人冲人战圈之际,就暗中叮嘱白骨三英,盯住桃花女,(因己方人手一多,自己照顾不来,怕她乘机伤人)。 这时史紫丹长剑脱手,和乙老人家较上内力,以他的身份,对方手中无剑,就不好再出手了。 丐帮八大长老眼看史紫丹长剑脱手,正是最好的机会,铁猴子柏长青左手打出暗号,八大长老人支打狗棒同时出手,人影倏合,八道棒影闪电朝史紫丹左右前后集中攻到,攻势划一凌厉! 韦凌云更不怠慢、右手打狗棒往地上一插,左掌一记“不测风云”,掌风如涛,朝他当头盖落。 史紫丹看得大怒,一只色呈暗红的手掌猛向攻来的八大长老扫了出去。 白骨神君急忙喝道:“小心他‘火灵掌’,快向后退!” 一道炙热如火的掌风已经横扫过来,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三人首当其冲,立被掌凤扫了出去,跌倒地上,立即昏迷不省人事。 韦凌云见状大吃一惊,差幸王麻子、汪长寿、邵长根及时抢出,把三人抱起,退了下去。 史紫丹也因这一记“火灵掌”稍微分心,停在空中的长剑“嗖”的一声,被乙老人家的“擒龙手”吸了过去。 站在史紫丹身后不远的四名黄衣使女,手中还捧着玄铁如意,白玉拂尘等物,看他长剑脱手,急忙趋了上来,以备他取用。 史紫丹向她们挥了一下手,仰首大笑道:“史某就是不用长剑,一样可以置尔等于死地!” 口中说着,右手一振,伸出一只乌黑的巨灵掌来,(‘黑手印’)左手一抬,手掌色呈暗红,(‘火灵掌’)这一黑一红两只手掌,看得令人目怵心惊! 他在这一瞬间,身形飞旋,双掌左右横扫而出,逼得围攻他的人,纷纷却步,后退不迭,连白骨神君也不敢和他硬接,向横里斜退开去。 桃花女眼看机不可失,立即振腕发剑,一支长剑,飞射出八九点寒芒,朝向后疾退的众人投去。 白骨三英及时人影闪动,三支白骨剑急疾划出,战场中登时响起一阵叮叮轻响,每人接了她分射出去的三剑。 史紫丹双掌扫过,眼看众人辟易,不觉仰天大笑道:“你们人数虽多,怎么没有人敢接老夫一掌?” “黑手印”、“火灵掌”,确实没有人敢和他硬接! 但就在他笑声未落,突听半空中有人大喝一声,一片乌云像泰山压顶,往他头上直盖而下! 那是一件宽大的黑袍,有人从大厅拂间往下罩落,梁高三丈,史紫丹身高六尺,中间相距不过二丈四尺。 这袭黑袍有人鼓足了内劲而发,来势自然十分迅速! 这人正是千毒谷主纪千里,他方才误接了史紫丹一记“火灵掌”,被魔火真气几乎炙伤内腑,幸他练成毒功,慌忙服下“毒灵丹”,经过一阵调息运功,才算把火气逼出体外,恢复过来,心头对史紫丹衔之入骨。 自思不论剑法掌法,都难是史紫丹的敌手,惟有用毒,或可胜他,因此在双方激战之时,悄悄登上横梁,隐身俟机。 正好乙老人家施展“擒龙手”,把史紫丹手中长剑吸了过去,他趁机脱下身上长袍,贯注内力,往下罩落。这一件长袍,乃是千毒谷主随身最毒之物,有人和他动手,别说手足碰上他衣角了,不消几个会合,只需长袍因风飘动,内功稍差的人,就会头昏脑胀,不支倒地。(方才他曾和史紫丹激战多时,史紫丹未曾中毒,是因内功深厚,些许因风飘散的毒气,自然伤不了他) 史紫丹喝声入耳,急忙仰首看去,发现纪千里把一袭黑袍朝自己当头盖落,对方乃是以用毒出名的千毒谷主,这件黑袍若无特别作用,岂会身隐梁上,在此时向自己掷来?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贯注内力的黑袍离头顶已不过七八尺光景! 史紫丹沉嘿一声,双掌突然朝上撑起,再向外一分,但听一声裂帛大响,千毒谷主一件黑袍被他“火灵掌”、“黑手印”两种绝世掌功在头顶七八尺的上方撕裂,震成千百片碎布,随着劲气,朝上卷起! 这两种掌功所发出来的力道,岂同小可,朝上卷起的千百片碎布,不啻千百支箭镞,纪千里哪有躲避的机会,口中闷哼一声,从梁上直跌下来,又是砰然一声,堕落地上,就一动不动。 纪若男看得心胆俱裂,口中尖叫一声:“爹……”一个人急步冲了过去。 黑袍碎裂,蕴藏在袍上的千种剧毒,自然也会纷落如雨! 蓝启天眼看纪千里居高临下,掷下黑袍,史紫丹一红、一黑两只手掌朝上撑起,他一声不作,左手大袖一展,数十只体积细小的飞蚁,朝史紫丹身上激射过去。 史紫丹身上穿着金缕衣,不怕刀剑,但金缕衣只是一件上衣,数十只飞蚁钻入他长袍之内,到处乱螫,自可咬到血肉之处! 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了不少剧毒,还一无所觉,但被飞蚁到处乱螫,少至也有十几处刺痛,自然立时就察觉了。他只当是纪千里黑袍上的毒虫,心头又惊又怒,正好纪若男哭喊着冲了上去,口中怒哼一声:“该死的东西!” 右手挥手一掌就朝纪若男拍了过去!但见人影一闪,西门追雪一下拦在纪若男身前左方,左手及时斜拍出去,他不敢和史紫丹的“黑手印”硬拼,但施展“纵鹤手”,从横里推出,自可把“黑手印’,掌力向右推开,同时口中大喝一声:“老贼看剑!” 右手抬处,秋水寒一道清莹剑光,已向史紫丹当胸递去。 史紫丹拍向纪若男的“黑手印”被他“纵鹤手”推开,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对他刺来的秋水寒,居然不避不闪,剑光倏没,但听“嗤”的一声,业已刺入他胸口! 原来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千毒谷主黑袍的千种剧毒,又经蓝启天数十只飞蚁钻人体内到处乱螫,在他拍出一记“黑手印”之后,就已剧毒发作,西门追雪刺去的这一剑,他早就失去知觉,哪里还会还手? 也只有秋水寒可以刺穿刀剑不入的金缕衣,这就是他谋夺到金缕衣之后,一直要追索秋水寒的缘故。 西门追雪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一剑刺入史紫丹的心窝,心头不由得一怔,回手拔出短剑,已经激动得流下泪水来,大声叫道:“爹,孩儿总算给你老人家报雪血仇了!” 他抽出秋水寒,史紫丹挺立的身子才砰然往后倒去。 西门追雪这声哭喊,听得正在和白骨三英激战的桃花女猛吃一惊,长剑急剧挥出三道剑光,把白骨三英逼退一步,口中尖叫着:“神君!神君……” 第210章 曲谣 身子一仆,左手迅快揽起史紫丹的尸身,往后连退两步,双目尽赤,望着西门追雪,厉声道:“是你杀了神君……” 话未说完,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一倾,朝地上扑倒下去! 她不知史紫丹衣上沾满了千种剧毒,是以话声未落,就毒发身死,和史紫丹作了同命鸳鸯。 这下直看得四周的人莫不悚然动容,怕沾上剧毒,纷纷后退不迭! 大厅上一场激战,至此已经全部停止。史紫丹的四名黄衣使女,和桃花女门下的秦妙香及四名宫装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站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喜之郎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尖声道:“好了,好了,史神君和桃花仙娘因抱着太大的野心,才致有今日的失败,如今自食恶果,首恶已死,你们不用害怕,没人会伤害你们的,不过秦姑娘,你身上可有天残魔剑的解药?” 秦妙香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递了过来,说道:“这是仙娘夺命毒剑的解药只须把药未敷在伤口上,就会有毒血流出,等血色正常,就可无事。”接着目含泪光,抬头问道:“我们可以把神君和仙娘的遗体运走吗?” 喜之郎道:“史神君和桃花仙娘两人遗体上,都沾满了剧毒,谁也不可去碰触,除了焚化,还能运出去吗?你们放心,这里自会有人给他们埋葬的。” 史琬走到离史紫丹身前数尺,盈盈跪拜下去,含泪说道:“你是杀害我爹爹的仇人,但你也抚养了我十八年,视我如己出,我……们的恩仇,从此勾消了。” 她仰首向天,哭道:“爹爹在天之灵,请恕女儿不孝,没有手刃亲仇,但大哥既已杀了他,两位老人家也可以安慰了……”说着不禁大哭起来。 闻天声示意柳飞絮、蓝如凤过去扶起史琬,低声劝慰着。 喜之郎已把解药交给丁凤仙、要她去分别给桃花女毒剑所伤的宋天寿、杜浩然、高步云等七人治疗剑创。 另外丐帮长老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三人,被史紫丹的“火灵掌”扫中,伤得虽然还算不重,也内腑如同火的,只是喘气,服了丁凤仙从爷爷药箱中取出来的“冰雪散”,再经过一阵调息,也差不多好了十之八九。 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商量善后。 仲清和朝闻天声问道:“闻老哥,你看这里该如何处置呢?” 闻天声连忙抱拳道:“不敢,兄弟正想问问喜总管呢,看他可有腹案?” “嘻嘻,马陵先生不耻下问……” 喜之郎耸着肩笑嘻嘻的道:“其实这里已经没咱们的事了。” 闻天声道:“喜总管此话怎说?” 喜之郎道:“这里是凤尾帮的所在,自该由贺帮主来善后才对。” 万选青在旁道:“贺天锡他不是……” 喜之郎忙道:“贺帮主是被史神君用药物所控制,身不由己,经小老儿给他服了解药,已经没事了,这时正在前面遣散史神君手下的无敌营……” 闻天声道:“无敌营三百武士,这样遣散不大好吧?” 喜之郎嘻嘻的笑道:“马陵先生放心,方才小老儿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早就废了他们武功,包括总领司徒望在内,从此再也作不起怪来了。” 闻天声问道:“那桃花女的手下呢?” “嘻!”喜之郎伸手朝大厅左首一指,说道:“你老请看,他们(天龙、火齐两队武士)自然比照无敌营待遇办理,只要等厅门开启,就可领取川资,各自回籍谋生。” 闻天声笑道:“原来喜总管全已有了妥善安排。” 万选青道:“但大厅这两扇厚重铁门,要如何才打得开呢?” “这个容易。”喜之郎口沫横飞的道:“小老儿当过大会总管,这点机关还会摸不着边吗?” 说完,双足一点,人已纵身跃起,伸手在梁上摸了一把,就回身落地。只听一阵隆隆闷响,两扇厚重铁门果然徐徐开启。 秦妙香率领四名侍女和史紫丹的四名使女,向史紫丹、桃花女两人遗体拜了几拜,黯然朝厅外行去。 秦妙香一双俏眼幽幽的朝西门追雪投以一瞥,似想和他说话,但终于低着头走了。 祖东权也在此时,抱起千毒谷主遗体,由纪若男和众人一一道别,才和五方护法一起回转千毒谷。 这一场激战下来,各大门派这边,只有千毒谷主是唯一牺牲的人,大家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默默的送了出来。 西门追雪轻咦道:“师父呢?” 喜之郎笑道:“乙老人家早就走了。” 走出大厅,就看到黑面龙王贺天锡率同四名堂主走了过来,看到众人,连忙拱手道:“托天之幸,诸位道兄总算无恙,兄弟惭愧,被药物控制,差点作出对不起江湖朋友的事来。” 杜浩然道:“老哥毋须自责,咱们这些人还不是被他控制了?若非喜总管巧妙安排,咱们全成为千古罪人了。” “阿弥陀佛,杜老你少说两句吧,小老儿会担当不起。”喜之郎连连拱着手,一面朝黑面龙王道:“帮主爷,咱们说正经的,里面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贺天锡忙道:“些许微劳,兄弟自当遵办,这是应该的。” 喜之郎站在阶前,举目四顾,朝白骨神君和白元规拱拱手道:“白神君。这次多蒙白大庄主三位赶来支援,才能枚平一场武林劫运,小老儿在这里谢了。” 白骨神君豁然笑道:“此次如非喜总管洞瞩先机,遑论老夫,白骨门都可能沦入魔爪,要谢,也该是白骨门向你致谢才是。” “白神君言重,小老儿不敢当。” 喜之郎转过身去,朝宋天寿、闻天声两人拱拱手道:“宋大侠、马陵先生,如今少庄主大仇已报,该和少夫人(史琬)一起回云龙山庄去了,小老儿的差使也大功告成,该向两位和少庄主、少夫人告辞了。” 闻天声道:“你要走了?” “嘻嘻!”喜之郎耸耸肩,笑道:“小老儿是奉师命来协助少庄主的,事情完了,自该回去覆命了。”一面朝小珠、小王招招手道:“你们两个随我走吧!” 史琬被他一连两声“少夫人”叫得粉面飞红,此时听说他要走,不觉问道:“喜总管,你会来看我们吗?” 喜之郎嘻的笑道:“只要有酒喝,小老儿一定会来。” 他像大马猴似的,弯腰耸肩率同小珠、小玉往外行去。 但站在阶上的蓝启天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蓝老大,别忘了,小老儿方才和你说的话,小老儿也和宋老大说了,自会有他作主,小老儿黄山回来,再来喝谢媒酒。” 三年后。 莲花峰,生翠莲,翡翠莲花玉生烟,弱水三千里,飘香落九天。 莲花峰,生翠莲,卅六莲叶翠田田,风吹莲叶覆,回旋欲通仙。 花落见莲心,莲房碧似金,粒粒皆仙晶,婉转何处寻?莲根是莲藕,玉节盘珠走,冰丝合三三,好为王母寿。 一弯新月,像银钩似的,斜挂在树梢之上,掩映着十几棵参天古松,针叶如画! 四处群峰耸秀,浮云出岫,这是刘阮遇仙的天台北峰。 西门追雪每天晚餐之后,总得在这里倚石而坐,盘桓上一会。 俯瞰幽壑,仰望碧空,七年来,习以为常。 每当他坐在这块大石上的时候,口中也就自然而然的低哼起“翠莲曲”来。“翠莲曲”,这是多么美丽,多么可爱的曲子啊! 也是自己从小学会,唯一会唱的曲子,在他的心灵中,留着极其深刻的印象。它本来没有曲名的。 也许有,因为一个曲子,不可能没有名称。 但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太小了,只知道学着唱,那会追根问底的去研究曲名? 后来,自己逐渐长大,总觉得这首可爱的曲子,没有曲名,是一件憾事,这才替它起了一个名称——翠莲曲。 七年了,自己一直深深的爱着它,没有一天,不在轻声低诵! 除了师父,自己孓然一身,再也没有亲人。 在寂寞袭上心头的时候,只有“翠莲曲”,会安慰自己,把自己带回到幼年,回复到那段最愉快最美丽的日子。 但是,这不过是回忆罢了!那和自己在海滩上,在树林边,肩并着肩,手拉着手,歌唱的人呢? 海天茫茫,在水一方,连那个自己曾经住过五年,又一别七年的小小孤岛,也只有对着娟娟细月,向空遥望而已! 因为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海上仙山啊! 这该是十二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自己还只有七岁,父亲方泽民,在山东即墨县任上,因流寇蜂起,挂冠南返,自己一家,都下了一条三道桅的大木船。 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海,这么汪洋无际,白浪滔天!心中不知是兴奋?还是忧惧?时常爬上甲板上去玩。 船行了不知多少天,记得那是一个晚上,一个可怕的晚上! 狂风带着厉啸,掠过横空,船身颠簸得要把人丢出船去。 第211章 剑诀 海上掀起比山岳还高的浪潮,一阵又一阵,像泰山压顶似的朝着船上扑来,野蛮得有若噬人巨兽,张着獠牙,要把船整个吞没。 自己吓得抱着父亲,不敢睡觉。 一阵巨大的震动,如今想来,敢情是船触了礁? 自己那时却只觉身子立时淹入了冰冷的水中,不知是沉,也不知是浮? 带着腥味的咸水,灌入口中,自己便迷迷糊糊的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在一张石床上了,全身血液好像燃烧了起来,有一股莫可名状的热流,在体内滚滚流动。 炙热得使人难以忍耐,但又舒畅得使人飘飘欲飞! 张眼一瞧,床面前站着一个长髯飘胸的老伯伯,他两只留着长指甲的手,正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自己身上,悬空摆动。 “老伯伯,他醒来啦!” “唔!这娃儿骨根不错,造化也不错,可惜情孽牵连……” 白胡子老伯伯在说什么,自己并没听懂,却已咕碌碌地翻身坐起。 “老伯伯,我爹爹呢?” “你爹爹还要睡上一会,你跟莲儿先出去玩玩罢!” 白胡子老伯伯慈祥地笑着,回答自己。 打那时起,自己父子两人,就在石屋里住了下来。 白胡子老伯伯敢情生性好静,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很少见得到他,有时也只和父亲谈谈,他住的那间石室,父亲也不准自己进去。 小姑娘莲儿,后来和自己一起,由父亲教着念书。 早晚一空下来,不是到海滩上去拣五颜六色的贝壳,就是在林边捉迷藏。 想起捉迷藏,西门追雪眼前,又不由泛起莲儿娇小的身形,和那捉摸不定的身法。 当时别说自己缚住了眼睛,抓不到她,就是偷偷的瞧了一下,明明看准了,也总是被她溜跑。 不是吗?莲儿时常拍着手,叫自己“笨蛋”! 后来还是她笑着告诉自己,说自己没有来以前,她也常和老伯伯捉迷藏。 但她十次就有十次被老伯伯捉住,她气得不要玩了,老伯伯就教了她一种捉迷藏的法子,这样,她十次之中,才有两三次,可以逃脱。 她说和老伯伯捉迷藏,根本一点也不好玩,自己来了,她才高兴。 于是,她就把捉迷藏的法子,转教给自己。 可是捉迷藏的法子,却又难学极了,脚尖左右移动,跳跳蹦蹦的乱转圆圈,自己几乎被她教得头昏脑胀,莲儿却鼓着双腮干生气。 足足练了四五天,不知被她骂了多少次“笨蛋”,才算学会,起先还时常被他捉住,后来慢慢的熟练了,她才高兴。 “翠莲曲”,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莲儿时常牵着自己的手,坐在海滩边上,要自己和她一起唱。 一住五年,海岛上虽然终年常绿,四季如春,生活过得十分恬静,也十分愉快。但父亲却一直怀念着故乡,说什么“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白胡子老伯伯也曾劝过父亲:“世乱方殷,何如啸傲海外?” 但一个久离故乡的人,对故乡之思,是如何殷切,又岂会因一两句话,就能排遣得开? 那年的秋天,岛上终于飘来了一艘渔船,父亲大喜过望,和他们一谈,才知他们原来正是浙江沿海的渔民,因为在海面遇上了大风,无意飘到这个岛边来的。 于是父亲决定搭他们渔船回去。 第二天,自己父子两人就和白胡子老伯伯作别。 莲儿哭得很伤心,一直送自己上了船。 渔船渐渐离开海岛,她还是痴痴的立着。 七年了,自己的耳边,还依稀响着她的声音。 “追雪哥哥,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七年了,海上仙山,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 青梅竹马的莲儿,该和自己一样大了,在天之涯,在水一方! 自己亲爱的父亲,离开了尘世,也离开了自己,从此,自己孤单单的再没有亲人了。 有,那只有遥远的莲儿,和自己的师父! 抬头一望,一钩眉月,业已斜挂天半,玉露无声,衣衫欲湿!时间已经快近亥末子初,自己新近才学会的“通天剑法”,还没十分纯熟呢! 想到这里,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从身边取过师父传给自己的“松纹古剑”,熟练的一按卡簧,一道银虹,应手而出! 然后小心地将那支有着斑剥古纹的剑匣,平放到大石上面,转身走到草地中间,站停身形,凝神沉气,稳如山岳,右手剑尖向天,左手剑诀平胸,亮开“通天剑法”的第一招“一心朝天”。 剑尖一圈,剑诀遥领,身形骤然一变,剑影簌簌,早已挥洒而出! “通天剑法”,原是崆峒派镇山之宝,素以奇诡着称! 此刻西门追雪剑势展开,只见一条银虹,裹着一团黑影,倏前倏后,忽腾忽跃。天风激荡,花雨缤纷,轻灵快速,简直到了极点! 但听剑风飒飒,响成一片,哪里还看得清人影?蓦地一声轻啸,银光倏合,化作一道匹练,带着破空劲风,平地飞起两丈来高,身在空中,长剑抖处,闪出层层银鳞。 西门追雪一招“长虹经天”,收住剑势,飘然落地,心头虽然微微感到有些气喘,但这趟剑法,自己却使得十分满意。 时间已是不早,收剑人匣之后,就手提长剑,跃下蜂顶,顺着小径,踏月归去。 半山腰上,三间茅屋,这时静闷得一点声息也没有。 时当子正,正是师父坐功之时,西门追雪哪敢惊动,悄悄的回转自己卧室,挂好长剑,立即脱衣就寝。 第二天清晨,西门追雪起身之后,做完功课,还不见师父出来,心中不由深感讶异。 他老人家黎明即起,数十年如一日,今天怎会突然曼起,莫非他老人家身子不适? 不!普通练武之人,尚能做到强身健骨,祛病延年,何况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当今武林,已是寥寥可数的人物,那末该不是身体不适了。 他边走边想,放轻脚步,跨进师父房间。 眼帘所触,恩师苍松子正静静的倒卧地上,一动不动。 西门追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只觉头顶上“轰”的一声,眼前一阵昏暗,他忍住眼泪,略为定神,立即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师父……” “父”字才喊出口,双手触到苍松子身上,着指如冰,看来师父业已仙去多时了! 西门追雪毫不犹豫,双手一抄,抱起师父,平放到云床之上,他跪倒床前,抱着师父,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一会,他头脑逐渐清醒,想起师父昨晚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暴卒?难道是中了人家暗算? 想到被人暗算,西门追雪顿时热血沸腾,急忙把师父遗体,仔细检查了一遍,可是又瞧不出什么异样? 再向房中打量了一阵,也并无半点痕迹。 以师父的武功,当今武林,又有谁能不动声色的加害于他?看来当真是他老人家寿限已终! 西门追雪泪眼模糊,突然发现地上还摔落了一支墨水未干的毛笔。 哦!师父在仙去之前,还在写着什么东西?心中一动,俯身捡起笔来,向桌子一瞧,果然铺着一张素笺,上面写了许多字迹。当下拭了拭眼泪,仔细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字谕琪儿,余心脉将竭,为时无多,吾天台一派,源出崆峒,自开山祖缔创迄今,千有馀载,惜年代久远,致本门无上心法之“离合神功”,因而失传。 “经历代师祖潜心研讨,虽各有小就,终难大成。于是师勉其徒,徒勉其孙,各以心得,遗之后人,以期能继先人遗志,恢复本门固有神功。 “昔年汝师祖曾以合为用,由心神合一,凝虚成力着手,练为阳刚之气,裂石开山无坚不摧,其劲虽强,然与离合神功刚柔互济之道,相去仍远。 “余有鉴于斯,惮心竭力,穷三十年之时光,试以离为用,由清虚无为,引力返虚着手,功虽稍进,但又嫌失之于柔,未能得离合随心之妙,倘能据此一刚一柔,继续精研,距成功当在不远矣。 “兹将汝师祖及余研练心得各一册,付汝兄弟两人,互切互磋,以继先人未竟之志。 “青儿……” 这封长函的字正是师父的笔迹!可是写到后面一段,已经歪歪倒倒,颤抖得不成字迹。 尤其“青儿”两字,更模糊得难以辨认。 敢情写到这两个字上,心脉已竭,无法支持,就栽倒地上了。 这么看来,师父果然不像被人暗算致死的?那末他老人家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会在倏忽之间,就会“心脉将竭”呢? 师父没有说出如何使得他老人家“心脉将竭”的原因,难道他老人家在练功之时,走火入魔?又急于交待本门“离合神功”心得,因为时不多,无暇再说明致死之因? 师父遗书中的青儿——自己的大师兄龙步青,那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比自己大了五岁,已经尽得师父真传,早在三年前,就下山去了。 第212章 练习 师父这次把师祖和师父自己的两本研练“离合神功”的心得,传给自己,两人,要大师兄和自己两人继续研练,完成前人未竟之志。那么今后第一件大事,就得先找到大师兄再说。 可是,大师兄三年前下山之后,一直就没有回来过,自己又从没出过门,茫茫江湖,到那里去找他呢? 西门追雪一阵沉思,抬眼望去,只见案头上果然放着两本薄薄的手抄书卷,敢情就是师祖和师父对“离合神功”的研究心得了。 当下就恭恭敬敬的把师父遗书和两本心得,一齐收起。 忽见案头上还放着一片手掌大的红叶,状似枫叶,但四周边上,却隐隐有一圈金黄色的镶边。 这种金边丹枫,不但附近山头,从没见过,而且比普通丹枫又要大上数倍,实属罕见,不知师父是从那里带回来的? 但他此时也无暇多想,含泪把师父遗骸,盘膝坐好。 又在半山腰上找了一处干燥洞穴,打扫干净,把遗骸放好,移了一块大石,堵住洞口,再用泥土将缝隙封密,然后在洞口大石上,刻了一行大字:先师苍松子证道之处弟子西门追雪拜镌。等一切舒妥之后,他突然感到景物依旧,和自己朝夕相处,恩同父子的师父,人天永隔,仙凡异路,不由又失声痛哭起来。 从这天起,西门追雪就在师父藏骨之处,庐守了三月。 这三月中间,他一切依旧和师父在时一样,照着所订功课,勤加练习。 三个月时间,并不算长,但西门追雪对“通天剑法”,却已练得得心应手,纯热无瑕。 现在他该下山了! 师父遗命,要自己和大师兄龙步青共同研究恢复本门失传已久的“离合神功”,那么必须先把大师兄找回来。 第二,师叔静因师太,住在九华山,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师父仙逝的信息,自己也应该去一趟。 问题却在自己从没有出过门! 师叔前年虽然来过,但并没说出她的详细地址,自己就记忆所得,只知道她是在九华山正觉庵。 如果九华山也有天台山这么辽阔,峰峦重重,自己不知正觉庵在南在北?偌大山区,又那里去找? 但师叔在九华山正觉庵,总算还有个地址,还可以找。大师兄龙步青,是师父收养的一个孤儿,无家无室,下山三年,又没有回来过,现在萍踪何处?要找他,自然更是困难。 西门追雪终于决定,先上九华,拜见过师叔之后,再找师兄下落。 当下收拾衣服,包了一个包裹,又把师祖和师父的两本心得,和师父遗书,小心翼翼的另外用布包起,在自己贴身藏好。 还恐怕大师兄在自己下山之后回来,于是又留了一封信,说明师父仙逝,自己奉遗命找寻师兄,至迟不出一年,在师父仙逝那天,自己定当赶返等语。 然后佩好松纹剑,又在屋内循视了一番,看看诺事停当,返身锁上板门。 再到师父藏骨的岩洞之前,跪下去叩了几个头,不禁又号淘大哭起来。 收住眼泪,向师父在天之灵,默默祷告了一阵。才站起身,紧一紧背上包裹,大踏步向峰下走去。 西门追雪回到故乡坛头镇,在他父亲坟前,拜祭了一番,又从乡人口中,打听到九华山是在安徽的青阳县,当下别过乡人,赶到天台城内,饱餐一顿,又添置了些衣物。 然后找到一家客栈落脚,第二天问清去安徽青阳的路程,就又开始就道。 他由天台动身,经新昌、绍兴,到达杭州,再由杭州经临安、于潜、昌化,原是一条直达徽州的官道大路。 这是第四天末牌时光,西门追雪刚出了临安两三里光景。 忽见天色逐渐昏暗,乌云四合,北风怒号,远近山峰,霎时之间,都遮上了一层浓雾,灰滔镁的,天低了许多! 眼看不是下雪,也得有大雨下来! 江南的十一月,虽然比不上北方冰天雪地,但也已够冷的。 西门追雪缩了缩头,向四处一望。 糟糕!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这会就非淋个透湿不可,心中一急,脚下加劲,一口气奔了一里来路。 幸好前面不远,发现一座茶亭,这原为行旅客商歇脚之用,这时雨点由疏转密。 西门追雪毫不怠慢,闪身人内,茶亭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当下解下包裹,就在青石凳上坐下。 外面已是风雨交织,这时如果是一个文人雅士,以悠闲心情,静静的去领略雨景,倒确是别有雅趣。 但西门追雪是赶路的人,中途遇雨,困阻荒亭,这心情就变成了寂寞和焦灼。 这场雨差不多下了一个多时辰,风势渐停,雨也慢慢的小了下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喜,立即背上包裹,继续赶路。 由临安到于潜,虽然是条官道,但在天日山脚下,山岭走伏,这条路就是绕山而行,所经差不多全是山区。 西门追雪正走之间,蓦听身后鸾铃齐鸣,两匹快马,蹄声急骤,飞驰而来! 马上坐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劲装青年,背插长剑,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扬着马鞭,神色倨傲,他们好似没瞧到西门追雪似的,两腿一夹,泼刺刺擦身而过! 要知适才一场大雨,满地都是泥水。这两匹快马,四蹄翻腾,自然把泥浆向后踢起,溅洒得西门追雪一脸一身。 往前一望,那两匹马,早已驰出老远。 西门追雪一阵愤怒,瞧马上两人这种飞扬跋扈的神气,决非好人,心中想着,一面用手抹了抹脸,瞧着自己身上的一身泥浆,只好等于了再拍。 他撒开大步,继续向于潜奔去! 这时差不多已是申酉之交,冬天的日子较短,此时早已昏黑下来。他一路急奔,眨眼工夫,走了二十余里。 前面是一座山岭,不算甚高,山上遍种毛竹,路是绕着斜坡上去的。 刚一走近,葛听到岭上有人喝了声:“站住!” 西门追雪初入江湖,那知忌讳,抬头一瞧,并没有见到有人,敢情那声大喝,并非对自己而发,心念转动,脚下可就没有停止! “小子,你还不停步,要找死?” 声到人到,愤然从竹林中闪出一人,拦住自己的去路。 目光一瞥,只见此人眉目清朗,但满脸凌人傲色,横剑作势,意态凶凶!瞧他一身装束,正是刚才两匹马上的劲装青年之一。 西门追雪低着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斑斑泥浆,暗想瞧他两人,轻轻年纪,果然是剪径之流,心中不由起了一阵鄙视,剑眉一竖,怒道:“你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劲装青年想不到眼前这个瞧不起眼的少年,敢对自己发横!狂傲的脸色,突然一沉,不屑的道:“识相的,快滚开,少爷可没有时间,和你啰嗦!” 西门追雪见他不让自己过去,越发料定前面路上,可能正在杀人越货!当下也厉声喝道:“识相的,快滚开,少爷可没有时间,和你啰嗦!” 他照着对方所说的口气,原璧奉还! 劲装青年脸色一变,哈哈笑道:“哈哈!原来是赶来的贼党!” 西门追雪怒道:“你笑什么?你才是贼党!” 劲装青年长剑一扬,冷笑道:“小子,你亮出剑来,只要赢得我银剑于启煌手中长剑,就让你过去。” 西门追雪那肯示弱,道:“尽管施来!” “呛!”也随手撤出松纹古剑,静以待敌。 “小子,你当心了!”自称银剑于启煌的劲装青年,喝声未毕,一道银虹,宛若奔雷掣电,直奔西门追雪面门。 西门追雪见他出手奇快,而且狂妄也达到顶点,不由怒哼一声,长剑猛的一圈,划起一朵剑花;封开对方来势。手腕骤一沉,剑尖急若流星,已向劲装青年右肩“肩井”穴上点到! 这一招,大出劲装青年意料之外,等到察觉对方并非易与,一点寒星,差不多已快点上肩头。心中一惊,要想抵挡,已嫌不及,只好拚命后仰,脚尖点处。向右后方跃开一步。 西门追雪身形不动,突然收住剑势,冷冷的道:“什么银刀锈剑?我当有多少斤两?原来也不过如此,再去练上十年,才配到江湖上来卖狂!” 他方才溅了一身泥浆,这口恶气,到此时才算出尽,心中感到一阵舒畅,回头瞧了劲装青年一眼,正要转身。 “小子,我和你拚了!” 于启煌突然厉吼一声,跟踪急扑,抡剑直上! 西门追雪急忙闪开身形,带煞双目,突然一瞪,怒声喝道:“鼠辈,你真不自量力!” 于启煌这回拼命进招,连对方说些什么都没有听到。 刷刷刷,剑光如轮,出手尽是杀着! 西门追雪经崆峒名宿苍松子七年调教,剑法精纯,但瞧到对方一味猛攻,也不敢大意,挥动松纹剑,硬把来势遏住。 一连七八个照面,于启煌虽屈居下风,却依然挺剑急刺,迄未稍止。 西门追雪心中一直想着劲装青年,一共是两个,目前一个拦着自己,另一个可能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第213章 怀玉 自己既然遇上了,就得早点赶去才对,心念转动,哪里肯多事恋战?手腕疾翻,倏忽之间,劈出两剑,把于启煌逼退一步。接着左足一点,右足“魅星踢斗”,对准于启煌执剑右腕踢出! 这一着,身形如电,出招奇快,但听“呛”的一声,于启煌一柄长剑,立被踢上半空。 西门追雪身形一落,左掌同时递出。又是“砰”的一声,击中于启煌肩头,震得他踉跄后退七八步,跌坐在地上。 西门追雪一个转身,双足轻点,直向山坡中纵去! 转过山头,向下一瞧,只见岭下一片草坪上,正有四人打斗得非常激烈! 另外竹林边缘,还盘膝坐着一个老道人,好像正在眩目内视,调息疗伤。 他略一凝视,不由十分气愤。原来场中四人,并不是捉对厮杀,而是以三对一。 这三人全都用剑,两个是中年道士,一个正是和银剑于启煌一同跃马急驰,溅得自己一身泥浆的劲装青年。 被三支长剑围攻的,却是一个须发戟张,状似叫化的驼背老头,不仅手上并无兵刃,而且脚步踉跄,分明已受了极重内伤,但仗着功力精纯,左指右掌,还使得十分威猛! 对方除了劲装青年武功稍弱之外,两个中年道士的两支长剑,却气势如虹,已得剑术三昧! 驼背老头虽然饶勇,终究众寡势殊,何况又负了重伤,此时迹近拼命,形势已非常危殆。 西门追雪正因劲装青年纵马急跃,溅了自己一身泥浆,对他们飞扬跋扈的神气,有了先人之见。更加他们以三攻一,以兵刃对徒手,正派中人,那有如此不要脸的? 他无形之中,对两个中年道士也存了敌念,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道中人的天职,自己遇上了焉得不管? 不过以两个中年道士的剑法武功看来,自己断非人家敌手,但西门追雪脑筋灵敏,不平之念,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即时想出一个计策。 自己只要出其不意,能够在一两招之内,把三人挡住,以驼背老头的武功,便可藉这略一缓手之际,和自己联手合击。虽不能击退对方,也当可全身而退。 心念急转,一连两个起落,早已跃近草坪。猛的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以多为胜,以少凌长,江湖上算得那一门人物?” 喝声未落,双脚一点,连人带剑,骤然向场中飞去! 人在要落未落之际,刷刷两剑,施出“通天剑法”中“通天彻地”、“横弥六合”两招绝学。 但见一大片银虹,犹若怒海狂澜,潮涌而出,刚好挡在驼背老头身前,把对方三支长剑,一起封住! 要知这两招剑法,乃是崆峒“通天剑法”中精华所在,暗蕴天地至理,不但奇诡无比,抑且威力极强。两招并用,实有叱咤风云之势! 果然对方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击,迫得各自后退了半步。 西门追雪身才落地,猛觉右臂业已被人一把抓紧,身形立时腾空而起。 耳边依稀听到场中有人“噫”了一声:“那小子是崆峒派的,怎会和老贼……” 声音悠悠远去,自己被人带着飞纵疾跃,足不点地的向前奔去! 敢情已越过了几重山头,后面并无追人?唔!他们不是也有人负了重伤吗?自然不会追来。 两人在松林中停了下来,驼背老头气息咻咻,猛然一个踉跄,有点站立不稳! 西门追雪吃了一惊,正待用手去扶。 驼背老头却只晃了几晃,依然支持住身体。 “老丈,你怎么了?” “不要紧,老夫被凌云老杂毛罡气震伤内腑。” “什么?老丈你被罡气震伤内腑。”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惊骇,一个被罡气震伤内腑的人,还能力战三人,之后又带着自己,奔出这许多路? 此老功力,委实惊人! “嘿!那老杂毛也伤在老夫铁掌之下,伤势恐怕比老夫还要厉害呢!” 驼背老头说到这里,忽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西门追雪只觉这笑声有若焦雷骤发,震得自己双耳,嗡嗡直啊! 驼背老头,大笑之后,突然脸色惨变,高大身躯,又向前晃了一下,他内伤甚重,经这振声大笑,血气又翻涌而上。但他却是个个性好强之人,似乎不愿在年轻人面前,稍逊他的威名,是以依然竭力忍着,徐徐的在山石上坐下。 一面瞧着西门追雪道:“小友,你坐下来,老夫有话问你!你方才使的‘通天彻地’和‘横弥六合’两招,乃是崆峒派‘通天剑法’,你又在浙***,不知可是苍松子门下?” 西门追雪听他提到思师,不由心中一酸,含泪答道:“老丈说的不错,他老人家正是晚辈先师。” “什么?苍松子也仙去了,老夫怎的尚未听人说起?唉!五大门派中老一辈的,几年之间,竟然凋谢殆尽!” 驼背老头说到这里,脸上又痉挛了一下,他只是微微的皱着浓眉,依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西门追雪却因对方和自己思师相识,想来定是前辈中人,不由惶恐的道:“老丈既和先师相识,定是前辈高人,不知如何称呼?恕晚辈不知之罪。” 驼背老头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冷峻笑容,说道:“老夫和尊师,虽各闻其名,但因道不同,不相为谋,两无交往,小友毋须客气。小友有恩于我,还是各论各的交情,不妨和老夫结个忘年之交。唔!老夫来历,实不相瞒,乃是人称归驼子的便是!” 归驼子!西门追雪听得怵然一惊! 眼前这个须眉如戟的驼背老头,竟是名震江湖,南北四恶中的恶穷神归驼子! “啊!啊!老丈原来是……归老前辈。” “哈哈!小友,我恶穷神虽然恶名四播,但生平最讲究江湖道义,数十年来,恩怨分明,小友你倒是我老夫生平第一个受惠之人,老夫有意和你做个忘年之友……” 他说到这里,又用手按了一下胸口。 西门追雪却听得暗暗皱眉,归驼子凶名久着,自己偏偏又救了他,他要和自己订什么忘年之交,这魔头善善恶恶,喜怒无状,自己一个应付不当,难免不翻脸成仇?心中一动,连忙把话头扯开,接着问道:“老前辈,刚才那几个道士,又不知是何来历?” 这一问,果然问得恰到好处! 归驼子心中毫不生疑的道:“小友你初入江湖,自然不识得他们,但也总该听尊师说过,那三个道士是峨嵋三云,紫霞真人的三个师弟。唉!事情过去了,不说也罢,反正这场梁子既已结下,老夫也不怕他峨嵋派现任掌门人,对老夫如何?那被老夫震伤的叫做凌云子,自从前年紫霞真人逝世之后,他已是峨嵋派现任掌门了,另外两个是他的师弟青云子和白云子。唔!小友,老夫内腑受震,大概须要一两个时辰治疗,你如有事,不妨先行,咱们前途再行相见好了!” 西门追雪巴不得早些离开,闻言忙道:“老前辈尽管请便,晚辈此刻急须赶赴于潜。” 说着站起身来,扣了扣背上包裹,和归驼子作别,独自向林外走去。 这一阵耽搁,已是酉未时光,西门追雪撒开大步,一阵急奔。 不知不觉翻过了几重山头。 他原是凭着来时方向而行,那知越走越不对头,纵目四顾,但见山岭起伏,夜色迷离,身在群山之中,根本无路可循,不由深悔方才急着想离开归驼子,没向他问清路径,致有此失。 一阵阵山风,吹到身上,也有了凛列寒意,心头逐渐着急。暗想自己何不到山岗上瞧瞧方向,再走不迟,心念转动,脚下立即加快,向前面一座小山顶上奔去。 但上了山顶,依然使他十分失望,眼光所及,除了较近的山峰之外,已是一片云烟,无可辨认。看情形,只好先找个避风所在,憩上一晚,等待天亮之后,再找出路。 正当他回身之际,瞥见远处山峰之间,隐隐有灯光射出,不由精神一振,暗想这灯光许是山中猎户人家,自己正好前去借上一宿。 当下连忙奔下小山,依着灯光方向,掠了过去。 刚翻过两重山岭,只见山脚下面,已出现了一条黄泥铺成的宽阔山路,两边一排参天古松,甚是整齐! 西门追雪心头大喜,立即连奔带跃,奔下山岭,顺着山道,大踏步向前走去! 流水潺潺,松涛如啸! 光瞧这平整宽阔的山路,猎户人家,断没有如此气派。 约莫走了一里光景,眼前突呈宽广,那是二十亩大小的一片广场,直达山脚,广场尽头,依山而起,竟是一所极大庄院。 远望过去,灯光错落,屋宇重重,前面一进大厅上,这时灯光辉煌,如同白昼,四面却围了一丈多高的清水砖墙,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 西门追雪越过广场,走近大门抬头一望,只见门上一块横砌着的水磨青砖上,刻着“怀玉山庄”四个大字。 第214章 梁子 “怀玉山庄?”这名字好熟!似乎以前曾听恩师说过,但一时却记不起来。 西门追雪跟随苍松子在天台北峰习艺,达七年之久,对崆峒心法的内家功夫,差不多也有了六七成火候。 这大门和前厅相隔虽远,但侧耳一听,已依稀听到大厅似乎有欢笑之声。 敢情寒夜客来,正有佳宾在座! 自己山中迷路,望门投止,原为借宿一宵,此时如果贸然上前叩门,似有不便。 他逡巡了一阵,暗想自己找到边门,要管事的人通报一声,免得惊扰人家。主意打定,便向左边绕去,果然走不多远,便有一扇黑漆腰门。 西门追雪跨前一步,举手轻轻叩了两下,不多一会,腰门开处,从里面走出一个苍头模样的弯腰老头。手中拿着一支竹根旱烟管,颏下一部花白短须,向西门追雪一阵打量。 他瞧着这位气宇轩朗的少年,背上包裹和腰中长剑,微露讶异神气,含笑问道:“小公子敢情是迷路的吧?” 西门追雪初次出门,又是有求于人,不禁被问得脸上一红,连忙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小可西门追雪,前往于潜,在山中迷路,想请借宿一宵,因听前面似在宴客,未便打扰,故尔绕到这边叩门,惊动老丈,请多多原谅。” 弯腰老头哦了一声道:“小公子毋须客气,出门人山行迷路,错过宿头,也是常事,快请进采。” 说着就让西门追雪人内,随手关上木门。然后穿过走廊,引到一间客房之中,回身笑道:“小公子且请宽坐,老庄主前面来了几位贵宾,此时不好惊动,容老朽去禀过小姐。” 西门追雪连忙谢道:“老丈尽管请便。” 弯腰老头去了不久,便领着一个小厮进来,手上托着热腾腾的四式菜肴,和一碗白饭。 小厮在桌上放好碗筷,退了出去。 弯腰老头望着西门追雪道:“小公子想来尚未进餐,老朽要厨下做了几式便菜,快请用吧。” 说完,就在下首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西门追雪肚中也当真饿了,这就不再客气,独自吃饭。 弯腰老头一面抽烟,一面问道:“小公子,你府上那里?” 西门追雪道:“天台。” 弯腰老头点了点头,又道:“你敢情还是第一次出门,到于潜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道:“在下是到安徽青阳去的,老丈,你真好眼力,在下确是从没出过门呢。” 弯腰老头呵呵一笑,道:“对了!老朽瞧你方才借宿时的那种腼腆情形,就料想没有出过远门。” 西门追雪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弯腰老头答道:“老朽叫做樊福,从小就跟我们老庄主,直到现在。” 怀玉山庄?樊福?西门追雪突然想起江湖上“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的这句话来。 虽然这不过是依着一二三四五顺序排立,至少武林中把“一剑、双拐、三奇、四恶”和五大门派并立。 难怪自己方才瞧到“怀玉山庄”,觉得十分熟悉,原来此地的老庄主,竟是名震江湖的双拐樊太公。 弯腰老头瞧着西门追雪又道:“噫!小公子,你在想什么?”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忙道:“哦!哦!老丈……小可方才瞧到前面‘怀玉山庄’四字,觉得十分熟悉,莫非这儿就是名震武林的樊太公隐居之所?小可实在失敬得很!” “哈哈!” 樊福突然喷了一口旱烟,喜道:“小公子原来也是武林中人,难怪身佩长剑。” 西门追雪脸上又是一红,笑道:“樊老前辈盛名传遍大江南北,谁都对他老人家推崇万分,在下心仪已久。老丈不要见笑,在下虽略谙拳谱,带着长剑,也只防身罢了,那里谈得上武林中人?” 樊福笑道:“我们老庄主最喜欢青年人,咳!平日里,我们庄上一年半载,也难得有一个客人,今晚却好,不先不后来了几位贵宾,小公子真是不巧!” 西门追雪道:“啊!樊老前辈的贵宾,想来一定也是声誉卓着,名重一方之人?” 樊福笑道:“谁说不是?今晚来的是峨嵋派掌门人凌云子,和他两位师弟峨嵋三云,还有两个门人。听说为了围攻一个什么恶穷神,连掌门人还负了伤,哦,那个小的伤得更厉害,在这里有几天耽搁呢!” “峨嵋派的人?”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咚”的一跳,脸色大变。 这回当真是冤家路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这场麻烦,可就大了。 樊福奇道:“小公子,你也认识他们?” 西门追雪道:“不!在下不过听人说过。” 年老的人,谁都喜欢有人谈谈。樊福唠唠叨叨说了一阵,等西门追雪用完晚餐,才收过饭莱,又替他沏了一壶香茶,十分关心的道:“小公子,你行路辛苦,明天还得攒程,也该早些休息了。” 说完,弯着腰走了出去,随手替他掩上房门。 西门追雪不由对这位老管家,心中一阵感激。但想到自己初次出门,便无缘无故的和峨嵋派结下了梁子,又是一阵悯然。 方才听樊福说起,那个小的伤得更是厉害,小的那个?敢情就是银剑于启煌。 不错!他中了自己一掌,可能肩骨已被震碎。 他低头望了自己长袍上已经干燥的泥渍,鼻孔中不禁低“哼”了一声,像他们那种,以为正派门下,就目空一切,飞扬跋扈,又觉得今天自己教训得极为痛快! 夜深了,窗前一阵阵的罡风,夹着怒号之声,和山上的松涛呼啸,响成一片,朦胧之中,似乎听到人声喧哗,隐隐还夹杂着哭声! 西门追雪蓦然惊觉,正待侧耳细听,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自己房前,急促奔过。 哭声,还在陆续传来,呜呜咽咽的,敢情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喧哗人声,被呼啸着的罡风吹乱,听不真切,但有许多人声确是不错。西门追雪心中一阵惊疑,难道怀玉山庄,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心念转动,人已掀被而起,略为扎束,佩上松纹剑,轻轻推门而出! 眼前一片黑暗,他穿过走廊,从月洞门进入另外一进院落,只听人声已寂,哭声好像还在前面一进。 西门追雪因身在盛名遗传大扛南北的怀玉山庄之中,不敢鲁莽,是以仍循着曲折长廊,向前走去。 经过一排厢房,前面却是一道两丈来高的夹墙,他走到墙边,只见通往外面的角门,这时已落了锁,敢情另有通路。 但自己路径不熟,又从那里走去?心念转动,立即足尖一点,跃上墙头。 果然!大厅上灯火通明,女子哭泣之声,正好从厅中传出! 西门追雪不敢怠慢,从墙上飘身而下,大厅上虽然灯火通明,但六扇雕花长门,却已全数关上。 只从花格子上瞧见里面人影幢幢,还有人在说话。 西门追雪悄悄的掩近回廊,他可不敢大意,紧贴着抱柱站停,点起足尖,向里望去。 只见这间大厅,极为宽敞,靠近上首之处,这时围着七八个人。 其中一个弯腰老头,正是樊福,他老泪纵横的站在一边。 众人中间,似乎直挺挺的躺着一人,边上还有一个少女,在低声吸泣。果然发生了事情,中间挺着的,想来定是双拐樊太公了。 再看靠近自己这边,一排红木圈椅上,端坐着一个须眉花白的道人,那是峨嵋派掌门人凌云子。 瞧他脸色苍白,敢情内伤还没有复原。 他身前站着的,正是青云子,白云子和一个劲装青年,全都脸色凝重,不作一声。 老道人身边,和对面的茶几上,都放着细磁茶盏,中间还有一盆暖炉,炉火正红! 看情形,那是樊太公和凌云子正在围炉取暖,促膝长谈之时,突然发生事故? 过了一阵,只听凌云子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精神矍砾,内功精纯的樊老庄主,会突患中风,而且……唔!三师弟,你方才已在老庄主遗体上,详细检查过了,可有什么疑问吗?” 青云子抬头答道:“小弟奉二师兄指示,曾在老庄主遗体上,仔细检查了两遍。连一发之微,都不轻易放过,实在并无可疑之处。 方才老庄主粹然倒地之时,小弟曾以本身真气,从老庄主‘腕脉’穴渡入,发觉他心脉突告枯竭,和老庄主临终之言,极相吻合。何况二师兄和小弟及四师弟,均在座上,亲眼目睹,决无遭人暗算可能,不过……” 凌云子突然目射奇光,急急问道:“三师弟,难道你也有什么疑问吗?” 青云子脸露惊讶的道:“如此说来,二师兄想已瞧出端倪来丁?” 凌云子脸色更是凝重,微微点头道:“你不防先把心中疑点,说出来听听!” 青云子沉吟了一下,道:“依小弟之见,凡是练功的人,气运周天,循行全身,某一条经络的某一个穴道气血受阻,自己自然立可发觉。何况像老庄主这样内外并修的一流高手,心脉枯竭,焉有事前并无丝毫微兆,突告不治之理?” 第215章 师门 凌云子突然目**光,大声说道:“两位师弟,你们还记得前年大师兄突然仙逝之事吗?” 青云子、白云子同时全身一震,齐声说道:“二师兄,你是说大师兄他……” 凌云子黯然良久,才道:“前年大师兄仙逝,当时也只说他自己心脉已竭,不能久持,草草嘱咐后事,小兄虽然内心不无怀疑,只是大师兄没说致死之由,小兄也只是存疑罢了,但今日樊老庄主突患中风,和大师兄竟然如出一辙。而且……” 他说到这里。忽然伸手向怀中一阵掏摸,从贴身取出一个薄薄的黄绫包裹,小心打开,一面说道:“两位师弟,你们瞧,这是什么?” 西门追雪站得较远,又被白云子挡住视线,看不清楚,正待再近前几步。 忽听青云子和白云子同声惊讶的道:“这片红枫叶,和方才在老庄主身边飘落的一片,完全相同,不知二师兄从那里得来?” 枫叶?西门追雪心头一震,赶紧凑过眼去。 只见青云子的手上,拿着两片手掌大的红叶,正在细细察看。 一片略呈枯黄,敢情就是凌云子从黄绫中取出来的;另一片却色泽鲜明,显然是新从树上摘下。这两片枫叶,四周边上很清楚地还有一圈金黄色镶边,西门追雪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陡然想起自己师傅之死,不是也自称心脉将竭,也在案头上发现这片金边丹枫吗? 他竭力忍耐,看他们说些什么? 果然,凌云子凄然一笑,问道:“师弟,小兄这次要你们随我下山,所为何事?” 青云子道:“二师兄下山之时,只说要亲自找寻恶穷神下落,究属何事,小弟则不知其详。”凌云子点头道:“不错!小兄当时也只是一种臆测,所以并未向你们说明其中内情。”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片枫叶,乃是小兄在大师兄丹室中发现,因为峨嵋全山,并无此种枫树,来得极为兀突,想来可能和大师兄仙逝有关,是以妥为收藏。准备缓缓追寻根源!因为这只是个臆测,未便向二位师弟提及。不想今日樊老庄主和大师兄死因相同,而且身边也同样发现了这片枫叶,自然并非巧合,只是……” 他说到这里,白云子突然叫道:“二师兄,如此说来,大师兄和樊老庄主,准是遭人毒手无疑。难道就是归驼子这个恶贼所为?” 凌云子摇摇头道:“当日小兄也有这个想法,因为大师兄仙逝的前一天,峨嵋前山,曾发现归驼子的踪迹,是以小兄第一个假定仇人,便是此人,{看武侠,到旧雨楼}但经今日一战,他身手显然比小兄略胜一筹,但大师兄何等功力?又岂能一无所觉。即以今日而论,我们师兄弟三人,在武林中也可称得上一流人物,何况樊老庄主功力还在你我之上,即使最厉害的敌人,也断难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中伤人,归驼子那有如此功力?举世之间,小兄实在想不出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功的人来!” 白云子恨恨的道:“二师兄,依小弟之见,归驼子不早不迟,又在附近现身,此事定然和他有关,可恨方才他已被二师兄罡气反震,受伤不轻,且被小弟两人圈入剑光之中,如果没有那个使崆峒剑法的小子,突施偷袭,让他逃出……” 西门追雪以前一直认为师傅仙去,他老人家在遗嘱上,只说心脉将竭,自然并没怀疑会有外来因素。 但照今日的情形看来,师傅之死,竟然和峨嵋掌门人紫霞真人,双拐樊太公的死因,完全相同。 红叶!红叶!听凌云子的口气,显然对这两片红叶,有了怀疑,但来历如何?竟然也一无所知! 恶穷神归驼子,他原来有着极大嫌疑,自己竟还冒险救他…… 他只觉头上如中巨杵,不期而然地前额向花格子上撞了过去! “砰!” “什么人?” 青云子突然大喝一声,室内众人纷纷回头惊顾! 西门追雪心头大骇,赶紧双脚一点,匆匆顺着原路退出。刚翻上夹墙,回头一瞧,大厅前面,已有四五条人影,同时飞起。 他哪里还敢耽搁,一伏身飘落墙脚,立即向月洞门奔去! 刚一走近,蓦觉身前香风飒然,月洞门口,已亭亭玉立着一个姑娘,手执长剑,凶霸霸的,好像从天而降! 这姑娘年岁儿不大,最多也只不过十五六岁,身材婀娜,穿着一身窄窄的紫红色薄棉袄裤。正是刚才在厅中哭泣的少女。 只见她粉红欲滴的脸蛋上,眉梢儿挑,眼角儿竖,一副被宠坏了的任性性格! 西门追雪惊得往后直退了两三步,方立停身子。 倏地,她柳眉一挑,粉腕一抖,剑尖儿猛的向前一点,娇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怀玉山庄?”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呐呐的道:“姑娘不可误会,小可西门追雪,山中迷路,向宝庄借宿,多蒙款待,因方才听到前面人声鼎沸,不知出了什么事,才起来瞧瞧,不想惊动姑娘,还请宥恕冒昧!” 说着,连连拱手。 姑娘方才只看到一团黑影,向门口窜来,并未瞧清楚对方面目,这时听说就是借宿的小相公,月光之下,定睛一瞧。 只见西门追雪温文尔雅,面如冠玉,站在身前,恰似玉树临风,尤其是一双朗朗星目,黑白分明! 不由微微一怔,脸上烘起一阵红霞,眼珠儿一转,冷冷的道:“哦,你就是借宿来的,这里没你的事。” 她轻轻的啐了一口,方待转身。 忽见一条黑影,疾若流星,向两人身侧飞落,口中喝道:“小贼,果然是你!” “你”字才一出口,长剑业已向西门追雪胸前扎到! 西门追雪冷不防骇了一跳,连忙闪身便躲,堪堪避开剑势。 那姑娘却早已长剑一摆,拦在西门追雪身前,口中叫道:“他是投宿的,别难为他。” 来人正是劲装青年,她被姑娘一拦,不由微微发怔。 向西门追雪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才回头笑道:“樊姑娘有所不知,这小贼正是恶穷神贼党,今天可放他不得!” 第二章飞叶摧心 西门追雪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小贼”,心中不禁有气;但因自己借宿而来,当着人家姑娘,不好恶声相向,只得强忍着气,抱拳说道:“兄台息怒,西门追雪天台门下,前山实是一场误会,还请原谅。” 劲装青年冷哼一声道:“小贼,谁听你花言巧语?你是崆峒也好,天台也好,唬不到小爷!今日除非扔下宝剑,先让小爷在你肩头击上一掌,再随我见师傅去,否则……” 那姑娘听劲装青年说到“谁听你花言巧语”?好像自己就听了他的花言巧语,心中一气,噘着嘴儿一声冷笑,返身就走。 西门追雪怒声道:“在下因借宿而来,身在客地,才让你三分,你当西门追雪是怕事的人吗?来!咱们别在这里动刀动剑。有本领,不妨到庄外去较量较量!”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响,那姑娘走了几步,忽又回转头来,笑望了西门追雪一眼,才翩然走入厅内。 西门追雪只觉心中一阵舒畅! 猛听劲装青年喝道:“今天谅你也逃不出去,走!小爷就伸量伸量你崆峒剑法,到底有什么希罕?” 西门追雪见他小觑师门,心头更是气愤,也立即针锋相对的道:“崆峒剑法,是否比峨嵋高明,你少时自知!” 说着足尖一点,跃上墙头,一连几个起落,纵出围墙。又是一连几掠,就到了庄前一片空地之上。回头一瞧,劲装青年急起直迫,和自己还差两三丈远,不由“嘿”的一声冷笑,道:“方才不是阁下说过,谅在下也逃不出手去吗?这会倒教在下久候了。” 劲装少年被激得满脸通红,急吼一声:“小贼,你少在口头上卖狂,看剑!” 他人未到,剑先到,剑走偏锋,人影倏进! 西门追雪早巳注意着他,岂会容他得手,一个旋身,“呛”然龙吟,松纹剑出匣,立即反臂上撩! 劲装青年右剑未收,左手倏伸,一把向西门追雪腕脉扣来! 此人擒拿手着实迅捷,显然剑是虚招,他志在擒人! 西门追雪轻哼一声,圈剑削腕,左脚前跨半步,剑招未变,忽然“横挑珠帘”,向劲装青年肩头削去,剑招奇诡已极! 劲装青年剑术也自不弱,剑化“白鹤亮翅”,硬向西门追雪推来。 西门追雪剑锋一转,剑脊贴着对方剑脊,一滑而下,回刃仍向对方肩头点出。这一招奇诡神速,劲装青年猛吃一惊,要回剑自救,已是不及,忙不迭暴退三尺,紧接着一声大喝,暴退出去的身形,又欺身疾进。 “刷刷刷”!一柄长剑,猛向西门追雪身前身后,乱砍了七八剑! 这一阵,莫看他东一剑,西一剑,乱扎乱砍,漫无章法,却这正是峨嵋派最出名的“乱披风剑法”,但见满天剑影,声势着实凌厉! 第216章 奇侠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震,暗想光凭此人,已是劲敌,那青云子和白云子,自己当然更非敌手,峨嵋剑法果然名下无虚! 心念转动,也把师门绝学“通天剑法”,源源施出! 这一会,两人各尽全力,以快制快,以奇制奇,翻翻滚滚,直打得满天流光,银蛇乱闪,剑风呼呼,剑气森森,差不多已是百招左右,还难分出胜负! 两人正在互出奇招,互抢先机之际,忽听广场上传来白云子的声音,喝道:“启辉,你退下来,这小子,今天不能给他跑了。” 声音不高,但在厮杀的两人,却听得十分清晰。 西门追雪心头一紧,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故技重演,一招“通天彻地”,紧接着“横弥六合”骤然推出! 但见剑光暴涨,一大片银虹,潮涌而出! 这两招剑法,威力何等强大,劲装青年直被逼开了四五步!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失陪!” 银光倏合,化作一道匹练,破空飞起! 劲装青年刚被逼退,也是一声狂笑,左手扬起,同时喝道:“小贼,你瞧瞧我银弹子于启辉的能耐!” 飕飕飕!三粒金丸,业已连珠般劈空打出! 西门追雪一招“长虹经天”,连人带剑,向斜刺里飞起,闻声知警,但身在半空,要旋身抡剑,已是不及! 只得猛吸一口真气,长剑抖处,闪出层层银鳞,身形借着抖剑之势,硬往上窜,拔起五尺来高! 那急袭而来的三粒金丸,正分上中下三路,劈空飞来。 西门追雪身子拔高,袭向中下两粒,从他身下打过,本来打向头部的那一粒,却因他身形上升,正好击中腿弯。 西门追雪只觉得一阵剧痛,知道此时如不能觑空逃出,势必落人人手,猛的一咬牙,身形不变,仍然向左侧松林中掠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他还没奔近松林,猛觉一阵急劲风声,掠过头顶。只听白云子的口音,已在身前发话道:“小子,你这点萤火之光,也敢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还不快快束手待缚?” “恐怕还没有如此容易!” 西门追雪怒极而吼,忍着腿弯疼痛,一挺手中长剑,迎了上去! 白云子冷哼一声,长剑微颤,随手挥出,立时寒光电奔,闪起一道精光,击向西门追雪长剑之上! 西门追雪只觉手腕骤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出!不由心头大惊,赶紧吸了一口真气,后退了两三步!。 白云子冷峻的脸上,微现怒意,左脚猛然跨上一步,举手一剑,又随势点出!这一招看来十分平凡,其实剑随身走,变化莫定,极不易防。 西门追雪只觉白云子随手一击,奇幻之中,威力逼人! 他明知对方峨嵋三云,盛名久着,剑术精湛,自己那是人家对手?何况腿弯上又中了于启辉一弹,虽然伤势不重,也着实疼痛,但他乃是个性倔强之人,暗暗咬紧牙关,一声不哼,猛的挥动手中长剑,反而欺身直上。 剑光流动,划出一圈寒芒,宛若一朵梅花,那是“通天剑法”中的“寒梅迎春”,分袭白云子咽喉,左右“将台”与左右“期门”,五大要穴! 白云子眼看对方轻轻年纪,崆峒剑法,倒也练得十分老到,鼻孔微哼,身形不动,手中长剑一颤,一点银星,蓦然向迎面飞来的一朵梅花形剑光中刺入,迳奔西门追雪执剑右腕! 他发剑虽然在后,但去势却比西门追雪迅疾了许多。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急忙收剑后跃! 白云子、峨嵋三云,剑术精湛,此时脸露煞气,那还容得西门追雪逃出手去?剑势急若流星,眼看就要点上胸口!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蓦听一声划空长笑,一团黑影挟着凌厉狂飚,由空中直泻而至! 不!劲气横卷,风沙激荡! “呛”!白云子连人影都没瞧清,手上长剑业已被这阵劲猛无俦的风声,卷飞出去!不由心头大骇,疾退三步,定睛一瞧,眼前那里还有西门追雪的踪影? 只见数十丈外的林梢之上,正有一团黑影,星丸跳跃,眨眼消失! “又是那老贼!” 白云子切齿顿足,恨恨的叫了一声,拾起长剑,纵回厅去! 西门追雪后退不及,暗暗叫了声:“完了!” 他牙根咬紧瞑目待死,只觉白云子森森剑气,已到胸口,却蓦地狂飚疾卷,自己一个身子,竟晃悠悠地被带了起来。 不!似乎被人横挟而起,连半点力道都使不出来,风声呼呼,迎面掠来,几乎使自己呼吸被窒! 他记得今天傍晚误救恶穷神归驼子之后,曾被他带着自己飞纵疾掠,但和此时相比,快速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自己另遇奇人出手相救?这又是谁? 要想瞧瞧清楚,但那强劲风力,迎面扑鼻,连眼皮都无法抬一下。恍惚之间,身形突然一停,双脚已落到地面,耳际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哈哈,小友,你怎么又撞上了峨嵋的牛鼻子?” 西门追雪蓦地一惊,睁开眼来,自己身子已在一处破庙之中,眼前站着一个须发如戟,浓眉圆眼,状似叫化的驼背老头。 这不是恶穷神归驼子是谁? 他头上轰的一震,脚下也踉跄了半步,陡地目射凶光,一看自己手上,还紧握着长剑,一声低吼:“老贼,我和你拚了!” 长剑疾抡,猛向归驼子兜胸刺去! 这一下,归驼子被他弄得莫明其妙,闪身一让,急叫道:“小友,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一剑刺空,挫步旋身,刷刷两剑,又往归驼子身前刺到。 归驼子再次闪身,让开剑势,一双大环眼,注视着西门追雪,讶道:“小友,你这是怎……?” “老贼住口”! 西门追雪满脸怒容,手上长剑颤动,大声喝道:“你害死恩师,我西门追雪与你势不两立,恨不得食尔之肉,寝尔之皮!” 归驼子脸现惊诧,洪声问道:“小友,你此话从何说起?” 西门追雪咬牙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贼……” “哈!哈!哈!哈!” 归驼子突然发出一阵裂帛怪笑,直震得西门追雪双耳嗡嗡作响,心头一惊,立即运功戒备抵御。 只听归驼子大声道:“小友,你把老夫当作何人?哈哈,归驼子恶播江湖,仇遍天下,但生平作事,还从没抵赖,尊师和老夫道路虽殊,并无粱子可言,老夫怎会无故加害?何况苍松子一代宗师,武功已达化境,老夫即有加害之心,{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也不是一两百招就可分出胜负,诚如小友所说,尊师遗书之中‘心脉将竭’,恐怕……唔!天都一会,昆仑、武当、峨嵋、崆峒、少林五派掌门,已只有古月和尚一个了,十年,果然不出十年!难道……真是……” 他说到这里,脸上也同时流露出无比的惊诧。 西门追雪从他脸色上瞧来,似乎并没有假,何况他说得也对,师傅只说“心脉将竭”,并没指出仇家是谁,可能连师傅自己都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暗算? 这和怀玉山庄的樊太公,在和峨嵋三子叙旧之际,突然心脉枯竭一样,不但峨嵋三子一无所觉,樊太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飞下一片红叶,如果不是凌云子说出当年紫霞真人死后,丹室中也发现一片红叶,有谁知道这是有人暗中加害? 那么此人武功,简直神出鬼没,高不可测,那么果然不是恶穷神归驼子所为? 他心念闪电般掠过,只听归驼子忽然住口,似乎言有未尽,而且好像因五大门派四个掌门人之死,引起他某种猜想。 但从他惊诧的神色看来,这种猜想,还含有谈虎色变的恐怖成份,和他高傲成性的为人不类。 西门追雪江湖经验虽然不足,但他乃是绝顶聪敏之人,鉴貌辨色,心中不由一动,故意冷哼道:“老贼,谁信你鬼话?你在怀玉山庄出现,正好樊太公也在此时心脉枯竭致死,凶手如果不是你,还有谁来?” 归驼子听得脸色一变,大环眼睁得滚圆,大声问道:“小友,你说什么?双拐樊长江死了,他……他也是心脉枯竭?” 西门追雪怒道:“谁还骗你不成?樊太公方才和峨嵋三云还谈得好好的,就突然死去!” “又是一个心脉枯竭!” 归驼子伸手抓着一头乱发,突然点头道:“唔!不错!樊长江也是参加天都之会的人!” 他说到这里,一面向西门追雪道:“小友,尊师之死,使老夫联想起一件事,不知小友可愿意听吗?” 西门追雪悻悻的道:“你说!” 归驼子伸手拂了拂拜垫上的积尘,坐下身子,徐徐的道:“小友,你也坐下来憩憩!” 西门追雪收起长剑,在恶穷神归驼子对面一张拜垫上坐下。 只听归驼子干咳了两声,又道:“这是江湖上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差不多连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如果到今天还没有归山的话,恐怕也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时至今日,却证明确是事实。 第217章 顶尖 不过就是像小友尊师,和武当宁静真人、峨嵋紫霞真人、昆仑清虚道人四位先后仙去的人,到了临终之时,怕也并没想到如今五派掌门人,硕果仅存的只有少林古月大师,他可能也决不会联想到这件事上去。” 西门追雪见他说了半天,依然并没说出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来,而且听他口气,好像谁都没有想到,只有他一人知道,心中颇为不服,冷冷的道:“那么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知道了?” 归驼子乱发蓬松的脑袋,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差不多!其实老夫也是适才听到小友之言,才偶而想起来的!” 他微微一顿,接着问道:“小友可知十年之前,五大门派掌门人集会黄山之事吗?” 西门追雪虽曾听师父提起过十年前五派掌门曾有黄山天都之会,但究竟为了何事?师父却从没说过,自己只知道那次集会,乃是互相研讨武功,公开交换心得的一种集会。 师父当时曾经把崆峒派失传已久的“离合神功”,提出讨论,从那时开始,师父就加紧研练“离合神功”,这些事情,只是师父平日吐露的片断。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抬头道:“黄山天都之会,乃是五大门派公开交换武学心得之会罢了!” 归驼子又打了个哈哈道:“不错!天都之会,确实是五大门派五位掌门人,把千百年来各派秘而不宣的武学心得,作了一次半公开的交换,说这是半公开,因为只限于与会的七个人!” “七个人?” 西门追雪十分惊奇,五大门派只有五个掌门人,他却说与会的共有七人,那么还有两人是谁呢?” “不错!一共是七个人。” 归驼子点头应了一句,接着又道:“一个就是今天突然暴死的怀玉山庄老庄主双拐樊长江,另一个是两年前就失踪的飘浮子!他们两人,是应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邀请而参加的,当时邀请的还有神州一剑,但他并没有到场。哈哈!小友,你可知道当时尊师等五人,为什么要邀请一剑、双拐,和三奇中的飘浮子,为什么要把五派不传之秘的武学,在会上公开?” 西门追雪听得甚为出神。 果然,这些事情,自己从未听师父说过。 归驼子咽了一口口水,郑重其事的道:“这是为了武林中一件不寻常的大事!” “不寻常的大事?” 西门追雪至表惊异,随口问了一句。 归驼子笑道:“不错,这原是一件不寻常的大事,只是事过境迁,一晃十年,谁也淡然遗忘了;不想十年之后的今天,这件不寻常的事果然出现,可惜竟没有一人想得起它来,而且纵目江湖,知道这件大事的人,已只剩下两个。” 西门追雪这会再也忍耐不住,脱口问道:“这两人是谁?” 归驼子大笑道:“哈哈!那就是少林方丈古月大师和老夫两人了!可惜古月大师当局者迷,还没有想到,那么普天之下,实在说起来,却只有老夫一人。唔!小友,你也许不信,老夫既非名家之人,何以知道得如此详尽?哈哈!说起来也极为平常,一个在江湖亡混了几十年的人,只要把平日得到的一鳞半爪,串连起来,岂非就是事实?这叫做江湖经验!” 他说得口沫横飞,但究竟是一件什么不寻常的大事呢?他还是没有说出。 西门追雪迫不及待的道:“那就请告诉在下,究竟是一件什么大事?” 他显然对恶穷神归驼子疑心渐去! 归驼子右手抓着头皮,蔼然笑道:“小友,你当然知道江湖上有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的说法,其实三奇中的瓢浮子,和老夫最为莫逆,老夫三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追查故友突然失踪的原因!老夫前面曾经说过,瓢俘子是当年参加黄山天都之会七人中的一人,那么天都之会,究竟为了什么?他自然源源本本的告诉老夫了。”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只听归驼子又道:“那该是十年以前的事了,据说五大门派的五位掌门人,各人都在他们的静室之中,亲耳听到有一个娇脆的女人声音,在耳边说话。” 西门追雪睁大眼睛,“哦”了一声,问道:“这女人声音说些什么呢?” 归驼子道:“这女人声音,十分清楚的告诉五位掌门人,限五大门派,在十年之内,宣告解散,退出江湖,否则徒取灭亡!” “啊!”西门追雪当真闻所未闻,怵然而惊! 归驼子又道:“当时尊师还在崆峒,后来据尊师等五人会面之后,推算日期,前后只有五天之差,以五大门派掌门人像尊师等五人,一代宗师,何等功力,居然有人在他们耳边清晰说话,不但一无所觉,竟然连人家影子也没瞧到。这且不说,试想武当、嵩山、峨嵋、昆仑、崆峒,这五座名山,相隔数千里,此人居然在五天之内走遍,这等脚程,简直不可思议。” 西门追雪又“啊”了一声。 归驼子又道:“五位掌门人,就因为受到这一警告,自知本身功力,和人家相差甚远,这才相约有黄山之会,同时也柬邀一剑、双拐和三奇中的瓢浮子参加。” 西门追雪又“啊”了一声。 归驼子又续道:“哈哈!还有呢!尊师等七人到达天都峰,交谈之下,发觉此事非同小可,而且也弄不清何以对方限他们十年内解散五大门派,退出江湖?这中间究竟有着什么阴谋? “这个女人声音到底是谁?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出来。 “他们几经磋商,觉得对方既有十年限期,大家如能在期前把各大门派的秘学公开,共同研究,到时大家联手对付,也决不致应付不了,于是各派不传心法,也就在这次会中公开交换,那知奇事却又在此时发生了!” “啊!”西门追雪全神贯注,无意之中,把上身往前凑近了些。归驼子又道:“正当尊师等七人各自述说本门秘学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杀劫,是人为的,挽救杀劫,也是人为的,人力原可胜天,但凭诸位区区一点武学,和那个孽障相较,相去何啻天壤?’ “尊师等七人全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一代掌门,这个苍老声音,突如其来,发自身后不远,大家竟会毫未察觉。回头一瞧,只见离大家一丈光景,站着一个手持竹杖,银髯飘胸的黄衫老人!凭五派掌门和樊长江、瓢浮子等七位见多识广之人,居然不知人家是何来历? 因为当时人们所遭遇到的敌人,是一位武功莫测的神秘人物,大家自然早已提高警觉,何况后来各人报告本门心法,更是各大门派不传之秘,是以七人全是面对峰巅,他们身后,已是飞鸟难渡的百丈削壁,这样只要有人登峰,大家全可瞧到、那知这银髯老人,偏偏会在他们身后现身!” 西门追雪越听越离奇,急忙问道:“老前辈,后来呢?” 他对归驼子也改了口。 归驼子微微一笑,又道:“当时因为事出突然,尊师等七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武当派宁静真人首先稽首道:‘无量寿佛,老施主仙驾莅临,定有指教,贫道斗胆,想请教老施主名讳,如何称呼’? “银发老人微笑道:‘老朽与世相隔,不用姓名久矣!’ “少林古月大师也连忙合十道:‘老檀越上体天心,既以挽救杀劫,事属人为见勉,不知可否赐示一二?’ “银髯老人微微点头道:‘诸位如有雅兴,可到莲花峰瞧瞧!’ “莲花峰?” 西门追雪听到莲花峰三字,不由惊叫起来。 归驼子瞧了西门追雪一瞧,解释道:“黄山三十六峰,以天都、莲花两峰最高。” 西门追雪轻啊了一声,因为归驼子口中所说的莲花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莲花蜂,是以重又静听归驼子细说下文,不再插口。 归驼子接着道:“当时尊师等七人,听银髯老人如此说法。还想再问,那知银髯老人说完之后,就策杖徐行,缓缓的往崖边走去,这会,大家都要瞧瞧他如何走法?因为那崖下,就是陡壁。下临千寻,光滑如镜,那有半点留足之处?银髯老人却视若无睹,依然一脚往崖外跨出! “奇就奇在这里,当他一脚跨出之后,人可并没下坠,原来他一脚正踏在云絮之上,第三脚紧跟着又往悬空踏去,一条人影,冉冉落入云海之中。这会真把在场七人,瞧得目瞪口呆,这老人使的,正是武林中只有传闻,从没有见过的‘蹈空虚步’!” 西门追雪问道:“啊!后来呢?” 归驼子道:“大家当然信以为真,从天都峰下来,就连忙往莲花峰寻去,那知七个人分头找寻了两天,把一座莲花蜂,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依然一无所得。” 西门追雪问道:“难道那银髯老人戏弄他们?” 第218章 九华 归驼子双手一摊,摇头道:“这就无法知道了,也许老人另有所指,大家猜想不出来吧。不过后来江湖上却盛传黄山莲花峰藏着武林前贤的武学秘奥,已不胫而走,而且也有不少知名之士,连续前往,搜索全出,但全是一无所获。” 他顿了一顿,又道,“近三年来,武当门宁静真人、峨嵋掌门紫霞真人、昆仑掌门清虚道人先后仙逝的消息,传出江湖,都来得十分突然,如今再加上尊师和双拐樊长江,同时还有两年前失踪的武夷瓢浮子,不禁使老夫领悟到这是一件武林中不寻常的事故。因为这些人,都是参与黄山天都之会的人,假定全是被人杀害,此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那么除了限令五大门派十年之内解散的那个女人声……啊……?” 归驼子“音”字还没出口,突然一声惊啊! 西门追雪急忙瞧去,只见归驼子左手紧掩胸口,脸色苍白,一双大环眼满布红丝,精光四射,如猬须发,根根直竖。 不由心头大惊,这似乎是他在突然之间,受人偷袭,而且伤势不轻;但自己明明坐在他对面,怎会一无所觉?心念疾转,口中不禁急急叫道:“老前辈,你……?” 归驼子并没回答,右手迅速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旋开瓶盖,把一瓶药丸,悉数倒入口中,一阵嘴嚼,然后惨笑道:“小友,咱们一日之间,第二次见面,不想也就是永诀之期,不过生死之事,老夫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只是……” 西门追雪闻言更加奇疑,恶穷神归驼子,先前被峨嵋凌云子罡气震伤内腑,伤势比现在还要沉重得多,他却坚强得有如铁人,何以此时竟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一面忙道:“老前辈,你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归驼子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中用了,老夫是被人偷袭……唔……” 他说到一半,又紧闭着口,“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塞到西门追雪手中,郑重的道:“小友,我归驼子一生作恶,甚少朋友,有,那只有一个,就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武夷飘浮子,不想在临死之前,却交上了小友你,而且你又是老夫生平第一个受惠之人,但是目前乍会骤离,老夫身无长物,这……这是老夫三十年苦练各派武功,融会贯通,独创的十八手‘铁掌银钩’,举以奉赠,给小友留个纪念……” 西门追雪被至性所感,颤声道:“老前辈你究竟……你会好的,晚辈……” 归驼子含笑道:“小友,你只管收下,否则老夫死不瞑目,你是崆峒高弟,也许不稀罕老夫这点心得,不过,小友你莫小觑了它,老夫四十年来,仗着这十八手掌法,还没遇到过对手。咳!老夫已为时不多,反正上面注释得十分详尽,你只要一看就会。哈哈!小友,老夫实言相告,要不是他掌风稍偏,老夫此时早已心脉断绝!” “心脉断绝!” 西门追雪宛如听到一声焦雷,急急问道:“老前辈,到底偷袭你的是谁?” “哈哈!” 归驼子一声狂笑,身子也随着痉挛了一下,脸色微变,掩胸左手,忽然从身边捡起一件东西,递了过来,口中说道:“小友,你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目光一瞥,全身热血沸腾,葛地惊叫道:“红叶金边丹枫,老前辈这是……” 归驼子浓眉皱了一皱,左手倏然又掩住胸口,点头道:“飞叶摧心掌,老夫伤及左肺,距心脉稍偏……唔……” 西门追雪俊目圆睁,问道:“老前辈可知此人是谁?” 归驼子紧闭着口,摇了摇头,道:“敢情她听老夫道出她的秘密,才给了我一掌,其实老夫也只是一种推测,不过这推测,如今证实了……哦!小友,你……你快过来!” 西门追雪不知他要说什么,连忙站起身子,走到归驼子身边。 归驼子身子又是一阵痉挛,右手向身前地上一指,道:“坐下来!” 西门追雪依言在他身前地上坐下。 归驼子凄然的道:“小友,老夫心脉将绝。但数十年苦练的功力,全都未失,老夫不忍把这一身功力,带入黄泉,你快眩目运功,排除杂念,不到三个周天,千万不可中止!” 他说到这里,突然把一只右手,奇快无比的按上西门追雪头顶心的“百会”穴上,沉声喝道:“老夫全身真气,托付小友了!” 话声未毕,西门追雪只觉一股滚滚热流,有若长江大河,由“百会”穴滚滚传人。 全身好像不停的膨胀,简直快要爆炸!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依着平日练功要诀,澄心运气,全力施为,果然这股庞大热流,随着自己心意循任督,逆玄关,冲击而上! 西门追雪强忍着无比灼热和每一条经路的胀痛,头上黄豆般汗珠,也滚滚而下。 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有增无减,好像灵魂已脱离躯壳,逐渐上升,他内心清楚,这是生死关头,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只得紧咬牙关,屏虑凝神,努力运功。 半晌之后,只觉得全身起了剧震,生死玄关,突然畅通,一阵从未有过的充沛之感,油然而生! 气机循环,随意运转,而那股热流,还是像源头活水,醒醐灌顶般滚滚输入! 第一个周天运行完毕,第二个又循环开始,第三个周天结束,热流倏然而止。 西门追雪霍地睁开眼来,只见坐在对面,须发如戟的一代怪杰恶穷神归驼子,已面如槁木,萎顿地上。 西门追雪骇然一惊,惶急之中,一跃而起,俯身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那知归驼子已把数十年性命苦修的全身真气,一古脑儿输到他的身上,此时气若游丝,心脉在逐渐枯竭! 归驼子听到西门追雪急叫之声,失去光芒的大环眼,慢慢睁开,满布皱纹的脸上,同时绽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断续地道:“老……夫……就要……去……了,数……十……年……修……为……,全交……给了……你……,好……自……为……之……” 西门追雪眼中含着泪水,急忙喊道:“老前辈,你快说,那人是谁?” 归驼子似乎微微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小……小友,……她……当然……就是……要……要……五……大门派……十……年……内……解散……的那……那个……女……人……声……音……你……差得……太远,……还……有……飘……浮……子……” 西门追雪俯耳哭道:“老前辈,晚辈一定会替你报仇,也一定会完成你未了之愿,找寻瓢浮子,老前辈你……你安心吧!” 归驼子已不能作声,面带微笑,撒手尘寰! 西门追雪低头瞧着手上的一片红叶,和那本《铁掌银钩》,不知是仇怒,还是悲伤?热泪盈眶,簌簌而下,悲泣的道:“老前辈,你安息吧!你不是恶人,你老人家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上……”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层标遏迟日,半壁明朝霞。积雪耀阴壑,飞流喷阳崖;青荧玉树色,缥渺羽人家。” 安徽九华山,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以前叫九子山,唐代大诗人李白,嫌它“按图徵名,无所依据”,复因山上九峰耸立,状若莲花,逐改名九华。这诗就是他改九子山为九华山的诗句。 九华山陡壁如削,云雾弥漫,松柏参天,从山腰至顶峰,有石磴八十一级,惊险难行,人登其上,俯瞰浩瀚长江,曲折有若小溪,连气势磅礴的黄山,也变成了小丘! 时当腊尽春初,山上积雷未融,朔风还在怒号,这高山峻岭之亡,不仅人迹已绝,就是飞鸟,也难得出巢。 但正有一个背负包裹,斜插长剑的人,刚从山中下来,他在迎客松前,惘然低徊。 瞧他一张俊脸,此时已冻得发紫,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只是剑眉微皱,好似怀着极大的心事。 他,正是初涉江湖,到九华山寻访师叔的西门追雪。 九华山广及二百余里,他穷数日之力,跑遍全山,终于找到了正觉庵。 那是一座小得可怜的破庵,里面只有一个患重听的老太婆在应门。西门追雪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说清了自己来意。 可是只迟了一步,师叔静因师太已在前一天,带着门人出门去了。 这真是不巧,西门追雪满怀希望,只落得败兴而返! 他留下一封长信,说明师父仙逝,自己远来不遇,并奉有遗命,要去寻找大师兄龙步青等语。托聋老太婆转呈,就退出庵来。 找寻大师兄,这又谈何容易,师叔她老人家,在九华山正觉庵,有地有名,尚且如此难遇! 大师兄,茫茫人海,又到那里去找?他瞧着覆盖如伞的迎客松悠悠出神,他不知下山之后,自己何去何从? 还有,当日恩师仙逝之后,自己虽然觉得那片金边丹枫,来得十分兀突,但当时自己总以为恩师是道成仙去,怎会想到枫叶上面? 第219章 纨绔 是以忽视了过去。 何况自己不论年龄阅历,都和峨嵋凌云子差得太远,没有妥为收藏,但这回恶穷神之死,自己就眼睁睁的瞧到,所以这片枫叶,也已特别收藏起来,作为寻找仇家的重要物证。 还有,五大门派的四位掌门人,和双拐樊太公、恶穷神,一个个都死在“摧心掌”之下,是以临死就发生“心脉断绝”现象。 这一秘密,恐怕当今之世,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如果归驼子推断不错,那么五大门派硕果仅存的少林古月大师,也难逃此厄。 自己是不是要赶去通报呢?人家一派掌门,武林前辈,会相信一个江湖上无籍之名的话吗? 他脑海中事情越想越多,牵连也越来越广,从师父、樊太公、归驼子牵连到整个武林。 假如西门追雪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也许可以对这些问题,归纳出一个症结,然后抉择孰先孰后,自己应该如何去做的步骤。 但是西门追雪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孩子,他哪知道这是未来武林的一场大杀劫,现在只不过是开端而已! 他虽然心切师仇,而且知道杀害师父的人和金边丹枫有关,是十年前限期解散五大门派的女人声音,是二种叫做“摧心掌”的功夫,如此而已。但他还是决定先找到师叔静因师太,和大师兄龙步青,再进行报仇之事。 他正待撒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抬头之间,忽见十余丈外的山径上,正有一人迎面走来,这条山径,并不太仄,是以西门追雪还是从容跨出脚步。 那知他才一跨步,只觉双目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眼前! 西门追雪简直不敢相信自的眼睛,十多丈的距离,此人竟然一步而至,心中一惊,立即偏身住足,注目瞧去。 那人到了眼前,也似乎因西门追雪闪身奇快,感到微讶,不禁向西门追雪打量起来。 这是因为西门追雪经恶穷神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功,在临死之前,一古脑儿贯输到他的身上,才有如此灵敏反应,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对方这一停足,西门追雪才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白皙无须的中年书生,背负长剑,两道炯炯眼神,有若寒电,大冷天气,只穿着一袭青衫。 此人分明身怀绝世武功。西门追雪心中似乎飞起一丝预感,他觉得此人眼神虽然充足,却有点邪而不正,尤其一张瘦削脸上也环布青筋,神情冷漠。 这不过是眨眼间之事。中年书生只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大模大样的掉头往山上走去! 西门追雪心中好奇,不由偷偷的回头瞧去。那知这一瞧,又叫西门追雪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他回头瞧去的刹那之间,那中年书生已像行云流水般出去了三十丈以外! 江湖上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光瞧他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这是因为他还以从前的自己,来衡量人家罢了,其实他身上现在有着归驼子数十年苦练的内功,如果运用得宜,虽然及不上人家,也该相差不远。 西门追雪离开了九华,漫无目的的向前疾走,傍晚时分,敢情已离石碌不远,他见到前面有了镇甸,就信步而人。 同时自己腹中,也确实有些饥饿,这就走向大街上一家酒馆,准备用点东西。 但当他跨入酒馆,发觉此处镇甸不大,食客倒也不少,而且目光瞥过,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在这大厅右侧一张桌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红衣少女。只见她柳眉斜挑,杏眼含春,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 不!她还似有意,似无意的对自己颔首微笑!西门追雪怔了一怔,他认定这红衣少女是在向自己点头,因为入门处,除了自己,并无旁人,那么她也许认错了人。 心中想着,不由一阵脸红心跳,也微微点了点头,移开目光,装作找寻坐位。在附近一张桌子旁坐下,但一颗心却咚咚跳动,像做了小偷似的。那有勇气再去瞧人家一眼。 同时,总觉得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还在盯着自己瞧,他紧张得有点儿坐立不安。 好在店小二已在此时走了过来,西门追雪因自己身边银子不多,只叫了碗面,一面却情不自禁地又偷偷的朝侧面瞧去,那红衣少女也正好向他瞧来。 四道眼光,蓦地一接,西门追雪心中一慌,赶紧躲开目光。 “噗哧!”一声娇脆的轻笑,从红衣少女那边传来,钻进西门追雪耳朵,只觉浑身又是一阵臊热。 正当此时,门外来了三匹快马,跳下三人,大踏步走将进来。 后面一个,还把手上皮鞭,挥得啪啪作响,露出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这三人全都身材瘦小,肤色黝黑。前面一个年约三旬,身后两人年事较轻,但眉目之间,泛出凶悍之色! 西门追雪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光凭直觉,也可以判断这三个人决不是什么好路道。 果然这三个汉子才一进屋,六道眼光就不约而同的全盯到红衣少女身上,好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似的,直淌口水! “三位爷!请坐,不知要点什么酒菜?” 店伙一手指着靠门的那张桌子,一面哈腰说道。 只见左边那个年轻的,蓦然回头,厉声喝道:“少啰嗦!” 他手上皮鞭,作势欲挥。 前面一个摆手道:“三弟,咱们坐下来慢慢欣赏也是一样,这雌儿又飞不上天去!哈哈!先叫他来上五斤白干,喝足了,才够意思。” 说着领先往空桌上落坐。 店伙赶紧抹好桌子,放好杯筷,敢情他挡了右边那个的视线。 那家伙手掌往桌上一拍,喝退:“你还不快滚!” 店伙吓了一跳,没命的应是,三步并作两步,如飞退了下去。 这三个人口中叽叽咕咕的说着,但三双贼眼却一直滑碌碌的在红衣少女身上打着转儿。 西门追雪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瞧他们那副色迷迷的模佯,心中不禁有气。 但红衣少女却落落大方,处之泰然,一会工夫,用罢饭菜,她那纤纤玉手,掠着鬃发,还整了整斜插在鬓边的一朵娇红桃花,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把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冲着西门追雪展齿微笑,翩然往门外走去。 临去秋波那一转,西门追雪心中又是蓦地一跳,幸好她这微笑,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瞧到,否则岂不更加难为情? “咳!尤物,真是甜心儿!” 三人中的老大,咂着舌,失魂落魄似的大嚷。 他身边两个青年,也忍耐不住,齐声道:“大师兄,咱们……” 老大点头道:“好!咱们也走。” “桃花树下死,做鬼也不冤!” 另一张桌子,有人阴声而笑! 三人中的老大,突然目射凶光,沉声喝道:“是谁找死?” “就算是本公子!” 西门追雪依声望去,原来自己右方不远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锦袍公子,此人生得秀眉朗目,瘦削脸上,白中泛青,他说话的神态,极为倨傲,实足的像个纨绔子弟。 老三嘿道:“小子,真有你的,咱们还有急事,就要赶路,你叫什么名字?” 锦袍公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支一尺来长黑黝黝的铁笔,笃的一声,随手向桌上一搁,便自顾自喝起酒来。 老三脸色倏变,惊道:“生死笔!” 老大冷哼道:“他是铁笔生花锦袍公子!嘿嘿!兄弟墨石英,这是敝师弟西门通、何不凡,阁下在此地出现,自然不会无事而来,咱们就在黄山见面好啦!” 锦袍公子瘦削的脸上微微一哂道:“墨老大有意,本公子自然必到。” 墨老大一挥手,三人会账就走,三匹骏马,蹄声得得,由近而远。 西门追雪觉得奇怪,那锦袍公子叫什么铁笔生花,瞧他们口气,好像是约地比武,但何以只说地方,不说日期? 心中想着,忽然听到店伙惊叫起来。 西门追雪依声望去,原来方才红衣少女坐过的桌上,她随手放置的一锭银子,却有一半嵌入桌面,店伙拿了半天,却拿它不出。 锦袍公子此时已缓缓走近,用食指轻轻在桌用上一弹,说也奇怪,那锭有一半深陷在木头内的银子,随着他食指一弹,托地跳了出来! 店伙连连哈腰,锦袍公子会过酒账,也扬长出门而去。 西门追雪瞧得又是一愣,暗想原来那弱不禁风的红衣少女,也是个会家,自己当真看走了眼,尤其这锦袍公子,显露的这一手内家真力,也非同小可,江湖上当真到处都有能人。 他一想到红衣少女,心中不由又起了一丝漪涟,巴不得赶上去,再瞧上一眼,其实也许人家早巳走远了。 “哈也!” 忽然有人打了个呵欠! 西门追雪正好起身会账,顺眼望去,那是身后角落上,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双手捧着药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第220章 暴躁 敢情他方才伏在桌上打盹,是以自己并没瞧到,此时目光和他一接,只觉他缩着一颗乱发蓬蓬的脑袋,向自己咧齿而笑,尤其两颗小眼珠,神光如电。 西门追雪心头大感惊奇,瞧这不道不俗打扮的瘦小老头,分明也是个内家高手。自己一日之间,竟然遇上这多不凡的江湖人物!心中想着,不由又多看了一眼,这才往门外走去。 “哈哈!这叫做‘笔墨之争’,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这种狗打架,不去看也罢!” 西门追雪只觉他说的“笔墨之争”,好像是指方才那场事,又好像是对自己而言,心中想着,人已跨出店门。 小镇上炊烟四起,牛羊回村,先自己出来的三批人,早已走得不见影子,但却有一个影子,还占据在他脑海之中,她明眸皓齿,颔首轻笑,清楚的犹在眼前! 虽然当着她的面,自己连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但此时却感到忽然若有所失。 走出小镇,天色已经昏黑,他因为自己住不起客店,就不想进城,心想在城外找一座破庙或者凉亭过夜。反正自己一路上都是如此,有时找不到庙宇,还在大树下打盹呢,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 何况自从归驼子在临死之前,把一身功力,转输到自己体内之后,从没感到露宿的寒冷和困倦! 正当他低头徐行之际,忽然路好人影一闪,鼻孔中闻到一阵清香。 “啊!你果然来了!” 银铃般的声音,钻进耳朵,西门追雪蓦地一怔,抬头瞧去,是她!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前,含睇轻笑的,不是她是谁?酒店中和自己点头的红衣少女。她好像是有意在路旁等候自己,那么她当真认错了人? 西门追雪方才一路还想着她呢,虽然自己只和人家见过一面,连姓名都不知道,但这时一见了面,不禁又面红心跳起来,口中喃喃的道:“原……原来姑娘……” 他不知姑娘下面,该说些什么? 红衣少女瞧出他这副模样,不禁掩口格格一笑,说道:“你这人很老实,嗯……还是初涉江湖,是吗?”她不待西门追雪开口,接着又道:“我方才还耍了一阵三只大狗熊呢,不然,真等死人啦!” 西门追雪平日从没和异性接触过,如果在怀玉山庄碰上的那个穿紫红棉袄少女,算是第一次的话,那么今天该是第二次和异性说话了! 听红次少女的口气,果然是在等候自己,他心头又是一阵猛跳,暗忖原来自己猜得不错,她一定认错了人。自己应该问问清楚才对,这就略为定神,抱拳道:“不知姑娘等的是谁?” 红衣少女被他问得粉脸微酡,轻轻的道:“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西门追雪怔了怔,又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他本来想说“不知姑娘等侯在下,有何见教?”但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临时才把“等候在下”四字略去。 红衣少女嗤的笑道:“我瞧你像是初出师门的小弟弟,而且也是到黄山去的,才想问你,你要是见疑的话,我先走好啦!” 说毕,娇躯一斗,装出要走的神气! 西门追雪以为自己言语不慎,开罪了她,心中一慌,连忙陪笑道:“姑娘请留步,在……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红衣少女剪水双瞳,瞟了他一眼,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西门追雪被她问得俊脸绯红,嗫嚅的道:“在下……不知姑娘是什么人?” 红衣少女道:“我想先问问你呢!” 西门追雪道:“在下姓西门,草字追雪。” 红衣少女道:“还有呢?” 西门追雪愣道:“还有?不知姑娘要问在下什么?” 红衣少女笑了笑道:“譬如说,你家在那儿,师父是谁?” 西门追雪黯然摇了摇头,道:“在下没有家,先师道号苍松子!” 红衣少女哦道:“原来你是崆峒派的!” 西门追雪当然知道恩师原是崆峒派的掌门人,但他老人家从没说起崆峒,对自己也只说是天台派,好像极不愿提起以往之事,只在他老人家临终时的那封遗书上,才说出崆峒派来,其中缘故,西门追雪一点也不知道。 此时一听红衣少女说他是崆峒派,不由摇头道:“不,在下是天台派。”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忽然点头道:“苍松子老前辈迁居天台,你说是天台派,自然也无不可。” 西门追雪瞧她神色,好像临时改口,心中也不由一动,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得有限,江湖掌故,倒好像知道得不少,心中想着,一面反问道:“那么姑娘现在该你……” “我……” 红衣少女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忽然侧耳一听,急急的道:“唔!那三只大狗熊又找来了,我们快到林中躲一躲!” 西门追雪自从得到归驼子数十年的功力,耳目何等灵异,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比红衣少女听到得还早,只是没在意罢了!这时红衣少女要自己一同到林中去躲,不由激起了他倔强个性,心中不以为然。 红衣少女话说出口,见西门追雪还是一动不动,不禁柳眉微皱,柔声说道:“小兄弟,你真是名师出高徒,我不是说你怕了人家,因为……因为你初走江湖,能不照面,还是不照面的好,犯不上和这种人结梁子,来!别倔强啦!” 说话之际,蹄声已逐渐接近,她不容西门追雪开口,纤手一伸,便牵着西门追雪的手,纵身往林中掠去! 西门追雪从没和女孩子牵过手,这时经红衣少女伸手一握,只觉对方滑腻温软的掌心,传来一阵真气,提住自己身子,往前飞驰。 这敢情是红衣少女怕西门追雪轻功不够高明,才用力带他同行,免他落后。 这下,她可轻估了人家,身子纵起,只觉手上轻若无物,哪像拉着一个人同飞?不由心中大奇,暗想凭自己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算罕见,他原来也不弱呀! 两人同时落地,红衣少女吹气如兰的道:“小兄弟,你轻功着实不弱呢!” 西门追雪和她贴身而立,脂香微度,一颗心早已碰撞得快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 这时天色已黑,密林中更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然的话,一定可见他一张俊脸,比鲜血还红,口中也更是木讷,慑懦的道:“在……在……下……” 突然一只香喷喷、软绵绵的手掌,一下掩住自己嘴唇。 红衣少女在耳边“嘘”了一声,轻声说道:“别出声,他们来啦!” 一阵急骤的蹄声,和纵马急驰之际,突然勒住马缰,所发出的“希聿聿”马鸣之声,同时响起。 西门追雪也从迷糊之中,陡然警觉,纵目瞧去,只见马上果然是酒店中见过的那三个汉子,墨石英、西门通、何不凡! 他们三人,似乎还没有黑夜视物的能耐,六道眼光向四面乱搜了一阵,只听何不凡怒道:“大师兄,小师弟方才明明瞧到这里有人影闪动,一时怎会不见?” 西门通接口道:“这丫头十分滑溜,哼!抓到她,非整她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可!” 墨老大十分暴躁,满脸怒容,挥手道:“这丫头逗着咱们,绕了一个大圈,可能就躲在这座林中,咱们搜!” 西门追雪犹疑了一下,剑眉斜剔,俊目射出迫人异彩,问道:“他们是谁?” 红衣少女轻声道:“你可知武林中有位恶道人墨无为吗?他们就是他的徒儿。那为首一个还是恶道人的独生儿子!” 恶道人墨无为,西门追雪自然听师父说过,那是和归驼子齐名的四恶中人! 他们说话虽然极轻,但墨石英果然不愧是恶道人的传人,双目觑林,冷喝道:“林中何人?” “在下!” 西门追雪人随声出,墨石英只觉眼前一花,人家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已无声无息地落到自己面前。心中不禁一惊,急忙疾退三步,纵声笑道:“原来是……!” 他“你”字堪堪出口! 嘶!又是一条人影,焕然从林中飞出,娇声说道:“小兄弟,这三只大狗熊,还是让我来打发吧!” 红衣少女乍一现身,墨石英立即面带狞笑,右手微扬,弹出三缕寒光,直向西门追雪面门射去,口中喝道:“小子,你倒占了头筹,艳福不浅。” 他一对面便下辣手,话未说完,暗器已到了西门追雪的面前。 西门追雪不禁双目陡竖,右掌吐劲,把袭来暗器一举震落,脚下一点,身形骤进,左手一探,五指箕张,直往墨石英右肩抓去!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归驼子“铁掌银钩”手法,快捷无比,但墨石英乃四恶中恶道人墨无为的传人,武功已得其父真传,江湖上只要提起鬼爪墨石英,谁不闻名变色? 此时眼看西门追雪一掌拂落自己三枚“夺命飞芒”,如钩左手又向自己抓来,心头一凛,身形原式不变,横飘八尺,耳中听到“嘶”的一声,自己右肩一片衣服,已被对方撕下。 第221章 解散 墨石英心中大感凛骇,暗想这小子身手不凡,该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自己怎会从没听人说过?心中一阵惊疑,双目一翻,射出阵阵煞气,一步步向西门追雪走近,喝道:“小子,你是何派门下?” 西门追雪剑眉一轩,冷冷的道:“你出手暗算之时,怎不先问问人家门派?” 墨石英冷笑道:“中原五大门派,还吓不倒我姓墨的,我是因你出手看来眼熟,才问上一声罢了,你自己估量估量,要是识趣的话,报个师承,快快滚开,墨老大一击不中,照例任人逃走。” 西门追雪纵声笑道:“要是在下不识趣呢?” 墨石英冷笑道:“那还不容易,三招之内,送你回姥姥家去。” 西门追雪朗笑道:“三十招,在下也决不推辞!” 红衣玄郎虽然亲眼目睹西门追雪出手神妙,一下抓破对方衣服,但耽心的是他到底初出师门,也许方才鬼爪墨石英太轻敌,此时一见西门追雪居然敢向鬼爪墨石英挑战,心头一慌,叫了声:“小兄弟……” 墨石英已嘿嘿阴笑,身形倏进,右手一探,往西门追雪当胸抓去!西门追雪可并没避让,等他右手离胸前快到一尺光景,突然左手一翻,五指如钩,猛扣对方脉门,右手呼的一掌,向墨石英右肩拍出。 红衣女郎凤目圆睁,本拟出手相助,此时眼看西门追雪这一抓一掌,不但疾逾闪电,招式怪异,而且拿捏得宜,配合精妙,她一时不禁瞧得出神。 墨石英外号鬼爪,爪上功夫自然有他独到之处,但他想不到自己善于用爪,如今却被对方用爪反扣自己脉腕。 这一着奇诡多变,已够令人惊讶,那知对方右手一掌从腕底上切,更是出奇! 不,掌根吐劲,内力拂拂,劲气十足,这一招两式,竟然使人有颇难化解之感! 墨石英不禁大为惊凛,这小子果然有点来头! 心中想着,右掌一沉,双臂倏张,身形后退半步,但一退之后,立即欺进,两股隐挟阴劲的爪风,又已逼到! 他身形侧进,其快如风,西门追雪再要躲闪,已嫌不及,急切之间,左手一收。切出右掌,划了一个半圆,呼的向前推出!只听“啪” 的一声,西门追雪感到右腕一震,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不可一世的鬼爪墨石英,竟被一股纯阳刚猛之劲,震得脚下踉跄,一连退出三步之多。他强抑满心震骇,双眼一霎不霎的瞧着面前这个在江湖上无稽无名的少年发怔。 突然又阴嘿一声,脚下一顿,身形拔起三丈来高,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头下脚上,双爪箕张,宛若飞鹰攫兔般,往西门追雪当头扑下。 这敢情是鬼爪墨石英的杀着了,人在半空,空气震荡,发出呜呜厉啸,一丈方圆,全笼罩在阴寒爪风之下! 西门追雪瞧到对方这份声势,也不禁微生怯意,但这时那还容你考虑,猛吸一口真气,功运双臂,身子一挫,左钩下沉,右掌上托,使了一招“柱地擎天”。 双方动作,都是奇快无比,轰然一声,西门追雪只觉压力奇重,下盘一个支持不住,屁股往地上坐去! 再看墨石英,一个身子凭空震飞出去一丈来远,他借势连翻两个跟斗,落在地上,还后退了两步,方始站住! 一张本来黝黑的脸上,此时色若猪肝,敢情被西门追雪这掌,震得有点血气翻腾,憩了一憩,才狂笑道:“好小子,原来还是驼子老鬼的徒儿,你报个名儿,咱们后会有期!” 西门追雪剑眉斜剔,怒道:“记住了,小爷西门追雪,你要找我的话,随时候教。” 鬼爪墨石英嘿了声:“好!” 向西门通、何不凡一挥手,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就在三人腾身上马的同时,西门追雪隐隐听到林中有人叹息了一声:“可惜!可惜!一块上好材料,竟会落入四恶中人手里?” 西门追雪听得微微一怔,这分明是酒店中那个手捧药箱,非俗非道的瘦小老头的声音! 他好像在说自己,上好资质,不该拜在恶穷神门下,敢情他和墨石英都当自己是归老前辈的弟子,而且听他口气,似乎不值归老前辈的为人。 咳!归老前辈曾经感慨的告诉自己:“老夫恶名满天下,其实扪心自问,无怍于天。” 他老人家绝不会欺骗自己,一定有些自以为名门正派的人,排除异己,有了先入之见。 本来么,武功门派,那有什么邪正之分?行之正则正,行之邪则邪,难道名门正派之中,就没有为非作歹之人? 他心念转动,目光不期然地往发声之处瞧去。 “小兄弟,你真行,居然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爪墨石英吓跑了!”红衣女郎不知何时早已俏生生的站在身边,柔情脉脉地含笑说着。 西门追雪微一怔神,忙道:“在下微末之技,没得叫姑娘见笑!”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含笑又道:“在下还没有请教姑娘尊姓?” 红衣女郎嫣然笑道:“我叫吕雪君!” 她幽幽地说着,脚下缓缓向一块大石走去,一面又道:“小兄弟,你方才连接鬼爪三招,要不要坐下来憩憩?” 西门追雪身不由主的跟了过去。 吕雪君落落大方的在石上坐下,还让出一半,意思是要西门追雪与她共坐。 西门追雪踌躇了一下,并没坐下。 吕雪君掠着鬃发,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是怎么的?难道怕我吃了你?还不坐下来好谈!”西门追雪可从没和女孩子并肩儿在一起坐过,心中虽然作难,但人家姑娘家还大大方方的毫无顾忌,自己—个男人,倒反而忸怩起来,岂不被她见笑。当下便鼓着勇气,也在石上坐下。 吕雪君瞧着他惴惴不安的模样,噗哧笑了一声,问道:“小兄弟,你不是说你是天台门下么?方才墨石英怎会说你是恶穷神的弟子呢?”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道:“师傅在三月之前,已经死了!” 吕雪君“啊”道:“所以你就改投在恶穷神门下?”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道:“归老前辈也死了!两位老人家都是被人杀害的。” 吕雪君微微一怔,杏眼圆睁,讶异的道:“苍松子和恶穷神两位老前辈,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怎会被人杀害,那又是谁?”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吕雪君妙目一转,又道:“那你知道他住在那里?” 西门追雪依然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 吕雪君秀眉一皱,不乐的道:“你不肯告诉我?” 西门追雪苦笑道:“在下到目前为止,真的不知道仇人是谁?不过,在下相信总有找到的一天。” 说着就把师傅仙逝,自己奉遗命下山,直到归驼子身中“摧心掌”为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这—段话,直听得吕雪君不住点头,她等西门追雪说完之后,沉思有顷,喃喃的道:“解散五大门派!摧心掌!我从没听人说过啊!哦!小兄弟,你把你收藏的那片红叶,给我瞧瞧好吗?” 西门追雪依言从怀中取出那片金边丹枫,递了过去。 吕雪君趁着月光,反复瞧了一阵,才交还西门追雪收起。一面说道:“我从小跟随师傅,走遍名山大川,这种金边丹枫,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据我猜想,这人既然限期要五大门派解散,可能另有阴谋,和称霸武林的雄心,稍假时日,一定会在江湖上霹面,小兄弟,到时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西门追雪瞧她一口一声“小兄弟”,叫得甚是亲热,尤其这份爽朗豪气,不让须眉,而且江湖经验,也极为老到,心中大是感佩,忙道:“姑娘盛意,在下甚是感激,只是报仇之事,在下不愿假手他人。” 吕雪君道:“我不过帮你啊!报仇自然还是由你亲自动手。”说到这里,忽然翠眉一扬,回头笑道:“小兄弟,不是你说,我差点忘了,这次黄山之事,说不定她也会来呢!” 西门追雪给她没头没脑一说,忙道:“吕姑娘说谁会来?” 吕雪君纤指往西门追雪鼻尖一指,眨着眼睛笑道:“就是害死你师傅和樊太公、归驼子的仇人呀!” 西门追雪为之一愣! 吕雪君又道:“对呀!她一定会来。因为……,你不是也到黄山去的么?”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黄山出了什么事。” 吕雪君道:“你没听江湖上说过?……哦,不是你方才说起十年前那段故事,我也不知底细呢!事情是这样的,前几个月江湖上忽然传说一位少林寺的师傅,无意之中在黄山一处山涧里得到一柄金透,啊!你知道金透是什么?” 西门追雪又摇了摇头,吕雪君笑道:“你随身不是带着长剑吗?透和剑差不多,只是剑身两边扁而锋利,透是圆的,只是头上尖锐,可以刺敌,因为刺中敌人,准得透个窟窿,才叫做透! 第222章 教主 那少林寺僧,得到那柄金透,仔细一瞧,原来透柄上还篆着“莲峰之钥”四个篆字。” 西门追雪心中听得一动,不觉啊出声来。 吕雪君道:“那知他刚得到手,立时有三个蒙脸之人,向他围来,说这金透是他们所寻之物,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那少林寺僧终固众寡不敌,不但金透被夺,还身负重伤,赶返少林,说出这段经过,就告身死。 “少林掌门古月大师接报之后,立时派出两位师弟,率领十八弟子,赶赴黄山一带,饬令务必追回金透。江湖上因少林寺突然有此举动,就纷纷揣测,这柄金透,既刻有‘莲峰之钥’,一定是莲花峰一处秘室的钥匙,这秘室如果不是藏着大量珍宝,就是那一位前辈高人遗留的秘笈! “于是大家一窝风的赶上黄山去,当然,少林寺似乎志在必得,各派之人,有不少只是心存观望,但也有不少人怀着明抢暗夺之心,我就是瞧热闹去的咯!不过,先前我还怀疑少林寺出家之人,清规素严,何以会劳师动众,赶赴黄山?但方才听你说出那个故事,这才知道古月大师的重视这一件事,原来另有原因,因此,我想这风声传了开去。她也许会来!” 西门追雪道:“据归老前辈说,当年黄山天都与会七人,已有五个身死,一个失踪,目前除了少林古月大师之外,普天之下已无人知道会中情形,古月大师不说,江湖上有谁知道那位白须老人说过的话?自然也不会知道莲花峰有克制她的武功秘笈,怎么会赶来?何况金透虽刻有‘莲峰之钥’,到底是不是那白须老人所留武功,还有疑问呢?” 吕雪君噗嗤一笑,摇头道:“小兄弟,你真是诚实君子,只要听我大姐的话,仇人是谁?保管你不出几天,就可明白,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说着,在西门追雪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果然!西门追雪听得脸露喜色,感激的道:“吕姑娘赐助之德,在下终身难忘。” 吕雪君白了他一眼,嗅道:“又来了,瞧你还是姑娘、在下的,多难听,你今年几岁啦?” 西门追雪脸上一热,嗫嚅的道:“在下今年一十九岁。” 吕雪君笑道:“对不?我二十三了,还比你大上四岁呢?我叫你兄弟,你就不会叫我姊姊?” 话一出口,觉得“姊姊”叫的太亲热了,粉颊上不禁泛起一片桃红。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阵跳动,嚅嚅的叫了声:“姊姊。” 吕雪君格格的笑道:“好弟弟,这才像话,唔,姊姊还有一个办法呢?这次如果她没在黄山露面,就凭金丹枫,也可找到她的下落!” 西门追雪道:“你方才不是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枫叶?” 吕雪君笑道:“你可知道‘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这句话中的‘三奇’,是些什么人?” 西门追雪道:“小弟曾听先师说过,三奇是桃花岛离尘庵主,武夷飘浮子和百草仙翁葛长庚等三位老前辈!” 吕雪君笑道:“这就是了,葛老前辈称百草仙翁,采药名山,足迹迨遍,只要让他瞧瞧,一定可以认得出来,等黄山事完,姐姐陪你走一趟黔灵山就是。” 西门追雪十分感动的道:“姐姐你真好!” 吕雪君听他又叫了一声姐姐,不由芳心一甜,温婉的道:“为了你咯!” 说罢,她发觉这句话又太露骨,又赶忙幽幽的道:“做姐姐的总得照顾弟弟呀!我不是说过要协助你报仇雪恨的么?陪你走一趟黔灵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西门追雪绝世聪明之人,吕雪君这句“为了你咯”他怎会听不出来?不由心头一震,低下头去。吕雪君见他久久不语,道:“弟弟,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抬头道:“小弟是在想姐姐这样待我,将来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吕雪君幽幽的叹道:“嗯,你怎么说出报答的话来呢?” 她一双凤目之中,隐射万种柔情,低声又道:“人世间什么都是缘份,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姐姐自小就没有爹娘,四岁那年,就被恩师带上桃花岛去,晃眼就过了十八个年头。两年前恩师仙去,我……我……只剩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这就流荡到江湖上来。” 她说到这里,凤目之中,隐含泪水,但她似乎不愿西门追雪瞧到,大眼睛眨了一眨,强笑道:“今天在酒店里,我就看出你是初入江湖,好像也是到黄山去的,同时发现邻坐铁笔生花锦袍公子,对你十分注意,而且后来又来了恶道人的徒弟鬼爪墨石英等三人,我不禁替你担心……正想把你引走,那知三只狗熊,反先跟出,我又怕你碰上他们,因为这三人比他师傅还要凶恶,才故意让他们绕了个圈子,再到这里来等你,那知你武功却很高呢!” 西门追雪又感动的叫了声:“姐姐……”忽然他星目中闪出惊喜的光芒,急急的道:“原来你是离尘庵主老前辈的高弟!” 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已是二更时分。 两人又谈了会,还是吕雪君瞧着天色不早,就嫣然笑道:“弟弟,我们明天还有要事待办,快运一会功吧!” 西门追雪果然依言在石上闭目运功,过了一会,天色逐渐黎明,两人一同在山涧中洗了个脸。 吕雪君笑靥如花,向西门追雪叮嘱道:“弟弟,我得走啦,别忘了三天后的中午,在狮子林等我!”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还想开口。 吕雪君嫣然一笑道:“别说啦,你照着姐姐的话去做,决不会错!” 娇音未落,一条红影,业已电驰而去。 西门追雪瞧着她的后影,忽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怔了半响,才往大路上奔去!近日以来,黄山脚下的几个村落之中,不时发现有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 他们包括了老少男女,僧道尼俗,各式人等,相继入山而去! 这是因为江湖上传说,有一位少林寺僧人,曾在山涧中得到一柄“莲峰之钥”,结果又被人劫去,而且还重伤致死,少林寺派了两位监寺大师,入山搜索而起。 风声传闻,大家纷纷揣测,莲花峰上可能藏着达摩禅师手着的武功秘笈,因为这次出动得最早的是少林寺僧,当然大有可能。 但另外一种说法,也不无可能,那就是,莲花岭下,有一座。秘室,里面藏有大量珍宝。 于是黄山莲花峰,就成为江湖上人物聚集的目标,当然其中有些人是怀着夺宝之心而来,也有些人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来的! 就在人们为了“达摩秘笈”、“秘室藏珍”疯狂的向莲花峰涌集之际,忽然间一个新的传说传了出来。 这个新的传说,由于其内容与实际情形颇多吻合,是以不径而走,很快便推翻了以前的一切揣测,为所有武林人物所接受。 那是说:十年之前,武林中出了一个自称红叶教主的女魔头,她于一夜之间,警告了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要他们在十年之内自动解散各门派,如敢违抗,杀戳无赦。 这就是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集会黄山天都峰的主要原因,而且应邀参加的还有三奇中的瓢浮子,和双拐樊长江。 后来会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白发老人,声言要克制红叶教主,就非得到“莲峰之钥”,练成旷世奇功不可。 当时与会之人,曾在莲花峰找了三天,并无结果。 如今红叶教主的限期已满,所以武当宁静道人、峨嵋紫霞真人、昆仑清虚道人、天台苍松子、双拐樊太公,全部先后被害在“摧心掌”下,而且每人临死之前,都有代表红叶教主的一片金边丹枫为证。 当日与会之人,目前只剩了少林古月大师和武夷飘浮子,而飘浮子又已神秘失踪,所以真正硕果仅存的只有古月大师一人,他鉴于各派掌门人纷纷被害,才密令少林弟子查寻“莲峰之钥”。 又说:黄山莲花峰有一处石室,乃是数百年前一位武林异人修真之所,他曾手着一部“玄天秘笈”,不但是红叶教主的唯一克星,而且练成之后,可以长生不老。 这故事例举事实,盲之凿凿,就是古月大师本人听了,也只有惊凛,不会否认。因为多半全是事实,连他—直无法知道的十年前的那个神秘女人声音,如今也才知道叫做红叶教主。 当然这是一件震撼江湖的大新闻,而且各大门派本来对掌门人之死,感到事出离奇,如今与这故事印证,为了查询红叶教主的下落,也都纷纷赶到黄山来。 红叶教主的名头,在短短的两三天内,居然轰传遐迩,江湖上几乎谈虎色变,无人不知。 “玄天秘笈”更成为大家心目中的争取之物。 谁又知道这不过是吕雪君和西门追雪临时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他二人的目的,在引起各大门派的注意,使大家一致以为本门掌门人之死,把这个以红叶为记,使用“摧心掌”的神秘女人声音找出来。 第223章 高手 同时更以“玄天秘笈”上所载武功,能够克制她,引她本人出来,一个人武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谁都免不了有武林独尊的野心,和长生不老的企求,何况对方又是个具有野心的女人,“长生不老”这四个字,对她的诱惑,自然更大。 吕雪君兰心慧质,心思缜密,她为这位一见钟情的弟弟出了这个主意,设想不可谓之不周,收效不可谓之不宏;但她那里想得到正因为这一设想,使得莲花峰下,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多少江湖人物,葬送性命,她自己也葬送了幸福。此事后话。 黄山已在酝酿着一场险恶风云,但从外表看来,它还是松风流泉,云气舒卷,异常静寂! 矗立在天都、莲花两峰之间的文殊院、祥符寺、两大丛林,也依然黄墙碧瓦,钟声缭绕! 文殊院地位较偏,这两天则已谢绝游人随喜进香,而且大和尚们,一个个神情肃穆,不时的进出,很像有什么大有来头之人,即将莅临的模样。 祥符寺,地当人山必经之路,左旁还有一座供人游憩的亭子。 亭分两层,青石抱柱,覆盖着画栋雕梁、檐牙四卷,极为壮观。上层四面朱栏,十六明窗,可以揽松间清风,听古寺钟声,当真幽胜已极! 时约午末初,东风犹冽,春阳温煦,这座四角亭的楼上,正有一个青袍少年,手扶朱栏,面向狮子林呆呆出神,阳光照着他清朗眉宇,清俊风标,直若图画中人! 瞧他目不转睛的模样,敢情是被当前景色,吸引住了。 但是不!他是在等人,他选择了这个地方,正好登高瞩远,方圆十里,尽收眼底。 狮子林,终于出现了人影,但他有点失望,因为那是两条人影,并肩而来,并不是他所要等的人。 等人,原是最使人心焦的事儿,何况他已等了个把时辰? 那两个人,正是朝他这边走来,那是两个道家装束之人,黑袍椎髻,背负长剑,看去气度不凡! 左边一个,紫脸长须,环眼重眉,年约五旬;右边一个年在四十上下,白面无须。 这两人缓缓而行,边走边谈,逐渐接近,凭栏少年装出若无其事的悠然远眺,其实他正在凝神倾听! 中年道人边走边道:“……难道这全是真的?” 那年老的点头道:“很难说,我奇怪何以当年师叔从没提过,就是在他老人家羽化之时,静室之中也有两个小师弟随侍在侧,除了听到他老人家‘啊’了一声之外,并没有半点被人害死的迹象;至于心脉枯竭,虽然事后才检查出来,但那也不一定就是中人暗算;不过奇就奇在那片金边红枫上。这不仅武当山从没见过,就是其他名山大川,恐怕也极为罕见,当时愚兄虽然觉得来得兀突,但由于无关宏旨,也许师叔他老人家从那里捡来,放置案头,是以连大师伯也忽略过去,如果传言是实,那倒真是武林中亘古未有之变呢!” 凭栏少年心头微微一窒,知道这两人定是武当派的人!不过自己初涉江湖,并不认识。 只听中年道人又道:“小弟也奇怪,十年前黄山之会,如果真是为了对付那位女魔头,何以师叔他老人家只字不提,只说是研讨武功呢?” 年老的道:“那只能解释为惟恐惊世骇俗,淆乱人心,不过五大门派掌门人既对此事都守口如瓶,那这个传言又从何而来的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改口道:“好在古月大师佛驾即将亲临,此事真相如何,不久就可揭晓!” 两人边说边走,业已打亭边走过。 但凭栏少年还可听到中年道人又道:“据小弟这两天观察所得,各方面来的高人着实不少,四恶中的门人,也已赶到;他们的主脑人物,虽尚未露面,不过恶郎君崔如风,已有人在山下见过……” 年老的嘿了一声,并未作答。 中年道人文道:“昆仑锤先生和峨嵋凌云子,都已到了江南;崆峒派来的什么人,此时还不清楚,但一定有人参加。” 老道人又微微颔首,因人已去远,听不真切,一会工夫,两人已走进祥符寺去。 就在这略一回头之间,凭栏少年瞥见狮子林忽然闪出一条人影,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这条人影,身法好快,但娇小玲珑,一看就知是女的! 是她!是她来了! 凭栏少年心中大喜,也来不及再瞧清楚,连忙闪身下楼,迎了上去,口中只叫了声:“姐……” 第二个字还来没出口,眼前人影一闪,她已到了面前! 两人同时站住。不!凭栏少年后退了两步,心下大窘,一张玉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可不是自己等待之人,不过她也是女的,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 “你……”绿衣少女蛾眉斜挑,满面娇嗔,口中叱了一个“你” 字,敢情要骂“你没长眼睛?”或者是“你找死!” 但在叱了一个“你”字之后,一对剪水双瞳,宛如点漆寒星,盯在凭栏少年面上,双颊微红,倏然住口。 凭栏少年愣了一愣,立即抱拳作揖,呐呐的道:“姑娘请恕在下失礼!在下实因在此等人,一时认错。” 绿衣少女瞧他窘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一脸愠色早巳飞上九天云霄,翘着红菱般小嘴,似乎要笑出声来,但却故作矜持,停了一停,她好奇地问道:“你也练过武?” 凭栏少年点头道:“在下略识拳剑。” 绿衣少女樱唇披了披,道:“略识拳剑,也算会武?” 凭栏少年被她问得微微一怔,暗想略识拳剑原是自谦之词,她倒真当自己不会武呢,心中想着,还没回答。 只见绿衣少女忽然脸露稚笑,又道:“我问你,你也是到黄山瞧热闹来的?” 凭栏少年点了点头。绿衣少女忽然目光闪动,笑得十分神秘,又问道:“你等的人,也是女的吗?” 凭栏少年脸上一红,道:“在下等候……姐姐。” 绿衣少女笑道:“你不是跟你师傅来的?” 凭栏少年神色一黯,道:“在下师傅已经仙去。” 绿衣少女哦了一声,微一沉思,星目眨动,仰脸又问道:“那你想不想再学本领,我替你引介到我师傅门下好不?” 凭栏少年瞧她满脸稚气,心中觉得好笑,一面摇头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 绿衣少女睁大眼睛,微露不悦之色,道:“那又为什么?人家想拜我师博为师,都梦想不到呢?告诉你,我师傅本领可大得很呢! “大师兄,就是由大师姐引到师傅门下的咯!一共只学了三年,本领便已很大!师傅说,现在大师兄仅次于大师姐,算起来已可算是江湖上第三位高手了!” 凭栏少年微微笑道:“那么江湖上第一、第二位高手,又是谁?” 绿衣少女不假思索的道:“第一高手,自然是师傅咯,第二位就轮到大师姐了。” 凭栏少年闻言之下,心头暗暗好笑,心想:此女天真无邪,但她师傅倒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把天下第一第二第三,都自己封了!当下含笑问道:“那么第四位高手,就该是姑娘了?” 绿衣少女摇头道:“师傅说,那还早呢,不过她老人家答应我,再过十年,我也可以轮到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凭栏少年道:“在下西门追雪。” 绿衣少女喜道:“这名字真好!”说着苹果似的脸上微微一红,又道:“我叫……”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忽然螓首微偏,作出向空啼听之状,恨恨道:“真讨厌!他们就是不让我一人出来玩!”一面却妙目一转,瞟了西门追雪一眼,急声道:“我要走啦,桑叔叔在叫我了!” 西门追雪自从得了归驼子输给他的毕生功力之后,武功可说已达一般江湖高手之列,此时听说有人叫她,自己却毫无所觉,心中不禁大奇! “啊!你记着,我叫简小云……” 绿衣少女娇音未落,小剑靴一跺,一个娇小身子,已倏地飞掠而起,掠过林端,一闪而逝。 身法之快,西门追雪几乎不敢相信;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居然练成了这等旷世轻功,一时不禁望着树林怔怔出神! “弟弟,你怎么啦?” 另一个娇柔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西门追雪连忙转身,只见吕雪君已是无限柔情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喜,脱口叫了声:“姐姐!” 吕雪君脸上飞起一丝红晕,娇笑道:“你嘴真甜,姐姐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忽然问道:“这三天来,你可曾遇到些什么人?” 西门追雪摇头道:“没有,我只照着姐姐的嘱咐去做,并没遇上什么高手,姐姐的锦囊妙计,确实高明,当真到处传播,看来已轰动江湖了呢!尤其这几天黄山附近,江湖人物,好像也愈来愈多了。” 第224章 绝技 吕雪君笑道:“你知道来了些什么人?” 西门追雪把方才两个武当道人的一段对话和自己遇上绿衣少女之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吕雪君螓首微侧,不住点头,尤其西门追雪说到那个绿衣少女,她更特别注意的留神谛听,一面说着:“那两个道人是武当双剑,年长的叫抱真子,中年的叫守真子,不错!五大门派的人,都下榻在祥符寺,文殊院是接待少林方丈古月大师的。 “唔!那个绿衣姑娘……又是谁的门下,有恁高的轻功,连口气都是恁地大法?不过,照她的语气与行事,决不是名门正派的人!” 西门追雪道:“姐姐怎能如此武断?” 吕雪君嫣然一笑道;“她师傅如果是正派中人,口气就不会有如此狂妄!弟弟,这姑娘一定生得很美。”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嗫嚅的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吕雪君噗哧笑出声来,道:“姐姐这两年闯荡江湖。得了不少经验,如果那小姑娘不长得很美,你会替她辩护?可惜我来迟了一步,不然就也可看到她了!” 西门追雪急道:“小弟……” 吕雪君摇着纤手幽幽的道:“爱美,原是人的天性,姐姐又没怪……” 话一出口,突然想到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那能如此说法?当下立即口风一转,掩饰的道:“啊!弟弟,你知道我怎会迟来一步?”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 吕雪君笑道:“我因为瞧了一会‘笔墨之争’呀!” “笔墨之争”!西门追雪好像听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吕雪君补充道:“笔墨之争就是铁笔生花锦袍公子独孤不善和鬼爪墨石英的约斗,恐怕这时还没结束呢!” 西门追雪忙道:“他们在那儿比斗?小弟想去瞧瞧!” 吕雪君沉吟着点头道:“你行走江湖,难免不与他们狭道相遇,先瞧瞧他们路数也好;不过这次你可不要出手!” 西门追雪连连应是。 吕雪君向林边那条小径一指,道:“我们从这里抄过去,就不会被他们发觉。” 说着领先刨、径上奔去。 西门追雪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吕姐姐,已是十分信服,是以毫不迟疑地跟着飞奔。 不多一会,吕雪君穿入一片密林之中,回头和西门追雪打了一个手势,悄悄躲近林边,找了一个隐蔽之处,掩蔽身形。 西门追雪纵目瞧去,果然林外一片草坪上,正有两人在拚命厮斗。 一个是前几日和自己动过手的鬼爪墨石英,此时手上多了一支三尺来长黑黝黝的钢爪,招式泼辣,劲风呼啸;另一个是自己在酒店中见过的锦袍公子铁笔生花独孤不善,他使的是一支魁星笔,点、削、吞、吐,专找敌人周身大穴,笔影点点,漫天浮动! 这两人敢情打了千招左右,依然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在两人战圈之外,还站了两个汉子,那自然是墨石英的师弟西门通和何不凡。他们也各仗兵刃,双目炯炯,全神贯注地看着动手的双方。 一阵阵的金铁交鸣,接连暴响,显然场中两人,全已打得极是不耐;但不管如何,两人的功力招式,全在伯仲之间,任谁也没有出奇制胜,占得优势的希望! “住手!” 鬼爪墨石英突然大喝,身子暴退八尺,跃出战圈。 铁笔生花锦袍公子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道:“墨老大有何见教?” 墨石英怒睛突出,大声说道:“咱们兵刃既分不出胜负,兄弟想在拳掌上讨教!” 铁笔生花冷哼道:“兵刃拳足,悉听尊便,本公子无不奉陪!” 他话声才落,墨石英一支鬼爪,已倏然缩入袖内,趁势一跃而起,双脚连踹,瞬息之间,已踢出五腿。 锦袍公子连收魁星笔都来不及,只好随手一丢,双掌翻飞,封开对方攻到的五腿,也还了四掌。 两人虽然由兵刃变成赤手拚搏,但比之刚才使用兵器,尤为激烈,各自以快攻快,抢制先机。 只见鬼爪墨石英的双爪,和锦袍公子的双手,依然全是专攻重穴的招式,奇诡狠辣,险象互见。 激斗之中,锦袍公子突然一缕指风,向墨石英当胸点到。 他这一招快速绝伦,墨石英封架不及,只得使展铁板桥功夫,上身后仰,同时脚尖一点,往后跃出一丈多远! 锦袍公子并没追逼,只是冷冷的哂道:“墨门绝技,原来不过如此!” “哼!小子,好狂的口气!”这声音低沉得有若闷雷,仿佛一块石头,击中心窝。 躲在林中的西门追雪和吕雪君同时一惊。 锦袍公子也失色地后退了两步,抬眼一看,自己面前五丈之内,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头挽道髻,独目如电的道人,手执铁佛,面带狞笑,瞧着自己。 “恶道人墨无为!”锦袍公子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惊呼了一声,脚下不由又后退出一步,才定下心神,躬身说道:“晚辈孤独不善,拜见墨老前辈!” 恶道人冷哼一声,忽然回头,对鬼爪墨石英道:“石英,为父限你在黑煞四十九爪之内废了这狂妄小辈的右手,让他认识认识墨门武学!” 鬼爪墨石英经父亲一喝,那敢怠慢,立即领命,运起全身功力,双臂一振,露出其黑如墨的一双鬼爪,猛往锦袍公子抓去。 锦袍公子横飘三尺,脱出墨石英双爪范围,急叫道:“墨老前辈,请容晚辈……” 墨无为冷嘿道:“墨门绝技,浪得虚名,你尽管出手教训,何用多辩?” 墨石英在他父亲面前,第一爪就被人家让开,脸上大感无光,没待他父亲说完,“嘶”的又是一爪,往锦袍公子右肩抓出。 锦袍公子独孤不善,原是心高气大之人,只因当着恶道人面前,不无顾忌。 此时听墨无为这么一说,年青人血气方刚,谁受得了,何况对方第二爪又已攻到,眼看今日之局,自己说也无用,只得伸手相架,一面说道:“既然墨老前辈如此吩咐,晚辈恭敬不如遵命。” 口中说着,右臂一圈,骈指如戟,出手还攻! 这一会,一个是在父亲面前,奋力急攻;一个是大敌当前,豁出命去。 两人一动上手,就各使杀着,翻翻滚滚的比方才还要凌厉,两丈方圆,全被“嘶嘶”爪风,点点指影所笼罩! 转眼工夫,已打了三十多招,双方还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恶道人一只精光闪烁的独目,仰天而视,面上满布煞气,似乎大是不耐。 站在一边的西门通、何不凡,知道师傅脾气,此时早已吓得全身战栗,连大气也不敢再透! 突然,恶道人仰天喝道:“火中取粟!” “天魔配爪!” “鬼箭飞湖!” 墨石英一听父亲的喝声,精神陡振,“黑煞爪”骤如风狂雨暴,闪电击出! 只听锦袍公子在漫天爪影中,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一只右臂软软下垂,左手紧按右肩,敢情肩骨已被抓碎,本来一张白中泛青的脸上,更痛得没有半点血色! 墨无为冷嘿一声,缓缓的道:“狂妄小辈,这会你见识到墨门绝技了罢?” 说着袍袖一挥,从袖中飞出一个小小纸包,落到锦袍公子身前,喝道:“拿去!这是‘黑煞爪’解药,静静养上一百天,可无大碍!” 锦袍公子脸上现出一阵痛楚的痉挛,咬牙切齿说道:“晚辈技不如人,虽死无怨,墨老前辈一番盛意,晚辈心领了!” 说到这里,对那包解药瞧也不瞧,从地上拾起魁星笔,狠毒的横了墨石英等三人一眼,返身就往山下奔去! 恶道人墨无为在江湖上何等身份,毕生之中,被后生小辈当面奚落,真还是第一次!但他终究对锦袍公子父子,心存顾忌,此时不由得被激怒得嘿嘿冷笑。 蓦地对地上一小包解药,屈指轻弹,只听“呼”的一声,火星四溅,连山石都被他指风击得像驽箭般直射出去! 这一下,可把藏在林中的西门追雪、吕雪君两人,瞧得大为凛骇! 但事情可也在此时发生,西门追雪和吕雪君目光一抬,恰好碰上恶道人墨无为缓缓转身,和他那只精光如电的凌厉独目,对个正着! 吕雪君暗叫一声:“不好!” 慌忙一扯西门追雪衣角,向后急跃!但是已经太迟了,耳中只听墨无为沉声喝道:“你们出来!” 西门追雪和吕雪君虽然身形掠起,已闪出两丈以外,却觉一股阴寒爪风,把他们身子吸住,再也掠不出去! 西门追雪轻声叫道:“姐姐,你快后退,小弟挡他一挡!” 吕雪君那肯让方弟弟涉险,急叫了声:“不……” 但西门追雪早已大吼一声,倏然一个转身,双掌使了一式“愚公移山”,猛力前推,内家真力,悉发而出! 要知恶穷神归驼子临死之前,把毕生修为,全已度入他的体内,虽然为时不久,西门追雪还未能善为运用,收发由心,但在这紧要关头,拼命一拒,确也劲气汹涌,不可小觑! 第225章 破例 只听恶道人墨无为轻“咳”了一声,吸力骤然一松,同时自己胸前似乎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三步。 这不过电光石火般的事,两人好不容易,脱开对方爪风,吕雪君早巳拉着西门追雪提气急纵,掠出十丈之外! 耳中忽然听到林外响起二阵敞笑:“哈哈!想不到在这里会和墨老哥贤师徒相遇,真是巧极!” 接着墨无为的声音,笑道:“十年不见,温兄风仪如昔,不知那一阵风,把你也吹到黄山来?”要不是墨无为遇上了故友,自己两人要逃出这魔头的毒爪,恐怕还没如此容易! 声音入耳,西门追雪、吕雪君暗暗叫了声:“好险!”一时那敢停留,慌慌张张的循着树林,向前急走。一阵工夫,差不多已奔了四五里路,穿出松林,前面是一条羊肠小径。 吕雪君站停身子,偶一回头,瞥见西门追雪脸色苍白,微微有点气喘,当下柔声笑道:“追雪弟弟,你是不是觉得累了,快先歇息一阵再走!” 但话声出口,忽然觉得不对,自己亲眼见过西门追雪轻功内力,好像比自己还要深厚,这区区四五里路,虽然这次从恶道人手中逃出,心情难免紧张,但也不会有这等现象。 她疑念方起,西门追雪已经依言在山石上坐下,似乎显得十分疲乏,不由心中一急,轻声问道:“追雪弟弟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不自禁的用手在胸口抚了一抚,摇头道:“没什么,小弟只觉胸口有点胀闷。” 吕雪君柳眉轻蹙,急道:“唉!你准是方才奋力一推,挣脱恶道人爪风之时,用力过猛,内腑受伤,还不快运功,姊姊替你守卫就是!” 西门追雪从小没有亲人照顾,这会有了这位体贴入微的姐姐,他倒真是听话,果然依言在大石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 那知不运功,倒也并无所觉,这一运功,陡觉胸口麻木,内腑若裂,口中禁不住咬牙轻哼,额前黄豆般汗珠,也一粒粒绽了出来。 这—情形,直瞧得吕雪君大为焦灼,急道:“追雪弟弟,你负了伤?” 西门追雪头脑逐渐昏胀,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笑道:“还好,只是胸口稍感麻木,想是方才用力过度所致!” “麻木!” 吕雪君杏眼圆睁,变色的道:“你中了毒药暗器?快脱下衣服,给我瞧瞧。” 西门追雪心中犹豫,禁不住吕姊姊不迭催促,只好慢慢解着衣襟,那知这一阵工夫,他发觉自己手指业已不听指挥,身子也起了一阵痉挛! 吕雪君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把衣襟完全解开,那还忍得,慌忙凑过身子,替他解开衣襟,只见追雪弟弟胸膛左侧,赫然印着五条其黑如墨的爪印! 她脸上神色大变,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中直跳出来,全身一颤,惊呼了声:“黑煞爪!追雪弟弟……你……中了恶贼的黑煞爪!” 但她的追雪弟弟,此时已陷入神志昏迷之境,眼皮也渐渐垂了下来! 她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珠泪不禁夺眶而出,慌乱之中,一手替他掩上衣襟,一手却急急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倾出绿豆大小三粒药丸,迅速纳入自己口中,嚼了一阵,拨开西门追雪紧闭的牙关,樱唇一凑,用舌尖轻轻哺了过去,再提一口真气度入他腹中。 这一动作,虽然没人看到,吕姑娘却也羞得满脸通红!她可知道自己喂他的三粒“碧灵丹”,固然是师傅采撷名山数十种药草,精练而成的疗伤灵药,但恶道人墨无为的“黑煞爪”,不仅是内家掌力,而且还蕴藏剧毒,如果得不到他独门解药,就是内伤好了,这剧毒依然无法消散,也是枉然。 顷刻之间,她心念急转,兀自想不出一个计策,恶道人的解药,自己是万难求取。 那么只有仗着师傅的“碧灵丹”,每日喂他三粒,只要心脉不绝,自己抱着他上一趟黔灵山,求求百草仙翁,也许有救! “黔灵山!不错!只有上黔灵山去!” 她喃喃自语,突然面露刚毅,双手一抄,抱起西门追雪身子,正待举步,蓦听林中有人打了一个呵欠,自言自语的道:“我老头子早已告诉过他,别看这种狗打架,他偏要看,这会被狗抓了,可就够瞧!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大一个孩子,连古人俗语都没听人说过,真是岂有此理!” 吕雪君心急如箭,她把林中这个苍老声音当作山上樵夫,并未在意,只是急急的向前奔去。但林中那个苍老声音,却依然从身后传来:“咳!这也难怪,人家家里大人故世了,少不更事,那会知道厉害?年青人要凑凑热闹,也情有可原,就是我老头子,不是也喜欢凑热闹吗? “可怜倒是那个女的,被人家几声姐姐,叫得挺甜,甜迷了心,这会抱着大孩子,要跑上几千里,可也着实够累呢!” 吕雪君这阵工夫,已掠出去了二十来丈,声音入耳,心头猛地一动,这苍老声音分明是指着自己而言,莫非自己碰上了那位前辈奇人不成?脚下一停,立即回过头去,走向林前,说道:“那一位前辈高人,请救救小女子兄弟……” 她话还没有说完,苍老声音“嘻”的笑道:“我老头早准备好啦,拿去!” “嘶!”一缕劲风,由林中穿出,直向面门射来! 吕雪君腾出左手,一把接住,低头一瞧,原来是一颗胡桃大的腊丸,色呈深黄,正中还有三个珠红小字:“百草丸”! 吕雪君抱着西门追雪急急叫道:“老前辈,你是百草仙翁葛老前辈!” “啊!啊!不是!我不是葛长庚!”林中的苍老声音,渐渐远去。吕雪君此时救人要紧,既然百草仙翁不愿相见,也只得罢了,一面在林边放下西门追雪身子,捏碎腊壳,里面是一粒龙眼大的金衣药丸。 她依然纳入自己口中,把药丸嚼碎,一时只觉满口药味,奇苦无比,当下摒着呼吸,用津液拌匀,俯身哺入西门追雪口中,然后又度了两口真气。 百草仙翁葛长庚的“百草丸”,在武林中素有解毒圣药之称,吕雪君哺下药丸,一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回眼四顾,原来这阵折腾,已是日薄崦嵫的傍晚时分。 追雪弟弟重伤未愈,亟待静养,此处是一条荒僻小径,那有人家可以投宿?心中一急,立即抱起西门追雪身子,顺着山径走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幸亏前面不远,已发现一座小庙,掩映在松林左侧。这就加紧脚步,奔近一瞧,原来是一座香火稀少的尼庵。 吕雪君抱着西门追雪,上前拍门。 过了一会,庵门启处,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向吕雪君和她手上的西门追雪打量了一阵,方待讯问。 吕雪君早已开口道:“老婆婆请了,小女子姊弟两人,游山迷路,内弟又突然患急病,恳求借宿一宿,望老婆婆行个方便。” 那老婆婆为难的道:“小庵老师傅持戒清修,不留外人,姑娘令弟既然患了急病,且容老婆子禀明老师傅,再作定夺。” 吕雪君急道:“老婆婆,这里除了宝庵,无处投宿,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方便,还望老婆婆垂怜,借住一宿,香金自当加倍。” 老婆子面上流露出同情之色,摇头道:“姑娘别急,只要老师傅答应了,香金倒在其次,姑娘且请稍待,老婆子去去就来。” 说着让吕雪君抱着西门追雪,走进山门,随手关好,一面就急急往里走去。 吕雪君略一打量,这尼庵虽小,却打扫得极为清洁。前后一共只有两进,除了前进供奉着佛像之外,后进敢情就是持修之所。她等了一会,只见那老婆子,已含笑出来,说道:“老师傅因姑娘令弟身患急病,此处离前村少说也有十几里路,天色已晚,姑娘抱着人行走不便,才破例容纳,姑娘快请随我来!” 吕雪君连连称谢,老婆子领着她穿过偏殿,到了右侧一间禅房,回头笑道:“小庵从无外人投宿,姑娘委屈些罢!” 吕雪君再次称谢,一面凤目扫过,早已看清这房中除了对面两张木榻,和一桌一椅之外,别无他物,榻上还放着一条被褥,当下不再客气,把西门追雪轻轻放下,然后替他盖上棉被,自己移过檀椅,靠在床边坐下。 老婆子却十分热心,替他们送来油盏,还烧了一壶开水和一份素斋。 吕雪君十分感激,不迭道谢,但她此时一颗心全在追雪弟弟身上,那有心思进食。 西门追雪服下三粒“碧灵丹”,再加一颗“百草丸”,脸色已逐渐好转,只是沉睡未醒! 这样又过了一阵,西门追雪眼皮动了动,倏然睁开眼来。吕雪君心中一喜,舒了口气,急忙俯下身去,轻声问道:“追雪弟弟,你觉得怎么样了?” 第226章 矮子 西门追雪一眼瞧到自己已躺在床上,心头大惑不解,揉了揉眼睛,呼的坐起身子,问道:“咦!姊姊,这是什么地方?” 吕雪君一双柔荑,轻按在他肩头,柔声道:“追雪弟弟,你重伤初愈,快躺下去,再休息一会,这里是尼庵,你方才被恶道人‘黑煞爪’所伤,昏迷不省人事,真急死人。” 西门追雪想起适才自己胸口麻木,内腑如裂,确系重伤之象,但此时试一运气只觉真气通行无阻,胸前剧痛,已然一扫而空,不由哦道:“原来小弟这条命是姊姊救的,小弟此时已完全好了。” 吕雪君幽幽的道:“今天要是没有葛老前辈的“百草丸”,姊姊就得抱着你上黔灵山去!” 第四章奇事迭出 西门追雪陡然眼睛一亮,问道:“姊姊,你几时碰上百草仙翁葛老前辈的?” 吕雪君温柔的道:“你躺下来,姊姊就告诉你咯!” 她真像大姊似的在哄骗着小弟弟,西门追雪拗不过她,只好依言躺下,一面说道:“好姊姊,你现在总可以说了。” 吕雪君嫣然一笑,替他拉好被角,才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急道:“你没问葛老前辈,那片金边丹枫出在何处?” 吕雪君笑道:“方才姊姊也急昏了,哪有时间问他,再说葛老前辈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他自己还不肯承认呢!” 西门追雪失望的道:“小弟以前听先师说过,葛老前辈游戏风尘,行踪不定,我们再要找他,可不容易呢!” 吕雪君安慰的道:“追雪弟弟,你目前养伤要紧,找寻仇人之事,包在姊姊身上。” 西门追雪瞧着桌上素斋,忽然问道:“咳!姊姊,你还未用饭?” 吕雪君无限柔情的道:“姊姊方才怎吃得下?”接着又轻声道:“啊!追雪弟弟,你大概饿了,要不要姊姊喂你?” 西门追雪被她问得俊脸一红,忙道:“小弟还不饿,姊姊,你快吃罢,我……想坐起来运会功呢!” 吕雪君摇头道:“我也吃不下。”说着站起身子,柔声道:“那么我扶你起来。” 西门追雪心头感到无限温馨,但他已翻身坐起,笑道:“姊姊,你真把小弟当作小孩看待呢!” 吕雪君噬的笑道:“本来你还是个大孩子咯,姊姊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快运功罢,姊姊也要休息一会呢!” 西门追雪不再说话,立即依言运起功来。 他这一调息运功,忽然发觉自己每经过一场搏斗,功力总是要精进许多,好像自己体内,蕴藏着无穷力量,自己不能尽情发挥似的。 于是他又想起那位须发如朗的恶穷神,他老人家把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力,贯注在自己身上,才有这种现象,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感激,同时归驼子临死时的情形,也一摹幕的重复在眼前出现。 红叶!红叶! 那以红叶为记的妖女,这次不知会不会在黄山出现,要是她真的来了,自己又当如何? 他思潮起伏,一时竟然无法平静下来,睁眼一瞧吕雪君已在对面一张榻上,垂帘运功,一张春花似的脸上,安详得微露笑意,一时可把西门追雪瞧直了眼! 正当此时,忽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从自己房上掠过,似乎往大殿方向飞去! 西门追雪自从得了归驼子传人的功力,通常十丈之内,即使掉落一支金针,都能清晰入耳,不要说有人在屋上飞行了。 但这次他却感到十分奇突,因为那一丝轻微的异声,决不可能是夜行人,因为一个人的轻身功夫,如果到了这一地步,那简直会飞了。 不!甚至比飞鸟还要轻灵迅疾,那不是成了飞行绝迹的空空精精之流? 心念转动,人也跨下床来。 要知练武之人,虽在调息,原是十分警觉,西门追雪堪堪跨下木床,对面榻上的吕雪君,也立即睁开眼来,她瞧着追雪弟弟,正待问话。 西门追雪突然听到那一丝异声,又从大殿方向往自己这边射来!不由摇了摇手,意思是叫吕雪君不要开口。 吕雪君终究比西门追雪在江湖上多闯了几年,阅历较多,此时一看追雪弟弟那副侧耳若听的模样,也立即飘身下榻,一口把灯盏吹熄。 这一下当真恰是时候,西门追雪只听那轻微得不类是人的声音,已从右往左,逐渐接近,似乎在右首几间屋外,都曾停上一停,因为实在太迅速了,所以不是细心听,决难发觉。 吕雪君根本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听到,她因追雪弟弟似有所闻,才把油灯吹熄;但就在她眼前一暗之际,西门追雪已奇快无比的抓住她的纤手,腾身往梁上跃起! 吕雪君不愧是身经大敌之人,虽然她一无所觉,事起仓猝,但她一点也不显得慌张,跃上屋梁之后,立即伏身不动,连呼吸也紧紧屏住; 这是她知道追雪弟弟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些举动,而且她也知道追雪弟弟虽然初涉江湖,但他得到恶穷神贯注给他的功力,内功比自己要深厚得多,是以更相信追雪弟弟一定发现了什么? 她心中既有这一想法,一双眼睛,自然一眸不眸的凝神往下直瞧。 这一打量,果然有了发现,原来自己房中那扇格子纸窗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因为月光斜照,那个人影十分清晰,似乎是个身穿长袍的矮小老头。他人影才现,立即伸手向屋内虚空指了一指! 他这一指不打紧,直把梁上的吕雪君瞧得心头咚地一跳,暗想这分明是恩师以前说过,武林中久已失传的“隔空点穴”,这…… 她念头闪电般掠过,窗外那矮小老头,敢情发现屋中无人,干笑了一声,大袖一挥,懊然腾空飞起! 西门追雪耳中又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快若闪电,往庵外射去! “果然是人!” 他心里想着,口中不禁轻轻呼出! 吕雪君只见人家飞身而去,来去无声,不由轻声笑道:“你本来当他什么?” 西门追雪道:“小弟因他飞行之声,极其轻微,还当不是人类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急急的道:“吕姊姊,我们快去瞧瞧,这人方才在大殿上待了好一会呢,不知有什么举动?” 吕雪君道:“那么我们出去,岂非刚好碰上?” 西门追雪道:“他已经走啦,是往庵外去的。” 吕雪君心中一动,问道:“追雪弟弟,你没听错?他方才确是先到大殿上待了一阵,再飞到这里来的?” 西门追雪很快的答道:“小弟决不会听错!” 吕雪君点头道:“那么此人可能在这庵中有事,他怕被人发觉,是以到各处巡视了一番,如果还有人没睡,他可能出手点上睡穴,才出庵而去,我们快去大殿上瞧瞧!” 说着一同飘落地面。 西门追雪听吕雪君这一解释,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姊姊,你真行!你说庵中之人可能穴道被制,那么我们不如先去解了她们穴道再说!” 吕雪君道:“姊姊只是猜想罢了,他如果确实在这庵中有事,一定会去而复返,如果发现庵中之人解了穴道,反而不好,我们还是先到大殿上瞧瞧,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不由脸上一红,笑道:“姊姊,你想得真周到!” 吕雪君娇笑了声道:“你嘴真甜!” 两条人影,越过偏殿,很快的掠人大殿。 举目一瞧,这殿上收拾得十分清洁,除了佛龛供台,和左右两边,放着五六个蒲团之外,空无一物,瞧不出半点异样。 两人逗留了一阵,方待退出。 西门追雪已然听到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敢情还不止一人!心头一惊,低喝了声:“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一闪身躲人佛龛后面,隐住身形。他们刚好把身子藏好,轻微的脚步之声,已走进殿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婴孩声音笑道:“令主好说!兄弟因听令主说起姬姑娘今晚要来,才特地找了这个清静所在。”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矮子,这庵堂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呢?你可曾收拾清楚?” 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驼子!这还用你说,兄弟早巳收拾好了,你别瞧这小小尼庵,着实有点来历呢!” 这时又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奇道:“矮子,在你口里说出人家有点来历,想来不会走眼,你说说是谁?” 此人话声未落,又有一个沙哑嗓子的道:“你们就尽说黑话,咱们令主也在这儿,怎不点上蜡烛再讲?” 那冰冷声音又道;“凭咱们几个老不死,难道谁还瞧不清楚,不点灯有甚重要?” 沙哑声音道:“难不成等姬姑娘来了才点?” 冰冷的声音哼道:“姬姑娘还早呢!” 这两人为了点灯,却争将起来,只听那孩子声音笑了笑道:“先点起来也好,咱们也坐下来好谈!” 接着火光闪动,顿时亮起两个火摺子,把供台上两支巨烛,一起燃起,大殿上这时照得通明! 第227章 便宜 西门追雪、吕雪君,躲在佛龛里面,他们因殿上五人,口气不小,是以尽力摒着呼吸。 动也不敢稍动。 吕雪君自幼跟随离尘庵主,行走江湖,对正邪各派中着名人物,大都有个耳闻,但殿上这几个人,其中居然还有令主,可从没听人说过,心中不由感到十分惊奇。 此时烛光大亮,她偷眼往外一瞧,只见五人已各自从左右两边,拿了一个蒲团,放到供台前面,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再一细瞧,这五个人,全有五十以上的年纪,都穿着一袭绿袍,而且各有特徵,十分好认。 正中一个,面色红润,形如孩童,敢情就是方才说话尖细的孩子声音。 他左边一个,生得又矮又小,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 在他下首是一个跛子,右脚黄澄澄的装着一只铜脚。 右边上首是一个驼子,背上高高隆起一个驼峰,整个身子,弯向前面。 驼子下首是一个右手残废,左掌奇大的人。 这五个老人既然各有特徵,而且全都太阳穴高高隆起,目光如电,分明都是功力奇高之士,何以自己一个也没听人说过? 吕姑娘这阵打量,其实也是一瞥间事。 五个怪老头,坐下之后,只听那声音冰冷右手已残的老头,开口道:“喂!矮子,你说这尼庵中人,有点来头,到底是谁?” 矮老头嘻嘻的笑道:“你急什么,等令主放起信号,再说不迟!” 踞坐中间的孩儿脸点头道:“你们尽管随便谈好了!” 他说话之间,右手向殿外空中弹去。 “嘶!” 一声轻响,一缕绿光,应手飞出殿外,直冲霄汉! 驼背老头不耐的道:“矮子多肚肠,咱们全等你报告经过哩!” 矮老头支着黄牙,瞥了驼背老头一眼,笑道;“你们当真没看清楚这是菩提庵?咱们是在黄山!” “黄山菩提庵!” 吕雪君听得心头蓦地—怔,只听残手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脸露不屑道:“我当是什么大有来历之人!不过青城逐徒青衣老尼罢了,这也值得卖弄冠子?” 吕雪君却听得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意,黄山菩提庵青师太,乃是青城掌门铁肩道人的师姐。 青城派玄门剑法,独树一帜,因为他们从不介入江湖恩怨,很少在外面走动。 三十年前,青师太以一柄长剑,诛杀了长江三十七名巨寇,犯下杀戒,被她师傅逐出门墙,结庵黄山。 她因受了这个刺激,更是嫉恶如仇,江湖上提起青师太,当真威名赫赫,而且她还是师傅离尘庵主方外至交。 这残手老头居然连青师太都没放在眼里!这班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有恁大的口气? “五位叔叔,已经全到啦,你们卖什么关子呀?” 吕雪君略一沉思之际,大殿上忽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赶忙拾眼,只见殿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个身材苗条,面覆黑纱,玄裳曳地的少妇。 同时围坐地上的五个老头;也在这一瞬之间,已全都站起身来。 孩儿脸老头早已笑着躬身道:“姬姑娘来得好快,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玄裳少妇最多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这几个口气奇大的老头,却似乎执礼甚恭,不由瞧得吕雪君大为惊奇。 只见玄裳少妇向孩儿脸老头还了一礼,笑道:“五位叔叔,快请坐下来好谈!” 五个老头连称:“不敢!” 玄裳少妇目光一扫,忽然咦道:“小师妹呢?” 孩儿脸忙道:“她这几天到处乱跑,今晚还吵着要来,老朽恐怕夫人有什么吩咐,小孩儿家口没遮拦,才点了她黑甜穴,睡了。” 玄裳少妇微微点头,一面笑道:“这次李叔叔无意之中,得到金透,师傅她老人家极为赞许……” 跛脚老头连忙躬身道:“夫人赞许,兄弟怎敢当得?” 西门追雪、吕雪君听到他们说到金透,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 玄裳少妇微微一顿,又道:“不知五位叔叔,可曾找到石室门户?” 孩儿脸老头惶恐的道:“十日以来,老朽等五人,差不多在莲花峰踩了不下百遍,只是尚未发现。” 玄裳少妇轻唔了一声又道:“师傅要五位叔叔尽可能早日找到。” 五个老头又同声应“是”。 矮老头道:“不知姬姑娘此来,可曾听到江湖上的传言?” 玄裳少妇道:“不错!江湖上近日正谣传着红叶教主的故事,和黄山莲花峰石室藏有一部‘玄天秘笈’,此事师傅也有所闻,并且要五位叔叔,找出谣言来源。” 孩儿脸老头惶惑的道:“此事老朽也感到极为奇怪,不过据一般传说,这谣言还是从黄山传出去的,老朽连日正在注意。” 玄裳少妇点了点头,问道:“叔叔可知近日黄山来了些什么人?” 孩儿脸老头道:“五大门派来的,到目前为止,已有昆仑钟先生、武当双剑、峨嵋三云,听说少林古月和尚,明天也可赶到,其他是一些门下弟子;此外已在黄山露面的,还有恶道人墨无为、恶郎君崔如风等人。” 玄裳少妇沉吟了一下,向孩儿脸老头道:“这谣言可是少林寺的人传出来的?师傅要叔叔对付古月和尚。” 孩儿脸老头躬身领命。 玄裳少妇缓缓向五人打量着道:“五位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大殿上五人一片寂然,久久不闻一点声息,显然已没有提出问题。 玄裳少妇歇了歇才道:“五位叔叔,既然没有事了,侄女就要回山覆命。” 她袅袅婷婷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叫道:“各大门派之人,既然全都赶来黄山,如果对五位叔叔有妨碍的话,师傅说你们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 五个老人同声回答。 就在他们一齐躬身之时,香风微飒,玄裳少妇一条身子,早已消失不见! 孩儿脸老头在五人之中显然身份较高,此时瞧着玄裳少妇后形,不禁点头赞道:“姬姑娘功力,近来更见精纯了!” 驼背老头道:“夫人博览群典,学究天人,成就之高,前无古人,姬姑娘是她老人家一手调出来的,哪会错得。” 残手老头感慨的道:“这就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全是瞧她长大的呢!哈哈,哈哈! 孩儿脸老头道:“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说着长袖一挥,两支巨烛,同时熄灭。 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逐渐远去,大殿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西门追雪正待走出,却被吕雪君轻轻扯丁—下,她心思较细,知道这种江湖上人的秘密集会,最忌外人窥探,何况这五个古怪老头,全是武功高不可测之人,是以要等他们确实全数走了,才好出去。 两人这又等了一阵,看看确已走得一个不剩,吕雪君轻轻吁了口气,说道:“追雪弟弟,咱们可以出去啦!” 说着走出佛龛。 西门追雪紧随而出,怀疑的道:“吕姐姐,这些人是谁?” 吕雪君螓首微摇,道:“姐姐自幼跟随师傅,在江湖上走动,武林中各门各派,全都有个耳闻,可是从没听人谈过有这一班人物,而且武功又高得出奇!” 她凝目沉思,忽然抬头道:“那柄金透——‘莲峰之钥’,原来也落到他们手上了!咳!追雪弟弟,姐姐也真湖涂,这菩提庵青师太是姐姐先师至友,咱们只要见到她老人家,这班人的来历,就不难知道……” 说到这里,蓦地“啊”了一声,急道:“追雪弟弟,快随我来!” 话声未落,人已纵身出殿。 西门追雪瞧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刻不容缓的往后奔去,也连忙跟着,往跨院掠去! 两人一先一后,闪入后院,那是一排三间问的平房,屋内还隐隐有着灯火。 吕雪君毫不停留,悄悄掩到窗边,毫无声息的凑近窗纸上一个破洞,向房内一瞧。 只见房中油灯如豆,四下并无紊乱迹象,那禅榻上纱帐高悬,正有一位女尼,盘膝坐在榻上,动也不动,只是头面向左倾斜! 这景象显然并非入定,吕雪君心头明白,一下闪到门口,用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西门追雪不知吕姐姐要做什么,只好跟着走入。 那女尼听到声音,忽然睁开服来,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两人,但她除了眼睛转动之外,跌坐的姿势,依然如故,连那颗偏的头,都没稍稍移动一下。 西门追雪瞧到这般光景,心中也忽然明白过来,敢情这女尼是被人点住穴道,是以无法动弹! 这时吕雪君已走近榻前,她低头在女尼身上,察看了一阵,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西门追雪跟在她身后,问道:“吕姐姐,她可是穴道受制?” 吕雪君摇着头道:“起初我也这么想法……” 西门追雪好奇的道:“那么现在你认为她并非穴道受制?” 吕雪君紧锁着秀眉,幽幽的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她身上穴道,毫无受制之象……” 西门追雪越听越惊奇,问道:“那她……” 第228章 禅房 吕雪君脸上也满是迷惑,沉吟的道:“点穴手法,虽然各派不同,但这既不是点穴手法,何以人又会动弹不得?那一班怪老头当真有点邪门,待我仔细查查再说。” 说着,伸手轻轻扶住女尼,让她躺下身躯。那知才一移动,那女尼轻哼了声,双目一翻,立时气绝! 这下,可把吕雪君,西门追雪两人呆住了。 半晌,吕雪君才吐出:“好歹毒的手法,这事太邪门了,追雪弟弟,我们快再到隔壁瞧瞧!” 两人迅速退出房门,闪到隔壁的房门窗下一瞧,只见房内一切均无异状,也像第一个房间一样,住在房内的女尼,盘膝而坐,头向左偏,姿势也完全相同,再瞧第三个房间,也是如此! 吕雪君不再耽搁时间,穿过回廊,后面是一个小小院落,院中一排花架上,还放着许多盆栽花卉,极为清幽,一望而知,这院落准是庵主起居之所了。 当下和西门追雪打了一个手势,放缓脚步往院中走去。 这是一排三间的静室,中间是一间佛室,靠壁长桌上,还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堆放着不少经卷,以及清碧红鱼之类的法器。 左右两间厢房,房间相当宽大。 吕雪君掩近右边那间窗口,往里一瞧,只见房中对放着两张禅榻,榻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灰袖老尼。对面一张榻上,却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妙龄少女,虽然只不过瞧到侧面,但秀发如云,苹果似的脸型,仿佛极甜! 她们相对趺坐,并无动静,两人全都偏着头,姿势和先前见到的那些女尼,完全一样。 只是那老尼姑双目并未合上,似乎在瞧着对面少女,现出十分关爱之色。 此时敢情已听到窗外声息,两道眼神一转,斜斜的往窗上射来,目光之中,隐含忿怒之色,果然知觉并非全失! 啊!这老尼内功居然相当精湛,就可知道不是平庸之辈! 吕雪君和她目光一接,口中不由轻“噫”出声! 原来黄山菩提庵,吕雪君虽然没有来过,可是青师太几年之前,曾到过东海桃花岛。而且对吕雪君甚是赏识,说自己门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吕雪君资质的,吕雪君记忆犹新,一见自然认识。 何况菩提庵地方不大,这个院落又明明是底主静修之处,但榻上那个老尼,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青师太! 西门追雪听到吕姐姐那声轻噫,还当她发现了什么,立即走近半步,低声问道:“吕姐姐,你瞧到了什么?” 说话之间,也已凑近眼去。 这一瞧,西门追雪突然之间,急叫了声:“吕姐姐!快来!” 喊声未落,人已一个起落,窜人佛堂,向右边那间静室奔去! 吕雪君瞧到追雪弟弟这般情形,心中立时明白,敢情禅房中这位老尼,定和追雪弟弟有关。 但她同时想起方才对面那个女尼,自己只是轻轻扶她躺下,便惨叫了一声,离奇致死,可见这种制穴手法,相当歹毒,不懂解法之人,妄动不得。她心念疾转,人已跟着掠人房中,口中叫道:“追雪弟弟,你千万动不得!” 西门追雪业已奔近榻前,闻言果然微一怔神,脸露焦急的道:“吕姐姐,她……她老人家是小弟的师叔。” 当西门追雪和吕雪君蓦然闯进禅房的一霎间,老尼姑炯炯目光,已随着向两人瞧来。 尤其那青衣少女,清澈如水的双瞳,更露出惊讶和羞急之状。 她瞧瞧西门追雪,又瞧瞧吕雪君,最后眼光落到老尼姑脸上,似乎急于想问,又无法开口。 西门追雪话声出口,走上一步,躬身叫了声;“师叔,弟子不知你老人家也来了黄山。 原来这老尼姑正是九华山正觉庵静因师太,她听到西门追雪的话,两只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 西门追雪沉吟道:“你老人家受人暗算,穴道被制,不知是何种手法?” 静因师大眼珠转动,西门追雪猜她是表示她也不明白之意。 吕雪君接口道:“老前辈是被人在窗外用隔空点穴制住的吗?” 静因师太限珠上了动了一动,接着却向左右移闪。 西门追雪弄不懂师太这是表示什么?吕雪君已轻啊一声道:“老前辈是说被人在窗外隔空偷袭,但不是点穴手法,对吗?” 静因师太果然眼珠转动,表示她说得不错。 吕雪君黛眉轻皱,问道:“那么老前辈可知解救之法?” 静因师太眨了眨眼睛,敢情她并不知道。 吕雪君想了一想,随着把方才自己两人发现庵中有人受制;后来为了察看女尼穴道,只轻轻扶她躺下,就告气绝之事,细说了一遍,接着又问老前辈见多识广,不知江湖上用这种歹毒手法是那一门的人? 静因师太似乎听得十分奇突,眼睛又随着左右闪动,表示她也一无所知。 这时坐在对面的青衣少女,眼看两人只是向静因师太说话,理也不理自己,心中大是气恼。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了西门追雪和吕雪君一眼,好像说:“哼!你们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们!”很快的阖上眼皮。 她这是干生气,西门追雪和吕雪君两人,此时根本连想也没想到。 “姐姐,这可怎么办?” 西门追雪这一声“姐姐”,叫得十分亲密。 青衣少女突地睁开眼来,她只横了他一眼,又很快的闭上,心中似乎起了莫名其妙的妒意。 吕雪君低头沉吟,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解开这个难题?因为这被制的人,连碰也不能碰一下,那想找得出答案?目光一瞥,只见纸窗上透进鱼白色,敢情这一番折腾,天色已是黎明时光。 她心中蓦地灵机一动,抬头道:“追雪弟弟,少林寺古月大师,不是今天可到黄山了吗?” 西门追雪见她突然问起古月大师,心中奇径,一面点头道:“不错,方才孩儿脸的老头,确曾如此说过。” 吕雪君嫣然笑道:“方才那几个古怪老头,武功极高,依我想来,他们得到的消息,定然可靠,只要古月大师今天能赶到黄山,老前辈她们,就可得救了!” 西门追雪恍然的道:“你说古月大师有解救之法?” 吕雪君笑道:“少林寺自达摩祖师以来,历代有高人,相传寺中有七十二种绝艺,载诸经籍,古月大师身为少林方丈,领油武林,就是本身没有学全,总也知道个大概,这种奇怪手法,他可能知道。” 静因师太听到吕雪君这一番话,果然眼中露出嘉许之色。 西门追雪道:“除此之外,恐怕别无他法,那么我们这就走!” 吕雪君笑道:“此时天色才亮,古月大师就是会来,也不会这么早呀,喂,我们先找找庵主青师太,不知她老人家可曾道人暗算?” 方玉珙点了点头,一面向静因师太恭身说道:“师叔,你老人家再忍耐一会,弟子去去就来。” 吕雪君也向静因师太告别,才一同走出禅房。 西门追雪临走之时,回眼向青衣少女望去,只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睹,似乎对自己两人有着憎恶之色。 这会故意瞧着自己,又故意在自己瞧她之时,眼珠一转,倏地闭上。西门追雪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无暇去想,很快的掠出房去。 两人走到左厢房窗口,往里一瞧,一点没错,禅榻上同样跃坐一个骨瘦如柴,身穿青衣的老尼,脑袋微偏,双目垂帘,敢情正在努力运功解穴? 她,不是出手心狠手辣,嫉恶如仇的青师太,还有谁来? 吕雪君心头大感凛骇,像黄山青师太、九华静因师太,武功之高,在江湖上数得上一流高手。 凭这两位老前辈,居然连敌人都没照面,就轻轻易易的被矮老头制住,那么昨晚这几个古怪老头的身手,当真骇人听闻? 不!还有那个玄裳少妇,和玄裳少妇口中的师傅,想必更是厉害,心中想着,她因青师太正在运功解穴,一时可不敢惊动!拉了追雪弟弟一把,轻轻退出。 西门追雪紧皱着剑眉,问道:“吕姐姐,我们这就上文殊院去?唉,不知古月大师肯不肯亲自赶来呢?” 吕雪君哧笑道:“傻弟弟,你把青师太和令师叔当作普通之人?凭这两位老人家的名头,发生了这大事情,古月大师自然得亲自赶来,何况咱们还有极重要的消息告诉他呢!” “极重要的消息?” 西门追雪听得有点湖涂,自己那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古月大师的? 吕雪君瞧着他笑道:“你呀,真是……难道昨晚咱们亲眼瞧到、亲耳听到的,还不算是重要消息?”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啊道:“吕姐姐,你是说金透的下落?” 吕雪君瞧了他一眼,道:“金透固然重要,但这批人来得异常兀突,更重要得多!” 说话之间,已走出准提庵。 这时天色堪堪吐出鱼白色,除了林中啼鸟,啁啁杂鸣之外,林壑之间,云气霏霏,还显得异常幽晦。 两人施展轻功,穿越小径,往文殊院方向奔去! 第229章 疑问 黄山虽然来了不少武林人物,但这个时候,天色将要黎明,既非夜行人出动之时,又不是大白天里。因此,反而显得十分安静,连一个人都没有碰上。 一会工夫,离狮子林已是不远。 西门追雪远远望去,依稀瞧到一颗大树上,好像有一条丈余长的白影,正在随风飘动,口中不由轻唉了声。 吕雪君敢情也瞧到,随口问道:“追雪弟弟,那是什么?” 西门追雪道:“好像从树上挂下来的。” 两人加紧脚步,往前掠去! 吕雪君道:“啊!追雪弟弟,那是一块白布?” 西门追雪道:“不错!上面还写着字呢!” 狮子林越采越近了,白色东西也逐渐清晰,那果然是一条白布,从树干上挂下的一条白布,少说也有三丈来长!布上写着一行黑字:“字谕中原各大门派暨前来黄山之江湖人等,莲花峰划为禁地,尔等统限一日之内,撤离黄山,示希周知。” 下面署名的赫然是“红叶教主”四个大字! 西门追雪瞧得浑身一震,俊目倏张,叫道:“红叶教主,她果然来了!” 吕雪君一双秀目,紧盯在白布之上,对西门追雪这声大叫,恍如未闻,歇了一歇,她才回过头来,微笑道:“追雪弟弟,这不是红叶教主写的!” 西门追雪冲动的道:“何以见得?” 吕雪君笑道:“你总该知道,这‘红叶教主’,是咱们替她起的名字呀!” 西门追雪点头道:“名字虽然是我们取的,但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有‘红叶教主’这么一位厉害人物,她不会将错就错,加以利用?” 吕雪君笑道:“你说得也未尝不对,她如果真的赶来,自然十分神秘,只要瞧她对付五大门派掌门人的情形,就可知道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愿出面呢,何况这布上只是一种恐吓口气,不过想借着已经传播的‘红叶教主’的名气,让大家知难而退罢了!” 西门追雪道:“那么这是谁写的呢?” 吕雪君不假思索的道:“我想这八成儿是昨晚那几个古怪老头出的花样!” 西门追雪疑惑的道:“这是为了什么?” 吕雪君哧的笑道:“他们不是奉命带着‘莲峰之钥’,找寻莲峰秘室来的吗?如今找了十天,依然一无眉目,如果各门各派的人,全都赶来,对他们而言,总嫌碍眼,所以要大家撒出黄山!” 西门追雪又道:“那么进到黄山来的人,肯凭这几个字,轻易撤出黄山吗?” 吕雪君沉吟道:“那就得看情形了,凭昨晚五个古怪老头武功之高,世罕其匹,如果触怒了他们,说不定会有多少人,血洗黄山呢!” “好一个血洗黄山,好狂的口气!” 吕雪君话声未落,猛听身后有人厉声大喝。 两人霍然转身,抬头瞧去,只见身后丈余开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一俗两个人来。 那道人年约四旬,白面无须。眼神充足,正是峨嵋三云中的白云子,另外一个俗家打扮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精干老头,身穿青绸长衫,背上斜挂着一口长剑,双目炯炯正在打量着自己两人。 西门追雪一眼瞧到白云子,心中不由暗暗打鼓。 果然!白云子脸色倏沉,冷嘿道:“小子,想不到你果然是红叶教的爪牙!” 吕雪君手握剑柄,冰霜凛然的道:“道长说话,怎可如此轻率?” 白云子敞声笑道:“事实俱在,难道贫道还冤枉了你们?” 说话之间,已缓步向两人逼近过来。 西门追雪曾经吃过白云子的亏,此时眼看他一步步逼近,只好暗暗戒备,蓄势待敌,一面回头道:“吕姐姐,他就是峨嵋三云的白云子!” 吕雪君道:“峨嵋三云,也得讲讲道理!” 白云子看西门追雪直呼其名,而且凝神敛气,似乎准备和自己动手,不由轻蔑的冷笑一声,喝道:“小子,你和姓归的老贼沆瀣一气,不是红叶教爪牙,还是什么?” 西门追雪年少之人,血气方刚,一听他辱及归驼子,心头大是愤怒,暴喝一声:“胡说!归老前辈是个好人!” 但他话声未落,白云子已然出手;右臂一伸,闪电般指向西门追雪肩井穴,左掌同时由外向内,圈拍而出! 西门追雪暗暗吃惊,身形微退半步,左手如钩,翻腕疾擒白云子右腕脉门,右掌一沉,斜劈对方左臂。 这一下,白云子出手虽快,西门追雪应变更是神速,而且还使了一巧一猛两种不同的力道。 白云子一时轻估对方,几乎上了大当,左掌圈打力道,先被西门追雪掌势一震,化解开去,右手略为慢了一着,竟被西门追雪搭上手腕。 白云于总究是峨嵋高手,内功火候和应敌经验,都十分老练,一着失机,心中虽然凛骇,但他仗着深厚功力,立即借势反击,趁对方左手尚未扣合,右腕一震,改点为打,上步欺身,掌根内劲直逼西门追雪前胸! 西门追雪吃亏在没有临敌经验,以致反被对方所乘,一掌兜胸切到,心中微一错愕,右手立即往前迎去。 白云子眼看西门追雪居然敢和自己硬对,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掌力突然加强,暗劲如潮,往前推出! 在他原以为对方这点年龄,断难和自己二三十年功力相比,这一掌,至少也得震出去一丈开外,身负重伤。那知双掌相接,只听“啪”的一声,西门追雪只是上身晃动了一下,白云子倒反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两人这几手,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眨眼功夫的事,人影乍分,白云子一张白脸,顿时红如巽血。 试想他以峨嵋三云的身份,竟然被一个无名小辈震退,传出江湖,那还有脸见人?一时又惊又怒,蓦地右腕一翻,呛啷掣剑在手,厉声喝道:“小子,你亮出兵刃来!” 那站在一边的青衫老头,对西门追雪适才一掌,似乎也颇出意外,是以一双炯炯眼神,注视着西门追雪一闪不闪! 吕雪君眼看追雪弟弟一招之间,居然把名动江湖的白云子震退,她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惊喜。 此时虽然眼看对方掣出兵刃,料想追雪弟弟也输不到那里,是以手握剑柄,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当然,她也瞧出另外还有一个青衫老头,耽耽而视,光瞧他太阳穴凸起老高,决非寻常之人,可能比白云子还要扎手,人家既然袖手旁观,自己也只好按兵不动。 西门追雪往后退出一步,剑眉挑动,大声喝道:“在下和道长素无嫌怨,何故一再相逼?” 白云于手仗长剑,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发青,厉声喝道:“小子,毋用多说,你亮剑罢!” 西门追雪被他言词相激,也动了真怒,反手抽出松纹剑,仰天大笑道:“峨嵋剑法,名闻天下,但在下也早巳领教过了!” 白云子双目露煞,沉声道:“小子,好狂的口气,那你就接我三剑试试!” 袍袖飘动,举手一招“天外来云”迎面飞出! 西门追雪并不移位退让,长剑一领,“帘卷西风”斜斜挑起! 白云子哼了一声,剑尖一沉一吐,“天外来云”突然化作“流沙千里”,银虹闪动,快速无比。 西门追雪少年好胜,岂肯示弱,蓦地剑势直落,一招“一叶知秋”,挡开来势,右腕挥处,“澈地通天”银星四洒,剑光大盛,他这两招,正是“通天剑法”中的招式,威力极强,白云子想不到对方只有一旬之隔,居然内力剑法,突飞猛进,前后已判若两人,心头怒火更炽,大喝一声:“来得好!” 忽的剑法一变,长剑舞动,一剑剑向空乱划,施出峨嵋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存心要把西门追雪活劈剑下! 西门追雪也展开“通天剑法”,方才连接两招,觉得师门剑法,果然威力极强,还随着自己功力的精进,发挥无余,以前不是白云子对手,如今居然可以和他打成平手,胆气一壮,眼看对方剑势绵绵出手,也立刻挥动长剑,准备把师门绝学,源源展开。 正当此时,忽然那青衫老者大喊了声:“白云道兄,暂请住手。” 白云子剑光一敛,横跨八尺,悄然问道:“公孙老哥,有何见教?” 青衫老头缓步而出,拱手道:“兄弟有一疑问,想问问这位朋友。” 白云子剑光一收,冷冷的道:“公孙老哥请。” 青衫老头面情肃穆,双目如电,射到西门追雪脸上,沉声发问道:“少年人,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 西门追雪昂然而立,拱手道:“在下使的‘通天剑法’,老前辈有甚指教?” 青衫老头微哼一声,又道:“那么你是何人门下?” 西门追雪躬身道:“在下师尊,退出江湖不问尘事已久,而且业已仙逝,在下未便奉告。” 青衫老头脸露愠色,大声道:“老朽问你是那一派之人?” 西门追雪道:“天台派!” 第230章 克制 青衫老头目**光,厉笑道:“这样说来,你是苍松子之徒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正是!” 青衫老头脸色一沉,喝道:“孽障,你在老夫面前竟敢如此不敬?”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道:“老前辈如何称呼?恕在下眼拙。” 青衫老头嗔目道:“老夫公孙泰,难道没听你师傅说过?” 公孙泰!西门追雪好像听人说过,公孙泰是崆峒派掌门人,心中不由暗暗啊了一声,自己天台派和崆峒派渊源极深,敢情他瞧到自己剑法,才出头…… 啊!不!公孙泰既是崆峒派掌门人,何以自己从没听师傅提过?心念转动,一面摇头道:“先师在时,除了教在下武功之外,很少谈及江湖之事,老前辈大号,在下没听先师说过。” 公孙泰老脸一红,怒溢眉宇,喝道:“好!苍松子胆敢欺师灭祖,擅离崆峒,创设门派,居然还教出你这个孽徒来!嘿嘿!老夫问你,你师傅几时死的?” 西门追雪从没听师傅说过师门之事。是以对公孙泰所说,一无所知,不过他听出对方似乎口气不善,此时一见询及师傅,连忙躬身答道:“先师是在四月之前,被人所害!” 公孙泰瞪目道:“他死在何人手下?” 西门追雪含泪道:“先师临终,只留下一封遗书,说他老人家‘心脉将竭’,后来在丹室发现一片金边丹枫,在下最近才知道正是死在红叶教主之手!” 白云子听到苍松子果然也死在红叶教主手下,似乎颇感意外,略为一怔,但跟着就冷嘿一声! 公孙泰面上毫不动容,一面又道:“你师傅原是老夫大师兄,十年前离开师门,还带走本门师祖练功心得,老夫身为崆峒掌门,正要追寻下落,不想他已归道山,你既是大师兄传人,他仙逝之后,除了遗书之外,可见有本手抄心得?” 西门追雪听他说出身份,还是自己师叔,正待上前拜见,但一眼瞧见公孙泰听到师傅噩耗,脸上毫无戚容,好像对师傅之死,漠不关心,一开口只问师祖手录的那本“离合神功心得”,心中渐起怀疑。 只听吕雪君轻轻咳了一声,心中不禁又是一动,立即摇头道:“在下并未见到。” 公孙泰厉笑道:“孽障,老夫面前,怎容你自称在下,欺蒙尊长,还不将尔师盗走的师祖心得,交还老夫。” 西门追雪听他果然只是为了那本师祖手录心得,不由微哼了声,道:“在下随师学艺,只知是天台门下,本门容或和崆峒有关,但在下从未听先师道及,老前辈怎能以欺蒙尊长相责;至于先师遗传之物,自有先师遗命,在下遵命行事,也无交还老前辈之理。” 公孙泰脸色一寒,问道:“这么说来,那本师祖手录心得,果然在你手上了?” 西门追雪平时不善说谎,方才是吕姐姐干咳了声,才临时改变口风,此时经公孙泰一逼,不由抗声道:“在下方才已经声明,天台崆峒,有无渊源,在下不得而知,即使先师留有师祖练功心得,在下也无法交给老前辈。” 公孙泰听得赫然震怒,厉声叱道:“孽障,崆峒门规森严,怎容你如此放肆!”蓦地翻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孽障,你再不交出本门练功心得,老夫说不得……” 话音未落,吕雪君忽然冷哼道:“天下那有自称尊长,硬想劫夺后辈东西之理?” 公孙泰霍地抡剑回身,猛喝道:“公孙泰清理门户,你是何人?敢在老夫面前饶舌!” 吕雪君柳眉挑动,进发一声冷笑:“清理门户?可惜人家不是崆峒门下!” 公孙泰怒笑道:“难道苍松子不是崆峒门下?” 吕雪君道:“那你去找苍松子老前辈好了!” 公孙泰气极,剑尖一指,喝道:“利嘴贱婢,你敢……” 吕雪君抢着道:“公孙泰,姑娘可不是你崆峒门下罢?” “利嘴贱婢,老夫先劈了你!” 公孙泰右腕一挥,剑若长虹,直往吕雪君当头落去!他一派掌门,出手果然不凡,剑风嗡然,匹练遄飞! 吕雪君一时拔剑不及,莲足轻踩,闪身横掠,避开剑锋,纤手扬处,一记“寸澜千里”随势拍出! 站在一侧的西门追雪,眼见公孙泰猝然发剑,他怕吕姐姐吃亏,赶紧松纹剑一横,大声说道:“老前辈无端出手,不怕有失身份?” 公孙泰双目圆睁,厉喝一声:“孽障,你当真敢目无尊长?” 左掌“移山填海”硬接吕雪君一击,右手长剑,却在吞吐之间,改劈为刺,已往西门追雪当胸点出! 吕雪君在追雪弟弟横剑一挡之际,也已拔剑在手,一下跃到西门追雪前面,长剑一挥,银芒飘洒,把公孙泰点向西门追雪的剑势,封解出去!口中冷峻的道:“谁是你后辈?人家师叔,可就在黄山!” 公孙泰看到吕雪君剑势奇快,微一怔神,蓦地停住身形,大喝道:“好一招‘落叶缤纷’,你是桃花庵离尘庵主何人?” 吕雪君和人家剑招接触,已觉出对方功力,比自己高出许多,此时一听对方提到师尊名字,立即收剑护身,道:“她老人家正是姑娘师傅,你待怎的?” 公孙泰剑尖一指,嘿道:“你方才说什么?” 吕雪君道:“方才姑娘说的,就是人家师叔就在黄山!” 公孙泰脸色微变,横剑问道:“你说静因老尼,她在那里?” 吕雪君瞧他神色有异,娇哼道:“你问他咯!” 公孙泰瞪了西门追雪一眼,喝道:“孽障,你说静因老尼现在何处?” 他借着问话之际,突然身发如风,一下欺到西门追雪身前,左手其快无比扣上西门追雪右腕脉门。西门追雪可没料到一派掌门的公孙泰会有此一着,要想退让,已是不及,自己右腕,已被紧紧扣住,心头不由大惊。 第五章初悟迷藏 耳中也同时听到公孙泰嘿嘿冷笑,百忙之中,蓦地功运两臂,右腕一震,如钩左手,直逼公孙泰前胸。 他这一手。正是归驼子“铁掌银钩”中的绝招! 西门追雪对自己能否挣得脱对方掌握,并没半点把握,那知内劲突发,公孙泰只觉西门追雪握剑右腕突然扩张,自己五指。竟然不能控制。 他微一错愕,对方左手,五指如钩,尖锐劲风,已迫近胸前。再想变势封架,都嫌不及,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难道这小子已练成了“离合神功”?心念疾转,立即左手了松,倒退出去一丈多远。 但饶他应变够快,前胸仍觉被一股潜力击中,几乎站不住脚! 幸亏西门追雪这一爪是求解危势,力道不足,何况公孙泰总究功力深厚,才算没被震伤。 公孙泰一念轻敌,没把一个后生小辈,放在眼内,才有此失,一时不由老羞成怒,猛然断喝一声,乍退倏进,长剑挥动,往西门追雪猛挥而出。 他在急怒之下,一剑比一剑凶猛,一招比一招辛辣,同是一套“通天剑法”,使得漫天风雨,急骤若狂。 西门追雪对这套剑法,虽然也练到得心应手,十分纯熟,但和公孙泰数十年造诣相较,就觉得自己远非人家对手!尤其一招一式,你只要剑尖一动,便已落人人家算计中,处处受制,剑剑遭克。 所幸西门追雪身内有归驼子贯注的数十年内力,才算勉强接了公孙泰二十多招凌厉猛攻。 白云子可也并不落后,公孙泰出剑之时,他长剑一圈,喝了声:“贱婢接招!” 手起一剑,直朝吕雪君劈去!吕雪君心知此时说也无用,不由冷笑道:“峨嵋三云,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不想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你当姑娘怕你?” 说话之间,霍地纤腕一翻,剑如飞霜,撒出一片光幕,封开白云子剑势,寒芒电奔,竟然乘隙疾进,白云子似是未料吕雪君封剑反击,来得如此迅速,赶忙一沉丹田真气,移形换位,侧退了三尺,口中喝道:“好一招‘桃花流水’!今日贫道可顾不得离尘庵主了!” 喝声之中,振臂运剑,刷刷反击过去! 吕雪君自幼即由桃花岛离尘庵主扶养长大,一身武学,尽得师传,此时乍遇强敌,她一上手,就施展师门绝学“桃花剑法”,剑芒如雨,银花缤纷,也着实凌厉。 但她吃亏在女孩儿家,底子没有人家深厚,何况对方又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峨嵋三云,时间稍长,一鼓作气的剑势,已没有先前的凌厉。 白云子是何等人物,见识广博,经验丰富,吕雪君虽然没现败象,但他已见微知着,冷笑一声:“贱婢,你还能接得贫道几剑?” 手中剑式,突然一紧,一柄长剑,丝丝有声,吕雪君虽有难以应付之感,但她银牙紧咬,依然见招拆招,毫不慌乱和对方硬拚。 却说公孙泰见西门追雪在自己手下,连走了二三十招,依然尚能支持不败,不禁又惊又怒,凭他一派掌门之尊,竟然对一个后辈还久战不下,传将出去,岂不有损颜面? 第231章 邪气 猛喝一声,一柄长剑,也陡然转厉,剑挟风雷,出手竟然尽是急攻招术,刹那之间,已把西门追雪圈人一片剑光之中,险象环生,连封架都大感困难,他此刻纵然想不战而逃,也难全身退出! 这样又勉强支持了一会,实在已到生死的危险关头,不但气喘如牛,还招无力,而且一袭青衫,也被公孙泰剑尖挑破了几处,尤其是一张英俊清秀的玉脸,汗落如雨,连揩抹一下的时间都无法腾出! 不!握剑右腕,已是被公孙泰一连几剑,震得手臂酸麻,连举剑都没有力气。 叮!西门追雪只觉剑身一震,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同时有一股冷芒,突然穿肋射到! 剑势已被震开,那还来得及封解,公孙泰一点剑芒,疾若流星,差不多快刺近肌肤。 西门追雪茫然失措之间,不自觉的脚尖移动,向右斜踩,身躯一闪,糊里糊涂的闪了出去。 这一下,他连自己都一无所知,便完全脱出险境,心中暗叫了声:“好险!” 公孙泰一剑刺去,只见西门追雪人影一闪,便失去踪迹,不禁微微一怔,急忙收住剑势,流目四顾,只见西门追雪手握长剑,呆呆的站在自己右侧发愣,{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不由怒从心起,剑尖急颤,一招“横扫千军”。转身横劈过去!他这一招出手奇快,但见剑光如电,拦腰截去,西门追雪好像在低头思索,竟然不避不架,直等剑光近身,他人影一闪,又杳如黄鹤,倏忽不见! 这可把崆峒派掌门人的公孙泰惊出一身冷汗,暗想:凭自己方才一剑,除了本门“闭户诵经”,可以封卸剑势之外,武功再高,也只有硬挡一剑,哪有形迹不露,就轻易避开之理? 他心中惊疑,猛的一个旋身,回头瞧去,只见西门追雪果然愣愣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动未动! 公孙泰本想喝问他使的是什么邪法,但以自己的身份,又觉说不出口,惊愕之间,突然浓眉一皱,暗起杀心,一面冷嘿道:“孽畜,原来你还会邪门功夫!” 一面说话,一面暗暗剑交左手,右臂运集功力,准备骤然出手,一举把西门追雪击毙! 西门追雪却仍是一语不发,怔怔而立。原来他方才生死间不容发之际,忽然脚下不自觉的横跨了一步,脱出危境。心头蓦地一惊,这一步竟然是自己幼年时候在海外孤岛上和莲儿捉迷藏的身法,今天居然救了自己性命! 他想到捉迷藏,眼前忽然浮起一幅壮阔无涯的海滩,一阵阵雪白的浪花,卷着晶莹银沙,往脚下淹来。 那笑靥如花,天真活泼的莲儿,牵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教自己捉迷藏。 海滩上印下无数足迹,但一阵又一阵的浪花,不停地冲刷。 “笨蛋!” 娇小的呼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啊!突然之间,剑风横扫,匹练乍飞,西门追雪蓦地惊觉,正是公孙泰发剑横劈而来。 他毫不犹豫,脚尖移动,不自主地又使出捉迷藏的步法,果然一下又闪了出去。 啊!这步法原来还好用在临敌之时! 他灵机一动。不由欣喜若狂,一面细细琢磨起来。虽然这是从小就学会了的步法,而且自己也花过不少时间,练过不知几千遍;但此时一经琢磨,竟然觉得千头万绪,变化无穷,自己学会的,只不过略通概要而已! 难道这当真还是武学不成? 他不住思索,越想越觉蕴蓄着无穷玄机,一时不由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推想捉迷藏的变化之上,连公孙泰说些什么,都没听到。 公孙泰眼看西门追雪只是怔怔出神,连自己说话,全都不理,不觉狞笑一声,右臂一圈,一招“五丁开山”,疾向西门追雪当胸拍去! 这一掌,公孙泰用上了十成力道,威势之猛,直若迅雷骤发,凌厉无匹! 西门追雪乍见来势,不禁也猛吃一惊,双肩微晃,人又及时闪出。 只听“呼”的一声,方才立身之处的一丈之外,那排松树,被掌风击得树身摇晃,落叶纷飞。 西门追雪就在这回头一瞥之间,忽然看到吕雪君已被白云子一柄长剑,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一头青丝,也披散下来!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尽是想着步法,害得吕姐姐如此狼狈。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撇下公孙泰,双脚一顿,剑先人后,使出一招“长虹经天”,往白云子当头罩落! 他含愤出手,这一招崆峒绝学“通天剑法”中的最后一招,居然使得宛如长虹倒挂,黄河天来,剑气寒光,疾泻而下。 白云子虽然已知吕雪君是桃花岛离尘庵主的传人,但离尘庵主已在两年之前逝世,对方极有可能改投在红叶教主门下。因为树上这方白布,分明是清晨才悬挂上去的,不然朝露正浓,何以这布上没有半点露水渍痕? 清晨,这时天光才亮,自己和公孙泰起身之后,出来散步,就发现红叶教主的白布,也发现了西门追雪和吕雪君两人,站在布下,何况吕雪君又有“血洗黄山”之言。 在他心目中,西门追雪是和恶穷神归驼子一党的,归驼子原也有着重大嫌疑,是以认为西门追雪、吕雪君是红叶教主的爪牙。 就因为白云子心有先入之见,他虽和吕雪君动手,此时正在着着进逼,但他倒反而不想伤害她,只要把她制止,就可问出轰传江湖的女魔头红叶教主的下落。 吕雪君已陷入欲罢不能,欲战无力的地步了! 白云子右臂一振,口中堪堪喝了一声:“撤……” 他“手”字还没说出,掌中长剑,剑尖已正好觑准吕雪君剑身,将要点出! 突然一道划天银虹,挟着森森剑气,往自己当头射来,威势极盛。 崆峒派的“长虹经天”!这小子居然从公孙泰道长手下溜出,还偷袭起自己来了! 白云子心念一动,但因西门追雪来势极快,一时顾不得再震吕雪君长剑,右腕急收,功运剑身,一招“玉笏朝天”,往上硬架! 双方剑势,全都快速绝伦,只听“呛”的一声,金铁大震,余音未绝,白云子只觉对方倒泻而下的压力,竟然重逾千钧。 不但震得自己右臂若废,脚下再也站不住,登登的后退了五六步,心头不禁大凛,这小子那来如此强劲的内力? 他怎会知道西门追雪身内,贯注了归驼子的毕生功力,因为西门追雪未能善为运用,也未能完全发挥威力,是以西门追雪每经过一次拼斗,他的功力,也好像随着增强一次,其实只不过给他多增加一次运用内力的经验罢了。 白云子被震得后退,也正是西门追雪飘然落地的同时,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凌空一击,居然能把脚踏实地的白云子震退,但无暇多想,一个箭步窜近吕雪君身边,急忙问道:“吕姊姊,你可曾受伤?” 吕雪君瞧着玉弟弟一张俊脸,满是关注之色,心头一甜,纤纤柔荑,掠着散乱秀发,轻摇螓首,甜笑道:“没什么,啊!瞧你,连长衫都被划破了几处呢!” 从西门追雪纵身发剑,到震退白云子,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眨眼工夫。 公孙泰一掌“五丁开山”,是觑准了西门追雪发的,那知罡风雷奔,西门追雪身形一闪,又已不见。 公孙泰成名多年,十年前爬上了崆峒派掌门人的宝座,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前几名人物。 掌中一柄长剑,不知会过多少高手,但像西门追雪这种奇异古怪的身法,他不但没有见过,而且也从没听人说过,双方只在一丈方圆之内,竟会一闪不见,{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忽前忽后的叫人无可捉摸。此时已是惊怒各半,双目乱转,煞透眉心,暗暗的道:“不把这小子除去,必为后患! 心念刚动,耳中突然听到一阵金铁大震,急忙举目瞧去,不是那小于是谁?他舍了自己,原来向白云子冲去。 峨嵋三云,居然被他震得连连后退! “白云道兄,这孽畜透着邪气,今日放他不得!” 公孙泰喝声未落,双足一点,人已随声扑去。 白云子以峨明三云的身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一剑震退,自然也羞怒交迸,一退之后,焕然前进,剑若急雨狂风,疾劈而出! 这—次两人全是怒极出手,和先前又是不同,刹那之间,如山剑影,弥天剑气,同时向西门追雪、吕雪君身前涌到。 不管西门追雪和吕雪君用剑封架,或是纵身躲避,都难以逃出他们的剑势范围之外。 吕雪君粉脸失色,正待举剑封架,忽然西门追雪一声朗笑,一把握住自己臂胳,带动身形,一下就闪到白云子身后,冷冷的道:“凭你们两位,还拦不住在下,姊姊,我们走!” 白云子闻声大惊,左脚一蹬,身形疾转,回头瞧去,西门追雪和吕雪君手拉着手,业已掠出三丈之外! “小施主且请留步!” 第232章 前辈 一个苍老声音,突然响起! 西门追雪、吕雪君猛一抬头,只见迎面已站着四人。 发言的是一个须眉花白,身穿灰布道袍的老道人,此时两道电目,正紧紧的望着自己! 他身边站的是背负长剑的青云子,和两个劲装青年,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 “大师兄千万不可放过他们! 白云子和公孙泰两条人影,已随声急扑而来! 突然之间,只听“咕咚”两声,站在凌云子身侧的金弹子于启辉,银剑于启煌,同时向后栽倒! 不!青云子脸色倏变,像躲闪暗器似的侧身横跃。 就是须眉花白的凌云子也往后退出半步,大袖一兜,手中敢情抄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大凛,两道目光,闪电般往右侧一片松林中射去。 这当真是眨眼之事,西门追雪、吕雪君同时一怔,趁机往左首树林掠去。 “孽畜!你们往那里逃?” 公孙泰大声厉吼,挟着衣裾飘风之声,往身后追来! 只听凌云子的声音,沉声叫道:“公孙道兄、三师弟快请止步!” 公孙泰和白云子堪堪追出,闻声止步。 白云子站停身形,回头问道:“大师兄,难道发现了什么?” 青云子满脸愤怒的道:“大师兄,方才这偷袭而来的暗器,似乎极为细小!” 凌云子轻轻感叹了一声,用手向倒在地上的于启辉、于启煌一指,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不妨过去瞧瞧,就会明白!” 青云子、白云子听大师兄说得如此郑重,不由一齐走近于氏兄弟身边。 公孙泰也不明白凌云子心意,同时俯身查看。 六道眼光,这一投注,不由同时“噫”出声来。 原来躺在地上的于氏兄弟,只是穴道被制,人却并没受伤。 两粒暗器!不!两粒菩提子,却深深嵌在两人胸前“玄机”穴上,连身上衣服也随着菩提子深陷肉中! “米粒打穴!” 公孙泰瞧得心头大为吃谅,讶异的道:“米粒打穴,已是武林中失传绝学,兄弟还没听见过江湖上有这等身手之人!” 凌云子缓步走近两个门人身侧,轻轻拍了两掌,两粒菩提子应手而去。 于氏兄弟手脚舒展,立时双双跃起,向师傅拜了下去,凌云子左手一摊,掌心赫然握着三粒菩提子,一面向公孙泰微微点头道:“公孙道兄说得不错,这确是武林久已失传的‘米粒打穴神功’,而且对方在同一时间打出四粒之多,所取部位却全是胸前‘玄机’穴,不但认穴奇准,手法也轻重得宜。”说到这里,忽然回头向于氏兄弟道:“你们起来,为师有话要问。” 于氏兄弟答应一声,立即垂手侍立。 凌云子道:“你们方才穴道受制之时,眼珠仍能转动,显示视觉未失,耳朵也同样可以听到吗?” 于氏兄弟躬身道:“弟子除了身子不能动弹之外,眼睛可以自由转动,师傅和师叔们的谈话,弟子也全部听得十分清楚。” 凌云子微微颔首道:“这就是了!” 青云子惊疑的道:“大师兄想必已有所见?” 凌云子摇摇头道:“试想‘玄机’穴为人生三十六大穴之一,如被点中,轻则晕倒,大咳不止,重则立时丧命,辉儿煌儿人虽被制,并无咳嗽,可见拿捏得宜,打中穴道,极为轻微,而两粒菩提子能深陷肉中,则此人内功,又极为深厚,愚兄是因他们既不大咳,想来除了穴道受制,并没晕去。” 公孙泰浓眉一皱,侧目望了大树上那块白布一眼,道:“照道兄如此说来,这施展‘米粒打穴’之人,恐怕就是轰传江湖的‘红叶教主’了!” 青云子和白云子全都脸色大变,两人目光不期向左右两边树林掠去,好像红叶教主就隐身林中似的,大有草木皆兵之慨! 凌云子沉吟道:“那也并不尽然,此人出手,又似并无恶意,好像只是为那一男一女解围而来,近日黄山,已成各方瞩目之地,来人之中,大有不乏奇才异能之土!” 白云子好像想起什么事来,“哦”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姓方的小子,着实邪门,尤其那闪避身法,极为奇特……” 凌云子凝思有顷,才道:“此子身法,愚兄也已看到,确实令人费解,但他所使剑法,却是崆峒一脉。” 公孙泰老脸微微一红,道:“这孽畜自称是敝师兄苍松子门下,但所使身法、掌法,却极为驳杂。 白云子接口道:“他掌法似乎和恶穷神归驼子一个路数。” 凌云子仰望了天色,道:“好在古月大师,约在辰时可以赶到,此中许多疑问,只有静待大师来了,才能解答,此时已是卯辰之交,我们不如回去再说。” 公孙泰也因自己两个爱徒,尚留在寺中,并没出来,急于回转。 一行人并没理会“红叶教主”要大家撤出黄山的警告,飘然往五大门派下榻的祥符寺走去。 狮子林前,那方白布,也并没有人把它取下,依然随风飘展,好像它的背面,正在酝酿着一场震撼扛湖的大风暴,但是来黄山的武林人物,有谁肯轻易退出? 西门追雪和吕雪君掠入松林,可也不敢稍息,在林中急奔了一阵,听听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放缓脚步。 西门追雪想起方才情形,不由低低的叫了声:“吕姊姊。” 吕雪君正在整理着散乱秀发,听他一叫,回头嫣然笑道:“玉弟弟,你要说什么吗?” 西门追雪道:“你知道方才拦着我们的两个的人是谁?他们就是峨嵋三云的凌云子和青云子呀!” 吕雪君点头道:“我知道。” 西门追雪又道:“后来有人在那边树林里射出暗器,打倒了他两个门人,我们才有机会夺路逃走。” 吕雪君点头道:“就是咯,今天要是没有能人在暗中相助,我们还真难脱身呢!” 西门追雪道:“小弟就是想不出这暗中帮助我们的是谁来?” 吕雪君微微一怔,突然眨了几下清澈如水的大眼,思索着道:“不错!我们纵身入林之时,公孙泰和白云子也紧迫而来,我依稀听到凌云子在身后出声阻拦,由此推想,那发暗器的人,可能是大有来头的前辈高人!” 她话声未落,只听身前不远,有人“唉咳”轻笑了一声。 两人同时一惊,抬眼四顾。 西门追雪更是听声辨位,脚尖一点,人已闪电般扑出! 吕雪君那敢怠慢?也立即跟踪掠到,两人动作虽快,依然迟了一步,耳中听到“丝”的一声,一条淡烟,在枝叶之间,一闪而没。 这声音虽极轻微,身法虽极迅速,但哪能瞒得过西门追雪、吕雪君两人,他们打了一个手势,蓦地身若飘风,双双像飞燕般凌空追扑过去,哪知等他们飞攫而至,四面一瞧,依然没有人影。 此时朝阳初升,照得松林之间极为清楚,四周静悄悄的,连树枝都没摇晃一下。 吕雪君心中一动,连忙轻声说道:“玉弟弟,此人飞行绝迹,可能就是方才出手相助的那位高人。” 西门追雪给他一语提醒,口中“啊”了一声,立时双手抱拳,向空作了个揖,朗声说道:“晚辈姊弟,适才多蒙出手赐助,还望老前辈现身相见,俾容晚辈当面叩谢。” “咭!”一声娇脆的浅笑,突然从不远的树梢上传来。 两人只觉眼睛一花,一个娇小人影,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面前。 西门追雪蓦地一愣,脱口叫道:“你?……原来是简姑娘……” 吕雪君这时也瞧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肩上插着一柄短剑,柳眉儿挑,樱唇儿翘,苹果脸上,还露出两个酒涡,稚气十足眨着一对点漆双瞳,瞧瞧西门追雪,又瞧瞧自已,一面顽皮的笑道:“本来就是我咯,亏你还叫老前辈呢!” 她,正是西门追雪上次在狮子林见过面的绿衣少女简小云,她说到这里,忽然指着吕雪君向西门追雪问道:“喂!方……方大哥,她就是你上次要等的姊姊?” 吕雪君瞧她十分天真,连忙走近几步,接口笑道:“小妹子,我叫吕雪君,你就是简小云?” 简小云目光闪动,又瞥了西门追雪一眼道:“是啊!姊姊,你是方大哥告诉你的?啊!姊姊你不姓方?” 昌雪君给她问得粉脸骤红,一时不好接口。 西门追雪却想着方才打暗器的人,这就问道:“那么方才惊退峨嵋三云的,就是简姑娘了?” 简小云不知峨嵋三云、峨嵋四云的名头,她展齿一笑,道:“你是说那几个老杂毛?他们不是要拦着你们打架?我赏了他们一人一粒菩提子。” 话才说完,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身子一扭,飞也似的跑出几步,回头向西门追雪招手道:“方大哥,你来!” 西门追雪见她只叫自己一人,不由俊脸一红,心中大感犹豫。 吕雪君女孩儿家,心思较细,她只觉简小云天真未凿,还是个稚气十足的大孩子,但她一身武功,和出身来历却大有疑问。 第233章 青衣 就是她方才所说赏了峨嵋三云一人一粒菩提子而言,用菩提子打穴,这功夫武林中失传已久,否则凭凌云子、公孙泰等人,岂会因小小一粒菩提子,就被震住。 心念一转,正好简小云招追雪弟弟过去,她蓦触动灵机,不由连忙使了一个眼色,笑道:“小妹子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一说着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西门追雪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给吕姐姐这么一推,立时答应了一声,朝简小云身边跑去。 小姑娘天真无邪,一见方大哥果然跟来,苹果脸上,红扑扑的满是甜笑,一把拉着西门追雪左手,转过一株树身,轻声的道:“方大哥,我知道你有许多敌人,他们都要跟你打架,你方才那种身法,虽然神妙极了,但他们人多,你还打不过他们,对吗?”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简小云证实自己说的不错,心中越发高兴,挑着眉毛地笑道:“所以咯,我想送你一件东西,保管他们认不得你,唠,这是我这次下山时,大师姐给我的,可惜我只有一个,你快收着!” 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一个人皮面罩,一下塞到西门追雪手中,一面一本正经的道:“你别嫌它小,戴起来可正好,不信你就试试!” 西门追雪和人家萍水相逢,本来不愿收下,哪知简小云虽然情窦已开,但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嫌。 自小娇纵的她,说做就做,当场就亲自动手,非把人皮面罩,给他戴上不可。西门追雪拗不过她,只得任她替自己戴上。 简小云直乐得拍手道:“方大哥,你瞧,这多好,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呢!你不要拿下来,待会让吕姐姐吓一跳才好。” 她说到这里,目光瞧着从林中射进来的阳光,忽然急促的道:“时光不早,我得快回去啦,不然,桑叔叔又要找我来了。还有,啊,你快记着,这叫……” 话声未落,身子一晃,突然欺到西门追雪身前,左手一指,直向“心坎”点到。 西门追雪大吃一惊,要想闪避,已是不及,那知简小云指尖刚刚碰上衣襟,人影忽杳,只觉背后“脊心”穴上,又被她极其轻微的点了一下。 “将心比心……” 简小云娇嫩的声音,早已随人远去。 西门追雪根本连简小云如何走的,都没瞧清,他摇着头,口中轻说了句:“真淘气!” 立即返身往林中跃去。 吕雪君正在等得不耐,瞥见一条青影,骤然飞落,现出一个金脸的汉子,往自己走来。 心头一怔,急切之间,翻手从肩头掣出长剑,剑尖一颤,正待喝问:“吕姐姐,是我!” 西门追雪暮地想起自己还罩着人皮面罩,急忙伸手一撕,露出俊俏的本来面目。 吕雪君瞧得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你再不出声,刀剑可没有眼睛!” 西门追雪惶恐的道:“小弟恐姐姐等得太久,匆忙赶回,一时忘了取下。” 吕雪君打鼻孔里嗤的笑了一声,秋波转动,忽然咦道:“那小姑娘呢?这鬼脸就是她送给你的?” 西门追雪听她口气有点不对,不禁俊脸一红,连忙把手中人皮面罩,递了过去。 吕雪君接过一瞧,只见这张人皮面罩,其薄如纸,人手甚轻,制作十分精巧,不像普通江湖上人用的,一眼就可瞧出他带了面具,心中暗暗称赞。 尤其追雪弟弟身负师仇,在江湖上行走,有这一张面罩,免得露出本来面目,自然方便得多,她略微端详了一下,便随手递还,一面笑道:“简姑娘倒挺关心你呢!” 西门追雪俊脸涨得更红,嗫嚅地道:“方才因简姑娘强要小弟戴上,一时来不及还她,人已闪出林去。小弟仗剑江湖,光明磊落,那用得着这劳什子,下次遇上了,还她就是。” 吕雪君嫣然一笑,接着正色道:“追雪弟弟,这是简姑娘一番好意,说实在你身负师门血仇,行走江湖,有这东西,不易使人认出庐山真面目,处处都方便得多。 “何况目前黄山,正邪各派,能手极多,你和峨嵋三云、公孙泰等人结下梁子,换一副面貌,免得引人注意。姐姐方才不过给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倒认真起来!好,姐姐给你再戴上去罢。” 说着拉好人皮面罩,依然给追雪弟弟戴到脸上,然后细声问道;“追雪弟弟,简姑娘还说了些什么?” 西门追雪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吕姐姐,相处虽然不久,但她那种见多识广,心细如发,照顾自己得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心目中早已又敬又爱,把她当作自己大姐一般看待。 此时经她一问,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把刚才情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吕雪君听到简小云说出“你快记着”就纵身向追雪弟弟“心坎”穴上虚虚一点,又一下闪到身后,轻点他后心“脊心”穴,似乎十分注意,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一霎不霎,急急问道:“她还说了句什么?”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暗想吕姐姐当真厉害,她好像亲眼目睹一般,自己连一句话都无法瞒过。 不由玉脸一红,嗫嚅地道:“那时小弟因她袭到身后;急忙转过身去,简姑娘人影已是不见,只听林外依稀传来她的声音……” 吕雪君急不容待的道:”她说了什么?” 西门追雪尴尬的道:“好像是‘将心比心’……” “将心比心?” 吕雪君目光盯在地上,口中重复了一句,似乎正在想着心思。 西门追雪见她忽然一语不发,心头大是惊奇,一时可弄不懂吕姐姐在想些什么,也只好怔征地站在一旁,瞧着她出神。 林中静得连半点声息都没有,突然吕雪君“啊”了一声,娇躯一跃而起,急急说道:“她这是……啊!追雪弟弟,我们快走!” 她“走”字堪堪出口,人已刻不容缓地往前急奔出去。西门追雪不明究里,一见吕姐妹如此匆忙,也赶紧跟了下去。 吕雪君只是一味窜跃,西门追雪也没有吱声,两人在树身中一阵急走,正待穿林而出。 只见前面一条大路上,正有一簇人,拥着一乘轿子,步履如飞,往山上奔来,瞧他们身手,敢情个个全非弱手! 吕雪君一见有人,便立时停住身形,因相隔尚远,还看不真切。 西门追雪瞧了一眼,低声说道:“吕姐姐,这些全是和尚!” 吕雪君哦了一声,忙道:“那么轿中坐着的就是古月大师了!” 西门追雪喜道:“古月大师,吕姐姐,我们快去!” 他心中惦念着师叔安危,话声一落;正待往林外走出。 却被吕雪君一把拉住,低声说道:“追雪弟弟,且慢,少林寺的和尚,敢情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看清楚了再出去不迟!” 西门追雪不信的道:“吕姐姐,你说少林寺出了事情?” 吕雪君扭头微笑,吹气如兰低声的道:“唉!要是没有姐姐和你在一起,像这样冒冒失失的,真教人替你耽心……试想以古月大师身为少林寺一代掌门,何等身份,平日轻易不出山门一步,僧侣们抬着他的轿子,自然应该肃穆隆重,稳步如飞才对,你瞧他们这一簇人,虽然脚下甚快,但步伐凌乱,只是往山上狂奔,就显得事非寻常。” 这几句话的工夫,一簇人已逐渐走近。 西门追雪依言瞧去,果然发现许多个身穿灰袖的和尚,全都兵刃出手,拥着轿子急匆匆往山上赶来,心中不由暗暗钦佩。 只听吕雪君口中“咦”了一声,道:“少林寺这回当真大举出动,连四尊者,和一百零八个罗汉,全都随着掌门人来了!” 说着纤手遥指,在西门追雪耳边说道:“走在轿前的四个老和尚,就是号称少林寺四大尊者的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土弥勒,他们平日极少下山,武功之高,据说除了古月大师就得算他们四人。轿后身穿青衣的一百零八人,是少林寺名闻天下的镇山绝学‘大罗汉阵’。据说‘罗汉阵’分为大小两种阵势,大的是一百零八人组成,威势之强,千百年来,能够从阵中脱出身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人组成,虽没有大型阵势的厉害,但江湖上也很少有人闯得过去,因为这些和尚全都经过严格挑选和多年训练而成!” 西门追雪耳中听吕姐姐娓蝇而言,眼睛却一直望着这一簇少林僧人。 吕雪君也在说话之间,目光一转,忽然瞧见山路上另有一簇人,也如飞迎着赶来,这簇人走得极快,眨眼工夫,已到面前。 走在最前一个,是青袍长髯,脸色红润的老头。稍后是峨嵋三云,和西门追雪在狮子林见过的武当双剑抱真子、守真子,崆峒派公孙泰。他们身后还有四个疾服劲装的英挺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 西门追雪认识的只有于启辉、于启煌两人,其余两男一女,不知是何人门下? 第234章 菩提 这时吕雪君已经指了指红面老头,道:“他就是昆仑派名宿钟先生,还是昆仑掌门清虚道长的师叔呢,自从清虚道长前年仙去之后,他暂摄着掌门职位,在江湖上辈份极……” 话声末落,钟先生一行,业已到了轿前三丈光景! 少林寺僧立即停住脚步,四尊者抢前几步,一齐合十躬身,声带悲枪的道:“阿弥陀佛,少林不幸,逋遭大变,惊动钟老施主,小僧心实不安!” 钟先生连忙还礼,面上神色一黯,道:“五大门派,谊如一家,四位尊者不可多礼,老夫方才闻报,得知古月大师突然涅架西归,才和诸位道友,匆匆赶来,不知详情如何?” 什么?古月大师突然在中途涅架圆寂! 西门追雪、吕雪君同时听得蓦地一惊。 这消息,当真来得太突兀,难怪这些少林僧人,簇拥着轿子,脚步凌乱,只是往山上直奔! 西门追雪不禁对吕姐姐的料事如神,钦佩的无以复加,但他此时无暇多想,只听木尊者又低喧了一声佛号,沉痛的道:“此事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好在老施主和诸位道长全非外人,小僧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敝师兄今晨起身,还和平时一样,并无不适。听说诸位道友业已先后赶到黄山,更因一柄‘莲峰之钥’,引起各大门派掌门人先后身死之谜,而且江湖上又谣传着红叶教主之事,是以特地吩咐门下弟子,早些赶上山来!” 钟先生和凌云子微微点点头,大家都凝神倾听,并无插口。 木尊者顿了一顿,又道:“那知小僧一行,刚走到峰下,只听敝师兄在轿中发出一声轻唔,抬轿的弟子,也同时感觉轿身有着轻微的震动……” 缠先生全神贯注,口中“啊”了一声。 铁长老接口道:“那时小僧师兄弟,还不知敝师兄业已涅架西归,只见轿前忽然轻飘飘的飞落一片红叶……” 红叶!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 “红叶!” “红叶!” 钟先生和凌云子也同时惊讶出声! 木尊者抹着脸上汗珠,道:“正因为那片红叶,无风自落,小僧们感到事出离奇,脚下微一停顿,敝师兄坐的轿子,却突然斜倾,几个抬轿的门人,也惊啊起来。要知这几个抬轿弟子,原是敝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平日武功全也不弱,何况他们抬的是本门掌门人,如无重大变故,决不敢如此失仪。小僧瞪了他们一眼,挥手命他们一齐止步,然后走上几步,向敞师兄请示。 “那知小僧一连问了两声,轿内依然没有半点声音,小僧心头极感惊奇,掀起轿帘一瞧,只见敞师兄法体斜倾,脸色灰败,已经圆寂多时。 “小僧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心中立时想到那片红叶,来得十分突兀,莫非师兄真是中人暗算?但这又极不可能之事,凭敝师兄的功力,来人武功再高,也难以一击奏功,何况轿前轿后除了小僧师兄弟四人,还有百来个二代弟子随行,岂有一无所觉之理?此时金师弟、笑师弟已率同弟子,搜索两边松林,小僧和铁师兄详细检查了敝师兄遗体,但又丝毫没有受伤致死的地方。” 铁长老接口道:“一会工夫,搜林的两个敝师弟,也一无所获,率着门人回来,大家又在附近详细察看了一遍,但除了那片飘落的红叶之外,实在找不到半点可疑之物。” 钟先生在沉思之中,突然插口问道:“老夫想请教一事,不知古月大师法体,当时作何形状?” 木尊者合十道:“钟老施主果然神目如电,小僧当时因遍查不获,心中也想起敝师兄临终之时,左手紧掩胸口,右手却搁在轿前一根横木之上,支持着身体,又似乎不无可疑,于是,再三细察敝师兄右手放搁之处,果然发现那横木上面,果然留有敝师兄用指甲划着一个‘心’字……” 凌云子插口道:“古月大师敢情发觉心脉突然枯竭,是以在横木上留下一个‘心’宇,俾说明他致死之由。” 木尊者黯然点头道:“道长说得不错,小僧两人检查敝师兄法体,也只是心脉枯竭而已,其他并无异样。” “心脉枯竭”这四个字,钻到西门追雪耳中,分外有力,因为自己恩师、樊太公、归驼子,无一不是伤在红叶妖妇的“摧心掌”下,“心脉枯竭”而死,这妖妇来无踪、去无影,端得厉害! 凌云子想了一想,又道:“木大师能否把那片飘下的红叶见示?” 木尊者目射奇光道:“道长怀疑敝师兄确是遭了红叶妖妇毒手?” 凌云子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当时敝师兄仙逝,贫道因不在身边,但也是心脉骤绝,数月之前,双拐樊老施主突然中风,贫道师兄弟却全在一处,情形正和今日相同!” 铁长老已在此时,从怀中取出手掌大一片红叶,口中说道:“道长请过目。” 这还何用过目,大家全都认识,它,正是红叶教主的杀人标记,金边丹枫! 钟先生、凌云子和武当抱真子、守真子,脸色同时倏变。 只听凌云子沉声道:“木大师,贫道之意,还是先把古月大师法体,送上文殊院再说,看来咱们五大门派,确已面临生死存亡之秋!” 公孙泰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敝师兄苍松子之死,倒真如那孽畜所说,也是死在红叶妖妇之手的了。” 凌云子抬头道:“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全死在红叶妖妇之手,已成铁的事实,此人目前既在黄山出现,咱们好歹也得和她拚个死活!” 钟先生白髯飘动,愤然道:“可惜老夫迟到一步,未能会那妖妇一面,不然,正好瞧瞧她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一个人物。” 他辈份较高,虽然说话老气横秋,但大家还是对他十分尊重。 此时话声一落,忽然又点头道:“凌云子道友说得不错,妖妇既在黄山出现,依老夫推测,不外觊觎中的‘玄天秘笈’,说不定就藏身在莲花峰附近,老夫之意,也是先把古月大师法体,送上文殊院之后,咱们分头搜索,只要一有警讯,立时互相联络,老夫不信妖妇会逃上天去!” 木尊者连忙合十道:“小僧先前也是此意,才一面要敝师兄搜索敌踪,一面就赶着向老檀越和诸位道长报讯,目下既是老檀越作主,小僧师兄弟自当听候差遣!” 钟先生手捋银须,连称“不敢”。 大家全因钟先生乃是五大门派中仅存的前辈,立即随声附和。 西门追雪眼看一行人纷纷远去,他惦念着师叔穴道受制,本来寄望于少林方丈古月大师,或许懂得解法,但此时古月大师也都遭了毒手,不禁心头大急,剑眉紧皱,急急问道:“吕姐姐,如今古月大师也遭了妖妇毒手,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要不也赶上祥符寺去,看看钟先生有无解救之法?” 吕雪君道:“峨嵋三云和公孙泰,对我们已有先入之见,如果此时赶去,五大门派中人,全在仇怒交织的火头上,一时极难解释清楚,我们不如先回菩提庵去。” “回去?” 西门追雪张着眼睛,忧形于色的道:“那么师叔她老人家和青师太老前辈又怎么办?” 吕雪君幽幽说道:“如果姐姐猜想不错,两位老人家也许有救。” 西门追雪喜道:“原来吕姐姐已经想出了解救之法?” 吕雪君摇头道:“姐姐只是猜测罢了,目前哪有把握?” 西门追雪道:“你早说了,我们不早已到了菩提庵?” 吕雪君瞥了他一眼,笑道:“方才林外来了这许多高手,我们只要弄出一点声息,还想走得了?啊!我们这就快走。” 话没说完,人已溯然往林外掠去。 一会工夫,两人赶到菩提庵,依然越墙而进,穿过回廊,吕雪君身若飘风,并没直奔后面院落,却转往右侧一排禅房中走去。 西门追雪心中不解,正想开口,他吕姐姐早巳推开第二间禅房房门,闪身进去,自己只好跟着跨入。 那跃坐榻上的年轻女尼,骤然听到声响,立即睁开眼来,惊奇的望着两人。 吕雪君向她笑了一笑,轻声说道:“小师傅,我们是救你来的,不过敌人的手法十分歹毒,是否解得开穴道,小妹尚无把握,但此事关系极大,还望忍耐一下,小妹要放肆了!” 那年轻女尼,瞧了西门追雪一眼,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云,立时闭上眼睛。 当然!点穴解穴,必须手指和肌肉相触,榻前站着这么一个美少年,叫她如何不羞? 吕雪君也因有过先前的经验,这些穴道受制之人,只要稍微动上一下,就会立时死去,隔壁第一间房中那个女尼,就是这样屈死在自己手下。 是以这一下就特别谨慎,话一说完,就跨身上榻,五掌轻舒,一下对准她后心“脊心”穴轻轻拍去。 这一掌,她原无十分把握,但一掌拍出,那年轻女尼,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已应掌而倒。 第235章 师叔 一时不由大吃一惊,还当自己又断送了—条性命,赶紧一跃而下,注目瞧去。 只见那女尼好像大病初愈,气息微弱,喘不己,抬着一双眼睛露出感谢之色,嘴皮动了一动,像要说话。 吕雪君大喜过望,赶忙摇手制止,一面从怀中掏出一粒“碧灵丹”塞到她口中,低声说道:“小师父,你受制时间过久,真气大伤,快运功调息,有话待会再说罢!” 那女尼果然依言闭上眼睛。 吕雪君话声一落,立即招呼了追雪弟弟一声,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站在榻前,不知吕姐姐使的是什么手法,竟然一下就解开女尼穴道,心头狂喜。 跟着吕雪君退出房门,立即追在身后,问道:“吕姐姐,你这是什么手法?”吕雪君证实了解穴手法,那还停留,小剑靴轻点巧纵,飞也似往后进跑去,一面娇声笑道:“傻弟弟,这就是‘将心比心’咯!” “将心比心?” 西门追雪听得恍然大悟,暗想原来简小云临走时那一招手法,竟然就是解穴之法。只怪自己错会了意,还当人家小姑娘另有深意,以心示爱呢。想到这里,不由俊脸一热,同时对吕姑娘的兰心巧思,更暗暗钦佩不已。 两人奔入后院,吕雪君让西门追雪走在前面,双双跨进禅房。 静因师太和青衣少女,还是静坐如故,她听到步履之声,立时睁开眼来。 西门追雪走近榻前,说道:“师叔,吕姐姐替你老人家解穴来了!” 静因师太目光转动,向吕雪君望来。 吕雪君连忙裣衽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 这会她有了把握,话声一落,就俏盈盈跨上木榻,在静因师太后心轻轻拍了一掌。 静因师太果然功力精湛,要穴受制这许多时间,此时穴道骤解。她只轻轻吁了口气,手脚略一舒展,便跟着跨下榻来,口中含笑说道:“吕姑娘果然手法高明,贫尼无限心折。” 吕雪君忙道:“老前辈功力深厚,名闻武林,晚辈对这解穴之法,只不过臆测而来,那敢当得高明两字。” 静因师太用手一指对榻青衣少女,又道:“小徒青霓,功力浅薄,受制已久,恐怕难以支持,还请吕姑娘施救才好。” 吕雪君道:“晚辈自当效劳。” 说着就往对面走去,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静因师大的唯一传人姜青霓。 她方才瞧到西门追雪和吕雪君两人,去而复返,接着由吕雪君替师父解开穴道,就听到师父称赞人家,心中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解个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恨西门追雪和吕雪君方才只顾跟师父说话,问也没问自己一句,分明是瞧不起人咯! 这回那个叫自己师父做师叔的人,只愣愣的瞧着师父,连瞧也不瞧自己,心头更是有气,横了他一眼,暗地里想着,原来师伯苍松子的传人,只是一个傻瓜! 她心中想着,吕雪君已经舒玉掌,拍在她“脊心”穴上,小姑娘内力较浅,果然也和先前那个年轻女尼一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应掌而倒! 吕雪君不慌不忙。掏出一粒碧色药丸,塞到她口中,才飘身落地,静因师太爱徒心切,急忙双掌一伸,替姜青霓推宫过穴,活动血脉。 一会儿功夫,姜青霓脸色逐渐好转,她双目转动,人已呼的韵坐起身来,口中叫道:“师父,徒儿已经好啦!” 静因师太蔼然点头,一面指着吕雪君道:“青霓,你快去见过这位吕姐姐,咱们师徒,全是她解救的呢!” 姜青霓走下木榻,吕雪君早已迎着过去,笑道:“妹子不可客气,我叫吕雪君。” 姜青霓当着师父,只好依言冷冷叫了声:“姐姐。” 静因师大又道:“这就是为师时常和你说起的大师伯的二弟子西门追雪西门师哥,还不快去见了?”一面又向西门追雪笑道:“琪儿,她是你师妹姜青霓,平日给师叔娇纵惯了,武功剑法,还差得远,你和吕姑娘有暇,就给她指点指点!” 姜青霓只是冷冷的叫了声:“西门师哥。” 西门追雪还礼不迭,也回了一声:“师妹。”一面惶恐的道:“姜师妹有你老人家栽培,那还错得了?” 姜青霓听他称赞着自己,一时不由大为受用,暗想原来他嘴也很甜,自己倒错怪他了,心中想着,脸上不由微微一红,跟着白了他一眼。 吕雪君却因青师太和还有—个年轻女尼及香火婆子,还没解救,当下和静因师太一说,大家一同走出禅房,往青师太静室走去。 只见青师太满脸怒容,一个身子,在冒着蒸蒸热气,敢情她运功解穴,依然未能把受制穴道解开,此时竟然拼耗真气,把全身力道,集中一点,往受制之处,一次又一次的硬冲硬撞。 那知这点穴手法十分奇突,任你青师大功力再高,那想冲撞得开?她虽年逾花甲,依然性如烈火,越是冲不开穴道,心头越是愤怒,冲击的力量,也随着越猛! 静因师太不由也瞧得暗暗心惊,只要瞧她浑身冒着蒸笼般热气,分明“少阳神功”已练到十二成火候,此时这般硬冲硬撞,不仅大耗真元,如果运气稍受阻岔,也最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心中一急,但又不敢大声惊动,当下伸手和身后三人,暗暗打了个手势,叫大家停止前进,一面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向青师太道:“道友快请收起神功,容贫尼带同能解此种古怪手法的吕姑娘入内相见。” 青师太骤然听到静因师太传声相告,果然渐渐收回神功,两道寒电般目光,往门外投来! 静因师太招呼三人,鱼贯入内。 吕雪君早已趋前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吕雪君叩见师伯!” 青师太一眼瞧到吕雪君,目光之中,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吕雪君自然知道青师太脾气燥急,此时急于想知道详情,这就婉转的道:“师伯先容侄女解了穴道,因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连极广,待会再由侄女禀明罢!” 青师大眼珠转动了一下,表示答应,吕雪君又告了罪,才如法泡制,伸手轻拍青师太“脊心穴”。 青师太略为闭目运功,果然觉得自己拚耗真气,未能冲开的穴道,此时已然解开,腰骨一挺,全身骨节,发出一阵阵连珠暴响,人也随着跨下榻来,双目乍睁,便向吕雪君问道:“雪君,这解穴手法,不是你师父路数,你从何处学来的?” 吕雪君躬身道:“庵中师父,全都被制,容侄女解了穴道,回头再禀明经过罢!” 说着,翩然往房外疾走出去。 静因师太瞧着吕雪君身形,笑道:“原来道友和吕姑娘还是素识?” 青师太点头道:“她是离尘庵主的传人!” 静因师太失惊道:“难怪方才吕姑娘喂小徒的那粒碧色丹药,贫尼觉得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原来就是离尘庵主的‘碧灵丹’!” 说到这里,不由微微叹息道:“要不是吕姑娘适时赶来,我们这些老老小小,真不知落个如何结局呢!” 青师太白发飘动,愤怒的道:“昨晚全庵悉遭暗算,这贼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静因师太摇头道:“说来惭愧,贫尼根本连敌人影子都没瞧到,只觉‘心坎’穴上,似乎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便尔受制,这类‘隔空点穴神功’,失传已久,贫尼真想不起江湖还有此等人物。”说着,回头问西门追雪道:“孩儿,这位青师太,和师叔多年好友,你也叫一声师叔罢!” 西门追雪连忙过去,行礼道:“弟子西门追雪叩见师叔。” 青师太还了半礼,回头道:“此子就是苍松子道友门下?” 静因师太黯然点头道:“他是大师兄的二弟子。” 青师太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点头道:“此子骨格果然不错,噫……” 突然双目一睁,精光暴射,一霎不霎地注视着西门追雪,脸上似乎露出不信之色,徐徐的道:“此人英华内敛,居然蕴而不露,内功修为,少说也在二三十年以上,宁非奇事?” 静因师太给青师太这么一说,不由也往西门追雪瞧来,姜青霓更觉奇怪,她时常听师父说青师太目空四海,平日极少对人嘉许,这会居然说西门师哥内功修为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以上,她心头觉得暗暗好笑,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总共才只几岁年纪?心中想着,一偏头,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不期而然的也往西门追雪瞧去。 西门追雪俊脸微微一红,心中也着实佩服青师太眼光厉害,一面黯然的道:“师叔神目如电,弟子修为日浅,那有如此火候,只是蒙归驼子归老前辈在临终之时,把毕生功力,都输在弟子身上……” “什么?你说恶穷神归驼子,他果然死了,死在何人之手?” 青师太话声才落,吕雪君已回了进来。 第236章 一剑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两鬃花白的老婆子,小脚跨着急步,气急败坏的跑进禅房,向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两人,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这会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邪门,连个鬼影子都投瞧见,就着了人家的道。咱老婆子虽然算不了什么,这口气,可也咽不下来,两位老师父都在这里,就替我老婆子出个主意,他们……这批贼子到底是什么路数……” 青师太皱了皱眉道:“驼姑婆,你且别忙,这批贼子,胆敢找上菩提庵来,咱们好歹也得斗他一斗,不过详细情形,我还没弄清楚。 雪君,你把知道的说给我听?” 吕雪君望着西门追雪嫣然一笑道:“师叔,这事他知道得比侄女还多,追雪弟弟,还是你来说罢!” 青师太点头道:“原来他也知道,那么就让他说好了。” 这时静因师太正指着驼姑婆向西门追雪道:“琪儿,这是驼姑婆驼老前辈,当年以一双肉掌,扬威中原,黑白两道,无人不知,你还不快去见过?” 西门追雪依言向驼姑婆行礼。 驼姑婆眯着一双老眼,笑道:“方少侠别听你师叔给老婆子脸上贴金,还是快些说正经罢!”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便从师父仙逝,自己瞧到遗书及在案头发现一片金边丹枫说起。 静因师太听得面色一黯,惨然的道:“大师兄仙逝的消息,我到了黄山,才听有此传说,不想果然死在红叶妖妇之手,那片红叶,你可曾带在身边?” 西门追雪摇头道:“弟子当时虽觉那片红叶,来得突兀,但师父只说他老人家‘心脉枯竭’,弟子未疑有他,是以并没留意,后来归老前辈临死,弟子就在他身边,这片红叶,弟子倒带在身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把那片金边丹枫取出,双手递过,一边把自己从天台动身,拟上九华报讯,途中巧遇归驼子,和归驼子临死之前,把内力贯输自己身上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两位见多识广之人,此时瞧着那片金边丹枫红叶,反复察看,也说不出它的采历。甚至连“飞叶催心掌”这个名字,也从没听人说过! 青师太将信将疑的道:“如此说来,近日江湖传言的红叶教主,倒真确有其事?” 吕雪君插口笑道:“近日江湖传言,乃是侄女和追雪弟弟临时编出来的。” 姜青霓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师父,那又为了什么?” 静因师太向自己徒儿微微一笑,道:“这就是虚虚实实,吕姑娘不过想用‘玄天秘笈’,引出那女魔头来罢了!” 此时吕雪君已接着说到西门追雪身中恶道人墨无为“黑煞爪”,幸蒙百草仙翁慨赐“百草丸”,自己抱着他向庵中投宿…… 驼姑婆笑道:“老婆子当时就看出两位不类游山之人……” 青师太全神贯注倾听着吕雪君述说,一面却横了驼姑婆一眼,好像嫌她不该在此时插口。 驼姑婆说了一半,连忙住口,吕雪君就把前晚上所见,一字不漏的说得十分详尽。 青师太听她说出五个古怪老头,不由突然脸色大变,回头向静因师太道,“雪君说的,莫非就是四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突然出现的商山四异?” 静因师太点头道:“贫尼曾听先师说过,好像他们就叫什么赵矮、田驼、孙残、李跛,虽然他们当年只在黄山剑会上昙花一现,但因他们连闯少林寺僧和武当弟子布在山腰的‘十八罗汉阵’和‘五行剑阵’,才到达始信峰,接着又连伤长白、终南、邛崃三派掌门,而声名大燥,尤其他们手法古怪,与会之人,几乎无人能够说得出他们来历。” 青师太道:“道友说得不错,他们后来被一位自称神州剑客公冶玄的所败,从此就毫无声息。” 姜青霓依着静因师太轻声问道:“师父,神州剑客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老前辈的什么人?” 静因师太摇头道:“神州剑客公冶玄,^^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师父,据说他那套剑法,神奇莫测,剑气所及,数丈方圆,草木全折,那时他还没练到家,就把商山四异打败,但他也因勉强使用剑气,力敌四异,伤及内腑,虽然博得武林第一剑美号,不久就归道山。 那时他徒儿司徒昶才十几岁,那套神妙无方的剑法刚刚学会第一招,因为那套剑法太难练了,他眼睁睁瞧着门人,含恨死去,无法传下。” 姜青霓奇道:“唉!师父,那么神州一剑,以剑术驰誉武林,后来他跟谁练的?” 静因师太叹息道:“霓儿,司徒昶在武林中,名列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但他只会一剑啊!”姜青霓瞪着大眼,越发惊奇道:“师父,他只会一招剑法?” 静因师太点头道:“只此一招剑法,已是天下无敌,唉,司徒昶后来改名昌明,数十年遍访名山大川,就是希冀昌明失传剑道。” 西门追雪、吕雪君全被这段往事吸引,听得出神。 青师太却一直思索着商山四异四十年前已是无人可敌,何以竟会多出一个令主来,使桀傲难惹的四个怪人俯首听命?尤其那个令主身后,还有一个夫人,那么由此推断,那被叫作夫人的人,岂非武功更高? 她想到这里,忽然问道:“雪君,你那解穴之法,又从何得来?” 吕雪君笑着向西门追雪一指,道:“那是他教侄女的咯!” 她此语一出,大家全都一怔,八道眼光,一齐往西门追雪瞧去,西门追雪一张俊脸,骤然红了起来。 吕雪君用手轻轻一推,低声笑道:“这会该你说了呢!” 西门追雪因吕姐姐方才并没提及简小云,生似这段话,故意要留给自己来说。 此时只好把自己在狮子林前遇见简小云,后采自已如何碰上公孙泰、白云子,简小云如何震住峨嵋三云,如何赠自己人皮脸罩。 以及突然出手,指着自己“心坎”、“脊心”,说了一句“将心比心”,一五一十,说得极为详尽。 姜青霓站在一边,听他述说和简小云相遇经过,似乎特别关心,小姑娘面上神色,绷得紧紧的,连半丝笑意都找不出来。尤其听到简小云说着“将心比心”,她情不自禁,轻轻冷哼了一声。 但此时大家都在听西门追雪讲话,谁也没去注意到她。 有!她这一神色,却落到一个人眼中,她就是吕雪君,心中不期凛然一动,但她故意装作不见,急忙把目光移开。 “将心比心?” 青师太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雪君,你的解穴手法,可就是这一招吗?” 吕雪君点头道:“侄女当时也只是一种臆测,不敢决定,但因少林寺古月大师,一到黄山,就遭了毒手,只好回来冒险一试。” 青师太浑身一震,急急问道:“雪君,你说什么?古月大师怎么了?” 吕雪君就把自己两人因无法解开这古怪手法,想起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艺,指望古月大师一到,也许知道解救之法,才匆匆赶去,以及后来在林中看到,听到之事,一一说出。 静因师太愤然道:“又是红叶妖妇,她果然在黄山出现!” 青师太疑虑的道:“五大门派,到底和她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 驼姑婆道:“还不是想称雄武林,先拿五大门派掌门人开个头刀罢了!” 青师太闭目摇头道:“以此人武功来说,即使不杀害五派掌门,天下也无人能敌,除了归驼子是泄漏她当年机密而死之外,她下手,却似乎只限于五派掌门,其中也许另有缘故,”微微一顿,续道:“不过,她此次在黄山出现,倒似乎并非专为古月大师而来。” 静因师太瞧了昌雪君一眼,道:“道友之意,是说她风闻‘玄天秘笈’载有克制她的武功,才赶来的?” 青师太点头道:“道友说得不错,依据雪君方才所说,‘莲峰之钥’已经落到商山四异那一拨人手中,看来双方立即会引起惨烈之争,目前我们对双方之人,全都不知根底,最好避免照面,等摸清双方来历再说!” 静因师太笑道:“阿弥陀佛,道友这几句话,脱尽火气,贫尼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青师太正色道:“这两方之人,全是武功高不可测,他们既然各有所为而来,我们目前自然不宜妄动,前人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两虎相争,正是我们隔山观虎斗的最好良机。莲花蜂形势,恐怕普天之下,没有比贫尼再熟之人,午饭之后,大家不妨各自运功调息,今晚你们随着贫尼同去,决不误事,一面也可探探对方动静。” 这时青师太门下的两个女弟子,也一齐进来,哭拜于地,说大师姐不治身死。 吕雪君心头一阵难过,因为这正是自己一时鲁莽所致。青师太脸色微微一黯,口中念佛道:“阿弥陀佛,为师早已知道,慧珍在劫难逃,你们就把她火化了吧!” 第237章 红叶 两个年轻女尼,答应了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驼姑婆也因时已近午,忙着出去打点。 静因师太师徒和西门追雪、吕雪君等人,仍继续研讨红叶妖妇和商山四异的来历。 一会工夫,驼姑婆端上素斋,大家用过之后,因晚上有事,就各自回转禅房运功。 西门追雪却因早晨自己和公孙泰动手,无意发现小时候在海岛上学会的捉迷藏的步法,竟然是一种奇妙无比,转弱为强的对敌身法,这就一人找到菩提庵后园,独自练习起来。 凡是小时候练过的东西,一生之中,最不容易忘记,再经一番揣摩,自然就纯熟无比,而且也越练越觉得变幻不穷,神妙莫测! “嘻!”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娇笑,西门追雪正当全神贯注在捉迷藏的步法之上,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娇笑,惊了一跳,赶紧回过身去。 “方师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西门追雪定神瞧去,说话的正是自己师叔的唯一传人姜青霓,她此时头包青绢,背插长剑,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嗫嚅的道:“哦,我练习捉迷藏!” 他练的本来就是捉迷藏咯,如果这捉迷藏是一种武功的话,当然有它的名称,可是西门追雪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是捉迷藏用的,是以随口说了出来。 “咭!”姜青霓又是一声娇笑,纤手在红馥馥的脸上括了一下,道:“不害臊,这大一个人啦,还要捉迷藏?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西门追雪被她笑得俊脸更红,结结巴巴的道:“姜师妹找寻小兄,不知可是师叔有何吩咐?” 姜青霓樱唇一噘,白了他一眼,道:“只有师叔才可以找你,我就找你不得?” 西门追雪听得微微一愣,暗想这小师妹当真给师叔宠坏了,刁蛮得紧,口中连忙笑道:“那么不知师妹有何见教?” 姜青霓瞧着他那副拘束样子,忽然贝齿一露,粲然笑道:“我想找你较量较量剑法!”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忙道:“师妹久得师叔老人家亲炙,剑法一定高明,愚兄也只是初学乍练,怎好献丑?” 姜青霓生气道:“不成!你就是瞧不起人!” 不待西门追雪回答,呛的从肩上撤下长剑,寒着脸又道:“何况这原是师傅的意思,她老人家不是要你和你那个姐姐,有空给我指点指点吗?这时候你不是正空着?” 西门追雪暗暗叫了声糟,原来小姑娘把师叔那句话认了真,敢情是她心中不服,找自己量来的?心中想着,还没答话,姜青霓已等得不耐,娇嗔道:“方师哥,你快撤出剑来呀!” 话声未落,蓦听围墙外面,响起一声暴喝、惊呼和“砰”然大震! 西门追雪心中一惊,低喝了声:“姜师妹,我们快去瞧瞧。” 双足一点,人已纵身往墙外飞出! 西门追雪纵身出墙,只见围墙后面,是一处隐僻的山坳。林前泥土飞激,陷了一个大坑,离坑三四丈处,却有一个长发披散,双足一手,全被剁断的老道人,右手支地,倒卧在血泊之中。但双月圆睁,虽然满眼血丝,但凌威逼人,宛如负伤猛兽,余威犹在! 林外,除了老道,却闻无一人。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一阵恻然,飘身落地,口中喊道:“道长……” 断腿老道猛然抬头,目光之中,含着无比怨毒,大声的喝道:“小子,你当山人毙不了你……” 他右手一撑,上身霍地坐起,手掌做势欲发! 西门追雪凛然一惊,立刻想到那个尘土飞扬的大坑,敢情正是他方才含愤劈出,那么此人功力,当真非同小可!心念一转,身子后退了几步,骇然的道:“道长不可误会,在下实是好意……” 断腿老道厉笑道:“小子,你们认为山人这般容易可欺?嘿嘿!你再敢走近一步,山人……”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阵猛喘,右手迅速按上小腹,似乎拚着他深厚的功力,强行遏住内伤! 姜青霓也赶紧跃出,走近西门追雪身边,娇声说道:“方师哥,这人真可怜,我身边有师傅的伤药,喂他几粒!” 断腿老道双目一转,喝道:“可怜?谁要你们可怜,快给山入滚!” 姜青霓被他吓了一跳,娇躯不自主的靠近方师哥,瞧了断腿老道人一眼,觉得对方目射凶光,脸色狰狞,不禁微生怯意,慌忙低声说道:“方师哥,他恐怕不是好人,咱们走吧!” 她不待西门追雪回答,拉着他衣袖,转身后退! “站住!” 断腿老道这声大喝,西门追雪倒还不觉什么,姜青霓似闻焦雷,娇躯蓦地侵入西门追雪怀中! 西门追雪连忙轻轻一揽,低声道:“师妹,你别慌!” 一面回身道:“道长有何见教?” 断腿老道怒容满面的道:“谁说山人不是好人?这话可是那丫头说的?” 姜青霓挺身说道:“姑娘说了又待怎样,瞧你临死还穷凶极恶的,难道是什么好人?” 这几句话,宛似一柄利刃,插入断腿老道的胸口,他俯首望着地上被人砍断了的左臂和一双断腿,脸上绽出无比痛苦,长叹一声,道:“披发大仙一生纵横江湖,临死之前却被黄毛丫头视为恶人,难道这就是盖棺论定……” “披发大仙”这四个字钻进师兄妹两人耳中,不由同时一惊。 披发大仙,不就是名列三奇,和百草仙翁葛长庚、东海桃花岛离尘庵主齐名,此人以一支“真武旗”,横扫武林,黑白两道闻名丧胆。 他就是披发大仙?啊!敢情他是被仇家所害? 西门追雪心念转动,不由缓缓走前几步,躬身道:“道长原来是披发老前辈,请恕晚辈师兄妹失礼!” 披发大仙目光炯炯,向西门追雪、姜青霓两人一阵打量,问遣:“你们是何人门下?” 西门追雪躬身道:“晚辈西门追雪,先师道号苍松子,这是师妹姜青霓,敝师叔静因师太门下,不知老前辈中了何人暗算?” 披发大仙一阵喘息,神情稍定,长叹道:“山人因风闻传言,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红叶教主,神出鬼没,天下无敌,只有莲花峰石室,前人遗留的‘玄天秘笈’所载武功,可以克制。因此我猜想红叶教主,定然会在黄山出现,山人要瞧瞧她到底是何等人物,这就兼程赶来。哪知才到莲花峰附近,就碰上一个身材矮小的绿袍老头……” “啊!”西门追雪心头一紧,不期啊了一声。 披发大仙却并不理会,续道:“那条山径,只容一人可走,他从峰上下来,山人是要往峰上去的,两人不期相遇,照说凭双方武功,原可侧身而过。 “哪知绿袍矮鬼,却忽然停步,挥手道:‘回下去,让我老人家走路。’ “此人口气虽大,但我却瞧不出他有何惊人之处?是以也挥手道:‘回上山,让山人上了蜂顶再说!’ “那矮鬼斜睨了我一眼,冷冷的道:‘瞧你大概也是闻风赶来之人,红叶教主不是要你们一日之内,撤离黄山吗?老夫叫你回去,原是好意,免得冤枉送命。’ “山人大笑道:‘山人就是特地要瞧瞧红叶教主来的,老儿你还是赶快让开的好!’ “那矮鬼听了丝毫不动,冷笑道:‘咱们几个老头四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连区区一点野狐禅也自称大仙起来,嘿嘿!看来倒真有点不知进退。’ “山人听得勃然大怒,喝了声:‘原来你就是红叶教主的爪牙,可惜还不配跟山人动手,去罢!’ “山人喝声之中,大袖一丢,使出六成力道,存心把矮鬼卷飞出去,略加惩戒,哪知矮鬼身形一动不动。等我掌风拂到,口中冷冷的道:‘难为你只用六成为道,老夫饶你一死吧!’ “绿袍之中,忽然踢出一只黄澄澄的铜脚,来势极缓,但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就踹上小腹,山人只觉一阵剧痛,人便昏了过去。 “不知经过多久,忽听耳边好像有入说话,一个道:‘他是披发大仙,决错不了!’ “另一个道:‘那么他仗以成名的‘真武旗’呢?’ “先前一个又道:‘他身负重伤,昏死多时,不要被人家得去了,我们解开他穴道,问问清楚。’ “另一个急道:‘二师兄别忙,他虽然伤势极重,一旦解开穴道,又岂是咱们两人所能抵挡?不如先断去他手足,使他无法行动,就逃不出咱们手去。’ “先前那个连连称妙,大笑道:‘三师弟,真有你的,这叫做无毒不丈夫!’话声一落,果然立时动手,山人因穴道受制,只得任他们摆布。” 姜青霓听得悚然动容,插口道;“老前辈;这两人如此狠毒,不知是什么人?” 披发大仙切齿道:“当时山人一阵剧痛之后,顿觉穴道骤解,睁目一瞧,只见身前站着两个手执单刀的小子,山人一怒之下,右手就跟着劈出,怎奈山人受创过巨,掌力出手,身子不稳,才被两个小子逃出手去。” 第238章 好意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喘息,突然右手袍袖一挥,“嗒”的一声,手上已多出一支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黑色三角小旗。 披发大仙随手—抖,旗杆骤然缩短,剩了一尺来长,他脸色也随着黯淡,苦笑道:“这杆‘真武旗’相随山人,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此就要永远离开山人了。 “少年人,你和山人最后相遇,总算有缘,山人就以此旗相传,七十二招‘地煞旗诀’,就藏在旗柄之内,乃是山人花去毕生心血,精研而来的绝技,有你这样的传人,山人虽死,也可放得下心了。”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老前辈如此厚爱,晚辈实是感激,只是晚辈师仇未报,怎忍见异思迁?此事请恕晚辈不敢遵命。” 这种奇遇,原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事,披发大仙想不到自己开出口来,居然还有人拒绝,他怔了一怔,怒道:“山人只要传你武功,并没叫你背叛尊师,难道披发大仙还辱没了你不成?” 西门追雪惶恐道:“老前辈息怒,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披发大仙道:“那你还不过来,接过此旗?”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伤势虽重,只要调养一段时期,也不难恢复,老前辈厚意,晚辈却万万不能接受。” 披发大仙默然半晌,叹道:“山人被绿袍老鬼踢中丹田,内伤极重,此时不过仗着多年修为,勉强提住一口真气,为时实已不多,少年人,你既执意不肯,山人势难勉强,不过,你难道忍令山人一生精研而来的绝学,委顿荒山,或者甚至落人匪人之手吗?”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有理,万一落入匪手,仗以为恶,岂不就是自己间接造成?心中不由一阵犹豫。 站在他身边的姜青霓,瞧着方师哥坚决不肯接受,心中大是替他可惜,这时插口道:“方师哥,老前辈说得有理,你还是收了罢!” 西门追雪突然点头道:“晚辈暂时收上,且等老前辈伤势好了再说,此时让晚辈抱老前辈到准提庵休息罢!” 说着,走近几步,正待伸手去接。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小于接招!” 一股强猛掌风,裹着一团黑影,往西门追雪当头扑到。 不!另外还有两条人影,闪电掠出,其中一个,一把把“真武旗”抢了过去! 这当真变起仓猝,西门追雪心中一惊,后退不及,立即右脚斜猝,身形一旋,使出迷藏步,一下便闪了开去! 耳中只听披发大仙一声大吼,紧接着“砰”的一声,那个抢到“真武旗”的,已被他一掌震飞出去三丈来远,扑倒在地,立时了账,手上的“真武旗”,也一下摔出老远,骨碌碌滚了开去。 另外一个瞧到同伴身死,赶忙一个急纵,掠到身边,拾起旗管,跃下山坡,如飞逃去。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等姜青霓发觉,那人已奔出十丈之外。 她心中一急,娇嗔一声,立即仗剑追了下去。 “哈哈!原来你们是墨无为门下……”披发大仙大喝声中,手腕一扬,一道银光,脱手飞出! 正当西门追雪闪开身子,看清偷袭自己的正是鬼爪墨石英,不由心头大怒,翻手从背上拔出长剑。 墨石英一扑落空,眼前敌人,忽然不见,同时二师弟西门通,堪堪抢到“真武旗”,就死在披发大仙掌下,心下大为凛骇。 急忙一个半旋,左手扬处,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夺命飞芒”,朝着披发大仙激射而去!西门追雪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一个箭步,从旁跃出,手起剑落,往墨石英左臂劈去。 三人动作,差不多全在同一时候,论先后,那么披发大仙脱手掷出的一柄单刀,要比墨石英先了一步,而且他总究功力深厚,激怒之下,拼耗真气,掷出来的飞刀,当真快若电射。 墨石英飞芒刚刚出手,单刀业已刺入后心,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连西门追雪纵身挥剑,都嫌迟了一步,长剑劈了个空,站定身形。 只见墨石英已被钉在地上,背上只剩了一个刀柄,敢情他发觉单刀飞来,身子稍微偏了一下,是以并未刺中心窝,此时虽然钉在地上,依然并没死去,双手在地上乱抓,厥状奇惨! 再回头一瞧,披发大仙也已跌倒在血泊之中,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黑血,分明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夺命飞芒”。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难受,眼泪不由夺眶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只不过三两招的工夫罢了。 西门追雪目含泪光,转眼之间,忽然不见了姜师妹,他蓦地想起墨石英、西门通虽然相继死去,但不见了何不凡,敢情她追了下去。 心念疾转,纵目一瞧,果然发见山脚下正有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追逐而去。 后面那条人影,较为纤小,不是师妹还有谁来? 此时距离自己,已在半里之外,心中一急,连猛吸一口真气,纵身追了下去。 要知西门追雪在天台北峰,从师七年,内功火候,已有相当基础,再经归驼子贯输毕生功力,目前渐渐悟出收发之理,此刻全力施展轻功,脚程之快,已非一般武林之士所可比拟。 一阵功夫,前面两条人影,已越追越近。 蓦见山峰转弯之处,施施然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放过何不凡,拦在当路。 这一停顿,西门追雪也已追到,目光一瞥,不由心头大骇,接连几纵,落到姜青霓身侧,口中急叫道:“姜师妹,你快让开!” 原来此人正是何不凡的师傅恶道人墨无为! 他虽然放过何不凡,但心中大自有气,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再没出息,也不至于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要这样舍命逃跑。 正想之间,瞥见一个手执长剑的青年,急奔而来,身法之快,居然足可列人一流高手之间,心头微微一颤,口中嘿然冷哼,如电触目,向西门追雪打量了一眼,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姜青霓可不认识眼前的独目道人,就是名震江湖的恶道人,她长剑朝指,娇声喝道:“你快让开,那小贼抢走了披发大仙老前辈的‘真武旗’?” 恶道人奇道:“谁抢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跺着小剑靴,急道:“就是他,唉!你还不让开?他…… 逃走啦!” 恶道人听说自己徒儿,居然抢了披发大仙的“真武旗”,心中更是惊奇,不由回头瞧去,果然这几句话的工夫,何不凡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墨无为狞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可知他是我何人?” 说话之间,往姜青霓逼近了两步。 姜青霓初生牛犊不畏虎,按剑道:“老道士,你待怎的?” 西门追雪心头大急,连忙低声喝道:“姜师妹,不可造次,他就是恶道人墨无为!” 姜青霓听方师哥一说,她后退了一步,打量着恶道人,偏头问道:“方师哥,你说他就是三个贼人的师傅?” 恶道人因昨天并没有瞧到西门追雪面目,是以不知在林中接自己一爪的正是眼前这个青年。闻言独目闪动,厉笑道:“小子,你眼力不错,居然认得墨真人!唔!你们倒说说真人三个徒弟,如何抢走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一手掠着髻发,冷冷答道:“披发老前辈和你两个徒弟,都在那边,你自己不会去瞧!” 墨无为自然知道凭墨石英和西门通两人,决非披发大仙对手,心头一急,回头喝道:“小辈,尔等此话当真?” 姜青霓道:“难道谁还骗你不成?” 墨无为嘿了一声,顿时双脚一蹬,人像一头大鹰似的凌空飞起,自己往来路飞纵而去。 眨眼之间,已只剩了一点黑影,一闪而没! 姜青霓瞧着西门追雪咯的笑道:“你呀!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蝇,瞧你方才急成那副样子,这不就打发了吗?咱们快追,赶去夺回‘真武旗’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因何不凡早巳走得不知去向,一时那还追得到人家?这就摇头道:“姜师妹,那贼子早已去远,此时追也无用,我们不如回去禀过师叔,再作定夺。” 姜青霓恨恨的道:“人家好意送给你,你偏要推三推四,这会给贼人抢跑了,你又不追下去,瞧你如何对得起披发老前辈,我才不管你呢!” 说着一扭头,返身往菩提庵跑去。 西门追雪苦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一同回转。 那知走没几步,蓦听一声暴喝,从遥空飞来:“小子,你们往那里走?” 喝声入耳,只觉风声飒飒,一条人影业已往自己两人当头扑下。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赶紧一个箭步,抓住姜青霓玉臂,身形一闪,打旁里跃开! 姜青霓冷不防给他这么一带,娇躯那还站立得稳,一下就跌入他怀里,变了个胸口相贴,脸儿相偎。 第239章 得罪 小姑娘自懂事以来,跌入人家怀里,这还是第一遭,只觉心头小鹿乱撞,不禁又羞又急,一张粉脸,顿时胀得通红。 西门追雪赶紧用手扶住,一面抬头瞧去。 恶道人墨无为须发飘动,满脸杀气的望着自己两人,尤其那只独眼,生似要喷出火来,喝道:“小子,真人两个子弟,死在何人之手?你们从实招来!” 他敢情瞧到爱子徒儿,同时惨死,人已急怒攻心,生似一头疯狮,狞恶已极! 西门追雪只觉心头一寒,还没开口。 姜青霓却抢着冷哼道:“哼!你不是已经赶去瞧清楚了,还问我们干嘛?” 恶道人目射凶光,厉声喝道:“小丫头,真人问你们,是谁下的毒手?” 姜青霓道:“你不会追上去问那姓何的小子?” 恶道人猛的跨前一步,喝道:“你们说是不说?” 西门追雪瞧他来势汹汹,早已暗运真气,护住全身,一面挡在姜青霓身前,冷冷的道:“道长三位令徒,为了抢劫‘真武旗’,两个当场死在披发老前辈掌下……” 恶道人狞笑道:“你们当时是否在场?” 姜青霓道:“在又怎么样?” 恶道人突然仰天狂笑,道:“真人之意,要你们作个陪葬之人!” 左手袍袖一振,陡然露出一只如钩黑爪,五指其张,往两人抓来“黑煞爪”!西门追雪吃过苦头,识得厉害,不由大惊失色,慌忙一带姜青霓,施展迷藏步法,一下就闪了开去! 恶道人可真没想到眼前两人,竟会一闪不见,自己居然抓了个空,回头瞧去,西门追雪、姜青霓已闪到自己身后,不禁微微一愣,冷冷道:“瞧不出你们,倒也有点门道!” 人随声转,左手不由一抖,眨眼之间,仿佛满天都是他的爪影,像一层网一般往两人取去。 恶道人墨无为当真功力深厚,比公孙泰又要高出许多,这时一爪出手,指风凌厉,光听到这阵风声,就可想到他“黑煞爪”的凌厉。 西门追雪面对这位厉害魔头,那敢稍存大意,脚下闪动,左手把姜青霓轻轻一推,口中说道:“姜师妹,你快站到边上去,这魔头让小兄对付他罢!” 同时右手一探,从肩头撤下长剑,大声喝道:“在下师兄妹和道长无怨无仇,为何骤施杀手?” 墨无为两次落空,目睹西门追雪身法奇异,心中充满杀机,厉笑道:“真人手下,从无活口,小子你接着就是!” 身躯陡然一侧,本来当胸不动的执拂右手,此时配合左手“黑煞爪”,一齐攻出,铁拂扬起,一缕尘风,直奔前胸,左爪却向西门追雪左肩抓出!他正因对方身法离奇,才使出这招动中有静的手法,粗看虽然平淡无奇,实则极难闪避! 姜青霓方才经西门追雪两次带着她闪出墨无为爪风,才知方师哥本领果然高出自己,这时站在边上,眼看恶道人出手厉害,暗暗替他着急。 忽听西门追雪朗笑一声,左手疾出,手腕翻转之间,五指猛向恶道人抓来左腕的脉门要穴上扣去,右手长剑一横,疾封点来铁拂! 这一剑,姜青霓认得正是自己师门“通天剑法”中的“闭户诵经”。方师哥使得纯熟自然,恰到好处。但他左手的擒拿手法,却大是怪异,和一般常见的手法不同。 她心中“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方师哥不是学了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这敢情…… 她心念才动,只觉这刹那之间,攻守易势,恶道人居然被方师哥那一招逼得后退了一步! 恶道人盛怒之下,身形乍退暴进,右手一挥,铁拂尘一招“玉带围腰”,向西门追雪拦腰扫去! 西门追雪原地不动,身肩不晃,脚下微一错步,身形疾变,剑演“十面威风”,但见银光乱闪,往四外推开。 恶道人铁拂再圈,直迎千点剑花,右臂一抖,只听劲风嘶嘶,千百缕柔丝,化作一片轻云,忽然往剑身绕来。 西门追雪功力既没有恶道人深厚,自然不敢和对方贯注内力的拂尘接触,尤其恶道人那柄铁拂,时而软若柔丝,时而坚若钢杵,威势奇猛,瞬息万变,委实使人不知如何应村才好! 西门追雪仗着迷藏步法,一支长剑,连展“通天剑法”,寒光缭绕,化成一片护身剑幕,攻少守多,避让恶道人的猛攻,是以失去许多抢制先机的机会,始终屈居下风。 但就是如此,已使名震武林的恶道人十分难堪,眼看一个后生小辈,竟然和自己力拼了三十余招,仍没落败。 而且剑势绵绵,似乎愈打愈稳,心中既惊且怒,以一个年才弱冠的少年,内力之高,竟然和自己相差无几,尤其那种古怪身法,更屑罕见,眼前打成平手,无非是对方经验不足,慑于自己威势罢了! 心念转动,立即贯注内力,连攻数招,他料定西门追雪决不敢和自己硬砸,用剑封解,是以一只精光闪烁的独目,暗暗留神,紧望着西门追雪步法,看他如何闪避? 那知他虽然贯注全神,思索破解,但西门追雪的迷藏步法,看来凌乱,其实移步转身,莫不暗含玄机,但见他身形晃动,眨眼工夫,把自己凌厉攻势,悉数避开,竟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而且西门追雪经过这一阵缠斗,逐渐定下心来,趋避敌招之间,也有出手还击之力。 双方渐渐变成均势,尽管恶道人墨无为身躯旋转如风,一柄专门克制敌人刀剑的铁拂尘,和歹毒无比的“黑煞爪”,空白轮番出手,使得漫天呜喑,劲气雷奔,兀自连西门追雪衣服都无法沾上。。 但局外人看来,五丈方圆,悉在恶道人如山拂纲,纵横爪影,笼罩之下,西门追雪满身剑光缭绕,游走闪击,好像已被他困住似的,无法突围。 姜青霓瞧得心惊肉跳,眼花缭乱,握剑掌心,手汗涔涔,她连两个人影都辨不清楚,那能上场助战? 这可真叫姑娘家急得要哭!她自己也弄不懂,何以突然之间,对方师哥,会关心得比亲人一样? “墨道友请住手!” 一声低沉的声音,蓦地传来,其声虽低,听起来却十分有力! 漫天拂影,缭绕剑光,同时一敛,恶道人,西门追雪两条人影倏然分开! 此时路边上,多了两个老尼,和一个手仗长剑的少女。 她们正是青师太、静因师太、吕雪君三人。 姜青霓乍睹来人,喜得心花怒放,口中叫了声“师傅”,人已朗然往静因师太身边扑去。 恶道人墨无为脸上余怒未息,满含凶光的独目闪烁了一下,显然心存顾忌,拂尘一摆,稽首道:“原来是两位师太侠驾,恕贫道失礼!” 青师太脸情冷峻,冷嘿道:“黄山菩提庵,一里方圆,不准江湖朋友滋事,墨道长既然认识贫尼,想必没有忘记小庵规矩罢?” 墨无为听得脸色骤变,但他强自忍耐,干笑道:“这敢情好!菩提底一里方圆,不准江湖朋友滋事,那么贫道的孽子劣徒,却在菩提庵附近遇害,不知师太又如何说法?” 青师太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姜青霓早巳抢着说道:“师伯,那是他三个徒弟,害死了披发老前辈!” 她炒豆似的把刚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青师太断说披发大仙惨遭墨无为三个门人,剁断手脚,气得脸色铁青,拾眼冷哼道:“墨道长这可听清楚了,令郎等人,孽由自作,怨不得人,可怜披发道友,一代宗师,却惨死在几个小辈手下,实在冤枉!此事既和他们两个娃儿无涉,墨道友似乎没有向贫尼师侄寻仇之理!” 恶道人墨无为心狠手辣,武功自成一家,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对青师太心存顾忌,并非青师太武功胜得过他,实是为了不愿得罪青城。 何况方才领教过这少年人的武功,已和自己不相上下,此时再加上难惹出名的青师太和九华静因师太两个劲敌,自己休想讨得好去,闻言阴笑道:“原来他们倒是青城门下,嘿嘿!要是这女娃早说了,贫道也不至于和小辈动手。” 静因师太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忍不住道:“墨道友这会看走了眼,琪儿乃敝师兄苍松子的传人,青霓是贫尼的徒儿,适才开罪之处,多多担待!” 她语气虽然和缓,但骨子里却无异告诉他有甚过节,只管冲着天台派来。 恶道人权衡情势,正好借机收蓬,他炯炯独目,打量着西门追雪干笑,道:“师太好说,苍松子道友,虽然仙逝,能够调教出这么一个好徒弟来,实在难得!嘿嘿!那么贫道失陪!” 说到这里,拂尘一举,蹬足飞起。 静因师太目送墨无为,口中轻轻叹了口气,道:“追雪,此人凶名久着,睚眦必报,你日后行走江湖,再遇上他,可真得小心!” 姜青霓接口道:“师傅,方才师伯和你老人家没来之前,方师哥和他已经打了四五十招,徒儿瞧都瞧不清楚,真急死人!” 第240章 佩服 一面又回头笑道:“西门师哥,我现在才知道你本领比我强得多呢。” 青师太微笑道:“青霓,你西门师哥刚才并没有输,反而墨无为倒露出心浮气躁之象,即使你师傅和我再迟来一步,也决无危险,唔!方贤侄,你方才使的身法,奇奥莫测,为老尼生平所仅见,莫非也是那姓简的小姑娘传你的吗?”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躬身道:“那是弟子幼年时候,在一处海岛上学会的捉迷藏,日前才发现用来闪避敌势,却另见妙谙!” 青师太点头道:“你有如此奇遇,实为难得!” 姜青霓睁大眼睛,甜笑道:“啊!原来你一个人在后园玩的捉迷藏,竟有这大用处,西门师哥,几时教我好吗?” 西门追雪道:“师妹如有兴趣,隔天和小兄一起练习好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小兄虽然想出一些道理,但还有许多地方,未能领悟。” 姜青霓听得眉飞色舞,眨着大眼睛,高兴的道:“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 吕雪君瞧他们只有半天工夫,就师哥师妹的叫得十分亲热,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味儿。 她出道江湖这几年来,仗着一身武功,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江湖上多少名门子弟,拜倒石榴裙下,她全都视如粪土,理也不理。 但自从见了追雪弟弟,竟然一寸柔情,全缚在他身上,温婉体贴得无以复加。此时嘴角眉梢,不期浮现出一丝凄凉的微笑! 静因师太见多识广,吕雪君的神色,她那会看不出来,不由微微一震! 青师太因方才姜青霓那一段叙述,想到披发大仙名列三奇,一身武学,绝不会低过自己;但他在莲花峰上遇到身穿绿袍的铜脚老头,竟然连人家一脚都闪避不开,身负重伤,那么对方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看来各方瞩目的黄山,不知会发生如何巨变? 大家默然无语的过了一阵,姜青霓望望青师太,又瞧瞧师傅,忽然叫道:“师伯,师傅,我们该回去了呢,今天晚上,不是还有事吗?” 青师太回顾着插天峻岭,无限感慨的道:“莲花峰外表平静,里面却蕴藏着无限杀机,看来今晚也许就会爆发!” 静因师太点头道:“道友说得不错,那五个老头,可能已在峰上发现了什么,才阻止别人上去!” 说话之间,便—同回身往菩提庵走去。 时间快二更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高悬中天,莲花峰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轻霜,烟景如画,夜色是如此美好! 通往峰顶的几条羊肠小径,正有不少武林中人,三三两两,像飞鸟投林般,悄无声息,陆续前行! 他们全都藉着松林掩蔽,行动有若鬼魅! 上去的人数,敢情已经不少,但分散在偌大的莲花峰上,依然瞧不到什么人影。 有!那半山腰上,一片松林之前,不是有一个身材不高,穿着一袭墨绿长衫的老人,负手而立,状极悠闲。 月亮照到他身上,居然金光闪烁,啊!原来他背上正负着一柄通体浑圆的金色长剑! 不!他脚上也在闪烁着金光!那是一只右脚,一只用黄铜铸成的右脚,擦得精光雪亮,闪闪生辉! 他不像其他的人,躲躲闪闪,也不像其他的人,急急匆匆,他的登临峰腰,敢情是为了欣赏月色,聆听猿啼。 不是吗?他已经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啊!还伸了个懒腰,似乎大有仰卧明月之意! 但正当此时,松林之间,蓦地一声厉吼,一个灰影,比箭还快,一下射到他身前,单掌一立,便向他前胸按去! 这一招“佛在心头”,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伏虎掌”中的绝着,要非深仇大恨,决不轻施。 此人出手如风,内力四溢,敢情运足了十成力道,如被击中,少说也当在千斤以上…… 铜脚老人似乎微微一怔,连躲闪都嫌不及! 不!人老了,动作也显得缓慢,人也没有站起,一只铜脚却缓缓跷起。 “呃!” 一条灰影,来得极快,退得更快,猝然落到三丈之外! “老贼看剑!” 嘹亮喝声响起,又是一条灰影,夹着一道银虹,骤然飞落,剑尖乱颠,一大蓬银雨,飞洒而出,往老人当头罩下! 这人剑上功力,真也毫不含糊,一剑出手,快如掣电,嗡然有声,而且使的是峨嵋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中的“万蜂归巢”,最狠辣的一招! 铜脚老人右足铜脚,方才踹出去了,还没收转,连屁股都只在大石上搁了半边,无数剑影,已到临头,这会,他索性把才收到一半的铜脚,再次抬起! “铛!”“铛!”“铛!” 那条灰影,也继着前面的一条灰影,往同一方向飞出,寂然无声! 刷!刷!刷!刷! 突然之间,从林中扑出十几条灰影,暴吼声中,戒刀禅杖同时砍砸而下! “嘿!” 铜脚老人打喉咙嘿出声来,月光之下,他背上那支金剑,晃了几晃,敢情是他旋了个身。 “笃!”一只铜脚,沉重的踏到大石之上,碎石纷飞,火星四溅,一条黑影,带着雨点金光(当然是他背上金剑和右足铜脚)“嗖”的腾空而起。 山腰上目瞪口呆,愣住了十几个人,眼睁睁地瞧着他后影,在山林之间,一闪而没! 就在这绿衣老头飞走的不大工夫,离山腰不远的小径上,又出现了五条人影,他们敢情也听到了闷哼、暴喝的声音,是以轻纵巧蹬,提气而行,显得十分小心! “啊!” 那是个少女的惊啊之声,虽然惊啊出声,但声音还是极低。 “嘘!” 就在她身旁数尺,又有人低低嘘着,好像在提醒她就是发现了什么,也别作声! 第七章空自留仙曲 这—行正是青师太、静因师太、西门追雪、吕雪君、姜青霓等五人。 他们二更时分,由青师太领头,静因师太押后,从菩提庵出发,直往峰上奔来! “师傅,快来瞧,这……这是个老和尚!” 姜青霓压低声音,细声叫着。 静因师太闪近徒儿身边,低头一瞧,直挺挺躺在树下的尸体,果然是一个灰衲芒鞋的老僧!不由脸色凝重,惊噫的道:“这是少林铁长老!” 铁长老名列少林四尊者,乃是少林寺有数高手,竟会暴尸林中,自然不是—件等闲之事。 她正待俯下身去,检查铁长老致死之因,只听吕雪君也轻咳一声,惊诧的道:“青云子!峨嵋三云的青云子也死在这里!” 青师太本已掠出的身子,倏然住足,回头问道:“身上可有伤痕?” 吕雪君道:“青云子道袍下摆,印着一只黄泥右脚印,好像是被人踢中小腹致死!” 静因师太应道:“不错!铁长老伤势,也是如此,好像死在一人之手。” 青师太心情沉重,她不明白像铁长老和青云子两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此时暴毙在莲花蜂山径之上,凶手不是红叶教主,便是五个怪老头,是以不再作声,领着大家继续往山径上走去。 那知走了没有两丈来远,忽见前面林外,人影幢幢,十几个手持禅杖戒刀的灰衣僧人,聚在一起,凝神而立,好像发现了什么。 青师太目光锐利,一瞥之间,已经瞧清这些人全是少林门下,不由脚步一停,正想瞧瞧这些少林寺僧,聚在这里,要干什么? 心念才动,再仔细一瞧,忽然发觉这十几人,姿势各异,手中兵刃,却指向同一目标,好像正在向敌进攻,但全部木然不动,始终摆着这个样子。 青师太瞧着恍然大悟,看情形这些僧人,分明在发现敌踪,纷纷出手之际,被人点了穴道。 啊!他们除了身子被制,一双双眼睛,全都在黑暗之中转动,闪闪发光,这和昨晚自己几人受制的情形,完全一样,是那五个怪老头的杰作! 吕雪君随在青师太身后,她也已瞧清林外的情形,低声问道:“师伯,他们被人点了穴道?” 青师太轻唔了声,愤然的道:“他们就是被那几个老贼制住的。” 吕雪君问道:“要不要先替他们解开穴道?” 青师太微微摇头,道:“可能这几个老贼,就在附近,如果解开他们穴道,反会引起对方注意,还是等我们下山时再说罢!” 吕雪君暗暗佩服,心想姜到底是老的辣! 当下由青师大领着大家,穿林而行,绕过这一群人侧面,攀藤附棘,沿壁而上。 这一条小径,又狭又窄,走的完全是断崖绝峭,草长及人,不但峻险难行,而且地势隐僻,不易被人发现。 是以莲花峰上,虽然来了许多江湖上人,但这条路径,却没有人迹走过,若非青师太莲花峰下住了几十年,也不会知道还有这条捷径呢! 任他们个个身怀武功,提气蛇行,也差不多走了顿饭的时光,才堪堪登上离蜂顶不远的一处陨岩。 山风吹来,陡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味! 第241章 驼子 青师太心头蓦地一震,立即向身后四人,打了一个手势,要大家戒备,然后却迎着山径,斜斜盘去。 这是莲花峰北面,从峰顶直削而下一座陡壁,壁下四周,乱石峥嵘,除了一两丛灌木,可说寸草不生。 此时,石壁下截,已露出一个长方形宛若门户的大洞,洞外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一阵阵血腥气味,就是从这些尸体上吹来。 尽管明月如画,但这画面,已是十分惨烈,何况在异样的沉静之下,因风传来声声猿啼,使人听得越发毛骨悚然! 青师太首先跃出,走近前去,蓦地口中发出一声惊噫,身躯也不禁后退了一步,两道炯炯目光,盯在这些尸体之上,简直发直。 静因师太知道事非寻常,赶紧越过西门追雪等三人前面,站到青师太身侧,定睛一瞧,也禁不住惊噫的道:“那是公孙师弟!啊!还有木尊者!凌云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师太脸色凝重,目光依然注视着这些人,头也不回的道:“道友,你瞧,他们鲜血还在从伤口渗出,分明只是刚才发生之事!” 这时西门追雪、吕雪君、姜青霓三人,也已瞧清地上触目惊心的一幕。 姜青霓小姑娘家,几曾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面,早巳吓得双手掩面,别过头去,躲到师傅身后,目不忍睹! 原来石洞前面,躺着的这些人,竟然全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高手! 其中有峨嵋掌门凌云子,崆峒掌门公孙泰,少林四尊者的木尊者、金罗汉,武当双剑的抱真子、守真子和另外八个人,自己虽然不认识,敢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并不是散乱的倒下,死在红叶教主或五个古怪老头手上,而是在一场激烈的大火拚中死去的。 这真是一场武林中从未有过的自相残杀! 也分不清孰先孰后,从斗场中的情形看来,大致公孙泰是死在木尊者“大力金刚掌”下,凌云子似乎为了救公孙泰,一剑刺人木尊者左肋,但他却被金罗汉的少林绝学“怀心腿”踹中后心,金罗汉则又死在公孙泰脱手飞出的一柄长剑,插入小腹。 另外一组,是武当双剑抱真子、守真子,是被五个人围击致死,其中比较着名的有名震关洛的金枪将吕史,和直隶名武师琵琶手杨少武。 另外还有两个徒手相搏,扭作一团的,瞧不清面貌,不知是谁?除了这些人,不远的地上,还插着一柄寒光如雪的厚背单刀,光瞧那柄刀的份量,使刀之人,决非庸手! 静因师太口中连连念佛,迟疑的道:“难道真是石室之中,发现了什么秘笈?唉!这……这是何苦……” 青师太缓缓收回目光,侧脸问道:“道友认为这些,真是自相残杀致死的吗?” 静因师太蓦地一怔,吃惊的道:“难道道友另有高见?不过从他们兵刃刺人的伤口,还在流血,看来似乎不可能被人残杀之后,再故布疑阵!” 青师太冷哼一声,手持念珠,向凌云子,木尊者等人一指,道:“光凭他们这几个人,武功修为。就不在你我之下,而且差不多也功力相若,没有数十百招,决难分得出高下,岂会全在出手一招之间,同归于尽?” 静因师太连连点头,道:“道友说得极是!” 青师太接着又向武当双剑一指,道:“尤其是紫霞真人门下的抱真、守真两人,破绽更多!” 西门追雪、吕雪君同时向武当双剑望去,只觉他们是在五人围攻之下,同归于尽的,武当双剑使的正是武当镇山绝艺“两仪剑法”,力敌五人,甚至同归于尽,也并无可疑? 只听青师太续道:“武当‘两仪剑法’,双剑联手,威力之强,力敌五人,原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也要瞧瞧对手是谁?金枪将吕史,和双拐樊长江,有‘南拐北枪’之誉,威望之盛,岂会和琵琶手杨少武等人联手对付武当两个后辈,又岂会被守真子剑洞心腹?何况这些人虽然全都脸上露出无比愤怒,但这种愤怒,并不是以死相拼同归于尽的愤怒,而是急怒愤恚之色!” 静因师太惊怒的道:“那么他们是被人制住穴道,但耳目仍能转动,然后排成这副模祥,再把兵刃刺人的?” 青师太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这种布置,也决非一个人能够办到……” 吕雪君插口道:“师伯是说他们全死在五个怪老头手下?” 她话声未落,突然听到身侧不远的一丛灌木之中,似乎有人发出一声轻吟! 西门追雪站在吕姊姊身侧,听得最为清楚,低喝一声:“是谁?” 足尖一点,人已抢先往灌木丛中扑去! 青师太、静因师太、吕雪君、姜青霓等四人,惟恐西门追雪有失,也急忙跟着过去。 只见在一丛灌木遮掩之下,果然躺着一个身躯修伟,两鬓斑白的蓝衫老人,气息奄奄,似乎离死不远。 静因师太微微皱眉,吃惊的道:“他是八封刀谢沧州!” 青师太点头道:“不错!洞口那柄单刀,正是他随身兵器,照此情形看来,他好像受了极大震动,五腑离位,伤势颇重!” 此时,吕雪君早已从怀中掏出一颗“碧灵丹”,纳入老人口中,西门追雪疾点了他几处大穴,又忙着默运功力,替他推宫过穴。 一阵子工夫,蓝衫老人脸色已逐渐好转,眼皮转动,缓缓睁开眼来,当他瞧到眼前立着的老少诸人,似乎正待张口说话。 静因师太忙道:“谢老施主身负重伤,此时不宜多说,快先运息调气,有话待会再说罢!” 谢沧洲八封门掌门,自然知道疗伤之道,微微点头,果然立即闭上眼睛,迎着西门追雪内力之助,运起气来。 约莫过了顿饭光景,西门追雪满头大汗的吁了口气,直起腰来。 谢沧洲已能自行坐起,运功调息,又过了一阵,才睁开眼来,拱手道:“若非两位大师侠驾适时赶到,不但老朽横尸荒山,恐怕五大门派后人,将会引起一场仇杀,哦!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赶紧抱拳答道:“晚辈西门追雪,天台门下。” 青师太因听他说出五大门派后人,恐将引起仇杀之语,不禁心中一动,忙道:“老施主言中之意,似乎曾目睹峰顶惨剧,不知因何身受重伤?贫尼愿闻其详!” 谢沧洲长长的吁了口气,黯然摇头道:“老朽一时好奇,风闻江湖传言,赶来黄山,今晚攀登峰顶,莲花峰平静如恒,并未遇上什么事故,心中方感失望,忽然听到峰后似乎隐隐传来人声,才绕下峰来,那知依然不见人迹。 “老朽正感奇怪,及走到附近,才发现这片峭壁之下,已发生了一场激烈之争,倒在地上的竟然全是各大门派一流高手,不是剑中心腹,便是掌按要害,而且鲜血还在汩汩流出,分明离老朽寻来,为时不会太久。 “老朽心中不禁恻然良久,暗想照这情形看来,江湖传言,莲花峰石室发现‘玄天秘笑’之事,果然属真,不然,凭这些一代宗师,江湖上已享有盛誉之人,那会互相残杀,落得如此以命相搏?” 静因师太忍不住问道:“谢老施主认为这些一代高手,都是为了秘笈,才互起争夺的吗?” 谢沧洲黯然叹道:“老朽当时,确是如此想法,但继而一想,这情形大有可疑,这些人中,像凌云子、木尊者、金罗汉和吕老哥、公孙老哥等人,全有数十年修为,即使对方最厉害的招法,也不可能一击奏功,何况有几位身中要害,还是被人在身后偷袭致死。老朽想到这里,不禁心头大凛,口中喃喃自语:‘这是极不可能之事,难道另有阴谋,想藉此引起五大门派互相火拚不成?’”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心中暗暗佩服,果然这位老人见多识广,他的见解和青师太如出一辙! 心中想着,不由往吕雪君望去,正好吕雪君也赶巧回过头来,两人会心的微微一笑!只听八封刀谢沧洲续道:“那知老朽话声才落,忽然有人应了声‘不错!可惜你迟来一步,已经赶不上他们了!’老朽嘭地一惊,急忙功布全身,同时也掣出刀来。” 青师太点点头道:“贫尼瞧到石洞前面那柄单刀,份量沉重,决非寻常之人所能使用,只是一时想不起谢老施主来。” 谢沧洲无限的感慨道:“大师如此说法,更叫老朽无地自容。” 他说到这里,接着又道:“老朽举目瞧去,月光之下,只见从石室中应声走出一个身穿墨绿长袍的矮小老头……” 西门追雪不待他说完,急着问道:“老前辈可看清那人是何形状?” 谢沧洲并没思索,续道:“当时老朽只觉此人身材矮小,等他走近,才知竟然还是一个驼子!” “啊!”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叫了一声,“那是田驼!” 第242章 凌虚 谢沧洲接下去道:“老朽瞧清来人,心头大为惊愕,以老朽推想,江湖传言,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既然死在红叶教主手下,那么这次如许高手,全数送命在莲花峰上,也一定是红叶教主所为!那知走出来的却只是一个驼子,而且老朽也实在瞧不出他有什么惊人之处,这就沉声问道:“尊驾何人,恕老朽眼拙!” 那驼子瞥了老朽一眼,冷冷的道:“你既然认不得我老人家,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尚能瞧得出痕迹来,总算有点眼光,虽然目下已经赶不上他们,但老夫也总得成全了你!” 老朽听他出言不逊,心中未免有气,虽然摸不准对方路数,但也不敢过份小觑,这就后退了半步,刀封乾门,人走坎位,口中喝了声:“朋友好狂的口气……” 青师太点头道:“这正是谢老施主老成持重之处,而且使的也是贵门能守能攻的‘八封刀法’!” 谢沧洲叹了口气道:“那驼子见老朽亮开门户,脸露不屑的睨了老朽一眼,徐徐的道:‘老夫一点也不狂,不信你试试就知!’ “说来惭愧。那驼子当真一点也不狂,他话声才落,身形缓缓的向老朽欺来。唉!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老朽明明瞧他身法极其缓慢,尤其他右手也缓缓举起,向老朽执刀右腕抓来,照说老朽尽有时间,出刀封解。那知只觉眼前一花,右腕脉门,已不知何时,被他紧紧扣住,手上单刀,同时弹出老远,耳中只听那驼子喝了声:‘去罢!’老朽身子,便被一股无形大力,蓦然兜起,连半丝挣扎的余力,都使不出来,接着就昏了过去。” 静因师太骇然的道:“以谢老施主的功力,尚且连一招都没接住,此人武功之高,当真令人咋舌!” 谢沧洲叹道:“老朽三十年来,在江湖上也会过无数高手,像这种怪异手法,不但从没见过,简直连听也没听人说过!老朽如果没有两位大师和西门老弟适时相救,当真死得十分糊涂,连人家是何来历,都弄不清楚。” 青师太脸色铁青,皱眉道:“谢老施主遇上的,可能就是田驼!” “田驼?” 八封刀脸现惊疑,霍然站起身来,道:“青师太说的田驼,可是四十年前在黄山剑会上出现的商山四异中的田驼?他们四十年前,只昙花一现,就杳无声息,怎会重现江湖?” 青师太点头道:“谢老施主也还记得四十年前之事,如今不但商山四异,全已在黄山出现,而且幕后还主使有人!” 谢沧洲惊异的道:“商山四异,在四十年前,已一鸣惊人,武功无敌,如今重现江湖,还主使有人,那么此人武功,更是高不可测了!难道就是传言中的红叶教主不成?” 青师太摇头道:“这个,目前还很难断言,贫尼一行,也就是为此而来。” 当下就把自己等人中人暗算,以及少林古月大师遇害,披发大仙死在李跛铜脚之下和山腰上发现峨嵋青云子,少林铁长老惨死等事,择要说了一遍。 这一段话,直听得八封刀谢沧洲凛然失色,惊叹道:“照大师如此说法,江湖上杀机隐伏,浩劫方兴未艾,老朽身为武林一份,两位大师和西门老弟如有相用之处,老朽自当竭尽棉力!” 两位师大连说“不敢”,同时静因师太也介绍吕雪君、姜青霓见过这位八卦门的掌门人。 吕雪君眼看谢沧洲伤势已然全好,她想起石壁下面那个石室,这就说道:“两位师伯,我们此时何不到石室中去瞧瞧,不知到底给他们取走了什么?” 姜青霓道:“师伯、师傅,吕姐姐说得对,我们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咯!” 青师太道:“进去瞧瞧,原也应该,不过人数不宜太多,我们分一半人在洞外留守才好。” 静因师太道:“道友说得不错,我们不过要瞧瞧石室情形,洞外自应留一半人以作策应。” 西门追雪年青之人,自然好奇,接着道:“弟子愿意入内一探!” 吕雪君抢着道:“师伯,侄女也去!” 姜青霓一听他们全都要去,自己那肯落后,也叫道:“师傅,我也要去。” 静因师太道:“这又不是好玩之事,你还是和为师在洞外留守罢!” 姜青霓经师傅如此一说,一团高兴,立时化为乌有,噘着一张小嘴,一时不敢再说。 当下决定由青师太率同西门追雪、吕雪君两人,人内探视,八封刀谢沧洲、静因师太、姜育霓三人,在外留守。 计议停当,正待走出树丛,蓦听林外连声暴喝,紧接着一阵震慑心神的兵刃击撞之声,连续传来! 大家心头一怔,纵目瞧去,只见一片乱石上,站着十几个手持戒刀禅杖的灰衣僧人,各按方位,四面散开,他们中间,正有两条人影,兵刃交击,拼命进招,打得异常猛烈! 一个身材硕长道装打扮,手上一柄长剑,匹练飞腾,使的正是峨嵋绝艺“乱披风剑法”,一个生得又矮又胖,身穿灰袖,一支禅杖,使的正是少林正宗“伏虎杖法”! 这两人功力相若,此时各展绝学,当真快如电光石火,瞬息之间,已各自攻了十几个照面,剑光匝地,杖风呼呼,出手全是杀着! 青师太暗叫一声:“不好!” 这两人正是峨嵋白云子和少林土弥勒,他们一定瞧到石洞前面的那场惨剧,以为对方害死自己师兄,才翻脸成仇,互杀起来!心中一急,就回头道:“谢老施主,静因道友,我们快去!” 话声一落,立即纵身而出! 正当青师太、静因师太、谢沧洲、吕雪君、西门追雪、姜青霓六人,从树丛中现身来! 莲花峰顶,也正有一条影,如飞而来。口中大喝一声:“两位快请住手!” 此人声如风鸣,嘹亮无比,身法极快,瞬息之间,已人随声到,飞落斗场! 白云子、土弥勒果然闻声住手,但月光之下,两人依然面带杀机,四道眼神,像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站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青袍长髯的老人,此时脸色铁青,一部垂胸长髯,无风自动,此人正是昆仑派前辈名宿钟先生! 他两道凌威远射的目光,却向同时现身的青师太等人扫来,一面点头道:“谢兄和两位大师也全会在这里。” 八卦刀谢沧洲和青师太、静因师太,因对方乃是昆仑派硕果仅存的前辈高手,在江湖上辈份甚尊,连忙走前几步,一齐施礼。 青师太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老施主来得正好,白云道友,和弥勒大师原是一场误会。” 钟先生目光何等犀利,飞身落地之时,早已瞧清地上躺着的这些尸体,闻言目射寒电,向青师太问道:“那么凌云道友等人,身遭惨死,大师想来曾经目击?” 青师太道:“贫尼一行,迟到一步,虽未目睹惨剧,但死难道友,被人有计划的阴谋布置,藉以引起各门自相残杀,却已无可置疑。” 当下就把自己等人上山所遇,简扼说出。 白云子悲愤的道:“照大师说来,贫道二师兄也遭了毒手?” 青师太说完之后,八卦刀谢沧洲也把自己遇到的,重复说了一遍! 土弥勒歉然的瞧了白云子一眼,道:“小僧和白云道友,这一路上来,在山径也碰到一个身穿绿袍的老头! “啊!不错!小僧想起他闪身而过时,好像右臂已残,虚飘飘的垂着衣衫,当时小僧因江湖上流传着莲花峰石室,藏有‘玄天秘笈’的传说,江湖朋友赶来黄山的,自然不在少数,是以并未注意。那知等双方擦身而过,那人突然向小僧低低说了句:‘正好进去收尸!’小僧微微一愣,回头瞧去,他已经如飞往山下而去!” 白云子道:“对了!那绿袍老贼迎面从山上下来之时,贫道也依稀听到他说了一句:‘当心少林和尚不怀好意!’贫道再看之时,他已向土大师身边擦过,贫道当时也并未在意,那知走到此处,大师兄果然丧在金大师‘怀心腿’下。” 钟先生长眉轩动,愤愤的道:“不错,他们确是商山四怪,在这里故布疑阵,安排毒计,然后分头下山,青云道友和铁长老是死在李胶铜脚之下,谢兄碰上的是田驼,你们瞧到残缺一手的是孙残,老夫却遇上了四怪之首的赵矮!” 他此言一出,大家不由同时一惊,但因锤先生辈份较高,他自己不说,大家也不好追问,何况听他口气,似乎也吃了点亏! 锤先生见大家并没出声,不禁悠然叹了口气道:“照这情形看来,面临生死存亡的已不仅只是五大门派,整个武林危机已迫,老夫一身荣辱,原无足论,只是和老夫同行的各派门人,尚有多人被制,无法解开穴道,原想木尊者身为武林首席监寺,深谙少林七十二艺,也许识得‘凌虚截穴’的解法,才匆匆赶来!” “凌虚截穴?” 第243章 石壁 青师太惊奇的道:“原来商山四异使的古怪手法,乃是武林中只有传闻的‘凌虚截穴’?他们四十年没在江湖出现,竟然练成此种内家上乘功夫?” 锤先生目射奇光的道:“大师想必知道此种功夫?” 青师太道:“说来惭愧,贫尼前晚就是被这古怪手法所制……” 钟先生急急问道:“那么不知大师后来如何自解的?” 青师太毫不隐瞒,把自己如何受制,后来由西门追雪吕雪君赶来,如何解穴,细说了一遍。 钟先生吁了一口气,道:“老夫正感束手无策,这就是了!唔!‘将心比心’?不错!他们确是心经受制之象!”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环顾一周,又道:“在场诸位,老夫托长几岁,好在全非外人,此事实因古月大师在山下突然圆寂,可见红叶妖妇也在黄山出现,是以咱们约定分头搜索。” 当时分配情形,是凌云子、金罗汉、铁长老一路,白云子、土弥勒一路,公孙泰、武当双剑一路,搜索小径。 “由老夫率领劣徒傅青圭、崆峒派门人丘玉奇、公孙瑶红、峨嵋门人于氏兄弟,由正面小径登蜂,各路均有少林弟子一十八人相随,以为互相联络。 “老夫一行,堪堪登上峰腰,便见一个绿袍矮叟,施施然从峰顶下来,他瞧到老夫,便脸露嘻笑,停下步来,问道:‘你们也想抢玄天秘笈来的?’老夫那时可想不起此人是谁?这就问道:‘尊驾何人?恕老夫眼拙’。” 八封刀谢沧洲心中暗暗好笑,他这话和自己说得一样! 钟先生续道:“那知这绿袍矮叟忽然打鼻孔里冷哼一声,道:‘你虽不识老夫,老夫倒好像见过,你不是昆仑钟二吗?嘻嘻!想要‘玄天秘笈’,也并非难事,只要在老夫手下,走得出三招,才有资格登峰。’ “老夫当时还不知此人就是赵矮,闻言之后,怫然的道:‘老夫原非为玄天秘笈而来,但尊驾既然识得钟某,存心指教,老夫自然奉陪!’ “赵矮嘻嘴笑道:‘来!来!咱们难得碰上,速战速决,你好上山,老夫也赶着要下山呢。’ “他说话之中,突然右手一伸,使了一招‘青龙探爪’,缓缓往老夫抓来,这招原是普通招术,而且看去来势极缓,但老夫已然瞧出,他出手看来极慢,其实却神速无比,尤其这一招普通招法,在他使来,竟然变化无穷,威力极强,老夫心头一惊,也立即使了一招‘锦丝缠腕’反扣他手腕。 “赵矮敞笑一声:‘果然不错!’招式一变,又是一招极其普通的‘天魁点元’。 “这一会,指风凛然,奇快无比,老夫赶紧使了一招‘手摘星辰’,右掌往上硬架,只觉对方指风,忽然消失,同时眼前一花,唉!少说也有七八个掌影,同时向老夫身前大穴,一齐印到! “这一招,不由激起老夫怒意,大喝一声,双掌骤分,运起十成力道,一招‘千军辟易’疾拍而出!那知等到老夫掌风出手,说来惭愧,他竟然又是虚招,掌影倏灭,他哈哈大笑,往山下跑去。” 八封刀谢沧洲怀疑的道:“他原来不是存心和前辈过招?” 钟先生道:“老夫急忙收掌,只听山径下远远传来他的声音:‘你能解开凌虚截穴,老夫就甘拜下风!’ “老夫这才知上了他大当,原来他趁老夫全神贯注之际,偷偷下手,把随同老夫登峰的一干小兄弟,悉数制住!” “啊!” 西门追雪、吕雪君,同时啊了一声。 钟先生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好在老夫已得解法,此时先去救人要紧,商山四怪既然重出江湖,咱们不难找他们算账,谢兄和两位大师,请到祥符寺详谈吧!” 静因师太忙令西门追雪、吕雪君、姜育霓三人,上前拜见钟老前辈。 钟先生匆匆还礼,便往峰下走去。 静因师太又要西门追雪见过白云子和土弥勒两人,一面又替西门追雪向白云子解释双方误会。 这时场中尸体已由随同白云子、土弥勒前来的十八名少林寺僧搬起,往山下走去。 白云子、土弥勒也随向众人告别。 吕雪君早已急不择待的望着青师太道:“师叔,我们这好进去瞧瞧了罢?” 青师太微笑道:“雪君,几年不见,你人长大了,小孩脾气还是丝毫没改!” 说着领了西门追雪、吕雪君两人,缓缓往石室中走去。 原来这峭壁下截,当真是一扇石门,此时石门敞开着,只觉里面黑黝黝的瞧不清什么。 青师太全神戒备,抽出她一路没出鞘的长剑,缓缓拄石室走去,西门追雪、吕雪君紧随在她身后,心中又紧张,又好奇。 过了一会,渐渐睹室生明,才瞧清这间石室,原来是四方形的约有五丈见方。除了中间壁下放着一个供人打坐用的圆形石墩,就空无一物。 如今,这圆形石墩,已经被人踢得四分五裂,敢情进入石洞之人,抱着厚望而来,结果一无所获,便拿这石墩出气,踹了它一脚。 因为石墩上,还印着一个十分清晰的脚印! 青师太俯下首去,仔细瞧了一瞧,愤然的道:“这是李跛铜脚踢的,功力真还深厚无比!” 西门追雪一抬头,目光瞧到正面壁之上,忽然一声惊噫,口中叫道:“翠莲曲!这上面写着的是‘翠莲曲’!” 青师太、吕霄君给他这么一叫,全都拾起头来,往石壁上凝神瞧去,果然发现壁上镌着许多拳头大小字迹,笔走龙蛇,足有一寸来深! “莲花峰,生翠莲,弱翠莲花玉生烟,弱水三千里,飘香落九天。 莲花峰,生翠莲,册六莲叶翠田田,风吹莲叶覆,回旋欲通仙。 花落见莲心,莲房碧似金,粒粒皆仙品,婉转何处寻?莲根是莲藕,玉节盘珠青,冰丝台三三,好为王母寿。” 青师太瞧了半天,只觉这首似诗非诗,似歌非歌的东西,敢情是从前有人在这里修真的证道之词,这种道情诗,在名山石窟之中,屡见不鲜,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浅浅的问道:“方贤侄,你以前曾见过这首东西?” 西门追雪目光一直盯在壁上,怔怔出神,他回想着小时候在海岛上的一段往事,闻声只答了句:“这‘翠莲曲’,弟子小时候,就会了。” 因为他没说出幼年的一段奇遇,青师太就更认为无足轻重,忽略过去。 吕雪君却独自往左边石壁走去,她想瞧瞧两边石壁上,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西门追雪望着这首自己最熟悉的“翠莲曲”,似乎十分依恋,一颗头不禁缓缓上移,忽然他发现石室圆形顶上,有着无数剑痕,纵横交叉,密如网罩! 不由瞧得心中一动,凝目细瞧。 蓦听吕雪君一声尖叫:“追雪弟弟……” 西门追雪陡地一惊,回头瞧去,只见一条人影,挟着吕雪君,奇快无比的往石门飞出! 原来吕雪君独自走近左边石壁,原想瞧瞧这两边石壁上,是否另有前人遗留的字迹? 因为她心中总觉得光是这么空空洞洞一无所有的一间石壁,前人决不会无缘无故留下什么“莲蜂之钥”。 那知她在左边石壁上找了一会,依然一无所获。渐渐走近离洞口不远的落角上,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书生打扮,白皙无须的中年文士,身子一动不动,但一对精光闪烁的眸子,正在对着自己转动! 这分明是被几个古怪老头的“凌虚截穴”所制! 她心念转动,竟然没瞧清楚这躺着的是谁?就俯下身去,轻舒纤掌,替他解开穴道。 中年文士穴道一解,顿时一跃而起,右手一探,扣住吕雪君玉腕。 吕雪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替他解了穴道,对方反而恩将仇报,要想躲闪,已是不及,同时她瞧清对方打扮,正是四恶中无恶不作的**恶郎君崔如风,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口中急叫了声:“追雪弟弟……” 恶郎君崔如风出手如电,挟起吕雪君娇躯,双足一点,人已往洞外掠去。 西门追雪这一瞥之间,也已瞧清此人正是自己在九华山“迎客松”前遇上的中年文士,心中一急,立时大喝一声,纵身疾扑而起。 石室外面,同时响起叱喝之声,等西门追雪追出,只见自己师叔静因师太长剑坠地,脸色灰白,人也摇摇欲倒! 静寂的黑夜远处,还传来吕姐姐逐渐远去的嘶声哭喊:“追雪弟弟……” 原来静因师太听到洞中叱喝骤起,一条人影,已奇快无比的向洞外窜出,她身在明处,由黑暗中窜来的人影,不容易瞧得清楚,敌友难分,自然不好贸然出手,及等发觉飞身而出的不是追雪,恶郎君蛇神的剑尖,已划上肩头! 要知恶郎君崔如风,列名虽在四恶之末,但他武功却另成家数,尤其手中一支“蛇神剑”,剑尖宛如蛇舌,分作两支,淬有奇毒无比的铁线蛇液。 第244章 狡辩 任你内功精湛,只要被它划破一点表皮,不出一个时辰,就得剧毒攻心而死,原是武林第一支恶毒出名的兵器! 静因师太只觉肩头一麻,劲力顿失,手上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人也连退几步,几乎栽倒。 恶郎君剑先人后,一剑出手,乘隙闪身,急如电驰,往峰下飞去! 这一突变,当真只是一瞬间事,八封刀谢沧洲大喝一声,方待退出,骤听长剑坠地之声,回头一瞧,发觉静因师太双目紧闭,脸如金纸,似乎已中贼人暗算,美育霓呼得扶着师傅,哭出声来。 此时正好西门追雪和青师太也同时急掠而出! 西门追雪眼看师叔肩头黑血如注,人已陷入昏迷,同时吕姐姐又被贼人掳去,一时慌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青师太脸色凝重,出指如风,点了静因师太几处大众,一面向西门追雪顿足道:“雪君被恶郎君掳去,她身边带着‘碧灵丹’虽然不能解毒,却是维护心脉的灵药……” 西门追雪实在是急昏了头,此时给青师太一喝,如梦方醒,口中答应了一声,立即拔足往峰下追去。 这一会,他当真用上全身气力,急纵直掠,揩命狂奔,快得像飞矢流星,在山林岩壁之间,贴地飞驰! 一口气不知翻过多少山岭,依然不见恶郎君踪迹,心头不由一阵迟疑,莫非自己追错方向?正待停身查看,蓦听十余丈外,有一个女子声音,发出一声低呻,紧接着传来阵阵怪笑! 心中一动,那还怠慢,立即猛吸一口真气,双臂一抖,身如箭射,往发声之处疾扑过去! 果然月光之下,只见一条人影,手中挟着一个纤小身形,往山坡上跑去,那不是吕姐姐是谁?西门追雪冒火,大喝一声:“恶贼那里走。” 脚下接连几点,紧迫而上。 前面那人,听到有人追来,就停下身子,怪笑道:“捉上两个也好!” 西门追雪身形掠近,手中长剑一招“玉龙出云”匹练乍飞,已朝对方激射出去! 那人身形不动,把横挟于右臂的女子,一下换到了左臂。右手一探,竟然望着剑光捉来! 西门追雪这一剑,差不多用上八成力道,剑气拂拂,势道极为凌厉,何况他愤怒之下,人到剑到,急骤无匹。 此时一见对方,用手捉来,五股尖风,好似含着吸力一般,心头一惊,要想收剑,已是不及! 不!眼前—花,对方手肘,已快撞上自己手碗。忙乱之下,左脚急旋,使了一步迷藏步法,才堪堪把身子闪开,右手抽剑,左手化爪,闪电往他右腕扣去。对方那人眼看一下就要抓上长剑,忽然人影一闪,捉了个空,似乎也微微一惊,脚下跨前一步,上身前俯,右手不知如何一翻,西门追雪只觉同时有四五只手掌,往自己几处大穴抓到。 当然自己发出的一招,只扣了一个空影,心中暗暗一惊,右腕一振,剑使“寒梅五出”,五朵剑花迎着削去! “扑、扑、扑、扑、扑!” 一招五剑,这回全削中了!但削到对方手臂,竟然滑不受剑,西门追雪只觉剑身一阵跳动,震得右臂骤麻,长剑几乎跳出手掌! “啊!”他惊出一身冷汗,身形晃动,仗着捉迷藏的步法,闪身左转,才没被对方怪手抓中。 “桀……桀……桀……桀!” 怪笑入耳,西门追雪身子,陡然被裹入一片奇异幻影之下,前后左右,全是数不清掌影,像网罟般抓来,吸力奇重! 西门追雪几曾经过这等阵仗,连转念头都来不及,脚下连闪带跨,一连使了几个迷藏步法,总算重见星月,跨出掌影之外! “住手!你……你从那里学来的‘飘香步’?你的师博是谁?” 声若夜枭,直震耳鼓!西门追雪抬头望去,才看清手中挟着吕姐姐的怪人,原来并不是恶郎君崔如风! 此人生得身材高大,面相狞恶,断眉掀鼻,闪着一双蓝阴阴的目光,流露出惊疑之状! “飘香步!”自己使的迷藏步法,原来叫“飘香步”? 唔!瞧他不但识得步法名称,而且对这种步法,还显有顾忌,胆子一壮,也厉声喝道:“你眼光还算不错,只要放下手上之人,可别管少爷那里学来的。” 这话还真灵! 怪人瞧了手上女子一眼,愤愤的道:“她打伤了老夫采粮的猴子!” 说到这里,忽然仰天怪笑,点头道:“你不说师门也罢,反正老夫是在阎王壁三百步之内遇上你的,反正你使的是莲峰老人的‘飘香步’你说不说也一样,老夫走了!” 他放下吕姑娘,双臂一抖,一个身子,倏地拔空而起。 “哈……哈……哈……哈……”一阵震撼群山的厉笑,随空摇曳! 西门追雪听不清他说些什么,目送他渐渐远逝的身形,怔怔出神。 忽然他想起吕姐姐被这怪人放置地上,怎的一动不动,敢情还被他点了穴道,心中一急,立即走近吕姐姐身边,低头一瞧,口中不由惊咦出声! 原来被怪人点了穴道躺在地上的姑娘家,那是什么吕姐姐? 她,柳眉儿挑,樱唇儿翘,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有如海棠春睡,娇丽欲滴! 这姑娘好生面熟!那里见过? 西门追雪目光一瞥,只见她除了肩头一柄长剑之外,窄窄的纤腰边上,还斜插着一支精钢短拐! 哦!对了,她是双拐樊长江的孙女,自己初下山时,在怀玉山庄投宿的那晚,曾和她照过面,难怪似曾相识! 就在正待拍开她穴道之际,忽听身后响起一个铿锵的声音,喝道:“年轻人,你好大的胆子!”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霍地转过身去! 只见离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面貌清癯,蓄着五绺长须的老者,嘴噙冷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中却不禁有气,暗想:这老人好没有来由,自己刚把樊姑娘救下,他倒好像说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之事?当下横了老者一眼,便不再理他,自顾自转过身子,伸出右手,正待往樊姑娘身上拍去,长须老者喝道:“住手!在老夫面前,再敢碰她一下,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这一声大喝,声音宏亮,显见内力充沛! 西门追雪听得气往上冲,回头问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长眉轩动,双目精光闪动,流露出一种慑人的凌威,冷冷的道:“年轻人,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 西门追雪瞧着对方眼神,暗吃一惊,心想这老人好精湛的内功!他虽然看出对方一脸正气,但这种口吻,自己如何忍得,蓦地剑眉一耸,喝道:“在下明白什么,难道救人救错了不成?” 老者仰天笑道:“年轻人,老夫面前,还敢狡辩,你从莲花峰把她劫到此地,想干什么来的?” 西门追雪听得微微一愣,不禁甚是好笑,敢情这老者把樊姑娘当作了吕姐姐,心念一转,气也消了。这就拱手道:“在下原是身有急事,经过附近,把樊姑娘从一个怪人手上救下,老丈既然如此说法,樊姑娘穴道受制,就请老丈代解,在下失陪。” 话一说完,肩头微晃,人已飞身而起! 那知身形才动,耳中听到“丝”的一声轻响,迎面已经站着一人,挡住去路;此人正是面貌清瘦,飘着五绺长须的老者。 他是认定西门追雪作贼心虚,急着想溜,此时静立当道,抚须沉声喝道:“年轻人,老夫面前,你想一走了之,那有如此便宜?” 西门追雪惦念着师叔伤势和吕姐姐的被掳,那有时间和他纠缠,心中虽知对面老人,可能是那一门派的前辈高人,在途中碰上青师、太一行,断说吕姐姐被掳,才追上来的。 但此时他硬截着自己当作恶郎君一党,再缠下去,自己如何追人?不由急道:“老丈不可误会,在下就是奉青师太之命,追人来的。” 那老者冷嘿道:“明人眼里,不揉砂子。如今人赃俱在,你当老夫是轻易欺骗得的?” 西门追雪右手摸了剑柄,厉声喝道:“那么你待怎的?” 老者双目寒光陡射,呵呵笑道:“你想在老夫面前用剑?哈哈,你真是找对了人!你如果不想找死的话,就随老夫回去,听候发落。” 西门追雪急得直是跺脚,厉声道:“老丈如果再缠下去,在下就追不上那贼人,你不会拍醒樊姑娘,问问清楚?” 老者缓缓的道:“即使她不是离尘道友的传人,尔这种行径,老夫遇上了,也难以相容。” 西门追雪怒火猛上,星目露煞,沉声道:“在下瞧你一脸正气,不像坏人,才一再容忍,难道方某真要向你解释吗?老丈无的放矢,再胡缠下去,莫怪在下要得罪了。” 老者芜尔道:“你想在老夫手下硬闯?” 西门追雪应道:“正是如此!” “呛啷啷”寒光闪动,松纹古剑,业已掣到手上! “哈哈!”老者一声敞笑道:“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只要你能接得住老夫一剑,任你自去。” 第245章 唠叨 西门追雪忿然道:“好,多说无益,别耽误了方某正事。” 松纹剑一抖,一招“通天剑法”的“通天彻地”,往前劈出! 那知剑招堪堪使出一半,耳中听到呛然龙吟,眼前一片青光,寒飚陡作,宛如沧海狂澜,波浪滔天,山崩岳倒,声势动地! 在这刹那之间,西门追雪顿觉整个身躯,似处风雨飘摇之中,手中长剑,那还递得出去? 不!四外压力,排山倒海般挤来。 不禁心头大骇,慌忙脚趾移动,使出自己唯一杰作,捉迷藏的“飘香步”来,这步法,果然屡试不爽,才一跨动,便已脱出老者剑圈之外! 正在此时,来路上忽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大笑:“哈哈!剑气寒光夜不收,司徒老儿,你在跟谁动手?” 话声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缩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手捧药箱,佝偻奔来。 西门追雪乍睹来人,不由大喜过望,他正是自己在石埭酒馆中碰上过的道人,吕姊姊口中的三奇之首,百草仙翁葛长庚! “葛老前辈……” 西门追雪认出是他,恍如救星天降,迎着奔去! —清癯老者口中一声惊“噫”,剑光倏敛,瞧着西门追雪怔怔发愣,仰天长叹道:“老夫虽然无意伤你,但数十年来,能从司徒昌明剑下闯出去的,倒真还是第一次!” 原来这老者,正是名列一剑、双拐、三奇、四恶的神州一剑司徒昌明。 他仗着神妙无比的一招剑法,驰誉武林,数十年无人能挡,却被西门追雪轻而易举闯出,连衣角都未损伤半点,怎不令他震骇莫名! 但西门追雪此时早已奔到葛长庚身前,扑地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葛老前辈,你快救救晚辈师叔,她老人家中了恶郎君的蛇神毒剑。” 葛长庚瞪着两颗小眼珠,生气的道:“小子,你快起来。” 这时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已把樊姑娘睡穴解开,她一跃而起,妙目转动,瞧到葛长庚,忽然欢笑道:“葛爷爷,你也来了,晚辈樊秋云给你老叩头!” 她跃到身前,正要拜将下去,葛长庚双脚一顿,咳道:“又是一个,你……你们存心折磨我老人家?救你的是司徒老儿,你也得叫他一声爷爷!” 樊秋云果然依言又向司徒昌明敛衽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樊秋云……” 司徒昌明哈哈一笑,指着西门追雪道:“姑娘就是双拐的孙女,你谢他罢!” 樊秋云秋波流动,瞧到西门追雪;不由粉脸骤红,心头小鹿,无缘无故跳了起来。 他,好英俊的少年书生,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她粉颈低垂,含羞敛衽道:“小女子方才被怪人所擒,多蒙少侠相救,不知高姓大名……” 西门追雪目光露出祈求神色,等待着百草仙翁,一见樊秋云向自己施礼,俊脸一红,连忙拱手还礼,口中嗫嚅的道:“樊姑娘不可客气,在下西门追雪,去腊打扰贵庄,曾和姑娘有一面之……之雅。” 他差点说漏了嘴,和人家姑娘怎能说一面之缘,总算“之”了两下,临时改成“雅”字,但连耳根也一起胀红。 樊姑娘何尝不是如此,她面对着脸如冠玉、身如玉树的西门追雪,有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再一抬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早已去得不知去向,西门追雪暗暗冷笑,这人名列一剑,气度却甚是狭小。 葛长庚乱蓬蓬的脑袋一偏,问道:“喂,小丫头,你如何也到黄山来了,碰上的是谁?” 樊秋云双腮一鼓,道:“真气人,晚辈今晚才赶到黄山,方才在树下休息,无缘无故落下一阵松子,来势劲急,打得晚辈背上隐隐作痛。 “晚辈不知暗算的是谁,纵身向四外仔细一瞧,没瞧到半个人影,心中正在有气,那知又是一阵松子,像雨点般往身后打到。 “晚辈出其不意,一个转身,抬手打出三支连珠袖箭,这下,只听‘吱”吱’连叫,原来是一只毛猴,晚辈正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一条人影,窜到晚辈身前,那是一个生相狞恶的怪人,他说晚辈不该打伤他采粮猴子,要把晚辈吊在树上,以示薄惩,说着不由晚辈分说,伸手就往晚辈抓来,他出手奇快,晚辈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他抓住肩头,正当此时,就听到有人叫喝着追来。” 她忽然粉脸一红,瞟了西门追雪一眼,又道:“那敢情就是方少侠了。怪人狞笑道:‘有人陪你来了,把你们吊在一起也好!’后来……,后来晚辈就不知道了。” 葛长庚抓头道:“你这刁蛮丫头连一招都躲不开,这又是谁?” 西门追雪一直恭身立在一旁,他瞧着樊姑娘说话,心中可十分焦急,自己没追上吕姊姊,师叔又身中毒剑,危在旦夕,但又不好打岔,此时一见姑娘说完,连忙躬身道:“葛老前辈,称快去救救在下师叔……” 葛长庚小眼珠一瞪,双手紧抱药箱,好像有人要抢他似的,回头说道:“浑小子,你还没走?” 西门追雪道:“在下师叔中了恶郎君毒剑……” 葛长庚不耐的道:“我知道,我老人家已知道!浑小子,称回去就知道了,现在江湖上,那还用得着我老道费心!”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一头露水,目露焦灼的道:“老前辈……” 站在一旁的樊秋云,瞧着西门追雪那份焦急样子,却甚是过意不去,拉着葛长庚衣袖,央求道:“葛爷爷,你就去一趟咯!” 葛长庚呵呵笑道:“小丫头,你居然也帮起浑小子来?唉!人老了,就没小伙子吃香!告诉你们,我老人家就是从菩提庵来的,叫浑小子回去瞧瞧,就知道啦!” 西门追雪听说百草仙翁刚从菩提庵出来,心中一喜,忙道:“原来在下师叔,已蒙老前辈救治了!” 葛长庚双手连摇,愤然的道:“救她的不是我,不是我!我老人家无能为力,咳!小丫头,黄山已不能再留,你还是跟爷爷走罢!” 西门追雪先前还当师叔业已得救,及听到他最后这句“无能为力”,不由恍如电击,心头一酸,俊脸骤然失色,含泪道:“老前辈,师叔已经无可救了?” 葛长庚气得发抖,小眼一瞪,恨恨的道:“谁说的?耳闻不如目见,叫你回去瞧瞧,你偏要问,你越要问,我老人家越不说。咳!真浑!这小于真浑!浑得不能再浑!早知你有这样浑法,真悔不该浪费了一粒‘百草丸’,小丫头,别理他,咱们走!” 说着,撒开大步,掉头就走。 樊秋云望着西门追雪,欲行又止,欲言又止,一双秀目之中,满是款款深情,蕴着说不出的情意。 “小丫头,你还不跟我老人家走?” 葛长庚步履如飞,边走边催。 “方少侠后会有期!” 樊姑娘终于幽幽的吐出话来,粉脸一红,扭头跟着葛长庚跑去! 西门追雪心挂师叔安危,那还停留,立即返身往菩提庵奔去。 月落参横,天色距离黎明不远,但准提庵却灯火通明,山门大开,驼姑婆和青师太门下两个年轻女尼慧月、慧修,正在大殿上打扫,一见西门追雪回转,,驼姑婆迎着道:“好啦!好啦!方少侠回来了!咳!你没追上吕姑娘?” 西门追雪黯然摇了摇头,急急问道:“姑婆,我师叔怎么了?” 驼姑婆连忙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师太总算菩萨保佑,转危为安,唉!说起来真急死人,方才连百草仙翁都束手无策,说他‘百草丸’虽然专解各种剧毒,但恶郎君蛇神剑上的铁线蛇毒,却只能暂时护住内腑,不让蛇毒攻心……” 西门追雪听说驼姑婆既说师叔业已转危为安,又说连百草仙翁的“百草丸”都只能暂保性命,他知道驼姑婆上了年纪,喜欢唠叨,但此时无暇多听,连忙道:“姑婆,那么晚辈就得进去瞧瞧!” 驼姑婆点头道:“你快进去罢,唉!这许多年来,咱们这里,今晚算是最热闹的了,连难得下山的昆仑钟二先生,神州一剑司徒大侠都赶了来……” 西门追雪不再理会,匆匆往里面走去。 禅房里静寂得没有半点声息,静因师太脸色略现苍白,斜倚榻上,闭目养神。 姜青霓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坐在对面榻上,只是瞧着师傅出神。此时一眼瞧见西门追雪蹑手蹑脚的进来,赶忙站起身子,轻轻的叫了一声:“方师哥……” 西门追雪压低声音,问道:“姜师妹,师叔她老人家怎么了?” 话声未落,静因师太已缓缓睁开眼来,气息微弱的道:“孩儿,你回来了,吕姑娘呢?你可曾追上崔如风?” 西门追雪连忙走近榻前,拜伏地上,道:“师叔,弟子没追上恶郎君,你老人家身体可觉好些么?” 静因师太微微点头,慈笑道:“不妨事了,师叔服了你朋友送来的一粒‘碧玉莲子’,总算蛇毒已清,此时真气似乎也恢复了不少!” 第246章 悟性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糊涂,自己朋友送来的“碧玉莲子”?自己那有什么朋友?他忽然想到送自己人皮面罩和巧传解救“凌虚截穴”古怪手法的小姑娘简小云,不禁脸上一红,惊疑的道:“师叔,你说是弟子的朋友,是她送来的解毒灵药?” 静因师太笑了笑道:“师叔也没瞧到,那是慧修送进来的,说是一个白衣书生,唔!还留着一张条子,你瞧瞧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越听越离奇,除了简小云在黄山见过几面,自己那里还有一个白衣书生的朋友? 姜青霓道:“师傅,你老人家快养神吧,让徒儿交给方师哥就是了!” 静因师太面含笑容,微微点头,果然闭上眼睛。 姜青霓望着站在面前的方师哥,粉脸微郝,轻声的道:“方师哥,你一晚没睡了,还是坐下来,听我说咯!” 西门追雪因禅房中只有两张木榻,自己未便坐下,这就笑道:“小兄还不累,师妹你快说吧!” 姜青霓小嘴一噘,嗔道:“你不坐下来,我就不说!” 西门追雪拗不过她,只好在榻沿上坐下,姜青霓娇笑了笑,自己站着说道:“方才你走了之后,谢老前辈也跟着追去,我抱了师傅,和青师伯回到这里,那时师傅早已不省人事,整条手臂,全发了黑,伤口渗出黄水,我问青师伯要不要紧?青师伯并没吱声,只是伸手又点了师傅几处大穴,又喂师傅服下几粒她老人家合制的解毒丸,双眉皱得紧紧的。我知道这情形有些不对,又焦急,又伤心!” 说到这里,妙目之中,不禁又迸出泪珠,她娇羞地笑着,拭去泪痕,续道:“没有多久,驼姑婆引着谢老前辈和两个老人一同进来,原来谢老前辈在蜂下无巧不巧碰上了葛仙翁和神州一剑,才邀两位老前辈同来,替师傅疗伤。 “青师伯瞧到葛仙翁,真是救星从天而降,紧蹙的眉头,立时展开,我真不相信那个糟老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葛仙翁,尤其他那两颗小眼珠,骨碌碌地好像老鼠,但那时我可不敢笑他。” 西门追雪想起百草仙翁葛长庚的那副尊容,当真滑稽,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姜青霓笑了笑,又道:“那知他检查过师傅伤口,又切了切脉,却直是摇头,我急着问他,师傅中的毒,是不是很重?” 他说:“我老人家救伤疗毒,自信尚有一点本领,尤其‘百草丸’不敢说独步天下,但对一般剧毒,只需服上一粒,即可无事,但你师傅中的是恶郎君蛇神剑上铁线蛇毒,是千百种毒蛇中最毒的一种,平常人一经咬中,当场立毙。 “不过他淬到剑尖之上,毒量已减轻不少,再加你师傅内功精湛,中的又不是要害,才能延到此时。但这种蛇毒,‘百草丸’看来也仅能护着她内腑要穴,不让蛇毒攻心,大概只能支持上十二个时辰。” 我听得只是流泪,青师伯问道:“难道道友别无解救之法?” 葛仙翁一颗头缩在脖子里直摇:“难!难!铁线蛇毒,普天之下,我老道还没听到有什么药物能解,除非……” 青师伯急道:“老道士,你别藏头缩尾了,除非什么?” 葛仙翁从药箱里取出一粒“百草丸”,交到我手上道:“快先喂你师傅服了!” 我接过药丸,让师傅服下之后,他才说道:“除非用金针洞穿静因大师十二死穴,宣泄毒气,性命虽可保住,一身功力,就得尽付东流了。” 青师伯听说师傅除非废去一身武功,才能保得住性命,一时也大为作难,我也慌得没了主意。就在这个时候,慧修师姐,却一阵风奔进屋来,口中叫着:“师傅……” 青师伯脸色一沉,道:“你大惊小怪的好没规矩?” 慧修师姐本来一团高兴,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双手拿着一个白纸小包,递到青师伯跟前,嗫嚅的道:“师傅,这是方少侠朋友送来的,说可以医治静因师叔剑伤。” 静因师伯打开纸包,原来里面是一粒色呈碧绿的莲子,似玉非玉,晶莹生光,青师伯瞧得十分奇怪,就把碧玉莲子,递给葛仙翁,再低头一瞧,原来纸上还写着一行小字,方师哥,你知道写着什么?”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道:“姜师妹,你快说下去罢!” 姜青霓从静因师太榻上,取过一张白色小纸,轻笑道:“你不会自己去瞧?”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举目瞧去,只见纸上果然写着一行字迹,那是:“花落见莲心,莲房碧似金,粒粒皆仙品,宛转何处寻?” “翠莲曲”!这是“翠莲曲”中间的四句!西门追雪大为惊奇,再一细瞧,边上还注着:“研成细末,无根水调服”九个小字。 字迹娟秀,墨色也似黛非黛,好像还出自女子手笔,心中想着,一面沉吟道:“这是‘翠莲曲’上的句子!” 姜青霓笑道:“是啊!青师伯也是这么说,这句子就刻在莲花峰石壁之上。哦!后来青师伯想了想,就问慧修师姐道:‘送这东西来的人呢?’” “慧修师姐答道:‘那人已经走了。’ “青师伯又道:‘那是怎么样的人?’ “慧修姐脸色一红,嗫嚅的道:‘那是一个穿白衣的书生,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十分斯文。’ “青师伯怒道:‘你没问他姓甚名谁?’ “慧修师姐道:‘弟子问他,他只说是方少侠的朋友。’ “青师伯又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慧修师姐道:‘他要弟子转告方少侠,说他此刻急于去追‘莲峰之钥’,少则三天,多则十日,叫方少侠千万在庵中等他,别离开黄山。’” “这又是谁?” 西门追雪当真如坠五里雾中,始终想不出这个人来,一面忙道:“姜师妹,你快说下去!” 姜青霓睁大眼睛,奇道:“方师哥,你不认识他?这就奇了!啊!青师伯这就转头向葛仙翁问道:‘老道士,你瞧清楚了没有,这碧玉莲子是否真可以祛毒?’葛仙翁听得理也不理,手指拈着那颗莲子,一边瞧,一边嗅,过了一会,才摇头道:‘这东西如果不是药物,也该是一件稀世珍饰,老道士这大一把年纪,说来惭愧,还没见过。’” 他说着又把莲子送给神州一剑和谢老前辈同看。 青师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老道士,贫尼是问你,这莲子是否能服?” 葛仙翁缩了缩头,嘻的笑道:“他纸上不是明明写着‘研成细末,无根水调服’?自然可服。” 接着脸色一怔,又道:“唔!粒粒皆仙品,当真有点像仙品!其味清馨,人手生凉,真像是清心祛毒、生津益气的灵药。” 青师伯笑道:“能服就好!”他老人家接过莲子,两个指头一捏,便把坚如玉石的碧玉莲子捏成细末。 那知才一捏碎,室内之人,立即闻到一股清香,直沁心脾,精神顿觉一清,葛仙翁惊得大跳起来,嚷道:“啊!天材地宝,这……这是什么莲子,哈哈,静因大师区区蛇毒,何足为患?只是我假牛鼻子这箱子草根树皮,真该倒在黄山,从此不敢言药了!” 他等师傅服下之后,再一把脉,立即拉了神州一剑就走,口中说道:“司徒老儿,这里没咱们的事了,走!还是找崔如风去正经。” “啊!方师哥,你那朋友的莲子,功效可真大!百草仙翁和神州一剑走后不多一会,师傅右肩,黑色已消了大半,人也接着醒转。” 西门追雪手中拿着那张字条,怔怔出神,他想来想去,那里想得出这个白衣书生的朋友来?眼看师叔脸色,果然逐渐好转,此时气息均匀,似乎已经入睡。一时不敢惊动,心念一转,连忙轻轻拉了姜青霓一下前袖,点头道:“姜师妹,你随我来!” 说着起身往后园走去,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姜育霓还当方师哥有什话儿要说,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后园僻处,娇羞的道:“西门师哥,你有什么话,这里可以说咯!” 西门追雪愣了一愣,摇头道:“不!我没有什么话,这时趁师叔睡熟之际,小兄就教你‘飘香步’法,以你的悟性,不难领会,以后只要用心练习,即可有成,纵使强敌环攻,也足可自保。” 姜青霓睁着两只眼睛,脉脉含情,盯在他脸上,问道:“方师哥,什么是‘飘香步’? 西门追雪笑道:“你不是要学捉迷藏吗?它就叫‘飘香步’!” 姜青霓在朝霞之中,只觉方师哥一张冠玉似的俊脸,配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当真俊美已极! 她心头小鹿一阵猛跳,双颊不禁渐渐红了起来,白了他一眼,佯嗔道:“方师哥,你也真是,这又不急,慢慢的教我不就是了!” 西门追雪并不答话,在草地上东旋西转,一阵乱走,印下许多脚印,才道:“姜师妹,来!你照着这脚印练习,我再告诉你。” 第247章 老头 姜青霓低头细瞧,果然身前三尺方圆,西门师哥已留下六个半寸来深的清晰脚印,立时依言照着这脚印踩去! 这“飘香步”看来简单,其实何等深奥,姜青霓人虽聪明,还有西门追雪从旁指点解释,但依然不能完全领悟。 西门追雪心中一急,叫了声:“姜师妹,你记清了!” 话声出口,一把握住姜青霓纤腕,脚下闪动,带着她娇躯,进退走动,口中低说着:“左脚、右脚。” 姜青霓被西门师哥握住柔荑,浑身好像通上了电,脚下虽然依着西门追雪喊声,不住的进退换脚,人却软绵绵地整个身子全偎到他怀里,一阵阵的暖流,涌进心房,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一会工夫,姜青霓已是香汗如雨,娇喘嘘嘘,从她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少女的幽香,沁人欲醉! 但西门追雪此刻,却无心领受,他只是惦念着吕姊姊安危,想把这种自己无意发现的绝学,尽速传给小师妹,自己就要远走天涯。 他这一动作,虽出无心,但那会想得到就是这一下,已经敲开了小师妹的心扉,惹出日后情爱上许多纠纷,此事后话。 正当一个喊着脚步,一个依言起步,两条人影,进退游走之际,后园角上,忽然有一条人影,如飞奔来! “姜师妹……姜师……啊……” 这人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姜青霓两人拥抱着婆娑起舞,不由胀得粉脸通红,“啊”了一声,不迭后退,她正是青师太的关门弟子慧修! 西门追雪蓦地停足,不禁玉脸骤红,姜青霓更羞得浑身火热,猛吁一声,慌忙跃开,娇羞的说了句:“都是你!” 双脚一点,飞也似的跑去! 西门追雪怔了半晌,也只好摇摇头,跟着回转。 房中传出静因师太和青师太的谈话之声,慧修瞧到西门追雪进来,不好意思的躲出房去,姜青霓脸上娇红未褪,偷偷的瞥了她一眼。 静因师太脸色业已恢复正常,坐在榻上,笑着问道:“孩儿,你们到那里去了?” 西门追雪躬身道:“弟子因师叔伤势已痊,趁你老人家睡熟之际,在后园教姜师妹练习‘飘香步’。” 静因师太蔼然笑道:“青霓也真是,你西门师哥,一晚没睡,不好好让他休息,就忙着要学,这又不是什么急事。” 西门追雪忙道:“师叔,你老人家别怪姜师妹,因为这种步法,弟子接连和恶道人,神州一剑都交过手,屡试不爽,确是以弱敌强,退可以守,进可以攻的最好身法,弟子想趁没走之前教给姜师妹。” 青师太双目一睁,奇道:“方贤侄,你几时和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也动了手?” 西门追雪就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静因师太等他说完,问道:“追雪,你要上那儿去?”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道:“昨晚弟子没追上恶郎君,不知吕姊姊被他劫到何处去了,那时弟子挂念着师叔安危,未便远追,如今你老人家幸已获痊,弟子此时就想动身,天涯海角,务必把吕姊姊救回。” 姜青霓听得心头一震,没等青师太和自己师傅开口,抢着说道:“咳!西门师哥,你那个送药来的朋友,不是叫你千万在庵中等他,别离开黄山吗?” 西门追雪怔了一怔,道:“救人如救火,那能耽误上十天八天,而且这白衣书生,小生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好在师叔和师妹你都在这里,等他来了,问问清楚,再告诉他小兄未能依约等他的原因,也就是了。” 青师太点头道:“方贤侄说得有理,雪君一个女孩子家,身落匪手,确实也要从速救援,好在这次许多人全在黄山,老尼昨晚也拜托了锤先生、神州一剑、葛长庚等人,谢老施主更自告奋勇,连夜追出山去。 “恶郎君手上挟着一个人,多少总是累赘,武功再高,也决不会走得太远,方贤侄武功剑法,足可应付一流高手,去也无妨。” 西门追雪听说青师太拜托锤先生、神州一剑等人追寻,八封刀谢沧洲也追了下去,不由心中稍觉安慰,只听静因师太说道:“离尘道友门下只有吕姑娘一个传人,你追踪救人,师叔不好阻拦,不过,近几天黄山这一场浩劫,你是亲身经历之人,应该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五大门派中人包括大师兄在内,不是死在红叶教主掌上,便是死在商山四异之手,这些人自然是五大门派的共同仇人,你如有发现,千万不可涉险。 师叔目前在这里还有一段时间耽搁,即使青师伯和师叔都不在的话,骆老前辈也总会在的,你可以告诉她情形,让大家谋定而动,这一点,你必须切切记住!”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回头一瞧,姜育霓秀眉低蹙,一脸黯然的瞧着自己,流露出依依惜别之色,心头不觉一凛,当下向青师太和自己师叔叩别。 静因师太也神色一路,道:“追雪,你路上可得自己小心!” 西门追雪躬身领命,静因师太那会瞧不出徒儿心意,偏头说道:“青霓,你送西门师哥一程罢!” 姜青霓巴不得师傅有此一说,连忙咽声相应,低着头跟在西门追雪身后,双双走出禅房,到了山门。 西门追雪回身道:“姜师妹,你快回去吧,愚兄就此……” 他“别过”两字还没出口,瞥见姜育霓目含泪光,红菱般樱唇,微微翘动,无限情爱,脉脉含情,似乎正有千百万语,欲说还休! 她瞧到西门师哥突然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一时可再也忍耐不住,双肩微颤,两行别泪,从眼角上直滚下来,幽幽的道:“西门师哥,你……你前途珍……重……” 说到最后一字,早已咽不成声! 西门追雪心头大凛,小师妹这般模样,分明对自己暗生情愫;但他一想到吕姊姊被恶郎君掳去,安危未卜,立即心肠一硬,轻声道:“师叔伤势未复,姜师妹,你还是请回去罢,愚兄也要上路了。” 说完之后,陡然转身,大踏步往路上走去! 留在山门口的姜姑娘,蓦地鼓起勇气,口中急叫了一声:“西门师哥……” 西门追雪走了没有儿步,便行停住,只见姜青霓一阵风似的追了过来,两道眼光,却只是瞧着地下,一声不作! 西门追雪剑眉一皱,柔声道:“姜师妹,你要说什么吗?” “我……” 姜青霓突然抬起一双泪眼,满脸娇羞的迸出:“西门……师哥,你……你不要忘了小妹……” 小姑娘话声一落,连耳根子都胀得通红,双脚一点,人像乳燕投林,一溜烟往庵中飞奔而去! 这下可把西门追雪怔住了,他瞧着她后影,当真勾起无限心事,终于跺跺脚,强忍着烦恼,展开脚程,风驰电卷似的,往山下疾奔。 进到乌石陇,已是中午,离石域还有数里之遥,心想不如到石域打尖,那边镇甸较大,近日黄山连番出事,自然有不少江湖上人,也许有瞧到恶郎君的,自己正好沿途打听消息。 正走之间,忽然听到道旁一片密林之间,有人轻咳了声,叫道:“少年人,你快过来! 声音虽低,还略带嘶哑,但西门追雪此时内功已有极深火候,只觉发话之人,功力似乎不弱。这里除了自己,并无行人,他敢情就是叫自己?心中一动,不由停下步来! “少年人,老朽就在你左侧林内,快进来!” 那人又在叫了,而且低沉之中,还略带喘息! 西门追雪略为犹豫,便依言走人林中,果见一棵浓密树阴之下,斜倚着一位身穿蓝袍的老头,此人年约五旬,颏下留着一部半花山羊胡子,看去极为精干,但此时却双目微闭,脸色苍白,不由走前几步,抱拳说道:“不知老丈见召,有何赐教?” 山羊胡子老头颔首微笑,道:“少年人,老朽瞧你一路奔来,身法极快,想必也是武林中人?普通点穴手法,你可曾学过?” 西门追雪点头道:“在下略知一二。” 山羊胡子老头喜道:“好极,那你快替老朽点上‘三焦俞穴’!” 西门追雪愣然问道:“老丈莫非身负内伤?” 山羊胡子老头急不容待的道:“少年人,为时已迫,你快动手罢!” 西门追雪见他说得如此郑重,答应一声,默运内功,伸手往老人“三焦俞穴”轻轻一点。 山羊胡子老头吁了口气,双目乍睁,惊疑的道:“不想老弟功力如此深厚,实出老朽意料之外,我此时还须用功片刻,不知老弟可肯替老朽护法?稍时老朽必以绝技相传。” 他语气虽是情商口吻,人却已在话声之中,跌坐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西门追雪在江湖上多走了几天,渐有经验,本想设词探探他受伤原因,和仇家是谁?但见他双目已闭,不便打扰,人家既托自己护法,自然不能舍之而去,只好站在老人身旁,耐心等候! 第248章 现身 眨眼之间,蓦见林外人影一晃,阴恻恻的说道:“独孤老儿,咱们约定的时间到啦,你还不出来?” 西门追雪闻声大惊,这口音分明是恶道人墨无为,回头一瞧,被叫做独孤老儿的山羊胡子老头,此时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岂能让他闯来?心念疾转,立即大踏步往林外走去,口中冷笑道:“墨无为,咱们山不转路转,倒又在这里遇上了!” 恶道人墨无为卓立林外,独目圆睁,瞧到走出林来的竟是西门追雪,不由微微一怔,阴笑道:“小子,原来是你!嘿嘿,你可曾见到一个颊下留着一绺山羊胡子的老头?” 西门追雪知道那老人运功即将完毕,自己只要迟延上一会,就可无事,是以点头道:“不错!方才确有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家,在这里运功。” 恶道人独目流动,问道:“他人呢?”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那老人家已经走了。” 恶道人意似不信,沉吟道:“独孤老儿中了真人一掌,伤势分明极重,怎会比真人疗得还快?小子,你瞧他从何而去?” 西门追雪表面从容,其实早就凝聚功力,蓄势待发,闻言伸手一指,道:“那老人家,就是从这条路去的!” 恶道人突然欺前半步,狞笑道:“小子,真人刚从这条路上寻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慌,后退一步,道:“你不信就算了。” 恶道人目射凶光,喝道:“小子,你还不让开?真人要到林中搜搜!” 西门追雪喝道:“墨无为,你要搜林不难,先须赢得方某!” 恶道人蓦地纵声大笑道:“小子,真人此来,原为找独孤老儿算账,才放你一条生路,你倒自己急着找死,嘿嘿!这里可不是菩提庵,不会再有青衣老尼替你撑腰!” 说话之际,提着双爪,人已缓缓往西门追雪逼来! 西门追雪功布全身,左手化掌,右手如钩,俊目凝威,觑定恶道人缓缓后退了两步! “哈哈!小子,你有多少道行?” 恶道人猛喝一声,身形暴长,一双乌黑有光的“黑煞爪”已突然平空提起! 西门追雪退出两步,“铁掌银钩”也正待翻掌发力。 就在双方掌势,要发未发之际,忽然恶道人墨无为,喉头发出一声沉哼,身子踉跄后退数步! 西门追雪这才看清他一只乌黑的毒爪掌心,此时竟然长出许多绿毛! 不!那是一蓬两寸来长,刚从松树上摘下来的松针,约有一二十支,一齐贯穿掌心,透过手背,其黑如墨的鲜血,从手掌涔涔流下! 墨无为痛得脸色大变,一只独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咬牙拔下掌背上的松针,厉笑道:“独孤老儿,你躲在树林内,暗算贫道,算得那一号人物?好!咱们走着瞧,一月之后,贫道再找你算账!” “哈哈!”一条人影,挟着笑声,从林中电射而出,口中叫道:“墨老道慢走!” 西门追雪依声瞧去,那不就是那身穿蓝袍的山羊胡子老头是谁?他此时双目炯炯,迥非先前萎靡神色。 墨无为从身边取出刀创药敷上双掌,狞笑道:“独孤老儿,区区微伤,贫道还不在乎,咱们是否当场了断?” 山羊胡子老头摇头道:“墨老道,你刚才不是已划下道来,咱们这笔账,不是一月后再算吗!独孤偓岂是乘人之危之人?不过咱们话可要说说清楚。” 西门追雪先前听道人口口声声叫山羊胡子独孤老儿,心头正在怀疑,此时他自己报出名来,果然是四恶中的独孤偓! 原来独孤偓除了生性孤癖,只凭自己心意行事,不分善恶之外,倒并不是大恶之人,因为他一支生死笔,临敌之时,握在掌心,专点敌人死穴,江湖上因他单名一个握字,和恶同音,就干脆叫他独孤恶,列名在四恶之中。 闲言别过,却说恶道人闻言之后!恶狠狠的嘿道:“你说!” 独孤偓沉着脸色,道:“墨老道,你总该清楚,别人怕你恶道人,咱独孤偓可毫不理会,即以昨晚而论,咱们打了将近千招,仍难分出高低,如果不是姓崔的偷放冷箭,老朽决不致被你铁拂扫中。 “但你也当场为老朽笔下点伤,双方依然未分胜负,一月之期,老朽敬遵台命,但这丛松毛,敢情林中另有高人,瞧不过你以大凌小,出手示警,老朽不敢掠美。 “试想以你墨老道的修为,‘黑煞爪’要发未发,全身劲气,全都凝集双爪,别说抓中,爪风所及,亦足以碎石开碑,此人能在数丈之外,不动声色一下贯穿你掌心,光是这份功力,可说举世罕见,老朽那能得望项背?” 恶道人墨无为经独孤偓这么一说,不由蓦然警觉,自己“黑煞爪”坚如精钢,普通刀剑,尚且不惧,何况区区几支松针? 像古月大师、披发大仙等一流高手,全都在黄山遇害,(他还不知道凌云子、木尊者、公孙泰等五大门派一干高手,昨晚一夜之间,全在莲花峰送命之事。)那么这放针之人,可能就是传言中神出鬼没的红叶教主?一念及此,心头大凛,色厉内荏的阴笑一声:“好!咱们既已约定,就到一月之后再说!” 话声一落,纵身往石埭方向奔去! 四三 独孤偓瞧着恶道人远去,忽然回头笑道:“老弟见义勇为,老朽无限感激,适才老弟‘熊蓄龙潜’的开式手法,乃是老友归驼子独门家数,不知老弟高姓大名,和归驼子是何称呼?” 西门追雪听说独孤偓和归驼子是多年老友,连忙抱拳道:“区区微劳,老丈何足挂齿,在下天台门下西门追雪,适才出手招式,正是归老前辈的独门手法。” 独孤偓惊讶的道:“老弟原是苍松子道长门下,老朽传闻尊师和归驼子全丧在红叶教主手下,不知此讯确否?” 西门追雪含泪点头,把经过简扼说了,独孤偓连连叹息,一面说道:“老朽也因风闻黄山发现‘莲峰之钥’,才命劣子前来查探消息,不料伤在墨无为‘黑煞爪’下,昨晚老朽亲自赶来,向他论理,双方一言不合,就动上了手,那知崔如风偷放冷箭……” “崔如风!” 西门追雪骤然双目露煞,急急问道:“老丈可见这贼子往那里去的?” 独孤偓讶道:“老弟可是和恶郎君有仇?” 西门追雪来不及多说,只点了点头,只听独孤偓道:“那是昨晚子夜,老朽已和墨无为拼了将近千招,那时崔如风好像从山上急奔而来,只偷偷放了一支‘蛇神箭’,就往山下疾驰,老朽当时,因劲敌在前,不敢分神,是以并没瞧清他的去向,但可能就是从这条路上奔来。” 西门追雪听到崔如风果然由此而来,不由剑眉陡舒,急忙拱手道:“老丈,那么恕在下要先走一步!” 独孤偓一把拉住西门追雪手臂,道:“方老弟,你即使和崔如风有什么过节,也不忙在一时,咳!老朽痴长几岁,请恕直言。 以老朽看来,老弟你固然英气内敛,功力已是不弱,在江湖上足可算得佼佼者,但如果和恶郎君崔如风相较,火候却还差上一筹……老弟总该知道崔如风不仅兵刃暗器,淬有剧毒,尤其他‘水袖断魂’施放迷药,十步之内,无人能够幸免,当真防不胜防。 “此人生性好色,五年前,他在江南采花,被老朽撞见,恼羞成怒,和老朽动起手来,正好归驼子和飘浮子经过,他因咱们人手较多,不敢恋战,恨恨而去。 “昨晚向老朽偷放冷箭,即起因于此,老朽为防他寻仇,尽数年精研苦思,针对他‘七十二招蛇神剑’,创了‘三十六式天花笔法’,自问尚足以制胜,方老弟如不嫌弃,老朽当以此相传。” “桀!桀!桀!桀!” 独孤偓话声才落,两人当头,突然响起一阵怪笑! 独孤偓何等功力之人,自己说话之际,居然有人躲在头上,还一无所觉,不由脸色一变,一把握住西门追雪臂膀,疾退数尺,举目瞧去,此时正当日直午时,红日当头,树柯枝叶,丝毫不见摇动,那有什么人影?心头不禁大骇,沉声问道:“老朽独孤偓,树上那位高人,请现身赐见。” “别啰嗦!老夫不见生人,你这点能耐,传给小子,又有何用?快去吧,老夫特地找小子谈谈来的!” 一个阴森如夜枭般的声音,瞬息之间,已从十丈之外飘来! 独孤偓在江湖上也算得顶尖人物,如今听对方不但口气大得出奇,而且似乎还和西门追雪有甚过节,不由脸色一沉,向空说道:“独孤偓虽然不才却也不是空言所能吓退,尊驾如和方老弟有什过节,不防冲着老朽前来!” 西门追雪听这声音入耳,暮然记起正是昨晚在阎王壁劫持樊秋云的怪人,忙道:“老丈,他冲着在下而来,与老丈无关。” 第249章 纯阴 独孤我双目骤睁,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西门老弟,独孤我闯荡南北数十年,岂是怕事之人,老朽既然遇上,焉有弃你而去之理?” 怪人哂道:“什么独孤恶,独孤善的,这小子不过替你点了点三焦俞穴,就值得卖命,何况老夫又不是找小子算账来的,嘿嘿!换在五十年前,你那还有命?”独孤我凝运目力,随声搜索,依然瞧不到半点人影,但再听对方口气,似乎又并无恶意,不由惊疑参半的道:“尊驾究系何人,找西门老弟有何贵干?能否明白见示?” 怪人又道:“老夫找这小子,有话要问,你毋须多问,老夫是谁?嘿嘿,就是这个!” “丝丝丝丝”一阵细响,独孤我和西门追雪身前一块石上,忽然多出一丛青草! 不!又是一大蓬松针,端端正正插入石中,露出石面,只有一寸光景! 独孤我哦道:“尊驾就是方才打退恶道人的高人?” 怪人大声道:“老夫生平不喜在拳掌上使毒之人,那道士只不过薄予惩戒而已,老夫说话已经太多,告诉你,别耽误老夫正事,快滚!” 独孤我这一阵工夫,业已听出此人敢情有什不愿自己听到的话,要和西门追雪说,此人武功奇高,如果真要对西门老弟有什不利,尽可下手,用不着把自己赶跑,心念一转,立即点头道:“西门老弟,那么老朽先行一步,在石埭等你吧!” 说完,飘身往林外走去。 就在西门追雪略一回顾之间,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高大身形,断眉掀鼻,似笑非笑,闪着一双蓝阴阴的目光,屹然而立! 那不是在阎王壁劫樊秋云的怪人是谁? 西门追雪功运全身,后退一步,冷冷的道:“你待要怎的?” 怪人桀桀笑道:“小子别害怕,老夫对你并无恶意。”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道:“方某怕过谁来?” 怪人冷嘿道:“那个毛道士,要不是老夫瞧得不顾眼,赏了他几支松针,你就打不过他!” 西门追雪冷哼道:“方某和恶道人墨无为也较量过百十招,并没输他一招半式!” 怪人气道:“小子,你不过仗着‘飘香步法’而已!” 西门追雪微笑道:“这就是方某致胜之道。” 怪人忽然点头道:“不错!只此一种步法,普天之下,确已无人能够伤你!” 力追雪道:“方某身有要事,尊驾如别无话说,方某就要失陪!” 怪人阴阴一笑,口中连说:“有,有,有!老夫昨晚离开黄山已在三百里之外,因为忽然想起你小子原来对老夫大有好处,老夫才特地赶了回来。” 西门追雪道:“你赶回来作甚?” 怪人笑道:“老夫生平从不受人之惠?因为你小子对我有惠,所以赶回来找你。” 西门追雪暗想自己昨晚从他手上,救下樊姑娘,这也算得受惠?口中说道:“方某和尊驾素昧平生,昨晚你因樊姑娘打伤你采粮猴子,才把她擒住,方某因追一个姓崔的淫贼,误打误撞,遇上尊驾,后来你放下姑娘而去,双方既无怨隙,亦无受惠可言。” 怪人急道:“老夫说有,就是有,你不是在老夫面前施展‘飘香步’吗?” 西门追雪听得奇怪,他一再提及“飘香步”难道施展“飘香步”,他就得了什么好处? 心中想着,还没开口,只听怪人一阵怪笑,道:“这就是了,老夫五十年来没有离开阎王壁一步,昨晚就因你小子使了‘飘香步法’,才算恢复自由,这不是受了你的惠吗? 他说到得意之处,又是一阵怪笑,道:“老夫身受大惠,才回来找你,一面实在老夫也急于想知道你的来历,现在老夫已知道你是什么天台门下了,老夫想问你一句,你既非莲峰老人门下,这‘飘香步’究从何处学来的?” 西门追雪见他生相虽恶,实则并非凶人,不由淡淡一笑,道:“这步法在下从小就会,它叫什么名称,还是昨晚听老丈说起,才知道的。至于在下昨晚施展‘飘香步’,原求自保,对老丈并无大惠可说,老丈即使认为受惠,那么方才出手惊走恶道人墨无为,也可两下相抵,在下实因身有急事,耽延不得,急须赶程。” 怪人慌忙拦道:“不!不!不!那不能相抵,恶道士武功比你虽高,但你既会‘飘香步法’,他决难伤你,那如何能抵?何况老夫现在知道你不是莲峰老人门下,更不能走。” 西门追雪急道:“那么你要如何?” 怪人狞笑道:“小子,老夫不是说过,生平不受人惠,除非把惠还你。” 这真是胡缠,西门追雪从独孤我口中得知恶郎君崔如风从这条路去的,心急如箭,随口道:“那么老丈准备如何还法?” “桀!桀!桀!桀!” 怪人又是一阵尖笑,“你小子,除了‘飘香步法’,不过只有一点内力,但仇人倒有不少,老夫还惠之道,就是要传你一种石破天惊举世无匹的掌法,任他普天之下一等一的高手,也莫之能御,你想不想学?不!小子,老夫这是还惠,你不想学,也得学。得!老夫先让你小子瞧瞧此掌威力,当知所说不虚!” 他不待西门追雪开口,伸手摘了一片树叶,贴到掌心,虚飘飘的往外挥去,那片树叶,经他一挥,由掌心飞去,迅如电光石火,往十丈外一块山石上激射过去,在山石上碰了一下,飘然落到地上! “桀!桀!桀!桀!小子,你过去瞧瞧!” 怪人负手而立,极为自得! 西门追雪瞧他摘叶贴掌,挥掌飞叶,心中蓦地一动,立即依言奔去!那知身还未到,一阵凶风吹过,那方巨石前面,忽然刮起一阵石灰,定睛一瞧,原来那块数尺见方的巨石,竟然化成一堆粉末! 西门追雪脸色大变,俊目射煞,咬牙切齿,喝道:“飞叶摧心掌,你这是‘飞叶摧心掌’,恶贼,你原来就是红叶妖人,小爷和你拚了!” 怪人得意道:“哈哈!小子,你真还有点眼光,不错,这是……噫!小子,你说什么?” 呛!西门追雪松纹剑出匣,戟指大喝:“红叶妖人!小爷和你仇深如海……” 怪人眨着蓝阴阴的目光,讶异的道:“小子,你这干什么?谁是红叶妖人?你和谁仇深如海?有仇人那不是正好?学会了老夫这种掌法,报仇雪恨,岂不易如反掌?” 西门追雪骤睹怪人使出“飞叶摧心掌”,不禁满腔仇怒,但此时眼看对方那份惊讶神色,和一番好意,似乎丝毫不假,心中一愣,忽然想起怪人方才曾说五十年来,没有离开阎王壁一步,那么难道会“飞叶摧心掌”的,还另有其人? 不错,即使另有其人,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技自珍,代代相传,至少他和红叶妖人之间,也自有脉络可寻,他心念疾转,双目精光如电,盯着怪人,一语不发! 怪人问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老夫传你‘飞叶摧枯掌’的口诀,以你目前的功力,保可一学就会,虽然一时还不及老夫十之一二,也足独秀武林,傲视江湖!” 西门追雪返剑入鞘,忽然抱拳道:“在下蒙老丈如此厚爱,内心至为感谢,不过在下心头有一疑问,要向老丈请教,始能决定学与不学。” 怪人听得似乎极感兴趣,、点头道:“你说,你说!” 西门追雪道:“老丈这种功夫,叫做‘飞叶摧枯掌’,不知和‘飞叶摧心掌’可有异同?” 怪人笑道:“小子,你问得好!老夫适才所使的‘飞叶摧枯掌’,其实就是‘飞叶摧心掌’,发掌之人,把本身三阴真气,注聚叶上,等到飞叶击上人身之后,真力始全部发出,但一震即收,人身血气受震,心脏首挡其冲,故名‘摧心’。 “但老夫幽居阎王壁下,经五十年潜心苦研,去弊存精,威力更大,无论金铁木石,只要一和此种掌力相接,内部组织,悉遭摧毁,犹如摧枯拉朽,所以改称‘摧枯掌’。 “其实这种掌法,原和武林中人的‘飞花摘叶’一类上乘内功,极相近似,所不同的,是此种掌法,必须以本身纯阴真气发出罢了。” 西门追雪暗暗点头,一面伸手入杯,取出黄布包裹着的一片金边丹枫,随手递过,问道:“老丈可曾见过这片红叶?” 怪人突然脸色一变,纵声怪笑道:“小子,这回你问对了人,这是勾漏九阴谷的‘不凋金枫’,老夫如何不识?哦!小子,这片金枫叶,你从那里得来的?” 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并没回答,又道:“那么请问老丈,普天之下,会这‘飞叶摧心掌’的,共有几人?” 怪人不耐的道:“小子,你不是有急事待办?老夫教完就走,尽是问这些不相干的话作甚?” 西门追雪忙道:“老丈,在下要问清楚了,才能练习。” 第250章 七指 怪人摇着头,伸出两个指头,道:“普天之下,会‘飞叶摧心掌’的可说只有两人。” 西门追雪心头蓦然一震,急急问道:“那么还有一个是谁?” 怪人粗声道:“他就是住在勾漏山九阴谷,你要找他?”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 “桀!桀!桀!桀!” 怪人突然又是一阵刺耳怪笑,但这一会笑声特别刺耳! 西门追雪被他笑出一身冷汗,认为自己问得太以露骨,连忙说道:“老丈何故大笑?” 那知怪人阔嘴一咧,摇头道:“你见不到他。” 西门追雪毅然说道:“在下非见他不可呢?” 怪人双目蓝光闪烁,阴笑道:“小子,你不入黄泉,那能见得到他?” 西门追雪心头一紧,惊道:“什么,他已经死了?” 怪人神色稍微一黯,才道:“五十年以前。” 西门追雪失望的道:“死了五十年?” 怪人奇道:“小子,你究竟为了什么?不妨对老夫明说。”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老丈,在下愿意放弃学习‘摧枯掌’,和老丈交换此人来历。” 怪人想了一想,道:“小子,你一定要听,事隔多年,老夫说也无妨,不过,老夫说完之后,你小子必须学了‘摧枯掌’再走。” 西门追雪毅然道:“好!在下遵命就是!” 怪人听他肯随自己练掌,心头大喜,蹲身在地上坐下,一面说道:“小子,你也坐下来!” 西门追雪依言坐下,怪人又道:“小子,你师傅是否说过,勾漏山在数十年前,有过何等人物?” 西门追雪沉思有顷,摇了摇头。 怪人断眉一蹙,道:“小子,也许你忘了,唔,难道你师傅没和你说过勾漏二君?” “勾漏二君?”西门追雪口中轻轻念着。 怪人噫道:“对!勾漏二君!” 西门追雪依然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没听先师说过。” 怪人双目一瞪,似乎见他孤陋寡闻,继而又点头道:“这也难怪,恐怕你小子的师傅,那时还没出道!小子,还是由老夫说吧!唔!那该是七十年前,有两个武林高手在灵山一处峭壁石缝中,发现了一册武功秘笈‘玄阴真经’,这两个武林高手,为争夺那本秘笈,在山顶上连续比斗了两天两晚,依然僵持不下,胜负难分,两人经过这一场比拚,化敌为友,想了一个折衷办法,就是这本真经,为两人共有,由两人共同练习所载武功,于是同时也为了练功和防范武林中人觊觎起见,他们找到勾漏山九云岭,一处深山下面一个幽谷,那就是九阴谷!” 只听怪人续道:“十年之后,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两个武功极高的人物,他们凭着自己好恶,生杀予夺,短短几年之间,把江湖上闹个天翻地覆,黑白两道,闻名丧胆,把这两个人,视若杀星,大家替他们取了两个名号,一个叫九臂魔君,一个叫七指煞君。” 西门追雪不禁“哦”了一声,暗想,这怪人说得不错,自己师傅确曾说过,那时师傅还在崆峒学艺,两个魔头,一个叫九臂魔君,一个叫七指煞君,江湖上合称勾漏双魔,因为方才怪人称做“勾漏二君”,自己才想不起来。 怪人听西门追雪哦了一声,目光一抬,尖笑道:“小子,你现在想起来了,老夫方才还奇怪何以连你师傅都全不知道?” 西门追雪冷哼道:“这两个魔头,残杀生灵,满手血腥,结果还不是落得个恶贯满盈?” 怪人双目一瞪,蓝光暴射,但瞬即收敛,奇道:“小子,原来你也知道?” 力追雪道:“在下曾听先师说过,当年五大门派,因这两人作恶如山,遂柬邀白道高手,联合围剿,把两个魔头,一齐消灭。” 怪人脸色一变,微哂道:“当年五大门派的主脑人物,也在这一战之中丧亡殆尽,结局几乎是同归于尽,而且勾漏二君,除了九臂魔君身遭惨死,七指煞君,却只伤未死。” “哦!”西门追雪心头一惊。 怪人又道:“其实勾漏二君,当时并没学会‘玄阴经’的武学,因为玄功内力,必需循序修练,时间和功力,原是相等的,他们学了三四成火候,便踏上江湖,如果再有十年,凭五大门派的能耐,那想伤得人家分毫?但五大门派,经此一役,主脑人物,丧亡殆尽,于是不得不另立新掌门人,但许多精深武学,却因之失传。” 西门追雪暗想:自己崆峒派的“离合神功”,敢情也是那个时候失去的!心中不由暗暗嗟叹。 怪人说到这里,偏头问道:“小子!你总该知道,五大门派多少年有个集会?” 西门追雪不加思索的道:“五大门派掌门人,定期十年,集会黄山天都峰。” 怪人点头道:“不错!经过那场激战之后的第七年,就是五十年前,五大门派新掌门人又有天都之会,那时一共已有九大门派,因为五大门派势微之后,青城、邛崃、终南,就乘时倔起。 但十年未出的七指煞君,却在此时,也赶到黄山。” 西门追雪又惊啊了一声。 怪人接道:“他因为‘玄阴真经’已告失落,但十年潜心苦练,武功之高,当时九大门派之人,即使联手合攻,也决难幸胜,他也抱着满腔仇怒,准备在黄山一举歼灭九派与会之人的雄心,那知他赶到阎王壁前,碰上一位遁世高手!” 西门追雪全神贯注,问道:“那又是谁?” 怪人道:“莲峰老人!” 西门追雪从没听说过莲峰老人这个名字,不由又道:“莲峰老人是谁?” 怪人瞥了他一眼,道:“莲峰老人,就是莲峰老人,咳!小子,你别打岔,七指煞君刚一走近阎王壁,迎面来了一个手持竹杖,银髯飘胸的老人,他望了七指煞君一眼,徐徐的道:‘你也来了?’ “七指煞君那会把一个老头放在眼里,喝道:‘难道我来不得?’ “银髯老人叹息道:‘来是来得,不过黄山之上,不准再有凶杀之事。’ “七指煞君目射凶光,厉声道:‘凭你也敢多管闲事?’ “银髯老人微笑道:‘这不是闲事,老夫隐居莲峰,不忍闻到血腥气味。’七指煞君杀心已起,冷笑道:‘我倒偏要你闻闻血腥气,最好还是先闻闻你自己的。’ “银髯老人道:‘老夫能以一命抵消武林杀孽,也是值得。’ “‘好!’七指煞君好字出口,一掌已向银髯老人胸口印到,那知眨眼之间,老人倏忽不见,回头一瞧,原来他正手拄竹杖,含笑立在自己身后,七指煞君心头虽然震惊,但仗着一身绝艺,此时恼羞成怒,杀手连出,可是任你再快,依然沾不到老人半点衣角。 “心中正感惊懔,只听老人说道:‘七指煞君,你连老夫的‘飘香步’都无法化解,还论其他?去罢!老夫容你自己考虑,像你两手血腥之人,如能安心在壁下思过,只要不走出阎王壁三百步,自可无事,否则就得废去一身武功,才可任尔下山。只要老夫门人,经过壁前,重使‘飘香步’之日,即是你解禁之日。’话声一落,七指煞君,糊里糊涂的被一阵无形劲气,卷落百丈峭壁之下……” 西门追雪没等他说完,惊啊道:“老丈,你……就是七指煞君!” “桀——桀——桀——桀——” 怪人一阵大笑,右手一伸,赫然露出七个指头,目中蓝光暴射,盯着西门追雪道:“小子,老夫话已说完,现在就传你口诀!” 西门追雪剑眉凝煞,暗暗切齿!心想:“飞叶摧枯掌”,经七指煞君五十年苦研改进,威力比“摧心掌”还要厉害,自己学会了,正好找仇人,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替师傅报仇!心念转动,就点了点头。 七指煞君瞧到西门追雪点头答应,心中大喜,当下传了口诀,又教他如何凝聚三阴真气,如何借物吐劲,解说得极为详尽。 西门追雪心切师仇,用心谛听,他人本聪明,此时一经七指煞君指点,便已心领神悟,了然于胸。 七指煞君眼看西门追雪一点就透,心中大为高兴,随手摘了一片树叶,递到西门追雪手上,指了指十丈外一株大树上道:“小子,来,你按照所传口诀,发一掌给老夫瞧瞧!” 西门追雪接过树叶,站起身子,依照口诀,把本身三阴真气,摄集右掌,然后迅速把树叶贴到掌心,扬掌吐劲,一片树叶,从掌心激射而出,“啪”的一声,业已嵌入树身! 西门追雪蓦地一怔,接着心头狂喜,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居然把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嵌入十丈外的树身之中,这份功力,恐怕恩师在日,也不易办到! 他可不知道自己得了归驼子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力,论功力,已不输于当代一流高手,何况任何一种功夫,只要懂得诀窍,学起来自然容易! 第251章 夸张 但他回过头去,却见七指煞君微微摇头道:“小子,‘摧枯掌’三阴真气借物使劲,须蕴而后发,出掌无声,中物若虚,你这一掌还嫌阳刚有余,阴柔不足,所以只能把树叶嵌入树身,不能借物震物,发挥摧枯拉朽之功。好!你记着老夫的话,用心练习,就不难大成,老夫要走了!” 说到这里,蓦地双臂一振,人已随声而起! 西门追雪给他这么一说,果然觉得自已这一掌虽已仿佛达到摘叶飞花的上乘境界,但确实和借物震物,还差得很多。 心念一转,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沉心静气,再次照着“飞叶摧枯掌”心法,扬手一掌,往六七丈外一株碗口大树身上打去。 树叶击上树身,这一会,果然不再发出声响,也不再嵌人树身,只轻轻一碰,便行飘落在地上!树身经这轻微一震,“喀啦” 一声,立即齐中折断! 西门追雪大喜过望,心中不禁叫道:“好了!好了!这会该差不多了!” 他说话声中,正待跑去验看! 忽然身后有人娇滴滴的说道:“啊!好俊的功夫!” 西门追雪心中一惊,赶紧回过头去,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着一个玄衣少妇! 那女人长得十分冶艳,脸润桃花,柳眉含翠,眼潋秋水,一身玄色衣裙,婀娜临风,别有一股少妇风韵,撩人情态! 她本来惊诧之中,面带煞气,可是西门追雪这一转过头来,她不禁瞧得一呆,两道眼神,紧盯着他脸上,再也收不回去,眼角眉梢,露出盈盈笑意,檀口轻启,问道:“唷!小兄弟,你这手功夫,是跟谁学来的?” 西门追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妇,问得一怔,他可并不是被她那美艳的容光所动,而是人家什么时候落到自己身后,竟然一无所觉,光凭这份轻功,就显得比自己高出许多!他微一怔神,喝道:“你是谁?” 玄衣少妇格的笑道:“我问你的话,还没说呢,你叫什名字?方才使的那一手掌法,从那里学来的?” 西门追雪一皱剑眉,冷冷的道:“你凭什么问我?我要是不说呢?” 玄衣少妇娇笑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西门追雪瞧着她那份妖艳模样,心中已没好气,再听她口气如此狂法,不由剑眉陡轩,郎笑道:“我姓甚名谁,你不配问,跟谁学的掌法,你更管不着!” 话声一落,立即掉头就走。 那知脚下才跨动,只觉眼前一花,香风扑面,不见玄衣少妇举步,已然面带薄愠,拦在自己身前,冷笑道:“小兄弟,别忙,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那能说走就走。” 西门追雪心头暗暗吃惊,眼前此人,武功果然不弱,当即厉声喝道:“你待怎的?” 玄衣少妇柳眉挑动,噫道:“我又没难为你,干么这凶?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不就没事了吗?” 西门追雪怒道:“你这女人,好没来由,再不让开,在下可要得罪了!” 玄衣少妇听得一阵格格娇笑,道:“凭你这点功夫,想跟我动手,还早着呢!”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双掌一错,左手护胸,右手一招“手挥五弦”,向玄衣少妇拂去,口中喝道:“还不让开?” 玄衣少妇脚下一动不动,只是柳腰微微一扭,便已让开掌势,一面轻笑道:“你呀,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玉腕疾翻,纤纤玉指,翘若兰花,出手奇快,反向西门追雪“启并”穴上拂来,五缕指风,香喷喷地先已闻列! “兰花拂穴手?”西门追雪蓦然一惊,连护胸左手,要想化解都嫌不及,脚尖一点,立即往后暴退三尺! 玄衣少妇的兰花拂穴手,却一发即收,娇笑道:“小兄弟,你退什么,我真要对你下手呀,你那想在我手下走得出三招两式?” 这话可真把西门追雪激怒了!他顶门冒火,一张玉脸,顿时胀得通红,俊目放光,怒笑道:“好狂的口气,方某出道以来,还没在十招之内,输给武林中任何一人,就是接你十招,又有何妨?” “唷!瞧不出你小兄弟的口气,比我还狂!” 玄衣少妇两道眼神,打量着西门追雪,只觉他人美如玉,这一生气,更是俊脸飞红,星火含光,美到无以复加,她移着轻盈碎步,逼近他跟前,浅笑盈盈的道:“你真想和我动手?嗯!你不是已经告诉我姓方了吗?” 西门追雪只觉她眉梢嘴角含着笑意,脚下不自主的退后一步,怒道:“只要赢得在下,你想问什么,在下无不奉告。” 玄衣少妇妙目一瞪,道:“你说了可算?” 西门追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不算之理?” 玄衣少妇媚笑道:“好个大丈夫一言,唔!我准叫你输得心服口服,你进招罢!” 西门追雪敞笑道:“恐怕未必见得!” 右掌一竖,“月移花影”,迎面推出,左手箕张,一招“天魔献爪”,横扣玄衣少妇玉臂。 他心知对方口出大言,并非易与,是以出手就使出归驼子成名绝技“铁掌银钩”,一招两式,快逾闪电! 玄衣少妇看西门追雪攻势快速,不由柳眉微挑,嘴中轻哼一声,身不动,膝不弯,只是娇躯微晃,身法奇速,一个“移步换位”,西门追雪一招两式,便已落空,她玉臂轻舒,灵活如蛇,“锦丝缠腕”,反勾而来! 西门追雪一怔神,一双柔软玉掌,业已搭上自己左腕,轻轻一带,身不由己的往前跨上一步,差点就撞进人家怀里! 玄衣少妇美目盼兮,巧笑盈盈地一声轻“嘤”,檀口微启,吐气如兰,一缕口脂甜香直沁西门追雪口鼻! 他玉脸骤红,又羞又急,左手被人扣住,右掌借着进步之势,一招“五丁开山”直切而出。这一掌,他是急求自解,内劲外吐,差不多用上八成力道,威势奇猛! 玄衣少妇娇哼道:“你心倒真狠!” 右手扣着西门追雪左腕不放,微一侧身,左手一探,又往西门追雪右腕抓来! 西门追雪右掌劈出,趁对方微一分心之际,功运左臂,一招“苍龙昂首”,五指一反,挣脱玄衣少妇掌握,一下反扣住她右腕,但劈出右掌,却在此时,又被玄衣少妇紧紧捉住! 玄衣少妇似乎想不到对方能够挣脱自己握着的手腕,反过来扣住自己的脉门,但她只是微微一怔,任他握住玉腕,并不挣脱。 这一来,变成你抓着我的右腕,我也握着你的右腕,四条手臂,相互纠缠,四目相对,呼息相闻! 玄衣少妇两只水汪汪的眼,此时更是注视着方少侠,霎都不肯霎一下,红菱般樱唇,钩犀微露,双颊飞起朵朵桃花,娇羞欲滴! 西门追雪赶紧别过头去,功运左手,五指一紧,想闭住对方“脉门”要穴,那知才一运劲,陡觉玄衣少妇滑腻如脂的腕,立时坚如铁石! 心头一急,只得左手一松,放开抓着的右腕,一招“飞短流长”,向她胸口推出! 玄衣少妇粉脸更红,娇喝道:“小兄弟,你打到那里来了?” 她一挺,不避不让,右手随着话声,疾出如风,又往西门追雪左手捉来! 西门追雪给她一喝,俊脸骤然一红,堪堪推出的“飞短流长”,慌忙收转,化掌如指,往她肩头点去。 玄衣少妇却早在他微分心神之际,左手一松,身往右旋,纤纤右掌,业已贴上西门追雪后心,轻轻一推。 西门追雪连人家使的什么身法,都没有看清,立被摔出去六七尺远!耳中听玄衣少妇娇笑道:“对不?你要是真和我动手的话,这一掌就得送了小命!” 西门追雪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子,他原是心气高傲的人,怎肯在玄衣少妇手下服输,何况对方只不过仗着大胆作风,趁自己不敢下手,意存顾忌之时,使巧取胜罢了!心念转动,立即冷哼道:“在下蒙你手下留情,不过像这般投机取巧,有什值得夸张之处?” 玄衣少妇脸上一红,娇笑道:“好,要是不服,不妨再来试试!瞧你身佩长剑,想是对剑法较有把握,那么你就使剑罢!” 西门追雪被她一再轻视,一股无名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朗笑一声:“好,就让你试试方某师门剑法!” 蓦地振腕出剑,撤出一片寒光,照着玄衣少妇飞卷而出!他一剑攻到,只见对方莲步轻移,一闪躲开,耳闻连珠娇笑,忽从身后传来。 不!纤纤玉手同时往自己后肩拍到! 这又是什么身法,西门追雪心头猛惊,赶紧使出“飘香步法”,肩头一晃,也轻灵的闪了开去,手中长剑,一式“倒撒天罗”,望玄衣少妇洒去! 他这一奇奥身法,也使玄衣少妇大吃一惊,娇笑道:“瞧不出你,果然有点门道!” 人随声转,一下又闪到西门追雪身后,青葱般五指,展若兰花,轻轻拂出。 第252章 师嫂 她这一手,正是“三阴拂穴手”中的奇奥之学,看去平淡无奇,实则那一拂之中,暗藏三招变化,不管你剑封掌架,或是纵身躲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内。 但西门追雪却待玄衣少妇素手将要及身之际,忽然间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玄衣少妇一拂落空,柳腰轻拧,闪电转身! 果然西门追雪用“飘香步法”闪到了她的身后,刺出一剑。 玄衣少妇心头大是惊愣,急忙展开“移形换位”身法,闪避对方剑势,一双纤手,更不怠慢,兰花拂穴,源源出手,同时两道秋水般眼神,却盯着西门追雪双脚之上,看他究竟如何闪避? 两人全以迅灵奇奥的身法,游走闪击,那里还像什么打架,好似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情侣,在林前捉着迷藏。 大家都为对方的奇异身法,感到惊异,尤其是玄衣少妇,任她全神贯注,依然看不出西门追雪如何移步?如何转身? 自己的“移形换位”身法,已是轻功中最上乘的一种身法,移步出脚,都有一定尺度,只要心念一动,立时身形念转,奇快无比。 但此时和对方捉摸不定的身法相比,“移形换位”,似乎还要逊上一筹,差非自己防敌经验,比对方较深,几乎吃了大亏! 她暗自盘算之际,正好方玉或久战不胜,猛地刷刷两剑,使出了“通天剑法”中的两招煞手绝学,“通天彻地”和“横弥六合”! 但见一大片银虹,壁立如山,狂澜怒卷,剑势凌厉,果然非同小可! 玄衣少妇蓦地一怔,她对这两招剑法,十分眼热! 那是三年之前,自己无意之中,遇上了一位青年剑客,竟一见倾心,不克自制,不惜以身示爱,勾引他投到自己师傅门下,结为夫妇,他当时和自己动手过招,使的正是这两招剑法。 不想三年之后,又遇上一个使“通天剑法”的青年,而且长得比他更为英俊,尤其这一对大眼睛,亮得像两颗寒星,好像里面蕴蓄着无限吸力,只要瞧上一眼,立时叫你心跳神荡! 正当她心中荡起一阵微妙感觉,悠然神往,西门追雪的剑光,已寒芒进发,疾卷而来! 玄衣少妇蓦然惊觉,玄裳飘动,闪出剑幕,娇声喝道:“住手!” 西门追雪斜抱长剑,潇洒的道:“在下并未落败!” 玄衣少妇白了他一眼,道:“你方才使的,可是‘通天剑法’中的‘通天彻地’和‘横弥六合’?”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在下使的正是这两招剑法,你是否感到难以应付?” 玄衣少妇并没理他,偏头笑道:“那么方少侠该是天台门下了?” 西门追雪道:“天台门下,又待如何?” 玄衣少妇道:“我想问你一个人……” 西门追雪微哂道:“咱们方才讲好,只要你赢得在下,你想问什么,在下无不奉告,目前在下并未……” 玄衣少妇不待他说完,纤手连摇,道:“我问你的话,和咱们打赌无关,说明白了,也许大家不是外人!” 西门追雪道:“那么你问的是谁?” 玄衣少妇甜笑了笑,羞涩的道:“你一定认识他,因为你的剑法,和他如出一辙,他就是我丈夫!” 西门追雪道:“你的丈夫是谁?” 玄衣少妇膘了他一眼,笑道:“他叫八手书生龙步青。” 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一双俊目霎都不霎的瞧着玄衣少妇,自己奉恩师遗命,正愁茫茫人海,到那里去找大师兄,不想无巧不巧,会碰上玄衣少妇,而且听她口气,已和大师兄结成夫妇! 那么方才自己太失礼仪了,一张俊脸,一时胀得通红,赶忙收起长剑,走到玄衣少妇跟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小弟西门追雪给师嫂见礼,方才多多冒犯,请恕小弟不知之罪!” 玄衣少妇一听西门追雪果然是天台苍松子门下,自己丈夫八手书生龙步青的师弟,不由想起刚才交手时的情形,心念愧怍,也粉脸一热,飞起一片红晕,连忙还礼,一面笑道:“果然是西门师弟,你大师兄还时常说起你呢!几时下山来的?功夫真俊,叫嫂嫂好生佩服。” 说着妙目流动,望着西门追雪又是嫣然一笑。 西门追雪心纯如玉,此时既知对方是自己师嫂,那敢再作刘帧平视,只是低着头,道:“师嫂过奖,小弟那是师嫂的对手,方才不是蒙师嫂手下留情,小弟早已落败。”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口中叫了声:“师嫂……”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觉目光和师嫂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个正着,心头一慌,赶紧把目光移开。 此时日近中午,阳光和煦,西门追雪一张俊脸,美如朝霞,直瞧得玄衣少妇禁不住心中一荡,急忙镇摄心神,羞红泛颊的“嗯”了一声,轻笑道:“方兄弟,我们既非外人,有话只管请说。” 西门追雪抬头道:“小弟想请问大师兄现在何处?” 玄衣少妇沉思道:“他已随恩师南返,我也要急着赶去,哦,方兄弟,你三月之后,到九宫山来,我们也正好回来了,嫂嫂替你置酒接风,你们师兄弟也好畅叙阔契。” 西门追雪听说大师兄陪着她师傅南返,一时也并未在意,当下躬身道:“三月之后,小弟定当前往九宫山拜谒兄嫂,师嫂回去,还望代向大师兄问好,此刻小弟身有急事,恕要先走一步了。” 说到这里,又躬身为礼,往大路上走去! 玄衣少妇瞧着他英俊后影,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娇声喊道:“方兄弟,你快回来,我还有话问你呢!” 西门追雪回头见师嫂招手相喊,只得依言走了回去。 玄衣少妇眼波流动,向他看了又看,柳眉轻舒,展然笑道:“方兄弟,我差点忘了,你方才练的那种掌法,不知是跟谁学的?可肯告诉我吗?” 西门追雪见她忽然又问起“飞叶摧枯掌”来,心中不由犯疑,但继而一想,练武之人,只要遇上奇特功夫,谁也免不了引起好奇之心,这就含笑答道:“这叫‘飞叶摧枯掌’,是刚才一位老丈教的。” 玄衣少妇迷惑的道:“‘飞叶摧枯掌’?兄弟,你可知道教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道:“那老丈就是昔年名震武林的七指煞君,小弟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玄衣少妇似乎微微一震,接着答道:“方兄弟,你有此奇遇,福缘可真不浅!喂,嫂嫂也得走了,你别忘了三月之后,到九宫山来!” 娇躯一转,人影飘然飞起,转瞬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西门追雪只觉这位美艳神秘的师嫂,武功之高,就是久享盛名的一剑、双拐、三奇、四恶等人,怕也不过如此! 心中想着,也立即往大路上奔去。 何消一阵工夫,便已赶到石墩,正想找一家饭馆歇脚,忽听身后有人叫道:“老弟,你怎的此时才来,酒莱已快凉了!” 西门追雪回头一瞧,原来正是独孤偓,这时一手握着自己臂膀,笑道:“来,来,老弟想必早已饿了,咱们边吃边谈,老朽还有话奉告。” 西门追雪见他果在石坊等着自己,当下也不再客气,两人走进酒馆,见临窃一张桌上,已放着许多莱看,两副杯筷,和一大笼馒头,两人落坐之后,独孤偓举杯一饮而尽,笑道:“老弟,快先吃些东西,老朽正想听你说说方才那位高人,究竟是谁呢?” 西门追雪确也感到腹中讥饿,这就夹了一块牛肉,和一个馒头,慢慢嘴嚼,一边就把自己和七指煞君相遇情形,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这一段话,可把名列四恶的独孤偓听得目瞪口呆,他一连喝了两口高梁,皱眉道:“照这么说来,江湖上传言的红叶教主,想必就是当年九臂魔君的传人,当年他为恶武林,就是死在五大门派围剿之下,难怪他的传人,一出江湖,便以五大门派作为寻仇!” 西门追雪所得依然惊愕,连忙谢道:“若非老前辈提起,晚辈真还想不到他就是九臂魔君的传人。” 独孤偓缓缓的道:“目前虽然尚不能确定红叶教主,就是九臂魔君的传人,但也不会差得太远,不过他始终不肯露面,此中也许另有阴谋。五大门派经此巨变,据说已公报昆仑钟二先生,主持大局,老弟不妨把今日所遇,及早通知钟二先生,从长计议,早作准备,方为良策。” 西门追雪恭敬的道:“老前辈说得极是,晚辈适才从准提庵下山,敝师叔也曾如此吩咐晚辈,怎奈晚辈有一位师姊,被崔如风恶贼擒去,救人如救火,一时势难兼顾……” 独孤偓突然双目一睁,说道:“此事由老朽饭后走一趟菩提底,转告令师叔就是。” 西门追雪感激的道:“那么有劳老前辈了。” 独孤偓正容道:“老朽二位至友,归驼子身遭横死,瓢浮子无故失踪,即使刀山火穴,老朽也义无反顾。“ 第253章 流星 “何况区区小事,只是老弟追踪恶郎君崔如风,他武功精深,而且惯使毒药暗器,老弟此去,倒确须小心才好。” 西门追雪剑眉一轩,愤愤的道:“谅他区区一个恶郎君,晚辈自问还不致落败!” 独孤偓虽然不知西门追雪武功如何,但从他一双眼神中看来,这年轻人功力之深,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何况方才又得七指煞君传授,想来不致有什么差池,这就微微点头,一面低声道:“老朽适才听说有人瞧到崔如风在黎明之前,打这里经过,好像是往青阳方向去的,这一路人烟稠密,以老朽推想,他可能前往九华,老弟只要沿途注意,就不难追上。” 西门追雪想起月前,自己到九华找寻师叔,下山时,在迎客松前不是碰上恶郎君吗?可能这恶贼的窠穴,就在九华。 这就霍然站起身子,抱拳道:“承蒙老前辈指点,晚辈这就上路!” 独孤偓笑道:“年轻人就是这股火急性子,救人虽急,也不忙在一时,老弟,你就是要上路,也总得填饱肚子再定,老朽这里,有几粒专解迷药的药丸,老弟带去,也可各作不时之需。” 说着从杯中掏出一个小小磁瓶,随手递过。 西门追雪连忙双手接过,感激的道:“老前辈厚赐,晚辈拜领,救人如救火,晚辈就此别过,向菩提庵送信之事,也就拜托老前辈了。” 独孤偓见他急着要走,只得说道:“老弟只管放心就是。” 西门追雪别过独孤偓,耽心吕姊姊安危,走出市镇,再也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轻功,一路往九华奔去,他这一展开脚程,当真风驰电掣,疾逾奔马,路上行人,只觉一阵轻风掠过,那想瞧得清人影! 百来里路,不消一个时辰,便已赶到九华山下,当日和恶郎君相遇之处,不但一路留心,没有赶上崔如风影子,再一打量山势,此处不过只是入山之口罢了。 当日因为大冷天气,崔如风只穿着一袭青衫,而且相隔十多丈,他一步而至,才使自己住足注目,但最多也只匆匆一瞥,他是人山去的,究竟往那里而去,九华山广及两百多里,一时又到何处去找? 西门追雪愣了一会,心想,不去管他,自己既然来了就沿着山径人山再说,一面四朗无人,从怀中摸出简小云送给自己的人皮面罩,戴到脸上! 翻山越岭,不知走了多少远近,天色逐渐昏黄,他不时的登高了望,但除了山峰起伏,松柏参天,这群山之中,敢情已人迹罕至,到处都是峭壁悬岩,连山径也似有若无,险峻难行! 自己仅凭独孤偓的推测,就匆匆赶来九华,当然独孤偓认为恶郎君崔如风,生性好色,稍有姿色的姑娘,落入他的手中,无一幸免。 他掳到吕姊炼之后,不在偌大黄山,找一隐僻之处,逞他兽欲,却明目张胆,挟着一个姑娘,往青阳方向而来,那么他的老窠,可能就在九华山中。 这一推测,十分合理,但自己总究迟了半天,他果真已经回转案穴,只要不再露面,偌大山区,自己也无异大海捞针。但如果他的老窠根本不在九华,那么自己就无异守株待兔,劳而无功。 唉!自己劳而无功,还是小事,吕姊姊一个姑娘家,落在这淫贼手里,后果何堪设想?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西门追雪不想吕姊姊,倒还罢了,这一触动心事,当真肝肠寸断,六神无主! 他剑眉深蹙,面对着插天峻岭,满耳松涛,深感彷徨! 天色越来越黑,猿啼虎啸,隐隐传来,西门追雪掣出长剑,右手拾了几块碎石,作为防身之用。 一面仗着绝顶轻功,和约略还能辨清三五丈远的目力,在峭壁危崖之上,飞行纵掠,搜索前行。 这样又奔了将近一个更次,不但心中渐感失望,而且对吕姊姊的安危,也愈来愈感焦灼! 蓦地,他瞧到远处一个山腰中,似乎有一点星星火光,闪了一闪,不是目光极好之人,根本就不易看到。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那还怠慢,双足一点,急纵直掠,疾奔而去! 这山腰,看来不远,但差不多也费了一盏热茶光景,才行赶到,那一点火光,只在方才一闪之外,就不见再亮,越是如此,越使西门追雪起了怀疑。 他认定方向,掠到邻近,仔细一瞧,原来自己站处,是在山腰一块突出的崖石之上,四外全是峋嶙石岩,并无异样。 岩石距离下面,约有八九丈远,似乎是一些不太高的灌木丛,黑压压的瞧不清楚。 西门追雪觉得自己并没看错,一闪星星火光,分明就在崖下! 他暗暗运功护体,一紧手上长剑,吸气拧身,往崖下飞落! 那知他身形堪堪落地,连四周情势,都还没看清楚,猛然间,一股锐风,斜刺飞来! 西门追雪最近屡经大敌,阅历渐深,虽在身形才落之际,轻轻一跃,就避开了袭来暗器。 但正当他避开第一枚暗器,说时迟,那时快,第二、第三枚暗器,又带着劲锐啸声,划空打到! 西门追雪听风辨位,侧身吸腹一,第二枚暗器,贴着身子,倏然穿过,借着回身之际,右手长剑一拨,又把第三枚暗器激飞出去! 这三枚暗器奔的是西门追雪致命穴道,而且黑暗之中,认穴极准,若非西门追雪目前身手已臻上乘,武功稍差一点的人,就断难闪避得开! 尤其西门追雪举剑一拨,发觉此人打出来暗器,来势极重,和.普通暗器不同,心头一怒,不禁大声喝道:“好淫贼,昏夜之中,偷袭暗算,算得什么人物?” “呸!你们敢向我姥姥寻仇,再试试姑娘的流星拐!” 那是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少女口音,话声未落,一阵锐啸,九点黑影,连翩飞来! 西门追雪情知找错地方,但那还来得及说话,百忙之中,只好举剑封架,一面听风辨位,走避躲闪! 那知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九支精钢短拐,上下飞舞,竟是后发先到,而且其声在左,忽而奔右,有几支明明掠过身后,却又反打过来! 任你西门追雪武功再好,也是手忙脚乱,一阵铿锵大震,火星四溅,才勉强把人家九支流星拐击落! 这时五六丈多的一丛矮树之中,一个黑布包头,身穿黑色劲装,体形瘦小之人,突然长身而出,娇声喝道:“小贼,你认为流星拐奈何你不得,姑娘就胜不了你?”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正待往西门追雪扑来! 西门追雪磕飞九支飞拐,低头一瞧,师傅传给自己的一柄松纹剑,剑尖上已磕缺了两个小口,心头顿时激怒。 对方不分青红皂白,手段好辣,一见她现身叫阵,左手掌心拾来的三粒石子,早巳电射打出,口中喝道:“丫头,你也尝尝我的暗器!” 西门追雪功力已臻上乘,此时忿怒出手,虽是三粒小小石子,但势劲力足,何异钢弹。 而且石子本身,体积极少,风声不大,等黑衣人闻到西门追雪喝声,赶紧躲闪,已经迟了一着,避开了两粒,还是给第三石子掠过头顶,射飞了包头黑布,满头秀发,立时披散下来。 黑衣女子两声娇叱,蓦地双脚一跺,身形凌空扑起,举剑下刺! 不!她左手还有一件两尺来长的精铜兵器,同时横劈而来! 西门追雪一见对方来势劲急,形同拼命,心下一怔,倒提青锋,向后一纵,正待喝问来历。 那知身方落地,对方如影随形,又是一剑当胸刺来,只听“嗤”的一声,对方剑尖,业已刺中衣襟,一柄短拐,急如星火,也划着弧形打来! 西门追雪心头大怒,身躯半转,长剑立即往外撩出,一招“左右开弓”,“铛”“铛”两声,黑衣女子身法虽快,但功力究竟和西门追雪差得甚多,一条身子,立被震退了几步! 西门追雪横剑而立,愤然的道:“别先动手,你究是何人?” 黑衣女子“呸”了一声,毫不理会,刷,刷,刷,刷!剑拐齐使,接连攻出,剑刺要害,拐扫重穴,竟然全是杀着! 西门追雪怒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你当我怕你不成?” 黑衣女子也恶声相向,喝道:“贼子,难道姑娘怕你?” 左拐右剑,竟如疾风暴雨,往西门追雪身前洒来! 西门追雪勃然大怒,长剑一摇,立时展开“通天剑法”,松纹剑起处,寒光如电,匝身围绕。一连数剑,已把对方凌厉攻势,悉数封出门外! 手臂再振,剑发连珠,嗡然有声,乘虚反击。 黑衣女子剑拐同使,看去凌厉无匹,内力显然较差,但她走的却偏偏是刚猛一路,讲究硬打硬砸。 如果双方功力相等,她这种打法,倒可先声夺人,占尽机先,无如西门追雪得了归驼子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力,黑衣女子这一阵硬打硬砸,当真是自不量力! 第254章 超度 一连七八招下来,她双手已感到发麻,对方长江大河的剑势,却源源不竭而来! “姑娘和你拼了!” 她银牙蓦地一咬,奋起全力,剑刺拐击,刷刷两招,猛力攻出! 西门追雪冷嘿一声,力贯剑尖,使了一招“掷米成珠”,一点银星,迎着对方剑尖,猝然飞出! “叮”!黑衣女子只觉右腕骤麻,一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 不!眼前人影一晃,根本没看清楚人家使的是什么身法,左手又是一震,精钢短拐,同时被人劈面夺去! 她吓得惊叫一声,娇躯慌不迭往后急退! “秋云,别慌,姥姥来了。” 西门追雪正好震飞对方长剑,夺下钢拐,只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喝声入耳,一条人影,已挟着凌厉强风,当头扑到! 西门追雪大吃一惊,此人来得好快,他连人影也没看清,立即施展“飘香步”,一下闪出拐影之外,心头蓦地一动!剑拐! “好小子,再接姥姥一拐!” 飞扑而来的姥姥,敢情一拐落空,敌人身形,忽然不见,大感惊愣,她龙头拐一挑,“力劈五狱”,再次向西门追雪劈来。 西门追雪一闪躲开,口中叫道:“姑娘可是樊秋云吗?” “好小子,你欺侮了姥姥的孙女,她是樊秋云,又待怎样?” 白发姥姥两次出手,被西门追雪躲开,不由白发飘动,怒气冲天,一个回身,龙头拐“横扫千军”,呼啸扫到! 她出手虽快,但西门追雪的“飘香步法”,何等玄妙,一拐扫过,眼前人影,倏然消失。 只听身后有人大叫:“樊姑娘,这是误会,在下西门追雪!” “唉!你……你是方……大哥!啊!姥姥……他……” 白发姥姥手拄钢拐,双目在黑暗之中,灼灼发光,她弄不清这是什么一回事? 黑衣姑娘,再也不理会姥姥,她一腔怒火,化为乌有,心头同时升起无比的兴奋! 这可从她声音中听得出来! “啊!方大哥,果然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会到九华山来的?” 娇躯一纵,往西门追雪身前跳了过去。 西门追雪赶紧揭下面罩,一面递过短拐,口中说道:“樊姑娘请恕在下冒昧,多多开罪!” 樊秋云黑暗之中,和他立得很近,娇羞的道:“那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先动了手!” 白发姥姥见孙女一下和人家化敌为友,说个不停,把自己冷落在一边,不由问道:“秋云,这位少侠是谁?” 樊欧云娇笑道:“姥姥,他就是西门追雪方大哥呀,孙女不早就和你说过了?” 一面娇笑道:“方大哥,这是我祖母。” 她背地里早就叫他方大哥了,这回当着他面叫了出来,不无羞赧。 西门追雪连忙向白发姥姥作揖道:“晚辈适才冒犯,还请姥姥原谅!” 原来白发姥姥是人称流星拐樊太婆,原是双拐樊长江的同门师妹,结为夫妇,因她晚年好佛,独自在九华结庵而居。 樊秋云由百草仙翁葛长庚亲自送到九华,正好昔年败在樊长江手下的五台枯骨寺两尊者在庵前留下枯骨标记,前来寻仇,葛仙翁一听大为震惊,立即下山邀约神州一剑,赶来助拳。 樊姑娘初生之犊,可不知五台枯骨寺两尊者,是何等人物,就一个人偷偷的带了十二支流星拐,躲在崖前,准备等两尊者来时给他们一个厉害,那知无巧不巧,碰上了西门追雪。 闲言表过,却说樊太婆,早在西门追雪没来之前,已听孙女一门一声方大哥的,说过昨晚在阎王壁相救之事。 此时再看孙女那份欣喜如狂的样子,做姥姥的那会瞧不出孙女的心事来,天色虽然昏黑,但她瞧着西门追雪寒星般双目,和英挺风杯,早就老怀高兴,带笑道:“方少侠好说,小孙女昨晚多蒙少侠相救,老身还没道谢呢。 “今晚之事,起因于亡夫昔年曾和五台枯骨寺两位尊者结有嫌隙,日前在庵前留下枯骨标记,想是找老身寻仇,他们这种标记一经传,最多不出三日,不过此时不来,也许今晚不会来啦。荒居就在附近,方少侠如不嫌弃,就请去喝杯水茶。” 西门追雪因不见恶郎君崔如风踪影,心中至为焦急,不愿多有耽搁,闻言正想婉辞。 蓦然……月黑林暗,夜风凛烈之中,隐隐传来两声阴恻恻的冷笑! 笑声不大,传入耳中,使人不由得透骨脊冒起一阵寒意,接着响起一个阴森声音:“用不着回去了,贫衲兄弟,已来此多时!” 西门追雪听得猛一惊,霍地扭转身形,正好半轮残月,从云隙小吐出淡淡的微弱光辉,依声瞧去,只见距身前四丈远处,并肩站着两个瘦骨嶙峋的灰衣僧人! 这两个僧人,除了四只阴森森的目光,还在转动之外,简直像两具僵尸,双目深陷,双额高突,似笑非笑,神情冷寞,另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樊秋云不禁惊叫一声,吓得后退不迭! 西门追雪目前阵仗见得多丁,眼看他们无声无息地落到身后,自己一点都不曾发觉。心知这两人必是武功诡异之辈,他原想辞别樊太婆祖孙,立即上路,但人家强敌临境,一时话到口边,只好咽了下去,冷冷的道:“两位是谁?鬼鬼祟祟的算得什么人物?” 樊太婆在两人现身之时,脸色倏然一变,此时一听西门追雪大声一问,不由心中一急,连忙摇手道:“方少侠,这两位老师傅是五台山枯骨寺的赤伽尊者和寒伽尊者,他们冲着老身而来,与少侠无涉!” 接着回头道:“秋云,这里由姥姥担待,你还不陪少侠到庵中稍坐。” 两个僧人阴森森的目光,掠过三人,右首一个嘴唇微动,却不见说出声音。 左首一个微微点头,道:“贫衲目光瞧到之处,几曾有人能安然离去?何况凭这位小施主方才所说,就有超渡资格!” 西门追雪在他们两人现身之时,早已觉得这两个僧人决非善类,此时听到左首赤伽尊者这么一说,不由剑眉陡轩,敞声笑道:“两位身在空门,自应首戒嗔妄,如何说出这等穷凶极恶的话来,在下出道江湖,虽然时日不久,也曾会过不少知名之士,今晚倒要瞧瞧两位有些什么邪门歪道手法,超渡在下?” 樊太婆深知枯骨寺两尊者武功歹毒,自己是否抵挡得住,还在未定之天,百草仙翁葛长庚赶去邀约神州一剑前来助拳,此时犹不见踪影,心头正在作难,是以才要孙女陪着西门追雪回转庵中,俾免自己动手之时,少去顾虑。 那知西门追雪少年气盛,竟然不知厉害,出言顶撞对方,心知要糟,急忙叫道:“西门少侠快请后退……” 话声未落,便已经迟了! 两个瘦骨僧人,一言不发,同时枯爪倏伸,向西门追雪当胸抓来! 四丈距离,一晃而至,寒风讽然,诡异无伦! 西门追雪只觉两人不但出手奇快,而且锐利指风,不论你避向何方,均在他们阴寒鬼爪笼罩之下。 心头暗惊,口中冷哼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出两人爪风之外,右掌一抡“风雷交击”,往寒伽尊者后心拍出,左手化钩,“斜卷西风”,却往赤伽尊者肩上抓去! 他这一招两式,堪堪出手,樊太婆也大喝一声,人影骤然抢出,龙头拐一招“玉龙出云”,往两尊者直捣而出! 枯骨寺两尊者凶名久着,江湖上人闻名丧胆,自从昔年败在双拐之下,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此时被西门追雪激怒,一爪出手,对方人影,瞬息不见,也不禁同时惊噫! 但两人总究身手不凡,出爪虽快,变招更快,西门追雪身形一失,两人鬼爪一带,同时倏然转了过来! 寒伽尊者冷嘿一声,枯爪硬生生迎着樊太婆拐势抓去!赤伽尊者也爪随人转,疾抓西门追雪肩头! 西门追雪眼看樊太婆已敌住寒伽尊者,自己仗着“飘香步”斗他一个当不致于落败。心念转动,待到赤伽尊者鬼爪近身,双肩一晃,竟又失去身影! 赤加尊者几曾遇上过如此怪异身法,突然身形一停,一双鬼爪,伸缩之间,其红似火,望着西门追雪连声阴笑。 西门追雪站在他对面,已觉炙热如焚,不由心头大惊,这贼秃使的是什么功夫? 只听赤伽尊者冷冷的喝道:“小子,你试试佛爷的‘赤伽神煞’罢!” 双爪一扬,连人疾扑过采,两股烈焰般热流,顿觉灼人肌肤。 西门追雪那敢大意,脚下闪动,连使“飘香步”,右掌一圈,运起全力,跟着往赤伽尊者劈出。 赤伽尊者已是忿怒欲狂,他总究数十年功力,反应灵敏,只要西门追雪衣衫飘动,听风辨位,一双火红鬼爪,也立时攻到。 一时三四丈方圆,全在他“赤伽神煞”炙热狂飚之下! 西门追雪也暗自心谅,自己“飘香步法”,玄奥无比,从无一人,有这般灵活反应,对方居然如影随形,自己闪到那里,他鬼爪就到那里。 第255章 旁观 虽然前后依然差上半步,未能伤及自己,但对方爪风过处,奇热难耐,十几个照面下来,也热得汗流夹背,重衣尽湿! 那边两人更打得异常激烈,樊太婆一支龙头拐,走的原是刚猛路子,她白发飘动,拐势如山,声势之强,当真有若石破天惊,山崩地裂之慨! 但寒伽尊者也丝毫不弱,一双鬼爪,寒飙横卷,奇冷澈骨,十缕尖风,划空生啸。但见人影拐势,进退盘旋,分不出是此是彼。 只有樊秋云姑娘,瞧着激战中的四人,只觉一边炙热如焚,一边冷飙搜空,她紧握着剑拐,站在中间,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一面却望眼欲穿的盼望着葛仙翁和神州一剑,能够及时赶到。 这时大半轮残月,渐渐明朗,照得山石林木,十分清晰。 樊姑娘只听一声雕鸣,一团白影,渐渐飞到当头,那是一只全身如雪的大白雕,雕背上忽然响起人声,那是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哦!云儿,你瞧,下面有人打架呢!” “不错,我们下去瞧瞧!” 白雕双翅倏敛,落到崖前,从雕背上一下跳出两个穿白衣的女孩! 两人长得一样高低,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光景,生得眉目如画,十分娟秀,但她们神气十足! 走在前面的那个,乌溜溜眼睛,向场中四人一转,苹果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回头道:“霓儿,那两个贼秃,敢情不是好人?” 那被叫做霓儿的,立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对了,光瞧他们那手功夫,准是邪门歪道咯!” 樊秋云眼睁睁瞧着两人从雕上下来,已觉十分奇怪,此时再听她们说话口气,又大得出奇,心中正在惊奇! 赤伽尊者这一阵工夫下来,已知西门追雪除了奇奥莫测的身法之外,功力也只是平平,在自己“赤伽神煞”之下,决难久持,心头方自冷笑,忽见场中忽然飞落一只白雕,已暗自留神,许是敌人来了帮手? 及至跳下来的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那会在他眼里,此时一听小女孩口气,竟然不把自己两人放在眼内。 不禁触发凶心,蓦地一个急旋,右手一扬,拍出一股淡红爪影,往两个女孩身前抓去! 口中笑道:“小丫头,佛爷面前,岂是……” 他话声未落,蓦听一声雕鸣,一团白影,比箭还快,往赤伽尊者冲去! 赤伽尊者右手才一扬起,立觉劲风拂面,锐利钢爪,业已劈面抓到!百忙之中,连瞧都来不及瞧清,双足一点,身形暴退八尺! 耳中只听“嘶”的一声,身上一袭僧袍,已被撕下了一大块,心头大惊,定睛一瞧,原来猝然偷袭自己的,竟然是那只扁毛畜生大白雕! 此时早巳停在那里,偏着头瞧着自己,似乎不屑追赶! 这扁毛畜生,好生厉害,居然不畏自己的“赤伽神煞”!他蓦地想起这大白雕的来历,难道是…… 两个白衣女孩,一齐拍手大笑,站在左边的一个,忽然招手道:“大白,别难为他,快回来罢!” 右边那个道:“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让大白教训教训他也好,拦它作甚?” 大白雕似乎不愤赤伽尊者的偷袭,听了右边那个白衣女孩的话,精神一振,全身雪白的羽毛,忽然竖起,一对金光闪闪的眼珠,盯着赤伽尊者发起威来! 赤伽尊者瞧着大白雕,也有点心头发毛,默运“赤伽神煞”,防他猝起发难。 右边白衣女孩又喊道:“大白,快回来,别忘了随便伤人,回去连咱们都要受罚呢!” 大白雕当真通灵,一听回去受罚,它羽毛尽敛,金睛恶狠狠的盯了赤伽尊者一眼,好像在说着:“贼秃,便宜了你!”缓缓的往两个小女孩定去,伸着头,在她们身边挨了几挨,显出十分亲昵模样。 这时寒伽尊者和樊太婆也早已停下手来。 两个瘦骨僧人对望了一眼,寒伽尊者又嘴皮微动,依然不见说出声音。 赤伽尊者浓重的哼了一声,忽然向两个白衣女孩走近几步,打讯道:“两位可是琼宫侍者,恕贫衲眼拙。” 左边一个白衣女孩,小嘴一撇,一脸不屑的道:“别啰嗦,你还打算怎的?” 赤伽尊者忍气吞声的道:“贫衲只是问问罢了。” 右边那个瞪了他们一眼,挥手道:“姑娘瞧不惯你们这副模样,别在这里自讨没趣!” 赤伽尊者狞笑道:“那末你们果然是琼宫侍者了!” 话声一落,两个枯瘦僧人,同时双足一顿,两条瘦影,划空疾逝,瞬即消失在昏茫月色之中。 西门追雪自从归驼子把毕生功力输入他身上之后,功力大增,尤其领悟了幼年时候在海岛上学会的迷藏步法。 短短数日之内,接连和崆峒掌门公孙泰,峨嵋三云的白云子、恶道人墨无为、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以及五十年不出的七指煞君等人,先后都动过手,在这些名震一时的武林顶尖高手面前,从没落过下风,就引以为豪。 不料今晚自己碰上赤伽尊者,他那炙热如火的手爪,自己不但从没听人说过,而且自己虽仗“飘香步”保身,但时间一久,就奇热难耐,头脑昏眩,自己也感到难以持久,可见赤伽尊者,武功之高。 那知平空来了两个白衣女孩,连手也没动,就把他们吓跑,当真天下之大,奇才异能之士,实在太多了,自己这点能耐,委实算得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不由抹了抹额上汗珠,怔怔出神! 赤伽尊者称她们“琼宫侍者”,不知琼宫侍者又是什么人? 别说西门追雪不知琼宫侍者是谁?就是出身武学世家,以流星拐,纵横扛湖数十年,如今白发苍苍的樊太婆,听赤伽尊者临走时说的“琼宫侍者”,也膛目不知所云。 光凭琼宫侍者,就能把五台枯骨寺两位尊者吓跑,那么琼宫主人的厉害,更是可想而知,但她遍索枯肠,把数十年前的知名人物,从头细数,也依然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 不过不管想得起想不起她们身后是谁,今晚这场凶险,总是这两个小女孩来解的围,樊太婆略为一怔,收起龙头拐,正待向两个白衣女孩道谢! 蓦听山崖上有人呵呵笑道:“喂!跛子快来,在这里了,哈哈,咱们这几十里路,总算没有白跑。” 接着另一个口音应道:“不错,是穿白衣的,噫,这里怎么弄出两个来了?” 先前一个又道:“人家两个,可见一个就是他同党,怎么?你栽了跟斗,就胆小起来?” 另一个怒道:“胡说,咱跛子一生怕过谁来?这小子不过仗着手中是一口利剑罢了,咱们下去!” “嘶!”“嘶!”两条人影,突然从山崖直像陨星般飞落! 那是两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头,右边一个衣袖虚飘飘的,敢情缺了一只臂膀。 左边一个一条右脚,金光雪亮,原来是一只铜脚! 这两人骤然出现,西门追雪心头猛然一震,暗暗叫了声:“孙残!李跛!” 孙残、李跛落地之后,根本连正眼也没瞧樊太婆和西门追雪一下,就并肩往两个白衣女孩走去!这一走近,两人同“噫”了一声! 李跛回头瞧着孙残道:“老残,我说弄错了人,你还不信,这两个还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孙残气道:“她们不是穿着白衣?” 李跛怀疑的道:“白衣倒是不错,只是……” 孙残摇头道:“跛子,你真越老越糊涂,她们衣着相同,分明就是一党!” 李跛大为佩服的道:“不错,老残,真有你的,咱们问问去。” 樊太婆自从两人现身之后,她虽然不认识商山四异,但两人身手不同凡响,她自然瞧得出来,此时听他们一搭一挡,似乎冲着两个白衣女孩而来。 她们身世来历,自己固然一无所知,不过人家方才曾为自己解围,此时怎好袖手旁观,这就走前几步,顿首道:“两位夜临荒山,不知有何见教?” 李跛头也不回的道:“咱们是找穿白衣的,你不穿白衣,最好少管闲事!” 西门追雪见他们一再提及白衣,不由心中一动,陡然想起那个自称是自己朋友,送碧玉莲子解救师叔剧毒的人,不正是身穿白衣的书生? 他还说急于去追“莲峰之钥”,少则三天,多则十日,要自己千万在菩提庵等他。 不错!“莲峰之钥”,就是被李跛所得,如今这支金透,他没带在身上,敢情已被白衣书生夺去,所以他们要找身穿白衣之人。 他心念转动,原是瞬息间事,只听那个云儿叫道:“老婆婆,你别理他们,他们要找穿白衣的,就让他们说说来意好了。” 孙残接口道:“不错,老夫就是找你们来的。” 左边一个叫霓儿的,小脸一绷,道:“我们又不认识你们,找我们干吗?” 李跛冷嘿一声道:“小女娃,老夫问你们一个人,你们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第256章 侍者 霓儿乌溜溜的大眼珠一转,嗤的笑道:“你知道我们愿不愿回答你?即使回答你,你怎知我们说的老实不老实?” 她嘻嘻哈哈地说得又快又脆,李跛给她问得一怔。 云儿不屑地撇了撇嘴,嘻的笑道:“霓儿,听他们说说要问的是谁?” 霓儿点了点头,又瞥着两人催道:“噫!你们怎的不说话了,到底要问的是谁?姑娘可没时间和你们扯谈。” 李跛干嘿道:“老夫要问你们是否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 他此话一出,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霓儿和云儿对望了一眼,笑道:“他姓甚名谁?” 李跛道:“这个就是老夫要问你们的。” 霓儿觉得甚是好玩,笑道:“你问我们,我们又去问谁?” 孙残抢着道:“这道理很简单,因为那小子身穿白衣,你们也全穿着白衣?不问你们,又去问谁?” 霓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回头道:“真是活见鬼,天下穿白衣的人,多着呢,找不到人家,就找到咱们头上来了?” 李跛阴笑道:“因为你们同在九华出现,那小子还抢走了老夫的东西!” 西门追雪又暗哦了一声,心想要从李跛手中,夺走“莲峰之钥”,那么白衣书生的武功,该是如何得了! 同时他又觉得奇怪,“莲峰之钥”是开启莲花峰石门之用,如今石门早已开了,里面除了壁上刻着一首“翠莲曲”,可说空无一物,那白衣书生,却要从李跛手上,夺取此钥,又为了什么? 霓儿柳眉一挑,拍手道:“活该!你丢了东西,活该!” 云儿却低低的对霓儿道:“这两人有点无赖,别理他们,我们走!” 李跛大声笑道:“哈哈,你仍不说出那小子去了那里?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霓儿呼的逼前一步,气道:“你们要怎的?” 孙残干嘿着向李跛道:“跛子,多说无益,把他们带回九宫山去,不就是了?” 李跛点头道:“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西门追雪听他们说出九宫山,心中又蓦然一凛! 霓儿回头甜笑道:“他们想动手呢!” 云儿撇嘴道:“凭他们也配?” 那只伏在两人脚边的大白雕,这时忽然引吭长呜! 霓儿小手在它头上拍了两下,轻声道:“大白,这两人,我们足够打发了,用不着你! 大白雕果然偏着头,目露不屑的瞧了孙残李跛一眼,又蹲下身去。 这几句话,听在孙残、李跛耳里,如何受得住? 孙残道:“纵目江湖,只有老夫打发人家,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打发老夫的,小丫头,你们口气倒真不小!” “小”字出口,人影一晃,伸手就往霓儿捉去! 同时李跛也骤然往云儿抓到! 这两人出手如风,快得使人无法看清,但他们却扑了个空,两个白衣女孩,依然好端端站在三尺开外! 这可把樊太婆、西门追雪等三人,全弄得目瞪口呆,简直使人不相信刚才孙残、李跛已经出手。 云儿绷着小脸哼道:“你们真想打架?” 霓儿娇笑道:“这还有假的?” 她双辫一摆,一股淘气的样子! 云儿应道:“好,咱们就打发他们!” 霓儿笑出声来道:“本来早就应该打发他们咯!” 两朵白云,倏然飞起,四条玉臂,同时往孙残、李跛面前拂去! 孙残李跛一着落空,心知对方两个女孩,果然不是易与,虽然不再出手,但都已运功戒备,一见两人袭来,立即阴哼一声,右手一起,各自劈出强猛劲风,往两女撞去! 两女似乎知道厉害,直欺过去的身子,轻灵无比往斜飘去,两手招式不变,依然急如星火,往对方打去! 孙残、李跛,何等功力,右掌一带,左掌又已拍出! 云儿却并不和他们硬对,你一掌拍出,我就换一个方向攻到! 孙李两人,也异常灵敏,不论云儿,霓儿攻到那里,他们双掌,也立即拍到。 四个人全都以快攻快,迅速绝伦! 但云儿、霓儿是以手法身法见胜,她们掌指并发,忽拍忽点,上下抡飞,专找致命大穴,使你防不胜防,脚下所踏方位,也神奇异常,朗朗飞舞,飘忽无定,使人不可捉摸! 孙残、李跛却以功力见长,掌风雷奔,汇成一道道洪流狂飘,威猛无比,真有山摇地动之势! 十招不到,周围二三丈以内,已卷起无数风柱! 这些风柱,互相排荡,卷起满天砂石,四处飞激! 但两朵白云,却在劲风狂飘中,进退自如,起落飘忽,乘隙进招! 这真是武林中罕见的场面,就是连夙以流星拐成名数十年的樊太婆,和熟谙“飘香步”的西门追雪,都被这种惊世骇俗的打法,吸引住目光,屏息凝神,注目不霎,樊秋云姑娘,更睁着一双妙目,瞧得暇花白撩乱。场中四人,此时已越打越快,孙残、李跛目睹两女出手奇奥,心中虽然暗自惊懔,但也知道对方只不过仗着身法神奇。 如论内力造诣,比自己两人,差得极远,是以一面快打疾攻之中,一面不住的吸气运劲,暗暗加重力道,但听呼啸鸣喑,愈来愈是凌厉,只要稍微扫上点,怕不立负重伤? 这—点两女当然也极为清楚,玉掌翻飞,白衣飘忽,始终不敢和他们硬碰硬砸。 一阵工夫,差不多已打了将近百十来招,云儿、霓儿身手虽然不同凡俗,但总究和人家功力悬殊,身法渐见滞沌,攻势也不似先前灵活。 西门追雪不禁替她们耽心,悄悄摘了一片树叶,紧贴掌心,准备必要时,好使初学会的“飞叶摧枯掌”。 孙残喝道:“小丫头,还不乖乖就缚,真不要命了?” 喝声之中,呼呼两掌,把霓儿逼退了三步,突然身发如电,左手迅速无比使出大擒拿手,往霓儿右臂拿去!’ 这一着当真像电光石火,奇快无比! 霓儿惊“啊”一声,从佣面疾转而进,瞬息之间,陡然银虹吞吐,她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光华耀目,往孙残右侧划到! 孙残自然是识货之人,瞧她手上短剑,寒虹吞吐,分明是一柄极为犀利之物,一时慌忙收手后退,还是迟了一步,嘶的一声,一只虚飘飘的右手衣袖,立被截断! 孙残既惊且怒,猛喝一声:“小丫头,你找死?” 他左掌独抡,又猛攻而去,但霓儿手上多了一柄短剑,已不像先前顾虑,剑发如风,立还颜色! 这时云儿也被李跛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她是因李跛双掌环击,自己只忙着应付,连拔剑的工夫,都腾不出来,不像孙残只剩了一只左手,劈出的掌风,虽比李跛浑厚得多,但总究缺了一手,才使霓儿有拔剑的机会。 何况功力又比人差得很远,是以除了勉力应付,被逼后退,根本已失去还手之力! 小姑娘气得粉脸通红,情势十分危急! 樊太婆白发飘动、龙头拐一顿,正待出手! 西门追雪早已默运三阴真气,右掌一吐,一片树叶,“嘶”的往李跛身后射去! “呼!”一团白影,恰好同一时迅如掣电,往李跛身前投去! 李跛正在步步进逼之际,只觉急风外面,如钩钢爪,当胸抓到,而且身后也发现一股阴柔潜力,同时袭来! 心头大骇,赶紧身形一蹲,横窜而出!只觉左肩一阵剧痛,原来他应变虽快,仍然被大白雕的爪尖划破三条血沟,鲜血涔涔而下! 就在李跛这一惊骇暴退之时,两个白衣女孩,同时一跃而起,跳上雕背,只听一声长鸣,大白雕已破空飞起! 雕背上传来两个女孩恨恨的声音! “老贼,你们记着,琼宫侍者,不是好欺侮的……” 孙残、李跛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吃了大亏,此时看两女腾空而去,一点也没法奈何人家! 李跛抚着左肩,突然满脸狞惑的转过来,朝着樊太婆嘿嘿的阴笑道:“老婆子,方才偷袭老夫的可就是你?” 樊太婆何等人物,明知对方此时老羞成怒,极非易与,但岂肯示弱,手技龙头拐,双目精光暴射,冷冷的道:“两位不是找身穿白衣之人,要老身少管闲事?方才老身目睹那位小姑娘身陷危境,倒确有相助之意,不过老身尚未出手,那小姑娘已转危为安。而且老身数十年来,流星拐从不轻易出手,尊驾偷袭两字,似乎还安不到老身身上。” 她说得不卑不亢,极有分寸,李跛瞧她神色,似乎不假,但回眼打量西门追雪、樊秋云两人,一个年轻小子,一个黄毛丫头,似乎和方才那偷袭自己的阴柔潜力,不大相称! 不由干嘿一声,还未说话,西门追雪早已剑眉一轩,敞声笑道:“李跛,方才那一片树叶,正是区区方某所发!” 李跛见他突然叫出自己名字,不由微微一怔,哼道:“小子,凭你也配?” 孙残却目光闪烁,朝着左侧林中,阴恻恻的道:“林中何人,何不与老夫出来?” 第257章 极限 李跛又是一怔,暗想原来林中还躲着有人,自己今日怎会如此大意,始终认定方才那股阴柔潜力,西门追雪决难有此功力,是以闻言立即掉头转去! 一片树林之中,果然飘然走出两个人。 前面一个身穿团花蓝袍,面貌清癯,长须飘胸,肩上斜背一柄古剑。 后面却是一个瘦小道人,缩着一颗蓬蓬的脑袋,双手紧捧着朱红药箱,生似有人要抢他的一般。 这两人正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百草仙翁葛长! 他们见到樊太婆,立即拱手为礼,葛长庚小眼珠一转,瞧瞧樊秋云,又看看西门追雪,咧嘴笑骂道:“小子,你也来了?” 司徒昌明却大不剌剌的只作不见。 西门追雪知道他心胸狭小,多半还是为了昨晚自己从他剑招下脱身而出,他既然以“一剑”驰名武林,自己轻描淡写的脱出身来,就好像损了他的威望,这是沽名钓誉之辈!心中想着,不由也脸色冷漠,傲不为礼。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原是高傲刚愎,孤标自赏之人,如今给一个年轻后辈,如此不理不睬,态度狂傲,心中甚是忿怒,但又不好发作,精光电射的双眼,向孙残李跋,略一打量,立即微哼一声,道:“两位敢情就是商山四异中的孙残李跛了?据说尊驾四位,平日影形不离,不知还有两位,怎会不在?” 孙残愣得一愣,点头道:“不想老夫兄弟四十年不出,江湖上人,还没有忘记贱名!” 神州一剑仰天长笑,声音清越震耳,笑毕,拂须道:“老夫四十年来,遍找名山大川,始终不见四位踪迹,还以为四位物化多时,不想居然重出江湖、肆虐武林,黄山莲花峰多少同道惨遭毒害,老夫闻讯赶去,又和四位相左,那知却在这里遇上了。” 李跛干嘿道:“尊驾何人,口气还不小!” 神州一剑神色自若,凛然微笑道:“老夫神州一剑司徒昌明。” 孙残阴恻恻的道:“神州一剑?老夫还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唔!你是公冶玄何人?” 神州一剑道:“正是老夫先师!” 李吸大笑道:“哈哈,后生小辈,也在老夫们跟前大言不惭起来,当年始信峰上,公冶玄侥幸获胜,可惜他死得太早,老夫兄弟无法再找他印证,你既是他的传人,想必有点气候,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得出十招吗?” 神州一剑敞笑道:“老夫找你们四位,就是有为世除恶之心!” 李跛阴哂道:“来,老夫就教训教训你少年丧师的狂妄小辈!” 神州一剑缓缓的走到场中,从背后撤下长剑,渊停狱峙,抚剑笑道:“两位最好还是一齐上!” 西门追雪瞧他撤剑起步,果然不愧剑术大家风度,心中也暗暗赞赏,一面也朗笑一声,对着李跛喝道:“李跛,你方才不是要找袭击你的人吗?方某已经据实奉告,是否值不得你一顾?” 李跛想不到连这个年轻小子,也会指名叫阵,冷笑道:“等老夫收拾了这小辈,谅你也逃不出多远!” 说着回头向神州一剑道:“小辈,老夫四人,如在一起,照例四人同上,今晚正巧只有咱们两个在此,就给你便宜一点,不过你觉得还吃亏的话,不妨叫他们一起来。” 神州一剑微笑道:“两位尽管进招就是!” “好!”李跛口中才一出声,不见他点足晃肩,两道人影,已疾逾闪电,挟着嗡然啸风,当头劈落! 神州一剑神定气闲,目注长剑,剑尖上翘,似乎对孙残、李跛凌空下劈之势,恍若无睹! 西门追雪因昨晚被逼和他动手,只觉他那一招剑法,剑气森森,压力奇重,但自己没等他剑式变化,就施展“飘香步”,脱出剑网,对他久负盛名的一剑,未能得窥全貌,此时那肯放弃机会,屏息凝目,全神贯注! 眼看孙残、李跛两人,合手出击,凌空下劈的掌势,即将压体,突然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正身发剑,尖上昙花骤涌,剑气大盛!和孙残,李跛两人击出掌风,一触即开。 他这一剑,果然使得光明正大,气势磅礴,使人有博大精深之感! 果然有点门道!孙残、李跛身形一落,倏忽之间,同时拍出五掌,不但劲风狂卷,内力惊人,抑且招数奇奥,武林罕见,快得几乎无法瞧清! 司徒昌明也正心诚意,振腕发剑,他虽然攻出剑势,只是一式,但方向不同,变化繁复,剑尖转动,宛若天权云锦,绚丽缤纷! 眨眼之间,将孙李两人的掌势,化解开去。 原来司徒昌明虽然只学了他师傅神州剑客公冶玄一招剑法,但他立誓要昌明这套剑法,经四十年精心苦研,融会各家之长,从这一招剑法中,参悟出许多玄妙变化,是以虽只一招剑法,却变化繁复,精奥无穷,“神州一剑”的美号,确也当之无愧! 此时他面临强敌,依然从容不迫,正心诚意,振腕发剑,每次虽然只是一招,但剑尖所指方向不同,变化各异。 孙残、李跛同时拍出的劲风狂飘,只要和剑光一触,便立被化解。 瞧得站在一旁观战的西门追雪大有心领神会,目不暇接,中心暗暗赞叹,神州一剑,果然名下无虚! 但这只不过是四五招的工夫罢了,四五剑之后,形势已经不对。 不!这四五剑,只是指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发的剑招而已! 至于孙残李跛,究竟发了多少招?实在因他们手法怪异,武林罕见,起落之间,快得令人无法瞧清招数,至少两人在瞬息之间,都已攻出十招以上。 孙残李跛,是何等人物?当年神州剑客公冶玄以整套剑法,力战商山四异,最后还被逼得勉强使用剑气,才把他们打散,自己也因功力不足,伤及内腑致死。 四十年后的司徒昌明,却仅凭一招剑法,接下孙残李跛十招以上,实在已难能可贵,纵目武林,已可说无人能够办到了。 连昆仑派硕果仅存的名宿钟二先生,也只在赵矮手下走了三招。原来孙残、李跛先前还慑于对方师门那套神妙剑法的余威,不敢鲁莽出手,及几招之后,他们发现司徒昌明只是反复使用一招大同小异的剑法,不由连声阴嘿,两条人影,分合之间,掌势骤紧,一前一后,劲风如潮,连绵出手! 司徒昌明只觉两人奇快绝伦,古奥无比的掌势,陡然重逾山岳! 不!一掌重过一掌,绵绵攻到,自己非力贯剑尖,运足十成功力,便无力化解! 而且每次化解掌势,自己非被震的后退出一两步不可,不禁心头大凛,这样下去,自己掇耗真气,也不能支持多久。 这一战当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势,单凭孙残、李跛两人发出的真力,已激荡出震耳异吼,三数丈方圆,不但砂飞石走,连山石都纷纷滚落,跌出老远! 要知商山四异四十年前在黄山始信蜂上,已是各大门派无人能敌的高手,平常遇上敌人,不过三招两式,就可解决。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仗着他师门一招神妙无比的剑法,和四十年潜心苦练的心得,才能走得出十招以外! 但他此时,清癯的脸色,已汗出如油,出手应敌,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两三招之间,已使尽一身所学,不但没有时间可以思索,简直连转念的机会也没有,每一出剑,就被震得连连后退。 他知道形势不妙,对面这两个当年败在自己恩师手下的强敌,比自己实在强得太多!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仅以一招剑法,名霞武林,出道以来,从没有受过挫折,也从无一人逃得出他一招剑法之下。 有之,那么只有身法离奇的西门追雪,在他剑法还没完全展开之前,闪出身去,就因这一点,他还耿耿于心,未能释怀!可是如今,他用尽全身每一点可以用得出的力量,及四十年苦练,剑法中可以应变的技巧,依然无济于事。 五招以后(以他自己发出的剑招计算)的两三招工夫,虽然只是眨眼时间,但他已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一招残缺不全的剑法,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此刻已到了他能力所不能打破的极限! 这样又挨过了两招,他已被震得心头狂跳,血气翻腾,往后斜退,孙残、李跛两条人影,却如影随形,像狂飙怒卷而来! 司徒昌明一声厉喝,奋起余力,振腕一剑,猛劈出去!这一剑,他是持着全身功力而发,但剑尖颤动,银花如雨! “哈哈!” 李跛一声狂笑,剑影未落,金光灿然的铜脚,已迎着飞起! 司徒昌明猛觉手上一震,一柄长剑,立被踢起三丈来高,他还算见机得快,长剑脱手,人已借势往后暴退! 身形落地,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摇摇欲倒!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孙残、李跛同时身形倏然一分,十分匆忙的举手发掌。 “砰”、“砰”接连响起两声巨震。 第258章 爪牙 孙残只是上身晃了一晃,李殴却因堪堪一脚踢飞神州一剑的长剑,身子还没站稳,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这一突然的变故,几乎使两人惊诧得不敢相信,凭这发掌之人的内力估计,似乎不在自己两人之下! 但场中除了和神州一剑同来的瘦小道人,此时正偻着身子,替司徒昌明疗伤,另外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婆子和两个青年男女,并无其他之人, 孙残在仓猝接掌之际,似乎瞧到有一片东西,轻飘飘的落在自己身前。他微微一怔,立即跨前一步,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阴鸷的脸上,顿时露出惊疑之色! “哈哈!孙残、李跛,你们现在总该相信发掌的就是区区在下了罢?” 朗笑声中,西门追雪英俊地迎着孙残、李跛走出! 原来他自从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出场之后,就一直全神贯注,揣摩着这位名震一时的大剑客每一个发剑动作,潜心默记,愈瞧愈觉得人家每一剑势,都使得光明正大,气势磅礴,一时直瞧得心领神会,精妙无比! 渐渐,他发觉神州一剑已被逼处下风,振腕发剑,也有了滞沌迹象,但那招剑法,只要一经出手,依然变化精奥,毫无逊色! 西门追雪自幼练剑,自然知道司徒昌明吃亏在只有一招剑法,虽然神妙,总究气势无法连贯,何况对方又是功力极强之人,才被逼得有难以为继之感,他心念转动,立即暗暗摘了三片树叶,紧贴掌心,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人。 果然李跛突使怪招,一脚踢飞司徒昌明手中长剑,同时孙残也如影随形,一掌劈到!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立即使出三阴真气,右掌一吐,两片树叶,奇快无比的分向两人袭去。 孙残、李跛果然功力非凡,在闪身追击之际,还各自拍出一掌,硬接西门追雪“飞叶摧枯掌”,身形微微一滞,司徒昌明才算保全老命,同时西门追雪也迎着两人走去。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三方动作全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 孙残给西门追雪一喝,脸上神色,更是阴晴不定。他瞧着手上那片树叶,向西门追雪一阵打量,还没开口! 李跛想不到先后两次偷袭自己的,果然是这个瞧不起眼的年轻小子,心头一怒,蓦地一声阴笑:“小于,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人随声出,左手奇快无比,往西门追雪当胸抓去! 西门追雪那会被他抓中,冷笑一声,身形轻晃,使出“飘香步”,打横里闪出。 但就在他身形闪出之际,只觉疾风飒然,一条人影,闪电跃出,抢在李跛前头,一下挡在自己身前,口中喝道:“跛子,不可鲁莽!” 左手一探,硬接了李跛一抓! “砰!”两条人影,各自震得后退了半步! 李跛定晴瞧去,只见挡在西门追雪面前,硬接自己一爪的,竟然会是孙残,这一下,不但李跛大感意外,连站在两人边上的西门追雪,也瞧得莫名其妙。 只见李跛脸色一沉,怒道:“老残废,你疯了?” 孙残阴鸷的目光,微微眨动,笑道:“跛子,咱有话和你说,来,咱们到那边说去!” 说着回身往右边一处灌木丛中走去。 李跛迟疑的瞥了西门追雪一眼,道:“老残废,你又卖什么关子?让咱打发了这小子再说不好?” 孙残回头道:“不!跛子,快来,这事情十分重要,耽延不得!” 李跛又瞧了西门追雪一眼,意思似乎怕他抽空逃跑,脚下却随着孙残走去。 西门追雪目送两人一齐在灌木丛中,相对蹲下身去,孙残开始咬着李跛耳朵,低低说了几句,接着李跛也附到孙残耳边说话。 看样子,两人敢情在商量着一件什么重要之事,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会,才站起身子,从灌木丛中出来。 西门追雪不知他们鬼鬼祟祟的有何诡计,一见两人迎着自己走近,不由暗暗凝集真气,全神戒备! 孙残瞧着他这种戒备神情,忽然面含笑容,双手一拱,“哈哈,小兄弟今晚之事,咱们误会不小,大水冲了龙王庙,老朽兄弟深感抱歉,请恕先走一步!” 西门追雪瞧着他们前掬后恭的情形,心中大感奇怪,尤其孙残那句“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自己还和他们一路? 哦!他们在黄山莲花峰,接连杀害各大门派中人,此时神州一剑又身负重伤,他们当着神州一剑,和葛仙翁面前,说出此话,分明是在陷害自己! 他心念转动,不由怒从心起,剑眉陡轩,朗声笑道:“哈哈,方某不才,也不会和你们沉澳一气,孙残、李跛,你们何不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李跛走在孙残后面,忽然停住身子,愣愣的道:“小兄弟,你难道没听说过老朽的贱名?” 西门追雪敞笑道:“商山四异,闻名已久,不然方某焉知你们叫做孙残、李跛?” 李跛又是一慑,喝道:“你……难道不是夫人手下四大护法弟子?” 孙残接口道:“跛子,你也真是糊涂,这位小兄弟要不是夫人手下,怎会方才一手?咱们这次才由令主引进,小兄弟可能还不知道呢!” 西门追雪听他们说什么“夫人”“令主”,心下猛然一动,还没开口。 李跛连连点头笑道:“不错!这小兄弟只知咱们的名头,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哈哈,小兄弟,你回转九阴谷,就会知道!” 西门追雪这会完全证实,他听七指煞君说过,勾漏山九阴谷,乃是当年勾漏双魔隐匿之所。 谷中那株“不凋金枫”,就是师傅和五大门派掌门人先后身死时发现的“金边红叶”,那么他们口中的“夫人”,敢情就是十年前限令五大门派,在十年之内解散的女人声音无疑! 由此推断,这“夫人”也就是杀害自己恩师等人的红叶教主。 而且莲花峰一场浩劫,也是这位“夫人”一手安排的毒计,志在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之人。 西门追雪一念及此,陡觉无数头绪,一旦豁然开朗,胸头仇怒之火,再也按捺不住,反手掣出长剑,俊目射煞,厉声笑道:“哈哈!你们果然是红叶妖妇的爪牙!” 李跛奇道:“老残废,他口中的红叶妖妇,是在说谁?” 孙残脸色阴沉,答道:“那自然是指夫人。” 李跛道:“这么说来,这小子并非夫人手下?” 孙残迟疑道:“但他方才使的,明明是‘飞叶摧心掌’!” “哈哈!” 西门追雪一声大笑道:“红叶妖妇既用‘飞叶摧心掌’杀害五大掌门,小爷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李跛大声喝道:“小子,凭你也配?” 孙残阴恻恻的笑道:“跛子,咱们把这小子弄回去,倒真是大功一件!” “不错!” 李跛“错”字出口,右手一探,往西门追雪就抓! 这一下,他声到手到,神速无比,那知西门追雪待他手爪近身之际,忽然间一个转身,便已消失不见! 西门追雪用“飘香步”,一下闪到李跛身后,振腕一剑,急刺而出!但就在西门追雪发剑的同时孙残也一晃近前,伸手往西门追雪拿来。, 西门追雪剑发一半,被逼得再次旋身,打孙残身边闪出,正好李跛一抓落空,不见敌人踪迹,暗吃一惊,身形骤转,左手一掌,往身后扫出,一股劲风,顿时变成向孙残奔去。 孙残转眼之间,不见西门追雪人影,同时发觉李跛的掌风,向自己横扫而来,不!一缕剑风,也从斜刺里攻到! 他不愧功力老到,脚下横跨半步,让过李跛掌风,左手如钩似锁,硬生生迎着西门追雪剑势抓去。同时李跛也双掌如风,接着扑来!西门追雪自然识得两人厉害,他仗着“飘香步”,双肩晃动,一招“日月双悬”,剑分左右,袭向两人。 自己身子却又从两人之间,转到李跛身后,手起剑落,疾卢而出,但未等李跛反击,脚下浮动,一下又转到孙残身侧,挺剑急刺! 总之,他运用“飘香步”乘暇蹈隙,周旋在孙残、李跛之间,发剑收剑,迅速利落,委实称得上神妙无方! 空使两个绝世高手,眼花撩乱,被他逼得像捉迷藏似的,四处乱转,死自沾不上人家半点衣角! 七八个照面下来,李跛似乎渐感不耐,怒声叫道:“老残废,这小子邪门得很!” 孙残接口道:“不错,他身法有点古怪。” 李跛道:“干脆把他劈了就是!” 孙残忙道:“跛子,你别乱来,他不过仗着小巧身法罢了,那想逃得出咱们手去?” 这几句话的工夫,西门追雪己感到情势陡易,对方两人,虽然对自己“飘香步法”,还无可捉摸,但他们四双鬼爪,抡转如风,快速得宛如一片网幕,在身后身前,互相交织,只要自己身形一动,就先后抓来,有几次几乎触手可及! 尽管他们为了想生擒西门追雪,并没施展杀手,可是反应之灵,出手之快,比之先前两个五台枯骨寺僧人,还要惊险得多! 第259章 灵犀 此时除了全心全意施展“飘香步法”,在两人四只手爪之下,游走趋闪,手上长剑,根本已无暇刺出,反而成了累赘。 西门追雪灵机一动,立即把长剑插入剑鞘,正等配合“飘香步法”,施展“铁掌银钩”,忽然发觉自己左手掌心,还紧紧握着一片树叶。 原来方才他在神州一剑步步后退之际,暗暗摘了三片树叶,后来一连发出两掌“飞叶摧枯掌”,还留下一片树叶,并未丢弃。他这一发现,心中大喜,暗想如能出其不意,先伤他一个,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就气聚丹田,神凝玄关,施展“飘香步法”,只守不攻,处处闪让着孙残李跛的古怪手法。 “飘香步法”,步步蕴蓄玄机,奇奥绝伦,他这一专心运用,果然立奏奇效。 尽管孙残、李跛武功入化境,身手诡异,四只手臂,漫天疾抡,但却始终和西门追雪差了一步,明明从自己身边闪过,伸手即可抓住,就会消失不见。 这样又过了盏茶光景,西门追雪转危为安,逐渐定下心来,闪动游走之间,暗暗运功行气,准备反击。 此时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服下百草灿翁葛长庚秘制伤药,他不过只是真气耗损,内腑受震,经过一阵调息,渐已好转。 此时目睹方玉碟以玄奥身法,力敌两人,心头大感惭愧,自己要非人家适时出手,早就死在孙残李跛掌下! 葛长庚和樊太婆祖孙,更瞧着目瞪口呆,眼花撩乱。 他们因西门追雪居然能够在两人手下,走出数十个照面,应付自如,不胜惊诧,同时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宽下来。 正当此时,蓦听西门追雪一声长啸,喝道:“李跛,你接小爷一掌!” 喝声未落,他蓄势已久的右掌,骤然吐出,三阴真气裹着一片树叶,悄无声息的往李跛激射而出! 商山四异要算李跛最为急燥,他这一阵子,像捉迷藏似的,始终瞧得到抓不到,心头早巳愤怒难耐,只是因为孙残一再阻拦,必要把这少年人生擒,才没施展杀手,此刻喝声入耳,陡觉一股阴柔劲气,往自己身前撞到! 而且那一股无声无息的阴柔劲气,果然是从一片树叶上震出,心头蓦地一惊,大喝一声:“好小子,果然是‘飞叶摧心掌’!”自然识得厉害,一时可也不敢大意,身形一停,右掌立即巡着推出! 李跛积数十年修练之功,这一掌威势之强,非同小可。 但西门追雪的“摧枯掌”乃是名震武林的勾漏双魔七指煞君亲传,名为“搜枯”,含有摧枯拉朽之意,已非原来的“飞叶摧心掌”所可比拟。 何况西门追雪本身,又有归驼子输给他的三十年内力真元,这一掌又蓄势已久,凝聚了十成功力所发出,震力强劲,也极为霸道! 两股潜力,在中空一合,响起一声轻微震波,以李跛的功力,居然还被那片轻飘的树叶,震弹得后退了两步! 西门追雪可更不得了,掌力对实,只觉压力如山,身不由己的后退! 他施展“飘香步法”,原以奇奥身法,穿插两人之间,这会被震得往后直退,身形自然完全暴露,脚下还没站稳,孙残独臂骤伸,业已飞外而至! 西门追雪还算见机得快,身形一偏,矮身从孙残右首虚飘飘的衣袖底下钻了过去! 这一下当真奇险无比,堪堪躲过孙残的大擒拿手,耳中只听李跛暴喝一声,一阵奇猛绝伦,裂石开心的狂涛,已像巨浪般涌到身前,再想躲闪,已是不及,只好猛吸一口真气,运起全身功力,双掌平胸推出! 试想西门追雪施展霸道无伦的“飞叶摧枯掌”,尚非李跛对手,这会仅以本身功力和人家硬挤,自然差得更远。 只听一声“轰”然大震,西门追雪一个身子,立即应声飞起,往岩外绝堑中堕去! “啊!”樊秋云吓得心胆俱碎,尖叫声中,对崖也有人惊“啊”出声,一点白影,比流星还快,跟着落下,一闪而没! 孙残摇头道:“可惜,可惜,跛子你这一手,岂非功亏一篑?走!” 李跛却大笑一声:“哈哈!” 两条人影,同时拔空飞起,瞬息走得无影无踪! 只有樊秋云姑娘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呜咽哭叫:“方大哥,我一定替你报仇!” 西门追雪和孙残一掌对实,只觉身子被巨大压力猛然一震,内腑剧痛,双目发黑,恍惚之中,自己好像晃悠悠虚飘飘的往上飞起,这是灵魂离开躯壳,呼息困难,无法出声,渐渐没有痛苦,也没有了知觉。 但他并没有死去,好像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也好像是一场噩梦。 他终于悠悠的醒转来了,只有他自己才感觉得到,身子正四平八稳,躺在冰凉的大石上,眼皮重得有如压着沉铅,努力睁了一会,才算睁了开来。 只见自己躺在一个通体似玉,莹莹晶光的石洞之中,这洞约有三丈见方,二丈来高,四周白净得宛似整个玉山雕凿而成。 自己则仰卧在一张大石床上,洞顶嵌着一颗鹅卵大的珠子,散吐出乳白珠光,照得无数钟,璎珞交辉! 他目光转动,忽然瞧到石床边上,还有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瞧着自己。 不!那是一张晶莹如玉,明眸皓齿的俏丽面孔! 也不!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美少年,侧坐在自己身旁,双眉紧锁,目光含着无比关切,一霎不霎地盯在自己脸上。 这人好生面熟,只是自己脑中,有若一片白纸,此时再也想不起来! 白衣书生一眼瞧到西门追雪醒转,立即愁云尽扫,泛起一脸喜容,俯下身子,柔声的道:“玉哥哥,你醒过来了?还觉得不舒服吗?” 西门追雪实在想不起眼前的白衣书生是谁,但他这声“玉哥哥”,又叫得如此亲切,而且声音又是那么熟悉! 白衣书生?他……他就是自称是自己好友,以“碧玉莲子”解救师叔铁线蛇毒,留言要自己在菩提庵等他的白衣书生? 同时也陡然想起自己和孙残李跛动手的情形,不由惊异的道:“啊!啊!在下还活着吗?那一定是兄台救了在下性命!” 话声一落,就要翻身坐起。那知不动倒还没甚感觉,这一动,陡觉全身骨节,全都散了似的,胸口之间,剧痛若裂,口中不期低哼出声! 那白衣书生一见西门追雪似要挣扎着起身,慌忙伸出一只白玉般手掌,轻轻按在西门追雪肩头,急道:“玉哥哥,你重伤初醒,千万动不得,快躺下……”接着修眉微皱,又道:“都是我不好,迟到一步,害你受这种苦头!” 他自怨自艾的说着,似乎眼中有点润湿!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感激,忙道:“在下多蒙兄台相救,大德不言报,只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白衣书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等西门追雪把话说完,才含笑道:“玉哥哥,你真的想不起我来了?”, 西门追雪愣愣的道:“在下只觉兄台十分面熟,只是……一时……” 白衣书生笑了一声,但他很快掩住半个面孔,道:“你再想想,有没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西门追雪瞧他一个男人家,笑将起来,却女孩子似的娇憨作态,心中想来想去,兀自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朋友。但他的脸型、声音、自己又那么熟悉,一时不由尴尬的道:“在下只觉兄台似曾相识,但一时实在想不起来,还请兄台多多原谅!” 白衣书生目含幽怨,脸色一黯,慢慢别过头去,口中吟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似曾相识燕归来,玉哥哥,你难道真个忘了幼年伴侣?”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怔,急道:“你……” 白衣书生应道:“我……唉!这也难怪,我们已经相隔七年了,七年漫长的岁月,我们都长大了,何况我又……又……” 他突然转过头来,皓腕一伸,摘下头巾,只见一头乌云似的青丝,随着披散下来。 眼前的俊俏书生,顿时变成了英丽少女,她那张宜喜宜咳的脸上,进起一层淡淡红晕,弯月似的秀眉底下,一双清如秋水的眼睛,还含着两颗晶莹珠泪。菱角般红唇,却微微上翘,掩不住她心中的喜悦!这是多么熟悉的脸型!七年来自己一直怀念着的倩影!虽然眼前的人,已经有些不同,那是一种长大成熟之感,模样儿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西门追雪心头狂喜,兴奋得忘了自己伤势,大声叫道:“莲儿,你是莲儿!” 他蓦地伸手握住她按在自己肩头的一只玉手,两只眼睛,瞪在姑娘脸上,一霎不霎。 她,正是西门追雪幼年时候青梅竹马的伴侣莲儿! 她任他捉着自己纤手,并没缩回,一双妙目,略带羞郝地着着他,四目相对,含情无语,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似乎用不着说话,也没有一句话,可以表达得出他们此时的心情。 第260章 玄关 这一刻,石洞里静极了,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西门追雪心头充满着高兴,也有着一连串急于想知道的问题,忍不住道:“莲儿,你几时从海岛上来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莲儿抿嘴道:“这地方你不是来过吗?” 西门追雪惊道:“啊,原来我已经回到岛上来了!” 莲儿嗤的笑出声来,一面说道:“莲花岛离这里可远着呢,一天一晚工夫,那想赶得回去。这是黄山莲花峰!” “莲花峰?” 西门追雪惊异的道:“你说我来过这里?” 莲儿掠着秀发道:“谁说不是?你们那天不是到过这里,只是没发现石室的秘密罢了,告诉你,老伯伯以前就住这里。后来他老人家在东海发现了菠花岛,搬列岛上去住。”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恶穷神归驼子说过:十年前崆峒等五大门派掌门人,因受红叶妖妇限期解散五大门派的警告,邀同一剑、双拐和瓢浮子集会天都,商讨对策。当时曾有一个手策竹杖的银髯老人,说要消数浩劫,可到莲花峰瞧瞧。 同时他又想起七指煞君口中的莲峰老人,也是手持竹杖,银髯飘胸,而且还会“飘香步”。 那么……五十年前七指煞君遇上的莲峰老人和十年前在天都之会上出现的银髯老人,都是老伯伯了。 心念转动,一面插口道:“啊!原来都是老伯伯,莲儿,你快说下去!” 莲儿睨了他一眼,续道:“老伯伯虽然迁到东海去了,但在这里却留下了他老人家一生旷绝武林的武功口诀,原想留待后世有缘之人,所以把开启石室的‘莲峰之钥’,也随手扔在黄山上。” “啊!”西门追雪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莲儿浅笑道:“唉!那口诀,你不是也会吗?” “我……”西门追雪呀得十分奇怪,自己几时学过老伯伯的武功口诀?但他还没开口,莲儿早咭的笑了一声,漫声唱道:“莲花蜂……生翠莲……” 西门追雪听得差点跳了起来,急急的道:“莲儿,你是说‘翠莲曲’?‘翠莲曲’就是老伯伯的武功口诀?” 莲儿娇笑道:“谁说不是?玉哥哥,你不是早就会唱了吗?‘翠莲曲’,这是你替它起的名字?当真美极啦!啊!你听我说下去呢,老伯伯还怕人家看不懂词中之意,就在地上留下‘飘香步’脚印,和石顶上‘大罗天剑’的剑痕。” 西门追雪想起那天自己确曾在石室圆顶上瞧到无数纵横交叉,密如网罢的剑痕。 当时心中原也感到奇怪,却不久吕姊姊发生了意外,被恶郎君劫走,自己来不及细瞧。 心中想着,只听莲儿又道:“翠莲曲前面两段,就是‘飘香步’和‘大罗天剑’的心法,最后一段是修练‘六合真气’的口诀。但老伯伯说,一个人天赋再好,如果没有‘翠玉莲实’,助长先天之气,就休想练成‘六合神功’。 “你离开莲花岛之后,老伯伯带着我来过一次中原,发现已有人练成了左道中最厉害的‘玄阴煞气’,而且利用练气成丝的‘千里传音’之术,||威胁五大门派,江湖上不出十年,便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浩劫,他老人家就说起你,天资高,杀孽重,也许可以挽救将来的一场劫运。我就央求老伯伯当时就去找你,老伯伯说—切都是运数,目前还不到时机,这样我们又回去了,老伯伯从那时起,才开始教我练武。” 西门追雪暗想十年之前,正是自己师傅等人,集会天都的那一年,一面问道:“莲儿,老伯伯可就是你师傅?” 莲儿摇头道:“不是,我就叫他伯伯咯!” 西门追雪道:“你从小就在岛上?” 莲儿摇了摇头,接着眼圈一红,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老伯伯叫我莲儿,我就叫他老伯伯,还是最近,老伯伯说我武功一道,已练得差不多了,要我到江南找你,然后再去黄山,找寻‘莲峰之钥’,开启石室,要你在石室中练习他老人家的武功。 “临走时,老伯伯才说出我原来也是被海浪卷到莲花岛去的,只知道我姓姜,那时我还只有两岁光景,是被缚在一棵大木上,才没有淹死。” 西门追雪听她娓娓说来,原来还有这许多内情,一双手紧握着莲儿柔夷,轻轻抚摩,大是爱不忍释,口中问道:“莲儿,前几天我和师叔他们一同来过这里,怎会没发现这间石室?” 莲儿轻轻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掌,抿嘴笑道:“不但你们没有发现,就是几个残废老头,也都没瞧出来,其实只要进入外面那间石室,再把石门关上,这间石室的门就会自动开启。”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还想再说,莲儿却白了他一眼,道:“玉哥野,你重伤初醒,已经说了这许多话,也该休息了!” 说话之间,不容西门追雪开口,纤手一指,点了他睡穴,然后瞑目运息,平伸两掌,在他身上三十六处大穴,缓缓推动。 西门追雪伤势虽重,但他早由莲儿喂了一粒天财地宝,功参造化的“翠玉莲实”,伤势已在逐渐痊愈。 此时得经莲儿以本身真气,助他推动全身经络,自然好得更快,一觉醒来,只觉气机通顺,全身舒畅,莲儿依然守在床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西门追雪霍然坐起,口中叫道:“莲儿,我已经好啦!” 何况他又生得如此温柔多情。她红晕的梨涡,渐渐露出浅笑,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谁生你的气来?” 西门追雪才定下的心,又扑扑地猛跳起来,慑懦的道:“莲儿……莲妹妹,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又过了很久,才缓缓分开,莲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碧玉小盒,打开盒盖,拈了一粒碧绿如玉的莲子,递到西门追雪手上,道:“玉哥哥,这里一共是三颗‘翠玉莲实’,你这时先服上一粒,就好运内功啦!” 西门追雪微微一愣,正色道:“莲儿,这‘翠玉莲实’既是无上仙品,旷世灵药,我此时伤势已愈,岂不糟蹋了?你快收起来罢!” 莲儿嗤的笑道:“这是老伯伯叫我送给你的,你总记得‘花落见莲心,莲房碧似金,粒粒皆仙品,婉转何处寻?’这四句歌,说的是‘翠玉莲实’;下面‘莲根是莲藕,玉节盘珠走,冰丝合三三,好为王母寿,’那是指‘六合真气’。就是说:要练‘六合真气’,必须先求‘翠玉莲实’,否则即使参悟心法,也无法练成。老伯伯要我代传心法,你不先服下‘翠玉莲实’,那怎么成?以后每隔三日,再服一粒,一共须九天时间,真气才能凝固,这样还要面壁静修九十天,‘六合真气’才算练成呢。” 西门追雪听她说得如此郑重,才依言把莲实服下,只觉一股清芬,立时从喉间直沁五脏! 这时莲儿要玉哥哥在石床上盘膝坐定,一面在他耳边解释‘翠莲曲’最后四句口诀,如何气纳“莲根”(丹田),如何“盘珠”运行,如何逆冲“玉节”(玄关),如何“丝合三三”(调阴阳六经之气)。 西门追雪出身苍松子门下,所学内功,原是崆峒玄门正宗功夫,后来又经恶穷神归驼子把一生修为,悉数输入他体内,内功一道,少说也有了旁人四十年火候,先前身负重伤,莲儿已给他服了一粒“翠玉莲实”。 此时服上第二粒,再有莲儿在旁详细解释“六合真气”,调运之诀,当真一窍通,百窍通。 依言修为,只觉那缕清凉之气,灌溉脏腑,直透丹田,不多一会,竟变成一股阳和暖流。 不!一股滚滚热流,在体内到处鼓动,形成奔腾澎湃之势,全身气流震动,隐隐有风雷之声,人好像要跟着飘浮起来,不能自已! 心头一惊,就一意调气宁息、导引归宫,走完“九宫雷府”,“十二重楼”,这样过了半个时辰,陡觉豁然贯通,飘飘欲仙! 西门追雪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够在顷刻之间就打通生死玄关! 莲儿站在一边,眼看玉哥哥只不过片刻工夫,一张俊脸,晶莹如玉,霞光隐隐,正和老伯伯说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极为接近,难道玉哥哥这么短短时间,就打通了生死玄关? 她心中想着,那敢惊动,这时一见玉哥哥倏地睁开眼来,不由喜道:“玉哥哥,原来你内功根基极厚,难怪老伯伯说你是练武不可多得之才!” 西门追雪道:“这大概是‘翠玉莲实’之功,我依着你所传口诀,一下就冲破了生死玄关。” 莲儿喜得直跳起来,叫道:“啊!玉哥哥,你玄关果然通了,那么‘六合真气”就成功了一半了呢。我去年一连服下三颗‘莲实’,足足坐了九十天,才算冲开玄关,老伯伯还说我进境极快!可是比起你来,却差得太多了。” 第261章 铩羽 说到这里,忽然又娇笑道:“追雪哥哥,老伯伯本来叫我等你玄关通了,就要回去,现在快了,你玄关已通,我只要等你学会三十六式‘大罗天剑’就好走啦!” 西门追雪听说她教会自己剑法,就要回去,不由心头蓦地一怔,急急问道:“莲儿,你还要回到莲花岛去?” 莲儿眨着一双清澈大眼,嫣然笑道:“当然要回去咯,老伯伯说,我这次回去。他就传我‘无形剑气’,大概需要半年时间,就可学会。”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忽然发现追雪哥哥脸上,似乎流露着惜别之容,不禁心中暗暗“哦”了一声,粉脸微酡,柔声安慰道:“追雪哥哥,我去了,就会来的,半年时间,不是一晃就过去了?何况老伯伯说,你在这里,最少也得待上三个月,非把‘大罗天剑’和‘六合真气’,练得收发自如,不可轻易出去,否则功亏一箦,岂不可惜?这样你练成之后,再有三个月,我也好回来了,再把‘剑气’功夫传你,不是很好吗?”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莲儿笑道:“那么追雪哥哥,我们就练剑法去,等你学会了,我就好回去,早些去,就好早些回啊!” 说着,拉了西门追雪就走,纤手在壁上轻轻一推,石门开处,两人并肩走出外面那间石室,黑黝黝地丝毫不见光亮。 莲儿从杯中取出一颗鸽蛋大的珠子,并熟练地飞起身子,把珠子嵌到圆形洞顶中间,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照得全洞纤微毕露! 莲儿却笑盈盈的返身进入里洞,一会工夫,手上执着一支形如长剑,通体圆,黄光灿烂的兵器出来,随手一扬,接着笑道:“追雪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 西门追雪一见金透,自然知道这就是“莲峰之钥”,不由笑道:“这不是你从李跛手上夺回来的‘莲峰之钥’吗?我怎会不识?” 莲儿轻笑道:“不错,这是我从跛脚老贼手上夺回来的‘莲峰之钥’,你知道它有什么用处?” 西门追雪见她问得可笑,不禁耸了耸肩,笑道:“莲峰之钥,乃是开启莲花峰石室之用,目前江湖上,还有谁不知道?” 莲儿脸上笑意更浓,故意点头道:“是啊,原来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据我所知,它最大的用处,还是一支锐利无匹的兵器呢! 西门追雪瞧着她淘气神情,和七年之前,丝毫未变,一面笑道:“金透,本身原是一件兵器,如果上面不镑着‘莲峰之钥’四个小字,谁知它是开启石室的钥匙?” 莲儿姨首轻摇,道:“我不是说这个咯!” 西门追雪奇道:“那么你说的是什么?” 莲儿唁的笑道:“你瞧,这……” 话声未落,只听“喀”的一声,莲儿皓腕乍扬,一缕银练,随手而起! 西门追雪和她站得极近,顿感森森寒锋,砭人肌骨,定睛瞧去,原是莲儿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宽仅八分,长约二尺七八的银色细剑,寒光闪闪,银虹吞吐,分明是一口斩金截铁的神物利器!不由赞道:“好一口利剑!” 莲儿笑盈盈的道:“那跛脚老贼,要是知道金透之中,还藏着两百年前雪山神尼用钢母铸成的‘银练剑’,他不后悔死才怪呢!追雪哥哥,我们这就开始练剑咯,这‘大罗天剑’共有三十六式,已在顶上留下剑痕,现在你只要留心我的起步发剑就是了!” 说着就边说边练,缓缓展开剑势,一招一式,不厌其详的反复解释! 西门追雪出身天台,原是崆峒一系,崆峒派以“通天剑法”驰誉武林,他对剑法一道,原有深厚造诣。 此时经莲儿详细解说,只觉这三十六式“大罗天剑”,乍听起来,似乎极为简单,但一经推敲,顿觉异常玄奥,每一招式,都含有无上玄机! 尤其莲儿第二招剑法堪堪演完,西门追雪已瞧得蓦然一怔,口中轻噫出声,暗想:这不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反复使用的一招剑法吗? 难怪自己如此眼熟! 莲儿给西门追雪一“噫”,立即住手问道:“追雪哥哥,你发觉了什么?” 西门追雪道:“没什么,我瞧到你使的这招剑法,和神州一剑使用的完全一样,不过他只会一招,但变化却比你多了许多。” 莲儿奇道:“神州一剑?他也会‘大罗天剑’?啊,他只会一招剑法?” 西门追雪点着头,就把四十年前商山四异大闹黄山,连伤长白、邛崃、终南三派,后来被一个叫做神州一剑客公冶玄的击败。 但公冶玄因力斗四异,伤及内腑,虽然博得武林第一剑美号,不久伤发身死,他门下弟子只学了一招剑法,数十年来,无人能挡,详细说了一遍。 莲儿听得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老伯伯以前说过,他老人家从前有一个记名弟子,就叫做公冶玄,他学了十二招‘大罗天剑’。因为真气不足,无法练全,后来老伯伯只好舍弃剑术,改传‘飘香步法’,想不到他还博得了‘武林第一剑’的称号!啊!他的徒弟,凭一招剑法,居然也享了盛名?什么‘神州一剑’,大概这孩子并没碰上过厉害的人物?” 西门追雪见莲儿把神州一剑叫做孩子,不由听得哈哈大笑,莲儿含嗔道:“你笑什么?” 西门追雪道:“亏你叫人家孩子,司徒昌明已经五十来岁的人了!” 莲儿小嘴一噘,羞红的道:“人家不知道咯,这也要笑我?” 银剑一横,递到西门追雪手上,道:“别管他,快练剑罢!” 洞中没有时间,也不辨昏晓,西门追雪有莲儿从旁指点,渴饮饥食,日夕演练,苦心揣摩,大概经过三五日光景,才算把三十六招“大罗天剑”招法记清。 莲儿这几天当真像严师似的,丝毫不肯放松,她眼看追雪哥哥剑法,业已全部记住,就急于赶返莲花岛去,一来伯自己留在这里,分了追雪哥哥的心,二来早一天动身,也就早一天回来,和追雪哥哥重聚。 西门追雪知道别离在即,不由暗然神伤,莲儿又何当不愁聚眉心,儿女情长,但她却在追雪哥哥运功练气的时候,留了一张字条,悄悄的走了。 “追雪哥哥,老伯伯对你期望颇深,才要我不远千里的前来找你,代传绝艺。‘六合真气’和‘大罗天剑’你目前都已学会,只要在这里澄心静虑,再练上三个月,即可大成。 “‘翠玉莲实’,还有两粒,必须每隔三日,服用一粒,千万不可忘了。‘银练剑’留给你行走江湖之用,你出洞之后,再过三个月,我也好重返江南来了,届时我自然会来找你的。希望你多多保重。莲儿。” 当西门追雪瞧完这封信的时候,莲儿已经走了好一会,他心中虽然倍感惆怅,但想到半年之后,就可和莲儿重聚,也只好暂行放下儿女之情,专心一志,练功练剑。 山中岁月,他除了出去采些黄精松子和山中甘泉裹腹以外,就是练习武功。 时间过得极快,他虽然记不清确实天数,但至少“大罗天剑”,业已练得纯熟无比,就是“六合真气”,自己觉得最少也有了五成火候。 三个月,也该相差无几了! 他想起吕姊姊,被恶郎君掳去,不知安危如何? 同时想起当日自己施展“飞叶摧枯掌”,孙残、李跛把自己当作一家之人,看来杀害自己师傅和归老前辈的红叶妖妇,果然匿在勾漏山九阴谷中! 他一想到师傅和归老前辈的惨死,心中熊熊仇火,再也按捺不住! 这三个月苦练,自己也觉得今非昔比,莲儿还要三个月才能回来,自己趁这段时间,何不赶上勾漏山去,先和妖妇一拚,如能把她除去,报了师傅和归老前辈之他,岂不是好? 计议定当,立即收拾包裹,佩上长剑,又把金透——银练剑一一旋紧,贴身藏在长衫之内,以免引人注意。 同时又戴上简小云送给自己的人皮面罩,然后开启石门,走了出来,随手又把石门关好,才匆匆往峰下而去。 但就在西门追雪下峰之后;离石门不远的一丛灌木矮林中,忽然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他虽因西门追雪戴了面罩,认不出来,但瞧清西门追雪背负包裹,证明去而不返,他瘦削脸上,不禁露出笑,立即从身边取出一支精钢制成的浑圆长透,依样画葫芦,往石门一个圆孔上插入。 敢情他已经窥伺了不止一天,钢透大小长短,竟然和“莲峰之钥”,丝毫不差! 他不失是一个有心人,江湖上多少成名之士,为“玄天秘笈”所吸引,结果全把宝贵生命,葬送在莲花峰上,连石室都没有跨进半步,甚至像商山四异,以及青师太等人,也都没有发现什么,弃之而去。 他却在大家铩羽之后,还潜伏附近,终于给他在一个月黑星稀的晚上,发现一个白衣书生(莲儿)抱着一个负伤的人,进入石室。 第262章 救星 不久,白衣书生走了,他还是耐心等候。现在那个黄脸汉子(西门追雪)又走了,他可以毫无顾虑的启门而入。 他内心虽然得意,但还是十分小心,钢透在石孔中左转右转,果然一阵轧轧之声响起,石门应手而启,他迅疾无比的闪身入内,石门又随着闭上了。 他是谁呢? 却说西门追雪下了莲花峰,直往菩提庵奔去。 在他想来,师叔静因师大也许还在庵中,自己三个月前,被孙残、李跛击下悬岩之事,当时曾有神州一剑、葛仙翁和樊太婆祖孙在场,师叔大概早已得到消息,自己因祸得福,自然应该前去禀过她老人家再走。 那知他赶到准提庵,只见庵门紧闭,伸手叩了几下,里面并没答应,再举手敲了一阵,依然听不到半点声息,心中不由大起疑! 自己离开菩提庵之时,师叔她老人家说过:“五大门派中人,不是死在‘红叶教主’掌下,便是死在商山四异之手,这些人全是五大门派的共同仇人,你如有发现,千万不可单人涉险…… 师叔目前在这里还有一段时间耽搁,即使青师伯和师叔都不在的话,驼老前辈也总会在的,你可以告诉她情形,让大家谋定而动,这一点,你必须切切记住!” 她老人家说得不错,青师太和师叔如果出门去了,驼姑婆决不会走远的,怎会没人开门? 难道…… 黄山菩提庵,江湖上威名久着,一方面是青师太不易招惹,另一方面,青师太虽然脱离青城,但总究她是青城掌门人铁肩大师的同门师姐,有青城一派作她后盾,自然更没有人敢轻捋虎须。 于是才有黄山菩提庵方圆一里,不准江湖上人踏进一步的禁忌。 菩提庵决不可能发生变故,当然,像上次商山四异之事,那是例外! 西门追雪心中想着,手上依然拍了几下山门,如果里面有人,早该听到了,他那还怠慢,双脚一点,腾身飞起,越过围墙,轻飘飘落到大天井中。抬头一瞧,只见大殿石阶上,蹲着两个身穿黄麻长衫的老人,正在全神贯注地下棋。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自己敲了半天山门,只当里面没人,原来还有两个老人在对奕,心中想着,人已走近过去,一面拱手道:“请问老丈,这底里的人,不知到那里去了?” 那两个老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看年龄都在六旬以上,此时四道目光,只是注视着棋盘,目不旁视,似乎对西门追雪的走近身边,根本一无所觉,就是连他说话,都没听到。 西门追雪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人家理睬,不由大声说道:“两位老丈,可知庵中之人,去了那里?” 他这回声音较大,但两个老人依然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左边的白脸老人,左手轻轻摆了一摆,好像回答自己不知道,也好像是叫自己别吵他们。 西门追雪心中不禁有气,暗想自己何必多问,进去瞧瞧,不就是了?当下不再多问,一脚就往后进走去。 他首先奔到自己师叔静因师太以前住的禅房,四下一瞧,果然师叔和姜师妹业已走了,案头上也并没留下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 再到对面庵主青师太的禅房一瞧,房中也空荡荡久无人住,但目光瞥处,忽然发现临窗桌上,却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着:“黄山菩提庵青师太道启:玄黄教缄”特别是“玄黄教缄”四个红字,十分刺目,信封并没封口,但好像还没有动过。 “玄黄教?” 西门追雪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一个“玄黄教”?心中好奇,不山取起封套,抽出一张红底黑字的请柬,只见上面印着:“本教效应天命,继承道统,玄黄主教,四海景从,起武林百代之衰,合江湖万流归源,兹订天中佳节,假九宫正峰,举行开坛大典,务请贵派光临观礼,曷胜企祷之至! 玄黄教总坛主龙步青百拜顿首”“大师兄!” 西门追雪瞧得目瞪口呆,双手捧着请柬,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自己大师兄龙步青,竟然当起什么玄黄教的总坛主来了,开坛立教,自然该叫教主,总坛主这个名称,也有点不伦不类,但口气却大得出奇! 什么起武林百代之衰,合扛湖万流归源!哦!原来玄黄教还野心不小,要统一武林,唯他独尊! 五月端阳,在九宫山正峰行开坛大典,难怪自己一次碰到的那个自称是自己师嫂的玄裳少妇邀约自己到九宫山去! 大师兄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妄作妄为,想必就是受了他那女人的蛊惑。 他气愤的放下请柬,心中盘算着自己还是先上九宫山去,劝阻大师兄呢?还是先上勾漏山,找红叶妖妇报仇? 不!大师兄平日睿智果断,既敢如此胆大妄为,那会听小师弟的劝告?自己不如先去手刃妖妇,报了师仇,再到九宫山去不迟。 何况目前离端午还有两个月光景,时间也还来得及。 他退出青师太房门,再从禅房找到厨房,依然一个人也没有,显见连驼姑婆都不在了。 西门追雪不再停留,匆匆退到前殿,阶前两个老人,依然一声不作,蹲坐如故,心暗想:他们可能是看庵之人,自己既然找不到骆姑婆,就留下口信,也是一样,这就再次走到两人身边,拱手道:“两位老丈,想是替青师伯看菩提庵的?”…… 西门追雪又道:“在下西门追雪,此刻急须赶上勾漏山去。如庵主回来,也请……” 话未说完,只见右边的红脸老人,忽然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自找死路!”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目光不禁往红脸老人瞧去,原来他对面白脸老人手中正拈着一粒白子,往黑棋围住的一处死角上下去。 白脸老人芜尔笑道:“不要紧,已经碰上两颗救星!” 果然,他白子下处,边上还有两粒白子,成为犄角之势,红脸老人嘿嘿笑道:“这就要看如何走法了?” 西门追雪见他们只是对棋说话,根本没睬自己,心中一气,沉声道:“两位难道没听到在下说话?” 红脸老人缓缓抬起头来,但他依然连正眼都没瞧西门追雪一下,只是向白脸老人问道:“他这般大惊小怪的,可是和咱们说话?” 白脸老人随口道:“唔!好像在和咱们说话。” 西门追雪盛气的道:“不和你们说话,难道在下是说给自己听的?” 红脸老人怒声道:“这小子那里来的?” 白脸老人道:“我也不知道,别理他就是!” 说着从怀中掏出用草绳串着的两枚制钱,头也不抬,随手向西门追雪递来,口中说道:“别啰嗦,你拿去吧!” 西门追雪不想白脸老人居然摸出两枚制钱,打发自己,心头不由大怒,但目光一瞥,只见这两枚制钱,一枚涂着珠红,一枚涂着白粉,似乎和普通制钱有异。但他愤怒之下,只匆匆一瞥,根本没有看清楚,便冷哼一声,双足一点,人如离弦之箭,往墙外纵去! 耳中依稀听到白脸老人在身后咨嗟,说了声:“可惜!” 西门追雪却并没理会,飞出菩提庵,立即沿着山路,直奔官道,往南攒程。 一路上听到的,却尽是谈论着玄黄教和大师兄龙步青的事,西门追雪自然十分留心,但听来听去,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玄黄教的来历,甚至连龙步青这个人,也言人人殊,虽都说不清楚,反正这次别说各大门派,只要江湖稍具名气的人,谁都接到了一张玄黄教观礼的请柬。 更因为玄黄教口气狂得异乎寻常,而且又值五大门派高手,在黄山莲花峰丧失过半,元气大伤之时,是以玄黄教的倔起武林,越发显得非同寻常,接到请柬的人,大有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的感觉。 西门追雪一路由江西,湖南南行,只要有江湖上人歇足的茶馆酒肆,听到的莫不以玄黄教为谈话中心。心头不禁暗暗感叹,不管玄黄教是正是邪,但龙步青三个字,却已一举成名,轰传天下,他不知是替大师兄高兴,还是替大师兄惋惜?他为了要在端午以前,赶上玄黄教的开坛日期,是以晓行夜宿,一路急赶。 这一天,他赶到容县,勾漏山脉的婉蜒山势,业已在望。 入境问俗,他对汉夷杂处,蛮烟瘴雨的广西,这许多天来,也着实听到了不少宝贵经验,落店之后,就在街上买了些干粮和辟瘴解毒的药物,第二天一早,就往勾漏山而去。 说起勾漏山脉,蜿蜒粤桂边界,东起北流,西接十万大山,横亘四百余里,峻峰起伏,数以千计,幽壑深林,有许多地方,瘴烟腐沼,阴森死寂,从无人踪。 西门追雪当日曾听七指煞君说过,九阴谷是在九云岭下面的一处幽谷,要找九阴谷,自然得先找九云岭。 他先前还认为有了地名,就不难找到,像天台的北峰,像黄山的莲花峰,到了山下,一问便知。 第263章 毒泉 哪知这回他可想错了主意,赶到山下,但见一片荒凉,那有什么人烟?迎面峰峦重叠,渤林如墨,除了可以沿着溪流,进入凶区,简直无处可以问路! 西门追雪面对着险恶穷山,心头虽然发怔,但幸亏自己昨晚打尖之后,曾经约略打听过勾漏山形势,据那位卖药的人说,山势是由西往东伸展,九云岭正好在东西之间。 他紧了紧背上包裹,就施展轻功,沿着山涧,直向山中奔去。 入山渐深,眼前的危崖峻岭,断涧绝望,也越来越多,密压压的参天古木,阴森森的及人茂草,差非西门追雪轻功绝世,早巳无法通行! 光是一路上兽嗥鸟啼,各种不同的古怪叫声,响澈空山,也足使人听得毛骨悚然,大有杯弓蛇影,提心吊胆之感。 一天时间,就在群峰起伏中渡过,眼看夕阳衔出,天半浮云,幻出了绚烂无比的彩霞,鸟啼兽嗥,也越来越响。 西门追雪暗暗估计,自己这一天虽然盘着山峰前行,时而翻山,时而下坡,但少说也走了两百来里,如果方向没错,九云岭应该就在不远! 此时天色渐晚,不如找一个山涧,先休息一晚,明天如果找到九阴谷,就得有一场拚斗。 心中想着,立即往一处峰峦上奔去! 走了一会,发觉这一带恶石危岩,根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眼看四下慢慢昏暗下来,心下一急,脚下立时加紧,一口气找了几重山岭,依然找不到可供容身的岩穴。 “真是穷山恶岭!”他暗暗咒嘴着勾漏山,反正自己不怕猛兽侵袭,就是露宿一晓,也不打紧。 他放缓脚步,慢慢走去,盘过山头,渐觉峰回路转,眼看一片平坡,碧草茸茸,景色清丽。 索性就停住身形,背倚一株老树,在草地上坐下,把松纹剑放到身边,然后从包裹中取出干粮,慢慢吃着。 这一会工夫,皓月银辉,已从树上升起,但见远山迷离,烟景如画! 举头望明月,一时间思潮起伏,自己在天台北峰习艺之时,不是也时常对月练剑?想起严父慈母的师傅,也想起英华毕露的大师兄…… 他眼睛渐渐潮湿,同时喉头甚渴,张目四顾,暗想山脚丫可能就有涧水,心念转动,站起身子,一手提着长剑,起步往坡下寻去。 果然约摸走了数百步路,已可听到潺潺水声! 心头一喜,便依着水声走去,月光之下,瞧到一缕银练,从一处石壁上倒挂而下,汇成一潭清水! 西门追雪放下包裹、长剑,伏下身子,两手微凹,招起一捧清泉,俯头就吸。 只觉入口微涩,但此时口中极干,也并未在意,一连喝了几捧清水,渴犹未止,还待再喝…… 蓦听头上有人娇喊一声“嘶!”一缕尖风,带着叮叮清响,往自己肩头打来! 如今的西门追雪武功造诣,大非昔比,但就是三个月以前,他也不会把区区一枚暗器放在眼里,他左手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水迹,连看也不看,右手中食两指向前一夹,已把打来的暗器夹住。 叮……清响乍停,方玉辫只党这东西体积极小,入手轻微,但从十丈之外打来,取穴极准,此人指上功夫,想来不弱! 低头一瞧,原来自己夹在手指中的,竟是一枚制作精巧的银铃,难怪打来之时,叮叮作响! 就在这眨眼之间,又是一缕银影,像陨星般往身前泻落! 西门追雪目光何等犀利,来人身形落地,他已瞧清那是一个夷女装束的少女,身上穿着一袭银色短袄,和一条梅红窄裤,纤细腰肢,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手上还握着一柄弯月形苗刀! 此时两点星星似的双瞳,正注定自己脸上,娇声问道:“你喝了这潭里的水?”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暗想自己在勾漏山跑了一天,不见半个人踪,此处离九云岭不远,这夷女方才飞下来的轻功,造诣不弱,莫非她就是红叶妖妇门下? 他想到红叶妖妇,不由脸色骤变,但他带着人皮面罩,别人自然瞧不出来,只是冷冷应道:“不错!这潭水可是你家之物?”夷装少女听得微微一怔,道:“谁说这潭水是我家的?” 西门追雪冷哼道:“潭水即非你家之物,在下喝了几口,就值得姑娘用暗器伤人?” 夷装少女这才听出西门追雪语含抢白,不由粉脸一红,薄怒道:“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姑娘用银铃打你,还是一片好心!” 西门追雪听得大奇,同时瞧得对方一股天真未凿的模样,心气渐平,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夷装少女吸着樱唇,向石壁一抬,两条又黑又光的辫子跟着晃动,一面负气的道:“你认识字的话,不会自己瞧瞧清楚?” 西门追雪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潭顶石壁上,果然凿着八个大字:“潭水有毒,不可饮用!” 西门追雪蓦然惊道:“这水有毒?” 夷装少女白了他一眼,得意的道;“毒泉潭一滴潭水,就得剧毒攻心,这会你总明白,姑娘不是暗器伤人罢?” 西门追雪知她所说不假,但试一运气,却又并无异样。 那夷装少女哼道:“快别运气,中了毒运气,岂不死得更快?快跟我回去,我爷爷会给你解毒,再迟就来不及了!” 西门追雪给她说得如此厉害,也不禁心头大凛,尤其她最后那句“再迟就来不及了。” 蓦然想到她可能就是红叶妖妇一党,她既要自己跟去,自己正苦于找不到九云岭下落,有她带路,岂不正好。 万一邀天之幸,趁自己毒发之前,和妖妇拚个同归于尽,至少也替师傅和归老前辈报了血仇。 心念转动,立即取过包裹长剑,跟着夷装少女就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姑娘想是住在九云岭了?” 夷装少女道:“九云岭离这里远着哩!”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又道:“那么姑娘府上,住在那里?” 夷装少女边走边道:“我不是领你去了吗?” 西门追雪听得哑然失笑,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夷装少女道:“我叫谷飞莺。” 西门追雪道:“原来是谷姑娘,在下失敬!姑娘一身轻功,极非凡俗,想来定是名门高弟,不知尊师是谁?” 谷飞莺想是听他称赞自己,高兴起来,嗤的笑道:“用不着前倨后恭,我武功是跟爷爷学的。”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暗想难道她和红叶妖妇无关?一面又道:“这么说来,姑娘倒是家学渊源,不知令祖如何称呼?” 谷飞莺道:“我爷爷大家都称他蓑衣丈人,你总听人说过?” 蓑衣丈人?西门追雪几曾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他微微一顿,歉然的道:“啊!在下还是初来贵地。” 谷飞莺哼道:“真是孤陋寡闻,他老人家蓑衣丈人的名头,你只要一进广西,问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说话之间,业已翻过山岭,只见山助中隐隐现出灯火。那是依山而筑的几间石屋。 谷飞莺脚下加紧,一面说道:“我家就在前面,快跟我来,唉,爷爷屋子里没有灯光啦,不要已经静坐了?” 她身形如风,一下掠近柴门,回头一瞧,只见西门追雪从容跟在自己后面,一步也并没落后,不由脸上微露诧容,正待伸手叩门,只听里面有人间道:“飞莺,你在和谁说话?’柴门启处,灯光一亮,开门的是一个浓眉大眼、三十多岁的青年,瞧着谷飞莺身后,还跟了一个淡金脸汉子,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谷飞莺让西门追雪人屋之后,一面叫道:“三叔,他误喝了毒泉潭的水,我才带他来的。” 那被叫做三叔的望了西门追雪一眼,冷冷的道:“爹方才已经静坐了,怎好惊动?” 谷飞莺道:“三叔,那怎么办?” 三叔迟疑的道:“让我瞧瞧药去,飞莺你跟我来!” 说着返身往里就走,谷飞莺也忙着跟了进去。 西门追雪瞧着那被叫做三叔的青年神色倨傲,心中大是不快,暗想替人解救剧毒,原是一件好事,但看他,似乎大有见死不救的神色。 里面传出极低的声音,那正是谷飞莺三叔的口吻:“飞莺,你可知此人是什么来历?” 谷飞莺道:“我只见他喝了毒泉的水,谁知道他来历?” 那三叔道:“他是九**人的羽党!” 九**人!西门追雪听得微微一震,难不成九**人就是红叶妖妇? 只听谷飞莺惊奇的道:“三叔,你怎会知道的?” 那三叔冷嘿道:“昨天不是也有一个人喝了毒泉潭的水,死在路旁?爹就是叫我去埋的。” 谷飞莺哦了一声,并没插口,那三叔续道:“我起先倒也没有注意,后来发现那死尸脸上,还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和他脸色完全一样!”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怔,暗想:自己这张面罩,是简小云送的。 难道她也和红叶妖妇有关? 第264章 困扰 不错!自己第一次见别她时,就觉她虽然生得天真未凿,但身世来历,却透着神秘…… 他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谷飞莺道:“三叔,凭一张面取,你怎会知道那人就是九**人的爪牙?” 那二叔父道:“自然还有,我见他戴着面罩,心下起疑,再在那人身上一摸,却发现了一个竹筒。” “竹筒?” 谷飞莺越听越奇,声音说得大了一些。 那三叔唔道:“那是一个用腊固封的针筒,我因一时好奇,打开一瞧,嘿!你知道里面放的什么?” 谷飞莺娇声道:“三叔,你快说咯!” 三叔冷哼道:“那是一个什么叫玄黄教的呈给九**人的一张计划表。”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跳,玄黄教,那不是最近轰传江湖,广发请柬,预定五月端午举行开坛大典的玄黄教?由自己大师兄担任了总坛主,他呈给九**人计划表?一念及此,慌忙聚精会神的下去! 谷飞莺问道:“计划表?三叔,什么叫计划表?哦!玄黄教,我也没听人说过。” 三叔愤激的道:“我也没听人说过,想来定是一个邪恶的组织,他们这个计划,真也恶毒,共分五年实施,前三年按期消灭五大门派,后两年,***湖一切反对力量,独霸武林,唯他独尊。” 西门追雪不由暗暗切齿,大师兄果然良知尽抿,敢如此倒行逆施! 只听谷飞莺道:“有这等事!那张表呢?” 三叔怒道:“我一怒之下,就把它撕得粉碎!” 谷飞莺道:“三叔,这事你告诉了爷爷没有?” 三叔似乎在摇着头,道:“九**人当年身中桃花毒,还是爹老人家给她治好的,这多年来,不但大家相安无事,她对爹也始终礼遇不衰,咱们既不在江湖之中,爹也不问尘事已久,这挡事那好惊动他老人家?” 谷飞莺道:“三叔,你也真是,这种掀起江湖上血雨腥风的大事,咱们既是练武之人,那能袖手不管?” 西门追雪不由暗暗点头,谷姑娘虽是女流,却不失为一个存有正义感之人! 三叔叹了口气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江湖上的事儿,自有江湖上的人去自己料理,何用咱们多事?” 谷飞莺还想再说,三叔笑道:“好啦,飞莺,咱们别把话题扯远了。” 谷飞莺道:“啊,三叔,你方才说的,和这人又有什么关联?” 三叔道:“嘿,飞莺,你真少不更事,这人戴着的面罩既和昨天中毒死的人一样,分明就是同党!” 谷飞莺啊了声,压低声音道:“那么,三叔依你说,该怎么办?” 那三叔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虽然不管江湖是非,但这种邪恶之徒,也犯不着浪费咱们的灵药,只要敷衍他半个时辰,他自己就会毒发身死。” 谷飞莺沉吟道:“三叔,这怕不大好吧,爷爷知道了……” 三叔又道:“爹这时已经静坐了,不到子夜,不会醒来,咱们只要不惊动他老人家就行了。” 他们话声才落,突然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叱道:“畜生,医者有割股之心,即使遇上十恶不赦之徒,岂能见死不救?何况仅凭臆测,就敢如此草菅人命?我乎日教诲你们的话,都到那里去了?” 三叔蓦地一惊,连忙低声叫着:“爹,你老人家教训得极是!” 谷飞莺喜道:“啊,爷爷,原来你老人家今晚没有静坐?” 苍老声音笑道:“乖孩子,你做得对,说得也对,比你三叔自私的想法,强多啦!” 后面房中,这一阵私语,声音极轻,但西门追雪听得极为清楚,暗想,那苍老声音,敢情就是谷姑娘的祖父蓑衣丈人了,他这种胞与为怀的救人精神,不觉使自己听得肃然起敬! 心中想着,只见从屋后缓缓走出一个鬃眉皆白的精瘦老者,他身后跟着那个叫三叔的汉子,和谷飞莺两人。 西门追雪赶忙站起身子,作揖道:“在下误饮毒泉,惊扰老丈,心实不安。” 蓑衣丈人闻声一怔,毒泉潭水,一滴断肠,误喝之人,经过这一阵时间,照理早巳腹痛如绞,声音喑哑,何以此人不但没有疼痛现象,而且话声也一点没有变音?心念转动,立即举目瞧去,果然只见淡金脸汉子,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两道目光,宛若一泓秋水,清澈有神,分明内功已达上乘境界,不由白眉微微一皱,道:“贵客身怀上乘武功,老朽至为钦佩,不过毒泉潭水,发自地底,含有一种极毒矿质,和普通毒药不同,尊客如仗内力,把喝入毒泉,逼聚一处,时间稍久,即有穿肠蚀腑之虞,快请停止运气,让老朽先切一会脉查明毒入何经,再用药吧。” 西门追雪依言坐下,伸出左腕,一面说道:“辱承老丈谬誉,在下喝下毒泉之后,蒙谷姑娘见告,不可运气,是以在下并未运气逼毒。” 蓑衣丈人三个指头,按在西门追雪寸关尺上,双目微闭,聚精会神的切脉,闻言虽不信一个饮下毒泉之人,如果不运功通毒,此时哪会如此安祥?是以只唔了一声,并未作答,那知切完左手心胸、肝、胆诸脉,发觉竟然查不出一丝中毒现象,口中说了声:“奇怪!” 换过西门追雪右脉,再切胸、肺、大肠、肾脉之后,发觉眼前此人,不但并未中毒,抑且气机循环分明练就一种玄门至高无上的绝世神功,极非九**人门下之士,心下不禁大为诧异,手指一松,两道炯炯眼神,望着西门追雪怀疑的道:“尊客是否已喝下毒泉潭水?” 西门追雪怔道:“在下因不知潭水有毒,喝了约四五捧之多。” 蓑衣丈人沉思有顷,摇头道:“奇怪,尊客饮下如许毒泉潭水,何以没有丝毫中毒脉象?实叫老朽费解。尊客身怀绝世之功,老朽已从脉中得知,不过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能使剧毒自解……” 谷飞莺深知爷爷武功博杂精微,难得有人得他老人家称许,这会连听两次提到这个淡金脸汉子,身怀绝世之功,不由大为纳罕,—双妙目,始终盯着西门追雪瞧。 那三叔听说西门追雪喝了毒泉,居然没有中毒,也感到异常惊异。 西门追雪自己也觉得奇怪,连忙运气检查。果然气机通畅,并无异样,这就拱手道:“在下自从喝下毒泉,蒙谷姑娘及时赶到,引在下前来,路上即曾运气检查,觉得并无异样,此时依然豪无感觉。在下也不知其故安在?” 要知西门追雪在莲花峰石室一连吃下丁四粒“翠玉莲实”,这样尺材异宝的人间仙品,服用一粒,即可起死回生,诸毒不侵。他服下四粒之多,区区毒泉,那会在他体内发生作用? 这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蓑衣丈人自然更不知其中情形,除了深为奇怪之外,他手捋银髯,微微点头道:“老朽平日自称见多识广,但对尊客喝下毒泉潭水,并无中毒一节,老朽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尊客掩藏本来面目,容有难言之隐,如不见弃,能否以师承来历见告?” 西门追雪听蓑衣丈人动问,不由朗笑一声,答道:“在下西门追雪,天台门下,面罩只是友人所赠,并非故作掩饰,老丈勿笑!” 说到这里,徐徐摘下面罩。 谷飞莺只觉得星眸一亮,红云上颊,痴痴地望着西门追雪! 蓑衣丈人目光何等犀利,察微知着,瞧着孙女神情,白眉微微皱了一下,忽然大笑道:“方老弟原来是苍松道长的高徒。二十年前,尊师云游广西,老朽曾有一面之缘,当日谈得颇为投机。不想二十午后,又见道长门下高弟,英挺多姿,实是幸会!” 西门追雪慌忙拜了下去,道:“老前辈原来和先师有旧,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蓑衣丈人一把扶住,口中连说:“不敢!”一面却向侍立背后的三叔和谷飞莺两人又道:“方老弟,这是犬子谷腾,这是老朽唯一的孙女飞莺。”一面向两人喝道:“你们还不见过方少侠?” 他瞧出自己孙女心意,但如以自己和对方师尊有旧,那么孙女儿岂不比西门追雪晚了一辈?但姜终究是老的辣,心念一动,给他想出两全其美,让自己孙女以“方少侠”相称,彼此可免去辈份上的困扰了。 谷腾和飞莺姑娘依言和西门追雪重新见礼,大家坐定之后,蓑衣丈人望着西门追雪,道:“方老弟,尊师何时已归道山?” 西门追雪把师傅被害经过简约说了一遍。蓑衣丈人听得连连摇头,叹息道:“江湖上恩怨循环,何日始宁?方老弟此来,自然是师仇不共戴天,但焉知九**人也有她的苦衷,六十年杀夫之恨,何尝不耿耿于怀?”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张目道:“老前辈是说……” 蓑衣丈人低喟道:“当今之世,除了老朽,恐怕再也找不出知道九**人底细的人了! 第265章 未亡 西门追雪忙道:“晚辈愿闻其详。” 蓑衣丈人想了一想,笑道:“那该是六十年以前,老朽还只有二十来岁光景,随侍先师,行道滇桂,那时勾漏山出现了两个武功极高的人,他们凭着自己好恶,生杀予夺,短短几年之间,把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一动,接口道:“老前辈,这两人可是勾漏双魔九臂魔君和七指煞君? 蓑衣丈人微微点头,谷飞莺姑娘张着一双妙目,嫣然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爷爷,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过咯?” 蓑衣丈人芜尔道:“说给你听,你也不会知道。” 谷飞莺噘着小嘴道:“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嘛?” 蓑衣丈人并不理会,只是续道:“那勾漏双魔的武功,据说是在灵山一处峭壁中得到了一册武功秘笈,叫做‘玄阴真经’而来……” 谷飞莺道;“啊!灵山?那就是离咱们不远的那座怪石山?” 蓑衣丈人瞧她这般性急,不禁捋须笑道:“那里还有旁的灵山?” 谷飞莺思索着道:“就是咯,我总觉得那山上有点特别,好像有宝物似的,原来果然还藏着武林秘笈。” 西门追雪也被她说得笑了起来。 只听蓑衣丈人道:“飞莺,你别打岔,听爷爷说下去,那勾漏双魔横行江湖,作恶如山,终于惹起当时五大门派的注意。大家发下宏愿,誓必为武林除害,这就柬邀江湖白道高手,联合围剿,五大门派的主脑人物,在这一战中丧亡殆尽,总算两个魔头,也同时伤重致死……” 西门追雪暗想:“七指煞君,只伤未死。” 但他心中想着,并没说出口来。 蓑衣丈人续道:“就在勾漏双魔被围攻的第二年,唔!该是那年的秋天,因为老朽先师,是在那年春天仙逝的,所以老朽记得特别清楚。” “不错!那是中秋前后,老朽为了寻觅药草,途经九云岭左侧,发现躺着一个二十七八的少妇。满脸风尘,昏死在地,看她装束,显然不是本地人氏。 “唉,就是本地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来,而且身上又带着单刀镖囊,分明还是会武之人,但从她兵刃上推测,武功并不见得高明。 “老朽仔细一瞧,这少妇敢情不知厉害,独闯深山,中的是山中最恶毒的‘桃花毒’,因为为时已久,瘴毒不但侵入脏腑,而且深入骨髓,纵有仙药,也无法尽解。不过那时老朽身边。正好新配了一种专治桃花瘴的‘八宝辟桃丹’,这就喂了她几粒丹药,一面就在她身边守候。 “过了一会,那少妇果然醒转。老朽也因一时好奇,问她何以单身一人,远来勾漏涉险:那少妇知是老朽所救,心中感激,也就并不隐瞒。她自称姓阴,原是九臂魔君的妻子。风闻江湖传言,丈夫已死在五大门派手下,她不辞千里远来,就是为了替丈夫收尸。 “老朽虽觉九臂魔君所为,死有余辜,但她遗孀能为丈夫之死,不辞艰辛,远来蛮荒,着实使人起敬。 “老朽因她瘴毒入骨,当时虽被凡药抑制,可以无事,但一到中年之后,潜伏瘴毒,可能复发,这就送了她一小樽‘八宝辟桃丹’,留为日后之需,一面又送了些山行必备的解毒药物,才行别过。” 谷飞莺啊了声笑道:“后来我们都知道了。” 蓑衣丈人白眉皱了皱道:“傻孩子,你知道,方老弟,可不知道呢,不准再打岔。” 说到这里,回头向西门追雪续道:“此后,一晃数十年,老朽早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十年之前,老朽隐居此山,这孩子还只有七岁……” 谷飞莺抢着道:“不,爷爷,那年我八岁好不?” 蓑衣丈人慈笑道:“好,七岁八岁,也差不了多少!” 谷飞莺扭着娇躯,急道:“爷爷。还是我来说罢!” 蓑衣丈人脸含笑意,瞧着孙女,果然点头不语。 谷飞莺粉脸一热,接着说道:“那年爷爷刚教了我一套‘伏虎拳’,爷爷说过这套拳法,学会了就可以打老虎,我想老虎是山上最厉害的东西。我可以打老虎了,还怕什么来?” 西门追雪瞧她说得娇态可掬,不禁微笑了笑。 谷飞莺白了他一眼,道:“当时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咯!” 蓑衣丈人点头道:“你说下去就是,中途里别打岔。” 谷飞莺不依道:“他在笑我呢!” 接着又道:“那时我时常一个人偷偷的溜出来,在屋前屋后打转,希望碰上老虎。好试试我的‘伏虎拳’”。 “有一天,我正在屋子前面练拳,忽然听到有人轻笑了声,我抬头一瞧,不知什么时候,林外站着一个美丽女人,向我含笑招手,我从来没见过她,心中觉得奇怪,就问她那里来的? “那美丽女人只笑了笑,一面拉着我手问道:‘你这套拳法,是跟谁学的?’我道:‘是爷爷教的。’她笑道:‘这种拳法,学了没多大用处。’我心中不服,哼道:‘我爷爷说,这套拳法学会了,就可以打老虎,你说有没有用?’她含笑问我:‘那么你算学会了没有呢?’我点头道:‘我自然学会了。’她笑着道;‘那么你打我试试,看有没有用处?’我心中越听越不高兴,我已经可以打老虎了,打人还不容易?但我怕爷爷知道了骂我,是以只握着拳头,不敢动手。 “她瞧着笑了笑,又道:‘没关系,你只管打过来好了。’我被她催得那里还忍得住,但又不敢用力,只使了小半劲,向她肩窝打去。 “那知奇怪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我和她相隔还有五六尺光景,分明见她动也没动,打出去的拳头,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东西挡住,再也打不过去。我心中奇怪,第二拳用足全力打去,依然打到半路,就被挡住。 “当时我心中一急,双拳像擂鼓般打出,那美丽女人,明明站在五尺以外,一动没动,就是见得到,打不到! “她见我发急,就笑着问道:‘小妹妹,你想不想学我的本领?’我因为自己的拳法不管用,心中又羞又急,倔强的摇着头道:‘我才不稀罕呢,我爷爷本领比你还大。’说着返身就逃。 “那知我才跑了两步,没见她身形晃动,已经站在我前面了,口中说道:‘小妹妹,你爷爷是谁?’我心中怕极了,因为这个美丽女人一定就是妖怪,别看她脸上含着笑容,可能就想吃我! “我怕得浑身发抖,心想:我既然逃不了,要被你吃掉,不如再拚上一拼,当下大叫了声,双拳骤发,连扑带打,往她头上击去。 “身子才一纵起,只听爷爷的声音在身后叫道:‘莺儿,不得无礼!’那时我已经扑打过去,但才到半空,依然被看不见的气体,挡在五尺之外,我身子落地,赶快慌慌忙忙的掉头,往爷爷身上扑去。 “那美丽女人瞧到爷爷,口中忽然噫了一声,款款的向爷爷走近几步,敛衽道:‘来者可是谷守真谷大侠吗?’我爷爷听得怔了一怔,因为他老人家行道滇桂,山中多雨,经常穿着蓑衣,大家就以蓑衣先生为号,日子久了,爷爷的姓名反而没人知道,后来爷爷年事渐高,大家觉得先生两字,还不够尊敬,就叫蓑衣丈人。 “所以我爷爷突然听到那女人提起当年的名字,自然感到十分惊奇。一面抱拳道:‘老朽正是谷守真,不过数十年来,贱名不用久矣,夫人如何相识?恕老朽眼拙,实在想不起来。’” 谷姑娘学着她爷爷当年神情,也双手打拱,一本正经的说着,不由引得蓑衣丈人和西门追雪,谷腾三人,都笑了起来。 谷飞莺脸上一红,扭头道:“我说得不对?” 蓑衣丈人捻须笑道:“孩子,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唔!说得很对,你快说下去罢。” 谷飞莺向西门追雪嫣然一笑,续道:“那女人神色一庄,徐徐的道:‘谷大侠仁者多寿,救人无数,些许小事,自然已经忘怀了,未亡人身受大德,五十年来,不敢或忘,谷大侠虽然两须如云,但容貌未改,是以未亡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爷爷听她口气,好像五十年以前,还救过她性命,但细看那女人丰韵嫣然,最多也只有三十来岁,心中自然大感惊奇。迟疑了一会,道:‘老朽实在老眼昏花,想不起夫人来了。还望夫人多多海涵。’ “那女人微笑道:‘谷大侠还记得五十年前,在山中救了一个身中桃花瘴毒的未亡人吗?’ “我爷爷惊奇道:‘哦!哦!你就是**人?哈哈,夫人驻颜有术,以致老朽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人笑了笑道:‘未亡人卜居九阴谷,以谷为号,闭关五十年,算来和谷大侠还是近邻,今日方始启关,在物色资质较佳的孩子,俾使我玄阴教得以光大于天下,不想巧和令孙相遇。 第266章 犯险 ‘未亡人数十年来,对谷大侠大德,耿耿在心、愧无以报,令孙女资质极佳,如能让她投在未亡人门下,不出十年。当可造就一朵武林奇葩,何况九阴谷近在咫尺,往返极易。正是未亡人以报答谷大使之处,不知谷大侠以为如仍?’ “我听说她要收我为徒,又怕爷爷真的答应了,心中一慌,急忙紧抓着爷爷衣袖,叫道:‘爷爷,我不要去,不要去!’ “其实我爷爷听她就是当年的姓阴的女人,在九阴谷闭关五十年,自号九**人,武功造诣,定非寻常。 “后来听说她要广收门徒,重创玄阴教,心头不禁大震,原因是玄阴教顾名思义,就是不折不扣的旁门左道,眼看江湖上又从此多事,哪里还肯再叫我投在她门下? 蓑衣丈人含笑道:“孩子,当时你年龄还小,如何想得到这番道理?” 谷飞莺双腮一鼓,急道:“这道理我今天才想到的咯!爷爷,你方才叫人家别打岔,你也别打岔呀!爷爷当时干咳了几声,我就知道他老人家正在想着推托之辞,果然爷爷瞧了我一眼,笑道:‘夫人瞧得上孩子,老朽自当遵命,只是她早失怙恃,老朽隐居深山,只此一个孙女,承欢膝下,以娱晚年,夫人雅意,老朽只好心领。’ “九**人听了爷爷的话,脸上露出惋惜之容,瞧了我一眼,点头道:‘谷大侠既是如此说法,也是人之常情,未亡人岂敢强求?’ “她说到这里,伸手从身上解下一方玉符,双手递到爷爷手上,说道:“今日相遇,总是前缘,这是未亡人随身之物,敬以贻赠令孙,他日如有得效绵薄之事,事无大小,未亡人无不遵力。’ “爷爷还想推辞,因她说得极为诚恳,只好替我佩到身上。一面又叫我向她道谢,九**人才飘然而去。 “这十年来,我们近在咫尺,却从没见到过她,也没得听到过九**人的名称,我们还当她已经不在此山了。 “不想昨天有个戴面罩的人,误饮毒泉送命,三叔从他身上发现是玄黄教派来向九**人呈送报表的,才知九**人原来还潜本山,却好方少侠也戴了面罩,我们先前还把你也当了九**人的手下呢!” 她娓娓说来,讲得极为动听。 西门追雪气愤的道:“谷姑娘还当她潜居本山,极少外出吗?目前除了先师遇害之外,江湖上虽然不见其人,不知其名,但已经被她闹得天翻地覆了呢!” 说着就把五大门派掌门人次弟死在“飞叶摧心掌”下,以及黄山许多人遇害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蓑衣丈人听得咨嗟不已,手捋白发,叹息道:“老朽十年之前,听她要物色门人,创立玄阴教,但知江湖杀劫已启,五大门派当年是围剿勾漏双魔的主力,自然首当其冲,照此说来,玄黄教就是她玄阴教的化身了。” 他说到这里,两道目光忽然凝视着西门追雪,沉吟道:“方老弟一身武学,老朽从脉象推测,当今之世,能够匹敌的,为数已是不多,何况师仇不共戴天,老朽未便拦阻。 “只是九**人闭关五十年,静修‘玄阴经’上所载武学,即以十年之前而言,她已练成了举世无匹的‘玄阴煞气’,方老弟只身犯险,何如联合各大门派,谋定而动?” 西门追雪听得俊目放光,激动的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只是晚辈师门血仇,岂能假手他人?而且……” 他微微一顿,又道:“自从五大门派掌门人先后遇害,黄山莲花峰上,又死亡多人,元气大伤,即使尚有一二名宿,也仅仅和九**人手下之人功力相等。如果广约各派,参与助拳,实际上无非是驱羊进入虎口,晚辈几曾筹思,才决定单身一试。” 谷飞莺吃惊的道:“你……你真要单身犯险?啊!爷爷……” 她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回头望着爷爷,急得说不出话来。 蓑衣丈人却微微颌首道:“方老弟所说,也是实情,以方老弟一身武学而言,要胜虽还勉强,但也不至于败到那里……” 谷飞莺气道:“爷爷,你怎会知道方少侠的武功?” 蓑衣丈人呵呵笑道:“傻丫头,爷爷老眼不花,方少侠这身武学,另有奇遇,决非出自崆峒,而且和九**人所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谷飞莺目露惊疑,望着西门追雪道:“爷爷此话当真?” 西门追雪暗暗惊佩,目前这位老人,果然目光如炬,他俊脸一红,慨然答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晚辈不敢隐瞒,一身武学虽传之先师,后来又蒙一位前辈高人嘱在下代传武功,才小有成就。” 蓑衣丈人望着谷飞莺呵呵笑道:“傻丫头,我说如何?” 接着又面色一正,向西门追雪道:“方老弟虽怀绝世之学,总究功力尚浅,对方数十年潜修苦练,岂能忽视,尤其她‘玄阴煞气’,据说举世无匹,非同寻常,老弟还宜三思。” 谷飞莺听爷爷两次提到“玄阴煞气”举世无匹,不由问道:“爷爷,什么叫‘玄阴煞气’?” 蓑衣丈人道:“那也只是一种传说,大致说来,和道家经气功夫,极相类似,不过道家是气,乃是一种先天真气,至大至刚,浑然一体。 “‘玄阴煞气’,却是后天之气,胥视个人修为,逐渐增加层数,据说练到最高境界,共有一十三层。普通内家掌风,固然无法震开,即使宝剑宝刃,也莫想破得进去,十年之前,她似乎已有四五成火候,如今究竟已练到几层,就不得而知了。” 谷飞莺道:“这么说来,普天之下,就没人能够伤她了?” 蓑衣丈人笑了笑道:“有,自然有,那也只是传说中的先天剑气,可以破了。” 谷飞莺急急问道:“爷爷,你知道谁会先天剑气?” 蓑衣丈人笑道:“爷爷也只是听说罢了,那是几十年前,爷爷的师傅,曾见过会先天剑气的人。” 谷飞莺失望的道:“这又到哪里去找?” 他们说话之间,天色已是大亮。 西门追雪自从下山以来,接连遇上的像樊秋云、吕雪君、简小云、姜青霓,和自小青梅竹马的莲儿在内,这几位姑娘,对自己都表示好感,虽然有明有暗,但她们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脉脉含情,则如出一辙。 他瞧着谷飞莺的神情,那会觉不出来? 他一直如坐针毡,心中警惕着自己,此时一见天色大明,一来心急师仇,二来也伯情孽牵连,急着要走,当下站起身来,向蓑衣丈人拱手道:“晚辈因误饮毒泉,有缘拜诣老前辈,至感荣幸,晚辈师门血仇,刻不容缓,意欲就此告辞,还望老前辈赐告九云岭方向,伸使即刻赶往。” 蓑衣丈人微微一愣,脸色又立即和缓,微微点头道:“方老弟心急师仇,老朽也无法挽留,不过此行不论成败,还望再来一叙。” 说着把九云岭方向,详细说了一遍。 谷飞莺听说他要走,先前还认为爷爷定会挽留,此刻见爷爷说出九云岭方向,并无挽留之意,眼怔怔的望着西门追雪,心中不由大急。 西门追雪的心情,自然愈快愈妙,他迅速戴上人皮面罩,对着姑娘抱拳道:“昨晚多蒙姑娘指引,打扰一宿,深感不安!后会有期,在下敬此告别。” 说完,向谷腾拱了拱手,一转身形,正待往门外走去! 谷飞莺姑娘星眼一红,再也顾不得羞涩,急忙道:“介少侠请留步!” 西门追雪怔了一怔,只好停下来,转身道:“姑娘有什见教?” 谷飞莺很抉从身边解下一方佩玉,胀红着粉脸,递了过去,口冲低低的道:“这是九**人送给我的,她当时曾说过‘事无大小,无不遵办’,方少侠此去,也许有用,快请收了罢。” 西门追雪被她这一举动,闹得脸上一红,差幸戴着面罩,不易发觉,他十分尴尬的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方佩玉,虽是九阴妖妇信物,答应事无大小,无不遵办,但在下乃是寻仇而去,势不两立,自然又当别论,姑娘美意,在下心领。” 说罢,再一拱手,人已翩然往门外走去。 谷姑娘羞急交进,伸出的手,再也缩不回来,口中叫了声:“爷爷……” 猛地往蓑衣丈人扑去! 蓑衣丈人一把揽着孙女娇躯,芜尔笑道:“傻孩子,你别撤刁,你的心事,包在爷爷身上。” “嗯!”谷姑娘羞得一头躬入爷爷怀里,不依的道:“他一个人去,你不想想办法?” 蓑衣丈人摸着她头发,笑道:“九**人固然厉害,但方少侠除了一身所学,人也着实机警,此去虽不能完成心愿,也决吃不了亏,九云岭相距非遥,我们只要在岭上暗中接应,也就是了,咱们老住在山里,也不是办法,还不去收拾东西?” 谷姑娘顿时脸绽笑容,依言急急忙忙往房中奔去,蓑衣丈人回头又向谷腾吩咐了一番,才含笑回转静室,收拾应用之物。 第267章 机密 好在他们山居简朴,又是武林中人,携带简单,一会工夫,谷姑娘已提着一个包袱出来,祖孙两人,一同跨出柴门,往九云岭赶去。 却说西门追雪别过蓑衣丈人,出了茅屋,略一瞻顾,只觉晨曦初上,远近山峰,重叠如屏,但不少山涧幽堑,却还在云气淹没之中,白茫茫一片,他辨认方向,立即依照蓑衣丈人所说途径,往九云岭疾奔。 要知西门追雪在莲花石室,虽然只有三个月时间,但他一连服了四粒助长先天真气的“翠玉莲实”,练成“六合神功”,普通人即使用毕生精力,勤修苦练,也休想达到他此时境界。 这一决定方向,施展轻功,当真有若天马行空,在山林之间,驭风而飞,快得几乎令人无法看清! 不到半个时辰,已差不多奔了四五十里光景,前面一座百丈高峰,排云而起,远望过去,虽然树林参天,但山腰附近,却疏而不密,露出横断面的陡壁悬岩,和蓑衣丈人口中的九云岭极相近似,方想住足瞧瞧周围情形! 瞥见右侧一处树林中,忽然飞出一条人影,迎着自己纵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刹那问事,西门追雪心念转动,脚下未停,纵出的人,身形堪堪纵出,他已像闪电般一掠而过! 那人敢情瞧到有人往峰前奔来,才现身拦阻,那知自己迎着纵出,等身形落地,人家已掠出十余丈外,身法之快,简直令人瞧都来不及,一时不由怔得一怔,蓦然大喝一声:“什么人,还不站住?” 双脚一顿,人已跟踪飞扑而至! 其实他这声大喝,西门追雪也早已停下身来,抬目一瞧,只见飞身赶来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瘦长汉子,手中拿着一根似杆非杆的长形兵器,落在自己面前五六尺远近,怒声喝道:“你是何人,敢到九云岭乱闯,难道……” 他只喝到一半,已然瞧清西门追雪脸上,戴着的面罩,阴沉脸色,顿时稍露。 西门追雪有为而来,一听对方说出九云岭,心知已到地头,不待对方再说,立即抱拳笑道:“老哥请了,在下西门追雪,由九宫山前来!” 瘦长汉子瞧着西门追雪抱拳答礼,一面疑惑的道:“方香主还是第一次来?” 西门追雪眼看对方鹰目高额,目光闪烁,不时流动,显见此人极为狡黯,自己倒得小心一点。 一面却心中暗暗计较,原来自己这张面罩,乃是玄黄教香主身份,以香主的地位,在教中敢情已是不低,但对方只微微拱手,可见此人身份,最少也和香主相等。心念一转,陪笑道:“老哥说得不错,在下奉命前来,这还是第一次,不知老哥如何称呼?在下多多失敬!” 瘦长汉子眼珠转动,并没直接答覆,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又道:“方香主奉何人之命,来此何事?” 西门追雪不慌不忙翻起长袍,取出金光灿然的一柄圆形金透,(银练剑没有出鞘外型依然是金透)双手递过,口中说道:“在下奉总坛主之命,以‘莲峰之钥’为凭,晋遏夫人,面报本教机密计划。” 一面又陪笑道:“在下投效本教,为时不久,今后还要老哥多多照应。 瘦长汉子嘿了一声,接过金透,瞧了瞧随手递过,问道:“这就是‘莲蜂之钥’?嘿,方香主投效本教,既然为时不久,如此机密大事,怎会叫方香主前来?” 西门追雪悚然一惊,心中暗暗骂了声:“好狡猾的家伙!”但表面上却依然陪笑道:“想来总坛主因在下脚程较快,才命在下兼程赶来。” 瘦长汉子给他一说,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见他往峰前奔来,相距还足有十来丈远近,及自己迎着纵出,他已掠过去了十丈有余,这等身法,别说自己,可能连总坛主还要自叹不如。 心念一动,立即把那根长杆,交在左手,伸出右手和西门追雪紧紧相握,阴笑道:“方香主轻功,兄弟方才已经目睹,果然不弱!” 西门追雪发觉对方一面说话,一面却在暗运功力,把那只右掌变得宛如钢箍一般,向自己紧紧相逼,心知瘦长汉子有心试试自己功力,自己要想进人九阴谷,此人倒得罪不得!心念一罢,故意把脖子胀红,(他脸上戴着面罩瞧不出来)一面啊道:“老哥神力,在下佩服之至!” 瘦长汉子只使了八成力道,已见他脖子已胀得通红,心中暗想原来你也只不过轻功略佳而已,收回右掌,鹰目闪动,露出得意之色,阴笑道:“方香主内力也是不弱,不知投效本教,是何人接引的?” 西门追雪蓦地计上心来,故作诚恳的道:“在下投效本教,是由总坛主接引的。” 瘦长汉子目射奇光,讶道:“方香主和总坛主如何认识的?” 西门追雪忙道:“不瞒老哥说,总坛主乃是在下以前的大师兄。” 这句话,果然大有份量,瘦长汉子脸露惊诧的望了西门追雪一眼,立时换成一副笑容,呵呵笑道:“兄弟一眼瞧到方香主,便知是大有来头的人,原来还是总坛主的同门师弟,兄弟多多失敬!” 西门追雪眼看自己计划,已经收效,心中一喜,连忙补充道:“老哥好说,其实兄弟此来,师嫂还另有要事,嘱兄弟面禀夫人。” 要知龙步青虽然身为玄黄教总坛主,极为九**人宠信,但教中大权,还是操在九**人的大弟子玄裳仙子姬如玉手里,西门追雪因见过这位“师嫂”,才信口胡诌,那知恰好说到窍上。 瘦长汉子自然知道夫人面前第一个红人的玄裳仙子,和总坛主夫妻恩爱。总坛主的同门师弟,她当然爱屋及乌,相信得过,眼前这位香主,自己倒要笼络一番才好!他嘿嘿干笑了一阵,满脸春风的道:“方兄弟,咱们不是外人,说实在,这次总坛主不派别的人,要方兄弟前来参谒夫人,就是要夫人亲自瞧瞧方兄弟你的才干,嘿嘿,说不定回去就好派个堂主职务。 “嗨!听说内外三堂,还有几个党主没有派定,方兄弟,你回去在大小姐面前,替兄弟美言几句,也调个堂主干干,比在这里强得多啦!” 西门追雪见他居然想走自己的门路,活动堂主起来,心中暗暗好笑,连忙低声说道:“凭老哥的身手机智,能够调任堂主,定可大展抱负,老哥如有意合作,堂主职务,在下不敢妄求,能够升个副堂主,也与愿已足。好在师嫂面前,在下还算说得进去,这次回去,就央师嫂在总坛主面前一说,就可发表。” 瘦长汉子听得心花怒放,猛的拍了一下西门追雪肩膀,呵呵笑道:“方兄弟真有你的!” 他好像已经发表了堂主似的,踌躇满志,在山岩前踱了两步,忽然摇头道:“咱们自己兄弟,合作自无问题,只是这样岂不太委屈了方兄弟?” 西门追雪正式道:“这是小弟自己愿意,咱们一见如故,那有委屈可言,何况小弟年轻识浅,有老哥合作。自是最好不过。” 瘦长汉子兴奋的道:“一言为定,方兄弟,咱们就一言为定!” 西门追雪目光向四周一溜,压低声音道:“只是这件事,老哥最好暂时切莫透露口风,因为小弟来此之前,总坛主和师嫂也曾提起老哥们来。” 瘦长汉子听得大为紧张,急急问道:“原来大小姐和总坛主已经提到过咱们四人啦?不知说些什么?好兄弟你快说出来听听!” 说到这里,不禁手掌一拍脑袋,道:“该死,该死,咱们说了半天,我还没告诉你名字,我叫贺长干,在夫人座下龙虎干戈四护法中排行第三。” 西门追雪三月之前,在九华山因使用“飞叶摧枯掌”,被孙残、李跛误认为四大护法弟子,是以听贺长干一说,立时想起,一面故作早已闻名模样,点头道:“贺老哥不说出大名来,小弟也已猜出了一半。” 贺长干点头道:“当然,当然,咱们四人之中,就是兄弟个子最高,啊!方兄弟,你听总坛主提起咱们四人?不,据我想来,老四苗金戈,自然是我要占先一步,就是老大厉人龙和老二朴一虎,会占我的先……” 西门追雪没等他说完,低声道:“贺老哥放心,那天总坛主和师嫂的话,小弟也一时未便细听,总之内外三堂中,四位老哥,可能要外调两位,不过这事等小弟回去,把夫人意旨,传达之后,再作决定。” 贺长干越听越觉得西门追雪此来,果然衔着机密任务,向夫人请示来的,心中一阵高兴,说道:“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哈哈…… 方兄弟,咱们合作,决没有错!” 西门追雪回头瞧瞧时光,急道:“贺老弟,时间不早,小弟……”贺长干摇摇头道:“方兄弟你别急,此时己牌已过,就要接近午时,这子、午、卯、酉四个时辰,乃是夫人修习玄功之时,你不到子时,无法叩见,咱们边谈边走,赶到谷中正好吃午饭。” 第268章 隧道 西门追雪道:“今天可是贺老哥轮值?” 贺长干道:“不错,咱们轮值,原是只到岭顶为止,兄弟方才因闷得发慌,才到岭下走走。” 西门追雪试探的道:“啊!听贺老哥的口气,九阴谷离这里还远吗?” 贺长干笑道:“也不算太远,咱们到了岭上,就可看到。” 西门追雪讶道:“九阴谷不在岭下?” 贺长干嘿了声,道:“九阴谷如果随便寻得到,就不算隐秘了,你来此以前,没听总坛主说过?” 西门追雪心头蓦然一震,知道贺长干极为机警,自己差点露出马脚,一边轻笑道:“小弟来时,师嫂只说:不登云岭,不见阴谷,她说到了这里,自然有人接应,如果万一没人接应的话,她要我自己用点脑筋,也可找到。” 西门追雪随机应变,把九云岭,九阴谷随口编了两句,但在贺长干听来,可十分相信,因对方乃是玄裳仙子丈夫的师弟,这样看来,他们之间,果然像家人一般,十分随便,心中更是暗暗高兴,如果他向师嫂进言,自己外调玄黄教堂主,该是十拿九稳,嘿,平日里厉老大,朴老二处处占先,这会就叫你们干瞪着眼,瞧我贺长干的了。 他心中越想越乐,不由大声笑道:“方兄弟,大小姐说得一点没错,唔,不登云岭,不见阴谷,哈!对极啦,咱们这就上去,你到了地头,不叫绝才怪!” 西门追雪见他并不起疑,心上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此时眼看贺长干话声一落,已率先往百丈高峰攀援直上,自己那里还敢多说,就跟着巧纵轻登,往九云岭翻去。 不消片刻,两人业已援登峰顶,贺长干引着西门追雪走到岭北一块凸出的悬岩之旁,指着堑底笑道:“不登云岭,不见阴谷,方兄弟,现在你瞧到了吧?” 西门追雪伸首一瞧,只觉虽在傍午,那堑底依然一片缴黑,深不见底,心中不由暗暗惊诧,这般黝黑的深谷,如何能够住人?只听贺长干在身旁笑道:“咱们从这里下去,还得穿过一条里许长的坠道,才算到达谷中呢。” 西门追雪又是一愣,暗想:原来九明妖妇,竟然住在这等隐僻所在,如果不遇上贺长干的话,自己就是踏破铁鞋,也不会寻到这个所在去,但自己不知道这干丈绝望如何下去?一时可又不好再出口相询,自露马脚,这就故作叹赏的道:“师嫂这两句话,真个巧妙已极!” 贺长干平日狡猾机警,此时热中着玄黄教堂主,再也不存丝毫疑念,接口道:“方兄弟来,我们要打那边下去!” 说着回身绕到凸出大石的右边,原来沿着凸崖边上,还有一条仅堪容脚的石磴,斜斜通往凸崖底下,贺长干招了招手,便提气走去! 这石硷虽可容脚,但下临千丈,也大是目眩心惊。 西门追雪瞧他走了几步,便已不见。自己不入虎灾,焉得虎子?也立即提气下纵,沿着石磴走了过去。 只见贺长干此时已在凸崖底下等候着自己,身到崖下,方看出这块覆盖如屋的巨石下面,悬着两个铁环,环下悬有两根粗如手臂的绳索,直垂壑底。 贺长干瞧西门追雪走到邻近,才道:“方老弟,你记着这两根绳索,便是咱们上下要道,左上右下,不可弄错,否则上下的人,半路上碰在一起,岂不麻烦。”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一面笑道:“若非碰上贺者哥,小第仅凭师嫂两句话,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 贺长干道:“那也不然,九阴谷虽然没有外人闯来,但每天子午卯酉夫人修练玄功之前,轮值之人,照例必须到岭上巡视。” 西门追雪失笑道:“啊!我知道了,师嫂算定我只要找到岭上,即使猜不透这个哑迷,也会碰到轮值之人,原来她怕我江湖经验不足,在外面露出口风,其实我才不会呢!” 贺长干听他口中不时挂着师嫂,心中十分相信,但瞧了西门追雪一眼,好像等待着的道:“方兄弟,咱们好下去了。” 西门追雪道:“小弟初来,恐怕不懂规矩,还是贺老哥请先。” 贺长干笑了笑道:“那么方老弟,请先除下面罩。” 西门追雪又是一惊,暗想原来九阴谷怕外人戴了面罩,不易发觉,混入禁地,九**人防范如此严密,自己下去,倒真要特别小心才好!心念疾转,口中却哦了一声,笑道:“不是贺老哥提醒,小弟差点忘了,这事,师嫂倒叮嘱过小弟。” 说着,急忙伸手揭下面罩,往怀中一塞。 那贺长干骤见西门追雪取下面罩,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英俊脸孔,看年龄竟然还不到二十,不由瞧得一呆,心中暗暗哦了一声,难怪大小姐对这位小师弟,如此关心! 唔!这样看来,他方才说的话,果然一分不假! 哦!原来总坛主叫这小子前来,果然就是为他小师弟日后打出路,他知道夫人平日就喜欢眉目清秀之人。这样看来,这小子不难在夫人面前,立时走红,只要夫人一高兴,说不定把小小姐都许配了他。 自己这下可下对了赌注! 他望着西门追雪,瘦削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但西门追雪却是作贼心虚,瞧他怔怔的盯着自己,脸露阴笑,不由心头一惊,难道他已经瞧破自己行藏不成? 他俊脸一热,立即运功戒备。 贺长干大笑一声,伸手握住右边的一条长索,缓缓下落,一面叫道:“方兄弟,你尽管一起下来,这绳索是特制的,不碍事。” 西门追雪定了定神,也立即援索而下。 两人下降速度极快,一会工夫,已降到堑底,只觉乱石成堆,高低不平,举头望去,天空已只剩了一条带形,虽在白昼,阴黑如晦! 贺长干引着西门追雪绕着乱石而行,留底尽头,现出一个黝黑山洞,贺长干回头笑道:“方老弟,这隧道足足有一里来长,深邃黑暗,狭窄曲折,极易撞伤,你初次通行,路径陌生,可得小心!” 西门追雪连连称谢,贺长干话声一落,就弯腰钻了进去,几经转折,果然已伸手不见五指,他一路上热中名利,早把西门追雪当作调升玄黄教堂主的终南捷径,是以尽心结纳,每逢转折,必出声相告。 其实西门追雪经过莲花峰三月苦练,身怀绝世之功,目光湛湛,隧道虽黑,他却瞧得极为清楚。不过为了掩饰自己行藏,不令贺长于起疑,有时还故作惊啊,但脚下却丝毫不但,紧跟在贺长干身后,亦步亦趋。 隧道前面,逐渐透进微光。贺长干脚下加快,晃眼便闪出洞去! 西门追雪跟着跃出洞口,只觉眼前豁然开朗,约有二三百亩大小一片空地,四周百丈峻峰,矗立如壁。 不,两旁山蜂,却是上丰下削,逐渐向内倾斜,到了最高之处,似乎互相连接,束得只剩一个窟窿,透下天光。 是以进出之人,必须经过那条隧道,从九云岭上下。 二、三百亩大小的空地之中,绿草如茵,正中间却是一棵数人合抱,枝柯之间,满挂着根须的枫树,如伞如亭,足足覆盖了一亩方圆。 金边红叶,灿烂入目! “不凋金枫!”西门追雪骤睹这棵金枫,宛若仇人相对,分外眼红,心头仇火,立时熊熊燃烧,再也按捺不住! 贺长干见他望着不凋金枫出神,笑道:“方兄第,你肚子想必饿了,咱们快进去吧,休息一会,夫人也好运功完毕了。” 西门追雪悚然一惊,连忙笑了笑道:“在这幽谷之中,竟长了偌大一棵枫树,怕不已有两三百年以上?” 贺长干边走边道:“方兄弟,你还不知道这叫‘不凋金枫’,生性极寒,专攻人身三阴绝脉,一片枫叶的寒毒,就足能冻死一个武林顶尖高手,所以‘金枫令’就成为江湖上的催命符了。” “金枫令”?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但他不敢多问,心中暗想,敢情残害各大门派掌门人的那片枫叶,他们叫做“金枫令”? 说话之间,两人已从树下穿过,走了三百步光景,迎面矗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面镌了“玄阴洞府”四个金字。 再过去就是一座高大洞府,十三级石阶上面,两扇朱红大门,并未开启,白铜兽环被门额上四盏琉璃宫灯照得闪闪发光,朱门两边,站着八个手执腰刀、盾牌的劲装大汉,看去十分威武。 这座洞府,夹峙在两道峭壁中间,以前敢情是谷口的一座小山,全是人工开凿而成。 左右两边,却是两条天然甬道,山峰和前面相连,上丰下削。 贺长干指着甬道,低声说道:“夫人就住在这座洞府之中,此时尚未启开,这是九阴谷的入口。” 说着引了西门追雪向左边一条甬道走去。 西门追雪边走边瞧,细看九**人所住洞府,凿得和高楼大厦一般,共分上下两层,上层还开了许多窗户,绣帘低垂,灯光隐隐。 第269章 走火 不多一会,两条甬道,会合成一条宽大通道,直达谷底,看来九阳谷占地极广,洞穴极多,只是不见一个人迹。 贺长干引导西门追雪走向左侧一个最大的山洞,一面笑道:“这是咱们进餐之所,此时正当晌午时光,大家全在里面用餐。” 西门追雪跟在他身后,走入石洞,不,那简直是一个宽敞大厅,厅上灯火辉煌,像品字形放着三张圆面石桌,下首两桌,每桌十人,都是全身紧札的彪形大汉,此时虽在进餐,却肃静得鸦鹊无声。 中间一桌,摆了四副碗筷,却只坐着三个汉子。 饭厅左右两边,是两排兵器架,架上放满了各式兵器,敢情是这些正在吃饭的彪形大汉用的。 贺长干引着西门追雪跨进饭厅,大家只瞧了一眼,依然自顾自低头吃饭,好像并没瞧到一样。 西门追雪暗暗惊愣,这些人武功个个不弱,而且平日一定门规极严,不然那有如此整齐,看来九阴谷当真非同寻常。 他随着贺长干走近中间一席,席上三人,也一齐站起身来。 贺长干向三人笑道:“这位西门香主,乃是总坛主昔日的同门师弟,顷奉大小姐和总坛主之命,晋谒夫人面禀机密。” 一面又忙着替西门追雪介绍,坐在上首,眉目清朗,身穿青袍的是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之首厉人龙,第二位浓眉隆鼻,身穿黑色劲装的是老二朴一虎,下首一位五短身材,生相精干的是老四苗金戈。 三人听说西门追雪乃是总坛主以前的师弟,此次奉命面谒夫人而来,大家也不敢怠慢,纷纷说了些久仰的话,这时早有下人替他添了碗筷。 厉人龙吩咐厨下多添了两盆菜肴,一面坚要西门玉跟上座,说什么远来是客。 他们原先是等贺长干巡视回来一起进餐,此时来了西门追雪,知他饭后就须晋谒夫人,一时不便耽延时光,客气了几句,便各自吃喝起来。 饭后,依旧由贺长干陪同西门追雪到另外一间石室,说道:“西门兄弟,你先休息一会,再过半个时辰,夫人练功完毕,即可召见,兄弟还须到前面伺候,待会自然有人前来引路。” 西门追雪忙道:“贺老哥有事,只管请便。” 贺长干走后,他一个人再也静不下来,九**人运功即将完毕,师傅、归老前辈,以及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凡是死在九**人“飞叶摧心掌”下的血仇,统将在今日了结! 他摸着断金切玉的银练剑,手心中不期沁出冷汗,同时他对自已是否能够胜任,也发生了疑问。 据蓑衣丈人的说法,九**人已经练成了举世无匹的十三层“玄阴煞气”,普天之下,只有“先天剑气”才能破她。 那么万一一击不中,又将如何?自己的“大罗天剑”,“六合真气”,是否能够和她一拚呢? 尤其她座下龙虎干戈四个护法弟子,那时必将群起而攻,还有饭厅上那许多彪形大汉,也无一弱手! 自己…… 他愈想愈觉得胜算渺茫! 突然,他狠狠的一咬钢牙,自己既然来了,岂能临阵畏缩,大师兄已经认贼作父,背叛师门,师傅的血海深仇,除了自己,还有谁来湔雪?何况为武林除害,为正义奋斗,全在此举! 他一念及此,顿觉豪气万丈,热血腾沸…… 正当此时,石室外传来一阵轻快腿步声,一个黑色劲装大汉,走到门前,躬身道:“夫人召西门香主晋见。” 西门追雪点头为礼,右手摸了摸身边金透,心中暗暗切齿:“九阴妖妇,今日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一面整了整长袍,不,他是检查自己是否已够俐落?才跨出门去。 劲装大汉并没再说,立即在前面引导,那是依然汀西门才来路退出,回到那座高大的洞府前面。此时两扇朱红大门,已然敞开,两边雁翅般站着八个手执腰刀盾牌的彪形汉子,更显得面情肃穆,一动不动。 劲装大汉引着自己,走上石级,进人大门,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左右两边,挂着两排琉璃宫灯,照得十分明亮,连地上也光滑如镜! 这条甬道,并不太长,走到尽头,又是三级石阶,阶上围着朱红雕栏,中间是一个圆形月洞门,绣帘低垂,瞧不到里面景物。 那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此时全都换了一身劲装,背插兵刃,分别侍立在月洞门外,见到自己,都含笑点头,劲装汉子,立即退了下去。 西门追雪进入大门,业已暗运玄功,但瞧着这副阵仗,不禁心头打鼓,一面故作镇定,和四人点头还礼。 贺长干瞧到西门追雪拾级而上,便缓缓走到月洞门前,向里躬身道,“启票夫人,玄黄教香主西门追雪叩见夫人。” 西门追雪登上阶台,便站定身子,面上装出一片恭敬之色,心中却暗想:“九阴妖妇,排场倒不小!” 忽听里面传出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道:“夫人有请西门香主。” 娇声入耳,立时有人从两边掀起绣帘。 贺长干闪开身子,低说了声:“西门兄弟请!” 西门追雪微微点头,举目瞧去,只见圆洞门内,是一座宫殿式的花厅,灯光柔和,地下还铺着厚厚一层地毯。 花厅正中,一把紫毡交椅,垫着精绣座披,上面端坐一位眉目如画,容光焕发,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道姑。 她身后站着一排四个十六七岁宫装少女,手上分别捧着宝剑、拂尘、玉如意,和一张古琴。 西门追雪这一阵打量,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一瞥的工夫,他心下暗暗惊奇,九阴妖妇算来年龄当在九十上下,怎么看去还有恁地年轻? 仇人相见,不由心头一阵激动,但他知道自己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强捺着满腔热血,表面上显得十分拘谨,缓步向九**人跟前走去。 他这阵工夫,早巳暗自盘算,自己只要走到她身前五尺,骤起发难,她武功再高,也断难逃得出手去。 西门追雪装作不敢抬头模样,渐渐走近,距离九**人只有五尺了,他站定身子,慌忙拜了下去! 不!就在他将跪未跪的一刹那,右腕疾抖,寒气砭骨,一缕银练,往九**人前胸激射而去!这是“大罗天剑”中最厉害的一招“闪电问心”,配合了凝聚已久的“六合真气”,直透剑尖! 别说血肉之躯,即使铜铸铁打,这一剑也得透个窟窿,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九**人依然端坐如故,只不过身子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西门追雪手上枉自执着一柄两百年前雪山神尼钢母铸成的“银练剑”,枉自用上十二成力道的“六合真气”。 一剑出手,只觉剑身似乎碰上了一层无形劲气,往剑尖上弹来! “嘶”“嘶”“嘶“嘶”!只有自己才感觉出来,一阵连珠轻震,剑尖还是破竹直人,但震动一阵比一阵强烈,自己一条右臂,已无法负荷! 铮!在刺到距离九**人身前两尺光景,再也刺不进去! 果然遇上了“玄阴煞气”,西门追雪大惊失色,急忙用力抽回长剑,返剑入鞘,身子扑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恭喜夫人,瘴毒无恙!” 九**人晶莹如玉的脸上,飞过一丝惊异之色,但此刻早已平复,望了西门追雪一眼,左手轻抬,徐徐的道:“你起来!” 站在九**人身后的四个宫装少女,眼看这位俊美如玉的少年,向夫人突起发剑,全都惊得花容失色,但她们久知夫人武功通玄,虽然骤遭变故,依然不敢作声。 此时满以为夫人必然暴怒,眼看这俊美少年就得横尸花厅,芳心又不禁替西门追雪暗暗惋惜,那知夫人竟然若无其事,反而叫少年起来,不由个个脸上都流露出诧异之容。 西门追雪自然更大出意外,他可事先早巳筹思妥当,闻言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子,躬身道:“弟子奉总坛主之命,兼程赶来,向夫人至报定期消灭江湖各大门派的五年计划,不想昨晚误饮毒泉潭水,所幸为蓑衣丈人所救……” 九**人点头道:“嗯,你遇上了蓑衣丈人?” 西门追雪见她并无怒容,心头大定,接着道:“蓑衣丈人因知第子乃是玄黄教下,便提起夫人,曾说当年夫人身中桃花瘴毒,因发现已晚,瘴毒深入骨髓,虽存解药,难以除根,数十年后,仍有复发的可能……” “唔!”九**人轻唔了声,并未许声。 西门追雪续道:“他曾说本年历闰万月,正是六十年潜伏余毒,来复之期,他耽心夫人可能在此一时期复发,如一经发作,极易导致走火入魔。” “唔!”她还是只唔了一声。 西门追雪续道:“弟子心中一急,叩问如何始能证明发与不发?他说夫人已练就‘玄阴煞气’,刀剑所不能伤,如出其不意,拔剑相刺,‘玄阴煞气’依然无损,即是瘴毒不再复发之兆,弟子一时情急,冒死一试,伏望夫人垂察。” 第270章 绝学 九**人微微颔首,意似嘉许,一面问道:“那么龙步青叫你送来的计划表呢?” 西门追雪慌恐的道:“弟子听到夫人可能瘴毒复发,心中惶急,发足狂奔而来,所有行囊都留在蓑衣丈人家中,待弟子前去取来。” 九**人和声道:“不必了!” 西门追雪见自己一番捏造之言,她居然深信不疑!心中暗暗高兴,脸上神色也愈加诚敬。 但微一抬头,目光和她一接,只觉九**人两道冷电般眼神,精光内蕴,不但使人不敢逼视,简直好像要洞穿自己心事,心火蓦地一怔,这妖妇好精深的内功,急忙低下头去。 九**人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她说得声音不大,但在西门追雪听来,何异五雷轰顶!暗忖,难道她已经瞧出我在说谎? 不!她分明脸露笑容,那么她是说自己不该把东西留在蓑衣丈人家中,就只身赶来?对了,这妖妇说的,准是那张计划表! 他心念转动,故意嗫嚅的道:“弟子该死!弟子不该把……” 九**人不待他说完,淡淡一笑,接口道:“不!老身是说,你娃儿胆子不小,敢在老身面前,撤此弥天大谎!” 西门追雪听她如此一说,不由心头猛震,突然疾退五尺,昂然挺胸抬头,气聚周身,一双俊目,伺时寒光暴射,凝视着九**人,全力戒备! 九**人端坐锦椅之上,连身子也没稍动,徐徐点头道:“你这点年纪,仅凭手上一柄钢母精剑,能刺透老身七层‘玄阴煞气’,普天之下,已是少见,尤其这份胆量,和这份镇定,老身不得不另眼看待,只是你一套说辞,却幼稚得好笑。 “‘莲峰之钥’,三月之前,已有人从李跛手上夺去,那当然是你。你岂能以此作为进身藉口?此其一;玄黄教香主,均由玄阴教颁发蹀文,此其二;有关定期消灭江湖各大门派的计划,何等重大,即使外三堂堂主,尚难参与密谋,一个香主,如何能够知道?可知这件报表,已为你半路截获,此其三。 “老身昔年虽瘴毒入骨,但三十年前,已为老身本身三昧真火炼化,你从谷守真那边听了一点往事,就想作为退身之计,此其四;玄黄教规何等森严,身为香主,呈递机密,岂会不随身携带,留在行襄之理?此其五。只要其中一点,已难瞒过老身,问况你还刺了老身一剑。” 西门追雪听得冷汗涔涔,西门知自己江湖经验,还是太差,以致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不由剑眉一剔,问道:“那么你待怎的?” 九**人摇头道:“只要你说出受了何人主使?老身还可不予计较。” 西门追雪敞声笑道:“你问我受何人主使?哈哈,你瞧了它就会明白,小爷是受它的主使而来。” 说话之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片不凋金枫,扬了一扬。 九**人脸色微微一变,怀疑的道:“你这身功力,并非五大门派出身,和老身那来的梁子?” 西门追雪俊目凝煞,话声未落,历声道:“姓阴的,你听着,天台门下西门追雪,总有手刃你这妖妇的一天!” 他早已觑准出路,话声未落,双脚一蹬,人如箭射,往月洞门外飞出,只见龙虎于戈四大护法,早已手仗独门兵刃,拦住去路。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还不让开?” 手上银练剑疾洒而出!“当”“当”,两声轻响,厉人龙的盘龙杖和贺长干的精铁杆,立被截断了一大截,身形一晃,奇快无比的冲出大门,只听身后一阵暴喝,跟踪追来。 西门追雪冷嘿一声,只要自己出了此谷,他们就无法拦阻,当下那还怠慢,纵身飞落石阶,正待往广场掠去! 第十三章九嶷山下 “你想走?”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抬目望去,那不是九**人是谁?她面带冷笑,不知何时,已站在牌坊之下。 西门追雪这一惊,真非同小可,猛的他想起自己左手还握着一片不凋金枫,立即剑交左手,叶贴掌心,扬掌吐劲,往九**人拍去。 他此时功力大进,三阴真气自然也随着增强,一片红叶飞到身前,九**人才发觉西门追雪使的竟然还是“飞叶摧心掌”。 但“砰”然一震,她上身也不禁晃动了一下。 西门追雪眼看她挡在中间,自己既无法和她硬拚,就莫想夺路而去。心中一急,趁九**人一怔之际,蓦地掉头往九阴谷里面跑去! 正好厉人龙、朴一虎、贺长干、苗金戈、龙、虎、于、戈四大护法弟子,也同时追踪赶到。 前面挡住去路的九**人,自己虽有利剑,无法伤得她分毫,那么只好往里冲击再说。 西门追雪此时无暇思索,银练剑一横,蓦地往龙、虎、于、龙四人冲去! 那厉人龙、贺长干两人手上兵器,西门才被银练剑削去一截,知道对西门手上,是一支削铁如泥的利器,心存顾虑,一个可不敢硬接,一见西门追雪奋不顾身的冲来,立即纷纷避让。 西门追雪大敌在后,那有心情恋战,身形晃动,使出“飘香步法”,身如飘絮,一下从四人身边掠过。 发足狂奔,往左边一条谷口掠去! 九阴谷,两边峰峦如削,他往谷中奔去,宁非死路?但一个人在情急之中,自然难免有错。 西门追雪武功远在龙、虎、干、戈之上,自然更超过九阴谷一干爪牙。这一路急掠,瞬息之间,已把所有追踪之人,丢落身后。 他经过西门才进餐的缮厅,也经过无数山洞。 不!两边许多山洞,像流水般掠过,但依然个敢稍停。 因为身后厉声叱喝,蜂拥而来。两边削壁,渐渐狭窄,眼看九阴谷已到尽头。 西门追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入死路。心头一凛,不禁仰天长叫:“师傅、归老前辈,弟子虽不能手刃妖妇,替两位老人家报仇雪恨,但弟子要大开杀戒,杀他个落花流水,歼灭几个妖妇爪牙!” 忽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壮哉此语!” 西门追雪听得蓦地一怔,回目四顾,那有人影,不由怒声喝道:“尔等何人?” 那缕声音又道:“九阴妖妇是你的仇人?唔,还有许多人追着你。你倒跑对了地西门!哦,我老道要问你是否想生离此地?” 西门追雪细听这一缕语音,好像发自石壁,不由心中大奇,忙道:“尊驾到底是谁?” 那声音又道:“咳,时间不多,我问你想不想出去?” 西门追雪俊目放光,道:“在下身负师门血仇,虽然自问尚非妖妇对手,如能假以时日,终有手刃妖妇的一天!” 那声音笑道:“好,这就是了,小伙子,你快记住!你武功不弱,大有希望,此时即速回头,赶到两条岔道交汇之处,有一座石楼,从窗口飞入,那是妖妇练功静室,她榻上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紫玉葫芦。你只要抢到此物,妖妇就会放你出去。记住,不到谷外,千万不可放手!” 话声才落,只见龙虎干戈四人,带着二十几名大汉,已飞驰而来! 西门追雪急忙喊道:“老前辈,你是何人?” 那声音急道:“不必多问,快走吧!” “好小于,你还想往那里逃?” “别放了那小子!” 一干人纷纷涌到,厉人龙左手一挥,朴一虎、贺长干、苗金戈三人即各率爪牙一齐散开,堵住去路。 西门追雪眼看九**人并没亲自追来,心头稍宽,那还犹豫。蓦地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银练剑陡然射出森森寒芒,人随剑起,快如闪电,往人丛中扫荡冲击! 只听“呛”“呛”连响,惊叫惨号,同时响起,立有五、六个人手上兵器被削,应声倒地。 西门追雪一招得手,清啸一声,“大罗天剑”、“六合真气”、配合“飘香步法”,把一身绝学,悉数使出。 但见剑光流转,所向披靡,莫说九阴爪牙,就是龙虎干戈四人,也莫撄其锋。 转眼之间,已冲出人群,拔脚往前面飞去! 耳中听到厉人龙的声音,大声呼喝:“这小子手上是柄利剑,大家小心,反正出路已断,谅他也逃不出去!” 大家还在身后紧迫不舍,但谁也不敢迫近,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西门追雪紧记着那声音的话,毫不停留,往来路狂奔。 夹峙在两边峭壁中间的一座石楼,已在眼前,但西门追雪目光乍接,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挡在山路岔口上的,正是练成十三层“玄阴煞气”,连自己手上钢母铸成的银练剑尚无法伤得她分毫的九**人! 她依然那么安详,莹光如玉的脸上,瞧不出丝毫怒意。 左右两边,还是四个宫装少女,垂手侍立,她们一个个睁着妙目,脸上露出惊诧和疑惧之色。 西门追雪目光一溜,果然那幢石楼上,绣帘随风轻拂,两扇窗户,左右敞开。可惜九**人就站在岔道口上,自己总不能打她头上飞越而过。他略一打量,便在距九**人一丈之处,倏然住足。 第271章 释放 龙、虎、干、戈四人和九**人的一干爪牙,也纷纷赶到,围在自己身后一丈距离之处。 九**人两道精光如电的目光,瞧着西门追雪,徐徐的道:“娃儿,你身入绝地,插翅难飞,可知道老身如要杀你,易如反掌吗?” 西门追雪绝顶聪明,听她口气,分明有收罗自己之意,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趁她不防之际,才能下手。 心念转动,却故意态度傲慢,凛然冷呼,反问道:“你可知方某即使要死在九阴谷,凭区区师门武学,手中利器,也总会捞回几个陪葬之人!” 九**人轻唔了一声,又道:“但老身却不想杀你!” 西门追雪仰天朗笑道:“方某身衔师门血仇,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九**人身边四个传女,闻言一齐变色,九**人也拟乎微微动容,颔首道:“姓方的娃儿,你说得有理,不失为有骨气之人!” 她语气似乎对西门追雪颇为嘉许,顿了一顿,又道:“好!我们不谈这些,老身还有几句话要问你,如肯实说,老身仍可破例放你出去。” 西门追雪道:“你放我出去,不怕方某再向你寻执?” 九**人微微一笑道:“老身岂会怕你娃儿寻仇?不过那自然也有条件,你要在我九阴谷禁闭一月,一月之内,老身决不难为你,只要你和两个熟人相见,一月之后,老身就让你自由离开。” 西门追雪道:“你要我见的是谁?” 九**人道:“这个你到时自知,这条件你如果同意,老身就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你问吧!” 九**人道:“老身瞧你这身武功,并非艺出崆峒,想必另投名师,尊师可是人称神州一剑的司徒昌明?” 西门追雪暗哦一声。这妖妇说来说去,原是想盘问自己底细,心中想着,不由哈哈大笑道:“司徒昌明徒有虚名,他只不过学会一招剑法,那配做我师傅?” 九**人问道:“那么你师傅是谁?” 西门追雪不加思索的道:“无名老人。” 九**人沉吟了一下,道:“无名老人!老身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西门追雪道:“无名老人隐迹东海,你如何知道?” 九**人又道:“那么你的‘飞叶摧心掌’,也是他教的?” 西门追雪摇头道:“这是方某无意学来的。” 九**人奇道:“那么教你的人是谁?” 西门追雪蓦地计上心来,故作神秘的道:“他就是九阴谷的主人!” 九**人急急的道:“你说是谁?” 西门追雪敞笑道:“尔总知道九阴谷的主人,该不是九**人吧?” 九**人尽管武功通玄,闻言也不禁身子一震,失声道:“你是说先夫?他没有死?他……他……在那里?” 西门追雪见她中计,蓦地抬头,目光望着削壁,大声叫道:“九臂老前辈,你快出来…… 九**人不防西门追雪有此一叫,心里一阵激动,不禁惊“啊” 一声,立即随着西门追雪目光,抬头向削壁望去。 练武之人,原只要一丝疏忽,便授人以隙,西门追雪这一机会,那肯放过? 在这一瞬之间,立即施展“飘香步法”,身形晃动,一下闪到九**人身后,双脚一点,身子凌空跃起,闪电般往石楼窗口跃去。 九**人反应何等敏疾,但西门追雪使的“飘香步法”,出之天下奇人无名老人,内蕴玄机,奥妙无穷,九**人虽及时发觉,依然迟了一步。 只觉眼前一花,西门追雪顿失所在,心头一凛,赶紧转身瞧去,西门追雪身形一躬,业已从窗而入。一时怒从心起,厉喝一声:“竖子敢尔!” 身如电射,急急扑起。 西门追雪闪入窗口,略一打量,那是间布置讲究的寝室,他此时无暇多看,目光掠过,果见锦榻前面,一张紫檀案上,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紫玉葫芦,不由心头狂喜…… “小子,你是找死?” 九**人冰冷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 不!一缕阴柔指风同时袭到背梁。 西门追雪心中一紧,慌忙使出“飘香步法”,身影一闪,便已抢到案前,一下把紫玉葫芦取到手中。 九**人武功入化,但她见西门追雪这种奇奥身法,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指落空,不禁微微一怔。晶莹如玉的脸上,满布杀气,变得十分狞厉,喝道:“小子,你再不放下,莫怪老身手下无情!” 西门追雪在九**人面前,两次使用“飘香步法”,对方都有措手不及之感,心中恍捂自己钢母铸成的银练剑,和天下无双的“大罗剑法”,依然无法伤她;但自己的“飘香步法”一经展开,对方也一样无可奈何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心情大定,朗声笑道:“你即使手下无情,也不见得伤得了方某,何况……” 瞧瞧紫玉葫芦,得意的道:“何况这视同性命的‘紫芝驻颜仙露’,又落在方某手里。” 九**人虽然十分震怒,但东西在人手上,总究投鼠忌器。 要知这“紫芝驻颜仙露”,乃是她搜求名山大川,花了无数心血,才得到的一枝九叶紫芝。和配合其他灵药精制成。 她年近九十,望之如三十许人,就是全仗仙露功效,保持青春,如果一旦服食中断,她娇美如玉的容颜,就会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妪。 女人把容颜看成第二生命,何况像她武功通玄,又具有征服武林野心的人,对驻颜自然更为重要。 此时西门追雪一举抢到她“驻颜仙露”,当真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施展,两道冷电,盯着西门追雪,迫近一步,厉声喝道:“小子,这是谁教你的?还不给老身放下!” 西门追雪瞧她色厉内荏的焦急神情,心中暗暗高兴,一面笑道:“九阴妖妇,你再敢逼近一步,小爷就先碎了此瓶!” 九**人当真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心头尽管愤怒,还是站定身子,点头道:“好!只要你放下此瓶,老身就放你出去。” 西门追雪紧紧抱着紫玉葫芦,又道:“在下还有一个条件。” 九**人寒着脸道:“你说。”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夫人如有诚意,请把囚在九阴谷底的人,先行放出。” 九**人脸色微变,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瓢浮子指点你来的,好,老身依你就是。那么你也得据实答复老身,‘飞叶摧心掌’,究竟何人传授于你?” 西门追雪听她说出九阴谷囚着的竟是瓢浮子,不由暗暗哦了一声。 瓢浮子,不是恶穷神归老前辈的生前至交,在三年前失踪,归老前辈临终之时,还提到过他。 想不到给自己误订误撞的找到,自己总算替归老前辈了却一件心愿,一面大笑道:“哈哈,方某使的叫做‘飞叶摧枯掌’,比你‘飞叶摧心掌’要厉害得多,这位老前辈,就是和尊夫齐名的七指煞君!” 九**人身子一震,道:“七指煞君,他还没死?你在何处见到他的?” 西门追雪道:“你把飘浮子老前辈放出来再说不迟。” 九**人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磐,轻轻弹了两下,只见房门启处,走进一个宫装少女,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九**人随手一挥,道:“你把囚在后崖的飘浮子请来。” 宫装少女躬身退下,九**人望着西门追雪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七指老前辈当年只伤未死,在五大门派集会之日,赶上黄山寻仇,不想和恩师无名老人相遇,被禁阎王壁下,还是方某把他释放的。” 九**人将信将疑的道:“你此话当真?” 西门追雪朗笑道:“信不信由你。” 正说之间,蓦听一声“哈哈”,有人洪声说道,“夫人百忙之中,怎地想起受困三年的贫道来了? 话声之中,走进一个长发披肩,长须拂胸的道人,两眼精光如电,瞧到西门追雪胸前紧紧捧着紫玉葫芦不由点头道:“小娃儿,真有你的!” 九**人冷冷的道:“飘浮子,三年之中,老身可说并没亏待你。” 飘浮子长袖一科,敞声笑道:“贫道不是先后替你炼了九十九口利器?” 九**人脸色阴沉,回头向跟在飘浮子身后的宫装少女道:“你传我命令,让他们离开九阴谷,不得阻拦。” 一面向西门追雪喝道:“老身已答应让你们出去,还不把玉瓶放下?” 西门追雪轻笑道:“你只管放心,这位老前辈和方某出了九阴谷,自然奉还。” 九**人厉声道:“老身言出如山,岂会失信于你?” 西门追雪大笑道:“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又岂会失信于你?”说到这里,捧着紫玉葫芦,向飘浮子躬身道:“老前辈请!” 瓢浮子颔首微笑,示意西门追雪走在前面,自己却跟在他身后,飘然往门外走去。 九**人虽有通天彻地之能,此时也不敢鲁莽,只好跟着两人下楼。 第272章 上菜 九阴洞府四周,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早已率同一干九阴爪牙,全都刀剑出鞘,如临大敌,守在门口。 此时一见西门追雪抱着一个紫玉葫芦,从容走出,他身后还跟着长须拂胸的飘浮子,大家正待一涌而上,但瞧到两人身后,九**人保送客似的跟了出来,不由全都愣然相顾,没有夫人的命令,谁敢妄动? 是以西门追雪和飘浮子态度安详的步下石阶,大家虽然手执兵刃,却依然鸦鹊无声的静立如故。 九**人铁青着脸色,微微抬手,道:“没事啦,你们下去好了!” 龙、虎、干、戈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既有夫人吩附,大家瞧了西门追雪一眼,立即梢无声息的纷纷后退。 西门追雪还紧抱着紫玉葫芦,向前急走,没有丝毫放下之意。 九**人忍不住厉声喝道:“姓方的,你这会总该相信老身了吧,还不把葫芦放下?” 瓢浮子敞笑道:“夫人但请放心,我老道担保方老弟一到隧道出口,立即奉还。” 说话之间,已越过空地,漆黑无光的隧道出口,就在眼前。 西门追雪心中清楚,这紫玉葫芦中贮着的“紫芝驻颜仙露”,不仅是九**人仗以保持青春,可能还是助长内功的灵药,真恨不得把它一下摔碎,方雪心头之恨,但瓢浮子既已答应还她,自己自然不能任性胡来,走到入口之处,便站定身子,回头向瓢浮子瞧去。 瓢浮子面含微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颗鹅卵大小漆黑生光的东西,托到手中,点头到:“方老弟,咱们不能失信于人,你就把紫玉葫芦还给夫人罢!” 一面又向九**人笑道:“夫人大概识得这颗海南异宝‘碧焰阴雷’吧?要是夫人认为贫道和方老弟这样出去,大为便宜,仍想把咱们两人捉回去的话,贫道只有冒天下之大不讳,把九阴谷数里方圆,悉数夷为平地了。” 海南异宝“碧焰阴雷”,还是百余年前名震寰宇的碧落真君亲自制炼,一经出手,山崩地裂,数里方圆,悉成火海,威力之强,无与比伦,真君因此物太以歹毒,除了当年制成的八粒之外,此后就严禁门下仿制,是以失传已久;但武林中人,只要一经提起“碧焰阴雷”,还是谈焰色变,不知飘浮子从那里弄来这么一颗! 西门追雪虽然没听人说过,但瞧飘浮子如此说法,心头大定,依言把紫玉葫芦放到地上。 随侍九**人身后少女,立即捧过,九**人此时似乎对“紫芝驻颜仙露”倒反而显得并不关心起来。 因她听说瓢浮子手上托着的就是海南异宝“碧焰阴雷”,也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一双如电目光,盯了“碧焰阴雷”几眼,冷冷的道:“瓢浮子,¥武侠尽在清风阁¥你把老身当作何等人物?海南异宝‘碧焰阴雷’慢说失传已久,即使是真,老身自问要从你身上夺取,也并非难事;不过,老身言出如山,既已答应过你们离开九阴谷,决不为难,除开今日,下次遇上,就没有如此便宜了。” 飘浮子还没说话,西门追雪已星目放光,朗声笑道:“九阴妖妇听着,姓方的和你仇深似海,慢说他日遇上,一年之内,就是你不找我,我也一定会找你算账!” 九**人阴哼一声,转身回谷。 瓢浮子、西门追雪两人也不再多说,匆匆向甬道中走去,不多一会,出了甬道,缘索而上,翻登九云岭,一口气走出一二十里远近。 瓢浮子才舒了口气,瞧着西门追雪笑道:“方老弟,你武功胆识,全都胜人一筹,好叫老道心折不止,听老弟口气,好像尊师就丧在九阴妖妇手下,不知老弟究是何派门下?能否见告?” 西门追雪毫不隐瞒,把自己经过情形,扼要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到当年黄山天都峰与会之人,除了自己外,悉遭毒手,连老友恶穷神归驼子也死在“飞叶摧心掌”下,更是烯嘘不止。 过了一会,才沉吟道:“据老道所知,九阴妖妇的‘玄阴煞气’,还只练到十一层左右,平日极少出谷,当然,她因丈夫九臂魔君死在五大门派手下,怀恨入骨,非消灭五大门派,难雪其愤;但在五大门派掌门人悉数遭害后的今天,她还幽居九阴谷,可见杀害五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另有其人,决非九阴妖妇本人。” 西门追雪惊道:“老前辈说杀害先师等人的,并非九阴妖妇?” 瓢浮子捻须道:“老道是说幕后使的,当然还是妖妇,但执行命令的,恐怕妖妇还有许多得力帮手,依老道的想法,要消灭九阴妖妇,必先剪除她的羽党。” 西门追雪拍手道:“老前辈说得极对。” 当下就把九阴妖妇创立“玄黄教”,并由自己大师兄龙步行出任总坛主之事,也详细说了一遍。 飘浮子道:“我说如何?九阴谷除了妖妇本人,只有四个护法弟子,显然她认为九阴谷地势隐僻,也无人敢去轻捋虎须,是以把全部实力,都集中在九宫山玄黄教上,准备借本年端阳的开坛大典,一举消灭异己。” 西门追雪心头猛震,急急说道:“老前辈,那么我们赶快设法阻止他们的开坛大典才好!” 飘浮子笑道:“开坛大典他们请柬已发,倒也用不着阻止,只要在会前剪除他们羽党,削弱妖妇实力,然后一面联合各大门派,犁庭扫穴,才是上策。”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大喜,忙道:“老前辈,目前距端午时间不多,那么我们快走。” 这—老一少,边走边谈,在勾漏山脉中,居然定下了扑灭九阴谷的大计。 他们经容县、苍格,一路北行,第四天到达湘境的蓝山县,已是傍晚时分,正想打尖,忽见路旁有一座酒楼,里面顾客云集,非常热闹,西门追雪一时高兴,便向飘浮子笑道:“老前辈,这家酒楼,生意鼎盛,想必甚是出名,咱们这几天连日赶路,难得有暇,何不上去凑个热闹,饮上几杯,润润喉咙。” 飘浮子捻须微笑道:“你既想去润润喉咙,大家凑个热闹也好。” 西门追雪没听出他言中之意,便兴匆匆跑了上去,那知上楼一看,竟然座无虚席,候了片刻,才由酒保在朝街一个小角上,收拾出一张小桌,让两人落坐。 西门追雪虽然阅历不够,但一经坐下,也觉得此处偏僻小县,又不是交通要道,这座酒楼,会有这好的生意?心中好生奇怪,正在寻思,酒保已将杯箸摆好,问两人要些什么酒菜,瓤浮子随意要了几样酒菜。 酒保招呼下去,便忙着走开。 那知过了一会,还不见端上莱来,而且人也不见。 西门追雪少年气盛,等了半晌,渐感不耐,正待喝叫,只见飘浮子面含笑容,向自己微微摇头,不由脸上一红,便忍了下去。 这时正好自己邻桌,原坐着两个商贾打扮的人,只吃喝了一半,因久候酒菜不来,大喊酒保,似要发作。 那酒保含笑过去,悄悄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 两个商贾人不但没有发作,脸上反而显出慌张,连叫了的菜,也顾不得再等,匆匆付过洒账,便下楼而去。 这两人刚走不久,又上来了一个酒客,此人年约三十,生得仪表俊秀,英气勃勃,背上斜挂一口长剑,上楼略一打量,就往那张空桌上坐下。 西门追雪只觉来人十分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满堂客人,正在轰饮,呼么喝六,热闹非常。那人上来时,酒保正好送先前两人下楼,一见又来了这么一位佩剑之士,不由走将过来,哭着问道:“尊客可是九嶷上香去的?” 那人微微一怔,摇头道:“我是路过此地,打个尖的。” 酒保眉头一皱,陪笑道:“小店今晚都是给九嶷山上香的主顾包了,酒菜准备得不多,尊客请包涵一点,上别家去吧!” 那人方要答话,正赶先前招呼瓢浮子和西门追雪的酒保,连酒菜饭食一齐端上,西门追雪原想和飘浮子两人,慢慢吃酒,不想先是久等不来,这会却连酒带饭一齐来了,而且还有几个菜,自己并未叫过,也一并送来。心想也许厨下太忙,才趁空一并做好,多出的菜,定是方才酒保听错,既已送来,也只好将就。 但酒却只送了一小壶来,自己两人如何够喝?这就剑眉微蹙,招呼道:“酒保,你们生意忙了,菜要现做,酒可不要现做,你再添一两壶来,免得临时叫你。” 那酒保闻言,赶紧凑近桌边,先向瓢浮子瞧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陪笑道:“尊客原谅,今晚这里有事,这位最好少喝点酒,改日再请过来吧!” 瓢浮子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我和这位老弟酒德最好,何况我们路过这里,听说你们的酒菜出名,才特地上来过过酒瘾,决不会多言多事,你尽管送来,回头多给你些小账好了。” 第273章 夜枭 西门追雪听到瓢浮子说出“决不会多言多事”,心中一动,不禁向四处看去。 果然满堂酒客,除了雅座以内,看不见外,其余的人,个个都是横眉竖目的劲装汉子,心知自己还未上楼之时,敢情瓢浮子早已看出,他同意自己上来喝一杯,也无非想藉着吃喝,看个动静罢了。 自己最近还满以为阅历大增,那知姜终究是老的辣!心中想着,只见酒保寻思了一下,陪笑叮嘱道:“道爷既然这般说法,小的就再替两位送两壶酒来,不过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多说。” 飘浮子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们出门人也自理会得。” 酒保应了声是,果然匆匆的又替两人送上一大壶酒来。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人大声说道:“你们开了酒店,就是卖酒卖饭,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卖,轮到我就不卖了?今晚我非在这里吃喝不可!”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说话的正是方才上楼的那个酒客。因酒保劝他到别家去吃,心中冒气,吵了起来。招呼他的那个酒保,见他大声叱喝,直急得低声央告,那人却端坐如故,兀自执意不肯。 西门追雪回头过去,正好和那人打了个照面,只觉越看越是眼熟,不由站起身来,往那人走去。那人一眼瞧到西门追雪,也微微一愣,立即迎着起身,惊诧的抱拳道:“你……你就是方少侠?” 西门追雪还礼道:“在下正是西门追雪,兄台……” 那人不等西门追雪再说,爽朗笑道:“哈哈,江湖上风传方少侠在九华遇害,原来吉人天相,在此巧遇,兄弟傅青圭,数月之前,曾随家师昆仑钟二先生,在黄山和方少侠曾有一面之缘。” 西门追雪连称幸会,一面就邀傅青圭到自己桌上,引见了瓢浮子。 傅青圭听说这长须老道,就是名列三奇的瓢浮子,连忙离坐,重新施礼道:“久闻家师道及老前辈风采,晚辈心仪已久。” 瓢浮子呵呵笑道:“尊师昆仑名宿,傅老弟名门之秀,不可客气,快请坐下好谈!” 那酒保见他们双方,原是熟人,只得问傅青圭要吃些什么。 飘浮子笑道:“这里有许多菜,才端上来,还未动过,你们今日既有人包了,菜不齐全,随便把顺手的再配几样,也就是了。” 酒保退下之后,傅青圭问起九华的情况,西门追雪毫不隐瞒,把自己被孙残、李跛击下山崖以后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傅青圭惊诧的道:“原来红叶妖妇,就是当年勾漏双魔九臂魔君的妻子,各大门派公推家师为首,分头查探红叶妖妇的下落,至今尚无眉目,不过大家认为玄黄教在各大门派掌门人新丧之际,掘起江湖,广发请柬,极有可疑之处,但也瞧不出半点和红叶妖妇有甚关连之处,方少侠此一发现,真是十分宝贵的资料。” 西门追雪说完之后,也问傅青圭何以只身南来? 傅青圭道:“目前各大门派,以河南少林寺为集会中心,分头搜索红叶妖妇下落,互通消息,只有神州一剑司徒老前辈,自从黄山之后,就一去杳然,但曾有人在岳阳见过他老人家。家师因玄黄教开坛,只剩两月光景,就命兄弟一路寻来,顺便也寻找方兄令师叔静因师太的下落。”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惊,急急问道:“傅兄,敝师叔怎样了?” 傅青圭道:“静因师太自从方兄遇难的消息传出之后,就带了青霓姑娘赶赴九华,此后也失去了联系。” 西门追雪听得脸色骤变,还没开口,只听傅青圭又道:“方兄别急,兄弟奉命南来,已有半月光景,可能令师叔早有信息,也说不定;方兄只要去趟少室,就可知道。” 这时酒保又替他们端了几式菜肴,和一壶酒来,三人边谈边吃。 忽听楼下一阵大乱,接着楼梯噔噔直响,上来一大群人,为首一个生得招风耳掀天鼻,尖嘴鹰目,一脸精悍之色,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一式劲装紧靠。 在这人未上来之前,楼上酒客吃酒划拳,声音甚是噪杂,但这群精悍汉子刚一走上楼梯,全堂酒客,立即停杯放箸,站起身来,众口齐声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瓢把子”,满堂鸦雀无声。 那精悍汉子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好像鼻孔里轻“唔”了一下。 此时官座里也一起走出四、五个人,像众星捧月般,把他拥簇着进入官座去了。 全堂酒客等精悍汉子一人官座,顿时又乱了起来,但这一次与适才情形大不相同,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大家只是交头接耳,低声说着。 酒楼上所有酒保,也全都赶到官座内伺候去了。 先前招呼飘浮子和西门追雪的酒保,却趁机过来,悄悄的对飘浮子道:“道爷酒饭如果用毕,就请隔天再光顾小店吧!” 瓢浮子正待回答,只见从官座内走出一个人来,对大家挥了挥手,满楼酒客,立即轰然四起,拿东西的拿东西,穿衣服的穿衣服。 只听楼板上一阵杂沓之声,一霎时,百来个人争先下楼,走了个干净。 西门追雪恍惚听到邻座有人说着:“就要开坛啦!” 那酒保因见大家纷纷走去,知道不会再有差错,而且飘浮子三人,也尚无去意,也只好退了下去。 西门追雪因听到“开坛”两字,不由心中一动,悄悄告诉了两人。 傅青圭道:“难道这些人都是玄黄教的?他们在这里设立了分坛?” 西门追雪还待再说,忽见瓢浮子对自己两人,使了个眼色,便都停止不语,回头看时,那官座门帘起处,精悍汉子已大不剌剌的走了出来,其余的人跟在后面,簇拥着下楼而去。 西门追雪回头之时和精悍汉子,正好打了个照面,那人一双凶目,横了三人一眼,脸上微露不豫。 先前那个酒保,等他们走后,才上来招呼道:“这番没事了,三位安心吃酒吧,小店东家,知道三位是过路客人,方才多有怠慢,特意吩咐小店厨房,做几样拿手菜,补敬三位,不知三位还要些什么,待小的一齐取来。” 飘浮子笑道:“你们有好菜,何不早说,如今我们已是酒足饭饱,改日再来吧,我倒想请问,方才这一班酒客,在这里聚会,好似有什大事,你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吗?” 酒保闻言,先抬头向四下看了一看,才悄声说道:“三位是过路人,说也无妨,最后上来的就是咱们湘南瓢把子九头大鹏陆天九陆九太爷。听说九嶷山最近来了三位了不起的人物,邀请陆九太爷创立什么教,由陆九太爷担任总坛主。今天是开坛日期,九太爷在此招待手下弟兄,小店楼上楼下,原是包了,不打算再卖外人。我是因为九太爷手下,什么样人都有,¥武侠尽在旧雨楼¥照例又不许人问,所以道爷两位上来时,我们也不知是不是九太爷的客人,等道爷要了酒菜,才知两位是过路客人,但已经叫了酒菜,又不好说今天不卖。 “后来东家知道了,还着实埋怨了我几句,所以只好叫厨下匀出工夫,把酒菜一齐做好端来,原想两位吃完就走,不想后来又来了这位客官,我们那个伙计又不会说话,招得客官生气,幸好大家都在闹酒,没被听到,不然,这乱子可就不小,三位在这里吃喝,我们背地里谁不捏着一把汗。 “尤其九太爷上来,怪小的没预先打个招呼,三位连起立都不起立,幸而在偏角上,又因大家今晚有事,才没注意,要是瞧到了,三位的麻烦就大了。” 西门追雪听说九嶷山有人创教开坛,越发料定是玄黄教无疑,当下向瓢浮子瞧了一眼。 瓢浮子微微一笑,等酒保走后,才回头道:“九嶷山离此不远,两位老弟如果有兴,我们就去看看情形。” 西门追雪、傅青圭自然同声说好,当下就站起身子,会过酒账,向九嶷山赶去。 此时夜幕低垂,九嶷山起伏峰峦,已被云气笼罩,更显得阴森神秘。 三人奔近山脚,知道此种开坛典礼,决不容人偷窥,山林之间,定然布下明岗暗哨,是以全都十分留神,藉着林木隐蔽,往山上走去。 刚翻过一重山岭,忽见树林前面,人影闪动,正有两个劲装大汉,守在路侧。 瓢浮子向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双脚一点,人已飘然飞去,打树梢横掠而过,一下就闪人对面树林。 别看他宽袍大袖,这份轻功,当真炉火纯青,悄无声息! 西门追雪跟在他身后,瞧得暗暗点头,方想依样掠去,忽听其中一人突然“咳”了一声。 另外一人问道:“老何,怎么啦?” 那叫老何的道:“老张,方才好像有条黑影,打咱们头上飞过!” 老张挺了挺毡帽,仰天笑道:“你真见他的鬼,明明是一只夜枭,你就大惊小怪。” 第274章 公主 老何又道:“今夜是咱们开坛的日子,总得小心点好!” 西门追雪正待纵起身子,赶紧停了下来。 只听老张低笑道:“哈,就是咱们开坛的日子,看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撞魂?” 老何歇了歇,才道:“啊,老张,咱真想不透咱们湘南帮好好的,瓢把子怎么信起教来? 老张哼道:“你真是他妈的糊涂蛋,飘把子原只管辖咱们湘南一家,如今当上了总坛主,管的可多呢。你想,别的不说,光是排教他们的的势力范围,就遍布长江上下流,如今加盟之后都得受总坛主节制了。” 老何怀疑的道:“人家排教总舵主黑幡追魂是副教主名义,可比总坛主还大呢!” 老张嗤的笑道:“副教主名义固然好听,那有总坛主的权大?” 西门追雪、傅青圭两人,因恐瓢浮子久等,不愿多听,互相打了个手势,立即长身往对面树林掠去。 凭他们两人的身手,这两个明岗,最多也只觉黑影一晃而逝,那想看得清楚,何况此时还在聊着天儿。 掠过树林,飘浮子已在林下相候,见面问道:“你们听到些什么?” 西门追雪奇道:“老前辈怎会知道的?” 瓢浮子笑道:“凭这两个蠢东西,你们除了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之外,那会耽搁时间?” 西门追雪把听来的两人对话,说了一遍。 飘浮子诧异的道:“这又奇了,玄黄教请柬上既然只以总坛主龙步青的名义出面,足见九阴妖妇在未到公开露面之时,不会有教主的名称,何以这里又弄出一个副教主和一个总坛主来?何况排教总舵土黑幡追魂索焕堂,虽然名震长江,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字号,玄黄教断无聘他为副教主之理。” 傅青圭接口道:“晚辈方才也是这样想法。” 西门追雪悄然的道:“老前辈,他们既然举行加盟开坛大会,我们还是快去瞧瞧,不就清楚了吗?” 瓢浮子点了点头,便领着两人往前走去。 这一段山路,居然发现了不少椿卡,瓢浮子知道距离渐近,便叮嘱两人务必小心。一阵功夫,又翻过一重山头,只见左首山谷中,灯火辉煌,矗立着一座庙宇,庙外广场上已是人影幢幢、十分忙乱,看情形,似乎开坛大会,并不怎样避讳。 三人施展轻功,悄悄掩到店前十来丈远的一片树林中,然后各自找了一颗树叶茂密的大树,隐敝身形,这里居高临下,虽然距离庙内正殿,约有廿余丈远近,但凭三人的目光,庙中情形,仍可一目了然,而且也不易被人发觉。 山门横额上,此时张挂着一幅红布,上写:“开坛大典”四字。 尽管山门外面人头攒动,鹄立着四、五百人,但大门之内,却静悄悄的,除了八个劲装大汉,肃立在阶前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大殿上成品字形放了三张长案,桌面全披着红绸,两旁是八字型的长方凳,敢情是“开坛大典”尚未开始。 西门追雪因和飘浮子、傅青圭各自隐身于一棵树上,无人交谈,只好耐着性子,静静等候。 这样过了约有顿饭光景,后殿传出一阵阵铛铛钟声! 钟鸣九响,从后殿忽然转出四个手捧长剑的道僮,道僮身后,大摇大摆跟着一个身穿儒服,手摇羽扇的矮老头。 此人缓步走近正中长案,道僮点起两支巨烛,然后分左右站定。 儒装矮叟昂然登上品字形的左边一席,面外站定,口中高声喝道:“鸣炮!奏乐!” 大门外的人群自从钟声响起,早就肃静下来,此时更添了一份严肃气氛! 门前劈劈啪啪的燃起爆竹,两廊也同时弦管纷陈,奏起乐来。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失笑,一个江湖上的帮会,居然排场不小,心中想着,只听那儒装矮叟又在高声朗叫了:“教主、副教主率同各坛主开坛……” 大殿后面,鱼贯走出一行人来。 为首一个是身穿黑袍,头挽道髻,独目如电,面相狞恶,手执铁拂的道人,西门追雪自然认识,他是恶道人墨无为,原来他也当起教主来了,但目光一转,落到第二个人身上,西门追雪不由俊目射煞,怒从心起! 原来第二个是白皙无须的中年书生,背负长剑,青衫飘忽,尤其一张瘦削脸上,隐露青筋,神情冷漠,他正是黄山莲花峰劫走吕雪君的恶郎君崔如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恶贼…… “方老弟,此时不宜冲动!” 飘浮子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西门追雪知道他怕自己贸然出手,才用“传音入密”,要自己暂时忍耐。 第三个是长袍大褂的老者,年约五旬,双目炯炯有光,西门追雪不识是谁。 第四个就是酒楼上见过的湘南帮瓢把子九头大鹏陆天九,他身后还有六个身穿劲装的汉子,敢情也身份不低。 这一行人到达中间长案之前,分两排站定,面里背外,前面一排,是恶道人墨无为后中,左边恶郎君崔如风,右边是高大老者,第二排由湘南帮的九头大鹏陆天九居中,其他三个劲装汉子分立左右。 此时高踞左席的儒装矮叟,朗声叫着:“上香……献花……献爵……祷告天地……教主、副教主升座……” 墨无为等人遵着他的礼赞上香、献花、献爵,跪拜之后,才一齐登上中间那张长案。 “总坛主、暨各坛坛主升座……” 九头大鹏陆天九昂然登上右首一座,其他六个劲装汉子,分向左右两排长凳坐下。 “本教军师宣读天地教昭武林同道文……” 高踞左席的儒装矮叟,于喝声出口,立即正身而立,右手从桌上取起羽扇,整了整喉咙,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敝座孔继明,人称矮冬烘,咳!其实应该称兄弟矮诸葛,才和名实相符,所以敝座从今日起,正号矮诸葛,天人共鉴,江湖共鉴!咳!咳!敝座蒙教主副教主效茅芦三顾,弃稼穑于不顾,毅然投笔,出任天地教军师之职,诸君其不吝赐教乎!”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整,捧起一卷黄纸文书,徐徐打开,朗声诵道:“天地教文曰:‘天地乃覆载之宇窗,教化垂万世之典式,盖天为清轻之象,共工触而盘古分,地即凝浊之谓,夏禹铆而唐尧封,德配天地,本教命名之由来,功参造化,江湖称臣之肇始也,乃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则被玄黄一教,实在我天地之下,于理已甚明矣……’”他这篇奇文,朗朗诵来,念到得意之处,居然摇头晃脑,音调越唱越高! 西门追雪听得差点笑出声来,那矮冬烘孔继明正在淋漓尽致,得意忘形的时候,大殿前面,忽然飘落两条白影! 那是两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肩头垂着两条小辫,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生得眉目如画,十分娟秀! 两人身形站定,四只乌溜溜的眼睛,向大殿上骨碌碌一转,走前几步。 左边一个,一手叉腰,一手向殿上一挥,指着中正三个初登宝座的正副教主,娇声喝道:“喂,你们快下来迎接公主。” 矮冬烘孔继明正在朗诵着他那篇洋洋洒洒的“精心杰作”,才到一半,就被这两个白衣小女娃一嚷,便自停了下来,羽扇一指,皱眉道:“值此开坛盛典,妇孺小孩,理应肃静回避,岂可乱闯法坛?汝家大人安在哉?” 右边一个白衣少女,瞧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禁“嗤”的笑了出来,回头向左边一个道:“霞儿,你瞧,这人满口之乎者也,真像三家村的冬烘先生!” 左边那个叫做霞儿的,瞧了矮冬烘一眼,笑道:“雯儿,人家还是军师呢!” 西门追雪瞧这两个白衣少女,衣饰打扮,和自己在九华山见过,自称“琼宫侍者”的云儿、霓儿,完全相同,那么这两人,也是“琼宫侍者”了! 唔!听她们还说什么迎接公主,她们的公主,敢情是“琼宫公主”了? 他心念转动,只听矮冬烘孔继明忽然“咄”了一声,指着雯儿摇头道:“汝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故必也正名乎?本座身膺天地教军师之职,矮冬烘一号,业已昭告天下,正名矮诸葛矣,汝焉得仍以冬烘名之?” 接着偏头问道:“汝两人胡为乎来哉?” 霞儿小腮一鼓,气道:“你聋了耳朵,咱们公主玉驾即将莅临,你们还不下来迎接?” 矮冬烘哦道:“贵公主亦风闻天地创教,远来致贺者耶?既有嘉宾,请、斯可矣!” 雯儿被他缠夹得大是不耐,苹果脸一绷,娇喝道:“你别啰嗦,快叫他们一起下来。” 此时高踞右座,新任天地教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瞧得有点看不过去,霍地起座,沉声道:“这是什么所在?容你们大声叫嚷,你家公主是谁?” 雯儿小嘴一厥,不屑的道:“凭你,也配问我家公主?要命的,就快下来迎接!” 九头大鹏陆天九在湘南算得上首届一指的人物,此时新任“总坛主”,当着这许多兄弟面前,给小女孩这么大声喝叱,如何下得了台? 第275章 琼宫 鹰目之中,隐射杀气,阴恻恻的笑道:“原来你们两个丫头,是受人指使,故意捣乱来的!” 说到这里,右手一抬,喝道:“来人哪,把她们带下去!” “喳!”阶前肃立着的八名劲装大汉,同时喳了一声,立即有两个应声而出,大踏步向霞儿、雯儿走去,口中低声喝道:“小女娃,快跟咱们到后面去。” 雯儿两手叉腰,怒道:“你们想怎么样?” 两个劲装大汉,那容她们分说,一人对付一个,伸手就抓! 这下,可出了事啦! 两个大汉身形才动,只听“劈啪”两声,两人脸上,各自重重的挨了一个巴掌! 不!他们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瞧清,噔噔地往后直退! 别说这二个大汉,没瞧清楚,就是连高踞右座的“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又何曾瞧清来着? 两个劲装大汉,被打得昏头冲脑,后退了几步,同时愣了一愣,突然猛喝一声,双双扑起。 第十四章琼宫公主 雯儿气得脸色变黄,娇叱道:“你们找死!” “死”字才一出口,白影闪动,抢在霞儿前面,叉腰双手,轻轻一挥! “砰”“砰”!两个大汉的魁武身子,像稻草人似的,一下摔出去两丈来远,呻吟着爬不起来。 另外六个大汉,眼看同伴受辱,纷纷掣出腰刀,正待一涌而上! “嘿!”一声短促的阴笑响起,一条人影,随声落到霞儿、雯儿前面! 那是一个瘦削脸的青袍文士,他脸上似笑非笑,阴睛不定,负手而立。 六个劲装大汉眼睛一花,先前还当又来了敌人,这一瞧清来人,慌忙不迭的垂下双手,鞠躬后退。 西门追雪眼看飞出身来的是恶郎君崔如风,不由心头一紧,剑眉剔动,探手摸了摸剑柄,暗想:“只要两个白衣女孩稍有不敌,自己立即挺身而出。” 只听恶郎君阴嘿了两声,尖笑道:“小丫头,你们有多少道行,敢在天地教开坛大典上寻闹?” 霞儿虽然瞧人家身法奇快,但那会理会,闻言冷哼道:“天地教开坛,有甚了不起?你难道没长耳朵?姑娘叫你们下来迎接公主,你们就下来迎接,还要姑娘一个个的请吗?” 雯儿插口道:“霞儿,他来势汹汹,想打架呢!” 霞儿斜睨了恶郎君一眼,掀着瑶鼻,哼道:“他呀,比方才两个蠢东西,也不见得高明了多少!” 恶郎君崔如风凶名四播,这会居然被两个黄毛丫头瞧得一文不值!他口中应着“不错”,青影一晃,左手疾起,一缕指风,已闪电般戳到霞儿“肩井”穴上!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发自恶郎君右颊,他指风落空,脸颊上却被人家火辣辣地刮了一掌! 霞儿却好端端地站在三尺开外,拍手笑道:“无赖贼,姑娘方才瞧你贼眼闪烁,分明不怀好意,想出手偷袭?姑娘这是给你个教训!” 雯儿埋怨道:“霞儿,你该重一点咯!” 西门追雪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出手会比恶郎君还快,再听她们这么一说,差点要笑出声来。 恶郎君崔如风堂堂天地教首席副教主,已在出手之际,还会被黄毛丫头打上耳刮子,任他平日阴狠得城府极深,此时一张青中泛白的瘦削脸上,也色若猪肝,厉笑一声“呛唧唧”,蛇形剑出鞘,一道黑墨光华,宛若毒蟒出洞,向霞儿横扫过去。 “无赖,还不服气?只要接得住姑娘十招,就算你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小姑娘口气可狂得历害!只见她腰肢晃动,有如一块白云,不退而进,竟然迎着恶朗君泼墨似的剑影欺人。雯儿双平叉腰,只是站着旁观,并不介入。 西门追雪先前还替雯儿耽心,因为恶郎君手上总究是一柄淬有剧毒的长剑,稍一大意,只要被划破表皮,就得见血封喉。 但凝足目力,瞧了一阵,只觉霞儿不但身法奇突,在一片剑影中,进退自如!起落飘忽,和自己的“飘香步法”,竟然毫不逊色。 尤其她纤纤双手,柔若无骨,忽而届指轻弹,忽而骈指连点,出手奇奥,式如兰花,随意挥洒,悉成妙着,有时把恶郎君逼得撤剑后退! 一时倒被吸引住了目光,屏息凝神,注目不霎! 那高踞首座的“天地教主”恶道人墨无为,自从两个白衣少女现身之后,他独目狰狞,一言不发,此时眼看和自己并重一时的恶郎君,还胜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由大感惊奇。 这一阵工夫,大殿前面的两人已打了近二十来招,墨无为陡然从两个小女孩的一身白衣上,想起她们来历,不禁心头一震,方待把两人喝住,问问清楚…… 蓦听半空中一声雕鸣,一团白影,由空泻落,飒然生风! “呛”,恶郎君崔如风一柄其色如墨的蛇形剑,被人家劈面抓去! 不,他身子也被白影拂中,踉跄后退,肩头鲜血淋淋,受伤不轻! 那可并不是人,是一头威猛无比,雪白钢羽的大白雕,它爪上正抓着恶郎君的蛇形剑,降落地上。 啊!白雕身上,还骑着两个白衣少女,衣着打扮,和霞儿雯儿,一模一样,肩头也同样梳着两条辫子!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那不是九华山见过,自称“琼宫侍者”的云儿、霓儿,还有谁来? 两个白衣少女很快的飘落雕背,同时向左右闪开,口中喝道:“公主驾到!”霞儿雯儿,也立即肃身站到两人身侧。 半空中又是一声雕鸣,一只比方才落地的大白雕略小的白雕,缓缓敛翼,降落地面! 此时大殿内外,千百只眼睛,一齐注视到这只白雕身上。 全场静寂得连绣花针落地,都可清晰听到,气氛显然比之方才开坛大典,还要来得肃穆! 较小的白雕,落地之后,依然俯伏不动,好像在静待它主人安详走下。 四个白衣小鬟,在白雕身前,一齐躬下身去,然后又像白蝴蝶般,分向左右,趋近白雕两侧,从雕背上携下一个也是全身白衣,面罩白纱的苗条女郎,缓缓向阶前走去。 高踞首座的“教主”恶道人墨无为,自然已知来者是谁了,他从背脊直冒冷气,回头向左右低喝了声:“来的是琼宫公主,咱们赶快迎接。” 话声一落,立即起身下座。 “琼宫公主”,这四个字,除了墨无为,其他之人,根本连听也没人听到过,但“教主”既然这么吩咐,于是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以及六位坛主,纷纷起座,随在墨无为身后,一齐迎出阶前。 “哈哈,敝教开坛盛典,竟邀琼宫公主远临,贵宾莅止,敝教同仁,实增光宠,贫道失迎之处,还望公主垂察!” 墨无为横肉脸上堆满笑容,连连拱手。 琼宫公主长裙曳地,步不扬尘,由云儿、霓儿携扶着,十分缓慢地步上石阶,口中只轻轻“嗯”了一声。 云儿娇声喊到:“公主吩咐,道长免礼。” 这时早有小道童把殿上长案撤去。 墨无为拱手肃客,把琼宫公主引入大殿。 那琼宫公主也毫不谦让,由四个小鬟拥簇着迳往中间一把绣披大圈椅上坐下。 恶道人墨无为眼看人家并无敌意,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不,他自然知道人家来头太大,天地教创立伊始,江湖威信未立,如今有位普天之下无人敢惹的人物,不请自来,自己要善为应付,不但有了扎硬靠山,武林霸业,从此稳入掌心! 他心头一阵高兴,但回眼一瞧,只见恶郎君崔如风还怔怔的站在当地,他被大白雕翅膀拂中,似乎负伤不轻,此时正运功调息。不由浓眉微微一皱,大声笑道:“哈哈,崔副教主请来见礼,这位贵宾,就是名满寰宇的雪山琼宫公主!”“雪山琼宫”这四个字钻进恶郎君崔如风耳朵,全身悚然! 百十年来,雪山琼宫,是武林人物心目中最神秘的所在,传说中的琼宫夫人、武功高不可测。 只是琼宫中人,从不涉足江湖,是以除了老一辈的人,还听师长说过,江湖上淡忘已久,不想此时此地,却凭空来了一位琼宫公主! 他这一阵工夫,被大白雕震伤内腑,经过调息,业已好了许多,这就大大方方的回到殿上面,向琼宫公主抱拳笑道:“兄弟不知公主驾到,适才冒犯尊驾,深感歉疚!” 琼宫公主端坐如故,只鼻孔中微哼了声,并不作答! 恶郎君崔如风在江湖上纵横多年,目空一切,此时无非慑于雪山琼宫威名,而且自己也吃过苦头,深知厉害,才强自会,向人陪话,此时见琼宫公主自高自大的慢不为礼,不由脸色微变! 但就在抬首之际,目光一转,只觉琼宫公主两道寒电似的目光,透过蒙面白妙,隐隐射出慑人凌威,而且还含有一种怨毒之色! 不!是一种使人瞧得心惊肉跳的神情。 第276章 白雕 任他恶郎君子日杀人不眨眼,也不禁打丁一个寒颤,低下头去,心中想想:“瞧她年事甚轻,怎会有如此精深的内功?” 此时恶道人墨无为已挨次替副教主墨幡追魂索焕堂、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诸人,一一引见。 琼宫公主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答礼。 “教主”恶道人墨无为坐定之后,虽觉这位神秘公主似乎并无恶意,但她矜持得凛若冰霜,使得他引见诸人之后,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宾主双方沉默有顷,那端坐在上的琼宫公主,臻首微侧,冷冷的道:“墨道长创立天地教,难道就凭区区这几个人,就能和玄黄教逐鹿中原,称霸武林吗?” 她缓缓说来,声音却冷得有若坚冰,入耳寒心! 墨无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出名,经验老到,但此时却被人劈面一问,竟然怔得独目眨动,一时答不上话来。 “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朗朗一笑,摇头晃脑的道:“以敞座下见,公主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我教乎?” 墨无为触动灵机,脸上立露喜色,连忙抱拳道:“贫道愿公主有以教之。” 琼宫公主瑶鼻轻哼了声,冷冷的道:“墨道长可知玄黄教幕后主持,究系何人?” 墨无为瞠目道:“玄黄教广发请柬,目前出面的只是总坛主龙步青,自称八手书生,江湖同道,多不识其人!” 琼宫公主道:“龙步青天台叛徒,何足为患?他幕后主持的,却是近日轰动江湖,残害五大门派掌门人的红叶教主九**人,手下还有商山四异,助纣为虐,只怕端阳会后,莽莽江湖,便无噍类,试问天地教能和他们抗衡吗?” 墨无为原以为玄黄教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龙步青主持,一个无名小卒,尚敢立教开坛,那么以自己几人,创立的天地教,自足称雄江湖。 如今一听对方幕后人物,不但是江湖谈虎色变的红叶教主,就是商山四异,以自己现有实力,就抵不住人家一个,不由心头大震,但他城府极深,脸上依然不露声色,缓缓的道:“红叶教主,虽然神秘莫测,未见其人,已使五大门派,伤亡累累,元气大伤,如果以雪山琼宫威名相比,自然微不足道,公主能惠然莅临,天地教复有何惧。” 琼宫公主冷冷一哂,道:“墨道长不失尚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可知我的来意?” 墨无为心头震动,依然干笑道:“贫道恭听公主吩咐。” 琼宫公主微微点头,招手道:“云儿,你代我向他们宣布。” 云儿“唷”了一声,俏生生走前儿步,娇声道:“天地教从此时起,宣布改组,由公主亲领教主,墨无为、索焕堂担任副教主,孔继明、陆天九,分别担任军师及总坛主原职,其他各坛主一切照旧。崔如风持技犯驾,仍准以副教主名义,带罪立功,仰全体遵照,如敢不服,立杀无赦!” 她此话一出。大家虽觉事情急转直下,大出意外,但除墨无为屈居副教主之外,其余诸人,并无变动。 恶道人墨无为城府较深,脸上丝毫不动,而且心中还暗暗高兴,只有恶郎君崔如风听到“持技犯驾,带罪立功”等话,瘦削脸上,顿时气得发青。 墨无为怕他忍不住,赶紧使了个眼色,一面神色一正,躬身道:“本教蒙公主不弃,出任教主一职,正是天地教之福,贫道竭成拥戴,听候调遣,”一面转声喝道:“本教弟兄,从此时起,一律尊奉琼宫公主为本教教主,如敢违拗,就如此案!” 他说得声色俱厉,右手一伸,向数尺外一张木案,悬空抓去! 恶道人的“墨煞爪”,果然名不虚传,数尺外一张木案,经他隔空一抓,居然“喀”的一声脆响,抓得粉碎! 恶郎君崔如风面色阴沉,他虽因墨无为连使眼色,不好发作,一面又惧于雪由琼宫的威名,但一脸悻悻之色,心头大是不服。 琼宫公主白纱罩脸,只作不见,微微颔首,发出冷峻的声音,道:“墨道长好说,既然大家均无异议,好,就叫他们先行散去休息,由各坛主负责带下,不得喧哗,三位副教主、孔军师、陆总坛主,且请留下,商讨本教重大事项,和对付玄黄教大计。” 别看这位自任天地教主的琼宫公主,最多也不过双十年华,体态轻盈,但说出话来,却有一种凛然不可违抗的威严,尤其她那冰冷的语气,使人听到声音,就泛起寒伶伶的感觉。 任凭恶道人墨无为、恶郎君崔如风和排教总坛主墨幡追魂索焕堂等人,在江湖上算得难惹的煞星,也莫不奉命唯谨,俯首听命。 九头大鹏陆天九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湘南黑道上的瓢把子,如今连大名鼎鼎的恶道人都屈居了副教主,自己却依然高踞“总坛主”宝座。 他虽然不知何谓“琼宫”?但那敢丝毫怠慢,听到琼宫公主吩咐,如奉纶音,不迭地躬身,连应了几声:“喳!喳!” 飞快转过身子,面向殿前,摆出一副“总坛主”的架子,大声喝道:“弟兄们还不参见教主?” 山门外黑压压的人头,果然异口同声的喊了声:“参见教主!” 一齐躬身为礼,声势倒真不小! 总坛主陆天九觉得自己这番比起区区湘南瓢把子,当真威风了不知多少,心头更是高兴,他等众弟兄唱喏之后,身躯巍然不动,右手一抬,左右顾盼了一下,又道:“请六位坛主,把弟兄们带下去休息,不得喧哗,另由地灵坛李坛主率同本坛弟兄,担任总坛四周警戒事宜。” 分坐在左右两排长凳上的六位坛主,同时领命起立,向上座躬身之后,又向“总坛主”陆天九行了一礼,各自退下。 “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手摇羽扇,适时站起,躬身道:“请教主、副教主,移驾后殿议事。” 他话声一出,墨无为、崔如风、索焕堂等人,纷纷起立,恭候教主——琼宫公主起座。 “且慢!”蓦地有人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一条人影从—棵大树上飘然坠地! 另外还有两条人影,也先后飞出。 第一个出来的,正是西门追雪,他瞧了半天,天地教主已从恶道人墨无为,转变为琼宫公主。 他根本不知琼宫公主是什么来历,但瞧她为着争天地教主而来,尤其那冷冰冰的声音,使人人耳生寒,想来决不是正派中人! 何况恶郎君崔如风在九华绝顶,剑伤师叔,吕姊姊身遭劫持,生死不明,自己正要找他,此时仇人相对,那肯放过。是以来不及和瓢俘子、傅青圭招呼,大喝一声,纵身往殿前掠出! 飘浮子、傅青圭因西门追雪出声大喝,跃出身去,也只好跟着纵出。 这三人的突然现身,殿上诸人,自然大感意外,同时一怔! 琼宫公主虽然白纱遮面,但她两道凌凌目光,瞧到西门追雪,娇躯不由蓦地一颤,清澈如水的美眸,似乎隐隐泛起一层水膜! 不!一滴滴水珠,像玉露似的,滚落面颊,沾到面纱之上,有点凉冰冰的感觉,但她极力矜持,旁人谁也没有发觉。 矮冬烘孔继明瞧着三人,怔了一怔,手中羽扇一指,疑惑的道:“三位亦将有以利本教乎?” 恶道人墨无为独目闪烁,瞧清第一个跃落的是西门追雪,心中已感奇怪,但一眼瞧到西门追雪身后,跟着出现的竟是武夷瓢浮子,不禁浓眉一皱,拱手道:“瓢浮道友夜闯敝教,不知有何赐教?” 飘浮子还没开口,西门追雪早已俊目放光,冷冷的道:“墨副教主请了,冤有头,债有主,方某不是找你来的!” 话声一落,响起呛啷一声龙吟,一缕银练,随手漾起,剑尖向殿上恶郎君崔如风一指,厉声喝道:“姓崔的,小爷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原来躲在这里,还不给小爷滚出来?” 恶郎君崔如风正整着一肚子恶气,没处发泄,闻言哪还忍得,人影一晃,业已落到西门追雪面前,阴声笑道:“小子,你找本座有什话说?” 西门追雪回身向瓢浮子,傅青圭两人抱拳道:“老前辈,傅大哥,这恶贼和晚辈另有过节,请恕放肆。” 说到这里,蓦地俊目射煞,凛然叱道:“崔如风,你总记得黄山莲花峰头,剑伤方某师叔,劫持我吕姐姐,方某就是要找你讨个公道。” 恶郎君崔如风仰天阴笑道:“伤在本座剑下的,天底下已不知凡几,你小子师叔是谁,太爷哪还记得清楚?哈哈,太爷玩过的女人,何止千百,你说莲花峰头,太爷到手的那个姓吕的小娘们……” 他说到这里,蓦听头顶一声雕鸣,两团白影,疾若星丸,急泻而下! 恶郎君崔如风吃过大白雕苦头,心有余悸,百忙之中,身形暴退八尺,注目瞧去。 只见一大一小两只白雕,全身雪白钢羽,根根直竖,两对金光闪闪的凶睛,瞪着自己,正在发威! 第277章 偏袒 任你恶郎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此时也不禁心下发毛。 这时大殿上忽然响起轻盈口哨,那是从云儿口中所发出,说也奇怪,那两只白雕一听到哨音,居然雪羽徐敛,发光金睛,恶狠狠的盯了崔如风一眼,缓缓向廊前走去。 西门追雪虽觉两只白雕,行动奇怪,但依然手仗银练剑,凛然而立,并不稍退,厉声喝道:“崔如风,你说,我吕姐姐怎样了?” 崔如风诡笑道:“小子,你吕姐姐早已跳崖死了。” 西门追雪听得急怒攻心,经喝一声:“恶贼,小爷和你拚了!” 身形倏然欺进,右腕一抖,银练剑对准崔如风胸口,急刺而至! 恶郎君崔如风早有准备,反手掣出蛇形剑,正待往来剑砸去,但一眼瞧到西门追雪用剑手法,及所挟剑风的强劲程度,和银练剑特别刺眼的异样光华,心头不期一惊!这小子不但剑上造诣极深,而且使的还是一柄断金截玉的利器! 一时那敢和人家硬砸,身子微微一偏,让开来势,蛇形剑一招“毒解围腰”,反向西门追雪身后劈去。 西门追雪长笑一声,喝道:“恶赅,你能接得小爷几剑?” 他此时很不得一下就把恶郎君杀死,方雪心头之恨,长笑声中,早巳把“大罗天剑”,旋展开来! 要知“大罗天剑”,乃是东海无名老人的旷世绝学,每一招式都蕴天地莫测之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仅凭一招剑法,在江湖上久享盛誉,博得“一剑”雅号,无人能挡。 西门追雪这一施展,当真如雷霆疾发,风云变色,但见寒芒掣电,剑气弥天。 恶郎君崔如风枉自练剑数十年,平日目空一切,这会也只觉精虹耀眼,剑风砭骨,连人家发剑的招数都瞧不清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连退守。 心头又急又怒,却不敢答话,只是把一柄蛇形剑,使得风雨不透,紧守门户,他是想仗着深厚功力,和西门追雪对耗。 那知才到第六招上,耳中听到“呛”的一声轻响,手上一震,自己一柄仗以成名的蛇形剑,剑尖已被对方削去一截! 崔如风心头狂震,尤其大殿上恶道人墨无为等人,眼睁睁瞧着自己连番失利,竟然没人赶出助阵,更是又气又怒。 他那知恶道人墨无为先前以为崔如风的武功,西门追雪决难讨好,是以只暗中监视着瓢浮子一人。 那知双方才一动手,崔如风竟然步步后退,连番遇险,心中不期大为惊异,暗想:“这姓方的小子,数月之前和自己动手,除了身法古怪,剑术也并不高明,何以数月不见,功力会突飞猛进,尤其那一手剑法,真如天河倒挂,凌厉无匹,连自己也丝毫瞧不出是问路数?” 心念转动之际,只听“砰”的一声,恶郎君蛇形剑,竟然被姓方的小于削断了一截,他心头一震,右手铁拂一竖,正待站起身子…… “墨道长稍安毋躁,崔如风身为本教副教主,有人上门寻仇,理应向我察明曲直,听候吩咐,他擅自行动,目中那还有我这个教主,让他吃点苦头再说!” 发话之人,当然是端坐大圈椅上的教主琼宫公主! 她那冷峻严峻的口气,丝毫不像出之于一个妙曼轻盈的少女之口,使人听得不寒而栗! 墨无为微一抬头,正好和她蒙面白纱中射出来的两道寒电般目光一接,只觉这位教主,目光中含有一种慑人凌威,不可迥视,尤其冰冷的命令口吻,好像言出如山,使人无可违抗!任他恶道人凶名久着,此时也身不自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坐下,不敢作声。 这两句话的工夫,恶郎君崔如风已被逼得连声厉吼,身上也接连受了几处剑伤,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自知今日之局,再缠斗下去决难讨好,稍一不慎,就非死即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把琼宫公主,以及墨无为等人全都记上了仇,口中厉吼一声,蛇形剑猛然一冲,明是强攻,实是走势,双脚一点,身子冒着缭绕剑光,腾空跃起! 西门追雪已把仇人困在剑下,哪还容他逃生,一声清叱,银练剑一旋,剑风震荡,跟着倒卷上来! 恶郎君崔如风拼死突围,他一身功力,也不可轻视,连人带剑,向上一拔,窜起三丈多高,一个“云里翻身”,改直窜为斜掠,再次向上斜直掠起! 西门追雪同时躬身,如影随形,紧紧扑上,右手长剑,原式刺出,左手一探,掌根吐劲,使出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手法,往崔如风后心拍去! 恶郎君连受挫折,身在半空,情急之下,反手一剑,往西门追雪剑上荡去,他原想惜力着力,在荡开对方剑势之际,自己也好趁力飞出庙外。 但他忘了西门追雪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双剑一接,“答”的一声,崔如风大叫一声,蛇形剑齐柄切断,同时右手也给削去两个指头,一阵剧痛,真气骤散,身不由主地往下落去。 西门追雪后发左掌去势稍偏,但崔如风还是被一股强猛掌风的边缘扫中,一个身子晃悠悠飞出去一丈开外,像陨星下落,摔倒地上。 他连受重创,居然四肢用力向上一提,“金鲤跃浪”,直跳而起,双瞳喷火,再也顾不得右手剑伤,厉吼一声,发出全身真力,双拳疾冲,往跟踪飞落的西门追雪胸前击去! 恶郎君崔如风终究数十年修为,内力深厚,这一下,拼死反击,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拳风出手,势若奔雷,正好西门追雪身形落地,又是当头一剑,往恶郎君劈落! 这两下,一个追踪发剑,一个反身冲击,两个身子都快。眼看恶郎君裂石开山的双掌,击上西门追雪当胸。 西门追雪匹练如银的长剑,劈落恶郎君当头,两下就得同归于尽……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之事,连身在场中的瓢浮子、傅青圭要想抢救,都嫌不及! 正当危机一发之际,大殿上忽然响起一声其冷如冰的娇喝:“住手!” 谁也没看到端坐首位的天地教主琼宫公主是如何飞出去的。 当然更没有瞧清她如何出手,但她不知何时已白衣飘忽,俏生生的站在两人之间。 不!她手上不是还执着一柄又细又长,精光耀眼的长剑?那正是西门追雪手上的银练剑!也许大家太紧张了,没瞧清楚,但西门追雪也只党眼前白影一闪,手上长剑,已被劈面夺去! 恶郎君崔如风更凶焰尽泄,双目散漫,不住的喘息。 这当真变得太离奇了,瞬息之间,一场流血五步,伏尸两人的场面,立时变得风平浪静,静得出奇。 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白纱遮脸、长裙曳地的琼宫公主身上。 她纤手一抬,美妙无比地把银练剑递还到呆若木鸡的西门追雪手上,口中冷冷的道:“西门少侠,方才在庙外窥看多时,当知崔如风乃是本教主属下之人,西门少侠如要寻仇,尽可按江湖过节行事,再行了断,本教主决不偏袒属下。” 西门追雪一愣之后,接过长剑,剑眉一轩,朗声笑道:“恶郎君崔如风淫恶滔天,凶名久着,天地教如欲为天地张正气,为苍生解困厄,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岂能担任副教主职务? “如果天地教是个藏垢纳污,网罗邪恶,欲以江湖为争名夺利之场,不顾正义,不问是非,方某除恶务尽,何用按江湖过节行事? “方某和这恶贼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教主既然口口声声决不偏袒属下,何以在双方动手之前,未加喝阻,问清是非?直等方某侥幸得手,突然夺去方某手中长剑,出面干涉,教主天人,定当有以教我!” 他这一席话,词锋犀利,正义凛然。 琼宫公主被他驳得微微一怔,接着幽幽叹道:“唉!你还是这个倔强脾气!”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猛震,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一双俊目,顿时射出两道寒光,直向琼宫公主蒙面白纱上逼视! 琼宫公主也似乎立时警觉,恢复了她冰冷语音,说道:“本教究竟是为天地张正气?还是以江湖争名利?西门少侠日后自知,此时说也无用。 “至于你在本教主面前,控诉崔如风是淫恶滔天,凶名久着之人,本教主初履江湖,是非未明,只要你所说属实,本教主决不宽容。” 说列这里,白影一晃,翩然飞回大殿,在绣披大圈椅上坐定,回头向云儿低低说了声:“带崔如风上殿。” 云儿躬身应是,立即走近阶前,娇声喝道:“公主着崔如风上殿问话。” 恶郎君崔如风方才受创狂怒之际,拚耗全身真力,双拳向西门追雪闪电冲击而出,陡然发觉全身轻震,一缕寒气,由顶门直下,他不知是受了暗算?还是自己太过愤怒,运岔了气? 第278章 报复 一时顾不得说话,赶紧运气检查,似乎又并无异样,心中正在惊奇,听云儿一喝,心头怒火,不由又被激起,冷嘿一声,目射凶火,昂然说道:“教主要问什么?” 云儿苹果脸二沉,喝道:“崔如风,你敢在公主面前放肆?” 崔如风仰天狂笑,道:“恶郎君纵横江湖数十年,没有人敢在姓崔的面前放肆,我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对人放肆,你们公主有话要请教崔某,她不会自己开口?” 他是怒火进顶,那还管什么琼宫公主,天地教主? 这下可把坐在殿上的首席副教主恶道人墨无为急出一身冷汗,他自己也不知道凭自己的武功造诣,江湖地位,何以见了琼宫公主这样一个年轻女郎,竟会直冒寒气,不敢违抗。 尤其琼宫公主刚才出手夺去西门追雪长剑,那种身法手法,简直高不可测,心中更加敬畏,此时眼看恶郎君崔如风脸色不对,出言顶撞,心知要糟! 琼宫公主巍然上座,白纱罩面,瞧不到面目,自然更觉得喜怒莫测。她等崔如风话声一落,徐徐的道:“崔如风,我要问你的,就是这位西门少侠在本教主面前,控诉各节是否属实?” 恶郎君崔如风气得七窍冒烟,厉笑道:“崔如风生平做事,从不抵赖,也从不受人管束。” 琼宫公主微微点头,冷峻的道:“崔如风,你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本教主跪下?” 琼宫公主说到后面一句,已是声色俱厉,冷冰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崔如风几曾被人当面斥责,筒直气疯了,哈哈大笑道:“崔如风数十年来,见过多少大小阵仗,你区区自封教主,居然在太爷面前端起架子来了!” 琼宫公主严峻的道:“本教主创教之始,首重法纪,知你心中不服,又淫恶滔天,才略使手法,以‘太阴真气’贯穴闭经,使你暂失武功,原想等查问清楚之后,视所犯情节轻重,量刑处罚。 “目前九阴妖妇创立玄黄教,本教主念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自会给你解开穴道,恢复武功,只要你从此革面洗心,在此正邪存亡关头,容你带罪立功,以赎前惩,不想你积恶难返,执迷不悟,本教主面前,岂容你无礼。” 话声一落,立即抬手道:“云儿,你用‘引阴闭穴’手法,引发他体内‘太阴真气’,废去武功,听候发落。” 恶郎君崔如风昂然而立,听到琼宫公主说到自己被她用‘太阴真气’贯穴闭经,武功已失之言,忽然想起方才那一缕从顶门直透全身的寒气,心中一怔,急忙运气检查,觉得依然并无征兆,心头不由将信将疑,凭自己数十年勤修苦练,那有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废去武功之理? 站在殿前的云儿,娇“唷”一声,躬身领命,忽然转过身子。 崔如风瞧她好像要走下阶来动手,此时那容她走近,先下手为强,双掌一错,正待劈出! 云儿面对恶郎君,冷哼一声,忽然从衣袖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五指连弹。 崔如风只觉几缕寒风,随着她手指弹出,迅速笼罩全身,自己身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全身经脉似乎起了痉挛,数十年苦练的内家劲气,再也无法凝聚。心头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个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刹那之间,变成一个废人。 云儿身形闪动,纤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娇喝道:“还不跪下,听候发落?”恶郎君崔如风那还经受得起,双膝一软,扑的跪了下去。 崔如风原是穷凶极恶之人,此时武功全失,自知难免一死,不由横上了心,身虽跪下,口中却破口大骂起来:“好毒辣的丫头,居然暗下毒手,毁去太爷一身功夫,太爷就是化为魔鬼,也要在你身上乐个痛快……” 琼宫公主再冷峻,终究是女儿之身,给他这么一骂,气得全身颤动,蒙面白纱中,射出两道满含杀机的棱棱寒电,纤手一指,喝道:“云儿,点他哑穴!” 云儿听他辱及公主,不待吩咐,玉手横飞,刮了几个耳光。 崔如风武功已失,怎生禁受得住,打落门牙,满口鲜血,早已说不出话来。 此时再经云儿纤手一点,他只“呃”了一声,尽管双目喷火,从此无法开口。 恶道人墨无为眼看琼宫公主这般对待崔如风,未免太过火,心头大感不忍,但又不敢多说。 琼宫公主道:“墨道长,崔如风淫恶如山,你看如何处置?” 冷冰冰的声音,一听到墨无为耳中,心头蓦然一惊,即忙欠身道:“崔如风身在江湖,虽有恶迹,但归到教主座下,尚未为恶,还望教主宽大为怀,从轻发落。” 琼宫公主道:“墨道长之意,要本教主免他一死?” 墨无为听得脊背上直冒凉气,暗想:“原来你是借崔如风立威!”心中想着一面连忙拱手道:“教主明察,练武之人,把武功看得比性命还重,贫道之意……” 琼宫公主不待他说完,冷笑道:“崔如风罪孽深重,天地难容,道长既然代他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云儿,你替我点他五阴绝脉,容他多活五年,五年之内,每隔五日,就得有一次经脉倒逆,身受万刀碎割之痛,好使江湖上的淫恶之徒,知所凛戒!” 云儿又是一声娇“唷”,玉指骤落,恶郎君崔如风大叫一声,全身一阵颤抖,萎顿倒地! 琼宫公主冷嘿一声,抬手道:“把他逐出庙门!” 站在阶前的八个彪形大汉,早已瞧得胆战心惊,那敢怠慢,由两人架起崔如风,往山门外走去。 这一处置,不但墨无为等一干人,瞧得脸色如土,面面相觑,就是自称和崔如风仇深似海,势不两立的西门追雪,和西门追雪身后站着的瓢浮子、傅青圭也都瞧得大出意料之外。 因为天地教主琼宫公主这一处置,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厉害,恶郎君崔如风在江湖上结了多少仇家,此次风声传出,大家知道他被废去武功,一定有很多人要找他当面羞辱泄愤。 但绝没人取他性命,因为在五年之内,他每隔五日,就有一次经脉逆转,身受万刀碎割之痛,衔他入骨之人,谁愿给他一个痛快? 这五年活罪,当真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一个罪恶滔天的淫贼,有这报应,原也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出之于一个和他毫无过节可言的琼宫公主之手。一个出身在天下武林公认最神秘,最难惹的雪山琼宫公主,当然没有吃过恶郎君崔如风的亏,也不会和恶郎君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因为琼宫公主也是女儿之身,她听到崔如风蹂躏妇***孽深重,这样处置是替天下女人出气。 但正当大家纷纷猜测之际,琼宫公主早已卓然起立,又冷冷的道:“西门少侠认为本教主处置是否公允?”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答道:“教主处置教下淫恶之徒,废去他一身武功,使他不能再仗以为恶,自属公允。” 琼宫公主娇“唔”一声,又道:“听少侠言下之意,似乎还有不满?” 西门追雪剑眉剔动,朗声道:“在方某而言,自然恨不得手刃此獠为快。” 琼宫公主轻笑道:“如今本教主把崔如风废去武功,逐出天地教门墙之外,他已不是天地教的人,你要杀要砍,还不易如反掌?” 西门追雪敞声笑道:“崔如风即使不被废去武功,方某取他性命,何尝不易如反掌?如今崔如风武功已失,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岂能对一个无力反抗之人,施行报复?” 琼宫公主冷笑道:“你倒有如此自信,要非本教主出手,你这条小命,岂不同样死在崔如风手下?” 西门追雪冷哼道:“教主错了,区区崔如风,那能伤得了方某?倒是要非教主出手,方某早已报仇雪恨,何至……” 琼宫公主见他倏然住口,不禁问道:“何至什么?” 西门追雪先前瞧到恶郎君崔如风如此下场,心头一股仇火,原也平息下去,但此时琼宫公主再一提及,不禁想起吕姐姐对自己的情份,她死在恶郎君手里,但自己却并没替她报仇。 因为恶郎君是触犯了天地教主,而被废去武功的,使自己此后永远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他一张俊脸上,露出沉郁,脱口恨恨的道:“要不然,何至愧对我吕姐姐!” 琼宫公主娇躯似乎微微一震,好半晌没有开口,在股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再敢作声。 空气像凝冻了一般,琼宫公主又道:“西门少侠此话,倒是在怪本教主不是了?” 西门追雪接口道:“方某确有此意!” 琼宫公主还没答话,云儿早巳杏眼一瞪,叱道:“姓方的,你敢出言顶撞……” 但琼宫公主却微微摆了一摆纤手,不让她再往下说,一面冷峻的道:“本教主处置崔如风,乃是为武林除害。” 第279章 正邪 “西门少侠个人也许确有遗憾,但与本教主无关,不过本教主处置了属下之后,倒还有一件和西门少侠有关之事。” 西门追雪道:“教主请说。” 琼宫公主徐徐的道:“那是西门少侠三位,窥伺天地教法坛之事。” 她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恶道人墨无为不禁暗“哦”一声,不错,不是教主说起,自己当真忽略了他们的窥坛一事。 西门追雪昂然的道:“教主待要怎的?” 琼宫公主微哂道:“本教主要你们一起留下!” 西门追雪仰天朗笑道:“恐怕没这般容易吧?”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你还不相信?” 西门追雪道:“教主是否要想试试?” 云儿、霓儿等四个小鬟,站在琼宫公主身后,虽然公主不让她们开口,但闻言之后,每人脸上都微露不屑,跃跃欲试。 她们巴不得公主一声令下,好把这狂傲小子拿下! 琼宫公主只哼了一声,道:“你真自不量力。” 西门追雪怒火渐炽,喝道:“方某不自量力,才想领教领教天地教主琼宫公主旷世绝艺。” 琼宫公主浅笑道:“本教主不让你瞧上两手,谅你也不会心服口服!” 墨无为连忙起身道:“教主何用劳动玉趾,姓方的小子,还是由贫道教训他吧!” 琼宫公主微微摇头,低声道:“墨道长已不是他的对手!” 墨无为回想适才西门追雪和崔如风动手的情形,自己衡量,果然难有制胜把握,闻言不禁老脸一红,默默坐下。回头一瞧,不由又是大吃一惊,这一瞬之间,当中教主宝座,业已空空如也。 原来琼宫公主就在自己落坐的刹那之间,已白衣飘忽俏生生地拾级走下石阶! 艺有未曾经我学,天下之大,武功一道,自己没有见识过的,自然还有,但身法快到令自己都看不清的,倒真还是第一次,自己当真白练了数十年武功? 墨无为心头不知是震惊,还是感叹,一时不禁雄心如灰,戾气全消,自己还争什么名? 夺什么利?恶郎君不就是一个例子? 如果这位教主,真能为武林谋福,自己多年作恶,正是极好的机会,从此为武林做点有益之事,他想到这里,只觉精神陡振,容光焕发! 此时琼宫公主早袅袅走落石阶,正好飘浮子也缓步上前,稽首道:“无量寿佛,九阴妖妇创设玄黄教,危害江湖,教主既以天下武林为己任,目前各大门派以河南少林为集会之地,共商对策,天地教创立伊始,当前急务,自宜整顿教友,规划教务,公告江湖,并与各大门派亟取联系。贫道三人,虽夜窥法坛,对贵教总算是友非敌,何用斤斤计较?非动手过招不可,教主天人,当能明辨轻重!”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道长所言极是,只是我和各大门派,并无渊源,也不足共事,咱们还是各行其是的好,道长请让开!” 她柳腰微挫,一闪而至西门追雪身前三尺光景,娇声道:“西门少侠不是想和本教主动手吗?” 西门追雪大吃一惊,对方倏然而来,自己瞧也没瞧清楚,就被她逼得如此之近,一时连移步都不及,慌忙施展“飘香步法”,一下往左闪开! 琼宫公主轻哼了一声,身形微展,跟着飘进,口中轻轻的道:“本教主要三位留下,对西门少侠而言,实在是大有裨益!” 西门追雪眼看自己展开“飘香步法”,对方居然跟着自己飘来,依然保持三尺距离,心头大怔,那还来得及答话,赶紧再向后退。 那知一连施展“飘香步法”,琼宫公主依然如影随形,保持原有相对的距离,分毫不差! 西门追雪这可急得俊脸通红,那还思索,脚下一点,身形似退实进,右掌直竖,左手一探,五指如钩,已往琼宫公主肩头抓去!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手法,快疾无比,何况西门追雪目前功力大进,出手更如电闪雷奔,迅速绝伦! 琼宫公主轻笑一声,身形动也不动,纤纤玉手,露出嫣红指甲,届指轻弹,对准西门追雪右手“脉门”弹来! 西门追雪这一招原是可虚可实,一见对方玉指弹来,左手一缩,竖立右掌,“雷公劈木”,向前直切出去! 要知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原是他积数十年经验,从各门各派的拳掌爪指中摘取的精华,出手必是重穴。 这“雷公劈木”,正是正面对敌,直切心胸的手法,方五琪匆忙出手,原没想到对方是个女的,及等掌根吐劲,伸到一半,才始发觉! 这是瞬息间事,西门追雪的骤然出掌,琼宫公主不禁怔了一怔,身形急闪。 “玉弟弟,你……” 西门追雪仿佛听到一个极熟的女子声音轻呼一声。 突然一缕幽香,直泌鼻孔,肩头上不知如何被琼宫公主拍了一下,身不出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只觉一缕寒气,侵穴传入,循经而行! 心头不由大惊,她使的定然又是什么“太阴闭穴”手法,这丫头出手好辣! 他只觉周身脉穴,没有一处不被那股寒气侵入,本身真气再也无法运行。依稀之间,犹觉琼宫公主闪身过来,在自己脑后轻轻点了一下! 此后西门追雪什么也不知道了,身子“扑通”往后跌倒。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西门追雪睁眼一瞧,只见自己竟然睡在一处庙宇的大殿之上。 心头蓦地一怔,顿时想起昨晚情形,那天地教的开坛大典,那面罩白纱,神秘而冰冷的琼宫公主,犹历历在目;但此时大殿上,却静寂得变成一座荒庙,听不到半点声音,自己恍如做了一场春梦。 啊!自己不是被琼宫公主以“太阴闭穴”手法,制住穴道,可能已经失去武功。 想到这里,不由心头“砰”地一跳,连忙运气一试。 奇怪,自己周身经络之间,似乎多了一股凉冰冰的寒气,但精气充沛,血脉畅通,丝毫没有穴道被制的闭塞现象。这就翻身坐起,飘浮子、傅青圭也在自己身边不远,跌坐调息。 飘浮子敢情听到自己翻身坐起的声音,微微睁开眼来,问道:“方老弟,你醒过来了吗?身子觉得怎样?” 西门追雪忙道:“晚辈并没什么感觉。” 瓢浮子点头答道:“这就是了。” 傅青圭揉揉眼睛,插口道:“老前辈,你觉得这天地教到底是正是邪?” 飘浮子捋须道:“这很难说,每一种教,创立之始,莫不以正派自居,为正为邪,就要看他们今后行止而定。” 西门追雪不知自己穴道被制以后的情形,急急问道:“老前辈,昨晚晚辈被琼宫公主封闭脉穴,失去知觉,不知后来如何?” 飘浮子微微一笑道:“当时方老弟被她施展‘太阴闭穴’,跌倒地上,她出手如风,连点老弟周身大穴,老道和傅老弟明知不是琼宫公主对手,但心中一急,同时抢出身去……” 西门追雪知道这位老前辈名列三奇,功力极深,不知他说到中途,何以停了下来?急忙问道:“老前辈,后来呢?” 飘浮子瞧了傅青圭一眼,缓缓的道:“那知咱们两个,全被人家挡住……” 西门追雪道:“那一定是琼宫公主手下的丫环,把老前辈和傅兄挡住了。” 飘浮子摇头道:“岂止是她四个丫环,就是墨无为等人,瞧到老道和傅老弟抢出,也跃跃欲试,但都被琼宫公主止住了。” 西门追雪奇道:“那么挡住老前辈的又是什么人?” 飘浮子苦笑道:“还有是谁?就是琼宫公主,她落指如雨,连点老弟十二经络穴道,腾出左手,拦击老道和傅老弟两人。说来惭愧,她那种身法手法,老道数十年来,当真还是第一次遇到,我和傅老弟几次扑上,却被她出手逼退。 “因为她每一出手,都是看去平淡无奇,其实全是必救之处,使你除了被逼后退,就无法躲避,同时她右手却依然落指轻灵,认穴奇准,不停地向老弟身上点下!” 西门追雪怒道:“这妖女故作神秘,心狠手辣,她和晚辈无怨无仇,居然下此毒手!” 瓢浮子微微一笑,摇头道:“其实琼宫公主对老弟并无恶意。” 西门追雪越听越奇,琼宫公主连点自己十二经络穴道,自然旨在废去自己一身武功,飘浮子老前辈倒说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正待开口,傅背圭早巳接口问道:“老前辈后来突然叫住晚辈,不让出手。晚辈至今尚未明白其中缘故。” 瓢浮子笑了笑,又道:“咱们连番出手,不是始终无法沾上琼宫公主半点衣角?” 傅青圭点了点头。瓢浮子续道:“那时琼宫公主业已点完了方老弟一百零八个穴道,她用‘传音入密’,向老道说出一番道理。” 傅青圭奇道:“不知琼宫公主向老前辈说了些什么?老前辈才令晚辈住手。” 第280章 圣洁 瓢浮子瞧着西门追雪,笑道:“琼宫公主曾说:危害武林的九阴妖妇,她虽然不愿和五大门派联手对付,但瞧方老弟一身武学,已有极深造诣,只是‘玄阴经’上载有一种最厉害的工夫,叫做‘玄阴指’,不论敌人练有何种护身真气,仍能透体而入,伤人无形。九阴妖女练成十三层‘玄阴煞气’,普天之下,除了会‘先天剑气’之人,无法可破,目前她正在潜心苦练‘玄阴指’,只要她一旦练成,身怀两种绝学,五大门派无人可与抗衍。 “她所以不惜耗损真元,把雪山独一无二的‘玄冰真气’,贯注老弟周身大穴,日后遇上‘玄阴指’就可产生抗力,要老道不可误会。当时还塞了一粒琼宫秘制的‘琼玉丹’,要老道在一个时辰之后,等‘玄冰真气’布达全身之后,让方老弟服下。” 第十五章终身憾事 傅青圭哦了一声道:“原来昨晚老前辈喂方兄服下的就是‘琼玉丹’,奇怪,琼宫公主几时把‘琼玉丹’递给老前辈的,晚辈怎会没有瞧到?” 瓢浮子笑道:“琼宫公主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出手之快,连老道也是握到掌心,才行发觉,傅老弟如何瞧得到?” 傅青圭听得脸上微微一红,西门追雪想起方才运气之时,果然觉得体内另有一股凉冰冰的寒气,原来是琼宫公主贯注给自己的“玄冰真气”,自己倒错怪了她。想到这里,也不禁俊脸一热,连忙错开话头,问道:“老前辈,那么他们这些天地教的人呢?” 瓢浮子道:“老道把你抱进大殿,他们一齐退入后殿而去,恐怕此时已远离此地。” 西门追雪听到琼宫公主业已离去,心头忽然起了一丝惘然之感,这是非常微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和她只是一面之缘。 不!她白纱遮脸,连一面之缘也说不上,何以自己会对这个故作神秘,声冷如冰的人,竟然起了别离之思,难道这是自己体内,受了她“玄冰真气”贯注的影响? 只听傅青圭问道:“老前辈可知这琼宫公主,到底是何来历?” 瓢浮子微微摇头道:“这个老道也只是听到传说,百十年来,雪山琼宫,一直是武林中人心目中最神秘的地方。据说琼宫主人,是一位武功高不可测的夫人,大家都以琼宫夫人相称,但谁也不知道这位夫人的来历,谁也不曾见过这位夫人。因为琼宫中人,从不涉足江湖,所以大家也只是人云亦云,年代一久,也就淡忘了。不想如今又出了一位琼宫公主。” 傅青圭道:“听老前辈方才所说,她似乎为了九阴妖妇而来?”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琼宫公主昨晚对付恶郎君崔如风,使的是什么“太阴闭穴”手法,和九阴妖妇得到的“玄阴经”,同有一个“阴”字,而琼宫公主似乎对“玄阴经”所载武功,十分熟悉,不由心中一动,接口说道:“这雪山琼宫,莫非和九阴妖妇,还有甚渊源不成?” 飘浮子听得瞿然一震,目射奇光,微微颔首道:“方老弟猜得也不无理由……” 傅青圭道:“方兄不是听蓑衣丈人说过九阴妖妇来历,她只是当年九臂魔君的未亡人,初到勾漏寻夫,武功还并不十分高明,怎会和雪山琼宫有关?” 瓢浮子道:“这就难说,反正端午之会,只有一个多月时光,届时不难揭晓。咱们还是上路罢。” 三人不再耽搁,一齐走出山门,果然天地教的人,此时已一个不见。 空山寂寂,只剩下一座荒庙。 后来的人,怎会知道这座荒庙,在昨晚曾发生过一场震惊武林的大事,天地教在这里成立,居然还有久为人们淡忘的雪山琼宫中人参加。 西门追雪默默地想起这位神秘公主,脚下却跟在飘浮子身后,向山下奔去。 奔近山麓,突然从山径右侧一片树林中,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姓方的小子,站住!” 西门追雪闻声一惊,自己在这里那有什么熟人,莫非是天地教的人对自己心有不甘? 急忙站住身子,回头瞧去,树丛中果然正有一条人影,蠕蠕移动,这就朗笑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方某出来?” 那人突然一声鬼哭般大笑道:“小子,太爷和你拚了!” 话声出口,一个人如飞由林中奔出,一头向西门追雪急撞而来! 西门追雪只道他骤起暗算,正待出掌迎敌,但这一瞬之间,忽然发觉撞来那人,竟然十分平常,并非什么武林人物,心头一怔,就停手不动。 那人似乎对着西门追雪心腹,拼命冲来,不知是冲得太急,还是脚下被山石绊了一下,人未撞到,便“扑通”一声,跌倒地上。 西门追雪瞧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那人跌倒地上,气喘吁吁爬起身子,指着西门追雪破口大骂:“姓方的小子,太爷一身武功,就毁在你这小子手里,太爷和你一死相拚!小子你有本领,就把太爷宰了,不然终有一天,太爷也依样画葫芦,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西门追雪和他这一对面,原来此人正是被天地教主琼宫公主以“太阴截穴”废去一身武功的恶郎君崔如风。 他此时脸色惨白,身子颤动,瞪着一双散漫无光的凶眼,冒出凄厉怨毒之色,恨不得把西门追雪吞下腹去,才泄心头之愤。 西门追雪瞧着他那股色厉内荏的模样,心头微感不忍,一面朗声说道:“崔如风,冤有头,债有主,方某和你虽有切齿之恨,但你终于自食恶果,报应及身,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决不杀一个失去武功无力反抗之人,咱们恩怨,也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你去罢!” 崔如风又是狼嗥般凄厉大笑:“哈哈,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小子,堂堂天台门下,竟然嗾使贱婢,对太爷下此毒手,还说什么咱们恩怨,到此为止,一笔勾销。要知太爷恨你入骨,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终有一天,太爷要把你和贱婢碎尸万段!” 西门追雪听得剑眉一竖,喝道:“崔如风,你说什么?” 崔如风怒声道:“小子,你嗾使贱婢,用‘太阴截穴’,毁去太爷一身武功,难道太爷还冤枉了你?” 西门追雪纵声笑道:“崔如风,你触怒天地教主,被毁去一身武功,虽是你们天地教内部之事,但也可以说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方某果然和你有一天二地之仇,凭方某艺技,也足可找你算账,报仇雪恨,何用嗾使他人。何况方某和琼宫公主非亲非故,并无一面之识,你姓崔的,也算得江湖上一号人物,怎可如此信口雌黄。” 崔如风仰天大笑,道:“好一个非亲非故,并无一面之识!哈,哈,哈,哈,姓方的小子,你们阴谋把持天地教的这幕好戏,瞒得过墨无为等几个糊涂虫,可瞒不过太爷这对照子。”西门追雪勃然怒道:“崔如风,你此话怎说?” 崔如风狞笑道:“你倒装得挺像?哈哈哈哈!她做教主,你做教主,还不是一样?” 西门追雪怒喝道:“崔如风,你再敢胡说,方某可要不客气了!” 崔如风双目一瞪,厉笑道:“姓方的,你怕太爷泄漏机密,要杀人灭口,太爷决不皱眉!哈哈,太爷死后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西门追雪听得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剑眉微皱,冷哂道:“想不到像你崔如风这样一个纵横江湖的人物,一旦失去武功,就会变成市井无赖,方某自问光明磊落,用不着杀你灭口,崔如风,你只管走罢!” 说完,正待回身走去,崔如风脸上一阵痉挛,口中微“唉”一声,低低的道:“这么说来,你当真不知她是谁?” 西门追雪心中一怔,住足问道:“你是说琼宫公主?” 崔如风目射怨毒,发出凄厉长笑:“哈哈,琼宫公主,你当她是什么琼宫公主?哈哈,哈哈!” 西门追雪听得大奇,不由问道:“她不是琼宫公主是谁?” 崔如风瘦削脸上飞过一丝奇光,点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西门追雪正色道:“方某从不说谎,你愿说则说,不愿说,方某决不勉强。” 崔如风面上突然露出得意之色,狞笑道:“雪山琼宫,百十年来,只闻传说,不见其人,那会凭空钻出一个什么公主来?嘿嘿,数十年来,多少黄花闺女的清白毁在我崔如风手下,不料却在最后一个女人手里,毁去我一身武功。” 西门追雪吃了一惊,道:“你是说琼宫公主?她……” 他话到半途,突然觉得像琼宫公主凛若冰霜,一片圣洁,恶郎君可能心怀仇恨,横加污蔑,自己怎好人云亦云? 崔如风不待他说完,接口道:“昨晚废我一身武功,点我五阴绝脉之人,正是三月之前,被我恶郎君夺去清白的人……” 西门追雪见他果然说出此话,心中不由疑信参半,怒哼道:“果如你所说,这也是天道好还,丝毫不爽,是你应得的报应!” 第281章 孽缘 崔如风并不理会,接着说道:“当时她羞愤之余,奋身跳崖,我以为她已经坠崖而死,埋骨九华,不想她却得了一身绝顶武功,居然以琼宫公主出现江湖对我下了毒手……” 西门追雪听到他口中的“坠崖而死,埋骨九华”,心头不期“砰”的一跳。 他想起吕姐姐被恶郎君掳去,自己一路追踪,当时据独孤偓的推测,崔如风是往青阳方向而去,极可能前往九华,那天在九华山就遇上云儿、霓儿。昨晚崔如风曾亲口说过吕姐姐早已坠崖身死,这几方面一经拼凑,琼宫公主难道真是吕姐姐不成?不错!琼宫公主尽管声音冷峻,但自己分明还隐约可以听出一些熟悉的尾音,现在想来,那不是吕姐姐是谁? 琼宫公主真的是她……他不知是惊、是喜、是仇、是怒,一时不禁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崔如风一声狼嘹的大笑,道:“姓方的,你总该明白了吧?琼宫公主也者,就是你心上人姓吕的贱婢……” “啪!”西门追雪听他说到吕姐姐,不由怒从心起,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向崔如风刮去。 他虽然一时愤怒,随手撩出,但目前的崔如风,武功已失,那还经受得起“啪”的一声,打上面颊,头面一歪,身子踉踉跄跄摔出去一丈来远,“咕咚”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西门追雪先是一怔,继而想起他武功已失,自己不该打得恁地重法。 恶郎君抚着泥沙血迹混和的脸颊,挣扎坐起,戟指喝骂:“好小子,太爷终有一天,要你识得厉害!” 瓢浮子瞧得恻然道:“方老弟,何必与他生气,我们走罢!” 西门追雪心头怅惘,跟在飘浮子、傅青圭身后,走出山麓,傅青圭因奉有师命,要去寻访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下落,便和两人别过。 瓢浮子瞧着西门追雪恍恍惚惚的神色,心知他是为了吕雪君白纱蒙面,以琼宫公主出现,不肯和他当面相见,以致这位少年怅怅若失。 年轻人谁不为情所困,但以琼宫公主昨晚的情形看来,对这位老弟,并非无情。她之所以故作神秘,不肯和西门追雪当面说明,自然有她的苦衷,这情形,只有自己冷眼旁观,才可以体会得出来。 琼宫公主的做法是对的,她身蒙白璧之玷,忍受痛苦,挥慧剑,断情丝,这种做法,正是爱情的升华,可怜这孩子,又步了她师傅的后尘。 唉,天妒红颜,自古已然,自己该怎样劝劝这位方老弟才好? 心中想着,故意咳嗽了几声,道:“方老弟,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这句话吗?” 西门追雪给他问得一怔,接着点头笑道:“这句话晚辈自然听人说过。” 瓢浮子笑笑,道:“那么你倒说给老道听听,这句话中的三奇,是那三个人?” 西门追雪笑道:“这个晚辈知道,那是老前辈,百草仙翁和吕姐姐的师傅桃花岛离尘庵主,还有……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惊奇的“啊”了一声。 因为他想起那天在黄山菩提庵后墙,被折断双足的披发大仙,不也是“三奇”中的人吗?既称“三奇”,怎会有四个人呢? 自己当时也有过疑问,但认为地分南北,也许南北武林所称的三奇,各有不同,才致三奇成了四奇。心中想着,还未开口,只听飘浮子呵呵笑道:“方老弟,你是不是因为三奇中有了四个,觉得奇怪?”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瓢浮子又道:“一剑司徒昌明,双拐樊长江,乃是各凭艺技,闯出来的,咱们三奇说来惭愧,实是凭师门余艺,侥幸博得。”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乞道其详。” 瓢浮子道:“当年百草仙翁葛师兄、老道和离尘庵主,原是同门师兄妹,葛师兄居长,老道第二,离尘庵主排行最小,先师南山野叟,胸罗万象,武功极高,江湖上把他老人家和南箕北斗,合称‘武林三逸’……” “南箕北斗?” 西门追雪从没听说过“南箕北斗”之名,是以插口相问。 瓢浮子顺口道:“南箕北斗是武林两位老前辈,性耽奕棋,据说他们的武功,全从奕道上参悟而来。咳,你听老道说下去,当年咱们师兄妹三人,先师因人授艺,大师兄得了先师方书之学,老道得了先师铸剑之木,三师妹练的是剑法。 “其中老道和三师妹入门较迟,年龄相近,日久相处,就生了情愫,那时大师兄早已在苗疆一带行道,老道和三师妹也时常奉先师之命,在江湖行走,大家因咱们师傅,名列‘武林三逸’,就把咱们三人,称做‘南山门下三奇’。后来大概因‘南山门下三奇’叫来颇不顺口,就简称‘南山三奇’,最后因江湖上成名人物,已有一剑、双拐、四恶,于是又把咱们‘三奇’,补入里面,变成了‘一剑、双拐、三奇、四恶’。”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问道:“那么披发大仙怎会又列入三奇之内呢?” 瓢浮子苦笑道:“这就是老道要和你老弟说的主题。天下之事,聚散无定,缘由前定,情即是孽,丝毫勉强不得!” 西门追雪听他这几句话,分明在暗中点醒自己,勿为情困,一面急于想知道怎会有四个三奇的原因,这就笑了笑道:“老前辈,后来呢?”飘浮子缅怀前尘,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感慨的道:“老道和三师妹十载同门,年龄相仿,情苗暗滋,行走江湖,也是出入与共,一时不知羡煞多少青年男女。那年老道奉先师之命,有事关外,这一趟行程往返,约莫有半年光景,老道办完正事,心中惦念师傅。 “唉!其实说来,有一半是惦念着三师妹,所以回程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急进,在老道心目中,三师妹定然早已望穿秋水,伊人憔悴,也许默计时日,还在咱们月前散步的小山峰头,独自徘徊,凉露侵衣……” 西门追雪眼看这位老前辈,说起往事,口中好像背书似的喃喃自语,一时耐心静听,不敢惊扰。 飘浮子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当时老道兼程急赶,少说也要缩短了半月时光,抱着满怀兴奋,存心要让三师妹惊喜一下,那知事情却大出老道意外!”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瓢浮子点点头,痛苦的道:“方老弟,你猜得一点不错,老道赶返师门,已是初更时分,竹篱茅舍,景物依然。唉!这也是老道太性急,当时师傅房中,已经没有灯火,想来他老人家正在静坐,一时不敢惊动,只往三师妹窗前奔去。” 瓢浮子脸色,逐渐苍白,西门追雪也听得入神,心头似乎意味着将要发生什么变故。 只听瓢浮子续道:“老道奔近窗前,只听里面响起一个男人声音,柔声说道:‘你快趁热喝罢!别起来着了凉,让我喂你吧!’老道听得大为惊凛。三师妹房中,那来的男人声音?心头一阵剧跳,立即蹑近窗前,只听一个女人声音,轻轻‘嗯’了声。这一声,声音虽轻,但在老道听来,却有如五雷轰顶,那不是三师妹的声音,还有谁来? “老道这份惊诧,当真难以形容,不过老道还不相信以三师妹平日为人,决不可能有什么逾越之事,但老道尽管心头这样想着,可是事实已摆在眼前,三师妹房中,确实有一个男子声音,当时老道急不容待的凑近纸窗小孔,往里瞧去,这一瞧,直把老道气得肺都炸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原来三师妹云鬓蓬松,脸色酡红,身上覆着一条薄被,娇弱无力地斜倚床上。床前站着一个眉目清俊的劲装少年,手里捧着一个磁碗,正在一口一口的喂她呷着……” 西门追雪已经知道瓢浮子口中的三师妹,是吕姐姐的师傅桃花岛离尘庵主,离尘庵主名列三奇,是五大门派以外的正派人物,想来年轻之时,也不至做出什么坏事情来,心中想着,就急于想听一听。 瓢浮子此时却微微一顿,续道:“当然这是一场误会,但当时老道确实心如刀扎,血液腾沸,身不由己的起了一阵抖动。但就在我急怒攻心之时,也许弄出了声音,那劲装少年着实机警,不动声色的,放下磁碗,扬手就是一把‘梅花针’,往窗外洒出! “老道不防他会有此一着,急忙施展铁板桥身法,向后窜出,耳中只听一声大喝:‘贼子,少爷再让你们逃出手去,就不叫八尺旌旗!’人随声出,右手‘嗒’的一声,这时多出一支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白色三角小旗,临风招展。 “老道和他一对面,才知道这劲装少年,就是近两年出道江湖,名躁大江南北的八尺旌旗管飞白。 第282章 禁地 光瞧他剑眉朗目,一股英气,换在平时,老道一定会对他发生好感。引起惺惺相惜之意。 “但此时一股仇怒,在心头不住燃烧,自然把他当作勾引妇女的江湖恶少,暗想难怪三师妹对你倾心,我不待他说完,早已怒吼一声,剑发如风,猛烈攻出!” 西门追雪听他说到八尺旌旗管飞白,不禁想起那披发大仙的脚足惨死之状,最使自己负愧的是披发大仙那支“真武旗”,因自己不肯收受,被恶道人墨无为门下的何非凡抢走。 尤其藏在旗柄内的“七十二招地煞旗诀”,乃是披发大仙穷毕生心血精研而来的绝技,如果被何非凡发现,仗以为恶,无异是自己间接造成,心中想着,不禁问道:“老前辈,八尺旌旗管飞白可就是披发大仙老前辈吗?” 瓢浮子道:“不是他,还有谁来?” 方玉棋黯然的道:“唉,这位老前辈,已在黄山故世了!” 瓢浮子吃惊的道:“什么,管飞白也在黄山送了性命?他……唉,世事如棋,老道在勾漏被困三年,江湖上当真人事全非!”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西门老弟,老道这段往事,还没说完呢。那管飞白‘七十二招地煞旗’,那时还只有二十八招,但一经展开,可也非同小可,尤其江湖上流传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俗语,当然是他八尺旌旗占了便宜。 “不过老道那时含愤出手,形同拚命,着着都是奋不顾身的杀手,咱们打到三十招左右,三师妹也朗然出来,她一见到我们,钢对大叫:‘二师兄,快请住手!’老道那时血气迸顶,那会理她,她越是叫我住手,我出手越发凌厉,她眼看我并不理她,只好改口叫管飞白停手,那声音到现在好像还在我耳边,她尖声急叫道:‘管大哥,他是我二师哥,你快住手,住手……’管飞白果然听她的话,微微一怔,正待跳出圈去,但三师妹的话,听到老道耳中,更是恼火,暗想:你管大哥的,倒叫得他挺亲热! “管飞白那支‘真武旗’,能发能收,‘嗒’的一声,堪堪缩短,老道却大喝一声:‘姓管的小子,纳命来吧!’奋力一剑,连人带剑直欺过去。 “管飞白以为我是三师妹的师兄,当然不会再下毒手,旌旗一收,我的长剑也同时削到,他再想躲闪,已是不及。正当此时,老道只觉人影一晃,三师妹已拦到他前面。 “老道心头虽然怀恨,但眼看三师妹脸色苍白,舍身护他,赶紧把削出的长剑,往上挑起,剑尖划过,已把三师妹如云青丝,削落了两尺光景。也正因她舍身护着管飞白,愈使我心头火滚,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恨恨的道:‘管飞白,咱们异日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老道话声一落,掉头就走,管飞白还站在一边发愣,三师妹女人心细,当时就听出老道口气,大声叫道:‘二师哥,这是误会,你……你快回来啊……’但是老道亲眼目睹,那肯相信,头也不回的飞奔下山,唉!老道真是愧对先师,到后来才知道老道奉命下山不久,先师就归了道山。 “老道和三师妹行走江湖,免不了和人结下梁子,先师在日,仇家慑于先师威名,自然不敢上门寻仇,先师谢世之后,仇家打听到老道也不在山上,便向师妹寻仇。 “可怜三师妹双拳不敌四手,正在危急,幸好八尺旌旗管飞白路过,仗义出手,才把仇家击退,三师妹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这是老道后来听大师兄说的,但是已经迟了,三师妹负屈难伸,又被老道削断青丝,一愤之下,就远走孤岛,削发为尼,从此不出桃花岛一步,江湖上人因三师妹失踪,三奇缺了一个,就把管飞白补上,但此时管飞白和我全都出家当了道士。” 西门追雪这才知道三奇之有四人,原来还有这段情天莫补,恨海难填的往事,口中不禁“唉”了一声。 瓢浮子忽然神色一怔,说道:“西门老弟,这就是说,一切事,缘由前定,应聚则聚,应散则散,丝毫勉强不得。吕姑娘忽然以琼宫公主出现,证明已有奇遇,她不愿和老弟相见,也许另有深意,聚散之事,老弟最好看淡一点!” “另有深意?”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怔,抬眼道:“老前辈,你是说吕姐姐她……她……” 瓢浮子微微点头道:“西门老弟,你是聪明人,当然猜想得到,吕姑娘有吕姑娘的苦衷。” 西门追雪双目之中,突然绽出泪珠,咽声道:“吕姐姐即使……那又何用如此绝情呢?晚辈……晚辈自然会……” 瓢浮子摇手道:“西门老弟,吕姑娘这样做法,也许是对的。” 西门追雪道:“晚辈即使找上琼宫,也要再见她一面。” 瓢浮子摇摇头,笑道:“据老道推想,她之所以夺取天地教主,不外两点:第一、雪山琼宫和九阴妖妇,可能有甚渊源;第二、如果她们并无纠葛,那么吕姑娘要以天地教对付玄黄教,可能就为了老弟。但不管是那一件,在玄黄教还没有消灭以前,吕姑娘决不会回转雪山,西门老弟真要找她,何用舍近求远?” 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问道:“老前辈猜她已赶去九宫?” 瓢浮子微笑道:“这也难说。不过端午玄黄教开坛那天,吕姑娘是必去无疑。” 西门追雪大声道:“老前辈,我们是否立即赶去?” 瓢浮子瞧他这般焦急模样,摇摇头,笑道:“当然要去,咱们前往嵩山,九宫虽非必经之地,但绕个道,也差不了多少,能先摸清玄黄教底细,也是好事。” 西门追雪兴奋的道:“那么我们快走。” 九宫山,乃是幕阜山脉中的一座主峰,地当鄂赣交界,阂田百里,尽是祟山峻岭,插天林木!尤其涧壑迂回,山径盘曲,如果不熟谙山中道路,准会迷失方向。 玄黄教总坛,就在此山中,而且再过一个半月,就要举行开坛大典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接到了一份请柬,那是由总坛主龙步青出面的,大家都感到奇怪,不但玄黄教透着神秘,就是龙步青其人,也是个神秘人物。 江湖人物谁都有着一个好奇之心,接到请柬,和耳闻风声,到九宫山摸底的人,可着实不少,但谁也没有查出玄黄教所在。 那是因为有许多人在山中迷途,废然而返,也有不少人一去不返,神秘失踪。 九宫山,在江湖上人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所在,密压压的森林,不知暗藏了多少机关消息,也不知隐伏了多少明椿暗卡。 这是三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九宫山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是长须飘胸,精神攫铄的老头,肩头剑穗,随风飘荡。一个是唇红齿白的弱冠少年,背上负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金透,映日生光,分外醒目。 他们走走停停,目光不住的向四外打量,峭壁悬岩之间,早已没有山径可循,走在前面的老道人,倏然停足,掀须笑道:“西门老弟,这真应了‘山川依旧,物景全非’这两句话了。九宫山,老道也曾来过,不想走了半个多时辰,却始终盘旋在山林岩石之间,转来转去,要不是一进山区,就弄错了方向,便是受了玄黄教作弄。” 弱冠少年依然一怔,道:“老前辈,你说我们受了玄黄教作弄?” 老道人脸色凝重的道:“九宫山山径分歧,虽似九宫方位,但如无人工布置,那会有许多岔道,这只怪老道一时大意,没有细心查看,才徒劳往返。” 弱冠少年哦道:“老前辈,这么说来,我们已进入玄黄教禁地?” 老道人点头笑道:“虽非禁地,也相去不远了。” 这两人当然就是瓢浮子和西门追雪了,说话之间,瓢浮子已舍了眼前似断似续的山径,转身往二片丛林中穿入,随着树身左转右转地约莫走了顿饭光景,倏然钻出林去。 西门追雪展目一望,只见自己两人面前,已有一座悬崖,挡住去路,旁临深渊,仰视云雾,已无路可通,心中一怔,急忙回头道:“老前辈……” “嘘!”飘浮子立即摇手止住,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西门老弟,此处可能已是玄黄教总坛所在,咱们可得留意。”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奇怪,这里只是一处悬崖,连鬼影也瞧不到一个,瓢浮子老前辈却说已经到了地头。 飘浮子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西门老弟,你觉得奇怪吗?其实说穿了,却并不稀奇,咱们随着山径,绕来绕去,都是盘过这座峰下,始终没有登山路径。尤其这片树林,十分绵密,无径可通,显然是玄黄教的人,因山势布置,使人不得其门而人,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老道。” 第283章 鲁莽 “但方才穿人林中之后,才发觉这片森林,原也布了九宫迷阵,如果不识阵法之人,一人林中,依然会徒劳往返;走回原路,由此一点可知这座森林,定是玄黄教大门无疑。” 西门追雪不由暗暗佩服这位老前辈果然经验丰富,一面却星目四扫,觉得自己两人,既已进入玄黄教范围之内,何以仍没有人现身阻击? 他怎知玄黄教的人,非在不得已之时,极不愿现出身来。 西门追雪瞧了一会,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老前辈,那么我们可要从这石壁上去?” 瓢浮子思索着摇摇头道:“咱们先过去瞧瞧再说。” 两人步出树林,笔直往石壁走去。果然走没多远,只见石壁右侧,有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沿壁而上,两边藤草蔓延,久无人迹,如非走到近前,真还瞧不出来。 飘浮子回头向西门追雪微微点头,正待往小径上走去,蓦地头上有人冷嘿一声,一片灌木丛中,突然冒出两条人影,往两人面前飘落! 西门追雪抬目瞧去,那是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一脸悍色,微露惊疑的盯着自己,不住打量。 左边一个首先喝道:“两位到此何事?” 瓢浮子神色镇定,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玄黄教总坛门下?” 左边劲装汉子瞧着瓢浮子冷冷的道:“两位何方高人,可否先行赐告?” 瓢浮子笑道:“贫道和这位方老弟,乃是专程拜访,烦请两位通报。” 右边那个劲装汉子嘿了一声道:“你们要找谁?” 飘浮子哈哈笑道:“贫道两人来者是客,贵教这是待客之道吗?” 右边汉子脸上闪起一丝狞笑,道:“咱们这里,除了开坛盛典,邀请江湖朋友观礼之外,平日只是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妄想觑探,从无外客,也不接来宾。” 西门追雪听他出口不逊,剑眉一挑,正待发作,飘浮子连忙使了一个眼色,一面笑道:“朋友没有通报,也没向总坛主、大小姐请示,焉敢拒绝来宾?” 右边一个厉声道:“我们负责巡山,旁的一概不知。” 西门追雪喝道:“那么你们要待如何?” 右边一个狞笑道:“只在山前巡逡,不入禁地者,可随他自去。” 西门追雪嗔目道:“既入禁地呢?” 右边一个厉声道:“既入禁地,只有两条路可走。” 飘浮子一面制止西门追雪再说,一面却依然脸含微笑,徐徐的道:“尊驾且说说,那两条路?” 右边汉子道:“一条是归投本教坛下,另一条,嘿嘿,那就是死路!” 瓢浮子哦了一声,道:“这倒是贫道闻所未闻,不过两位可知贫道和这位方老弟的来历吗?” 两个劲装汉子一闻此言,不由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这老道和少年人似乎有点来头,不然何以身入禁地,态度还有恁地从容,两人四道目光,一齐重新向面前一老一少,逐一打量。 左边一个冷冷的道:“两位既然自恃身份,何妨先亮个万儿。” 飘浮子仰天大笑,然后徐徐的道:“贫道武夷瓢浮子……” 右边一个微微一哂,大有三奇中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之意。 飘浮子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至于这位方老弟,乃是贵教总坛主龙步青的师弟,天台西门追雪。” 他说来十分缓慢,两个汉子的脸微微一怔,那是因为他们从没听说过总坛主的来历,更不用说他的师弟了。 玄黄教教规严厉,属下之人,无一知道总坛主的出身来历,如今听说这个弱冠少年,还是总坛主的同门师弟,不期脸上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飘浮子望着两个大汉笑道:“他是应贵教总坛主夫人之邀,由老道陪同前来,两位既然不肯通报,就请转告龙夫人一声,说咱们来过了就是。”话一说完,回头向西门追雪笑道,“方老弟,咱们不见也罢,走吧!” 说着和西门追雪两人,装出转身欲走模样。 这下两个劲装汉子可就傻了! 要知玄黄教虽由总坛主龙步青出面,但实际大权,却操在大小姐玄裳仙子手上,全教上下,对这位总坛主夫人,莫不敬如天人,畏如神明。这两人既是大小姐邀来的贵宾,自己有几个脑袋,得罪得起? 左边一个赶紧抱拳道:“道长请留步,在下兄弟,职司巡查,方才动问名号,实是敝教惯例,恐有外人闯人,还望道长和这位西门少侠原谅。” 瓢浮子停足道:“这还像话。” 两个汉子身形一分,同时拱手说了个“请”字。 瓢浮子、西门追雪见他们让开道路,就不再客气,飞身往石壁右侧的小径上走去。 这条小径,沿壁而上,藤草蔓延,十分隐僻,要非身临壁下,极难发现。 两人堪堪盘上石壁,只听身后“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黄色火花,从壁下冲霄直上到了半空,“叭”的一声,爆出一天黄色花雨,历久不散! 西门追雪吃惊道:“老前辈,这是方才两人放的信号?”飘浮子目光打量着山势,微微笑道:“可能是他们的迎宾信号,咱们只管前去好了。” 石壁之上,山势极窄,一条羊肠小径,向林中盘曲而人,除了眼前丈把远近,就无法瞧到。 两人脚上加快,左转右转,一会工夫,便已转过山腰。山径开始向一处峡谷缺口,斜斜向上,敢情玄黄教总坛还在山岭后面?此时天色业已昏暗,山上云气弥漫,数丈之外,视线渐感模糊。山岭缺口,忽然拥出一簇风灯,有七八条人影,迎面而来。 西门追雪举目瞧去,只见灯上全写着“人瑞堂”三个朱字;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昂头阔步,生得浓眉隆鼻的,正是九阴谷见过,九**人座下“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中的朴一虎。 因两下相距尚有七、八丈远近,西门追雪目力比他高出不知多少,一眼望去,已看清他的面貌,而朴一虎只看到前面两个黑影,并没瞧清来者是谁? 但他却已装模作样的昂然停步,双拳一抱,高声说道:“兄弟人瑞堂朴一虎,恭候两位贵宾,有失远迎……” 他话声未落,瓢浮子、西门追雪已像行云流水般走近面前。 他目光一接,蓦地脸色大变,身形急急后退数步,色厉内荏的道:“朴某还当来的是什么贵宾,哈哈,原来是瓢浮子道长和方朋友两位侥幸离开九阴谷,不想又寻上玄黄教来了。” 西门追雪哼道:“原来是朴朋友,方某虽和九阴妖妇有仇,但此来乃是应师嫂之邀,二来拜谒大师兄龙步青,贵宾两字当之有愧,不过朴朋友也毋须误会。” 朴一虎狞笑道:“姓方的,你在九阴谷冒充总坛主同门师弟,让你瞒过大家,这会可惜朴某奉派接掌人瑞堂,比你先到几天,岂容你们再混入玄黄教总坛。” 瓢浮子呵呵笑道:“原来朴朋友荣任堂主,可喜可贺,方老弟三月之前,途遇龙夫人,约他前来九宫,俾师兄弟一叙阔契。 朴堂主新来视事,焉会知道?如觉老道和方老弟来得突兀,朴堂主何不先向总坛主及龙夫人通报请示,问问清楚再说。” 朴一虎在九阴谷吃过西门追雪的亏,当时合自己龙、虎、干、戈四人和一干坛下弟子,尚且阻拦他不住。 此时只有自己一人,自然更非人家敌手,闻言浓眉一轩,点头道:“既然道长如此说法,就暂请稍待,容朴某立刻通报!” 说完,立即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几个大汉低喝了声:“给本座扯紫讯!” 身后大汉躬身领命,立刻“嗤”的一声,亮起一道紫色火花,斜斜往岭后射出。同时这几个大汉,迅速抽出鬼头刀,在朴一虎两侧,排成雁翅队形,严阵以待。 紫色火花,堪堪在空中消失,岭上倏然响起一声异啸。 两条人影,疾如闪电,像浮矢掠空,一闪而降,现出两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一个右袖虚飘,一个右脚金光雪亮。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声,敢情朴一虎方才发的是紧急求援讯号,不然商山四异的孙残、李跛,怎会同时赶到?心中想着,急忙用“传音入密”向瓢浮子道:“老前辈,这两人就是孙残、李跛!” 瓢浮子自然听西门追雪说过,四十年前大闹黄山剑会的“商山四异”已被九**人罗致,但不想却会在此地现身,不禁心头大凛! 此时朴一虎早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俾职参见两位护法。” 李跛“笃”的一声,铜脚一拐,右手向后挥了挥,对着西门追雪哈哈笑道:“小子,原来是你,九华山没有摔死?” 孙残阴恻恻的说道:“跛子,今天你可别再鲁莽了!” 李跛点头道:“当然!当然!这小子送上门来,自然要捉活的,唔,他还带着师傅来呢!” 西门追雪面露不屑,冷冷的道:“孙残、李跛,你们可是奉命迎接小爷来的?” 第284章 知趣 孙残阴笑道:“小子,你说什么?” 朴一虎连忙躬身道:“启禀两位护法,这姓方的小子,半月前混入九阴谷,谋刺夫人,后来……” 李跛瞪目道:“这还得了?这小子吃了豹子胆!” 朴一虎待他说完,续道:“后来被他逃出九阴谷,还放走了夫人禁闭石室的飘浮子,就是他!”用手指指飘浮子,又道;“所以俾职只好惊动两位护法。” 孙残右手虚飘飘的衣袖一挥,道:“他们今天跑不了!” 朴一虎连连应是,退下两步。 西门追雪剑眉一轩,敝笑道:“孙残、李跛,小爷今日是拜会师兄师嫂而来,还不想和你们动手。” 孙残道:“谁是你师兄师嫂?” 才卜虎道:“这小子上次就是冒充总坛主的师弟,才混入九阴谷的。” 孙残向李跛点头道:“不错,上次这小子就混充过夫人座下。” 李跛怪笑道:“老残,咱们何用多说,拿着他去见总坛主不就得了?” 瓢浮子自从孙残、李跛现身之后,早就功运全身,凝神戒备。闻言呛的一声,撤下宝剑,道:“贫道久闻商山四异之名,不过今日陪着方老弟远来九宫,确是想一唔贵教龙总坛主,两位既然自恃武功,贫道说不得只好先叨教几招。” 孙残大不剌剌地横目阴了瓢浮子一眼,还没开口。 西门追雪朗笑道:“商山四异,徒有虚名,晚辈一个人足够打发,那里用得着老前辈出手?” 李跛狂笑道:“小子,你倒不怕吹破了天?” 西门追雪俊目凝煞,喝道:“小爷原因赴约而来,才不想和你们这批九阴妖妇爪牙计较,商山四异,可不在小爷眼里,要动手,你把赵矮、田驼一起叫来,看看在小爷剑下,走得出几招?” 李跛脚下“笃”的一声,身形拐动,口中阴笑道:“别吹了,小子,老跛这就带你去见总坛主。” 左手一探,奇快无比往西门追雪左肩抓到!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左手往前架去! 李跛并没用上全力,西门追雪也只是随手一架,但两人身前,已响起“砰”然轻震。 两条身子,同时往后退出了两步。 “呛”!一混银练,随着西门追雪后退之际,突然漾起,口中喝道:“李跛,你敢出手偷袭,来,叫孙残一齐上罢,小爷今天就先教训教训你们两个再说!”李跛做梦也想不到西门追雪几个月不见,内力会有恁地深厚,居然一下把自己硬架开来。尤其这一身形震动,瞧到西门追雪背上还背着自己被一个白衣少年夺走的那支“莲峰之钥”! 不,原来“莲峰之钥”给对方随手一旋,中间还有一柄又细又长,寒光流动的锋利长剑。 不由“噫”了一声,心头一怔,连西门追雪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就急急住足问道:“小子,这‘莲峰之钥’,你从何处得来的?” 西门追雪潇洒一笑,爽朗的道:“不错,这‘莲峰之钥’正是方某一位友人,从你李跛手上夺来的,可惜你既未能发现金透之中,还藏有一支无坚不摧的银练剑,又无能保有它,问有何用?” 商山四异平日自恃甚高,西门追雪这一番话,李跛如何忍得?他一张老脸,色若猪肝,蓦地厉笑一声:“老跛从你手中夺回,还不易如反掌?” 人随身出,右手一探,便往西门追雪执剑右腕疾抓而来! 西门追雪冷笑道:“恐怕没这般容易!” 李跛声到人到,神速无比,明明不见西门追雪身形晃动,但正待抓上对方手腕的一瞬之间,西门追雪便已消失不见。 不!他一下闪到李跛身后,朗笑道:“李跛,方某念你脚下不便,才没有出手还击,你总该知趣而退罢?” 李跛一抓落空,便不见敌人踪迹,心头方自一惊,闻言不由激发凶性,身形骤转,虎吼一声,右手化抓为拍,猛向西门追雪发话之处抡去。 孙残只觉这姓方的小子,几个月不见,武功似乎大为精进,但因李跛业已出手,自己自恃身份,不好介入,只得站在一旁观战。 瓢浮子慑于商山四异之名,虽知西门追雪武功不弱,也不禁替他暗自担心,及见西门追雪闪避李跛的身法,十分玄奥,自己根本连瞧也瞧不清楚,方始略为放心,知道胜或无望,但闪避躲让,也足可自保。 原来这一阵工夫,李跛在激怒之下,已经一连劈出了七、八掌,劲气像惊涛骇浪般拍出,划空生啸,砂石飞游。 西门追雪手捧银练剑,只是青衫飘忽,漫不经意的轻微移动,李跛汹涌掌风,竟然沾不上他半点衣角,一面轻哼道:“李跛,你再不知难而退,小爷可要不客气了!” 李跛狂吼一声,掌势一变,一天掌影,如山而起! “哈哈!”西门追雪笑声未敛,一道匹练似的耀眼银虹,随声暴发,迎着掌影卷出! 昏暗无光的山林之中,突然飞起这圈银虹,昏暗的地方更显得昏暗,但三数丈方圆,却照得人须眉清朗,寒气侵肤! 这不过是六、七个照面,李跛掌势显然已被剑光遏制下去。 他越战越觉得心烦,满脸铁青,口中连声厉喝,双掌也一阵紧过一阵,但终因对方手上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出手抢攻之间,不无顾忌。 两人递招还招,还在恶斗不休,掌风激荡,剑气冲霄,但李跛却在十招之后,渐渐落了下风。 西门追雪一道剑光,此时宛如数十丈长的一匹银布,围着李跛,一层层卷了起来。 他双掌虽在大开大阖,真气拂拂,也仅能把裹束身外的一圈光撑住,出尽全力,还是无法扳回劣势,急得团团乱转。 这情形,瞧得孙残脸上失色,玄黄教徒众,更目眩神夺,暗自咋舌。 只有瓢浮子心头大定,脸上不期绽出微笑! “嘶!”一条人影,突然凌空扑起,掌发如风,往西门追雪当头劈落,快速到令人无法瞧清是谁? 瓢浮于微微一凛,蓦听西门追雪朗声笑道:“孙残,你早该一起上了!” 发话声中,一道匹练,陡然向空飞起,往上卷去! 孙残去势奇快,想不到西门追雪分剑迎来,只觉寒风拂面,眼前大亮,立即身形一沉,往斜飘落,但“嗤”的一声,自己右手衣袖,已被银练剑剑锋划破,削去一截! 李跛被西门追雪困在剑光之中,他终究功力深厚,有这一瞬缓手之隙,大喝一声,身形暴长,掌先人后,向西门追雪急扑而去。 孙残身形飘落,也更不打话,左掌连环劈出! 西门追雪知道当年神州剑客公冶玄只不过学了十二招“大罗天剑”,连“六真合气”都没有练成,就在黄山力挫商山四异;虽然事隔四十年,商山四异武功今非昔比,但自己方才只使到十二招上,就把李跛圈入剑下。 “大罗天剑”越往后面,越是玄奥,即使四异一起赶来,又复何惧? 他想到这里,胆气一壮,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骤转,手上银练剑漾起一道银光,迎着两人撒开! 别看银练剑剑身虽细,但一经展开,光华奇强,寒风浸肌,漫天剑影,宛如一片天罗,从四面八方覆盖而下! 孙残、李跛自然识得厉害,两人一经联手,却也威势陡盛,掌风是气,立时狂涌,当真风云变色,雷霆万钧! 三个人都以最快速,最迅猛的招法动手,观战的人,那还瞧得清他们如何攻守?只看到一片银光和两条淡淡黑影,在飞腾交织,四五丈外,尽是劲烈寒风,飞砂走石! 瓢浮子只看得暗叫惭愧,要是自己出手,怕连人家一招,也接不下来! “大罗天剑”,果然非同寻常,西门追雪一招一式,连绵使出,剑光越来越强! 孙残、李跛功力再深,出掌再猛,一、二十招下来,也觉得对方剑势,不仅像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而且剑法变幻,玄奥莫测,有如一片天罗,丝丝由上而下,从四面八方卷到,使人有缚手缚脚之感。 不!这只是孙残、李跛身在场中的人的感觉罢了。 此时站在场外之人,已只瞧到一片银光,在盘空匝地,漫天飞舞,孙残、李跛的两条人影早已被剑光掩没了。 人瑞堂主朴一虎直瞧得脸如土色,他想不到教中两位护法联手对敌,还不是西门追雪对手,赶紧回头低低嘱咐了两句。 “嗤!”又是一道紫焰,冲霄而起,往山后射去。 这是第二次发出的紧急求援讯号了,表示山前强敌,已无人能挡。 西门追雪“大罗天剑”,施展到三十招左右,剑气之盛,如日在中天,光芒万丈。五丈方圆,全被一片银练紧紧裹住,孙残、李跛,左冲右突,好像落网之鱼,再也无法冲得出去。 “嘶!”一声轻微的破空细响,两条人影,突然疾若强星,由山顶飞落。 又是两个绿衣老头。 一个生得身材奇矮,一个背上高高隆起,身向前弯。只要瞧他们生相,就知是商山四异中的赵矮、田驼了。 第285章 排场 身形飞落,赵矮两道寒星似的目光,瞧着西门追雪,脸上微露惊诧之色,沉声喝道:“何方高人,敢来玄黄教撒野?” 西门追雪剑光一收,纵声笑道:“孙残、李跛,也不过如此;赵矮、田驼,你们商山四异,一齐上吧!” 孙残、李跛,堪堪脱出剑光,两人全都老羞成怒,暴喝一声:“小子,今晚非宰了你不可!” 人影急扑,两道凌厉掌风,又向西门追雪立身之处击到! “砰!”山石纷飞,罡风狂卷,他们只是击中了山石,西门追雪依然好端端的站在数尺之外。 赵矮及时摇手道:“老残、跛子,你们且停停,我还有话问他!” 李跛愤然的道:“这小子迟早总是祸根,干脆把他除去就是,有什么好问的?” 赵矮并没理会,只是目注西门追雪,阴声问道:“你是四十年前公冶玄的何人?” 西门追雪冷笑道:“你们可是觉得四十年前公冶玄使的剑法,和方某相同,而感到害怕了?” 田驼怒笑道:“这小子口气不小!” 赵矮道:“老夫听说公冶玄死后,只留下一招剑法,方才见你使的,又分明和公冶玄路数相同,才问上一声,商山四异,岂是怕事之人?” 西门追雪大笑道:“当年公冶玄只不过会了十二招剑法,你们就惨遭败北……” 田驼不待他说完,怒道:“小子,你学全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方某要是没有学全,那敢仗剑江湖?” 田驼大喝道:“好狂的小子!” 赵矮急忙摇手道:“驼子,你别打岔。”一面又阴阴的道:“那么小兄弟是公冶玄一派,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方某天台门下,人所共知,这套剑法出之异人所传,来历恕难奉告;不过公冶玄也可算是方某不同门的师兄!” 田驼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向咱们四个老头,找碴来的了?” 西门追雪不屑的道:“你们只要隐居商山,不助纣为虐,不作九阴妖妇的鹰犬,方某怎会找上你们?” 田驼厉笑道:“哈哈,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算学会全套了不起的剑法,又能对商山四异如何?”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横剑道:“方某早就要你们四人齐上,剑法如何,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赵矮点头道:“商山四异,不讳言四十年前曾败在公冶玄十二招剑法之下,小兄弟既对这套剑法,业已学全,老夫四人,自然要印证—下。”说到这里,一面回头向其余三人道:“咱们四十年来,苦无机缘,再向公冶玄印证,难得这位小兄弟,身怀绝学,正是咱们看能否破解这套剑法的极好机会,不过动手中途,千万不可伤了这位小兄弟,好让他尽展所学。” 西门追雪爽朗一笑,接口道:“你只管放心,方某自问胜或无望,败也不至于吧!” 赵矮大笑道:“商山四异一经联手,天下无人能挡,小兄弟可得小心!” 他说话之间,左手微微一挥,田驼、孙残、李跛立即身形一闪,各自按四象方位站定。 他们一经按位站定,竟然全都闭上眼皮,一动不动! 瓢浮子站在一旁,听赵矮说得如此厉害,此时再看四人形状,便察觉他说得并没夸张。 敢情他们在四十年前,败在公冶玄剑下之后,曾殚心竭力,玄思冥索,创了一套对付公冶玄的阵法,图湔前耻。 只要瞧他们岳峙凝功的神态,一经发动,必然石破天惊,厉害无匹,心念转动,一时不由大为焦灼! 正当此时。忽见两盏红灯,从岭上如飞驰来,有人娇声喝道:“四位护法,快请住手。” 转眼之间,红灯已到大家跟前,那是两个身穿红色劲装的侍婢,灯上赫然是“总坛主”三个金字。 商山四异微微一愣,还没开口,两个侍女早已一齐躬身说道:“婢子奉大小姐之命,这位方公子乃是总坛主的同门师弟,并非外人,四位护法不可误会。”说完又向西门追雪、瓢浮子两人躬身道:“方公子和这位道长请随婢子上山。” 赵矮惊疑的瞧着人瑞堂堂主朴一虎,问道:“他真是总坛主的师弟?” 朴一虎惶恐的道:“卑职也不知道,只是……只是这姓方的月前到过九阴谷,谋刺夫人,后来夫人把他放了。” “唔!”赵矮唔了一声,四条人影立即破空飞起,一闪而没。 此时飘浮子、西门追雪早已随着两个侍女,转过山上缺口,往一条小径上走去。 瓢浮子暗暗打量地形,只觉自从转过缺口,山后敢情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山谷,此时云气弥漫,瞧不真切,但四处山头,都有隐现灯光,看来玄黄教组织,真还庞大! 不多一会,两个侍女已引着两人进入一座精致楼房,一面躬身笑道:“大小姐因总坛主外出,坛中尚有琐务待办,不便抽身,要两位在此小憩,需要什么尽管向婢子吩咐。” 说着,转身出去,不多一会,送上水,伺候两人盥洗完毕,又沏来了西盅香茶,接着端上菜肴,和一壶美酒。 两人腹中本已感到饥饿,也不再客气,匆匆吃毕。两个侍女收拾而去。 西门追雪打量这座楼房,建在一个小山岗上,客室卧房,都布置得十分雅洁,窗明几净,清风徐来,窗外溪流潺潺,夜色幽静,令人俗虑尽涤! 瓢浮子手捋长须,悠然叹息道:“方老弟,方才商山四异摆的阵法,据老道看来,着实厉害,今后要是遇上了,可得特别小心!” 西门追雪觉得孙残、李跛,不出二十招,便被自己圈入剑下,纵然再加上赵矮、田驼又有何惧。 此时见瓢浮子郑重的说着,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过份逞强,只得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商山四异方才摆的似乎是四象阵法。” 话声未落,只见两个侍女,去而复返,躬身说道:“大小姐已回转飞龙别墅,有请方公子前往相见。” 西门追雪方才听说大师兄龙步青不在九宫,此时夜色已深,师嫂单独相请,不禁大感犹虑,急忙抬眼往瓢浮子瞧去。 瓢浮子自然知道西门追雪的心意,微笑道:“令师嫂既然相请,方老弟自应快去,并替老道代为致谢。”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便由侍女带路,步下山岗,穿过一片树林。 只见前面一座山顶上碧树繁花,楼阁耸云,远远望士,灯光通明,金碧辉煌!这时地势渐渐向上,两个侍婢手持红灯,在落叶铺地的山径上,迂回曲折,拾级而登。 何消片刻,楼台已在面前,只见雕楼玉砌,绣户朱帘,富丽豪奢,不啻富贵人家。心中不由暗自惊讶,这九宫山荒僻穷谷,竟有这等所在。 心念转动,身前两个侍女,己嫣然笑道:“方公子,到啦。 这飞龙别墅,乃是总坛主的私宅,离咱们总坛,约有三里来远,总坛主因爱这儿清静,才建了这所别野,落成还不久呢。” 西门追雪趁机含笑问道:“你们总坛主上那里去了?” 右边一个道:“总坛主昨天才走,好像……” 只听左边一个叱道:“春兰你又哓舌了,难道忘了教中规矩?” 右边那个侍女,被叱得赶快噤声。 说话之时,跨上石阶,穿过敞厅,却是一道光可鉴人的楼梯,两个侍女引着他直往楼上走去。 西门追雪略一迟疑,他就跟着上楼。迎面上了一间绣帘低垂的房门,人未走近,便已闻到一股幽香。 那个叫春兰的侍女,早已抢前一步,掀起珠帘,侧身道:“方公子请。” 西门追雪这一瞥之间,只觉这间房中,琳琅满目,幽香扑鼻。 人内一看,正面是一排花格子落地长窗,右边开了一个扇形西窗,壁上挂了名人字画,窗前一张书桌,摆着玉轴牙签,驾笺犀管,古雅已极,房间正中挂一盏莲花彩的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 西门追雪虽知大师兄平日爱好布置,但也没想到他在当上玄黄教总坛主之后,会有如此排场。 他这里正在惊讶四顾,一个娇柔的声音,已在身边响起:“好兄弟,你到今天才来?” 娇柔的声音,堪堪入耳,鼻中也同时闻到一阵醉人甜香。 西门追雪微微一惊,赶紧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玄衣少妇俏生生,笑迷迷地立在自己身边,那不是师嫂玄裳仙子姬如玉是谁? 她今晚敢情经过一番刻意修饰,云鬟斜绍,蛾眉淡扫,红菱般樱唇,匏犀微露,桃花般粉颊,白里透红,更显得娇艳欲滴,艳光照人! 还有两只水汪汪的娇眼,此时紧盯着西门少侠,越看越舍不得离开! 西门追雪给她瞧得俊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躬身道:“小弟给师嫂见礼!” 玄裳仙子“格”的一声娇笑:“好兄弟,那来这多酸礼,快请坐下好谈!” 说话之间,春兰早已托着一个朱漆茶盘进来。 第286章 豪爽 玄裳仙子亲自从盘中端起茗碗,送到西门追雪跟前,媚笑道:“好兄弟,先喝口茶,我叫她们去准备酒菜。” 西门追雪慌忙站起身子,接过茗碗,一面说道:“小弟方才已经吃过了,师嫂不要客气!” 玄裳仙子瞟了他一眼,道:“嗯!嫂嫂方才正因忙着教里的事,没有好好招待,那种粗肴,怎会吃得好,别到了九宫山,就把你饿坏了!”一面又回头叱道:“死丫头,怔在这里作甚,还不替我吩咐下去,叫厨下做几色精致酒菜,立时送来!” 春兰一吐舌头,应了声“是”,很快闪出身去。 西门追雪一见房中只剩了自己两人,心下开始忐忑不安,连忙正襟危坐,肃容道:“小弟方才听说大师兄有事外出,不知去了那里?” 玄裳仙子淡淡一笑,道:“他昨天才走,到河南去了,大概要十天之后,才能回来。” 西门追雪局促的道:“小弟此次专程拜访大师兄和师嫂而来,既然大师兄不在,小弟暂且告退,改日再叨扰吧!” 说完站起身子,欲待走出。 玄裳仙子娇嗔道:“那怎么行,就是你大师兄不在,小兄弟来了,嫂嫂也不能一点没有招待呀。再说他上次听我回来一说起你,就巴不得和你见面,如今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今儿个,是嫂嫂替你接风,好兄弟,你还不乖乖的坐下来!” 西门追雪给她说得没法,只好搓搓手,依然坐下。 这时楼下已有登登步声传来,四个红衣侍女,各自捧着酒莱,在房中摆好。 玄裳仙子眼波流转,始终盯着西门追雪看了又看,等侍女摆好酒菜,才俏生生地站起身子,嫣然笑道:“好兄弟,来啊,别发愣啦,这是做嫂嫂的替你洗尘。” 西门追雪尴尬的道:“师嫂厚爱,小弟恭敬不如遵命。” 玄裳仙子格的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咯!” 她让西门追雪落坐之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四个艳婢分立两人身侧,执壶斟酒。 西门追雪向桌面一瞧,菜肴倒不太多,但件件都是十分精致,色香味俱佳。 玄裳仙子满脸春风,喜滋滋地举起杯子,媚笑道:“来,好兄弟,今晚你是第一次来,嫂嫂陪你先喝一盅儿。” 西门追雪一坐下来,便闻到酒香扑鼻,甚是香冽。 此时眼看和师嫂双双相对,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禁心头砰砰乱跳,面红耳赤,喃喃道:“师嫂原谅,小弟不善饮酒。” 玄裳仙子瞧着他拘谨模样,不由抿嘴一笑,徐徐的道:“好兄弟,你别急,我这酒是用梅萼酿制的,闻起来清香扑鼻,喝了可不醉人。” 说罢,一饮而尽,春葱般纤指,像兰花似的捏着小杯儿,向西门追雪照了一照。那意思是说:“看啊,我不是先干了吗,你好意思不喝?” 西门追雪一看杯中酒色,果然微呈淡绿,见师嫂已然先干,只好举起杯子,先浅浅呷了一口。 果然那酒入口芳香,只有淡淡一点酒味,喝了以后,并没异样,才也一饮而尽。 玄裳仙子柔声道:“我说如何,做嫂嫂的那会骗你,烈性的酒,我也不会强要你喝,酒喝多了可伤身体。” 她眼一溜,尤其从对面传来的口脂幽香,薰人欲醉,甜得像蜜! 西门追雪只觉心中不知不觉又于了一杯。 玄裳仙子姬如玉虽然眉目传情,但她终究是西门追雪的师嫂,心尽管荡漾,只是和西门追雪说说笑笑,举止并无过份之处。 西门追雪戒心渐去,同时也减去许多拘束。 伺候在边上的侍女,伺机替他斟酒。 玄裳仙子几杯下肚,粉脸飞起一片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秋波,笑靥含春,始终盯着对面的西门少侠的脸,舍不得移开,芳心漾起一阵又一阵的微妙感觉,暗自寻思,天台门下,竟然一个比一个俊美! 她想起三年之前,自己初次遇到龙步青,就被他的潇洒丰神,紧紧吸住芳心,不克自制,这才不惜以身示爱,引他投到师傅门下,结为夫妇。 如今他已成为师傅手下的一员大将,担任起玄黄教总坛主的职务,在自己心目中,始终认为八手书生龙步青,是天下唯一的美男子。 不想几个月前,遇上西门少侠,无巧不巧,他还是他的同门师弟,两人相较,就感到龙步青黯然失色,这不是说自己丈夫不美,但他比不上西门少侠的清俊可爱,尤其那一对亮得慑心动魄的大眼睛,宛如两颗黑夜里的星星,明亮之中,还蕴蓄着无限吸力和无限诱惑,只要轻轻对你一瞧,就会叫你心跳! 自己并不是吗女子,但自从见了他之后,这几个月来,竟然无时或释念念不忘。 此时在柔和的灯光之下,他越显得唇红齿白,俊美可人。 “师嫂……” 西门追雪微一抬头,敢情目光和她对个正着,她那红馥馥的脸上,春意绵绵,眉梢眼角,情不自禁。 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嗯!”玄裳仙子见他目光发出异样光彩,不由娇慵无力的轻嗯了声,抿嘴低笑道:“好兄弟,你需要什么,是吗?” 西门追雪俊脸红红,摇头道:“小弟不胜酒力,今晚叨扰多时,小弟想告辞了!” 玄裳仙子媚笑道:“好兄弟,你不喝了,我可不勉强你,嫂嫂叫厨下,特地做了几式点心,也快好了。”随即笑叱道:“你们呆着作甚,还不快去端点心来?” 两个侍女果然领命下楼。 玄裳仙子瞟了西门追雪一眼,卟嗤笑道:“你瞧,喝了两杯梅萼酒,就出汗啦,嫂嫂这里,又不是外人,你嫌热,怎不宽宽外衣?” 一面回头向侍立身侧的两个侍女瞪了一眼,道:“你们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替方公子倒杯香茶和拧把热手巾,都要我吩咐啦?” 两个侍女连声应是,慌忙退出房去。 这会,房中只剩下两人。 玄裳仙子娇滴滴,脆生生叫了声:“好兄弟,你怎么不宽宽外衣,你瞧,汗珠儿不是流下来了,宽呀,你……你要不让嫂嫂帮你……” 她笑吟吟地站将起来。 西门追雪急忙摇手道:“师……师嫂,小弟不热!” 玄裳仙子发出神秘媚笑,道:“你真是个大孩子!喂,那么,好兄弟,你独个儿坐坐,我有点呢,去换了衣服就来,你可不要客气,嫂嫂这里,该和自己家里一样!” 说着,翩若惊鸿,向里间走去。 西门追雪终究还是个入世未深的大孩子,只觉这位师嫂对自己体贴人微得稍微过了点份,使自己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这会师嫂一走,他微微吁了一口大气,站起身子,负手瞧着壁上书画。 不多一会,春兰已捧着两盏香茶进来,放到几上,一面又替他拧了一把热面巾,让西门追雪拭过了脸,又匆匆退出房去。 西门追雪独个儿等了一会,还不见玄裳仙子出来,时间已晚,心头渐渐感到焦灼! “噗嗤!”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笑。 “好兄弟,累你等了好久啦!”玄裳仙子俏生生地从里间走出。她这会简直变成霓裳仙子! 西门追雪几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禁猛然一惊,移开视线。 玄裳仙子格的笑道:“好兄弟,人家称我玄裳仙子,就是我平日里穿惯了玄色,这身衣裙,只是在房里穿的,你瞧瞧可合身?” 西门追雪这才觉到不对,心中微感怒意,双拳一抱,沉声道:“小弟告退!” 玄裳仙子娇躯扭动,一下拦到门口,妙目流转,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好兄弟,快坐下来,嫂嫂又不会把你吃了,别傻!” 西门追雪瞧她挡在门口,心中更急,皱着剑眉,道:“师嫂请让小弟……” 玄裳仙子荡笑道:“嫂嫂只为酒后贪图凉爽,又因楼上没有外人,才换了这身衣衫,好兄弟,你别见怪才好!” 何况他想想玄裳仙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师嫂在自己房里,穿得薄一点,原也算不得什么。 江湖儿女,多是性格豪爽的人,她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看待,才不避嫌疑,自己怎好如此失礼?想到这里,不由脸上一红,微露歉意。 玄裳仙子是什么人,眼皮一抬,那会瞧不出来,这就嫣然笑道:“好兄弟,别发愣啦,还不乖乖的回去坐着,吃了点心,嫂嫂自会叫他们送你回转宾馆去的。” 西门追雪不敢抬目平视,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玄裳仙子抿嘴一笑,还没开口。 只听楼梯轻响,一个侍女声音在门外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来啦。” 玄裳仙子听得一怔,沉脸道:“你们不会说我已经睡了?” 那侍女急促的道:“二小姐已经上楼来了。” 玄裳仙子气得银牙暗咬,恨恨的道:“妮子坏事!” 西门追雪不知她说些什么,堪堪回身坐定。 只听楼梯登登直响,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已在叫着:“大师姐。” 玄裳仙子忽然娇躯扭动,向壁间一闪而没。 第287章 心事 西门追雪细看墙壁上,并没门户,不知她怎会一下不见,心中正自惊疑,珠帘撩动,轻巧地闪进一个娇小人影,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师姐,原来你房里有客?”她话声才落,忽然啊道:“西门大哥,是你!” 西门追雪瞧清来人,起身笑道:“原来是简姑娘!” 简小云眨着一对点漆双瞳,神秘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酒涡,拍手道:“我听说大师兄有一个师弟,本领很大,把孙、李两位护法一齐打败了,才特地跑来瞧瞧,西门大哥,原来是你!” “唷,你们原来也早已认识了!” 玄裳仙子不知何时,已从壁间闪出,她这会工夫,又换回一身玄色衣裙,笑盈盈地站在两人身侧。瞧瞧西门追雪,又瞧瞧小师妹,脸上红晕未褪,显然有点作贼心虚。 简小云一双清澈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樱唇一翘道:“大师姐,这位西门大哥,我不是和你提起过,上次……上次在黄山认识的……” 玄裳仙子瞟着西门追雪,“哦”了一声,娇笑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就是小兄弟,那真巧极啦,他们两师兄弟,咱们……” 简小云羞急的道:“大师姐,你……” 玄裳仙子想起方才情形,粉脸不禁一热,急忙拉着简小云纤手,格地一笑,才道:“小师妹,你来得真巧,小兄弟今晚第一次来,你大师兄又不在,我做嫂嫂的替她洗尘,他连点心都不想吃,就嚷着要走,你来了,正好多个陪客。” 说话之间,那二个侍女已端着三碗鸡丝云吞,和四碟精致细点上来。 玄裳仙子让西门追雪居中坐下,自己和小师妹在两侧作陪,一面举起牙筷,媚笑道:“好兄弟,这几式点心,嫂嫂特地要厨下准备的,你尝尝……” 话没说完,突然远处接连响起“铛”“铛”的钟声,夜深人静,听得十分清晰。 玄裳仙子脸色微微一变,立时停筷不语,凝神倾听。 “铛、铛、铛、铛、铛……” 钟声还在连续响着,简小云问道:“大师姐,是不是大师兄回来了?” 玄裳仙子神色凝重,摇头道:“钟声已超过九响啊,是十三响!” 她倏然站了起来。 简小云同时站起,惊异的道:“师傅,她老人家到了?” 玄裳仙子点点头,转脸向西门追雪歉然的道:“小兄弟,真是不巧,师傅夤夜临坛,可能有什重大之事,我和小师妹都得赶去侍候,只好让你独个儿吃了,待会我会吩咐她们,送你回转宾馆。” 说罢,急匆匆的带着简小云离去。 简小云走到房门口,回头道:“西门大哥,明儿早上,我再来看你……” 西门追雪听说来的是九**人,心头也着实吃惊,还来不及回答,二人翩然闪出房去。 他想到自己此来,原想看看已有三年不见的大师兄龙步青,以便乘机进言,晓以大义,劝他悬崖勒马,勿再认贼作父,做九阴妖妇的帮凶。 那知大师兄远出未归,九阴妖妇又适时赶来,她如果听说自己和瓢浮子老前辈也在这里,岂肯轻易放过?那么这次要想脱身,可没有九阴谷那样容易,他心中想着,胡乱把一碗云吞吃了,便站起身来。 春兰闪身进房,睨了西门追雪一眼,轻笑道:“方公子,你怎不多吃一点?”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我还不饿,有劳姐姐,送我到宾馆去吧!” 春兰脸上红馥馥的,一双秋波往西门追雪直瞧,媚笑道:“方公子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 她俏生生地收过碗筷,端出房去,一会工夫,已提着一盏宫灯进来,躬身道:“方公子请随小婢来!” 西门追雪心中有事,一路急走,回转宾舍,春兰便自告退。 瓢浮子因久候西门追雪不至,已等得甚是焦灼,此时一见西门追雪,立即捋须笑道:“方老弟,你可曾看到简姑娘?”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奇道:“老前辈,你如何知道的?” 飘浮子笑了笑道:“简姑娘已到这里来过,她听说你去了飞龙别墅,大为焦急,才匆匆赶去。”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忙将经过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说方才一阵钟声,是九**人赶来九宫,不由长眉微皱,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么令师兄龙步青的远出,和九阴妖妇深夜赶来,莫非他们将在端午之前,还另有什么重大阴谋不成?” 西门追雪惊道:“老前辈是说……” 瓢浮子沉思有顷,徐徐的道:“目前距他们开坛,为时不多,照说令师兄身为总坛主,自应综理坛中筹备事宜,那里有工夫外出?所以他这次外出,一定事关重大,以老道看来,九宫山看守的人,除了玄裳仙子和商山四异,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高手在内,已令人可疑。 “据琼宫公主的说法,九阴妖妇正在潜修‘玄阴指’,如今会期未到,便亲自赶来,足见她对这一件事,如何重视,那么他们除了有什重大阴谋,岂非极是明显?” 西门追雪听得甚是佩服,忙道:“那么依老前辈的看法,不知他们酝酿的阴谋,该是什么?” 瓢浮子顿了顿,道:“照目前九宫山的情形看来,龙步青此去,可能带了不少高手,玄黄教最大目的,是为了称霸武林,消灭异己,可能会在会期之前,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向各大门派下手!” 西门追雪吃惊道:“他们如果在会期之前发难,各大门派只怕无力抗衡。” 瓢浮子笑道:“依老道推测,这项会期前发难的命令,自然出于九阴妖妇之意,她所以要在会期之前发动,无非怕各大门派联手,但又放心不下,才亲自赶来。”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料事如神,晚辈钦佩之至,那么我们该如何才好?” 瓢浮子苦笑道:“九阴妖妇一来,咱们的计划,不但全盘打破,她又岂肯放过我们?” 话声刚落,只听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 当先进来的正是人瑞堂堂主朴一虎,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劲装大汉,手中各自执着一盏写有“人瑞堂”字号的灯笼,在门外站定。 朴一虎目光瞥过两人,抱拳笑道:“夫人听说瓢浮道长和方少侠在这里作客,特命兄弟前来相请,有事和两位面谈。” 瓢浮子朝西门追雪微微一笑,意思是说:“对不,九阴妖妇果然另有诡计了?”一面向朴一虎道:“既然夫人见召,贫道和方老弟自当趋候。” 说着,便和西门追雪两人,由朴一虎陪同步出宾馆,四个大汉立即挑灯前行。 约莫走了半里光景,前面现出一条平坦大路,两边树林之间,东一簇,西一簇,盖有不少房子,但这条大路,却笔直向前。 越过一片广场,迎面一座大殿宇,门上一块横匾,金碧辉煌,写着“玄黄教总坛”五个大字。 进人大门之后,大殿上黄幔低垂,阶前站着几个守护之人。 朴一虎却引着两人,穿过走廊,进入后殿,只见殿上灯光通明,正中一把交椅上,端坐着的正是九**人。 玄裳仙子姬如玉和简小云却侍立在她身后,两张粉脸上,都黛眉微皱,有着心事的模样。 朴一虎把两人引到阶前,便自立停,拱拳道:“两位请进,恕兄弟失陪。” 瓢浮子点头说了声:“朴堂主只管请便。”一面却用传音入密,向西门追雪叮嘱道:“方老弟,咱们此来,和在九阴谷不同,你千万不可冲动!” 西门追雪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前辈放心,晚辈理会得。” 瓢浮子步履从容,和西门追雪一齐跨上阶石,打了个稽首呵呵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贫道福缘不浅,又和夫人见面了。” 九**人晶莹如玉的脸上,绽起一丝微笑,点头道:“老身听说道长和方少侠作客荒山,特地请来一晤,远来是客,快请坐下。” 侍女不待吩咐,立即替两人在客位上安好座位,另一个侍女送上两盅香茶。 瓢浮子、西门追雪落坐之后,瓢浮子转身向玄裳仙子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名闻江湖的玄裳仙子龙夫人了,贫道久仰。” 玄裳仙子粉脸一红,答礼道:“道长过奖,姬如玉愧不敢当!” 九**人蔼然笑道:“如玉,道长和方少侠全非外人,你也坐下来吧!” 玄裳仙子应了声:“弟子遵命。”然后在下首坐下。 九**人又道:“小云,你去见过瓢浮子道长!” 简小云依言向瓢浮子敛袄为礼,瓢浮子也连连还礼。 九**人脸露慈笑,向西门追雪身侧一把空椅上指了指,道:“今晚咱们只是随便谈谈,云儿,你也去坐下了。” 简小云方才不知师傅叫西门大哥前来,有什么事故,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此时眼看师傅脸色慈祥,心上一块大石,才算放了下来。 不!她老人家要自己坐到西门大哥身边! 第288章 渊源 啊,大师姐脸上已经露出笑意,瞧着自己。 小姑娘不由心头大羞,一张苹果似的脸上,立时胀得通红,急急叫道:“师傅,弟子不累,弟子不要坐!” 西门追雪因九**人居然对自己两人,待若佳宾,脸上始终含着和蔼笑容,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看瓢浮子也脸含微笑,自顾自吸着香茶,似乎忘了对面坐着的是武林中唯一的大魔头九阴妖妇! 大家都没开口,气氛显得有点冷落,但大家都含着微笑,并不太僵。 九**人两道精芒如电的目光,只是打量着西门追雪,脸上露出慈蔼的笑意,丝毫没有伪装的成分,她好像极是欣赏这位英俊挺拔的少年。 照说瓢浮子应该问她:“夫人宠召,有何见教”这一类话了,但他并没开口。 西门追雪枯坐得有点尴尬。 九**人和颜悦色,徐徐的问道:“老身听说,方少侠这次是看你大师兄来的?”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借。” 九**人问道:“你们师兄弟平日感情很好,对吗?” 西门追雪道:“方某学艺师门,多蒙大师兄指点爱护,亲如手足。” 九**人微笑道:“这就是了。” 西门追雪接口道:“可惜大师兄离开师门,也就背叛师门,方某此来,是要问问他知不知道师傅遭人毒手,想不想替师门报仇?” 九**人脸色微微一变,叹息道:“江湖上互相仇杀,冤怨相报,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她略一停顿,目光盯着西门追雪,恳切的道:“方少侠,所以老身想和你彻底谈谈,免得各走极端。” “极端?” 西门追雪俊目射光,冷冷的道:“师仇不共戴天,夫人认为可以化解的吗?” 他此话一出,玄裳仙子粉脸失色。 但九**人却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老身知道方少侠有点误会,不仅方少侠,就是五大门派,对老身也有许多误会。” 西门追雪气愤的道:“误会,哈哈,难道先师和许多丧在‘飞叶摧心掌’下之人,全是自己死的?” 九**人脸上神色一黯,道:“不错,‘飞叶摧心掌’确是老身玄阴门的武学,但方少侠总该知道报应循环这四个字?” 西门追雪道:“夫人请说!” 九**人道:“你不是听谷守真说过,老身当年,原是一个千里寻夫的未亡人?” 西门追雪点点头,九**人续道:“当年先夫虽然作恶如山,但老身是他妻子,丈夫死在五大门派围攻之下,难道做妻子的为夫报执不应该吗?”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道:“为夫报仇,固是人情之常,但也得瞧瞧应该报复,不应该报复,何况当年围攻勾漏双魔的五大门派主脑人物,也在这一战之中,丧亡殆尽。” 九**人笑道:“但是老身只知道先夫是死在五大门派手下,老身当年心切报仇,苦练武功,总算小有成就,但仍本不为已甚,只限五大门派在十年之内,各自解散,并不存心杀戮。” 西门追雪接口道:“但结果却大下毒手,恣意杀戮!” 九**人沉吟了一下道:“五大门派和老身虽有杀夫之仇,但真正杀害尊师等人的,却并非老身。” 西门追雪听得浑身一震,急急问道:“那么是谁?” 九**人叹息道:“总之,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无非是一个‘仇’字,只是老身碍于诺言,无法对方少侠详说,日后你自会知道。” 瓢浮子突然插口道:“夫人此言,可是当真?” 九**人如电双目,微微一转,道:“数十年来,老身言出如山,几曾有假,何况以老身的修为而言,也不怕五大门派之人寻仇,何用推诿?” 西门追雪察言观色,九**人之言,又似乎不假,他疑信参半的道:“夫人之意,要方某如何?” 九**人微笑道:“你为师报仇,老身决不阻挠,还容或替你设法,只是不在目前。” 西门追雪凛然的道:“什么时候?” 九**人正容道:“老身之意,要方少侠暂时留在老身身边。” “这……”西门追雪这下真是难以答应,谁知九阴妖妇所说,是真是假?可能她另有阴谋。 九**人蔼然笑道:“你大师兄龙步青不是也在这里吗?老身几曾亏待过他?” 她这话说得十分露骨,简小云心头暗喜,羞涩地偷瞧了西门追雪一眼。 但西门追雪却毅然的道:“师门血仇,谁是凶手,即如夫人所说,自有清楚查证的一天,方某手刃仇人,还用不着旁人代谋,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岂是背弃师门之人,夫人好意,方某心领。” 九**人听得脸色一变,依然笑道:“老身要方少侠留下,对你而说,原是一番好意,老身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老身虽然不想杀你,但也不允许你处处和老身为敌。” 西门追雪蓦地敞笑道:“夫人说来说去,原来为了这一点,哈哈!方某既然敢来,要走,恐怕谁也阻挡不了!” 九**人微感失望,续道:“孩子,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假如老身真要对你不利,你跑得了吗?” 话声才落,只听“喀”的一声,西门追雪坐椅上,突然伸出一道钢环,把西门追雪一个身子,紧紧箍住,分毫动弹不得! 瓢浮子见状大惊,霍地站起。 同时小云也惊诧得尖叫出声:“师傅……” 刷!阶倏前然飘落两条人影。 一个须眉皆白,身穿一袭蓑衣的清癯老者。 另一个是身穿银色短袄和一条梅红窄裤的苗装少女。 这几下差不多同在一个时候,九**人脆笑一声,西门追雪只觉身上一松,两道钢环,又自动缩回,恢复原状。 九**人微微一笑,道:“老身不是吓你,这就证明老身对你确实并无恶意!”她话声一住,目光瞧着阶前两人,面色微变,点头道:“谷大侠请进!” 说着沉声向玄裳仙子喝道:“如玉,今宵何人巡值,谷大侠贤祖驾临总坛,为师有失迎迓,岂非疏忽?” 玄裳仙子一脸惶恐,连连应是,蓦地一个转身满脸杀机,娇喝道:“春梅,你替我传下令去,要前山巡逻,总坛值日,一齐带头来见我!” 一名青衣侍女躬身道:“婢子领命。” 蓑衣丈人道:“且慢,老朽祖孙冒昧前来,原是跟在夫人身后,才得进入总教,请夫人赐予薄面,原谅这个!” 玄裳仙子回头望着师傅。 只见九**人微微颔首,这才吩咐道:“春梅,你就传令太白堂从严惩处!” 春梅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蓑衣丈人谷守真,和他孙女儿谷飞莺。 蓑衣丈人谷守真缓步跨上石阶,拱手道:“夫人既对方少侠并无恶意,何用强留?” 九**人面露不悦,冷冷的道:“谷大侠是为此事而来?” 蓑衣丈人尴尬的道:“老朽和夫人总算是数十年前旧识,是以奉劝夫人,争霸江湖,不如逍遥林泉……” 九**人阴笑道:“老身不是因谷大侠当年曾有援手之德,今晚那容你们闯入玄黄教总坛?不过,老身要请方少侠暂时留下,其中还另有渊源,谷大侠最好少管闲事。” 谷飞莺入殿之后,一双凤目只是脉脉含情的望着西门追雪,显得十分关切,闻言问道:“那么夫人之意,是非要方少侠留下不可了。” 九**人微笑道:“老身希望如此。” 西门追雪怒道:“要是方某不答应呢?” 九**人笑道:“老身说过,不允许你和老身为敌,在玄黄教开坛之前,老身只好强留。” 西门追雪霍地站起,扬眉道:“夫人敢情要和方某动手?” 九**人摇手道:“凭你这点武功,在老身面前,还无济于事,不过老身说过,给你三天的考虑,再答复老身不迟。” 西门追雪朗笑道:“那么方某提前告诉你,要方某投降你玄黄教,休得妄想。” 九**人微微叹息,道:“真是倔强孩子,老身并无要你投降本教,只要你在端午之前,留在这里,等坛期一过,老身自会还你公道。” 瓢浮子稽首道:“夫人既然口口声声说并无恶意,要方老弟留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可否明白相告?” 九**人厉笑道:“老身言出如山,方少侠不愿留下,也得留下!” 简小云焦急的道:“师傅……” 九**人摇手制止,一面慈蔼的道:“云儿,你不要多说,为师心意已决!”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一手紧握银练剑剑柄,凛然而立,气运周身,大声道:“方某就领教了。” “且慢!”谷飞莺急急喊了一声,倏地从身边解下一方玉,转脸向九**人道:“夫人还记得这方玉吗?” 九**人瞧了一眼,微笑道:“这是老身之物,如何不记得?” 谷飞莺道:“夫人还记得就好,不知当年夫人说过什么?” 九**人道:“不错,当年老身确曾说过‘事无大小,无不遵办’,只是……” 第289章 眉目 谷飞莺道:“夫人莫非想反悔了?” 九**人笑道:“老身言出如山,如何会后悔,只是可惜姑娘用非其时,唉!老身要方少侠留在老身身边,原是用心良苦。 姑娘既然取出这方玉,老身自然不能自毁诺言,姑娘等到日后,知道是弄巧成拙,爱之适以害之。” 说到这里,忽然朝西门追雪道:“方少侠可还记得老身在九阴谷之时,就有要你在九阴谷禁闭一月之言?其实老身始终是一片好意,不过此事不说也罢,但当时老身曾要你和两个熟人相见,你知道是谁?”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暗想不错,当日九阴妖妇确曾说过此话,自己认为她说的两个熟人,一个可能是自己大师兄龙步青,另一个当指简小云,她想利用两人,劝说自己,但听她此时口气,却分明另有其人。心念转动,故意淡淡的道:“夫人请说,这两人是谁?” 九**人微微一笑道:“如今该有四个了!” 西门追雪、瓢浮子全都一愣,两个熟人,一下变成四个,那么定是五大门派中,有人落在她手中无疑。 九**人不待他们开口,又道:“方少侠也许猜想得到,定是和老身作对之人,被老身擒下。不错,方少侠的两位熟人,是找上九宫山误入山前禁制,才被困住,老身吩咐如玉,以礼相待,原想等端午开坛之后,再行释放,另两个则是闯入九阴谷,被老身拿下,这两人方少侠也许认识,也许不识,既然方少侠不肯屈留,这四人就一并释放,为敌为友,只好等将来再说了。” 说着,拍手道:“如玉,你就把四人一齐请出来罢!” 玄裳仙子答应一声,立即带了侍女,向殿后走去! 不多一会,只听一阵步履之声,果然一连走进四个人来,这四人西门追雪全都认识:当前一个长须飘然,背负长剑的,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他身后一个缁衣老尼,是自己师叔九华静因师太,师妹姜青霓和昆仑钟二先生门下的傅青圭! 静因师太瞧到西门追雪也在座上,不由蓦地一怔。 姜青霓俏眼眨动,又惊又喜地叫了声:“方师哥!” 西门追雪连忙迎前几步,口中叫着“师叔”,正持跪下行礼,静因师太早巳含笑拉住,道:“方贤侄,师叔方才听傅少侠说起,才知你因祸得福,总算大师兄英灵有知!” 大家正在寒喧之际,九**人已站起身子,朝蓑衣丈人略一颔首,随即向玄裳仙子吩咐道:“如玉,你替为师代为送客吧!云儿,随我来!” 说毕,偏头朝谷飞莺说了句:“在劫难逃,这错不是老身铸的了!”便自缓缓入内。 第十七章草木皆兵 简小云瞥了西门追雪一眼,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随着师傅往里走去。 蓑衣丈人谷守真听到九**人最后那句自言自语的话,心头着实一怔,弄不懂她这句话究竟指的什么? 这时玄裳仙子姬如玉却向大家盈盈一笑,道:“姬如玉奉家师之命,恭送诸位出山,玄黄教简慢之处,请诸位多多包涵!” 神州一剑拂髯笑道:“擒虎容易纵虎难,尊师故示大方,难道不怕咱们再向玄黄教寻仇吗?” 玄裳仙子脸露不屑,瞟着西门追雪,娇笑道:“家师眼里,方兄弟倒不失是一只小老虎,至于什么一剑,只是猫耳!”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勃然变色,喝道:“你小觑老夫,敢不敢试试老夫一剑?” 西门追雪始终觉得司徒昌明太以老气横秋,不值其人,是以并不作声,瓢浮子连忙笑着拦道:“司徒老哥息怒,龙夫人此时代表乃师送客,怎好和客人动手?” 司徒昌明盛气的道:“端午开坛,老夫准向九阴妖妇叨教。” 玄裳仙子冷哼道:“能够挨到端午就好!” 一阵功夫,大家已到了玄黄教总坛大门,玄裳仙子站定身子,敛衽道:“诸位恕姬如玉不再远送!” 两个侍女挑灯引着大家走了约莫十来步光景,玄裳仙子娇喊道:“方兄弟,你回来,嫂嫂还有话和你说。”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只得走回几步,问道:“师嫂有何吩咐?” 那谷飞莺和姜青霓两位姑娘,不由同时掉头瞧去! 玄裳仙子脸色一正,低低的道:“方兄弟,师傅说的并没有假,你要报师仇,总得和你大师兄同心协力才好。你此去尤其千万别管闲事,端午之后,再到九宫山来,嫂嫂不会骗你,记着,此话千万不可对人说起。”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糊涂,只好点头道:“小弟自当谨记。” 玄裳仙子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你去吧!” 西门追雪作了一揖,便向大家走来。 姜青霓只见他和玄裳仙子窃窃私语,听不到什么,忍不住问道:“方师哥,她是什么人,你怎会叫他嫂嫂,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她是大师兄的妻子,她……她没说什么,只是,只是……” 他不会说谎,但想到师嫂再三叮嘱,叫自己千万不可对人说起,还说什么“要报师仇,总得和大师兄同心协力”之言,也许其中真有什么文章。 西门追雪自己还得背地里和师叔或飘浮子商量商量再说,一时被姜青霓这么一问,就只是说不出话来。 飘浮子也因今晚九**人所说,似乎话中有话,此时再看玄裳仙子临别对西门追雪低声说话,想来定和此事有关,这就干咳一声,笑道:“方老弟,有话咱们待会再说吧!” 静因师太点点头,问道:“方贤侄,你可曾见到你大师兄?” 西门追雪道:“据说大师兄去了河南,弟子并没见到。” 傅青圭惊道:“河南,莫非他们有事……” 瓢浮子急忙向他使了个眼色,傅青圭立即住口。 一行人脚下加紧,不消盏茶光景,便已到了玄黄教禁地之外。 两个侍女向众人辞过,迳自回转。 傅青圭目光向四外略一扫视,低声说道:“目前家师和各大门派高手,已全在少林,只等诸位老前辈侠驾,共商大计。” 司徒昌明捋须道:“老夫就是为了发现九阴妖妇秘密,误中诡计,如今既知玄黄教即是妖妇羽党,咱们自然要先去少林。” 瓢浮子笑道:“咱们不但要去,而且还越快越好,迟恐生变。” 静因师太惊奇的道:“道友此话,定有高见?” 飘浮子低声道:“这虽是贫道揣测之词,但料想也不会错到那里,此处不是谈话之处,大家已经一晚未睡,也得找个地方休息,咱们不如下了山再说。” 静因师太见他这般说法,心知定然关系重大,此地犹在玄黄教范围之内,自然不便多说。 走到山脚,东方业已透出鱼白,等天光大亮,正好走到通山,大家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通山,原是幕阜山脉边上的一个小邑,行旅客商,在山区错过宿头,清晨落店,也是常有之事,是以也并不觉得奇怪。 八个人要了三间大房,店伙送上茶水,飘浮子吩咐他替大家准备早餐。 西门追雪就把方才玄裳仙子姬如玉叮嘱自己,要报师仇,总得和大师兄同心协力,以及不可多管闲事,等过了端午,再到九宫山来的话,向瓢浮子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得修眉一皱,深沉的道:“照这么说来,使用‘飞叶摧心掌’杀害尊师的,果然不是九阴妖妇。” 西门追雪睁大眼睛,低声问道:“老前辈,那还有谁?” 瓢浮子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这中间真还另有原因?而且要到某一时候才能下手?唉,目前也只能这般解释。”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方老弟,九阴妖妇要你在端午之前,留在她身边,以及玄裳仙子的要你少管闲事,等过了端午再去,也许确是好意。” 西门追雪道:“何尝不是九阴妖妇怕咱们联合和她作对的离间之计,这样她才能把各大门派分别击破。” 瓢浮子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方老弟说的未尝不对,但以九阴妖妇的武功,即使五大门派联手抗敌,她又何惧之有,而她昨晚对你的谆谆相劝,其中必定大有用心!”不待西门追雪再说,略为一顿,又道:“总之,咱们得尽速赶上少林,或者可以摸索出一点眉目,也未可知。”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迷糊,九阴妖妇残害各大掌门,原是铁的事实,但如今瓢浮子老前辈竟然相信她不是真正仇人,而且她要留下自己,原是怕自己和他作对,但飘浮子看法,也相信她是一片好意。 最使自己不解的,是这一连串的问题,应该从玄黄教,从九阴妖妇下手查究,才能找出答案;但飘浮子老前辈却说要尽速赶上少林,或可得到眉目。 他心知瓢浮子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可能他已预料到一件即将发生之事,不过以他的身份,不愿说出毫无佐证之事罢了。 第290章 羽翼 心中想着,正待开口,只见谷飞莺推门进来,两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转了一转,娇声道:“老前辈,方少侠,早餐已经摆好了,大家就等你们两位呢!” 瓢浮子和西门追雪走出房间,果然中间一间客厅上,已经摆好早餐,大家在等候自己两人,当下就慌忙人座,用过早餐。 姜青霓拉了一下西门追雪衣袖,走出厅前,低声道:“方师哥,你遇到的琼宫公主,就是吕姐姐?” 西门追雪知道自己之事,敢情傅青圭都已说了,一面微微摇头道:“目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吕姐姐。” 姜青霓道:“我想一定是的。” 西门追雪讶道:“你怎知道一定是吕姐姐?” 姜青霓神秘的笑了笑,道:“不是吕姐姐,她干嘛那么关心你?”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忙道:“姜师妹,师叔和你,怎会上九宫山去的?” 姜青霓眨了眨眼睛,低低的道:“还不是为了你……” 她还没说完,谷飞莺已在酸溜溜的娇喊道:“方少侠,几位老前辈请你呢!” 西门追雪应一声,立即返身入内,姜青霓也跟着他身后,一起走进。 只见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蓑衣丈人谷守真、瓢浮子和自己师叔,依然围坐桌上,敢情正在交换意见。 静因师太一见西门追雪和自己徒儿一起进来,便笑着道:“方贤侄,咱们决定午后就要上路,你们全累了一晚,此刻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大家纷纷站起,各自回房。 练武之人,只须静坐运功,便抵得常人一晚酣眠。午餐之后,便开始上路,日夜兼程,直奔河南。 一行男女老少,共有八人,谷飞莺和姜青霓又同是女孩儿家,年龄相若,容易谈得投契。 虽然谷飞莺冷眼旁观,觉得她和西门追雪显得极为亲密,心中不无醋意;但人家是师兄妹,自己暗恋西门追雪的心事,不好十分露骨,一路上很快就亲热起来。 第四天傍晚,大家已赶到嵩山少室。 古木参天的北麓,黄墙碧瓦,殿脊重重。 干百年来,名震江湖的武术发祥圣地少林寺,业已在望。 大家刚一走近山麓,瞥见一片树林中,人影飘动,忽然走出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袖僧人。 一眼瞧到傅青圭,似乎松了口气,立即行前几步,打量着众人,单掌打讯,喜道:“阿弥陀佛,少侠回来了,不知那一位是神州一剑司徒老檀越,锤老檀越和敝寺方丈天天都在盼望。”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听到昆仑名宿和少林方丈都在盼望自己,顿觉脸上光彩,手捋长须,微笑道:“老夫就是司徒昌明。” 那两个僧人慌忙脸情一肃,合十道:“老檀越恕小僧失礼,钟老檀越和各派掌门,正在后院静室,容小僧通报!” 说着,左边一个,如飞往山门跑去,右边一个,神色十分恭谨,欠身肃客。 西门追雪暗暗慨叹,难怪江湖上人,争名重于争利,原来人的名儿,果然有如此重要。试想司徒昌明,只会一招“大罗天剑”,居然享誉数十年! 心中想着,一面随同众人,沿着宽阔甬道走去。 只见两边古木参天的树丛之中,隔不上一二十步,就有手持禅杖的灰袖僧人,隐身其中,这一条甬道,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以上。 少林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寺中僧侣,个个武功高强,清规素严,平日很少散在寺外,像他们这般十步一岗,如临大敌的戒备,显然并非寻常! 难道飘浮子老前辈说赶到少林寺,也许可以查出一点眉目,少林寺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成? 西门追雪心念疾转,一行人已由灰袖僧人引着跨人山门,果然一人大门,更显出寺中森严戒备。 原来大门后面,左右两排,分站着八个灰衣僧人,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支禅杖,而且腰间还各佩戒刀,凝然而立! 而且连殿上走廊等处,每逢转角,必有全副武装的灰衲僧人,站立其间。整座少林布置得有如铁筒一般。不知他们永远是这样的呢?还是另有缘故? 当然这份进入紧急状态的情形,谁都瞧得出来。 瓢浮子修眉微皱,脸色也渐渐凝重! 灰钠僧人带着众人,绕过大雄宝殿,从右廊转出偏殿,是一条两边种着花木的青石甬道。花香鸟语,当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会工夫,进入一座小圆洞门,只见绿篁深处,现出一幢精舍。 那正是少林方丈的静室,景物清幽已极! 一行人刚刚跨进月洞门,那精舍之中,已大踏步走出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肥胖和尚。 胖和尚身后,紧跟着一个长髯老者,一个青衣老尼,两个道土和一个俗家老婆婆。 这一群人中,西门追雪全都认识,走在前面的那个肥胖和尚,就是从前少林四大尊者中的土弥勒。他自从少林掌门古月大师和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先后在黄山遇害之后,已经接掌了少林门户,法号广明大师。 第二个是昆仑前辈名宿钟二先生,黄山青师太、武当新掌门人元真子,峨嵋新掌门人白云子,还有樊太婆祖孙。 他们瞧到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静因师太、飘浮子等人,不禁大喜过望。 蓑衣丈人谷守真,大家还是初次见面,经飘浮子和双方引见之后,各自说了些久仰的话,便由土弥勒广明大师肃客入舍,小沙弥替众人端上香茗。 钟二先生首先把各大门派掌门在黄山惨遭红叶妖妇毒手,大家决议采取联合行动,分头探访红叶妖妇行踪,并选定少林寺为中心地点,便利各方联络。 怎知历时数月,不但红叶妖妇究竟功力深到如何程度,无人知道,就是她盘踞何处,也迄无下落。 最近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玄黄教,定端午在九宫山举行开坛大典,各大门派都接到了请柬。大家因玄黄教来得突兀,推测可能和红叶妖妇有关,才纷纷赶来少林,以谋对策。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静因师太等人,等他简单报告之后,也各自说出本身经过。 司徒昌明因顾全自己身份,掩饰是在勾漏山误中九**人诡计被困。 静因师太则说追踪商山四异,在九宫山遭擒。 接着西门追雪也从自己在九华遭孙残、李跛击落悬崖说起,如何巧遇七指煞君,寻上勾漏九阴谷,以及墨无为创立天地教,自己和瓢浮子同上九宫山之事,扼要述说了一遍。其中只把自己由莲儿救起,在莲花峰习艺一节,含糊略过。 钟二先生、土弥勒、白云子一干人,先前听司徒昌明和静因师太所说,已大感惊疑。 这回听到当年勾漏双魔中的七指煞君并没死去,而且传说的雪山琼宫,也有什么公主把持天地教,而且玄黄教果然是由九**人幕后支持,更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连串震撼江湖的消息,自己这边,各大门派枉自出动了许多门人,分头查探,竟然一无所闻。 西门追雪说完之后,蓑衣丈人接着把九**人的身世来历,也向大家作了个详细报告。 大家正说之间,四个和尚已摆好一桌酒席,虽然全素,但却样样精美。 少林方丈土弥勒广明大师肃客入座,大家也都觉得有些饿了,当下按序入座,吃喝起来。 瓢浮子因自己一行,进人少室北麓,便发现山前林中,到处都有少林僧侣,隐伏其间。 及至跨人大门,更觉寺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不禁想起西门追雪的大师兄龙步青不是前来河南有事? 而且玄黄教除了商山四异和玄裳仙子姬如玉之外,似乎并没见到其他高手,料想玄黄教可能已得到五大门派集中少林寺的风声,准备在他们开坛之前,想把各大门派一举消灭。 是以才和神州一剑、静因师太、蓑衣丈人等商量,兼程赶来,如今瞧到钟二先生等人,全都在场,少林寺除了严密戒备,并无发生意外,一时倒不好出口相问,心中略一盘算,故意笑道:“钟前辈和诸位道兄,皆是有心之人,各大门派虽在黄山受挫,但如今联合抗敌,声势也自不小。 “据贫道和方老弟在勾漏九阴谷和九宫山玄黄教两处所看到的来说,玄黄教除了九阴妖妇和商山四异等寥寥几人之外,高手也似乎不多,可见这股邪恶势力还在草创期间,羽毛未丰。 “何况还有一个天地教,虽然成立不久,但有雪山琼宫中人主持,自非等闲,听口气他们也是对付玄黄教而来,和咱们是友非敌,届时如能合作,消灭玄黄教,更非难事。” 钟二先生沉吟半晌,问道:“道兄和方少侠在九宫山确曾见到商山四异?” 瓢浮子笑道:“孙残、李跛还吃了方老弟的大亏,后来赵矮、田驼也赶到了,便并没动手。”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疑信参半,瞧了西门追雪一眼。 钟二先生手捋修髯,又道:“适才方少侠说起七指煞君,昔年并未死去,目前重出江湖,他和五大门派仇恨极深,如与九阴妖妇合流,后果更不堪设想!” 第291章 白雕 西门追雪道:“七指煞君曾被一位前辈异人在黄山禁闭了五十年,不准他再向五大门派寻仇,和九阴妖妇联手的可能,并不太大。” 钟二先生微微点头,又道:“西门少侠可知令师兄龙步青武功如何?” 西门追雪答道:“晚辈天台习艺之时,大师兄因入门较早,武功多半都是由他代为传授,只是下山三年,他背弃师门投到九阴妖妇门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云子插口道:“钟前辈怀疑几次来寺骚扰的,就是龙步青?” 瓢浮子听得暗暗哦了一声。不出他所料,少林寺果然发生了事故。 钟二先生摇头道:“老夫方才听西门少侠说他大师兄龙步青不在九宫山总坛,就想到这天暗中骚扰的可能是他,但仔细想来,龙步青投到九阴妖妇门下,为时不过三年,九阴妖妇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此成就!”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喝了几杯,豪气复生,呵呵笑道:“钟老哥,你们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二先生微微叹口气道:“诸位全非外人,说来惭愧,老夫因玄黄教开坛,为期已近,大家已在这里聚会,分头出发的各路门人,也纷纷回转。只是不见司徒老哥和静因师太两位前来,而且连小徒傅青圭也一去不返。 “连日和各位道友商讨的结果,正想趁玄黄教开坛之前,到九宫山一探虚实,不想三日前的晚上,有人潜入精舍静室觑伺,但等咱们发觉,业已远去。昨晚,在全寺弟子严密戒备之中,贼人依然在精舍前面出现,咱们几个人和人家捉迷藏似的闹了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瓢浮子忍不住问道:“不知对方一共来了几人?大家可曾看清来人面貌?” 钟二先生感慨的道:“凭咱们这几个人的武功,道兄总该相信,在江湖上虽不能说罕有敌手,自问也总下过三四十年苦功。” 瓢浮子连连稽首道:“钟前辈一代宗师,武林泰斗,即是诸位道长,也全是各大门派的杰出之士……” 钟二先生微微一叹,摇手道:“道兄别再给老夫脸上点金,昨晚大家全都出动,结果不但没有瞧清人家面貌,连到底来了几个人,也弄不清楚,总之在夜色中,行踪飘忽,无可捉摸,大家只看到一点白影闪动而已。” 西门追雪听到“白影”两字,心中不禁一动! 钟二先生双目突然精光电射,冷哼一声,双手按桌而起,大声喝道:“朋友既敢三晚潜入少林寺,何用藏头露尾?”. 喝声之中,人已“嘶”的往庙外窜去! 西门追雪因在座诸人,辈份较长,是以在下首面里而坐,也早已听到空外的轻微声息,只是把它当作在精舍外面伺候的小沙弥罢了。此时给钟二先生这么一喝,也立即长身而起,跟踪扑出! 这当真快若电光石火,房中群侠,同时掠出。 西门追雪因钟二先生一条人影往正南疾追下去,一时不假思索,也猛吸一口真气,随后赶去! 两人前后相距,约有二十来丈光景,疾逾流矢的在重重屋脊上急飞直掠。转眼之间,已追到一座偏殿之上,前面已有一堵墙,再出去敢情就是寺外。 只听钟二先生在前面大喝一声:“朋友好俊的轻功!” 人已扑出墙去。 西门追雪正待往墙上扑去,忽然听到墙边一株大树之间,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传入耳际! 这声音十分奇怪,似是一个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唇,心中蓦地一动,立即刹住身形,举目瞧去。 只见这株大树枝叶浓密,夜色中又无法看得清楚是否有人?正在打量之际,突然从树上飞起一条白影,快若流星,往墙外掠去! 不!另有一缕劲风,却向西门追雪迎面射来。 西门追雪那里肯舍,冷哼一声,身形急纵,凌空扑起,左手一捞,接住暗器,人已跃登围墙。在这一瞬之间,只觉对方打来暗器,入手极轻,好像只是一个纸团,一时无暇多看,随手往怀中一塞,正待追去。但这一耽搁,那条白影,早已闪入寺外一片松林之中,那里还有影子! 敌人既已远去,追亦无益,就在围墙上站定,取出纸团,打开一瞧。只见上面用篙笔写着一行小字:“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压境,慎之!” 西门追雪瞧得大感惊异,假如这白影不是敌人,何以要接连三晚,到少林寺骚扰?如果是敌人,又何用纸团示警? 他正在怔怔出神,猛觉疾风飒然。钟二先生长袍飞扬,满脸怒容的飞掠而来。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兀立墙头,招呼了声:“西门少侠,咱们回去吧!” 身形不停,话声出口,人已向后殿飞去! 西门追雪瞧他怒匆匆的掠走,猜想钟二先生可能没追上敌人,也可能遭人戏侮。当下答应一声跟随他身后,一同回转。 这一路上,果然看出少林寺的僧侣,训练有素,发现有警,丝毫不见混乱。此时每进殿宇,不但都已有人把守,而且还各自布成阵势,只要敌人一经闯入,断难轻易脱身。 敢情方才来人,身手实在太快,他们得讯较迟,才有措手不及之感。 两人回转精舍,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等人,业已围坐等候。 广明大师首先离座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钟前辈辛苦了,不知可曾遇到贼人?” 钟二先生瞧到众人全都在座,猝然问道:“大家可是搜索不到敌踪?” 广明大师微微一怔,道:“钟前辈如何知道的?” 钟二先生愤怒的道:“今晚来的,根本就不是贼人,老夫追出寺外,终于发现只是一只白色的扁毛畜生,冲天飞起!” 峨嵋白云子愤然道:“这就是了,难道前两晚侵入本寺的贼人,忽东忽西,身法如此快捷,若然身怀绝艺之土,何用如此躲躲闪闪?” 瓢浮子听说连续骚扰少林寺的只是一只白色大鸟,蓦地想起琼宫公主手下,不是有两只叫做大白小白的白雕?心念一动,正待问问清楚,只听武当元真子微微蹙眉道:“据贫道推想,深山大泽中的巨型飞鸟,偶然飞过,向灯光飞扑,原也不足为奇。只是以前两晚的情形看来,只在屋面低飞疾掠,和我们大家捉迷藏,已属可怪,今晚三次夜袭,直等钟前辈衔尾疾追,出了寺外,才冲天飞起,更非寻常,莫非这鸟有人豢养的不成?” 元真子此话,说得极为合理,大家不禁都微微点头。 樊太婆道:“诸位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谁养着两头巨鸟?” 钟二先生沉吟道:“百年之前,敝派吕祖师曾养过两头巨鹰,而且还通晓武功,但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倒不曾听说过有养鸟的人。” 傅青圭随侍钟二先生身后,因大家正在说话,不敢插口,等钟二先生话声一落,不由叫了声:“师傅……” 钟二先生回头望着他徒儿,点头道:“青圭,你有什么说,但说不妨。” 傅青圭瞧了飘浮子和西门追雪一限,躬身道:“弟子这次奉命南行,在九疑山目睹天地教开坛……” 钟二先生笑了笑道:“此事为师曾听西门少侠说过。” 傅青圭续道:“弟子是说雪山琼宫公主,曾有两只作为座骑的白色巨雕!” 钟二先生清癯脸上,微微一凛,回味的道:“雪山琼宫有两头可以乘人的白雕?” 瓢浮子点头道:“傅少侠说得不错,这两头白雕,贫道也亲自见过,生得十分威猛,恐怕普通练武的人,还远非其敌哩!” 钟二先生手捋长髯,惊愣的道:“有这等事,那么一连三晚骚扰本寺的,可能就是雪山琼宫的白雕了。”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道:“晚辈正有一事,要向老前辈报告。” 钟二先生摆手道:“西门少侠不必拘礼,请坐了好说。” 西门追雪依言坐下,道:“今晚之事,老前辈虽然只发觉了一头飞鸟,但确实有人进人本寺,晚辈……” 钟二先生翟然一惊,不待西门追雪说出,急急问道:“何以见得?” 西门追雪从怀中掏出纸团,双手递过,一面把刚才遇到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钟二先生听得老脸微微一红,打开纸团,低低念道:“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压境,慎之!”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忽然抬头道:“这字条出之女子笔迹,唔,西门少侠,你可瞧清来人面貌?” 西门追雪道:“此人身法极快,晚辈接住纸团的刹那之间,已失去踪影。” 钟二先生凝神想了一想,又道:“西门少侠在九疑山目睹雪山琼宫中人的模样,不知此人可有相似之处?” 西门追雪道:“雪山琼宫中人,全是一身白衣,今晚晚辈虽然瞧到一条白影,但很难断定。” 钟二先生点了点头,随手把纸条递给神州一剑。 广明大师问道:“钟前辈是否认为宋的就是琼宫中人?” 第292章 来犯 钟二先生顿首道:“不错,从雪山琼宫养有白雕,和来人一身白衣,这两点看来,来人可能就是琼宫侍者无疑,也许她们业已得到玄黄教准备向少林下手的阴谋,始派人前来示誓!”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这也难怪,咱们太疏忽,认为各大门派的人,全在这里,而且事机极密,江湖上无人知晓,不会引起对方注意,就疏于防范。” 广明大师脸上一红,道:“这是贫衲的过失!” 钟二先生摇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凭咱们这些人,还让人家来去自如,寺中僧侣弟子,那想拦得住人家?” 白云子道:“此人既然是友非敌,此来又只为报警而来,何必三番两次,骚扰本寺?” 钟二先生道:“此人三次夜入少林,想必为了使咱们提高警觉……”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扑嗤一笑,接着有人轻声笑道:“钟老头,总算你有点眼光!”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逐渐远去! “什么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倏然起立。 钟二先生尴尬的摇摇手道:“人家已经去远了。” 接着紧闭双目,沉思不语,大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时未便开口。 钟二先生沉默有顷,忽然睁眼向广明大师笑道:“老夫适才检查全寺布置,贵寺僧侣,在每座殿宇上,都已结成阵图,照说整座少林寺,已固若金汤,飞鸟难渡,何以会让人来去自如,固然琼宫中人,武功入化,使人难以发觉,但其中定然有予人可乘之处!” 广明大师肃然起立,合十道:“钟前辈乃是咱们五大门派之首,请尽管直说。” 钟二先生笑了笑道:“大师好说,老夫刚才细心检查,三晚来人,都是从西南方逸去,由此一点,可知西南一隅,确实是咱们一个弱点……” 广明大师忙道:“钟前辈说的极是,敝寺西南乃是一处削壁,平日未免疏忽。” 钟二先生又道:“而且本寺虽在每座殿宇,设下阵式,但各自固定岗位,缺少相互衔接,也是一个漏洞。明晚之事,在雪山琼宫中人的眼里,犹是目为‘强敌’,来人武功之高,自可想见。咱们自应慎重将事为宜,好在目前人手已够,只要善为调度,料想贼人也决难得逞!” 元真子道:“咱们这一战,事关五大门派存亡大局,如有差遣,钟前辈只管吩咐。” 钟二先生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广明大师乃是本寺之主,主持指挥全寺僧侣,调度罗汉阵,就请元真子道友,率同邱玉奇、于启辉、于启煌、傅青圭四人相辅,原则以守为主,一有惊讯,务必保持沉着,不使自乱阵法。 另请樊太婆、青师太、静因师太三位率同樊秋云、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望修五人,驰援紧急之处。其余诸位道友,一同正面迎敌,沬知各位以为如何?” 飘浮子笑道:“钟前辈运筹帷幄,调度得宜,贫道钦佩之至!” 司徒昌明也抚掌道:“钟老哥布置周密,算无遗策,老夫自然服从军令。” 大家也纷纷说好。 钟二先生笑道:“今晚看来不会再有敌人骚扰,诸位远来,不妨早些休息。” 当下就由广明大师安排了数间静室,各自休息,不在话下。 第二天,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召集全寺僧侣,把大家当众介绍了一番,以免临时分不清敌友。一面又领着大家巡视全寺,认识四周环境。 大家见到一群群的僧侣,全都紧装扎束,手横兵刃,结队而立,各处转角,也都已装好火把,比之昨日,果然又严密了许多。 蓑衣丈人赞叹的道:“少林寺领袖武林,久经训练,果然名不虚传,这样布置,当真连飞鸟也难以偷渡!” 广明禅师合十道:“老檀越好说,少林寺适逢千百年未有之劫,贫僧受命于危,今晚可算是敝寺创立门户以来最艰苦一夜,多蒙诸位高人赐助,贫僧感愧无能,也只有背城借一。 这些火把,都用麻杆桐油特制,每个可照四、五丈方圆,全寺五百僧侣,三百条火把,如果一齐点燃,全寺都如白昼,来犯贼人,决难遁形。” 青师太点头道:“这种阵仗,武林之中,恐怕只有少林、武当,才搬得出来!” 言下之意,对广明大师这等布置,大为赞赏。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瞧得呵呵大笑道:“今晚贼人真要前来,老夫非得和他们见个真章不可!” 说话之时,古月似的脸上,涌起一片寒霜,一双凤目,神光电射。 钟二先生乃是五大门派中硕果仅存的前辈高手,他出身昆仑,数十年来,从未受过挫折,生性高傲,原也是目无余子的人,但经过黄山这一场教训,眼看五大门派中人,悉遭毒手,深慨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五大门派所以能够屹立武林,称雄江湖,无非是没有遇上真正高手而已! 他这一念转移,锋芒尽敛,此时听神州一剑如此说法,不由微微一笑道:“司徒老哥豪气如昔,老夫深为钦佩,只是我们宁可把对方实力估高,再也不能把人家估低。”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哈哈大笑道:“钟老哥几时脱尽火气,有了如此涵养?” 钟二先生叹息道:“武林安危,正邪消长,全系今晚一战,一着之失,满盘皆输,老夫肩上,压着这副沉重担子,实在有不胜负荷之感!” 青师太性如烈火,想起自己被商山四异隔空点穴之辱,愤然道:“玉大门派五位掌门的先后遇难,全在毫无戒备之下,中人暗算,今晚咱们业已有备,还怕他何来?即使商山四异老贼来了,咱们有这许多人手,也管叫他们来得去不得!错过今晚,咱们人手已齐,索性就在玄黄教开坛期前,赶上九宫山,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话之间,已回到后院静室。 这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碌中度过。 入夜之后,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已进入紧急状态,但表面上,却反而更趋沉静,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巍峨古刹,重重殿宇,矗立在沉沉夜色之中! 只有第一进大雄宝殿上,燃着两支红烛,团坐着正面迎敌的钟二先生、司徒昌明、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西门追雪等六人,正在啜茗闲谈,显得相当轻松,瞧不出他们是在恭候敌人。 二更才过,只见一个僧人气急败坏的奔人大殿,向钟二先生合十道:“启禀老檀越,前山有一队敌人,正向本寺而来!” 钟二先生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僧人躬身道:“小僧等奉派轮值山门,这消息是由守护前山的师兄们传递而来,详情未悉。” 钟二先生点了点头,那僧人堪堪退下。 第二个僧人又急忙赶到,向大家合十道:“小僧接到守护松林的师兄们传报,共有七名敌人,现已进入本寺警戒范围,目前正向本寺缓缓进发。” 神州一剑忍不住问道:“一共只有七人,来者不善,想必全是玄黄教精锐高手,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 第二个僧人惶恐的道:“那师兄勿匆来报,并未细说。” 瓢浮子沉吟道:“玄黄教明知五大门派的人集中少林,恐怕来犯敌人,决不止区区七人。” 白云子点头道:“贫道也感觉得这七个贼人施施而来,似乎意在诱使我们注意正面……” 话声未落,先前那个僧人,又急急进来,报告道:“启票老檀越,那七个敌人,已到寺前广场上了,是……是七个女的。” “七个女的?” 钟二先生听得一怔,接着问道:“她们作何装束?” 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神色一庄,答道:“这七人身上仅仅披了一层轻纱,纱分七色。” 钟二先生又道:“她们到达寺前,有何举动?” 那僧人道:“她们到达广场,就围着寺前一座大香炉,席地坐下,并无丝毫动作。” 大家全听得满腹狐疑,在座除了西门追雪,个个都是八十年的老江湖了,但从没听说过有这等身披七彩轻纱的七个女子? 钟二先生又追问了一句:“她们有多大年纪?” 那僭人道:“阿弥陀佛,小僧不够看,但据她们姿态上瞧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左右。” 钟二先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只好点头道:“此时不过才交二鼓,也许她们人手还未到齐,你们只可暗中监视,切勿妄动,如有变故,立即通报。” 那僧人躬身退去之后,白云子疑虑的道:“这七个女子,来的突兀,咱们出去瞧瞧,也许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钟二先生笑道:“据老夫推想,她们如非等人,便是另有阴谋,目前未到三更,她们如无举动,我们也正好当作不知。好在全寺已有布置,即使她们故作疑兵,咱们不予理会,反可使来犯敌人,不明我方虚实。” 飘浮子眼看当年五大门派中以刚愎出名的钟二先生,如今一反过去性情,处事沉着,不禁暗暗点头。 第293章 护法 钟二先生却突然回过头来,向瓢浮子道:“目前江湖上对武林掌故,能够如数家珍的,首推百草仙翁,可惜不在这里。道兄和令师兄同功南山老前辈之门,见闻渊博,这七个身披七彩轻纱的少女,是何来历,不知道兄可有印象?” 瓢浮子慌忙摇手,呵呵笑道:“钟前辈千万不可这般说法,贫道怎敢当得见闻渊博四字,不过贫道想到一个人,只是……” 神州一剑目射奇光,问道:“道兄想到的是谁?” 瓢浮子摇摇头道:“贫道方才听说这七个女子,身上仅穿一层轻纱,不由想起七十年前一名魔头……” 神州一剑脸色微微一变,问迈:“道兄是说祁连女妖七宝大士?” 瓢浮子点点头,又摇头道:“贫道只是胡乱猜猜,这女魔头当年全身只穿一袭七彩轻纱,赢得七宝大士之号,只是七十年前无故失踪江湖,从此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不可能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钟二先生瞿然震动,点头道:“但愿不是这个魔头,否则如果她和九阴妖妇合流,武林这场浩劫,当真难以挽回了!” 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像七指煞君、九阴妖妇等人,都在江湖出现,和勾漏双魔同一时代的七宝大士,尚在人间,也并不足奇。只可惜咱们各大门派中,不但先师一辈全已仙去,就是和老夫同辈的人,也先后凋谢殆尽,最近五年,连第三代弟子,都罹了劫数,道消魔长,说来岂不可叹!” 说到这里,那守护山门的僧人,又走上大殿,请示道:“此时二更将尽,广场上七个女子依然围坐如故,不见动静,小僧特来向老檀越请示。” 钟二先生道:“目前强敌将至,你们还是各守岗位,不可擅离,如有敌人闯人,不入阵中,切忌现出身形,而且务必困住敌人,危急之时,自然有人接援。” 那僧人领命退下,但接着又匆匆回人,躬身道:“前面七个妖女,不知何故,每人身前,已点起七种不同颜色的灯光,人却依然围坐如故。” 钟二先生也弄不懂她们何以要点起灯来,只是微微颔首。 僧人很快的闪身退出。 大家枯坐了一阵,估计三更已过,依然不见有什么敌人前来。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和白云子两人,已渐感不耐。 西门追雪因示警的那张纸条,是自己接到的,如今全寺僧侣和各派中人。劳师动众,彻夜不眠。如果敌人不来,大家空守了一夜,自己如何交待?这就低声对瓢浮子说道:“老前辈,三更已过,还未见敌人有何举动,那示警的人,会不会有诈?” 瓢浮子摇头道:“依老道的看法,示警的人,当然是一番好意,不可能有诈,门前七个妖女,自然是敌人一路,她们迟迟不见动静,许是主脑人物还没赶到,也未可知……” 话声未落,遥闻数里之外,远远传来一声长啸! 这啸声由远而近,由低而高,好像正向少林寺方向划空飞来! 更深人静,听得十分真切,宛若汪洋大海,骤起海啸,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转瞬之间,已离山前不远,大殿上顿时回响嗡嗡,声势之壮,使人心弦惊颤! 钟二先生听得脸色大变,骤然站起,低喝一声:“我们赶快迎敌!” 刷刷刷!六条人影,同时掠出大殿。 星月在天,山风习习,少林寺一片黝黑。 当然黑暗之中,五百僧侣全已听到高亢慑人的厉啸,此时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啸声已到眼前,功力较差的人,已感到血流加速,脉博剧跳,几乎把持不住。 由钟二先生为首,正面迎敌的六人,刚刚跃上围墙,那啸声已如黄河天来,浩浩荡荡,由半空直泻而下,嘎然而止。 一团闪闪发光的人影,像飞将军白天而降! 这一阵啸声,连钟二先生、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飘浮子、白云子全都听得脸色发白,呼吸困难,只有西门追雪在“六合真气”护体之下,还能勉强支持。 此时啸声乍歇,大家耳中,还在嗡嗡作响,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划空飞落寺前的,却是一个脸如黄蜡,嘴上留着一部红髯的道人,尤其他身上一袭宽大道袍,十分奇特,黑夜之中,宛如缀着无数星星,闪烁生光! 此人方才那一阵长啸,慑人夺魄,已使大家面面相觑。这一瞧清来人的长相,六人之中,除了西门追雪不识其人之外,谁都心头猛凛! 钟二先生更是神色邃变,急急和大家飘落墙外,便迎着趋前三步,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锤石磷不知师叔鹤驾径临,有失迎近。” 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听到钟二先生的名字,而且这黄脸红须的道人,原来是他师叔。 红须道人落地之后,根本连瞧也没向大家瞧上一眼,当然更没理会钟二先生的说话;但他两道电炬似的眼神,却落在围着大香炉趺坐的七个女子身上,黄蜡般脸上,神色似乎微微一怔。 七个只披一袭薄如蝉翼轻纱的妙龄女郎,每人面前放着一盏和她披纱同一颜色的纱灯,烛光荧荧。 直像七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精品。但她们此时,几自秀目低垂,桃腮含春,似笑非笑的瞑目趺坐,一动不动。 红须道人怔怔而立,钟二先生躬身肃立,谁都没有开口。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虽慑于对方盛名,但眼看红须道人目光只是盯着七个女子,对自己几人不理不睬,不由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许天君光临少林,不知是否有为而来?” 红须道人仰天狂笑一声,点头道:“好!好!七宝妙法色相,居然为少林寺护起法来?” 笑声一落,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猛然向神州一剑扫来,大袖一层,身形破空飞起。 随着他腾空飞起的刹那之间,地上涌起一阵无形潜力,把钟二先生和神州一剑,逼得后退了一步。 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西门追雪四人,站得稍后,也衣袂飞扬,差点站不住脚! 大家这份惊凛,当真不可言喻,定睛瞧去,夜色晦瞑,星光闪烁,那里还有红须道人的踪影? 西门追雪眼看红须道人竟有如此厉害,功力之高,恐怕还在九**人之上,不由惊愣的向飘浮子问道:“老前辈,这许天君是谁?武功竟有这般高法?” 钟二先生闻言,有意无意的瞧了瓢浮子一眼。 瓢浮子目光扫一下围坐一圈的七个披纱少女,低声道:“方老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去再谈罢!” 西门追雪见他这般说法,心知定然有所顾忌,而且许天君还是钟二先生的师叔,他方才匆匆而来,分明和自己这边是敌非友,但他一瞧到地上七个披纱少女之后,便顿脚就走,还说什么“七宝妙法相,居然为少林护法”。 那么他的退走,还是和这七个少女有关? 瓢浮子老前辈要回去再说,自然也是顾忌着这七个少女。 难道这七个身披七彩轻纱的少女,比许天君还要厉害?她们又是谁呢? 就在西门追雪疑窦丛生,心念疾转的当儿,围坐地上的七个少女,业已盈盈站起。 她们连瞧也没向大家瞧上一眼,便自右手执灯,一语不发的排成一行,缓缓踏上寺前青石大路,往山下走去。 这七个妙龄少女只披着一幅薄如蝉翼的轻纱,此时莲步细碎,柳腰款摆,曳地长纱,给山风吹动,当真像瑶池仙子,出浴归去。 在七盏不同颜色的灯光掩映之下,缓缓移动,蔚为奇观! 七盏纱灯,渐渐远去。钟二先生望着点点灯影,慨然叹道:“她们真是祁连女妖七宝大士门下!想不到莽莽江湖,已经够凶险了,这些多年不出的魔头,却又不迟不早,尽在这时候出现!” 神州一剑掀须笑道:“她们不是为少林寺护法来的吗?” 钟二先生摇摇头道:“这还很难说呢。”接着望了望天色,已近四更,心下松了口气,笑道:“这时候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敌人来了……”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蓦听山脚下忽然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有如巫峡啼猿,尖锐刺耳! 钟二先生不禁脸色一变,沉声道:“当真还有敌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方才被许天君震得后退,心中大不自在,闻言冷笑道:“来了也好,迟早总免不了一拼。” 两人说话之间,只见山前来路上,已有五条黑影,如飞奔来,眨眼功夫,已驰到寺前。 钟二先生一手撤下肩头长剑,首先喝道:“来者何人,还不给老夫站住!” 双方这一逼近,才看出飞驰而来的五人,每人都是一身黑色装束,连头也全用黑布蒙起,只露出两道炯炯眼神。走在前面的一个,焕然住足,向大家打量一眼,嘿嘿怪笑道:“你是钟石麟?还是司徒昌明?” 第294章 摧枯 敢情他们听到五大门派集结少林,而且神州一剑也已赶到,当然在正派诸人中,要算这两人的武功资望最高了。所以黑衣人一开口,就先问钟二先生和司徒昌明。神州一剑不待钟二先生回答,猛地跨前一步,大声道:“神州一剑在此,你可要及锋而试?” 黑衣人冷哂一声,并未作答。 钟二先生平日清癯的脸上,此时业已铁青,朗朗笑道:“老夫正是钟某,阁下何人?恕老夫眼拙。” 黑衣人冷冷的道:“你不要管我是谁,有多少能耐,尽管使来,看看能不能保得住少林寺?” 钟二先生强自按捺,大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既然敢来,何用藏头缩尾,见不得人?” 黑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姓钟的,你枉自领袖五大门派,难道没有看到咱们这身装束?” 瓢浮子瞧到这五人装束怪异,一时只是想不起来,此时突然心中一动,暗“哦”了一声,接口道:“想必你们就是横行关外的黑衣帮十大天王了?” 黑衣帮十大天王,猖獗关外,武功诡异,从没到过中原。瓢浮子此话,无非是让钟二先生和所有的人留意罢了。 但钟二先生此刻不但动了真怒,而且也动了杀机,闻言一声长笑,回头道:“黑衣帮么魔小丑,何足道哉?老夫生平不滥杀无辜,今晚免不得要大开杀戒了!” 话声中,长袍飘动,剑起排山,率先向黑衣人刺去!他一剑出手,数剑连绵而发,只听嘶嘶剑风,如盈耳松涛,风雷隐隐! 当先那个黑衣人从蒙头黑布中,目光闪动,嘿嘿怪笑道:“好剑法,你当这般打法,就可胜得我吗?” 喝声中,身形微退半步,双手一分,倏然从袖中飞出一条四尺来长的钢链,反向剑影中击去。 两人才一动手,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目光如电,一抡长剑,大踏步向四个黑衣人逼去,口中喝道:“你们一起来试试老夫的神州一剑吧!” 横剑一扫,剑光错落,直取四人! 别看他仅会一招“大罗天剑”,但经他数十年潜心苦研,这一招剑法,在他手上使出,当真变化灵幻,博奥精深,四个黑衣人当场被逼退了三步!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赞叹,自己虽然学会了全套剑法,但说到能够阐发无遗,自己还远不如他。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第一剑上,就把四人逼退,不由哈哈一笑,但他笑声未落,突然一条人影,像鬼魅般飘近,随手一扬,灵蛇似的铁链,业已从右胁穿来。 司徒昌明心头一震,此人好怪异的手法,长剑疾收,剑尖对准链头点去。 “叮”,火星四进! 黑衣人冷哼一声:“神州一剑,原来也不过尔尔!” 喝声之中,其他三个黑衣人却同时散开,分向蓑衣丈人、白云子、瓢浮子等人扑到,齐声喝道:“朋友,你们也别闲着!” 飘浮子低声向西门追雪道:“你暂时不要出手,他们号称十大天王,如今只出现了一半,你还是掠阵吧!” 说罢,一挥长剑,和蓑衣丈人、白云子分别向三个黑衣人迎去。 十个人分作五处,在少林寺前展开激战。 一片佛门静寂的广场上,顿时充满了一片深沉杀机。 黑暗之中,划起无数道寒芒,也飞舞着重重链影! 西门追雪站在一旁观战。 片刻工夫,已看出这五个黑衣人中,要数和钟二先生动手的那个武功最高。 试想钟二先生的身份,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顶尖高手,此时连展杀手,剑发如风,依然只和对方打成平手。 其余四起,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虽仅一招剑法,但每一出手,大开大阖,极尽变化之能事,对方黑衣人铁链纵横,密如风雨,还不时的被迫后退,显然落了下风。 蓑衣丈人只以双掌和另一个黑衣人相博,他功力深厚,出手看似轻逸,实则每掌都蓄含着强猛劲力,路子也十分怪异,而且还夹着擒拿手法,不类中原武学,有时一招出手,攻势就连绵不断,不容对方有缓气还手的机会,虽在互相抢攻,也可说已略占优势。 瓢浮子的剑法,以轻灵为主,一柄长剑从不和对方铁链接触,倏发倏收,换招变式,迅疾无比,堪堪和黑衣人打成平手。 只有白云子此时虽然已经全力展开峨嵋派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宛如风摆杨柳,东一剑,西一剑,漫天乱洒,但和对方那个黑衣人相比,似乎功力较弱,尽管剑法离奇,还是被人家逼得连连后退,一张白皙的脸上,胀得满面通红,隐见汗水,虽可支持得住,但看上去已很觉费力。 西门追雪这一阵打量不禁暗暗惊凛,试想自己这边五人,那一个不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派之主,居然被五个没名没姓的黑衣人打成平手,看来黑衣帮十大天王,果然个个了得。 飘浮子老前辈叫自己掠阵,当然是为了黑衣帮十大天王,还有五个,要自己小心监视,别让他们闯进寺去;但此时贼人尚未现身,白云子已露败象,时间一长,就非败不可。 自己那能袖手旁观,不如由自己把他替换下来,再以速战速决的战法,解决了他们一个再说!心中想着,立即倒提银练剑,向白云子身边闪出! 那知身形才动,陡听寺右一片松林中,响起一声长啸,两条黑影疾如鹰隼,从林梢飞起,往寺中掠去,一下落到右侧墙上! 西门追雪发现敌踪,剑眉一剔,正待追去,猛听寺左一片松林,同样响起一声呼啸,又有三条黑影,从林中飞出! 西门追雪来不及多看,猛吸一口真气,双脚一蹬,人如箭射,闪电般往围墙上跃去。 这一下,西门追雪早有警觉,而且左侧松林和围墙的距离,也比右侧远。西门追雪掠上墙头,那三条黑影也相继纵到。 西门追雪目光掠过,果然这三人也全身黑装,头蒙黑布,分明正是黑衣帮十大天王中人,大喝一声,银练剑挟着一片耀目精光,向三人身前扫去! 这三个黑衣人武功全都不弱,刚刚跃上围墙的身躯,轻若飞絮。两个一下向左右闪开。 中间那个首当其冲的,眼看西门追雪来势奇快,而且手上长剑,又细又长,剑风凌厉,寒气逼人,迥异寻常宝剑,那敢硬砸,身形一收,倏然向墙外凌空跃飞出去。 等西门追雪剑风扫空,他身形如电,又焕然逼近。足尖落到墙头,双手一错,左掌护胸,右手伸缩之间,一条铁链已像毒蛇般从袖底飞出,一下挣得笔直,闪电往西门追雪胸口逼来! 西门追雪一剑横扫,眼看对方明明被自己逼出墙外,一脚落空,照理应该飘身落地,但对方却在一退之后,又倏然欺进,这一手蹈虚若实的轻功,已大出意外,不由微微一怔,对方贯足劲力,挣得笔直的铁链,“玉杵捣箱”,挟着劲急风声,奇快无比,奔到胸口! “来得好!”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脚下移动,使出“飘香步法”,轻轻一闪,便已避开,同时手腕一张,银练剑对准捣来铁链削去。 那黑衣人想不到西门追雪会有如此身手,在这狭仄的墙头上,不但避开自己闪电一击,剑尖反向铁链削到。赶紧右腕一缩,铁链疾收,趁势劈出护胸左掌。 西门追雪反腕一剑刚刚削出,只觉对方左掌疾吐:一股力道,已拍上剑脊,握剑右腕,蓦地一震,心头暗暗吃惊,此人内力真还精纯,自己被他纠缠住了,别让其余两人,抢进寺去! 两人在墙头上出手抢攻,说来话长,其实不啻电光石火,一瞬间事。西门追雪心念才动,转头一看,两个黑衣人果然疾如脱弦管箭,往寺中掠去。 西门追雪一时情急,俯身从墙上捡起一片碎瓦,迅速往掌心一贴,扬掌吐劲,瓦片从掌心激射出去,向后面一个背心打去! 他使的正是“飞叶摧枯掌”,而以一片碎瓦代替了树叶。 “飞叶摧枯掌”乃是纯阴的功夫,所以要用树叶,无非取其轻盈,树叶没有碰上敌人之前,丝毫不带风声,等一着体,才生震力。 西门追雪此时的功力,大非昔比,三阴真气自然随功力精进,这一施展出来,一片碎瓦居然快若闪电,轻若无物!那人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觉到,自然连哼也没哼一声,便翻落地面,立时了账。 但就在西门追雪瓦片出手的同时,墙头上那个黑衣人,又已纵身扑到,铁链横圈,夹着凌厉风声,一招“流星坠地”,当头砸至。 西门追雪施展“飞叶摧枯掌”,一掌得手,精神陡振,身形不退反进,银练剑漾起一天剑影,反向黑衣人飞洒出去。 黑衣人武功虽高,怎奈西门追雪使的“大罗天剑”,出之于当今第一奇人无名老人,夺天地之功,极造化之变。 黑衣人但觉对方剑光交织,有如樱珞缤纷,丝丝下垂,身前身后,全在点点剑影包围之下,自己几乎无从还手! 尤其自己同伴,竟被对方脱手打出的一片碎瓦制住,似乎受伤极重,此时还不见跃起。 第295章 螳臂 他还不知同伴早已死在西门追雪“飞叶摧枯掌”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 “这少年人倒不可轻敌!”心念疾转,那里还敢大意,立即改采守势,集中精神迎敌,把手中铁链,舞了个风雨不透! 西门追雪“大罗天剑”一经展开,那还容他还手,三五招下来,黑衣人已被罩在一片剑网下,左右前后,尽是锐利剑光,连后退都办不到了。 黑衣人身陷危境,居然丝毫不乱,连声厉吼,铁链纵横,还是越打越狠,但身外剑光,也愈来愈是强烈。 刚刚打到第八招上,蓦觉眼前奇亮,等到警觉,已来不及避招,只得右手急抡,铁链迎着箍出! “唔!”剑光过处,铁链迎刃而断,血泉喷射,一条右臂,已被银练剑齐肩削断。黑衣人厉啸一声,跃起两丈来高,折腰斜掠,往松林中投去。 西门追雪眨眼功夫,连创黑衣帮十大天王的两人,神威大发!回头一瞧,峨嵋掌门白云子,本来以凌乱出名的“乱披风剑法”,这回是真的到了忙乱程度,道髻披散,脚下不迭后退,已是危机万分。 一时那还迟疑,口中长笑一声,双腿一蹬,半空中飞起一道精光耀眼的银色匹练,向白云子身前泻落,口中喝道:“道长请退!” “嗒!”西门追雪剑到人到,话声出口,银练剑已削上对方铁链。 那和白云子动手的黑衣人,正当占尽上风,着着进逼,眼看就要得手,不料笑声人耳,一道银虹从斜刺里飞到,寒光耀眼逼近身前,立时响起一声轻微的金铁交鸣,手上顿觉一轻。他久经大敌,立时感到不对,连敌人也无暇去望,身形一仰,吸气后纵,闪电倒跃出去! 西门追雪对今晚来犯敌人,早存杀机,一看对方纵身后跃,冷笑了声:“那里走?” 使出“八步赶蟾”上乘轻功,身发如电,剑发如风,刷刷挥出! 那黑衣人一着失机,便落下风,他狂吼一声,把手中半截断链,当作暗器打出,双掌一挫,连环劈出,他使用兵刃,还难挨得出“大罗天剑”七八个照面,何况是徒手相搏。再加西门追雪手上是一柄威力极强的银练剑,但见呼呼掌风,只和剑气一触,立被破去。总共只不过三四个照面,便被西门追雪一剑洞穿心腹,惨叫一声,往后倒去。 这可把峨嵋掌门的白云子瞧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只觉这姓方的少年,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他的武功都在突飞猛进,当真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此时屋脊重重,一片漆黑的少林禅寺,大殿两侧,已灯光照耀,杀声大起! 西门追雪一剑刺到黑衣人之后,俊目如电,向四外略一打量,眼看钟二先生等四人,和对方四个黑衣人激战方殷。 而且自己这边,已占了优势,当下长剑一收,望着白云子抱拳道:“道长请留此照顾,在下进去瞧瞧!” 白云子脸上一红,慌忙还礼道:“少侠剑法高明,贫道无限心折,寺中既已闯进贼人,少侠只管请罢!” 西门追雪无暇多说,略一点头,便腾身朝寺中掠去。 原来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和武当掌门元真子,职司指挥僧侣,调度阵法以守为主,此时早把全寺数十座殿宇及重要之处,划成无数单元,全已布下大小“罗汉阵”。 只要敌人闯入,不论进到那里,那里就可发动阵式,没有敌人进入之处,依然保持沉着,不露形迹。 在阵与阵之间,可以互相连贯,由小化大,务求把进犯敌人困阻一处,静待驰援。 是以从二更开始,寺外虽然来了七个披纱少女,和厉啸经天的许天君,以及后来的五个黑衣人陆续出现,少林寺依然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直等到寺右松林中,随着啸声而来的两条黑影,摸人围墙,飘落地面。大殿右侧,才响起一声清响,和两个黑衣人相距三丈之处,突然亮起一只火炬! 不,火光连闪,顷刻之间,亮起八道火炬。 熊熊火把,照得大殿右侧,光耀如昼,十八个灰衣僧人,九个手持禅杖,九个手握戒刀,把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少林寺五百僧侣,久经训练,武功个个不弱,此时突然现身,显见早有准备。 两个黑衣人在黑衣帮中,固是号称十大天王,平日纵横关外,自负身手,但此时一下就被人家围住,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也不禁暗暗一怔。 偌大的寺院中,不知还埋伏了多少高手,看来少林寺果非易与。只是自己十人,来时夸下海口,今晚少不得要给他们一点颜色!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左边一个突然嘿嘿狂笑:“你们还有多少人,索性一并出来……” 这原是瞬息间事,黑衣人落人阵中,笑声未落,只听清磬连续三声响,列阵以待的十八个僧人,没有一人作声,立即随着磐声,开始移动。 显然这三声清磬,乃是指挥殿右罗汉阵的暗号,但见十八个灰衣僧人,刀杖齐举,由缓而快,方才各按方位的行列,突然散开,门户大变。在火炬照耀之下,刀闪寒光,杖带劲风,纷纷往两人攻到! “哈哈,凭你们几个秃驴的阵仗,真是螳螂挡车!” 两个黑衣人身形滴溜溜一转,各自从袖底撤出一条铁链,抡转如飞,出手抢攻。但他们武功虽高,十八灰衣僧人结成的正是少林寺镇山绝艺的“小罗汉阵”。 一经发动,谨严无比,一阵阵禅杖戒刀的轮番攻势,十分强猛,两个黑衣人一时真也奈何他们不得。 就在这边阵式才一发动之际,大殿左侧也突然有两条黑影,从寺外破空掠入! 不!其中一条黑影,在半空中往下跌落,立时气绝。 只剩了一条黑影飞越而来,但在他略一回顾同伴的刹那之间,已被另一组罗汉阵拦住,清磬连响,火炬大明,杖影刀光,动上了手。 右侧两个黑衣人,似乎激起怒火,双双发出凌厉啸声。 左侧一个也如斯响应,这呼应的啸声,敢情是黑衣帮的暗号,啸声乍起,右两左一,三个黑衣同时奋力猛冲。 被阻在右边的向左冲击,落人左边的向右急闯,三条铁链,发出虎啸龙吟般声响。 他们企图往中间会合。三个黑衣人武功诡异,功力精深,这一认定方向,发动猛攻,真还厉害。两边摆阵的僧人功力和人家差得老远,无非是凭阵法变化,阻拦敌人,只能收效一时,无法久持。 此时右侧十八个僧人,在两个黑衣人轮攻之下,已有四个戒刀脱手,两个震出阵外,三个受创倒地。 左边阵中的一个黑衣人,也舞链如飞,他冲到那里,僧侣们围到那里,还是堵不住他。 大殿屋脊上,此时出现四条人影,一个是白发皤皤,手握龙头杖的老婆婆;一个是一身青衣,脸色铁青的道姑。这两人身后,各跟着一个妙龄女郎,手上全握着明晃晃的长剑! 她们四人正是青师太师徒和樊太婆祖孙。 青师太两道目光,往右方一瞥,口中低低说道:“这两个贼子果然扎手。徒儿,你留在这里罢!” 话声一落,人如电射,立即向右侧阵中飞去! “不错!秋云你也留着的好!” 樊太婆挟起龙头拐,白发飘飞,同时往左边飞落。 人还未到,右腕一振,龙头杖“挟山超海”,一片杖影,当头往黑衣人罩落。 那黑衣人正因同伴无缘无故的死去(伤在西门追雪“飞叶摧枯掌下”),惊怒交集,手上铁链,纵横飞舞,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但因身落阵中,任你如何猛攻,十八个僧人,不和你正面交击,够他纠缠。此时猛觉一阵劲风,像泰山压顶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先让这一招。 樊太婆一招攻过,身形落地,龙头拐立时绵绵攻出。 那黑衣人和她对拆了七八个照面,心中也暗暗吃惊,只觉这白发老妪,拐势沉重,功力充沛,竟是自己仅遇的高手,当下也链发如轮,集中精神迎战。 少林僧侣一见樊太婆出现,罗汉阵便倏然停止,依然各依方位,严守四周。 左边阵式停止的同时,右阵也因青师太的赶到停了下来,十五个僧人,一齐向两侧闪开,三个负伤的也另由僧侣扶过。 青师太手提长剑,满脸铁青,端详了两人一阵,冷冷的道:“你们是那一路的朋友?” 左边一个黑衣人阴笑道:“告诉你,谅你也不知道,瞧你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谅来的就是五大门派中人,你看咱们两人那一个好斗,动手吧!” 青师太一生狂傲,不待左边黑衣人说完,早已心头火发,厉叱道:“鼠辈,你们没听过黄山青师太,虽不在五大门派之中,但手下从没漏过一人!你们估量估量,谁先送死,都是一样!” 右边一个冷冷接道:“咱们可不管,你不在五大门派之中,也赶来淌这场浑水,不是嫌命长吗?太爷就是黑衣帮十大天王,识相的赶快退走。” 第296章 天王 青师太听得暗暗一惊,她虽未见过黑衣帮的十天王,却是听人说过黑衣帮獗关外,近十年来,中原武林中人,只要到关外去的,就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 据说黑衣帮的十大天王,都是最难缠的人物,一身武功,异常诡异,今晚遇上了,自己可得小心!心中想着,长剑一抖,发出一阵嗡嗡轻响,直若龙吟,冷笑道:“不见真章,谅你们也不知天高地厚!来来,你们两个是一起上,还是谁先来?” 左边一个黑衣人从黑布孔中,射出炯炯神光,猛地大嘴一转,仰天嘿嘿怪笑! 右边一个抢道:“老四,还是让我打发她吧!” 话声中,一晃肩直抢过来,身法快的出奇,就在他一扑之中,不知用的什么手法,铁链铛啷一响,一股劲风,已闪电般点到左肩! 青师太早有准备,眼看左边一个,退过一边,只有一人出手,不由冷冷一哼,长剑一圈,“玉钵青莲”由腕底翻出,迎着黑衣人铁链削去! 黑衣人怪笑声中,链到一半,顺势沉腕,变成“毒蟒吐信”,铁链伸缩之间,链头一昂,由下往上,再袭右肋! 青师太闪身避招,振腕发剑,展开快攻!只听剑风嘶嘶,和黑衣人铁链的一片铛啷急响,剑光闪闪,链影纵横。 “青城剑法”,本是以快疾出名,剑法展开,犹若点点骤雨,密集而来,江湖上有“峨嵋急风青城雨”之称。 青师太三十年前,以一柄长剑,独诛凶名久着的长江三十七名巨庵,犯下杀戒,被她师傅逐出墙门,结庵黄山,潜心精研剑法,脱出青城,自成一家,而且更以嫉恶如仇,名震江湖。此时一经展开,势挟风雷,当真快若掣电,凌厉无匹。无奈对方黑衣人一条铁链,招数奇诡,算得上武林中杰出高手。 青师太用尽精研奇招,仍然无法胜得人家,不大工夫,两人已斗到六七十个回合。 青师太一上手就抢了主动,长剑浑洒,着着快攻。黑衣人虽然迫于守势,也从容把万点寒星,一一化解。 打到七十回合之后,青师太出剑如风,越来越是凌厉,黑衣人也怪吼连连,铁链吞、吐、点、扎,连番抢攻。 这两个高手拚命激战,声势委实惊人,场中除了不时爆出金铁击撞之声,已只看到一圈圈的剑光链影。 另一个黑衣人始终袖手旁观,其实是监视各按方位而立的少林僧侣,他从头到身,蒙着一身黑衣,如果不是两道炯炯目光还在闪动,真像是庙里的泥塑黑鬼。 青师太和黑衣人交手到百招以上,双方谁都知道遇上了强敌,一时之间,无法赢得胜利,不禁全都各运内功护身。 青师太脸色铁青,目蕴奇怒,黑衣人也肌肉暴起,铁链挣得笔直。 这时两人出手都不像刚才那样迅疾,但每一出手,必有飒飒风声,潜力潮涌。两人已由拆招破式,进到了各以内力相拚。 蓦地黑衣人怪吼一声,链卷劲风,连砸三招,强行逼退青师太,但青师太乍迟倏进,也发出嘶嘶剑风,连劈了五剑。 黑衣人敢情久战不下,已是忍耐不住,架开青师太五剑,铁链如棒,忽然招法再变,竟然避开正锋,连走险招,着着指向青师太要害。 高手过招,讲求以静制动,切忌浮躁,他这一求功心切,却忽略了自己门户。只听青师太一声冷笑,剑如灵蛇,一招“凤凰点头”,一点寒星,乘虚而入。 黑衣人一丝疏忽,授人以隙,再想回链自救,已是不及,左肩一凉,森森寒锋,闪电划过。还算他武功不弱,见机后撤半步,左肩仍然被剑尖划了一道半寸来深的血口,鲜血像泉水般涌出! 黑衣人急怒连吼,不顾伤势,运链猛攻。 青师太冷冷的道:“黑衣帮十大天王,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声中,长剑一紧,步步逼去。 黑衣人左肩伤虽不重,但锐气受挫,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青师太上场之初,已起杀机,此时一招得手,存心把对方立毁剑下,猛吸一口真气,剑势突然加重,每一剑都运上平生气力。一时只听嘶嘶之声,盈耳不绝,一片精光,硬把黑衣人压盖下去。 黑衣人忍痛力斗,那有运功止血的机会,左肩血流如注,顷望之间,左边半身黑衣,已全被血水所濡。人也渐感不支,蒙脸黑布中,射出满包红丝的目光,宛如一头负伤猛兽,发了狂性。一条铁链,竟然舍生忘死,疯狂抡击,刷刷刷迎着青师太剑身,猛砸猛扑! 场中接连响起虎啸龙吟的金铁大震,青师太也觉一条右臂被他震得微感酸麻! “哈哈!”黑衣人厉笑乍起,右手铁链一抖一送,猛地脱手飞出,向青师太当胸直贯而入。同时双脚一顿,凌空跃起,右掌趁势使出一招“雷公劈木”,往下劈落。 青师太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把兵刃当作暗器打出,两人距离极近,猝起发难,微微一怔,铁链已如标枪般贯胸飞到。 百忙中运起功力,长剑一竖,“闭门推月”,对准铁链中央砍去! “铛!”青师太力透剑身,居然把笔直飞来的一条铁链,硬生生劈断,但她也因这一震,身躯禁不住往后连退! 不!青师大是借长剑和铁链猛力一撞之势,向后飘退,藉以闪避黑衣人的凌空一击。她虽在这一剑上砍断铁链,同时也避开了黑衣人的一招“雷公劈木”,但她却忘了还有一个黑衣人站在边上,这一飘退,正好落到另一个黑衣人身侧。 就在这刹那之间,只听身后有人喝了声:“回去!” 话声入耳,一般浪涛般劲气,撞到后心。 十八个少林僧侣,分布四周,睹状大惊,纷纷叱喝,但要想抢救,都来不及。 “好贼子,敢暗箭伤人!” “砰!”一条人影,突然像陨星泻落,身子一挡,硬接了一掌。 青师太挫腰旁闪,回头一瞧,那个先前旁观的黑衣人,此时手上也多了一条乌光闪烁的铁链,凝神而立。 他对面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劲装少年,手中握着一柄细长长剑,银光耀目,剑眉凝煞,朗目如电,瞧着黑衣人朗声笑道:“你们黑衣帮十大天王,在方某手下,已有两死一伤,再不退走,莫怪剑下无情!”青师太一见来的是西门追雪,不由心中大喜,忙道:“方贤侄,不必和他们多说,对付贼人,不妨开开杀戒!” 和青师太动手的那个黑衣人,运功止血,他因脱手飞出的铁链,被青师太砍断,手上失去兵刃。 此时趁大家全都注意在西门追雪和自己同伴身上,蓦地一个急旋,身向后跃,从一个僧侣手上夺下戒刀。 等那僧人惊觉,他早已一招“横渠中流”往青师太劈去。这一着,从他后跃、夺刀、发招,可说一气呵成,奇快无比。青师太话声才落,雪亮刀光,已电卷而来! “鼠辈找死!” 青师太怒笑一声,立即举剑还击。 另一个黑衣人手握铁链,向西门追雪从头到脚,打量一阵,才冷冷的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口气倒不小,十大天王,岂会伤在你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下?”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小爷对付你们几个黑衣帮的人,还用不着费什么大气力。” 黑衣人勃然大怒,暴喝一声:“小子看掌!” 左掌一起,以五成力道,对着西门追雪推出,右手铁链同时发难,一招“金鼓齐鸣”,随着横擂。 西门追雪脚下不丁不八,好似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直等掌风近身,左手一挥,“六合真气”陡然暴涨,以惊涛骇浪之势,向前卷去。 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西门追雪轻轻年纪,会有诺大功力,他右手铁链刚刚扫出,连人家衣角都没有碰上。只觉一阵无形潜力,汹涌而来,全身一震,再也站不住脚,直迟了三四步! 心中猛然一惊,这小子真还是个劲敌,他那会认得出对方使的,是玄门上乘的“六合真气”?还以为自己不该一念轻敌。方才一掌,只使了五成力道,才上了恶当。身形一停,立即跟着扑到,口中喝道:“好小子,瞧不出你真还有点门道。” 身临切近,铁链脚印,又是一招“左右逢源”斜扎过去。 西门追雪一连会过几个十大天王中人,知道他们招式奇诡,不易对付,当下力透长剑,“玉柱回旋”,横迎着架开铁链。这一下,又把黑衣人震得后退一步。 黑衣人两次被震,厉笑一声,手腕连翻,一连三招,同时打出,只见一片玄影,恢然撒开,往西门追雪急攻而至。 这三招,都是独特怪招,西门追雪微微一怔,他本来想试试自己功力,不使“大罗天剑”,能不能胜过人家?那知对方突出怪招,眼前一片链网,纵横交叉而来,急忙连架带闪,才把黑衣人三招攻势让开,但自己已是被人家逼退了两步。 黑衣人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嘿道:“小子,你尝到太爷的厉……” 第297章 浩劫 话声未落,耳中只听西门追雪哈哈笑道:“你别高兴!” 跟前忽然银光电闪,一片剑风,已自四面八方卷到。心中方自一惊,陡听寺外响起几声呼啸。 黑衣人铁链一横,大声喝道:“住手!” 西门追雪“大罗天剑”刚刚出手,闻声只好收起剑式,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怕了?” 黑衣人两道眼神,从黑布孔中像要喷出火来,狂笑道:“太爷容你多活一天,老七、老九,咱们走!” 西门追雪冷哼道:“你们走得了吗?” 话一出口,手横银练剑,拦住去路! 正当此时,墙头上忽然纵上四五条黑影,人影才现,已有一个苍老声音喊道:“方老弟,这几个鼠辈,只是来打个头阵的,放他们走罢!” 西门追雪一听喊话的正是钟二先生,手上长剑一收,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滚!” 黑衣人厉笑道:“三日之后,保你们五大门派鸡狗不留,你凶什么?” 话一说完,转身跃登墙头往外飞去。 此时青师太、樊太婆,都已占尽上风,但两个黑衣人,也立即虚晃一招,跟着往寺外掠出。 东方已吐鱼白,大家折腾了一夜,除了殿前罗汉阵中有三个少林弟子负了些轻伤之外,所幸并没多大乱子。 相反的,今晚来人,许天君瞧到七个披纱女子,便自行退去。 黑衣帮十大天王,则两死一伤,铩羽而去。 大家对西门追雪的武功,都感到无限惊奇。 钟二先生捋须大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今晚若非有方老弟予敌重创,迭建奇功,咱们五大门派,当真栽到了家。”西门追雪正待谦让,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一把握着他手腕,急急的道:“方老弟,老夫方才和贼于动手之时,伤佛见到老弟所使剑招,和老夫师门极相近似,而且博奥精微之处,老夫练剑数十年,根本连梦想都无法想到,老弟那套剑法,不知是何名称,传之何人,能否见告?” 他平日傲慢自大,目无馀子,这回言词之间,说得极为诚恳,一张古月似的脸上,也流露出希冀之容。 西门追雪自从在九华山初次和神州一剑相遇,第一个印象,对这位老气横秋的剑术名家极为深刻,始终和他有点格格不入。此时见他辞色恳切,倒反而觉得自己成见太深,同时也知道无法隐讳,只好据实说道:“晚辈这套剑法,名为‘大罗天剑’,出之一位前辈异人莲峰老人所传。”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脸上露出一片迷惘,低低的道:“‘大罗天剑’!莲峰老人!哦,方老弟,你是这位异人亲手所传?不知‘大罗天剑’共有几招?” 西门追雪答道:“大罗天剑共有三十六招,晚辈这套剑法是莲峰老人叫晚辈小时候一位故人代为传授的。” 司徒昌明奇异的道:“方老弟,你认识这位异人?” 西门追雪道:“晚辈小时候在东海一个岛上,见到过他老人家。” “东海一个岛上?” 司徒昌明听得全身一震,他记得师傅说过,师祖当年因师傅真气不足,对那套神奇莫测的剑法,无法练全,是以只教了十二招,当时曾有如想大成,若干年后可去东海寻他之言;但后来师傅在黄山因力敌商山四异,勉强使用剑气,伤及内腑,饮恨而没,没有再去东海的机会。自己为了完成师傅未竟之志,曾花了数十年工夫,找遍东海每一个岛屿,始终找不到这位老人,此时一听西门追雪提到东海,不由急急问道:“方老弟你可记得那叫什么岛?” 大家见神州一剑问得如此迫切,也感到暗暗惊奇。 西门追雪道:“莲花岛。” 司徒昌明和所有的人,大家谁都没听到过“莲花岛”这个名称。 但司徒昌明却神色庄重,自言自语的道:“也许就是师祖!”一面又抬目问道:“方老弟,那么令友定是莲峰老人的衣钵传人。不知他传你这套剑法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 接着又连忙解释道:“诸如,令友曾和你说过这位异人的来历,或者他在数十年之前,可有一位记名弟子等等?” 西门追雪故意好似思索了一下,道:“这位老人,以前曾在黄山莲花峰住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错,晚辈那位友人,在传晚辈剑法之前,曾说老人以前也收过一位记名弟子,因限于天赋,只学了十二招剑法……” 神州一剑神色一喜,紧张的道:“他可曾说出姓名?” 西门追雪道:“好像叫公冶……” “玄!”神州一剑没等西门追雪出口,急急补了一个“玄”字。 方玉瑶点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就是公冶……”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没等西门追雪说完,突然扑的一声,往西门追雪面前跪了下去,口中大声说道:“弟子司徒昌明,拜见师叔!” 他这一举动,在场老一辈的人,早已听出端倪;但几个年轻的,却瞧得无限惊奇。 西门追雪急忙闪开,一面急急叫道:“老前辈快不可如此!” 神州一剑那肯站起,一面又道:“方师叔请恕弟子不知之罪。” 静因师太瞧得过意不去,连忙笑道:“司徒道兄年高德劭,快请起来再说!”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脸上一片肃穆,恭恭敬敬的道:“闻道有先后,岂能从年龄衡量,方师叔是司徒昌明的长辈,礼岂可废?” 西门追雪被他闹得俊脸通红,急得嗫嚅的道:“老前辈这般称呼,晚辈如何敢当,何况晚辈只蒙莲峰老人收为记名弟子!” 司徒昌明正色道:“先师当日也只是师祖的记名弟子。” 钟二先生知道司徒昌明为人,在旁笑道:“方老弟,武林之中,首重师道,司徒老哥说得不错,你还是认了这位师侄吧!” 西门追雪尴尬的点点头道:“晚辈敬遵老前辈吩咐,那么也快请起来咯!” 他一时那好称司徒昌明做师侄,只好含糊的说着。 神州一剑心中一喜,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叔”,方始站起身来,而且对西门追雪辞色十分恭谨。 广明大师双手合十,向神州一剑笑道:“阿弥陀佛?老檀越数十年苦心,终于找到了一位师叔,贫衲也想找一位师叔,好光大少林门户呢!” 他这一说,把大家都引得笑了起来。 钟二先生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也笑着说道:“如今这个时候,总该再没有贼人来了?大家也辛苦了一个晚上,不如先到里面用些早餐,也好休息了。” 广明大师合十道:“不错,贫衲差点忘了,里面已替诸位准备好了早餐,再迟怕要凉了。” 大家一夜劳顿,也全都感到腹中饥饿,这就鱼贯进入精舍。 果然敞厅上已摆好两席碗筷,一锅热腾腾的稀饭,两笼素包,当下各自入席。 钟二先生呷了一口稀饭,攒眉叹道:“黑衣帮十大天王,昨晚虽然铩羽而去,但听他们临去时的口气,恐怕三日之后,还会大举来犯,尤其敝师叔和七宝大士门下,都在少室现身,莽莽江湖,看来真有一场浩劫哩!” 瓢浮子微微一笑道:“这倒不必担心,许天君和祁连门下,虽在少室同时出现,但这两方互有因果,也许可以互相牵制。 可虑的还是玄黄教,昨晚除了令师叔匆匆来去,主脑人物一个未见,已把咱们困扰了一个晚上,黑衣帮的十大天王,无非好大喜功,只是前来探探虚实之人,其中恐怕另有高手。” 青师太道:“道兄是说关外的黑衣帮主?” 瓢浮子点点头,又摇头道:“这也只是贫道推测之事,十大天王既到中原,黑衣帮主亲自赶来,也在意中。不过贫道认为可能其中还有一个和玄黄教九阴妖妇沆瀣一气的魔头,似乎在玄黄教开坛之前,向四处邀约帮手。” 钟二先生张目道:“这又是谁?” 瓢浮子道:“贫道只是有此感觉,因为像令师叔许天君,像关外的黑衣帮,一个是数十年没有出山的人物,一批是从不踏人关内一步的神秘组织。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赶来,岂非玄黄教正有人四处邀约能人而何?” 静因师太愤怒的道:“这可能就是先师兄的逆徒龙步青所为!” 瓢浮子摇头道:“这倒和龙步青无关。” 西门追雪奇道:“那么老前辈说的是谁?” 瓢浮子双手一摊道:“这个老道就无法知道了,不过照情形看来,九阴妖妇犹自坐镇玄黄教总坛,既未出马,这些几十年不出的魔头,决非九阴妖妇门下一个总坛主龙步青所能请得动。那么显然四处邀人的另有其人,而且此人在过去的身份地位,也决不会低于九阴妖妇之下,是可断言。” 钟二先生手捋长须,沉吟道:“这又奇了,道友猜测的人,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吗?” 大家的目光,都瞧着瓢浮子! 第298章 信号 于是瓢浮子又补充道:“其实九阴妖妇,也只是近几个月才出现的,从前又有谁知道江湖上有九**人其人?但这个人能够把像令师叔许天君、祁连女妖七宝大士以及黑衣帮的人拉出来,不但声望地位,不会低过九阴妖妇,容或还凌驾九阴妖妇之上。” 钟二先生抬头道:“如此说来,这人可能和敝师叔是同一代的人,这……还有谁?倒真令人难以想得出来!” 樊秋云突然插口道:“诸位老前辈,晚辈猜想,这人一定是七指煞君。” “七指煞君!” 钟二先生重复说了一遍,他心中早已怀疑,替九阴妖妇奔走约人的,除了七指煞君,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因西门追雪说过,此人被莲峰老人禁闭黄山五十年,不准他再和五大门派为仇,是以未便开口。 “唔!”瓢浮子似乎也有同感,轻唔了声。 西门追雪心中也不禁动摇起来,自然不好再说。 大家沉默有顷,忽见一个灰衣僧人气急败坏的跑了进来,向广明大师躬身道“启禀方丈,方才据前往山前换班的师兄们来报,昨晚值岗寺前左右两侧林中的二十四位师兄,已悉遭敌人暗算。” 广明大师浓眉一剔,问道:“当时他们可有求援信号?” 灰袖僧人摇头道:“师兄们因方丈有谕,如果敌人不闯入设伏范围之内,不得露出形迹,昨晚第九、十两段林中,始终没有动静。” 广明大师又道:“他们中了何种暗算,可有查明?” 灰袖僧人道:“值班师兄们已把二十四位师兄的法体运回,是被敌人用重手法击毙的。” 广明大师脸罩寒霜,挥手道:“你传谕轮值弟子,赶速返岗,严密戒备,殉难弟子,暂交法事堂办理善后。” 灰衣僧人领命退出。 早晨的阳光,和照而清新地照人窗棂,但每个人脸上,却都笼罩着凝重之色。 尤其是昆仑名宿钟二先生,此时身为五大门派的领袖,眼看五大门派的人,已全在这里,其中还包括了五大门派以外的高手,如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青师太、飘浮子等人。 但对方连正主还没出现,就把少林寺扰得鸡犬不宁,而且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的魔头,像师叔许天君,像祁连女妖,像关外的黑衣帮,接二连三而来。 没有出面的,还不知被勾引出了多少,道消魔长,群魔乱舞。 三日之后也好,端午之后也好,自己这边,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当真不堪设想…… 就在大家没有作声的当儿,蓦地空中连续响起“铛”“铛”钟声! 这钟声清越辽远,声闻全山,还是从少林寺前殿传出。 钟声乍起,广明大师脸上神色,倏忽变幻,凝神倾听! 少林寺鸣钟次数,平日都有一定规定,早晚功课,三声即止,普通集会五响,七响是掌门人临时召集全寺僧侣之用,九响有贵宾莅止,十三响发现敌踪、全寺戒备,十五响强敌人侵、群起拦击的信号。 如今五大门派集会少林,把早晚功课、普通集会的钟声,临时取消,掌门人既没有召集全寺僧侣,除了贵宾贲临,就是发现敌踪! 钟声还在连续响着,蹈蹈不停。 广明大师数过九响,脸色更显得凝重,倏然站起,沉声道:“诸位道长,目前本寺已发现敌踪了。” 话声未落,钟声已敲到十五响,骤然停止! 钟二先生脸凝重霜,点头道:“咱们还是各按分配职司,分头行事。司徒老哥,走,咱们正面迎敌去!” 大家全都纷纷站起,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恭敬地朝西门追雪躬身道:“师叔请!” 此时精舍外面,又匆匆奔进一灰袖僧人,脸色惶急,气咻咻地朝广明大师双掌合十,躬身道:“启禀方丈,本寺已有强敌压境。” 广明大师问道:“敌人从哪一方向来的?” 灰袖僧人道:“由前山大路而来。” 钟二先生问道:“大师傅,前山一共来了多少敌人?” 灰袖僧人道:“据轮值山门师兄传报,好像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钟二先生微微一愣,沉吟不语。 神州一剑朗声一笑:“大师傅可知来的是何等样人?” 灰袖僧人张目摇头,慑懦的道:“据说来人武功极高,身法快速,从前山飞弛而来,路旁值岗的师兄们,没人能够拦截得住,此刻恐怕已抵寺前。” 广明大师沉声道:“巡山弟子可有人负伤?” 灰袖僧人道:“师兄们只是拦截不住,并没有人受伤。” 钟二先生自然知道,目前少室北麓,从山脚直到寺前,一路上到处都有少林僧侣的明岗暗卡,和巡山弟子,来人一路如飞,连闯关卡,无人能够拦得住,这份功力,就不同寻常,这就接口道:“老夫前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物,胆敢独闯少林!” 广明大师双目冒火,沉声道:“传谕守护山门的十八个弟子,立即移出山门,务必把敌人困住。” 大家正待往门外走去,院中又传来一陈急促步声,另一个灰衣僧人,急匆匆赶人。 瞧到广明大师,来不及行礼,就急急的说道:“启禀方丈,方才轮值山前的师兄传报,那敌人从大路一路闯过第四段之后,忽然口发长笑,身影冲天直上,踏着树梢而行,瞬间不见,不知隐匿林中,还是业已退走。日前各处师兄们,都已结阵戒备,是否需要搜索全山?特来请示。” 广明大师还没答话,忽听左方不远,响起一阵“叮”“叮”清磬! 广明大师双眼一睁,喝道:“伽蓝殿有警,敌人已经身入阵中!” 话声一落,立即向武当元真子合十道:“请道友和傅少侠几位,在此稍候,贫衲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个能够直闯少林重关的到底是谁?” 他不等元真子答话,僧袍一撩,提起禅杖,纵身往外掠去。 钟二先生知道广明大师因少林寺一再被人闯入,动了真怒,这就微微一笑,向大家说道:“目前本寺只发现了一个敌人,咱们也无须全体出动,诸位道友,还是在这里略事休息,老夫出去瞧瞧就是。” 瓢浮子接口道:“贫道陪钟前辈一行如何?”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道:“晚辈也想出去走走。” 钟二先生点头道:“好好,咱们三人一起去也好。”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自从知道西门追雪是他师叔之后,一向骄傲自大的人,也敛迹不少,此时一见三人起身走出,也就含笑坐了下来。 却说广明大师满腔俱怒,手提禅杖,踏上屋脊,远远望去,只见伽蓝殿屋顶,果然人影错落。一个敌人已被寺中十来个弟子团团围住! 不!伽监殿四周,也围了不少僧侣,目光掠过,立即接连几个起落,身如电射,往伽蓝殿赶去。 那知就在广明大师要到未到之际,蓦听一声长笑,身形冲天飞起,一下子从众弟子头上惊过,宛若一头巨鹰,直向后院飞去,口中大声说道:“你们方丈,究在何处?” 广明大师猛提一口真气,双脚一点,身子跟着跃起,半空中往那人迎去,厉声喝道:“少林方丈,就是贫衲。” “哈哈,老朽找得好不容易!” 那人一听少林万丈现身迎来,立即身形飘落,在屋瓦上站定。 广明大师也同时赶到,手拄禅杖,沉声喝道:“檀越何方高人,敢擅闯少林寺?” 他这同掠近,业已瞧清来人是一个身穿蓝袍,颊蓄山羊胡子的老头,“四恶”中的生死笔独孤偓! 此时一张瘦削脸上,满是汗水,他举起大袖拭了下,正待开口 广明大师瞧清来人,微微一愣,依然沉声道:“想不到驾临敝寺的竟然是独孤老檀越,无怪少林门下弟子,莫想阻拦得了。不知老檀越要找贫衲,有何赐教?” 他显然因独孤偓连闯关卡,心头不豫。 广明大师话声才落,刷刷刷,又是三条人影,浮空急掠而至!正是钟二先生、飘浮子和西门追雪三人。 西门追雪一见来的是独孤偓,赶紧上前行礼喜道:“原来是独孤老前辈驾到!” 独孤偓只匆匆和西门追雪点了个头,道:“方老第也在这里。”一面又向钟二先生、飘浮子两人略一抱拳,便朝广明大师笑道:“老朽匆匆赶来,不及通报,大师请恕老朽擅闯贵寺之罪。” 瓢浮子自然听得出独孤偓口气,但因广明大师脸色不快,怕双方引起误会,连忙哈哈笑道:“独孤老哥巴巴的赶来,想必有什么惊人消息见告?” 广明大师听得脸上一红,独孤偓点头道:“不错,老朽昨晚听到一件极重要之事,才漏夜急赶,总算赶到这儿,就是要找钟前辈和大师而来。” 广明大师听说人家连夜急赶,有重要消息见告,心中更觉歉然,急忙合掌道:“贫衲适才失礼之处,老檀越多多海涵。” 独孤偓慌忙还礼道:“大师好说,老朽不待通报,擅闯贵寺,虽系急事,也确有不对之处。” 钟二先生接口道:“大家全非外人,倒不必客气,只是独孤老哥连夜急赶,就可想见事非寻常,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请到里面详谈罢。” 第299章 大典 钟二先生一行,也引着独孤偓步入精舍。 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青师太、静因师太、元真子等正在精舍静候消息,一见钟二先生、瓢浮子、广明大师、西门追雪四人,陪着生死笔独孤偓进来,大家全都一怔。 好在都是熟人,让坐之后,青师太首先向广明大师问道:“大师,敌人是否业已退走?” 瓢浮子耸肩笑道:“来人不但没有退走,反而登堂入室来了。” 独孤偓慌忙抱拳道:“老朽赶上黄山菩提庵,适逢师太外出,不想也已在这里了。” 青师太诧异的道:“独孤大侠赶去黄山,不知有甚见教?” 独孤偓道:“不过这项消息,目前已不算重要,而且方老弟业已在此,诸位想来早已听他说过,老朽昨晚连夜攒程,赶来少室,却是另有一项惊人消息,向诸位报告。” 大家见他说得郑重,所有目光,不禁全都向他瞧去。 青师太笑道:“独孤大侠交游遍天下,消息倒真不少!” 广明大师搔着肥胖脑袋,问道:“老檀越所得消息,不知是那一方面的?” 独孤偓道:“老朽风闻玄黄教因五大门派集会嵩山,是以阴谋在端午之如能把五大门派一举歼灭,那么他们开坛之日,就可使江湖震动,稳为武林霸主……” 说到这里,略为一顿,又道:“他们也知道五大门派在黄山之役,虽然元气大伤,但五派联合,实力还是不可轻侮,而且还怕五大门派为了湔仇雪耻,定然暗中也在四出邀请能手。诸如不在五大门派以内的青城、邛崃、终南,届时定会加盟,一剑、双拐、三奇,自然也站在五大门派一边。因此他们不得不四出邀约臭味相投的高手,来作万全准备,同时先发制人。” 钟二先生听得连连点头,一边捋须道:“独孤老哥分析敌情,可谓精辟之至,青城铁肩道友,也已接到玄黄教请柬,答应在端午之前,到此会齐;终南派皓首神龙庞老哥,也届时必到,只有邛崃哭广居士,派去联系的人,并未遇上,不知是否能来?” 独孤偓等他说完,依然继续说道:“玄黄教这次邀约的人物,却非同小可,已有七十年来未履江湖的许天君,担任了玄黄教总护法,还有苗山披麻教、长白黑衣帮,全都应邀远来中原。” 钟二先生苦笑道:“许师叔和黑衣帮的十大天王,昨晚先后全都来过。” 独孤偓吃惊道:“许天君已经来过了?” 钟二先生简扼地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独孤偓道:“这么说来,连七宝大士也有再次出山之意?”接着又道:“这些消息,虽足惊人,但还有最厉害的人物,替玄黄教撑上了腰……” “还有最厉害的人物?” 钟二先生听得心头大凛,普天之下,比自己还高出一辈的人物,正派中早已凋零尽净,就是邪门歪道中,除当年叛离昆仑的师叔许天君,和祁连女妖七宝大士之外,那里还数得出人来? 神州一剑和瓢浮子也同声问道:“那又是谁?” 独孤偓伸出两个指头,道:“据说‘南箕北斗’也答应了玄黄教,替他们主持开坛大典。” 钟二先生惊奇的瞧了瓢浮子一眼,道:“当年号称‘武林三逸’的‘南箕北斗’这两位老前辈尚在人世?他们怎会答应替玄黄教主持典礼?”要知“南箕北斗”,当年和飘浮子的师傅南山野叟,合称“武林三逸”。即使早在数十年前,也从不过问江湖之事,而人也极其正派,真是武林中的隐逸一流,这会不知怎的竟然答应玄黄教主持起开坛大典来。 飘浮子也皱了皱双眉,答不出所以然来。 独孤偓又道:“这个消息,虽然足可震撼武林,但那是玄黄教开坛那天的事,目下来说,还早着一点,用不着老朽漏夜急赶!” 青师太道:“难道独孤大侠,还有惊人消息?” 独孤偓点头道:“不错,老朽是……” 他话声还没出口,突然听到精舍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这脚步声虽然并不算重,但在座之人,全都数得上武林一流高手,尤其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还以为外面又有什么紧急情况,是以众目一转,全向门外望去。 只见急匆匆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缩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手捧药箱,身子佝偻。才一跨入精舍,两颗眼珠骨碌碌一转,立即开口嚷道:“大家全在这里?你们倒好生舒服,这时候居然还在围坐品茶,天南地北的闲扯谈!” 瓢浮子一见来人,即站起身子,叫了声:“大师兄!” 原来来人正是百草仙翁葛长庚,因他和少林寺已故掌门古月大师乃是多年至交,寺中僧侣全都认识,故而不须通报,就走了进来。他把药箱往桌上一放,便朝钟二先生和神州一剑道:“你们可知道玄黄教要在三日之内,大举犯山?而且准备只要和五大门派互相勾结过的,都鸡犬不留……” 钟二先生突然霜眉一竖,愤然道:“玄黄教真欺人太甚!” 葛长庚摇头道:“一点也不甚!你道这回他们请出了些什么人物?” 钟二先生道:“方才独孤老哥已经说过一个大概,玄黄教居然把‘南箕北斗’两位都请出来了。” 葛长庚翻着眼道:“这两位老前辈虽然答应届时观礼,但以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可能会帮着玄黄教亲自出手。嘿嘿!我说的是三日之内,来歼灭咱们这些人的人,唠,你瞧我这假牛鼻跑得一身臭汗,就是为了这批牛鬼蛇神,着实不易对付,咱们得赶早准备才好!” 独孤偓大笑道:“老朽也是为了得到玄黄教要在三日之后大举扫荡少林的消息,才漏夜赶来。” 葛仙翁双目一睁,奇道:“独孤老儿,你也听到了?” 独孤偓点头道:“老朽风闻这次来犯敌人,共有三拨:第一拨是玄黄教总坛主龙步青率领的教中高手;第二拨是苗山披麻教;第三拨是长白黑衣教。他们号称三教联盟,和中原各大门派一见真章。” 葛仙翁大拇指一翘,道:“独孤老儿果然是顺风耳,这消息我假牛鼻还当是独得之秘哩!”说到这里,朝广明大师笑了笑,又道:“不过目下又加了一拨来接收少林寺的人。” 广明大师奇道:“仙翁说的是那一拨人,要来接收敝寺?” 葛仙翁缩了缩头道:“枯骨寺。” “枯骨寺!” 广明大师听得脸色骤变! 葛仙翁又补充道:“听说枯骨如来还邀了他同门师弟十万大山伏兽尊者助阵。” 钟二先生咨嗟道:“这些八荒凶人,怎会同时出现?唉,道消魔长,这是群魔乱舞的天下了!” 葛仙翁冷冷的道:“那还不是金枫令主替玄黄教九阴妖妇出的主意。”“大师兄,金枫令主是谁?他能请得到这些人物?” 大家从没听到过江湖上还有“金枫令主”这号人物?不由全都向他瞧去。 目前江湖上最熟悉武林掌故的人,就首推百草仙翁葛长庚了,他既说出“金枫令主”来,定然知道此人的出身来历。 葛仙翁得意的打了个哈哈道:“你们总知道当年在六绍山举行群魔大会的群魔盟主是谁?” 钟二先生哦道:“你是说黑星君桑无天?” 葛仙翁眯着眼道:“黑星君桑五天比勾漏双魔早死了十余年,他恶贯满盈,是在五大门派扫荡群魔之际,丧在少林大悲禅师‘光明拳’下。” 广明大师无限感慨的喟然叹道:“当年五大门派扫荡群魔之日,五大门派何等声势,可惜后来正当几位老掌门人去世不久,又出现了勾漏双魔,咱们五大门派的先人,在这一仗上伤亡殆尽,以致许多高深武学,因而失传,即如我佛如来留传下来的‘光明拳’,也就是队那时起才失传的。” 葛长庚却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道:“金枫令主,就是当年黑星君后人桑鹫。” 钟二先生哦了一声,葛长庚又道:“他在二十前,投奔九**人,当上了九阴谷总管,九**人有意创立玄黄教,就要他出任该教总护法金枫令主,辅佐总坛主龙步青,他为了卖力起见,又拉出商山四异,担任了玄黄教护法。 这是几个月以前的事,目前情形,又有了不同,因为五大门派,集会嵩山,江湖上盛传青城、邛崃、终南三派,也有联盟对付玄黄教之说,同时一剑、双拐、三奇中人,也全到了少林寺。 玄黄教因诸位这一联合,声势甚盛,于是金枫令主又自告奋勇,替九**人四出邀人,同时还建议九**人提高护法地位,不仅不受教主节制,而且还高过教主,成为玄黄教教主上宾,职备咨询,以便延揽群魔,同时请出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的许天君,担任了总护法职务。” “哦!”大家听他这么一说,方始明白,像关外黑衣帮、苗山披麻教、甚至像许天君这一类人物,原来都是金枫令主桑鹫请出来的! 第300章 妄想 广明大师向四下少林弟子挥手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各回岗位去吧!” 一众僧侣,立即施了一礼,纷纷退走。 飘浮子听着大师兄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九**人一再向西门追雪叮嘱的那一番话,不由心中一动;但因此时有多人在座,未便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青师太瞧了大家一眼,沉声道:“玄黄教既然大举发动,分成四拨来犯,古人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咱们目下的人手,还不见得输过人家,钟前辈领导群伦,何不把人手略予调整,也分作四拨迎敌?” 葛长庚摇手道:“老师太,你别急,我假牛鼻还有话没说完哩!”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笑道:“你和独孤老哥,当真有这许多消息?” 葛长庚哈哈笑道:“这个自然,坏消息说了,还有好消息,也值得一提,最近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天地教,这批人行踪神秘,谁也摸不清他们路数,不过江湖上却流行了两句话,叫做‘天地一出,玄黄失色’,他们似乎摆明着向玄黄教挑战。” 飘浮子立即把自己和西门追雪目睹天地教开坛之事,向葛长庚说了一遍。 葛长庚搔搔头皮,笑道:“这倒好,雪山琼宫也卷入了这场游戏,可大有热闹瞧哩!” 钟二先生沉吟半晌,才道:“天地教和咱们虽然为友的成份多过为敌,但咱们总不能仰赖别人,青师太说得不错,目前情势不同,确有重新分配人手的需要,大家不妨各抒高见,拟订应付之道。” 蓑衣丈人接口道:“据老朽所知,苗山披麻教,在苗疆一带,素以妖言惑蛊愚夫愚妇,平日善于用蛊,如让他们逼近少室峰下,伤人必多,老朽自问还差可胜任,只要大师拨上一队贵寺的‘罗汉阵’,或可把他们阻挡山下。” 钟二先生点头道:“谷老哥久走苗疆,自然深谙制蛊之道,不知还有那几位,愿意协同谷老哥,拦阻披麻教的?” 他此话一出,峨嵋白云子起身向钟二先生讨令。 钟二先生略为颔首。 静因师太也起身道:“方才葛仙翁曾说玄黄教第一拨人,既由先师兄门下叛徒龙步青所率领,贫道之意,这一拨人,就交由贫道和敝师侄西门追雪去会会他吧!” 青师太也道:“贫尼师徒就讨个便宜,迎战已铩羽而去的黑衣帮就是。” 神州一剑笑道:“老夫也有此意,咱们就做个一路也好。” 钟二先生还没开口,樊太婆起身道:“老身和枯骨寺和尚有一段梁子……” 广明大师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枯骨寺这批孽障,冲着敝寺而来,贫僧倒要见识他们有点什么门道,要想接收敝寺?” 钟二先生摇手道:“枯骨如来,武功入化,何况还有他师弟伏兽天尊同来,可说是四拨人中,最难斗的一路。 “老夫之意,广明大师身为一寺之主,就统领少林寺僧侣,会合元真道友武当门下弟子,带同小徒傅青圭、峨嵋门下邱玉奇、公孙瑶红,负责阻挡犯山猛兽,老朽和飘浮子道友、独孤老哥、樊婆祖孙,对付枯骨如来,较为妥当。” 葛仙翁见只剩自己一人,还没分配工作,不由急道:“那么你要我假牛鼻子干啥?” 钟二先生笑道:“葛老哥游戏风尘,济人为怀,不宜和敌人对敌。” 葛长庚道:“钟老兄,你这算什么话,难道瞧不起我这假牛鼻子?” 钟二先生道:“咱们几十年交情,怎会瞧不起你?只是还有一项重大责任,倒想请老哥偏劳。” 葛长庚瞪目道:“你说,你说!” 钟二先生笑了笑道:“葛老哥身得南山老前辈真传,不但医术神通,轻功一道,尤为侪辈之冠……” 葛长庚笑叱道:“你别给我假牛鼻戴高帽子!” 钟二先生续道:“葛老哥在江湖上,素有好好先生之名,无论黑白两道,身患重伤,你总是一视同仁,无不悉予治疗……” 葛仙翁道:“这是医者有割股之心。” 钟二先生道:“因此葛老哥在江湖上没有一个仇家……” 葛仙翁点头道:“这倒是事实。” 钟二先生又道:“这次玄黄教勾结许多魔头,大举进犯少林,意图消灭咱们在场之人,葛老哥可能并不在内。” 葛仙翁脸色一沉道:“难道我假牛鼻是贪生怕死的人?” 钟二先生道:“非也,他们既有一举歼灭五大门派之心,嵩山数十里方圆,可能就派人扼守,以窥我方动静,甚至隐伏高手,不让咱们的人有一个漏网,葛老哥不在他们预计的名单之内,自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老夫推想青城铁肩道友,和终南皓首神龙庞老哥,可能已在赶来嵩山的路上,务请葛老哥迎上他们,要他们千万留意偷袭,免被贼人们个别下手,如能赶来嵩山会合,自然更好。” 葛长庚乱蓬蓬的脑袋一缩,哈哈笑道:“原来你绕着大圈子,是要假牛鼻替你卖命,讨救兵去的,好,假牛鼻这就跑一趟,可是来犯强敌,所带猛兽极多,各位千万轻敌不得,假牛鼻告辞了。” 语音一落,抱起桌上那只朱红药箱,嗤地一声,身形如箭,已激射而起。 大家怔怔望着百仙翁葛长庚淡烟般身形,在精舍外消失。 钟二先生回头道:“诸位既已重新分配了任务,昨晚一宵未睡,此时正好各自休息,贼人们虽有三日之言,但也可能在今晚来犯,咱们宁可多加小心的好。” 众人纷纷起座,神州—剑司徒昌明走到西门追雪面前,兜头一揖道:“方师叔可否把‘大罗天剑’,赐演一遍,让弟子得能一窥全貌?” 他词色极为恳切,满露希冀。 西门追雪知他数十年来,立誓要探索这套剑法,才改名司徒昌明,一时不好峻拒,只得含笑站起,点头道:“方某初学乍练,尚有许多不能领悟之处,大家正好互相切磋。” 神州一剑听西门追雪已经答应,不由大喜过望,一面慌忙惶恐的道:“弟子只凭先师—招剑法,研练四十年,苦无门径可循,师叔能惠允演绎,实是弟子多年不敢妄想之事,互相切磋,如何敢当?” 他说得词色恭顺,口口声声的“师叔”“弟子”,直叫得西门追雪一张俊脸红透。 大家因西门追雪的武功,只有数月不见,已突飞猛进,高到令人称奇,此刻听说他要表演一套“大罗天剑”,也全都精神抖擞,睁大目光,准备—开眼界。 其中尤其美育霓、樊秋云、谷飞莺三姑娘,更是兴高采烈,妙目流注,一要不要地瞧着心上人。 西门追雪缓缓抽出寒光如银,剑身细长白的银练剑,走落中庭,向大家抱拳作揖,说了声:“诸位老前辈,请恕晚辈献丑!” 光看他青衫飘忽,足不扬尘的从容走落庭前,已是潇洒无比,引起大家一阵掌声。 话声一落,俊脸虽然含着笑容,但已司—看出他正心诚意,凝构沉气,流露出如玉莹光。 接着两手向上一抱,星目微仰,左手剑诀,斜向上引,右手银练剑,劫尖朗天,使出“大罗天剑”的起手式“遥叩天阙”。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西门追雪剑上,只觉光凭这一起手式,便可看出这套剑法,果然光明正大,气势磅礴,使人有博大精深之感! 西门追雪剑式乍展,右腕一振,剑尖“嗡”然有声,立时漾起无数剑影,剑光流动,宛若天机云锦,绚丽缤纷,谁也没看清他这一剑是如何发出来的! 从这一剑开始,接连下去,谁也分不清他发剑招式!只觉一片剑影,纵横交织,一柄银练剑化作缕缕精练,由一而十,由十而百,漫天盘旋。 当真像一缕银丝织成的网罗,悬空长挂。 这时大家眼前,已看不清西门追雪的身形,因为在日光之下,耀眼剑光,实在太过强烈,但如果低下头去,漫天剑网,在日光照晒之下,却可清晰地看到一幅细密的网影,斜斜印在地上。 这片网影之中,正有一条淡淡黑影,在腾跃飞翔。 五大门派中昆仑、峨嵋、崆峒,全以剑法出名,青师太也是用剑高手,但此时瞧着西门追雪的“大罗天剑”,竟会瞠目结舌,看不出半点头绪,不由回头向身侧静因师太低声叹道:“我们枉自练了一辈子的剑,像这种剑法,真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静因师太心头虽是无限惊喜,但西门追雪总究是自己师侄,青师太固然出自内心的老实话,自己却不得不客气的道:“师太好说,这套剑法虽出异人所传,精深博奥,但琪儿总还是初学乍练,功力不足。” 她话声未落,钟二先生接口笑道:“道友认为老弟功力不足吗?哈哈,依老夫看来,方老弟不但剑法已得神髓,而且内力之深,恐怕还在你我等人之上。这套剑法,如无特殊功力,决难挥洒自如哩!” 第301章 丧乐 瓢浮子点头道:“钟前辈说得不错,贫道听西门老弟说过,这套剑法,必须以气驭剑,当年司徒老哥的尊师神州剑客公冶老前辈,就是因为本身真气不足,无法再练。西门老弟在练剑之前,还蒙异人赐了三粒‘翠玉莲实’,练成‘六合真气’才能开始练剑。” “六合真气?” 钟二先生话刚出口,静因师太陡然想起自己在黄山被恶郎君崔如风蛇形剑所伤,当时曾有一位自称是西门追雪朋友的白衣少年,送来一颗“翠玉莲实”,自己服了之后,不仅蛇毒顿解,而且内力也似乎比以前大有精进。 昨晚听西门追雪说起雪山琼宫中人,全是身穿白衣,还当这颗“翠玉莲实”,是雪山琼宫中人所赐,因为大家忙着防御敌人,没问清楚,这回听瓢浮子说起传西门追雪剑法的异人,在练剑之前,还赐了三颗“翠玉莲实”之言,不由急急问道:“翠玉莲……” 她“实”字还没出口,陡觉身前寒气砭骨,同时身子似乎被人拉了一下,耳边只听青师太喝一声:“快退!” 急忙依言后退了几步,举目瞧去,但见庭中剑风嘶嘶,五丈方圆,已被一片耀眼精光,完全淹没。大家全已退入廓下,脸露惊异! 静因师太想不到西门追雪剑法已有这般出神入化之境,心头一阵惊喜,忍不住目蕴泪光,暗暗祷告:“大师兄英灵有知,琪儿果然不负你期望,不但足以雪耻报仇,抑且可以领导武林,为你扬眉吐气了!” 漫天剑气,一片精光,嘎然而收,西门追雪气定神闲地手抱长剑,卓立中庭。 大家因为这套“大罗天剑”实在太以奇奥,除了起手式之外,根本连一招也没有瞧清楚,是以连他到底练到第几招了,都没人知道。 此时倏然收剑,大家还张着眼睛直瞧。 钟二先生朗声吟道:“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老剑器行中这四句诗,西门老弟足可当之无愧!” 西门追雪连忙躬身道:“老前辈过奖!” 大家给钟二先生一嚷,才发觉西门追雪已演练完毕,不由竭力鼓起掌来,把西门追雪的话声,都掩盖了下去。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自从西门追雪展开剑势,他聚精会神,一直睁着两道炯炯目光,连霎都不肯霎一下。 这也难怪,他四十年来梦寐难求的这套剑法,今天得尝夙愿,得窥全貌,那肯轻易放过? 恁他四十年精心苦研,但终究限于一招剑法,何况“大罗天剑”,博奥精深,含蕴天地造化至理的高深武学,又岂是仅凭臆测,所能寻求?是以他瞧着西门追雪剑势,简直目不暇接,如有所悟,又若有所失,一时汲汲然,茫茫然,定着目光如醉如痴。 此时听到掌声雷动,突然如梦初醒,扑的一声,往西门追雪面前跪去,口中说道:“弟子愚钝,蒙师叔现身说法,但三十六招剑法,仅仅看懂了前面三招,从四至十二,还能勉强分辨,但十二招之后,却如一片汪洋,浩瀚无际,再也瞧不真切,不过既是如此,已胜过弟子四十年摸索,得益非浅了!” 西门追雪急忙把他拉起,涨红脸道:“司徒老哥如不嫌弃,我们不妨平辈论交,师叔这个称呼,小弟实在担当不起。” 神州一剑正色道:“辈份如此,岂可以年龄而论?” 西门追雪道:“公冶玄前辈,虽是小弟记名师傅门下,但早在数十年前,就是称他一声前辈,也并不为过,我们各论各的交情,司徒老哥不可再推了。” 钟二先生、飘浮子、静因师太等人,也都纷纷劝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才算不再坚持,答应和西门追雪平辈论交。 西门追雪因“大罗天剑”十二招以后,必须练成“六合真气”,以气驭剑,才能发挥威力。 十二招以前,只是招式较为精奥,运剑之时,毋须使气,这就是当年公冶玄只练到十二招剑法的缘故。一面并说出愿意把前面十二式,和司徒昌明互相研练。 神州一剑听西门追雪口气,愿意把前面十二式相传,自然喜出望外。 这时大家也因西门追雪剑法已经练完,昨夜一宵未睡,今晚可能有敌人来犯,急需休息,便纷纷回转静室。 西门追雪也就不再客气,把“大罗天剑”前面一十二招剑式,缓缓展开,重新演练了一追。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练剑数十年,只有一招剑法,他还能精钻窍究,探讨玄秘,悟出许多变化,这会西门追雪一招一式的逐一施展,他自然心领神会,默默记住。 等西门追雪练完十二招剑法,便笑着道:“西门老弟,你让老哥哥依样画葫芦,演练一遍,瞧瞧可有错误?” 说着从肩头拔下长剑,正心澄虑,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西门追雪瞧着他练完十二招剑法,不但丝毫没错,而且还纯熟无比,不像是新会初学,不由大为惊奇,道:“啊!司徒老哥哥,你真了不起,这套剑法,看来简单明了。实则玄奥无比,小弟足足练了三个月,才算勉强学会呢。” 神州一剑哈哈大笑道:“老弟台,这一十二招剑法,虽然深奥,老哥哥四十年玄思冥索,苦苦推求,总有脉络可循,经你方才缓慢演练了一遍之后,老哥哥早巳心领神会,豁然贯通了。” 说到这里,收起长剑,又道:“唔,西门老弟,你一晚未睡,快去休息一会吧,说不定贼人今晚就来,哈哈,老哥哥拜赐剑招,正好以贼试剑!” 说着,飘然往外走去。 西门追雪虽然不累,但想到夜晚可能有事,此时正好先养好神,也就回转静室,休息去了。 三天时光,晃眼过去。 青城铁肩道人,终南皓首神龙和邛崃哭广居士,一个也没有赶到。 少林寺在严密戒备,和四拨人分头守护下,安然度过了两晚三天。 这是第三个晚上了,月黑星稀,山风渐烈! 少室峰下,一片漆黑,一片静谧! 忽然从遥远的山岗上,连续传来虎啸狮吼,此起彼落,越来越近!一大群宿鸟,惊恐而快速地掠过天空,证明兽群业已审抵山下。 这当然是伏兽天尊了! 怪啸之后,又突然静寂下来,这种静寂更加重了紧张气氛。 过了一会,少室峰西南角上,又咆哮起几声厉吼,一鸣乍起,刹那间,啸声满山,在深夜中听来,凄厉刺耳,极是慑人。 饶你少林寺僧侣们个个身怀武功,早有准备,也不禁听得毛骨悚然,胆颤心惊。 但他们虽在相互厉吼,敢情到达少室峰西南之后,便不再逼近,是以听来不远,声音却好像已经停在那里。 兽嗥才落,少林寺东南角上,突然因风传来一阵弦管吹打之声。 这乐声奏的是出殡用的丧乐,音调尖锐,难听己极,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深山半夜,听来更使人有一种悲惨凄切的感觉。 此时少林寺大雄宝殿上,虽然只有佛前一盏琉璃灯,吐着暗淡灯光,但殿上殿下,却有几组人在暗中守候,静待敌人光临。 这几组人因为迎接的对象不同,是以除了广明大师和武当元真子为首的一拨人,职司对付猛兽,早巳不在之外,其余的人,分成了几拨,各自围坐,以免临时自己人混乱。 这一阵丧乐才一传来,蓑衣丈人谷守真便悄悄向峨嵋白云子说道:“道兄,披麻教的人已经到了。” 白云子霍地站起,问道:“丈人是说这阵丧乐?” 谷守真颔首道:“披麻教惯于装神作鬼,他们一贯伎俩,就是利用这种刺耳丧乐,先声夺人,使人心灵上先蒙上一层恐怖阴影,咱们只要按照预定步骤行事,不必理会他们。” 谷飞莺道:“爷爷,那么我们也该迎出去了?” 谷守真笑道:“你没听到他们的乐声?这时刚到山脚下,距离还远着呢!” 丧乐一路吹吹打打,由东南方逐渐移近。 蓑衣丈人手持朱漆藤杖,缓缓站起,口中说道:“道兄,是时候了,咱们出去吧!” 白云子、谷飞莺、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以及配属他们这一组的三十六个少林弟子,一齐站起身子,跟在蓑衣丈人身后,足不扬尘的走出山门,越过广场。 这时正当下弦,月色无光,少室北麓,四周俱是参天松柏,一片漆黑。 丧乐愈来愈近,黑夜中,两盏惨绿灯光,从东南方的松林一角,隐隐出现。 蓑衣丈人右手拄着藤杖,左手向后一挥,随行的三十六名少林弟于,突然散布开去,动作迅疾,一齐闪入附近林中。 只剩下蓑衣丈人等五人,静静的立在夜色之中。 谷飞莺紧傍着她爷爷,心头直觉到又紧张,又好玩,一双俏眼,一霎不霎的直盯着那两盏惨绿灯笼,只是嫌他们走得太慢。 第302章 绣帕 不错,这批人当真慢得出奇,两盏灯笼好像停在松林转角上,在等后面的人。 刺耳丧乐,却并没停止,还似吹打得越有劲了。 灯笼又渐渐移动了,后面转出两行吹打乐器的人,吹吹打打,缓缓行来。这一批人,个个身穿白衣,腰束麻绳,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状若鬼怪。 谷飞莺微含怯意,轻轻问道:“爷爷,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打扮得奇形怪状,好像魔鬼一般?” 蓑衣丈人只是微微一笑,向白云子道:“待会由道兄和他们答话,老朽需要监视他们行动。” 白云子点了点头。 那队装神作鬼的丧乐后面,紧随着一口高大的黑漆棺木,也是由八个鬼怪般的大汉抬着,棺木四角,挂了四盏白纸灯笼,灯光昏黄。 棺木后面,一行约有十来个披麻戴孝的人,每人右手备拿着一枝哭丧棒,护棺而行。 这时哀乐大作,还隐隐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凄厉哭声,更显得鬼气森森,黑夜之中,不管是谁,瞧到了这一行人,谁祁禁不住会直冒寒气。 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也渐感紧张,双双掣出长剑。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前面两个白衣人左手提灯,右手哭丧棒一挥,大声喝道:“快快闪开,别冲了麻衣煞!” 说着大踏步往五人身前冲来。 “站住!” 白云子大喝一声,袍袖一挥,迎着冲来两人拂出! “砰!”双方各自被震退了一步,两个白衣人微微一愣。 左边一个道:“原来是个道士,好大的力气!” 右边一个道:“喂,道士,你好没道理,拦着咱们作甚?” 白云子冷笑道:“你们这般横冲直撞,是到哪里去?” 左边一个道:“咱们到少林做法事去的。” 右边一个道:“道士,咱们主人信的是佛,不相信道教,你还是让开的好。” 原来这两个白衣人走在较前,这几句话的时间,后边那些吹打乐器的人也已跟到。 左边那个白衣人叱道:“你还不滚开!” 喝声中,两人高挑灯笼,大踏步逼来,哭丧棒作势欲挥! 白云子蓦地发出一声长笑,喝道:“披麻教妖孽,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贫道峨嵋白云子,在此等候多时,快叫你们教主上前答话!” 他这一声长笑,运足内劲而发,清越悠长,声若裂帛,居然把尖锐刺耳的哀乐盖了下去。 乐声乍止,一行人同时停了下来。 两个白衣大汉勃然怒道:“野道士,咱们可不知什么昆仑、峨嵋,你既然不知死活,敢阻拦咱们主人的灵车,太爷就送你上路吧!” 话声才落,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兄弟两人,那还按捺得住,同时跃出,一摆长剑,大声喝道:“凭你们两个蠢材,也想跟师叔动手,来,来,小爷先伸量伸量你们披麻教的妖孽,到底有多少能耐,敢闯到中原来撒野?” 双方厉声叱喝,眼看就要动手之际,忽然从棺木右侧,走出一位头披麻袋,身穿麻衣麻裙,戴着重孝的妇人,一手扶着棺木,发出幽咽的声音问道:“是什么人拦着我们?” 她因为头上披着麻袋,整个头面都被盖任,除了可以低头看路,不致倾跌之外。有谁挡住去路,都没法瞧到。 左右两个白衣大汉,闻言右手一缩,收回哭丧棒,赶紧答道:“路上一共有五个人拦着咱们去路,说话的是一个道土,叫做什么峨嵋白云子。” 那女子幽幽一叹道:“你就告诉他,说咱们当家的在日,一生信佛,所以要连夜赶上少林寺去做法事,用不着道士,请他们回去吧。” 她声音说得十分柔媚,这几句话,好像包含着无限辛酸,确实是未亡人口吻,使人听了之后,会无缘无故的油然生出怜悯之心! 左边一个白衣大汉应了声是,道:“小人方才也这般说了,叵耐这道人不但不肯听小人们的劝告,还想……还想跟小人们动武……” 那女人又凄苦的“唉”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就是不管正事,好勇斗狠,今天是当众的回煞之期,少再给我惹事了,万一冲了煞神,如何是好?你们就好好的请人家让路,不就完了。” 她话声娇婉,说到后来,娇躯不禁微微颤动,往后退去。 分明这两个白衣大汉平日专门招惹是非,气得她又嘤嘤啜泣起来! 白云子心头大为狐疑,听这女子的声音,敢情真是山下大户人家,人死之后的回煞之期。(作者按:古时阴阳家以死年月日的干支,推算魂气返舍之期,俗称回煞,家人必须回避,谓之避煞。颜氏家训中载有“偏傍之书,死有归煞,子孙逃窜,莫肯在家,画瓦书符,作诸压胜”。) 这群人面涂五彩,吹吹打打的夜行,正在避煞,自己一行误打误撞,竟然把他们当作了披麻教,如果传出江湖,岂非是一件极大笑话? 白云子如今是峨嵋派掌门人的身份,他一念及此,不由修眉微皱,挥手叫于氏兄弟退下,一面朗声道:“夫人且慢,贫道尚有话说。” 那身戴重孝,吸泣着向后转身的女人,果然闻声止步,又缓缓转过身来。她虽然头披麻袋,身上穿着宽大的麻衣麻裙,望去显得臃肿,但在她转动之际,隐约可以看出她身段婀娜,弱不禁风。 此时她一手依然扶着棺木,一手轻轻掀起覆盖着头脸的麻袋,这一掀,在两盏惨绿灯笼之下,露出一个艳光夺目的娇丽面孔! 眉蹙春山,眼含幽怨,英蓉脸上,一付哀哀欲绝的凄苦模样,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只要看上一眼,谁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白云子身后的金弹银剑于氏兄弟,和紧依着爷爷身边的谷飞骘,都不禁为之一怔。连隐身周围的三十六个少林弟子,全都屏息凝神,目不稍睫! 白云子只觉心神一动,身不由主地迎着走去,向前走近了两三步,才停了下来。 那艳丽女人看他走近,便怯生生的后退半步,双目一抬,幽幽的道:“道长有甚见教?” 她娇躯发出轻微的颤动,是以话声也略带颤抖。 白云子一愣之后,暗暗镇静,使动荡的神情平静下来,一面肃然的道:“贫道斗胆,想请教夫人两件事。” 那艳丽女人瞧着白云子道:“道长请说。” 白云子只觉心中又是一动,急忙避开目光,道:“夫人尊府,可在登封?” 那艳丽女人声音极低,冷冷的说了句:“不错。” 白云子又道:“登封不乏丛林禅寺,夫人何以要在深夜远来少室北麓?” 那艳丽女人幽幽的道:“今日正是夫君回煞之期,登封虽有丛林,但阴阳先生徘算,要离家越远越好,利于北方,所以……” 她说话之时,双目溜转,似乎盈盈欲涕,右手皓腕轻举,执着一方绣帕,敢情要往脸上拭去。 她话声幽咽,举动之间,风情万种,优美无比,白云子几乎被她妖冶凄楚的容光,吸引住心神! 正当此时,蓦听蓑衣丈人大喝一声:“道兄快退,她是披麻教主的大弟子天蛊女!” 白云子如雷贯耳,他终究功力深厚,心头一震,倏然向后飘退,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才动,耳中陡听艳丽女人一声冷笑,绣帕扬起。 站在自己身后的金弹银剑于氏兄弟,躲闪不及,双双向后栽倒! 但就在这一瞬间,蓑衣丈人朱红藤杖,蓦地向地上一顿。 “阿弥陀佛!” 一阵响亮的佛号,从四面响起。 四周林中,霎时闪出身穿灰色短装的三十六名少林弟子。 他们每一个人,除了手上一口戒刀之外,左手全都紧握着一个喷筒,筒口对准麻衣教的人,作出待命喷射的模样。 显见这喷筒之中,定然是异常厉害的暗器无疑。 艳丽女人突然脸色一沉,她那凄楚动人的花容,立时变成了狞恶之色,目射凶光,冷冷笑道:“原来是谷老头,师傅容你在苗疆一带走动,你倒居然敢明目张胆和咱们作起对来!” 蓑衣老人呵呵笑道:“老朽作客少林,怎说得上和贵教作对?今日之事,分明是贵教受了玄黄教勾结,向少林挑衅来的。” 天蛊女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替五大门派卖命来的?好,就瞧瞧你们能不能阻挡得住披麻教的行列?” 她说话声中,右手哭丧棒忽地虚空一挥。 那鬼哭狼嗥的哀乐,突然大声响了起来,八个扛着棺木的大汉,动作如一,同时迅速把木杠搭上肩头,直腰站起。 本来跟在棺后,戴麻披孝的十几个人,也恢然分左右散开,围护棺木两旁,同时举步移动,向拦在路上谙人冲来。 这时金弹银剑于氏兄弟,早由谷飞莺救转,挑了少许药末,在他们鼻孔中抹了一抹。于氏兄弟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便自跃起。 白云子一派掌门,方才若非警觉得快,险中狡计,心头不禁大怒,反手从肩头撇下长剑,正待出手。 只听蓑衣丈人用传音入密说道:“道兄此时不宜出手,只管让他们冲入‘罗汉阵’去,老朽要监视他们暗中偷放毒蛊,这阵势就要道兄偏劳了。” 第303章 除名 西门追雪也连忙用传音入密答道:“丈人放心,贫道理会得!”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披麻教丧乐大响,一群人拥着棺木,举步冲来。 三十六名少林弟子,忽然分作两拨,刀光霍霍,已有一十八个列阵以待。另外十八个人,却悄然退下,手持喷筒,抢在上风头上。 此时,山风渐烈,月黑无光。 这一片荒林之前,霎那工夫,就有一阵惨烈群斗! 西门追雪手杖长剑,带着于氏兄弟,也退立一旁,炯炯双目,注意着“罗汉阵”,准备随时出手。 那冲上来的披麻教人,依然大吹大打,扛着一口棺木,两旁的人,手挥哭丧棒,也似有一定变化。进退攻敌,出招换式,宛如一条长龙,首尾相应,冲人罗汉阵之后,攻势猛烈绝伦! “罗汉阵”十八个僧侣,方位移转,此去彼来,人影流动,有如转动的车轮,居然把披麻教的人,悉数圄在中间。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点头,少林寺的“罗汉阵”,果然名不虚传,此时以少敌多,还能把人家阻截阵中,使披麻教龙形似的抢攻,大有首尾不能相应之势,千百年来,一直被武林中人视为第一奇阵的“罗汉阵”,确实丝毫没有夸张。 最奇怪的还是披麻教这一行人,明明是有为而来,却扛着一口笨重的棺木。 此时许多人,虽在猛力冲击,却依然护棺而来,不肯放弃,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尤其那些吹吹打打的鬼形澴人,还在边吹边打,只在吹乐器的空隙,抽暇还手,而且鬼哭狼降的丧乐,吹打得愈来愈响,愈来愈急,难听已极。 大家扛着棺木,挥动哭丧棒,也愈挥愈快,猛力冲打,卷起呼呼锐啸。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双方除了刀棒相接,只是互相猛攻,谁也没有出声。 西门追雪这一阵观察,发觉披麻教的人,原来进攻退守,步伐一致,完全是受着丧乐的支配。 丧乐吹打愈急,他们冲急之势,也愈是凌厉;但指挥丧乐的,却就是天蛊女。她蛇样腰身,异常滑溜,东冲西突,一支哭丧棒,只是向空中挥舞,她舞得越快,丧乐也吹奏得越是响亮,扛棺的大汉,和护棺而行的人,脚下手上,也随着快速。 “罗汉阵”整个阵势变化,渐渐被这一条龙形攻势,逼得受到极大的影响,十八个人大有接应不暇之感,阵势在逐渐后移,但防守还是相当谨严,任他们猛力冲撞,仍无法越雷池一步。 天蛊女似乎渐感不耐,一声娇叱,玉腕连振,哭丧棒接连向空划起三个圆圈。 不!随着她划圈之际,棒端忽然散出一大蓬轻烟,扑鼻奇香,飘飘袭发,临空迷漫! “哈哈!” 蓑衣丈人朗笑方起,围在四周的,十八个少林弟子那还怠慢,其中十人手中,十管喷筒同时喷出十缕辛辣粉末,对准空中洒去。 罗汉阵中十八个少林弟子,鼻中刚刚闻到一股醉人奇香,同时又被这一阵辛辣无比的药末直刺鼻孔,大家不自主的打出喷嚏! 不!连披麻教的人也不例外,同时打起喷嚏。 天蛊女微微一怔,冷笑道:“谷老头,原来你仗着这些解蛊药末,就想螳螂挡车?” 她说话之时,已把哭丧棒交到左手,右手缓缓向怀中摸去。 白云于瞧得真切,他知道她必是去掏那方迷魂绣啪无疑,心念电转,立时大喝一声,身如离弦劲矢,拧身疾冲而入。手中长剑,挟势挥出,一招峨嵋“乱披风剑法”中的“风飘万点”,寒光闪处,一蓬银雨,向天蛊女身前洒落! 他这一招峨嵋绝学,出手奇快,但见他身随剑到,点点寒芒,挟着森森剑气,宛如急风骤雨,倏然而来,威势之猛,大有先声夺人之慨! 天蛊女一身武学,也非等闲,西门追雪剑光刚刚洒到,她娇躯立时向左移开两尺,哭丧棒迅交右手,抖起一圈棒影,一招“移山填海”,迎着西门追雪剑光斜斜封出。 剑棒乍接,响起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这一招,一个剑随身发,势若迅雷,一个发觉较迟,只好力拚,双方全都用上了八成力道。 西门追雪终究功力深厚,一招对实,只觉手腕一震,天蛊女却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西门追雪一招得手,那肯饶人,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喝,趁势疾进,又是一招“风扫落叶”,长剑斜划,一道银虹,打斜刺里迸射过去。 那知西门追雪蓦然逼近,天蛊女后退的身形,也突然倏进了两步,哭丧棒“金针定海”,抖手向西门追雪前胸“将台”穴点到! 这—着双方差不多同时发动,同样快速,一个剑光横扫,一个棒尖直捣,人影乍合,西门追雪、天蛊女同时发觉如不回身自救,必然落个两败俱伤。 西门追雪竖剑回胸,剑随身转,天蛊女挫腕收式,双方硬生生错开一步,避让开去。但西门追雪还是抢先了半步,身形一旋,手上一柄精钢长剑,又突然发难。 刷刷刷,左右飞洒,出剑如风,轻灵奇快的展开“乱披风剑法”。 剑势绵绵,一剑紧似一剑,一路疾攻,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天蛊女不料对方出手会有恁的快法,手上一缓,顿时被左右前后一片丝丝飞洒的弥空剑影所笼罩,一根哭丧棒只剩下封架之功,但她乃是极具心机之人,自然知道西门追雪这轮急攻的目的。 第一是不让自己有机会掏取迷魂绣帕。 第二是为了不让自己指挥冲阵之人。 但她也想藉着和西门追雪两人在“罗汉阵”中间的激烈搏斗,使少林僧侣无法推动阵式,好让自己一行,轻而易举的冲过阵去。是以她虽身处险境,屈居下风,依然见招拆招,沉着应付。 不!她樱唇一抿,却在此时,发出一声清脆娇啸! 她这啸声,当然是指挥披麻教的人,尽速在自己和西门追雪的激战之中,火速冲出阵去 果然她啸声才发,丧乐又猝然大作,一队脸涂五彩的乐队,和护在棺木左右的身穿重孝之人,立时精神抖擞,前后拥护着棺木,发动攻势,猛力前冲。 “罗汉阵”虽是少林镇山绝艺,终究人手较少,又因阵中有人厮杀,影响他们灵活运用。此时再经披麻教的人全力冲击,阵法顿见呆滞! 披麻教当先开路的两个白衣大汉一见有隙可乘,哭丧棒一紧,发出两招猛攻,一左一右,从少林弟子身边擦身而过,冲出阵外。 后面十来个鬼怪装束的丧乐,也突然幅旗歇鼓,各自挥动乐器,蜂涌冲到。少林弟子一时措手不攻,再要拦截,已自不及。 正当此时,忽听蓑衣丈人一声大笑,呼呼两杖,就有两声惨叫跟着响起,冲出阵外的两个白衣大汉同时倒地!其余七八个接踵冲出手执乐器之人,也立被十来条人影截住,刀光剑影,厮杀起来。 他们正是谷飞莺、于氏兄弟和另外八个少林弟子(另外十人依然在四周监视)。这时“罗汉阵”冲击和拦截的双方,都已到了极端猛烈之境,兵刃激撞,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 “罗汉阵”中央,也涌起了一片耀眼剑光,风雨飘摇,冷芒掣电! 西门追雪因天蛊女长啸过后,突然丧乐大作,披麻敦的人居然一窝风般扛着棺木,奋力冲阵。 天蛊女也同时易守为攻,向自己挥棒反击,心中立时明白,她原来想藉和自己在阵中动手,用以阻碍“罗汉阵”的运行。 但他想不通披麻教的人,何以要一味冲阵,急着夺路?他们除了赶赴少林寺外,和其他几拨来犯贼人会合,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因为这一阵激战,是自己一行在这里拦阻他们,才动手的。 但从他们只顾猛冲的情形看来,显然他们并没把自己一行,当作主要纵看待,难道他们另有什么阴谋不成?心念转动,不由朗声笑道:“天蛊妖女,尔等黔驴技穷,还待怎的?” 话声才落,阵外又传来一声闷哼,咕咚有人栽倒。 天蛊女一面还手,一面冷笑道:“姑奶奶奉命而来,就是要会会中原五大门派,到底有些什么艺技,你们拦路袭击,预先布置‘罗汉阵’以逸待劳,又算什么?有种不妨同到少林寺前,当着天下英雄,和姑奶奶分个高下。” 西门追雪大笑道:“你们分头来犯,五大门派也分头迎战,如何算得拦袭?只要你们能胜得贫道手中长剑,咱们立即让路!” “好!”天蛊女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娇声应好,哭丧棒快疾无比,攻出三招。这三招异常诡辣,指向人身要害大穴,早可制人死命。 西门追雪早有准备,立即又挥剑反击过去,口中朗笑道:“天蛊妖女,贫道再让你走出十招,峨嵋一派,就算在江湖除名!” 说话声中,忽的剑法大变,看上去出手极缓,但第一剑上,便已隐隐夹着风雷之声,剑气潮涌。天蛊女目睹对方剑势,来势奇幻,无法封架,心头一惊,急忙后退一步。 第304章 爆炸 西门追雪第二剑第三剑,又接连劈到,这三招剑法,看去极缓,但其实快若掣电,一剑紧接一剑劈出,丝毫不见空隙。 天蛊女在第一剑上,就失去先机,以致第二、第三剑都来不及招架,被逼得接连后退。 要知西门追雪这套剑法,原是峨嵋派镇山绝学“灵虚九式”,历代相传,只准掌门人才能研练,是以江湖上也从无人知。 峨嵋一派,自从紫霞真人两年前死在“飞叶摧心掌”下,峨嵋三云中的凌云子、青云子,又相继在黄山遇害,西门追雪接掌门户,对这套剑法,还是研练日浅,火候尚差,是以遇上武功强过他的敌人,还不敢贸然出手。 此时试出天蛊女武功,不如自己远甚,一时那还顾虑,剑法一变,施出九剑绝学,要把对方活劈剑下! 果然“灵虚九式”一经施展,不同风俗,剑光流动,挟着一股狂飙,宛若骇浪狂涛,迅电奔雷。才到第七剑上,只听天蛊女一声惊叫,身形贴地向后飞出一丈来远,才站定身子。 一张艳丽脸上,秀发披散,花容失色,右肩已被剑锋划过,鲜血不停地流出! 她娇躯晃了一晃,左手掩着创口,露出无比狞恶面容,狠狠的道:“天蛊女拜领峨嵋高招,只要你能逃得过今晚,我自有找你之日。” 说着又发出一声尖啸,披麻教的人,闻声纷纷住手。他们冲击乍停,“罗汉阵”也立即停了下来,十八个少林弟子,依然各按方位,持刀戒备。 那群吹打丧乐的鬼状之人,迅速排成队形,八个扛着棺木的大汉,也同时把棺木杠故下,静静而立。 天蛊女走近棺木左侧,娇躯乏力,右手扶着棺盖,喝道:“咱们走吧!” 话声出口,重新取过又厚又重的麻袋,覆上头脸。顿时哀乐大作,齐齐转身,往来路奔去。 他们方才冲阵之时,大家还扛着棺木,左右卫护,同进同退。 这时一声说走,宛如潮水骤退,瞬眼工夫,走得一个不剩,但那口棺木,却弃置路上,没人再理。 西门追雪方自心中一动。蓑衣丈人已瞧得脸色大变,急忙大声喝道:“大家快快散开,准备火筒!” 喊声才落,只听“喀”的一声,棺盖自动向空飞起。 不!黑暗之中,只见一大蓬浓烟,随着棺盖飞起的刹那之间,向四外散开! 这当真称得上说时迟,那时快,二十六个少林弟子不待吩咐,右手迅速丢下戒刀,左手喷筒向空齐射。 每一个喷筒,霎时喷出一溜火光,二十六个火筒,汇成一片火网,对准黑烟洒去! 西门追雪先前还不知道对方棺木中飞走一大蓬黑烟,究系何物?此时火网乍展,只听半空中忽然响起极其细微的“吱,吱”细响,火光之中,只见无数比蚂蚁还小的飞虫纷纷下落! 一阵尸腐之气,夹着焦臭,直冲鼻孔,使人立感头脑昏胀! 好在另外十个少林弟子,也在同一时候,俊然散出圈外,抢到上风头上,十管喷筒射出辛辣无比的药末,累累蒙蒙,因风散播,才把这股尸腐焦臭,盖了下去! 那一群小虫为数不下千万,先前飞出,固然纷纷下落,陆续从棺中飞出,向火光中扑去的也不在少数。 蓑衣丈人眼看喷筒燃料已将用尽,不由心头大急,闪身从一个少林弟子手上,迅速接过喷筒,对准那口棺木喷去! “轰!”大家只觉眼前暴亮,火光闪动,响起震天动地的一声爆炸! 蓑衣丈人连“快退”都来不及喊出,一手挟起谷飞莺,闪电急跃,后退三丈来远! 耳中只听惊叫惨号,同时响起,二十六个围着棺木四周,正在喷射火筒的少林弟子,因距离较近,此时已被炸得穿胸残肢,血肉横飞,总算其余诸人,站得较远,除了饱受虚惊,耳中还在嗡嗡直响之外,幸未波及! 这一巨变,真是事出意外。 蓑衣丈人瞧得双目喷火,直是蹬脚。 正在此时,林中忽然飘来天蛊女银铃似的冷笑:“谷老头,算你命长!” 说到尾声,话盲逐渐远去。 西门追雪怒吼一声道:“妖女,你往那里走!” 正待跃身扑去,蓑衣丈人赶紧一把扯住,急急的道:“妖女业已去远,道友千万鲁莽不得!” 西门追雪横剑道:“难道这些少林弟子,就这样白死了不成?” 蓑衣丈人叹道:“这是老朽一时大意,想不到天蛊妖女,果然机诈百出,存心毒辣! “唉,这也只好归之劫数。” 谷飞莺依着她爷爷,问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蓑衣丈人望着地上横七竖八,被炸得惨不忍睹的二十六个僧侣尸体,沉痛地道:“二十六位师傅,总算为江湖正义,卫道之战,付出重大的代价,虽死犹生。方才这一大群毒虫,差幸被这一炸,悉数烧成灰烬,咱们还是把他们埋了再说吧!” 当下大家立即动手,挖了个大坑,把地上尸体,一齐埋好。 其他十个僧人,脸色凝重,一个个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诵了一会经,才从地上分头拾起戒刀。 西门追雪忍不住道:“丈人,那披麻教的人,可是在棺内预置了大量炸药。” 蓑衣丈人微微点头,一面叹息道:“披麻教猖獗苗山,擅于天蛊,唯一克制之道,只有‘乌风散’才能奏效。可惜配制不易,老朽身边存得不多,仅仅制了十管喷筒,如果他们大举来犯,势必杯水车薪,不够应用,因此只好使用火攻,临时又赶制了二十六管火筒备用。”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蓑衣丈人又道:“但他们一行出现之时,居然还扛着一口棺木,老朽先前也只当披麻教平日善于装神扮鬼,无非故示诡秘,但后来瞧他们只图夺路,而且还护着棺木,不肯舍弃,才料到棺木中定然藏有极其歹毒的东西,妄图闯过中途阻拦,赶到少林寺外施放,老朽就嘱咐他们注意那口棺木。” 西门追雪点头道:“贫道也料想如此。” 蓑衣丈人道:“那知在棺木中藏着的,竟然是披麻教最厉害的‘尸蛊’……” “尸蛊?爷爷,什么叫做尸蛊?” 谷飞莺睁大眼睛,好奇的问着。岂止是谷飞莺,连于氏兄弟和十个少林弟子,也都眼睁睁的望着蓑衣丈人,静待下文。 西门追雪失惊的道:“贫道曾听说苗疆四域,有一种小虫,似蜂而微,营巢于腐尸朽骨之中,吮吸尸中骨髓,身具剧毒,出必成群,蜇人无救,叫做尸蜂,难道方才从棺中飞出的就是这种小虫?” 他说到尸蜂,言下犹有余悸。 蓑衣丈人道:“道兄说得不错,披麻教不但搜集尸蜂,而且以饲蛊之法,大批豢养,当然比原来的尸蜂更为厉害。虫类见火必投,而且也是最怕火,如不全数消灭,只要留下一只,便遗害无穷。 “老朽因喷筒存油有限,即将用罄,这口棺木,必须在火网密集之下,把它焚毁,才能彻底消灭,那知天蛊妖女处心阴毒,她早已料到少林寺也许早有准备,是以在棺木隔层之下,预藏大批炸药,只要你举火焚棺,便中她毒计。” 谷飞莺道:“她炸药爆炸,岂不是连尸蛊也一起炸毁?” 蓑衣丈人道:“当然她先放尸蛊,等你发觉棺中有异,引火烧焚,炸药爆炸之时,这群尸蛊早已飞散。方才如非咱们早有准备,喷筒连成一片火网,尸蛊早已全数飞散,而且这种小虫,嗅觉最灵,只要闻到生人气味,纷纷追扑,此处离寺不远,恐怕被害之人,还不在少数哩!” 他话声未落,猛听从少林寺方向,传出一阵凄厉刺耳的虎啸狮吼之声,此起彼落,声震山谷。 方才他仍和披麻教贼人动手之际,虎啸狮吼,群兽咆哮的声旨,不时传来,想必伏兽天尊指挥猛兽,也早巳发动,但声音没有这一阵更来得猛恶响亮。 十个少林弟子,全听得脸色大变,满含忧愤! 金弹于启辉急道:“不好,咱们快去接应,这些野兽,好像十分凶猛呢!” 蓑衣丈人颔首道:“咱们这里,总算了结,自当赶去接应,不过从声音听来,咱们这边,已经得手了!” 谷飞莺正想追问。 西门追雪接口道:“丈人说得不错,这阵群兽号叫,虽极猛恶,但声带悲鸣,四散逃窜,和发威时的咆哮不同,可能我方已占优势。” 谷飞莺喜道:“那么我们也快去咯,多打他们几只,岂不更好?” 一行十五个人,立即转身往少林寺奔去。 披麻教这场搏斗,固然结束,但少林寺外,此时却正在天翻地覆,如火如荼! 原来就在蓑衣丈人、西门追雪一行,向东南方迎去的同时,少林寺的西南方,经过群兽这一阵狂吼怒啸之后,也有一群人现出身形,向少林寺前,缓缓推进。 这一群人,声势非同小可,最前面是一乘由四个和尚抬着的敞轿,轿中端坐着一个形如僵尸,全身只剩下一副骨架的黄袍老僧,瞑目枯坐,一动不动。 第305章 轻视 轿后跟着六个灰衣僧人,前面两个也是状若僵尸,后面四个虽也瘦骨嶙峋,但看去还有点人样。 这一轿六人身后,却是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高大和尚。 此人看去约五旬,生得又白又胖,手执一支两尺来长金色短棒,佣坐在一头硕大如牛的斑烂大虎身上,面带微笑,充分显示出他稳操胜算的得意之色。 他身后却是百来头排列整齐的巨狮猛虎,黑夜之中,除了无数惨绿眼睛,闪闪发光之外,却各自垂着尾巴,亦步亦趋,一声不作。 四拨敌人,当然以这一拨声势最强,但就在这一大群人兽队伍,在少林寺西南方缓缓进行之时,突然钟声铛铛,在空中响起。 瞬息之间,助黑沉寂的少琳古刹,亮起无数火把,把整座少室;北麓,照耀得如同白昼! 梵音袅袅,从寺中传出,声音由低沉渐渐高涨,夜静人寂,空谷传音,听来满山尽是一片梵唱之声! 庄严古刹,在梵唱之中,六扇山门,同时开启。 只见火光熊熊,从三道大门中,鱼贯走出六行僧侣。 每行十八个人,每一个人全都身穿灰色短装,除了右手一支禅杖之外,左手各自擎着一个特制火把。 从正门出来的两行三十六个僧侣后面,走出五个俗道老少不等的人。他们正是迎敌五台枯骨寺的主力,钟二先生、飘浮子、独孤偓、樊太婆、樊秋云。 一行人一直走到寺前广场,才行站定,静候敌人。 从左侧大门出来的三十六个僧侣后面,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青师太、慧修,他们这一组的职司,是迎敌关外黑衣帮来人,此时黑衣帮的人尚未现身,是以他们便在山门左侧,停了下来。 从右侧大门出来的三十六个僧侣后面,是静因师太、西门追雪、姜青霓,他们的任务,是迎战玄黄教龙步青一路,是以也在山门右侧停住。 这三拨人的声势,如果和澈方三路比较,虽然还嫌薄弱,但此时对方只出现了一路,看去就显得相当气盛。 何况少林五百僧侣,已在山前山后,左右深林,全都布了岗位,在暗处隐伏的不说,光是少林寺中,此时全寺通明,刁斗森严,远远望去,就可看到到处都有人影,一群群僧侣,手横兵刃,结队而立,把庄严古刹,防卫得好像铁桶一般! 五台枯骨寺一群人,堪堪行近山脚,便听到少林寺钟声连响,火光烛天,一片梵唱,远远传来,大路前面一带松林中,同时火光连闪,转眼之间,陆续走出三十六个灰色短装僧侣。 每人手上除了各执一个火把,左边一十八人,手拄精钢杖掸;右边一十八个,手执戒刀,一语不发,分作两排站开,肃立路边。 中间缓缓走出一个手拄禅杖的黄衣和尚,和一个身背长剑的青袍道人,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劲装青年,一个红衣少女。 他们才一现身,五台枯骨寺方丈枯骨如来的一乘敞轿,也已走近,双方距离,到了三丈来远。 忽然从道旁闪出一个少林弟子,笔直向轿前走去。 抬轿和尚一见有人挡路,立即大声吼喝:“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滚开,冲撞佛驾,你是找死!” 少林弟子双手合十,岸然不动,口中大声说道:“贫僧少林门下,敝寺方丈风闻高人莅止,已在寺前恭候多时,不知来的是那一路朋友?” 抬轿和尚,步履如飞,双方快要撞上,不由齐声怒喝道:“少林方丈也得让路。” 端坐轿上的枯骨如来,低喝了声:“你们就站住吧!” 四个抬轿和尚,如斯响应,脚下立时站停。 枯骨如来低沉的道:“告诉你们方丈,老衲从五台山来的,要他前来见我。” 他双目微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少林弟子又躬身道:“老师傅请赐示法号,贫僧以便转报。” 枯骨不耐的道:“老衲枯骨,你们方丈自然知道。” 少林弟子应了声是,回到广明大师身前,躬身道:“启禀方丈,来的是五台山枯骨寺老禅师,要方丈前去见他!” 他说得声音极大,但话声才落,只听一个敞亮长笑接着响起:“哈哈!五台枯骨如来,还唬不倒五大门派,架子还真不小!” 广明大师道:“阿弥陀佛,枯骨大师远来是客,贫僧既为地主,礼不可失。” 枯骨如来端坐轿上,双方距离不远,两人对话自然听得十分清楚。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身穿黄衣的肥胖和尚和一个青袍道人,施施然越过两行少林弟子的行列,走近轿前。 四个抬轿和尚,依然扛着敞轿直立如故,并没把轿子放下,枯骨如来像一具僵尸般坐在轿上,木然不动。 广明大师左拄禅杖,右掌当胸,打了个讯道:“贫衲不知大师驾临,有失远迎。” 枯骨如来踞坐如故,从两道半开不闭的眼缝中,射出一丝精光,微微点头道:“你就是少林四大尊者的土弥勒了?” 他沉声说来,字字有力,但口气托大,丝毫不把少林寺方丈放在眼内。 广明大师听得不禁心中有气,要知土弥勒这三个字,乃是江湖上背后叫他的外号,枯骨如来这般称呼,当面给自己难堪,当下低诵一声佛号,缓缓答道:“阿弥陀佛,贫衲法号广明!” 枯骨如来轻唔一声,问道:“和你同来的这人是谁。” 元真子爽朗的道:“贫道武当元真子!” 枯骨如来一张骷髅似的脸上,鸡皮牵动,绽出一丝冷峻笑容,不屑的道:“考衲眼里,还投有武当一派!” 元真子仰天敞笑道:“可惜这里不是武当山。” 枯骨如来冷冷的道:“你此话怎说?” 元真子岸然答道:“少林寺佛门弟子,讲究广结善缘,与人为善,少室峰要是换了武当山,就不容邪魔外道上山一步,也不容邪魔外道再有下山的机会!” 枯骨如来名震武林数十年,五大门派全盛时代,也不敢对他轻视,此时元真子一口一声“邪魔外道”,他那还忍得?双目乍睁,两道电炬般寒光,炯炯逼人,直盯着元真子,嘿嘿笑道:“这样正好,老衲向来没把自己看作名门正派,武当有多少镇山绝学,不妨对老钠试试!” 元真子和他目光一对,心头也暗暗吃惊,这魔头果然内力深厚,功入化境,一面知道业已把他激怒,这就大笑道:“可惜此时已有人在少林寺广场,恭候大师佛驾,今晚贫道另有要务在身,无法奉陪,但愿大师顺利接收少林,贫道当在武当候教。” 枯骨如来被他当面说出“接收少林”的话,惨白脸上也不禁一红,怒声喝道:“好,此间事了,老衲准定到你们三元观走走!”说毕,忽然张目问道:“还有何人在少林广场等侯老衲?” 元真子微笑道:“大师只须赶到少林,便可分晓,大师请吧!” “阿弥陀佛!” 广明大师却在此时,单掌打讯,低喧佛号道:“贫衲有要事,要向大师声明。” 枯骨如来嘿然道:“你说!” 广明大师神色一正道:“少林寺佛门圣地,庄严道场。贫僧斗胆要请大师把身后这群猛兽,留在这里。” 枯骨如来冷笑道:“这群虎豹,乃是老衲师弟伏兽天尊驯服的异兽,少林寺一直自称武术正宗,老钠师弟慕名而来,就是想瞧瞧贵寺能手辈出,是否有驯兽的人?难道少林寺五百僧侣,还怕区区虎豹不成?” 广明大师合十道:“大师说得好,少林寺传到贫衲手上,自惭武功浅薄,不足担当大任,但区区恶兽,自问还差可对付。五大门派集会少林,元真子和贫衲两人的职司,就是奉派卫护灵山,迎近来宾,大师如能转请令师弟把它们留下,自然最好不过,万一兽性突发,骚扰来宾,贫衲只好先向大师告罪……” 枯骨如来不待他说完,仰天一阵嘿嘿狂笑,点头道:“只要两位阻拦得住就好!” 话声一落,回头吩咐道:“师弟就留在这里,试试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的伏兽技能吧!寒伽、赤伽,你们跟为师先走。” 伏兽天尊在虎身上合十道:“小弟敬遵师兄法谕!” 说话声中,枯骨如来已由他门下弟子,簇拥着往少林寺奔去。 两排三十六个少林弟子,等枯骨如来敞轿一过,立即人影闪动,各按方位,在路口摆开两座“罗汉阵”,挡住去路。 除了广明大师、元真子、傅青圭三人,屹立不动之外,邱玉奇、公孙瑶红,也同时返身人阵。 伏兽天尊未来之前,早巳和他师兄枯骨如来计议妥当,在他们想象之中,五大门派高手,加上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青师太等人,人手还是有限。 别说有玄黄教、披麻教、黑衣帮分作三路进犯,就拿枯骨如来门下弟子,就够他们全力对付。 伏兽天尊率领的百头猛兽,全都经过特别训练,用来对付少林门下,五百僧侣武功再高,也决难逃得命去。 第306章 魔兽 伏兽天尊眼看林前只有三十几个少林门下,列阵以待,那会放在心上?是以既不指挥群兽前进,也不催坐骑逼近,只是侧坐在虎背上,瞧着当路三人,冷冷的道:“少林罗汉阵,固然名闻江湖,但也只能困得住普通武功之士,要想阻拦本天尊手下神兽,何异螳螂挡车? “本天尊只要举手之劳,便可把你们两座罗汉阵踏成斋粉。不过本天尊为了使你们见识厉害,知难而退,不妨卖个便宜,由你们随意挑上几头,试试是否能把闻名武林的罗汉阵破去?免得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广明大师仰天大笑道:“伏兽天尊,你善驯百兽,平日人仗兽势,为恶南海,武林中尽人皆知,今晚统率百头恶兽,咆哮少室,自然有为而来,何用惺惶作态,你就举手试试少林罗汉阵,是否挡得住这些畜生?” 伏兽天尊见他出言不逊,尤其那句“人仗兽势,为恶南海”,直听得他脸色大变,但因对方虽然只排下两座小罗汉阵,阵外站着三人,神态安祥,似乎早有准备,一时倒也不敢鲁莽发动,狞笑一声道:“土弥勒,你敢小觑我手下神兽,天尊只须十头猛虎,便可破去你两座罗汉阵,不信就叫你们见识见识厉害。” 话声出口,右手那支金色短棒,向左右连连点动,接着又向两座列阵以待的罗汉阵指出! 说也奇怪,他这一点动,果然从他身后兽群中,愤然冲出十头枯牛般白额猛虎。随着他金色短棒所指目标,各自发威,炯炯蓝光盯着少林弟子,周身长毛,根根直竖。仰天厉吼,纵身往两座罗汉阵扑到! 这十头猛虎,同时分扑,来势也着实吓人,但要知这两座罗汉阵的三十六个少林弟子,为了要对付伏兽天尊久经训练的猛兽,当然经过精选而来。 不但一个个武功出众,而且这两座罗汉阵,为了要对付猛兽,也都经过特别配合,十八人中九个使禅杖的,都精擅“伏虎杖法”,九个使戒刀的,都娴熟“破戒刀法”,务求全阵在长短兵刃上,互收攻拒之功,尤其所用戒刀,也全由蓑衣丈人淬上剧毒。 此时十头猛兽,狂吼怒扑而来,两座罗汉阵二十六个少林弟子,早有准备,立即发动阵势。人影倏散,禅杖戒刀,纷纷出手。 使杖的,抖起杖花,凌空直捣,迎头拦击;使刀的,蓝刀乍闪,直指兽腹。 霎那之间,杖影盘空,呼啸生风,刀光匝地,蓝芒闪烁,中间夹杂着庞大兽影,起落扑噬,怒吼连天。 这一场别开生面的人兽激战,声势之猛,真可叹为观止! 尤其是名震武林的罗汉阵,用来抗拒恶兽,恐怕还是创设罗汉阵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伏兽天尊满以为自己久经训练,凶猛无比的十头巨虎,冲入阵中,足可把对方两座阵式的少林弟子,活活咬毙。 那知对方阵法奇特,配合得宜,十头巨虎除了空白咆哮发威,竟然被绵密的杖影刀光,逼得只在阵中绕圈疾走,不由瞧得心头大惊! 再看元真子、土弥勒(广明大师)和傅青圭三人,站在边上,脸露微笑,连长剑都没有出鞘,自己方才夸下海口,又不好指挥兽群一涌而上,心头正在焦急。 陡听左边罗汉阵上,忽然响起两声凄厉大吼,紧接着扑的一声,一条巨影,被禅杖击中,飞出阵外,倒地死去。 另一条虎尸,也由掸杖挑起,摔出阵来。 左边惨嗥才起,右首罗汉阵中,也接连传出怒吼狂啸和凌厉刺耳的哀鸣。一头头虎尸,从阵中连续飞出,不是头颅碎裂,便是破肚流肠,转眼工夫,十头冲阵巨虎,已有八头壮烈牺牲。 这一剧变,直把伏兽天尊瞧得目瞪口呆,十分心痛。 左边罗汉阵业已停止下来,当然五头犯阵猛虎,已被人家悉数肃清。 右边的罗汉阵,响起最后一声惨嗥,同时另一头猛虎,却突然以头疾冲,逃出阵外,夹着尾巴往伏兽天尊身前奔去。 他是十头猛虎中仅存的一头了,总算见机得快,侥幸脱险,那知才一冲出阵外,突然一阵乱滚,倒地死去! 伏兽天尊本已心头起疑,少林罗汉阵,虽然互相配合,但自己手下猛兽,久经训练,扑噬之中,深谙逃避兵器,比之寻常猛虎,凶猛何止倍蓰? 方才瞧他们发动阵势,刀杖齐施,好像只不过是把兽群逼到罗汉阵中央,何以转眼之间,就悉数授首? 而且照说,每头猛虎,即使被禅杖击中,或者戒刀刺腹,也应该在击中之时,发出惨嗥,怎会惨嗥先起,杖击刀砍反而在后? 红影一闪,伏兽天尊一个高大身躯,不见拧腰蹬脚,使然从虎背上原式飞起,落到那头最后倒毙的巨虎身边,双目如电,在虎身一阵搜索,竟然找不到丝毫伤痕。 他浓眉剔动,口中冷笑一声,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的东西,在虎身上摆动了儿下。取起一瞧,只见磁铁上果然吸着十几根蓝汪汪的“梅花针”! 他脸色铁青,双目喷火,仰天厉笑,红袍飘动,向广明大师一步步逼去,口中冷冷的道:“少林寺佛门弟子,居然使出这等歹毒暗器,土弥勒,你杀我天尊十头神兽,就得用百名少林弟子的性命抵偿!” 广明大师还没答话,元真子已敞笑一声,接口道:“伏兽天尊,我们姑且撇开邪正,在武林中你也算得一号人物,怎会说出这等幼稚话来?” 伏兽天尊横眉瞪眼的道:“此话怎说?” 元真子道:“江湖较技,独以内、轻、暗器并论,何况对付这等穷凶极恶的畜生?咱们事先既没有约定不准使用暗器招呼,你怪得谁来?哈哈,再说梅花针也并不是少林僧侣们的暗器……” 伏兽天尊厉喝道:“那么这梅花针是谁放的?” 元真子朗声道:“是贫道武当门下!” 伏兽天尊狂吼一声:“好一个武当掌门!” 手上金色短棒,蓦地向空一抡,一朵碗大的金花,夹着呼啸劲风,猛向元真子当胸点到! 原来少林寺自从生死笔独孤偓和百草仙翁葛长庚相继报讯,大家重新分配任务。 由广明大师和元真子迎战伏兽天尊以阻遏他统率的猛兽,先由广明大师挑出寺中武功最高的三十六名弟子,在山前看好地形,排列罗汉阵。再由元真子指挥二十名武当门人,和三十名少林僧侣,携带淬毒匣管,分别隐身路侧树上,掩护林前阵势,不让有一头猛兽冲入广场。 武当门下修道人使用暗器,多半以梅花针为主,大家也纷纷淬了剧毒。正好十头猛兽,落人阵中,恶斗了一阵,人兽双方,相持不下。 因为阵法发动,九柄戒刀,九支禅杖,联成一片网幕,两座阵中十头猛虎,同样被逼到中央,武当门人一见有机可乘,便纷纷出手。 戒刀、匣管、梅花针所淬剧毒,都出于蓑衣丈人之手,他行医苗疆数十年,对练毒解毒,原是大行家。梅花针至细,但针上剧毒何等厉害,十头猛虎哪里消受得起,毒性发作,扰纷纷死在少林弟子的刀杖之下。 闲言表过,却说伏兽天尊怒极而吼,金色短棒陡然划起碗大一个棍花,往元真子当胸捣去! 他这根金棒,原是指挥兽群之用,这一挥岂同小可! 但听百兽齐吼,声震山谷,他身后九十头凶猛绝伦的狮虎豹,吼声如雷,数十条巨大黑影纷纷凌空急扑而来! 这一声势,当真非同小可,三十六名少林弟子,两座罗汉阵,倏然合并,汇成—片如山杖林,如海刀光。 广明大师、傅青圭、邱玉奇、公孙瑶红也各挺兵刃,和扑近猛兽搏斗。 随着树上五十名少林、武当弟子,同时连声大喝,喂毒匣驽,轧轧响成一片,箭如飞蝗,居高临下,纷纷出手! 除了元真子和伏兽天尊,算是人与人斗,林前已是一片混战,人兽不分。 喂毒匣驽的尖锐厉啸,轧轧连向,狮吼虎啸,吆喝惨叫,声震山谷。 九十头猛兽,久经训练,矫捷无比,一时被匣管射中,滚地死去的固然不少,但已有二三十头凶性突发,纵入林中,见人即扑。 居高临下的匣管,势道劲急,对付较远猛兽,自然威力极强。 此时林下罗汉阵中,人兽不分,一片混乱,匣管无法逞威,何况二三十头猛兽冲人林中,见人乱扑乱咬,五十名少林、武当门人,只好收起匣管,掣出兵刃,在林中展开恶斗。 罗汉阵外,广明大师一柄禅杖,连挑带砸,击毙了两狮一豹,紧接着傅青圭也得了手,青铜剑连劈两头雄狮。 无奈和恶兽搏斗,与人不同,它们狂吼怒啸,见人就扑,有时四五头虎豹,同时向你扑噬,使人前后左右,防不胜防,罗汉阵瞬息之间,已被群兽冲散,大家只好奋起全力,各自迎斗。 第307章 来犯 被刀杖击中的猛兽,发出凄厉惨嗥,同时被虎豹扑倒的人,也同样发出惊怖惨叫,此起彼落,已经分不清是人是兽。 野兽激发兽性,越发凶猛,人也起了拚命之心,如疯如狂,如火如荼,惨烈无比! 人与兽争,人所凭藉的是智慧,不是体力,人为万物之灵,可以运用智慧,制造出匣管强弓,食饵陷阱,种种方法,来对付野兽,但决不能用力气和野兽拼斗。 即使你武功再高,拚斗上一两头野兽,固然无妨,要和无数兽群,此起彼落,猛扑猛噬,人类的天赋,终究比不上兽类力大无穷,但此时除了力拼,人类已摒弃智慧,除非把所有的猛兽,一头头击毙,已别无善策。 体力在猛力消耗,武功较差的,已感到内力不继,凶狮猛虎的乱噬乱扑,却依然如故。 林内林外,少林、武当弟子,被猛兽活活咬毙的已逐渐增多,大家全在拚命,自顾不暇,谁也无法抽身救谁。 情势之险恶,已到了最后关头,尤其元真子一面接架伏兽天尊金色短棒迅猛攻势,一面得分神留心身后乱扑乱噬的猛兽。 这样一来,纵有非常功力,也得大打折扣,何况元真子本非伏兽天尊的对手。七八招下来,已闹得手忙脚乱,接应不暇,差幸他武当“两仪剑法”,原是以静制动,以弱敌强的内家上乘剑术,如能专心一志,静守太极,一时到也可保无虑。 怎奈此时四周兽势大盛,狂吼猛扑声中,听到的尽是少林弟子惨呼厉叫。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他那里还能收摄心志,凝神运剑。 稍一疏忽,只听“铛”的一声大震,右腕骤嘛,长剑被伏兽天尊金色短棒直荡开去,差点脱手飞出。 门户大开,眼前一片耀眼金光,长驱直入,心头大惊,不但来不及回剑封架,就是连闪身后退都嫌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真子只觉一阵功急风声,白天空直泻而下,眼前白影一闪,连瞧也没瞧清,伏兽天尊一声大叫,跌跌撞撞的往后疾退。 “铛!” 金色短棒坠落地上,都无暇再捡。 元真子死里逃生,急急定睛瞧去,原来适才那道白影,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色大雕。 在这瞬息之间,一声长鸣,闪电般迎着兽群扑去! 不,另外还有一头白雕,也引吭长鸣,像星丸坠地俯冲而下。 莫看那群凶猛无比,兽性大发的恶兽,比时骤然听到两声雕鸣,宛若遇到克星,现出畏缩战栗之状,凶焰尽敛! 两头白雕飞人兽阵,铁嘴乱啄,巨大钢爪,向俯首贴耳,畏缩地上的狮虎豹头上抓落,顿时脑袋开花,活生生抓死。 委那之间,但听凄厉哀鸣,比刚才酌狂吼怒啸,还要慑人,此种声音,极像屠夫杀猪一般,此起彼落,惨降哀鸣,声震山谷。 但奇怪的却是群兽尽管浑身彀觫,却没有一头敢挣扎逃命。 这情形,直瞧得伏兽天尊噤若寒蝉,既惊又惧,一股凉气从顶门直透脚底。 那里还敢逗留,趁大家没有注意,便悄悄溜走。 只不过片刻工夫,两头白雕已把几十头猛兽,悉数抓毙,才一声长鸣,同时冲霄直上,瞬息不见。 广明大师、元真子也瞧得目瞪口呆,如果没有这两头白雕助阵,势必全膏兽吻,谁也难逃这场浩劫。 他们目送着两头白雕凌霄飞去,才如梦方醒,检点人数,罗汉阵三十六名弟子,已只剩了十名左右,而且全都负伤不轻。 隐身树上的三十名少林弟子和二十名武当门下,在群兽冲到近处,匣管无法再放,纷纷下树接应,也伤亡过半。 遍地都是断臂残骸,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百头死在毒弩、剑、杖及白雕钢爪下的兽尸,横七直八,惨不忍睹。 广明大师指挥二十个没有负伤的弟子,把少林武当门下遗体,挖坑埋葬。一面又挑了十名武功较高的由傅青圭率领,留在林中,以防意外,一有敌踪,立即向寺中通报。自己和元真子两人带着邱玉奇、公孙瑶红以及少林武当两派门下负伤弟子撤回寺去。 如今再说少林寺前一片广场上,一百零八支火炬,照耀得如同白昼(由少林寺正门分三路出来的僧侣,每路三十六人,每人手上都擎着一支火把)。左边以神州一剑、青师太为首的一路迎敌(黑衣帮),和右边静因师太、西门追雪一路迎战(玄黄教),因对方两拨敌人,尚未现身,是以停留在附近,不再向前。 在此时看来,好像是在替中间一路压阵。 中间一路,是钟二先生、飘浮子、独孤偓、樊太婆、樊秋云等人为首,主要是迎战对方四拨人中最厉害的一拨——五台山枯骨如来。 枯骨寺来人不多,除了他师弟伏兽天尊统率百头猛兽,声势最盛;但已由广明大师、元真子率领两派武功最强的弟子,带了淬毒匣管在山前拦阻其前进之外。 枯骨如来只带了枯骨寺二伽四菩提,前来接收少林。 钟二先生却把他看作四拨来犯敌人中最厉害的一拨。原因是枯骨如来在武林魔道中,一一直是首届一指的人物。当然,像九**人,只不过是最近才出现的人物,像许天君和祁连女妖七宝大土,都已有七十年不在江湖露面,又当别论。 而枯骨寺的枯骨如来,虽然也有三十年从没下过五台一步,但他却一直睥睨武林,被列为邪道中的第一号人物,江湖上正邪各派,也从没有把他遗忘。 四拔来犯敌人,披麻教和黑衣帮,一个远处苗疆,一个远处关外,文力如何,只有传闻。 玄黄教仅由总坛主龙步青率领,也无足轻重,这三拨人的份量,当然不如枯骨如来远甚,是以钟二先生只好由自己亲自迎战。 两行少林弟子,一直走到广场前端,才分左右排开,钟二先生、瓢浮子、独孤偓和樊太婆祖孙,同时在中间站定。 便已看到古木参天的一条直路上,由四个灰衣僧人拾着一乘敞轿,如飞而来,眨眼工夫,已到近前! 钟二先生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佛驾远临,昆仑钟石磷,已恭候多时。” 敞轿倏然停住,四个抬轿和尚动作如一,把轿子从肩头放下,跟在轿后的二伽四菩提,却同时趋前几步,分左右侍立轿前,目光平视,身子直立,宛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端坐轿上的一尊骷髅,枯骨如来双目乍睁,射出两道森森寒光,脸上鸡皮牵动,张口发出洪钟般笑声,双手一合,道:“老衲还当在少林寺广场等着的是何方高人,哈哈,原来是钟老檀越!” 说话声中,不见他吸气提身,但一个身厂原形不变,从敞轿座位上缓缓升起。 四个抬轿和尚,毫不怠慢,趁他升起之时,立即把轿子扛起,退到一边。 枯骨如来身子悬空却缓缓舒展手脚,由盘膝跌坐,变成全身直立,才徐徐落到地面。 这一站定,瞧得场中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人,大感惊奇! 原来这位名震武林,被目为旁门第一高手的五台山枯骨寺方丈枯骨如来,不但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枯骨,瘦小枯干,身长不满三尺。 枯骨如来落地之后,目光瞥过全场,嘴角飞起一丝不屑冷笑,徐徐的道:“钟老檀越陈兵广场,声势倒还不小。” 言下之意,大有广场上这些人,全不在他眼里之概! 钟二先生敞笑道:“钟某风闻玄黄教为了要一举歼灭咱们五大门派,今晚分四拨人马,在少林寺取斋,人家既然分四路来犯,咱们挨打的,也只好分四路抵抗。 “除了苗疆披麻教,已在少林东南出现,咱们走了一批人之外,这里共有三拨,大师大概来得早了一些,好像感到咱们这里人多势众。” 他这一番话,明的解释是这里一共有三拨,乃是对付三拨来犯的人的,表明自己并非依仗人多势众,但骨子里是在说凭你枯骨如来却甘心和玄黄教、披麻教、黑衣帮等人,沉瀣一气,不怕辱没身份吗? 枯骨如来自然听得出钟二先生话中之意,尤其他说的“玄黄教分四拨人马,在少林取斋”,这两句话,好像自己受命于人,听凭玄黄教指挥似的,脸上也不禁微微一热,但又不好否认,口中沉嘿了一声,冷冷的道:“那么你们四拨人,算那拨最强?” 钟二先生哈哈一笑,答道:“钟某自从得报之后,再三衡量,这次玄黄教大举发动,志在必得,当然尽出精锐,自是四路人马中的主力,稍一应付不善,五大门派焉有完卵,因此咱们也把全部主力,放在这一路上。 “其次,风闻黑衣帮武功诡异,猖獗关外,所向无敌,非同小可,咱们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所以除了主力对付玄黄教之外,就得把黑衣帮列为第二主要敌人。”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第308章 流星 枯骨如来哼了一声:“还有呢?” 钟二先生续道:“披麻教久处苗山,善于用毒,倘若稍一大意,遗害无穷,也不可轻视,所幸另有能人相助,已把他们阻在山下,可说是四拨中的第三位……” 枯骨如来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们那一拨人,算是对付老衲的?” 钟二先生淡淡的道:“第四拨。” 枯骨如来双目乍睁,精芒电闪,喝道:“钟老擅樾就请他们出来吧!” 钟二先生拱手道:“钟某不自量力,咱们这一拨,就是在广场迎接大师的人了。” 说到这里,一面又道:“大师盛名久着,大家当然有个耳闻,不过大师也许和这几位还是初见,老夫先介绍一下才是,这位是瓢浮子道友,这是生死笔独孤偓老哥,这是流星拐樊老嫂。” 枯骨如来对钟二先生的逐位介绍,只是巍然而立,连目光都没向这几个人斜上一跟,大不刺刺的道:“钟老檀越果然没把老衲放在眼里,居然罗致了这些老衲从没听见过的人,来对付老衲?哈哈哈哈!” 这当真是好大出口气,连江湖上算得一流高手的三奇漂浮子,四恶独孤偓,居然说是从没听见过的人物! 尤其这一阵狂笑,简直铿锵有物,声若裂帛,震得站在他身前较近的人,莫不耳鼓狂鸣,如同焦雷。 这种惊人内力,大家无不相顾失色。 枯骨如来笑声乍歇,回头喝道:“赤伽、寒伽,你们两人代为师出手,叫他们一起上就是!” 话声一落,身形又冉冉上升。那四个抬轿和尚睹状,又把敞轿慌忙抬到轿中间,恼骨如来双膝一盘,重又回到轿上,高高踞坐! 他这一举动,当真狂傲无以复加,把所有在场之人,全都看扁了! 钟二先生脸色微微一变,从肩头撤下长剑,仰天大笑道:“大师不吝赐教,钟石鳞倒想先拜领高招。” 枯骨如来瞑目枯坐,老僧入定,不再作声。 他门下的赤伽、寒伽两个僵直身子,却不费半点风声,颤巍巍的飞出轿前,翻着四道阴森目光,脸上似笑非笑,阴声的道:“诸位就一起上吧!” 樊太婆龙头拐一顿,缓缓走出,朝钟二先生笑道:“两位师傅和咱们怀玉山庄有一段梁子未清,前辈容老身打头阵如何?” 独孤偓也从身上取下生死笔,迈步道:“老大嫂要以一敌二,未免不公,不如让出一个来,也叫老朽见识见识枯骨寺的绝艺。” 说话声中,已往寒枷尊者迎去。 赤伽、寒伽,不知是那一个阴笑了声,两个僵直身躯,大不刺刺僵立当地,纹风不动,生似对眼前两人,丝毫不在眼里。 钟二先生因枯骨如来妄自尊大,只叫两个门人出场,自己身为五大门派之尊,自然不好动手。 此时眼看樊太婆、独孤偓迎着走出,自己正好借此落台,暂缓出手,这就含笑点头,后退几步。 樊太婆等钟二先生退下,便立即功运右腕,厉声喝道:“你们请吧!” 赤伽尊者只望了她一眼,依然木立如故。 寒伽尊者阴恻侧的道:“要是贫衲兄弟先出手,两位岂不立时落败?” “哈哈,那么老朽就占个便宜!” 两丈距离,一晃而至,独孤偓人随声出,一点笔影,疾如奔雷,奇快无比向寒伽尊者当胸叩去! 他久闻五台枯骨寺二尊者的凶名,是以一经发动,立展绝着,一点笔影,才到中途,便倏然化作无数笔影,宛似天女散花,缕缕劲气,向寒伽尊者三十六处大穴同时罩落! 这一着当真快得出奇,诡异无伦! 寒伽尊者发觉对方第一招的声势,便自不凡,倒也不敢硬接,僵直身子连腿也没屈一下,就向右侧闪出,枯爪一抡,往独孤偓肩头抓去!要知凡是练成“僵尸功”的人,别看他上身僵直,粗看只是直挺挺的,要转个身,都须全身转动,有背武功原则,太以不够灵活,其实练“僵尸功”的人,首重反应,蹦、腾、跳、跃,讲究身发如风,如影随形。 独孤偓以一支生死笔,纵横江湖,名列“四恶”,自然深知厉害。 他“三十六式天花笔法”,上下翻覆,每一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同时袭取敌人三十六穴。 是以一见寒伽尊者向右肩抓来,身形一矮,笔随势转,缕缕笔影,有如一阵雨丝,被风吹起,长短错落,向对方双膝扫去。 寒伽尊者没料到独孤偓变相会有如此快法,自己一爪落空,对方飘洒笔势,也同时卷到。“僵尸功”吃亏之处,就是全身僵直,不能下弯。扫攻下盘,正是唯一克制之道。 此时即使把对方立毙爪下,自己也非受伤不可!心头一凛,陡地双脚一蹦,引身暴退,但就在后退之际,口中发出一声厉笑,双爪骤扬,十道奇寒澈骨的尖风,却朝独孤偓当头抓落! 独孤偓经验老到,出场之后,时时刻刻都深具戒心。此时对方笑声乍起,人已电射而起,“三十六式天花笔法”撒开漫天笔影,像一蓬急风骤雨,狂卷疾飘,声势倒也并不稍逊。 另一边,樊太婆独斗赤伽尊者也动上手了,她走的原是刚猛路子,此时拐势展开,白发飘动,拐影如山,把一支龙头拐,使得翻江倒海,尽是急攻招术,劲风呼啸,居然把赤伽尊者“赤伽阳煞”的炙热狂飙,激荡得四外流散! 这一场搏斗,不但少林弟子个个屏气凝神,心头紧张,就是钟二先生、瓢浮子等人,也莫不目注斗场,心中忐忑不定。 因为独孤偓、樊太婆虽然全力施为,敌住寒伽、赤伽两人,但那只是凭两个人数十年修为,和各人一套精纯的招法,在人家“寒伽阴煞”和“赤伽阳煞”两种旁门独特功夫之下,勉强支持,时间一长,绝难持久! 钟二先生正在盘算,如何把两人替下? 猛听一声大喝,紧接着“嘶”的一声,寒伽尊者右手衣袖,被独孤偓铁笔扫过,撕了下来,同时两人左掌也对个正着! “砰”然轻震,两条人影,倏然一分。 独孤偓仰天发出一声大笑:“枯骨寺寒伽尊者,原来……” 他敢情要说“也不过如此”,但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脸色苍白,脚下接连踉跄后退。 瓢浮子睹状大惊,他身在切近,一时连拔剑都嫌不及,身形飘动,双掌连环劈出,挡得一挡。樊秋云已闪身把独孤偓救转。 这瞬息之间,纵横江湖的生死笔独孤偓,业已脸如白纸,冷得浑身打战,牙关格格作响。 飘浮子心切救人,连拔剑都来不及,就和寒伽尊者动上了手,他未尝不知对方“寒伽阴煞”的厉害,但此时实逼此处,也已无暇顾及。 仗着自己数十年潜修的纯阳之体,脚下站椿,运起全身功力,一掌紧接一掌和对方澈骨奇寒的“寒伽阴煞”硬拚硬打。 这时樊太婆也已落了下风,她和飘浮子恰巧相反,打得汗流浃背,重衣尽湿。 赤伽尊者一双鬼爪,简直比炭火还红,爪风过处,炙得人奇热难耐,连自己一支龙头拐都好像快要烧红,握在手上,掌心隐隐发烫! 一个疏神,拐头竟然被对方硬生生抓住,两人各执一头,谁也不肯放手!刹那之间,从力拚百招,进人完全静止,双方同时贯注内力,相持不下。 但赤伽尊者火红鬼爪抓到的一头,钢拐逐渐转红,而且烧红的一端,在逐渐延伸,拐上的热度,当然在积极上升。 这种拚战,任何人都可看得出,最后,樊太婆是非放弃不可! 樊秋云急得一张粉脸上,已滴出汗珠,紧握着长剑,恨不得一下把赤伽尊者劈成两半。 钢拐快要烧红到一半了,樊太婆还在竭力苦撑,白发飘动,顶风上直冒着热气,手中钢拐,还是丝毫不动! “好,老身就送给你吧!” 她话声发得较迟,右腕却运起平生之力,手上一抖,使了一招“顺风送帆”,借对方全力夺拐之势,陡然向赤伽尊者当胸送去! 这一下,大出赤伽尊者意料之外,烧得通红的拐头,真要被捣上胸口,确也非同小可。 樊太婆原是早有准备,钢拐出手,人已倏然后退,顾不得喘息,大喝一声,双手连扬,但听一片锐啸,九条黑影,已连绵电射飞出! 流星拐,樊太婆的成名暗器,悉数出笼,九支精钢短拐,才一出手,声势果然不同小可!九拐齐发,笔直激射,但一到赤伽尊者身前,立时散开,有直钻前胸,也有左右横打,有的明明从他身前掠出,却反打后心。 赤伽尊者一声阴笑,右爪一松,通体火红的龙头拐划起一道红光,直向樊太婆凌空飞来。 同时双袖拂处,把九支流星拐,悉数卷向半空。 “老虔婆,你还有什么拿手杰作?” 两丈距离,一晃而至,火红鬼爪,凌空向樊太婆当头抓落! 樊太婆手无寸铁,龙头拐通体烧红,像标枪般射来,那敢去接,身形急闪,堪堪避开。 第309章 打发 陡听身后一声惨叫,一个少林弟子,已被飞来的烧红钢拐击中,焦臭四溢,心中方自一怔,赤伽尊者也自凌空扑到。 “贼秃,看剑!” 樊秋云抢在樊太婆前面,一剑一拐,迎着劈出! 这下可把樊太婆惊出一身冷汗。 “秋云快退!” 那还来得及,“砰!”樊秋云右剑左拐,同时脱身,娇躯往后就倒! 但就在樊姑娘出手的一瞬之间,钟二先生双脚急蹬,也往瓢浮子身前掠去。 原来瓢浮子和寒伽尊者拼到三十招左右,发觉自己真气耗损过巨,丝丝寒气,冻得直透肌骨,原先站椿的脚步,也被逼得连连浮动。 钟二先生眼看自己再不出手,飘浮子已难支持,一时那还顾得自己身份,双脚一蹬,纵身往瓢浮子身前落去! 此时另有两条奇快无比的人影,一左一右抢在钟二先生前面,落到赤伽尊者和寒伽尊者身前! 不,其中直奔赤伽尊者的一个,身在半空,已发出一缕极细银光,劲急无涛,闪电射到! 在场之人,但觉银练横空,寒光夺目,连人影都无法瞧清。这一道银练,是从山门右侧射来,他正是跟随师叔静因师太,准备对付玄黄教总坛主的西门追雪。 他们因玄黄教这一路人,始终不见,而枯骨寺的人却声势极盛,看去钟二先生、飘浮子等人,不但无法能胜,简直败局已定。 静因师太心中暗暗焦急,才带着西门追雪、姜青霓,缓缓向广场移近,悴便随时策应。 他们这边才一移动,那左首本来迎敌黑衣帮的神州一剑和静因师太,敢情也有见及此,不约而同的移近广场。 此时正好赤伽尊者掷出龙头拐,拂开流星拐,火红鬼爪凌空扑到,樊姑娘竟然一剑一拐,迎着挡去。 姜青霓紧靠在西门追雪身边站着,她和樊秋云最谈得来,此时一见樊姑娘冒险出手,芳心一急,玉掌轻推着西门追雪道:“方师哥,还是你去把秋云姐姐接下来吧!” 西门追雪本来已想出手,再经师妹这么一推一叫,也就依言纵身掠出,但就在他身形堪堪跃起,樊秋云已被赤伽尊者爪风扫中,兵刃脱手,身往后倒。 这一下瞧得西门追雪大惊失色,一时来不及多想,身在急掠之中,右腕一翻,掣出银练剑,连招式也没有,只是抖手便刺。 他纵身跃出,早已运起浑身功力,这一情急发剑,劲贯剑身,无意之中,从剑尖上透出一缕无坚不摧的剑气! 剑招出手,只见一支极细的剑尖,夹着丝丝之声,劲急无情,往赤伽尊者当胸刺到! 赤伽尊者但觉银练耀目,森森寒气,已贯胸而至,一时那想认得出剑势由来,纵有一身深厚功力,也无法硬挡,心头大吃一惊,连来人是谁都无暇再看,急急往后掠退。 西门追雪身形落地,樊秋云也由她祖母樊太婆抱起,只见她,脸红如火,双目紧闭,早已昏迷不省人事。 樊太婆只有这个孙女,眼看她身中“赤伽阳煞”,火毒攻心,不由气得浑身颤动,放下孙女,喘息着道:“好贼秃,老身和你拚了!” 西门追雪忙道:“老前辈还是救人要紧!这两个贼秃,由晚辈打发吧!” 他说话之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也已落到瓢浮子身前,低声道:“飘浮道友且请后退。” 瓢浮子正感被人家逼得步步后退,难以应付,一见神州一剑赶到,就趁机收手,一边说道:“司徒老哥当心他的‘寒伽阴煞’!” 他自己以为仗着本身纯阳之气,和对方力拼数十招,除了后来渐感寒冷,并无大碍。 那知他方才提足真气,挥掌和对方硬拚之时,倒也并无多大感觉。此时才一收式,陡觉一阵奇冷无比的阴寒之气,突然侵入肌肤,直透骨髓,全身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脚下立现踉跄! 钟二先生瞧得大惊,赶快一把扶住,急急问道:“道友怎么了?” 瓢浮子摇头道声:“不妨事……” 钟二先生听他说话有异,再一细瞧,只见瓢浮子虽在运功支持,但脸色灰暗,全身抖动,分明中了寒毒,和生死笔独孤偓并没稍差。刚把他扶到地上坐下,转眼之间,瞥见樊太婆也脸如火烧,委顿地上,只是张口喘息! 这一阵工夫,自己这边,竟然连伤四人,不由瞧得心头大是震惊。 正好青师太、静因师太,也同时赶到,替四人喂下药丸,本来准备对付三路敌人的人,这下全都会合在一起了。 再向前一看,西门追雪已和枯骨寺两尊者动上了手,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仗剑站立一边,正在替西门追雪掠阵。 钟二先生暗暗叹了口气,目前自己这许多人中,只有西门追雪一人,因得异人传授,武功出众,万一再伤在对方“赤伽、寒伽”两种霸道的旁门功夫之下,自己这边,哪堪设想? 尤其蓑衣丈人和广明大师两路人马,直到此时,还不见一点消息,不知能否抵挡得住披麻教和伏兽天尊的猛兽? 他一念及此,更觉忧心忡忡,站立不定。 正当此时,战场上已起了极大变化,原来赤伽尊者被西门追雪一剑逼退,心头惊愣之际,定睛一瞧,不由发出一阵阴笑,道:“小子,原来是你!” 僵直身躯一挺,双爪作势,直直迎向西门追雪抓到! 西门追雪身才落地,眼看对方奋身迎来,当然正中下怀,因为适才无意刺出的一剑,发觉自己居然能把全身真力,透剑而出,将对方逼退。 不禁想到莲儿以前说过:“大罗天剑”练到上乘境界,就能随剑发出剑气,伤人无形,难道自己最近果然功夫大有精进,已能使出剑气?一念及此,雄心大发,对方这样笔直迎来,正好再拿他试试! 当下身形不动,暗将浑身真力,贯注剑身,右腕一振,银练剑漾起一片寒光,全力递出! 果然这一剑,有如一团冷飙,从剑尖汹涌飞射,一股凌厉绝伦的剑气,丝丝直响。 赤伽尊者只觉自己的“赤伽阳煞”,一和剑气接触,顿时如汤沃雪,消灭大半。同时感到心神一震,赶紧一沉丹田真气,硬把前冲的身子忙不迭向侧急闪,横跃八尺。 西门追雪再次把赤伽尊者逼退,证实自己果然剑发随心,不禁大喜过望! 瞥见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恰在此时,跃到寒伽尊者身前,替下瓢浮子,手掣长剑,正要动手,不由大声喊道:“司徒老哥哥,快请住手,凭这两个贼秃,那里用得着你多费手脚,还是交给小弟,一并打发吧!” 话声一落,一面向寒伽尊者招手道:“来,来,你们两个一起上就是!” 方才寒伽、赤伽,要钟二先生等人一起上,这会西门追雪也居然叫他们一起上,当真口气奇大! 那位端坐敞轿上的枯骨如来,自从寒伽、赤伽奉命出场,就一直闭目枯坐,纹风不动。 就是双方那样猛烈的激战,他连眼也没睁一下,好像眼前之事,和他漠不相干,同时也正表示出他只须门下两尊者出场,就可稳操胜算,毋须他多瞧。 这会西门追雪仗剑掠出,那两次发出的“嘶“嘶”剑气,声音极低,没有樊太婆方才拐风那样凌厉;但枯骨如来闭着的双目,却蓦地一睁,迸射出两道奇异电光,向西门追雪瞧来。 他虽已听出声音有异,但做梦也想不到西门追雪还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一阵打量之后,低沉的道:“徒儿,这位施主功力非凡,你们就一起试试也好!” 他说得声音不高,但在西门追雪听来,嗡然作响,分外有力,震撼心神,不禁心头感动一凛!枯骨如来这两句话,听到寒伽、赤伽耳中,也同样一怔。 因为自己两人的武功,师傅知之甚谂,方才像绣二先生、独孤偓、瓢浮子、樊太婆等一千高手,师傅尚且要他们一起上,这会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师傅却说他功力非凡。 这小子,几个月前,在九华山和自己两人也动过手,除了身法奇特之外,也并不见得出奇。 两人中的赤伽尊者,方才两次被西门追雪剑气逼退,也知道西门追雪不过仗着一支寒森森的利剑而已,但师傅既然这样吩咐,只好躬身领命,瞧了西门追雪一眼,阴森森的道:“小子,你发招吧!”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听得暗暗点头,枯骨如来果然名下无虚,他闭着眼睛,居然还听得出方老弟功力非凡,一面回头叮嘱道:“小兄弟,你可得小心应付!” 西门追雪向他点点头,手上银练剑剑尖一颤,朗笑道:“要是方某先出手了,两位岂不立时落败?” 他这话,正是前赤伽尊者说过的,这时奉还回去,最也恰当不过! 赤伽尊者阴嘿一声:“好狂妄的小子!” “子”字出口,枯爪倏伸,已向西门追雪当胸抓到! 不寒伽尊者一言不发,也同样扑来。 第310章 宽心 西门追雪敞笑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出两人爪风之外,没等两人回身再扑,银练剑起处,“大罗天剑”刷刷展开。 刹那之间,寒风四起,剑气漫天,场中三人,已只剩下三点黑影,互相追逐。 先前还分得出在一片剑光中,有一股炎热的淡红影子。 是“赤伽阳煞”,一段阴寒的黑气是“寒伽阴煞”;但渐渐地,这一热一寒一红一黑的淡影,已被一片耀眼银光所掩没。 其中只听到天风嘶嘶,和寒伽、赤伽两人的齐声怒啸! “住手!”一声低沉的喝声,宛如起自半空! 大家陡觉眼前一黑,漫天剑光,倏然敛去。 广场上一百零八个少林僧侣,手上执着的火把,还是照得通明,不过觉得昏黄了许多。 大家定睛瞧去,场中三条人影,好像同时被一阵狂风,吹得站不住脚。 尤其是西门追雪,还打着踉跄,后退了两三步。这情形不由瞧得大家悚然一惊,只见两条人影,快若闪电,同时向场中掠出。 “哈哈,枯骨如来,你居然帮着徒弟出手,难道不怕有失身份?” 这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声音,他和钟二先生同时飞落场中。 不错!方才出手的正是端坐在敞轿上的枯骨如来。大家谁也没瞧清他如何出手,也没瞧到他如何离开敞轿?但那乘敞轿已经没了枯骨如来的影子,他一手持着一串念珠,端端正正的立在广场中央。 寒伽、赤伽两人,宛若斗败了的公鸡,两身灰色僧袍,支离破碎,敢情是被西门追雪剑尖划破的。 西门追雪后退了几步,依然丰神朗澈,卓然而立。 他左右两旁,正是方才闪身出去的昆仑名宿钟二先生和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两人手上,也各已亮出长剑。 钟二先生满脸怒容,关切的问道:“方老弟,你快运气试试,是否受伤?” 西门追雪摇头道:“晚辈并没受伤。” 枯骨如来脸上一无表情,目光瞥过钟二先生和神州一剑,才冷冷的道:“老衲只是叫他们住手,并无伤人之意。” 神州一剑仰天朗笑道:“好一个并无伤人之意,那么你猝然出手,是为了抢救两位令高徒的危境?” 枯骨如来沉声道:“不错!小徒们确非这位小施主敌手,不过老衲只想向这位小施主请教一事。” 说到这里,两道寒电似的目光,盯着西门追雪道:“小施主年龄不大,一身武学,已臻上乘,为老衲数十年所仅见的青年高手,想必大有来历,不知小施主可否把师承门派见告?” 西门追雪肃然答道:“方某天台门下,先师道号苍松子。” 枯骨如来阴森森一声冷笑,不屑的道:“崆峒苍松子一手‘通天剑法’,何足为奇?” 话到这里,声音突转严厉,接着道:“老衲是问你方才那驭气使剑之术,是从那里学来的?” 西门追雪见他口气之中,瞧不起师傅,不禁俊目乍睁,傲然说道:“你认为天台门下,不足为奇,方某也并没有把五台枯骨寺放在眼里,大家不妨放手一试,至于方某那里学来的剑法,凭你枯骨如来,还不配问!” 枯骨如来脸上隐现怒容,嘴角泛起一丝狞笑,看了西门追雪一眼,冷笑道:“小施主一手剑法,果然世所罕见,但老衲自问凭一双肉掌,小施主还奈何不了,不信只要你伤了我一寸衣角,五台枯骨寺从此封山,永不再履江湖!” 钟二先生自然听得出枯骨如来话中之意,分明是说西门追雪剑法虽奇,但功力还不到火候,此时无法胜得了他。 以枯骨如来那种阴森险恶的魔头,既然发现西门追雪是他将来的劲敌,此时动手,岂肯轻易放过?想到这里,正待开口。 西门追雪早已朗朗笑道:“老师傅有此自信,方某自非领教不可!” 长笑声中,银练剑抖起缕缕寒光,疾刺过去! 枯骨如来纵身一跃,右掌“拂尘清淡”,斜斜切出。 西门追雪一上手便使出“大罗天剑”,同时展开“飘香步法”,剑随身转,发招飘忽。 一霎时,一柄又细又长的银剑,化成一片绵密剑网,匹练漫空,银光如幕,直若天罗下撒,寒风砭骨,他这一含愤出手,尽展绝学,威势凌厉已极! 枯骨如来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能和他动手过招的人,委实不多,此刻被西门追雪这一手惊涛骇浪的剑势,也逼得左右闪避,不敢硬攫其锋。 要知无名老人这三十六招“大罗天剑”共分上、中、下三个段落,前面一十二招,虽然凌厉,只是第一段落,越往后去,越是精深。 两人斗到十二招之后,西门追雪的剑风,愈发凌厉,三丈方圆尽在丝丝剑气笼罩之下,以枯骨如来那等身手,不但无法抢得上风,而且渐渐被逼得无法还手。 银练剑的光圈,还在继续扩展,愈来愈大!站在一边的寒伽、赤伽,眼看连自己师傅居然还赢不了姓方的小子,心头自然无限震骇! 钟二先生瞧到西门追雪轻轻年纪,竟有这般威势,总算心头略宽。 但另一方面,使他束手无策的是身中“寒伽阴煞”和“赤伽阳煞”的飘浮子、独孤偓、樊太婆、樊秋云四人,这一阵工夫,中寒毒的冻得全身发紫,触手如冰;中火毒的烧得全身发赤,炙热如火,四个人全都不省人事,气若游丝。 正在焦灼,正好迎战披麻教和对付伏兽天尊的两拨人,业已回转。 钟二先生瞧他们虽然伤折了不少人手,但不像败退下来的神气,可以料想得到他们已获惨胜。一时无暇多问,立即拉过蓑衣丈人,请他瞧瞧四人伤势。 蓑衣丈人瞧到地上躺着的四人,不禁失惊道:“这是中了外门阴毒功夫,除了几种稀世灵药,葛仙翁的‘百草丸’,或可奏效,老朽身边所带药物,恐怕无济于事。”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两瓶药丸,递给谷飞莺道:“这两种药物,你都知道,一瓶是‘温心丹’,喂给身中寒毒之人服下;一瓶是‘清心丹’,喂给身中火毒之人。 “你要亲自照应,每隔一个时辰,喂他们三粒,尽这两瓶药丸,或可保得一天之内,暂时不致恶化,也许到时葛仙翁也好赶回来了。” 钟二先生连连点头,便吩咐少林门下,把四人拾回寺去。 谷飞莺虽然不高兴爷爷叫自己陪着四人回转静室,这样不是连热闹都瞧不成了?但此时救人要紧,也只好撅着小嘴,随后走去。 这时广场前面的大路上,突现两条人影,电闪风飘般往广场驰来。 钟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方自一怔,不知这般急急赶来的是敌是友? 转眼工夫,只见两人已到广场,前面一个青袍长髯,发椎道髻,背负长剑的道人,是青城派掌门铁肩道人。第二个朱服儒巾,蟹脸苍髭的儒生,是邛崃哭广居士。 这两个人不但身上衣着,已有多处破损,铁肩道人左手袍袖,也撕去了一大截。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哭广居士手上,抱着一个灰衣道服,气息奄奄的人,从一头乱发和瘦小身躯看来,这人不是百草仙翁葛长庚,还有谁来? 钟二先生瞧得心头大震,立即迎前道:“两位道友想必在中途遇到敌人,葛老哥怎么了?” 铁肩道人向在场诸人,打了个稽首,又向青师太行礼道:“大师姐也在这里?” 一面向钟二先生答道:“贫道和哭广道兄因各大门派集会嵩山,便兼程赶来,不想就在参驾店附近一处山脚下,发现葛仙翁重伤在地。贫道和哭广道兄才一走近,便遭一群头蒙黑布的人围住,说来惭愧,这几个蒙脸人,武功之高,贫道简直从未见过!” 青师太点头道:“你们遇上的是黑衣帮十大天王中人!” 铁肩道人续道:“别说他们有八九人之多,即使一对一,恐怕小弟也难有胜算,不到十来个照面,咱们两人,已落尽下风。正在危急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雕鸣,从半空中冲下两头白雕,说也奇怪,这两头白雕,好像专为解围而来,见到黑衣人就嘴啄爪抓,片刻之间,便伤了两人,吓得所有黑衣人,不迭后退,这时忽然从对面小山上,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莫老绺,叫他在端午之前,回转老巢,否则决不宽贷。” 黑衣人中,有一个怒喝道:“小丫头,你仗着扁毛畜生伤人,算得什么,你到底是……” 那人话没说完,就听一声雕鸣,紧接着惨嗥骤起,说话之人,已活生生被大雕抓碎脑袋,往后倒去。 那小女孩又道:“你们再不走,我叫大白、小白,都把你们抓死!咱们公主说过,你们都是无恶不作的人,抓死几个也不打紧。” 剩下几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之后,抱起一具死尸,和两个负伤的人,纷纷退去,两头白雕也在此时一声欢鸣,冲霄飞起。 第311章 知觉 小弟和哭广道兄依稀看到那头较大的白雕背上,似乎坐有一人,但无法看得清楚,因葛仙翁身负重伤,就急急赶来。” 他说话之时,哭广居士已把葛仙翁放下,蓑衣丈人替他喂过药丸,嘱咐少林门下,抬回寺去。 这一阵工夫,枯骨如来和西门追雪已打到二十招开外,西门追雪的剑势,宛如长江大河,愈来愈是凌厉。五丈方圆,全被他森森剑气所包围,任你枯骨如来武功通玄,也感到压力重重,砭肤刺骨! 他既惊又怒,一阵“嘿”“嘿”干笑,伸出一双枯干得有如鸟爪般的手掌,毫不用力,虚飘飘地划起一个圆圈,双掌一合,向身前推去!就在他双手掌心一合之际,场中突然爆出一个焦雷般大响,狂飙雷卷,砂飞石漩,一股足可崩山裂地的掌风,卷起无数灰色风柱,排空涌出,立时把西门追雪一圈银色剑光,冲开一道缺口。 钟二先生总究见多识广,睹状大惊,口中大喝一声:“方老弟留神,这是‘乙木旋风掌’!” 西门追雪此时耳中听到的只是像海啸般刺耳锐啸,眼前看到的尽是急旋而来的灰蒙蒙的风柱,像汹涌波涛般涌到。 心头一慌,赶紧双脚一蹬,身子凌空飞起两丈多高! 他这一跃,固然避开了对方冲到的掌风,但手上剑势,自然也因身子的跃起,停了一停。 枯骨如来那会放过这一丝空隙?阴笑一声,双袖急扬,两只枯爪,迅疾绝伦的仰天一圈一合,“乙木旋风掌”,响起闷雷暴响,往上打出! “啊!”场中不知有多少人发出惊呼! “砰!”西门追雪身在半空,那有躲闪的机会,一个身子被向空爆发的罡风,直弹起五六丈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练,凌霄而上。 这真是快得使人目不暇接,西门追雪被震飞起,大家目光随着向空仰望的刹那之间,从广场右侧一棵大树上,突然响起一声娇叱! 不!飞起一道青虹,向枯骨如来电射而下。 来势快得出奇,“乙木旋风掌”卷起的无数风柱,被青虹穿过,一阵“嘶“嘶”轻响,立即消失殆尽。 青光敛处,广场上突然多出一个秀发披肩的白衣少女! 恰好西门追雪也飘然落到地上!原来他身子堪堪纵起,一眼瞧到枯骨如来双掌翻起,迎空击来,自知无法硬接。百忙之中,情急生智,陡然记起自己天台派“通天剑法”中最后一招“长虹经天”,就是剑身合一,往上急纵的救命绝招,此时正好用上。 心念一动,立即猛吸一口真气,凌虚弓身,剑随身发,往上急窜,正好脚下狂飙,向上直涌。要知他功力虽然不及枯骨如来深厚,但在黄山莲花峰石壁,由莲儿代无名老人传他的“六合真气”实是道家无上玄功,收发由心,一遇外来袭击,自生抗力。 枯骨如来“乙木旋风掌”,虽然奇猛无比,但也只能仗着功力比西门追雪深厚,把他震飞出去,那想伤得了他?是以这一阵来势汹涌的狂飙,只把西门追雪凭空带起五、六丈高,身上却丝毫无损,飘然回到地面。 这一场虚惊,直把所有在场之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连场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都来不及注意,只是瞧到西门追雪飘落的身法,似乎并没受伤,就鼓起掌来。 那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手上提着一口青盈盈的短剑,睁大眼睛,低声问道:“追雪哥哥,你可曾受伤?” 西门追雪惊喜的“咦”了一声,摇摇头,还未来得及答话。 白衣少女撅了下嘴唇,抢着笑道:“本来么,你练了‘六合神功’,老贼秃那想伤得了你?哼,这坏和尚,已被我剑气所伤,索性让我先杀了他,给你出口气,待会,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 她话一说完,不待西门追雪回答,柳腰摆动,转身就要向枯骨如来迫去! 西门追雪急忙大声叫道:“莲儿,莲儿,你快回来,我没输给他,我已经赢了他了。” 他这声大叫,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 枯骨如来这一阵工夫,屹立当场,始终纹风不动,一张枯瘦得如骷髅的脸上,神色萎顿,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包着颧骨的脸皮,微微痉挛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叹息。 缓缓举起左手袍袖,瞥了西门追雪一眼,点头道:“不错!老衲发掌之时,衣袖曾碰上小施主的剑锋,从今日起,五台山枯骨寺就宣布封山,只是……只是……” 说到后来,嘴角边上,业已渗出一缕鲜血。 他微微一顿,吸了口气,又道:“这位女施主年龄不大,竟擅驭剑伤人的上乘剑气功夫,不知可否赐告师承宗派?” 西门追雪瞧他果然被莲儿剑气所伤,而且还伤势极重,他只是仗着精湛内功,强行抑制。 心头不觉感到江湖上,不是争名,便是夺利,甚至因此身败名裂,至死不悟,试想像功入化境,身在方外的枯骨如来,也依然难除贪嗔,实在良可慨叹! 他瞧着枯骨如来,心头一阵怃然,连对方说些什么,都没听到。 莲儿早巳接口道:“我叫莲儿,我师傅在东海莲花岛,叫做无名老人,你问我师承,还想报仇?哼,你这辈子也赢不了我!” 枯骨如来低低叹息了一声,袍袖一挥,那乘停在不远的敞轿,便立即奔了过来。 枯骨如来飞身上矫,依然闭目枯坐,两尊者、四菩提,跟在轿后,如飞往来路奔去。 枯骨如来等人一走,少林寺广场,顿时显得冷落了许多。 因为四拨强敌,只来了两拨,黑衣帮的人,已经在半路上被两只白雕和一个没有露面的姑娘打发走了,主要敌人玄黄教这路人马,却始终不见瑰身,此时天色将明,尚未赶到,可能也在半路上被人赶了回去。 这虽然只是猜测,但黑衣帮这一拨人,既有雪山琼宫中人出手,玄黄教在半路上遇到拦击,也大有可能。 钟二先生和神州一剑、青师太等人,略一磋商,便下令收队。 即使玄黄教的人赶到,以目前自己这边的实力,不仅足够对付,何况又凭空多了一位擅长以气驭剑的姑娘,就算许天君再来,也不足为患。 钟二先生移步走近莲儿身侧,拱手笑道:“姑娘仗义出手,剑伤枯骨如来,逼使他宣布封山,江湖上从此减少一个武功高深的作恶魔头,姑娘功莫大焉,老朽代表中原武林向姑娘致谢。” 莲儿红着脸,瞟了西门追雪一眼,抿嘴一笑,连忙还礼道:“我虽然把那坏和尚震伤,其实追雪哥哥早就赢了他啦,老前辈这般说法,我怎敢当得?” 西门追雪慌忙替莲儿介绍在场之人,莲儿一一见过,才一同回进少林寺去。 谷飞莺一见大家回转,她立即迎着爷爷,报告瓢浮子、独孤偓和樊太婆祖孙等人,伤势并无变化,只是百草仙翁葛长庚伤在右背,也已喂下伤药。 蓑衣丈人谷守真听得直是皱眉,飘浮子等四人,身中旁门中厉害的寒伽、赤伽阴功,自己的丹药,最多也只能保持他们在几个时辰之内,伤势不起变化。当初只望百草仙翁能及时赶到,他的“百草丸”,容或可以挽救他们垂危的生命。 如今百草仙翁也被人在路上拦袭,伤势沉重,尤其连他几十年寸步不离的药箱,都一起丢了! 蓑衣丈人并没回答他孙女的话,只是面情凝重,缓缓往葛长庚榻前走去,他身后跟着钟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也全都心头沉重,默不作声。 谷守真轻轻掀开棉被,这一掀,所有的人,莫不大吃一惊。 只见葛长庚合身而卧,知觉全失,他右背近肩处,赫然印着一个比墨还黑的巨大掌印,最奇怪的是这只黑色掌印之中,现出白色掌纹,连五个手指的指纹,都清楚可见。 在场诸人,已可说包括了江湖各大门派,也包括了所有白道中的领袖人物,平日见多识广,武学上虽各有短长,但天下武功,即使没有见过,也总听人说过,但对葛长庚右背这个黑色手印,现出白色掌纹的怪异功夫,不仅是各人生平从未见过,根本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是甚么功夫?” 钟二先生紧蹙着长眉,自言自语的说着,语气充满了骇异! 蓑衣丈人摇摇头,接口道:“似乎也是一种邪恶的旁门阴功。” 说着转头问道:“莺儿,你替葛老前辈服的什么药丸?” 谷飞莺道:“我先替老前辈服的是‘重伤回生丹’,后来瞧到他右背的伤势,黑得像墨,孙女怕其中有毒,又喂了一粒‘解毒保心丹’,爷爷,你说对不对?” 蓑衣丈人手捋白髯,嘉许的点了点头道:“对是对的,只怕爷爷的‘重伤回生丹’和‘解毒保心丹’,对这种歹毒阴功,也难有效验!” 他声音说得极为低沉,说话声中,只是摇头。 第312章 投契 蓑衣丈人在云贵行了几十年的医,像眼前五人这般束手无策的,倒还是第一次。 但就在他低沉的话声刚落,钟二先生身后,响起一个少年人的口音,那是西门追雪。他急急的问道:“莲儿,你身边还有‘碧玉莲子’吗?” 莲儿,就是刚才剑伤枯骨如来的白衣少女,大家给他一嚷,都不禁回过头去。 因为白衣少女——莲儿,是当代第一奇人东海莲花岛无名老人门下,从前静因师太身中恶郎君蛇神剑剧毒,连百草仙翁都感到棘手,就是服了一颗“碧玉莲子”医好的,是以大家目光之中,同时也射出希冀之色。 谷飞莺为了看护负伤的人,早就回转静室,外面的事,她还一无所闻,自然更不知道白衣少女莲儿是谁? 但她瞧到莲儿紧依着西门追雪身边,生得清丽绝俗,我见犹怜的模样,比自己不知美了多少,心头立时泛起一股寒意,娇躯不自禁的倒退了半步。 莲儿嫣然笑道:“追雪哥哥,你当‘碧玉莲子’有这么多?师傅老伯伯说,它要三十六年才开花结实一次,师傅老伯伯给我的,我都给你吃了。” 西门追雪搓手道:“这可怎么好?啊!谷老前辈,他们几位老前辈的伤势,可还有什么药物能救?” 蓑衣丈人苦笑道:“这就难说了,恐怕翻破医药书籍,也找不出有治疗这种歹毒邪门武功的药物了。但以老朽推想,譬如千年何首乌,九叶灵芝等仙草,也许有效,不过这等旷世仙药,又到那里去找?”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家静悄悄的从静室退出,精舍敞厅上,早已摆下两席素斋。 广明大师让大家人席,一方面因大家忙了一晚,腹中早巳饥饿,但另方面也算是庆功的意思。 两席素斋上首一席,以钟二先生、神州一剑为首,坐的全是各派掌门,年龄较长的人,下首一席是以傅青圭、西门追雪为首,都是年轻人,像金弹银剑于氏兄第、邱玉奇、姜青霓、慧修、公孙瑶红等人。 这是几天来大家一直这样坐的座次,如今来了莲儿,大家更如像捧凤凰似的,把她看作天人。 因为在这一批年轻人的心目中,对西门追雪早就钦佩得无以复加,但今晚瞧到莲儿一出手,就把鼎鼎大名的五台山枯骨如来击伤,武功比西门追雪还高,尤其她还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人又生得清丽绝俗,明**人。 因此尽管上首一席,因瓢浮子等五人伤势垂危,各人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虽属庆功,还是愁眉不展。 但下首年轻人一席,可不同了,大家把今晚首功,归功于西门追雪、莲儿两人,这就自然而然的热闹起来。 莲儿从小就生长在孤岛之上,自从七年前西门追雪和他父亲离开莲花岛之后,她没有了伙伴,除去练武,就一直过着寂寞孤单的生活。 这回突然间和许多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尤其他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怎不叫她既兴奋又高兴,和大家呱呱的说个不停。 尤其是姜青霓、慧修、公孙瑶红三人,她们本来认为像莲儿那样武功高不可测的人,一定目空一切,骄气凌人,想不到她和旁的女孩子一样娇态,天真无穷。四位姑娘,在席上一谈,竟十分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正当大家谈得高兴,精舍前面,突然响起一声雕鸣,一团白影,由空中坠落,那是一只全身洁白如雪的大白雕。它飞落草坪之后,霎着两只金睛,居然大摇大摆的往精舍中走来! 在精舍外面轮值的弟子,一眼瞧到大白雕往精舍里闯来,立即,双手作势,吆喝着想把它赶跑。 那知大白雕依然大摇大摆的走着,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几个少年僧人,眼见大白雕一直逼来,不由纷纷掣出戒刀,拦在前面。 大白雕偏了偏脑袋,竟似不屑,左边翅膀,往前一扇,就有两个僧人摔出一个筋斗。 几人见状大惊,戒刀一抡,正待涌身而上。 这一阵喧哗,早巳惊动了厅上诸人,铁肩道人向广明大师失惊道:“昨晚打跑黑衣帮的,就是这头白雕,大师快吩咐贵寺弟子,不可鲁莽!” 钟二先生也瞧出白雕有异,他方才听广明大师和元真子说过,今晚伏兽天尊的百头猛兽,如无两只白雕适时出现,派去的人几乎全膏兽吻。 是以此时看到大白雕大摇大摆的朝精舍走来,便出声喝阻,要少林弟子尽管退下,不可干扰,一面站起身子,往厅前走出。 少林弟子听到钟二先生出身喝阻,纷纷往两边退下。 那大白雕没人阻挡,便笔直走进精舍大门,穿过天井拾级而上,敢情它是要登堂入室,参与庆功之宴。 钟二先生走到厅前,朝大白雕拱手道:“你和同伴,帮我们消灭凶猛恶兽,老朽代表各大门派,向你深致谢意,不知此来,还有什么见告?” 那白雕好像听得懂人言,它两颗金光闪闪的眼睛,盯着钟二先生,连连点头,低鸣了一声,脚下并未停止,依然朝敞厅拾级而上,跨上石阶,笔直往厅内走入。 大家瞧得奇怪,但谁也不知它用意何在,只好让它大模大样的走入厅上,瞧它到底有何动作? 大白雕跨上敞厅,忽然住足,偏头打量着两席座上的人,然后缓缓向西门追雪身边走去。 莲儿觉得好玩,想伸手去摸,那知白雕瞧到莲儿坐在西门追雪下首,态度亲密,不由眨动凶睛,狠狠的蹬了她一眼,同时左翅一低,竟不让莲儿摸它,一面却伸过头去,挨着西门追雪,低鸣了一声。 西门追雪正觉奇怪,目光一转,忽然发现大白雕颈下,原来还挂着一个白色布囊。它伸颈挨来,正好把布囊送到自己面前,不由问道:“你是奉主人之命,送东西来的?” 大白雕听得点着雕头,又低鸣了一声。 西门追雪急忙把它颈下布囊取下,打开一瞧,原来囊中放着一张信笺和一个白玉小瓶,笺上一笔娟秀字迹写着:“书奉方少侠青鉴:此次玄黄教四路进逼少林,除黑衣帮一拨,已遭大白小白,拦阻之外,令师兄龙步青统率该教高手,中途亦由本教出面阻挠,未克果行,目前已折返九宫,静候各派赴会,不致再向少室耨闹。随书附奉‘瑶宫**’十滴,善疗伤毒,并祈察收。” 下面也没有具名的人,西门追雪堪堪看完,那大白雕好像任务已了,低鸣一声,振翅往厅外飞出,冲霄而起。 莲儿抬头问道:“追雪哥哥,这信是谁写的?” 西门追雪只答了句:“这是天地教来的。”一面连忙拿着玉瓶,把信一起送到钟二先生面前,喜道:“老前辈,飘浮子老前辈他们都有救了!这是可以解毒疗伤的‘瑶宫玉’。” 钟二先生匆匆看完,便连瓶一起送到蓑衣丈人手上。 谷守真接着又把信传给神州一剑,随手打开玉瓶瓶塞,只觉一股清新甜香,透入肺腑,不由呵呵笑道:“老朽研读药书数十年,自以为天下药物,一闻即能辨别,但这瓶‘瑶宫**’究系何物制成,也自惭识浅;不过光凭这份清新甜香,大似灵芝玉液,他们几人的伤毒,准可得救无疑!” 此时神州一剑、青师太、铁肩道人等人,也都把信笺看完,蓑衣丈人拿着白玉小瓶,起身往静室走去。 钟二先生捻须笑道:“既然玄黄教这批人马,在半途上被天地教逼了回去,自然不会再来,端午已在眼前,这几天大家都忙累了,正好休息上几天,便须上路。” 说到这些,回头又朝广明大师说道:“贵寺弟子,昨晚颇有伤亡,大师有事,不必在这里尽陪着我们,同时大敌既去,除了派少数人轮值之外,也好叫他们休息休息了。” 广明大师连连合十,退了出去。大家因一晚未睡,便各自回转静室休息。 西门追雪席散之后,和莲儿两人在静室中喁喁情话,各道别后经过。 莲儿依着追雪哥哥,娇笑道:“师傅老伯伯临行时说的,江湖上冤怨相报,争名夺利,永远不会宁静,他要我帮你报了师仇,就一同回到莲花岛去。” 西门追雪道:“老伯伯还说了什么没有?” 莲儿粉脸一红,又羞又喜的道:“还有……我不知道,你将来问师傅伯伯好了,他会告诉你的。”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笑道:“莲儿,那么老伯伯果然还有话告诉了你?” 莲儿红晕两颊,只是不说。 西门追雪瞧得大是不解,不知老伯伯说了什么?还想追问,只见姜青霓、公孙瑶红两人,拉着谷飞莺一起走了进来。 西门追雪瞧到谷飞莺,连忙起身问道:“谷姑娘,你来得正好,不知几位老前辈服了‘瑶宫**’,伤势是否已好转了些?” 谷飞莺冷冷的道:“你自己不会去瞧?” 莲儿生长东海,天性纯洁,闻言道:“对啊,追雪哥哥你应该去瞧瞧才对呀!” 第313章 失散 西门追雪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谷姑娘,此时眼看几位姑娘一齐进来,自己自然不好多待,便藉故出了莲儿静室。走到飘浮子、独孤偓、百草仙翁和樊太婆等人的静室,打了一转。 原来他们服下“瑶宫玉”,此时已沉沉睡熟,伤势显然大见起色。他因大家此时全都在静室中休息,一个人没处好走,也就回转房中,运功调息。 这一阵调气归元,运然返虚,差不多直到下午申牌光景,才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瞧,只见闪进房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纤小身形,她,正是自己师妹姜青霓。 当下就一脚跨下卧榻,叫道:“姜师妹……” “啊!”姜青霓惊得后退了两步,一手掩着酥胸,双颊飞红的道:“方师哥,我还当你熟睡了呢!”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姜师妹,瞧你匆匆的找来,可有甚么事吗?” 姜青霓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瞧着方师哥,点点头道:“当然有事情咯,飞莺姐姐独个儿走了。” 西门追雪奇道:“谷姑娘到那儿去了?” 姜青霓小嘴一噘,生气的道:“飞莺姐姐独个儿出走,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震,皱眉道:“姜师妹,你怎好乱说?” 姜青霓被他斥得粉脸一紧,盈盈欲涕的道:“还说我乱说,本来么,你就一点不关心人家!” 她话声一落,突然转过身子,低着头,急急向外跑去。 西门追雪怔了一怔,急忙跟踪走出,叫道:“姜师妹,姜师妹……” 姜青霓是说到了自己伤心之处,才转身奔出,那知她才跨出房门,眼前白影一闪,身子已被一个人拦住,娇声道:“姜姐姐,你问了玉哥哥没有?他去不去?” 姜青霓道:“莲儿姐姐,他……他……” 西门追雪一见挡住姜青霓的正是莲儿,不由问道:“莲儿,你们要到那里去?” 莲儿“噫”了一声,道:“姜姐姐没告诉你?我们找谷姐姐去呀!钟老前辈、谷老前辈都答应了,就是姜姐姐,公孙姐姐和我三个人去找,所以来问你一声,你要不要去?” 西门追雪哦道:“姜师妹方才说了谷姑娘走了,回身就跑,我还不知详细情形呢。” 第二十二章崤谷探险 姜青霓道:“详细情形,就是飞莺姐姐方才听说来了本领很大的莲儿姐姐,要我们一起去瞧瞧莲儿姐姐,大家谈了一会,也就各自回房。 “后来听寺里的大师傅来报,说飞莺姐姐独个儿往山门外走出,先前还以为她只在附近游览,那知去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回转。 可能出了差错,就赶来报告。广明大师立即派出门下弟子,到附近寻找,依然没找到飞莺姐姐的下落……” 莲儿急道:“姜姐姐,别说了,我们快去找飞莺姐姐才是正经,玉哥哥,你到底去不去?” 西门追雪点头道:“我自然要去。” 姜青霓道:“那就快走咯!” 三人走出敞厅,傅青圭已率领邱玉奇和于氏兄弟下山去了。 公孙瑶红正等得性急,一眼瞧到三人,迎着笑道:“你们再不来,我可要先走了。” 西门追雪见过钟二先生等人,静因师太道:“方贤侄,谷姑娘独自下山,虽不可能遇上甚么差池,我们大家都忙于准备应付端午玄黄教之事,谷老前辈,也因瓢浮子道友等人服下‘瑶宫玉’,沉睡未醒,不克分身,少林寺门下,方才业已分批出发,负责搜索百里之内,傅少侠一行,也同时上路。 “我们耽心的是谷姑娘万一和昨夜败退的敌人相遇,所以你们这一行,务须尽速上路,好在有莲儿姑娘同行,即使遇上最厉害的敌人,也自无虑,只不过找到与否,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回,我们大伙儿,也就要动身了。” 西门追雪连连应是,别过众人,便带着莲儿、姜青霓、公孙瑶红三人,一同下山。 他们因少林寺僧既然负责搜索百里附近,自己一行的目标,自然要追踪较远路程,是以出了嵩山,便只拣小路,施展轻功,兼程急奔。 一行四人,除了西门追雪,三位姑娘家,谁也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一路上施展轻功,也好像赛跑似的,大家有了淘伴,觉得好玩。 西门追雪又何尝有甚么江湖经验,他只是跟着三位姑摄,纵掠急走,奔到傍晚时分,差不多已赶出七八十里路程。 姜青霓、公孙瑶红的武功,自然比西门追雪、莲儿要差得多,这一口气奔了这许多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雨,娇慵无力地在路边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那知才一坐下,公孙瑶红突然惊噫一声,指着旁边一棵大树,嚷道:“方少侠,你快来瞧,这不是傅少侠留下来的记号?” 西门追雪俯身瞧去,果然树身近根处,有人用剑尖划了一个“人”字形符号,上面还有一朵流云,这不是昆仑派的记号,还是甚么? 本来各门各派的记号,只有自己人才辨认得出来,但五大门派为了联合对抗九阴妖妇,怕门下弟子,万一遇上强敌,大家可以就近援救,才把各派暗号公开出来。 姜青霓给公孙瑶红这么一嚷,霍地跳起身子,急忙问道:“方师哥,云头朝那里?” 西门追雪道:“是朝西去的,傅兄他们可能发现强敌,我们快追!” 莲儿问道:“你们在看些什么?” 姜青霓道:“各门各派都有一种标记,便于和自己人联络之用,这是昆仑派的,象徵他们昆仑山,和人去的方向。” 莲儿笑道:“我知道啦,譬如我们几个人,追寻飞鸳姐姐,如果我们也定下一个记号,那么就好分头找寻,即使分散了,也就可以按照记号找到大家。” 姜青霓拍手道:“对啊,我们就约定一个记号多好!” 她说到这里,回头一瞧,方师哥和公孙瑶红已经跑出十丈之外,不由口中“啊”了一声,慌忙一阵风似的迫了上去,一面招手道:“莲儿姐姐,快来呀!” 四人一路西行,果然每逢岔道,都有傅青圭留下的昆仑派记号。 这一阵工夫,大家只是跟着记号向西兼程,差不多又赶了三、四十里光景,天色已黑。 站停身子,往四外一瞧,原来方才只管急奔,谁也没留心路径,此时自己四人,已进人群山之中,那还有什么打尖之处?连一路找来的昆仑标记,也不再发现。 四人站在茫茫夜色之中,心头不禁全都焦灼起来。 姜青霓柳眉微蹙,望着西门追雪道:“方师哥,傅少侠他们,可能遇上了武功极强的敌人,不然怎么会连记号都中断呢?” 公孙瑶红接口道:“不错,我想不是傅少侠他们事机紧迫,来不及留下记号,便是贼人的巢穴,就在附近。” 西门追雪沉吟道:“这里四周群山矗立,林木幽深,没有丝毫迹象,我们又到那里去找?” 莲儿眼珠一转,咭的笑道:“我们有四个人,不好分开来找?就以我们现在这座山头为准,各人认定一个方向,往前找去,无论碰到敌人与否,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回到这里,等大家会齐,再作决定。同时我们也想个暗记,一路留下,如果谁在半个时辰之内,没有回转,大家就好按记号找去,就不愁失散。” 姜青霓高兴的道:“就这么办,我们快想个记号吧!” 西门追雪虽觉大家分头找寻,固然是好,但姜青霓和公孙瑶红两人,武功较弱,万一遇上敌人,形单势孤,难免吃亏,正想劝说,大家还是一路的好。 但他还没开口,公孙瑶红已抢着道:“方师哥,两位姐姐,我想到一个办法了,不知你们认为可好?” 莲儿睁大眼睛道:“公孙姐姐,你想到了什么?快说!” 公孙瑶红道;“我们既以这座山头为准,就用不着记号了,不如把附近十里方圆,分成东西南北,和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方师哥往东,姜姐姐往南,莲儿姐姐往西,我往北,先分四路搜索。 “如果这四个方向范围之内,并没发现什么,那么我们每个人从自己的方向,折向右首,譬如往正东的方师哥,转入东南,往正南的姜师姐,转往西南,往正西的莲儿姐姐,转入西北,往正北的我,转入东北,然后再回到原地会面,大概半个时辰,也已足够了。” 姜青霓笑道:“还是公孙姐姐想的法子好,莲儿姐姐,我们就这样吧!” 西门追雪迟疑道:“我们还是不要把实力分散的好。” 莲儿道:“怕什么,反正我们都有一定方向,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还怕谁把我们吃了不成?” 姜青霓道:“方师哥,救人如救火,这样,我们就可以迅速搜索完毕了呀!” 西门追雪拗不过她们,再想到即使两位师妹果真遇上敌人,只要不出十里方圆,凭自己和莲儿两人,赶去驰援,也来得及,这就勉强点头。 第314章 神像 姜青霓、公孙瑶红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又多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莲儿,更是变成门缝里望天,把天都看扁了。 这时话声一落,三位姑娘那还怠慢,一阵风似的往山下跑去! 西门追雪瞧着她们暗暗摇头,也立即展开脚程,向东奔去! 他这一路,全是危岩怪石,形势虽极险峻,但飞掠之中,可以一目了然。 奔了约莫十卑光景,找不出半点迹象,当下就按公孙瑶红计划,折向右首,往东南方向搜索,依然一无所获,只好赶返原地。 这一阵工夫,算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三位姑娘,一个也没有回转,西门追雪也不疑有他,独自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那知时间逐渐过去,他等了一阵,还不见三人赶回,心中渐渐不安,站起身子,向南、西、北三个方向,凝目远望。 夜色虽然昏暗,但居高远瞩,三两里路,还是依稀可辨,那有往自己这边奔掠而来的人影? 姜青霓和公孙瑶红,功力较弱,也许跑得侵了一点,但莲儿的武功,还在自己之上,何以也迟迟不见回转? 如果说是遇上了敌人,也没有除了自己这一路之外,其他三人都会同时遇上强敌之理。 西门追雪越等越觉心焦,三位姑娘,也始终不见有一个回来。 方才自己往返之间,还不足半个时辰,这会等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难不成真有这么凑巧,她们三个全都遇上了强敌? 一念及此,心中大是为难起来,南、西、北三个方向,自己该向那一路追踪下去才好? 当然,莲儿这一路,自己毋须耽心,凭她的武功,足可对付任何强敌。 那么只有往南的姜青霓,和往北的公孙瑶红,最为可虑。 姜青霓还会自己传她的“飘香步法”,纵非人家敌手,一时也不致有失,公孙瑶红实在是自己四人中最弱的一环! 心念闪电转飞,目光再向三处来路,迅速掠过,那还耽搁,立即施展轻功,飞一般向北疾掠! 这会他心头焦急,刻不容缓,一起步,提足真气,使出十成功夫,尽力飞跃,一条人影,当真像电闪风飘,足不点地的向前疾掠。 他先赶到正北,再折向东北,一路留神察看,那有公孙瑶红的影子? 他心中悬念着万一自己找寻她们的时候,她们恰好回去,岂不变得你找我,我找你,大家碰不上面? 因此西门追雪由正北折人东北奔了两个方向,依然找不到公孙瑶红,便又急匆匆的赶到原来约定的地方,三位姑娘,还是连影子都没有。 这可把方玉琅急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由这情形看来,她们三人显然已出了事情! 他无暇多想,身形不停,正待向南奔去,忽然发现山下一里左右,飞起一条白影由西南向西驰去,这不是莲儿是谁? 西门追雪心中一喜,慌忙身如箭射,往白影衔尾追去。 双方相隔,还有一里来远,就是出声叫喊,也未必听到,是以一路上只是猛吸真气,发足狂奔! 前面那条白影,转过一重山头,便倏然隐没,等西门追雪追踪赶到,早巳走得不知去向。 但此处山峦起伏,只有离左侧不远处,有个山口,石呈黝黑,四周寸草不生,形态险恶,使人有阴森荒凉之感。 西门追雪停住身形,略一打量,觉得舍了这个山谷,并没有第二个去处,他艺高胆大,毫不思索,往谷口直入。 这条山谷入口,不但曲折甚多,而且越走越狭,两边陡壁如削,寸草不生,脚下也尽是大小石块,长满青苔,走在上面,滑不留足,头上偶然传来一两声夜鸟怪异的声调,凄厉得入耳惊心! 约莫走了半里光景,峰回路转,眼前地势开阔,却是一座小山谷,一条乱石累累的山涧,向里延伸,山上树木,敢情生机久绝,只剩下一片色呈灰白的枯树,相映可怖! 西门追雪只是沿着山涧,往里深入! 转过山谷,两边又是狭窄峭壁,向左弯去,敢情里面又是一道深谷,但他目光瞥过,贴身石壁上,又赫然发现傅青圭留下的昆仑派记号! 西门追雪心头一怔,自己误打误撞,果然找到了地点了,这么看来,谷飞莺傅青圭可能都陷身此地! 他右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边银练剑,心下也自警惕。 随着山势,转了一个大弯,已到谷底,迎面一座小山上,矗立着一座庙宇,远远望去似乎并不太大,只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光,敢情是久无香火的破庙。 西门追雪毫不停留,直奔山上,举目瞧去,果然是一座颓垣败瓦,连山门都已破残不全。 他大踏步跨过丛草没膝的天井,直登大殿。 只觉两边神像,全都断头残肢,歪歪倒倒的一片凄凉景色,大殿也并不太大,自己在大殿上一站,已可一目了然,那有什么人迹? 心中不由大疑,方才那条白影,分明往此处奔来,而且方才石壁上还发现了傅青圭留下的昆仑派记号,这里已是谷底,别无通路,何以一个也不见? 心念转动,目光一抬,忽见正中神龛,供着一尊不知名的女神,却依然完好无损! 不!这是一尊邪神,一尊盘膝趺坐的邪神! 西门追雪不禁瞧得一呆,心头悍然! 想不到荒谷破庙之中,这尊女神竟会雕塑得活灵活现,维妙维肖,就是仇洲的笔下,也不过如此! 暗想:大概邪神之为邪神,就在这里,譬如一个人走进关帝庙,看到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的关公塑像,就会使你感到正气凛然,肃然起敬。 如果在大雄宝殿上,瞧到金身巍峨,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也会叫人感到佛光普照,佛法无边。 唯有这类邪神,叫任何人瞧了都会怦然心动,不然,自古以来,怎会有许多人崇拜邪神,迷信邪? 他心中浮起正和邪的感想,脚下正待往后进走去,瞧瞧究竟,蓦听谷口响起一声刺耳怪笑,笑声由远而近,破空飞来,刹那之间,已到庙外! 西门追雪暗暗一凛,光听笑声,就知来人功力,迥非寻常,一时倒想看看来的是何等人物。 当下身形一缩,奇快无比闪入神龛,身子堪堪躲到这尊女神座后。 他虽没碰上女神雕像,但依稀感到这座女神身上,似乎有一丝袭人阴气,这原是无意的感觉,心下虽觉好奇,不过此时已无暇分神细辨。 因为山门外已有一个高大黑影,笔直往殿上走来,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身穿黑色长袍的大汉,瞧他年龄,只有五十来岁,颊下留着一部连鬃短冠,略呈红色,生相狰恶,昂首阔步,一副目中无人的倔傲神色! 西门追雪从没见过此人,方自惊疑,只见庙外又一连跟进七个身穿黑衣,脸蒙黑纱的汉子。 他们走人大殿,垂手肃立,对黑衣人显得十分恭敬。 心中不由暗暗“哦”了一声,原来这批人正是黑衣帮的十大天王,那么这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敢情就是他们帮主无疑。 黑衣人连头也没回,只是沉声喝道:“你们瞧清楚那扁毛畜生与小贱婢,确是往这里来的?” 七人中间的一个躬身道:“属下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丫头,明是往这里来的,只是……只是没瞧到那头扁毛畜生!” “唔,你们去搜上一……” 黑衣人底下一个“搜”字”还没出口,忽然“噶”了一声,两道目光,宛若两盏黑夜中的明灯,往神龛中瞧来。 西门追雪已然听出一点端倪,敢情黑衣帮十大天王,昨晚吃了雪山琼宫侍者和大白雕的亏,心有不甘,才四出追纵,找寻雪山中人下落。 但他们却把莲儿,当作了琼宫侍者,引着他们帮主一路跟来。 想到这里,正待现身出去,与黑衣帮主较量较量,忽然,从自己身边,这座神像口中,发出一缕极细的声音,喝道:“莫老绺,你见到本大士,还不跪拜?” 西门追雪听得大惊,这神像还会说话? 黑衣帮主莫老绺神色一变,两道目光,更若寒电迸发,厉声大笑道:“何方贱婢,胆敢装神作鬼,还不给老夫滚下来?” 那女神口中依然徐徐的道.:“莫老绺,本大士当然是神,何用假装,你亵渎神圣,还不跪下叩头?” 这声音确是从女神口中发出,但神像的嘴唇并没稍动,声音也不类活人说的。 黑衣帮主身后十大天王,全都脸现惊悸之色,只是帮主依然站着并没稍动,他仍也不敢后退。 “哈哈哈哈……” 黑衣帮主莫老绺仰天一阵狂笑,震得殿上碎瓦,簌簌直落,洪声道:“莫老绺纵横江湖,杀人无数,岂是你装神扮鬼唬得住的?你们给老夫前去瞧瞧,这神像是泥塑木雕,还是活人扮的?” 他此言一出,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不错,要是泥塑木雕,眉目之间,那会这般传神? 莫非真是活人假扮的不成,自己当真看走了眼?他心中想着,索性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第315章 扮鬼 果然黑衣帮主话声一落,立即从他身后,走出两人,跃上神龛,伸手往女神像臂上摸了一下。 其中一个躬身道:“启禀帮主,这神像又坚又冷,像是石头凿成的。” 另一个在女神像脸上仔细打量了一阵,也用手摸着,道:“启禀帮主,这神像细腻滑润,据属下看来,像是用上等玉石雕琢而成。” 西门追雪听得大是惊讶,方才那声音,连自己也明明听是从神像口中发出的,但他们两人却说她是玉石雕成的? 黑衣帮主哼了一声,道:“蠢材!这贱婢可能就躲在龛后,你们不会……” 躲在龛后的西门追雪不由一急,他并非怕什么黑衣帮主,实是因为这假装女神像的声音,既然出声,自己正好坐山观虎斗,一时不愿立即现身出去。 但黑衣帮主却疑心说话之人藏在龛后,要他两个手下搜索,那么这下自己岂非替人家背上黑锅?让那个扮神作鬼的人,在暗中瞧热闹了? 他心念方动,只听那女神像的声音又在发话了:“莫老绺,离头三尺有神明,你当本大士是假扮吗?” 这声音果然从大殿上发出。不!就在黑衣帮主莫老绺的头上! 两个站在龛前的人,同时一怔,举头往大殿梁上瞧去。 黑衣帮主脸色大变,身不由主后退了两步,瞧着神宪前面两人,喝道:“你们还不下来?” 两个黑衣天王慌忙跃落神宪,西门追雪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黑衣帮主喝退两人,无非因对方隐身暗处,似乎功力极高,怕当着自己面前,让手下人吃亏。 这时突然他凶光暴射,右手一扬,往梁上拍去,口中喝道:“小辈,你把莫帮主看作何等样人?” 他这右手一起,巨灵似的手掌,竟然比墨还黑。 不!黑手掌上现出一条条白色纹理,黑白分明,清晰如绘! 西门追雪陡然想起百草仙翁葛长庚,正是被这种怪异掌法所击伤,心中想着,更是注目瞧去。 只见黑衣帮主莫老绺右掌扬起,丝毫不见风声,但正中大梁上,却已清晰地现出一个白纹黑手掌印! 耳中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同时有两个人滚倒地上! 西门追雪急忙瞧去,只见那两人正是方才跃上神龛的两位“天王”,黑衣帮十大天王之二,此时满头大汗,青筋如扎。 他们摸过女像的那只手掌,又红又肿,几乎比平常大了一倍。 但奇怪的黑衣帮七位天王,两个扑倒地下,其余五个,竟然视若无睹。 定着两只眼睛,只往女像上直瞧,好像着了魔一般,连两个同伴倒下地去,都一无所觉。 这—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发生在同一时候,黑衣帮主巨灵般手掌还没收转。 只听大殿天井上空,飘来一声冷笑,就是那个女神像娇冷的声音,说道:“凭你微末修为,区区‘黑死掌’,岂能伤得了我?何况你根本连我身在何处,都无法辨清?” 她说到这里,话声渐转严厉:“莫老绺,你也算得一帮之主,姑念粗鲁无知,冒犯本大士出于无意,我也不过份难为你,还不给我跪下?” 说到最后一句,简直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命令。 莫老绺身为关外黑衣帮帮主,此时竟然顾不得在自己属下面前,有失身份,居然奉命唯谨,双膝一屈,扑的一声,对着神龛,跪了下来!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是凛骇,黑衣帮十大天王,武功之高,已迥非寻常,那么他们帮主武功自然更高,怎会被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摆布得跪了下来? 他躲在神龛后面,当然瞧得真切,黑衣帮主莫老绺哪是心甘情愿跪下去的?敢情他腿弯上,着了人家暗算,不得不屈。 不!他不仅腿弯子上,连人都已受制于人,只要瞧他面色愤怒得胀成紫酱,一双铜铃般大眼,满包红丝,快要喷出火来;但他身子却好好的跪在地上,一点没有挣扎之状,就可证明。 倒在地上的两人,从手掌逐渐肿上肩头,一条臂膀,粗逾大腿,口中不住的发声。 五人始终充耳不闻,连帮主跪在地上,也视若无睹,十道眼光,只是贪婪地瞧着女像,一霎不霎,呆若木鸡。 西门追雪因自己躲在龛后,无法瞧到女像,不知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五大天王的心神? 他心头不禁无比震骇,这人功力之高,简直到了不可思议之境,试想凭黑衣帮主,凭七大天王,不,他们都在明处的不说,就是自己吧,自从他们入殿之后,就一直凝神注视,也没看到半丝人影。 而他们八人,却全被制住,这真是太不可理解,难道世间上真还有神? 女像,真还有灵? 但就在此时,那女神像的声音喝道:“滚吧,莫老绺!” 话声一落,黑衣帮主莫老绺一个身子,陡的从地上蹦起三尺来高,迅速站起。 这一蹦,敢情是因禁制骤解,他被自己内力反弹起来的。 此时其余五位天王,也如梦初醒,齐声惊“啊”。 莫老绺纵横关外,几曾要过如此折辱,简直要气炸了胸膛,一袭黑袍,拂拂自动,仇怒之火,从双眼中喷射出来,喉咙作响,厉声喝道:“莫老绺自知技不如人,请赐个字号,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女神像声音依然回到梁上,娇声笑道:“莫老绺,你难道真不知道身成佛的‘七宝大士法体?” 莫老绺听得脸色倏变,袍袖一挥,身如电射,往庙外掠去,他身后五位天王也从地上挟起两人,一窝风般奔出。 霎那之间,走得一个不剩! 西门追雪因这个自称女神像的发话之人,武功实在高不可测,可能她当真就在殿上,自己侥幸没露行藏,正好再等上一会,瞧她是否出来?’心中想着,身形依然蛰伏不动。 正当他凝神屏气,静以观变之时,忽然从破败倒塌的后进,传来一声清磐! 接着由远而近,从殿后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同时灯光掩映,也从殿后出,香风扑鼻! 一个妙龄少女,手上提着一盏和她披纱同颜色的纱灯,缓步走来。 不!一连走出七个少女,她们除了披在肩上的轻纱,颜色各有不同之外,每一个人,全生得眉目如画,妖娆多姿,荧荧灯光,照着她们!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这七个少女,自己曾在少林寺广场上见过,她仍是祁连女妖七宝大土门下。 那天晚上,就因为有她们七人围着香炉而坐,许天君才自动退走,可见她们是替少林寺解围去的;那么应该不是敌人? 七个少女在大殿上一字排开,向神像盈盈跪拜,然后各自把手中纱灯,挂到柱上,转身往后进走了。 西门追雪瞧得好生奇怪,不知他们将做些什么? 尤其那个隐身发话的人,何以始终不见出来?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七个妙龄少女,又匆匆从后进走出。 不!她们还搀扶着三名少女,簇拥而来。 这时,另一个披纱少女,已在龛前点起一双红烛。 其余六人,两人搀扶一个少女,走到女像龛前跪下,口中低声默祷着:“弟子某某等,引进新进弟子三名,皈依广大灵感七宝妙法大士座下,伏望师傅慈悲……” 西门追雪躲在神像后面,她们从左侧簇拥着出来,还看得不大真切。 此时一齐跪到龛前,仰面默祷,才看清六个披纱少女,两人搀扶一个,跪在地上的赫然是从少林寺出走的谷飞莺,以及和自己一路,方才在前山走失的姜青霓和公孙瑶红! 心头不期一震,她们敢情是被七个披纱少女擒来的,那么傅青圭一行,也准失陷在这里了! 这七个披纱女,自己虽没见过她们身手如何,但凭那天许天君瞧到她们,就自动退走,从这一点上推想,七人武功,自然极高。 啊,还有方才那个装神扮鬼,不可捉摸的声音,可能也是她们,居然使称雄关外,目空一切的黑衣帮主莫老绺,吓得仓惶而退! 他脑海中闪电般转着念头,目光再次望去。 这一瞬之间,神龛前面情形大变,竟叫西门追雪猛吃一惊! 不!瞧得他面红耳赤,不敢多瞧! 但不敢瞧也得瞧,谷飞莺、姜青霓、公孙瑶红三位姑娘。 简直没有一个,不是艺术品! 但他并没喝出声来,身形也并没有跃出龛外。 他蓦的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人制住穴道,丝毫不能动弹,连声音都叫不出来!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凭自己身上,被人家做了手脚,竟还悄然不觉。仔细想来,除了方才跃上神龛之时,仿佛感到有一丝袭人阴气,此后始终没有什么异样,难道就是那时候被人点了穴道。 西门追雪感到自己除了不能出声,和无力动弹之外,身子还是好好的,没有丝毫感应。 一时只好睁着眼睛,静静的蹲着不动,往下瞧去。 六个少女搀扶着三位姑娘,朝神像举行拜师之礼。 第316章 凶器 三位姑娘,敢情和自己一样,被人制住穴道,身不由己,三张粉脸,全都流露出羞急愤怒之色。 行过拜师礼,六个披纱少女,又把她们扶起,立在神像面前。 另一个披纱少女,扶着她们退到殿侧一张拜台上坐下。 这时大殿正梁上,忽然又响起那个女人声音,道:“你们把躲在神龛里的那个小子抓出来!” 西门追雪听得悚然一惊,先前自己还当扮神装鬼吓跑黑衣帮主的就是这七个披纱少女,原来梁上果然另外有人! 唔,这会轮到自己头上了,不知她们要如何摆布呢? 七个披纱少女敢情还不知道龛后有人偷觑,闻声齐齐一怔,接着娇“唷”一声,立即有两个跃上龛来! 好快的身法,西门追雪只觉人影闪动,风乍起,四只纤纤玉手,已握住自己胳膊,半拉半拖的押下龛去! 这当真像一个犯人,自己被两个紧紧挟持着,像方才三位姑娘一样,站到神像之前。 那个口气冷峭的声音,又在梁上发话:“唔。我有话问他!” 什么?她居然命令她们? 西门追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心头不由大急;但到了此时,急又有什么用处? 西门追雪身子不能动弹,心头又急又怒,恨不得把这些立毙掌下! 两个动作敏疾,顷刻之间,已把西门追雪! 她们脸上,也飞起一丝红晕,但还是一左一右紧紧挟持着他。 不,她们在西门追雪腿弯上轻轻一蹴,他就身不由主的朝龛中神像,跪了下去。 西门追雪两道眼神,愤怒得几乎喷出火来,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好妖女。” 啊!他突然发觉自己已能出声! 不!连被禁穴道,也忽然自解,心中一喜,身子一跃而起,同时双腕一振,“六合真气”陡然暴涨,口中大喝了声:“滚开!” 一左一右挟持着他的两个披纱少女,只觉掌握中突然有一股巨大力量进出,五指一松,人也被震得往两边退出了两步,其余五个披纱少女,一齐大惊失色! 只听梁上那个冷峭的声音,微哂道:“你倒果然有点门道,但你应该知道,我解开你的穴道,是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厉声喝道:“妖妇,你给小爷滚出来,躲躲闪闪,算得什么人物?” 说话声中,动作如电,一下抢过自己衣物,但那里来得及穿? 先前两个披纱少女,已奋不顾身的扑起,往上抢来,其他五个,也一起围上! “住手!” 梁上响起冷峭的喝声,七个少女,立时停住身形。 西门追雪只觉耳鼓大震! 不!手上一震,抢到的衣物,突然被一股巨大力量,凭空攫去,丢到神龛前面。 同时那声音又从梁上冷冷的喝道:“小子,你口口声声叫着妖女妖妇,以为七宝大士门下,都是邪恶的人吗?” 西门追雪被她夺去,依然丝毫没有察觉她究竟如何出手的?心头正感到无限惊愣,闻言俊眉一剔,道:“你自诩不是邪恶之辈,如何这般不识羞耻?” 那声音微哼一声,道:“你完全错了,须知世上多少衣冠禽兽,无耻之徒,就是因为有一身绫罗锦绣,替他们掩饰着罪恶,身子肤发,受之父母,只要冰清玉洁,何愧于天?我因有话问你,才要她们替你除了话。” 西门追雪觉得她说的虽是歪理,但也不无道理,一面抬头喝道:“这不过是你偏激之见,就是有话要说,也不能强人所难!” 那冷峭声音笑道:“但是你是在我面前,自然要遵守我这里的规矩。” 西门追雪怒道:“方某要是不遵你的规矩呢?” 那声音冷峭的道:“那也由不得你。” 西门追雪眼看自己身上,四周又站着七个妙相毕露的妙龄少女,心头不禁又急又怒,双掌蓄势,双目精光如电,扫过梁上,兀自瞧不出半点人影。 但那声音,却又从梁上响起:“年轻人,你还是稍安毋燥,说完了话,我也许可以放你回去。” 西门追雪厉声道:“你说!” 梁上的声音问道:“你是从少林寺来的?” 西门追雪应道:“不错!” 梁上声音道:“那就好,你回去替我告诉她们的师长,就说她们已经拜在七宝大士门下,叫他们放心好了。” 西门追雪回头向谷飞莺、姜青霓、公孙瑶红三人瞧去。 三位姑娘并排坐在那里,虽然穴道被制,但还是瞧得到听得见,此时眼看不仅自己三人几乎要哭。 西门追雪不敢多瞧,同时又想起傅青圭他们,不知是否也被擒在此?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在下也想请问一声,不知在下还有几位同伴,可曾被你们擒来?” 梁上那声音道:“他们一共有四个人,被我门下擒住,现在后殿,我瞧在三个新收的徒儿面上,待会你把他们带走就是。”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一惊,傅青圭他们,果然也被擒来,那么自己两拨人,只有莲儿一人没有失陷了。 想到这里,不禁剑眉一剔,冷笑道:“七宝大士,也算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收徒拜师,须得两厢情愿,岂能勉强?” 梁上那声音道:“你怎知她们不愿意呢?” 西门追雪怒道:“你制住她们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难道说是她们心甘情愿,投到你门下的?” 梁上那声音微哂道:“世俗女子,难免尚存世俗之见,等你们离去之后,我自会放开她们。” 西门追雪盘算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妥善之法,只得抬头道:“那么你该问完了罢?” 梁上“唔”了一声,道:“好,你穿好衣服,就把后殿四个人带走吧!” 西门追雪心头暗喜,故意皱皱眉,迅速从供桌前面,取过衣服,穿到身上,一面默运“六合真气”缓缓从地上拾起金透,佩到腰间。 就在佩剑之时,一手已把透柄旋开,蓦地一声朗笑,银练剑陡然出匣,身如电射,一下抢到三个姑娘面前,佩剑当胸,厉声喝道:“妖妇,谁敢走近一步,方某就叫她溅血剑下!” 七个披纱少女瞧得脸色大变,忽然各自从石柱上,取下宫灯,莲步款款,向西门追雪逼来,敢情她们随身武器,就是那盏宫灯了。 梁上声音冷笑道:“年轻人,你虽仗着一口钢母利剑,但想在我七宝大士面前撒野,还差得远。” 西门追雪穿好衣服,心中已去了进退尴尬的拘束,尤其一剑在手,胆气也壮了不少,自问凭手上三十六式“大罗天剑”,和“飘香步法”,即使不胜,也决无落败之理,这就抬头喝道:“七宝大士,你不妨下来试试,在下恐怕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容易对付!” 梁上传出轻微的笑声,道:“年轻人,你口气不小,须知我已七十年没和人动手了,你也不配和我动手!这样罢,只要能在我门下七个弟子围攻之下,接得住十招,我答应把她们三人一起放了。要是你接不住呢?” 西门追雪豪爽一笑,道:“别说十招,就是二十招,三十招,又复何妨?方某要是接不下来,就悉凭处置。” 粱上声音笑道:“好,你接不住十招,就得离开此地。” 西门追雪朗笑道:“一言为定!” 梁上那声音又道:“那么你把长剑拿来,在我面前,任何人不准使用凶器!” 她话声才落,西门追雪只觉握剑右手,突然一震,银练剑脱手朝神龛飞去,轻轻落到供台之上。 不!他目光依稀瞧到龛中供着的那尊神像,脸上好像飞过一丝冷笑。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一时还当自己眼花,急忙定睛瞧去,那尊神像不是宝相庄严,安坐如故? 就在这微微一怔之间,那七个披纱少女恰在此时,已按七星方位,把西门追雪围在中间。 她们每一个人,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撩着轻,笑盈盈地站着,静待西门追雪动手,一场别开生面的搏斗,行将开始!西门追雪既然准备迎敌,就不得不瞧清她们的位置,但这一瞧,只觉她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每个人立着的姿态,竟然各个不同,而每一个姿态,都是美妙无比! 西门追雪瞧不出她们所布阵势,有什么出奇之处?但目光却被她们美妙姿态,瞧得一呆,立时感到一阵面红耳赤,那里还敢多看,只是淡淡一哼,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梁上的声音,又复回到从女像口中发音了:“孩子,你们就开始吧!” 号令一下,七个披纱少女,纤腰款摆,缓缓移动。 手上宫灯随着她们移动的姿势,有的往上缓缓挑起,有的往下逐渐低沉,也因风轻飕。微微起了波动!再经七色纱灯升降错落一照,幻着如雾的绚烂彩色,已有使人目迷七色之感。 西门追雪站在其中,丝毫不敢大意,他双目出湛湛神光,随着她们缓慢移动的步伐,全神贯注小心戒备。 奇怪,她们只是穿叉游走,并没出手攻敌,但西门追雪业已瞧得大是惊诧。 第317章 讪讪 原来方才认为并不奇的阵势,经她们这一款款移动,顿时起了变化,七个披纱少女每一变动的位置,竟然十分奥妙。每一举步,几乎全都占了极利于攻击的地位,自己在她们包围之中,要害,几乎全都暴露无遗!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震,如果自己再不变动方向,可没有十四条手臂,去同时封解她们十四条手臂同时发动的攻势?但最使他困惑不解的,她们处于这一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何以还不发动攻势,只是加快游走? 啊!不好,敢情她们还在等待最有利的形势,要把自己在一招之下击败。 果然如此,那么别说接得住她们十招,当真连一招也难以承受得住。但难题就在于此,试想在她们没有发动攻势之前,自己怎好向她们出手? 七个披纱少女脚下已在逐渐加快了,流星闪烁的七色灯影,舒卷飘散的七色轻纱,和美到不能再美的婆娑舞姿。 人,好像站在一片绚烂云霞之间,在广寒宫里,欣赏霓裳仙舞!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看? 西门追雪总究不是和尚,就会情不自禁,正当他渐渐出神之际,只觉满天绚烂云彩中,有七颗彩色星星,冉冉飞来! 不!那是七颗流星,看去虽缓,来势极快,疾风飒然,一齐向自己撞到…… 西门追雪霎然一惊,脚下不知不觉连闪了两步,无意之中,使出他最烂热的“飘香步法”。 好险!七盏纱灯,闪电般从自己身侧掠过,悉数落空。 “年轻人身法好俊,不过,这只是第一招!” 女像口中,迸出声音,敢情她对西门追雪的及时警觉,和奇妙身法,感到大出意外! 那知就在西门追雪堪堪闪出,七个披纱少女同时轻“噫”一声,七盏纱灯已急风骤雨,连续攻到! 这一会,灯影摇红,彩纱飞卷,当真风起浪涌,电闪雷奔,一片彩云,万点流星,从四面八方,密密紧裹! 沁心甜香,变成了压缩气流,几乎使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起来!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右手慌忙劈出两掌,脚下也立时展开“飘香步法”,但是已经迟了,她们的阵势,至此已入高潮! 人影、灯影、纱影,交织成一幅瑰丽绚烂的奇景,如云、如烟、如浪、如涛,向身前涌来! 玄奥无比的“飘香步法”,也仅能在七个披纱少女之间,像捉迷藏似的,闪避游走,莫想冲出这片七彩烟幕一步! 这才知道对方这种阵仗,果然厉害无比,自己遇上过不少顶尖高手,任他武功再高,攻势再厉,只要使出“飘香步法”,无不一下就可以闪出圈外。 像这样被困在里面,还是第一次遇上,敢情她们这一阵仗所蕴变化,玄奥之处,还不在自己“飘香步法”之下? 七个披纱少女已有如此厉害,那么那个隐身暗处始终没有露面的七宝大士,不知更厉害到如何程度?就以方才她从自己手上,夺去长剑的那一手功夫来说,自己万难是她的对手。 心念疾转,脚踩“飘香步”,右手以指代剑,也同时使出三十六式“大罗天剑”,指风豁然,大开大阖的向紧裹周围的七彩云霞,猛力劈出! “大罗天剑”果然不同凡俗,三指才出,已把身前几个披纱少女,逼得后退不迭,但她们的阵法,进退攻守,互相呼应,你堪堪把身前的人逼退,身后的人,却又同时攻到,因此他只好拣她们头脸臂背等处出手。 五、六招下来,他虽然觉得碍手碍脚,但七个披纱少女也被他遏得满地游走,攻势受挫,渐渐弱了下来! 正当此时,蓦听有人娇叱一声:“好不要脸的贱婢!” “嘶!”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匹练暴涨,从山门外激射而来!来势之急,光华之强,简直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这道剑光矫若天龙,往大殿上七个少女当头罩落,身上仅披着一条薄纱的她们,顿感森森剑气,寒砭肌骨,惊得尖叫出声,往后连退! 殿上七宝大士的声音,也大喝了声:“徒儿们还不快退?” 这真是比电光石火还快,青色剑光,堪堪飞到殿上,突然光华陡敛。 大家只觉眼前一暗,睁目瞧去,大殿上已经多出两人,相对而立! 一个是秀发披肩的白衣少女,粉脸通红,睁着一双清澈大眼,带着羞急愤怒之色。 她正是东海莲花岛无名老人的嫡传高弟莲儿姑娘,她空着双手,一柄青光湛湛的短剑,已经被人劈面夺去。 莲儿对面站着的那人呢?西门追雪目光瞥过,几乎骇出一身冷汗! 原来一下夺下莲儿短剑的,不是别人,就是端坐在神龛里的那尊女像。 方才两位黑衣天王还说她是玉石雕琢的,但此时却脸带微笑,卓然站在莲儿面前,两道眼神直盯在莲儿脸上,似乎流露出惊诧之色。 西门追雪一瞥之下,知道这位的七宝大土,武功高不可测,一时不暇思索,身形一闪,跃到莲儿身边,功凝全身,准备和莲儿联手一拚。 这一段时间,说来较长,其实只是眨眼工夫,七宝大士因莲儿使的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以气驭剑,身剑合一身法,才不得不亲自出手,飞身迎上,劈面夺去莲儿的短剑。 莲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身剑合一,剑身上满布无坚不摧的剑气,还有人能够凭空把短剑夺去?心头大懔之下,百忙中,身躯不禁后退了两步,正好西门追雪也同时闪到身边。 七宝大士两道眼神,瞧着莲儿,晶莹如玉的脸上,由微笑渐渐变成惶恐之色,双手微颤,把夺来的短剑,送到莲儿面前,说道:“老婢该死,冒犯公主,还请公主多多恕罪。” 莲儿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对方功力之高,简直深不可测,怎么忽然前鞠后恭起来?她怀着无比惊奇,伸手取过短剑,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叫我公主起来?” 七宝大士神色恭敬,含笑道:“公主年纪不大,自然不认识老婢了,公主遇上夫人,就说被逐贱婢叩请金安。七十年来,婢子始终遵奉夫人训诲,不敢逾越。” 说到这里,突然跪到地上,向空拜了两拜,轻纱微飘,人迹顿渺。 那七个披纱少女一见师傅已走,也人影闪动,奇快无比的往后退去! 刹那之间,大殿上只剩下西门追雪和莲儿两人! 不!左侧拜台上,同时惊呼一声,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三位姑娘,穴道顿解。 西门追雪见状,慌忙背过身去,口中说道:“莲儿,你在这里照顾,我到后进去瞧瞧。” 莲儿还当西门追雪要去追那群妖女,忙道:“不,玉哥哥,要追,我们一起去!” 西门追雪急道:“傅兄他们,就被囚在后进,我得先去放人才好。” 说毕就匆匆往后进掠去! 原来这后进比前殿还要破残,到处都是断垣瓦砾,草长没膝,夜色之中,更显得荒凉凄迷。 西门追雪终于在一堆乱石后面发现了傅青圭、邱玉奇,和金弹银剑于氏兄弟四人,全被点了昏穴,倒卧草丛之中,这就伸手替他们解开穴道。 四人睁开眼来,发现站在身前的是西门追雪,不由大喜过望,活动了一下手脚,便自纷纷跃起。 傅青圭首先问道:“方兄,那几个妖女呢?” 方玉开道:“她们都已经走了。” 邱玉奇恨恨的道:“这些妖女全是祁连女妖门下。” 西门追雪笑道:“何止几个女妖,连七宝大士也在这里现身。” 傅青圭道:“方兄和她动过手了?” 西门追雪摇摇头,就把自己如何追踪寻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只把姜青霓等三位姑娘的被迫拜师,及一节,略去不提。 傅青圭也把自己四人下山之后,发现谷飞莺已被祁连女妖门下劫持,暗暗跟踪,不料被她们发觉遭擒,约略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计算时间,三位姑娘该早已好,这就领着大家回转前殿! 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三人,正和莲儿低声说话,尤其谷飞莺姑娘,只是低头垂泪,她们瞧到西门追雪,全都羞涩得满脸通红,拾不起头来。 西门追雪回想当时情景,也不禁胀红了脸,讪讪的不敢瞧她们一眼。 傅青圭一行,在路上带足干粮,此时料想大家一晚全未进食,就取了出来分给大家食用,一面笑道:“方兄,咱们总算不虚此行,把谷姑娘找到了,大家吃饱之后不如就在这里略事休息,再行上路,反正只要赶到桐柏,家师们也正好到了。” 西门追雪奇道:“傅兄我们不回少林寺去了?” 傅青圭笑了笑道:“方兄可知咱们此刻已在崤山之中,如果赶返少林,少说也有三四百里路程,兄弟动身之时,家师曾有交待,无论找到谷姑娘与否,三日之后,可到桐柏等候。” 西门追雪想起师叔临走时吩咐自己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回,大伙儿就要动身之言,既然自己一行,目前距少林寺已远,往返费时,倒不如和傅青圭等人一行,到桐柏会齐,也是一样。 第318章 扬眉 当下大家吃了干粮,就在破庙中各自运功调息。 一会工夫,天色已是大亮,大家在山涧中抹了把脸,便自起程。 一行九人,傅青圭比大家长了几岁,而且阅历较深,无形中变成了领队,西门追雪和莲儿武功最高,也是大家最钦佩的人。 要是换了平日,这一群青年男女,走在一起,早就兴高采烈,男的精神抖擞,女的会咭咭格格闹个不休,但这会情形却稍有不同,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三位姑娘,因被七宝大士门下,剥得一丝不挂,虽然西门追雪那时也被人制住穴道,总究自己女孩儿家的清白之躯,被他瞧到了。 是以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当然更不敢和西门追雪说话,傅青圭等人,虽然觉出有异,也不便多问,大家只是默默的赶路。 第四天中午,刚赶到离桐柏山不远的胡家店附近。 莲儿忽然“噫”了一声,回头叫道:“傅大哥,玉哥哥,你们快瞧,那不是给我们送信的白雕吗?” 大家依着她手指瞧去,果然有一头白鸟,在小山顶上盘旋了一下,往下落去! 接着另一头白鸟,又飞了起来,在山顶上略一盘旋,也相继飞落。 这一头,堪堪飞落,先前那一头,又冲天飞起,好像有两头白鸟,一起一落,只是在小山顶盘旋! 西门追雪道:“不错,果然是雪山琼宫的大白、小白!” 傅青圭看了一会,惊奇的道:“这两头白雕只在空中盘旋,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拚斗,不敢飞扑下去?” 邱玉奇接口笑道:“这两头白雕训练有素,那么厉害的猛兽,还禁不住两头白雕一抓一啄,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使它们不敢飞扑下去的?” 傅青圭只是远望着那座小山,摇头道:“邱兄弟说的自然不错,只是看情形,分明这两头白雕,只扑到林上,便行起飞,似乎不敢扑攫下去……” 银剑于启煌道:“我们快去瞧去!” 傅青圭沉吟道:“试想雪山琼宫豢养的这两头白雕,何等厉害,要是连它们都不敢扑下的东西,定然凶猛无比,我们去瞧瞧,也无不可,只是不要太接近了。” 于启煌道:“这个自然。” 说着回身叫道:“那么我们快走!” 大家都是年轻好奇的人,自然谁都想去瞧瞧连雪山琼宫的两头大白雕,都不敢扑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经他这么一叫,脚下同时加紧,一齐往那座小山奔去! 两下距离,最多也只有七、八里路光景,一阵功夫,便已赶到。 傅青圭较为稳重,奔上小山对面的一座山岭,便要大家先行停止,等瞧清楚了再说。 这会距离既近,果然发现那两只大白雕,只是在小山左侧一片树林上盘旋,不敢飞扑下去,而且鸣声急厉,好像愤怒已极! 那片树林不仅枝叶茂盛,且有山脊阻挡视线,不易瞧得清楚,但至少林中的东西,使得两只大白雕不敢下扑,倒确是事实! 西门追雪瞧得大奇,一时也忍不住,说道:“傅兄,我去瞧瞧可好?” 莲儿用手掠着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走近西门追雪身边,道:“玉哥哥,你去,我也要去!” 傅青圭点头道:“方兄和莲姑娘的身手,去自无妨,只是也不可太过大意。” 其他的人,当然也想跟去,只是自知武功不济,只好留下。 西门追雪和莲儿两人别过大家,便匆匆往小山飞掠而去。目前的西门追雪,经过不少事故,江湖经验,也增加了不少,他从右侧绕上小山,然后往左首山下瞧去! 这一瞧,却把西门追雪瞧得大是惊奇! 原来这是一片松林,占地不广,方才远远瞧来,虽觉枝叶茂密,但此时从小山顶上看去,却疏朗朗的已可清晰看清林中景物。 只见在一棵松树底下,盘膝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生得面色红润,长须飘胸,此时正在双眉紧皱,凝神运功。身边地上,还放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身子一动不动。 和他距离两三丈来远,却站着两个手执短剑的白衣少女。 西门追雪认得正是琼宫侍者霞儿、雯儿!她们一声不作,绕着松树,东转西转的,却始终走不出一丈方圆。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称奇,蓦听头上一声雕鸣,那只大白雕挟着凛烈风声,往下冲去,但堪堪扑近树林,陡然翅膀一偏,又复冲霄飞起! 心中方自奇怪,只听莲儿附在自己耳旁,轻声说道:“玉哥哥,树上有人,你瞧到没有?”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依言仔细瞧去。 头上又是一声雕鸣,那只较小的白雕,已跟着往下扑到! 一点没错,自己方才只注视林中三人,没往树上多瞧,这会小白堪堪俯冲下去,邻近树上,飞起一点极细黑影,把小白逼退! 那点小黑点,是从树枝上发出,树上果然踞坐着一个青衣人,正因他穿着一袭青衫和树色相近,又坐在枝叶较密的树枝上,不易发现。 那人每逢白雕扑下之际,就伸手向空弹出一粒极细黑点,两头白雕敢情极怕那粒细小黑点,是以立即向空飞起。 西门追雪细看那青衣人的背影,似乎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莲儿细声说道:“玉哥哥,这人在松林四周,布满了奇门遁法,把林里三个人困住了呢。” 西门追雪奇道:“莲儿,你怎会知道的?” 莲儿轻笑道:“我听师傅老伯伯说过,奇门遁甲,只要随便放上几堆石子,就可以困住千军万马。” 西门追雪道:“那可怎么办?” 莲儿睁大眼睛,问道:“五哥哥,你认识这三个人?” 西门追雪道:“那个白发老头,我不认识,这两个穿白衣的女的,一个叫霞儿,一个叫雯儿,就是琼宫侍者。” 莲儿偏头问道:“什么叫做侍者?” 西门追雪道:“大概就是俾女,我也不大清楚。” 莲几点头道:“哦,那我们当真该去救她们咯!” 西门追雪喜道:“莲儿,你识得破阵的方法?” 莲儿嘻的笑道:“你也会咯!师傅老伯伯说过,我们学会了‘飘香步’,什么阵法,都困不住!” 西门追雪大喜道:“那我们快下去!” 莲儿想了想,又道:“玉哥哥,那人的暗器,连两头白雕都非常害怕,想必霸道无比,你去救人让我来对付他好了!”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你不怕暗器?” 莲儿甜笑道:“我已经练成剑气了呀,什么暗器,都伤不了我!”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道:“那么我们就下去吧!” 莲儿点点头,两人就双双跃起,接连几纵,飞落山下! 身形刚刚站定,只听林中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喝道:“来的可是琼宫中人?” 他敢情瞧到莲儿一身白衣,把她当作琼宫中人。 那知话声才落,那人忽然发出一声狼嗥般厉笑,接着鬼叫道:“姓方的小子,原来是你!哈哈哈哈,太爷正要找你!” 西门追雪听得一位,方才自己觉得这人背影极熟,如今听他口气,分明和自己相识,这人是谁? 莲儿依在他身边,奇道:“玉哥哥,他认识你?” 西门追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方才也好像觉得他后影极熟,只是想不起谁来。” “哈哈,姓方的小子,你瞧瞧太爷是谁?” 笑声摇曳,一条人影,像陨星般落到两人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青衫,背负长剑的中年书生,一张白皙无须的瘦削脸上,挂着一丝狞笑! 是他……西门追雪瞧得一怔! 他不是雪山琼宫用“太阴截穴”,毁去一身武功的恶郎君崔如风? 是什么人替他解除“太阴截穴”,恢复武功? 啊,他武功看来比以前更精进了许多。 恶郎君崔如风的阴毒目光,瞥过西门追雪、莲儿两人,得意笑道:“哈哈,姓方的,你想不到崔太爷还有吐眉扬气的一天吧?” 西门追雪凛然点头道:“不错,你的恢复武功,确实大出方某意料之外。” 崔如风发出狼嗥般大笑道:“太爷自然要告诉你,太爷蒙天锦真人许天君解除‘太阴截穴’,并还恩准收列门墙。” “许天君”这三个字听入西门追雪耳中,不由使他想起那天许天君临走之时,仅仅大袖一展,刮起的那阵风,就把钟二先生、神州一剑,逼得后退了一步,自己和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等人,站立稍后,也被吹得衣袂狂飞,几乎立不住脚! 崔如风被这老魔头收入门下,今后江湖上,又不知要造下多少孽?心中想着,陡然起了为世除害之心! 崔如风邪的目光,瞧着莲儿,又道:“小子,你倒真是艳福不浅,这姐儿敢情也是雪山琼宫的公主吧?你们今日来得真巧,崔太爷只等此间事了,就要找那姓吕的贱婢算旧帐,就是你这小子,太爷也在预算之内。不过崔太爷恩怨分明,当日你不杀失去武功之人,今日我也只把你毁去武功,决不伤你性命!哈哈哈哈……” 第319章 步法 西门追雪听得剑眉一轩,朗笑道:“崔如风,你当日在黄山莲花峰,被商山四异用独门手法,制住穴道,若非吕姐姐好心替你解穴,只怕早已落个残废,不想你枭獍成性,恩将仇报,劫持吕姐姐,还用毒剑伤我师叔,方某和你仇深如海。 “后来因你自食恶果,报应及身,方某堂堂天台门下,不好追杀一个失去武功,无力抵抗之人,才把一切恩怨,一笔勾销。不想你又投在姓许的老魔头门下,恢复武功,也就是你恢复为恶之日,方某自有索还旧账,为世除害的义务。崔如风,你跟姓许的老魔头,学了些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不妨在方某面前,尽情施展。” 这时两头大白雕,也一齐展翅,飞了下来。 那较大的一头,睁着两只眼睛,一霎不霎的只是盯着莲儿直瞧! 崔如风阴笑一声,从肩头撇下蛇神剑,阴嘿道:“姓方的小子,崔太爷原是一片好心,只是废去你武功,依然可以饶你一命,既是你自己找死,崔太爷就成全你吧!” 西门追雪也从金透中旋出银练剑,喝道:“崔如风,你还不进招?” 崔如风这柄蛇神剑,敢情还是新近才铸练的,剑上略带暗青,似乎淬毒的火候还没到家,和以前那柄蓝汪汪的还差得极远。 他轻轻拂拭了一下剑身,突然脚底一弹,口中发出一声阴笑,手上蛇神剑挟势点出,一招“毒蛇吐信”,向西门追雪当胸点至! 不,他刺出长剑,才到半途,一道剑光,忽然分作两歧,同时向左右“将台”袭到! 西门追雪瞧他出手一招,十分怪异,就是剑上劲急风声,也和被废去武功之前,强出甚多,心中不期一怔。 身形微调,让开来势,剑随身动,立还颜色,使了一招自己师门“通天剑法”中的“迢叩天阙”,一点银星,往崔如风眉心急射飞出: 就在两人举剑互击,身形倏近,恶郎君崔如风突然剑法一变,展开一套罕见罕闻的剑法,连绵发剑,不绝地攻向西门追雪,但见匹练缭绕,寒光四射,宛如日照波心,同时射出千百道光芒! 西门追雪心头一震,暗想:这套剑法,敢情就是出于许天君之手?看来倒真也凌厉绝伦! 他最近连遇强敌,增加了不少对敌经验,是以一上场,并不立即施展无名老人的“大罗天剑,只是奋起全身功力,极力招架,使的还是“通天剑法”。 不过他目前功力大进,剑势展开,快若迅电奔雷,左遮右拦,上下翻腾,连人带剑,化成一团白影,令人目不暇接。任你崔如风剑势猛恶,也休想攻得进去。 此时傅青圭、邱玉奇、于启煌、谷飞莺、公孙瑶红,也纷纷赶来。 大家瞧到西门追雪和崔如风展开激战,全都凝神屏气的瞧着两人。 只有傅青圭心头大奇,自己明明瞧到崔如风武功已废,何以又在这里出现?而且看来武功比以前又高了许多,一口长剑,使得出神入化,猛恶已极,连方兄弟都有应接不暇之势。 但回头一瞧,莲儿姑娘站在一旁,依然笑容如花,不见丝毫紧张,知她武功比西门追雪高,有她在侧,方兄弟自可无虑,心头才稍放宽。 当然所有的人,除了莲儿,谁也不知道西门追雪并没有使出“大罗天剑”,眼看他已被崔如风裹在一片劲急连绵的剑光之中,只剩下招架之功,全都感到惊骇无比。 两人一来一往,瞬息工夫,已对打了十余个照面。 恶郎君崔如风青袍飘忽,气势如虹,愈战愈有精神,他那套剑法,确实凌厉,举手投足,尽是猛恶招法,此时已逐渐抢得上风。 西门追雪虽有“六合真气”护身,但招法略现散漫,显然已屈居下风。 过了片刻,只听得崔如风阴笑道:“姓方的小子,你能接得下五六十招急攻,已算不凡,不过崔太爷要在十招之内,取你性命,你可得小心了。” “哈哈!” 西门追雪一声朗笑,喝道:“崔如风,姓许的魔头,教你这套剑法,也不过如此,你瞧瞧方某的‘大罗天剑’,是不是要比左道旁门,高明得多?” 话声一落,忽的剑法一变,银练剑一抖一挥之间,立时洒出一片密密层层的剑影,银光如幕,漫天飞卷! 崔如风陡觉身前压力骤增,连许天君这套威势极强的剑法,一时竟然攻不出去! 不,他被西门追雪暴涨的剑气,逼得竟然立脚不住,接连后退三步! 西门追雪挥手之间,就把崔如风逼出三步,瞧得在场的一班青年男女,全都鼓掌叫好,欢声大起! 恶郎君崔如风脸色剧变,紧闭着嘴唇,猛力发剑,一连施出三式凌厉招法,但“大罗天剑”一经展开,宛如一片天罗,不留丝毫空隙,任你剑招如何猛恶,有如所在网罗之上,那想攻得进去。 只不过十来个照面,崔如风已被纵横交织的丝丝银练,重重裹住,逼得他手忙脚乱,只余下勉强撑持之力。 崔如风这一震骇,当真非同小可,他自知绝难久持,猛的运集全身功力,厉喝一声,蛇神剑连劈两剑,把西门追雪的剑势,略为挡得一挡,立时胸抱长剑,身形扑倒地上,接连两个“懒驴打滚”,滚出一丈来远。 脱出西门追雪剑影之外,身子一跃而起,左手骤扬,厉声喝道:“小子,你也瞧瞧太爷‘灭绝神砂’的厉害!” 要知“灭绝神砂”,乃是许天君根据武林中人常用的“化骨丹” 一类烈性药物,精制而成的霸道暗器,只要中上一粒,立即全身溃烂,化为脓血,歹毒已极! 西门追雪想不到崔如风会在剑网之下,滚了出去,更想不到他堪堪滚了出去,就下毒手。 话声入耳,陡见一片霏霏檬檬的细碎砂子,被斜阳一照,闪出蓝晶晶的光亮,朝自己迎头撒来! 不!崔如风左手连扬,另外一把,却向傅青圭他们撒去! 原来这一阵工夫,莲儿眼看玉哥哥使出“大罗天剑”,已把崔如风困住,她娇躯闪动,一下掠人林中。 其余的人,全被西门追雪出神人化的剑法吸引住目光,谁也不曾留意。 不多一会,莲儿已领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和两个白衣少女,从林中出来。 傅青圭一眼瞧到老者,正是终南掌门皓首神龙庞士奇,正待过去见礼! 蓦见莲儿娇喊一声:“玉哥哥,小心暗器!” 娇躯一纵,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色的匹练,迎空飞起! 紧接着一声雕鸣,和一声凄厉惨叫,也同时响起! 西门追雪眼看“灭绝神砂”劈面飞来,他陡然想起方才两只白雕,连番下扑,崔如风只是屈指轻弹,弹出一粒细小石砂,就让力撕虎豹的大白、小白避让不迭,不敢稍近。 由此可见“灭绝神砂”,非同小可,他一念及此,那敢丝毫大意,立刻展开银练剑,舞了个风雨不透! 说来真也奇怪,试想许天君亲自练制的“灭绝神砂”,威力何等厉害,普通凡铁铸制的刀剑,只要碰上一粒,莫不立被腐蚀,那想抵挡得住? 但西门追雪手上这柄银练剑,乃是钢母铸成断金切玉的利器,只听一阵密集的“沙”“沙”细响,一大把“灭绝神砂”,总算悉数被击落。 西门追雪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四周地上,草木枯焦,连山石也被穿成无数焦黑小孔。 敢情崔如风撒出的这把“灭绝神砂”,被自己击落之后,居然还灼焦山岩,悉数沉入地下。不觉暗暗咋舌,这细小铁砂,好生歹毒! 那朝傅青圭等人撒去的一把,也被莲儿及时抢出,身剑合一使出的剑气,迎头一挡,悉数练化! 大家惊魂甫定,回头瞧去,只见恶郎君崔如风,胸背洞裂,倒在血泊之中,业已惨死多时。 原来他两把“灭绝神砂”,堪堪出手,蹲在一旁的两只白雕,其中一只突然一声长鸣,飞冲而出,钢钩般鸟爪,往他后心抓去,崔如风那想躲闪得了,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一位恶滔天的凶人,恢复武功,没有多久,终于恶贯满盈,死在白雕钢爪之下。 傅青圭连忙走前几步,朝皓首神龙见礼,一面替西门追雪、莲儿等人一一引见。 皓首神龙庞士奇手捋长髯,呵呵笑道:“英雄出少年,老朽想不到垂暮之年,居然亲眼目睹到武林中只有传闻的以气驭剑之术!” 莲儿粉脸一红,道:“老前辈过奖了。” 这时两个白衣少女也姗姗走了过来,朝莲儿福了一福,谢道:“小婢霞儿,雯儿,误陷林中,多蒙姑娘相救。” 莲儿掠了掠鬃发,笑道:“两位姐姐不可客气,其实这种奇门阵法,我也不懂,只不过仗着师傅教我的一种步法,可以不受阵法困扰罢了。” 两人听得似乎极感兴趣,那个年幼的雯儿问道:“姑娘使的什么步法,可以不受奇门阵法之困?” 莲儿道:“我使的叫‘飘香步’。” 第320章 大白 “飘香步?”霞儿、雯儿听得越发惊奇。 天下武学,自然得首推琼宫,自己两人在宫中虽然算不了什么,但听也听得不少,可是“飘香步”这三个字,却连听也从没听人说过。 大家正在说话之时,那两头白雕敢情因霞儿、雯儿业已脱困,也一摇一摆的挨近过来。 莲儿正觉得好玩,伸手往小的一只摸去。 那知小白本来挨着雯儿身边,显得十分亲密,但莲儿这一伸过手去,它忽然身子一偏,不让莲儿摸它,而且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瞧着莲几,露出仇视之色! 雯儿方待呵叱,那另外一只较大的白雕——大白,这一会工夫,一直眨着眼睛,一霎不要的往莲儿直瞧。 此时瞧到小白不但不让莲儿抚摸,而且还存着仇视,不由走前一步,朝小白低鸣了一声! 这声低鸣,敢情就是叱喝之意?小白被它叱得低下头去,两只眼睛,偷偷地瞧了莲儿一眼。 雯儿粉颈一扭,笑道:“方才小白不让姑娘摸它,大白在骂它呢!” 她话声未落,只见大白已缓缓的走近莲儿身前,拾起头来,挨着莲儿纤手,低鸣了一声。 莲儿喜道:“你肯让我抚摸吗?” 大白点了点头,莲儿好不高兴,连忙伸手在它头上摸了一摸。 大白显出十分亲昵的样子,又低叫了一声,缓缓蹲下身去,用嘴衔着莲儿衣角,扯了一扯。 雯儿笑道:“莲姑娘,大白要你骑上去呢!” 一面又朝霞儿道:“奇怪,大白从来不肯让人骑的,今天和这位莲姑娘好像十分投缘呢!” 莲儿听雯儿一说,心中更是高兴,抱着雕头,问道:“大白,你肯让我骑着玩吗?” 大白果然又点了点头,莲儿大喜过望,就跨上雕背,大白等她坐隐,双翅一层,缓缓飞起,同时口中连声长鸣。 小白听由大白的鸣声,立即舍开雯儿,一直走到西门追雪身前,低鸣了两声,蹲下身去。 西门追雪不明就里,瞧得一怔。 姜青霓忙道:“方师哥,它是叫你骑上去咯,你瞧,莲儿姐姐不是骑了大白雕在空中翱翔了吗?” 西门追雪抬头一瞧,果然莲儿骑在大白雕身上,在树林上空打了个转,缓缓飞近,招手道:“玉哥哥,你也来啊,好玩极了!” 大白飞得极缓,在空中又是一声长鸣,小白听到鸣声,敢情急了,又朝西门追雪低鸣了两声,翅膀动了一下。西门追雪笑道:“你也要我骑吗?” 小白不住的点头,口中连声低鸣。 姜青霓喜道:“你让方师哥骑过之后,也给我骑一骑好吗?”小白又点点头,姜青霓喜得打跌,这就催道:“方师哥,你快骑咯!” 西门追雪依言跨上雕背,小白敢情已等得不耐了,西门追雪才一骑上,它一声长呜,冲天飞起,向大白追去!” 大白也引吭长鸣,振翅疾飞,两头白雕,一前一后,渐渐飞远。 霞儿一看情形不对,赶忙樱唇一嘬,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长啸。 她这啸声,正是叫唤两头白雕的声音,平日里,大白、小白,只要听到她的啸声,就会自动飞转。 那知这会啸声传出,大白、小白,竟然理也不理,转眼工夫,只剩下两点细小白影,渐渐在云里消失。 霞儿急得直是跺脚,口中接连发出长啸,但两头白雕,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 雯儿一脸惶急的道:“霞儿,这可怎么办,大白、小白,怎的不听使唤起来了?” 霞儿两眼望着天空,发愁道:“这种情形,从未有过,我也不知道咯!” 这当真是事出突兀,傅青圭、姜青霓等人,也全都着急起来。 皓首神龙庞士奇,先前还不知这两头大白雕的来历,及至傅青圭说出是雪山琼宫豢养的灵鸟,和霞儿、雯儿的来历,不由捋须沉吟道:“雪山琼宫,老朽曾听先师说过,这两头白雕,既是琼宫豢养的灵鸟,想来不致有甚意外,我们且在此等候,也许就会飞回。”说到这里,忽然笑道:“老朽先前瞧到莲儿姑娘一身白衣,还当和这两位姑娘是一路的呢!” 傅青圭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好了。” 雯儿瞧瞧霞儿,又望望天空,不安的道:“霞儿,公主还在等着我们,要是大白、小白再不回来,这可怎么好?” 霞儿低蹙黛眉,愁道:“雯儿,你瞧大白、小白,会不会飞回雪山去了?” 雯儿被她一言提醒,跳了起来道:“不错,它们去的方向,正是回雪山去的,这可怎么办?” 姜青霓听说两只白雕把方师哥、莲儿姐姐带着飞往雪山去了,不由心头大急,连忙叫道:“傅大哥,我们快上雪山去咯!” 傅青圭搔了搔头皮,苦笑道:“姜姐姐,这里离雪山不下万里,如何追赶得上?” 雯儿道:“雪山琼宫,不准外人入内,你们追去了,也是枉然?” 姜青霓道:“都是你们两只扁毛畜生不好,为什么要把我们方师哥,莲儿姐姐带走?哼,你们雪山有什么希罕,我们吕姐姐不是就当上你们公主?” 霞儿听她提到公主,不禁脸色一沉,喝道:“胡说,你敢亵辱我们公主?” 姜青霓怒道:“你们公主,难道不是吕姐姐,这算什么亵辱?” 霞儿道:“你再敢说我们公主?” 姜青霓道:“我偏要说你们公主就是吕姐姐,吕姐姐!” 傅青圭怕两人闹僵了不好收拾,急忙摇手道:“姜姑娘,雪山琼宫和咱们联合对付玄黄教,并还蒙她们几次援手,算来是友非敌。” 一面又朝霞儿雯儿笑道:“两位姑娘也请看在同道份上,免伤和气。” 姜青霓气得红着粉脸,果然不再作声。 霞儿、雯儿也噘着小嘴,两人自顾自坐到一边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大家伸长着头颈,一直等到日薄崦嵫,再也不见两头白雕的影子,当然西门追雪和莲儿两人,也一去不返。 霞儿、雯儿,直急得像热锅上蚂蚁,满脸愁容的站起身来。 霞儿望望天色,道:“雯儿,大白、小白,准是飞回雪山去了,我们还是快去告诉公主吧!” 雯儿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姜青霓正待出声喝阻,傅青圭连忙摇摇手,轻声道:“姜姑娘,让她们去,我想两头白雕,十分灵异,即使飞往雪山,方兄弟和莲儿姑娘,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皓首神龙庞土奇也道:“傅老弟说得不错,方才那两位小姑娘说,这两头白雕,从来不肯让外人骑的,那么此次肯让方老弟和莲儿姑娘骑上去,而且不断呼唤,直往雪山飞去,其中必有缘故,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等上一夜,看看是否飞回来,再作行止吧!” 大家略一回想,也觉得两头白雕,方才的情形实在有点古怪,但催着西门追雪骑上去,而且一经跨上,便突然驮着两人,振翅高飞,那么其中果然另存缘故? 皓首神龙庞土奇见多识广,他推测得也许有理,反正大家要在这里等候钟二先生等人,会齐了同去九宫,不如等上一晚,再说也好。 天色业已昏黑下来,当下就由邱玉奇和于氏兄弟,到前村去买了许多包子卤蛋等食品,给大家裹腹。 这一晚就在小山顶上各自运功调息,但始终不见两头白雕驮着西门追雪和莲儿回来。 第二天中午,钟二先生、神州一剑、蓑衣丈人、百草仙翁、飘浮子、独孤偓、元真子、哭广居士、铁肩道人、青师太、静因师太、樊太婆祖孙、广明大师等一行也全已赶到。 钟二先生瞧到皓首神龙庞士奇也会在这里碰上,大家忙着寒喧,蓑衣丈人谷守真因负气出走的爱孙,已和傅青圭等人站在一起,自然老怀弥慰。 静因师大眼看众人全在这里,独独不见西门追雪、莲儿两人,心中方自奇怪。 傅青圭见过师傅,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钟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听到西门追雪、莲儿两人,被雪山琼宫的两头白雕驮走,心头全都大为着急,当然各大门派一行人中,如论武功,该算西门追雪和莲儿最高,端午之会,两人不啻是己方主力,此时突然被两头白雕驮走,实力岂非大为减弱? 但钟二先生再一细想,觉得这次端午会期,琼宫公主曾遣白雕送信,似乎她主持下的天地教,届时也必然参加,那么这两头白雕,也许是奉了它主人之命,有意把西门追雪和莲儿接去,共同磋商对付玄黄教之策,也大有可能。 大家经他这么一说,也就宽慰了许多。 钟二先生因会期已近,无法再等,只好吩咐傅青圭和金弹银剑于氏兄弟,依然留在这里,等候西门追雪两人,其余的人,就随同大家赶赴九宫。 他们到达之时,已是五月初三,自五月初一开始,玄黄教已派出专人,在山下迎接宾客。 第321章 过节 钟二先生等人一到山下,接待宾客的人,瞧到昆仑(钟二先生)、武当(元真子)、少林(广明大师)、峨嵋(白云子)、崆峒(静因师太)、青城(铁肩道人)、邛崃(哭广居士)、终南(皓首神龙庞士奇)八派掌门,和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双拐(樊太婆)、三奇(百草仙翁葛长庚,瓢浮子)、四恶(生死笔独孤偓)中人,也全都到了,而且还结伴同采,一时那敢怠慢,慌忙派人向总坛通报,一面引导众人,往山道上走去。 瓢浮子只觉这条山道,宽阔平整,比上次和西门追雪同来之时,已然大不相同。 敢情是玄黄教为了开坛大典,新开辟的。 正走之间,只见山道上如飞迎出十来条人影,一眼瞧到众人,便在路旁站定。 为首两人,一同躬身抱拳,高声说道:“玄黄教总坛,地灵堂主贺人龙,人瑞堂堂主朴一虎恭迎各大门派掌门!” 钟二先生举目瞧去,只见自称地灵堂主贺人龙,人瑞堂主朴一虎两人,虽然身上并没携带兵器,但两人身后八个劲装汉子却各跨腰刀,而且其中两人手上,还捧着一支盘龙杖,和一柄黑虎爪,想必就是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堂主的武器。 不由鼻孔中哼了一声,还没说话,瓢浮子早已跨上一步,低声说道:“这两人正是九阴妖妇座下‘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中的为首两个。” 钟二先生略微颔首,左手一拾,昂然说道:“两位堂主少礼,贵教龙总坛主何在?” 地灵堂主贺人龙怔了一怔,立即堆笑道:“敝教总坛主不知诸位贵宾今日莅临,此时犹在总坛,想必接到通报,定会亲自赶来,诸位掌门人请!” 他说到“请”宇,便和朴一虎同时躬身肃客。 钟二先生点头道:“两位堂主不必客气,老夫一行,初登宝山,有劳两位堂主先请。” 贺人龙、朴一虎连声应“是”,便在前面引路,大家昂然跟在两人身后,鱼贯上山。 转过两座山头,宽敞山道,忽然分作两路,一条直往山上盘去的,路面略仄,另一条沿着山腰斜斜往右转弯的,却依然十分宽阔。 贺人龙陪同众人,走到岔道口上,用手一指右边那条山道,含笑说道:“这条大路,通往敝教总坛,要在端午敝派开坛正日,方始通行,有屈诸位掌门,略为绕道如何?” 钟二先生,目光何等犀利,瞧他说话之时,目光闪烁,分明言中有诈,微嘿一声,道:“既入宝山,自然悉听贵教安排,贺堂主何须解释?” 贺人龙脸上微微变色,阴笑道:“敝教替各大门派准备的宾馆,也就在上面不远。” 说话之时,大家已往山道上走去,一会功夫,便已翻上山顶。 原来这山顶上,乃是几座峰峦相互交接之处,中间一片平坦的山岗,足有十来亩大小。 正北面一个山坳缺口上,竖立一座用柏树扎成的牌坊,上面横缀四个金字:“宾至如归”。 飘浮子打量形势,知道转过缺口,山后就是玄黄教总坛了。 正行之间,只听贺人龙说道:“诸位掌门人,敝教令主,已在迎宾牌坊前,恭迎侠驾了!” 众人依言瞧去,果然那座牌坊底下,站着一个身穿金色长袍,面如孩童的矮小老人。 神州一剑冷哼一声,回头朝钟二先生说道:“玄黄教总究是江湖草莽组织,毫无秩序,连职掌名称,都乱七八糟的,又是总坛主,又是令主,使人听来都不舒服!” 朴一虎忍不住冷笑道:“司徒大侠敢情没弄清楚两者职权,怎能说敝教职掌不清?总坛主总理敝教大小事务,令主则是执行任务之人……” 他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尖细的大笑,从牌坊底下传来:“哈,哈,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当代奇侠,夫人和总坛主因琐事过忙,未克亲迎,特命兄弟代表致敬,并谢简慢之罪!” 他话声尖细,犹如孩童,但内气充沛,听来铿锵有物! 钟二先生讶异的道:“葛老哥可知这人是谁?” 百草仙翁葛长庚轻声道:“他恐怕就是‘金枫令主’桑鹫了。” “金枫令主桑鹫”这几个字,听到钟二先生耳中,不禁想起当年纵横武林,比勾漏双魔还早一二十年的黑道盟主黑星君桑无天,就死在五大门派围攻之下。 难怪他后人和五大门派结下深仇,勾引商山四异、苗山披麻教、黑衣帮,和自己师叔许天君等人,一再向五大门派为仇。 心中想着,两道目光,不由往金枫令主瞧去,一面呵呵笑道:“幸会,幸会,桑令主不必过谦。”一行人走近牌坊,钟二先生替所有之人,向这金枫令主一一引见。 金枫令主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微微一怔,也纵声笑道:“哈哈,一剑、双拐、三奇、四恶,和八大门派,居然同时莅临,实在难得!” 青师太脸若严霜,冷笑道:“不错,各位道友在江湖宵小企图四拨围攻之下,没有短少一个,令主是否感到惊诧?” 金枫令主桑鹫孩儿脸上,微微一红,狞笑道:“江湖上原是互争短长之地,自古以来,正邪不能并存,玄黄教崛起武林,铲除敌对势力,也是必然之事。” 神州一剑接口道:“那么桑令主自承贵教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了?” 金枫令主桑鹫阴笑道:“玄黄教本来就是邪魔外道,何用讳言?诸位既然莅临九宫,只要到了开坛之日,就会明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 青师太怒道:“开坛之日,又待如何,咱们既然敢来,难道还怕什么阴谋伎俩不成?” 金枫令主仰天大笑道:“玄黄教何须用阴谋伎俩,对付诸位……” 话声未落,只见从牌坊后面,又陆续走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才一出现,以钟二先生为首的一批群侠,莫不脸色骤变! 原来那是四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第一个身材奇矮,第二个背上高高隆起,身向前弯,第三个右袖虚飘,第四个右脚金光雪亮。 他们正是数月之前,在黄山肆虐,残杀武当派抱真子、守真子、峨嵋派凌云子、少林寺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崆峒派公孙泰等人的商山四异——赵矮、田驼、孙残、李跛四人。 金枫令主桑鹫回头笑道:“四位护法,来得正好,兄弟替你们引见引见各大门派的高……” 他“人”字还没出口,武当元真子,峨嵋白云子已“呛” “呛”两声,从背上撤下长剑。 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也同时反腕掣剑! “阿弥陀佛!” 广明大师手拄镔铁禅杖,朗诵一声佛号,身子一闪而出,切齿的道:“桑令主无须引见,商山四贼,肆虐黄山,和咱们各大门派有着血海深仇,贫衲不自量力,先要讨教讨教!” 赵矮不屑的道:“大师傅敢情就是少林土弥勒吧?” 白云子、元真子同时厉喝道:“商山老贼,咱们就在这里了断过节,再上玄黄教去不迟!” 金枫令主阴隼目光,瞥过众人,大笑道:“这么说来,四位护法,倒来得正是时候!” 接着双手向大家一拱,又道:“敝教择定五月初五,举行开坛大典,柬邀天下武林黑白两道,参加盛会,并恭请几位数十年没有出山的前辈高人,莅临主持,以昭郑重。 “当然各方来宾,在江湖上难免各有怨嫌,双方见面,可能相互寻仇,敝教大典开始,与会的都是嘉宾,自然不容有动刀动枪,互相仇杀之事发生。因此在岭上设下迎宾牌坊,诸位来宾进入牌坊之后,就得遵守来宾身份,把一切恩仇,均须暂时丢开;但未人这迎宾牌坊之前,敝教虽仍以宾客之礼接待,却不禁双方了断过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以自由行动,诸位请先看看敝教公告,兄弟代表敝教,决不左袒敝教之人。” 说着用手向牌坊右侧竖立的一块木牌,指了一指。 众人随他手指瞧去,果然玄黄教在木牌上张贴着一张皇皇布告,内容和金枫令主桑鹫所说,大致相同,只是规定得比较详细,诸如不得以众凌寡,以长欺幼,除了双方同意之外,不准两人以上对付一人等等。 钟二先生暗暗“哦”了一声,敢情玄黄教派地灵、人瑞两位堂主,引着自己等人往这条路上走来,和商山四异的在此出现,都是预先安排好的阴谋。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略微扫了布告一眼,便飘然走出,朝广明大师、白云子等人抱拳笑道:“诸位道兄,玄黄教在这里安排一场了断过节之场,也许正是为咱们而设,反正咱们一行,在他们天坛之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来个彻底解决,谁也无法跨进迎宾之门户!”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回头向桑鹫笑道:“不知桑令主认为司徒昌明此话说对了吗?” 金枫令主桑鹫被他说得一愣,司徒昌明不待桑鹫回答,又道:“因此,兄弟有个不情之请。“ 第322章 献丑 “四十年来,兄弟遍历名山大川,找寻商山四异,迄无下落,今天正好四位都到齐了,兄弟不才,想在第一场上,先领教他们四位的绝世武学。” 赵矮斜脱了神州一剑一眼,回头朝孙残问道:“孙三弟,这人可就是公冶玄的后人吗? ”孙残脸含阴笑,点头道:“不错,他只会公冶玄一招剑法。” 李陂接口道:“那天在九华山被小弟踢飞长剑,他好像还负伤不轻哩!” 神州一剑清癯脸上,微微一红,长眉倏竖,怒声喝道:“不信,你们四人就一起试试。” 他练剑四十年,仅以一招剑法,名震江湖,当日九华山上,也曾和孙残、李跛斗了十招以上,后来发现西门追雪使的就是自己师门失传剑法,经西门追雪补传了十一招,虽然“大罗天剑” 共有三十六式,他不过得了三分之一,但他终究在剑术上有极深造诣,这十一式剑法,经他揣摩精练,融会贯通,此时功力,已迥非昔比。喝声出口,但听呛然龙吟,一泓长剑,业已随手而出! 赵矮瞧他出剑手法,果然不愧剑术大家,心下也暗暗点头,一面依然大不剌剌的道:“商山四异,各有所长,分则独擅胜场,合则无敌天下,你想以一敌四,宁非侈谈?” 神州一剑哈哈大笑道:“那么你是要先行测验司徒昌明,够不够和你们四人动手?” 赵矮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神,扫过各大门派掌门,傲然说道:“老夫岂止对你一人而言?” 终南掌门皓首神龙庞士奇忍不住冷哼道:“尊驾好狂的口气!” 赵矮大笑道:“武林较技,各凭真实功夫,何狂之有?” 神州一剑耐着性子道:“好,你先说说如何较量法子?” 赵矮道:“各大门派既敢远征九宫,想来不乏奇才异能之士,老夫兄弟,不妨先说出比赛项目,让你们衡量所学,那一位自信可以接得下的,然后出场,四场比赛,你们能够接得下来,才有资格和商山四异作最后决斗。” 钟二先生想起黄山莲花峰凭自己的功力,仅在赵矮手下,走出三招,目下各大门派高手凋零,自己这边,除了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委实没有可和商山四异单独较技之人,心头不禁大感为难。 神州一剑和钟二先生想法相同,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未作答,只听青城掌门铁肩道人接口道:“咱们既然来了,别说四场,就是四十场,只要你们划下道来,自然有人奉陪。”赵矮冷嘿一声,朝孙残道:“孙老二,你先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孙残答应一声,他并没朝场中走人,却反而向左边一片树林中走去…… 此时数十道目光,全都落在孙残身上,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只见他走近一株粗如碗口的柏树底下,略一打量,左腕抖动,从大袖中伸出一只巨灵似的手掌,轻轻一斫,“喀”的一声,把上面生有枝叶的树身,一下斫了下来。 然后又向树根处斫了一掌,手中提着四尺来长一段树身,往场中走来。 大家看到树身两端,被他手掌斫断之处,竟然平整如削,谁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要知一掌所折树身,只要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原也并非难事,但要把那等坚实的柏树,斫断之处,有如刀削,非有独特功夫,就无法臻此。 各大门派在场诸人,自问谁也没有这般功力,眼看这第一场,就没有人能接得下来,那知孙残走入场中,把树身往地上一放,接着左掌倏落,又把四尺来长的那段树身,齐中斫为两截。 回头朝各大门派掌门冷冷的道:“老夫只用其中之一,另一段是留待你们表演的。”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更是惊异,原来他方才露的一手,只是取来两段树身,还不算正式表演功夫,那么他的正式表演,一定更加厉害无疑! 孙残话声一落,果然伸手取过其中一段,笔直竖在地上,然后身子一蹲,摆了一个骑马式。 左掌缓缓伸出,紧并五指,默默运功,刹那之间,只见他又厚又大的一只手掌,逐渐色呈深灰。 他奇快无比的对准树身笔直斫落!他那只血肉手掌,居然不逊利斧,一下就把两尺来长一段树身,劈为两半! 孙残右手已残,只剩了一只左手,但他却丝毫不慢,一掌斫下,立即扶起劈成两半的其中一半,左掌再落,又把这半边树身,劈为两半。 只见他丝毫不停,左手再扶再劈,好像劈柴似的,运掌如飞,越扶越快,也越劈越快。 顷刻工夫,已把两尺来长,粗如碗口的一段柏树,劈成一大把细如竹筷的木条! 要知柏树树身,纹理斜生,就是用刀劈下,一定也是顺着纹理斜劈,不可能笔直劈得开来,更不可能劈成如此细条,何况他那只左手生得又阔又大。 这一下,当真瞧得各大门派掌门,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孙残左掌一收,面露得色,冷冷的道:“你们那一位下场赐教?” 神州一剑眼看无人出场,只得应道:“自然是我!” 话声才落,只见终南派皓首神龙庞士奇手捋长须,也同时走了出来。 孙残瞧了神州一剑和皓首神龙一眼,冷哼道:“你们倒有两人下场?” 皓首神龙呵呵笑道:“孙老哥这手练气成刀的功夫,令人大开眼界,只是武功一道,各有擅精,甲会的,不见得乙也会,乙会的,也许甲不会,兄弟不才,也想请孙老哥指教一二。” 神州一剑也傲然道:“艺有未曾经我学,庞老哥说得不错,武功一道,各有精擅,老夫就瞧不得有人如此狂法。本来这场既有庞老哥下场,司徒昌明理应退让,但姓孙的这般说法,兄弟却要在庞老哥之后,也露一手给你姓孙的瞧瞧!” 孙残干嘿一声,回头朝庞士奇道:“尊驾说得出老夫那手练气成刀,足见高明,不知老夫这一手练气成刀,是何名称?” 皓首神龙微笑道:“孙老哥掌呈深灰,想系沙门绝学‘香积刀’?” 说话之时,缓缓向横放的另一段树身走去,用手一指,又道:“孙老哥能把坚实柏树,劈得如此细法,确属超群绝伦,兄弟钦佩之至!” 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听他一说,不禁恍然大悟。 暗想不错,自己以前曾听师尊说过,沙门一脉,有一种阴柔功夫,名为“香积刀”,练气成刀,伤人无形,自己一时怎会想不起来? 孙残怔得一怔,点头道:“尊驾能说出‘香积刀’名称,确是不凡,现在该尊驾出手了!” 皓首神龙庞士奇,袖着双手,只是微笑不语。 大家方自惊疑之间,只见金枫令主桑鹫脸色微微一变,接着附掌大笑道:“终南‘无形指’,果然名不虚传,孙护法不信就再用‘香积刀’劈开树身瞧瞧!” 大家经他一说,不由全都听得一怔。 要知五十年前,九大门派,在江湖上原是声威并隆,后来青城、邛崃、终南、长白四派,逐渐式微,其中除了长白一派,湮没无闻,其余三派,也只是不绝如缕,因此除名江湖,只剩了目前五大门派。 想不到一直极少在江湖走动的皓首神龙庞士奇,居然练成了终南派久已失传的“无形指”,足见他为了发扬终南一脉,数十年来,如何刻苦勤修! 孙残自然也不敢相信对方方才指点着那段树身,漫不经意的说话之间,已经施展功夫,不由脸露惊疑,回头往赵矮瞧去。 赵矮微微顿首,意思是说金枫令主说得不错。 孙残不再说话,果然依言把那半裁树身,在地上竖直,举掌劈下,树身应手劈成两半。 低头看去,只见树身正中,对半劈开之处,果然有一条中指粗细的圆孔,贯穿树心,比钻子钻通,还要整齐。 此时经自己一劈,木屑纷纷下落,不禁瞧得大为惊愕,场中数十道目光,全都瞧得十分清楚,一齐鼓起掌来! 神州一剑等大家掌声一落,含笑道:“孙老哥的‘香积刀’,和庞老哥的‘无形指’,足称一时瑜亮,委实高明,司徒昌明方才说过要继庞老哥之后,献丑一二,珠玉在前,兄弟只是博大家一哂罢了。” 说到这里,回头向身边不远的一名武当门下弟子,招了招手。 那武当门人立即趋前几步,躬身道:“老前辈使唤,有何吩咐?” 神州一剑向地上那一堆方才被孙残施展“香积刀”劈成细条的树身一指,道:“你替老夫过去点上一点,共有几条?” 那武当门人应了声“是”,立即过去,蹲下身子,数了一会,起身道:“启禀老前辈,这里共计六十八条。” 神州一剑点点头,从肩头抽出长剑,递了过去,说道:“好,你替老夫去斫一段一样大小,一样长短的柏树来。” 那武当门人接过长剑,依言斫了一段柏树,回到场中,双手递还长剑。 第323章 铜脚 双方在场之人,不知神州一剑要武当门人清点数目,和斫来树身,是否要比照孙残依样画葫芦的来上一手? 果然如此,那么这等比法,实在比孙残要难,因为孙残把一段树身,劈成六十八支,乃是随手而下,原不计较多寡,如今神州一剑点清数目,要照样把一段树身,不多不少劈作六十八支,自然要难得多! 大家正在纷纷猜测之间,只见神州一剑从武当门人手上,一手接过长剑,另一手接过两尺来长一段树身,忽然渊停岳峙,在场中站定身子,目视剑尖,似乎正在凝神运气! 蓦地一声清啸,左手一丢,那段树身,突然脱手飞起三丈来高,树身笔直飞起,依然垂直下落,但堪堪落到神州一剑头顶不远! 只见神州一剑右手长剑,剑尖流动,陡然洒出一天剑影。 剑光错落,宛若天机云锦,缤纷耀眼,令人目不暇接! 在场之人,只听一阵“嘶”“嘶”轻响,剑光乍敛,神州一剑气定神闲的站在场中,一柄长剑也业已归鞘! 不,就在他身前三尺,地上已有一堆劈成竹筷似的细长木条,排列整齐,一支不乱! 神州一剑脸含微笑,向站在金枫令主身后的玄黄教人瑞堂堂主朴一虎招手道:“有劳朴堂主,替老夫验点一下,是否正好劈成六十八条?” 那朴一虎身为玄黄教内三堂人瑞堂堂主,在教中地位已是不低,此时给神州一剑这么一叫,不禁大为尴尬,但人家既已出口,自己倒也不好不去,何况心中也老大不信,你这么凌空发剑,会正好劈成六十八条? 当下便大踏步走了出来,蹲身一数,不由脸露惊诧站起身来,抱拳道:“司徒大侠剑不虚发,果然是六十八条,而且粗细相等。” 神州一剑微微一笑,点头道:“有劳朴堂主。”一面又朝金枫令主和赵矮抱拳道:“献丑,献丑!” 原来他使的正是他积四十年精心研练的“大罗天剑”第一式。 大家经朴一虎清点数目之后,不由掌声雷动,神州一剑,果然盛名不虚! 金枫令主桑鹫也连连鼓掌,然后尖声说道:“这第一场,三位手法虽异,若论功力,可说全已登峰造极,各擅胜场,春花秋月,难分轩轻,这一场依桑某之见,该是平局,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他这一番话,倒是持平之论,丝毫没有偏颇,大家一阵鼓掌,表示并无异议。 赵矮躬身道:“令主说得极是。” 一面又朝李跛说道:“李四弟,第二场,该你上了!” 李跛答应一声,一拐一拐的走落场中,双拳一抱,接着右脚一翘,露出一条金光灿然的铜脚,说道:“兄弟以跛为号,除了还能踢上几脚,别无所长,不知那一位下场赐教?” “我!”各大门派之中,有人应了一声,那是一个身穿蓝布袍子的精干老头,额下留着一部半花山羊胡子,正是列名“四恶”的生死笔独孤偓。 钟二先生深知对方虽是跛子,但那只铜脚,十分厉害。此时眼看独孤偓应声出场,自己不好阻拦,急忙低声说道:“独孤老哥小心,峨嵋青灵道友和少林铁长老,全是丧在此人铜脚之下!” 独孤偓笑了笑道:“钟前辈只管放心,老朽自问还差可对付。” 说话声中,人已闪了出去。 李跛一腿纵横武林,那会把独孤偓瞧在眼里?大不刺刺的道:“尊驾就是名列四恶的独孤偓了?” 独孤偓道:“不错,老朽名列四恶,其实四恶之中,倒不像你们商山四异,助纣为虐,为恶武林。” 李跛冷哼一声,道:“咱们出场较技,能者为胜,毋须徒逞口舌,李某方才说明只会踢上几腿,你要如何较量?” 独孤偓笑道:“老朽蒙江湖朋友,送了一个外号叫做‘生死笔’,掌中一笔,判人生死,尊驾如果命不该绝,老朽不好取出笔来。这样罢,你既然擅长腿法,老朽二十年来,在江湖上也会过不少会踢腿的高手,诸如铁腿、潭腿、撩阴腿、鸳鸯腿、裙里腿、怀心腿,老朽都被他们踢过,自问还经得起踢,你就踢上几腿试试也好。” 李跛干嘿了几声,暗想:此人当真找死,自己当年别出心裁,用自然铜揉合缅铁铸成的铜脚。曾花去三十年苦功,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逃得出自己三腿! “笃!”他铜脚漫不经意的跨出一步,阴声道:“你既然自诩生死笔厉害,还是取出笔来的好,免得待会输了,江湖朋友说你不曾用笔,死得冤枉!” 说话之中,大家只见他右足铜脚,这么轻轻跨出一步,竟然在坚实的山石上,留下四五寸深一个脚印! 独孤偓瞧得暗暗惊心,看出此人脚下功夫,已入化境,这一场,自己能否侥幸通过,真还难说! 他心头尽管戒惧,但脸上丝毫不露,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支八寸来长的斗笔,拈了一拈,含笑道:“尊驾既然怕老朽死得冤枉,贻人口实,老朽恭敬不如从命,笔是取出来了,不过,老朽愿意挨踢,等闲大笔不轻挥,尊驾只管踢吧!” 他说来轻松,在场之人,明知险极,但脸上不禁全都有了笑意! 李跛道:“好,老夫来了!” 他话声一落,一只黄澄澄的铜脚,果然缓缓举起,往外踢来! 他这一脚,踢得极其缓慢,外人瞧去,好像独孤偓尽有时间,闪身躲避! 独孤偓却似当局者迷,对方一脚堪堪举起,他就脸色凝重,双目紧盯着铜脚,接连换了三四个不同方位,轻纵巧闪,身形不住的挪移,李跛一只铜脚,才缓慢的从他身边接衣而过! 这一招,瞧得大家十分惊疑,按说,对方这等缓慢,独孤偓大可等对方踢到身前,再为躲闪也并不嫌迟,何用这般紧张? 当然这情形只有钟二先生和皓首神龙、神州一剑等几个功力较高的人,瞧得暗暗点头。 李跛这一腿,看去缓慢,其实一脚之中,业已包含了所有腿法的精髓,无论敌人如何躲闪,全在对方命中之下,要非独孤偓心思缜密,这一脚,就难幸免! 李跛一脚踢空,脸上微微一怔,阴笑道:“尊驾果然有点名掌!” 右腿—弯,第二脚又已踢出,独孤偓面临强敌,那里还敢丝毫分心,炯炯目光,除了觑定他黄澄澄的铜脚之外,连对方说话,都无暇去听! 李跛第二脚,显然比第一脚快了不少,独孤偓仅见对方左肩微沉,依然没等对方脚势踢出,身形一晃,也跟着加快转换方位! (作者谨按:双方对敌,如果对方左肩下沉,必是右脚踢出,右肩下沉,必踢左脚,因踢腿之时,踢出的力道越猛,站在地上的脚,必须支持全身重量,和继续支持攻敌之脚,故踢右腿必沉左肩,踢左腿必沉右肩,乃是必然之理,武术家有谓“眼到、心到、手到”的说法,譬如你眼看对方左肩倏沉,就应该立即想到对方势必踢出右腿,心中即须寻思破解之法,或封或架,心念一动,手或脚便须立即发动。)闲言表过,却说独孤偓眼看李跛左肩一动,他脚踩九宫,身形连换了几个方位,两道目光却始终盯在对方右脚之上,丝毫没有移动。 那知这会李跛的铜脚,好像生着眼睛,任你如何躲闪,黄澄澄的脚影,依然对准自己胸口向上踢来,此时离前胸已不及五寸。 一股令人窒息的潜力,业已压上胸口! 独孤偓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就是再要挪移身法,都嫌不及,百忙之中,猛的身向后仰,腿弯一屈,两脚站住不动,使出“铁板桥”功夫,躲闪他向上踢来的腿势! 这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他身子堪堪后仰,蓦听李跛“嘿”的一声! 他上踢铜脚,突然跟着他身子当胸踏下! 这一下,独孤偓身往后仰,躲闪更非易事,如被踏实,怕不连心带肺踏个稀烂?群侠之中,早已有人惊噫出声! “笃!”沉重的金属落地之声,震得在场之人,心弦“咚”地一惊! 李跛一只铜脚,没入山石,足有一尺光景,但四周连半点石层,都没有溅起。 说也真险,他铜脚踏下之处,离独孤偓身子,只不过几分之差! 独孤偓身形一侧,打旁闪出,一跃而起,虽然避开两脚,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李跛想不到区区一个四恶中人,居然能够接连躲开自己三脚,口中猛喝—声:“好!” 身子一纵,铜脚起处,连续飞踢而出! 这一下,但见脚影起落,刹那之间,上下盘飞,幻出重重金光,风声呼呼。瞧得四围之人,目眩神摇,不克自主! 独孤偓自然识得厉害,像对方这般迅猛凌厉的腿法,自己数十年来,确实还是第一次遇上,当下那敢怠慢,身形倏忽进退,随着对方腿势,也逐渐加快。 要知独孤偓凭藉手上一支生死笔,纵横江湖,原是打穴名家,动手过招,讲究以快打快,制人穴道。 第324章 行家 对方先前出腿缓慢,任你如何闪避,腿法变化,随时而易,因此,每一个方位,全在命中范围之下,要想趋避,自然较为困难。 此刻李跛一条铜腿倏忽起落,虽然踢得迅疾凌厉,幻出无数腿形,只要你不为幻影迷乱,踢出二脚,终究只有一脚,反不如先前的变化多端! 话虽如此,但若非眼法特别敏捷,那想躲闪得开? 李跛的铜腿,越踢越快,快得简直电闪风飘,满场都是脚影,沉重铜脚,带起一片锐厉风声! 先前还可清晰看到的两条人影,渐渐被无数腿影所淹没,纵横飞舞的无数腿影,又渐渐化作一幢黄澄澄的金光! 大家都替生死笔独孤偓担忧,但直到此刻,除了呼呼腿风,并没听到独孤偓惨叫,证明他还能支持得下去,还没被李跛踢中。 时间一长,赵矮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沉声喝道:“李老四,你停下来吧!” 声音说得不响,腿风呼啸之中,全场的人,依然听得十分清晰。 李跛答应一声,一幢金黄腿影,倏然收敛。 大家只见随着他铜脚收转之际,一条矮小人影,“砰”的一声,从他脚边下摔倒地上,昏迷不起。 那不是独孤偓是谁?他是被李跛最后一脚,踢中了吗? 不!如果真被踢中,他早已一下丢出老远,哪会随着他腿势收转,跌落地上? 这下连李跛也大感意外,低头一瞧,只见自己铜脚近踩之处,端端正正,插着独孤偓的一支铁笔! 原来独孤偓在他腿势飞舞之际,施展打穴手法,右手铁笔一下插入铜脚外踩,仗着精纯轻功,紧握铁笔,一个身子如影随形,随他腿势纵横飞腾,是以李跛始终踢不到他。 此刻铜脚倏然一收,独孤偓也已筋疲力竭,手上一松,摔倒地上。 早有少林门下赶紧把他扶起,好在独孤偓身上并无内伤,略一定神,便自醒转。 李跛当着这许多人,不由胀得满脸通红,伸手拔下铁笔,掷到地上,快快退下。 金枫令主桑鹫神色微微一变,却爽朗的道:“李护法的腿法,虽然可以说是独步武林,但独孤大侠以轻功出奇制胜,各大掌门,有目共睹,这一场,该是独孤大侠赢了。” 各大门派的人,顿时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商山四异始终认为各大门派徒具虚名,不堪一击,如今两场下来,自己这边竟然一和一负,才知对方非但不弱,并且各有专长。 照说应该矜气稍遏才对,只是他们目空一切,骄狂已惯,此刻遇上挫折,那还忍耐得住? 站在一旁的田驼不待赵矮开口,晃身飞落场中,朗声说道:“老夫不才,想以‘逆血神针’讨教几手暗器,不知那一位高人,上场赐教?” 要知暗器之中,要算飞针一类,最是难练,也最为厉害,因针类体积轻微,即使命中,如无深厚功力,那能伤得了人? 而且这类细小暗器,除了人身几处主要穴道之外,除非淬上剧毒,否则也是一点轻伤,并无大碍,因此江湖上如果使用飞针,其人必是内家高手无疑。 飞针之中,尤以“逆血神针”最为厉害,因一般飞针,即使细如牛毛,打入人身,只要用磁石在伤口一吸,即可将针吸出。 惟有“逆血神针”,宛如绣花针一般,针尾有孔,钉入人身之后,针尾小孔,受到人体血液循环流动的推力,便会随血流注,医治较难。(逆血之名,只是一般通称,谓针入人体,逆血而行)。 却说田驼话声才落,只见各大门派中走出一位手策铁拐的白发婆婆,沉声道:“尊驾如何比法,老身奉陪就是!” 大家回头瞧去,原来策拐走出的正是流星拐樊太婆! 田驼瞧得一怔,暗想这位老婆婆,不知是那一门派中人? 心头方自迟疑,桑鹫阴笑道:“田护法,这位就是双拐樊长江的夫人,人称流星拐樊太婆,素以一手九拐,名闻大江南北。” 田驼不屑的哦了一声,道:“一剑,双拐,老夫最近才听人站幻臣。” 他言中之意,好像认为凭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名气,居然还在双拐之上,而樊太婆只是双拐的妻子,心中未免轻敌。一面抬头问道:“我们这场,较量暗器,不宜太近,就相距五丈,划地三尺如何?” 他口中语气还在询问对方,身子却已轻轻飘飘的往后跃出! 在场之人,全是行家,但看他身形后飞,居然拿捏极准,一下就退到五丈左右。 双脚还未落地,微微一旋,用足尖在山石上划了一道直径三尺的圆圈,身子飘落圈中。 樊太婆听他口气极狂,不由微微哼了一声,举手用拐也在身外划了一个三尺圆圈,才道:“我们如何比法,索性也由尊驾出题吧!” 田驼从身边囊中摸出一把银针,数了九支,阴笑道:“老夫方才听桑令主说过,流星拐樊太婆,以一手九拐成名,老夫‘逆血神针’,自然也以九支为限。” 要知这一场暗器比赛,樊太婆已在无形之中,占了便宜,因为她所用的“流星拐”,足有一尺二寸长短,份量沉重,要打出五丈距离,自非难事。 而田驼的“逆血神针”却又轻又细,若要打出五丈以外,不仅目力指力,须臻上乘,而且也极耗真力。 樊大婆不再客气,随手把铁拐往地上一拄,也从身边取出九支精钢短拐,沉声道:“尊驾如果准备好了,老婆子就发拐啦!” 田驼嘿道:“你只管请发就是!” “好!” 樊太婆“好”字出口,一片锐啸,九条拐影,已连绵电射飞出! “流星拐”是樊太婆仗以成名的拿手绝招,九拐齐发,威力极强,江湖上能够接得下来的也为数不多。 此时她全力发出,九支精钢短拐上,贯注全力,但听一片呼啸,九条拐影,立时散开。 有直钻前胸,也有左右横打,有后发先至,也有声东击西,有的明明掠过身前,却又反打后心,动若闪电,各极其巧! 所有场中的人,一个个全是大行家,但瞧到流星拐这般阵仗,也不禁暗暗赞叹。 这当真像电光石火,在九拐呼啸之中,但见田驼忽然身子一躬,在三尺圆圈中滴溜溜一转! “砰……砰……砰……砰……” 场中立时接连爆起九声大响,直击横打,左右飞掠的九支短拐,不偏不倚,每一支都结结实实打在他驼背之上! 这可不是樊太婆有心打在他背上,而是田驼在瞬息之间,身子转换了九个方向,以他背上驼峰,迎着短拐撞出! 樊太婆在少林寺前独斗赤伽尊者,也施展过九拐同发,但当时的情形,在落尽下风,精疲力竭之下,拼命一博,流星拐已成强弩之末,和此时的放手出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每一短拐,全都力道奇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击成粉碎,田驼居然以他血肉之躯,连挨九拐,这份功力,岂同小可? 不,那九支钢拐,接连打上他驼背,像一条直线,一支紧接着一支,电闪雷奔,向樊太婆反射过来! 这一下等于樊太婆击出的力道,加了田驼反击之力,比先前还要迅速! 樊太婆口中喝了声:“好!” 右手抓起鸠头拐,向空连挥,只听“铛”“铛”连响,拐头火花飞溅,九支短拐,直线飞来,又直线朝田驼打去! 这边“铛”“铛”大响才落,那边“砰”“砰”之声又已响起。 九支短拐,再度反击回来! “铛”、“铛”、“铛”、“铛”…… “砰”、“砰”、“砰”、“砰”…… 九支拐影,在空中穿梭不息,往来交击,愈来愈快,破空啸声,愈来愈厉,每一支短拐上的力道,也愈来愈猛。 只见田驼此刻蹲下身子,前脊朝上,驼背矗立,短拐川流不息的从他背上弹出! 樊太婆也白发飞扬,凛然而立,手上铁拐,越挥越快! 双方居然在暗器上,拼上了真力! 这是武林中所有比赛暗器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 以常理而论,樊太婆手上执着一支沉重铁拐,迎击九支短拐,似乎轻而易举;田驼终究是以背脊迎着反弹,要吃亏得多。 可是场中的情形,却并不如此,樊太婆一支鸠头拐,在接连不断的磕打之下,只觉九支流星拐,一支比一支沉重,自己已是欲罢不能,欲战无力,除非自己立即认输,跳出圈外,但这一场关系各大门派的荣辱,自己即使丧在自己流星拐下,也不能遽尔后退! “铛”“铛”大震,还在连续狂响,樊太婆的身子,已在每一声金铁击撞声中,都要摇上几摇,看去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各大门派的人,谁都感到心头沉重,这一声声的狂震,无异叩上心弦。 樊秋云眼看着祖母身陷危境,更急得直是流泪,但她知道祖母性烈如火,自己不肯退下,谁也无法出手相助。 这时不禁使她想到西门追雪,要是西门大哥在这里的话,也许情势不会这般糟法。 第325章 较量 “哈哈!” 神州一剑突然一声朗笑,向桑鹫大声说道:“老夫要向桑令主请教,这场到底是比赛什么?” 金枫令主被他问得一怔,笑道:“这当然是比赛暗器,双方早有明言,司徒大侠难道没有听到?” 神州一剑仰天大笑道:“不错,兄弟听是听到了,但看来却是不像,双方明明说好比赛暗器,如何姓田的却用上了‘蛤蟆功’?” “蛤蟆功”这三个字,听到所有的人耳中,不由全都依然一惊,继而恍然大悟。 难怪田驼敢以背脊硬拚流星拐,原来他练成了西域一派视为不传之秘的“蛤蟆功”! 桑鸳方才说过自己决不偏袒之言,闻言不禁脸上一红,回头朝赵矮使了一个眼色。 赵矮冷笑一声,喝道:“田老二,人家司徒大侠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可不能落人话柄,你还是使出你的‘逆血神针’来吧!” “好!”田驼答应一声,又是一阵“砰”“砰”巨响,这回九支流星打上驼背,并没再次弹出,拐影倏敛,原来已被他背脊吸住。 身形站起,反手一抄,接到手中,大笑道:“樊太婆果然不愧流星拐之名,田驼业已领教,你把短拐收了,也试试我的‘逆血神针’吧!” 话声出口,右手一送,九支流星拐,笔直朝樊太婆射来! 不,他流星拐堪堪出手,口中同时又高声喝道:“留神‘眉心’、‘咽喉’、左右‘肩井’、左‘将台’、‘心坎’,右‘期门’、左‘章门’……” 他口中一连串报着身前大穴,其实“逆血神针”早已闪电弹出! 樊太婆在对方施展“蛤蟆功”,连番反击,正感难以应付,眼看田驼忽然把流星拐悉数收入,心头一动,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慌忙也把鸠头拐往地上—插。 果然九支短拐,已像一蓬急雨般打到!当下那敢怠慢,右手暗运真气,以奇快手法,堪堪向短拐抓去。 耳中同时听到还有极其轻微的“嘶”“嘶”细响,“逆血神针”也同时打到身前! 这时那还容你有躲闪的时间,樊太婆心头一惊,百忙之中,左手闪电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发,向袭来的“逆血神针”针尾小孔中穿去! 这一下,当真连场中之人都没仔细瞧清,樊太婆右手接下“流星拐”,左手也把袭来的银针,悉数穿起!但就在此时,她心头蓦然一惊,对方口中只报了八个穴道,自己手中一根白发,也只穿了八支飞针,那么对方手上,应该还有一支! 她这一警觉,像闪电般掠过心头,目光注意之间,一丝无声无息的尖风,业已向自己左眼飞来! 樊太婆脚尖微微一踮,一口咬住针尾。 只觉舌尖一阵刺痛,已有小半支飞针,从舌尖刺入。 口中一阵咸味,血腥冲鼻,此时只好顺口咽下,好在血液流在口中,对方也无法瞧到。 这就重重冷哼一声,道:“尊驾八支‘逆血神针’,老婆子也领教了,请桑令主过目!” 她藉那声冷哼,暗鼓真气,把口中含着的一支“逆血神针”,向对方长衫下摆射去。 同时高举左手,手上一根白发,穿着八支飞针,向大家扬了一扬。 这下,果然把不可一世的田驼,轻易瞒过,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共发了九支飞针!” 大家瞧清樊太婆手上一根白发,居然穿着八支飞针,不禁大声鼓掌,但听田驼这么一说,又齐觉一愣。 樊太婆取过插在地上的九头拐,缓缓走出圈子,回头道:“还有一支,就是承让之针,尊驾何妨在自己身上找找!” 此话一出,各大门派中人,知道凭这一句话,樊太婆业已大获全胜,精神全都大振,不待田驼在身上找到飞针,掌声已如春雷般响起! 田驼直气得双目喷火,弯着腰退将下去。 赵矮想不到自己这边三场之中,竟然一平两负,等田驼退下,便施施然走落场来! 神州一剑朗笑道:“赵朋友,你们已是一平两输,你还要出场吗?” 赵矮冷冷的道:“商山四异向诸位讨教的是艺技,艺有未曾经我学,何足论赢输,咱们说过四场,兄弟自然要下场候教。” 他话声一落,双臂上伸,缓缓向左右张开,好像平常人伸懒腰似的,但听一阵密集的格格异响,他四肢脊背,一路像连珠般响起! 赵矮本来一个短小的身子,却突然高大了许多! 不,大家定睛瞧去,原来赵矮笔直站在场中,纹风不动,但身躯四脚,却在不住地高大。 转眼工夫,他业已比方才高出一倍有奇,变成一个高达丈余的巨人,简直头如笆斗,腰租十围,那里还是方才的赵矮? “九转玄功!” 钟二先生咨嗟了一声,他觉得这四场比赛,先前三场的一平两胜,实在侥幸。 试想商山四异中,孙残的“香积刀”,田驼的“蛤蟆功”,和赵矮的“九转玄功”,无一不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旷世绝学。 李跛虽然除了踢腿,并没使出什么特殊功夫,当然也有,这四场即使自己这边赢了,下来那场,恐怕就无法接得下来。 不是吗?赵矮早巳说过:“商山四异,分则独擅胜场,合则无敌天下。” 不知他们在这四场之后,又如何合法?心中想着,只听赵矮洪声说道:“你们各大门派中,那一位精擅玄功的,下场赐教?” 各大门派的人,因对方“九转玄功”已练到十成火候,自问谁也无法赢得了他。 不,就是敢和他相比的,也找不出半个! 因此大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哈哈!” 有人打出两个哈哈,但这一声长笑,声音尖锐刺耳,竟然比哭还要难听,接着走出一个中等身材,身穿蓝布大褂的人来。 只见他皮肤白皙,年约四旬以上,双眉倒挂,眼角下垂,下颈却留着一撮半黄不黑的山羊胡子,生成一张哭丧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尖声说道:“这又何难之有?” 邛崃哭广居士!大家心中低呼了一声。 只见他话声出口,就在地上盘膝坐定,闭目垂帘,一会工夫,全身骨头,也起了一阵格格轻响,身体四肢,顿时渐渐收缩,越缩越小。 转眼工夫,哭广居士已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模样! “缩骨功!” 有人瞧得暗暗摇头,邛崃一派之主的哭广居士,居然当着天下群雄,使出“缩骨功”来? 要知“缩骨功”乃是旁门中的功力,而且会的人极多,根本算不上上乘武学!但最奇怪的是,哭广居士五寸来长的半黄不黑一把山羊胡子,好像也在慢慢往肉里缩去。 只是缩得十分缓慢,好一会工夫,才缩了约莫三分之一,他缓缓呼了口气,身子逐渐恢复原状,才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 赵矮瞧得仰天大笑,道:“尊驾这点功夫,也来和老夫较量?” 哭广居士半哭半笑的道:“赵朋友方才只不过把身子长高了一倍,兄弟反其道而行,也把身子缩小了一倍,一大一小,兄弟输了你什么?” “缩骨功”只是旁门普通的功夫,当然不能和赵矮的“九转玄功”,相提并论,但他却以一大一小来作为这场比赛的胜负,虽然强词夺理,却也并无不当。 赵矮气得满肠通红,厉笑道:“你可知老夫练的是什么功夫?” 哭广居士道:“九转玄功!” 赵矮嘿道:“你知道就好,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哭广居士哭丧着脸,翻了翻倒挂眼,道:“我练的是什么功夫?” 赵矮不屑的道:“只是江湖上最普通的‘缩骨功’罢了!” “哈哈哈哈……” 这会却是哭广居士纵声大笑了。 他笑得尖锐凄切,难听,刺耳,使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赵矮怒道:“难道老夫说错了?” 哭广居士道:“即使兄弟使的是江湖上最普通的‘缩骨功’,但讲求效果,你身子放大,我把身子缩小,也并不算输。何况兄弟使的并不是‘缩骨功’,各大门派都有千百年以上历史,武功一道,岂是你们区区商山四异,认得出来?” 他这话听得赵矮脸色大变,正待发作。 哎呀呀,很可靠,镇静剂! 金枫令主桑鹫,早已含笑道:“赵护法,这位是邛崃派的哭广居士,邛崃乃是玄门练气一脉,本座刚才想起他练的可能是‘返童功’。据说‘返童功’练到十成火候以上,就可返老还童,只是从他方才练功情形看来,胡须还只能缩入三分之一,大概还只有三成火候。” 说到这里,向哭广居士抱拳道:“不知居士认为兄弟说得对吗?” 哭广居士见他不但叫出自己练的是“返童功”,而且还瞧出自己只有三成火候,心头不禁大为惊凛,一面点头道:“令主见闻渊博,兄弟钦佩之至!” 金枫令主连说不敢,一面朗声道:“这一场,兄弟认为只是平局,各大门派在四场比赛中,两平两胜。” 第326章 传授 各大门派的人,想不到自己这边,和商山四异四场比赛,会出人意料的胜利,每一个人兴奋得掌声雷动。 商山四异一起凛然变色!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朗朗笑道:“商山四异,分则独擅胜场,咱们已经领教过了,合则无敌天下,现在咱们有资格领教了吧?” 赵矮脸上充满愤怒,微微痉挛了一下,然后坚决地将手一挥,身后三人,随着他手势,立刻散至四处,刚好一人占了一个方位。 赵矮转头对神州一剑狞笑道:“好,你们有多少人上场?” 神州一剑朗笑道:“就是老夫一人。” 说着就要往阵中走去。 钟二先生连忙拦道:“司徒老哥且慢,商山四异,和咱们五大门派有仇,这一场,我们自然要一起参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家作个了断。” 赵矮冷笑道:“你们一起上,商山四异决不嫌多。” 他们说话之间,只见一个玄黄教装束的人,匆匆上来,向站在一边的人瑞堂堂主朴一虎低低说了几句。 朴一虎脸色一变,急忙又朝金枫令主桑鸳耳朵边上说了。 桑鹫皱皱眉,问道:“人在那里?” 朴一虎道:“已由属下负责接待的人员,陪同上山。” 桑鹫点了点头,只见两个接待人员已陪着一个二十四、五的瘦削青年,一同上来。 那青年左肩搭着一个青衣死尸,昂首阔步,走到桑鹫面前,拱手道:“这位想是总坛主了?” 桑鸳哼了一声道:“老夫桑鹫,职司金枫令主,尊驾如何称呼?” 第二十五章雪山神剑 那青年人把肩头死尸,交到左边接待人员手上,抱拳笑道:“久仰,久仰,在下何不凡,风闻贵教开坛大典,特地赶来观光,途经桐柏,瞧到崔师叔被人毒害,在下从他身上,发现贵教天龙堂堂主符牒。贵教开坛在即,崔师叔突然身故,天龙堂堂主一缺,一时势必尚无适当人选递补,在下不才,勇敢自荐。” 桑鹫问道:“何大侠原来是崔堂主的师侄,不知尊师是谁?” 何不凡摇头道:“在下以前曾随恶道人练过功夫,和崔师叔认识,目前,哈哈,在下早已不是墨无为的门下了?” 桑鹫皱眉道:“那么何大侠想必另投名师?” 何不凡旁若无人的敞笑道:“在下一身武学,另有所自,何用名师传授。” 原来何不凡自从抢了披发大仙的“真武旗”之后,既不敢去见师傅墨无为,又怕西门追雪等人追踪找寻,一直躲在黄山,有一个晚上他发现一个白衣书生(莲儿)抱着一个负伤的人(西门追雪)用金透开启莲花峰石室,走了进去,他窥伺了不知多少夜。 终于那白衣书生走了,他还是耐心等候了三个月,西门追雪也走了,于是他配了一支和“莲峰之钥”一样大小的精钢长透,启门而入。 他练成了七十二招“地煞旗”,也从印在地上的六个脚印中揣摩出“飘香步法”。虽然知道石室顶上密如天罗的剑痕,也是一种高深武学,但始终无法参透玄秘。 他认为“玄天秘笈”一定被西门追雪得去了,心中只想找寻西门追雪,夺回秘笈,于是他离开石室、重新踏人江湖。 金枫令主见他说得口气极狂,不由微微一哂,回头朝朴一虎道:“朴堂主陪他去见过总坛主。” 朴一虎应了声“是”,便引着何不凡往山后而去。 这一阵功夫,各大门派掌门,因商山四异按四象方位,列阵以待。自己这边,人数较多,自然不能全数应战,但大家却纷纷向钟二先生讨令。 经过一阵磋商,才决定由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为首,武当元真子、峨嵋白云子、少林广明大师、终南皓首神龙庞士奇、瓢浮子、独孤偓等六人为辅,出场应敌,其余的人,由钟二先生为首,替他们掠阵。 大家计议妥当,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便和六人缓步走落阵中。 赵矮眩了七人一眼,脸露不屑的道:“你们怎不一起上场?” 神州一剑大笑道:“老夫原想一人上场,斗斗你们商山四异,但诸位道兄因你有‘合则无敌天下’之言,都要见识见识‘无敌天下’的阵仗,到底如何厉害?顺便也好向你们索回黄山莲花峰的血债。” 赵矮一阵嘿嘿阴笑,回头道:“好,留上些人让他们去闯闯落魂大阵,也是一样,我们开始吧!” 神州一剑忽然喝道:“且慢!” 赵矮一怔道:“你还有什么事?” 神州一剑道:“你们四象业已列阵,也该让我们准备准备。” 赵矮微微一晒,道:“你们先商量一下也好,可以死而无怨!” 白云子厉声喝道:“今日之战,鹿死谁手,犹在未定之天,你认为是稳赢了吗?” 神州一剑这时反而显得心平气和,微笑道:“白云道友,咱们不必和他在口舌上争论,还是互相研究一下破阵之道吧!” 孙残阴笑道:“凭你们区区七人,破得了吗?” 神州一剑并不作答,只和大家走到中央,盘膝坐下,面色沉重的道:“诸位道友,兄弟据闻商山四异,自从四十年前,败在先师剑下之后,就悉心精研破解先师剑法之道,创下这座阵法。 “当然目前咱们谁也无法知道此阵威力,但他们既有‘合则无敌天下’之言,想来决非夸张之词。按照他们列阵方位,四象阵法,顾名思义,;当自四方围攻为主,咱们应付之道,也应该各自认定一人,以不让他们有机会合击为宜,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皓首神龙庞士奇点头道:“司徒老哥说得极是,兄弟也有此意!” 瓢浮子道:“司徒老哥对阵法既有了解,我等愿听调度。” 神州一剑摇头道:“这也难说,、不过以他们所占方位,既属四象,易系辞‘两仪生四象’,就是金、木、水、火四方之位,五行以土居中,四象缺土,他们合击之势,威力全以上空迎击为主,这就是针对先师十二式‘大罗天剑’而发,咱们主力,就应占住中央土位。” 他微微一顿,又道:“独孤老哥生死笔纵横武林,和瓢浮子道友,迎战东方乙木,取以金克木之意。庞老哥终南无名指威力极强,独挡南方离火方位。白云、元真两位道友,各以剑法擅长,谐固守庚金;广明大师少林‘伏虎杖法’,至大至刚,请守正北;兄弟居中央土位,可以策应四方。 “只是四象之变,有实象、有假象,有义象、有用象,其中虚实互用,颇多幻象,诸位道友切记固守岗位,不可轻进,勿为幻象所迷。” 六人一齐点头,立即各按方位站定。 赵矮见他们占住中央,针对四方,布置定当,面色不由微变,仰天狂笑道:“好,商山四异自从练成四象阵以来,迄未与人对过阵仗,诸位如已商量定当,咱们就开始了?” 神州一剑缓缓掣出长剑,点头道:“四位请发动就是!” 赵矮身子一摇,长臂挥动,全身骨节,顿时一阵连珠暴响,口中喝道:“玄功九转显神通。” 田驼接口道:“海上三山驾六龙。”喝声之中,身子前俯,转入正北方位。 “笃!”李跛铜脚一顿,位占青龙,接着念道:“地动天摇金一脚。” 孙残接着往西方一站,喝道:“以刀断水向西风。”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喝出赞诗,每一句诗,都是金声玉振,响彻云霄! 各大门派中功力较浅的门人,乍聆这等摧心蚀腑的铿锵声音,那还禁受得住,不由纷纷委顿下去。 四象阵在他们唱诗声中,业已全面发动,商山四异各占一位,同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中央逼攻而来! 这是一场石破天惊的拉锯战,刹那之间,山顶上五六丈方圆,罡风呼啸,沙砾蔽空,四象阵中,业已打得天地晦暝,连五月榴火的当空骄阳,都已不见! 终南皓首神龙庞士奇独挡南方丙火,他的对手,正是商山四异之首的赵矮! 但赵矮此时应该称他为赵高才对,因为他,九转玄功一经施展,身躯比平时暴长一倍有余,宛似凶神恶煞一般,双臂挥舞之间,罡风激荡,像怒海狂涛,汹涌澎湃,一阵又一阵的冲击而来! 皓首神龙庞士奇,生得身材高大,此时脸色凝重,屹立如山,一袭青衫,拂拂自动,右手仗剑,当胸直竖!他并没发招,炯炯双目,注视着对方,全身功力,已悉数运在左手中食两指之上,连续点出! 但每一出指,虽能勉强消解对方攻势,身子却总要被遏得后退出一步。 田驼施展的正是“蛤蟆功”他蹲在地下,双手弯与肩齐,驼背朝天,宛似一只大青蛙般扑着! 口中时歇时作,发出老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每叫一声,身子就蹦起数尺来高,他的对手是少林广明大师,手上一支镔铁禅杖,早已展开少林绝学“伏虎禅法”。要知这路杖法,乃是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中,位居第二。 第327章 四象 僧人们手持禅杖,以示法度,少林寺原以刀法棍法,驰名全国,但棍法就是从禅杖变化而来。据说练这路杖法之先,必须把“达摩易筋经”,练到十二成火候,才能发挥至大至刚之气。 这时广明大师宝相庄严,一枝禅杖使得神威凛凛,杖风呼呼,绕着田驼四周转动,他不敢和对方的“蛤蟆功”正面硬拚,也不甘后退,是以只好围着团轮,乘隙出手。 别看他不敢正面迎战,但一支禅杖,也足以排山拔树,力逾千钧。 田驼的“蛤蟆功”纯系以静制动,他全身涵劲蓄势,藐力不吐,但一吐一扑,却是凶猛无比。 广明大师被逼得只是打圈疾走,形势极为凶险。 正东方和李跛对敌的是独孤偓、飘浮子两人。一个一支生死笔,风飘雨洒,贴地横飞,一个一柄长剑,闪电掣虹,盘空投风,堪堪抵住李跛的一天脚影。 孙残只剩了一只左手,但他出掌如刀,振臂漫挥,劲气潮涌,锋利无匹! 元真子和白云子两柄长剑,联手合击,使出武当“两仪剑法”和峨嵋“乱披风剑法”,才勉强挡住! 只有西门追雪司徒昌明,站在四象阵正中,没有对手之人。 但他也并没闲着,一手紧握长剑,一手挽着剑诀,对四外战局,恍若未睹,只是一个人东一剑,西一剑的,好像在单独练剑。 他使的似乎只是一式剑招,但方向不同,逐渐由缓而快,剑尖转动之际,一丝丝的银芒,向外进发。 剑光越来越强,纵横剑势,宛如一片天罗,渐渐扩及全场。 西门追雪司徒昌明虽然只是站在中央发剑,但每一剑势,此时都已接触到赵矮、田驼、孙残、李跛身前! 这是商山四异四象阵发动不久之时的形势。 乍看起来,仿佛是个对峙之局,战斗的进行虽然激烈,双方似乎势均力敌,无甚高下。 可是这仅是局外人的看法而已,阵中诸人,心里明白,自己几人,实际上全处在挨打情势之下。 商山四异先前四场,各献神通,还不觉得怎样,这会联上了手,虽然各处一方,但威力却仿佛增强了好几倍,大家能够勉强接住,已大非易事。尤其他们往中间拚来的力道,更是大得惊人!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四人在四面发动,四种不同的功夫,不同的劲力,似乎相辅相成,在半空中结合,然后朝中间冲击。 是以东南西北四方,虽然各自有人接住,但位居中央戊土的西门追雪,更感到压力重重。 他此时使的,只是“大罗天剑”的第一招,是他积四十年精心钻研的一招剑法,虽然只是一招,但也变化繁复,威力极强。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四象阵,越到后来,越是凌厉。自己从西门追雪手上,学会了十一招剑法,此时却不敢贸然施展,要留点余力,应付更艰难的场面。 约莫过了一刻时光,商山四异已从原来的方位上,向中间逼进了三尺光景,他们的攻势,益见猖獗,而守势却有衰退之象! 首先是正北方的广明大师,脚下凌乱,执杖右腕,已在开始颤抖,满头大汗,滚滚直落! 迎战李跛的独孤偓、瓢浮子,也被一片金光脚影,逼得连连后退! 白云子、元真子道髻披散,气喘如牛! 皓首神龙庞士奇功力较为深厚,但接连施展“无形指”,真气耗损过甚,此时右手长剑,拚命使出“终南剑法”护住全身。 “无形指”只是夹在剑法中点出,当然也在节节后退。 大家有多半还是靠着西门追雪司徒昌明的剑光掩护,才能缓缓朝中央后退,但饶是如此,每一个人还是身在险境,生死悬于一发! 西门追雪司徒昌明此时也面红耳赤,浑身热气腾腾,一柄长剑更使的风起云涌,纵横剑影,密如天罗! 他已把一十二招“大罗天剑”,尽情发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凝于右臂,传达剑身,直贯剑尖,发于剑外! 五丈方圆,剑风嘶嘶,银芒流动,交织成一片银色剑网,不住的向四外往中央拚到的压力反击扩张! “诸位道兄,努力支持,不能破阵,也当和他们同归于尽!” 西门追雪大声疾呼,振腕发剑! 剑光陡然转盛,森森剑气,暴涨如潮,硬把商山四异的无穷压力,逼退出去一尺来远! 他这声大喝,使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皓首神龙接着吐气,左手“无形指”,接连向空点出。 广明大师、独孤偓、白云子、元真子同时大喝一声,奋力攻出! 果然商山四异逐渐逼进的圈子,又被逼退了一尺! 赵矮突然仰天厉笑道:“瞧你们还能撑得住多少时光?” 话声一落,振臂喝道:“金木水火。” 田驼接着喝道:“四象归一!” 孙残喝道:“人我阵来。” 李跛喝道:“众生俱殆!” 喝声骤落,四条人影,突然,流转起来! 神他一剑瞧得大惊,急忙喝道:“诸位道兄留神!” 刹那之间,四象阵中.突然卷起一道无比旋风,滚滚滔滔向中心卷裹。 商山四异四条身子,越转越快,罡风狂飚,也越裹越紧! 阵中诸人,虽然闻声惊觉,但这道旋卷的力道,宛如铁筒一般,任你如何冲击,不但休想撑开半点,而且还愈缩愈小,四外的压力,却越发强大! 西门追雪司徒昌明,双目尽赤,不住的提吸真气,剑发如风,向外急挥,剑势如虹,还是挡不住直向中央层层紧裹而来的如潮真气。 四象阵合围之势已成,眼看阵中诸人,谁也难逃厄运! 西门追雪知道商山四异当年吃了师尊大亏,这套阵法乃是针对十二招“大罗天剑”所练。 可惜自己所学不全,更可惜方老弟不在,否则以“大罗天剑”的威力,只须使到二十招左右,就足可破去此阵! 他心中想着,立即凝神集气,正心澄虑,刹那之间把全身功力,悉数提足,口中一声长啸,手上长剑,从第八招开始,一口气闪电攻出。 果然他倍急拼命,这四招“大罗天剑”,凝聚他毕生功力而发。剑光暴涨,剑气进发,一下又把往中间裹来的力道,撑大了一点! 不,啸声乍起,大家只觉眼前一亮! 商山四异的赵矮,只觉一股劲急无伦的剑气,夹着嘶嘶锐啸,划到身前! “剑气!” 商山四异昔年就是败在神州剑客公冶玄的剑气之下,当年若非见机得快,四人都得在剑下丧生。他想不到西门追雪居然也已练成剑气,心头一惊,一时无暇多想,急忙往侧退开一步! 要知四象归一,乃是各按方位,顺序流转,向中间作螺旋形的卷裹,他这一退不打紧,身后三人,却接踵而来,何等迅速,他连出声叫喊都来不及。 田驼、孙残、李跛却已吃了大亏,那田驼只觉嘶的一声,自己驼背上,已被森森剑锋,划开了一尺来长一道血沟。 孙残也感到右肩一凉,同时被剑尖扫过,血流如注! “铛!”最后的李跛,只觉铜脚一震,也被削去了半边脚背! 这一下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石火剑锋一扫之势! 商山四异同时厉吼,他仍的四象阵法点不过稍微一领,突然疯狂加紧! 但西门追雪司徒昌明,他这一剑运集毕生功力,舍命一搏之后,只觉眼前模糊,感到不支,连身形也无法稳住,摇摇欲倒! 他是步了他师傅神州剑客公冶玄的后尘! 虽然他练剑四十年,剑上造诣,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总究没有练过最上乘的剑气工夫,此时勉强从剑上逼出剑气,却把一身功力,在这一剑上悉数耗尽! 只听“铛”的一声,右手一松,一柄长剑坠落地上,人也跟着往后倒去! 要知合力对付商山四异的四象阵,原以西门追雪司徒昌明为主,他这一突然倒下,剑光乍敛,四方压力,顿时像游转急流,迅速朝中间卷到! 皓首神龙庞士奇、广明大师、独孤偓、瓢浮子、白云子、元真子六人,原非商山四异对手,何况此时已精力交瘁,那还抵挡得住这股来势汹涌的洪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山顶上出现四条白影,奇快无比的飞落四象阵外。 “呛”“呛”“呛”“呛”银虹连闪,分四方朝阵中扑入! 四象阵中央戊土位上,响起一声娇叱,同时银虹暴涨,一片银色光幕,亮得几乎令人无法睁眼! 这真是快得像电光石火,四象阵中同时传出几声凄厉长啸,银光、人影,和汹涌电漩的罡风劲气,同时倏归沉寂! 大家才看清楚四象阵外,站立着四个手执亮银短剑的白衣姑娘,她们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上,此时斑斑点点,尽是鲜红血迹! 地上倒着四个身穿绿袍的老头,那不是“合则无敌天下”的商山四异赵矮、田驼、孙残、李跛,还有谁来? 阵中央也倒着一个人,是西门追雪司徒昌明,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口中只剩了只出不进的一丝残气! 第328章 红叶 西门追雪身边,多出了一位白衣飘忽,面罩白纱的女郎,手提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 在她四围,站着皓首神龙等六人,大难不死,也惊得身如木立,各人不住的喘着大气。 一场惊心动魄,甚至连双方的人,都无法摸得清楚的四象大阵,至此已烟消云散。 四个在四十年前,就名噪江湖的商山四异,为了助纣为虐,终于付出他们最大的代价,伏尸五步! 各大门派的人,固然触目心惊;金枫令主桑鹫和他手下之人,也莫不脸色灰败,不知所措。 整个山头,在这刹那之间,变成一片死寂,听不到声息,只有在山风中,吹出浓重的血腥气味! 但在沉静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那声音似乎十分苍老,但又异常清晰,任何人都可分出那是一个奄奄一息受了重创的人口中发出来的。 百十道目光,不期全都朝这声呻吟的来处投去。 赵矮,那是赵矮! 他一手掩住胸口,鲜血从他手指缝中,不住流出,但人却突然坐了起来,两道布满红丝的眼神,落到中间那个白衣女郎身上,嘴皮动了两动,才吃力的迸出声音:“你……你……是什么人……” 白衣女郎长剑还鞘,冷冷的道:“黄山莲花峰,你们商山四异残杀了不少武林同道,这是你们应得报应,何用多问?” 赵矮喘息道:“老夫……是问你……破四象阵的是……是什么剑……剑法?” 白衣女郎冷峻的道:“雪山神剑!” 赵矮脸上一阵痉挛,迷悯的道:“雪山……神……” 他最后一个“剑”字还没出口,陡然听到一声大喝:“恶贼,你们也有今日!” 一道金光,破空飞到,“扑”的一声,插入赵矮胸口! 那是一支八尺来长的金枪,金光闪烁,随着赵矮往后倒下的身躯,颤巍巍插人地上,枪柄还在不住的晃动! 随着喝声,山顶上同时出现两条人影,朝场中飞奔而来,前面一个是二十五六的劲装青年,满脸杀气,敢情正是方才出手掷枪的人。 大家虽没见过此人,但这柄金枪,只要是在江湖走动的人,谁都认得是北方武林中威望极高的金枪将吕史之物。 金枪将死在黄山莲花蜂上,那么这位继承他金枪的,当然是金枪将吕史的后人。 和他一起奔来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蓝衫老人,那是大家全都认得的人,八封刀谢沧洲。金枫令主桑鹫一张孩儿脸上,阴睛不定,鼻中重重哼了一声。目光一瞥,陡见山路上,又有一批人,走了上来! 最前面,是两个彪形大汉,手上擎着两面风头旌旗,旌旗上四边滚着鹅黄流苏,中间金底黑字,赫然绣着“天地教”三个字! 旗后为首的是他们两位副教主,道家装束的是恶道人墨无为,俗家装束的是昔日排教总柁主黑幡追魂索焕堂。接着是身穿儒服,手执羽扇,走路—摇三摆的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最后是六位坛主和二十四名手执扑刀的黑衣大汉! 这一行人上了山顶,立即朝白衣女郎行下礼去。 当然,这白衣女郎正是天地教教主的雪山琼宫公主,她微一抬手,由墨无为为首的天地教中人,一齐躬身站到边上。 这一阵工夫,西门追雪司徒昌明也早已由少林门下,把他抬到边上,百草仙翁葛长庚替他诊脉,脸色凝重的直是皱眉。 钟二先生等人围在他身前,正待出口询问。 只见琼宫公主手下一名白衣使女,手上托着一粒雪白药丸,俏生生的走来,朝百草仙翁含笑道:“咱们公主说,这位西门追雪,真气耗损过巨,没有咱们雪山的‘白金丹’,恐难保得住性命,你快替他服了。” 百草仙翁药箱已失,各大门派虽有秘制的伤药,也难以救治西门追雪垂危的性命,正感束手无策,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接过药丸,一手捏碎,送人西门追雪口中。 钟二先生拱手道:“各大门派,屡蒙公主援手,老朽敬致谢忱。” 白衣使女钦衽道:“钟大侠言重!” 说着回身朝天地教阵中退去。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那边金枫令主桑鹫,也命手下把商山四异的的尸体,抬回坛去,一面却朝琼宫公主拱了拱手,阴笑道:“原来是天地教主驾到,难怪有这般高明身手,兄弟失敬失迎。” 琼宫公主轻哼一声,道:“贵教主何在?” 金枫令主面露不豫的道:“敝教在尚未开坛之前,并无教主的名称。” 琼宫公主道:“那末在开坛之前,由谁负责的?” 金枫令主道:“目前敝教由龙总坛主总理教内事务,兄弟负责对外。”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尊驾负责对外,何以请柬上没印上尊驾大名。” 金枫令主突然脸色一沉,大笑道:“敝教开坛大典,柬邀观礼的,都是武林中声望素隆的一派宗主,和江湖上的知名之士,据兄弟记忆所及,好像并没邀请贵教。” 琼宫公主不屑的道:“九阴妖妇妄想假开坛之名,一举消灭异己,天地教为天地张正气为武林除大害,何用什么邀请?” 金枫令主仰天狂笑道:“敝教在开坛大典之前,为了防止不开眼的人,前来滋事,早有万全准备,贵教主不请自来,如果志在观光,敝教自然竭诚欢迎,但如果妄想到玄黄教逞强,嘿嘿……” 他说到这里,两道炯炯目光,瞥过天地教所有之人,一阵嘿嘿冷笑,道:“只怕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钟二先生朗笑一声拱手道:“敝教开坛盛典,天地教主远来是客,令主如此说法,岂是待客之道?” 金枫令主也含笑拱手道:“钟大侠说得极是,远来九宫山的人,都是敝教嘉宾,兄弟岂敢得罪,兄弟方才说的,只是指妄想逞强之辈!” 琼宫公主冷冷一笑,两道眼神,从面纱上隐隐射出,瞧着金枫令主,说道:“桑鹫,据本教主调查所得,不仅黄山莲花峰一场杀孽,是你一手造成,就是围攻少林,妄想一举消灭各大门派,也全由你幕后主使。 “本教主原想当着九阴妖妇,问问清楚,再作道理,不料你竟敢在本教主面前,出言无状,看来本教主只好先把你拿下,再向九阴妖妇问罪了。” 她说来不徐不疾,却另有一股摄人威仪。 各大门派的人,听得全都一怔! 桑鹫替九阴妖妇四出邀人,大家已有耳闻,因桑鹫乃是当年黑星君桑无天的后人,桑无天作恶如山,在五大门派围剿中死在少林大悲禅师的“光明拳”下。 他助纣为虐,和九阴妖妇沆瀣一气,仇视五大门派,自是意料中事,但想不到黄山莲花峰一场屠杀,和围攻少林也全是他幕后主持。尤其天地教主这一番话,好像她的率众而来,竟是完全为了替五大门派复仇? 金枫令主一张孩儿脸上,满布狞厉之色,想是怒恼已极! 琼宫公主微微一顿,回头道:“云儿、霞儿,你们替我把这姓桑的拿下,听候发落!” “唷”云儿、霞儿躬身领命。 “哈哈!”金枫令主一声长笑,衣袖一挥,飞出一片鲜红夺目,四周有一条极细金边的红叶,轻飘飘的朝琼宫公主当胸飞去! 琼宫公主丝毫不以为意,五指轻舒,一下便把那片金边红叶,拈在手上! 这片红叶,看金丝毫不着力道,但琼宫公主一袭白衣,却被吹得无风自动,拂拂飞扬! “红叶!” “红叶!” 五大门派中,一眼瞧到金边红叶,顿时喝声大起。 武当元真子、峨嵋白云子、少林广明大师、樊太婆、静因师太等人,纷纷掣出长剑,朝金枫令主围了上去。 云儿、霞儿,更是娇叱一声,白影闪动,一左一右,出手朝桑鹫扑去! 但就在此时,纵身扑起的云儿、霞儿,和纷纷仗剑围上的元真子,白云子等人,同时感到一阵无可伦比,也无法形容的无形潜力,从天而泻! 云儿、霞儿,身在半空,顿时像断线纸鸢,糊里糊涂的一下撞出一丈来远。 白云子等人,也被震得身不由主,向四外后退。 场中,只有琼宫公主站着不动,但一身白衣飞扬如云,一头秀发,也被吹得凌乱蓬松! 金枫令主桑鹫,早巳鞠躬如也的肃立一旁,状极恭敬! 原来这瞬息之间,场中已多了一个身穿闪闪发光锦袍的红须道人,他正是在少林寺广场前现身,后来因瞧到祁连女妖七宝大士门下七个裸体女子,围着香炉而坐,才自行退去的天锦星许天君。 只见他脸如黄腊,两道电炬般眼神,一下落到金枫令主桑鹫身上,摆手道:“桑令主可知老夫那记名弟子崔如风,丧在何人手下?” 金枫令主那敢抬头,依然躬身道:“晚辈也是刚才从投奔教下的何不凡送来尸体,才知崔堂主遭人杀害,所以要总坛主向老前辈请示。” 许天君唔了一声,点头道:“你替老夫查明了再说吧!” 话声一落,正待要走。 第329章 估量 琼宫公主冷冷的道:“崔如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许天君蓦然转过头来,两道锐利目光,瞧了琼宫公主一眼,点头道:“你就是雪山琼宫传人了?崔如风两月之前,被你点残五阴绝脉,那是在老夫收他为徒之前,老夫不究往事,只要这次不是你杀的,与你无涉。” 琼宫公主道:“要是就是我杀的呢?” 许天君大笑道:“老夫授他一袋‘灭绝神砂’,除非身擅玄门是气之人,才可无事,不会上乘剑气功夫,无法破解,岂会丧在你女娃儿剑下?” 琼宫公主冷哼道:“难道‘雪山神剑’还破不了区区毒砂?” 许天君蓦然一怔,厉笑道:“这么说来,果然是你杀的?” 琼宫公主依然冷冷的道:“不错,我当日只点残他五阴经络,贷他一死,原是要他作个模样,使江湖淫恶之徒,知所凛戒。不想他仗着武功已复,依然估恶不悛,妄以奇门阵法,困我琼宫侍者雯儿、霞儿,妄使‘灭绝毒砂’,伤我雪山灵禽,这等武林败类,岂能再留?” 她此话一出,呀得各大门派中人,全都一愣。 要知崔如风虽然死在雪山灵禽钢爪之下,但破他“灭绝神砂”的,明明是西门追雪,而非琼宫公主,她居然一下全揽了过去! 许天君黄腊似的脸上,隐现怒容,沉声道:“你当时可知崔如风已投到老夫门下?” 他敢请不愿开罪雪山琼宫,是以仍然留有后步,只要琼宫公主说出事先不知道崔如风已拜在许天君门下的话,让他有个下场机会,自可无事。 这样口气,在场之人,当然全都听得出来。 那知琼宫公主是存心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闻言冷笑道:“崔如风积恶如山,恢复武功,即是恢复为恶,本公主去恶务尽,管他是谁的门下?” 许天君哈哈大笑道:“老夫脱离昆仑,七十年来,一向就以邪恶自居,还没听到有人敢在老夫面前,说出除恶务尽的话来,你女娃儿胆子不小!” 琼宫公主道:“你待如何?” 许天君狂笑道:“老夫知道你仗着雪山琼宫的招牌,才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今天说不得只好暂时把你留下,等琼宫夫人亲来领转就是!” 琼宫公主笑道:“你是想试试‘雪山神剑’?” 皓腕一转,抽出长剑,向后一摆。 她身后同时响起一阵呛呛之声,云、霞、雯、霓四个侍婢,奇快无比的掣出短剑,倏然散开。 许天君微嘿一声:“凭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他“手”字堪堪出口,只见银霞流动,一片如山剑光,已从场心涌起! “哈哈”许天君一声长笑,身形突然从剑光中冲起! 不!壁立如出的剑光,发得快,收得更快,剑光倏敛,云、霞、雯、霓四婢,四团白影,分作四个方向,摔了出去! 琼宫侍女身手果然高妙,四团白影,才被挥出,又闪电般飞了回采,落到场中。 但场中的许天君和琼宫公主两人,却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业已失去踪影! 只听许天君的声音,远远从半空飘来:“老夫决不为难你们公主,只要琼宫夫人随便派上一头雪山灵禽,给老夫一封书信,就可安然回去!” 这下瞧得全场高手,莫不大惊失色。 方才琼宫公主以“雪山神剑”,破去商山四异的四象阵法,大家根本就没瞧清楚。 但此刻许天君一下从“雪山神剑”的剑光之中,擒去琼宫公主,更快得出奇,大家连他如何飞走的,都没瞧清。其实许天君也知“雪山神剑”一主四从,一经施展,威力极强,他只是在她们剑法尚未完全展开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擒住琼宫公主腾身飞起。 因为他身法实在太快了,大家都没瞧清而已,闲言表过。 却说雪山四婢,眼看公主被擒,不由心头大急,四人不约而同的娇叱一声,朝金枫令主冲去。 四柄短剑,寒光交织,一下把金枫令主桑鹫围在中间! 云儿急问道:“喂,那红须老杂毛那里去了?” 桑鹫自然深知厉害,他身形卓立,阴笑道:“许天君乃是敝教总护法,何等身份之人,他说过不难为你们公主,就决不会难为于她。” 霞儿道:“他就住在你们教里?” 桑鹫道:“总护法自然在敝教总坛供奉。” 云儿喝道:“那么你快领我们去。” 桑鹫负着双手,尖声说道:“本座不愿与你们动手,还不收剑站开?天地教既然到九宫山来了,总算是敝教开坛典礼上的佳宾,虽然总护法擒去你们公主,那只是私人恩怨,本座代表敝教,迎近宾客,各大门派和贵教之人,本座自会陪同前去总坛宾馆休息。” 这原是几句话的工夫,以墨无为为首的天地教一干高手,纷纷走近。 钟二先生等人,也因琼宫公主突然遭许天君擒走,也一起走了过来。 墨无为瞧着云儿她们把金枫令主围在中间,连忙摇手道:“四位姑娘,快请住手。” 霓儿抢着道:“副教主叫我们停手,难道咱们公主被老杂毛擒去,就罢了不成?” 墨无为道:“教主被擒,咱们赴汤蹈火,万难罢手,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四位姑娘先请冷静一下,容大家从长计议才好。” 钟二先生也道:“墨道长说得不错,贵公主被擒之事,咱们各大门派,屡蒙公主援手,在道义上,也不容坐视,四位姑娘请先住手再说。” 云儿知道钟二先生领袖各大门派,声望极高,他说出不容坐视之言,心头稍觉宽慰,一面笑道:“钟大侠和墨副教主都是这么吩咐,小婢敢不遵命。” 口中说着,连忙和其他三人,一起敛手站立。 金枫令主呵呵大笑道:“原来天地教还和各大门派联了盟,好极,好极!” 皓首神龙庞土奇道:“武林之中,红莲白藕,本是一家,何况目前阻陋媲魅,肆虐江湖,危害武林,大家无非为天下苍生,伸张正义,扫荡妖氛,有志一同,无所谓联盟不联盟。” 金枫令主一阵嘿嘿阴笑道:“玄黄教不自诩名门正派,只是常言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各大掌门,到时自知!” 两人说话之际,云儿早巳朝钟二先生和墨无为敛怔道:“钟大侠、副教主,这该如何是好?” 墨无为只是皱着浓眉,沉吟的道:“依贫道之见,许天君武功高不可测,他既说过不难为教主,而且只要琼宫夫人一封书信,即可释放,四位姑娘之中,最好哪一位立即动身,赶去雪山报信,自是上策。” 霞儿愁眉苦脸的摇头道:“那不成,这里和雪山相隔万里,咱们的大白、小白都没回来,往返要多少时间?” 她说话之时,目光瞧瞧墨无为,又瞧瞧钟二先生,显得无比焦急。 钟二先生捻须道:“老朽之意,也和墨道长相同,咱们这里,且等见过九**人之后,再作营救打算,姑娘仍赶上雪山报信,也极是重要。” 黑幡追魂索焕堂在旁说道:“钟前辈领袖群伦,顾虑极是。” 云儿想了一想道:“婢女自然遵命,只是小婢之意,想先到他仍总坛瞧瞧情形,万一非小婢们赶去雪山不可,再走不迟。” 霞儿、云儿同声道:“对,我们先到他们总坛去,斗斗那老杂毛再说。” 钟二先生见他们救主情切,生怕到了玄黄教总坛,再惹出事来,连忙说道:“此去雪山,如无灵禽,确实路程太远,贵公主身为一教之主,远来玄黄教观礼,不论和他们总护法有什过节,总究是客。九**人创设玄黄教,她目的在于独霸武林也好,消灭异己也好,总不能在她开坛典礼期间,这般对待远道赶来的武林同道。因此老朽认为咱们各大门派联名向九**人提出,她不得不请许天君释放贵公主,如果许天君认为贵公主有什开罪之处,也不妨等玄黄教开坛之后,找到雪山去评理。是以四位姑娘要先到玄黄教总坛瞧瞧情形,也未尝不可,只是到了玄黄教总坛,四位不宜操之过急才好。” 云儿点头道:“小婢们悉听钟大侠和两位副教主安排,决不轻易出手就是。” 金枫令主阴声笑道:“姑娘们只要自己估量估量,要想出手,也是无妨!” 霞儿哼道:“谁还怕你们区区玄黄教不成?” 钟二先生抬手道:“令主请先行吧!” 金枫令主阴阴一笑,抱拳道:“各位请随兄弟来!” 话声一落,转身往一条小径上走去。 钟二先生在目前各大门派之中,已是声望最高的人,是以不再和新来的八卦刀谢沧洲以及天地教两位副教主客气,跨步往前走去。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服下雪山琼宫的“白金丹”之后,总算保住性命,但因他情急拚命,妄使剑气,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在最后一剑上,悉数使出,真气耗损殆尽。此时人虽醒转,却委顿不堪,只是闭目养神,由两个少林门下抬着走路。 第330章 幌子 瓢浮子两月之前,曾和西门追雪两人,到过玄黄教总坛,此时眼看金枫令主桑鹫不从山顶缺口,往后山走去,却把自己一行,往另二条小径上引去,心头不禁生疑,脱口问道:“桑令主舍近就远,想把咱们领到什么地方去?” 钟二先生听得一怔:回头问道:“道友前次和方老弟同来,走的不是这条路吗?” 金枫令主目光闪烁,阴阴的道:“钟大侠是否怕了?” 钟二先生捋须敞笑道:“老夫数十年来,见过多少阵仗,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各大门派,即敢应邀前来,就是龙潭虎穴,也要见识见识。” 桑鹫尖声笑道:“这就是了,其实飘浮子道友也太以多心,要知前次两位前来九宫,拜访龙总坛主,去的地方,乃是飞龙别墅,龙总坛主私人宅府所在,敝教此次为了迎接佳宾,特在西山辟了一座宾馆,专门招待各大门派人土,自然路程不同。” 说话之时,脚下丝毫不停,依然朝前走去。 各大门派群侠,经瓢浮子这么一说,大家全都留上了神。 金枫令主桑鹫上路之后,金衫叙忽,脚下像行云流水,越走越快,步履如飞,走得极快。 钟二先生等一千高手,虽能尾随身后,亦步亦趋,并没落后半步,但一千门人和天地教坛主以下的人,却不得不施展轻功,放腿奔跑。 这一来,犹如竞赛脚程,沿途的景物,就无法瞧得清楚。 瓢浮子心中疑窦,越来越重,走上几步,凑近百草仙翁葛长庚身边,低声说道:“大师兄,桑鹫这等走法,必有深意。” 百草仙翁点头道:“他也许防我们记下所经之路。” 青师太道:“咱们不妨各自注意一个方向。” 哭广居士见他们停身说话,也不由回过头来。 大家依次转告身后之人,各自沿路留意,果然发觉这条崎呕山道,一路上似乎平日很少有人经过。 一阵工夫,已走到一朴峡谷口外。 这条峡谷,两边峭壁夹峙,似是天然,又经人工开凿而成,中间一条通道,仅容两人并肩可行,谷口石壁上,离地一十来丈光景,凿着“落魂崖”三个大字。 瓢浮子突然想起方才和神州一剑、皓首神龙等人,走人商山四异的四象阵之初,赵矮瞧到自己七人,曾有“你们(指各大门派所有的人)怎不一起上场?”和后来的“留上些人,让他们(指没有进入四象阵之人)去闯闯落魂大阵,也是一样”之言,不由心中更是一动。 但此时桑鹫早巳进入狭谷,钟二先生、蓑衣丈人、皓首神龙、广明大师也挨次往里走去,自己不好多说,就跟着大师兄百草仙翁身后走去。 这狭谷虽是仅容两人并肩可行,但地下却十分平坦,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甬道全长约有两百丈左右,一行人脚下极快,何消片刻,便已走完甬道。 前面豁然开朗,流水潺潺,上面铺着木桥,小溪对面,一片嫣红姹紫的花林,繁花似锦,中间一条黄泥甬道,平整宽阔,往林中穿去。 大家走了一段山路,此时骤然走出狭谷,山风徐来,花香扑鼻,顿觉心胸为之一爽! 此时已是薄暮时光,此处地当山阴,照不到阳光,稍微显得有点阴暗。 金枫令主脚下依然十分迅速,行云流水般跨过木桥,走了一段路,忽然转过身子,朝为首的钟二先生抱拳笑道:“兄弟急于回报夫人,前面不远,另有接待之人,恕兄弟先走一步。” 话声一落,不待回答,身形突然加快,往黄泥坦道上疾驰而去。 钟二先生方自一怔,蓦听身后蓑衣丈人大声喝道:“诸位快退,这林中有毒!” 此时后面的人,全已走出狭谷,只听身后谷中,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隆隆”巨响! 直震得四面群山响应,峰峦动摇,声势大为惊人! 大家急急回头瞧去,那狭谷中弥漫尘土,石屑飞舞,“隆隆”之声,还是接连传来,眼看归路已断! 百草仙翁皱皱眉道:“不错,这是毒木丹,香气中含有剧毒,大家快屏住呼吸,冲过这段林去再说!” 钟二先生脚下加紧,当先朝黄泥甬道上奔去,大家经蓑衣丈人和百草仙翁提醒,同时全都闭住呼吸,掩着急走。 这一片毒木林,没山遍谷,占地极广,黄泥甬道,迤逦街前,越走入花林深处,浓馥花香,也越来越盛。 一行人,除了几位功力深厚的,屏息疾走,还不感到怎样,其余门人弟子和天地教一千人,走出一段路之后,便渐渐忍耐不住,大家只好撕下衣襟,掩住口鼻,徐徐换气。 钟二先生当先疾走,他因自己身后还跟着许多人,是以奔行之势,极为快速! 正当他一路领先,放腿向前奔跑之际,突然从前面林中,响起一声清脆娇笑。 一个上身裸露,胸口以下紧裹着一条白布,直拖地面,周身曲线玲珑的奇装少女,手仗长剑,挡住去路,一言不发,挥剑就朝钟二先生刺来。 钟二先生去势极快,堪堪看清有人挡路,那女子长剑,已然袭到,心头一怔,左手长袖一挥,卷出一阵劲风,硬把对方剑势逼开。 这一瞬之间,才看清。 两条欺霜的臂上,左右各套着一排金镯,右肋一个皮套上,也插着两排十三支金色小刀。 钟二先生心头微微一愣,此女奇装异服,莫非是苗疆之人? 女子出手一剑,就被钟二先生大袖一挥,封了出去,不禁后退半步,笑道:“唷,瞧不出你这位老先生,连袖子都管用呢!” 钟二先生修眉一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拦路偷袭老夫?还不让开?” 那女子格格娇笑,道:“我是一番好心咯,你们还是回头的好,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蓑衣丈人叫道:“钟大侠,她是披麻教的天魔女!” 这几句的工夫,随后群侠,均已赶到。 钟二先生心中立时明白,天魔女挡住去路,无非延宕时光,心中一怒,立即竖眉喝道:“你还不让开?” 天魔女娇笑道:“你胜得我,我就让你们过去。” 口中说着,皓腕一扬,跟着欺进,手中长剑,刷刷攻出。 别看她年纪轻轻,出手可着实毒辣,一片密如连珠的剑尖,着着指向钟二先生要害大穴! 钟二先生说话之间,鼻孔中闻到一阵浓馥花香,但他功力深厚,立即吁了口长气,把吸入香气,悉数吐出。 口中朗笑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 要知他在各大门派中,已是硕果仅存的前辈高手,如果换在平时,以他的身份,对付一个披麻教门下,那肯拔出剑来。但此时情势不同,大家身在毒花林中,时间一长,内功较差的门人,就得吸人花毒。 天魔女的现身,自然是故意阻挠,藉以拖延时间,自己首当其冲,就非迅速把她解决不可!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天魔女攻出的剑势虽然紧密凌厉,但钟二先生一生练剑,造诣何等深厚,长剑出匣,龙吟股轻震,余音未绝,从他手上挥出的银光,伸缩之间,已把对方剑势,悉数破解! 天魔女只觉对方随剑挥出的剑风潜力,冷森遏人,心下大是惊凛,疾退三步,笑道:“真是不识好歹,你们早走出花林,就早死一步,倒不如在这片花林中多待上一会……” 钟二先生大喝一声:“妖女,你再不退去,莫怪老夫剑下无情!” 喝声之中,大踏步往前逼去,手中长剑一挥,匹练似的银光,挟着嘶嘶轻啸,朝前飞出! 天魔女自然识得厉害,那敢硬接,又朝后疾退了三步,口中叱道:“老不死,你当姑娘怕你?” 钟二先生想不到她竟会如此大胆,心头一怔,脚下不禁后退了半步,赶紧避开!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天魔女动作奇快,抖一幅白布,随手朝钟二先生剑上卷去! 不,随着白布飞卷之势,中间还夹杂着一大蓬极其轻微的丝丝细响! 钟二先生目光虽然移开,但他内功精湛,耳目何等灵异,白布还没卷到,业已发觉这白布,只是一个幌子,天魔女敢情就在伸手撕布的刹那之间,暗中射出一大蓬飞针。 不由朗笑一声,剑光往上挑起,拨开卷来白布,同时长剑圈动,立时幻起如山剑影,白光缭绕。只听一阵急雨般“叮”“叮” 轻响,打来的一大蓬飞针,全被剑光击落! 天魔女白布堪堪卷出,蛮腰一扭,揉身欺进,手上长剑也同时攻出,朝钟二先生身侧刺到! 这当真三管齐下,恶毒已极!但她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之辈。 这点伎俩,在钟二先生面前,那能得逞?仅仅支持了三个照面,已被钟二先生一片强猛剑光罩住,只觉对方每一剑都重逾千钩,震得她五臂颤抖,再也招架不住! “姐姐,我来帮你!” 天魔女身后一片花树中,突然人影一闪,一条人影疾如飞燕,划空一剑,朝钟二先生当头劈落! 第331章 上菜 要知这一条黄泥甬道,只有两人并肩可行,天魔女堵在路上和钟二先生一动手,大家就无法越过。 因为两边都是毒木丹树,枝叶交接,种得极密,百草仙翁早已向大家提过警告,毒木丹香气之中,会蕴有剧毒的原因,就是花蕊之中,含有大量毒粉,因风传播所致。叮嘱大家千万不可碰上花树,当然更不能穿林过去。 此时蓑衣丈人瞥见一条人影,朝钟二先生扑来。 他站在身后,瞧得清楚,凌空发剑,赶忙低喝一声:“钟大侠小心……” 喝声堪堪出口,蓦听钟二先生一声大喝:“撒手!” “锵”、“锵”!接连响起两声金铁大震,和两声尖锐惊呼! 凌空扑来的那条人影,来势极快,去得更快。连人带剑,像一颗陨星,被震得腾空飞起,朝前面一片花树丛中摔出! 天魔女一柄长剑,也被震脱手,划空飞去。只惊得她脸上汗水滚滚,娇喘吁吁! 钟二先生突然长剑一收,双目精光暴射,厉声喝道:“天魔妖女,老夫如要伤你,易如反掌,还不快滚?” 天魔女敢情被钟二先生方才那一剑,吓得发呆。此时骤然惊觉,娇躯一扭,慌忙不迭,朝花林中闪去,接着传出她娇滴滴的声音:“老不死,你们要走就快走吧,赶早一步,阎王不会拒收你们的。” 钟二先生无暇多说,朝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立即撒开大步,往前奔去! 黄泥甬道,渐渐朝左弯去,好像是盘着由脚而行,此时天色业已昏黑,四周都是花树,瞧不清实际情形,大家只有循路而行。 这一路上,不再有人拦袭,只是随风传来一阵阵的弦管吹打之声! 那正是披麻教用来唬人的丧乐,音调尖锐,十分刺耳。 处身在毒雾浓冽的毒林之中,每个人心头,都不禁起了一层阴影,有寒伶伶的感觉,这样约莫走了一盏热茶光景,披麻教的丧乐,似乎愈吹愈急,双方距离,也似乎愈来愈近。 一行人在花树林中,走了一段漫长时间,即使功力再深,至少也换了几口呼吸,毒木丹的浓香,也着实吸了不少。 天地教一干人,和各大门派功力较浅的门人,已渐渐感到头脑有了些微昏晕。 黄泥山道,敢情已到尽头。 前面路口,搭着一座彩牌,几盏惨绿灯光之下,两行大字,那是“欢迎各大门派莅临指教”和“麻衣教主孟寿昌率徒恭进”。 钟二先生哈哈大笑道:“老夫还当玄黄教有些什么厉害埋伏?原来只是苗疆披麻教在这里作祟!” 他话声出口,只听丧乐大奏,一群身穿麻衣,腰束麻绳,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状如鬼怪的人,手捧乐器,吹吹打打的涌了出来。 这一群人,一到路边,立时分两排站定,接着款款走出三个赤裸上身,紧裹白布,眉目如画,腰身苗条的少女。 他们每一个人,手上捧着一柱手指粗的线香,香烟缭绕,目不斜视,也分两边站定。 钟二先生目光一瞥,原来这三个白布裹着胴体的少女,中间一个,正是方才在路上拦袭的天魔女,那么还有两个,想必是披麻教主座前三大弟子的天蛊女和天花女了。 心中想着,蓦见三女身后,跟着走出一个头戴麻冠,身穿八封道袍的中年道人。 此人一张同字脸上,双眉斜飞,目若朗星,鼻下口方,白皙无须,此时满脸春风,迎将出来,朝钟二先生稽首道:“孟寿昌恭近各大门派掌门人侠驾。” 钟二先生听他自报姓名,不由蓦地一惊,此人看去只有四十来岁,原来他竟然就是威震苗疆的披麻教主。 心中同时暗暗感叹,当真人不可貌相,瞧他这副长相,那像是妖言惑众的旁门左道中人?当下也抱拳道:“幸会,幸会,原来是孟教主,老朽昆仑钟石磷!” 接着又朝蓑衣丈人一指,道:“这位是……” 披麻教主不待他介绍,朗朗一笑,道:“谷老丈乃是孟某故人,真是难得!” 蓑衣丈人嗥笑道:“孟教主好说!” 钟二先生替大家一一引见之后,披麻教主孟寿昌连说“久仰”,接着呵呵笑道:“孟某一向蛰居苗疆,少和中原武林交往,今日一见,真是济济多士,快慰生平,诸位大侠请到里面落坐。” 一行人方才在毒木丹花林中,曲折行走了漫长一段,全都感到头脑昏胀。 但此时一经闻到披麻教下三个女弟子手上捧着的线香,发出来的氤氲香气,顿觉精神为之一爽! 百草仙翁瞧她们手上又细又长的线香,面露讶容,问道:“盂教主三位高弟手上捧着的可是伽楠香吗?” 披麻教主孟寿昌朗朗大笑道:“葛大侠果然高明,孟某因落魂崖毒木丹正当着花之期,十里浓香,飘着浓重毒蕊,此毒只有伽楠香能解。诸位掌门人,内功精湛,屏息疾行,自可无事,随从门人却可能吸人不少花毒,是以特地命她们燃上伽楠香,以迎佳宾。” 钟二先生听得心头大是狐疑,金枫令主桑鹫把自己一行,引到落魂崖,突然隐退,而且还炸断谷口归路,分明不怀好意。 披麻教已被九阴妖妇罗致,沆瀣一气,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那十里花林,正是让大家中毒的好机会,他何以要点燃伽楠香,替自己一行解毒? 心中想着,只听蓑衣丈人点点头,轻声说道:“毒木丹花蕊,蕴有奇毒,一经吸入,腐蚀肺腑,确非伽楠不解。” 这时披麻教主孟寿昌陪着大家跨进牌坊,一干披麻教徒众,又复吹吹打打的奏起丧乐。 牌坊里面,是一片草坪,嫩草如茵,中间是一条白石砌成的道路,一直通到一座小山脚下。 不,那座小山,应该称它是一座土丘,来得恰当,从山脚到山顶,白石为阶,最多也只有一百来级。 披麻教主孟寿昌引着大家抬级而上。 只见山脚四周,全是毒木丹林,望下去漫山漫谷,一片花海。 山顶上是一块长方形的平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砌有一道宽阔石级,通往花林。 平台上全铺着白石,中间是一座建筑堂皇,四面通风的大敞厅,长廊上的抱柱回栏,也全是用白石凿成,显得气派雄伟。 此时四周廊上,点起无数明角灯,照耀如同白昼。大厅中间,也早已摆好二十几桌,铺上白色桌布,和纯银的杯筷匙碟,好像披麻教主准备在这里大张筵席,款待宾客! 披麻教主把大家引到大厅前面,举手肃客,朗笑道:“孟某接到桑令主的通知,得知各大门派掌门人前来,临时准备了水酒粗肴,不成敬意。” 钟二先生还没开口,皓首神龙庞士奇大笑道:“老朽等一行,全都各自备有干粮,前山休息之时,早已吃饱了,盂教主盛意,看来只有心领。” 青师太接口道:“孟教主,我们明人面前不必说假,玄黄教鬼鬼祟祟的把我们引到此处,到底有什么阴谋?” 披麻教主孟寿昌听得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满脸春风,朗朗笑道:“孟某只是一番敬意,诸位且到里面请坐。” 说着连连肃客。 大家进入大厅,落坐之后,便有二十余名上身赤裸,周身紧裹黑布拖地而行的苗疆少女,送上香茶。 那手挥伽楠线香的天蛊女等三人,也款款走入大厅,把三支伽楠香插入大厅正中的一只古铜香炉之中,然后退到披麻教主身后,垂手而立。 披麻教主回头道:“吩咐他们开上酒席。” 身侧的天花女躬身领命,立刻传下话去。 钟二先生哈哈笑道:“孟教主盛情心领,玄黄教桑令主把老朽一行,领到此地,究竟有何见教?还请孟教主明白见告才好。” 披麻教主连忙起身拱手,正色道:“孟某久仰中原各大门派盛名,难得各大门派亲临,孟某略备水酒,出于至诚,钟大侠和各位见请勿疑。”天地教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冷笑一声道:“玄黄教安排下这一绝地,自然不怀好意,姓孟的,你何必假心假意,跟我们来这一套?” 矮冬烘孔继明手中羽扇,指了一指,摇头晃脑的道:“孟教主附庸玄黄教者也,当前盛运,宁非安排毒饵,欲作一网打尽之举乎?” 披麻教主盂寿昌哈哈大笑道:“孟某如有一网打尽诸位之意,何用在酒菜上下毒?” 他说话之时,二十个苗疆少女,业已手托银盘,纷纷上菜。 刹那之间,海陆陈杂,桌面上摆了十来盘莱肴,同时替大家面前,也斟满了酒。 披麻教主举起大杯,大声说道:“山居简陋,诸位又以此见疑,但孟某区区敬意,出自肺腑,先干此杯。” 话声一落,果然一饮而尽。 要知披麻教发迹苗疆,善于使毒,江湖上谁都知道,是以尽管他先干了一杯,大家还是没稍动。 当然不用说满桌酒莱,就是连几口香茶,也没人喝过半口。 第332章 中央 孟寿昌瞧在眼里,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披麻教原是擅于下蛊,诸位不能见信,自亦难怪,但孟某一番敬意,总算尽到。”说到这里,回头朝天蛊女等三人,道:“你们下去准备一下。” 他这“准备一下”,传到在座群侠耳中,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他敢情眼看狡计不成,又另出花样了? 天蛊女等三人,躬身领命,俏生生的向厅外走出。 盂寿昌等三人走后,又朗朗笑道:“诸位掌门人难得聚会,敝教一向僻处苗疆,实在搬不出什么,以娱佳宾,小徒们略谙歌舞,苗蛮之音,有污清听,诸位幸勿见笑才好!” 大家见他一味卑辞谦恭,始终不提玄黄教之事,自然疑窦丛生,不知他心中包藏着什么阴谋? 此时只听小出脚下,弦管大作,四队上身赤膊,脸上涂着各种颜色的教徒,一路吹吹打打,连蹦带跳的从四条花林通道中走出,步人山下草坪,各循石级,分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小山顶上走来! 刺耳乐声,互相呼应,简直难听已极。 一会儿工夫,这四队鬼怪似的汉子,业已在大厅前面会合,乐声喧天。 在他们参差游走之际,渐渐围成一圈,一边吹打,一边蹦跳,绕场三匝,乐声逐渐低沉,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乐声乍歇,围成一圈的人,也由正面缓缓分开,变成一个半圆形。 中间忽然多出三个白衣少女,长裙曳地,赤着双脚,朝厅上躬身为礼。 这三人当然就是披麻教主孟寿昌门下的天魔、天蛊、天花三女,只是她们何时走入圈中去的,谁也没看清楚。 大厅四外走廊上的灯光,随着三女的出现,除了厅前依然大放光明,其余东、西、北三面,突然熄灭。 鬼怪似的乐队,开始奏出轻缓乐声,这会他们一反方才那种乱吹乱打的刺耳丧乐,居然音词柔和,悠扬悦耳。 天魔女等三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同时也随着曼舞发出轻歌! 歌声婉转,舞态妙曼,而且还有许多少女的声音,随声相和,一时当真像置身在广寒宫里,瞧着云裳舞曲! 渐渐乐声转入轻快,三女的舞姿,也逐渐加快,只见她们六条雪藕似的粉臂,纤纤玉指,状若兰花,不住的向上摆动,和乐声和得丝丝入扣。 乐声越来越急,歌声也越和越响。 群侠之中,许多人闭上眼睛,但也有不少人双目直瞪,快要冒火! 一般年轻姑娘,更脸红耳赤纷纷别过身去! “噫嘻,于戏,此舞不停,吾其披发左袵矣!” 天地教主军师矮冬烘孔继明怪叫未已! 青师太怒声叱道:“孟寿昌,你快叫她们收起这种不堪入耳之声,时间无多,你奉命行事,该对我们如何,干脆划道吧!” 琼宫公主手下的四名侍婢也同声叫道:“对啊,我们还要赶到玄黄教总坛去呢,再迟来不及啦!” “哈哈哈哈!” 披麻教主孟寿昌笑声骤起,举手一挥,歌声曼舞,同时悠然停止。 他一张白皙无须的脸上,还是堆满笑容,点头道:“孟某为了敬重中原各大门派,才要他们在各位掌门人和门下弟子,走完人生道路之前,略尽心意,以娱嘉宾,既然如此……好,你们就替各大门派群侠奏上最后一曲吧!” 话声刚落,厅前披麻教的门徒,果然立时又吹打起刺耳丧乐,鸣呜咽咽,异常难听! 峨嵋白云子呛的掣出此剑,大声喝道:“孟寿昌!你待怎的?” 恶道人墨无为也同时霍地站起,厉声道:“姓孟的,你敢出言不逊,墨副教主就叫你横尸厅上!” 那雪山侍者云、霞、雯、霓四婢,一听副教主出声,四条白影,相继掠出,一齐纵到披麻教主孟寿昌身前,四柄短剑,同时出鞘。 云儿剑尖一指,此道:“收拾你披麻教主,还用不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出手!” 孟寿昌神色不变,微笑道:“四位姑娘,大概就是天地教主座下的琼宫侍者了?” 云儿绷着脸道:“是又怎样?” 孟寿昌道:“琼宫侍者,武功个个不弱,孟某早有耳闻,只是此时当着各大门派掌门,和贵教两位副教主面前,不容孟某把话说明,就想贸然动手,不但四位姑娘有失礼貌,而且也不是时候吧?” 云儿脸上一红,道:“你有话只管说咯!” 披麻教主脸色一沉,道:“孟某岂是在你们剑尖威胁之下,说话的人?” 墨无为冷笑一声道:“云儿姑娘,你们就回来吧,谅他插翅也飞不出厅去!” 披麻教主仰天朗笑道:“孟某何须走动一步,插翅难飞的只怕不是孟某呢!” 钟二先生长眉微轩,道:“孟教主究竟有何见教,何不明说?” 孟寿昌稽首道:“钟大侠吩咐,孟某敢不明说?” 说着,他两道眼神,徐徐朝群侠脸上掠过,才抬头道:“各位掌门人先运气试试,是否感到有什么异样?” 钟二先生暗中运气一试,只觉胸腹之间,果然有了异样感觉,但这一丝感应只是在似有若无之间,如果不是经孟寿昌提醒,恐怕谁也不易察觉得出。 这一瞬之间,敢情大家也全已发觉有异。 峨嵋白云子性子较急,首先喝道:“盂寿昌,你在大家身上,使了什么手脚?” 皓首神龙庞士奇捋须笑道:“区区剧毒,我们还不难把它逼出体外,孟教主提醒得似乎早了一点,不怕白费心机吗?” 他说得一点不错,眼前这点中毒,并不严重,凭大家的内功修为,还不难把它退出体外。 但如果孟寿昌此时不提醒大家,等到毒气散发之后,再要运功逼毒,就得大费手脚。 披麻教主孟寿昌淡淡一笑,道:“各位掌门,和孟某原无丝毫过节可言,今日之事,孟某只是受人之托,代人行事……” 青师太怒道:“九阴妖妇要你如何?” 盂寿昌笑道:“九**人创设玄黄教,你们既然应邀前来,还主张以礼接待。” 墨无为双目圆睁,厉声道:“那么这样无理取闹,是谁的主张?” 孟寿昌两道眼神,瞧过大家,哈哈大笑道:“说也无妨,这是桑令主的意见,他是怕你们各大门派和天地教联合一起,在玄黄教开坛之日,群起捣乱,才要商山四异在岭前等候,各位之中,如果有人闯过他们这一关的,就引到落魂崖来。” 青城掌门铁肩道人冷笑道:“孟教主可曾听到商由四异的消息?” 披麻教主点点头道:“孟某方才已听门下说过。” 独孤偓大笑道:“孟教主自问比商山四异如何?” 披麻教主道:“武林中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岂可一概而论?” 大家虽然发现胸腹之间,有一丝异样感觉,但因中毒极轻,谁也没把它当一会事。 即使各大门派弟子,和天地教教徒,功力较浅,此刻也并没昏眩感觉,依然雄纠纠,气昂昂的各自站立。 钟二先生武功最高,心头疑团也愈甚,趁大家说话之时,运气一逼,那一丝异感,竟然既像消失,又像存在,当下悄悄向百草仙翁询问,连见多识广的葛长庚,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蓦听少林广明大师纵声笑道:“孟教主这般说法,是否也有意试试?” 披麻教主徐徐的道:“孟某主持落魂崖,当然也有向中原各大门派领教之意,只是……” 广明大师瞪目道:“只是什么?” 披麻教主目光转了一下,又道:“只是各大门派这几年高手凋谢,不知还有什么人,能够和孟某旗鼓相当……” 他话声未落,广明大师大笑道:“孟教主口气不小,贫衲倒要先试试你是否言过其实?” 孟寿昌摇手道:“大师请听孟某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 广明大师嘿道:“你说,你说!” 盂寿昌依然心平气和的道:“即以此刻在座的各位而言,自然认为孟某口出大言,未免太以狂妄,但诸位人数众多,孟某武功再高,也难以一一领教,是以孟某之意,想在比试之前,先试一试各位定力如何?” 皓首神龙庞土奇大笑道:“你准备如何试法?” 披麻教主微微一笑道:“诸位从狭谷入山,即是落魂崖,原因是这座山谷中,遍地都是毒木丹,常人入林之后,就得魂落此谷。孟某受桑令主之托,主持此谷,曾就原来通道,略予布置,把这十里方圆,定名‘落魂大阵’,此地正当落魂阵中央方位。” 白云子忍不住道:“你是想仗着毒木丹花林,和我们一决胜负?” 披麻教主道:“非也,落魂大阵,虽以毒木丹林四条通道为阵之门户,但最具威力的却是这中央方位,即使千军万马,冲到这小山之下,也就是到了人生道路的终点。” 广明大师环目四顾,冷冷的道:“这中央方位,有什了不起的?” 披麻教主孟寿昌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口金色的小钟,小钟上端还系着一个金环,只见他把金环套入左手中指,那金色小钟就悬空挂在他手掌之下。 第333章 无权 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支五寸来长的金色小槌,才抬头说道:“孟某主持‘落魂大阵’,真正的威力,就在此钟之上。” 他此话一出,大家全都大感惊奇,这区区一口金色小钟,难道还能伤人不成?瞧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似乎又不像有假。 这真是大家从未遇上过的离奇之事! 任凭各大门派中武功最高资格最老的钟二先生,江湖经验丰富,掌故最熟的葛长庚,和昔日四恶之首,如今身为天地教副教主在黑道上混了数十年的恶道人墨无为,以及这许多各门各派掌门,谁都瞧不出这口小小金钟,有何出奇之处? 披麻教主孟寿昌不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此钟名为‘落魂’,普通练武之人,只要鸣钟一下,魂消魄散,像各位掌门人,武功精深,只怕也不会超过三至五下……” “哈哈哈哈!” 恶道人墨无为纵声狂笑,道:“孟教主倒说得神乎其神,你就敲上三下试试,瞧我们禁受得住,禁受不住?” 此话当真是所有在场之人,全都这般想法,披麻教主在苗疆专以扮神作鬼的伎俩,欺骗愚夫愚妇,天地间那有这等神怪之事? 披麻教主孟寿昌两道目光,瞧了他一眼,微笑点头道:“孟某方才已经说过,要试试各位定力,即是此意。” 钟二先生神色凝重,长眉微皱,朝皓首神龙庞士奇道:“道兄,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皓首神龙低声道:“不错,瞧他说得肯定,说不定另有阴谋,我们倒确是大意不得。” 钟二先生默默点头,只见披麻教主朝自己打了一个稽首道:“钟大侠领袖群伦,不知孟某方才所说,以为如何?” 钟二先生徐徐站起,双目神光炯炯,拂髯道:“盂教主既然要试试大家定力,老朽自表赞成,只是在场之人,功力参差,孟教主要如何试法?” 披麻教主朗朗一笑,道:“孟某之意,就以九响为准,各位掌门在九响之后,仍能不为钟声动摇,孟某立即解散披麻教,听凭各位处置。” 钟二先生心头一沉,暗想如无绝对把握,怎会出此重言?当下微微一笑,反问道:“孟教主也说说你如果赢了的话,又将如何?” 盂寿昌朗朗笑道:“孟某赢了,各位掌门人不是悉数落魂了,还有什么说的?” 皓首神龙庞士奇怒笑道:“孟教主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狂人。” 钟二先生神光暴射,回头向大家扫了一眼,大声道:“孟教主‘落魂钟’威力极强,大家不妨先准备一下,只要心神湛然,就让他敲上九响试试!” 群侠自然知道钟二先生言外之意,是叮嘱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千万大意不得,这就哄然答应一声,各自运功凝神,全力戒备。 皓首神龙庞土奇凝足十成功力,劲蓄掌心,只要稍一发觉不对,终南绝技“无形指”立即随手点出。 钟二先生眼看大家全都已有准备,心中也确实不敢相信这九响钟声,会有恁的厉害,一面朝孟寿昌拱拱手道:“盂教主请敲钟吧!” 披麻教主白皙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闻言之后,朝天打了一个稽首,口中念念有词的道:“落魂大阵,闻钟落魂,一敲天地动,二敲鬼神惊……” 白云子听得勃然大怒,厉喝道:“孟寿昌,你要敲就敲,何用说这些废话?” 孟寿昌面含厉笑道:“金钟三敲,魂飞魄散,急急如律令!” 口中说着,右手举起五寸来长的小金槌,朝金钟上轻轻叩去。 “铛!”一声清越钟声,堪堪响起,各大门派中人,宛如听到丧钟,心弦猛震,大有落魂失魄之感! 连钟二先生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也不禁陡觉心头起了一阵烦燥! “铛……” “住手!”蓑衣丈人右手藤杖一顿,清癯的脸上,满现怒容,大声喝道:“孟教主,你几时偷放了金蚕恶蛊?” “金蚕恶蛊”这四个字,听到群侠耳中,无异一声焦雷。 因为金蚕恶蛊及是苗疆最厉害的毒蛊,中蛊的人,只要断到鸣金之声,立时发作,武功再高,也无法抗拒。 披麻教主孟寿昌在金钟两响之后,早已瞧出群侠神色剧变,全都中毒极深,不怕他们逃上天去。 闻言手上一停,朗朗笑道:“谷老丈说得不错,诸位从毒木丹林中据息而来,兄弟出迎之时,特命小徒点燃伽楠香,给诸位解毒。诸位当时感到胸腑一畅,不知不觉多吸了几口深长呼吸,其实,敝教早已准备金蚕蛊末,大量散播,只是诸位不知罢了。” 峨嵋白云子厉喝一声:“好个无耻妖道!” 长剑一抡,正待纵身扑去! 披麻教主大笑道:“哈哈,诸位中毒已深,只要孟某九叩金钟,武功再高,也难以支持,孟某受人之托,忠告诸位,目前只有两条路,可以凭诸位选择,一条是由金蚕蛊啮心而死,一条是投效金枫令主……” 天地教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大声道:“你还忘记了一条可走之路,那就是先要决定我们那一个先死?” 披麻教主神色镇定,一举手上金钟,道:“诸位别忘了孟某掌握金蚕蛊在诸位心肺之间的发作之权!” 终南皓首神龙庞士奇呵呵大笑道:“孟教主也别忘了你生死之权,操在我们一击之中!” 披麻教主脸色微微一变,接着笑道:“那么孟某只好敲钟了!” 话声一落,迅疾举起金槌,往金钟上叩去。 “哈哈!” 皓首神龙也长笑—声,道:“那么老夫也只好发招了!” 不待他击上金钟,右手一起,“无形指”凌空点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都快,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大厅上突然灯火全熄,眼前一黑! “铛”“铛”…… 清越钟声,忽然从大厅中飞出厅外! 庞士奇长笑道:“盂教主,你还想往哪里走?” 人随声出,同时往厅外追去。 大家正觉一阵头晕心慌…… 黑暗中只听蓑衣丈人的喝声:“大家快请塞住耳朵!” 各大门派之人,闻声警觉,纷纷撕下衣襟,塞住双耳。 却说皓首神龙庞士奇急起直追,如影随形,跟着披麻教主身后迫出,但堪堪掠到门口,耳中陡听娇叱乍起,连人影还没看清,一股劲风当面拂到。 不!寒光闪动,一支长剑业已点到胸前! 皓首神龙在起身之时,右手早巳拔出背上长剑,紧握手中,此时一见有人袭击,他寒电般目光一瞥,看清拦住自己的正是天魔、天花两女。 她们一左一右,挡住门口,天花女手上执着一柄拂尘,疾卷自己宝剑,天魔女的长剑疾刺自己左臂,这两人同时而至,来势异常迅速! 皓首神龙大喝一声,右手长剑一起,顺势朝拂尘削出,左手中食两指,却迎着刺来剑身戳去! 这一下当真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天花女拂尘缠上庞士奇长剑,方自心中一喜,正待运功,那知陡觉手上一震,一股巨大势道,突然从剑身上传来,一下把自己带出了四五步之多! “铮!”天魔女剑势出手,也同时一声惊呼,疾向后面跃退三尺,低头一瞧,自己一柄精钢长剑,已被齐中弹断! 皓首神龙庞士奇一道身形,已疾如流矢,直冲而出! “铛……铛……铛……” 急骤的金钟之声,从厅外传来,堪堪敲到三下,各大门派门下弟子天地教一干功力较差的人,再也支持不住,双手捧胸,先后倒卧下去,面上现出无比痛苦! 但就在金钟敲到第三下上,皓首神龙庞士奇也已势若电闪,凌空扑到! 人还未到,一缕悄无声息的“无形指”风比人还快,一下点到金钟之上! “铛!”披麻教主没想到皓首神龙会来得这般快法,手上金钟一声大响,已被指风点中,震得粉碎。 心头不禁大为凛骇,身子向后疾退数步,翻腕从肩头掣出长剑。 皓首神龙白髯飘飞,身形落地,洪声笑道:“孟教主,老夫早已说过,你生死之权,操在我们手上!” 孟寿昌冷笑道:“那也并不见得,你虽击碎金钟,但深入肺腑的毒蛊,业已引发,最多也熬不过半个时辰。” 皓首神龙大笑道:“打发你孟寿昌,只怕要不了半个时辰。” 就在皓首神龙飞出大厅的刹那之间,群侠之中,青师太、白云子、元真子、铁肩道人相继追出。 青师太性如烈火,知道自己一行,中了苗疆最霸道的金蚕蛊毒,杀性陡起,她紧接着皓首神龙掠出厅外。 正好天魔女长剑被“无形指”弹断,微一怔神,青师太抖手一剑,朝她胸前刺到! 天魔女武功也算不弱,赶紧娇躯向旁侧一让,但青师太一剑出手,那容你还有躲闪余地,口中冷笑一声,长剑一转,陡然横削而出。 寒光划起一道森森剑气,剑锋闪动,鲜血直喷,天魔女惊叫起处,一条玉臂,齐肩削落。 第334章 教徒 青师太剑光撩出,左掌同时劈到,“砰”的一声,把天魔女一个娇躯,随掌震出两丈采远,朝山下落去!那和天花女动手的,正是峨嵋白云子,他一柄长剑,霍霍生风,峨嵋“乱披风剑法”,当真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但见匹练狂卷,片刻之间,已把天花女逼遏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此时骤然听到天魔女的惨叫,心头一慌,被白云子飞起右脚,踢中小腹,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和皓首神龙一指击碎披麻教主手上金钟,几乎是同一时候,另外武当元真子和青城铁肩道人两条人影,却直向披麻教主扑去。 披麻教主孟寿昌瞧到两个爱徒,同时丧命,心头又惊又怒,此时眼看对方纷纷追出,他们虽然身中蛊毒,但内功精深的人,也可支持一时,皓首神龙说的不错,自己真要被他们截住,恐怕也难逃公道。 他心念疾转,目光一瞥,蓦地朗笑一声:“姓庞的,孟某要失陪了!” 袍袖一挥,身若陨星,奇快极伦朝小山脚下投去! “嘶!”从他袖中,飞出一道碧绿火花,冲天直上! “哈哈,孟寿昌,老夫容你逃出手去,就不叫终南皓首神龙。” 庞士奇人随声发,衔尾朝山下凌空扑去。元真子和铁肩道人堪堪掠到,一眼看到披麻教主往山下逃去,也同声厉吼,紧追下去。 四条人影,疾如流矢,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青师太、白孟子,收拾了天魔、天花二女,抬头一瞧,皓首神龙等人,已经去远,一时不及再追,只好停住身形,同时也因披麻教主临逃时放起一道火花,敢情他又有什么埋伏,自己两人不如先通知大家然后再作接应。 一片漆黑的大厅上,这时已由大家,晃亮火折子,重新点起灯烛。 钟二先生在群侠之中,算是功力最精纯的一个,但他也被方才连续响起的金钟之声,扰得心仲神烦。 此时瞧着各派门下和天地教一干弟子,内功较浅的人,一经金钟敲击,蛊毒立被引发,纷纷支持不住。 他虽力持镇定,也不禁修眉紧锁,回头朝蓑衣丈人和百草仙翁两人问道:“两位老哥,这金蚕恶蛊,可有解药?” 百草仙翁搔搔头皮,道:“金蚕恶蛊,除了乌风草,别无解药。” 蓑衣丈人点头道:“葛仙翁说得不错,乌风草只有云雾山才有,而且不易寻觅,可惜老朽仅存的小半瓶乌风草散,已在少林寺前,悉数用尽,唉,金蚕恶蛊,除了乌风草,实在无药可解。” 钟二先生淡谈一笑,道:“生死有命。钟某原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咱们如果葬身此地,各大门派从此后继无人,江湖上势必另成一番形势……”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西门追雪和莲儿姑娘,差幸没和自己一行同来,不然也难逃此厄,心中想着,不由喃喃的道:“虽然方老弟和莲儿姑娘幸免于难,但凭他们两人,武功再高,只怕也难和九阴妖妇抗衡……” 话声未落,青师太与白云子已回到厅上,把皓首神龙等四人追逐披麻教主下山,及孟寿昌临逃时放起一道火花,不是另有诡计,就可能暗使埋伏,大家尽快接应才好。 钟二先生捋须道:“咱们身处绝境,老朽熟思之下,山下四条通路,其中必有一条,可通落魂崖,庞老哥他们既然追下山去,咱们与其坐待蛊毒发作,不若分作四路,分头突围,同时也好接应他们。诸位道友,不知以为如何?” 恶道人墨无为应声道:“钟大侠说得极是,敝教门下,愿意担当正东一路。” 钟二先生环顾大家一眼,徐徐的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们也该分成三拨才好。” 当下大家决定由广明大师、瓢浮子、白云子、八封刀谢沧洲,带领金枪将吕史的后人吕继先和少林门人,一行从西冲出。 蓑衣丈人、邛崃哭广居士、生死笔独孤偓等代率武当门下,一行往北。 钟二先生、百草仙翁葛长庚、樊太婆、青师太、静因师太,率同姜青霓、公孙瑶红、谷飞莺,慧修等人,宜闯正南,仍循来路闯出。 大家计议停当,正待各自往山下行去。 百草仙翁葛长庚突然摇手道:“诸位且慢,我们身中恶蛊,方才已被金钟引发,发作在即,如再经一阵竭力奔走,血液加速,发作得更快,只怕没有冲出落魂崖,便告不支。老朽之意,大家不如先运功调息,把身内巨毒,逼集足厥阴肝经,藉肝脏固有的祛毒功能,暂予遏止,待出了落魂崖,再行设法吧。” 钟二先生知道这等方法,无疑饮鸠止渴,但眼下情势紧迫,不得不暂求片刻生机,当下点头道:“目前我们也只好如此了。” 大家闻言之后,果然纷纷盘膝坐下,调息运功,一阵工夫,各自把蛊毒强行遏聚肝经,先后站起身来。 好在分派已定,便各按方向,朝小山脚下奔去。 朦胧月色,繁星在天,小山四周,一片漫山遍谷的毒木丹花,此时沉寂如死! 钟二先生一行,由南面石级下山,堪堪走近草坪,陡听刺耳丧乐,突然大作,一队状若鬼怪的披麻教徒,蜂涌而出,在林前摆成一座阵式,挡住去路,敢情其他三面,也是如此。 这一队人,不但脸上红蓝杂陈,涂着各种颜色,而且上身赤膊,也涂着五颜六色,连头上戴的纸帽,手上拿的兵刃,无不奇形怪状,见所未见! 钟二先生领袖武林,除武功之外,平日也精研八封九宫、奇阵之学。此时眼看对方陡然现出这许多人,列阵以待,他一生谨慎,当下停住身子,准备先看清阵势,再出手破阵。 那知瞧了一会,只觉这披麻教徒,站得杂乱无章,既不按八卦九官方位,也没有五行生克变化,只是叉着兵刃;双手不住向上举动,发出啷啷一片混乱,无法辨认得出这是什么阵法? 百草仙翁葛长庚跨前一步,低声说道:“道兄可看出他们的阵式变化吗?” 钟二先生摇摇头道:“一时不易瞧得出来,大概就是方才孟寿昌说的‘落魂大阵’了。” 青师太道:“咱们冲过去就是了,管他什么落魂阵不落魂阵。” 钟二先生也觉得时间宝贵,自己一行人都身中蛊毒,不能和他们相持下去,这就一挥手中长剑,高声说道:“大家随钟某冲吧!” 喝声一落,大步而出,居中冲去。那知形似鬼怪的教徒们,一见有人冲来,口中发出一阵“嗥”“嗥”鬼叫,忽然朝两边退下,让出一条路来。 不,他们敢情意在诱敌,刹那之间,一齐退入两边林中,走得一个不剩。 这条花林中的大路,大家方才就是从此而来,路径虽然不宽,也有两人并肩可行。 钟二先生为了防备披麻教突出偷袭,叮嘱大家各自保持距离,便于动手,而且每一个人也早已撕下衣襟,蒙住口鼻。 各大门派的群侠,这会分作四路突围,原是抱着破斧沉舟的决心,是以冲人林中,便自展开脚程,向前急走。’ 转眼之间,但已奔了里把光景,一路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并不见有人偷袭阻拦。 正当此时,只听身后远处,忽然响起“铛铛”金锣之声! 这锣声敢情就是从小山顶上发出,声音洪亮,传得极远! 大家正行之间猛觉心神一震,姜青霓、樊秋云,公孙瑶红、谷飞莺,慧修五位姑娘,功力较浅,立时感到一阵昏眩,方才勉强抑制的金蚕蛊毒,此刻再也压制不住。 金锣敲到第三响时,五位姑娘已,似西子捧心,娇声呻吟,委顿地上。 静因师太大喝一声:“诸位道友,只管先行,贫道先去杀了那个鸣锣之人。” 话声未落,返身就朝来路飞掠而去! 但就在金锣连续响起的同时,两边花林中,也发出一片“嗥嗥”鬼叫,和“铛铛”铁叉之声,此起彼落,互相呼应,人声沸腾,恍如不知埋伏了多少披麻教徒。 他们藉着林木掩护,竟然同时发动,从左右两侧,夹攻而来! 钟二先生朗笑一声,匹练似的长剑剑光暴射,横扫而出,当前两个披麻教徒,立即惨叫一声,立被劈作两截,应声倒地。百草仙翁、青师太、樊太婆也同时出手,剑光仗影,像急风骤雨般挥去,惨叫惊呼,接连响起! 披麻教徒以为仗着毒木丹林,大家都不敢追袭,自己这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只要把大家困在林中,等他们蛊毒发作,束手就擒,那知青师太、樊太婆眼看自己徒儿和爱孙,蛊毒发作,委顿地上,自己也被远处金锣之声,敲得心神震荡,不克自制,早巳激动杀机,双目喷火,此时恨不得把所有贼人,一起消灭。 青师太剑发如风,口中高声叫道:“葛仙翁,你照顾她们一下,我非把这批贼子,剑剑诛绝不可!” 百草仙翁还待劝她不可深入,但青师太话声一落,已剑随身发,一道滚滚青光,朝左边林中冲去。樊太婆厉笑一声,也同时挥动钢拐,朝右边花林冲人。 第335章 受制 这两人宛如两头疯狮,冲人花林之后,但见毒木丹花树,纷纷倒折。刹那之间,惨号厉嗥,夹杂着青师太的叱声,樊太婆的大笑,同时响起! 藉毒木丹花树掩蔽的一干披麻教徒,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到处乱窜。 钟二先生此时早已收剑站住,听到左右两侧惨叫不绝,心中不由摇头叹息道:“这真是一场武林中的浩劫!” 百草仙翁微皱双眉,低沉的道:“只怕我们无法冲出去了!” 钟二先生瞧他脸色不对,吃惊的道:“葛老哥,你怎么了?” 百草仙翁惨笑道:“钟道长,你功力深厚,暂时还不碍事,我……已经支持不住了……” 话声一落,往地上盘膝坐下,闭目运功。 此时四周花林,业已听不到什么声息,敢情袭击自己这一路的贼人,已被青师太、樊太婆两人,赶尽杀绝了,但两人依然不见回转。 钟二先生凛然独立,心头又急又怒,正当此时,瞥见前面路上,出现三条人影,朝自己这边飞驰而来!一时霍地转身,长剑横胸,仰天大笑道:“看来钟某也得大开杀戒才行!” 眨眼工夫,三条人影,业已驰近,当前一个大声问道:“前面是昆仑钟老哥吗?” 人随身到,钟二先生瞧清来的正是皓首神龙庞士奇,他身后两人,是武当元真子和青城铁肩道人,不由大喜道:“庞老哥三位追赶盂寿昌,不知可曾得手?” 皓首神龙双目精光炯炯,大笑道:“孟寿昌业已授首……” 说到这里,陡地吃惊的道:“钟老哥,怎么只有你们这几位在这里……” 元真子和铁肩道人相继赶到,他们忽然脚下现出踉跄,一声不作同时往地上坐下。 钟二先生知道皓首神龙在众人之间,功力较高,是以此时还不觉得如何,不由叹了口气,把自己一行,分成四路突围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皓首神龙惊道:“那么我们该如何才好?” 钟二先生瞧了百草仙翁一眼,捋须道:“目前我们各大门派中,真正还能支持的,只怕就是庞老哥和兄弟两人了,突围之举,已不可能,何况恶蛊虽经暂时抑制,终必发作,依兄弟之见,我们趁蛊毒尚未发作之前,以庞老哥和兄弟的功力,何不试运本身三昧之火,炼化恶蛊,如能侥幸炼化,自然更好,否则也强似坐以待毙。” 皓首神龙点头道:“钟老哥说得不错,我们也只好如此。” 两人当下就在地上坐定,各自澄心静虑,运起功来。 却说静因师太堪堪回头朝来路奔去,陡见眼前人影闪动,从树林中窜出七、八个披麻教徒,手抡钢叉,挡住去路! 静因师太因那金锣之声,来自小山顶上,心头极感愤怒,此时飞行迅速,一见有人拦路,那还客气,身形掠近;立即抢先出手,右手长剑,一招“拔草寻蛇”,向左边一个鬼怪似的教徒刺去! 那披麻教徒钢叉一举,还待硬挡,静因师太怎容他还手,剑尖朝上一挑一震,“铛”的一声,钢叉立被震出去,剑势疾落,血雨飞洒,那教徒一条右臂,已连肩削落! 这一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那教徒惨号一声,身形还没倒下,静因师太早巳一掠而过,连剑带人冲到另一个身前,手起剑落,一下把他劈成两半,往后倒去。 静因师太是急怒攻心,才大开杀戒,一路上但见剑光缭绕,沿途虽有重重披麻教徒窜出拦截,但剑光过处,必有人溅血栽倒,片刻之间,便已冲出林外!只听四周喊声如雷,还不时夹杂着惨叫,想来其他二路突围的人,也全都遇上了埋伏发生激战。 小山顶上,那座大敞厅,此时灯火已熄,但在朦胧月色之下,大厅屋顶上,正有一个白衣人影,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金锣。 每一锣声,都敲得自己心惊肉跳,它虽然没有披麻教主孟寿昌手上那口金钟的震慑人心,但被自己强行用内功逼住的恶蛊,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静因师太仗着精纯内功,略为调息,连纵带跃,一口气掠上小山,箭一般朝屋脊扑去。 那在敞厅屋顶,手执金锣,指挥披麻教徒众,发动攻势的正是披麻教主孟寿昌手下那个女弟子天蛊女,她瞥见一条黑影,飞快朝屋顶扑来,不由娇叱道:“来的是谁?” 喝声未落,静因师太业已满脸杀气,落到她身前,冷笑道:“妖女,你还不放下金锣?” 天蛊女听得一惊,身形忙不迭后退了两步,娇笑道:“好啊,原来各大门派这许多高手,已经只剩了你一个啦?” 左手金锣一扬,发出“铛”的一声大震,身躯倏进,右手长剑,刷刷两剑,朝静因师太直劈过去! 静因师太冷冷道:“妖女,只怕你们披麻教,才剩下你一个了呢!” 长剑斜斜一指,只使了一招“斗转星移”,封开天蛊女疾劈过来的两剑,脚下霍地跨前一步,右手闪电抓出,抢她手上金锣。 天蛊女长剑被封,但她心思敏疾,脚尖一点,人已朝后跃出,口中格格一阵妖笑,说道:“你的来意,姑娘早已知道了,那会上你的当?” 静因师太一下没夺到金锣,脸色铁青,嘿了一声,剑随身进,寒光流动,幻出七八道银光,同时电射激飞。她这招“闪电分光”乃是“通天剑法”的绝招,似幻似真,变化神奇,使人无可捉摸! 果然,天蛊女不敢硬接,心头一怯,只觉手上一震,“铛” 的一声大响,一面金锣,已被静因师太长剑劈成两片,不,剑光缭绕,同时朝她身前卷到! 天蛊女惊骇已极,百忙之中,身子倏地一沉,往檐下滚落! 静因师太劈碎金锣,那还容她逃出手去,大喝一声:“妖女纳命!” 身发如电,剑先人后,跟踪飞落,手臂一送,朝她后心刺去! 天蛊女武功确也不弱,身子翻落,快到落地之时,突然一个急闪,往走廊石柱后面躲去。静因师太如影随形,剑尖离天蛊女身后,不到两尺,对方这一突然闪开,一时收手不及,“嚓”的一声,一柄长剑,竟有三分之一刺入石柱之中! 天蛊女心头暗暗惊凛,但这机会,那肯错过,柳腰一扭,剑尖颤动,一点寒星,闪电朝静因师太身侧刺到。 静因师太一剑刺上石柱,早已料到对方必然趁机攻来,一时无暇拔剑,右手紧握剑柄,手腕用力,身躯笔直跃起,身向上翻,使了一个“蜻蜓倒竖”之势,左脚朝天蛊女执剑右腕踹去,同时右脚在石柱上一蹬,右手拔出长剑,由下而上,迅疾朝天蛊女胸前点出! 这一手“越女刺猿”,真如电光石火奇快无比,天蛊女惊叫一声,骇得向后直退。但静因师太却在一剑出手之际,身如飘絮,一下落到天蛊女面前,右腕挥洒,青虹缭绕,划起重重剑影,飞卷出去! 天蛊女武功虽然不弱,但和静因师太相比,还是差得老远。 运剑相抗,只不过七、八个照面,身外周围,已被静因师太剑势紧紧圈住,逼得手忙脚乱,处处受制。 这一阵工夫,小山周围十里花林,披麻教徒的“啷啷”叉响,和“嗥嗥”鬼叫,已不复再闻。传来的只是一声接一声的惨厉悲号,但声音也已零零落落,荒山深夜,这种凄厉惨叫,听来分外刺耳! 静因师太经过这一阵疾奔、搏斗,血脉流行加速,蛊毒已积极在体内发作,只觉心口一阵烦呕欲吐,头脑也逐渐胀重,心知自己已难久持,长剑突然一顿,厉声笑道:“天蛊妖女,今日是你们披麻教悉数就歼的末日,你且听听四周情形!” 她这一停手,无非借着说话之时,暗吸真气,强行把蛊毒压制下去。 天蛊女也松了口气,耳听四周情势,果然不对,心头更是惊慌,暗想:自己再不退走,恐怕也凶多吉少,眼珠一转,欲退反进,猛地银牙一咬,娇喝道:“姑娘和你拼了!” 长剑振动,倏忽之间,朝静因师太接连攻出五剑!这五剑也可以说是她情急拚命之举,剑光出手,真还绵密凌厉。在她想来,这五剑至少也可把静因师太迥退一步,自己就好趁机逃下山去。 那知静因师太乃是崆峒派有数的高手,崆峒以“通天剑法” 名震武林,静因师太隐居九华数十年,很少涉足江湖,剑术一道自有她的独到之处,只是她生性好静平日不以此自眩而已。 天蛊女攻出的剑势,虽然急骤凌厉,但静因师太却微微一哂,嘿道:“妖女,你死在眼前,还想怎的?撒手!” 右手一挥,“叮”的一声,天蛊女的剑势,一下被直荡开去,剑身直落,有如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天蛊女只觉右臂被震得一阵发麻,对方荡开自己长剑,迎面劈来,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手臂酸麻,咬紧牙关,奋力往上迎去! 第336章 撒野 “叮!”又是一阵金铁交震,天蛊女柳腰微挫,双腿一软,差点往下跪倒,接连后退了两步,才堪堪把对方剑势架住,一时吓得花容失色,手臂不住的颤抖! 静因师太早已启了杀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又向下沉落五寸,锋利长剑离天蛊女头顶已不足一尺。天蛊女拼命支撑,只觉对方压力奇重,自己实在无法支持得住。 不过眨眼工夫,她粉颊通红,娇喘连连,一粒粒汗珠,像水一般滚滚直流,同时手上长剑,也因对方的逐渐下压,缓缓低落!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天蛊女骤觉对方剑上压力,突然浮动,月光之下,只见静因师太脸色苍白,浑身起了一阵痉挛。 这正是蛊毒在她身上发作的现象,天蛊女瞧得大喜过望,正待抽剑反攻…… “妖女……”静因师太毕竟功力深厚,蛊毒发作,心头一阵迷悯之际,突然灵光一现,双目精芒暴射,剑上真气大盛,往下劈落!天蛊女再也抵挡不住,口中只惨叫了半声,血光喷处,往后便倒,静因师太也因用力过猛,身子晃了一晃,跟着扑倒地上! 这时,小山四周,已是一片死寂,除了山风吹来,花林中飘出浓重的血腥气味之外,听不到半点人声。各大门派赴会的群侠,和披麻教徒众,在这十里花林的落魂崖中,可说是同归于尽。 但在静因师太扑到天蛊女身上不多一会,从东首花林中忽然遮遮掩掩掠出一条娇小人影。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肩上斜插着一柄短剑,一双点漆似的双瞳,不住东张西望。脚下匆忙朝小山顶上奔来。当她一眼瞧到静因师太一身血迹,伏在地上,不住的喘息,她娇小的身躯微微一怔,心头不自觉的有些害怕,但她仍然走近前去,把静因师太从地上扶起问道:“老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静因师太此时蛊毒已发,再也说不出话出,只是瞪着两只眼睛,往她直瞧。 绿衣少女见静因师太没有作声,口中“哦”了一声,慌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磁瓶,用手指拈了一些粉末,涂到静因师太鼻孔之上,说也真灵,静因师太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刺鼻孔,直下胸腹,身不由主地打出两个喷嚏,神志立时一清,睁目问道:“姑娘是谁?” 绿衣少女两只乌溜溜眼睛,盯着静因师太急急问道:“你这位老人家可是静因师太老前辈吗?不知西门追雪大哥在那里?” 要知静围师太只是蛊毒发作,此时经过了两个喷嚏,胸腹之间烦满顿解,头脑一清,试运真气,然已通畅无阻,所中蛊毒似已全解,心头不禁大奇,目光瞧着绿衣少女说道:“方贤侄,不在这里。” 绿衣少女举头四顾,急道:“那么他在那里?” 静因师太道:“方贤侄并没到九宫山来。” 绿衣少女听说西门追雪没来,似乎微感失望,停了一停,才道:“我是师傅叫我来的,因为大师兄、大师姐另有要事,不克分身,这是‘乌风草散’,专解蛊毒,你快救醒他们,要快跟我走了,天一亮,就来不及啦。” 静因师太听得疑信参半,抬头问道:“尊师是谁?怎会知道贫尼等人被困此处,要姑娘前来搭救?” 绿衣少女苹果脸上,泛起两个酒涡,稚气十足地眨眨眼睛,咭的笑道:“我师傅就是九**人咯!” 第二十七章恩仇了了 万里长空,一片蔚蓝。 迎面金盆似的斜阳,照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底下是茫茫的浮云,真像铺着厚厚一层棉絮,瞧不到山川形势,也隔绝了十丈软红。 凛烈罡风,吹到身上,几乎耐不住天外奇寒! 西门追雪和莲儿两人,自从骑上大白、小白,它们就振翅长鸣,扶摇直上,这时候差不多已经飞了快整整一天了。 两人心中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茫茫云天,除了自己两人,比翼双飞,什么也看不到,就是连说话罢,声音出口,就被强烈罡风吹散,那想听到什么? 两头白雕虽飞行又高又快,朝底下瞧去,因为平平整整铺着一层白云,不知道自己飞得多高,是以在心里倒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好像距离地面不远,同时也因为金盆似的太阳,迎面照射而来,从而可以想到白雕飞来的方向,向着正西。 渐渐发现遥远的地方,正有一点白影,缓缓移近。在阳光反照之下,那点白影,幻出瑰丽异彩,五光十色,闪闪发光,好像半空中镶着一粒钻石。 白影在逐渐扩大,那是两头白雕和它接近了。终于,可以清晰看清,那是一座耸入半天的冰峰,白皑皑的挡在前面! 寒风越来越浓,西门追雪、莲儿坐在雕背上,也渐渐有点顶受不住。心中只是沉思着,这两头白雕,不知要把自己两人带到什么地方去?白雕飞行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在空中略一盘旋,敛翅往云雾中降落。 西门追雪低头往下瞧去,只觉云层极厚,瞬息之间,满身都被包没,眼前只是白茫茫的,瞧不见什么,云气落到身上,沾衣欲湿! 转眼飞落云层,那是一座白玉似的山谷,奇花异草,红紫相间,恍如锦绣堆成一般,奇丽清幽,叹为观止。草地上还有两大三小,五只梅花鹿,正在悠闲地站立。 两只白雕才一飞下云层,便引吭长鸣,一齐敛翅,徐徐落到草坪中间,蹲在地上,意思好像要两人下来。 莲儿首先跨下雕背,舒了口气,打量着四周,奇道:“玉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了啊?” 西门追雪跟着跳落,正待答话,瞥见左侧林中,飞出两只白鹤,在空中盘旋,它们和白雕好像是多年老友似的,互相嘶鸣。 两只白雕堪堪等两人跨落地面,一声长鸣,竟然和那林中飞出的白鹤,振翼飞上,冲霄而去! 西门追雪一时不由大急,连忙高声喊道:“大白……小白…… 快飞回来!” 但大白小白和两只白鹤,早已飞入云层,去得没了影子。 莲儿抬头望着天空,急道:“玉哥哥,不知大白、小白,会不会再飞回来?” 西门追雪搔搔头皮,只好安慰的道:“它们和两只白鹤,好像老朋友似的,我想,只要白鹤飞回来了,大白小白,也一定会跟着回来的。” 莲儿掠着鬓发,愁形于色的道:“大白,小白要是不飞回来,我们怎么好?这里还不知什么地方,离开桐柏山,一定很远很远了,如何回去呢?” 西门追雪何尝不忧急,先前只是安慰她的话,给莲儿这么一说,不禁剑眉微皱,沉吟道:“别的也不打紧,只是玄黄教开坛日期,只剩了四天时间,钟老前辈他们,早已动身,我们要是赶不上,才糟糕呢!莲妹,我们就在草地上坐一会吧,看看大白、小白是不是会回来,真要不飞回来,我们就得立即赶下山去!” 正说之间,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竟敢擅入长春谷来,还不快滚?” 声音娇婉,仿佛是一个少女的口音。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只见左侧林中款款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腰间挂着一支短剑,生得眉清目秀,看去只有十四、五岁光景。 莲儿没等西门追雪开口,说道:“我们方才骑白雕游玩,因这里好玩,就歇上一歇,等会坐骑回来,自会走的,你凶什么?” 西门追雪因这座山谷,好像全是白玉生成,谷中又是万花竞放,鹿鹤同游,心中原想定是高人隐居之所,这时眼看这白衣少女,一身打扮,又和琼宫公主手下的云儿霓儿相同,原待问清楚对方来历再说。 那知莲儿听到对方出言不逊,气忿头上,抢着开口,自己话到口边,只好咽了下去。 白衣少女给莲儿一说,不由桃腮一绷,叱道:“你们真是不长眼睛,长春谷是什么地方,岂容凡夫俗子,污了仙境……” 莲儿不待她说完,坐着的身子,一下跳将起来,喝道:“小丫头,你给我住嘴,我们不过骑雕闲飞,偶落此地,暂时歇脚,又没毁了你们一草一木,你居然口出不逊,长春谷又待怎样,我们偏在此不走,看你把我们怎样?” 白衣少女气得脸上通红,怒道:“好啊,你们真敢在长春谷撒野,真吃了豹子胆啦!” 回手一按腰间短剑,一道银虹呛然出匣,斜睨着西门追雪、莲儿两人喝道:“你们再不走,姑娘要不客气了!” 莲儿一下欺到她身前,冷笑道:“长春谷怎样?你要和我动手,还差得远呢!” 声到人到,伸手就朝她短剑夺去!那白衣少女不知莲儿使的“飘香身法”,会有恁地快速,眼前一花,人已欺到身边,心头一怔,赶忙翻腕削剑。 莲儿那还容她出手,右手突然加快,一下把她那柄短剑,夺了过来,随手往地上一掷,娇笑道:“我当你有多大本领,原来长春谷也不过如此!” 第337章 有僭 白衣少女被她夺去短剑,不由呆得一呆,差点急得要哭,弯腰拾起短剑,退了几步,羞愤的道:“是好的,你就等着瞧!” 说着,急急从身边取出一面玉碧,“叮”“叮”“叮”一连叩了几下。 清声才一传出,忽然从林中飞出三条白影,一齐落到少女身边,那是三个服饰年龄和白衣少女仿佛的少女,她们瞧到西门追雪、莲儿两人,方自一怔,其中一个问道:“芳儿,他们是谁?” 先前那个,敢情就叫芳儿,急急说道:“芬儿,他们到长春谷撒野来的,方才我叫他们出去,他们不但不肯,还和我动了手,快把他们拿下!” 莲儿冷笑道:“你们长春谷讲不讲理,想倚多为胜?哼,你们就一起上来试试!” 右边一个叫道:“对,把她拿下!” 芬儿在四人中,好像年龄较长,她瞧瞧莲儿,挥手道:“好!” “呛”“呛”“呛”“呛”!四个白衣少女同时倏地分开,把西门追雪、莲儿两人,围在中间,也同时各自从腰间掣出短剑,芬儿娇声喝道:“你们擅入长春谷,还不束手就缚,真要我们动手吗?” 西门追雪眼看她们四人服饰、兵刃,全和云儿、霓儿相同,心中更是怀疑,她们会不会也是雪山琼宫中人?心念转动,急忙叫道:“莲妹,你不可造次,她们……” 莲儿瞧她们布成阵势,把自己两人围在中间,心中更是有气,撇撇樱唇,回头浅笑道:“玉哥哥,你别耽心,我只是教训教训她们,我不会伤她们性命的。” 说话之间,皓腕一抬,飞起一道青澄澄的剑光,招手道:“你们要动手,还不快上?” 芬儿蓦地跨前一步,右手一振,挥动短剑,其余三个白衣少女,动作如一,也各自跨前一步,挥动右手,四柄短剑,汇成一片耀眼银光,朝西门追雪,莲儿两人立身之处涌来! 莲儿只觉她们四人一经联手,剑光居然极强,正待出手破解,只听半空中一声雕鸣,疾风飒然,两团白影,疾若流星,往场中泻落。 四个白衣少女堪堪发动剑势,银色剑光,才一涌起,便告消失,四人同时向后疾退。只见西门追雪和莲儿面前,已多了一大一小两头骏猛白雕! 不,大白在一电落之时,还一下夺下芬儿、芳儿的宝剑,此时挡在两人身前,全身钢羽,根根直竖,一双金睛,瞪着芬儿,引颈长鸣,好像正在叱骂她们。 小白学着大白发威模样,耸起翅膀,朝另外两个白衣少女逼去。 莲儿瞧到大白、小白果然飞回来了,而且还帮着自己,把对方短剑夺下,心头大是高兴,喜道:“大白、小白,你们真乖!” 芬儿正在发动剑势,突然被大白夺去宝剑,定睛一瞧,不禁怒叱道:“大白、小白,你们怎么了,是不是讨打?” 大白依然倔强的朝她低鸣了两声。 莲儿拍手道:“这就是我们的坐骑咯,你们这会总该知道厉害了罢?玉哥哥,我们走!” 芬儿又气又急,愤怒的道:“原来你们劫夺了我们大白、小白,还敢到雪山来逞强!” 西门追雪吃惊道:“什么,这里是雪山?” 其中一个白衣少女道:“雪山长春谷,难道还有假的?” 大白、小白却在此时,引吭高鸣,另外两只白鹤,在空中盘旋,此刻也和白雕,长鸣相应。 “大白,你吵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叱喝方起,西门追雪、莲儿陡觉眼前一花,已多出一个身穿白衣白裙,身躯微弯的白发老妪。 这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蓦地一怔,这老妪来得好快! 芬儿、芳儿等四人,一眼瞧到白发老妪,慌忙一齐躬下身去,口中同时叫着:“姥姥!” 她们垂手退下,状极恭敬! 大白瞧到白发老妪,立即走前几步,伸颈低鸣,一颗头朝她身边擦去;小白也跟着上去,在老妪身边,作出十分亲昵模样。 白发老妪别看她年事已高,约莫已在八十以上,但除了一头银丝似的白发和腰背微现佝偻之外,脸色红润,犹如孩童,尤其两只眼睛,开闭之间,神光湛湛。 此时瞧到西门追雪、莲儿两人,脸上不期流露出一阵惊诧,朝大白问道:“这两位年轻人,是你带来的么?” 大白连连点头,欢欣的低鸣了一声。 白发老妪又道:“雪山长春谷,不准外人进入,你难道不怕责打?” 芬儿插口道:“姥姥,大白、小白还帮着外人,夺去小婢和芳儿的宝剑呢!” 大白意似不服,低吼了两声,用嘴拉了拉白发老妪的衣角,瞧瞧莲儿,连声低鸣。 西门追雪跨前一步,拱手道:“姥姥请了,小可西门追雪和师妹莲儿,今日路过桐柏山,巧遇琼宫侍者霞儿、雯儿,被歹人用奇门遁法,困在松林之中,为小可兄妹所救,一时好玩,骑着大白、小白,遨游天空,不料它们却振翅直上,一路飞来,小可妹子,不知这里已是雪山琼宫,言语误会,实出无心,还望姥姥原谅!” 他话声才落,莲儿柳眉一跳,噘着小嘴,接口道:“玉哥哥,就是雪山琼宫,也得讲理呀,我们事先既不知道这里就是雪山琼宫,又没犯了她们什么,就出言不逊,雪山琼宫,唬得了江湖上人,可唬不住我们呀!” 大白侧着头等莲儿说完,又昂首叫了两声。 白发姥姥两道眼神,朝莲儿身上不住的打量,脸上开始露出惊喜之色,点点头,向大白笑道:“你是要我领两位小客人,去晋见夫人?” 大白一声欢呼,冲霄而上,小白也连忙跟着飞上,和翱翔半空的两只白鹤,一起朝云层中飞去。 莲儿急得急跺脚,道:“玉哥哥,你看大白、小白又飞走了!” 白发老妪笑道:“它们只在附近,不会飞远的,两位小客人既然来了,随老身去见夫人吧。” 西门追雪暗想她口中的夫人,敢情就是琼宫夫人了,自己两人既被双雕带上雪山,去见见夫人也好,这就拱手道:“小可兄妹,误入宝山,理应拜见夫人。” 白发老妪不再多说,转身在前引路。 原来此处正当山谷入口,两边崖壁上尽被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所掩,恍如锦绣堆成,此时走到近前,才看出中间还有一条宽约丈许紫石平铺的道路。曲折前行,约莫走了半里光景,便听飞瀑洪洪,汇如磬响,抬头一瞧,立觉眼花潦乱,心旷神怡。 夹谷出口,是一片十来里方圆的平地,四周俱是插天峻壁,时有轻云飞过,壁上挂着许多大小瀑布,恍如数十条玉龙,当空飞舞而下! 沿四周山脚,是一条十来丈宽的山涧,玉带萦回,恰好将那片平地,围在中间,正当中却矗立起一座比四崖较低的白石小山,上面遍种着古木奇树,因山势的上下,建了许多楼台亭阁,玉槛瑶阶,尽是白石为之,隐现在苍松翠柏之间。 山下空地上,一片繁花,嫣红姹紫,有如铺着一片锦绣,再加上花间蝴蝶,彩翅翻舞,珍禽翠羽,飞翔枝头,便是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 西门追雪、莲儿两人随着白发老妪,走出谷口,潺潺洪水声,起于脚下,行近涧边,只见山涧上横架一道白玉般桥梁,九曲临流,俯首下陇,滚滚涧水,奔腾生寒! 西门追雪和莲儿几曾见过这般仙境似的所在,不却连声夸好,行过石桥,一片花海中,一条白色宽道,直通小山。到了山下,迎面先是一座白玉牌坊,上面刻着“长春仙颐”四个朱红篆字。 过牌坊便是一列随着山势向上的玉石蹬道,拾级而上,约行数十级,一块凌空飞出的危崖上,盖一个八角亭子,鱼鳞碧瓦,白石栏杆,行经此处,但觉和风拂面,鸟语花香,满眼春色,当真不愧长春之名! 白发老妪行到亭边回头笑道:“两位小客人且请在亭内稍歇,容老身禀报夫人!” 说着,回身自去,西门追雪和莲儿两人,早已被当前美景,瞧得出神,连白发老妪何时走的,都茫然不觉。 过了一会,只听身后有人,娇声说道:“少侠、姑娘,我们夫人有请!” 西门追雪回头一瞧,只见亭外站着一个白衣侍女,正在躬身相候,连忙招呼莲儿,一边说道:“有劳姑琅带路。” 白衣使女应了声:“小婢有僭。” 便引着两人往山腰另一条石蹬上走去,不多一会,石阶尽头,迎面一片平台,靠峰建着一座客厅,金庭玉柱,奇丽庄严。 厅前一个大牡丹台,百花盛开,五色缤纷,灿烂如霞,四周地上,铺着茸茸细草,另有一番清幽绝俗之慨! 白衣使女把两人领到厅前,停步道:“夫人正在厅上相候,两位请进!” 西门追雪、莲儿两人进入大厅,厅上早已点起灯,柔和的琉璃灯,照得通明,只觉摆设古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大厅上首,一把紫檀交椅上,端坐着一位雍容高贵的白衣夫人,身后侍立着两名白衣使女。 第338章 东海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一怔,这位雪山琼宫夫人,看去竟和莲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龄略大,约莫已是四十左右的人。 心中想着,已和莲儿缓步走近,躬身作揖道:“晚辈西门追雪、莲儿拜见夫人。” 琼宫夫人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神盯着两人,脸上露出蔼然慈笑,右手微微一抬,柔声道:“雪山长春谷,四周冰川如削,罡风凛烈,飞鸟难渡,一向从无外人,方少侠和这位姑娘,还是老身数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的佳宾,两位快请坐了好说。” 她话声未落,身边使女,早巳替两人端来椅子,放到琼宫夫人下首,另一个使女端上香茶,放到几上。 莲儿跟着西门追雪在椅上坐下,她只觉被琼宫夫人两道眼神一照,心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位琼宫夫人,自己在哪里见过?但自己从小就跟着师傅老伯伯在东海长大,最近才到江湖上走动,当然以前不会见过琼宫夫人,这种感觉从心底升起,自然毫没来由,是以只管低头不语。 琼宫夫人凝视着两人,脸上显出无比慈详,含笑问道:“老身方才听龙姥姥说起,方少侠两位曾在桐柏山附近,仗义援救雪山门下侍者,被大白、小白接引来此,不知方少侠是那一门派的高徒?” 西门追雪躬身道:“晚辈天台门下。” 琼宫夫人目光转到莲儿脸上,又道:“这位姑娘秀外慧中,想必也是中原名门高弟了?” 莲儿抬头道:“我叫莲儿,我不是五大门派的人,我师傅老伯伯叫无名老人。” “东海……无名老人?” 琼宫夫人沉吟了一下,续道:“姑娘贵姓,不知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莲儿自从见了琼宫夫人,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种亲切之感,这时张着眼睛,摇摇头道:“师傅老伯伯从小就叫我莲儿,后来我长大了,问过他老人家,玉哥哥姓方,莲儿是不是也姓方?他老人家笑道:‘你师傅老伯伯连名字也没有呢,你叫莲儿不就很好?’直到最近,他老人家才告诉我可能姓姜。” “姓姜?” 琼宫夫人慈祥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但笑得并不自然,笑容后面,似乎有些凄惶之色,沉默了半晌,接问道:“姑娘是从小由尊师抚养长大的了,不知家里还有什么人?” 莲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道:“夫人说得是,我从小就跟着师傅老伯伯,我也问过他老人家,师傅说过,我是他老人家在海上救起来的婴儿,不知道父母是谁?” 她说到后来,忽然盈盈欲涕,声音也越说越低。 琼宫夫人坐着的身子,微现震动,双目之中,隐隐起了一层水珠,依然含笑问道:“那么姑娘‘莲儿’这个名字,是尊师给你取的了?” 莲儿笑道:“我想是的咯,师傅老伯伯时常说,以前他老人家常住在黄山莲花峰,后来搬到东海莲花岛,又从海上抱来了一个莲儿,真是巧得很。” 琼宫夫人自言自语的道:“又从海上抱来了一个莲儿?莲儿,这个名字……” 西门追雪坐在一边,心里不由暗暗奇怪,琼宫夫人一直盘问着莲儿身世,不仅不厌其烦,而且还在“莲儿”这两个字上,一再推敲,好像思索着什么?一时却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琼宫夫人殷切问道:“两位在江湖上走动,可曾听到过小女下山以后的消息?” 西门追雪就把琼宫公主主持天地教和玄黄教相抗之事,说了一遍。 琼宫夫人皱皱眉道:“这孩子真胡闹,江湖上的帮会教派,无非都是一些黑道中人,藉以扩张自己声势,她怎好明目张胆的作起教主来了?” 西门追雪道:“夫人说得不错,天地教成立之初,原是一班江湖黑道中人的组织,当时如无公主出面主持,也许不到今天,早已为恶武林,但自从由公主主持以来,不但化暴戾为样和,使天地教的人改过向善,成为主持江湖正义的力量,目前各大门派联合对付玄黄教,还蒙公主仗义协助,屡次援救。” 说着又把九**人如何为害武林,最近勾结了不少数十年不出的魔头,担任教中护法,创立玄黄教,择定端午开坛,并在期前妄图一举消灭各大门派,一再向少林寻衅,琼宫公主如何暗中示警,和几次协助之事,约略说了个大概。 琼宫夫人蔼然笑道:“话虽不错,但咱们雪山琼宫,数十年来从不参与江湖是非,这孩子这般做法,固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终究也非所宜。”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朝西门追雪、莲儿两人,看了一眼,又道:“不瞒两位说,这孩子实是老身新收的义女,唉,老身亲生女儿,要是还在的话,也有姑娘你这么大了。” 西门追雪、莲儿因她想念亲生女儿,自己两人不好开口,只得唯唯应着。 琼宫夫人望着莲儿道:“姑娘今年几岁了?” 莲儿道:“我今年十八岁了。” 琼宫夫人点点头道:“正是,老身那个小女,今年也正好是十八岁。唉,这话该有十六个年头了,那是小女周岁那年的秋天,外子听人传说,黄山莲花峰上,隐居着一位前辈高人,武功和咱们雪山一派,极相近似,因此动了游兴,那知赶到黄山,才知这位老人家已迁居东海……” 莲儿张着双目,惊喜的道:“夫人,你是说师傅老伯伯?” 琼宫夫人并没回答,继续说道:“咱们遍访东海,依然没有找到这位奇人的踪影,但小女却不幸在东海出了意外……” 西门追雪呀得心中一动,“啊”了一声。 琼宫夫人又道:“小女平日最喜欢和大白玩,这天我们在一处海岛的插天孤峰上,发现了一个天池,池中生着一丛碧绿莲花,外子说那是九天仙品,翠玉金莲,所结莲实,大补先天之气,修道人服上一粒,足可抵得一、二十年苦修,老身当时就想把它移植到长春谷来,但外子却说此种仙品,大半秉山川灵气而生,不宜移动,不如让它生在此处的好。” 莲儿喜道:“夫人,那就是莲花岛啊!” 那知道一阵工夫,带领小女的一名使女,已骑着大白飞远,过不一会,那大白遍身羽毛零落,狼狈的飞了回来,望着我们低鸣不止,小女和使女都已不见,老身情知不对,心头大为惊骇,还是外子瞧出大白身上有几处爪伤,想是遇上极其猛恶的大鸟,发生拚斗,小女和那名使女,即使不死,也已跌落海中,大白听外子一说,果然不住的点头哀鸣,当下我们分骑大白和红儿,小白那时还小,红儿是外子的坐骑红顶白鹤,赶到出事地点,只见茫茫大海,那里还有怪鸟的影子,小女和使女当然更找不到踪影。”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不由瞧了莲儿一眼,口中低啊一声。 莲儿心中也有点明白,难道自己就是琼宫夫人十六年前在东海失落的女儿?当下也张大眼睛,回头朝西门追雪望去,她涉世未深,遇上难事,自然只有希望玉哥哥替她出个主意。 但正在此时,琼宫夫人两道目光,紧盯在莲儿脸上,强作笑容的道:“老身有一事相问,姑娘两手掌心,是不是各有一粒朱砂痣?” 莲儿一听此话,惊得娇躯颤动,一手紧紧的拉住西门追雪的手,摇了几摇,惊叫道:“玉哥哥,她……她……” 西门追雪连忙点头道:“莲妹,你左右掌心不是各有一粒朱红痣吗,快给夫人瞧瞧。” 莲儿粉颊红晕,依言伸着双手,走到琼宫夫人面前。 琼宫夫人瞧到莲儿掌心两粒红痣,再也忍耐不住,眼角流出两行泪水,把莲儿揽入怀里,颤声说道:“孩子,你真是娘在东海失落的孩子?你……你可知道那位老前辈怎会给你取名莲儿的么?” 莲儿只觉得从心头升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暖,张大眼睛,眼角边,也流下泪来,抬头问道:“你就是莲儿的娘?可怜我从小就离开了娘,方才瞧到你,怪不得好像在那里见过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起衣角,取下一方羊脂白玉的佩玉,说道:“哦,师傅老伯伯说过,他叫我莲儿,就是因为我身边佩的这方玉佩,上面刻着两朵并蒂莲花,他老人家说我姓姜,也因为背面刻有‘姜氏家传’四个字上推测来的。” 琼宫夫人搂得她更紧,含泪笑道:“孩子,一点没错,你这方玉,就是我们姜氏家传之物,可怜的孩子,要不是大白生具灵性,把你们带上雪山长春谷来,我们娘儿要到几时才会见面呢?” 莲儿娇憨的偎在琼宫夫人怀里,抬头问道:“娘,还有我爹呢?” 琼宫夫人笑道:“你爹正在修习一种玄门上乘功夫,再有三天时间,就好启关了。” 莲儿为难的道:“娘,那可来不及了,我们还要赶到九宫山上哩!” 第339章 参见 琼宫夫人慈笑道:“九**人如果练成‘玄阴经’上乘武学,已非你们两人能敌,何况还有南箕北斗和天锦星许天君等人助纣为虐。 “许天君出身昆仑,后来无意邂逅我宫中一名被逐侍女,相谐潜隐祁连山,江湖上视为祁连双妖,数十年来,已没有听到过这两个人的消息,此人不仅功力极高,而且对我雪山武功,也可能知道的不少,你义姐一行,也决不是她的对手,至于南箕北斗,武功还在天锦星之上,他们居然会答应替玄黄教主持开坛典礼,更是异数。你们既然来了,今晚且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日动身,最好赶上各大门派的人,要他们暂缓赴会,好在玄黄教开坛还有三天时光,届时你爹也启关了,娘和你爹一同去走一趟就是。” 西门追雪从没听人说过“祁连二妖”之名,闻言不由暗暗“哦”了一声,心想:“难怪飘浮子前辈他们不肯多说,那是因为天锦星许天君,乃是钟二先生的师叔,大家都碍着钟二先生的面子。 祁连双妖中另一个琼宫逐婢,准是祁连女妖七宝大士了,难怪前几天七宝大士见了莲儿,就称她公主,当然莲儿的脸孔,和琼宫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她自然可以一眼瞧得出来。 莲儿听娘答应三天之后,和爹同去,心中更是高兴。 这时琼宫上下的人,也都听到大白、小白引来的一位姑娘,竟是十六年前在东海失落的公主,大家纷纷向夫人叩贺,同时也参见公主。 这一晚,雪山琼宫洋溢着一片喜气,琼宫夫人爱屋及乌,把西门追雪当作了娇客一般看待,尤其分离一十六年的女儿,堪堪重逢,明天一朝,又要下山,这一晚,更不厌其详的查询莲儿所学,也恨不得在这一夜之间,把自己一身武功,悉数传给女儿,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以钟二先生为首的各大门派和天地教一行,在落魂崖十里花林,身中“金蚕恶蛊”,蛊毒发作,差幸简小云奉她师傅九**人之命,持了专解蛊毒的“乌风草散”救醒静因师太,然后分头替大家抹药,好在中了蛊毒的人,和受伤不同,只要蛊毒一解,人就霍然而苏。 不到一顿饭光景,分头突围的四路人马,已悉数醒转,钟二先生虽然弄不懂自己一行,在蛊毒业已发作之后,九**人居然会命她徒儿赶来解救,还要自己一行,跟她前去,难道这中间,又有什么阴谋不成? 钟二先生满腹狐疑,但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暗忖:自己一行,被困十里花林之中,因找不到出路,才要突围而出。目前既然有人带路,不妨就去会会九**人也好。 当下就要简小云在前带路,大家跟着她从东首一条路上走去,曲折而行,约莫走了顿饭光景,穿出花林是一条盘旋于山间的小径,一行谁也没有作声,只是跟着简小云疾走。 一连越过几重山岭,已经翻上一处占地极广的山谷后面,往下瞧去,但见一片盆地上,灯光密如繁星,就是四处山头,也灯光隐现,各有守护的人。 钟二先生知道下面已是玄黄总坛,但走在前面的简小云,在这盘径走下之时,却不住的东张西望,行行止止,好像极度小心,怕人发觉模样。 这情形看在钟二先生眼里,越发引起心中疑窦,九阴妖妇残杀五大门派掌门,手创玄黄教,她徒儿如果真是奉她之命,引着自己一行前来,简小云何用如此紧张?如果说简小云不是奉九阴妖妇之命,谁敢把自己一行,引人他们总坛重地? 简小云还是机警而快速的朝山谷下走去,这是山谷中一片盆地的北首,靠近山脚,就是一道高大围墙,里面花木葱郁,似乎是一座占地极广的花园。 简小云绕到左侧一扇边门,从怀中掏出锁钥,开启木门,等一行人鱼贯进入,又上了锁,才返身引路。 这座花园,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灯光,大家只是在幽暗的白石砌道上行进,钟二先生发觉这座花园,看来虽然不见灯光,但四周树阴之中,全都伏有暗格,而且人数还不在少数,心中更是怀疑,忍不住问道:“姑娘尊师,既要钟某等人前来,何以如此诡秘?” 简小云回头道:“这是我师傅这样吩咐的咯,她老人家说各大门派此行,关系十分重大,我也弄不清楚,好像……好像…… 我师傅就在前面,快要到啦,你……你……还是问师傅吧。” 说话之间,已穿过几处楼台亭榭,果然只要略一留意,到处都有人潜伏。 前面不远,矗立着一座灯光辉煌的殿形屋宇,四面通道上,都站着手执腰刀盾牌的彪形汉子,面情肃穆,纠纠而立。 简小云领着大家,是由北首进入花园,是以须绕过这座屋宇,才到正面。 这一宽阔的道路上,气氛大是不同,走不上一二十步,就有手执大斫刀的彪形大汉,如临大敌的沿路站岗,戒备森严。 钟二先生心知九阴妖妇定然在这座灯光辉煌的屋宇之中,不然不会有这般气势。 一会工夫,便已绕到屋宇前面,果然门前两边像雁翅般站着十六个汉子。 简小云引着大家刚一走近门前,只见从里面迎出一对青年男女,男的约有二十四、五,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星目,一身天蓝劲装,背负长剑,更显得潇洒英挺,女的云髻斜绾,娥眉淡扫,一身玄衣,肩头也露出剑柄,生得楚楚动人! 这两人才一走出,十六个劲装大汉,立即肃然立正,那男的趋前一步,朝钟二先生躬身抱拳,朗朗说道:“晚辈龙步青、姬如玉,奉家师之命,恭迓各大门派掌门。” 钟二先生听得一怔,原来这一对青年男女,就是九阴妖妇手下的总坛主八手书生龙步青和玄裳仙子姬如玉! 自己一行,终究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一代掌门,如今到了他们总坛之内,九阴妖妇居然这般托大,只叫门下弟子,在门口迎迓,口中却呵呵大笑道:“原来是龙总坛主贤伉俪,老夫失敬之至。” 龙步青道:“家师正在客室恭候,请诸位老前辈入内相见。” 峨嵋白云子冷笑道:“尊师好大架子!” 龙步青苦笑了笑,并未作答,便肃客入内。 进人大门,里面是一条宽敞甬道,左右两排朱红抱柱,挂着琉璃宫灯,照得注地上都光滑如境。 甬道两侧,站着两排手持雪亮钢刀的劲装大汉,一动不动,十分威武。 甬道尽头,又是一道朱红大门,门前分别侍立着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各大门派掌门由龙步青和玄裳仙子陪同依次跨上石盼,步入花厅, 钟二先生目光一转,顿是大感意外,原来这座宫殿式的花厅上,静悄悄的坐着两人! 正中一把紫檀交椅上,闭目瞑坐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神色略显委顿的中年道姑,敢情就是残杀武林,为害江湖的九**人了。 在她右旁一把交椅上,却坐着一个面垂白纱,一身白衣的姑娘,那正是被天绵星许天君抢来的天地教主琼宫公主! 这寸,中年道姑阖着双目,朝钟二先生等人点头为礼,低沉的道:“诸位掌教远莅,请恕老身不克亲迓!步青,你快请诸位掌教坐了好说。” 钟二先生瞧她一脸倦容,说话都有气无力,心头大感惊奇以九阴妖妇一身武功来说,决不可能是这般神气。此时侍立四周的十几十劲装使女,忙着替大家搬上椅子,分宾主落坐。 云儿、霞儿、雯儿、霓儿四人,眼看公主无恙,一齐上前叩见,站到琼宫公主身后。 天地教副教主墨无为、墨幡追魂索焕堂、军师孔继明、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也纷纷上前参见。 龙步青走到静师太身前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叩见师叔。” 静因师太脸色一沉,冷笑道:“龙总坛主几时有贫尼这么一个师叔?快快请起,贫尼可当不起。” 龙步青叩头道:“弟子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师叔垂察。” 静因师太正待说话,九**人接口道:“道友不可错怪了青儿,此中曲折,只怕一言难尽。” 说到这里,吩咐道:“步青,你且起来,此刻速和如玉两人,守在门外,不论何人,未得为师令谕,不准闯入。” 龙步青应了声“是”,立即站起身子,和玄裳仙子姬如玉领命退出。 九**人环视了一下,朝身边简小云低声问道;“方少侠呢,他没有来?”简小云苹果脸上,失望的摇摇头,道:“静因老前辈说的,他没有来。” 九**人低低叹息了一声,道:“这孩子没来也好。” 钟二先生越瞧越觉得奇怪,不禁朝庞士奇、百草仙翁看了一眼,才向九**人拱拱手,朗笑道:“贵教开坛大典,钟某等一行,应邀观礼,不想贵教安排陷井……” 第340章 心愿 九**人摇摇手低沉的道:“钟大侠和各大掌教,此行经过,老身实感歉疚,方才命小徒请诸位来此,就是为了说明老身和各大门派之间一段无法谅解的误会……” 峨嵋白云子不待她说完,冷笑道:“夫人倒说得轻松,各大门派和夫人血仇如山,岂是误会两宇,所能代表?”九**人望了他一眼,苍白脸上,绽起一丝苦笑,点点头道:“目前时光不多,诸位如以此见责,只怕无法说得清楚。” 少林广明大师嗔目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之间,本来就无法说得清楚了。” 九**人脸上微含愠色,冷冷的道:“照这位大师说来,老身倒好像是枯恶不悛之人,老身邀请诸位来此,原是不忍眼看各大门派数百年香火,从此淹没,岂是为了老身一人的善恶报应?” 钟二先生忙道:“夫人有何见教,但请说明。” 九**人目光掠过大家,徐徐的道:“诸位总知道当年六绍山举行群魔大会的群魔盟主是谁?”钟二先生道:“夫人说的是黑星君桑无天?”九**人道:“不错,黑星君桑无天是死在在五大门派围攻之下,他的后人,就是本教金枫令主桑鹫。” 钟二先生道:“这个老朽已有耳闻。” 九**人道:“黑星君死后,黑道中又出了两个武功极高之人,那就是先夫九臂魔君和七指煞君,江湖上把他们合称勾漏双魔,但先夫和七指煞君,十年之后,也步了黑星君的后尘,在各大门派的围攻之下丧生,那时老身因听到先夫死讯,不辞千里,远上勾漏为夫收尸,同时也在谷中闭关了五十年。那是二十年前,桑鹫找上九阴谷去,他去的目的,是为了找寻‘玄阴经’下落,老身露了一手,他自知不是老身对手,便恳求收留。 “其实那时桑鹫的武功,已可跻身一等高手之列,但他在老身面前,故意装成武功不高,而且在老身面前,表现得极为忠实,老身也就深信不疑,把九阴谷一切琐事,都交由他掌握,老身除了正午一两个时辰之外,通常只在静室打坐。 “那知桑鹫他处心积虑,要向五大门派报仇,他知道老身当年虽然心切夫仇,但闭关五十年,五大门派围攻先夫之人,也已先后去世,一切因果恩仇,也随着消逝,何况先夫当年,也确实恶孽昭彰,怨不得五大门派。桑鹫听出老身已无寻仇之意,但他内心却隐藏着非把五大门派彻底消灭不可的阴煤。 “那是十年之前,他在谷中一待八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学了‘玄阴经’上武功,不别而去,那时老身并没发觉他偷学武功之事,直到两年前,他忽然回到九阴谷,向老身面承偷学‘玄阴经’武功,志在向五大门派报仇,而且以老身之名,限五大门派,在十年内自动解散,同时还以九阴谷金边红枫叶,杀了峨嵋派掌门紫霞道长和昆仑掌门清虚道长两人……” “哦!”峨嵋白云子听得脸色剧变,口中“哦”了一声。 九**人续道:“当时他还说已约好商山四异,要继续找其他三派算账,说完匆匆而去,老身要待阻止,已是不及,只好吩咐如玉赶紧下山,及时阻止。哪知他早有计划,以致黄山莲花峰,造成那场浩劫。 “此后,他在九宫山暗中创立玄黄教,尊老身为教主,当然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消灭五大门派,老身为了缓和局面,只好答应下来,一面令龙步青担任总坛主名义,使他不致立时发难。” 她说到这里,朝静因师太说道:“至于龙步青与如玉结为夫妇之事,老身原想见到苍松子道友,当面向他解释,哪知苍松子道友也遭了毒手,龙步青几次向老身哭求,为师报仇,均被老身劝止,嘱咐他暂时隐忍。 “哪知正好方少侠找上九阴谷来,向老身寻仇,老身不便明告,只约他务必在玄黄教开坛之前,到九宫山来,在老身的想法,趁玄黄教开坛之日,老身当着大家,说明此中原委,和老身无涉,就好重回九阴谷去,龙步青和方少侠为师报仇,也好由老身作主。哪知桑鹫似乎猜透老身之意,竟然不等开坛之日,就广约助拳之人,向少林发动,此后情形,诸位身历其境,想必都明白,毋须老身再说了。” 她这一段活,直听得大家疑信参半,想不到五大门派中人,迭遭杀害,原来竟是全出自桑鹫一人之手! 正当此时,只见从门外急步走进一个青衣使女,朝九**人屈膝道:“启禀夫人,总护法和令主驾到。” 九**人颔首道:“请他们进来就是!” 使女返身退出,九**人回头朝琼宫公主道:“姑娘请准备了。” 琼宫公主侧身道:“晚辈遵命。” 钟二先生不知她们说些什么,这转瞬工夫,一阵步履之声,由远而近。 使女打起绣帘,第一个昂首阔步跨进来的正是锦袍红须的天锦星许天君,他身后金袍童颜的是金枫令主桑鹫,两人身后,还跟着新任天龙堂副堂主何不凡,接着是八手书生龙步青,和玄裳仙子姬如玉,陪同他们一起入内。 九**人由使女扶着站起身子,道:“天君驾到,老身有失远迎。” 使女慌忙搬过椅子,放到上首,许天君昂然入座,颔首道:“夫人好说!” 桑鹫阴鸷目光,扫过众人,大笑道:“各大门派掌门,已从落魂崖破阵而出,原来果然全在这里了。” 九**人接口道:“老身因各大门派掌门,应邀莅临九宫,才命人迎迓来此,令主是否感到惊奇?”桑鹫急忙朝上欠身道:“夫人说得是,各大门派远莅观礼,乃是本教贵客,属下因夫人近日玉体违和,正在修养之中,不敢惊动,方才赶往落魂崖迎接,不科诸位大侠,已先属下来了。” 九**人抬手道:“令主匆匆而来,可有什么要事,请坐下再说。” 桑鹫躬身应“是”,在许天君下首坐下。 八手书生龙步青、玄掌仙子姬如玉却一左一右,在九**人身侧,但两人神色似是相当凝重。 金枫令主一张孩儿脸上,飞过一丝谲笑,抬头说道:“许天君因本教公告天下武林,开坛大典,定在明日举行,夫人又玉体违和,只怕不是长期修养,难以恢复……” 九**人陡然脸色一沉,重重冷哼了声,道:“不错,老身日前在运功之际,不料遭奸人暗算,点中‘灵台’要穴,老身一身玄功,已破去十之七八,确非短期之内,所能恢夏。” 她此言一出,听得各大门派之人,全都一怔,原来九**人居然被人破去一身玄功,难怪她脸色苍白,精神显得萎靡!桑鹫闻言故意吃了一惊,道:“属下只听夫人玉体违和,不想夫人竟是中了暗算,夫人一身玄功,已入化境,有谁敢潜入本教重地,偷袭夫人?”九**人叹了口气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老身一时大意,才遭奸恶之徒算计,不说也罢,令主请继续说下去好了!” 桑鹫又应了声“是”,才道:“天君之意,夫人不如以本教太上教主名义,暂回九阴谷修养,此间教务,可由属下和龙总坛主负责。” 各大门派群侠不由暗暗“哦”了一声,原来桑鹫仗着天锦星许天君的靠山,“逼宫”来的! 九**人瞧了许天君一眼,点点头,笑道:“天君此项建议,正合老身之意,教主一职,从此刻起,可由令主担任,步青夫妇,自然也须随同老身返山。” 金枫令主桑鹫不想事情会有这般顺利,自己一下就爬上了教主宝座,孩儿脸上不禁露出惊喜之色,感激地望了许天君一眼,一面惶恐说道:“这个,属下如何敢当,还是由龙总坛主出任教主为宜。” 许天君捋髯大笑道:“这是夫人之命,以老夫看来,桑令主也毋须推辞。” 桑鹫躬身道:“夫人之命,属下自然不敢违拗,只是属下希望龙总坛主能留下,和属下分别担当重任才好。” 九**人微笑道:“那倒不必,只是步青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拖长,并没有立即往下说去。 桑鹫忙道:“不知龙总坛主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夫人只管吩咐。” 话声才落,蓦听一声怪笑,门帘掀处,大踏步的走进一群人来,当前一个是身形高大的老者,断眉揪鼻,闪着一对发蓝的目光,张着大口怪笑,此人所有在场的,谁也投有见过。 他身后跟着五个少年男女,却是西门追雪、莲儿,和傅青圭、金弹银剑于氏兄弟。 那高大老人铜铃似的大眼,盯着九**人,拱拱手怪笑道:“老嫂子请了。” 九**人不识其人,方自一愣,他已回过头去,朝许天君道:“你就是许奉圭吧?”许天君七十年来,从无人敢在他当面直呼其名,不禁脸色一沉,冷峻的道:“尊贺何人,恕老夫眼拙。” 第341章 能耐 那高大老人突然仰天大笑,双手—伸,赫然露出七个指头,昂首道:“你总听说过勾漏二君吧?除了老夫,还有谁?”许天君暗吃一惊,依然大不剌剌的道:“那么你就是七指煞君了?”七指煞君笑道:“不错,你知道就好!” 他此话一出,各大门派中人,全部听得一怔,勾漏双魔的七指煞君,居然会在七十年后出现,尤其他还和西门追雪他们一路同来,煞是令人费解! 七指煞君并不理会大家惊奇眼光盯着他直瞧,只回头朝西门追雪大笑道:“小子,大家都在这里,你不妨问问清楚,杀害苍松子的是不是咱这位老嫂子?哈哈,老夫为了这件事,足足花去半年时光,才调查得一清二楚,你的杀师仇人,哈哈,就是这位新任玄黄教主!” 八手书生龙步青蓦地闪身而出,跟含泪珠,颤声道:“师弟,这位老前辈说得不错,杀害师傅的正是桑鹫!” 桑鹫霍地站起身子,狞笑道:“夫人方才说龙总坛主尚有一件心愿未了,敢情就是要找桑某报仇了?”九**人在这一瞬之间,双目突然射出两道冷峻寒芒,微笑道:“桑令主果然料事如神!老身曾答应龙步青,他师门血仇,由老身替他主持公道。” 桑鹫反笑道:“夫人自身恐怕难保,还能替姓龙的作主吗?” 九**人淡淡一笑,道:“桑鹫,五十年来,老身自问待你不薄,须知老身无非念你多年相随,不忍亲手诛你,你居然敢在老身面前发横?”桑鹫身子向后退了半步,瞧了许天君一眼;哪知许天君大模大样的坐着,昂首向天,生似不闻不同,心中不期一紧,道:“那么夫人意欲如何?”九**人冷笑道:“老身主持公道,就是在老身面前,由龙步青师兄弟两人,向你公平挑战。”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凛然道:“不,方某虽有一位师兄,但早已背叛师门,先师血仇,方某不愿再假手外人。” 龙步青流泪道:“师弟……你错怪了愚兄,师恩如山,愚兄积压心头,时刻未忘……” “呛!”一缕银光,突然从西门追雪手上漾起,厉声道:“桑鹫,先师天台苍松子,可是你用‘飞叶摧心掌’所害?”桑鹫尖笑道:“不错,死在桑某手下的何止苍松子一人?哈哈,十年前,黄山天都峰与会之人,和莲花峰头一场屠杀,全是老夫所为,你小子要待如何?”他话声未落,武当元真子、少林广明大师、峨嵋白云子、樊太婆等人,全部掣出兵刃,要待围了上去! 许天君大笑道:“有老夫在此,你们要想群殴,得先问问老夫答应不答应?”七指煞君早已大不剌剌的在椅上坐下,这时也大声说道:“老夫带姓方的小子来此,就是答应替他找到杀师仇人,有咱们老嫂子在此主持公道,老夫面前,可没有什么自恃身份的人,谁要出面,都得问问老夫。” 他此话分明针对许天君而言。 九**人连忙起身,摇手道:“诸位暂请坐下,桑令主假借老身名义,残害五大门派,诸位各有血仇,老身自不便阻拦,但老身当日亲口答应方少侠,也亲口答应过龙步青,他们师门血仇,不论胜负如何,诸位务请暂时忍耐。” 钟二先生点点头道:“夫人既然这般说法,诸位道友,请暂时忍耐吧!” 西门追雪手上银练剑一指,切齿道:“姓桑的,你还不撤出兵器,少爷要动手了!” 桑鹫大笑道:“小子你有多大能耐,只管动手。” “好!”西门追雪长剑挥动,洒出一大片银芒,朝桑鹫当头罩落。 八手书生龙步青同时撤出长剑,正待跟着上去,但西门追雪剑发如风,银色剑网,挥撒开来,如幕如帐,扩及一丈,把龙步青拦在剑光之外,再也休想冲进去,心中不由大怔,一时手仗长剑,怔怔站在一边,俊目之中,不期簌簌掉下泪来! 他哪知西门追雪一出手施展的就是“大罗天剑”,但见剑光愈来愈密,剑网中的金枫令主桑鹫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年纪轻轻,出手会有如此凌厉,一时收起轻敌之念,双掌翻腾,罡风狂飙,随掌而出;但尽管他功力深厚,双掌连发,也只能把包围在四周的密密剑网,撑开少许,休想劈得动分毫。 旁观的人,只见在纵横交织的一片银色细网之中,上下飞腾着一团金色人影,谁也瞧不出究竟谁占了优势?“玉哥哥,这老贼练成了‘玄阴煞气’,我来帮你!” 莲儿娇声乍起,大庭上随声飞起一道青色匹练,朝剑网中穿去!道道青光,才一出现,大家只觉森森寒气,直逼肌肤,眼前奇亮,几乎使人无法睁眼。 同时惨叫、大喝、怪笑、娇叱,接连响起! 青光扫过,桑鹫惨嗥一声,剑光洞胸而过,金袍溅血,往后倒去。 许天君大喝一声,纵身朝身剑合一以气驭剑的莲儿扑去,七指煞君以同样速度,怪笑一声,身形拔起,迎着许天君,悬空就是一掌! “砰!”一声巨震,两人同时落到地上,相对而立,但在这一瞬之间,九**人陡然面露杀机,右臂一振,凌空点出一指,朝许天君背后“灵台”穴袭去! 不!琼宫公主较先出手,双手连扬,打出一片片小剑,像急风骤雨,朝许天君当头罩下,这一大片剑光,少说也有一百来口,口口色如亮银,犀利无比,分取他全身大穴! 飘浮子口中惊“咦”一声,这一大片亮银小剑,正是自己在九阴谷替九**人铸造的九十九口“戮心剑”,如何会在琼宫公主手上发出?但他立时明白,九**人以前曾一再叮嘱,要西门追雪在开坛以前赶去,如今想来,定然她要把这九十九口“戮心剑”传给西门追雪,使他得偿报雪师仇的夙愿,哪知西门追雪并未和自己一行同来,所以九**人把使用心法,转传给了琼宫公主。 他心念方动,只见许天君一声大笑,双手连挥,一下击落了二十来口短剑,但他想不到九**人会在琼宫公主发剑之时,同时点出“玄阴指”,只觉“灵台穴”微微一麻,口中闷哼一声,身子禁不住朝前晃了一晃,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许天君终究数十年功力,虽被点中要穴,依然双袖连挥,一口气把袭到身前的九十九口戮心剑,悉数震落,回身朝九**人喝道:“夫人‘玄阴指’果然厉害!” 九**人脸色苍白,坐在紫檀交椅上只是喘气,闻言淡淡笑道:“天君日前乘老身不备,点中老身‘灵台穴’,老身此时奉还天君一指,是最公平也没有了。” 许天君怒嘿道:“老夫深悔日前只使了六成力道,留你一命。” 九**人接着道:“老身练成‘玄阴煞气’,天君一招,其实只不过毁去老身四成功力,老身方才一指,虽已用出全力,其实也正好是六成力道。” 许天君怒吼一声,锦袍飘动,顿脚朝屋外破空飞去! 九**人日前在运功之时,遭许天君点中“灵台穴”,一身玄功,其实已破去十之六七,此时再经运集全力,施展“玄阴指”,虽把许天君同样点上“灵台穴”,重伤未复,妄使真气,只觉眼前一黑,颓然从紫檀椅上倒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姬如玉、简小云睹状大惊,连忙伸手扶住,同声急叫道:“师傅,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了?”九**人脸色苍白,只是喘息,声音微弱的道:“如玉,不要紧,只是为师……一身武功……武功完了!” 这一忙乱之中,原先站在桑鹫身后的何不凡,他为人机警,没到玄黄教一天工夫,因桑鹫心存不轨,瞧出他武功不弱,不次拔擢,叫他当上了天龙堂副堂主职务,结为心腹,带他前来九宫,此时桑鹫一死,许天君又负伤而去,眼前情势不对,趁着忙乱之际,悄悄退出庭去。 哪知黑道人墨无为早已注意着他,大喝一声:“孽徒,还不站住?”西门追雪身形更快,一下拦到何不凡身前,喝道:“姓何的,你还不把披发大仙的‘真武旗’还来?”何不凡在莲花峰石室,练成“飘香步法”,一见西门追雪拦住去路,身形一闪,便自移开了几尺,右手一扬,“嗒”的一声,手上顿时多出一枝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黑色三角小旗,狞笑道:“姓方的,你再不让开,莫怪我出手狠辣。” 他话声才落,忽然右腕一振,旗影措落,朝西门追雪身前洒去,脚下一转,人已到了西门追雪右侧。 西门追雪因他手上的“真武旗”乃是披发大仙之物,投鼠忌器,不敢用银练剑去接,身形闪动,转到他身后,才发剑刺出! “哼!你敢偷学我们的‘飘香步法’?”莲儿人随声发,凌空飞来,劈面夺下何不凡手上“真武旗”,左手一掌,朝他肩头拍到! 第342章 请柬 何不凡堪堪避开西门追雪一剑,手上兵刃已失,心头一怔,再想闪避,已是不及,只觉肩头如中巨杵,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冲出四五步,同时听到身前有人嘿了一声,右手突然一紧,已被墨无为抓住腕脉,心头大骇,赶忙叫道:“师傅饶命!” “老夫纵横江湖,那有你这背师叛祖的畜生?”墨无为一只其黑如墨的手掌,已朝他天灵盖上击落! 端午节号天中,地腊良辰,汩罗吊屈子,娥江沉孝女,原乃缅怀先贤,习为解粽开筵,面鼓朱旗,锦标齐夺,歌声舞袖,波月皆穿! 是日也,九宫之阳,玄黄开教! 谷地上,凉棚高张,搭着一座宫殿式的高台,台面广阔,足有十余丈方圆。中央设两把紫檀太师椅,铺着描金绣披,两边是贵宾席,也各设一排雕花太师椅。 玄黄教开坛,是一件大事,江湖上接到请柬,赶来的武林人物,何止近千。谷中一大片广场上,也齐集了数千名教徒,鹄立等侯,虽有这许多人,但场中却静得鸦鹊无声。 不多一会,玄黄教总坛,两扇大门徐徐开启,传出一阵悠扬乐声,走出八对一色青罗衣裙,手持乐器的少女,引着各大门派应邀观礼的贵宾出场,那是由勾漏双魔中的七指煞君,陪同昆仑名宿钟二先生领先,接着是终南庞士奇、武当元真子、少林广明大师、峨嵋白云子、崆峒静因师太、青城铁肩道人、邛崃哭广居士等各派掌门;稍后,是天地教主雪山琼宫公主、副教主恶道墨无为,黑幡迫魂索焕堂、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军师矮冬烘孔继明。 除了八派一教之外,在武林久负盛名的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双拐樊太婆、三奇中的百草仙翁葛长庚、瓢浮子、四恶中的生死笔独孤偓,以及不在“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之列的蓑衣丈人谷守真、黄山青师太、八卦刀谢沧洲。 最后是各大门派小一辈的人物,西门追雪和莲儿、傅青圭、金枪将后人吕继先、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邱玉奇、公孙瑶红、姜青霓、谷飞莺、慧修。贵宾在两边贵宾席入座。 接着乐声再奏,随着乐声,走出九**人手下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厉人龙、朴一虎、朝任干、苗金戈,接着是玄黄教总坛主八手书生龙步青,最后九**人在玄裳仙子姬如玉和筒小云搀扶之下,缓缓走上台来。 台下三山五岳英雄,久闻九**人威名,想不到这位使武林引起轩然大波的女魔王,竟然脸色苍白,连行路都需人扶持,不由大感意外,目露诧异,但大家还是报以热烈掌声。 九**人在掌声中,走到台前站定,徐徐向四方点头为礼,然后瞧了身后两把太师椅,颤声道:“玄黄教原定今日举行开坛大典,并恭请南箕北斗两位武林前辈主持,但两位前辈高人,此刻还未见贲临……” 她话声未落,突听身后有人大笑道:“好说,好说,咱们两个老不死,早已来了!” 声音不响,但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大家数千道目光,依声瞧去,只见太师椅上,不是已踞坐着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两个身穿黄麻长衫的老人?大家谁也没瞧清这两人是何时来的。西门追雪陡然想起三个月前赶上黄山菩提庵去,曾遇上这两人蹲在阶前奕棋,自己还当他们是替青师太看庵的,问他们青师太去了哪里,一个也没有作声,后来白脸的那个,掏出草绳串着的两枚制线,塞给自己,想不到这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南箕北斗”! 九**人方自一惊,只听天空一声嘹亮鹤唳,从正西方飞来两只红顶白鹤,一齐落到台前! 南箕北斗踞坐着的身子,忽然站起,同声大笑道:“雪山姜大侠贤伉俪居然也会赶来!” 双鹤乍停,从鹤背上跨下一位身穿白色儒衫,年约四旬左右的中年书生,和一位白衣夫人。白衣儒生拱手道:“褚兄、荆兄,请了,兄弟和拙荆,风闻两位在此,才赶来一晤。” 九**人早已听西门追雪、莲儿说过,知道来的就是琼宫夫人,连忙敛衽道:“玄黄教开坛,得蒙琼宫主人、琼宫夫人同时莅临,实使老妇引为无上殊荣。” 贵宾席上,全都同时起立致敬,台下群雄,听到来人竟是雪山琼宫主人和琼宫夫人,这是近百年来武林中只有传说的人物,居然也到了! 这时台中使女,赶忙替两人设了座位,琼宫夫人眼看大家全都在座,并没有争杀场面,才算放下了心。 九**人等两人坐下,才朝台下说道:“玄黄教开坛,承蒙武林前辈雪山琼宫主人姜大侠白夫人和南箕北斗、诸荆两位,可说是百年难得的盛会,但玄黄教实是多年黑道盟主桑无天的后人桑鹫,妄图向各大门派寻仇,才假借老身名义而创立,老身隐居九阴谷,始终不知其事,最近等老身知道,江湖上已惹下不可收拾之局。桑鹫在黄山莲花峰残杀五大门派掌教之事,各位身在江湖,自然全都有所耳闻,他多行不义,已自食其果,老身本意,今日原想当众宜布,解散玄黄教。 “但老身熟思之下,玄黄教徒无可讳言,全都是江湖黑道朋友居多,而且散布各地,为数众多,如果老身一旦宣布解散玄黄教,其中有不少人因失去领导,重又为恶,因此老身和各大门派掌门再三研究,玄黄教依照原定日期,举行开坛典札,并由天台苍松子道长门下龙步青担任教主,老身门下姬如玉为副,共同掌理教务,摈恶向善,替社会做些有益之事,藉以减少为非作歹之人,江湖上就好化暴戾为祥和,诸位如不愿受玄黄教约束,老身决不勉强。” 她说到这里,各大门派,和台下全都响起一片掌声。数千玄黄教徒异口同声的道:“我们愿意接受教规约束,重新做人。” 九**人含笑点头,一面道:“龙步青,姬如玉,接过玄黄教旗印。” 两人立即肃身走到台前,恭恭敬敬从九**人手上接过旗印。台上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掌声。接着各大门派掌门和在场宾客,纷纷向两人道贺。 南箕北斗原由许天君邀约而来,眼看玄黄教典礼已成,便哈哈一笑,破空飞去。 琼宫夫人一手拉着莲儿,一手拉着琼宫公主笑道:“你们都随娘回雪山去吧!” 莲儿望望西门追雪道:“娘,爹,师傅老伯伯要我和玉哥哥,先回莲花岛去呢。” 琼宫夫人满脸慈笑,瞧着这一对情人,点点头道:“也好,你们去瞧瞧师傅,再回山好了。”一面回头朝琼宫公主道:“那么你随娘回去吧!” 琼宫公主忽然跪到地上,道:“孩儿目前身为天地教主,也要替江湖伸张正义,替社会人群,多做有益之事,孩儿暂时也不想回雪山了。” 琼宫夫人听得一怔,还想再说,琼宫主人微笑颔首道:“雪儿说得不错!年青人,该替社会多出点力,天地教确实也需要她领导,咱们还是先走吧!” 两头白鹤,载着琼宫主人和琼宫夫人,冉冉飞起…… 这是一张红底黑字的请柬! 金华北山双龙堡,即将在三月初三举行落成大典。 江湖上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和黑白两道许多成名人物,全都接到了这份请柬。 平静已久的江湖,这张请柬,好似投入水面的石子,引起了一阵轻微波澜。 近日来江湖上的人,只要一见上面,无不以双龙堡的落成大典,作为谈话题材,“双龙堡”这三个字,立即传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大家都为江湖上即将出现的新兴势力,而聚谈纷坛。 尤其在请柬上具名的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江湖上从来也没人听见过有这两号人物。 即使是几十年的老江湖,对武林中人,熟得如数家珍,也被这张请柬,弄得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云。 难道双龙堡这两位“人物”,当真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吗? 大家心中,谁都会有这样一个疑问,于是愈显得双龙堡透着神秘! 不管大家对双龙堡如何怀疑,不管双龙堡这两位正副堡主,是否名不见经传?但他们却已在短短时间之内,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真是“一柬成名天下知”! 金华北山,道家夙有“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之称.山上有双龙、水壶、朝真三大岩洞名闻遐迩。 但北山之麓,目前已围了一道高约寻丈的清水砖墙,山麓正面,门楼巍峨,矗然而立,门额上赫然是“双龙堡”三个金字,门口蹲着一对高大的石狮子,还雁翅般站了八个劲装劲札的彪形大汉,雄纠纠,气昂昂,显出十分威武,不知道的人,还把它当作阀阅侯门呢! 这是三月初三,从早至午,陆续进入堡去的人,包括老少男女,僧道尼俗,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第343章 肃静 堡门外边,围着许多闻风赶来的人,但大家全被摒诸门外。因为双龙堡事前发了请柬,大家全都凭柬人堡,没有请柬的人,只好站在门外,瞧瞧热闹。 堡门之内,是一条石砌的两道,两边松柏参天,古木阴森,走完甬道拾级而登进入二门。 迎面是一座宽敞的大厅,此时挂灯结彩,高朋满座。 除了正中一席,披着红毯,是正副堡主的席位,还空着之外,左右十席,全已坐满了人! 五大门派,除了华山半边老尼,亲自出席而外,其余四派,虽非掌门人亲来,但参与之人,也极够份量。 少林寺来的是罗汉堂住持明心大师、武当派是青峰真人、峨嵋派是抱经子、点苍派是灵鹫老人得意弟子流云剑客沐苍澜。 其余像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阳洛、名震北五省的黑道巨魁通天教主郝寿臣、擒龙手怪乞公孙忌、神偷万里飘、邱山鬼叟门下的鬼眼邱林,全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当然还有许多黑白两道的人物,济侪一堂,真可算得武林中的一场罕见的盛会! 时间已经由辰时快要接近午时了,来宾也已陆续到齐,但身为主人双龙堡正副堡主,还迄未露面,大厅上只有八个职司迎宾的门下弟子,周旋在宾客之间。 别看他们只不过三十出头,四十不到,但每个人全都步履沉稳,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武功全都不弱! 强将手下无弱兵,只要瞧瞧这些执事人等,已有如此身手,主人已然不问也可想而知了! 筵席业已摆开,美酒佳肴,海陆杂陈,说得上极为丰盛,但大家却因主人始终不曾出现,渐渐感到不耐。 不过客人碍着身份,不便叫嚣,始而互相交谈,窃窃私语,音声渐渐也就大了起来。不少江湖豪侠,已在大声发问:“双龙堡懂不懂江湖规矩……” “主人始终不见,难道这算是待客之道?” 几个人一齐大叫出声,而且喝问之声,又彼此不同,声音有尖有粗,有高有低,一人出声群起响应,大厅上立即乱轰轰的嘈杂起来! “哈哈……” 大厅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大笑,听笑声只是随口而出,并不太响,但整座大厅的叫嚣之声,却被这声大笑,硬行压下! 大家心头一怔,不约而同的回头瞧去,只见屏风后面,转出一个年约五句,身着黑袍的老者。 此人生得脸型奇长,双颧高耸,右目已瞎,左眼暴突,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颔下留着一部苍髯,面带谲笑,大踏步走了出来,瞧他这份生相,一望而知,就是双龙堡的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了! 但在场群豪,有不少都在江湖上享誉多年,见多识广之人,一眼瞧到此人,大家不期心头一震,各人心中暗暗叫了声原来是他。 他,不是二十年前横行大江南北,江湖侧目的毒龙佟成还有谁来? 当年的毒龙佟成,武功谲异,行事又心黑手辣,黑白两道莫不恨之入骨,但他却在那时,突然失去踪影,江湖上纷纷猜测他可能已死在仇家之手。 不想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却以双龙堡副堡主的身份出现,而且又改名佟天禄,无怪大家谁也想不起来,不过瞧他右眼已瞎,分明二十年前,遇上厉害人物,才销声匿迹,退出江湖的。 这魔头向来眼高于顶,两次出山,居然屈居人下,那么这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不知又是何等人物?大家心头自然要暗暗嘀咕。 只见独眼乌龙佟天禄,抱拳向四周环拱,随即朗声笑道:“诸位武林硕彦,宠临敝堡,兄弟有失远迎,反劳久候,实感歉疚! 说话之间,他走近中央主席,往中一站,八个职司迎宾的中年汉子,立即一齐趋到他两侧恭身肃立。 佟天禄微微一顿,又道:“敝堡落成大典,原定辰时由敝堡堡主亲自主持,并请诸位先进莅临观礼,但因敝堡主启关日期,由昨夜子时,改为本日正午,是以落成大典,临时由兄弟主持,并且改在双龙洞举行,地方简劣,不敢劳动诸位大驾,简慢之处,兄弟敬此致歉,目前距敝堡主启关还有半个时辰,敝堡略备水酒粗肴,还望诸位随意饮用,兄弟代表敝堡主,先敬诸位三杯!” 话声一落,早有侍立身侧的门下,取过酒壶,斟了三觥,他举觥向大家遥遥拱手,便一饮而尽。 四周群豪响起一片掌声! “哈哈,闻名不如见面,我当双龙堡的副堡主是谁?原来却是佟成佟老哥,二十年不见,不但丰彩如昔,而且还当上了副堡主来,可喜可贺!” 此人声若洪钟,震得大厅上回声嗡嗡,全场都不禁转头望去。原来发话之人衣衫槛楼,须发如虬,正是大名鼎鼎的丐帮长老擒龙手怪乞公孙忌! 尤其他这一声“佟成佟老哥”,叫得大家蓦的一怔! 当然,方才认出独眼乌龙佟天禄就是当年毒龙佟成的人,为数不多,但毒龙佟成之名,大家都有个耳闻,给他这么一嚷,不由全都心弦猛震! 独眼乌龙佟天禄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即堆上笑容,向怪乞公孙忌拱手道:“公孙老哥眼力不错,二十年不见,居然还认得出兄弟,昔年残号,兄弟不用久矣!” 说完又干笑了两声,举杯道:“水酒粗肴,不成敬意,诸位请略进饮食,等敝堡主启关之后,还要向诸位彦硕,有事奉商。” 大家不知双龙堡广发请柬,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堡主既然还有半个时辰,方可启关,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喝起来。 酒醉饭饱,下人们撤去残席,又替大家砌上香茗,正中一席,也换了一张方形案桌,依然铺好毛毯。 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退到案后右侧一把交椅上落坐,八名执事弟子,却雁翅般站到他身后,敢情静候堡主位临。 华山派半边老尼,年逾七旬,却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半天来,早已忍耐不住,此时眼看对方这番排场,心头更是生气,冷笑一声,道; “想不到区区双龙堡,排场倒是十足,老尼没有时间恭候主人,云儿,随为师走!” 她话声才落,她身边站起一个十六七岁身穿葱绿劲装的苗条少女,应了一声,立即挽着老尼站起身来。 要知华山派的半边老尼,辈份极高,五大门派出席之人,莫不以她的马首是瞻、此时半边老尼这一站起,果然少林明心大师,相继起立,合十道:“阿弥陀佛,前辈既然要走,贫僧等自当一致告退。” 同时,武当青峰真人、峨嵋抱经子、点苍流云剑客,也纷纷站起。 不!全厅豪客给半边老尼这么一说,倒有半数站了起来; 这可把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瞧得大急,慌忙抱拳叫道:“诸位务请宽座!” 一面却向半边老尼陪笑道:“老师太德隆望重,敝堡简慢之处,务请大量海涵,敝堡主启关在即,实有要事奉恳,既蒙老师太赏光莅临,还望宽座片刻。” 说着又连连向明心大师、青峰真人等人不迭拱手。 半边老尼寒着脸色,问道:“贵堡究有何事,副堡主何妨明说……” 话声未落,只听大厅后面,传出一阵云板之声。 独眼乌龙佟天禄面露谲笑,道:“好了,敝堡主业已启关,即将和诸位相见,老师太还请宽坐片刻,便知端的。” 他匆匆说完,立即回到原来位置,恭身而立,他身后八个中年汉子,也垂手肃立,神态显得十分谨肃! 半边老尼轻嘿一声,依然坐了下来。 当然大家瞧到二十年前已名震江湖不可一世的独眼乌龙佟成,会对这位堡主,如此诚惶诚敬的模样,即使要走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步来,要瞧瞧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到底是一位什么人物? 这一瞬工夫,大厅上居然肃静得没有半点声音,百十道目光。一齐投到屏风出口之处! 屏风后面,渐渐传来一阵碎杂而轻微的环佩之声! 紧接着走出四个一身白衣,长裙曳地,腰挂短剑的少女。这四个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眉目娟秀,此时目不斜视,缓步而行,前面两个。一个手上捧着一柄古色斑烂,长约四尺的长剑,另一个手上却捧着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 她们身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着天蓝长袍,脸如淡金,生得方面大耳,鹰鼻鹞眼,胸垂花白长髯,年约五旬以上的老者。 他,当然正是双龙堡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了! 他这一出场,不由瞧得厅上群豪,全都怔住了! 因为所有在场的人,虽不能说江湖上黑白两道的高手,完全到齐,但至少各门各派武林知名人士,也到了半数以上,其中自然不乏见多识广的人,但大家瞧到这位气宇不凡的双龙堡主,竟然谁也没有见过,就是这般生相的人,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这当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第344章 行家 但在行家眼里,可以观察得到的。是这位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那一张异乎寻常的脸色,从皮肤之间,隐隐泛出淡金色彩。 尤其他两道目光,开阖之间,也隐射淡金光芒,可能是某一种独特功夫,已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只是谁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功夫? 大家这一阵的打量,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已向厅上群豪,含笑为礼,缓缓走到中间那张长案中央,立停身子,手捧木盒的少女,恭恭敬敬把木盒放到案上,四个白衣少女分两旁侍立。 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率同八个汉子,一齐躬身参见。 然后。佟天禄也走上长案,立在堡主右侧,八名汉子。却站到四个白衣少女的下首,分两侧立定。 九爪神龙阎伯修缓缓抬起目光,向厅上群豪环视一转,淡金脸上飞起一丝微笑,徐声说道:“兄弟阎伯修,数十年来,极少和武林朋友交往,这次敝堡落成,和佟副堡主具名邀请诸位聚会北山,承蒙诸位不弃,跋涉千里,莅临敝堡,兄弟感到无上荣责!”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厅上群豪,有不少人,已经鼓起掌来! 九爪神龙阎伯修目光扫过,颔首微笑,意似向鼓掌的人致谢,然后又遭:“敝堡草伊创始,门下弟子行走江湖,难免不和诸位见面,在场诸位,不是各门各派的彦硕,便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知名之士,今后务请多多关照……” 大厅上又报了一阵掌声,显然这阵掌声,比方才人数要多,那是因为双龙堡主排场虽大,但口气却极为谦逊,大家自然鼓起掌来。 但只有以华山半边老尼为首的五大门派,依然默默而坐。 九爪神龙阎伯修等掌声一落,回头道:“佟副堡主,你替他们引见一下!” 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领命之后,大声喝道:“双龙堡门下四娇八杰,还不向在场的诸位前辈见礼?” 站在两侧的四个白衣少女。和八个中年汉子,果然“唷”了一声,一齐向厅上群豪,恭恭敬敬地鞠躬为礼。 九爪神龙继续说道:“敝堡此次宣告成立,多蒙江湖同道支持,隆情尤为可感,不过敝堡还有一件小事,奉读诸位,要请诸位一秉爱护初衷,赐予支持,兄弟自当永感不忘!” 说到这里,回头向佟天禄含笑道:“佟副堡主,你来向在场诸位,宣布一下罢!” 厅上群豪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双龙堡广发请柬,邀约武林同道,想来就是为了此事。不过听他口气,要大家赐予支持,那不外此后双龙堡在江湖上遇到棘手之事,希望大家顾全江湖道义,予以协助,是以大家也并不在意。 只见独眼乌龙佟天禄应了声“是”,双手从案上那只长方小木盒中取出一面八寸来长的三角小旗,旗面黑底黄,上绣一条九爪金龙。他面向群豪,神色一正,高声说道:“兄弟奉堡主之命,向诸位报告,这面‘神龙令’乃是代表敝堡主的信物,令出如山,见令如见堡主。” 大家听他语气不善,不再有人鼓掌。 佟天禄目光一转,谲笑道:“是以今后敝堡‘神龙令’所到之处,在场诸位,如能赐予协助,敝堡自然无限感激,但如有为难之处,也望诸位能洁身退出,免伤和气……” 他此言一出,厅上群豪,莫不脸色大变! “哈哈,双龙堡主好大的口气?” 擒龙手怪乞公孙忌,发出洪钟般大笑,震得整座大厅嗡嗡不绝! 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也作色道:“佟老哥此话,是说贵堡想凭小小的一面布旗,征服武林,横行江湖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阴笑道:“两位老哥不可误会,兄弟只是希望大家和敝堡保持友谊,毋伤和气……” 擒龙手怪乞公孙忌大笑道; “要是见到贵堡旗令,不洁身退出呢?” 佟天禄依然脸露笑意,答道:“见令不退,即是和本堡为敌。” 通天教主郝寿臣道:“为敌又如何呢?” 独眼乌龙佟天禄突然目**光,诡笑道:“和双龙堡为敌者死!” “住口!” “砰!”端坐左首上席的半边老尼,随手一拍,把身边一张方桌,击成粉碎,喝道:“佟成,你们双龙堡有些什么惊人艺技,敢在武林同道面前,如此狂妄?” 九爪神龙阎伯修卓然而立,神色自若,不以为意。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只干笑了两声,阴恻恻的道:“老师太歇怒,兄弟话还没说完!” 半边老尼愤然道:“你说!” 独眼鸟尤佟天禄阴笑道:“今日在座诸位,都是一代高人,对敝堡所开条件,自然认为太过狂妄,未易接纳;但敝堡崛起江湖,创立伊始,也不容违抗。敝堡主有鉴于此,愿以本身无上玄功,敬领在座高人。每人一招,在这一招中,不拘拳掌兵刃,诸位不仅可以各出绝招,尽量施为,而且全体联手合击,亦无不可,敝堡主决不封架还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敝堡主伤在诸位手下?当然双龙堡这三个字,立即当着诸位取销,江湖上从此就没有敝堡主九爪神龙和兄弟独眼乌龙这两号人物,但设若敝堡主侥幸接下诸位一招,敝堡也没有什么过份要求,只要诸位承认敝堡‘神龙令’所到之处,洁身自退,不和敝堡为敌。” 厅上群豪,听佟天禄如此说,心头不期一怔。 试想在场之人,那一个不是身怀独到武功,拳掌剑术,各有精擅?双龙堡主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不对不解之下,任由众人一击。但此话却分明出于佟天禄之口,丝毫没有错! 要知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真能在这许多人全力一击之下,安然无恙,那么此人武学,当真旷世无俦,天下武林,莫之能御!别说他“神龙令”所到之处,叫人退避三舍,就是生杀手夺,也并不为过! 尤其他那隐泛淡金的脸色,分明练有一种特别工夫,大家正在惊疑参半之际! 华山半边老尼,嘿然冷笑道:“阎堡主金气内涵,武功人化,老尼自然信得,佟朋友既然划下道来,老尼不自量力,倒要率先一试,不过,老尼也不想占堡主的便宜,双方就以一招为限,老尼输了,华山一派,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半边老尼这一挺身而出,在场群豪,自然巴不得先瞧瞧究竟,全场立时鼓起一片掌声! 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微微一笑,飘然走下长案,在大厅正中一站,拱手道:“老师太吩咐,兄弟自当遵命,不过双龙堡言出如山,决不更改,老师太尽管施为好了!” 半边老尼在五大门派中,一向是出名难缠的人物,生平嫉恶如仇,江湖上人遇上她,谁不肃然起敬?如今双龙堡主,大敌当前,居然若无其事,丝毫没把对方瞧在眼里! 半边老尼那还忍得,冷冷的道:“那也一样,只要阎堡主接得下老尼一掌,老尼立时认输!” 说话之间,颤巍的站起身子从厅中走去,一面喝道:“堡主留神!” 双方相距还有两丈来远,她喝声才落,一只干瘪右掌,业已对准双龙堡主遥遥劈去! 要知半边老尼,年逾古稀,武功修为,已在一甲子之上,尤其华山派向以“无风劈空掌”名闻江湖。 这一招“独劈华岳”乃是华山独门绝学,其他门派,固然也一样有“独劈华山”的招法,但都是从华山派模仿而来,威力自然相去甚远。 别看半边老尼这一掌轻描淡写,丝毫不见凌历威势,但内力之强,少说也在千斤以上,即使山石,被劈上了,也会击成粉碎! 厅上群豪,可说全是行家,自然深知厉害,不禁立时紧张起来! 这真是眨眼之间的事,半边老尼一掌遥遥劈出,大家只见九爪神龙阎伯修淡金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 双方既然没有强烈掌风,也没有丝毫声响! 但半边老尼却闷哼一声,身子连续后退,满头白发,同时飘飞,生似被人重重击了一掌,大有血气翻腾,勉强压制的现象! “云儿,咱们走!” 她头也不回的扶着青衣少女,颤巍巍往厅外就走! 这一下当真把所有在场的人,一齐震住,凭华山半边老尼的身手,一招“独劈华岳”,不但没有把人家劈伤,自己反被震伤内腑,负创而去,双龙堡主这身武学,那还得了? “阿弥陀佛,堡主神功盖世,贫衲不知自量,也想叨教一招!” 发话之人,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明心大师!他一手握着一支精钢禅杖,一手持了一串念珠,缓缓排众而出。 九爪神龙阎伯修拱手道:“大师好说少林绝技兄弟闻名已久,只是今日莅临同道,为数不下百十,兄弟之意,与其个别出手,不如请大家同上,反正以一招为限,输赢立判,岂非较为干脆?” 第345章 狼藉 明心大师微微一怔,还没开口,那边擒龙手怪乞公孙忌,早已呵呵大笑道:“堡主快人快语,公孙忌无限心折,既然堡主如此说法,大师也毋须客气,不过依老叫化之意,咱们在场之人,为数不下百人,倒不如由大家公推几位代表出场,既符堡主请大家齐上之意,也免得大家齐上,施展不开手脚,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他不愧老谋深算,明知在场众人,如果个别出手,半边神尼就是一个例子,倒不如联手合击,还有几分希望。他此话一出,果然立时是大家同意,纷纷鼓掌赞成。 怪乞公孙忌呵呵笑道:“既然诸位同意老叫化的提议,就请推举出场代表! 群豪之中,立即有人叫着:“擒龙手公孙忌!” 怪乞公孙忌浓眉微皱,摆了一摆虬髯,笑道:“老叫化只有打狗捉蛇的本领,怎好拿得出来?既蒙大家推举,就算老叫化一份,也好!” 说着应声走出,站到大厅中间。 接着又有人喊道; “少林寺明心大师!” “一掌震乾坤欧阳老师傅!” “武当青峰道长!” “通天教主郝老师傅!” 明心大师、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青峰真人、通天教主郝寿臣,一个个应声走出。 怪乞公孙忌向四人点了点头,一面问道:“还有那一位?” 人群中又有人喊了声:“峨嵋抱经子道长。” 抱经子相继站出。 怪乞大环眼一扫,又道:“不知诸位还要推选那一位?” 大厅上已没有再出声提名,当然眼前六人,可说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假如这六个人联手合击的一招,还不能奏功的话,那么所有在场的人,即使一齐出手,也是白饶了! 六人相继出场之后,大家又鼓起一阵掌声。 这当地忽然从人丛中闪出一人来,拱手说道:“兄弟不才,愿随诸位高人之后,出手一试!” 大家回头望去,只见此人年约四句,生得一头黄发,面色惨白,正是邙山鬼叟的得意弟子鬼眼邱林! 邱山鬼叟和茅山毒指、阴山仙子,江湖上人有三山之称,只要听到这三个名字,莫不谈虎色变。 邱山鬼叟门下的鬼眼邱林自动参加,在场之人,自然欢迎。 不论这一招输赢如何,多拉上一个邙山鬼叟,就够双龙堡主麻烦,于是大家又为鬼眼邱林鼓掌。 此时少林明心大师已把手中精钢禅杖,递给身后弟子,他总究自持身份,这一招已经有七个人联手,不愿再使重兵器。 武当青峰真人呛的一声撤下长剑,向双龙堡主稽首道:“无量寿佛,堡主如不介意,贫道想在剑上叨教。” 九爪神龙阎伯修气宇轩昂,微微笑道:“方才佟副堡主,已代表兄弟,向诸位宣布,拳掌兵刃,悉听诸位自便,道长只管使剑! 峨嵋抱经子也从肩上撤下长剑,稽首道:“贫道也在剑上叨教了!” 这两位剑术大家,长剑出鞘,大厅上气氛登时显得紧张,谁也不敢相信,双龙堡主能接得下七个人各展绝学的联手一招! 但场中七人,因有华山半边老尼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丝毫大意,何况这一击,还关系整个江湖与双龙堡孤注之掷! 擒龙手公孙忌、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通天教主郝寿臣、鬼眼邱林等人,在这一瞬之间,也各自散开,凝神而立! 双龙堡副堡主独眼龙佟天禄依然神色自若,脸含阴笑,但双龙堡门下的四娇八杰,却流露出紧张之色。 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也不似方才大意,立在七人当中,双手向上一抖,衣袖下落露出一双手臂,大家瞧到他右手拇指,宛如刀削,只剩下四个指头,难怪他自号“九爪神龙”! 就在这一瞬工夫,只见他双臂伸屈之间,左臂突然色转青紫,右臂却白如石粉,瞧来分外刺目! 大家谁也识不透他一双手臂,何以会忽然变成一青一白,究竟是什么邪门功夫? 擒龙手怪乞公孙忌,忍不住大声问道:“堡主可曾准备好了?” 九爪神龙阎伯修,方才这一手,似乎是有意炫弄,闻言双手一挥,迅速把衣袖盖上,微微笑道:“诸位只管请发招就是!” “阿弥陀佛,老衲有僭!” 少林明心大师正面相对,单掌一立,便向九爪神龙前胸按去! 这是七人联手,只有一招,大家当然同时发动! 武当青峰真人一声:“无量寿佛!” 剑尖一振,“太极两议”划出两圈精虹。峨嵋抱经子的“乱披风”剑法的“万柳飘丝”,也同时洒出! 不!怪乞公孙忌、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通天教主郝寿臣、鬼眼邱林,莫不在这刹那之间,开声吐气,同时发动! 虽然七个人每人只是发出一招,但这一招乃是每人拳掌剑招中的精英所在,一招出手,当真掌风如山,剑光如电,迅猛凌厉,使人目不暇接! 百十道目光,一时全都集中在九爪神龙阎伯修身上,大家都要瞧瞧他到底如何消解这七位武林顶尖高手的联手一声? 但情形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大家正当屏息凝神,目不稍眨之际,剑影掌风已如电光石火,一触即没,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只听惨叫、闷哼,和两声呛呛轻震,同时响起,几条人影,倏然分开! 声音入耳,直听得全厅之人,莫不心头大震,急急举目瞧去! 站在双龙堡主正面的少林高僧明心大师,灰袖飘动,连连后退! 武当青峰真人、峨嵋抱经子,长剑全折,此时怔在当场,呆若木鸡!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通天教主郝寿臣,敢情全被震得血气翻腾,正在闭目运气! 擒龙手怪乞公孙忌,右臂已断,痛得脸如白纸!最惨的该是郊山鬼叟门下的鬼眼邱林了,他被震出两丈开外此时全身蜷曲,色呈乌黑,业已气绝倒地多时! 这真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凭七个人的武功造诣,居然会在人家毫不还手之下,死伤狼籍? 大厅上百十来个平日纵横江湖的武林高手,此时莫不震骇得脸如土色! 这双龙堡主究竟练的是什么武功? “哈哈!” 大厅上突然爆起一阵充满愤怒,而又声若洪钟的粗犷大笑,擒龙千公孙忌,须发戟张,眼若银铃,精光四射,盯双龙堡主厉喝道:“公孙忌纵横江湖数十年,不想栽在你双龙堡主手下,阎朋友大概为了老叫化‘擒龙手’这个贱号,触犯你九爪神龙的忌讳,才下此毒手?哈哈,老叫化技不如人,死而何怨……” 大笑声中,左掌蓦地往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群豪睹状大惊,要待抢救,已是不及,只听“扑”的一声,脑浆进出,公孙忌一个高大身子,往后倒去! 双龙堡主浓眉微微一皱,瞧了地上两具尸体一眼,抬头说道:“公孙大侠自绝身故,兄弟至表遗憾!至于这姓邱的,仗着邙山鬼一点歹毒伎俩,妄图暗算,只能算是自食其果,于人无尤!” 说到这里,两道淡金目光,积威熠熠,徐徐扫过群豪,双拳微抱,冷冷的道:“这一场兄弟侥幸获胜,今后还望诸位,谨守诺言……” 他“言”字堪堪出口,陡然右手抱袖一挥,身子往后退出半步,沉声喝道:“何方高人,向兄弟暗施偷袭?” 厅上诸人。全都惊然一怔,双龙堡主先前硬接华山半边老尼劈空一拳,后来连接住七位武林顶尖高手联手一招,并没见他后退半步,这会连人影都不见半个,却居然逼得他也向后退让起来,这又是谁?大家心头一阵惊疑,不约而同的纷纷抬目向厅外搜索。 但就在双龙堡主喝声甫落,从远处飘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九爪神龙,果然名下无虚,普天之下,能接得住山人一指的人,已不多见!” 双龙堡主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左手袖角,赫然印着一个焦黑指洞,不禁淡金脸上微微变色,接着纵声狂笑道:“兄弟久闻三山之名,原来茅山毒指,也不过尔尔!” 盘溪桥,只是括苍山脉边上的一个小小山村,二三十家人家,大都靠着山上出产维持生活,地方虽然贫瘠,但山中人勤俭惯了,也并不觉得清苦。 柏树叶由绿而黄,由黄而红,节序已经是深秋了。 霜叶红于二月花,这虽然并不是枫叶,但鲜艳悦目,并不亚于红枫,而枝头还结着累累柏子,白得可爱!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夕阳渐渐下山,一缕缕的炊烟,早已在山风中消散,天色微现昏茫,山居人家,日人而息,为了节省油灯,这时候,一家老小,差不多早已吃饱晚饭,准备上床了。 但村子北面沿路口的一座小山岗上,却有一个中年妇人,一手扶着松树,在苍茫夜色中,忍着刺骨寒风,还不肯回去。 她似乎在等着什么?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在这里站上许久,无间寒暑,也无间风雨,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要挣扎着活下去,就不能没有希望,虽然她已经等待了二十个年头! 第346章 屠龙 “娘!”一个清越而还带有童音的喊声,划破沉寂,黑暗中正有一条黑影,矫捷地奔上山坡,说道:“娘,你身体不好,快回家休息吧,饭都凉了呢!” 中年妇人苍白的脸上,绽出丝笑意,缓缓回过头来,方待开口,突然被利剪似的西风,哽咽住喉咙,引起一阵呛咳,右手紧按胸口,身躯摇摇欲倒。 奔上山坡来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粗布衣衫的少年,此时慌慌张张的一把扶住中年妇人,急急的道:“娘!你老人家怎么啦?这里山风又大,你……病没有好,不用等啦,让孩儿扶你回家去吧!” 中年妇人咳了一阵,喘息着:“孩子,娘……娘……不要紧,唉,又是一天了,你……爹……” 话声没完,又是一阵咳呛。 少年挽扶着娘,发觉娘的身子,在不住颤动,平日慈祥的脸上,此时也苍白得可怕!心中大急,惶恐的道:“娘,我们快回去吧!” 中年妇人叹息着点了点头,少年不敢多说,挽扶着她,缓缓走下山坡,走进山下一问破陋的茅屋。一灯如豆,室内显得十分幽暗,少年把娘扶到床上,然后拉过一条破棉絮,给娘围到胸口,回身剔亮油盏,倒了一碗热茶,轻声说道:“娘,你先喝一口热茶。” 中年妇人颤巍巍的伸出枯手,接住茶碗,脸上飞起一丝安慰的笑容,道:“孩子,娘不要紧,你肚子该饿了,快吃饭吧。” 少年道:“孩儿还不饿,待会,和娘一起吃好了。” 中年妇人微微喘息,道:“娘这时候还不想吃,乖孩子,你快先吃吧,别饿坏了身子,你吃好了,娘还有活和你说。” 少年疑惑的道:“娘,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是一样?” 中年妇人“唉”了一声,道:“乖孩子,你听娘的话,别把饭冷了,今晚,娘要告诉你有关你爹的事……” 少年眼睛一亮兴奋的道:“娘,孩儿不知间过你多少次了,娘始终不肯告诉孩儿,说孩儿年纪还小,今晚……啊,娘你哭了……” 他蓦地瞧到娘的眼珠中业已包满了泪水,只差还没滚下来,心头不由一阵难过,忙道:“娘,你老人家身体要紧,别想爹了,孩儿……孩儿恨他……”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道:“不,玉麟,你不能这样说,你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孩子,你吃饱了,娘要告诉你……” 西门追雪不敢违拗,胡乱吃了两大碗饭,抹抹味巴,然后笑道:“娘,你明天再说吧,孩儿替你捶背,待会,吃了饭,也可以安睡了。” 中年妇人经过一阵休息,脸色好转了些,慈笑道:“不,我还不累,娘迟早总要告诉你的,趁娘这时候还好,说出来了,也好让你知道来历。” 她缓缓啜了一口热茶,问道:“玉麟,娘教你的‘霹雳三剑’,你练熟了吗?” 西门追雪胸脯挺了一挺,笑道:“娘,你老人家怎地忘了,三个月前孩儿就练熟了。” 中年妇人微笑道:“傻孩子,武林中人,毕生心血,都耗在剑上,你练了三个月,那里谈得上火候?你要知道你爹就凭这三招剑法,在江湖上博得‘屠龙剑客’的美号!” “屠龙剑客。” 西门追雪俊目放光,脸上露出一片羡慕之色,抬头道:“娘,爹原来叫屠龙剑客,这名字真响亮极了,哦,娘,什么叫做江湖上?” 中年妇人吁了口气,道:“江湖上,就是许多有武功的人,在外面跑的通称,你现在还小,说也说不清楚,你别多问,听娘讲下去。你爹叫毕绍德,和还有一个叫段成弼的,都是外祖父的徒弟,段成弼是师兄,你爹是师弟。你外祖父姓宗名皓,在四十年前,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大家都称他括苍异叟,娘,就是他老人家的唯一女儿。” 西门追雪突然笑道:“娘,我知道了,孩儿学的‘括苍剑诀’,就是外公传下来的。” 中年妇人又咳了几声,续道:“你外祖父膝下无儿,把他们两人,都当作自己儿子一般,娘和两个师兄也像一家人似的没有什么避忌,不是到山上练习轻功,便是抡拳踢腿,从早到晚,差不多都在一起。他们两师兄弟原极友爱,段成粥年纪稍大,生得性如烈火,你爹却较为温文沉静。娘对他们都像兄长一般,因为你爹性情温和,和娘比较合得来,但大师兄对我也很好,从没在我面前,发过脾气。” 西门追雪渐渐听得出神,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只是瞧着娘苍白枯瘦的脸上,连霎也不霎一下。中年妇人积劳成疾,边说边咳,还是继续着道:“这样过了多年,大师兄已经艺成下山,不时在江湖走动,大家因他脾气暴躁,学的又是‘霹雳三剑’,就替他取了一个外号,叫霹雳剑客。” 西门追雪听得好不眉飞色舞,大师伯和爹,原来都是有名的剑客,自己将来也当上剑客,该是多么光彩。 中年妇人续道:“那年娘记得是二十二岁,你爹大我三岁,二十五岁,也艺成满师了。有一天,你外公悄悄问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实在告诉为父,两个师兄你到底喜欢谁?” 娘一个女孩儿家,那里肯说,你外公自言自语到“傻孩子,你就是不说爹也知道,绍德人品武功都是不错,只是……只是……双眉生得太浓,和他白哲温文的脸型,不太相称……” 娘当时听得十分奇怪,既然二师兄人品武功都好,眉毛浓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那时我羞得扭着身子,说了句:“不知道’,就急急跑开……” 说到这里,苍白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但眼中已包满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轻轻拭了一下,道:“娘到现在,才知道你外公当日就说你爹,眉毛浓重,原来指他一生魔劫重重之意。” 西门追雪忙道:“娘,你老人家别难过了,快说下去吧!” 中年妇人把捧着的茶碗,放到床前一张桌上,然后又道:“正巧那天大师兄段成弼也回来了,你外公就在晚餐的时候宣布,将娘许给你爹,择吉成婚。当时娘虽然害羞,但心中却是高兴,大师兄本来每次回来,都是有说有笑的讲着江湖上情形,这时,他脸色显得十分苍白,饭后就匆匆回房,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知道他已经不别而去、你外公只是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大师怕为什么要不别而去?”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道:“唉,十年来,大师兄也一直暗恋着娘,外公把娘许配给你爹,他本来就脾气暴躁,失望之下,就负气而去。” 西门追雪道:“后来呢?” 中年妇人喘息了下,道:“半个月后,我就和你爹结婚了,同时你外公也把一柄随身多年的屠龙剑传了你爹。” “屠龙剑?” 毕下麟听得好奇,爹叫屠龙剑客,原来用的兵器也叫屠龙剑! 中年妇人颤巍巍地伸出右手,道:“孩子,你扶娘起来。” 西门追雪吃惊的道:“娘,好好的躺着,起来作甚?” 中年妇人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娘要把剑取出来,给你瞧瞧,你爹离开了娘,也离开了这柄剑十二年了,练剑的人,应该剑不离身的……” 西门追雪又是一惊,好奇的道:“娘,你说的是‘屠龙剑’?” 中年妇人支撑着,由西门追雪扶到壁角放棉絮的破柜前,俯身摸索了半天,才从底下取出一个长形布袋,但这一用力,又呛得喘不过气来。” 西门追雪赶紧把她扶上床去。 中年妇人又道:“孩子,这……这……就是你外公……传给你爹的……屠龙剑……你你打开瞧瞧……” 西门追雪替轻垂着背,心中巴不得先瞧为快,这就依言褪去布囊,里面是一柄形状奇古,又宽又长的古剑,轻轻一按吞口,“呛”的一声,剑身自动出匣三寸,精芒闪动,龙吟不绝。不觉吓得一跳,右手再掣,吟声清越,整柄剑身,足足有四尺来长,精光闪耀,宛若一泓秋水,寒气森森,逼入肌肤! 西门追雪从小由乃母教他练武,只是用竹片削制的刀剑,近一年来,年纪稍大了点,娘把昔年防身的一柄育钢剑,交他使用,平日已经视如珍宝,这会瞧到屠龙剑,不由喜得心花倒翻,“娘,这剑真好!” 中年妇人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娘,等待了十二个年头,你爹……你爹还没回来,不想你已长成了,这剑由娘作主,从今天起,就……就传给了你,就是你……你爹回来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她边说,眼泪不自禁地又流了下来。 西门追雪小心翼翼地返剑入鞘,扑入娘怀里,兴奋得流泪道:“娘,你真好!” 中年妇人摩着爱子头顶,和蔼的道:“孩子,你听娘说下去!哈,娘方才说到那里了?” 第347章 领情 西门追雪道:“好,你方才说到外公把屠龙剑也传给了爹。” 中年妇人点点头,又道:“你爹结婚之后,就仗着这一柄屠龙剑行侠尚义,在江湖上博得屠龙剑客的美号,那时你爹时常想念大师兄,但匆匆二年,江湖上再也没有霹雳剑客段成弼的影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大家对霹雳剑客这四个字,也渐渐淡忘。这十年工夫,人事变迁,你外公也早归道山。到你四岁那年,就是十二年前了,一个初秋的傍晚,十年没有音讯的大师兄段成弼,突然上门,娘和你爹,自然喜出望外,那知大师兄说明来意,竟是约你爹比剑。”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紧张,急急问道:“娘,大师伯和爹比了没有?” 中年妇人摇摇头,脸色愈形忧黯,续道:“当时你爹和娘,再三劝说,段成弼说什么也非比不可。” 西门追雪愤然的道:“这人太没道理!” 中年妇人叹气道:“后来你爹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大师兄要你爹带了屠龙剑去,你爹不肯,说师兄弟印证武功,用不着带剑,这样就出门而去。” 西门追雪疑惑的道:“娘,你知道他们到那里去比剑呢?” 中年妇人面色苍白,凄然的道:“当时原说在这小山岗上,等他们走后,娘想想还是不放心,就给你加了一件外衣,抱着你赶去,你爹和大师兄都已不见了影子,从那时起,你爹就一直没有回来。” 西门追雪咬着下唇,懦懦的道:“娘,爹会不会伤在姓段的手里?” 中年妇人摇头道:“不会的,大师兄和你爹,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况你爹的剑法武功,决不在大师兄之下,他不会负伤,更不会死的。” 西门追雪仰头道:“娘,那么让孩儿去找好不?” 中年妇人失惊的道:“啊,孩子,你的年纪还小,那里知道江湖上的险恶,过几年再说吧,何况娘和你相依为命,你是娘的命根子!” 西门追雪忙道:“娘,孩儿只是说说罢了,哦,姓段的没有家?” 中年妇人道:“大师兄原是严州府人,原是富家子弟。” “严州府”,西门追雪暗暗记在心头,一面说道:“娘,你老人家好一些了吗?想不想吃饭?” 中年妇人摇摇头,又是一阵气喘,道:“娘不想吃,娘恐怕等不到你爹回来了,但总算把蹩在心头多年的话,都说出来了,孩子,你辛苦了一天,也该睡了。” 这天晚上,西门追雪再也睡不着觉,他想着一去十二年的爹,也同时想到那姓段的,为了他嫉炉,使娘含辛菇苦,等待了十二年。 照说自己年纪也大了,应该替娘分担忧虑,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天涯海角,把爹找回来。但是他想到娘体弱多病,自己如果一走,谁服伺她老人家呢?他耳边依稀响起娘的声音:“孩子,娘和你相依为命,你是娘的命恨子……” 不能走,自己决不能走! 但是自己难道眼睁睁地瞧着娘一天比一天赢弱了下去?夏雨秋风,依然让娘每日站到小山顶上去望穿秋水? 他越想越想不到出办法,也越不能入睡,甚至连身都不敢翻,因为娘一直在不停地咳呛,又怕惊动了她老人家。 天色黎明,西门追雪悄悄起来,瞧着安息了片刻的娘,黄蜡似的脸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这一晚,似乎比以往更惟悴了许多。 他心头感到十分沉重,山村里那有什么大夫,平常大家得了病,只是到山神庙里求些“灵丹”吃吃,那种香灰,如何吃得好病,穷入染了病,还不是只有认命? 西门追雪心中盘算着,这时候自己上山砍一担柴,还来得及赶上镇头,换了钱,就好替娘撮药回来。他不敢怠慢,连脸也来不及洗,替娘烧好一壶热茶,就带起斧头,急匆匆赶上山去。 这时候天色才亮了不多一会,早晨的雾气,靠靠蒙蒙地笼罩着山林,原野上铺着一片薄冰似的浓霜,山风吹来,使人远远感到寒意。 西门追雪口中呵着自气,运斧如飞,一会工夫,已砍了一担松柴,用绳捆好之后,立即挑上肩头,往山下奔去。 他从小就由娘教着家传的内功拳掌,尤其住在山中的人,整天在山上打转,轻功一道,可说得天独厚。此时为了要赶上镇去,更加尽力施为,虽然肩上挑着一担百来斤的松柴,还是纵掠如飞,十分快捷! 就在他飞掠下山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小娃儿,你停一停!”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不由蓦然停步,回头瞧去,只见离自己身后不远,站了一个长发披肩,身穿黑绿道袍,身形高大的老道。 此人生得凹眼突颧,额下留着一部山羊胡子,此时负手而立,两道冷电般眼神,目光炯炯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一惊,他立的地方,自己刚才掠过,那有什么人影,难道这人会飞?心中想着,一面忙道:“道长叫的可是小可?” 那怪道长厉笑道:“山人不叫你,难道这里有第二个人?”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忙道:“那么道长是问路?” 怪道长仰天发出刺耳怪笑道:“山人足迹遍天下,何用向你娃儿问路?” 西门追雪听他这一阵笑声,凄厉震耳,心头发毛,抬了抬肩头柴担,道:“那么不知道长叫住小可,有何吩咐?” 怪道人道:“你放下担子,山人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急道:“道长请原谅,小可还要赶上镇去,时间来不及了,道长有话请快说吧。” 怪道长炯炯目光,盯着西门追雪,道:“山人瞧你小小年纪,轻功不弱,你可有师傅?”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笑道:“小可没有师傅。” 怪道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突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点头道:“小娃儿,那么你可愿意拜在山人门下?” 西门追雪急道:“请道长原谅,小可母病在床,要等小可赶上集镇,卖去山柴,卖药医病,道长好意,小可心领。” 说完抱了抱拳,挑着柴担,急急往山径掠去! “站住!” 西门追雪只听怪道长在身后喝着,那知猛一抬头,怪道人不知何时,已经脸露狞恶,站在自己身前! 西门追雪那里见过凭快的身法,尤其怪道人生相狞恶,心头不禁微生怯意,脚下往后退出一步,着急地道:“道长,多多原谅,再迟,小可惜过市集,这担柴卖不出去了。” 怪道人脸上怒意一敛,点头道:“山人因你娃儿资质不错,才动收徒之念,你母有病,山人自可成全你的孝道。” 抱袖一展,一颗龙眼大小乌光发亮的药丸,往西门追雪缓缓飞来,一面又道:“这颗‘毒龙丸’,别说普通病症,就是临死之人,一经服下,也可立时起死回生,你拿去喂你母亲眼下,自可痊愈,这样总好拜山人为师了吧!” 西门追雪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因眼前这个怪道人,生相狞恶,自然瞧得出并非善类,而且强要收自己为徒,心中略一迟疑,这就放下柴担,双手捧着“毒龙丸”,送到怪道人面前,歉然的道:“道长好意,小可无法接受。” 怪道人怔得一怔,目**光,瞧着西门追雪奇道:“这又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道:“即使小可家母病体得愈,小可还要天涯海角,去找外出十二年的家父,也不能拜在道长门下。” 怪道人一阵桀桀怪笑,道:“山人的‘毒龙丸’,江湖上人连求都求不到,即使有人死在面前,也不会稍动山人恻隐之心,你这娃儿,居然还不领情?” 说到这里,慨然道。 “哈哈,山人言出如山,此丸既经出手,焉有收回之理,你娃儿就收下吧!” 西门追雪听他把“毒龙丸”说得如此灵验,而且这一阵工夫,自己手上果然隐隐闻到一阵异香,心中也渐渐相信,不由俊脸一红,感激的道:“道长厚赐,小可没齿不忘。” 说着就把药丸塞入怀中。 怪道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一直盯着西门追雪不住打量,一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这会渐渐觉得怪道人生相虽恶,对自己却是有恩,即忙答道:“小可叫西门追雪。” 怪道人唔了一声,又道:“你天涯海角要去找你外出十二年的爹?你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恭敬答道:“家父叫毕绍德。” 怪道人听得一怔,接着又厉笑道:“你是屠龙剑客毕绍德的儿子?” 西门追雪双目一亮,喜道:“道长,你认识家父?” 怪道人微微摇头,道:“山人听人说过,宗皓有这么一个女婿。” 说到这里,面上微露可惜之色,点头道:“山人杀人无数,但你这娃儿,倒着实对山人的胃口,唔!凭你这点年纪,要天涯海角去找寻父亲,江湖上岂是你娃儿去得的?” 第348章 灵奴 西门追雪不由激起豪情,胸情一挺,答道:“有志不怕年小,何况小可也略诸武功?” 怪道人听得振声狂笑道:“没有武功,天下去得,一有武功,寸步难行,哈哈,山人数十年来,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才,你娃儿总算福缘不浅,来,山人教你一招指法,行走江湖,保你受用无穷。” 西门追雪不能再推,只得躬身道:“道长赠药授艺之德,小可报答不尽。” 怪道人阴嘿道:“山人一时兴之所至,岂望报答?” 说着,右手一伸,从袍袖中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掌! 不!他五个指头,中间一只中指,却其黑如墨,乌光晶莹!西门追雪瞧得一怔,不由多看了一眼。 怪道人并不在意,冷冷的道:“娃儿,你看清了!” “了”字出口,手臂伸屈之间,中指隔空向四五丈外一块竖立着的山石点去! 西门追雪只听“嗤”的一声,那块山石,少说也有三四尺厚薄,被他这么遥远一点,宛似钻子钻过一般,竟然露出一个焦黑指孔,对穿过去! 这可把西门追雪惊得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怪道人瞧着西门追雪惊诧神色,得意地笑道:“小娃儿,你要练到山人这个地步,哈哈,少说也得化上三五十年苦功,山人教你的只是这招指法而已,你好好记着!” 说完,才把这招简单指法的发招出指,内劲外铄之道,详细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总究家学渊源,从小练武,而且人又聪明,此时用心谛听,自然一点便会。怪道人看他领悟得如此快法,也自惊诧不已,蓦地振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长笑。 西门追雪正在凝神揣摩,只觉耳鼓发震,那声长笑,业已远去,只剩下缭绕尾音,抬头一瞧,眼前这位生相狞恶的怪道人,早已去得无影无踪! 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忙纵目四顾,除了那块被指力洞穿的山石之外,空山寂寂,那里还有什么人迹? 西门追雪几疑自己遇上了神仙,不然,世间上那有这般飞行绝迹的人?他怔了一阵,又把怪道人所教的那招指法,练了几遍,直到自己认为已经记熟,才兴匆匆挑起柴担,放开脚步,往家中奔去。才到门口,便听到好一连串的咳呛声音,慌忙放下柴担,急不容缓的推门人内,掏出怀中的“毒龙丸”叫道:“娘,这药是一位道长送的,善治百病,你老人家快服下了,病就会好。” 西门追雪的娘宗氏,瞧着她爱子满脸喜容,手上拿着一颗龙眼大小乌黑有光的药丸,脸上微微一怔,接过毒龙丸怀疑的道:“孩子,你说这药是一位道长送的?” 西门追雪喜孜孜的点头,道:“娘,这道长真好,他起先要收孩儿做徒弟,孩儿说娘有病,他不但送了这颗药丸,还教了孩儿一招精妙的指法。” 他不待娘再问,就把方才遇到怪道人的情形,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 宗氏虽然是括苍异叟的女儿,武学渊源,但从没有在江湖上走动,闻言惊喜的道:“阿弥陀佛,孩子,你遇了前辈异人!这……这道长飞行绝迹,简直修到半仙地步,即使你外公在日,也望坐莫及,唉,这也是你孝感动天,才会有这般奇遇,孩子,你没问他道号?” 西门追雪摇摇头,宗氏又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不但送药,还传你武功,你连问也不问一声。” 说着又咳呛起来。 西门追雪替娘倒了一碗热茶,一面说道:“孩儿原也想问,只是这位道长走得实在太快了,孩儿连瞧也没瞧清,就走得无影无踪,娘,你快服药吧!” 宗氏颤巍巍接过水碗,然后把药丸纳入口中,正待咬碎,和水吞下!那知“毒龙丸”入口即化,只觉满口异香,顺津而下,立时有一股暖气,向四肢百骸流散,全身一轻,多年宿疾,立时好了大半,不由惊喜的道:“孩子,这药丸真灵,娘……娘的病已经好了!这道长简直是神仙!” 西门追雪怎会知道“毒龙丸”乃是武林中起死回生的至宝,自然想不到娘会好得这般快法,抬目一瞧,只见娘苍白的脸色,果然大为好转,不禁大喜过望,流泪道:“这位道长的大德,孩儿终生报答不尽!” 宗氏慈爱的点着头,笑道:“人家有道之士,那会望报。孩子,你只要记在心里就是!” 这一阵工夫,宗氏宿疾已除,只觉精神比平时还要旺盛;自然大为高兴,西门追雪趁机向娘说出自己心愿,要外出找父。 宗氏迟疑了半晌,毅然点头道:“娘当年原也想到江湖上探听你爹的消息,一来怕娘刚一出门,你爹就突然回来。二来也因你尚在稚龄,诸多不便,就因循下来,孩子,你有这番孝心,自然是好,何况神仙道长又传了你一招指法,娘想这位道长说你学会这招指法,就可以行走江湖,受用不尽,决不会有假、当年出生之初,你外公就说你骨格不凡,决非池中之物。娘也想通了,你已及丁年,到江湖上游历游历也好,只是你要把神仙道长教你的这招指法练熟了才去,而且无论有没有你爹的消息,都要定时间回来,免得娘挂念。” 西门追雪听娘一口答应,自己出门,心中更是高兴,连连应是。 一连几天,西门追雪专心一意,把怪道人传授的一招指法,练得十分熟练,就是自己从小所学的拳掌剑术,也反覆温习,宗氏更忙着替爱子缝制两套新衣,收拾着应用的东西。 西门追雪临行那天,母子两人免不了有一番依依不舍的叮嘱,不必细叙。 却说西门追雪背上包裹,和用布囊套着的屠龙剑,别过母亲,独自上路,他从盘溪桥出发,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大师伯段成弼的故乡——严州。 他听娘说过,这里离严州府约有两百多里,要取道永康、金华,到兰谷,乘坐民船,可以直达,如果走旱路,就得在兰谷渡江之后,绕道寿昌。 西门追雪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孩子,生长在穷乡僻壤的山地,从没出过远门,这回他离开母亲,单独上路,免不得有些紧张,是以才一走出盘溪桥,便有茫茫前途,天下何其辽阔之感。他洒开大步,沿着山径,走了个把时辰,前面高峰插云,山势巍峨,峰腰以上,白云缭绕。 这正是百里附近,无人不知的仙都山。 西门追雪每天上山砍柴,对这座高峰,早已熟悉不过,尤其古老相传,说仙都山上,住着神,但因为相距有五十里之遥,自己从没来过,这会打山下经过,不由驻足仰观,望着山腰上缭绕白云,微微出神! 正当此时,蓦听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乍听之下,声音带着童声,十分悦耳,好像是一个女孩口音似的。 西门追雪抬头望去,清脆声音,发自一棵松树之上,这棵松树,不下七八丈高,古千龙钟,宛如撑着巨伞,飘浮空际,翠叶吟风,阵阵松涛! 西门追雪目力极好,但仰视了良久,竟然找不出隐身树上的人迹,方自惊疑! “你是谁?” 那清脆声音,又在松顶一片浓密树叶中响起! 这会西门追雪听得十分清楚,再看树身三四丈以下,全无树干,说话之处,又是巨松最高的一个分枝所在,心中暗想:这人轻功,当真高明已极! 因为树身三四丈之下,根本就无处接脚,那片浓密树叶,离地少说也有七八丈高低,如果轻功稍差的人,就无法上去!他打量了一阵,便仰面喝道:“你是什么人?” 他喝声方出,那片浓密树叶中又传来清脆的声音道:“我叫灵奴,你是谁?你是谁……”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这声音好像不是出之人口!心中想着,不觉脱口问道:“你在那里?” “灵奴就在这里,你是谁?” 巨松浓枝密叶之间,突然飞起一只翠绿鹦鹉,双翅扑扑,箭一般往左侧一业树林中投去,口中发出尖脆的人声:“我叫灵奴,你是谁……” 西门追雪瞧得大喜,那肯舍得让他飞去?急忙喊道:“灵奴,灵奴……” 一面纵身蹿起,跟着往林中扑去,他身法也并不算慢,但那里赶得上飞鸟,纵入深林之后,这只可爱的鹦鹉,早已飞得不知去向。 西门追雪东转西瞧,找了一会,心中甚是懊丧,口里还不停地叫着:“灵奴!灵奴!” 这片松林,十分茂密,入林之时,一心想捉住这只会说话的鹦鹉,注意力集中头上。 此时入林渐深,除了从枝叶之间入依稀射下的天光,身子已陷在万木丛中,越走越迷糊,那里辨认得出来时方向? 他生长山中,自然知道这种森林,往往连绵百十里,稍一走岔,就要你跑上无数冤枉路,才能走得出来,心中一急,也不想再找鹦鹉,回身向来时方向走去。 第349章 女孩 这个主向,当然只是一种假定,他不管对不对,反正认定这一方向,笔直走去,总有尽头之处,这样差不多走了盏茶光景。 忽然听到头上掠过一阵“扑扑”之声,灵奴清脆的声音,又在林外响起“灵奴害怕,他是谁?他是谁?” 西门追雪听得大喜过望,急急喊道:“灵奴,灵奴,不要害怕……” 话音未静,人已接连几蹿,往灵奴发音之处冲去! 眼前天光大亮,他连身子还没站停,耳听有人喝了声:“小贼,还不站住?” 西门追雪定神一瞧,只见离自己前不远的一片山坡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紫衣,头梳双辫的女孩,看她们年龄,只不过十二三岁,两张苹果似的脸上,不但十分秀丽,而且长得一模一样!那只绿鹦鹉灵奴,就停在左边那个年龄略大的女孩臂上,剔着羽毛,一眼瞧到西门追雪,似有惊飞模样,口中叫道:“就是他,就是他,灵奴害怕。 大女孩连忙把灵奴抱到怀里,一面安慰的道:“灵奴别怕!” 年龄略小的一个满脸怒容,突然欺前一步,纤纤玉指,指着西门追雪鼻尖,叫道:“小贼,你敢在仙都山追着灵奴,贼胆倒是不小,你知道灵奴是谁养的?” 西门追雪原是一片童心,瞧着灵奴可爱,才紧追不舍,这时看到原来是人家饲养的,便想返身退走。那知绿衣小姑娘,身法奇快,连瞧也没瞧清,已一下欺到身前,指着自己鼻尖,语气难听,咄咄逼人,不由心中有气,剑眉一扬,答道:“小可路过山下,瞧着这只鸟儿可爱,捉着好玩,深山之中,长翅膀的鸟儿,可多得是,谁知道是你们养的,你怎好出口伤人?” 小姑娘一手叉腰,紧绷着脸,怒道:“小贼,你惊着我们灵奴,还敢强嘴。” 西门追雪被她一口一声小贼,叫得心头火发,也怒道:“这扁毛畜生,既是你们养的,就不该放它出来,你无缘无故出口伤人,难道从小没人教养?” 小女孩见他出言顶撞,这口气可就大了,苹果脸涨得通红,凶霸霸的喝道:“小贼,你真瞎了狗眼,敢到仙都山来撒野……” 西门追雪不待她说完,也怒喝道:“仙都山有什么了不起,你家大人呢,我要找你大人问问,这点年纪,就野得蛮不讲理!” 小女孩确实娇纵惯了,她几曾被人当面叱骂?两只大眼睛,气得快要流出泪来,叱道:“好啊!你敢骂人,姑娘今天饶你不得!” 话声未落,纤手一扬,往西门追雪脸上掴去! 西门追雪没想到对方会出手打入,而且说打就打,奇快无比,赶紧偏头让开,面颊上已被她指尖扫上,辣火火的生痛,心中不由大怒,喝道:“小丫头,你敢动手?” 小女孩一掌没有掴上,那肯甘休,左手一扬,第二掌又接着打来! 这下,西门追雪可有了准备,右手闪电格去,但他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向小女孩手腕推出。他不格,倒也罢了,这一格,猛觉小女孩力道奇大,自己一个身子,被震得连连后退,心中一怔,赶紧站住身形。 只见小女孩站在原地,脸露不屑的道:“好啊,瞧不出你这小贼,还会几手三脚猫!”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气往上冲,大喝道:“丫头,小爷无非瞧你小小年纪,没和你一般见识……” “小贼,你是找死!” 一阵急风,裹着小女孩一条娇躯,急扑而来! 第三章绿野仙踪 西门追雪再也不敢大意,慌忙身形微退,抡掌便封,他自幼练武,日常在山下砍柴,臂力极强,开始还不敢用力,那知只有一两个照面,就被小女孩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小女孩得理不让人,口中娇叱道:“小贼,你有多少本领,还不全使出来?” 银铃般声音,钻到西门追雪耳中,当真火上加油,他那还顾忌,蓦地大喝一声,双掌抡处,使出从小熟练的一套“伏虎拳法”。 他听娘说过,这套拳法,乃是外公的独门秘技,出手刚猛,练纯熟了,可以力搏虎豹。他虽然从没一试的机会,但他贯足劲道,山上手臂粗的树身,也可应拳而折。这时对付一个小女孩子,使出“伏虎拳”来,在他来说,该是杀鸡用上了牛刀。 那知事实上却大谬不然,他使得拳风呼呼,劲道十足,不但沾不上人家半点衣角,而且依然被小女孩棉花似的拳头,逼得后退不迭! 不!身上还着实被击中了几处,虽没受伤,也隐隐作痛! 小女孩占尽上风,似乎怒气已消,挥掌抡拳,还咭咭格格的娇笑出声,简直没把和西门追雪动手过招,当一回事! 西门追雪这气可就大了,他咬牙切齿,霍地跃出圈子! 小女孩并没追赶,两手往腰间一叉,眨着一双晶莹大眼,咕的笑道:“小贼,你是不是认输啦?” 西门追雪星目一瞪,厉声喝道:“小丫头,你可敢和小爷在兵刃上见见高低?” 小女孩听他叫自己“小丫头”,笑容一敛,紧绷着脸,撇了撇樱唇,道:“小贼,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出来,瞧瞧姑娘接得住,接不住?” 西门追雪第一次和人家动手,连吃大亏,那还按捺得住,冷哼一声,从肩头褪下包裹,往山石上一放,然后解开布囊袋口,“呛”,响起一声清越越的龙吟,寒光耀眼,手中掣出“屠龙剑”,当胸一横,喝道:“小丫头,你兵刃呢?” 小女孩想不到一个瞧不起眼的男孩子,居然会有这未一口上好利器,脸上微微一怔,怒容满面的道:“你认为手里有一口宝剑,姑娘就怕了你?哼,姑娘不用兵器,五招之内,就叫你输!” 说话之时,那年纪稍大的一个,把手上灵奴,往空一丢,刷的拦到小女孩前面,抢着就道:“玲儿,你已经打了一阵,这回该轮到我了。” 小女孩那里肯让,连忙把手一拦,急道:“他要和我动手呢,还是让我打发他!” 大女孩道:“你不让我打,我就叫爹了!” 小女孩敢情十分怕爹,小咀一噘,幸幸的道:“让给你,就让给你咯!” 大女孩向西门追雪招招手道:“来,我也只要五招,就好赢你。” 西门追雪真给这两个紫衣女孩,气炸肚皮,冷笑道:“你可知我手上宝剑,斩金截铁,锋利无比,你们不使出兵刃来,那就算了。” 大女孩难得有和人动手的机会,那肯放过,闻言冷冷的道:“如果你没有斩金截铁的宝剑,姑娘还不屑出手呢,你要是怕了,就把这剑留下!” 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又快又脆,“下”字出口,皓腕一伸,便向西门追雪执剑右手抢来! 屠龙剑,是西门追雪的外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就仗着这口剑博得屠龙剑客的美号,在西门追雪心目中,这口剑,是他的家传至宝,如今一见大女孩伸手夺来,赶紧身向后蹿,急道:“你再过来,小心划破了手!” 大女孩娇笑道:“那么你快出手咯!” 她话一出口,忽然哼道:“凭你这点本领,也想伤得了姑娘?哼!你不出手,姑娘可要出手了!” 西门追雪这一阵工夫,已知这两个女孩武功不弱,正在戒备,那知话声入耳,眼前人影一闪,连瞧也没有瞧清,只觉左肩头上,已被人拍了一掌,重虽不算重,但也大吃一惊! “噫!姑娘不是预先告诉了你,怎么连剑也不会使?” 大女孩身形一停,瞪着眼睛,撇嘴道:“你再不出手,是你自己吃亏。” 纤掌一扬,又向西门追雪打来! 西门追雪这回有了准备,身形霍地斜退半步,长剑一立,剑尖斜向大女孩拍来的手腕削去! 他这招原是虚招,目的不过想把大女孩逼退而已,是以出势较缓!但屠龙剑,古代神兵,这一斜削,势道虽轻,可是带起的流动精芒,只要稍微挨近,还是一样可以伤人! 西门追雪初次使用屠龙剑,想不到这轻轻一削的威势,竟有如此凌厉,一时倒真怕伤了人家,正待收剑,那知大女孩“格”的一声浅笑! 不!自己左肩,又着了一下,这下,比先前一掌,可重了许多,震得自己身子,被推出了一步,肩头隐隐作痛! 大女孩拍手道:“我说如何,凭你这点武功,就算手上拿着利剑,还不是像一柄废铁?好!现在你总该好好施展剑法了罢!” 她连说带笑,雪白纤掌,在西门追雪身前晃了一晃,又欺身打来。 西门追雪两次挨打,心头不禁有气,点头道:“好了,那你小心了!” 大女孩咭的笑道:“你自己小心才对!” 西门追雪是决心使剑了,但还是不敢大意,把剑使得十分小心,摆开架式,使一招“笑指天南”,剑尖缓缓点出。 小女孩站在一旁,嗤的笑了一声:“真好玩,使得这么慢,你伤得了谁?” 大女孩不待他剑尖点到,早已闪开身子,喊道:“真是的,你不会使得快一点?” 第350章 补偿 西门追雪被她们连嘲带笑,说得脸上一红,第二剑“风扫落叶”,果然快了不少,但剑才出手,大女孩忽然不见,只听身后有人清脆的叫道:“这还差不多,你是不是不能再快了?” 西门追雪两剑落空,还没瞧清人家是如何闪出去的,急忙回过身去。大女孩不是一手叉腰,好好的站在那里,瞧着西门追雪道:“喂,你快点使剑咯!” 西门追雪真还不敢相信,这两个女孩子本领比自己还大,心头一气,不再客气,立即把“括苍剑诀”整套剑法,使了出来! 这下,当真剑光霍霍,十分厉害,先前他还不敢尽力施为,那知几招之后,大女孩只是在剑影中咭咭格格的带笑闪动,不肯还手,自己手上在自多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竟然连人家一点衣角也沾不上,七八招下来,西门追雪不由打出火来,手上一招紧过一招,放手施为,不再有所顾虑。 大女孩嘻笑着道:“这才差不多!喂,姑娘可要还手啦!” 还手就还手,她好像十分了不起似的,西门追雪感到被人戏侮的气愤,剑发如风,大开大阖,使得风雨不透,但大女孩话声出口,一只纤纤玉掌,奇快无比,突然从剑影中穿入,第三次拍上左肩! 西门追雪只觉左肩一阵酸痛,急忙反剑削去! 大女孩叫道:“这是第一招,五招之内,姑娘就要夺去你手中长剑,不然,就算姑娘落败!嘻,这是第二招啦!” 当然,西门追雪左肩老地方,又重重的挨了一掌,他连出绝招,依然无济干事,大女孩声言要在五招之内,夺取自己长剑,一时不禁雄心陡起,大喝一声,手腕一振,剑法骤变,一下使出“括苍剑诀”最后三式救命绝招“霹雳三剑”,但见剑光暴涨,刹那之间,剑气弥漫,匹练横飞,隐隐夹着风雷之声! 大女孩似乎出其不意,惊咦一声,立即逼退了半步,口中说道:“好啊!瞧不出你还有点门道!” 西门追雪出手一剑,就把大女孩逼开,心头方自一喜,蓦觉一片掌影,迎面飞洒而至,自己剑势立时封住,施展不开,脚下慌忙后退,剩下两招,同时刷刷划出! 这“霹雳三剑”,西门追雪已练得纯熟无比,三剑连绵,可说一气呵成,快速无比,再加上“屠龙剑”的威力,精光流动,风雷迸发! 但就在他一连三剑,挥舞出手之际,对方一双又白又嫩的纤纤小手,突然从绵密的剑光中,直伸进来,好像自己剑势,预先替她留下了空隙似的,连锋利的吹毛立断的宝剑,都丝毫遮拦不住! “这是第四招!” 大女孩清脆的声音,堪堪入耳! “砰!”西门追雪被震得身不由主,连退了三步!左肩,又是左肩上着了一掌,这一掌,痛入骨髓,差点痛出眼泪! 不!右手一柄屠龙剑,不知怎么一来,已到了大女孩手上! 西门追雪这一急,非同小可,忍着疼痛,脚尖一点,身形突然向大女孩扑去,口中喝道:“还有一招!” 右手伸缩之间,骄指如乾,向大女孩咽喉点去! 大女孩瞧得脸色一变,喝道:“小贼,原来你是老杂毛妖党,觊觎紫芝而来!” 西门追雪情急之下,使出怪道人教的一招指法,眼看就要点上人家,心中不期微感犹豫! 只听小女孩急叫道。 “婉儿,让我打发他,咄,小贼,吃我一掌!” 身形闪动,一掌向西门追雪当胸拍来!她身法奇快,声到掌到,西门追雪缺乏临敌应验,那里躲闪得开? 正当此时,山顶上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低声喝道:“玲儿,不可造次!” 但小女孩的掌心,业已闪电般印上西门追雪胸膛! 西门追雪只觉胸口上被人轻轻一压,立时感到透不过气来! 不!眼前一黑,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往后坐倒,但他心头还十分清楚,自己被那个叫做玲儿的小女孩一掌击中,此时血气翻腾,向上直冲,那里压得下去,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这口鲜血喷出之后,胸口闷胀,似乎稍舒,人开始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恍惚之间,听到两个女孩清脆的叫道:“爹!” “娘!” 接着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叱道:“玲儿你刚学会“紫虚掌”,就敢胆大妄为出手伤人” 小女孩急着道:“爹,他是坏人咯,前天想偷我们紫芝的那个妖道的徒弟!” “胡说!” 清越声音严厉的叱着。 接着一个女子声音,温和的道:“好了,这孩子虽然伤得不轻,还并无大碍,你瞧,玲儿给你吓得快要哭啦!” 清越声音重重哼了一声,道:“婉儿、玲儿,也太不成话,才学会一点功夫,就到处逞能惹事,这孩子,骨格极佳,身上带着屠龙剑,十九是括苍宗皓的后人!” 说一这里,又喝道:“玲儿,你闯了祸,还不向你娘要一粒‘紫雪丹’,让他服下?” 那美曼的女人声音,笑了笑,缓缓的道:“原来你是动了收徒之念,唔!真是还生得不错!” 清越声音道:“这孩子另有遇合,和我无缘。” 女人声音似乎奇道:“噫,你不想收他为徒,这点伤势,让婉儿点他几处大穴,舒散舒散气血,也就是了,干么要赐他‘紫雪丹’?” 清越声音朗笑道:“紫雪丹紫府奇珍,固然练制非易,但你总该知道咱们这一门的武功,专克各种气功,玲儿‘紫虚掌’初学乍练,火候不到,伤势并不太重,不过此子真气被克,今后五年,内功就无法精进,他轻轻年纪,身带屠龙剑,只身外出,定然有什么要事,玲儿伤了人家,应该补偿他一些!” 女人声音轻笑道:“好,算你有理,就便宜了这孩子罢!” 西门追雪的伤势,其实并不算轻,自从喷出一大口鲜血之后,身子虽然躺在地上,但他自己在感觉上,却好像虚飘飘地不时有拄上飘起的感觉,那两个小女孩爹娘的对话,也只恍恍惚惚的传入耳鼓! 西门追雪心头还算清楚,他几次想睁开眼来,只是四肢若废,眼皮沉重,一点也由不得自己。突然自己的鼻尖上,似乎被一个尖尖的指头,戮了一下,那个叫做玲儿的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着:“哼!这一掌,没白挨吧?这粒‘紫雪丹’,就胜过你练上一辈子的武功!” 接着有颗滚圆的东西,一下塞进自己口中!敢情那就是“紫雪丹”了,入口就化,一缕清香,顺喉而下,不但胸口闷胀,立时若失,而且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通畅,只觉精神大振,蓦地睁开眼来!不!一下翻身坐起!只见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对丰神俊朗的中年夫妻。 男的儒生打扮,身穿一袭紫袍,生得长眉秀目,唇红齿白,面如莹玉,潇洒俊逸之中,别有一种淡雅出尘之概! 女的三十不到,蛾眉淡扫,一身紫色衣裙,雍容明艳,仪态端庄! 这两人各自牵着两个小女孩的手,向自己颔首微笑,山风徐业,吹着他们飘忽衣衫,当真像一对神仙眷属! 西门追雪瞧得微微一怔,暗想这两人准是山中隐逸一流,自己倒不可失礼,心中想着,赶紧站起身子,双拳一抱,正待…… 那知道这一瞬之间,等他抬起头来,这对中年夫妻,业已不见,连两个小女孩,也同时不知去向? 西门追雪当自己眼花,急忙用手背拭了拭眼睛,回头向四周一瞧,山前静悄悄的,根本连草木都没动一下,那有什么人影? 这……西门追雪一时怔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前一切,如梦如幻,分明全是事实! 被那个大女孩婉儿劈面夺去的屠龙剑,不是还斜斜的插在地上?精光耀眼!这就随手拔起屠龙剑,还剑入匣,依然套上布囊。 心中一直思索着方才听到的对话,还记得小女孩那一掌,叫做“紫虚掌”,好像十分厉害,后来塞入自己口中的叫“紫雪丹”,还是什么紫府奇珍! 哦,小女孩玲儿还指着自己鼻子,说什么“一粒紫雪丹,胜过自己练上一辈子武”! 西门追雪想到这里,果然觉得这一阵工夫,自己精神充沛,和往常不大相同,尤其目光一转,数十丈外细微无遗!心中一喜,不自觉的右手一抬,骄起指头,又使出怪道人那一招指法,猛地向邻近一块山石上点去! “嘶!” 西门追雪自己感觉到一缕劲风,突然透指而出,像箭一般往山石上射去!手指距离石面,还有一尺来远,尖锐指风,业已透入山石足有三寸来深! 这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突然会有这般深厚功力?禁不住心头狂喜,但也立时惕然警觉,自己就是为了这一招指法,差点送了小命! 听婉儿、玲儿的口气,说自己是妖道的徒弟,这“妖道”当然是指怪道人了,说他偷她们的什么“紫芝”。 不!怪道人是自己母亲的救命恩人,决不会是什么妖道,可能她们认错了人。 第351章 大哥 他把剑囊背到背上,抬头望望山腰上迷蒙白云,准备离去!忽然,他想起这是仙都山。 啊!自己从小就听人说山上住着神仙,难道方才这一对中年夫妻,真是神仙不成? 西门追雪恭恭敬敬的爬在地上,叩了几个头,才转身向山前走去。他这一起步,顿时发现自己身子轻了许多,随便一蹿,就蹿了七八丈远,心知这一定是“紫雪丹”的功劳,自己武功,平白高了许多,怀着一头高兴,喜匆匆的上路。 晓行夜宿,第二天中午稍过,已到了金华府。 金华濒婺港北岸,商业发达,人烟稠密,金华火腿,名闻全国。 西门追雪生长荒僻山区,一旦进入大城市,东张西望,到处是从未见过之物,心下未免生羡,腹中虽觉饥饿,但又不敢跨进气派大的酒楼,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小馆子,进店人座,要了一碗大肉面,和一盘包子,独个儿大吃起来。 这时中午已过,食客稀少,他狼吞虎咽,把一个个包子往口中塞去,正吃得痛快! 忽见从店口走进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少年。那人大约只有十六岁年纪,头上戴了一顶破帽,蓬头垢面,肮脏得瞧不出本来面目,左手挂着一个布袋,正是十足的小叫化! 一个店伙眼看店堂里闯进化子来了,立即身形一拦,叱道: 小叫化给店伙迎面拦住,不由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干么呀,你要拦着我?” 店伙挥手道:“你难道不长眼睛,咱们店门口,挂着你们丐头的牌子,还不给我走?” (注:江南一带,各大城市中店肆住家,都有当地丐头,按节收钱,并在门口钉上木牌,不准过路乞丐,强索硬讨。) 小叫化不但没被唬住,凶霸的伸手指着店伙鼻尖,哼道:“狗眼看人低,你当小爷吃不起东西?你们开了店,小爷进来,是瞧得起你们,丐头怎样?他管得着我?” 那店伙差点被小叫化戮到鼻尖,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什么,小鬼头,你敢发横?” 口中说着,一拳打去! 小叫化一矮身躲过,闯入店中,气呼呼的在西门追雪对面一张空桌上坐下,大声道:“小鬼头,谁是小鬼头?小爷今天非要在你们这里吃喝不可!” 那店伙转过身子,还待赶来。 西门追雪不知怎的,对这个小叫化极有好感,连忙放下筷子,拦着店伙,摇手道:“伙计,快别动粗,他要吃什么,算在我帐上好了。” 那店伙瞧瞧西门追雪,一身土布衫裤,是个乡下才进城来的,勉强笑道:“小客倌,你不知道咱们城里的规矩……” 小叫化用手一拍桌子,发作道:“什么屁规矩,你道小爷穷,不配吃你店里的饭菜,只怕你们店里的东西,还不合小爷的口味呢!小爷有的是金子,那要人家请客?” 小叫化口齿伶俐,像炒豆似的说着,一手从布袋中掏出一大把金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这一大把金子,怕有一二十两,换上银子,少说也值得个八百一千,就是满汉全席,也好摆上几桌! 那店伙当当瞧着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不由呆了一呆! 另一个店伙,赶忙做好做歹的把这个店伙劝走,一面拿着碗碟过来,问小叫化要吃些什么? 小叫化神气十足,缓缓收起金子,收入布袋,然后又把布袋搁到桌上,连眼也没瞧店伙一下随口道:“你吩咐厨下,捡最拿手的菜送来就是!” 店伙问道:“客倌喝不喝酒?” 小叫化道:“如果有陈年的绍兴花雕,就替我打两角来?” 店伙见他十分在行,当下就吩咐下去。 西门追雪想不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叫化身上,会有这许多金子,而且他又要店伙尽捡好的送来,自己身边一共也只有十来两银子,方才还想替他付帐?一时汕汕的感到不好意思。 小叫化吩咐完之后,忽然回头冲着西门追雪笑了笑,招呼道:“萍水相逢,这位兄台倒是个好人,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正想找个伴儿,兄台如不嫌弃,请过来坐好吗?” 西门追雪见他开口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光的雪白细牙,整整齐齐,与他蓬头垢面的模样,极不相衬。 那小叫化被他怔怔的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的用手抿了抿嘴。 西门追雪觉得这小叫化说话斯文,人家既然招呼,自己不过去,岂不显得小气,这就站起身子,拱手道:“小可一个人,也正嫌寂寞,只是小可方才已经吃饱了,兄台见招,小可就用茶陪罢!” 说着,端了杯茶,到小叫化桌边坐下。小叫化招呼店伙,添了杯筷,眼珠一转笑道:“这怎么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不易,就是吃饱了,再喝杯酒,总可以吧?” 不一会,店伙逐一端上炒鳝背、炒虾腰、清蒸鲈鱼、蟹粉海参、鸡茸排翅、干贝鸡舌羹,一盘盘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小叫化替西门追雪和自己面前斟好了酒,就举筷笑道:“小酒馆做出来的东西,不知口味如何,兄台尝尝味几。” 西门追雪瞧着满桌菜肴,不但从未吃过,简直连叫也叫不出来,依言每样一尝,件件都鲜美可口。 小叫化敢情极为好客,个性也显得豪爽,不住替西门追雪挟菜劝酒,还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两人边吃边谈,居然谈得十分投契。 西门追雪自幼在慈母督促之下,不但练武,也读了不少史书,此时见小叫化谈吐隽雅,学识渊博,更是相见恨晚。 小叫化谈锋虽健,但酒量甚浅,吃菜也浅尝则止,只捡清淡的下筷,一会工夫,就说饱了。 小叫化吩咐店伙,把西门追雪的一起算上,总共是十二两三钱银子,其实西门追雪那边只不过十几文铜钱而已。 小叫化取出一块金子,还找了二十来两纹银。 付过酒账,小叫化另外又赏了一锭银子,直乐得店伙欢天喜地,连连道谢,先前和小叫化拌咀的那个,却面情尴尬的藉故躲开。 走出酒馆,西门追雪因辽要上路,不由向小叫化拱手道:“萍水相逢,不但叨扰了兄台一顿,最难得的还是我们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契,可惜我身有要事,就要上路,不知何日再能把晤?” 小叫化有意无意的望了西门追雪肩上剑囊一眼,正待说话,听西门追雪说出要走,不由怔得一怔,脸上露出借别神色,抬起头来,问道:“兄长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能不能为小弟多留上半天?” 接着又失声笑道:“我连兄长贵姓大名还没有请教哩!” 西门追雪说了姓名,一面笑道:“真是的,我也忘了,贤弟你呢? 小叫化道:“我姓孙,单名一个燕字。” 说毕望着西门追雪又道:“兄长你现在到那里去?” 西门追雪道:“我要到严州去,贤弟,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孙燕摇了摇头,道:“我今天才到金华,有事来的,大哥,我送你一程罢!” 两人边走边谈,一会工夫,便走出西城,西门追雪再三要孙燕回转,孙燕兀自不肯,两人又走了一阵,西门追雪转身道:“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回去吧!” 孙燕忽然抬头笑道:“西出阳关无故人,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西门追雪道:“贤弟,你只管请说,只要我办得到的,那会不肯。” 孙燕忸怩的道:“小弟想和大哥结个兄弟,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西门追雪看他依依惜别,心中也觉会短离长,闻言大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孙燕喜得跳了起来,道:“大哥,你真好!啊,你瞧,那边不是正好有个土地庙吗?我们快去!” 他说到高兴,一把拉着西门追雪的手,就往土地庙跑去。 西门追雪只觉孙燕的手掌,温软嫩滑,不像自己那样粗糙,但因被孙燕拉着快走,一时也井未在意。奔到近前,果然是一座无人的破庙,两人在神前磕了几个头,一序年龄,西门追雪十七岁,孙燕十六岁,还欠了两个月了。 孙燕欣喜的笑道:“大哥,你现在才是我真正的大哥哩!” 西门追雪道:“贤弟,你家在那里,还有些什么人?” 孙燕忽然眼圈聊一红,道:“我家在洛阳,从小就没娘,爹也在去年死了。” 西门追雪奇道:“那么贤弟怎么一个人到金华来?” 孙燕流下泪来,道:“我爹是被恶人害死的,这消息,我先前还不知道,后来我无意听到了,铁拐婆婆说我年纪还小,不许我多问,我偷偷跑了出来。” 西门追雪惊道:“你是报仇来的!不知害死怕父的仇人是谁?” 孙燕点点头,又摇头道:“铁拐婆婆他们,从没对我说过,我只是背后听到了些,好像就在金华附近。” 西门追雪毅然的道:“贤弟,我不走了,帮你找到仇家,报了伯父的仇再走!” 孙燕哇的一声,扑在西门追雪肩头,哭道:“大哥,你对我真好……” 第352章 滚开 突然,庙门口出现三个人影! 孙燕蓦地一惊,急急直起腰来,回头望去,原来是三个衣衫槛楼的乞丐。 左边一个,用手向孙燕一指道:“老大,就是这小子!” 那被叫做老大的,是个中年汉子,左背背着布袋,生得一脸麻子,两只破袖掳得老高,露出毛茸虬筋凸起的胳膊,一双三角眼盯着孙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狞笑道:“合字,在那儿上的香?几时拨到金华地面上来的。” 西门追雪不知这麻子说些什么,只是楞楞的望着他们。 孙燕板着面孔,冷冷的道:“你在问谁?” 麻面汉子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倒反穿皮袄,装起佯来,我不问你,还问那一个?” 孙燕道:“你问我干么呀?” 麻面汉子脸色一沉,道:“你在金华地面上露脸,麻皮老大就有权量量你的海底。” 孙燕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小爷爱来就来,你管得着?” 麻皮老大怪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帮有帮规,家有家法,你小子来历不明,居然敢混充起咱们富贵帮的弟兄来,胆子可真不小!” 西门追雪没在江湖走过,当然不懂丐帮中的规矩,但听他口气,稍微可以意识得到这麻皮老大,敢情是丐帮中人,为了孙兄弟一身衣着,像个化子模样,才出面盘问。 孙燕跺了跺脚,依然冷冷的道:“你尽在小爷面前噜唆,到底有多少品戴?” 麻皮老大怔了一怔,道:“金华府治,当然是二品顶戴。” 孙燕嗤的笑了一声,徐徐的道:“那么我倒有四品哩!” 原来丐帮自从元朝至大年间创立七十四条行规,供奉三祖三仙,将天下划成十八行省,分设二十六个团头,各管各地,一直相沿至今。 虽然互不相辖,但帮中最重义气,讲究吃遍天下,脚踏万方,对远方来的弟兄,只要答话时道出娘家,不但许他随意行动,辈份较高的,还须款待供养。 不过来人也须遵守当地行规,除非路过,均须一到便向当地团头挂号,才能出身做生意,这是帮中遗留下的规矩,多年相传,无人敢于违背。 后来因各省团头,互不相辖,其中难免良莠不齐,为非作恶,经过各省丐头决议,推选了五位执事长老,职司全帮大事,遂告统一。 至于帮中品级,以身上所背麻袋越多,表示身份越高,但麻袋只是在各种大典上才披,平日很少有人带在身边。闲言表过,却说麻皮老大一听孙燕说出四品身份,不由脸色发白,口中“嗬”“嗬”响了几声,立即躬身道:“你……你老……原谅,恕小的有眼无珠……” 他话声未落,忽然三角眼一转,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心想:这小子轻轻年纪,那会有这高的道行?一面却陪笑道:“不过,小的斗胆,想请你老可否请出令牌?” 孙燕不耐的道:“你是怀疑小爷的身份?” 麻皮老大躬身道:“小的不敢,小的……” “哼!”孙燕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符,在手上扬了一场,叱道:“这会,你总该看清楚了罢?” 麻皮老大一见竹符,满头不禁绽出汗水,一粒粒的麻子,都胀得通红,扑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身司贱职,情非得已,你老量大福大,多多恕罪!” 他身后随来的几个汉子,方才气势汹汹,这会一见老大变了磕头虫,也连忙跟着跪下,不住的叩头。 孙燕收起竹牌,挥手道:“去!去!我要和大哥谈心,你们别打扰了。” 麻皮老大这会如奉纶音,连连应是,率同几个化子,夹着尾巴,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第四章断眉秃鹰 西门追雪瞧着三人退去,回头笑道:“贤弟,原来你在丐帮中身份极高,愚兄倒失敬了。” 孙燕点头道:“我爹当年原是丐帮中五位执事长老之一。”接着眨一眨眼睛,奇道:“噫!大哥,你不是说没在江湖走过,怎会知道丐帮的?” 西门追雪道:“这是前几天临走之时,我娘说的,江湖上有五派一帮,门人子弟遍天下,是白道正派中人,如果遇上了,都可以交朋友的。” 孙燕喜道:“小弟早就看出大哥带着兵器,定是练武的人,原来伯母也是武林中人?”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我娘虽会武功,并没有在江湖上走过。” 接着就把自己这次出门寻父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孙燕惊喜的道。 “大哥,你是括苍异叟老前辈的外孙,我听铁拐婆婆他们说过,括苍异叟的‘霹雳三剑’威力极强,专震敌人手上兵刃,大哥,你家学渊源,一定都学会了,几时你也教我好吗?” 西门追雪瞧着这位义弟,稚气未脱,笑道:“贤弟要学,我那会吝啬?” 孙燕乐得咭笑出声来,一面又道:“方才我瞧你背上那个布囊,足足有四尺来长,我一直猜想里面会不会是宝剑?普通宝剑,可没有这般长法,你说屠龙剑,这就对了,啊,大哥,你取出来我瞧瞧可好?” 西门追雪虽然记着娘临行时的话,屠龙剑斩金截铁,古代名器,江湖上多的是强取豪夺之人,如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取用,遭人觊觎。但此时眼看孙燕一脸希冀之色,不忍拂逆,当下从背上褪下布囊,正要取出! “哈哈!” 一声洪钟般敞笑响处,阶前倏然飘落一条人影!西门追雪、孙燕同时一惊,举目瞧去,只见阶前站着一个化子装束,秃头断眉,两鬓花白的驼背老人,双目精光如电,一下就盯着孙燕,问道:“老夫据报来了一位总坛的四品护法,不知小兄弟是何人门下。”孙燕瞧到此人不由心头大凛,他记起本门五个长老中,除了自己父亲身故之外,还有一位叫做断眉丐秃鹰漆如皋的,一向久住江南,自己从没见过,但听铁拐婆婆时常说起,就是这般生相。心念转动,即忙躬身道:“晚辈孙燕,家师人称铁拐婆婆,老前辈如何称呼?” 秃头化子大笑道:“尊师没告诉过你,老夫是谁?嘿嘿,丐帮中有几个八品顶戴的?” 孙燕心中一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眼前此人,正是断眉丐秃鹰漆如皋了!以念转动,故作吃惊的道:“者前辈原来是漆师伯!”口中说着,立即翻身拜了下去,道:“漆师伯请恕弟子不知不罪!” 秃鹰漆如皋右手微微一抬,干笑道:“你知道就好!嘿嘿,尊师是否也来了金华?“ 孙燕站起身子,恭谨的道:“家师并没同来。” 秃鹰漆如皋目光一直盯在孙燕脸上,又道:“你一个人到金华,办什么事来的?” 孙燕和他目光一对,只觉秃鹰漆如皋两道炯炯眼神,精光闪蕴,使人不敢逼视,而且好像要洞穿自己心事!心头一慌,忙道:“弟子久慕江南风物,是游玩来的。” 秃鹰漆如皋是何等人物,瞧在眼里,冷嘿一声,道:“你此话是否属实?” 孙燕低头道:“弟子怎敢欺瞒尊长?” 秃鹰漆如皋诡笑道:“好,那你把脸上积垢洗去!” 孙燕心中大急,忙不迭缩退了半步,道:“漆师伯,这……” “哈哈!”秃鹰漆如皋大笑一声,出手如电,一下勾住孙燕右腕脉门,冷冷的道:“你既知老夫身份,尊长面前,怎不洗去易容药粉?” 孙燕不防秃鹰漆如皋会突然出手,此时脉腕被擒,宛如一道铁箍,紧紧扣住,再也挣扎不得,急急叫道:“漆师伯快请放手,弟……弟子易容前来,实是另有隐衷……” 秃鹰漆如皋目光闪烁,冷笑道:“铁拐婆婆令你南来,究有何事,还不从实说来?” 孙燕黝黑脸上,此时胀得通红,额上汗珠,也一粒粒绽了出来,颤声道:“弟子是瞒着师傅,偷偷跑出来的……” 秃鹰漆如皋狞笑道:“小子,不给你吃点苦头,谅来也不肯实话实说!” 说着手上略一用劲,孙燕只觉血液倒转,腕上剧痛欲折! 西门追雪从他们称呼听来,秃鹰漆如皋还是义弟的师伯,虽觉生相狞恶,目射凶光,但自己即非丐帮中人,只好坐在边上,听他们说话。此时瞧到义弟身落人手,已痛得忍受不住,不禁心中有气,暗想天下那有这般凶横的师伯?站起身子,缓缓的道:“老丈有话好说,快请放手。” 秃鹰漆如皋厉笑道:“小子,你是他何人?还不给老夫滚开?” 左手大袖一挥,向西门追雪身前拂到。 西门追雪想不到对方会向自己猝然出手,话声人耳,只觉一阵凌厉劲风,扑面涌到,百忙之中赶紧横掌一挡! 只听“蓬”的一声,西门追雪固然被震得后退了三步,但秃鹰漆如皋也身躯晃动,退出一步! 他这一退不打紧,被勾住脉腕的孙燕,苦头可就吃大了! 原来两股掌风,乍接之下,秃鹰漆如皋身躯受到震动,右手自然也同时一紧,孙燕原已忍着疼痛,再被他一紧一带,更加骨痛欲裂,那还忍受得住,口中不禁尖叫出声,身子往下蹲去! 第353章 刺猬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西门追雪堪堪被震后退,骤然听到义弟一声尖叫,身躯往地上蹲去,还以为秃顶叫化,暗下毒手,心中勃然大怒,大喝一声:“老贼,你再不放手,小可要不客气了!” “了”字才出,人已倏然欺近,左手一把扶住孙燕身子,右手骄指如戟,向秃鹰面前晃了一晃! 要知他在仙都山下,机缘凑巧,服下一颗“紫雪丹”之后,功力迎非昔比,此时救人情切,使出怪道人教他的那招指法,虽然他无心出手,但这一发,锐利指风,何等劲急? 秃鹰漆如皋身为丐帮五长老之一,在江湖上算得一流高手,方才被西门追雪硬接自己一招“流云飞袖”,自己被震后退了一步,心中已感意外。 此时只觉西门追雪身法极快,尤其出手奇诡,指风飒然有声,劲急无比,居然把自己逼得无法封解。心头大为凛骇,右手一松,放开孙燕,左手鼓足劲力,“流云飞袖”往前一挡,身形同时飘退。 西门追雪一招逼退秃鹰,伸手一扶,陡觉孙燕一个瘦小身躯,竟然异常温软,着手如绵。急急问道:“贤弟,你可曾受伤?” 孙燕身子微微一震,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惊“啊”出声,慌忙闪出,红着脸,摇摇头道:“大哥,我……还好。” 他只被秃鹰漆如皋扣住脉门,虽然疼痛,但一经松手,自然还好,可是此时的秃鹰漆如皋,却目瞪口呆,怔在那边! 原来他发觉西门追雪指风有异,松开孙燕脉腕,左手鼓足力道,拂出一招“流云飞袖”,身子乘机疾退。但就在他飞袖出手,身形疾退之际,依稀听到左手衣袖,“嘶”的一声轻响!身形站定,急忙低头一瞧,只见左手大袖,里外两面,已被对方指风洞穿,留下一个指孔! 秃鹰漆如皋不禁瞧得心头大骇,自己“流云飞袖”,一拂之力,足以开碑裂石,坚如精铁,这小子练的什么指法?竟有如此厉害! “漆老哥,这是‘茅山毒指’,哈哈,想不到这位小兄弟还是茅山门下!” 山门外边出现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随着笑声,大踏步向里走来。 不!说他走,其实比跑还快,眨眼之间。已行云流水,走近秃鹰身侧! 不!走到西门追雪和孙燕身前! 那是一个年约五旬,生得脸型奇长,双颧高耸,右眼已瞎,左眼暴突,颏下留着一撮苍须的老人! 断眉丐秃鹰漆如皋,一见此人,慌忙抱拳道:“兄弟不知副堡主驾到!” 黑袍老人阴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西门追雪,道:“这位小兄弟,和本堡有着干系!” 话声甫落,西门追雪只觉身上一麻,已被人家隔空制住要穴,连哼也没哼,应指倒地! 孙燕瞧得大惊失色,迅速从衣内掣出一柄晶莹短剑,剑光撩动,一下闪身拦在西门追雪身前,喝道:“他是我大哥,你不能伤他!” 黑袍老人阴声笑道:“小娃儿,自然也少不了你。” 孙燕陡觉眼前一花,短剑已经到了人家手上! 不!胁下一麻,人也跟着毕大哥躺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西门追雪霍地睁开眼来,四外一片漆黑,当下纳罕,舒展了下手脚。那知这一动,立时起了一阵叮叮咱咱的声响,自己身子竟然被人家用铁链锁了起来!心头不由一阵纳罕,这是怎么一会事? 就在他翻身坐起的当儿,耳中听到身边不远,也同时响起“当啷”声音! 西门追雪定了定神,运足目力瞧去,只觉四壁是坚牢的石墙,看不到一丝天光,但黑暗之中,依稀瞧到正有一团黑影,沿着石墙,蠕蠕摸索,这就大声喝道:“你是谁?” 那是孙燕惊喜的声音,接着,他人也悄悄走近。 西门追雪一把握住孙燕柔软的双手,急急问道:“贤弟,你知道这是怎么一会事?” 孙燕轻轻将手挣脱,低声道:“大哥,我们是被人家关起来了。” 西门追雪奇道:“我们又没犯法,干么官府要把我们关在牢里?” 孙燕嗤的笑道:“这又不是官府的牢。” 西门追雪更加惊奇的问道:“这不是官府的牢是什么?” 孙燕低声道。 “唉,你不知道,这是江湖黑道中人自设的石牢。” 西门追雪吃惊的道:“江湖黑道中人,还有自己设置的石牢?干么要把我们关起来?”说到这里,忽然哦道:“贤弟我知道了,准是你叫他师伯的那个秃顶老头,和你有仇!” 孙燕迷惘的道:“也许是的,我不知道,他是帮里五个长老之一,我从没见过他……” 西门追雪没等他说完,突然“嘘”了一声,急急的道:“贤弟有人来了!” 孙燕侧耳一听,果然有一阵细碎的步履声,渐渐走来,同时还有一丝灯光,也由远而近,逐渐射来! 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四周砌着坚厚的石壁,左首是一道小门,用粗如儿臂的铁栅做成。门外是一条甬道,灯光就是从甬道一端射来,脚步声逐渐走近,灯光也亮了许多。 从铁栅门口望去,对面也是一间石室,也装着铁栅门,只是里面一片漆黑,瞧不清被关着的是谁? 细碎的步声,明亮的灯光,已走到门前,那是一个青衣使女,一手提着一盏宫灯,一手托着一个木盘,俏生生的走近对面铁门,紧接着响起一阵开启铁门的声音,青衣使女托着木盘,闪身而入! 她这一进去,对面石室,登时照得通明! 西门追雪、孙燕两人,原来挤在铁门口,往对屋瞧去,那知这一瞧,孙燕赶紧双手掩面,差点惊叫出声。 西门追雪也瞧得目怵心惊,口中“咦”了一声! 原来对面石屋中间,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面,盘膝坐着一个刺猬般的老人! 不!那人长发垂地,长须过胸,瞑目枯坐,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但从头顶“百会穴”起,头、手、足、胸、腹等处,每一大穴,差不多全钉着七八寸长,闪闪发光的银针。 远远望去,活像一个刺人! 孙燕凑近西门追雪耳朵,轻声问道:“大哥,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西门追雪恻然的摇摇头,只听那青衣使女清脆的声音道:“老爷子,请用饭了。” “唔!”老夫前几天交待你的清蒸四腮鲈鱼,办来了没有?” 那人这一开口,竟然中气极足,声音嘹亮! 西门追雪和孙燕,听得大奇,两人对望了一眼,急急瞧去。 只见青衣使女躬身道:“老爷子本堡上宾,吩咐的事,堡主自会遵办,这四腮鲈鱼,今天中午,才急马从松江远到,老爷子尝尝就知道了,这几盘,也是老爷子平日爱吃的菜肴!” 那老人振声大笑,然后点头道:“好,你放着就是!” “是!”青衣使女躬身应是,缓缓退出铁门,然后又锁上铁锁。 两人只觉甚是奇怪,对屋老人既是堡主上宾,如何锁在石屋之中?但既然锁在石屋之中,何以他要吃四腮妒鱼,堡主又不远千里,派人到松江去专程办来? (四腮鲈鱼,只产在松江秀南桥下,其他地区仅两腮。) 最不可解的,那老人何以周身大穴,都钉着八寸来长的银针?思忖之间,那青衣使女,一手提灯,一手托着木盘,已转身走近自己这边铁门,伸手一推,原来铁门上还有一个小小窗口,她从窗口端进木盘,娇声说道:“两位少侠请用饭。” 孙燕开口问道:“喂,姑娘,你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灯光照在青衣使女脸上,看出她生得极为清秀,闻言笑了笑道:“少侠请先把木盘接过,进些饮食,自会有人告之,婢女只是送菜饭的,旁的无可奉告!” 孙燕愤愤的道:“谁要吃你们的饭?惹得小爷性起,一把火烧了你们!” 青衣使女,见他不肯把木盘接去,不由大感为难,低低的道:“少侠请歇怒,婢子奉命送饭,少侠如果不接过去,婢子就要受罚。” 对屋那个老人接口道:“两个娃儿,她说得不错,你们还是接下来吧。” 西门追雪依言接过木盘,孙燕乘机问道:“老前辈,你是什么人?” 对屋老人笑道:“老夫此时正在进餐,古人有食不语的遗训,你们也吃饭吧!” 青衣使女阖上小铁窗,迳自回转,灯光逐渐远去,眼前又恢复一片漆黑! 西门追雪关心的间道:“贤弟,你饿不饿?” 孙燕低声道:“大哥,江湖上人心叵测,这饭菜,恐怕吃不得。” “哈哈!”对屋老人突然打了个哈哈,道:“真是孩子话,江湖上人心叵测,在酒饭中暗下迷药,无非想乘你不备之时,把人蒙翻,你们两个娃儿,已经落入人家手里,何用再在饭菜中做手脚?安心吃吧,双龙堡的厨师,烹调得还不坏呢?” 孙燕急急问道:“老前辈,你说这里是双龙堡?” 第354章 秃鹰 对屋老人似乎正在津津有味,半晌,才道:“咄,食不语,老夫无非劝你们别和自己肚子作对,话已经说得大多了,老夫饭后,照例还须休息。” 孙燕噘着嘴道:“真会享受!” 但对屋老人寂然不再出声。 西门追雪也确实有点饿了,便道:“贤弟、这位老前辈说得不错,别饿坏了身子,吃吧!” 孙燕拗不过他,勉强吃了几口。西门追雪只觉对屋老人说得不假了,盘中饭菜,果然件件可口,也就不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个饱。 孙燕依在西门追雪身边,笑了笑道:“大哥,原来你果真饿了!” 他声音说得极为委婉,听来使人有一种关切和安慰的感觉。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忽然低声说道:“贤弟,又有人来了!” 话声才落,果然甬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好像走得极快。一会工夫,只见两个腰佩长剑的青衣使女,举着一盏纱灯,走近门前,左边一个使女,探手从怀中摸出铁钥匙,打开铁门向两人含笑招呼道:“那一位是毕少侠?” 西门追雪站了起来,道:“小可便是。” 孙燕同时一蹿而起,问道:“你们找我在哥作甚?” 左边一个青衣使女道:“堡主有请。” 孙燕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左边那个使女摇头道:“堡主只请毕少侠一人,我们作不了主。” 孙燕怒道:“你们堡主有什么了不起,小爷非去不可。” 右边一个冷哼的道:“多少成名人物,到了双龙堡,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你发什么横?” 孙燕益发有气,口中叱了声:“臭丫头!” 脚下跨上一步,右腕一伸,呼的一掌,向右边使女劈去! 但他双脚锁着铁链,最多也只能跨出一步,两手也只能伸到半途,铁链已尽,无法劈出。 敢情这两付铁链,是早已计算好尺寸的。是以右边使女,瞧着孙燕出手,依然不避不闪。 西门追雪赶紧拦住,劝道: “贤弟,不可鲁莽,既然堡主相召,去见堡主也好,这两位姑娘说得也对,她们作不了主,你犯不着和她们生气。” 西门追雪少年英俊,话也说得和气,左边那个使女,瞟了他一眼,轻笑道:“这位少侠,到底风度不同!” 孙燕打不到人家,更是有气,闻言骂道:“臭丫头,小爷不够风度就不够风度,总有一天,宰了你们。” 西门追雪忙道:“贤弟,算了,别再生气啦,届兄去去就来。” 左边一个催道:“毕少侠,堡主已在等候,你快请吧!” 西门追雪点点头,就跟着两个使女,举步向外走去。 孙燕瞧他走出铁门,越发生气,大声说道:“你去,你去,”你帮着臭丫头,就别再理我!” 左边那个使女,转身又锁上铁门,右边一个提灯引路。孙燕还在“臭丫头”、“臭堡主”的大声叫骂。 两个青衣使女好像对这般辱骂,早已司空见惯,毫不理会的带着西门追雪往前走去,一会工夫,便已走到甬道尽头。走在前面的青衣使女,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回头笑道:“毕少侠,本堡规矩,这一段路,必须蒙上双目,你委曲点吧!” 西门追雪情知强也没用,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她蒙上黑布,只听前面不远,蓦地响起轧轧之声,同时有一只软绵绵的手掌,牵着自己右手,往前走去! 不!好像踏着石级,一步步往上走去,身后又是一阵轧轧声响。少说也走了百来级石阶,才算踏上平路,但东转西转,又走了盏茶光景。 前面那个使女忽然停下步来,牵着自己的玉手也同时缩了回去,耳中听她低声道:“毕少侠暂时稍待。”接着步声细碎,似乎往前走出两三步,娇声说道:“启禀堡主,毕少侠已经带到。” 拉着室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叫他进来!” 青衣使女应了声:“婢子领命!” 细碎的声音,飞快闪到自己身边,解去蒙面黑布。 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自己已站在一间花厅的廊前! 花厅中,画栋雕窗,灯光如画! 青衣使女脸含微笑,低声道:“堡主就在里面,毕少侠请吧。” 话声一落,两个青衣使女,立即退下。 西门追雪弄不清这堡主是谁?但瞧这付气派,似乎来头不小,当下不再犹豫,举步迳往厅上走去。 这间花厅,布置得宫丽堂皇,四面壁上挂了不少名人书画。正中一把紫檀雕花交椅上,坐着身穿天蓝团花缎袍,脸如淡金,胸垂花白长髯,面情严肃的老人。 在他左右两侧的两把交椅上,也坐着两个老者,左边一个正是下午在破庙中,出手把自己点倒的那个独眼老者,右边一个,就是丐帮五个长老中的断眉丐秃鹰漆如皋! 西门追雪瞧到这两个人,不由气往上冲,大踏步走前几步,抱拳道:“你们两位,把小可捉来,意欲何为?” 秃鹰漆如皋首先脸色一沉,喝道:“小子,在堡主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居坐的淡金脸老人,两道冷厉的目光,瞧了西门追雪一眼,抬手道:“漆老哥,先让他坐了再说!” 这淡金脸老人话说得不响,却有一股慑人威仪! 秃鹰漆如皋立时满脸堆笑,连连应是!淡金脸老人并不理会,用手指了指下首二把椅子,向西门追雪道:“你坐下来,老夫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依言在椅上坐下。 淡金脸老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答道:“小可西门追雪。” 淡金脸老人又道:“今年几岁?” 西门追雪道:“十七。” 淡金脸老人又道:“你知老夫是谁?” 西门追雪望着他道:“你老是堡主。” 淡金脸老人点点,道:“你听尊师说过?” 西门追雪楞了一楞,摇头道:“小可没有师傅。” 独眼老者冷嘿一声,正待开口。淡金脸老人瞧了一眼,意似阻止他开口,一面又道:“你不是茅山毒指的门下?” 西门追雪知道他是指自己那招指法而言,暗想:这招指法,怎会有这许多人追问,先前是仙都山的两个女孩,说自己是妖道的徒弟,这会,他们又说自己是茅山毒指的门下。心中闪电掠过,一面却摇摇头,反问道:“你老可是问小可那招指法?” 淡金脸老人鼻中微“唔”一声。 西门追雪又道:“那招指法,乃是小可的恩人所授。” 淡金脸老人股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徐徐的道:“你说!” 西门追雪就把自己为了替母亲医病,上山砍柴,遇得一个怪道人,要收自己为徒,后来蒙他赐了一粒“毒龙丸”,还传自己一招指法,详细说了一遍。 淡金脸老人见他说得不像有假,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么你武功是谁教的?” 西门追雪道:“家母。” 淡金脸老人道:“那柄屠龙剑可是你的?” 西门追雪忙道:“那正是小可家传之物。” 淡金脸老人面色微微一变,“哦”道:“你姓毕,你是毕绍德的儿子!” 说到这里,两道冷厉目光,盯着西门追雪,一字一字的道:“唔!你到金华干什么来的?” 西门追雪很快地答道:“小可只是路过此地,到严州去的。” 淡金脸老人道:“去严州何事?” 西门追雪道:“小可到严州找段师伯去的。” 淡金脸老人微微点头。坐在左边的独目老者忽然开口道:“堡主相信此子说的全是真话?” 淡金脸老人并不回答,只是摆手道:“带他口去。” 先前那两个使女,在门口“唷”了一声。 西门追雪猝然问道:“堡主问了小可许多,小可都已据实奉告,但小可也有一事,要向堡主请教。” 淡金脸老人严肃的道:“你问什么?” 西门追雪神色一正,大声道:“小可兄弟并无触犯堡主之处,堡主把小可弟兄,禁闭石室,到底为了什么?” 淡金脸老人沉笑道:“老夫问清楚来历,自然着人送你们上路!” 西门追雪拱手道:“如此多谢堡主。” “嘿嘿嘿嘿!” 西门追雪跨出花厅,还听到淡金脸老人的慑人阴笑,他依然由两个使女蒙着脸回转石室。 孙燕倚壁而坐,明明听到开启铁门的声响,西门追雪已经回来,但他却背转身子,理也不理。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好笑,这位兄弟,敢情犯了小性,这就低声道:“贤弟,贤弟,愚兄回来了!” 孙燕依然没理会了。 西门追雪又道:“贤弟,愚兄已经见过堡主了!” 西门追雪续道:“你知道这里多神秘呢,走路都要蒙着眼睛!” 孙燕似乎听得有点好奇,但他肩头扭动了一下,依然没有作声。 西门追雪还是继续说道:“哦!贤弟,那间大花厅,布置得多讲究,画栋雕梁,金碧辉煌……嗨,你知道愚兄走进去的时候,花厅上除了堡主,还有两个什么人,你一定猜不出来!” 孙燕生性好强,听他说自己猜不出来,不禁再也忍耐不住,低哼一声道:“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两人一个是秃鹰漆如皋,一个是那马脸的独眼龙,对不?” 第355章 打岔 西门追雪笑道:“贤弟,你真聪敏!” 孙燕忽然想到自己不理他的,怎么又和他说起话来?这就扭头道:“我不理你!” 西门追雪轻笑道:“贤弟,你不是已经和我说话了吗?” 孙燕不依道:“你使坏!” 西门追雪只觉这位贤弟,稚气未脱,发起小性来,真还像个女娘们!一面忙道: 一贤弟,我们说正经的,你要不要我告诉你经过情形?” 孙燕道:“爱说,我就听咯!” 西门追雪这就把方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孙燕道:“大哥,那堡主真说明天着人送我们上路?那么干吗还要用铁链锁着我们?” “哈哈!”对屋老人忽然打了个哈哈问道:“小娃儿,你蹩扭发好了吗?” 孙燕气道:“老人家,你别管我!” 对屋老人并没理会孙燕的顶撞,接着又道:“你们不是想出去吗?” 孙燕怒声道:“不出去,难道在这里住一辈子?” 对屋老人大笑道:“你们不知道在这里是阎王堡吗?” 孙燕奇道:“你不是说过,这里叫双龙堡?” 对屋老人道:“不错,小娃儿,双龙堡,也就是阎王堡,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的。” 孙燕愤然的道:“那么你呢?” 对屋老人哈哈笑道:“老夫有老夫活下去的条件,十二年来,阎伯修每餐还要大鱼大肉的供养,但这只是限于老夫而已!” “十二年”,这三个字,听得西门追雪一怔! 孙燕却好奇的道:“老人家,你怎会在这里住了十二年?” 对屋老人叹息道:“这就是江湖劫数!” 孙燕道:“老人家,你这话我不懂。” 对屋老人道:“你们当然不会懂。” 孙燕噘嘴道:“你说出来,我们不是就懂了吗?” 对屋老人长长的叹息了声,道:“唉!说来徒乱人意,还是说说你们罢,哦!小娃儿,你姓什么?”一孙燕道:“我叫孙燕。” 对屋老人又道:“还有一个娃儿,可是姓西门?” 西门追雪忙道:“小可西门追雪。” 对屋老人突然惊颤的道:“你叫西门追雪?你……唔。” 第五章天门传人 姓西门的,江湖上倒不多见,从前……唔,唔,从前好像有一个姓西门的剑客,叫做西门……西门……” 西门追雪忙道:“老人家,你可是说屠龙剑客西门绍德?” 对屋老人唔道:“不错,不错,就是屠龙剑客西门绍德!小娃儿,你听谁说过?” 西门追雪道:“老人家说的,就是家父!” 对屋老人忽然“啊”了一声。 西门追雪不待他说话,急急追问道:“老人家,你认识家父?” 对屋老人吁了口气,道:“不!不!老夫只是听人说过。”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咳,你们还没说出怎会到双龙堡来的?” 西门追雪于是把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对屋老人问道:“阎伯修答应明日送你们上路?” 西门追雪点头道:“是堡主亲自答应的。” 对屋老人愤怒的道:“这老贼好生毒辣!” 孙燕插口道:“老人家,你说他不会放我们出去?” 对屋老人冷冷笑道:“能够生出双龙堡,江湖上人也不叫它阎王堡了。唔,你们一个老母在堂,一个父仇未报,自然不能把性命送在这里。” 孙燕听他口风,忽然灵机一动,急忙问道:“老人家,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吗?” 对屋老人微微一笑,道:“小娃儿,你倒真是个鬼精灵,办法当然有,只有你大哥必须替老夫办一件未了之事。” 孙燕大喜道:“这个自然,你老人家快说吧!” 对屋老人道:“你大哥答应了?” 孙燕道:“你老人家吩咐,大哥自然答应。”说着一面用手轻轻推了西门追雪一下,低声道:“大哥,你快答应他咯!” 西门追雪因义弟一直抢着和对屋老人说话,自己一句也插不进去,又不知对方要自己办一件什么未了之事,却催着要自己答应人家,一面忙道:“老前辈如有差遣,只要小可办得到的,无不遵办。” 对屋老人道:“办得到,办得到,办不到的事儿,老夫也不会叫你娃儿去办,唔,你们可知道老夫是谁?” 孙燕又抢着说道:“老人家,你还是自己说吧,别再转弯抹角了。” 对屋老人笑了笑道:“我要你大哥办一件未了之事,自然要从头说起,哈哈,你们两个娃儿可听说过江湖上有天门一派?” 西门追雪瞧瞧孙燕,孙燕赶忙点头道:“老人家,我知道,我以前听爹说过,三百年前,有一位天门老人,是武功莫测高深的奇人,他留下一部‘洞元记’。据说上面记载的都是不世神功,练武的人,只要学上一二,就可无敌天下,他的弟子就称做天门派,江湖把他们和紫府门合称‘武林两大仙跳’。因为大家只有传说,从没见过,不知到底有没有这么两派?” 西门追雪见他滔滔的说着,心中好不佩服,这位义弟,当真博闻强记! 对屋老人听得呵呵笑道:“够了,够了,难为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真不少,哈哈!老夫就是天门一派的第十三代弟子!” 孙燕大吃一惊,尖叫道:“啊!老人家,你……” 对屋老人拦道:“小娃儿,你别插嘴,听老夫说下去,老夫方才不是说过,在这里住了一十二个年头?这是十二年以前之事,老夫偶游天台,在琼台无意遇到天门一派第十二代灵阙真人。当时真人认为和我有缘,并说天门一派,将由老夫手上,发扬光大,当时就从袖中取出‘洞元记’,授给老夫……” 孙燕瞪着眼睛,啊了一声。 对屋老人续道:“当然老夫自幼也听先师说过,武林中‘两大仙胁’之事,此时碰到真人,自是喜出望外,正待开口!真人好像知道老夫心事,微笑道‘一切缘法,数由前定’,你不必多问,要问的全在书中。”说罢便飘然而去……” 孙燕忍不住问道:“你老人家仙缘旷世,又怎会在阎王堡住了一十二年?” 对屋老人微微叹息,道:“小娃儿,你别插嘴,老夫自然要说。他微微一顿,又道:“天门一派,虽然创自三百年的祖师天门老人,但追本溯源,却该从汉朝的黄真人黄初平说起。黄初平,原是丹溪人,十五岁时,在山上牧羊,被一个老道人领上北山石室……” 西门追雪好奇的问道:“老前辈,你说金华北山?” 对屋老人“唔”道:“他一住四十年,没有回家,后来他哥哥找来了,问他当年所牧的羊群,那儿去了?他指着山上的白石说:“‘羊儿快起来!’于是山上的巨石,全变成了活羊了,仔细点点,竟有几万头之多。这是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但实际上,那老道人,却是一位武功通玄的异人,也是天门派真正的始祖,黄初平在石室中参悟玄机,终于道成仙去。但留在石壁上的玄门无上绝学,自汉迄今,大家只把它当作鬼斧神工天然胜景,没人引起注意,直到二百年前,才被祖师天门老人发现奥秘,同时把几十年静参所得,着成‘洞元记内外两篇’……” 孙燕忍不住道:“老人家,这石室在那里?” 对屋老人道:“石室共分三层,就是金华北山的‘双龙’、‘水壶’、‘朝真’三洞。” 孙燕越听越感兴趣,问道:“这三个洞里,到底留着些什么东西。” 对屋老人又道:“三个石室之中,有许多钟乳,象形双龙、狮、虎、龟、蛇等物。 孙燕又问道:“老人家后来呢?” 对屋老人道:“小娃儿,你听老夫说下去!老夫上面说的,都载在‘洞元记外篇’首页,而且光得到了书,如不身历其境,依然无法练习,老夫这就专程赶来北山。果然这三个石洞,各式形象,洋洋大观,目不暇接,老夫当日就在双龙洞住下了,每天依照心法,精心揣摩。当然,这三个石室,是闻名遐逸的胜迹,白天常有游人登临,只有夜晚才能修练,这样过了三个月光景,有一天,却发生了事故……” 孙燕接口道:“敢情有人发现你老人家的秘密了?” 西门追雪正听得津津有味,急忙拦道:“贤弟,快别打岔!” 对屋老人却唉了一声,夸赞着孙燕道:“小娃儿你说得一点不错,老夫整日盘桓在双龙洞中,普通游人,把我看作守洞之人,固然等闲视之,但如何瞒得过武林中人?何况老夫当年在江湖上,也薄有声名!” 孙燕急性脾气,忍不住又出声问道:“老人家,那发现你的是谁?” 对屋老人道:“就是现在的双龙堡主阎伯修!” “啊!”孙燕哦出声来。 对屋老人道:“若论十二年前的阎伯修,武功远非老夫敌手,但他是极工心计的人,那天认出老夫之后,立即意识到老夫深居双龙洞,必有所为,于是佯作游赏,暗自藏身洞后。 第356章 不理 这也只怪老夫一时大意,以为游洞之人,照例天色将黑,必自退出洞去,从无一人留下,是以并没留神,还有人潜伏。入晚便自按时练功,正好那天老夫已练完‘狮、虎、龟、蛇’四式,开始练‘双龙玄功’。这‘双龙玄功’,乃是‘洞元记,外篇所载武功中最困难的一种,取法洞顶青白双龙,气行双臂,老夫初学乍练,自须对证古本,参详形态。阎伯修这一发现,自然惊喜交集,但他却不动声色,忍饥挨饿,偷偷的窥伺了三个晚上,直到第四天深夜,他乘老夫练功之际,突下毒手,点中老夫‘玉枕’穴……” 这回西门追雪,孙燕两人,全都惊“啊”起来。 对屋老人微微一笑,道:“玉枕穴虽属死穴,但‘洞元记’所载武功,全是玄门上乘功夫,行功之时,外来侵袭,原难得逞……” 两人又惊喜的哦着!对屋老人道:“不过老夫初学乍练,还不到那种地步,而且行功之时,切忌外人惊扰,这一突起发难,心中蓦地一惊,一口真气,立时运岔!” 孙燕原先听他说无人可伤,心头方始放落,这会听到他运岔真气,不禁急急问道:“老前辈后来呢?” 对屋老人道:“阎伯修练的原是极其歹毒的外门阴功,一指点中老夫要害,还以为老夫必死无疑,他出手却也真快,左手一下就把‘洞元记外篇’抢去。他那知老夫运岔真气,只有右边半个身子,不能转动,他堪堪抢到手上,老夫一时情急,未遑运气调理,把走岔的真气归纳入经,便一蹿而起,伸手就抢。阎伯修出手虽快,终于被老夫抢到最后两页,老夫也因半身麻木,被他一掌击倒地上……” 孙燕紧张的问着:“后来呢?” 对屋老人续道:“老夫这一跌,顿觉真气涣散,自知落了练武人最可怕的走火入魔。 但老夫心里明白,这最后两页是记载‘洞元记内篇’的藏放地点,如果被他得去,普天之下,就再无制他之人,这就一下纳入口中,一阵咀嚼,咽下肚去。 “咭!”孙燕不由轻笑了声。 对屋老人也笑道:“阎伯修秘笈到手,当时还并不在意,那知看了序文,才知道还有内篇,而且被老夫撕去的两页,竟然关系重大,当时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加害老夫,而且生怕老夫立刻死去,使他永远无法得到内篇。” 孙燕道:“所以他要用银针贯穴,替你老人家治疗走火入魔硬化了的身子!” 对屋老人笑道:“小娃儿,你这会只猜对了一半。” 孙燕还想再问,对屋老人已经说道:“阎伯修患得患失,即怕老夫因此丧生,又怕老夫完全好了,他不是老夫对手,他每日除了练武,就悉心替老夫治疗。不过,他在治疗之中,还暗施手脚,你们不是看到老夫“百汇穴”上有一支银针吗?这支银针贯穴,就是使老夫去功力的毒着!” 孙燕问道:“老人家你走火入魔之身,是否已经全好?” 对屋老人道:“经过十二年治疗,自然早已好了。” 孙燕道:“那么老人家不会自己动手,把‘百汇穴’上的银针拔去?” 对屋老人叹了口气道:“老夫走火人魔,虽已治好,目前已与常人无异,但这支银针,却永远无法除去。” 孙燕奇道:“那又为了什么?” 对屋老人道:“百汇穴上这支银针,制住百脉,如果一旦拔去,老夫就得丧命,因为这支针,经过十二年之久,目前如果拔下,穴道无法迅速闭上,一身真气,立时全泄。也因为有这支针制住百脉,身如废人,所以要在四肢活络关节,及大**道等处,都刺上银针,才能活动,因此这许多针,没有一支可以除得下来。” 西门追雪怒形于色的道:“这姓阎的当真恶毒,居然用这种残酷手段,对付老前辈!” 对屋老人呵呵大笑道:“所以老夫要你替我办一件未了之事。” 西门追雪义愤的道:“老前辈只管吩咐,晚辈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屋老人沉吟半晌道:“不过你必须完全依老夫所说去做,中途不管如何,决不能有一丝变改,你能答应吗?” 西门追雪忙道:“晚辈自然一切照老前辈吩咐去做。” 对屋老人唔道:“小娃儿,此举十分重要,一步之错,就陷天下武林于万劫不复之境,老夫因令尊屠龙剑客西门绍德当年行道江湖,一诺千金,侠名四播,你是他的后人,老夫才敢把这件大事,托付于你,虎父无大子,老夫自然相信得过!”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如此郑重,急忙神色一正,问道:“老前辈说的,到底何事?” 对屋老人又是一声大笑道:“老夫要你代办这件未了之事以前,老夫郑重宣布,从此时起,你就是天门一派的第十四代传人!” 西门追雪惊疑的道:“老前辈是要晚辈拜你老为师?” “不!”对屋老人沉声吐出一个“不”字,接着说:“你可是不愿意继承天门一派?” 西门追雪道:“晚辈并无此意。” 对屋老人哼道:“愿意就好,何用拜师?” 西门追雪听得大感奇怪,对屋这位老人,敢情被双龙堡主幽囚了十二年,才使他脾气变得古怪,心中想着,一面忙道。 “晚辈遵命。” 对屋老人喜道:“好,小娃儿,现你得静心聆听老夫细说,中途不得出声。啊,还有,姓孙的娃儿。记着,这段时间中,你可不准开口说话,否则耽误老夫大事,也耽误了你大哥前途,你知道吗?” 孙燕听老人说得这般郑重,忙道:“晚辈知道,晚辈不说话好了。” 西门追雪也没有说话,孙燕等了一会,还不能见老人开口,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回头瞧瞧西门大哥,只见他不时眨动着眼睛,好像在凝神倾听! 但四外静悄悄地,根本听不到半点声息! 对屋老人明明要西门大哥“静心聆听,中途不得出声”。又不准自己说话,说什么耽误他的大事,也耽误大哥的前途,他说得那么郑重,干吗这时候还不能说出来?” 哦,也许他正在想着办法,自己倒真不可惊扰他才好。 孙燕闷闷的坐了一会,越坐越觉得无聊,眸子一溜,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了一下西门哥哥的衣服,偏过头去,正想和他说话。 西门追雪倚壁而坐,竟然不高兴的用手一拦,挣脱衣角,一付不理不睬的模样。 孙燕气得要命、心想:哼,你不理我,我就非理你不可? 老人家又没有在说话,你怕我干扰他,难道我不知道?当下一扭身子,手肘重重的撞了西门追雪一下,负气背过身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对屋老人没有说话! 西门追雪没有说话! 孙燕使着小性,自然更不会说话。 大家都在黑暗中枯坐着! 孙燕先前是和西门哥哥负气,渐渐的感到倦意,渐渐的朦胧睡去!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洪亮笑声:“哈哈,孩子,你记住老夫的话,好自力之!” 孙燕蓦地一惊,赶紧揉了揉眼皮。 “哈哈哈哈哈……”,对屋老人话声一落,又复纵声狂笑! 这阵笑声,清越僚亮,真有穿金裂石之感,震得整座石室,石屑尘灰,漱漱下落! 笑声倏然停止,四周显得特别静寂,但西门追雪、孙燕两人,耳杂犹自嗡嗡作响: 孙燕心中大是懊恼,他听到的,只是对屋老人最后的几句,显然这位老人方才和西门哥哥谈了许久,他说的一定是要西门哥哥替他去办的那件未了事儿。只可惜自己打了个瞌睡,一句也没有听到,这该多么可惜? 西门追雪被笑声震得耳鸣心跳,好像有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急急低声喊道:“老前辈,老前辈!” 对屋老人狂笑之后,寂然不再作声。 西门追雪喊了两声,见对屋老人不愿回答,也许他老人家需要休息了,他想起方才对屋老人在吃饭的时候不是不肯说话吗?那么他此时需要休息,当然也寝不言了。心念转动,就不敢再喊,一面把方才老人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叮嘱的每一句话,都重复回忆了一遍,才转过身了,朝孙燕轻声说道:“贤弟……” 孙燕扭头道:“你不要理我!” 西门追雪忙道:“咦,贤弟,你在生我的气?” 孙燕率直的道:“当然咯,方才我只拉了你一下衣角,干么要推开我?” 西门追雪轻笑道:“贤弟,你又误会了!” 孙燕气道:“这是什么误会,难道推我的手不是你?” 西门追雪笑笑道:“那是我在听老前辈说话,叫你别作声!” 孙燕不信的撇了撇嘴道:“鬼才相信,那时候老人家根本就没说话。” 西门追雪道:“我几时骗过你来?老前辈说,这件事,十分重要,他怕双龙堡主派人偷听,所以他老人家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在我耳朵边上说的,你当然不会听见。” 第357章 孝道 孙燕“啊”道:“他老人家原来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你说话,难怪我一句也没听到。对了,我听铁拐婆婆说过,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非内功练到炉火纯青,无法施展,目前江湖上,会‘传音人密’的人,可不多呢!”他顿一顿,忽然凑近头去,小声问道:“哦,毕大哥,老前辈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西门追雪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但他并没留意,只是摇头道:“他老人家一再叮嘱,要等我们离开这里,才能告诉你。哦,贤弟,老前辈说,明天你必须先离开这里。” 孙燕道:“那又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低声道:“这也是老前辈说的,他要你依计而行。” 孙燕摇头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西门追雪急道:“贤弟,你到时候,千万不可蹩扭。” 孙燕扭头道:“我偏要蹩扭,干么,我们要分做两起?” 话声才落,忽听甬道上响起一阵轧轧之声。 西门追雪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假寐。 孙燕斜靠在毕哥哥肩上,眯着两道眼缝,往外瞧去! 果然一片灯光,和步履之声,渐渐由远而近,两个身佩长剑的青衣使女,笔直朝对面石室走去: 敢情她们是听到对屋老人那一阵狂笑,才来瞧瞧究竟的!两人堪堪走近对屋铁门,突然其中一个使女,惊叫起来:“咦!老爷子……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孙燕同时一惊,急忙瞧去,只见另一个使女把宫灯提高了些,往屋中照去。但因为对屋的铁栅门,被她们身子挡住,无法看到。 只听那使女颤声道:“啊,不好,老爷子周身银针,全都掉在地上了,秋桂,你别走开,我立即报告堡主!” 语声未落,一阵风似的往甬道上飞奔而去! “银针全部掉在地上!”这几个字,骤然钻到西门追雪耳中,晃如晴天霹雳! 对屋老人曾经说过,他因“百汇穴”上那支银针,制住百脉,身如废人,所以要在周身大**道上,刺上许多银针,方能活动,因此这许多银针,没有一支可以拔除……西门追雪心头狂震,蓦地一蹿而起扑近铁门,急急问道:“姑娘,这位老前辈,怎么了?” 那个叫秋桂的使女,手提宫灯,楞在那里,闻言摇摇头道:“不知道,老爷子还盘膝坐着!” 西门追雪松了口气,孙燕凑近身边,低声说道:“毕哥哥,老前辈恐怕不中用了!” 西门追雪回道:“何以见得?” 孙燕道:“银针恐怕是他老人家自己震落的!”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孙燕凑在他耳朵边上幽幽的道:“他老人家不是要你继承天门一脉?又要你代办一件未了之事,所以我想他是自己震落的。” “啊”!西门追雪陡然想起对屋老人方才再三叮嘱的那一番话,身上不禁出一身冷汗! 不!胸头涌上一股悲思,眼眶同时潮润起来! 他老人家那有什么未了之事?只不过为了自己两人,不惜震落他藉以延续生命的银针。 而且他老人家,在石屋中受困十二年不肯吐露只字的举世奇珍,也为了自己两人要叫自己去拱手奉献,他老人家此恩此德,自己再也无从报答了。 甬道上悄无声息的现出一条高大人影,身法快得出奇,西门追雪、孙燕连瞧也没有瞧清,已飘然落到对面铁门之前! 秋桂瞧到来人,神色恭敬,垂手躬身道:“婢子叩见堡主。” 原来那人正是双龙堡主阎伯修,他此时脸色铁青,鹞眼之中,精光暴射! 那使女全身殷棘,慌忙从怀中掏出钥匙,正待打开铁门。 双龙堡主目光向门内敝了一眼,抬手道:“你出去!” 秋桂好似皇恩大赦,应了声是,把宫灯挂到壁上,立即躬身退去。 双龙堡主用手向西门追雪、孙燕这边一指,说道:“且慢,你替老夫打开这边铁门!” 秋桂被他这声“且慢”,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她想不通老爷子掉落周身穴道上的银针,堡主不要自己打开铁门,进去瞧瞧,却要打开毫不相干的对面铁门?但她那敢出声,赶忙取出另一个钥匙,迅速打开铁栅。 孙燕慌忙拉了毕哥哥一下,身向后退。双龙堡主打发使女走后,缓缓转过身子,两道目光在黑暗中,闪发淡金光芒,阴沉沉地盯在西门追雪脸上,一霎不霎,喉间送出几声阴恻恻怪笑,凌厉的说道:“他怎会自震银针而死?” 西门追雪抗声道:“堡主自己应该比小可更为清楚。” 双龙堡主嘿然冷笑道:“老夫面前,你敢出言顶撞,无异自讨苦吃。” 孙燕插口道:“这位老前辈自己震落银针,和我们何干?” 双龙堡主凌厉目色,瞥了孙燕一眼,依然向西门追雪阴森一笑,缓缓的道:“老夫猜想,他定然留下什么话来,要你转告老夫。” 西门追雪听得一惊,暗想:“双龙堡主果然厉害,连老前辈有话留下,都瞒不过他。” 但他还没开口,孙燕抢着说道:“那位老前辈如果要留下话来,他不会告诉送饭的人,干吗要我们转告?” 双龙堡主目光何等凌历,方才西门追雪那么一怔,他早已瞧在眼里,此时一见孙燕抢着开口,只道是他故意推托,不由脸色一沉,隐含怒意的道:“小子,你给老夫闭嘴!” 孙燕盛气的道:“你待怎样?” 双龙堡主脸上隐泛金色,右手微微一抬,但又垂了下去,接着浓眉微皱,回头朝西门追雪和声道:“老夫知道小兄弟来了之后,他已经全都告诉了你们,不然他也不会震落银针自绝。十二年来,老夫煞费苦心,为他施展银针渡穴,治疗走火入魔,而且始终优礼有加,但他却一直认为老夫暗使手脚,心存误会,现在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地谈谈,只要小兄弟说出他留下的话来,自有你们好处。” 孙燕撇嘴道:“谁希罕你什么好处?何况他老人家,也没有留下什么话来,就是有,你这般胁迫,也莫想奉告。” 双龙堡主眼中陡地射出两道凌凌威光,厉喝道:“小子,你真要找死!” 他说到“死”字,右手一举,正待往孙燕劈去! 西门追雪只觉他右手轻轻一拳,便有一阵无形潜力,逼人而来,心中不由一震,立即正容道:“堡主此来,是为了向小可问那位老前辈的遗言,小可兄弟,虽有得罪,也犯不上生这大的气。” 双龙堡主怔得一怔,闻言果然收回举起的右手,嘿然笑道:“令义弟一再出言无状,老夫要不瞧在小兄弟份上,早就叫他立死掌下。” 孙燕方才也觉得对方举手之间,就感到压力奇重,如果真的劈下,十个自己,也抵挡不住,心头不期暗暗惊楞,双龙堡主,果然十分厉害! 西门追雪等他说完,朗笑一声道:“堡主好说,那位老前辈,方才确曾和小可谈了许久,也提及堡主渴望的那件东西,只是他老人家系以‘传音入密,说出,小可兄弟,并没听到。” 双龙堡主听西门追雪提到自己渴望的那件东西,立即精神大振,眼中精光闪动,急切的追问道:“他果然和你说过,只要小兄弟肯将存放之处赐告,此后小兄弟无论何事,凡是老夫能力所及,无不遵办,藉作酬报。”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小可奉母山居,自食其力,原非江湖上人,只要寻到家父就可回家团聚,也不望堡主什么酬报,但小可却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双龙堡主听得微露讶色,目光闪烁了一下,手念长髯,呵呵笑道:“原来小兄弟果是外出寻父,你小小年纪,有此孝心,实为难得,老夫手下之人,遍布江湖,自当要他们替你多方留意,成全小兄弟的孝道。” 西门追雪那知人心险诈,一时信以为真,连忙抱拳道:“堡主如能使小可父子重逢,小可一生感激不尽,只是小可却还有一个小小请求。” 双龙堡主好猾地一笑,道:“小兄弟只管请说,老夫无不照办。” 西门追雪用手一指孙燕道:“小可想请堡主先把小可这位义弟放了。” 双龙堡主先前还当西门追雪有什么要求,闻言呵呵大笑道:“容易,容易,老夫立即命人送义弟出堡。” 孙燕道:“不!毕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西门追雪想起对屋老人一再叮嘱,非要等孙燕走了,自己才能引双龙堡主前去之言,当下摇头笑道:“贤弟,我还要领堡主去取一件东西,你走了我才能办事。” 双龙堡主瞧着孙燕微笑道:“老夫立即派人送你出堡,你只管放心,老夫决不会亏待小兄弟的。” 孙燕瞧了西门追雪一眼,点头道:“毕大哥,我先出去也好,就在老地方等你就是,万一他想害你,我会找婆婆他们,救你来的。” 双龙堡主浓眉一皱,微嘿道:“老夫何等之人,岂会失信于他?”说毕双手一指,喝了声:“来呀!” 第358章 枢纽 他喝得声音不高,但凝而不散,送出老远,只见甬道上登时飞也似的奔来两个使女,一齐敛手道:“堡主有何吩咐?” 双龙堡主指指孙燕道:“你们还不替两位少侠解开锁链,送这位少侠出堡。 两个使女应了声:“是!”立即替两人打开锁链,一面向孙燕敛任道:“这位少侠,请随婢女来。” 孙燕回头朝西门追雪眨了眨眼睛,道:“毕大哥,我先走了!就在老地方等你!”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孙燕才懒洋洋地随着两个使女,往甬道上走去。 双龙堡主候孙燕走后,迫不及待的道:“小兄弟,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了吧?” 西门追雪点头道:“小可自应奉告,不过小可替堡主取到那件东西之后,堡主能否立即让小可上路?” 双龙堡主爽朗大笑,道:“这个自然,小兄弟替者夫办事,老夫还另有重酬!” 西门追雪微微一哂,道:“那么我们立即前往,但望堡主赐还小可家传的屠龙宝剑。” 双龙堡主略一迟疑,诡秘的笑道:“屠龙剑乃是小兄弟传家之物,老夫自当壁奉,不过小兄弟说的,老夫全已遵办,小兄弟也似应把老夫至友的留言,略示一二。” 西门追雪想起对屋老人一再叮嘱的话,连忙点头道:“其实这位老前辈和小可虽然谈了许久,但只是询问小可家世,和如何会被关到双龙堡来的经过,和堡主并无多大关系……” 双龙堡主眼中陡地射出两道阴森森的金光,微露温色的道:“你是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枪了?” 西门追雪心中好笑,对屋老人果然把双龙堡主的心思,摸得熟透,他老人家早已料到自己说出这番话来之后,双龙堡主会脸露愠色。这就照着对屋老人交待,正色道:“堡主请容小可把话说完。” 双龙堡主脸含重霜,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西门追雪又道:“那位老前辈等小可说完经过,又问小可可曾听人说过武林中有两大仙迹之称的天门一脉?” 双龙堡主微微一震,问道:“你如何说的?” 西门追雪笑道:“小可从没在江湖上走动,那里听到过什么天门派?” 双龙堡主毫无表情的道:“你说下去。”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听小可回说从没听人说过,似乎感到失望,于是又道,他是天门一派第十三代的传人,天门派武功,和另一派叫什么门的,可称南箕北斗,普天之下,无出其右。 他老人家因小可骨格极佳,是练武的奇材,所以有意收小可为徒。” 他说的话,都是出于对屋老人所教,但西门追雪没有半点江湖经验,这般说来,使人觉不出有半点捏造之处。 双龙堡主听到这里,不由大感紧张,急切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西门追雪肚中暗暗好笑,双龙堡主一言一动,竟然全在他老人家预料之中,一面摇摇头道:“小可志在找寻家父,不想争雄江湖,被堡主手下,关在这里,原出误会,而且堡主曾答应明天就派人送我们上路,所以不想拜这位老前辈为师。 双龙堡主似乎松了口气,面色稍弄,问道:“他怎么说了?” 西门追雪道:“那老前辈叹了口气,连嚷可惜,接着说道:“‘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人家找也找不到,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后来,他又连连叹息,自言自语的道:“老夫等了一十二年,满想静待有缘之人,传我天门一脉。唉,老夫全身经络,只靠银针渡穴之法,苟延残喘,看来那能再等一十二年,何况又住在阎王堡地室之中,假如老夫一死,天门一脉,岂不因此而斩?最可惜的,就是祖师遗留的绝学,从此残缺不全,永埋荒山’……” 双龙堡主此时全神贯注,急急问道:“后来呢?”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停了许久,又自言自语的道:‘唉,老夫当年不该撕去他最后两页,阎伯修虽非正道中人,也总是有心之人……” 双龙堡主全身震动,额上绽出汗珠,脱口惊问道:“小兄弟,他还说些什么,快说下去!” 西门追雪续道:“那老前辈又道:‘就算阎伯修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人生不过百年,他已是半百以上的人,最多只不过再活五十年,老夫师门重宝,即使所托非人,传下去总究比失传好’。” 双龙堡主张大阔口,眼中射出惊喜之色,一把握住西门追雪手腕,激动的道:“小兄弟,你此话当真?” 西门追雪肃然应道:“小可说的,一句也没有遗漏。那老前辈过了一会,就对小可道:‘小娃儿,你既然不肯拜老夫为师,可替老夫办一件未了之事?’小可困志在寻父,不愿拜师习艺,但能力所及,替他老人家办件事儿,自然义不容辞。” 双龙堡主迟疑了下,阴森目光,盯着西门追雪,道:“他没告诉你姓名来历?” 西门追雪抬头道:“他老人家除了自称是天门派第十三代传人之外,并没告诉小可姓氏。 双龙堡主前后对照,觉得西门追雪似乎说得不假,一面掩饰着点头道:“老夫也只知道他是天门传人而已,唔,你就说说他托你代办之事吧!”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叫小可代办之事,是到一个石室中,去取一本书……” 双龙堡主平复的情形,又突趋紧张,鹞眼圆睁,精光电射,急急问道:“那书在什么地方?” 西门追雪十分镇定的摇摇头道:“他说,这石室是堡主的禁地,要小可和堡主一同去取。” 双龙堡主听得心花怒放,他认为天门传人说得一点不错,一本震撼天地的武学奇书,如果任它埋没荒山,因之失传,当然不如传之非人,虽然助长为恶,但总究传了下来。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恶人为恶,最多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又重复流入别人之手,别人就不一定是恶人了。 他得意忘形的一阵大笑,然后问道:“小兄弟,他没说是那一座石室?” 西门追雪想了想,道:“没有,他只交代小可,要堡主带同小可,到石窟中去找一个开启石室的枢扭,里面就放着这本书。当时小可问他这间石室,如何走法,他说他老人家也没有去过,只是从书上看来的,他说小可把这本书交给堡主,堡主就会真的放小可上路了。” 双龙堡主怀疑的道:“他难道没说枢扭安在何处?”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说得很多,小可一时也记不全,最后他老人家急了,只说,你们慢慢去找,就可发现。” 双龙堡主倒也十分相信,他知道这位天门传人,当年没有时间去取‘洞元记内篇’乃是事实,因为对方还没练成外篇所载武学,就被自己抢来。而且贮藏这种稀世奇文的所在,自然十分隐秘,常人极难发现,好在有自己和西门追雪同去,即使另有企图,谅也逃不出自己手去。他阴森目光,不住闪烁,接着诡笑道:“既然他嘱咐小兄弟代劳,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话声一落,便引着西门追雪往甬道上走去。 这会,双龙堡主表示特别优待,竟然不再要西门追雪蒙眼而行。 走完甬道,迎面是一堵石壁。双龙堡主伸手在壁上一按,只听一阵轧轧之声,石壁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一道宽阔的石级,为数当在百级以上,双龙堡主脚下轻快,引着西门追雪拾级而上。 登上石级,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原来此时红日满窗,已差不多是已牌光景。 两人跨出一道门户,只见两边站着四个身穿青色劲装的佩剑使女! 她们瞧到西门追雪居然和堡主一同出来,脸上不期都飞起一丝诧异之色,八道盈盈秋水,膘了西门追雪一眼,使一齐躬下身去。 双龙堡主摆手道:“你们去向副堡主把毕少侠的屠龙剑取来,另外吩咐厨房,赶快准备两份早点,送到书房伺候;我与毕少侠还有要事待办。” 这四个使女,想不到这位俊俏少年,昨为阶下囚,今作座上客,不由又向西门追雪飞了一眼,齐声娇“唷”,立即有两人领命而去。 双龙堡主呵呵一笑,回头道:“小兄弟,咱们且到书房稍待,吃些点心再走!” 西门追雪随着他穿廊越房,走了一会,已进入一间布置精雅,琳琅满架的书室。 双龙堡主俨然换了个人,满面春风的肃客人座,另有一个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西门追雪生长山家,几曾见过这般富丽装磺,一时大有目不暇接,坐得拘束不安,同时心中也惦念着震落银针自绝的对屋老人,此时遗体犹被弃置石室,无人过问。心念一转,立即抱拳道:“堡主,那位老前辈的遗体……” 双龙堡主不待他说完,摇手道:“小兄弟放心,老夫已吩咐副堡主替他厚殓。” 说话之际,只见两个使女,手端朱红漆红盘,送上两碗燕窝粥,和四碟细点,放到桌上。 第359章 奇景 双龙堡主笑道:“小兄弟,想必腹中饥饿,快用些早点,老夫就要引你入洞。” 西门追雪举筷一尝,只觉这四式细点,件件可口,自己真还是第一次尝到,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吃了个饱。这时另一个使女,已替西门追雪送上屠龙剑,西门追雪顺手取过,在腰间佩好,这就抱拳道:“小可心急寻父,堡主就请带小可入洞取书,小可就好上路。” 双龙堡主其实比西门追雪还要性急,他得到‘洞元记内篇’,普天之下,就唯他独尊了,闻言推筷而起,呵呵笑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好,咱们这就走!” 他长袍一抖,精神爽朗地跨开大步,领着西门追雪走出书房。一连穿过几条曲折长廓,西门追雪只觉这双龙堡屋字重叠,覆盖极广,一路那还记得清路径? 而且沿路遇过不少身佩长剑的青衣使女,一个个貌美如花,年事极轻,她们瞧到双龙堡主,全都垂手躬身,神色甚恭,同时也流露出惊奇的眼光,瞟着自己。 不多一会,敢情已走到后院,只见前面横着一道五丈来高的青石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两扇,黑漆大门,关闭得紧紧的。 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写:“擅入者死”四个大字。门侧一把木椅上,蹲坐着一个头盘一条小小发辫,手执旱烟管的老人,敢情在晒太阳打盹,一见双龙堡主走来,立即迎着起来,弯腰笑道:“堡主今天可来得早了,此刻离午牌还……” 他突然瞧到双龙堡主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剑少年,不由惊咦道:“堡主,这娃儿是谁?” 别看他弯腰驼背,年事已高,双眼一翻,却居然目光炯炯,分明是个顶尖高手。 双龙堡主浓眉一皱,似乎觉得他太以多话,鼻孔中“唔”了一声。 弯腰老人打量了西门追雪几眼,打开铁门,让两人进去,一面却在身后唠叨的道:“这娃儿骨格真还不错!” 西门追雪纵目一瞧,原来这道围墙里面,却是一摩山邱,山势不算大高,双龙堡座落山脚,依山而起,正好把上山之路,完全挡住。” 此时正当深秋,落叶萧萧,山上一片肃杀之气,山路上黄叶满径,踏在上面,吱喳有声。 但西门追雪发现双龙堡主阎伯修,却步履如虚,走得像行云流水,踏在黄叶上面,听不到丝毫细碎声响! 两人沿着婉蜒山径,经过佛寿亭,金华观,只见路边竖着一块石碑,石藓斑剥,依然还看得出是:“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一共十一个大字。 西门追雪心中不禁感到奇怪,方才围墙上,明明挂着一块“擅入者死”的木牌,那么这围墙里面,应该没有人迹才对,何以山上还起了一座首观?心念转动,脚下却跟着双龙堡主循阶而上。 一会工夫,登上石阶,只觉已经站在一个大石窟面前。窟上着“双龙洞”三个大字。双龙堡主蓝袍飘忽,回头神秘一笑,道:“小兄弟,这就是双龙洞了,你随我来。” 说完飘然往大石窟中走去!西门追雪早已听对屋老人说过大概情形,此时却故意略为驻足,东张西望的哦道:“原来那老前辈说的,就在这里!” 边说,边跟着跨人石窟,这座石窟,足足可容纳三百人,因为人口较大,阳光充足,石窟里面,相当光亮,洞顶石乳,色呈纵碧。 西门追雪向四周一阵打量,装出找寻模样,一面自言自语的道:“啊,这石室好大!” 双龙堡主微微一哂,道:“这是外洞,咱们还要进去。” 他并不住足,说话声中,引着西门追雪直往洞里走去。 光线渐渐黝黑,西门追雪只听水声淙淙,石窟尽头,依稀看到一个黑黝黝的石洞。双龙堡主并不怠慢,伸手从石洞中牵出一条小舟,但自跨了上去,仰卧舟上,一面嘱咐道:“小兄弟,这条小舟,每次只能载卧一人,洞里十分黝黑,老夫先去替你点上灯把,待会小舟出来,你可依照老夫这般卧法,手牵绳索,引舟入内。”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双龙堡主拉动绳索,小舟果然缓缓往石穴中游去。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光景,水声哗哗,那条小舟,又复缓缓游出,只听双龙堡主的声音从石穴中传来:“小兄弟,你可以上来了。” 西门追雪依言跨上小舟,仰天卧下,手上拉动绳索,小舟又缓缓往里驰去,西门追雪运足目力,向四周一瞧,原来这条石穴,十分狭窄,堪堪容这条小舟穿行。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惊奇,这双龙洞,当真鬼斧神工,幽险已极! 心中想着,前面已有火光闪动,小舟逐渐靠近。 耳中听到双龙堡主的声音,笑道。 “小兄弟,到了,你下船吧!” 西门追雪慌忙翻身坐起,跨下小舟,陡觉豁然开朗,眼前大亮,洞壁四周,早已燃上八盏官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目光到处,简直晶莹耀目,洋洋大观,使人目不暇接! 西门追雪不期想起对屋老人的谆谆嘱咐:“孩子,天门祖师,手着‘洞元记’,全部武学,可说全从双龙洞中参悟出来,武林中人,把夭门、紫府,称做武林两大仙迹,但至少咱们天门派的仙迹,却在人间,只是没有发现领悟而已。 孩子,你进入双龙洞后,各式钟乳,洋洋大观,但你切莫目迷五色,其中像青白双龙,像日、月、狮、虎、龟、蛇、花、果、虽然全是旷世之学,但这些都是载在‘洞元记外篇’上,‘外篇’既已落在阎伯修手里,你那里夺得回来, 这些武功,如果没有‘外篇,的阐释注解,互相对照,光看形象,不论你武功多高,悟力多强,也难以参透玄理;所以你可以视为观摩参考,不必去化费精力,以求强记;但其中像‘仙人挂衣’、‘观音垂足’、‘仙人滴砚’、‘莲花倒挂’、‘寒玉横飞’、‘一线天光’六种奇景,却载之‘内篇’,你只有一次入洞的机会,务必用心揣摩千万把它记住!” 西门追雪感到十分困惑,对屋老人要自己继承天门派第十四的传人,除了教了自己内功心法之外,其他武功,一字不提。而且连“洞元记外篇”又被双龙堡主在十二年以前抢走。 但他老人家却又要自己遍历“双龙”“水壶”“朝真”三洞,然后开启天门,取出“洞元记内篇”交与双龙堡主,既然要把“内篇”给他,却又偏偏再三叮嘱,无论如何要自己竭尽所能,记住上面六引形象,这真使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他心中想着,不由怔怔出神! 双龙堡主还当他一时被洞中的洋洋大观,瞧得怔住,一个人如果没到过双龙洞,谁都会被洞中奇景,瞧得目迷五色,不知何所适从,自然不疑有他。这就呵呵笑道:“小兄弟,你是否觉得惊奇,哈哈,双龙洞鬼斧神工,蔚为奇观,此乃老夫练功之处,平日连老夫门下弟子,都不准擅入一步,你是十二年来,第一个进入此洞之人,现下不妨略为浏览,再找不迟!” 西门追雪听得惊然一惊,慌忙装出惊奇之色,答道:“想不到这洞里,竟有这般奇景,小可如非亲身经历,真还不敢相信,天下有如此奇绝的地方!” 双龙堡主淡淡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是汉朝时候一位老神仙根据原有钟乳刻出来的,黄初平在洞中耽了四十年,参悟玄机,因而得道。” 西门追雪听的暗暗好笑,一面故意失惊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堡主也在这里学道。” 双龙堡主嘿了一声,并未作答,西门追雪也装作寻找石室枢扭,从日、月、狮、虎、龟、蛇、花、果,一件件细心观摩,只觉无不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另外如钟乳石鼓,用手轻叩,就发出清越声音,尤其洞顶两条石龙,一呈青色,一呈白色,蟠屈隐现,腾蹿欲飞,首尾鳞爪,清晰可辨! 西门追雪知道这就是“洞元记外篇”所载功夫中最厉害的“双龙玄功”,不由多看了几眼。 此外“莲花倒挂”,是从窟顶垂直而下,花瓣重叠,积尖向下,花心蕊须,无不清晰可数。 西门追雪逐渐看去,脚下也缓缓移动,忽见一块砚形石土,有一小窍,时从洞顶滴落水珠,敢情就是“仙人滴砚”了,凝目瞧去,正好有一点水珠,穿入窍中! 心头蓦地一动,暗想:这如果也是武功的话,倒和自己从怪道人处学来的一招指法,颇相接近,当下耐心等了一会,只见第二滴水珠,又盈盈欲落! 这会西门追雪用心细看,果然那一滴水珠,不落则已,这一滴下,当真极是迅速,恐怕比其他水珠的往下滴落,不知要快了多少,一点珠影,才一瞧到,已倏然点落窍中,越看越和怪道人教自己的指法,有很多相通之处! 不!这比怪道人教的,更神速奇妙!这虽然只是一种心灵上的领悟,但他脸上已不自觉的流露出若有所得之状。 第360章 双龙 双龙堡主自从入洞之后,就和西门追雪寸步不离,一直在注意他每一个细小动作,此时眼看西门追雪立在“仙人滴砚”之前,仰头沉思,尤其他脸上流露出的得色,不由瞧得心头大奇!难道这小子已从老死鬼那里,得了什么心法不成?这似乎不大可能,老死鬼自己也并没瞧到过‘洞元记内篇’,那会有什么心法传给这小子呢?心念转动,忽然和声问道:“小兄弟瞧着‘仙人滴砚’,这般出神,可是有甚心得?” 他说来不徐不疾,十分和蔼,其实却是运用上乘内家真气所发出! 西门追雪声音入耳,听来虽觉温和,但心灵上却陡地一震,抬头瞧去,只见双龙堡主脸露微笑,一双凌厉险沉的目光,却有若两柄利剑,直盯在自己脸上,寒气森森,一动不动!只觉背脊上一阵发麻,他终究初涉江湖,虽想力持镇定,仍掩不住内心惊恐,要知他一路说的,全是对屋老人预先所教,此时双龙堡主猝然发问,他不善说谎,一时嗫嚅的道:“小可瞧到‘仙人滴砚’,忽然想起恩公道人所教的那招指法,认穴精确,凝气成点,倒有点相同之处,小可想得幼稚,堡主不要见笑。” 他此话一出,双龙堡主蓦地大吃一惊,双龙洞各式形像,都蕴藏高深武学之理,根据天门老人手着的“洞元外篇”所载,当年天门者人,就是双龙洞参透玄机,而写下来的。一“洞元记”共分内外两篇,“外篇”上并没记载“仙人滴砚”,可见“仙人滴砚”还是“内篇”上的武学,这姓毕的小子,武功平平,只是由茅山毒指,传了他一招指法,居然能够触景生情,触类旁通! 此人悟力高,实在惊人,若不趁早除去,终是后患,他心念转动,杀机顿炽,但一瞬之间,脸色立时恢复,依言瞧去,果然这“仙人滴砚”,和指法原理,极相符合!双龙堡主故意面色一缓,以温和的口气笑道:“武功一道,原是前人依天地星辰的变幼,和禽飞兽走的形状,研参而来,小兄弟悟力极高,能从物外求证,足见高明,如能得良师指导,假以时日,他年领袖江湖,也并非难事。” 西门追雪虽然年纪还小,但他聪明过人,方才被双龙堡主一逼,一时说漏了嘴,正感话已出口,追悔莫及,此时眼看双龙堡主并没起疑,反而对自己有嘉许之意,这就急忙答道:“小可下驷之材,堡主未免过奖,小可只要寻到家父,立即回山,侍养双亲,江湖争雄之事,小可从无此意,也不敢妄求。” 说着,不敢再在“仙人滴砚”之前逗留,此时全洞已到尽头,发现壁上一块白石,横约数丈,上现摺疑,极为工细,远远望去,当真像飘然一袭,挂在壁上。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动,这敢情就是“仙人挂衣”了! 当下略一凝望,只觉招痕飘忽,宛如衣袂临风,潇洒有致,但为了怕双龙堡主起疑,不敢多看。一面故意在每一处壁角石缝之间,用心抚摩,走遍全洞,依然一无所获,这才慢慢地直起腰来! 双龙堡主一直在边上耐心等候,帮他搜寻,见状浓眉微皱,问道:“小兄弟可是找不到吗?” 西门追雪废然苦笑道:“小可搜遍全洞,根本就没有那位老前辈所说的石壁形状,自然更找不到枢扭所在了!” 双龙堡主略一沉吟,点头道:“小兄弟,老夫带你到另外一个石窟瞧瞧去!” 西门追雪故意失笑道:“原来除了这里,另外还有石窟?” 双龙堡主嘿了一声,退到洞口,使命西门追雪仍仰卧小舟,用长绳曳出洞外,然后自己也卧舟而出。两人步出洞外,双龙堡主引着西门追雪继续向山上走去! 西门追雪一路盘算,方才洞中景物,经自己逐一细看,并无遗漏之处,何以只看到“莲花倒挂”,“仙人滴砚”,“仙人挂衣”三种,还有“寒玉横飞”。“观音垂足”,“一线天光”,却并没有发现,难道还在其他洞中不成? 从双龙洞到水壶洞,上行不及一里,转眼工夫,便已到达,从壶口望去,黑越越地不知有多少深。 原来水壶洞真像一只壶似的,口小肚大,最奇怪的,是洞内有一大瀑布,也就是大瀑布在壶之中。 西门追雪随着双龙堡主从壶口拾级而下,到达壶底,只听水声有如干军万马,起自足底!立定之后,才知那大瀑布,竟是从壶盖口居中直挂而下,像一根晶莹冰柱,泻落地底! 西门追雪毫不怠慢,打四壁仔细搜索。其实这完全出之对屋老人的授意,要他如此做作,以便从双龙洞开始,遍历三洞,主要目的,当然为了使西门追雪有机会参观洞中的各式形象,尤其是他说过的六种,要西门追雪竭尽可能,把它牢牢记住。 西门追雪往四壁逐一察看,依然一无所获,站起身来,失望地道:“堡主原谅,小可实无法找寻得到,恐怕还不在这个石窟之中? 双龙堡主脸色渐感不善,勉强笑道:“北山三洞,仅历其二,小兄弟咱们这就到朝真洞去,也许就在那里也说不定。” 西门追雪舒了口气,耸肩笑道:“原来一共有三个石窟?” 双龙堡主原是个生性善疑的人,他最初认为这间藏放“洞元记内篇”的石室,定然是在双龙洞中。据“洞元记外篇”的记载,当年黄初平潜修之所,是在双龙洞,而不是在水壶,朝真两洞。尤其三百年前始创天门派的天门老人,自述也是在双龙洞参透各式形像,才手着“洞元记”的。再证以“外篇”所载武学,也全是以简释演绎双龙的形象为范围。 由这种种迹象推断,“洞元记内篇”藏在双龙洞,该是毫无问题,但这姓毕的小子,遍找双龙、水壶两洞,依然一无所获。 目下三洞已去其二,如果朝真洞再找不到…… 突然,双龙堡主暗暗哼了一声,莫非这小子故意要自己引他前来,(不是双龙堡主同来,谁也无法进入目前被双龙堡主列为禁地的北山三洞)以便打量地形,一面又推说找不到枢扭,等自己把他放了,然后再来取宝?嘿嘿!这般低劣的手法,定是出之者死鬼的教唆,但用在自己面前,岂不太嫌幼稚了吗?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让这小子取到“内篇”,还不是依然逃不出自己手法,想到这里,陡地目露凶光,喉间迸出几声阴恻恻的怪笑,才缓缓说道:“小兄弟何用明知故问?”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猛震,脸色一怔,道:“小可只是答应那位老前辈代办一件未了之事,小可未来之前,从没听说过什么双龙水壶之名,堡主此话,倒像小可故意相绐。” 双龙堡主脸色一缓,淡笑道:“小兄弟从不在江湖走动,既然没听说过北山三洞,自是实情,好!咱们这就走吧!” 从水壶洞更上一里许,便是朝真洞,它座落在北山南面的绝顶。两人赶上山顶,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候。 双龙堡主阎伯修乃是城府极深之人,此时认定西门追雪已知“洞元记内篇”藏放之处,为了欲擒故纵,他那张方头大耳的淡金脸上,换了一付和蔼可亲的面目,向西门追雪回头笑道:“小兄弟半日劳顿,虽是千金一诺,乃是为了替天门派十三代掌门代办一件未了之事,但实际也可说是为了老夫之事,是以不论成败,老夫也极感高义。” 西门追雪道:“堡主好说,小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双龙堡主以袖拂石,在朝真洞前,坐了下来,一面又道:“小兄弟,你也坐下来略为休息,老夫已带来干粮,先用上一些,再入洞不迟。” 说着,果然从大袖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一只烧鸡,和二十来个肉馅包子,分了一半,随手递过。 西门追雪也不客气,便双手接过。 双龙堡主边吃边道:“小兄弟可知天门掌门,要你前来取出,交与老夫的,是什么书吗?” 西门追雪心头一动,暗想,对屋老人,果然料事如神,他曾说过双龙堡主遇事多疑,他一定会借着闲谈,盘问你的口气。心中一转,立即摇头道:“那位老前辈并没和小可提起。” 西门追雪微微点头,又道:“少年人多半生性好奇,小兄弟当时倒没向他动问?” 西门追雪心中暗哼了声:“好狡猾的老贼?”双手撕着鸡肉,抬头笑了笑道:“小可自然问了。” 双龙堡主道:“他如何回答你的?” 西门追雪道:“那老前辈说,你知道得多了,徒遭杀身之祸,还是不问的好,你替老夫办事,只要找到老夫所说的石室枢扭,向左三旋,向右一旋,石室门户,便会自动开启,那间石室,只有一个石蒲团,和一张石几,你只要取到几上放着的一个石函,便须立即退出,交给阎伯修,你就没事。” 第361章 轻灵 双龙堡主颔首道:“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失笑道:“啊,小可差点忘了,他老人家还说:“小娃儿,你可千万记住,入洞之时,脚下左三右二,取起石函,必须右三左二,共十步,不可多走一步也不可少走一步’。” 双龙堡主阴森目光,闪动一下,阴笑道:“小兄弟,你可要知道,那是一册什么书籍?” 西门追雪道:“小可猜想,那一定是一册十分重要的书,堡主如肯赐告,小可自然乐于知道。” 双龙堡主振声大笑道:“岂但十分重要,简直是武林中梦寐难求的天下第一奇书‘洞元记内篇’。” 西门追雪故作吃惊的道:“‘洞元记内篇’?小可从没听人说过?” 双龙堡主兴致勃勃的道:“只要小兄弟取出此书,自然有你的好处,以小兄弟的资质而论,远超过老夫门下四娇八杰,如愿意拜老夫为师,不出十年,便可出人头地,成为举世第二高手,如有不愿,老夫也当另有重酬。” 西门追雪摇头道:“小可受人之托,岂望重酬,堡主盛意,小可心领。” 双龙堡主微嗟道:“小兄弟果然不同凡俗!”说着站起身子,踱了几步又道:“小兄弟如能投在老夫门下,实是两全其美之事,小兄弟还是多多考虑的好!” 他此时倒真起了怜才之念,朝真洞已是最后一个石窟了,无论取到“洞元记内篇”与否,他都须要作最后决定了! 西门追雪拱手道:“小可实在寻父心切,有负堡主厚爱。” 双龙堡主颔首笑道:“人各有志,老夫自然勉强不得,那么咱们进去吧!” 西门追雪跟在他身后堪堪跨入石窟,瞥见右侧是一座天然的观音大士石像,垂衣,伸一足,高入岩隙!不由心头一喜,暗想:“原来对屋老人,并没有到过朝真洞,这“观音垂足”,却在这里。 石像旁边,是一个极深水潭,上面架着一条石梁,悬空高挂,约有二三十丈。 双龙堡主业已徐徐往石梁上走去,一面回头道:“小兄弟,这是观音涧再进去就是天池,你随老夫来。”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跟着纵上,提气走去。一会功夫,已到尽头,这天池极为深广,池上右顶,有一道白光,从天窗射进,因为四周较暗,是以这道白光,更显得强烈! 双龙堡主用手向上一指;道:“这个天窗,也叫‘一线天’,朝真洞,到此为止,小兄弟你仔细瞧……” “一线天!啊,‘一线天’就在这里!” 西门追雪喜极而叫!不!他目光瞥过,只见天池尽处,果然有一道门形的石崖,不觉啊道:“啊!堡主,就在这里了!” 双龙堡主听得浑身一震,急急回头瞧去!西门追雪已跃到石崖旁上,找到一块圆形白石,伸手旋动! 只听轧轧之声响过,崖上那道石门已徐徐开启,露出一间小小石室,门内景物,一如西门追雪所说,只有一凳一几,几上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石函!双龙堡主心头狂喜,双目精光陡射,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方才听西门追雪所说,这石室之中,想必藏有极厉害的埋伏,不然何以老死鬼一再叮嘱,要他取起石函,立即退出?心念疾转,身子停在门外,右掌暗中凝聚功力,面上故示从容,微笑道:“难为小兄弟,果然找到了石室,哈哈,那么,还是小兄弟偏劳吧,老夫就在门外相候。”西门追雪也因对屋老人再三叮嘱,必须由自己把石函取出,交到对方手上,一时不疑有他,欣然答应一声,依照老人指示,左三右二,走入石室,伸手取起石函,低头一瞧,石函上果然镌着“洞元记内篇”五个金字,不由笑道:“啊!果然是‘洞元记内篇’!” 说话声中,脚下已右三左二,往石门走出。双龙堡主早已挡在门口,目光瞥过西门追雪手中石函,狞笑道:“小兄弟,多谢你了!” 左手奇快无比接过石函,右掌砰的朝前推来! 第七章另有安排计亦高 西门追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替双龙堡主取到“洞元记内篇”的刹那之间,他会对自己骤下杀手! 只觉胸口如中巨石,“砰”的一声,身子立被震起,往石室上撞去,身前身后,同时响起轧轧之声,石门如斯响应,缓缓闭上! 但此时的西门追雪却早已双眼一黑,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西门追雪又渐渐地从昏迷中苏醒转来,他只觉胸骨宛如碎了一般,剧痛无比,连呼吸都胀闷得感到困难。 他努力睁开双目,缓缓转动,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石室之中,这间石室,只有一墩一几……他蓦地想起自己取到“洞元记内篇”之后,双龙堡主脸露狞笑,从自己手上接过于洞元记内篇”之后,就一掌把自己打入石室! 心中想着,目光瞧到石室正中,那堵石壁,口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噫”! 原来这堵正中石壁上,不知何时,也裂开了两扇石门,里边还有一间小小的石室,中间放着一张石几,和一个石墩,和外洞石室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西门追雪虽觉好奇,但他胸口骨疼欲裂,浑身酸软,连爬都爬不起来,哪有心情去看。 忽然,他想起对屋老人教自己睡觉和打坐的法子,此时既然爬不起来,何不就依他法子,睡着试试? 当下忍着痛楚,缓缓敛身侧卧,依照老人所授睡觉方法做去,先前只觉每一呼吸,胸口就痛得难以忍耐,额上绽出汗水,但他依然继续做去,渐感痛楚减少。周身中有一股暖气,缓缓运上,再过了一会,胸口疼痛,竟自慢慢不觉,鼻息绵绵,浑然入睡。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少时间,等他睡来,只觉胸口疼痛,已然大减精神也清爽了许多。心知对屋老人教自己的方法,果然大有灵效,胸口伤势,敢情已好了许多,不由大喜过望,挣扎着坐起身子,口中默念了一遍老人要自己记住的四句话:“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然后盘膝跌坐,闭目垂帘,依照老人传授缓吐深纳的方法,打起坐来。 初起只觉思潮起伏,难以归摄,渐渐心定神活,丹田升起一股暖流,布运全身,四肢百骸之间,登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胸口伤势,霍然若失。 他哪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是从九死一生中得来,双龙堡主阎伯修功力盖世,连江湖上五大门派掌门,都莫想接得住他一招半式,凭西门追雪这点微未道行,哪能禁受得起,但他竟能安然无恙? 这是因为对屋老人教他呼吸吐纳,打坐睡觉的法子,实是一种上乘精深内功。 尤其他在仙都峰,天缘凑巧,服了一粒武林中人籍寐难求的“紫雪丹”,更是助长功力的无上灵药。因为西门追雪虽然自幼练武,学过内外功夫,但总究不是正宗心法,无法把它化为己有,一直留在体内。 此时他依照对屋老人的口诀运气行动,“紫雪丹”经他内功催动,源源发动,一缕真气,在体内到处鼓动,奔腾澎湃起来。 西门追雪先前还感觉到周身爽朗,气机流畅,渐渐只觉从丹田涌上的暖流,愈来愈大,气脉震动,隐有风雷之声,人好像要跟着一吐一纳,要向上飘起,大有不能自己之感! 他以前也曾练过内功,但这种现象,可从未有过,一时只好澄心静虑,依着老人口诀,把这股气流,缓缓的导引归窍,这样,经过了许多时间,才算逐渐平静下来。他哪知自己这一阵运功调息,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已经足可抵得人家二十年苦练了。 却说西门追雪直等体内那股暖流,完全平息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这一睁眼,登时觉得自己双目,特别明亮,身子也比平时不知轻灵了多少! 心头大喜,举目瞧去,石门业已紧紧闭住,伸手推了一推,依然分纹不动,他眼前不禁浮起双龙堡主狞恶的笑容,把自己一掌劈入石室,即使不死在他掌下,也得在这里活活饿死!这老贼好毒辣的手段! 西门追雪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对屋老人最后的几句话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孩子,好自为之,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西门追雪想起双龙堡主一举一动,似乎全在对屋老人的预料之中,那么难道自己被关在这里他老人家也早已料到,不然何以会说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话来? 自己当时还当他是指自己两人,被囚在双龙堡而言,如今才知竟然另有所指! 唔!“好自为之”,“以后就要看自己的造化”,这不是说要自己想法子,才能离开此室? 西门追雪心中想着,脚下便往里面这间石室走去,目光一转,只见那张石几上,也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石函。 第362章 诀窍 大小形状,和自己拿给双龙堡主的那册“洞元记内篇”,完全一样,只是案上另外还有一个青玉葫芦。 近前一瞧,口中不由“噫”了一声,原来石函上,也镌着“洞元记内篇”五个金字! 这真是怪事,这里还有一册“洞元记内篇”? 西门追雪心下大奇,伸手取过石函,轻轻打开盖子,只见石函里面,放着一卷黄绢装成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洞元记内篇”五个铢书篆字,边上一行小字,是“天门老人手着”。 翻开首页,第一篇是“鸿钩真诀”四字,西门追雪看了两行,只觉这是一篇似铭非铭,似歌非歌的口诀,文句奇古,艰涩难懂,句句含义深奥,字字蕴蓄玄机,勉强又读了两行,依然看不懂句中的意义,这就随手翻过。 第二页写着“洞元三剑”,内分:“莲花倒挂”、“寒玉横飞”、“一线天光”、“三个标题,每个标题后面,都有一篇铢书注解,想必就是剑招精义,他也无暇细读,再翻下去。 才知“仙人挂衣”,是一种奇奥无比的身法,“观音垂足”是一式腿法,“仙人滴砚”果然是一招指法,每篇后面,也都有详细的注解。 西门追雪看到这里,不由恍然大悟,暗想:对屋老人一再嘱咐,要自己遍历双龙、水壶、朝真三洞,务必竭尽所能,把壁上形象,一一记住,原来这里洞,还留着一册“洞元记内篇”! 啊!那么他老人家敢情早已料到,双龙堡主取到“内篇”,必然会把自己关在石室之中,所以他要自己记住这几式形象,以便在洞中参练。 唉,他老人家真是一位奇人,只是他没想到这两间石室,深处山腹,如今外面一道石门,已被关住,自己即使练会书上武功,又如何出得去呢? 心念转动,已翻到最后一页,是“辟谷丹”三字,下面列了数十味药方,和炼制之法。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大意是练习“鸿钧真气”,必须在这里闭关三百六十五天,才能小就,然后可参照双龙、水壶、朝真三壁上图形,练习身法、剑法,在这三百六十五夭当中,不能心有旁骛。 只好以“辟谷丹”代替干粮,瓶中所贮,正好三百六十五粒,每天服用一粒,以后必须按照书中所列原方,再行配制,以备后来门人,闭关之需。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原来练习“鸿钧真气”,竟然要在这里闭关一年,自己辞别老母,天涯寻父,哪能耽得下这长时光? 当下又翻了一翻,觉得这篇“鸿钩真气”,实在难以参详,不如下面几式剑法身法,来得容易练习,何况对屋老人,也只要自己记住这几式形象,那么自己就拣容易练的学吧!哪知就是为了贪图速成,把“鸿钩真气”忽略过去,坐失机缘,以致日后吃了大亏,此事后话。 却说西门追雪大致看了一遍,便覆上“洞元记内篇”取过青玉葫芦一瞧,果然瓶颈上刻着“辟谷丹”三个细字。拔开瓶塞,只见里面装着一葫芦黄豆大小的铢衣药丸,清香扑鼻,他知道对屋老人虽身为天门十三代继承人,但并没到过此室,当然这葫芦“辟谷丹”,还是第十二代掌门人所炼制。 当下放好葫芦,恭恭敬敬朝着石墩,拜了几拜,然后抽出屠龙剑,研练三招剑法。 这“洞元三式”,“莲花倒挂”、“寒玉横飞”、“一线天光”,西门追雪虽曾见过石钟乳的形象,而且还记得十分清楚。 此时研练注解,看起来似乎简单易学,但一经详细研究,却又感到异常繁杂,变化精微,在剑法之中,好像含有无上玄机。 西门追雪的外祖父括苍异叟宗皓,原是一代剑术大家,以一套“括苍剑诀”,驰名武林。父亲是括苍异叟的衣钵传人,也以一柄屠龙剑,博得屠龙剑客的美号,母亲则是括苍异叟的独生爱女,当然也尽得真传。 他身为两代剑术名家的后人,自幼练剑,对剑法一道,可称家学渊源,同时人也极顶聪明。 但对这三式剑法的第一招“莲花倒挂”,也费了大半天工夫,反复研读,精心揣摩,才算把这招剑式演成,至于精微含义,一时哪能完全领悟? 这样,他晚上依照对屋老人传授的吐纳之法,打坐练功,白天研练剑法,一直整整的练了三天,才把“洞元三式”,勉强学会,在比较熟练之后,果然慢慢的体会出三招剑式的玄奥之处。 但因为心中急于寻找父亲,是以才一学会,第四天上,就练习“仙人挂衣”的身法,第五天练习“观音垂足”,第六天练习“仙人滴砚”。 西门追雪曾由那个被叫做茅山毒指的怪道人,传过一招指法,对内功外铄之道,原已略有心得,但此时知这招“仙人滴砚”,比较起来,则玄奥精微,妙夺天工,当真大有天渊之别! 一连六天,西门追雪有“辟谷丹”疗饥,果然不但不觉得饥饿,而且精神倍增,专心一致的勤练不懈,总算把“洞元记内篇”上所载的六式武功,悉数学会。 这是第七天的清晨,西门追雪把学会的武功反复深练了一遍,自己觉得进境极快,总算不负对屋老人的期望,心中也喜不自胜。但一想到对屋老人为了好使自己和义弟孙燕两人脱困,不惜震落银针,自绝于双龙堡石室,心头又是一黯,他老人家对自己的恩德,真是吴天罔极,无可图报。 可惜自己要天涯寻父,无法在这里耽搁,无法练习“鸿钧真气”。 “啊!”西门追雪想到这里,忽然“啊”了一声,暗想:“自己既然无法耽在这里,何不把口诀背熟,将来找到父亲之后,再慢慢的总习,岂不一样?” 心念转动,立即翻开首页,把那篇“鸿钩真诀”,一口气念了几遍,虽然不明字义,却已能朗朗背诵,再念了几遍,已自牢牢记住,这就把“洞元记内篇”,依然放入石函,盖了盖子。 就在此时,忽然感到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从他心头升起! 啊!他老人家要自己继承天门一脉的衣钵,自己如今已是天门派第十四代的传人了,天门一脉,累世只传一人,他老人家既以道统相传,自己就有责任追回本门秘笈,从双龙堡主手上夺回“洞元记外篇”。 因为双龙堡主在他老人家口里,是一个为害武林的败类,那么自己岂能让师门重宝落在匪人之手? 西门追雪一念及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倒并不是俱怕双龙堡主的武功,他实在感觉到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担负起了一肩重任,如果双龙堡主仗以为恶,自己更有责任为武林除害。 但是自己这次背乡离井,叩别老母,踏上江湖的初衷,原只为了找寻自己父亲的下落啊!他翻身再次在石几前面,跪了下来,叩头道:“师傅,你老人家当时没叫弟子拜师,但却要弟子继承本门第十四代的传人,弟子一时愚鲁,本应早就拜你老人家为师了。你老人家英灵有知,弟子现在就给你叩头,弟子誓必收回师门秘复,同时也替你老人家复仇,只是你老人家容弟子天涯海角,找到家父之后,再上双龙堡索书,即使技不如人,死在双龙堡主手下,弟子也决不有负师恩。” 说着,又叩了几个头,才行站起。 这七天以来,他在石室中专心一致的练习武功,倒下也心无旁骛,此时一想到离开石室,出外寻父,登时又发起呆来。 外洞石门,业已关上,对屋老人,不,自己师傅当日只说过那个枢扭是外面开启石门用的,如今身在室内,不知开启之法,如何能够出去。 他哪里知道对屋老人告诉他的“入洞之时,脚下左三右二,取起石函、必须右三左二,一共十步”。其实正是开启里洞石门,关闭外洞石门的诀窍。 当时如果双龙堡主不骤下毒手,按照壁上枢扭,毕王麟走完十步,外边的石门,也会自动阎上。因为外面的石门和里室石门在建造上就是相互为用,外面石门一关,里面石门,就会自动开启。 如果出洞呢?依然只要在外洞按照进时一样,走上左三右二,和右三左二十步,外室石门,便会自开。 这一点,对屋老人虽没和西门追雪说,他推想西门追雪必可领悟,同时也因为对屋老人没有看到过“洞元记内篇”,在他想来,“外篇”最后一页,既然载有开闭石门之法,“内篇”上一定也有记载,毋须自己详说。 但他没想到双龙堡主会把枢扭毁去,如今即使西门追雪领悟到十步走法,就是开闭石门的决窍,也已无法开启了。 西门追雪在两间石室,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连类似枢扭的东西,也找不到一个,不禁暗暗焦的起来! 此时,敢情已是旁晚时光,从石室顶端,斜斜透下来的一丝天光,呈现了黯淡之色!“天光”!他蓦地心中一动,想起双龙堡主曾经说过:“这个天窗,也叫做‘一线天’,朝真洞到此已尽……” 第363章 阴沉 朝真洞在北山南面极顶,那么这“一线天”漏进天光之处,距离山项就不会太远。 西门追雪心头升起一线希望,脚下不期而然往一丝天光下面走去,凝足目力,仔细打量了一阵。 只见这是石室顶端一条斜斜的细缝,离地少说也有八九丈高下,此时多看了一会,反而渐渐模糊,除了隐绰绰一丝白线,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然此时石室中早已昏黑,外面光线,也弱了许多,这一丝天光,只有白天才透得进光亮,除非等到明天再说。但西门追雪此时既已发现,哪肯再等,足尖轻轻一点,长身就往洞顶窜去! 他这一动作,纯出自然,原先并没考虑,这八九丈上下的高度,自己如何纵得上去? 但这一纵,大出意外,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毫不费力,一下就窜近缝口,心头大喜过望,急忙用手一探,洞顶石缝,触手如冰,又滑又冷,满生青苔。 他五指用力,抓到一点石隙,悬定住身子,再仔细一瞧,原来这条裂缝,虽有十丈来长,但宽度却不到两尺,由石缝中往上望去,依然只有一线天光! 他计算这条裂缝虽嫌狭窄,只要往上不再逼厌的话,自己勉强还能通过,当下飘落地面,把屠龙剑依然收入布囊,佩到腰间,同时想到此后天涯寻父,行走江湖,也许错过宿头,“辟谷丹”对自己大是有用! 啊!还有,这开启石室的枢扭,双龙堡主既然知道,如果他拿去的那册“洞元记内篇”,发现有假,难保他不再来搜索,自己怎好依然留在这里?万一被他发现,岂不更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不再犹虑,返身走入里室,从石匣中取出“洞元记内篇”,贴身放好,又把一葫芦“辟谷丹”,揣入怀中,四处看了一看。 这时石室中已一片漆黑,但西门追雪却瞧得一清二楚,他这三天时间,一到天黑,便在石墩上练习对屋老人所传内功,倒也并没感觉。此时忽然发觉自己双目,竟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不由大为惊奇。 他哪里知道这完全是仙都峰下,服了一粒“紫雪丹”的功效,一时还以为对屋老人教自己的内功口诀,果然灵异。 自己只练了短短三天,便着奇效,心中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伤心,不自觉地升起一种孺慕之思,和一阵偶偶然的好像失去了一个亲人似的感觉。 在黑暗中呆呆地出了会神,才走出外洞,纵身跃起,一手攀住石隙,身子缓缓上升,钻进石缝。只觉胸背已和前后两面石壁,挨得紧紧的,如果再胖上一点就无法移动,而且头脸还须歪着,鼻尖才不会碰到石上。 尤其双脚被夹在缝中,既无法弯曲,也无处可以立足,直挺挺地用不上力,全身重量,只好全靠双手,五指用力,抓着石壁凹凸之处,缓缓上爬。 这条石缝,由顶端斜斜下裂,西门追雪蜗牛似的爬到五丈左右,发觉上面的裂缝,似乎稍微宽了一些。 他吸腹提身,足尖紧贴着石壁,双手挨次递升,到了十余丈之外,石缝敞了许多,前胸后心,也不再被石壁紧紧夹在中间了。 西门追雪吁了口气,停住身形,仰头一瞧,只看到一条白茫茫的云气,任你目力最好,也休想瞧得真切。 但此时两边矗立的石壁,坡度渐陡,本来还有点凹凸不平的壁面,到了这里,也渐渐平整如削,加上满生青苔,滑不留手。 这一会工夫,他一身衣服,已被青苔沾得湿透,从上面灌下来的山风,吹到身上,几乎快凝结成冰。 既然到了这里,自然只有继续往上,决无退下之理,当下鼓着勇气,提摄着一口真气,五指用力,努力上爬,总算此时裂缝已宽敞了许多,不像先前身子被夹住,施展不开,手脚并用,们壁而上。 这样爬了顿饭光景,只觉扑面霏霏,身在一片似雾似霰的白气之中,凝目瞧去,头上依稀已可看到星晨! 不由精神陡振,双手加速,继续往上爬了三四丈远近,蓦觉眼前一亮,自己身子,已在一处峭壁尽头,离崖顶不到一丈。一时大喜欲狂,猛地吸气点足,双臂一抖,人像脱弦弩箭,往上跃起三丈来高,飘然落到崖上,纵目四顾,自己已在一处山峰顶上,满天星斗,闪烁生光,四面群山罗列,丘壑起伏。 再回头一瞧,自己来处,原来是一条和对崖相距足有六七丈宽的山涧,白茫茫的尽被如絮云气,填盖满了! 这不知是几千百年以前,裂开来的一条山缝,自己这边,陡壁如削,苔藓如茵,异常光滑,此时看来,犹觉胆颤心惊,下临无地,真还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是如何爬上来的? 山风吹来,只觉全身如冰,低头瞧瞧自己,一件长衫,全是青苔,而且有几处,已被山石勾破,黏腻腻的,当下从小包裹里,取了一套干净衫袍换过,然后背上包裹,便洒开大步,往峰下走去。 西门追雪哪有什么江湖经验,他只看到南边山脚下,隐隐透出灯光,想必离大路较近,一时毫不思索的连纵带跃,急奔而下。他此时功力大进,何等迅速,不到一盏热茶时光,抬头一瞧,原来自己又走回到朝真洞口! 不由心头微凛,但继而一想,这一带连白天都没有半个人影,何况此时已是深夜,自己下山之后,只要找一隐僻之处,越过双龙堡依山而筑的墙,就可通到外边,双龙堡主又不是神仙,会算准自己,在这时候下山? 西门追雪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心念疾转,脚下可并没停留,依然一路如飞,往山下掠去。他虽然一路飞掠,但心头却也不无戒惧,双目凝神,不住的向四处打量。 经过水壶洞,再经过双龙洞!陡然有了警兆,这似乎是心灵上的一种感应,完全出自视听之外,仿佛离自己不远,有人潜伏! 西门追雪自从对屋老人传了他内功心法,虽是初学乍练,但留在体内的“紫雪丹”,得真气运行,发挥了效力,等于他平空增加了二十年功力,但他丝毫没有江湖经验,是以此时的智力,配合不上他此时的功力。 西门追雪不知道这种警兆,乃是一个人,内功有了相当火候,耳目特别灵异,才察觉得出来。他虽然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在警兆乍生之际,心头一怔,便毫不思索的身形一闪,向路边树林中隐入。他这一动作,相当敏捷,就在他身形堪堪隐蔽。 果然八九丈外,一片黝黑的林中,忽然遮遮掩掩,闪出一条黑影,远远望去,看不清面貌,但瞧他身形,却生得极为瘦小,而且机警无比,才一现身,便像风吹轻絮,悄无声息的飘起,眨眼之间,隐没不见! 毕王麟瞧得大为惊异,这人好俊的轻功,但从他那种躲躲闪闪的情形看来,分明不像是双龙堡的人,心贪转动,立即跟着掠出,朝那人隐没的方向瞧去,原来一片深林之间,隐隐露出一角黄墙! 哦!不错,那是金华观! 他想起七天前,双龙堡主领着自己曾打观前经过,记得“金华观”的匾额,金碧辉煌,连大门也光可鉴人,好像是新近才髹漆的,自己当时还多看了一眼。 这人一身轻功,超世绝俗。非同寻常,他深夜进入双龙堡禁地,找上金华观,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一时好奇,便也悄悄掩了过去,金华观飞詹雕角,黑压压地矗立地星月朦胧之下,林木错落,树影迷离! 除了山风吹过林梢,不时发出萧萧细响,静寂得出奇! 方才那条瘦小人影,此时已不知去向? 西门追雪一路仔细审察,觉得金华观四周,看不出有何异状。当下找了一处较为隐蔽所在,迅疾无比的飘过黄墙,跃登殿脊,然后伏在暗处屋面上,隐住身形,向四处打量。 只觉这座金华观,占地极大,殿字重重,最少也有四五进之多!广大殿宇,幽暗夜色,见不到一点灯火,听不到一点声息,一个人蹲在黑暗之处,委实使人有阴沉恐怖的感觉! 西门追雪瞧了半晌,长身往后进翻去,他一连越过三进殿脊,依然一片阴沉?偌大一座金华观,生似无人住持:他心头渐渐生出疑问,如果这是没人居住的道院,何以要髹漆得焕然一新? 西门追雪虽无半点江湖经验,但身历斯境,也不由渐渐提高了警觉!又越过一座大厅,这是一处花木扶疏的院落,阶前摆着不少盆花,正面八扇花格落地长窗中,隐隐射出灯光! 西门追雪心中一喜,暗想:终于给我找到了地方!但他却也不敢丝毫大意,提吸真气,小心翼翼的飘落风火墙,然后又掠到院前一棵老树之上。 这时正好有一阵山风,把树叶吹得沙沙直响,不易被人发觉,西门追雪隐住身形,抬眼往厅上瞧去! 第364章 和气 只见敞厅正中一张紫擅锦榻上,盘膝跌坐着一个头挽道舍,身穿黄袍的老道。这老道年约五旬,鹞颧鹰鼻,颏下留着一部山羊胡子,此时闭目垂帘,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恃立着一黑一红两个道童,看去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左边穿黑道装的手上捧着一柄长剑,右边穿火红道服的,手上捧着一支色泽乌黑有光的拂尘,这两人目不斜视,神色恭谨,生似泥塑木雕般侍立两侧。 锦榻右侧,放着一个古铜落地台烛,一支粗如人臂的红烛,摇曳不停。 锦榻前面,是一张紫檀雕花矮几,几上放着三个雕刻精致的金色小鼎,下面是紫擅座子,此时烛光一照,金光的然,辉煌夺目。 这座敞厅、除了锦榻、矮几、烛台之外,空荡荡的再没有旁的东西。 西门追雪瞧了一会,老道人依然闭目垂帘,一动不动,两个道童,也各自站立如故,不由心头渐感不耐,正待俏悄退出! 忽听一阵细碎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身佩长剑的青衣少女,袅袅婷婷,向院中走来! 西门追雪回眼一瞧,自然认得出这青衣少女正是双龙堡的使女装束!眨眼工夫,那使女已走近阶前,站住身子,向上躬身道:“婢女奉副堡主之命,复上观主,堡主已于今天开始,闭关百日,观主宠邀,不克亲临,副堡主当遵时前来,特遣婢子先行奉达。” 西门追雪听她称呼,敢情锦榻上盘膝而坐的老道。就是金华观主! 心念转动,只见榻上老道依然闭目端坐,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咀皮微微动了一下!站在左边的黑衣道童,忽然作出躬身领命之状,然后抬头道:“师傅吩咐,姑娘请回。” 青衣使女神色恭敬,口中应了声“是”,转身往外走。 西门追雪瞧得好生奇怪,听使女口气,这位金华观主,似乎身份极高,连堡主副堡主,都对他十分尊重。 双龙堡主从今天开始,要闭关百日,他这次闭关,当然是修习他得到的“洞元记内篇”了,但他哪里知道得到的,仅是一册假书,因为那是当年天门祖师门下,为了防人觊觎,才写了一本假的,可笑双龙堡主居然不辨真伪,闭关修习,不过这样也好,让这魔头去认假作真徒耗时日罢! 还有这金华观主,看去也武功极高,他邀约阎伯修不知又为了什么?反正副堡主答应遵时前来,想必定有重要之事,自己既然来了,索性等上一会,瞧瞧底细也好。心中想着,蓦一抬头,只见闭目瞑坐的金华观主,忽然也抬起头来! 不!他只是眼皮微微一抬,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精芒电射,和自己对个正着! 不!他咀角微微冷笑,恍惚就是对着自己而发! 西门追雪心头猛跳,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和他相隔这么远不说,全身隐蔽在树叶深处,没露半点形迹,这老道凭什么发觉自己? “哈哈,观主宠邀,兄弟来迟一步!” 笑声入耳,一条人影,已大踏步往敞厅上走入! 西门追雪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这金华观主果然厉害,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他却早已听到,外面有人,那么他刚才抬起目光,向外瞧来,并不是觑破自己的行藏! 心中闪电般掠过念头,一面立即注目瞧去。 原来来人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他此时一张马脸,满堆笑容,向金华观主频频拱手。西门追雪根本没看清楚金华观主何时走下榻来,但此时却已巍然在榻前,稽首道:“副堡主来得好快,贫道有失远迎。” 独眼乌龙纵声笑道:“观主和兄弟数十年深交,怎地也客气起来,只是堡主刚巧在今午嘱咐兄弟,须要闭关百日,想不到观主炼得如此快法。” 金华观主摇手道:“贫道只是初步试制成功,如说全部竣功,那还言之过早。” 他们说话之时,红衣道童,已从厅后,搬出一把紫檀交椅,放到锦榻左侧,独眼乌龙微微颔首,使在椅上坐下。金华观主依然回到榻上,盘膝而坐,一面偏头道:“堡主神功盖世,怎地又闭起关来?” 独眼乌龙道:“这个兄弟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堡主说起,好像研习一种至高无上的玄功。” 金华观主点头道:“堡主一身修为,已臻神化,再参玄机,普天下就不作第二人想了!”说到这里,炯炯目光,瞧着放在几上的三只金色小鼎,脸上浮起得意之容,笑道:“贫道目前初步试制成功的,共有三种,经过几次试验,还差强人意,才邀堡主副堡主莅临参观。” 独眼乌龙手捻苍髯,问道:“观主试制成功的三种绝世奇药,不知可有名称?” 金华观主神秘的笑了笑道:“副堡主还是等试验之后,再来评定吧!” 西门追雪不知金华观主炼成了什么奇药,要在今晚试验? 正想之间,金华观主话声一落,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单,略为一瞧,接着就咀皮微动。 站在他右侧那个红衣道童,忽然躬身领命,匆匆往外走出。 金华观主似乎吩咐了几句之后,此时又高踞锦榻,闭目不语。 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只是脸含微笑,没再开口。 西门追雪瞧得大是纳罕,也只好屏息凝神,静静的往下瞧去! 这时山风渐大,吹得院前树叶,不时发出沙沙之声。 一会工夫,红衣道童已引着一个白面无须,身着青衫的人进来。那人看去十分文雅,但脸含怒容,步入敞厅,一双炯炯目光,略一扫视,便发出咳亮长笑,向独眼乌龙大声说道:“佟天禄,沐某落在你们双龙堡手里,刹剐悉听尊便,今晚你们准备把沐某怎样?” 独眼乌龙佟天禄,虽被金华观主邀来,参观他炼制成功的奇药,但也不知金华观主如何试法?是以闻言之后,不由一怔! 金华观主在青衫文士跨入厅上之际,早已脸含橘笑,徐徐从榻上走下,漫不经意的瞧着矮几上中间那只金鼎,伸手揭了下盖子,接着又轻轻盖了。他这一举动,看来十分自然,似乎因为青衫文士,正在向独眼龙发话,他不好接口,随手揭揭而已!等青衫文士话声一落,他打了个哈哈,道:“副堡主,这位就是点苍流云剑客沐大侠了?贫道久仰之至,哈哈,沐大侠快请坐下好说!” 他说话之时,右手微微一抬,红衣道童赶快取过一把交椅,放到榻右。 西门追雪从没在江湖行走,当然不知道点苍流云剑客是谁?但他可以从青衫文士口中,听出一点端倪,敢情这位流云剑客,也是被双龙堡擒住的人。 他因为江湖上人,把自己父亲,称做屠龙剑客,不由对这位文士装束的流云剑客,起了好感,只觉对方举止文雅,笑声嘹亮,实在表示出他潇洒脱俗的风度! 青衫文士并没立即坐下,长眉一轩,目光转向金华观主,冷冷的道:“道长何人,恕沐某眼拙。” “哈哈!”金华观主发出枭鸱般笑声,抬目道:“贫道金华观主,今晚请沐大侠出来,无非因双龙堡主并无和五大门派为敌之意,沐大侠实是误会,所以……” 流云剑客在他说话之际,似乎打了一个寒噤,脸上神色显然有异,他剑眉微剔,冷冷的道:“所以要把沐某……”他嘹亮的声音,忽然略带嘶哑,他话到一半,清了清喉咙,又道:“所以要把沐某幽囚石室?” 他好像越说越气,身子也同时起了轻微颤动,流云剑客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同时竭力保持镇定! 这情形瞧在独眼乌龙佟天禄眼里,也不禁感到惊疑,向金华观主瞧去。金华观主面含阴笑,只作不见,一面连连摇手道:“沐大侠不可误会,这就叫做擒虎容易纵虎难,正是双龙堡主最感为难之处……”流云剑客双目精光暴射颤声喝道:“你们想用什么诡计,暗算沐某?”金华观主依然满脸春风,笑道:“贫道请沐大侠出来,就是为了免伤两家和气,恭送沐大侠下山。” 流云剑客目流异色,冷哼道:“难道双龙堡主这会不怕纵虎难了么?”金华观主呵呵笑道:“由贫道出面,就算尊师,也要卖点薄面,沐大侠随身兵刃,贫道已派人取来,都在这里,请收起来吧!” 说到这里,那红衣道童,果然捧着一口青穗长剑,双手送到流云剑客面前。流云剑客疑信参半,冷哼了声,一手接过长剑,身子晃动了一下,灰白脸上流露出坚毅不屈的神色,向金华观主抱拳道:“沐某权且告辞,观主厚爱,容当后报。” 话声一落,昂然往厅外走出。 西门追雪瞧得奇怪,自己曾听师傅——对屋老人,在他心目中,已经把对屋老人当作自己师傅——说过,双龙堡就是阎王堡,落在双龙堡手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那么他们怎肯轻易把流云剑客放走? 独眼龙佟天禄也同样心头犯疑,等流云剑客一走,忍不住问道:“观主,你真把……” 第365章 风声 “哈哈哈哈!”金华观主突然发出枭鸱般厉笑,得意的道:“堡主把双龙堡所囚人犯,移交金华观,曾有悉凭贫道处置之言,副堡主难道有什么高见?” 独眼龙佟天禄马脸一红,尴尬笑道:“兄弟不是这个意思,观主认为该放之人,兄弟岂敢置啄?” 金华观主又是一声大笑,徐徐的道:“贫道邀请副堡主,原是参观试验,不知副堡主以为如何?” 独眼乌龙佟天禄忙道:“正是,正是,兄弟正是参观观主试验而来?” 金华观主道:“那么副堡主对‘无形砂’有何见教?” 独眼乌龙闻言大惊,急急问道:“观主已经放了‘无形砂’了?”金华观主笑道:“副堡主认为贫道真的把流云剑客放了?哈哈,沐苍澜身中‘无形砂’,决难奔出北山。” 他此话一出,西门追雪不由听得大为惊慎,不错,流云剑客刚才入厅之初,步履沉稳,声音辽亮,分明功候极深。但后来不但声音嘶哑,身躯也隐隐有点颤动模样,自己还当他在盛怒之下的现象,原来竟是中了这妖道的什么“无形砂”! 啊!他几时使了手脚,何以自己一点也没瞧出来?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侍立厅上的红衣道童,忽然不见,只不过瞬息工夫,院外履声囊囊,他又引着一个身躯高大,身穿蓝袍的老者进来! 西门追雪虽不认识这老者是谁?但他心头闪电般掠过,可能又是金华观主用来试验他第二种毒药之人!不由紧瞪双目,凝神瞧去! 果然踞坐锦榻的金华观主,没等来人人室,伸手揭了下左边第一个金鼎盖,屈指向空轻弹! 他这一动作,快速异常,几乎使人无法瞧清!不但动作奇怪,而且也算是丝毫不爽,这边堪堪弹出,也正是蓝袍老者大踏步跨入敞厅的眨眼之间!即使蓝袍老者心存警惕,也极不易发觉有他! 西门追雪躲在树上,这会虽然瞧清金华观主屈指轻弹的手势,但仍没瞧到他手上到底弹出了什么东西? 这一瞬之间,他几乎要出声阻止! 这时金华观主又回复他巍然踞坐的原样,独眼乌龙佟天禄这回自然也看清了他的动作,一张马脸,神色自若,敢情正在细心察看来人的神态,坐在交椅上,默然不语。 蓝袍老者才一跨进敞厅,两道冷厉目光略一扫视,嘿然笑道:“佟天禄,双龙堡主阎伯修何在?” 他口气和流云客沐苍澜大同小异,一开口,就向佟天禄发问! 那是因为佟天禄身为双龙堡副堡主,此时虽然看出高踞锦榻的道人,身份似不在副堡主之下,但因为不明对方底细,所以还是朝着佟天禄发问! 金华观主阴沉一笑,起身下榻,稽首道:“有请欧阳大侠的,乃是区区贫道!” 蓝袍老者呆了一呆,微露不屑的道:“道长何人,欧阳洛眼生得很。” 独眼乌龙佟天禄哈哈大笑道:“欧阳老哥身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见多识广,怎么连金华观主都认不出来?”“金华观主……”欧阳洛抬头凝神,双目在金华观主脸上,打量了一阵,他敢情对“金华观主”这四个字,感到十分陌生,故而沉吟不语。金华观主脸露诡笑,徐徐的道:“欧阳大侠贵人多忘事,慢慢的想想看,也许能够想得起贫道是谁?” 欧阳洛身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只要是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哪有不识之理,但他沉吟了一会,似乎仍然想不起来,摇摇头道:“老夫想不起来,空谈无益,你们要老夫前来,究有何事?” 他这一摇头,陡觉颈上奇痒,伸手一搔,立时起了一连串的水泡! 水泡着手即破,摸了一手又腻又腥的脓水! **不但流出脓水,更觉奇痒无比! 不!瞬息之间,岂止颈上,连周身四肢,竟然无一处不奇痒难忍,痒彻骨髓! 欧阳洛总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心头蓦然一怔,立即掳起长袖,低头瞧去! 这一瞧,不禁脸色陡变,原来在这眨眼工夫,手背、手腕、层层脓包,不抓自破,斑斑点点,尽是又腥又黏的脓水,溃成一片! 不!他自己还不知道一张同字型的紫膛脸上,也满是水泡,脓水交流,肮脏得不忍目睹,和适才判若两人! 这一变化,当真把隐身树上的西门追雪瞧得目瞪口呆,心中立即明白,这当然是金华观主的杰作,方才那一手临空虚弹,不知弹出了什么歹毒药粉,竟有这等厉害!欧阳洛身为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一身武功,自非等闲,但他此时直浑身颤动,双目喷火,猛地发出一声裂帛长笑,目注金华观主,暴喝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该是二十年前横行西南道上,号称天毒子的公羊锋了!” 金华观主哈哈一笑,道:“不错,欧阳大侠果然不愧见多识广之人,贫道二十年来,托迹云贵,甚少涉足中原,此次乃是应双龙堡主宠邀合作,远来江南,担任金华观主……” 欧阳洛不等他说完,倏然逼近一步,厉声喝道:“公羊锋,你在老夫身上使了何种剧毒?” 金华观主天毒子阴沉的道:“欧阳大侠何须动怒,贫道只不过撤了些许‘天溃散’,目前尚无性命之忧。” 欧阳洛痒得简直快要疯了,但是他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哪肯失去身份,尽管强自忍耐,也把一口钢牙咬得格格直响,一面怒声喝道:“你们准备把老夫怎样?” 天毒子阴笑道:“双龙堡主如若要杀害于你,也不会把你待若上宾,度过两年岁月,欧阳大侠乃是明白之人,只要和双龙堡合作,贫道自当奉上解药。” 欧阳洛听得纵声狂笑,这笑声就可听出他功力非凡,整座敞厅,直震得瓦檐上尘灰纷纷下落!笑声乍竭,只见他须发戟张,眼中已射出狂乱目光,厉声喝道:“欧阳洛纵横江湖四十年,岂是受人胁迫之人,公羊锋,老夫杀鸡取卵,不难从你身上得到解药!” 喝声出口,身形暴长,出手如电,一掌朝金华观主劈去。 欧阳洛在江湖上素有“一掌震乾坤”的外号,足见掌上功力,异非寻常,何况此时怒火迸顶。 这会用足十成力道,一掌出手,一股凌厉掌风,宛若迅雷奔电,挟着骇浪狂涛之势,向前直拍过去!威势之猛,无与伦比! 西门追雪隐身树上,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总瓢把子”,但猜想“总瓢把子”这个称号,在江湖上,一定身份不低,听他一口拒绝和双龙堡合作,那股凛然神气,心中不由暗暗喝彩! 不!这一掌凌厉威势,瞧得西门追雪心头大快! 双方相距既近,他这一突起发难,金华观主武功最高,也势难硬接!就在西门追雪心念疾转,暗暗称快之际,忽听坐在交椅上的独眼乌龙佟天禄已冷笑一声,喝道:“欧阳洛,凭你这点功夫,也配在双龙堡撒野?” 话声之中,只见他左手衣袖,毫不经意的往横里挥去。 西门追雪曾在山神庙里吃过独眼乌龙的亏,当时连他如何出手都没有瞧清,就被制住,此时见他出手,更加注目! 哪知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一团凌厉无匹的掌风,和人家丝毫不见风声的衣袖一抖一挥之间,全被佟天禄截住! 不!狂涛般掌势,忽如泥牛入海,踪形全无! 欧阳洛身躯一震,宛如被人平空推了一把,全身一袭蓝袍,吹得往后直卷,脚下不禁连连后退。金华观主端坐如故,呵呵笑道:“副堡主今晚原是参观而来,倒替贫道挡了一掌!”一面却朝欧阳洛阴笑道:“欧阳大侠,不是贫道夸口,‘天溃散’只要沾上人身,见风立溃,直到皮尽见肉,肉尽见骨,一身溃烂而死,普天之下,除了贫道,无药可解……” 欧阳洛站定身形,一声凄厉狂笑,喝道: “三湘七泽,岂止老夫一人,欧阳洛只要三寸气在,总有一天,叫你们知道厉害!” 他方才被独眼龙震得连退数步,身子已退到门口,此时话声一落,身如箭射,往厅外倒纵而出,一个起落,便已掠过墙头。 独眼乌龙佟天禄霍地站起身子,冷哼道:“要想从双龙堡活着出去,怕还没这般容易!” 金华观主天毒子连身子也没稍动,阴笑了笑,摇手道:“凭区区三湘七泽的一个总瓢把子,也干不出什么事来,不如让他出去,也好让江湖上一些不知死活的人物,作个榜样。” 他说到“不知死活的人物”这几个字上,突然声若沉雷,震人心弦! 西门追雪方自一惊,猛见金华观主天毒子脸上阴笑未敛,缓缓仰起那张阴蛰脸孔,两道森森目光,对着自己存身方向射来,干嘿道:“朋友,你瞧够了吧?还不下来,难道要贫道请吗?” 西门追雪大吃一惊,这妖道果然厉害! 第366章 继承 那么,先前佟天禄现身之时,他业已发现了自己,难怪冲着自己阴笑!自己来时,自问并没露出半点形迹,他怎会发现自己隐身树上? 他此时无暇多想,反正事已至此,自己不挺身出去,也不行了…… 西门追雪一念及此,正往长身而起…… 突然,蓦觉身后有人悄悄的拉了自己一下衣角!不!有人在耳边低声笑道:“傻小子,你要去替人家顶死?公羊锋又没叫你。” 西门追雪这一惊更是厉害,自己身后居然有人,这人不知是谁? 哦!原来另外还有别人!他想回头瞧去,拉自己衣角的是谁?但又怕惊动厅上的人。露出声息,何况听口气此人对自己并无不利,一时只好潜伏不动。 这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金华观主喝声才落,独眼乌龙佟天禄陡然一怔,他想不到双龙堡视为禁地的北山腰上,居然还有吃了豹子胆的武林人物,敢来偷窥!猛一回头,沉声喝道:“何方高人,敢到双龙堡窥伺?” “武当双剑!” 有人接口答应,两条人影,倏然飘落阶前! 那是两个身穿天蓝道装,背负长剑的中年道士!瞧他们并肩飞落的身法,显然身手不弱! “武当派门下!” 西门追雪暗暗叫了一声,他听娘说过,武当派在五大门派中,以内功剑法着称,这两个蓝袍道士,不知在武当派中,是什么地位? 他哪里知道武当蓝袍四剑,乃是青阳真人门下得意高弟,在江湖上已算得第二代人物中的顶尖高手! 金华观主天毒子公羊锋,连跌坐的身子,都没有稍动一下,阴恻恻的笑道:“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唔,就拿这两个后生小辈,试试贫道第三种灵药‘摄魂草’,倒也未尝不可!” 他说到后面几句,微微偏头,好像是对独眼龙佟天禄说话! 就在他话声刚落,右手中食两指,突然悬空向排列在矮几上的右边那个金色小鼎指去! 这一指不打紧,右边那个金色小鼎,鼎盖忽地自动向上一冒,鼎中飞出两缕似烟似雾的淡黄粉未,向厅前两个蓝袍道士——武当双剑迎面洒去! 这两缕淡得几乎无法看清的淡黄粉未,来势虽快,但总究天毒子发话在先,他口中明说出来拿武当双剑试他的第三种毒药“摄魂草”。 武当蓝袍四剑,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扬名立万,也有十年历史,照说,凭他们的身手,人家既已喝明在先,自然早有准备,决不会站着不动,让人撤上! 可是事实上,却大谬不然,他们堪堪身形落地,金华观主天毒子话声入耳,一蓬“摄魂草”淡若轻烟的粉未,也同时洒到面前!决没有半点浪费,两缕淡烟,分毫不差,刚刚够两人吸入鼻孔,好像你不闻也不行! 天毒子这一手功夫,委实快到无以复加,准到不能再准!武当双剑连第二句话都没有出口,两条身子,咕咯往后栽倒! 独眼乌龙佟天禄自从这一年来,对双龙堡主阎伯修不惜“纤尊降贵”,从云贵深山,请出天毒子公羊锋,担任金华观主,论地位,自己固然是副堡主的身份,但在礼遇上,对方始终居于上宾地位,几乎还超越自己之上,心中不无快快。此时瞧到到天毒子露出的这一手功夫,也不禁脸上一怔心头大是惊凛! 金华观主却似乎稀松平常,两个指头,也早已收转,笼入袖中,脸上似笑非笑,两道阴森森的目光,却依然笔直往西门追雪存身之处射来! “乖乖,不得了,傻小子,还不快走!” 西门追雪声音入耳,突然被人抓起胳膊,轻如飘絮,晃悠悠往墙处飞去! 耳中只听金华观主天毒子的声音,在身后大声笑道:“你们认为瞒得过公羊锋双眼,逃得出公羊锋手吗?” “快,小子快!” 西门追雪被人拉着像风驰电卷,一路急窜,那人还在不迭催快,公羊锋喝声未落,自己身后不远,忽然响起一阵“啾”“啾”鬼叫! 声音不高,但阴森刺耳,在一片沉寂的黑夜之中,听来倍觉刺耳,使人毛孔惊动,油然生出怖意! “啾”“啾”鬼叫,突然静寂,奇怪的是金华观主天毒子和独眼龙佟天禄,这两个武功高不可测的黑道煞星,竟然一个也没有追出! 只远远传来金华观主的敞笑:“我当夜莅金华观的是谁?原来还是名动八荒的三山中人物,邙山鬼叟驾到!” 他话声一落,只听身后半空,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想不到远处苗疆的天毒子,也会到江南来了,那么老夫夜闯双龙堡,自然更不足为奇。嘿嘿!老夫此来,是要向姓阎的讨还公道,唔!佟朋友,你们堡主躲到哪里去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接口道:“罗老哥来得不巧,堡主外出未归,老哥有什么吩咐发咐,兄弟还作得了主。” 阴森声音又道:“好一个作得了主,唔!姓阎的既然不在,问问你佟副堡主,也是一样……” 双方的声音,逐渐远去! 不!西门追雪被人家拉着胳膊,一路飞跃,逐渐远去,身后说些什么,自然也逐渐模糊。掠出金华观,越过一片松林,又钻入另一片深林,那人才松开手指,吁了口气,道:“好险!傻小子,今晚要是没有邙山老鬼替我们挡上一挡,嘿!你小子哪想逃得出来?” 他口中之意,好像是说只有他才能在金华观进出自如。 西门追雪急忙转眼瞧去,星月朦胧,树影迷离,站在自己身边的,原来是一个身穿黑绸长衫的瘦小老头,头盘小辫,唇蓄鼠髭,缩着脑袋,全身上下,一段黑漆,只有两颗在黑夜里闪闪有光的眼睛,骨碌碌瞪着自己! 他瞧着西门追雪正向他打量,不由惊奇的问道:“小子,你练过夜行眼?” “夜行眼?没有。”西门追雪摇摇头,他因人家从金华观把自己拖到这里,总是一番好意,急忙拱手道:“老人家,你是谁?” 瘦小老头咧咀一笑,道:“我?哈哈,你没瞧清楚我老人家是谁?” 奇怪,他自己不说,瞧怎么瞧得出来, 西门追雪被他问得一怔!瘦小老头搔着头皮,摇摇头道:“雏儿,真是雏儿!嘻!瞧你方才跟踪我老人家的身法,倒还像是个行家。” 西门追雪想起金华观发现的那条瘦小黑影,不由恍然道:“哦!方才小可看到的那条黑影,就是你老人家?” “谁说不是?”瘦小老头得意的耸了耸肩,笑道:“不过,后来,我老人家都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天毒子丹室外面,你纵身上树,我就到里面去转了一趟,哪知等我老人家出来,你傻小子还楞楞的蹲在树上。” 瘦小老头好像越说越有劲,不让西门追雪开口,接着又道:“嘿!小子,你总该听师傅说过,独眼乌龙、天毒子,全是首屈一指的厉害人物,你耽久了,那会不被他们发现?” 西门追雪除了知道独眼乌龙佟天禄是双龙堡副堡主,天毒子公羊锋是金华观主之外,几曾听人说过什么?但他经瘦小老头提起师傅,登时想起自己心目中的师傅——对房老人,神色不由一黯,摇头道:“小可师傅,已经死了。” 瘦小老头目光注视着西门追雪,问道:“你师傅是谁?” 西门追雪摇头道:“小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号。” 瘦小老头佛然道:“好小子,在老人家面前,还故作神秘?天下哪有徒弟连师傅的姓名都不知道的?” 西门追雪道:“老人家别动气,这师傅两字,只是小可自己叫的。” 瘦小老头笑道:“他没有承认你是他门下?” 西门追雪点点头,又摇头道:“不过他老人家没有传人,要小可继承他的道统。” 瘦小老头听得十分新鲜,天下哪有继承道统的衣钵传人,不承认师徒之理?一面却点头道:“这倒是应该叫师傅的,你怎会和他认识的?” 西门追雪道:“那是小可被关在双龙堡石室,他老人家就住在对面。” 瘦小老头哦了一声,道:“你没问他是哪一门派的?” 西门追雪不敢说出天门派来,只好摇了摇头。 瘦小老头嘻的笑出声来,道:“他没说出门派,要你继承道统,还继个屁!” 接着又偏头道:“咦,小子,你没遇到这位无名师傅之前,就会了武功?” 西门追雪道:“那是家母教的。” 瘦小老头眯着眼睛,道:“你武功不弱,令堂想必也是江湖名家。” 西门追雪道:“家父毕绍德,老人家也许知道。”瘦小老头睁大眼睛,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你是屠龙剑客的儿子,果然家学渊源,唔,你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初出江湖,眼看遇到的,人,只要提起父亲名号,就没人不知,心头感到无限高兴,一面答道:“小可西门追雪,金玉的玉,祥麟的麟,老人家你呢?” 第367章 禁地 瘦小老头摇摇头,咧咀笑道:“你一点江湖常识也没有的雏儿,就是说给你听了,你也不知道我老人家是何许人?好,我就叫万里飘风万里飘。” 西门追雪听得果然一怔,万里飘风万里飘?一个人连姓带名,哪有七个字?瘦小老头嘻嘻笑了声道:“如何?我老人家早知说出来了,你也弄不清楚。”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他忽然想起自己父亲,江湖上叫他屠龙剑客毕绍德,双龙堡主叫九爪神龙阎伯修,副堡主叫独眼乌龙佟天禄,金华观主叫天毒子公羊锋,好像江湖上人除了姓名,都有一个外号,连起来不是就有六七个字?那么他叫万里飘风万里飘,也一定连着外号,这就笑道:“小可知道,你老人家除了姓名之外,一定还连着江湖上的外号。” 瘦小老头一拍巴掌,点头道:“对对!小子,你猜得不错,我老人家原叫万里飘,人家却叫我万里飘风万里飘,连起来不是变成七个字吗,其实你不知道,我老人家连名搭姓,加上外号,应该说有九个字。” 西门追雪道:“啊,那么还有两个字呢?” 万里飘摸摸脸皮,笑道:“还有两个字,不说也罢,嘻嘻,说出来不太雅观。”说到这里,忽然摇头道:“其实也无伤大雅,当今之世,多少高官厚禄,高高在上的人,说起话来,官面堂堂,似乎勤廉可风,骨子里哪一个不是假公济私,化公为私,把官家库银,日日夜夜挖尽心思的在明偷暗抢,这叫做国之螫贼。反观我老人家,几十年来,劫富济贫,没有一文落入腰包,比起那些大人先生,哈哈,我老人家可以扪心无愧,江湖上称我‘神偷’,偷而成神,神乎其技,又有什么不雅可言?” 西门追雪见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原来为他的外号“神偷”两字作辩,心中不觉暗暗好笑,一面说道:“你老人家说得是!” 神偷万里飘干咳道:“难道我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纪,说话还有假的?”他说到这里,忽然抬头向林梢一瞧,跺脚道:“咳,咱们只顾说话,可忘了这里还是双龙堡禁地,快跟我走!”话声一落,人已往林外掠去! 西门追雪毫不怠慢,紧跟着他身后,堪堪掠出树林,只听万里飘忽然发出一声轻“噫”,机警地探头向四周仔细打量。 不!说他打量,还不如说他向四周遭乱嗅了一阵来得妥切,看看并无异动,才举步往三丈外一棵大树底下走去! 西门追雪凝目瞧去,原来那棵树下,侧卧着一条人影,不由失声道:“啊,老人家,他是流云剑客!” 万里飘向后摇了摇手,意思叫他禁声,一面压低声音道:“小子,你还说没练过夜行眼,怎能在黑暗中看物?一点没错,他正是流云剑客沐苍澜。” 西门追雪此时无暇解释,急急问道:“老人家,你瞧他可还有救?” 万里飘没有作声,俯下身去,探手摸了摸流云剑客胸口,摇头道:“人倒没死,只是……毒性已发,恐怕不中用了。” 西门追雪说人还没死,眼前不由生一丝希望,急忙跟着蹲下,恳求道:“老人家,那么可有方法救他?” 万里飘摇头道:“难,难,苗疆天毒子,原是出名的用毒大行家,何况此次三种毒剂,都是他新炼成的,虽然还在试验阶段,毒性一定极烈……” 西门追雪急道:“老人家你想想办法咯!” 万里飘依然摇头道:“小子,我老人家不是见死不救,说实在,即使还有一线希望,咱们也无能为力,你总该知道,江湖上已有不少败类,投了双龙堡,势力浩大,耳目极灵,咱们带着流云剑客,何处替他去找解药不说,只是天色一亮,咱们少说也得赶出百里之外,才勉强算是出了双龙堡的势力范围,但是否能够把他救活,还在未定之天。” 西门追雪初生之犊不畏虎,尤其他对流云剑客极具好感,等万里飘话声一落,就义形干色的道:“小可自幼听家母教训,侠义中人,那有见死不救之理?老人家既然觉得双龙堡势力遍布江湖,不愿多事,就由小可把他背出去,好歹也略尽人事,老人家你请吧!” 他这一番话,把神偷万里飘抢自得双眼乱转,一时答不上话来,过了半晌,才搔搔头皮摇头道:“小子,你当我老人家怕事,哈哈,我要是怕事,也不会夜到双龙堡来,好,总算我万里飘风碰上你这个傻小子,倒足了霉,你发傻劲,冤的是我老人家!”话一说完,双手骤落,连点了流云剑客沐苍澜几处大穴,才一把抱起流云剑客身子,回头道:“走吧,小子,咱们出了北山,再作计较。” 西门追雪见他答应把流云剑客救走,心中一喜,连忙谢道:“老人家,小可不会说话,适才多有冒犯……” 万里飘哪还多说,抱起流云剑客,掉头就往山下跑去!西门追雪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两人施展轻功,一路急掠,神偷万里飘手中抱着一个大人,依然身如飘风,只有脚尖轻触着山石野草,丝毫不见着力,便如离弦劲矢,贴地低飞,当真不愧万里飘风的雅号。 西门追雪哪敢怠慢,跟在他身后不住的提吸真气,咬紧牙关,尽力施为,依然落在后面。跑了一阵之后,西门追雪渐渐觉得自己活力充沛,不但气喘心跳逐渐消失,精神也显得轻松起来。 他开始发觉自己落后的原因,是身法和步法不及万里飘那样灵活俐落,于是他尽力模仿万里飘飞掠起落的身法,依样葫芦,亦步亦趋。 果然!这一着大是有效,一会工夫,自己已可勉强迫上万里飘,双方距离,也逐渐拉近! 两条人影,有若两点流星,疾驰而下,快速得几乎令人目不暇接。只不过顿饭光景,便已驰到山脚。 双龙堡主强占北山,在山脚下筑起一道围墙,把北山划为禁地,不但江湖上人,擅入者死,就是他们下四娇八杰和堡中之人,没有他差遣,也不得擅入禁地一步。 是以他们两人,一路飞驰,不见有人阻拦,只要越过围墙,绕道避开双龙堡一片庄院,山野之间,谁也不会发觉! 神偷万里飘当然熟悉路径,一路奔来,早已拣好隐僻所在,此时扑近围墙,相距还有两丈来远,便两脚尖用劲,整个身形,冲天而起,斜斜飘出墙去!这一身法,当真轻若飘絮,落地无声,点尘不扬,美妙已极!但就在他飘落墙外,西门追雪也依样葫芦,吸气纵身,翻上墙头的刹那之间,突然飞起一条人影,一下欺到万里飘身前,冷笑道:“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夜闯双龙堡禁地?” 这人身手快捷,显然是双龙堡主手下八杰中人! “是我老人家!” 万里飘乍睹来人,心头也暗暗吃惊,但他经验老到,早有准备,没等对方发难,在答话声中右手早已屈指弹出! 咕咯!那人话声出口,人已跟着向后栽倒! “小子,快走!”低喝声中,人已电射而出! 西门追雪本连万里飘如何出手,都没瞧清,对方已应声倒地,急忙纵下围墙,跟着万里飘如飞奔去。 此处距双龙堡较远,围墙外面,已是一片平原,两人一前一后,只是往前急掠! 这一阵工夫,只顾赶路,谁也没有开口,但西门追雪却越跑越觉得精神,他先前跑那段山路还是和万里飘落后甚多,咬牙急迫,弄得气喘心跳,后来渐渐拉近距离,可以追上万里飘了,他已开始感到惊讶。 这会他一口气跟在万里飘后面,亦步亦趋,竟然毫不费事!心头不由大是奇怪! 当然。这情形,神偷万里飘也已察觉,他一开始,还怕西门追雪跟不上自己,是以只施展了七成功力。他方才暗中跟在西门追雪身后,虽然发现这少年人身手不弱,但心中以为无论如何,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子,功力最高,也强不到哪里去。 后来被天毒子瞧破行藏,自己拉着他飞出金华观,又发现西门追雪身子极轻,自己带着他一路纵跃,毫不费力,心下也感到大出意外。 不过他总以为自己数十年来,一直以轻功闻名江湖,使出七成功力,他能够不落后太远,已算难能可贵,哪知等到奔近山脚,他又发现毕五麟已可和自己相差无几,不禁深为惊诧。 这会纵出围墙,万里飘存心相试,脚下加劲,把自己独步江湖的“万里飘风”身法,施展到十成功力,准备把西门追雪甩落一段,再回头等他。哪知任你万里飘一再加劲,西门追雪仍然紧跟身后,一步也没有落后!这可把万里飘瞧得大为惊诧,但再一细看西门追雪起步落脚,好像和自己身法,极有雷相,但又像是极普通轻功提纵,一时不禁大为惊诧,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奔出了三四十里光景。 第368章 奇才 万里飘暗叫一声罢了,江湖后浪推前浪,看来自己当真老了!脚下一停,回头道:“好,咱们赶了几十里路,就在这里息一息吧!” 西门追雪倏然止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道:“老人家,要不,小可替你轮流抱上一阵。” 万里飘呵呵笑道。 “我还不累,你呢?” 西门追雪摇头道:“小可先前还觉得累,现在已经好了。” 万里飘低头叹了口气,在路旁坐下,一面招手道:“你也坐下息息,我老人家有话问你。” 西门追雪依言坐下,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道:“老人家,你方才遇上双龙堡的人,使的是什么手法,小可连瞧也没瞧清楚。” 万里飘耸了耸肩,就纵声大笑,西门追雪被他笑得十分奇怪,只见万里飘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在西门追雪面前晃了一晃,才道:“你别认为容易打发,那小子恐怕就是双龙堡八杰之一,如论武功,只怕不在我老人家之下,不过我老人家却是仗着法宝取胜。” “法宝?”西门追雪惊奇的目光,扫过那个磁瓶。 万里飘笑了笑,道:“这就是天毒子所练成的三种毒药之一,‘摄魂草’!” “摄魂草?”西门追雪惊奇得跳起身来,急急问道:“天毒子的‘摄魂草’,怎会到了老人家手上?” 万里飘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向四外瞧了瞧,轻声道:“傻小子,你真糊涂,难道这阵工夫,你就忘了我老人家是谁?” “啊!”西门追雪突然笑出声来,自己当真忘了他是“神偷”!这就笑道:“老人家,这也可以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手下之人。”万里飘点头道:“好一个即以其人之道,还诸其手下之人。”说着,依然把那个磁瓶,纳入怀中,回头望着西门追雪道:“小子,你这身轻功,还是令堂教的,还是要你继承道统的师傅所传。 万里飘道:“那么准是你师傅传了你口诀。” 西门追雪沉吟道:“轻功提纵,以前是家母所传,不过没有现在的快。” 万里飘道:“那是你师傅教的了。”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师傅没有教小可轻功,方才下山之时,先前小可一直跟不上你老人家,气喘得很厉害……” 万里飘知道自己那时只使了七成功力,是以急急问道:“唔!后来呢?” 西门追雪又道:“后来奔了一阵,不知怎的小可渐渐感到真气流畅,人也轻了许多,就学着你老人家起步纵掠的身法,果然快了许多。” 万里飘搔搔头皮,道:“后来就这样一直跟在我老人家身后?”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 “奇才!奇才!” 万里飘怎会知道西门追雪是服了一粒“紫雪丹”,体内真气充沛,所以略一模仿他的身法,便能跟上了他,一时把西门追雪视为天生奇才。暗想自己一生并无传人,何不就把独步江湖的绝技,索性传给了他。心念转动,不由瞧着西门追雪道:“唉,我老人家的轻功,虽不能说独步武林,但纵目江湖,能够像我老人家的,也为数不多,不然,江湖上人也不会称我‘万里飘风’了。但想不到我数十年勤修苦练的独门功夫,却被你小子一看就会,这种奇才,不但难得可见咱们有缘,我老人家意欲把‘万里飘风,的口诀心得,一并传你,你可愿意?” 西门追雪听他居然肯把独门绝技,传给自己,心中自然大喜过望,但他瞧了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沐苍澜一眼,不由犹豫的道:“小可蒙你老人家青睐,赐传绝技,小可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位大叔,命在旦夕……” 第九章珠影萍踪 万里飘摇手道:“我老人家一路奔来,早已动过许多脑筋,本来流云剑客中了天毒子的‘无形砂’,天毒子定有解药,换在平时,我老人家只要略使小计,便可手到擒来……” 西门追雪喜道:“那么你老人家,就再辛苦一次。” 万里飘摇头道:“但现在不行了,昨晚金华观连现强敌,他又失了一瓶‘摄魂草’,防范必严,我老人家再去,岂非自投罗网?” 西门追雪失望道:“那又怎么办?” 万里飘咧咀一笑道:“所以只好另想办法,看看能否得手?” 西门追雪喜道:“哦,你老人家另有办法?” 万里飘道:“我已闭住他心经脉穴,目前不致有变,只要赶上严州,也许有救。” “严州!”西门追雪别母寻父,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严州,因为大师伯段成弼就住在严州城外,是以一听到万里飘说出严州,不由惊异的叫出声来。 万里飘敢情没注意到西门追雪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件事,我老人家既然插手,少不得尽我老人家的心力,至于能否得救,那只有瞧他运气,其实我和他师傅灵鹫老人,也是素识,咳,咱们又把话题扯远了。此去严州,固然朝发夕至,但为了避免双龙堡的耳目,自然以坐船为宜,此时才只五更,咱们要等到天亮之后,才能租到民船,趁这段时间,我先传你‘万里飘风’的口诀,岂不正好?” 西门追雪原想问问严州是不是有一个专门解药的郎中?(江南人称医生为郎中),但听他这么说了,自己话到口边,只好咽住。 万里飘把流云剑客沐苍澜平放地上,又要西门追雪坐到对面,传他“万里飘风”口诀,然后又逐句讲解,细细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原是极顶聪明之人,没有心法口诀,尚能依样葫芦,学了大概,此时再经他详细讲解,自然很快领悟。 万里飘见他一点就透,心中大是高兴,这会工夫,东方已吐出鱼自曙光,西门追雪站起身子,看看天色,喜道:“老人家,我们这可动身了?” 万里飘伸了个懒腰,捶捶背,道:“从这里到马家桥,只有四五里路,目前天色还没大亮,早去了,容易引人注意,咱们不如等上一会再走。” 西门追雪重新坐下,他心中惦记着到严州去的事,这就问道:“老人家,我们到严州可是找郎中去的?” 万里飘随口道:“郎中?天下哪有能解公羊锋独门毒药的人?” 西门追雪奇道:“我们上严州去,不是替这位大叔疗毒了?”万里飘瞪眼道:“谁说不是?” 西门追雪哦道:“小可知道了,敢情有一种解毒药,只有严州才有?” 万里飘点头道:“对对,只有严州才有,而且只有一家才有!” 西门追雪听得奇怪,他方才说天下哪有能解公羊锋独门毒药的人,这会却又说只有一家才有,那不是说仍然有人能解公羊锋的独门毒药吗?他心中想还没开口。 万里飘于咳了一声,接着唔道:“不错,那段家和你还有着渊源!” 西门追雪见他无缘无故的提到段家,不由心中一动,忙道:“老人家,你说严州段家?” 万里飘哼道:“严州除了段家,还有什么人家,值得提的?”说到这里,忽然偏过头来,问道:“小子,段成弼是你大师伯对吗?” 西门追雪点头应了声是。万里飘又道:“你可曾听你娘说过?当年段成弼为什么要拜在你外公门下?” 一个练武的人,千里投师,为什么?当然为了学艺,这还用问?西门追雪虽觉万里飘问得奇怪,但人家初次相识,便以绝艺相传,自己怎好出言顶撞?是以只摇摇头。 万里飘见他摇头,也摇了摇头,道:“你要是知道当年段成弼为什么要投到你外公门下,也就会知道咱们到严州去的事了!” 西门追雪越听越奇怪,流云剑客沐苍澜身中金华观主天毒子的“无形砂”,要到严州去找解药,这和几十年前大师伯段成弼的投到外公括苍异叟门下,有什么关连?一面问道:“老人家,你说我们上严州去找寻解毒药物,和小可大师怕的投师有关?” 万里飘道:“自然有关,咳,你娘没告诉你段成弼为什么要投到你外公门下?这事要我老人家从头说起,岂不麻烦?” 西门追雪心中焦急着流云剑客的伤势,此时听说还和大师伯的投师有关,不禁引起好奇,同时自己外出寻父,正要先找大师伯问问当年情形。自己对大师伯段成弼,仅从母亲口中,听到极有限的一点,如今听万里飘的口气,对大师怕好像知道得极多,这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就央求的道:“小可初出江湖,见少识浅,你老闲着,譬如讲故事,也让小可多增长点知识,老人家,你说一说吧!” 万里飘耸耸肩道:“我知道说漏了咀,你小子就非要打碎砂锅问到底不可!这事还得从段成弼的祖父说起……” 这真是怪事,从流云剑客中毒,牵涉到大师伯投师,如今又牵到大师伯的祖父去了!西门追雪心中尽管想着,但可不敢打岔。 只听万里飘续道:“据说段成弼的祖父,原是海客(海客就是航海的人)家中传下三件稀世之宝,叫做‘辟邪犀’、‘琅环匕’和‘紫鲛衫’……” 第369章 结拜 西门追雪听得渐感兴趣,因为万里飘说的三件稀世之宝,自己一件也没有听人说过,不禁插口问道:“老人家,这三件东西,不知有何用处?” 万里飘笑道:“我老人家早知你有此一问,这三件东西,用处可大呢,‘辟邪犀”据说是一块透明佩玉。咳!其实应该叫它辟毒犀才对,因为这块犀佩,能解天下百毒,无论中了何种剧毒,只要把它含在口中,一个时辰之后,剧毒都被吸到佩上,透明玉佩,就会成黝黑,然后只须用人乳浸上一个时辰,它又把毒气吐出,人乳变黑,玉佩又回复了透明……” 西门追雪喜道:“啊,原来‘辟邪犀’有这般好处,你老人象是想借用‘辟邪犀’,疗治大叔的伤毒了。” 万里飘点点头又道:“第二件‘琅环匕’,是一柄长仅五寸的匕首,据说琅环匕出于昆仑,坚逾精钢,削铁如泥,不但专破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气功,而且还是道家罡气功夫的克星。第三件是‘紫鲛衫’,据说出于南海鲛人所织,最大的功能,是穿上此衫,水火不侵,刀剑不伤……” “啊!”西门追雪听得渐渐入神,口中“啊”了一声。 万里飘续道:“这三件东西,都是罕世奇珍,段成弼的祖父,自然秘而不宣,但天下之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有这三种奇珍异宝的风声,渐渐传出江湖,江湖上人强取豪夺,原是稀松平常之事,于是就有不少人准备明抢暗偷,寻上门去。哪知段成弼的祖父,武功极高,凡是觊觎宝物的人,全部闹得灰头灰脸,知难而退,但结果他祖父仍然死在仇人手里。” 西门追雪气愤的道“江湖上怎的如此卑鄙妄想,劫夺人家的东西?” 万里飘笑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巧取豪夺,持强食弱,何独江湖为然?段成弼的祖父死后,段成弼的父亲,终于也作了这三件宝物的牺牲者,被人暗中害死,段成弼的母亲,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武功据说得她婆婆真传,不但替夫报仇,手刃仇人,而且茹苦含辛扶养五个孩子……” 西门追雪啊道:“原来大师伯一共有五个弟兄!” 万里飘道:“老大叫做成龙,死了多年,老二成弼,老四成德,老五成业。” 西门追雪道:“老人家,你漏说了老三。” 万里飘道:“老三是女的,咳,段家一门五杰,要数段三姑武功最高,因为只有她的武功,是她母亲自己教的,也可说是继承了她祖父祖母这派的武学。当时为了要保护家业,就命其他弟兄四人,分别投到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四位高手为师,段成弼就拜在你外公门下。” “啊!”西门追雪情不自禁,又“啊”了一声。 万里飘好像说起了兴头,依然往下说道:“只是段成弼……”咳,小子,你也不看看时光,干瞪着眼,让我老人家一路说下去,你瞧,太阳都升起来了,快,快走!” 话未说完,一手抄起流云剑客沐苍澜的身子,拔脚往大路走去。 这时天光大亮,路上已有行人,西门追雪跟在他后面,一阵急走,赶到马家桥,那只是一个沿江的小村,江边只停着一艘乌蓬船。(乌蓬船,是人摇的小型船只,专走内河,船行极快,舱中可供人坐卧,乌蓬就是黑色船蓬的意思)万里飘抱着流云剑客,说是身患急症,要去严州就医,当下讲妥船价,两人上船之后,万里飘把流云剑客放到后舱铺上,顺手替他盖了一条棉被。。 船老大正要拔篙开船,忽见码头上匆匆跑来一人,叫道:“船老大,你们可是开严州去的?” 船老大应道:“我们是开严州的,不过已有客官包了。” 那人急道:“我有急事要到严州,请你行个方便,多搭我一人可好?” 西门追雪听这人声音清脆,从蓬窗中望去,只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打扮作秀士模样,背上背了一个包裹,脸上白里透红,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 船老大贪着多得几个船钱,似有允意,探进头来,和西门追雪商量。 西门追雪因那少年人口出众,心里已有好感,再瞧人家脸上露出焦急,敢情急于赶路,自己舱中,反正空着,也不在乎多一个人,这就没等万里飘开口,向船老大点了点头。船老大欢天喜地的放下跳板。 万里飘隔窗望了那少年一眼,皱皱眉道:“小子,你真多事。”一面压低声音道:“我老人家不愿和生人见面,到后面去喝上一杯,他如果问起你来,只说后舱是病人就是。” 说着自顾自往后舱去了。 那少年踏上船头,好像轻若无物,连船身也没晃动一下。 当然船老大并未注意,西门追雪从蓬窗中看去,却瞧得真切,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暗想即使这少年身形瘦弱,不足百斤,但这种乌蓬船船身不大,就是十来岁的小孩,踏上船头,船身也一样会晃,原来这少年书生,一身轻功,还大是不弱! 船老大等少年上船之后,就立即开船。 少年走进中舱,便向西门追雪拱手道:“小弟家有急事。匆匆赶去,打扰兄台,实在过意不去。” 西门追雪忙起身让坐,道:“兄台好说,大家出门人,行个方便,算不了什么。” 那少年略为逊谢就在对面坐下,一双秀目却不住的向西门追雪打量,口中间道:“兄台贵姓大名,到严州不知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据实说了姓名,却把流云剑客说做自己堂叔,因身患重病,到严州就医去的。 那少年也不迫寻,只自称姓桓,单名一个殊字,因为家有急事,才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年轻人碰上年轻人,自然较易谈得来,何况双方都是美秀少年,互有惺惺相惜之意,一会工夫,两人已谈得十分投契。 桓殊更是满面春风,笑上眉梢,一口一声的叫着“毕大哥”。 西门追雪感到这少年在温婉之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骄纵之气,和在金华结识的孙兄弟,另是一种性格。他一想到孙燕,登时记起他那晚临走之时,和自己约好在城西土地庙等候自己,后来自己被关在朝真洞天门石室,一住七天,他等不到自己,不知如何焦急?啊,他不要闯上阎王堡去了,想到这里,不由忧心忡忡,形于脸色。 桓殊瞧他许久没有则声,不由偏头问道:“毕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 西门追雪道:“瞧到你,使我想起一个人,他本来和我约好在一处见面的,我没赶得上,失了约。” 桓殊霎着眼睛,笑道:“那一定是你的心上人了?”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摇头道:“不是,他是我的结义兄弟。”桓殊哪肯放过,嗤的笑道:“那么你一定还有一个心上人!” 西门追雪脸上更红,忙道:“没有,真的没有,我才从偏僻的乡下出来,哪会有心上人?” 桓殊忽然玉脸泛红,但他同时发觉自己不该脸红,赶忙抿抿嘴,低笑道:“毕大哥真还没有心上人,可要我替你介绍一个?” 西门追雪连连摇手,窘笑道:“桓兄不可取笑,我……我一介……”他想说“一介穷儒”,但自己并不是儒生打扮,如何说“一介武夫”,那就等于说自己是练武之人,口中嗫嗫着:“一介……咳,一个穷小子,哪会有人看得上?再说……” 桓殊噗味笑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论,女为悦己者容,像毕大哥的人品……”他不知怎的,脸上越说越红,声音越说越小,忽然他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哦”了一声,抬目道:“毕大哥,你方才不是说有一个结义兄弟吗,他又是谁?” 西门追雪也在大感困窘,见他转了话题,就把自己和孙燕结交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双龙堡一段,略过不提。桓殊听说他和小叫化结拜金兰,不由嘴唇微微一扁,虽没说话,但心中似乎不以为然。 西门追雪为人忠诚谨厚,只觉桓殊出身富贵人家,自然难免骄横得瞧不起人,一时也不以为意。哪知桓殊眼珠一转,忽然脸上露出甜笑,朝自己兜头一揖,说道:“小弟自幼没有兄长,如果毕大哥不弃,我也想拜你做哥哥好吗?” 西门追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揖,慌忙还了一礼,他对桓殊的身世,毫不知情,萍水相逢,谈到结拜,却也颇有点迟疑。 一时不在如何回答才好?桓殊看他没有答话,忽然脸上一红,返身往船头奔去,肩头耸动,似乎受到委屈,一个人哭了起来。 西门追雪大感为难,他知道这位少年敢情从小任性惯了,想到就说,想到就做,其实人还不坏,人家要和自己结拜,正是瞧得起自己,自己不回答他,不是明明瞧不起他吗?他自然要生气了。他心头起了一阵内疚,立即跟出舱去,叫道:“桓兄弟,你生我气么?” 第370章 疑窦 桓殊扭了下身子,呜咽的道:“别理我,别叫我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讨厌我,瞧不起我,我……我比不上那个小叫化。” 他气得浑身颤动,抽噎得更是厉害! 西门追雪听他扯到孙兄弟身上,心中大是不乐,但见他气得直哭,又感不忍,这就陪笑道:“桓兄弟,你一定瞧得出来,我是初出江湖,什么也不懂,蒙你瞧得起,才要和我结拜,我怎瞧不起你?来来,我们就在这里结拜吧!” 桓殊红着脸,转过身来,破涕为笑道:“你答应了?” 西门追雪道:“我几时不答应来?” 于是两人就在船头序了年庚,桓殊也只有十六岁,就向西门追雪一揖,口中低低叫了声:“大哥!” 西门追雪回了一揖,也叫了声“兄弟”。 两人牵着手回到舱中,桓殊仰着脸道:”大哥,我知道我从小任性惯了,脾气不好,总有一天,你会讨厌我。” 西门追雪笑道:“兄弟,你只是孩子脾气重了些,心地却好,我们即是兄弟,就是你得罪了我,我也不会介意。” 桓殊喜道:“大哥,你真好,你说了要算!” 江上行舟,只要顺风顺水,自然迅速,大半天工夫,便已到了严州。 桓殊依依不舍的道:“大哥,令叔患了重病,我不好耽延你去求医,正好我家里也有急事,所以要急着赶回去瞧瞧,三天之后,你到我家来,出西门五里,那所大庄院,就是我家。” 他急匆匆的说着,一面从身边掏出一大锭银子,掷到船老大手里,这等距岸还有五丈来远,他没等靠岸,双脚一点,刷的飞起,身如燕子剪水,纵上岸去,一面回头挥挥手,道:“大哥,你记着,三天之后,一定要来!” 话一说完,便匆匆跑去。 船老大瞧他离岸还有四五丈来远,便一下纵了过去,早吓得咋舌不止,手中却牢牢捏着那锭足有五六两重的银子,连道谢也忘了。 西门追雪目送着桓殊背影远去。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小子,怎么样,光瞧他这式‘凌空横渡’就可知道他武功着实不弱! 我老人家早就怀疑他不迟不早,来搭咱们的船,你还和人家萍水论交,大哥兄弟的叫着!” 西门追雪在桓殊上船之时,原已发觉他轻功极高,此时再看他飞起身法,美妙轻盈,自己哪能跟得上人家,正在出神,给万里飘这么一说,心中不由也起了疑窦。但继而一想,桓殊行径虽有可疑,对自己却也并无恶意,这就问道:“老人家,他好像不是坏人。” 万里飘摇摇头道:“人心隔肚皮,江湖上谲风诡波,你小子还差得远!” 西门追雪心中总觉得桓殊还是个大孩子,不像坏人,但也不好多说,只好顺着万里飘口气,问道:“那么你老人家认得他是什么人?” 万里飘多年老江湖了,哪会不知西门追雪心意,搔搔头皮,神秘的笑道:“难道你还瞧不出,听不出?” 西门追雪惊奇的道:“老人家,你说……他……” 他不知万里飘说的“瞧不出来,听不出来”,是瞧什么?听什么?“真是雏儿!”万里飘摇摇头,道:“咳!我老人家如果老眼不昏,他可能是‘双龙四娇,中的一个!” “双龙四娇?” 西门追雪不知“双龙四娇”是什么人,但从“双龙”两字,已可猜出定然是双龙堡主手下。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万里飘催促着道:“别再问啦,咱们快上岸去,才是正经!” 付过船资,万里飘抱着流云剑客上岸,在严州城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这时流云剑客沐苍脸上隐隐笼罩了一层黑气,除胸口还有微温,已气若游丝。万里飘不禁眉头紧皱,拉过西门追雪,悄悄的道:“咱们总算赶到严州,照目前情形看来,天毒子的‘无形砂’,虽不如他说的严重,中人之后,百步断魂。毒性发得较慢,但也断难捱得过今晚,这时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能否借到‘辟邪犀’,就得看你了。” “我?”西门追雪听得一怔,段成弼是自己大师伯,但听母亲口气,他和父亲,显然因母亲之故,闹得师兄弟非常不愉快。而且父亲就是在十二年前,由大师伯的突然寻来,相约比剑,才失踪的。 据常理推测,自己父亲可能就是被段成弼害了,但是这一点,自己母亲坚决相信父亲还活在世上,不致宛于段成弼剑下。不过无论如何解释,段成弼对父亲的失踪,不但应该负责,而且也嫌疑最重。自己找寻父亲,找上门去,是友是敌,还在未定之夭,要向他开口借“辟邪犀”,这种稀世奇珍,他决不肯轻易答应。因为即使没有十二年前他们师兄弟这段过节,他和自己也陌不相识,光凭自己自报来历,人家也不肯相信。 西门追雪心中想着,尤其对上一代这一段隐情,又无法说出,是以只说了一个“我”字,就默然无语。 万里飘见他只是沉吟,不由耸耸肩,好像猜出他心事一般,低声笑道:“小子,我老人家没叫你非把‘辟邪犀’借来不可,只要你去上一趟就行,因为……因为我老人家不能露面,这你总该明白了?” 不错!万里飘外号万里飘风,还得加上“神偷”,是出名的老偷儿,人家有稀世之宝,当然最忌讳偷儿上门。 这点西门追雪自然理会得,但他说的只要自己去一趟就行,至于没叫自己非借到不可,这句话,实在难以领会。 西门追雪不由抬头摇摇头道:“小可没听懂你老的意思。” 万里飘顿脚道:“真是傻小子,唉,说明白些,段成弼不是你大师伯吗?你去以礼求见,不管见到或者没见到他,你只要说出来历身份,和暂借‘辟邪犀’一用的话,用不着管他们答应不答应,你就算完成任务,这总听懂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还是似懂非懂,楞楞的问道:“那么万一他们不肯借,沐大叔可怎么办?” 万里飘神秘的笑了笑,道:“事不宜迟,你只管照我老人家吩咐行事。”他微微一顿,用更低的语声,郑重说道:“哦……哦!你能在段家多耽搁上一阵,当然更好,好了,你就去吧!” 西门追雪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此时救人要紧,只好硬着头皮,去试试再说,当下答应一声,正待走出房去! 只听万里飘在身后叫道:“哦,你回来!” 西门追雪闻声止步,只见万里飘笑嘻嘻的说道:“小子,真没见过世面,瞧你这身粗布衣服,找上段家庄去,连狗也不会睬你,这年头,只重衣衫不重人,赌,你换了这个再走! 边说,边向床头指了一指”! 西门追雪顺着他手瞧去,哈,这下真是发现了奇迹!床头边,不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套崭新的天蓝儒服! 西门追雪从昨晚到今天,一路上没和万里飘离开半步,不但没见他上街去买,连几时放在床头的,都没瞧到,这不是在变戏法?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西门追雪也知道万里飘是不会用金钱去买的,这套衣服,可能来路不明,他幼承母训,一时不由迟疑的道:“老人家,你……” 万里飘挥手道:“这不是闲扯淡的时候,你换过衣服,就该走了。” 西门追雪经他一催,只好勉强取过衣服换了,哪知穿到身上,只觉大小长短,居然和自己身材,非常适合,好像叫裁缝量了尺寸,特别缝制的一样。 万里飘嘿的笑道:“好小子,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我老人家给你做得不错吧?唔,带上你的屠龙剑!” 西门追雪暗暗称奇,自己用布包着的屠龙剑,他也知道,这就取过布囊,转身欲走! 万里飘又道:“嗨!真浑,你道裹着这层破布,人家就瞧不出是屠龙剑?还不褪下破布袋,把剑佩到腰里?” 西门追雪今天真被他叫浑了,只好依言取出屠龙剑,挂到腰里。经过这一阵摆布,总算诸事停当,瞧瞧万里飘不再有什么说了,就耸了耸肩,走出门去! 他暗暗失笑,自己耸肩的动作,也是新近跟万里飘才学会的,一个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这耸一下肩,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满舒服的! 他潇洒的走到柜上,向掌柜打听去段家庄的方向。段家庄的名头,果然不小,掌柜打量着这位翩翩少年,立即满面堆笑,哈腰道:“啊,是,是,公子爷想必是段家庄的贵客,打这里出西门五里,那所大庄院,就是段家庄,你老……啊,小店马匹现成,你老只管骑去”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那桓兄弟桓殊不是也说他家在西门外五里那所大庄院吗?哦,也许他家就在段家庄附近。他心念转动,一面含笑道:“不用了,谢谢掌柜。” 说着拱了拱手,就飘然走出店门,只听那掌柜还在身后“啊啊是是”的应着。 他洒开大步,直奔西门,三五里路,转眼就到,果然围着白粉围墙的一片大庄院,业已在望,敢情就是段家庄无疑。 第371章 同门 但他向四周再一打量,这里除了这所大庄院之外,附近连茅屋也没有半间,显然新近结拜的桓兄弟,说他家就住在西门外五里,并非真话。 西门追雪心中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怅惘,自己对人以诚,这么看来,当真人心不古,道义沦丧! 穿过一大片广场,走近庄前,六扇黑漆大门,只开了左边一扇,一个仆人模样的人,从门中出来。西门追雪跨上几级石阶,还没有开口,那人已态度冷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问道:“相公找谁?” 西门追雪抱拳道:“小可西门追雪,专程拜谒大师伯而来。” 那人问道:“你大师伯是谁?” 西门追雪道:“大师伯江湖上人称霹雳剑客……” 那人怔得一怔,不待西门追雪说完,便道:“相公是找二老爷来的?” 西门追雪已经听万里飘说过,大师伯段成弼,在五兄弟中,排行第二,这就点头道:“是的,就烦请老哥,代小哥通报一声。 那人瞧西门追雪,脸上似乎闪起一丝惊诧之色,犹豫了下,诡笑道:“好,相公请稍待,容我进去通报。” 西门追雪忙道:“麻烦老哥!” 那人似乎低嘿了声,返身入内,而且随手又把门关上。 这时申西之交,斜阳残照,群鸟投林,远处村落,飘起缕缕炊烟。西门追雪在门外站了好一阵工夫,边门开处,那人才施施出来,点头道:“相公请进来待茶。” 西门追雪随他跨进大门,只见里面是铺着大青石板的一个广大天井,迎面一座五开间的大厅,厅前一块黑底金字大匾,写着“武威世家”四个大字(按段氏姬姓,望出武威)四根铣红抱柱,六扇雕花长门,一派豪绅大宅的气势! 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陈设得十分考究。 那人把西门追雪引到厅上坐下,迳自退出,接着另一个仆人献上茗茶,也相继出去。 西门追雪独自在厅上枯坐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招呼,心头渐感不耐,尤其想到流云剑客沐苍澜危在旦夕,更觉焦的起来!正当此时,厅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快步履,从屏后转出一个人来!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子,看去约在三十以上,一张淡黄脸上,双眉斜飞,两边太阳穴鼓得老高,显然内功颇为精湛。他看到西门追雪站起身来,急忙走前几步,含笑抱拳道:“让西门少侠久等,实在抱歉!” 说话之际,连连抬手,意思是让西门追雪坐下,西门追雪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并没立即坐下,施礼道:“小可冒昧,求谒大师伯而来……” 那瘦子不等西门追雪说完,截着笑道:“兄弟段成业,西门少侠远来不易,快请坐下好说!” 西门追雪听那瘦子自称段成业,知道此人是段家的老五,当下连说久仰,便分宾主坐下。 段成业目光闪的,不时打量西门追雪挂在腰间的屠龙剑,一面只是盘问西门追雪身世。 西门追雪虽觉对方态度十分客气,但心中总觉对方,对自己有着怀疑,而且这种怀疑,似乎颇含敌意。心中不由大是不快,当下说道:“小可是求谒大师伯来的,不知他是否在家?” 段成业笑了笑道:“西门少侠要见家二兄,不知有什么急要之事。” 第十章各怀机心 西门追雪迟疑了下!段成业丝毫不肯放松,接着又道:“西门少侠如有要事,家二兄外出,和兄弟说也是一样。” 西门追雪听说大师伯外出,眼看已是上灯时候,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得说道:“小可冒昧来此,第一是因家父当年和大师伯外出未归,小可想问问大师伯可知家父下落?” 段成业脸上微现冷笑,道:“这事确实要等家二兄回来,才能奉告,西门少侠还有什么事吗?” 西门追雪尴尬的顿了一顿,鼓着勇气道:“小可另一件事,实因有一位沐大叔,身中‘无形毒砂’,奄奄一息,急待救治,是以想求……” 段成业不待西门追雪说出,冷冷的道:“西门少侠之意,是想借舍问的‘辟邪犀’了?” 西门追雪脸一红,道:“小可正是此意,用完之后,自当立即奉还。” 段成业蓦一抬头,目光盯着西门追雪,冷峻的问道:“西门少侠此来是奉了何人之命?” 西门追雪怔道,“小可并非奉人差遣,那位沐大叔此刻昏迷不醒,就在严州客店之中,小可不敢冒昧带来。” 段成业淡淡的道:“那也无妨。”接着他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心中有什么难以解释的疑问,抬头问道:“西门少侠可是从金华来的?”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惊奇,他怎会知道自己是从金华赶来,这就点了点头。 段成业脸上神色有异,大笑道:“今天果然正是十日之期,敝兄弟也如期恭候。” 毕王麟不知他说的正是十天之期,和如期恭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早在十天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来? 心中想着,只见段成业起身道:“辟邪犀虽能疗毒,但是否能解无形之毒,尚无定论,西门少侠既然奉命而来,定要试试,敝兄弟不敢自珍,西门少侠且请宽坐,容兄弟禀过家嫂四哥,再行叨教便了。” 西门追雪见他一口咬定自己奉命而来,心中大感不快,但听口气,对借犀疗毒一事,又并未拒绝。 当然,这是罕世奇珍,自要和他兄嫂商量之后,才能决定。一时对他口中的“奉命而来”,倒不好再说,只得拱手称谢。 段成业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迳往厅后走去。 西门追雪深深感到段家这位老五,太以骄气凌人,但一想到沐苍澜奄奄一息,时间无多,自己此来,总究是求人之事,也只好忍了下去。 这回,段成业倒回来得极快,向西门追雪抱拳道:“家姊和家四哥,有请西门少侠移玉后厅相见。” 西门追雪随着他转过屏风,穿越走廊,这座后厅,布置又是不同,庭前两排花架上,放着许多盆景,古雅宜人,清香扑鼻。 厅中已有两人坐在椅上等候,左边一个是身穿黑色衣裙,年约四旬以上的女人,脸现怒容,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右边坐着一个身穿蓝袍,年约四旬的人,脸色红润,瞧到段成业陪着西门追雪进来,便含笑招呼。 西门追雪已从段成业口中,知道女的就是段三姑。男的则是老四段成德了。这时段成业走近两人身前,说道:“三姊,四哥,这位就是从金华来的西门少侠。” 一面又回头向西门追雪道:“西门少侠,这就是家三姊家四哥。” 西门追雪赶紧躬下身去,作揖道:“小可西门追雪,冒昧干谒……” 段成德迎着拱拱手,道:“西门少侠不可多礼!” 西门追雪突觉一股极大潜力,往自己身前涌来,心中一怔,知道对方故意相试,慌忙运气一挡,稳住身子。两股暗劲,一触即收,段成德不禁上身微微晃动,心头大吃一惊,暗想这少年果然来者不善,凭自己数十年的内功,竟然被他挡了回来。不由哈哈一笑,说道:“西门少侠远来是客,快请坐下,五弟,你也坐下好说。” 段三姑只冷冷的瞧了西门追雪一眼,还微露不屑之色。 段成业让西门追雪坐了,自己也坐在下首作陪。 段成德瞥了屠龙剑一眼,脸上飞起一些疑云,含笑道:“兄弟方才听五弟来说,西门少侠自称是屠龙剑客毕绍德的令郎?”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难道说屠龙剑客的儿子,也有冒充的?西门追雪听他口气,敢情还不相信自己似的,但转念一想,他们和自己素不相识,突然找上门来,而且开口就要借人家的“辟邪犀”疗毒,他心中起疑,也是常情,这就欠身答道:“家父正是屠龙剑客毕绍德。” 段成德又道:“据说你是我家二兄来的?”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段成德瞧了段三姑一眼,点头笑道:“令尊令堂,和家二兄谊属同门,西门少侠难道还不知道家二兄十二年前,离家之后,迄今未回来?” 西门追雪全身一震,急急问道:“大师伯也有十二年没回来了?” 段成德脸上渐渐变成铁青,冷哼道:“令尊不是也在十二年前失踪了吗?” 西门追雪道“那是大师伯赶来舍间,约家父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小可此来,原想向大师伯问问家父下落。” 段成德冷笑道:“兄弟也想问问令堂呢?” 西门追雪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原意何在?不由微微一楞。 只见段成德向自己腰间一指,问道:“西门少侠这柄屠龙剑从何而来的?” 西门追雪又是一怔,他既然叫得屠龙剑之名,这剑当然是外公传给父亲,父亲留下来的。哦,原来他还不相信自己是屠龙剑客的儿子!想到这里,心头大是不快,冷冷道:“这剑是家父留下来的。” 第372章 宽限 “哈哈!”段成德突然大笑一声道:“家二兄和屠龙剑客,同时失踪,家二兄当年带走‘琅环匕’,并没有再回到段家来,屠龙剑客仗以成名,随身不离的屠龙剑,倒回到毕家去了?” 西门追雪这会听他话中之话,原来他们怀疑大师伯是死在自己父亲手上,而父亲,却好像故意躲起来了!想到这里,不由气往上冲,但他还是忍耐着道:“你们可知当年是大师伯约家父比剑?” 段成德点头道:“不错,不是为了令尊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屠龙剑,家二兄也不会带了‘琅环匕去。” 段三姑突然插口道:“还不是为了一个忘情的女人?” 西门追雪气得浑身一颤,嗅目喝道:“你可知当年经过吗?” 段三姑脸罩严霜,怒道:“有何不知?” 西门追雪敞笑道:“知道就好!”说着用手一摸屠龙剑,回头向段成德道:“当日大师伯赶到舍间,要和家父比剑,家父再三劝说,大师伯却非比不可……” 段三姑冷笑道:“这是你娘一面之词?” 西门追雪怒道:“你听我说完了再说不迟!后来家父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大师伯要家父带了屠龙剑去,家父不肯,说既是师兄弟印证武功,用不着带剑,这样,就把这柄剑留了下来。” 段三发道:“有何为证?” 西门追雪道:“有剑为证。” 段三姑道:“自从二哥失踪,消息传到寒舍,从大嫂以至五弟,莫不四出找寻,你娘当日既知师兄弟相约比剑,丈夫从此一去不回,何以既不四出找寻,又不向舍间探听二哥是否回来,足见你娘早知内情,是以并不焦的。” 西门追雪听得双目冒火,怒喝道:“你此话怎说?” 段三姑又道:“这还不明白?自古以来,只有情敌,才是真正不共戴天之仇,既然双方言明比剑,哪会反把平日趁手兵器,弃置不用之理?说不定‘琅环匕’也落在你父手里。”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不由忍无可忍,大声喝道:“住口,你把家父看成何等人物?” 段三姑倏然起立,厉笑道:“毕绍德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子,敢在段三姑面前发横,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段成德连忙摇手道:“三姊暂请歇怒,西门少侠既然来了,也不怕他逃上天去,不过,小弟此时却另有一种想法,也许二哥和屠龙剑客,都在人家手里了。” 段三姑张目道:“怎么你突然会有这种说法?” 段成德瞧了西门追雪一眼,答道:“小弟只是刚才想起来的。” 段三姑瞥了西门追雪一眼,也恍然若有所悟,口中“唔”了一声。段成德笑了笑,忽然话题一转,道:“西门少侠不是想借‘辟邪犀’一用吗?” 西门追雪听他提起“辟邪犀”,急忙举目一瞧,只见厅外天色,早已黑了多时,不由心头大急! 这一急,使他顿时记起万里飘在自己临走时的嘱咐,只要自己向段家的人,说出暂借“辟邪犀”一用的话,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 那么此时自己第一件事,既已知道大师伯在十二年前失踪,父亲的下落,在段家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至于第二件事,自己也已按照万里飘的嘱咐,完成任务,想到这里,立即向段成德抱拳道:“小可此来,一是拜谒大师伯,想打听家父下落,二是小可一位大叔,身中无形之毒,奄奄一息,想求赐借‘辟邪犀’,既然大师伯也在十二年前,一去未回,三位又以此见疑,小可只好另求解药,就此告辞!” 他话声才出,段三姑原已坐下的身子,已倏然立起,冷笑道:“小子,你还想走?” 同时坐在西门追雪身边的段成德,也一个箭步,挡在厅前,段成德哈哈笑道:“段氏兄弟,已经恭候了十天,少侠既然衔命而来,何必急急要走,真人面前,不用说假,少侠真正的身份,该是‘双龙八杰’吧?” 西门追雪瞧他们拦着自己去路,大有立即动手之意,不禁冷哼一声,身子斜退半步,运功戒备。 哪知听完段成德的话,心头大是惊诧。他先前在前厅曾听段成业说过什么“十日之期”说自己系“奉命而来”等话,这会段成德又说出“恭候十天,衔命而来。”什么?“双龙八杰”?自己从万里飘那里听到过“双龙四娇”。如今又听到“双龙八杰”!哦!原来他们把自己当作双龙堡的人!一念及此,不由大声说道:“听大叔的口气,好像把小可看作了双龙堡的人?” 站在厅前的段成业,冷笑道:“难道你不是双龙堡的爪牙?” 西门追雪气得大笑道:“哈哈,西门追雪虽是武林未学,也不至于作人爪牙。” 段成德瞧他词色,不像有假,不禁迟疑的道:“那么难道西门少侠不是奉了双龙堡主之命,替金华观主强取‘辟邪犀’来的?” 西门追雪还没答话,只听段三姑厉声喝道:“四弟,咱们不管这小子是毕绍德的儿子,或是双龙堡的爪牙,既然找上段家庄来,强取也好,借用也好,‘辟邪犀’现成在着,只要赢得咱们三人,就任他拿走。” 话声才落,恻听厅外响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声:“双龙堡如要强取,也不会给你们十天宽限!” 厅上四人听得同时一惊,抬头瞧去,只听厅前院落中,巍然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生成一张马脸,右眼乒瞎的者者! 他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约二十六八的劲装汉子,满脸桀傲,一付目空一切的神色! 西门追雪心中惦念着流云剑客沐苍澜的安危,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心中正在焦急。 独眼乌龙佟天禄的突然现身,当然是为“辟邪犀”而来,他们双方,势必有一场激战,自己何苦夹在他们中间。心念闪电一转,那还停留,向段成德略一拱手道:“小可失陪!” 双脚一点,人像离弦之箭,往厅外射去! 段三姑和段成德、段成业三人,此时强敌突然在厅前现身,也就不再拦阻西门追雪,实在也来不及阻拦。 但就在西门追雪身形乍然飞出的刹那之间,只听佟天禄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你,小子,你也给老夫留下!” 声音入耳,上股强劲罡风,也迎面逼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要想躲闪,因身子堪堪纵起,双脚悬空,哪想躲闪得开?百忙之中,突然身子虚空斜飘而起,微微一侧,若有神助,一下闪了开去,去势丝毫不减,疾如星丸,掠上围墙! 只听佟天禄在身后发出一声轻“噫”! 这下在百忙中迎着掌风斜飘而起的身法,连西门追雪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一下脱险而出,跃上围墙,才想起方才忙乱之际,无意中使出“洞玄记内篇”上所载的“仙人挂衣”,原来这一式身法,竟有如此妙用!心头不由一阵狂喜,身形滴溜溜一转,立即向前厅掠去! 嘶!一条纤小黑影,宛若一缕轻烟,轻灵无比的从墙角悄起,截住去路!“贼子,你还往哪里走?” 娇叱入耳,纤小黑影已倏地欺近!皓腕扬处,“呛”的一声轻响,一缕银练,闪电刺到! 从飞起、娇叱、欺近、发招,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西门追雪不防对方来得如此快法,身形一闪,儒衫斜斜飘起,一条身子,有如轻云舒卷,潇洒已极! 他使的又一式“仙人挂衣”,斜飘三尺,举目望去!只见身前不远,俏生生站着一个青绢包头,身材苗条的青衣少女,手中挺着一支有两尺来长,细如姆指的长剑,寒光闪闪,站着发楞! 她敢情是为了师门夙负盛誉,剑无虚发的“弹指一剑”,被人轻易闪开,感到无比惊诧,是以她张着一对清撤大眼,不期而然向西门追雪瞧来! 这一瞧月光之下,可瞧得清切! 西门追雪蓦地一怔! 不!蓦地一怔的该是青衣少女!她娇躯起了轻微震动,惊呼道:“你……你是西门大哥!” 西门追雪正在惊奇,面前这位姑娘,面貌身材,怎会和自己结义兄弟桓殊,生得一模一样?但她这一声娇呼,把西门追雪叫得从恍然之中,钻出一个大悟! 不错,难怪万老前辈要笑自己怎会瞧不出来?听不出来?原来,他是女的,易钗而弁……这就点头道:“哦,原来你……你是桓……桓姑娘!” 青衣少女突然脸色一变,盛气的道:“是姑娘又怎么样?你……你这骗子,原来你是双龙堡的贼人,姑……姑娘今晚可由不得你!” 她说到后来,好像受了无限委屈,眼圈一红,气得要哭出声来! 不!手上那支寒光闪闪的细剑一抖,分心就刺!她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招身手快速已极! 西门追雪吃了一惊,他不好出剑招架,只得依然使出“仙人挂衣”身法,斜飘数尺,一面急急叫道:“桓姑娘不可误会,我不是双龙堡的人!” 第373章 幌子 青衣少女一剑又被西门追雪的奇妙身法闪开,心中更是气恼,冷笑道:“谁听你花言巧语?” 娇叱未落,身躯骤然欺来,皓腕翻动,刷刷两剑又向西门追雪左肩右膀,同时刺到! 西门追雪被逼得连连后退,大声叫道:“桓姑娘,快请住手!” 青衣少女那里肯听,手中剑招更紧,一味急刺,一支细剑,迸出一大片银芒,像雨点一寒,只好再使出那式“仙人挂衣”,飘退数丈,同时大声喝道:“桓姑娘,你这般紧紧相逼,难道忘了结拜之情?” 他不提结拜,倒也罢了,这一提起,青衣少女更是又羞又急,哇的哭出声来,骂道:“姑娘今晚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 不知她说的心头之恨,究竟恨些什么? 但她当真是情急拼命,银链似的细剑,漾出点点剑影,急若骤雨,一阵紧过一阵!她这套剑法,凌辣迅疾,正是阴山仙子震慑江湖的“联珠十三式”,剑如连珠,连密无穷! 西门追雪不由暗暗叫苦,青衣少女这柄细剑,银芒闪烁,剑未及身,点点剑风,已透体生寒,看来和自己一口屠龙剑,绝不逊色,自己不好出剑还手,只得游走闪避。 这一阵工夫,他领悟到那式“仙人挂衣”,虽然十分简单,不但除了用以突围,身法可以斜斜飘起之外,原来其中还蕴蓄无穷玄机,只脚尖稍微挪动,还好用在临敌之时! 他这一发现,顿时欣喜欲狂,立即细细琢磨,尽情施展。果然,任她青衣少女剑如骤雨,点点指向要害,但自己却在绵密剑缝之中,身如飘絮,进退自如! 正当他把这式“仙人挂衣”,反覆使用,越练越熟之时,忽觉一阵急风,从身边擦过!不!一个苍老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小子,别得意忘形,还不快走?” 那是万里飘的声音,声随人逝,去得好快!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怔,那还恋战,口中一声长笑,身形斜飘,是悠悠的从青衣少女漫天流动的一片剑影中飞起。 脚尖还没落到瓦上,就猛吸一口真气,使出万里飘独步武林的轻功“万里飘风”,跟着前面那缕淡烟般黑影,急起直追! 青衣少女一见西门追雪舍了自己,往外飞掠,心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恼,恨恨叫道:“哼,你还想逃,姑娘今晚叫你逃出手去,就不叫段珠儿了!” 莲足轻顿,也跟在西门追雪身后,衔尾疾追! 西门追雪轻纵急掠,听她自报姓名,不由暗暗“哦”了一声,原来她果然姓段,不错,桓殊和段珠,声音十分接近! 咳,她还叫自己骗子,分明是她骗了自己! 他心中暗自失笑,身法展开,去势如电,何等快速,片刻工夫,那青衣少女段珠儿,丢落老远。 但万里飘却依然遥遥领先,还保持着起步时的距离,并没拉近,这才知道昨晚他根本没有全力施展,才让自己跟上,今晚他老人家心急救人,所以自己就落后了许多。 三条人影,一个接着一个紧跑,好像三颗流星,贴地低飞,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大段距离,越过城墙,大家依然衔尾急掠! 段姑娘早已跑得娇喘吁吁,面红心跳,但她却咬紧牙关,那肯放弃。这一路上,心头不住的打转,她不知道是爱还是恨?她想到方才动手的情形,他一再解释,始终不肯还手,难道是自己错怪了他? 不,他明明是双龙堡派来的爪牙,不然那有这般凑巧?他巴已的从金华赶来则甚? 她心中充满了矛盾,既希望他最好不是为了“辟邪犀”而来的双龙堡的人,但又偏偏认定他是双龙堡的爪牙,她一想到“辟邪犀”,不由自主的伸手往腰边摸去。 因为“辟邪犀”是一方玉佩,早年就由自己母亲保管,后来师傅带自己上阴山练武,临走时,母亲怕自己遇上毒蛇毒虫,才替自己挂在身上,七八年来,等于一直由自己保管着。 她一边紧紧追着西门追雪,一边伸手摸去: 这一摸,她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不!她差点急得哭出声来! 原来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辟邪犀”,此时竟然不翼而飞,连在什么时候失落的,也一无所知。 这一份惶急,当真非同小可,她真想放弃追踪,立即回转,可是心里又不愿舍之而去。就在这一瞬之间,抬头瞧去,那里还有西门追雪的影子? 哼,你别以为轻功了得,姑娘瞧你躲到那里去?她脚尖轻点,娇躯凌空飞起,跟着往黑暗中扑去! 客店上房,窗户洞开,灯蕊剔得通明,西门追雪身若飘絮,飘落屋檐,正待纵身蹿入!只听万里飘压低着声音,已在房中急吼:“小子,你怎地才到,还不快进来!” 口气似乎含着责备之意! 西门追雪不禁脸上一红,他以为万里飘是说自己不该和段姑娘游斗,把救人之事搁在一边。闻言立即从窗口蹿入,一面笑道:“老人家,小可已遵命完成任务,只是‘辟邪犀’……” 灯光之下,只见万里飘满面怒容,双手一摊,道:“小子,咱们栽啦!” 西门追雪心头一紧,自己方才想到,他老人家要自己向段家庄借用“辟邪犀”,无非做个幌子! 让段家的人,注意自己,他就乘机混人,施展空空妙手,方才叫自己跟他快走,自然业已得手无疑。但此刻听他说出咱们栽啦的话,想必徒劳无功,空手而返,想到这里,只觉心头一凉,急急问道:“你老人家可是没有得手?” “得手!”万里飘猛搔着头皮,苦笑道:“我老人家外号叫做什么?几十年来,那有不手到擒来的?” 当然,神偷如果不手到擒来,还叫什么神偷?但既已得手,那又栽在那里?西门追雪真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楞楞的道:“你老人家不是说咱们栽了?” “唉!”万里飘摇头道:“小子,你真是大笨牛,江湖上人要眼看八方,耳听四方,你回来之后,可瞧到流云剑客沐苍澜?” “沐大叔?”西门追雪还当自己两人赶到,流云剑客已毒发身亡,急忙举目瞧去! 这一瞧,直把西门追雪瞧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原来睡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流云剑客此时已不知去向,连床上一条棉被,也同时不见,心头一急,忍不住咦道:“噫,沐大叔呢?” 万里飘耸耸肩道:“丢了。” “丢了?”西门追雪愤怒的道:“那一定是被双龙堡的人擒回去了。” 万里飘摇摇头道:“也许不是仇人。” 西门追雪道:“何以见得?” 万里飘瞧着西门追雪笑道:“要是被双龙堡的人劫走,那里还会替他裹着棉被?” 西门追雪道:“老人家,我们快追。” 万里飘冷笑道:“追,咱们自然要追,瞧他能逃得出我老人家的眼皮下?”说到这里,忽然见到西门追雪在床前逡巡,不由挥手大叫道:“咳,小子,你别再乱动,扰乱我老人家的线索!” 西门追雪不知他口中的“线索”,系指什么?回目望去,只见万里飘已蹲下身子,目光炯炯在地上不住搜索。他简直一寸一寸的在地上蠕动,甚至连一点尘砂,一丝细发,都不肯放过,逐一辨认,瞧之又瞧。 西门追雪瞧他这一举动,虽然暗暗称奇,但转念之间,也就明白过来。敢情万里飘叫自己别再乱动,就是为了怕自己随着走动之后,混乱了留在房中的脚迹印,使他难以辨识。 这种本领,当真闻所未闻!西门追雪想到这里,脚下那敢再移动半步,只好怔怔的站在原地。万里飘半蹲半爬,逐渐爬近榻前,忽然搔搔头皮,抬头问道:“小子,你知道来的是何等样人?” 西门追雪惊奇问道:“是闻出来的,来人只有一个,还是女的,咳,这女人轻身功夫,真还不弱!” 他话刚说出,窗外突然有人应道:“是女的怎样?” 一条人影,嘶的穿窗而入,落到西门追雪身前不远!她正是跟踪追来的段珠儿,手上还紧握着那支银芒闪烁的细剑,脸上已经不是怒容,而是赌气的神色,小嘴一撇,冷笑道:“姑娘还当你逃回双龙堡去啦,原来也不过躲在客店里!” 她边说边走,往前跨了两步! 万里飘突然厉声喝道:“小娃儿,你还不给我站住?” 他这声突出其来的大喝,当真把段姑娘吓了一跳,果然站住身子,但这一站停,她发现西门追雪原来木然而立,一张俊秀的脸上,浮着尴尬笑容! 不!还有一位瘦小老头,却爬在地上,蠕蠕而动,鼻尖不住的向左右闻嗅! 段姑娘蓦地一惊,一个箭步,蹿近万里飘细剑一指,急急喝道:“你把他点了穴道?” 西门追雪瞧她忽然又对自己关心起来,心头不禁一甜,但怕她猝然出手,伤了万里飘,身形一闪,跟着纵到,一面喊拦道:“段姑娘住手!” 段珠儿粉脸一红,气道:“我才不管你呢?” 第374章 幻想 万里飘嗔目喝道:“叫你们别过来,别过来,这是存心捣乱?还不一齐给我老人家滚开?” 西门追雪赶紧一个倒蹿,退回原处。段珠儿被他喝得大不服气,但瞧他喝声出口,又自顾自在地上一路乱闻乱嗅,渐渐往窗口爬去,不由觉得好玩,卟哧笑道:“老人家,你这是在干什么?” 万里飘闻到窗口,忽然站起身子,脚尖旋动,轻轻一点,依然飞落榻前,双手作势,好像托着一件沉重东西,身子一挺,嘶的向窗外平射出去! 段珠儿越瞧越觉得稀奇,但因为万里飘没有回答自己,不由白了西门追雪一眼,气愤的道:“你也不会说话?” 西门追雪笑道:“我们有一个身中剧毒的人,已被双龙堡劫走了。” 段珠儿眼珠一转,闪出亮晶晶的光彩,忽然笑道:“毕大哥,你真不是双龙堡的人?” 西门追雪回道:“我几时告诉你是双龙堡的人?” 段珠儿粉脸一热,低下头去,幽幽的道:“那是我弄错了,毕大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西门追雪瞧她神态大变,这一会工夫,竟然柔如绵羊,先前凶霸霸的情形,判若两人,这位姑娘的性情,当真使人难以捉摸,他只觉心头小鹿一阵猛跳,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珠儿目光一抬,道:“毕大哥,你一定生我的气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就是得罪了你,也不会介意。” 西门追雪嚎懦的道:“我……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没有。” 段珠儿敢情已把失落“辟邪犀”之事,置之脑后,她甜甜一笑,张了张口,正想说话! 万里飘从窗外探进头来,招招手道:“小子,快追,没错,姓沐的后生,就是被那娘们抱走的。” 话声一落,身子就往墙外纵去! 西门追雪听到“快追”,顾不得再和段珠儿说话,脚点一点跟踪飞去!当然,段珠儿也并不怠慢,先后穿窗而出,掠过围墙。 墙外乃是一处空地,万里飘早已身若轻絮,在草地上使展他独特的追踪之术,好像一头猎大,凭着灵敏嗅觉,在他停身之处,仔细察看了一会,然后又笔直走出几步,俯身拨弄着野草。 段珠儿紧跟在西门追雪身后,悄悄问道:“毕大哥,这老人家是谁?”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就是万里飘风万老前辈。” 段珠儿心中一动,瞧了正在俯身察看的万里飘一眼,哦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老神偷。” 西门追雪不敢多说,怕惊扰了万里飘,是以只悄悄的跟着走去。 万里飘待两人走近,才直起腰来,搔搔头皮道:“奇怪,这娘们的轻身功夫,竟还不在我老人家之下,纵目江湖,这等身手的人,真还寥寥可数!”他边说边向草丛中指了一指,又道:“小子,你瞧,她身上托着一个大人,越墙而出,还只在五丈远的这里,点上一脚,咳,这一脚,还只点了一个脚尖,借大一个草坪上,就这么一处,嗨,小子,要是我老人家没猜错的话,这第二个落脚之点,当在七八丈外的路边了!” 话才说完,不待两人回答,急急纵身往路边电射而去! 西门追雪心中对这位神偷老前辈,当真佩服得无以复加,偌大一片草坪,他居然找得到这么一点脚印,说实在,就是经他指点之后,自己还是瞧不出半点端倪。 段珠儿孤疑的瞥了西门追雪一眼,低低问道:“毕大哥,你也瞧清了?” 西门追雪摇摇头,只听万里飘已在路边笑了起来:“贼婆娘,你碰上我老偷几,就算你会飞,也莫想遁得了形!” 西门追雪忙道:“段姑娘,万老前辈果然发现了脚印,我们快去!” 段珠儿气道:“人家叫你毕大哥,你干吗还是姑娘姑娘的?” 说着一低头,纤腰轻扭,一阵风似的往前跑去!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脸上一热,也慌忙跟着掠起。 万里飘使出平生绝技,一掠就是七丈,好像不多不少,每次都恰到好处,落到那个女人落脚的附近。一路细心察看,不住的临风乱嗅,因为掠过七丈,便要停上一停,是以身后两人,也并没落后,一会工夫,已追到江边! 万里飘直是搔着头皮,自言自语的道:“糟,这婆娘改走水路,可就完啦!唔!她在这里还停了一停!” 他边说边瞧,边瞧边嗅,走出二三十步光景,突然他回身扬手,身子倏地隐入草丛,西门追雪、段珠儿心头一阵紧张,悄悄跟了过去,在他身后蹲下,举目瞧去,只见离江边不远,停着一艘大船! 第十一章故剑情殷 江边停着的那艘大船,隐约露出灯光! 中舱一张锦榻上,直挺挺躺着一人,那不是在客店中被人掳走的点苍流。云剑客沐苍澜还有谁来? 但奇怪的榻前站着一个头梳宫髻的女人,她身形朝里,只看到一个背影,似乎正在替流云剑客运功逼毒! 但就在三人堪堪在草丛中蹲下身子的刹那之间,她忽然回过头来!那是一张容光艳丽的面孔,看去远不到三十。啊,她脸上隐含杀气,两道冷峻的目光,直向三人隐身处射来! 万里飘瞧得心头大震,慌忙不迭地低喝一声:“快退!” 迟了!大家隐隐听到一声冷笑,不见她举手抬腕,一大蓬闪闪生光的细小物体,已从舱中电射飞出! 段珠儿忽然惊喜地从草丛中跳将出来,叫道:“是珠儿……” 那艳丽女人也似乎大出意外,脸色倏地一变,来不及说话,一双纤手,急急往舱外向空连招!这真是比电光石火还快,那蓬闪烁生光向舱外急射而来的细小物体,经她这么一招,竟然如数飞口。 万里飘拉了一下西门追雪的衣角,跟着纵去,耸耸肩笑道:“哈哈!好险,差点叫我老偷儿死得不明不白!” 那艳丽女人连正眼也没瞧万里飘一下,只急着叫道:“珠儿,你来得正巧,快上来,‘辟邪犀,呢?” 段珠儿纵出草丛,就往船上掠去,口中还在叫道:“毕大哥,你也来啊!” 双脚刚刚落到船上,忽然听到师傅要问自己拿“辟邪犀”,小姑娘心头一急,立时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万里飘不待人家相请,也一脚跨上船来,耸耸双肩,向艳丽女人拱手笑道:“仙子请了,小老儿冒昧得很……” 艳丽女人神情冷峻,但眉宇之间隐隐露出焦的之色,她只冷冷的瞥了万里飘一眼,回头向段珠儿柔声问道:“珠儿,你怎么啦?” 段珠儿胀红双颊,几乎要哭,低着头道:“师傅‘辟……辟邪犀’丢了。” 艳丽女人失色道:“丢了?你几时……” “没丢,没丢,就在小老儿这里,嘻嘻!”万里飘从怀中掏出“辟邪犀”,双手递了过去,一面笑道:“小老儿早要知道仙子也是为了沐老弟而来,咱们老小两个,可就用不着这么着急。” “好啊!原来‘辟邪犀,就是你偷……拿去了!” 段珠几瞧着又喜又气,她不知道这老头是谁,但他是毕大哥的朋友,她“偷”字到了口边,又硬生生的做了“拿”字。 艳丽女人冷峻的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迅速从万里飘手中,接过“辟邪犀”,转身拨开沐苍澜紧闭的牙关,纳人口中!动作之快,简直还没看清,就回过身来,脸上也带了笑容,点头道:“这么说来,沐苍澜是万大侠和这位小兄弟救来的了?” 万里飘缩了下头,谄笑道:“谁说不是?沐老弟还是小老儿和娃儿从双龙堡背出来的!” 段珠儿转着两颗漆黑晶亮的眼睛,娇声喊道:“毕大哥,这是我师傅喀,你快见了!”她紧依着艳丽女人身旁,又轻笑道:“师傅,他和我结拜了呢。” 西门追雪被她说得俊脸一热,一时想不出如何称呼才好,心中正在着急!万里飘拍了下脑袋,接着笑道:“哈哈!我差点忘了,小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殷仙子,殷老前辈。” 段珠儿摇头道:“不对,不对,我师傅就讨厌人家叫老前辈,毕大哥,你还是叫姑姑吧!” 艳丽女人回头笑骂了一声:“小鬼头!” 西门追雪可不知殷仙子是何许人?他依着段珠儿的话,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口中就叫了声:“姑姑。” 殷仙子两道冷电般目光,不住的往西门追雪身上打量,脸上浮起一丝安慰甜笑,她瞧着娇憨伶俐的徒儿,果然长大了,她像自己当年的影子,充满幸福的幻想,但愿她别像自己……她瞧着西门追雪磕下头去,手腕微微一抬,点头道:“西门少侠不可多礼!” 西门追雪只觉自己身子,忽然被一股无形潜力,扶了起来,心中大感惊奇! 殷仙子让大家坐下,一面问起流云剑客沐苍澜中毒之事。 万里飘风多年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这位出名难惹的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昔年苦恋流云剑客,就困灵鹫老人坚决反对自己门下去和邪派中人联姻,以致好事多磨。 第375章 交换 此时见殷仙子对流云剑客,依然一片痴情,不由暗暗感叹了一声,就把流云剑客如何中毒,自己和西门追雪如何从双龙堡救出,赶来严州,约略说了一遍。 直听得殷仙子柳眉倒竖,冷嘿道:“公羊锋居然也助桀为虐,当起金华观主来了,哼!总有一天,碰到我殷如玉手上,就要他识得厉害!”说到这里,忽然失惊道:“哦!珠几,双龙堡既然有人赶来,恐怕你娘和三姑几个人,难是敌手,你快带我盘珠剑去,瞧他们敢不敢对阴山门下放肆?我待会等你沐叔叔毒尽之后,这里请万大侠代为照顾,我自会赶来。” 段珠儿先前倒也不觉得怎么,这会经师傅一说,不由着起慌来,匆匆答应一声,就往岸上纵去。不!她掠到岸上,又娇声叫道:“毕大哥,你也别闲着啊,快来呀!” 西门追雪迟疑了一下,万里飘眯着眼笑道:“你就去吧,这里用不着你照顾。” 西门追雪脸上汕讪的红了一红,就跟着纵上岸去,段珠几早已刻不容缓地尽催他快走! 两人一路急奔,当然西门追雪赶出一段,就要停上一停,段珠儿累得娇喘吁吁,凡是不相信,凭自己阴山殷仙子门下,还会比不过毕大哥? 但她心中却也甚是高兴,毕大哥的轻功。果然比自己还俊!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赶到段家庄,一大片庄院,还亮着灯火,两人顾不得多看,纵上围墙,直扑后厅。 后厅前面,两排架上,正吐着袭人香气,微风不惊,厅上烛光仍明,但听不到半点打斗声音! 段珠儿感到一阵懊丧,可惜自己和毕大哥来晚了一步,双龙堡的贼人,准被娘他们打跑了!不由重重的在屋瓦上跺了一脚道:“真扫兴!”一面招招手,道:“毕大哥,我们下去!” 娇躯一扭,飘然飞落阶前,西门追雪跟着跃落! “啊,娘,姑姑,你们都在这儿,双龙堡的贼人呢?留一个给女儿打打,该是多好?” 段珠儿噘着小嘴,一阵风往厅上跑去,口中嚷道。 厅上八把酸枝交椅上,端坐着两女两男。这四人西门追雪见过三个,那是坐在右边上首的段三姑,和下首的老四段成德,老五段成业。至于左上首那个花白头发,脸色清秀的妇入,想必就是珠儿的母亲段大娘了。 他们身边,还各自放着应用兵刃,瞧到自己两人,连理也没理,睬也不睬! 西门追雪心中大是气愤,他们这副模样,分明是因自己之故! 段珠儿回到自己家里,当然跑得较快,她还一心要娘瞧瞧毕大哥呢,是以说话声中,飞也似往段大娘怀中扑去。 不!她才一扑近,陡然发觉不对,平日里无论娘如何生气,只要瞧到自己,脸上就会挂出笑容来,这会娘肢上,不但没有一丝笑容,而且两只眼珠,也只是直定定的瞧着自己,连霎也不霎!小姑娘心头一惊,陡然刹住身形,急急叫道:“娘,你……你怎么啦?” 段大娘依然纹风不动,端坐如故,连眼睛也依然只是直定定的瞧着! 不!连姑姑、四叔、五叔,也莫不如此?段珠几一阵猛跳,急得哭出声来:“娘,娘,你怎么了?你……你快说呀,娘……” 这情形,西门追雪跟在她后面,他已瞧出不对!这就拉了一下段珠儿衣角,低声道:“段姑娘,伯母他们,恐怕被人点了穴道!” 段珠儿被他一言提醒,立即伸手在娘身上拍了几下! 不,她一连拍了几处大穴,段大娘还是这付模样,一动不动!再伸手往胸口一模,心脉虽然微弱了些,但依然还在跳动。她红着眼圈,简直束手无策,抬起一双盈盈欲涕的目光,朝西门追雪咽声道:“毕大哥,这可怎么办?” 毕王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他听人说过,武林中点穴法,各门各派不同,还有什么“透骨截脉”、“闭穴阴功”等等独门点穴手法,这就皱眉道:“伯母他们莫非中了人家独门手法?” “嘿嘿嘿嘿!” 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低沉阴笑! 笑声乍起,西门追雪、段珠儿、同时惊然一惊,双双奇快无比的转过身去! 厅上烛光通明、熊熊闪动,除了四把没人坐的椅子,空荡荡的那有什么人影?段珠儿不自禁地往西门追雪身边挨近了半步,娇声叱道:“是什么人?” 那低沉声音阴笑道:“小姑娘你只管放心,他们不过闻了贫道少许‘摄魂草’,无性命之忧,但如无贫道独门解药,终身变成自痴,只要你把‘辟邪犀’乘乘献上,贫道保证他们不损一根毫发。” 这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两人全都一惊,这厮好快的身法,西门追雪呛的一声,从腰间掣出屠龙剑,寒光吞吐,大厅上倏然一亮,他身随剑转,往发音之处瞧去! “好一口利剑!” 大厅正中,站着一个头椎道髻,身穿黄袍的道人,手上执着一支色泽乌黑有光的拂尘,精光炯洞的双目,却盯着自己手上屠龙剑直瞧! 西门追雪剑眉一扬,大声叫道:“段姑娘小心,他就是天毒子公羊锋!” 天毒子目光闪过一丝惊奇,洪声笑道:“你这娃儿眼光不错,居然还认得贫道。” 段珠儿那管你天毒子、地毒子?纵身一跃,娇躯就往公羊锋扑去,口中叱道:“好一个下五门的妖道,敢暗施手脚,吃姑娘一掌!” 她人随身出,一式“乳燕投怀”,落到天毒子身前! 不!她娇小身躯,微微一矮,真的往天毒子怀中钻去! 也不!她身子堪堪飞到,左掌左足,已同时发出! 这一式,不但身法轻灵,奇快无比,而且招式也极为怪异! 按一般来说,既然左掌直劈,断不会同是踢出左脚,因为左边手脚同时攻敌,自己身子先失去了平衡,易为敌人所乘,是以即使手脚并用,也必须左手配右脚,或者右手配左脚才对。 天毒子公羊锋不仅以用毒出名,武功造诣,也在顶尖高手列,那会把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身子微微往左一偏,段姑娘的一掌一腿,便已落空,一面喝道:“小姑娘,住手!” 他喝声出口,段姑娘那里肯听,哼了一声,踢出左腿,往上一提,倏然收转,身子微向前扑,右手紧握着的粉拳,又往天毒子脸上捣去!这一下比先前还要快速,右拳一晃,上提左脚,又平踢出去! 不!她右拳迎着天毒子面门一晃之际,掌手忽然放开,只听“呛”的一声,精虹乍闪,一缕银练,快若掣电,往天毒子激射而出! 原来她方才左掌左脚,同时发招,无非要对方身向左移,(对面的人向左方移动,即是自己右方)这连接而来的出拳、踢足、和掌上发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尤其拳到面门,突然从掌中射出一支两尺多长的锋利细剑,更使人防不胜防! 天毒子武功虽高,也想不到对方会有这么一着袍袖一展,身形横飘八尺! “嗤!”宽大袍袖,已被段姑娘剑锋刺中,割下了一角! 段珠儿这一招,瞧得西门追雪大为惊奇,她明明赤手空拳,怎么眨眼工夫,掌心多出一支剑来。 啊!对了,她先前和自己动手之时,不是有一支长剑,怎么后来就没有瞧见,要是她对自己也这么来上一招,不被她扎个窟窿才怪! 公羊锋脸色倏变,厉声喝道:“小姑娘,阴山散花仙子,是你何人?” 段珠儿一击得手,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右手掌心一蹦,“呛”的一声,那支细长银剑,突然自动收缩,立时变成一棵胡桃般大小的铁球。她柳眉一挑,冷冷的道:“姑娘正是阴山门下,怎么,你可是怕了?只要献上解药姑娘还可网开一面……哈哈!”天毒子公羊锋仰天发出一声洪笑,双目精光进射,阴恻恻的说道:“小姑娘,一城三山,还唬不倒天毒子公羊锋,嘿嘿,今晚就是殷如玉亲来,也非献出‘辟邪犀’不可,小姑娘,我劝你还是……” 他话声未落,忽然有人接口道“辟邪犀已在我手里,你用什么东西交换?” 这声音是从厅后传出,听出冷冰冰的,还是一个女子口音! 天毒子想不到厅后还隐着有人,闻声一惊,急忙退开几步,举目瞧去,只听后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接着,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头梳宫髻,身穿淡青衣裙,体型窕窈的女子! 瞧她年龄,最多也不过二十六八,一张艳光照人的脸上,微现着一丝冷笑,雍容之中,另有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可逼视,款款行来,纤手上拿着一块透明玉佩,正是专解天下百毒的“辟邪犀”! 天毒子公羊锋在西南横行了数十年,从未到过中原,虽曾听人说过:“一城三山”的厉害,三山之中尤其以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最为难惹,但他还以为散花仙子殷如玉盛名远播。 第376章 寒气 年龄定然不小,是以当了殷仙子的面,依然认不得对方是谁?” 不过天毒子公羊锋总究成名多年,对方虽然款款徐行,丝毫不露,但行家眼里,自然瞧得出这艳丽女子,武功极高!心头微微一楞,稽首道:“善哉善哉,女侠想来不是段宅中人?” 段珠儿瞧到师傅,心头方自一喜,正待开口! 殷仙子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出声,一面冰冷的回道:“不错!” 这两个字,冷峻得仿佛万丈冰谷中吹出来的寒风! 天毒子听得暗暗一惊,瞧她貌美如花,说话的声音,却冷得出奇!啊!不对,自己一身功力,已达寒暑不侵,何以突然感到一丝寒意?这女子显得邪门,心念急转,立即功布周身,阴嘿了两声,道:“女侠如何称呼?‘辟邪犀’要和贫道交换什么?还请明言。” 殷仙子玉脸上倏然闪过一抹杀机,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过,就是殷如玉亲来,也非献出‘辟邪犀,不可,我不是亲自送来了吗?”天毒子浑身一震,骇然道:“这么说来,女侠难道就是阴山散花仙子?” “不错!”殷仙子这两个字,比方才还要慑人,一股寒气,直扑胸臆!她说到这里,突然妙目一转,积威暴射,凌厉的道:“要从殷如玉手上,取走‘辟邪犀,不难,不过你已中了我阴山‘玄冰阴气’,不出百日,便周身僵冻而死,你拿去也没用了,这是你妄使‘无形砂,的报应,我只是替点苍流云剑客出口恶气,至于今晚你目中无人,还得替我留下一对照子!” 天毒子经她一说,果然觉得身上已被一缕阴寒之气,侵袭心头。方自一惊,陡觉双目一阵剧痛,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身如电射,夺路往厅外飞去!转眼之间,从远处传来他阴毒的厉曝:“姓殷的贱婢,总有一天,道爷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殷仙子冷笑道:“公羊锋,殷如玉随时在阴山候教。” 原来散花仙子一身武功,尽得当年被称作旁门第一人玄冰老人的真传,最厉害的功夫,就是“玄冰阴气”。 这种阴气,运用之妙,能伤敌于无形,纵使对方功力,和自己相等,只要稍一大意,阴寒之气,一样侵肤入骨,如果对方功力不如自己,那就得当场寒冰蚀骨,十二个时辰,全身僵冻而死,实在是阴歹无比,毒辣绝伦的旁门阴功。 另一种就是“五殃针”,原是由黄蜂夺命针制而来,须装在筒中发射,霸道无比、殷如玉嫌它携带不便,而且“五殃针”这名称也太以不雅,就改称“散花神针”,不用针筒,别出心栽,使用内家真气逼射,无声无息,和“玄冰阴气”同样的伤敌无形,她这散花仙子的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江湖上人,只要一提到阴山仙子,可比当年的玄冰老人,还要谈虎色变,闻名丧胆,是以她年事虽轻,即和茅山毒指,邙山鬼叟并称! 今晚,她困心上人流云剑客沐苍澜中了天毒子公羊锋的“无形砂”仇人见面,早就了杀机,两种绝世之学,同时发难,公羊锋不防她在说话之时,暗下毒手,自己吃了大亏。 从此和殷仙子结下不解之忧,以致日后流云剑客沐苍澜,散花仙子殷如玉几乎被他用残酷手段,断送性命,此事后话。 却说西门追雪根本没瞧到殷仙子出手,就是天毒子公羊锋捧着双目,电掠而出,心中方自惊疑!段珠儿突然急急叫道:“师傅,快别让他走,他身上有解药!” 殷仙子微微一笑,撒开掌心,说道:“傻孩子,让他去吧,我们自己已有这个,还要他什么解药?” 他和珠儿说话,完全收起那种冷峻神色,笑盈盈的亲切已极,好像和方才换了一个人似的! 段珠儿喜得跳将起来,拉着殷仙子的手,问道:“师傅,你说‘辟邪犀’,就治得好娘他们?” 殷仙子笑道:“辟邪犀如解不了公羊锋的毒,他何用急于想把它收为己有?” 说话之间,她已走近段大娘身前,把‘辟邪犀’替她纳入口中,一面吩咐段珠儿去取来一碗人乳,然后从段大娘口中把‘辟邪犀’取出,随手浸入碗中,只见那碗洁白人乳,‘辟邪犀’一浸,立时变成灰色。 殷仙子要段珠儿依次替她姑姑叔叔疗毒,一面说道:“珠儿,为师这次远来江南,原有一件事要办,后来无意发现为师昔年友好,你沐叔叔一个人在客店中昏迷不醒,中人暗算,才把他救回船去,此时他剧毒已法,还须有人照顾。万大侠也有要事在身,不必多事耽搁,是以为师急于赶去,你明天动身,替为师去一趟九岭山。” 段珠儿听说师傅要自己去办事,心中大是高兴,她一面把‘辟邪犀’放到段三姑口中,一面急着问道:“师傅,九岭山在那里呀,徒儿去干什么?” 殷仙子道:“九岭山七星岩在江西,你去找一位叫做天琴子的老前辈,以盘珠剑为凭,问她取回十年前向为师借去的一件东西,那东西为师已经用不着了,你留在身边,可作防身之用。”说着,人飘然向厅外走去,一边回头道:“毕少侠,万大侠说他身有要事,叫你毋须等他。” 话声渐渐远会! 段珠儿心中一急,慌忙叫道:“师傅,师傅,你等一等!” 殷仙子话声一落,早已走得不知去向。段珠儿急得直是跺脚,埋怨的道:“师傅就是这点不好,老是把话不说清楚,九岭山七星岸朝南朝北,向人家要什么东西,都没说明白,就这样走了,要是找不到,她又会说现成话,什么小鬼头,你一点事儿都不会办,毕大哥,你说气不气人?”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段大娘已吁了口气,悠悠醒转,眨眨眼睛、瞧到自己女儿,和一个少年人站在身边,不由奇道:“珠儿,双龙堡的人呢?啊!这位相公是谁?” 段珠儿喜道:“啊,娘,你醒过来了?他……他就是女儿最近结拜哥哥西门追雪大哥!” 西门追雪连忙行了一礼,叫道:“伯母,小侄西门追雪拜见。” 段大娘站起身来,回礼连说:“不敢当。” 目光却不停地往西门追雪身上打量。 段珠儿从段三姑口中取出‘辟邪犀’,浸入碗中,口中咭咭格格的说着师傅如何打跑天毒子公羊锋,如何要自己上九岭山七星岩去,接着又埋怨师傅没把事情说说清楚! 段大娘含笑瞧着女儿说话,一面让西门追雪坐下,问起他的身世。 西门追雪照实说了,并把自己到严州来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段大娘笑道:“原来毕少侠还是二叔的师侄,我们算来都不是外人,只是二叔十二年前离家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说话之间,段三姑、段成德、段成业也先后醒转,三人一眼瞧到西门追雪,方自一怔。 段大娘就把方才情形,向大家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因时光已晚,便起身告辞。 段珠儿不依道:“娘,毕大哥难得来,客店里又脏又吵,怎睡得好?明天女儿要到九岭山去,正好和毕大哥同路,就叫他在这里将就一晚不好吗?” 她话是对西门追雪说的,但那声娘,却含着要娘帮她说话的意思。 段大娘早年守寡,只有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平日里百依百顺,知女莫若母,她自然知道女儿的意思,何况瞧着西门追雪俊秀如玉的人品,心中早就有了打算,这就说道:“这个自然,毕少侠远来是客,何况时间不早,我们再简慢,也总该歇上一晚再走,珠儿,毕少侠辛苦了一晚,想必腹中饥饿,你还不快去叫下人准备点吃的。” 段珠儿答应一声,喜孜孜的往里跑去。 段三姑早已瞧出大嫂母女两人的神色,也就帮着留客。西门追雪不好再坚持要走,只得谢过。 大家闲谈了一阵,西门追雪才知段成德还是少林方丈明镜大师的俗家弟子,段成业也是武当青阳真人的关门弟子。 西门追雪也重新向三人行札,解释误会。 大家倒也谈得十分投机,说到他们二哥段成弼和西门追雪的父亲,据段成德的推想,可能当年另外发生事故,但奇怪的是凭霹雳剑客和屠龙剑客两人,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就是发生意外,总也有人认识,何以这多年来,始终没听人说起? 段三姑攒眉道:“二哥和毕少侠的令尊,莫非失陷在双龙堡了?” 段成德摇头道:“双龙堡崛起江湖,只是近一两年的事,二哥他们失踪了十二年,不可能落在双龙堡手里。” 西门追雪听得惊然一惊,自己师傅,不也是在双龙堡囚了一十二年?但他想起双龙堡石室之中,除了师傅,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心下又宽了一宽,接着就把自己和义弟孙燕,被他们擒去,关在石室,当时曾看到其他石室,全部空着,后来自己两人,也就获释,约略说了一遍。 第377章 宝马 正说之时,段珠儿已翩然出来,她后面连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环,手中托着盘子,放到桌上,然后替大家摆了碗筷,转身端上一锅稀饭,和四式细点。 大家用过之后,段成业起身道:“毕少侠今晚到我房里睡吧。” 段珠几甜笑道:“五叔,不用啦,我已经收拾好了,师傅要我明天就动身上九岭山去,今晚我去跟娘睡,毕大哥到我房里去睡就是。” 段成业勉强点头道:“这样也好。” 西门追雪听得满脸通红,嗫嚅的道:“段姑娘不可客气,我……我在穷乡僻壤住惯了的,什么地方都好,不必费心。” 段大娘蔼然笑道:“不要紧,珠儿从阴山回来不久,以前时常跟我睡的。” 段成德微笑道:“毕少侠你不必再客气了,时间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着拱了拱手,和成业一起走出。段珠儿拿起烛台,向西门追雪扮了个鬼脸,回头笑道:“毕大哥,你随我来呀!” 西门追雪只好红着脸,跟段大娘、段三姑道过晚安,跟在珠儿身后走去。他心口感到剧烈跳动,迷迷糊糊的好像走了许多路,才跨上楼梯,段珠儿把房门一推,西门追雪眼前一亮,鼻孔就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 只见房中燃着一支大红烛,照着满室生光,床上挂着白色珠罗纱帐子,绊红缎被,绣着一只彩色凤凰。 镜台上的黛笔宫粉,和书案上的文房四宝,相映成趣! 壁间挂着红木镜框的粉本并蒂牡丹,和一幅行草字轴,临窗一张古色古香的几上,供着一盆老干婆娑的盆景梅椿,开了四五朵黄色腊梅。 西门追雪从小在山上长大,几曾见过这般豪华气派,不觉呆了一呆。 段珠儿甜笑道:“毕大哥,这是小妹的卧室,你将就歇一晚吧!” 西门追雪迟疑道:“段姑娘,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段珠儿忽然装出生气的模样,白了他一眼,嗔道:“人家一口一声的叫着你毕大哥,你还是姑娘姑娘的,听了蹩扭死啦!” 不等西门追雪回答,转身掀帷出去。 西门追雪愕然不知所云,急忙跟着追出,段珠儿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好摇摇头,回转房中,一面自言自语道:“她叫我大哥,我以前叫她贤弟的,现在应该叫她妹子才对,我却叫她姑娘,难怪她要生气了。” 话声才落,只听窗外响起“卟哧”一声清脆娇笑,段珠儿接口低笑道:“对啊,你知道就好!”话声随着远去。 西门追雪听得大窘,但她既已走了,只好解衣上床,抖开被头,只觉浓香更冽,一阵阵地直沁心脾,薰人欲醉,那床又软又暖,一个人好像跌在云堆里,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这就反而睡不着了! 他想到自己父亲,又想到离家十二年的大师伯段成弼,双龙堡主、天毒子、万里飘、散花仙子,一个个不停地从脑海中浮起。 自己离开母亲,短短未到一个月时间,居然碰上了这许多事故! 还有,自己两个结义兄弟,一个竟是女的! 他一想到结义兄弟,登时想到孙燕,他离开双龙堡之后,等不到自己,心中会如何焦急,不知现在到那里去了? 心中思潮,不停地涌起,身上也暖烘烘,软绵绵地,越发不能入睡! 远远晨鸡啼了,天色从窗前透进膝陇曙色,西门追雪索性坐了起来,在床上练功。他自从师傅(双龙堡石室中的老人)传了他内功口诀之后,时间虽短,但在自己感觉上,却在显着进步,此时一经运功调息,心灵登时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只觉精神旺盛,浑身舒畅,刚穿衣下床,丫环已端着脸水进来,不多一会,又送上早点。 西门追雪向她道过谢,盥洗完毕,正在吃着早点,段珠儿穿了一身玫瑰红紧窄衣裙,红纱包头,打扮舒齐,走进房来笑道:“大哥,早晨我就来过两次了,听听房中没有声息,不敢惊扰你,我们连马匹都准备好了,你快吃了就要上路啦。”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是”,匆匆吃毕,和珠儿走到后厅,段大娘已替女儿准备了一个大包裹,另外还有一包,是替西门追雪准备的,不知里面包着些什么? 段三姑和段成德兄弟,也已都在厅上。 珠儿连蹦带跳,急着就要上路,段大娘有点舍不得女儿,眼眶红红的,只是叮嘱着一路要小心,要听毕大哥的话,不要使大小姐脾气。一面又再三叮嘱西门追雪多多照顾。 西门追雪一心要踏遍夭涯海角,却找寻父亲,原本只打算和珠儿上路之后,便要分手,听段大娘这么说来,倒好像是自己和珠儿作伴到九岭山去了,但一时也未便多说,只好唯唯答应。 两人从后厅走出前厅,大家还是一路送了出来,直到门口,才和四人作别。临行,段成业低低的告诉西门追雪,说稍事摒挡,他也准备到江湖上走走,查访他二哥的下落。 大门外,早已由小厮套好一红一白两匹俊马,段珠儿别过母亲叔叔,便飞身上了白马。 西门追雪向段大娘谢过,朝大家拱手作别,才跨上马匹。段珠儿早已等得不耐,一领马缰,泼刺刺往前跑去。 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骑马,幸差武功不弱,在马上拱了拱手,学着珠儿的样子,向前跑去。 他因自己还有包裹,留在店里,便和珠儿两人,先回到客店,万里飘果然业已先走,连房钱也已付,只留下一张条子,说身有要事,须要先走,还说江湖上不是光凭武功,就可走得,要自己诸多小心等语。 西门追雪瞧得甚是感动,当下取过包裹,便双双就道。 第十二章马上相逢 段珠儿骑在马上,显得甚是从容,她转过身子,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含笑问道:“毕大哥,你要到那儿去?和我一起到九岭山去,好么?” 西门追雪也早已盘算好,这次从段家庄出来,天涯寻父,本来就漫无目标,既然珠儿奉有师命,要到九岭山去,自己就和她同伴,走一趟九岭山也好,等她办完了事,再分手不迟。这就点头道:“我原是寻父来的,如今大师伯也有十二年没回家了,茫茫天涯,我也不知道到那里去好,你到九岭山去,我陪你去就是。” 段珠儿高兴得笑出声来,喜道:“大哥,你真好!”接着又嗤的笑道:“其实,昨晚我和娘早已商量好了,你陪我上九岭山去,等办完师傅交待的事,我也陪你找毕叔叔去。” 西门追雪吃惊道:“你办完殷姑姑交待的事,不回家去?” 段珠几天真的道:“我也要闯江湖呀,回去干吗?”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那怎么行?” 段珠儿道:“那怎么不行?哼,你瞧不起我,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就一个人闯给你看!” 西门追雪还想再说,那知他只顾和珠儿说话,忘了控制缰绳,给马一噘屁股,差点颠下马来。口中惊“啊”一声,慌忙抱住马颈,两腿紧紧一夹,这一夹不要紧,那马一声长嘶,箭一般往前冲去! 段珠儿瞧他慌脚忙手的样子,不禁笑得打跌,口中叫道:“活该,活该,瞧你还瞧不起我不?”说着一催白马,跟着驰来,从西门追雪身边擦过,身子倾斜一下就抓住红马缰绳,两匹马同时停住。 西门追雪仗着轻功,虽没掉下马来,也闹得面红耳赤,瞧着珠儿的骑术由衷的赞道:“妹子,你这身马上功夫真好!” 段珠儿听他叫自己妹子,心中又羞又喜,轻轻“嗯”了一声,刚把马缓递到西门追雪手上,只见大路北面,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如电驰风飘,快得出奇,半里距离,瞬息工夫,就在眼前,鸾铃大响! 西门追雪转眼望去,只见那马匹有如一团红云,神骏异常,从头到尾,不见一根杂毛,配着锦鞍银橙,越发显得气概! 再看马上人,却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的少年,腰间也悬着一口长剑,看去只不过二十来岁,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朗目,十分俊美。只是鼻尖稍往下勾,脸型也嫌瘦削,和西门追雪相较之下,一个英挺秀逸,一个俊俏风流! 如果有阅人经验的人,也许会批评他生得凉薄,或是城府极深之辈。 那人驰到两人身前,一双俏目,斜斜掠过段珠儿和西门追雪脸上,好似也微微一怔,敢情他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比他各极其美的少年,尤其是西门追雪身边,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使他瞧得有点眼红! 这也难怪,大凡一个平日自命不凡的人,免不了目空一切,如今遇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英俊的少年,而且人家还多了一个美丽的伴侣,怎不叫他从惺惺相惜之中,飞起一丝嫉妨和羡慕。他眼波流转,盯着两人瞧了一阵,忽然马蹄轻移,缓缓走到西门追雪马前,含笑拱手道:“兄台身佩长剑,想必是武林名门高弟,请教高姓大名。” 第378章 琴声 西门追雪还了一礼,道:“小弟西门追雪,略会一点拳脚,那里当得起名门高弟,兄台有何见教?” 蓝衫少年瞟了珠儿一眼,朗笑样“毕兄是真人不肯露相,哈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着又拱了拱手。 西门追雪正待还礼,突觉一阵劲风,往自己胸前撞来,一时万料不到对方萍水相逢,说不到两句话,就会暗施袭击,心头一慌,赶紧就抱拳之势,运起功力,往前推出! 两股潜力,在空中一接,西门追雪被震得上身往后直晃,差点翻身落马! 不!连他跨下马匹,也禁不住往后屈了下腿。心中又惊又怒,剑眉一剔,喝道:“你……” 蓝衫少年在马上纹风不动,脸上笑嘻嘻的陪礼道:“毕兄恕罪,兄弟只是试试毕兄是否徒有其表而已。” 说罢,又拱了拱手,目光膘着段姑娘,长笑一声,一抖缰绳,泼刺刺绝尘而去。 西门追雪怕他又要出手,立即蓄势以待,但人家这会却是真正行礼,待西门追雪抬起头来,那蓝衫少年一匹红马,早已去得老远。 段珠儿瞧到西门追雪似乎吃了人家的亏,正想跃马上前,人家业已远去,不由愤愤的道:“毕大哥,这厮一定不是好人!” 西门追雪笑道:“这人恐怕平日极为自负,方才只不过想试试我的武功罢了!” 段珠儿哼道:“你没看到他两只贼眼,一直盯着我瞧,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西门追雪望着珠儿,低笑道:“这就是你生得美啊!” 段珠儿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头甜甜的,故意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娇躯一扭,白马往前就跑!西门追雪也抖擞精神,一带缰绳,纵马驰去! 两人晓行夜宿,由浙人赣,经上饶,进贤,便折而向北,奔南曰,出乾州,九岭山脉,已在眼前! 两人一路打听,才知道九岭山横亘百余里,大小峰峦,起伏以千,最着名的也只有九仙阳、大姑岭、双峰岭、铁树关,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七星岩? 两人先前还不肯相信,认为殷仙子既然说过,自然不会有错。 到了山下,向山中猎户人家寄存好马匹,依然没有一人,能够说得出来。只是跟你向西指点,害得西门追雪、段珠儿两人,在山中空自奔波整整两天,还是不得要领。 段珠儿急得直是跺脚,一口一声的埋怨着师傅,偌大山区,不说清楚,叫自己那里去找。依她的性子,直欲舍之而去。 还是西门追雪沉得住气,他生长山中,想到七星岩,可能只是天琴子老前辈自己取的名儿,他遁世高蹈,怕人打扰,说不定隐居在深山幽谷之中,自己两人不如深入山中,碰碰运气。这就笑着安慰道:“妹子,殷姑姑说得出来的地名,决不会没有,这类遁世高人隐居的地方,凡夫俗子,怎会知道,我们破费时间,挨次寻去,那会找不到的。” 段珠几尽管嘟着小嘴,但在西门追雪面前,还是十分听话,不禁点点头道:“我就怕你不耐咯!”说着又嗤的笑道:“对了,毕大哥,说起来我师傅住的地方,才难找呢,那是在阴山一处幽谷之中,两边光是坚冰结成的山缝,高与天齐,就有一里来长。走到里面,又豁然开朗,一片水晶似的冰山,如屏如障,四面围绕,毕大哥,你猜猜看,我们住在里面冷不冷?” 西门追雪笑道:“住在冰山里面,自然像冰窖一样,怎么不冷?” 段珠儿咭的笑出声来,拍手道:“我知道你会说冷得像冰窖里一样,其实,哼,玄冰原才不冷呢,我们那里,四季如春,花儿不谢,哦!毕大哥,师傅平日里不管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不假词色,对你,好像还不错呢,几时我带你到玄冰原去玩,你才相信冷得你快要掉鼻子的阴山,会有这么一块仙境。 西门追雪听她说得好玩,笑道:“天下那有冷得会掉鼻子的地方?” 段珠儿一本正经的道:“怎么没有?从前有一个人,打山下经过,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他伸手在鼻子上摸了一把,回到家里,才发现他的鼻子,在半路里掉了,后来大家怕掉了鼻子,出门的时候,才替鼻子套上一块羊皮。” 西门追雪听得笑了起来,段珠儿鼓着双腮,气道:“好!你不相信,将来就让你掉了鼻子好啦!” 说话之间,两人转过一座山头,忽然天边乌云密布,渐渐黑了下来,西门追雪知道瞬间就有一场大雨,慌忙要珠儿加紧脚步,跑了不到五里,大雨果然倾盆而下! 这一带,都是石岩,除了些小树,可没有躲雨之处,心下一急,只好展开轻身功夫,向前急奔! 又大又密的雨点,直是往两人身上打来! 两人一路狂奔,越过两重山头,才见前面有一棵大树,急急窜到树下,西门追雪见她全身已经湿透,正想开口。 段珠儿是一位大姑娘家,本来就衣服穿得不多,又是紧窄窄的裹着身子,此时被大雨一淋,更显得凹凸分明,峰峦毕露,看去极不雅观。珠儿瞧到西门追雪往自己望来,又羞又急,背转身子,直急得要哭!大声道:“我不来啦,你欺侮我!” 西门追雪被她没头没脑的嚷着,不由一楞,走近一步,低声道,“妹子,你干么生这大的气,我几时欺侮你来了?” 段珠儿依然背着身子,不肯转过脸来,急得跺脚道:“你还说没欺侮我?干么要这样盯着我瞧?” 西门追雪往她身上一瞧,不禁恍然大悟,慌忙脱下自己长衫,拧去雨水,给她披在身上,一面俯下身去,拧着身上衣衫,段珠儿理了理秀发,也慢慢的在长衫里面,拧着雨水,卟哧笑出声来,回头道:“毕大哥,淋淋雨也挺好玩的。” 西门追雪瞧她稚气十足,一会儿发急,一会儿又笑将起来,不禁摇摇头,道:“你说好玩,你就去淋吧!” 段珠儿小嘴一呀,道:“淋就淋,反正衣服也不会再湿了!” 说着,真个往雨中跑去。 西门追雪叫道:“珠妹,你快回来!” 段珠儿嫣然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叫我回来的呀!” 西门追雪知道她刁钻淘气,只好自顾自拧着衣服。 过了一阵,雨渐渐停了,对面山峰,挂上一条白色长龙,到处都是淙淙水声! 远山新斋,云开日出,黛色欲滴,使人耳目清新,心神为之一爽! 段珠儿拉了一西门追雪的手,穿山过涧,高兴得直是叫好!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从后崖那边,传来一片铿锵之声!空山迥响,逸词悠然,清趣娱耳! 段珠儿的母亲段大娘,不但武功家传,而且知书识礼,平日也教她弹琴下棋。这时侧耳一听,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忙道:“毕大哥,你可曾听到琴声。” 西门追雪笑道:“我们人山已深,那会有什么琴声,方才下了这阵大雨,许是山泉流水的声音。” 段珠儿倾听了一阵,果然只是淙淙水声,那有什么琴韵?心中方自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传来悠扬琴声!这会连西门追雪也听到了,这声音虽然极轻极远,但顿挫悠扬,分明有人操琴,决不是山涧泉水之声!他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哦”道:“殷姑姑不是要你找天琴子老前辈吗?这琴声……” 段珠儿不等他说完,就接口道:“毕大哥,准是天琴子老前辈,我们快去!” 两人辨别这阵山风,是从正北风吹来,当下便双双纵起,循声寻去。 那琴声因风吹起,若断若续,听来自然不十分真切,两人施展轻功,连纵带跃的循着琴声追踪。接连过了好几处危岩绝涧,仍未到达,计算路程,少说也向北跑了一二十里,心头不由渐生疑念。 及至留神静心一听,那琴声又发自身后来路,才知方才太以性急,只顾跑路,原来走过了头! 这事情就好办了,即使自己两人方才跑了二十里路,那么这琴声就在二十里范围之内。比茫无头绪地在三百多里的群山之间找七星岩,自然容易得多了。 两人回身缓缓走着,准备听清楚方向再找。果然这一会,不须山风吹送,可听清楚了,那不是有人弹琴,还是什么? 只不过那声音,煞是作怪,忽前忽后,似近似远,几乎不可捉摸,听去明明就在附近,却又远在天边,两人尽是纵高跃低,反覆找寻,兀是找它不到! 这一段山势,到处都是断崖绝壁,寸草不生,异常险陡。段珠儿已经走得渐感不耐,噘着小嘴,恨得牙痒痒地! 不,她跑得珠汗涔涔,娇喘吁吁,两条腿,实在提不起了!她找了一块大石,气鼓鼓的坐下,一面脱下披在身上的长衫,掠了掠鬓发,拍着石头,娇声说道:“毕大哥,我们歇一歇吧,这鬼声音,分明是捉弄我们!” 西门追雪接过长衫,穿到身上,挨着珠儿坐下,还没开口! 第379章 吃亏 只听那铿锵琴声,突然急骤起来,密如珠落玉盘,清脆之中,隐隐还夹杂着金铁齐呜之声! 霎那之间,恍若万丈瀑布,澎湃直泻!又如怒潮狂卷,风嘶海啸,汹涌而来! 声音高昂得震撼人心,连四周群山,也同时响应!但就在急骤高昂之中,豁然而止,剩下满夭余韵,随风缭绕! 西门追雪、段珠儿内功不弱,也感到心头狂跳,血脉加速,过了好一会,才算镇静下来。西门追雪一跃而起,目光注视北面一处山凹,低喝一声:“珠妹快来!” 话声一落,立即往山凹跑去。 段珠儿方才只听到那阵高昂琴声,洋洋盈耳,似乎来自半空、浩瀚无垠,根本无法辨别来自何处?此时一见西门追雪似有发现,也连忙飞步跟踪追去。 那北面山凹,两面高峰插天,中间是一个广壑。壑低云气俱蒙,其深无际! 岩壁上下,满生丛草藤蔓,阴深幽暗,异常险峻,危岩天壑,静荡荡的,根本是一处亘古没有人迹的死地,那像高人隐居所在? 西门追雪脸上惊疑不止,自己分明听到琴声发自谷中,何以身临其地,竟是这么一座危壑,方悔起身迟了一步,此时已无余响可迹! 段珠儿眼看西门追雪望着广壑发呆,不由嫣然笑道:“西门大哥,我们下去瞧瞧!” 西门追雪要想阻止,已是不及,她话声一落,右掌倏张,盘珠剑呛然弹出,脚下一点,身子轻飘飘地落到岩上,用剑拨开没膝丛草,左手援着藤蔓,缓缓往下落去。 西门追雪知她性拗不易劝说,一面怕她又有闪失,也只好抽出屠龙剑,卷起长衫下摆,吸气轻身,跟着往岩壁上跃落! 这当真是非常冒险之举,沿着陡削岩壁上一点缝隙,手攀藤蔓,往下追去,也根本不知道下临无际云气溟蒙的下面,究有多少丈深?到底是干壑,还是水涧?但是他们下去了!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了!渐渐投入云气迷蒙之处,眼前一片晦螟! 差幸两人手上是两柄神物利器,屠龙剑发出青蒙蒙的光华,盘珠剑也吐出银白珠光,照得一两丈之内,织微毕露! 两人提气疾落,约莫落到七八十丈光景,忽然脚踏实地。 先前还当已到壑底,但仔细一瞧,原来自己两人,落身之处,却是一座突出在岩壁之间的岩石,往下瞧去,依然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段珠儿还待觅路往下走去,只听西门追雪忽然发出一声轻“噫”,拉了自己一下衣角,蹑手蹑脚的往突出的岩石边缘走去,口中叫道:“珠妹快来!” 西门追雪已经走到突出的危岩边上,口中低声叫着! 段珠儿怔得一怔,连忙放轻脚步,跟着走去! 这座突出的危岩,到了边缘,略呈圆形,而且石质光滑,稍一大意,就得滑落下去,即使普通会武之人,那里还敢过去? 西门追雪、段珠儿,仗着一身轻功,还是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走到边上,已可看到这危岩外面,赫然列着北斗形状七个碗口大小的深穴,穴中隐隐有光! 两个俯身仔细一瞧,只见那穴口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二十来丈,里面是一个极广山洞! 药炉鼎灶,石床石凳,陈列井然! 正对七个石穴下面,是一张琴案,案上放着色呈纣碧的七弦古琴,敢情就是方才自己两人听到的琴声! 这间山腹石室,布置简单,却饶有古趣,分明是遁世高人隐居之处! 只见石室四周,并无门户,不知住在里面的人,如何进去! 啊!这石室中空荡荡的,方才操琴的那个人呢? 段珠儿惊喜的叫道:“西门大哥,这就是七星岩了!”但她话声甫落,只听身后有人冷冷的接口道:“不错,这里正是七星岩。” 西门追雪、段珠儿同时一惊,急急转过身去!只见离自己两人身后,五尺光景,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相貌奇丑的黑衣女子,她右手拿着一把蓝汪汪的短剑,左手却握着一管黝黑铁筒,对准自己两人,目射奇光,厉声喝道:“站住!你们在我‘五殃神针’射程之下,如敢稍动,莫怪我出手歹毒!” 西门追雪、段珠儿站在滑不留足的岩石边缘,别说和人家动手过招,只要脚下稍不留神,就得滑下深渊,粉身碎骨,情况实在太以不利! 段珠儿出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段家庄,平日里娇纵已惯,师傅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更是从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此时虽然身临险地,但给奇丑少女这么一喝,不由哼道:“五殃神针,乃是阴山派的东西,用不着你来炫耀。”她说话声中,左手向前一摊,冷冷的道:“姑娘也告诉你,你也一样在姑娘神针的范围内。”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散花仙子殷如玉因嫌“五殃神针”太以毒辣,尤其以她的身份,不好凭藉机簧喷筒来取胜,是以弃置针筒,改用本身真气发针,另取一个名称,叫做“散花神针”。 但她也深恐珠儿年轻识浅,万一传了她“五殃神针”,一时气愤,滥杀无辜,是以只教她使用“散花神针”,并没传她阴山至宝的“五殃针筒。”她此时左手掌心,确实也握了一把“散花神针”。 那奇丑少女听得一怔,脸色转厉,大喝道:“小狗男女,你们窥探七星岩,究是奉了何人指使?你不要以为手上同样准备了暗器,总也听说过‘五殃神针’的厉害,我只要轻按机扣,你们别想逃得出命去!” 段珠儿不屑的道:“你才是小狗女,丑丫头,你总该知道‘五殃神针’是阴山镇山之宝,告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幌着阴山派的招牌唬人,姑娘就不信你手上的真是‘五殃神针’!” 奇丑少女听她叫自己丑丫头,这火可就大了,猛地左手针筒一扬,厉笑道:“你美,你是小狐狸!哼,我这管‘五殃神针’虽是师傅仿制的,但杀你小狐狸,却绰绰有余!” 段珠儿披嘴道:“仿造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唬人,丑丫头,你就试试!” 西门追雪自从奇丑少女现身之后,就被段珠儿抢着说话,而且双方言词,越说越僵,大有立时动手的可能! 他想到这里既是七星岩,自然就是天琴子的隐居之所,那么这奇丑少女,可能是天琴子的弟子无疑,双方师门,定有渊源,她们两人,却不问问对方师承来历,就拌起嘴来,宁不可笑?想到这里赶紧返剑入鞘,手拉过段珠儿,笑道:“珠妹,你难道忘了到九岭山七星岩来,所为何事?” 段珠儿一手紧扣着“散花神针”,给他问得微微一怔,立时会过意来;但依然倔强的道:“无论如何,我们远来是客,你不瞧她没来没由的就开口骂人,还拿着不过仿造的一筒烂铁针,就敢目空一切?” 奇丑少女见西门追雪把珠儿拦住,本来脸色稍霁,一听珠儿自称是客,不禁撇嘴道:“不害羞,谁把你当作客人,寻上七星岩来的,没一个是好人,无非想觊觎我师傅的万年温玉罢了!” 段珠儿接口哼道:“谁不是好人?谁要觊觎你师傅的东西?告诉你,我是来讨还师傅的东西的。” 两人针锋相对,全都不肯在嘴上吃亏。 西门追雪心头大急,皱眉道:“珠妹,你别再说了,让我问问她。” 说着便含笑向奇丑少女道:“姑娘不可误会……” 他话没说完,奇丑少女道:“我没有误会,是你们找上七星岩来的。” 段珠儿抢着道:“不是你误会,难道误会的是我们?” 西门追雪顿脚道:“珠妹,你别再说了行不行?” 段珠儿被他喝得眼圈一红,好像受了无限委屈,愤愤的道:“只准她骂我们,就不准我骂她?” 奇丑少女道:“我没骂。” 段珠儿听得更气,手指括着脸皮,道:“你不是骂我们小狗男女?还说不骂?你想讨好他?哼,不去照照镜子?” 奇丑少女一张丑脸,骤然通红,短剑一指,喝道:“你……你……” 西门追雪直是皱眉,剑眉一剔,大声喝道:“姑娘如果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门下,小可兄妹是奉阴山散花仙子殷姑姑之命,拜谒天琴子老前辈来的。如果姑娘不是天琴子老前辈门下,我们既非觊觎什么万年玉,双方无怨无仇,毋须干戈相向,小可兄妹立即告辞!”他这一番话,说得声音嚎亮,果然把两位姑娘喝了下去! 那奇丑少女听得怔了下,依然冷冷的道:“你们自称奉阴山殷仙子之命而来,有何为凭?” 段珠儿盛气的道:“有我师傅的盘珠剑为凭。” 奇丑少女将信将疑地瞥了珠儿一眼,问道:“剑呢?” 段珠儿冷笑一声,右手向外一伸,“呛”的一声,那支本来握在手上的细长长剑,突然自动收转,纤纤玉掌上,只剩了一个核桃大的铁球。 第380章 温玉 她故意卖弄,手掌再次一摊,又是“锵”的一声,从铁球中激射出一缕银练,细长长剑,立时挣得笔直,一面冷哼道:“这盘珠剑可不是我自己仿造的吧?” 她言中带刺,两道目光瞟着奇丑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这会奇丑少女并没再和她计较!不!她瞧到盘珠剑,忽然脸露喜色,但这只不过一瞬之事,她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突然流下两行清泪,丢下长剑,扑的往石上跪下,口中喃喃的道:“师傅,师傅,殷师叔真的派她门下弟子来了,师傅,这已经八年了,我……我到那里呢?” 说得好像越说越伤心,不顾两人在侧,竟然在哭起来! 西门追雪、段珠儿两人,被其哭得莫明其妙,只好怔怔的站在她身边,奇丑少女哭了一阵,才拭着眼泪,站起身来,向段珠儿施礼道:“妹子,你怎不早说是殷师叔门下?对不起,我方才言语上多多冒犯,你不要见怪才好。” 段珠儿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见人家向自己道歉了,慌忙收起盘珠剑,把“散花神针”也一下塞入身边革囊,红着脸道:“姐姐,方才都怪我不好,到了七星岩,就该问问清楚才对!” 奇丑少女笑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因为……因为前天就有一个女的,在七星岩前说什么是华山派门下,奉命求见师傅,要借万年温玉,为了万年温玉,不知有多少人心存觊觎,甚至师傅也因此送命……” 她说到这里,不禁又流下泪来。 段珠儿失惊道:“天琴子老前辈已经故世了?” 奇丑少女含泪点头道:“师傅去世,已经整整八年了!”接着瞧了两人一眼,又道:“两位不是外人,快请到洞里再详谈吧!” 边说边往后退,走到一丛矮小灌木业中,俯身搬开一盘老藤纠结的藤蔓。她伸手往石壁上一推,那方石壁,竟然应手而启,露出一个尺来高黑黝黝的洞穴。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难怪方才从**中瞧去,看不到进出门户,原来竟然如此隐蔽。 奇丑少女移开石洞,首先钻了进去,段珠儿觉得好玩,一头钻了进去,西门追雪也相继走下。 原来这洞人口虽小,须要弯腰匐伏而下,但一到里面,立时可以立起腰来,那方小洞,就好像窗户一样。奇丑少女等西门追雪钻入,便放下那盘藤蔓,然后再把石块推上,闩了铁门! 段珠儿笑道:“姐姐,这个洞门真好,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岩崖上那七个**,虽然正在突出的部位,但武功较高的人,谁都走到崖边,俯身下望,把洞中情形,瞧得一目了解,岂非遗憾?心中想到,不由说道:“可惜崖上七个小洞,如果也能堵起来就好了。” 奇丑少女笑了笑道:“那七星岩穴,平日原是堵着的,只在我每日子午卯酉练琴之时,必须把它开了,让琴声流出去,这是师傅以前吩咐过的,说如果我功夫练到家的时候,真气激烫,会损坏岩壁。” 段珠儿吃惊道:“你弹琴是在练功夫?” 西门追雪笑道:“珠妹,你怎地忘了这位姑娘的尊师,道号叫做天琴子吗?” 说话之时,奇丑少女已引着两人拾级而下。进入山腹,只觉眼前光线柔和,并不太黑,仔细一瞧,原来这段盘梯似的石级顶上,走不几步,就嵌有一颗珍珠,光虽不强,却也是价值不货的东西。 不多一会,到了洞底,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间石室,比方才从洞顶望下来还大出一倍有奇,不但宽敞,而且足有七八丈高! 除了洞顶正中,嵌着一颗鹅卵大的珠子,吐出乳白色的光华,照得全洞通明,就是四周角上,也都嵌着龙眼大的宝珠,幻出彩晕! 西门追雪生长山上,几曾见得这等珍宝,不觉仰头瞧得出神,段珠几自从进入石室,也一直嚷好。 奇丑少女微微一笑,伸手在石壁上一按,洞顶响起一阵沙沙之声,果然把七个洞穴,一齐堵了起来,然后让两人坐下,倒了两碗山泉,道:“两位不嫌怠慢,喝碗山泉吧!” 段珠儿想起方才她说过前天来了一个华山派门下,要借万年温玉之事,只说了一半,这就问道:“姐姐,你方才说的那个华山派门下,后来怎样了?” 奇丑少女哦道:“那也是在我练琴之时,她寻到崖上,只是她并没发现七星岩穴,确不定这儿是不是七星岩,所以只停在上面,大声祷告。我慌忙把洞穴堵上,然后悄悄上去,躲在藤蔓后面,看到一个背影,大概她祷告了一阵,见没人答应,也就走了。” 西门追雪道:“我们还没请教姑娘贵姓大名?” 奇丑少女丑泥的道:“我叫辛文,原是山下猎户人家的弃婴,由师傅扶养长大的。” 大家面对面的坐着,段珠儿忽然发现这们位辛文姐姐,颈上挂着一条黑黝黝粗如小指的铁链! 不!那条铁链,从她衣衫之中,垂到地下,一直通至石洞上首,正中间那张石榻底下! 段珠儿瞧得大感奇怪,暗想:“难怪她方才回进来的时候,自己瞧到她双手好像在收着什么似的,原来是被铁链连着。她心中想着,不由多看了几眼。 辛文也发觉珠儿已经瞧到自己的链了,但这是无可掩饰之事,一条铁链,长长的拖在地上,人家自然瞧得到,是以她依然若无其事的向两人请教姓氏。 西门追雪说了自己和珠儿姓名,一面就说出珠儿奉她师傅散花仙子之命,前来叩谒天琴子老前辈,并取回当年所借之物。 辛文听得一怔,作难的道:“先师十年之前,曾向殷师叔借了什么?我从没听她老人家说过。”她沉吟了一会,又道:“其实,我也没见过殷师叔,那是八年之前,师傅临终前,替我锁上这条链子的时候,曾说这条链子,是百链精钢铸成的,不是普通刀剑,可以砍得断。她老人家要替我锁上链子的意义共有两个,第一是为了她老人家有不少仇人,我武功没练好以前,不准我离开此洞。 她只说出第一,便尔住口。 段珠儿奇道:“辛姊姊,第二呢?” 辛文摇摇头道:“第二,师傅当时并没有说,她只说要等到八年之后,殷师傅来了,自然知道。” 段珠儿关心的道:“要等师傅来了才知道?” 辛文道:“当时我也问了,师傅说,只有殷师叔手上,有一柄盘珠剑,可以把这条链子砍断,到时候,我就要离开这里,也就知道了。” 她话越说越奇,听得两人好生不解。 西门追雪自从在崖上发现七星**,以及进洞之后,瞧到洞中陈设,和辛文颈上挂着的铁链等等,总觉得天琴子这人,处处透着诡秘,其中可能隐藏着一件什么事儿,心中想着,也就沉吟不语。 段珠几听辛文叫自己师傅做师叔,不由问道:“辛姊姊,我也跟师傅十年了,奇怪,以前从没听师傅说起天琴子老前辈过,这会师傅本来要亲自来的,后来因为另有要事,才叫我来。” 辛文道:“我听师傅说,她老人家和殷师叔也只见这一面。” 段珠儿奇道:“她们以前不认识的?” 辛文想了想,道:“这话说来很长,先要从这座七星岩说起,据说崖上七个**,以前原是七道极细的泉眼,师傅无意之中,发现泉下藏了一块稀世奇珍万年温玉……” 段珠儿见她一再提到万年温玉,好奇的道:“辛姐姐,什么叫万年温玉?” 辛文摇头道:“我也没见过这东西,听师傅说,这是一块稀世之宝,誉如练武之人,如果一旦运岔真气,走火入魔,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其他的好处也很多,只是我不知道了。” 段珠儿道:“后来呢?” 辛文续道:“这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师傅得到万年温玉的消息,不知怎的,竟会传出江湖,因此引起不少黑道中人的觊觎。七星岩就不时有贼人寻人门来,但这些贼人,武功都不及师傅,有的知难而退,有的狼狈而逃,从无一个得逞。” 段珠儿不禁想到自己家里,不是也因为有“辟邪犀”、“琅环匕”、“紫鲛衫”,三件异宝,时常有武林中人前去滋事?自己祖父当年就是死在恶人手里的,她想到这里,不由气愤的道:“这种武林败类,真是该死,要是换了我,一个也不让他们逃出七星岩了!” 辛文黯然的道:“师傅时常告诉我,说他老人家出身旁门,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杀孽很重,大家叫她辣手仙娘,后来为了一件不如意的事,才绝迹江湖,誓不再出,对这些闯上七星岩的贼人,也只略予薄惩,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不愿多开杀戒。” 段珠儿见她说了半天,依然没提到自己师傅之事,几次要想开口,又不好意思打断她的话头。 辛文似乎看出段珠儿的心事,笑了笑,道:“这是十年前的一个晚上…… 第381章 小觑 哦!我应该先说师傅每天在太阳下山的时候,都要到崖上去站上一会的,风雨无阻,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我有时问师傅,那是为了什么,师傅老是说我小孩儿家,不要多问。这天晚上,就是十年以前,师傅回到石室,脸色显得异常难看,匆匆取下原挂在壁上的长剑和这张玉琴,临走之时,吩咐我如果她老人家当晚没有回来,就要我离开这里。我问她那是为了什么?她老人家不许我多问,就匆匆走了。” 段珠儿道:“辛姐姐,那天晚上,是不是来了强敌?” 辛文瞧了瞧两人,点点头道:“那时我还只有十岁,不大懂事,师傅走了一会,我就听到崖上琴声大作,那声音响得十分可怕,一直到天亮之后,她老人家才挟着断了弦的玉琴回来。而且身上衣衫,也有几处被剑尖划破,流着鲜血。后来才知道那天有几个厉害的魔头寻来,师傅独力难支,多亏殷师叔路过,因听到琴声有异,一路寻来,帮着师傅把仇家赶跑。” 段珠儿喜道:“我知道啦,师傅就是那天才和天琴子老前辈认识的,啊,辛姐姐,我师傅没到里面来坐上一会?” 辛文摇摇头,又道:“没有,只是师傅时常说,那天要是没有殷师叔赶来,师傅就遭了恶人毒手,打这天起,师傅就加紧教我练武,这样又过了两年,有一天……”她忽然声音悲苦,流泪道:“师傅打坐醒来,替我锁上了这条链子,说她老人家大限已届,要我和她老人家在日一样,好好用功,不准离开此洞一步,一直要等到八年之后,殷师叔来了,用盘珠剑砍断链子,才能出去。那天晚上,师傅弹了最后一次琴,就吩咐我到洞外去……” 段珠儿偏头问道:“她老前辈叫你到洞外去,又是为了什么?” 辛文一时悲从中来,咽声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依着师傅吩咐,在洞外玩了一会,等回到这里,师傅已经不见了。” 西门追雪、段珠儿听得大奇,同声问道:“她老前辈去了那里?” 辛文流泪道:“她老人家已经死了,可怜她老人家扶养了我十二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瞧到!” 段珠几越听越奇,问道:“辛姐姐,你没瞧到老前辈的遗体?” 辛文摇头道:“没有,我进来只瞧到石榻上放着一张字条,要我不可忘了她老人家的吩咐。” 西门追雪目光向四下瞧了一瞧,道:“这后面可另有通路?” 辛文摇头道:“没有,这里只有一条出口,就是你们方才进来的地方,那夭我就站在洞口,师傅决没有走出这间石室去。” 西门追雪、段珠儿也想不出天琴子既说她大限已届,而又突然失踪的道理,但总觉得这位出身旁门的天琴子,处处都透着诡秘! 段珠儿虽觉自己奉师傅之命前来,向天琴子取回十年前所借之物,如今人家师傅已经死了多年,临终之时没向辛文交待,自己又说不出师傅借给天琴子的究系何物,看来也只好作罢,且等遇到师傅,问清楚了再说。但辛文颈上锁着的那条铁链,天琴子即说非要等师傅亲来,用盘珠剑砍断不可,盘珠剑就在自己身边,何不就替她削断铁链。自己此行,虽未达成师傅之命,也总算帮了辛文的忙,免得身上拖着链子,连行动都没有自由。 她和自己虽属初识,但这阵工夫,对辛文却大有好感,尤其辛文孤苦身世,更使她生起了无限同情。当下伸手取出盘珠剑,正待向辛文开口! 只见辛文忽然向自己两人摇手示意,侧耳细听了一阵,轻声道:“崖上有人来了!” 西门追雪听得大感惊异,自己倾听了半晌,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声响,她居然发觉崖上有人? 莫看辛文人生得丑,但心思却极是灵活,她知道两人感到惊奇,连忙低声解释道:“小妹从小在这里长大,崖上只要有人行走,总有细碎的石砂滚落,小妹听惯了,才辨别得出来。” 西门追雪用心谛听,果然听到崖上有极其轻微的砂石滚落之声,但若非辛文说穿,可真也不易发觉。 即此一点,已可看出辛文的内功修为,大是不弱! 那知辛文话声一落,忽然又啊了一声,眉头微蹙道:“这人还是女的,恐怕就是前天来的那个华山门下?” 段珠儿刚才听了半天,根本什么也没有听到!闻言急忙站了起来,喜道:“辛姐姐,我们去瞧瞧可好?” 辛文瞧她一脸高兴,不忍拂逆,只好点头道:“瞧瞧原无不可,只是你不可出声。” 段珠儿喜道:“我知道,我不说话就是了,辛姐姐,我们快走!”说着拉了辛文,匆匆往盘梯石级上跑去,一面又招手道:“毕大哥,你也来呀!” 西门追雪因自己一人,未便留下,也只好跟在两人身后,往盘梯上走去。一阵工夫,便已盘上洞口,辛文小心翼翼的打开横门,然后取下那方堵洞青石。 这方小洞,足有两尺来宽,三人站在洞下,正好像窗户一般,往外瞧去,崖前情形,尽收眼底,但外面却挂着一盘藤曼,即使有人走到近前,也决难发现。 此时差不多正当亥正,满月当头,崖前清光如水,分外明亮! 月光下面,站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清丽绝俗的少女,头包青绢,身穿青色劲装,背上插着一口长剑,脸朝山崖而立! 不!瞧她俏丽如花的脸上,黛眉含愁,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只是在石崖上下不住的打量,接着躬身道:“天琴老前辈,晚辈华山派门下韩傅云,奉家师半边大师之命,有事干谒,求求老前辈,容晚辈入洞面禀吧!” 她声音带颤,惶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段珠儿平日里虽是娇纵惯了,但心肠却是极软,这时瞧着她一脸惶急凄苦之色,心头极是不忍! 西门追雪自幼听母亲时常提及五大门派,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尤其是华山派的半边老尼,武功辈份,都是五大门派之首,平日眼高于顶,从不和异派中人往来,这会怎会派她门下弟子,前来求见天琴子?这青衣少女伺以又显得如此惶急焦的? 心头正想之际,忽然听到头顶上,响起一丝轻微的衣带掠风之声,从崖上飞落一条人影! 西门追雪急忙举目瞧去,月光之下,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天蓝长袍,腰悬长剑,生得玉面剑唇,剑眉朗目,正是自己和珠儿两人,在路上碰到的那个骑红马的英俊少年。 段珠儿不禁轻“噫”了声! 那蓝袍少年飞落崖上,一颗心全在青衣少女身上,是以并未发觉! 西门追雪慌忙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叫她不可出声。 段珠儿扭头朝他吐了吐舌头,依然回头往洞外瞧去。 青衣少女——韩清云身手相当俐落,听风辨位,娇躯一扭,向旁闪开数尺,皓腕翻动,呛的从肩头掣出长剑,目光就跟着剑尖瞧去,这一瞧,她好像微微一楞,粉颊上登时飞起两朵红云。长剑不觉微往后撤,恨声的道:“你一路跟着我作甚?” 蓝袍少年俊脸上满含笑容,不慌不忙的向韩倩云兜头作了个揖,道:“小生丁好礼,年方二十,自从在路上和姑娘相遇,惊为天人,因见姑娘单身一人,独自往九岭山而来……” 韩倩云柳眉一挑,娇叱道:“你当姑娘是好欺的吗?” 丁好礼惶恐的道:“姑娘天人,小生岂敢亵渎,小生因姑娘单身一人,涉险荒山,才暗暗跟了下来!” 韩倩云瑶鼻轻哼一声! 丁好礼继续陪笑道:“后来才知姑娘原来还是华山半边大师门下……” 韩倩云右手提剑,左手一惊鬓发,冷哼道:“你既然知道姑娘师傅的威名,还敢找死?” “哈哈!”丁好礼俊目放光,仰天朗笑道:“半边大师声望威名在五大门派中,固然首屈一指,小生自极钦佩,但如论真实功夫,小生不敢夸口,普天之下,值得小生钦佩的,怕也寥寥无几!,’ 段珠儿轻哼道:“毕大哥,这人好狂的口气!” 西门追雪连忙摇摇头,叫她噤声! 果然,那丁好礼话声才落,韩情云脸露怒容,娇叱道:“姓丁的,你敢小觑我师傅?” 丁好礼摇手道:“姑娘不可误会,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小生不是说对令师极表钦佩吗?咳,姑娘请听小生说下去!” 韩情云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丁好礼续道:“前晚小生见姑娘独自往七星岩下来,心头暗暗吃惊……” 韩情云道:“要你吃惊作甚?” 丁好礼瞧到姑娘脸色稍霁,心头暗暗高兴,忙道:“小生因七星岩天琴子,乃是出名的辣手仙娘,姑娘擅自进入她禁地,万一言语失和,姑娘武功虽高,恐怕也不是这女魔头的对手,才一直跟了下来,不想姑娘却把小生视作轻薄之人,一怒离去。 第382章 歼灭 小生既已知道尊师走火入魔,没有天琴子的万年温玉,难以恢复玄功,姑娘必然还会回来,是以一连两天,就在附近恭候,意欲替姑娘稍尽棉薄……” 韩情云莲足轻顿,冷冷的道:“姑娘奉师傅之命,远来七星岩,以礼求见,向天琴子老前辈求借万年温玉,用不着什么人帮忙。” “哈哈!”丁好礼又是一声朗笑,摇手道:“姑娘已经见不到天琴子了!” 韩情云吃惊道:“你此话怎说?” 丁好礼轻笑道:“据说天琴子已经死了。” 韩情云听得一急,睁着一双妙目,急急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此话当真?” 丁好礼安慰道:“姑娘别急,天琴子虽死,万年温玉可能成了她殉葬之物,仍然留在此问。因此岩深在壑底,上面二三十丈之处,已经阴寒刺骨,但此岩四周,即嫩草丛生,由此可见万年温玉并未被人取走……” 韩情云向四周略一打量,除了自己站立之处,是一座光滑悬崖,但崖旁四周,时在孟冬,果然还是嫩草如茵!心头一阵将信将疑,撇咀道:“你既然知道天琴子老前辈已经死了多年,前晚如何不说出来?” 丁好礼正色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生也是方才才知道的,大约在今晚天明之前,便会有人赶来,要盗取万年温玉的,恐怕还不止一个呢!” 辛文隐身洞内,听得全身一震,自己师傅敢情把万年玉作了殉葬之物,今晚还有贼人前来盗取,师傅遗体究竟葬在何处,连自己都一无所知! 段珠儿附耳道:“辛姐姐,今晚有热闹了,我们帮你把贼人一个个打下崖去才好玩呢!” 那韩情云娇躯,也不期一震,抬头问道:“你到底是听谁说……” 话声未落,丁好礼突然仰头倾听了一下,急急说道:“有人来了,姑娘快请躲上一躲,待会无论何种情况,千万不可露出行藏!” 他话刚说完,韩情云也似发觉崖顶有人下来,娇躯闪动,一下掠入悬崖右侧一处乱石嶙峋的灌木丛中,大家只注意了韩清云,再一回头,那里还有丁好礼的人影? 西门追雪心下一惊,暗想,难怪他口气极大,看来身手真还不凡! 正当两人身形堪堪隐起!扑!扑:扑!一共跃起三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汉。 三人中间,一个手执一柄开山巨斧,两个手执滨铁铲,全都掳着袖管,胳膊上露出垒垒虬筋,敢情全是练有一身外门功夫! 他们跃落崖上,连正眼也没向四周打量一下,便自站到一边,好像还在等候什么人似的! 段珠几悄悄凑近西门追雪耳边,低声道:“毕大哥,你瞧他们是什么路数?” 西门追雪对江湖上的情形,可说一窍不通,比段珠儿懂得还少,那会瞧得出人家什么路数?闻言摇了摇头。 段珠儿小嘴一翘,不高兴的道:“毕大哥,你怎么啦,老是摇头!” 就在她话声方落,崖上又同时飞落两人!一个生得鹰鼻鹫目,长髯飘胸,身穿一袭宽大黄衫,腰束丝绦,年约五旬开外,另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生得一头黄发,身穿黑袍,肩上背着一个太极牌,右手衣袖,揣在怀里,敢情臂膀已缺! 这两人才一现身,先前三个大汉,立时躬身肃立,极为恭敬!那黄衫老人略一回顾,掀鬓笑道:“九岭山七星岩,兄弟闻名已久,不想竟在壑底悬崖的半中腰上,天琴子躲在这般隐僻所在,要不是马老哥来过,真还不容易找到哩!唔,怎的这里并无洞穴?” 那个被叫做马老哥的独臂老头,用手向崖前一指,呵呵笑道:“这七星岩七个洞穴,就在前面,以前原是七条泉眼,自从天琴贱婢从泉底挖出万年温玉,山川灵气一泄,泉水就枯竭了。存玉的地方,就在这七个洞穴之下,据说她深谙苗人鉴穴之术,兄弟八年前来过两次,这贱婢是突然出现,使人难以瞧清她从何上下?” 黄衫老人点头道:“马老哥所以要远走苗疆,收上三位高徒,准备一举破穴,报雪前仇?独臂老头脸上一红,目光射凶光,狞笑道:“兄弟断臂之恨,耿耿未忘,想不到天琴贱婢,死得这般快法!” 黄衫老人沉吟道:“兄弟此来原是为了任氏三杰,昔年丧在贱婢手下,找她要还公道,不想马老哥却说她已经身故,倒是兄弟始料所不及。唔,江湖上不少人为了避仇,常有故意传出死讯之举,天琴贱婢昔年号称辣手仙娘,仇家不在少数,她鬼计多端,说不定故传死讯,另有圈套,我们虽然不怕,却也大意不得。” 独臂老头听得一怔,摇头道:“据兄弟调查所得,这贱婢只有一名弟子,年约不大,七星岩每日虽有琴声传出,但功力和贱婢相差甚远,贱婢的死讯,倒是不会有假。”他说到这里,忽然仰天狂笑道:“怕者不来;来者不怕,天琴贱婢真要不死,我兄弟也要把她挫骨扬灰,方雪我心头之恨!” 两人这一阵对话,直把隐身洞中的辛文,听得钢牙暗咬,双目喷火,一张丑脸上泪水涔涔,身躯不住的颤抖,如非西门追雪和段珠儿再三劝阻,早就一头冲了出去!黄衣老人手掰长鬓,脸上飞过一丝阴笑,点头道:“事不宜迟,那么马老哥就吩咐他们动手吧!” 独臂老头一声不作,往崖外走出几步,略一打量,用手指点着地上,沉声道:“姚开泰,你们替为师从这里下手!” 为首那个黑衣大汉,手握开山斧,应了声“是”,立即率同两个持铲大汉,往独臂老头指点之处,奔了过去! 隐身洞中的三人,跟看他们就要动手,虽然崖顶距离地穴,少说也有十来丈深,任凭对方三人,手中持着巨斧巨铲,也断难立时破洞而入,但大家都感到十分紧张。 辛文一声不作,从怀中掏出她师傅留传给她的唯一法宝,仿造而成威力极强的“五殃针筒”,紧紧扣在手上,她因双方距离较远,不易发挥威力,正待冲出洞去,把他们一举歼灭! 但就在此时,崖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狼叫般慑人心魂的厉笑! 夜色既深,在这阴森死寂的壑底,听来份外显得刺耳! 黄衫老人,独臂老头全都惊然一惊,同声喝道:“崖上是何方朋友?” 他们这一声叱喝,声音不响,但全是用内家真气逼出,听来铿锵有力,震人耳鼓! “嘶!”就在两人喝声出口,崖前业已多出一个人来,同时只听他口发出狼曝般声音,笑道:“难得!难得!十多年不见的通天教主郝当家,长臂天王马九公竟然比老夫先到一步!” 这人不但声若狼嗥,阴森刺耳,难听已极,长相尤其古怪!一张满布皱纹的鸠面,两颗眼睛隐呈碧绿,开阎之间,碧芒如电!身形不高,手上却握着一支粗逾鹅卵,比他身子高过三尺有奇的鸠头杖,卓然而立! 原来那黄衫老人,正是威震北五省的通天教主郝寿臣,独臂老头是横行湖广的长臂天王马九公! 两人瞧清来人,不由齐齐一怔! 通天教主郝寿臣拱手笑道:“哈哈,什么风把鸠面神翁戚老哥也吹来了?” 长臂天王马九公更是连连拱手,口中说道:“久违!久违!戚神翁一向可好?” 他们这一互相称呼,西门追雪,辛文,从没听过这些人名字,倒也并不觉得什么? 段珠儿的师傅,阴山殷仙子,目空四海,任何人都不在她眼里,当然不会向自己门人破费口舌,细说这些不在她眼里的江湖人物。 但珠儿的母亲、姑姑、叔叔们,却时常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解江湖人物,虽然他们用不着替段珠儿耽心,还有谁吃了豹子胆,敢碰阴山门下一根毫发,但总究让她多知道一点的好。是以段珠儿听三人互相称呼,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怔,这些凶人,今晚怎会碰在一起来了? 她趁崖上三人寒宣之际,也压低声音,给毕大哥辛姐姐介绍着三人来历。 那鸠面神翁戚南山又在狼曝似的大笑了:“有志一同!有志一同!两位当家想必也是为了‘万年温玉’而来,嘿嘿嘿嘿!” 说到最后,带上一阵嘿嘿冷笑,一双碧荧荧的眼珠,渐渐绽出凶光! 长臂天王马九公对这位凶残狠恶出名的鸠面神翁,似乎深具戒心,含笑说道:“兄弟和夭琴贱婢,有断臂之恨,此来原是找她算算;日账,不想贱婢已经死了多年!” 鸠面神翁点头道:“这就难怪,马当家赫赫有名的长臂天王,如今变成独臂天王,这仇当然非报不可。”他自恃武功,倚老买老惯了,说着,缓缓转过头去,朝通天教主问道:“唔,郝当家呢?” 通天教主郝寿臣虽觉鸠面神翁来意不善,但双方素无怨嫌,不愿轻易招惹上一个强敌,这就淡淡笑道:“咱们北方同道中,有任氏三杰。全丧在天琴贱婢手下,兄弟吞为北五省武林同道主盟,自然要向她讨个公道!” 第383章 机关 鸠面神翁戚南山听得仰夭一阵大笑,连连点头道:“好极,好极!两位当家既然志在向天琴子讨还公道,咱们之间,倒并无冲突之处,嘿嘿两位当家面前,老夫也毋庸隐瞒,老夫是为万年温玉而来!” 他这一开门见山,坦率说出志在万年温玉,通天教主郝寿臣和长臂天王马九公两人,不禁全都脸色一变! 两人对看了一眼,长臂天王马九公心中暗暗盘算,单打独斗,自己也许不是敌手。但合自己和通天教主两人之力,你戚南山武功最高,也讨不了便宜,心头一壮,不由呵呵笑道:“戚神翁可知兄弟这条右臂当年就为了万年温玉,伤在贱婢手下,所以兄弟说的讨还旧账,自然也包括万年温玉在内。” 鸠面神翁发出一声狼曝般长笑,森森目光,瞥了长臂天王一眼,不屑的道:“马九公,你就是双臂齐全,还不在老夫眼里,何况又断了一臂,老夫面前,你敢出言放肆,无非仗着那郝寿臣替你壮胆,嘿嘿,你们要是不服,不妨联手试试!” 通天教主郝寿臣阴笑一声,道:“戚老哥这般说法,岂不有伤和气,依兄弟之见,咱们大可各行其是。 鸠面神翁闪着绿阴阴的目光,问道:“如何行法?” 通天教主笑道:“谁能先破洞进去,谁先到手,万年温玉就属于谁?” 鸠面神翁目光瞥过长臂天王门下三人手中所持巨铲,笑道:“好,好,郝当家无非认为你们持有开山利器,擅于攻坚,嘿嘿,者夫决不固人成事。” 长臂天王趁机道:“兄弟素知戚神翁言出必践!” 鸠面神翁厉声道:“马九公,你们三个宝贝徒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入七星岩?” 长臂天王沉吟道:“此刻动手,约需黎明左右,便可攻破七星岩。” 鸠面神翁点头道:“好,要是老夫在黎明之前,破岩而入,两位当家该无话说吧?” 长臂天王暗想七星岩地穴,少说也有十来丈深,鸠面神翁要在黎明之前破岩而入,武功再高,也决无可能,他疑信参半的向通天教主瞧去。” 通天教主和长臂天王同样心意,朗笑道:“这就是兄弟各行其是,分头进行之意,只要戚老哥能够在黎明之前,破岩而入,兄弟和马老哥决无异议。” “嘿嘿!”鸠面神翁一张鸠形丑脸,流露出得意之色,大笑道:“一言为定,咱们就一言为定!” 三个魔头在崖前协议分头攻洞,隐身洞口的段珠儿,早已等得不耐,低声说道:“毕大哥,辛姐姐,我们现在可以现身出去,和他们动手了呢!” 辛文方才匆匆上来,除了一筒“五殃针”,手上并没携带兵器,闻言急道:“你们等一等,我去拿了兵器就来。” 说着转身往盘梯下奔去,段珠儿瞥见她身后还拖着铁链,不禁哦了一声道:“毕大哥,你瞧辛姐姐这样锁着链子,如何跟人家动手?我们快去替她把链子削了再说!” 说完,一扭身子,跟在辛文身后,跟了下去。 西门追雪急忙轻轻掩上石穴,跟着回下石室,只见辛文腰间插着短剑,手上挟着一张玉琴,正待往梯上走来,一眼瞧到两人也同时回转,不由奇道:“噫,你们怎么下来了?” 段珠儿笑道:“外面这三个老贼,都是极负盛名的高手,你拖着铁链如何动手,我们先替你削断了链子,再出不迟!” 辛文一想不错,不由笑道:“不是你说,我还没想到呢。啊!段妹妹,我记得师傅说过,这条链子,是百链精钢铸成,你替我在颈上削落铁锁之后,还要在石榻底下铁链尽根之处,再斫上一剑,收起来,收来可以铸制兵刃暗器之用。” 段珠儿笑道:“得啦,得啦,目前强敌临行,我先替你削落了锁,铁链留着以后再斫不迟!”说着,取出盘珠剑,挣的一声,银光闪烁,手上握着一支亮银细剑,急急问道:“辛姐姐,你锁在那里?快取出来。” 辛文一张丑脸,岂时被她问得一红,瞧了西门追雪一眼,露出忸怩为难之色! 原来她这条铁链,紧圈在颈上,铁锁却挂在胸口之间,如果动手削锁,就得解开胸前衣扣,西门追雪站在边上,她如何说得出来? 西门追雪见她这般神色,再一瞧她铁链,通在衣内,心中已料到几分,忙道:“珠妹,你替辛姑娘削锁,我试试屠龙剑,能不能把链子切断?” 段珠几喜道:“啊,我忘了你身边也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呢?” 西门追雪不再多说,转身走近石榻,背着两人,慢吞吞的解开布囊,取出屠龙剑,然后轻按吞口,缓缓抽出长剑,他故意动作缓慢,好让珠儿替辛文削断贴身锁链,果然一会工夫,只听“呛”的一声,珠儿接着娇声叫道:“好啦,好啦!毕大哥,我已经把锁削断了,你还不快斫,我们就得出去了呢!” 西门追雪听到珠儿的喊声,那还怠慢,右腕一挥,屠龙剑照定石榻底下的铁链尽根之处研去!“呛”!铁链应手而断!段珠儿瞧得大喜,一跃上前,扭头笑道:“辛姐姐,毕大哥,我们快出……” 她心中急着要去崖上打架,但她“去”字还没出口,石榻底下,忽然响起一阵轧轧之声,石榻缓缓沉下去! 西门追雪和珠儿同时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跃退几步! 这情形连辛文都大吃一惊,三人站在一起,六只眼睛,霎都不霎紧盯住石榻,看着它逐渐下沉! 转眼之间,一张石榻,已完全沉入地面,但就在石榻沉到和地面相平之时,便自行停住。同时正面一堵石壁,又跟着向旁移动,渐渐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洞门! 段珠儿喜得直跳起来,嚷道:“辛姐姐,原来你这条铁链,就是开启石洞的枢扭,这就对了,天琴子老前辈所以要你等师傅来了,才能用盘珠剑切断铁链,可能天琴子老前辈就在洞里等着师傅。” 辛文目光只是直直的瞧着洞中,哺哺说道:“不错!师傅一定就在里面!” 她话声未落,拔脚就往洞中奔去! 西门追雪因石洞中间,望去是一条空旷旷的甬道,幽深黝黑,看不清楚里面情形,令人感到神秘阴森! 此时一见辛文急匆匆往石洞奔去,立时想起自己进入朝真洞石室的情形,这种藏有机关的石洞,如果不在事先小心瞧清,万一触动机关,可能又和上次一样,被关在里面,无法出来。心念转动,急忙喝道:“辛姑娘快请止步!” 辛文奔到洞口,被西门追雪大声一喝,果然立即刹住,回头道:“毕少侠,我师傅一定就在里面!” 她这一停步,忽见洞口垂下一条细绳,一端系着一块手掌大的木牌!木牌上面,还有字迹,那是用剑尖写的:敬迎殷仙子芳驾,请摘下此牌,左三右五中十二,携小徒入内。 天琴子沐手再拜 辛文看到师傅的笔迹,不禁喜的流下泪水,一面忙道:“毕少侠,段妹妹,你们快来瞧,这是师傅的笔迹。” 西门追雪、段珠儿一起走近,瞧过木牌,西门追雪道:“辛姑娘,令师天琴子老前辈,留下这块木牌,显然这座石洞,还隐藏埋伏,如果不知底细的人,一下闯了进去,就会触动机关。 段珠儿好奇问道:“触动机关不知会怎样?” 西门追雪道:“就会被关在里面。” 段珠儿咋舌道:“这不是活活被饿死了?” 西门追雪笑道:“我以前就被关过,一直弄不开石门。” 段珠儿道:“你就是被关在双龙堡石室咯!”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不是,我说的是另外一次!” 段珠儿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奇道:“噫,毕大哥,我怎没听你说过?” 西门追雪道:“这话说来长呢,过一天再说吧,我们快进去瞧瞧!” 段珠儿觉得又好玩,又害怕,依着西门追雪,抬头问道:“毕大哥,我们该怎样走才好?”西门追雪伸手摘下木牌,笑道:“这上面不是写着‘左三右五中十二’么,我们就照着这样走去,决不会错。” 这就由西门追雪一马当前,段珠儿、辛文跟在他身后,鱼贯进入石洞。 西门追雪往左走了三步,便打横一跃,跳到甬道右侧,段珠儿就站到毕王麟原先的位置上,西门追雪在右边跨上一步,让她空位,招手道:“珠妹,你快过来!” 段珠儿依言轻轻一跃,纵落右边,再跨上一步,也招手道:“辛姐姐,你该过来了啊,真好玩!” 辛文跟着跃到右方! 三人按照“左三右五中十二”的步法,在甬道中迂迥走进,大家互相叫唤,约莫走了半盏热茶时光,甬道已尽,迎头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石室,但深处山腹之中,就显得异常幽暗。 三个人身边,谁也没有火摺子,不过仗着西门追雪手上一柄屠龙剑,和珠儿手上盘珠剑,在黑暗之中,发出一清一白的光华,勉强照清身前一丈来远。 第384章 得罪 三人经过这一段甬道,如今走到尽头,一时不知这间石室,该如何走法才好? 西门追雪要珠儿和辛文站着别动,自己提气摄神,使出“万里飘风”绝顶轻功,掠入石室。 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觉得并没什么异样,再试了几步,依然丝毫无异,心知这间石室,可能已经没有机关埋伏,心头一觉,便招呼珠儿辛文一起入内。 大家藉着剑上寒光,一步步往里走去。 这时三人逐渐走近室中,只见正中靠壁处,放着一张石榻,榻上跌坐着一个黑衣道姑,闭目垂帘,状似入定。 辛文忽然身如闪电,往榻前扑去!口中惊喜的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果然在这里,果然没死……” 西门追雪、段珠儿听她一嚷,知道跌坐榻上的就是天琴子,心中方一疑迟! 只见辛文口中惊道一声,突然跪到榻前,尖声哭道:“师傅,师傅……你老人家真的死了!嗬,嗬,嗬,……” 西门追雪和珠儿两人,也慌忙跪到地上,恭恭敬敬拜了几拜! 那知就在辛文跪倒榻前,痛哭失声之时,石榻底下,又起了一阵轧轧之声! 西门追雪珠儿,同时一惊,忙着把辛文扶起,这瞬息之间,天琴子遗体跌坐的石榻中间,忽然缓缓往下沉! 辛文泪流满面,望着逐渐下沉的天琴子遗体,大声急叫:“师傅,师傅,你老人家再让徒儿瞧瞧,师傅……师傅……” 天琴子的遗体,业已降落,石榻中间,只剩了一个圆形黑洞! 敢情天琴子当年算准自己徒儿,瞧到遗体,定然会扑近石榻,跪倒地上,所以这样机关就安在石榻前面,辛文身子跪倒,触动机扭,遗体便会自动沉入地底。 随着天琴子遗体的下降,石穴中轧轧之声,并未停止,另一块图形石板,又渐渐升起,把洞穴封闪得天衣无缝! 不!这块图形石板上面,还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长方形的木盒! 辛文还在抽抽噎噎的哭个没停。 西门追雪瞥见那只木盒心中一动,忙道:“珠儿,你瞧瞧这木盒中放着什么?” 段珠儿从没瞧到过这等机关埋伏,心头正在好奇,闻言答应一声,走前几步,双手捧起木盒,就着剑光一瞧,不由嚷了起来:“毕大哥,啊,辛姐姐,你快别哭啦,你们快来瞧,这木盒上写着要我师傅开启的呢!” 辛文这给她一嚷,果然止住悲切,拭拭眼泪,往珠儿手上的木盒瞧去!只见盒面上用剑尖写着:“留请殷仙子亲启。” 西门追雪略一沉吟,抬头道:“珠妹,殷姑姑那天曾说原要自己亲来,后来因为另有要事,不克分身,才叫你代表前来,叩竭天琴子老前辈,你打开瞧瞧,也是一样。” 珠儿捧着木盒,回头笑道:“毕大哥,你说我可以开,我就开咯!” 她话虽这盘说法,其实心里巴不得打开瞧瞧!话声一落,便伸手揭开盒盖。 只见盒内放着一张纸色己呈淡黄的信笺,上面写道:“书奉殷仙子英鉴: 天琴自知大限已届,十年重晤之约,顿有人鬼殊途之感,小徒辛文,幼遭孤露,自归天琴门下,又未能长受师教,今后务恳严予教诲,竭胜企祷! 赐借阴山重宝五殃神针,爱我之深,没齿难忘,谨贮盒中,乞自行收回,万年温玉,武林异宝,觊觎者众,小徒年龄尚稚,古人怀壁其罪,天琴已深受其累,小徒恐更难保有,亦祈代为保管,琅环匕乃天琴至友所赠,乞交小徒,可作防身之用。 纸短情长,不免多叙,叨咐交未,渎神之处,谅可蒙金诺也。 辛文还没看完,只觉师傅这封遗书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所以一直恳托殷仙子照顾,师恩浩荡,无以为报,一时悲得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 珠儿手上捧着木盒,心头不禁大是作难,自己虽然代表师傅前来,但总究不是师傅亲来,师傅借给天琴的“五殃神针”,由自己收回,自然顺得成章,毫无疑问。 但万年温玉,武林稀世之宝,照天琴子信上之意,是要师傅代为保管的,这事,自己如何作得了主? 还有,琅环匕是自己祖传的家传之宝,当年原由自己二叔(段成弼)保管,自从二叔离家之后,十二年没有音讯,如今这支匕首,却落到天琴子手中,她说是至友所赠,要传给辛姐姐。 到底这送她匕首的人,是二叔自己送给她的呢?还是人家从二叔手上劫夺而来,转赠给天琴子的”自己如何办才好? 西门追雪瞧她捧着木盒发呆,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想了一想,笑道:“珠妹,你先把这封信,交给辛姑娘收好,‘五殃神针’,殷姑姑那天说过,叫你收回之后,可以留作防身之用,你不妨收下。 至于‘万年温玉’和‘琅环匕’,暂时还是由辛姑娘保管,等见了殷姑姑再说,我想殷姑姑定有处理之道,” 珠儿喜道:“毕大哥,你这法子真好,啊,辛姐姐,你和我们一起找师傅去!” 说着,果然从盒中取出“五殃神针”,然后把木盒送到辛文手里,道:“辛姐姐,毕大哥说得不错,这信和两件东西,还是你一并收着,等见了师傅再说!” 辛文含泪道:“不!段妹妹,你是奉殷师叔之命来的,何况师傅遗命,要殷师叔代为保管,我在没叩见殷师叔之前,该由你一并收起才对……” 正说之间,猛听前洞崖上,传来一声山摇地动的巨震! 这声巨响,敢情连整座山峰都被震撼得动摇起来,深居山腹深处的石室,四壁大震,洞顶石砾籁籁直落,大有山崩顶坍之势,满洞尽是隆隆之声! 辛文、珠儿、西门追雪,全都惊得脸色剧变! 珠儿捧着木盒,慌忙向西门追雪身边奔去,口中大声急叫道:“毕大哥,毕……大哥!” 但她的声音,全被隆隆巨震盖了下去! 西门追雪只看到她花容失色,似在张口说话,可是听不到她说些什么?只好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的玉臂。 辛文也顾不得羞涩,满脸惊惶的直往西门追雪身边挨来! 石室中灰砂蒙蒙,宛如起了一阵浓雾,三个人灰头上脸的缩在一起。 过了一会,震声业已停止。 珠儿缓缓抬起头来问道:“毕大哥,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西门追雪虽没江湖经验,但他总究服过一粒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紫雪丹”,功力较两人深得多,细听震声来处,似乎正是七星岩崖顶! 不禁使他想起崖前几个凶人,方才不是就有各行其是,破穴入洞之言吗?难不成这声巨震,就是他们干的,这就说道:“不好,这一定是方才那几个贼人,在攻七星岩了……” 西门追雪话声方落,辛文的双脚一顿,满脸厉色的道:“好恶贼,我和他们拼了!” 她一手摸着那张碧玉古琴,返身就往石室外甬道奔去!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要待阻止,已是不及,赶紧和珠儿打了个手势,一面道:“辛姑娘,我们一起走!啊,快别忘了出去的步法,该是中十二右五左三了!” 就在三人身形蹿起,七星岩崖顶,又爆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巨震! 不!巨震连续响起,显得比方才还要厉害! 这当真像天崩地裂,山倒岩坍,两边石壁,不住的震撼,头顶砂石狂泻,隆隆不绝! 同时甬道上还涌进一阵浓重的石灰,和刺鼻的火药气息! 三人堪堪走上甬道,几乎被震得站不住脚! 不!几乎忘记脚下的步数! 山摇地动,逐渐平息,三人只觉眼前一亮,七星岩洞顶,业已炸开,透进稀薄的天光! 崖上响起一声狼曝似的长笑,一条人影,疾飞而下!不用问,此人当然是鸠面神翁戚南山了,但就在他堪堪飞落之际,另外两条人影,也相继落地! 鸠面神翁倏然回身,鸠杖一横,拦住甬道入口,厉声喝道:“哈哈!老夫化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三颗‘乾天霹雳弹’,才把七星岩炸开,你们倒想拣现成来了?” 只听通天教主郝寿臣,阴恻恻的笑道:“戚神翁,难道说连咱们找天琴贱婢算帐,都要阻拦不成?” 长臂天王马九公接着道:“不错!戚神翁要是不让开,兄弟可要得罪了!” 左手太极牌一招“托钵过江”横挟风声,直奔鸠面神翁肩头! 鸠面神翁冷笑一声,他右手掌心握在鸠头杖中间,顺手一挥,鸠头迎着长臂天王太极牌点去!一“当!”两件兵器,在全力击撞之下,发出一阵金铁狂鸣,两人各自后退了半步! 通天教主乘鸠面神翁身躯晃动之际,右掌骤扬,直劈出去! 鸠面神翁双目如电,一见通天教主挥掌攻来,狼曝大笑道:“嘿嘿,先解决了两位也好!” 左掌猛的迎击而出,同时右手一抖,鸠头杖从他掌心直滑出去,一下握住鸠杖尾部,一招“直叩天门”,直捣长臂天王心胸! 第385章 后患 他这边杖势才出,左掌已和通天教主对上,发出“蓬”然大震! 从他们飞身落地,到出手拼斗,总共也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甬道中的三人,自然听得真切,但因为甬道较长,又须和进来的步法,反其道而行,是以无法走快,但正当甬道内三人,迂口急走,甬道外三人,全力拼斗之际,崖上忽然飞坠一条纤小人影,身法轻灵,奇快无比的从三人杖风剑影中一闪而入! 鸠面神翁一支鸠杖力敌通天教主一柄长剑和长臂天王势道沉重的太极牌,忽觉一道人影,打自己身边掠过,直往甬道奔入,心下一怔,立即后退一步,嗔目喝道:“是什么人?” “我!” 另一条黑影,身法更快,从崖顶飞坠,根本连脚尖都没在地上点一下,就像蝙蝠似的,跟着往里直飞! 鸩面神翁岂是省油之灯,阴嘿声中,横身一拦,左掌迎着黑影拍出! 蓬!那人凌空挥掌,两股劲风一接,鸠面神翁只觉自己掌心骤然一热,心下不由大惊,疾退一步,厉声喝道:“赤砂掌!来的是赤城山庄何人?” “哈哈!” 那人吃亏在凌空发掌,被鸠面神翁掌势震退八尺,才一落到地上,朗笑一声,人随声发,闪身抢入甬道!口中随着喝了声:“算你还有点眼光!” 这一下,身形奇快,三个武林高手,竟然一个也没有拦住! 不!通夭教主和长臂天主,听到鸠面神翁喝出“赤城山庄”,心头不期一震,但也暗暗高兴,巴不得他惹上强敌,那肯再出手阻拦? 这一阵工夫,辛文、珠儿、西门追雪三人,也已奔近甬道出口。 辛文一马当先,她因七星岩被贼人炸毁,急怒攻心,右手倒提碧玉古琴,左手紧扣着天琴子制做的“五殃针筒”急起直落,一路窜跃,距离出口,已只有十来丈远,蓦听洞外连声叱喝,一条人影,奇快无比的往甬道冲入。 她此时正好踩完中间十二步,身子窜向右首,连人影还没看清,左手“五殃神筒”迅疾扬起,正待往黑影射去! 只见那条奔入的黑影,突然惊“噫”一声,好像脚下踏了个空,身形往下微微一沉,立即往上跃起,这原是眨眼工夫的事,黑影身子,堪堪腾空蹿起,只听洞顶“搭”的一声轻响,一排弩箭,挟着丝丝劲风,往黑影迎面射去! 辛文见他触动埋伏,倒也不敢急进,便在甬道右侧,停住脚步! 那奔来的黑影身躯纤小,但武功确也不弱,身子腾空跃起,这排弩箭又出其不意的射到,他居然临危不乱,身躯一沉,手上长剑疾舞,把射到弩箭,悉数拨落! 但他那会知道,这甬道中的埋伏,乃是天琴子精心设计,专门对付强敌之用,光凭区区一排弩箭,虽在敌人一脚踏空,身子跃起之时发射,使人防不胜防,但身手高明之士,即使不用兵刃,一样可以运用掌风,把它劈落。 天琴子自然知道能够冲入甬道的人,决非这一排弩箭,所能奏功,是以这排弩箭,虽然丝丝有声,势道劲急,其实只不过引人注意而已。 就在洞顶射出弩箭的同时,先前触动机关,石板下沉之处,却无声无息,飞出一大蓬淬毒飞针。 那黑影那知就里,挥动长剑,刚把射到的弩箭,纷纷拨落,徒觉小腿上有若蚊叮,微微一麻,一口真气,再也提摄不住,一声惊呼,身子摇摇欲倒! 不!他双脚落地,敢情又踏了个空,身了骤然往下沉去,这当真惊险无比,瞧瞧隐身暗处的辛文等三人,莫不暗暗咋舌! 那黑影蓦地娇叱一声,长剑一点,又奋力跃起,但这已是多余的挣扎,他落脚之处前后左右,敢情全是活动翻板,虽跃起三尺来高,依然往下落去! “师傅,我无能为力了!” 声音凄婉,人随声落! 辛文听得蓦然一怔,她是华山门下的那个青衣女子,心中不期起了一丝同情,但自己也只是依着左三右五中十二的步法行走,那有救人之力?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另一条黑影快如闪电,一下飞近青衣少女身边,伸手一抄,脚尖点处,“嘶”的往洞外飞去,这人动作之快,当真像电光石火,一闪而逝,快得出奇! 辛文瞧他已把华山门下的韩情云救走,心头不禁松了口气,暗想难道这人就是那个姓丁的少年? 边想边走,很快就走近出口,洞外三人。 眼看两个窜入甬道之人,走得较先的一个已然身负重伤,后面一个才一入洞,救起同伴就走,敢情没有丝毫耽搁,是以鸠面神翁并没出手拦击。 当然,另一个原因,无非因为对方是赤城山庄门下,自己犯不上结怨! 赤城山庄,江湖上把它估计得比三山还高,号称“一城三山”,有谁惹得起? 鸠面神翁既然并不出手拦击,通天教主和长臂天王当然更不会出手,三人等他抱着同伴,飞出七星岩洞外,就继续动起手来! 辛文掩到洞口,眼看师傅当年费了多少心血营建的一座洞府,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如今已被炸成一片乱石,洞顶也毁了大半,不禁瞧得双目喷火,心头仇怒快要爆炸;蓦地厉喝一声:“恶贼,你敢毁我师傅的洞府!” 双脚一顿,身形飞也似往外扑出,右手挥动,一招“手挥七弦”,碧玉古琴发出一阵弦柱鼓风之声,直向鸠面神翁背心击去! 鸠面神翁戚南山一支鸠杖,纵横江湖,罕有敌手,尤其练就一百把“天罗化血神刀”,一经施展,宛如撒下天罗,纵横交织,刀上又淬有剧毒,如被斫中,不仅见血封喉,而且立时身化一滩血水,歹毒无比,刀下从无一人幸免,但他为了故示身份,每次在使用“天罗化血神刀”之前,照例口中念起:“天网恢恢,南山要张罗了!” 在他念这两句话的时候,只要你能拔脚飞跑,逃出十丈之外,他就任你自去,不再追杀。 江湖上,只要提起鸠面神翁,莫不谈虎色变,他名头虽不及“一城三山”,但凶名久着,却也仅次于“一城三山”而已。 不过他今晚遇上的通天教主和长臂天王,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他力敌两人,已感吃力。 尤其他挡在甬道人口,认为赤城山庄来人,尚且负伤而退,里面自然不会有人,是以只顾和面前的敌人拼斗! 此时突然听到辛文的喝声,心头一惊,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后心。这一突然发难,当真大出鸠面神翁意外,一时来不及封解,身形闪动,迅若飘风的往旁窜出! 辛文含愤出手,扑击之势极猛,此时因对方向旁一窜,琴势落空,一股强猛凌厉的劲道,直对通天教主郝寿臣撞击过去! 通天教主虽然也被辛文突如其来的从甬道现身,吃了一惊,同时发觉辛文手上兵器是一张色钳碧的玉琴,正是当年天琴子之物,而且对准自己奔来。 但他却因自己和长臂夭王两人,既和鸠面神翁破脸,仇敌已成,此时如不合力把他除去,对方只要一有抽手的机会,使出“天罗化血神刀”,自己两人,虽然不怕,也是大费手脚之事,何况自问能不能破解,也一无把握。因此那肯让鸠面神翁有喘息的机会? 当下气运左臂,斜斜推出一掌,硬接辛文琴势,右手长剑,仍然往鸠面神翁要害点出,一面朝长臂天王阴恻恻的叫道:“马兄别放过戚老儿,合咱们两人之力,今晚也得先把他除去,以杜后患!” 他言中之意,是说暂时放过这个黄毛丫头,反正自己两人,也不怕她逃上天去,且等对付了鸠面神翁再说! 长臂夭王马九公点头笑道:“郝兄高见,正合兄弟之意!” 说话声中,振臂跃起,厉笑道:“戚老儿拿命来吧!” 太极牌一招“挟山超海“,直向鸠面神翁击去! 鸠面神翁发出狼曝般阴笑,道:“凭你们两个,还未想伤得了我!” 鸠杖一挥,又和两人斗在一起! 他们敢情全没把辛文放在眼里,对她毫不理会! 辛文冲出甬道,含愤一击,原也使出十成力道,但鸠面神翁闪开之后,琴势落空,再撞到通天教主身侧,力道业已不足,被通天教主轻轻一掌,便被震得连退三步,方始站稳! 正当西门追雪、段珠几两人,也同时跃出甬道,鸠面神翁想不到甬道之中,竟然走出三人,尤其他目光一瞥,瞧到珠儿手上捧着一只木盒,不禁心头一动! 陡然大喝一声,奋起全力,鸠头杖一招“左右逢源”硬生生把两人攻击,逼退一步!鸠杖倏收,身形一矮,快速无比,一下闪到珠儿身边,阴笑道:“女娃儿,这木盒里是什么东西?” 话声未落,左手已闪电般往木盒抓去! 通天教主郝寿臣、长臂天王马九公被他一招逼退,心中方自一楞,瞥见他杖势倏收,忽然往一个女娃身边欺去! 第386章 茅山 两人目光何等犀利,瞧到珠儿手上,捧着一只木盒,便自明白,叱喝连声,纵身向九鸠面神翁身后袭到! 珠儿不屑的瞧了鸠面神翁一眼,冷哼道:“木盒里是什么,你还不配问!哦!你敢动手?” 她身子向左一偏,左手木盒,随身后移,右手粉拳,却迎着鸠面神翁面门捣去! 不!粉拳捣出,掌心一绷,“呛”的一声,银光激射,弹出一柄拇指粗细,两尺来长的细剑,直奔鸠面神翁面门。 这一下,快逾闪电,鸠面神翁一抓落空,不!以他的身手,既然志在夺取珠儿手上木盒,那会一抓落空? 那是珠儿发动得和他同样快速,一下捣出掌中剑来,鸠面神翁眼看木盒手到拿来,想不到这女娃儿玉掌之中,会射出一道锋利无比的银剑,他成名多年,自然是识货之人,银光电射,他早已闪身横跃。 鸠头杖“迥风舞柳”,逼退身后袭击两人,双目迸出绿惨惨的光芒,盯着珠儿手上的那柄盘珠剑,声若狼曝,惊异的道:“女娃儿,你是何人门下?” 珠儿哼道:“老贼,你又没瞎了眼睛,难道姑娘手上使的什么兵器,都瞧不出来?” 鸠面神翁戚南山,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仅次于“一城三山”,给珠儿当面顶撞,不由脸色一沉,厉笑道:“女娃儿,你当老夫瞧不出你是阴山门下?” 珠儿盛气的道:“你知道就好。” 鸠面神翁狼曝道:“女娃儿,你出道江湖,总该听尊师说过,老夫是何等样人?” 珠儿一手捧着木盒,一手横剑当胸,冷冷的道:“你当我瞧不出你是鸠面老贼戚南山?哼,我可从没听师傅说过。” 鸠面神翁纵横江湖数十年,罕有敌手,平日自视甚高,先前因顾忌对方师门,还强自忍耐。 但对方明知自己来历,还一再顶撞,当着许多人面前,那还挂得住老脸,满布皱纹的脸上,飞过一丝狞笑,双目精光暴射,阴笑道:“殷如玉目空一切,有其师果然必有其徒,老夫今晚要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说话声中,右手柱着鸠头杖,左手一伸,五指箕张,缓缓往珠儿逼来! 珠儿总究只有十六岁,平日里仗着师傅威名,和母亲姑姑的宠爱,娇纵得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时面对凶名久着的鸠面神翁,瞧他那付狰狞面貌,和两只绿得有如鬼火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缓缓逼近,也不禁微生怯意,身不自主,往后连退! 鸠面神翁步履极缓,日中狼曝般道:“嘿嘿,女娃儿,你拿着木盒究系何物,只要让老夫瞧上一瞧,决不难为于你!” 珠儿横着盘珠剑,急道:“这是天琴子老前辈遗书托我师傅代为保管的东西,你再敢过来,姑娘可要不客气了!” 鸠面神翁听到木匣中果是天琴子的遗物,双目一亮,桀桀怪笑道:“天琴贱婢的东西,老夫更非看不可!” 他当胸左手,在这一瞬工夫,几乎比方才大出一倍,简直像五只巨型钢钧,大有即刻出手的可能! 西门追雪喝道:“珠妹快退,这老贼让我来对付他!” 鸠面神翁厉笑一声:“小子你是找死!” 箕张大手,随声突发,往西门追雪当胸抓到! 西门追雪闪身而出,早已功凝全身,此时见他当胸抓来,不慌不忙,右脚后撤半步,右手扬处,一点指影,挟着一缕劲风,迎着对方掌心戳去! 站在一旁的通天教主郝寿臣,长臂天王马九公想不到鸠面神翁已练成邪门中最难练的“巨灵神爪”,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此时眼看蓝衫少年,居然不避不让,仅以一只右手迎敌,暗暗叫了声:“该死!” 双方出手,全都奇快无比,掌指要接未接! 鸠面神翁突然猛吸丹田真气,收回击出的“巨灵神爪”,右手鸠头杖同时在地上轻轻一点,跃退三尺!鸠面神翁显得阴沉狞恶,目注西门追雪,桀桀怪笑道:“想不到‘一城三山’的门人,今晚全在七星岩出现,年轻人,你是茅山毒指门下?” 西门追雪渊停岳峙,朗朗笑道:“你瞧我是茅山毒指门下?” 鸠面神翁在江湖上横行了几十年,像这般被人家丝毫不放在眼内,今晚真还是第一次遇上!听对方语气,又似乎不像是茅山门人,心下不由大疑,怪笑道:“那么小兄弟是何人门下,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西门追雪笑道:“在下师门,不在江湖走动,无可奉告。” 鸠面神翁发出狼嗥般长笑,道,“老夫无非因你们全是年轻后辈,不愿以大欺小,嘿,嘿,你当老夫逼不出你的师承来么?” 西门追雪方才听珠几说过鸠面神翁戚南山的来历,那敢丝毫大意,伸手撤出屠龙剑,朗笑道:“那么你就试试也好!” 他虽在全神戒备,但答得甚是轻松! 这可真把鸠面神翁戚南山气得凶晴暴射,但瞧到西门追雪手上的屠龙剑,冷笑道:“原来你是括苍宗皓一脉,嘿,嘿,嘿,凭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大有小觑自己外公之意,不禁剑眉一轩,右腕微振,屠龙剑响起一片龙吟,目光注视剑身,喝道:“戚南山,你敢小觑我外公?今晚还不知道谁不配和谁动手?” 鸠面神翁当年名头不在括苍异叟之下,是以西门追雪亮出屠龙剑,他心头虽然怒恼,但为了自己身份,确实不愿动手,此时经不住西门追雪出言顶撞,鸠面杀机涌现,鸠头杖在地上一顿,狞笑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 双肩微晃,鸠头杖一点,狠狠的朝西门追雪当头砸下! 鸠面神翁果然非同小可,一杖出手,顿时风声飒然,宛如一片乌云,覆盖而下,西门追雪不敢怠慢,剑诀一领,屠龙剑往上横撩,使出“洞元三式”的“寒玉横飞”,青虹乍起,剑尖上立时倏然涌起大片寒霞,反卷而上! 剑杖甫一接触,鸠面神翁只觉自己重逾千钧的杖势,竟然被一片耀眼青霞一挡,再也击不下去! 不!他只觉杖身微微一震,自己脚下,立时有点浮动,不禁心头大震!对方这招剑法,自己不仅瞧不出半点端倪,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这一击虽只用了七成力道,但对方轻轻年纪,只以一柄长剑,敢和自己鸠头杖硬接。 而且还把自己架得脚下浮动,这份内力,当真非同小可,自己数十年来,倒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年轻的高手! 两人一接乍分,鸠面神翁两道碧焰森森的眼神,直盯着西门追雪,阴恻恻的点头道:“无怪你敢如此狂,嘿,嘿,你再接老夫一杖试试?” 说毕,鸠头杖一挑,“毒龙出海”,往前直捣而出! 西门追雪方才出剑横架,“洞元三式”是神妙无方,但他总究内力较浅,一条右臂,已被鸠面神翁震得酸麻难当,虎口也隐隐作痛,深知对方果然厉害。此时一见鸠面神翁又是一杖直捣而来,杖头划起斗大一团黑影,劲风潮涌,心头一凛,那里还敢硬接,等到鸠杖对近胸口,身子轻轻一闪,使了一式“仙人挂衣”,蓝衫下摆,斜斜飘起一下闪了开去,不,一下飘近鸠面神翁身侧,长剑疾举,又使了一招“莲花倒挂”! 鸠面神翁明明瞧他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等自己杖势快要及身,忽然失去对方踪影!他总究经验老到,发现自己一杖捣空,顿觉不对,杖势疾收,身形同时暴退,但任你警觉得快,还是迟了半步,只见千万朵剑花,宛如璎珞下垂,缤纷耀眼,往自己当头罩落! 鸠面神翁做梦也想不到括苍宗皓一脉的剑法,会有这般奇诡,自己简直无法封架!百忙之中,身形一矮,右手迅速握到鸠杖中间,勉强使了一招“拔云开路”,斜冲而出,但已觉丝丝剑气,离头顶不到一尺,惊出一身冷汗! 却说通天教主郝寿臣和长臂天王马九公,眼看西门追雪一上场,就施展一招指法,把鸠面神翁逼退,同时听鸠面神翁喝出他是“茅山毒指”门下,两人不期同时一惊,暗想:“方才最先出手的两个,是赤城山庄的人,那个手捧木盒的是阴山殷仙子的弟子,这少年又是茅山毒指门下,那么“一城三山”,只差邙山鬼叟门下没来。” 显然他们全是为了“万年温玉”而来,看来自己两人,即使“万年温玉”到手,惹上“一城三山”中人,也断难安然无事。 通天教主郝寿臣向长臂天王使了一个眼色,大声笑道:“马兄,咱们原是找天琴贱婢来的,这丫头手上既然提着贱婢的‘震夭琴’,咱们就找她问问,也是一样。” 长臂天王马九公自然听出通天教主言中之意,就是劝自己放弃夺劫“万年温玉”之心,也就点头道:“郝兄说得不错!” 第387章 狂暴 话声一落,手持太极牌,一下欺近辛文身前,喝道:“丑丫头,天琴贱婢现在何处?” 辛文因西门追雪已和鸠面神翁动上了手,另外还有两个强敌,虎视耽耽的站着一边,怕他们猝然出手抢夺师傅遗物,是以横挟古琴,和珠儿站在一起,全神戒备,蓄势待敌! 此时一见长臂天王突然欺近身来,不禁浓眉倒竖,切齿喝道:“恶贼,我师傅已归道山,你们冲着姑娘来就是!” 话声出口,不待对方发动,一招“横扫千军”,猛力往长臂天王扫去! 长臂天玉太极牌一起,直向辛文琴上砸去!一面喝道:“哈哈,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老夫先毙了你,再找天琴贱婢的尸骨!” 辛文哪敢和他硬接斜退半步,琴势一沉,响起一阵朗朗清响,招变“平沙落雁”,奇快无比的往长臂天玉双腿扫去!她是含愤出手,力劲势猛,端的迅速凌厉! 但长臂天王在十二年前,败在天琴子手上,而且还断了一臂,十二年潜修苦练,准备找天琴子谕雪仇,武功当然已有足够把握,可以胜得过天琴子才来。 此时一见辛文身躯一矮,使出“平沙落雁”横扫下盘,不由嘿嘿连笑,微一吸气,身子平空拔起五尺来高,等琴风扫过,太极牌垂直下击,像泰山压顶般当头罩落!这一招声势之猛,铁牌犹未压下,牌底下已卷起凛烈狂飓,呼呼有声! 辛文这招“平沙落雁”,横扫对方双脚,当然也料想得到对方必然会纵身跃起,是以才到中途,右臂疾抖,化为“六鳌驾山”,改横扫为上挑,当然她这一招,改得并没有错,如果功力和她相等的人,这一招上,不死也得重伤。但她和长臂天王,功力悬殊,玉琴堪堪往上扬起,只觉一阵强大压力,重逾千钩,已直压下来,再想躲闪,已是不及! 正当此时,只听长臂天王忽然哼了一声,太极牌一收,身子往斜落去! 不!一下跌坐在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磁石,在腿弯上吸出两支一寸来长,细如牛毛的银针,不由凶睛暴凸,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瞪着珠儿,厉声喝道:“小丫头,你敢暗箭伤人?” 珠儿“咭”的笑出声来!只见她右手握了一支银色细剑,左胁挟了木盒,手上还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铁筒。笑声才出,忽然脸上一绷,朝长臂天王喝道:“姓马的,姑娘只不过赏了你两支‘散花针’,还算给你便宜,你瞧瞧我手上是什么?” 说着执简左手,扬了一扬。 长臂天王马九公往她手上一瞧,不禁脸色大变,顿时馁下气来!原来珠儿手上握着的,正是阴山之宝,武林中最霸道的“五殃神针”! 通天教主郝寿臣瞧得暗暗皱眉,望着珠儿说道:“姑娘……” “嘶”!“嘶”!微风飒然,两道人影,倏地从崖顶飞坠,大声喝道:“你们还不住手?” 西门追雪、鸠面神翁同时一怔,闻言瞧去,只见来人只是两个三十来岁的劲装汉子,面情冷傲,目光瞥过在场诸人,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左边一个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纯银圆筒,然后从筒中缓缓抽出一支八寸来长的旗杆,随手一展,那是一面黑底黄旒的三角小旗!中间赫然绣着一条九爪金龙! 那人脸色严肃,沉声喝道:“请武林同道,立即退出七星岩去!” “神龙令”! 这是双龙堡威镇武林望风披靡的“神龙令!” 通天教主郝寿臣瞧得脸色倏变,他知道见令不退,即是双龙堡之敌。“和双龙堡为敌者死”,这是双龙堡严厉执行,立威江湖的信条! 一年以前,多少武林人物,就丧生在“见令不退”四个字下。 通天教主郝寿臣虽是北五省的黑道巨魁,平日纵横江湖,杀人如麻,但人贵自知,如果还想在江湖上混,识时务者为俊杰,双龙堡和“一城三山”,自己同样招惹不起。他心念疾转,正待和长臂天王马九公,打个招呼,洁身退出! 蓦听岩壁上响起一阵轧轧之声,两扇石门,业已缓缓阖上,同时只听甬道中接连传出隆隆大震,敢情辛文等人退出甬道,到了一定时间,它就自动封闭。 鸠面神翁戚南山回头望了一眼,仰天发出一声狼曝般大笑,双目碧光荧荧,瞧着两个汉子问道:“你们手上拿着的可是‘神龙令’? 左边那个汉子,眼看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见令退出,不由脸上飞起一丝冷笑,轻嘿一声,傲然说道:“你知道就好!” 鸠面神翁倏地一沉,阴笑道:“两位想必是双龙堡主门下高徒,既在江湖行走,当知老夫是谁?” 右边一个不耐的道:“咱们弟兄只知‘神龙令’所到之处,武林同道,照例必须立即退走,不问对方何人?” 鸠面神翁橘笑道:“要是不立即退走呢?” 右边一个盛气道:“双龙堡即以敌人视之。” 鸠面神翁又道:“视同敌人又如何呢?” 左边一个厉喝道:“和双龙堡为敌者死。” “哈哈!” 鸠面神翁狼曝大笑,道:“老夫去岁因事不克参与双龙堡落成大典,风闻贵堡主当场露了一手,技慑群雄,老夫未能目睛,至今引为憾事。即使阎伯修亲来,仅凭三言两语,也未必就把老夫吓退,这话由两位说出,不嫌狂了些吗?” 两个汉子正待发作!珠儿粉脸一别,朝辛文笑道:“双龙堡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有什么了不起的?亏这些爪牙,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叫我们退出去,哼,你们滚出去,才差不多!” 左边那个突然目射凶光,厉喝道:“丫头也找死?” 珠儿冷笑道:“找死的不知是谁?” 她娇躯一扭,向左边一个欺去! “呛”,手上盘珠剑倏然收转,右拳对准他胸口捣去!“呛”,两尺银芒,又从她掌上激射弹出! 左边那个汉子想不到她手上一柄细剑,竟然能伸能缩,心头微一怔,但他总究是双龙堡主的亲传弟子,武功大是不弱,口中嘿了一声,双足一点,身子凌空扑起,巧妙的让开珠儿“弹指一剑”。 不!他双手箕张,目光俯视,往珠儿当头抓落! 他这一式活像狮子搏兔,珠儿一剑落空,只觉疾风飒然,自己周身大穴,竟然全在对方十指笼罩之下!心头不由一惊,正待一挺盘珠剑,施展“卡庄刺虎”,往对方心腹刺去! 蓦听西门追雪叫道:“珠妹快退,他这是‘双龙八式’中的‘狮式’!” 喝声入耳,眼前青光暴涨,一片剑锋,横飞而来,向外卷出! 左边那个汉子,登时被这一剑奇攻,逼得骇然暴退,直到四五步外,才停住身形,满脸惊奇的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双龙八式’?” 原来“双龙八式”分为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双龙堡主门下,除了四娇每人都学会“日月花果四式”之外,八杰中,却是每两个人,合传一式。 双龙八杰,虽然仅会一式,但这一式武林绝学,足已做视江湖,无人能敌,而且他们奉命外出,必然两人同行,互相配合。这两人正是八杰中的老二任坤,和老四李坎。 那任坤因“狮式”只有自己和大师兄得到师傅秘传,一下被西门追雪喝了出来,心中大感惊奇,是以出声相问。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道:“双龙八式,何足为奇?区区就是由阎伯修亲自引导,参观过双龙洞……” “嘶!” 西门追雪话声未落,一阵微风过处,大家面前,登时多出三个人来! 中间是一个双目已瞎的黄袍老道,肩负长剑,手执一支色泽乌黑有光的拂尘,左右两边,紧扶着他的是一黑一红两个道童。这人正是金华观主天毒子公羊锋! 任坤、李坎一眼瞧到天毒子,立时躬下身去。 别看公羊锋双目已瞎,他内功修为,确实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连两人这一躬下身去,他都如同亲见,左手微微一抬,道:“两位老弟少礼。” 他说到这里,忽然转头向左右作谛听状,问道:“唔,他们一个也没有退出?” 任坤连忙躬身道:“启禀观主,他们……” 天毒子在双龙堡,身份真还不低,他居然没等任坤说完,微一摆手,晒道:“他们全为‘万年温玉’来的,连七星岩都攻破了,想来不是泛泛之辈,唔,这里交由你们负责!” 任坤、李坎应了声“是”! 他随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天琴师妹,还不出来见我?” 鸠面神翁阴笑一声,发出狼嗥般声音道:“天琴子早已死了多年,公羊锋,你要她如何出来见你?” 天毒子突然面向鸠面神翁,厉笑道:“哈哈,我当是谁?见了‘神龙令’还敢逗留下去,原来戚老哥也在这里!” 鸠面神翁听他这么一说,一张鸠形脸上,登时露出得意之色,干笑了两声,道:“公羊老哥好说,逗留不去的,又何止戚南山一个?” 第388章 古琴 天毒子并没注意他这句话,只是急急问道:“戚老哥方才说贫道师妹身死多年,不知此话当真?” 鸠面神翁嘿道:“戚某何须骗你?” 他们说话之间,珠儿悄悄的向辛文道:“辛姐姐,天毒子是你大师伯?” 辛文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没听师傅说过,她老人家还有一个师兄。” 珠儿轻笑道:“他也是为‘万年温玉来的’!” 辛文瞧了珠儿左手捧着的木盒一眼,耽心的:“珠妹,这许多人觊觎‘万年温玉’,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珠儿道:“不要紧,我才不怕他们呢!” 她们说得声音极轻,但天毒子内功何等深厚,闻言倏地转过身来,面向辛文,露出惊喜之色,说道:“孩子,你是天琴师妹的传人,见了师伯,还不过来?” 辛文退后一步,道:“我没听师傅说过,我不知道。” 天毒子双目紧闭,脸色微微一沉,又道:“师伯和你师傅,已有二十年不见,你自然不会认识,难道师伯还会骗你不成?” 辛文因天毒子和自己师傅的名讳,只有一字之差,而且瞧他说得认真,似乎不是虚言,心中方自将信将疑!珠几哼道:“辛姐姐,别听他鬼话,他被我师傅‘玄冰阴气’所伤,想骗‘万年温玉’罢了!” 这句话给珠儿说个正着,天毒子身中“玄冰阴气”,只有“万年温玉”能解。 他方才听辛文说出“许多人觊觎‘万年温玉’,你还是把它收起吧”和珠儿说的“不要紧,我才不怕他们呢,”从这两句话推测,“万年温玉”自然在珠儿手上,是以口中虽和辛文说着,其实一双耳朵却一直注意着珠儿动静! 此时一听珠儿口气,竟是自己对头门下,而且“万年温玉”已经落到对方手上,这叫他如何不急? 但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越是心头急怒,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口中只喝了声:“丫头何人,敢在公羊锋面前挑拨生事?” 话声一落,嘴皮微微动了一下。 站在他左边的黑童子,忽然凑近天毒子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天毒子微微颔首。 珠儿冷笑道:“姑娘阴山门下,你待怎的?” “嘿嘿嘿嘿”天毒子连声阴嘿,正待骤下毒手! 蓦听一声狼嗥,鸠面神翁鸠头杖靠着臂弯,两只鸟爪般手上,各自握着一叠闪闪有光的东西,仰天厉笑! 不!他笑声出口,右手猛地向天空撒去,手指疾落,一下握住鸠杖,左手又迅疾向天空撒去! 那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双龙八杰任坤、李坎,发觉有异,同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鸠面神翁手柱鸠杖,阴恻恻的哼道:“天网恢恢,南山张罗!”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刹那间事,随着他两手撒出的一百口“天罗化血神刀”,宛如一张网罗,纵横交织,正好把七星岩洞密密封住,现出一片暗红之色! 不!那三寸来长,其薄如纸的飞刀,上下翻飞,来势极快,迅速向众人头上落下! “化血神刀,大家快冲出去!” 长臂夭王马九公睹状大惊,他不待飞刀下落,手上太极牌抡转如飞,双脚一蹬,呼的一声,连人带牌,箭一般往洞口射去! 鸠面神翁嘿道:“嘿嘿,你冲得出去,也不叫天罗化血神刀了!”。 此时头顶业已响起一阵“叮”“叮”金铁交击之声,这当然是化血神刀和长臂天王的太极牌碰上了! 照说太极牌乃是外门重兵器,普通刀剑,被它碰上了,也得震飞出去,何况这一百口飞刀,只有三寸来长,其薄如纸,不被他悉数磕飞才怪!但怪事就在此时发生,长臂天王马九公连牌带人,堪堪冲到穴口,本来只要挡住几口飞刀,就可掠出洞外。 但就在他太极牌刚和一片纵横交织,往下疾落的暗红刀光,乍一接触,便已发觉不对,自己挟山超海的一般强猛力道,当真像撞上了一片罗网,丝毫用不上力!而且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口飞刀,才被太极牌砸飞出去,只听一片“叮”“叮”之声,所有的飞刀,突然自动加快加猛,同时刺到!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从长臂天王马九公纵身跃起,往上急冲,前后也不过眨眼工夫。大家只听一阵“叮”“叮”金铁激撞声中,夹杂着马九公一声惨叫,一条人影,从洞顶直摔下来,“拍达”一声,堕落地上,就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不!他从穴顶落到地上,这一段时间,业已面目全飞,身上起了缕缕黄烟,奇腥扑鼻,一个身子,逐渐消失,转眼之间,地上只剩了一滩血水,和一丛黄发! 这情形直瞧得在场之人,莫不目怵心惊,大为凛骇,但一百口“天罗化血神刀”经长臂天王太极牌猛力冲砸,飞舞得比先前更快,二片暗红光华,夹着“叮”“当”“锵”“锵”的互相激撞,来势如电,向大家当头罩落! 其实从鸠面神翁戚南山撒出飞刀,和长臂天王马九公的刀下丧生,总共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天毒子经黑风童子报告,知道珠儿左手捧着的一只小木盒,可能就是“万年温玉”是以鸠面神翁百口“化血神刀”挟着一片“锵锵”之势,当头罩落之际,天毒子大喝一声:“任坤,李坎,你们快跟我走!” 喝声未落,右手拂尘,向上一圈一挥,不见他身形晃动,业已一下欺近珠儿身前,左手一探,抢过木盒,依然一左一右挟着风火童子纵身往上冲起! 任坤、李坎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怒吼,身如电射,化作两道淡影,紧跟着天毒子,往外冲出! 这下可把鸠面神翁戚甫山瞧得大为凛骇,“夭罗化血刀”,一经发出,从没一个漏网之人,这会,居然一下冲出五个人去! 不!比他更惊骇的该是珠儿,她只觉手上一震,连人影都没有瞧情,木盒已被人夺去,她简直连喊都来不及,一大片暗红刀光,已劈面飞来!她匆忙之中,赶紧展开盘珠剑,使出师门“联珠十三式”,紧紧护住身子,一面大声叫道:“毕大哥,毕大哥,‘万年温玉’被天毒子抢走了!” 西门追雪方才瞧到长臂天王马九公只在瞬息之间,化成一滩血水,自然知道“化血神刀”的厉害。自己虽会威力强大的“洞元三式”,但这三招剑式,只能单独使用,无法联贯,伯“化血神刀”上下飞舞,无孔不入,不敢冒险,这就只好使出自己从小熟练的九十九式“括苍剑诀”。 因为自己相信凭目下的功力使出外公的“括苍剑诀”来,恐怕连水也不容易泼得进了。正当他使得一团青光,风雨不透之际,隐约听到珠儿的叫声,心中一惊,赶快逐渐向珠儿身边移去! 辛文也在此时,和两人会合,她手上一张震天古琴,不但碧光缭绕,鲜艳夺目,而且在挥舞之间,她手指还挑动琴弦,发出“啷”“啷”杀伐之声,震人耳鼓! 他们三个人会在一起,屠龙剑、盘珠剑和震夭琴三件兵器’,化成一幢精莹宝光,把三人身子护得密不透风! 那“天罗化血神刀”,刀划狐形,其薄如纸,唯一的特点,就是一经发出,在纵横飞舞之间,一经互撞,自动产生反弹作用,越飞越快。 如果再有人困在刀下,你为了防身,把兵器使个风雨不透,那么这一百口飞刀,便可藉你兵器的磕撞之力,翩翩飞舞,直到你精疲力竭,非丧在飞刀之下不可! 鸠面神翁戚南山威名之盛,仅次于“一城三山”,当然大半就是靠这一百口“天罗化血神刀”得来的,因为数十年来,武林中不但无人能破,简直没有一人能从刀下幸免。 西门追雪哪里知道他认为三招剑式无法连贯的“洞元三式”,乃是旷绝今古的玄门无上剑法。他虽然内功较差,无法发挥剑招威力,但他手上使的是一柄金截铁的屠龙剑,只要使出三式中任何一式,要破鸠面神翁的“化血神刀”,还是轻而易击。可惜他只是拼命的施展他认为可以照顾全身不漏空隙的九十九式“括苍剑诀”! 一幢由青、白、绿三道精光,交织成的光华之外,包围了一层暗红的刀网,片片刀光,像穿梭般回旋飞舞,“叮”“叮”“锵”“锵”,盈耳不绝! 在另外一个角落上,通天教主郝寿臣也全力舞动长剑,宛如一团匹练,力拒“化血神刀”。 整间石室,已成了一片暗红刀光的天下,只有鸠面神翁,脸露狞笑,拄杖卓立! 不!他鸠面上渐露不耐,一片片弧形刀片,好像有着一定程序,川流不息地飞回他手上,又不住的从他手上掷出,“锵”“锵”之声,愈来愈急,密集的刀光,也愈来愈厉! 西门追雪、珠儿、辛文,都感到身外压力,渐渐加重,大家只是在拼命苦撑。因为这一百口迂回流动的飞刀,只要稍不留意,就非同小可! 第389章 落脚 大家在心理上受到长臂天王马九公的前车之鉴,谁都战战兢兢,不敢丝毫大意,这一阵工夫,谁都汗流满颊,但谁也无暇举手拂拭! 鸠面神翁想不到这三个年轻人,竟能在自己飞刀环攻之下,支持得住这多时间?当然他亲眼目睹天毒子从珠儿手上,攫去木盒,冲破刀阵而去,自己的“化血神刀”等于替他断后,但此时势成骑虎,除了通天教主郝寿臣,这三个青年男女,尤其中间还有阴山散花仙子的门人,如果今晚不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就后患无穷! 正当鸠面神翁力贯掌心,一片片带着暗红色彩的飞刀,从他手上挨次飞出,威力大增,响起一片“嘘厉厉”刺耳锐啸,满洞飞舞之际! 突然,七星岩穴顶,响起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喊道:“公孙师姐,你快来呀,他就在下面呢!啊,好玩极啦!” 人随声入,一条小巧紫影,倏然从洞顶飞扑下来!” 不!他才一落到洞中,身子还没落地,就翩然投入一片暗红刀影之中,迎着纵横交织的化血飞刀,伸开双手,像捉蝴蝶似的抓去! “天罗化血神刀”,见血封喉,只要一被刺中,立时身化脓血,数十年来,武林中无人能破,她用手去抓,宁非自己找死? 但事情就怪在这里,那条小巧身形,就在密如天罗,纵横交织的刀光中,飞翔追逐,好像在水底捉鱼一般,瞬息之间,就被她捉住了一二十把! 这下直把鸠面神翁戚南山瞧得心头大骇,自己再不见机收转,苦练多年仗以成名的百口飞刀,便得全数被人家收去,心头一慌,赶紧凝神吸气,双手连招,一片刀光,经他真气吸动,像流水般往鸠面神翁手上飞去! 那条小巧人影,一见有人和她抢着收刀,不由乐得咭咭格格的笑出声来,越发加‘决动作,和鸠面神翁抢着收刀,总算鸠面神翁见机是快,一百口飞刀,抢回了四十九口! 刀光倏敛,从空中翩然飞落一个身穿紫衣,头梳双辫的小女孩来! 只见她手上捧着一叠“化血神刀”,一张苹果脸上,满是笑意,眨动大眼,冲着西门追雪笑了一笑,忽然“噫”了一声,抬头喊道:“公孙师姐,你怎么不下来呀?” 喊声未毕,双脚一点,一条人影,“嘶”的往洞外飞去! 鸠面神翁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数十年苦练的“天罗化血神刀”,竟然会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徒手破去,心中虽是万分惊骇,但眼看她捧着自己一叠飞刀,往洞外飞出,一时哪里肯舍,大喝一声,鸠杖一顿,身如箭射,紧接着往洞外追出! 第十五章南山张罗 通天教主郝寿臣,眼看鸠面神翁业已飞走,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也双脚一顿,匆匆飞起! 刹那之间,这座被炸得满地石砾,面目全非的七星岩洞,只剩了西门追雪等三人。 辛文吁了口气,道:“这鸠面老贼的飞刀,当真厉害!” 珠儿收起盘珠剑,恨恨的道:“要不是这老贼放出飞刀,‘万年温玉’和‘琅环匕’也不会被天毒子抢跑了。” 西门追雪道:“天毒子身为北山金华观观主,最多我们赶上北山,好歹也要把它夺回。” 辛文想了想回头道:“珠妹,你方才不是说天毒子中了殷师叔的‘玄冰阴气’,只有万年温玉能解,我想他急于求治。不可能走得太远,说不定就落在本山附近练功……” 珠儿不待她说完,拍手道:“对、对,他得到万年温玉,自然急于法除侵入肌骨的‘玄冰阴气’,毕大哥,我们快追!” 她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娇哦一声,眼珠转动,望着西门追雪道:“毕大哥,方才那个穿紫衣的小姑娘是谁?她和你认识?” 西门追雪点点头,笑道:“我在仙都山脚下,和她们动过手,她们姐妹,一个叫婉儿,一个叫玲儿,唔!今天这个,好像就是婉儿!” 珠儿好奇的道:“你怎会和人家小女孩动手的,啊!和你动手的是不是这个?谁打赢了?” 西门追雪吐了下舌头,笑道:“两个都动了手,我那是她们对手?差点被那玲儿一掌打死……” 珠儿听得倏地柳眉一挑,气道:“毕大哥,你早说了,我也打她一掌,给你出气。” 西门追雪见她情爱横溢,关心自己,只觉心头一甜,连忙摇手道:“珠妹,我还没说完呢?” 接着就把自己初次出门,在仙都山脚下,见到一只会说话的翠绿鹦哥,和婉儿、玲儿动手,被玲儿用“紫虚掌”击伤,后来从山上飞下一对身穿紫衣的中年夫妻,喂了自己一粒“紫雪丹”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紫雪丹?”珠儿依稀觉得听师傅说过,武林中传说着的一种灵丹,练武的人,服上一粒,可抵得一二十年功力,好像就叫“紫雪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辛文接口道:“光看她方才收取鸠面老贼飞刀的身手,武功着实高呢!” 珠儿哼道:“下次遇上了,我就非和她比上一比不可!” 说到这里,又道:“毕大哥,辛姐姐,我们快走吧!” 辛文听说要走,不禁对这从小生长,又遭贼人炸毁的七星岩,不胜依恋,同时想起师傅曾经说过:“殷师叔把自己颈上这条练子砍断,自己就要离开这里。” 这话果然应验了,她想到这里,禁不住又流下泪来! 西门追雪因甬道入口,石壁虽已封闭,但恐天琴子的仇人,继续寻来,便要两人一齐动手,用碎石泥土,把石壁堵住。 辛文又在地上跪拜了几拜,才一起跃出七星岩洞穴。 沿壁而上,出了山凹,只见满天星斗,当头月色清朗如洗,看来还只是子未丑初光景! 但群山起伏,望去黑沉沉地一片夜色,天毒子一行人早已走得没了影子,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珠儿掠着鬓发,向四外瞧了瞧,迟疑的道:“毕大哥,我们该往那里去呢?” 西门追雪怎会知道山中的出路,但他是三人中唯一的男性,在两个姑娘面前,可不能显出毫无主张。 闻言抬头瞧瞧月色,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和珠儿两人,先前是循着琴声寻来的,好像是东南走向西北,那么东南方,该是自己来路,也就是出山路径,天毒子一行,可能也往东南而去!” 这就沉吟道:“天毒子急于疗伤,总得找附近人家落脚,东南是出山路径,我们往东南方追去,可能不会有错。” 辛文原想说:“天毒子夺了万年温玉,急于疗伤,定然往崇山峻岭。没有人迹的地方去的,九岭山西接五岭山脉,岩洞极多,不可能往出山的路上跑去。” 但她话到口边,还没开口,珠儿已抢着说道:“对了,天毒子一定急于出山去了,辛姐姐,我们快追上去,还来得及!” 辛文因西门追雪和珠儿既然这般说法,自己也就不便多说,当下点了点头,三人立即展开脚程,朝东南方向疾奔! 约莫奔了顿饭光景,只见前一处山脚下隐约透出一点灯光! 西门追雪从小在山村长大,知道山中人家,全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深更半夜不可能还点着灯光。 而且这是从山上出来的第一家山户人家,想必天毒子得到万年温玉之后,急于治疗内伤,就在这里落脚?心中想着,这就知会两人,不可大意,各自藉着树林掩蔽,悄悄往山脚下掩去! 那是山路边上傍林而筑的一所茅屋,四面围着一道矮竹篱笆,种着带刺荆棘。 茅屋共有三间,灯光是从右首房中的板窗上透出! 西门追雪闪出靠近篱笆,用心谛听了一阵,只觉左首屋中,传出重浊的鼾息,显然还不止是一个人的声音,而右首透出灯光的屋里,却反而宁静得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西门追雪近日勤练着师傅(他心目中把天门派第十三代掌门人当作自己师傅)在双龙堡石室传给他的运功口诀,内功大进。 这一阵谛听,使他想到左首屋里的重浊鼾声,正是这山户人家大小数口,挤在一起他们腾出右首那间屋子,让给了天毒子,作为疗伤之用。 当然天毒子正在运功疗伤,自是不会有什么声息。 珠儿瞧到毕大哥只是躲在竹篱下边,好像在听着什么,半晌没有作声,不由等得不耐烦恼了! 她右手握着盘珠剑,左手取出阴山镇山之宝的“五殃神针”,轻轻跃过篱笆,悄无声息地掩近板窗,找了一条细缝,凑着右眼,往里张去,但只瞧了一眼,便慌慌张张的不迭后退! 西门追雪想起那天自己在金华观树上偷窥,根本没有半点声息,还是被天毒子发觉,一时还当她仓皇后退,可能屋中已有惊觉,赶忙迎着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珠儿脸泛红潮,微微摇了摇头,道:“你不会自己去瞧?” 第390章 麻痹 西门追雪心下大奇,依言凑近板缝,往里一瞧,只见屋中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方桌,和一张木床,别无他物,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光暗淡。 床上只有一条被褥,此刻卧仰着一个女子,裤脚管已被人撕开,露出肤光细细,圆润细腻的膝盖! “这......” 西门追雪瞧得俊脸骤热,正待转身!蓦觉这两人好生面熟;那虽然只瞧到背影,好像就是前几天和自己在马上遇到,今晚又在六星岩前现身,自称丁好礼的蓝衫少年! 那女的更非别人,是华山半边者尼门下的韩倩云! 啊!不对,他好像在…… 西门追雪心念疾转,急忙再凑上眼去! 珠儿粉脸胀得通红,瞧着他生似舍不得离开模样,不禁又羞、又气、又急,轻轻跺了下脚,正待自顾自转身就走! 只听西门追雪压低声音,转头说道:“珠妹,他在替她疗伤。” 珠儿吁了口气,停住身形。 西门追雪细声说道:“他已经从她腿弯上起下七八支牛毛似的针来了。” “牛毛似的针”这几个字,占进珠儿耳朵,暗想:那不是和自己的“散花针”相似? 啊!不错,那华山门下的韩倩云,不是闯进甬道里去,触动机关,负伤不轻,后来被人救走,她中的可能就是天琴子老前辈埋伏在甬道入口的仿制的五殃针! 她刚想到这里,辛文也悄俏的过来,只听房中突然传出“劈拍”两声清脆掌声,接着只听那华山门下韩倩云娇声叱道:“恶贼,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西门追雪、珠儿急忙往里瞧去,只见韩倩云业已从床上翻身坐起,鬓髻蓬松,脸色铁青,满含怒容! 站在床前的丁好礼一手扶着脸颊,敢情方才那两声脆响,是被姑娘左右开弓,赏了两个玉掌!他口中“啊”了一声,苦笑道:“姑娘歇怒,在下并没冒渎之处!” 韩姑娘气得浑身乱抖,喝道:“恶贼,你……你……” 她那里说得出口,粉脸上不禁滚落两行晶莹泪珠! 丁好礼瞧得心头大急,一张冠玉似的脸上,烧得通红,用手抹抹汗珠,着急道:“姑娘千万不可误会,小生只是……只是……唉,姑娘腿弯上中了十几支淬毒飞针,昏迷不醒,在下喂了一粒家传法毒丹药,兀自不见姑娘醒转,一时救人心急,只好运用内力,替姑娘吸出毒针,姑娘要是不信,起下的毒针还在这里,小生若有半点亵渎,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他急得罚神赌咒,“小生”“在下”的口不择言。 同时转身从桌上小心翼翼的取起十几支还沾着血丝的细针,放在掌心,送到韩姑娘面前。 韩倩云瞧他说得不像有假,再一寻思,不禁想起自己行进甬道,连遇埋伏,最后只觉腿上一麻,身往下落,仿佛被人抱起,就失去知觉。 低头一瞧,自己此时除了裤脚齐膝盖之处,已被撕开之外,身上依然紧扎如故,丝毫没有异样,深觉对方果然不是存心轻薄! 她心念疾转,一时只觉自己错怪了人家,不由只是低头垂泪,心中突突乱跳! 丁好礼在烛光之下,见她只是低头不语,脸上珠泪滚滚直落,一副少女又羞又急的模样,心头着实不忍,一面躬着身子,柔声安慰道:“姑娘既然明白,务请相信小生,只管在这里安心养伤,至于那方万年温玉,丁好礼即使赴火蹈汤,也誓必替姑娘取到……” 韩情云原是只顾低头垂泪,但一听到万年温玉,不禁倏然抬起头来,急急问道:“丁少侠可知万年温玉,已落入何人手上?” 丁好礼见她臻首微抬,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晶莹泪珠,更觉得楚楚动人,听她称呼,显然对自己已有转变,不禁心头一喜,只是他乃工于心机之人,此时那敢露出丝毫喜容,剑眉微微一皱,苦笑道:“小生抢入甬道,发觉姑娘误踏翻板,身往下沉,小生救人心切,就抱着姑娘,一路寻到这里,不知万年温玉是否被人取走?” 韩情云听得柳眉深锁喃喃的道:“要是被人取走,这该如何是好?” 丁好礼轻笑一声,俊目之中,射出西道寒光,极有自信的道:“姑娘只管放心,在场诸人,除了戚甫山,别无高手,万年温玉,如被取走,舍了戚南山,决不会落入旁人手上。 小生敢夸一句海口,无论黑白两道,任何人取走万年温五,小生担保不出一月,就从他手上取回。” 珠儿瞧他说得狂傲,不由回过头去,凑在西门追雪耳边哼道:“这姓丁的好大口气!” 西门追雪怕被屋里的人警觉,慌忙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示意禁声! 只听韩倩云幽幽的道:“家师走火入魔,急需万年温玉,师门之事,我只要伤好了,自会去找,不敢劳动丁少侠,你也犯不着为了我,和人结怨。” 第十六章赤城少主 丁好礼轻笑道:“小生眼里,还没有戚南山这号人物?即使万年温玉落到最厉害的人手上,凭我这一个‘丁’字,也总得卖上几分交情,姑娘只管放心,一切保在小生身上。” 他口气居然越来越大,连西门追雪也感到此人实在太以狂妄。 韩倩云一双秋波,偷偷在瞧着丁好礼,脸上白里泛红,低头道:“不知丁少侠府上那里?是那一派的高弟?” 丁好礼瘦削脸上,飞过一丝做色,缓缓的道:“小生世居青城,不在江湖门派之内。” 韩倩云微微一笑,道:“那么丁少侠和赤城山庄丁老庄主如何称呼?” 丁好礼微微一笑、道:“正是家父!” 韩倩云娇躯一震,睁大凤目,惊喜的道:“你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小女子多多失敬:” 隐身窗外的珠几,听得恍然大悟,暗想:“难怪他好大的口气,原来还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 一面俯在西门追雪耳边,轻声道:“毕大哥,原来他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呢,江湖上把‘一城’说得还在‘三山’之上,哼,我才不相信师傅还不如他老子的厉害。” 西门追雪不知什么“一城三山”但珠儿说了,他就点了点头,继续瞧去! 只见丁好礼双眉耸动柔声道:“姑娘天人,怎么也说出这般话来,丁好礼能替姑娘略效绵薄,已是三生有幸!” 韩倩云给他这一句“三生有幸”,说得红晕双颊,尤其丁好礼出身武林第一世家,人又生得俊俏风流,温柔多情,芳心不禁突突乱跳! 丁好礼见她一副又惊又喜的神色,粉颈低垂,芳心可可。 也不禁怦然心动,走近几步,低声道:“如蒙姑娘不弃,小生极想和姑娘兄妹论交。” 韩倩云羞涩的道:“小女子怎配和少庄主论交?” 珠儿瞧得紧抿嘴唇,差点“咭”的笑出声来! 丁好礼温柔的道:“妹子天人……” 他话没说完,伸手去握住她的右手。 韩倩云满脸通红,轻轻一挣,没挣得脱,也就任他握着,头却垂得更低了。 珠几站在窗外,想起自己和西门追雪相识的情景,同样兄妹相称呼,心中总觉得这位赤城山的少庄主丁好礼,不像毕大哥那样正派纯洁,一举一动,使人有一种轻佻儇薄之感,同时对韩倩云却不禁油然生出无限同情。 韩倩云被他紧紧握着自己细手,只觉心头小鹿,虽在不住的狂跳,但周身却另有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甜美舒畅! 突然,她眼前浮起师傅枯瘦干瘪的面貌!自从去年双龙堡回去,师傅一怒之下,运岔真气,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如果得不到万年温玉,以师傅的好强性格,极可能因此自绝……她想得惊然心惊,同时玉手一缩,挣脱丁好礼掌心,绯红双颊的道:“小女子心切家师安危,少庄主答应赐助,不如立时动身追去,取到万年温玉,我才能安下心来。” 丁好礼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柔声道:“妹子只管放心,万年温玉保在小兄身上,只是……你必须在这里安心养伤,我明天就得走了,先替你去找解药。” “我……”韩倩云惊愕的道:“我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替我起下针来?哦,你还没替我解开腿上穴道呢!” 丁好礼苦笑道:“妹子,你千万安心养伤,小兄三日之内,一定替你办到解药,实不相瞒,小兄并没点你腿上穴道,这是……你……” 韩倩云听说并不是他为了起针,点住自己腿上穴道,那么怎会双腿麻痹如废? 心中一急,不由睁大眼睛,问道:“我怎么了,你怎不快说,瞧你吞吞吐吐的真急死人。” 丁好礼无可奈何的道:“妹子中的针上,淬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叫做‘麻人草’,凡是被淬过这种草汁的暗器,打中四肢,立即麻痹无力,最恶毒的就是无药可解。 因为经麻人草汁浸过的针身,不但铁色枯白,而且通体柔软,除了梅花针一类细小暗器之外,不适宜用在其他暗器上,所以极易辨认。” 第391章 作别 韩倩云方才看到的十几支细如牛毛的针身,果然色呈枯白,不由惊颤的道:“我中了‘麻人草’浸过的毒针,这双脚岂不完了?你不是说无药可解的吗?” 丁好礼笑道:“中了‘麻人草’毒,普天之下,虽然无药可解,但却有一物,可祛此毒。” 韩情云道:“那是什么?” 丁好礼道:“辟邪犀。” 韩倩云问道:“你是说严州段家的三宝之一?” 丁好礼点头道:“所以你安心养伤,小兄即去严州,三天之后即可回来。” 珠儿暗想:“好啊,原来你念头转到“辟邪犀”上来了,哼,姑娘可不怕你“一城三山”! 韩倩云道:“段家三宝,怎肯轻易借人?” 丁好礼笑道:“家父和段家上代,颇有渊源,借‘辟邪犀’一用,自无不允之理,何况小兄的火云日行千里,前往严州,三日也足可来回了。” 珠儿听丁好礼口气,好像自己祖父一辈,和“一城”还大有渊源,自己怎的没听娘说过?她心地善良,对韩倩云心中原有好感,如今再听丁好礼说出他父亲和自己家中,也有着渊源,不由回头朝西门追雪轻声说道:“毕大哥,‘辟邪犀’就在我身上,这华山门下的韩姑娘又脚麻痹,我们就借她用一用可好?” 西门追雪点头道:“天生异宝,原是济人之用,韩姑娘华山门下,正派中人,我们遇上了,自然该帮她法毒才对。” 珠儿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高兴,“咭”的笑道:“毕大哥,不是你说,我设想到这些大道理呢……” 话声未落,屋中“扑”的地声,灯火骤灭!只听丁好礼,喝道:“屋外是何方朋友?” 珠儿笑着应道:“我们是替你送‘辟邪犀’来的。” “哈哈!”一声朗笑,忽然从自己身后响起! 珠儿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月光之下,丁好礼蓝衫飘忽,已卓然站在屋檐底下! 一双星星似的目光,瞧着三人,朗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深夜光临的是毕兄三位,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难得!难得!” 西门追雪暗暗一惊,此人身法好快,一面连忙抱拳道:“丁兄好说,兄弟三人,因追踪天毒子,误打误撞,寻到这里,正好听丁兄说起到远上严州借取‘辟邪犀’疗毒,‘辟邪犀’恰好在我妹子身上,正待出声招呼,不想却先叫丁兄发觉了。” 丁好礼脸上一怔,忽然大喜道:“毕兄真人不露相,那天兄弟一见之下,早料到毕兄不同凡俗,这两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替珠儿、辛文两人简单介绍。 丁好礼听说珠儿还是阴山散花仙子门下,辛文却是天琴子的传人,不由连声大笑,作揖道:“久仰,久仰,段姑娘令祖和家父交称莫逆,殷仙子大名,兄弟更时常听家父提起,大家不是外人,快请屋中详谈。” 说着引了三人,返身入屋,点上灯火。 韩倩云坐在床上,双腿已用棉被盖住,瞧着大家进来,直羞得粉脸通红,丁好礼满怀高兴的替人一一引见。 珠儿和辛文走近床前,取出“辟邪犀”,就替韩姑娘放在腿弯上吸毒。 西门追雪、丁好礼却惺惺相借,一见和故,两人站在窗前,谈得十分投机。 一会工夫,韩倩云腿上余毒,业已尽法,只见一块通体透明的“辟邪犀”,此时色呈灰黄。 珠儿因为这时没有人乳,只好先行收起,等出山之后再浸。 韩倩云双腿麻痹一去,已能伸缩自如,只是时间稍久,微感麻软,心中对珠儿自是万分感激。 她从珠儿口中,得知她们此行经过,“万年温玉”,已被天毒子劫走,心中更是焦的。 同时她因辛文乃是天琴子的唯一传人,于是也把师傅走火入魔,半身不遂,自己奉命叩谒天琴子,求借“万年温玉”之事,说了一遍。 并还表示自己极愿和大家同行,从天毒子手上夺回“万年温玉”,自己只希望赐借一用,俾师傅得以修复玄功等语。 珠儿、辛文两人,自然一口答应。 丁好礼俊俏脸上,微现怒容,不屑的道:“这样也好,咱们就去找公羊锋去。” 说到这里,思索一下,又道:“不错,兄弟昨日碰上的两个汉子,准是双龙堡的人,兄弟好像听人们说什么观主在落山庙等候之言,只是当时并未留意,如今想来,可能公羊锋先在落山庙等候,后来怕两人债事,才又亲自赶上七星岩去的。” 珠儿听得眼睛一亮,急急问道:“少庄主可知落山庙在那里?” 辛文接口道:“落山庙就在正北山后。” 珠儿道:“辛姐姐,你知道,我们快去!” 韩倩云掠了掠发鬓,忙道:“珠儿姐姐,我也去!” 珠儿瞧她一眼,笑道:“韩姐姐,你身体尚未复原,我们既然一见如故、你去不去,都是一样,我们最主要还是先把‘万年温玉’夺回来,才是正经。” 韩倩云脸上一红,正待说话! 丁好礼朗笑道:“姑娘不要担心,此刻快先运功调息,一个更次,也好复原,毕兄他们此去落山庙,也得要五更时分,才能赶到,有我火云驹代步,大概在天亮以前,大家就可以在落山庙见面了!” 珠几见他当着大家面前,不好意思叫韩倩云妹子,仍以“姑娘”相称,心中觉得暗暗好笑! 西门追雪点头道:“丁兄说得有理,韩姑娘还是趁这段时间,运功要紧,我们就在落山庙见面好了。” 说着便和珠儿,辛文,向丁韩、两人拱手作别。 出了茅屋,便由辛文带路,依然往山中奔去,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施展轻功,朝北疾行! 三人中间,论轻功造诣,自然要推西门追雪第一,他自小就在山上练习功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何况还服过一粒“紫雪丹”,近来内功大进。 是以尽管辛文、珠儿两人,展开轻功提纵,一路如飞,他却连万里飘传给他“万里飘风”轻功,都没有使出,只是蓝衫飘飘,略为加紧脚步,就毫不费力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样翻岭越涧,一口气奔了二三十里光景,辛文和珠儿,已跑得气喘吁吁,鬓角上都有了汗水,这就在一处林下,找了两块大石,前后坐下休息。 西门追雪只是站定身子,负手瞧着山岭卸接,云峰相连的夜色! “嘶!” 蓦觉一缕劲风,朝自己身后“背梁”穴袭到! 西门追雪目前功力大进,耳目自然灵敏,反手一抄,已把打来暗器接到手中。 不!这一抄,接是接住了,但暗器入手,竟然轻若无物,心中不期一怔,急忙推开掌心,低头瞧去,原来只是一粒比黄豆还小的石砂! 这才当真把西门追雪瞧得大是惊奇,急忙循声瞧去,却不见什么异样!但他这一动作,瞧得珠儿大是纳罕,抬头问道:“毕大哥,你发现了什么吗?” 西门追雪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 “嘶!”他话声未落,又是一声极轻微的细响,一缕极细劲风,朝自己“咽喉”打来! 这回西门追雪有了准备,不动声色,只是左手摸摸自己下巴,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一捻,接到手上的、当然又是一粒细小石砂。 他心知有异,回头低低嘱咐了声:“你们在这里稍等。” 说毕就纵身往林中掠去! 珠儿、辛文还当他一时内急,自然不好再问。 西门追雪掠入林中,耳目并用,堪堪跃近石砂射出的方向,陡听自己左首三丈来远,果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枝叶摇曳之声。 这分明就是偷袭自己的人,悄悄退走,光听这一阵声响,此人轻功,大是不弱,但不知这人是谁? 西门追雪暗暗哼了一声,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射,直向发出声音之处,疾扑过去!那知身形堪堪扑近,只听又是“嘶”的一声,那人已向左侧飞去。 这样几个起落,已穿出树林,陡见一条黑影,奇快无比的掠出树林,像巧燕穿云,飞一般往一座小山顶奔去! 西门追雪瞧到人影,那里肯舍?脚下一紧,使出“万里飘风”轻功,急起直追!一前一后,两条人影,直如浮矢掠空,快速绝伦! 前面那条黑影,腾身急跃,十几个起落,已登上峰顶。西门追雪和他只落后一丈来远,双方身形,何等迅速,前面黑影堪堪跃上,后面的西门追雪也已追到,但就是这毫厘之差,等西门追雪跃上山顶,业已不见对方踪影! 小山顶上,占地不大,围着疏朗朗的十几棵大松树,还有几块天然大石,点缀其问,松吟月,针叶笼烟,当真清幽已极! 西门追雪正在打量之际,突然被人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耳中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轻笑道:“快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咯!” 接着,又听她大声叫道:“公孙师姐,你的心上人来啦!” 第392章 僧人 不,她推得并不轻,西门追雪身不由主;一个踉跄,往前行出了四五步,才行收住,定神一瞧,只见一座假山似的大石底下,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郎。 这女郎一身淡青色紧窄衣裤,头发上柬着一个紫色蝴蝶譬,被山风吹得翩翩欲飞! 瞧她年龄,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秀美绝伦,此时眨着一对大眼睛,瞥了西门追雪一眼,紧崩着粉脸,倏地别过头去! 奇怪,她好象在生谁的气? 西门追雪只觉这位姑娘似曾在那里见过,好生眼熟?但他不敢多看,慌忙转开目光,退后了几步。 那女郎忽然冷哼了一声,恨恨的道:“我又不是老虎,干么,这般害怕?”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心想:这位姑娘好大的火气! 不!这声音,自己又好象十分熟悉!不由拱了拱手,说道:“姑娘可是和在下说话?” 那女郎依然背着身子,哼道:“不和你说话,难道我和我自己说话不成?” 西门追雪越奇,她声音、身材,自己虽觉有点眼熟,但只是想不起自己曾在那里见过?” 自己从出门到现在,总共也不过一个月光景,遇到的姑娘家,除了仙都山两个穿紫衣的小女孩婉儿玲儿外,那么只有一个珠儿,连今晚认识的辛文,和韩倩云一起算上,也只有三个,跟前这位姑娘,自己可说连见也不曾见过,那么可能是她认错了人! 心念转动,急忙含笑道:“在下和姑娘素昧生平,姑娘许是认错了人?” 那女郎听得更是生气,霍地站起身来,恨恨的道:“你有了好妹妹,自然不认识我啦!” 说话之间,蓦地转过头来! 西门追雪这回听清楚了,她这一恨恨的声音,依稀和义弟孙燕使小性的时候,极相近似! 再定睛一看,她眉目口唇,也和孙燕生得极象,但那个肮脏褴褛的小叫花,怎会忽然变了一个如花如玉的美人? 西门追雪吃了一惊,如痴如梦的双手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你是……”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只听珠儿的声音,已从山脚下传来:“毕大哥…… 毕大哥……你在那儿?” 那女郎双脚一顿,气愤的道:“你的好妹妹在找你了,你……你……永远别理我!” 她突然以手掩面,转身往山后疾奔,身形闪电般一闪,就掠入黑暗之中。 这当真快得象电光石火,西门追雪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她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一时不由楞得发呆! “嗤!”有人在身后轻笑了一声:“真是一个大傻瓜!” “嘶!”身侧不远,突然飞起一条娇小黑影,宛若离弦之箭,往山后射去,一闪而没! 西门追雪瞧得又是一怔,这人身法之快,简直使人无法看清。但从声音听来,正是在七星岩出现,徒手收了鸠面神翁十把“天罗化血神刀”的紫衣小女孩婉儿!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方才准是她自己引来的,她口中的公孙师姐,也准是那女郎无疑,最奇怪的,何以那女郎的面貌声音,会和孙兄弟极像? “啊!毕大哥在这里了!” 一条人影,掠上山顶,飞也似往西门追雪身前跑来,口中叫道,“毕大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和辛姐姐找得好苦!” 珠儿人随声落,不待西门追雪回话,眨着眼睛,向四下瞧了一瞧,忽然低声问道:“毕大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说话之时,辛文手上握着一柄蓝汪汪的短剑,也纵身跃了上来。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没什么,我方才好像瞧到一团黑影,往山上飞来,所以跟来瞧瞧!” 珠儿紧张的道:“人呢?” 西门追雪笑道:“原来只是一只夜枭!” 他不善说谎,这两句话,已使他说得俊脸不期一热。 珠儿、辛文同时“哦”了一声,他们并没注意他的脸色,其实即使注意,黑沉沉的也瞧不清楚。 这一阵耽搁,月色业已西沉,连星光都黯淡了不少,四外越发显得黝黑! 珠儿惦记着“万年温玉”,急急的道:“毕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快走呢,要是让韩姐姐和那姓丁的,后走的先到了,多不好意思?” 说着,人已急急拉了辛文,往山下掠去!西门追雪知她个性好强,也就不再多说,跟着两人,往山下掠去! 此时天色将晓,山林之间,一片昏暗,几乎瞧不清方向,辛文也只是小时候,跟师傅赶路,走过这一段路,因离七星岩较远,而且并无山径可循,她依稀辨认,自然比先前走得要慢。 这样走了约莫顿饭光景,东方已渐渐露出曙色,珠儿不住的间着辛文,到底落山庙还有多少路程。 辛文计算路程,也早该到了,莫非自己走岔山路?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但见满天金霞,照耀着如屏如嶂的起伏山峰,苍翠欲滴,朝露如珠,清晨潮气,顿使人心胸一畅! 辛文极目搜望了一阵,红着脸道:“那重重山影,就是五岭山脉,我们方才走岔了路,现在该稍稍偏东才对!” 说着招呼两人,纵身就走,三人一阵紧赶,翻过两重山岭,已可望见右侧两座山峰交接之处,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宇。 大家方待奔去,珠儿口中“噫”了一声,忽然用手一指,道:“毕大哥,你快瞧,那匹红马,不就是火云驹吗?韩姐姐他们已经先到了呢。” 西门追雪随着她手指瞧去,果见一片树林前面,正有一匹红马,低头啃着青草,但只是不见丁好礼和韩倩云人影子。 珠儿心头直急,不迭地催促快走,一会工夫,便已赶到山前,三人在山脚下等了一阵,依然不见丁好礼和韩倩云的影子。 珠儿性急的道:“他们不要已经进庙去了,毕大哥,我们也快去咯!”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觉得丁好礼自恃武功,因等不到自己,闯进庙去找寻天毒子,也是极可能之事,当下点了点头便领先循着山道走去。 三人走近庙前,抬头一看,只见匾上果然横题着“落山庙”三个金字。 山门大开,从外面一直可以看到大殿,黄墙之内,前后两进,总共也不过八九间房子,望去静悄悄的,不见有什么动静: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奇怪,看情形可能天毒子并没在这里落脚,但山前那匹红马,分明是丁好礼的坐骑,难道他们临时发现天毒子踪迹,追了下去?不然,这里那会有如此宁静? 心中想着,便当先走入山门,珠儿,辛文跟着他穿过天井,跨上石阶。 只见大殿并不太宽,三尊金身佛像前面,只有一张供案,放着一座尺许高的铜香炉。冒着聚集青烟,便别无一物。 左首靠壁处,放着一张方桌,和一把木椅,桌上还有翻开的一卷经书。 整间大殿,打扫得十分清洁,但却悄无一人! 西门追雪一阵打量,回头向身后两人说道:“奇怪,这庙里这般清静,不象有什么事故……”说话声未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落山庙本来就是清静之地,有什么事故?小施主是什么地方来的?” 西门追雪三人同时一惊,转身望去,只见大殿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四旬左右的灰衣僧人,神情冷漠,一张蜡黄的脸上,瘦骨鳞峋,但太阳穴却鼓得老高,双目炯炯,盯着三人直瞧! 一望而知是一位内家高手! 珠儿微露不屑,扭头哼道:“大师父轻功真还不弱,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我们都不知道呢!” 他说话之时,迎着灰衣僧人逼去! 那灰衣僧人,两只眼睛,盯着珠儿,冷笑了声,徐徐的道:“女菩萨过奖,三位一清早就上落山庙来,想来不是进香的吧?” 珠儿柳眉一挑,娇笑道:“不错,无事不登三宝殿,姑娘虽然不是进香来的,却想随喜一番。” 灰衣僧人神态十分镇静,闻言又是一阵冷笑,道:“这么说来,三位施主大清朝赶上小庙,是找喳来的?” 西门追雪怕双方无缘无故的言语闹僵,赶忙拦在珠儿前面,抱拳道:“大师父不可误会,我们原是找人来的,并且和敝友相约,在此见面,并无恶意。” 灰衣憎人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口吃十方,如果怕事,山门就不会大开着了。 说到这里,目光闪烁了一下,笑道:“小施主说是来此找人,不知找的是谁?” 西门追雪道:”这就是在下要想大师父请教之事,我们要找的是一位道长,道号天毒子。” 灰衣僧人“哦”了一声,诡笑道:“小施主说的可是金华观主,还有两位小道友随侍而来,” 西门追雪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不知他可在宝刹落脚?” 灰衣僧人道:“金华观主是昨晚才回来的,正在小庙落脚。” 西门追雪道:“那就好了,我们正要找他,烦请大师父带路。” 灰衣僧人摇头道:“不成,金华观主吩咐小僧,今日午时以前,不准任何人惊动。” 第393章 好计 他不待西门追雪开口,又道:“小施主方才曾说和贵友相约,在此见面,不知贵友又是何人?” 西门追雪道:“敝友姓丁,是一位身穿蓝衫的公子,和一位姓韩的姑娘,不知可曾来过?” 灰衣僧人连连点头道:“有、有,那丁小施主和一位女菩萨,比三位早来一步,也是找金华观主来的,此时正在偏殿客室奉茶,小僧倒可以领三位前去,一同在客室中等候。” 西门追雪听说不但天毒子果然在此落脚,而且丁好礼和韩倩云,也已赶到,但奇怪的这落山庙屋宇不多,总共只有前后两进,天毒子正在运功紧要关头,自然不会有什么声息。 丁好礼、韩倩云既为“万年温玉”而来,何以也没有半点声息?心中虽觉怀疑,口中忙道:“那么有劳大师父。” 灰衣僧人阴鸷地瞧了三人道:“小僧带领三位前去自然无妨只是三位可知本庙的规矩吗?”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道:“不知贵庙有什规矩,请大师父指教?” 灰衣僧人口角微带有笑道:“落山庙佛门清洁之地,后殿又是方丈所居,三位如要进内,请先把身上凶器,留在前殿。” 珠儿不耐的道:“区区落山庙有什了不起的,毕大哥,我们走!” 她话声一落,足尖移动,一个身子,有如行云流水般迳往大殿后面走去! 那灰衣僧人身如风发,倏然闪到珠儿面前,厉笑道:“落山庙虽是小庵小庙,却也不容有人乱闯!” 珠儿柳眉一挑,横眼道:“你恃怎的?” 灰衣僧人一脸厉色,阴恻恻的道:“这是小庙规矩,三位如果不愿留下兵器,那就得先闯过我这一关。” 珠儿咭的笑道:“那还不容易?” 话声未落,左掌“惊涛拍岸”,右掌“扬中止别”向灰衣僧人攻去!她一出手就双招齐发,使的正是阴山派二十四式“燕双飞掌”! 灰衣僧人眼看珠儿说打就打,来势如电,快速已极,倒也不敢大意,急忙一闪身,横跃开去! 珠儿双掌一收,停下步来,冷笑道:“原来你也只有这点能耐?” 灰衣僧人目露凶光,狞笑道:“女菩萨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珠儿粉脸一绷,叱道:“贼秃,你身在佛门,还不改黑道口气,可见你们落山庙是个贼窟,今天碰上姑娘……” 灰衣僧人突然阴嘿一声,开气吐声,一掌往珠儿劈来!这一掌出处,劲风低啸,威势非同小可,西门追雪瞧得一惊,一时生怕珠儿有失,正待出手! 只见珠儿咀角微露不屑,似乎丝毫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左手迎着掌风,一托一拍,手法异常巧,右手却是一招“分云取月”,直往对方胸口打去! 灰衣僧人只觉自己掌风,忽然被对方托起三尺来高,“呼”的一声,从敌人头上掠过,力道难以使实,心头不由大凛,他根本不识对方这一招叫做什么名掌?但就在他这一惊凛之间,珠儿右掌,业已当胸拍到! 灰衣僧人脸色一变,这次不肯再退,双掌疾翻,一招“前门拒虎”,避开掌势,左手一圈,掌心发出一股潜力,护住身子。 珠儿右手使出一记怪招,不知如何,已一下伸入灰衣僧人胸口,玉指轻弹,分袭“咽喉”、“将台”、“玄机”三处大穴。 这一手不但诡怪绝伦,同时暗寓兰花拂穴手法! 灰衣憎人连遇险招,眼看珠儿招式奇诡,出手阴毒,不由心头大震,暗想:“瞧不出这娇美如花的女娃儿,竟然是身负绝学! 他心念转动,对方细细玉指,已奇快无比袭上穴道。 一时那还来得及封架,赶忙身子一仰,施出铁板桥功夫,猛向右侧一翻,连滚带跃,才算从珠几手下让开去! 珠儿冷笑道:“怎么样,你这一关算闯过去了吧?” 灰衣僧人一张腊黄的脸色,也被珠儿说得一阵愧红,过了半晌,才冷冷的道:“女菩萨身手不凡,你们随我来!” 说完连头也不口,转身往殿后走去! 珠儿朝西门追雪嫣然一笑,跟着灰衣僧人身后走去,一面叫道:“毕大哥,辛姐姐,你们快来!” 绕过佛殴,后面又是一座神龛,龛中供着一尊手执降魔柞的韦陀,面对通往后殿的一道门户,此处地势较狭。 那灰衣僧人领着三人,从大殿右侧走来,堪堪走近供着韦陀的神龛前面,突然双脚一顿,身如电射,往左侧掠去! 珠儿冷哼一声,左手连弹,灰衣僧人堪堪跃起,闷哼一声,栽倒地上。 他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但敢情负伤不重,一双凶睛,不住眨动,瞪着三人,越发显得狞恶! “咭!”珠儿娇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灰衣僧人道:“贼秃,你方才狗眼乱转,姑娘早知道你要出花样,就准备了‘散花针’,叫你尝尝滋味。” 灰衣僧人听到‘散花针’三字,不由脸色一变! 但就在此时,三人头上微风飒然,西门追雪觉出不对,急忙举头望去,这一瞬之间,上面已像渔网般撒下一片乌云,离头顶已不及两尺! 此处地势狭窄,连后退前跃,都嫌不及,西门追雪心头一急,大喝一声,双掌齐飞,向头顶乌云拍去,他全力一击,掌势虽然凌厉,但这片乌云,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只被掌风波动了一下,依然疾撒而下! 珠儿、辛文给西门追雪这声大喝,也发觉乌云盖顶而下,但已经迟了,这片乌云,笼罩的范围极广,而且速度极快,一下就把三人罩在里面! 这是一张巨大软网,网内还附着无数锋利倒钩,只要一被钩住,任你武功最高,稍一挣扎,就会越钩越紧,把你活活困住。 但就在巨网罩落之时,辛文赶忙震天琴一举,把网罩撑住,不让它下落。 “呛”!珠儿也同时挥出一道银练,随着她皓腕挥动,乱砍乱舞! 落山庙专门对付高手的夭罗地网,固是牛筋精制,异常坚韧,但碰上斩金截铁的盘珠剑,何消几下,登时划了几个大洞。 珠儿心中一喜大声哼道:“这点伎俩,也困得住我们?” 辛文笑道:“珠儿妹子,毕大哥的屠龙剑,还没出手呢!” 三人跨出破网,迳自向后殿走去!通过这道门户,是一个小天井,中间砌着一条白石通道,对面一排三间正屋,全是雕花落地长窗,围着雕栏。 第十七章倒竖蜻蜓 左右两厢,走廊上栽了不少盆景花卉,此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显得分外清幽! 西门追雪心中大是奇怪,方才那灰衣僧人明明说丁好礼和韩倩云比自己早来一步,何以后院不见丝毫动静?他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瞧到这般光景,也深感事有蹊跷! 正行之间,瞥见右厢房门户敞开,那是一间陈设幽雅的客室,里面神态安祥的坐着四人,那不是丁好礼和韩倩云是谁? 另外两个,却是鸠面神翁戚甫山、通天教主郝寿臣!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他们捉对儿坐在那里,难道真要等待天毒子公羊锋运功完毕,出来延见? 珠儿口中噫了一声,叫道:“毕大哥……” 西门追雪赶忙摇手止制,原来他在这一瞬之间,已看清厢房中四人,虽然好好的坐着,但身子纹风不动,显然是受制于人! 不错!天毒子公羊锋老好巨猾,他得到“万年温玉”,急于法除身上的“玄冰阴气”,在运功疗伤之际,岂会丝毫没有准备,任人闯人? 他们先后跟踪寻来,定是中了天毒子的好计…… 唔!是“摄魂草”,一点没错,那天段家庄段大娘等四人,也是这般模样!他心念疾转,一面低声说道:“珠妹,他们中了天毒子的‘摄魂草’,你快取出‘辟邪犀’来,我们先去救人!” 珠儿赞眉道:“不成,‘辟邪犀’昨晚给韩姐姐疗毒之后,没有人浸过,不能再用。” 西门追雪略一沉吟,道:“那么……我们先找天毒子吧!” 说到这里,忽然低声道:“此刻和夜晚不同,敌暗我明,天毒子虽在运功紧要关头,但定有党羽替他护法,我们可得小心!” 珠儿右手掌心紧握着盘珠剑,左手一举,回眸笑道:“如果有人出来拦击,正好叫他们尝尝‘五殃针’的厉害!” 哦!辛姐姐,你那筒‘五殃针’呢?快拿出来呀!” 辛文也左手一扬,轻笑道:“我早已拿在手里了!” 珠儿咭的笑道:“对了,对付双龙堡的爪牙,咱们先下手为强!” 西门追雪不再多说,放轻脚步,昂然往阶上走去,右脚堪堪跨上石阶,忽然想起那夭在金华观瞧到天毒子使用“摄魂草”的情形,身形一停,撕了两小块布条,塞入鼻孔。 然后向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要她们先把鼻孔塞了,免中贼人暗算。 珠儿、辛文依样塞入鼻孔,才一起跨上石阶;掩近中间一间,凑着雕花长窗,向里瞧去! 第394章 皈依 原来这中间一间,敢情正是落山庙的方丈室,布置相当考究! 正中一张紫檀雕花锦榻上,正有一个人头下脚上,仅以两手支持身子,两脚朝天叉开,倒坚而立! 此人生得鹞颧鹰鼻,一眼就可以认出正是金华观主天毒子公羊锋! 他口中含着“万年温玉”,全身热气腾腾,看去十分吃力,锦榻左右,侍立着风火童子,此时手上各执一柄蓝汪汪的短剑,神色凝重,离榻前不远,一张雕花矮几上,放着一只雕刻精细的金色小鼎,冒出一缕极细青烟,袅袅不绝! 那不是燃着“摄魂草”,还是什么?难怪丁好礼他们全着了道儿,自己三人,差幸塞着鼻子!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奇怪,天毒子这般倒竖蜻蜓,练的是那门功夫? “咭!”敢情珠儿瞧着他这付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但房中替天毒子护法的风火童子,只是抬眼向窗外望了一望,好像有恃无恐,依然站立不动! 珠儿悄悄凑近西门追雪身边,低声说道:“毕大哥,我先动手了!” 她话声一落,不待西门追雪回答,左手轻举,“五殃神针”对准雕花格子,正等往里发射! 要知“五殃神针”乃是百年前阴山派始祖谢五殃采取阴山绝壑寒铁,炼制而成。 长不逾寸,细如牛毛,简上装有一个活闩,和两个机扭,用时先把活闩打开,在小机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针,按着不动,针就一支接着一支连续飞出,指挥如意。 如果在大机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针,五丈以内的敌人,你只要对准他胸口,七十二支飞针,就会左右上下,自动打上人身七十二处穴道。 敌人身材高大的后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制造之精,计算之准,无不命中,真是匠心独运。 而且中上人身,真气立破,尤其阴山寒铁之气,遇血即凝,当场寒栗而死,不仅是阴山派镇山至宝,而且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歹毒暗器,百年来,江湖上人听到“五殃针”,无不视如阎王贴,勾魂令! 闲言表过,却说珠儿举起“五殃针筒”,左手拇指,堪堪打开活闩,正待往机扭上按下!突觉手腕一紧,被人握住,耳边响起辛文的声音,急急叫道:“珠妹妹,使不得……” 珠儿怔得一怔,只见辛文一脸惶恐的道:“毕大哥、珠妹妹,他……真是我的大师伯!” 珠儿眨着眼睛,笑道:“辛姐姐,你别听他鬼话,他只是觊觎万年温玉罢了!” 辛文摇摇头,肯定的道:“不!他是我大师伯,没有错的,他这‘逆天行功大法’,只有师傅才会,以前我看到过,师傅在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提到师傅,不禁流下泪来,望着西门追雪、珠儿两人,继续说道:“还有他们门下两个道童,手上的天蓝剑,也和我的宝剑一个式样,毕大哥,他和我师傅同门,我总是他的小辈,师傅待我恩深如海,我不能眼看着师伯在行功疗伤的时候,遭到意外。” 她一口认定天毒子是她大师伯! 珠几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万年温玉,乃是天琴子师傅给辛文的宝物,又从自己手上被天毒子抢走,她眼瞧着毕大哥,急道:“那怎么办,万年温玉还在他手上呢,而且韩姐姐的师傅,走火入魔,只有万年温玉才能修复玄功。” 辛文道:“我想等大师伯行功完毕,就不需要万年温玉了,我再向他索回来就是了!” 珠儿撇咀道:“他肯还你才怪!” 西门追雪想了想道:“珠妹,我们就这么办吧,丁兄和韩姑娘中了天毒子的‘摄魂草’,只有他独门解药才能解救,此处找不到人乳,‘辟邪犀’无法再用,只好等他行功完毕,善言相商了。” 话声刚落,只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三人不由一怔,急忙转过身去,从前殿那道门中,一连走出七八个劲装汉子,而且有人大声喝道:“沉江三蛟,还不出来迎接副首领?” 西门追雪举目望去,只见当前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生得短小精干,一双目光炯炯有神,背上插着一对短戟,看去武功不弱!他身后跟着七人,年纪全在四十以上,身材高矮不等,背上也全都背着兵刃,看去身手均极矫捷! 那为首老者,一眼瞧到三人,不由微微一怔,含笑问道:“小兄弟,你们可曾见到庙里的人?” 珠儿正没好气,闻言冷冷道:“不知道,你们不会自己去找?” 那老者身后第二个是四十多岁的一条大汉,敢情方才大声叫喊的就是他,这会珠儿出言不逊,不由双目一瞪,断喝道:“丫头,你敢出言无状?” 那老者瞧到西门追雪身佩长剑,气字非凡,连忙喝道:“姜老四,不可无礼!” 一面向珠儿抱拳笑道:“姜老四性情急躁,冒犯姑娘,请姑娘不可介意。” 珠儿紧绷着脸,哼了一声! 此时右边一间,两扇长门开处,缓缓走出三个和尚!当前一个是胖大和尚,肩披黄色袈裟,敢情就是落山庙的住持。 第二个脸颊上有一条极长刀疤,从右眼梢一直划到耳根,是以特别显得狞恶。 第三个正是方才被珠儿用“散花针”打中腿弯的知客僧人,敢情已起下针来,此时瞧到西门追雪三人,却若无其事一般。 走在前面的胖大和尚,一眼瞧到那位首领,连忙趋前几步,双手合十,躬身道:“贫衲无妄、无咎、无灾,不知褚副首领和诸位当家侠驾光临,有失迎近!” 褚副首领双目开合,精光电射,瞧着三个和尚,呵呵笑道:“沉江三蛟几时出家当起和尚来?” 胖大和尚无妄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等觑破红尘,皈依我佛,不与尘事已久!” 褚副首领点头道:“江湖上人,刀头舔血,瓦罐不离井上破,能像贤昆仲退出江湖,觅地清修,倒也不失是生具大智慧的人!” 那姜老四大声笑道:“沉江三蛟,杀人不眨眼,你老当真他们在这里清修?” 无妄和尚口诵佛号道:“善哉善哉,姜当家说笑了!” 珠儿瞧着胖大和尚脸色阴鸷,偷偷的附着辛文耳朵,说道:“辛姐姐,你瞧,这三个和尚,分明不是好人,我不相信他们会是真在这里清修。” 无妄和尚又道:“褚老檀樾和诸位当家,光临小庙,不知有何贵干?” 褚副首领道:“三位总知道咱们总瓢把子去年突然失踪之事?” 无妄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褚副首领可是得到了总瓢把子的消息?” 褚副首领面色沉重,切齿道:“最近老夫得到消息,咱们总瓢把子在北山金华观,被公羊锋老贼暗放‘天溃散’浑身溃烂,冲出双龙堡,至今未见下落。” 无妄和尚道:“阿弥陀佛,总瓢把子吉人天相,定可安返君山。”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原来他们口中的总瓢把子,就是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那天自己亲眼目睹,瞧他被“天溃散”烂得全身起泡,流着脓血,冲出金华观去。 那么这姓褚的老头,敢情是三湘七泽的副首领了? 只听那褚副首领哼了一声,续道:“三天前,双龙堡居然派人下贴,要咱们三湘七泽归顺到双龙堡旗帜之下,咱们三湘七泽的弟兄,在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全都说得上有点交情,除非咱们大家把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份事业,拱手让人,否则咱们这口气,绝难下咽。” 无妄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副首领明鉴,贫衲兄弟在佛祖前面,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褚副首领倏然颜面一沉,道:“老夫据报,那公羊锋老贼就是落脚此地,不知可有此事” 珠几向西门追雪瞧了一眼,意思是说,原来他们也是为天毒子来的!无妄和尚阴骛的脸上,依然十分平静,点头道:“褚副首领说得不错,贫衲不知金华观主和总瓢把子的仇,确实在小庙落脚!” 褚副首领双目乍睁,凌威逼人,紧接问道:“这老贼人呢?” 无妄和尚说道:“金华观主再三交待贫衲,他在行功之中,不准惊扰,要待正午才能出来。”。 姜老四忍不住,大声喝道:“沙大佑,副首领问你公羊老贼现在那里?” 无妄和尚合十道:“姜当家,贫衲皈依我佛,法号无妄,俗家姓名,早已丢开了。” 说到这里,用手向中间那间,指了一指,淡淡的道:“金华观主就在里面!” 接着口中连连念佛,率着无咎、无灾,缓缓退下!褚副首领目光转到西门追雪等三人,含笑道:“老朽方才所说,小兄弟想必听到,如果三位没有什么重要之事,老朽想请三位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西门追雪还没答话,珠儿哼了一声道:“你怎知我们没有重要之事,你们要找公羊锋,我们又没碍着你?” 第395章 眼界 褚通外号二郎神,身为三湘七泽君山总舵的副首领,江湖经验自然极深,他瞧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身上全带着兵刃,听珠儿口气,知道他们并不是天毒子一路,想来不知是那一门派初出江湖的门下弟子?一时不愿无故开罪,是以珠儿虽然出言顶撞,他依然微微一笑,伸手从肩头取下一双短戟,向前一挥! 这一挥,只听他身后一阵兵刃出鞘之声! 不!前殿殿脊和东西两厢的屋顶上,同时现出二三十个手持兵刃的劲装大汉! 原来三湘七泽的高手,全体出动,早已把落山庙包围了起来! 二郎神褚通向身后姜老四道:“你替者夫传话,要公羊锋出来了断!” 他果然不失为三湘七泽的副首领,过节分明,不肯乘人之危! 姜老四应了声“是”,朝屋中大声喝道:“公羊锋听着,咱们三湘七泽副首领率同二十四路当家,找你了断过节,还不出来纳命?” 那知过了许久,屋中听不到半点人声! 姜老四等得不耐,又大声喝道:“公羊锋,你也算得一号人物,何用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二郎神褚通不由心头大疑,回头朝退到一边的无妄和尚问道:“公羊老贼确在里面?” 无妄和尚脸上飞过一丝阴笑,躬身合十道:“贫衲怎敢欺蒙副首领,金华观主此刻正在行功之中,不到正午,不会出来。” 二郎神褚通听他一口一声“金华观主”,不由脸露温色,沉声道:“好,咱们这就破门进去!” 他左手捧着一对短戟,右手一挥,大踏步往中间走去!就在此时,蓦见人影闪动,辛文手横短剑,一跃而出,大声喝道:“你们谁也不准过来!” 她这一声拦阻,不但西门追雪、珠儿两人同时一怔,就是退立一旁的无妄和尚,也脸上流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二郎神褚通先前还认为他们三人,不是天毒子一路,不想自己看走了眼,给辛文这么一喝,脚下不由一停,剔眉问道:“姑娘这是什么……” 他“意思”两字,还没出口,他身后几人,并没因辛文的出声阻拦,停下步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一涌而上,“砰”的一声,中间两扇落地长门,已被姜老四一脚踢开! 只见公羊锋依然在锦榻上,双手撑地,两脚叉天,倒竖而立!风火二童,依然手持短剑,一左一右,站着不动! 榻前炉香,依然袅袅如缕!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当先行到门口的三人,却突然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二郎神褚通闻声一惊,急急喝住众人,朝辛文厉声道:“丫头,你敢暗箭伤人?” 辛文冷笑道:“姑娘不准你们过来,谁暗箭伤人来着?” 二郎神褚通双目喷火,严厉的盯着辛文手上短剑,突然欺前半步,狞笑道:“鬼丫头,你是公羊锋何人?” 辛文那肯示弱,也迎着踏前一步,哼道:“天毒于是我大师伯,你待怎的?” 二郎神目蕴杀机,狂笑道:“好,好,老夫先毙了你,再找公羊锋算账,也是一样!” 话落身发,右手五指一张,就向辛文左肩抓去! “来得好!”辛文身形斜退半步,天蓝毒剑刷的向抓来敌腕削去! 二郎神千嘿一声,右手一缩之间,巧妙的从左手取过短戟,奇快无比的反磕剑身! 辛文手腕抖动,剑光飞洒,迅速展开剑法。 二郎神褚通以一双短戟,纵横江湖,那会把一个鬼丫头放在眼里,转眼工夫,已和辛文互相攻守了七八招之多。 西门追雪眼看辛文和人家姓褚的副首领动上了手,心头不禁大是作难,自己三人原是找夭毒子来的,不想辛文说他是大师伯,不让自己和珠儿动手。 那是因为“万年温玉”,乃是天琴子的遗物,她既然说要等天毒子运功完毕,再向他索回,自己自然不好反对,但此时她竟然还阻拦二郎神褚通向天毒子寻仇。 这在辛文来说,她既然认定天毒子是她师伯,不让他们在天毒子行功尚未完毕之前闯进去,还情有可原,但自己岂能因辛文之故,反而帮着天毒子和三湘七泽的好汉作对?” 心念转动,便轻轻拉了一下珠儿衣角,站到辛文身后,算是替她掠阵,一面暗暗戒备,只好等辛文露出败像,再出手调解。 此时倒在地上的姜老四等三人,虽由同伴救转,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屋面上的人,因他们副首领和人动上了手,纷纷跃落天井! 西门追雪眼看对方人手纷纷跃落,虽然并没一拥而上,但对自己两人形成包围,虎视眈眈,全含着浓厚敌意。 尤其小天井中,跃落的人数一多,自然逼近右边厢房,同时也有人发现右厢房坐着的四人,只是他们全都注意屋中的天毒子和阶前动手的人,还没人往右厢房奔去。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悄悄的向珠儿道:“珠妹,你快到右厢房去,不要给他们闯进去了!” 珠儿点点头,脚下才一移动! 只听有人喝道:“小丫头,你乖乖的替老子站住!” 珠儿冷哼一声:“瞎眼贼,你敢出口伤人?” 身形倏然朝发话的人欺进,细掌扬处! 那人只觉眼前一花,连人影都没有瞧清,脸上“劈拍”两声脆响,已被姑娘左右开弓,掴了两个耳括子,一时捧着脸颊,“哇”“哇”大叫!他身边的人,同时连声吆喝,立即有四五个人,手掣兵刃,围了上来! “呛!”珠儿掌心一弹,身如风飘,只听“呛”“呛”连响,近身几人,手上兵器立被削断! 这当真极尽轻捷神速之能事,等几人微微一怔之际,她已经凌空纵起快如飞燕,掠过众人头顶,翩然往右厢廊前飞落! “当心这丫头手上利器!” “小丫头往那里走?” 三四条人影,同时迫纵扑起!珠儿“咭”的笑了一声,回身在廊前,左手一举,娇叱道:“你们谁敢过来,姑娘就要你们尝尝‘五殃针’的味道!” “五殃针”这三个字,果然大有力量,几个追近右厢的人,听得全身一震,猛地刹住身子!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瞧着珠儿手上黑黝黝的铁筒,疑信掺半的道:“五殃针阴山至宝,姑娘究系何人?” 珠儿左手轻轻往前一送,撇咀道:“姑娘就是姑娘,你不相信姑娘手上的是“五殃针”?姑娘叫你们不准过来,就是不准过来!” 那汉子敢情怵于“五殃针”的威名,倒也不敢不相信,随着珠儿左手一伸之势,慌忙后退了半步!珠儿咭的笑道:“你别怕呀,姑娘真的要放,你们谁也别想逃得出去?” 那汉子身后,有人叫道:“万当家,别信这丫头的鬼话,‘五殃针’怎会在她手上?” 那个被叫万当家的,心中自然也不无怀疑,正想开口!珠儿哼道:“不怕死的,就上来试试,你们没见过‘五殃针’总听说过咱们阴山的‘盘珠剑’? 姑娘让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开开眼界。” 话声一落,右手突然一伸,只听“呛”的一声,她手上两尺来长一柄银光耀眼的短剑,顿时不见,掌心只剩了一颗银色小球! 那万当家瞧得脸色大变,连忙拱手道:“兄弟不知姑娘乃是殷仙子门下,多多冒犯!” 珠儿不经意的道:“你们知道就好。” 万当家脸色一正又道:“姑娘既是阴山门下,咱们三湘七泽的弟兄,对殷仙子一向均极敬重,姑娘何苦包庇公羊锋的爪牙?”珠儿不屑的道:“谁包庇公羊锋的爪牙?” 那万当家道:“听姑娘口气,里面不是公羊锋的爪牙?” 这本小说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看哟! 他说话之时,偏头往厢房中瞧了一眼,因有珠儿挡住视线,没看清楚坐着的是谁?珠儿用手朝无妄和尚三人指了指,道:“里面是谁,你只要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这万当家,在这些人中,敢情身份不低,听珠儿一说,果然回过头去,朝无妄和尚拉大嗓子,问道:“沙老大,这厢房里坐着的是些什么人?” 三个和尚装出一副出家人不愿再看人家动刀动枪的模样,全部站在一边,手拨念珠,默默诵佛,此时被当家这么一叫,那无妄和尚倏的抬起头来,口中啊一声,阴恻恻的道:“万当家说的可是厢房中四位施主?他们是等候会见金华观主的客人。” 珠儿冷笑一声,身子一偏道:“万当家,你相信这和尚的鬼话吗?” 万当家听得一怔,正好珠儿身子一偏,他举目往里瞧去:这一瞧,万当家脸色又是一变,连退了两步,惊道:“是戚神翁,还有一位是通天教主郝老哥?” 珠儿瞧他看到鸠面神翁戚南山,就惊得连连后退,不由“嗤”的笑道:“还有两个呢,你没瞧到?一个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丁好礼,一个是华山门下的韩姐姐……” “啊!啊!” 第396章 庙产 万当家听到那蓝衫少年,居然还是“一城三山”之首的赤城山庄的少庄主,更加惊奇,口中“啊?得说不出话来! 珠儿接口道:“告诉你,万当家的,他们全中了公羊锋的‘摄魂草’!” “摄魂草?”万当家敢情在江湖上从没听到过这个名称,方自一楞! 忽听一个粗大声音喝道:“喂,小娘子,你快出去!” “唷,你别这么凶霸好不,这是我们家庙,我娘生了病,求签来的!” 那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从前殿传来。 另一个声音叱道:“今天咱们君山总舵,在落山庙有事,你改天来吧!” 那女人声音道:“不行,你们出殡也好,做法事也好,我可管不着,我来烧香,你们也管不着呀! 声音越来越近,从前殿那道门中,忽然悄生生的走近一个红衣女郎! 只见她秀发披肩,鬓边斜眷一支红花,生得桃腮含春,柳眉笼翠,粉颊上似嗔还笑,边说边走!她身后跟着几个大汉,敢情因对方是个姑娘家,不好出手拦阻,是以让她闯了进来! 红衣女郎莲步细碎,踏着臼石通道,笔直走来,口中娇声娇气的说道:“啊,里面还有这么多人、你们是到这里要和尚超渡来的?这是干什么呀,有人打架?是不是为了争夺遗产,打得还真凶!” 本来退缩在走廊角上的三个和尚,一眼瞧到红衣女郎,忽然脸露喜色!无妄和尚连忙率着无咎、无灾,迎了上来,神色恭谨,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小姐这时才来?” 红衣女郎娇笑道:“唷,三位师傅怎么啦,躲在后进瞧热闹,这些人,可是要超渡亡魂来的?那么你们就发个慈悲咯!” 无妄和尚喏喏连声,口中嗫嚅的道:“大小姐,他们是三湘七泽君山总舵的人。” 红衣女郎眼波流转,格格娇笑,道:“我可不管君山臣山的,你替我打发他们出去才好!” 此时二郎神褚通和辛文斗了将近七八十个照面,辛文仗着师傅一柄天蓝短剑,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动手之初,褚通还有顾忌,但时间一长,她总究功力不足,渐渐失去先机,被二郎神一双上下飞舞的短戟,但得只余下招架之功。 天井中十来个大汉,眼看他们副首领快要得手,一个个凝息屏神,目不转睛,但给红衣女郎这么格格一笑,不由全都回过头来! 不!光棍眼里,不揉砂子,红衣女郎口气不善,在江湖上跑的人,谁都听得出来,于是接着就有人向无妄和尚大声喝道:“沙大佑,这位姑娘是谁?” 无妄和尚倏地腰骨一挺,脸上神色阴森,大袖一抖,举手拍了两下,洪声喝道:“褚副首领快请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竟然声若洪钟,显见内力充沛! 二郎神褚通运就如风,快要得手,闻言大是一楞,暗想:“翻江蛟沙大佑数年不见,光听这声大喝,内力之强,居然不在自己之下!“沙大佑,你要怎的?” 无妄和尚咀角含笑,理也没理,只是向二郎神褚通打了个讯,傲然说道:“褚副首领多多原谅,贫衲奉大小姐之命,请副首领率同君山二十四路当家,立即退出小庙。” 此话当真使人听得难以相信,沉江三蛟,原是属于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辖下之人,他先前曾说在佛祖前面,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出家人不再问江湖是非,倒也情有可原,说得过去。 落山庙,还在君山势力范围之下,如今居然要三湘七泽的人,退出落山庙去,这是什么话? “哈哈!”二郎神褚通怒泛眉梢,戟交左手,仰天一声长笑,点头道:“老夫早已料到你们沉江三蛟有了扎硬后台,那还把君山总舵放在眼里?沙大佑,这位姑娘是何方高人?你怎不替老夫及在场二十四位当家,引见引见?” 红衣女郎格格的笑道:“这位说得真好,我那是什么高人?这落山庙不过是我们家庙,我要烧香,你们要打架,我不得不叫大师傅把你们请出去咯!” 二郎神褚通双目精光迸射,大笑道:“姑娘装得真像,那么褚某要是不肯出去呢?” 红衣女郎抿抿咀,回头道:“这位老人家架没打完,火气可真大,我不是刚才说过,落山庙是我们家庙吗?以前也时常有不识好歹的人,想强占我们庙产,自从请这位大师傅来当家之后,就没有人敢来了,因为这位大师傅,本领可大哩!大师傅,你说是吗?” 无妄和尚连连合十道:“大小姐过奖,小僧不敢!” 红衣女郎嗤的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我们请你来,就是要仗你赶走恶人的咯!” 二郎神褚通听得大是惊疑,听口气,好像真是仗着沉江三蛟,替她们守护庙产似的,尤其细看红衣女郎,也丝毫瞧不出她是会武功的人。 凭沉江三蛟的武功,维护庙产,固然绰绰有余,但那只是指对付当地的地痞宵小而言,对君山总舵,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如无硬扎靠山,又怎敢如此放肆? 难道他们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还不知背叛本帮,就得五刀分尸? 那么这红衣女郎到底又是什么人物呢?自己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叫什么大小姐的?他心念不往的转动,还没开口! 只听红衣女郎又道:“大师傅,看来他们真不想走呢,你叫三师傅撵他们出去,好么?” 无妄和尚躬身道:“谨遵大小姐吩咐!” 话声一落,果然回头朝无灾吩咐道:“无灾,你就请副首领他们出去!” 那无灾和尚就是西门追雪三人进来碰的灰衣僧人,此时,面露难色,心疑的望了无妄和尚一眼,道:“小弟……” 红衣女郎抿咀道:“三师傅,你别怕呀,有大师傅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无灾连忙躬身道:“是,小僧遵命!” 第十八章飞花落果 他在红衣女郎面前低声下气,但一转过身来,可就不同了,脸色倏地一正,阴恻恻的说道:“小僧奉命请大家离开这里,在小僧想来,副首领和诸位当家,还是离开的好。” 二郎神褚通脸色铁青,目光扫过左右,沉声道:“诸位当家,咱们三湘七泽联盟以来,还没有人敢公然背叛,沉江三蛟吃里扒外,按帮规该当如何处理?” 大家哄然叫道:“五刀分尸!” “五刀分尸!” 无妄、无咎、无灾三人,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二郎神褚通又道:“好,你们通知屋面上所有兄弟准备,不准放走一个,如敢违抗,格杀无论!” 四面屋上,原来还伏着不少匣弩手,弓箭手,此时轰雷也似应了一声,声势极是惊人! 二郎神继续说道:“沙老三公然向本座挑战,你们那一位当家,就先替本座把他擒下!” 话声出口,立即有四丑个劲装大汉,一齐奔出! 二郎神褚通向第一奔出的彪形大汉指了指道:“好,就请李当家先出场吧!” 那李当家答应一声,其余几人默然退下! 西门追雪始终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只觉君山总舵,虽是草莽人物,居然号令分明,极守纪律。 先前褚通和辛文动手之际,这些人只是静静围观,丝毫没有人叫嚣出声,这会沅江三蛟,这般据傲,其他的人,虽然一个个脸露怒色,也依然只是静立如故,而且四五个人同时奔出,一经褚通指定,便各自退回原处,毫无快快脸色,心中不由对三湘七泽君山总舵,起了一丝好感。 那李当家身材高大,使的是一根齐眉棍,此刻走近队前,不屑的道:“沙老三,你自己手底明白,还不亮出刀来?” 无灾和尚瞧到李当家,脸上不禁微露畏缩,合十道:“小僧奉大小姐之命,李当家多多担待!” 李当家听他口口声声说是奉大小姐之命,心中早已有火,喝道:“你们既敢背叛君山总舵,自然有足够的惊人之艺,咱们不必多说,接招!” 话声出口,左手劈出一掌! 这位李当家练的敢情是外门工夫,一掌发出,劲风低啸,威势着实凌厉! 无灾和尚敢情不敢硬接,身形一闪,倏然往侧避开,但他毫不停顿,随着闪避之势,僧袍翻动,奇快掣出戒刀,足踩弧形,身随刀进,一招“渴骥奔泉”,刀光如雪,由侧攻入! 李当家哈哈一笑,挫步扬腕,手握齐眉棍中间,磕、打、点、挑,宛如两根短棒,一出便发了六七招,不但奇快无匹,棍上不带半点风声,原来他这一路棍法,走的竟是纤细轻巧路子,一根粗大沉重的齐眉棍,使来有如闺女绣花,手拈绣针一般细腻灵巧! 这正是少林正宗“大圣棍法”中“指运金针”的上乘招术,意思就是战斗胜佛孙悟空堪堪从耳朵挖出金针来的时候的打法。 使的人如果没有二三十年苦功,决难指挥如意,收发由心! 第397章 首领 李当家使出这一路棍法,果然立时博得掌声雷动,那无灾和尚一柄戒刀,悉被封死,先机尽失,竟然一招也攻不出去,只是绕圈疾走,连连后退,好像空有一身武功,无力施展一般! 李当家忽然大喝一声,宛如平地霹雳,他右手一挥,棍法倏变。刹那之间,化纤细为刚猛,但见棍影排山,风雷迸发,势道奇猛,立时把无灾和尚逼得手忙脚乱,招架无功,后进所有的人,无不看得目骇神摇,不迭后退,让出较大的圈子。 十招未到,只听无灾和尚一声惊呼,紧接着“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他手上一柄戒刀,化作一道寒光脱手飞上半空! 李当家冷嘿一声,一点棍影,闪电般往无灾和尚左肩“巨骨”穴上点去! 这一下,认穴奇准,快速无比,只听“呃”的一声,一条高大身躯,突然往后便倒! 众人举目瞧去,只见无灾和尚满脸惊愕的站在那里,倒下去的竟是李当家! 这一惊人变故,谁都瞧得大出意外? 沉江三蛟有多少艺技? 三湘七泽的众当家们,谁都清清楚楚,不可能强得过少林俗家出身的李当家! 正当大家惊愕失色之际,只听那红衣女郎惊咦一声,以袖障目,泅过身去,好像不敢多看,娇急的道:“三师傅,你快回来咯!我只是叫你把他们撵出去咯,你打死了人!” 一条人影随声掠落,那是先前往右厢扑去的万当家!此时满脸怒色,从肩头撤下一柄厚背金刀,凛然而立! 红衣女郎回头瞧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唉!这些人怎么搅的,死了一个,又是一个出来,他们这许多个人,要打到什么时候才完呢?” 她好像在跟自己说话,停了一停,才“啊”了地声,朝无咎和尚道:“无咎,你去会会万当家。” 无咎答应一声,立即从僧袍底下击出戒刀,单掌打讯道:“有意赐教,这一阵由小僧奉陪如何?” 万当家嘿道:“副首领早有格杀勿论之言,你们沉江三蛟,谁来领死,都是一样!” 举手一刀,当胸直砍过去,他武功本已不弱,此刻在忿怒之时,砍出一刀,更是强劲,刀风带起劈空轻啸! 无咎和尚深知对方在江湖上素有金刀无敌之称,刀上功夫,非同小可,不愿和他硬接,身躯一下飘出六七尺远。 万当家一刀出手,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而上,右腕挥舞之间,厚背金刀幻出三朵刀花,分取无咎和尚三处大穴。 无咎和尚以退为进,左手一招“飞钹撞钟”,拍出一股强劲掌风,迎面向万当家撞去,右腕一沉,戒刀“横扫千军”,拦腰卷去,双方两道雄厚掌力,乍接之下,不由各自退后两步。 万当家又是一声冷嘿,长身抖腕,金光如闪,暴出满天刀花,猛攻而出!他金刀无敌,确实名不虚传,尤其在盛怒之下,刀风如轮,出手更自猛烈。 无咎和尚也以快速身法,连闪带攻,一柄戒刀,匝地缭绕,但见一片金光银芒,相互交织,不时响起金铁击撞之声,气势骇人,眨眼工夫,已打了二三十个照面! 万当家突然大喝一声:“沙老二,瞧你还能接得本座几刀?” 喝声出口,手腕连振,幻起朵朵金花,刀光闪动,身子忽然一转,让开戒刀,一刀疾向无咎和尚直劈过去! 这一下快若闪电,凌厉绝伦,无咎和尚一柄戒刀,被对方封出门外,便知不妙,赶忙一吸真气,身子立时向后疾退! 那知万当家存下毙敌之心,那还容他躲闪得开,劈出刀势,如影随形一般,紧追而上! 金色刀光,势若长虹,只听有人“呃”了一声,惊叫起处,一条人影,向后倒去!这一下快得使人难以看清,但等到看清之时,那位乘胜追击的万当家已横尸地上! 无咎和尚宽大的僧袍上,也多了一道尺来长的裂口,鲜血涔涔,木然呆立! 这情形简直和方才如出一辙,全在无灾、无咎千钧一发之际,转败为胜,置对方于死地,而且如何出手,重创对方,在场的三湘七泽,这许多好手,谁也没瞧清楚! 二郎神褚通眼看连丧两位当家,当真气得七窍生烟,左手捧着的一双短乾,突然一分,正待亲自出手…… “哈哈!”突然有人大笑一声,朗朗的道:“原来果然是双龙堡的人,在暗中作祟!” “双龙堡的人在暗中作祟”这几字,听进二郎神褚通的耳朵,不由惊然一惊,急急掉头瞧去! 那发话的人,正是和自称天毒子公羊锋师侄的丑女子站在一起的蓝衣少年! 原来西门追雪从双方对话口气,听出这三个和尚,以前叫什么沅江三蛟,原是三湘七泽总舵辖下的人,好像出家当和尚,为时不久。 他们先前迎出之时,一味装出出家人不再过问江湖俗事模样,心中已是大起怀疑,如果真是持成清修,菇斋念佛的和尚,何用在通往后院的门口,装上巨大倒钩软网?由此一点,三个和尚,口蜜腹剑,定然另有诡计。 及至红衣女郎现身之后,无咎和尚的口气忽然硬了起来,而且自称在佛祖前面金盆洗手的和尚,僧袍之中居然暗藏戒刀,同时他们对红衣女郎执礼甚恭,更引起西门追雪的怀疑。 李当家震飞无灾手上戒刀之时,依稀瞧到红衣女郎右手轻扬,先前只当事出偶然,后来万当家出场,就暗暗注意红衣女郎的动作,果然在无咎和尚向后疾退之时,红衣女郎的纤纤玉手,又倏然扬起!“这回西门追雪瞧得十分清楚,那红衣女郎玉指轻舒,使的竟是双龙洞壁上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中的“飞花落果”手法! 自己虽没瞧过“洞元记外篇”,不知练法,但双龙洞壁上刻着的八个形像,自己记得非常清楚,自然一看就知,凭君山总舵二十四位当家,武功再高,也难是红衣女郎的对手,此时他们因二位当家之死,群情激愤,大有立即向三个和尚拼命的趋势。 但这许多人,竟然没人怀疑到红衣女郎身上,如果再让她暗中施展毒手,君山的人,定然死伤惨重,自己岂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送死? 心念疾转,这就朗笑一声,闪身走出,朝二郎神褚通拱手道:“副首领请了,小可旁观多时,有一言奉告,不知该不该说?” 二郎神褚通连忙还礼道:“少侠言重,少侠旁观者清,有何指教,请只管明说。” 那红衣女郎瞧到西门追雪闪身走出,一双盈盈秋水,不由朝他直瞟过来! 西门追雪目光瞧了众人一眼,徐徐的道:“小可只是初次在江湖行走,对江湖上的一切,均极陌生,副首领和诸位当家,自然是江湖上极有名气之人……” 大家先前见他指出双龙堡的人,暗中作祟之言,认为他的排众而出,定有重大发现,如今瞧他说了半天,十足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几,不由暗暗讪笑,红衣女郎更是披着咀唇,“嗤”的笑出声来! 二郎神褚通也微微皱了下眉,口中连说:“岂敢,岂敢,老朽无非承江湖朋友抬举,浪得虚名!” 西门追雪那会听得出二郎神因他先前那一段话,说得幼稚,已意存轻视,只是随口敷衍! 是以依然一本正经的道:“小可方才旁观了一阵,对副首领和诸位当家,武功造诣,大是不弱,深表钦佩……” 二郎神听得脸色微变,嘿了一声,回过头去,这也难怪,君山总舵两位当家,堪堪死在人家手下,西门追雪这一番话,无异当面讽刺。 红衣女郎格格娇笑,接口道:“这位相公,人家副首领,可没有心情听你说咯!” 珠儿站在右厢郎下,叱道:“要你插什么咀?” 一面大声叫道:“毕大哥,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对牛弹琴,牛不入耳,让他们一个个送死好啦! 二郎神方才已经得到手下之人报告,知道挡在右厢门口的女娃儿,乃是阴山殷仙子门下,是以珠几口出不逊,也只有强忍怒气。 西门追雪却并没理她,依然继续说道:“只是……副首领和诸位当家,武功虽高,恐怕……” 他语气一转,二郎神褚通,总究经验丰富,一下便已听出西门追雪言中之意,心头一怔,立即转过头来,目光盯着西门追雪道:“小侠只管明说!” 西门追雪俊脸微微一红,道:“恐怕也难以挡得住双龙堡主门下一式‘飞花落果’。” “飞花落果?” 二郎神褚通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但几曾听到过什么“飞花落果”的名称,心头怔得一怔,突然张口问道:“少侠口中的双龙堡主门下,又是何人?” 话声未落,只见红衣女郎娇笑道:“晴,瞧不出你这位相公,竟是真人不露相的大行家哩!”她纤纤玉手,轻提罗裙,环佩叮咚,莲步细碎,款款的朝西门追雪走来,眼波流转,嫣然笑道:“这位相公,高姓大名” 第398章 护法 二郎神褚通心头猛震,方才李、万两位当家,原来就丧在这丫头手下,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他仇怒之火,陡然大怒,狂笑一声,“丫头拿命来!” 双戟乍扬,奋起全身功力,对准红衣女郎闪电刺出! 这一下距离既近,含愤出手,威势极猛,红衣女郎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口角含春,薄嗔道:“副首领,何必动这大的肝火,你替我站开点儿!” 她左手轻轻放下百摺裙,春风般玉指,漫不经意的拂了一下!她出手看去极是缓慢,但正好一下推到二郎神右肩。 这一手当真巧妙无比,不但二郎神闪电刺出的一双短戟,悉数走空,而且招式用老,有力难施,一个身子,直被她推出了三四步之多! 这敢情还是她冲着西门追雪,没下杀手,但已把纵横江湖二三十年的二郎神震住,手上握着一对短戟,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衣女郎娇笑盈盈,若无其事,望着西门追雪道:“噫!人家问你的话,怎不说呀?” 珠儿站在右廊,瞧她嗲声娇气的说话,心头不禁有气,大声叫道:“毕大哥,别理她!” 红衣女郎回眸一笑,道:“唷,小妹子,这位相公是你什么人呀?” 珠儿气得大声骂道:“臭丫头、狐狸精,他是我大哥,你管得着?” 红衣女郎粉脸一红,笑道:“我又没抢你大哥,生这大的气干么?” 辛文也横着天蓝毒剑,走近西门追雪身边! 红衣女郎瞧了她一眼,抿咀笑道:“他也是你的大哥?是不?” 辛文瞪着她道:“是又怎样?” 红衣女郎笑道:“我只是想问问他咯,干么,你们都这么凶霸霸的?喂,你还没告诉我高姓大名哩!” 她说话之时,眼睛只是朝着西门追雪直瞟!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小可西门追雪。” 红衣女郎暗暗记了一下,又道:“毕相公尊师是谁?” 西门追雪做然道:“你回去问问九爪神龙阎伯修,就会知道!” 红衣女郎喜道:“原来毕相公和堡主还是熟人。” 西门追雪大笑道:“不错,他上个月还亲自陪我遍游双龙,水壶、朝真三洞” 红衣女郎媚笑道:“难怪毕相公说得出,飞花落果,手法,双龙洞堡主修真之地,除了副堡主,连我们姊妹谁都没有见过…… 哦!我记起来了,上个月我听秋桂说过,堡主陪着一位年轻相公在书房同进早点,原来就是毕相公你!” 她口中语气,好像和他们堡主一同用过早餐,就是莫大荣耀! 珠儿大声说道:“毕大哥,这些话,你从没给我说过咯!” 红衣女郎偏头朝她笑笑! 珠儿气道:“狐狸精,你笑什么?” 西门追雪微哼一声,俊目放光,朗朗说道:“不错,你就替我告诉阎伯修,就说毕某总有一天,要向他取回师门之物,而且也要取他颈上人头!” 那二郎神褚通先前听两人口气,好像这姓毕的蓝衫少年,果是双龙堡一气的人,试想九爪神能阎伯修,一身武功,骇人听闻,连五大门派,都不在他眼底,蓝衫少年如无惊人艺技,双龙堡主怎会待如上宾? 但听到后来,西门追雪竟然说出要取双龙堡主颈上人头之言,一时更深感诧异,弄不懂这蓝衫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珠儿接口道:“毕大哥,我们到双龙堡去,你最好别先动手,让我斗斗九爪神龙!” 红衣女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西门追雪道:“毕相公,这话可说不得,堡主天人,你有几条小命,也是白饶!”西门追雪大笑道:“双龙堡为害江湖,要找他的。又岂止毕某一人? 此时咱们不谈这些,姑娘方才连伤两位君山当家,三湘七泽的朋友,自会找你算帐,也毋须毕某多事,只是毕某眼下在落山庙有事待办,姑娘最好请退出庙去。” 他这话当真妙绝,方才红衣女郎要二郎神褚通等人,退出庙去,这会西门追雪即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也要红衣女郎退出庙去! 君山总舵的人,不由听得心头大快! 红衣女郎格格娇笑道:“毕相公,你这话可就不对,要知落山庙是我们的家庙呀!” 辛文厉叱道:“你走是不走?” 红衣女郎理也没理,依然朝西门追雪媚笑道:“毕相公要我走,我自然走咯,只是毕相公也得露上一手,叫蔡凤娇口服心服才对,毕相公,你说是吗?” 她眼波流动,声音娇美,但就在说话之时,玉手微抬,轻飘飘一掌推出! 这一招,只见她玉掌轻舒,看去极慢极轻,好像打情骂俏,漫不经意的一记虚招,西门追雪想不到她说动手就动手,来得这般快法,尤其掌心所蕴无形真力,柔中含劲,疾风凛然! 要知“洞元记”所载武功,均是内家最上乘的武学,绝非一般手法,所能抗御,西门追雪没见过“外篇”,自然不明破解之法,一时不知如何卸解才好?” 匆忙之间,身形疾退半步,右手骈指如戟,一招“仙人滴砚”,迎着掌心点去! 那红衣女郎蔡凤娇乃是“双龙四娇”之首,九爪神龙阎伯修门下最宠爱的女弟子,武功之高,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遇非其敌,此时玉掌轻舒,堪堪推出,陡觉一缕劲急无形的指风,迎着自己掌风点到! 不!一下刺破掌风,直向掌心戮来!心下蓦地一凛,那敢硬对,急忙柳腰轻摆,向左闪出,口中失声道:“原来毕相公是茅山毒指门下!” “谁是茅山毒指门下?” 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西门追雪和蔡凤娇同时一惊,迅速转过头去! 只见中间敞开的两扇雕花长门之间,巍然站着一个双目已瞎的黄袍者道,左右两边,站着一黑一红两个道童!是天毒子公羊锋! 西门追雪瞧瞧天色,果然已是日值午时,公羊锋行功已完毕! 蔡凤娇立即躬身道:“弟子蔡凤娇,参见观主!” 天毒子微露笑意,招手道:“大小姐怎么也赶来了?” 蔡凤娇道:“弟子奉副堡主之命,为观主护法来的。” 天毒子点点头,笑道:“其实有风火二童随侍,也已足够应付了。” 蔡凤娇应了声“是”! 辛文瞧到天毒子在门口现身,早已迎前几步站在一边,此时蔡凤娇话声一落,辛文立即口中叫了声:“大师伯!”身子正待下拜去! 天毒子沉声问道:“你就是天琴贱婢门下?哈哈,你死鬼师傅,早已不认我是她师兄,难得你倒认起我大师伯来,嘿嘿,你是为‘万年温玉’来的?” 辛文怔得一怔,躬身道:“大师伯垂鉴,‘万年温玉’乃是先师遗传之物,大师伯行功完成,就请赐还弟子吧!” “哈,哈,哈,哈!”天毒子纵声笑道:“万年温玉天地间的奇宝,武林中人谁不觊觎?你既然还有我这个师伯,我就替你代为保管也好:” 辛文还没答话,站在右廊门口的珠儿大声叫道:“辛姐姐,别听他鬼话,他明明想吞没‘万年温玉’咯!” 辛文为难的道,“大师伯,‘万年温玉’,弟子还另有用处……” 天毒子怒嘿一声:“丫头,你敢欺瞒师伯?” 袍袖一挥,一阵潜力,潮涌而出! 辛文不防大师怕会对自己骤下毒手,“砰”的一声,一个身子,直撞出一丈来远!西门追雪瞧得大吃一惊,大喝一声:“公羊锋,尔敢出手伤害自己师侄?” 喝声未落,人随声发,凌空往天毒子扑去,人未到,指先到,“仙人滴砚”一缕强劲指风,硅然下击! 天毒子双目虽瞎,耳朵何等灵异,听到西门追雪凌空扑下的锐利指风,倒也不敢硬接,身子一侧,避开指风,倏地伸手,一掌向他后心拍去。 西门追雪眼看对方出手奇快,心头微微一凛,左手使出他外公括苍异叟“龙形掌”中一招“龙尾摆风”,拍向敌人肩头,右脚飞起踢出“观音垂足”! 他转身之间,两招迅猛绝伦的攻势,一齐出手! 天毒子想不到敌人会有这高的身手?日中叫了声:“好:” 右肩倏沉,让开西门追雪掌势,横臂出掌,潜运功力,对准他飞起的右脚格去!他原以为凭自己的武功,这一格,少说也得把对方震出两丈之外! 但他那里想得到西门追雪这招“观音垂足”,乃是载在“洞元记内篇”的旷世绝学,威力何等凌厉,出必中人,差幸他还是出臂硬接,如果要仗着身法躲闪,更非易事。 但听“蓬”然一声:西门追雪固然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天毒子也硬是后退一步,上身还晃了两晃! 他双目已瞎,瞧不到对方情形,心头大是凛骇,暗想:“此人明明是茅山毒指门下,自己从没听说过,茅山毒指对腿法一道,竟然也有如此高明! 这一招硬接,瞧得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大为惊楞。 因为双方出手,实在大快,尤其西门追雪这一脚,到底是如何踢出去的,谁也没有瞧清! 第399章 顶住 只觉这蓝衫少年方才口出大言,武功之高,真还不在天毒子公羊锋之下。 但就在两人乍合倏分之际,只见一条人影,快若流星,从大殿屋脊划空飞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怔,只觉这人身法之快,和自己学会的“万里飘风”仿佛相似,他心念才动,那人已落到天毒子身前不远! “哈哈,观主寒毒已去,可喜可贺!” 声音出口,大家才瞧那是一个身穿黑袍,右眼已瞎的马脸老头,此时拍着天毒子公羊锋肩头,呵呵大笑,此人虽在大笑之中,神色倨傲,连正眼也没向在场众人,瞧上一下! 红衣女郎蔡凤娇慌忙走前一步,躬下身去,口中叫了声:“副堡主!” 原来此人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 只见他独目一转,大刺刺的“唔”了一声,沉声道:“老夫由永州赶来,发现丐帮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也在永州出现,漆老哥双拳难敌四手,你得赶去接应一下才好!” 蔡凤娇应了声“是”,忽然抬头道:“漆长老,副堡主不是要他去了岳阳?” 佟天禄目光如炬,瞧了二郎神褚通等人一眼,嘿道:“君山的人,倾巢出动,全来了这里,他自然跟着下来,老夫风闻鸠面老儿戚南山也往南而来,怕你无法应付得下他的‘天罗化血神刀’,才叫漆老哥在永州等候,老夫单独赶来,你还不快走!” 蔡凤娇躬身道:“弟子遵命!” 她行了一礼,红影飘动,奇快无比的往庙外掠出! 天毒子微一拱手道:“副堡主为贫道之事,远道赶来,贫道至为感激。” 独眼乌龙手捏苍须,笑道:“观主好说,兄弟实是为鸠面老儿来的!” 天毒子嘿嘿阴笑了两声,神秘的道:“副堡主来意,贫道已猜知一二!” “啊!啊!”独眼乌龙佟天禄摸了摸马脸,身躯似乎微微一震。 只见天毒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徐徐的道:“鸠面老儿已成瓮中之鳖,此刻正在右厢嘿嘿,连丁百阳的独生子,也在那里!”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只眼,相顾大笑! 笑声未落,蓦地从对面屋脊上,飞起一条高大人影,宛如鹰隼盘空,疾风飒然,朝天毒子当头扑下! “来者何人?” 天毒子大喝一声,双掌迎空拍出! “蓬!”天毒子双掌接实,身形晃了一晃,那人凌空下击,身形在空中连翻了两个斜斗,身才落地,口中“嘿”的一声,双手开合之间,又疾冲而上,排山运掌;直向天毒子劈去! 这一瞬之间,西门追雪已瞧清来人头蒙黑布,身上裹着一条黑毡,身手大是不弱,伸臂出掌,劲风雷奔,迅猛绝伦。 独眼乌龙佟天禄似乎自持身份,反而后退了几步。 天毒子见对方一声不作,竟又猛冲而来,不由冷笑一声,双臂平胸推出! “蓬!”两股掌风,再次接实,狂飚横卷,呼啸有声! 天毒子上身晃动,退出半步,那人却被震得连退了三步! 天毒子纵声笑道:“哈哈,一掌震乾坤,双掌却奈何不得公羊锋!” 他“一掌震乾坤”这五个字,骤然听到二郎神褚通和君山总舵的一干当家耳中,恍如焦雷,大家全都不由一震! 那身裹黑毡的蒙面人,厉吼一声,刷的从身边抽出一条金色软鞭,抖手就向天毒子拦腰扫去,他这一下,动如灵蛇,异常快速,公羊锋听到风声有异,忙将身子向侧一闪,从黑风童子手中接过拂尘反腕挥出,那身裹黑毡的蒙面人一鞭落空,挟着锐厉的尖风,由天毒子身边横掠而过,鞭头一昂,倏化,毒蟒翻身,急袭后心。 天毒子头也没回,右手拂尘,向后轻轻一挥,便朝鞭身卷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鞭风呼呼,拂尘丝丝,一个形如拼命,力道沉猛,一个从容挥手,变招奇幻,但见鞭影纵横,拂丝如烟,攻拒之间,快速迅猛。 蒙面人敢情是一位外家高手,武功纯走刚猛路子,一支软鞭,融合鞭、棍之长,一经展开,宛如蛟龙出海,盘空翻滚,一招一式,劲风呼啸。 天毒子内功精湛。手上拂尘,质地柔韧,却能时刚时柔,刚若铁柞,柔如青丝,运转自如,有得心应手之妙。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身裹黑毡的蒙面人,抖手击出金色软鞭之初,突然有人大声高喊:“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 二郎神褚通瞧到总瓢把子突然在这里出现,心头又惊又喜,大喝一声,奋身往夭毒子扑去! 天毒子身边的黑风童子,一个箭步迎了出来,喝道:“站住!” 二郎神褚通那会把区区一个小道童放在眼里,双戟迎面一扬,喝道:“还不给我滚开!” “当”!一道蓝汪汪的剑光,和双戟撩个正着,一声金铁大震,二郎神只觉脚下浮动,居然被黑风童子震退一步! 他这边才一动手,十几条大汉,同时逼了上来! 烈火童子手横短剑,脸露不屑,监视着众人,无妄和尚也手执方便铲,率同无咎、无灾,同时往前移动,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独眼乌龙佟天禄哈哈一笑,朝二郎神沉声道:“褚朋友,你叫他们稍安毋燥,难道都不想活命了吗?” 西门追雪听他们叫身裹黑毡的蒙面人“总瓢把子”,心头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正是身中公羊锋“天溃散”的一掌震乾坤欧阳洛! 那天在金华观,眼看他在威胁利诱之下,拒绝和双龙堡合作,无形之中对欧阳洛大有好感,此时冷眼旁观,只见两人打到二十招以外,天毒子身如磐石,愈战愈稳,一柄拂尘,招数也愈来愈奇。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攻势受挫,出手已不如先前那么凌厉,有时还被拂尘逼得连连后退! 看情形再有十招八招,一掌震乾坤就非得落败不可! 心中想着,只听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子,你还不快上?欧阳老儿快要顶不住啦!”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这是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是万里飘万老前辈的声音,心中一喜,急忙举目瞧去! 此时,天毒子正和欧阳洛捉对厮杀!风火二童和三个和尚正面对天井,拦着君山的人! 辛文被公羊锋拂了一袖,敢情伤势不轻,正在跌坐运功!自己对面,除了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之外,那有万里飘风的影子?心中大感惊奇,这位老人家就喜欢故弄玄虚,不知他躲在那里? 只听万里飘的声音又在耳这响起:“喂,小子,你别瞧我,告诉你,公羊锋身上的东西,都给我老人家摸来了,‘摄魂草’解药,‘万年温玉’……” 一点没错,果然是万里飘风的声音! 西门追雪抬头之际,瞥见独眼乌龙佟天禄,咀皮正在微动,不!那张马脸上,也正好冲着自己微有笑意!这下,直瞧得西门追雪心头大怔! 万里飘着急的道:“啊!不好,欧阳老儿这会准得吃亏,傻小子,你快上去,帮他缠住公羊锋,我才能下手救人!” 西门追雪赶忙回头瞧去,只见一掌震乾坤欧阳洛在这瞬息之间,已落尽下风,一条金鞭被夭毒子一蓬黑烟似的纵横拂影圈住,兀自递不出招去,口中喝道:“公羊锋,老夫和你拼了!” 欧阳洛大喝一声,右手金鞭一缩,身形微偏,左掌“惊涛拍岸”,横臂竖掌,当胸劈去!公羊锋嘿然微哂,拂尘“锦丝缠腕”,追向欧阳洛软鞭缠去,左手挥出去格他劈来掌势! 这一下,欧阳洛含愤出掌,形同拼命,天毒子挥臂硬格,自然仗着功力胜过对方,全力还击。 “蓬”然一声巨震,一掌震乾坤裹着黑毡的一个身子,登登登连退数步,敢情经过这一阵拼斗真气耗损过甚,身子站停,立即凝神运气! 公羊锋只后退了一步,嘿嘿阴笑声中,大踏步往欧阳洛逼去,手中拂尘一举,向一掌震乾坤当头挥落! 西门追雪那敢怠慢,大喝一声,屠龙剑呛然出匣,振腕一剑“一线天光”,往他拂尘撩去,经丈青虹,迸发如电,天毒子陡觉剑气森寒,来势不对双肩晃动,向旁闪开八尺,他身法虽快,但手上拂尘,仍被激射的剑光撩着,嘶嘶细响,削落了大半! 那站在一边的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一张马脸,似乎微有喜容,手持苍髯,缓缓转身朝右厢走去! 就在他堪堪走进右厢,忽然从前殿那道小门中,也闯进一个独眼马脸,身穿黑袍的老人!他衣着打扮,居然完全和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生得一模一样! 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女郎,正是去而复返的双龙四娇之首的蔡凤娇,稍后是两个劲装汉子,双龙八杰中的任坤、李坎! 这四个人一现身,那堪堪走近右厢门口的独眼乌龙佟天禄,全身蓦地一震,慌忙身子一侧,别过头脸,待往右厢门中跨去! 第400章 门面 珠儿守在厢房门口,瞧到独眼乌龙佟天禄走近,手上“五殃针筒”一举,娇声叱道:“独眼乌龙心头大急,跺脚道:“糟糕!女娃儿,是我老人家,你还不快快让开?” 珠儿听得一怔,犹疑的道:“你是……” “哈哈……”那个后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才一跨落天井,独目如电,一下瞧到急于想躲进厢房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仰天一声长笑,喝道:“朋友既敢冒充佟某而来,何用躲躲闪闪?” “哈哈!”先到的那个独眼乌龙佟于禄,缓缓转过身去,也仰天大笑了声,捋须道:“想不到区区佟某也有人冒充,朋友当着佟某,还有何说?” 这两声“哈哈”先后打起,天井中的所有的人,转头望去,无不大感惊诧! 这两个独眼乌龙佟天禄,从头到脚,象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谁也无法瞧出丝毫不同之处! 就是连说话的声音,也维妙维肖,听不出异样之处! 珠儿先前听到那一声“是我老人家”,这几个字十分耳熟,但这会也给弄糊涂了! 不!就是蔡凤娇、任坤、李坎三人,也不禁面面相觑,怔在那里,无法分辨得清孰真孰伪? 后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脸色铁青,怒嘿一声,厉喝道:“你们还不给老夫拿下?” 三人不敢不从,但心头不由暗暗嘀咕,这般真伪莫辨之际,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两人一齐出手。 假冒的一个,虽然能够扮得难妙难肖,但武功上断难假冒得来,万一对方是真的副堡主,自己三人,岂不吃不完兜着走? 三人怀着同样心情,是以虽然奉命走出,品字形朝先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走去,脚下还是有点踟蹰! 先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根本连正眼也没瞧蔡凤娇等三人一眼,只是阴恻恻的朝后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笑道:“老夫很佩服你的模仿之术,只是你既敢假冒老夫,何以不敢亲自动手,却要他们娃儿上前?大概这就是你假冒老夫的目的了吧?” 这几句话,正好说到蔡凤娇、任坤、李坎三人的心里,不由一齐在先到的独眼乌龙身前停步,回头朝后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瞧去! 这下,可把后到的独眼乌龙佟夭禄,气得一袭黑袍,歙歙自动,怒嘿道:“蠢材,你们真要老夫亲自动手不成?” 当然,他们三人的迟疑不前,自是希望他自己出手,此时经他一催,心中疑虑更重,先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望着三人,阴笑道:“如今,你们当可从他的色厉内在,分出真伪来了吧?哈哈,你们跟随堡主多年,自然深知老夫的独门手法,快站着别动,毋须害怕,老夫露一手给你们瞧瞧就是!” 双龙堡四娇八杰,名义上是九爪神龙阎伯修的门下,但实际上,许多武功,都是副堡主独眼乌龙传授的,副堡主有些什么功夫,他们自然知道得甚是清楚;此时听先到的独眼乌龙这么一说,果然站着不动! 这只是眨眼工夫的事,先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话声才落,左手袍袖一抖,向蔡凤娇等三人迎面拂去! 这一下,快若闪电,无声无息,轻飘飘的看不出丝毫力道;但说也奇怪,当前三位双龙堡主门下高徒,竟然一声不响的往后便倒! 先到的独眼乌龙得意地道:“佟天禄,你也过来试试吧?” 后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瞧得脸色一变,独眼精光炯炯,厉声喝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摄魂草’?” 先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神秘的笑道:“老夫怎会有‘摄魂草’?那还不是公羊老毛送的?” 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件件的东西来,其中有汗中、零碎银子,还有一块透明玉佩,和一支绿鲨皮的匕首,六七个药瓶! 一面又抬头道:“不过今儿个中了‘摄魂草’的人,就是公羊老杂毛也只有干瞪眼,因为解药全在我这里了!” 他随手取过一个白色小磁瓶,晃了一晃,又一起收入怀中! 后来的独眼乌龙佟天禄敢情真还怕他手上的“摄魂草”,狐疑了一下,忽然脸色一沉,怒道:“你是老偷儿……” “哈哈,副堡主果然有点眼光!” 先到的独眼乌龙佟天禄突然伸手往马脸上一抹,登时露出一个头盘小辫,唇蓄鼠髭的滑稽脸孔,翻着两颗小眼珠,嘻嘻直笑! 那不是神偷万里飘风万里飘是谁? 原来万里飘方才假扮独眼乌龙和天毒子说话之时,用手拍拍对方肩膀,早已将他怀中之物,悉数扒了过来。 珠儿瞧得大喜,连忙叫道:“老前辈,果然是你!” 万里飘把扯下的假面具和苍须,一古脑儿塞入怀中,缩缩头,笑道:“女娃儿,解药就在这里,你快让开,我老人家先把他们救醒了再说。” 独眼乌龙佟天禄厉笑道:“万里飘,你可知与双龙堡作对的有死无赦吗?” 万里飘回头笑道:“打不过,我老偷儿会逃,逃的本领,天底下还没人追得上我。” 说着,身子一弓,往右厢中窜去! 一面大声叫道:“女娃儿,你替我挡着他,别让他进来,必要时,只管用‘五殃针’招呼就是!” 他“五殃针’三字,特别说得响亮! 珠儿应了一声,果然一下又挡在门口! 独眼乌龙佟天禄自是识货之人,瞧到珠几手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真是阴山至宝的“五殃针”,一时倒也不敢过份逼近! 此时蔡凤娇、任坤、李坎等三个中了“摄魂草”的人,也已由无咎、无灾,把他们抢起,搭到走廊左侧。 他们可还不知道天毒子身上解药,已一古脑儿被万里飘扒走,天毒子和西门追雪打得十分激烈,一时不敢惊动。 原来天毒子一时大意,被西门追雪奋起一剑,削去拂尘上不少柔丝,不禁又惊又怒!要知他这柄拂尘,乃是用缅铁蛟筋,合制而成,不仅普通刀剑,无法砍得动它分毫,而且还是专门缠拂刀剑的兵器,丝上浸有剧毒,只要被它扫中手腕,即使只是一丝一缕,毒气也会循臂而上,使周身麻痹,失去抵抗。 天毒子平日自恃身份,极少使用,仗以成名的一剑一拂,只是由随侍身侧的风火二童,捧着装点门面。 这会被西门追雪一剑削掉了许多,那得不怒? 天毒子数十年修为,双目虽瞎,但用耳代目,听力何等敏锐,他发觉这使剑之人,不但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而且从剑上发出的劲气听来,这招剑式,凌厉博大,非同寻常,心头不禁大为骇异,他凛然住足,把拂尘交给烈火童子,咀皮微微动了一动! 烈火童子躬身接过拂尘,咀皮也跟着微动! 原来天毒子自从被散花仙子毁去双目,他虽然功力精深。可以以耳代目,但眼前景物,终究没有亲眼目睹来得清晰。 是以他身边的风火二童,无形之中,成了他的眼睛,凡有疑问之处,师徒三人,就以“传音入密”互相问答。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天毒子听到烈火童子的报告,说使剑的就是那个茅山门下,心中不由微微一怔,暗想:这小子只不过仗着手上一柄利剑罢了! 口中冷嘿一声,转脸朝西门追雪喝道:“茅山门下小子,接招吧?” 他双手一提,只见他十指留着寸来长的指甲,隐泛乌光,却不发招! 西门追雪敞笑道:“在下并非茅山门下……” 天毒子只听他说了一个“在”字,右掌一晃,左手五指,已向他心口抓到!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正在运功调息,突然大声叫道:“少侠留神,他爪上有毒!” 西门追雪见他来招奇快,身子稍微一偏,左臂反过来就是一掌,他这一掌使的正是他外公括苍异叟“龙形掌”上的绝学“神龙掉尾”,招法精妙无比。 天毒子听到风声,待要闪避,已是不及,“蓬”的一声,正击在肩头之上! 西门追雪虽然学会“洞元记内篇”上的武学,但他忽略了其中最主要的一篇——“鸿钩真气”——是以他目前在内功来说,只会天门派的入门基本功夫,(对屋老人传他的内功口诀)和服过一粒紫府奇珍的“紫雪丹”,使他的功力大增,但总究难和天毒子数十年功候相比,因此,这一掌虽然击中天毒子肩头,却震得左臂骤麻,后退了两步! 天毒子也上身晃动,斜退半步,不!他身子虽是退开,手爪却反而疾攻上来! 西门追雪猛吃一惊,只觉左腕“会宗”“内关”两穴,已被对方同时拿住,他想不到自己击中天毒子的肩头,双方身形已错开,只是自己手臂震得发麻,收势稍微一迟,竟被对方乘势扣住脉门! 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时当正午,血液流行心脏,“脉腕”穴首挡其冲。 一时只觉半身酸麻,有力难使,危急之中,右手骈指如戟,向对方胸口点去,他使的依然是一记“仙人滴砚”! 如果换在平时,双方距离极近,猝起发难,敌人必然无法闪避,现下他左腕被拿,力道大减! 第401章 内篇 但饶是如此,“仙人滴砚”乃是天门绝学,威力大得异乎寻常,虽只使不到三成力道,也已指风飒然,非同小可! 天毒子没想到被自己扣住要穴的西门追雪,还会出指反击,而且风声相当劲急,忙将身子一侧,卸去了一半来势,但肩头还是结结实实中了一下。 只觉对方指力,集中一点,击上肩头,宛如被巨椎刺了“一下,将自己身子,向后撞去,当下一挥手,也将西门追雪身子,朝前丢出! 要知这一下,西门追雪的指头,真正戮上天毒子肩头,和平时的凌空点出不同,西门追雪也同时感到宛如击在铁石之上,手指剧痛如折! 双方动作,快得如电光石火,而且两人也都用了全力,只听“砰”的一声,天毒子、西门追雪人影倏分,两人背心,一左一右,同时撞在厅前抱柱之上! 直震得屋檐上碎瓦灰土,纷纷坠落! 天毒子倏退乍进,身发如风,又朝西门追雪扑到,双爪齐发! 西门追雪虽觉背上隐隐作痛,但此时那敢怠慢,立即腰身一挫,迎着封解! “哈哈,瞧不出你这小子,还会括苍异叟的‘龙形掌’!” 天毒子口中说话,双爪如飞攻出,西门追雪一心只顾见招拆招,不敢分心。 两人各展所学,打在一起,一个掌法精妙,变招极快,一个出手狠辣,爪势凌厉。 两人对拆了四五十招,直打得风声呼啸,战圈渐渐扩大。 天毒子恼怒异常,心想自己苦练数十年,还不能对付你这小子?当下掌打爪抓,越打越快。 要知天毒子武功,和西门追雪本来相去何止倍蓰? 只是他一来自恃身份,轻估对方,认为西门追雪只是“茅山毒指”门下的后生小辈;二来他自己双目已盲,总究不便; 三来西门追雪练的虽然只是天门派基本内功,但他服过一粒紫府奇珍的“紫雪丹”,抵得人家半生苦修。 此时使出从小熟练的“龙形掌”,竟然发现有许多以前梦想不到的变化,此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使了出来。 打到百招左右,表面看来,两人还是难分难解。 其实西门追雪内力总究不如天毒子甚远,时间一长,“龙形掌”跃前纵后,四面游走的身法,已不如先前俐落。 天毒子乘势疾上,双臂直上直下,大开大阖,纵横交击,把西门追雪逼得步步后退! 辛文站在一旁,瞧得大急,知道再斗下去,毕大哥必然吃亏,不由大声叫道:“毕大哥,你快使那招指法呀!” 她只知西门追雪那招指法,十分神妙,或可暂时支持,是以脱口叫了出来! 这真是旁观者清,西门追雪一味封解,心头显然起了恐慌,双手反复使的,却只是他外公括苍异叟的“龙形掌”。 这时经辛文一提,不由精神一振,双足点动,右手骈指如戟,向空画了半个圆圈,轰雷般往对方当头击下! 他使的是一招“莲花倒挂”,“洞元三式”原是三招剑术上的绝学,他此时以指代剑,一招出手,还是缨珞缤粉,剑风笼罩,飒然有声! 天毒子没料对方会在屈居下风之时,突出怪招,突觉这阵强烈劲气既非掌风,亦非指风,竟然网署般从头上罩落,不禁骇然一怔,急忙远远避了开去! 那知等了一会,依然不见西门追雪第二招出手,心头暗自狐疑,这小子如果不是初学乍练,招式还未纯熟,那便是还没学全。 他转念之间,凶心又起,五指箕张,闪电向西门追雪抓来! 西门追雪这会那还怕他,身形一动蓝衫下摆,斜斜飘起,人如一缕轻烟,倏然闪了开去! 他这式“仙人挂衣”,使得轻灵已极,微风不扬! “笃!” 他身形堪堪闪开,天毒子右手五指,已插入他身后抱柱之中! 天毒子双目不能视物,打斗之际,全凭耳朵听着敌人拳风脚步之声,而辨知对方所在。 西门追雪使出“仙人挂衣”身法,身躯扬起,他丝毫听不出风声,而且柱子是固定在地上的,也不会有什么声息,在他还以为西门追雪依然站在原处,是以用力抓去,待得警觉西门追雪已呼的一掌,往身侧打到。 天毒子右手五指,都来不及从柱中拔出,左掌立即照定来势猛击出去。 西门追雪知道对方功力远胜自己,那肯和他硬接,便自往后避过。 天毒子从柱中拔出五指,心中恼怒已极,未等西门追雪退出,双爪当胸,又闪电般扑了上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凛,右手横圈,又使了一招“寒玉横飞”,把对方逼退。 天毒子已被激得狂怒,口中连声阴嘿,一双手爪,漫天飞舞,往西门追雪攻到,霎那之间,又斗在一起! 人影起落,掌风呼呼之中,夹杂着天毒子运功时骨节格格爆响,比先前尤为惊心动魄! 西门追雪本就不敌,他在“龙形掌”中,不时夹杂使出“洞元记”所载的武功,每一招出手,都把天毒子逼退老远! 但因他没有练成“洞元记内篇”上的“鸿钧真气”,这几招绝学,虽各具威力,只能单独使用,无法连贯,也无法发挥精微变化。 他以前并没连续使用,倒也不觉如何,这会时间长了,尤其在每一招发出之后,他自己都有真力消耗的感觉,要过上一会,才能再使另外一招。 天毒子武功精深,经验何等老到,时间一长,那会体验不出来? 是以西门追雪一出手,天毒子早就知道了他的来势,先行退避化解,等他招式一过,立即扑身抢攻。 这一着,当真厉害! 西门追雪勉强打了一阵,已全然处于下风,天毒子制敌机先,招招都是凌厉之极的杀手!西门追雪总究经验不足,一时不免越打越慌,手脚渐渐忙乱起来! 天毒子一声阴笑,右手连续劈出两掌,左手却猛地穿出,朝西门追雪肩头抓到,西门追雪心中一惊,右手赶忙向天毒子手腕格去! 那知天毒子忽然缩手一翻,乌黑的指甲,已在他手背上闪电划过,口中一声长笑,侧身跃开! 西门追雪只觉右手背上麻辣辣的一下,低头一看,手背上已被划了三条血痕,似乎微带青黑,陡觉想起方才一掌震乾坤欧阳洛的警告,对方爪上有毒!不由大声喝道“公羊锋,你暗使诡计,毒爪伤人,算得什么人物?” 一纵而上呼呼劈出两掌。 天毒子察觉掌风,早已闪开,厉笑道:“贫道用毒已标明在名号之上,你小子怪得谁来?”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身形斜斜飘起,飞身欺去,双臂挥动,一招“一线天光”,疾划而出! 他使的“仙人挂依”身法,天毒子听不出半点风声,陡觉身前劲风如削,业已奔近胸口,连忙侧身闪开,阴笑道:“小子,你越是用劲,毒性越发得快……” 西门追雪心头怒恨已极,一招落空,身形半旋,右足陡然飞起,朝天毒子踢去! “观音垂足”是“洞元记内篇”上的一记绝招,天毒子堪堪躲开“一线天光”,那想躲闪得开他闪电一踢?只听“砰”的一声,天毒子一个高大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往后直退出七八步远!陡然住足,黄袍飘动,厉声喝道:“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脸含狞笑,一步步往西门追雪逼来! 西门追雪连续两招出手,顿时感到一阵昏眩,右臂沉重,酸软无力,胸口渐渐烦满! 天毒子说得不错,越是用劲,毒性发得越快,这情景正是毒发之象,要知不是他以前服过一粒“紫雪丹”,此时早已毒攻内腑,昏迷不省人事了! 正当此时,只见跌坐地上的一掌震乾坤欧阳洛,猛地一跃而起,大声道:“毕少侠,快请休息!”一面回头喝道:“褚副首领,咱们一起上!” 他身上裹着黑毡,这一吆喝,当真凛然有威,不愧为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 喝声才出,呼的一掌,已朝天毒子笔直劈去,二郎神褚通,和一干当家,因总瓢把子正在运功疗伤,大家静悄悄的围在欧阳洛身前,这时经他这声大喝,立即轰雷也似应了一声! 二郎神褚通,双朝一挥,朝天毒子夹攻过去,其余众当家,也纷纷围了上去,早有风火童子,和无妄和尚迎着接住,打了起来。 无咎、无灾,堪堪从右厢把蔡凤娇等三人救转,搭到左廊,因他们中了“摄魂草”,解药在天毒子身上,只好各横戒刀,守护在侧,以防众人冲来。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和两个独眼乌龙佟天禄在右厢门口相遇,以及万里飘巧使“摄魂草”,迷倒蔡凤娇等三人,然后露出本来面目,从容走入右厢,前后差不多只是同一时间发生之事。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二郎神褚通,联手合击,堪堪把天毒子敌住,西门追雪经欧阳洛一喝,精神一凛,心知目下除了制住天毒子,逼他拿出解药,别无他法,这就大声叫道:“欧阳大侠,快逼住他,解药在他身上!” 第402章 亲人 一时顾不得右臂麻木,奋起全力,双足一顿,身子凌空,左手圈动,以指代剑,又是一招“莲花倒挂”,由上而下,朝天毒子当头劈落! 正当西门追雪凌空纵起,一条黑影,像浮矢掠空而来,连人影都还没看清,袍袖一抖,一股强猛绝沦的掌风,业已狂陇电漩,朝西门追雪撞去! 西门追雪身子凌空,那有还手的机会,“砰”的一声,一个身子,像断线纸鸢,震飞出三丈来远,摔倒地上! 他本来已中剧毒,这会又被一股强大掌风拂中,连哼也哼不出一声,便闭住呼吸,当场昏死过去! 只听几声清脆的惊“啊”,同时响起,几条人影,同时朝西门追雪飞去! 却说那震飞西门追雪的那人,飞身落地,又是呼呼两掌,把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二郎神褚通,一齐逼退了几步! 天毒子微微一怔,接着大笑道:“贫道足够打发他们,何劳副堡主出手?” 原来这飞落之人,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他逼退两人,转身道:“摄魂草解药,不知观主可带在身上?” 天毒子怔道:“什么人中了‘摄魂草’”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瞧清来人,大喝一声道:“哈哈,佟天禄,你也吃老夫一掌!” 呼的一掌,朝独眼乌龙劈去。 二郎神褚通,也挥动双敦,一招“金戈挥日”,朝天毒子攻去。 “蓬!”佟天禄伸手一格,硬接了欧阳洛一掌,身形晃了一晃,回头道:“凤娇和任坤,李坎,全着了老偷儿万里飘的道,中的就是‘摄魂草’,此时昏迷不醒!” “有这等事?” 天毒子听得一呆,双手连挥,把二郎神褚通逼出,伸手往怀中摸去!这一摸,天毒子脸色大变,猛的抬头问道:“副堡主,这老贼人呢?” 独眼乌龙佟天禄还没答话,陡觉疾风扑面,一条娇小青影,来势奇快,耳中只听娇叫一声:“老贼,你拿命来吧!” “呛!”银虹电闪,刷刷削到! 独眼乌龙这一瞬间,业已看清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一身淡青紧窄衣裤的少女,手上握着一柄短剑,看去甚是犀利! 啊!不!这姑娘出手竟然凭地快法,自己差点被她刺中肩头! 佟天禄方自一惊。 只见先前守在右厢门前的阴山女弟子,这时也倏然飞扑过去,口中喝道:“先杀你老贼,泄泄愤也好!” 她左手握着那管黑黝黝的“五殃针筒”,右手一拳,朝佟天禄面门直捣过去! 不!她掌中一崩,“呛”的一声,激射出两尺来长一道银虹! 佟天禄差点就被刺中面颊,身形赶忙后退出半步!“嘶!”他顾此失彼,长袍左袖,已被青衣少女剑尖挑破! 这落山庙后进,地方不大,这两三件事情,在同一时候进展,颇有顾此失彼之感,自当分别次第叙述! 如今暂时按下两位姑娘,两支短剑,逼得独眼乌龙手忙脚乱。 掉转笔来,且说西门追雪被独眼乌龙劈空一掌,摔出三丈来远,站在一旁的辛文,先前因毕大哥和大师伯动手,自己站在边上,只是空自焦急。 此时瞧到毕大哥被独眼乌龙震飞出去,不由心头大急,惊呼一声,闪身往西门追雪奔去! 珠儿也猛吃一惊,顾不得右厢诸人,连奔带跃,掠近西门追雪身前,口中惶急的道:“毕大哥,你怎么了?” 就在珠儿、辛文同时堪堪奔出之际! 嘶!嘶!又是两条人影,奇快无比,掠落西门追雪身前! 这两人也是女的,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梳双辫,身穿紫红衣裤,头发上别着一朵紫色蝴蝶髻,一双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无限焦灼,口中也喊着:“毕大哥,毕大哥……” 但西门追雪双目紧闭,脸如白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珠儿只觉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手上执着“五殃针筒”,呆呆站着,自然也无暇去细想这两个女郎是谁? 那青衣女郎俯身摸摸他胸口,回头道:“婉妹妹,毕大哥心还在跳呢,不碍事吧?” 她好像没了主意,和小女孩商量着,那叫婉儿的小女孩,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被那坏人打伤了,可惜娘不在这里,否则那怕打死了,也不碍事。” 青衣女郎发急道:“那可怎么办?” 珠儿怔怔的听着两人说话,忽然她想到万里飘,不觉眼睛一亮,急忙转头朝右厢大声叫道:“万老前辈,万老前辈,你快快来啊!万前辈,快来啊……” 右厢房探出一颗盘着小辫的脑袋,道:“女娃几,你穷嚷什……啊!小娃儿怎么啦?” 他人随声出,宛如一溜轻烟,声到人到,当真快速已极! 珠儿好像遇上了亲人,急急的道:“你快瞧瞧,毕大哥被姓佟的老贼打伤了。” 那青衣女郎和婉儿两人,也抬头直望着他。 万里飘搔搔头皮,俯身在西门追雪胸口,摸了摸,正待开口,瞥见他右手手背,业已浮肿,三条指甲抓过的血痕,色呈乌黑!不由脱口道:“他是中了公羊锋的‘毒蝎爪’?” 辛文想起毕大哥方才说过大师伯毒爪伤人的话,即忙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毕大哥先是被大师伯抓了一把,后来又中了独眼老贼一掌。” 万里飘缩缩头道:“乖乖,这娃儿是双料负伤!” 他说来滑稽,但四位姑娘,只有婉儿瞧得抿嘴笑出声来! 珠儿急道:“老前辈,你快想想办法咯!” 万里飘嘻的笑道:“别急,老毒物的一身家当,全给我扒来了,先找找‘毒蝎爪’解药就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七八个磁瓶,逐个瞧了一会,才取过一个青磁小瓶,交给珠儿,说道:“就是这个,嘻嘻,老毒物居然知道咱们用得着它,写得十分清楚,你给他服一些,敷一些就行。” 珠儿嫌他说话唠叨,一把夺过解药,给西门追雪服了少许,又替他在创口上敷好。 万里飘收好磁瓶,挽起袖管,双手在西门追雪周身“推宫过穴”摩了一遍,只见西门追雪依然双目紧阎,脸色惨白,丝毫没有起色,不禁吁了口气,皱皱眉头道:“看来这娃儿真力耗损,又伤及内腑,只怕是难以得救了。” 珠儿惊叫一声:“什么,你说毕大哥没有救了?” 万里飘黯然无语,从怀中掏出那块透明玉佩,缓缓替西门追雪解开内衣放在贴心之处,才道:“有这‘万年温玉’可以暂时保住他心脏,伤势不致有变,且等出山之后,再想办法吧!” 婉儿忍不住道:“公孙师姐,他也没有办法,我们还是赶回去的好。” 那青衣女郎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未我先替毕大哥把那姓佟的老贼杀了再走。” 她话声一落,转身双脚一顿,往檐前掠去! 珠儿心头虽然焦急,但听万里飘口气,有“万年温玉”保住毕大哥心脏,伤势不致变化,心中较前定了一些,此时经青衣女郎一说,暗想:“对啊,毕大哥被姓佟的打伤了岂能轻易放过? 毕大哥的伤势,反正要等下山之后,再找人救治,自己不如先去杀了姓佟的,也好出口怒气。她心念转动,便朝万里飘道:“老前辈,你和辛姐姐守在这里,我也要找姓佟的算账去。” 她不肯落后,话一说完,立即转身要走! 万里飘听得心头大惊,要知独眼乌龙佟天禄重出江湖,武功之高,已是少有对手,这两个女娃儿,真不知天高地厚,不由急忙叫道:“啊,啊,女娃儿,你快回来,算账也不急在一时。” 珠儿脸色铁青,回头道:“不要紧,我打不过他,就会放‘五殃针’的。” 娇躯一扭,便自朝佟天禄扑去! 那青衣女郎不但身法极快,而且出手更是迅捷,眨眼工夫,她一柄短剑,已电掣风飘,接连攻出三剑! 独眼乌龙佟天禄,没想到这女娃儿出手会有这般凌厉,差点就被刺中肩头,心中方自一惊! 珠儿接着扑到,口中喝了声:“先杀了你老贼,泄泄愤也好!” 右掌对准他面门捣出,“弹指一剑”同时猝发! 佟天禄差点又被刺中面颊,身形被逼得斜退半步,那知顾此失彼;左手衣袖,“嘶”的一声,被青衣女郎剑尖刺破。 “哈哈!”佟天禄怒极而笑,厉喝道:“你们两个丫头,真想找死!” 衣袖连挥,分朝两人卷出! 青衣女郎哂道:“哼,难道姑娘怕你不成?” 皓腕翻动,一柄精光耀目的短剑,宛如云霞流动,寒光大炽! 珠儿接口道:“老贼,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见青衣女郎发动攻势,那肯后人?手上一紧,也使出师门“联珠十三式”,剑发连珠,寒芒接连飞洒! 佟天禄一身武功,已入化境,他先前因摄于阴山散花仙子之名,认为强将手下无弱兵,对珠儿自然稍加注意。 那知阴山的“联珠十三式”,固然一气呵成,辛辣无匹,剑剑全是指向要害,但青衣女郎的一柄短剑,更是神妙无方,奇快绝伦,剑风所及,但见一片银光,连招式都分不清楚! 第403章 受震 自己在两柄短剑之下,除了躲闪趋避,竟然有应付为难之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要知佟天禄在二十年前,凭一双肉掌,纵横江湖,名列四凶,结果因伤了武当门人,激怒青阳真人,败在“两仪掌”下。 这二十年来痛下苦功,追随双龙堡主,学会“双龙八式”,武功大非昔比,自以为除了双龙堡主,武林中已罕有敌手。 何况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自己多少也有个耳闻,但眼前这青衣女郎,所使剑法,自己不但瞧不出门派来历,甚至连对方出手剑招,都瞧不清楚,宁非怪事? 这一瞬工夫,佟天禄双袖飞舞,连番使出“日、月、花、果”四式,罡风电漩,也仅能把阴山门下的珠儿逼得不住后退。 青衣女郎的依然剑势如虹,云腾霞蔚,变幻莫测,也正因为青衣女郎难以应付,逐使珠儿也倏退倏进,剑剑不绝! 独眼乌龙心头越战越寒,差幸对方两个女娃儿,功力尚浅,否则凭她们的剑法,和手上两柄斩金切玉的利器,自己非伤在她们剑下不可! “叮!”一声轻如龙吟的金铁撞击之声,才一响起,眼前飞起一串火花,人影倏分,青衣女郎和珠儿各自跃开,低头检视自己的兵器! 青衣女郎杏眼瞪着珠儿,娇叱道:“你碍手碍脚的还不给我站开。” 珠儿那肯让人,盘珠剑一指,喝道:“你为什么不滚开?你才碍手碍脚!” 青衣女郎紧绷着粉脸,冷笑道:“你认为赢得了老贼?” 珠儿怒道:“要不要咱们先较量较量?” 青衣女郎撇咀道:“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珠儿气得粉脸通红,娇叱道:“难道我怕你?” 刷的一剑,分心就刺!青衣女郎右腕一挥,飞出道银虹,往珠儿圈去! 两个姑娘,舍了佟天禄,居然对打起来! 珠儿的“联珠十三式”,一剑出手,后面连续不断的攻出! 青衣女郎剑势如虹,随手挥洒,便有大片银霞,随剑流动,珠儿盘珠剑碰上对方剑光,发出“叮”“叮”清响,一剑也休想攻得进去。 青衣女郎冷笑道:“你还逞强不?” 珠儿又急又气,手上短剑,更像急风骤雨般刺出。 两人这一斗气动手,直把独眼乌龙瞧得心头大是惊奇,但这只是一瞬间事,他立即决定,这两个丫头目前已有如此了得,迟早必是双龙堡之患,一个也留不得,此时她们互相残杀,正是最好机会。 他杀心乍起,口中乾嘿一声,直朝珠儿欺去! 佟天禄一身武功,何等高强,这时展动身法,宛如奔雷掣电,倏然欺近,左手一掌,对准珠儿后心拍出! 那知他身形才动,青衣女郎忽然短剑斜挥,一道银虹,往他身前削到! 佟天禄这一掌志在珠儿,不防青衣女郎会突然对自己出手,身形一侧,已自避开,但前扑之势,虽然不受影响,也微微一停,左掌依然照珠儿劈去,只是这么一侧之后,方向已微微偏向珠儿左侧。 珠儿正当发剑急攻,忽见对方剑招一撤,突然向右发剑,目光转着瞧去,才发现佟天禄业已欺到自己左侧,一掌拍来,不期心中一惊! 她右手盘珠剑,如要往左削出,必须身子右转,才能发招,此时已是不及,左手又握着“五殃针筒”,无法出手封解。 要知阴山散花仙子,原以“散花针”成名,珠儿习艺骈初,原是一手使剑,一手拈着飞针,随时待发,此时急切之间,那还容她多想,慌忙打开“五殃针筒”上的活闩,大拇指火速朝机括上按下! “五殃针筒”,原有大小两个机扭,按上较大的一个,一次可以射出七十二支飞针,自动打入七十二处穴道。 按上较小的机扭,每次只能发射一支,按着不动,五殃针就会一支接一支连续射出,前文已有详细交待。 珠儿自从得到“五殃针”,这还是第一次发射,心中一慌,大拇指原想按到大机扭上的,一下却按在小机扭上! 要是珠几按上大机扭,佟天禄一条左臂,就非残废不可,但饶是如此,五殃针阴山寒铁所铸,专破真气,也非同小可! 他左掌堪堪发出,陡觉掌心一凉,自己少说也用上了五成力道的真气,就在这一凉骈际,泄去大半,心头猛然一凛,急忙收掌后跃,低头一瞧,只见自己掌心,已被一支细如牛毛的银针,穿透手背,但却没有一点血迹,从伤处流出,只是感到一缕彻骨寒气,正从掌心丝丝散发,整只手掌,渐感麻木! “五殃针!这是凝血破气的五殃针!”独眼乌龙瞧得直冒凉气,慌忙把细针拔下。 青衣女郎大眼一瞥,口中冷哼一声,道:“老贼,你既然中了她的飞针,姑娘胜骈不武,就暂时饶了你吧!” 她短剑一收,转身走去! 珠儿想不到“五殃针”果然有这般好法,一时后悔忙中有错,只打出一针。 但她瞧到青衣女郎敛走开,也得意的道:“姓佟的,她不和你打,姑娘也不和你打了!” 话声出口,忽然想起那个叫婉几的小女孩,方才好像说过:,万里飘既然没有办法,她们还是赶回去好。 这口气不是要把毕大哥带走?心念一动,那还停留,急急跟着青衣女郎身后追去!果然,她才一转身,就听辛文的声音喝道:“你们要待怎的?” 那婉儿道:“毕大哥受了伤,我们去替他医治咯!” 珠儿心头一急,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小女孩婉儿此时业已托起毕大哥身子,就要离去模样! 辛文急道:“你们到底是谁?” 婉儿咭的笑道:“告诉你,谅你也不知道,我就叫婉儿,她是我师姐公孙燕,” 青衣女郎似乎嫌她多咀,接口道:“毕大哥,就是我大哥咯!” 万里飘楞在一旁,伸手搔搔头皮,似乎并无阻拦骈意。 珠儿心头一急,接连几跃,从四五丈外,飞落小女孩身前,娇叱道:“你还不放下我毕大哥?” 青衣女郎冷笑一声,道:“婉妹妹,我们走吧!” 她不理不睬,纵身往墙外掠去! 小女孩婉儿朝珠儿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拦得住我,追得上我吗?” 身子一闪,巧妙无比的从珠儿身边,一下闪了出去。 这一下当真奇快无比,珠儿连人家身法都没瞧清,小女孩娇笑一声,身如电射,一下就飞上墙头! 珠儿心中一急,那管许多,猛地左手扬起,七十二支“五殃针”宛如一蓬寒星,电射而出! 万里飘睹状大惊,急忙叫道:“女娃儿使不得!” 一蓬飞针,已悉数打上小女孩身后! 婉儿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回头朝万里飘笑道:“不要紧,我不怕她的飞针!” 话声出口,人已随声纵起,瞬息之间,飞出老远! 珠儿双脚一跺,还待追出,万里飘虽然瞧出这两个女孩来得兀突,也万万想不到去得也有这未兀突。 对方小小年纪,手上抱着一个大人,还有这般快法,尤其那一大蓬“五殃针”明明全都打在身上,竞会丝毫无事,心头更是惊诧。 此时一见珠儿要追,连忙一把拉住,急急说道:“女娃儿,不用追了,让她们走吧!” 珠儿急得双脚乱跳,大声嚷道:“老前辈快放手,你难道没瞧到她们把毕大哥劫走了?你不管,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瞧她们欺侮到咱们头上。” 说到后来,眼圈一红,气得要哭!万里飘摇摇头道:“女娃儿,你别着急,小娃儿的事,我老人家那会不管?只是……唉,你可瞧出这两个女娃儿有异吗?” 珠儿负气的道:“我可不怕她们!” 万里飘道:“女娃儿,她们抱走你西门大哥,我保证不是恶意,说实在,小娃儿内力耗损,内腑受震,伤势极是严重,这一会工夫,我老人家挖空心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半点办法……” 珠儿听得双目发直,道:“你说毕大哥不会活了?” 原来刚才青衣女郎和珠儿两人,扑向独眼乌龙佟天禄,天毒子变成独斗一掌震乾坤欧阳洛和二郎神褚通两人。 天毒子双目虽盲,武功却不在独眼乌龙之下,这时因“万年温玉”“琅轩匕”,以及身上几个药瓶,一股脑儿给神偷万里飘扒走,心头已是急怒交加,再被两人缠住,更是怒不可遏,出手更显得凌厉!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和二郎神褚通先前还能和他打成平手,但时间一长,便渐渐相形见拙! 好在三湘七泽的高手,此番大举出动,人手较多,眼看两位总瓢把子渐露败象,早有三四个人一涌而上,把天毒子围在中间。 这一阵抢攻,直打得天毒子公羊锋厉啸连声,恨不得把所有的人,悉数劈在掌下! 但他此时一来仗以为恶的毒药,已被万里飘扒走,二来他随侍左右的风火二童子,也正在和人家动上了手,不免陷于孤立! 第404章 邀约 只见他脸色狰狞,双爪逢人使抓,乱挥乱舞,呼呼爪风,夹杂着一阵阵骨节暴响,声势却也不小! 独眼乌龙佟天禄左掌被珠儿打了一支“五殃针”,犹有余悸,眼睁睁的瞧着青衣女郎和珠儿从容离去,凭他的身份武功,阴沟里翻船,栽在两个黄毛丫头手里,心头这份愤怒,当真无法形容! 但摄于“五殃针”厉害,不敢再追,回头一瞧,正好天毒子被一掌震乾坤等几人围攻,不由厉笑一声,身如旋风,大袖飞挥,双掌呼呼劈出! 独眼乌龙佟天禄怒火迸顶,这番出手,势道何等凌厉,立即有两个洞庭帮当家,被掌风震飞出去! 就在两条人影,堪堪被震飞出去,只听一声吆喝,同时有几十个人,一拥而上,朝佟夭禄攻来! 独眼乌龙佟天禄凛然卓立,一张马脸,满布杀机,仰天大笑道:“这样也好,你们三湘七泽的众当家,当年喝过同心酒,死在一起倒可显得义气!” 他话声冷厉,动作如电,转眼之间,又是“砰”“砰”两声,又有两位当家,被震摔出去! 天毒子听到副堡主独眼乌龙的喝声,也长笑一声,手臂一探,抓住一位当家,他“毒蝎爪”微一用力,划破对方皮肉,随手往外丢去! “哈哈,副堡主、公羊观主手下留人!” 万里飘武功平平,但他“万里飘风”的身法,确有独到之处,人影闪动,悄无声息的飘落檐前,不是他嚷出声来,谁也没注意到他! 但他这一嚷,天毒子公羊锋突然舍了一掌震乾坤、二郎神等人,口中厉笑乍起,黄袍鼓动,风声飒飒,朝万里飘当头扑来!口中喝道:“老匹夫,快把‘万年温玉’拿来!” 声到人到,右手如爪,猛往肩头抓到! 万里飘身子一闪,打横里让开数尺,急叫道:“慢来,慢来……” 天毒子那会停手,一抓不中,听声辨位,横跨一步,右手原式不变,手臂一横,又迅疾抓去! 万里飘何等精灵,话声出口,脚下早已轻悄悄的换了一个方位。 珠儿左手一扬,喝道:“公羊锋,你要不要试试阴山‘五殃针’的厉害?” 天毒子听到“阴山五殃针”这几个字,脸色惨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凝耳谛听,大有朝珠儿扑去之势! 万里飘心头大惊,连忙嘻的笑道:“公羊观主,你总该知道身上解药,已悉数被我老偷儿摸来了吧?” 天毒子怒笑道:“老匹夫,贫道几瓶解药,虽被你偷去,但还不是在你身上?”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只要在你身上,还怕你逃上天去? 万里飘摇头晃脑,得意的道:“不错,除了‘万年温玉’,另有用途之外,公羊观主的东西,全在我老偷儿身上。” 天毒子怒道:“万年温玉那里去了?” 万里飘轻松的笑道:“我不是说过另有用途吗?” “哈哈!”天毒子又是一声长笑,喝道:“老匹夫,道爷只要捉住了你,不怕迫不出来?” 说话声中,双手徐徐提起,正待作势扑去! “嘻嘻!”万里飘等他说完,接着也嘻嘻笑道:“公羊观主身上既然没有解药,但我老偷儿手上,正好拿着摄魂草,观主善于在人家身上下毒,大概没有下过自己吧?要不要老偷代劳?” 天毒子听得一呆,暗想自己解药已失,他真要弹出“摄魂草”,自己确也无法避免,心念转动,还没开口! 万里飘接着嘻的一声,拱拱手道:“副堡主、观主、欧阳老哥,全在这里,而且双方都有人受了伤,依老偷儿看来,咱们今天这场过节,不如到此为止。 双龙堡崛起江湖,要立威天下,像今天这样没有大获全胜,对欧阳老哥和我老偷儿,自然心有不甘,也决不肯轻易放过。 嘻嘻,那么错开今日,副堡主和公羊观主,有意思重新聚聚,老偷儿决不反对,欧阳老哥你大概也不会反对吧?” 一掌震乾坤欧阳洛知他言中之意,自己这边,已伤亡颇重,对付双龙堡,决非三湘七泽帮之众,所能抵击,是以提出约期了断过节的话,这就点头道:“万老哥这么吩咐,兄弟自无异议。” 独眼乌龙佟夭禄双眼望天,嘿嘿冷笑道:“凭区区一个洞庭帮,和你老偷儿,还不配向双龙堡叫阵,不过五大门派,有意在来春三月十五,上金华北山观光,距离目前,还有三个多月,各位不妨多约几位朋友,届时参加,兄弟和观主,当在金华观候教。” 万里飘呵呵笑道:“那是再好没有,咱们一言为……” 他“定”字还没出口,“嘶嘶”两条人影,同时飞落! 稍前一个是身穿天蓝长衫,腰悬长剑的英俊少年,随后一个却是一身青色劲装的妙龄女郎! 这两人正是先前误中“摄魂草”的赤城山庄少庄主丁好礼,和华山门下韩倩云! 丁好礼俊目迅速扫过众人,然后朝万里飘抱拳道:“多蒙万大侠慨赐解药,小生感激不尽!话声一落,冠玉似的脸色,斗然一沉,冷笑道:“原来双龙堡副堡主也赶来了,是不是想掳人勒索?” 独眼乌龙佟天禄浓眉微微一皱,手抨苍须,沉声道:“小友何人?恕老夫眼拙。” 丁好礼不屑的道:“双龙堡崛起江湖,不过只是近年之事,或许还有人没听说过独眼乌龙其人,但武林中提起赤城山庄姓丁的,恐怕只有副堡主不知道吧?” 说着,不待佟天禄再说,转头冷笑道,“公羊锋,你‘摄魂草’果然名不虚传!” 右手倏扬,一掌朝天毒子面颊上掴去! 天毒子是何等人物,丁好礼手势一动,便已警觉只是对方这一掌,掴向自己面颊,分明意存轻视,心头不由勃然大怒,身子斜退半步,五指倏张,往对方脉门扣去,口中冷嘿道:“无知小辈,你不过仗着丁百阳一点名头,也敢如此托大!” 独眼乌龙佟天禄忽然双手一拦道,“观主请住手!”一面朝丁好礼道:“敝堡主久仰令尊大名,无缘一见,日前曾派专人,远上青城资书,少庄主不可伤了两家和气。” 万里飘听得心头一震,暗想赤城山主丁百阳,数十年来,独行其是,不与任何人交往,为人介在正邪之间,如被双龙堡主笼络,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转动,不由连连点头,嘻的笑道:“不错,不错,双龙堡主雄才大略,志在独霸江湖,想必怵于赤城威名,才故意派人修好。 不过明知赤城山主冠冕武林,决不肯同流合污,一面却又唆使公羊观主妄想用‘摄魂草’把少庄主留作人质。 嘻嘻,双龙堡主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本来咱们和副堡主方才订下了约,来春三月十五日到金华观去,我老偷儿原想邀少庄主去撑撑场面,只是副堡主既然这么说了,事关两家和气,我老偷几倒不好开口了。 嘻嘻,少庄主不必介意,我老偷儿也只不过说说吧!” 他这番话,当真说得厉害,明明出口邀约,却说不好开口。 丁好礼平日城府极深,但此时被他一挤,不由朗笑道:“双龙堡主派人向家父下书,小生还不知究是何事,而且家父骈事,从不许小生多问,来春三月十五,金华观既有盛会,小生颇思观光,好!小生和公羊观主,只是个人恩怨,与双龙堡无涉,届时再向观主讨教好了。” “不错,老朽和郝老哥,也届时准到!” 一声狼曝般大笑,从右厢发出,鸠面神翁戚南山、通天教主郝寿臣两条人影,在屋面上一闪而逝! 珠几这会工夫,早已等得不耐,忙道:“老前辈,我们好走啦!” 万里飘笑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磁瓶,迅速塞到一掌震乾坤手中,然后又取出“摄魂草,解药!分了一半给二郎神褚通,把别外小半瓶送到独眼乌龙面前,嘻的笑道:“副堡主,这是‘摄魂草,解药!” 夕阳逐渐西斜! 绚烂云露,横抹天空! 在群山起伏之间;一条蜿蜒的山径上,正有一青一紫两条人影,飞奔腾跃! 大阳斜照着她们娇小的身材,映在地上,好像有四个人在赛跑。 前面是一个身穿紫红衣裤的小女孩,看去约莫十二三岁光景,两条辫子,分垂肩头,辫子上还缀着两个紫红缎子的蝴蝶结,生得粉妆玉琢,娇态动人,别看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子,手上抱着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奔跃如飞! 稍后是一个身穿淡青紧窄衣裤的女郎,背上斜插一口短剑,跟着紫衣女孩身后,此时粉脸泛红,呼吸有点急促,一面说道:“婉妹妹,你累不累,让我接替一阵吧!” 紫衣女孩回过头来,“咕”的笑道:“我还不累,看你这阵工夫,就跑得连气都接不上来啦,谁要你接替?” 青衣女郎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还没开口! 紫衣女孩边走边道:“公孙师姐,我想:“明天我不要抱着他走了。” 青衣女郎道:“那为什么?” 第405章 投缘 紫衣女孩萍果脸上,微现伍泥的道:“这里没人瞧到咯,明天上了大路,我抱着一个大男人跑路,那才丑死啦!” 青衣女郎蹩蹩秀眉,道:“那怎么办,我们不这么赶路,就是乘马备车,最少也要十天八天才赶得到,一路颠簸,他伤势可能会有变化……” 紫衣女孩想了想道:“公孙师姐,我有个办法了。” 青衣女郎道:“你倒说说看!” 紫衣女孩道:“我们到前面去找一个栖身的地方,先住下来,我一个人就跑得快了,连夜赶路去向娘要一粒‘紫雪丹’。 最多四五天,就可以赶回来了,又不耽误时间,又免得毕大哥路上颠簸,伤势加重,你说可好?” 青衣女郎知道这位小师妹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倍,以她的脚程,有四五天光景,足可赶回来了,这就点点头道:“也只好这样,只是辛苦你了。” 紫衣女孩苹果似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笑容,道:“我是为了你呀!” 青衣女郎粉脸飞红,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走着。 她们正是从落山庙出来的公孙燕和婉儿两人,手上抱着的,当然是西门追雪了。 两人又翻过几座山峰,天色已黑了下来! 婉儿一边跑路,一边不住的四下打量,只见西北角一处山腰下面,似乎有几间房舍,隐现在苍茫暮色之中,心中一喜,就大声叫道:“公孙师姐,快瞧,前面有人家啦!“ 两人脚步加紧,往前赶去! 原来那山脚下面,是一大片垒垒荒坟,敢情地处深山,野兽出没,把墓穴中的白骨,咬得散乱遍地,荒烟蔓草,暮霜凄凄,使人毛骨悚然! 那几间房屋,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墓园,修筑得十分整齐,还围着一道围墙,看去不下七八间之多! 门前大树成阴,院中也树木扶疏! 除了右厢,可见灯光之外,四面一片漆黑,走到近前,果然两扇大门上面,清砖横额,写着“孙氏山庄”四个大字。 公孙燕走上前去,在边侧一扇边门上,扣了几下。 不一会工夫,只听一声呀然门响,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四五岁,身穿蓝布衫裤的青年汉子! 他打量了两人一眼,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微微皱了皱盾,才抱拳道:“两位姑娘可是要借宿的吗?” 公孙燕脸上一热,连忙答道:“只因我大哥生了急病,无法赶路,想借宝庄……” 青年汉子瞧了婉几手上的西门追雪一眼,迟疑的道:“两位姑娘想在这里借住几天,替令兄治病原也无妨,只是……”他似乎自知失言,顿了一顿,又道:“只是这一带山中,野兽出没,两位姑娘晚上不可随意走动,也就是了。” 公孙燕年龄不大,但江湖上的事,从小听得多了,眼看青年汉子说话吞吐,只是了半天。显然后来的几句话,是临时改的,那么难道这山庄中有什蹊跷?她心中想着,目光不期由朝青年汉子瞧去! 果然这汉子眼神奕奕,太阳穴也微微隆起,分明是身怀武功之士,只是面貌生得老实,不像是为非作歹的人。 婉儿这回跟着下山,可说还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毫无一点戒备之心,闻盲笑道:“不要紧,我们不怕野兽,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这里只有公孙师姐陪着毕大哥。” 公孙燕要想阻拦,已是不及。 那青年汉子好像并没注意,只是在前面引路,把两人带到左首一所厢房面前,举手推开两扇紧闭的房门,随即说道:“两位姑娘,请到里面稍等,我去取火点灯。” 青年汉子退出之后,公孙燕略一打量。 只觉这厢房自成院落,走廊外面是一个小天井,和正厅还隔着一道围墙,另有两扇腰门,落着铁锁,敢情这厢房,已久无人住。 不由悄悄的对婉儿道:“婉妹妹,这座庄院,似乎透着蹊跷呢?” 婉儿奇道:“怎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话声未落,已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火光一闪,那青年汉子一手拿油灯,另一只手,却捧着一床被褥进来,口中说道:“两位姑娘久等了。” 火光一亮,看清这间厢房,相当宽敞,上首靠壁处,放着一张宽大木榻,中间一张八仙桌,围着八把椅子,窗前还有一张书案,打扫得十分清洁。 公孙燕连连道谢,当下接过被褥,在木榻上铺好,婉儿就把西门追雪放下,替他盖上棉被。 青年汉子瞧了一眼,吃惊的道:“令兄可是受了伤,伤势看去极重!” 公孙燕只好点头道:“我们在路上遇上了仇人,大哥就在和人家动手之时,被人震伤内腑。” 青年汉子要想开口,似乎又咽了下去,转身道:“两位姑娘想必还未进食,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来。” 说着口身退出。 婉儿瞧瞧时光不早,就道:“公孙师姐,我要走啦!” 公孙燕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婉妹妹,你路上可得小心。” 婉儿笑道:“不要紧,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她不待公孙燕再说,闪身就往门外掠去! 婉儿一走,公孙燕只觉一个人在这宽敞而陌生的坟庄上,陪着重伤的毕大哥,心头有点胆怯起来! 正当此时,那青年汉子已托着饭菜进来,他目光瞧到房中只有公孙燕一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迟疑的道:“姑娘令妹,去了那里?” 公孙燕道:“我妹子,赶下山去配药去了,因走得匆忙,没向你去道谢。” 青年汉子吁了口气,放下饭菜,和一壶茶水,才道:“这里夜间,野兽出没,时常伤人,不过时间还早,令妹既然走了,也就算啦。” 说到这里,又笑着道:“姑娘想必肚子早已饿了,山居简陋,姑娘请将就吃些吧。” 说毕口身走去,但刚到门口,忽然转身道:“令兄身负重伤,姑娘路上辛苦,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如果听到什么声响,千万不可出去。” 话声一落,返身退出,随手替她带上房门。 公孙燕过去下了闩,只觉肚中果然饥饿,眼看青年汉子举动虽然透着神秘,但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这就不再客气,胡乱吃了一碗。 一面暗自寻思,只觉这座孙氏坟庄,透着神秘阴森! 既不像杀人越货的盗窟,也不是真正看守坟庄的山居人家,除了那青年汉子,何以又不见有别的人露面? 但青年汉子又分明是身怀武功之士,而且瞧他言词闪烁,一再叮嘱自己不可外出,其中必有缘故。 要是换在平时,自己非查究一个水落石出不可,可是现下毕大哥身负重伤,自己当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她缓缓推开碗筷,站起身子,当她目光瞧到躺在榻上的西门追雪,依然双目紧闭,气如游丝,心中感到无限沉重,身子又缓缓的在椅子上颓然坐下! 一灯如豆,万籁俱寂! 她对着灯芯,怔怔出神! 想起自己为了找寻杀父仇人,一个人偷跑出来,女扮男装,而且扮成一个肮脏的小叫化,由北而南,在江湖上乱闯…… 后来萍水相逢,自己化名孙燕,和毕大哥结拜兄弟…… 不料断眉丐秃鹰漆如皋,投了双龙堡,把自己两人捉去,关在双龙堡石室…… 毕大哥为了答应对屋老人去办一件事,要双龙堡主先释放自己…… 自己那天明明和毕大哥约好,在结拜的破庙里等他,那知一晃三天,依然不见毕大哥前来…… 第三天晚上,自己等得不耐,正待找上双龙堡去,却被婉妹妹在路上一再戏耍;故意把自己引到一座小山顶上,那里站着一对丰神俊朗的中年夫妻…… 他们都穿着一身紫衣,男的自称紫衫客,女的叫紫裳仙子,看去两人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但紫衫客却说是自己祖父的旧友,要自己跟他们到仙都山去…… 于是紫裳仙子就收自己为记名弟子,传了自己一套“紫云剑法”和“紫云纵”轻身术……一共只在仙都山住了三天,师傅就要自己下山,说凭这套剑法,已足可行走江湖,绰绰有余 婉儿和自己特别投缘,吵着要和自己同行,这样,自己就和婉几结伴下山…… 正当她一幕幕的往事,从心头浮起! 突然,耳中听到屋外“扑”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人跃落围墙! 公孙燕霍然一惊,一口吹熄灯火,右手直觉地摸了摸身边短剑,轻步走近后窗,侧耳听去! 只觉那人似乎故意规避自己,跃落围墙之后,便绕开自己这边,轻灵无比的往后院掠去! 光听风声,这人轻功,大是不弱,敢情他身上正背负沉重的东西,是以虽然轻蹬巧纵,依然可以听出一些声息! 她慢慢推开一扇门窗! 陡然一阵北风吹来,鼻孔中闻到一阵浓重而又奇臭无比的腐尸之气! 公孙燕心头大疑,提气凝神,悄悄穿窗而出,柳腰轻扭,跃上屋面!只见偌大一座孙氏坟庄,此刻已是一片漆黑,瞧不到一丝灯光! 第406章 瑰宝 这是隆冬之夜,朔风呼啸,凛烈严寒,纵目四顾,那里还有什么人影? 黑黝黝地的屋脊,在夜色中一片浑然,既不见一点灯光,也听不到一点声息,阴森中,泛起一种死寂之感! 阴森神秘,使人难以忍耐。 这地方真有点古怪! 尤其方才那一阵恶臭之气,中人欲呕,来得太以兀突,好像才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已经腐烂了的尸体上所发出! 要想一探究竟,但同时又想到那青年汉子的一再叮嘱,要自己听到任何声响,不可外出,心中不期又感到犹豫。 眼下毕大哥身负重伤,自己为了好奇,窥人阴私,万一引起什么纷争,岂不自我麻烦?她心中闪电般想着,正待返身…… “嘶”!又是一道黑影,从院外飞起,一下掠入墙头! 公孙燕惊然一惊,慌忙蹲身伏下! 那条黑影,敢情并没注意到屋面上有人,是以跃上围墙,立刻毫不停留的长身往后院掠去,身法快速已极! 这一瞬之间,公孙燕已瞧清这人身形颀长,不是那个青年汉子,忍不住心头好奇,急忙施展“紫云纵”轻功,悄悄往后跟去! 原来这孙氏山庄后进,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墓园,四周围着高墙,古柏参天,阴气森森,正中一座高大石墓,敢情就是孙氏的祖坟。 那人身法奇快,越过两进院落,迅疾向高大石墓掠去! 公孙燕自小在丐帮长大,江湖上的事情,经历虽少,但听可听得多了,对方深更半夜,往墓道上掠去,定非正道中人。 心中想着,身子立即向右移动,一下闪入柏树林中,藉着树身掩破,缓缓朝墓前走去! 这时前面那人,业已奔近石墓,突然放缓脚步,在墓前一片平台的石阶前面,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公孙燕瞧他这副情形,更不敢丝毫大意,身子缓缓移动,距离那人身侧三四丈光景,便停步不前。 纵目瞧去,只见这人约有二十五六岁,身穿一袭禄色长衫,腰间斜挂一口长剑,跪上平台前面,连头都不敢稍抬! 公孙燕瞧得好生纳罕,因为身在墓前左侧的树叶之中,视线被许多树身挡住,瞧不清墓前情形,她悄悄移出了几步,探头瞧去! 原来墓前一张石桌上,端坐着一个又瘦又小的绿袍老人,身侧恃立的,正是身穿蓝布衫裤的青年汉子! 绿袍老人看去装束古怪,穿得非道非俗,因相距太远,瞧不清面貌,只有两眼眨动之间,隐约可以瞧到绿阴阴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使人有机伶伶的感觉! 他对跪在地上的绿衣青年,丝毫没加理会;但他在干些什么?公孙燕因相距较远,瞧不真切。 远远望去,好象绿袍老人身前,不时飞起极其细微火花,不过那只是一瞬即没,如非留神细看,决难发现! 公孙燕总究是个年事极轻的姑娘家,瞧得好玩,仗着自己新从师傅那里学了一套神奇剑法,和旷世轻功,艺高胆大,渐渐往墓前移近,但她心中还是深具戒心,是以到了七八丈左右,便自住足。 这一逼近墓前,藉着蒙胧月光,已可瞧清绿袍老人盘膝坐在石案之上,生成一颗又尖又小的脑袋,双目深陷,掀鼻阔咀,两耳招风,只有两道眼神,此时更觉得碧光如电,他身前一丈来远,竖立着一根木椿,椿上赫然缚了一具衣服血肉全已腐烂殆尽的骷髅! 一阵阵尸腐恶臭,隐约可闻! 公孙燕目光乍接,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再看青年汉子,垂手而立,状极恭谨! 绿袍老人右手握着一支姆指般粗细,色呈暗绿的长竿,那长竿足有八尺来长,越到上面越细,有若钓鱼竿一般! 他此时目不旁瞥,聚精会神的紧注在那具骷髅之上,右手一抬,长竿尖头,一下点中枯骨右肩! 只听“搭”的一声轻响,他急速收回长竿,左手虚空一招,那适才被长竿点中之处,随着一招之势,忽然爆出一串微弱的淡绿火星,朝绿袍老人掌心飞去,一闪而没,同时那骷髅一条右臂,也随着他一招之势,粉粉散落地上! 公孙燕心头大为惊凛,这绿袍老人,敢情在练什么阴毒功夫?光瞧他从死人骨胳之中吸出的一串淡绿火星,分明是属于磷火一类东西,那么他练的准是邪门中极历害的阴功。 对了,他选择在这荒僻的坟庄之中,无非因为附近有无数孤坟。 而那个青年汉子准是他的门人,每晚从坟中盗挖枯骨,供他练功之用,难怪那他要一再叮嘱自己,听到任何声音,不可外出。 只是自己从小跟爹,和铁拐婆婆,翻天手古叔叔等人身边,也听到过不少江湖上穷凶极恶的魔头,但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身穿绿袍的绿老头! 她心中想着,那绿袍老人。 右手长竿,不住的朝骷髅每段骨节上点动,每次多多少少,都会飞出几丝淡淡绿火星,骷髅上较大的骨骼,瞬息工夫,被他悉点数遍,零零落落的散满一地。 这才收起长竿,搁到身边,缓缓合上眼皮,调息运功。 青年汉子不待吩咐,立即走前几步,俯身从地上拣起散乱骨骸,往墓外飞驰而去! 绿衣青年却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阶前,丝毫不动。 公孙燕知道绿袍老人吸取磷火之后,正当他运功之际,自己只要稍微弄出声音,就会被他发觉,是以摒息凝神,那敢稍动。 这样约摸过了顿饭光景,绿袍老人才缓缓睁开眼来,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道:“熊儿,你回来了?过来,‘毒龙丸’可曾到手?” 绿衣青年全身起了一阵寒悚,低应一声,站起身子,走到石案前面,依然扑的跪了下去,道:“弟子奉命前去茅山,适逢伏景清外出未归,弟子遍找丹室,找不到‘毒龙丸’存放之处……” 他话声未落绿袍老人突然左手一伸,手臂暴长,一把抓住绿衣青年右肩,历声喝道:“孽障,你敢违背师命?” 公孙燕瞧得清楚,绿衣青年被他这一把抓得痛入骨髓,头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口中颤道:“弟子该死!” 绿袍老人慢慢平复了激动心情,手指一松,阴笑道:“熊儿,你平日颇具智谋,这次怎会打草惊蛇,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试想伏景清的‘毒龙丸’,他平日视同瑰宝,岂会随便放在丹室之中?如果没有找到存放之处,怎好动他丹室中的东西?” 绿衣青年叩头道:“弟子该死,弟子不慎一时情急,反而误了师傅之事。” 绿袍老人双目绿光暴涨,切齿道:“姓殷的贱婢,老夫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喝声出口,右手长竿,猛朝右侧拱立的石翁仲挥去! 但听竿上锐啸划空,石翁仲一颗石头,被竿尖一挑,快如刀切,呼的一声一下,离开脖子,往天空飞去! 这一下,直瞧得公孙燕大惊失色! 绿袍老人手上这支长竿,越到上面越细,他随手一挥,居然把石翁仲的一颗石头,象切瓜似的割了下来,这份功力,岂同小可? 绿袍老人,似乎藉此泄去不少心头恶气,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不!他大笑的声音,还是十分低沉,声若夜枭,听到公孙燕耳朵之中,毛孔禁不住惊然直竖! 那绿衣青年,依然跪在他面前,丝毫不敢稍动! 绿袍老人笑了一阵,才点头道:“熊儿,你站起来!” 绿袍青年好象皇恩大赦,赶紧应了声“是”,站起身子,垂手肃立! 绿袍老人两道碧绿眼光,一直盯着绿衣青年脸上,瞧了一阵,才微微叹息一声,道:“熊儿,你可知为师要你穿上这身绿衣,其故何在?” 绿衣青年躬身道:“徒儿猜想,江湖上尊称师傅绿袍神君,弟子这身绿衣,正是师门标志。” 公孙燕听他说出绿袍神君之名,心头不由猛震,暗想原来这瘦小老人就是阴魔尚师古! 绿袍老人摇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绿衣青年神色恭顺的道:“弟子恭聆师傅训海。” 绿袍老人口中一连说了两声“可惜”,才道:“为师一生之中,只收了你和迁儿两个门人,论资质,迁儿不如你远甚,尤其他宅心忠厚,如果投到正派门下,远不失是中庸之材,可惜为师这门武功,走的是偏激一路,他不适宜练习,因此,只有你能传为师衣钵……” 绿衣青年听得大喜过望,只是他是胸腑极深之人,虽然心头大喜,但脸上却愈显得恭谨。 绿袍老人续道:“十年以来,为师双腿已废,不在江湖走动,因此要你穿上这身绿衣,使江湖上人,一望而知你是为师门下……” 绿衣青年应了声“是”! 绿袍老人阴恻恻的尖笑一声,又道:“熊儿,你可曾听为师说过,咱们玄阴门最上乘的功夫,叫做什么?” 绿衣青年道:“弟子以前听师傅说过,本门最上乘的功夫,叫做‘太阴真气’!” 绿袍老人阴笑道:“不错!”话声堪堪出口,突然脸色一沉,喝道:“孽障,你真该死!” 第407章 秘制 右手一扬,绿色长竿,拍的一声,朝绿衣青年背上抽下! 他这喜怒无常的举动,直瞧得公孙燕大吃一惊! 绿袍老人这一下虽没用劲,但绿衣青年还是在地上滚了两滚,背上衣衫被抽破了长长一条,血流如注,他吓得脸无人色,慌忙跪倒地上,颤声道:“弟子该死,望师傅开恩!” 绿袍老人放下长竿,冷笑道:“你起来!” 绿衣青年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子。 只听绿袍老人又道:“为师昔年因误犯色戒,失去真阴,以致功亏一篑,未能练习本门‘太阴真气’,近二十年一意苦修,因道基已坏,最多也仅练到七成左右,无法到达上乘境界,你这孽障,这次下山,做得好事!” 公孙燕听绿衣老人口气,好象绿衣青年在山下做了什么坏事,才被他师傅责打! 绿衣青年脸色惨白,汗出如泻,失声道:“弟子该死,弟子后悔莫及!” 绿袍老人哼道:“你既已破身,后悔又有何用?‘太阴真气,虽是本门至高之学,但非有十年以上苦练,还须借助外界阴寒之气,才能练成,你不练也罢。”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尖声笑道:“其实为师昔年也没练成‘太阴真气’,四十年来,一样纵横武林,罕有对手,你随为师来,我就传你‘透穴截阴’之法吧!” 话声一落,不待绿衣青年再说,右手取过长竿,在地上一点,“喀”的一声轻响,身子悬空升起,象旋风似的一下往墓中飞入。 这一下当真奇快无比,连他如何走的,都没瞧清,绿袍老人已失所在! 绿衣青年敢情也没想到师傅居然还会答应另外传他武功,闻言怔得一怔,立即恭敬的跟着往墓穴中走去。 公孙燕等他们师徒走后,那敢再停,立即悄悄退出!他因青年汉子抱着一堆残骸出去,可能已经回转房去,人家再三叮嘱,总究是一番好意,被他发觉自己偷窥隐私,自己虽然不怕,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路上,公孙燕象作了亏心事似的,只是低掠轻纵,小心翼翼的翻过屋脊,回到房中,才算舒了口气。 十年不在江湖上出现的阴魔尚师古师徒,竟然会在这孙氏山庄之中!目前毕大哥的伤势,如此沉重,婉妹妹又走得这般匆忙,留下自己一个人,真有兼顾为难之感,但愿她早些赶回来,早日离开这里才好! 她心头辊护不定,连短剑都不敢解下,只是和衣在榻上侧身躺下。 一宵易过,第二早晨,公孙燕起身不久,那青年汉子已替她倒了一盆脸水进来,含笑问道:“令兄伤势,不知可好了些么?” 公孙燕谢过之后,幽幽了叹,道:“家兄伤势极重,只要不起变化,已是幸事。” 青年汉子望了榻上的毕玉鳞一眼,似乎张口欲说,但又忍了下去,点点头道:“吉人天相,姑娘也不必耽忧,只要静养几天,自可慢慢好转……”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忽然回头向窗外瞧了一瞧,压低声音,说道:“只是我大师兄昨晚回来了,他……姑娘陪伴令兄,如果没事,最好不要出去,在下自会送饭来的。” 话声才落,只听外面有人朗声问道:“孟师弟,你在和谁说话? 青年汉子听得脸色乍变,惶急的说道:“姑娘,他就是我大师兄,他如果问起你来,你……你只说是山下孙家铺的人,避仇住到这里到的,千万不可……” 话没说完,门外已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门下出现一个身穿绿衣的青年,脸露冷笑,走将进来。 青年汉子好像很怕这位师兄,赶忙低头叫了声:“大师兄!” 绿衣青年本待呵斥,但一眼瞧到公孙燕,脸上忽然露出惊愕之色,刹之间,换了一付笑容,说道:“孟师弟,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咱们这里来了贵客,你也不早说。” 公孙燕昨晚虽已见过,但黑夜之中,身在侧面,总究瞧得不太清楚,此刻正面相对,只觉这绿衣青年居然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傅粉,这时满脸春风,闪烁着两道眼神,盯着自己直瞧,不禁脸上一热,心中甚觉厌恶。 青年汉子期期艾艾的道:“大师兄,我们这里,就是孙姑娘的祖坟,她……她……” 公孙燕瞧他一付老实样子,不会撒荒,讷讷说不出话来,连忙点头道:“我叫孙燕,就住在山下孙家铺,这里是我们的祖堂,先父在日,替人保镖,结下怨仇,不料前天仇人寻上门来,把我大哥打成重伤,才到这里暂避的。 绿衣青年朗朗一笑,抱拳道:“原来孙姑娘就是这里主人,在下失敬之至,在下西门追雪,这是师弟孟迁,借住贵庄,还望姑娘不介意才好!” 说完,又是一声朗笑,瞧着榻上的毕玉麟,顾盼自豪的道:“孙姑娘和令兄,尽管安心住下,如果真有不开眼界的江湖上人,敢到这里来寻仇,哈哈,不是在下夸口,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公孙燕肚中暗暗好笑,自己前次化名孙燕,这次又用上了,一面连忙道谢。 西门兆能口头道:“孟师弟,孙姑娘令兄,身负重伤,来得匆忙,一切想必没有准备,何况孙姑娘还要看顾负伤的人,咱们借住在人家这里,一切起居饮食,就由你替孙姑娘照料吧!” 孟迁连连应“是”,西门追雪目光在房中转了一转,又投到公孙燕脸上,关切的道:“孙姑娘,令兄伤得不轻,在下行囊中尚有家师秘制伤药,待在下取来,让令兄服下几粒试试,或可减轻几分伤势。” 公孙燕心中厌恶其人,闻言摇摇头道:“我大哥已经服过先父配制的伤药,让他静静躺上一两天,就会好的。” 西门追雪知她不信任自己,微微一笑道:“既然令兄已经服过伤药,正该静养,在下师兄弟,不多惊扰了。” 说着转身缓步离去,孟迁也跟在他身后,走出门口,顺手替公孙燕带上房门。 过了一会,西门追雪和孟迁两人,端着一小锅稀饭,和几碟小菜进来,盂迁默默地把菜饭放到桌上,便自回身退出。 西门追雪缓步走近公孙燕身边,轻声说道:“山中气候寒冷,在下特地替姑娘熬了一锅稀饭,姑娘趁热用吧!” 公孙燕一耸秀肩,正待发作,但一想到毕大哥的伤势,才强忍怒气,往后疾退了两步。 西门追雪脸含微笑,目光闪烁的在房中一转,便悄然退出。 中午时分,孟迁送来午餐,西门追雪又跟着进来,公孙燕知道孟迁为人忠厚,又很怕他师兄,所以不敢多说,只默默的放下菜饭,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每次进来,眼珠总是在房中乱转,心头更觉厌恶,冷冷的不加理睬,西门追雪也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满脸春风的打着招呼,才缓步离去。 公孙燕虽已觉出西门追雪似乎不怀好意,但因婉儿赶上仙都山去,最快也得四五天才能回来,自己还是暂时忍耐为是,她心中想着,也就忍了下来。 一天很快的过去,转眼已是黄昏时候! 突然,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起自门外,房门开处,孟迁脸露焦的,很快的闪进房来,一眼瞧到公孙燕,急急的道:“姑娘,时机紧迫,你还是趁天色尚未全黑,赶快抱着令兄走吧!” 公孙燕被他说得一怔,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孟迁向身后望了一望,急促的道:“大师兄对姑娘已起了疑心,他一连来过几次,说这大寒天气,姑娘房中,并没有生火,却温暖如春,分明姑娘身上有什么‘万年温玉’一类宝物,对姑娘可能不利,姑娘还是早些离开这里的好。” 公孙燕秀眉一扬,怒道:“我可不怕他!” 孟迁拭拭汗,惶恐的道:“姑娘不知道大师兄武功已得师尊亲传,姑娘令兄又身负重伤,姑娘武功再高,也怕难以兼顾……”他显然心头紧张已极,连说话都带着颤动,接着又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姑娘说,我……我师傅就住在后院,他老人家武功之高,江湖上罕有对手,姑娘你……你还是快走的好,再迟就……就来不及了,我……是偷偷给姑娘送信来的……我……我要走了……” 他话声一落,转身就往门外闪去! 那知一转身,只见西门光熊满脸春风的站在门口,心头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颤颤兢兢的叫了声:“大……大师兄。” 西门追雪含笑道:“咦,孟师弟,你这慌慌张张的又是为了什么?” 盂迁和他同门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大师兄外貌俊秀,心狠手辣,他为人忠厚,不善措辞,一时被西门追雪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又道:“你方才自己说过,是偷偷的给孙姑娘送信来的?怎么我问你,你倒说不上来了?师傅正在有话问你呢,还不快走?” 孟迁登时脸如死灰,口中叫道:“大师兄……” 第408章 小觑 西门追雪不待他开口,道:“你吃里扒外,那里还有我这个师兄?我带你去见师傅吧!” 话声出口,右手闪电穿出,五指搭上孟迁左时,微一用力,只听孟迁大叫一声,身躯一阵抖动,直疼得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西门追雪想不到师傅新教的“透穴截脉”手法,竟是这等厉害。 孟师弟武功,平日虽然不如自己,但也相差并不太远,不料自己举手之间,只用了三成力道,他就抵受不住,不禁呆得一呆,心头一阵狂喜! 公孙燕瞧到西门追雪突然在门口出现,心中也不期一惊,及至看清只有西门追雪一个,他师傅阴魔尚师古并没跟来,心头一宽,撇着樱唇,只是冷眼旁观,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此时眼看孟迁为了自己,被他大师兄一把擒住,疼得满头汗水直滚,不由心头大怒,柳眉一挑,娇声叱道:“姓西门的,你还不放手?” 西门追雪抬头笑道:“孙姑娘不可多心,在下只是带他去见师傅罢了!” 一面冷冷的道:“孟师弟还不跟我走?” 说话声中,转身正待往门外走去! “站住!”公孙燕粉脸含霜,冷冷的道:“姑娘叫你放手,你敢不放?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轻笑道:“孟师弟背叛师门,孙姑娘和他有什么渊源,竟要代他出头?” 公孙燕只觉脸上一阵热辣辣的难受,身形闪动,一下欺到西门追雪身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往他脸上打去,要知他使的“紫云纵”身法,乃上江湖上号称“武林两大仙迹”的紫府门的无上武学,西门追雪那能躲闪得开,只觉人影乍闪,连人家如何欺近,都没瞧清,右颊“拍”的一声,已被掴个正着! 定睛瞧去,公孙燕不是好好的站在原处,一动没动!西门追雪心头暮的一震,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左手摸摸脸颊,笑道:“瞧不出姑娘身怀绝技,在下失敬之至!” 公孙燕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西门追雪星目流露,盯着公孙燕轻笑道:“姑娘肯赏在下一掌,正是在下之幸,在下斗胆,倒想请教姑娘几手高招,不知姑娘肯赐教吗?”他说话声中,左手一松,迅速放开孟迁左时,同时手指闪电一拂,点上他“曲池穴”,口中阴笑道:“孟师弟,你在边上休息一会吧!” 孟迁穴道受制,身不由己的依言坐到地上! 西门追雪拂了拂长衫,轻笑道:“孙姑娘小心了!” 侧身揉进,左手一探,闪电朝公孙燕右腕“脉门”扣来! 他这揉身欺敌,使的“游鱼逆浪”身法,出手一招,又是新学会的“透穴裁脉”,当真奇炔无比,认穴奇确! 那知身形才发,陡觉眼前一花,如花似玉的孙姑娘,忽然踪影全无,扑了个空,急忙回头瞧去,公孙燕脸带不屑,俏生生,娇滴滴的站在桌边,纹风没动! 西门追雪方才被她掴上脸颊,虽已瞧出她身手快疾,但只当自己没有留神罢了,这一下自己认为十拿九稳,手到擒来,没想到姑娘身法竟是这等奇奥难测! 他这一揉身进招,虽然扑个空,但已从门口掠进了五六尺光景,距离毕玉麟仰卧的病榻,和公孙燕站立之处,和病榻的距离,远近相等! 他眼神一转,暗想只要自己一下抢近木榻,抓住对方要害,不怕她不在自己手下屈服。 心念一动,立即双肩一侧,身发如风,右手一探,往木榻上仰卧的毕玉麟当胸抓去! “你是找死!” 公孙燕娇叱未落,“呛!”一道银虹,闪电般划到! 西门追雪总究是阴魔尚师古的入室弟子,武功精纯,陡觉银虹耀眼,划到身前,比自己去势,还要迅速,如果自己不及时收转,一条右腕,非被剑光截断不可,只是此时去势极速,已万难收住,百忙之中,身形一侧,打横里闪出!但饶他收手得快,身形闪出,右手衣袖还是被剑锋扫中,截下一角! 公孙燕满脸杀机,站在榻前,剑尖一指,冷笑道:“姓西门的,你敢碰我大哥半点衣角,姑娘就叫你榻前溅血横尸!” 西门追雪脸色一变,点头道:“在下领教领教姑娘剑招吧!” 公孙燕倒提短剑,冷冷的道:“只怕你还不配和姑娘动手!” 西门追雪朗朗笑道:“姑娘也大小觑西门某了!” 公孙燕道:“不信你就试试!” 西门追雪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平日喜怒不形于色。 今晚不但被公孙燕掴了耳光,还被剑锋截去衣袖,这真是西门追雪从学艺以来,第一次受到的挫折。 如今再经公孙燕一再出言顶撞,那还忍耐得住,修眉一剔,右手倏地抽出长剑,怒笑道:“刀剑无眼,姑娘一再相逼,可怨不得西门某出手无情。” 忽的振腕一剑,当胸点击过去! 公孙燕怒他出言轻薄,出手轻桃,冷哼一声,短剑对准西门追雪剑尖撩去! 要知西门追雪这一剑,乃是阴魔尚师古“阴铰剑法”上的绝着,着去平淡无奇,实则一剑之中,暗藏三招变化,不管敌人用剑封解,或是纵身躲闪,都难逃出这三招变化之外。 西门追雪一剑出手,娇哼入耳,眼前银芒流动,“叮”的一声轻震,手上骤觉轻了少许,心知不对,赶忙挫腰后跃,低头一瞧,自己一柄长剑,剑尖已被人家削断一截,心头方自一惊!公孙燕已如影随形,一晃而至,冷笑道:“姓西门的,你这会相信了吧?” 皓腕挥动,银虹四倦,一柄亮银短剑,刷刷刷,直向西门追雪左右削来! 西门追雪这一会工夫,已瞧出对方武功并不高出自己,实在是剑法奇奥,手上又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剑,才使自己落尽下风!心头愤怒已极,大笑一声,道:“孙姑娘手上好一柄利剑,在下今天才算开了眼界!” 余音未落,挥动断剑,迎着公孙燕人影,倏忽刺出六剑,他这时早已收起了先前怜香惜玉的心情,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股杀机,涌现眉宇,恨不得把公孙燕立劈剑下,方泄胸头之愤,是以出手辛辣,冷芒飞洒,极是凌厉! 两人的动作,说来话长,其实却是同一时间发动,双方人影,倏分乍合,剑光流动,又传出一阵“叮”“叮”轻响。 西门追雪只觉寒砭肌骨,对方短剑,只是迎着自己剑身削来!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西门追雪连回身撤剑都来不及,手上一柄长剑,已被公孙燕寸寸削落,只剩了一个剑柄。 但就在此时,房中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熊儿,这女娃手上使的是白虹剑,你还不退下?” 公孙燕、西门追雪同时一惊,人影倏分,急急举目瞧去! 只见房中一张八仙桌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瘦小老人,手执一支色呈碧绿的细长长竿,盘膝而坐! 那不是阴魔尚师古还有谁来? 公孙燕心头蓦然一震,立即身形疾退,短剑横胸,凝神戒备。 西门追雪心头一喜,连忙丢下手中剑柄,躬身叫了声:“师傅!” 这时被西门追雪制住穴道的盂迁,也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来,叩见师傅。 阴魔尚师古低沉的哼了一声,道:“熊儿,你才学会了几手‘透穴截脉手法’,就在你师弟身上试起招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震,急忙跪倒地上,说道:“弟子不敢,弟子因发现这姓孙的兄妹住的右厢,虽在隆冬,温暖如春,和传说中的‘万年温玉’相似,才和孟师弟商量,设法查探! 不料孟师弟迷恋此女姿色,暗中通风报讯,要她连夜逃走,弟子才出手把他制住,禀报师傅发落。” 公孙燕听得柳眉一竖,正待出声! 孟迁爬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师傅圣明,大……大师兄因垂涎孙姑娘美色,和弟子商量,要在菜饭之中,暗下蒙汗药,杀害孙姑娘令兄,逼她成亲,弟子心中不忍,才劝姑娘。赶快离开……” 公孙燕冷哼一声:“好贼子!” 匹练如电,短剑如风,猛朝跪在地上的西门追雪当头劈落! 阴魔尚师古手中长竿轻轻一扬,往剑上挑起,口中低喝道:“女娃儿,老夫面前,岂容你撤野!” “嗒!”剑竿乍接,公孙燕只觉右腕一麻,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中不期一惊,这魔头果然厉害,疾退三步,娇叱道:“好哇,尚师古,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你包庇的好!” “好”字出口,忽然施展“紫云纵”身法,一下掠近,一柄短剑,像电掣风飘,刹那之间,朝西门追雪接连攻出三剑! 西门追雪跪在地上,师傅没叫他起来,那敢站起?他跪在师傅面前,自然有师傅替他担当,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剑光霍霍,在自己头上身前,飞舞盘旋,森森剑锋,直砭肌骨! 阴魔尚师古听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禁怔得一怔,阴声笑道:“你小小年纪,居然一口叫得出老夫名字……” 第409章 挟制 他话声说到一半,没想到公孙燕劈出的三剑,云霞变幻,奇奥难测,自己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心头不由大是惊凛,这女娃在那里学来这般古怪剑法? 手上长竿,接连挥动,才算化解开去,把公孙燕逼退了两步,口中接着呵呵笑道:“想来你师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还不快快住手?” 一面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起来!” 西门追雪、孟迁应声站起。 阴魔迷着眼睛,从眼缝中射出两道绿阴阴的光芒,瞧着盂迁,点头道:“迁儿,你做得对,尚师古门下,可以为恶,但不准有淫邪之行!” 一面朝西门追雪喝道:“追雪,为师念你初犯,还不快向人家姑娘谢罪?”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应了声“是”,立即满脸含笑,朝公孙燕作了一个长揖,道:“在下适才多多冒犯,还望孙姑娘恕罪。” 公孙燕暗想,阴魔尚师古,在江湖上恶名久着,照这情形看来,倒没有传说中的凶残,她退到榻前,只是朝西门追雪哼了一声。 她那知阴魔尚师古固发现公孙燕手上的白虹剑,乃是丐帮长老擒龙手怪乞公孙忌之物。 丐帮四位长老,不但武功个个不弱,而且势力遍及江湖,他双腿血脉凝结,在没有恢复之前,不愿轻易开罪丐帮。 尤其瞧出公孙燕方才三招剑法,凌厉奇奥,竟是自己数十年所仅见,由此推想,这女娃儿和丐帮长老擒龙手公孙忌渊源极深,恐怕还另有名师。 他外号阴魔,自然是老奸巨滑之人,没有问清对方来历,那肯多树强敌。 这时孟迁已在室中点起灯火,尚师古依然高踞八仙桌上,缓缓转过头来,两道碧光荧荧的目光盯着公孙燕,细声问道:“女娃儿,丐帮公孙忌,和你如何称呼?” 公孙燕暗暗一惊,心想这老魔头眼光果然厉害,人家既然瞧出自己来历,何用再事隐瞒,这就躬身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阴魔微微一怔,接着点点头阴声道:“老夫昔年,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十年不出,想不到公孙大侠已经谢世了!”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那么你师傅呢?又是那一位高人?” 公孙燕道:“我师傅就是铁拐婆婆。” 尚师古阴笑道:“铁拐婆婆虽是丐帮四长老之一,但也算不得顶尖高手,那能教得出你适才使的几招剑法?” 目光一聚,问道:“这教你剑法的是谁?” 公孙燕道:“那是另外一位师傅传给我的,这位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告诉了你,谅你也不会知道。” 阴魔脸色微微一变,长竿朝榻上一指,道:“他是你何人?” 公孙燕道:“是我大哥!” 阴魔又道:“可是负了重伤?伤在何人手下?” 公孙燕道:“你有十几年不出了,可曾听到过双龙堡的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么?” 阴魔沉吟了下,点头道:“你大哥就是伤在毒眼乌龙佟天禄掌下?震伤内腑?目前仗着‘万年温玉’保住心脏,伤势才不致恶化?” 公孙燕听得一怔,这魔头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哦,他绕着弯子,分明在试探自己口气,他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 心中想着,不由冷哼道:“你想夺取‘万年温玉’是不是?” 阴魔阴笑一声道:“万年温玉只能保持他伤势不起变化,不能治疗伤势,但却有一种药物,可使令兄霍然而愈。” 公孙燕道:“你说的是什么药物?” 阴魔并没立即作答,迟疑了一阵,才道:“毒龙丸,伏景清的‘毒龙丸’,老夫十年之前,误中阴山寒铁,双腿血脉凝冻,非‘万年温玉不解。……”但老夫要是得到付景清的‘毒龙丸’,也一样可以痊愈……” 他前面的话,自然是答复公孙燕讯问,但说到后来,却好像是心口想商之词!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睁,凌凌绿光,注视着公孙燕,道:“以令兄伤势而论,要是没有‘毒龙丸’,恐怕难以挽救垂危生命,但老夫却须‘万年温玉’始能使双腿复苏……” 公孙燕短剑一横,冷冷的道:“你是想用强夺取了?” 阴魔阴恻恻的笑道:“老夫练就‘阴极磷光’,伤人百步,真要用强,岂是你娃儿挡得住的?” 公孙燕道:“那么你待怎的?” 阴魔道:“老夫之意,由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阻止伤势恶化,你把‘万年温玉’借与者夫十二个时辰,只要老夫双腿复原,定当设法弄上一粒‘毒龙丸’,作为酬谢,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你意下如何?” 公孙燕淡淡的道:“我大哥伤势虽重,不一定只有‘毒龙丸’才能救治,毒龙丸既然也能治愈你双腿,你不会自己设法去弄上一粒?” 阴魔厉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同意不同意,可由不得你……” 话声未落,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喝道:“窗外何人?” “老夫?”窗外一个洪亮声音,应声说道:“尚师古,你门下弟子乘老夫外出,盗伐阴沉竹,还剑伤老夫应门童子,该是如何说法?” 阴魔瞧了西门追雪一眼,阴声笑道:“我当是那一位老朋友来了,哈哈,原来还是点苍掌门驾莅荒山,请恕尚某行动不便,有失迎近,寒夜客来茶当酒,请到里面奉茶如何?” 公孙燕听说来的是点苍派掌门人灵鸳老人,自己以前听铁拐婆婆说过,灵鹫老人以剑法驰誉武林,罕有对手,他此时赶到,无异替自己解围,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灵鹫老人洪声道:“不必了,尚兄只须命你令高徒出来见我就是!” 尚师古阴笑道:“兄弟双腿不便,命小徒取一支阴沉竹代步,些许小事何值掌门人亲来问罪?” 公孙燕瞧了他手上碧绿长竿一眼,暗想原来他手上这支就是阴沉竹,难怪连自己的白虹剑都削不动它。 灵鹫老人怒道:“尚兄可知我点苍山,只此一支阴沉竹么?” 尚师古阴阴的道:“掌门人可知兄弟行动,非阴沉竹不可吗?” 灵鹫老人大笑道:“尚兄既能行动,何不出来见见老夫?” 阴魔点头道:“不错,兄弟正想瞧瞧点苍流云剑法?” 两人一个不进来,一个也不出去,只是隔着窗子说话,公孙燕希望两人把话说僵,自己才能趁机逃走。 果然,那阴魔尚师古伸手取起阴沉竹,回头喝道:“迁儿,你去打开窗户。” 孟迁答应一声,迅速走近窗前,推开窗户。 阴魔尚师古趁公孙燕微一分神之际,右手一起,八尺来长的阴沉竹,突然奇快无比,朝仰卧榻上的西门追雪胸口点来! 公孙燕瞧得大惊,白虹剑闪电般往上架去! “叮!”短剑和阴沉竹才一接触,只觉竹竿上传来一股阴柔弹力,一下把自己震出半步!竹竿正搭上西门追雪胸口! “你待怎的?” 公孙燕又急又怒,正待纵身扑去! 尚师古脸露阴笑,摇手道:“姑娘放心,老夫决不伤害令兄丝毫,你快抱起令兄,随同老夫出去,等打发了灵鹫老儿、老夫就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伤势完全好转,但老夫保证可以使他清醒过来。” 公孙燕见他手上阴沉竹抵在大哥胸口,只要他稍微用力,立即震碎心脏,心中一时没了主意,抬头道:“你不能伤害我大哥。” 尚师古阴声道:“老夫何等人物,岂会说了不算,老夫真要夺你万年温玉,何用多费周折?” 公孙燕心头小鹿,不住狂跳,但此时除了俯首听命,委实别无他策,只好一手握剑,一手缓缓抄起西门追雪身子。 尚师古又道:“你抱着他先飞出窗去!” 公孙燕心头一喜,暗想他既要自己先飞出窗去,倒是机不可失,自己只要飞出窗外,不再受他挟制! “紫云纵”天下无双,自己功力虽浅,但有灵鸳老人在窗外等候,无法分身,凭他两个弟子,决难迫得上自己,就是追得上,自己可也不怕了。 她念头闪电掠过,那还多说,一手抱着西门追雪,双脚一纵,身如浮矢掠空,往窗外电射而出! 这一下当真奇快绝伦,那知身形一停,只见毕大哥胸口依然虚飘飘的搭着一支阴沉竹! 并没因自己的纵出,稍有脱开,侧头一瞧,阴魔尚师古一个身子,竟然悬空挂在竹竿上,跟着自己飞了出来! 这一手“借虚着力”的功夫,直把公孙燕瞧得目瞪口呆,自己满心想借机逃走的希望,已落空,只好站定身子。 阴魔尚师古也缓缓落到地上,但他手上那支阴沉竹极细的竿头,却依然搭在西门追雪胸口之上。 这时西门追雪、孟迁两人,也已跟着纵出,垂手立在阴魔身后。 尚师古咀皮微动,用“传音入密”说道:“姑娘把令兄让达儿代抱,你替老夫去接那灵鹫老儿几招。” 公孙燕正待开口,尚师古又道:“老夫言出如山,对令兄决无加害之心,就是‘万年温玉’,也要等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让他清醒之后,才借与老夫一用,使你可以放心。 第410章 稀松 至于者夫要你去和灵鹫者儿动手,也决不会让你吃亏,你只要听老夫吩咐行事就是。” 公孙燕听他说话口气,不像有假,暗想他要是真有加害之心,也不过举手一震之劳。 何况他说过用本身真气,打通毕大哥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立时痊愈,但足可减轻毕大哥伤势,而且还保证使毕大哥清醒过来。 这对公孙燕来说,即使没有受到挟制,也是极所盼望之事,她想了一想,终于依言把西门追雪交到孟迁手上。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也把搭在西门追雪胸口的阴沉竹收了回去。 孟迁敢情已经得到他师傅的指示,为了取信于她,双手接过西门追雪之后,并没朝他师傅走去,却反而跟在公孙燕身侧。 公孙燕心头略放,抬目之际,只见院落前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白髯老人,肩头背着一柄长剑,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天空,一袭蓝袍,在夜风中飘动,看去神态安祥,但另有一股慑人威仪! 暗想此人敢情就是点苍掌门灵鹫老人了?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也只是公孙燕飞出窗外的转瞬间事!” 灵鹫老人两道眼神,缓缓落到阴魔尚师古身上,沉声说道:“尚兄,你对老夫如何交待?” 尚师古阴阴一笑,伸手掂了掂阴沉竹,拱手道:“掌门人亲自来了,兄弟这里先谢了不告而取之罪。” 灵鹫老人当真脸若鹫鸟,上丰下削,双颧凸出,两颊削尖,颏下一把山羊胡子,雪白如银!此时脸色铁青,目光炯炯,冷嘿一声道:“阴沉竹点苍之宝,尚兄说得好不稀松?” 尚师古阴森脸上,却挂着微笑,点点头道:“掌门人有话一并说清楚了,兄弟少不得有个交待” 灵鹫老人嘿道:“老夫先前还只当是尚兄门下弟子,出于好奇,如今才知竟然出于尚兄教唆,那是存心砸点苍的台!” 尚师古皮笑肉不笑的道:“岂敢,岂敢!” 灵鹫老人听得勃然大怒,洪声喝道:“尚师古,你也大小觑老夫了!” 尚师古阴笑道:“好说,好说,掌门人一十九招‘流云剑法’,兄弟久仰得紧!” 灵鹫老人纵声大笑,道:“那么尚兄是有意赐教了?” 尚师古呵呵笑道:“兄弟行动不便,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掌门人亲自寻上门来,自非三言两语就肯甘休,兄弟不陪几招,怕也不成。” 灵鹫老人嘿道:“很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阴魔尚师古看他步步进入自己谋算之中,心头暗暗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依然脸露阴笑,徐徐的道:“咱们这一场,虽是了断过节,但兄弟之意,还是不宜伤了和气,双方点到为止,定个数目,掌门人素以剑术驰誉武林,不知自问有多少招,何以胜得兄弟了?” 他这话间得灵鹫老人一呆!暗想:凭自己数十年浸淫剑术,江湖上普通高手,能在自己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是不易;但阴魔尚师古武功极高,“阴锵剑法”谲诡阴辣,为旁门中最厉害的剑法,自己和他一经动手,五百招之内,决难分得出胜负…… 尚师古见他沉吟不语,阴笑了笑道:“兄弟之意,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 “三招?”录鹫老人双目神光电射,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即使阴魔尚师古武功再高,任他在十年之中,不出江湖,勤修苦练,但要在三招就赢得自己岂非侈谈?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只是点到为止,不宜伤了和气,是以兄弟之意,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划地一丈,以三招为限,被逼出圈外者输。” 灵鹫老人皱了皱眉,道:“好,咱们就这样吧!” 话声一落,反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只听呛然龙吟,一弘秋水,随手漾起,身形一旋,匹练匝地! 那一声清吟,余音未绝,灵鹫老人身在原地,但四周地上,剑痕宛然,划了一道一丈见方的圆圈,洪声说道:“尚兄请下场吧!” 他这一下拔剑划圈,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接暇! 阴魔尚师古瞧得暗暗一惊,只此一剑,已可看出他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心中想着,一面缓缓回过头去,朝公孙燕道:“女娃儿,你可以下场了,出去接他三招。” 公孙燕瞧了孟迁手上的西门追雪一眼,缓缓往灵鹫老人走去! 耳中只听阴魔的声音,轻如蚊子,细声说道:“女娃儿,你只管放心,气跑了他,老夫立时动手,替令兄打通经脉,好让他早些清醒过来!要知灵鹫老人剑法已入化境,只是他瞧到你一个女娃几家下场,自然乍恃身份,不肯率先动手,你就用方才对付劣徒的那三招剑法就够,出手务必迅速,制敌机先,最最要紧!” 公孙燕走入圈中,只见灵鹫老人一手拈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脸上,使人不可逼视! 她只觉心头有点跳动,这可并不是临场胆怯,而是因为这次行动,并非完全出于自愿,只是毕大哥落在人家手里,受人挟制而来。 当然自己也希望毕大哥能够早些清醒转来,灵鹫老人的两道目光,好像两柄利剑,一直瞧透自己心事似的,使自己起了不安的感觉。 她略微镇定,毅然抬头道:“你们说好了三招为限,就由我下场接你三剑。” 灵鹫老人在五大门派中,身份极尊,阴魔尚师古自己坐着不动,却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下场,岂不给他极大难堪?当下脸色一沉,大声喝道:“尚师古,你这算什么?” 尚师古双目一闭,竟然一声不作。 公孙燕瞧他不理睬自己,心中不禁有气,也大声叫道:“喂,我就是尚师古要我来接你三剑的呀!” 灵鹫老人怒气迸顶,皱皱眉道:“女娃儿,你是尚师古门下……” 话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娃儿如果是阴魔门下弟子,怎会直呼乃师名讳? 公孙燕已摇摇头道:“我才不是他门下呢。” 灵鹫老人奇道:“那么你怎会听他的话,要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从腰间掣出短剑,说道:“这个你不用管。” 灵鹫老人虽然被她顶撞了一句,倒也并不生气,拈胡道:“女娃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公孙燕道:“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怎会不知道你是点苍派的灵鹫老人,只是我从前没见过你罢了,听总听人说过。” 灵鹫老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女娃儿,总共才只有这点年纪,居然也卖起老来,一面笑道:“你既然知道老夫,怎么还敢下场来,你学过几年剑法?” 公孙燕心头暗暗哼了一声,故意张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道:“我跟师傅只练了三天剑法,师傅说,就凭这几手剑法,已足可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绰绰有余……” 灵鹫老人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夫练剑五十年,你娃儿只练了三天,如何能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见他瞧不起自己,不由脸上一绷,道:“你笑什么?你不管我练了几天剑,只要我能够赢你就是了。” 尚师古阴阳怪气的接口道:“掌门人,这女娃儿说得不错,艺有未曾经我学,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 剑术一道,乃是兵刃之祖,有人耗尽毕生精力,难达大成,阴魔这句“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的话,简直存心损人! 灵鹫老人听得双目乍睁,寒芒四射,厉喝道:“尚师古,你怎不自己下场?” 尚师古阴笑道:“她代表兄弟下场,一切荣辱,悉归兄弟,咱们早已有言在先。” 公孙燕回头瞧瞧孟迁,只见他依然站在原地,心下略放,尚师古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女娃儿,准备发剑!” 公孙燕抬头道:“你们说好了吧?” 灵鹫老人虽然听出阴魔的口气,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有两手,但她就是在娘始里就练剑,也只有这么一点年纪。莫非阴魔另有什么诡计不成?心中想着,一面笑道:“老夫承认你代表尚师古就是!” 公孙燕短剑一抡,道:“那你就发剑吧!” 灵鹫老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点头道:“那很好……很好……” 他口中虽然连说着很好,但以他的身份,那肯出手。 公孙燕道:“你不肯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话声出口,娇躯一闪,使出“紫云纵”身法,一下往灵鹫老人身边欺近! 灵鹫老人身为点苍掌门,一派宗主,在武林中享誉数十年,会过多少一流高手,但公孙燕使展的“紫云纵”身法,快逾闪电,他真还是初次遇上,不觉微微一怔。 就在他微一怔神,公孙燕已欺到身侧,白虹剑一连三剑,飞洒而出! 第411章 眼熟 这一连三剑,虽然招式不同,发有先后,但因速度实在太快了,看去好像是三支长剑,同时出手,使人眼花撩乱,无法闪避。 不!根本瞧不清剑影,只是一大片银虹,拥着朵朵银花,云霞流动,向身前涌到! 点苍派“流云剑法”,原是从点苍十九峰的流云变幻,参悟而来,是以取名“流云”。但“流云剑法”,和公孙燕这三招“紫云剑法”相比,“流云剑法”只是一片流云,那有人家的云腾霞蔚之势? “流云剑法”在江湖上夙以轻灵迅疾着称,但速度上那有公孙燕这三招击电奔雷的神速? 灵鹫老人当真在自练剑五十年,他想不到公孙燕会发动得恁地快法,一时之间,连对方如何发招都没有瞧清,遑论出剑封解?不由长叹一声,返剑入匣,飘然朝圈外飞出! 要知双方一共只有一丈远近距离,为了便于发剑,当然是中间空地较多,两人都站在圆圈边上,公孙燕往前欺上,灵鹫老人就后退无地。 如果以一般比剑来说,在这一丈见方的圆圈之内,即使后退无地,也可以从左右两边躲闪,决不可能一下被逼出圈外,但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一经发出,宛如一片锦云,银芒流动,幅度极宽,逼得灵鹫老人不得不向后退。 耀眼银光,一闪而没,公孙燕站在圆圈尽头方才灵鹫老人立足之处,灵鹫老人却已在三尺之外,怔怔而立,脸上露出无比惊愕! 公孙燕从小听父亲时常说起五大门派,也听到过灵鹫老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是个正派中人,如今自己却帮着阴魔,把他打败了。 她瞧着灵鹫老人怔怔出神的模样,心头好像十分难过,公孙燕心头起了一阵内疚,急忙说道:“喂,老人家,你不要难过咯,我师傅说过,这套剑法,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因为还有一种剑法,威力虽强,却是只有三式,不成套的。” 灵鹫老人点点头道:“不错,天下第一,确是天下第一了,小姑娘,你方才使的三招剑法,实是老夫生平所见,想不到老夫练剑五十年,天下还有不曾见识过的剑法……”他仰天一声长笑,接着又道:“老夫想请教姑娘师承宗派,和剑法名称,也使老夫增长一次见识,还有,你方才说还有三招威力极强的剑法,不知出于何派,也望一并见告。” 要知灵鹫老人身为一代宗匠,毕生练剑,见多识广,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学,都有个见闻,只要对方一出手,便可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可是他对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不但从未见过,简直没听人说过! 此刻听到公孙燕说出这套剑法算是天下第一,而且另外居然还有一种剑法,威力极强,怎不叫他目瞪口呆,惊诧无比? 公孙燕瞧他辞色十分恳切,一时不好回绝,只得说道:“我那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她收我做记名弟于,我只跟她学了三天剑法,我也不知道师傅的宗派来历,我这套剑法,师傅说过,叫做‘紫云剑法’。 那另外一种剑法,不是师傅这一门的,师傅说威力才强呢,那才真是天下第一,不过一共只有三招,师傅没有说哪一派咯。” 灵鹫老人黯然无语,歇了歇,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所学,真是沧海一粟罢了!”说话声中,袍袖一展,身形倏然朝墙外飞去! 尚师古拱拱手,阴声说道:“掌门人恕兄弟不远送了!” “哈哈哈哈!” 一声响彻群山的长笑,接着阴魔话声响起!因为笑声来得太以突然,也太以响亮,公孙燕、西门追雪、孟迁三人,只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好像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辨不清笑声,发自何处? 阴魔尚师古听得脸色大变,两只眼睛,绿光暴涨,望着右厢屋脊,阴阴的道:“伏兄大驾光临,怎不请下来一叙,何用作此惊人之笑!” 他说话虽然还是阴声阴气的好像没有力气,但右手却已从身旁取过阴沉竹,暗暗蓄势! 公孙燕不知来的又是何等人物,但听那声大笑,来人分明是功力极高之士,是以也迅速退到孟迁身侧,一手握住剑柄,纵目打量。 “哈哈,尚师古,灵鹫老儿可谓盛怒而来,泄气而去,十年不见,山人还当你练了什么厉害功力,原来还是仗着阴谋诡计胜人。” 公孙燕依着阴魔目光望去,只听发出的声音,确是从右厢屋脊传来,但这人说到最后一句,人影却已近在眼前! 公孙燕心头一惊,定睛。瞧去,谁说不是,朦胧月色之下,离自己不远,不是已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长发披肩,身穿黑色长袍的道人?他从何处飞落?什么时候飞来的?自己居然一无所觉! 阴魔尚师古对他似乎十分忌惮,拱拱手,笑道:“兄弟技不如人,只好把灵鹫老儿气跑了,就算了事,别教伏兄见笑。” 披发道人冷嘿道:“灵鹫老儿算得什么,你尚师古倒并非技不如人,想是腿伤未复,不大愿树敌罢了。” 阴魔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伏兄也把兄弟说得太高了。” 披发道人在说话之时,两道炯炯目光,忽然瞧到侍立阴魔身后的西门追雪身上,用手一指,厉笑道:“偷上茅山通天观,倒翻山人许多药瓶的,可是你吗?” 公孙燕心头不期一惊,暗想原来这披发道人,竟是名震江湖的“一城三山”中的“茅山毒指”,无怪口气有这般大法,她心中想着,只见西门追雪一眼瞧到茅山毒指伏景清朝他一指,不由吓得脸如上色,慌忙不迭的往后躲闪! 阴魔陪笑道:“伏兄歇怒,兄弟命小徒上茅山专程叩谒,乞取一粒‘毒龙丸’,不料适逢伏兄外出未归。 小徒深知兄弟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非伏兄‘毒龙丸’,难以复原,一时为师心切,擅入伏兄丹室,兄弟闻悉之后,已严予训戒,还望伏兄多多原谅!”说到这里,回头阴喝道:“没出息的东西,伏老前辈虽然指法神通,但当着为师,也不会贸然对你小辈下手,这般胆小,真替老夫丢人,还不快去向伏老前辈认罪。” 西门追雪应了声“是”,慌忙走到茅山毒指面前,跪到地上,叩头道:“晚辈西门追雪,给老前辈磕头,望伏老前辈恕罪。” 茅山毒指伏景清,原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给阴魔师徒一番做作,气也消了大半,大喝一声:“滚起来,便宜了你这小子!” 西门追雪堪堪爬起,茅山毒指突然眼球一转,盯了孟迁手上抱着的西门追雪一眼,张目问道:“你手上抱着的娃儿是谁?” 孟迁冷不防被他一声大喝,吓得后退了一步! 公孙燕挺身一拦,伸手摸了摸剑柄,应声道:“他是我大哥。” 她这一抬头,正好和茅山毒指正面相对! 才看清楚这位名震八荒的大魔头,生得一张蟹脸,凸眼突颧,闪着一对凶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生相狞恶已极! 阴魔尚师古心头堪堪放下一块大石,此时看到茅山毒指突然注意到西门追雪身上,不由又紧张起来,绿阴阴的目光,紧紧盯着茅山毒指,右手也同时握起阴沉竹! 茅山毒指似乎未加注意,只是朝公孙燕打量了一下,目光转到西门追雪身上,沉吟道:“这娃几好生面熟,山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孟迁道:“你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孟迁不敢答应,回头向师傅瞧去。 尚师古忙道:“伏兄,这娃儿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兄弟答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才由小徒抱着。迁儿,你过来!” 公孙燕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曾听毕大哥说过,他有一次遇到茅山毒指,要想收他为徒,那时他母亲生了重病,幸亏茅山毒指送了一粒“毒龙丸”,才把病治好,后来还教了毕大哥一指法。 不错,阴魔尚师古也说过,毕大哥的伤势,只有茅山“毒龙丸”可以救治,婉妹妹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茅山毒指既然以前对毕大哥垂青,也许不会吝惜一颗“毒龙丸”的。 心念疾转,倏地伸手一拦,道:“你要过去,把大哥给我。” 尚师古道:“女娃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燕道:“你又不在这时候替大哥立即疗伤,抱过去干么?” 茅山毒指瞧不懂他们争些什么,怪笑道:“一个重伤之人,又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有什么好争的?” 阴魔原是工于心机的人,茅山毒指无意说出“稀世奇宝”四字,在他听来,还当是伏景清故意说的,心头不由一紧,阴笑道:“女娃儿,你要是不放心,何不和迁儿一起过来?” 公孙燕并没理睬,却朝茅山毒指说道:“老道长,我大哥叫西门追雪,你老还传过他一招指法呢!” 茅山毒指听得一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刺耳怪笑,点头道:“不错,不错,是姓毕的小娃儿,难怪山人眼熟得紧,哈哈……” 第412章 魔鬼 他这笑声凄厉震耳,公孙燕听得有点心头发毛! 茅山毒指笑声一落,接着双目寒光四射,厉声道:“是谁把这娃儿打成这般重伤?小子,你还不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他左手悬空一招,孟迁只觉自己身子被一股极大吸力吸往,脚不由己的往茅山毒指身前走去! 阴魔尚师古心头大急,左手五指伸屈之间,接连弹出! 朦胧夜色之中,只见飞出一连串浅绿星火,丝毫不带风声:宛如电光石火,向茅山毒指身后大穴袭到。 这星星绿焰,速度奇快,看去当真一闪而至,使人避无所避! 茅山毒指总究久经大敌,阴魔弹出的星星绿焰,虽然无声无息,但他轻微的弹指之声,如何瞒得过茅山毒指?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茅山毒指伏景清背上好像长着眼睛,身形一偏,右手袍袖同时向后挥出! 一连串飞洒而来的星星绿焰,和茅山毒指电漩卷出的无形罡气,才一接触,只卷了两卷,便倏然没去! 茅山毒指伏景清连头也没回,口中冷嘿一声,道:“尚兄十年不出,‘阴极磷光’果然大有精进,你何故偷袭山人?” 尚师古眼看对方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认为足可傲视江湖的“阴极磷光”破去,心头也着实一惊,阴笑道:“伏兄居然练成道家罡气功夫,兄弟不胜钦佩之至!” 其实他哪里知道茅山毒指虽然使出道家罡气,一下扑灭了他的“阴极磷光”,但右手衣袖,却也被进火烧穿了几处细孔,只是大家都没留神罢了! 第二十三章两山比高 茅山毒指瞧着西门追雪,吃惊的道:“这娃儿竟然伤得如此厉害,哈哈,要不是遇上山人,这条小命……” 尚师古不待他说完,低吼道:“伏兄,这娃儿咱们有约在先,应该由兄弟替他打通奇经八脉。” 茅山毒指怪笑道:“你就是替他打通奇经八脉,又何济干事?女娃几,你把姓毕的娃儿抱过来,跟山人出去,这阴魔信他不得。” 孟迁在茅山毒指面前,哪敢倔强,让由公孙燕把西门追雪接过! 就在此时,公孙燕猛见眼前绿光闪烁,一连串淡绿星火,闪电般朝自己打到! “阴极磷光”!公孙燕不由心头大惊,因为自己手上抱着一个大人,再要躲闪已是万万不及! 阴魔尚师古左手弹出“阴极磷光”,右手阴沉竹同时在地上一点,“喀”的一声,身子凌空飞起,右腕再振,一招“千峰雷雨”,阴沉竹幻出一天竿影,阴寒劲风,划空锐啸,朝茅山毒指当头罩落! “哈哈,尚师古你真敢出手!” 茅山毒指笑声出口,手臂一抬,拂出一股罡气,卷向“阴极磷光”,同时飒飒指风,也凌空击出! 公孙燕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只觉疾风拂面,空中响起一阵“喀”“喀”轻震,阴魔尚师古凌空扑来的身子,又倏然飞了回去! 两人这交手一击,当真电光石火,快速无比,不但“阴极磷光”,悉数被罡气拂散,同时他阴沉竹划出的漫天竹影,也全被茅山毒指伏景清指风分别击中,逼得竿势无法施展,倒退出去。 茅山毒指一击之后,好像没事一般,带着公孙燕,飞出孙氏坟庄,阴魔尚师古也并不追赶。 公孙燕跟在茅山毒指身后,在崎岖山径上走了一阵,这一阵工夫,少说也跑了十来里路。 茅山毒指回头瞧着公孙燕,笑道:“女娃儿,你轻功倒也不弱,只是山人在列仙坛,还有一个约会,这般走法,要几时才能赶到?不如让山人带着你们走吧!” 话声一落,不待公孙燕回答,蒲扇大的手掌,已一把抓起公孙燕娇躯,左手同时接过西门追雪,夹在胁下,洒开大步,朝山径上疾奔而去。 公孙燕只觉两耳生风,身子像腾云驾雾般飞驰!心中不由暗暗焦急,自己好不容易,才离开阴魔尚师古的魔掌,不想又落到茅山毒指的手里。 但继而一想,茅山毒指以前对毕大哥曾有收列门墙之意,也许不会有什么歹念。 她心念疾转,急忙睁眼瞧去,但见悬岩削壁,苍松柏翠,只是像流水般从身后倒流,自己的身子,直线般往上升起,云气罪罪,扑面而来,连呼吸都被山风吹得有点窒息之感! 约莫奔了顿饭光景,茅山毒指身形一停,放下公孙燕,让她息了一息,然后又把西门追雪交到她手上。 公孙燕回头一瞧,原来自己立身之处,已在一座山顶之后,山下一片云海,瞧不清景色,不由心头犯疑,抬头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地方?” 茅山毒指回头厉笑道:“这里就是列仙坛,山人三年前和罗老鬼约在此地见面……” 他生成一付狞恶相貌,这一笑,更显得狞厉无比,公孙燕不禁退了一步。 茅山毒指接着又道:“女娃儿,你知道罗老鬼是谁?” 公孙燕道:“老前辈说的可是邙山鬼叟?” 茅山毒指惊奇的道:“你如何知道的?” 公孙燕道:“这人能够和老前辈相约,自非无名之辈,除了和老前辈齐名的邙山鬼叟,不会有第二个人。” 茅山毒指一阵咕咕怪笑,道:“当年阴山玄冰老人在日,咱们有三山之名,只是玄冰老人当年号称旁门第一高手,三山之中,山人排名第二,罗老鬼自然是三山之未。 玄冰老人死后,三山中补上了他徒儿殷如玉,当然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能够名列三山,已侥幸,排列第三名,自无话说。 罗老鬼从第三名,升到第二,也是丝毫没错。 可是十八年来,罗老鬼一直为了争这第一,每隔三年,必有一会,今晚就是咱们第六次会期……” 他话没说完,只听山腰下面忽然响起“吱”的一声尖叫! 茅山毒指一听到这声尖叫,厉笑道:“罗老鬼来了!” 公孙燕只听那声尖叫,直刺耳鼓,久久不绝,四周群山相应,来去冲击,变成无数尖叫,越来越响,有若群鬼夜号,齐来索命! 时当午夜,朔风凛冽,刹那之间,阴风惨惨,公孙燕明知对方是人,但也觉毛骨惊然! 茅山毒指探怀取出一颗龙眼大小乌黑发亮的药丸,递到公孙燕手上,道:“此处地当列仙坛后峰,地势隐僻,你先把‘毒龙丸’给娃儿服下,他内腑受伤,真气耗损,两个时辰之内,不可动他,待山人回来,再替他打通奇经八脉,方可无事……” 就在茅山毒指堪堪飞走,峰上突然响起一阵“啾”“啾”鬼叫,朦胧月色之下,一条瘦长黑影,快若殒星,划空飞过,朝峰顶落去! 公孙燕知道这团黑影,准是邙山鬼叟无疑,此时救人要紧,不及多瞧,当下把西门追雪放到自己身上,然后拨开牙关,将“毒龙丸”捏碎,纳入口中。 一时还怕毕大哥不能下咽,只好运集本身真气,缓缓低下头去,正待把樱唇接在毕大哥嘴上! 突然,泛起一阵羞意,只觉心头小鹿猛跳,双臂一软,几乎把西门追雪摔到地上。 心想:自己一个女孩几家,怎好和他偎颊接唇?但这个念头,堪堪升起,接着又想:这里找不到一点水喝,“毒龙丸”最是灵效,咽不下去,也岂不徒然,除了自己用一串真气把它哺送下去,实无别法。 她心念在瞬息之间,迅速打转,一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突然一咬牙,伏下头去,把两片樱唇,紧接在西门追雪嘴上,鼻中闻到一阵浓馥异香,心知“毒龙丸”业已随津化开,急忙度了两口真气,才缓缓直起腰来。 虽然这一动作,没有第二个人瞧到,但她还是浑身一阵燥热,闹得脸红耳赤,心头狂跳。 “哈哈哈哈!” 峰顶上蓦地传出茅山毒指伏景清的厉笑,说道:“妙极,妙极,三山半落青天外,应是双峰共比高,玄冰老儿一个人,确实抵得咱们三山的一半,他死后,咱们茅山、邙山,自该有个高低,可惜你罗老鬼十八年来,只是为山九仞,并没高出哪里?”随着茅山毒指的笑声,响起一阵“啾啾”鬼叫,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兄弟并没高到哪里,伏老哥也差不多!” 茅山毒指又是一声厉笑,道:“山人列名第一,已经有十八年之久,罗老鬼,你是不是还想试试?” 那尖锐声音接口道:“岂敢,这是兄弟等了三年的一件大事,伏老哥当然不肯轻易退让!” “哈哈哈!”茅山毒指等他说完,又是一阵纵声大笑,这笑声有若虎啸狮吼,历久不绝! 公孙燕和他们相距极远,依然震得耳中嗡嗡作响,笑声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仍然不停,而且声势愈来愈大,音震山谷,回荡成雷。 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茅山毒指果然名不虚传,光凭这份内力,江湖上已不多见! 茅山毒指笑声未落,峰顶上同时响起“啾啾”鬼叫。 这鬼叫声音,并不太响,但先前只有一声两声,渐渐越叫越多,刹那之间,变成了千百个声音,好像从一个魔鬼,引来了无数厉鬼,张牙舞爪,叫成一片! 第413章 好听 公孙燕霍然一惊,原来他们惜着长笑鬼叫之声,已经较量上了,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惘然,像茅山毒指和邙山鬼叟,在江湖上已是顶儿尖几的高手,他们何苦为了排名先后,不惜三年一会,作此无谓之争。 她忽然想到自己记名师傅紫裳仙子,和师公紫衫客,像他们两位老人家武功之高,该是天下第一了,但他们却淡忘名利,悠游林泉,作一对神仙眷属,虽然不为世知,何等消遥自在? 要是有一天,自己报了父仇,毕大哥也寻到他父亲,自己两人…… 她只觉脸上一阵热辣辣地,低头瞧去,这一阵工夫,只见毕大哥原来白似纸的脸色,竟然好转了许多,心头不由大喜! 但就在此时,陡然听到十数丈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嗒”! 公孙燕蓦地一惊,急急回头瞧去! “嗒”!一团瘦小黑影,随着第二声轻响,业已落到自己三丈左右! 阴魔尚师古!公孙燕心头一紧,立即双手抄起西门追雪,身形一侧,腾出右手,紧紧握着白虹剑,疾退了两步!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紫云纵”身法,动作奇快,阴魔尚师古武功入化,只是双腿僵盘,仗着阴沉竹在地上点动,代替飞行,才弄出声来!他身形才落,想不到公孙燕会警觉得恁地快法,一时盘膝坐在山石之上,阴声笑道:“女娃儿,别忙,老夫不会难为于你。” 公孙燕道:“那你鬼鬼祟祟的干吗?” 阴魔阴笑道:“方才伏景清不是说过,这娃儿内腑受创,真气耗损过甚,服下‘毒龙丸’,还得打通他奇经八脉,才可无事……” 公孙燕道:“你怎会知道的?” 阴魔笑道:“老夫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五十丈左右,伏景清说的话,老夫施展天视地听之术,虽在百丈之外,一样瞒不过老夫耳朵。” 公孙燕道:“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要待怎的?” 阴魔用阴沉竹朝西门追雪一指,公孙燕还当他想要出手,赶紧后退了两步! 阴魔阴笑道:“老夫就是为这娃儿来的!” 公孙燕撇嘴道:“你倒说得好听!” 阴魔双目荧荧,沉声道:“伏景清和罗老鬼为了排名之争,三年一会,他们碰在一起,三天三晚,都没个完,这娃儿,可不能久等,老夫难道不是为他来的?” 公孙燕哼道:“你应该说是为了万年温玉来的才对。” 阴魔阴恻恻的笑道:“不错,老夫虽为万年温玉而来,但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公孙燕想起茅山毒指曾经说过,这阴魔信他不得,这就摇摇头道:“伏老前辈说过,两个时辰之内,动他不得,你要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也要等到两个时辰之后才行。” 阴魔微微一怔,叱道:“胡说,这是伏景清骗骗你的,小娃儿服下‘毒龙丸’,打通经络,自然越快越好,那样药力才能发散得快。” 公孙燕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瞧到阴魔脸色阴睛不定,心头不由起疑,他这话听来极似有理,但茅山毒指岂会不知服了“毒龙丸”打通经脉,更容易收效?他何以要叮嘱自己,在两个时辰之内,不可动他?茅山毒指虽是江湖上出名的凶神,但瞧他举动,对毕大哥似乎并无恶意。 阴魔尚师古见她只是沉吟不语,接着又道:“女娃儿,还不把你大哥平放地上,老夫立刻动手,替他打通奇经八脉。” “嗒”,他话声出口,右手阴沉竹在山石上一点,身子平空飞来,落到面前! 公孙燕脚下连退几步,道:“不,不,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动他。” 阴魔厉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几时骗过人来,你怎的不相信老夫真话,去相信伏景清的假话?” 公孙燕急道:“我大哥是伏老前辈的记名弟子,怎会说假?” 阴魔听得一怔,暗想,不错,这女娃儿说伏景清传过他一招指法,不是这老牛鼻子的记名弟子,怎肯传他天下无双的独门指法?连他视同瑰宝,武林中人休想乞取得到的“毒龙丸”,都毫不吝啬,自己双腿功力未复,这老牛鼻子确实不宜招惹…… 不,万年温玉,对自己关系太大了!不但恢复双腿,连自己只能练到七成左右,再难精进的“太阴真气”,如得万年温玉之助,也可打破障碍,练到十二成火候。嘿,自己只要双腿恢复,伏景清又能奈我何?他心念转动,原是一瞬间事,接着一阵大笑道:“女娃儿,你是抬出伏景清来唬人?老夫言出如山,别说是伏景清的记名弟子,就是他老子,老夫说出了话,也非做到不可!” 公孙燕心头大急,忽然撇嘴道:“你说不怕伏老前辈,为什么让我跟着他离开孙氏坟庄,不敢阻拦,既然一路跟来,又为什么要落后五六十丈,不敢走近一步,哼,你敢欺侮我,我就叫伏老前辈,看你怕是不怕?” 尚师古闪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厉声道:“胡说,老夫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但又怕过谁来?老夫就是杀了你们,伏景清敢对老夫如何?” 公孙燕霍然一惊,原来他们惜着长笑鬼叫之声,已经较量上了,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惘然,像茅山毒指和邙山鬼叟,在江湖上已是顶儿尖几的高手,他们何苦为了排名先后,不惜三年一会,作此无谓之争。 她忽然想到自己记名师傅紫裳仙子,和师公紫衫客,像他们两位老人家武功之高,该是天下第一了,但他们却淡忘名利,悠游林泉,作一对神仙眷属,虽然不为世知,何等消遥自在? 要是有一天,自己报了父仇,毕大哥也寻到他父亲,自己两人…… 她只觉脸上一阵热辣辣地,低头瞧去,这一阵工夫,只见毕大哥原来白似纸的脸色,竟然好转了许多,心头不由大喜! 但就在此时,陡然听到十数丈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嗒”! 公孙燕蓦地一惊,急急回头瞧去! “嗒”!一团瘦小黑影,随着第二声轻响,业已落到自己三丈左右! 阴魔尚师古!公孙燕心头一紧,立即双手抄起西门追雪,身形一侧,腾出右手,紧紧握着白虹剑,疾退了两步!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紫云纵”身法,动作奇快,阴魔尚师古武功入化,只是双腿僵盘,仗着阴沉竹在地上点动,代替飞行,才弄出声来!他身形才落,想不到公孙燕会警觉得恁地快法,一时盘膝坐在山石之上,阴声笑道:“女娃儿,别忙,老夫不会难为于你。” 公孙燕道:“那你鬼鬼祟祟的干吗?” 阴魔阴笑道:“方才伏景清不是说过,这娃儿内腑受创,真气耗损过甚,服下‘毒龙丸’,还得打通他奇经八脉,才可无事……” 公孙燕道:“你怎会知道的?” 阴魔笑道:“老夫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五十丈左右,伏景清说的话,老夫施展天视地听之术,虽在百丈之外,一样瞒不过老夫耳朵。” 公孙燕道:“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要待怎的?” 阴魔用阴沉竹朝西门追雪一指,公孙燕还当他想要出手,赶紧后退了两步! 阴魔阴笑道:“老夫就是为这娃儿来的!” 公孙燕撇嘴道:“你倒说得好听!” 阴魔双目荧荧,沉声道:“伏景清和罗老鬼为了排名之争,三年一会,他们碰在一起,三天三晚,都没个完,这娃儿,可不能久等,老夫难道不是为他来的?” 公孙燕哼道:“你应该说是为了万年温玉来的才对。” 阴魔阴恻恻的笑道:“不错,老夫虽为万年温玉而来,但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公孙燕想起茅山毒指曾经说过,这阴魔信他不得,这就摇摇头道:“伏老前辈说过,两个时辰之内,动他不得,你要替他打通奇经八脉,也要等到两个时辰之后才行。” 阴魔微微一怔,叱道:“胡说,这是伏景清骗骗你的,小娃儿服下‘毒龙丸’,打通经络,自然越快越好,那样药力才能发散得快。” 公孙燕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瞧到阴魔脸色阴睛不定,心头不由起疑,他这话听来极似有理,但茅山毒指岂会不知服了“毒龙丸”打通经脉,更容易收效?他何以要叮嘱自己,在两个时辰之内,不可动他?茅山毒指虽是江湖上出名的凶神,但瞧他举动,对毕大哥似乎并无恶意。 阴魔尚师古见她只是沉吟不语,接着又道:“女娃儿,还不把你大哥平放地上,老夫立刻动手,替他打通奇经八脉。” “嗒”,他话声出口,右手阴沉竹在山石上一点,身子平空飞来,落到面前! 公孙燕脚下连退几步,道:“不,不,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动他。” 阴魔厉笑道:“老夫言出如山,几时骗过人来,你怎的不相信老夫真话,去相信伏景清的假话?” 公孙燕急道:“我大哥是伏老前辈的记名弟子,怎会说假?” 第414章 吞噬 阴魔听得一怔,暗想,不错,这女娃儿说伏景清传过他一招指法,不是这老牛鼻子的记名弟子,怎肯传他天下无双的独门指法?连他视同瑰宝,武林中人休想乞取得到的“毒龙丸”,都毫不吝啬,自己双腿功力未复,这老牛鼻子确实不宜招惹…… 不,万年温玉,对自己关系太大了!不但恢复双腿,连自己只能练到七成左右,再难精进的“太阴真气”,如得万年温玉之助,也可打破障碍,练到十二成火候。嘿,自己只要双腿恢复,伏景清又能奈我何?他心念转动,原是一瞬间事,接着一阵大笑道:“女娃儿,你是抬出伏景清来唬人?老夫言出如山,别说是伏景清的记名弟子,就是他老子,老夫说出了话,也非做到不可!” 公孙燕心头大急,忽然撇嘴道:“你说不怕伏老前辈,为什么让我跟着他离开孙氏坟庄,不敢阻拦,既然一路跟来,又为什么要落后五六十丈,不敢走近一步,哼,你敢欺侮我,我就叫伏老前辈,看你怕是不怕?” 尚师古闪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厉声道:“胡说,老夫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但又怕过谁来?老夫就是杀了你们,伏景清敢对老夫如何?” 茅山毒指辨认方向,心头蓦然一惊,口中喝道:“住手!” 邙山鬼叟闻声一怔,奇道:“伏兄怎么了?” 茅山毒指侧耳倾听了一会,突然一跃而起,匆匆的道:“山人不比了!” 邙山鬼叟脸色一沉,道:“那不成,咱们尚未分出胜负……” 茅山毒指道:“山人尚有急事待办,就算山人打不过你好了。” 话声出口,纵身就往峰后掠去! 要知茅山毒指一生性情暴烈,从不服人,此刻不知怎的,一想到姓毕的娃儿,却自甘承认失败,把一十八年来保持着的三山排名第一,都可弃之不顾。 他此言出口,自是大出邙山鬼叟的意外,楞得一楞,望着茅山毒指飞掠而去的身影,尖笑道:“哈,哈那么兄弟承让了!” 茅山毒指只在空中嘿了一声,身如电射,飞落峰后,两道锐厉目光,向四外扫过,哪里还有公孙燕和姓毕的娃儿的踪影? 茅山毒指须发戟张,厉笑道:“什么人敢在山人背后,欺负那女娃儿?”一个大步,跨出两丈来远,冲到悬崖边上,大声叫道:“女娃儿,女娃儿……” 他声若洪钟,这两声大叫,直震得山谷回响不绝!只听下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嘤嘤啜泣,接着有人叫道:“伏老前辈,我……我在下面!” 茅山毒指听得大喜,伸头一瞧,下面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看不真切,不由怪声笑道:“女娃儿,你怎会掉落‘出云口’去的,下面有多少深?” 公孙燕道:“老前辈,我不知道,我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面。” 茅山毒指皱皱浓眉,道:“好,你别动,山人去找点山藤来!” 话声一落,转身飞纵而去,一会工夫,手上捧着一大捆山藤,回到崖边,缓缓垂了下去,口中大声道:“女娃儿,山藤来了,你快瞧着,够不够长?” 边说边放,约莫放到四十来丈,只听公孙燕叫道:“老前辈够了,够了!” 茅山毒指道:“你别动,山人会把你拉起来的。” 双手交替,瞬息工夫,就把公孙燕提上悬崖。 公孙燕哭拜倒地,道:“多谢老前辈救援。” 茅山毒指双目炯炯,问道:“那姓毕的娃儿呢?” 公孙燕流泪道:“毕大哥跌下去了!” 茅山毒指摇摇头,又道:“这出云口深不见底,你好好的怎会掉了下去?” 公孙燕道:“那阴魔想夺毕大哥身上的万年温玉,暗中跟来,老前辈一走,他……” 茅山毒指没等他说完,桀桀厉笑道:“这老匹夫该死,山人这就找他去!” 双脚一顿,身子凌空飞起,快若殒星,一下就飞出十几丈外! 公孙燕微微一怔,急忙喊道:“伏老前辈,你请留步!” 茅山毒指脚下一停,嘶的又飞了回来,问道:“女娃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公孙燕拭拭眼泪,抬起头来,只觉茅山毒指两道电光似的眼神,寒芒四射,几乎使人瞧得睁不开眼睛,心下大是凛骇,一面低低的道:“晚辈立誓替毕大哥报仇,要……要手刃姓尚的老贼……” “哈哈哈哈!”茅山毒指听得纵声狂笑,点头道:“好,有志气,阴魔尚师古,鬼计多端,武功不在山人之下,你娃儿仅凭那几手剑法,如何是他对手?”双手一拂,翻起衣袖,又道:“女娃儿,你瞧瞧山人这双衣袖,就可看出尚老匹夫‘阴极磷光’的厉害,山人苦练了几十年的玄门罡气,虽把他鬼火扑灭,衣袖上还给他烧穿许多细孔,普天之下,能够挡得住他这一手的人,只怕也廖廖可数!” 公孙燕切齿道:“老前辈,我一年打不过他,五年十年之后,总要向他报仇。” 茅山毒指听得一呆,连连点头道:“你娃儿硬是要得!”他目光瞧着公孙燕,一阵打量,突然厉笑道:“也好,山人当日原想收那姓毕的娃儿为徒,哪知这娃儿说什么也不肯拜在我山人门下,山人一时兴起,传了他一招指法。 不想天不永年,会掉落到幕阜山出云口下,而且又是山人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这档事,多少总是山人照顾不周,你既然坚要替娃儿报仇,山人教你一套指法,你可想学?” 茅山毒指伏景清,以指法绝称一代,他居然肯自动出口,以指法相传! 公孙燕想到父仇未报,现在又加上了毕大哥的仇恨,闻言不禁哭拜在地,道:“老前辈成全之德,晚辈没齿不忘。” 茅山毒指当下就把指法口诀,十分详细的替她解释了一遍,然后又逐式演练。 公孙燕用心谛听,茅山毒指教一招,她练一招,直到天光大亮,茅山毒指已教了九式指法,公孙燕也学会了九招,虽然精微之处,一时无法领悟,但大致都已记清。 茅山毒指瞧瞧天色,怪笑道:“女娃儿悟性,实在难得,可惜山人还有事去,你学多了,也不易消化,这九招指法,只要用心练习,精益求精,已足可应付,山人一生没收过徒儿,日后有缘,山人再把其余的传你吧! 话声一落,人已随声飞起,往峰下掠去,转眼就去得老远。 公孙燕目送着他身形远去,又把九招指法,从头记了一遍,再走近悬崖,朝下望去,只见白云如絮,不住的往对崖缺口涌出,铺得满坑满谷! 就是在这白云深处,吞噬了自己的毕大哥! 她呆呆的站在崖边,眼中泪水直像断线珍珠,沿着她苍白脸颊,滚滚直落!口中切齿道:“姓尚的老贼,姑娘和你誓不两立!” 一条娇小的人影,含着满眶眼泪,怀着无限创痛,如飞往峰下奔去! 第二十四章自助天助 出云口,经年累月,吐着无穷无尽的如絮白云! 从没有人知道它究有多深?困为它始终满满的盖着白云,有人说下面是一个深涧,一直通往东海,下面住着一条老龙王,经常嘘气成云。 也有人说,下面金庭玉柱,住着神仙,每当月白风清的时候,神仙们时常在列仙坛上游息。 大家都在这样说着,反正古老的传说,总离不开神话,也就因为云深不知处,才产生了许多说法。 但现在有人掉下去了,掉下去的人,侥幸并没摔死,他依然活着,活在与世隔绝的壑底,这人就是西门追雪! 当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从昏迷之中,逐渐醒来,发觉自己身子,好像被挂在什么之上?虚飘飘踏不到地! 心中感到甚是惊奇,张开眼睛,向四处一瞧,发觉自己身子,仰天躺卧在无数藤蔓纠结的藤网之上! 这一片藤网,是从两边峭壁上直挂下来,敢情年代久远,在地上生了根,又互相盘结,密如蛛网,高挂半空。 西门追雪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会躺在这张藤网之上?他慢慢的目光移动,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条狭长得像弄堂似的山谷,两边峭壁插天,头上覆盖着白云。 他缓缓坐起身子,伸手一摸,屠龙剑,还是好好的挂在腰上,怀中银两、手绢、和一瓶“辟谷丹”,丝毫没少! 啊,这是什么?他伸手一掏,取出一方色泽晶莹,入手温煦的玉块,不由怔得一怔,“万年温玉”,怎会放在自己怀里? 西门追雪慢慢回忆,想起万年温玉,被天毒子公羊锋抢走,自己和珠儿、辛文三人,从七星岩出来,一路追到落山庙,夭毒子运功完毕,自己因抢救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阳洛,独斗天毒子,被他毒爪划上手背,中了剧毒,后来好像又被一股强猛掌力,击中胸口……后来…… 西门追雪极力思索,再也想不起最后发生了什么?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公孙燕一路上发生的事故,也不知道他一条小命,全仗茅山毒指一粒起死回生的“毒龙丹”挽救过来的。 第415章 蜕变 但他一想起自己中毒之后,又被人一掌击中胸口,当然身上负伤不轻,可能自己已经昏死过去。 当下连忙闭目调息,试一运功,只觉内腑之间,好像受过重伤,目前业已好了大半,只是真气耗损,这一运气,便有真力不继之感。 心头不由稍微宽慰,暗想,只要伤势不重,修养上几天,就好复原。 他哪里知道要不是以前服过一粒“紫雪丹”,光凭茅山毒指的“毒龙丸”,伤势哪会好得这般快法? 西门追雪虽然不知道如何会落到这山谷藤蔓上面?但既然来了,总不能老被悬在半空之上! 他仔细打量着这片纠结藤蔓,离地少说也有十来丈光景,如果换在平时,不难飘身而下,可是此时,自己重伤初愈,手脚酸软乏力,但比起寻常人来,还是要矫捷得多,何消片刻,便已落到地上。 举目打量,原来这是一条狭长山谷,藤蔓纠结之处,正是狭谷的尽头,往前走去,谷底到处都是乱石沙砾,人行其上,发出沙沙轻响。 这条狭谷,全长大约只有一百来丈光景,便已走完,此处地势较宽,全是磋峨巨石,有许多大石,堆积得有如小山。 但走完狭谷,使西门追雪感到失望的,是四周石壁如削,高耸入云,哪有山路?他已推想到自己是在昏迷中堕下谷来了。 自己侥幸被山藤兜住身子,没有跌死! 可是目前身陷绝地,这里既无树木,又无野兽,除了鳞峋大石,根本没有吃的东西,也极难生存。 哦,自己在朝真洞石窟,带来的一瓶三百六十五粒“辟谷丹”,只用过几粒,一天只须服上一粒,即可不饥。 那么这里虽然找不到吃的东西,自己也足可维持一年之久,有这许多时光,就不难想出脱身之法。 他心中想着,因狭谷这一头,地势虽宽,但都是嶙峋大石,人只在石堆中穿行,没有藤蔓交结的那一边来得平整,这就依然折回原处,心想找个平地,运功调息。 目光一瞥,只见自己掉下之处的藤网上面,靠壁之处,好像有一方平整大石,像石床似的,横放石壁之下。 心中一喜,急忙抽出屠龙剑,斩开藤蔓,走近一瞧,原来这是一块长方形的青石,通体整齐,足有六尺来长,三尺来宽,出土也有三尺光景,四面极平,伸手一拂,石身竟然平滑异常,入手清凉,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当下就把四周枯藤,用剑削去,又把地上高低不平的石块,一齐捡去,忙了顿饭光景,总算把坐卧起居的新居附近,整理干净。 空中如幕如慢,密密纠结的一片藤网,正好遮在头上,不但可蔽风雨,而且还能挡住从峭壁上滚下来的石块,当真美妙已极!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不知珠儿现在哪里,如果她也在这里的话,瞧到了一定会十分高兴。 抬头瞧瞧天色,只是一片自茫茫的云层,不知道是早晨还是下午?腹中已感到饥饿,取出“辟谷丹”,吞了一粒,又在右边石壁上,用手接着涓涓细流喝了几口,就在大青石上坐定,闭目垂帘,运起功来。 他练的原是天门派的正宗内功心法,而且素有根底,再加服了茅山毒指的“毒龙丸”,此时一经内功催动,发散得更快,一会工夫,便觉胸口舒畅了许多。 渐渐感到“尾龙穴”上有一缕凉气,顺着背脊而上,直透“百汇”,缓缓从鼻梁咽喉,下注丹田。 同时也感到从自己胸口之间,另有一股阳和之气,缓缓的和这缕清凉之气会合,沉注丹田。 凉气不住的从“尾龙穴”源源透入,阳和之气,也不住的从胸口暖起!这一冷一暖两股气流,居然随着自己运行真气流转,遍注四肢百骸。 西门追雪感到十分惊奇,因为这两股气流,根本不是从自己体内引发出来的,分明是由身外传入。 忽然他想起自己怀中,揣着一方万年温玉,这股暖气,正由胸口直透肌里,敢情就是万年温玉上散发出来的。 那么,从“尾龙穴”传来的这股凉气呢?莫非是从自己坐着的这方大青石上透过来的? 一时不知这股凉冰冰的寒气,是好是坏?只是这两股气流,流注周身百骸之后,大感神清气爽,想来不致有什么害处,也就不加理会,继续用功。 幽谷之中,照不到日光,云层渐渐黯淡,时近黄昏。 西门追雪运功完毕,走下石榻,发觉自己这一阵运功,精力业已恢复了大半,心头甚是高兴。 但心中却念念不忘那一丝凉气,究竟来自何处?跨下石榻,就仔细地端详着这方大青石的形势。 这靠近石壁脚下,泥石夹杂,并无异处,而且石壁上的石纹,十分粗糙,大青石却通体细滑,入手清凉,显然和石壁并非天然生成。 最奇的这方青石,四周平整,犹如人工磨就一般,在这深藏壑底的死谷,从无人迹,哪会有人琢磨这方石榻? 西门追雪越看越觉好奇,蹲着身子,在大石四周,仔细察看,但除了摸上手特别清凉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道理。 取出屠龙剑,在大石边上,挖了一阵。 这里砂石极松,一会工夫,便看到这方青石,下截埋在地里,只有一尺光景,底下发现粗如人臂的黄精,像无数黑蟒般,纠结成一堆,越到里面越多,挖了几支,入口一尝,竟然甘芳无比,心中更是高兴。 记得自己小时候,常跟着挖掘药材的人到山上去,那时瞧他们偶然掘到一支只比拇指略粗的黄精,就说什么是百年灵物,补神益气的珍品,这大石下面,支支粗如人臂,怕不是都有几百年的东西? 启己这瓶“辟谷丹”,还是师祖遗留下来的,吃一粒,就少一粒,如今发现了这许多黄精,足够自己食用,“辟谷丹”练制不易,就可以省下来了。 心中想着,也就不再挖掘,兴匆匆拿起两大段黄精,在泉水中冲洗干净,放到大青石上。 这一阵折腾,天色已是大黑,一个人坐着无聊,在砂砾地上,练了一会剑法,就爬上石榻睡觉。 哪知才一躺下身子,顿觉一阵阵的凉气,从大石上传来!照说这时正当隆冬,气候严寒,但西门追雪身上怀着一块万年温玉,温暖之中,有这一丝清凉,反而使人感到无比舒适。 第二天清晨,西门追雪起身之后,就坐在石上吃着黄精,只觉入口清爽,好吃已极,一口气把两段黄精,一齐吃了,一面抬头望着对面峭壁,怔怔出神,自己落在这四面壁立的绝谷之中,除非长了两个翅膀,不然只怕一生也无法出去。 啊,不,自己前些日子,被九爪神龙阎怕修推入朝真洞石窟,而且还被他毁去开启石室的机扭。 当时自己也以为活生生的饿死无疑,结果却因祸得福,反而得到“洞元记内篇”,练成旷世武功。 他一想到“洞元记内篇”,忽然灵光一闪! 暗想:自己反正一时想不出办法,这段时间,何不趁机练习“洞元内篇”上的“鸿钧真气”?一念及此,立即伸手从贴肉之处,取出“洞元记内篇”,仔细推究参详。 要知他对这篇“鸿钧真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此时取出书本,重新研读,虽有不甚了了之处,但大致已能通晓,这就按照真诀记载,练习起来。 他这会一个人困居在这天井似的绝壑之下,肚子饿了,就以黄精为粮,心无杂念,自然进步神速! 转瞬之间,两个多月过去,西门追雪只觉以前深奥难解之处,也逐渐从勤练实习之中,领悟体会。 这天下午,练功完毕,取出屠龙剑,蹲着身子,挖掘黄精,他因这多天来,先前只是从大石四周挖起,后来渐渐挖到里面,最近已经挖到大石正面底下,黄精数量减少,但掘出来的,却比以前的更是粗大。 这会挖了一阵,伸手掏摸,依然找不到半支黄精,但发现这方青石,却是上下四方,平平整整的一块,出土三尺,埋在砂石里,只有一尺光景。 心中暗想,要是把这方大石,翻了开来,底下一定还有最大的一支。 西门追雪一时不由童心大起,两手托着大石一端,用力往上一抬,哪知这方重逾千钧的巨石,竟然应手而起,被自己托了起来! 西门追雪原是好玩,心理上丝毫没有准备,这时真的一下被自己托了起来,不由又惊又骇,呆得一呆。 要知这方巨石,份量何等沉重,他一时用力,托是托起来了,但事先既然没有准备,这微微一楞之间,陡觉压力沉重,两手再也支持不住,要待放手,势非压着自己脚背不可,心头一慌,双手往外一掀,只听“蓬”的一声大震,大青石翻了一个大转身,原来埋在砂石中的一面,一下翻到上面。 西门追雪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大的力气。 第416章 仙缘 其实他哪里知道黄精原是大补真气的东西,像这般粗大的黄精,已是世上罕见的珍品,他以此为粮,真力自然大增。 同时他练的“鸿钧真气”又是玄门无上绝学,只是他火候尚浅,未能运用,所以一下抬起大石之后,就后力不继。 西门追雪往下一看,只见大石移开之处,果然还有一大堆黄精,中间一支,竟然比手臂还粗,心中大喜,急忙拿过长剑,把它一起掘了出来,放到地上。 一面暗想:这方大石要把它移到原位上才好,方才既能把它抬起,移复原位,也化不了多大力气。 心中想着,正待俯身去推! 忽然目光一瞥,只觉大石中间,好像隐隐有光! 这时正当中午时分,狭谷上空,虽然密密层层的堆满白云,但经阳光照射,依然十分明亮! 西门追雪这一发现,立即俯身瞧去,大石底部和上面一样平整,一样光滑,身临切近,依然只是一方青石,丝毫瞧不出异处,但走开几步,从侧面看去,青石中间,隐隐有着光彩!心中不由大奇,难道这方青石中间,真有什么宝贝不成? 不错,这方青石,自己睡在上面,一直感觉无比清凉,心中早就觉得奇怪。 何况底下还附生了许多又粗又大的黄精,定是受石中宝物的灵气感应而生,难怪自己两个月来,内功精进神速! 他想起辛文说过,她师傅天琴子老前辈的这方万年温玉,当年就是在七星岩石中得到的。 那么这青石里面,凉冰冰的,想来是万年寒玉了?心中越想越觉有理,好在自己的屠龙剑,可以斩金切玉,何不试上一试? 当下那还怠慢,看准大青石隐隐透光的部位,做好记号,把一方大石,分做左右中三段,然后取过屠龙剑,右腕运劲,剑锋对准左方切下。 屠龙剑古代神物,何等锋利,剑锋过处,坚滑如玉的青石,果然应剑而分,西门追雪心中大喜,急忙再把右方切开。 一块长方形的大青石,立时被切成三段。 西门追雪俯下身去,朝中间正方形的一块,仔细一瞧,果然石心中间,隐隐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光亮! 心知宝物还在里面,这就坐到地上,小心翼翼的举剑削着外面石皮,一时又怕无心毁损宝物,不敢十分用力。 这样足足削了顿饭光景,把四方的一块大石,削得只剩了碗口粗细,一尺来长的一根石柱,仍然一无所获。 只是石质越往里面,越觉细腻! 西门追雪不住的拿着向空照着,只觉里面隐隐透出银光,不知究是什么?这会西门追雪可更加小心,不敢再削,只是用剑锋慢慢刨着。 这样又化了顿饭光景,才把碗口粗细的石柱,削得只剩下比拇指略粗的一支,再往空中一照,此时玉质已成透明,只见石心正中,约有笔杆粗细,六寸来长一般银霞,拿在手上,一股凉气,直沁指头,心知这一支银色东西,准是宝物无疑! 这就用剑先把头上两寸来长的青石切去,再将下面半截,同样切断,刚一举手朝下半截切断之处瞧去! 倏地“滋”的一声细响,一丝清泉,细如人发,从下半截石根切断之处,直喷出来! 西门追雪猝不没防,登时被溅了一面,只觉清芬扑鼻,口中同时也尝到一点,甘芳凉滑、沁人心脾! 急忙定睛瞧去,那一丝清泉,还在不停的喷出,一时福至心灵,恐怕洒落可惜,赶紧张口吸住,往下吞咽,一丝灵泉,顺喉而下,立时觉得心身轻爽,头脑灵空! 一会工夫,已被吸得涓滴无存,再向空中一照,里面只剩了一支空管,银色东西,已是不见。 西门追雪虽然不知自己服下的乃是灵石仙乳,千载空青,但也料想得到这石中清泉,定非寻常之物,自己何不运功试试,心中想着,就在地上盘膝坐好,按照“鸿钩真诀”的练功心法,运起功来! 哪知才一运气,只觉全身一片清凉,真气流注,连生死玄关也畅通无阻,而且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身子轻若羽毛,直欲飘飘飞起! 西门追雪知是石中灵泉之功,心头不禁狂喜,同时立即收摄心神,依然按照真诀心法,逐一做去。 这一会居然水到渠成,“鸿钩真诀”上先前还有许多疑难之处,此时也心领神会,豁然贯通,真诀上说到的,自己已能悉数做到!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阵惊喜,难道自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已把“鸿钧真气”练成功了? 他哪知方才服下这一管灵石仙乳,千载空青,乃是修道人梦寐难求的旷世灵药,足可抵得玄门正宗内功一甲子修为。 西门追雪内功原有根基,这两个月来,吃了许多黄精,真气已极充沛,再经两个月苦练,“鸿钩真气”虽未练成,也早已有了良好基础,此时功力骤增,自然水到成渠,一通百通。 西门追雪虽知这一定是方才服下灵泉的功效,但“鸿钩真气”会有这么快就已练成,心中还不敢相信,凝神静气,依照口诀,再练了一遍。 果然在这片刻之间,随心运用,意念一动,真气流注,自己虽然不知道“鸿钩真气”,练到这一境界,已有几成火候?但“鸿钩真气”业已练成,已是事实! 毕王麟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只觉二十丈外,地上砂砾,居然清晰得历历可数!自己自从练习内功以来,就目能夜视,但那时只能看到二三丈以内,如今居然可以看清一二十丈之外,心头这份狂喜,当真不可言宣!他站起身子,又扑的在地上跪拜,口中喃喃的道:“师傅,弟子练成功了,弟子没有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从今天起,弟子要以天门派第十四代传人的身份,行道江湖,誓必从双龙堡主手上,追回本门秘笈。” 说完拜了几拜,才站起身子。 但一瞬之间,他抬头瞧到高出云表的峭壁,心头又不禁嗒然若丧! 自己虽然仙缘旷世,练成“鸿钩真气”,但即使武功再高,要想从这天囚似的削壁上,飞渡而出,恐怕也无法做到! 不,天无绝人路,自己不相信这几座削壁,真能困得住自己! 他虽然自己宽慰着自己,但心中可也明白,摆在眼前的,总究不是人力所能克服的困难! 他渐渐低下头去,想起离家十二年的父亲,也想起倚门而望的老母!还有,在双龙堡石室为了让自己脱险,才自震银针而死的师傅…… “我非出去不可!” 西门追雪突然抬头,仰天大叫! 半空中覆盖着如幕如慢的藤蔓,正是自己从崖上堕下,赖以不死的恩物,山风吹拂,宛如一张蛛网,临风飘动! 西门追雪忽然灵机一动,暗想:这峭壁上,倒挂着不少粗逾人臂的藤蔓,全都根在上面,藤蔓往下垂,这类蔓草,固然到处生根,如果上面没有山藤,决丕会蔓延下来。 虽然,每根山藤最长也不过十丈八丈,但只要削壁上一路都有,以自己目下的功力,就不难攀援而上。 他想到这里,顿觉生出一线希望,暗想:此时已是黑夜,自己不如好好睡上一晚,等明天天色大亮之后,再设法吧! 当下就把掘出的黄精,在泉水中冲洗干净,饱餐了一顿,然后倚着石壁,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隆冬的中午! 幕阜山北面的通城,地当湘鄂赣三省交界,原是一个山城小邑。 在凛烈朔风的呼啸之下,这条平日较为热闹的府前大街,也显得行人稀少! 银山楼,是通城最大的二家酒馆,棉帘低垂,刀勺之声,直达户外,酒肉香味,迎人扑鼻! 这时酒楼门前,来了一位身穿蓝衫,腰悬长剑的少年,他抬头望了一眼,便信步走了进去。 通城虽是一个小邑,但因地当湘鄂通道,又邻近赣省,行旅往来不绝,是以这家酒馆,生意兴隆,楼下一共只有十来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 蓝衫少年略一顾盼,就举步向楼上走去,登楼一看,只见地方宽敞,打扫得十分干净,此时也有六成座头。 蓝衫少年刚一跨上扶梯,早有店伙迎着过来,招呼道:“客官请坐!” 边说边把他让到靠窗的一张空位子上落坐。 蓝衫少年要坐未坐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侧有人轻“噫”了声。 回头望去,只见邻近自己的一张桌上,坐着一青一白两个妙龄少女! 那穿青衣的一个,背向自己,瞧不清面貌:穿白衣的年十六七岁。 弯弯长眉,眼如银杏,粉腮上漾着一对梨涡,正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被自己一瞧,脸上倏地一红,慌忙别过脸去。 青衣少女却忽然转过头来,她只瞧了一眼,便发觉蓝衫少年的目光,也正在瞧着她们,立即又回过头去。 蓝衫少年敢情被她们这么瞧着,顿时感到俊脸一热,自己这样打量人家姑娘,要是被人瞧到,还当自己是儇薄少年,当下也赶忙正襟坐定,不敢多看。 差幸店伙捧着茶盘上来,替他倒了一杯茶,一面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第417章 厚爱 蓝衫少年要了一碗汤面,和一笼包子,店伙退下之后,蓝衫少年只觉邻桌两个少女,不时的在偷瞧着自己,而且还不住的窃窃细语。 她们声音说得极低,听不清楚,但有时却依稀可以听到“他”的,好像就在说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纳罕,暗想自己从没见过她们,她们不是认错了人,便是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和自己面貌,长得极像……心中想着。 只听那白衣少女低低的道。 “三姊,你过去问问他咯!” 她声音虽然还是极低,但这一句话,蓝衫少年却听得极为清晰。 “嗯!”那青衣少女口中轻应一声,随听邻桌响起一阵细碎脚步之声。 那两个少女,竟然同时站起身子,缓步走了过来! 青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目如画,粉腮含春,俏生生的走近桌边,轻启樱唇,低声说道:“请问相公高姓大名?” 蓝衫少年蓦地一惊,忙不迭站起身子,玉颊飞红,嗫嚅的道:“小……小可西门追雪,不知两……位姑娘,有何见教?” 那青衣少女似羞还笑,抿抿嘴唇,声音说得很低,道:“原来是毕相公,对……不起,愚姊妹看错了人……” 她粉脸胀得通红,白了白衣少女一眼,白衣少女睁着一双秀目,朝西门追雪娇憨一笑。 两位姑娘家,敢情因为认错了人,不好意思,连账都来不及算,丢了一锭银子,很快往楼梯下走去! 西门追雪愕然良久,才缓缓坐下,暗笑这两位姑娘,果然看错了人,心中想着,端起茶碗,正待喝去! “兄台且慢!”突然,右侧有人低喝一声,人影一闪而至,伸手拦道:“兄台这茶喝不得!” 西门追雪闻声一惊,急忙举目瞧去,原来自己右侧邻桌,是一位绿衣少年,自己方才并没留神,这时抬头之间,只觉此人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傅粉,腰悬长剑,举止潇洒,尤其他喝声出口,身形一闪而至,异常快速,显见武功不弱!急忙放下茶碗,起身拱手道:“小弟西门追雪,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绿衣少年两道目光,瞥过桌上茶碗,吁了口气,抱拳笑道。 “原来是毕兄,兄弟失教之至!”微微一顿,接着笑道:“兄弟吕兆熊,毕兄身佩长剑,想来定系武林一脉,今日一晤,足慰生平。” 西门追雪忙道:“吕兄言重,如不嫌弃,请坐下一谈如何?” 吕兆熊朗朗一笑,道:“兄弟和毕兄一见如故,咱们合在一起,正好就教。” 说到这里,目光又瞧了西门追雪茶碗一眼,道:“毕兄可认识方才那两位姑娘?” 西门追雪听得俊脸一热,摇头道:“方才那两位姑娘,只是认错了人,小弟并不认识。” 吕兆熊剑眉微微一皱,道:“这就奇了!” 西门追雪想起方才他出声阻拦自己喝茶,不由抬头问道:“吕兄有何见教?” 吕兆熊沉吟道:“毕兄既和她们素无怨嫌,怎会无缘无故的向毕兄暗中下手?” 西门追雪虽然没有江胡阅历,但如果有人暗中下手,自己不会丝毫不觉,何况方才两位姑娘,只向自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几曾暗中下手?闻言不由一怔,哦道:“吕兄可认识她们?” 吕兆熊摇摇头道:“方才兄弟阻止毕兄喝茶,那是毕兄茶碗中,已被她们做了手脚。” 西门追雪惊道:“有这等事?” 吕兆熊淡淡一笑道:“毕兄为人正派,自然不知道江胡上的险恶狡计……”说话声中,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支五寸来长的银筷往西门追雪茶碗中浸入,一面笑道:“毕兄如若不信,请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边说边从茶碗中取出银筷,只见银筷浸到茶水的部分,竟然一片乌黑! 西门追雪想不到方才那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自己和她们素不相识,居然暗下毒手,一时瞧得脸色大变,惊诧的道:“这真是怪事,小弟和她们无怨无仇,怎的暗中下起毒来?”一面连忙朝吕兆熊拱手一揖道:“今日如无兄台及时阻止,小弟中了剧毒,还懵无所知,真叫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朗一笑,握着西门追雪的臂膀,说道:“兄弟和毕兄一见投缘,咱们武林中人,讲究肝胆相照,毕兄这般说法,倒见外了。”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心中不由对他生了好感。 店伙瞧到两人坐在一桌,谈笑生风,就替两人摆上杯筷,然后把吕兆熊点的酒菜,和西门追雪叫的一碗面和一笼包子,一起送上。 吕兆熊挥手道:“我和这位毕兄,难得见面,你替我吩咐厨下,只管把可口的酒菜多做几色送来,面点先收去了。” 西门追雪要待出声阻住,但又不好出口。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吕兆熊替西门追雪面前斟满了酒,然后举杯笑道:“毕兄,我们慢慢吃喝起来,这里酒菜,口味还算不错!” 说着一饮而尽。 西门追雪涉世未深,只觉吕兆熊为人豪爽,和自己当真一见如故,盛情可感,也就举杯干了,一面说道:“吕兄盛情,小弟却之不恭。” 吕兆熊爽朗的道:“当然,当然,古人曾有酒逢知己千杯少,兄弟能和毕兄相识,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似乎是有心和西门追雪结交,言词之间,曲意拉拢,处处表现出他性格豪爽,待人真挚! 西门追雪一时把他引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两人边吃边谈,愈说愈是投机,吕兆熊乘机询问西门追雪身世,西门追雪毫不隐瞒,约略说出自己出外寻父之事。 吕兆熊故作惊喜道:“原来毕兄就是屠龙剑客毕老前辈的哲嗣,兄弟时常听家师提起令尊,心中仰慕已极!” 西门追雪忙道:“吕兄尊师,不知如何称呼,既然识得家父,想来定是前辈高人。” 吕兆熊道:“兄弟听家师口气,好像和毕兄令尊极熟,只是家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不愿人知,兄弟不敢多说。” 西门追雪妥若是略有江湖经验,或者稍为留心,必可发现吕兆熊言词之间,都是顺着自己的口气而说,其中颇多闪铄之处,只是他涉世未深,哪会觉察得到?此时听说吕兆熊的师傅竟是自己父亲昔年;日交,心中更是高兴,连忙说道:“吕兄尊师,既是家父故友,兄弟理当拜谒,还望吕兄引见才好。 吕兆熊故作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家师隐居黄钟坪,除了两三知友,极少和江湖上人交往,平日严禁兄弟,不准在人前提起,兄弟就是回转黄钟坪去的,不想在这里和毕兄相遇,大家不是外人,兄弟耽点不是,替毕兄引见,想来家师也不致以此见责。” 西门追雪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吕兄如此厚爱,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朗笑道:“人之相知,贵在心知,自家兄弟何用客气,家师隐居多年,能够见到故人之子,也许老怀弥慰呢!”说着站起身子道:“这里离黄钟坪,还有百来里路,毕兄如无要事,咱们这就动身。” 西门追雪跟着起身道。 “小弟初走江湖,就是为了寻访家父下落,吕兄尊师,隐居之地,既然离这里不远,小弟自然先去拜谒为是。” 吕兆熊脸上闪过一丝阴笑,就挥手叫过店伙,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吩咐道:“结过酒账,多的不用找了!” 店伙见他出手阔绰,乐得眉花眼笑,连连称谢。 吕兆熊挽着西门追雪手臂,一闪下楼,出了城门,吕兆熊要暗中试试西门追雪脚程,一路上逐渐加快。但发现西门追雪依然和他并肩而行,丝毫没有落后,心中暗暗惊奇,不禁又加紧速度,向前急走只见西门追雪还是不徐不疾,和自己走得同样快速。 两人一路疾奔,当真急如流星,吕兆熊不住的提吸真气,把轻功尽情施为,一面留神西门追雪竟然还是脸含微笑,像行云流水的丝毫不见费力。 不由把吕兆熊瞧得大为震骇,暗想:瞧不出他年纪不大,这份轻功,分明高出自己甚远,差幸他涉世未深,丝毫没有江湖经验,否则倒真是自己师徒的一个大敌!心中转动,口中却微微一笑,道:“毕兄这份轻功,当真使兄弟望尘莫及!” 西门追雪道:“吕兄好说,小弟只是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算不得什么。” 吕兆熊有意拢络,笑道:“即此一点,已可觑见毕兄家学渊源,果然名不虚传,如能在黄钟坪多盘桓儿日,兄弟好多多讨教呢!” 西门追雪听他说出家学渊源的话,又不好说出自己的这身轻功,实是跟万里飘老前辈学的,一时只得连说不敢。 两人一路疾驰,走的都是山路小径,不到一个时辰,黄钟坪业已在望! 那是一处群山环抱的盆地,一条青石大路,沿着山势,盘过一座山头,只见一片树林之中,隐隐现出无数屋脊,亭台楼阁,覆盖极广! 第418章 下榻 一会工夫,便已走近,西门追雪虽然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也觉得在这深山隐僻之中盖了偌大一所庄院,使人有神秘之感! 两人走到庄前,只见四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两边还蹲着一对高大石狮子,当真气势非凡! 吕兆熊跨上石级,在右侧一扇大门上,轻轻扣了两下,边门豁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大汉,向两人施了一礼。 吕兆熊挽着西门追雪手臂笑道:“毕兄请进。” 两人进得大门,迎面是一道高大清水砖墙,中间两扇朱漆巨门,白钢兽环,深闭如锁,门额上用青砖凿着四个大字:“黄钟别府” 吕兆熊挽着西门追雪,穿过回廊,从右侧一道边门,进入第二进院落,最后进入一座跨院之中。 这座跨院,花木扶疏,自成院落,清水砖墙,月洞圆门,庭前两排花架,放着许多盆景,腊梅春兰,清香扑鼻。 中间一排三间,雕花长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当真清幽已极! 吕兆熊含笑说道:“毕兄远来是客,就在这里下榻如何?” 西门追雪从小生长山中,几曾见过这般气魄,只觉自惭形秽,慌忙说道:“吕兄如此款待,小弟怎敢当得?”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走入跨院,还没跨上石阶,只见门帘启处,走出一个容色娇艳的青衣使女,替两人打起帘子。 吕兆熊肃客入内,里面是一间布置精致的小客室,几明窗净,十分幽雅!两人落坐之后,青衣使女手托茶盘,奉上香茗。 吕兆熊目光一转,瞧着青衣使女吩咐道:“这位毕大侠乃是老庄主之世侄,你好好伺候!” 青衣使女躬身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吕兆熊回头笑道:“兄弟还须先去禀报家师,毕兄就请在此休息,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丫头就是。” 西门追雪忙道:“吕兄请便。” 吕兆熊起身,抱拳道:“那么兄弟告退了。” 说完便匆匆往门外走去。 西门追雪目送吕兆熊走后,心头不禁泛起一阵不安之感,手上捧着茶碗,怔怔出神,暗想:自己初意,只当吕兆熊的师傅,多年不在江湖走动,隐姓埋名,不愿人知,定是悠游林泉,与世相遗的隐逸之流。 不想这座黄钟别府,却好大的气魄,比之双龙堡毫不逊色,看来他师傅当年在江湖上,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自己父亲和他多年至交,此番前来,也许能够听到有关父亲的往事,譬如当年和父亲交往的朋友,以及父亲在江湖上有没有仇家等等!他心中想着,忽然闻到一缕幽香,直沁心脾! 回头一看,只见那青衣使女,垂手站立身侧,娇声说道:“毕少侠一路风尘,可要先沐浴吗?” 毕玉鳞想起自己已有许久没有沐浴,身上腻肌肌的实在该洗个澡了,这就点点头道:“也好,那么就麻烦姑娘……” 青衣使女羞涩的漂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小婢叫做吟香,毕少侠以后叫我名字好啦!” 西门追雪称赞道:“姑娘这名字真美!” 吟香粉脸一红,嫣然笑道:“毕少侠夸奖了!”接着又说:“小婢替毕少侠准备浴汤!” 她扭转身躯,姗姗进去,不多一会,吟香又悄生生的出来,躬身道:“浴汤已备好了,毕少侠请随小婢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笑道:“有劳姑娘。” 吟香低低的道:“毕少侠千万不可这般称呼,折煞小婢了。” 她转过身子在前引路。 西门追雪在她身后,只觉吟香身材苗条,婀娜动人,尤其款步行去,幽香微度,不觉心头大震,连忙仰脸上视。 转过客厅,是一条长廊,吟香让西门追雪跨入浴室,自己随后跟人,关上房门。 西门追雪瞧到吟香跟着进来,忙道:“你……快出去!” 吟香偷偷膘了他一眼,粉颊上不禁飞起两朵红云,低声笑道:“小婢是伺候少侠你来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替西门追雪宽衣! 西门追雪心头狂跳,急道:“这如何使得,你……快出去吧。” 吟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急成这付模样,掩口一笑,便退了出去。 西门追雪吁了口气,慌忙闩上了门,才匆匆入浴,穿好衣衫,跨出门去,只见吟香站在门外,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出来,连忙迎着说道:“少侠入浴之时,少庄主已经来过一次了。” 西门追雪忙道:“吕兄人呢?” 吟香道:“少庄主曾吩咐小婢,待会再来。” 说着引了西门追雪走进卧室。 房中布置考究,除了锦榻绣被,靠窗还有一张紫檀书案,玉轴牙签,琳朗满目,壁洞挂着名人书画,和许多精致古玩。 正中高悬一盏八角琉璃灯,照得通室明亮,耀眼生辉! 吟香替西门追雪打开头发,梳好发辫,然后捧过一叠新衣,含笑说道:“这是少庄主吩咐庄中裁缝,替少侠赶制的,刚才送来,少侠试试合不合身?” 西门追雪心中大是惊奇,这黄钟别府,当真叱嗟立办,自己来了不多一会,居然连新衣都缝制好了!心中不由一阵感激,道:“吕兄真也太费心了,好,你请出去一会,我试试就是。” 吟香含笑退出房去,西门追雪换过衣衫,对镜一照,觉得长短大小,无不合身,正看之间,忽然听身后有人嗤的笑道:“少侠真似明珠玉露,俊雅已极!”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 只见吟香不知何时,已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脸含娇红,似羞还笑睨着自己!不由俊脸上微微一热,暗想:瞧她进来时悄没声音,敢情轻功不弱,心中在想,一面随口问道:“原来姑娘还练过武功?” 吟香盈盈一笑,道:“小婢练过几年粗浅功夫,别叫少侠见笑。” 西门追雪笑道:“光瞧你来时没有丝毫声息,足见轻功已大是不弱呢!” 吟香被他说得粉脸微酡,低声道:“咱们姊妹中间,小婢最没用了,现在还只有算是乙等。” 西门追雪听得极感兴趣,问道:“你们的武功,可是跟老庄主学的?” 吟香摇摇头道:“老庄主来了不到一月,小婢还没见过。” 西门追雪奇道:“你们老庄主以前不住在这里?” 吟香知道一时说漏了嘴,忽然脸露惊惶,急急说道:“小婢新来不久,还没见过老庄主……” 她方才明明说过练过几年粗浅工夫,现在又说新来不久,岂非言词有了极大矛盾?但西门追雪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注意这些,是以口中“哦”了一声,不再作声。 吟香看西门追雪没有说话,心中更急,忍不住扑的跪了下来,颤声道:“小婢该死,实在是无意泄漏庄中秘密,还望少侠不可对人提起……” 西门追雪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一时手足无措的道:“什么事,你快起来。” 吟香脸色苍白,赶紧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才低声道:“咱们庄中规矩极严,泄漏秘密,就休想活命,小婢适才说的,少侠千万不可对人说起才好。”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大怔这就点头道:“好吧,我不说就是。” 吟香不迭称谢,正说之间,只听房外响起一阵轻快履声,门帘掀处,吕兆熊已满面春风的跨进房来!当他一眼瞧到吟香脸色红晕,低着头站在西门追雪身侧,不由哈哈一笑,道:“毕兄,这丫头还善解人意吗?” 西门追雪慌忙迎前两步,拱手道:“吕兄这般相待,真叫小弟过意不去。” 吕兆熊爽朗的道:“毕兄令尊和家师交非泛泛,大家既非外人,毕兄何用客气?”说到这里,回头朝吟香道:“你去吩咐厨下,把酒菜送到这里,今晚我要替毕兄洗尘。” 吟香答应一声,退出房去。 吕兆熊抬头道:“兄弟方才进去,家师运功未毕,不敢惊扰,只好容明日再替毕兄引见了。” 西门追雪忙道:“小弟只是顺道拜谒,明日叩见,也是一样。” 吕兆熊忽然朝西门追雪含笑道:“毕兄今午询及家师名讳,因家师隐居不愿人知,酒楼中耳目较杂,未便多说,毕兄在江湖上可曾听人说起过绿袍神君?” 西门追雪出门以来,虽也遇上过不少高手,但总究为时不久,阴魔尚师古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绿袍神君的外号,自然更不会有人提起。 闻言不由俊脸一红,嗫嚅的道:“小弟初次出门,江湖上的情形,实在知道得不多,想必绿袍神君,就是吕兄的尊师了?” 吕兆熊脸上掠过一丝阴笑,点头道:“毕兄猜得不错,家师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毕兄自然不会知道。”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剑眉微蹙,叹气道:“毕兄不是外人,说也无妨,家师他老人家在十年之前,被仇家阴毒暗器所伤,双腿已废,行动不便……” “哦!”西门追雪望着吕兆熊,口中不期哦了一声! 第419章 礼仪 吕兆熊愤然的道:“所以江湖上人心叵测,难于防范,当年那仇家和家师相约比试,如论功力,家师已占上风,只是为了想使对方知难而退,才不肯遽下辣手,哪知对方早已另约助拳之人,潜伏附近,乘家师不备,出手暗袭!据说那人使的暗器,十分歹毒,打中人身,寒毒之气,立可使人血脉凝结,周身僵冻而死。 西门追雪道:“那是什么暗器,竞有如此厉害?” 吕兆熊道:“兄弟听家师说,那种暗器,好像是什么寒铁制成,秉性奇寒,人身血肉之躯,一经打中,寒毒立发,周身血脉就会凝冻,差幸家师他老人家内功精湛,当时发觉不对,就全身而退,把侵入寒毒,运功逼入腿部,以致双腿僵冻,至今无法复原。” 他把当年阴魔尚师古为了觊觎天琴子的“万年温玉”,伤在阴山散花仙子“散花针”下之事,巧妙的说来,使人在无形之中,在心理上生出一种概念,就是大凡使用阴毒暗器的,决不是正派中人。 西门追雪道:“吕兄尊师,双腿僵残,难道无药可以治疗?” 吕兆熊攒眉道:“家师双腿僵残,不良于行;武林中只有茅山毒指伏景清的‘毒龙丸’,可以治疗。” “毒龙丸”西门追雪听他提起茅山毒指的“毒龙丸”,不由想到当日自己母亲,老弱多病,多蒙茅山毒指慨赐一粒“毒龙丸”,才告痊愈,心中想着! 只听吕兆熊续道:“不错,家师腿疾,茅山毒指的‘毒龙丸’,原可药到病除,只是家师和他道路不同,是以宁愿双腿僵疾,也不屑向他求取……” 西门追雪当日蒙茅山毒指赐传一招指法,以致许多人都把自己当茅山门下,但听人传说,好像茅山毒指不是正派中人,难怪,吕兄的师傅,宁愿双腿僵疾,也不屑向他求取“毒龙丸”了。 同时忽然想起华山门下的韩情云姑娘,当日就是为了她师傅半边老尼因走火人魔,双腿僵废,只有“万年温玉”能使她修复玄功,才派门下弟子上九岭山七星岩,向天琴子老前辈求借“万年温玉”。 那么吕兄的师傅绿袍神君因寒毒入骨,双腿僵废,想来“万年温玉”,也自然有效。 心中想着,只见吟香掀帘进来,朝吕兆熊躬身道:“酒菜摆好了,少庄主、毕少侠请入席吧。” 吕兆熊点点头道:“毕兄想必肚子早已饿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谈吧!” 说着,和西门追雪步出客厅,只见正中一张紫檀雕花桌上,业已摆满了许多菜肴,吕兆熊西门追雪分宾主落坐,吟香替两人斟满了酒。 吕兆熊处处表示他的爽朗性格,和对西门追雪一见如故,举杯一千而尽,笑道:“毕兄想必早已饿了,快请用些酒菜。” 两人对酌了几杯,吕兆熊绝口不再提他师傅绿袍神君双腿僵废之事。西门追雪待了一会,忍不住道:“吕兄尊师,难道除了‘毒龙丸’,就无法复原?” 吕兆熊喝了口酒,缓缓的道:“兄弟这次下山,就是为了邀请几位家师旧友。 前来黄钟坪,各以本身玄功,助家师炼化入骨寒毒,据家师说,是否有效,还在未定之天。” 西门追雪道:“不知万年温玉,是否能够治疗尊师双腿?” 吕兆熊淡淡一笑,道:“万年温玉,乃是秉山川阳和之气而生正是天生克制寒毒之物,只是……” 他夹着一筷菜肴,沉吟道:“只是万年温玉稀世之宝,传说为一位名叫天琴子的所有,而且天琴子绝迹江湖已有十余年,即使知道她隐居之处,家师和他素昧平生,也不好冒昧干求……” “吕兄!”西门追雪突然放下牙筷,抬头道:“万年温玉,目前正在小弟身上……” 吕兆熊筷上夹着莱肴,都来不及吃,赶紧放下筷子,双目盯着西门追雪,讶异的道:“毕兄,你说什么?” 西门追雪从怀中取出万年温玉,随手递了过去,一面笑道:“万年渴玉,虽非小弟所有,但目前正在小弟身边,吕兄尊师如有需要,正是最巧不过。” 吕兆熊故作惊喜,很快接过,只觉这方色呈淡黄,通体晶莹的宝玉,果然入手温软,掌心立时感到有一团阳和之气,心知不假,立即面露喜色,问道:“这方万年温玉,毕兄从哪里得来的?” 西门追雪道:“小弟方才说过,这方万年温玉,并非小弟所有,乃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遗物,小弟在九岭山误中了天毒子公羊锋毒爪,后来又被独眼龙佟天禄一掌震伤内腑,及等醒来,发现怀中多了这方温玉。 想系当时小弟伤势沉重,赖这温玉,护住心脉,才得不死,只是负伤以后的情形,小弟在昏迷之中,已记不起来了。” 吕兆熊似乎对他所说,并未详洁,只把万年温玉摩姿赏鉴了一会,依然递交西门追雪手上,道:“兄弟方才听说,庄上来了一位昔年极负盛名的老前辈,正以本身玄功,把家师双腿所蕴寒毒,从涌泉穴吸出体外。 兄弟尚未和家师见面,不知情形如何,毕兄先把温玉收起,明天见过家师,如需万年温玉,毕兄再赐借好了。” 西门追雪听他这般说法,只好仍把万年温玉收入怀中。 两人边谈边吃,吕兆熊存心结交,谈笑之间,持分得恰到好处,每一句话,都流露出无限友情。 西门追雪总究初入江湖,涉世未深,自然把他当作好人,深信不疑。 这一席酒,直吃得两人尽兴而罢! 吕兆熊眼看西门追雪已有七八分醉意,才起身笑道:“时间不早,毕兄也该早些安歇了。” 说着独自往院外走去。 西门追雪不善饮酒,多喝了几杯,只把一张俊脸,烧得通红,送走了吕兆熊之后,缓步踱回厅上。 吟香走起身边,轻声道:“少侠可要小婢扶你进去?” 西门追雪目光一转,只见吟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巧笑倩兮,伺立身侧,心头不由一怔,果然觉得头脑略感昏胀,脚下也有点飘飘然之感! 吟香见他瞧着自己,没有作声,不禁粉脸一热,低头道:“少庄主酒量极洪,少侠不善饮酒,不会少喝几杯?喝醉了酒,有损身体!” 她说话之时,双目中流露出无限关切神色。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古人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是因吕兄这般款待,盛情难却,今后当谨记姑娘之言。” 吟香惶急的道:“少侠这般说法,小婢如何敢当?” 西门追雪吸了口气,略一运功,左手食指,朝庭前指去! 吟香不知他有何吩咐,瞥见西门追雪手指尖上,忽然飞出一缕水箭,宛如喷泉似的洒得庭前一天酒雨。 急忙回头瞧去,西门追雪脸上酒意顿消,回复了他没喝时冠王似的俊脸!不由瞧得又惊又喜,骇然的道。 “少侠,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西门追雪笑道:“我素来不会喝酒,方才经你一说,确实感到有点头昏,才把喝下的酒,逼出体外罢了,这不是什么功夫。” 吟香想不到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毕少侠,这点年纪,居然身怀绝艺,心中暗暗高兴,一面趁机道:“小婢得能伺候少侠,实是三生有幸,但愿少侠以后多多提携才好!” 西门追雪一时没听出吟香口气,还当她指望自己教她几手功夫,可以在侍女之中,考上甲等,这就含笑应好。 吟香喜孜孜的道:“少侠答应了,小婢给你叩头。” 她说着,真的屈膝跪了下去。 西门追雪道:“你快起来,时间不早,我也要休息了。” 吟香应了声“是”,伺候西门追雪回房,又沏了一盅香茗,放到桌上,然后铺好棉被,回身道:“少侠可有什么吩咐?” 西门追雪挥手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吟香欲言又止,款步退出房去。 西门追雪暗想:黄钟别府,当真好大的规矩,想来吕兄的师傅此间老庄主,定是一位极其注重仪礼之人! 只看连吟香这么一名小小侍女。都训练得服伺周到,进退有礼,自己明日拜见他的时候,也得特别留神,不可失礼才好!心中想着,也就熄灯就寝。 一宿无话,第二夭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披衣下床,开出门去。 吟香一见毕五麟起床,慌忙捧进脸水,伺候着盥洗完毕,又端上早点。 西门追雪堪堪吃毕,只听院前传来吕兆熊的声音问道:“毕兄起来了吗?” 吟香连忙转身道:“少侠,少庄主来啦!” 西门追雪连忙走出房去,刚到客室门口,只见吕兆熊满脸春风负手站在阶前。 这就迎前几步,拱手笑道:“吕兄起来得好早!” 吕兆熊朗朗一笑,接口道:“家师早课已毕,兄弟适才把毕兄相偕同来之事,禀过他老人家,家师听得极为高兴,立时请毕兄前往相见。” 西门追雪忙道:“那么吕兄请吧!” 第420章 潜力 吕兆熊不再多说,和西门追雪一同走出,便自在前引路,约莫经过了三进院落,直到最后一进,吕兆熊忽然停住身形,低声说道:“方才兄弟面见家师之时,因尚有一位外客在座,兄弟不便说出万年温玉之事,毕兄见到家师,如座上并无外人,方可说出。 西门追雪点头道:“小弟理会得。” 跨进一道月洞门,那是一排五间的静室,花木扶疏,四周清幽已极!吕兆熊抢先一步,跨上石阶,躬身道:“弟子已陪毕兄前来,叩见师尊。”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熊儿,毕贤侄不是外人,你快陪他进来吧!” 话声方落,早有两个青衣侍婢,掀起门帘。 吕兆熊应了声是,连忙侧身道:“家师就在里面,毕兄请进。” 西门追雪略为谦让,和吕兆熊一起走进房中! 只见那是一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静室,中间放着一张紫擅雕花锦榻,两旁排着八把雕花椅几,此外就别无摆设。 锦榻上面,盘膝坐着一个又瘦又小的绿袍老人。 只见他一张干瘪脸上,双目深陷,掀鼻阔嘴,两耳招风,此时面含微笑,两道碧电的眼神,正瞧着自己!西门追雪心知榻上老人,就是吕兆熊的师傅绿袍神君,急忙趋前几步拜了下去,道:“晚辈西门追雪,叩见者前辈。” “哈哈,贤侄真和令尊当年,长得一模一样!”绿袍神君口中虽然大笑,但声音还是极为低沉,并不洪亮,说话声中,右臂微微一抬,接着说道:“贤侄远来是客,快快请起!” 他这一抬,右臂原是发出一股无形潜力,想把西门追雪拜下去的身躯,托将起来,在年轻人面前,显显自己功力。 哪知无形潜力,堪堪碰上西门追雪的身子,徒觉微微一震,不但并没把西门追雪一下托起,而且自己随手发出去的三成潜力,竟然一下被逼了回来,这一下,直把阴魔尚师古惊得心头一怔! 他可不知西门追雪练的“鸿钩真诀”,乃是先天真气,一遇外来力道,就会自生反弹之力。 还只当西门追雪有意暗运功力,试试自己,虽然自己只使出三成力道,但对方轻轻年纪,有此造诣,已非同小可。 暗自估计,自己除非使出七成以上潜力,才能把西门追雪抬起,但自己既是他的父执,对一个后辈,岂能使出七成真力?当下就呵呵一笑,捻须叱道:“熊儿,你还不快把毕贤侄扶起?” 吕兆熊站在一边,可不知师傅业已出手相试,闻言应了声“是”,连忙伸手扶去,口中说道:“毕兄快快请起!” 西门追雪也只觉身前有一股潜力,托了一托,心中自然知是绿袍神君不肯受自己全礼,但对方乃是自己父亲多年好友,一时不敢失礼,依然恭恭敬敬的叩拜完了,才站起身子。 绿袍神君两道眼神,只是盯着西门追雪身上不住打量,一面呵呵笑道:“老夫十余年来,闭门不出,今日得见故人之子,实是快事,哈哈,屠龙剑客的后人,果然神采不凡,贤侄快请坐下好说!”接着又回头道:“熊儿,你也坐下来吧!” 西门追雪谢过之后,和吕兆熊依言在榻前椅上坐下。 绿袍神君关切的道:“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令尊久无信息,还当业已封剑归隐,闭门纳福,适才听熊儿说起,贤侄跋涉江湖,千里寻父,不知详情如何?” 西门追雪听他问及自己父亲,不由心头一酸,就把十二年前,大师怕段成粥找自己父亲比剑,一去不返之事,详细说出。 绿袍神君捻须点头,沉吟道:“你可曾到严州段家去过?” 西门追雪又把自己找上严州,据说大师伯也在十二年前出门之后,从未回去,说了一遍。 绿袍神君低晤了一声,道:“贤侄只管放心,试想霹雳剑客段成弼和令尊屠龙剑客毕绍德,在江湖上都是成了名的人物,两人如有一方被害,或拼得两败俱伤,江湖上决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何况两人又同时失踪?依老夫推想,你大师伯和令尊两人,当时极可能忽然遇上另外一件事故,而这件事,又非常重要,才相偕同去,也不一定。 贤侄暂时不妨在这里盘桓一个时候,好在最近老夫有几位多年不见的老友,即将应邀前来,说不定知道令尊下落。” 说到这里,忽然低喟一声,道:“老夫若非双腿已废,遁迹深山,避仇不出,江湖上的情形,也不至隔阂若斯!” 他言下之意,大有老骥伏枥之感! 西门追雪知道一个残废的人,必然感触特多何况绿袍神君退出江湖,渡过了漫长的十年时光!闻言之后,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适才吕兆熊叮嘱之言,正待开口! 只见吕兆熊业已站起身来,躬身道:“弟子方才晋谒师尊,适值娄老前辈在座,弟子因娄老前辈乃是专程为你老人家治疗双腿寒毒而来,是以不敢多言……” 绿袍神君口中“唔”了一声,沉声道:“娄老前辈不但是山主知交,和为师也是旧识,你有什么话,不便说的?” 吕兆熊似乎极怕他师傅,赶紧垂手应“是”,一边目光瞧了西门追雪一眼,又道:“毕兄听弟子说起你老人家双腿寒毒入骨,不良于行,凑巧他身边带有‘万年温玉’,不知是否能治得你老人家……” “万年温玉?”绿袍神君突然目露诧异,回头朝西门追雪问道:“万年温玉,武林中传说,只有十余年前,天琴子在九岭山七星岩采到过一方之外,别无所闻,贤侄是从那里得来的?” 西门追雪忙道:“晚辈这方‘万年温玉’,正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遗物……” 绿袍神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阴笑,哦道:“天琴子,她也过世了?”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万年温玉”,双手递上,一面说道:“此玉虽非晚辈之物,但晚辈还可作主,等老前辈修复玄功,再赐还好了。” 绿袍神君缓缓接过,点头道:“老夫目前,正由一位老友,以独门‘吸虹神功’,为老夫吸取入骨寒毒,如再有‘万年温玉’为辅,自可缩短行功时日,贤侄盛情,老夫生受了!” 说话声中,正待把“万年温玉”朝袖中收去! 突听静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大笑,有人尖声说道:“哈哈!尚兄,兄弟久闻‘万年温玉’之名,也想开开眼界呢!” 西门追雪转头望去,只听履声橐橐,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个黄衣老人! 这人一头银丝似的白发,但额下却生着一部乌黑有光的拂胸长须,面色红润,宛如婴孩,此时两道精光奕奕的眼神,直盯着绿袍神君手上,流露出贪婪之色! 绿袍神君脸上似乎微微一怔,接着低笑道:“娄兄来得正巧,这方‘万年温玉’,才由兄弟一位故人之子,从远道借来,请娄兄过目!” 说着随手把温玉递过。 黄衣老人一手接过温玉,大模大样的在上首一把檀木交椅上坐下,一双白中透红的手掌,不住摩婆着温玉,大有爱不释手之意,口中啧啧的道:“玉不琢,不成器,这方温玉,要是再经名手雕琢,就更加珍贵了!” 绿袍神君微微一笑,道:“娄兄雕刻名家,誉满四海,想必见玉技痒了?可惜这方温玉乃是借来之物,不然有娄兄这等高手,真是相得益彰。” 黄衣老人道:“不难,不难,此玉主人真要知道是出于我娄老怪的大手笔,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绿袍神君回头朝西门追雪道:“毕贤侄,这位就是名动八荒的参仙娄者前辈,你快去见了。” 一面又朝参仙娄老怪笑道:“娄兄,这方温玉就是毕贤侄替兄弟借来的,他是屠龙剑客毕绍德的贤郎。” 西门追雪连忙起身作了一揖,道:“晚辈西门追雪……” 参仙娄老怪只顾着赏鉴温玉,连头也没抬口中淡淡的问道:“屠龙剑客毕绍德?是什么人?” 绿袍神君笑道:“娄兄很少到关内来,自然没听到过屠龙剑客之名,你总该听到过三十年前的括苍异叟宗皓吧?屠龙剑客就是括苍异叟的衣钵传人。” 参仙娄老怪哦了一声,依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随口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娃儿,你这方温玉,从那儿弄来的?美玉当前,老夫意欲替你雕琢一番可好?” 他不待西门追雪回答,很快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小刀,朝万年温玉上划去! 西门追雪瞧他大刺刺的模样,连听到外公括苍异叟的名字,还只“哦”了一声,似乎不在他眼里,心中大是不快,此时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取出小刀,往玉上划去,不由心中一急,说道:“老前辈,这玉晚辈只是借来之物!” 参仙娄老怪出手奇快,一连几刀早已玉屑纷飞,把方方正正的一块温玉,切下一角,口中喝道。 “胡说,不是稀世之玉,老夫还不屑动手呢!” 第421章 绝学 依然运刀如飞,一面却朝绿袍神君尖笑道:“这方温主,经兄弟端详了许久,正好琢成一只蟾蜍,嘿嘿,这一角算是兄弟的酬劳了!” 说话之间,把切下的玉角,一下塞入袖中。 西门追雪还待再说,只见绿袍神君皱皱眉头,以传音入密说道:“毕贤侄,娄老怪雕琢之术,名闻四海,而且生性怪癖,睚睨必报,不可得罪了他,就让他雕琢吧!” 参仙老怪冷哼一声,忽然停手,把万年温玉递了过去,道:“你和小娃儿说些什么?快拿去吧” 他只是聊聊几笔,居然把一方温玉,在瞬息之间,雕成了一只玉瞻蜍,而且神态生动,栩栩如生。 这当真神乎其技,西门追雪心头虽然不快,但也瞧得大是惊楞。 绿袍神君接过之后,呵呵笑道:“娄兄刀下如有神助,兄弟不胜佩服之至!” 参仙娄老怪一声不作,在袖中摸了一会,摸出方才切下的一角端在手中,不住打量,又小心翼翼的雕琢起来。 这会他似乎特别精心细琢,但也只有一会工夫,已把小小一角玉石,琢成珠子大小的滚圆一颗,四周刻了九条盘龙,麟甲生动,纤细已极。 他托在掌心,一阵呵呵大笑,自言自语的道:“不虚此行,真是不虚此行!”说着正待站起身来! 正当此时,只见门帘掀处,一个青衣使女,急匆匆进来,朝绿袍神君躬身道。 “启禀老庄主,外面有两位姑娘,自称奉双龙堡主之命,要见老庄主。” 绿袍神君脸上微微一怔,问道:“柏总管呢!” 青衣使女回道:“柏总管为了想问清对方来历,那大的一位姑娘,竟似不耐,说他不配多问,出手一掌,就把柏总管推出寻丈,负伤不轻,是以叫小婢禀告老庄主请示。” 参仙娄老怪冷笑道:“双龙堡主阎伯修,居然派人到黄钟别府寻衅来了!” 绿袍神君依然丝毫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徐徐的道:“你去把她们领进来好了。” 青衣使女躬身领命,很快退出身去。 不多一会,青衣使女已领着两个妙龄少女进来!掀起门帘,在门口站停,低声道:“两位姑娘,咱们老庄主就在里面,姑娘请吧!”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不由怔得一怔,原来这两人,正是昨天中午,自己在通城酒楼上遇到一穿蓝衣,一穿白衣的少女! 她们昨天故意假作认错了人,和自己说话之时,暗在茶中下毒,要非吕兄适时阻止,自己中了毒,还莫明其妙! 心中想着,只见她们莲步细碎,跨进静室,一眼瞧到西门追雪,似乎也怔得一怔,穿白衣的一个,美目流兮,朝他微微一笑!款款走近榻前,同时朝绿袍神君敛任为礼,那穿蓝衣的轻启樱唇,娇声说道:“双龙门下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奉家师之命,参见神君。”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她们是双龙四娇中人! 绿袍神君声音低沉,阴笑道:“两位姑娘远来是客,不可多礼。” 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同时站停。 绿袍神君又道:“老夫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双龙堡主要两位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蓝凤唐月娇躬身道:“愚姊妹奉家师之命,远上黄钟坪,一来是问候神君起居……” 绿袍神君双目绿光闪烁,阴笑道:“二来呢?” 蓝凤唐月娇道:“二来,家师也只是想请问神君一声。” 绿袍神君脸已渐渐阴沉,低笑道:“老夫遁迹山林,不问江湖是非已久,和双龙堡主素昧平生,不知他要问老夫一句什么话?” 蓝凤娇笑道:“家师是问神君开府黄钟,究竟有何居心?” 她此话一出,站在一边的吕兆熊俊脸一沉,正待出声叱喝! 绿袍神君瞧了他一眼,忽然纵声大笑!他笑声并不太高,但听来十分刺耳,接着阴阴的道:“老夫只不过迁居新厦,何劳双龙堡主垂问?” 白凤苏令娇一双俏眼,只是不住的膘着西门追雪,闻言接口道:“据家师听到的消息,只怕神君不止迁居新厦吧?” 西门追雪听得好生奇怪,暗想昨晚吟香曾说:“老庄主来了不到一月”,那么绿袍神君确是新近才迁来的! 迁居新厦,原也是极平常的事,何以双龙堡要派她们前来相问,而且听她们口气,绿袍神君似乎不止仅是迁居新厦,那么还有什么?心中想着。 只听绿袍神君怒笑道:“老夫迁居新厦,难道阎伯修也管得到?” 蓝风唐月娇忙道:“神君不可误会,家师之意,只是想知道神君重出江湖,和咱们双龙堡是友是敌?” 绿袍神君大笑道:“双龙堡主也太瞧得起老夫了,他可曾说为友如何?为敌又如何?” 第二十六章绿篁深处一疯子 蓝凤唐月娇道:“家师曾说,为友为敌,悉恁神君定夺。”说到这里,又躬身敛任道:“愚姊妹话已传到,就此告退!”她一拉白风,低声道:“四妹,咱们走!” 绿袍神君低沉的声音,喝了一声:“且慢!” 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同时站住,唐月娇道:“神君有何吩咐?” 绿袍神君阴笑道:“你们奉双龙堡主之命,远来黄钟别府,以礼求见,老夫自无话说,只是在求见之时,妄仗武功,掌伤本府柏总管,以江湖过节而论,即是有意启衅,老夫如果让你们一走了之,江湖上人,还以为老夫怕了双龙堡……” 蓝凤唐月娇躬身道:“但恁神君吩咐!” 绿袍神君道:“老夫既敢开府黄钟,一派自然有一派的尊严,姑不论老夫和双龙堡将来为敌为友,今日之事,老夫不得不问。” 说到这里,回头瞧了吕兆熊一眼,又道:“因此老夫之意,你们两人中,不论是谁,和小徒印证几手,只要分出胜负,你们就可立即离开。”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意思是说如果有人闯双龙堡的话,恐怕没有这等便宜之事! 可是实际上,他衡量对方双龙四娇,武功再高,也只是两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不见得高到那里。 吕兆熊一身武功,已得自己真传,最近又练会了“透穴截阴手法”,可说稳操胜算,决不会败在她们手里,是以才故示大方。 吕兆熊早已跃跃欲试,此时听师傅一说,心中自然明白,不由剑眉飞扬,朝双娇瞧去! 蓝凤唐月娇斜脱了吕兆熊一眼,敢情意存不屑,一面躬身道:“愚姊妹谨遵神君吩咐。” 绿袍神君阴声道:“熊儿,你去领教领教双龙门下的绝学。” 吕兆熊答应一声,走前几步,拱手道:“两位姑娘,不知那一位赐教?” 白凤苏令娇应声道:“我!” 吕兆熊道:“姑娘还是在兵刃上赐教,还是……” 白凤没等他说完,抢着道:“咱们奉命前来,身边没带兵器,你叫绿衣剑客就使剑好了。” 绿袍神君摇手道:“熊儿,你就徒手接她几招吧!” 吕兆熊应了声“是”。 蓝凤唐月娇见厅上不宽,便自退去一边。 白凤苏令娇娇躯一旋,回头瞟了西门追雪一眼,才朝吕兆熊娇笑道:“你发招吧!” 吕兆熊朗笑一声,“姑娘请!” 他绿衫飘动,跨前一步,却并不出手。 白凤娇笑道:“那么少庄主留心了!” 她娇躯飘起,玉掌轻舒,斜斜翻起,中指微曲,腥红指甲,倏然直落,朝吕兆熊左肩点去! 她出手看去极慢,吕兆熊朗笑一声,侧身揉进,右手一探,闪电朝白凤右腕“脉门”扣去! 他出手一招,正是绿袍神君最得意的“透穴截脉手法”! 这一下,白凤苏令娇出手缓慢,吕兆熊比她要快得多,而且认穴奇准,即使端坐锦榻的绿袍神君,和把玩着一颗温玉雕成玉球的参仙娄老怪,一时还以为吕兆熊这一招上,已可稳占赢面!就在此时,只听西门追雪低声叫道:“吕兄快退,这是‘飞花落果’!” 喝声未落,吕兆熊身形才发,陡觉自己闪电抓出的“透穴截阴手法”,忽然走空,肩头骤然一麻,“巨骨”穴已被对方点中,半边身子,登时麻木,转动失灵! 白凤早已翩然引退,娇声道:“三姐,咱们好走啦!” 蓝凤唐月娇朝西门追雪浅浅一笑,道:“家师渴欲和西门少侠一晤,目前正派出多人,探听侠踪,但望西门少侠能莅双龙堡一行才好。” 西门追雪笑道。 “姑娘请覆上堡主,毕某虽说不定那一天,但双龙堡总是要去的。” 两位姑娘不再多说,款款的朝外走去!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吕兆熊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制住穴道,虽然只略一运气,便自复原,但一张俊脸,业已羞得通红。 绿袍神君微微挥了挥手,意思叫他站到一边,双目中却迸射出两道异样光芒,只是在西门追雪身上打量了好一会,才阴声问道:“毕贤侄,这女娃儿出手极奇,你如何认得来?” 第422章 山主 半晌没有作声的参仙娄老怪也睁大眼睛,道:“飞花落果,这招式老夫也是第一次听到!嘿嘿,那丫头出手虽奇,功力尚浅。” 西门追雪朝绿袍神君答道:“老前辈垂询,晚辈不敢隐瞒,双龙堡主阎伯修的武功,实出晚辈师门。” 他一句活,听得绿袍神君又是一怔,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惊奇的道:“贤侄是说双龙堡主,也系出自括苍?” 西门追雪道:“不是,晚辈乃是天门门下!” 参仙娄老怪吃惊道:“天门?小娃儿,你是天门派门下?” 西门追雪只得把自己为了寻找父亲,在金华巧遇孙燕,结为弟兄,但因孙燕露出丐帮身份,被断眉丐漆如皋迫踪,结果一起关在双龙堡石室。 蒙囚居对屋的一位老人,传授自己武功,说出他老人家是天门派的,同时还说本门有一册武功秘笈,落入双龙堡主手上。 西门追雪因以前曾经由对屋老人一再吩咐,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天门派之事,是以只说了前面一段。 但这一段话,已听得绿袍神君和参仙娄老怪面面相觑! 武林中只传说的两大仙迹,天门派和紫府派,想不到双龙堡主阎伯修,练的竟会是天门派的武功! 参仙娄老怪捋着飘胸黑须,道:“这事只怕连山主也不知道呢!” 绿袍神君心机极深,此时西门追雪说出他也是天门门下,不啻发现了奇珍,自然不愿再当着参仙娄老怪多问,瞧瞧天色,便朝吕兆熊道:“熊儿,为师已到练功的时候了,你陪毕贤侄谈谈吧!” 吕兆熊自然听得出师傅话中之意,答应一声,便和西门追雪一起退出静室。 路上,吕兆熊笑道:“兄弟这几年来,屡蒙家师差遣,也时常在江湖走动,但说来惭愧,兄弟从没听人说过天门派。” 西门追雪笑道:“小弟这一派,每代只传一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吕兄自然不会听人说起的了。” 吕兆熊乘机道:“双龙堡主去年在落成大典上,据说一招之间,就击败少林明心大师、武当青峰道长、峨嵋抱经子等七位高手,武功之高,震骇江湖。 这一年来,双龙堡气焰万丈,原来他武功就是从毕兄师门的一册秘笈上学成,那么毕兄蒙令师垂青,对屋传授武功,不知和双龙堡主如何?” 西门追雪只要说起天门派,就会想到不肯收自己为徒,而又要自己继承天门道统的对屋老人,同时也会浮起他的谆谆告诫,不准自己对任何人多说天门派的事。 此刻吕兆熊出言相询,西门追雪想起师傅告诫,不由心头一凛,忙道:“当日先师只传了小弟内功入门口诀,对本门武学,只说了一个大概情形,第二天清晨,就震落银针而死。,” 吕兆熊不信的道:“那么毕兄如何叫得出那丫头的招式!”西门追雪道:“那是小弟师门中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如今阎伯修却把它改称做”双龙八式”,先师当日曾概要说过,小弟是以认得出来。” 吕兆熊察言观色,觉得西门追雪所说的也确似实情,试想传授的人,武学最深,被传的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传授入门口诀之外,高深武学,自然只能择要说个概略,心中倒也深信不疑。 两人边谈边走,吕兆熊把他送回下榻的书斋,在院落前面站定,拱手道:“毕兄请回,兄弟还须去瞧瞧柏总管的伤势。” 西门追雪道:“吕兄有事,尽管请便。” 吕兆熊绿衣飘忽,转身朝外走去。 西门追雪刚刚跨入月洞门,吟香早已迎了出来,一双盈盈秋波,瞟着他笑道:“少爷你回来了,见过老庄主啦?” 她粉靥含春,显得十分亲切。 西门追雪点点头,缓步踱进布置精致的小客室,才一坐下,吟香捧着一碗香茗,放到他身边几上,俏声道:“少爷请用茶。” 她一天时光,就改变了称呼,把“少侠”称作了“少爷”! 西门追雪只觉吟香不仅生性婉变,而且善解人意,侍候得无微不至,连忙笑道:“多谢姑娘。” 吟香颔首道:“少爷怎的和小婢客气起来,小婢能得少爷的提携,侍茶奉饭,原是份内之事,即使终身为奴,任恁打骂,小婢也心甘情愿,就是少爷不可再和小婢客气了。” 她委婉说来,面容娇柔,吐属温文,言词之中,更真情毕露,使人情不自禁会从心底油然生起爱怜之念! 西门追雪心头猛然一凛,连忙移开目光。 吟香接口笑道:“快中午啦,小婢替少爷吩咐厨下准备,不知少爷要吃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随便。” 吟香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笑道:“那么小婢替少爷点几个菜吧!” 说着,娇躯轻扭,如飞而去。 一会工夫,吟香身后跟了一个老妪,提着食盒进来。吟香放好碗筷,打开盖子,一件件放到桌上,老妪走后,又替西门追雪装好了饭,娇笑道:“少爷尝尝小婢点的菜,合不合口味?” 西门追雪只见眼前放着热腾腾的七八盘菜肴,举筷一尝,竟然无不美味可口,好吃已极,不由连声夸赞。 吟香瞧他连连说好,赞不绝口,好像比她自己吃到美味,还要高兴,抿着小咀,心头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饭后,西门追雪喝了两口茶,负手踱出庭前,只觉轻风徐来,花气袭人,心神为之一畅,不由缓缓跨出圆洞门,漫步朝一条碎石小径上走去! 一个人信步徐行,渐渐从脑际想起这一日来的情形!他虽是涉世未深,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也开始感到这座黄钟别府,好似另有一种神秘气氛。 诸如:深山僻谷之中,盖着这大一所庄院,而且一切起居,无不富埒王候,根本不像是归隐山林的高人逸士。 尤其吟香昨晚那种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情形,再和今天双龙二娇的语气一合,好像黄钟别府果然另有隐密…… 正在思忖之间,忽然听到一阵丝竹玄管之声,远远传来,脚下不知不觉的顺着碎石小径走去! 修篁深处,别有院落,那是一幢三槛雅轩,悠扬的丝竹之声,就是从辽里传出! 哦,还有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依着乐曲,曼声轻歌! 西门追雪循声瞧去,只见三槛雅轩前面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青花缎裤的老人! 这老人一身细皮白肉,生得又肥又胖,大脑袋上梳着一条白辫子,十分短小,垂在脑后,最多也只有一尺来长,略一顾盼,小辫子在脑后晃动,看去十分滑稽。 他右手执一把纯银小酒壶,左手托着一只纯银小酒杯,自斟自酌,小酒杯衔在口上好像只是沾沾咀唇,喝得极少。 他身边围着四个青衣使女,玄管杂陈,其中一个却执着一方绣帕,歌喉宛转,曼声轻唱。 时候虽当春初,但山中气候,还是和严冬一样,这白胖老人,一面在檐前纳日,一面却赤着上身,要是换了普通人,不冻僵了才怪,他却左顾右盼,眯着一双老色眼,悠然自乐,大笑道:“醇酒美人!醇酒美人,酒越醇越好,人当然也越美越好,哈哈哈哈!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奇怪,这老头儿,不知又是黄钟别府的什么人?瞧他这般恣情享乐,疯疯颠颠的! 正是思忖之间,只觉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急忙回头瞧去,只见吟香一脸惶急,说道:“少爷出来也不交待一声,害小婢找了好久,这……这地方没什么好玩,少爷快走吧!” 西门追雪瞧她脸色有异,好像极度害怕似的,心中大是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吟香强自镇定,掠了掠鬓发,低声道:“没……没什么,小婢只是跑得有点气喘。” 西门追雪心中有些明白,遥遥指了指白胖老人,悄声问道:“他是什么人?你好像很怕,是么?” 吟香朝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不瞒少爷说,这地方一直列为本府禁地,平日不准有人进来,因为他是山主的老朋友,叫:“做臧疯子……” 西门追雪一再听到“山主”之名,好像这山主,并不是叫绿袍神君,绿袍神君是老山主,还有一个山主,只不知这山主又是什么人?心中想着,不由低声问道:“吟香,山主是谁?” 吟香娇躯一颤,还没回答! “外院是什么人?” 玄管乍歇,歌声倏停!四个青衣侍女,脸带惊愕,一齐回头瞧来!白胖老人臧疯子,瞧着西门追雪,挤挤水泡眼,突然面露喜色,哈哈大笑,一面招呼道:“小伙子,老夫就是等着你,来喝上一杯,你怎地才来?”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忽然想起吟香方才说过,他叫臧疯子,原来果然是疯子! 吟香连忙用手推,道:“西门少侠,臧老前辈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臧疯子张目四顾,向左右问道:“谁叫他?谁是臧老前辈?” 西门追雪被他叫着,只好缓步走去,吟香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人。 第423章 斗胆 臧疯子瞧着两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少庄主、少夫人,哈哈,老夫正嫌寂寞,少庄主、少夫人来得正巧! 哈哈,醇酒美人,醇酒美人有时也会寂寞。 “来,来,少庄主、少夫人快快请坐,请坐!” 吟香被他一口一声“少夫人”,叫得粉脸飞霞,娇羞不胜! 那四个青衣侍女,早已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臧疯子水泡眼一瞪,叱道:“你们几个小蹄子,平日对老夫没规没矩,在少庄主、少夫人面前,也敢如此无礼,看老夫不把你们几张小咀撕了才怪!” 说着当真伸手去拧她们的脸,只吓得几个侍女尖叫着躲闪! 臧疯子瞧得大乐,裂开大咀,嘻嘻直笑,忽然他好像记起西门追雪两人,正在面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乾笑道:“老夫就是脱俗惯了,别教少庄主、少夫人笑话!” 西门追雪抱拳道:“老丈请了,小可是西门追雪。” 臧疯子点头臧道:“少庄主说得不错,碧玉铃,就是碧玉铃好了,来,来,两位也坐下来。” 西门追雪肚中暗暗好笑,吟香连忙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就要自己坐下,当下只好在石阶上坐下。 臧疯子十分高兴,取过那个银杯,倒了小半杯酒,递到西门追雪面前,亲切的道:“少庄主,你也喝上一杯。” 西门追雪见他一直把自己当作少庄主,一时和他说不清楚,只好含糊答应,一面推辞道:“小可不善饮酒。” 臧疯子哈哈笑道:“正是,正是,不善饮酒的人,就是真正的会喝酒的,但老夫反对牛饮,浅尝辄止,其味无穷!” 他明明送到西门追雪面前的酒杯,说到后来,却朝自己嘴边凑去,酒杯沾唇,作出品尝模样!突然拉大嗓子,高声歌道:“酒宜浅尝兮,其味最醇, 酒痕狼藉兮,沾衣沾唇! 袒腹暴日兮,乐夫真淳, 坐拥美人分,娱我芳晨……” 歌声嘹亮,铿锵得如有金石之声! 西门追雪心头暗暗震惊,心想此人虽疯,内功却是精纯无比! 臧疯子歌声一落,张目笑道:“少庄主,老夫这阕自度曲,你觉得如何? 西门追雪正容道:“老丈意境古朴,乐而不淫,小可饮佩之至!” “乐而不淫,哈哈,千古知音,真是千古知音!”臧疯子附掌大笑,瞧着身边几个使女,沾沾自喜的道:“你们听到没有?乐而不淫,一点没错,老夫一树梨花,几时压过你们这些海棠,少庄主真是老夫唯一知己!” 吟香站在西门追雪身后,只听得粉脸娇红,暗暗淬了一口。 臧疯子话声一落,突然两只水泡眼瞪着西门追雪,脸上渐渐泛起怒容,伸手一指,哼道:“知己,士为知己者死,你……你要老夫死?” 西门追雪不由一怔,暗想,他方才还说得好好的,一会儿又疯了! 吟香连忙笑道:“老爷子,你拿着酒杯,怎不喝上一口?” 臧疯子怒容一敛,笑道:“对、对,老夫差点忘了,这杯酒是该请少庄主喝的。” 果然又把小银杯递了过来。 吟香低声道:“西门少侠,别辜负了老爷子的雅兴,你快接过来呀!” 西门追雪依言接过酒杯,凑在嘴上,喝了一点。 这一喝,他发现装在银壶里的,并不是酒,只是又苦又涩的浓茶,心中明白,敢情使女们怕他喝了酒,疯性大发,才替他以茶代酒! 臧疯子瞧他喝得很少一时大乐,忙着从西门追雪手上,取过杯子,也在嘴边碰了一下,嘻嘻笑道:“酒宜浅尝,少庄主果然深得个中三味!”他口沫横飞,说得高兴,忽然朝方才唱歌那个使女,招手道:“大小妞,你把老夫那只宝贝箱儿拿来,快!快!” 那使女奉命唯谨,翩然朝屋中走去,不多一会,手上捧着一只株红小木箱出来,臧老头迫不及待,一手抢过,朝西门追雪笑道:“少庄主和老夫一见投缘,最难得的还借着少夫人一同前来,这就是瞧得起老夫,哈哈,老夫有个小小玩艺,给两位瞧瞧!” 说到这里,把手上那只朱红小木箱,放到膝盖头上,随着打开箱盖,斜斜竖起。 原来这小木箱和女人用的梳妆箱差不多,盖子反面是一面磨得雪亮的铜镜,这一斜斜竖起,正好照着臧疯子的面孔。 西门追雪瞧得好生奇怪,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就是伺候他的使女们,敢情平日也只瞧他把小木箱视如珍宝,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是以全都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 臧疯子竖起箱盖,里面还盖着一块比箱子略小的木板,他向左掀起,那木板原来和箱口相连,他翻起木板,就平正的连在箱口左边。 木板上还夹着一本羊皮小册子。 臧疯子摊开封面,手指瞧着口水,聚精会神,一页一面的翻去。 西门追雪坐在他边上,当然瞧得清楚,只见他翻着的那本册子上面,画着许多人的面孔,男女老幼,妍媸胖瘦,几乎各型俱全。 臧疯子翻了一阵,突然掩起,怒喝:“滚,滚,老夫不要看到你们,老夫看得烦了!” 西门追雪方自一愕,只见臧疯子两只水泡眼,一阵转动,指着一个使女,裂嘴笑道:“就是你,就是你好了,快站出来,给老夫站出来。” 那使女不知他为什么要自己站出去,但她们是奉命伺候他来的,当然不敢违拗,目露惊疑,款款的走到他指定的地方站停。 臧疯子喜道:“好,就这样,现在别动了!” 他翻转那块木板之后,箱中装着十来个小磁瓶,此时话声一落,立即伸手取出一只磁瓶,打开瓶盖,用指甲挑了少许,放入掌心,然后两手揉了几下,就往脸上抹去!他一边抬头瞧瞧那个使女,一面又在镜中瞧瞧自己,两手动作,异常熟练,不停地在箱里掏摸,换个磁瓶。 西门追雪、吟香和其他几个使女,简直看得呆了!” 这一瞬工夫,臧疯子又圆又胖的脸上,渐渐变成了一个鹅蛋脸!渐渐,凤眼,桃腮,尖挺的鼻梁,菱角似的小嘴…… 他变了!变得和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使女,几乎一模一样! “啊!”大家不约而同的娇声欢呼,由衷的赞美!但就在大家欢呼出声的一刹那,臧疯子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抹,怒喝道:“老夫岂是你们笑得的?” 这一阵乱抹,把堪堪化妆成的一张俏丽面孔,登时抹成了大花脸! 几个使女平日和他笑惯了,这会瞧到他这付模样,更笑得花枝招展! 藏疯子怒不可遏,拿起那本羊皮小册子,朝西门追雪递去,大喝道:“这个给你!”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迟疑了一下。 臧疯子嗔目喝道:“要命就拿去!” 吟香慌忙接过,一面低笑道:“西门少侠,这是老爷子送给你的咯,小婢……” 臧疯子没等她说完,一手从箱子抓起七八个小磁瓶,喝道:“还有,这也给你。” 吟香一起接过,捧在手上。 臧疯子一阵纵声大笑,喃喃的道:“要命的拿去,他果然拿了,哈哈哈哈!” 说着,捧起小木箱,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屋里走去,几个使女也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走去。 转眼之间,檐前只剩了西门追雪两人,吟香羞涩地喊道:“少爷,我们回去吧!” 西门追雪心里有点惘然,他对臧疯子起了无限同情,疯子!夭底卞只有疯子,才不失赤子之心! 两人踏着草地,走上碎石小径,吟香朝四面张望了下,低声道:“少爷,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别让人家瞧到了。” 西门追雪皱眉道:“我怎好要一个疯子的东西?” 吟香急道:“少爷,这是他自己送给你的呢,据小婢猜想,这是一册易容的书,对少爷行走江湖,大是有用,所以小婢斗胆给你收下来了,你就……” 西门追雪不待她说完,点头笑道:“好吧,你替我收着,也是一样。” 吟香低应一声,很快的把一本小册子和七八个小磁瓶一起塞进怀里。 “哦……少爷……”西门追雪回头瞧去,吟香红着脸,轻声道:“方才他把少爷当作少庄主……那可不是吕少庄主,少爷在吕少庄主面前,最好不要提起。”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黄钟别府的人,都叫吕兆熊少庄主;但臧疯子口里的“少庄主”却又不是吕兆熊,那么难道这里另外还有一位少庄主不成?心中想着,不由奇道:“那么他口中的少庄主是谁?” 吟香作难的道:“少爷,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已经很明显的表示,黄钟别府果然有着许多隐密! 吟香不敢说的原因,是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进一步退想,该是自己知道得大多,可能会有麻烦。 西门追雪虽是初入江湖,涉世未深,但他还是极顶聪明的人,这一天来的情形,已使他心中起了疑团,吟香的口气,那会听不出来?可是心中的疑团却更深了一层。 第424章 凑巧 吟香跟在他身后,见他没有作声,忍不住幽幽的道:“少爷,你……你不是生小婢的气吧?小婢实是为了少爷好!” 西门追雪早已察觉吟香处处都向自己,这就点点头,温言道:“这个我知道。” 于是。两人默默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回到院中,只见一名青衣使女,鹊立阶前,一眼瞧到西门追雪,急忙行下礼去,口中说道:“婢子奉少庄主命,禀上西门少侠,少庄主因方才来了几位远客,须在前厅招待,不克分身奉陪,西门少侠初来路径不熟,如果想到附近走走,只管吩咐吟香带路好了。” 西门追雪笑道:“吕兄既有外客,自己兄弟何须客气,倒劳姑娘久候了。” 那使女站在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西门追雪直瞟,低笑道:“西门少侠好说!”说完便自躬身退下,转过身子,却朝着吟香抿嘴一笑,好像是说:“你伺候着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少侠,真好福气!” 吟香被她笑得粉脸一红,也不禁白了她一眼。 那使女走后,吟香喜孜孜的道:“少爷,你可要到庄外去走走?小婢替你带路。” 西门追雪道:“不用了。” 吟香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少爷可是不喜小婢女装相随?小婢扮作少爷的书僮好了。” 西门追雪倒真被她说中了,试想一个大男人,身边带着一个使女,岂不要被人笑话?但经吟香这一说,只好摇摇头道:“我这时候要想休息一会,改日再去吧。” 说着就缓步走入房去,在床上瞑目调神。 他被困出云口绝壑,两个多月时光,都以黄精为粮,而且又在无意中服了一支灵石仙乳千载空青,加速练成“鸿钧真气”,不仅武功大非昔比,同时也深深的体会到“洞元记”“内篇”和“外篇”中所载的内功,就有王道与霸道之分,可能两篇中其他武学也是如此。 因为以前师傅(对屋老人)传给自己的的内功心法,运行之时,赋人以一种蓬勃振奋之感,真气充沛,随时凭心转动,流注运集一手一臂之间。 但“鸿钩真气”却不是如此,依诀行功,周身四肢,一片空蒙,浑浑然,浩浩然,极于至柔有莫可方物之感!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西门追雪睁开眼来,天色业已昏黑。 跨下锦床,只见吟香俏生生站在自己房门外面守候,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来,说道:“方才少庄主派了人来,说老庄主在后厅宴客,请少爷前去入席,小婢因少爷正在运功,不敢惊动。” 西门追雪道:“好,我这就去。” 吟香笑道:“还是小婢替少爷带路,” 西门追雪没再多说,随着吟香,往后厅走去。 转过两重院落,吟香就让西门追雪走在前路,此时后厅上灯光通明,隐隐传出谈笑之声。刚一走进院前,吟香便自站停身子,只见吕兆熊已在阶前等候,迎着笑道:“毕兄快请,家师正在厅上等候呢!” 说着欠身相让,引着西门追雪往厅上走去。” 大厅上红烛高烧,盛筵已开,四名青衣使女,分侍两侧。 西门追雪举目一看,高居首席的,正是自发黑须面如孩童的参仙娄老怪! 第二个是鸠面神翁戚南山,自己曾在九岭山见过。 第三个是瘦长个子,年经不大,看去只有三十来岁,但神色却极为据傲,他下首是一个身穿水红衣裙的女郎,也只有二十二三岁。 大家正在说话之间,坐在主位的绿袍神君,一眼瞧到吕兆熊陪着西门追雪进来,抬头笑道:“毕贤侄,快来这里坐,老夫替你介绍。” 说到这里,用手朝鸠面神翁一指,正待开口! 鸠面神翁戚南山没料到西门追雪会在这里出现,一张满布满皱纹的鸠面,微微一怔,接着站起身子,发出狼曝般大笑,道:“这位西门少侠,兄弟早已在九岭山见过,哈哈,什么风居然把西门少侠也吹来了,难得,难得!” 西门追雪连忙还礼道:“戚神翁好说。” 绿袍神君怔得一怔,大笑道:“原来戚兄和毕贤侄还是素识,那真好极!” 说话之时,那瘦长个子,和身穿水红衣裙的女郎,也同时回头瞧来! 瘦长个子面情倔傲,不屑的横了一眼! 水红衣裙女郎,秋波一转,投到西门追雪身上,只觉眼前一亮,磁石碰上了铁,再也舍不得移开! 绿袍神君接着朝瘦长个子和水红衣裙女郎一指,笑道:“毕贤侄,这位是高老弟高忌,这位是杨姑娘杨萧萧,都是邙山门下的高弟。这是老夫至友屠龙剑客的贤郎西门追雪,你们年轻人多多亲近才好!”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这两人是邙山鬼叟门下,正待抱拳为礼! 那高忌霍地站起,凌角眼一翻,冷嘿道:“原来你就是西门追雪!” 杨萧萧跟着站起,急忙拦道:“二师兄,不是他呀,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她口虽是在和高忌说话,但眼波流转,却是一直瞟着西门追雪,显出无限风情。 鬼影子高忌道:“不是他,那有这般凑巧?” 鬼仙姑杨萧萧娇笑道:“二师哥,你也真是的,昨晚那人,个子生得又瘦又小,直像一个小叫化,那有西门少侠这般丰神奕奕的仪表? 西门追雪被她当着这许多人,赞美自己,俊脸不由一红,但“小叫化”这三个字,钻进耳朵,心中忽然一动!暗想:听他们口气,好像昨晚曾经遇到一个自称西门追雪的小叫化,他莫非就是双龙堡石室分手迄今的拜弟孙燕不成? 绿袍神君听到另有一人,自称西门追雪,也不由心中一动,摇手道:“高老弟不可误会,毕贤侄昨天和小徒同来,已在庄上,两位途中遇上的,想必另有其人,高老弟可否把当时情形,说出来听听?” 鬼影子高忌还没说话,鬼仙姑杨萧萧瞟着西门追雪,脸色娇红,轻轻咬着樱唇,接口笑道:“事情也没什么,昨晚黄昏时分,刚到蕲春,二师兄就要投宿,晚辈因老前辈开府黄钟,可能有什么差遣,不如提早赶到黄钟坪的好。 那知忽然从路边钻出一个小叫化模样的人,间道:“你们也是到黄钟坪去的?” 二师兄就是火爆脾气,闻言大声喝道:“小子,你是问谁?” 那小叫化瞪瞪眼睛,冷笑道:“小爷就是问你们,躲在黄钟坪的可是尚老匹夫?”绿袍神君脸色微微一沉。 鬼仙姑杨萧萧,又道:“二师兄听他出言不逊,出手就是一掌,朝小叫化劈去,口中喝道:“小子,你是何人?” 那知小叫化竟是茅山毒指门下,举手点出一指,硬把二师兄的掌风挡住,冷笑道:“我叫西门追雪,你们替我告诉姓尚的,小爷正要找他算账。”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绿袍神君听鬼仙姑杨萧萧说了那小叫化自称西门追雪,还声言要找自己算账!从他自称西门追雪这一点推想,此人自然和西门追雪有关,那么小叫化,莫非就是那个姓公孙的女娃儿不成?这又不对,那女娃儿剑法古怪,武功虽然不弱,但并非伏景清门下。 心中想着,不期有意无意的朝西门追雪望了一眼,捋须道:“茅山毒指门下?这又是谁?” 西门追雪和他想法相同,先前也只当自称西门追雪的小叫化,是自己拜弟孙燕;但自己拜弟并不是茅山毒指门下,闻言之后,脸上不禁流露出迷惘之色。 绿袍神君冷眼旁观,原想从他神色中查探端倪,那知西门追雪根本不知道小叫化是谁,是以任他绿袍神君心机深沉,也无法瞧得出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鬼影子高忌,眼看师妹在说话之时,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西门追雪直膘,连红菱似的唇角,都满含笑意,分明是师妹瞧上了这姓毕的小子,想到这里,不由醋火大炽,双目一翻,朝西门追雪冷嘿道:“那小子自称西门追雪,和你自然不无关连,来,你也露一手给我瞧瞧!” 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轻弹,一缕指风,同时朝西门追雪前额“心经穴”袭去!这一下,双方距离既近,鬼影子出手又快,眼看西门追雪连躲闪都嫌不及! 就在此时,只见鬼仙姑杨萧萧红匀玉掌,轻轻朝高忌右腕一托,嗔道:“二师哥,你这算什么?人家只是假冒西门少侠的咯!” 鬼影子右腕被他师妹一托,一缕指风,“嘶”的从西门追雪头上飞过! 这要换在平时,他被师妹佯嗔薄怒的一拦,早就乖乖停手,但此时情形,可不同了,他眼看师妹果然偏向着西门追雪,一时妒念更炽,那还忍受得住,脸色一变,温道:“师沫,你站开!” 右手一翻,推开鬼仙姑娇躯,左手又呼的一掌,又朝毕王麟挥出! 西门追雪见他初次见面,便不问青红皂白,出手暗袭,心中正觉气忿,经鬼仙姑及时拦阻,只好隐忍下去。 第425章 误伤 不料对方居然两次出手,一掌往自己劈来,本待发作,但继而一想,自己在此作客,说什么也得瞧在绿袍神君面上。 心念转动,身形一闪,蓝衫斜斜飘起,一条身子,有如轻云舒卷,斜飘三尺,他使的正是一式“仙人挂衣”,不徐不疾,潇洒已极! 大家只觉眼前一花,连他使的是什么身法,都没看清。 吕兆熊站在西门追雪身侧,西门追雪这一闪身飘退,一股阴寒劲风,正好直向吕兆熊前涌到! 吕兆熊不禁惊啊一声,忙不迭向侧跃开,大家也只有瞧到吕兆熊的趋避跃退。 绿袍神君何等人物,居然会认不出西门追雪的身法,心头方自一怔!参仙娄老怪睁着一对精光熠熠的眼睛,直注着西门追雪,朝绿袍神君细声道:“尚兄,你这世侄身法大是古怪,莫非就是天门武学了?” 绿袍神君听到“天门武学”这四个字,双目之中,也不禁射出凌凌绿焰,捋须不语。 鬼仙姑杨萧萧,被二师哥一掌推开,先前还替西门追雪耽心,那知他人影飘动,瞧都没瞧清楚,二师兄凌厉掌风,连人家衣角也没碰上半点,心头不禁又惊又喜,妙目流转,朝西门追雪盈盈一笑,故意装作生气模样,别过头去,再也不理她二师哥一眼。 鬼影子高忌,一掌落空,眼看大家目光,只是看着西门追雪,心中更是恼怒,蓦地逼前一步,厉声笑道:“你躲躲闪闪又算得什么?” 西门追雪终究少年气盛,方才已经强忍闷气,闻言不由剑眉一挑,道:“毕某瞧在尚老前辈面上,已经一再容忍了,尊兄还待怎的?” 话声方落,只听绿袍神君暗暗施“传音入密”,细声说道:“毕贤侄,他是老夫至友鬼叟罗潜门下,平日仗着他师门威望,狂妄惯了,贤侄不妨酌量露上一手,让他见识见识。”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暗想:这倒好,你既是双方长辈,不但不予劝阻,反倒要自己出手,杀杀对方气焰来了! 他那里知道绿袍神君自从早晨听西门追雪说出师门来历,便授意吕兆熊藉机探听口气,吕兆熊陪他退了静室,路上就问起他拜师经过,差幸西门追雪想起师傅告诫,只说出被困双龙堡,师傅只传了自己内功入门口诀,第二天清晨,便自震金针而死。 吕兆熊把两入所说,回报师傅,绿袍神君也深信不疑,因为一个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传授入门口诀。 自然谈不上高深武学,何况天门派的秘笈,早已落到双龙堡主手上。 但此时瞧到西门追雪闪避鬼影子的身法,不由又勾起他的疑窦,这是最好的试验机会,是否身怀绝学,伸手立判,这才以“传音入密”,示意西门追雪不妨的酌量露上一手,只要他真非鬼影子的对手,自己再出面劝阻不迟,他这一番心机,西门追雪自然不会知道,还当绿袍神君故意要借自己的手,杀杀对方盛气,惮使对方以后自知收敛。 闲言表过,却说鬼影子高忌翻着凌角眼,不屑的冷笑了两声,道:“还待怎的?嘿嘿,咱们对一掌试试看?” 西门追雪俊脸隐泛怒容,勉强笑道:“高兄只管发掌,看我接得下接不下?” 鬼仙姑杨萧萧知道自从大师兄鬼眼邱林,丧在双龙堡主手中,这位二师兄已蒙师傅传授了他邙山威震江湖的“鬼斧掌”,料想西门追雪决非对手,如果逞强硬接,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心中一急,横了西门追雪一眼,情不自禁的,脱口说道:“二师哥,师傅要咱们听候尚老前辈差遣来的,你怎好逼着西门少侠动手?” 鬼影子高忌脸色铁青,嘿道:“我又不会要他性命,你不用替他担心!” 鬼仙姑杨萧萧给他说得粉脸一红,她对西门追雪早已暗暗生出好感,这一气之下,不由轻移莲步,缓缓走近西门追雪身侧,她这一举动,任谁都可以瞧得出是和她二师哥赌了气! 西门追雪只觉一阵沁人的脂粉幽香,透人鼻孔,身躯不安的移动了一下。 鬼影子高忌醋火迸顶,猛的厉笑一声:“姓毕的,看掌!” 喝声出口,身形倏然欺近,右掌直竖,随声切出,一团急切掌风,夹着阴寒之气,迥旋如电,直朝西门追雪身前撞去! 这正是邙山鬼叟最厉害的“鬼斧掌”,原来这种掌风,纯走阴寒一途,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 掌势出手,潜生泅旋,击中人身,宛如刀轮滚转,专破真气,伤人内腑,有若鬼神暗施斧斤,使人在不知不觉间负创,即使和他功力相等之人,及时运气反击,也非吃亏不可,鬼叟之名,就是由此得来。 此时鬼影子高忌,满脸妒火,恨不得把西门追雪立毙掌下,一掌出手,暗下杀着,把他仅仅练成的四成功力,悉数使了出来! 西门追雪早有准备,暗自运起“鸿钧真气”,护住身子,此时见他一掌劈到,星目中寒芒闪动,喝一声:“来得好!” 双掌一分,使出外公括苍异叟“龙形掌”中一式“神龙抖甲”,迎着鬼影子掌风击出!“西门少侠使不得!” 西门追雪掌式乍展,忽听鬼仙姑杨萧萧娇喊一声,一双粉白匀红的玉掌,蓦地按在自己肩膀,轻轻推出!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发动,差不多全是同一时候! 鬼仙姑杨萧萧喊声出口,双手用力一推,她原想把西门追雪从旁推开,那知不推还好,这一推,陡觉从西门追雪身上,涌出一股无形潜力,直震得她跄踉后退! 同时,只听“蓬”的一声,鬼影子高忌一个瘦长身子,宛如断线风筝一般,腾空震起,往门外飞出! 不!他堪堪摔到门口,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挡,稳住身子,面里背外,在门口站定,脸色苍白,不住的喘息,敢情受伤不轻! 这一下,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但座上的参仙娄老怪、绿袍神君、鸠面神翁和吕兆熊全都瞧得十分清楚,西门追雪使的只是掌法中极普通的一招“神龙抖甲”,居然把鬼影子高忌震出老远! 其实连西门追雪自己都大感意外,他自从练习成“鸿钩真气”之后,还没和人动过手,想不到自己只使了一招普通掌法,就会有如此威力。 就在大家惊疑之际,鬼影子高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笑声,说道:“你们这几个老不死,原来眼睁睁的欣赏着我徒儿出丑!” 话声中,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半截黄麻长衫的瘦长老头,一手按在鬼影子后心,缓缓往厅上走来! 鬼仙姑杨萧萧,一眼瞧到来人,口中喊了声:“师傅!” 娇躯扭动,一阵风似的迎了上去! 厅上,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也同时站起身来,绿袍神君因双腿僵盘,不能站起,连忙拱手笑道:“哈哈,罗兄也及时赶到了!” 原来这瘦长老头,正是大名鼎鼎的邙山鬼叟,他一张狭长面孔,色带惨白,远远看去,宛如剥去树皮的一段树身,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道:“兄弟要不及时赶到,我这徒儿那还有命?”说着自顾自从身边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三粒丹丸,塞到鬼影子口中,喝道:“没出息的东西,快去运功调息。” 鬼影子高忌依言退到一旁,闭目运功。 邙山鬼叟一手拉着鬼仙姑,突然回过头去,朝西门追雪喝道:“你这小子,是何人门下?” 鬼仙姑杨萧萧心头一惊,忙道:“师傅,他……他失手误伤?可不是有心的咯!” 邙山鬼叟瞧了自己徒儿一眼,阴哼道:“为师都看到了。” 绿袍神君陪笑拱手道:“罗兄不可介意,这是兄弟一位故友屠龙剑客毕绍德的公子西门追雪,方才之事,只是两个年轻人一时意气,不想毕贤侄出手不慎,误伤罗兄高足,还望罗兄瞧在兄弟面上,多多原谅。” 一面回头朝西门追雪道:“毕贤侄,这位就是邙山罗老前辈,你快去见过。” 西门追雪曾听万里飘说过“一城三山”中,除了“一城”赤城山主丁百阳,介在正邪之间不说,“三山”三位煞星,公平的说来,也全非正派中人。 其中殷姑姑只是出手稍嫌毒辣,尚无大恶,茅山毒指和邙山鬼叟,却是武林中公认的魔头,生性嗜杀,江湖上人莫不闻名丧胆,谈虎色变。 他心中渐渐起了疑窦,今日在座的全是邪恶之辈,由此推想绿袍神君,也决非江猢白道中人,不知自己父亲,当年怎会和他结为知友?心念疾转,但此时碍着绿袍神君面上,只好走前一步,勉强朝邙山鬼叟作揖道:“晚辈西门追雪拜见罗老前辈。” 邙山鬼叟一双鬼眼,盯着西门追雪,仰天尖笑道:“这么说来,我鬼叟罗潜门下弟子,还远不如括苍异叟宗皓的再传之人了?”说到这里,突然袍袖一拂,阴笑道:“你也给我摔到门口去尝尝滋味!” 第426章 迎合 从他袖底,卷出一股潜力,朝西门追雪身前拂到! 西门追雪万不料他会在说话之时,突然出手,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只觉一阵庞大力道,涌到身前,逼得自己身不由主的后退出一步。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邙山鬼叟口中说出要西门追雪和他徒儿一样,摔出门去,其实他这一拂,只不过使了三成力道! 在他想来,对方一个年轻后生,只怕连自己三成力道,都受不起,但他也只想把西门追雪摔个斜斗而已,那知一拂出手,西门追雪虽然脸露慌张,但只是后退了一步,便自站停,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摔出老远! 邙山鬼叟不期心头一凛,暗想:这小子武功果然不弱,难怪自己徒儿吃了大亏……心念方动,立时觉出不对,只感自己拂出的那股力道:“有如撞上了一睹无形气墙,不仅力道难以用实,而且悉数被反弹了回来! 邙山鬼叟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轻轻年纪,居然练成玄门护身罡气一类功夫!但他终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觉出不对,立时沉住脚步,硬挡自己拂出,又经对方反弹而来的潜力。 这一阵潜力,直吹得邙山鬼叟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衫,不住飘动,连站在他身边的鬼仙姑杨萧萧一身水红衣裙,也翩翩起舞! 邙山鬼叟从拂出潜力,以及这一阵潜力的反扑,也就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但座上的参仙娄老怪、绿袍神君、鸠面神翁等人,全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这表情形那会瞧不出来? 绿袍神君瞧得心头一阵惊楞,但他原是心机阴沉的人,生恐邙山鬼叟下不了台,连忙哈哈一笑道:“罗兄远莅,快请入席。” 邙山鬼叟也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想不到这小兄弟小小年纪,居然练成了护身罡气功夫,想必是奉山主指派,拨到黄钟别府来的了?” 鬼仙姑杨萧萧这才知道西门追雪的武功,竟然不在师傅之下,想起方才还怕他伤在二师哥掌下,不由又惊又喜,双颊红晕,偷偷的望了西门追雪一眼。 这时早有使女们替邙山鬼叟在上首添好座位,邙山鬼叟毫不客气,大模大样的高踞首位,坐了下来。 鬼影子高忌服下他师傅的药丸,又经过一阵调息,也已全好,站起身子,叫见过师傅,然后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西门追雪、吕兆熊也在绿袍神君下首落坐。 绿袍神君端起酒杯,朝邙山鬼叟、参仙类老怪、和鸠面神翁三人低沉笑道:“罗兄、娄兄、戚兄三位,远道赶来,兄弟先干为敬。” 邙山鬼叟大笑道:“尚兄开府黄钟,兄弟该向尚兄道贺才对” 说着和娄老怪、鸠面神翁,同时干了杯。 绿袍神君惶恐的拱拱手道:“罗兄好说,兄弟只是追随诸位,叨陪未座而已。” 说到这里,使女们斟满了酒,他再次举杯,朝西门追雪、鬼影子、鬼仙姑三人笑道:“毕贤侄令尊是老夫多年知交,高老弟和杨姑娘两位尊师,更是老夫多年老友,大家全非外人,哈哈,兆熊,你们年轻人随便谈谈,多喝上几杯,不用拘束。” 他唯恐西门追雪和鬼影子心存芥蒂,才要吕兆熊陪他们喝酒。 西门追雪、鬼影子、鬼仙姑、吕兆熊也同时站起身子,各自干了一杯。 吕兆熊得了师傅暗示,果然又向鬼影高忌、鬼仙姑杨萧萧、和西门追雪三人敬酒。 鬼仙姑杨萧萧仗着师傅在座,再也不怕二师兄发作,俏生生的站起朝西门追雪嫣然笑道:“西门少侠,我也敬你一杯。” 西门追雪慌忙站起,道:“在下该先敬姑娘才对!” 说话之时,微一抬头,目光正好和杨萧萧两只水汪汪的俏眼,对个正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照人,如花解语,如水迷人,款款深情,尽在不语之中! 西门追雪只觉一阵心跳耳热,赶忙移开目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鬼影子高忌脸色铁青,但却只作不见。西门追雪在这情形之下,只得从使女手中,斟满了酒,朝高忌道:“在下敬高兄一杯。” 鬼影子高忌碍得师傅在座,不好推辞,瞪了他一眼,勉强取过酒杯,爱理不理的干了一杯。 西门追雪讨了一个没趣,坐下身子,心中甚是闷气。 但在这一瞬之间,他发觉座上除了自己几人,相互敬酒之外,高踞首座的邙山鬼叟,以及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和身为主人的绿袍神君,却静悄悄的既不喝酒,也没吃菜,放着满桌酒菜,一动不动。 心中不由大奇,抬头一瞧,只见邙山鬼叟木无表情的脸上,嘴皮微动,敢情正在以“传音入密”之术,和绿袍神君密谈。 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戚南山,也目注着两人,不时微动嘴皮,交换意见,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 绿袍神君目光瞧到西门追雪,微微一笑,举筷道:“罗兄,我们只顾说话,酒菜快要凉了,还是先吃酒菜吧!” 参仙娄老怪接口道:“不错,咱们吃完了再谈不迟,别让娃儿们净等着不敢动筷。” 吕兆熊为人机警,立时劝西门追雪等三人用菜。 席间的佳肴美味,无一不是珍品,西门追雪自小在山中长大,大都未曾吃过,只觉样样味美可口。 一席酒罢,绿袍神君吩咐吕兆熊、陪西门追雪、和鬼影子高忌师兄妹先回客舍。 四人起身辞出,走了一段路,西门追雪因鬼影子师兄妹尚是初来,院中路径不熟,须吕兆熊引路,当下便和三人别过,独自回转书斋。 一路上,西门追雪边走边想,自己在酒楼和吕兆熊萍水相逢,蒙他引来此地,感情款待,优礼有加,绿袍神君虽是自己父执,但两日来,自己总觉得和他们之间,有着干格难入之感!譬如绿袍神君,对自己虽然温言慰勉,但不知怎的,自己在感觉上老是觉得他阴沉可怕,不像万里飘万老前辈那样待人热忱,也不像散花仙子殷姑姑,虽然冷峻,但冷峻中显得可亲。 吕兆熊对自己廉恭有礼,但细想起来,也只是一味迎合,不像自己和拜弟孙燕初见面时那样一见如故,情投意和。 这座黄钟别府,处处都透着神秘,这种气氛,和自己在双龙堡所感觉的,并没多大区别,尤其今晚席上这些人,像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戚南山,几乎全非正派中人。 他们到黄钟别府来,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也许绿袍神君的开府黄钟,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这一件事,又好像是十分机密。 自己此来,原是吕兆熊说他师傅,是自己父亲多年好友,但听绿袍神君的口气,和自己父亲一别多年,根本不知道以后的情形,那么自己不如早日离开这里,到江湖上闯闯,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眉目!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口到书斋院前,正待往月洞门跨去,瞥见阶前人影飘动,正有一个人东纵西跃的在练习掌法,那人身形纤小,俐落轻灵,正是吟香,一时不想惊动,这就站定身子,瞧她练习。 吟香身如玉燕,在回旋往复之际,忽然回头瞧到西门追雪负手站在院前,两点寒星似的目光,主瞧着自己!急忙双手一敛,翩然迎了上来,红着脸道:“少爷,你回来了,也不出声,小婢……小婢这不是献丑吗?” 西门追雪摇手道:“你练得好好的,快练下去,不用管我。” 吟香扭着娇躯,撒娇道:“小婢不来了,该是少爷使一套给小婢开开眼界才好。” 西门追雪想起自己准备明日向绿袍神君辞行,这两日来,吟香伺候周到,自己答应过教她几手功夫,好让她在使女中,从乙等升到甲等之列。 心中想着,不由点点头道:“好,吟香你不是想跟我学几手功夫吗?你想学些什么?” 吟香听得眼睛一亮,喜孜孜的道:“少爷,你真肯教小婢功夫?小婢给少爷叩头!” 说着真的屈膝跪了下去! 西门追雪摇手道:“你快起来,我问你想学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吟香站起身子,俏皮的道:“少爷教什么,小婢就学什么咯。”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道:“我教你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罢!” 吟香前晚瞧到西门追雪把喝下的酒,从指上逼出,知他身怀绝学,在她想来,西门追雪给自己的,也定是很高深的武功。 此时听说只肯教自己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暗想:自然学会的身法、步法、掌法、剑法,都是整套整套的,仅仅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又管什么用?她心中虽感失望,但口内不敢直说,只是咬着下唇,偏头道:“小婢以前也练过不少身法,不知少爷教的是那一种?” 西门追雪被她问得一怔,忽然“哦”了一声,笑道:“你当我教的只是普通身法?哈哈,我这身法,虽然只有一式,但你练熟了,即使最厉害的敌人,也莫想打得到你!” 第427章 辞行 吟香粉脸一红,急忙辩道:“小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少爷,你说练会了这一式身法,任是武功最厉害的人,也伤不了我哦?这又是什么身法呢?” 西门追雪脸色一正,道:“这身法叫做‘仙人挂衣’……哦,吟香,你学会之后,如非十分危急,不准轻使,也不准向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吟香心里真还不敢相信学会这式“仙人挂衣”身法,武功最厉害的人,就无法伤得了自己,但瞧到西门追雪一本正经的说得如此郑重,不禁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小婢知道!” 西门追雪不再多说,当下就把“仙人挂衣”的身法诀窍,详细替吟香解说了一遍,然后自己又依式表演了一次。 吟香瞧他翩然飞起,儒衫飘逸,潇洒已极,一时不由睁大眼睛,只是叫好!她本是极顶伶俐之人,心中默默暗记,早已领悟了一半,再经西门追雪点拨教导,不到半个时辰,已完全学会,只差没有练得纯熟自如而已。 西门追雪因她进步神速,口中不住夸赞,吟香心头高兴,更是用心勤练。 过了一会,西门追雪看她已练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叫住,说道:“好了,现在我教你指法吧。” 吟香停住身子,脸上红馥馥的,胸前一对饱满的胸脯,一起一落,显得有点娇喘,她用手掠着鬓发,忍不住问道:“少爷,这招指法,是不是也很厉害?” 西门追雪一时高兴,纵目四顾,忽然指着月洞门外围着花圃的一圈石块,笑道:“你过去瞧瞧,门口长满青苔的那块大石。” 吟香见他答非所问,眨眨眼睛,果然依言跑出月洞门,堪堪在花圃边蹲下身子,只听耳朵边上。 “嘶”的一声轻响,眼前长满青苔的那方石块中间,忽然穿了一个小指粗细的小孔!急忙回头瞧去,西门追雪不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这花圃和他立身之处,少说也有四丈来远。 不由惊喜的间道:“少爷,你这是什么暗器?”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你不是问我这招指法厉害不厉害吗?” 吟香骇然的道:“少爷,这不是用暗器打的。” 她揉揉眼睛,仔细地瞧着石上小孔,喜得蹦了起来,一下跑到西门追雪跟前,跪着叩头,道:“少爷,小婢跟定你了,少爷,你……少爷真是神人,只怕茅山毒指也没少爷这般能耐。” 西门追雪皱皱眉,道:“吟香,别老是磕头,再要这样,我不教你了。” 吟香简直把西门追雪看作神人,那敢违拗,慌忙站起。 西门追雪正容道:“这招指法,正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所传,练习纯熟,足可应敌,至于要练到数丈之外,发指克敌,那就完全是本身的内功修为了。” 说到这里,便把如何把全身真气运集成点,如何内劲外泄,先说了个概要,这算是练指功的原理,然后又把茅山毒指教自己的这招指法,如何发招出指,加以详细说明。 吟香武功原有根基,再经西门追雪深入浅出,阐释详尽,加以这招指法,动作又并不繁复,用心谛听,自然一点就会,就照式演练起来。 西门追雪在旁指点,替她纠正了几处发招偏欹之处,看来大致不错,吟香还在专心致志的反覆练习,自己正待回房! 忽听从远处传来一阵“当”“当”云板之声! 此时差不多将近三鼓,夜闲人静,听来分发外清晰,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这声音好像从黄钟别府西南方传来,方自抬头望去! 吟香悄悄走近,轻声道:“少爷,庄上有警呢?云板五响,就是有人犯庄的信号。” 说话之时,那云板果然敲到五响,便行停住。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席间鬼仙姑杨萧萧的话,这犯庄的人,不知是不是他们遇上的那个自称西门追雪的小叫化?他冒充自己名字,想来定是和自己相识之人,那么除了义弟孙燕,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只是义弟并不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的门下!心念转动,不由脱口说道:“我们快去瞧瞧!” 吟香脸色微变,急急的道:“少爷,你……你还是休息吧,这里……晚上都有一定暗号,少爷不知就里,去了容易引起误会。”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极低,像是怕人听到一般。 “当当——当,当当——当!” 这会云板之声,距离较近,而且两短一长,声音较为急促!吟香吃惊道:“啊,来人武功很高,已经闯到中院了。” 西门追雪听说来人武功极高,暗想那可能不是孙燕,因为义弟的武功,只和自己没得到“洞元记内篇”之前相仿佛,但那时自己的一招茅山毒指的指法,比他还要高出一筹! 如以那时自己的武功来衡量,那想闯得进戒备森严的黄钟别府的中院? “嗤!”正南方,突然飞起一道红色火花,冲天直上!在半空中爆出“叭”“叭”之声。 西门追雪问道:“这又是什么信号?” 吟香轻嗯一声,奇道:“这是贵宾莅临庄的信号。” 西门追雪又道:“庄上时常有人来的吗?” 吟香摇摇头道:“以前很少有人来往……啊,时光不早了,少爷也该安歇了。” 西门追雪瞧瞧天色,不,四周屋字,黑沉沉的,浸在夜色之中,不再听到什么,连侵入庄中的夜行人,也没了下文。 西门追雪回转卧室,脱衣就寝,只是盘算着明天决心向绿袍神君辞行的事,渐渐也就闭目睡去。 还是第二个早晨,西门追雪到黄钟别府,已经第三天了,他昨晚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早餐之后,就吩咐吟香到前面去请吕兆熊。 吟香去了一回,才匆匆回转,说吕兆熊已经出山去了,可能要晚上才会回来。 西门追雪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吟香,你到前面去,可曾听到昨晚犯庄的人,后来怎样了?” 吟香欲言又止,停了一停,才压低声音道:“昨晚来人,武功极高,还伤了庄上不少人,那时老庄主和几位贵宾,还在花园中商议要事,后来正好老庄主邀请的九花娘,及时赶到,才把那人拿下,听说九花娘还受了伤呢。” 西门追雪听说昨晚犯庄的人,已被擒住,心头不禁“咚”的一跳,急急问道:“你听说那人是谁?” 吟香低低的道:“小婢是听伺候少庄主的吟风姐说的,那人好橡是个女的,她……她还冒着爷的名呢。” “女的?”西门追雪沉吟道:“这又是谁?哦!吟香,后来呢?” 吟香想了一想,忽然哦道:“小婢差点忘了,听说她是茅山毒指的门下,庄上许多人,都是被她用指点伤的,她口口声声要找老庄主报仇,后来……后来九花娘用‘迷魂帕’才把她擒住,才发觉她原来是女的。” 西门追雪听说来人是茅山毒指门下,又是个女的,找绿袍神君寻仇而来,那就不是自己义弟孙燕了,心中不觉放下一块石头,一面问道:“九花娘是谁?” 吟香摇头道:“这个小婢也不大清楚,听说是老庄主邀请来的。” 西门追雪皱眉道:“老庄主邀请这些人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吟香娇躯一颤,轻轻道:“这都是老山主的安排。” 西门追雪道:“不错,我听到他们时常提到山主,究竟山主是谁?” 吟香摇摇头道:“小婢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没见过老山主,老庄主也来了不久、听说是老山主请他来的。” 西门追雪越听越糊涂,但继而一想,自己既然决心离此而去,管他老山主,老庄主,心中想着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吕兄出山去了,我去向老庄主辞行,也是一样。” 吟香突然娇躯一颤,定目道:“少爷,你……你……你要走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我原是出外寻父,因者庄主乃是家父昔年旧友,才和吕兄同来,顺便向老庄主叩问家父下落,其实老庄主也多年没在江湖走动,和家父睽隔已久,我不便在这里多耽下去。” 吟香突然跪了下去,道:“那么就带着小婢同去,小婢也好在路上侍候。”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笑道:“那怎么成,我天涯海角,去处无定,再说在江湖行走,带了你也多有不便。” 吟香泪流满脸的道:“少爷以前不是早已答应过小婢了?” 西门追雪只是摇头,一面道:“这事万万不成,你快起来。” 吟香凄楚站起,拭着泪水,幽幽的道:“少爷既然不便提携,小婢怎敢勉强。” 西门追雪不愿和她多说,起身往房外走去。 吟香急喊道:“少爷,你还是等少庄主回来了再说,这时正是老庄主运功的时候,什么人都见不到他。” 西门追雪回身道:“那么老庄主什么时候才能运功完毕?” 吟香道:“老庄主要过了正午,才能完毕。” 西门追雪回身坐下,道:“好,那么我吃了午饭再去。” 第428章 火候 吟香沉吟道:“没人替少爷通报,只怕也见不到他。 说着,忽然嫣然笑道:“少爷就要走了,小婢替少爷去准备几色可口的菜,也聊尽小婢的心意。” 午餐时候,吟香果然端着许多菜肴进来,放到桌上,一面笑道:“这是小蝉亲手替少爷做的。” 第二十八章鬼蜮岂今始 西门追雪瞧她笑容之中,隐隐流露黯然之色,心中也甚是感动,一边吃着,一边不住的夸好。 饭后,看看时光,已过午时,正待出门。 吟香跟在身侧,欲言又止,接着轻声的道:“少爷,你要是见到老庄主,千万不可说起早晨小婢说过的话,这中间,每一句话,小婢都是死罪,小婢死不足惜,就是少爷对庄中的秘密,知道的大多了,也有不便……”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出了院落,便直往后进走去,这条路,上次曾由吕兆熊陪同来过,是以记得,跨进月洞门,西门追雪不敢擅人,便在阶前站定,躬身说道:“晚辈西门追雪,有事叩见老前辈。” 话声才落,只听屋中绿袍神君的声音笑道:“是毕贤侄吗?只管进来就是。” 青衣侍婢随着掀起门帘。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便跨进房中,只见绿袍神君依然盘膝坐在榻上,急忙上前几步,正待行下礼去。 绿袍神君和颜悦色的拍拍榻边一把椅子,道:“毕贤侄,你过来坐下,咱们江湖上人,以后用不着多礼,老是这样,反而显得生疏了。” 西门追雪依言在他身边坐下。 绿袍神君瞧着他道:“昨晚饭后,老夫也曾向几位老友,问起令尊消息,譬如邙山鬼叟,和鸠面神翁戚兄,在江湖上,都是盛名久着的人,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十二年前之事……” 西门追雪道:“晚辈就是为了家父之事,想……” 绿袍神君没等他说完,摇摇手道:“因此令尊和霹雳剑客段成弼,在十二年前,失踪之后,可见就没在江湖上再露过面,这事,只宜慢慢寻访,总可找出端倪,贤侄也不必过于焦虑。” 西门追雪抬头的道:“晚辈此来,就是向老前辈叩别,继续寻找家父下落。” 绿袍神君微微一怔,接着点头道:“贤侄一片孝心,老夫自然不便挽留,兆熊和贤侄一见如故,他此刻下山去了,尚未回转,你们青年朋友,今后该多亲近亲近,贤侄不妨明天再走。”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万年温王”,随手递了过来,一面继道:“这方‘万年温玉’,贤侄收了。”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此玉虽归晚辈所有,但晚辈还能作主,老前辈不妨等双腿复原之后,再赐还不迟。” 绿袍神君脸上闪过一丝狠毒,摇头道:“老夫双腿寒毒入骨,为时过久,连日以‘万年温玉’运功,丝毫无效,只怕已无法复原了,贤侄只管收起来就是。” 西门追雪听他这般说法,只得收入怀中。 绿袍神君望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贤侄可知娄兄、罗兄等人,从远道赶来,究是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怔得一怔,想起吟香曾经说过,黄钟府的隐密,自己最好不宜多问,这就淡淡答道:“晚辈想来,许是他们多年没和老前辈见面,前来探望老前辈的。” 绿袍神君肩头一耸,呵呵大笑道:“贤侄说的,固然也是人情之常,但那有这般巧合,都会凑在一起?其实,他们都是老夫邀约来的。”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不知他告诉自己不该知道的事,为了什么? 绿袍神君阴阴的道:“此事说来和贤侄也不无关连!” 西门追雪心弦微震,讶道:“晚辈有关……” 绿袍神君点了点头,故意叹道:“贤侄总知道双龙堡主阎怕修崛起江湖,为时虽然不久,但他以一身卓绝武功,在双龙堡落成典礼上,一招之下,击败少林、武当、峨嵋、和丐帮长老七位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落得二死五伤。 从此,他“神龙令”所到之处,江湖同道,莫不退避三舍。” 在这短短一年半的时光中,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双龙堡高手下,也有不少人因触犯双龙堡而告失踪,即如贤侄尊师,尚旦落在他手中,囚居石室,逼得自震金针而死 西门追雪想起师傅被双龙堡主幽囚石室,周身大穴,刺上金针那种残酷手段,心头不禁热血燃烧,怒形于色! 绿袍神君瞧在眼里,阴阴一笑,续道“双龙堡主一身武功,武林中人谁也莫测高深,但据昨日贤侄所说,他趁尊师行功之时,点中穴,夺去天门派武动秘笈,由此可知他这身武功,全自天门秘笈上得来无疑。” 西门追雪只好点了点头。 绿袍神君缓缓笑道:“最近,五大门派门下弟子,不时有人失踪,同时也因双龙堡横行江湖,无人能制,才和他订下三月十五,集合北山之约。 届时江湖同道,闻风赶去的,当也不在少数,目前距离会期,虽有一个多月,但双手已在邀约高手助拳。 这一场集会,不但是江湖上百年来罕见的盛会,也关系着今后武林正邪盛衰之机,因此老夫特地邀约几位旧友,准备届时赶去,同为武林除害。”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难怪日前双龙堡主要差门下二娇前来,假问候之名,探听绿袍神君口气;也难怪黄钟别府处处提高警觉,严守机密。 心中想着,不由剑眉一转,切齿道:“晚辈先师,虽是自震金针而死,但罪魁祸首,仍是死在阎伯修手下,晚辈誓必手刃此獠,追回师门秘笈。” 绿袍神君捋须大笑道:“老夫不是说过,此事和贤侄有关吗?哈哈,方才不是贤侄自己来了,老夫也正要派人去请呢!” 西门追雪只觉他这一阵大笑,阴森得震人心弦,不觉抬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绿袍神君神色一庄,道:“老夫就是因为双龙堡主一身武学,出于天门秘笈,贤侄既蒙尊师收录,列入天门门下,想必尊师定然和贤侄述说过天门派武学的大概情形……” 西门追雪没有江湖经验,此刻经绿袍神君借题这么一逼,一时间只觉难以回答,口中嗫嚅的道:“这个……” 绿袍神君森脸上,绽开一丝笑容,徐徐说道:“双龙堡主在双龙堡落成典礼上,曾在一招之间,击败围攻他的七位高手的前车之鉴,如能在事前知道一点他的武功路数,多少也好减少与会人士的伤亡……武林中各门各派,一派有一派的秘诀,老夫不是勉强贤侄说出师门秘密,只是此次北山之会,关系百年武林正邪盛衰之机!” 说到这里,故意拖长语气。 西门追雪道:“晚辈当日系因义弟孙燕得罪了一位丐帮长老,被擒入双龙堡,关在石室之中,第二天早晨,即获释放。 那时先师就住在对面石室,问起晚辈身世,和他老人家当年被双龙堡主暗算劫去秘笈之事,同时用‘传音入密’,传了晚辈入门口诀,对本门武学,只说了一个大概情形。” 绿袍神君阴阴的眼神,凝注在西门追雪脸上,阴笑道:“尊师当时想必总和贤侄提起过那册秘笈上的武功名称?” 西门追雪道:“晚辈听先师说过,书中所载武功,一为‘双龙玄功’,练成之后,周身索迥青白二气,三丈之内无人能伤。 一为‘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虽是互不连贯,但任何一式,均非江湖上一般招法,所能破解。” 绿袍神君微微一笑道:“贤侄‘双龙玄功’想必也有几成火候了?” 西门追雪心中吃了一惊。忙道:“晚辈愚鲁,只学会本门入门功夫。” 绿袍神君捋须道:“贤侄何用隐瞒,昨晚罗兄出手相试,虽然只使了三分真力,但他那股潜力,才和贤侄护身真气接触,便被悉数反逼!当时在老夫看来,贤侄并未防备,只是护身之气自生的反震之力,纵目江湖,即使存心硬接,能挡得住罗兄三成力道的,又有几人?”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正想再说! 绿袍神君接着口风一转,低沉的笑道:“贤侄心急找寻令尊,老夫自然无法强留,离此之后,三月十五,务望赶赴北山才好。”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 绿袍神君点头道:“好,老夫明日替贤侄饯行。” 西门追雪连称“不敢”。眼看绿袍神君已到练功时候,也就起身告辞。 走出院落,他觉得两日来对黄钟别府处处显得隐秘的误解,已告悉数澄清,同时也感到吟香处处显得胆怯,无非是因庄中规矩较为峻严所致。 回到书斋,吟香已在门口等候,瞧到西门追雪回来,立即迎了上去,问道:“少爷见到老庄主了?”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 吟香关切的道:“少爷和老庄主辞别,不知老庄主说些什么?” 西门追雪笑道:“没什么,老庄主只是留我明天再走。” 吟香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问道:“那么少爷可要等明天走了?” 第429章 异地 西门追雪觉得她问得奇怪,随口道:“自然要明天走了。” 吟香没在作声,西门追雪回转卧室,便自在榻上盘膝用功,一会工夫,但觉真气升腾,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直待行功中醒转,天色已黑,吟香点好了灯,端进脸水,西门追雪堪堪洗完了脸。 只听院外响起吕兆熊的声音,朗朗笑道:“西门兄行功醒来了吗?” 话声中,人已大踏步走进客室。 西门追雪连忙迎了出去,道:“吕兄回来了?” 吕兆熊瞧着西门追雪笑道:“兄弟刚才回来,向家师覆命,听说西门兄要走,就一脚赶了来,西门兄怎不多盘桓几天再走,莫非嫌兄弟招待不周?” 西门追雪拱手道:“吕兄快不可这般说法,小弟心切寻父,实在不能多耽,承蒙吕兄盛情招待,小弟感激不尽。” 吕兆熊星目闪动,笑了笑道:“西门兄情形,兄弟方才已听家师说过、家师定在明日中午,替西门兄设筵饯行,兄弟和西门兄一见如故,这几天实在因几位老前辈从远道赶来,无暇分身,西门兄又急着要走,方才特地命厨下做了几色酒菜,算不得饯行,只是咱们兄弟叙叙。” 西门追雪感激的道:“吕兄太客气了。” 而人说话之时,已有四个使女,袅袅婷婷的端了酒菜进来,吟香帮着在客厅上排好杯筷。 四名使女把酒菜放到桌上,其余三个,一齐退了出去,留下一名,却和吟香一起站在边上伺候。 吕兆熊举手让西门追雪坐到上首,自己也跟着在主位坐下,回头吩咐道:“吟风,你替西门兄斟酒!” 原来和吟香站在一起的那名使女,正是伺候吕兆熊的吟风,她娇应一声,纤纤玉手,捧着一把银壶,替西门追雪斟满了酒,转身又替吕兆熊斟了,退到边上。 吕兆熊举起酒杯,含笑道:“兄弟祝西门兄早日找到伯父,重聚天伦之乐。” 西门追雪连忙举杯道:“多谢吕兄金言。” 两人对于了一杯,吟风又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 西门追雪也举杯还敬道:“小弟借花献佛,也敬吕兄一杯,聊表谢意。” 吕兆熊举杯大笑道。 “那里,那里,兄弟实在招待不周,这杯该算罚酒才对!” 说着相互干了。两人边谈边喝,吟风伺候着只是替两人斟酒。 西门追雪平日不善饮酒,几杯下肚,感到全身燥热,同时脸颊上也渐渐发起烧来,一时只当自己喝得太快,也并不在意。 吟香站立一旁,灯光之下,只见西门追雪双颊泛起一层极浓的桃红之色,宛如涂了胭脂一般娇艳欲滴,一双星目,也起了异样光彩,心头方自一怔! 吕兆熊举杯道:“西门兄少年俊杰,家师备极称许,明日一别,不知何日再叙,今晚该喝个痛快才对,来,来,兄弟再敬你一杯。” 他口中说着,并没有立即就喝,眼神闪烁,只是盯着西门追雪脸上直瞧! 吟香渐渐瞧出情形不对,心头小鹿,禁不住一阵狂跳,她前晚瞧到西门追雪喝了酒,曾用内功把酒从手指逼出。 是以此时虽然发觉情形不对,心中倒也并不十分着急,怕的只是少庄主可能会乘毕爷不备,突然发难,不由心中一横,暗暗付道:“自己武功,虽然不是少庄主敌手,但只要在他发难之时挡开一招,毕爷就会及时惊觉了! 心念闪电般掠过,右手立即暗暗运集功力,把昨晚新学的一招指法,重复想了一遍,准备必要时拼死出手!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只见西门追雪一手托着面颊,闭目道:“小弟实在不胜酒力。” 吕兆熊大声笑道:“西门兄宏量,这几杯酒,那会就醉?” 西门追雪口中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竟然靠在桌上沉沉睡去! 吟香瞧得大急,慌慌张张的奔了过去,喊道:“少爷……你醉了?” 吕兆熊深沉一笑道:“噫,西门兄,你真的醉了?”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吟香轻轻推了西门追雪两下,那知西门追雪竟然昏睡如故,丝毫不觉?但少庄主已经站起身子,有往自己这边走来之意! 这一下,当真把平日颇有机智的吟香,吓得没了主意,她心头狂跳,银牙暗咬,一双俏目,只是叮着吕兆熊,只要他走近身来有什么举动,自己先下手为强,拼着一死,也得先给他一个凑手不及! 吕兆熊自然不会注意吟香,他两道闪烁眼神,只是瞧着西门追雪,过了一会,瘦削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笑,回头吩咐道:“吟香,西门兄喝醉了酒,你快扶他到房里休息,今晚要好好服侍,如敢违拗,你就休想活命!” 说毕,绿袍飘动,转身往外走去。 吟香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只是一场虚惊,少庄主对毕爷似乎并无恶意,那么毕爷内功精湛,怎会喝了没有几杯,就醉成这个样子? 心中想着,当下就和吟风两人,把西门追雪扶着回转卧室,替他脱去长袍、靴子,躺到榻上,然后又拉过一条棉被,轻轻覆上。西门追雪倏地睁开眼来! 他一张俊脸,依然晶莹如玉 一双星目,依然明亮如电! 他真的好了,吟香禁不住心头狂喜,叫道:“少爷,你没事了……” “啪!” 眼前人影闪动,吟香话声未落,只觉脸上业已挨了一掌,而且这一掌,竟是打得很重,脚下浮动,一个娇躯,身不由主的跄踉连退了三步! “呛”!龙吟不绝,精虹闪耀!西门追雪剑眉凝杀,屠龙剑一指,厉声喝道:“无耻妖女,这是谁的指使?快说!” 吟香听他大声叱喝,耽心房外有人窥听,心头又骇又急,顾不得脸上疼痛,包着满眶泪水,惊惶失措的跪了下去,压低声音说道:“少爷,小声点好吗?” 西门追雪脸色铁青,冷笑道:“你若有半句虚言,莫怪我剑下无情!” 吟香两行泪水,只是顺着脸颊,滚滚直落,颤声说:“只要少爷安然无恙,小婢死而无怨,少爷……是中了‘迷阳散’,少爷……真的无事了吗?” 西门追雪瞧她满脸凄苦的望着自己,想起她只是受人指使,心头一软,沉声道:“你起来,不许隐瞒,只管说就是。” 吟香应声站起,瞧瞧门外,急忙用袖拭泪,低声道:“少爷方才是服下少庄主预先下在酒中的‘迷阳散’以致迷失本性……” 西门追雪忙道:“少庄主为什么要在酒中暗下‘迷阳散’?” 吟香点点头道:“详细情形,小婢也不知道,好像为了少爷的武功,这是老庄主的意思?” 西门追雪心头一沉,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吟香挽首道:“小婢听吟风说,这是老庄主的意思……” “为了我的武功?”西门追雪心头渐渐明白,一面道:“你说下去。” 吟香又道:“据说少爷眼的‘迷阳散’,是九花娘秘制的强烈毒药,天下无药可解,服下之后,武功再高,也得被药性迷乱本性,如果欲火在一时三刻之内,得不到……发泄,就会立时疯颠而死……” 西门追雪突然睁大眼睛,问道:“于是你想舍身救我?” 吟香泪水又从眼眶中直涌而出,点点头,又摇头道:“这也是老庄主的意思,他不想少爷死,因为服下‘迷阳散’的人,得不到发泄,固然要颠狂而死,但一经发泄,药力趁机侵入骨髓,真元消散武功全失。” 西门追雪也不禁听得暗暗惊心,愤然道:“好歹毒的手段!唉,我……我错怪了你……” 吟香凄然笑道:“小婢是低下之人,但女儿清白之躯,大不了一死,也不会这般下贱,小婢只是不忍少爷……明知……” 西门追雪收起长剑,感动的道:“所以你自我牺牲,明知这样,仍然救不了我,但至少可以使我暂时不致丧生,吟香,你……你太好了,我真不该如此鲁莽!” 吟香俯首道:“少爷快别说这些……只要少爷安然无恙,小婢死而无怨!” 她说到这里,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抬头道:“少爷!小婢还没说完呢?方才吟风临走时说,少庄主吩咐,要小婢伺候了少爷,等少爷清醒之后……那时少爷功力已失,再告诉少爷,要少爷把武功口诀,默写出来,不然不但少爷的性命难保,连关在右牢里的公孙姑娘,也要一齐处死!” “公孙姑娘?”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诧异的道:“公孙姑娘是谁?” 吟香双目眨动,奇道:“少爷不认识公孙姑娘?她就是假冒少爷的名字,昨晚犯庄的人!”她想了一想,哦道:“少庄主告诉吟风,叫小婢转告,她就是少爷的义弟!” “义弟!”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惊道:“她是孙燕!她……她是女的?她……现在那里?” 吟香脸孔发白,颤声道:“少爷……你……” 第430章 撒野 西门追雪目中精芒一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去救她!” 吟香欲说又止,掩不住脸上恐惧之色!” 西门追雪道:“你可是怕说出了地方,会连累到你?” 吟香摇摇头,幽幽的道:“小婢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小婢是想今天晚上,也许这屋子附近,有人窥探动静,少爷不如将计就计,暂时忍耐,明天就装作失去武功模样,这样使他们认为少爷毋须防范,再设法救人,较为容易得手。”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道:“不,事不宜迟,他们此时认为我毒性已发,决不会防到其他,你只要告诉我石牢在那里就行!” 吟香突然坚毅的道:“少爷既然要去,小婢豁了性命,也要和少爷同去。“ 西门追雪摇头道:“不成,你何苦跟我去?” 吟香凄楚一笑,垂泪的道:“小婢下贱之人,不作什么奢望,但愿执鞭随蹬,伺候少爷一辈子,少爷如不让小婢同去,小婢也唯有一死而已。” 西门追雪踌躇了一下,点头道:“好吧,那么要快走了!” 吟香眼睛一亮,含泪笑道:“少爷请稍等,小婢房中还放着臧疯子的易容秘诀,和几瓶易容之药,带着也许有用,待小婢前去取来。” 西门追雪点点头,吟香很快打开房门,闪身出去,一会工夫,她已腰佩短剑,轻脚轻手的在门口招招手。 西门追雪那还怠慢,一掠而出。吟香随手带上房门,悄声说道:“石牢就在后园假山底下。” 西门追雪略一颔首,纵身飞出院落,吟香紧跟着西门追雪身后,向前掠去! 此时夜色已深,淡月疏星,一片昏黑,整座黄钟别府,已没有半点灯火,四周万籁俱寂,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没有! 西门追雪一路俊目如电,不住向四下扫射。 吟香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两人尽量藉屋宇黑暗的一面,隐蔽身形。 经过一栋又一栋的楼宇,因为有西门追雪走在前面,他目能夜视,即使遇上值班的人,人家还没有瞧到,他早以发现了人家,远远游开,是以丝毫没有耽搁。 一会工夫,越过风火墙,便算出了中院,那是一条直通后园的甬道,两边都种着比人还高的树木,自然更不易被人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有若两点流星,贴地低飞,转瞬之间,扑近后园那堵高大围墙。 西门追雪毫不停顿,距围墙尚有一二丈远,便已脚下一蹬,整体身子冲天而起,一下跃上墙头。凝目一瞧,这后园树木葱郁,占地极广,远处在林木掩映之中的一座楼宇之间,还隐约透出灯光! 西门追雪方自凝眼远眺之际,吟香也悄然跃上围墙,睹状不禁大骇,急急拉了他一下衣袖,颤声道:“少爷,我们快走。这里耽搁不得!” 话声一落,身形翩然朝墙下落去!但在这一瞬之间,西门追雪瞥见十余丈外一棵大树上,倏地飞起两条人影,划空越过围墙,朝园外掠去!远远瞧去,这两人轻功,全都不弱! 西门追雪耳目何等灵异,发现有人,立即身形一沉,闪电往下飘落!这一会他因园中路径不熟,让吟香走在前面,自己只是耳目并用,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这后园乃是庄中禁地,绿袍神君迁入黄钟别府,除了白天在前院静室,接见宾客,夜晚便回到后园练功。 最近这几天,接连赶来了参仙娄老怪、邙山鬼叟等一干老魔头,也全都延入后园静舍落脚。因此,这后花园,反而没有前面院落的警戒严格。 这也是因为住在园中的这些人,全是凶名久着的大煞星,除了当值伺候的使女,根本毋须有人巡逻。 吟香进入后园之后,心情更是紧张,穿人越径,莫不小心翼翼,左顾右盼,不敢稍为大意。两人绕过一条花径,只见长松修竹,苍翠蔽天,前面流水瀑缓,清溪迂回,迎而一座假山,层峦叠石,奇蛐窥深,矗立在夜色之中,确也具备峻拔之姿! 两人跨过小桥,吟香忽然两伏一跃,身形一闪,朝一处假山洞钻了进去!西门追雪方待跟着钻入,瞥见吟香很快窜了出来,脸露惊恐的道:“里面铁门已开,只怕有人就要出来,我们先躲一躲吧!” 话声方落,只听远处蓦地响起一阵“当”“当”云板之声! 西门追雪艺高胆大,星目一转,低喝一声:“走,时间无多,你跟我走!” 说着当先往假山洞中钻了进去!吟香只好硬着头皮,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同走去。 这山洞,人口不宽,转折极多,西门追雪仗着目能夜视,极快就走到尽头,果然前面洞口,一扇铁门,业已敞开!里面是一道石级,向下通去。 西门追雪丝毫不加思索,举步拾级而下!这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吟香不敢点烧摺子,只好拉着西门追雪衣袖而行,口中却不禁低噫一声,道:“这里原有伏氏兄弟在负责看守,怎会不见有人。” 西门追雪经她一说,也不禁起了戒心,暗想:莫非自己行藏败露,他们设下圈套,故意引自己入谷不成? 心念疾转,脚下已走到尽头,举目一瞧,只见地下角落上,面对面躺着两个大汉,一动不动!不由惊奇的道:“在我们前面,已经有人来过了,你说的伏氏兄弟,不是被人制住穴道,丢在那里呢?”话声一落,忽然回头道:“不可出声,上面有人来了!” 吟香不敢点燃火摺,石室中伸手不见五指,自然瞧不到地下的人,更没听到上面有什么声息,方自一怔!只听洞口有人大声喝道:“伏全,伏义何在?” 伏全、伏义,正是负责看守假山石牢的人,在黄钟别府中,身手大是不弱,但如今穴直受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吟香心头猛地一紧,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噤,洞口这一大喝,听声音,来的正是少庄主吕兆熊! 西门追雪耳目何等灵异,他听出吕兆熊只喝了一声,脚步已在洞口停住,心下不由大急。 他经过这几天交往,深知吕兆熊为人机警,如论武功,自己足可对付,但此时如果惊动了住在园中的几个老魔头,自己不但救人不成,恐怕连脱身也有问题。目前唯一希望,最好是诱他进来,心念疾转,左手轻轻一带,把吟香拉到一边,右手奇快无比伸出拍开伏全伏义两人穴道。当真是一瞬间事,吟香脚跟堪堪站稳,伏全,伏义一跃而起,朝西门追雪扑来,口中同时大声叫道:“少庄主,里面有奸细!” 要知西门追雪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艺高胆大,急中生智,这一着,正是欲擒故纵,拍开他们穴道,就要他们出声引吕兆熊下来,吟香不知就里,吓得心头狂跳,颤声道:“少爷,快制服他们!”西门追雪目能夜视,心中早有准备,口中低喝一声:“快站着别动!” 右手一格,用了一招“分云取月”,向两人攻去。伏全、伏义在黄钟别府,原也算得一把好手,他们手脚突然能够活动,还只当受制穴道,是自动解开的!此时虽被西门追雪一招逼退,但因少庄主已在洞外出声,胆气顿壮,叱喝连声,同时又朝西门追雪站立之处攻到! 西门追雪心存诱敌,只是施展普通招式,用一只右手,和两人对拆,黑暗之中,晃眼就打了四五个照面。“什么敢到黄钟别府撤野?” 火光骤亮,吕兆熊手仗长剑,已在洞口现身!当他目光随着火光,一眼瞧到西门追雪,不由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服下强烈毒药“迷阳散”的西门追雪,会在石牢中现身,而且还有吟香也站在他身边,口中不由“啊”了一声,正待撤身! 西门追雪在这一瞬之间,早已双手乍发,“砰”“砰”两声,把伏全,伏义震出老远,一下拦到门口,左掌疾拍,火摺子随掌媳没,口中冷笑道:“吕兄想不到是我吗?” 吕兆熊总究是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乱,火摺一熄,身形闪动,飘退了几步,漫不经意的笑道:“原来是西门兄,倒叫兄弟吓了一跳!” 他说来轻松,其实手中长剑,却在黑暗之中,觑定西门追雪,只要他一出声,立时就可刺出!但他那里知道西门追雪目能夜视,他色厉内在的情形,可看得一清二楚,闻言道:“小弟也只是想瞧瞧那个冒小弟姓名的人是谁罢了?” 吕兆熊听他说话声音,依然站在原处,并没移动,心中暗喜,一声不作,忽的振腕一剑,对准西门追雪立身之处刺去! 他知道西门追雪武功极高,这出手一剑,蓄势而发,不但迅疾无比,而且一剑之中,暗藏三个变化,不论你用剑封解,或是纵身躲闪,都难逃出三个变化之外,何况身在黑暗之中。那知剑势出手,忽觉腕脉一麻,执剑右手,已被人一把扣住!耳中只听西门追雪的声音说道:“吕兄,你这干什么?” 第431章 提醒 吕兆熊心头大骇,身形逆进,左手闪电穿出,同时搭住西门追雪左手,他仗着独门“透穴截脉”手法,天下无人能挡,得意的阴笑道:“兄弟送西门兄口去休息吧……” 突觉对方腕脉上眨起一股强猛之力,猛一扩张,紧扣的五指,登时被震的一松!不,同时只觉西门追雪右手微一加力,自己右臂一麻,全身劲力,突然消失!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三日来承蒙吕兄殷切招待,兄弟也不难为吕兄,只是请吕兄先委屈一下吧!” 左手轻轻一拂,点中吕兆熊两处穴道。回头一瞧,那伏全,伏义,仰面躺在地上,业已死去多时。 原来他不知本身功力,已人生搏虎豹之境,方才情急之下,全力一击,无意之间,发出了“鸿钩真气”,把他们内腑心脏震碎。要知“鸿钩真气”,乃是玄门无上心法,练的是先天真气,随掌击出,毫无惊人戚势,和深宏内力,但击中人身之后,才发出强大绝伦的震弹之力,伏全,伏义,如何抵受得了? 西门追雪呆得一呆,然后抱起吕兆熊身子,放到壁角边上。吟香倚在黑暗之中,瞧不到他们动手情形,早已吓得连大气都不敢稍透,此时听西门追雪的口气,好像已经得手,但还是不敢作声。西门追雪从地上拾起火摺子,塞到她手中,低声道:“好了,你打亮火摺子,咱们进去瞧瞧。” 吟香接过火摺,问道:“少庄主呢?” 西门追雪道:“他已被我点了穴道。” 说话之间,已大踏步往里走去。 甬道口上,又有一道铁门,此时也敞开无阻,西门追雪心急救人,脚下走得极快,略一打量,只见甬道两边,一共有三四间石室。他目光如电’,逐一瞧去,发觉除了左侧最后一间,地上草堆中,坐着一个身穿蓝布衫的青年汉子之外,其余几间,全都空着,不见有人! 心下不由大急,据吟香听来的消息,昨晚犯庄的姑娘——是自己义弟孙燕——他明明被关在这里,怎会不见?他这一停步,吟香一手执着火摺子,也跟了过来,低声问道:“少爷,找到了没有?” 西门追雪微微摇头,问道:“你可知除了这几间石室,还有旁了地方吗?” 吟香听得一怔,道。 “没有人,以前庄中犯错的人,都关在这里面的……” 他们这一出声,被囚在左侧屋中的蓝衫青年,忽然站起身子,隔着铁栅,朝西门追雪问道:“你就是西门追雪少侠吧?” 西门追雪连忙拱拱手道:“在下正是西门追雪,兄台如何知在下名字?” 蓝衣青年道:“我在孙氏坟庄,见到过你,所以一看就认出来了。” 西门追雪奇道:“孙氏坟庄?在下……” 蓝衣青年不待他说完,笑道:“那时毕少侠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自然不知其事。” 西门追雪越听越奇,自己身负重伤,醒来是在出云口谷底,他怎说孙氏坟庄中见过自己?心中想着,不由问道:“不知兄台说的孙氏坟庄,是在何处?” 蓝衣青年并没回答,只是问道:“毕少侠可是救公孙姑娘来的?” 西门追雪道:“公孙姑娘?” 蓝衣青年被他问得一怔,面露诧异的道:“这倒奇了,毕少侠难道不认识公孙姑娘?当日毕少侠身负重伤,就是公孙姑娘一路抱着找到孙氏坟庄去的!”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好像知道自己负伤之后的情形,这就拱手道:“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当日身负重伤,确实丝毫记不起当时情形,兄台能否详告?” 吟香忙道:“少爷,咱们先设法把铁栅弄开,让这位少侠出来了再说咯,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不宜久留!” 西门追雪被她一语提醒,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抽出削铁如泥的屠龙剑,要待把铁栅削断!蓝衣青年脸色一黯,连连摇手道:“使不得,方才那位救出公孙姑娘的老前辈,也替我打开铁门,这是我自己又锁上的,我……我不能出去。” 西门追雪听说那位公孙姑娘,已被人救走,心头稍松了口气! 忽然想起方才自己两人来时,会瞧到两条黑影,朝园外飞掠而去,后来,后院就传出云板之声,敢情就是他们了。 心中想着,一面疑惑的问道:“兄台身在虎穴,何以不肯逃走?” 蓝衣青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叹了口气道:“兄弟孟迁,家师就是尚师古!”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还没开口,只见孟迁接着说道:“兄弟获罪师门,家师只罚兄弟囚居思过,已是十分宽宏,兄弟岂能叛师而去?倒是两位身在虎口,确实不宜多留,公孙姑娘已被人救走,毕少侠还是赶快出去的好。” 西门追雪道:“孟兄能否把在下当日负伤之后的情形,约略见告?” 孟迁点点头,道:“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兄弟随侍家师,寄居在孙氏坟庄,有一天傍晚时分,公孙姑娘和另外一个小姑娘,手中抱着毕少侠前来投宿,那时毕少侠早已不省人事,那小姑娘匆匆连夜赶下山去配药,就没有再回来……” 西门追雪道:“孟兄可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是如何模样的人?” 孟迁想了一想,道:“那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紫红衣裙,好像还垂着两条辫子……,哦,公孙姑娘来的时候自称孙燕,说毕少侠是她们大哥……” 西门追雪喃喃说道:“孙燕?” “他真是女的?”孟迁续道:“第二天,大师兄发现公孙姑娘房中,并没生火,却温暖如春,怀疑公孙姑娘身上,有什么‘万年温玉’一类宝物,去向家师报告,才知毕少侠身上,果然带有一块‘万年温玉’护住心脏,伤势才不致恶化。” 西门追雪想起自己当日醒转之时,“万年温玉”就放在怀里,不禁“啊”了一声。 孟迁又道:“家师十年之前,误中阴山‘散花针”,寒毒入骨,双腿僵盘,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当时和公孙姑娘约定,先由家师以本身真气,替毕少侠打通奇经八脉,然后把‘万年温玉’借与家师一用。” “啊!”西门追雪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吕兆熊早已认识自己,那么他说尚师古和自己父亲是多年老友一节,竟是一片谎言,无非志在动自己“万年温玉”的脑筋! 孟迁并不理会,只是很快继续往下说去:“那知,那时候突然出现茅山毒指伏老前辈,他说毕少侠的伤势,不是打通奇经八脉,所能奏功,只有他的‘毒龙丸’能够挽救,他和家师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各自发了一招,公孙姑娘就抱着毕少侠,跟伏老前辈走了。”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暗想那么自己伤势准是服了伏老前辈的“毒龙九”才好的,他想到“毒龙丸”,就想起当日自己母亲的宿疾,也是茅山伏老前辈赐了“毒龙丸”,才医好的,心中对茅山毒指,不禁起了无限感激。 但因盂迁只说到离开孙氏坟庄为止,自己何以会在出云口幽壑之中,还是不解之谜,不由微微抬头,出神道:“不知公孙姑娘离开孙氏坟庄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故?” 孟迁道:“后来的情形,我先前也不知道,直到昨晚公孙姑娘被关到这里,才说出来的。” 西门追雪喜哦道:“她已经告诉了你?” 孟迁道:“茅山伏老前辈,那天晚上,原和邙山罗老前辈在列仙坛有约,离开孙氏坟庄,就带着公孙姑娘同去,当时要她在后峰守候,匆匆喂了毕少侠一粒‘毒龙丸’,便朝峰顶飞去……”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家师因寒毒入骨,不良于行,非‘万年温玉’无法复原,是以也随后赶去,原想和公孙姑娘相商,借温玉一用,不料公孙姑娘以为家师心存劫夺,抱起毕少侠,向后跃退,失足堕下深谷,以致连同毕少侠一起跌了下去……” “哦!”西门追雪和吟香同时惊啊出声! 孟迁续道:“但公孙姑娘落下之处,正好在一块凸出的崖石之上,她出声惊叫,把伏老前辈引去,用山藤救起。 公孙姑娘只当毕少侠已堕崖身死,把这笔仇恨,记到家师身上,矢志要替毕少侠报仇,才寻上这里来的。” 西门追雪这才知道自己负伤之后,原来还有如许曲折经过,一面急着问道:“孟兄可知方才救公孙姑娘的是谁?” 孟迁摇摇头道:“这位老前辈,面上蒙着黑布,好像连公孙姑娘都认不得他,哦,这位老前辈方才曾说,他原是听人传说,毕少侠并未身死,可能已经落在家师手里,才赶来相救,不料无意之中,倒遇上了公孙姑娘。” 吟香站在一边,也一直心惊肉跳,惶恐不安,闻言忙道:“少爷,我们这就走咯!” 西门追雪瞧着孟迁道:“孟兄……” 第432章 解脱 孟迁摇摇手,苦笑道:“毕少侠用不着管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孟迁宁愿幽囚终生,也不忍叛师而去,时光不早,两位快走才好。” 西门追雪叹了口气,拱手道:“孟兄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就此别过,孟兄珍重!” 说着口身往甬道上走出!吟香在身后,走不几步,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西门追雪衣袖,低声道:“少爷,你停一停。” 西门追雪停住身子,吟香道:“少爷,快蹲下身子,让小婢替你易了容再走。” 西门追雪道:“那是为了什么?” 吟香正容道:“少爷武功虽高,但黄钟别府戒备森严,方才业已有警,此刻只怕更难闯得出去,好在少庄主已被少爷制住穴道,小婢替少爷改扮成少庄主摸样,一路上就免得另生枝节,岂不是好?” 西门追雪奇道:“你几时学会了易容之术?” 吟香低头一笑,幽幽的道:“小婢就是照着臧疯子那本小册子学的,小婢这就给少爷画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打开盖子,用小指勾了少许,放人掌心,轻轻调匀。 西门追雪果然依言蹲下身子,让她在脸上细心涂抹。 一会工夫,吟香才笑着直起身子道:“好了,黑夜里,大概不会被人瞧出什么破绽来啦。” 她迅速收起小瓶,正好火摺子也快要烧完。 西门追雪只觉脸上好像绷着一层什么,有些不大自然。 吟香丢了火摺子,一面低低说道:“少爷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以少庄主的身份出现,千万别露出马脚来。” 西门追雪点点头,两人迅速走出假山,抬眼一看,只见月落参横,差不多已将近四鼓,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亮,心中一急,越过曲桥,正待往围墙纵去,瞥见七八丈外,正有一条人影,踏着石径,慢步徐行! 西门追雪回避不及,只好大踏步朝前走去! 此时夜色黯淡,但他服过千载空青,目力过人,相距虽远,已看清对面那人,一身大红绣金裙,头上满戴着珠翠,竟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娇艳少妇,款款走来!西门追雪不知这少妇是何等身份,心下大感踌躇! 这一会工夫,双方相距已近!那少妇臻首微抬,未言先笑,娇声说道:“唷,我当深更半夜,只有我睡不熟出来走走,原来少庄主也没睡觉,跑到这里来作甚?” 西门追雪究是初入江湖,对方这一出声招呼,不由使他十分尴尬,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口中含糊的道:“我……我只是四面巡视一转,刚从假山来的。” 在他想来,吟香定知道来人身份,可能把话点醒自己,那里知道吟香也没有见过此人,只是悄悄的站在自己身后。 那少妇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瞟了他一眼,神秘笑道:“听说昨晚那个丫头,就关在假山底下,少庄主是瞧她去的咯?” 西门追雪心中极是焦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少妇格的一声娇笑,又道:“这也难怪,这丫头洗去了脸上污泥,娇娇滴的真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儿,少庄主真要喜欢她,这也并不是难事,我老大姐送你一瓶‘逍遥散’,只要用指甲挑上些儿,弹上她鼻孔,保你称心如意,只是你少庄主事后该怎样谢谢我老大姐呢?” 她一边说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西门追雪身上打转。吟香瞧她一付风骚模样,再听她说话口气,心头不期惊然一惊,连忙屈膝道:“少庄主,这位夫人,大概就是你说的九花娘娘了,容小婢叩见。” 少妇瞧了吟香一眼,樱唇轻启,瞟着西门追雪,轻声笑道:“黄钟别府的小姑娘们,当真个个伶俐,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们少庄主还在背后说我什么?” 西门追雪听说她就是九花娘,心头也不禁一凛,连忙躬身道:“晚辈只是和她们说起老前辈一身功夫,罕有敌手,晚辈怎敢背后乱说?” 九花娘媚笑道:“小妹子,你倒说说看,看你们少庄主说我一身功夫,少有对手,是那一门子功夫?你如果想学,只要我教上你一手,保管今后‘春从春游夜专夜’,少庄主再也离不开你了!” 吟香听她说出这等秽言,早已羞得粉脸啡红,不敢作声。 西门追雪暗暗骂了声:“无耻妖妇”一面拱手道:“时光不早,老前辈请休息吧,晚辈还要到前面瞧瞧去!” 九花娘白了他一眼,格格笑道:“我就是睡不熟咯!前面没有什么紧要之事,你还是留着陪我聊聊吧!”说到这里,不由又低声笑道:“我白天就告诉过你,别叫我老前辈,老前辈的,女人就是怕听‘老’字,会把人都叫老了,干脆,你叫我一声老大姐,总比老前辈好听得多!” 西门追雪心头愤怒已极,但又不好发作,正感为难,吟香在旁道:“柏总管还在前院等候少庄主指示决定值班人数,和几处加添岗位之事,要不,让小婢去通知他一声?” 九花娘听得喜上眉稍,抢着道:“不错,小妹子,你就先去说一声好了,少庄主待会就来!” 西门追雪道:老……老大姐吩咐,晚辈自当遵命,只是调配轮值之事,方才家师交待晚辈,必须在天亮以前,完成布置,晚辈非亲自前去不可。”九花娘懒洋洋的,似乎微感失望,点点头道:“也好,那么少庄主办完了正事再来,我答应过你的‘逍遥散’,到我房中来取就是。” 西门追雪如遇大赦,口中连连应“是”,脚下加快,带着吟香,朝墙外掠去。 好在他此刻化妆成吕兆熊模样,身后又紧跟着吟香,一路虽有不少值院之人,但瞧到少庄主急匆匆的,似乎有什么要事,谁也不敢多问。 两人出了黄钟别府,立即施展轻功,如飞朝山下奔去! 一阵工夫,差不多走出五六里路,西门追雪回头瞧瞧吟香,已跑得娇喘吁吁,还是不肯歇脚,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不由在一片杂林旁边,停下脚步,道:“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再走吧。” 吟香在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擦着脸边汗水,说道:“小婢不累,我们还是赶路的好!” 西门追雪知她害怕被黄钟别府的人迫来,这就微微一笑,道:“你轻功虽然不弱,但在施展之时,只是提摄真气,不能调息运气,才显得吃力,你且坐下来,我教你一种法门,就省力得多了。” 吟香大喜过望,果然依言坐下,西门追雪就把万里飘传给自己的“万里飘风”轻功口诀,给她详细解脱。 吟香轻功原是不弱,一经讲解,自然很快领悟,她默默背诵了两遍,便起自道:“少爷,我们这就走吧,小婢也好学着试试。” 西门追雪才一站起瞥见山径上,有两条人影如飞而来,这两人身法极快眨眼已到林前不远! 正当急纵疾掠之际,敢情发现林边有人,住足打量了一眼,等到看清一个是英俊少年,一个是容貌如花身穿丫环衣裳的少女,只当他们是一对私奔男女,并不在意,正待离去!忽然一声“老嫂子,且慢!” 这发话的是一个花子装束的老者,五短身材,两鬓花白,喝声出口,两道炯炯眼神,盯着西门追雪,缓缓朝两人身前走来!他前面原是一个手持铁拐的白发老妪,业已起步,给老花子这么一喝,立即收住身子,跟着过来。西门追雪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瞧得出这两人身手矫捷,眼神充足,分明全是外家高手。 尤其此地离黄钟别府不远,对方迎着自己两人走来,便暗自凝神戒备。 那老丐走到西门追雪身前五尺之处,嘿然笑道:“老朽如果记忆不错,尊驾该是江湖上人称绿衫剑客的吕兆熊吕少侠了吧?” 西门追雪见他把自己当作了吕兆熊,一时不知两人来意,此处还在黄钟别府范围以内,自己既然化妆成吕兆熊模样,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冒充到底,这就抱拳说道:“在下正是吕兆熊,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老丐朝白发老妪望了一眼,大笑道:“巧极,巧极,老朽和老嫂子,远道赶来,正要上黄钟别府拜访,难得在这里遇上少庄主,就请少庄主陪老朽一行吧!” 西门追雪的心中一急,连忙陪笑道:“两位位临,小可理应奉陪,只是小可另有要事,两位到了黄钟别府,自会有人恭迎大驾。” 老丐脸色微微一沉,大声道:“这么说来,少庄主是不肯给我翻天手古松的面子了!” 西门追雪不愿和他纠缠,拱拱手道:“老前辈多多原谅,在下实在身有急事,失陪了!” 话声刚落,只听吟香叫道:“少爷小心……” 翻天手古松右手疾出,一只奇大的手掌,几乎比常人手掌还大出一陪,手背上青筋凸起,业已一把扣住西门追雪的右腕。 第433章 可疑 西门追雪不料对方会在自己说话分神的工夫,突然出手,心中不由一怔!要知此时的西门追雪功力之高,今非昔比,发觉脉穴被扣,立时迫运一口真气,贯注右臂,当真行气如珠,运劲若钢,右腕立即坚逾铁石! 翻天手古松一把抓住西门追雪脉门,心中甚是高兴,纵声笑道:“老嫂子,咱们有了人质,就……啊!”他突觉对方脉门上泛起一股无形弹力,自己右手,登时被震得一直麻上小臂,口中“啊”了半声,他总究经验老到,发觉不对,身形急旋,举手一掌,向毕王麟胸前拍到! 他这一下变招奇快,西门追雪没防到他会无缘无故骤下杀手,心头又惊又恐,右手堪堪挣脱对方手指,就反手往前格去! 翻天手古松手掌正好击上西门追雪小臂,“砰”的一震,西门追雪依然静立不动,翻天手古松却闷哼一声,登登登直退了三四步,血气翻腾,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西门追雪没想到自己只是伸手一格,竟会伤了对方,怒气顿消,拱手道:“在下身有要事,不想失手误伤了这位老前辈,开罪之处,还望多多原谅!”说完,回头道:“吟香,我们走罢!” 疾风飒然,那白发萧萧的老妪,突然欺近,厉声喝道:“小子,你还走得了吗?” 声到人到,手中铁拐一抖,一招“风卷残云”,横扫而来!这位老婆子出手辛辣,力大无穷,铁拐还没扫到,强猛劲风,已势若雷奔!西门追雪要想躲闪,已是不及,眼看拐头离身侧已不到一尺,当下猛吸一口真气,身形随着拐势,斜斜飘起,横飞八尺,若无其事的落到地上,朗声说道:“老婆婆快请住手,在下和两位无怨无仇……”白发老妪性如烈火,一拐落空,怒喝道:“小子,不用多说,再接我婆婆一拐!” 白发飞舞,铁拐一招“挟山超海”,又朝西门追雪当头劈来!” 西门追雪见她不容自己说话,心头不禁勾起怒火,身形一闪,僻开击来铁拐,怒道:“两位究竟讲不讲理?在下不过尊重两位年长,才一再忍让,在下岂是怕事的人?” 白发老妪喝道:“你不怕事就好,来,咱们没到黄钟别府之前,铁拐婆婆就先领教领教阴魔尚师古的门下高徒,也是一样。” “铁拐婆婆”这四个字钻到西门追雪耳中,心头不期蓦地一动。铁拐婆婆不就是丐帮四位长老之人,自己曾听义弟孙燕说过,他一身武功,就是跟铁拐婆婆学的!心念疾转,立即抬头问道:“老前辈可是丐帮中的铁拐婆婆吗?” 铁拐婆婆冷笑道:“江湖上难道还有几个铁拐婆婆不成?”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原来果是铁拐老前辈,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铁拐婆婆厉声道:“小子毋须多说,阴魔门下和丐帮并无交情可套。” 西门追雪暗想:丐帮和黄钟别府,既无交情,那么他们匆匆赶来,莫非就是为了公孙姑娘?心念转动,抬目问道:“不知两位老前辈去黄钟别府究有何事?” 翻天手古松经过一阵调息,翻腾血气,业已渐渐平复,哼了一声,接口道:“少庄主功力深厚,老朽自愧勿如,咱们丐帮中人,明人不说暗话,一二日前,老朽一名侄女,找上贵庄,想必已落在贵庄手中了?”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就拱手道:“两位老前辈果然为公孙姑娘而来,她昨晚遭擒,被囚假山石牢之中……” 翻天手冷笑一声道:“少庄主倒说得干脆,假山石牢,纵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去闯上一闯!” 铁拐婆婆手中铁拐一顿,道:“咱们走!” 两人待西门追雪说完,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急道:“两位老前辈快请留步!” 铁拐婆婆回头道:“你待怎的?” 西门追雪摇手道:“两位老前辈不用去了,公孙姑娘已在一个更次以前,被一位者前辈救走了……” 铁拐婆婆一下回到西门追雪身前,铁拐蓄势,瞪目道:“你此话当真?” 西门追雪正式道:“晚辈刚从黄钟别府出来,岂会有假?” 翻天手嘿道:“少庄主这般说法,不知用意何在?” 西门追雪被他一语提醒,口中“哦”了一声,一揖到地,道:“两位老前辈勿疑,晚辈其实并非吕兆熊……”说到这里,回头朝吟香问道:“我脸上如何才能洗去?” 吟香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随手递过,低声道:“少爷脸上不是水可以洗去的,这瓶药水,只要倾出少许,就可擦干净了。” 西门追雪依言取过药水,倒了少许,在脸上一阵拭抹,登时换了一付面目,但见玉面朱唇,莹光照人! 这下,可把两个丐帮长老瞧得目瞪口呆! 翻天手古松惊奇的道:“少侠究系何人,不知和当年云里神龙葛大侠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道:“晚辈西门追雪,天门门下,前在金华,曾和公孙姑娘有八拜之交,当日听义弟说起过两位老前辈。” 说着就把自己和孙燕订交始未,及今晚冒险进入石牢,她已被人救走,自己化装吕兆熊之事,简扼说了一遍。铁拐婆婆沉吟道:“西门少侠这样说来,燕儿真已被人救走了,只不知……” 她话声刚落蓦听吟香尖声惊叫! 西门追雪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她面色惨白,神态之间,满是惊怖之色,好像遇到极度惊骇一般,心中方自一怔!只听吟香颤声道:“少爷,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西门追雪目光向四外闪电扫过,觉得并无可疑之处,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吟香从怀中掏出手绢,拭着汗珠,喃喃的道:“追魂金钟,追魂金钟出现了,小婢再多,也活不过六个时辰了……” 西门追雪目光一瞥,果然瞧到吟香手上,拿着一口金色小钟,闪闪发光,约有半节拇指大小,当下一个箭步,纵近她身边,问道:“你说的就是此物?” 吟香畏怯的点点头道:“不知这是黄钟别府最严厉的令符,发现‘追魂金钟’之人,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就会死得奇惨无比。” 铁拐婆婆冷笑道:“老身在江湖上闯了一辈子,还没听人说过‘追魂金钟’这个名称!”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仔细一瞧,只觉这口金钟,入手沉甸,四周各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每个鬼头下面,都有一行细字,那是:“金钟出现夺命追魂”翻天手古松久历江湖,经验老到,眼看西门追雪拿着金钟细瞧,忍不住道:“西门少侠当心钟上有毒!” 话声未落,只听一片松林之中,传出一声阴森冷笑,道:“姓古的果然有眼力,‘追魂金钟’,乃是黄钟别府追魂符令,涂有奇毒,沾到之处,子不过午……” 翻天手喝道:“你可是阴魔尚师古?” 吟香道:“他……是柏总管……” 她话声刚落,转眼之间,站在面前的西门追雪,已失所在,这一下身法之快,连铁拐婆婆和翻天手都没瞧清西门追雪是如何走的?不禁暗暗感叹,江湖上当真天外有夭,人上有人,光瞧这年轻人的身手,已非自己两人,所能望其项背!这时,只听十余丈外的林中,突然响起一声朗笑,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惨叫,相继传来! 铁拐婆婆手中铁拐一顿,道:“我们快去!” 话声未落,只听又是一个阴沉声音冷冷的道:“目睹‘追魂金钟’之人,只怕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铁拐婆婆纵目瞧去,只见松林中忽然跃出八名黑衣大汉,把自己三个围在中间! “嗒”!一团瘦小黑影,随着一声轻响,凌空飞落! 那是一支细长竹竿,硬生生插入山石之中,长竿头上,蹲着一个又瘦又小的老人,长竿还在不住的晃动! 这老人尖头尖颗,两耳招风,深陷的双目,碧光如电,正是已有十年不在江湖出现的阴魔尚师古!他身后跟着走出一个身佩长剑的绿衣青年,就是阴魔门下大弟子绿衫剑客吕兆熊。 铁拐婆婆瞧得心头大怒,冷哼道:“老婆子在江湖上闯了几十年,大小场面也见得多了,尚师古,你这点阵仗,还唬不倒咱们。” 尚师古蹲在阴沉竹上,大不刺刺的连正眼也没向两人瞧上一下。 吕兆熊目光冷峻,朝吟香喝道:“贱婢,你还不过来领死?” 吟香从没见过阴魔尚师古其人,但从吕兆熊随侍在侧的情形看来,这蹲在长竿上的老者,定然是黄钟别府的新任老庄主无疑!今晚居然连老庄主都亲自赶来了,情势严重,已不待言!吟香先前骤然见到“追魂金钟”,心头引起无限恐惧,那是因她在黄钟别府多年,深知黄钟别府刑法严厉,惨绝人寰。 此时老庄主虽然亲自赶到,但她反而镇定下来,一个人除死无大事,她横上了心,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第434章 饶命 吕兆熊喝声出口,吟香已款步走出,检任道:”少庄主有什吩咐?” 吕兆熊被她镇定的神色,瞧得一怔,喝道:“贱婢,你私奔出庄,该当如何处死?” 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虽然对阴魔尚师古这般托大模样,感到愤怒,但方才西门追雪也不曾提起,并没细说吟香来历。 此时听吕兆熊口气,她似乎是黄钟别府潜逃出来的使女,那么这是人家黄钟别府的私事,江湖上讲究过节分明,自己不好横加干涉! 铁拐婆婆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跨前了一步,铁拐蓄势,注意着吟香行动,吟香浼首道:“黄钟别府对付私自潜逃之人,如被拘回,剜目割足,投身蛇窟,受千百条毒蛇噬咬之型,小婢自然清楚!” 铁拐婆婆怒道:“好残忍的手段!” 吕兆熊冷哼道:“你既然知道,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吟香突然抬头道:“小婢年方八岁,被掳上黄钟别府,既非卖身为奴,自然算不得私自潜逃……” 吕兆熊冷笑一声,抬手道:“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八个黑衣大汉,轰应一声,立即朝吟香扑去! 铁拐婆婆久在江湖行走,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站在四周的黑衣大汉,全非易与之辈。 心中早已打好主意,反正今日之局,决难善了,不如先下手力强,能够出其不意先伤他几个,恁自己和翻天手两人,合斗尚师古,即使不胜,想来也不致落败到如何程度。 此时一见黑衣大汉奔来,口中大喝一声:“谁敢过来?”铁拐一抬,“横扫千军”,朝奔近身前的四个大汉扫去!在她想来,这几个黑衣大汉武功再高,也决难挡得自己一拐! 那知冲近身前的四个大汉,其中两个,忽然身形一偏,一左一右,避开拐势,朝吟香扑去! 另外两个竟是毫不退缩,奇快无比从肩头击出钢叉迎着铁拐架去,但听“当”的一声,硬把铁拐婆婆沉重拐势,封架开去! 铁拐婆婆心头大凛,暗想:“这两个黑衣大汉,只不过是黄钟别府的帐前小卒,怎么臂力这等强猛,硬把自己一拐,挡了回来,看来阴魔尚师古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果然不可轻视!但铁拐婆婆那里知道阴魔尚师古出任黄钟别府庄主,还不到三月,而黄钟别府幕后却另有大有来历的主使之人! 却说两个黑衣大汉合力一叉,架开铁拐,立即振臂欺进,钢叉飞舞,倏忽之间,连续还攻了三招。铁拐婆婆厉喝一声:“好,看你们接得住我老婆子几拐?”身形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铁拐一抖,散开重重拐影,白发飘动,纵身朝两人疾冲而上!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翻天手古松眼看铁拐婆婆已经出手,也立即身形一横,一双奇大无比的手掌,开阖之间,拦住两个黑衣大汉,动起手来! 一起奔出的八个黑衣大汉,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只不过拦住了四周,其余四个,却同时飞落在吟香四周,把她围住,口中喝道:“贱婢,还不束手就缚,真要我们动手不成?” 吟香已豁出命去,娇躯斜退一步,很快从腰间拨出短剑,颤声道:“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吧,我宁愿死……” “贱婢,你敢抗命?” 第三十章追魂金钟 黑影疾闪,其中一个黑衣大汉,突然欺身疾进,一招“金索缚龙”,朝她执剑右腕扣去! 这一招出手奇快,眼看钢爪似的手指,快要搭上吟香脉腕! 但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大家只觉香风拂面,吟香一个娇躯,忽然轻如飞絮,斜斜飘起,连衣角也没有沾上半角! 不,谁也没看清她使的是什么身法,一下闪开了数尺! 阴魔尚师古高踞阴沉竹竿头,也不禁双目乍睁,口中微“咦”了一声! 那出手的黑衣大汉,一招落空,怔得一怔,蓦地大喝一声,右手钢叉一招“拨草寻蛇”,朝吟香短剑砸去,左手如箕,同时猛抓“肩井”,其他三个大汉,却分三个方向,朝她围了上去。 吟香初次施展“仙人挂衣”身法,居然一下脱出四人包围,心中方自一喜,陡听喝声入耳,眼前金刃劈凤,一柄钢叉闪电般朝自己短剑砸到。 要知她武功原和黑衣大汉差得很多,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对方钢叉闪电朝剑上砸来,等她发觉,已是不及!只听“当”的一声大震,执剑右腕,骤然麻木,一柄短剑立时脱手震飞,连身子都被带得一个踉跄,对方箕张五指,宛如鹰爪,距离自己肩头,已不到五寸! 心头不禁大急,眼看自己左右身后,全已有人挡住,连后退半步,都已不成,百忙之中,暗咬银牙,左手疾起,骈指朝黑衣大汉点去,身形闪动,依然使了一式“仙人挂衣”身法,凌虚飘起! 她在四面紧逼之下,这一下,原也不存多大希望,但她哪里知道“仙人挂衣”,乃是“洞元记”内篇所载的旷世绝学,奇妙无比,凭区区这四个黑衣人,如何拦截得住? 大家依然只觉眼前一花,吟香一个娇躯,宛如轻云出岫,飘出包围之外! 不!就在她身形飘起的同时,有人口中“呃”了一声,钢叉堕地,发出“当”的一声大震,接着“扑通’,二声,一条人影,栽倒地上! 那正是出手朝吟香抓去的那个黑衣大汉,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三个大汉,眼看同伴倒地死去,全都吃了一惊,他们谁也没想到吟香会有如此厉害! 一怔之间,几乎同时发动,厉叱乍起,三柄钢叉,寒光闪动,倏然攻到! 吟香做梦也想不到方才心慌意乱的点出一指,居然会把对方立毙指下,心头也不期一怔! 但这下,她试出西门追雪教给自己的一招指法和一式身法,果然威力奇大,胆气不由骤然一壮。暗想: 今日之局,反正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心念疾转,三柄寒光闪闪的钢叉,已分由三面疾袭而来! 她方才接连使了两次“仙人挂衣”,已发觉身法虽只一式,但左右进退,悉随心意,用不着飞出太远。 此时疾袭而来的三柄钢叉还没及身,她纤腰一偏,正好从两柄钢叉中间,穿了出去,一下闪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前,振腕一指,迎面点去!又是一声闷哼,当前那个黑衣大汉,身躯应手而起,直摔出四五步远! 阴魔双目绿光大炽,沉声喝道:“哈哈,茅山毒指的手法,这小丫头从哪里学来的?熊儿,叫他们都退下去,那两人只是闭住了气,拍‘气海’、‘灵台’二穴即可苏醒。” 吕兆熊躬身领命,口中大喝一声:“你们都退下来!” 那六个黑衣大汉,立即撤身退下,吕兆熊走近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大汉身旁,伸手拍了两下,两人果然吁了口气,翻身坐起。 阴魔尚师古右手阴沉竹在山石上一点,身子平空飞起,疾如鹰隼,一下落到吟香面前,阴声道:“小丫头你这手茅山指法,从哪里学来的?只要照实说出,老夫就饶你一死! 吟香眼看老庄主突然凌空飞来,惊骇失色,身不由主的连退了几步,才道:“小婢这招指法,是西门少侠教的。” 阴魔又道:“那式身法,也是他教你的?” 吟香点了点头。 阴魔阴沉一笑道:“好!” 他“好”字出口,左手一抬,突然弹出几点淡绿星火,闪电般朝吟香身前打来! 吟香惊啊一声,娇躯晃动,她又使了一式“仙人挂衣”! 这式身法,看去衣裙飘扬,只是斜斜飞起,速度并不很快,但阴魔尚师古弹出的“阴极磷光”一串闪烁星火,竟然悉数落空,一闪而没! 尚师古在武功上的成就,也算得一代大师,但对吟香这式身法,也只瞧出似缓实速,和一般身法,大异常规。因为任何武功,都是由人苦练出来的,是以不论练到如何精纯,也逃不出后天人为的痕迹。 但吟香这式身法,居然纯出天然,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居然她连续施展了数次,依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这可把阴魔尚师古瞧得凛然变色,心中不禁一动!暗想:“不错,丫头这式身法,准是天门秘笈上的武学,不然,凭自己的“阴极磷光”,何等神速,除了练成玄门罡气功夫的人,差可抵挡之外,普天下,能够躲闪得开的,怕也屈指可数! 一念及此,不由长笑一声:“小丫头、你认为光凭这一式身法,就能逃得出老夫手去?” 喝声未落,右手阴沉竹同时在地上一点,“嗒”的一声,身子凌空,右腕再振,八尺长的阴沉竹,抖出数点碧影,朝吟香当头洒落! 他居然不顾老庄主的身份,向一个丫头出手! 吟香心头一紧,自己仅凭初学乍练的一招指法,和一式身法,在老庄主手下,何异以卵敌石?但此时情势所逼,已不容她多想;本能的又使了一式“仙人挂衣”,身形晃动,居然又从阴魔袭来的竿影之下,闪了出去。 第435章 追魂 尚师古冷嘿一声,他双腿僵盘,无法站直,藉竹竿在地上点动,支持悬空的身体,是以每发一招,必须在地上点动一下。 此刻一招落空,又是“嗒”的一声,右腕振动,阴沉竹一片竿影,锐啸呼呼,宛如一天风雨,丝丝洒落! 吟香自知和老庄主功力悬殊,能够侥侥避开两次袭击,无非是仗着这一式“仙人挂衣”身法,此时死中求活,一见竿影洒来,自然又是一式“仙人挂衣”闪了开去。 这下,直把阴魔尚师古激怒,凭自己的身份,竟然连府中一个丫头,都无法制服,接二连三的被她闪避开去。 一时阴嘿连声,但听“嗒”“嗒”轻响,手中阴沉竹,贯注内力,重重竿影,密如连珠,像排山倒海般攻出! 漫天乌暗,数丈方圆,悉被一圈碧绿光华,紧紧包没,势道之厉,连久经大敌的丐帮二老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也瞧得眼花撩乱,惊心咋舌! 吟香身在碧绿竿影的笼罩之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反而一片恬静,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施展着“仙人挂衣”,身外压力,虽然愈来愈重,但只要一经施展身法,依然舒展自如,急如密雨的竿影,丝毫沾不上自己衣角! “仙人挂衣”身法,仍载在“洞元记内篇”的旷世奇学,就是比阴魔尚师古武功再强的人,也莫想破得了它。但问题是吟香和阴魔尚师古实在差得太远,身法虽然神妙,终究要人施为的,吟香一个女孩儿家,内力有限,一二十招下来,她连续不断,一遍又一遍的使出,渐渐感到真力不继。虽然还在咬紧牙关,勉力施为,但已面赤心跳,呼吸急促,身形也滞延了许多,眼看就要无法支持! 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眼看情势不对,正待联手出击! 蓦见一道匹练的青虹,从树顶上飞泻而来,朝阴魔尚师古竿影中撞去! “呛!”一声清越龙吟起处,半空中溅出一串火花,匹练似的青虹和阴沉竹的一圈绿光,同时倏然敛去! 阴魔尚师古连人影都没有瞧清,只觉来人剑光强劲,功力之深,几乎是自己生平所仅见,心头不期一怔竹竿疾点,暴退出一丈来远! 定睛瞧去,只见场中凛然站着一个蓝衫少年,手上横着一柄长剑,青虹吞吐,寒光四射!他,不是西门追雪,还有谁来? 尚师古几乎不敢相信,凭西门追雪这点年纪,竟会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会在此时此地,突然赶来,难道他们这许多人,还对付他不了? 原来西门追雪方才正在打量“追魂金钟”之际,经翻天手出声警告,“当心钟上有毒”,心中方自一怔,忽听林后不远处有人发话!他耳目何等灵异,身形一闪,疾如追风,一下穿入林中,直向那发话之人飞去! 人未落地,悬空拍出一掌,一股劲疾掌风,震得枝叶纷折,丛草齐堰,等脚落实地,举目四顾,却不见那发话之人! 他乃毫无经验阅历之人,微一停顿,便分草而入,向前搜去。这片松林之中,草丛十分茂密,高可及人,他分草而入,约莫走了四五丈远,仍然不见敌踪。心中不禁动疑,暗想:“方才说话声音,分明由此处传出,难道自己听错了不成?眼前草丛如此之深,即使轻功最高,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声响,此刻既不见半点动静,此人可能不在这里了。” 正在异付之间,忽听左侧“嘶”的一声细响,接着七八丈远处,枯草响起一阵“嗦嗦”响动!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纵身跃起,身悬半空,突然一个转身,直向那声响传来的地方扑去! 这一动作,快速无比,一闪而至,那枯草摇动,还未停止,西门追雪已是扑到,他目能夜视,但见扑到之处,荒草如戟,那有什么人影? 就在他纵目顾盼,瞥见一条黑影,从方才自己立脚的附近拔起,跃上树梢,一闪而逝! 西门追雪只觉一股怒火,由心底直冲上来,那肯让他逃脱,足尖点动,人已如脱弦肾箭,划空追去! 前面那条黑影,轻功也大是不弱,在树梢上倏忽起落,只是向前急掠。双方距离,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西门追雪猛吸一口真气,施展“万里飘风”身法,两三个起落,便已追上前面黑影。双臂倏张,悬空一划,身形突然加快,浮空横掠,从那人头上越过,泻落面前,口中喝道:“还不给我站住?” 那人没想到西门追雪身法会有这般神速,只觉头顶上疾风飒然,一条人影突然在自己身前泻落,一时不禁大为凛骇,霍地刹住身子,狞笑道:“小子,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左手一抖,三枚蓝汪汪的毒疾藜,“三星入户”,品字形朝西门追雪“咽喉”、左右“将台”三穴打到! 双手距离不足一丈,他出手如电,西门追雪堪堪落到地上,连躲闪都来不及,百忙之中,左手长袖疾挥,把袭到身前的三枚暗器,向斜卷飞。举目瞧去,原来身前这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目光阴隼的老头,自己并不认识,那人三枚毒疾藜被西门追雪一下卷飞,似乎微微一楞,接着厉声道:“告诉你,老夫就是追魂总管柏寿,小子,你拐带黄钟别府丫头,胆子可真是不小!”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右掌一摊,掌心托着那口追魂金钟,问道:“如此说来,这‘追魂金钟’,就是你放的了?” 追魂总管朝他掌心瞧了一眼,狞笑道:“不错,这是老夫掌管的执法信符,此钟一出,见钟之人,必被立时拘回,应受剜目割足,投身蛇窟之刑……” 西门追雪怒道:“黄钟别府好歹毒的手段,不过毕某三日来,总算蒙你们老庄主款待,我也不难为你,你走吧!” 追魂总管大笑道:“小子,你死在临头,居然还口出大言,哈哈,你可是还想活着回去吗?” 西门追雪朗笑道:“凭你只怕还留不住我!” 追魂总管阴嘿道:“别说‘追魂金钟’,涂有奇毒,沾手之人,子不过午,就是老夫面前,也不容你小子撒野……” 喝声未落,“呼”的一掌,直劈而出!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正待出掌迎去,但目光一转,瞥见他掌心疾吐,一阵强猛劲风之中,隐隐闪烁着一蓬细如牛毛的灰白飞针,同时袭来!他眼过灵石仙乳,千载空青,目力极强,追魂总管掌风中暗藏毒针,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心头不禁大怒,赶忙一闪避开去,反腕一抖,手中一枚“追魂金钟”挟着一缕尖风,疾如流矢,直向追魂总管胸口打去。其实西门追雪练成“鸿钩真气”,任何暗器,只要碰上衣衫,都会自动震落,用不着躲闪,但他连自己都并不知道。追魂总管柏寿,不仅武功极高,而且一手暗器,毒辣无比,早年在江湖上就有“追魂手”之名,自从在黄钟别府当上总管,大家就以追魂总管相称。要知凡是精擅暗器的人,都是能发能接,他一掌击空,骤见西门追雪右手屈指轻弹,打出“追魂金钟”,心中不禁暗暗冷笑,这何异班门弄斧?右掌一收之间,又疾吐而出,迎着“追魂金钟”拍去! 在他想来,自己二十年精研,练成专门拍击暗器的掌风,一经出手,立时可把金钟击落,是以连身形也并未移动! 但他那里知道西门追雪练的“鸿钧真气”,举手投足,不用贯注真力,真力自然贯注在金钟上,所蕴力道,足可洞穿金石,岂是他区区掌风,所能击落? 只听惨叫乍起,一生善用喂毒暗器的追魂总管,竟然死在他为了讨好主子,自己精心设计的“追魂金钟”之下。西门追雪只以自己武功,比从前精进了许多,但自己从没练过暗器,方才只是愤怒出手,没想到举手投足之间,就把对方击毙。凝目瞧去,只见追魂总管,在这转眼工夫,面目立时变成紫黑,心头不禁大凛,想起他方才说过,钟上有毒,沾手之人,子不过午,那么自己也已中毒无疑!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遥遥传来几声叱喝,蓦地心中一动,暗道:“不错,他说追魂金钟一出,见钟之人,必被立即拘回,那么自然不会只有柏总管一人迫来,他把自己引来到此地,正是调虎离山的诱敌之计,吟香一人,如何是他们对手?” 心念一动,正待回身奔去!瞥见十数丈外,正有两条人影,轻捷无声的飞掠而来,眨眼工夫,已到面前! 西门追雪目光如电,早已看清这两道人影,一个是白发黑鬓面如孩童的参仙娄老怪,另一个手握鸠头杖的是鸠面神翁戚南山! 西门追雪原是聪明极顶的人,这一瞧清两人,心头立时明白,黄钟别府决难放过自己和吟香两人,他们敢情早有部署,在前面埋伏高手,等候自己,追魂总管柏寿,只是奉命诱敌之人,但他们没想到柏总管会死得如此快法,这两人敢情听到他那声惨叫,才匆匆赶来。 第436章 拦截 此时双方既已照面,西门追雪哪肯示怯,飘然迎前几步,抱拳笑道:“两位可是为毕某而来?” 参仙娄老怪瞧了倒在地上的柏总管一眼,大刺刺的道:“小娃儿,你出手好生歹毒!” 西门追雪前天误把绿袍神君当作自己父执至交,参仙娄老怪是绿袍神君座上佳宾,因此,连他强行把一方“万年温玉”,雕刻成一只赡蛛,还被他切去一角,终因碍着绿袍神君面上,不好过份开罪,才隐忍下来。此刻见他依旧是那付依老卖老的怪模样,那还忍耐得住,冷笑一声,点头道:“不错,追魂总管柏寿,是死在他自己的‘追魂金钟’之下,只可说是孽由自作。” 鸠面神翁戚南山一手柱着比他高出三尺有奇的鸠面头杖,眼神闪烁,狼嗥般笑道:“毕少侠不可意气用事,尚老哥总究是少侠父执至交,大家别伤了和气,依老朽相劝,毕少侠还是回转黄钟别府去,双方误会,不难水解。” 西门追雪朗笑道:“戚神翁居然把在下当作三岁小孩一般哄骗,尚师古老好巨滑,诡称在下父执,无非想攫夺在下身边的一方‘万年温玉’,两位想系受托而来,要待怎样,在下悉听尊便。” 参仙娄老怪孩儿脸一沉,尖声道:“小娃儿,别以为仗着几手三脚猫,敬酒不吃吃罚酒。” 毕王麟剑眉轩动,回头道:“罚酒又待如何?” “刷!”右方又是一条黑影,急疾窜落! 来的正是鬼影子高忌,他昨晚吃了大亏,醋劲难消,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上鬼头钩一摆,身形欺出,厉声喝道:“小子,今晚就算你跪下来求饶,也决不会让你活到天亮!” 西门追雪经他一说,陡然想起柏总管曾说过“追魂金钟”涂有剧毒,沾手之人,子不过午,同时想起吟香他们定然也已遭到拦截,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目光一扫,仰天敞笑道:“光凭你们这几个人,只怕还拦不住我!” 参仙娄老怪脸上隐现怒容,口中只是嘿嘿冷笑! 鬼影子抢着喝道:“小子,你大话留着来世说吧……” 参仙娄老怪已缓步走近,双目眨动,冷电般神光,投注在西门追雪身上,一面摇手止住鬼影子高忌话头,尖声道:“老夫活了九十几岁,当今武林,还没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你小小年纪,即使天门武学,招招都是旷世绝艺,又能有多少道行?” 西门追雪因耽心吟香安危,志在速战速决,此时被他严词训斥,威严气度所摄,不禁微微一怔!暗想:自己方才说的,确也稍嫌狂妄,但话已出口,自然不能示弱,剑眉一扬,凛然说道:“诸位连袂赶来,想必早有妥筹对付毕某之道,毕某纵然不敌,也只自怨学艺不精,你们要待如何,毕某无不奉陪。” 参仙娄老怪孩儿脸上,微微一红,嗯然冷笑道:“动手相搏,何须多人,难道凭老夫还不够打发你吗?” 说到这里,袍袖一抖,缓缓举起右掌! 他这一举掌不打紧,却把站在一边的鸠面神翁戚南山,瞧得暗暗一低,两道目光,不期射出诧异之色! 原来,此刻正当天亮前后,星月全晦,四周一片黑暗,但参仙娄老怪一只右掌,通体火红,宛如刚从炉火中烧红了的铁掌一般,十分触目! 西门追雪几曾见过这般武功,不禁心头一震,那敢丝毫大意,立即后退半步,把“鸿钩真气”提足十成,两道目光,注视着对方掌心,凝神戒备。参仙娄老怪火红右掌,只是当胸直竖,得意的道:“小子,你可识得老夫这是什么功夫吗?”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只见从左侧疏林中,绰绰走出一条人影,人还未到,一阵浓馥的香风,已先行送出,接着吃惊似的娇声说道:“唷,娄老使的,可是当年火教失传已久,五丈之内,炙人内腑‘天炫掌’吗?” 来人正是身穿大红绣金裙袄的九花娘,她姗姗行来,桃花如脸柳如眉,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在说到“五丈之内,炙人内腑”,有意无意朝西门追雪使了一个眼色! 这八个字,她敢情用内功传出,直送到西门追雪耳中,听来分外觉得响亮! 西门追雪还听到她的声音,细如蚊子的说了句:“傻子,你还不快退?” 就在话声刚落,参仙娄老怪依然举掌不发,却大声笑道:“夫人说得不错,老夫使的,正是‘天炫掌’只是老夫功力有限,还不能练到像夫人所说的境界!” 他说话之时,当胸直竖的右掌,忽然收了回去。西门追雪早已聚“鸿钩真气”,准备挥掌硬接,但被九花娘喝出对方掌名,而且居然施展“传音入密”,要自己速退,心中方自一怔,骤觉一股炙热无比的气流,猛然袭到身前! 原来参仙娄老怪右掌直竖,掌心朝外,看去似乎举掌不发,其实一股热流,早已由掌心逼出。因他已知西门追雪身擅天门派武学,阴魔尚师古就是想从他身上,逼出武功,是以请自己和戚南山,九花娘等人相助,在半途拦截,希望把西门追雪生擒回去!但娄老怪也是心机极深之人,岂肯让阴魔得手,因此故意抢先出手,准备一举把西门追雪击毙。西门追雪骤觉热气逼来,心头不觉大惊,立即发掌还击,右手一挥,迎着热流,遥遥拍出一掌。参仙娄老怪先前竖掌当胸,潜凝的掌力,已在六成左右,瞧到西门追雪只是凝神戒备,一动不动,还当自己举掌不发,心中暗暗冷笑,这小子和自己相距不到一丈,任你武功最高,也难以抵挡得住自己专炙内腑的掌力暗劲!等到娄老怪右掌收回之时,他发出的掌力,其实已达八成。那知右掌才一收转,立时觉出情形不对,只感自己潜运真力发出的“天炫掌”八成力道,有如碰在一圈无形气体之上,微生波动,不仅力道难以用实,且似有反弹之势,不禁大吃一惊! 他见闻广博,暗想:“难道这娃儿小小年纪,已经练成了道家护身罡气不成?”心中想着,立即猛吸丹田真气,收转的右掌,突然向前一招,硬把八成“天炫掌”功力收了回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参仙娄老怪潜发的掌力,暗中和西门追雪满布全身的“鸿钧真气”,才一接触,立时收回的同时,西门追雪也骤觉身上一阵灼热,挥掌拍出。参仙娄老怪一看西门追雪拍出的掌势,不带丝毫破空风声,竟然随着自己收回的力道,反逼过来,不禁更是一凛,暗想:“瞧不出这娃儿的武功,真会练到这等境界?” 当下右手挥动,把收回的掌力,重又缓缓推出,向西门追雪拍来的掌风迎去!他这一收一攻,虽然只是缓慢一推,但力道何止加强一倍?站在两人边上的鸠面神翁戚南山和鬼影于高忌,也同时感到热流逼人,赶忙往后跃退! 娄老怪“天炫掌”力,刚刚发出,已和西门追雪掌风悬空相遇! 这两股劲气,并没发出惊人声响,但两人之间,却卷起一股势道极强的旋风,两丈方圆,树折草惬,砂飞石走,急漩成流,灰蒙蒙的一片! 参仙娄老怪一掌推出之后,骤感心神一震,只觉对方拍出的暗劲,含有一股极大的反震之力,自己几乎承受不住,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万没想到对面这个年仅弱冠的小娃儿,武功竟有这般高强,连自己轻易不肯使用的“天炫掌”都无法伤得了他! 西门追雪一掌出手,“鸿钩真气”透掌而出,炙热如火的气流,立时消退,忽觉身躯一震,对方的潜力暗劲,又突然加强,虽然仍被自己掌风挡住,但身子还是逼得后退了一步,要知“天炫掌”乃是西域火教中最厉害的邪门阴功,即使双方功力相等之人,及时运气反击,一样会被它的伤,如是功力较浅之人,只要发觉身上一热,内腑立被炙伤,不出一个时辰,就得火毒攻心而死。西门追雪使的“鸿钧真气”,乃是玄门先天真气,比道家护身罡气,还要高出许多,“天炫掌”自然无法伤得了他,只是西门追雪终究初学乍练,火候还差,“鸿钧真气”尚未练到运用随心之境,不然,这先天真气的反震之力,何等强大,参仙老怪势非被他自己“天炫掌”阴火反震自焚不可! 两人这一掌硬对,根本听不到丝毫声响,除了身前砂石飞扬,潜力暗劲,向四外横溢,连九花娘和鸠面神翁,也看不出两人的胜负端倪。只见两人各自被逼后退了一步,此时凝神而立,谁也没再出手攻敌。参仙娄老怪方才一掌接实,发觉对方掌势之中,反震之力极强,自己几乎无法承受得住,后退一步之后,立即暗自运气调息,但睁目一瞧,只见西门追雪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天炫掌”并没伤到对方,但也料不到对方会丝毫无事,心头不禁更是震骇!暗想:“此人不除,异日终成大患!” 第437章 绝技 娄老怪原是老好巨猾之人,这一试出西门追雪功力之高,大出自己始料之外,不由仰天一阵呵呵大笑,点头道:“不错,你能接得住老夫‘天炫掌’八成力道,江湖上已属少见,难怪尚老哥非取你性命不可,看来咱们今晚倒确实轻易放你不得。” 他此话口吻,业已暗示鸠面神翁等三人,须要联手对付,才能取他性命,只因他自矜身份,不好明说而已。鬼影子高忌趁机道:“老前辈,咱们受尚老前辈之托而来,志在取他性命,何用和他讲什么江湖过节?” 西门追雪俊目眨动,暗想:“在场四人,除了鬼影子高忌,功力稍弱,其余三个,可说全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如果他们不顾手段,联手对付自己,自己即使能敌,只怕一时之间,也极难冲得出去!”侧耳一听,远处叱喝不绝,想来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吟香三人,还在和截击他们的强敌,力拼苦斗,心头不期一急,剑眉轩动,口中朗笑一声:“你们要见真章,就跟我来吧!” 人随声起,身逐风飘,倏然飞掠出去! 参仙娄老怪大喝一声:“截住他!” 第三十一章仗剑突围 喝声出口,黄衣鼓风,衔尾追出,双手扬处,轰雷似的就朝西门追雪劈到! 毕王麟堪堪掠起,骤觉身后劲风如山,猛袭而来,他方才和娄老怪对过一掌,深知对方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身未着地,那敢轻撄其锋,赶忙身子一侧,吸气下沉,向侧飘开了几步。这一迟缓,鸠面神翁戚南山及鬼参子高忌,也同时追到! “西门少侠不听劝告,老朽也只好出手了!” 鸠面神翁狼嗥般声音才一出口,人随声落,杖挟风雷,当头碰下,同时,金刃劈风,鬼影子一柄鬼头钩,也拦腰钩来! 鸠面神翁手上这支鸠头杖,长逾八尺,粗如鹅卵,一杖之势,沉猛绝伦,西门追雪手无寸铁,不敢出手封拆,脚尖微一用力,又移退了数尺,闪开两人杖钩攻击。“嘿嘿!”右侧参仙娄老怪尖笑一声,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疾点过来。西门追雪右臂一挥,硬格娄老怪点来一招。哪知娄老怪这一招竟是虚招,右手突然一撤,借势向前欺进一步,左掌疾发,当胸印去! 这一掌不但去势威猛,而且变化奇奥异常,西门追雪一格落空,身子不堪向右微倾,百忙中用左手架去,竟然没有封住,对方掌势,已快按上前胸!百忙之中,微微提气,身如流云,倏然飘退,他这式“仙人挂衣”,使来轻灵已极! 娄老怪眼看一掌离他胸口,不到五寸,正待吐劲,眨眼之间,连人影都没瞧清,西门追雪已脱出自己掌势之外,心头不禁一怔! 只听鸠面神翁阴笑道:“西门少侠再试老朽一杖。” 鸠头杖一抖,挟起一股凌厉啸风,横扫而出!” 西门追雪这回早有准备,闷声不响,右掌代剑,使了一招“洞元记”上绝学“寒玉横飞”,对准杖头划出! 鸠面神翁见闻广博,一看西门追雪推出掌势,不带破空声音,但来势磨然,真气沸沸,不禁脸色一变,立即舞杖化解,一面纵开寻丈。西门追雪一招逼退鸠面神翁,身子一转,左手“神龙抖甲”,“呼”的一掌,疾如闪电,已向拦腰钩来的鬼头钩上拍去!但在这一瞬之间,参仙娄老怪大笑一声,身形飘动,欺身而来。 这一回,他掌势一变,双掌如轮,一连劈出四掌,鸠面神翁戚南山,一退乍进,紧跟着挥杖攻到! 这三人攻势倏忽如电,出手极为惊人,掌风、杖影、刀光,漫天匝地的向西门追雪围攻! 西门追雪临敌经验不足,被三人联手抢攻,便有接应不暇之感,但此时自己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除了硬拼,已不易脱身,不由激发豪壮之气,奋起精神,右掌左指,源源出手! 他此时功力,何等精纯,右手使的“龙形掌”,原是括苍异叟数十年精研绝学,加上他随掌发出的“鸿钩真气”已非小可,左手并骄指如戟,不时隔空虚点,辅佐掌势,力拒强敌。对方三人,鬼影子高忌虽然是最弱的一环,但他总究是邙山鬼叟门下,武功已得鬼叟真传,在江湖上也足可算得一把好手。这一战当真势若雷霆,凌厉已极,单是他们发出的真力罡风,已激荡得风云变色,厉啸震耳,五丈之内,砂飞石走,树木摇撼! 西门追雪虽然机缘旷世,但火候究竟还差得多,“鸿钩真气”尚未练到运用随心之境,此时只是仗着“仙人挂衣”,飘忽身法,穿行在三人掌风杖影交错之中,那敢丝毫疏忽? 眨眼工夫,四个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西门追雪用尽一身所学,只有以掌代剑,使出“洞元三式”,才能把参仙娄老怪的凌厉攻势逼退!但这三式均是独立剑招,并非互相连贯,三人的攻势,连绵不绝而来,是以只能夹杂在“龙形掌”和“括苍剑诀”使出。娄老怪见多识广,自然瞧出他这一弱点,在联手合击中,采取了分工合作的打法,由娄老怪独当一面,发掌猛攻,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联合,从侧进攻。这么一来,西门追雪果然渐落劣势,二十几招下来,便已感到大大不妙!正面参仙娄老怪,掌掌势劲力足,猛如开山,除了“洞元三式”,几乎无法封架,同时左手还须分化招式,应付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的攻势。每招每式,不仅没有时间容他思索破解,就是连转个念头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掌不停挥,指不停出,身形不停的飘动,才没有落败,才能继续支撑下去,心中已直觉地知道形势不妙。尤其对方四人中,还有一个擅用迷药的九花娘,还没下场,她只是站在一边,迟迟不曾出手,可能另有诡计! 但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傻瓜,你身上不是带着兵器,难道说不会取出来使用吗?” 西门追雪听得暮地一怔,这分明是九花娘的声音! 不错,自己身边,确实带着屠龙剑,只是在离开黄钟别府之时,因假扮吕兆熊,怕被人认出屠龙剑来,才藏在长袖里面,一直无暇取用。西门追雪想不通九花娘何以会在自己渐落下风之时,出言提醒?心神微一分心之际。娄仙娄老怪已借势欺进,一面挥掌抢攻,一面轻轻说道:“可惜!可惜!” 西门追雪困在三人品字形的包围之中,面不改色,朗声道:“可惜什么?” 娄老怪尖笑道:“你虽是天门传人,只是火候略嫌不足,纵有绝世之艺,也难逃过今日,岂不可惜?” 他在说话之时,双掌齐出,一轮急攻,倏忽之间,攻出了五掌三指,这八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着着含蕴内力,攻势凌厉无比!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身形一闪,一连后退了三步,右掌如剑,使出“洞玄三式”中一招“莲花倒挂”,掌影缤纷,真气大盛,一下把娄老怪掌势完全封住,口中朗朗笑道:“你们有多少绝技,只管施展……” 身形手臂微转之际,左手虚空一指,向鸠面神翁乘虚而入的鸠面杖上点出! 他这一招正是“洞元记”上的“仙人滴砚”,一缕凌厉指风,笔直朝杖头迎去!指风出手,鸠面神翁立时觉出不对,心头猛震,赶忙疾收杖势,纵身跃开。鬼影子高忌鬼头钩一振,由侧疾攻而至! 西门追雪一掌挡住娄老怪,一指逼退鸠面神翁,身子跟着斜飘而起,横闪八尺,迅速撩起长袍,从袍底撤下屠龙剑。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鬼影子高忌见他飘身急闪,哪肯放松,左手一掌“鬼斧劈山”,疾拍而出,脚下一顿,人随掌发,右手鬼头钩一招“追云取月”,跟着朝西门追雪身后划到! 西门追雪经九花娘“传音入密”,一言提醒,撤下屠龙剑,正好鬼影子高忌向后冲到,立即反手一剑,横扫过去。这一剑当真迅快无比,鬼影子没防到西门追雪身上还带有兵刃,此时一钩逸出,陡见青光乍闪,朝自己钩上撩来,欲待后退,已然迟了一步,青芒过处,一阵金铁交鸣,鬼影子手中鬼头钩,登时被截作两段。鬼影子又骇又怒,猛退了一大步,手腕一抖,竟把半截断钩,当作暗器,打了出去。西门追雪冷笑一声,屠龙剑忽然收转,左手骄指虚点,只听“叮”的一声,鬼影子打来半截断钩,被他一缕指风,悬空击落! “哈哈,你们这般苦苦相逼,刀剑无眼,恕毕某不再客气了!” 话声一落,霍地转过身去,屠龙剑一挥,满天青芒流动,分向娄老怪、鸠面神翁,身前漾去! 同样一招“寒玉横飞”,但西门追雪以掌代剑,随手划出,虽然也真气沸沸,势道锐利,总究比不上此刻一剑在手,声势不同。 第438章 排山 这一招幻奇剑式,才一出手,剑气大炽,直迫得娄老怪、鸠面神翁开齐向后退出一步,娄老怪目光炯炯,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位年轻人真实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他只是吃亏在临敌经验不够,应攻不攻,应进反退,只顾趋避,不敢硬接,以致方才被自己三人,逼得施展不开手脚。但此刻他手上多了一柄宝刃,胆气一壮,便如虎添翼,要是被他抢去先机,错过今晚,以后更难把他除去。心念转动,不由瞧了九花娘一眼,只见她眉眼盈盈,嘴角含笑,袖手站在一边,心头不禁大是怒恼,当下大喝一声。“老夫今晚不毙了你,就在称参仙娄老怪!”运起功力,双掌排山推出! “天炫掌”一股炙石炭的如火狂飚,在天色迷蒙之中。闪出一道暗淡红光,直逼过来: 西门追雪先前虽然曾和他“天炫掌”硬对过一掌,那时娄老怪只是竖掌当胸,使的是一股暗劲,已使人感到一阵无形的炙热气流,逼上身来,但这会情形,和方才大不相同,他双掌迸发,变无形为有形,拍出掌风,竟然还有一道淡红光,随掌而出。心下一惊,要待闪避,已感不及,只得运起功力,振腕一剑,指击过去! “一线天光”,乃是“洞元三式”中的第三招,剑势发出,只听“嗤”的一声,一缕剑气,从屠龙剑尖射出,迎着暗红掌风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掌风、剑气,刚一接触,娄老怪一张孩儿脸上,神色大变,他只觉西门追雪这一缕气剑,有如一支锋利尖锥,破开自己“天炫掌”力,直刺而入,寒砭肌骨! 心头猛然一震,急忙双掌疾收,向旁跃开,满脸惊异的瞧着毕麟点头大笑道:“好,好,今晚老夫见识到天门绝学了,当今之世,使剑的人极多,但能够以气驭剑的,只怕还不多见,老夫平日很少带剑在身,意欲移后此时日,老夫和你单独订个后会,你意下如何?” 他声音说得很高,好像是有意让其余三人,一齐听到,鸠面神翁戚南山听他喝出西门追雪这一招居然是武林中只有传闻的“以气驭剑”之木,也不禁愕然一呆,赶忙收住杖势。西门追雪自己也不知道这招“一线天光”,就是驭剑之术,怔得一怔,暗想:自己此刻原也不想多留,他既然自动订下后会,自然最好不过,这就抬头道:“在下悉凭吩咐。” 参仙娄老怪不再多说,回头朝九花娘冷嘿一声,双脚顿处,一团黄影,破空斜飞而去! 娄老怪这一飞走,鬼影子高忌心下大急,慌忙朝鸠面神翁和九花娘瞧去。鸠面神翁戚南山手柱鸠杖,面色尴尬。九花娘却瞧着娄老怪背影,冷冷一笑,道:“这老不死台阶找得好快,我就瞧不惯他那副自高自大的怪模样!”说到这里,俏生生走前几步,媚眼流动,瞧着西门追雪娇声笑道:“小兄弟,你那手易容之术,委实高明已极,连我九花娘在江湖上也总算阅人已多,竟然被你轻易瞒过。” 西门追雪因她方才一再出声指点,虽然觉得她妖声妖气的瞧得不大顺眼,也不好过份不理,这就拱拱手,道:“在下身有要事,夫人如无吩咐,请恕在下告辞。” 九花娘瞟了他一眼,格的笑道:“小兄弟,你快莫跟着他们叫我什么夫人夫人的,我哪是什么夫人?你还是叫我老大姐就是。”说着眼珠一转,轻笑道:“哦,你用不着急找,那小妹子就是抓回黄钟别府,也有我老大姐担待,保你不损她一根毫毛……” 西门追雪听她口气,吟香可能已被抓回黄钟别府,心下一急,不待她说完,故意转头朝鸠面神翁、鬼影子两人说道:“两位如果也愿意延缓时日,订个后会之约,毕某要失陪了!说完,昂首向来路走去! 红影一闪,香风浮动,九花娘已然一下拦住身前,吃吃笑道:“唷,小兄弟,瞧不出你真还是个多情种子,我才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放心,我老大姐答应了你,尚老头决不会不卖我的帐,你还是乖乖跟我老大姐回去……” 西门追雪皱皱眉头,站住身子,凛然问道:“夫人是否也有赐教之意?” 九花娘媚笑道:“你要是还没打累,老大姐倒真想叨教几招呢。” 西门追雪道:“夫人既然这般说法,在下……” 九花娘莲足轻顿,摇手道:“嗯,你快别夫人在下,谁和你动刀动枪的,拼什么命?咱们只是点到为止,比划上几手试试,不就得了?”一面转头朝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娇声道:“啊,戚大侠,高少侠,就烦劳你们两位咯,给我和小兄弟作个见证!” 说着从腋下衣襟上抽出一条粉红手绢,掩口一笑! 西门追雪见她抽出手绢,蓦然心中一动,想起早晨听吟香说过,义弟孙燕,就是被九花娘用“迷魂帕”擒住的。她此时取出手帕,故意要和自己对掌,分明不怀好意,敢情她瞧出自己不易对付,才暗施狡狯。心念动处,目光瞥过,只见鸠面神翁和鬼影子两人,果然面露喜色,一连后退了几步,心中更觉自己所料不错,不由朗声一笑,道:“夫人请恕在下尚有要事,改日再行领教吧!” 话声一落,右腕微微一振,青芒轮转,屠龙剑护住全身,一式“仙人挂衣”,向斜刺里飞去! 九花娘目睹西门追雪在一团剑光缭绕之中,去势如箭,心头一急,口中“噫”了一声,娇喊道:“小兄弟……” 玉腕扬处,一团粉红香霜,很快从掌心飞出! 但西门追雪身形才一纵起,同时施展“万里飘风”身法,快若追风,一下掠出八九丈外,头也不回的在树梢上一闪而逝! 等他赶回原地,正好吟香在阴魔尚师古密如骤雨的竿影之下,只是仗着一式“仙人挂衣”身法,不住的闪避,秀发披散,身形滞顿,情势业已十分危急。西门追雪无暇多瞧,剑先人后,一招“莲花倒挂”,从树上飞泻而下,朝阴魔尚师古一圈竿影中撞去!一声金铁大震,半空中飞溅出一串火花,匹练似的青虹,和阴沉竹竿的一片绿光,同时倏敛。阴魔尚师古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只觉来人剑光强劲,武力之深,几乎是自己生平所仅见,心头一怔,竹竿疾点,暴退出一丈来远! 定睛瞧去,只见场中凛然站着一个蓝衫少年,手横一柄青虹吞吐,寒光四射的长剑,那不是西门追雪是谁? 尚师古几乎不敢相信,凭西门追雪这点年纪,竟会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会在此时此地,突然赶到,难道凭娄老怪、戚南山等人,还对付他不了?尚师古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心念转动,口中却发出一阵大笑,低沉的道:“毕贤侄来得正好,老夫和令尊交谊不薄,贤侄何苦听信这丫头搬弄是非,不别而行?” 毕王麟朗朗一笑道:“在下虽是初闯江湖,但并非轻信人言之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所作所为,自己应该清楚?” 尚师古蹲在阴沉竹上,脸色丝毫不变,而且装出轻松笑容,和声道:“难道老夫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之处?” 西门追雪大笑道:“两月前,在下身负重伤,由义妹护送,至孙氏坟庄投宿,当时你何以不认在下是你故人之子,却反而把义妹和在下两人,逼下出云口去?如果不是为了在下身边佩有‘万年温玉’,你何须装出一副伪善面目,认在下这个世侄?” 尚师古笑容一敛,神色肃穆,愤愤的道:“不错,老夫当日确实不知贤侄就是故人之子,直到贤侄和吕兆熊一同到黄钟别府来了,方始知道。至于贤侄说老夫亲见‘万年温玉’,哈哈,老夫当日,也是向公孙姑娘借用,而且还以替贤侄打通奇经八脉,作为交换,老夫如果真有逞强夺取之心,试间公孙姑娘能有多少武功,能和老夫抗衡?再说,日前贤侄,把温玉借与老夫,老夫如果志在温玉,昨日贤侄辞行之时,也不会亲手交还与你?哈哈,贤侄初入江湖,阅历不深,把捕风捉影之言,信以为真,这也怪你不得!” 西门追雪总究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此刻听阴魔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又将信将疑起来!暗想:他这话果然也有理由,当时如果遏强夺取,自己义弟武功有限,他何用以打通自己奇经八脉,作为交换,而且昨日他听说自己要走,立即取出万年温玉,交还自己…… 尚师古看在眼里,突又故意脸色一缓,尖笑一声,低沉的道:“贤侄既然见疑,老夫多说无用,日久见人心,你他日遇上令尊,就知老夫所言不谬……” 铁拐婆婆站在一边,忍不住冷笑道:“阴魔为人如何?江湖上谁都有个耳闻。” 第439章 后患 尚师古只作不闻,续道:“贤侄天涯寻父,老夫未便坚留,贤侄只管请吧!”说到这里,忽然浓眉一轩,脸上倏然换上一副阴沉随怒之色,用手一指吟香,凌厉的道:“至于这个丫头胆敢搬弄是非,吃里扒外,破坏黄钟别府家规,老夫岂能宽恕?”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声色俱厉,心中不禁一寒,知道吟香只要被捉回黄钟别府,万元生理,自己岂能不管?这就接口道:“在下答应过吟香,把她带出黄钟别府,老庄主能否例……” 他话虽出口,但因吟香总是一个丫头,自己带她逃出黄钟别府,即使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也会被人当作有什么暖昧行为,是以说到一半,脸上不禁红一阵,白一阵,嚅嚅的说不下去。“哈哈哈哈!” 阴魔尚师古,不待他说完,双目一霎不霎的紧盯在西门追雪脸上,口中故意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桀桀大笑,点头道。 “老夫瞧在贤侄份上,原可饶她一死,但老夫系主黄钟别府,此例一开,何以服众?贤侄乃是武林中罕见奇材,前途似锦,岂可为了一个丫头,自堕清誉?” 西门追雪一张如玉俊脸,被阴魔说得满脸胀红,还没开口!吟香早已扑的跪到地上,泪流满脸,连连嗑头,毅然道:“少爷,你只管走吧,小婢已是将死之人,小婢愿意随老庄主回去领罚。”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恻然,墓地剑眉一轩,凛然挥手道:“走,毕某答应过把你带出黄钟别府,岂能半途而废?” 尚师古目光向四下一瞥,阴声笑道:“难道毕贤侄为了一个丫头,真要和老夫作难么?” 西门追雪一掂屠龙剑,长笑道:“在下必须把她护送出黄钟别府范围之外,咱们之间的这场过节,是非曲直,只好往后再说!” 尚师古眼中陡然射出两道阴森目光,大笑道:“贤侄自信闯得出去么?” 西门追雪冷笑道:“那要闯了才知。” 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只是站在一边,此时眼看西门追雪和尚师古渐渐把话说僵。要知吃里扒外,原是武林中的大忌,吟香又生得苗条多姿,这件事,显然是西门追雪勾引了她,才相偕私奔出来的,一时不禁对西门追雪深感不齿,不屑的望了西门追雪一眼,回头朝翻天手古松道:“古老四,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咱们走吧!” 翻天手古松为人耿直,早已不耐,闻言“嘿”了一声,果然掉头就走。尚师古瞧两人走去,双手一拱,阴笑道:“两位恕老夫不送。” 西门追雪明知两人对自己似乎意存不屑,但这等事极难分辩得清,只好由他们误会,一面迎眼朝吟香低声道:“咱们也走吧!” 吟香原已抱着必死之心,此时看到西门追雪一脸凛然之色,不由流泪道:“少爷,小婢死不足惜,你只管走吧!” 西门追雪剑眉飞扬,仰天朗笑道:“我自有安排,你只管跟我离开此地。” 话声一落,一横手上长剑,大踏步往前走去。吟香见这般说法,也只好默默跟着走去。阴魔尚古师蹲在阴沉竹上,身子丝毫不动,直等两人走出三丈开外,突然阴笑道:“毕贤侄,这可怪不得老夫手下无情!” “嗒!”阴沉竹就地一点,一圈黑影,快若殒星,一天竿影,挟着划空锐啸,朝西门追雪当头罩落! “来得好!” 西门追雪早已防到有此一着,喝声出口,健腕振处,屠龙剑划出一片冷芒,一招“寒玉横飞”,对准竿影迎出! 尚师古方才被西门追雪硬挡一剑,试出他内力极强,这一招“千蓬雷雨”,蓄势而发,差不多已凝集了毕生之力,强猛绝伦。竿、剑乍接,但听半空中扬起悠长的龙吟虎啸之声! 阴魔尚师古,身如离弦之矢,向空飞起,“嗒”的一声,落到三丈开外! 西门追雪吃尚师古凌厉一击,也只觉血气浮动,脚下站不住椿,一连后退了几步,手握屠龙剑,闭目而立,显然这一招硬接,耗去他甚多真气!绿衣剑客吕兆熊,一声不作,疾欺而出,长剑抖动,朝西门追雪当胸就刺。同时四周的黑衣大汉,也钢叉齐举,一拥朝吟香扑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吕兆熊长剑堪堪刺到西门追雪胸口,陡见西门追雪嗔目大喝,左手一指,朝剑尖点出! “叮!”吕兆熊猛觉手上一震,一柄长剑生似被一股巨大力量撞上,再也掌握不住,脱手横飞出去,连自己一个身子,也吃剑身一震之势,被带出了一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西门追雪剑眉怒剔,星目圆睁,身形乍转,青芒闪动,只听又是一阵金铁交鸣,向吟香扑去的四个黑衣大汉手上,四柄钢叉,同时被剑光截断,四个大汉,惊愕之间,一齐纵身后退。尚师古和西门追雪一招硬接,同样感到血气一阵浮动,是以西门追雪凝立运气,他也蹲在阴沉竹上,暗暗调息。哪知转瞬工夫,西门追雪居然出指震飞自己徒儿长剑,同时又削断四个扑近吟香的人的手上兵器,心头不由更是震骇,暗想:此人不除,不出一两年,自己就无法和他抗衡了…… 心中想着,只听西门追雪大喝一声:“你们再不让开,莫怪毕某剑不留情!” 喝声中,但见青光暴涨,一丈方圆,尽是森森剑气,剑光散布,逼得七八个黑衣大汉不迭后退。尚师古不觉大怒,手中阴沉竹一点,纵身朝西门追雪扑去。耳中忽听一声娇笑:“小兄弟,你干么发这般狠劲?” 一条红影,随着笑声,从树顶倏然飞起,长袖飞舞,洒出一片香雾,往西门追雪当头撒去! 尚师古身子堪堪纵起,知道这是九花娘撒出的“桃花瘴”,武功再高,只要闻上一点,也得当场迷昏。当下猛吸真气,身子在半空,腰骨一挺,硬行向下沉落,竹竿疾点,重又退回原处。西门追雪一剑逼退了八个黑衣大汉,正待向外冲出,九花娘娇笑乍起,迎面飞来,她长袖挥动,香雾迷蒙! 吟香瞧得大惊,急忙掩口叫道:“少爷,快摒住呼吸!” 西门追雪抖腕一剑,洒出一片青芒,朝上撩去,他手中宝剑,虽只四尺来长,但剑尖上吞吐的寒芒,也长及数尺,剑锋扫过,一下削断了九花娘挥出的长袖。九花娘没想到西门追雪会有这般厉害,口中惊噫一声,立即撤身后跃,但她挥出的“桃花瘴”,已如雾似烟,罪罪扬开! 西门追雪给吟香一叫,早已暗暗摒住呼吸,一剑出手,左手拉起吟香,一式“仙人挂衣”,从一片淡红薄雾中飞起,疾奔而去! 九花娘的“桃花瘴”,没把西门追雪迷倒,但一片迷雾,挡在山路当中,尚未消失,却反而掩护了西门追雪吟香两人,大家谁也不敢冲越过去追人。阴魔尚师古瞧着毕五麟远去,不禁愤怒的道:“此人不除,终是后患!” 鸠面神翁点头道:“尚兄说得不错,此子和兄弟初见之时,前后不过两月时光,武功竟然精进得极快,如不设法除去,确是一个劲敌。” 尚师古凝神道:“此人一身武功,出于天门一派,和双龙堡主所学相同,可惜……”目光一瞥,忽然“噫”道:“九花夫人哪里去了?” 红日已高三丈透! 山林间,一片都是温煦阳光! 西门追雪拉着吟香,突围而出,只是朝前疾奔,此刻,少说也奔出二三十里路程,看看后无追兵,心头稍宽,方想就地休息! 陡觉吟香一只手掌,指尖冰冷,而且不住的颤动,回头瞧去,只见她好像十分怕冷似的,娇躯抖颤,不觉问道:“吟香,你觉得怎么了?” 吟香似乎竭力忍耐着,摇摇头,勉强笑道:“小婢没……什么。” 西门追雪目光一瞥,只觉吟香一张粉脸,在阳光底下,隐隐泛起了一层毒气,一时只当她赶路疲乏,问道:“你可是怕冷?” 说着脱下长袍,替她披到身上。吟香连忙用手一推,噙着泪水,幽幽的道:“小婢还忍受得任,少爷快穿上,别着了凉。” 她口中说着,身子抖动得更是厉害! 西门追雪道:“我不冷,你就披着吧,咱们找个避风地方,先休息一会再说。”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找到一个石窟。西门追雪用手拂了拂,让吟香坐下,一面说道:“咱们已是一晚没睡,你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吟香才一坐下,只觉全身血液,好像凝结似的,奇冷彻骨,越想忍耐,越抖动得厉害,口中不禁发出呻吟! 西门追雪听得一呆,抬头道:“吟香,你到底怎么了?” 吟香眨眨眼睛,滚落两颗泪珠,凄凉一笑,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本羊皮小册子,和七八个小磁瓶来。西门追雪自然识得这是臧疯子那天硬行送给自己,由吟香代为收起的东西,不知她此时掏了出来,有何用处? 第440章 聚会 吟香冷得嘴唇发紫,双手颤巍巍的送到西门追雪面前,喘息道:“这是臧疯子送给少爷的东西,对少爷今后行走江湖,大是有用……” 西门追雪剑眉微微一皱,道:“你收着也是一样,还是快休息吧!” 吟香默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少爷……你收起来吧,小……婢……今后不能再替少爷……保管了……” 西门追雪两道炯炯眼神,逼视在吟香脸上,只见她泪眼眨动,这一瞬之间,脸色逐渐由青转灰,心中不禁一楞,急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吟香身子起了一阵痉孪,嘴角间露出一丝笑意,但看在西门追雪眼里,已可发现她笑得十分勉强,用衣袖抹去颊边泪痕,幽幽的道:“我不成啦,只怕这里,就是……小婢埋骨之处了。” 西门追雪惊道:“你说什么?” 吟香惨笑道:“小婢是中了‘追魂金钟’之毒,只怕……难以挨得过午时!”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他想起追魂总管果然说过:“追魂金钟涂有剧毒,沾手之人,子不过午。” 但继而一想,这又不对,“迫魂金钟”自己也曾捏在手上,过了好一会工夫,如果说吟香中了钟上剧毒,何以自己会丝毫不觉,心念转动,摇摇头笑道:“不对,不对,‘追魂金钟’如有剧毒,我也沾过了手,哪会毫无中毒现象,你不可乱想,还是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吟香身子不住痉孪,她竭力忍受,紧咬着牙关,低声说道:“少爷内功深厚,像昨晚……你……服了‘迷阳散’,都能安然无事,小婢确是中毒甚深,此刻只怕已侵入内腑了!”说到这里,抬起一双泪光莹莹的妙目,凄声道:“小婢蒙少爷救出黄钟别府,一心但愿执鞭随蹬,伺候少爷一辈子,不料小婢命钟多乖,不能随少爷去了……” 她如位如诉,凄苦已极,双目中不禁泪水泉涌,说到后来,鸣咽不能成声。西门追雪心头一阵恻然,想起自己昨晚误眼“迷阳散”之后,吟香为了挽救自己生命,不惜献出她清白之躯,此刻她身中剧毒,自己岂能眼睁睁的瞧着她香消玉殒?但自己身边并无解毒灵药,又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她呢?他瞧着她一阵又一阵的痉孪,心乱如麻,束手无策! 蓦地,他想起昨晚“迷阳散”发作之时,五内如焚,神志昏乱,后来自己一经运功,立时从丹田升起一股清凉之气,流注全身,剧毒顿时消失无形。就是发现“追魂金钟”,自己刚一取过之时,确实也感到手指微微一麻,但当时因不知钟上有毒,并未在意,从来连遇强敌,自己提聚真气,运功御敌,直到此时,就不再有一丝中毒现象,那么难道自己体内,蕴有解毒之力? 不错,自己体内那一缕清凉之气,正是在出云口壑底,无意服下的那管石中灵泉,这许多天来,它在体内好像始终没有化去,只要自己一经运功,这一缕凉冰冰的气体,便随着真气,流注全身。但运功完毕,它又回注丹田,敢情这一缕石中灵泉,就真有解毒的功能,自己何不用本身内功,攻入她体内试试?心念一动,顿觉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吟香,快别说话,我已经想到法子啦!” 话声一落,立即盘膝坐好,然后,伸过手去?轻轻抱着她的纤腰,移近自己膝前! 吟香体内剧毒,虽已发作,但神智十分清醒,此时给西门追雪轻轻一抱,娇躯不禁一阵颤粟,灰白的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口中轻“嗯”了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慢慢朝他怀中偎去,羞怯的幽幽的道:“少爷……小婢……就是……死了……也……也已满足。” 西门追雪没想到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欲拒不能!不,只觉从她身上,散出一缕沁人的幽香,心头狂跳,情不自禁的缓缓把她搂住! 但这只不过一刹那间的温存,西门追雪闻声警觉,面上一阵臊热,立即松开双手,轻轻扶起她偎在怀中的身子,嚅嚅的道:“吟香,你快坐好身子,我替你运功逼毒试试。” 吟香喘息道:“少爷……我……不行啦……” 第三十二章冤家路狭 西门追雪只觉她坐着的身子,已然起了激烈抽搐,无法坐定,不由急道:“你快别说话!” 左手迅速把她拦腰抱定,右掌同时按上后心“灵台穴”,澄心静虑,运起功来。一会功夫,只觉灵石仙乳的一缕清凉之气,缓缓从丹田升起,随着自己真气,贯注右掌,渐渐攻入吟香体中! 吟香抽搐的身子,经西门追雪输入真气之后,渐渐已趋平静,西门追雪一手搅腰,一手抵在她后心,丝毫不敢大意。石窟中静得没有半点声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当他们在紧紧偎抱,刻意温存! 就在此时,洞前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声,由远而近,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干咳了几声道:“喂,女娃儿,咱们奔波了一个晚上,该憩憩脚了吧?” 另一个少女声音俏皮的道:“好咯,老人家你到底是谁,这会也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怔,这两人说话声音,听来都十分熟悉,苍老声音,正是神偷万里飘风万老前辈,另一个少女声音,却像自己的义弟,女扮男装的公孙燕!但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敢丝毫分心。“嘻嘻!”那苍老声笑得极低,中间顿了一顿,似乎在笑声中还连带着表情,那不是耸耸肩,就是缩缩头,才道:“我老人家是谁,你还瞧不出来?” 少女跺脚道:“你蒙着黑布,谁瞧得出来?” 苍老声音大笑道:“我是说我老人家的身法。” 少女道:“我可看不出来!” “啪!”苍老声音敢情拍了一下脑袋,低笑道:“当然,当然,你这女娃儿没在江湖上走过,我老人家的身法,难怪看不出来!” 少女声音道:“老人家,你不把黑布取下来,我可要自己动手了。” 苍老声音道:“得,得,我取,我老人家自己取下来就是!” 少女“啊”了一声,笑道:“你就是那天和毕大哥在一起的老……老……” 苍者声音接口道:“老偷儿。” 西门追雪暗暗道:“果然是他们!” 少女拍手道:“这是你自己叫的啊!” 苍老声音低笑道:“不要紧,老偷儿并不难听!” 少女道:“老人家,你不是说毕大哥落在黄钟别府,你是听谁说的?” 万里飘唉道:“这是几天之前,我老人家无意遇上双龙堡的两个女娃儿,她们一路上正在谈论着你毕大哥,说双龙堡主派出多人,查探他的踪迹,都没有下落,不想会在黄钟别府遇上,赶回去报告师傅,可算得一件大功。” 公孙燕道:“那么我们第二次偷偷的进去,怎会找不到他?” 万里飘道:“我老人家先前只当小娃儿被关在石牢里,现在咱们化了半夜工夫,黄钟别府每一间屋子,差不多找遍了,也许他不在这里。” 公孙燕急道:“你说了半天,岂不白说?哦,你不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那又是什么呀?” 万里飘压低声音道:“黄钟别府这几天赶到了许多老魔头,恐怕有什举动,目前离五大门派和双龙堡主订下的北山之约,为期只有一月光景,他们在这里聚会,自非偶然。” 公孙燕道:“我可不管这些,老人家,你说,我们该到哪里去找毕大哥呢?真急死人…… 万里飘一拍脑袋,嘻的笑出声来,道:“女娃儿,我老人家倒有一个计较。” 公孙燕道:“你快说咯!” 万里飘道:“女娃儿,你出身丐帮,身边可有竹令符?” 公孙燕忙道:“有!” 万里飘笑道:“有就好办,咱们这就走!”话声一落,脚步声逐渐远去,显然,万里飘风已和公孙燕疾驰而去。西门追雪手掌抵在吟香“灵台穴”上,从掌心逼出内家真气,源源攻入吟香验内,循着她十二经络而行,正当运功关头,那能开口出声,只好任得两人远去。哪知过了一盏热茶光景,洞外远处,又传来沙沙步履之声! 西门追雪只当两人去而复返,但此时正在运功之际,心神朗澈,自可听出老远,两人边走边说,却并不是万里飘和公孙燕的声音。步履声越来越近,那是丐帮长老铁拐婆婆的声音:“古老四,我说那小子的话,准靠不住,他一会冒充黄钟别府少庄主,一会又说和咱们燕儿是结拜兄妹,就凭那副油头粉脸的模样,就不是好东西,咱们燕儿,和这种人结拜,真是瞎了眼睛。” 翻天手古松沉吟道:“据兄弟看来,这姓毕的人还不算太坏,武功上着实了得,年轻人……” 铁拐婆婆性子急燥,不待他说完,冷哼道:“这小子虽然诱拐的是黄钟别府的丫头,但品性生成,武功越高,坏事也做得越多,亏他还是屠龙剑客的后人。” 第441章 冒失 西门追雪听得清楚,不禁冷汗涔涔,暗想:总算自己并没做出亏心之事,问心无愧。铁拐婆婆似乎越说越气,铁拐在山石上顿得“笃”“笃”有声,气愤的道:“我说这小子的话靠不住,你还不信,燕儿如果被人救走,山下的弟兄,怎会连影子都没瞧到?干脆就找阴魔要人。” 翻天手古松劝道:“燕儿许是从另外的小路走了,再说,尚师古多年不出,他突然开府黄钟,说不定另有阴谋,光瞧昨晚他几个手下人,一身武功,已是十分难斗,黄钟别府更不亚龙潭龙穴……” 铁拐婆婆大声道:“咱们丐帮,怕过谁来?” 翻天手道:“兄弟之意,也许燕儿经人救出,就在山中觅地休息,咱们不妨在附近先找上一找再说!” 铁拐婆婆嘿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走近! 人影一闪,手柱铁拐,满头白发的铁拐婆婆,已在洞口现身!“笃!”她一眼瞧到西门追雪搂着吟香,偎倚而坐,手中铁拐猛地一顿,转身就走。翻天手古松一看铁拐婆婆脸色不对,急忙纵身跃近,问道:“三长老看到了什么?” 铁拐婆婆怒声道:“就是那姓毕的小子,一对无耻男女!” 西门追雪听得极感怒恼,只觉真气一动,赶忙沉气宁神,排法杂念,替吟香走完全身经络,徐徐松开右掌,低声道:“你快运功试试……” 话声刚落,忽听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传入耳际! 这声音好像是忿俊不住,才笑了出来,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巴!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怔,这人分明就在附近,自己怎会丝毫没听到声息? “唷,当真风光旖旎,恩爱得紧,难怪老乞婆看得惹火,一怒而去!” 红影飘动,洞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人! 那不是九花娘还有谁来?她瞪着一双俏眼,春风满脸,盈盈而笑! 西门追雪心头一紧,左掌蓄势待敌,沉声道:“你待怎的?” 九花娘格的一笑,摇摇手道:“小兄弟别急成这个样子,我可没怀恶意……” 边说,边往洞中走来。西门追雪大声喝道:“你再不站住,我要不客气了!” 九花娘白了他眼,媚笑道:“小兄弟你也真傻,这位小妹子身中‘追魂金钟’上的剧毒,子不过午,又不是负了伤,你用本身真气,替她攻穴,岂非反而助长毒气运行,加速发作?” 西门追雪暗哼了声,冷冷的道:“这个不劳费心。” 九花娘微微一怔,接着笑道:“你一定听人说过,苗疆九花娘擅长用毒,所以心中害怕,其实,擅干用毒的人,也一定擅于解毒,告诉你,‘追魂金钟’上的剧毒,柏总管就是从我那里取去的毒剂配制而成,普天之下,可说只有我老大姐一人能解。” 西门追雪道:“那也未必,你自问‘追魂金钟’上的剧毒,比之‘迷阳散’如何?” 九花娘怔得一怔,道:“两种剧毒,性质不同,如果一定要说哪一种厉害,那么‘追魂金钟’上的毒剂,还有药可解,但服了‘迷阳散’的人,欲火焚身,除了尽情发泄,无药可救。” 西门追雪敞笑道:“这就是了,‘迷阳散’尚且奈何不了在下,又何在乎区区‘迫魂金钟’上的剧毒?” 九花娘媚眼一抬,迟疑的道:“不错,昨晚尚老头向我要去一小包‘迷阳散’,你真的服了?哼,哼,即使有她在你身边,你这身武功,也早化乌有。” 西门追雪道:“信不信由你。” 要知九花娘乃是用毒的大行家,她心中虽然不信西门追雪居然能解开自己都没有解药的“迷阳散”。但目光一转,发现中了“追魂金钟”上剧毒的吟香,此刻闭目坐在西门追雪怀中,脸色红润,哪有丝毫中毒迹象?心下不由大奇,故意浅笑道:“让我瞧瞧小妹子,就知道剧毒是否已解?” 说话声中,柳腰轻扭,一闪而入! 西门追雪面对洞外而坐,身前坐着吟香,无法起身阻拦,心中一急,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虚空点出! “嘶!”一缕指风,划空有声!九花娘识得厉害,左手罗袖一抖,迎着指风打出,身躯同时向后疾退!只听“嗤”的一声,指风从九花娘肩头擦过,低头一瞧,左手袖底,赫然穿了一个破洞! 九花娘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换了一付薄怒轻嗔,盯着西门追雪道:“唷!瞧不出你还会茅山指法,这一着要是换了旁人,岂不当场就伤在你指下?” 西门追雪道:“在下早已出言警告,这可怪不得我!” 九花娘媚笑道:“小兄弟,你也太没道理,不想想我老大姐几时对你有过一丝恶意?先前你和他们动手相搏之际,要不是我老大姐一再提醒,你哪想闯得出去?后来没有我一把‘桃花瘴’,替你挡住尚老头,你们两口子要想脱身,谈何容易?我因听说小妹子中了‘追魂金钟’上的剧毒,才巴巴赶来,哪知你有了心上人,就这般信不过我这老大姐起来。” 西门追雪给九花娘这么一说,想想不错,方才动手之时,她果然一再以“传音入密”暗中提醒,不由感到方才一指,确实太以冒失,俊脸一红,歉然的道:“在下一时冒失,夫人勿怪才好。” 九花娘眉目含情,格的笑出声来,说道:“老大姐哪会生你小兄弟的气,你明白了就好,来,让我瞧瞧小妹子毒势如何了?” 吟香一直闭着双目,没有作声,此刻听到西门追雪竟把九花娘的花言巧语,信以为真,把她当作好人,心头一急,急忙幽幽的道:“少爷,小婢已经好了,九花娘善用各种迷药,千万不可让她近身。” 她说得极轻,但九花娘内力精湛,相距不远,哪会听不清楚?闻言格格娇笑,道:“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真要对你们不利,十丈之内,谁也逃不出我的手去,何况咱们距离只有两丈不到。” 西门追雪忙道:“夫人好意,在下甚是感激,只是她中的剧毒,差不多已被在下逼出体外,夫人请回去吧。” 九花娘媚笑道:“唷!你倒真听她的话!”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还不答话,吟香幽幽的道:“小婢只是低贱之人,蒙西门少爷救出,但愿追随西门少爷,终身为奴,已是不幸之大幸,夫人怎好如此说法?” 九花娘冷冷一笑,道:“这个我管不着。” 接着眼皮流动,朝西门追雪道:“小兄弟你说已把小妹子身上剧毒,逼出体外?这倒真是奇事,老大姐一生练毒,可从没听到过能够替人逼毒之事,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西门追雪暗想:九花娘擅于用毒,使人防不胜防,自己何不骗她一骗,这就微微一笑答道:“在下所练内功,诸毒不侵。” 果然他此话一出,九花娘脸露惊奇,迟疑了一下,道:“这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说着眼珠一转,娇笑道:“小兄弟,你诸毒不侵,可敢和我一试?” 西门追雪道:“不知夫人如何试法?” 九花娘笑道:“你瞧着我,让我问你三句就行。” 吟香急道:“少爷,你别上她的当!” 西门追雪道:“不要紧,夫人请说吧!” 说着,俊目一抬,果然朝九花娘瞧去! 九花娘俏生生站在洞口,并没移动半步,她似乎被西门追雪炯炯目光,盯在脸上,感到不好意思,双颊红馥馥地飞起两片红云,盈盈笑道:“小兄弟,你瞧我眼光之中,可有什么异样吗?” 西门追雪瞧了一会,只觉她一双俏眼,水汪汪汪的晶莹有光,除了使人有一种妩媚的感觉之外,哪有什么异样?这就摇摇头道:“在下看不出有什异样之处?” 九花娘格的一声轻笑,柔和的道:“小兄弟果然内功精湛,胜过常人,但我已发现你体内剧毒,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内功强行压制,聚积在足厥阴肝经之中,没有发作而已。” 吟香经过一阵调息,不但感觉到体内剧毒,业已尽法,而且经络流畅,气极旺盛,比没有中毒以前,内功还增进了不止倍徒,此刻骤听九花娘说出毕爷身上,“迷阳散”积毒未消,心中不禁一惊! 西门追雪也深感意外的道:“夫人此话,何以见得?” 九花娘美目盼兮,柔声道:“别叫我夫人,难道我不配做你大姐吗?” 她话声和悦动听,竟有一股中人欲醉的味道! 吟香瞧得不大顺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九花娘并未在意,继续说道:“小兄弟,你要是不信,此刻瞧着我眼睛,不可分神,如果感到眼皮沉重,头脑发晕,全身疲乏无力,那就是中毒之象……” 西门追雪经她一说,果然觉得神态眼困,全身无力,心下一惊,张目道:“夫人说得不错,在下确有这种感觉。” 九花娘笑得更是妩媚,轻轻的道:一如何,现在你相信大姐的话了吧?”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在下相信了。” 第442章 邪病 九花娘道:“别再夫人在下的了,快叫我大姐,叫呀!” 她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柔和甜美! 西门追雪两眼盯在她脸上,果然叫道:“大姐说得极是!” 九花娘右腕徐抬,伸出纤纤玉手,姿态妙曼的招了招,娇声道:“好兄弟,来,大姐给你疗毒去。” 吟香先前还当西门追雪真是内功精纯,体内积压着剧毒而不自知,但渐渐看出九花娘神情不对,正想出声喝破! 西门追雪却不知不觉的应声站起,目光盯着九花娘,似欲举步走去!吟香心头一急,连忙拦道:“少爷,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道:“大姐要替我疗毒。” 吟香心思机敏,知道爷已是着了九花娘的道儿,只是她用的是什么邪法,却难索解,一时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拦,大声叫道:“少爷,你快醒一醒,别着了九花娘的邪法!” 西门追雪道:“别胡说,大姐是一番好心!” 说着,伸手一格,似欲把吟香推开,但这一推,竟然毫无力气,没把吟香推动。吟香心下大急,抱住西门追雪身子,连摇带喊,大声说道:“少爷,你快闭上眼睛,运气试试,快别看她……” 西门追雪双目直视,挣扎着要朝洞外走去,口中喝道:“你快放手!” 吟香急得束手无策,只是紧紧抱住西门追雪身子,哭喊道:“少爷,你快闭上眼睛,你不能去!” 九花娘只是俏生生的站在洞口,冷笑道:“怎么啦?小妹子,我只是要小兄弟跟我去疗毒,干么这般难分难舍的?你是他什么人呀?” 吟香又羞又急,怒叱道:“妖妇,你使的是什么邪法,迷了少爷的神智?” 九花娘冷冷说道:“唷,小丫头,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骂起我来了,小兄弟,你倒说说看,我几时使过什么邪法来着?” 西门追雪喝道:“吟香,你怎好开口骂人?” 吟香惊骇得流泪道:“爷,你不可听信这妖妇的话,她使了邪法,她想害你……” 她挡在西门追雪面前,只是不放,西门追雪目光显得呆滞,转动了一下,奇道:“咦,你怎么哭啦?” 吟香心中一动,忙道:“少爷,你快瞧着我,你快定一定神。” 九花娘格格娇笑,道:“小兄弟,你力气不是很大吗?怎会摆不脱她?她只是丫头呀,这样和你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来?” 西门追雪果然怒道:“吟香,你还不放手?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右手一挥,“砰”的一声,把吟香摔开,大踏步往洞外走去! 吟香心头猛震,她没想到九花娘使的邪法,不但迷住西门追雪神智,而且还能控制一个人的武功,方才她说西门追雪全身疲乏无力,西门少爷就没有丝毫力道,如今她说他力气很大,他挥手之间,果然恢复了气力。她眼看西门追雪摔开自己,朝九花娘奔去,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蓦地心念一转,赶紧跟着西门追雪身后,掠出洞去,银牙暗咬,一声不作的运起全身功力,左手乍发,一指朝九花娘胸口点去! 要知她方才经西门追雪以本身真气,攻人体内,不仅“追魂金钟”上的剧毒,被“千载空青”所化的一缕清凉之气,悉数消解,而且武功也在无形之中,增进不少,这一下情急拼命,身法奇快,人还没有欺近,一缕指风,闪电戳到! 九花娘做梦也想不到吟香的武功,会如此高明,等到发觉袭来的指风有异,再想躲闪,已是不及,只觉左臂如中巨杵,闷哼一声,一个身子,哪想收得住势,蹬蹬的直退出四五步之多。吟香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九花娘,会被自己一指击伤,微一怔神…… “大姐……”西门追雪口中叫了一声,脚下毫不停留,直朝九花娘身前奔去! “少爷……”吟香一手没拉得往,心头一慌,左手闪电点上西门追雪睡穴,一把抱住他身子,身形飘起,斜斜飞出!总算她见机得快,同时“仙人挂衣”身法,也确实神妙无方! 她身子堪堪飞起,九花娘一脸煞气,右手紧按着左臂,左手轻弹,“桃花瘴”一大蓬粉红烟雾,已在先前立身之处散开! 吟香识得厉害,哪敢停留,抱着西门追雪,连纵带跃,没命的飞驰,只听身后传来九花娘尖厉的声音:“小丫头,我要让你逃出手去,就不叫九花娘了!” 她口吻虽凌厉,但并没立即追来,显然方才那一指,伤得不轻! 吟香连头也不敢稍口,只是施展“万里飘风”身法,沿着山径急奔! 她手上虽然抱着一个人,依然快如星射电飞,脚下丝毫不慢,一口气奔了四五十里光景,前面已到了她一处山脚底下,不远之处已有村落。吟香从没出过黄钟府一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待奔去!抬头之间,忽见前面十余丈外,正有一人迎面而来! 这条路,并不大狭,吟香因自己一个女孩儿家,手上抱着一个男人,不敢多看,只是低着头往路边走去!哪知才一跨步,只觉眼前黄影一闪,那人已到了自己面前! 吟香简直不敢相信,十多丈的距离,此人竟会一步而至,心中一惊,急忙身子一偏,让了开去。那人到了吟香面前,也似乎因吟香闪身奇快,微感惊异,口中沉声喝道:“什么人?” 话声出口,吟香只觉左腕一紧,已被人家一把抓住,但对方一抓之后,敢情发觉抓到了女人手腕,是以立即松手。吟香退后一步,抬头瞧去,原来自己身前站着一个面覆黄纱身穿黄袍的道人。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道童,只困这老道身材高大,笔直走来,他身后跟着的道童,被他遮住,不易瞧到。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黄袍道人才一松手,便沉声问道:“女娃儿,你手抱的是谁?” 吟香略一沉吟,道:“他是我主人。” 黄袍道人唔了一声,又道:“可是负了重伤?” 吟香摇摇头道:“不是。” 黄袍道人道:“那么是生了急病?” 吟香点点头,瞥见道人身后那个道童,目光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似乎嘴皮微动。黄袍道人鼻子浓重的咽了一声,道:“老道善治疑难杂症,你放下来给我瞧瞧!” 吟香看出这老道武功绝高,心中不禁大感犹迟。黄袍道人似乎等得不耐,大声道:“老道路过此地,没时间多留,你把他左腕拿过来,给我瞧瞧脉搏就好。” 吟香疑心略去,暗想:他既自称善治疑难杂症,毕爷被九花娘用邪迷神智,给他瞧瞧也好,当下放下西门追雪一手拿过他左腕,递了过去,左手却暗暗蓄势,以备万一。她自从方才一指重伤大名鼎鼎的九花娘,知道自己学会的一招指法,威力极强,信心大增。黄袍道人微嘿一声,偏头道:“女娃儿,你这干什么?学了几手三脚猫,动不动就想出手?” 吟香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不禁徐徐放下手去。黄袍道人缓吞吞伸出手去,三指搭在西门追雪左腕之上,渐渐低下头去,过了一会,才抬头道:“他只是睡穴受制,哪有什么急病?” 吟香听得一惊,暗想:这老道果然医道极精,单凭三个指头,按了一阵,便知他睡穴被制,当下说道:“老道长说得不错,我主人因被人用邪法迷住,小婢才点了他睡穴。” 黄袍道人纵声大笑道:“邪法,天下哪有迷人的邪法?你拿过他右腕,给我瞧瞧!” 吟香这一会已对黄袍道人生出了很大信心,连忙依言把西门追雪右腕送过。黄袍道人又按了一阵脉息,缓缓放开,口中低低说了声:“奇怪!” 吟香看他把完西门追雪右腕脉门,口中说着“奇怪”,立时急问道:“老道长,我主人怎么了?” 黄袍道人徐徐的道:“你主人六脉调和,并无病症,只是神志已蔽,好像……” 说到半途,倏然住口。吟香听出老道言中之意,心中一急,接口道:“是啊,他是被邪法迷失了神志,老道长,你可有法子?” 黄袍道人拈须笑道:“老道一生精治疑难杂症,碰上这类怪病,最感兴趣,我本来是要赶上武当去的,既然遇上了,总算有缘,前面不远,有一座破庙,你抱着他,到那里让我仔细诊察了再说。” 吟香听他说出要赶上武当之言,知道武当派在武林中乃是大大有名的名门正派,这老道既然和武当有关,想来定是正派中人,心中更觉依赖,连忙应了声“是”,抱着西门追雪,跟在黄袍道人身后走去。黄袍道人步履轻快,随意一跨,就有一两丈远,吟香跟在他身后,一路施展轻功,才能勉强跟上。一会功夫,便到了破庙门口,黄袍道人口中微微晒道:“女娃儿,你轻功大是不弱!” 第443章 恐惧 吟香才一抬头,黄袍道人已失去踪影!不,他不知何时,已大模大样的端坐在大殿拜台之上,连那道童,不是他已待立在他身侧了。吟香心头暗暗震惊,这老道好快的身法,心中想着,也立即走上大殿。黄袍道人伸手一指道:“你先把他放到神案上去,老道有话问你。” 吟香依言把西门追雪放到香案之上,然后走近老道身边,低声道:“老道长有什么吩咐吗?” 黄袍道人道:“要我救他,你须先把经过情形,说给我听听。” 吟香心思细密,暗想:黄钟别府势力极大,这老道虽是正派中人,但自己还是不要提及的好。这就低头道:“我主人是被人用邪法迷住,糊里糊涂跟着人走,小婢一急,才点了他睡穴。” 黄袍道人怒道:“你主人如何被迷的?” 吟香想了一想道:“那人要我主人瞧他眼睛,就被他迷了” 黄袍道人吃惊道:“摄心大法?你们遇上的是九花娘?” 吟香暗暗吃惊,一面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黄袍道人冷笑道:“你吞吞吐吐的不肯实说,叫我如何替他治疗?” 吟香挽首道:“小婢确实不认得她。” 黄袍道人道:“摄心大法,只有九花娘精擅此道,你们遇上的可是身穿大红绣金衣裙的妖妇?” 吟香点了点头。黄袍道人道:“老道问你的话,怎不回答?” 吟香听得一怔,暗想难道他没瞧到自己点头?口中说道:“我们遇上的正是此人。” 黄袍道人哼道:“这样说来,九花娘也到了?” 说话之际,左手一抬,疾如电光石火一般,朝吟香右腕抓来! 吟香骤不及防,只觉右腕突然一紧,业已被黄袍老道扣住,口中不由“啊哟”叫出声来。黄袍道人脸上覆着黄纱,阴森森的一笑,道:“黄钟别府还到了些什么人?” 吟香惊道:“小婢不知……” 黄袍道人狞笑道:“姓毕的娃儿,被骗入黄钟别府,你一身丫头打扮,分明是府中丫头,你们两人走在一起,不是姓毕的娃儿引诱了你,便是你泄漏消息,和他私奔,遇上了九花娘,黄钟别府来了些什么人?你如何不知?” 吟香没想到这老道说来如同亲见,心头着实一惊,同时听出老道口气,竟还认得毕少爷,这就问道:“老道长原来认识毕少爷?” 黄袍道人嘿道:“岂止认识……唔,你还不快说黄钟别府到底到了些什么人?” 吟香道:“老道长见询,小婢敢不实说,府中除了九花娘,还有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戚南山……” 刚说到这里,在殿前面,倏然飞落一条人影,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道童,手上还挟着一个人。黄袍道人挥手道:“不用了,为师无意之中遇到了姓毕的娃儿,他胜过常人,何止百倍?” 说着一阵纵声大笑,松开吟香右腕,吩咐道:“你把姓毕的娃儿抱起,跟我来。” 吟香抱起西门追雪,跟着他身后,转过大殿,那是一条走廊,两边有不少矮屋,业已破旧不堪,黄袍道人走到最后一问,推门而入。吟香跟着进去,举目一瞧,只见屈中坐着一个身穿团花长袍,颇下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双手捧着水烟筒,一见黄袍道人跨进屋去,连忙躬身站起,状极拘谨的道:“观主回来了?” 黄袍道人口中“唔”了一声,回头朝吟香道:“你把他放到榻上去。” 吟香依言把西门追雪放到榻上,回身之际,只见榻边一张横桌子,放着许多药瓶,和银针刀圭之类,心中暗想,原来这老道人果然是一位济世良医!黄袍道人等吟香放下了西门追雪,才朝那老者一指,阴笑道:“这位是汉阳最负盛誉的眼科圣手金大夫,是老道特地敦聘来的。” 吟香心中暗暗哦道:“原来少爷的神志被迷,果然是视觉出了毛病。” 金大夫连连作揖,道:“观主过誉,小老几怎敢当得圣手两字?” 边说边朝西门追雪瞧了一眼,惶恐的道:“观主是用这位……” 黄袍道人冷峻的道:“不错!” 金大夫清癯脸上,流露出为难之色,暗笑道:“小老儿是说将死未死之人,就可以了,这位……” 黄袍道人狞笑道:“你别忘了已经服下老道‘七日断肠散’,嘿嘿,还有你一家大小的性命?” 金大夫听得脸若死灰,口中没命的应“是”。吟香虽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心里不禁渐生疑念,抬眼问道:“老道长,我主人究竟要怎样治病?” 黄袍道人漫不经意的道:“先让金大夫瞧瞧再说。” 右手中食二指一骄,闪电般点了过去。吟香和他距离极近,要想闪避都来不及,只觉胁下一麻,已被点住穴道,身子丝毫不能动弹,不由睁大眼睛,问道:“老道长,你这干什么?” 黄袍道人并没回答,一手撕下覆面黄纱,原来他只剩下了两个眼眶,双目已是全瞎,这时沉声问道:“金大夫,你需多少时光,就可换上了?” 金大夫颤声道:“大约有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第三十三章再番坏事 黄袍道人听金大夫说出只要一个时辰,就可换好,这就点点头道:“好,你这就动手吧,只要我双目重明,立即送你回家团聚。” 金大夫连声应“是”,战战兢兢的拿起一把锋利小刀,一手仔细的摸着西门追雪眼睛部位,然后回头道:“观主也请躺下,小老儿就要动手了。” 吟香瞧得大骇,尖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黄袍道人阴笑道:“没什么,老道双目失明,不过借姓毕的娃儿眼睛一用,金大夫有名的眼科圣手,手术高明,保证他不痛。” 说着,缓缓跨上木榻,在西门追雪身边躺下。吟香又急又怒,恨不得跃起一掌,活活把黄袍道人劈死,但穴道受制,无能为力,只有干瞪眼,空自焦急! 金大夫开始替西门追雪和黄袍道人颚下,围上两方白布,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磁小瓶,打开瓶塞…… 吟香心头一阵激动,大声喊道:“老道长,你快叫金大夫住手,放下毕少爷,把我的剜下来给你换好了!” 金大夫楞得一楞,不期而然抬头朝吟香瞧来! 他内心似乎也怀着无比恐惧,在眼科上来说,只有用将死的人的眼睛,替活人装换,那已是残忍之事,像这样把活生生的人,剜下眼睛,还是第一次! 但他想到一家大小的生命全操在这位杀人不眨眼的观主手上,浑身不禁一阵战粟,双手发抖,几乎拿不住药瓶! 黄袍道人躺在榻上,双目已瞎,但听觉十分灵敏,金大夫站在身边,迟迟不曾动手,他有如目睹一般,不耐的道:“金大夫,你还不动手?” 金大夫蓦地一惊,忙道:“是,是,小老几这就动手。” 吟香急怒攻心,大声喝道:“金大夫,你只要敢动一动,哼!姑娘不把你一家大小,杀个干净,就不算黄钟别府出来的!” 黄袍道人怒嘿道:“小丫头。你再不住嘴,老道爷先宰了你!” 吟香早已豁出命去,破口大骂道:“老杂毛,瞎眼贼,你有本领,就放开姑娘,咱们先斗上一斗,这般乘人于危,算得什么人物?” 黄袍道人朝金大夫沉声道:“别理她,她已经被我点住穴道,你只管动……” 话声未落,只听壁上一阵“叮”“叮”轻响! 黄袍道人突然摆了摆手,低喝一声:“且慢,有人来了……” 倏然住口,身子一下从榻上坐起,凝神谛听! 金大夫正好用指甲从小磁瓶中挑起少许黄色粉未,翻开西门追雪眼睛,要待洒下,闻言慌忙后退了一步。壁上小铃,还在不停的响着,黄袍道人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吟香心中大喜,暗想: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等他走近此地,我就大声呼叫!心念轻动,反倒不敢出声叫骂! 但就在此时,突觉哑穴一麻!原来黄袍道人想到她可能叫喊,是以先点了她的哑穴,回头狞笑道:“小丫头,你替我安静一回,只要道爷双目重光还可以放你们俩一条生路……” 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及门而止,有人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金大夫脸色灰白,慌得手脚无措! 黄袍道人喝道:“是风儿吗?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板门乍启,那黑衣道童气急败坏的一下跨进房门,躬身道:“师……师傅……来人身法极快,已经到了山门外面,是……阴山那……那个姓殷的……” “是殷如玉?”黄袍道人突然全身一震,脸上神色显得十分紧张,一跃下榻,急急问道:“从大路来的?可曾看到她有什么异样?” 黑衣道童道:“她来得极快,弟子并没看清。” 黄袍道人脸色稍缓,阴嘿道:“这贱婢武功再高,也走不到百步之遥!”说着不由仰天一阵大笑,厉声道:“想不到这贱婢会自己送上门来,哈哈,等为师换上双目 第444章 胡椒 要亲自剜下她两颗眼珠,废去她一身武功,要她在未死之前,偿偿我天毒子公羊锋的手段。” 金大夫眼看天毒子一脸狞恶,笑声入耳,宛如芒刺在背,吓得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稍透。公羊锋话声一落,侧耳静听了一会,回头吩咐道:“你把姓殷的贱婢,送到这里,庙外四周,均已撒下‘无形砂’,武功再高,也难越雷池一步,你和火儿,守在殿上,没有为师吩咐,不准惊动。” 风儿唯唯领命,迅速退出屋去,一会工夫,他双手抱着一个昏迷不省人事的女人进来,放到壁角,又匆匆退出,随手掩上板门。吟香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弹,但耳目仍然能听得到,看得见,是以尽量侧过目光,只看到女子的背影,和高耸的宫舍。她听人说过阴山散花仙子的名头,想不到也会被黄袍道人擒住,而且听他口气,庙外四周,不知撒了什么厉害迷药,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闯得进来,看来毕少爷当真难逃他的毒手了! 一阵绝望,袭上心头! 天毒子公羊锋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嘿嘿冷笑,身子转动,依然回到木榻,仰面躺下。那位“眼科圣手”金大夫,不敢怠慢,慌忙趋近榻前,取起锋利小刀,衔在口中,一面用指甲在磁瓶中挑了些许药未,一手小心翼翼的翻起西门追雪眼皮…… 吟香只觉心头狂跳,惊怖得不敢再看…… “叮”“叮”“叮”! 壁上小铃,突然又响起来了!这是有人闯来的暗号,敢情守在殿上的两位道童,发现有人来了就又拉动绳索。吟香骤听铃声,心头不期又升起一线希望。这会,金大夫不待天毒子吩咐,便停下手来。天毒子怒吼一声,翻身坐起:“真是两个没用的东西,难道还有什么人,能够……”话声未落,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格格娇笑,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大声说道:“我当躲在里面的是谁?居然还会是公羊老儿,这倒真是小庙里塑上大佛,不能光瞧山门里!” 声音由远而近,敢情已到庙前? 天毒子公羊锋心头蓦地一惊,他一时想不出来人是谁?竟能谈笑自若,从自己撒在庙前百步的“无形砂”上,安然通过!心念才动,那女人声音又道:“喂,小道士,你们老鬼师傅呢?他在这小庙里,弄上这些鬼把戏,可是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 “噫!”那女人说话声中,突然惊“噫”一声,似乎一下退出老远! 天毒子嘴角微动,发出低沉的轻嘿,好像极有自信,自己两个徒儿,守在殿上,已足可应付,是以依然坐在榻上,丝毫不动。吟香听出外面那个女人声音,正是用邪法迷住毕爷神志的九花娘,心中暗忖,这两人都不是好人,但他们如果动上了手,至少可以暂时延缓毕爷的危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九花娘“噫”了一声,忽然格笑道:“小杂毛,你们这点伎俩,在老娘面前,不是班门弄斧吗?还不快叫公羊老儿出来?” 天毒子心中不期蓦地一震,自己在殿上留下三座金鼎,分由两个徒儿看守,鼎中三种剧毒无比的粉未,如果混合施展,就是大罗天仙,也难以抗拒。他心念一动,业已猜出来人是谁?双肩一晃,从榻上平飞而起,奇快无比朝门外闪去! 大殿上并排站着一黑一红两个道童,此时各横短剑,一声不发面对山门,凝神卓立,目不旁瞬! 在他们身前,品字形放着三双金色小鼎,鼎盖已揭,两人左手,各自都套着鹿皮手套,只要敌人逼近,立时撒出毒粉。山门外,却俏生生站着一个身穿大红绣金裙袄的少妇,敢情她对鼎中剧毒,也深存戒心,不敢过份逼近。一张匀红的脸上,似笑非笑,两道水汪汪的眼神,紧盯着风火二童,娇笑连声的道:“小杂毛,我不过瞧在公羊老儿份上,才没和你们一般见识,难道这点鬼把戏,真还挡得住我不成?快叫你们老鬼师傅出来,我有话问他。风火二童,只是充耳不闻,不作一声。九花娘不见他们回答,眉眼盈盈,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嗤”的一声娇笑,柔媚的道:“唷,小杂毛,你们怎么啦,这样直勾勾瞧着我,好像着了魔似的,我很美是不是?” 风火二童情不自禁的同时点了点头。九花娘美得花枝乱颠,妮声道:“这就是了,我是你们的大姐咯,干么,对我这般凶巴巴的,还不快放下手……” “风儿,火儿,还不快收摄心神?” 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恍若焦雷,风火二童,正被九花娘一股柔媚声音,催眠得神智恍馏之际,猛地如梦初醒,警觉过来!不知何时,师傅已黄袍飘动,脸情狞厉的凛然站在面前,不禁一阵哆咳,慌忙躬下身去,异口同声叫了声:“师傅!” 九花娘格的一声娇笑,檀口轻启,说道:“公羊老儿,瞧你两个小杂毛,见到你,怕成这个样子,可见你对自己门下,都凶狠得紧!” 天毒子一阵阵嘿嘿干笑,抬头道:“九花娘,你也是成了名的人物,对两个后辈,也居然施展起狐媚手段,不怕被人嗤笑吗?” 九花娘轻笑道:“九花娘擅于迷人,不是和你公羊老儿擅于用毒一样吗?那有什么前辈后辈之分?” 天毒子道:“你找我有何见教?” 九花娘笑道:“我几时找你来着?我是打这里经过,被你撒得满地的毒药,蘸着些儿麻痒痒的,觉得好奇,才进来瞧瞧,没想到你两个宝贝徒弟,不问三七二十一,一把胡椒未儿,就没头没脑的撒来,要不是我见机得快,岂不阴沟里翻船糊里糊涂的,叫你门下毒翻了?” 天毒子听她只是无意经过,脸色逐渐缓和,拱拱手道:“贫道门下两个劣徒,不识夫人,冒犯之处,还望夫人勿怪。”说着、回头喝道:“风儿,火儿,还不快向夫人谢罪?” 风火二童依言朝九花娘躬身道:“夫人请恕晚辈不知不罪。” 九花娘见他口气一转,落蓬得这般快法,心头暗暗好笑,玉手连摇,说道:“唷,谢罪倒是不敢当,大观主一个人躲在里面,不知干些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儿?” 天毒子勉强笑道:“贫道只是路经此地,暂时歇脚,坐功之时,怕人惊扰,才命劣徒在殿上守候。” 九花娘格格笑道:“原来大观主只是运功休息,我还当你老不死抱着年轻娘几,在里面作乐呢!” 天毒子皱皱浓眉,道:“夫人说笑了,贫道岂是这等人物?” 九花娘依然媚笑道:“唷,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你老道士叫做天毒子,又不是天阉子,人生作乐,理所当然,我九花娘可从不讳言这些。我说呀,你大观主看上了人家年轻姑娘,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见者有份,你只要把那个被我‘摄心大法’迷住心神的小伙子,交给我也就是了。” 天毒子听得脸色大变,蓦地哈哈大笑道:“九花娘,你果然有为而来?” 九花娘格的笑道:“一点儿也不错,那姓毕的小兄弟,早已被我用‘摄心大法’迷住,难道你大观主还会瞧不出来?” 天毒子厉笑道:“这个,贫道早已知道了。” 九花娘道:“这样就好,咱们在苗疆也算得上近邻,井水、河水,各不相犯,你快把小兄弟还给我,我也不多打扰你啦!” 天毒子拱拱手道:“贫道不敢欺瞒夫人,贫道双目失明,久未找到适合贫道的眼睛,那姓毕的娃儿,根基深厚,目力极强,贫道意欲借用他的一对眼珠,如蒙夫人成全,贫道感激不尽。” 九花娘听得一怔,冷笑道:“唷,大观主你真是心毒手辣,好狠的心,天底下内功精纯的人,多的是,你偏偏要和我九花娘作对,小兄弟那一对亮晶晶的照子,多未动人?要是被你挖了,岂不可惜?这件事,我可不同意。” 天毒子阴恻恻的道:“夫人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子,有伤咱们和气?” 九花娘格格大笑道:“你知道就好,只要把小兄弟还我,咱们哪会有伤和气……” 天毒子和九花娘同出苗疆,自然知道九花娘的习性,她越是动怒,越笑得甜,一时倒也不敢大意,身子后退半步,干嘿道:“要是贫道不放呢?” 九花娘娇笑道:“那也只好随便你啦,如果伤了和气,是你大观主先伤的呀!” 她笑语如珠,银铃般声音,好听已极,随着话声,纤纤素手,朝前扬起! 天毒子双目虽瞎,耳朵十分灵异,对方素手才一轻扬,他已然察觉,蓦地大喝一声,宽大袍袖,同时疾挥而出。要知两人谁都深知对方厉害,说话之时,各自保持着两丈距离;这会双方相互出手,但劈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开碑裂石的凌厉掌风! 第445章 克星 九花娘玉腕扬处,当先飞出的是几缕淡红轻丝,但瞬息之间,已化成一片霏霏蒙蒙的淡红烟雾! 天毒子袍袖挥处,只是一阵无声无息的罡气,把飞近身前的淡红烟雾,拦阻在一丈以外,一丝也飞不进去。但他却在挥袖之际,暗暗屈指轻弹,他在袖中弹指,谁也不会瞧到手式,也瞧不到他弹出些什么,因为他练成的三种毒物,全都无色无味,使人不易察觉得出来。九花娘早有准备,淡红粉未才一出手,立时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打开塞子,倾了少许,用指头在鼻孔里抹了一抹,娇笑道:“大观主,我早已听说你练了几种绝活,怎不抖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呢?” 说话之时,左手掌心向外推了一下! 那一片靠罪淡红烟雾,经她这么轻轻一推,立时像推波助澜一般向前撞动! 天毒子只觉自己发出的罡气,几乎被一股潜力冲破,心中猛地一惊,哪敢开口答话? 九花娘格格笑道:“怎么啦?我的大观主,你连金口都舍不得开了?说句实在话,你善用毒,我擅使迷药,大家谁也莫想占谁的便宜,真要闹翻了,落个两败俱伤,那才划不来呢?” 她口中说着,罗袖轻摆,朝那片淡红烟雾,左右摆动。说也奇怪,一大片靠罪蒙蒙的淡红烟雾,经她罗袖轻摆,倏然朝两边散开,瞬息之间,由浓而淡,由淡而无! 天毒子公羊锋同样袍袖一卷,收回罡气,阴声道:“那也不见得,夫人的‘桃花瘴’,公羊锋已经领教了。” 九花娘眼珠一转,轻笑道:“那么大观主想必还有什么厉害杀着,没使出来吧?” 天毒子狞笑道:“正是,今天夫人一并试试也好!” 他说话之时,身躯退一步,右手中食两指,突然悬空朝品字形排列的三只金鼎,接连指了几指!这接连几指,正是以他本身精纯真气,催动鼎中剧毒,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九花娘内功精深,目光何等犀利,只见那品字形的三个金鼎,经他一指,除了右边那个金鼎,飞出两缕似烟似雾的淡黄粉未,和左边金鼎,飞起的一片灰白影子,还可依稀看出之外。 中间那个金鼎,竟然无形无色,凭自己的目力,也丝毫瞧不出端倪。就是左右两鼎,飞洒出来的白影和淡黄粉未,也只有在飞出的刹那之间,可以看清,不但来势极快,而且一闪之后,使尔散开,再也莫想瞧清楚。要知九花娘和天毒子原是名闻武林的用毒高手,一个被双龙堡主礼聘了去,一个却是应黄钟别府之邀,专门对付天毒子而来。是以天毒子虽然知道九花娘迷药厉害,但事前自然不会准备专门破解她的东西,可是九花娘既然应黄钟别府之邀,说明要她专门对付天毒子,她在动身之前,早已有了妥善准备。她因目前还不到时机,原是不想使用,避免对方及早发觉,自己有了克制他之物,是以见好即收,把“桃花瘴”拂散。哪知天毒子仗着深厚功力,以气使毒,自以为自己新练成的三种剧毒,合并使用,威力之强,无可伦比,对方即使能解得一两种剧毒,也断难抵挡得住三种不同性质的剧毒,一心想把九花娘趁机除去。九花娘见他手指连指,三股剧毒,同时倏然散开,眼前不见丝毫形迹,但觉一阵无形潜力,朝自己四面围来。心知情势危急,柳腰一溺,闪电向后跃退,脸上笑意,越发显得妩媚,娇声轻笑,道:“老杂毛,看来你倒真要和我见见真章?” 天毒子双目不能见物,但九花娘身形一动,他早已及时察觉,闻言厉笑道:“只怕你身形再快,今日也逃不出公羊锋手去……” 九花娘柳眉挑动,口中格格一笑,突然双袖挥动,一式“乳燕投怀”,不退反进,迎着公羊锋逼去!娇声笑道:“伤了和气,你大观主可别怨我九花娘心狠手辣!” 人随声到,右手纤掌扬处,洒出一蓬灰黑粉未! 这一蓬粉未,才一出手,整个大殿,立时被一股辛辣刺鼻的气息所笼罩! 天毒子骤然闻到气味,不禁脸色大变,暴喝一声:“好妖妇,你从何处找来‘乌风草’?破去道爷辛苦练成的三种奇毒,公羊锋今日和你拼了!” 双手乍扬,朝九花娘当头扑去! 要知“乌风草”乃天下百毒的克星,生长贵州云雾山,是一种稀见的野生植物,江湖上人为了配合解毒药物,不惜长年累月,人山寻求,也难得碰上一株。九花娘弹出这一蓬“乌风草”,把天毒子三只金鼎中所贮奇毒,一下消灭殆尽,这叫天毒子如何不怒? 同时公羊锋也知道如论真实武功,九花娘可比自己要逊上一筹,此时“乌风草”粉未散播之处,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对方虽有迷药,也无法使出,正是搏杀对方的大好机会。这才力贯双臂,一招“风雷交击”,纵身朝九花娘当头击落,他存心要把九花娘立毙掌下! 九花娘自然也明白此时迷药无功,动手遇招,须各凭真实武功,天毒子挟怒出手,猛扑而来,哪肯和他硬对?腰肢轻扭,疾向一侧闪开,“呛”的一声,手中登时多了一柄烂银似的狭长苗刀,娇笑道:“老杂毛,你这般急吼吼的,又算什么?真要和我拼命,咱们不妨在兵刃上较量较量。” 天毒子数年心血,毁于一旦,那肯甘休?一扑落空,听风辨位,人却如影随形一般,紧追而上,怒声喝道:“我不把你活劈掌下,就不叫天毒子!” 双掌抡飞,脚落实地,已然连续拍出三掌! 九花娘左手扬处,一把“迷魂针”疾奔天毒子,右手狭长苗刀,一招“分云捧月”,森森银光,迎着削出,口中依然娇声娇气的道:“老杂毛,你真是门缝里看人,把我九花娘看扁了!” 银针、苗刀,随着笑声飞奔而出。天毒子久经大敌,耳听八方,可分辨得出丝毫不爽,左掌斜劈,震飞九花娘打出的一把毒针,右手骄指如戟,疾点九花娘执刀右腕! 哪知九花娘欺他双目已瞎,先前撤出一把毒针之际,预先留了一支,等天毒子骈指点来,右腕一缩,左手掌心的一支毒钎,轻轻往前送出。这一下距离极近,发时又丝毫不带风声,天毒子拍出右手,将和对方接触,突觉手背上似有细微的尖风射到,双指一夹,正好把银针夹住,但这一分心,九花娘早已倏然飞纵开去。天毒子愤怒已极,暴喝一声:“妖妇,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 话声才落,只听九花娘惊“噫”一声,欢叫道:“小兄弟,你……” 天毒子在这一瞬之间,也已听到脚步之声,从殿后走出,正待扑起的身子,蓦地一沉,站住身子,回头厉声喝道:“什么人?” “师傅,是那姓毕的小子,逃出来了!” “刷”、“刷”两声,风火二童一挥手上短剑,双双掠起,向右侧拦去! 从殿侧一道边门中现身的,正是西门追雪,只见他手仗屠龙剑,当先走出,吟香背着一个女子,紧跟在他身后,朝殿上奔来! 原来西门追雪被九花娘用“摄心大法”迷住心智,经吟香点了他睡穴,一路狂奔,后来遇到天毒子,要剜下西门追雪双目,医补瞎眼,把他安置在榻上,这一路上西门追雪只是沉沉熟睡。要知“摄心大法”迷失本性,乃是心灵恍惚,失去主宰,并非被药物所迷,也没有立时可以使之清醒的解药,解救之道,就是让他安安静静的睡上一个时辰,心灵恢复正常,自会清醒。吟香当时困耽心毕少爷被邪法迷住,跟着九花娘去,才伸手点了他睡穴,正好是无巧不巧合了法门。这一阵沉沉熟睡,使西门追雪的神智,完全恢复,他练的原是天门派的玄门先天气功,心灵一经恢复,气机流注,睡穴顿解!睁眼一瞧,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幽暗的斗室之中。心头不由大疑,立即翻身坐起,目光一瞥,又发现吟香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站在边上,似是被人制住穴道。当下一跃下榻,伸手拍开吟**道,急急问道:“吟香,这是什么地方?” 吟香眼看毕少爷突然自动醒转,心头大喜,忙道:“少爷醒过来了,方才少爷被九花娘邪法迷住,后来遇上一个叫天毒子的老道士,要挖少爷的眼睛,目前九花娘也赶来了,正在和天毒子动手呢,我们快走吧!”说到这里,忽然“啊”了一声,指指壁角,又道:“少爷,那是阴山散花仙子,也是被天毒子擒住的,我们要不要……” “是殷姑姑?” 西门追雪几乎不敢相信凭殷姑姑的武功,会被天毒子擒住,话声出口,人已掠到散花仙子身侧仔细一瞧,那不是殷姑姑是谁?此时双目紧闭,昏迷不省人事,这就回头道:“吟香,你快抱起殷姑姑,咱们走!” 第446章 喷嚏 吟香答应一声,抱起散花仙子,跟着西门追雪往门外去,一面回头朝缩在墙角上的金大夫笑道:“金大夫,你再敢助桀为虐,当心你的脑袋!” 大殿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辛辣气味! 天毒子和九花娘正在殿前一块小天井中,恶战方殷。西门追雪堪堪跨出腰门,跟前“刷”“刷”两声,一黑一红两道人影,一掠而至,蓝光闪动,两柄短剑,同时朝身前划到!这两人正是天毒子身边的风火二童,拦住去路。西门追雪剑眉怒耸,星目圆睁,在两人双剑奇袭之下,不退反进,右手一抬,呛啷啷长剑出匣,一招“金龙绕柱”,幻起层层青芒,护住身子。只听一阵“叮”“叮”轻响,风火二童手上两柄喂毒短剑,一齐削断! 西门追雪一剑横削,剑风嗡然,风火二童武功全都不弱,没想到一合之间,兵刃就被人削断,惊愕之间,慌忙纵身后退! “哈哈,小子你倒醒得好快!” 疾风飒然,天毒子人随声到,黄袍飘忽,左手箕张,朝西门追雪肩头抓到!这一下当真快逾闪电,使人无法瞧清! 西门追雪一招逼退风火二童,骤睹天毒子来势奇猛,不由大喝一声:“公羊锋,你是找死!” 青芒轮转,屠龙剑嗡然一振,迎着劈出! 要知西门追雪曾和公羊锋相搏过一次,深知对方内力深厚。武功极高,这一剑无形之中,一吸真气,功运右腕,增加到六成力道!一剑出手,剑身上登时发出“嘶”的一声细响,一缕剑凤,透剑而出! 天毒子自然也知道这位年轻人不易对付,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仅仅两月不见,西门追雪的武功,会突飞猛进,随手一剑,就有森森剑气,透剑而出。他双目虽盲,总究是见多识广的人,耳中听到西门追雪发剑的声音有异,心头不由猛然一凛!左手疾收,右掌同时向前一推,拍出一股强猛绝伦的掌风。身子立即向后一倾,平贴地面,朝后飞去,疾如离弦之箭,等身子挺起,人已到了三丈开外,狞恶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凛然喝道:“好小子,你居然学会了剑气功夫?” 西门追雪被天毒子推出一掌的强猛劲力一挡,对方已惜势逸走,但一缕剑气,却“嘶”的一声,剖开掌风,向空射出一丈来远,森森寒气,砭人肌骨! 九花娘只叫了一声“小兄弟”,目睹西门追雪一剑逼退天毒子,神威凛凛,知道此时殿上“乌风草”辛辣气味,尚未散去,自己独擅胜场的迷药,无法施展,却也不敢逼近! 吟香不知这股浓重的辛辣气息,乃是天下无毒不解的“乌风草”,她背着散花仙子只觉闻到这阵气味之后,鼻孔痒痒的,快要打喷嚏了,心头不由大惊,赶紧拉了一下西门追雪衣袖,低声叫道:“少爷,我们快走吧!” 西门追雪回头道:“你快走在前面,由我断后。” 吟香哪敢多停,立即纵身跃起,当先往门外冲去! 西门追雪手仗屠龙剑,炯炯双目,瞧了天毒子与九花娘一眼,随后疾奔而去! 九花娘眼看西门追雪去势如箭,娇笑道:“老道士还不快追?” 人随声起,借势朝庙外掠去! 天毒子公羊锋是被西门追雪随剑发出的一缕剑气震住了,怔怔出神,此刻经九花娘子一语提醒,要待追去!但略一沉思,觉得自己最重要的,莫过于恢复失明双目,心念一动,匆匆返身朝殿后奔去。且说西门追雪和吟香两人,一阵急奔,一口气跑出十来里路,回头不见公羊锋、九花娘追来,方待停步! 只听吟香背负着的散花仙子,忽然打出两个喷嚏! 吟香只觉身子一震,连“啊唷”都没有叫出,一个身子已被一股潜力,震弹出一丈开外!一个冷峻的女子声音,喝道:“鼠辈,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西门追雪闻声看去,只见散花仙子满脸杀机的凛然而立,不由惊喜的道:“殷姑姑,你醒转来了?” 散花仙子两道冷异目光,一下瞧到西门追雪脸上,神色稍微和缓,点点头道:“是毕少侠,她是什么人?” 吟香站起身子,西门追雪忙道:“吟香,你快来叩见殷姑姑。” 岭香赶忙跪下叩头道:“小婢叩见仙子。” 殷如王目光只是打量着吟香,露出疑惑神色,吟香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殷仙子,怀疑自己身份,不待西门追雪开口,忙道:“毕少爷也是刚醒了不久,详细情形,还是让小婢说吧!” 说着,就把西门追雪如何被九花娘用邪法迷失心神,自己一时情急,点了他睡穴,一路狂奔,如何遇上天毒子,要剜他眼睛,后来壁间铃响,如何听到天毒子师徒对话,说庙外四周,撒了剧毒…… 散花仙于听到这里,不禁柳眉一竖,冷哼道:“原来是公羊锋老贼撒下‘无形砂’,难怪我走到庙前,便觉一阵昏眩,再也支持不住,这老贼再要碰到我殷如玉手上,休想逃得出命去!” 吟香只觉她这一动怒,两道眼神,简直像两把利剑,使人不可逼视,心头一凛,吓得连忙低下头去。接着又把两次响铃,听到九花娘的声音,天毒子亲自出去,过不一会,毕少爷自动清醒过来,如何逃出,详细说了一遍。散花仙子听得心中奇怪,中了天毒子的“无形砂”,没有他独门解药,决难醒转,那么自己可能中得极轻? 其实她哪里知道西门追雪和天毒子动手之时,殿上还留着浓重“乌风草”的辛辣气息,无形之中,吸入鼻孔,才解了“无形砂”之毒。西门追雪等吟香说完,才知自己昏迷之中,一双眼睛,险被天毒子剜去,心头暗暗叫了声“侥幸”。他自从在黄钟别府,答应吟香跟随自己逃出来,当时原是早有计较,就想到把吟香送到殷姑姑那里,有殷姑姑这般大的名头,料想黄钟别府决不敢轻易招惹,如今无巧不巧遇上殷姑姑,免得自己跋涉。当下不待殷仙子再问,就把自己和珠儿远上九岭山,一直说到自己负伤之后,跌落出云口壑底,如何遇到吕兆熊,骗入黄钟别府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散花仙子微笑道:“你们上九岭山七星岩之事,我已听珠儿说过,不想你负伤之后,还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珠儿、辛文两人,为了找你,差不多跑遍了江南几省,她们和华山门下一个女弟子相约,以九华青莲庵作为联络之地,你如无甚要事,可到青莲庵走一趟。” 西门追雪心急找寻父亲下落,但听散花仙子这么一说,又不得不唯唯应是。散花仙子话声一落,便欲飘然离去。西门追雪心中一急,连忙叫道:“殷姑姑……” 第三十四章意外之变 散花仙子停步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嚅嚅的道:“晚辈还有一事,想和姑姑商量。” 散花仙子笑道:“你有事,只管说好了。” 西门追雪瞧了吟香一眼,才道:“晚辈在黄钟别府,多亏吟香舍身相救,晚辈离开之时,自是不能不把她带出,只是晚辈天涯寻父,前途茫茫,岂能再带她同行,晚辈之意,想叫她留在姑姑身边,也好伺候姑姑。” 他是怕殷仙子不答应,是以结结巴巴说得十分吃力,散花仙子重新朝吟香打量了一眼,灿然笑道:“我方才听你述说,这孩子心地善良,不失是可造之才,我倒不须人伺候,这样吧,我收她作个记名弟子,料想尚师古胆子再大,也不敢找到我阴山门下弟子头上。” 西门追雪被她说出心事,不由俊脸一红,喜道:“多谢姑姑。” 吟香知道西门追雪乃是正人君子,话已出口,决不肯再带自己同行,同时也想不到殷仙子居然没有丝毫瞧不起自己是低下之人,一口答应收自己做她记名弟子,心头不由一阵激动,扑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小婢蒙毕少爷搭救,原只想执鞭随蹬,终身为奴,既然毕少爷要小婢伺候仙子,但愿随侍左右,记名弟子,小婢万万不敢。” 散花仙子轻笑道:“我说过收你做记名弟子,言出必行,何用多说?” 西门追雪知道这位殷姑姑脾气,怕吟香说错了话,连忙在旁说道:“吟香,你能得殷姑姑垂青,真是莫大幸吟香依言叩了几个头,道:“弟子吟香,叩拜师傅。” 散花仙子颔首道:“你起来,跟我走吧!” 吟香站起身子,恋恋不舍的瞧了西门追雪一眼,忽然从怀中掏出臧疯子的那本易容秘诀,和几瓶易容药粉,一齐送递到西门追雪面前,低低的道:“少爷,把这个带去,行走江湖,人心险恶,这易容之术,对少爷大有帮助。” 西门追雪知道吟香说的也确是实情,自己天涯寻父,到目前还丝毫没有眉目,但江湖上两个邪恶势力。 第447章 联络 双龙堡和黄钟别府,却都已结了梁子,难免不狭路相逢,自己虽然不惧,总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易容之术,对自己果然大有用处。心念转动,就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吟香等他接过之后,突然跪了下去,叩头道:“小婢要走了,少爷自己多多保重……” 西门追雪慌忙还礼道:“吟香,你已是殷姑姑的记名弟子,快不可这般称呼。” 吟香站起身子,长长的睫毛下,隐含泪光,返身跟着散花仙子走去。西门追雪和吟香几日相处,未免有情,此刻目送两人去远,心头也不禁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直等两人身形消失,才沿着大路走去。此时差不多已是申西之交,他已一天没进饮食,只觉腹中一阵饥饿,赶到一处城镇,向路人一问,才知已到了兴国,(今日之阳新县)时近黄昏,该是落店时候,身边一摸,却摸到一个沉甸甸的银包。西门追雪知道自己从出云口出山之际,身上银两,已所剩无几,这个银包,敢情是吟香放在自己身上的,当下就在街上找一家客店,走了进去。店伙一见来的是一位翩翩公子,立即把他引到上房,送茶送水,十分巴结。西门追雪洗了个脸,便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食用。一会工夫,店伙掌上灯来,接着又送上菜饭。西门追雪吃罢晚餐,倒了一盅茶,回到椅上坐定,才喝了两口,忽然想起吟香交给自己的那本羊皮册子“易容秘诀”,此时正好取出瞧瞧。这就从怀中掏出,在灯光底下,随手翻阅。这本小册子,并没注明出于何人手笔,但对易容之道,述说详尽,上面还有许多朱笔细注,阐释得更是透澈,当真无师自通,一看就会,最后还附绘着一百个不同脸型,和各种药物的配制之法。西门追雪越看越觉津津有味,一时聚精会神细心看去。等看完全书,便已学会了大半,当下把尚有疑问之处,又重复看了一遍,直待全部了解,才收起书本,熄灯就寝。第二天。天刚破晓,西门追雪业已化装成一个中年文士,屠龙剑也用布囊袋起,推开房门,往外走去。店伙还当看锗了人,昨晚明明是一个面貌英俊的少年公子,只隔一个晚上,却变成中年人啦!他心头想着,但客店中五方杂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店伙们瞧得多了,遇上怪事,然也不敢多说。西门追雪走到柜上,取出银包,里面竟是一袋金子,少说也有四五十两,一时倒也把他瞧得呆了一呆,当下拣了一块最小的,结付过房饭钱,还找了几十两银子,步出店门,便向城外走去。他昨晚早已想好路程,珠儿、辛文,正在到处找寻自己,而且还和华山门下的韩倩云约在九华青莲庵联络。自己天涯寻父,原也没有一定去所,不如就先到九华一行,遇上韩倩云,也好把万年温玉交她,疗治半边大师走火入魔。他杂在人群中,走出城门,因此时正当清晨,赶集的人,络绎不绝,不好施展轻功,只是脚下走得较慢。一会工夫,约莫赶了一二十里,行人渐稀,前面离半壁山已是不远。正行之间,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这声音仿佛从一个快要咽气的人的口中发出来的。西门追雪耳目灵异,听出声音有异,立即停住脚步,回头瞧去,大路两侧,全是一片丛林,不知那声音发自何处?仁立了一会,除了先前那声极轻呻吟之外,就间然无声,不再有什么声息传出。心中不由动疑,暗想:方才那一声呻吟,分明有人身负重伤,自己既不急干赶路,何不到林中瞧瞧? 他判断那声音依稀从左侧林中发出,这就返身朝林中走去!这一片丛林,相当深密,林中有日光照射,林内更显得幽暗。西门追雪目光如电,一路搜索,走到五丈来远,果然发现一团人影,卷伏在草丛之间,一动不动!不由暗暗慨叹,江湖上结怨仇杀,无日无之,看来此人纵然未死,也必是受了极重伤害,脚下加快,朝那人奔去。这一瞬之间,西门追雪陡觉得这人背影极热,好像是神偷万里飘风万老前辈!心头蓦地一惊,纵身一跃,直扑过去,两个起落,已到了那人身边,急急蹲下身去,伸手朝他胸口一摸,只觉心头微温,尚有一息未绝。一时来不及多看,双手缓缓托起,把那人翻过身来! 这一正面相对,西门追雪心头狂跳,那不是唇蓄鼠髭,头盘小辫的万老前辈?还有谁来? 他此刻双目紧闭,脸如白纸,已只剩了一口游丝,但奇怪的全身不见一点血迹伤痕。西门追雪心中一阵激动,热泪夺眶而出,慌忙在地上盘膝坐下,暗中运气,缓缓伸出右掌,按在万里飘风背心之上。他近来武功大进,一经运功,真气源源而出。万里飘风垂死之身,被他真气催动心脉,口中发出一声低吁,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西门追雪精神一振,低声说道:“老前辈,你快提聚真气,运气试试,能否和晚辈输入的真气相合?” 万里飘风目光呆滞,转动了一下,瞧着西门追雪口齿启动,发出一缕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伤势奇重,恐怕已经不行了,兄台何人?用不着为我徒耗真气,但我却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想劳烦兄台……” 西门追雪听他一口一声兄台,顿时想起自己经过易容,难怪万老前辈认不出来,不待他说完,急急说道:“老前辈,你伤势虽重,并非无救,此时不可说话,赶快运气,晚辈是西门追雪。” “你是西门追雪?” 万里飘听到“西门追雪”三字,突然睁大眼睛,流露出些许神光! 西门追雪忙道:“晚辈正是西门追雪,我易了容,老前辈才认不出来。” 万里飘这会敢情听出西门追雪的口音,虚弱的点点头道:“这就好……” 一阵喘息,使他底下的话,无法说出。西门追雪急道:“老前辈赶快提聚真气,不可说话。” 万里飘果然阖上双目,运了会儿,渐渐平复了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西门追雪心中暗喜,但万里飘却在此时,又缓缓睁开眼来,说道:“小娃儿,我已经不行了。”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已经好了许多,此时还是运气要紧。” 万里飘摇摇头道:“我自己知道,这暂时好转,不过是你输入我体内的真气,支持着我未断的心脉而已,这叫做回光返照。小娃儿,我为时无多,你快听我说吧,这件事不但比我老偷儿的生命,重要百倍,而且还关系整个武林,我就是要找你,才支持着没有死去,趁这一刻时光,我必须把它说出。”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心知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一手紧抵着万里飘后心,不敢稍停,一面说道:“老前辈既然说得如此重要,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万里飘一张瘦削脸上,双颧渐渐红润,精神比先前又好了许多。西门追雪瞧在眼里,暗暗叹息,他说得不错,重伤之人,突然好转得如此快法,分明不是吉兆。只听万里飘道:“自从在落山庙,你身受重伤,被公孙姑娘抱走,我被姓段的丫头,逼着要人,弄得走头无路,跑遍江南几省,丝毫找不到半点下落。后来还是青城丁少庄主出了个主意,大家分头找寻,不管寻得着,寻不着。以九华山青莲下院,为联络之地。” 西门追雪心中暗急,他还说有重要之事,却说这些不相干的话,这就说道:“老前辈,你话不宜说得大多,还是拣重要的说吧。” 万里飘笑道:“不要紧,我自己有数,不说清楚,你哪会知道?”接着续道:“我和他们分手之后,无巧不巧在半路上碰到两个双龙堡的女娃儿,她们一路上正在谈论着你,说堡主派出多人,查探你的踪迹,都没有下落,不想你会在黄钟别府。我当时听得心中一动,阴魔尚师古,重出江湖,开府黄钟,江湖上早已传开,难道你是落在阴魔手上了?我这就一路朝黄钟坪赶去……”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这以后的事,晚辈已经知道了,你老人家只当晚辈关在石牢里,夜入黄钟别府,救走公孙姑娘,后来当晚又和公孙姑娘,两次进去,找遍黄钟别府,依然没找到晚辈。” 万里飘惊奇的道:“哦,你都知道了?” 西门追雪道:“晚辈那时已逃出来了。” 万里飘点点头道:“这就是了,第二天,我和女娃儿用丐帮竹令符,找到当地丐帮头目,派出许多小叫化,依然一无所获,我认为你可能被阴魔关在秘密之处,昨晚和公孙娃儿,三次潜入黄钟别府。”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震,急忙问道:“老前辈就伤在他们之手?” 第448章 收据 万里飘苦笑道:“我老偷儿就是死了,也是值得,虽然当时并没有找到你的影子,但我听到了一件极大秘密……” “啊!”西门追雪心中对黄钟别府,早有怀疑,闻言不期“啊”了一声。只听万里飘续道:“我先前原怀疑黄钟别府在这几天里,赶到了许多老魔头,恐怕有什举动,因为目前离五大门派和双龙堡北山之约,为期已只有一月,他们在这里聚会,自非偶然……这会……” 他敢情说话说得大多了,突然又是一阵气喘。西门追雪吃了一惊,忙道:“老前辈,你快息一息,再说吧!” 万里飘喘息道:“不……不要紧,这是最重要了……”他略为闭了眼睛,又道:“这次我摸进花园,发现他们全在一间密室之中……那就是除了阴魔,还有……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戚南山、通天教主郝寿臣、苗疆的九花娘,和……和……” 他形势逐渐不对,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西门追雪心头大急,不敢开口,凝神运功,把真气源源往他“灵台穴”逼入。万里飘喘了两口大气,还是不肯稍停,继续说道:“他们是奉山主之命,计划要把五大门派和双龙堡,同时除去……目前第一步的对象,是武当派……” 西门追雪只觉万里飘气机逐渐微弱,自己攻入他体内的真气,已发生阻滞之象!但万里飘挣扎道:“可惜没……有听到他们全盘计划,就被人发觉,追了出来,我仗着‘万里飘风’身法,还是被……被……” 话声未落,猛地涌出一口黑血。西门追雪急叫道:“老前辈,是谁伤了你,晚辈替你报仇。” 万里飘一瞬之间,脸若死灰,双目神光,也逐渐散去,气息低微的道:“你……要赶快通知……武当,早作……准……备……”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你快说,是谁伤了你?” 万里飘身子一阵痉孪,断断续续的迸出:“是……茅……山……毒……”双目突然一闭,业已气绝而逝! 会是茅山毒指? 万里飘虽然没有说出最后一字,但这不用再说,都已可想到。西门追雪听得心弦一震,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缓缓放下按在他背心的手掌。茅山毒指伏老前辈,当日慨赐“毒龙丸”,医好自己母亲的宿疾,而且对自己还有传艺之德。这次自己在落山庙,中了天毒子公羊锋的毒爪,和独眼乌龙佟天禄一掌,双重伤势,命危旦夕,昏迷不省人事据被关在黄钟别府石牢中的孟迁相告,又是伏老前辈喂了自己一粒“毒龙丸”才保住性命。万老前辈偏偏会丧在茅山毒指之下,这仇,自己如何能报? 西门追雪瞧着瞌然长逝的万里飘,心头一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扑的跪倒地上,默默祷告道:“晚辈母子两人,身受茅山伏老前辈大恩,老前辈的血仇,晚辈实在无法替你老人家报雪,晚辈只好遵奉遗嘱,立时赶上武当报讯,聊尽晚辈心意,老前辈英灵有知,就原谅晚辈不得已的苦衷吧!” 说罢,拜了几拜,站起身子,暗想:自己该把万老前辈埋了才好,但回头四顾,这片树林,幽暗不见天日,埋在此处,异日路过,要想在万老前辈墓前拜奠,都不易找到地方,自己该替他老人家葬到山上干燥之地才好。心中想着,这就双手抱起万里飘尸体,退出树林,一路朝半壁山奔去。在半山腰上择了一处向阳之处,挖好土坑,把万里飘埋好,然后用剑在石壁上镌了一行大字:“大侠万里飘之墓” 西门追雪收好长剑,忽然想起万里飘虽说昨晚是和自己义弟公孙燕姑娘一同到黄钟别府去的,但方才他老人家并没提到她的行踪,莫非她失陷在黄钟别府?想到这里,心头不期蓦地一惊! 但继而一想,公孙姑娘真要失陷在黄钟别府,万老前辈不会不说,那么她定然也逃出来了无疑,自己受万老前辈临终之托,而且又说得如此重要,自己还是赶上武当山去才是! 武当山,一曰大和山,又名参岭,为大巴山北脉,山有二十六峰,最高峰为天柱,亦名紫霄、金顶。昔真武尝修道于此,明永乐中,尊真武为帝,因称此山为泰岳、又曰玄岳。晋谢允尝弃罗邑宰,隐修于此,自称谢罗,后人因又称为谢罗山。历代修道之士如阴长生,陈搏等均尝栖息于此,是以山下道观极多,但最着名的,却是真武宫,也就是上清宫,千百年来,在武林中被推为泰山北斗,和嵩山少林寺并称于世的武当派,就发祥于此。 这是第三天中午过后不久! 紫霄峰下盘曲的山径上,来了一个落魄文士,踽踽而行,向山上走去。这人已近中年,身穿一袭天蓝长衫,背上背着一个四尺来长的布囊,满脸风尘之色,不时的抬头瞧着金顶,好像盼望早些赶上山去,连沿途景色,都无暇流览。他,正是受神偷万里飘临终重托,赶去武当报讯的夭门传人西门追雪,为了避人耳目,一路上,依然装出落魄文士模样。半山腰一方石壁上,横镌着三个劈案大字! “解剑坡” 这是武当山的特色,数百年来,武林同道,为了崇敬三丰祖师,凡是上山的人,不准携带兵刃,随身长剑,都得留在解剑坡前。西门追雪刚登上石级,迎面一间石屋中,转出两个灰袍道人,打着稽首,拦住去路,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约有四十来岁的开口问道:“施主可是上山进香的客人么?”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不是,在下受人之托,有一件急要之事,专程千里赶来,要拜见武当掌门道长。” 那道人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道:“施主肩头布囊,不知可是兵器?” 西门追雪道:“这是在下随身长剑。” 那中年道人躬身道:“那么施主请把长剑留下。“ 西门追雪听得脸色微变,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道人连忙陪笑稽道道:“施主不可误会,上山之人,必须在这里解下随身兵器,这是武林同道公议之事,施主如若不信,请瞧瞧石壁上不是镌着‘解剑坡’吗,施主还来求见掌门师伯,乃是敝观嘉宾,长剑交由小道保存,等下山之时,小道自会奉上。西门追雪从没想过武当山还有这个规矩,望了石壁一眼,点头道:“既然宝山有此规定,在下自不例外,只是在下此剑,乃是家传之物,道兄代为保存,可有收据?” 说着从肩头取下屠能剑布囊,随手递过。那道人双手接过,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枚紫铜圆牌,笑道:“施主只管放心,这是敝派收剑信物,请施主收下。” 西门追雪接过铜牌,低头一瞧,只见铜牌正面镌着“武当来宾收剑之证”八个小字,反面是一个大写“壹”字,敢情今天带剑上山的,自己还是第一个人,当下就把铜牌揣入怀中,中年道人随手把长剑交给身后年轻道人,单掌立胸,肃容道:“施主就请上山吧。” 西门追雪颔首为礼,便顺着石澄,朝山上走去。哪知刚走了一百来级石磴转过山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西门追雪心头一怔,急忙回身瞧去,但已被挡住视线,心想这里己是武当派境界,谅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也就不以为意,继续往山上走去,上清宫依峰而筑,矗立在苍岩陡壁,林木葱郁之间,规模宏大,气象庄严。西门追雪跨上平台,就见到一座石建牌坊,横额上金字辉煌,写着“敕封真武大帝”六个大字。石铺广场中放着一只巨大金鼎,香烟镣绕,迎面黄墙碧瓦,四扇黄色大门上直竖一方蓝底金字匾额,才是“上清宫”三字。中间两扇大门紧紧闭着,敢情不是重大典礼,或有贵宾莅临,从不轻易开启!通常只从左右两扇侧门进出。西门追雪堪堪走近右侧门前,门内立即转出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道人,脸含微笑,迎了上来,稽首道:“施主可是进香来的,请到里面奉茶。” 西门追雪拱手道:“道长请了,在下受一位老前辈临终重托,有急要之事,千里专程赶来,求见贵派掌教,烦请道长代为通报。” 那蓝袍道人朝西门追雪打量一眼,道:“施主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因自己既然化装中年文士,不便说出真名,随口说道:“在下宗玉。” 那蓝袍道人听他报出姓名,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但还是恭敬的道:“原来是宗大侠,请到里面奉茶。”说着欠身肃客。 毕王麟不再客气,举步朝观中走入。 蓝袍道人领着西门追雪走进大门,折向右廊,跨进一道腰门,那是一间布置清幽的客室。 蓝袍道人肃客人屋,一个年轻道人,立时奉上香茗。 西门追雪进入上清宫之后,看到许多身穿灰袍的道人,才发觉这蓝袍道人,敢情在观中地位不低。 第449章 专程 蓝袍道人侧身陪着坐下,才含笑问道:“宗大侠远来敝观,不知受哪位高人重托,能否见告?” 西门追雪因万里飘临终之前,说得十分郑重,心想这等大事,只好对他们掌门人才能说出,心中想着,立即拱手问道:“道长道号如何称呼?” 这自然是问对方是何等身份了,蓝袍道人微微一笑,欠身道:“小道静玄,忝主敝观迎宾事宜,施主有话,但说不妨。” 要知静玄道人乃是武当四剑之首,武当掌门青阳真人的嫡传首徒,在武当派中,身份不低,他认为只要自报道号,对方定会知道。哪知西门追雪初入江湖,除了只知道少林、武当,是名门正派,声誉极隆之外,连武当掌门人,都不知道,此时听蓝袍道人说完,不由作难的道:“在下受一位老前辈临终重托,才远道赶来,因此事关系重大,只有见了贵派掌教,才能说出,还请道长原谅。” 静玄道人含笑起身道:“宗大侠既然说得如此郑重,非见家师不可,请施主在此小息片刻,待小道通报之后,再来相请。” 西门追雪忙道:“道长请便。” 静玄道人打了一个稽首,正待退出,忽然从外面走进一个灰袍道人,迎着他施了一礼,低低说了几句。静玄道人似乎脸色微变,和灰袍道人匆匆出去,西门追雪只当他们另有要事,也并未在意。不多一会,走进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朝西门追雪躬身道:“宗大侠请到里面去。”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跟着小道童走出院落,是一条白石铺成的甬道,直通后进,两边种着许多花卉,修剪整齐,枝头嫩芽初萌。那小道童脚下甚是轻快,片刻之间,到了甬道尽头,他突然放缓脚步,回身对西门追雪道:“这里是掌门人接待贵宾之处,宗大侠请!” 说毕,退后一步,躬身让西门追雪先行。跨进圆洞门,院中花木枝疏,一排三间,明廊敞轩,清幽已极。小道童把西门追雪引到阶前,低声说道:“师傅已在厅上恭候,宗大侠请进。” 西门追雪跨上石阶,走近门口,从里面迎出一个身穿古铜道袍,容貌清癯的道人,稽首道:“宗施主远来,贫道有失迎近,快请里面奉茶。” 西门追雪作揖道:“道长想是掌教真人了,在下久仰之至。” 老道人把西门追雪让入客室分客主落座,一面含笑说道:“贫道青峰乃是本观住持,掌教师兄已多年不见外客,宗施主有什见教,和贫道说了,也是一样。” 原来武当派门下,有许多道观,上清宫,武当根本之地,由青阳真人的师弟青峰真人住持,至于掌门人乃是一派之主,自然不管观中事务,但西门追雪可弄不清楚掌门人和观主有何分别?听老道人说出掌门人已有多年不见外客之言,心想对方既是本观住持,和他说了,也是一样。心念一转,就拱手道:“在下前在兴国县附近,无意遇到神偷万里飘老前辈,那时他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临终说有一件极为重大之事,嘱在下赶来武当,向贵掌门人报讯……” 青峰真人只是淡淡的道:“万老前辈已经过世了,不知他要施主专程赶来,有什么重大之事?” 他言下之意,好像万里飘哪会有什么重大之事?要知神偷万里飘,一生偷富济贫,在江湖上虽颇有侠名,但像武当派这样领袖武林,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人眼中,万里飘依然只是个鸡鸣狗盗之辈,那会把他瞧在眼里。西门追雪眼看老道士神色冷漠,心头微微不快,说道:“道长可曾听说最近崛起江湖的黄钟别府么?” 青峰真人微微一楞,道:“这个贫道倒听师侄辈说过,隐迹十年的阴魔尚师古,最近在幕阜山中,创立什么黄钟别府,不知万老施主说的重大之事,可是指此而言?” 西门追雪冷笑道:“阴魔尚师古,虽有十年不出,但也算不得什么重大之事,只是他的开府黄钟,还有幕后主持之人……” 这句话使得青峰真人感到有些惊奇,因为阴魔尚师古,在十年之前,已是雄主一方的人物,他重出江湖,已可算得是江湖上一件大事,所以不出一月,早已轰传江湖,想不到还有幕后主使之人,阴魔尚师古俯首听人指挥,那么此人自然更非寻常人物了。他心念转动,脸上还是十分平和,徐徐的道:“不知宗施主说的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西门追雪摇头道:“这个是谁?在下也不知道,只是阴魔开府黄钟之后,已有许多魔头,应邀在黄钟聚会,这些人中,包括:邙山鬼叟……” 青峰真人吃惊的道:“邙山鬼叟罗语也会亲自赶去?” 西门追雪并没有理会,续道:“参仙娄老怪……” 青峰真人更是惊诧,口中不自禁的跟着西门追雪,低低说道:参仙娄老怪?”西门追雪接道:“鸠面神翁戚南山,通天教主郝寿臣、九花娘,可能最近还有人赶去。青峰真人听他一连串报出来的这些人物,竟然全是名震一时的大魔头,脸色果然逐渐凝重,沉吟道:“目前距离五大门派和双龙堡订下的北山之约,为期已近,他们聚会黄钟,自非偶然,如果此讯确实,倒真是一件值得注意之事。”西门追雪听他口气,似乎还不大相信,不由脱口道:“这些人,聚会黄钟,在下曾亲眼目睹,那会有假?” 青峰真人双道目光:倏然转到西门追雪面上,道:“施主不是说受万老施主之托而来的么?西门追雪原想把话说完就走,是以连自己身份来历,都不想多说,何况自己又化装成中年文士模祥,是以只捏造了一个假名,那知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脸上一红,只好说道:“在下数日之前,因一时不察,误交匪人,被骗黄钟别府,曾亲眼目睹,这些魔头陆续赶到,日前趁机逃出,途遇万老前辈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心中闪电想妥措词,接道:“为了拯救一位姑娘,曾三次潜入黄钟别府,最后一次,发现这批魔头,正在密室中计划,准备一举歼灭五大门派和双龙堡,目前第一步,就是尽力对付贵派……” 青峰真人手里长须,愕然道:“有这等事?”西门追雪道:“可惜万老前辈没有听完他们全盘计划,便被人发现,身负重伤,仗着“万里飘风”身法,逃出黄钟别府,正好和在下相遇,他临终之时,再三叮嘱在下,务心及早赶上武当,把这一阴谋,面告贵派掌门,庶可谋求对策。青峰真人肃然正容,稽道道:“无量寿佛,万老施主听到的消息,不论是否完全如此,但这份古道热肠,武当派至为铭感宗施主千里跋涉,贫道代表敝派掌门深致谢忱。” 西门追雪话说完,立即站起身子,拱手道:“道长好说,在下受万老前辈临终重托,自当忠人之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青峰真人一听西门追雪要走,不禁微露为难之色,连忙笑道:“宗施主远来不易,且请宽坐,此事果如万老施主之言,关系重大,宗施主务请在敝观盘桓一日,容贫道把经过情形,面报掌门师兄,也许敝师兄还有向宗施主请教之处。西门追雪看他说得如此婉转,暗想这话不错,自己即是报讯而来,这等重大之事,他们掌门人自然要当面问间清楚,以照郑重,自己自应暂时留下,这就拱拱手道:“道长既然这般说法,在下恭敬不如遵命。” 青峰真人微微一笑,道:“宗施主为敝派之事,奔波跋涉,武当派自应稍尽地主之谊。” 说到这里,略为顿了一顿,抬头道:“贫道还有几句话,不如该不该问?” 西门追雪道:“道长有话只管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青峰真人沉吟了下,含笑问道:“宗施主不知和当年括苍异叟宗前辈,如何称呼?” 这一句话,可把西门追雪问住了! 他上山之时,因自己化装成中年文士,自称宗玉,原是一时随口说出,当然他说出姓宗,在他潜意识中,自是和他外公包括苍异叟宗皓,不无关系,但他当时其实并没想到这一点上。这时突然被青峰真人这么一问,一时之间,只觉脸上一热,答不上话来,楞了半响,才道:“括苍异叟,乃是在下族祖。”青峰真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宗施主身带屠龙剑,自然是宗前辈的后人,贫道门人,一个俗家弟子名叫段成业,他兄长就是霹雳剑客段成弼,正是宗前辈的门人。” 西门追雪听说段成业还是青峰真人门下,心头不禁微微紧张,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差幸青峰人也并没多问,清灌脸上,眉心微聚,缓缓站起身子,稽首道:“宗施主请宽坐一会,贫道须向敝师兄面报经过。” 西门追雪起身道:“道长请便。” 青峰真人脚不扬尘,大步朝屏后走去。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已是掌灯时候了。 第450章 师尊 小道童在客室点起两支银烛,又替西门追雪茶碗中沏了开水。又过了一会,才听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西门追雪内功精深,业已听出来的共有两人,其中一个,似是青峰真人的步声。抬头瞧去,兄见从屏后面,缓步走出一个大耳,留着三络花白长髯的黄袍道人,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青峰真人。 西门追雪瞧出这黄袍道人虽然面含微笑,但另有一股慑人气势,和蔼之中,隐寓威风敢情就是武当派掌门人了,心念一转,慌忙站起身来,这一瞬工夫,青峰真人走在黄袍道人身侧,说道:“大师兄,这位就是受万老施主之托,不远千里而来的宗施主。”一面又含笑朝西门追雪道:“宗施主,这是敝派掌门人。” 黄袍道人正是武当掌教育阳真人,他缓步走出,两道眼神落到西门追雪身止,立即稽首道:“宗施主请坐,贫道疏懒已惯,多年不见外客,宗施主为敝派之事赶来,贫道特来面致谢忱,还有几点不明之处,要向施主请教。西门追雪拱手道:“道长领袖武林,在下仰慕已久,得观道范,实感荣幸,道长有什下问,在下自当奉告……” 他目前功力深厚,不输当代一流顶尖高手,说到这里,听到窗外似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声息,要说这是武当重地,掌门人会客之事,有谁敢在窗外偷听? 青阳真人堪堪落坐,这声细响,敢情也听到了,脸色微微一沉,两道炯炯目光,同时朝窗外投去。青峰真人功力较逊,虽没听到什么,但眼看掌门人神色有异,立即悄然起身,朝门外走去。这不过一瞬之间的事,青峰真人出去不久,门外就传来“蓬”的一声轻响! 青阳真人、西门追雪同时回头瞧去,只见青峰真人业已扒跌在地上,一只脚跨在门口,显然是他中人暗算之后,用尽自己气力,走了回来,但人到门口,体力不支,一跤摔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毒指肆虐 这一变故,来得太以兀突!青阳真人霍然站起身子,黄袍飘动,一步跨到门口,扶住青峰真人,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是受了什么人暗算?” 手触处只觉得青峰真人全身不住的痉挛,似已出声不得! 青阳真人长眉紧蹩,默默伸出右手,按上青峰人后背。青峰真人身子一颤,吁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青阳真人,微弱的道,“是……是茅山……毒……指” 他因青阳真人从背心度入真力,才勉强说出这几个字来,两目一阖,终于死去。青阳真人把他抱入室中,缓缓放下,嘴唇微动,似在默诵经文。 西门追雪因青峰真人说出丧在茅山毒指之下,心头不禁一楞,细看青峰真人脸色灰暗,肌肉抽缩,分明是被一种极毒内功所伤,和万老前辈死时形状相似!青阳真人已脸色凝重,回头问道:“宗施主可知茅山伏景清,是否也和黄钟别府联成一气了?”西门追雪虽因万里飘也是死在茅山毒指手下,但他临终之时,说出黄钟别府许多人名,其中并没有提到茅山毒指,这就摇摇头道:“这个……在下倒并没听万老前辈说起”青阳真人目含泪光,一袭黄袍,不住的颤动,虽然他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却竭力控制着自己,喃喃的道:“以青峰师弟的武功造诣,会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死,除了伏景清,实在也……”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已到门外停止。青阳青人蓦然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沉声喝道:“门外何人?”门口蓝影闪动,一个蓝袍道人,一脸惶急的跪下身去,道:“弟子静通,有紧急之事,禀告师尊……”青阳真人清癯的脸上,微微一震,抬手道:“起来,你们二师叔,方才中人暗算身死,唔,宫中还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静通道人听说青峰师叔中人暗算身死,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了一下,忙道:“方才弟子接到报告,通天观六师叔、南岩观七师叔,全遭贼人暗算……” 青阳真人好像被人重重击了一拳似的,身躯陡然一震,道:“可知来人是谁?” 静通道人面情肃穆,躬身答道:“据说两位师叔连敌人都没有看清,就……就中了暗算,西门追雪听得一惊,”暗想:莫非黄钟别府的人,果然在暗中发动了!青阳真人身为一派掌教,极力使自己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一面吩咐道:“好,你替为师传下命去,立即要你们三师叔、四师叔、五师叔和静玄前来见我。原来武当派共有一宫五观,分布全山,除了上清宫为一派中枢,由青峰真人担任观主之外,尚有金顶、和纯阳、三元、通天、南岩五观,分别由派中同辈师弟住持,计为金顶一帽子,纯阳观一尘子、三元观一苇子、通天观一叶子、南岩观一介子。静通道人连声应“是”,飞快退下。青阳真人叹息一声,朝西门追雪道,“无量寿佛,宗施主远道传讯,看来黄钟别府真还找到武当头上来了!贫道已有多年不问尘事,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湖上杀孽重重,贫道还要应此一劫吗?” 西门追雪只觉这位望重武林的武当掌教,语带玄机,一时答不上话去。这一瞬工夫,窗前又响起一阵急促步声,接着有人恭声说道:“弟子静玄叩见师尊。” 青阳真人回头道:“进来!” “是!”静玄道人应声跨入,脸上一片激忿,扑的跪倒地下,颤声道:“启禀师尊,纯阳观,三元观急报,四师叔、五师叔……”青阳真人定力再强,也因青峰真人和一叶子,一介子三位师弟的突然遭入暗算,感到巨大震骇,此时没等静玄道人说出,心头骤然一紧,双目寒光电射,急急问道,“你们四师叔、五师叔怎么了?” 静玄道人俯首道:“四师叔,五师叔也遭到贼人暗算,据说全丧在茅山贼道的毒指之下……” “什么,又是茅山毒指?”青阳人连续听到自己五个师弟,全丧在茅山毒指手下,不由急怒攻心,霍然站起,仰天大喝道:“伏景清,武当派和你何怨何仇?竟然连下毒手……”他这一声大喝,声若洪钟,紧接着问道:“你们三师叔呢?静玄道人没有师傅叫他起来,依然跪在地上,答道:“弟子已着人去请……”这声未落,只见窗外有人接口道:“小弟一苇,恭候掌门人法论。” 青阳真人抬头道:“三师弟快请进来!” “是!”一个身穿玄色道袍,头挽道譬,年约五十有余的道人,应声走入,朝青阳真人躬身道:“小弟参见掌门人……”话声出口,突然瞧到青峰真人尸体,不由惊“啊”一声,抬头道:“大师兄、二师兄……” 他惊愕之余,发现室中还有一个中年文士,话到一半,倏然住口!青阳真人朝静玄抬了抬手,道:“你且起来!” 静玄道人站起身子,恭立一旁。青阳真人才缓缓转过头去,朝西门追雪指了指道:“这位宗施主,受万里飘万大侠临终之托,远来武当报信,阴魔尚师古最近在幕阜山创立黄钟别府,邀集了不少魔头,阴谋对付五大门派,据说第一步目标,就是咱们武当派……” 一苇子脸露诧异的道:“有这等事?” 青阳真人并不理会,续道:“二弟是方才在室外遇人暗算,据报四师弟、五师弟、六师弟全都被人暗算了。” 一苇子脸上肌肉颤抖了一睛,激动的道:“大师兄可知凶手是谁?” 青阳真人道:“茅山伏景清。” 一苇子双目冒火,愤然道:“伏景清敢在咱们武当大肆毒手,咱们难道罢了不成?” 他话声出口,似是自知失言,急心躬身道:“小弟听司监视全山,今晚丝毫不见敌踪?有忽职守之处,伏望掌门人治以应得之罪。” 青阳真人道:“三师弟不用自咎,武当有此巨变,实是愚兄无能……事已至此,急在善后,据说阴魔尚师古开府黄钟,幕后尚有主使之人,他们既然以咱们为第一目标,决不可能就此罢手。是以这一战,实是武当创立门户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浩劫,而且本派存亡绝续,事关武林大局,如果本派不支而溃,整个武林形势,亦将随之发生剧变,五大门派恐怕就无一能免。上清宫乃是本派根本重地,愚兄之意,由三师弟住持,金顶可另行派人接充,师弟此刻立即传命,调五观弟子,集中本营待命……” 正好说到这里,突听院上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静玄道人脸色一变,急忙趋出门去。一会工夫,只见静玄道人匆匆走入,手上拿看一张大红名帖,躬身说道:“启禀师尊,双龙堡副堡主佟天禄来拜。” 说着双手递上名帖。 第451章 客套 青阳真人接过名帖,只见上面写着:“佟天禄顿首”五个大字,不由长眉微微一皱,问道:“他人在那里?” 静玄道人躬身道,“他已在前殿,声言要见师尊。” 青阳真人略微颔首,回头道:“松风,把我长剑取来。” 屏后小道童答应一声,匆匆走去。一苇子在旁道:“大师兄,这佟天禄就是二十年的毒龙佟成?”青阳真人微喟道:“不错,此人二十年前,名列四凶,武功大是不弱,此人败在愚兄“两仪掌”下,已有二十年不出,居然摇身一变,以双龙堡副堡主身份,出现江湖,此次寻上武当,来者不善,愚兄能否胜得了他,还在未定之天哩。” 一苇子不服道:“以大师兄的功力,难道还胜不了他?” 西门追雪坐在一旁,心中暗想:他们那会知道独眼乌龙佟天禄至少已练成“双龙八式”,不是寻常武功,所能破解,但因自己此刻化名宗玉,自然不便出口。青阳真人摇头道:“江湖上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愚兄些微成就,又算得了什么?试想双龙堡主阎伯修,一招之间,连败六位高手,武功岂是等闲?佟成如无真才实学,那会当得上双龙堡的副堡主?唉,总之,江湖魔焰高强,浩劫已成,咱们五大门派,只是首当其冲而已!”一苇子忽然抬头道“大师兄,阴魔尚师古创立黄钟别府,会不会和双龙堡联成一气?” 青阳子沉思道:“这也大有可能之事。” 说话之时,小道僮已捧着一柄古剑进来。青阳真人又是一声浩叹,接着双目精光暴射,目注长剑,道:“愚兄已有二十年没使剑了,今晚为了本派存亡绝续,说不得又要用上它了。” 一苇子迟疑的道:“大师兄对付佟成,不用剑么?”青阳子淡淡一笑,道:“你以为今晚来敌,仅只佟成一批吗?”说到这里,脸色一正道:“三师弟,本宫乃武当重地,由你住持,不必随愚兄出去,静玄,你把二师叔尸体,移到祖师殿去,同时各殿调配“五行剑阵”,如有外入闯入,格杀勿论。” 一苇子和静玄道人,躬身领命。青阳真人吩咐完毕,回身朝西门追雪稽首道:“宗施主以事外之身,还来传讯,贫道至感大德,还请在此少息,贫道已吩咐静通,替宗施主准备素斋,饭后可在客舍休息,无论听到什么,请勿外出。” 西门追雪原想跟随青阳真人前去,瞧个热闹,此刻见他这般说法,何况自己又化装前来,不便暴露身份。心中略一盘算,已有主张,当下连忙抱拳道:“多谢老道长关心,道长只管请便。”青阳真人回头道:“松风,你随我出去。” 说着缓步走出,小道憧手捧长剑,紧随身后,一起朝屋外走去。一苇子等青阳真人走后,也朝西门追雪打了个稽首,由静玄道人抱起青峰真人尸体,一起匆匆出去。武当山正值多事之秋,但这间掌门人会客的幽雅客室,此时又恢复了幽静! 不,此时西门追雪感到的,只是一片寂静! 他眼看青峰真人无声无息的丧在茅山毒指之下,耳中同时听到青阳真人的四个师弟,差不多先后被伏老前辈的毒指杀死,难道伏老前辈也和黄钟别府沆瀣一气? 西门追雪因茅山毒指对自己母子有恩,心中一直把他当作好人,但摆在眼前的情势,已十分显然,万里飘老前辈因偷听黄钟别府的机密,被人发觉,死在毒指之下,武当掌门青阳真人的五位师弟,又在同一时候,遭他暗算。当然和茅山毒指齐名的邙山鬼叟,不是已到了黄钟别府吗?茅山毒指和阴魔尚师古伉瀣一气,也并无足奇。然而西门追雪的心中,始终有一种感恩图报的潜意识存在,认为茅山伏老前辈,决不会和阴魔他们联在一起。他一个人在客室中坐了一阵,只见两个道僮,送来一席素饭,其中一个躬身道:“静通师叔此刻尚有要事,不克奉陪,宗施主请用餐吧。” 说着一齐退出身去。西门追雪眼看桌上放满了十几盘精致素菜,自己腹中也确已饥饿,也就不再客气,独自吃了起来。过不一会,静通道人匆匆进来,稽首道:“小道招待不周,简慢之处,还望多多原谅,宗施主请到客舍休息吧!”西门追雪心知他们一片好意,因强敌已至,耽心自己安危,才要自己早些回房,其实也正中自己下怀,这就微微一笑,拱手道:“道兄言重,在下多多打扰,心实不安。” 静通道人敢情心中有事,此来任务,只是领西门追雪到客舍休息,是以也无暇和他多作客套,便陪同西门追雪跨出客室,朝左侧一条碎石甬道上走去! 这一路上,西门追雪已发现这上清官后院,每一转角之处,都有武当门人,手仗长剑布署得相当严密。行不多远,静通道人在一排房舍门前停步,伸手推开木门,侧身肃客,一面说道:“宗施主请早些休息吧,小道另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西门追雪拱手道:“道兄请便。” 青通道人又打了一个稽首,便自退去。西门追雪跨入房中,举目一瞧,只见这间客舍,收拾得十分整洁,除了靠壁一张卧榻之外,临窗还有一张书案,案上放着不少书籍,和文房四宝之类,墙上也挂着几幅书画,想系平日招待宾客之用。目光转动,随手阖上房门,便自熄灯就寝,不,西门追雪胸中早有成竹,熄灯之后,立即悄悄闪出房门,他知道这一排客舍,乃是武当派接待实客之处,此刻除了自己,并无第二个人往着,目光迅速向四外一瞥,果然发现客舍附近,也有不少仗剑道人,往来巡逻。西门追雪艺高胆大,暗暗一提真气,施展“仙人挂衣”身法,一下从斜刺里飞起,宛如一缕轻烟,袅袅飘起,掠上屋顶。他方才早已看好方向,此时身形纵起,立即展开“万里飘风”绝顶轻功,几个起落,横空翻上一处高达四丈的殿顶,笔直朝前殿赶去! 整座上清宫,此刻戒准森严,到处都有武当门人结成剑阵,埋伏暗处。但西门追雪一身武功,已可算得上当代顶尖高手之列,这些武当门人,那想看得见丝毫人影? 他一路急奔,当真只有风飘电驰,可以形容,一会工夫,便已掠近前殿,人在半空,暗暗一提丹田真气,身形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飞到大殿边缘,趁着掠过檐牙之际,陡然伸出手指,箝住椽子,轻若柳絮闪入檐下。此处正当大殿后面一道腰门,门上有一槐横匾,西门追雪身形一缩,很快躲入匾后,隐住身形。纵目瞧去,原来青阳真人和一苇子全在殿上,两个身后,一排站着六个蓝袍道人,连刚才引自己到客舍休息的静通道人,也在六人之内。青阳真人对面,坐着的正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他身后俏生生的站着四个少女!这四人,自己见过三个,双龙四娇今晚居然全来了! 西门追雪曾从青阳真人口中,听出大概,好像独眼乌龙佟天禄在二十年前,原叫毒龙佟成,败在青阳真人“两仪掌”下,今晚仅是为了向青阳真人了断过节。但从双龙四娇同时在武当出现,事情就显得并不寻常,莫非他们有为而来?此刻双方依然分宾主坐着,敢情还没动手,自己倒来得正是时候! 原来青阳真人缓步走出大殿,远远一看,便已认出殿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穿黑袍,右眼已瞎的马脸老头,正是二十年前败在自己“两仪掌”下的毒龙佟成! 他身后还站着四个衣分红、黄、蓝、白的绝色少女。青阳真人一派掌教,目光一瞥,立即迎前几步,稽首道:“佟施主驾临寒山,贫道迎接来迟。” 独眼乌龙佟天禄哈哈一笑,拱手道:“道长久违,二十年不见,道长丰采如昔,夤夜惊扰,兄弟甚感本安。”说着,回头吩咐道:“凤娇,你们快见武当掌教青阳真人!” 他身后四个少女,领命上前,朝青阳真人福了一福,同声说道:“晚辈拜见掌教。”青阳真人慌忙稽首回礼,口中连说“不敢”,一面朝佟天禄问道:“四位女施主,想必是施主高弟了?”独眼乌龙阴笑一声,道:“非也,他们乃是敝堡主的高足,久仰武当盛名,此次随兄弟同来,志在观光。” 说着手指穿红衣的叫蔡凤娇,黄衣的叫金玉娇,蓝衣阖叫唐月娇,白衣的叫苏令娇,一一向青阳真人引见。青阳真人曾听门下说过,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怕修崛起江湖,他门下共有四个女弟子,八个男弟子,号称四娇八杰,武功各得堡主亲传,甚是了得,没想到双龙四娇,竟然个个绮年玉貌,年事甚轻! 五大门派,已和双龙堡订下北山之约,为期已仅只一月。 第452章 蹊径 双龙四娇连袂随同佟天禄赶来武当,难道其中有什阴谋不成?青阳真人终究修为功深,心中想着,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一面稽道道:“贫道久闻阎堡主大名,今晚瞧到四位女施主,果然不同凡俗,快快请坐!” 要知他乃有道高人,尽管今晚被茅山毒指连丧四个师弟,尽管独眼乌龙佟天禄来意不善,应对之间,仍不肯失礼。话声一落,便让佟天禄在上首椅上落坐,自己却在右首椅上坐下,和佟天禄隔几相对。双龙四娇却不肯落坐,只是分站在佟天禄身后。青阳真人身后,也伺立着一个手捧古剑的道憧。值殿道人,恭恭敬敬端上香茗,替大家放到几上。此时,二进大殿上隐隐传出清磐之声,敢情一苇子已在那里集结宫中门人。那身穿白衣的苏令娇,低声对她身边穿蓝衣的唐月娇道:“你听到没有,后面敲着玉磬,我猜他们一定是为了对付我们呢!” 唐月娇撇撇嘴道:“这些道士,难道还放在咱们眼里?” 青阳真人修为功深,耳目何等灵敏虽低,却一字不遗的听入耳中,心想“这四位女娃,口气倒是不小!” 自己一派掌教身份,是以只作不闻。但独眼乌龙佟天禄坐在对面,却也并没作声,或者以目示意,阻拦她们,分明默认她们并未说错。一盏茶罢。青阳真人身子微欠,含笑道:“佟施主夜莅寒山,不知有何见教?” 独眼乌龙佟天禄阴侧侧的笑了两声,拱手道:“二十年前,佟某拜领高招,耿耿未敢或忘,今晚此来,正是再想叨教道长的“两仪掌”绝学。“青阳真人起身还了一礼,笑道:“佟施主好说,贫道记得昔年武当门下弟子,在佟施主手下,连伤数人,其中两个,重伤不治,贫道忝主武当一派,不得不向佟施主讨个公道。当日贫道仍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佟施主只中了贫道一掌,便任由佟施主自去,在贫道想来,这笔恩怨,早已了清,不想佟施主到还耿耿不忘,实出贫道意料之外。” 独眼乌龙佟天禄一张马脸,不禁红了一红,阴笑道:“道长说得果然不错,只是佟某当时曾向道长说过一句话,不知道长可还记得?” 青阳真人心头微微一怔,淡然笑道:“佟施主请说:” 佟天禄独眼之中,精芒如电,纵声大笑道:“当日兄弟好像说过,日后佟某找上武当之日,就是血洗武当之期!” 这一句话,任你青阳真人涵养再好,也气得黄袍发颤,脸色大变,冷笑一声,点头道:“佟施主今晚来意,就是想血洗武当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大笑道:“兄弟数十年来,言出必践,今晚远上宝山,虽为践约而来,但却奉有堡主之命……” 他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青阳真人在这一瞬之间,已镇静如恒,缓缓问道:“贵堡主有何见教?” 佟天禄阴侧侧道:“堡主之意,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再三叮嘱,兄弟此来武当,不宜过份,使贵派难堪……” 青阳真人修眉轩动晒道:“武当派数百年来,经过不少风浪,至今仍能在武林中立足,还没有怕过事来。” 独眼乌龙阴笑道:“武当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敝堡主也久所钦仰,是以堡主叮嘱兄弟,道长如能宣布退出三月十五北山之约,即是双龙堡之友,兄弟这段梁子,自然揭过,同时贵派门下,在江湖上走动,也可保无事……” 青阳真人双目乍睁,沉声道:“要是贫道不答应呢?” 佟天禄橘笑道:“那也得分开来说了,兄弟和道长的过节,属于兄弟私人之事,自然由兄弟向道长讨还公道,至放道长不听敝堡主忠告,那是和双龙堡为敌了。青阳真人大笑道:“五大门派就是因双龙堡横行江湖,作恶大甚,才订北山之约,为敌又是如何?” 独眼乌龙乾嘿一声,回头道:“风娇,你取出“神龙令”来,回答武当掌教吧!” 身穿红衣的蔡凤妖,应了声“是”,袅袅亭亭的走到大殿中央,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纯银圆筒。然后从筒中缓缓抽出一支八寸来长的纯银旗杆,纤手一展,打开一面黑底黄旒,中绣九爪金龙的三角小旗,在空中扬了一扬,娇声道:“神龙令”令出如山,武当派如蓄意为敌,鸡大不留……” “贱婢住嘴!” 随着一声宏亮大喝,从殿后走出一位头挽道髻,身穿玄色道袍,背负长剑的老道人,身后紧跟着六个一色蓝袍负剑的道人。正是一苇子和武当门下最杰出的蓝袍八剑中的六剑。(尚有二剑,失陷在双龙堡。) 原来一苇子在第二进大殿召集宫中弟子,紧急分配职司之后,困武当门下,久经训练,一经指示机宜,便各自分头自去,毋须多大时间,这就匆匆率同蓝袍六剑,往前殿赶来。正好蔡凤娇扬起“神龙令”说出“武当派如蓄意为敌,鸡犬不留”的话,一时再也按捺不住,虽在掌门人面前,也大喝出声。蓝袍六剑,同样一个个脸露激愤,怒目而视。蔡凤娇横了一苇子一眼,缓缓收起“神龙令”冷哼道:“我只是奉令宣布旗令,你干么当着你们掌门人,大声呼叱?” 一苇子被她驳斥得一时竟然答不上话去,怔得一怔,才大喝道:“武当上清宫,岂是你们撤野卖狂的地方?” 蔡凤娇不屑的撇撇嘴道:“武当派在武林中果然声名不弱,但可在双龙堡的眼里,咱们如若怕了武当声势,也不敢到这里来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坐在青阳真,入对面,直到此时,才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蔡凤娇退下,面含诡笑,拱拱手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青阳真人果然是玄门有道之上,脸上依然一片平静,徐徐道:“这是贫道三师弟一苇子。”一面回头道:“三师弟,这位就是双龙堡佟副堡主。” 佟天禄呵呵一笑,拱手道:“佟某久仰!” 一苇子脸色铁青,只哼了一声,缓缓在青阳真人下首椅上坐下。青阳真人修眉展动,沉声朝独眼乌龙佟天禄说道:“佟施主来意,已由这位女施主说得十分明白,贫道乔掌武当一门,自不能受人要胁。佟施主有恃而来,方才这位女施主已经说过,武当一派,并不在诸位眼里,今晚贫道以武当掌门身份,请佟施主划下道来,武当派要是接不下来,武当派从此退出江湖,不知佟施主心意如何?” 他这一席话说得软中带硬,声调铿锵,双方全都听着青阳真人说话,正好是西门追雪从后殿闪入门匾之上,大家谁也没有注意,但存身门匾之上的西门追雪,听到青阳真人话声,心头暗暗大急! 他身为天门派传人,自然知道本门武功的底蕴,双龙堡主阎伯修四娇也已练成“双龙八式”中的“日、月、花、果”四式。“洞元记”上记载的武功,别走蹊径,手法玄奥,与一般武学不同,即使动手,两人功力相差甚远,但功力较差的人使将出来,功力较深的一个,也一样难以破解。青阳真人不明就理,要独眼乌龙佟天禄划道,岂非吃了大亏,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独眼乌龙佟天禄哈哈一笑,道:“道长领袖武林,说出话来,自然言面有信,兄弟昔年败在道长“两仪掌”下,今晚仍然想领教道长几招‘两仪掌’。兄弟如果落败,立即率同她们,离开武当,不损贵派一草一木,万一兄弟侥幸获胜,也只要贵派退出江湖,自可无事。” 他咄咄逼人之言,听得青阳真人虽然面上并没丝毫怒意,但一袭黄袍,却气得无风自动,手捋白髯,敞笑道:“这个自然!” 一苇子满脸愤怒,霍然站起身子,躬身道:“大师兄一派掌门,何等身份?还是先让小弟向佟副堡主请教几手,如有不敌,大师兄再出手不迟。”说到这里,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口气极狂,小弟正好先试试他功力如何?大师兄可从旁默查他出手路子,也有个准备。” 独眼乌龙佟天禄,瞧他以“传音入密”说话,脸含冷笑,只作不知。静玄道人大声道:“三师叔且慢,有事弟子服其劳,方才这位女施主曾有咱们武当派,不在双龙堡眼里之言,弟子不才,忝属武当门下弟子,原向这位女施主先领教几手绝艺。” 要知此刻武当门人,身遭巨变,满怀悲愤,但静玄道人身为武当蓝袍八剑之首,说来依然不亢不卑,既不示弱,也不失礼。 身穿红衣的蔡风娇,站在副堡主独眼乌龙身后,闻言只柳眉轻轻一挑,横了静玄道人一眼,冷冷的道:“凭你,只怕未必接得住姑娘一招!” 她口气当真托大已极,武当蓝袍八剑,在江湖上也数得上一把高手,她居然说出接不住她一招之言! 静玄道人心头暗暗切齿:“贱婢好狂的口气!”但面上却勉强笑道:“女施主口气不小,何妨让贫道见识见识?” 第453章 鸿钧 蔡凤娇神情冷漠,樱口轻哼一声,红裙摆动,袅袅走出,在殿中站停,冷冷的道:“你发招吧!” 静玄道人道:女施主请先!” 蔡凤娇不耐的道:“姑娘让你发招,是一片好心,要是姑娘先行发招,根本就没有你动手的机会了。” 她这话听得青阳真人和一苇子全都不禁脸色微变,武当派第二代大弟子,真要连双龙堡主门下一个女弟子的一招也接不住,武当派这三个字,当真可以取消了。站在青阳真人身后的五个蓝袍道人,全都怒目而视,恨不得一剑把她劈作两片,方泄胸头之愤。静玄道人身为青阳真人首徒,也就是武当派未来的掌门人,平日为人外和内刚,此刻经蔡凤娇一再说他接不住一招,也不由勃然变色,朗朗一笑,道:“那也未必……” 蔡风娇接口道:“不信你试试就知。” “好!”静玄道人功凝右掌,喝道:“既然女施主这般说法,恕贫道有僭!” 喝声一落,脚踏夭罡,左掌竖胸,右手划了半个圆圈,“呼”的一掌,向蔡风娇身前劈去!他这一招“紫气东来”,正是武当派镇山之艺“两仪掌”中一招威力极强的手法! 两人相距足有七八尺光景,静玄道人一掌出手,风声飒然,但柔而不刚,劲而不猛,足见他功力不凡,已深得“两仪掌”涵实于虚的三味! 青阳真人坐在上首,眼看自己门人光从这一掌的功力,便可瞧出他平日刻苦修为,大是不易,脸上不期微露嘉许之色,但转眼之间,他脸上仅露的一丝嘉许之色,忽然消失,转而变成惊疑之色! 青阳真人身为武当一代掌教,平日涵养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这会怎会脸上有此变幻? 那是因为静玄道人出手的一招“紫气东来”,乃是,‘两仪掌”中极具威力的一招,居然被蔡凤娇轻易化解,叫他如何不惊? 原来静玄道人一掌出手,双双相隔不远,蔡凤娇俏生生的站着,对静玄道人似虚而实,含劲于中的掌势,竟然不躲不闪,视若无睹! 直等掌风劲呼,袭上娇躯,她才一扬纤掌,像泼水似的,向外翻了一下,静玄道人那股掌风,暗劲如山,被她随手引开,斜斜朝她身侧掠过! 蔡凤娇银铃似的声音,突然响起:“瞧清楚,姑娘可要出手了!” 只见她左手一抬,纤纤玉指,忽然舒展,匀红掌心,向外一转,轻飘飘朝静玄道人面前洒去! 静玄道人一掌被对方引开,心头虽然暗自凛骇,那敢丝毫大意,炯炯目光,早已注意着蔡凤娇左手。此刻一见对方果然左手翻动,掌心吐劲,朝自己劈面打来,而且这一招看去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第三十六章各尽所能 身形斜退半步,左手一对,右掌迎着上切,又是一招“两仪掌”中的“遥叩天阙”,朝上硬接! 要知“洞元记外篇”上所载武功,均是内家最上乘的武学,绝非一般手法,所能抗御。蔡凤娇这一招使的正是“飞花落果”两式中的“飞花手”,五指舒展,宛如花辫,真力完全蕴集掌心。静玄道人一招“遥叩天阙”,朝上直劈的掌力,堪堪和蔡凤娇玉掌乍接,陡感到不对,只觉对方掌心,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吐劲,绷出一股无形真力,连同自己劈去的掌力,一起反弹过来!心头不由大惊,慌忙挫腰后跃! 蔡凤娇“飞花落果”两式相连,“飞花手”既已出手,“落果式”自然连着而来,只听她娇笑一声:“你还不给姑娘躺下?” 掌心一缩,五指连弹,这一式象徵落果,从她纤纤指尖,弹出点点劲风,有如一阵急雨,朝静玄道人身前大穴飘洒而至! 别说指风如雨,就是弹中一点,静玄道人也非躺下不可!但静玄道人终究是武当首徒,自幼拜在青阳真人门下,已得玄门真传,功力不弱,何况又早已心存警惕,纵身后跃之际,依然临危不乱,堪堪躲开对方反卷而来的一股潜力,又发觉蔡凤娇五指连弹,一阵指风朝自己身上袭来,百忙之中,大喝一声,双掌齐发,使了一招“鸿钧万化”,一片如山掌影,奋力前迎! 双方掌指乍接,静玄道人耳中只听一阵“嘶”“嘶”细响,对方点点指风,宛如无数支锋利尖椎,刺破掌风,直袭而来! 自己这招“鸿钧万化”,竟然无法抵挡得住,这一下当真把静玄道人惊出一身冷汗,再待后跃,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快要袭上身子的无数指风,倏然收转,蔡凤娇居然也莲步轻移,彷佛躲闪什么的似的,横跨了两步!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不过屯光石火,一瞬间事! 蔡凤娇弹出的一串指风,和静玄道人掌风乍接,发觉对方一片掌影之中,竟然含有一缕无形劲气,直奔自己掌心,一时只当静玄道人故意藉掌影掩蔽,点出一指,企图和自己拚个两败俱伤,口中冷哼一声,同时撤招后退。两人一招硬接,各自错开了一步,知道对方武功,非同小可! 静玄道人心中更是不解,对方明明在第一招上可以得手之际,怎会半途撤招?但是这一情形除了蔡凤娇之外,连坐在上首的青阳真人和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全没察觉。蔡凤娇身形一顿,粉脸上柳眉含煞,娇叱一声:“好,你逃得出姑娘一招,瞧你还逃得出姑娘第二招不?” 喝声才落,只见她皓腕抖动,纤纤玉掌,倏化双拳,左拳高举,右拳略低,迎风一幌,身如飘风,迅速朝静玄道人欺去! 这一下当真奇快无比,两团棉花似的粉拳,才一扬起,身形尚未扑到掌可及的范围,招数已发,绵绵拳风,扩及一丈! 不!她拳随声发,人随拳到,双拳晃动之间,但见漫天尽是拳影! 她这一招使的,正是“洞元记外篇”所载“日、月、花、叶”四式中的“日月腾辉”,左拳为日,右拳为月,一阳一阴,一刚一柔,相互为用! 静玄道人身为武当首徒,见多识广,但对方这一招拳影错落,潜力如山,兼俱剐柔的怪招,不仅难以兼顾,且有不知从何封架之感。他为人外柔内刚,又是未来的武当掌门身份,明知不是对方敌手,此时刚在第二招上,那肯不战而退?其实此刻身在漫天拳影笼罩之下,就是想退,也已不及,一时豁出性命,吐气开声,功连双臂,一招“移山填海”,拚起全力,双掌由胸前平推而出! 他这一招原是拚命打法,根本不计较对方拳势的如何破解?双掌击出劲道,带起呼啸狂飚,朝蔡凤娇身前的汹涌撞去! 但就在他奋力推出双掌之际,依稀听到有一缕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从自己身侧擦过,向对方拳影投去! 蔡凤娇如论功力修为,自然比不上静玄道人来得深厚,她所凭仗的无非是“双龙八式”中的“日月花果”四式奇奥绝招,和一式“借力接引”之术!(双龙门下,四娇得传“日月花果”四式,八杰练的则是“狮虎龟蛇”四式。) 此时骤睹静玄道人不顾自身安危,拚命硬攻,倒也不敢稍存轻视。口中冷哼一声,右拳不变,左手化掌,一迎一带,“呼”的一声,静玄道人那股去势凌厉,碎石开碑的掌力,一下随着她左手化卸之势,朝旁引开! 但她那里知道静玄道人的强猛掌风之中,还夹杂着一缕无声无形的劲风,强猛掌风,虽被她“借力接引”之术引开,可是这一缕无形劲风,却丝毫不受接引之力的影响,依然笔直袭来!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等到发觉,那里还想躲闪得开? “啊”“砰!” 大殿上,同时传出蔡凤娇一声惊啊,和静玄道人一声闷哼!两条人影,倏然分开!蔡凤娇退后了三步,花容发白,身躯摇晃,左手掩着右肩,右臂下垂,看去伤得不轻! 静玄道人是被她拳风击中右胸,差幸对方拳风堪堪发出,就受了伤,是以这一下只挨了五成力道,但饶是如此,静玄道人还是觉得着前胸如中巨针,连退了四五步,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下,不仅独眼乌龙佟天禄大感意外,他惊的是蔡凤娇使出这一招威力极强的“日月腾辉”,居然还被区区一个武当门下,拚得两败俱伤? 青阳真人和一苇子也同时凛然变色,他们惊凛的则是对方一个年轻姑娘,出手两招,手法怪异,使人瞧不出是何路数,而且果然在两招之间,击败自小上山,苦练了二三十年的武当首徒! 两方面的人,似乎全然没有察觉有人在暗中出手,两次发生的那一缕无形劲风,当然这是因为大家只顾注意两人动手,第二,那一缕劲风,确实也无形无声,不易使人察觉。这暗中出手之人,正是躲在殿后匾上的西门追雪,他两次出手使的是“洞元记内篇”上一记旷世绝学“仙人滴砚” 第454章 退出 但正当大家微一惊诧之际,静玄道人喷出一口鲜血,突然大喝一声,一掌疾劈过去!这一掌突然发难,出人意外,去势迅快绝伦,他是为了武当声誉,求胜心切,不顾伤势,以死相拚。蔡凤娇终究是个女孩儿家,体力有限,被西门追雪隔空一指,点伤右肩,此刻右臂若废,静玄道人这一掌又事出仓猝,疾如雷奔,眼看就得丧在他掌下! 青阳真人为一派掌门,骤睹自己门下,不顾死活的冲去,心头一怔,要想出言喝阻,已是不及! 正在此时,忽听大喝一声,人影一闪,独眼乌龙佟天禄已闪电般抢到蔡凤娇身前,宽大袍袖,迎着静玄道人拂去! 静玄道人本已负伤极重,他这舍命一击,原是心头激愤难消,抱着和蔡凤娇同归於尽的心理,如何经得起佟天禄衣袖一拂?口中“呃”了一声,一个身子登时拂得向后飞出!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佟天禄衣袖才一拂出,青阳真人口中喝了声:“佟施主手下留情!” 右掌隔空拍出,朝佟天禄拂出的袖风推去,人随声起,快如脱弦之矢一般,直飞过去! 大殿上响起“砰”然轻震,瓦砾尘灰,纷下如雨! 青阳真人身在悬空,伸手一攫,不待静玄道人摔出,已把他重伤的身子托住,飘然落在地上! 独眼乌龙佟天禄因自己拂出的内家真力,被青阳真人相隔在数丈之外的一记掌风撞歪,尤其为他这一迅疾的救人身法,感到微微一怔!接着回头朝蔡凤娇问道:“凤娇,你伤势如何?” 蔡风娇低头道:“弟子无能,伤得还好。” 佟天禄望了静玄道人一眼,嘿嘿冷笑道:“这小道士当真该死!” 此时青阳真人也缓缓放下静玄道人身子,低头瞧去,只见自己爱徒,此刻双目紧阖,脸如白纸,显然因方才重伤之后,求胜心切,提聚仅余真气,压制了伤势发作,猛力击出一掌,又被佟天禄袖风扫中,以致伤势更趋严重,当下伸手在静玄道人后心轻轻拍了一掌。静玄道人张口喷出一口淤血,人也随着醒转,早有两个蓝袍道人把他扶过一边,喂下武当派特制伤药。蔡凤娇也自退到一边,运功调息。独眼乌龙佟天禄独目闪烁,朝青阳真人点头笑道:“二十年不见,道兄‘两仪掌’果然又精进了不少,兄弟佩服之至!” 话声一落,接着又是一阵嘿嘿干笑,他这笑声,含有无比轻蔑之意! 青阳真人双目神光湛湛,注视着独眼乌龙,脸色显然已不似先前平易,流露出严峻之色,徐徐说道:“佟施主找上武当,贫道尊重施主,以礼相待,有什么过节,双方也不妨各尽所能,一搏胜负。佟施主也算得是成名人物,劣徒和这位女施主过招,双方各已负伤,佟施主如出手阻拦,贫道自无话说,像这般骤下杀手,岂不有失双龙堡副堡主的身份?” “哈哈!”佟天禄突然纵声大笑,道:“兄弟奉堡主之命,如果讲究江湖过节,三月十五,转眼就到,何用专程远上武当?” 青阳真人脸色一变,朗朗笑道:“那么佟施主准备如何?” 独眼乌龙厉笑道:“兄弟奉命率同四娇八杰,前来宝山……”他话到一半,语气一变,嘿然道:“如有一人负伤,嘿嘿,就得杀上一百个武当道土……” “狂徒住口!” “呛!”一苇子大喝一声,长剑呛然出鞘,疾进数尺,躬身道:“大师兄,让小弟先会会这姓佟的狂妄之徒!” 独眼乌龙佟天禄狂笑道:“凭你还不配和佟某动手。” 青阳真人脸色铁青,摆手道:“三师弟退后,还是愚兄领教佟施主绝招吧!” 一苇子不敢违拗掌门人法旨,只好往后退下。青阳真人神色肃穆,缓缓步出大殿,说道:“佟施主准备和贫道如何比法?” 独眼乌龙佟天禄跟着走下石阶,微晒道:“强宾不夺主,道兄是主人身份,要如何比法,兄弟无不从命。” 青阳真人道:“贫道之意,咱们先比拳掌,如在百招之内,难分胜负,再以兵刀相搏。” 独眼乌龙原先认为武当一派不堪一击,但方才蔡凤娇连使“双龙八式”中四式绝学,只和武当门下道士打了个两败俱伤,不由对武当掌门青阳真人也不敢轻视,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果兵刃仍难分胜负呢?” 青阳真人道:“要是兵刃仍难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咱俩再以内功相拚,佟施主奉命而来,旨在血洗武当,今晚咱们总得分个生死存亡才是。” 独眼乌龙佟天禄阴笑道:“道兄想得周到,兄弟极是佩服,兄弟之意,咱们无论拳掌、兵刃,只要分出胜负来,也就是了,兄弟却并无和道兄以死相拚之意。” 青阳真人愕然道:“佟施主此话怎说?” 佟天禄哈哈大笑道:“咱们方才已经有言在先,兄弟落败了,立时就走,万一侥幸获胜,只要道兄遵守诺言,武当一派从此退了江湖……” 青阳真人接道:“好,佟施主请赐招吧!” 独眼乌龙拱手道:“兄弟有僭!” 话声出口,袍袖一挥,一掌朝青阳真人拍去! 青阳真人黄袍飘动,横跨一步,回身还击一掌。独眼乌龙一掌落空,人已凌空,跃起两丈来高,半空中一个旋身,一掌下击,疾扑而下。青阳真人眼看对方武功,果然大非易与,沉声赞道:“好一招‘神龙驭云’!” 双脚一点,身形跟着纵起,双掌平推,悬空迎击。要知双方动手之际,先前凌空扑起之人,自然较占优势,因为跟踪跃起,身在对方掌势笼罩之下,不易讨得便宜,是以如无绝对把握,决不敢在敌人扑击之下,纵起迎敌。佟天禄眼看青阳真人同时凌空纵起,同自己迎击而来,心中也暗暗吃惊,护胸左掌,同时疾推而出。“蓬!”两个悬空硬接,四掌击实,半空发出蓬然一声巨震,各自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身,才行落地。乍分即合,同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各自攻出一掌。青阳真人黄袍飘忽,双掌似缓实快,一经展开,立时把独眼乌龙拍退了五步。佟天禄自然认得对方这套“两仪掌”,完全是以柔克刚,以意克敌的内家上乘功夫,大笑一声,掌势一变,双手伸缩之间,奇诡快速,展开抢攻。这两位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才一动手,大殿前面,已是潜力潮涌,掌风人影,难分敌我。青阳真人数十年潜心苦修,果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双掌圈动,似虚而实,以柔而刚,在这套武当镇山绝艺的“两仪掌”下,任凭独眼乌龙佟天禄如何抢攻,始终无法抢回原位。蓝袍五剑眼看掌门师尊已占优势,个个稍吐心头积愤,不约而同的缓缓朝双龙四娇围去! 他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师傅击败独眼乌龙,就准备一起出手,拚着受责,也非把这四个狂妄无知的贱婢一个厉害不可。一苇子明知五个师侄的意图,但他因自己不好出手,却也故作不见。这情形,双龙四娇,自然也瞧得出来! 身穿白衣的苏令娇,掠一掠鬓发,朝身穿黄衣的金玉娇悄悄说道:“二姊,有人想找死呢!大姊伤势,不知怎么了?” 蔡凤娇不待金玉娇开口,倏然睁开眼来,目光一扫,冷笑道:“不要紧,打发这些小杂毛,还不碍事。” 苏令娇敢情已有跃跃欲试之意,闻言喜形于色,低低问道:“大姊,那么我们可以动手吗?”蔡凤娇道:“自然可以,副堡主不是说过,咱们上了武当,可以便宜行事。”身穿蓝衣的唐月娇道:“大姊,副堡主不是已和老牛鼻约好了吗?”黄衣金玉娇轻笑道:“三妹,你也是真是,副堡主要他们退出江湖,多杀几个小道士,还不是一样的退出江湖?” 苏令娇道:“对啊,咱们快动手吧! 双龙四娇这一阵窃窃私语,蓝袍五剑那会知道?他们堪堪采取包围,朝四娇移近,只见身穿白衣的苏令娇忽然回头来,堆笑道:“喂,小道士,你们是不是想动手?” 蓝袍五剑最小的也年在三十以上,她居然叫人家叫小道士!话声才出,右手轻抬,一招“飞花落果”,朝邻近一个道人身前拂去! 不!双龙四娇,在这一瞬之间,同时娇躯疾转,皓腕轻抬,同样以一招“飞花落果”,朝蓝袍五剑攻出! 这一突起发难,当真奇快无比,蓝袍五剑在猝不及防之下,连拔剑都来不及,已有三个在闷哼声中,往后倒去! 静通道人和另外一个师弟,总算见机得快,身形闪动,向旁跃开“呛”“呛”两声,掣出长剑,纵身扑去! 一苇子眼直看五个师侄,被对方在举手之间,伤了三个,心头狂震,也顾不得身份,大喝一声:“贱婢纳命!” 剑发如轮,一道匹练似的银光,朝双龙四娇横扫过去! 藏匿匾上的西门追雪,也没防到双龙四娇出手会有这么快法,方自一惊! 第455章 撑腰 “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蔡凤娇银铃般的声音响处,双龙四娇四条人影,已像花蝴蝶倏然散开! 一苇子一剑落空,瞥见双龙四娇已按四象方位站定,心中一动,蓦地停步,长剑向空一抡,大声喝道:“剑阵何在?” 大殿后面武当弟子,轰雷也似应了一声,剑光闪闪,同时涌出一簇道人! 他们正是一苇子早已埋伏殿后的“大五行剑阵”,二十五个道人,五个一组,像有一朵梅花似的列成阵式,把双龙四娇围在中间。一苇子脸上满脸杀机,怒匆匆一挥长剑,剑阵流动,二十五支长剑,汇成一片精芒,同时出手! ‘武当门人,有三师叔指挥,恨不得立时把双龙四娇削成肉泥! 这边剑阵才一展开,殿前独眼乌龙在青阳真人“两仪掌”下,打了二十余个照面,依然相形见拙,不仅无法占得丝毫便宜,而且动手迄今,始终屈居下风。眼看大殿上一苇子已搬出“大五行剑阵”,他久闻武当剑阵之名,心头不由又急又怒,身子蓦地各后跃退,炯炯独目,瞧着青阳真人冷笑道:“道兄‘两仪掌’,名不虚传,兄弟已经领教了!” 青阳真人因对方忽然跃退,他身为一派宗主,未便追击,也立即住手,抬头道:“佟施主是否有意换了兵刃再战?” 佟天禄龙诡笑道:“百招未满,岂有就换兵刃之理?道兄注意了!” “了”字才一出口,只见他身形忽然正立,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张口发出一声狂吼! 这一声大吼,声若金锣,直震得大殿上“大五行剑阵”二十五个武当门人,双耳狂鸣,长剑几乎脱手。原来他这一式正是“洞玄记外篇”所载“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之首,名为“狮子吼”,吼声发出,照说人就随声纵起,搏击敌人,取法狮子搏兔之义。但就在佟天禄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吼声方起,身子要从未之院,他身后不远处忽然飞起一串淡绿星光,闪电般朝后心打倒! 不!一声阴沉的笑声,裹着一团黑影,白天而下,划空锐啸,千点竿影,同时朝佟天禄罩落,独眼乌龙佟天禄久经大敌,闻声警觉,来不及朝青阳真人扑去,身形一个急旋,指天左手朝后疾挥,指地右手,同时迅速上扬,朝上拍出一掌,口中大喝一声:“什么人向佟某偷袭?” 凌空下击的一团黑影,和他掌风乍接,重又腾空飞起两丈多高,从斜刺落去,“嗒”的一声,落到地上!只见一支八尺来长的竹竿之上,蹲着一团黑影,阴声笑道:“双龙堡副堡主,原来也不过如此!”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紧,暗想:“这魔头果然也赶来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怔得一怔,马脸上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嘿道:“来的是尚老哥吗?” 阴魔尚师古踞在阴沉竹上,低沉一笑,答道:“不错,正是兄弟。” 佟天禄冷冷的道:“原来尚老哥也是武当门下?” 阴魔阴声道:“这个你姓佟的管不着!” 青阳真人平日很少在江湖走动,不识阴魔其人,此时听佟天禄口气,才知来人就是尚师古。他因有西门追雪赶来报讯,黄钟别府邀集大批魔头,计划对付五大门派,第一个目标,就是武当之言。此刻对方突然出现,来意自然不善,但阴魔刚一现身,就和佟天禄起了冲突,一时到把这位身为主人的武当掌门,怔在一边,插不上话去。佟天禄大笑道:“尚老哥不在黄钟别府纳福,是想替武当派架梁来的了?” 阴魔尚师古低笑道:“这还用说吗?” 佟天禄那会把区区一个阴魔尚师古放在眼里,闻言不禁马脸一沉,厉笑道:“你这是自寻死路,怨不得人,来,来,你姓尚的有多少道行,佟某先打发了你再说!” 话声一落,正待纵身发招! 青阳真人宽大袍袖,忽然一抬,庄严的道:“且慢,佟施主即使要和尚施主动手,也该先把咱们之事,作个了断再说。” 这要是换了旁人,正好让他们先来个两虎相争,但青阳真人乃是玄门有道之士,身为一派掌门,岂肯因此自损身份? 尚师古哈哈一笑,朝青阳真人拱手道:“道长可知双龙堡主妄想称覆武林,一面和五大门派,订下三月十五之会,一面却要在大会之前,分别击溃五大门派。姓佟的率领四个女娃儿赶上上清宫,其他八个双龙门人却向贵派其余四观下手,企图一举消灭武当,兄弟奉命赶来驰援,总算到得正是时候……” 独眼乌龙佟天禄独目怒睁,不待他说完,纵声狂笑道:“你不觉得螳螂挡车,何妨和武当掌门联手齐上,免得佟某多费手脚。” 青阳真人听说双龙八杰,分头向本门其余四观下手,不禁勃然变色。自己五个师弟,悉数丧在茅山毒指下,此刻各观仅由门下弟子临时住持,岂是双龙八杰对手?而且由此推想,茅山毒指无故肆虐,定然已和双龙堡联成一气! 青阳真人心念转动之际,躲在匾后的西门追雪,也感到大出意外,万里飘老前辈潜入黄钟别府,分明听到阴魔尚师古和一干魔头,在密室中计议,要在三月十五北山大会之前,消灭五大门派,而且以武当派为采取行动的第一目标,才要自己远上武当报讯。可是阴魔尚师古此时却说是双龙堡要在三月十五以前,消灭五大门派,第一步血洗武当,他居然还是特地赶来驰援的。同样一件事,这反覆之间,可距离得太远了。试想以万老前辈多年江湖,阅历经验,何等丰富,那会把话听错?但事实摆在面前,率领四娇八杰,上武当寻衅的明明是双龙堡副堡主佟天禄,赶来驰援的,明明是阴魔尚师古,难道万老前辈当真听错了不成?不题西门追雪心头疑窦重重,却说独眼双龙佟天禄喝声方落,大殿上忽然传出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接口笑道:“自寻死路,螳螂挡车的人,这里还有一个!” 缓缓说来,使人有阴阳怪气之感! 大殿上双龙四娇,和武当门下的“大五行剑阵”,此刻全已停下手来,双方显然仍剑拔弩张,但显然已因阴魔尚师古的突然出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这一个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正好起自他们身后,双方的人,猛吃了一惊,急急掉头看去! 原来大殿上首,方才独眼乌龙佟天禄坐过的那把椅子,不知何时,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脸色惨白,身穿半截长衫的瘦长老头。他这付长相,这身打份,正是“一城三山”中的邙山鬼叟罗谮! 青阳真人和一苇子瞧得同时一怔,这老魔头,竟然也会赶上武当来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心头也暗暗惊凛,但脸上丝毫不露,拱拱手道:“原来是罗老哥!” 邙山鬼叟一张狭长惨白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尖声说道:“佟副堡主大概没想到兄弟也会赶来吧?” 佟天禄在这一瞬之间,确实感到事出意外,邙山鬼叟居然会出面替武当撑腰,闻言纵声狂笑道:“不错,兄弟会在这里和罗老哥遇上,当真出人意外!” 邙山鬼叟冷冷的道:“这是赤城山主丁老哥因闻风你们贵堡主亲自赶上武当山来了,才要兄弟兼程赶来,助尚兄一臂之力,嘿嘿,没想到贵堡主并没有亲来。” 他口气之中,大有你佟天禄不是自己对手之意。佟天禄拱手道:“敝堡主尚在闭关期中,倒蒙罗老哥关注了。” 邙山鬼叟嘿道:“那么有劳副堡主带个口信,就说兄弟有一名劣徒,去年丧在贵堡主手下,今晚兄弟顺手也宰了他两个门人,一个抵劣徒的帐,一个算是利息……” “老贼,接姑娘一招试试!” 蔡凤娇眼看邙山鬼叟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心头大是不服,娇叱声出,左手粉拳乍扬,使了一招“日轮”拳式,一股阳刚暗劲,笔直朝邙山鬼叟胸前捣去! “凤娇使不得!” 独眼乌龙佟天禄瞧得大急,心知要糟,喊声堪堪出口,邙山鬼叟抱袖一挥,睁目道:“女娃儿敢对老夫无礼?” “砰”,蔡凤娇一个娇躯,宛如断线风筝,直朝殿外摔去! 独眼乌龙正待伸手接去,瞥见眼前红影闪动,一倏人影,抢在自己身前,已把蔡凤娇接住。那人口中娇声说道; “唷,鬼老,你也真下得了手,别把花朵似的姑娘家跌闪了腰。” 说着,一手放下蔡凤娇身子。其实邙山鬼叟在许多人前,为了矜持身份,并没存心伤人,只是随手把蔡凤娇拂出而已,但就是如此,也把蔡凤骄摔得头昏目眩,站定身子,真羞得满脸通红。独眼乌龙佟天禄定睛瞧去,只见接下蔡凤娇的,乃是一个满头珠翠,身穿大红绣金裙袄的冶艳少妇,他虽没见过苗疆九花娘其人,但九花娘的大名,江湖上自然听人说过,心头微微一怔! 第456章 地主 九花娘早已瞅了独眼乌龙一眼,朝阴魔尚师古笑道:“这位敢情就是双龙堡佟副堡主了?” 佟天禄因邙山鬼叟说出是应赤城山主之邀而来,那么这号称“一城三山”之首的赤城的山主丁百阳,果然联合江湖黑白两道,公开和双龙堡为敌!看来自己此行,已难得逞,不如趁机探探他们虚实也好,他原是城府极深的人,一念及此,不待阴魔开口,立即抱拳笑道:“兄弟正是佟天禄,夫人可是苗疆九花夫人……” 话声未落,蓦听一声大笑,履声橐橐,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此人一头银丝似的白发,颏下却是一部乌黑有光拂胸长须,面包红润,宛如婴儿,此时两道精光奕奕的眼神,瞧着青阳真人,呵呵大笑道:“道兄请了,岁月不居,三十年前,蒙道兄款待,在上清宫作一日桓盘,宛如昨日,不知道兄还想得起来?” 在他说话声中,身后又陆续走进数人,那是鸠面神翁戚南山,阴魔尚师古门下的绿衫剑客吕兆熊,邙山鬼叟门下的鬼影子、鬼仙姑杨肃肃等人。青阳真人瞧清来人,连忙稽首道:“无量寿佛,娄老施主玄功入化,百岁高龄,不仅丰神如昔,而且返老还童,贫道如果没有记错,三十年前,老施主好像须鬓已经全白了呢?” 参仙娄老怪一手拂着乌黑长髯,大笑道:“惭愧,惭愧,三十年功夫,只有这把长须,差有进展罢了!” 独眼乌龙佟天禄听得又是一惊,这人自己正感眼生,照这般说来,他敢情就是数十年前已名满关东的长白参仙娄老怪了! 一个阴魔尚师古,自己已难有胜算,何况还有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九花娘等一干着名魔头,纷纷赶到?他心头暗自惊凛,独目转动,口中哈哈一笑,拱手道:“幸会,幸会,兄弟没想到今晚有这许多高人,在武当聚会,兄弟斗胆,想代敝堡主敬邀诸位,三月十五,驾临金华北山一叙,不知诸位可肯赏光否?” 九花娘水汪汪的俏目,瞟了他一眼,未言先笑,娇声道:“双龙堡名闻天下,就是副堡主不说,小妹到时也想去凑凑热闹呢!” 阴魔尚师古阴侧侧的道:“佟兄不是要打发兄弟吗?怎么不想再费手脚了?” 他明知独眼乌龙想借机下台,才出言讽刺。佟天禄马脸丝毫不变,大笑道:“三月十五,为期已近,尚老哥如有雅兴,不妨在北山大会上,一较短长,兄弟要先走一步了。”说着回身朝青阳真人拱拱手道:“宝山贵客贲临,兄弟不便多扰,就此告辞。” 话一说完,带着双龙四娇,正待转身走去! 青阻真人沉声道:“佟施主且慢!” 独眼乌龙停步道:“道长还有什么见教?” 青阳真人一脸壮容,稽首道:“贫道还有一事请教,茅山伏景清,不知可是和佟施主同上武当来的?” 独眼乌龙佟天禄见他忽然问起茅山毒指,不由愕然的道:“道长此话,问得奇突,佟某奉堡主之命,率同四娇八杰前来拜山,并没有伏景清同行。” 青阳真人稽首道:“贫道只是随便问上一句,佟施主慢走,贫道不远送了。” 独眼乌龙明知对方问起茅山毒指,定然有事,但人家不说,自己不便多问,口中微嘿一声,迳自率着双龙四娇,朝宫外走去。青阳真人等佟天禄一走,立即向参仙娄老怪,阴魔尚师古,九花娘等人打了一个稽首,说道:“诸位老施主为我们武当之事,侠驾亲来,贫道不胜感激。” 阴魔尚师古一直踞在八尺高的阴沉竹上,此时忽然一跃而下,坐到地上,拱拱手,道:“道长好说,双龙堡主志在独霸武林,贵派只不过是首当其冲而已,咱们赶援来迟,心中已是不安。” 邙山鬼叟独自踞坐殿上,闻言尖笑道:“尚兄这么说来,不安的该是小弟,嘿嘿,一步之差,竟让伏景清大肆毒手,兄弟才真是无地自容呢!” 阴魔尚师古吃惊道, “什么?伏老道也来过了?” 青阳真人脸色一点,稽道道:“诸位老施主请到殿上奉茶,此事说来话长。” 说着肃客入殿,大家分宾主落坐。青阳真人替师弟一苇子和大家引见之后,接着便把茅山毒指连丧自己五个师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邙山鬼叟点头道:“这就是了,兄弟来时,就听到贵派门下正在说着伏景清连伤几位观主之事,兄弟只当他阎伯修邀约来的,那知赶到这里,伏景清已经走了。”参仙娄老怪长眉微皱,沉吟道:“茅山伏景清和双龙堡沆瀣一气,自然也大有可能,三月十五,北山之会,为期已近,双龙堡邀约的高手,定然不在少数,道长一派掌教,还宜早为之计才好!”阴魔尚师古接口道:“不错,北山之会,不仅事关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再说得重一点,更关系今后武林兴衰,兄弟蒙赤城山主飞柬相邀,重出江湖。数日之前,因山主风闻双龙堡有大举先向武当下手的企图,才要兄弟和娄老哥,九花夫人赶来驰援。” 青阳真人感激的道:“丁老施主望重武林,高瞻远瞩,贫道久所饮佩!” 阴魔接口道:“山主之意,五大门派,素为中原武林之首,道长能在北山大会之前,先柬邀五大门派掌门,筹商对策,谋定而动,较为安全。” 青阳真人道:“各大门派,原定三月初一,假敝观集会,丁老施主威望素隆,久为武林同道推崇,届时如能惠临敝观,贫道代表五大门派,至表欢迎。” 青阳真人乃是玄门有道之士,胸中并无半点心机,就凭他这一句话,几乎把五大门派一齐葬送。 第三十七章双鸟折翼 第二天,天色才亮,西门追雪就起身下床。他因昨晚之事,实在太以出人意料,自己受神偷万里飘风万老前辈临终重托,为了三入黄钟别府,听到阴魔尚师古等人,在密室计议,准备一举残灭五大门派,第一个步骤,是全力对付武当,才要自己兼程赶上武当报讯。 那知昨晚第一个赶来武当的,竟是茅山毒指伏景清,举手之间,残杀了武当派一宫五观,五位观主,就飘然远引。第二批来的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他亲率双龙四娇八杰,准备血洗武当。 阴魔尚师古、邙山鬼叟等人,却反而奉赤城山主之命,赶来驰援,逼使独眼乌龙知难而退。 赤城山主是“一城三山”之首,听青阳真人的口气,此人在武林中,声望极隆,那么他就是黄钟别府幕后主持之人! 由此推想,他之纠合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阴魔尚师古、九花娘等这些魔头的用意,敢情是为了免得他们去和双龙堡抗瀣一气,以致局势更难收拾。 目前,由赤城山主出面,联合五大门派,对抗双龙堡,已成定局,万老前辈听到的消息,显系误会。 散花仙子殷姑姑曾嘱自己到九华山青莲庵去走一趟,那是华山下院,华山半边老尼就住在那里,自己也正好把“万年温玉”送去。 西门追雪匆匆盥洗完毕,正待跨出房去,只见静通道人已飘然走入,稽道道:“宗施主起得好早,昨晚诸多简慢之处,还望施主勿怪才好。” 西门追雪拱手道:“道兄好说,在下尚有事在身,此刻就要告辞,烦请道兄转报真人一声。” 静通道人闻言怔得一怔,作难道:“昨晚家师吩咐,宗施主远来不易,务要多留几日,略尽地主之谊,宗施主莫非嫌小道招待不同?” 西门追雪忙道:“真人盛意,在下心领,在下日前因万老前辈说得郑重,才兼程赶来,在下实有要事,无法耽搁,还望道兄代为转达。” 静通道人见他坚决要走,只好点头道:“宗施主既有要事,急放下山,小道怎敢挽留,只是宗施主为敝派之事而来,乃是武当派嘉宾,此事小道作不了主,宗施主请到前面稍坐,容小道禀过家师。” 西门追雪见他这般说法,只得含笑道:“道兄说得极是,在下理应向真人辞行。” 两人走出宾舍,依然回到前面客室,静通道人向西门追雪告了罪,匆匆往里走去。过了好一会工夫,才见一苇子手上捧着一柄古剑,缓缓从屏后走出,朝西门追雪稽首道:“贫道听敝师侄禀报,宗施主尚有要事,不克多事盘桓,贫道代表掌门人,敬向施主深致歉意。” 西门追雪起身道:“道长这般说法,在下愧不敢当。” 一苇子把古剑放到几上,抬手道:“宗施主请坐,贫道还有一事,要向施主请教。” 西门追雪道:“道长请说。” 第457章 耽误 一苇子目注西门追雪,徐徐的道:“宗施主上山之时,随身携带的可是屠龙剑吗?”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屠龙剑乃是在下家传之物,道长何故垂询?” 一苇子道:“贫道风闻括苍异叟宗老前辈,已把屠龙剑传给二弟子屠龙剑客毕大侠,不知此剑怎会落到宗施主手上?” 西门追雪听他居然盘问自己屠龙剑来历,心头大是不快,脸色微微一沉,冷笑道:“在下受人之托,为贵派送讯,至于屠龙剑辗转相传,乃是括苍派门内之事,在下继承祖业似乎不是贵派该问之事。” 一苇子慌忙打了个稽首,和颜悦色的道:“宗施主不可误会,施主远道传讯,武当派只有感激,岂敢对宗施主不敬?”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叹息道:“只是敝派在多事之秋,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竟会接踵而来,说来惭愧,宗施主上山时交由敝派保管的屠龙剑,已遭歹徒劫走……” 西门追雪吃惊道:“什么?屠龙剑遭人劫走了?一苇子苦笑道:“宗施主离开解剑坡不久,屠龙剑就被歹徒劫走,负责管理来宾刀剑的敝师侄,也同时遇害。” 西门追雪想起昨日上山之时,确曾听到身后惨叫之声、这人竟敢在武当山夺剑伤人,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不错,在下昨日上山之时,确曾听到身后解剑坡下,有人惨叫。” 一苇子道:“敝师侄殉职事小,失落宗施主屠龙剑,关系敝派声誉至大,是以贫道不得不向宗施先问问清楚,俾追回长剑,亲自送还施主。” 西门追雪虽在听他说话,心中却不住的打转,劫走屠龙剑的,可能是双龙堡的人,也可能是黄钟别府的人,因为除了这两拨人,谁敢在武当惹事? 再进一步说,双龙堡的人,正在四出找寻自己,黄钟别府的人,遇到自己,也断不肯轻易放过:何况屠龙剑是自己随身之物,双方的人全都知道,那么瞧到屠龙剑,自然会顺手牵羊取走好让自己找上门去。一苇子见他只是沉思着没有作声,接着说道:“宗施主请只管放心,屠龙剑既在武当山遭人洗劫,只要武当派一日存在,誓必追回此剑!” 西门追雪抬头问道:“道长可知劫剑的是什么人吗?” 一苇子被他问得一怔,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沉吟了一下,才陪笑道:“敝师兄昨晚坚留施主,在武当盘桓几日再走,原想在这几日之内,尽出武当门人,务必替施主追回失剑,但宗施主身有要事,不克耽搁,贫道也未便挽留……”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伸手从凡上取过那柄古剑,双手捧到西门追雪面前,脸色郑重,续道:“此剑名曰‘玄武’,乃是敝派镇山之剑,贫道奉掌门师兄法论,请宗施主暂时留用,一俟敝派追回屠龙剑,再向宗施主换转,不知宗施主以为如何?” 西门追雪这才知道他们一再挽留自己,在武当多住几天,原来就是为了想追回失剑,好向自己交待,此时眼看一苇子神色郑重,把剑递来。而且这柄‘玄武剑’,正是武当掌门青阳道人随身之物,昨晚由小道憧捧在手上,自己见过,闻言慌忙起身道:“道长且慢,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道道长可肯见告?” 一苇子手捧古剑,愕然道:“宗施主请说。” 西门追雪道:“不知保管刀剑贵派门人,身遭杀害,是伤在何种功夫之下?” 一苇子不假思索的道:“伤在后脑,头颅已碎,极似‘琵琶手’、‘鹰爪功’一类阴损功夫所丧。” 西门追雪道:“道长可知此类功夫,是属于那一门派中人的手法?” 一苇子皱皱眉道:“江湖上练‘琵琶手’、‘鹰爪功’的人极多,贫道也无法说起,只是此人功力极高,决非泛泛之辈。” 西门追雪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武当来宾收剑之记”的铜牌,放到几上,拱拱手道:“道长请向贵派掌门真人致意,目前距北山大会之期,为期已近,此剑乃贵派掌门数十年用惯了的趁手兵刃,还须仗以卫道灭魔,为江湖除害,此事关系武林千百生灵,和正邪消长之机,在下失剑事小,岂敢因私误公?在下万万不能接受。这枚铜牌,也请道长收转,失剑之事,贵派毋须介意,在下自信终能追回失物,在下告辞了。话声一说,大踏步朝院外走去!一苇子手捧长剑,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宗玉,口气竟有如此托大! 只是人家说的全是实话,北山大会,已在眼前,掌门人用惯的“玄武剑”,如果换上一柄其他长剑,威力当然要差得很多。但以此剑暂时充作赔偿屠龙剑之举,乃是掌门人的意思,自己岂能违拗?他怔得一怔,急忙随后喊道:“宗施主请留步!” 西门追雪蓝衫飘忽,瞬息之间,宛如行云流水,已走出十来丈远,回身拱手道:“道长留步,贵掌门人盛情心领,北山大会上再行相见!” 一苇子目送西门追雪身形远去,心头不禁暗暗叹息,江湖上当真能人辈出,光瞧此人武功成就,已不在自己之下,昨晚连大师兄都看走了眼! 却说西门追雪别过一苇子,走出了上清宫,飞步向山下而去,赶到石花街,已是直通毅城的官道驿路。只听路边许多人聚纷坛,探问之下,才知离此二十来里的上新店;昨晚出了人命案子。西门追雪暗想:你们那会知道领袖武林的武当山上清宫,昨晚一夜之间,不知出了几条人命呢! 忽然心头一转,上新店距武当不过几十里之遥,双龙堡和黄钟别府两拨人,都是必经之路,莫非这条命案和这两批人有关?心念转动。脚下不由加紧,顺着大路朝东赶去。短短二十来里路,何消片刻,便已到达出事地点。那是大路左侧一片树林前面,此时正有许多人围着观看。西门追雪挤进人群,举目一瞧,现场四周,已用草绳圈起,似在等待官府勘验。林前一块大石旁,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此人约莫四十来岁,看去生前相当精干,身上穿了一件紧身青绸褂子,下面是一条黑缎札脚长裤,脚穿一双白丝耳子草鞋,这身打扮,分明是个会武之人,但他并非双龙或黄钟别府的人! 但他浑身没有丝毫血迹,西门追雪目光何等锐利,一看之下,便已判断致命伤痕似在右胸,因为那人右胸衣襟微陷,伤在内腑,出手之人,用的可能是左手…… 他想到左手,心中陡然一动,双龙四娇的“飞花手”,正是以左手手背拂入,女子身材较低,随手拂出,所取部位,正好和此伤势,大致相近! 这人怎会无缘无故丧在双龙四娇手下?忽听身后不远,有人低声说道:“金老师傅,这人到底伤在什么地方?” 另一个人只口中“唔”了一声,压低声音,急急的道:“李老弟咱们走!”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镖头模样的人,回身挤出人群,似乎走得甚是仓猝。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二十六八的青年汉子,全身劲装,腰间还跨着一口单刀,敢情是一位初出道的镖师。西门追雪从那老镖头的只瞧了一眼,便匆匆退出的神情瞧去,他准是认识死者,而且还有点谈虎色变模样,心中一动,也紧紧跟着两人走出! 那青年汉子,跟在老镖头身后,问道:“金师傅,这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金师傅挤出人群,皱皱眉头,低声道:“李老弟,咱们走江湖的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论瞧到什么,别多管闲事。” 那被叫做李老弟的青年镖师,似乎不服的道:“金师傅,你金刀劈风金三爷在江湖上闯了二三十年,见多识广,小弟只不过问你一声,这人是谁,你就好像要惹到身上似的,难道死了的人,还会起来吃人不成?” 金刀劈风金三爷一张老脸,微微一红,回头向四下一瞧,除了中年文士打扮的西门追雪远在数丈之外,其余的人,似乎谁也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摸摸下巴,轻声道:“李老弟,你当这人是谁?” 青年镖师直着眼道:“这人是谁?” 金刀劈风口头低嘿一声,道:“这人在甘陕大大有名,是……”他又朝四下瞧了瞧,道:“陇中双鸟,李老弟总听令尊说起过吧,嘿嘿,他就是夜鹰杜天九,奇怪,他们很少进关来的,怎会……” “夜鹰杜天九?” 青年镖师急急问道:“他是死在仇家手里的?” 金刀劈风边走边道:“谁知道,据我看来,他身上不见丝毫血迹,八九不离十,是被内家重手法震伤内腑致死。” 青年镖师好奇的道:“金老师傅,这里离武当不远,会不会是……” 金刀劈风急忙拦道:“李老弟,咱们该起程了,别耽误了镖期。” 第458章 打脸 西门追雪远远瞧去,果然前面路旁,歇着几辆镖车,车上插着“襄阳李氏镖局”的旗帜。敢情他们被许多看热闹的挡住去路,生怕出事,才过去瞧瞧的,这时一老一少两位镖头,回到车前,就立即启程。西门追雪也听人说过陇中双鸟的大名,那是两个凶名久着的杀垦,在甘陕一带,只要提起双鸟,连小孩都会止住啼哭,不知怎的会死在这里? 西门追雪只在心中略为打了一个问号,便自丢开,因为这和自己并无多大关连,放开脚步,循着大路往东奔去。第三天中午时分,途经枣阳,西门追雪因身边有吟香留下的一袋金子,盘川不虑匮乏,是以沿途遇上较大城镇,他都要在茶楼酒肆,停上一停,以冀寻访失踪多年的父亲下落。这天,到了枣阳,自不例外,在大街逛了一转,信步走近一家酒楼门前,正要走入! 瞥见从大门中走出两个汉子,低低说了二句,便各自分开,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匆匆而去! 西门追雪和两人擦肩而过,一看之下,便认出这两人正是段珠儿的四叔段成德、五叔段成业,也就是十三年前和自己父亲同时失踪的大师伯成弼的四弟五弟。西门追雪只在他们打自己身边过去之际,隐约听到段成德似乎说了句什么“二更在城西”。因两人话声说得很低,而且走得极快,等到回过头去,两人已各自走出老远。“相公请登楼雅座……” 酒楼门口,款待客人的伙计,一眼瞧到西门追雪走近门前,忽然停步,早就满面春风的迎着上来! 西门追雪只好身不由主的跨进酒楼大门,朝扶梯上走去,登楼一瞧,楼上食客已占了八成以上的座位,闹哄哄的人声喧哗。此时早有楼上的伙计,迎上前来,领到靠窗不远的一处座头上坐下,西门追雪随例要了几式酒菜,心中直是打转,暗想:段成德和段成业,同在枣阳出现,同在一处酒楼进餐,何以要低声说话?何以要匆匆分开?何以要在分手之时,说什么“二更在城西”的话?莫非他们有什么事情,恐怕引人注意,才另约地点,在人前故作互不相识之状? 突然西门追雪想起自己和珠儿离开段家庄之日,段成业曾说稍事摒挡,也要到江湖上走走,查访他二哥的下落。那么他们兄弟两人,方才行色匆匆的走开,约在二更城西的话,莫非大师怕已经有了下落? 只要找到大师伯,自己父亲也就有了下落…… 正在沉思之际,店伙已送上酒菜。西门追雪因寻父之事,眼前露出一线曙光,心头大是兴奋,一边吃喝,一面就朝四周打量,但这一打量,忽然发现许多人正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而且语声极轻,生似怕人听到一般! 西门追雪觉得好生奇怪,仔细一听,这些人口中说的无非是什么南大街王员外女儿啦、西横街李举人的妹子啦,都是在谈论人家闺阁私隐。西门追雪不愿多听,匆匆吃饭,会过了帐,便自下楼,信步朝城西走去,在四面逛了一转,只觉这里距大街较远,地方也较为冷落,高楼节比,差不多全是缙绅人家的府第。西门追雪在靠近城西的一条横街上,瞧到正好有一家高升客店,这就大踏步走了进去,店伙一见进来的是位读书相公,那敢怠慢,迎前哈腰道:“相公是住宿的,小店后院,房间宽敞,地方清洁,没有闲杂人等进出,相公读书人,喜欢幽静,那是最适合不过了。” 口中吩叨着,边说边让,引着西门追雪往后进走去。西门追雪举目一瞧,这后院五间两厢自成院落,果然相当清静,因此时不是投宿的时候,还空着许多房间,只有左右两厢,住着客人。左厢房间敞开,似有人影!不!一个沙哑声音,哼着:“我……好……比……笼中……鸟……里格弄格咚!”他敢情听到脚步声音,接着叫道:“伙计,快替我冲点开水,润润喉咙!” 伙计连忙笑道:“是、是,小的就来!” 那人哼了一声,依然唱着:“我……好……比……笼中……鸟……” 右厢、房门紧闭,敢情那位客人,正在就寝。店伙推开左边一间上房,让西门追雪走入! 一会功夫,打上脸水,一壶清茶,身子还没退出! 只听左厢那人大声叫道:“伙计,你再不送水来,我嗓子更不行啦!” 店伙连房迭应道:“是、是,老爷子,小的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他朝西门追雪笑笑,匆匆奔出。那人喝声才落,又哼着他那句:“我好比,笼中鸟,里格弄……” 西门追雪暗暗好笑,这人当真是个戏迷,这般半沙不哑的嗓子,哼来哼去,就是这么一句,当下也不以为意,自顾自洗了个脸,端起茶碗,才呷了两口! 左厢那人又哼了起来!“我……好……比……” “砰”右厢房门启处,一个带着苍老声音的尖嗓子喝道:“什么人,哼个没完。要命的,就闭上你鸟嘴!” 西门追雪闻声瞧去,只见左厢门口,站着一个瘦小老人,身穿一袭竹布长袍,脸上隐现怒容。 “啊!啊!”左厢那人,哼到一半,探头“啊”了几声,慌忙走将出来,朝右厢瘦小老人陪笑拱手道:“冒犯、冒犯、老朽昨晚看了一出‘扬延辉,坐宫院”,一时兴起,想吊吊嗓子,惊吵了大驾。” 这人也是一个老头,五十来岁,瘦长个子,生得脸色苍自,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嘴上留着两撇鼠髭,头戴瓜皮小帽,身上穿上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活像一个走江湖的卖卦先生,说话当中,还夹着戏词。右厢那个瘦小老人,喉间微“嘿”一声,右手漫不经心的屈指弹了下,返身往房中走去。这下大出西门追雪意外,左厢那个瘦长老头,只不过一时兴起,随口哼上两句,最多只是扰了对方的午睡,也罪不至死,这瘦小老人居然出手毒辣,一下就点了他胯下“气海穴”。要知“气海穴”,乃男子生精之源,为一身之主宰,如被点破,重则当场殒命,轻则一月而亡,异非死得冤枉?由此看来,右厢那个瘦小老人,决非善良之辈。尤其双方相隔,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近,他居然不动声色,隔空虚弹,认穴奇准,此人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已属罕见,不知究系何等人物?心中想着,立即迈步踱了出去。左厢那个瘦长老头,被人暗下毒手,在身上做了手脚,还懵然不知,一眼瞧到西门追雪也随着踱出房来,只当自己随便哼哼,把后院的客人,全都惊拢了,连忙双拳一抱,陪笑道:“该死、该死,老朽把两位都惊吵了!” 西门追雪还礼道:“老丈好说,在下刚投店,只是在院落中走走。” 说着故意拍拍长衫下摆尘灰,暗运真气,朝瘦长老头“气海穴”上轻轻了拂,解开他被点穴道。瘦长者头那知自己从死里逃生,依然一无所觉,呵呵笑道:“相公真是好人,读书人就是这样,喜欢负着双手,踱上几步,咱们跑江湖的人,那有这种闲情逸致?就像老朽,没生意的时候,呆在房里,除了喜欢哼上两句,不然就是蒙被大睡了。” 西门追雪听他还自称是跑江湖的,连中了人家暗算都不知道,心中暗暗好笑。那瘦长老头接着又道:“老朽连相公尊姓大名,都未请教。” 西门追雪道:“在下宗玉,老丈呢?” 瘦长老头忙道:“不敢,贱姓葛,葛天氏的葛,草字云从,风从虎,云从龙的云从两字。”说着抬头朝西门追雪脸上,一阵打量,郑重的道:“宗相公请恕老朽直言,相公脸上日角晦暗,明堂不显,气色未开,主场屋不利,少年时功名无望,这好比是浮云蔽日,难见青天,咳、咳,古人有两句诗,那是……那是‘总是浮云蔽日角,长安不到使人愁,”。西门追雪暗“哦”一声,原来他是看相先生,这就笑了笑道:“老丈说的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登金陵凤凰台的结局,那是‘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葛云从连连点头道:“对、对,‘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宗相公终究不愧是读书人,肚子里装满诗文,随时随地拿得出来。” 葛云从似乎越说越有兴头,不让西门追雪开口,呵呵大笑了一阵,接着又口沫横飞的道:“哈哈,这叫做三句不离本行,老朽把它说成了‘浮云蔽日角’,其实相公倒真是浮云掩蔽了日角,只要脸上晦色一开,所谓拔云雾见青天,相公骨格清奇,定可连捷南宫,名动四方。”西门追雪听得好笑,自己脸上,涂抹着易容剂,面色自然略带晦暗,一面连忙拱手道:“老丈见解高明,在下多多承教。” 第459章 宅邸 葛云从红光满脸,似乎还想再说,但他偏头瞧瞧天色,忽然“啊”了一声,朝西门追雪拱手道:“老朽此刻还有点小事,要出去一越,回头再和宗相公详谈吧!” 西门追雪笑道:“老丈尽管请便。” 葛云从匆匆口房,挟了一把雨伞,三脚两步的往店外走去。西门追雪回到房中,一直注意右厢那个瘦小老人的动静,因为那人出手阴毒,而且武功极高,决非善类,也决非寻常之人。但对房那瘦小老人,自从方才向葛云从暗施杀手之后,又关上房门,大睡其觉,始终没有露面。天色渐渐昏黄,店伙掌上灯来,西门追雪吩咐他把晚饭开到房中食用,饭后、独自在床上养神,过了一会,院落中响起一阵重浊的脚步声! “我……好比,笼中……鸟……”那是看相先生葛云从的声音,他口中依然哼着那几句调儿,只是声音已哼得极轻,敢情他从外面喝了几杯酒回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模样,才一进门,又大着着舌头,高声喊道:“伙计冲茶,我要润润喉咙!” 一更过后,前院人声渐寂! 西门追雪等到将近二鼓,才悄悄下床,推开后窗,一跃而出,略一吸气,悄无声息的纵上屋顶。纵目四顾,大街上夜市未散,还有疏疏落落的行人,沿街人家,也隐隐透出灯火。只有偏西一带,许多高大楼房,大户人家,倒反而一片漆黑,除了远远听到大吠,似乎已全人睡乡! 城西,就是这么点地方,已尽在眼底了,段成德口中说的“二更在城西”,又在那里? 西门追雪要待纵身扑起,但不知朝那里去好?漫无目的,总不能挨家去找。他静静的站了一会,暗想:城西地方冷落,除了几条横街,差不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宅第,段氏兄弟约在城西,莫非就在那些高楼巨宅之中?自己与其怔怔的站着,不如到那边去瞧瞧。心念一转,立即长身掠起,施展“万里飘风”身法,窜房越脊,一路飞掠过去。时间快接近三更了,城西这一带,静寂得宛如半座死城! 西门追雪仗着一身精纯内功和卓越轻功,在这星月无光的黑夜里,恍如一缕轻烟,飘忽而过。 这等于是盲人骑瞎马,到处乱闯!一个更次过去,连段成德和段成业兄弟两人的影子,都没瞧到。远远打更人“笃当、笃当,笃笃当当当,打过三更! 瞥见远处屋顶,嗖的飞起一条黑影,身法轻灵,像浮矢掠空般,朝一家花园围墙中泻落! 西门追雪心中一喜,慌忙吸了一口真气,双足点动,人如离弦之矢,浮空横掠,迅疾无比朝那家花园中赶去! 这真是一瞬间之事,身形堪堪飞落墙头,前面那条黑影,业已在园中一座楼房之间,一闪而没! 楼房中还隐隐透出灯火,窗口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披着一件斗蓬,正在灯下阅书! 不!就在这眨眼工夫,灿光摇曳,那美貌女子前面,忽然多出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玉面朱唇的俊俏少年!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原来这条黑影,竟然并不是段氏兄弟,但此人自己也极熟悉,他正是“一城三山”之首赤城山主丁百阳的儿子丁好礼! 心知追错了人,正待返身退出!那知就在此时,房中情势已变! 原来就在丁好礼骤然现身之际,那美貌女子霍地后退一步,披在身上的斗蓬忽然一掀,露出一身劲装,双腕翻处,两柄雪亮的绣骛刀,寒光急闪,奇快无比朝丁好礼胸前刺出,口中喝道:“淫贼,你死有余辜!” “哈哈!”丁好礼微微一怔,身子一侧,反臂拍出一掌。只听“拍”的一声,一下拂中少女右碗,一柄雪亮的绣骛刀,被震脱手,“呛啷啷”堕落楼板,那劲装少女疾退两步,右腕垂下,双目泪水盈睫,显然受伤不轻! 这一下,真如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就在少女身躯疾退,丁好礼俊目一斜,右手中食两指骄处,正待朝少女点出! 房中同时闪出三个人来!中间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者,手提一把八卦刀,满脸怒容,一双眸子,精光炯炯,神定气足,大喝一声:“淫贼尔敢!” 扬手打出西支丢手箭,势劲力足,直奔丁好礼前胸! 另外两个,正是自己要找的段成德和段成业! 段成德手上握着一根齐眉棍,身形闪出,一个箭步,抢到劲装少女身侧。段成业也手握长剑,跃近窗口,似是意在截断来人口身朝窗口逃出的机会。西门追雪听他们口口声声叫丁好礼“淫贼”,一时弄不清这是怎么一会事?自己身在墙头,容易被人发现,这就斜斜飘起,飞掠上临近一棵大树,但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瞧着楼中动静。只见丁好礼左手一抬,食指和中指挟住一箭,无名指和小指挟住一箭,俊目扫动,瞥了老者一眼,冷冷的道:“瞧不出你倒是正宗少林手法!” “喀”的一声,两支短箭,立时折成了四截,落到地上! 楼中四人见他手上功夫,如此了得,不禁相顾骇然!那老者脸色铁青,沉声道:“不错,老夫荀寿生,阁下总听人说过吧?”丁好礼敞笑一声,道:“原来还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穿云箭荀师傅,哈哈,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西门追雪也听人说过穿云箭荀寿生的名头,不由朝老者多打量了一眼。那荀寿生眼看自己报出万儿,对方一脸漫不在乎的神气,不由怒火从心起,大声道:“阁下高姓大名,是那一位门下?” 丁好礼一双目光,斜斜瞟了劲装少女一眼,漫应道:“小生姓丁,你老兄有何见教?” 荀寿生喝道:“地方上三天之中,接连发生了四起采花案件,听大家窃窃私语,说什么南大街王员外的女儿、西横街李学人的妹子,原来城中连续发生了采花案件,丁好礼原来竞是这等下流淫徒!丁好礼闻言仍然漫不在乎的朗朗一笑,道:“你们设下美人局,原来就是为了此事,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圣人尚且说食色性也,小生逾东墙而搂处子,怜香惜玉一番,正是人之常情,你老兄也未免小题大做。” 他把“逾东墙而搂处子,怜香借玉一番”,这两句话,故意说得声音极响,一双俏目,朝劲装少女勾去! 劲装少女粉脸一红,又羞又气,正待发作! 穿云箭苟寿生瞧他当着自己,还敢出口轻薄,调戏爱女,大喝一声:“狂徒住口,老夫倒要瞧瞧你何所凭恃,胆敢在枣阳地面上,为非作歹。” 丁好礼敞笑道:“枣阳也不见得就是你姓荀的天下,小生正因你们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心中不大痛快,大家手底见见真章,那是最好没有,小生要是落败了,立时拍手就走。” 段成业冷哼道:“小子,你还走得了吗?” 掌随声发,扬手朝他后心拍去! 那劲装少女,正是穿云箭荀寿生的独生女儿荀慧珠,从小跟随乃父,学了一身武功,从未用过。方才第一招上,就被丁好礼拍落绣鸾刀,心头大是不服,掌心暗暗扣了三支钢针,一付跃跃欲试模样。但他因父亲人称“穿云箭”,箭无虚发,方才两支丢手箭,都被淫贼轻描淡写的伸手挟住,是以站在一旁,准备伺机而发。此刻一见段成业扬掌拍去,这一机会,那肯放过,纤手扬处,同时打了出去。 丁好礼连身也没回,长袖一抖,往身后拂去,冷冷的道:“小生要来则来,要走就走,只怕凭你们几位,还拦不住我!” 话声未落,他拂出的衣袖,和段成业掌风乍接,只听“砰”然一声轻响,段成业身不由己的往后退出一步。丁好礼也上身微微晃动,但他在晃动之际,左手中食两指和大拇指,虚空一撮,又把荀慧珠三支钢针,轻轻拈到手上,朝着荀慧珠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然后向段成业回头笑道:“瞧不出阁下还是武当门下!” 段成业因目睹对方武功极高,方才一招“两仪初动”,少说也用了五成以上力道,那知甫一出手,对方只抖袖一挥,就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不由脸上一热,喝道:“淫贼,你知道就好!” 脚下蓦地跨前一步,右手长剑一振,正待发招! 穿云箭荀寿生连忙摇手道:“段五弟且慢,这里施展不开手脚,咱们到外面再动手不迟!” 丁好礼哈哈一笑,身子离地而起,悬空一转,随着笑声,嗖的飞出窗外,落到地上,负手卓立,大声说道:“来,来,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们就一起上吧!” 西门追雪隐身树上,眼看丁好礼这一飞掠而下的身子,当真轻灵俐落,快速已极,不由瞧得暗暗点头!窗口人影连闪,房中四人,同时相继飞落,穿云箭荀寿生八卦刀一摆,喝道:“狂徒撤剑!” 第460章 投身 丁好礼腰间悬着一口长剑,但他并没用手去取,只是从袖中摸出一柄折扇,一挥之下,款然打开,只见一面画着两朵牡丹,另一面是间行行草,他随手摇了摇,缓步上面,笑道:“小生就以这柄折扇领教。” 丁好礼本来就生得人美如玉,此时折扇轻摇,当真风流俊俏,潇洒已极! 穿云箭荀寿生口中嘿了一声,脚踏乾宫,左手一引,八卦刀当胸竖劈而出! 丁好礼见他气稳手沉,出手第一招上,便见功力非凡,倒也不敢轻忽,手上折扇一敲,已摺成一条铁笔模样,身子微微闪动,已顺势朝苟寿生右时点出。看去他手法并不如何快速,其实却轻灵无比。穿云剑经验老到,刀光一翻,划了半个圆圈,改直劈为横斫,劈风金刃,齐眉斫去。丁好礼不避不让、折扇一竖,迎着刀口敲去。穿云箭暗暗冷哼,“这小子真是自找死路”,突然功运右碗,力注刀背,加速横磕! “叮”!八卦刀和摺扇一接之下,穿云箭荀寿生只觉对方扇上,虚飘飘的丝毫不着力气! 丁好礼连扇带人,趁自己一磕之势,倏忽已窜到背后,摺扇直落,打向他背心要穴! 这一下,真是动作如电,穿云箭苟寿生用力过猛,招式已老,再想迥刀封解,已是不及,疾忙身向前扑,脚尖一点,纵出七八尺远。回头瞧去,只见丁好礼早已收转折扇,含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但旁观的段成德,段成业兄弟两人,眼看情形不对,同时飞身抢出! 丁好礼整以暇的折扇倏然张开,朝三人招了招,道:“你们早该一起上了,也免得小生多费手脚。” 穿云箭荀寿生乃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在南七省也算得一号人物,那知出手第二招上,就险险着了敌人的道儿,心头不由大怒,厉喝道:“丁朋友果然高明,再接老夫几招试试!” 喝声出口,八卦刀一抡,闪电朝丁好礼扑去! 段成德齐眉棍一挑,大笑道:“五弟,和这种淫恶之徒,没什么江湖过节好讲,一起上,就一起上吧!” 他看出丁好礼武功极强,只怕穿云箭荀师兄一人,难是对方敌手,但又顾虑到荀师兄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不肯让自己两人联手同上,故意大声说话,好让他听到对付采花贼,除恶务尽,不必讲什么江湖过节。段成业自然听得出四哥口气,接口道:“四哥说得不错,今晚如果让他逃出手去,不知又要被他蹂躏多少良家妇女!” 身形倏进,一剑朝丁好礼刺去! 穿云箭荀寿生含愤出手,十八路少林刀法,已然连续展开,宛如一团瑞雪,霍霍生风!此时再加上段成德的一根齐眉棍,由侧攻到,少林棍法,原和刀法互有相通之处。三人品字形把丁好礼围在中间,当真电闪雷奔,攻势大盛。丁好礼家学渊源,自视甚高,原也没把三人放在眼里,那知连所了二十余招,要想取胜,却也不易。再打了十来招,不由心头火起,忽然招法一变,左掌右扇,忽拍忽点,身形同时疾转,前纵后跃,声东击西,迅捷无伦! 围攻三人,方自一怔,只听“呛”的一声,穿云箭荀寿生一柄入卦刀,已被他脚尖踢中,飞起两丈来高! 不!他左腿踢飞八卦刀,右脚又连环飞起,直踢荀寿生胸口,左脚落地,却一脚踏住齐眉棍,左掌闪电朝段成德右肩切去,右手摺扇,同时使了一招“流星追月”,笔直向段成业眉心点出!这一招,正是“一城”丁百阳的家传绝技,开阖之间,神速无比! 穿云箭荀寿生八卦刀脱手,对方一记“魁星踢斗”,接跪飞来,慌忙吸气凹胸,身向后跃。 段成德齐眉棍被他一脚踩住,用力一收,没有抽得动分毫,丁好礼一掌已向肩头拍到,百忙之中,只好松手放弃棍子,侧身吐掌,硬接他一招! “拍”的一声,双掌接实。段成德只觉掌心骤然一热,整条右臂,被震得一阵酸麻,脚下再也立不住椿,蹬蹬蹬往返连退了三步! 丁好礼却借他一震之力,身形右飘,攻向段成业的一点扇影,去势突然加速!扇头还没有点到,一缕尖风,已嘶然有声! 段成业长剑一拔,没有拔开,心头大惊,忙不迭的朝横跃开,一缕劲风,“嗤”的一声,打他耳边擦过!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丁好礼在一招之间,逼退三人,连隐身树上的西门追雪也目不暇接,心头蓦吃一惊,正待纵身掠出! 只听丁好礼纵声大笑道:“今晚要让三位逃出手去,我就不叫丁好礼!” 穿云箭荀寿生听得浑身一震,丁好礼是“一城”丁百阳的独生子,江湖上谁都耳熟能详,没想到眼前这采花淫贼,竟然会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难怪他一身武功,如此了得!他浓眉陡然一扬,切齿狂笑道:“没想到武林中声誉卓着的赤城山主,会有你这样一个不成材的淫子!” 丁好礼摺扇轻摇,笑吟吟的道:“你们既然知道了小生身份,那能再留活口……” “婆婆,这淫贼在这里了!” 围墙上娇叱乍起!“嘶”!一条人影,像垦丸堕地,凌空泻落! 不!另一条人影,也紧接着由墙头跃起,一连两个起落,掠入场中! 西门追雪正待现出身去,但一听来人声音极熟,不由又停了下来,急急往场中瞧去! 他目光锐利,虽是黑夜,仍然看得十分清晰,先后泻落场中的两人,较先一个,是身穿紫红紧窄衣裤的少女,后面是一个手持铁拐的白发老妪! 她!西门追雪瞧得差点叫出声来!这和丐帮长老铁拐婆婆同来的,不是自己义弟公孙燕还是谁来? 自己在九岭山已经见过她一次,因为那时不知道她就是自己义弟,难怪当时婉儿要笑自己是“大傻瓜”! 西门追雪沉思未已,丁好礼眼睛一亮,敞笑道:“哈哈,姑娘找寻小生,莫非自己送上门来的……” 公孙燕柳眉倒竖,娇叱一声:“淫贼纳命!” 身形一闪,倏然朝丁好礼欺近! 丁好礼那会把她放在心上,轻笑一声,摺扇斜举,直奔对方“乳根穴”敲去! 公孙燕瞧他出手轻薄,更是愤怒,右手半曲,迎着摺扇拂去,直待将要接触到摺扇之时,食中二指,突然一齐弹出! 这正是茅山毒指传给他九式指法中的一式“冯援弹铁”,丁好礼那里识得?但觉握扇右腕骤然一麻,不由自主松开五指,摺扇脱手斜飞出去!心头猛惊,但他终究武功不弱,摺扇才一脱手飞出,脚尖一点,身子同时跟着飞出,半空中伸手一捞,接住扇柄,飘然落到地上,朗朗笑道:“小生真还轻估了你……” 话声未落,公孙燕皓腕一扬,又是两点指风,朝丁好礼肩头袭到!丁好礼见她指风凌厉,“嘶”“嘶”有声,倒也不敢硬接,纵身避开,将摺扇在腰间一插,回头道:“姑娘指法果然精奇,小生就徒手领教你几招……” 话声出口,只听衣袂飘风,人已凌空跃起,扬着双掌,直向公孙燕扑去。公孙燕冷哼一声,皓腕疾吐,又有两缕指风,迎点上去。丁好札身形一顿,侧僻开去,左手一探,拿公孙燕右手。两人出手奇快,转眼之间,已交拆了五六个照面,西门追雪没想到公孙燕数月不见,武功会有如此精纯!尤其出手几招,使的全是指法,和茅山毒指伏老前辈教自己的一招,路数极相近似,心头不禁大奇。丁好礼蓝衫飘忽,一片掌影,势若狂飚 公孙燕却犹如一朵紫云,投身在丁好礼凌厉掌风之中,左手封拆,右指攻敌,身法奇妙无比! 直瞧得穿云箭父女和段氏兄弟,眼花撩乱,以他们的武功造诣,竟然看不出公孙燕和丁好礼的身法招术。铁拐婆婆一手拄着铁拐,炯炯双目,只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场中两人,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陡然之间,只听一声闷哼,丁好礼身形晃了两晃,向后跃退一丈开来,公孙燕一纵身,如影随形般追了过去。丁好礼怒喝一声:“丫头找死!” 右掌伸缩间,迅速无伦的拍出一掌! 公孙燕一错步,双手连扬,纤纤玉手,突然十指连弹,一阵“嘶”“嘶”尖风,激射而出!丁好礼闪避不及,左肩已被公孙燕指风扫中,踉跄后退了几步,右手按着下垂左臂,厉声道:“丫头,你原来是茅山毒指门下!” 话声出口,身形突然一转,刺空掠起,朝墙外逸去。铁拐婆婆铁拐一顿,急叫道:“可惜,可惜,还是让他逃走了!” 公孙燕像小鸟似的,飞到铁拐婆婆身边,掠掠鬓发,娇笑道:“这淫贼武功真还了得,被我点中了他的‘肩禹穴’,还能支持着逃去。” 他们两人几招交接,快如电光石火,场中几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直等丁好礼逸走之后,穿云箭荀寿生才走近铁拐婆婆身前,拱拱手道:“铁拐婆婆远莅,老朽失迎,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第461章 发难 铁拐婆婆连忙还礼,道:“荀大侠好说,老身和燕儿只是路经枣阳,听说城中闹出采花案子,才停下来查查究竟,没想到这贼子竟会是‘一城’丁老山主的后人,实在太以出人意外!” “一城”丁百阳,为人素极正派,数十年来,江湖上人对他甚是推崇,是以像铁拐婆婆平日嫉恶如仇的人,语气之中,也带着无限惋惜。她说到这里,转头朝公孙燕道:“燕儿,这位荀老前辈,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人,你快去见过礼。” 荀寿生口中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大家一阵寒喧,荀寿生把铁拐婆婆、公孙燕两人让进屋去。西门追雪隐身树上,他因铁拐婆婆因自己在山洞中替吟香疗毒之事,误会极深,一时不好现身相见。而且万里飘风万老前辈三进黄钟别府,自己遇到之时,他已负伤极重,只说出要自己赶快赴武当报讯,连和他一同进入黄钟别府的公孙燕,都没说出下落,如今她既和铁拐婆婆走在一起,可见并没发生意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此时眼看大家走进屋去,也就悄悄从树上跃落,脚尖点处,往墙外纵出。但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嘶”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人跟着自己,从墙头飞落!西门追雪耳目何等敏锐,声音入耳,立即霍地回过身去,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是一条瘦长影子向暗陬闪去,但被西门追雪一喝,只好低笑一声,道:“宗老弟耳目灵异,身手不凡,老朽当真佩服之至”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这声音,分明就是客店中那个自称葛云从的看相先生,依声瞧去,不是他是谁?身上穿了那件快要发白的蓝布长衫,摇摇晃晃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西门追雪微微一笑,拱手道:“真人不露相,原来老丈果是武林中人,在下失敬了。” 葛云从呵呵笑道:“说来惭愧,不怕宗老弟见笑,老朽错把冯京作马凉了,先前因老弟你不该是投店砌侯落店,而且老弟又在二更时分,从客栈里飞纵出来,一时只当老弟就是近几日在枣阳闹得满城风雨的采花大盗,才偷偷跟了出来,没想到老弟轻功顶括括,一阵工夫,就把老朽丢落老远……” 西门追雪道:“原来老丈一直跟在在下身后,在下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葛云从摸摸脸颊,笑道:“老朽不是说被老弟丢落老远,你自然不会察觉,哈哈,老朽当真庸人自扰,先前怀疑做案的是住在对屋的陇中一鸟九头雕常老大,他一连两天,闭不出门,形迹显得可疑,但常老大虽然凶名久着,可从没有听说过还好女色……” 西门追雪吃惊道:“老丈,你说咱们右厢住的那位,就是陇中双鸟的老大九头雕常庆?” 葛云从道:“谁说不是?但后来才知不对,他躲在房中,原来只是在疗伤。” “疗伤?”西门追雪心中一动,想起陇中双鸟老二夜鹰杜天九暴尸上新店,这就忙着问道:“老丈如何得知的?” 葛云从大笑道:“老朽想瞧瞧他躲在房中,是否另有花样,才故意哼起‘我好比,笼中鸟……” “啊!”西门追雪不由会心一笑,道。 “老丈把‘陇中鸟’说成‘笼中鸟’,难怪他要暗下毒手!” 葛云从笑道:“常老大还没听得出来,不然,触忤了他,准得当场横尸,那有这么便宜,只轻轻点上一下,让老朽过了百日,才寿终正寝?哦,就是他这一出手,老朽才知道他内伤尚未全好,恰好老弟又从房中走出,替老朽解开穴道,于是又使老朽怀疑到老弟头上……” 话声才落,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嘿嘿冷笑道:“尊驾对常老大,好像知道的不少?” 这声音毋须再看,都可以听得出来个正是九头雕常老大! 葛云从迅疾转身,呵呵笑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老朽差幸没在背地里说你常老大的坏话!” 九头雕常老大目光阴隼,冷冷的道:“常老大手下从无活口,但冲着你还知道常老大不好女色这句话,常老大发个慈悲,只要你留下一对照子,应应景,也就算了。” 他说得自然,好像碰上他的人,生死之权,就已操在他手上一般。西门追雪剑眉微微皱了一下,心想:此人凶名远播,当真自负得紧,不期朝他望去! 九头雕常老大话声一落,忽然回头朝西门追雪阴恻恻说道:“小子,你触犯常老大的禁忌,可知该如何下场? 西门追雪知他说的是指替葛云从解穴之事,但双手一负,故作不知,冷冷回道:“这个在下倒不知道,在下行处四十有三,在江湖也跑了二十来年,什么陇中双乌之名,也还是最近才听到的。”九头雕双手突然一提,十指如钩,缓缓跨近,尖笑道:“小子,你是死定了!” 葛云从虽然瞧出西门追雪武功不弱,但九头雕常老大一身武功,非同小可,一时怕西门追雪不是他的对手,慌忙伸手一拦,呵呵笑道:“宗老弟且退,老朽年过半百,双目虽然昏花,但还不想自己动手,把它活生生的挖了出来,所以老朽想来想去,还是请常老大代劳的好。” 西门追雪因常老大双手十指如钩,忽然想起武当山劫走屠龙剑的人,练的正是“鹰爪功”一类的功夫,据一苇子所说,此人功力相当深厚!再从陇中双鸟,一个叫“九头雕”,一个叫“夜鹰”的外号上推想,极可能就是这两人所为,心念一动,立即朝葛云从摇摇手道:“老丈且慢,在下有话想请教这位常朋友。” 葛云从怔得一怔,还没有开口! 九头雕常老大两颗凶睛,盯着西门追雪道:“小子,你有什么遗言……” 西门追雪双目一注,陡然射出两道森森冷电、敞笑一声,道:“常老大,明人眼里不揉砂子,宗某要向你请教的,就是武当山前,夺剑丧人,可是你们陇中双鸟干的好事?” 葛云从从站在他身边,瞧得暗暗惊奇,这位一宗老弟,光瞧他两道眼神,已可看出分明身怀上乘内功。照说有这等身手的人,多少自己总也有个耳闻,但屈指武林,可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姓宗的人! 九头雕常老大也被毕王麟两道摄人目光,瞧得一惊,阴嘿道:“尊驾可是武当门下?” 西门追雪道:“宗某是该剑主人!” “好!”常老大“好”字出口,身形一扑,钢钩似的双爪,突起发难,闪电朝西门追雪当胸抓到! “砰”!西门追雪没想到对方会骤下杀手,一时连闪避都来不及,前胸已被九头雕抓个正着,只觉中爪之处,隐隐作痛,上身微晃了晃! 但九头雕常老大可不同了,他双爪出手,差不多已用上八成功力,那知双爪才一抓上对方胸前,宛如抓在一团棉絮之上,丝毫用不着力道! 常老大久经大敌,发觉不对,陡然之间,从西门追雪身上涌出一股无形的潜力,反撞而来,一个瘦小身子,登时被震得踉跄后退了六七步,才站住了身于,脸色苍白,不住的喘息,敢情伤得不轻! 这一下,直瞧得葛云从大惊失色,九头雕常老大横行甘陕,在江湖也是数得起的人物,宗老弟连手也没动,就把对方震出老远,这一手功夫,分明是玄门内功中最难练的道家罡气! 九头雕常老大略事调息,目光狠毒,冷厉的道:“小子,你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西门追雪也没想到自己的“鸿钧真气”,护身克敌,会有如此妙用,微一怔神,就朗笑道:“你还没回答在下,屠龙剑可是你们陇中双鸟劫走了?” 九头雕常老大道:“不错,你待怎的?”西门追雪道:“那么剑呢?” 常老大脸色转厉,狞笑道:“此剑已被两个不知名的丫头夺走,杜老二还因此重伤致死,尊驾只要报个万儿,常老大追回此剑,再向尊驾领教。” 西门追雪从夜鹰杜天九的伤势证明,屠龙剑十之八九,是落到双龙四娇的手上,闻言淡淡一笑,道:“屠龙剑乃在下家传之物,宗某自会取回,不劳尊驾费心,至于要找宗某比划,宗某随时候教,你只要认明屠龙剑的主人就是。” 九头雕阴嘿一声,朝西门追雪打量几眼,道:“尊驾没有名字?还是不敢报名道姓?” 西门追雪朗笑道:“宗某眼里,还没有九头雕常老大这号人物,宗某方才已经说过,我是屠龙剑的主人括苍山宗玉。” 九头雕常老大冷嘿了几声,转身就走,几个起落,身形便自消失。暮云从呵呵一笑道:“崇老弟自称屠龙剑主人,不知和括苍异叟宗前辈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道:“老大说的,正是族祖。” 葛云从似信非信的瞧了西门追雪一眼,迟疑了一下,道:“老朽和宗老弟萍水相逢,老朽心中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西门追雪道:“老丈请说。” 第462章 筋斗 葛云从道:“宗老弟这易容之术,不知从那里学来的?” 西门追雪怔得一怔,道:“老丈想必有什么疑问?” 葛云从道:“不错,宗老弟易容之术,和老朽师门决窍,极相近似,但会而未精,是以老朽还认得出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连忙拱手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回到店中,在下自当奉告。” 葛云从见多识广,知他必有隐情,连连点头道:“对极,对极,老朽和宗老弟一见如故,正该回转客店,剪烛长谈。”两人一路回转客店,西门追雪依然从后窗飞入,点燃起油灯,葛云从已在门口故意大声叫道:“宗老弟睡了没有?” 西门追雪开出门去,把他迎入屋中,一面洗去易容剂,登时露出玉面朱唇的本来面貌,朝葛云从作揖道:“小可西门追雪,宗玉只是化名而已,老丈幸勿见怪。” 葛云从没想到化名宗玉的西门追雪,还只是一个弱冠的少年,而且一身武功,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当下呆得一呆,才呵呵笑道:“毕老弟年事还这般轻法,实出老朽意料之外,哦,老弟姓毕……屠龙剑主人……老弟你莫非是屠龙剑客毕绍德老哥的贤郎?” 西门追雪抬头道:“老前辈认识家父?” 葛云从大笑道:“岂止认识?老朽和令尊可说还是多年故交……” 他说到这里,双手忽然朝脸上一阵拭抹! 这一阵拭袜,容貌登时大变!原先黄皮包骨的苍白脸色,此刻已换了一付清癯面貌。不,原先眯成两条细缝的眼睛,此时也换成了神光湛然的风目,原先生相狼鄙的看相先生。一变而成为骨相清奇的老者! 西门追雪也是一怔,拱手笑道:“老前辈原来也易了容……” 葛云从呵呵笑道:“江湖上知道老朽贱名的人,还不算少,但真正见过老朽面目的人,却是不多!” 西门追雪笑道:“那么老前辈说的大号,想必也是化名了?” 他因为葛云从这三个字,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葛云从摇头道:“那倒不是,老朽葛朴,草字云从,江湖朋友因老朽擅长易容,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云里神龙,其实老朽那配称什么神龙?”接着抬头问道:“毕老弟这易容之术,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西门追雪见他两次问起自己易容之术,当下并不隐瞒,把自己在黄钟别府遇到臧疯子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云里神龙清癯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说道:“是臧师弟!他失踪多年,居然会在黄钟别府!什么?他……毕老弟,你说他疯了?” 西门追雪所说臧疯子还是云里神龙的师弟,一时不由深悔自己失言,脸上一红,只好点点头道:“臧者前辈也不算疯,只是……只是有点玩世不恭罢了。” 云里神龙听得直是摇头,道:“臧师弟为人拘谨,那会醇酒美人,玩世不恭起来,其中定然另有蹊跷,哦,毕老弟,你说黄钟别府是在幕阜山黄钟坪?” 西门追雪听出他口气,似有找上黄钟坪去之意,不由吃惊道:“黄钟别府目前聚集了不少高手,老前辈单身一人,似乎不宜犯险……” 云里神龙笑道:“毕老弟毋须替老朽耽心,黄钟别府纵然能手极多,但老朽只是暗中去瞧瞧臧师弟,想来还不至出了差错。”说到这里,“哦”了一声,又道:“哦,老弟此刻前往何处?”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道:“家父十三年前离家之后,从此就失去踪影,晚辈天涯寻父,至今尚无眉目,目前前往九华山。” 云里神龙吃惊道:“老弟,令尊失踪了十三年?唔,唔,老朽在天台山下,和他一别,确有十三个年头了,当日他告诉老朽,急于回家一行,此后江湖上就没再瞧到今尊,老朽还当他封剑归隐了呢!” 西门追雪急急问道:“老前辈可还记得那是十三年前的什么时候?” 云里神龙想了想道:“好像是夏天,不错,不错,那正是酷暑天气,老朽途经天台,和令尊在山下相遇,他好像也是偶游天台,思归颇亟。当时令尊还约老朽同到括苍府上小住,老朽因另行有事,只在松阴下谈了几句,便自分手。” 西门追雪一团高兴,不由冷下来! 云里神龙和自己父亲,在天台相遇,是十三年前的酷暑天气,自己父亲则是十三年前的初秋时节,和大师怕一起出走的,那么云里神龙碰到父亲的时候,只是父亲回家途中,并不是离家之后,心中想着,只听远处鸡鸣,差不多已将近五更。云里神龙朝窗外瞧了瞧,起身道:“老朽和令尊交情非泛,他失踪之事,老朽既然知道,自然非查访个水落石出不可。” 西门追雪感激的道:“老前辈如此热心,晚辈衷心感激不尽。” 云里神龙笑了笑道:“此刻时间不早,明天还要上路,你也该休息了!” 说着,飘然朝门外走去,第二天一早,老小两人会过店帐,一同上路,两天之后,赶到薪水,西门追雪前往九华,须由英山入皖,云里神龙前往幕阜山,却要由蕲春渡江,两人订了后会,才行别过。 再说丁好礼吃公孙燕指风扫中,左臂酸麻,对方指法奇奥,显系“茅山毒指”的独门手法,自知再打下去,势必伤在人家手下不可,这就见机立退,越出围墙,一路飞掠,赶回客店,牵出红马,立时上路。天色黎明,已奔出六八十里路程,只觉左肩伤处,隐隐作痛,而且一直连及左肋,心中一惊,慌忙勒住马头,在路侧林边一块大石下坐下,试行运气。那知不运气倒也没事,这一运气,陡觉伤处一阵剧痛,业已扩及半身,他自然知道这“肩禹穴”乃是手阳明经,与阳焦之会,又经茅山毒指独门手法点中,自己不懂得解穴之道,无法运气冲穴,但此时伤势既已发作,无能再操纵马缰,不如暂时停下来,调息一阵再走。心中想着,索性牵马步入林中,找了一处隐蔽所在,盘膝坐在地上,缓缓调息,过了顿饭工夫,因不再使力,渐觉伤势好转了一些。忽听林外有一个女孩声音叫道:“啊,婉儿,你瞧这匹红马多神骏,我们正好骑着它走!”另一个女孩声音道:“玲儿,别胡闹,这马有主人的。” 先前那个又道:“这四下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那有什么主人?” 话声才落,紧接着火云驹发出一声长嘶,敢情先前说话的女孩,已经奔近马去。丁好礼暗暗冷笑,自己这匹火云驹,生具灵性,除了主人,那容生人近身?他心念才动,果然只听女孩惊叫一声:“好啊,畜生,你敢踢我?” 另一个女孩道:“玲儿,小心……” 先前那个道:“不要紧,我才不怕它呢!” 火云驹又是一声“希聿聿”长鸣! “畜生,你服不服?” 一阵零乱的马蹄声,杂沓响起,从林外传来,敢情那叫玲儿的女孩,已经跃上马背,火云驹不让她骑,才在草地上不住的起立蹦跳! 那叫玲儿的女孩,口中发出铃铃笑声,在马蹄声,马嘶声中,高声叫道:“婉儿,真好玩,我听爹说过,凡是骏马,都有烈性,只要被人制服了,以后就会听话。” 丁好礼声音入耳,心头猛然一惊,自己这匹火云驹,平日无人能近,就是轻功最好的人,跃上马背,也定会被它颠翻下来,这小女孩居然还在马背上说话。这就缓缓站起身子,往林外走去。玲儿叫道:“婉儿,你快骑上来啊!这马快被我降服了呢!” 丁好礼心中又是一惊,急忙举目瞧去,只见林外不远站着一个头梳双辫,年经十二三岁身穿紫衣的小姑娘,正在拍手叫好。自己那匹火云驹,只是在一片草地上狂跳乱蹦,一时前足人立,一时后腿猛踢,有如发了疯的一般。马背上,蹲着一个年龄和站着那个相仿佛的女孩,也同样穿着一身紫衣,头梳双辫,此时双手抓着马鬃,两脚紧紧夹着马颈,火云驹翻腾跳跃,兀自摆脱不开。不,那马累得浑身是汗,敢情头颈被人夹住,呼气不得,连声急嘶,连嘶声都不对了! 丁好礼瞧得勃然大怒,俯身拣了一小粒石子,觑准小女孩后脑,扣指弹去!他虽然左边半身若废,但右腕指劲,还是十足,“嘶”的一声,直笔激射过去! 那玲儿骑在马颈上,正在兴高采烈,没想到会有人暗算,等听到脑后风声,赶紧一低头,那粒石子,从她耳边擦过,一阵热辣辣的生痛,伸手一摸,已是擦破了皮,指头沾到一点血水,恰巧火云驹一声长嘶,昂首人立而起,冷不防一个筋头,摔下马来! 不,她一个筋斗,双脚在马上一顿,跃出一丈来远,小手摸着耳朵,气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子,一眼瞧到丁好礼从林中走出,不由怒道:“好啊,你拿暗器打我!” 声到人到,一掌朝丁好礼当胸拍到! 第463章 推拿 丁好礼没想到这女孩身手会如此矫捷,眼前人影一闪,业已欺到身前,急忙闪身避开,喝道:“你们大人呢?” 婉儿瞧到玲儿耳朵上流血,也大声喝道:“你敢欺侮我妹子!” 身形扑起,手掌一扬,就往丁好礼脸上掴去。她出手比玲儿还快,丁好礼闪身堪堪躲开玲儿一掌,左颊上“啪”的一声,却被婉儿掴个正着。这原因他左肩负伤,身子没有从前灵活,才被婉儿掴上。丁好礼心头大怒,大喝一声:“小丫头,你是不要命了!” 喝声出口,右手闪电朝婉儿拦腰拍去! 那知婉儿凌空扑来,脚没沾地,不等丁好札手掌打到,竟然又平空飞了口去! 丁好礼一掌落空,心头瞧得大震,小女孩这一式身法,不但自己没有见过,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就在他微微一怔之际,那玲儿瞧到婉几掴了他一个耳光,觉得好玩,也身躯一扭,扬手一掌,朝丁好礼掴到。又是“啪”的一声,丁好礼只觉得左颊一震,忍不住流下泪来! 要知丁好礼被公孙燕点伤手阳明经,手阳明经,起于手大指内侧“商阳”,沿臂而上,终于“迎香”,最后“扶突”“禾胶”“迎香”三穴,全在脸颊,玲儿这一掌正好拍在“迎**”上,震动了他本已负伤的手阳明经,牵动泪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从颊上流了下来。玲儿见他被自己一巴掌,打得流下眼泪,不由怔得一怔,忙道:“啊,你打不过我,就哭了,那我不打你了好啦!”她原是小孩儿家,那里知道这话比掴他三个耳光还要厉害,丁好礼气得几乎要喷出血来,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无知丫头,真是找死!” 蓦地翻腕掣剑,匹练暴长,一招“银河泻月”朝玲儿当头劈落! 丁好礼被公孙燕点伤“手阳明经”方才经过一阵休息,伤势已原好转了许多,但这种经络受伤,一时三刻,决好不了,在没有完全恢复以前,最忌运气对敌。他这一翻腕掣剑,一招“银河泻月”朝玲儿当头劈去,剑招才发,陡觉左肩伤处,一阵剧痛,极难忍受,只痛得他粉面发青,汗如雨下,右手剑招,半途而废! 不,几乎连长剑都把握不住! 这原是一瞬间之事,玲儿见他掣剑发招,出手迅捷,口中哼了一声,身形闪动,一下欺近,扬掌就朝丁好礼肩头拍去! 丁好礼武功精纯,艺出“一城”,要是换在平时,纵然对方身法最快,也不难躲闪得开。但此刻半身经穴受制,身法自然没有平时灵活,何况剑招才发到一半,便觉伤处剧痛难忍,一招剑法都半途而废,没防到玲儿使的是“紫云纵”身法,奇快无比,眼前人影一闪,再想避让,已是不及,一掌正好拍上左肩头! 这一下,创上加创,他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叫一声,一个身子,“咕咚”朝后倒去! “噫!”玲儿一掌拍实,对方竟会应手倒地,不由心头慌张,惊得后退不迭! 婉儿一看丁好礼被自己妹妹一掌击伤,不由埋怨道:“玲儿,你又用‘紫虚掌’伤人啦,爹说过不止一次,‘紫虚掌’威力太强,不准轻易使用,瞧你这可怎么好?” 玲儿吓得脸色发白,噘着小嘴,辩道:“不是我打死他的,我只打在他肩上,不知怎会死的?婉儿,你……你看怎么办呢?” 婉儿细看丁好礼脸如金纸,双目紧闭,分明伤得不轻,不禁皱皱眉道:“谁说他死了?只是伤得很重……” 玲儿忽然好像想起什么,连忙抬头道:“啊!婉儿,你不是问娘要了一粒‘紫云丹’,可在身上?” 婉儿道:“那是因为毕大哥身负重伤,我赶回山去,问好要的后来没找到公孙师姐,一直留在身边。‘紫云丹,练制不易,岂可随便糟遏,要是给娘知道了,不骂死才怪! 玲儿愁急的道:“那怎么办,我们就不管他了?” 婉儿道:“办法倒有,只是我一个人怕力气不够……” 玲儿喜道:“娘教了你‘透穴传经’之法?不要紧,我们两个人合起来就差不多了。” 婉儿道:“我们两人的‘紫气’功夫,只有一二成火候,合起来还不是只有一二成?只能替他摧动闭住的气血,要想替他把伤疗好,可办不到,来,玲儿,咱们就动手吧!” 说着双手一掳袖管,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内功,推拿丁好礼各处穴道。玲儿可也不敢怠慢,立即在婉儿背后坐下,双手抵住她后心,把内力缓缓由掌心传出。要知紫府门的“透穴传经”,和普通江湖上的推宫过穴,虽然大致相同,但功效则不可同日而语。因紫府一门,以练气为主,他们的“紫气”功夫,原是道家罡气精研进化而来,分合由心,隐显如意,大可横弥六合,小则伤人无形! 婉儿、玲儿修为尚浅,虽只一二成火候,但才一运气推动,丁好礼立觉全身痛苦减少,人也霍然醒转,睁开眼睛,似欲翻身坐起! 婉儿双手并没停止,口中急忙叫道:“你不可妄动,我们正在替你运气传经,走岔了穴道,可别怪我们。” 丁好礼一身武功,何等精纯,自然深知厉害,心头虽感愤怒,但对方说得不假,她们替自己运气传经之时,稍有不慎,极可能运岔经穴,走火入魔,是以一声不作,缓缓阖上眼睛,任由她们推拿。心头却大感惊凛,这两个女孩子,看来最多也不过十二三岁,方才和自己动手之际,只觉她们身法极快。但此时替自己推宫过穴,却居然有一缕似柔实刚的气流,直贯经络,这份内功,只伯自己也无法办到,不知究系是何来历?这样过了顿饭光景,婉儿才停下手来,说道:“好啦,你可以起来了。” 丁好礼试一运气,果然左肩伤处,创痛若失,心头大喜,急忙一跃而起,只见两个小女孩并肩站在边上,瞧着自己,心中不禁恼火! 婉儿道:“我们功力不够,你伤势还没有全好,再要休息上几天,就会好的。” 丁好礼从地上捡起长剑,悻悻的道:“你们是那位高人门下?” 玲儿道:“我方才只是失手误伤了你,你可不能告诉我爹!” 婉儿年纪较大,听出丁好礼口气,还记着自己两人仇恨,不禁撇撇嘴道:“玲儿,人家是不服气呢!” 玲儿哼道:“不服气,谁还怕他不成?”说着,扬眉道:“我爹就是紫衫客陆无病,住在……” “玲儿……” 婉儿因爹再三叮嘱,逢人不准说出来历,要待喝阻,但玲儿嘴快,已经说了出来。“紫衫客陆无病”这几个字,钻进丁好礼耳中,当真如闻焦雷,自己曾听父亲说过,武林中传说的两大仙迹。天门一派,只有传闻,无人见过之外,紫府门的紫衫客陆无病,他老人家昔年曾在峨嵋见过一面。那是一个身穿紫衫的中年书生,先前也只当是普通读书相公,并没在意,但转眼之间,那人已飘然而去,走得不见,才意起此人可能就是紫衫客,几十年来,父亲一直感到遗憾,当时曾失之交臂。据说紫衫客那时已差不多将近百龄,再加上这几十年,算来不是已百数十岁了?这两个丫头,会是他的女儿? 丁好礼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口中却朗朗一笑,道:“原来你们是紫衫客的女儿,丁某这个筋斗,栽得还算不冤,哈哈,丁某不过因遭人暗算,手阳明经负了重伤,无法运气对敌,才有此失,丁某恩怨分明,你们替我打通经络,日后必有以报。” 话声说完,纵身一掠,飞上马背,双脚微微一夹,火云驹一声长啸,泼刺刺绝尘而去! 华山下院的青莲庵,座落在九华南麓,占地不广,一共只有三间两进,庵门常闭,香火不盛,平日只有一个叫做五姑的佛婆子照应。自从一年之前,华山派半边老尼在双龙堡落成大典上以一招“独劈华狱”,反被双龙堡主护身真气震伤内腑。这位老师太年逾古稀,却性如烈火,一怒之下,回到青莲庵,因此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就在青莲庵住了下来。这天中午时光!九华山前来了一位头挽道髻,背负长剑的蓝袍道人,他一路疾走,似乎无心流览景色,奔近庵前,抬头望望横在门上的匾额,金漆剥落的“青莲庵”三个大字,吁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是这里了!” 就举手敲着小门。“外面是什么人?” 一个银铃般声音,问话未萃,庵门业已呀然开启! 蓝袍道人心下暗暗一惊,华山门下,果然名不虚传,这人才一开口,前面两个字,明明还在殿上,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业已越过天并,开出门来! 庵门开处,同时走出两个俗装少女! 前面一个是红衣少女,年约十六八岁,身材苗条,生得柳眉凤目,娇美如花。后面一个是黑衣少女,约有二十来岁,却是身材矮小,相貌奇丑! 第464章 钟情 这两人才一露面,前面那个红衣少女,含笑问道:“道长找谁?” 蓝袍道人慌忙稽首道:“姑娘想是华山老师傅的高足了?” 红衣少女笑容可掬的摇摇头道:“不是,我是阴山门下。” 蓝袍道人吃惊的打量了两人一眼,迟疑道:“那么华山老师傅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红衣少女噗味笑道:“谁说老师傅不在这里?” 蓝袍道人口中“啊”了一声,知道自己还没回答对方问话,说明来意,才被她捉弄了!这就重新打了个稽首,道:“小道静通,武当门下,顷奉家师之命,专程拜谒老师傅来的。” 红衣少女道:“道长原来是武当蓝袍八剑中人,请到里面坐,老师傅不知运功醒了没有,啊,辛姐姐,你快去瞧瞧,韩姐姐还在里面伺候呢!” 那黑衣少女,答应一声,口身朝后进走去。静通道人心中暗自嘀咕,半边老尼平日极少和人来往,阴山那位女魔王的门下弟子,怎会住在她这里?口中却道:“姑娘好说,小道久仰阴山散花仙子大名,想来姑娘尊师,也在这里了?” 段珠儿笑了笑道:“家师不在这里。” 说话之间,辛文已从后进出来,招手道:“老师傅说,本来不见外客,道长既是奉武当掌教青阳真人之命而来,就请到后进佛堂相见。” 静通道人应了声“是”,就随着辛文拄后殿走去:穿过院落,迎面一排三间静室,中间一间,垂着一层棉帘,此时另一个青衣少女,掀起门帘,说道:“师傅行动不便,请武当道长入内相见。” 静通道人慌忙整了整道袍,恭恭敬敬走入屋内,抬头一瞧,只见中正榻上,巍然坐着一个脸容略呈青色的枯瘦老尼,正是出名难缠的华山半边大师! 静通道人那敢怠慢,行前几步,躬身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武当门下静通,叩请老师傅金安。” 半边老尼点点头,抬手道:“道友不可多礼,尊师可好?” 静通道人只觉一阵潜力,把自己身子托往,心中暗暗一震,暗想:“听说她已经走火入魔,内功竟然还有如此精纯!”一面躬身道:“家师托庇粗安,此次命晚辈专程晋谒,有亲笔函一封,呈请老师傅过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半边老尼口中“唔”了一声,道:“尊师要道友专程前来送信,想必有什重要之事?”一手接过书信。抽出信笺,瞧了一会,才轻喟道:“尊师和双龙堡订下三月十五之会,这是五大门派和邪恶势力的生死存亡之争,老尼自然深表同意,三月初一,先在贵派集合,而且还邀有赤城山和其他武林同道兴会,先期筹商对策,谋定而动,贫尼更无异词。只是贫尼年来走火入魔,行动不便,无法参与盛会,道友替我覆上尊师,届时自当命小徒代表前往,以供差遣。” 静通道人唯唯应是。半边老尼又道:“道友回去,并替贫尼问候青峰道长,” 静通道人面色一黯,躬身道:“二师叔已在几日前仙逝了。” 半边老尼双目神光陡射,吃惊道:“什么,青峰道长已经仙逝了?” 静通道人道:“家师曾吩咐晚辈,把敝派近日遭遇,面禀老师傅……” 说着,就把神偷万里飘临终托括苍派一位姓宗的施主,远上报讯,以及自己四位师叔同遭茅山毒指毒手,和双龙堡副堡主佟天禄率领四娇八杰,上武当寻仇,幸得邙山鬼叟和阴魔尚师古等人驰援,详细说了一遍。站在一旁的韩情云听到神偷万里飘的死讯,慌忙把段珠儿,辛文两人,一齐叫了进来。因为神偷万里飘是从青莲庵动身的,他原是为了找寻西门追雪的下落,和珠儿、辛文分手,大家原约在青莲庵见面,如今,珠儿和辛文没找到毕大哥,已经先回来了。万里飘却传来了死讯,还有丁好礼,也没有回转。韩倩云自从在九岭山和他邂逅相识,丁好礼人本英俊潇洒,又在她面前装得一派温文,这多少天来,她早已芳心默许,暗生情愫,此刻听到万里飘的死讯,不由替他耽起心来! 半边老尼听静通道人说完经过,也大感震惊,武当山居然出了偌大乱子,沉吟有顷,才道:“贵派这场变故,确实大出贫尼意外,只是邙山鬼叟和阴魔尚师古,都是恶名久着的人,尊师也不宜太相信人家!唉,咱们五大门派,谊如一家,贫尼想到就说,道友在尊师面前,不妨带上一句,让尊师留意及之,也就是了。” 静通道人心中虽觉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唯唯应是。段珠儿忍不住插口问道:“道长可知万里飘风老前辈是丧在何人手下的?” 静通道人道:“这个小道不大详细。” 珠儿又道:“那替风老前辈报讯的是谁呢?” 静通道人道:“那是括苍宗施主。” 辛文问道:“姓宗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没有说出武当解剑坡丢剑之事,珠儿她们自然不会想到西门追雪身上,何况听说又是一个中年文士,便不再多问。静通道人见话已说完,也就向半边老尼告辞。韩情云送走静通道人,刚关好山门,正待回身,忽听远处响起一阵急骤蹄声,由远而近,同时传来一声希幸幸的马鸣! 这声马鸣,韩情云听来极熟,正是丁好礼的火云驹!心头不期“咚”的一跳!珠儿、辛文两人,也相继奔出。珠儿叫道:“啊,是丁大哥回来了,韩姐姐,快开门咯!”话声未落。马蹄声已及庵而止! 韩倩云粉脸飞红,打开山门,只见丁好礼已从马背上下来,一张俊脸,汗水直滚,口中不住的喘息! 韩倩云瞧得大惊,凭丁好礼的身手,那会这等模样,她对他早已钟情,心中不禁顿生怜惜,急奔过去,问道:“你怎么啦?” 说着,双手伸出,要想扶住丁好礼的身子,但手快触到他身上,突然感到一阵羞涩,又把双手缩了回去。丁好礼站住身子,略微定了定神,才笑道:“不要紧,我只是伤势尚未完全复原。” 韩倩云吃惊道:“你受了伤?” 这时,珠儿,辛文也跟着过来。丁好礼微微吁了口气,愤愤的道:“前几天有一个采花淫贼,假冒我的名字,在枣阳城内做案,被我无意遇上,谁知他竟是茅山毒指门下,一时不防,被他点中手阳明经,伤倒已经好了。我因三月十五北山之会,日期已近,不知毕兄可会回来?心中甚急,一路跑得快了一些,才感到气喘。” 韩倩云气道:“这淫贼真该死,了大哥,你可曾把他捉住?” 丁好礼摇摇头道:“没有,被他逃了。” 珠儿听他也没找到毕大哥,心头又是一阵失望,呆在门口,作声不得。辛文安慰道:“毕大哥总会在江湖上听到五大门派和双龙堡订下三月十五北山之约,他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也在到处找寻我们呢。我想三月十五,他一定会赶去的,反正离会期已不到,一个月时光了,我们和韩姐姐同去会场上定可遇到的。” 韩倩云只是瞧着丁好礼,目光之中流露出无限关切,柔声道:“你快到里面去息慈吧,这马我会料理的。” 丁好礼道:“毕兄没有回来,我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韩倩云瞟了他一眼娇嗔道:“你伤势没有复原,急着又要到那里去?” 丁好礼道:“家父有一位好友,精擅‘吸虹神功’,也许能治走火入魔,我想把他找来,看看能不能医治尊师足病,如能赶在北山大会之前治好,对五大门派的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韩倩云听他这般关心师傅,心中更觉感动,低低的道:“那也不忙在一天,你还是多休息一天再走不迟。” 说着,替他牵过马匹,一齐走进山门。辛文跟在他们后面,随手关上大门。韩倩云回头道:“丁大哥,你快回厢房去休息吧。” 丁好礼见她对自己爱情横溢,心头不禁一荡,温文一笑,潇洒的朝厢房走去。他数日前被公孙燕点伤手阳明经,后来经婉儿姊妹以紫府门的独特手法“透穴传经”,替他催动血气,打通闭塞经路,伤势原已痊愈,只要稍加静养,就可复原,眼前只是长途奔驰,感到劳累罢了。回转厢房,经过一阵调息运功,精神体力,顿告恢复。夭色逐渐昏黑,韩倩云在厨下忙着张罗菜饭,一颗心却只是放在厢房中的丁好礼身上。她自幼由半边老尼扶养长大,平常把一腔少女情慷,压制在心底,不肯对人稍假词色,可是一旦被人挑开心扉,一缕幽情,便极难自制。丁好礼为了她师傅需要万年温玉治疗走火入魔,四出找寻西门追雪下落,她一直魂紊梦牵,惦记着他。好不容易盼望到丁好礼回来,又被淫贼点伤经脉,这不禁加重了韩清云对他的关护和怜惜之情。但又怕露出形迹,被珠儿、辛文笑她,不敢立即到前面厢房探望,再则也怕打扰丁好礼运功。 第465章 骄纵 匆匆做好饭菜,她再也忍不住,取了食物,朝厢房走去。丁好礼还在榻上静坐,韩倩云放下手中食物,点亮油蕊,悄悄移步到丁好礼身侧,低声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丁好礼伸手去握住她右手,轻笑着:“我不是告诉你,伤势早已好了,方才只是心急赶路,有点累罢了,倒教妹子耽心。”韩倩云被他握着右手,满脸通红,心头却甜甜的,轻挣了下,没有挣脱,也就任他握着,低低的道:“好了就好,方才真把人急死,你一定饿了,快些吃饭吧。” 丁好礼见她深情款款,娇靥生晕,半含羞态的模样,只觉怦然心动,一双俊目,渐渐流露出异样光彩! 韩倩云挣脱他的手掌,轻嗔道:“你还不快吃,只管看我作甚?” 丁好礼剑眉微微一扬,柔声道:“我们已有多日不见,我心中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韩倩云道:“不成,我此刻还要去伺候师傅进餐。” 丁好札点点头道:“也好,那么你待会再来,我等你。” 韩倩云粉脸一红,摇头道:“不,有话明天说吧,让珠儿姐姐她们知道,又要取笑我了。” 丁好礼急道:“明天一早,我就要上路,当着她们,也不能说什么话,待会你等她们熟睡了再来多好。” 韩倩云一片纯洁,只当他真有许多话要说,迟疑着点了点头。丁好礼心中暗喜,故意说道:“那么你快走吧,别让尊师等久了。” 韩倩云怕师傅久等,不敢多耽,匆匆退出。丁好礼望着她后影,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容。晚餐之后。韩倩云和珠儿、辛文,原是同室而居,今晚,她和丁好礼有约,假装睡觉,但思绪可纷乱已极,她想起自己七星岩负伤的情景,和他一路上温柔体贴的言笑,她感到陶醉。 同时又想起名闻天下赤城山庄的少庄主,论武功、身世、人品、才貌,当真是千万个人,也挑不出一个…… 不知他今晚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如果他向自己求婚,自己是不是答应他呢? 她一会想这,一会又想那,双眸只是望着承尘出神! 辛文早已熟睡了,珠几方才还在转侧,这会也有了轻微鼻息! 韩倩云原是和衣而睡,正待悄悄起身,耳中忽听屋面上似有轻微声音。她自然分辨得出那是有人踩着屋瓦,只是这人轻功极高,如非用心谛听,绝难发觉! 心中不期一惊,暗想:他敢情等了一会,不见自己前去,寻到后进了,这也未免忒嫌大胆,万一惊动师傅,如何是好?当下悄悄翻身坐起,一跃下床,蹑手蹑脚的,们出房门,单足一点,轻灵无比窜上屋面! 只见黑暗之中,一条瘦小黑影,一闪而逝,动作轻巧,身法诡疾,一望而知是武林少见高手! 心中不由一怔,不是他! 韩倩云悔出来之时,没带上兵刃,但瞧到来人竟敢夜闯青莲庵,也太以轻视华山派无人,暗哼一声,一提丹田真气,展出“紫燕掠波”身法,双脚一点,望那人身后扑去! 月色暗淡,山影模糊,那想看得清楚,依稀之中,只觉那条瘦小黑影,已远在十丈之外!韩倩云不由激起好胜逞强之心,暗暗想道:“姑娘今晚迫不上你,也在称华山门下了!” 猛一提气,身形倏起,接连几纵,便已掠出十数丈外,凝目一瞧,自己虽然并不算慢,但那条人影,却已失去踪迹,再一打量,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松涛流泉,根本连鬼影子都找不到半点! 韩倩云正在惊疑之际,忽听身后不远,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嘿! 深山黑夜,寒风如剪,这一声冷嘿,听来分外刺耳! 韩倩云蓦地一惊,很快转过身去,身后屋面,黑沉沉的那有什么人影?心知此人身法奇快,武功高出自己甚多。暗想:庵中人手不少,自己只要出声叱喝,丁好礼、珠儿他们,定然会闻声赶来,胆气一壮,不由娇叱一声:“何方朋友,既敢闯上青莲庵来,鬼鬼祟祟的算得那一号人物?” 喝声方落,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嘿嘿冷笑道:“小丫头,你自己没瞧到老夫!” 声音分明又从身后传来,韩姑娘惊骇之下,迅速转身瞧去! 这一瞧,韩姑娘不期惊出一身冷汗,娇躯倏然飘后了几步! 原来这一转身,只见自己面前,不到二尺光景,站着一个脸色黝黑的瘦小老人,身穿一袭竹布长袍,目光炯炯,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韩倩云不禁大感凛骇,退出几步之后,心中暗道:“这人身法有如鬼魅,到了身后,自己还丝毫不觉,武功之高,已可想见,自己师傅平日嫉恶如仇,此人定是寻仇来的!” 心念疾转,还没开口! 瘦小老人已阴恻恻说道:“小丫头,你大概是半边老贼尼的门下,老夫不难为你,快去叫老贼尼出来!” 韩倩云听他出口辱及师尊,不禁柳眉挑动,叱道:“老贼,你是什么人?” 瘦小老人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冷笑,道:“老夫名号,你小丫头那会知道,嘿嘿,你去告诉老贼尼,二十年前在凉州道上拜领她的一记劈空掌的常者大,从华山寻到九华山来了。” 原来他正是陇中双鸟九头雕常老大!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叫道:“韩姐姐,这种人打发了就算了,和他多噜嗦作甚?” 那是辛文的声音,人从屋檐下窜起,话声才落,“呼”的一声,碧光乍现,震天琴一记“横扫中原”,朝常老大拦腰扫到! 琴弦叮咚,劲风嘶啸,宛如一片怒潮! 九头雕常老大怒哼一声,身躯微晃,右手扬处,霍地回身,钢爪似的五指,硬朝身后飞来的玉琴黑影抓去!辛文没想到对方会朝自己势劲力猛的琴上抓来,心头方自一怯,蓦觉双腕巨震,震天琴已被常老大一把捞住。大骇之余,慌忙用力一夺,那知不但没有挣脱,脚下却反而身不由己的往前冲出一步! 韩倩云眼看辛文第一招上,就被对方抓住兵器,心下一急,再也顾不得自己手无寸铁,娇叱一声,纤掌一立,人随掌进,使出华山绝技“独劈华岳”,往常老大侧面劈出! 这时,从暗贩又窜出另一条娇小人影,倏然欺到常老大正面,口中喝道:“老贼,吃我一掌!” 拳随声出,迎面捣去! 不!拳还未到,只听“呛”的一声,从拳中迸出一道细如姆指的银练,寒光乍闪,直刺咽喉!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辛文震天琴才被抓住,韩倩云的“劈空掌”,和珠儿的“盘珠剑”也同时攻到! 但九头雕常老大威震甘陕,一身武功,何等精纯,右手顺势一推,把干文连人帝琴,朝诛儿撞去,左于袍袖一挥,同时向韩倩云拂去! 这一招奇快无比,辛文那想留得住脚,珠儿也怕盘珠剑伤了辛姐姐,掌心一缩,“呛”然收剑! 韩倩云一掌出手,陡觉劲气雷奔,朝身前涌到,差幸她见机得快,闪身旁跃,但还是被常老大拂出的袖风扫中,震得后退了几步,脚下一阵“喀”“喀”碎响,踩碎无数屋瓦! 常者大身形不动,举手之间,把三个姑娘一齐逼退,但他一双在黑夜中炯炯发光的眼神,却盯着段珠儿,阴声问道:“女娃儿,阴山殷仙子是你何人?” 他平日纵然自视甚高,桀傲成性,但对阴山散花仙子,却也不无顾忌! 珠儿出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段家庄,师傅散花仙子,更是从没把武林中人,看在眼里。此时虽觉对面这个瘦小老人,功力奇高,但平日里骄纵已惯,闻言不由绷紧粉脸,冷哼道:“老贼,你既然知道我师傅的名号,还不夹着尾巴快滚?” 九头雕常老大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等话来,瘦削脸上,微微起了一阵痉挛!突然仰天桀桀狂笑,道:“小丫头,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不过瞧在殷仙子份上,先问一声,常老大手下,几曾留过活口……” 话声刚落,只听屋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云儿,来的可是陇中双鸟常老大,他既已找上门来,为师行动纵然不便,也不能让远客失望,你就请他下来吧!” 九头雕常老大听到半边老尼的声音,不由目露凶光,厉笑道:“一掌之赐,常老大二十年来,未敢或忘,今晚就是领教你老贼尼劈空掌来的!” 说话之时,嗖地拔地半空,倏变隼鹰翻扑之势,落如星刃,闪电朝檐下扑去!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只听另一个老妪的声音,叱道:“老当家清修之地,岂容你常老大发横?” 喝声乍起,爆出一声“蓬”然大震! 常老大敢情在身形将落未落之时,凌空和人对了一掌,他身子向上弹起一丈来高,口中嘿嘿冷笑:“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他果然不愧九头雕之名,身子随着喝声,再次往下扑去,双爪如钩,挟着汹涌劲气,排云下击! 第466章 出身 “蓬!”又是一声大震,常老大直落阶前,一脸都是狞厉之色! 只见静室门口,站着一个身蓝布衣据的白发老妪,她连接自己两次扑击,自发飞扬,脚下只不过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暗暗一凛!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扑击的人,也为数不多,这会是谁?心念方转,冷然问道:“老虔婆,你是什么人?” 白发老妪干笑道:“常老大,亏你成名多年,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话之时,右手一举,赫然执着一个业已生锈的大铁椎! 常老大脸上略现惊疑,道:“你是大铁椎任五姑?” 任五姑瘪嘴一咧,笑道:“不错,老婆子正是姓任。”常老大冷笑道:“大铁椎当年固然名满江湖,称雄秦岭,但这三个字,只怕还唬不倒常老大吧!” 韩倩云自从白发者妪现身之后,心头大感惊奇,她是照应庵中杂事的五姑,平日从没听师傅说过,她还会武,尤其那大铁椎,一直弃置墙下,业已生锈,原来还是五姑的成名兵器! 她悄悄地把这些话,告诉了珠儿、辛文,大家好奇的睁大眼睛,瞧着大铁椎任五姑。半边老尼在屋中又道:“五姑,别拦阻他,还是让老尼试试他的‘大力鹰爪功’,究竟到了何种火候也好。”任五姑回头道:“老当家行动不便,我老婆子打发他也是一样。” 第四十章痴情铸大错 常老大阴恻恻的道:“只怕没有这般容易打发!” 任五姑突然放下大铁椎,指着常老大喝道:“常老大,你‘大力鹰爪功’称雄陇中,老婆子就领教你几手试试!” 说罢,凝聚功力,一掌劈出! 常老大喉头阴嘿了声,右手化爪,猛向任五姑手腕抓去。那知任五姑一掌才行劈出,白发飘动,身子已直欺过去,拳脚并出,连着三招急攻! 这三招,招招含蕴劲力,而且快逾电闪,常老大被他抢了先机,竟然糊糊涂涂的被任五姑迫退了三四步。这下可把九头雕激得大怒!“老虔婆找死!” 纵身一跃,捷如出尘鹰隼,凌空飞起,双爪一攫,迎头抓下! 任五姑自然识得厉害,一闪身,让开爪势,双掌一翻,又是“呼”“呼”两掌,斜向上劈。 常老大号称九头雕,精擅扑击,一爪落空,身子微微一偏,依然如影随形扑到,双爪疾落! 两股潜力,在空间一阵激荡,任五姑不觉脚下浮动,震得退出一步。” 常老大借势一纵,又闪电抓到。这两人都是练的外门功夫,每一发招,都刚猛得凌厉无伦,力拼之下,居然半斤八两,全无败象。常老大身形腾跃,凌空下击,似乎稍占上风,不过任五姑也是不弱,虽是不能取胜,但一时也分不出胜负。三位姑娘家站在边上,被两人攻拒之间的激荡潜力,吹得衣袂飘扬! 珠儿探手入怀掏出“五殃针筒”,悄悄凑着韩倩云耳边说道:“这老贼再要腾身飞起,我就赏他一蓬飞针……”话未说完,目光一瞥,只见对面屋上,蓝衫迎风,站着一人,不由用手一推,轻笑道:“韩姐姐,你瞧,那不是丁大哥,他也来了!” 韩倩云正待抬瞧去,只听场中,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巨震,任五姑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后退! 常老大厉声尖笑,蓦地凭空拔起,身形一弓,一式“金雕攫虎”爪先人后,扑追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珠儿纤手一扬,“嗒”的一声,一大蓬牛毛飞针,满天花雨般朝常老大凌空打去! 常老大久经大敌,一身内外功夫,罕有敌手,他虽和任五姑对敌,其实早已留神着三位姑娘! 耳中听到“嗒”的一声轻响,便已警觉,身在半空,猛一吸气,改下扑为上拔,一翻起两丈来高,双掌同时下劈,狂飚如山,把一大蓬飞针根根压落草地之中! 他这一手,直把珠儿瞧得心头猛震! 她那里知道阴山一宝的“五殃针”,必须对准敌人发射,才能一举歼灭,像她这样凌空打去,自然不易奏功。但就在此时,屋面上又有一条人影,奇快无比的凌空飞起! “拍!”两条人影,在空中一合即分,同时飘落地面!场中已多了一个玉面朱唇的蓝衫少年,正是赤城山庄的少庄主丁好礼,常老大只觉自己掌心有如击在烧红的烙铁之上,烫得隐隐发痛,心下一惊,瞧着丁好礼,厉声喝道:“赤砂掌,你是赤城山庄何人?” 丁好礼纵声笑道:“区区就是丁好礼!” 常老大仰天尖笑道。 “没想到老贼尼居然有‘一城三山’的门下小辈,当起护院来了!”话声一落,朝丁好礼不屑的瞧了一眼,冷哼道:“小子,你在枣阳做得好事!” 人随声起,带着一阵嘿嘿干笑,向墙外飞去! 丁好礼被他一语刺中隐私,脸色一变,蓦地大喝一声:“老贼,给我留下!” 双脚一顿,“嘶”的跟踪扑起,掠登屋面,常老大已去势如箭,无法追得上他!任五姑仰面笑道:“丁少侠他既然知难而退,就让他去吧!” 丁好礼杀机盈面,愤然飞落,冷笑道:“这老贼作恶多端,再碰到我手里,就要他留下命再走!” 珠儿“嗤”的笑道:“是啊,丁大哥,你早该叫他把命留在这里,再走不迟。” 这话听得韩倩云、辛文也笑了起来。半边老尼在屋中轻叹一声,道:“九头雕常者大二十年前,已名满甘陕,方才老尼虽在屋中,但光听他发爪的风声,‘大力鹰爪功’已有十二成火候,江湖上能够接得住他的,只怕也为数不多,丁少侠家学渊源,自然不虑他寻仇,段姑娘、辛姑娘终究修为尚浅,云儿更不是他的对手,今后遇上了、不可轻敌才好。” 任五姑接口道:“老当家说得不错,我老婆子没料到他的‘金雕身法’真还厉害,今晚差点就栽在他手里。” 半边老尼道:“就是老尼,怕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呢,唔,时间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吧!” 丁好礼躬身道:“老前辈也好休息了。” 说着朝韩倩云微微一笑。韩倩云粉脸一红,低着头朝师傅静室中走去,大家也各就回房。半边老尼跌坐榻上,瞧到徒儿走进,忍不住问道:“云儿,你怎么还不去睡?” 韩倩云走近榻前,低声道:“弟子伺候师傅睡了,再睡不迟。” 半边老尼蔼然笑道:“为师也要睡了,你去睡吧,快二更天了,唉,北山大会,已近在目前,可惜为师走火入魔,未能参加,不然,真想再斗斗双龙堡主……” 韩倩云抬头道:“师傅,丁大哥说,他有一位父执,精擅‘吸虹神功’,可能治得好走火入魔,他准备去找他来,给师傅试试!” “吸虹神功?”半边老尼脸上微露惊诧,接着笑了笑道:“吸虹神功,只是关外一种旁门武功,据说能把风邪寒毒,吸出体外,但咱们华山一派练的总算是玄门正宗功夫,能不能医治得好,还说不定呢!”说到这里,忽然目光落在韩倩云身上,徐徐说道:“云儿,为师自小把你扶养长大,亲如母女,有一句话,早想和你说的……” 韩倩云心头咚的一跳,道:“师傅,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半边老尼歇了一歇,倏然叹道:“云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为师有一桩心愿未了……” 韩倩云听出师傅口气,不禁双颊飞红,低头不语。半边老尼又道:“照说……像丁少侠的人品武功,也是千中挑一之选……” 韩倩云心跳加剧,口中嘤咛一声,急急叫道:“师傅……” 半边老尼用手摩着她肩头,慈祥的道:“为师看得出来,你们感情不错,这原是好事,只是为师总觉得了少侠笑非真笑,似嫌凉薄,你生性温和,会吃他的亏。” 韩倩云不依的道:“师傅,我不来啦!” 半边老尼笑了笑道:“孩子,别急,为师只是说说罢了,你去睡吧!” 韩倩云答应一声,退出静室,心头小鹿,不禁一阵狂跳,她向四周略一打量,悄悄朝前进厢房奔去!但她并没察觉,她身后还有两个躲躲闪闪的人影,互相打了个手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这两人正是珠儿和辛文,她们因一直不见韩情云回房,偷偷的躲在暗处,原本只想暗中吓她一跳,没想到她会朝东厢房奔去,一时更觉得好玩,才一起跟了过去。前殿东厢,这时候灯火还没有熄去,纸窗上映出一个俊俏的人影,似在房中踱来踱去的走着! 韩倩云走到窗前,只觉心跳加剧,她忽然感到害怕,脚下不期踌躇不前!珠儿、辛文两人,怕被她发现,慌忙闪到暗贩,蹲下身子。韩倩云双目望着丁好礼的人影,呆呆出神,丁好礼敢情等得有点心焦,只是在房中来回踱步! 两人一在窗里,一在窗外,停了一会。珠几、辛文却等得大是不耐。 第467章 古怪 忽然,不知是韩倩云脚下弄出声音,还是丁好礼察觉窗外有人,厢房呀的开启,丁好礼一下闪出身来!他一眼瞧到韩倩云,如获至宝,轻笑道:“妹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到里面去。” 说着,伸手去拉她的纤手。韩情云口中“嗯”了一声,任他握住手掌,低头跟他朝屋中走去,珠儿伸后拉拉辛文的衣角,不敢弄出半点声音,小心翼翼的掩近窗下,找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里张去! 只见两人手拉着手,走入屋中,韩情云已是满脸羞红,低低的道:“你不是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吗,怎不快说呢?” 丁好礼乘机伸出左手,去搂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里只有咱们俩在一起,又没第三人,干么这么性急。“ 韩倩云只是肩头微微摆动了一下,依然让他搂着,心头小鹿,却不住的乱撞,感到有生以来,从不有过的甜美舒畅。丁好礼闻到她身上发出的幽幽少女香气,又感到她身上在轻微颤动,突觉周身血脉加速,自己的心也在剧烈的跳动。猛的低下头去,火热的嘴唇,往她的嘴上堵去! 这下,韩倩云又惊又羞,身如触电,要待挣扎,一个身子,已被他紧紧搂住,口中不由发出“唔”“唔”之声! 窗外偷看的珠儿、辛文,两位姑娘家,那曾见过男女之间的这般相亲,直瞧得心头狂跳,暗暗啐了一口,慌忙不迭的逃了回去。韩倩云先前还有轻微的挣扎,但渐渐驯若羔羊!过了良久良久,丁好礼才缓缓放开。韩倩云羞不可仰,幽幽的道:“你欺侮我,你……” 丁好礼欲火已起,俊俏脸上,红如胭脂,嘻嘻一笑道:“妹子,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韩倩云低着头道:“我自小没爹没娘,由师傅扶养长大,你若是真心对我,就别忘记我。” 丁好礼将她搂在怀里,缓缓抚摸着她秀发,柔声道:“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韩倩云想起适才师傅之言,正待开口! 丁好礼早已迫不及待,没让她说话,吐一口气,扑的一声,将灯火吹灭,抱起她身子,往床前走去,右手就来解她衣带。韩倩云自从懂事以来,从未被人这样紧紧的搂抱过,早已全身绵软,劲力全失,再加丁好礼花言巧语,听得她芳心可可,如醉如痴!此刻他手指触到自己肌肉,不由蓦地惊觉,用力一挣,脱出他的怀抱,粉脸变色,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丁好礼急急抱住了她,道:“我一定会娶你,我如负心,就死在我父亲掌下!” 韩倩云撑持着央求道:“不……不能……” 两人在黑暗中动手,不到几招工夫,韩倩云已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丁好礼武功,高出韩倩云甚多,那里能够防守得住,只听一声轻笑,左手随手一钩,已抓住韩倩云手腕,他知道她定然向外挣夺,顺势一送一拉,韩倩云惊叫一声,再也立足不稳,眼看就要仰跌下去! 这一下丁好礼冷不及防,肩头骤然一痛,双手也同时一松,韩倩云趁机一滚,还来不及挣脱他的怀抱,只觉浑身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丁好礼一手掩着左肩,目光隐泛怒意,嘴角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开始动手。韩倩云苦于穴道被制,无力抵抗,一时羞愤交迸,急得昏了过去。等她倏倏醒转,只觉一阵刺痛,心头明白是怎么一会事,鼻孔一酸,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 向四周一瞧,那里还有丁好礼的影?难道这负心人目的已达,就舍了自己而去?心念疾转,忍着一肚子委屈,急步跨出厢房,举目一瞧,只见山门洞开,原先缚在大无井中的一匹火云驹,也已不见! 这一下,只觉顶门轰的一声,如中巨柞,双眼发直,双腿一软,忍不往悲从中来,伏在阶前,低低啜位! 她虽然不敢哭出声来,但夜阑人静,这低声抽噎,传不到远处,较近的地方,仍可隐约听清。那珠儿、辛文两人,方才偷偷瞧到两人的亲蜜情形,吓得不敢再看,慌慌张张逃回房去,可是并没熟睡。过了一会,依然不见韩倩云回转,两人方在窃窃私议,突然听到一阵鸣咽的哭声,隐隐传来,珠儿心头一惊,慌忙拉了辛文,拔足朝前面奔来。瞥见韩倩云一个人伏在阶前,双肩耸动,不住的抽噎,大感惊奇,脚下一紧,掠到她身边,同时蹲下身去,问道:“韩姐姐,你怎么啦?……” 韩倩云被两人一间,更觉凄苦,抽噎的道:“他……他走了!” 珠儿奇道:“韩姐姐,他走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韩倩云泪落如雨,咽声道:“他……欺负我……” 珠儿若有所悟的道:“哦,我知道了,他一定和你打架,你打不过他。” 辛文年纪较大,心里有点明白,摇摇头,道:“不是,韩姐姐被他欺侮了。” 珠儿偏头道:“韩姐姐,丁大哥到底怎么欺侮了你?” 韩倩云试着眼泪,道:“他……他……” 她说了两个“他”字,再也说不下去,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直滚下来。珠儿道:“真急死人,他欺侮你,我去问他!” 说着转身欲走! 韩倩云蓦的心中一动,暗暗一咬银牙,倏地一把拉住珠几手腕,勉强收住眼泪,急道:“珠儿妹子,你迫不上他,他既然走了,就随他去吧!” 珠儿愕然道:“你不是说他欺侮了你吗?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欺侮你。” 韩倩云拭干眼泪,淡淡一笑,道:“他方才只是和我绊嘴,就……就负气而去。” 辛文虽觉怀疑,但也未便多说,只好安慰道:“韩姐姐,他既然负气走了,你哭也无益,还是回房去吧。” 却说西门追雪在蕲水别过云里神龙单身就道,由鄂入皖,一路上早已恢复了本来面目。这天赶到安庆,已是傍晚时分,预计离九华山只有百里光景,不须急着赶路,当下在城里找了一家客店落脚。前面书中,已经说过,他为了找寻失踪十三年的父亲,沿途遇上较大城镇,都要细心察访。 落店之后,洗了个脸,看看天色还早,就步出店门,在大街上逛了一转,顺便在一家饭馆吃过晚餐,才回到店中。只见店伙拿着一封信柬进来,笑道:“公子爷,这是你老的信。”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自己落店只有一会工夫,并无熟人,这信从何而来?接过信来一瞧,上面果然写着:“即送悦来店栈转交毕少侠亲启”心头更是大疑,抬头问道:“伙计,这是谁送来的?” 店伙道:“你老才出去,就送来了,哦,是南大街全兴楼伙计送来的。” “西门追雪知道问不出什么,这就挥了挥手,等店伙退出,立即拆开密封,从里面抽出信笺,只见上面仅有寥寥数字,那是:“晚餐后在李家桥晤面” 底下也没有具名的人。西门追雪深感困惑,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他何以要约自己到李家桥晤面? 晚餐之后,该就是这时候了,那人可能已在李家桥等候自己。西门追雪虽感事出古怪,但人家既然相约,总得去瞧瞧究竟,心念一转,立即朝外面走去。店伙迎着笑道:“公子爷又要出去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问道:“伙计,李家桥在什么地方?” 店伙迟疑的道:“公子爷,这时候到李家桥去干什么?” 西门追雪奇道:“这时候为什么不能去?” 店伙连忙陪笑道:“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李家桥并没人家,那里……那里只有一片坟场。” “坟场?”西门追雪不期一怔,接着笑道:“不错,我有一位朋友,故世之后,就卜葬在李家桥附近,我想到他坟上看看。” 店伙道:“是,是,公子爷出了店门朝北,约莫半里光景,那座大石桥,就叫李家桥,过桥就是坟场。” 西门追雪点头称谢。走出客店,一路朝北疾走,不多一会,前面果然横着一道河流,水光做湘,隔河一片旷野,远处望去,尽是累累坟尖。一座拱圆形的大石桥,直贯南北。大石桥上,果然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只因双方相隔尚远,看不真切,但觉此人屹然而立,动也不动一下,宛如一座泥般石雕的人像! 西门追雪脚下何等快速,转眼功夫,便已奔近,那知就在西门追雪奔近之际,那条人影,忽然也移动起来! 不,他身形丝毫不动,只是脚下虚飘飘的,恍如幽灵一般,向前移去。西门追雪奔上石桥,只见此人已在十数丈外,双方距离,还是和先前一样,心头不禁起疑,难道约自己的不是此人? 他跨上石桥,便自停下步来,因这座石桥,比平地高起一丈有余,站在桥上,可以看出老远。纵目四顾,一片旷野之中,除了自己和那人之外,并无第二个人。 第468章 无益 而且那人,从自己在桥上站停之后,他居然也停下来,屹立如故。难道就是他! 西门追雪凝足目力,朝他瞧去,终因相距较远,无法瞧得清楚,只看到此人背向自己,身上穿着一袭宽大黑袍,如此而已! 西门追雪在这一瞬工夫,从脑海中闪起了许多个自己曾经见过的人,但总觉一个也不像此人。 心念转动,这就双拳一抱,间道:“朋友可是约毕某到李家桥晤面的人?在下应约而来,朋友如有见教,就请过来一谈。” 那黑衣人对西门追雪的话声,简直恍如未闻,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那里,连头也没回一下。西门追雪见他没有作声,不禁心头微温,大声说道:“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既然约毕某前来,何用故作神秘?” 口中说着,脚下同时朝黑衣人奔去! 那黑衣人好像脑后生着眼睛,西门追雪不动,他也只是静静的站着,此时西门追雪才一开步,他也黑衣摆动,向前移去! 这一下,西门追雪再也忍耐不住,朗笑一声:“朋友行动这般鬼祟,毕某倒要瞧瞧你究竟是谁?” 脚下突然加快,纵身急奔过去! 黑衣人依然一声不作,但身形也同时加快,笔直朝前奔去! 此人轻功之高,极是惊人,虽然奔行如箭,但丝毫看不出他洒开大步的模样,朦胧的月色下,黑衣飘动,有似一道轻烟。西门追雪也感觉到对方轻功之高,几乎是出道以来所仅见,自己提足真气,全力疾追,仍然难以追赶得上! 两条人影,在月光下奔驰,有若天马行空,衣袂飘带起的风声发出细长破空轻响,不绝如缕! 迫出了四五里远,双方仍然保持着十数丈距离,西门追雪未能追上一步,黑衣人也未能把西门追雪距离拉远。两人轻功脚程,看来极难分得出高低,但西门追雪心里有数,自己已把“万里飘风”身法,施展到十二成光景。以目前自己的功力来说,就是以轻功独步武林的万里飘老前辈,只怕也要略逊自己一筹,而前面此人似乎还并未用出全力。前面的黑衣人虽然没有回头朝西门追雪望上一眼,但他已从西门追雪奔行的衣袂飘风之声,听出西门追雪始终跟在他自己身后,也不禁大感凛骇! 他是怵于西门追雪这点年纪,居然会有这等超绝轻功?突然,他脚步一停,霍地转过身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西门追雪提气猛追,奔行之速,迅速无比,黑衣人才一停步转身,他已相继追到! 黑衣人口中冷嘿一声,右手闪电袭到西门追雪胸前,直向“玄机穴”点出! 西门追雪没想到他会突然刹住身子,向自己骤下杀手,嘿声入耳,对方手指,业已点到。心头大骇,百忙之中,连收势都来不及,赶紧猛吸一口真气,身形斜飘,使出“仙人挂衣”身法,倏然飘出数尺之外! 举目瞧去,只见那人除了两道眼神,有若冷电,炯炯逼人之外,脸上木无表情,不像是个活人,心中不期一怔! 但他在这几个月来,目睹江湖上的机变诡诈,转念一想,他也许是戴得人皮面具,胆气一壮,正待出声喝问! 那黑衣人一击不中,也似乎微微一怔!这一怔,不过像电光石火,一闪而逝,双肩微晃,如影随形般追了过去,左手疾向西门追雪右肩上扣去! 西门追雪身子一挺,忽然向后退出三尺,让开黑衣人的擒拿手法,剑眉一扬,厉声喝道:“毕某和朋友无怨无仇,何故……” 话声未落,突觉一股暗劲,直逼过来!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此人的武功,当真不可轻视!”左手一挥,立把“鸿钧真气”布满全身。左手堪堪挥出,那股暗劲,业已如潮撞到身前,一袭蓝衫,激荡得猎猎作响,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一步。黑衣人原以为这一下,对方虽然没被抓住,但至少也要被自己陡然涌出的内力,震飞出老远,甚至当场震得昏过去。那知事实大谬不然,西门追雪虽被震的后退了一步,但居然硬把自己震出的内劲接下! 不,自己发出的潜力,宛如撞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之上,还居然发出柔韧的反震之力,他久经大敌,心中一动,脚下立即向侧横跨了两步。西门追雪还不知对方横跨两步是在避让自己“鸿钧真气”的反震之力,只知他另有花样,全神戒备。黑衣人炯炯目光,注视着西门追雪,一声不作,右手扬处,又是一掌遥遥劈来! 西门追雪怒气难遏,大喝一声:“朋友,你一再相逼,难道真是怕你不成……” 右手疾举,同时遥空还击一掌。掌风在两人身前乍然一接,发出“砰”然轻震,西门追雪和黑衣人同样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双方都似乎为对方的武功,感到震惊,微微一楞! “好,好!”黑衣人点点头,口齿启动,连说了两个“好”字,声音阴冷,不像出自生人之口,深夜听来,叫人有寒气森森之感! 西门追雪停在他一丈来远,皱皱眉头,大声喝道:“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冷答道:“你不用多问。” 西门追雪道:“那么你约我来此,为了何事?” 黑衣人阴冷一笑,但脸上仍然木无表情的道:“你接得老夫百招,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西门追雪道:“你是和我比试武功?” 黑衣人应道:“不错!” 西门追雪暗想:此人如此诡秘,不知究系什么路数?这就抬目道:“咱们无怨无仇,朋友何必定要和我比试武功?” 黑衣人不耐道:“老夫先要伸量伸量你的武功,然后才能考虑某一件事,能否告诉于你。” 西门追雪听得大奇,心想:此人当真古怪,有什么事,要先伸量了武功,才能告诉自己的?一面冷笑道:“朋友愿说则说,不愿说就算,毕某并没非听不可的必要。” 黑衣人口中发出一阵冷笑,才道:“就有非听不可的必要,嘿嘿,小子,除了老夫,天下无人再知此事,你不后悔?” 西门追雪心头蓦然一动,冲动的问道:“此事和在下有关?” 黑衣人不耐道:“多说无益,你快动手吧!” 西门追雪虽然不解对方要和自己动手的用意何在,但听对方口气,这件事定然有着重大关系,只是自己不知他的身份来历,敌友未明,该如何动手的好?心中想着,一面迟疑的道:“朋友最好先说明来历,再动手不迟。” 黑衣人冷笑道:“那爱么噜唆,你不动手,老夫要先动手了!” 话声一落,突然一步跨近,掌指齐出,向西门追雪身前攻到! 倏然之间,就攻出了五掌四指,这九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着着含蕴内劲,攻势凌厉无比! 西门追雪没防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轮急攻,来得如此快法,一连后退了八九步,才算把这九招让过,心头不期又有些恼怒起来!暗道:就是比试武功,也不能这般趁人不备,就连出杀手的道理!但觉心中血气上冲,忍不往重哼一声脚下骤然一停,立即欺身而进。朝黑衣人发招抢攻。西门追雪有“鸿钩真气”护身,以指代剑,把外公括苍异叟的“括苍剑诀”,和“龙形掌”,揉杂使用,忽掌忽指,掌影重重,指风似剑,迅疾凌厉,变化奇奥。那黑衣人手法奇特,出手封架,有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点苍各派的手法,似乎一身兼数家之长。而且明明是一招平凡招数,在他手上使出,居然就会含蕴了极为神奇的威力,不论西门追雪如何抢攻,均被他随手化解开去。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四五十招,仍然分不出胜负之局。西门追雪渐渐发觉自从自己展开抢攻之后,黑衣人只是封架解拆,一直没有挥手反击,好像在诱使自己尽量施展武功手法。尤其在封架自己招式之际,隐约感到对方臂挥动之间,也有一股无形的气体,笼罩身前,以致自己的掌指,无法攻人。他总算少年气盛,四五十招下来,仍然占不到半点上风,不觉之间,动了怒气!蓦地朗笑一声,双足一顿,身形跃起,右臂一振,中食两指捏了个剑诀,向空圈动,使出“洞元三式”中一式“莲花倒挂”,向下疾劈! 要知这一招“莲花倒挂”,乃是“洞元记内篇”所载的三式旷世剑法之一,他虽然以指代剑,威力之强,岂能和括苍异叟的“括苍剑诀”同日而语,一招出手,但见漫天指影,剑气流动,宛如璎珞下垂,当真像倒挂莲花般朝黑衣人当头罩落! 黑衣人和西门追雪虚应故事的打了四五十招,目的就是诱使西门追雪打到不耐之时,施展天门绝学。此时忽见西门追雪果然施展奇招,不由精神大振! 那黑衣人忽见西门追雪果然施展奇招,不由精神大振,那知一瞧之下,顿时呆了! 第469章 事故 只觉对方这一招以指代剑的剑法,竟是生平未见之学,一片指影,宛如无数锋利剑刃,结成一团剑花,垂直罩下! 自己抬头之际,森森剑气,业已接近头顶。这般暗劲,来的大非寻常,闪避已是不及,如不运功把它硬挡回去,别无他法,当下双臂一抖,暗发真气,使了一招“天王托塔”,双掌并发,朝上硬挡。“砰!”双方出手,何等快疾,黑衣人这一挡之下,但觉对方指风凌厉,重如山岳,直压而下,心头蓦然一震,几乎把自己凝聚双臂的玄功真气震散,足下马步不稳,一连后退了三步! 西门追雪凌空下击,吃亏自然更大,他虽有“鸿钧真气”护身,也被黑衣人这一记“天王托塔”强劲反震之力,弹了回去,平空摔出一丈来远,才站住身子。两人都觉震得血气翻腾,心头狂跳,各自运气调息,过了半晌,才觉浮动的气血,完全平复。黑衣人目光炯炯,瞧着西门追雪沉声问道:“你这一招以指代剑,似非‘括苍剑诀’,老夫从未见过。” 西门追雪微笑道:“朋友眼光果然高明,在下方才一招,确非‘括苍剑诀’中的招法。” 黑衣人冷哂道:“想不到宗皓嫡传外孙,会以杂学取胜。” 西门追雪终究江湖经验不够,被人拿话一激,只当他小觑自己外公,顿时剑眉轩动,朗朗一笑道:“朋友这回猜错了!” 黑衣人阴恻恻的道:“难道你不是括苍异叟宗皓的外孙?” 西门追雪道:“在下正是。” 黑衣人浓哼道:“那么老夫错在那里?” 西门追雪道:“在下天门门下,难道不能用本门的武功?” 黑衣人嘿然不语,过了一会,忽的仰天大笑,点点头道;“好,好!” 西门追雪不知道他这两个“好”,是指什么而言?剑眉一扬,问道:“朋友是不是还有兴趣,打满百招?” 黑衣人冷冷的道:“不必了!” 西门追雪仰面道:“那么朋友似乎该说说你的来历,和某一件事了吧?” 黑衣人冷然道:“老夫来历,无可奉告,嘿嘿,你接着吧!” 左手袍袖一扬,一点黑影,脱手飞出,朝西门追雪面门打来! 西门追雪只当他打来的是什么暗器,伸手一接,只觉入手甚轻,好像是一个纸团,心下不由大疑,急忙低头瞧去,手心捏着的,果然是一个纸团! 心中蓦地一动,无暇多问,伸手打开纸团,那是一张字条,上面用木炭写着一行潦草字迹,他目能夜视,自然看得十分清晰,那是:“欲知尔父下落,可去双龙堡。” 西门追雪顿觉心头狂跳,急忙抬头道。 “朋友这……” 目光上瞥,那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不!在这一瞬之间,黑衣人的一条黑影,已在数十丈外,一闪而逝,再要追赶,已是不及! 这人到底是谁呢?他何以要告诉自己,欲知父亲下落,可去双龙堡? “双龙堡!” 西门追雪口中低低的念着,心头不禁疑窦丛生! 难道自己父亲,真在双龙堡不成?双龙堡崛起武林,只有二年时光,自己父亲,已经失踪了一十三年! 哦,不,师父他老人家不是说在阎王堡石室,整整住了十二个年头吗?自己父亲也就是那时候失踪的,算来和师父差不多是同一时候,那么准是被囚在石室里面了!一念及此,只觉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赶到双龙堡去。 夜色黯淡,春寒料峭!西门追雪怔立当地,渐渐,他冷静下来,感到事有蹊跷,这黑衣人举动诡异,分明不是正派人物,他留下这张字条,极可能另有用意! 双龙堡,自己身为天门第十四代传人,自然非去不可,第一、师门秘笈“洞元记”外篇,落在九爪神龙阎伯修手中,必须追回;第二、自己师傅,也可以说间接是死在他手上,更非找他算账不可! 只是目前距离三月十五,会期已近,华山半边老尼走火入魔,急需“万年温玉”治疗。珠儿她们,找不到自己下落,一定甚是焦急,目前正在青莲庵中,那么自己还是先去青莲庵,再上双龙堡不迟。心念转动,立即返身回转客店。第二天一早,渡江之后,直奔九华。中午时分,赶到青莲庵,正待举手敲门,只见庵门虚掩,随手而启,恰好珠儿、辛文从里面出来,她们两人全都愁结眉心,脸露焦的之色。西门追雪赶忙叫道:“珠儿!” 珠儿一眼瞧到西门追雪,登时喜从天降,眼睛一亮,口中“啊”了一声:“毕大哥……”飞也似跑近身边,一把握住西门追雪臂膀,摇撼着道:“毕大哥,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才赶来的?韩姐姐偷偷走啦!” 西门追雪被她当着辛文,握住自己手臂,不禁脸上一红,尤其她没头没脑的这句韩姐姐偷偷的走啦,说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道:“珠儿,我是听殷姑姑说的,你们都在这里,哦,你说韩姑娘走了?她到什么地方去的?” 辛文也跟着走近,笑道:“珠儿妹子,你让毕大哥到里面坐下来再说咯!”珠儿道:“是啊,毕大哥,你进来咯。”接着又道:“韩姐姐是被丁好礼欺侮了,昨晚哭了一夜,今天一早,留了封信,偷偷的走了。” 西门追雪跟着她们越过天井,刚跨上石阶,听得心头蓦然一震,剑眉剔动,急急问道:“珠儿你说什么?丁好礼几时来的?韩姑娘被他……这淫贼当真可恶!” 珠儿惊奇的道:“毕大哥,你骂他淫贼?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西门追雪道:“咦,你不是说韩姑娘被他欺侮了?” 珠儿道:“我也不知道,韩姐姐信上只说丁好礼不是好人,她上了他的当,所以她非要下山去找他不可,她要我们在老师傅面前,不可提起,只说她和丁好礼找一位能够医治走火入魔的老前辈去了。” 西门追雪皱皱眉道:“唉,我如果早到一天,这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丁好礼在枣阳连续做下采花案件,被人围攻逃脱,不想跑到这里,又做出天人难容的事来。” 珠儿听得吃了一惊,跺足道:“原来他是采花淫贼,哼,早知道就不会让他逃走了!”说完,忽然神色一黯,又道:“哦,毕大哥,你知道万老前辈已经死了么?” 西门追雪点头道:“万老前辈是我替他老人家埋葬的。” 珠儿奇道:“你……哦,毕大哥你先说这几个月你到那里去了?害人家找得好苦,你好像遇上了许多事故呢。” 西门追雪道:“这事说来话长,目前北山之会,时日已近,我先见过了这里老师父,好仗万年温玉之力,恢复走火入魔,再详谈吧。”说着,从怀中取出温玉,朝辛文道:“辛姑娘,说来惭愧,这方温玉,被一位精擅雕刻的参仙娄老怪强行夺去,琢成了只蟾蜍,姑娘不见怪才好。” 辛文道:“毕大哥,你怎么也和小妹客气起来,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我该谢谢你才对” 珠儿一手接过,瞧着神态生动的玉瞻蛛,不由赞道:“啊,参仙娄老怪雕琢得真好,这赡蛛口上还有一个小孔,可以穿上丝络,佩在身边呢,毕大哥,还是你拿着吧,我领你到老师父禅房里去。” 说着,就和辛文两人领了西门追雪穿过大殿,往后进禅房走去。半边老尼正在禅房静坐,听到三人脚步声音,隔室问道:“是珠儿姑娘吗?” 珠儿应道:“老师父,毕大哥来了,他来拜见你老人家。” 半边老尼笑道:“老尼行动不便,就请毕少侠到里面来吧。” 辛文打起棉帘,西门追雪恭恭敬敬走入屋内,只见榻上含笑坐着一个脸容略呈青色的枯瘦老尼姑,连忙躬身道:“晚辈西门追雪拜见老师父。” 半边老尼含笑道:“毕少侠就是屠龙剑客毕绍德的哲嗣吗?老尼昔年曾听令尊英名,无缘一见,少侠英华内敛,可见家学渊源,不同寻常。” 西门追雪取出万年温玉,双手递上,一面说道:“这是天琴老前辈的万年温玉,老师父即日修复玄功,正好亲赴五大门派北山之会。” 半边老尼伸手接过,抬头道:“多谢少侠关切,老尼因运气人岔,惟有万年温玉相辅,才能温和僵化经络,能否赶上北山会期,目前还很难说,早知少侠今日赶来,小徒也毋须急着下山了。” 西门追雪三人,见她提到韩倩云,一时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半边老尼话声一落,低头只是朝手上那方玉蟾蜍打量,脸上渐渐露出诧异之色,问道:“这方温玉,毕少侠是否一直放在身边?”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晚辈两月之前,身负重伤,全仗此玉护住心脉,此后就一直在晚辈身边……”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在黄钟别府之时,曾借与阴魔尚师古使用,此刻听出半边老尼话中有因,不由心中一动,忙道:“老师父可是觉得此玉有什么不对么?” 第470章 了断 半边老尼疑惑的瞧瞧温玉,徐徐说道:“万年温玉,秉天地造化,为离火之精蕴育而生,只要握在掌心,就会一丝阳和之气,循腕脉而上,所以才能温和经络,溶解僵化血脉,这方温玉……” 西门追雪已然听出这方温玉,有了问题,心头不由大愤,暗想这准是阴魔尚师古掉了包去,心中想着,不待半边老尼说完,急急问道:“老师父,这温玉可是假的了?” 半边老尼摇摇头道:“温玉倒是不像有假,只是放在掌心,仅感掌心微温,没有那缕循腕而上的阳和之气,老尼是以也深感奇怪。” 西门追雪想起目睹参仙娄老怪当面雕琢,凭自己的目力,看得甚是清晰,后来阴魔尚师古还给自己,分明就是这只赡蛛,毫厘不差,这到底是何缘故? 珠儿插口道:“毕大哥,会不会经过人工雕刻,失了灵气?” 西门追雪蓦地心中一动,想起参仙娄老怪曾在玉上切去一角,他曾说那一角是他的酬劳,当时就琢成珠子大小滚圆一颗,四周还刻了九条盘龙,莫非切去那一角之后,当真破了灵气?不错,阴魔尚师古借去运功,也没把双腿寒毒治好,可见万年温玉确实已失效用。心中想着,就把自己如何途遇吕兆熊,进入黄钟别府,误把阴魔尚师古当作自己父执,借与温玉,及参仙娄者怪抢着雕琢,切下一角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半边老尼惊叹道:“参仙娄老怪,这老怪物是当年火教中人,练的乙木火功、难怪要觊观万年温玉离火之精! 西门追雪道:“老师父,他切去一角,怎会使温玉失效呢?” 半边老尼笑了笑道:“他切去之处,正是离火精英凝结之处,余下的只是边缘罢了,所以入手虽温,已失去治疗之功。” 西门追雪面有愧色,愤然道:“这老贼偷天换日,暗施手脚,晚辈非找他要那一角不可。” 半边老尼道:“老怪精擅火教神功,据说这种旁门功夫,一经出手,五丈之内,炙人内腑,毕少侠遇上此人,千万不可轻敌。” 西门追雪道:“娄老怪的‘天炫掌’,晚辈已经试过,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洞元记内篇”“鸿钩真气”的歌决之中,曾有传穴行功,返本归元的疗伤法门,走火入魔,只是运岔真气,想来或可有效,当下抬头道:“老师父只是运岔真气,晚辈师门内功,有传穴行功返本归元之法,晚辈意欲替老师父打通经脉,试试是否有效?” 要知打通经脉,虽然正是治疗运岔真气走火人魔的唯一治本之法,但这替人施展打通经脉之人?本身功力,必须远超过走火入魔之人,才能把对方运岔的真气,予以纠正过来。而且练武之人,内功火候,不到相当高深程度,不会走火入魔。但内功到了相当高深程度,走火入魔之后,要找比自己内功更高的人打通经脉,又谈何容易? 即使有内功更高的人,也不肯耗损过多真气,替人施展打通经络之法,是以一旦走火入魔,除了乞灵药物,实无他法。半边老尼身为华山一脉掌门,数十年勤修苦练,本身内功已达十二成火候,要替她打通经脉的人,只怕举世也找不出一个来。她听西门追雪说出要替自己打通经脉,不由微微一笑道:“毕少侠盛情,老尼心领。” “西门追雪那曾知道其中道理,乃道:“晚辈师门,确有此法,老师父何妨一试?” 珠儿在旁道:“老师父,你就让毕大哥试试咯!他是天门派的传人,练的武功,和江湖上各门各派都不一样呢!” “天门派”这三个字钻进半边老尼耳中,全身不期一震,目射异光,问道:“毕少侠不是括苍异叟宗前辈一脉?” 西门追雪道:“晚辈不敢隐瞒,实是天门门下。” 半边老尼合十道:“天门紫府,号称两大仙迹,武林中只有传闻,毕少侠原来竟是天门传人,老尼失敬之至。” 珠儿催道:“毕大哥,你还不快替老师父试试。” 西门追雪道:“老师父请转过身来,容晚辈一试。” 半边老尼依言转过身子,朝壁而坐,西门追雪跨上两步,凝神提气,右手缓缓朝半边老尼后心按去。要知他“鸿钧真气”已练到了收发由心之境,此时一经运功,灵石仙乳的一缕清凉之气,缓缓由丹田升起,随着真气,透掌而出! 武林中人一般度功疗伤,传人的自然是一般热流,但西门追雪从掌心透出的真气,却是清凉无比! 半边老尼身不由己的震动了一下,只觉这股寒冽巨流,滚滚不绝,所经之处,经络血管,好像经水冲刷一般,有去垢生新之功,心头暗暗惊奇,瞧不出他轻轻年纪,果然身怀绝世神功,一时那敢大意,立即瞑日宁神,把本身真气,随着这股清冽之气,缓缓行去。这样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西门追雪才缓缓收转手掌,吁了口气。珠儿仰脸轻声道:“毕大哥,已经好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老师父周身真气,已能运转,此刻仍需运气行功,不可惊扰。” 三人悄悄退出禅房,五姑早已做好素斋,大家匆匆吃过。珠儿因惦记着那天毕大哥在落山庙负伤之后,被一个青衣女郎和一个叫婉几的小女孩抱走,一直憋在肚子里,这时那还忍耐得住,急着向西门追雪追问。西门追雪就把当日从阴魔尚师古弟子孟迁口中听来的经过,以及自己在出云口醒转后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珠儿听说毕大哥那个义弟,原来也是女的,心中总觉得大是撇扭,同时又听说黄钟别府那个叫吟香的丫环,已经随着师傅去了,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是以一直没有作声。西门追雪说完之后,瞧着珠儿辛文又道:“我这次原是从殷姑姑口中,知道你们都在这里,同时也因北山会期已近,这里老师父急需万年温玉治疗走火入魔,才特地赶来。如今老师父总算已经打通经络,再有两三天,就可完全复原,珠儿和辛姑娘,不如暂留此地和老师父同赴北山之会,我要立时赶上双龙堡去。” 珠儿道:“目前离北山大会,已不到一月,干么现在急着要去?” 西门追雪道:“我别母远行,原是为了寻访家父,不管黑衣人说的是真是假,我非上双龙堡不可,何况师门秘笈,一部落在双龙堡主手里,先师又间接死在他手上,无论如何,也得在北山大会之前,和他作个了断。” 珠儿道:“你去,我也要去。” 辛文接口道:“毕大哥,我也要去。” 西门追雪摇手道:“不成,这里韩姑娘一走,老师父没人照应,你们还是留着的好。珠儿眼圈一红,气愤的道:“你现在有了那个义妹妹,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了,我也是和你结拜过的,出门那天,你还答应我娘照顾我的。”西门追雪俊脸一红,道:“珠儿,你怎好这样说法,双龙堡武功极高,你一起去了,万一我照顾不到……” 珠儿抢着道:“哼,你以前不是和你那个义弟,也去过双龙堡,我为什么不能去?”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说实在此去双龙堡,我也没有把握……” 珠儿道:“没有把握我也要去。” 辛文站在边上,眼看两人越说越僵,忙道:“毕大哥,这样吧,珠儿妹子既然要去,你就让她一起去吧,我留在这里,和老师父作伴好了。”西门追雪无可奈何的道:“好吧,珠儿,我答应你去就是。” 珠儿噗哧笑道:“你不答应我去,我也会偷偷的跟去的。” 西门追雪瞧瞧天色,站起身道:“那么,珠儿,我们这就走吧!” 珠儿道:“你现在就要走了?” 西门追雪道:“我不是为了老师父急需万年温玉治疗,早就赶上双龙堡去了。” 珠儿道:“那么你等一等,我去收拾一下就走。”说着匆匆回房,打了一个小小包裹,很快走出,掠掠头发,娇笑道:“毕大哥,我们这就走咯!” 西门追雪叮嘱辛文,代向半边老尼致惫,这就和辛文、五姑作别,带着珠儿,一同离开青莲庵,双双上道。 两天之后,他们由皖入浙,但一入浙,沿途食宿,居然早已有人付过,向店家讯问,也只说一天之前,有一位大爷预先关照,付了银子。西门追雪听得大是惊奇,猜不出这人这谁? 珠儿娇笑着道:“毕大哥,既然有人代我们付账,管他是谁?” 西门追雪却始终疑团未释,到了应该打尖之时,故意找上较为偏僻的店家,但临到会账,店家也同样说出有人早一天关照,付过银子。西门追雪暗暗冷笑,心中业已明白,这是双龙堡主故弄玄虚,自己既然来了,难道还怕你不成?这么一想,也就但然处之。 第471章 贵客 第四天未牌稍过,西门追雪和珠儿两人,刚一赶到北山,瞥见前面树林之间,转出两条人影,并肩疾行,如飞而来。那是两个妙龄女郎,左边一个身穿红衣,右边一个身穿黄衣,正是双龙四娇中的大娇蔡凤娇,二娇金玉娇! 西门追雪暗中告诉了珠儿,依然宛若未见,缓步行去。瞬息工夫,双方相距,已不到两丈,蔡凤娇,金玉娇同时在道左停住身形。蔡风娇妙目一转,迎着西门追雪嫣然道:“堡主风闻毕少侠宠临敝堡,特命愚姊妹恭迎侠驾。” 西门追雪连忙还礼道:“有劳两位姑娘,在下如何敢当?” 黄凤金玉娇微微仰脸,瞟了他一眼,娇声道:“毕少侠乃是双龙堡贵宾,愚姊妹迎近来迟,已嫌失礼,毕少侠不可客气。” 珠儿瞧着她们娇声嗲声嗲气的模样,心中不禁有气,冷哼道:“要你们出来接待,是不是想用美人计?” 蔡凤娇偏头瞧着珠儿,脸含娇笑,朝西门追雪问道:“毕少侠,这位姑娘是谁呀?” 珠儿抢着道:“我是阴山段珠儿,你待怎样?”蔡凤娇粲然道:“原来是散花仙子高弟段姑娘,既然和毕少侠同来,就是敝堡嘉宾,蔡凤娇失敬之处,殷姑娘幸勿见怪。” 珠儿原是娇纵任性的人,她因双娇对毕大哥巧美清兮,妖里妖气的模样,瞧着太不顺眼,忍不住出言讽刺,那知人家依然笑脸相迎,还对自己陪礼,心中虽气,一时却也无法发作,只好冷哼一声,偏头道:“毕大哥,我们走!” 说着独自朝前面走去。西门追雪怕她任性闹事,也急忙跟了过去。四人脚下极快,不多一会,双龙堡巍峨门楼,业已在望,堡门洞开,里面一排站着八个劲装大汉。蔡凤娇行近堡门,回身笑道:“堡主正在书房候驾,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当先朝堡中走去。堡门之内,是一条石觎甬道,两边松柏参天,古木阴森,甬道尽头,是一座二门。蔡凤娇,金玉娇陪同西门追雪、珠儿两人,跨入二门,穿廊越房,一会工夫,走到一座院落前面。但见长廊曲槛,放着无数盆花,迎面一排搂花长门,湘帘低垂,花香鸟语,清幽已极! 西门追雪以前来过,知道此处已是双龙堡的书房。心念刚转,只听屋中一声哈哈大笑,门帘掀处,迎出一个身穿天青缎团花长袍,脸呈淡金,胸垂花白长髯的伟岸老人,满脸春风,拱拱手道:“小兄弟惠然光临,老夫至表欢迎!” 珠儿瞧了他一眼,低低问道:“毕大哥,他就是双龙堡主?” 西门追雪只点了点头,同时双拳一抱,朗朗笑道:“堡主没想到在下还会上双龙堡来吧?” 说话声中,从容举步朝石阶上走去,蓝衫飘忽,举止洒脱已极,似乎丝毫没把震撼武林的双龙堡放在眼里,堡主也感到眼前这位少年,和一年之前,已然大不相同,心中不禁暗暗点头,一面大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对小兄弟怀念殊深,小兄弟要是再不来,老夫也打算着人前去邀请呢!”说话之间,连连举手肃客,一面笑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快请到里面奉茶。” 西门追雪道:“这是在下义妹段珠儿,阴山殷仙子门下。” 跨进书房,双龙堡主让两人坐下,手捋长髯,朝珠儿呵呵笑道:“难得,难得,殷仙子老夫久仰盛名,憾未识荆,姑娘肯和小兄弟同来,双龙堡增色不少。” 珠儿以前听毕大哥说过双龙堡的事,但没想到威震江湖的双龙堡主,竟然如此大方,尤其对毕大哥一口一声小兄弟,叫得亲切无比。她自幼娇纵惯了,喜欢人家当面称赞,此刻给双龙堡主这么一说,心中不由敌意大减。此时早有青衣使女,送上香茗,次第放到桌上,悄悄退出。西门追雪目光一抬,略一抱拳,正容道:“保主可知在下远上双龙堡,所为何来?” 双龙堡主始终满堆笑容,举起茗碗,呷了一口,微笑道:“小兄弟和段姑娘远来是客,风尘劳顿,先喝点茶水,老夫已命厨下准备了几式粗点,待休息一会,再说不迟。”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道:“堡主毋须客气,在下还是……” 双龙堡主不待他说下,摇摇手道:“小兄弟不必忙在一时,老夫和小兄弟许久未晤,正好一叙契阔,哈哈,小兄弟孝思不匮,老夫尤所钦佩,且待用过粗点,本堡还有一位贵宾,要和小兄弟一会。” 话声未落,只见两个青衣使女,手端朱红漆盘,袅袅婷婷的走到桌边,取出七八碟美点,一盘盘放到桌上。西门追雪因他说出“孝思不匮”和“双龙堡还有一位贵宾,要和自己一会”之言,心头不禁怦然一跳! 想起那黑衣人纸条上写的“欲知尔父下落,可去双龙堡”,莫非九爪神龙阎伯修口中的“贵宾”,就是自己父亲不成?他一念及此,只觉胸头忐忑不安,再也忍耐不住,正待起身! 双龙堡主敢情早已瞧透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起身道:“小兄弟稍安毋燥,老夫对小兄弟心意如何,待会自知,来,来,这是老夫特地命厨下精制的几式点心,两位尽管放心食用。” 说着,他自己先举着每样尝了一点,表示并无他意。桌上这七八碟美点,酥、饼、包、饺、有甜、有咸、看上去色香俱佳,做得极为精致。西门追雪心事重重,几次要待开口,都被双龙堡主殷勤劝食,挡了回去,面前虽然放着许多美点,但那里吃得下去,略为尝了几口,便自住箸,抬头道:“堡主方才曾说贵堡有一位贵客,要和在下一会,堡主何不请来一见?” 双龙堡主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既然急于要见那位贵宾,老夫这就派人引你前去。西门追雪疑窦重重,剑眉剔动,沉声道:“堡主说的究系何人?” 双龙堡主拂髯道:“那位贵宾,自是小兄弟急于一见之人,现居敝堡后院,小兄弟去了自然知道。”说到这里向门外抬目道:“凤娇进来!” 门口蔡凤娇“唷”了一声,怯生生走入屋内,垂手待立。双龙堡主吩咐道:“你陪小兄弟到后院去。” 蔡凤娇应了声“是”,回身低声说道:“毕少侠请随我来。” 珠儿倏地站起,道:“毕大哥,我也去。” 双龙堡主捋须微笑,点点头道:“本堡规定,中院以后,不准堡中男人,轻入一步,段姑娘自然去得。” 西门追雪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心想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双龙堡后院,纵是龙潭虎穴,自己又何惧之有?这就朝蔡凤娇颔首道:“姑娘先请。” 说着,便和珠儿两人,跟在蔡凤娇身后,大步跨出书房。双龙堡主起身送到门口,阴声笑道:“小兄弟见过那位贵宾之后,老夫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奉告,仍请来书房一叙。 西门追雪、珠儿随着蔡凤娇穿过几里院落,直向后进走去。这一路行来,心头不住的转动,他弄不懂双龙堡主故作神秘,要自己来见的这位“贵宾”,究是何人?听他口气,这人分明和自己有关,那么真是自己失踪十三年的父亲? 这后进一排五槛,自成院落,此刻帘亚低垂,寂无人声,蔡凤娇引着两人跨上石阶,口中莺声坜坜,娇声喊道:“蔡丫头,老大太午觉醒了没有?毕少侠来啦!” 西门追雪听得不期一怔,双龙堡主要自己前来一会的原来不是自己父亲?是“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又和自己有什么关连? 他心念才转,只听屋中脆生生答应一声,门帘轻襄,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女郎!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瞧着三人,脆笑道:“啊,毕少侠来啦,快到里面坐。” 西门追雪自然认识这白衣女郎,正是双龙四娇中的白凤苏令娇! 第四十二章事在两难 当下只哼了一声,大踏步跨进屋去。这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堂,两边八把紫檀雕花椅子,上首一张横案上还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大士,香炉中冒着袅袅轻烟。珠儿跟在西门追雪身后,心中却另有想法,她暗暗冷哼,双龙堡主接待毕大哥,不派双龙八杰,处处都由他门下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出面,这老贼果然安排好“美人计”,要毕大哥入班!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跨进屋子,堪堪落坐,一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茶来。苏令娇嫣然一笑,道:“大姐,你招呼毕少侠宽坐一会,我这就去请老太大出来。说着转身朝屏后走去。珠儿望着她后影,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多一会,只听屏风后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只见苏令娇和另一个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挽扶着一位满身绫罗,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缓步而出! 西门追雪乍见老妇,只觉头上轰了一声,一颗心骤往下沉,急急扑了过去,口中叫道:“娘!你老人家会在这里……” 第472章 卑鄙 原来这老妇人正是西门追雪的母亲宗氏! 老妇人没待爱子说完,惊喜的道:“孩子,苏姑娘说你这几天会来,你果然来了!” 西门追雪登时明白,这是双龙堡主阖诡谋,他把母亲接到双龙堡来,留为人质,藉以胁逼自己,心头不期打了一个冷噤,这一着当真毒辣无比,自己该如何是好?心念疾转,愤怒的横了苏令娇一眼,抬头问道:“娘,你考人家可是被他们劫持来的?” “劫持?”宗氏目光诧异的道:“孩子,你说什么?谁劫持我来的?” 西门追雪道:“娘,你是被双龙堡主劫持来的?” 宗氏“哦”了一声,慈笑道:“孩子,你别胡说,娘是这里的堡主,在三个月前,叫苏姑娘把娘接来的,据蔡姑娘说,这里堡主还是你爹的多年故交。” 西门追雪道:“娘!你见过堡主了? 宗氏摇摇头道:“没有,堡主新近才启关的,娘还没见过,唉,娘到了这里,真给蔡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把我当作客人一般看待,拨了一个丫环伺候不算,还要劳动苏姑娘,娘真是过意不去,孩子,你还不谢谢这位苏姑娘?” 苏凤娇笑吟吟的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了,堡主怕丫环们服伺不周,才要我来陪你老的,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懂呢。” 宗氏道:“堡主也真是太客气了。” 蔡凤娇站在一边,道:“老太太和毕少侠已有许久不见,请多谈一会,愚姊妹暂且告退。” 说着和苏令娇两人,一齐退了出去,那使女把宗氏扶到椅上坐定,也自悄悄退下,珠儿上前几步,裣衽下拜,口中说道:“侄女段珠儿拜见伯母。” 宗氏先前只当珠儿也是双龙堡的人,这时听她口叫“伯母”,不禁怔得一怔,连忙伸手扶住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姑娘快请起来。”一面朝珠儿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朝西门追雪道:“孩子,这位姑娘是谁? 西门追雪道:“娘,她叫珠儿,就是大师伯的侄女,和孩儿是结义兄妹。” 宗氏“啊”了一声,道:“这姑娘是严州段家的?唉,你大师伯也失踪了一十三年啦!” 西门追雪道:“娘,你已经知道了?” 宗氏点头道:“唔!娘是听苏姑娘说的,这里堡主,和你大师伯,你爹当年都是朋友,所以这多年来,也曾派人四出打听,据说目前已经有了眉目……” 西门追雪因黄钟别府的阴魔尚师古,也曾自称是自己父亲的多年旧友,因此听娘说出双龙堡主又以自己父亲的好友自居,并不置信。但听说双龙堡主对自己父亲已经有了眉目,却不由你不信。因为这话是苏令娇告诉母亲的,苏令娇说出此话,当然是双龙堡主所授意的,那么双龙堡主如果不知父亲下落,决不会透出此项消息。以此推测,那黑衣人掷给自己的纸条上“欲知尔父下落,可去双龙堡”之言,证明是千真万确之事。而且自己在江湖上也遇上过不少正邪两方的着名人物,没有一个人知道父亲下落,何以双龙堡主会“已有眉目”?那么除非自己父亲已落在双龙堡主手里?想到这里,不由心头愤激,恨恨地跺了下脚,道:“定是如此,这老贼好卑鄙的手段!” 宗氏眼看爱子忽然有这异常动作,不禁脸露惊奇,问道:“咦,孩子,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蓦地想起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么自己双亲,已全落到双龙堡主手里,连自己也身在虎穴,此事只有徐图良策,不能和他闹翻,当然此中内情,眼前也不能和母亲直说。心念疾转,赶忙摇摇头,掩饰着道:“没什么,孩儿只是想起这几个月,上了传闻的当,空目奔波,连一点眉目都没有,没想到双龙堡主倒打听出爹的消息来了。” 说到这里,只见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使女,躬身道:“堡主有要事相商,请毕少侠到书房一谈。” 西门追雪暗暗哼了一声,回头以“传音入密”朝珠儿道:“珠妹请留在这里,陪伴我娘,如非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动手。” 珠儿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毕大哥一个人去,她只是想着双龙堡主会唆使四个妖女,对毕大哥使的“美人计”。但听毕大哥的口气,却要自己照顾他母亲!这倒也确有此必要,毕大哥的娘,被双龙堡主接来,其中自然不怀好意。她心中略一盘算,只好点头道:“毕大哥,你快去,我留在这里,和怕母做伴好了。” 西门追雪转身道:“娘,堡主既然有事,孩儿去去就来。” 宗氏含笑道:“孩子,你见了堡主,替娘道谢一声。”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掀帘走出。那使女早在门外伺候,一见西门追雪出来,立即低着头在前面引路。刚一跨出院落,陡觉一缕劲风,从斜刺里朝手上飞来,伸手一接,竟然轻若无物,依稀好像是一个纸团! 西门追雪不禁微微一怔,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左侧一丛花树之间,一条白影,一闪而没! 他目光何等犀利,虽在一瞥之间,业已看清那条白影,正是白凤苏令娇,心头不期大奇,她躲在花丛之间,无缘无故向自己投掷纸团,所为何来? 心中想道,暗暗把纸团在掌心摊开,低头一瞧,只见上面用眉笔写着一行小字:“速即离去,君母自可无恙。” 字体潦草,显见书写之时,心情慌张,十分仓促!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称奇,白凤苏令娇名列双龙四娇,乃是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得意女弟子,她这一举动,岂非大有背师之嫌? 即使她纯出好意,说的也许是真,但自己母亲落在人家手中,也断无离去之理,何况自己父亲,可能也在堡中。他心念疾转,随手一捏,把纸条搓碎,一面留神堡中进出道路。那知青使女领着自己走的,竟然不是方才走的路径,只觉转弯抹角,先前还记得清楚,但穿越过无数房屋,渐渐使人有模糊之感,生似整座双龙堡的房屋,都按九宫奇门而设。再一仔细辨认,每一院落,形式布置,依稀相同,心知仅凭记忆,也无济于事,只了作罢。不多一会,行抵书房,西门追雪昂然直入,只见双龙堡主独自坐在一把交椅之上,一眼瞧到西门追雪走进,立时笑脸相迎,缓缓起身道:“小兄弟已经见过令堂了吧?” 西门追雪双目冒火,冷哼道:“堡主好卑鄙的手段?” 双龙堡主丝毫不以为忤,手捋花白长髯,含笑道:“小兄弟既然见过令堂,当知老夫并无恶意。” 西门追雪做然在他对面椅上坐下,冷冷笑道:“堡主设计将家母劫持,难道还是善意不成?” 双龙堡主微笑道:“小兄弟毋须意气用事,老夫和令尊,也算得是多年友好……” 西门追雪仰天一声敞笑道:“毕某在黄钟别府之时,阴魔尚师古也曾如此说过,堡主不必绕什圈子,有话不妨明说。” 双龙堡主浓哼一声道:“尚师古岂可和老夫相提并论?小兄弟既不见信,不谈也罢,只是小兄弟前日在朝真洞取出的“洞元记内篇”,是一本假的,想来真经已为小兄弟所为,老夫但求相借一观,别无他意。” 西门追雪早已料到此着,故作惊容道:“你说那是假的,在下并未瞧到洞内还有什么真经?” 双龙堡主阴笑道:“小兄弟自称天门门下,老夫面前,何用故作推托?”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一震,依然镇定的道:“不错,在下在双龙堡石室,得蒙恩师收列门墙,自然是天门门下,至于“洞元记内篇”,在下当日已亲手交与堡主,洞中并无第二册,信不信在下不欲置辩。” 双龙堡主阴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西门追雪脸上,口中故意味深长地桀桀两声怪笑,继续阴恻恻说道:“数日之前,小兄弟在李家桥连使绝学,如说不是从“洞元记”内篇上传来,只怕无人能够置信吧?” 西门追雪听得恍然大悟,原来那晚那个蒙面人,竟是双龙堡主,心中想着,面上却力持镇定,冷笑道:“原来堡主劫持家母之后,又把在下设计引来,就是为了“洞元记内篇”,那么堡主只怕白费心机。” 双龙堡主两道凌历阴森的目光,始终在西门追雪脸上溜来转去,闻言温和一笑,平静的道:“老夫请小兄弟前来商谈,倒也并不是专为老夫自己打算,小兄弟既是天门派传人,自不能仅练下册,老夫之意,愿以上册和小兄弟交换一阅,所谓合则两利,对小兄弟来言,也不无好处,何况老夫还另有一件和小兄弟切身有关的重要之事,一并奉告。” 他这一句话,显然比什么都来得历害,西门追雪心头骤然一紧,暗想:他说的另一件和自己切身有关的重要之事,自然是指自己父亲而言,那么苏令娇告诉母亲,说自己父亲已有眉目之言,果非虚语!他心头一阵激动,双目神光暴射,抬头道:“堡主可否说说在下切身有关之事? 第473章 两全 双龙堡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背母离乡,所为何来?嘿嘿,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令尊和老夫原是;日识,因多年未见,只道他在家纳福,后来听小兄弟说起,才知令尊竟然失踪多年……” 西门追雪肚中暗暗哼道:“你这话鬼才相信!” 双龙堡主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老夫当日心切独得秘笈,把小兄弟推入石室,事后深悔愧对故人,但石门已闭,无法再启,后来忽听小兄弟在江湖出现,老夫弥觉欣慰……” 西门追雪冷冷地道:“已往之事,堡主不说也罢! 双龙堡主道:“小兄弟虽不见责,老夫总觉于心不安,因此为了协助完成小兄弟孝思,特地派出多人,四处寻找令尊下落……” 西门追雪再也忍耐不住,急急问道:“堡主可有眉目?”双龙堡主脸上露出为难神色,缓缓说道:“令尊下落,虽然已有眉目,只是凭小兄弟那晚和老夫动手的招法而论,虽然威力极强,但并不是找不出破绽来,推其原因,自然是小兄弟虽得天门绝学,但总究未窥全豹,没有练过上册所致。” 令尊身在何处,目前奉告,对小兄弟还并非所宜,老夫之意,小兄弟不妨在双龙堡住上些时候,对‘洞元记外篇’,加以研练,才能救出令尊,小兄弟还请三思。” 西门追雪听得将信将疑,抬头道:“听堡主口气,家父似乎被人所困?” 双龙堡主颔首道:“此人武功莫测,就是老夫也难有制胜把握。” 西门追雪气愤填胸的道:“此人到底是谁?” 双龙堡主皱皱浓眉,温慰道:“小兄弟如肯交换,只要练成上册武功,老夫自会告知。” 西门追雪虽觉对方言词,不无可疑,其中定有蹊跷,但窥其用意,无非志在“洞无记内篇”。要是真把内篇献出,双龙堡主无异如虎添翼,江湖上定然杀孽大增,更无人能制;要是不献出内篇,事关自己父亲下落,岂不抱恨终身?他心念闪电急转,忽然剑眉一剔,抬头道:“在下也不妨实言相告,此次远上双龙堡,虽因几日之前堡主侨装蒙面人,告以欲知家父,可来双龙堡,但即使堡主不说,在下也非来贵堡不可,堡主该知在下来意吗?” 双龙堡主微微一讶,捋须道:“这个老夫倒还想不出来。” 西门追雪脸容一正,凛然道:“在下身为天门弟子,堡主得到的‘洞元记外篇’,乃在下师门之物,在下自得向堡主索还,此其一。先师被囚双龙堡,虽系自震银针而死,但可说是堡主所害,身为人徒,师仇岂容不报?” 双龙堡主容色微变,接着大笑道:“小兄弟目前是否改变初衷呢?” 西门追雪星目含光,冷冷的道:“目前不仅家母已落在堡主手里,可能家父也在双龙堡中……” 他话声未落,双龙堡主拂然道:“小兄弟怎可如此说法,老夫请来令堂,并无丝毫恶意,至于令尊,确实被一位绝世高手所困,小兄弟日后自知。” 西门追雪朗朗一笑,续道:“在下考虑之下,事难两全,是以必须向堡主郑重声明,堡主所得‘洞元记外篇’,在下以天门弟子身份,师门之物。必须收回,并不是交换。在下在朝真洞石室,也确实并没看到‘洞元记内篇’,石洞方圆一丈,除堡主取走石函之外,已空无一物,当时在下只在石壁上找到一首天门派上乘内功口诀‘鸿钩真诀’……” “鸿钧真诀!”双龙堡主目射奇光,迟疑地问道:“小兄弟难道真没找到‘内篇’?” 他敢情瞧着西门追雪侃侃而言,似乎不像有假,心中感到困惑,同时他那天也确曾亲目所见朝真洞石室之内,四周全是石室,除了石案上放着一个石函,已无他物,不禁也有些相信。西门追雪眼看双龙堡主已有信意,不由脸色一正,续道:“今日之事,在下即使说假,也是无用,在下之意,欲将‘鸿钧真诀’和堡主作为交换家父的条件,堡主意下如何?” 双龙堡主眼中陡地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迅速地瞟了西门追雪一眼,捋须沉吟道:“好,小兄弟,老夫依你,‘洞元记外篇’,归还天门派,小兄弟的‘鸿钧真诀’呢,何时可以默写出来?” 西门追雪道:“在下当在明日一早交卷。” 双龙堡主呵呵笑道:“好,好,老夫就在明日一早奉告令尊下落。” 西门追雪起身道:“那么请堡主派人送在下到后院去。” 双龙堡主微笑道:“这个自然,小兄弟想必只要老夫说出令尊下落,就要兼程赶去,今晚和令堂团聚,自是人子之常。” 说着击了一下手掌,吩咐使女,送西门追雪回转后院。珠儿陪着宗氏,早已把自己和毕大哥如何结拜,如何同往天琴峡,毕大哥如何在落山庙负伤,和盘说了出来,直听得宗氏不住的念佛。此刻一见爱子回转,立即笑着问道:“孩子,你见到堡主了,不知他可曾提起你爹的消息?” 西门追雪不敢明说,只点点头道:“堡主就是为了爹的消息,要告诉孩儿。” 宗氏喜得流下泪来,念佛道:“阿弥陀佛,堡主真是天大的好人,孩子,他说你爹在那里?” 西门追雪心中一阵激动,连忙笑道:“他说爹为了研练一种武功,正在一处山中结庐隐修。” 宗氏连连点点头道:“你爹就是嗜武如命,为了练功时常废寝忘食,唉,他也不想想这多年来,娘一直提心吊胆,苦苦撑持……” 她说到后来,忍不住泪流满颊,咽不成声。西门追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娘的伤心,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劝慰才好。珠儿连忙扶着她,笑道:“娘,快别伤心,爹有了消息,你老人家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不知何时,本来叫伯母的,如今改了口了。宗氏一边拭泪,一边笑道:“娘只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唔,孩子,你得赶快去找你爹去。” 西门追雪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晚餐之后,宗氏先行睡了。珠儿悄悄问起双龙堡主谈话的情形。西门追雪愁结眉心,把日间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珠儿凝眸道:“毕大哥,你真打算把‘鸿钩真气’默写给他?” 西门追雪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珠儿一双溜溜眼珠,一阵乱转,忽然“唔”的轻笑一声,凑到西门追雪耳边,低低的道:“毕大哥,你不会写假的给他?”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不成,这老贼武学深湛,我胡乱写给他,必会被他识破。” 珠儿挑着眉毛,咕咕的笑道:“天门派的武学,当今之世,只有你一人知道了,你爱怎样写,就怎样写,难道还有谁会认得出真假来?” 你只要把真诀中的文句,颠倒窜改,写得似是而非,三句真话,夹上一句假话,逢到练功紧要之处,给他增增减减,老贼再机灵,也决瞧不出来。” 西门追雪沉吟道:“这样自然可以,只是娘……” 珠儿道:“就是因为娘在双龙堡,我猜老贼一定认为你不敢有假,即使他照着练习,发现是假的,因为真诀在你肚中,也不敢对娘怎样?我们尽可先赶去把爹救出了再另行设法。” 西门追雪听她说得虽是有理,但总觉不妥,只是沉吟不语。珠儿笑着推了他一把,道:“毕大哥,我想目前咱们只有这样办,才分得出手来,如想接娘离开双龙堡,只怕比登天还难,你快去想想真诀如何写法,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实在感到傍惶无计,不由暗暗叹息,要是万里飘万老前辈没死,他老人家定会想得出两全之策! 他心中零乱如麻,缓步踱出庭前,一会儿盘算如何赶去接出父亲,如何才能使母亲离开双龙堡! 一会儿又默想如何写改‘鸿钧真诀’,何处可以改静为动,求增反减,何处可以颠倒词句,似是而非。边走边想,兀自拿不定主意,忽听身侧不远处,花枝轻微摇动,心中一惊,霍然抬头,低喝道:“是什么人!” 喝声才出,只见花丛中枝叶一分,露出半个人影! 西门追雪一看正是四娇中的白凤苏令娇,她黛眉轻蹙,妙目圆睁,焦急之中带着一份笑意,笑意中又带一份娇羞,轻轻向自己招了招手! 这下可把西门追雪瞧得一呆,正想开口,问问对方究是何意? 苏令娇突然摇摇手,意似叫他不可出声,一面又打着手势,焦急地招了几下。西门追雪因她下午暗丢纸团,叫自己“速急离去”,此刻又躲在花丛之间,向自己招手,一时不禁大为踌躇,不知自己该不该过去?心念转动,这就以传音入密,问道:“苏姑娘可是有什重要之事,和在下说吗?” 苏令娇粉靥发赧,微微点了点头。西门追雪暗想她甘冒大不讳,和自己送信,可能有什么要紧之事。 第474章 营救 虽觉瓜李有嫌,但也无法顾得许多,略一迟疑,便举步朝花丛中走入,轻声道:“姑娘要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吗?” 苏令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举手轻轻扯了一下西门追雪衣角,自己立即蹲下身去。西门追雪知她怕被人发现,要自己也蹲下身去,当下只好跟着蹲下。这么一来,两个身子顿时隐入花丛之中,西门追雪但觉自己和她相距不及一尺,阵阵如兰气息,隐隐可闻,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白凤苏令娇待他蹲下之后,又轻扯了他一下衣袖,纤纤玉指在沙地上写道:“我不擅传音之术,改以指代言,你看得清楚吗?” 西门追雪点点头,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姑娘请写,在下看得清楚,” 苏令娇回眼瞧了他一下,胀红着脸,写道:“我自幼在堡中长大,三月前奉命迎接令堂来堡,听令堂述说经过,始知少侠身世,及在幕阜山下酒楼中邂逅少侠,私心窃慕,已非一日。” 她写到这里,一颗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娇躯也微微颤动! 西门追雪也瞧得俊脸通红,心头一阵跳动,但忽然之间,想起珠儿说过双龙堡主要使美人计之言,不期暗生警惕。苏令娇继续写道:“堡主不知何故,对少侠极表重视,曾派出堡中高手,搜求少侠行踪,不想少侠果然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知和你站在敌对地位,欲助无能,我不会忘负师恩,背叛师门,少侠也决不会归附双龙堡。堡主为人顺生逆死,听大姊的口气,堡主对少侠似别有企因,这企图在未达成以前,虽不致遽尔下手,也终非拔除不可。我不忍眼看少侠身罹危机,才甘冒不讳,向少侠示警,以我猜测,只要少侠火速离开此地,令堂反会安全。西门少侠,我苏令娇不顾羞耻,向你倾出一片真情,挚意务望少侠能以诚相看,早离此地,今堂我会以母相事,如有半点差池当一死相酬。写到这里,蓦然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秀目,满蕴泪水,顺腮滚落! 西门追雪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真情流露,明白示爱,心神不期一震,忙道:“在下和姑娘萍水相逢,承蒙如此关照,深情厚意,在下万分感激,只是听姑娘口气,似乎也不知在下和双龙堡主之间的恩怨过节。” 苏令娇仰脸瞧着他,点了点头。西门追雪仍以“传音入密”简扼向她说出经过情形。苏令娇用指在地上写道:“照少侠如此说来,难道真要将师门真诀,抄与堡主?” 西门追雪心头一震,立时警觉,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在下实逼此处,为求家母安全,和家父下落,只好如此。” 苏令娇目中忽然露出犹豫,低头写道:“我虽是堡主门下,但平日耳儒目染,眼看堡主残杀无辜,心中每感不安,身在堡中,自问良知未泯,尚能分清善恶。果如少侠所言,把真诀抄出,只怕此后武林,将成一片血腥,我虽立誓不背叛师门,终觉少侠此举,值得考虑。” 西门追雪摇摇头,没有作声。苏令娇兰心惠质,自然瞧得出西门追雪对自己似乎并不深信,不由柳眉深锁,目含幽怨的幽幽一叹,写道:“苏令娇剖心示爱,少侠对我,似未深信,这点苏令娇也无法表白,少侠日后自知,如今之计,苏令娇仍欲为君借着代筹! 少侠师门真诀,天下得知真伪者唯少侠一人,其中斟酌轻重,不妨略为增减,堡主一时自然无法辩出真伪。少侠明日得到令尊下落,宜先设法营救,只要少侠离开此地,堡主即使发现有假,令堂也仍可无事,日后徐图营救不迟。明月在天,花前一诺,苏令娇誓以一死酬知己,决不有负少侠。” 她写到这里,一双含着莹莹泪光的秋彼,似怨似爱,射出万缕情丝,注着西门追雪凄楚地一笑,突然身子一侧,闪电朝花丛中闪去! 脂香犹在,人影倏分! 一时把西门追雪呆在当地,这一段花下示爱、无声对自,弄不清是真是假,是白凤苏令娇对自己痴情独钟?还是双龙堡主故意相试? “毕大哥!”院前传来珠儿低低的叫声,把西门追雪从梦幻中惊醒,立即长身一掠,从花丛中闪出,低声道:“我在这里。”珠儿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埋怨道:“毕大哥,你到那里去了,害我找得好久。” 西门追雪俊脸微微一红,笑道:“我就坐在这里,没有动过。” 珠儿不疑有他,凑近身边,仰着脸轻声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我们进去吧!” 珠儿幽幽的道:“我只是不放心你,才出来瞧瞧,使女已替你准备好了笔砚纸张,就在你房中我不进去了,今晚我和娘睡在一起。” 西门追雪听她叫娘叫得挺亲切,不由朝她微微一笑,珠儿粉脸骤然红晕,轻啐一口,很快往里间跑去。西门追雪跨进房中,慎重考虑,觉得白凤苏令娇说的,和珠儿见解相同,除此之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当下掩上房门,在案头坐定,随手剔亮灯烛,心中把‘鸿钧真诀’,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逐句推敲,仔细参研,何处可以窜改,何处可以颠倒,想了一阵,才研墨拂纸,捉笔书写。 他自幼熟读经史,把自己增加的句子,力求古奥,一篇真诀,足足费了一个更次,才算书写完毕,自己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觉得并无破绽,轻轻摺好,收入怀中,然后熄灯上床。第二天早晨,西门追雪盥洗完毕,仍由使女烦路,跨入书房,双龙堡主已在书房中等候,离他身边不远的案上,还放着一柄长剑,赫然是自己在武当遗失的屠龙剑,那黄绢册子,也正是“洞元记外篇”,心中方自一怔! 双龙堡主呵呵一笑,起身道:“小兄弟这柄长剑,是老夫门下从夜鹰杜天九身上拿来,小兄弟此去营救令尊,大敌当前,用剑的机会较多,请先把此剑收了。” 至于这册“洞元记外篇”,小兄弟身为天门弟子,自有收回师门秘笈之权,老夫答应了小兄弟,言出如山,自应奉还。不过……小兄弟要去之处,颇多凶险,恶斗自是难免,带在身边,似有未便,老夫当为暂时保管,只是此事全由小兄弟自己斟酌,老夫不便作主。西门追雪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真把“洞元记外篇”还给自己,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母亲一时无法出得双龙堡,自然只好仍留虎窟之中,如果自己急急把“外篇”取走,岂非显示自己默写的“鸿钩真诀”有假? 而且听他口气虽然故示大方,把“外篇”放置案上,但仍有代为保管之言,可见并非真心归还,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而已,自己何不将计就计,以坚其信?心念转动,缓缓走近案前,伸手取过屠龙剑佩好,一面拱拱手道:“蒙堡主替在下追回失剑,先行谢过,在下心切家父安危,既然堡主认为此去恶斗在所难免,身怀秘笈,万一失落,岂非愧对师门?堡主允予暂作保管,自是最好不过,在下之意,此行如能救出家父,当再上贵堡,向堡主拜领,目前仍请堡主收起为宜。双龙堡主掀髯大笑道:“小兄弟寄存之物,随时都可取去。” 西门追雪也在此时,从怀中取出写好的“鸿钩真诀”,双手递过,说道:“‘鸿钧真诀’在下当日身困石室,只是匆匆默记,已经全写在这里,请堡主过目。” 双龙堡主目露喜色,从西门追雪手上接过,看了几行,只觉真诀言词古奥,每段文义,都难以索解,和“外篇”所载“双龙玄功”歌词,颇相近似,料知不假。暗想:凭自己已练就“双龙玄功”,“鸿钧真诀”乃是更进一层的上乘武学,只要慢谩参研,必能推详透澈。十余年心愿,一旦得偿,不由得心花怒放! 当下依然把纸摺好,笼入袖中,一面含笑从案上取过那封密柬,面色凝重,交到西门追雪手上,说道:“令尊被囚之处,乃是一位极世凶人,武功高不可测,老夫原想小兄弟在堡中住上些时候,先把“洞元记外篇”所载武功,加以温习,者夫也许可从旁指点一二,始为万全之策。无奈小兄弟心急如箭,刻不容缓,事关令尊安危,老夫自难阻止。抑且北山会期已近,五大门派,虽未必在老夫眼里,但也不能低估,老夫无暇分身,实是遗憾,小兄弟此去,只宜智取,不可力敌,能把令尊营救出来,自然是好,否则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他目光之中,流露出无比关切,语声沉缓,说来极是诚恳,好像和屠龙剑客真是多年故交一般,殷殷叮咛! 西门追雪听得不禁大疑暗忖:难道双龙堡主对自己当真并无恶意不成?他越想越疑,手上接着那封密柬,忍不住抬头问道:“家父究在何处,囚禁家父的究是何人?还望堡主明白见示才好。” 第475章 对付 双龙堡主目光何等犀利,看在眼里,故意微喟一声,语气温和的道:“小兄弟要问的话,老夫全已写在这封密柬之上,只是对方实在是个极为难惹的魔头,老夫并非故弄玄虚,消息如有泄漏,对小兄弟有害无益……” 西门追雪双目精光暴射,历声道:“这人囚禁家父一十三年,此仇不报,在为人子,在下不信他会是三头六臂之人,不叫他尝尝历害,就不算是天门门下了!” 双龙堡主脸上,飞过了一丝阴笑,但故意装出关切的神色,点点头道:“凭小兄弟的武功,自然去得,但总以小心为宜……”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这封密柬,小兄弟要到了江宁府,才能开视,老夫预祝你马到成功,至于报仇之事,最好还是徐容后图,令堂住在这里,阎伯修决不敢有半点简慢之处,小兄弟只管放心。” 西门追雪见他如此说法,只好把密柬收入怀中,一面拱拱手道:“堡主言重,在下心急如焚,就此告辞。” 双龙堡主含笑道:“小兄弟既然急于要走,恕老夫不送。” 话声刚落,门帘掀处,珠儿已由使女领着走入,偏头问道:“西门大哥,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西门追雪惊奇的道:“娘已经知道了吗?” 珠儿点头道:“娘听苏姑娘说的,都知道了,她老人家不放心,才催我来的,和你一起去咯!” 西门追雪心头不禁疑念丛生,但脸上却丝毫不露,点头应好,当下就和珠儿两人,向双龙堡主作别。走出双龙堡,两人脚下加紧,一口气奔出四五里路。西门追雪再也忍耐不住,四顾无人,急急从怀中取出密束,打开一瞧,不由脸色大变,将信将疑。 第四十三章移祸江东 “汝父囚禁茅山通天观” 这几个字映进西门追雪眼帘,脸色不禁一变,想起茅山毒指伏景清,当日慨赐“毒龙丸”,医好母亲宿疾,而且还传过自己一招指法,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把他视作恩人。 后来自己在落山庙身负重伤,据说也是一粒“毒龙丸”治好的,他竟会是囚禁自己父亲的大仇人?心念电转,不由将信将疑的道:“竟会是他?” 珠儿道:“这有甚么不会?江湖上的事儿,人心难测,茅山毒指又不是甚么好人。” 西门追雪手上握着字柬,沉吟道:“我想茅山毒指伏老前辈似乎没有囚禁我父亲的理由。” 珠儿哼道:“没有理由的事情多着哩,茅山也不算太远,我们赶去瞧瞧,不就得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去,我们自然非去不可,只是,……我耽心娘远留在双龙堡,这封密柬,是不是双龙堡主另有甚么阴谋?” 珠儿轻笑道:“双龙堡主和娘又没甚么深仇,他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两点:第一、他想要挟你交出天门派的武功秘笈,你不是已经把‘鸿钧真诀’抄给他了?即使发现有假,真诀只有你一人知道,他决不会对娘有甚不利。 第二、是各大门派和双龙堡北山之约,为期不远,他把娘留在双龙堡,使你投鼠忌器,不敢和他公然为敌,所以我们尽可放心,先上通天观去。” 西门追雪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瞧着她笑道:“珠妹,我们两个月不见,你比以前懂事得多啦,以前还只是个大孩子,现在……” 珠儿听他夸奖自己,自己心中一喜,粉脸飞红,推了他一把,道:“西门大哥,我不来啦,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取笑我。” 说着一扭腰,朝前跑去! 西门追雪把密柬纳入怀中,也就跟着她朝大路上奔去。 茅山,在江苏句容县东南,本名句曲山,汉代茅盈和他两个弟弟茅固、茅衷,得道成仙于此,世称三茅君,因山名曰茅山,亦称三茅山。 山有大茅峰,峰有华阳洞,相传即三茅君得道处。 通天观在大茅左侧的山拗之中,殿字不多,四周竹林环绕,观前一道山涧,崖深水急,势如奔马,崖上有一条石梁,。凌驾危壑,胆小的人,多不敢过去,通天观因此变成人迹不到之处。 这是夕阳西下时分,大茅峰左侧一道山涧边上,有一个蓝衫少年和一个青衣少女倘样其间,这两人正是由双龙堡兼程来的西门追雪、段珠儿。 晚霞逐渐消失,四下里暮霭渐深,隔涧一片竹林,鸟声喈啾,通天观环抱在竹林之中,除了隐约黄墙,连有多少屋字,都看不真切。 西门追雪因自己父亲,就是被囚禁在这座通天观中,身临其地,不自觉地感到胸中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拔步冲了过去。 珠儿站在他身旁,似已瞧出西门大哥激动之情,连忙凑近一步,悄声说道:“我听师傅说过,通天观的道士,平日难得出门一步,从不与各外界人物往来,是以无人知道观中情形。 我想他们如果囚禁着人,一定是在后进,我们待会最好先探出人在那里,能够不惊动他们,自然最好,万一要动手,我们也该分头行事才好。 西门追雪浓重的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待会你救人,观中道士,都由我来对付,好,我们这就过去罢! 珠儿摸了摸怀中的“五殃针筒”,跟在西门追雪身后,越过石梁,轻轻一拉他衣袖,说道:“西门大哥,我们先找个地方酣息再说,时光还早呢!” 说着,当先隐入草丛之中。 西门追雪微一闪身,他隐人了草中,在深草丛里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于粮,和珠儿一起吃了。 这一阵工夫,夭色业已昏黑,西门追雪起身道:“珠妹,我们走吧!” 两人掠出草丛,正待朝竹林中走去! 蓦地里,只听几只飞鸟振翼之声,划破了夜空,传入耳际! 西门追雪慌忙伸出右手,轻轻一扯珠几衣角,低声道:“有人来了!” 身子后跃,很快的退草丛之中。 珠儿迟了一步,堪堪退后,连身子还没伏下,已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只听一个说道:“昨晚那人真是奇怪,凭他那点武功,也敢找上通天观来?” 另一个声音说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好像也是故意送上门来,束手就缚,问他又一句不答,也许有为而来。” 西门追雪暗付:原来昨晚有人偷进观去,被他们擒住了。 先前那个又道:“有为而来?难道这种窝囊废,还有甚么作为不成?” 另一个声音道:“那也不一定,否则这人来干甚么呢?你总该记得两个月前,”不是有人偷进观主丹旁,倒翻了许多药敛,后来听观主说,那是阴魔师古门下所为,主要是为了盗取观主的“毒龙丸”,那么这人也极有可能想趁观主外出,盗取‘毒龙丸’而来。” 两人边说边走,脚步之声,愈来愈近,相距不过数尺远近。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暗喜,茅山毒指伏景清,原来不在山上,一面却暗提真气,运功戒备,珠儿更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阵工夫,那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西门追雪心中突然一动,暗想,昨晚被擒的那人,可能和自己父亲,囚禁在一个地方,自己父亲被囚了一十三年,也许不易查,我如抓住观中一个道人,问他昨晚那人囚在何处,想必较为容易…… 正当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远处响起一声闷哼,深山人静,听来十分清晰,似乎正是两个道人走去之处,遥遥传来! 接着只听一个人怒声喝道:“甚么……” 他“人”字还没出口,余音未绝,又“呃”了一声,便自没再作声。 西门追雪耳朵何等灵异,听出两个道人,好像全都中了暗算,心中不期一惊,通天观今晚果然另有强敌!珠儿也似有所觉,悄声问道:“西门大哥,方才这两个人怎么了?”西门追雪道:“林中好像另外来了强敌,我们如果行动迅速,趁这机会,正好到观中救出家父。” 珠儿道:“那我们快走……” 西门追雪没等她说完,打了一个手式,人已长身掠起,朝竹林中穿去! 珠儿那还怠慢,急急追踪跃起,施展提纵身法,跟在西门追雪身后,直向通天观后进绕去。 通天观占地不大,一共只有三进房屋,转眼之间,已到观后围墙之外,西门追雪已振袂飞起,斜斜向观中落去! 珠儿掏出“五殃针筒”紧握掌心,双足一点,跃上墙头,低头瞧去,这一瞬之间,已不见西门大哥踪影。 心中方自一怔瞥见围墙里面,是一条石砌甬道,此时正有一个道童模样的人,远远走来。 自己身躯还未落地,要待纵落,已嫌不及,而且这条甬道,甚是狭窄,无处可隐,只好身形一缩,迅速在墙上伏下。 但就在此时,暗影中已疾跃出一条人影,一下落到道童身前! 不!这人探手之间,已抓住道童手臂,声低喝道:“要命的就不准出声!” 第476章 绑架 珠儿瞧得暗暗高兴,暗想:西门大哥真是好快的身法!那道童眼前一花,就被人抓住胳膊,惊骇的道:“你……你是甚么人?” 西门追雪五指微微一紧,冷喝道:“你们囚人的地方,究在何处?只要你领我前去,就可饶你一命。” 那道童被西门追雪抓得骨疼欲裂,但他知道只要一叫,就得立时送命,因此紧咬关牙,颤抖着道:“大侠快放手,我们观里,没……没有囚人的地方……“ 西门追雪怒道:“你不肯实说,是不要命了,昨晚擒住的那人,关在甚么地方?” 小道童道:“你说那……个姓西门,他……关在柴房里。” 西门追雪一听他说关在柴房里的人姓西门,心头猛然一震:无暇多想,忙道:“你快领我去!” 小道童道:“柴房就在后面,你快放手,我……我带你去!” 西门追雪迅速回顾,左手振腕一指,朝数步外围墙上点去,一面松手道:“你如妄想逃走,这就是模样! “嗤!”一缕指风,脱手而出,石条砌成的墙上,登时被点成一个手指大的小洞! 道童目光一直,骇道:“你和咱们观主的指劲差不多!” 西门追雪:“你知道就好,快在前面走吧!” 道童战战兢兢的举步朝前面走去。 原来这条甬道,通往观后柴房甬道尽头,一排矮屋,正是厨雳、柴房相连,此时灯火已熄,一片黑沉沉的听不到丝毫人声,敢情晚斋之后音火,道人们业已入睡。 道童领着西门追雪走到一间矮屋门前,停下步来,回身道:“这里就是柴房……” 西门追雪只觉热血沸腾,低喝道:“你开门进去!” 珠儿跟在西门大哥后面,此刻迅疾转身,担任警戒。 道童颤抖着双手,拔开横闩,打开木门,说道:“昨晚闯……闯上观来的人,就……就在里面绑着……” 门内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阴暗的潮湿之气,直扑鼻孔! 突然,黑暗之处,响起一个沙哑声音,喝道:“胡说,老子被你们关了一十三年,谁是昨晚闯观的人?” 西门追雪目能夜视,慌忙随声瞧去,果见柴房里面一根木柱之上,两手反剪,捆绑着一个大汉,对方这一句“关了一十三年”,使他心头狂跳,眼中涌出热泪,难道这人就是自己父亲不成…… 小道童堪堪跨进门去,听得大奇,他怕西门西门追雪误会自己撒谎,就下了杀手,急急回身道:“大……大侠,他……就是昨晚被擒的人,那……会关了一十三年?” 西门追雪不待他说完,早已一闪身,掠近那人身边,出手如电,朝那人捆绑的绳索抹去,一面颤问道:“你说被通天观关了十三年,你……是谁?” 他此时功力,何等深厚,这轻轻一抹,比手还粗的绳索,随着他手掌抹过,纷纷断落!那汉子双手活动了一下,仰面大笑道:“你说老子是谁?哈哈,老子是屠……屠……呃……” 话声未落,身形晃了两晃,突然朝后倒去! “扑”“扑”两声,大汉和小道童,同时往地上倒下! “你是屠龙剑客,你是爹!啊……爹……你老人家……” 事出突然,西门王麟双手扶住大汉,只觉他身子起了一阵痉孪,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时只觉头上“轰”的一声,忍不住泪如雨下,扑的跪到地上。 门外的珠儿,听到西门大哥哭喊,慌忙奔近屋来,一手晃这火摺子,举目瞧去,只见西门大哥双手抄着一个大汉,跪在地上。 他身边还直挺挺躺着方才引路的小道童,脸呈青黑,业已死去,不由惊道:“西门大哥,这是甚么暗器伤的?” 西门追雪心头一滑,拭拭眼泪,在大汉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从肩头起下一支细如牛毛,通体暗蓝的细针! 珠儿目光一瞥,失惊道:“这是散花针,淬了毒的散花针!”西门追雪道:“你会不会看错?”珠儿摇摇头道:“这针我身边还有呢,只是我和师傅用的,都没有淬过剧毒,这是谁仿造了散花针呢。” 一边说道,一边从革襄中取出散花针,和那毒针一比,果然大小粗细,式样完全相同。 西门追雪双目尽赤,抬头瞧了柴房后窗一眼,切齿道:“除了茅山毒指,还有谁敢仿造殷姑姑的散花针?这分明是这里的道士,怕爹说出甚么秘密,才暗施毒手,我不把这些杂毛们剑剑诛绝,誓不为人!” 说到这里,一把抱起父亲的尸体,冲出柴房,向前奔去!珠儿虽觉这大汉面貌,和西门哥有几分相似,但想起方才观外两个道人的对话,和小道童说的,这人是昨晚才被擒住的,心中觉得不无可疑之处。 此刻眼看西门大哥怒匆匆朝外奔去,一时来不及多说,只好跟着掠出。 两人从甬道奔出,跨出侧门,是一座宽敞殿字,黑沉沉的瞧不到一丝灯光,西门追雪艺高胆大,一手抱着父亲尸体,一手早已掣出长剑,大踏步跨下石阶。 此时新月初上,照在阶前,分外清冷,西门追雪目光动处,瞥见阶前不远,倒着两个灰袍道人! 他心中对通天观的人,愤怒已极,是以瞧到两个道人,死在阶前,连看也不看,笔直朝外走去!珠儿心中一动,叫道:“西门大哥,你快停一停咯,我瞧瞧这两个道士,是不是也被散花针打死的?” 说着,一下闪到两个道士身边,俯下身去,仔细瞧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从他们身上起下两支毒针,顺手放入革襄之中,一面道:“这到底是甚么人的暗器,会和咱们的散花针一模一样?” 西门追雪心头猛然一震,暗想,难道方才暗杀自己父亲的,并不是观中道士?一面急急说道:“珠儿,我们快追,这恶贼谅来还走了没多一会!” 迅疾越过天井,跨出中门,外面又是一座殿宇,但这座殿字之上,竟然躺着一地尸身,约有十来个人,死状和后殿两个道人一样,全身上下,一无伤痕,敢情全是死在毒针之下。 西门追雪瞧得一怔,暗想:通天观的道士,武功定然不弱,此人能在举手之间,把他们一齐杀死,决非等闲之辈!心念转动,人已闪电掠过,飞一般朝前奔出。 通天观一共只有三进殿宇,他由后殿穿过中殿、前殿,笔直奔出大门,一路都有身中毒针的道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为数不下二十人以上。 名闻武林的通天观,几乎成了一座死城,除了自己两人,已无一个活口。 西门追雪虽然感到无比震惊,但此刻已无暇多想,一手抱着父亲尸体,发足狂奔,穿出竹林,直向山涧飞掠而去! 在他心中,这杀害自己父亲,和通天观道士的凶手,离开通天观,也不会走得太远,何况通天观只有一条通路,是以一声不作,疾飞追去! 珠儿跟在他后面,心头不住的跳动,她和西门大哥相识以来,从没见过他这般狂怒,虽然,在自己的感觉上,这中间似乎有疑问! 但此时眼看西门大哥只是飞一般朝外冲去,只好紧随着纵身飞掠,还和他落后了好一段路。 西门追雪心急如箭,去势奇快! 正当他堪堪奔近石梁,骤觉疾风飒然,一条人影,飞泻堕地,有如宝搭一般,拦在前面,洪声喝道:“甚么人,慌慌张张的夺路而逃,还不给山人靖住?” 西门追雪微一怔神,举目瞧去,只见身前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形高大的老道!凹眼突颧,颔下飘着一部山羊苍须,这人对自己印象极深,那不是通天观主茅山毒指伏景清,还有谁来? 西门追雪从前心目中一直把他当作恩人,对他这份生相,也感到由衷的敬佩,认为他大有山野散仙气质! 可是此刻因他把自己父亲捆绑在柴房之中,囚禁达一十三年之久,此刻仇入对面,分外眼红,暗想:自己一直把他视若神明,哼,光瞧他这副狞恶怪相,就不是好人,心头仇火,顿时大发,不禁大喝一声:“伏景清,你来得正好,小爷就要找你!” 茅山毒指两道炯炯眼神,瞧着西门追雪、听得不期一怔,惊奇的道:“小娃儿,原来是你,你要找山人,究有何事?” 西门追雪满脸历色,怒喝道:“小爷找你何事,你心头明白。” 茅山毒指被他喝得一头雾水,瞧了他手上抱着的尸体一眼道:“小娃儿,莫非你这朋友是伤在本观门人手下?跟山人回去,查问查问。” 西门追雪怒嘿道:“伏景清,你名列“三山”,自己做了甚么,该是敢作敢当之人,你挟持我父亲,囚禁柴房一十三年,此刻何须惺惺作态……” 茅山毒指脸色微变,拦着他话头喝道:“小娃儿你说甚么?”西门追雪迅速放下父亲尸体,剑眉含煞,哭拜道:“父亲在天之灵,孩儿今晚先毁了妖道,再天涯海角,去找偷袭你老人家的凶人!” 第477章 柴房 话声一落,蓦地过身来,就在他转身之际,屠龙剑寒光一闪,挣然出鞘,大声喝道:“伏景清来吧,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小爷为父报仇,可不和你讲什么江湖过节了!” 振腕一剑,疾洒而出! 他切志报仇,这一剑,一开始,就使出了“洞元记内篇”一记绝招“寒玉横飞”但听“嗡”的一声,剑光暴涨,如虹匹练,横扩一丈,声势奇猛! 茅山毒指一代宗师,武功已入化境,先前瞧瞧西门追雪转身击剑,又稳又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心中方自一凛,暗自想道:“这小子一年不到,这身功夫,从那里来的, 他因西门追雪口口声声为父报仇,居然说自己囚禁他父亲达一十三年之久,而且看情形,那个夜行衣靠的汉子,就是他父亲,更觉事出离奇! 正待喝问,瞥见眼前银光大亮,一片剑锋,锐不可挡!凭自己数十年修为,见多识广,竟然识不透这招奇异剑法的来历,心头一凛,慌忙纵身后跃,还算他身形快疾,才勉强避开! 这一下直把茅山毒指伏景清楞得不知所云,炯炯目光盯着西门追雪,还没来得及发话! 西门追雪一招出手,那肯罢休,在喝一声:“妖道,你不还手难道小爷就饶过了你?” 身形扑到,又是一剑,挥击过去! “一线天光”乃是“洞元三式”中的第三式剑法,剑势出手,只听“嗤”的一声细响,一缕剑气,从屠龙剑尖上发出,一丝白光,色若亮银,激射而去! 茅山毒指没想到西门追雪小小年纪,竟然会使出“以气驭剑,’之术,一时来不及躲闪,猛吸一口真气,右手抱袖挥处,劈出一股罡气,身子同时急忙横闪八尺! “住手!”茅山毒指又惊又狭,双目精光迸射,历声喝道:“小子,你就是要和山人拼斗,也该把真相说说清楚。” 珠儿站在一旁,打量着大汉尸体,越看越觉疑窦丛生,闻言赶忙叫道:“毕大哥,这位道长说得不错,怨有头,债有主,你就问问清楚,再打不迟。” 西门追雪怒哼一声,果然停剑不发,侧目道:“珠儿,你告诉他吧!” 珠儿暗想:自己心中,正有着许多疑点,譬如:先前林外两个道人的对话,和小道童说的,极为符合。 那是这个囚在柴房的人,分明是昨晚闯上通天观被擒的,何以他要说在柴房里关了一十三年? 何以他只说了半句话,就被人暗中用毒针打死?何以这毒针会和自己师门的散花针式样相同?何以这人要杀死所有观中道士,不留一个活口? 她前前后后一连串的疑问,越想越觉事出有因。 可能这中间有着极大阴谋,而这个阴谋,显然是有意造成西门追雪和茅山毒指的误会,让茅山毒指和自己师傅互相寻仇! 珠儿总究出身“武林世家”,从小对江湖上的事儿听得多了,再加这几个月来,自己也在江湖遇到许多事故。 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这一联想,顿觉惊出一身冷汗,所幸茅山毒指,会在此时适时赶来,否则岂不因此掀起一场莫大纠纷,心中想着,这就抬头道:“毕大哥,你把双龙堡主那张密柬给我。” 西门追雪伸手从怀中取出,送到珠儿手上。 珠立即送到茅山毒指面前,说道:“道长先请看看这封密柬。” 茅山毒指接到手上,念道:“汝父囚禁茅山通天观,这是双龙堡主给你们的?小娃儿,你父亲是屠龙剑客毕绍德,他会囚在我茅山通天观?这真是荒乎其唐的事!” 西门追雪切齿道:“我父亲被你囚禁了十三年,就是刚才从你们通天观柴房中救出,遭人暗算而死,难道这也是假的不成?” 茅山毒指双目如铃瞪着那具尸体,满脸诧异的道:“他就是你父亲屠龙剑客?他会囚在本观柴房之中?这……这话从何说起? 珠儿瞧他神色,不似有假,心中更加证实,这就把毕大哥和自己两人,找上双龙堡,不料毕大哥母亲,已被双龙堡主接到堡中,以此要挟交出天门派武学秘笈,并以毕大哥父亲下落,作为交换条件,这封密束,就是双龙堡主在自己两人临行时所授。 茅山毒指听得须发飘动,怒声道:“这是阎伯修嫁祸之计,山人倒要问他评理去!唔,这人是你们在本观柴房中发现的?” 珠儿并没立即回答,只是把自己两人傍晚时分,赶到大茅峰,如何听到两个道人在林外对话,后来由小道童领到柴房,这人果然被绑在木柱之上,他自称已被通天观关了一十三年……下面的话,还没说出!” “哈哈哈!”茅山毒指突然仰天一阵狂笑,指着那具尸体道:“你们这就相信他就是屠龙剑客?” 珠儿道:“我有点怀疑。” 茅山毒指道:“岂止怀疑?山人虽然还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你说来,此人十之八九,乃是冒充屠龙剑客无疑。” 西门追雪道:“何以见得?”茅山毒指道:“你们曾在林外听本观两个门人说昨晚有人闯入本观,好像故意束手就缚,后来小道童清儿领你们前去柴房:也说他是昨晚被擒之人,但他却自称己在通天观中关了一十三年。 试想是昨晚闯观才被擒住阖,人才会临时绑在柴房木柱之上。要是山人真把令尊掳来,长期囚禁,岂会把他关在柴房之理?何况……哈哈,如果囚了十三年,此人一身夜行衣靠,也早已破烂不堪,十三年一直囚在柴房,不用说蓬头乱面,就头发,也该长到如何了?” 西门追雪瞧瞧地上那具尸体,再一细想,果然有理。 只听茅山毒指又道:“山人虽没回观,但此人是否昨晚被擒?如何闯上本观?只消问一问本观门人,立可分晓,只是他如何又死了呢?” 珠儿接着又把他和小道童同遭杀害之事,说了一遍。 茅山毒指听得一怔,道:“那是什么人敢偷入通天观伤人?唉,清儿也遭了毒手……?” 他听说小道同遭毒手,脸上神色,不禁一黯!珠儿迅速从革襄中取出毒针道:“道长可认识这是什么人用的暗器?” 茅山毒指接过一瞧,突然怒哼道:“散花针,这是阴山殷如玉的独门……” 珠儿撇撇嘴,抢着道:“谁说这是散花针,我师傅的散花针,几时淬过毒来?” 茅山毒指目光一敛,道:“姑娘原来是阴山门下,这就奇了……”他话声一顿,忽然一拍巴掌,脸色狞历的道:“不错,这准是双龙堡主阎伯修移祸之计!嘿嘿,小娃儿,他给你这封密柬,要你们前来茅山,其实他却预先派人故意夜闯通天观,让本观拿下此人,囚禁一室,然后又派人跟踪你们身后,让你误把此人,当作令尊,又再杀以灭口,如果山人料得不错,令尊可能仍在双龙堡无疑……”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猛震,暗想自己差点上了双龙堡主恶当,一面连忙抱拳道:“多蒙老前辈指点,晚辈适才开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晚辈这就告辞!茅山毒指一阵咕咕怪笑,摇手道:“小娃儿且慢,山人此次专程赶来,原为收拾应用之物,赶赴北山大会,你们稍等片刻,山人向观中略作交待,咱们一同上路了。” 珠儿道:“道长回去瞧瞧也好,贵观之人,只怕已全都丧在毒针之下……” 茅山毒指猛地双目圆睁,急急问道:“你说什么?通天观弟子,全遭了毒手?” 珠儿点点头道:“我和毕大哥出来之时,一路瞧到不少道士,都身中毒针……” “有这等事?” 茅山毒指脸上一阵痉孪,没等珠儿说完,人随声起,疾若鹰隼,划空朝通天观一片竹林中投去。 一会工夫,通天观竹林之中,突然冒起一股浓烟,火光冲天而起! 就在火光之中,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长笑,笑声震撼山谷,响彻云霄,惊得林中宿鸟,扑扑乱飞! 笑声未歇,茅山毒指已在两人面前泻落,但见他须发飞扬,铜铃般眼睛精光迸射,满脸杀气,狞厉的道:“小娃儿走!咱们上北山去,山人不把双龙堡杀个鸡犬不留,就在叫茅山毒指!” 第四十四章尽入彀中 双龙堡崛起江湖,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江湖上已不知有多少人毁在他们的手下。 两年前,双龙堡的落成大典上,双龙堡主在一招之间,杀败七个顶尖高手,人们记忆犹新! 但两年之后,五大门派又有北山之约了。 难道是五大门派在武功上,已有足够自信,可以胜得了双龙堡主?非也,这是五大门派为了争生存的孤注一掷而已。 不过这次的声势,确实也够坚强的。 几天之前,五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武当,公推夙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称的“一城”赤城山主丁百阳担任盟主,联合江湖黑白两道高手,前往金华北山赴约。 第478章 波动 这是三月十五日。 北山双龙堡,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堡门洞开,由麻石甬道直入敞厅,也同样挂灯结彩。 红绸横幅,辉煌金字,写着“欢迎武林各大门派莅临北山”字条,迎风招展。 已牌时光,各大门派的人,到达北山,当前一位修眉长髯,青袍博带的,正是武林黑白两道公推的盟主“一城”丁百阳。 其次是五大门派的少林方丈明镜大师,罗汉堂住持明心大师,达摩院主明凡大师。 武当派掌门青阳真人,随侍静玄道人。 华山派半边老尼,随在她身后的辛文。 峨嵋派掌门抱一子,师弟抱经子。 点苍派灵鹫老人,流云剑客沐苍澜。 丐帮铁拐婆婆,翻天手古松,公孙燕。 邙山鬼叟罗谮,率同门下鬼影子高忌,鬼仙姑杨萧萧。 阴魔尚师古,绿衣剑客吕兆熊。 参仙娄老怪,九花娘,鸠面神翁戚南山,通天教主郝寿臣,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二郎神诸神通,陇中双乌九头雕常老大。 这些人后面,还有不少各派门下子弟,和许多挑着罗担的人,敢情他们连吃阖东西,都是自己带来的,避免被人暗施手脚。 一行人抵达双龙堡大门,只见堡门前早已站着三人。 中间一个身穿黑袍,面带谲笑的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左首头戴道帽,身穿黄袍,手执拂尘的是金华观天毒子公羊锋,右首花子装束,秃头断眉的驼背老人,是断眉丐漆如皋。 三人身后,一排伺立六个劲装汉子,是九爪神龙门下的双龙六杰。 (双龙八杰在武当被邙山鬼叟劈死了两个) 独眼乌龙佟天禄一见众人走近,立即迎前几步,拱手笑道。 “诸位高人宠莅双龙堡,兄弟恭候多时,快请入内奉茶。 一城丁百阳神态威仪,目光如炬,领着还礼道:“尊驾想来就是双龙堡主了,丁某久仰!” 兄弟佟天禄,堡主要待午时才能启关,不能亲迎,特命兄弟代表迎迓,并请简慢之罪。” 说话之间,躬身肃客,双龙六杰立即分两边退开,垂手肃立。 丁百阳只嘿了一声,也不客气,随在独眼乌龙身后走去,大家鱼贯人堡,进入敞厅,只见厅上早已排好了席位。 双方分宾主坐下,相互引见。 独眼乌龙佟天禄眼看对方全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物,心头也不觉暗暗吃惊,他弄不懂堡主何以要在紧要关头闭关十日?如今人家全已到了,堡主却不到午时过后不能启关,心中想着,一面拱手道:“难得诸位光临,敝堡略备水酒,聊尽地主之谊,午后敝堡主即可启关,”当亲自拜领诸位教示。” 丁百阳哂然一笑道:“贵堡盛情,咱们心领,此次了某蒙武林同道抬举,上贵堡拜山,讨个公道而来,一切茶水饭食,咱们业已准备,随带而来,不敢打扰贵堡。” 说到这里,向厅外挥了挥手,但见随来的门下弟子,动作迅速,立时从担来的罗担之中,取出菜肴,各自端起,键步如飞送到各桌之上。 独眼乌龙阴恻恻一笑,道:“诸位宠临敝堡,还自备食物,想是嫌敝堡简慢了。” 一会工夫,菜肴齐上,与会之人各自吃喝起来,独眼乌龙这边,三个人据了一席,也由堡丁送上酒席。 独眼乌龙身为地主,依然起立敬酒,但大家都是各吃各的。 正当此时,只见从堡外翩然走进一个青衫佩剑的少年公子,进上敞厅,朝丁百阳施礼道:“孩儿来迟一步,望父亲恕罪。” 丁百阳颔首道:“好礼,你也赶来了,好,好,就在为父身边坐下,吃些东西吧!” 丁好礼应了声“是”,正待坐下,瞥见左边第三席上,坐着铁拐婆婆的公孙燕两人,心头方自一怔! 突然从堡外飞也似地掠进一个青衣少女,和两个身穿紫衣、头梳双辫,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来! 半边老尼一眼瞧到青衣少女,脸上一喜,喊道:“倩云,你也来了?韩倩云扑到半边老尼身前,哭道:“师傅,徒儿是找丁好礼来的,你老人家就算没有我这个徒儿吧!”半边老尼吃惊的道:“倩云你说什么?”和韩倩云同来的两个小女孩,正是婉儿、玲儿两人,婉儿目光落到丁好礼身上,小手一指,喝道:“姓丁的,你采花犯案,被公孙师姐点残你手阳明经,只怪我们错救了你,那知你估恶不梭,又去欺侮韩姐姐,要不是遇上我们,韩姐姐早就作了冤鬼啦!” 丁好礼怒道:“小丫头,你们是什么人?” 公孙燕起身道:“丁好礼,你在枣阳连续做案难道还是假的?” 丁百阳身为武林盟主,此刻在大庭广众之前,听说自己儿子,犯下江湖大忌的采花案件,面上还如何挂得住?只见他重枣似的脸上,色若严霜,历声道:“孽畜,你做得好事!” 右手一探,掌心透出一片暗红之色,朝丁好礼劈去: 他敢情气怒已极,出手就使出“赤砂掌”来! 丁好礼蓦然一惊,继而一怔,疾忙后退三步,右掌同时扬起,忽然变成一双火红透明手掌,一面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本公子的父亲……”丁百阳怒笑一声:“畜生!” “赤砂掌”乃是。“一城”的独门绝学,旁人自然无法衡量,但如从形色上看去,丁好礼整个手掌火红透澈,而丁百阳仅掌心暗红,似乎儿子的功力,有青出于蓝之势,但这个概念,仅在大家心头一闪而逝! 但听“砰”然轻震,丁好礼一个身子,已系空飞出一丈开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口中,强压真气,飞一般朝门外冲去。 韩倩云见他负伤而逃,也尖叫一声,跟着冲了出去! 半边老尼急忙叫道:“倩云,你快回来!” 韩倩云边哭边跑,回头道“师傅,不肖徒儿有了身孕,我……只有跟他去了!” 丁百阳敢情因丁好礼当着大家面前,不仅不承认他老子,而且还敢公然对掌,一张枣红脸气得铁青,身上青袍,兀自波动不已。 少林方丈明镜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庄主年轻之人,难免误交匪人,一时误入歧途,山主也不必过份气恼!”丁百阳喟然叹道:“寒门不幸,出此孽畜!” 一面转身朝半边老尼拱手道:“犬子不肖,只怪丁某管教无方,还望大师恕罪。” 半边老尼因今日之局,关系五大门派存亡之机,自然不便发作,也合十道:“老施主好说,年轻人的事,咱们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只好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了吧!” 只有公孙燕眼看大家都好像惧怕“一城”似的,连他儿子是个采花淫贼,都还不敢轻易得罪,心中暗暗冷哼,他就招呼婉儿,玲儿,坐到自己席上。 丁好礼,韩倩云的一来一去,在大会场中,好像只是一粒石子,投入一湖春水,所引起的轻微涟漪,随着两人的离去,渐归平静。 敞厅上双方的人,吃毕午餐,收去碗盘,另外换上了香茗,午时渐过,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依然不见影子。 这和两年之前,双龙堡落成典礼的情形,如出一辙!与会群豪,心头渐感不耐,就是身为副堡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开始惶惑不安了! 那是因为两年前的落成大典,事前都有妥切安排,堡主的迟迟不出,只是故意使人莫测高深罢了。 这次的情形,完全不同,堡主十天之前,只说要闭关十天,须三月十五日午时过后,才能启关,交代自己的任务,也只是届时代表接待五大门派赴会的人,其余可说一无准备了。 此时眼看对方却多了许多扎手人物,堡主行事,向来不准多问,他虽曾告诉过自己,三月十五之后,江湖上只有双龙堡了,但眼前这些人,堡主就是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敞厅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狼嗥般大笑,鸠面神翁戚南山首先打破沉寂,大声说道:“喂,我说佟老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贵堡主是否怕咱们人多势众,躲着不敢出来? 阴魔尚师古尖笑道:“戚老哥,你真耐不住气,没听方才佟副堡主说得清楚?人家双龙堡主还未启关哩!想来,他在静室之中,正在参研绝招,准备把咱们这些人,一招轰毙,在绝招还没有参悟之前,岂会出关来。” 独眼乌龙心头尽管焦急,但脸上却丝毫不露,闻言双拳一抱,陪笑道:“两位老哥请稍待,敝堡主要过了午刻,才能启关,和诸位相见,好在诸位既然光临,双龙堡总有个交代,不致令诸位失望就是。” 邙山鬼叟大刺刺的道:“废话,就是你们双龙堡不交代,难道咱们还会白来不成?这是什么时候了,你姓佟的只管坐在这里,不会进去瞧瞧,快叫阎伯修出来。” 第479章 代劳 佟天禄抬头瞧瞧天色,果然午时早已过去了,心头也更加焦的,只好朝邙山鬼叟陪笑道:“罗老哥责间得极是,午时已过,堡主启关在即,诸位务请宽待,兄弟先在这里向诸位陪礼。 “说着,又向大家连连拱手。 哈哈哈丁百阳突然仰天大笑,这一阵笑声,铿锵震耳,声若洪钟大鸣,直震得在场高手,无不心头大凛。 笑声乍竭,丁百阳霍然起立,两道精光如电的双目,朝敞厅上徐徐掠过,手捋长须,洪声说道:“佟副堡主,九爪神龙阎堡主现在何处,只怕只有老夫一个人知道呢!” 独眼乌龙佟天禄和他目光一对,心中怔得一怔,同时听出丁百阳话里大有文章,不期全身机冷冷一震。 暗想:难道堡主已经出了事不成?不然,他怎么会有此一说?但继而一想,凭堡主的武功,决不会有甚么意外,一边却故作镇定的道:“敝堡主闭关十日,目前已届启关时辰,怎会只有山主一人知道? 丁百阳缓步跨出,大笑道:“十日之前,者夫亲眼目睹贵堡主匆匆离堡他去,那会在后山闭关?” 他此话一出,与会群豪,全都听得一怔。 因为十日前,各大门派齐集武当之时,大家没听丁百阳说此话,是以全厅之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齐集到“一城”身上。 独眼乌龙自然更加惊奇,不禁脱口问道:“兄弟倒要请教山主?敝堡主现在何处?” 丁百阳目光轮转,浓哼道:“他已这大厅上了!” 他这话说得更为惊人,大家目光,不期同时向敞厅上四处搜索,但那里有双龙堡主阎伯修的踪影?丁百阳微微一哂,忽然脸色凝重,转身朝与会群豪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是否感觉有异?” 大家方才听他说出双龙堡主已在厅上,此时又忽然脸色凝重的要大家运气试试,当然这话就非同寻常,于是各自依言暗暗行动。 那知不运气倒也罢了,这一运气,所有在场阖人,都感觉到本身气机竟然若断若续武功力气已全失! 要知今日坐在厅上之人,无一不是当世高手,居然会被人家在不知不觉之中,暗施手脚,把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怎不惊楞失色,面面相觑? 邙山鬼叟本来惨白的脸上,此刻更白得丝毫不带血色,惊怒交迸,霍然站立,厉声叫道:“丁兄,这是何种药物,竟有如此历害?” 丁百阳淡淡一笑,道:“这是中了阎王滕毒,一身真气,悉数消散,诸位道兄,此刻功力全失,已和常人无异了。” 在场群豪全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听过到阎王腾之名,这种藤蔓,据说只有川滇交界阖深山中才有,土人用来医治哮喘气逆,只须摘上一片叶子,含在口中,立可平复,因其能消气也。 根性猛有毒,练武之人,如果误服少许,真气消散,功力全失,而且无药可解。 半边老尼性如烈火,猛力一拍桌子,怒吼道:“阎伯修好卑鄙的手段!” 华山半边老尼,功力何等深厚,如在平时,这猛力一掌,怕不把桌子击成粉碎,但此时除了“砰”的一声,连桌面都丝毫无损。 丁百阳嘿然道:“大师倒不可错怪了阎伯修,这该说诸位道兄是拜赤城山主丁百阳之赐才对!” 独眼乌龙正在耽心午时已过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堡主启关而出,这一听到与会群豪居然都中了阎玉藤毒,功力全失,心中不禁大感意外。 参仙娄老怪双目圆睁,道:“丁兄此话怎说?啊,你……你是甚么人?” 丁百阳凌历目光,扫过全场,大笑道:“老夫是谁?哈哈,问得好,问得好!” 他右手徐徐抹过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这一揭,全场登时大骇! 独眼乌龙炯炯左眼,射出异样光采,激动的道:“是堡主!” 不错,丁百阳这一揭下人皮面具,一张色如重枣,修眉凤目的脸庞,立时变成脸如淡金,鹰鼻雕眼!他,当然就是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怕修,一面大声道:“哈哈,诸位不必惊奇,三月之前丁百阳和老夫在黄山绝顶,曾作了一场豪赌……”参仙娄老怪道:“你们如何赌法?”双龙堡主得意一笑,道:“武林盟主!当时他曾提到只要击败老夫,从此天下就只有他一人称尊了,老夫听得深为奇怪,问他此话怎说?他就以阎王藤相示,说出不分敌我,都要他们服下此藤,但丁百阳武功虽高,仍然败在老夫“双龙玄功”之下,于是老夫就要他服下此藤,以保天年。” 点苍灵鹫老人愤然哼道:“一丘之貉”邙山鬼叟点点头道:“于是你一面叫佟天禄率领四娇八杰,佯作上武当寻仇,一面却要兄弟和尚老哥等人,驰授武当,好让黑自两道,推你担任盟主,你就请咱们吃了阎王藤?” 双龙堡主阴笑道:“正是如此!” 邙山鬼叟冷笑道:“高明,高明,可惜一城三山之中,还有茅山牛鼻子和阴山殷如玉,没有吃到你的阎王藤,功亏一贯吧?” 双龙堡主微微一哂道:“这个不劳罗老哥费心,伏景清、殷如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阴魔尚师古道:“你又施了甚么阴谋?” 双龙堡主回头道:“老夫也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少林明镜大师年逾八旬,修养功深,虽然真气尽散,仍是毫不动气,口诵佛号,缓缓的道:“堡主要想雄霸武林,不凭本身真实武学,却仗阎王藤暗施手脚,老衲等固然失去武功,也不能使天下英雄,闻风景从。” 双龙堡主哈哈大笑道:“老禅师说得有理,试想今日在场之人,已是当世一流高手,此刻老夫只要一声令下,把你们悉数就戮,江湖上还有谁敢不从?哈哈,老夫两年之前,早向江湖同道:“郑重宣布‘和双龙堡为敌者死’,诸位算是自食其果而已!”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那陆婉儿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一下塞到公孙燕手中,低低声道:“公孙师姐,你快吞下去。” 公孙燕低头一瞧,只见婉儿塞给自己的是一颗紫色药丸,不禁朝婉儿点点头笑道:“是紫雪丹?” 婉儿道:“是我跟娘讨来,原是给你西门大哥疗伤的,一直放在我身边,现在还是用上了,你快服下去吧。” 公孙燕瞧了铁拐婆婆一眼,暗想:今日之局只有自己和婉儿、玲儿三人,还不知能否抵挡得住?如果自己把这粒紫雪丹让给了婆婆,只怕更是白饶。 心中想着,也就不好多说,迅速纳入口中。 她这一举动,却依然瞒不过双堡主,只见他目光斜瞥,微笑道。 “女娃儿,除了仙丹,只怕天下还无药可解阎王藤的。” 婉儿双腮一鼓,气道:“你管不着!” 双龙堡主此刻踌躇满志,那会把她们这两个小女孩,放在眼里,是以也并不理会,霍然转身,吩咐道:“六杰何在?” 双龙六杰轰应一声,步代整齐的走下三步,躬身道:“师傅有何吩咐?” 双龙堡主抬手道:“你们就恭送这些武林前辈上路吧!” “住口!”坐在较为下首一席的一掌震乾坤欧阳洛虎然起立,大喝一声道:“阎怕修,这个毋须你爪牙费心,在场之人不是一代宗师,也是一派一帮之主,生死之事,想来还不致看得甚重,但一生浮名,倒不容任何人羞辱,形势既已如此,兄弟之意,贫得大可自己了断……” 他果然不愧身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说来甚是豪壮! 双龙堡主大笑道:“欧阳老哥说得固然有理,只是诸位武功已失,要想自己结束生命,又谈何容易?不信,你试试一掌震乾坤的掌力,能否震得碎自己天灵?哈哈,不如由老夫门下代劳,也省得你们一番气力。” 说到这里,袍袖一挥,双龙六杰如狼似虎的跨步上前,朝群豪奔去! 倏地一声长笑,划空而来,但见一条高大人影,快如闪电,凌空泻落! 双龙六杰被这声长笑骇得一怔,足下也不期略为一停!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身形才落,双龙六杰忽然同时“呃”了一声,往后栽倒! 众人举目瞧去,只见厅前已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发飞扬,面露狞笑,双手箕张的道人! “茅山毒指来了!”场中群豪心头暗暗叫着! 茅山毒指已咕咕怪笑道:“阎伯修你用‘散花针’杀了我通天观三十六名道士,山人杀你六个门下,不算多吧?” 双龙堡主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凌厉,喝道:“伏景清,在劫难逃,你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话声未落,又有两道人影,倏然飞堕,那是一个玉面朱唇,身穿蓝衫,腰佩古剑的少年,和一个面貌娟秀的青衣少女! 婉儿一眼瞧到蓝衫少年,慌忙推了公孙燕一把,叫道:“啊,珠儿师姐,西门大哥来啦!” 第480章 鲛衫 这两人,正是赶上茅山通天观去的西门追雪和段珠儿,他们和茅山毒指同来,到达双龙堡,茅山毒指一腔怒火,再也忍耐不住,就抢先飞来,珠儿轻功较差,是以落后了一步。 段珠儿才一落地,不禁尖哼道:“双龙堡主,你真了不起,我和西门大哥,不是也送上门来了吗?” 双龙堡主瞧到西门追雪也同时赶到,不由神色一怔,接着含笑道:“小兄弟来得好快,令堂正在后院,快先去见过令堂,这里之事,和小兄弟无关。” 他故意提起毕母,正是暗示尔母尚在双龙堡,你还是少管是非的好。 西门追雪还没开口,珠儿抢着哼道:“西门大哥的父亲,囚在那里?哼,你认为巧施连环计,西门大哥,伏老前辈和我师傅都会上你的当?”她想到双龙堡主假冒师傅的散花针,不禁柳眉挑动,心头怒发,倏地跨前一步,接着说道:“你这恶贼,居然敢假冒我师傅的散花针害人,姑娘就要你尝尝阴山神针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倏举,掌心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筒,奇快无比,朝双龙堡主胸前送去! 西门追雪瞧她举起五殃针筒,不由心头大惊,他固自己还要向双龙堡主问间父亲下落,这就叫道:“珠儿不可……” 他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嘣”的一声,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寒铁飞针,闪烁生光,闪电打进双龙堡主前胸! “五殃神针”,号称阴山之宝,乃是无坚不摧的万年寒铁所制,威力之强,亦为江湖上所有暗器最霸道的一种。 双龙堡主居然不躲不闪,坦然直受! 不!只见他身子一抖,一大蓬七十二支“五殃针”悉数堕落地上!双龙堡主雕目一抬,嘿然冷笑道:“小女娃,‘五殃神针’岂能伤得老夫?” 珠儿平日把“五殃神针”当作护身至宝,此时明明看到一大蓬飞针悉数打中双龙堡主前胸,但被他轻轻一抖,悉数震落,一时只当他护身功夫厉害,不禁惊骇得朝后连退了两步!只听一个冷峭尖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珠儿不必害怕,阴山‘五殃神针’,无坚不穿,这老贼身上穿着的,可能是你们段家的‘紫鲛衫’!” 大家抬目瞧去,只见又有一行人,从大门口笔直走了进来! 当前一个,是头梳宫髻,身穿淡青衣裙的女子,一张艳光照人的粉脸,隐隐透着一股寒气!在场之人,全都认识,她,正是名列“三山”的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紧随在殷仙子身后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容色娇丽的少女,那是弃邪归正,从黄钟别府逃出来的吟香,她如今已拜在殷仙子门下,是以随侍师傅而来。 殷仙子师徒身后,还跟着四人,那是“武威世家”的段大娘、段三姑和段成德、段成业。 珠儿瞧到师傅和娘同来,心中大喜,急忙迎了过去接连叫道:“师傅,娘,啊!三姑、四叔、五叔都来了!” 茅山毒指朝殷仙子稽首道:“仙子果然是信人,如期赶到! 散花仙子殷如玉冷冷一笑,道:“伏道长是否还怀疑淬毒‘散花针’出自阴山派之手?” 茅山毒指哈哈大笑道:“山人要是怀疑仙子,也不会奉邀仙子到北山来了。” 那段三姑手上握着一支沉重铁拐,三脚两步,跨到双龙堡主面前,脸上隐泛怒容,厉声道:“你身上穿的,果然是咱们段家的‘紫鲛衫’?那么咱们二哥呢?是不是被你害了?” 她口中的二哥,当然是指霹雳剑客段成弼。 西门追雪听得恍然大悟,自己父亲当年和大师伯相约比剑,一去不返,十三年来,两人同时失踪。 如果大师伯身上的“紫鲛衫”真在双龙堡主手,那么就证明大师伯霹雳剑客和自己父亲同是被双龙堡主劫持无疑。 想到这里,两道眼神,紧盯着双龙堡主,心头感到无比激动。 双龙堡主目中神色,微微一变,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朝段大娘抱抱拳道:“老夫和你们段家庄,并无过节可言,四位且请到堡中后院奉茶,待老夫把此间料理完了,再作详谈如何?” 他这一抱拳,无意之间,露出右手,姆指宛如刀削,只剩下了四个指头。 段大娘瞧得心头猛然一震,因为二叔段成弼,幼时练武,不慎被刀削落大姆指,以致右手无法使剑,后来拜在括苍异叟宗皓门下就是左手使剑,反使“括苍剑法”,使人无法防范,赢得霹雳剑客美号。 段大娘再证以殷仙子之言,“五殃神针”无坚不穿,只有身穿“紫鲛衫”的人,可以无损。 那么眼前这为害武林的大魔头双龙堡主,难道就是自己的二叔?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阵颤抖,冲口问道:“你……你就是二……叔?” 要知那时候的人,伦常观念,看得极重,家庭中有“长嫂为母”之言,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虽是野心极大,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被段大娘这么一同,一时不禁全身一震,眼中金光,忽然收敛,立时拱手道:“大嫂既知小弟身份,就快请到后堂稍坐。” 段三姑睁大眼睛,惊喜的道:“你真是二哥?”双龙堡主不再回答,猛地身子丁转,伸手又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脸罩,双目金大光炽,朝四周回顾一圈,纵声大笑道:“武林之中,诸位几时听见过有九爪神龙阎伯修其人:但霹雳剑客段成弼,诸位想必还并不陌生?哈哈,老夫何人,你们该明白了吧?” 这一变化,不仅与会群豪,全都大感到意外,谁也没想到双龙堡主,会是失踪多年的霹雳剑客段成弼! 就是连身为双龙堡副堡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也丝毫不知底蕴,站在边上,眼怔怔瞧着堡主一变再变,感到目瞪口呆! 段成弼鹰鼻隼眼,双颧瘦削,两道眼神,金光如电,脸上似笑非笑,生相极是阴沉! 西门追雪眼看双龙堡主阎伯修,就是自己大师伯段成弼,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麻,急急问道:“你既是我大师伯,那么家父呢?” 他说话之时,心头激动,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段成弼目光阴沉,口中故意意味深长地咭咭两声怪笑,阴侧恻说道:“不错,你父就在堡中!” 西门追雪听说父亲果在堡中,心神稍定,剑眉扬动,切齿怒道:“你不念同门之谊,果然把家父囚禁双龙堡,此刻把家父放出来,万事甘休。” 段成弼阴笑道:“小娃儿,老夫就是瞧在同门份上,才优待了他十二年……”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西门追雪听他言有未尽,而且底下的话,大有十二年之后,就不再优待之意,心中又急又怒,一手摸着屠龙剑柄喝道:“后来呢?” 段成弼冷冷的道:“后来你已亲眼目睹,他自震银针而死……” 西门追雪只觉头上“轰”的一声!天哪,原来那位传自己天门派道统,又不肯承认自己是他徒儿的老人,就是自己父亲! 他回想当日情形,自己父亲所以不肯明说,敢情是怕双龙堡主对自己下手,因此教了自己一套言语,把双龙堡主引上朝真洞,也明知双龙堡主取到那册假的“洞元记内篇”,就会把启己推入石室,就让自己在里面修习武功,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木然站着,心头悲愤已极,眼中忍不住热泪满眶,沿颊而下,蓦地剑眉一竖,大喝一声,道:“恶贼,你害死我父亲,我和你拼了!” “铮”屠龙剑寒光吞吐,掣电出鞘!段成弼身形不动,冷哼道:“站住,尔父自震银针而死,与老夫何干,老夫厚殓隆葬,也对得起他了,死者已矣,难道你忘了尔母亲也在双龙堡么?”西门追雪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竖握屠龙剑,尽管心头激动,但果然被他一语慑住,蓦地,有人娇喝一声道:“西门大哥,由我来对付老贼’,你快去救伯母!”喝声未落,“铮”的一声,从右边席上,飞起一条娇小青影,匹练如虹,凌空飞落,喝道:“老贼,血债血还,你拿命来吧!” 刷刷刷,一片剑光,闪电朝段成弼刺到! 段成弼没想到这青衣少女,就是坐在丐帮铁拐婆婆身边,方才自己瞧她服药丸之人,她居然真会解去“阎王藤毒”,心头一凛,赶紧双袖一挥,身子向后退出半步,一面阴声笑道:“小丫头,你是擒龙手公孙忌的女儿?” 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公孙燕,她手腕连洒,一柄银光灿烂的长剑,云腾霞蔚,变幻莫恻。 段成弼几乎被她剑势所逼,一连后退了两步,心中大感骇异,大喝一声道:“丫头找死!” 双臂一抖,左臂突然色转青紫,右臂却灰白如粉,伸屈之间,罡风电漩,朝公孙燕剑光中投去! 西门追雪瞧得大骇,急忙叫道:“公孙妹子小心,这是‘双龙玄功’!” 喝声未落,只见又有两条娇小人影,朝段成弼扑到! 第481章 夜行 那是婉儿,玲儿两人,婉儿叫道:“不要紧,我们不怕他双龙玄功,西门大哥,你快去吧!” 西门追雪心急母亲安危,闻言就朝后院走去!珠儿跟着过去,道:“西门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公孙燕展开紫府门绝学“紫云剑法”,漫天剑花,流动如云,”加上婉儿,玲儿两柄短剑,同时发动,声势更是惊人,三条人影,一片剑云,把段成弼围在中间,不透一丝空隙! 散花仙子瞧着这三个小女孩的剑法,神奇无比,竟是自己从没看过,也不禁大感惊奇回头一瞧,瞥见天毒子公羊锋左手缓缓朝革囊中伸去,心中一动,那还容他出手,屈指轻弹,几楼寒风,无声无息闪电打中他双臂,身形同时飞落,冷笑道:“公羊锋,今日是你的死期了吧?” 天毒子瞎去的双目,已经全大夫换好,此时骤觉双肩一麻,两手登时若废,再看散花仙子杀气腾腾的飞近,心知要糟,正待向后跃迟,那知腿弯上又是一麻,身子不由己的往地上倒去! 散花仙子回头吩咐道:“吟香,你去搜搜看,淬毒散花针,可是他仿制的?” 吟香答应一声,俯下身去,从他革囊中,取出一大把淬毒飞针,连忙送到师傅面前道:“师傅,果然是这老贼假冒的。” “殷仙子接过一瞧,冷哼道:“公羊锋,你还有何说?” 纤手一挥,一大蓬淬毒飞针,悉数打入公羊锋前胸,这位擅于用毒的天毒子,终于无声无息的死在他自己练制的毒针之下。 茅山毒指一见殷仙子业已出手,也裂嘴大笑一声,朝独眼乌龙佟天禄逼去,口中喝道:“姓佟的,你身为双龙堡副堡主,对茅山通天观门下,全遭毒手,你也该分担点吧?” 佟天禄眼看以堡主的武功,居然被三个女孩子的剑光层层圈住,丝毫占不到便宜,心头方感惊奇”天毒子公羊锋又无声无息地丧在殷仙子手下,茅山毒指又朝自己逼来,当下不待对方出手,双掌骤发,朝茅山毒指撞去。 “哈哈!” 茅山毒指大笑声中,身形一偏,双手扬处,十道尖风,宛如十柄利剑,锐啸划空,飞射而出! 佟天禄慑于对方“毒指”之名,不敢硬接,右手斜拍一掌,身子同时向斜横移。 要知这座敞厅,虽然宽阔,但两旁摆许多席位,并未撤去,中间又有公孙燕等三人,围着段成弼激战! 他这一移动,恰好闪近右侧一张席位,身子还没站稳,突见身前不远霍地站起一个身穿大红绣金裙袄,头上满戴珠翠的妇人,扬手打出一团粉红烟雾。 九花夫人服下“阎王藤毒”,武功虽失,但她的迷魂药粉,依然十分霸道,佟天禄要待躲闪,已是不及,眼前一昏,茅山毒指的十道指风,已打上后心,口中惨叫一声,扑地倒下。 段成弼自负武功绝世,没想到会被三个小女娃儿困住,前后左右,尽是一片云腾雾蔚的耀眼剑光,心头不禁大怒,厉笑一声,双手开阖之间,震退婉儿,玲儿,身子突然凌空跃起,一招“神龙出岫”,双爪挥舞,朝公孙燕当头击落! 这一招声势之猛,整座敞厅,全都感到风声飒然! 但就在此时,他突觉四肢一麻,同时“脊心穴”上,也好像被人点了一下,真气骤泄,一个高大身子,“砰”的一声,跌落地上。 只见他才一跌到地上,又猛地一跃而起,须发戟张,双目尽赤,厉声喝道:“甚么人暗算老夫?” 茅山毒指咭咭笑道:“阴山四针,茅山一指!” 段成弼大吼一声:“老夫……哇!” 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不禁晃了一晃,公孙燕一见有隙可乘,那肯放过,娇喝一声:“恶贼看剑!”银虹电闪,段成弼一颗人头,应手落地,公孙燕仰天哭道:“爹,不孝女儿,今天总算手刃大仇了!”恰在此时,西门追雪、珠儿同时从屏后走出,毕母宗氏也由苏令娇挽扶着缓缓出来,一眼瞧到段成弼倒卧血泊之中,不禁黯然道:“大师兄,你这是何苦?” 公孙燕收起宝剑,拭干泪,迎了过去,叫了声“伯母”。 西门追雪忙道:“娘,她就是孩儿结义妹子公孙燕,去年在双龙堡石室,见过爹一面。” 宗氏连连点头道:“公孙姑娘,老身听玉麟说过,三个月前,他身负重伤,多亏你照顾呢!” 敞厅上,巨憨伏诛,人心大快,只有投附双龙堡的丐帮长老断眉丐漆如皋,不知何时已悄悄溜走。 与会群豪,身中“阎王藤毒”,真气消散,武功全失,已和平常人一样,此毒虽然无药可解,但除了失去武功,并无大害。 这些人中,原有不少是黑道魔头,失去武功,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是一个下弦的朦胧之夜! 夜色虽然未深,住在古老农村的人家,习惯早睡,此时已经浑然入梦。就是出门人,也大都晓行夜宿,把鸡鸣朝看天,未晚先投宿,奉为佳臬。 但却有两个人,正反其道而行,一路上都是夜行晓宿! 这两人,就是西门追雪和童叔叔,一个是十六岁的少年,另一个是已有四十多岁的秃顶矮子! 算年龄,西门追雪还是大孩子,涉世未深,稚气未脱,本来应该天真活泼,但他却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这是因为十年来,从没有人跟他多说过一句话,包括眼前的童叔叔在内。 他前后已经在五个叔叔家里,度过十个年头,有的一住三年,也有的住上一年就走。 他跟五个叔叔,练过不同的武功,但五个叔叔,除了教功夫之外,从来不和自己谈话。有时实在忍不住想问上一两句,诸如有关自己的身世,和爹、娘是谁等话,所得到的是无言的答复。甚至他连五个叔叔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算起来这该是第六次出门了,究竟要把自己送到那里去呢?除了到达地头,每一个叔叔,都是守口如瓶。 反正每一次总有一个叔叔,把自己送到另外的一个叔叔那里,像交差似的,由另一个叔叔接收,如此而已! 但他发现每次交接之时,似乎有一个小小包裹,由前面的一个叔叔,十分庄重的交给后面一个叔叔。后面一个叔叔照例说上一句:“某弟,你辛苦了!”前者也一定还一句:“这是小弟份内之事。” 于是前面这个叔叔,立即告辞,后者并不挽留,甚至正当吃饭之时,也恕不招待。 这次,在童叔叔家里待了两年,童叔叔又送自己出来了,夜行晓宿,和前面五次,完全一样。他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叔叔?自然更弄不懂这是为了什么? 但他知道准是送自己到另外一个叔叔那里去,就是想问,也是多余的,所以一路只是跟着童叔叔走。好在自己跟蒯叔叔练过三年“草上飞”轻功,加之近来功夫大进,即使童叔叔跑得快些,自己勉强也跟得上。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在蒙蒙夜色中,无言疾驰,宛若两支掠空弩箭,贴地低飞! 这是一片深林,前面一条黑影掠入之后,后面一条也跟踪掠入,林中枝叶相交,连星星都给遮住,本来黝黑无光的大地,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童叔叔顾虑到后面的西门追雪,所以脚步已经放缓,但两人依然还在巧纵轻掠,穿林而行! 蓦地,童叔叔似有所觉,脚下骤停,黑暗中,反手握住西门追雪左臂,轻轻一顿,意思是叫他不可妄动。 这样的事情,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碰上,他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张目四顾,树枝交错,黑影翳翳,除了远处传来一两声夜枭叫声,根本空荡荡地连影子也没有半个;但他相信童叔叔功力入化,他叫自己停步,一定察觉有人暗中隐伏,或者发现了什么? 他心中开始有点跳动!当下屏息凝神,静静的站了一会。 黑暗中,只见童叔叔一对精光闪烁的眼睛,不住向四外打量,然后呼了口气,轻轻拉了自己一把,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 西门追雪刚刚跟着脚步! 嘶!一声极其轻微的风声,斗然之间,往童叔叔当面射到!童叔叔毫不犹豫伸手一掏,已把暗器接住! 他感到来势虽劲,入手之后。却份量甚轻,暗中一掂,原来只是三寸来长一段树枝。这下不禁心头一震,暗想:“难怪自己虽有感觉,却丝毫查不出来,原来此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他面色微微一变,嘴角上不由绽出一丝冷笑,对方要是真敢在我姓童的面前放肆,哼,今天非给你瞧瞧颜色不可! 心念疾转,身形凝立不动,冷冷的道:“偷放冷箭的是那一路朋友,何妨说出来,让兄弟见识见识!” 左侧五丈外,忽然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阴声笑道:“嘿嘿!姓童的,你身后的小子是谁?” 童叔叔心中立即明白,听这贼子口吻,果然有为而来,那么暗中隐伏的,可能不止一人! 第482章 埋伏 侧目向四外一瞥,只见树影隐约之中,果有黑影晃动,少说也有三四人,他心头一阵波动,怒声喝道:“朋友!姓童的面前,你还不配多嘴!” 话声才落,蓦地身右侧三丈光景,有人接口道:“姓童的,大爷代你回答吧!那小子姓卫,是不?” 童叔叔似乎浑身一震,敢情是怒极了,他左手一带西门追雪胳膊,身形骤然跃起,右手“小天星掌”,在一声厉吼声中,对准发话之处劈出! 这一掌,他是提聚了十成精纯内功发出的,当然非同小可,只听凌厉掌风,呼啸雷奔,紧接着喀喇一声巨响,敢情打折了一段树枝! 两人身形,也同时扑到。只听左边树枝上有人惊呼出声,但声音倏然远去! 童叔叔却在身形落地的刹那,倏然带动西门追雪,一个急旋,右掌呼的又往后拍出,厉声喝道:“鼠辈,我当是谁,原来邙山陆老头的“夺命飞芒”,也不过尔尔! 西门追雪听童叔叔的口气,不由吃了一惊,难道就在方才那一个急旋,敌人的暗器,已吃童叔叔掌风击落? 先前发话的那人,又在数丈之外,冷嘿道:“姓童的,你敢出言不逊,本来今日之事,只要留下你身旁的小子,大爷们还可网开一面,如今……嘿嘿……翟某少不得要叫你见识见识‘夺命飞芒’的厉害。” 哈哈!童叔叔一声裂帛似的仰天长笑:“凭你区区鬼箭子翟良,还不配在姓童的面前张狂!” 另一个声音冷冷的接着道:“六丁甲虽然名震江湖,但今日你认了命罢!老实告诉你,姓童的,就是你闯得出……” 此人话声未了,童叔叔已突然听到一蓬极轻微的尖风,往自已两人激射而来! 这阵暗青子,为数甚多,无声无息,正是名闻天下的邙山“夺命飞芒”,不过在手法来说,比他老鬼师父还差得甚远,显然就是鬼箭子翟良所发! 童叔叔心里知道,今日这些敌人,联合而来,是非取自己两人性命不可,但不知隐匿林中的敌人,除了像鬼箭子翟良这些二流货之外,是否还有扎手的人物?心中想着,蓦地双目一睁,精光之中,泛起杀机,猛一转身,右手使出内家接引之力,往发话之处推去。 一大蓬“夺命飞芒”被他在半路上一带,劲力加强,像密雨般向前飞出。那发话之人,话才说到一半,就一声惨叫,已死在飞芒之下。 童叔叔可毫不怠慢,挟起西门追雪,双足一点,倏地往前掠起。 “姓童的,你还想逃!”刷!一条黑影,一片刀光,已逼近身前! 童叔叔喝道:“嘿!贾老五,你也凑这场热闹?” 那贾老五阴笑道:“童恕,兄弟五年之前,承蒙厚赐,今日正好再叨教你的‘小天星掌’说话声中,刷刷五刀,已迎面攻到。” 童叔叔身形一晃,欺身直入,右掌挥动,直往一片刀光劈入。 西门追雪只觉童叔叔出手如风,奇快无比,只发了三掌,就把贾老五逼退。而且这三掌就是自己苦练两年的“小天星掌”想不到在童叔叔手上施出,竞有如此威力! 他心念转动之际,童叔叔已一连发出八掌,把贾老五又逼退了五步。这真是一瞬间事,八掌连环,堪堪把贾老五逼退,身后忽然又响起金刃劈风之声,一柄长剑,疾刺而来。 不!刷刷!又是两条黑影,一个使槊,一个使钩,也同时从左右攻到 童叔叔想是杀得性起,狂笑道:“鼠辈,童恕今日不再宽恕了!” 右手回环之间,瞬息劈出三掌强猛掌风。左手一松,突然放下西门追雪胳膊,人如疯狮,变掌连发。只听惨叫闷吭,同时响起,已有三个人倒在地下。 贾老五一看情形不对,猛的虚晃一刀,拔身后退! 童叔叔,杀心已起,那容他逃出手去,暴喝:“姓贾的,你今日还想逃出童某的手底?”涌身跃起,一掌凌空劈下! “呃”!月黑林深,另一条黑影,堪堪窜起,啪哒应声落地! 童叔叔微微一愣,低嘿道:“算你命长”! “哈哈”姓童的,你自以为今日还想活着出去吗?贾老五的声音,已远在七八丈外。 童叔叔心头一紧,暗想:“听他口气,并不是虚张声势,那么,他们果然预有计谋,准备赶尽杀绝!”心念一转,立即一手抓住西门追雪臂膀,低喝了声:“走”! 西门追雪也听出这些人好像是专为自己来的,但他一头雾水,茫茫然的,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童叔叔平日除了很少说话,极为平易近人,今日却勇猛得好像换了个人。 西门追雪心中问题,越来越多了,但他知道问也没用,何况在这紧要关头?是以只顾全力施展轻功,跟着童叔叔跑! 黑暗之中,只觉两耳风声呼呼,脚不点地的往前疾奔。突然,童叔叔在急奔之中,猛地刹住身子,低声喝道:“追雪,你谢师叔教你的“无敌金钱”呢,快取出来,待会听我吩咐,施展‘倒撤青跌’。” 西门追雪听得精神蓦然一凛,答应一声,赶紧伸手掏出三十六枚”蝴蝶金钱”紧紧握着,但掌心已经随着渗出手汗! “准备好了?”童叔叔又问了一句。 西门追雪一颗心,不住猛跳,“倒撤青跌”,正是谢叔叔藉以成名的绝技,自己下过一年苦功,最少也有六成把握,但真正应用,今日该说还是第一次。他再听童叔叔这么一问,带着颤声应道:“翔儿准备好了!” 童叔叔低声笑道:“追雪,别紧张,学以致用,我不过叫你试试罢了!好!待会你听我吩咐出手就是!”一说完,便继续往前掠起! 童叔叔内功精纯,耳目灵异,敢情他早已知道十丈之外,有人埋伏,此时才掠出六七丈远,蓦地左右两边,传出唿哨之声! 童叔叔一声不作,忽然左臂一紧,双足蹬处,身如箭射,嘶的腾空而起! “叮”“叮”“叮”“叮”,一阵尖细如急风骤雨的暗器激撞,和拍拍钉入树身之声,同时从脚下响起。 西门追雪只觉得自己被童叔叔带起,一下穿上林梢,耳中也同时听到童叔叔的一声低喝:“快打!” 西门追雪紧握一大把金钱,蓄势已久,这一声“打”,钻入他耳中,那还怠慢,左手一撒,三十六枚蝴蝶金钱,悉数电旋而出,往身后林下打去 黑暗之中,立即发出两声惨叫! 童叔叔却并没理会,身如离弦之箭,接连几纵,已掠到树林尽头,两人飘落身子。童叔叔仰天轻吁了口气,好像一下放下了千斤重担! 但正当两人站稳身子,童叔叔堪堪透了口大气,只听一个阴森的声音,缓缓说道:“六丁甲中的过天星,果然名下无虚!” 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童叔叔心头蓦然一怔,此人好深厚的功力!他一带西门追雪胳膊,人已倏然挡在前面,双目精光陡射,沉声喝道:“那一位朋……” 目光乍接,只见五丈开外,站着一个头戴道帽,身穿黑他的颀长道人,手持铁拂,卓然而立。他不待童叔叔说完,接口笑道:“贫道计算区区埋伏,必然困不住童大侠,所以在此恭候多时! 童叔叔瞧清来人,不由打心底浮起一丝寒意,同时只觉一阵热血上涌,看来今日当真凶多吉少!他心中虽惊凛,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沉着的道:“原来是李道长,童某幸会之至!” 他这几句话的时光,身后树林之中,已涌出七八个大汉,每人都手操兵刃,远远立定,并没一涌而上,他们敢情是因为有黑袍道人在场,不敢轻易出手? 童叔叔打量着情况,一面仰天笑道:“李道长既然冲着童某而来,单打群殴,悉凭尊裁!” 黑袍道人奸笑道:“童大侠快人快语,果然不愧名满江湖,威震黑白两道的六丁甲口气,不过贫道奉劝童大侠,何苦为姓卫的卖命,今日这事,童大侠只要撤手不管,咱们不一定要和童大侠……” 童叔叔怒喝道:“住口!李成化,你当我过天星童恕,是何等人物?” 西门追雪十年以来,跟过五个叔叔,到此时才知道童叔叔叫过天星童恕! 因为这十年工夫,除了练武,五个叔叔,从没和他谈起过江湖上的事儿,所以他觉得这名字十分奇突,童叔叔既然叫童恕,为什么又姓名之上,按上一个“过天星”?哦!不错!童叔叔擅长“小天星掌”,还有,像方才穿林而上,那种奇突无比的身法,倒真像过天星…… 他心里念头才动,只听那个身穿黑袍,童叔叔叫他李成化的道人,依然阴森笑,道:“童大侠既然如此说法,贫道也不敢相强,只好讨教几招‘天星掌’再说!” 过天星童恕道:“童某正有此意!” 说到这里,突然回头喝道:“贾老五,你们是否一起上?” 第483章 旧账 那群人中,为首一个正是贾老五,他微嘿道:“李真人手下,你姓童的有几条命?嘿嘿!咱们替你收尸还差不多!” 童恕冷笑着道:“好!那么童某就领教三手真人的铁拂罢!” 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凛,暗骂自己糊涂,这些人既存着赶尽杀绝之心,自己一动上手,他们难保不向追雪下手!他浓眉一皱,忽然瞧着西门追雪说道:“追雪,你就站在边上,要是有人敢向你出手,只管用‘无敌金钱’招呼就是!”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果然掏出一把金钱,蓄势待发! 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声叫道:“嘿!原来这小子已得无敌金钱谢海的传授,六丁甲果然还想螳螂挡车!” 三手真人李成化一双绿阴阴的眼神扫过童恕,扫过西门追雪,再扫到贾老五等一干人身上,阴声说道:“童大侠尽管放心,在咱们未分胜负之前,贫道担保决没有人动姓卫的小朋友一根汗毛。” 童恕浓眉一扬,高声说道:“三手真人名震武林,一言九鼎,童某自然相信得过,那就请赐招吧!”说着双手一拱,暗中已把门户封住。 六丁甲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有数人物,李成化给他当着这许多人一棒,脸上大感光彩,阴笑了声,忽然把铁拂往颈上一插,道:“童大侠既以天星掌驰誉江湖,贫道就在拳掌上领教罢!” 过天星童恕一听对方居然舍了铁拂,要和自己在拳掌上比试,心头暗暗一喜。 三手真人李成化一柄铁拂,据说罕有对手,自己凭一双肉掌,实在毫无把握,如果徒手相搏,自己掌上功夫少说也有二三十年火候,对方纵然厉害,也不致落得如何惨败!何况今日之局,凶多吉少,自己豁出性命,也得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心头想着,口中却朗笑道:“李道长吩咐,童某无不奉陪。” “请!” “请!” 过天星暗聚功力,此时双臂一震,身形欺前半步,右掌吐劲,一招“青龙探瓜“当胸直劈而出!李成化因对方成名多年,也丝毫不敢大意,左手“锦丝缠腕”封解来势,右手“赤手搏龙”疾扣对方脉门。那知童恕击出右掌未收,左手一抖,“鬼斧劈山”,迎着李成化右手斫出! 双方动作快速,等李成化发觉对方似乎存心硬拼,以自己的身份,岂肯退闪,立即加了几成劲力,加速去势!只听“劈啪”两声轻响,四掌接实,各自被震得退了一步! 童恕一招硬拼,身子虽然被震的后退,心头反而大定,因为这一招上,已试出三手真人的功力,比自己并不强到那里,精神不由陡然一震,乍退即上,双掌抡飞疾攻而出! 三手真人李成化,心头却微生凛骇,刚才那一招硬拼,双方势均力敌,已是出人意外,但对方连真气也不调息,竟又这等迅猛攻来,实是少见。心念转动,也立即双掌一挫,封攻兼施,源源出手! 两人这一交上了手,立即展开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掌影纵横,劲风呜喑,当真是奇招百出,花样横生,凌厉惊险,使人眼花撩乱! 只看的站在林边的贾老五、鬼箭子等人大为震惊,过天星童恕果然手底不弱,和三手真人还打成平手,难怪自己这些人都无法拦得往他! 西门追雪瞧得更是惊喜,因为童叔叔使的一招一式,都是自己平日熟之又熟的“天星掌法”,但一经童叔叔使出,却威力奇大,妙用无方,直把他瞧得心领神会,忘了身前伺立着许多强敌,一心一意注意摹拟双方招式! 不大工夫,双方已拼搏了将近百招,三手真人一招“风雷交击”和过天星的“五丁开山“又接实了!但听蓬然一震,冷嘿闷哼,同时响起,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嘿嘿!童大侠‘天星掌’果然’不同凡响,再接贫道一掌!” “童某正有此意!” 两人经过百招硬拼,谁都觉得真气有点不继,尤其方才一招,接实之后,两人同样感到血翻气浮,但三手真人却在猛吸一口真气后,双手一圈,人随掌进,又往童恕当胸推出! 过天星童恕动手之前,早已豁出命去,是以后退三步,立即暗暗运气,此时一见李成化掌势攻到,也吐气开声,双手排山击去! 这下,两人都用了全力!蓬!巨震响起,过天星一个身子,被震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双足再也站立不稳,一跤往地上坐去! 三手真人也震得后退了四五步,突然阴嘿一声,手臂一振,右掌突然变成刺目朱红之色,往童恕直劈而下! 西门追雪惊呼一声,紧握掌心的“蝴蝶金钱”,正待出手。 蓦听一声“哈哈”,童叔叔一个身子,突然一跃而起,右手呼的一掌,劈空往李成化击去! “小天星掌!”西门追雪心中“啊”了一声,难怪自己正在奇怪,何以童叔叔只是施展“天星掌法”,和对方硬架硬砸,不使他老人家最拿手的内家“小天星掌”?原来志在诱敌! 三手真人自己留着后力,准备施展“赤磷掌”,可想不到过天星也会留着后力,突起发难。此时“赤磷掌”一股灸热狂焰,如潮奔出,再想收转,已是不及。赶紧侧身一让,但左肩已被过天星的“小天星掌”内家掌风劈中,只觉肩骨一阵剧痛如裂,身躯不由连摇了几摇! 过天星童恕虽一跃而起,闪开李成化“赤磷掌”正面,但还是被掌风扫着,一片热灸气流擦身而过,脚步顿时踉跄,身子摇摇欲倒,他强提着一口真气,为了不使身子摔倒,一连移动双足,似乎在极力稳住身子。 两人全负了重伤,各自忙着运功抵御,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西门追雪惊得手足无措,急忙向场中童叔叔奔去! 他身形才动,只听有人喝了声:“别让姓卫的小子逃了!”六个大汉,立时向西门追雪包围过来!贾老五却单刀一抡,猛向过天星童恕当头劈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急,口中大喝一声,紧扣掌心的“蝴蝶金钱”,手腕一扬,连珠发出,三枚急如电射打向贾老五后心,再一个拗步回身,仍旧使了招“倒撒青跌”,漫天花雨般往身后大汉打去。 果然,无敌金钱谢海的救命绝招,威力极大,金钱才一撒出,立即有两人惨叫一声,扑倒地下,其余的人,也纷纷闪避! 贾老五身在半空,硬施千斤坠落到地面,脚未站稳,身子滴溜溜转,举刀便磕,“叮”“叮”“叮”三声轻响,才算把三枚金钱,一起击落,回头喝道:“小子,等大爷收拾了姓童的,谅你也逃不出手去!” 他为了五年前一掌之仇,狞笑一声:“姓童的,这回轮到咱们算算旧账了罢?”钢刀一抡,直往童恕面前走去! 过天星童恕硬拚李成化,真力消耗过多,而且还拼耗最后一口元气,发出“小天星掌”,身被“赤磷掌”扫中,此时强压着内腑伤势,不让他发作出来,其实负伤极重。 耳中听到贾老五的喝声,他只睁眼瞧了一瞧,依然阖上双目,像泥塑木刻般站着不动! 鬼箭子翟良,闪开西门追雪撒出的一大把金钱之后,立即尖声大喝道:“小子,你也试试大爷的吧!”左手骤扬,一大蓬“夺命飞芒”,往西门追雪身前撒去! 两人这一发动,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眨眼间之事,贾老五钢刀如雪,往前斫去,也正是鬼箭子飞芒打出的同时! 蓦地从林间掠出一条人影,扬手一掌,劈出一股急猛劲风,把一大蓬“夺命飞芒”,悉数反掷,激射回去。鬼箭子翟良惨嗥半声,登时死在自己暗器之下! 那大一掌劈出,同时寒光电漩,又是一声惨呼,呛啷啷贾老五执刀右手,连肩削落鲜血如注,人已痛晕过去! 这人身法之捷,出手之快,连人影还没瞧清,两个高手,已一死一伤,倒在地上,这可把其余四个大汉,瞧得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同伴生死,返身往林中逃去! 救兵自天而降,西门追雪怔了怔,急忙定睛瞧去,只见站在身前的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身穿土布衫裤的精干老头,手中执着一支竹制旱烟管,刚才那道寒光,敢情就是烟管头上的白铜烟头! 他两道冷电般炯炯双目,扫过李成化和童恕两人,一声不响的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分别塞到两人嘴中。 然后出指如风,点了童叔叔几处大穴,一把扶起,回头道:“孩子,快跟我来!” 西门追雪只觉这老人面貌清癯,声音和蔼,如果不是方才亲眼目睹,怎么也瞧不出是个身怀大本领的人! 他无暇思索,眼看老人已挟着童叔叔,步履如飞的往前走去,也立即洒开大步,跟着就走! 不!说走还不恰当,该说是奔,那老人挟着童叔叔走得极快,西门追雪施展出蒯叔叔传给自己的“草上飞”功夫,连奔带跑,才堪堪追得上他。 第484章 荒僻 山路,那是一条极曲折的山路,西门追雪不辨南北西东,也不知路之远近,只是紧跟在老人身后,穿林涉水,沿径疾走而已。 不过那老人似乎对西门追雪的功力,了如指掌,每逢西门追雪筋疲力竭,急需休息的时候,他总先行停下步来,在山石上坐下,让西门追雪有足够的休息,再行上路。 几次之后,西门追雪也发觉老人似乎并不需要休息,几次适时休息,都是为着自己,他心中暗暗惊凛,老人何以会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何以他会不感觉劳累? 而且自己跟随五位叔叔,苦练了十年武功,尤其在内功方面,学过五种大同小异的运气功夫,童叔叔还说自己所扎根基,已是举世罕见,假以时日,普通江湖之士,就难望项背。 自己何不在路上暗暗调息,试他一试,瞧瞧这老人是否真能知道自己需要休息的时间。心念转动,立即凝神静气,心无旁驽的只跟在老人身后,施展轻功。 这一来,果然奏效,那老人却也根本并没停留息足的意思。而且任你西门追雪暗暗吸气,脚底加紧,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原来距离! 天色从黑夜到黎朋,东方渐渐漏出微弱的曙色,西门追雪已经跑得汗流浃背,胸口胀满,一口真气,再也提摄不住! 前面老人忽然停步,回头笑道:“孩子,你该憩息了吧?真难为你,一口气支持了百来里路!”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依言在路旁坐下,仰起脸,朝老人怔怔的瞧了一阵,不安的道:“老前辈……” “不!”老人微微摇手,吐出一个“不”字,然后蔼然笑道:“孩子,你该叫我古叔叔!” 又是一个叔叔! 西门追雪真有点弄不懂自己那来这许多叔叔,同时也暗想不知童叔叔带着自己,是否就是找这古叔叔来的?他心中想着,连忙叫了声:“古叔叔!” 他眼睛瞧到古叔叔胁下挟着的童叔叔,双目紧闭,伤势极重,不禁目含泪光,急着问道:“古叔叔,童叔叔他……” 古叔叔微微点头,似乎在称赞他这孩子心地敦厚,一面含笑道:“不要紧,你童叔叔不过被李成化‘赤磷掌’掌风扫着了些,并无大碍,实际是因他真力耗损过甚,养上一天就可复原,倒是那李成化被你童叔叔‘小天星掌’打碎肩骨,伤势要沉重得多!” “赤磷掌”,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觉得好奇,但他因为从前五个叔叔,除了教自己练功之外,什么问题都不肯细说,是以他心中,虽然渴想着听听“赤磷掌”是什么功夫,口中却没有再问。 古叔叔瞧着西门追雪的神色,好像已知他心意似的,微微摇头道:“‘赤磷掌’,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外门毒功,其实却是内家正宗的‘少阳神功’的一种旁系,练‘少阳神功’必须资质出众,童年就扎下初步根基,以先天纯阳之气,按步就班,循序而进,崂山一派,据说除了他师父杜清风练成‘少阳神功’之外,其余全只练了‘赤磷掌’而已,但话虽如此,这‘赤磷掌’要是被击中人身,全身有若火烧,也着实厉害,孩子,你他日行走江湖,如果发现手掌突然红如朱砂的人,就得留意,千万不可和他硬对!” 西门追雪没想到自己没问出口,古叔叔会自动说将出来,这对他来说,十年以来,当真还是第一次遇上,他不禁暗暗高兴。希望童叔叔带自己出来,要找的就是眼前这位古叔叔才好! 因为自己心中,实在蹩了许多问题,包括自己的身世在内,以前五个叔叔当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肯说罢了! 这又有什么不可说的呢?但他们偏偏守口如瓶。自己确实需要了解自己了,像古叔叔这样该有多好? 他面上露出稚气的笑容,道:“翔儿记得!” 古叔叔瞧着天色,含笑道:“孩子,时光不早,我们该上路了呢!” 西门追雪抬脸问道:“古叔叔,还有多远,是不是到你老人家家里去?” 古叔叔点点头,又摇头道:“孩子,你先闷上会,到了地头,就会知道,来!我们走罢,路还远着呢!” 中午时分,西门追雪跟着古叔叔走到一座挺拔雄秀,气势磅礴的高峰之下,他不知奔了多少路,也不知这叫什么山名,反正从昨夜迄今,跑的全是山路。 古叔叔领他走进一处山崖,走进一所依山而筑的石屋。 这就是古叔叔的家了,三间石屋,除中间一间放着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敢情就算起居室了。 看情形,这里馀了古叔叔之外,没有别人,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么荒僻的山上呢? 西门追雪打量未已,古叔叔已挟着童叔叔,匆匆走入右边一间,那室内,仅有一张木榻,榻上放了一条棉被,此外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不!那到还有一件东西,就是挂在石壁上的一柄长剑! 古叔叔把童叔叔放到榻上,然后一连拍了他几处大穴,童叔叔长长的吁了口气,忽地睁开眼来! 当他一眼瞧到榻前站着的古叔叔和西门追雪两人,突然翻身坐起,口中叫着:“大……” 古叔叔点头道:“二弟,你昨晚内力消耗过甚,此时不宜多说,快先运上会功,有话等会再说吧!” 童叔叔也知自己确实感到真气耗损,立即依言在榻上闭目跌坐,运起功来。 古叔叔带着西门追雪,退出卧室,又领他走到左首一间,笑道:“孩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你先进去,把包裹放下,古叔叔还要去做饭呢!” 西门追雪眼看这间和右边情形相同,除靠壁一张木榻之外,还多了一张小桌子,一条木凳,桌上放着许多书籍,和文房四宝。他迅速从右肩取下包裹,往榻上一放,就接口道:“古叔叔,翔儿也会做饭,我帮你老人家去。” 古叔叔慈祥的瞧了他一眼,笑着摇头道:“古叔叔一个人烧惯了,用不着人帮忙,你昨晚迄今,一路疾奔,也该好好休息一会,饭做好了,我再叫你,好孩子别逞强,和你童叔叔一样,到榻上去运功吧!” 西门追雪十年之间,跟过五个叔叔,但从没有一个有古叔叔这么慈祥和蔼的,那不是说,以前五个叔叔,对自己不好,他们也一样疼爱自己。但督促极严,除了教功夫之外,简直很少说话,自然更谈不到温言笑语,是以西门追雪分外觉得古叔叔像冬日之可亲。 当下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声,果然爬上木榻,调息运功。 一阵工夫,真气运行三个周天,只觉精神一爽,一夜奔波的劳累,业已尽复,这就悄悄下榻,走到屋外一瞧,古叔叔也做好了饭。 西门追雪一晚半天没有进食,吃得甚是香甜。 饭后,古叔叔详细讯问着西门追雪十年来所学武功,西门追雪一一回答,古叔叔只是不住的点头微笑。 申牌时候童叔叔从右边卧室走将出来,显然他经过这阵运功之后,内功已恢复了十之七八,两道目光,也已奕奕有神! 西门追雪赶紧站起身来,叫了声:”童叔叔!” 古叔叔回头笑道:“二弟,这趟辛苦你了!” 童叔叔却扑地向古叔叔拜了下去,神情激动的道:“大哥,昨晚如果没有你准时赶到,小弟死不足惜,差点就愧对故友!” 古叔叔一把扯着童叔叔,道:“二弟,这还亏了未老夫子,他三天之前,赶到这里,说你护送翔儿前来,恐怕路上还小有麻烦,要我下山接应。” 未老夫子!西门追雪在两位叔叔面前,不好插嘴,但心中暗想,古叔叔口中的未老夫子,敢情就是从小带自己出来的未老夫子? 那时自己还只有五岁光景,家中除了爹娘,人数很多,房子很大,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一天上午,未老夫子牵着自己的手,说是到郊外去玩,路越走越远了,后来未老夫子抱着自己,好像走得很快。 天黑了,住在一家不知是什么人家里,自己哭着要爹娘,要回家,未老夫子却一直哄着自己。 在那里不知住了多少时间,他又带着自己,走了很多路,又在一家人家住了很多时候。 他教自己认字,空下来还给自己讲故事,约莫有两年时光,他才带自己到丁叔叔那里,叫自己跟丁叔叔练武,他悄然走了! 十年!对未老夫子的印象,记忆犹新,但已经有十年不见了! 自己不知当时未老夫子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为什么要自己跟这许多叔叔练武?为什么这许多叔叔都不肯说出自已家在哪里? “未老夫子?大哥是说卫……” 童叔叔忽然干咳了两声,又道:他是那个管账的未老夫子?小弟送翔儿前来,并无第二个人知道,他……怎会……知道大哥隐居此地,特地跑来通知大哥?咦!那也不对,他三天之前就来了?” 第485章 蝴蝶 童叔叔满脸惊奇,一双奕奕双目,直盯着古叔叔。西门追雪本来在沉思着童年,也被他话声打断。 古叔叔只是淡淡一笑:“二弟,你难道忘了翔儿就是他带出来的吗?当时……唉,如果……怎会托此重任……” 童叔叔猛地身子一震,张目道:“大哥,你说来老夫子也是武林中人?” 古叔叔摇头道:“这个,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他前天还带来几本经史百家,要翔儿研读,不过他即使不是武林中人,也是一位奇行之士,因为……哈哈!十三年韶华,就像咱们自认为内功已小有成就的人,也经不起岁月磨人,两鬓花白,未老夫子日前相遇,却依然一袭青衫,清癯如故,和咱们与他初见时一样,一点也不显得衰老!啊!他还说过两年,再来看翔儿呢!” “哦!”童叔叔惊哦了声,就没再出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褪了色的黄布包裹,突然表情肃穆的站起身子,双手恭恭敬敬捧到古叔叔面前,道:“大哥,这是……” 西门追雪对这一套交接仪式,已经瞧过五次,这会该是第六次了,心中暗想古叔叔下面该说:“二弟,你辛苦了!”然后童叔叔再补说一句:“这是小弟份内之事。” 他心念转动,只见古叔叔果然也迅速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含笑说道:“二弟,你已经辛苦了两年,这是愚兄份内之事。” 西门追雪心想:“这倒好,两句话都给古叔叔说了,那未叫童叔叔说什么呢?”两只眼睛不期往童叔叔望去! 只见童叔叔一躬到地,口中说道:“那么翔儿就此拜托! “哈哈”古叔叔突然仰天长笑:“老二,咱们多年老弟兄了,你怎地对愚兄如此客气起来?” 童叔叔也大笑道:“今后翔儿全仗大哥栽培,小弟焉敢不敬!” 这时古叔叔已把黄布小包裹收好,童叔叔想了一想,又道:“大哥,昨晚李成化突然插手,难道那事也有崂山一份?” 古叔叔沉吟道:“那还是一个谜,照说杜清风二十年前败在修灵老怪手下,就闭宫潜修,不问尘事,而且同时也严禁门人下山,自然不可能参与其事。哈哈!二弟,这次突袭,硬手又何止李成化一人?说来你还算侥幸,要是你给李成化‘赤磷掌’击中,恐怕愚兄的‘十还丹’,就无能为力了,不过,李成化被‘小天星掌’击中左肩,伤势比你还要沉重得多!” 童叔叔点头道:“小弟自问确非那杂毛敌手,能够拼个两败俱伤,实是侥幸!” 说到这里,忽然目射奇光的道:“啊!听大哥口气,难道还有比李成化更扎手的人?” 古叔叔点了点头,接着叹了口气道:“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昨晚如无能人暗中援手,愚兄也栽到了家!” 童叔叔似乎不敢相信,两目突地圆睁,急急问道:“大哥,你……你也遇上了对手?那……那又是谁?” 古叔叔摇了摇头,笑道:“二弟,你也把我估得太高了,像愚兄这点成就,武林中车载斗量,何可胜计?当愚兄赶到林外之时,就碰上了臧荼……” “南天一雕!” 童叔叔没待古叔叔说完,全身蓦地一震:“南天一雕居然也会赶来?” 古叔叔叹息道:“武林中人,功力再高,也难免被虚名所误,他还不是为了……” 他瞧了西门追雪一眼,倏然住口! 童叔叔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末你和他动了手?” 古叔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拦住愚兄,来意甚明。” 童叔叔不由连连点头,古叔叔又道:“南天一雕臧荼,愚兄闻名已久,那知他的‘五禽掌’当真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愚兄枉是在剑法上浸淫了二三十年,不仅无法进手,有时还几为所乘……” “啊!”童叔叔面部显然紧张,西门追雪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但至少知道古叔叔昨晚遇上了劲敌,是以也屏息凝神,怔怔的望着古叔叔,希望他快些说将出来! 古叔叔道:“那时正是你已和李成化动上了手,愚兄心中虽急,也只能强捺心情,全力以赴,后来耳中听到有人惨呼,臧荼趁愚兄微一分神,他双臂倏地一分,斜身上步,左掌横挡,右掌竟然从剑隙中穿入,直劈过来,同时左手又骈指如戟,斜点腰胁……” 童叔叔惊呼道:“他使的是‘孔雀抖翎’,而且还渗以点穴手法!” 古叔叔微微一笑,续道:“不错!这正是‘五禽掌’的杀着,此时愚兄长剑已被封出,如果出掌硬对,也只能化去对方掌力,避不开他的点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臧荼突然发出一声惊咦,右臂立即垂下,左手疾收,身躯横跃,一声不发的腾空飞起,瞬息走得无影无踪。愚兄当时虽感意外,但担心你们两人,时不我与,那还来得及多瞧,就纵身赶来,以致暗中相助的高人,也失之交臂!” 童叔叔无限惊奇的道:“有这等事,此人一下就把南天一雕吓跑,这又是谁?” 古叔叔道:“这就是愚兄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武林中虽然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但凭臧荼这老魔头的能耐,要一下就使他受创而退,倒确实想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童叔叔想了一阵子,方想开口,古叔叔却站了起来,笑道:“二弟,咱们只顾说话,你瞧,天色已经黑啦,愚兄和翔儿还无所谓,你已有一天没进饮食,咱们做好饭,再谈罢!” 西门追雪急忙站起身道:“这会,让翔儿去做吧!” 童叔叔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咱们还是一起来!” 三个男人,在厨房里胡乱做了一顿晚饭,大家吃过之后,古叔叔笑着说道:“孩子,从明天起,你就得开始练功,你童叔叔也需好好休息一晚,快去睡吧!” 西门追雪方才听两个叔叔谈着江湖上的情形,在他,真是闻所未闻,觉得十分有兴,心中认为晚餐之后,他们一定还会续继说下去。 此时给古叔叔这么一说,未免感到失望,但又不敢不去,口中答应了声,脚步却迟迟不肯出去。 古叔叔瞧了他一眼,和蔼的道:“傻孩子,江湖上的事,古叔叔慢慢的都要告诉你,也许比你想知道的更多,但眼下还早,你知道得太多了,会分去你练功之心,对本身有害无益,你还是快去睡吧!”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心中暗暗高兴,看来古叔叔当真比以前五个叔叔好讲话得多,迟早他都会告诉自己,当下就向古叔叔、童叔叔道过晚安,向左边卧室走去。 这一晚,他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觉,因为今昨两天,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两天时间,他觉得比十年还要有意义! 譬如说,他知道了教自己“蝴蝶金钱”的谢叔叔叫做谢海,童叔叔也叫什么过天星童恕,这是心中一直想知道,而没有人告诉过自己的事。 虽然还有教自己“沾衣十八跌”的丁叔叔,教“草上飞轻功”的蒯叔叔,教“鸳鸯腿”的卢叔叔,和目前的古叔叔,都不知叫什么名字,但想来不久也可知道,因为古叔叔肯和自己说话! 啊!那穿黑袍的李成化,曾说童叔叔是威震黑白两道的六丁甲,六丁甲不知又是什么?他屈指一算,从丁叔叔,到古叔叔,自己正好叫过六个叔叔,难道他们就叫“六丁甲”?照这样算来,古叔叔该是最后一个了,不是吗?童叔叔叫他“大哥”,而古叔叔却叫童叔叔“二弟”。 以前,他们也以“六弟、五弟”的称呼着,那么自己是从老六的丁叔叔开始,倒数着到老大的古叔叔为止,那么以后呢?是不是跟古叔叔练完之后,自己就好回家了! 想起回家,西门追雪不由从童年模糊的印象中,记起片断往事,那宽敞的房子,许多男女佣人,和最疼爱自己的娘。生得十分威武,没一个人见了不怕的爹,自己多么渴望回家啊! 未老夫子,一个瘦瘦高高的清癯老人,一袭青衫,手摇摺扇,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慈笑,自己对他的印象,竟然比爹娘还要来得深刻! 他又想到几个坏人,像叫什么三手真人的黑袍道人李成化,和古叔叔口中的南天一雕臧荼,古叔叔也打不过他。于是他在脑海中替臧荼幻想了一个凶恶残暴的造象。 又想着“赤磷掌”和“五禽掌”,不知那一种功夫高? 他恍恍惚惚的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昏昏睡去! 山上没有晨鸡,但树林中已有无数小鸟,在吱吱喳喳地噪了起来,西门追雪突然惊醒,揉了揉眼皮,睁目一瞧,晨曦已经从木窗上射了进来,心中一慌,赶紧一个翻身,跃下木榻,急匆匆往房外跑去。 只见古叔叔正站在板门外面,负手而立,一面笑道:“孩子,你昨晚没有睡好,所以古叔叔就让你多睡一会,以后可不能这样!” 第486章 喂招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应了声“是”,一溜烟跑进厨房,胡乱洗了把脸。 古叔叔还站在门外,招手道:“孩子,你来!” 西门追雪慌忙走到他身边,古叔叔指着石屋右边一片空地,道:“孩子,你到空地上去,把五位叔叔教你的武功,先演练一遍,给我瞧瞧。” 西门追雪领命之后,脱去长袍,走到丛林遮掩的一片空地上,屏息凝神,气聚丹田,把丁叔叔的“沾衣十八跌”,蒯叔叔的“草上飞”,卢叔叔的“鸳鸯连腿”,谢叔叔的“蝴蝶金钱”,童叔叔的“天星掌法”和”小天星掌”挨次练了一遍。 古叔叔瞧得脸含微笑,不住点头,直等西门追雪练完,才徐徐的道:“孩子,十年时间,亏你把五个叔叔的成名绝技,全都学会,而且都能纯熟自如,说起来已是难能可贵,不过你五个叔叔有的借力打力,有的以外轻擅胜,虽然各有千秋,但要造成一个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材,必须内外并修,文武合一。 所以从今天起,古叔叔给你安排功课,除了早晨学剑,晚间练功,其余的时间,还须研习经史之学,这是未老夫子前天再三向我叮嘱,而且还亲自带了许多书来,要你用功阅读,现在放在你卧室桌上的就是。至于内功一道,十年来,你五个叔叔,已经给你扎下深厚根基,不过他们没有和你说明罢了。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暗暗的道:“他们就是不肯说清楚咯”! 古叔叔瞥了西门追雪一眼,继道:“孩子,五个叔叔不是要你练过五种不同的功力吗,你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道:“翔儿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但翔儿猜测,五位叔叔也许另有深意,翔儿鲁钝,想不出来罢了!” 古叔叔微微一笑,问道:“那么孩子,你在练功之际,可有什么感觉?”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道:“翔儿只觉五位叔叔的功力,虽有不同,有时却似乎可通,只是翔儿还不能做到!” “哈哈!”古叔叔突然仰天大笑道:“只此一点,便窥窍要,要知武学一道,虽然内外刚柔,各门各派互有异同,但万流归宗,殊途同归,原有脉胳可寻,柔者柔中有刚,刚者亦刚中有柔,大可相济而运,你能参悟及此,已大非易事,当然连古叔叔在内,六个叔叔,要你练这六种不同的内功,另有深意,这一层,你到时自知,还得靠你以后努力,此时古叔叔先传你剑法罢,你到我房中去把剑取来。” 西门追雪一听古叔叔要传自己剑法,心中大喜,立即向屋中奔去,一会工夫,已取了剑来。 古叔叔接过之后,轻轻取出长剑,摩抚了一会,感慨的道:“古叔叔已有一十三年不用此剑了!” 西门追雪惊奇的道:“噫!古叔叔,你老人家前天晚上不是还和南天一雕动过手吗?” 古叔叔笑道:“剑术一道,为百兵之祖,易学难精,如果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空手捏个剑诀,就能以指代剑,一样剑气拂拂,还能削断人家兵器,古叔叔浸淫了二三十年,还小有心得,前晚古叔叔就是用旱烟管权代罢了!” 西门追雪不由哦了一声,暗想前晚古叔叔劈落贾老五执刀右肩,正是他插在腰间的那支旱烟管,那么古叔叔的剑术,一定也到了登峰造极,心中想着,不由喜形于色! 古叔叔却神色一正,道:“练剑,必先练气,好在你已有深厚基础,有两年时间,也可得小就,来,古叔叔这套剑法,叫做‘七煞剑法’,共分七招,每招七式合为四十九式,而且这套剑法,原以快速为主,每招七式,出手须一气呵成,中途不能稍有迟滞,否则威力将大为减低。正因为这七招剑法,出手神速,容易伤人,霸道已极,才有七煞之名,不是强仇大敌,不可轻易出手,现在我先教你第一招。” 说着传了口决,就把姿势十分缓慢的演了两遍,然后又把如何气运剑身,如何发招收势,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 西门追雪悟力虽高,但对这变化精微的第一招七个剑式,却也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记清。 古叔叔抬头瞧瞧太阳,已是午牌时光,便要他停止练习。 西门追雪因一早就不见童叔叔影子,还当他起身之后,在附近徜徉,此时已是吃饭时候,仍不见他回来,正想前去找他。 古叔叔瞧他情形,不由笑道:“你童叔叔一清早就走了,你还找他作甚?” 西门追雪一听童叔叔一清早已经走了,不由怔了一怔,自己两年来,蒙他训诲不倦,传授武功,前晚为了自己,又不顾性命和劲敌相拼,临走迩不容自己拜别。 这几个叔叔对自己当真恩深义重,此后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和他们相见,心中想着,不禁流下两行泪水! 古叔叔瞧他天性淳厚,也暗自点头,一面笑道:“傻孩子,等你学好武功,和几个叔叔,见面之日正长,走,咱们进去!” 西门追雪从此就跟着古叔叔在山上学剑、念书、练功,多余的时间,再温习五位叔叔传授的独门武功。 山中无岁月,但春去夏来,秋老冬残,节序相催,山中草木,得气候之先,一样可以告诉他四季时令! 西门追雪从上山以来,转眼之间,已快两易寒暑了。 这两年来,他不但文事武学,全在突飞猛进,人也长高了,俊美如玉,温文有礼。 而且在这两年之间,从古叔叔口中,得到许多宝贵的江湖经验,同时也知道古叔叔和另外五个叔叔,原是志同道合的老弟兄。而且还是自己父亲的好朋友。 那教自己“沾衣十八跌”的丁叔叔叫做丁十八,教自己“草上飞”的蒯叔叔,叫做草上飞蒯鹏,教自己“鸳鸯连环腿”的卢叔叔叫做铁连环卢璞,教自己“蝴蝶金钱”的谢叔叔叫做无敌金钱谢海,童叔叔叫过天星童恕,古叔叔也就叫七煞剑古钧。 西门追雪虽然知道了许多事情,只有对自己,除了自己叫做西门追雪之外,依然一无所知。 古叔叔对自己爱护备至,有问必答,但只要问起自己身世,他不是含笑安慰,说什么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就说自己将来自会知道,早说了有百害无一益。 西门追雪年龄大了,理解力自然随着增加,以前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爹爹叫什么名字,他们都不肯说? 但现在不同了,他暗地留意,只要自己提起爹爹,古叔叔脸色就会黯然,就是依然带着笑容,但笑容就会显得勉强。 因此西门追雪心中,不禁起了疑念,暗暗推测,不外几个假想: 第一、自己父亲是被仇家杀害,这仇人武功极高,无人能敌,古叔叔怕自己知道了,急于报仇,以卵击石。 第二、自己父亲是反清复明的志士,被朝庭捕杀,因为古叔叔也曾跟自己讲过许多江湖帮会的故事,这当然也极有可能。 第三、自己父亲是黑道巨魁,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不齿武林,所以古叔叔他们不肯让自己知道……不!自己父亲决不是这种人。 他时常为自己身世,深感不安,但他知道就是再问,古叔叔也一定不肯说的,是以只好暂时闷在心里。 不过他确定了一点,因为教自己武功的六个叔叔,既然全是父亲的好友,那么以此类推,自己父亲,也一定是武林人物,自己只要学好本领,江湖虽大,只要慢慢打听,反正姓卫,不会太多,自己总有探听到的一天。 他就这样等待着日子过去! 这是一个初秋的早晨,玉露如珠,沾鞋欲湿! 西门追雪总是在晨光曦微之际,就到石屋右边丛树围绕的一片空地上练剑,两年来,无论寒暑,这天当然也并不例外。 他挟着古叔叔那把百练精钢的长剑,走出石屋,照例必先吸上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脱去长衫,抽出长剑,把剑鞘放在石上,开始练剑。 有时古叔叔也在此时出来,在旁指点剑法,或者执着旱烟管,给自己喂招。 这几天,西门追雪已把“七煞剑法”全数学会,只要自己加紧练习,是以放好剑匣之后,就一个箭步,跃到草地中间,右臂抖振,“七煞剑法”的快速剑式,业已展开,一片银虹,宛若急风骤雨,刷刷而出! 一遍,二遍,三遍!周而复始,他越练越有精神,漫天剑影,飒飒剑风,也随着越来越快。 渐渐这片空地上,只剩了一团精芒,裹着一条淡影,在翻滚跳跃,那里还看得清人影? “好了!好了!成功了!自己这趟剑法,已能使到古叔叔说的‘发剑如雷,一气呵成’的境界了!” 正当西门追雪发现自己的剑法,已合“心到、眼到、剑到”的剑诀要领,不觉心头狂喜,剑不停挥之际,蓦的一粒细小砂石,往剑影中投来! 第487章 面罩 “叮”!西门追雪只觉一股巨大力道,击中剑身,虎口骤震,长剑差点被震得脱手飞出!心头蓦然一惊,暗想可能是古叔叔在考验自己,剑光倏敛,口中不由叫了声:“古叔叔……” “总算难得!”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就在自己堪堪叫出“古叔叔”之后,突然传到耳中! 这不是古叔叔的声音! 西门追雪心念才转,足尖一点,人已嗖地拔起,纵上附近一株大树,向四周一望,此时天色业已大明,除了石屋后面是危岩峭壁之外,附近数里,可以悉收眼底,但那有什么人影? 奇怪!难道自己耳朵听错了?方才明明有人说话! 飘落地面,又向树林仔细搜索了几眼,觉得确实没有人迹,因为除了自己练剑的草地中间,四周草尖上全含着露珠,晶莹莹地那像有人走过? “噫”!当他目光掠过自己放剑匣的一块大石之上,西门追雪又忽然惊噫出声!原来,不知何时,在剑鞘边上,竟然多出一块白色东西,急忙纵过身去,拾起一瞧。 啊!西门追雪又是一声惊啊,这是两片其薄如纸,入手甚轻的人皮面罩,好像小孩子玩具一般,一张色呈淡黄,另一张却略带黝黑,制作得十分精巧。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方才怎会没看到?心中想着,不由往大石上多瞧了一眼! 那知这一瞧,又使得西门追雪大吃一惊!那方大石,是古叔叔和自己休息用的,上面十分平整,但此时却多出许多字迹! “赐汝面罩两副,留作行走江湖之用,重九月上,可至雁荡绝顶相候。” 这几行字,写得龙飞凤舞,笔法苍劲,宛若刀刻一般,在坚硬的石面上,足有五分来深,一瞧便知此人是用“金刚指”一类工夫所为! 果然有人来过,而且瞧口气,好像就是对自己而言! 这两张小孩子的玩具面具,可以作为行走江湖之用?重阳晚上,还叫自己到雁荡山中去? 这人既没具名,不知是谁?心中想着,立即归剑入鞘,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拿着两张面具,急匆匆转身往屋中跑去。 当他奔到古叔叔的卧室门口,只见古叔叔手中拿着一张信笺,正在怔怔出神! 不!他老人家,双眉转动,好像有着什么重大心事? 也不!他老人家,清癯的脸上,此时绷得紧紧地,有若罩着一层严霜!西门追雪两年来从没见过古叔叔有过这般脸色,一时不敢鲁莽,方想退出! 古叔叔已和声叫道:“孩子,你进来,古叔叔正要去叫你呢!” 西门追雪一听古叔叔声音还是十分和善,心中不由放下一块石头,连忙答应一声,走进房去。 古叔叔在这顷刻之间,好像换了一付面孔,微笑着道:“孩子,你坐下来,古叔叔有话和你说。” 西门追雪依言在榻边上坐下。 古叔叔把手上那张信笺轻轻摺好,揣入怀中,忽然他目光盯着西门追雪手上两张人皮面罩,问道:“孩子,你手中拿的什么?” 西门追雪忙道:“古叔叔,这是两张玩具面罩,方才翔儿在石上发现的,上面还用‘大力金刚指’写着‘赐汝面罩两张,留作行走江湖之用,重九月上,可在雁荡绝顶相候’。”说着就把两张面罩,双手递过! 古叔叔听得脸色骤变,右拳突然击着左掌,发出啪的一声,双目精光陡射,急于问道:“什么?这面罩是他送的?重九之夜,他要你去?孩子,你如何发现的?” 西门追雪不知古叔叔是愤怒?还是燥急?总之,他听到自已的话,有点反常,当下就把方才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总算难得!” 古叔叔沉吟着接过人皮面罩,反覆谛视了一会,随手递还,一面道:“孩子,你收起来,我们到外面去瞧瞧!” 西门追雪把人皮面罩收好,随着古叔叔走出石屋,一面走近那块青石。目光一瞥,不由惊得他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方才自己瞧得清清楚楚,青石面上,写着五分来深的字迹,此时竟然一字不见,石面上,光滑滑的那有丝毫痕迹。 西门追雪咦道:“古叔叔,这……方才翔儿………” 古叔叔却漫不经意的向石上打量了一眼,摇手笑道:“孩子,我们回去!”说着一手牵着西门追雪返身就走。 西门追雪已经发觉古叔叔表面虽然镇定,但他老人家已把全身功力,暗暗提起! 两人重又回到卧室,古叔叔依然示意西门追雪,在榻上坐下,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到西门追雪手里,问道:“孩子,你瞧瞧大青石上的字迹,和这信笺上是否相同?” 西门追雪心头一愣,暗想难怪方才古叔叔拿着信笺生气,原来这人偷偷的在古叔叔房中留了封信! 双手接过,打开一瞧,这信笺上一笔苍劲的行草,写得龙飞风舞,一眼就可瞧出和青石面上字迹,完全出于一人手笔。 “古兄暨童、谢、卢、蒯、丁诸兄钧鉴:重九月上之时,请同至雁荡绝顶一晤,至盼。知名沐手敬拜” 西门追雪抬头说道:“古叔叔,这笔迹和大石上面的完全一样!” 古叔叔并没感到惊奇,只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他早已知道,伸手取过信笺,依然摺好了揣入怀中,口中却沉吟着道:“这么看来,倒像是友非敌!” 西门追雪只是愣愣的瞧着古叔叔,不敢插嘴。 “嗨!”古叔叔猛地嗨了一声,一拍大腿,自言自语的笑道:“我怎会想不起来,两年,两年了难道真是他?孩子,你把那两张面罩再给我瞧瞧!” 西门追雪不知古叔叔想到了什么?依言把人皮面罩递过。 古叔叔好像要从两张面罩上,找出他心中的答案来,他仔细礁了半晌,敢情失望了,一声不响的递还给西门追雪,而且攒眉苦思,生似方才的一点线索,业已完全推翻。 不久,古叔叔又道:“孩子,你快把那东西再给我瞧瞧!” 西门追雪给他弄得一头雾水,但又不敢打扰,再次把人皮面罩递到古叔叔手里! “不错!这是千面教的东西!”古叔叔突然呼的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紧盯在两张人皮面罩之上,脸上流露出惊疑之色,轻唤了声道:“唉!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江湖上早成陈迹,也许是流传下来的东西,不过行走江湖有这东西掩蔽本来面目,倒确实要方便得多,好在离重阳不远了!” 说到这里,依然把人皮面罩递还,忽然面色一正,道:“孩子,这东西对你大有用处,从明天起,你就把它戴在面上!” 西门追雪满腹怀疑的接过面罩。 古叔叔又道:“孩子,你明天也要下山了……” 西门追雪好似听到晴天霹雳,张口结舌的道:“古叔叔,翔儿明天就要下山?” 古叔叔清癯脸上,又恢复了蔼然笑容,点头道:“方才古叔叔叫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因为古叔叔突然接到敌友不明的信笺,古叔叔就考虑到你下山的问题,因为目前离重阳已是不远,人家既然订了日期,约我们前去,咱们自然不能退缩,你五位叔叔,分散在五个地方,通知不易,而且在约期之前,咱们也得准备一下。 你跟古叔叔两年了,古叔叔会的武功,也都传给了你,不!十二年来,六个叔叔会的本领,全已囊倾相授! 如果换一个人,只要学到咱们六人中任何一个的本领,在江湖上也足够扬名立万;但是孩子,这在你是不够的,咱们六个人,只能说给你打了个底子,你还要再接再励,访求名师,苦练武功才好,这就是古叔叔方才叫你的原因。 后来,你拿着两张人皮面罩进来,古叔叔考虑再三,情形又有点不同了,因为方才古叔叔认为留柬约期的,自然是敌非友,但经你一说,此人送了你两张人皮面罩,还要你重九也到雁荡山去,此中好像大有深意,已可证明来人是友非敌,如果古叔叔所料不错,也许你另有奇遇,不过此事目前言之尚早。 古叔叔明天就要下山,你也必须到雁荡山去的,目前下山,虽然还早了几天,但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所以古叔叔要你明天也下山去,好在从这里到雁荡,并不太远,江南民风淳朴,给你沿路增长点阅历也好。” 西门追雪道:“古叔叔,你老人家不是也要去雁荡吗,翔儿和你同去多好?” 古叔叔笑道:“孩子。你五个叔叔,分散各处,古叔叔要去好几个地方,而且有你和我同行,容易引起人家注意。孩子,你听古叔叔的话,绝不会错!” 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拍着西门追雪肩膀,安慰的道:“孩子,你不是时常惦记着五个叔叔吗?重九那天,大家就可见面啦!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孩子,古叔叔要检查一下你两年来的成就,咱们到外面去!” 第488章 复习 西门追雪听到古叔叔说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心中仿佛一酸,好像就要掉泪,他强忍着跟在古叔叔后面,来到草地。 于是他又像第一天一样,从“沾衣十八跌”,“草上飞”,“鸳鸯连环腿”,“蝴蝶金钱”,“小天星掌”,一直练到“七煞剑”,挨次儿复习了一遍。 古叔叔不住的从旁指点,如何乘隙进招,如何闪避来势,讲解述说,继之以随式演练,这一个上午,古叔叔把二三十年来临敌经验,恨不得一股脑儿装到西门追雪心里! 西门追雪也处处紧记,用心谛听。 下午,古叔叔又叫西门追雪温习内功,同时又指出了六种不同内功的相济相成之处,一直练到黄昏时分,才算完成。 晚餐之后,古叔叔特别把他叫到房中,脸色庄重的捧出一个黄布小包裹,正是自己第一次到丁叔叔家里之时,由未老夫子亲手交给丁叔叔的。此后,每逢两个叔叔前后交替之时,就有这包东西! 十二年来,自己一直不知道这里面包着什么?不过从大家交接时的庄重神情看来,这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如今叔叔把这包东西取了出来,难道就要交给自己?他心中想着,心情不由骤然紧张起来! 果然!这下他猜对了,古叔叔脸色凝重,双手似有点发颤,沉声说道:“翔儿,你跪下来!” 西门追雪双膝一屈,扑地跪在地上,心头也开始卜咚卜咚跳个不住! “记住!孩子,这包东西,对你,对整个武林,关系太大了,所以十二年来,一直由叔叔们代为收存,如今,你明天就要下山,古叔叔把它交给你自己保管,你必须好好收起,千万遗失不得!” 古叔叔声音逐渐严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古叔叔有一句最为重要的话,你必须牢牢记住,那就是你武功不到自认为比目前精进到十倍以上,决不准轻易启视,也不准你向任何人吐露,知道吗?” 武功不到比目前精进十倍,不准启视!天哪,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西门追雪简直不敢相信古叔叔会说出这么一个难题,但他瞧着古叔叔精光如电的双目,逼视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凛,慌得低下头去,嗫嚅的道:“翔儿知道。” 古叔叔道:“好!你接过去。”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只觉得包裹虽小,却沉甸甸地似乎有些份量! 古叔叔微微点头,黯然的瞧了西门追雪一眼,道:“孩子,你起来罢!” 西门追雪突然以膝行路,往前跪上两步,一把抱住古叔叔双腿,仰起面孔,泪流满颊的道:“古叔叔,你老人家告诉翔儿,翔儿的爹娘呢……” 古叔叔不防西门追雪有此一着,他听得脸色又是一黯,偏脸闭目,强笑着道:“孩子,你起来再说!” 西门追雪擦着眼泪,站起身子。 古叔叔指着木床,叫他坐下,一面说道:“孩子,十二年了,你身世之谜,一直积压在你的心头,自然要问,以前五个叔叔,对你严厉督促,不让你多问,和古叔叔到今天还没告诉你,固然,一方面为了怕你练武分心,另一方面,确实还不到时候,你该相信六个叔叔,只要到了可以告诉你的时候,不用你问,谁都会告诉你的。其实,到目前为止,连古叔叔还有许多地方,不大明白,这也是原因之一,孩子,你要紧记着古叔叔的话。不过,事情发展,也许会提前,这就要看重九雁荡之会了,那时,可能你会全盘明白,目前知道了,对你有害无益,孩子,你再忍耐些时罢!” 他说到这里,从榻上取过那柄松纹长剑,递到西门追雪手里,说道:“孩子,这剑古叔叔已经用它不着了,你带在身上吧!记住,明天下山,就要戴上面罩,江湖上谲风诡波,自己得处处留心!唔!孩子,你上山两年,古叔叔还没有告诉你这里是南岳衡山的芙蓉峰,你从这里前往雁荡,古叔叔已经给你画好了一张路径,这是一包碎银子,足够你沿途之用,孩子,你快收起来,别胡思乱想了,今晚早些休息吧!” 卫大翔手上拿着黄布小包裹,又接过松纹剑,路径图,银包,他泪眼模糊的望着古叔叔,听口气,就是自己再问,古叔叔也决不肯说出。 但是除了古叔叔,茫茫人海,又去问谁呢? 古叔叔似乎心中十分不忍,他瞧着西门追雪,温言的道:“孩子,你快去睡吧,相信古叔叔,相信你六个叔叔,我们全为你好!” 一双微带颤动的手,扶到西门追雪肩上,西门追雪丢下手上的东西,忍不住抱着古叔叔号淘大哭! 他有着一肚子委屈,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孤儿,不然,怎会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目前,他除了古叔叔,放眼天涯,谁是亲人?但他又要离开古叔叔了! ——生离死别——自己的身世,只有靠自己去努力发掘! 第三章正义之剑 这一晚,西门追雪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觉,他从古叔叔交给自己那个黄布小包的郑重情形,和说起自己爹娘时黯然神色。 觉得古叔叔每一句话,都好像有一种难言之隐包含在里面,不是吗?譬如: “如果换一个人,只要学到咱们六人中任何一个的本领,在江湖上也足够扬名立万,但是孩子你是不够的,咱们六个人,只能说给你打个底子,你还要再接再励,访求名师,苦练武功才行……” “记住孩子,这包东西,对你,对整个武林关系太大了……古叔叔有句最为重要的话,你必须牢记在心,就是你武功不到自认为比目前精进到十倍以上,决不准轻易启视,也不准你向旁人吐露……” “到目前为止,连古叔叔还有许多地方不大明白……不过事情发展,也许会提前,这就要看重九雁荡之会了……” “有你和我同行,容易引起人家注意……” 为什么换一个人,只要得到六个叔叔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就可扬名立万,自己却要另访名师? 为什么这小小一个包裹,又会对整个武林,有很大的关系?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武功比现在强上十倍才能开启? 为什么自己身世会和重九雁荡之会有关? 为什么自己和古叔叔同行,会引起人家注意? 为什么…… 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太多了,他从幼年开始,离开爹娘,离开了家之后,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处处地方,都好像有许多无可解释的疑问。 这些疑问,也可以勉强地连贯起来,所得到的徵结,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世之谜。只要自己身世揭开了,这些疑问,大概都可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不由霍地翻身坐起,他决定坐以待旦,无论如何,也要在下山之前,向古叔叔问个清楚! 东方逐渐透出鱼白色了,这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单独行动开始的一天! 西门追雪悄悄下榻,在厨房里胡乱洗了把脸,就一阵风往古叔叔卧室走去! 房门敞开着,古叔叔敢情也起来了,他不禁心情一阵波动,口中叫着“古叔叔”,人已跨了进去! 噫!古叔叔人呢?西门追雪目光掠过,心头微微一怔! 古叔叔平日起身之后,照例还要在房中闭着眼睛,静坐上一会,今天,恁地早…… 啊!他突然瞧到木榻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张纸条,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慌忙走近榻前,低头一瞧,他只觉脑袋上轰的一声,再也忍不住心头一酸,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耳边依稀响起古叔叔温和的声音:“孩子,相会非遥,路上好自珍重!” 他老人家已经走了,敢情是昨晚走的,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四周景物,好似全变了样,一阵寂寞凄凉,登时袭上心头! 自己昨晚想好了,如今已经落了空,身世前途两茫然,他拭乾泪渍,拖着沉重步伐,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好衣衫鞋袜,和一包古叔叔给自己的碎银子,一起包了一个包裹,把那张到雁荡去的路径图,揣入怀里,然后背上包裹,拿起松纹剑,心头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走出卧室,关好房门,又在屋内巡视了一遍,无限留念地走出石屋,再扣上板门,转身望着群峰起伏的山峰,不禁又踌躇出神。 两年来,入眼群峰,可以说瞧得熟悉不过,但现在自己要从这些山岭中走出山去,又显得非常陌生!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这两句诗,如果把“庐”字改为“衡”,字,对自己倒是十分恰当! 在山上住了两年,到昨天才知道这是衡山! 他想起“尔雅释山”和“风俗通”有关衡山的记载,霍山为“南岳”和衡山一名霍山,山有七十二峰,迥雁为目,狱岳为尾。其中以祝融,紫云,天柱,芙蓉,石廪五峰最着,祝融为山之极顶,气势磅礴,挺拔雄秀…… 他瞧着那座最高的山峰,暗想那该是祝融峰了。 第489章 金剑 唔!这是紫云,天柱,自己这边叫芙蓉峰,那边的一座就是石廪,他打量山势,默默计算出山方向,然后紧了紧背上包裹,开始往没有路径的山石上走去。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虽然人随峰转,边走边想,心中却一直萦迥着古叔叔每一句话,他要从闪烁的口气中,探求出一点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 想着!想着!脚下不知不觉绕过几重山岭! 蓦地,他暗暗骂了一声:“自己好不糊涂?” 古叔叔交给自己的那个黄布小包,分明和自己身世,关连极大,自己何不…… 啊!不!古叔叔郑重叮嘱,自己武功不到自认为比目前精进到十倍以上,不准轻易启视,自己才一离开他老人家,就违背起他老人家的话来了。 西门追雪眼前,顿时浮起古叔叔一付凝重而严肃的脸色,似乎正在责备自己,心头悚然一惊,赶紧低头走路。 但心念一转,又想起假如自己武功,一辈子不能比目前精进十倍,难道一辈子就不能启视?那么自己的身世,难道一辈子都无法弄明白吗? 一辈子!他急出一身微微汗意! 爹!娘!难道自己听了古叔叔的话,一辈子不找生身父母,一辈子做不孝之子? 他额上开始绽出汗珠,身世之谜,爹娘的下落,和古叔叔的郑重嘱咐,在他心头不停地交战! “不!”他猛地带着哭声,仰天吐出一个“不!”字。 似乎下了决心,宁可背弃古叔叔的叮嘱,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自己身世,弄个明白,找到爹娘,决不能做不孝之事。 他突然感到心胸一畅,抬头瞧去,原来自己已走近一座瀑布前面,如雷瀑声,轰然入耳!那长约一二十丈,宽达五丈的大瀑布,从一处山崖上,直滚而下! 瀑布下面,是一个圆形深潭,四周团着嶙峋白石,水花凶涌,发出一片澎湃喧腾之声! 敢情自己一路想着心思,不知不觉走到石崖对面,连这大的水声,也居然并没听到!他找到了崖边一块大石,坐下身去,下临白沫翻腾,水气迷蒙的深涧,面对宛如黄河天来的飞瀑,在这儿赏观奇景,倒恰是最好所在。 但他却并不是为了赏观奇景而来,坐下之后,再向四处略一打量,此处空山寂寂,群峰如屏,根本是平日人迹罕至之处,当下伸手入怀,取出那个黄布小包裹! 心头忽然一阵紧张,双手也不禁微微发颤,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打开黄布,里面又是一个白布小包! 面临揭开自己身世之谜,他心头的跳动,和双手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可是这白布小包,却煞是古怪,一层包看一层,敢情这里面,是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 他虽然焦急,可也十分仔细,一层又一层的把白布解去,当他解开最后一层白布,里面是一支三寸多长,雕刻精致的檀木小盒,盒面中间,贴着一张泥金红签,上书“正义之剑”四个楷书。 “正义之剑!” 西门追雪不知“正义之剑”是什么东西?口中低低沉吟,手指一按,盒盖忽然自动开启。盒底衬着大红缎子,中间平放着一柄三寸来长的纯金小剑,剑柄上精工镶嵌着无数粒宝石,五彩夺目,映目生光! 西门追雪瞧得愕然怔愣,取在手中反覆端详了一会,他实在想不出这支小小金剑,和自己身世,有什么关连之处,正当他微微出神之际,只觉手上,蓦然轻震,那支金剑,竟然挣脱自己手心,嗖的往对崖飞瀑中电射而去! 这下,可把西门追雪惊得不知所云,小小金剑,居然会飞! 古叔叔曾说这包东西,对自己,对整个武林,关系极大,他老人家一再叮嘱,要自己武功比现在高过十倍,才能启视,原来这支剑会飞,自己功不到相当火候,控制不住它! 唉!古叔叔何不对自己说清楚呢,要是说清楚了,自己就不会偷偷的开启了! 现在可怎么办?难道就让它飞去不成?他心中后悔不迭,迅速把木盒揣入怀中,站起身子,极目向瀑布望去。 金剑,早已穿瀑而入,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但他却在瀑布边上,发现了三个擘窠大字:“水帘洞” 原来瀑布后面,还有一个石洞,这道瀑布,就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帘,刚好把洞口遮住,那么金剑一定飞进洞里去了! 啊!那崖腰之间,果然有一条极仄的磴道,可惜到了瀑布边缘,便被一块突出的巨石堵住,不然也许可以通到洞里!他瞬息之间,心中已转过许多念头,但没有一个妥善方法,可以穿瀑而入! “记住!孩子,这包东西,对你,对整个武林,关系太大了,所以十三年来,一直由叔叔们代为收存,如今明天就要下山,古叔叔不得不交给你自己保管……”古叔叔的声音,恍惚又在自己耳边响起! “我非把它找回来不可!”西门追雪紧握拳头,在左掌心狠命的拍了一下,倏地俯身从地上捡了三块石子,走近崖边,猛吸一口气,使出打“蝴蝶金钱”的手法,左臂倏扬,石子呼的一声,直向瀑布水帘,电射而去。 不!他第二块石子,紧接着第一块,第三块紧接着第二块,衔尾追去! 在他想来,第一块石子,射入瀑布之后,势必和冲激的力量,相互抵消,那么自己第二块石子,定可乘隙射入。 假如第二块依然力量不足,第三块跟着一二两块,定然可以射入石室、那么这道瀑布,有多少冲力,也定可测出一个大概。 是以三块石子出手之后,他运足目力,向瀑布中瞧去! 那知自己运上十成功力的第一块石子,才和瀑布一接,便尔跟着匹练般飞瀑,堕落深潭,第二第三块虽然激起了一些水花,也受不住水力冲泻,一下就落得无影无踪。 西门追雪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怔怔的望着飞瀑,暗想连体积细小的石块,尚且不能冲破水帘,自己这么大一个人,那能穿瀑而入? 啊!如果自己施展古叔叔快速绝伦的“七煞剑法”,利用剑锋,破水而入,中途只要运气护身,化解瀑布冲力,就不难穿过水去。 心念转动,不由眼前一亮,迅即从背上掣出松纹剑,在崖上临风劈了两下,功运全身,一声长啸,双足顿处,身形破空飞起,手中长剑,也使出“七煞剑法”中威力最大,冲力最强的一招“龙门三击”,破瀑而入。 一到狂泻猛冲的水力之中,突化“白虹贯日”,剑先人后,奋力一挣,只觉压力骤然一轻,自己居然挣出瀑布的阻力,双脚落在实地之上。 不!他收脚不住,一连往前猛冲了五步之多,此时一身衣服,里外全湿,眼睛也被满头大水,淋得睁不开来,当下赶紧收住势子,同时用手抹了把脸,睁目一瞧,自己已立身在瀑布后面一座石洞口外。 瀑布反映着天光,有若水晶,照得十分明亮,目光一瞥,只见金光闪动,那柄从自己手中突然挣脱,穿入瀑布的小金剑,竟然就静静地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上。 西门追雪这一发现,不由心头狂喜,他为了怕它再次飞走,连四周形势都来不及再瞧,立即一个箭步,往前掠近。 伸手拾起金剑,突觉一股无形吸力,紧紧吸住自己,身不自主,往洞里走去! 西门追雪连挣脱的余地也没有,由明入暗,只觉眼前骤然一黑,发觉自己已站在一张石榻之前! 黑暗之中,只见一对绿阴阴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那是一个须发长垂的老人,盘膝坐在石榻之上,同时,他左手五支奇长的指甲,正扣在自己右腕,那柄小金剑,也已落到老人手上!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本能的右手一挣,身子正待往横里闪出! 那知他不挣,怪老人的指甲,落在脉门之上,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一挣,对方虽然并没用力,但好像生铁浇了一般,饶你平日极是熟练“沾衣十八跌”,这会那想挣得动分毫? 心中一急,说时迟,那时快,左掌直竖,呼的一掌,往怪老人胸口劈去! 怪老人的身形动也不动,但西门追雪却好像击在一团棉絮之上,柔软得无处着力! 他几曾遇上过这等怪事?自己十二年苦练,内功虽浅,但这一掌所发的内力,碗口粗的树身不难应手而折,他…… 怪老人似乎毫不在意的道:“小天星掌”,倒也有了四五成火候!噫,小小年纪,瞧不出还练过六种不同功力,倒是老夫平生少见,只可惜博而不纯……”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又是一惊,他只凭五根指甲,轻轻的扣了一会自己脉门,居然就知道自己练过六种内功。啊!他还说自己博而不纯,不由望着怪老人怔怔木立。 怪老人手指一放,那五道奇长指甲,立即自动卷了回去,于中执着那柄小金剑,问道:“小娃儿,这金剑令,你从何处得来?” 第490章 东来 西门追雪见他突然问到金剑,暗想虽然语气之间,好像并无恶意,但他从自己手上夺了过去,分明觊觎此剑。 心中盘算着如何把它夺回,一面又因方才出手,已试出对方武功奇高,一时又不敢鲁莽,这就脱口道:“这剑就是我的。” 怪老头听得一怔,接着呵呵笑道:“谁不知道金剑令是武林盟主卫维峻的信物,娃儿你想欺骗老夫,老夫又去骗谁?” 西门追雪听怪老人说自己骗他,不禁脸上一红,正色道:“老伯伯,西门追雪虽然初走江湖,但岂敢骗长者,这剑明明就是我的。” 怪老人突然双目一睁,两道精光熠熠的眼神,逼视着西门追雪道:“什么?小娃儿,你姓什么?姓卫?”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 怪老人沉呤着自言自语的道:“这娃儿果然不像有假,姓卫?难道真是你的?老夫虽有所需,但岂能要一个小辈手里的东西?” 说到这里,递还金剑问道:“娃儿,那么这是你家传之物了,你是卫维峻何人?”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怪老人脸露惊奇,又道:“那么你且说说从何来的?” 西门追雪想起古叔叔叮嘱,叫自己不准向任何人道及心中一动,立即摇头道:“老伯伯,这个恕我不能奉告。哦!你老人家说的卫维峻是谁?” 怪老人瞪目道:“你……哦……”他长眉耸动了下问道:“小娃儿,你父亲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摇头道:“晚……辈不知道。” “唔!”怪老人好像证实了什么似的,重重唔了一声,叹息道:“武林之所以称做江湖,就是因为武林中的风浪,像江湖一样,永远不会平息的!” 西门追雪似懂非懂,一面问道:“老伯伯,你方才说需要这支金剑,不知有什么用处?” 怪老人奇道:“你没听你师傅说过?” 西门追雪道:“晚辈没有师傅。” 怪老人道:“那你跟谁练的武功?” 西门追雪道:“晚辈是跟叔叔们练的。” 怪老人点头道:“唔!跟六个叔叔?” 西门追雪惊奇的点着头。 怪老人道:“是六丁甲?” 西门追雪喜道:“老伯伯,你原来认识他们,所以你老人家知道金剑的来历。” 怪老人摇着头,又点头道:“老夫听人说过,和他们并不认识,不过老夫知道金剑的来历。” 西门追雪惊喜得跳了起来,道:“啊!老伯伯,快告诉我!” 怪老人含笑道:“这金剑令的主人,就是江南大侠卫维峻,他以一柄吴钩剑纵横天下,无人能敌,而且为人正派,行侠仗义,替江湖上排解了许多纠纷,久而久之,黑白两道,无论多大的事情,只要江南大侠一言,立可化干戈为玉帛,因此由各大门派公推他担任武林盟主,同时用黄金铸了一柄‘正义之剑’,送给江南大侠,作为号令武林的信物,只要金剑所到之处,就代表盟主亲临……” 西门追雪瞧着手上金剑,由衷的钦慕着江南大侠的为人,一面又沉思江南大侠卫维峻,不知是不是自己爹爹?这就紧张的问道:“老伯伯,后来呢?” 怪老人道:“这是三十年以前的事,老夫风闻其盛,就兴了中原之思,跨剑东来……” 西门追雪打又道:“啊!老伯伯,你不是中原人?” 怪老人并没理会,继道:“老夫师门,素以剑术驰誉武林,老夫也极为自负,到了中原之后,几次往访,都因江南大侠有事出门,并没遇上,有一次老夫到九宫访友,恰巧与江南大侠相遇,当时老夫就要求和他印证剑术,两人在九宫绝顶,拆了将近千招之时,江南大侠便忽然收住剑式……” 西门追雪失望的道:“他输了?” 怪老人摇了摇头。 西门追雪道:“那么一定老伯伯输了。” 怪老人摇头道:“当时老夫也并没输,只不过老夫心里明白,打到千招左右,已不像他那么神定气闲,那知道停手之后,老夫低头一瞧,不由大吃一惊……”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紧张,急道:“老伯伯,你快说呀。” 怪老人叹息道:“老夫对剑术一道,自认为抗手无辈,那知败在比老夫年轻了二十岁的江南大侠手下!” 西门追雪不知怎的,听到江南大侠赢了,好像自己赢了一样,暗暗高兴,一面道:“老伯伯,你怎么输的?” 怪老人摇头道:“老夫就输在不知不觉之间,咳!老夫不是低头一瞧,就大吃一惊吗?原来老夫瞧到长袍前胸,对正‘心坎’穴上,有一点米粒大小的破洞,那正是天山绝技‘剑尖打穴’要练到这一步,当真已到收发由心之境!” 西门追雪从没听过还有“剑尖打穴”,这种功夫,觉得十分新奇,两只眼睛,紧盯着怪老人,一霎不霎。 怪老人又道:“那段时间,真是金剑令主的全盛时代,中原武林,可以说承平无事,此后十年,老夫从没有碰到过武功高过他的人,据说,只有黔灵山的南宫老儿,差可和他走出千招,那也只是传闻罢!”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神往,急着问道:“后来呢?” 怪老人叹息道:“二十年前,老夫突然走火入魔,双腿全废,就一直住在这里,二十年来,老夫天天盼望着江南大侠,会从这里经过。” 西门追雪道:“老伯伯,江南大侠可以医治好你走火入魔?” 怪老人摇头道:“老夫只要借他金剑令一用。” 西门追雪恍然的道:“原来这支小金剑能够医好你的双腿!” 怪老人微微一笑,摇头道:“走火入魔,普天之下,只有黔灵神翁南宫纥的‘百盈丹’可以治疗,这‘百盈丹’据说是用一百种罕见灵药,和黔灵山特有的百盈泉配制而成,因为那一百种灵药,极为难得,配制不易,黔灵神翁一生只炼了一炉,一炉只有一百粒,是不易求取的灵丹,和天山‘雪参丸’,同为武林珍宝,它的名贵,就可想而知。天山无垢禅师,四十年前,不知足迹,那么‘百盈丹’,就成了武林唯一的灵药,只要有江南大侠的‘金剑令’,向南宫纥讨取三粒‘百盈丹’,他碍于面子,自无不允之理。” “啊!”西门追雪这会听懂了,怪老人方才抢自己的小金剑,原来为了向黔灵神翁讨取“百盈丹”,他爽朗地笑了!“你老人家怎不早说?这金剑晚辈留着无用,老伯伯,你拿去好了。”说着把金剑往老人递去。 怪老人蓦地一怔,望着西门追雪,激动的道:“真有点像他!”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小娃儿,老夫在没弄清楚你此剑如何得来的之前,老夫如何能要?” 西门追雪愕了一愕,不由大感为难,暗想他也说得不错,在他没弄清楚自己如何得来,怎肯贸然收下,其实自己可也不清楚! 唉!自己就把经过情形,说给他听罢,心念转动,这就说道:“老伯伯,你走火入魔,急需‘百盈丹’治疗,这剑,你老人家只管收下好了,因为……因为我也不知道这剑是如何得来的?不过,它目前真是我的,它已经跟了我十三年了! 怪老人双目射光,愣道:“什么?它跟了你十三年?” 西门追雪再不隐瞒,把自己小时候跟未老夫子出来,直到目前,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遍。 怪老人听完了之后,不住点头,口中唔了几声,忽然神色一正,道:“小娃儿,你古叔叔说得对,这金剑令对你,对整个武林,关系太大了,尤其以你目前的武功,确实不应该开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保有它的能力,这金剑,老夫相信是你的,但你收起来罢,老夫不能要你娃儿的东西。” 西门追雪道:“老伯伯,你不是盼望了二十年,等着这金剑去要‘百盈丹’?晚辈借给你是出于至诚,它既是我的,我就作得了主咯!” 怪老人和蔼的道:“娃儿,老夫知道你出于至诚,老夫三十年不出,也许江湖变了,总之这金剑令关系一件大事,你古叔叔一再叮嘱,定有深意,可能还和你身世有着牵连……” 西门追雪神色惊奇的道:“老伯伯,我就是为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几次问古叔叔,他又不肯说,老伯伯,你是从我说的那段话里听出来的,我怎会一点都不知道?我求求你老人家,你把心里想到的告诉我罢!” 怪老人点头道:“老夫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情形容有隔阂,但有一点,老夫可以告诉你的,就是……” 西门追雪迫不及待的道:“老伯伯,你快说呀。” 怪老人干咳了几声,唔道:“如果老夫推想不错,小娃儿,你就是江南大侠卫维峻的后人!” 西门追雪全身一震,猛地直跳起来,激动的道:“老伯伯,我想是的,一定是的,因为方才你老人家提到江南大侠的时候我就感到这个名字很熟,只是记不起来,老伯伯,你瞧瞧晚辈和江南大侠,可有相像之处?” 第491章 修炼 怪老人点头笑道:“娃儿,老夫和卫大侠在九宫山比剑,虽然事隔三十寒暑,但卫大侠那种泱泱风度,对老夫印象极深,方才听你说出姓卫,老夫就已料到大半,后来听完你那段经过,更加证实老夫推测非虚,何况六丁甲,又是昔年卫大侠的左右手。” 西门追雪大喜道:“老伯伯,多谢你老人家指点,那么晚辈该到那里去找家父呢?” 怪老人望着西门追雪兴奋的神态,忽然迟疑的道:“小娃儿,你六个叔叔都不肯告诉于你,也许……唔!唔!譬如卫大侠有一件非常机密之事,怕你年纪轻轻吐露口风。他们既然没告诉你,也许还不到时间,老夫……老夫不过臆测罢了,哦!你古叔叔不是说叫你重阳到雁荡山去吗?到时你自会明白,你古叔叔叫你相信他,你应该相信他的。”西门追雪见他说话吞吐,心中虽然起疑,但继而一想,他说得也不错,人家二十年没出去了,凭着臆测,当然不能作真,不过这已经够了,至少已经知道自己父亲是江南大侠卫维峻,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只此一点,已够自己骄傲了,他心中想着,脸上也时忧时喜,变化不定。 怪老人叹息一声,两条绿阴阴的眼光,向西门追雪全身上下,不停打量,一面点头道:“好资质,尤其练过六种内功,更是难得!”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娃儿,你古叔叔再三叮嘱,要你再接再励,访求名师,苦练武功,等武功精进到比目前十倍以上,才准你开启金剑令包裹,如果现在有人传你武功,而且使你一下达到十倍,你是否愿意?”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古叔叔虽然这样吩咐,但名师难求,晚辈又到那里去访求呢?” 怪老人呵呵笑道:“老夫因你资质甚佳,尤其难得的是你跟六个叔叔练过不同的内功,如果再由老夫打通六经,传你本门中从无一人练成过的神功,虽不能天下无敌,但要达到十倍于目前,倒并非难事,你可愿意?” 西门追雪福至心灵,扑地跪下道:“老伯伯,你是要我拜你为师?” 怪老人脸露蔼笑道:“小娃儿你起来,老夫只是传你武功,并无师徒之名。” 西门追雪迷惘的抬头道:“老伯伯,那又为了什么?” 怪老人左手轻抬,西门追雪身不由主,立被一股无形潜力托起,只听怪老人缓缓道:“小娃儿,你将来也许另有继承,何况入我门中,便有许多禁忌,对你来说。并不适宜,老夫也不耽搁你雁荡之行,从现在起,大约有七天时间,就已足够了。” 西门追雪疑惑的道:“老伯伯,难道武功也有速成的?” 怪老人呵呵笑道:“武功一道,讲究火候,虽数十年不为功。” 西门追雪越听越糊涂,心想既然讲究火候,那么你方才不是说大约有七天时间,便已足够? 怪老人好像瞧到他的心思,莞尔笑道:“小娃儿,你怀疑老夫前后所说,有矛盾吗?哈哈,要知道武功一道,一窍通,百窍通,你跟六个叔叔,练了十二年内功,可见内功已有相当根基。要知万流归宗,殊途同归,你十二年苦练,只是各练各的,六种内功心法,不能相成相济,化而为一,虽然各有火候,依然博而不纯,这道理你知道吗?” 西门追雪点头道:“这话以前古叔叔也这样说过,他说将来能否互相为用,就得靠我自己努力。” 怪老人笑道:“很多练武之人,就是为了这一点,化去他数十年时光,但老夫只要打通你十二经络,再传你本门口诀,依法练习,以你的天资,只要七天时间,就可抵得别人半甲子修为!” 西门追雪既感激又兴奋,不由欣喜的道:“老伯伯,你真好!我雁荡事了,一定替你老人家去一趟黔灵山,讨取三粒‘百盈丹’,让你老人家也好早日复原。” 怪老人突然脸色一沉,道:“小娃儿,你应该记着你古叔叔的话,在没有见到卫大侠之前,你这金剑令暂时不宜在江湖露面,知道吗?” 西门追雪真不懂怪老人何以也和古叔叔一样?心中想着,一面只好唯唯应命。 怪老人才含笑说道:“老夫在尚未打通你经脉以前,先要传你‘修罗七剑’和‘修罗神爪’的练法,这两种功夫,你在短时内虽不能完全练成,但只要你功力精进,自可循序而进,老夫现在就开始传你剑法,哈哈,小娃儿,不过在老夫传授剑法之前,你该知道老夫是谁?”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嚅嚅的道:“老伯伯,翔儿早就想问了。” 怪老人道:“老夫修灵君,咳!这就够了,其余的用不着说,你日后行走江湖,自会知道,现在老夫传你七剑口决,好生记着。” 说着就把“修罗七剑”的口决,逐句传授。 西门追雪凝神澄虑,正心诚意,默默记住老人所传口诀,和逐句解释。 修灵君因双腿僵盘,只用两手比划剑式,一面要西门追雪随着他口传手比的招式,当场练习,同时指点他步法如何进退,身形如何旋转,不厌其详,反覆演释。 好在西门追雪已把古叔叔的“七煞剑法”练得极为纯熟,对剑法一道,已有了门径。 此时只觉老人所传的这套剑法,虽然名为七剑,但一招出手,七剑同发,而且精微诡奥,变化之多,威力之强,当真妙夺造化,奇幻无伦,差不多练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记住,大致不差。 老人却大感惊奇,只是点头微笑,一面说道:“小娃儿,你果然不负老夫所望,这套剑法,虽名修罗七剑,但最后两招,失传已有百年之久,所以只有五招,经老夫二十年潜心苦思,领悟了不少玄机,增入最后两招,才成七剑,威力也随之大增,天下能抵挡得住的,为数已是无多,不过,他年你如果遇到剑法相同,一发五剑的人,无论他们对你如何熊态,你都得善为视之。” 他说到这里,语气苍凉,好像有着无限感慨。 西门追雪连忙抱剑道:“老伯伯,你对晚辈恩深义重,晚辈自当牢记在心,决不有负你老人家。” 修灵君含笑道:“这就是了,老夫和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自不会……唉!不说也罢,老夫这就传你‘修罗神爪’!哈哈!‘修罗神爪’,就是老夫方才把你金剑令攫进洞来的功夫,兹因老夫下盘已僵,气机未能流注,所以虽然把剑平空抓入,但中间受到瀑布巨大冲力之阻,真气不继,堕落洞外,只此一事,已使老夫感到就是来日无多的徵候,年岁不饶人,一个人功力再高,也难与天争!以你娃儿的资质,如能专心虔修,不难大成,要知这‘修罗神爪’,虽然比不上玄门正宗的先天真气,但威力却介乎先天真气与后天真力之间,比之武林各大门派任何一种上乘后天气功,却要胜过多多,现在你好生记着口决。” 西门追雪收起长剑,兴高采烈的用心谛听。 修灵君直到西门追雪把口决全都记住,中间毫无疑问,才算完成,一面向洞外瞧了一瞧,缓缓的道:“此时已是午刻,老夫须运功一个时辰,你趁这段时间,再把老夫所传两种口诀,慢慢温习一遍,待老夫醒来,再替你打通经脉。”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依言把“修罗七剑”和“修罗神抓”的口诀,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又照诀习练。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修灵君已缓缓睁开眼来,伸手拍着石榻说道:“娃儿,你坐到我跟前来,老夫此刻就要替你打通经脉了。” 西门追雪只觉老人声音和蔼,心头不禁泛起一阵亲切之感,依言走近石榻,在老人身前盘膝坐下。 当下修灵君传他独门内功心法,以及如何调运真气,抱元守一,一面又慎重告诫,在打通他经脉以前,不论发生何种现象,譬如酷寒酷热,或无限痛苦,必须咬紧牙关,守定心神,听其自然,熬过此关,才算完成。 西门追雪跟六个叔叔十二年时间,修练了六种内功,自然知之甚谂,不过他奇怪老人的内功心法,不但和六个叔叔所传内功,大异其趣,尤其是运气位置,竟然完全反其道而行,他此时对修灵君已十分信赖,是以虽觉奇怪,并没出声相询。 这一来,他功力固然速成,但却几乎因此送了性命,此事后话。 却说西门追雪依言坐定,堪堪垂帘内视,只觉自己脚心“涌泉穴”上,突然有两股气体,冲入穴道。那两股气体,左脚一股,奇热如火,右脚一股,奇寒澈骨,逆着经脉,溯流而上,宛如无数利刃,往脉胳刺入,直痛得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呻,人便立即昏死过去。 只有心头似乎还有些明白,这是老人在替自己打通经脉,不管如何,须要坚定忍耐,听其自然! 第492章 名厨 渐渐地头脑开始模糊起来,只仗着十二年朝夕勤练的内功基础,护着他一点灵台,浑然入虚。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日,也许只是个把时辰,西门追雪从痛极而昏,现在却又从一个极其神妙的境界中,清醒过来。 他只觉浑身舒泰,精神充沛,蓦地睁开眼睛,如果不是震耳欲聋的洞外飞瀑,和晶莹照眼的洞顶钟乳,他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当下一跃而起,立即往榻上瞧去,只见长发散披的老人修灵君,此时脸色灰败的跌坐榻上,瞑目调息! 这分明为了自己打通经脉,消耗他无数真元,以致如此!心中一阵感激,不禁热泪盈眶,扑地往榻前跪去! 修灵君慢慢睁开跟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小娃儿,别哭,你起来,老夫虽然耗去二十年苦练的真气,但替你做了一件大事,就是老夫以本身功力,把你经脉悉数逆转,使本门从没有人练成过的‘倒转乾坤逆天玄功’,七日工夫,在你身上完成!哈哈!小娃儿你觉得惊奇吗?一个练武之人,花了几十年勤奋苦练,还不能打通他全身经脉,遑论逆经而通?你此时功力,比之七日以前,可说何止十倍,只要按我口诀心法,勤加练习,短期之内,虽不能大成,但‘逆天玄功’,和武林所有功夫,完全不同。即使你遇上一流高手,无论他施展何种点穴拂穴手法,都莫想伤你分毫,这一点,正是你目前最为需要之事。” 西门追雪感动得流下泪来,颤声说道:“老伯伯,你对翔儿如此厚恩,翔儿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修灵君笑道:“痴娃儿,老夫岂是望报之人?唔!你来此已有七日,正该出洞去了,老夫此时也急须调元运功。哦!还有一点,娃儿身边这支金剑令,在没上雁荡之前,还宜慎藏勿露,尤其行走江湖,该戴上人皮面罩!” 说着,忽然又“哦”了两声,从身边取出一块黑色玉符,递到西门追雪手中,道:“你他日如果碰上一个左手使剑,而剑身又奇阔的人,她要强迫你说出老夫的下落,你就取出这块玉符,她就不会和你为难,好!娃儿,你去罢!” 修灵君说到这里,眼皮渐渐阖上。 西门追雪接过玉符,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双腿一屈,扑的又拜了下去,道:“老伯伯,翔儿走了,但翔儿一定在一年之内,替你老人家办到‘百盈丹’………” 修灵君眼皮一抬,摇头道:“娃儿,你的情意,固然可感,但‘百盈丹’求取非易,而且你千万不可用‘金剑令’去换,老夫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来日无多,有丹无丹,也是一样,不过你一年之后,如果要来,老夫自然高兴,因为老夫要瞧瞧你那时的‘逆天玄功’已修到了何种境界?” 西门追雪唯唯应命,拜了几拜,站起身子,怀着无限依依,走出洞外,然后撤下长剑,凝神运气,功运全身,右手一振,猛地点足往瀑布冲去! 身形才起,只觉自己这一冲之力,竟然和往常大不相同,不!右手这一剑劲风嗡然,把飞瀑的沉重冲力,毫不费力的轻易化解,人已穿瀑布而出,轻飘飘地落到对崖之上! 这一份轻功,简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心头不由大喜若狂,自己功力,果然比数日之前,精进了几倍!当下依然在原来坐过的大石上坐下,取出一张淡金色的人皮面罩,往脸上戴好,才背起包裹,向紫盖峰下奔去! 由衡山沿官道到醴陵,再往东走,就是江西萍乡,西门追雪按着古叔叔所开路程,第二天晚,便到了萍乡县城,一进街头,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朝自己瞧了一眼,立即满脸堆笑,哈腰道:“爷台才来,小店上房,早给你准备好了!” 西门追雪愣了一愣,心想一定是店小二认错了人,这就摇头道:“店家,你大概认错了人?” 店小二笑道:“你老真会开玩笑,小的伺候过多少贵客,那会弄错,你老的房间,小店昨天就准备好了,陆总管还特别吩咐,爷台你的金脸……” 西门追雪道:“店家,你准认错了,我……” 店小二微微一愕,道:“爷台难道不是衡山下来的?” 西门追雪点头道:“我是从衡山来的。” 店小二连连哈腰,谄笑道:“那绝错不了,昨天陆总管恐怕小店弄错,特别说过你老的长相,嘻嘻!连你老的小包裹和长剑,都没遗漏一样,小的那会认错?爷台路上辛苦,快到小店休息罢!” 说着不待西门追雪再说,早巳接过包裹,口中说道:“你老请随小的来!”颠着屁股,在前面引路! 西门追雪给他弄得满头雾水,茫然失措的随着店小二走入一家门面装璜十分气派的客店,穿过两重院落,后面是一进独院,天井中还有一座假山,和一个小小的金鱼池,两边放着许多盆景,当真十分幽静,迎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客厅,挂着楹联字书,左右两间上房,两边两间厢房,敢情全有人住。 店小二领他走入客厅打开左边一间房门,让西门追雪入内,然后把包裹放好,返身出去。 一会工夫,端上脸水,砌上香茗,才满堆笑脸的道:“你老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在外面伺候!” 西门追雪觉得这家客店,当真招待周到,使人有宾至如归之感,当下点点头道:“我要休息一会,有事再叫你好了。” 店小二连声应是,退出房去。 西门追雪取下面罩,洗了个脸,蓦一抬头,从窗口望去,只见一位娇如春花的姑娘,正倚在西厢房门口,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也许是晚霞映照,更见妩媚,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姑娘樱唇绽笑,露出雪白的贝齿,和逗人的双涡,像一朵盛开的百合,清丽绝俗! 西门追雪才和姑娘一对眼,他好像被人家吸住了似的,一双俊目,牢牢的盯在姑娘粉脸上,连霎都不肯霎一下! 姑娘似有所觉,蓦地双颊绯红,细腰儿一扭,翩若惊隅,闪进房去!叫人连她衣饰都没看清,倩影已杳! 西门追雪也蓦地惊觉,自己方才没关窗门,就除下人皮面罩洗脸,敢情已被姑娘瞧去,才会对着自己发笑,想到这里,不禁又暗暗自责,真是初次出门,连这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今后该处处小心才好! 当下赶紧戴上面罩,但那姑娘的倩影,却在这一瞥之后,使得他着了魔似的,眼光不时往对门厢房射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低声轻吟李白的清平调,觉得正和自己此时的情景,十分相同,心头也不期泛着一丝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惊喜?还是惘然?反正全是被那姑娘勾起来的情思! “你……你老晚饭在里边用,还是移驾上前面酒楼?”店小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敢情他已恭立身侧,等候着回覆。 西门追雪着实被他吓了一跳,自己怎失魂落魄得连有人进来,都没听到,这就点了点头道:“店家,你就替我送进来吧!” 店小二没命应是,接着端来许多菜肴,和一壶陈酒,放到桌上。 西门追雪瞧得呆了,一个人那用得着这许多菜,而且件件都是香喷喷的,自己从小到大,瞧都没瞧过,自然不知名称。 店小二满堆谄笑的道:“你老且尝尝小店名厨,保管适你老口味,这都是特地为你老做的,当年刘大庄主在日,白水庄来往的贵宾,一向都在小店落脚,你老住过一次,就知道小店伺候周到,嘻嘻!” 西门追雪一再听他提到什么陆总管、白水庄,心头大感纳罕,白水庄陆总管怎会知道自己从衡山下山,怎会特别关照店家,替自己准备食宿,难道白水庄的主人,和古叔叔是好友,他怕自己初入江湖,才要他们沿路照顾自己? 心中越想越对,也就坦然放心,独个儿大吃大喝起来。这一餐,当真是西门追雪从小到大,吃得最好的一顿。 他喝了几杯,就觉得有点飘飘然之感,登床就寝,这一晚他只要阖上眼皮,那张清丽绝俗花一般的笑脸,和那双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大眼,就会浮上心头。 一觉醒来,已是朝阳满窗,连忙一跃而起,推窗一瞧,西厢房还是门窗紧闭,那姑娘敢情还没起身? 就在他怔怔出神之际,店小二已经送来脸水,一面满堆笑容道:“你老怎么不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西门追雪指了指西厢,问道:“店家,对面住的客人走了没有?”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无端端打听人家姑娘,不禁耳根微微发赧,好在他戴着人皮面罩,别人瞧不到他。 店小二却挤着眼睛,神秘的笑道:“咳!你老瞧到啦?说实在,这位姑娘真美极了。 第493章 荣幸 小的伺候过多少过路的官宦小姐,就是从没看见过这般美人儿,哦!你……你老是问她几时走的,那可走得早呢,天刚一亮,就动身啦……” 西门追雪等店小二出去,洗了把脸,吃过早点,要待会账,掌柜含笑道:“尊客的账,白水庄陆总管前天就付下了,尊客只管请吧!” 西门追雪愣了一愣,跨出店门,只见店小二牵着一匹骏马,已在门口伺候,一见西门追雪连忙牵过马来,笑道:“这马也是陆总管替你准备的,白水庄还有一天路程,爷快请上马吧!” 西门追雪虽然不知白水庄的主人是谁,但他一心以为这是古叔叔替自己安排的,也就坦然不疑的接过缰绳,跨上马鞍。 他虽然还是第一次骑马,但身负上乘武功,倒也并不觉得困难。 离开萍乡,沿着官道走去,忽听背后车声辚辚,有人大声吆喝,回头一看,只见一簇乘马的人,拥着六辆轿车,一路吆喝而来,一下就擦身而过。 西门追雪目光敏锐,早已看清第一辆大车前面,挂着一面四周镶有黄色流苏的旗子,中间绣一支凤凰,六辆大车后面,是一乘骏马,端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五六,背负长剑的青年,生相威武,他斜着眼睛,看了西门追雪一眼,就策马一掠而过。 西门追雪以前听古叔叔说过,江湖上情形,暗想这敢情就是镖车了,光瞧那汉子,耀武扬威的神气,一定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心中不禁悠然神往! 中午时分,到了临江,在大街上瞥见一家名叫临江档的酒馆,门前正停着那六辆大车,镖局的人,已纷纷赶来! 一阵扑鼻香风中,只见六个长裙曳地的窈窈少女,花枝招展,莲步姗姗的各目跨入车中,青年镖头炯炯双目,瞪了路旁的西门追雪一眼,跨上马匹,一簇人又呼喝而去。 西门追雪暗暗称奇,原来这家镖局,保着的竟是六个美女,不知是那家官宦人家的眷属? 心中想着,就在酒馆门前下马,上楼选了个临街座位,点过酒菜,忽见邻近自己的一张桌上,此时缓缓站起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文士,手执一把摺扇,意态潇洒,袍袖飘飘的走过自己座位,面露笑容,向自己微微颔首。 西门追雪也连忙含笑点头,那知这一照面,顿觉此人眉目姣好,很像一个女人,再待看看仔细,那人已会过酒账,飘然而去! 正好店伙送上菜饭,这就不去再想,独个儿吃了起来。 这时正当中午,食客众多,人声极为嘈杂,但西门追雪却听到左边角落上,正有二个人在低声说话:“唉!看来这魔头极可能是冲着‘飞凤旗’来的,陆氏兄弟,这趟镖,十成里有七成棘手!” 听说这魔头已有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照年龄来说,比咱们得大上三十来岁,大哥,你别瞧错人了!” “二弟,旁的不说,光是他手上那柄“消魂扇’,不是这魔头还是谁来?咳,你总记得他二十年前为什么突然销声匿迹?” 那个小弟自然听说过,他是给昆仑一阳子破去了‘九阴掌’。” 这就是了,你该知道飞凤镖局,乾坤手陆老镖头是一阳子老前辈的师弟,还是当今昆仑掌门的师叔,砸了飞凤旗,不就是直接砸了昆仑派的台?何况这趟又是陆老前辈的令孙亲自押镖……” “哦!那么大哥,我们遇上了该什么办?” “这……” 西门追雪循声望去,果然发现在左边不太被人注意的角落座位上,有两个四旬汉子,正在边谈边说! 这两人生得仪表不俗,敢情同胞兄弟,脸型差不多,年长的一个同字脸,年轻的一个却稍微瘦了一点,太阳穴全都微微隆起,一看即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年长的一个“这”字下面还没出口,目光恰好和西门追雪一接,口中忽然‘噫”了一声,立即推凳而起,往自己走来,一面抱拳道:“兄台莫非就是衡山杜大侠了,兄弟万雨苍,久仰大名,今日幸会之至!” 西门追雪眼看对方冲着自己而来。 什么?衡山杜大侠? 万雨苍!啊!自己曾听古叔叔说过,万雨苍是点苍双雁的老大,点苍名列四大剑派…… 他一阵错愕,只觉耳根一热,嗫嚅的道:“万……万大侠敢情认错了人,小可卫……天……翔……” 万雨苍也不禁一愕,讪讪的道:“卫兄请恕兄弟冒失,实因卫兄和衡山金面二郎杜大侠极为相似!”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衡山金面二郎,啊,莫非昨晚店小二也因为把自己当作了金面二郎招待?一面抱拳道:“小可久闻点苍双雁大名,今日认得万大侠,实感荣幸!” 万雨苍目光掠过西门追雪身边的松纹剑,呵呵笑道:“原来卫兄也是武林中人,如不嫌弃,请移到一处,以便畅谈。” 店伙一见他们攀谈起来,也就把西门追雪桌上杯筷,一齐送到万雨苍桌上。万雨苍忙着替西门追雪和兄弟万雨生相见,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 万雨苍点头道:“卫兄神光内蕴,看来内功造诣极深,不知尊师是谁?” 西门追雪略一迟疑道:“万大侠千万不可如此称呼,小可只是跟随家叔,练了几年,这次还是初次出门,要请万大侠多多指教才好。” 万雨苍在江湖上成名十年,但为人却十分爽朗,闻言呵呵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万某托长几岁,就称你一声老弟,咳!不过老弟也得改改称呼,大侠大侠的,岂不见外了。” 西门追雪道:“万老哥,既然如此吩咐,小弟恭敬不如遵命。” 万雨苍又道:“卫老弟此次出门,不知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小弟是奉家叔之命,前往雁荡。” 万雨生拍手道:“那倒巧极,咱们还有一段同路呢!” 西门追雪道:“那么两位也是去浙江的了。” 万雨苍摇头道:“愚兄弟从点苍赶来,原来是应鄱阳白水庄之邀,赶去助拳的。” “白水庄?”西门追雪啊道:“原来万老哥贤仲是到白水庄去的,不知白水庄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雨苍笑道:“卫老弟也和白水庄有旧?” 西门追雪摇头道:“小弟正有一事感到奇怪,此时听万老哥提起白水庄,才出口相问。” 当下就把昨天投宿,受到客店殷勤招待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万雨苍听得哈哈大笑,道:“无独有偶,他们一定把老弟当作金面二郎看待,照这么说来,杜大侠果然也答应来了!哦!卫老弟,这件事说来话长,白水庄刘家,原来当地望族,大庄主风云剑刘建树,说起来还是华山掌门梅花道人的师弟。十八年前,刘建树虽然已是三十来岁,在济南开设一家镖局,江湖道上提起风云剑来,却赫赫有名,据说那年他保了一位卸任府台携眷回籍,不想路上竟然出了岔子,被当时一处占山立柜的大盗飞天龙王卜大成拦击。 刘建树双拳不敌四手,叫那姓卜的杀死府台全家,劫走财物,只有府台新过门的儿媳崔氏,因生得有几分姿色,才留下性命,掳上寨去。风云剑刘建树自然不肯甘休,入晚之后,孤身犯险,剑诛卜大成,自己也负了几处刀伤,才把崔氏救了出来,崔氏孤身一个女流之辈,无依无靠,又是感恩图报,才嫁给风云剑为室,刘建树经过这场风险,便偕妻室,回到白水庄,不再在江湖走动,崔氏也替他生了一个女儿。” 万雨苍微微一顿,又道:“那崔氏平日为人,原也十分贤淑,妇道人家,多数信佛,后来不知怎的拜门口一个游方老尼为师,虔心学佛。哈!你当那老尼是谁?卫老弟,你总听说过武林中传说的‘方丈二奇’?” 西门追雪脱口道:“万老哥说的,可是天山一僧,雪山一尼?” 万雨苍点头道:“咳!那老尼据说就是雪山神尼,她说她和刘建树的女儿有缘,但因尘缘将了,而女孩子那时还只有二岁光景,无法亲自传授,要崔氏跟她先练习,等女儿大了,再传授给她,崔氏这就得了神尼真传……” “啊!”西门追雪啊了一声! 万雨苍继道:“那知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突然有人找刘建树寻仇,两人一去不返,后来有人在白水庄外,发现刘建树和九头枭褚子豪的尸体,褚子毫原是飞天龙王卜大成的拜弟,当时人称黄河双凶,但奇怪的这两人全身并无伤痕,只有眉心中间发现粟米大一点朱红,分明这两人全死在一种厉害指功之下。” “啊!”西门追雪这会听入了神。 万雨苍又道:“崔氏母女也在那一天失了踪。不!她带着女儿连夜赶上华山,向掌门人闻天翁哭诉经过,下山之后,就携女远走,并没转回白水庄去。那时刘建树的胞弟刘家树,年龄不到二十,还在华山习艺,听到他胞兄的噩耗,痛不欲生,几次向闻天翁哭求下山寻仇,他师傅只是不准,说这是一场冤孽。 第494章 怠慢 不久闻天翁仙去,梅花道人继承掌门,他一心替师弟复仇,到处查访,十五年来,不知仇家是谁?直到最近才找出线索,那杀害风云剑的凶手,竟然就是崔氏!” “啊!她竟然杀害亲夫!”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 万雨苍叹息一声,道:“那还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南天一雕臧荼,有一个弟子叫做花衫客冒荆,武功已得乃师真传,而且生性好色,臧荼本人除了刚愎之外,还无恶迹,但他门人却仗着乃师盛名,为非作歹,江湖上人人侧目。 也不知怎的会闯到怀玉山去,遇上一母一女两人,敢情他见到小姑娘姿色秀丽,可能言语轻薄,结果被老的隔空一指,废去武功,被点之处,就是有半粒大小一颗红斑点,南天一雕自然认得出这是雪山神尼的独门绝技‘朱砂指’。此事传出江湖,梅花道人再一打听老少两人形状,证实正是崔氏母女,这才由梅花道人出面,邀人助拳。 愚兄弟因先师在日,和华山闻天翁老前辈交谊极深,才连夜赶来。卫老弟如果不急于赶赴雁荡,正好前去凑凑热闹,而且这次各大门派,可能有不少人赶来,在江湖上走动,大家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事。” 西门追雪不由给他说得砰然心动,暗想自己雁荡之行,还有四十来天,像点苍、华山等正派门下之人,自己能认识几个,自是好事,想到这里,正待答应。 万雨生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急急的道:“大哥,寻陆家兄弟之事,咱们到底应该如何?” 万雨苍点头道:“照说昆仑和我们点苍,不无渊源……” 万雨生道:“那么他们镖车已经去远了,咱们快走!” 万雨苍毅然道:“好!咱们既然碰上,总不能眼睁睁让昆仑的人栽跟斗,不过二弟,那魔头委实厉害,你可不得燥进!” 西门追雪初入江湖,此时一听前面有事,心中极感兴趣,忙道:“小弟同去,不知是否碍了两位手脚?” 万雨苍笑道:“如果不是我走眼的话,卫老弟,你身手决不在愚兄弟之下。” 西门追雪忙道:“万老哥两位,成名多年,小弟初入江湖,怎好和贤昆仲相提并论?” 说话之间,三人会过酒账,各自上马,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果然他们三匹马,纵缰疾驰,追到樟树镇附近,只见前面六辆大车,业已靠路边停了下来。 万雨苍不愧多年老江湖,一见情况,立即扬手制止后面两人前进,三人同时勒住马头,远远的停了下来! 万雨苍飘身落马,万雨生、西门追雪也跟着跃下,三人站到一处高岗上,纵目瞧去,来这条大路前面,倒下两棵合抱樟树,正好拦住去路,那青年镖头此时正好指挥着十来个趟子手,搬运阻路樟树。 万雨生虽然觉得这两棵合抱樟树,倒得有点蹊跷,但又不像有人生事,因为此时一班镖局的人,已经把一棵樟树搬开,而正点却没有露面,心头正感纳罕,不期回头向他兄长望去,可是万雨苍却神色凝重,只微微的摆了摆头! 一声阴森的干笑,从樟树林中传出,接着缓缓走出一个袍袖飘飘,摺扇轻摇的锦袍文士来! 万雨生站得和西门追雪较近,压低声音道:“卫兄弟,那话儿来了!” 西门追雪已然瞧清,他正是酒楼上和自己点头微笑,很像女人的人,不由心中大奇,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万雨生道:“我还是方才听大哥说的,这人就是二十年前的江湖败类,大妖怪郝飞烟。” 西门追雪奇道:“为什么叫他大妖怪?” 万雨生道:“因为他时常扮成女人,去迷惑大家闺秀,有人还说他是阴阳人,所以叫他大妖怪,听说武功奇高,又善使迷药,当年各大门派要想除他,都给他逃掉,后来给昆仑一阳子老前辈破去他‘九阴掌’才销声匿迹了二十年。” 西门追雪疑惑的道:“万二哥,瞧他年龄,还只有三十来岁呢!” 万雨生道:“这就是他采补驻颜,说实际年龄,最少也在六十以上……” 两人刚说到这里,那大妖怪郝飞烟已缓吞吞的走到第一辆大车前面,斜睨着插在车上的“飞凤旗”一眼,脸露不屑,阴声细气的道:“飞凤旗,嘿!陆凤翔来了没有?” 别瞧他阴声细气,但声音铿锵得中如有物,连站在二十丈外的万雨苍、万雨生,都好像有东西钻进似的,不禁心头一凛,暗惊这魔头好精深的内功。 那青年镖头正是乾坤手陆凤翔的孙儿陆凤荪,一见对方直呼自己爷爷之名,心中不禁有气。何况他仗着昆仑派的招牌,和爷爷乾坤手的威望,那会把对方瞧在眼里,闻言微微抱拳道:“尊驾何人?恕在下眼拙,敝局‘飞凤旗’所到之处,武林朋友,谁都卖个交情,何用家祖亲自出马!” 大妖怪郝飞烟慢条斯理的扇着摺扇,“唷”了一声道:“原来是少镖头,才有这大的口气。其实要是陆凤翔亲自在场,可就不敢夸此海口了,不过这也难怪,少镖头出道得太迟了,认不得我老人家,这也没关系,我自然会让你带点东西回去,给昆仑派瞧瞧!” 这话挑明找渣来的,陆少镖头年轻之人,血气方刚,是可忍,熟不可忍!勃然怒道:“冲着‘飞凤旗’,还敢如此放肆,阁下倒真吃了豹子胆,你报个万儿,陆少爷手下,不斗无名之辈!” 呛!青虹乍闪,肩头长剑,业已掣到手上,只要瞧他撤剑之快,果然不愧昆仑派后起之秀! 大妖怪郝飞烟又阴声怪气的笑了一笑,说道:“少镖头火气倒真不小,我老人家又不是劫你的镖来的,我是接我的孩子们来的,难道是我的人,你都不让我接回去?” 陆凤荪给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手执长剑,愣愣的道:“那么你待怎的?” 郝飞烟冷冷一笑,尖声道:“噫!你车上除了到南昌交卸的二十万红货,难道忘了还有顺道托你们飞凤镖局保护的六个娃儿?” 陆风荪蓦然想起在岳阳接下镖银的当天,正好有一富商,说卖了六个使女,也是到南昌去的,顺道要自己沿路保护。 那六名少女,全在十七八岁光景,瞧模样弱不禁风,丝毫不像会武的人,此刻一听对方的口气,这六个少女,如果不是对方瞧上了眼,那么难道就是他的羽党?心念转动,长剑一横,正待喝问。 只见郝飞烟摺扇手掌上轻轻一拍,口中尖声喊道:“孩子们还不出来?” “唷!”六辆大车里面,齐声娇唷,连轿帘都不见掀动,六条人影,像六支花蝴蝶似的,从车中飞出,落到郝飞烟身前,一齐躬下身去,娇声说道:“婢子参见坛主!” 郝飞烟摺扇一摆,扭扭捏捏的点头媚笑道:“你们一路辛苦,回去休息吧!” 六个白衣少女,又娇“唷”了声,转身欲退! 陆凤荪一瞧情形不对,大喝一声:“且慢!” 一抡手中长剑,倏然跃起,往六个少女身前拦去! 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心知要糟,向身边老二,低喝了一声:“快去!”双脚一顿,当先凌空往场中飞去! 万雨生、西门追雪也毫不怠慢,跟踪掠出! 却说陆凤荪仗剑拦出,动作虽快,还是慢了一步! 那六个白衣少女,当真身如轻絮,陆凤荪身形堪堪一动,她们早已抢先一步,飞入树林,一闪而没。 不!眼前一花,大妖怪郝飞烟,不知何时已面带阴笑站在他眼前,尖声说道:“少镖头别急,我自然会还你公道,带点彩头回去,向陆凤翔交账!” 他话声缓慢,右手摺扇,也极其缓慢的往陆凤荪右肩点来!说他来势极慢,那只是当事人的一种错觉,其实何异掣电? 陆凤荪别说举剑封架,连闪避都嫌不及,右肩骤然骨痛如裂,闷哼一声,手上长剑呛啷堕地! 郝飞烟顺手拔过“飞凤旗”。 刷!刷!刷! 三条人影也同时落地! 不!西门追雪越过万雨苍,还先到了一步。 郝飞烟瞧到西门追雪:“脸露出讶异之色,随着含笑点头,一面却又不屑地瞧了点苍双雁一眼,嘶的把“飞凤旗”撕成两片,掷到地上。 突然双目含杀,望着陆凤荪尖声喝道:“小子,你告诉陆凤翔,昆仑门下如果有人再在江湖上走动,你就是榜样!” 陆凤荪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如此折辱,而且右臂若废,痛得他额角上绽出黄豆般汗珠,咬紧牙关,沉声应道:“好!陆少爷技不如人,虽死无怨,咱们青山不改,江湖道上,后会有期,朋友,你总该亮亮万儿!” 郝飞烟阴恻恻笑道:“好极!瞧不出娇生惯养的少镖头,还会说几句硬话,老夫来历,陆老头只要瞧到你伤势,自会明白。” 陆凤荪嘿了一声,向点苍双雁微微颔首,左臂一挥,领着趟子手,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 第495章 大罪 万雨苍想不到乾坤手陆凤翔娇孙夙有昆仑后起之秀的陆凤荪,竟会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自己慢了一步,他就身负重伤,狼狈而去,此时正主已走,自己三人站在场中,当真进退失据,极为尴尬! 大妖怪郝飞烟等陆凤荪去后,回头冷冷的道:“你们两人,就是江湖上人称点苍双雁的吗?嘿嘿!从酒楼上跟到这里,还是专为瞧瞧热闹来的?还是想替昆仑小辈找场?” 他老气横秋,咄咄逼人,万雨苍虽已瞧出大妖怪两次出山,功力之高,简直非同小可,但点苍一派,自师傅仙逝,自己已是继承道统之人,岂能临阵而退?闻言傲然答道:“都可以说!” 郝飞烟尖笑道:“点苍流云剑客在日,尚非老夫之敌,尔等不怕差得太远吗?” 万雨苍、万雨生见他辱及师门,同时掣出长剑! 郝飞烟只是阴恻恻的干笑了两声,连理也不加理会! 西门追雪初入江湖,经过六个叔叔十二年头倾囊传授,最近又得修灵君打通经脉,练成“逆天玄功”,本来就恨不得有人给他试试,好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机会岂肯错过,何况对方又是一个江湖败类,心念一转,蓦地人影闪动,一下抢到点苍双雁前面,道:“两位老哥,是否先让小弟试试?” 万雨苍心头一急,他不知道西门追雪的底细,深恐郝飞烟骤下辣手,急忙叫道:“卫老弟,你……” 话声未落,只见郝飞烟忽然后退一步,口中阴声细气,喃喃自语的吟着:“佛法无边,广大灵感!” 西门追雪不知他说些什么,微微一怔! 大妖怪郝飞烟却蓦地一声尖笑:“你这会总该明白了吧?” 话声一落,双脚点处,人已嗖地腾空而起,腰身一折,斜刺里飞上树林,踏着树梢枝叶,眨眼工夫,走得不知去向。 第五章金面二郎 这当真出人意外,尤其他身法之快,轻功之高,直把西门追雪愣在当地,不知所云。过了一会,才回过头去,向万雨苍问道:“万老哥…他方才说的什么?” 万雨苍皱着两道剑眉,摇头道:“他方才所说,也许是黑道上那一门的切口,兄弟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从没听人说过!” 万雨生疑惑的道:“大哥,这魔头何以突然退却?” 万雨苍依然摇头道:“这个愚兄也无从揣测,不过瞧他方才情形,好像对卫老弟有颇忌!唉!说实在,这魔头两次出山,功力之高,非同小可,即使合咱们两人之力,也极难讨好,若非卫老弟,把他惊跑,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桩事,如今闹大了,自有昆仑派的人,找他算账,咱们还是先到白水庄去,如果昆仑也有人来,也好通知他们,及早准备。” 三人这就相继上马,往鄱阳湖赶去,这一路上,西门追雪和点苍双雄,谈得极为投机。 第二天傍晚,到了七里墟,早有白水庄庄丁,迎着上来,一面向庄中飞报进去。 不多一会,从庄中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生得十分魁梧,虽然穿着长袍,气度步武之间颇见武功深湛。随着他身后的,年约四十八九,眉目之间,十分精悍,武功不弱! 前面那个,瞧到点苍双雁,立即抢前几步,抱拳道:“万老哥、万二哥,为着先兄之事,远道前来,兄弟实在万分感激!” 万雨苍也连忙迎着笑道:“华山点苍,谊如一家,刘二哥说出这等客气话来?” 说着又忙替西门追雪介绍,原来他正是刘建树的胞弟,白水庄二庄主刘家树。站在他身后的,就是白水庄总管,当年风云剑刘建树的得力助手,人称霹雳刀陆弼。 刘家树、陆弼因西门追雪是和点苍双雁同来,此时再经万雨苍的介绍,连说“久仰”,便肃客入内。 白水庄左临鄱阳,占地极广,四围高墙,屋宇重重,显得十分气派。主人陪同点苍双雁和西门追雪,穿过大天井,绕着回廊,直往东花厅走去。 那是一排雕花落地长窗的三间客厅,此时厅上早有四五个人的声音,在大声谈笑,此时一见主人引着三人进来,大家全是熟人,便纷纷站起,和点苍双雁打着招呼,万雨苍、万雨生相继还礼,主人刘家树也替西门追雪一一引见。 站在上首,脸含慈笑,身穿灰衲的,是少林寺达摩院监院智能禅师。 脸色红润,身躯伟岸的,是武当派太极圈孙皓南、站在他身后,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是孙皓南的儿子七步连环孙正。 道装打扮,年约五旬的是华山派掌门人梅花道人。 再次是一对青年男女,昆仑门下的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 大家寒暄落座之后,话题就转到大妖怪郝飞烟劫镖毁旗头上,这件事,在座之人,全已得到消息,此时再经点苍双雁把当时祥情,说了一遍,直听得大家凛然失色。 郝飞烟两次出现江湖,不仅武功奇高,他既然公然向昆仑挑衅,那么当年围剿过他的少林武当,自然也在他报复之列。 智能禅师只是连喧佛号。 梅花道人也微微皱眉道:“看来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江湖,又将从此多事!” 西门追雪因和大家还是初次见面,不好插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幸亏不多一会,庄丁们开出席来,大家让智能禅师,和太极圈孙皓南坐了首席,其余挨次入席,西门追雪坐在点苍双雁下首。 主人刘家树挨次敬酒,一面把他大哥刘建树当时的情形,和被害经过,重又说了一遍,当然这段话,和万雨苍的完全相同。 一面又说明大嫂崔氏,曾得雪山神尼真传,武功极高,自己断非敌手,才敢劳师动众,约请师门旧好助拳,伏望大家主持公道,替亡兄雪冤等话。 西门追雪见他笃于手足之情,话又说得十分诚恳,心中也极表同情。何况伦理道理,千古不易,崔氏杀死亲夫,这罪何等重大,兄弟为哥哥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席间,大家纷纷劝慰,说这等逆伦之事,即使素昧平生,也该义不容辞。刘家树再三道谢。正说之间,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进来,走到刘家树身边,低低说了几句。刘家树面露喜气,匆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抢到门外而去。 不多一会,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背负长剑,浓眉棱眼,面如淡金的汉子进来,大家纷纷起坐。那汉子却只和智能禅师、孙皓南、梅花道人,打了个招呼。 庄丁们早已替他在智能禅师右侧,安了座位,他昂然入座,刘家树赶紧替在座诸人介绍。原来他就是衡山袁长老的门人金面二郎杜振宇。袁长老在江湖上辈份极高,大家全都十分崇敬,于是养成了他目空一切,此时经刘家树介绍之后,他依然大刺刺的双眼微翻,勉强向其余诸人点头为礼。这付神气,直瞧得点苍双雁和昆仑门下的云中鹤师兄妹,脸色全都一变。 刘家树一见场面极为尴尬,连忙起身斟了杯酒,笑道:“杜大侠为先兄之事,及时赶来,兄弟万分感谢。” 金面二郎淡淡的道:“梅花道友飞柬见召,兄弟岂有不来之理,不知那贱妇,现匿何处,刘二哥可曾打听清楚了没有?” 刘家树道:“这个兄弟已经打听清楚了,崔氏母女,就在怀玉山麓一所茅屋之中!” 金面二郎目光冷冷的扫过大家,又道:“如果刘二哥认为人手已经到齐,咱们明日即可前往,其实,嘿嘿,赁雪山老尼教了几手三脚猫,兄弟倒还不在眼里!” 他口气竟然越来越狂! 刘家树忙道:“兄弟就是恭候杜大侠和万老哥贤昆仲,如今三位侠驾,全都光临,还蒙卫少侠仗义助拳,人数已到齐,今晚就在寒舍权宿一霄,明日一早,便可前往,不知老师傅孙老前辈以为如何?”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道:“老衲出家之人,实为化解冤孽而来,刘施主令兄被杀之事,仅凭与臧荼门下花衫客冒荆所受伤势相同,虽然‘朱砂指’神功,普天之下,会的只有雪山神尼一人,而她的唯一传人,就是刘施主令嫂,如果只此一点,便指刘施主令嫂下手杀死亲夫;总嫌佐证不足。 依老衲之见,咱们明日到达怀玉山,不妨先使人稍信给她,要她当着大家,解释误会,设若刘施主令兄,另有行凶之人,也庶可无枉无纵,不知诸位是否赞同?” 太极圈孙皓南点头道:“大师卓见,老朽极表同意,如果崔氏未能当面解释,或提出有力证据,咱们再责问她杀夫之罪不迟。” 梅花道人稽首道:“当年敝师弟惨遭杀害,贫道十多年来,到处查访,始终不知凶手是谁,但雪山绝艺‘朱砂指’,除了崔氏曾得雪山神尼亲传之外,目前江湖上,实在不作第二人想。 第496章 慈祥 何况自从敝师兄遇害,崔氏即携女远走,如果不是她于心有愧,何用离家匿迹?是以贫道认为杀夫凶手,即系崔氏,已是无可置疑,既然两位前辈认为先行通知崔氏,要她当众解释,以明真相,自然更好,三师弟,你就这么办罢!” 刘家树唯唯应是。 散席之后,陆总管早替大家安排好客房,正好点苍双雁万氏兄弟、西门追雪和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五人,连做一排。 大家因时光还早,就聚在一起,万雨生愤然的道:“想不到区区衡山门下一个金面二郎,会有如此狂傲!” 万雨苍连忙拦道:“二弟,各大门派,谊如一家,你怎好如此说法?” 掌上珠宋秋云瑶鼻轻掀,哼道:“万二哥说得一点不错,这种狂人,要不是仗着袁长老宠爱,大家忌惮他三分,当真谁还卖他的账?” 万雨苍知道宋秋云外号掌上珠,就是说那是昆仑派的掌上明珠,平日里也是被她师傅乾元子娇纵惯的,生怕她声音越说越响,引起误会,连忙把话题岔开,谈了些江湖之事。 这时七步连环孙正,也正好走了过去,众人之中,除了万雨苍年龄较大,其余全是年轻朋友,自然容易谈得拢。 西门追雪虽然戴着人皮面罩,脸呈淡金,但他气度温文,恂恂儒雅,云中鹤师兄妹、七步连环孙正等人,都和他谈得十分投机。 西门追雪也因自己一入江湖,便交到这许多正派门下的朋友,自然十分高兴,大家一直谈到夜色渐深,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早餐之后,早就有庄丁们准备好马匹,梅花道人和刘家树陪同智能大师、太极圈孙皓南等人由七里墟出发。 一路上西门追雪、点苍双雁、云中鹤师兄妹,有说有笑,就是没和金面二郎说话。金面二郎仍是两眼微微上翻,一付目中无人的傲态。 傍晚时分,大家赶到童家坊,这里离怀玉山麓只有数里之遥,早由陆总管安排好一所大庄院,让大家憩脚。 刘家树也准备了由梅花道人和智能禅师、太极圈孙皓南出面邀约崔氏的信件。晚餐之后,由陆总管霹雳刀陆弼亲自送去。 西门追雪和点苍双雁的老二万雨生最合得来,两人藉故散步,偷偷的跟在霹雳刀马后,往西北而去。 不多一会,到了怀玉山脚下,霹雳刀陆弼,在一家茅屋前下马。西门追雪和万雨生两人,远远的在树叶中隐蔽身形,瞧着霹雳刀叩扉而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光,柴扉启处,隐隐射出灯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送着霹雳刀出来,口中说道:“陆总管请覆上梅花道长,我明天准时赴约就是。” 霹雳刀冷冷的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往来路回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西门追雪拉了万雨生一把,悄悄的道:“万二哥,我们快去瞧瞧!” 两人因对方乃是雪山神尼的传人,不敢大意,悄悄掩了过去。那妇人已关好柴扉,叹了口气,提着油盏,返身走入茅屋。 西门追雪和万雨生堪堪走近篱笆,只听茅屋中有一个少女声音,问道:“娘,这陆总管是谁?他奉梅花道长之命,干什么的?娘答应他明天准时赴约,又为了什么?” 银铃般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听来十分清晰。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没有听到她娘的回答。 万雨生一打手势,轻如落叶般,越过竹篱。 西门追雪心中有点紧张,他还是第一次做夜行人,但有万雨生在前,胆子稍壮,也依样葫芦,提气摄足,越过篱笆。 两人悄悄过去,找着窗口,正待往窗缝中瞧去! “噫!”那少女声音,突然噫了一声,吓得两人慌忙后退一步。“娘,你老人家怎么在流泪?” 万雨生暗暗吁了口气,两人重又凑近窗缝。只见这间房中,陈设十分简劣,一个四十多岁,两鬓已经花白的妇人,正倚在木床靠手上,低头垂泪! 她身旁站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梳着两条黑油油的长辫,身穿紫花衫裙的少女,因为她背着身子,瞧不到面貌,但后形十分俊俏! “娘!你干么老是流泪?”少女扭着细腰,模样儿有点焦急,但也有点撒娇的成份! 只听妇人叹息道:“唉!云凤,你告诉娘,你姓什么?” 这叫做云凤的少女,似乎愣得一愣,惊讶的道:“噫!娘!女儿……不是姓凌吗?” 妇人凄然一笑,流着泪道:“云凤,好孩子,你是姓凌,一点没错!” 这可把伏在窗外的西门追雪、万雨生听得十分奇怪,这少女分明是风云剑刘建树的女儿,崔氏怎么说她姓凌来? 少女不懂的道:“娘,女儿姓凌,又和梅花道长派人来约你老人家,有什关连?” 妇人叹口气道:“关连可大呢!唉,孩子,你今年几岁啦?” 少女顿足道:“娘,你也要问,女儿不是十七岁吗?” 妇人点头苦笑道:“不错,你今年十七岁了,这件事,在娘心头积压了十七年,娘原本想告诉你,因为……因为你还没把师祖的武功练完全,娘那能弃你而去?” “娘!”少女一下扑入妇人怀中,娇喊着道:“娘,你别说这些,快讲下去咯!” 妇人搂着少女,替她整理鬓发,一面又伤心,又怜惜的道:“傻孩子,瞧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小孩子似的,要没有娘,瞧你……” 说着又流下泪来,西门追雪自幼就离开慈母,这时瞧着此情此景,差点也流下泪来。 只听少女不依的又叫了声:“娘!” 妇人脸色苍白,强笑道:“好!孩子,你坐好了,听娘说……” 少女果然依言从妇人怀中站起,依着她娘,在床沿上坐下! 她这一转身,西门追雪陡觉眼前一亮,只觉她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孔,生得又甜又美! 他忽然脑筋中浮起前天在萍乡客店中见到的少女,如果两相比较,当真春花秋月,各擅胜场…… “唉!孩子,那是十八年之前……” 西门追雪蓦地惊醒! 那妇人继道:“……有一位告老致仕的府台,携眷回籍:雇了济南一家有名的镖局,一路护送,那镖头叫风云剑刘建树,是华山派门下,在当时年事虽轻,却已经极有名气,不想在半路上,竟然出了岔子,被当时一个叫做飞天龙王卜大成的拦击,风云剑刘建树被姓卜的强盗打败,府台全家二十口,全遭杀害,只剩下一个过门不久,怀着三个月身孕的儿媳,侥幸不死,被掳上山去。” 西门追雪、万雨生暗暗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崔氏说这少女姓凌,原来不是风云剑生的,两人对看了一看。 只听妇人继续说道:“后来风云剑刘建树,在晚上弧身犯险,杀了卜大成,才把那可怜的女人,救了出来。试想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又新遭大难,无依无靠,那里还有主张?刘建树百般安慰,一路献着殷勤,小心照护,这可怜的女人,就在甜言蜜语和感恩图报的双重因素下,嫁他为室。” 妇人顿了一顿,又道:“刘建树经过这种风险,不再在江湖上舔刀头血了,他偕同妻室,回籍,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 “啊!”少女似乎微微震动了下! 那妇人继道:“那可冷的女人,因在怀孕之时,身经大变,惊恐过度,产后身子就特别虚弱。这年,门口来了一个游方老尼,她见到女婴,就说和她有缘,但因为老尼尘缘将了,而女婴还在襁褓之中,无法亲自传授,要那可怜的女人先跟她练习,等婴儿长大了,再传授给她……” 少女听得全身一震,蓦地一头扑入妇人怀中,双手怀着她娘头颈,仰脸道:“娘,你说的就是师祖?” 妇人点头拭泪道:“不错,那老尼就是你师祖,苦命的女人,就是娘,孩子,你坐下来,听娘讲下去!当叫你师祖因为尘缘将满,她老人家把一身武功,倾囊传授,但娘身体羸弱,不仅无法速成,连学武都十分勉强。你师祖为了这一点,还特地找天山神僧,要了二粒‘雪参丸’一粒给娘服了,另一粒给你服的。‘雪参丸’有回天再造之功,练武的人服了,可抵得二十年勤修苦练,这样,还化了她老人家一年时间,娘才算勉强学全,其实以娘的天赋,那能学得到她老人家十分之一,只不过算悉数记住罢了!” 小姑娘有点听入了神,催着问道:“娘,后来呢?” 妇人瞧了少女一眼,苦笑道:“那年你已经三岁了,说实在,娘自嫁给风云剑刘建树之后,我们生活得十分美满,刘建树对娘也百依百顺,他明知你不是他亲生骨肉,也视如己出,这两年岁月,从没发生过一句龃语……” 西门追雪瞧她一脸慈祥,这般娓娓道来,决不类杀夫之人,心中不禁起了疑惑,难道杀风云剑刘建树的,果真另有其人? 第497章 包庇 妇人说到这里,面色逐渐苍白,接着叹了口气,道:“那知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年,娘记得那是端午节前两天的下午时光,有人稍了一封信来,刘建树看了之后,就面色大变,怒吼吼的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娘瞧他眼色不好,也并没有追问,晚餐之后,刘建树独自携着长剑,匆匆出去,娘一时放心不下,就悄悄的跟在他后面……”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口中舒了口气,暗想照这样说来,刘建树果然不是她杀的。 万雨生也有同样的想法,悄悄的碰了他一下,点了点头,意思觉得自己两人,这趟没有白来。只听那妇人接着道:“娘跟你师祖练武,刘建树可说并不知道,因为那是在佛堂里教的,刘建树只当娘信佛罢了,是以这晚娘跟在他身后,他一无所觉,直到七里墟外面,一块荒地上,此时已有一个大汉候在那里,一见刘建树,就冷嘿道:“姓刘的,你想不到咱九头枭褚子豪会找上门来吧?” 刘建树脸色铁青,回头向四外瞧了一瞧,喝道:“褚朋友,你已独得了凌府台十万镖银,还待怎的?” 娘听了此话,心头蓦然一沉,暗想原来这贼子就是和卜大成同夥的强盗,凌家一家二十口性命,今晚可饶他不得! 那知褚子豪听刘建树这么一说,突然仰天大笑,道:“咱们江湖上人,讲究的就是江湖义气,你姓刘的还是名门正派门下,却是个人面兽心,好色负义之徒!你既然瞧上了凌府台的儿媳妇,要卜老大出面抢劫,咱们得财,你去得人,原也一举两得,你还要卜老大当场杀死他全家活口,为了你姓刘的交情,杀人灭口,原也无可厚非,再由你装作孤身犯险,救出那女娘来,遂你心愿。但你不该再来个杀人灭口,把卜老大一齐诛杀,那晚差幸咱褚子豪另有要事,不然也作了你刘大侠剑下之鬼,大丈夫恩怨分明,咱褚某不自量力,今日就要替卜老大讨个公道,如何了断,悉听尊便。” 西门追雪万雨生听得大出意外,不想刘建树竟是如此无耻之人! 凌云凤睁大眼睛,失惊的道:“娘,原来刘建树是个坏人!” 崔氏身躯颤动,拭泪道:“当时娘就在他们临近的一棵大树之上,听了九头枭这一番话,急怒攻心,脚下一个不留神,踩断了一根树枝。刘建树这恶贼作贼心虚,大喝:‘那位朋友,给刘建树下来!’他喝声未落,娘已应声飞落,刘建树一眼瞧到是娘,脸色顿时大变,蓦地厉吼一声:‘姓褚的,你敢血口喷人?’呛然暴响,一道银虹,已往九头枭当胸贯去。这是‘华山剑法’中最厉害的杀着‘云横西岳’,出手之快,无与伦比,显然他骤下杀手,又是为了灭口!但九头枭褚子豪,自然知道刘建树是华山高弟,剑上造诣不弱,这三年来,为了替卜大成报仇,敢情另投名师,武功也不在刘建树之下,一声敞笑,右掌突然通红,正待迎着劈出……”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褚子豪右掌通红,敢情是练了‘赤磷掌’,自己曾见过三手真人李成化的‘赤磷掌’朱红刺目! 妇人继道:“娘当时没想到褚子豪也练成了这等掌功,那时心中一急,因为娘要留下褚子豪这个活口,问问清楚,这就打出一颗念珠,制住刘建树穴道,同时口中也喝了声:‘住手!’ 娘也并不隐瞒,说明自己来意,要他把当年之事,不准遗漏,重说一遍,九头枭果也光棍,把刘建树因垂涎娘的姿色,勾结卜大成,一字不漏,和盘托出。 刘建树这恶贼料不到天网恢恢,这种鬼域居心的阴谋,会一朝败露,他当着人证,无从狡赖,只好俯首承认。娘此时有如万箭钻心,就因为生了几分姿色,竟然害死凌家二十口性命,心头一怒使出你师祖独门功‘朱砂指’,点了两个万恶贼子的‘眉心穴’。娘大仇得报,也在极度伤心之下,反手一掌,往自己‘天灵’击落……” 凌云凤听到这里,突然一把抱住妇人,泪流满面,颤声的道:“娘,你这又何苦……” 崔氏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慈笑道:“傻孩子,娘又没死,但那时确实痛不欲生,就在娘一掌还未击落之际,突然一阵潜力,把娘的右臂震开,同时一条人影,也倏然落到娘的面前。” 凌云凤眼睛一亮,立即破涕为笑,喜道:“这人使的是玄门罡气!他来得正好,救了娘!啊!他是谁呢?” 崔氏神色一正,恭敬的道:“孩子,记着,他是咱们的大恩人,当年各大门派公推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维峻!” 这下听得站在窗外的西门追雪精神陡然一振,暗想原来自己的父亲,突然出现! 妇人又道:“当时卫大侠义正词严的对娘说:他们的话,他全听见了,娘既然是雪山神尼的唯一传人,就不该一死了之,使雪山绝学,因之失传,何况刘建树所作所为,死有余辜,他从身边取出‘正义之剑’,要娘亲上华山,向闻天翁说明经过,并要他约束门人,永远不许找娘寻仇。” 凌云凤问道:“娘什么叫‘正义之剑’?” 崔氏道:“那是当年各大门派用黄金铸成一支小剑,是武林中最具权威之物,见剑如见盟主,江湖上黑白两道,无论任何重大之事,皆得一体尊奉!” “啊!”凌云凤听得眉飞色舞。 西门追雪不自主的摸了摸紧藏身上的金剑,心头也升起无比光彩。 凌云凤问道:“后来呢?” 崔氏道:“后来娘亲上华山,拜见掌门人闻天翁,呈验金剑,说明来意,闻天翁倒是很识大体,不但满口答应,永远约束门人,不准寻仇,并且还亲笔写了一封帖谕,交娘收存。” 西门追雪和万雨生又对看了一眼,暗想原来这一次由梅花道人约人助拳,替师弟报仇,该算是违反他师傅闻天翁的意旨! 凌云凤道:“娘,你说了这久,还没说出梅花道长派人来的事呢!” 崔氏道:“梅花道人就是当年华山掌门闻天翁的首徒,刘建树的师兄,刘建树有个胞弟,叫刘家树,那时还在山上学艺,这次是梅花道人邀约各派高手,替刘建树报仇。方才送来的信,是少林寺智能大师和武当派孙皓南共同出面,要娘明天去当面解释,刘建树的死因。” 凌云风气愤的道:“他师傅不是不准门下报仇吗?梅花道人胆敢不遵?何况这又管少林武当什么?” 崔氏叹气道:“闻天翁早在十几年前仙去,现在的掌门人就是梅花道人,各大门派,原是互通声气,有华山掌门梅花道人出面邀约,各派自然派人来,何况在他们来说,该是主持正义。” 凌云凤道:“这样颠倒黑白,互相包庇,算什么正义?” 崔氏叹道:“孩子,这你不懂,因为他们只知道娘是刘建树的妻室,妻子杀死丈夫,这是逆伦大事,别说各大门派和华山的交谊,就是普通江湖之士,遇上这类事,也会拔刀相助!” 凌云凤道:“娘有闻天翁留下不准门人寻仇贴谕,明天不会和他们当面说明?” 崔氏道:“闻天翁贴谕,只是不准门人寻仇,并没写明事实经过,娘的话,他们怎会相信?” 凌云风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几眨,忽然拍手道:“娘,你也真是,武林盟主西门追雪亲眼目睹,最是清楚,何况当年还有他的‘正义之剑’为凭,有他替娘作证,不是各大门派都可迎刃而解了吗?” 崔氏忽然黯然摇头,道:“唉!要是卫大侠还在就好了!” 凌云风惊道:“难道卫大侠已经过世了?” 西门追雪听得心口咚的一跳,神经骤然紧张! 只见崔氏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不过据说卫大侠已在十三年前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西门追雪吁了口气,忽然想起修灵君曾经说过,自己父亲,也许有一件非常机密之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罢了!不错,自己父亲,决不会失踪的。 他心中想着,凌云凤又道:“那怎么好?娘,明天你要和他们怎么说?” 崔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半晌不语,忽然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也大了,娘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其实娘也早该随先人于地下……” “娘……”凌云风突然哭出声来! 崔氏凄然道:“傻孩子,娘活在世上,给人家留作口实,不如当着各大门派之人,说明经过情形,以死明志,来得清白,你……应该听娘的话你……” 凌云凤蓦地抬起头来,柳眉挑动,坚决的道:“娘,他们如果逼死了你……女儿就杀尽他们各大门派这些不明事理之人。” 崔氏流泪道:“孩子,你……你胡说……娘是自己愿意死的,你……你这就是不孝……” 第498章 诛砂 凌云凤抽抽噎噎的道:“那么女儿就和娘死在一起……” 西门追雪瞧着她们母女两人,相对流泪,心头大是不忍,暗想当年自己父亲被武林推为盟主,以“正义之剑”排难解纷,受江湖崇敬,如今这支“正义之剑”在木盒中藏了一十三年,江湖上正义就荡然无存。 这剑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岂能忍令她们母女含冤不白而死,而且死后还落个杀夫恶名? 他心头一股正义之血,不住的澎湃,那还记得古叔叔和修灵君的再三叮嘱!念头转动,忽然计上心来,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当下就轻轻拉了万雨生一把,附耳道:“万二哥,你快先出去,越快越好。” 万雨生原也瞧得有些不忍,心中正在盘算,准备把今晚所闻,回去和大哥商量,如何能够化解这场是非? 此时见西门追雪说得如此郑重,不知他要干什么,但经不住西门追雪连连催促,只得点了点头,先行跃出篱笆,跑到十丈远,隐身等侯。 西门追雪也轻轻跃出,一面伸手取出金剑,默运功力,脱手往窗中打去,口中喝道:“在下奉卫大侠之命,送来金剑,请夫人明日以此为证!”话声出口,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射,一下掠入万雨生藏身之处,掩蔽身形。 金剑“啪达”一声,穿窗而入,两人隐隐听到崔氏的惊呼声:“正义之剑,果然是正义之剑!” 但西门追雪却在此时,拉了万雨生急急的穿林疾走。 万雨生边走边问:“卫老弟,你方才打进去是什么?” 西门追雪笑道:“万二哥,我们快走,等到了再说。” 两人回到住府,万雨苍正从房中出来,问道:“你们方才到那里去了?” 西门追雪也跟着闪身而入。 万雨苍眼看西门追雪和自己兄弟举动有点鬼崇,心头不禁生疑,暗想这两个年轻人,不知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回来,当下也就转身跟进。 万雨生却很快的掩上房门,万雨苍心中更觉动疑,面色一沉,低声喝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 万雨生早已急不容待的把自己两人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这一番话,直听得万雨苍脸色大变,他想不到风云剑刘建树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要是对方所说不假,这件事不知要如何化解才好?他在江湖上闯荡有年,见闻虽广,但此时也着实感到为难,是以一直沉思不语。 “万大哥、万二哥,小弟和两位萍水相逢,多承不弃……小弟……”西门追雪忽然一本正经的说着,但他还没说完。 万雨苍抬头笑道:“卫兄弟,咱们一见如故,谊如手足,你怎地又客气起来?” 西门追雪又道:“万大哥,就是你们两位,和小弟一见如故,小弟想了一天,决定把隐藏心中之事,说将出来,今后还要万大哥和万二哥多多协助小弟才好。”说到这里,突然伸手揭去人皮面罩! 本来一张淡金色的脸庞,此时陡然变成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俊俏书生,越发觉得容光照人! 点苍双雁不由大为惊愣,万雨生喜得大笑起来,道:“哈哈!卫兄弟,真有你的……” 万雨苍赶紧以目示意,万雨生连忙住口。 西门追雪重新把人皮面罩带上,一面躬身一揖,道:“两位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今后还要两位哥哥,多多照应。” 万雨苍慌忙还礼,一面低声道:“咱们江湖上人,讲究肝胆相照,卫兄弟身世,许有难言之隐,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第六章正义使者 西门追雪凄然的道:“实不相瞒,小弟身世,目前还是个谜。” 接着就把自己自幼由未老夫子带着离家,以及跟六个叔叔练武,巧遇修灵君,全都说了一遍,最后又把今晚自己将‘正义之剑’,掷入崔氏窗户,也一并说出。 万雨苍起先还频频点头,及听西门追雪掷出金剑,不禁皱眉道:“卫兄弟,既然七煞剑古老前辈和修灵君一再叮嘱,要你不可在江湖上露出此剑,话是另有深意,卫老弟侠义肝肠,固然令人钦佩,尤其崔氏有了此剑,可得到有力证明,但一旦传出江湖,也许会引起许多麻烦!”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卫兄已得当年名震江湖的六丁甲真传,又蒙修灵君传以绝艺,武功一道自然非愚兄弟所及,但江湖经验,似嫌不足,今后行走江湖,还宜处处小心为是,至于江南大侠卫老前辈,当年突告失踪,各大门派,曾经多方查探,十三年来,迄无消息,卫兄弟今晚义赠金剑,明日当着众人,又如何说法?” 西门追雪道:“小弟明日只好诿称是奉江南大侠之命以金剑为凭,替两家解释误会来的。” 万雨苍沉吟道:“如果各派之人,追问起卫大侠下落,你又如何作答?依愚兄之意,卫兄弟你不妨自称是卫大侠的侄子,卫大侠息影林泉,不问外事已久,惟因此次不但关系雪山和华山两派,且牵连各大门派,万一处理不善,很可能引起门户之争,才特派卫兄弟持剑赶来,庶可无事。” 西门追雪和万雨生连连称妙。 一宿无话,第二天午餐之后,庄院大厅上,放着两排太师椅,这时已有不少人坐着交谈。 他们当然就是少林智能禅师、武当孙皓南、衡山金面二郎、和梅花道人、点苍双雁、云中鹤师兄妹、西门追雪等人,正在等候崔氏母女。 金面二郎杜振宇,还是大刺刺的那幅模样。 等了一会,庄丁来报,说崔氏母女,已到门口,梅花道人起身相迎。只见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青衣衫裙,面貌庄祥的妇人和一个淡妆少女。 梅花道人迎着说了句客套话,便介绍在场之人,大家分宾主坐下,庄丁沏上了茶。 崔氏环顾了一下,便道:“贱妾蒙道长见召,不知有何赐教?”她没等人家开口,自己先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 梅花道人一时十分难以回答,刘家树瞧到崔氏,仇人相见,早已眼红,此时倏地站立起来,冷哼道:“今日大师兄以华山掌门人的身份,邀请武林同道前来,主持公道,就是想请教大嫂,十五年前,先兄死在阴毒无比的‘朱砂指’下,不知凶手是谁?此事想必大嫂最是清楚不过!” 崔氏脸色平静,缓缓的道:“贱妾和刘建树恩断义绝,二庄主毋须以大嫂相称,今日既蒙梅花道长见召,而且还有少林、武当、昆仑、衡山、点苍各大门派高人,全都在座,主持武林公道,贱妾自然把此事真相,向当众说出。不过梅花道长既以华山派掌门人身份出面,贱妾倒先想请教,不知贱妾说明原委之后,道长能否恪遵贵先人遗训?” 梅花道人微微一愣,连忙稽首道:“夫人如能言而有徵,取出先师信物,贫道焉敢不遵?” 崔氏道:“道长一派掌门,贱妾自然信得。” 说到这里,又向少林智能大师,武当孙皓南等人敛衽道:“诸位在座高人,都是各大门派之人,贱妾说出真相,自然以武林公道为主?”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等人,蒙梅花道友相邀,无非是想把当年刘施主死在‘朱砂指’下之事,弄个水落石出,各大门派,自以武林正义为重,请女施主尽管直言!” 刘家树愤怒的道:“冤有头偾有主,任她说得天花乱坠,难道先兄不是被阴毒的“朱砂指”所害?” 崔氏微微笑道:“庄主,‘朱砂指’佛门神功,算来安不上阴毒之名,不过刘建树倒确实死在‘朱砂指’下!” 智能禅师缓缓笑道:“女施主可知武林中还有会这种佛门神功的人吗?” 崔氏神色安详的道:“大师问得好,这‘朱砂指’出于佛门‘大乘伏魔法藏’,武林之中,会的可说只有两人。” 梅花道人心头一震,惊异的道:“普天之下,会‘朱砂指’的只有两个?” 智能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就容易找了,不知那两人是谁?” 崔氏点头道:“普天之下,会这种神功的,一个是贱妾!” 梅花道人紧接着问道:“还有一个呢?” 崔氏又道:“还有一个就是小女。” 刘家树蓦地把一只细磁名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双目射火,咬牙切齿,厉声喝道:“好!你杀害亲夫,今日当着在座各大门派高人,你该当如何,自己说吧!” 崔氏脸上微微起了一阵痉挛,心平气和的道:“不错!刘建树正是贱妾亲手所杀,而且贱妾早于十五年前,亲上华山晋谒当时掌门闻天翁前辈,面报经过,并蒙前辈体念苦衷,曾允许不准门人寻仇,如若不信,现有贵派帖谕一份,请梅花道长过目。”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份黄绫牒文,双手递了过来。 梅花道人突然面色大变,他自然认识这正是本门掌门人的帖谕! 第499章 招摇 这时再也顾不得在场诸人,回头低喝了声:“三师弟还不跪下,恭接师傅帖谕?”说毕身子早已俯伏下去。 刘家树被掌门大师兄这么一喝,心中虽然不愿,但也只好跟着下跪。 梅花道人接过帖谕,恭恭敬敬的打开一瞧,只见帖谕中间,殷红朱钤,赫然印着:“华山派掌,门人之宝”,上面写着: “雪山传人凌门崔氏,节励松柏,志坚金石,孽徒刘建树咎由自取,死无足惜,本门弟子,日后不得藉口寻仇,此谕,字幅崔女侠收执。 华山派第十七代掌门人闻天翁亲笔。” 梅花道人瞧得冷汗涔涔,随手合上帖谕,才站起身来,送到智能禅师手上,说道:“大师,这确实是先师手迹,请大师过目。” 智能禅师让大家瞧过之后,依然送给梅花道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早已猜想令师弟身故之事,崔夫人定有难言之隐,如今既有贵派上代掌门帖谕,此事如何处理,还是由道友裁夺为宜。” 梅花道人接过帖谕,转身送到崔氏手上,然后庄容道:“此事既有先师遗命,不准门下藉口寻仇,贫道岂敢不遵?不过贫道为明了真相起见,夫人能否把此中因果,略示概梗?” 刘家树兄仇耿耿,好不容易找到凶手,竟然报仇无望,不由惶急的道:“大师兄,难道我们就此罢了不成?” 梅花道人低喝道:“三师弟不可妄动,且听崔夫人说明原委,再作道理。” 点苍双雁和西门追雪见梅花道人处事沉稳,果然不失一派掌门人风度,不由暗暗点头。 此时崔氏也源源本本把刘建树如何保镖起意,勾结飞天龙王卜大成,杀害凌府台一家二十口,又假意夜入山寨,救出自己,那时自己怀孕在身,无依无靠,遂委身于他,之后自己如何蒙雪山神尼传技,九头枭褚子豪如何寻仇,说出奸计,详细说了一遍。 智能禅师早已双目低垂,口中连连念佛,太极圈孙皓南,也不禁摇头叹息。 只有金面二郎杜振宇却面露不屑,冷冷的道:“杀害亲夫,亏你还想得出这一片大道理来,嘿嘿,咱们全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这种鬼话,有谁相信?” 本来座上诸人,都觉得风云剑刘建树,果然死有余辜,但给金面二郎这么一嚷,不禁全起了将信将疑之念,一时之间,大厅上就特别沉寂! 崔氏气得浑身一颤,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凌云风早巳柳眉一竖,娇声叱道:“你怎好出口伤人?” 金面二郎大刺刺的横了她一眼,道:“难道杜某说得不对?试问当时有何人证,足以证明崔氏所说非谬?” 他这话理由也极充足,光凭崔氏口述,和华山掌门闻天翁帖谕上的“咎由自取,死无足惜”八个字,自然不能证明崔氏所说。 崔氏闻言之后,微微一笑,回头道:“云凤,你把昨晚卫大侠送来的东西,交给为娘。” 原来凌云风手上,还捧着一个小小包裹,大家方才全没注意,此时小姑娘娇应一声,立即把包裹交给崔氏。 崔氏接过之后,忽然从包裹里取出一柄金剑,双手递到智能禅师面前,庄重的道:“这是卫大侠昨晚派人送来,大师和孙老英雄总还认识此剑?” 智能禅师和孙皓南同时霍地站起身子,惊呼道:“正义之剑?武林盟主的正义之剑,夫人几时遇上卫大侠?” 崔氏就把十五年前自已如何遇上卫大侠,蒙他赐剑为凭,亲上华山面谒闻天翁,以及昨晚卫大侠派人送剑,详细说出。 智能禅师点头道:“此事既有闻道长帖谕和卫大侠金剑为凭,自可徵信,依老衲之见,梅花道友还是劝劝刘二庄主,就此捐弃前嫌吧!” 梅花道人连连应是,一面向崔氏稽首道:“此事真相已明,冒犯之处,贫道敬致歉意。” 他话声未落,刘家树因师命难违,兄仇难报,一时急痛攻心,大叫一声,昏倒地上。庄丁们连忙把他扶进去。 金面二郎杜振宇,又是仰天一声敞笑,道:“华山派既有先人帖谕,免予追究,但逆伦杀夫,天理难容,咱们既是主持公道而来,岂能让她巧言蒙蔽?何况卫维峻失踪一十三年,各大门派,黑白两馗多方侦查,到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居然会在昨晚派人送到金剑,确是奇事!送剑之人,现在何处,如果证实他确是奉卫维峻差遣,自当别论,否则这柄金剑,焉知不是遗落江湖之物,被人家捡来利用罢了。” 西门追雪坐在点苍双雁身侧,原以为这场过节,已成尾声,自己可以不必露面,那知给金二郎如此一说,此时迫得自己非挺身而出不可了。 心中想着,即忙回头往万雨苍瞧去,只见他正好向自己微微点头,当下就纵身而出,向大家作了个揖,朗声说道:“小可西门追雪,奉家叔之命,携同金剑,为两家解释怨嫌而来,崔女侠所说产句句是实。” 崔氏和凌云凤母女两人,忽见一个淡金脸的后生,自承卫大侠之命而来,但听口音,却和昨晚掷入金剑时的说活声音完全相同,心中不禁大为感激。 凌云凤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晴,侧脸低声问道:“娘,就是他?” 崔氏微微颔首,并不作声。 金面二郎杜振宇冷嘿一声,喝道:“你叔父是谁?” 西门追雪不动声色;回头反问道:“家叔就是‘正义之剑’的主人,难道杜大侠没听尊师说过?” 金面二郎脸色骤然一沉,大声喝道:“小子,你沿路冒充本人,招摇撞骗,此时又假冒起卫维峻的侄儿来,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这小子到底是谁?” 西门追雪见他当着众人,说自己冒充金面二郎,年轻人血气方刚,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再经他直呼父亲名字,心中更是有气,蓦地一声敞笑,双目棱光暴射,喝道:“本少侠一路前来,有人按站招待,乃是白水庄手下认错了人,像尊驾这种目空一切,夜郎自大之辈,本少侠还不屑假冒。” 金面二郎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猛声喝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西门追雪冷冷的道:“活得不耐烦的,不知是谁?” 两人这一剑拔弩张,瞧得大厅上在座之人,莫不凛然动容。 要知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维峻,在江湖上何等地位,金剑令所到之处,有如盟主亲临,何况他差遣出来之人,自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光是刚才西门追雪那一声敝笑,和他两道寒电般目光,棱威射人,就可瞧出他内功火候,已非寻常。 所以金面二郎才一站起身子,坐在上首的少林达摩院智能禅师也同时站起身来,双手连摇道:“阿弥陀佛,两位不可误会,杜施主快请坐下,贫衲有话向卫施主请教。” 金面二郎因有智能禅师出面,才满脸怒容的悻悻坐下。 昆仑门下的掌上珠宋秋云,是个直心的人,她早已瞧不惯金面二郎那种目中无人的模样,此时觉得芳心大快,不禁面含笑意的瞥了西门追雪一眼。 智能禅师话声一落,便朝西门追雪合十道:“施主既是卫大侠贤阮,贫衲不揣冒示,想动问一声,不知卫大侠现在何处,施主来此之前,有何吩咐,能否明白见告?” 西门追雪连忙躬身答应,一面说道:“大师见询,小可岂敢不说,不过家叔息影林泉,不问尘事已久,他老人家的住处,恕小可碍难奉告。此次之事,家叔因关系雪山、华山两派,何况当年家叔原是唯一的证人,曾由崔女侠携同金剑,面谒闻老前辈,如果家叔不出证明,深恐引起两家门户之争,这才要小可带同金剑,为两家作个调人。 昨晚小可约同万二哥,赶到崔氏女侠门前,正好崔女侠在今日约会之上,以死明志,小可心中一急,就把金剑由窗掷入,大师如有未信,‘正义之剑’的剑匣,尚在小可身上,而且此事,万二哥也可作证。” 话一说完,立即从怀中取出贮藏金剑的檀木小盒,双手呈上,当然西门追雪这一番话,乃是和点苍双雁商量好的,此时说来,丝丝入扣。 他话声一落,只见点苍双雁的老二万雨生立即起身道:“卫少侠昨晚确是和晚辈同去,晚辈特此证明。” 崔氏听西门追雪说得丝毫不错,自然相信他是武林盟主江南大侠所使,不由目露感激,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脸上悲喜交集。 智能禅师向木盒略一打量,依然双手奉还,一面点头道:“此盒确是贮放‘正义之剑’之用,施主所说,贫衲焉敢不信,何况昨晚还有点苍万二施主同行。令叔领袖武林,十三年前,突然归隐,引起江湖震动,各大门派,到处寻访,皆无下落,施主回去覆命之时,还望代陈贫衲之意,卫大侠既然息影林泉,不预世事,也该让施主等门人子弟,在江湖上多多走动,为武林主持正义才好。” 第500章 盟主 老和尚这一番话,语重心长,听得西门追雪大为感动,连连应是。 崔氏也在此时,站起身子,走到西门追雪身前,双手把金剑递还,一个敛衽道:“卫大侠两番赐助,未亡人没齿不忘大德,还请卫少侠,代致谢忱。” 西门追雪接过金剑,依然放入木匣,一并收起,心头不禁一阵难过。 在场之人,除了点苍双雁,有谁知道他身世之谜,连自己生身之父,究在何处,还人海茫茫,无处可寻。 想到这里,双目之中,不禁隐包泪水,唯唯相应,差辛他戴着人皮面罩,还不致被人发觉。 但站在他面前的崔氏,已得雪山神尼真传,两道眼神,何等敏锐,发觉这少年人双目之中,忽然隐现泪水,而且接剑双手,也在微微颤动,心头不禁起了一丝疑窦。 “嘿嘿!尊驾既是武林盟主的侄儿,想必已得卫大侠真传,杜某不自量力,倒想叨教几招,以广见闻,尊驾当下吝赐教罢?”金面二郎再次站起,冷冷的说着。 西门追雪见他一再出言不逊,心中也自激怒,暗想凭自己十二年苦练,难道真会输给你不成,何况自己既然顶着武林盟主子侄之名,自也不能损了卫家威名,这就点头道:“小……” 他“小可正有此意”,堪堪说出一个“小”字! 蓦听屋檐上。向起一声“哈哈”,一条人影,倏然飞落!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威的青袖老者,腰束丝条,挂着一个紫玉鼻烟壶,配着他颔下一小把苍髯,倒俨然一付缙绅模样! 他目光掠光厅上诸人,忽然双拳一抱,拱手笑道:“智能禅师、孙老哥、梅花道友果然全在这里,这倒真是有志一同!” 说罢,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大笑。 智能禅师微微一怔,合掌为礼道:“臧老施主,是什么风吹来的?贫衲这厢有礼。” 这时孙皓南和梅花道人也同时站起,向来人施礼。金面二郎因他没提到自己,立时双眼翻天,傲然视若无睹。 西门追雪见老者这份气派,自己虽然不识,但猜想定是那一门派的高人,正在打量,只见老者忽然转身向崔氏母女微一拱手道:“这位想来就是雪山神尼的传人崔夫人,老夫臧荼,三月之前,劣徒冒荆,偶游怀玉,被人点残右手太阴肺经,江湖道上老夫自问和各大门派,都有个交往,后生小辈如有冒犯之处,多少还该瞧在老夫薄面,薄予微惩,才是长者风度,出手如此歹毒,实出老夫意外,验查之下,始知伤在雪山神功‘朱砂指’下。老夫和雪山素无恩怨,听说夫人隐居此山,而且还是神尼传人,这才特地赶来,一来向夫人陪礼,二来……嘿嘿,老夫也想见识见识雪山绝学‘朱砂指’的厉害。” 臧荼!西门追雪忽然想起臧荼就是南天一雕,两年前,童叔叔陪自己上衡山去,大林外拦击古叔叔的就是此人,他擅长“五禽掌”! 那天如果不是另有能人相助,古叔叔还险些吃了他的大亏,哼!要不是他在林外拦住古叔叔,童叔叔也不会伤在三手真人李成化的“赤磷掌”下!想到这里,不由心中突突乱跳! 只听崔氏出声答道:“臧老英雄言重,三月之前,小女在溪前浣衣,确有一个自称冒荆之人,不但出言轻佻,而且还出手轻薄,小女在忍无可忍之下,才点废他右臂,临走还说不出三月,誓报此仇,不想原来还是臧老英雄的高足,得罪之处,老英雄多多包涵。” 说着,一面喝道:“云凤,还不快向臧老英雄陪礼?” 凌云凤被娘喝得脸上满是委屈,无可奈何的走前几步,敛衽道:“臧老英雄,小女子给你陪礼。” 南天一雕呵呵一阵大笑,道:“夫人这到说得轻松,老夫劣徒,废去一条右臂,只此陪上个礼,就算了结,传出江湖,还当老夫怕了雪山,再说凭臧某门人,竟然伤在雪山再传女弟子手下,臧某这张老脸,又往何处放,臧某此来,存心见识见识雪山绝学,夫人不必过谦,如果老夫也伤在‘朱砂指’下,技不如人,决无怨言。” 要知南天一雕,原是个刚愎自负之人,平日里目空四海,就是各大门派中长老,因他除了护犊之外,并无大恶,是以告诫门人,不可招惹,实在这老头武功别树一帜,的确也招惹不起! “臧荼,小可不才,倒想叨教你几招‘五禽掌’!”说话的是一个淡金脸的后生!他就是戴着人皮面罩的西门追雪! 在座之人,全都面露惊疑,他们想不到冲穆大度的武林盟主派出来的侄子,竟然会向出名难惹的南天一雕叫阵。 其中最急的还是点苍老大万雨苍,连使眼色,要想阻止,但西门追雪根本没有瞧见。 不!厅上还有两个比万雨苍更急的,那就是崔氏母女。 崔氏自然知道南天一雕的厉害,因为西门追雪是江南大侠的侄子,此次又是为了自己之事而来,万一伤在对方手下,自己如何对得起大恩人。 凌云凤呢?小姑娘敢情是为了人家赶来替她娘解围,才心急的。 不,另外好像还有点什么似的,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从人家出场以来,一直在他身上打量。 她还在暗暗埋怨天公,这人风度翩翩,举止潇洒,就是那张淡金脸,死板板的使人感到失望和婉惜! 南天一雕臧荼,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当面直呼己名,而且还要伸量自己的‘五禽掌’,心中大为惊奇,依声瞧去,那正是站在厅前的一个淡金脸后生。 他只道西门追雪是那一门派的门徒小辈,敢情听师长说过自己的“五禽掌”,此时才冒冒失失的叫了出来,心中想着,倒也并不动气,淡淡一笑,拂髯问道:“小兄弟何人门下?对老夫如此无礼。” 智能禅师顾虑着江南大侠的面子,怕西门追雪年轻好胜,连忙道:“臧老施主,这位卫施主乃是江南大侠卫盟主的贤阮,此次奉卫大侠之命,携同‘金剑令’,替两家释嫌而来。” 他话中之意,透露出西门追雪身怀“金剑令”,要知“金剑令”原是各大门派铸以奉赠,见令如见盟主。也就是暗示他,西门追雪如有危险,在座之人决不坐视。 臧荼也是老江湖了,岂会听不出少林监院高僧的言中之意,尤其他听到失踪十三年的江南大侠,重出江湖,还派侄子持剑替两家解围,不由脸色倏然一变,大笑道:“大师放心,老夫怎会和卫少侠认真,唔!卫大侠现在何处,老夫渴念已久,少侠能否见告?” 西门追雪虽然江湖经验不足,但他分明记得两年之前,这老贼和林中袭击自己的一干人沆瀣一气,那会是什么好人,当下冷哼一声,道:“臧荼,你两年之前,可曾拦击过七煞剑古叔叔古钧?” 南天一雕脸色又是一变,不屑的道:“古钧岂是老夫对手?” 西门追雪笑道:“小可就是有点不服气,心想领教你几招‘五禽掌’。” 南天一雕仰天大笑道:“原来卫少侠是受了古钧的纵恿,哈哈,卫少侠坚欲赐教,老夫就和你喂几招试试,卫少侠请拔剑吧!”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道:“那你的兵器呢?” 南天一雕听得哈哈大笑,心想这后生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雏儿。自己以“五禽掌”名震武林,从来不用兵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器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呵呵笑道:“你问问在场的几位老前辈,老夫几时用过兵刃。少侠方才不是指明要瞧瞧老夫的‘五禽掌’吗?你尽管使剑,看老夫接不接得住你?” 西门追雪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不用兵刃,小可也空手接你几招好了,要是打不过你,再用剑不迟!不过小可为了尊你年龄比小可大得多,就让你先进三招。” 这会南天一雕却反而不生气了,他完全相信西门追雪是江南大侠的子侄辈。因为对面这个后生,口气托大,可是因他上一辈的人,是武林盟主,平日目空一切,但又跟随他叔叔隐居了十三年,是以对江湖规矩,也一点不懂。 心想你能接得下老夫三掌,已算不错,还想让我三招?不过看目前形势,自己也未必伤得了他,这就眉头微皱的道:“卫少侠,你发招罢!” 西门追雪摇头道:“不!小可要礼让三招。” 厅上诸人,因西门追雪口气极强,也想瞧瞧江南大侠调教出来的后人,究竟如何,是以全都没有作声。 南天一雕被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嘿一声,掌挟风声,使出三成力道,向西门追雪太阳穴打去。 西门追雪身躯一闪,轻轻避过,南天一雕微微一愕,左掌又倏地打来。西门追雪滑碌碌身形施动,连退三步,仍然闪开。 第501章 雁荡 南天一雕倏然前跃,双掌斜分,身如鹰攫,猛向西门追雪双肩拍到。这一招急如星火,万雨生惊叫起来。 站在崔氏身边的凌云凤,一颗心突突跳动! 在场高手,都以为西门追雪必难躲闪,不料西门追雪身法奇快,滑溜已极,在绝其惊险之下,居然一低头,从南天一雕双掌之下钻了过去,口中说道:“小可说要礼让三招,你看如何?” 原来他自从由修灵君以本身真气,替他逆转经脉,练成举世无匹的“逆天玄功”,武功已致上乘,此时使出“沾衣十八跌”的身法,居然得心应手,灵巧无比。 但他肩头,还是给南天一雕的掌风扫着了些,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心头暗暗吃惊! 南天一雕见对方果然连避三招,不禁又气又怒,冷哼道:“原来你还学会了丁十八的“沾衣十八跌身法”,嘿嘿!再试老夫这一掌!” 话声出口,右掌“呼”的一声,往西门追雪胸口打来。 西门追雪虽然躲开三招,对方功力之高,实非寻常。此时那敢大意,双掌疾发,一招“参商互见”,起落之间,同时脚也一连踢出五腿,才把南天一雕雄浑一击,化解开去。 南天一雕横行江湖三十年;手底下不知会过多少人物,绝料不到一个后生小子,居然硬接自己一掌。而且所使手法,还有过天星童恕的“天星掌法”和铁连环庐璞的“鸳鸯腿”,渗杂其间,不由呵呵笑道:“想不到六丁甲的看家本领。你倒全学会了!” 这当真快若闪电,他右掌未收,左掌又倏然拍出! 西门追雪吃亏在经验不足,化解对方一招,正有点手脚忙乱,那知南天一雕第二掌又紧接着攻到,掌风电漩,一股大力,已然扫到眼前,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心中一急,百忙之中,猛地左手化爪,其快无比往南天一雕横擘而来的掌上推去! 这一下,双方出手,全如电光石火,只听“劈啪”一声,掌风接实。 南天一雕居然被震得身形浮动,横跨了一步!西门追雪却反而蹬蹬的往前跨进了两步! 南天一雕被西门追雪使出怪招,震退一步,心头已是大惊,再看对方居然不退反进,往自己逼来:更是大为凛骇,连忙身形飘动,又退出两步。 原来西门追雪方才百忙之中,那记怪招,就是“修罗神爪”,因他火候还差,而且又是临时使出,只运上二三成力量,居然还把一个名震江湖的南天一雕震出。他自己呢,也吃对方凌厉掌风,震得气血浮动,身不自主的蹬蹬往前冲出两步。 原来他给修灵君倒转全身经脉,修习“逆天玄功”,和普通内功完全相反,本来应该震得往后倒退的,但他却因力的反应不同,反而往前冲出。是以连南天一雕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会给他吓得目瞪口呆。 尤其在观旁的人看来,是西门追雪一记怪招,把南天一雕震退的,直瞧得少林监院智能禅师和武当名宿孙皓南,都不禁啧啧称奇。 其余像点苍双雁、昆仑云中鹤师兄妹,更极为兴奋,连先前瞧不起西门追雪的金面二郎,也脸色大变。 却说西门追雪身子蹬蹬地往前冲了两步,他总因经验不足,也不瞧瞧南天一雕的惊骇神情,双脚一停,忽然抱拳道:“五禽掌名下无虚,小可在拳掌上认输了,不过还想在剑招上叨教几招。” 此话一出,南天一雕又是一愣,方才一掌,分明是对方赢了一招,如今反而服输,忽然他微微点头,暗想原来这后生存心敦厚,他怕自己当着各大门派之人,下不了台,才自甘服输的。 他平日原刚愎自用,极爱面子的人,心念这么一转,不由大为高兴,拂须大笑道:“咱们原是互相印证,点到为止,卫少侠愿意使剑,就请发招吧!” 他因西门追雪当着大家说了一句服输的话,日后才有南天一雕的舍命维护,此事后话。 却说西门追雪摘下长剑,抱元守一,调好内力,说了一个“请”字,剑光流动,便已展开古叔叔教的“七煞剑法”。 南天一雕臧荼,此时对这一位淡金脸的后生,已是刮目相看,把“五禽掌”源源使出,带守带攻,和西门追雪周旋。 这一会比之先前,更为精彩,南天一雕掌法展开,当具化身无数,但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人影,双掌抡飞,掌风虎虎。西门追雪已身随剑走,一剑快过一剑,绵绵不绝,寒光缭绕,迅若掣电。 一阵工夫,掌影剑光,打得天旋地转。南天一雕功力深厚,他“五禽掌”使得收发自如,随心所欲,原可稳占上风,有几次,明可获胜,他都轻易放过。 这情形,西门追雪自然也已发觉,心中暗暗奇怪,何以对方到了自己无法封架之时,对方便是掌到即收,好像存心给自己喂招。 但他此时施展“七煞剑”都来不及,那有时间多想转眼之间,“七煞剑法”已剩了最后两招,耳中只听南天一雕的声音,呵呵笑道:“卫少侠你这套剑法快使完了吧?” 此时西门追雪只有最后一招,蓦地心中一惊,手中长剑,青光连闪! 南天一雕话声才落,陡觉对方剑势骤转凌厉,自己简直无法还手,口中不由惊噫一声,大袖一挥,人影乍分。 西门追雪抱剑而立,想了一想道:“小可此刻,才知古叔叔败在老丈手下,原来“七煞剑法”,还有几处只顾进招,不能顾及自己之处,小可多蒙老丈手下留情。” 南天一雕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左手袖底,端端正正印着七道剑痕,心头不禁大为惊异,难道这是七煞剑古钧的最后一招剑法,何以自己从未听人说过? 啊!不对,这一招剑法,博奥精奇,远非‘七煞剑’的路数…… 唉!这年轻人果然不愧是武林盟主江南大侠的侄子,气度总究不同,想到这里,不由放声大笑道:“卫少侠武功气度,果然高人一等,老夫无限心折,崔夫人这场过节,冲着老弟,咱们一笔勾销,遇上令叔,就请代老夫致意问候。” 话声一落,双手抱拳,向厅上诸人微微一拱,身子骤然冲起,往院外飞去,瞬息之间,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崔氏眼看一场冤孽业已化解,便起身告辞,率着女儿出门而去。 西门追雪也因自己雁荡之行,为期不远,未便久留,就诿称回山覆命,向智能禅师、太极圈孙皓南、梅花道人等告别。 智能禅师、孙皓南、梅花道人都起身称谢,一面还叮咛向江南大侠致意,西门追雪一一谢过。只有金面二郎面情冷漠,嘴角上噙着冷笑,别过头去。 西门追雪也并不理他,点苍双雁、云中鹤师兄妹、七步连环孙正等一千年轻的人,互订后约一直送到门口,目送着西门追雪远去! 却说西门追雪别过众人,跨上马匹,沿着大路,直奔毫岭关,天色将黑,已经赶到白沙关了。 白沙关镇甸不大,因为它是浙赣通道,商贾往来,都要在这里打上个尖,是以镇上显得十分热闹,茶馆酒肆,占了街上一半店铺。 西门追雪感到腹中饥饿,就在大街上一家较大的饭馆下马,进门之后,早有堂倌迎着上来,引他到一张空桌上坐下,要过酒菜,向四面略一打量。 只觉座上食客,差不多全是些高跷着二郎腿的贩夫走卒,他们流了一天汗水,此时上馆子喝上一盅,倒也不失为恢复疲劳的好所在。 西门追雪不由想到自己父亲,仗义解纷,博得江湖上人人推崇,今日自己仗着金剑令,不但替崔氏洗刷不白之冤,而且也算得替父亲做了一件未了公案,心中不由一快! 但一想到父亲,登时又感到一阵惘然,不知此去雁荡,古叔叔他们会不会据实相告? 尤其那个送自己人皮面罩的人,和自己父亲,有什么关连…… 正当他沉思之际,忽然有人在自己背后,擦身而过!不!好像有一团东西,轻轻塞入自己手中! 心中一怔,立即往手上瞧去,原来竟是一个小小纸团!回过头去,转眼工夫,只瞧见一个背影,很快的在店门口消失。 西门追雪心头大是惊奇,目光向四外一扫,大家都在高谈阔论,没人注意自己,这就悄悄打开纸团,只见上面用木炭潦潦草草写着: “速来镇外观音堂”七个小字,下面并无具名。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初到这里,根本没有熟人,怎会约自己到观音堂去? 啊!也许是六位叔叔中不知那一位,接到古叔叔通知上雁荡去,经过这里,遇到自己,因为这里人多,不便说话,才要自己到镇外去谈? 不错!决不会错!自己听古叔叔说过,江湖上人在大庭广众传递消息,就是使用这种手法!那么自己得赶紧吃了就走,别让叔叔久等,想到这里,就把纸条收起。 第502章 淘气 赶巧堂倌送来饭菜,西门追雪匆匆吃毕,问明观音堂去路,立即跨马赶去。 观音堂离镇甸约有三里光景,坐落在一处小山坡下,古木阴森,地势荒僻,远远望去,四面围着两丈多高的黄色砖墙,依山而筑,看不清里面情形。 西门追雪直到山门前面,跳下马来,略一打量,只见大门横额,久经风雨侵蚀,早巳泥金剥落,只可依稀辨认出是“观音堂”三个大字。 当下毫不怠慢,走上前去,伸手拍了几下山门,过不一会,庙开处,走出一个老年庙祝,双目阴晴不定,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一声不作,侧身让西门追雪进去。 这观音堂,从外表看来,似乎还不算小,但一跨入庙门,才看清除了乱草丛生的一个大天井之外,仅有正面一座大殿,殿后就是高墙,无路可通。 大殿上挂着一盏半明不灭的琉璃灯,好像这座大殿,还相当深广,此时却静悄悄的阒无一人! 西门追雪瞧得心中暗暗奇怪,越过天井,拾级走上大殿,庙祝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忽然开口问道:“尊客敢情是求签来的?” 西门追雪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小可不是求签来的。” 庙祝脸色一变,转到西门追雪身前,冷笑道:“小庙供的是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你不是佛门弟子?” 西门追雪可没注意原来跟在他身后的老迈庙祝,如果不会武功,怎会极其自然的一下就转到他身前?闻言说道:“小可乃是找人来的。” 庙祝冷冷的道:“你找谁?” 西门追雪在暗淡灯光之下,看到庙祝脸色似乎不善,心中一动,就从怀中掏出纸条,答道:“小可接到这宇条,匆匆赶来,就是要找……” 庙祝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尹中纸条,不待他再说,忽然“哦”了一声,立时笑道:“尊客快随我来!” 他紧跨几步,走到神龛背后,轻轻弹了几下,刹时间,龛后开启了一扇小门,从里面闪出一个神色诡秘的汉子,瞧到西门追雪,点头道:“你来了?” 西门追雪瞧他身形,敢情正是饭馆中擦身而过,递纸条给自己的人,但心中怀疑他何以神色如此鬼崇?一面拱手道:“小可此来,不知何人见邀?” 那汉子并不回答,伸手一指,意似肃客,转身就往小门进去,在前面领路。 西门追雪满腹狐疑的跟着跨入,原来就是后院,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两边花木扶疏中间是一条砖砌小径,正面一排三间平房,窗中还有灯光透出! 汉子叫他在院落中稍等,转身往里走去。 西门追雪经修灵君打通全身经脉,“逆天玄功”少说有四五分火候,此时站定身子,屋内说话之声,清晰可闻,那好像是两个人! 只听一个尖声细气的道:“护法所说,自然可信,哈哈,这厮兄弟前几天已经见过,那时还当他是坛中护法,不过……兄弟奇怪的是这厮从那里窃去本教的东西?” 另一个声音冷漠的道:“这就是兄弟特地赶来的原因,要请坛主查明才好。” 西门追雪蓦地一怔,这两人声音,听来极熟,那个尖声细气的好像是人妖郝飞烟!还有一个声音冷傲,分明是衡山门下的金面二郎攫振宇!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汉子已回出身来;招呼自己进去。西门追雪到了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里面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洁的小客厅,两支银色蜡烛,吐着柔和光浑,照得全室通明。 上首两张檩木交椅上,此时端坐着两个中年汉子,等西门追雪走入,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站起身来,右手一摆,尖声尖气的道:“卫少侠果然惠临,快请坐下!” 西门追雪瞧到两人,不由微微一怔,原来这两人,自己并不相识,站起来招呼自己的生得脸如黄腊,两颧特高,面颊微削,直生着许多皱纹。坐在客位上的是一个紫膛脸汉子,神情冷漠,极为精狠! 西门追雪一怔之后,立即抱着拳道:“小可和两位素昧平生,宠召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黄腊脸堆起无数皱纹,干笑了两声,连连摆手,道:“卫少侠先请坐下好说!”说着依然在主位上坐下。 西门追雪不再客气,也在黄腊脸对面椅上坐下,那汉子端上茶来,黄腊脸才仰首说道:“兄弟风闻卫少侠此次衔令叔江南大侠之命,替雪山、华山排解纠纷而来,兄弟仰慕得紧,正好卫少侠经过敝地,才冒昧相邀,无非想一赡风采,另外还有一点小事,想请教少侠,不知少侠能否坦然见告?”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一惊,自己在怀玉山替崔氏作证,只是今天下午之事,不想他消息竟有恁地快法?尤其这两人神情谲诡,不类正派中人,自己可得留神,心中想着,不由冷冷的道:“请说!” 黄腊汉子目光转动,阴阴一笑,道:“卫少侠可否取下面罩,以真面目相见?”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惊,自己戴着人皮面罩,像少林智能禅师、武当太极孙皓南等一流高手,尚且并没有瞧出,他如何知道?这就沉声道:“小可要是不以真面目相见呢?” 黄腊脸耸了耸肩,阴声道:“那也未尝不可,只是兄弟要请教这张人皮面罩,卫少侠从何得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怒道:“这个恕小可无法奉告,尊驾如别无见教,小可失陪?”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紫膛脸一直没有作声,此时霍地站起,冷嘿道:“那么你把面罩留下!” 黄腊脸身形奇快,不见他起身跨步,一下已挡到西门追雪身前,谲笑道:“卫少侠既然来了,那有说走就走之理?” 西门追雪右臂作势,怒喝道:“你待怎的?” 黄腊脸连连拱手,一面后退了几步,尖声细气的道:“兄弟不敢有他,就是想屈留卫少侠一步……哈哈!倒也!倒也!” 西门追雪随着黄腊脸汉子拱手之际,突然闻到一股异香,钻入鼻孔,心中不由大惊,蓦喝一声:“你敢……”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不由已的往地上倒去! “哈哈!”黄腊脸汉子得意尖笑,堪堪出口! 蓦地从屋檐上飘落一条黑影,身法奇快,一下抱起西门追雪身子,双足一点,嗖地腾跃即起! 这一下当真像电光石火,根本连此人身形都没敢瞧清,就一闪而逝! 不!人家本来就是一身玄色劲装,黑纱蒙脸,所以再瞧,也只是一条黑影。 但厅上的黄腊脸和紫膛脸,又岂是庸手,微一怔神,叱喝声中,两条人影,也急如闪电,同时衔尾射出! “打!”突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之处,低喝了声,立即有两缕尖劲锐风,往追出两人迎面打到。 黄腊脸和紫膛脸身形方起,冷不防有人暗算,但他们总究是武林中的有数高手,虽然事出仓猝,还是临危不乱,左手一撩,各自把打来暗器,接到手中,但身形却已被迫落地。 低头一瞧,两人同时一愣,原来接到手中的,只是两片青竹叶! “嘿!”黄腊脸汉子尖声冷哼,身形再次拔起,跃上高墙,他那双阴森有光的眼神,向四处扫射!但仅仅这一停顿,人家早已去得老远,那里还有影子? 蓦地,他发出尖声狞笑:“就算你逃出观音堂,能够逃得过千面教吗?” 西门追雪昏昏倒下,心头可还明白,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忽然身子似乎被人抱起,感到起落颠簸,眼皮沉得丝毫也无法睁开,渐渐浓重的睡意,袭上心头,昏然入梦。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朦胧之中,只觉自己被人绑在一株大树之上。 这时天空正在下着倾盆大雨,但自己竟然没有挣扎余地,雨水沿着前额,滴入头颈,衣服全淋湿了! 啊!不!自己被人家丢到水里,沉下去了,沉下去了,口中开始灌水,一口、两口……一股甘凉,直沁心脾,头脑立即为之一清! “娘,喂了他两粒雪莲子,怎么还不醒来?”一个甜脆的少女声音,焦急而又兴奋的说着! 接着一个妇人声音道:“傻孩子,凭卫少侠的功力,仅闻到那阵迷香,人就支持不住,这迷香,你说该有多厉害?天也快亮啦,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这里由娘照顾吧。” 那少女声音道:“不!娘,我不累!真的,一点也不累,啊!娘,你瞧,他……他这张人皮面罩,做得真好!” 妇人声音道:“咳!真是淘气孩子!”“人皮面罩?”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蓦地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床前站着一老一少,母女两人,露出关注之色的目光,正瞧着自己! 这两人正是崔氏夫人和她女儿凌云凤。 自己明明在白沙关观音堂被一个黄腊脸汉子迷昏过去,怎会睡在这里? 他眼睛乍睁,崔氏脸露慈笑,叫道:“好了,好了,西门少侠醒过来了!” 第503章 离奇 凌云凤正好套上自己那张淡金色的人皮面罩,此时一见西门追雪醒转,慌忙用手除了下来,一张春花似的粉脸,登时胀得通红,低着脖子,转身过去,连瞧也不敢再瞧他一眼。 西门追雪伸手一摸,自己脸上的面罩,果然已被取下,当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口中叫道:“小可误中奸徒迷药,想必蒙夫人所救?” 崔氏连忙摇手道:“西门少侠迷药初解,还是先调一会气再说吧!” 西门追雪人虽坐起,果然还觉得头脑微有昏眩,这就依言在床上坐定,调息运功,一阵工夫,真气逆行十二重楼,似乎体内另有一缕清新之气,随着运转,和自己真气,合而为一,不但精神陡振,而且自觉功力也增进了不少。 心中立时明白,方才小姑娘说什么喂了自己两粒雪莲子,敢情雪莲子还是一种补益真气的灵药,睁开眼来,天色已是大亮。 崔氏瞧到西门追雪运功完毕,神采焕发,和昨天带着人皮面罩,迥若两人,心中暗自高兴,面露蔼笑的道:“西门少侠醒来了,云凤,你还不快将稀饭端来?” 凤姑娘在房外娇声应着,不到一盏时分,就端了一锅热腾腾的稀饭和四碟小菜进来,一起放到桌上。 崔氏笑着道:“西门少侠想必腹中饥饿,将就喝些稀饭吧!” 西门追雪经崔氏一说,果觉饥肠辘轳,一面向崔氏道谢救命之恩,一面也不再客气,在椅上坐下,凌云凤替西门追雪和娘装好稀饭,自己盛了一碗,在旁边坐下。 崔氏笑道:“西门少侠千万不可如此说法,不但令叔对老身恩深如海,少侠又是为老身之事而来,些许微劳,何足挂齿,不过老身瞧少侠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和千面教的人,结下梁子?” 西门追雪喝了一口稀饭,惊奇的道:“千面教?小可确如夫人所说,还是第一次出门,从没和千面教有过什么过节。哦!小可想起来了,听他们口气,好像是为了小可的人皮面罩而起,只是……只是这人皮面罩,它的来历,小可也弄不明白……哦!夫人怎会知道小可误中贼人迷药,赶来相救?” 崔氏微微一笑,说道:“说来也是凑巧,昨天老身和小女刚从童家庄出来,在路上瞧到西门少侠单骑一人,匆匆上道,那知过了一会,又瞧到衡山袁长老的门人金面二郎,紧跟在少侠身后,老身因西门少侠为了老身之事,和他在言语上有过冲突,心想此人狂妄自大,莫要怀恨在心,对西门少侠有甚不利?如论真实武功,单打独斗,西门少侠自然决不会吃亏,但江湖上谲风诡波,人心险恶,如果乘隙下手,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 西门追雪脱口啊道:“原来那紫膛脸的,果然是他,难怪小可觉得口音极熟!” 崔氏冷哼了一声道:“西门少侠且听老身说下去!” 她微微一顿,又道:“那时觉得事有可疑,正待暗暗追踪,那知在金面二郎身后不远又有两骑马,远远追了下来……” 西门追雪忍不住道:“那又是谁?” 崔氏道:“点苍双雁,老身当时还道他们和金面二郎是一路的,这就和小女两人,暗中跟在点苍双雁身后。 直到晚上,他们在观音堂附近一片树林中暗暗商量,说出金面二郎和人妖郝飞烟互相勾结,要计算西门少侠。两人论武功决非人家对手,又因为一路只是跟在金面二郎身后,所以连西门少侠落脚何处,都一无所知,甚感焦灼,老身才知道他们点苍双雁,也是为西门少侠追下来的。” 西门追雪听说点苍双雁,为着自己追来,不由心中大为感动。 凌云凤瞟了她娘一眼,叫道:“娘,你和西门少侠只顾说话稀饭快凉了呢,不会吃了再说?” 崔氏瞧西门追雪果然停着筷在听自己说话,不由笑道:“西门少侠,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 西门追雪依言喝了几口,只见凌云凤娇笑道:“那么还是让女儿来说罢。” 崔氏笑了一笑,凌云凤道:“后来,娘就现身相见,决定由万大侠两位到镇中找寻西门少侠,娘和我隐身观音堂附近,监视人妖郝飞烟和金面二郎,那知万大侠他们离开不久,西门少侠已单骑赶来,娘和我就暗暗跟在你身后,进了观音堂。哼!原来那金面二郎怕你认出,还戴了鬼面罩,后来,你被人妖暗施迷药,昏倒地上,娘……娘……娘……” 凤姑娘说到这里,忽然娘娘的娘不出来! 啊!她粉脸发赧,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西门追雪正听得紧要关头,一双星目,紧盯在姑娘脸上,心中大惑不解! 凤姑娘白了他一眼,脸上更红,崔氏瞧着女儿,只是微笑,凤姑娘又羞又急的道:“我不说了!” 崔氏笑道:“西门少侠又不是外人,何况当时情形紧急,救人要紧,这有什么好怕羞的?你不说,娘说,当时老身不防郝飞烟发动得如此快法,西门少侠中他迷药,立即昏倒地上,心中一急,就命凤丫头抱起西门少侠先走。” 西门追雪听到自己由凌云凤姑娘抱着出来,一张俊脸不由也羞得通红,暗想难怪姑娘家说不出口。心中想着,忍不住偷偷往凤姑娘瞧去,赶巧凤姑娘一双妙目也往自己瞧来,四道目光蓦地一接,凤姑娘含着娇羞,很快躲开目光,西门追雪也浑身一阵燥热,心头猛跳。 崔氏又道:“老身躲在暗处,赏了他们一人一片竹叶,等凤丫头走远,那人妖还说了一句:“就算你逃出观音堂,能够逃得过千面教吗?” “千面教这个名称,老身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知是些什么?后来正好在半路上和点苍双雁相遇,一齐回到老身这里,那时西门少侠还昏迷不醒。万大侠听老身一说,显得十分震惊,他深感奇怪,何以袁长老的衣钵传人杜振宇会和人妖郝飞烟沆瀣一气?而且千面教已有三十多年,没听江湖上人说起,不想竟会死灰复燃,在这里出现,这两下一对照,可见人妖和金面二郎已经被千面教的人拉拢,这么一来,江湖上可能会引起一场巨变。” “他们要趁各派之人,还没有走远,替大家送信,多加戒备,就急着要走,一面要老身等西门少侠醒转,代为转告,此去雁荡,一路千万小心,尤其不可再戴面罩,老身这才知道西门少侠原来也戴着面罩呢!” 说到这里,接着又道:“西门少侠江湖经验,还嫌不足,不知此去雁荡,可有什么急事?” 西门追雪被她问得一时甚难回答,脸上一红,嗫嚅的道:“小可这次下山,原是为了赶赴雁荡。”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和昨晚所说,专程奉命赶来,排解两家纠纷,大有矛盾,但心中一急,一时更难转弯。 幸亏崔氏好像并未留意,微微点头道:“西门少侠既然奉有西门大侠之命,有事雁荡,自然不会有失,只是老身听万大侠口气,似乎这千面教非同小可,如果西门少侠回山覆命,千万请西门大侠以苍生为重,替武林主持正义,功德无量!” 西门追雪听她还当自己奉命行事,那里知道自己身世,到目前还是个谜,茫茫天涯,何处去找生身之父?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酸,星目之中,隐包泪水,叫了一声:“夫人……”底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崔氏昨天递还金剑,发觉西门追雪在接剑之时,双手微微颤动,目光隐含泪水,已经暗起疑窦,此时眼看自己提到江南大侠,这少年人又脸色微变,声音咽哽。 同时想起江南大侠在十三年前,突然隐去,事出离奇,这还可以说江南大侠封刀归隐,不问尘事,但他侄子一身武功,造诣已极深厚,行走江湖何用戴上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心头一怔,立即温言道:“西门少侠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身母女,身受西门大侠鸿恩,不敢说什么图报,但西门少侠如不见外,老身我也可略效棉薄。” 西门追雪从小离开家庭,十三年来除了古叔叔对自己十分和蔼之外,那有什么人向他温言安慰,何况崔氏是一个老妇人,慈祥之中,另有一种感人的母爱。 西门追雪瞧着她,忽然想起自己母亲,鼻孔一酸,再也忍不住,双行清泪,从他晶莹如玉的脸颊上,直挂下来,起身作揖道:“夫人,实不相瞒,小可其实并非奉家叔之命而来,而且小可也没有叔父。” 这下可把崔氏听得大感惊奇,一面欠身道:“西门少侠不可多礼,快请坐下,那么不知少侠你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道:“小可只是前往雁荡赴约,路过此地,并没奉何人之命。” 凌云凤张着双目,又好奇又关心的道:“那么少侠你是不是姓西门?” 第504章 峰顶 西门追雪答道:“小可除了姓西门名追雪之外,至今身世还是个谜。” 接着就把自己遭遇,简略说了一遍。 崔氏感动拭泪道:“西门少侠见义勇为,替老身洗刷不白之冤,此种襟怀,已和西门大侠相似,修灵君所说少侠即系西门大侠哲嗣一点,老身亦深有此感。十五年前,老身和西门大侠虽只有一面之识,但瞧到西门少侠的身材容貌,和当年西门大侠简直神似已极。 至于六丁甲何以始终不向少侠说明,修灵君的猜想,也极为中肯,以西门大侠的武功为人,决不至无故失踪,或遭人暗算,少侠毋庸耽心,老身本意,原想皈依我佛,终老此山,如今既然西门大侠有事,老身说不得也要带着凤儿,到江湖上走走,也好打听西门大侠下落。” 西门追雪感激的道:“为了小可之事,怎好劳动夫人和姑娘下山。” 凌云凤一听娘肯带目己到江湖上去,不由喜上眉梢,娇笑道:“娘,你瞧他又在客气啦!夫人、姑娘的,听来多蹩扭?” 崔氏瞧着西门追雪,又瞧瞧自己女儿,真是一对壁人,何况知女莫若母,女儿的心意,做娘的焉有不清楚之理,脸上不禁绽出从没有过的笑容,一面点头道:“凤儿说得不错,西门少侠如果不见外的话,大家也不是外人,就叫老身一声大婶,和凤儿也可兄妹相称,今后要方便得多。” 凤姑娘星眼一瞟,看到娘脸上的笑意,就知她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心意,不禁粉面一热,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只觉崔氏和蔼得有若慈母,一时千愁万感,齐都涌上心头,连忙起身拜道:“如此小侄就拜见大婶,凤……凤妹。”话声出口,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崔氏含笑道:“这就是咯!凤丫头,你还不改口叫翔哥哥?” 凌云凤红生双颊,低头轻笑,低低的叫了一声:“翔哥哥!” 崔氏瞧着这对小儿女,心中好像定了一件心事似的,十分高兴,但接着又皱眉道:“老身倒是耽心贤侄此去雁荡,千面教的人,决不死心,也许会另出花样。” 凌云凤杏眼一睁,气道:“娘,都是你咯!这种人昨晚不把你们除了,免生后患,要是换了女儿,少说也得废去武功,瞧他们还作恶不?” 西门追雪忙道:“昨晚小侄只是一时大意,误中暗算,凭人妖飞烟和金面二郎两人,小侄自问还能对付得了,何况六位叔叔,谅来也可陆续赶到,目前为期已近,小侄这就拜别。” 凤姑娘听说西门追雪立时要走,不禁微微一呆,脸上笑容,立即化作离愁,黯淡下来,一双妙目,望着他脉脉含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崔氏知西门追雪此行,关系重大,只得点头道:“贤侄既然有事,老身也不好强留,哦!老身差点忘了,点苍万大侠曾说三月之后,叫你到金陵找他,咱们也就在金陵见面好啦!”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当下收起人皮面罩,便和崔氏母女作别。 凌云凤随在她娘身后,长睫之中,隐包泪水,依依惜别,崔氏又一再叮嘱他路上小心,西门追雪心头也不由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别过两人,大踏步往前走去。 这次他照着崔氏指点,取道玉山入浙,经江山,衢州、龙游、遂昌、青田,到达乐清。 正好是九月初八,重阳前夕,他可不敢逗留,在虹桥吃过晚餐,一脚赶到山下芙蓉村,找了一家山家,借宿一宵。 西门追雪因为这一路上,六个叔叔,竟然一个也没有遇上,心中未免有点焦急,何况听古叔叔的口气,自己身世之谜,明天就能揭晓,他兴奋得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那能睡得着觉,眼睁睁瞧着天色黎明,便已起身,结束停当,取了一小锭碎银子,谢过山家,便开始往山上走去。 雁荡山共有一百另两个山峰,这是指有名的而言,其余没有名字的,还不知多少。 雁荡之名,因为山顶上有一个天池,终年不涸,每到秋天,有鸿雁来迥翔其上,因而得名。 据说以前有一位印度高僧,到中国来,他说当在“以花名村,以鸟名山的地方,建立道场,后来走到雁荡,便认为即是此地,所谓以花名村,即指山下的芙蓉村,以鸟名山,当然就是雁荡,此后陆续来了五百个和尚,便是现在各大丛林大供奉的五百罗汉,雁荡也成了我国佛教圣地。 西门追雪急于找寻六个叔叔,从灵峰寺沿着绵长山路,运到灵岩寺,差不多已是中午时分,依然一个也没有碰上,而且连古叔叔约定的标记,也没有发现。 这天正是重阳佳节,前山两寺之间,重九登高的骚人墨客,络绛不绝,有的还指手划脚,咿哦吟咏,那座峰名叫做“听诗叟”的高峰,却真活像一个老翁,似乎又支颐俯首,在听人诵读诗句! 但西门追雪此时那有时间欣赏,尤其在这些游客身前,又不能施展轻功,所以只好加紧脚步,往前走去。 不多一会,堪堪走近展旗峰下,目光一瞥,只见山秤右侧一处石壁上,有人用石块画着一支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不由大喜过望,这不是无敌金钱谢叔叔的记号吗?他老人家果然就在峰上! 心中想着,就往仄径上奔去,这展旗峰,宛若一支大旗杆,矗立百仞,四面全是峭壁绝谳,只有一条满生苔藓的羊肠细径,盘曲其间,不但游人无法攀登,就是当地乡人,也极少上去。 西门追雪提气而行,施展草上飞轻功,一条人影,宛若贴壁而飞,约摸顿饭光景,便已登上峰顶,只觉罡风劲冽,吹得身上长衫猎猎欲飞!举目四顾,峰顶上除了几块兀突怪石,那有谢叔叔的人影? 心下不由大奇,峰下石壁上画着谢叔叔的记号,振翅向上,分明人在峰顶,何以不见踪迹,难道谢叔叔已经下峰去了?但登峰小径,仅只一条,除非谢叔叔会飞! 心中想着,脚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一支石笋上面,又画着一支蝴蝶,这会,那蝴蝶展翅平飞,意似向左!西门追雪目光不期跟着往左边瞧去!咳!这那还有路?只见一条巨索,一头套在一柱石笋根际,另一头却横过百丈遥空,一直通到对面天柱峰峰尖! 这一条飞索,既不是四川剑阁的古栈道,因为栈道尚系凿壁附足,依谳搭架,惊而不险。也不同于华山的长空栈,铁链横锁,上铺木板,险而不绝! 这条吊索,只不过是一根较粗的山藤,随风飘荡,横架两峰之间,别说走过去,就是看看,也会使人目眩心怵!偏偏谢叔叔,就会在石笋上画个记号!那么他一定从这根吊索上走到天柱峰去了。 西门追雪如果没有修灵君贯注真气,替他逆转经脉,练成修罗门百十年来无人练成过的“逆天玄功”,此时也只好望索兴叹。 可是目前的他,“逆天玄功”,已有五成以上火候,尤其几天之前,崔氏母女,还给他服了两颗稀世灵药“雪莲子”,是以面对长索,自问还足可过去。 当下提住一口真气,飞身落到索上,足尖轻移,衣袂凌风,人像箭一般往峰外滑去,瞬息之间,业已飞到中途,目光落处,几乎使他失声大叫,差点立足不稳! 原来离他身前不远,正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瘦小个子,背脊朝天,两手两脚,环抱着山藤,呼呼大睡! 因为他把半边脸孔,搁在山藤侧面,瞧不清面目,只见头上盘着一条花白小辫,敢情还是一个老者。 西门追雪这一站定身子,天风呼啸,山藤摇晃加剧,倍感惊心动魄! 那瘦小老者,却似乎睡得十分舒适,腰身微拱,屈腿换臂,像在床上翻身似的,换了一个位置,依然鼾声如雷! 这一动作,当真惊险万状,直把西门追雪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叫道:“老丈……你……你请醒一醒!” 那知山藤被对方这一躬身翻侧,晃动更加厉害,同时因为上面有两个人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响,大有裂断之虞! 西门追雪心头一慌,感到脚下不好着力,急忙提气稳身,一面又大声急叫:“老丈……老丈……” “好小子,你穷嚷些什么?我老人家难得找到一个好所在,想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在这里总没人打扰了罢,偏偏会撞上你这个浑小子,大惊小怪的嚷个不停,真是要我老命,有本领,不会从我老人家身上跳过去,把我磕睡虫嚷跑了,瞧我放过你才怪……” 那瘦小老者连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大声吆喝了几句,依然抱藤大睡。 西门追雪瞧着他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他既然这么说法,自己就从他身上纵过去罢,反正他躬着身子,一共只有三尺来远,自己凌空掠藤而过,只要瞧瞧落脚所在,尚非难事,心中想着,这就猛吸了一口真气,足尖轻点,自己凭空纵起,越过老者身上,往藤上落去。 第505章 太清 身形才起,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怀中掏了一把。 不!自己明明看好落脚之处,不知怎的,一下无巧不巧踩在老者盘在头顶的小辫子上,脚下一滑,差点失足堕下! 差幸自己提住真气,百忙之中,稳住身子,但也已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往前掠去,耳中听到身后那个瘦老者破口大骂:“浑小子,你瞎了眼睛撞魂,硬生生把我老人家的磕睡虫赶跑……” 西门追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不再理他,提气掠身,往天柱峰尖走去。 不多一会,已到山藤尽头,堪堪纵落身子,连大气还没吁出一口,蓦地头顶上,有人大声喝道:“好小子,你才来?我老人家已在这里等候多时,就要问问你。小子到底和我老人家有什么过不去?硬要把我磕睡虫赶跑,你说!你说!” 西门追雪蓦地一惊,闻声瞧去,只见峰顶一块大石上,不是端坐着一个头盘小辫,身穿又宽又大灰色长衫的瘦小老头,此人五官挤在一起,颏下留着山羊胡子,厥状甚怪! 他身边放着一个檀木镂花小盒,手上正把玩着一支金光灿灿的小剑,一眼瞧到自己,就放下金剑,颤巍巍的手指着自己,大声喝问,好像十分生气! 他分明就是抱藤大睡的瘦小老头,自己越过他身子,掠藤走来,他还在睡觉,怎会赶到自己前面?啊!他……他手上把玩的那支小金剑,和“正义之剑”一模一样,这…… 西门追雪赶紧伸手一摸,谁说不是,端端正正藏在怀中的金剑,连木盒都早已不翼而飞! “浑小子,我老人家问话,为什么不说?你……你欺侮我老人家又老又穷,连觉也睡不起?你赶去我磕睡虫,你赔得起?你……你这浑小子,你说,你说呀!” 瘦小老头越说越气,手舞足蹈,竟然大放胡赖! 西门追雪心中明白,自己一定遇上了前辈奇人,当下走即儿步,恭恭敬敬作揖道:“老丈息怒,小可为了找寻几位叔叔,冒犯老丈之处,小可情愿领罚。” 瘦小老头小眼睛骨碌一转,冷冷的道:“小子,你愿意领罚,此话当真?” 西门追雪道:“小可冒犯老丈,礼失在我,自然愿意领罚,不过……” 瘦小老头忽然回嗔作喜,不待西门追雪说完,点头道:“这就是了,其实罚金也不算多,有五两银子,足够将就!哦,对了,你别以为我老人家贪小便宜,说起来还真便宜了你,要知我老人家已经有十天没酒喝了,肚子里酒虫饿得要命,我老人家一想,只有招几个磕睡虫来,让我安安稳稳的睡个三天五天,只要睡了,酒虫也就无法可想。 那知被你这浑小子撞来,把我磕睡虫赶跑,这可不得了,酒虫比先前吵得更厉害,没有三五十斤上好陈酒,再也无法资遣,你想,五两银子,光够卖酒,再要弄上点下酒菜,我老人家还得典去长衫!喂小子,这会你总该听明白了,我老人家并没讹诈你的,银子呢,还不赶快拿来?” 西门追雪听他说着歪理,心中甚是好笑,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十来两碎银子,当下就摸了一块约有五两来重的,递了过去。 瘦小老头瞧到白花花的银子,早已眯着眼睛直乐,一把抢过,在手上掂了一掂,道:“还差不多,缺上一两钱,我老人家也就马虎点罢!” 说到这里,双手拍着肚子,自言自语的道:“现在,你们总该放心了,有现银作保,待会就去卖酒,别急!” 西门追雪差点笑出来,但一眼瞧到瘦小老头身边放着的金剑,连忙施礼道:“老丈……” 瘦小老头银子到手,往怀中一揣,忽然又脸孔一板,冷冷的道:“小子,你想后悔?” 西门追雪忙道:“银子替老丈卖酒,小可怎会后悔?” 瘦小老头嘿了一声道:“那你还想怎的?” 西门追雪用手一指金剑,道:“这支金剑,小可方才遗失,还请老丈赐还。” 瘦小老头听得勃然变色,怒道:“好小子,我老人家差点忘了!我正要问你,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西门追雪怔得一怔,立即正容道:“此剑乃是小可之物,它随我已有一十三年,难道老丈认识此剑?” “随你一十三年?”瘦小老头如豆双目,突然射出两道慑人金光,向西门追雪一阵打量,连连点头道:“你……你……唔……唔……认识!认识!哈哈!我老人家正要找你!哈哈哈哈!小子,你可是姓西门?” 西门追雪听得浑身一震,赶紧应道:“小可正是西门追雪,不知老丈如何得知?” 瘦小老头又是一阵得意大笑,点头道:“不错!不错!它是你的,你拿去吧!”说着把金剑连同木盒,一起递还。 西门追雪被他笑得莫明奇妙,连忙伸手接过。 瘦小老头忽然伸手在宽大衣衫中,一阵乱摸,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又道:“这也是你的,其实它也跟了我老人家一十三年,早已应该算我的了,难为你请我老人家喝酒,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这就还给你也好!” 随手一丢,那本小册子,晃悠悠直往西门追雪飞来! 西门追雪不知他说些什么,一见册子飞来,因为右手还拿着金剑木盒,左手一伸,往前接去!那知小册子入手,陡觉来势十分沉重,一股巨大潜力,随着推来! 西门追雪心中一惊,立即运功站桩,但自己身子,还是被推得脚下浮动,往前冲出两步。(别人该往后退的,西门追雪因练了“逆天玄功”,身反往前冲。 瘦小老头脸上似乎微露惊奇,他还当西门追雪年轻好胜,用上十成力道,迎着前冲,是以并未十分注意。 西门追雪站住身子,低头一瞧,只见小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四个朱书篆文:“太清心法”。 “太清心法”,自己曾听古叔叔说过,好像是玄门无上心法,当时自己曾追问过,但古叔叔语气含糊,只说失传已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此时他一瞧到这本小册子,竟然就是“太清心法”,不由心中大惊,迟疑的道:“这……这是‘太清心法’!老丈如此厚赐,小可何敢承当?” 瘦小老头仰天大笑!“别人拼命争夺,用尽心机,还夺不到手呢,哈哈!小子,凭你这句话,我老人家心血,果然还没有白费!” 说到这里,小眼一翻,瞧到西门追雪还是愣愣地拿着小册子,向自己直望,不禁生气道:“你真是浑小子,还不快收起来,听我老人家讲个故事。” 西门追雪给他这么一喝,只好把金剑和小册子一并收起,瘦小老头拍了拍身边大石,叫西门追雪坐下,一面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西门追雪摇头道:“小可从前曾听古叔叔说过,但语也不详。” 瘦小老头不屑的道:“普天之下,知道这来历的,只有我老人家一个!” 接着说道:“从前武林中有三个奇人,叫做‘宇内三奇儒释道’……” 西门追雪奇道:“老丈人,小可从没听人说过!” 瘦小老头叱道:“浑小子,这是两百年以前之事,你如何知道?我老人家不是说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知道吗?” 西门追雪不敢作声,只听瘦小老头继道:“那三奇:儒是紫衫客,学宗紫府一门,他的再传弟子,后来在天山出家,当了和尚,法名无垢。释是岷山阿难大师,她再传弟子,就是雪山老尼。” 西门追雪哦道:“老丈,这个小可知道,老丈说的,就是江湖上人称‘方外二奇’的天山神僧,和雪山神尼了。” 瘦小老头“咄”了一声道:“什么神僧神尼?不过是老和尚老尼姑罢了!咳,小子你别打岔,听我老人家说下去,当时武功通玄的,该推峨嵋姜真人为首,他在峨嵋金顶面壁五十年,静参‘太清心法’,独创‘伏魔三剑’,可说集武林剑法之精,极天地造化之微,但峨嵋门人,没有得到他的真传,这本小册子,却在三十年前,被一个武林中人,无意得到。” “啊!”西门追雪不期而然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太清心法”,暗想各大门派许多武功失传,也许全是因失去秘笈所致! 心中想着,抬头一瞧,原来这阵工夫,已是夕阳衔山,天色将晚,不由心头一急,自己为了找寻六个叔叔,不想耽误了这多时间。 如今六个叔叔,一个也没有找到,天色倒已经逐渐昏黄起来,但人家赠送自己“太清心法”,他说的故事,自己又不好不听,是以口中漫应了一声。 瘦小老头说得口沫四溅,但西门追雪这声漫应,有点心不在焉的神色,如何瞒得过他?这就脸色一沉,不悦的道:“小子,我老人家讲的故事,你听了没有?” 西门追雪“啊”道:“老丈说的,小可正在恭听!” 第506章 约会 瘦小老头冷嘿道:“那么你知道无意中得到这本小册子的武林中人,是老人家的什么人?”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这就奇了,得到这小册子的人,是你何人,你自己不说起来,还有谁会知道?一面摇头道:“小可不知,老丈你请快说罢!” 西门追雪是因为心中急着要找六个叔叔去,是以催他快说。 瘦小老头可真会错了意,他还当西门追雪听出兴趣来了,有点迫不及待,不由心中大乐,一阵呵呵大笑,用手向他尖耸耸的鼻子一指,嘻嘴道:“得到这本小册子的人,就是我老人家的师侄!” 西门追雪认为他这下总该说完了,口中“哦”了一声,入已随着站起,躬身一揖道:“小可承蒙老丈厚赐,至为感激……” 瘦小老头摆手道:“小子,我老人家不喜俗礼,你还是坐下来,好谈!” 西门追雪道:“小可此来雁荡,实因和六个叔叔有约,小可此时就要赶去……” 瘦小老头突然小眼圆睁,问道:“什么?小子,你这就要走?” 西门追雪道:“小可身有要事,还请老丈原谅。” 瘦小老头一颗脑袋不住乱摇,道:“那怎么成,我老人家不睡午觉,有了银子,还稳住酒虫,陪你聊天,此时我故事还没讲完,你那能说走就走?” 西门追雪眼看天色渐渐昏黑,心中不禁暗自焦灼,只好陪礼道:“老丈原谅,小可这个约会非去不可……” 瘦小老头没等他说完,吹胡子,瞪眼珠,拦着说道:“这个我可不管,最少你也得等我老人家把后半段故事讲完了再走,何况你几个叔叔,又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你小子,还是想听他们讲讲故事,嘿嘿,要听故事,我老人家可多着呢!” 西门追雪暗暗叫苦,这糟老头缠夹不清,一个故事,已经够了,千万别说了一个又一个,耽误自己正经事,这就说道:“老丈既然如此说法,那么小可就听完老丈故事后半段再走,只是老丈讲完之后,可就得让小可下峰?” 瘦小老头咧嘴一笑,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我老人家其实早已发了酒瘾,这个故事讲完之后,就是你再要想听,我也不愿意说呢!” 边说边咽了几口口水,好像他是情面难却,熬着酒瘾,替西门追雪说的:“哈哈,说起我老人家的师侄,那时正当英年,不但智慧超人,干练有为,文武全材,博学多能,而且气势恢宏,侠义肝胆,人也生得方面大耳,品貌端正,仪表出众,儒雅翩翩……” 西门追雪听他一连串的夸耀师侄,心中暗叫,好啦,好啦,这不就是废话吗?“老丈,后来呢?” 瘦小老头说到得意头上,斜睨着西门追雪,笑道:“嘻嘻,就是因为你小子有几分像我老人家师侄,我老人家才肯浪费时间,熬着酒隐,给你讲故事呢!哦!后来真了不起,武林中各大门派,黑白两道,只要提起我老人家的师侄来,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西门追雪心想,难不成你师侄还有自己父亲这么值得武林推崇的? 瘦小老头接着道:“咳!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喂!小子,你还记得我老人家说过的儒释两家再传后人吗?” 西门追雪虽然焦急,但也不能不答,这就说道:“老丈不是说,那是天山的老和尚和雪山老尼姑吗?”他怕自己如果说了天山神僧,雪山神尼,老头又要改正,免得多费时间,才说了老和尚、老尼姑。 那知瘦小老头依然“咄”了一声,道:“在我老人家来说,叫他们老和尚、老尼姑,还是不妥,他们在我面前,别想卖老,小子你想想,我老人家小的时候,他们还不是少沙弥、小尼姑?唔!话别扯远,问题就出在天山那个贼秃身上,他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就不是个好东西,听说我老人家的师侄,得了一本‘太清心法’,心存觊觎,竟然约了一批武林败类,暗施手脚,乘机下手,恰巧这件事给我老人家听到,暗想江湖为了秘笈引起争杀,已屡见不鲜,我老人家何不来个釜底抽薪?哈哈!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做了一件什么手脚?” 西门追雪急在心里,忙道:“老丈,你快说吧!” 瘦小老头摇头晃脑的道:“哈哈,我老人家就抢在他们这几个贼子前面,早两天就悄悄的从我师侄手中,把它偷了出来!” 西门追雪听得忍耐不住,“嗤”的笑了一声,暗想:“亏他从自己师侄手里偷了秘笈,还在津津乐道。” 瘦老头给他笑得大为高兴,又道:“于是这本劳什子,就在我老人家手里耽了一十三年!哈哈,小子,这会你也听得乐了!我老人家故事还有呢,你要不要再听下去?” 西门追雪眼看天色全黑,那有心思再听,连忙摇手道:“老丈,小可还有事去,以后的故事,等小可办完正事,再找老丈把酒细谈罢!” 他这句“把酒细谈”,果然大有力量,瘦小老头连连点头道:“好小子,你说了半天,这话还算中听,好!我老人家也讲得口干舌燥,以后的故事,咱们碰上了再说吧!” 西门追雪求之不得,连连应是。 瘦小老头回头四顾,又道:“小子,这天柱峰四壁如削,没路可下,咱们还得从原路回去,不过我老人家此时酒瘾大发,迫不及待,你还是让我先走,这根藤索方才裂了一些,不过不碍事,你等我过去再走罢!” 西门追雪对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点头道:“那么老丈走得快一点!” 瘦小老头点头道:“这个自然,万一走不快,我老人家会飞。”说着,果然身形一闪,抢着往山藤上走去! 此时天色昏黑,山风渐大,西门追雪目送瘦小老头晃晃荡荡的走到中间,忽然身子一矮,一下抱着藤索,大声喊道:“小子,不得了,这藤快断啦!” 喊声未毕,只听山藤果然“吱吱”直响,老头双手双脚,抱着中间,拼命急叫:“不得了,断啦!” “喀拉”一声,山藤齐中而折,西门追雪瞧得心胆俱裂,暗叫:“不好!” 但凝目瞧去,只见瘦小老头紧拉着半截山藤,手舞足蹈,晃悠悠像荡秋迁般往对崖直飞过去! “小子,别耽心,我老人家摔不死的!嘻嘻,你小子给我安心在天柱峰上,练那劳什子吧!”罡风正冽,相距既远,但瘦小老头的声音,从对崖传来,凝而不散,有如对面说话!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叫苦,瘦小老头这一手,当真绝透! 此时天色业已全黑,夜气茫茫,眼看距离月出之时,已不到半个时辰,自己却被困在四壁如削的天柱峰尖之上! 当然!这瘦小老头,原来也是一番好意,但他那里知道这次约会,对自己何等重要? 西门追雪忧心如焚,沿着峰顶,向四外一瞧,瘦小老头的话,一点没错,这天柱峰像一支天然的大石柱,四围绝谳如壁,光滑滑的陡立如笔,直下百仞,不但没有路径,连个着足之处都找不到。 这该如何是好?西门追雪怔怔地立在峰头,小半个月亮,已经逐渐升起,吐出微弱的清辉,已是约会的时候了!六个叔叔如果不见自己前去,该是如何焦急? 西门追雪突然痛下决心,非下去不可,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冒险一试! 心中想着,立即把长衫衣角撩起,紧束了一下,小包裹,长剑,一起挽到手上,默默运起“逆天玄功”,吸气提身,身子紧贴石壁,施展壁虎爬墙身法,缓缓往下滑去。 起初,他还感到十分紧张,但游了十来丈光景,发常凭自己的功力,竟然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心中不禁大喜,立时身法加快,往下游去。 要知他自得修灵君以数十年深厚功力,替他逆转经脉,打通生死玄关,练成“逆天玄功”,以他此时的功力来说,已足可挤入一流高手之列,区区绝谳,自然已难不住他。 饶是如此,天柱峰百丈悬崖,西门追雪身法再快,也足足花了一顿饭的时光,才算落到地面,身上一件长衫,也已满沾青苔,又脏又污;但他此时那里来得及再换衣服,双脚落地,立即施展轻功,连纵带跃,一口气往山顶急奔而去。 雁荡山海拔一千零四十公尺,西门追雪恨不得一脚跨到,此时提气急纵,差不多把全身功力悉数使出。 淡月之下,只见一条人影,凌空疾射,直如白鹤穿云,其快如矢,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赶到峰顶。 西门追雪纵目四顾,山顶上竟然异样沉寂,一潭秋水,漾着无数繁星,听不到半点人声,瞧不到半个人影! 噫!难道六个叔叔,等了半天,不见自己前来,已经散了。 不会!自己虽然迟到一步,也差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几位老人家多年没有见面,碰上了,决不会立即就走! 蓦地,一声雁唳,把西门追雪突然惊觉,月光之下,依稀瞧到草叶中似有东西,闪闪发光,俯身拾起,原来是半枚金钱。 第507章 文章 西门追雪自然认识,这是无敌金钱谢叔叔的东西,这时却被人劈成两半,再向地上四周一找,发现谢叔叔的“蝴蝶金钱”竟然散了一地,分明是谢叔叔施展“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 西门追雪心头一沉,有若十五支吊桶打水,七上八落,跳个不停!再走了几步,鼻中忽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味,凝目瞧去,右边草丛中,直挺挺躺着一人。 西门追雪惊得一跃而起,扑近尸身,仔细一瞧,月光之下,无敌金钱谢海睁着双眼,死在地上,被人剑洞胸口,血水还在不停的渗出,显见为时不久! 西门追雪忍不住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滚而下,再走前几步,只见地上一片凌乱,铁连环卢璞、草上飞蒯鹏、和丁十八三人,分作三个不同的姿势,倒卧地上,分明经过一场激斗。 左侧一带疏林中,有一个人,伏在断折的树身上,双手下垂,瞧这背影,不是过天星童恕是谁?西门追雪默默走近,扳着童叔叔身子,见他咬牙切齿,似乎十分愤怒,瞧情形那是被人家一掌震飞出来的。 此刻的西门追雪,又悲又怒,脑门发胀,泪眼模糊,双拳握得格格作响,眼中简直要喷出血来;但他心中还算清楚,暗想五位叔叔,全在这里遇害,那么古叔叔呢? 他凝聚目力,往林中一阵搜索,依然不见古叔叔影子,返身走出,峰顶地方不大,他找到潭边,只见古叔叔一手扶地,斜倚石笋而立,他随身不离的旱烟管,也斜插在地上。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狂跳,敢情古叔叔身负重伤,尚未死去?急忙掠近身去,口中叫了声:“古叔叔,翔儿来了!” 七煞剑古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西门追雪跪下身去,伸手一摸,古叔叔的身上,却早已冰凉! 西门追雪噙着泪水,放下古叔叔身子,轻轻把古叔叔支地右手移开,但当他目光瞥过古叔叔右手支着的石块上,似乎还写着一个“十”字。 这是古叔叔使出最后的一点气力,在石上写下来的“十”字!这“十”字难道是仇人的姓名?古叔叔留下字迹,是要告诉自己,仇人是谁,但他老人家已无法写下去了! 西门追雪想起十二年来,这六个叔叔,把自己抚养长大,倾囊传技,情若父子,此时自己身世未明,六位叔叔又遭仇人毒手,心中伤痛,真是无以复加,眼泪倒反而一滴也没有了! “我要报仇,我要替六位叔叔报仇,总有一天找到仇人,我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西门追雪咬牙切齿,脸露杀气的喃喃自语,一面俯身拾起古叔叔须臾不离的旱烟管,十分珍惜地插入腰间。 就在他拾起旱烟管的那一霎那,蓦见离古叔叔身边不远的一块大石上,金光灿灿,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件东西! 西门追雪一个箭步,窜到大石前面,不由两眼发直,惊呼出声:“金剑!金剑令!” 谁说不是?大石上金光灿烂的,正是一支三寸来长的金色小剑,西门追雪迟疑了一下,伸手取过,就着月光一瞧!“正义之剑”,剑柄上赫然刻着四个蝇头小字! 他触目惊心,浑身一阵颤惊!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杀死六位叔叔的,就是自己父亲? 他颤抖的双手,迅速从怀中取出木盒,把两支金剑,在月光之下,比了一比,简直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连剑柄镶着许多小粒宝石,也大致相同。 不!只有一点不同之处,自己这支正义之剑,剑尖稍呈圆形,在石上发现的一支,剑尖却是尖的。 西门追雪想起修灵君曾说过,六丁甲是自己父亲的左右手,自己父亲怎会痛下杀手?不错!这一定另有仇人,这人可能就是送自己两张人皮面罩,约自己和古叔叔六人到雁荡来的人! 他又是谁呢?为什么杀了六个叔叔,还留下一支金剑? “正义这剑”是当年各大门派铸了送给父亲的,乃各大门派联合支持正义的象徵,自然只有一支,那么这一支定是假的无疑!好贼子!,他杀了六位叔叔,居然还移祸江东,把罪名推到自己父亲身上! “十?”“十?”古叔叔临终时这个“十”字,定然大有文章! 他脑中忽然想起两年前童叔叔送自己到古叔叔家里去的时候,半路上拦击自己的人中,有一个叫贾老五的,被古叔叔削落右肩,还有一个叫鬼箭子翟良的,已经在林中送命,但他有一个师傅,叫陆什么。武功最高的一个,是三手真人李成化,他师傅叫做杜清风。 西门追雪一个一个地想着,寻思要把六个叔叔赶尽杀绝的,凭贾老五可差得远,就是李成化,也不是古叔叔的对手,那么是李成化的师傅杜清风? 李成化、杜清风,这两个姓开始的笔划,都是“十”字!自己葬了六个叔叔,就找上崂山清福宫去! 哦!还有,前几天,人妖郝飞烟,好像就是为了追问人皮面罩从何处得来?那么自己的两张人皮面罩,也是一个重要线索,自己不如先弄清楚人皮面罩的来历,也就可找出约自己和六个叔叔到雁荡来的是谁了。 想到这里,立即收起金剑,把六具尸体,一齐抱到树林之中,拔出身上长剑,俯身掘坑,他全身使劲,只一顿饭工夫,已掘了一个大坑,然后把古叔叔、童叔叔、谢叔叔、卢叔叔、蒯叔叔、丁叔叔,六具尸体,挨次搬入坑中,要待掩土,但望着六位叔叔的脸,这是最后一面了,从此就成永别,心头一酸,哇的一声,纵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西门追雪悠悠醒转,自己倒卧在大坑边上!此时已月落参横,心想人死不能复活,入土为安,自己还是把他们埋葬了吧!这就一跃而起,双手使劲,把大坑填满,跪下磕了几个头,回想六位叔叔,对自己的爱护,不禁又泪痕纵横,泣不成声。 忙了半日,东方逐渐透出鱼白,晓风吹来,人也清醒了些,他走到潭边,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掏出干粮,胡乱吃着,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替六位叔叔报仇? 自己的武功,自从得到修灵君的传授,和以前比果然精进了不知多少,但那天还输在南天一雕手下,足见自己武功,要替六位叔叔报仇,还差得多!那么……他突然想起昨天瘦小老头送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太清心法”。 不错!自己何不就在这山顶上住一月,一来可以陪伴六位叔叔在天之灵,二来也好参练“太清心法”,和只有五成的“逆天玄功”。 主意打定,这就从怀中取出小册子,静心看去,原来“太清心法”共计四篇,第一篇是述说道家炼气心法,所谓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返虚,以至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脱胎超凡,出神入化。第二篇是“太清罡气”,第三篇是“伏魔三剑和玄天一掌”,第四篇是“丹诀”。 西门追雪澄心静虑,瞑目跌坐,照着“太清心法”口诀,运功调息! 那知不运气,倒也罢了,这一运气,蓦觉全身血脉,陡然冲逆,不由大吃一惊,但心中也立时明白,自己经修灵君以本身真气,倒转经脉,真气逆行,除了“逆天玄功”之外,和其他内功心法,完全反其道而行,自然无法再练。 当下就把“心法总诀”和“太清罡气”两篇翻过,再看“伏魔三剑”。 原来这三式,名虽三剑,图中之人,却并不是使剑,只是右手并着中食指发招,而且文中也解释得极为清楚,因为“太清心法”经练气为主,剑为有形之剑,气为无形之剑,是以“伏魔三式”虽然以指代剑,一样能收克敌之功等语。 再看“玄天一掌,当然更须以“太清心法”的内功为主。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冷了,一半,暗想这本书在武林中,乃是百世难逢的武学宝典,但在自己,却变成一无所用的废纸,看来太清一门,和自己无缘,心念转动,正待收起! 忽然心中发了一个奇想,自己既然练了“逆天玄功”,“太清心法”所载内功,无法练习,那么书上的“伏魔三式”和“玄天一掌”,自己何不就用’“逆天玄功”的内家真气试试? 当下再次翻开书本,照着“伏魔三式”的第一招“紫气东南”凝神默运“逆天玄功”,功聚右臂,气贯指尖,突然向右前方划去! 只听“喀擦”一声,三丈来远一株碗口的松树,登时应指而折,拦腰折断! 这一下,大出西门追雪意料之外,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运用“逆天玄功”划出的一招“紫气东南”,竟然会有如此厉害? 他喜得眼泪交进,默默祝福:“六位叔叔英灵保佑,翔儿一定替你们老人家报仇雪恨!” 他这会证实自己想得不错,连忙把第二式“道长魔消”,第三式“霹雳乾坤”,如何发招,如何收式,默默瞧了几遍,然后在空地上依式练习。 “伏魔三式” 第508章 逆天 这一招虽然精微玄奥,但西门追雪“逆天玄功”本已有了五成以上火候,何况他对剑法一道,既经七煞剑古钧教导于前,又有修灵君指点于后,此时再练“伏魔三式”,自然能收到触类旁通之效。三招以指代剑,举世无匹的剑法,竟然只花了半天时间,便已收发中式。 中午时分,西门追雪到山下去买了些干粮,依旧回到山顶,继续用他自己想出来的方法练习“玄天一掌”,晚上就旁着六个叔叔的大冢,勤练“逆天玄功”。 一连三天,他不但已把“伏魔三式”,完全练熟,不过“玄天一掌”,却变了他独家发明的“逆天一掌”了。 要知“太清心法”,原是玄门最上乘的练气心法,威力虽强,博而不杂,正而不邪,但西门追雪用修灵君的“逆天玄功”来练,虽然易于速成,威力霸道,可说正法邪练,落了旁门,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事后话。 却说西门追雪原以为自己须要一月时光,才能练习的武功,如今居然只花了三天时间。而且同时也觉得自己的“逆天玄功”,在这三日之中,进步甚速,如果再有十天半月,便不难达到七八成火候。 此时他正在仇怒交炽的火头上,那还愿意待在山上。第四天清晨,在六位叔叔冢前哭拜了一番,便自往山下走去。 几天之后的傍晚时分,白沙关大街上迎宾客栈,来了一位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少年书生,店小二引进客房,稍事盥洗,便踱出客店,在大街上散了会步。 只见那家门面较大的饭馆,此时灯火通明,汤勺敲得震天价响,里面人声鼎沸,还传出一片闹酒猜拳之声。 少年书生觉得果然没人认识自己,脸上微微一笑,转身往里走去,找了一个楼上临街的座位,要了一壶花雕和几味时鲜,独自吃喝起来。 这少年书生,正是西门追雪,他经过四天考虑,决定下二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妖郝飞烟,打听两张人皮面主的来历,那么就可找出送人皮面罩和约六个叔叔到雁荡绝顶相会的人。 他知道千面教的人,决不会对自己甘休,但绝料不到自己会送上门来。 白沙关既是千面教安窑所在,茶馆酒肆,自然少不了有他们的人,可笑竟没人认得出自己。独自吃喝了一阵,看看时间不早,会过酒账,故意装作醉酒模样,脚步踉跄的回转客店,店小二一眼瞧到,连忙过来扶持,口中说道:“客官,你老喝碎了!” 西门追雪含糊应了一句,回到房中,店伙赶着替他砌了一壶浓茶送来,然后掩上房门,退出身去。 西门追雪暗暗好笑,闩上房门,立即取出人皮面罩往脸上戴好,佩上松纹剑,吹灭油灯,悄悄跳出后窗,随手把窗户掩上,两臂一抖,飞纵上屋,直往观音堂奔去。 旧路重来,当然十分熟悉,晃眼便已到了庙侧,这天虽然明月将圆,清光如水,但西门追雪施展极顶轻功,观音堂附近的明椿暗卡,只觉一阵轻风,从他们身前掠过,最多也只觉一缕淡影,一晃而逝,那想看得清楚。 只听其中一人咦了一声:“老张,你怎么啦?” “好像有一条黑影,飞过去了!” “你真见他妈的鬼,明明是一只夜枭,你就大惊小怪!” 淡淡黑影,横掠长空,一下便飞越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到后院庭前一株大树上,掩蔽身形,往里瞧去! 只见大厅上灯火通明,上首一张檀木椅上,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凹眼、凸颧,脸色险沉的老头。 在老头下首,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右袖虚飘,一脸谲诈的中年汉子! 西门追雪一眼瞧到此人,便已认出正是两年前拦击童叔叔的贾老五,不由心头一喜,重重暗哼了声:“正好小爷要找你,这倒省了自己不少时间! 下首一左一右,侧身陪着两人,敢情是地主身份,左边一个脸色白净,嘴上留着两撇苍苍的鼠须,右边一个,脸型瘦削略带青色,但太阳穴全都微微隆起,内外功还全都不弱,他们似乎对上首身穿蓝褂的老头,十分恭敬。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暗暗纳罕,怎会不见人妖郝飞烟在场?心念才转,只听坐在下靠的白面汉子道:“陆老前辈垂询六丁甲行踪,晚辈适才曾详询敝堂弟兄,七天前,好像过天星童恕,和铁连环卢璞,确曾由敝地经过,不过只打了个尖,就匆匆上路,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蓝褂老头口中唔了一声。 贾老五接口道:“晚辈在安庆附近,也听同道中人说起,那草上飞蒯鹏,前一日曾在安庆渡江,似乎也是往浙境来的,看样子,他们六丁甲好像有什么重大之事,在浙江集会!” 他说到这里,干咳了声,又道:“最近江湖上盛传着失踪十三年的武林盟主西门维峻,有了消息,这次华山掌门梅花道人邀约各大门派高手,向雪山神尼的传人,一个姓崔的妇人寻仇,结果西门维峻就派他侄子叫什么西门追雪的少年,持着‘正义之剑’硬替两家调解。据说后来连南天一雕臧老前辈,还败在那个少年手里,从这一点推测,六丁甲赶来浙境,也许和西门维峻的再出江湖有关!” 西门追雪听他们说到六个叔叔,又说到自己父母,就耐心往下听去,看他们说些什么? 贾老五话声刚落,白面汉子忽然“哦”了一声,忙道:“不是贾老哥提起,兄弟倒差点忘了!那西门维峻的侄子西门追雪,十天之前,他曾到敝分堂来过!” 蓝褂老头打鼻孔里唔出声来,一双阴森得发绿的眼光,直射对方,似乎十分注意! 白面汉子连忙身子前欠,说道:“那该是半月之前敝教郝坛主曾在路上遇到一个淡金脸少年,和点苍双雁同行,郝坛主因这少年并非天生的淡金脸,而是蒙着敝教‘金品护法’面罩。郝坛主说了两句敝教切口,对方似乎微露惊愕神色,当时因为郝坛主另有要事,就匆匆走了。”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人妖把自己当作千面教的人,难怪他那天说了两句什么“佛法无边,广大灵感”的鬼话! 这张淡金面罩,是他们金品护法用的?“金品护法”,又不知是千面教什么职位? 白面汉子又道:“过了没有三天,敝教另一位‘紫品护法’匆匆赶来,说那淡金脸少年,就是武林盟主西门维峻的侄子,而且已到了白沙关。郝坛主因敝教当年和西门维峻并无什么过节可言,这就约那姓西门的少年前来,准备问问他这面罩从何处得来,是否敝教金品护法中,有人被害,那姓西门的小子,敢情仗着西门维俊的后人,居然十分傲慢,郝坛主一怒之下,施展‘七步迷魂散’,堪堪把他迷倒,不想就被人抢救了去。” 蓝褂老头微微点头道:“救他的可能就是六丁甲中人!唔!如此说来,他们全往这条路而来,可能西门维峻就隐匿在浙江的那一座山中,也说不定!嘿!嘿!就是西门维峻尚在人世,那童恕匹夫的杀徒之恨,老夫也非报不可!” 西门追雪微微一愣,暗想此人不知是谁?听口气似乎是童叔叔杀了他徒儿,结下的梁子! 贾老五谄笑道:“凭陆老前辈的‘九幽阴功’,西门维峻又当如何?” 蓝褂老头心中极为受用,阴笑道:“贾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关洛一败,虽然小有成就,但要雪昔日之耻,谈何容易?西门维峻不但技出少材,得到少林派全力支持,后来据说还得了一部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太清心法’,剑术武功,冠绝武林,这十三年不出,可能武功更为精进!”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咚”的一跳,“太清心法”,自己怀中的“太清心法”,原来竟是自己父亲之物,那么在雁荡天柱峰遇见的瘦小老头,还是自己的师叔祖! 自己当日急着要找六位叔叔,竟然交之失臂,他老人家要讲的故事,可能和父亲有关!唉!如今已悔之莫及! 哦!自己父亲技出少林!那么那天少林智能禅师,怎的没有提及? 贾老五挑拔的道:“那么陆老前辈对西门维峻再出江湖,不知有何种打算?” 蓝褂老头突然脸露杀机,双目绿光暴射,桀桀怪笑道:“二十年前的关洛三煞,如今只剩老夫一人,两位拜兄,岂是平白死了就算?不过当年盛传有许多黑道高手,为了觊觎‘太清心法’,在联手围攻之下,西门维峻虽然重伤突围,还中了一种无药可解极厉害的毒物,此后就无人再见,而且六丁甲也同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西门追雪听得头上如中巨杵,原来自己父母果然已遭毒手!难怪六个叔叔都不肯实说,他只觉一阵难过,差点晕了过去。 第509章 过节 只听蓝褂老头续道:“这虽然只是一种传言,但奇怪的是同道之中,从无一人提及,而且这些围攻之人是谁,也从无一人说过,似乎又可采信。如今西门维峻的‘金剑令’重现江湖,六丁甲正好也在此时露面,可见当年传言,只是西门维峻退出江湖的一种烟幕,老夫此来,一面果然为了劣徒翟良,在两年之前,死在童恕匹夫‘天星掌’下,找他了断过节,另一方面,也要查探西门维峻下落,好邀约几个昔日和他有仇的同道,趁机把他除去!” 西门追雪不听尤可,这一听,不由突然大怒,暗暗骂了声:“老贼,你原来就是鬼箭子翟良的师傅!哦!关洛三煞的老三鬼见愁陆乘!自己曾听古叔叔讲述江湖人物,说过此人武功极高,尤其‘九幽阴功’,更是惊人,因为极少展露,大家只是猜想,可能是‘阴风掌’一类阴毒邪门阴功。”贾老五听得眉飞色舞,哈哈笑道:“陆老前辈果然深谋远虑,如此说来,不但晚辈断臂之恨,可以湔雪,就是专和咱们黑道为敌的西门维峻老匹夫……啊……” “劈啪!”贾老五话声未落,他左右两面脸颊,已吃人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 定睛一瞧,原来不知何时,面前已多出一个面如淡金的青衫少年,只见他负手而立,向自己嘿嘿冷笑了两声! 厅上四人,全都蓦地一惊,贾老五左手捧着脸颊,和坐在下首两人,同时呼的站了起来。 只有鬼见愁陆乘,眨着一双绿阴阴的鬼眼,阴恻恻的微噙冷笑,身子依然大马金刀,端坐不动。 白脸汉子陡睹来人,沉声喝道:“小子,你是何人,敢闯到观音堂来?” 西门追雪不屑的道:“少爷何人,你还不配问,郝飞烟人呢?” 贾老五吼道:“刘堂主,这小子就是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双目乍睁,射出两股寒凛凛的威芒,冷冷说道:“不错!少爷正是西门追雪,姓贾的,你最好别再自讨苦吃,待少爷问完了再说。” 贾老五论武功,原也不弱,但他被人家方才出手两掌震慑住了,此时瞧着西门追雪带煞双目,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冷嘿一声,果然忍气坐下! 白脸汉子这会才瞧清站在面前的青年,果然罩着本教“金品护法”面罩,不是传言中武林盟主西门维峻的侄子西门追雪是谁? 人家前几天着了郝坛主的道:“被人救走,今日寻来,自然来者不善,如今郝坛主虽然走了,但他仗鬼见愁在场,胆子一壮,冷嘿道:“本教和江南大侠河水不犯井水,素无过节,郝坛主已不在此处,尊驾夜闯白沙分堂,不知有何见教,冲着刘某说,也是一样。” 西门追雪冷道:“十天之前,使出江湖下五门迷香,暗算少侠,难道不算过节,郝飞烟现在何处,你老实说出,少爷还可手下留情!” 原来这白面汉子是千面教白沙分堂堂主,人称白面狼刘大镛,青脸汉子是副堂主穿山甲吴智。 他们两人,原是白沙关一带的大盗,因为武功不弱,才被千面教网罗入教,委了他们堂主和副堂主职位。 此时穿山甲吴智,听西门追雪口气越来越狂,不由回头道:“刘堂主,这小子让小弟对付吧!” 接着向西门追雪喝道:“小子,白沙分堂,岂是你来撒野的地方?郝坛主临行,还关照过,你小子窃取本教面罩,要擒解总坛,听候发落,小子你来得正好!” 喝声未落,晃身欺近,“双撞掌”急出如风,往西门追雪双肩就打! 西门追雪微微冷嘿,卓然而立,连身形都没移动一步! 穿山甲双掌疾吐,刚刚击上对方肩头,蓦觉分毫之差,掌势陡然落空,一时留手不住,身不由已,往前急冲,跌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可把身为副堂主的穿山甲,羞得面若猪肝爬起身来,厉吼一声,全身像巨獒似的,凌空扑起,双手一伸,两支利如钢爪的手指,直往西门追雪当头抓下,爪风嘶嘶,居然也相当凌厉,敢情他穿山甲这个外号,就是因此而得? 西门追雪俊目含煞,喝道:“你是找死!”左手骤起,往上撩去! “嘿!嘿!”鬼见愁突然发出刺耳冷笑,阴森的道:“老夫面前,岂容你一再卖狂?” 袍袖一挥,一股劲风,雷奔而出!只听“砰”的一声,西门追雪被他震得衣袂飞飘,身形却丝毫未退! 穿山甲吴智,倒反而被两股潜力,迫得向后连退了几丈,方始站住身子。 这一下,鬼见愁陆乘虽然只发出三分力道,但对面这个淡金脸的少年,居然身形都没晃动一下,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愣,低喝道:“刘堂主、吴副堂主,两位全请退下,老夫有话问他!” 白面狼刘大镛,巴不得鬼见愁早些出面,闻言立即拉了穿山甲一把,唯唯后退。 鬼见愁陆乘,这才阴恻恻的向西门追雪笑道:“少年人,你就是武林盟主西门维峻的侄儿吗?” 西门追雪如果练的不是“逆天玄功”,方才鬼见愁这一指,少说也得被震退一步,心中也暗自惊愣,但他因对方刚才说出,关洛三煞,只剩了他一个。 而且听口气,其他两煞,就是死在自己父亲手下,那么此人准是穷凶恶极之人,何况他已经自己招供,要找人助拳,和父亲为敌,要找童叔叔报杀徒之仇,今日自己遇上了,岂能轻易放过? 即使他武功精深,充其量,大概像南天一雕也差不多了,自己近日又学会了“太清心法”中的“伏魔三式”和“玄天一掌”,自问决不会输到那里,心念转动,转脸望了鬼见愁一眼,冷冷地说道:“尊驾既已知道,何用多问?” 鬼见愁陆乘,三十年前,已名满关洛,在江湖上可称得已是老辈人物,此时瞧着西门追雪这付目中无人的狂态,不由阴笑了两声,心想,你这小子,敢情仗着西门维峻的名头,当真不认得天高地厚! 但他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份,依然缓吞吞的道:“少年人,你大概没听过老夫的名头吧?” 西门追雪不屑的道:“你叫鬼见愁陆乘,少爷如何不识?” 鬼见愁皱皮脸突然一沉,阴恻恻的道:“老夫无非瞧在西门维峻面上,不与你小辈计较,你怎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西门追雪傲然道:“少爷生来就是如此!” 鬼见愁深凹双目,射出两道棱棱寒光,桀桀怪笑道:“好一个生来就是如此!老夫问你,西门维峻现在何处?” 西门追雪冷冷答道:“家叔行踪,恕难奉告!” 鬼见愁脸上渐露狰容,厉声道:“那么过天星童恕匹夫呢?” 西门追雪眼前突然呈现出童叔叔伏在断树上,双手下垂的死形状,不由心头升起一阵仇怒之火,也厉声回道:“你要找他?” 鬼见愁阴笑道:“不错!他两年之前,杀死老夫徒儿,我正要找他!” 西门追雪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点头道:“不错!童叔叔两年之前,杀了鬼箭子翟良,少爷知道此事,而且贾老五也在那天断去右臂,贾老五,你说对不?” 贾老五只觉他这一声长笑,劲气十足,尤其扫来的目光,阴含煞气,像他在江湖上混了一二十年的人物,也不禁瞧得心头有点发毛,口中冷嘿了一声,暗想:“小子,你碰上鬼见愁这个老煞星,阎王路也离不了多远啦!” 鬼见愁却微微一怔,狞笑道:“童恕告诉过你?” 西门追雪道:“童叔叔两年之前,就告诉少爷,他说:‘凭鬼见愁这点伎俩,难怪有这种不成材的徒弟……’” “啪!”一声巨响,鬼见愁满脸狞恶,重重地在檀木桌上拍了一掌,这一掌不打紧,只见檀木桌面,立时现出一只掌印,足足陷下半寸来深,四周宛如刀刻! 不!檀木桌也登时矮了一寸来许,原来四支桌脚,深深陷入青砖之中。他这份内力,当真惊人,贾老五和白面狼刘堂主、穿山甲吴智,全都瞧得目瞪口呆! 鬼见愁厉声喝道:“好匹夫,他人在那里?” 西门追雪依然冷漠的道:“少爷的话,还没说完。” 鬼见愁愤怒的点头道:“你说!你说!” 西门追雪续道:“童叔叔这就传了少爷‘小天星掌’,他说,只此一掌,已足可对付鬼见愁了,所以陆乘,你和童叔叔有什么过节,只管冲着少爷来就是!” 鬼见愁陆乘,这才知道西门追雪是故意戏耍自己,蓦地脸露杀机,厉吼一声:“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 喝声未落,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的人,忽然人影一闪,去势如电,巨灵般手掌,已印上西门追雪胸口! 西门追雪既是存心把他激怒,自然早有准备,此时敞笑一声:“陆乘,少爷在外面候教。”足尖轻点,嗖的倒纵出厅,落到大天井中! 第510章 联手 这真是眼睛一眨的工夫,西门追雪身子堪堪落地,鬼见愁陆乘如影随形,也已扑到,双掌一挥,但见满场都是他的身影,掌势如山,朝西门追雪周身大穴罩去。 西门追雪见鬼见愁恁地快法,心头不禁暗暗惊凛,难怪他口出狂言,要纠合黑道中人,替关洛三煞的老大老二报仇,看来果然厉害,自己倒真不可轻敌!心念疾转,双掌同时翻起,把童叔叔成名绝技“天星掌法”,源源施出。 鬼见愁陆乘,三十年前,已是关洛一带,着名的煞星,自从败在江南大侠西门维峻手下,三煞之中,只有他侥幸不死。这二十来年,匿居邙山,痛下苦功,武功火候,已臻上乘。同时武林盟主西门维峻又在十三年前,突告失踪,他少了这个对头,邙山鬼见愁的名头,重又在江湖上响起,而且还远超过当年关洛三煞之上。 二十年未遇过对手,这该养成他如何的自高自大?黑白两道,除了寥寥两三人之外,谁都不在眼里,今晚一来被西门追雪激怒于先,再则对方又系西门维峻嫡传侄子,像南天一雕臧荼,传闻还败在他手下,心中不无顾忌。 是以一上场,就使出他除非遇上强大仇敌,否则从不出手的“五鬼幻影掌”。他这套掌法,阴柔诡毒,幻影迷影,每一招从想不到的地方攻到,使人防不胜防。 在他想来,对付后生小子,自己一经出手,对方决难封架,那知西门追雪丝毫没有夸口,他只使出过天星童恕的“天星掌法”,就把自己抵住,一连拆了七八个照面,居然还无懈可击。心中不禁为之一凛,双掌突然加紧,掌影吞吐,旋击如电! 西门追雪连接他一轮疾攻,也感到鬼见愁功力深厚,难以力拼,赶紧运起独步武林“逆天玄功”,护住全身,见招拆招,不敢轻忽燥进。 转瞬之间,已打了二十招左右,双方忽进忽退,以快制快,但见满场人影,劲气四溢。直瞧得站在厅前观战的贾老五,和白面狼刘大镛,穿山甲吴智三人,目眩神摇,摒息噤声! 鬼见愁陆乘自视极高,如今竟然让一个后生小子,仅仅使出过天星童恕传他的武功,就在自己手下,走出二十来招,只此一点,传出江湖,已是大损颜面,他一阵嘿嘿阴笑,掌势突然转缓。 不!他双掌十指微屈,身形前倾,似有作势扑击之状,一双凹目,满怖杀气,凝视着西门追雪,尤其脸上,隐隐泛起灰白之色,神情可怖,活像一具僵尸! 西门追雪见状,知道对方这份神色,正在暗运他最厉害的“九幽阴功”,要一举扑杀自己,心头不期一阵紧张,不知自己的“逆天玄功”,是否抵挡得住? 这时鬼见愁“九幽阴功”,已布达周身,双目吐出绿色光芒,一步步向西门追雪缓逼过来!西门追雪也一步步的缓缓后退,两人虎视耽耽,一退一进,绕圈而走。 鬼见愁只当他惧怕自己的“九幽阴功”,面现狞笑,走了约莫半圈,蓦地开气吐声,喉间发出一声厉吼,两掌欺风赛电,奇快无比的往西门追雪胸前按到。 西门追雪不闪不避,在这一瞬之间,左掌倏然扬起,也把凝足十成功力的“玄天一掌”迎着劈去! 要知“玄天一掌”乃是“太清心法”的玄门正宗,威力极大,西门追雪把它用“逆天玄功”练习,又显得霸道无匹! 两人这一同时发动,只听一声大震,鬼见愁陆乘顿感自己使出的“九幽阴功”,好像碰上一团阳刚无匹的劲风,被对方强震了回来,心念都来不及转,身形已被撞得后退了七八步! 总算他内功精湛,只闷哼了一声,便强行站住,面色惨白,双脚钉在地上,动也不动,再看西门追雪,却在这一震之间,突然举步向自己走来。 鬼见愁大吃一惊,暗暗运集全身残余气力,硬把胸口间翻腾的血气压住。 其实西门天翱也被鬼见愁发出的力道,震得往前站出几步,然后仰天朗笑一声,道:“关洛三煞的鬼见愁,原来也不过如此!” 鬼见愁似是惊奇对方这点年纪,居然功力会有恁地深厚,凝立了半晌,忽然双足一点,身形拔起,往墙外飞去! 西门追雪并不追赶,蓦地转身朝站在厅前旁观的三人走去! 贾老五和白面狼刘大镛、穿山甲吴智三人,眼看连大名鼎鼎的邙山鬼见愁,都已折败,一声不作的飞走,心头大骇,要待后退,已是不及。 眼前人影一闪,每人似乎觉得自己“命门”穴上,被人点了一下,定睛瞧去,西门追雪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三人面前! 穿山甲吴智急吼一声,还待舍命一拼,那知喝声未落,口中发出闷哼,双手陡然垂下,脸色骤变,额下汗珠,像黄豆般一粒粒绽了出来! 西门追雪面情冷漠,轻哼一声,向贾老五喝道:“姓贾的,像你这等江湖败类,原来死有余辜,但少爷不愿沾污了手,就容你苟全性命罢!” 说着,双道冷电般目光一转,瞥着白面狼穿山甲两人,道:“我知你们两人,也作恶多端,如今已被我散去一身功力,如妄想运用真力,就得逆血攻心而死,从今日起,立即自动撤销白沙分堂。” 白面狼刘大镛,闻言大惊,试一运气,只觉体内血逆气散,手足一阵麻木,心知一身功力,果然全散。 心中一急,怒道:“姓西门的小子,你手段如此毒辣,咱老子生不如死,你杀了我吧!” 可是西门追雪却在他话声未落之时,抖臂长啸,身如电射,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他虽然击败鬼见愁,挑了千面教白沙分堂,但他心中,也充满了重重心事。 他从鬼见愁口中,得知自己父亲,就是为了玄门秘笈“太清心法”引起许多黑道中人觊觎联手围攻,身负重伤而且在突围之际,还中了无药可救的厉害毒物。 虽然鬼见愁曾说这不过是江湖的一种传说,因为这许多年来,连他也不知围攻的是谁?更从没听同道中人说过,似乎只是自己父亲退出江湖的藉口。 但自己从天柱峰瘦老头所讲的故事互相对照,当年有许多人联手想抢“太清心法”已是千真万确之事,只不知师叔祖(不知名的瘦小老头)的所谓“釜底抽薪”,取走心法之后,事情如何发展? 自己父亲的突然失踪,到底还是被人所害,还是另有原因?可惜那天没听师叔祖把故事再讲下去。 西门追雪回转客店,取下人皮面罩。暗想:“自己这次原想找人妖郝飞烟,打听两张人皮面罩的来历,便不难找出送自己面罩和约六个叔叔到雁荡相会的人。不想千面教却因金品护法面罩,落在自己手上,而怀疑他们护法之中有人被自己杀害,那么自己这一想法,业已落空。 第二条路,只好从古叔叔临死时写的那个‘十’字上着手,崂山清福宫三手真人李成化和他师傅杜清风,都是十字起头,极可能是杀害六个叔叔和当年围攻父亲之人,自己不如上崂山一行。” 西门追雪这晚辗转思维,终于作了最后决定,第二天清晨,会过店账,便行首途。 这天渡过长江,从瓜州赶到扬州,已是傍晚时分。只觉这繁华名邑,大小街道,灯光如画,商店林立,行人若织。 他在街上逛了一会,心中暗想这几天来自己老觉得暗中似乎有一个人,缀着自己。 这一种心灵感应,好像仅仅是幻觉,因为自己几次回头察看,都没有瞧到什么?但这个幻觉,却一直如影随形,不时的警惕自己。 到底是自己疑神疑鬼呢?还是确实有其人?自己始终弄不清楚。如果确实有人跟踪,那么这里行人往来,摩肩擦背,自己正好摆脱。 西门追雪边走边想,忽然灵机一动,见到一家客店,便很快的进去,要了一间上房。 他盥洗甫毕,忽然听到左边房间,有客人住进,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正在吩咐着店伙。 过不一会,又有客人投店,住到右边一间,那是一个声音洪亮,步履有力的人。 西门追雪暗自失笑,自己怎会如此多疑,无端端把左右两房,当作了暗中跟踪的人。 哼!其实即使有人跟踪,自己又何惧之有?心念转动之际,店伙已推门进来,伺候着道:“客官是外面用餐,还是由小的替你送来。” 西门追雪点头道:“你替我送来就是。” 店伙连连应是,去了不多一会,送来饭菜。 西门追雪吃毕,店伙收过碗筷,又替他换了一壶热茶,才退出房去,侧耳一听,原来左右两房的客人,也在进餐,心下不由又起了一丝疑念。 古人有腰缠十万贯,跨鹤上扬州,除非像自己急于赶路,普通客人,身在纸醉金迷的繁华胜地,不出去逛逛,岂非辜负名城?但左右两边房间的人,一经住下,便躲在房中,毫无声息,岂非怪事? 第511章 找死 为了应付万一,便吹灭油灯,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默运“逆天玄功”心法,真气逆走全身经脉。 大约到了三更左右,他正在忘我的空灵境界之中,突然如有所感! 这种心灵上的感应,是最近有的现像,如果不是幻觉,那一定是自己“逆天玄功”火候大进,耳目之灵,高出视听以外,尤其在运功之际,灵台空明,一二十丈之内,即使绣针堕地,也清晰得宛如见诸。 他想到这里,心头大感惊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刹那之间,果然发觉有人及窗而止!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震,此人居然能在行动之际,没有丝毫声息,不想自己察觉,这份轻功,无疑高出自己不少! 这是谁?他为什么要觑伺自己行动?他想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轻轻睁了一条眼缝,向窗望去!那是一对灿若明星的眸子,正在往自己凝视。 目光一对,西门追雪心头不期生出一种微妙之感,觉得这对眼光,好像十分熟悉,在那里见过? 窗外那人,似乎也有了警觉,晶莹眸子,一闪即隐! 西门追雪见他骤然隐去,便凝神倾听!“嘶!”忽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声音,那不是在窗前偷觑的人,那是另有一人侵入二十丈之远,此人疾若飘风,直向上房扑来。来势极快,如果不是留意的话,决不易在二十丈远,便被发觉。他这才知道先前那人的倏然隐去,原来是为了发现另外有人,才匿向暗处! 西门追雪越想越奇,这两人看来并非一路,光凭飞来的身手,武功已臻上乘,难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他不想倒也罢了,这一寻思,可就忍耐不住,好歹我也要瞧瞧你们到底是谁? 西门追雪心念一动,那还待慢,他趁第一个人还未掠进窗前的一点空间,猛吸一口真气,身子浮掠,闪电般打后窗飞出,抖臂纵上屋脊!但就在他飞掠出窗之际,耳中忽听传来有人轻“噫”了声。 嘶——一阵飒飒微风,去得极快,霎时远去,紧接着又有人发出极轻的冷哼! 西门追雪纵身上屋,发现一条人影,正像流星般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不!离他身侧不到五丈,有人惊“嗯”,闻声瞧去,那人早已一扭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跃出! 西门追雪在这眨眼之间,瞧清此人身材纤细,但轻功极为高明,去势快速!这时那还容他轻易走脱,鼻中低哼一声,吸气点足,跟踪跃起!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在屋面上飞纵疾掠! 晃眼工夫,已越过不少房屋,西门追雪不住的提吸真气,衔尾急追,前面那人,发觉西门追雪紧迫不舍,显得心中有点慌张,本来保持着五丈距离的,因为他不时回头的缘故,渐渐只剩下四丈光景。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心喜,原来你也只有这点能耐,正待提吸真气,加紧速度。 蓦见前面黑影,突然伫足,手腕一扬,一缕劲风,往自己劈面打来!心中一惊,百忙之中刹住身子,左手向前一抄,把打来暗器,接到手中。 但前面黑影,却在此时口中发出一声脆笑,身如落叶,飘然往一条黑巷中落去,等西门追雪追到,人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西门追雪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狡计,立在屋顶微微发怔,但觉对方那一声脆笑,发音虽细,却娇美得十分悦耳! 他……她原来是女的,难怪身形有那么纤小! 他忽然想起自己左手,还接了对方打来一枚暗器?因为轻若无物,差点把它忘了! 心念一转,立即低头瞧去!咄!那是什么暗器?只是一个小小纸团! 又是一个纸团!他想起半月之前,自己在白沙关,千面教的人塞了一个纸团给自己的往事,不由恍然大悟,原来一路缀着自己的,竟是千面教的人! 他嘴角上浮起一丝冷峻的微笑,暗想:“瞧你们又有什么花样,又要约我到那里去了? 当下随手把纸团塞入怀中,返身奔回客店,堪堪打后窗跃入,忽然发觉又有一个人在窗前鬼鬼祟祟的窥视! 这人,鼻息甚粗,敢情武功平常,但一支贼眼,却凑在窗孔里,向房内骨碌碌乱转。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怒,左手屈指轻弹,一点劲风,隔窗打去! 只听一声杀猪般尖叫,紧接着有人破口大骂:“小娼根,你敢在歪头阿涂头上放泼,还不给大爷滚出来?”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原来窗外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敢情是冲着左边那间的单身女子来的,误打误撞,找到自己房外!不由剑眉陡然一轩,暗想:“扬州府治所在,还敢如此公然调戏单身女客,足见这些流氓地痞,平日里横行不法已极! 当下打开房门,踱出身去,口中问道:“谁是涂大爷?你三更半夜,吵吵嚷嚷的意欲何为?” 窗下站着一个酒气醺醺的汉子,一手掩着左眼,瞧到开出门来的竟是一个少年书生,似乎微微一愣,大声喝道:“小子……” 他想说“你小子是找死”,但话还没说出! “啪”的一声,那自称歪头阿涂的,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有瞧清,右颊上被人重重掴了一掌,身子往左冲出几步,口中“啊”了一声,哇的吐出三四口门牙! 只听少年书生喝道:“你嘴上再敢不干不净,少爷就摘下你歪头来!” 这一争吵,把东西跨院内的旅客,全都惊动,大家纷纷探首出来,瞧到歪头阿涂满口鲜血的那副狼狈样子,人心大快,有几个还哈哈大笑。 歪头阿涂平素在地上欺善怕恶惯了,这下可大为丢面,厉喝道:“小子,扬州地面上你敢发横,这几天咱们阎老板过生,你倒是存心找渣来的?”说着,当胸就是一拳,往西门追雪冲来! 西门追雪淡淡一哼,右腕一抬,伸出三个指头,一下扣住来拳脉门,双目凝煞,冷笑道:“少爷可不管什么阎老板狗老板,姓涂的,你大概就是狗仗狗势,在扬州横行不法,今晚少爷权且饶你狗命,去罢!” 随手一挥,歪头阿涂一个人像灯心草扎般被摔出一丈来外,碰的一声,仆倒地上。 西门追雪说完之后,再也不理他死活,返身往房中踱去。 店伙瞧到歪头阿涂仆倒地不起,心下大惊,连忙前去把他扶起,歪头阿涂满口鲜血,一条右臂,已又肿又胀,口中不住的低哼,痛彻骨髓,但情知今晚碰上了硬点子,那里还敢再放半个屁,夹着尾巴,由店伙架了往门外溜之大吉。 西门追雪返身入屋,点上油灯,取出怀中纸团,打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扬州是非之地,不宜逗留。”字迹娟秀,果然出之女子手笔! 不!纸团上还隐约可以闻到一缕淡淡幽香,敢情在她纤掌上握了一阵,才染上的脂香! 西门追雪瞧着纸条,不禁怔怔出神,同时想起方才那一声娇笑,多么悦耳动人,生似萦回耳际,历久不散! 呆想了一会,暗忖自己路过扬州,原无逗留之意,但寄字之人,既说这里是是非之地,不管她是好意,抑或另有用心,自己倒偏要留下来瞧瞧到底有些什么是非?主意已定,就熄灭油灯,上床睡觉,这一晚不再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天早晨,店伙送来脸水,一面苦着脸道:“客官,你昨晚出手摔伤涂大爷,还得罪了阎老板,这事可就大呢,万一阎老板责怪下来,小店……小店……” 西门追雪俊目乍睁,朗笑道:“什么阎老板,大不了是鱼肉一方的土豪劣绅罢了,他纵容爪牙,为非作歹,少爷既然伸手管了,就要瞧瞧姓阎的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 店伙给他大声一嚷,脸色吓得腊黄,急忙摇手道:“我的爷,你……你老息怒,阎……阎老板就是江湖上人称淮扬大侠阎北辰,今年是他六十大寿,三天后就是寿期,阎老板大发请帖,说是要在寿诞之期,当众封剑。” 淮扬大侠阎北辰,西门追雪倒听古叔叔说起过,是以微哼了一声,店伙好像说的十分得意,接着又陪笑道:“客官,你老可真不知道,阎老板在咱们苏北,却没有人叫他淮扬大侠。” 西门追雪好奇的道:“那叫他什么?” 店伙双肩一耸道:“这里的人,都叫他阎老板,又叫他苏北大侠,因为听说他老人家和江南一个什么大侠最好不过,江湖上天大的事儿,只要他们两位说过就算!”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蓦然一动,脱口问道:“你说的可是江南大侠?” 店伙突然点头笑道:“对对!江南大侠,一点没错!天下的事儿,有一南一北两位大侠,点上个头就算。” 说到这里,另外房中,有人在叫“店伙”,他连忙颠着屁股就走。 西门追雪从店伙口中听出被叫做“阎老板”的淮扬大侠,和自己父亲还是“最好不过”的朋友,也许这是他手下的人,故意把他苏北大侠和江南大侠并为一谈,藉以提高阎北辰的身份,也许确实是事实,当年和父亲名重一时。 第512章 拜寿 这么说来,这机会自己倒不可放过,正好以祝寿为由,瞧瞧他究竟是何等样人,也许他知道当年围攻父亲的人,也说不定。 心中想着,脚下不由跨出房门,只见右边那间的客人,正好也负手站在走廊之上。那人身材修伟,年约三十三四,两目透神,身穿一袭蓝色夹袍,看去气度不弱! 此时见到自己,点头微笑,抱拳道:“兄台请了,昨晚得瞻名家手法,令人好生钦佩。” 西门追雪见人家先打招呼,还礼道:“兄台好说,小可献丑之处,不值方家一哂。” 那汉子又道:“兄台如不嫌弃,请进里面一谈如何?” 西门追雪也并不客气,一同进入屋内落坐,那汉子自我介绍道:“兄弟岑峰,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西门追雪目前曾听点苍双雁说起,各大门派第二代中,要算泰岳老人门下首徒石敢当岑峰掌力最为雄厚,泰山一派以“磐石掌”,驰誉武林,为外家最上乘的功夫。 闻言连忙抱拳道:“幸会,幸会,小弟久闻岑兄大名,实在失敬!”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小弟姓韦,草字行天。” 原来西门追雪这一路行来,曾听茶饭酒肆,都在传说着金剑令重出江湖,武林盟主派他侄儿西门追雪在怀玉山下替雪山、华山,排解纠纷,还连赢南天一雕臧荼,白沙关掌震鬼见愁陆乘。 大家绘声绘影,把淡金脸的西门追雪说得武功少有。是以不想露出真名实姓,以免引人注意,妨碍自己行动。 石敢当岑峰听得微微一怔,暗想瞧他昨晚出手,分明是武功造诣极深之人,何以说出姓名,竟然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但他总究江湖经验较丰,面上丝毫不露,一面笑道:“哈哈,原来是韦兄,久仰得很……” 他话声未落,只见店伙三脚并作两步,慌慌张张的探头来,一眼瞧到西门追雪,立即满脸堆笑的道:“啊!客……官,你……你老在这里,阎……少庄主特来亲自拜会。” 西门追雪还没回答,店伙身后,忽然跟进一个华服少年。一眼瞧到石敢当岑峰,立即面含笑容,十分恭敬的道:“原来岑大侠侠驾也在这里,小弟有失远迓,多多恕罪。” 接着又向西门追雪深深一揖,道:“这位敢情就是韦少侠了,昨晚敝庄手下,多有冒犯,家父闻悉之后,深感不安,特命小弟负荆前来,还望韦少侠海涵。”说着又是一揖。 西门追雪这阵工夫,早已瞧清这位阎少庄主生得眉宇俊朗,身长玉立,目中清光隐蕴,英气逼人,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同时对淮扬大侠阎北辰的成见,也立时消除,暗想昨晚那歪头阿涂,许是喝多了酒,一时倒反觉自己不该出手太重。当下俊脸一红,慌忙还礼道:“昨晚小弟出手孟浪,已深感愧疚,怎敢还劳少庄主屈驾。” 石敢当岑峰笑道:“韦兄,这位就是阎老前辈的贤郎,人称摘星手阎休阎少庄主,你们两位都是少年英俊人物,大家全非外人,正好多多亲近。” 一面又替西门追雪介绍,两人互说了些久仰的话。 阎休又道:“小弟原是奉家父之命,一来向韦兄陪罪,二来因后日就是家父六十寿辰,意欲奉邀两位驾莅寒舍略尽地主之谊。” 石敢当岑峰忙道:“阎老前辈华诞,兄弟自当趋贺,只是兄弟实因身有要事,急须赶回山东,所以只好……” 阎休急忙抢道:“岑大侠纵使身有要事,也不急在一天两天,既然到了扬州,过门不入,岂不见外,何况恭请不如偶遇,无论如何也得暂留侠驾,等过了家父寿辰再走。” 西门追雪因店伙说过淮扬大侠和自己父亲有旧之言,正想设法探听当年围攻父亲之人,如今既然有人相邀,大好机会,岂肯放过,这就帮着说道:“阎少庄主既然这么说了,却之不恭,岑兄不如耽搁一两天再走,小弟也是前往山东,大家正好有伴,岂不是好。” 岑峰只好点头答应。 阎休心中大喜,立即欠身肃客,一面吩咐店伙,把两人行囊送去,自己陪同两人,跨出房门。 西门追雪走在最前,堪堪跨出门去,目光一瞥,瞧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背影,翩若惊鸿般闪进自己左首那间房去,光瞧她后影,身材婷匀,婀娜多姿,而且身法十分眼熟,好像正是昨晚自已追了半天,没有追上的女子! 西门追雪心头蓦然一震,但这只不过眼角一扫之间的事,自己身边,还有两位初次相识之人,一时那好多看?其实人家早已闪进房去,再看也看不到什么。只好装作没事一样,和石敢当岑峰、摘星手阎休一同走出客店。 门外早有阎家下人,牵着马匹等候,三人上马之后,因为街上行人颇多,大家只是策马徐行。 西门追雪瞧到两边行人,一见马上的阎少庄主,都似乎神色极恭,纷纷让路,不由想起店伙所说,觉得淮扬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一阵工夫,便到了东城一座大庄院前面,越过广坪,早有庄丁过来伺候。三人直到门前下马,阎休侧身肃客,引着两人步入二门。 迎面一座广大的敝厅,正中卦着一幅寿星,长供桌上除了两盘桃面,前面一排排堆着的全是各方送来的寿礼,五颜六色,珠光宝气,极尽奢侈,两边高烧一对落地大寿烛,足足有一人来高。 大厅上已经摆了十数桌席面,坐满了各式各样的武林豪客,一见他们走进,不少人纷纷和石敢当岑峰点头为礼,岑峰也连连抱拳还礼。 摘星手阎休躬身向西门追雪、岑峰两人道:“家父十数年前,患了足疾,不良于行,两位请到里面相见。” 岑峰忙道:“兄弟礼应先替阎老前辈拜寿!”说话之间,业已穿过大厅,走进二厅。 这第二进厅上一共只设了左右两席,厅上踞坐着十个老人,年龄全在五旬以上,一个个神完气足,太阳穴鼓得高高的,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阎休却引着两人转过迥廊,走入一座月洞门,里面雕拦曲折,青砖小径上,两边罗列着许多盆花,清风徐来,湘帘低垂,显得甚是幽静。 这时,有一小僮掀起帘子,让三人入内,客室中布置雅洁,明窗净几,纤尘不染,落坐之后,小僮送上香茗,阎休起身道:“两位且请坐,容小弟入内禀过家父。” 岑峰欠身道:“少庄主只管请便。”阎休又告了罪,才向里间走去。 不过盏茶光景,只见阎休已扶着一个身材高大,脸上白皙的老人,缓缓走出,他当然就是名满苏北的淮扬大侠阎北辰了! 但西门追雪却直觉的感到此人生得粗眉大口,隼目鹰鼻,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似乎城府极深! 石敢当岑峰一眼瞧到阎北辰出来,立即趋前一步,躬身道:“晚辈岑峰,替阎老前辈拜寿!” “哈哈!”阎北辰发出夜枭般笑声,道:“岑老弟不可多礼,尊师可好?” 岑峰躬身答道:“家师幸托粗安,多谢阎老前辈关心。” “嘿嘿!”阎北辰干笑了两声,目光一转,瞧到西门追雪,霎时脸色大变,但瞬即恢复常态,依然含笑点头,唔道:“这就是韦少侠了?” 西门追雪连忙躬身作揖道:“晚辈韦行天,承蒙宠召,叩见阎老前辈。” 阎北辰一双精光炯炯目光,只是打量着西门追雪,阴笑道:“韦少侠光风霁月,眉宇之间,英华内敛,想见身手不凡,不知尊师是谁?” 西门追雪自从取下面罩,化名韦行天,这一路上早已想好了应会之词,这就躬身道:“晚辈恩师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他老人家叮嘱晚辈不准在人前吐露,阎老前辈垂询,晚辈不敢隐瞒,恩师人称修灵君便是。” 阎北辰似乎一震,粗眉轩动,呵呵笑道:“韦少侠原来已得修罗门真传,难怪身怀绝艺。” 说到这里,忽然阴笑道:“韦少侠和老夫昔年一位故友,极相神似,不知仙乡何处?尊府还有何人?”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咚的一跳,暗忖店伙之言,果然属实,看来阎北辰和自己父亲真是知友,不然,怎会认出自己面貌? 他差点就想直说,但因在直觉上,总感对方生相阴鸷,尤其下山以来,接触过许多事情,使得他敏感起来,所以虽然心头波动,脸上却丝毫不露,含笑答道:“晚辈世居衡阳,家父屡试不中,晚年好道,这次晚辈是奉家师之命,前往山东,路过贵地,巧逢老前辈寿辰,实感荣幸。” 这一番话,说来自然,一张俊脸,神气率直,教人无法不信。 显然阎北辰被他轻易瞒过,高耸的颧骨两边,皱纹一舒,笑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韦少侠切勿见怪!” 西门追雪也暗暗松了口气,连称“不敢”。 阎北辰回头向岑峰问道:“岑老弟,最近江湖上可曾听到什么事故?” 石敢当岑峰微微一怔,道:“事故最近倒有几件,不过前辈可能早已听到?” 第513章 盟主 淮扬大侠阎北辰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老夫自从十几年前,患了足疾,不良于行,和江湖同道,早已隔开,今日虽然来了些老友,也半多是两淮之间的人,老弟近年在江湖上跑了不少地方,见闻较多,不妨择要说说。” 岑峰连忙欠身道:“老前辈过奖,最近江湖上第一件大事,自然首推失踪十三年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老前辈,有了消息,他曾在一月之间,派他侄儿持了‘金剑令’替雪山神尼的传人调解一件沉冤。” 阎北辰点头道:“这件事老夫已有耳闻,可惜不知卫老哥下落,多年未晤,老夫倒真想渴欲一晤。”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动,装作倾听模样,并没开口。 只听岑峰又道:“第二件大事,也足以震撼武林,就是卫老前辈的那位贤阮,据说武功之高,比之当年卫老前辈,已并无逊色。一月之前,在怀玉山下,当着各大门派之人,掌剑两场,连赢盛名久着的南天一雕臧老前辈,日前据说又在白沙关掌伤邙山鬼见愁陆乘。” 阎北辰身子轻震了一下,惊奇的道:“老夫正在奇怪,南天一雕臧荼,怎会败在一个后生小辈手上,啊!啊!连鬼见愁陆老头也伤在他掌下?此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他说话之中,眼光瞥了西门追雪一下,西门追雪只作不知。 石敢当道:“听说卫老前辈的侄子,叫做西门追雪,年龄倒不大清楚,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 阎北辰深鸷双目,又瞧了西门追雪一眼,急急问道:“生相如何?” 岑峰道:“晚辈听人传说,卫少侠似乎练功过度,脸淡金色,略带苍白。” 阎北辰才略含微笑,点了点头。 岑峰又道:“第三件也是最近才盛传开来的,那是六丁甲全在雁荡绝顶,遭人杀害……” 西门追雪听得大为震惊,六个叔叔之死,乃是自己亲手埋葬,当时山顶上并无第二人,这消息又从何来的? 阎北辰双目一睁,道:“老夫终日家居,当真孤陋寡闻,不知六丁甲是死在何人之手?” 岑峰摇摇头道:“江湖上只是这样说着,究竟何人曾亲眼目睹,谁也弄不清楚。” 阎北辰叹息道:“六丁甲各有擅精,如果六人联手,武林之中,恐怕谁也无法伤得他们,这倒真是一件大事!” 岑峰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一件大事,说来也足以震撼江湖,那是销声匿迹了四十年的千面教,近日突然又在江湖出现,而且行动诡秘,内中详情,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据说还牵连极广……” 他说到这里,只见湘帘掀动,闪进一个小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欲言又停,站在那里。 第十章应是弓藏烹走狗 阎休急忙过去,喝道:“你慌慌张张的进来,难道不知老庄主正在会客?” 那小僮脸上一阵青白,嗫嗫的道:“小……小的知道,只是账房里叫人送进来这盒寿礼,说……说是……” 阎休不待他说完,叱道:“账房也越来越不成话,有人送来寿礼,收下来不就是了?” 小僮结结巴巴的道:“账房里说,送礼的人,再三关照,这东西十分重要,非请老庄主亲自过目不可!” 阎休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账房里看过没有?” 小僮摇头道:“账房里不敢擅开,要小的进来请示。” 阎休伸手道:“那么你拿过来。” 淮扬大侠阎北辰脸上阴睛不定,他瞧到儿子伸手去接,突然喝了声:“且慢!” 阎休微微一呆,果然把伸出的手,垂了下来。 只见阎北辰白皙脸上,闪过一丝阴笑,缓缓的道:“休儿,些须小事,何须自己动手?” 接着目光一抬,望着小僮道:“你打开来,让老夫过目就是!” 说完之后,目注锦盒,笼在袖中的双手,似乎暗暗蓄势。 西门追雪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僮闻言应了声“是”,立即一手拿住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双手呈上。 淮扬大侠阎北辰炯炯目光,才一瞧到,阴森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 不!这一下,连西门追雪都瞧得心头大震! 石敢当岑峰也睁着双目注视在锦盒之中! 阎休接过锦盒,转身道:“爹,这是一支纯金小剑!” 阎北辰双手似乎还在颤动,急急问道:“送礼的人是否还在?” 小僮躬身道:“账房里说,那人送到之后,已经走了。” 阎北辰粗眉一拢,大声问道:“那么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小僮吓得不敢抬头,颤声道:“账房里的人,没向小的提及,好像没有。” 阎北辰这时才算强持镇定,颔首道:“好,你出去好了!” 小僮犹如皇恩大赦,慌忙躬了个身,往外退出。 石敢当岑峰,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问道:“阎老前辈,这支金剑,是否就是武林盟主卫老前辈威震江湖的‘金剑令’?” 阎北辰从他儿子手中,接过锦盒,仔细一瞧,点头道:“老弟猜得不错,这正是卫老哥号令天下的‘正义之剑’!” 说到这里,忽然呵呵大笑道:“咱们方才还在说起卫老哥,不想卫老哥倒派人送‘金剑令’来了,以老夫和卫老哥昔年的交情,他突然送来金剑,也许有什么要事,又要老夫一效棉薄,嘿!嘿!这情形,以前倒是常有之事,嘿嘿!常有之事!唔!两位老弟,年事尚轻,恐怕没有机会见过此剑你们也瞧瞧吧!”说着,随手递过。 岑峰双手捧着,瞧了一瞧,就递给了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听阎北辰口气,和自己父亲果然是多年好友,而且好像以前父亲也时常命人持着金剑,要他办事,那么自己是否立时对他说明身份呢? 心中想着,正好岑峰把锦盒递来,连忙双手接过,仔细一瞧,不由心头一阵冲动,原来盒中放着的一支金剑,剑柄镶的许多小粒宝石,和“正义之剑”四个小字,和随了自己十三年的一般之外,只是剑尖极尖,分明和杀过六个叔叔,留在雁荡绝顶的金剑,完全相同! 他心头蓦然一动,眼前的淮扬大侠阎北辰,既然以前自己父亲曾时常派人持剑,托他办事,那么对“正义之剑”,自然十分熟悉,何以连真假都会分辨不出之理? 疑念一起,当下恭恭敬敬把锦盒递还,一面问道:“老前辈,晚辈想请教当年卫老前辈身为武林盟主,像这样号令天下的金剑,不知共有几支?” 阎北辰望了他一眼,呵呵笑道:“韦老弟难道没听尊师说过?唔!这也难怪,中原武林之事,尊师也许知而不详,这‘正义之剑’,原由武林各门各派,铸了送给卫老哥的,作为号令天下武林的凭证,见剑如见盟主,当然仅此一支。而且还是由驰誉武林的第一位铸剑名手,武当掌门人紫阳道长亲手铸成,那一十三粒宝石,就是代表当年武林中一十三个门派。”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道:“老前辈这么一说,顿使晚辈增加不少见闻。” 阎北辰只干笑了一声,忽然目光一转,瞧着天色,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回头向阎休吩咐道:“休儿,时间不早,你把金剑收好,就陪两位老弟,到前厅入席,你速去速来,为父还得向来宾敬酒,表示谢忱。” 阎休躬身领命,便引着两人,退出书房。 西门追雪心中想着这支金剑,来得极为兀突,方才阎北辰乍视之下,脸上似乎流露出不安神色,那么他分明知道这支假金剑的来历! 他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到了二厅,阎休把两人让到左首席上落坐,随即匆匆进去。 不多一会,下人们,开上酒席,水陆纷陈,十分丰盛,西门追雪打量着两席来宾,只有自己两人,年事最轻,其余席上的人,看去身份都不低,如果不是镖局总镖头,也是苏扬一带颇有名的盛士,因为距离正日,还有两天时问,远道来宾,自然尚未到达。 正当西门追雪打量之际,忽然有一缕极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记住,不可饮酒!” 这是“传音入密”!西门追雪蓦地一震,只见屏风后面,绿影一闪而没! 西门追雪心头又是一怔,是她,这“传音入密”,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么昨晚在自己窗前觑视,掷送自己纸团的,也就是她。她为什么要一再向自己示警,她又是谁呢? 酒过三巡,淮扬大侠阎北辰由他儿子摘星手阎休挽扶着步出屏风,在正中站定,紧随他身后的小僮,手托朱红木盘之中,放着一支金爵。 阎北辰从盘中取过金爵,朝座上群豪一举,脸上闪起一丝谲笑,朗声说道:“在座诸位,都是阎某数十年来,患难与共的老友,咱们江湖上人,活到花甲之年,还能够欢聚一堂,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阎某封刀在即,原料想藉着贱辰,谋和诸位一叙阔契,不料反蒙诸位宠赐厚礼,阎某敬以水酒一杯,向诸位谢忱。” 第514章 不解 说到这里,手中金爵,凑近口边,一饮而尽。大家早已纷纷站立,一齐干杯。 阎北辰深鸷目光向岑峰和西门追雪一转,口中打了个哈哈,道:“两位老弟远道光临,尤为难得,老夫再敬你们一杯!” 岑峰、西门追雪赶紧站起,口中连称“不敢”,举杯干饮。阎北辰阴笑了笑,由阎休扶着往前厅走去。 西门追雪因绿衣少女两次示警,心中不禁起了一丝疑念,是以阎北辰敬酒之时,早已默默运起“逆天玄功”把当着阎北辰面前喝下的两杯酒,一齐逼在喉头,趁人不注意悄悄吐出。 这时宾客们又畅怀吃喝起来,喧哗闹酒之声,震撼着前后两进大厅,直到未牌过后,方始散席。 岑峰和西门追雪两人,散席之后,便由庄中管事,领到一处客舍休息,客店中的行囊,也已有人取来,放在房中。 西门追雪脑中一直萦绕着昨晚那个纸团所写的“是非之地”,和绿衣少女“传音入密”警告自己“不可饮酒”之事。 方才自己虽然运用内功把酒吐出,但和自己萍水相逢的石敢当岑峰,却最少也饮了三五杯下去,如果酒中有甚蹊跷,自己岂能眼睁睁的瞧他中人暗算,但饮酒迄今少说也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试瞧岑峰,又并无丝毫异样。 那么绿衣少女两次传警,到底是好意,还是另有用意?想到这里,不由剑眉微皱,露出踌躇之色。 石敢当岑峰,出道十年,江湖经验较丰,西门追雪这种情形,他那会瞧不出来,不由脱口问道:“韦兄可是不舒服吗?” 西门追雪微微一顿,笑道:“小弟平日不善饮酒,方才喝了两杯,微感心头燥热,意欲到庄外走走,岑兄可有兴致?” 岑峰点头道:“咱们散个步也好。” 两人踱出庄院,信步而行,走不多远,前面是一条小河,两边一排垂扬,摇曳秋风,使人顿生萧索之感! 岑峰走了一阵,关心的道:“韦兄这会可曾好些?” 西门追雪走了一段路,几次话到口边,又复忍了下去,是以始终没有开口,此时经岑峰一问,心头一动,不由笑道:“其实小弟方才喝下的酒,早已吐出,岑兄可觉得有甚不对?” 石敢当诧异地瞧着他道:“兄弟并没觉得怎样?” 西门追雪淡淡一笑,又道:“小弟想请教岑兄一事,不知可肯直告?” 岑峰双眉一轩,爽朗的道:“韦兄尽管请说,兄弟知无不言。” 西门追雪道:“淮扬大侠阎北辰,平日为人如何?” 岑峰沉吟了一下,道:“阎北辰在苏北一带,颇具侠名,平日和各大门派之间,均有交谊,就是黑道中人,也颇多交住。” 西门追雪又道:“那和我们同席的两桌,十个老人不知是些什么人?” 岑峰笑道:“那是阎北辰的生死之交,人称江淮十义,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心中十分不解,和自己同席的十个老人,既是阎北辰生死之交,酒中决不会有什么蹊跷,那么绿衣少女,叫自己不可饮酒,其故安在? 岑峰笑道:“韦兄突然问起兄弟,想必有甚值得怀疑之处。” 西门追雪四下一瞧,低声道:“小弟胸中确有一不解之处。” 岑峰笑道:“韦兄想必因那支‘正义之剑’,突然出现而起?” 西门追雪坦然点头道:“这也是其中之一,另外在阎北辰敬酒之前,小弟依稀听到有人用‘传音入密’。向小弟说了句‘不可饮酒’……” “不可饮酒?韦兄你是说……” 石敢当岑峰听得怔了一怔,立即凝神运气,略一位查,陡地脸色大变,急道:“咱们确实已遭暗算,这姓阎的老贼,好生卑鄙,韦兄快跟我来!” 一面说着,人已匆匆往路旁不远的一丛树林中奔去! 西门追雪瞧他神色惶遽,不禁心头大凛,连忙跟着过去。奔入林中,只见石敢当岑峰已脸色苍白,盘膝坐在地上,不由脱口问道:“岑兄,你感到怎么了?” 岑峰双眉直竖,愤然说道:“这姓阎的老贼,敢情良弓藏,走狗烹,他果然在酒中暗置剧毒,而且这种剧毒不运气,竟然一无所觉,此时一运真气,不但毒气藉酒散发全身,而且已侵入脏腑……” 几句话的时间,岑峰鼻尖眉心,已隐现青黑,他来不及再说,立即闭上眼帘,运功抗拒体内剧毒。 西门追雪给他说得如此严重,一时深悔自己不该到此时才说,但细想当时情景,在许多人面前,实在也无法告诉于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岑峰跌坐的身子,渐渐颤动,呼吸急促,黄豆大的汗珠,像雨水点般从额上落下,一张脸色,也由白转青,由青转灰,脸上肌肉,也起了轻轻痉挛! 西门追雪瞧得大惊,这情形,分明他拒毒无功,反而越来越见恶化,自己站在一旁,不知怎样帮助他才好?眼看石敢当岑峰,一颗头,渐渐下垂,身躯也摇摇欲倒! 西门追雪心头一急,不假思索,突然举起右掌,抵住他后心,把全身真气,透掌而入,一面轻声喊到:“岑兄,你快说,可有解救之药?” 岑峰腰肢一挺,倏然睁开眼来,张目向西门追雪望了一下,口中迸出:“无……药可……救……”接着又从喉间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西门追雪不敢放手,急着说道:“岑兄,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岑峰眼睛眨了几下,突然身躯一动,右手挣扎着探入怀中,颤巍巍掏出一个小小布包,一下落到地上。 西门追雪心中一阵激动,伸手取过,一面俯耳问道:“岑兄,这是什么?” 岑峰脸色灰败,口中嚅嚅一动,又进出:“送……送给家师……” 他实在剧毒攻心,提不住气,身子一歪,跌倒地上! 西门追雪惊得一呆,只见岑峰双手在地上一阵乱抓,就仆着不动! 连忙伸手一探鼻息,才知已经毒发死去,不由一阵急怒,冲上心头,暗想那姓阎的老贼,手段毒辣,显然早有预谋! 不错!岑兄方才说的良弓藏,走狗烹,他为什么要毒死他昔年羽党,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啊!难道这件事和那支送来的金剑有关? 西门追雪忽然似有所触,俊目凝煞,仰头想了一想,随即抽出长剑,就地掘了个坑,把岑峰尸骸放下,掩埋妥当,又在坟上立了标记,默悼了一会,立刻往庄中奔去。 这时虽是白昼,但西门追雪迫不及待,那还管什么惊世骇俗,放足疾走。 一阵工夫,便已奔近阎家庄院,只见两扇黑漆大门,依然敞开,一眼即可望到里面,深广的大厅,此时却一片阗然,既瞧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息,巨宅广院,虽在白天,已有阴森恐怖之感! 西门追雪暗暗点头,中午喧哗闹酒之辈,敢情全中了毒! 他大步直入,心中暗想,方才在二厅和自己同桌的十个老人,内功修为,全都要比石敢当高出数倍,此时也许尚未死去,如果确如石敢当所说,阎北辰要毒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良弓藏,走狗烹,那么也许从他们口中,可以探听出阎北辰昔年所作所为。 心念转动之际,人已转身往大厅右侧辟为客舍的一进院落中奔去。这一进广大的院落,仍然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声息,但等他经过厢房,踏上花厅,陡然闻到浓重酒味。 不!大厅左右两边,排列着数十具尸体,秩序井然,十分整齐,这些人正是前厅所见之人。 西门追雪无暇多看,一脚往后奔去,他知道在二厅和自己同席的江淮十义,因身份不同,被招待在客舍后进,也就是自己隔壁的几个房间。 当下毫不思索,穿过天井,是一排九间敝房,西门追雪一连找了两个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不由心头大奇,难道江淮十义,发觉中毒,仗着一身深厚功力,已经走了? 接着又找了两间,还是不见人迹,正待退出,但目光瞥到第五间上,却房门紧闭,似乎有人,心中一动脚下跟着过去,伸手一推,原来这扇房门,里面已落了闩。 连扣几下,不见有人答应,西门追雪那管许多,掌心吐劲,向前一推,“喀”的一声,房门开处,只看见在一厅上和自己同席的十个老头——江淮十义,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每人伸出右手,用掌心抵着另一人“背心”,左手紧按自己“丹田”,瞑目垂帘,一动不动! 西门追雪知道他们正在运行一种上乘内功,合十人之力,循环运转,抗拒所中剧毒,每个人神情肃穆,敢情正在紧要关头,自己一时不好惊动。 那知等了一会,十个老人,仍然静坐如故,一动不动! 西门追雪不由心头泛疑,但细看他们脸色,除了略呈灰白之外,并无异样,到底这些人是否已中毒生死? 他轻轻走近,伸手一探鼻息,发觉他们呼吸业已停止,再往胸口一摸,触手冰凉,早已死去多时,但就在他伸出手去还没收回! 第515章 五行 “老!”那具尸体,突然从喉间进出一个“老”字,仆倒地上! 西门追雪蓦地一惊,身子暴退三尺。 “贼!”第二具尸体,继第一具仆倒之后,口中发出一个“贼”字,也倒了下去! “暗”,“算”,“盟”,“主”,“想”,“灭”,“口”,“吗”? 十具尸体,一个接一个,每人口中,进出一字,相继倒下! 西门追雪恍悟他们虽然死去,但在临死之前,紧闭嘴唇,把最后一口真气,密封喉头,只要有人震动尸体,闭着的气,就可发出声来! 他们身受阎北辰毒害,但此身虽死,却也誓必把秘密泄出,如果阎北辰亲来,至少死后也骂他一句泄愤! 什么?他们这十个字一经联贯,是:“老贼,谋害盟主,想灭口吗?” 西门追雪身躯陡震,这姓阎的老贼,果然是谋害自己父亲的人! 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想杀人灭口,反教落在自己耳中。迥眼一扫,江淮十义,在这顷刻之间,已浑身发黑,口角鼻孔,都已渗出血来! 西门追雪急于去找阎北辰,立即返身出院,迳往书斋奔去!迥廊九折,只剩下秋风檐马,湘帘低垂,愈觉景物凄清。 他艺高胆大,功布全身,掀帘直入,那里还有阎北辰父子的踪迹?连庄丁小僮,也一个不见! 这又奇了,姓阎的老贼,一下毒毙这许多人,狡计得逞,怎会举家逃避?心头疑念丛生,正在打量之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极其低弱的呻吟! 这声音,正是从里间传出!西门追雪一个箭步,急掠而入,纵目四顾,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华服少年,身负重伤,气息奄奄! 他,不就是阎北辰的儿子摘星手阎休吗?这又是什么人把他击伤的? 西门追雪如坠云雾中,被弄得十分糊涂,但此时找不到阎北辰去向,既然发现阎休,问他也是一样! 心念转动,立即俯下身去,一掌拍到他“命门穴”上! 要知西门追雪这一掌,正是内家上乘功夫,恰好在对方真气欲断之际,掌心内力,逼入他要穴之内,助他接上真气。 果然摘星手阎休,眼睛眨了两下,流露出感激之色,口中低低的道:“韦……韦兄……是你……” 西门追雪点头道:“少庄主,你令尊呢?”阎休精神略为好转,低声道:“家父可能已落人手! 西门追雪诧异的道:“那是什么人?” 阎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出去敬酒的,已不是家父。” 这真是越来越离奇,出去敬酒之人,明明是阎北辰本人,他怎说不是他父亲? 西门追雪还没作声,只听阎休续道:“当时小弟也不知道,直到敬酒完毕,小弟扶着他回转书斋,他突下杀手,一掌击中小弟要穴……” “啊!”西门追雪觉得其中大为蹊跷,随口啊了一声。 阎休又道:“小弟那时血气汹涌,顺了顺气,只觉家父目蕴凶光,朝着小弟狞笑,全无半点父子之情,小弟心头一酸,颤声问道:“爹,虎毒不食子,你何苦对孩儿下此毒手?”小弟此话出口,家父突然纵声大笑:“小子,你不义之父,此时已落入老夫掌握之中。”小弟听出他口音果然不对,怒声喝问道:‘那么你是谁?’那人突然伸手往脸上一抹,原来竟是一个相貌奇丑的老人,闪身往门外飞出!” 西门追雪问道:“你不认识他?” 阎休说了这许多话,气息又渐渐弱下去,吃力地摇头道:“小弟从未见过此人!” 西门追雪赶紧又拍了他一掌,问道:“那么酒中之毒是他下的,还是你父亲之意?” 阎休迟疑的道:“那……那到确是家父之意,因为……” 西门追雪急急的问道:“因为什么?” 阎休断续的道:“因为家父昔年有一仇家,目前据说重出江湖……” 西门追雪听得满腔仇怒,骤然涌起,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暗害父亲的仇人之子,一掌劈死,双目射煞,冷冷的道:“你父所说的仇家,可是江南大侠?” 阎休眨着失神的目光,摇头道:“这个小弟从没听家父说起。” 西门追雪暗嘿了声,心想这件事,姓阎的老贼果然连他自己亲生之子,都没有说过。一面问道:“那么那支‘金剑令’呢?” 阎休道:“金剑令也被奇丑老人取走,啊!他好像还说过一句他正奉命到处搜寻这支金剑……”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这么说来难道送剑来的,和劫走阎北辰的,竟然不是同路之人?江湖当真谲风诡波,复杂得令人难以揣测。 西门追雪瞧着奄奄一息的阎休,生命之火,业已烧到尽头,目前虽已知道他父亲是围攻自己父亲的许多个人之一,也许还是主谋,但这并不是阎休之过,自己何苦杀死一个垂死之人?心念转动,正待往屋外走去! 蓦听一声长笑,破空飞来,笑声一歇,屋外响起一个洪亮声音,喝道:“阎北辰,老夫此时才来,原为让你从容安排后事,然后自尽,嘿嘿,你倒敢在老夫面前捣起鬼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怔,暗想此人声若有物,好精湛的内力,口气也大得出奇,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此时天色业已昏黑,屋中既无灯火,更是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那人喝声入耳,西门追雪突觉黑暗之中,有一支软绵绵的手掌,握住自己右手,耳边同时响起一个女子声音,急促的道:“快躲起来!” 西门追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有人欺近身边,自己竟然一无所觉,这就右手一丢,沉声喝道:“你是谁?” 那知这一丢,并没将人家柔若无骨的纤手丢掉,只听那女子细声道:“快躲起来,迟就来不及了!” 玉手紧拉着西门追雪,一起闪到两张太师椅后面,蹲下身子。 西门追雪本来可不愿躲避,但禁不住姑娘家带着惊恐急促的声音,使人听了,不忍拂逆。 正当两人堪堪藏好身子,门帘轻响,那人业已掀帘而入! 西门追雪偷偷一瞧,只觉那是一条又瘦又高的影子,黑暗之中,瞧不清他面貌,只有两支隐闪红光的眼睛,在骨碌碌转动,似乎极为愤怒!“嘿嘿,任你阎北辰逃到天涯海角……噫!你是何人?” 他说到一半,突然“咦”了一声,大声喝问! 西门追雪心中一怔,只觉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娇躯轻微颤动,连大气也不敢透!从她身上撒发出来的幽香,一缕缕往鼻孔中暗送! 一时不由升起一股豪情,暗想这姑娘分明身手不弱,但她好像对瘦长影子,极为惧怕,哼!他要敢走进一步,就要他尝尝“玄天一掌”的滋味!心念一转,右掌暗暗竖起,蓄势待发! 但那瘦长影子却自言自语的冷嘿,道:“这小子还是被‘五行掌’所伤!天下会‘五行掌’的人,倒是不多!” 西门追雪这才知道瘦长影子指阎休而言,自己倒空自紧张了一阵。 不多一会,只听阎休又起了呻吟之声!西门追雪偷偷瞧去,只见瘦长个子一手扣在阎休脉门之上,敢情正以本身真气,把他救醒过来。“小子,阎北辰是尔何人?” 阎休硬是被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一阵低喘,有气无力的道:“正是在下家父,尊驾……” 瘦长个子不忍的道:“他现在那里?快说!” 阎休气息微弱,声音轻得有如蚊子:“家……家父是被一个相貌奇丑的人劫去,他……他还假扮家父,后……来又……击伤……在下,你……你……” 瘦长个子右手一松,拍达一声,阎休上半个身子,往后便倒,立时死去! “嘿嘿!”瘦长个子冷笑了两声,怒道:“果是祁离老儿,噫,他几时也加盟了千面教,和咱们作起对来?” 西门追雪听他说起祁离,不由想起自己曾听古叔叔说道,五行怪叟祁离,人在正邪之间,武功极高,听口气,似乎劫走阎北辰,掌伤阎休的就是五行怪叟,而且他也参加了千面教! 干面教,自己一入江湖,就到处碰上千面教的人,不知这瘦长影子,又是何人?正在沉思,身边那位姑娘,忽然娇吁着站起身来,轻声叫道:“喂,人家走了,我们也得赶快出去,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西门追雪悚然一惊,连瘦长影子何时走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他直起身子,茫然的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尊姓?” 黑暗之中,只见她一对晶莹灵活的大眼睛,活像星星似的闪了一闪,娇嗔道:“他是出了名的火引子,眼看就要放火啦,还不快走?” 娇声带脆,听来悦耳已极,但她话声未落,只听空中划过“波”“波”两声轻响,紧接着“轰”地一声,眼前乍然一亮,火光立时冲天而起! 西门追雪又是一惊,这火来得好快!他藉着火光,回头一瞧,眼前这位姑娘,一身浅绿衣裙,明**人,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一时睁着星目,微微出神! 第516章 难看 绿衣少女被他瞧得粉脸一红,莲足轻顿,急道:“你这人怎么啦,这‘诸天烈火’厉害无比,霎时就得化为火海,还不快走?”她娇躯一转,很快的闪出门去! 西门追雪蓦觉自己太以失态,俊脸一热,急忙跟着闪出,这一瞬间,阎家一片大院,果然全已起火,几处火头,蔓延极速!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吃惊,他跟在绿衣少女身后,只觉她身法之快,几乎还在自己之上,想来武功定然不弱,两条人影跃出后院,绿衣少女并没停止,依然往前疾走。 西门追雪好像磁石碰上了铁,紧随着她走了一阵,看看距离阎家庄院,已有两里来远,此处正好是一带疏林,绿衣少女站停身子,纤手掠了掠鬓发,回头嫣然笑道:“你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说得极其自然,好像和自己相识甚久,予人以一种温柔之感! 西门追雪和她目光一触,不觉心头一跳,身上热辣辣地,虽有不少话想问,但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道:“在下还不累!” 绿衣少女忍不住温婉柔和地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累。” 她敢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尤其被他灼灼双目瞧得意乱迷情,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两人静静的立了一会,西门追雪觉得人家两番示警,自己应该向她致谢才对,这就鼓着勇气,说道:“姑娘想必就是昨晚和今天两次暗中示警之人,在下心中十分感谢。”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少侠何须客气。” 她忽然想到自己一个少女,昨晚偷偷的窥伺人家,不禁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西门追雪又道:“姑娘可是认识那个瘦长影子?他……他是谁?” 绿衣少女眨着清澈大眼,道:“他就是火影子咯!” “火影子”?西门追雪没听人说过火影子,一面问道:他一定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所以姑娘……” 他想起绿衣少女方才慌慌张张拉着自己躲藏起来,想必甚是怕他,但他说到一半,觉得这话自己不好出口,就忽然缩住。 绿衣少女瞧他忽然不说,咬着嘴唇,率然道:“他武功虽高,我才不怕他呢!我……那是为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到! “我……”西门追雪听得十分惊奇,但瞧她那份娇羞横样,话到口边,不敢多问,话题一转,含笑道:“在下还未请教姑娘尊姓?”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我叫南宫婉!” 西门追雪道:“原来是南宫姑娘,在下……姓……姓” 南宫婉妙目一轻,嗤的笑道:“你姓韦,叫做行天,是不?” 西门追雪说了半天,没说出姓名的缘故,是为了考虑是否告诉她真实姓名?此时听她说出自己化名,不由笑了笑道:“原来姑娘早已知道在下贱名。” 南宫婉柳眉一挑,抿嘴笑道:“知道的多着呢!你以前不是还戴那张鬼脸罩,难看死啦!” 西门追雪听得蓦吃一惊,一双星目瞬也不瞬的直瞧着南宫婉,忽然拍手笑道:“哦!在下想起来了,在下在萍乡客店,曾见过姑娘一面!” 南宫婉盈盈一笑,妩媚的道:“亏你还记得!” 西门追雪心头一甜,温文的道:“在下自从萍乡见了姑娘一面,姑娘倩影,一直耿耿在心!” 南宫婉羞喜的白了他一眼,故意问道:“那又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呐呐的道:“在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南宫婉瞧着他,轻笑一声,道:“原来你也不老实!”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诚恳的道:“其实姑娘是在下下山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所以……所以印象极深……” 南宫婉剪水双瞳一闪,笑道:“你很会说话啊!”说到这里,樱唇一披,又道:“哼!我才不相信呢,瞧你的样子,就不会只认识我一个……”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叫自己“翔哥哥”的凌云凤来,这两个姑娘,当真是春花秋月,难下评章,而且她们对自己都好像脉脉含情…… 南宫婉道:“咦!你怎的不说话呀?” 西门追雪尴尬的抬起头道:“在下还是初入江湖,姑娘确是在下山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 南宫婉对他两次提到自己是下山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心中感到满意,黛眉含颦,温婉的道:“我不过说着玩的,你倒认真起来,你真是修灵君门下?我听父亲说过,修灵君的本领可大呢,江湖上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最多也只有两三个人,难怪你有一身好功夫,啊!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她巧笑倩兮,银铃般声音,说得清脆悦耳,显示她内心十分高兴! 西门追雪一阵工夫,也和她熟悉了许多,拘怩一去,潇洒地笑道:“我要到山东去,你呢?” 南宫婉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喜道:“巧极了,我正想到泰山去玩呢!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她说得十分坦率,西门追雪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何况她又是美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和她相对,使人感到心灵轻松,精神愉快! 西门追雪想起那天在萍乡客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自己情不自禁,吟出李白的清平调,“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如今真的和她在月下相逢! 他点头微笑,口中轻声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南宫婉嗤的笑道:“不害羞,你那天吟的,就是这首诗咯!” “嘿!嘿!两位雅兴不浅!”一个阴森的笑声,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西门追雪、南宫婉,同时一惊,很快转过身去,只见离自己两人三丈光景,站着一个黑袍怪人,头蒙黑布,只露出炯炯如电的双目,一霎不霎盯着西门追雪打量,口中阴声道:“小子,你那同伴呢?” 西门追雪道:“尊驾何人,你说的又是谁?” 蒙面人桀桀笑道:“我问的是石敢当岑峰,他到那里去了?” 西门追雪道:“你是不是他的朋友?” 蒙面人点头道:“不错,你快说他在那里?” 西门追雪神色一黯,道:“岑兄被阎老贼酒中下毒,已经不治身死。” 蒙面人急急问道:“他可有一包东西,交给了你?”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道:“岑兄临终之时,确有一包东西,托在下……” 蒙面人不待他说完,伸手道:“你拿来交给我就是!” 南宫婉娇笑一声,拦道:“韦大哥,且慢,你先问问他是谁?” 她这声“韦大哥”,叫得极为自然,西门追雪含笑点头,一面说道:“尊驾何人?先说出身份,让在下听听,是否是岑兄托我转交之人?” 蒙面人阴森森的哼道:“我自然就是岑峰叫你转交之人,你还不赶快拿来?” 南宫婉道:“韦大哥,他不说是谁,你不要给他。” 西门追雪道:“这个自然!” 蒙面人厉声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把那包东西交给老……夫。” 南宫婉轻笑道:“那就要瞧你是谁咯!” 蒙面人突然向南宫婉欺近,阴喝道:“丫头,你是找死?” 南宫婉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娇躯后退一步,纤纤玉指,却从罗衫袖口以内,轻轻弹出! “嘶!”一缕尖风,直向蒙面人迎面射去! 蒙面人伸手一捞,突然狞笑道:“原来昨晚偷袭老夫的,就是你丫头!” 南宫婉哦了一声,咭的笑道:“原来你昨晚是为了觊觎石敢当的东西,姑娘还当你冲着韦大哥来的,才赏你一粒菩提子,这倒真是抱歉!” 南宫婉连说带笑,脸上浮起两个深深的酒涡,娇憨逗人!但却在巧笑声中,出其不意,左腕一扬,手背向外,往前拂去! 蒙脸人武功原本极高,南宫婉纤手一抬,他早已瞧在眼里,口中阴嘿一声,毫不在意的右手大袖一丢,迎着拂来! 莫看他大袖这么一丢,竟然劲风雷奔,势道极猛!但南宫姑娘可并没和他硬碰,拂出的手背,忽然上扬,同时娇躯一晃,躲开对方拂来袖势。 蒙面人想不到自己数十年潜修的“劈空袖”,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一下躲开,而且连她使的什么身法,都没瞧清,心中不无微怔;但就在这一怔之际,陡觉一股异常柔和的潜力,绵绵不绝,直向自己头面拂到! 这分明是对方方才一拂之力,想不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他心头大感惊愣,脚下并不怠慢,立即纵身后跃。 但已是迟了一步,疾风拂过,“嘶”的一声,蒙面黑巾,已被揭去,露出光秃秃的头颅,和顶前整齐的戒疤! 那是一个五十开外,满脸横肉,目光阴隼的老和尚。 南宫婉微微一怔,忽然拍手笑道:“啊,原来你还是老师傅呢,少林寺来的?” 她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只知道少林寺的和尚,个个都本领高强,所以随口说出少林寺来。 那老和尚脸露狞笑,双目精光电射,盯着南宫婉,点头道:“不错!老衲智觉,正是少林寺来的。” 第517章 自裁 他此话一出,把站在一边的西门追雪听得悚然一惊,他曾听点苍双雁告诉过自己,少林寺智字辈的高僧,至今一共只有五位,除了方丈智慧大师,其余四个,分掌达摩院、罗汉堂、藏经阁、祖师殿,号称少林五长老,辈份极高,像达摩院智能禅师,自己曾经见过。 当日大家都对他十分崇敬,即可知道四长老在武林中的地位,如今这和尚自称智觉,那么他准是少林四长老中人物。 他心念转动,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瞬间事,那和尚接着沉声问道:“女娃儿,你方才使的可是‘紫阳手’?那么你是南宫纥的女儿了。” 南宫婉哼道:“是又怎样?” 老和尚阴笑了两声,目光徐徐扫过西门追雪,道:“本来只要你们交出岑峰身边那包东西,自可无事,如今既然认破老衲行藏,说不得,老衲只好开一次杀戒了!” 南宫婉倩笑道:“啊,老和尚,你想杀我们灭口?” 老和尚狞笑道:“凡是认破老衲行藏之人,就得自裁,你们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西门追雪想不到武林中人人推崇的少林高僧四大长老中人,竟然也会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剑眉一轩,正待开口,南宫婉敢情知道他的心意,连忙递了一个眼色,依然向智觉娇笑道:“老和尚,你说凡是认破你行藏的人,就得自裁,那未想必从没一人能够逃出你的手去,是也不是?” 智觉老和尚阴哼道:“这个自然!” 南宫婉想了一想,又道:“这么说来,你武功一定很高很高的了?” 智觉老和尚不耐的道:“这还用说?嘿嘿,你们还是赶快自裁,免得老衲动手。” 南宫婉瞧了西门追雪一眼,徐徐地道:“看来,我们也,只好自裁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了,螓首微抬,眨着眼睛笑道:“啊,老和尚,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江湖上不是有许多盗名欺世,徒具虚名之辈,要是我们糊里糊涂的听了你自裁,岂不冤枉?”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才知南宫婉是故意逗着老和尚玩的,心中不禁暗暗失笑。 智觉老和尚脸露杀机,狞笑道:“小丫头,就算你是南宫纥的女儿,这点年纪,又有多少道行,敢小觑老衲?” 南宫婉笑道:“姑娘就要你露一手,给我瞧瞧咯!” 智觉老和尚想是被她激怒,横肉脸上,杀机越来越重,干嘿声中,右手呼的一掌,往南宫婉当面劈去。 少林四长老,果真名不虚传,一掌出手,劲风鸣喑,凌厉无匹! 西门追雪瞧得凛然失色,光是这一掌,已可看出这老和尚功力精纯,决不在南天一雕臧荼,和鬼见愁陆乘之下,心中一急,不由喊道:“南宫姑娘,这老和尚还是让在下对付他罢!” 话声未落,只见南宫婉香肩轻晃一下就闪到老和尚身后,甜笑道:“韦大哥,不碍事,他打不到我!” 智觉老和尚一掌劈出,眨眼之间,对面女娃儿,不见她使什么身法,竟然没了踪影! 不!人家竟然在自己身后说话,心头一惊,立即一招“倒撤天罗”,身随掌转,奇快无比,往后劈去。那知明明站在身后的南宫婉,轻笑入耳,人影又已不见。 这一下,可把西门追雪瞧得呆了,自己袖手旁观,都只觉南宫婉娇躯闪动,没看清楚她使的是什么身法? 智觉老和尚那招落空,心中更是惊愣,他主管少林藏经阁,监守自盗,数十年来,偷学了阁中珍藏的七十二种绝艺,自以为天下罕有对手,竟然连一个女娃儿都收拾不了,不由怒从心起,干笑一声:“小丫头,你认为学了‘紫府潜形’之术,老衲就伤你不得?” 说话声中,突然双臂一振,两只手掌,向虚空划起两个圆圈。 不!他左手向前,右手向后,划起两圈旋风,刹那之间,狂飚电卷,呼啸有声,三丈方圆,全在他掌风笼罩之下,砂飞石漩,威势惊人! 南宫婉艺高胆大,那知老和尚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达摩天旋掌法”。别看他双手只是划着圆圈,这种掌法,一经出手,就不停地旋转,产生无比压力,任你武功再高,只要被旋风裹住,极难在风压之下,全身而退。 这种掌法,必须内功已有十成火候,方能练习,何况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除了有限几种,可以公开传授门人,其余的绝艺,只有继承衣钵的方丈,才有资格得窥全貌。是以“达摩天旋掌法”,江湖上无人能识,南宫婉自然更不知底细。 她只以为自己父亲的“紫府潜形”之术,一经施为,普天之下无人能伤,所以对老和尚双手划圈,也不以为意,香肩一晃,玉手跟着拂出,口中娇笑道:“老和尚,你这是干啥?尽划着圈……” 话未说完,陡然感到不对,对方呼啸而来的横卷旋风,竟然力道奇猛,自己“紫府潜形”身法,被风力卷得微现滞钝,心头不期一惊,这老和尚使的又是什么手法?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南宫婉身形微微一滞,四面八方的压力,却突然加强。她只觉自己立被裹入一片风柱的旋涡之中,天旋地动,身不由已! 姑娘家好强成性,岂肯示弱,脚下移动,手上业并不怠慢,把只有几成火候的“紫阳手”,也连续拂出,接连跨了几步,才算挣出旋风之外,但“达摩天旋掌”,一个个风柱,布满三丈方圆,互相倾扎,滚滚而来,你堪堪挣出旋风柱,第二个风柱又已卷到。 南宫姑娘仗着“紫府潜形”身法,脚下不住的移动,双手运劲挥舞,才勉强在压力奇大的风柱之间,游走闪避。虽然只有七八个照面,但已是娇喘吁吁,粉汗欲滴,比平时走上两三百招,还要吃力! 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紫府潜形”身法,虽然觉出老和尚的掌风有异,呼啸电漩之中,似乎还卷起无数风柱。 但以为南宫姑娘那种奇异身法,足可对付,她刚才不是还说“不碍事,他打不到我”吗?自己一时不便出手,就凝神而立,瞧着两人动手。 那知不过一会工夫,忽然发觉南宫婉身形迟钝,还手乏力!他只当姑娘家存心诱敌,再定睛一瞧,南宫婉她真被老和尚圈入一片风柱中。 心头一急,那还顾得厉害,大喝一声,左掌倏扬,双脚一顿,人随掌发,猛地往风柱中冲去! 他这一掌,凝足十成功力,何等霸道?只见人影骤落,就是一阵波波暴震,无数旋卷成风的风柱,立即被他“逆天一掌”悉数震散! (西门追雪是以“逆天玄功”练成了“太清心法”上所载的“玄天一掌”,因为并非根据玄门心法所练,和原来的“玄天一掌”有邪正之分,所以作者暂时把它称为“逆天一掌”以示区别) 同时他身形落地,也被对方旋转风柱的回力,震得上身晃动,往前冲出了三步,才行站稳。 当然智觉老和尚也被这阵突如其来,霸道无匹的掌风,震得连连后退,急忙举目瞧去,原来发掌之人,就是站在一旁的姓韦的小子! 不由心头大凛,这小子功力之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就在他心念转动的一瞬之间,陡见对方居然乘势冲来,(西门追雪全身经脉,被修灵君倒转,别人震得后退,他反往前冲) 一时既吓又怒,猛地一声阴笑,右掌一立,掌根吐劲,“劈空掌”疾如闪电,往西门追雪当胸劈去! 西门追雪想不到对方出手如此快捷,脚下堪堪站稳,强猛劲风,业已劈到身前,赶紧一提真气,左掌直竖,迎胸推出,硬接智觉老和尚一掌! 智觉老和尚眼看对方托大得只以单掌应敌,不禁杀机骤炽,右臂突然又加了几成劲力,去势也加速不少! 两股强极无伦的掌风,悬空相接,只听蓬然一声,两人功力悉敌,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两步。 不!西门追雪自然又向前跨出了两步! 智觉和尚不明就里,瞧得大为凛骇,他连拼两掌,已觉出西门追雪年纪不大,但掌力霸道,极非易与。 自己此时都有点真气不继,已无再战之能,但对方却尚有余勇,往自己直逼而来,自问如果再和他硬对一掌,就非落败不可。心念转动,立即暴退五尺,双足一顿,一语不发的返身就走,几个起落,身形就在黑暗中消失! “啊!韦大哥,你内力真厚,连老和尚都不及你呢!”南宫婉喜上眉梢,像小鸟依人般掠了过去。 西门追雪和老和尚硬拼两掌,也感到血气浮动,略作调息,才笑道:“姑娘方才使的身法,也奇妙无比呢!” 南宫婉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不是笑我?” 西门追雪连忙正色道:“姑娘使的身法,确实奇妙,在下方才留神细看,依然没法瞧得清楚。” 第518章 突兀 南宫婉一听西门追雪称赞自己身法,心中甚是高兴,笑了笑道:“这叫‘紫府潜形’,是紫府门的独门工夫,只要练熟了,一旦遇上强过自己的敌人,也可使他捉摸不定,莫想伤得分毫衣角!” 她说到这里,忽然小嘴一嘟,恨恨的道:“哼,我现在才知道是爹爹哄我的话,不然,今天怎会打不过老秃贼?” 西门追雪听她提到紫府门,不禁想起在雁荡天柱峰上,曾听瘦小老头说过:“宇内三奇儒释道”之中的儒叫做紫衫客,他再传弟子,后来在天山出家,就是目前江湖上人称“方外二奇”的天山神僧。 这样推算下来,那么目前这位南宫姑娘的父亲,准是天山神僧的门人无疑!心中想着,一面说道:“姑娘这倒错怪了令尊,方才那个老和尚,乃是少林四长老之一,功力精纯,尤其他发出的掌风,旋力极强,才使姑娘身法受到阻滞,其实姑娘在身法上并没输他。” 南宫婉给他这么一解释,果然立时回嗔作喜,脸颊上露出两个酒涡,嫣然笑道:“韦大哥,你说得对极啦,那秃贼的掌风,煞是古怪,原来你知道他这种旋风掌,还认得破他之法!” 西门追雪摇头道:“在下从没听过发出的掌风,还能够旋转,那里认得破法,我只是瞧到姑娘被他困住,心中一急,和他硬拼罢了。” 南宫婉心头一甜,低声道:“韦大哥,你真好!” 西门追雪给她说得脸上一红,一时答不上话来。 南宫婉却笑孜孜的又道:“韦大哥,从明天起,你别叫我姑娘了。” 西门追雪愣得一愣,问道:“那么……在下……” 南宫婉娇笑了声,拦着他话头道:“咦,你怎地忘了,我们不是一起要到山东去?” 西门追雪越听越糊涂,暗想:“到山东去,和她姑娘又有什么相干?不由睁大眼睛,只是向她望着。 南宫婉咭的笑出声来,又道:“你不知道老是一口一声姑娘,叫得人家多蹩扭?在路上又有许多不便,所以……所以从明天起,你就不准叫我姑娘。”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一阵脸红心跳,讷讷的道:“在……在下叫姑娘妹妹?” 南宫婉也粉脸骤红,心头一阵喜悦,但故意羞急和道:“不是,你要叫我弟弟!”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糊涂,顺着她问道:“姑娘要在下叫你弟弟?” 南宫婉嗔道:“瞧你满口姑娘在下的,明天怎生改得过来?” 接着又嗤的笑了一声,道:“你呀,只知道自己套上鬼脸,难道我就不能改扮?明天上路,我穿得和你一样不就成了吗?” 西门追雪这才听懂原来她要女扮男装,和自己一起上路,不由用手在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姑娘果然想得周到,这样在路上当真要方便得多!” 南宫婉莲足轻轻一顿,气道:“又是姑娘?弟弟!” 西门追雪连忙顺着叫道:“弟……弟……” 南宫婉高兴得只是甜笑,一面瞧着天色道:“韦大哥,时间不早啦,我们得赶去投宿,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呢!”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两人展开脚程,赶返市区,另外在大街上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 用过晚餐,南宫婉又独自上街,好在扬州是繁华名邑,城开不夜,衣衫等物,叱嗟可办。她买了几套合身的男人衣衫,又替西门追雪添了许多新衣,才兴匆匆的回转客店,手上捧着一大堆衣衫放在西门追雪床上,笑着说道:“韦大哥,你快试试,还合身不?” 西门追雪先前还当她自己穿的,此时一听要自己试身,不由奇道:“姑……弟……” 南宫婉轻笑道:“别姑呀,弟呀,你叫我婉弟弟咯!” 西门追雪应道:“是,是,我……叫你婉弟弟,你……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婉指着衣衫笑道:“这是替你买的咯,快试试合不合身?” 西门追雪脸上一红,嗫嗫的道:“我还有呢,你何必这样花费?” 南宫婉柔声道:“你是我大哥咯,难道你还和弟弟分家?快穿起来试试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心中暗想,这原是为了路上方便,口头称呼而已,她倒认起真来。但瞧她一脸高兴,又不忍峻拒,只好尴尬地穿着起来,果然长短合适,分毫不差。 南宫姑娘挑着柳眉,笑得两个酒涡,一直没有平复,—面拍手道:“韦大哥,你瞧,我还挑得不错罢!啊,对了,我只顾瞧着你的,我还没有试穿过呢!” 她不待西门追雪说话,柳腰扭动,一溜烟往自己房中奔去。不多一会,房门开处,一摇三摆,走进一个玉面朱唇的俊俏书生,只见他柳眉杏目,容光照人,俊美之中,依然十分妩媚! 俏书生冲着西门追雪拱手作揖,娇笑道:“韦大哥,你瞧小弟这模样可像吗?” 西门追雪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不!他是瞧直了眼,天下那有这么俊俏如玉的美男子?愣愣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俏书生被他笑红了脸,又羞又喜,伸出纤细柔荑,在他额上轻轻点了一下,嗤的笑道:“韦大哥,你瞧什么呀?怎么连小弟也不认识了?” 西门追雪像是着了魔,才清醒过来,急忙点头道:“啊!认识,认识!你是婉弟弟,啊!像……像极了!” 南宫婉嗔道:“我要你瞧瞧,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咯!” 西门追雪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真是像极了!” 南宫婉嫣然笑道:“你再瞧瞧咯!” 西门追雪瞧着她想了一想,忽然笑道:“婉弟弟,你可笑不得。” 南宫婉睁着一双清澈大眼,问道:“那是为什么?” 西门追雪低声说道:“你……你笑起来,就有两个很深很深的酒涡儿,就……就太美了。” 南宫婉小嘴一嘟,说道:“我不来啦,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取笑我!” 说着撩起长袍下摆,翩然往门外闪去,一面回头道:“韦大哥,明儿见!” 第二天清晨,南宫婉穿着舒齐,便叩门而入,西门追雪也正好起身,等店伙送来脸水,瞧着两人,不由一愣,昨晚明明是一男一女,怎地一夜工夫,就变了两个书生出来,他揉着眼睛,偷偷地瞧西门追雪又瞧瞧南宫婉,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南宫婉脸色一绷,瞪了他一眼,店伙只觉两道亮晶晶的眼光,宛若两柄利剑,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心头发毛,慌忙退出身去。 两人也并不理会,盥洗之后,用了早点,会过店账,南宫婉取出一大锭金子,要店家替自己买了两匹骏马代步。 一路上南宫婉姑娘喜上眉梢,韦哥哥叫个不停,当真比同胞哥哥还要亲昵! 两人并辔齐驰,骏马轻裘,风采如玉,沿途不知羡煞了多少姑娘! 这天中午,赶到骆马湖附近,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骤蹄声,铃鸾齐鸣,两匹快马,绝尘驰来,眨眼之间,已擦身而过。这条官道,路面极宽,西门追雪虽觉这两匹马,有点兀突,但也并未在意。 那知两匹快马,从身边冲出二三十丈远近,蓦地唏聿聿勒转马头,双骑横道,“扑”“扑”从马背上纵落两人,并肩拦住去路。 南宫婉娇哼一声,手带马缰,早已飘身落地,回头笑道:“韦大哥,人家找碴来啦,你还不下来?” 西门追雪一纵身,抢前和南宫婉并肩而立,抬眼看去,那两人约有三十四五,同样一张淡金脸,面情冷漠,一无表情,只有两只眼睛,神光充足,同样穿着一袭长可及膝的黄衫,分不出有何不同。 西门追雪乍睹来人,心头不期一动,此时来人也从头到脚,把西门追雪与南宫婉两人,打量了个清楚。 右边的淡金脸汉子,目光之中,微露犹疑,问道:“两位可是从扬州来的?” 南宫婉绷着脸道:“不错!咱们和两位素昧平生,两位在官道大路,横拦去路,意欲何为?” 左边的淡金脸汉子,冷冷的问道:“你们那一位是姓卫的?” 西门追雪跨前一步,抱拳道:“区区就是韦某,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右边的淡金脸汉子,冷嘿一声,道:“你就是挑咱们白沙分堂,掌震鬼见愁陆乘,在扬州窃取泰山门人石敢当的东西,力拼智觉禅师的西门追雪吗?”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哦”了一声,自己料得不错,他们果然是千面教的人,脸上戴着“金品护法”的面罩,同时也暗暗惊凛千面教当真神通广大,把自己来龙去脉,居然查得一清一楚。 心念转动之际,南宫婉早已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你们说西门追雪,谁是西门追雪?” 要知西门追雪在怀玉山下,当着各大门派之人,声称奉叔父江南大侠卫维峻之命,替雪山传人崔氏解围,连南天一雕臧荼,都折在他手下。后来又在白沙关掌震邙山鬼见愁陆乘,挑了千面教白沙分堂,名气早已轰动大江南北。 第519章 合攻 当然大家一来因他是江南大侠的侄子,二来是他才一出道,就连败了两名江湖上久享盛名数一数二的高手,是以虽在短短二个月时间,武林中可说已无人不知。 南宫婉自然也早已听到西门追雪的名头,此时经两个淡金脸汉子一说,不由感到十分惊奇,侧脸向韦大哥望来。 西门追雪却神色不变,朗笑道:“两位敢情认错了人,在下韦天行,确从扬州而来,前往山东,掌震鬼见愁和挑了你们什么白沙分堂一节,在下不敢掠美。至于说到泰山门下石敢当岑峰,临死之时,倒确有一件东西,托在下顺道送上泰岳,后来有一位自称智觉禅师的老和尚,妄想劫夺,也确是被在下打发回去,二位如果为了什么白沙分堂的过节,要找姓卫的少侠,在下和二位河水不犯井水,如果两位是为智觉和尚找场而来,那么两位尽管划下道来,韦某无不奉陪。” 他这一番话,表明自己并不是西门追雪,而且口气不软不硬,既非多事之人,也并不是怕事之徒。 两个淡金脸汉子,似乎听得微微一怔,只听右边一个突然大声笑道:“姓卫的,真人面前,不必说假,你从白沙关前来,一路岂能逃得出千面教耳目?何况天下各派,出手不同,难道以陆护法和智觉禅师法眼,还会瞧不出来?不过你姓卫也好,姓韦也好,有本领不妨让咱们任氏双杰开开眼界。” 西门追雪心头又是一怔,听他口气,竟然连少林四大长老的智觉禅师,也和千面教沆瀣一气了? 心念转动,面上依然笑道:“两位定然要把韦某和卫少侠混为一谈,韦某也多说无益,只是在下有一个疑问,日前拦劫在下的少林智觉禅师,难道也和千面教有关?” 右边那个淡金脸汉子,阴哼道:“谅你们也活不过一时三刻,索性叫你死个明白,智觉禅师正是本教紫品护法!” 西门追雪以前听过千面教有金品护法,这回又听到紫品护法,不知这两种护法,那一种身份较高?而且对方明知鬼见愁陆乘,和智觉禅师,都败在自己手下,还敢赶来,足见这两人身手,及不在鬼见愁和智觉禅师之下,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一面却故意毫不在意的道:“那么两位在千面教中,又不知是何等身份?” 左边的淡金脸汉子,突然伸手往脸上一抹,揭下一张其薄如纸的人皮面罩,向西门追雪一扬,道:“任氏兄弟,名列金品护法。” 右边的淡金脸汉子,也同时取下面罩,口中喝道:“老二,别再噜嗦,早些打发他们上路吧!” 两人这一取下面罩,原来还是两个紫膛脸,浓眉环目的孪生兄弟,而且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都分不出来,不过右边那个方才叫左边的老二,当然他就是老大。 南宫婉站在韦哥哥身边,抢着冷冷哼道: “还不知谁打发谁呢?冒什么大气。” 左边一个环目扫了南宫婉一眼,喝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我们不愿和你无名小辈动手,你给我乖乖地站在边上,待会好替姓卫的收尸!” 南宫婉柳眉一挑,喝道:“你们才是无名小辈!你们才活得不耐烦了!”她心中有气,说得又快又脆! 任氏双杰怔得一怔,左边的一个哈哈大笑,道:“任氏双杰,还第一次听到有入敢叫咱们无名小辈!” 右边一个却瞧也不礁南宫婉一眼,不耐的向西门追雪招手道:“来!姓卫的,使掌使剑,悉听尊便,还不快上?” 南宫婉见他瞧不起自己,心中更是有气,蓦地双肩一晃,抢出一步,娇喝道:“你们想和韦哥哥动手,可懂规矩?” 右边一个冷冷的道:“你说!” 南宫婉瑶鼻发出一声冷哼,才徐徐地道:“在下还不知你们够不够资格,和韦哥哥动手?” 左边一个又狂笑道:“小子,你没听见过任氏双杰的大名?” 任氏双杰江湖上实在没有这号人物,难怪西门追雪和南宫婉觉得陌生,但他们口气却有如此狂法! 南宫婉轻笑道:“你们只要赢得区区,就有和韦哥哥动手的资格了!” 西门追雪听左边那个的笑声,内力着实不弱,看来这两人武功,定有独到之处,但南宫婉姑娘家,好强逞胜,自己又不便出语反对,只好对她以目示意,要她留神。 这也不过是眨眼工夫,右边那个汉子,突然狞笑一声:“既然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任氏双杰!” 他和南宫婉相距还有七八尺远近,陡地人随声出,一步跨到她身前,右手一招“金豹舞爪”,直抓南宫婉左肩“巨骨穴”,左手“寒梅迎春”,骈起中食两指,迳戳她右乳下的“期门穴”,一势之间,居然两招同出,用的又狠又竦,谲诡已极! 南宫婉娇哼一声,身形轻闪,使出“紫府潜形”身法,一下就转到他身后,左手反背一拂,正对对方脊梁拂去! 只听暴喝一声,左边那个汉子,身形如电,也扑了过来,右手骈指如戟“鬼箭飞磷”,一缕指风,点向她右“太阳穴”,左手“三星入户”,当胸抓到! 南宫婉拂出左手,赶紧封架对方袭来鬼爪,右掌一吐,身形倏然飘出! 那知右边那个汉子,两招落空,南宫婉人影忽然不见,他微一怔神,反应奇怪,身形半旋,鼻子“哼”了一声,招发“双燕归巢”,左右手同发,直向南宫婉“笑腰穴”攻到! 要知一个人心无二用,两手在同一时间,决难发出两种不同招式。但目前的任氏双杰,不但手法诡异,而且两手居然能够同时发招,这等于一个人变成两个高手,那么两人合攻,岂不就等于四人联手合击? 西门追雪初见右边汉子,双手发招,心中已觉这两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武功诡异之士。此时再看左边汉子,居然不顾江湖规矩,也扑过去,不由气往上冲,大喝一声:“无耻贼徒,以两对一,算得什么人物?” 脚尖一点,迅疾无比的向左边那个汉子扑去,右手同时凌空拍出一掌。 右边那个汉子,吃南宫婉拂出的“紫阳手”一挡,虽然她“紫阳手”还只是初学乍练,只有几成火候,但总究“紫阳手”是紫府门的绝学,一股阳刚之劲,迎面拂到,他不得不出手封解。 这一身形微滞,陡觉身后又有一股霸道无比的掌风,当头罩落,心头大凛,忙的来了个“懒驴打滚”,往地上扑下,侧滚出去七八尺远,再使“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双目中精光暴射,满脸狞恶的道:“姓卫的,你这算什么?” 西门追雪被他反问得怔了一怔,哂道:“你们联手夹攻,要不要脸?” 左边汉子听了一声狂笑道:“你难道没听过任氏双杰的惯例,向不走单,何况这是那小子自己说的。” 这时南宫婉已和右边那个汉子,接连互攻了几招,一面口中喊道:“韦哥哥,就让他们联手好啦,你暂时不要出手!” 西门追雪知是南宫婉上次败在智觉和尚手下,这会要在自己面前,露上几手,闻言只得退到一边。左边那个汉子向西门追雪冷哼一声,返身又往南宫婉扑去。 任氏双杰兄弟俩一经联手,两人四手同时发招,当真辛竦诡异,兼而有之。南宫婉身形飘忽,掌发如风,任氏双杰出手狠毒,攻势凌厉,依然丝毫讨不得半点便宜,一面还娇声说道:“韦哥哥,你瞧,他们那能奈何得我?”她语气之中,满含着高兴! 右边一个道:“老大,她是妞儿!” 左边的道:“不错,她就是智觉禅师遇上的小丫头改扮的。” 南宫婉气道:“是姑娘,又待怎的?” 三人边打边喝,已拼拆了五十余招,南宫婉身法奇特,任氏兄弟手法诡异,一时双方还是打成平手。 只见爪掌交错,人影翻飞,晃眼工夫,已斗到百招左右,任氏双杰不由激发凶性,蓦地一声刺耳怪啸,两人交互跃退。 但当他们再次扑上之时,两人双手同时多了两件兵器。 任老大是一柄奇形五鬼叉,和一支短短的倒刺钢钩,任老二却是一支护手钩,和一柄短叉,两人兵器,长短互异,但一经联手,顿时风声呼啸,怪招百出! 南宫婉更不怠慢,仗着“紫府潜形”身法,在四件奇形兵器中,倏忽进退,右手也立即掣出一支长剑,矫如游龙,摇起朵朵银花,交相进击! 西门追雪在旁边观战,瞧着南宫婉和任氏兄弟互攻百招,仍然能够打成平手,心中也暗暗赞佩。但怕她时间一久,难以支持,正在全神戒备,只要南宫婉稍逞不支,自己立即出手。 此时骤听对方怪啸骤起,心中一惊,只见任氏兄弟兵刃已经出手,而且一人手中全拿着一长一短两件兵器,短钩长叉,招术各异,互相配合。 第520章 不如 她提气吸身,足尖一点树梢,身形微沉,左臂一圈,右掌外吐,使了一招“抛砖引玉”往俏书生前胸切来,别看她身悬半空,出手吐招,居然还迅速俐落,劲气十足。 南宫婉身形不动,直到对方纤掌近身,才左掌斜对,口中叫了一声:“好一招‘抛砖引玉’!” 身形一闪,使出“紫府潜形”身法,轻若飘絮,落到修玉娴身后,轻声说道:“请接小生‘赤箫引凤’!” 骈起中食两招,往她“凤眼”穴上点去。同时手背一拂,侧袭“凤尾”,一招两式,快速无比! 修玉娴一招出手,面对面的人,悠忽不见,同时听到身后传来话声,指风飒然,也已袭到。心中不由大惊,他这是什么身法?百忙中,赶紧脚踩七星,娇躯斜转,双掌立即展开她看家本领“天罗掌法”。 片刻之间,只见她玄裙飘舞,一株枝影娑娑的老梅干上,人如喜鹊绕枝,掌似落英飞絮,香风飒然,攻势绵密,当真像一片天罗,纵横交叉,挥洒而出! 南宫婉一双纤手,形如兰花,轻弹柔拂,舒卷自如,尤其她展开“紫府潜形”身法,身形飘忽,滴溜溜乱转,忽左忽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更使得神出鬼没,莫可捉摸! 要知在树枝之上,全仗提气飞身,用不得力,像她们这样凌空过招,既要注意攻守,又顾及脚下虚实,比之平地动手,何止难上百倍? 这种别开生面的打法,真是惊险无比! 但两人却蹈空履虚,凭藉一点枝梢,起落得恰到好处,两条倩影,越打越快,最后只瞧到两条淡淡黑影,绕树飞舞,分不清谁是谁来? 西门追雪起初也不禁替婉妹暗自耽心,几招之后,发现黑衣少女攻势虽然紧密,但南宫婉“紫府潜形”身法,更是神妙,对方连衣角也莫想沾上她一点。而且她明明拂出的手掌,有时只发到一半,便中途收转,似乎手下留情,故意相让,不禁又暗暗点头。 一阵工夫,双方已打了将近百招,修玉娴显然武功较弱,此时已娇喘吁吁,香汗淫淫。但她姑娘家脸嫩,明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那肯出口认输,正在咬牙苦撑,耳边忽听南宫婉轻声笑道:“修姑娘,掌法轻灵,小生至为钦佩,咱们已打了百招,依然难分胜负,不如就此停手吧!” 修玉娴心中好高兴,暗忖:“对方果然是多情种子,不但方才处处暗中相让,掌下留情,此时又顾全自己面子,说出不分胜负的话来。当下掌式一收,又羞又喜的道:“多谢南宫少侠手下留情。” 两人同时翩然落地,双双走近西门追雪和黑袍少年身边。 黑袍少年还不知道两人的打成平手,乃是南宫婉故意相让,此时闪铄目光,撇了西门追雪一眼,微傲拱手,冷漠的道:“兄弟也向韦朋友叨教几手。”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修兄吩咐,在下无不如命。” 黑袍少年暗嘿一声,心想:小子,这是你自讨苦吃!但表面却哈哈一笑道:“兄弟之意,先比暗器,再试剑法,不知尊意如何?” 西门追雪也暗自失笑,暗器一道,自己得无敌金钱谢叔叔传授,可称天下无双,至于剑法,那更不用说自己决不会落败。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在下早已说过,一切悉听尊便,修兄但请出手就是!” 他此话一出,黑袍少年不由得意狞笑,他妹妹修玉娴却面露焦急,回头瞧着乃兄欲言又止。但黑袍少年早已飞身而去,和西门追雪站到相距两丈之处,发言道:“仔细,兄弟献丑了!” 话音未绝,右臂一扬,一枚“子午透骨针”,已到了西门追雪胸前! 说起这种暗器,长才两寸有余,细如笔杆,纯钢打成,通体浑圆,完全用的是腕力指劲,和用机括箭射出来的袖箭匣弩,大不相同,练到精时,随心所欲,疾逾闪电,而且钉上还淬有独门毒药,一经打中,子不过午,午不过子,所以才有子午之称。 但西门追雪自幼跟暗器大行家无敌金钱谢海练了一年蝴蝶金钱。大凡练习暗器的人,第一步必须先练如何接人家的暗器,西门追雪当然并不例外,是以一见“子午透骨针’,兜心打到,他口中轻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不避不让,右手起处,一枚“子午透骨钉”,已夹在他中食之间! 但就在他喝声出口之际,黑袍少年早已冷嘿一声,又是五枚透骨钉,夹着尖锐风声像联珠般打出,五钉所指,专向西门追雪双目、咽喉、心、口五处要害,手法奇快,同时袭到! 西门追雪故意卖弄,身子不离方寸,忽然往后一侧,脚似铁椿,整个身子和地面相差不过几寸。左手在身形后仰之时,向前一丢,夹在手中的一枚,乘机射出,叮的一声,把敌射而来的五枚透骨钉,磕飞了中间一枚。右手却奇快无比,往四枚落空飞向身后的透骨钉捉去。身子一起,只见他右手五指缝之间,端端正正夹着四枚蓝汪汪的喂毒透骨钉! 这一手工夫,当真拿捏得时,出手神速,叹为观止! 南宫婉瞧得心头大喜,正待拍手,可是目光瞥过,蓦地惊叫出声! 原来正当西门追雪身子挺起,还未站稳,一枚无声无息的子午透骨钉,已距离他眉心,不到三寸,此时再想躲闪,已万万不及! 这一下,当真够险,但西门追雪临危不乱,猛地头向后仰,“呼”的一声,吹出一口真气! 要知西门追雪经修灵君在衡山水帘洞以数十年潜修默练的真元之气,化去七昼七夜工夫,替他逆转全身经脉,练成修罗门最难练的“逆天玄功”,功力深厚,吹出来的这一口气,自然非同小可,只见那枚“子午透骨钉”立时被激得反射出去,三丈来高,往斜刺里掠去! 黑袍少年瞧得脸色大变,厉笑道:“好精纯的内功,你再试试修某‘疾风劲雨’手法!” 修玉娴急得大叫一声:“哥哥,使不得……” 黑袍少年双手骤发,三十六枚透骨钉,化作点点蓝星,当真像疾风劲雨,夹着一片尖锐风声,像网罟般向西门追雪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射来! “哈哈,你也试试在下的‘倒撒青蚨’!”西门追雪握在左手的三十六枚蝴蝶金钱,也在喝声之中,从身边蜂涌迎起,电旋而出!但见满天寒星,在夕阳残照之中,闪闪生光,使人目不暇接。 半空中立时响起一阵“叮”“叮”清响,蝴蝶金钱和子午透骨钉,纷纷跌落地上,每一枚蝴蝶金钱的钱孔中,都穿有一支子午透骨钉! “接着!”西门追雪右手一挥,夹在指缝中的四枚透骨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脱手往黑衣少年飞去,他是恨对方出手歹毒,存心警戒,这一会比原先黑衣少年出手还要来迅速! 黑衣少年目睹西门追雪神奇手法,心头已是大为震骇,此时见他用自己的透骨钉还敬自己,来势强劲,何况钉上还喂有毒药,一时那敢伸手去接,慌忙翻腕出剑,把射来四支毒钉,一齐击落! 饶是如此,执剑虎口,还被震得隐隐生痛,他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如此折辱,不由恼羞成怒,激发凶心,暴喝一声:“小子看剑!” 脚下“缩地成寸”,身形骤发,剑出如风,往西门追雪身前劈到。 这一剑出人不意,快如掣电,西门追雪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无耻,猝起发难,一时别说躲闪,连转个念头都嫌不及!忽忙之间,只好随地一滚,滚出一丈开外,一跃而起,同时也奇快无比的掣出长剑,纵目瞧去,只见方才自己滚出之处,地上端端正正排着五道剑痕!“修罗五剑!” 心中蓦地一怔,不由脱口问道:“你是修罗门下?” 黑袍少年眼看对方拔剑手法,迅速绝伦,知非易与,一时倒也不敢躁进,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小子,何用多问,有种就和老子在剑底下见个高下。” 他方才出手歹毒,已把西门追雪激怒,此时再满口小子老子的,年轻之人,血气方刚,那还忍耐得住。 闻言剑眉陡竖,星目之中,精光如电,舌绽春雷,喝道:“韦天行不念你是修罗门下,今日便叫你难逃公道,我也让你瞧瞧韦某的剑法吧!” 手起剑落,剑光一闪即敛,地上立时现出十分整齐的七道剑痕,每道足有三寸来深! 黑袍少年瞧得脸色剧变,仰天厉笑道:“哈哈!姓韦的,原来你是罗刹老贼婆的传人,修某技不如人,权且告退,自然有人找你算账!”说着口头喝了声:“妹子,咱们走!”双足一顿,跃上马背,掉转马头,就往来路奔去! 修玉娴瞧乃兄一走,也无可奈何的目含幽怨,瞥了南宫婉一眼,欲言又止,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情,终于也跃上马背,跟着黑袍少年,绝尘而去! 第251章 正经 南宫婉瞧着地上黑袍少年留下的五道剑痕,和西门追雪劈出的七道剑痕,十分迷惑的道:“韦哥哥,你说他们是修罗门下?” 西门追雪点头道:“不错,他使的正是修罗五剑!” 南宫婉咋舌道:“他一招五剑,快的瞧也瞧不清楚,换了我,真不知如何破解呢?啊,韦哥哥,那么你的一招七剑,敢情就叫‘修罗七剑’了,这种剑法,当真厉害无比。” 西门追雪又道:“婉妹,你别再妄自菲薄,先前和任氏双杰过招之时,我瞧你使的剑法,精致深奥,变化繁复,只是你好像还未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 南宫婉笑道:“韦哥哥,你说得一点不错,爹爹也说过:‘这套‘紫雪剑法’使剑的人,内功越高,剑法也越来越厉害’,我就是吃了内功的亏咯!”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笑了起来,道:“韦哥哥,你知道不?方才那个女的,真把我当作男人呢!脉脉含情的模样,好笑极啦,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 南宫婉道:“她叫修玉娴!” 西门追雪随口道:“不错,方才他们自称姓修……” 他话一出口,蓦地想起传授自己“修罗七剑”和“逆天玄功”的修灵君,不是也姓修吗,他们莫非就是修灵君的后人? 唉!自己方才怎么地没想到他们姓修这一点上去? 方才黑袍少年瞧到自己七道剑痕,说自己是什么罗刹老贼婆的传人,难道那个罗刹老婆婆就会“修罗七剑”? 不对!修灵君告诉自己,“修罗七剑”的后面两剑,明明是他在水帘洞二十年枯坐,从玄思冥想中想出来的。 南宫婉叫道:“韦大哥,你想她就追上去好了,还来得及呢,干么?要这样失魂落魄的。” 西门追雪被她打断沉思,抬头一瞧,她噘着小嘴,赌气往山门走去!不由怔得一怔,赶上几步,陪笑道:“婉妹,你别误会。” 南宫婉披嘴道:“谁误会来了?瞧你一提起那姓修的丫头,就神魂颠倒,要不我给你撮合?” 西门追雪正色道:“婉妹,你别多心,我方才想起他们也是姓修,可能和恩师大有渊源,说不定还是他老人家的后人。” 接着就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起说了出来。(西门追雪一路上化名韦天行,就是自承修灵君门下) 南宫婉知道自己犯了多心,但一时又不好意思改口,故意轻哼道:“谁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鬼才相信!”一面又嫣然笑道:“天快黑啦,我们还得快上路,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笑了笑,不再多说,牵过马匹,双双就道,一路晓行夜宿,第三天中午,便已赶到泰山南麓。 泰山,变称东岳,古时被视为天下第一峰,所以孔子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说,山高一千五百四十五公尺,上多秦汉古刹,绝顶有日观峰,晨观日出,一轮出浴,丹霞四射,变幻之奇,叹为观止!泰山一派,平日极少在江湖走动,泰岳老人,隐居盘石岭下,也少为人知。 西门追雪和南宫婉两人,在山麓猎户人家,寄了马匹,问明去盘石岭方向,就往山中走去。 这条山径,盘着山脚而行,还算平坦,两人走了约摸顿饭光景,只见前面横着一座山岭,岭虽不高,却巨石盘盘,和猎户所说的盘石岭,极相近似! 南宫婉喜道:“韦哥哥,这大概就是盘石岭了,我们快走!” 两人加紧脚步,又走了半里光景,隔着一道山涧,便已看到岭下一块平地上,有几间茅屋,依山而筑,竹篱茅舍,十分简朴!篱外空地上,还是一片药圃,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药草,小径纵横,敢情便于灌溉之用。 西门追雪瞧着这般情形,不由对泰岳老人生出无限敬意,试想一位武林声名久着的一派掌门,居然对世情看得十分淡泊,以悠游林泉为乐,这份胸襟,岂是江湖上争名夺利之辈,所能企及? 越过山涧,穿出疏林,竹篱茅舍,已在眼前,两人因对方乃是名重一时的一派宗师,是以略为整了整衣巾,便向木门走去!那知走了一会,抬头望去,那扇竹篱间的木门,依然还有距离,好像自己两人,方才这一阵,完全白走。 西门追雪心中不期微感纳罕,回头一瞧,南宫婉似乎并无所觉,正和自己并肩徐行。不由暗自好笑,自己近来快路跑惯了,像这样放慢脚步,缓缓而行,就感到不耐烦起来。 心中想着,脚下可没有稍停,那知又走了一会,那道木门,虽然仍在前面,但似乎离得更远了一些! 西门追雪惊讶得直瞪眼睛,同时也觉得十分迷惑,这真是自己从没遇到过的奇事,那扇木门和自己距离,最多也不过七八丈远近,换在平时简直一掠可到,这会却走了许多时光,不但没有走近一步,却反而越走越远! 他停住脚步,暗暗咬了咬指头,觉得还感到疼痛,并没有白日见鬼,那么为何越走越远?” 一面回头向南宫婉轻声问道:“婉妹,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南宫婉似乎蓦地一怔,惊啊一声,一脸惘然的问道:“韦哥哥,你说什么?啊,我……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西门追雪这回头一瞥,不由瞧得心头大奇,婉妹妹平日里活泼多姿,此时神色似乎带着一片迷惘,当下忙道:“我是说,譬如我们明明瞧见竹篱木门,已在不远,却走了好一会工夫,还没走到。” 南宫婉眨着眼睛道:“对了,我记得和你越过山涧,穿出那片疏林,已经走了好一会啊!” 西门追雪点头道:“所以我觉得有点古怪!” 南宫婉定睛一瞧,嗤的笑道:“那木门不是就在前面?我们纵过去,不就是了!” 西门追雪应了声“好”,两人就施展轻功,直向竹篱那边跃去!一掠四丈,但几个起落之后,只听南宫婉叫道:“咦!韦哥哥,我们奔错了方向呢!” 不错!自己两人当真奔错了方向,那扇木门,不是已在自己左边? 西门追雪虽觉事有蹊蹊,但只好改变方向,又是几个起落,再看木门,却又到了自己右边!这已不是自己弄错方向了,因为方才起步之际,自己算准距离,决不会错! 南宫姑娘,可犯了小性,她急匆匆地催促着道:“韦哥哥,走!我就不相信这点地方,我们会跑不到?”话一出口,人已急纵而出! 西门追雪只好跟在她身后,相继纵出,然而半晌之后,仍然没有到达门口。 南宫婉是赌了气,一声不作,只是急飞直掠,西门追雪不敢落后,也一直紧跟她身边。别说只是区区几亩方圆,算起来,就是山头,也该翻过几重了。 这种离奇之事,使得西门追雪也渐渐生出恍惚之感,经过这一阵奔跃视线渐觉模糊,连竹离茅舍,都已瞧得不大真切! 不!眼前一片迷茫,人也同时感到有点困倦,心中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正当此时,忽然发觉一个武功并不十分高明的人,由远而近! 这原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应,他总究是内功已臻上乘境界的人,外来反应,特别灵敏,刹那之间,蓦地睁开眼来。 南宫婉还倚在自己肩头假寐,给自己身子一动,也突然醒转,揉了揉眼皮,秀目乍睁,娇声问道:“韦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那扇柴扉业已开启,正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缓缓走近眼前用目光打量着自己两人,疑惑的道:“两位公子,敢情在山中走迷了路?” 西门追雪见他口齿清爽,对人有礼貌,连忙拱手道:“小哥,不知道这里可就是盘石岭?” 那童子听得微微一怔,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盘石岭,不知两位远来,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喜道:“在下韦天行,在扬州遇见令师兄石敢当岑大侠,要在下面谒尊师,敢烦小哥代为禀报。” 那童子喜道:“原来两位是大师兄的朋友,小可失敬之至。” 说到这里,忽然又脸色作难的道:“两位来得不巧,家师已在旬日之前,下山去了。” 西门追雪听说泰岳老人,已在旬日之前下山,而且瞧那童子神色,似乎不假,不由大感作难,自己受石敢当岑峰临死之托,送一包东西前来,据几日前身为少林四长老的智觉禅师,拟从自己手中劫夺的情形看来,显然这包东西,极为重要。 如今泰岳老人下山去了,自己是否应该把东西交给眼前这个童子?何况照他身法步伐看来,似乎入门不久、武功平平,自己自然决不能把有人想中途夺取的东西,交给他了。 那童子见他沉吟不语,又道:“两位请到屋内奉茶,不知大师兄有什么重要之事,托两位前来?” 西门追雪笑道:“小哥,不必客气,在下受令师兄之托,实有一件极为重要之物,必须面呈尊师,既然泰岳老前辈不在,在下只好下次再来。” 第252章 火影 那童子面露歉然的道:“这也真巧,家师平日从不下山一步,这会不知为了什么,匆匆下山,连几时回来,都没交代,公子既然必须面呈家师,只好再劳驾一趟了。” 西门追雪连说“不敢”,便向童子作别。 南宫婉心中记着适才古怪之事,不由开口问道:“小哥,请问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我们走了半天,始终找不到木门?” 那童子笑道:“两位既是大师兄的朋友,不算外人,这里从山涧过来,经家师布有奇门遁甲,原先只是为了防山中野兽闯入,这次家师下山,又加了几处禁制,就是武功再高,也莫想进入竹篱一步。” 南宫婉啊了一声,笑道:“谢谢小哥指点。” 说着和西门追雪一同回了出来。越过山涧,南宫婉轻笑说道:“韦哥哥,我陪你走了许多路,现在你也总该陪我到日观峰去瞧瞧日出咯!” 西门追雪道:“我也久闻泰山日观峰之名,既然来了,自然要去见识见识!” 南宫婉修眉挑动,雀跃的道:“韦哥哥,你真好,那么我们就走!”两人盘过山脚,就往东边一条山径奔上去! 泰山,几千年前,就经孔老夫子品题,“登泰山而小天下”,又是着名观日出的所在,多少年来,诗人墨客,官宦仕绅,谁不慕名登临?从山脚到峰顶,一路都铺有石级,游人可以拾级而登,西门追雪和南宫婉,当真振衣直上,毫不费力!他们登上日观峰观日岩,已是申牌时候,双双在观日亭坐下。 南宫婉从身边取出干粮,边吃边道:“韦哥哥,石敢当托你送给他师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门追雪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照少林智觉禅师意图劫夺一点看来,也许极为重要。” 南宫婉道:“就是咯,韦哥哥,我们打开来瞧瞧可好?” 西门追雪摇头道:“他人之物,我们怎好偷看?” 南宫婉小嘴一噘,道:“它再贵重,我们又不想据为己有,如今泰岳老人既然不在,你就得负责保管一段时候,人家镖局保镖,总也知道保的是什么红货?再说万一中途失落了,你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那时看你到那里去找?” 西门追雪听她说得虽嫌强词夺理,但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这就笑道:“好姑娘,别生气啦,我们既有保管之责,自然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瞧瞧也好!” 南宫婉娇躯一扭,嗔道:“我才不稀罕呢!” 西门追雪笑了笑,从怀中取出石敢当岑峰临终交给自己的那个小包,随手解了开来。 那知这一解开,他瞧得全身一震,脸色大变,原来布包之中,赫然是一支金剑! 第十三章修罗神姥 金剑! 那是一支纯金小剑! 而且剑柄上一模一样镶着十三粒碎宝石。 正义之剑!又是一支假的正义之剑! 西门追雪不由惊“噫”一声,双手起了微微颤动,自己下山之时,古叔叔十分郑重交给自己的小包裹中,是一支金剑,雁荡绝顶,六位叔叔惨遭杀害,也发现了一支金剑,现在留在自己怀中。 后来在阎北辰书斋中,自己亲眼目睹,有人送来的寿礼,是一支金剑,如今石敢当临死时托自己送交他师傅泰岳老人的,又是一支金剑。 金剑!金剑!到处都发现金剑。 但真正的金剑——正义之剑,又只有一支,那当然是一十三年来,由六位叔叔依次交接,最后古叔叔亲手交给自己的那支了。 不过这许多假金剑令的出现江湖,不但几可以伪乱真,而且分明出于一人之手,那么此人到底是谁? 他仿制正义之剑,又目的何在? 西门追雪心念转动,迅速得到了一个答案,不管如何,这些假金剑令的出现,一定和自己父亲有着密切的关连…… 南宫婉瞧他怔怔出神,柔声问道:“韦哥哥,你怎么啦?” 西门追雪道:“啊!没有什么?” 南宫婉又道:“韦哥哥,这小金剑,是不是江南大侠的‘正义之剑’?我以前听爹爹说过呢!” 西门追雪故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在阎北辰家里,也瞧过一支,那是有人送进来的,和这支一模一样,后来听阎北辰说,那就是江南大侠的‘正义之剑’,当时石敢当岑峰也亲眼看到的。” 南宫婉奇道:“那就不对咯,我听爹爹说过,‘正义之剑’还是武当派前辈掌门紫阳真人亲手铸的,它代表十三个门派,主持武林正义,怎会有两支呢?啊!韦哥哥,快瞧!这剑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呢!” 西门追雪低头一瞧,果然金剑下面,还露出一点纸角,依稀有字,急忙抽出来,那是一张摺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条,上面写着:“本月既望,弟子道经洞庭,趋谒师叔……” 南宫婉偏头问道:“韦哥哥,你可知道石敢的师叔是谁?” 西门追雪道:“我听人说过,泰岳老人有一个同门师弟叫开碑手董文奇,隐居洞庭鼎山……” 南宫婉啊道:“我知道啦,我也听爹爹说过,外家掌中,要推开碑手董文奇的‘盘石掌’为首………” 西门追雪没待等她说完,已经继续看下去!讵料拜见之后,发现师叔终日徘徊,惶惶然愁眉紧蹙似有重大心事,弟子未便叩询,夜晚与董师弟同塌,乘机私询,亦未得要领。但师叔即于是夜离奇失踪,四处搜索均无迹象,惟窗前案头,留有一道极小刀痕,似是有人自窗外投掷匕首之类,插入桌面者然。 嗣在师叔枕下发现此剑,与桌上所留刀痕,完全吻合,然则投剑之人,显系寻仇而来,不知师叔又何以反将此剑收藏枕下?而且此剑乃武林盟主西门大侠所有,西门大侠失踪十数年,此剑何以突然出现? 弟子因关连殊大,除嘱董师弟暂勿声张外,立即携同此剑,兼程返山请示,乃近日竟发现一蒙面之人暗中尾随,其人武功之强,实胜弟子还甚,能否赶返盘石岭面禀师尊,殊难逆料。 弟子岑峰叩上九月二十二日 西门追雪一口气读完之后,心头蓦然一动,这剑是在开碑手董文奇的枕下发现,董文奇离奇失踪,那不是和“江北大侠”阎北辰的失踪,极相近似?那天阎北辰是有人送到金剑令之后不久,便告失踪? 开碑手董文奇呢?根据石敢当岑峰的记述,是有人从窗外掷入金剑,插在他桌上,敢情这是一种警告。董文奇把它收了起来,藏在枕下,人就愁眉不展,惶惶然不可终日,终于离奇失踪! 这两人失踪,极相近似,阎北辰,自己已从江淮十义口中,得知他确是参加谋害自己父亲的人,那么难道开碑手董文奇,也是参与其事之人? 其中还有那个仿制金剑令的人,想来就是主谋,他怕自己父亲重出江湖,才以假金剑令胁迫他们,杀人灭口?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此种推断,已渐渐整理出一些脉络来了!不过只有一点,六位叔叔,又不是他同谋,残杀之后,留下金剑,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错!那也是“灭口”,六位叔叔这许多年来,可能已查出了不少当时围攻自己父亲的人。 不错!一定是如此!到此,仿制假‘正义之剑’和杀害六位叔叔的贼人,已是呼之欲出,这不是千面教还有谁来? 难怪他们要设法夺回落在岑峰手上的金剑令,以免秘密外泄! 千面教重出江湖,不但鬼见愁陆乘,人妖郝飞烟等人都被网罗了去,连少林四长老的智觉禅师,尚且和他们同流合污,崂山的杜清风,李成化,自然更不用说了,自己当真不虚此行! 南宫婉看完石敢当岑峰写的字条,回头一瞧,西门追雪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不由问道:“韦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开碑手董文奇,失踪得很奇怪吗?啊,前几天那个阎老头,不是也失踪了?真是怪事,这种成名的人物,也会失踪?啊!就是像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西门维峻大侠,不是也失踪了十三年?现在听说已经有了消息呢!” 西门追雪听她提到父亲,情绪不免感到波动,连忙摺好字条,连同金剑一起包好,收入怀中,一面不经意的笑道:“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恩怨牵连,谁也说不清楚。” 南宫婉道:“是啊,我爹爹说,一个人只要一入江湖,就有是非,所以他老人家一直不让我下山来,在江湖上走动。” 西门追雪为了要转移话题,这就接口笑道:“你现在不是下山来了?” 南宫婉娇笑道:“可真不容易呢,这回要不是褚叔叔到江南来,我一直磨着他,那想走得成?” 西门追雪奇道:“那你褚叔叔呢?” 南宫婉抿嘴道:“我在客店里,留了一张条子,偷偷溜出来的。噫!你那天不是也见过了?我所以要躲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咯!” 西门追雪笑着啊了一声,道:“你是说那个高高瘦瘦的火影子?” 第253章 求婚 南宫婉点头道:“追雪哥哥,你记性真好,还想得起褚叔叔外号来,他叫火影子褚无忌,本领可大呢,尤其一身火器,天下无人能敌。” 西门追雪道:“难怪他那天出手就烧了阎北辰的家,哦,他和阎北辰有仇?” 南宫婉道:“不知道,我想他们一定有仇!” 西门追雪想起江淮十义死后泄出的秘密,不禁恨恨的道:“烧得好,这姓阎的老贼,子死家焚,也算是他应得的报应!” 南宫婉奇道:“追雪哥哥,原来你也和阎北辰有仇?” 西门追雪微微一惊,忙道:“不!我和他并不相识,那有什么恩恨,这老贼借着做寿为名,毒死许多昔日患难弟兄,已死有余辜。” 说到这里,接着笑道:“婉妹,你只顾说话,连干粮也忘记吃了。” 南宫婉一看天色业已全黑,也笑着说道:“对了,明天一早,我们要看日出呢,吃饱干粮,早些休息,才是正经。” 两人吃饱干粮,南宫婉取过准备好的水壶,喝了几口,才傍着追雪哥哥在亭中避风的一面坐下。 此时已是十月初旬,亭外山风狂吹,寒冷不逊严冬,好在两人都有一身精湛内功,寒暑不侵,静坐一宵,可算不得什么? 一宵易过,不算斗转星移,已濒欲曙之天。 南宫婉经过一夜憩息,精神焕发,她睁开秀目,整理了一下头巾,立即一跃而起,口中叫道:“追雪哥哥,是时候啦!” 西门追雪笑着站起身子,南宫婉已急不容缓拉着他往亭外走去。 只见,四下一片云漫,冉冉及足,自己两人,好像置身云端,此时正东方已吐出一线银色,转眼工夫,尽成五彩,云腾霞蔚,绚丽已极!半轮正赤如丹的红日,倏忽涌现,日轮下面,荡漾着万道金霞,漫天红霓! 南宫婉喜得拍手笑道:“追雪哥哥,那就是东海,啊,我看到东海了!” 她话才出口,忽听身后响起一个老妪声音:“无邪,他们那一个是老妖婆门下?” 西门追雪、南宫婉同时一惊,这声音突如其来,敢情距离身后已只不过五丈光景,自己居然一无所觉!但两人总究武功造诣极深,动作迅速,对方话声未落,两人已立即随声转过身去。 只见发话的是一个一头银发的老婆婆,一身玄色衣裙,脸容清瘦,满布皱纹,手握一支朱红鸠杖,杖头挂一柄两尺来长的斑烂短剑,双目炯炯,凝视着自己两人!老婆婆身后,随侍两个青年男女,那正是前几天遇上的修氏兄妹。 这时黑袍少年修无邪向西门追雪一指,道:“姥姥,就是他!” 修玉娴却冲着南宫婉微微一笑。 白发老妪一阵打量,觉得面前这两个少年书生,光风霁月,人品隽逸,真如一双临风玉树,心中不期生出好感,暗想,可惜他们是老妖婆门下,不然,随便挑一个,都和咱们玉娴丫头,天生一对! 西门追雪瞧到修氏兄妹和黑衣老婆婆在此地现身,而且语气不善,似乎冲着自己而来。 心头微微一怔,立即迎前一步,拱手道:“不想在泰岳之颠,又和贤兄妹相遇,这位老婆婆,如何称呼?” 修无邪冷嘿一声,并未作答,白发老妪却脸色一寒,问道:“你就叫韦行天?” 西门追雪躬身道:“晚辈正是韦行天,不知老婆婆有何指教?” 白发老妪拎冷的道:“你是鸠罗老妖婆门下,她人在那里?” 西门追雪怔道:“老婆婆,这是误会,晚辈师傅并非……” 白发老妪突然鸠杖一顿,厉声道:“有什么误会,你不是会使‘修罗七剑’吗?老身面前,还想狡赖?” 西门追雪想起那天自己使出“修罗七剑”,修无邪临行曾说:“自然有人找你算账”之言,莫非修罗一门,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心念一转,急忙正色道:“老婆婆,晚辈并非你口中的鸠罗婆门下。” 白发老妪银发飘动,桀桀怪笑道:“修罗剑诀,自从四十年前,被鸠妖婆盗走,‘修罗七剑’只剩下五剑,你不是老妖婆门下,还是谁的门下?” 西门追雪本待说出‘修罗七剑’实是修灵君所传,而且最后两剑,还是修灵君在水帘洞幽居二十年,潜思冥冥,才增加上去的。 但他因听出白发老妪口气,修罗一门,必然另有纠纷,修灵君走火入魔,玄功未复,自己如果说出修灵君来,也有不妥。 他心念一转,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一面解释道:“老婆婆,晚辈不敢相欺,这套剑法,实是一位遁世的老前辈所传,这位老前辈在传授之时也曾说过‘修罗七剑’,最后两招,乃是他老人家费了二十年心血,才增补上去的,但他决不是老婆婆口中的鸠罗婆其人。” 白发老妪精光暴射,厉声道:“那又是谁?你说!” 西门追雪为难的道:“这位老前辈,遁世已久,他不难晚辈说出他的名讳,晚辈碍难奉告。” 南宫婉站在一旁,瞧得大为奇怪,追雪哥哥明明是修灵君门下,还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白发老妪冷哼一声,点头道:“好!你既然不肯说出师承,老身也不难为于你,只要你们每人依得老身一个条件,倒不失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机缘。” 修无邪怂恿老祖母出来,无非想替自己出口恶气,此时一听祖母口气突转缓和,心下一急,不由叫了声:“姥姥……” 白发老妪沉声道:“老身自有主张!” 修无邪一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西门追雪因对方说出自己两人,都要依她一个条件,心知对方说出来的,准是难题,但他想起修灵君的话,“他年你如果遇到剑法相同,一发五剑的人,无论他们对你如何态度,你都得善为视之!” 言犹在耳,修灵君对自己可说恩同再造,不管他们修罗门另有隐情,也不管白发老妪提出的条件如何,自己总是能忍则忍。他心中想着,立即恭敬的道:“老婆婆吩咐,晚辈能力所及,无不遵命。” 白发老妪嘿道:“老身言出如山,谁敢不遵?” 南宫婉忍不住笑道:“老婆婆,那么你说咯!” 白发老妪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瞧了她一眼,然后脸色一沉,朝西门追雪道:“老身不计已往,也不管你是不是鸠罗老妖婆门下,从今日起,改投老身门下。” 南宫婉抢着问道:“老婆婆,我呢?” 白发老妪细眼一眯,瞧着身边的修玉娴,点头道:“你叫南宫婉?老身孙女玉娴,今年一十七岁,尚未字人,由老身作主,许配与你,你们两人,都随我回去。” 这两个条件,当真大出两人意料之外,不但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尤其我们这位南宫“少爷”,更是哭笑不得! 她想起前几天自己因为不愿追雪哥哥和别的女人动手,自己才抢着出去,而且一时兴起,言语之中,略带调侃,如今惹出这种意外纠缠。 此时要想说穿自己是女扮男装罢,一个女孩儿家,在人前又羞于启齿,要拒绝呢,必然会伤透修玉娴芳心,自己弄巧成拙,该如何答覆才好?她玉脸飞红,抬眼瞧去,正好修玉娴脉脉含羞,深情无限的往自己偷瞧过来! 西门追雪拱手道:“老婆婆前辈高人,晚辈多蒙垂爱,能得列入门墙,自然求之不得……” 白发老妪道:“那么你还不叩头?” 西门追雪道:“只是晚辈已有师傅,目前又急事在身,恕晚辈未克遵命……” 南宫婉听到追雪哥哥已在婉拒,灵机一动,也连忙拱手道:“晚辈多蒙婆婆错爱,但晚辈家中已订有妻室,此事……” 桀桀桀桀! 白发老妪原是出名难惹的人物,江湖上只要提起她来,谁不退避三舍?尤其膝下只有一对孙儿女,老眼之中,珍逾性命,玉娴姑娘己及,平日里眼高于顶,多少人慕名求婚,都不在她眼里,这会带着孙儿孙女,远来中原,不想孙儿孙女同时折在两个青年手下。 听孙儿说一个是自己对头门下,但听孙女说,另一个却是如意郎君,誓非此人不嫁。 她只好带着两人,前来亲自瞧瞧,那知一见之下,对方两个少年,资格人品均是上上之选,不禁动了怜才之念,想把一个收归自己门下,另一个匹配孙女,岂非两全其美?在她来说,这两个条件,正是人家求之不得的机缘,那知对方竟然不识好歹,同时拒绝? 不由勃然大怒,脸色一寒,桀桀怪笑道:“你们当真不识抬举,别人想投到修罗门下,还难如登天哩!再说我孙女才貌双全,那点辱没了你?” 她越说越气,蓦地鸠杖一顿。震得碎石四溅,厉声喝道:“好小子,你们快说!” 南宫婉从小娇纵,原是个倔强性格,见她声色俱厉的向自己喝问,不由樱唇一披,冷笑道:“婚烟大事,要两厢情愿,你这是唬谁?” 第254章 下山 西门追雪始终记着修灵君的话,不愿和修罗门的人冲突,连忙拦着道:“老婆婆一番好意,晚辈兄弟至为感激,方命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如果婆婆别无他命,晚辈兄弟身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到这里,暗暗拉了一下南宫婉衣角,低声道:“婉弟,我们走!” 白发老妪又是一阵桀桀怪笑,道:“修罗神姥言出如山,江湖上谁敢不遵?今天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乖乖跟老身回去,自有你们好处,想走,可没这般容易!” 微风轻飒,人已疾如闪电,银发飘动,双目炯炯,满脸露出乖戾之气,拦在两人身前! 南宫姑娘心高气傲,那里听得下如此蛮横的话来,目光斜扫,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咱们兄弟,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不答应就不答应,老婆婆,你待怎的?” 双方言词,越说越僵,南宫婉话声出口,修玉娴花容失色,珠泪滚滚而下,蓦地一脸悲苦,咽咽哽哽的大声叫道:“姥姥,放他们去罢,嗬……嗬……嗬……嗬……” 她双手掩面,突然转身往二块凸出的崖石上跑去! 南宫婉虽然冲撞着自称修罗神姥的白发老妪,但内心对修罗玉女却不无歉疚,此时一见修姑娘竟尔遽萌短见,这一跳将下去,岂不香消玉殒,立成粉齑?心头不禁大惊,急喊道:“修姑娘使不得!”双肩一晃,纵身往修玉娴掠去! 修罗神姥想是急怒攻心,双目通红,厉吼一声:“小子,你死有余辜!”双掌排山,跟着向南宫婉身后劈去! 试想以她数十年修为之攻,这一暴怒发掌,用足十成力道,狂飚如山,南宫婉是追修玉娴去的,两人一前一后距悬岩不到三丈,真要给她劈中! 不!只要掌风扫上一点儿,两人不同时跌出才怪,这自然包括她心爱的命根孙女在内。但她在暴怒之下,竟无暇计及! 这原是眨眼之间的事,修罗神姥推出双掌,西门追雪焉有不见之理,他这一瞧,登时心头大骇,百忙之中单掌一横,迎着白发老妪狂涛般掌风拦去! “蓬!”一声震天价巨响,两人身前,砂石迥旋,尘土飞扬!修罗神姥上身摇晃了几下,往后斜退一步,侍立她身后的修无邪,却莫明其妙的被一股反卷风力,逼得往后连退不迭! 西门追雪总因功力稍逊,也震得身不由主,往前猛跨下三步!这一下,可把白发老妪瞧得十分惊讶,她想不到眼前一个弱冠少年,功力会有如此深厚。 仅凭一只单掌,接下自己双手发出的十成掌风? 她手中柱着的一支朱红鸠,此时陷入山石,足足两三寸深。银发飘忽,盯在西门追雪脸上,再也作声不得! 西门追雪身形站定,连忙抱拳道:“老婆婆,请恕晚辈鲁莽,如果婆婆这一掌扫去,晚辈兄弟,果然立被击落悬岩,但令孙女又焉能幸免?何况婆婆请瞧;晚辈兄弟不是正在向令孙女解释误会吗?” 修罗神姥依言瞧去,果然自己孙女,还在抽抽噎噎的哭着,那个姓南宫的少年,正在陪礼,这真是一对喜欢冤家!她心中不期一怔,脸色稍霄,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门下,居然练成本门至高无上的‘倒转乾坤逆天玄功’?” 西门追雪摇头道:“晚辈不是修罗门下!”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水帘洞之时,修灵君曾给了自己一块黑色玉符,并说:“他日如果碰上一个左手使剑,而又剑身奇阔的人,他要强迫你说出老夫下落,你就取出这块玉符,她就不会和你为难。” 对方自称修罗神姥,虽然并没使剑,自己不知她是不是左手使的,但此时被她逼紧,势非说出自己传自修灵君不可,那么她一定也会追问修灵君下落,自己不如取出玉符来试试!心中想着,立即探手入怀,取出黑色玉符,手掌一摊,说着:“老婆婆既是修罗一门,想必认得此玉来历?” 修罗神姥瞧到黑玉,陡的浑身一震,脸现凄楚,颤巍巍的道:“修罗护符!你……你是……修……修伯比的……传人?” 西门追雪不知修伯比是谁,看情形,当然就是修灵君无疑,一面答道:“晚辈虽蒙修老前辈传授武功,但他老人家不准晚辈以师徒相称。” 修罗神姥又道:“你平日没听他提起过老身?” 西门追雪摇头道:“晚辈和修老前辈相处时间极短,而且修老前辈从没提起过他身世来历,是以晚辈也没听过老婆婆的名号。” 修罗神姥黯然的叹了口气道:“唉!他大概还记恨于我,四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之中!” 她这几句话,乃是喃喃自语,西门追雪不好回答。 修罗神姥略为一顿,忽然抬头问道:“修伯比人在那里?” 西门追雪不知他们之间,究有何种恩怨,闻言不由作难的道:“修老前辈静参玄功,不令晚辈向人泄露他潜修之处,老婆婆请恕这个!” 修罗神姥脸色又是一变,但接着点头道:“老身得知他尚在人间,此愿已足,天下虽大,老身自有找他的一日,你不说也罢!” “姥姥,姥姥!韦少侠是爷爷的传人!”修玉娴喊声中,已和南宫婉两人翩然飞掠而来,像小鸟依人般站到修罗神姥身侧。 修罗神姥伸出右手,搂着她肩头,慈祥的道:“姥姥已经知道了!” 西门追雪听修玉娴这未一叫,不由大为怔愣,这么说来,修罗神姥,还是修老前辈的老妻,那么他们两老之间,又不知为什么反目了四十年? 心中想着,目光却向修玉娴瞧去! 这一阵工夫,南宫婉敢情已和修玉娴解释清楚了,不是吗?修姑娘脸上,又回复了娇笑! 此时她一双凤目,恰好也偷偷往自己瞧来,脸颊上,还挂着红馥馥浅笑!不,那是少女特有的又羞又喜。四目相对,西门追雪连忙移开目光,只见南宫婉嘴角上,也带着神秘笑容,心中虽觉两人神色有异,但也并未在意。 修玉娴为了掩饰她的羞态,连忙拉着南宫婉纤手,向修罗神姥道:“姥姥!这是婉姐姐,黔灵真君南宫老前辈就是她爹爹,难怪孙女那天输在她手下呢,方才婉姐姐已认我做妹妹了,今后海枯石烂,生死与共!” 南宫婉也连忙盈盈下拜道:“姥姥请恕晚辈适才多有冒犯。” 黔灵君南宫纥,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修罗神姥,自然知道,她想不到孙女瞧中的如意郎君,竟然还是南宫纥的女儿,不由一把扶住,笑道:“南宫姑娘不可多礼,玉娴虽然未得佳婿,总算结识了你这样一位闺中良友,老身也代她高兴,只是老身尚有急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一面回头道:“无邪、玉娴,咱们走!” 西门追雪此时已知修罗神姥和修灵君的关系,而且她带看两个孙儿,远来中原,目的就是为了找寻修灵君下落,在情在理,自己不得不说,这就叫道:“老前辈请留步!” 修罗神姥柱杖停步,点头道:“韦少侠,你要说的话,老身知道,你的心意老身尤为感激,不过你总该知道,拙夫既然传你修罗门的武功,何以不把你列入修罗门下?因为修罗一门,自他走后,已由老身接掌门户,你如果是修罗弟子,对老身岂能违拗,否则必须身受惨刑。他赐你‘修罗护符,其意也在于此,何况修罗一门,还有一项特别规定,和大门派不同的就是无论何人遭到任何危难之时,不准接受外来之助?韦少侠,现在你明白了罢?” 话一说完,向两人含笑点头,就往峰下走去! 修无邪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恶狠狠的盯了西门追雪一眼,跟着就走,修玉娴依依惜别和南宫婉互道珍重,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婉姐姐,你不可忘了今日相约之言!” 南宫婉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尽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修玉娴粉脸发赧,瞧了西门追雪一眼,低头如飞而去。 西门追雪瞧得奇怪,问道:“婉妹,她和你说些什么?” 南宫婉妩媚笑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咯,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目前还早呢!” 西门追雪道:“你们有什么目前说不得的秘密之事?还不是……” 南宫婉粉脸一红,羞急的道:“还不是什么?你快说!” 西门追雪耸了耸肩,笑道:“你们还不是有了闺伴,好玩罢了!” 南宫婉眠嘴,笑道:“是啊,这会给你猜对啦!” 西门追雪觉得不对,摇头道:“我猜得不对,你们一定还另有花样。” 南宫婉挑着柳眉,调皮的道:“别猜啦,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时间不早,我们也该下山去了。” 两人走下泰山,在猎户人家取过寄存马匹,南宫婉随手给了一绽银子,才双双跨上马匹,到泰安打尖。 第255章 奇功 西门追雪因认定雁荡绝顶古叔叔临终所留的那个“十”字,是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和他师傅清福宫主杜清风两人所为。 当然他这种推想也不无理由,两年前,拦袭童叔叔和自己的一群人中,就有李成化在内,结果他伤在童叔叔的“小天星掌”下,于是杜清风出来替徒儿找场,一不作,二不休,把六位叔叔悉数害死。 同时他还怀疑清福宫可能和千面教互相勾结,上清福宫报仇,自然并没有错。只是自己难在和南宫婉同行,她只知自己叫韦行天,是修罗君的传人。 虽然自己并不想瞒她,但自己因在天目山下,自称是江南大侠卫维峻的侄子,容易引起江湖上人注意,不如化名韦行天较为隐藏。 这就是始终没有向她更正的原因,因此这次上崂山去,势必也不能对南宫婉直说,那么该说什么才好呢?他在马上一路盘算,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故意装作自己前来山东,原是受石敢当岑峰之托,如今泰岳老人既然不在,下山之后,就变成无事可做,自己两人既已到了山东,不如去逛逛道家洞天胜地的崂山,一面又吹虚着崂山七十二观,如何有名,山上练气之士,如何以气功替人治病,说得天花乱堕。 南宫婉一听崂山有这般好玩,早已喜得跳起来,磨着追雪哥哥要去。西门追雪见她果然中了自己激将之计,心中暗暗好笑,两匹马于是就顺着官道,向崂山进发。崂山,临黄河之滨,山多嶙刚,清幽诡秘,原是道家发祥之地,七十二座道观,遍布全山,较为着名的有南面的上清宫、明霞洞,东侧的白云洞,及北面的清福宫。 这天已牌时光,景色秀丽的崂山来了两个少年书生,一个身穿一袭青衫,玉面朱唇,丰神朗澈,一个身穿一袭紫衫,柳眉凤目,体态轻盈,这两人同样腰佩长剑,举止潇洒! 他们从鱼磷瀑,白云洞,携手徐行,指点着风光,边谈边走,敢情还是兄弟俩,态度亲密得寸步不离!中午时分,他们在上清宫用过素斋,又循着石壁间就石而凿的石阶,攀登石岩,直上崂顶。 在观日台坐了一会,盘隙而下,经过清福宫时,那青衫少年,似乎特别注目的打量了几眼。直到傍晚时分,才游兴阑姗,相偕下山,两匹马,驮着他们回转即墨。这两人不消说自是西门追雪和南宫婉了! 倦游回去,已是上灯时候,他们在大街上用过晚餐,回转客店,又闲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西门追雪早已心急如焚,他白天瞧清楚了清福宫情形,此时那还等待,吹灭灯火,戴上面罩,轻轻从后窗跃出,一溜烟往崂山奔去! 他这一施展轻功,当真快逾奔马,不到顿饭光景,便已赶到山下,只见迎面黑压压的林木之间,灯火疏落,想来山上道观,此时还在做着功课,自己来得太早了一些! 他白天既已来过,此时轻车驾熟,吸气腾身,迳自往北掠去!黄墙碧瓦的清福宫,业已在望,青葱树木,围绕着依山而筑,规模宏大的道院,因为它地势偏北,环境也特别幽静,真是修道之士潜修的好所在! 西门追雪身到切近,发觉清福宫无数院落,此时竟然黑越越的找不出一丝灯光。他艺高胆大,双臂一抖,身形平空掠起,飘然落到墙上,脚尖再轻轻一点,人如灰鹤,从斜刺里飞上大殿屋脊,纵目向四处一阵打量,只觉黑压压的殿宇,四周十分平静,看来根本毫无戒备! 这也难怪,崂山清福宫,在江湖上名头极响,有谁敢轻捋虎须?但捋虎须的人,今晚毕竟来了! 嘿,杜清风和李成化,这两个杂毛,一个也别想逃出手去!西门追雪心中想着,可是面对着,偌大殿宇,也不期微微发怔! 不!观主杜清风,一定住在后进,自己不如先向后进瞧瞧再说,心念一转,人已再次飞起,像浮矢掠空般往左边绕去。 就当他几个起落,刚刚掠近一座院落的风火墙上,忽然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庭院中,传来一阵十分细碎的步履之声,和极其轻微的嘶嘶异响! 西门追雪自从练成“逆天玄功”,耳目敏锐,反应何等神速,声音入耳,立即身形一伏,向下瞧去! 这是上弦之夜,银月如钩,还升起不久,光线虽弱,但西门追雪目能夜视,依然看得十分清晰。那是东厢的一个院落,一边还砌着一座假山,花木扶疏,景物清幽! 阶前是一方五丈来宽的平地,铺着一层厚厚细砂,此时可见正有一条人影,在砂坪中央,手舞足蹈的绕圈疾走,那碎脚步声,和嘶嘶异响,就是从这人手上和脚下所发出! 一个练武之人,举手投足,发出嘶嘶劲风,原也并无足异,但西门追雪却在一瞧之后,竟然惊得不知所云! 原来场中那人,生得十分矮小,一袭宽大的玄色道袍,穿在他身上,原已非常不合;但每当他双手伸缩舞蹈,绕坪一周之后,身子似乎跟着缩小,不多一会,他已经缩到只有一尺来高! 西门追雪几乎还当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凝神瞧去,谁说不是?那人简直和初出世的婴孩一样,还在不停的挥舞小手,绕圈疾走,那件道袍,裹着身子,迎风飘动,连袍袖都已全拖在地上! 细看此人,虽然小如婴孩,可是颔下却生着一部胡须,长已及膝,神气也很是苍老,远远望去,极像三手真人李成化! 不错!是他!他这又在练什么功夫? 西门追雪心头大凛,两眼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招法,发觉每一伸缩,都有一定方位,诡异异常。 约莫练过十多手之后,李成化的身子,已逐渐长高,有了一尺五六,再转过一圈的时候又长大了几寸,他越长越长,身子也越来越大,不到半盏热茶,已与常人无异,那不是李成化还有谁来? 他可并没停歇,嘶嘶细响,此时也变成了呼呼劲风,转眼工夫,业已高达寻丈,头如笆斗,腰大十围,掌风雷奔,呜喑如潮! 任你西门追雪势高胆大,瞧着人家这般声势,显然对方两年来,埋首苦练,功力之强,已大非昔比,一时也不敢大意。 当下捡了一粒瓦铄,叩入中指,举手向对面假山上弹出,瓦铄骨积虽微,经他运足功力弹出,立时划空破风,响起嘶的一声轻响,宛如有人打空中掠过! 果然!三手真人李成化十分了得,人在绕圈疾走手舞足蹈之际,这一轻微的破空之声,还瞒不过他,手脚骤停,登时恢复了他原来身形,口中阴阴的道:“何方朋友,胆敢夜入清福宫,窥探贫道练功?” 西门追雪见他对着假山发问,心中暗暗好笑,立即一提真气,悄无声息趵落到他身后,朗声应道:“是区区在下!” 三手真人李成化话声才出,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这一惊非同小可! 身后,自己居然还一无所觉! 他总究不愧武林中一流高手,身若飘风,一下横跃三尺,举目瞧去。只见离自己不到一丈之处,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淡金脸文士,背负双手,极其悠闲! 李成化瞧得又是一怔,江湖上只要稍有名的自己无不认识,至少也听人说过,对方此人,如论身手,已非寻常之辈,但自己怎会对了面,都认不出来? 他心头虽然惊凛,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显得十分沉着,打了个稽首道:“尊驾身手不凡,谅非寻常之人,清福宫不在江湖之中,尊驾夜莅敝观,不知有何赐教?” 他因识不透来人身份,口气已然大见宛转! 不想那淡金脸文士,脸情冷漠,没等他说完,陡然仰天一阵朗朗长笑!这笑声震金圭玉,清若凤鸣,震得四面山头,迥声不绝,显见此人内力深厚无比! 三手真人被他笑得脸色大变。 那文士笑声一落,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光灿然三寸来长的小剑,沉声说道:“李成化,这支东西,你大概不陌生罢?” 李成化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对当年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号令天下的金剑令,那有不识之理?目光扫过,不禁头又是一震,诧异的道:“正义之剑……你……” 他两道闪闪精光,突然注视着对面卓然而立的文士脸上,失声道:“尊驾莫非就是近日轰传江湖,武林盟主卫大侠的……” 淡金脸文士没侍他说完,冷冷的道:“不错!区区正是西门追雪,你知道就好!” 李成化一听对方果然是武林盟主的侄子,不由神色一霁,道:“卫少侠手持金剑令,前来小观,想必是奉卫大侠之命,不知有何见教,还望明说!” 他说到此处,墙头上已有七八条人影,倏然飞落,这些人一式玄色道袍,身手娇捷,但见到三手真人,都神色甚恭,待立四周,把西门追雪围在中间,光从他们飞落的身法瞧来,敢情武功全是不弱。 第256章 修罗 西门追雪目中射出棱棱寒光,微嘿一声,道:“卫某此来,就是要问问你此剑从何得来?留在何处?” 李成化给他说得目瞪口呆,怔怔的道:“卫少侠此话怎说?” “哈哈!” 西门追雪双目含煞,突然切齿厉笑道:“李成化,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六丁甲如何死的,该不该血债血还!” 他认定六位叔叔之死,是李成化师徒所为,方才又目睹三手真人练的奇妙功夫,说话之时,早已功运全身。 此时“还”字出口,那容他再说,左手一探,已往李成化当头抓去,他在衡山水帘洞,巧得修灵君真传,其中“修罗神爪”。出手专抓敌人天灵,一经击中,头骨尽碎。 西门追雪因它太以险毒,是以练成之后,从没用过,这会他因六位叔叔的惨遭杀害,怨毒已深,此时仇人对面分外眼红,那还管得歹毒,是以一出手就使了“修罗神爪”! 三手真人李成化,自从西门追雪现身之后,原也深具戒心,但他自仗两年来功力大进,等知道对方不过只是卫维峻的子侄辈,心中已存轻敌之念。此时一见对方骤然出手,不禁更是心头大怒,阴喝一声:“姓卫的,你有多少能耐……”左掌一圈,已迎着拍出! 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西门追雪的“修罗神爪”,疾逾掣电,李成化人称三手真人,出手自然也慢不到那里,但他还是比人家慢了一步,左掌堪堪拍出,“修罗神爪”离顶门已不到三尺! 两支手掌,硬坐坐的迎头接实…… “蓬!”一声闷震,劲风四漩,李成化当场被震得身形一矮,差点立脚不住,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才定住身子!西门追雪却在李成化退后之际,跟着往前跨进了一大步! 他这一跨不打紧,站在四周的道人,却心头大惊,霎那之间,只听一片呛呛之声,每个人手上同时掣出长剑! 西门追雪哈哈笑道:“李成化,你叫他们一起上吧,免得卫某多费手脚!” “追雪哥哥!这几个杂毛,交给我好啦!”人随声落,银虹如电,已向邻近两个道人卷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事出仓猝,那两个道人,本该极难躲过,但清福宫的人,果然个个不是庸手。 南宫婉人随声落,剑随声出,他们封架已全来不及,两人脚尖一挺,两条人影,上身原式不动,人已往后平飞出去! 南宫婉一击不中,立时挫腰振腕,如影随形,追刺过去!原本分守四周的道人,因南宫婉快如电光石火,来得突然,要想出手拦击,都来不及了,此时一见同伴后退,南宫婉第二招出手,不由大喊一声,合围而上。 先前后退的两个,也挥剑攻来,八个道士把南宫婉围在中间,八支长剑,急如骤雨般攻出! 南宫婉娇叱一声,剑化万点银星,往四面八方洒开,她这一招,威力奇猛,招数神妙!八个道士只觉剑光缭绕,疾似风轮,快得无法招架,当前四人,全被迫得向后一退。 南宫婉娇躯乍转,剑尖划过,只听一个道士,尖叫一声,已被刺中肩窝,弃剑疾退,其他七个,慌忙挺剑救援。那知南宫婉一下闪动,展开“紫府潜形”身法,人影飘忽,简直像一条魔影,左一剑右一剑,手起剑落,不大工夫,又有四个道士,全被她刺伤剑下,栽倒地上! 这原是瞬息之间的事,三手真人李成化和西门追雪,也到了生死立判之境!原来李成化在第一招上,已几乎吃了大亏,心头大感凛骇,暗想:“这小子果然厉害。” 他大吼一声,身形暴长,快若奔雷,直欺而上,双掌骤发,一招“电闪交击”,往西门追雪身前交击,凌厉强猛的潜力,随掌而出,罡风激荡,带起了呜喑狂啸,像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威势惊人至极! 西门追雪因南宫婉的突然现身,心中微微一怔,李成化已掌先人后,急扑而来,他明知对方这一招含愤出手,威势非同小可。但一想到六位叔叔惨死,不禁也仇怒交织,那肯闪避,双手交叉,使了一招“愚公移山”,推掌硬接! 李成化看得准切,阴嘿一声,双手加了几成劲力,去势也更加凌厉! “劈啪”两声,四支手掌,同时接实,但听双方同时哼了一声,身形乍分,李成化后退了三步,西门追雪也跟着往前冲了三步,连续两招硬拼,两个人都感到真气不继,血翻气浮! 李成化后退三步,他方才鼓气暴长的高大身躯,像泄了气似的,仍旧恢复了原来形状,此时脸色铁青,正在运气调息! 西门追雪自从练成了修罗门的“逆天玄功”以来,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几乎全非敌手。 这种情形,连西门追雪自己都难以相信,此时两次硬对,发觉李成化的功力,比之鬼见愁陆乘及少林智觉禅师,似乎还稍逊一层,敢情他那种可使身子忽小忽大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西门追雪剑眉轩动,双目含煞,厉声笑道:“李成化,小爷还当你有多少道行,原来这点旁门功夫,也不过尔尔!” 他说话之时,已一步往李成化逼去,左手“修罗神爪”,蓄势待发! 三手真人李成化双目倏睁,突然阴嘿一声,手臂一振,一只右掌,变成刺目朱红,一语不发,往西门追雪当胸按去。 “赤磷掌”一股炙热狂焰,登时如潮涌出!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修罗神爪”,往前一挡,右手“逆天一掌”,也跟着劈出! 李成化孤注一掷,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同时拍出两种霸道绝伦的武功,才觉抓势强劲,把自己“赤磷掌”风挡得一挡,随后又有一团无可抗拒的巨大压力,撞到身前。 “砰!”他双目一黑,一个身子,像断线风筝般,凌空震飞出三丈之外,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跌坐地上! 扑!扑!扑!扑! 就在西门追雪一掌震飞李成化,南宫婉姑娘接连剑伤围攻道士的刹那之间,四面屋上,涌出无数手仗兵刃的道士,把两人团团围住,同时又有十数条人影,从屋上飞扑而下,向两人攻到! 南宫婉长剑翻飞,已把八个道士剩下的三个,圈入一片剑光之中,此时一见对方后援纷纷赶到,不由气得娇声喝道:“杂毛道士,姑娘,存上天好生之德,才手下留情,没取你们狗命,你们还当姑娘开不得杀戒?” 身形乍闪,剑尖挑动,又有两人惨叫出声! 西门追雪一击成功,他卓然而立,寒电似的目光,扫过全场,瞧得一涌而上的道士们手中虽然仗着兵刃但被他威势所慑,只是虚张声势,不敢上前一步。 西门追雪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们快叫杜清风出来,不然,莫怪卫某剑剑诛绝,叫你们清福宫寸草不留!” “无量寿佛,小施主和清福宫有什么深仇大怨,值得如此大开杀戒?”一个苍老声音,接着西门追雪话声徐徐传来,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铿锵,震人心弦! 清福宫道士,声音入耳,立即悉数停手,肃然恭立,刹那之间,四周静寂得听不到半点声息。 西门追雪循声望去,只见假山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童颜鹤发的道人,身穿一袭杏黄道袍,足蹬云履,面含微笑。 看去真如苍松古月,一派仙风道骨,出尘绝俗之慨!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一跳,暗想此人大概就是清福宫主杜清风了,瞧他风标绝世,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难道杀害六位叔叔的凶手,另有其人?他心中疑窦重重,一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老道人望了西门追雪一眼,微笑道:“贫道已有二十年未履江湖,除了二十年前,令师见访之外,也从未有外客来过,不想二十年后,小施主又作了贫道第二个佳宾,两位请到客厅敬茶,再恭聆小施主教言!”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想是瞧到自己出手是修罗门的“逆天玄功”,那么他把自己当作修灵君门下,心中想着,不由拱手道:“道长想是杜观主了,在下并非修罗门下弟子,此来正想请教道长一事,用茶倒不必客气!” 老道人听西门追雪否认修罗门下,似乎深感惊奇,一面微笑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杜清风,两位小施主远来定有见教,此处非谈话之处,还是到里面坐了好说!” 西门追雪见他词意极殷。自己未便坚持,何况此处围着成百道人,自己说出来历经过,也确有不便,心念一转,立即点头道:“道长吩咐,在下遵命。” 三手真人李成化,虽然被西门追雪“逆天一掌”震得血气翻腾,喷出一口鲜血,但他总究内力深厚,经由门人扶住,服下几粒伤药,闭目宁神,歇了一会,已无大碍,慌忙走到杜清风面前,跪下叩头道:“弟子该死,惊动师傅 杜清风微微点头道:“你起来。” 说着引了西门追雪与南宫婉两人徐徐走去。李成化挥手令一众门人,各自回转,然后跟着穿过两重殿宇,进入后院。 第257章 撒娇 杜清风让西门追雪两人落坐,自己也在上首坐定,一面又命李成化坐下,道童献上香茗。 杜清风才含笑道:“两位小施主夜闯清福宫,必有缘因,敢请直言见示,贫道白当尊重两位来意。” 南宫婉只是听到韦哥哥飞身出店,才悄悄的跟了下来,那里知道个中原因,闻言之后,一双俏目,只是望着韦哥哥,没有作声。 西门追雪见杜清风言出衷诚,也就不再隐瞒,但他依然只说自己是江南大侠卫维峻的侄子,因一月之前,和六丁甲约在雁荡绝顶见面,等自己赶到,六位叔叔已经—齐遇难。 同时石上发现留有一支金色小剑,和七星剑古钧临死时手指在石上划有一个“十”字。 自己因曾听过天星童叔叔说过两年之前,李成化率领鬼箭翟良贾老五等人,袭击童恕,结果伤在童叔叔“小天星掌”下。 因此自己推测这个“十”字,可能就是“李”字或者是“杜”字的起首,才寻来问问清楚等语详细说了一遍,一面从怀中取出假金剑令,双手递过。 杜清风听得长眉一皱,神情肃穆的望着李成化,低声喝道:“善哉善哉,有因必有果,成化,你两年前如何和童二侠结下梁子?” 李成化吓得连忙跪在地上道:“弟子知罪,弟子实因受贾老五怂恿,说他和过天星童二侠有仇,邀请弟子助拳而起。” 杜清风冷哼一声,李成化一脸愧疚,低头不敢答辩。 杜清风责备了李成化几句,然后转望着西门追雪道:“小施主令叔,和贫道也有数面之缘,六丁甲惨遭意外又留下一支假剑,显然有人假借令叔之名,以转移江湖上的耳目,古大侠临死划下一个“十”字,固然不失为唯—线索。但天下之大,姓李以十字起笔的,又何止千万?卫少施主还以多方查证为宜!” 西门追雪给他说得脸上一红,只听杜清风唔了一声,又道:“六丁甲之死,许是和当年围攻令叔之人有关!” 西门追雪只觉眼前一亮,急忙问道:“如此说来,道长想必知道当年围攻家叔之人?” 杜清风摇头道:“此事做得十分隐蔽,除了卫大侠自己,恐怕谁也不会清楚,试想以卫大侠的功力,围攻之人,尽管蒙住头脸,但出手招式,各家互异,岂会瞧不出来?” 西门追雪故意叹了口气,失望的道:“只是家叔从未和晚辈们提过此事,也不准晚辈们多问。” 杜清风点头道:“这就是卫大侠大度过人之处!” 西门追雪又道:“晚辈行走江湖,数月以来,时常听人说起黑道中人围攻家叔之事,晚辈苦于不明就里,老道长能否略为提示一二?” 杜清风拂须道:“贫道听到的也只是一种传言,当年有许多黑道高手,为了觊觎卫大侠的一册“太清心法”,不惜联手围攻,还放火烧了卫家房屋。卫大侠伉丽,从此失踪,有人说已惨遭毒手,也有人说卫大侠已突围而出,传言纷纷,莫衷一是,天幸卫大侠安然无恙。” 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原来当年除了父亲失踪之外,自己母亲也失了踪,啊!原来房屋也付之一炬,好狠毒的贼人,但愿母亲和父亲一同突围才好。 他心中一阵激动,脸色自然大变,差幸带着人皮面罩,别人无法瞧到,一面却故意冷哼道:“这批贼人,既然为了觊觎秘笈,但‘太清心法’,他们一个也没有到手。” 杜清风点头道:“此语不错,要是‘太清心法’真被他们夺去,这些人早已互相残杀,那会守口如瓶:以迄于今?不过卫大侠在这场围攻之中,也失落了他一件最为心爱之物!” “啊!”西门追雪惊啊了声。 杜清风笑道:“卫大侠既然没告诉你们围攻之事,自瞧也不会提起失落之物,那就是当年卫大快仗以成名的宝剑。” 西门追雪道:“那一定是一口非常名贵的宝剑?” 杜清风道:“小施主说得不错,卫大侠失落的宝剑叫做纯钩,也叫吴钩剑,是春秋时欧治子所铸的五口名剑之一。一个人剑术到了超凡入圣之境,原可以指代剑,所以后来卫大侠身边极少佩剑,这口吴钓剑终于在这场意外中失落,流出江湖。” 西门追雪听得心中一动,忙道:“如此说来,想必老道长在江湖上曾见过此剑,不知如今流落何人手中?” 杜清风不防西门追雪有此一问,不觉微微一怔,手拂银发,莞尔道:“贫道已二十年不出江湖,那会亲见?这也是一种传闻,据说西川毒叟唐炎常有一柄淬毒吴钩,平日视如拱壁,从不轻易示人,究竟如何,因无人见过,也就无从证实。” 毒叟唐炎常,西门追雪在心中重复念了一遍,紧记在心,一面却站起身来,抱拳道:“晚辈兄弟,今晚多有冒犯,承蒙老道长宽恕,心中实感愧怍,时间不少,晚辈兄弟,就此告辞。” 杜清风微微一笑,起身道:“小施主人中之龙,前途不可限量,贫道世外之人,只是江湖杀孽,方兴未艾,小施主如能上替天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即是种福。” 西门追雪躬身道:“老道长金玉之言,晚辈自当谨记在心。” 杜清风点头道:“贫道恕不远送,如果小施主见上卫大侠,还望替贫道致意!” 西门追雪躬身称谢,和南宫婉两人,由三手真人李成化陪着走出,西门追雪又再三向李成化致歉,才下山而去。 路上南宫婉再也忍耐不住,娇哼道:“韦哥哥,人家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看待,你瞒得我好紧!” 西门追雪忙道:“婉妹,愚兄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可误会。” 南宫婉披嘴道:“哼,人家是武林盟主卫大侠的侄少爷,我……我高攀不上咯!” 小姑娘眼圈一红,扭身就往前面跑去。 西门追雪心中一急,赶忙陪着小心,一面跟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婉妹,你不可多心,愚兄此心,可誓天日,你要是不信,我们回到客店,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南宫婉只是不理,低着头一路紧走,西门追雪一路上就忽左忽右的陪了许多小心。 其实南宫婉姑娘是故意撒娇,她瞧韦哥哥说了许多好话,心中早已没气,只是边跑边道:“谁听你的鬼话?” 两人回转客店,西门追雪跟在她身后,走入房中,在她身边坐下,就把自己跟六个叔叔练武说起,一直到目前为止,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南宫婉这才知道韦哥哥果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由柔声道:“韦哥哥我方才错怪你咯,我一定要帮你查出当年围攻伯父的贼子,也要帮你找到伯母。 哦,韦哥哥,那教你本领的修灵君,不是要‘百盈丹’才能修复玄功吗?明天我就上黔灵山去,我爹爹也时常提到伯父,他们还是老朋友呢!你去了,我爹爹一定高兴,由他老人家作主,就不难查出当年围攻伯父的贼人,也许可以打探到伯父的下落,韦哥哥,你说可好?” 西门追雪紧握着南宫婉一双纤手,激动的道:“婉妹,你对我太好了,不过,我要凭我自己的能耐,找出当年围攻家父的贼人。也要凭我自己的毅力,天涯海角,去找寻家父。古人说得好,天下无难事,我想迟早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修罗神姥说他们修罗门的人,不得接受外来援助,我想这道理很对,所以你就是碰上令尊,最好暂时也不要提及,免得泄露风声。” 南宫婉眨着眼睛,笑道:“你呀,就是这份倔强脾气,好,韦哥哥,爹的面前,我也只说你是修灵君老前辈的门下,这总好啦,明天该好动身了罢?” 西门追雪摇头道:“不!我想先上西川去。” 南宫婉道:“你要去找毒叟唐炎常?好,我们一起去!” 成都东门外,锦江边上,有一家最着名的望江楼酒馆,朱栏临水,景色宜人! 时当中午,楼上楼下,差不多已有七成座头,汤勺连响,食客喧哗。楼上临江雅座,对面坐着两个少年书生! 左边一个身穿一袭青衫,右边一个却穿着一袭紫衫,这两人风度隽逸,举止潇洒,当真是一对美玉般少年!此刻正在望着窗外锦江,低斟浅酌,还不时的低声笑语,状极悠闲! 楼上的酒客,渐渐增多,猜拳闹酒的声音,也越来越是嘈杂,右边那个紫衫少年,微微攒攒眉! 楼梯一阵轻响,又有人上来了!一共三个,前面两个,是紫膛脸的老者,鬓发全已花白,后面跟着一个红脸汉子,对两个老者,态度极恭敬。 三人一上楼,第一个紫膛脸老头,目光一下就投到临窗两个少年书生身上,然后又向四下略略一扫,才由红脸汉子陪着在一张空桌上坐下,点过酒菜,三人只是默默的坐着。 敢情三个人全都不喜交谈,先前那个紫脸老者,似乎对临窗两个少生书生,十分注目。 第258章 胡闹 不多一时,从楼梯上又来了两个,前面一个也是紫膛老者,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后面一个淡金脸汉子,两人才一上楼,那红脸汉子立即起身招呼,大家坐到一起! 这一来,这一桌上,一共有三个紫膛的老者,另外一个淡金脸汉子,和一个红脸汉子。 人数敢情到齐了,红脸汉子吩咐堂官立时上菜。 后来那个带毡帽的紫脸老者,目光投到临江两位少年书生身上,似乎微微一怔! 全楼的人,都在高声喧哗,惟有他们一桌,显得例外,每个人都十分矜持,五张脸上,冷漠得连一丝笑容都找不到! 这情形显得特殊,靠窗的两个少年,右边穿紫衫的,正好和他们五人相对,瞧到这付情形,似乎微感奇怪,即望向左边穿青衫那个低低说了两句,穿青衫的,闻言之后,回头瞧来。但这一瞧,他也蓦地一怔,俊脸微微变色,赶紧别过头去! 紫衫少年更觉奇怪,借着替青衫少年斟酒,凑过头去,低声问道:“韦哥哥,你认识他们?” 青衫少年微微摆了摆头,低声道:“我不认识,不过他们来头不小!” 紫衫少年又道:“他们是什么人?” 青衫少年道:“千面教的人。” 紫衫少年目光溜了一眼,奇道:“韦哥哥,你既然不认识他们,怎会知道他们是千面教的?” 青衫少年微微笑道:“他们都戴着人皮面罩!” 紫衫少年哦了一声,笑着道:“我想起来了,韦哥哥,你也有一张,是淡金脸的!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青衫少年道:“紫脸的都是护法,不过紫品护法,在他们教中,武功身份全属最高,今天居然一下来了三个,看来他们在成都有什么举动呢! 紫衫少年嗤的笑道:“说不定他们是过路的呢,就说我们罢,难道目的地在这里吗?” 青衫少年道:“你说的也不错,不过你瞧瞧那张红脸的,一身本地装束,敢情是他们分堂主一类。” 紫衫少年眼珠一转,紧张的道:“韦哥哥,他们有两个紫脸老头,也在不时的打量我们呢,恐怕认识我们,啊!他已在算账了,就要走啦,我们跟下去好不?” 青衫少年忙道:“他们实力雄厚,你我只有两人,万一动起手来,不是他们对手,何况他们有他们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紫衫少年嘴唇一披,哼道:“我才不怕他们呢!千面教有什了不起的?” 说话之间,那五个人已站起身子,往楼下走去。紫衫少年,急忙招来堂管,会过酒账,催着青衫少年匆匆下楼! 这两人,不用交代,自然是西门追雪和南宫婉了,他们联袂从山东动身,一路西来,早已打听清楚毒叟唐炎常的无毒山庄,就是在温江之滨。 不想才到成都,便发现了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和一个金品护法,两人匆匆下楼,那知只不过瞬息工夫,五个千面教的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南宫婉莲足轻顿,恨恨的道:“韦哥哥,你瞧,他们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西门追雪心中有数,千面教的紫品护法,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像少林寺的智觉禅师,身为四长老之一,在少林寺的地位,已是仅次于方丈的人。 像邙山鬼见愁陆乘,在黑道上辈份极高,全被千面教笼络而去,担任紫品护法,仅此一点,可见千面教的紫品护法,是何等份量。 仅仅一个,已是扎手,如今他们三个走在一起,这就显然表示千面教在成都,有甚重大之事。 西门追雪并不是怕事之人,但他不愿在这时候招惹事情。因为他一心只想查探毒叟唐炎常那柄吴钩,是不是自己父亲之物?因为这条线索关系极为重大,使他无暇再问其他之事。 这时酒店小厮,替两人牵过马匹,西门追雪翻身上马,就低声道:“婉弟,我们办正事要紧,走吧!” 这声音少说也在一里之外,但南宫婉听到声音,脸色登时一变,轻声说道:“韦哥哥,这怎么好?褚叔叔追下来了!” 西门追雪转头望去,只见身后来路,果然有一条黑影,飞驰而来,身法之快,当真疾逾奔马。 眨眼工夫,便已奔近,那是一个身躯细高,瘦骨磷崎,背插长剑的人! 他,正是自己在阎北辰素齐和南宫婉一同隐身椅后所见的瘦长影子,后来放火烧屋的火影子褚无忌,不禁心头微微一愕,他已到了两人马前! 褚无忌脸形瘦削,没有一丝笑容,两道冷森的目光,望了南宫婉一眼,就盯着西门追雪直瞧! 西门追雪只觉他眼神如电,好像直欲穿透肺腑,心中不期暗暗提高警惕。暗想:“瞧他一脸阴沉,居心难测,自己要暗中防他一着才对,心念转动,立即提聚真气,凝神戒备,以防对方突施袭击!” 南宫婉素知火影子褚叔叔的为人,不但喜怒难测,而且生性嗜杀,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出手,就制人死地,除了自己爹爹,别人谁也不在他眼里。 她此时一见褚无忌飞落马前,而且脸上神色不善,炯炯目光,盯着韦哥哥,似笑非笑,好像就要出手。 姑娘惊急之间,不禁娇躯一扭,从马上直向火影子朴去,口中同时喊了声:“褚叔叔!” 火影子褚无忌还把她当作小孩似的,怕她闪跌,用手一扶,两道浓长耸立的眉毛,微微一皱,斜睨着南宫婉,道:“婉儿,你这算什么样子,不男不女?” 南宫婉撒娇的道:“褚叔叔,这就是闯江湖咯!” 褚无忌脸上,飞过一丝微笑,说道:“真胡闹!” 这时西门追雪也已跟着下马,静静的站在一侧。 褚无忌接着脸色一寒,指了指西门追雪,沉声问道:“这人是谁?” 说话之间,人也缓缓向西门追雪逼去。 南宫婉一时情急,连忙横跨两步,拦在西门追雪面前,道:‘褚叔叔,他……” 褚无忌厉声道:“婉儿闪开,褚叔叔要问问他,居然敢拐带起……” 他想说“居然敢拐带起老夫的侄女儿来了”。但他觉得区句话当着侄女面前,有点碍口,是以倏然住口,转身就是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西门追雪瞧着他自高自大的模样,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因碍着南宫婉面子,才蹩着一肚子气。此时听褚无忌出口秽言,再一出手,再也忍耐不住,暗提真气,正待硬接。 忽见南宫婉双肩一晃,娇躯急闪而出,直对劈向西门追雪的强劲掌风上挡来,口中急喊道:“褚叔叔,韦哥哥是好人!” 火影子褚无忌不但一身火器,无人能敌,尤其“劈山掌”刚猛绝伦,和泰山一派的“盘石掌”同样为外家掌法中最凌厉的功夫。他因把南宫婉的出走,一股怒火,全移到西门追雪身上,此时一掌出手,存心把西门追雪立毁掌底。 火影子褚无忌平日虽然悍戾残忍,但他一眼瞧到南宫婉撞上掌风,不禁心头大不自在,赶忙猛吸真气,想把击出去的力道收回。 那知他势如雷奔的劲气,和南宫婉相距还有三尺光景,被一股阴柔潜力挡了一挡便已化去! 褚无忌呆了一呆,自己的“劈山掌”,江湖上能够不动声色,予以化解的人,真不多,一面怔怔的问道:“婉儿,你没受伤吧?” 南宫婉方才情急之下,撞上了褚叔叔劈出的掌风,只觉身后忽然有一团阴劲,越过自己,挡在前面,才没受损伤。 此时听褚叔叔相问,这就摇头笑道:“你老人家收得快,侄女没有受伤。” 火影子褚无忌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 南宫婉又轻启樱唇说道:“褚叔叔,侄女前几天被千面教的人追击,身受重伤,多亏这位韦大哥援手……” 褚无忌脸色蓦地一沉,自言自语的道:“千面教,当真敢和咱们黔灵山作对!” 说到这里,抬头问道:“是怎么样的人?” 南宫婉道:“先是一个老和尚,自称少林寺的智觉禅师……” “智觉禅师?” 火影子微微吃惊,急忙问道:“还有呢?” 南宫婉道:“后来是两个姓任的汉子,叫什么任氏双杰。” “任氏双杰……” 火影子沉吟了一会道:“我没听过这两个人,你倒说说他们是什么路数?” 南宫婉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两手同时发招,一个手上是一柄长叉,短钩各一支一个手上却是长钩短叉。 火影子想了一想,皱眉道:“双手发招,兵刃互有短长,是西域白驼派的独门武功,白驼派也和千面教有了勾结?后来呢?” 南宫婉道:“他们出手凶狠,都死在韦大哥掌下。” 火影子褚无忌目光又转投到西门追雪脸上,凝注了半晌,冷冷的道:“他叫甚名字?” 南宫婉忙道:“他叫韦行天,是修灵君老前辈的传人。” 褚无忌想起方才那股化解自己掌风的阴劲,冷笑一声,点头道:“唔,果然是修罗门下!” 他右手疾伸而出,快得像电光石火般猛向西门追雪左肩切去! 第259章 怄气 原来他当年曾败在修灵君手下,二十年来,一直耿耿在心,此时一听西门追雪是修灵君门下,不期勾起旧恨,何况方才西门追雪化解他的掌风,心中已然有气。 当然,此中内情,西门追雪和南宫婉是不知道的。 西门追雪一见对方再次出手,不禁冷哼了一声,微一侧身,左手一招“玄鸟划沙”,反向火影子右腕扫出,口中喝道:“姓褚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火影子褚无忌目睹西门追雪反击之势,不但迅速无比,而且掌势所指,又是脉门要穴,不禁微微一怔,右臂一收,硬把击出的右掌收回。 他出手神速,收势更快,西门追雪疾如电奔的扫击之势,竟然连对方袖角都没有碰到。 两人过手一招,说来较慢,其实只不过刹那间事,南宫婉喊了一声:“褚叔叔……” 褚无忌哼道:“我是要瞧瞧修灵君传了他几手功夫?”左手一振,呼的又是一掌,直劈而下! 西门追雪心头虽有愤怒,总因对方乃是黔灵山的人,不愿树敌,是以身形微偏,让开一掌,右手化抓,使出六成真力,向火影子肩头抓去。 “修罗神爪”,威力极强,他虽未用全力,但一股刚劲,去势还是极其凌厉。 褚无忌阴笑一声,左掌斜封,出手硬接,他那会想到西门追雪年仅弱冠,’已练成了遇强更强的修罗门无上绝技“逆天玄功”,这一手硬接,双方掌力一接,只听“啪”一声,火影子骤觉左腕一麻,身躯晃动,几乎立脚不住,心头不禁大为凛骇! “褚叔叔,你老人家一点也不疼婉儿?”南宫婉娇躯一闪,拦到两人中间,满脸都是焦急。 褚无忌想到方才一掌硬拼,震得自己手腕发麻,心知对面小子,果然已得修灵君真传。 自己侄女,又这般迥护于他,瞧瞧西门追雪,心中更自有数,这就嘿嘿干笑道:“叔叔又不是真的难为他,你急什么?” 南宫婉脸上一红,正待不依,褚无忌又道:“唔!婉儿你该知道千面教虽没和咱们正式破脸,但江湖上到处都有爪牙,你实在不宜再在外面胡闹,叔叔还有许多要事待办,我要你立即回转黔灵,以免发生意外。” 他说到后来,表情已十分严肃。 南宫婉瞧他说得十分凝重,也不敢再笑,一面忙道:“是啊,褚叔叔,我本来就要回山去咯,这位韦大哥奉修老前辈之命,也是到黔灵见爸爸去的,才和我同行。” 火影子褚无忌一听西门追雪是奉修灵君之命,去见南宫讫的,不由脸色缓和了不少,点头道:“好,那么你们上路罢,我也有事呢!” 说着,双足一点,人已凭空拔起,一连几个起落,便已走得老远。 南宫婉望着西门追雪伸了伸舌头。 西门追雪忿忿的道:“婉妹,今天如果不是碍着你的面子,我真想和他较量较量,天下那有这般不讲理的人?” 南宫婉嫣然笑道:“褚叔叔就是这个脾气,今天还算好呢。” 说话之间,两人重行上马,赶到温江,还只是申牌时候,在一家客店门首下马。 西门追雪和南宫婉,翩翩少年,举止风度,分明是两位贵介公子,店伙们接过马匹,慌忙把两人引到上房,接着送茶送水,十分巴结。 西门追雪略事休息,便把随身长剑,放到床上,然后和南宫婉装作逛街模样,往郊西走去。 这是一片辽阔的荒野,两人沿江而行,脚步加快,约摸走了七八里路,前面出现一座小小的山,丘陵起伏,古木成林,小山右侧,一片竹林之间,巍然矗立着一座高大庄院。 黑色围墙,足有两丈来高,最奇怪的庄院围墙,竟然没有一道门户,加上环绕着庄院外面的松竹,又异常浓密,是以站在外面,极难瞧清庄院全貌。 这正是名闻江湖的无毒山庄了。 西门追雪相度形势,觉得如果登上土丘,就可俯瞰庄院全景,心中想着,正待往山上走去,南宫婉赶紧拉了他一把,轻声道:“且慢,这时天色未黑,如果登山窥探,岂不引起人家注意,我们还是等天黑了再来才好!” 西门追雪被她一语提醒,连忙点头道:“婉妹,你真是心细如发。” 南宫婉粉脸一红,娇羞的道:“这不过是普通常识罢了,试想以无毒山庄在江湖上的威名,谁敢登山窥视,即使我们不怕,也何必多出枝节?” 说着又大声道:“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韦哥哥,我们还是回去罢!” 西门追雪知道南宫婉故意如此说法,方待答话,瞥见林中闪出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大不刺刺的瞥了两人一眼,冷嘿道:“两位这样窥视无毒山庄,不觉得太扎眼吗?” 西门追雪见他生得浓眉粗目,盛气凌人,不由后退了两步,故作惊讶的抱拳说道:“小生兄弟,一路浏览景色,自问并无开罪之处,不知兄台何故动怒?” 黑衣汉子厉笑道:“明人眼内,不揉砂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无毒山庄,是什么所在,岂容你们随意乱走?” 西门追雪奇道:“无毒山庄!这里叫做无毒山庄?奇怪!我们从成都一路游来,也曾到过武候祠,青羊宫,昭觉寺,草堂寺等名胜所在,可没听人说过无毒山庄!啊!啊!这里想是私家的别墅所在,不欢迎游人参观,那么兄台也尽可好好的说,何用这般恶言相向?” 他一派斯文,说来又理直气壮! 那黑衣汉子反倒被他说得一怔,再打量两人,一身书生打扮,身上果然并没武器,不由也相信他们确是游山玩水的读书相公,一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南宫婉却抢着道:“西门大哥,此地主人,想来定是城中缙绅,也许还是熟人,何必和他们下人呕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黑衣汉子一听两人口气,只道还是城中的贵家子弟,便不声不响的退入林中。 西门追雪和南宫婉也踱着缓步,往来路走去,走了一段路,两人不由会心微笑,南宫婉笑得花枝乱颤的道:“韦哥哥,你装得真像!” 回到客店,已是上灯时分,吩咐店伙把饭菜送来,两人在房中吃毕,店伙送上香茗,便退出身去。 西门追雪心中有事,那还坐得定,戴好面罩,带上长剑,便和南宫婉悄悄从后窗飞出客店,施展轻功,一路往无毒山庄奔去。 这时天色初黑,新月未上,大地上宛若蒙着一层灰布,对面瞧不清人影,但这时候,可对夜行人并不适宜,因为时间太早了! 西门追雪和南宫婉,却在此时,赶到无毒山庄,两缕轻烟,袅袅地升上土山,选择了一处可以俯瞰庄院的所在隐蔽住身形,往下望去。 无毒山庄偌大庄院,除了大厅上灯火辉煌,照得如同白昼,其他之处,全是一片漆黑。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时正当上灯不久,庄中之人,即使已用过晚餐,也决不可能睡得这般早法。 全庄没有一点灯火,何以大厅上又点起许多灯烛,但又瞧不到一个人影,显然无毒山庄今晚已有准备,故设陷阱,企图诱人深入,那么大厅四周,如非布置有机关埋伏,也必隐匿着庄中精锐!他们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今晚有什么厉害对头前来寻仇! 他心中想着,一面却运用目力,勘查庄院四周形势,他自得修灵君逆转经脉,打通玄关,目力已能夜视,虽在黝黑的夜色之下,仍清晰看清院中景物。 那知这一用心细瞧,心中立时大感惊奇,原来除了灯火辉煌的大厅以外,全座庄院所有亭台楼阁,竟然没有一处可以得窥全貌。 这些地方,不是被环绕松竹,遮住视线,便是被屋脊檐牙巧妙掩撇,任你如何移动角度,都无法看清任何一处全景。 正当全神贯注,心头泛疑之际,南宫婉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口中低低说道:“来了,来了,快瞧!” 西门追雪微微一惊,急忙瞧去,只见灯火辉煌的大厅上,此时从屏风后面,缓缓踱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年约五旬,两鬓花白,颚下留奢山羊胡子的老者,身穿天蓝团花长袍,背负双手,在厅上踱着方步,腰脚沉稳,看去武功不弱! 西门追雪南宫婉目光迥异常人,虽然这土山和庄院相距极远,但两人仍可看清那老者是浓眉微蹙,面色凝重,似乎还怀着极大心事。 不!尽管他心事重重,眉目之间,依然掩不住老奸巨猾的诡诈之色,目光不住的向院外凝视。 南宫婉瞧了一会,凑近西门追雪耳边,低声道:“韦哥哥,他就是毒叟唐炎常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瞧他穿着打扮,和那份气概,想来是唐炎常无疑。” 南宫婉道:“你瞧到了没有?他好像有着重大心事呢!” 西门追雪轻声道:“也许今晚有什么厉害仇家,找他寻仇。” 第260在 罚酒 南宫婉笑道:“对了!所以他在大厅上等着,啊!我爹爹说,目前江湖上善用各种剧毒的,他可算是第一号人物呢!” 这几句话的时间,唐炎常已经在大厅上踱了几转,在上首一把圈子椅上,坐了上来,双眉更见紧皱。目光缓缓的抬起,望着阶前,怔怔地出了会神,口中好像还在喃喃自语,只因相隔过远,听不真切。 只见他脸色愈发显得凝重,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西门追雪和南宫婉觉得好奇,自然也目不转瞬的往他手中望去! 那知这一望,两人差点惊噫出声。原来毒叟唐炎常手上,竟是一支金光灿烂的三寸小剑! 金剑令!又是一支金剑令!也是西门追雪看到的第五支正义之剑! 南宫婉惊讶得转脸望了西门追雪一眼,但西门追雪却力持镇定,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叫南宫婉不要作声,静静的看下去再说。 当然他自己更屏息凝目,聚精会神的紧盯着唐炎常,看他取出小剑以后的举动。 但正当此时,土山下侧,突然飞起一条人影,疾如凌空巨鹤,接连两个起落,已越过树林,纵近黑色围墙之外。 南宫婉正待和韦哥哥说话,骤睹果然有人出现,心中大为惊凛,自己两人隐身土丘之上,不但可俯瞰无毒山庄全景,且可眼观四路,监视数里方圆,不想离土丘不远的林中,已经来了敌人,还一无所觉! 尤其此人身法极快,一瞥之下,已到墙下,不禁翠眉一皱,低声问道:“韦哥哥!这人是谁?” 西门追雪并没回头,只轻轻的说了声:“好像是千面教的人!” “啊!”南宫婉只低咽了半声,那人身形在墙外一停,立即发话道:“唐朋友关着大门,岂是待客之道?还不出来迎接?” 唐炎常闻声不惊,手上小金剑,往酸枝茶几上一放,人已霍然站起,大声笑道:“朋友想是衔卫大侠之命而来,唐某下午才奉到剑令,已恭候多时,不过无毒山庄只有围墙,没设大门,朋友就请越墙而入,简慢之处,唐某在这厢陪礼!” 这话听得西门追雪悚然一惊,毒叟唐炎常说什么下午才接到剑令,而且来人还是奉卫大侠之命前来? 卫大侠,他口中的卫大侠,当然是指自己父亲了! 他来不及再想,连站在墙下的汉子,都还没答话,只听一个阴森森笑声,突然接口道:“既然唐老哥吩咐,咱们恭敬不如遵命!” “嘶!”话声才落,三条人影,同时从土山脚下的一片树林中冲起,疾如流矢,越过两丈来高的围墙,往厅前落去。 光瞧这份轻功,人随声落,当真大是惊人! 西门追雪急忙瞧去,只见厅前一排站着三个老人,中间一个身穿褐色长袍,左首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黑袍,右首一个身穿青袍。 他们面里背外,瞧不到脸型,但这一身衣着,一望而知便是在望江楼上遇见的三个紫面老者。这时方才在墙外喊话之人,已再次隐入林中,并没随着进去。 唐炎常瞧着人家突如其来,人随声到,本已骇然,再一打量来人面目,心头更是大怔!在他想来,江湖上有如此身手之人,必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那知面前这三个紫脸老人,自己竟然一个不识! 他微微一怔之后,立即迎前一步,含笑拱手道:“唐某久仰卫大侠威名,此次风闻再次出山,正深庆幸,不想承颁剑令,复蒙三位老哥,同时莅临山庄,唐某惶悚之余,尤感荣幸,请恕唐某眼拙,不知三位老哥哥如何称呼,卫大侠又有何吩咐?” 西门追雪给他如此一问,心中满腹狐疑,更急着知道下文。 那知三个老者,听唐炎常说完之后,三人相互对看了一眼,身子纹风不动,只听中间那个褐袍老者,阴恻恻的问道:“唐老哥何时接到金剑令的?” 唐炎常脸色阴晴不定,谲笑道:“金剑令乃是下午未牌时光,在厅上发现,唐某正因没有遇上来使,不明卫大侠意旨,三位快请入内奉茶!”说着连连肃客。 三个紫脸老者,面情落寞,一齐步入大厅,分宾主落坐,屏风后面,立即有一名小厮,端上三碗香茗,分置几上,三人只点了点头。 褐袍老者,随手取过唐炎常方才放在几上的那支金剑,连瞧也不瞧,就递给左首着毡帽的黑袍老者,口中阴嘿道:“居然又是一支!” 黑袍老者接过金剑,就纳入怀中,一面冷哂道:“他们还是比咱们迟了一步!” 他这一开口,躲在土丘上的南宫婉不期轻噫一声,道:“韦哥哥,他是少林智觉禅师!” 西门追雪只是点了点头,目光紧瞧着大厅上四人,一瞬不瞬。 毒叟唐炎常虽然老奸巨猾,但面对这三个莫测高深的紫瞠脸怪客,一时也给弄得十分糊涂。他眼睁睁瞧着黑袍老者收起金剑,忍不住干笑一声,道:“三位老哥,究是有何见教?” 褐袍老者阴笑道:“唐老哥请勿见怪,实言相告,这支金剑令,原是假的。” 唐炎常脸色微微一变,也呵呵笑道:“那么三位来意……” “哈哈!”褐袍老者蓦地一声大笑,抱拳道:“送假金剑令与唐老哥的另有其人,老朽三人,只是奉教主之命,想请唐老哥屈驾敝教总坛一行!” 毒叟唐炎常脸色又是一变,也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三位想是近日重出江湖的千面教高人了,恕唐某眼拙!” 黑袍老者接口道:“唐老哥果然好眼力,敝教主久慕大名,唐老哥这就动身吧?” 唐炎常目光闪铄,掠过三人,脸上微露不安之色,一圃却纵声笑道:“唐某武林末流,居然蒙教主如此垂青,实在受宠若惊,三位如不见外,请先以真面目相见如何?” 上首的褐袍老者冷哼道:“唐老哥何用如此多疑?” 黑袍老者已不耐的道:“唐老哥莫非敬酒不吃,定要吃罚酒吗?” 唐炎常勃然变色,大笑道:“三位缺乏诚意,始终不以真面目相示,难道还是唐某多心?唐某自问和贵教素无梁子可言,而且唐某身为主人,已尽江湖道义,敬酒如何?罚酒又是如何?唐某倒要请教高明。” 坐在右首的那个青袍老者,自从进入大厅,始终不发一言,此时却沉声道:“唐炎常,你到底走是不走?” 毒叟唐炎常呵呵笑道:“三位如想逞强,无毒山庄进来容易,出去可没有三位想像的简单!” 青袍老者冷嘿道:“你倒说说无毒山庄的厉害所在?” 唐炎常仰天狂笑道:“无毒山庄有毒林,三位从林中而来,此时不妨运功试试!” 青袍老者哂笑道:“这个不劳费神,百步断肠之毒老朽早已代为清除!” 唐炎常听得脸色大变,蓦地推椅而起,急急喝道:“你是翻覆毒手罗渊?” 他身形才动,陡觉眼前—花,右腕脉门,骤然已被坐在上首的褐袍老者一把扣住,阴笑道:“唐老哥认得出罗兄,怎么认不出少林智觉大师,和区区祁某?再说教主只是想请唐老哥到敝教总坛一行,并无恶意……” “呼!”他话声未落,突然从檐前劈进两股奇猛无比的掌风,狂飚怒卷,往厅上四人袭到。 这自称姓祁的褐袍老者,左手扣着唐炎常右腕,口中大喝一声,举掌迎出,其余两人,也在大喝声中,挥掌拍出。 这三人,全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这一联手出击,声势何等凌厉,但他们三掌堪堪推出,陡觉劈来的掌风,突然消失无形! 同时只听一声轻“呃”,褐袍老者手中的毒叟唐炎常身躯一软,忽然往地上栽倒! 青袍老者翻覆毒手罗渊,惊呼道:“祁老总,他怎么了?” 褐袍老者顿脚道:“咱们着了人家的道,此人可能就是冒卫维峻之名,送假金剑令来的人!” 身穿黑袍的智觉禅师俯身一瞧,只见唐炎常胸口只有一个指头大小,像被火烧焦的指印,不禁也脸色大变,抬头道:“祁老哥,这是‘焚心指’,武林有谁会这种功夫?” 褐袍老者微微摇头,道:“咱们也走罢!” 三条人影,一晃眼已飞出围墙,但跟他们来的一个淡金脸汉子,和一个红脸汉子,此时也陈尸林下,两人胸口,同时发现一个指头大的焦斑,死在“焚心指”下,褐袍老者从两人脸上,揭下面罩,揣入怀中,三条人影,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西门追雪,南宫婉两人,隐身土丘之上,凝神注视着厅上变化,自然瞧得十分的清楚。 但他们对突然出手,使用“焚心指”击毙毒叟唐炎常的人,也只见一条灰影,倏忽来去,其快如电,饶是西门追雪目光锐利,也并未看清来人形像,不过一瞥之间,似乎身形极熟。 只听南宫婉惊奇的道:“韦哥哥,这是什么人,你瞧清了没有?” 西门追雪沉吟道:“好像就是你褚叔叔。” 第261章 利器 南宫婉奇道:“我从没听说褚叔叔会什么‘焚心指’,不过他轻功极高,倒是事实,不然,人家也不会叫他火影子。” 西门追雪笑道:“我也没有十分看清,不知是不是他。” 南宫婉回头一瞧,无毒山庄大厅上灯火如画,毒叟唐炎常依然横尸地上,不见有人出来,心中不禁大为奇怪,这就偏头问道:“韦哥哥,你不是要找毒吴钩吗?如今唐炎常已经死了,不要被人取走,我们快去!” 西门追雪霍然站起身子,道:“婉妹说得有理,我们走!” 嘶!一缕指风,就在他“走”字出口,业已点在背后“入洞穴”上! 要知西门追雪练就“逆天玄功”,全身经脉倒转,穴道自然也悉数移了部位,点穴手法,对他而言,已是失了作用。那人点中西门追雪要穴,只觉手指一滑,惊凛之余,立即身形往后暴退。 西门追雪南宫婉同时转身,举目望去,只见黑暗之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头蒙黑布之人,两道炯炯目光,瞧着自己两人,微露惊疑之色。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原来又是千面教的妖孽!” 那人似乎微微一怔,口音冰冷的道:“听你口气,好像不是千面教一路,两位又是那一路的朋友?无毒山庄,今晚倒真来了不少高人!” 南宫婉啊道:“那么你是无毒山庄的人了!” 那人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只是微哼一声道:“你们是奉何人之命前来,老夫面前还不实说?” 南宫婉刷的掣出长剑,冷冷的道:“你自己藏头露尾,怎不先说说是谁?” 那人目射凶光,往前逼近一步,阴笑道:“见到老夫之人,例无生还,你们还是不问的好,再说,只要你们说出此来主使之人,老夫也许可以网开一面。” 西门追雪朗声笑道:“卫某出道江湖,也会过不少知名之士,像尊驾这样行动鬼祟,而且妄自托大之人,倒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那人似乎全身一震,突然住足,双目精光电射,盯着西门追雪,厉声喝道:“什么,你姓卫?你就是武林盟主卫大侠的令侄西门追雪?哈哈哈哈!那么把金剑令送到无毒山庄来的,也就是你,老夫幸会之至!” 西门追雪听得呆了一呆,他听不出眼前这个蒙面人的口气,到底是敌是友?这就昂然答道:“在下正是西门追雪,至于尊驾所说送达金剑令之人,那倒并非在下,而且那支金剑令,千面教的人没有说错,那是假的。” 那人目光闪铄,又道:“那么卫少侠间关远来,又是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道:“尊驾究是何人,先请明白见示。” “哈哈哈哈!”那人发出一阵夜枭般大笑,突然伸手撕下蒙脸黑布! 浓眉、隼目、耸颧、鹰鼻、阔嘴,颏下一部山羊胡子阿鬓花白,面情阴沉的老者。他,不是方才在大厅上被人用“焚心指”击毙的毒叟唐炎常是谁? 南宫婉瞧得毛骨悚然,往后连退了两步,急忙回头向无毒山庄瞧去,大厅上这一指顾之间,灯火全熄,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韦哥哥,他……他就是毒叟唐炎常!” 其实她不说,西门追雪也早已瞧清! 毒叟唐炎常谲笑道:“不错,老夫正是毒叟唐炎常,卫少侠这会总该说明此来目的了罢!” 西门追雪初见之时,心头也不禁一怔,但他迅速想到唐炎常方才被人用“焚心指”闪电一击,倒地死去,自己虽然相隔较远,看不真切。 但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全是武功极高之人,岂易瞒过,那么方才那个唐炎常,明明有人伪扮,而唐炎常本人,却隐身土丘之上,观察敌势,此人心机阴沉,自己倒不可不防! 他脸上载着面罩,心念转动,外人无法瞧清他面情变化,一面抱拳道:“原来是唐老丈,真人不露相,在下多多失敬!” 唐炎常脸上飞过一丝杀气,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无毒山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晚来袭之人,老夫决不容他们逃出手去!”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换了一副笑容道:“当然,卫少侠两位,衔武林盟主卫大侠之命而来,老夫竭诚欢迎!” 西门追雪摇头道:“在下慕名趋访,并非奉家叔之命而来!” 唐炎常听说西门追雪并非奉命而来,心头一块大石,登时放落,面色也更见和蔼,呵呵笑道:“卫少侠出道不久,英名已远播江湖,侠驾莅临,老夫至表欢迎。” 西门追雪道:“老丈谬誉,在下愧不敢当,此次冒昧趋访,正有一事向老丈请教。” 唐炎常微微一怔,左手拈着山羊胡子,笑道:“好说,好说,卫少侠有何见教,老夫知无不言。” 西门追雪道:“在下听江湖传说,老丈有一柄毒吴钩剑,乃是古代利器,老丈能否赐在下一阅,以广见闻。” 唐炎常听得脸色大变,但他乃是老奸巨猾之人,瞬即平复,依然呵呵笑道:“江湖朋友,就是喜欢过甚其词,卫少侠不知听了何人之言,把老夫一柄凡铁,居然说成古代利器。”说着又大笑不止。 西门追雪见他说得极为自然,心中倒也相信。 南宫婉忍不住道:“在下兄弟,实是慕名而来,老丈虽然自歉,但江湖上既有此说,想那毒钩也定非寻常兵刃,老丈何吝一阅?” 唐炎常微一沉吟,点头道:“老夫昔年随身兵器,江湖朋友,虽以毒吴钩相称,其实也只比寻常刀剑,略为锋利而已。既然卫少侠有意赏鉴,老夫岂敢自珍,只是老夫已多年不用兵刃,此钩不在身边,两位远来,且请到庄中奉茶,以便取观。” 西门追雪曾听杜清风说过,毒叟唐炎常对毒吴钩视如拱璧,从不轻易示人,他不在身边之言,自然可信。 那知南宫婉心思较细,瞧着唐炎常肩头,分明露出一段剑柄,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唐老丈,你肩头这把,又是什么?” 唐炎常狞笑道:“这只是普通长剑罢了,你是否也想瞧瞧?” 南宫婉听他口气不善,方自一怔,只听呛啷啷一声龙吟,眼前青光暴涨,寒气森森的剑锋,已向自己两人横扫而至! 这一下,当真快如掣电;南宫婉连惊呼都来不及,赶紧身形一闪,总算她“紫府潜形”身法,乃是玄门绝学,奇奥迅速,才脱出剑光之外,但手上一柄长剑,已在无声无息之间,被对方剑光削断,只剩了半截剑! 回头瞧去,只见西门追雪和自己同时,大喝一声,奋起神威,呼呼劈出两掌!他这两掌虽然仓猝应敌,但少说也有七成力道,劲气雷奔,凝而不散,那知和剑锋一触之间,只觉那股森森剑气,竟然直透掌风而入,那想震得开对方一击之势,心中这份惊凛,当真非同小可,百忙之中,忙向后急跃! 毒叟唐炎常满以为吴钩剑一经出手,对方两人决难侥免,不想剑锋扫过,除了只削断人家一柄长剑之外,一个人影一闪,倏忽不见,另一个却赤手空拳向自己劈出两掌。 尤其那股急劲掌风,力道奇猛,差点长剑都把握不住,身子不自主的向后挪了一步,心头大吃一惊,一时可也不敢追击过去! 西门追雪一张淡金脸,依然一无表情,但两道冷电似的眼神,在黑夜之中,熠熠有光,盯着唐炎常,运起玄功,逼前两步,大声喝道:“唐炎常,你这柄吴钩剑,从何处得来的?” 毒叟唐炎常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又以擅于用毒,名闻海内,各种阵仗,也见得不少,但此时瞧着面前这位面若淡金,神色冷漠的青年,也不禁心下发毛。 当然,他一方面是慑于江南大侠卫维峻的威名,作贼心虚,另一方面是他先前明明点中对方要穴,竟然滑不受指,再加方才两掌,威力之强,如果自己手上没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那是人家对手。 因此他瞧到西门追雪凛若天神的往自己逼来,不禁又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狞笑道:“姓卫的,吴钩剑无坚不摧,你再敢过来,难道不要命了?” 西门追雪怒目喝道:“唐炎常,你再不说出吴钩剑来历,卫某要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唐炎常突然仰天厉笑道:“小子,你既已知道此剑来历,何必明知故问?” 西门追雪听得血脉偾张,双目快要喷出火来,厉声道:“那么你果然是当年围攻家叔之人,还有些什么人?” 怒喝之中,又往前逼近了两步! 唐炎常渐渐退近一块巨石,狞笑道:“小子,你死在目前,老夫就是告诉你,又有何用?” 南宫婉手上执着半截断剑,紧跟在西门追雪身侧,娇声说道:“韦哥哥,这老贼眼神不对,你可得留心!” 唐炎常阴笑道:“可惜丫头你说得迟了,嘿嘿,此时尔等已在老夫十二支‘化血神筒’射程之内,一经喷射,任你武功再高,只要中上一点一滴,立可浑身溃烂,化尽血肉之躯。” 第262章 伯仲 南宫婉闻言浑身一颤,毒叟唐炎常的‘化血神筒’,制成精巧,匠心独具,喷射毒汁,广达两丈方圆,乃是武林中出名歹毒的暗器。不过此种喷筒射程较短,而且在喷射之前,必须戴上鹿皮手套,将筒对准敌人发射。 试想双方对敌,互伺暇隙,那有取用时间,是以必须事先埋伏,才能制敌死命,自己曾听父亲说过,一时怎么如此大意?心中想着,不由回头瞧去,果然身后像扇形般围着十二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手戴鹿皮手套,紧握一管精钢喷筒,对准自己两人。 原来他们先前只是躲在预先挖好的土坑之中,那土坑仅容一人伏下身子,而且他们都穿着黑衣,如果不立起身来,谁也不容易发觉。 南宫婉心中暗暗焦灼,别说十二管喷筒,像扇形般围在身后,集中一点,即使只有一管喷筒,只要被人家对准了,也难以侥免。 她花容惨淡,颤声喝道:“原来你早有预谋。” 毒叟唐炎常阴笑道:“不过老夫想不到会用在你们两个小辈身上!” 南宫婉啊了一声,冷哼道:“原来你发现‘金剑令’,认为是江南大侠卫老前辈亲自来了?” 毒叟唐炎常呵呵笑道:“丫头,你算猜得不错,当年卫维峻在老夫‘化血神筒’之下,侥幸逃生,十三年来,经老夫再三改良,原要他尝尝厉害,可惜老夫把千面教的老贼,当作卫维峻手下,以为他本人也会随后赶来,是以并没出声,不想江湖上出现了伪金剑令,老夫一时慎重,反倒便宜了那三个老贼。” 南宫婉愤怒的道:“那么你待怎的?” 毒叟唐炎常谲笑道:“只要你们说出卫维峻匿居何处,老夫或可饶尔不死。” 西门追雪凝集功力,凛然而立,他那一张淡金脸色的脸上,依然一无表情,好像他对十二管,“化血神筒”,毫不在意,他等毒叟唐炎常说完之后,冷冷的道:“老贼,你认为卫某弟兄,今晚就非死不可?” 唐炎常得意的道:“只要老夫挥手发令,尔等毛发无存。” 西门追雪冷笑道:“唐炎常,卫某也有一句忠告,只要你放下吴钩剑,说出当年围攻家叔的同伙之人,卫某也可手下留情。” 毒叟大笑道:“小子,你在痴人说梦!” 西门追雪冷笑道:“唐炎常,你慢高兴,卫某虽在你毒筒发射之下,但你该知道,你我相距不过三丈,你也在卫某‘玄夫一掌’掌风范围之内,咱们至多只是同归于尽而已。” “玄天一掌?”毒叟唐炎常阴鸷目光,望着西门追雪,果然脸色倏变,他自然知道当年许多黑道高手,围攻卫维峻,固然其中少数人是为了卫维峻的名头,压倒他们,心怀嫉妒,务必去之而后快。 但大多数人,还是因卫维峻得到两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当中峨嵋山姜真人的“太清心法”,而起觊觎之心。 “太清心法”中载有举世莫之能御的“玄天一掌”,大家当然耳熟能详,此时对方说出自己在他“玄天一掌”范围之内,此话自然可信。 何况他不知西门追雪因全身经脉逆转,无法练习玄门至高无上的“太清心法”,他的“玄天一掌”,只是以“逆天玄功”的方法所练成,只可说是“逆天一掌”,和原来的“玄天一掌”,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唐炎常大笑道:“哈哈,老夫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受人要挟,你‘玄天一掌’;虽然未必就伤得老夫,但老夫宁可信其有,小子,你就听着,当日围攻令叔之人,并非全是黑道之人!”他说话之间,缓缓后退了一步。 西门追雪微微一震,嗔目道:“你只要说出人来,咱们两家之仇,一笔勾销!” 毒叟唐炎常并不理会,口中说道:“峨嵋灵云?”说着又暗自退出半步。 西门追雪双目乍睁,喝道:“你说峨嵋灵云道长?你有何为证?” 唐炎常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太清心法’原是峨嵋之物?” “哦!”西门追雪急急的道:“还有呢?” “嘿嘿!”唐炎常干笑声中,及退后了一步,续道:“崆峒黑石……” 南宫婉瞧他步步后退,不由急道:“韦哥哥,别让他溜了!” “哈哈!”毒叟大笑一声,双脚一顿,人影倏忽不见!“小子,你们安息罢!” 唐炎常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来! “嘘……嘘……”银笛之声,急骤响起! 扇形般在西门追雪与南宫婉身后的十二名黑衣大汉,喷筒同时发动,十二股化血毒汁,布成一片网罟,往两人喷来! 西门追雪见毒叟唐炎常骤失踪影,已知不妙,银笛乍起,他暴喝一声,左手一把挟起南宫婉娇躯,双脚一点,身如穿云之箭,嗖地凌空拔起,同时右掌蓄势已久的“逆大一掌”,也往身后猛扫而出! 这几下动作,端的奇快无比,南宫婉只惊叫了半声,两条身形冲天拔起,势若狂飚的掌风,也正好暴卷过去。 只听几声惨叫,紧接着响起嗤嗤异声,鼻中同时闻到浓重腥臭,适才立身之处,立时被一蓬其黑如墨的浓烟所笼罩! 西门追雪拼着全身气力,急纵突围,此时已安然立在土山之下,他连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是如何出手的,因为这是死中求活,冒险一试,自己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 他放下南宫婉,回头望着土山上那蓬如幕似雾的毒烟,也不禁目怵心惊,犹有余悸!“韦哥哥,你真了不起,啊!好臭,这是尸体焦腐的气味,这批贼人,敢情全送了命!” 南宫婉掩着鼻子,她一顶头巾,已不知掉在那里,连披散的秀发,都无暇整理。 “哈哈哈哈!唐老贼,你区区毒筒,能奈我何?”西门追雪突然仰天敞笑,声若裂帛! 南宫婉呆得一呆,连忙拉着他衣袖,柔声的道:“韦哥哥,我们回去咯!” “不!”西门追雪倔强的吐出一个“不”字,回头道:“走!我们找唐老贼去!” 南宫婉虽然目睹韦哥哥的“玄天一掌”,击散号称普天之下,无人能挡的十二支“化血神筒”,但她终究听自己爹爹说过毒叟唐炎常的厉害,不但攻于心计,而且擅用剧毒。 此时一听韦哥哥要闯无毒山庄,不由心头一惊,急道:“不!韦哥哥,毒叟唐炎常诡计多端,他的无毒山庄,难保不埋伏着许多厉害消息,我们既然知道唐炎常是当年围攻卫伯伯之人,他手中的毒吴钩,就是纯钩剑,要找他也不忙在一时。” 西门追雪双目射煞,朗声笑道:“唐老贼黔驴之技,咱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无毒山庄就是刀山剑林,今晚也非追回纯钩剑不可!” 南宫婉黔灵神君的爱女,平日几曾怕过事来,她是太爱韦哥哥了,无非怕他涉险而已。此时瞧着韦哥哥豪气万丈,不由嫣然一笑,道:“我并不是怕他,韦哥哥,你既然要闯,咱们就走咯!” 说着,从身边革囊中掏出一颗鹅卵大的暗红弹子,托到掌心,轻笑道:“这是褚叔叔给我防身的一颗‘诸天烈火弹’,必要时咱们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就毁了他无毒山庄!” 西门追雪从身边抽出松纹剑,递到南宫婉手上,道:“婉妹,你还是用剑罢!这烈火弹既是令叔给你紧急防身之用,能够不使,还是留着的好!” 南宫婉摇头道:“那么你呢?” 西门追雪双手一伸,爽朗笑道:“对付唐炎常之辈,我还用不着使剑!” 南宫婉接过长剑,柳眉一挑,幽幽的道:“我就是内功没练到家咯,不然,爹爹说,他老人家的‘紫云掌’,和卫伯伯的‘玄天一掌’,也只在伯仲之间。” 无毒山庄四周围着黑色高墙,没有大门,也不见灯火,只是一片漆黑,他们已不在土山之上,自然瞧不清庄内情形。 他们方才曾听假扮唐炎常的人口中说过,“无毒山庄有毒林”,他们不敢穿林直入,两条人影,从茫茫夜色之中,拔身而起,踏着树梢,很快的越过树林,飞上围墙,纵目四顾,重重屋脊,死寂得没有一点灯火。 无毒山庄,不会没有戒备,看来这黑越越的中间,不知布下了什么陷阱? 西门追雪身临其境,早已掌竖前胸,功运全身,两道锐利如电的目光,发出炯炯异彩,向四下扫射了一下,一声长笑,疾如鹰隼,飞落阶前,南宫婉也急跃而下,疾追上去。 方才照耀如同白昼的大厅,灯火已熄,茶几上还放着四盅茶碗,没有收起,但死在“焚心指”下的假唐炎常尸体,此时业已不见。 南宫婉右手紧握长剑,左掌托着“诸天烈火弹”,跟在韦哥哥身后,心情显得十分紧张。两人跨入大厅,瞧不到半点动静,西门追雪正待往屏风后面走去! “韦哥哥,且慢!”南宫婉剑挟左胁,取出一个特制火筒,随手打亮,迅速塞到西门追雪手上。西门追雪笑了笑,接过火筒,大踏步转入屏风。 第263章 勾结 绕过曲折迥廊,穿行重重院落,到处仍是一片阴沉死寂,穿房越厅,他们已经深入到内宅后院,还是无人拦阻,生似是这巨大的宅院之中,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在了! 本来认为陷阱密布,充满诡奇神秘的无毒山庄,竟然会出人意料的平静。她松了口气,他却大失所望。两条人影,终于离开了无毒山庄,消失在黑暗之中! 但继他们之后,出现了—个高大身形,发出得意的笑声:“嘿嘿,小子,进入无毒山庄的人,不会让你们安然离去的。” 金陵,亦称秣陵,建邺,襟长江而控钟山,有龙蟠虎踞之势,自古为东南要邑,东吴、东普、宋、齐、梁、陈、以及明初,均曾建都于此。 通往金陵的官道,宽大平坦,自晨迄暮,官商行旅,车马络绎不绝!时近未申之交,有两匹骏马,由西往东,得得徐行。 马上是两个少年书生,敢情他们因为金陵业已在望,并不急于赶路,只是指点着沿路景色,并辔谈笑。 日薄西山,黄金色的晚霞,斜照着巍峨城楼,越发显出这古老帝都的庄严瑰丽,两个书生策马缓行,进入城门。 那是四通八达的宽阔街道,行人如织,商肆林立,他们敢情还是第一次到金陵来,不知道西大街悦来老栈,是百年老店的高尚宾馆,也不知京华楼是全城首屈一指的大酒家,所以只是在街上闲逛。 也正因为两人同样长得丰神如玉,俊美潇洒,大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谁都会投上他们一眼! “噫!卫兄弟,你果然来了!” 人丛中间,突然有人惊喜的叫着,一条人影,急闪而出,往马前奔来! 靠左边那匹马上的青衫少年,闻声回头,瞧清来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上,露出无比高兴,慌忙翻身落马,欢笑道:“啊!万二哥,你们已经来了?万大哥呢?” 那人点头道:“大哥也来了,就在前面不远,啊,卫兄弟,这位……” 这时右边一骑的紫衫少年也跳下马来。 青衫少年笑了笑道:“婉弟,我替你介绍,这位就是点苍双雁的万雨生万二哥。”一面又向万雨生道:“万二哥,这是黔灵神君南宫老前辈的……” 他话还没说完,紫衫少年抢着拱手道:“久仰万二哥的英名,小弟南宫婉是宛转的宛,韦哥哥说的是家伯。” 他说完之时,露出一口雪白贝齿,望着青衫少年笑了一笑。 青衫少年听得暗暗好笑,自己在怀玉山下,为了替崔氏母女解围,曾乔称是自己父亲的侄儿,这会她为了女扮男装,竟然也学起自己的样来,把父亲说成了伯父! 黔灵神君南宫纥,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第一号人物,江湖上能够见到他的人不多,但说起来没有人不知道的。 而且黔灵君有一位爱若掌珠的女儿,只要知道南宫纥三个字的人,也无人不晓,但还有一位侄儿,却知道的人不多! 万雨生一听这位面皮极嫩的少年书生,居然来头不小,连忙抱拳笑道:“原来是南宫兄弟,幸会幸会!” 说着又哈哈笑道:“卫兄弟,你们来得真是巧极,哈哈,就算找,恐怕一时也不容易找得到!” 被称做卫兄弟的,当然是西门追雪了,他听万雨生话中有因,连忙问道:“万二哥,听你口气,好像有什么事情吗?” 万雨生点头道:“谁说不是?咳!这两方的人,说起来,你都见过!”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两方的人,自己都见过的,只有崔大婶和华山派那场纠纷,那是自己假冒奉父亲之命,以“正义之剑”替双方调解的,难道华山派的人,心有未甘,又向崔氏母女寻仇了?” 不错,自己由西川赶来,原是为了点苍双雁曾有三月后,金陵见面之约,而且崔大婶母女也说要来!心念转动,这就急急问道:“万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雨生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地也非谈话之所,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说完引着两人,穿过两条横街,走到一家叫做会英楼的酒馆门口,那店伙敢情认识点苍双雁,赶紧接过马匹,一面把三人领到楼上雅厅一间暖室落坐。 这时正当冬至前后,朔风正劲,店伙放下棉布门帘,又替三人送上香茗。 万雨生挥手道:“伙计,你先来三斤花雕,再吩咐厨下做些拿手的下酒菜来就是!” 店伙唯唯应命,立即退出身去。 万雨生回头笑道:“这会英楼乃是飞凤镖局开的,咱们在这里说话,比外面方便得多。卫兄弟,听说你挑了千面教白沙分坛,还把鬼见愁都打跑了,咳!真是一举成名,目前大江南北,只要提起老弟的名字,还有谁不知道,只是大家都知道你是淡金脸,你如今不带面罩,倒反而不失是掩蔽之道。” 西门追雪道:“万二哥,小弟现在易名韦行天……” 万雨生不待他说完,跳了起来道:“你……修罗书生果然是你,糟糕!那天大哥猜想韦行天是你,我还不相信呢!咳!你杀了任氏双杰,后来又大闹崂山清福宫?” 西门追雪奇道:“万二哥,你们都知道了?” 刀雨生皱皱眉头,道:“江湖上的人,谁个不是好事之徒?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会传遍天下,何况崂山清福宫,几十年来,无人敢惹。后来听说惊动了杜老前辈,还亲自出来接待,这挡事,固然震撼江湖,总算没事,但你杀了任氏双杰,这事可有点棘手!” 西门追雪道:“万二哥,任氏双杰,到底是什么来历?” 万雨生惊奇的道:“什么,你还不知道任氏双杰是谁的门下?” 西门追雪摇了摇头,道:“小弟只知他们是千面教的金品护法。” 万雨生听得脸色一变,又道:“什么,他们和千面教也有了勾结?唉!看来问题越来越多了!” 西门追雪正待开口,恰好店伙已掀帘而入,送上酒菜。西门追雪接过酒壶,替万雨生和南宫婉斟满了一杯,然后给自己斟了。 南宫婉道:“韦哥哥,我不喝酒。”一面朝着万雨生问道:“万二哥,你说说任氏双杰呢!” 万雨生喝了口酒,道:“你们总听说过当年有‘十三门派十三邪’这句话?十三门派,如今只剩了十一派,青城、终南早已默默无闻,在十三派中除名,咱们点苍,也只有咱们兄弟两个。那十三邪,就在当年十三门派全盛时代的异派高手,如今也有一半以上,没再听人说起。 像邙山鬼见愁陆乘,五禽掌臧荼,人妖郝飞烟等人都是,当然,十三邪这个名称,无非是好事的人,把他们凑在一起,其中武功高低,相去甚远。任氏双杰的师傅,据说就是几个最厉害的老魔头之一,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座下关门弟子。” “碧眼神君?”西门追雪没听人说过,但南宫婉却披嘴道:“碧眼神君也不过只在西域称雄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万雨生不禁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但他看出这位黔灵神君的侄儿,只是初出茅庐的后生,平日仗着上一辈威名,不知天高地厚,自是难怪,这就笑了笑道:“不错,碧眼神君从没到过中原,但当年卫大侠主盟武林,曾派他大弟子单于雷来过,后来悄然而去,想是知难而退。不过碧眼神君本人,传说年逾百龄,武功已入化境,气量极狭,他两个座下弟子,同时被杀,卫兄弟今后倒宜多多留意才好!” 西门追雪连连应是,一面就把别后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有关南宫婉一段,含糊带过。 万雨生听西门追雪述说毒叟唐炎常说出当年围攻武林盟主的人中,还有峨嵋掌门灵飞道人和崆峒掌门黑石道人在内,心中未免难以置信,是以只是沉吟未语。 西门追雪道:“万二哥,现在你该说这里的事了?” 万雨生道:“卫兄弟,哦!不!从现在起,我也得改口称你韦兄弟了,韦兄弟,这档事,说起来有一半你是知道的。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人妖郝飞烟,出现江湖,因为他是阴阳人,忽男忽女,不可捉摸,而且听说他擅长采阴补阳的旁门功夫,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被他蹂躏。” 南宫婉姑娘家听到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早已羞得满脸飞红,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因婉妹在侧,不禁也有点面红耳赤,他怕万雨生再说下去,连忙打岔道:“啊!万二哥,这话小弟果然听你说过。” 万雨生可不知就里,呷了口酒,又道:“不错,你别打岔,这老色魔为了要练‘九阴掌’,必须吸取九九八十一个少女元阴,才能成功,尤其这八十一个少女被他摄去元阴之后,就得瘫痪致死。” 南宫婉啐道:“该死的东西!” 万雨生续道:“他练‘九阴掌’的风声,终于给当年各大门派知道,大家都想除他,但每次都给他闻风逃跑。 第264章 解围 但他‘九阴掌’堪堪练成,就被昆仑一阳子老前辈的‘乾元指’破去,他才销声匿迹了二十年。这次他重出江湖,而且还当上了千面教堂主,自然对昆仑派衔恨入骨,正好金陵飞凤镖局局主乾坤手陆老前辈,是一阳子老前辈的师弟,而且又是当今昆仑掌门清徽道长的师叔。 前两个月,陆老前辈的令孙陆凤荪保了二十万红货,由岳阳前去南昌,不料人妖郝飞烟就在半路劫了镖银,撕毁飞凤旗,点伤陆家兄弟,还要昆仑门下,从此不准在江湖走动。这么一来,乾坤手陆老前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失镖事小,砸了昆仑派的台,昆仑派还能在江湖立足?但正在昆仑派要找他算帐的时候,金陵飞凤镖局,又出了乱子!” “啊!”西门追雪和南宫婉同时啊了一声。 万雨生又道:“本来陆老前辈已经邀约了几个渊源较深的门派,预定下月集会金陵,这就是愚兄弟约你三月之后到金陵来的缘故,那知十天以前,飞凤镖局总局,所有镖头和趟子手等人在一夜之间,都被人做了手脚。” 西门追雪道:“都被郝飞烟杀了?” 万雨生摇头道:“在江湖上跑的人,死了倒也罢了,可是这比杀死还要难过?” 南宫婉道:“那不是点了五阴绝脉,就是分筋错骨。” 万雨生摇头道:“都不是,他把镖局所有的人,点了‘软麻穴’,脸上再用朱红写上‘昆仑门人’四字,一个个直挺挺跪在金陵城的十字街口,前面还插了一面飞凤镖局的飞凤旗。” 南宫婉听得好玩,不由噗哧笑出声来,手抿着嘴道:“真绝!” 万雨生继续说道:“因为飞凤镖局的镖头,十之八九,全是昆仑门下弟子,这一着,当真把昆仑派的招牌,砸到了底。等陆老前辈闻讯赶到,人已经被城中同行解开穴道,但消息已传遍江湖,愚兄弟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提前赶来。陆老前辈要我担任城中接待,不想就遇上了你们。 这几天各大门派的人,提前赶来的怕不在少数,可能这一回,表面上是昆仑派和人妖郝飞烟的过节,但骨子里,实在是各大门派和千面教之争了,你们岂不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就走罢!” 南宫婉听说有这么热闹,不由心中大喜,抬头问道:“万二哥,我跟着韦哥哥同去,人家不会笑吧?” 万雨生瞧她一个好好的男人,神情举动,却好像姑娘家娇憨作态,心中暗暗好笑,一面说道:“南宫兄弟肯去,主人欢迎还来不及呢!” 南宫婉笑上眉梢,高兴的道:“韦哥哥,我要斗一斗人妖郝飞烟,试试他‘九阴掌’到底如何厉害?” 西门追雪沉吟道:“万二哥,我们这样去,似乎显得冒昧了些。” 万雨生道:“韦兄弟,你也说出这种话来,人妖郝飞烟这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你此刻虽以修罗门下的身份出现,但武林中人,讲究道义,义之所在,何往不可?飞凤镖局离此不远,我们先走,马匹行囊,这里的人会送过去的。” 说着站起身来,引两人走出店门,往右边走去。 这时华灯初上,大街上份外热闹,行人往来,熙攘如织,两旁商店,也灯火辉煌,如同白昼,酒馆茶楼更是人声鼎沸。 三人穿过闹市,转入一条横街,不多一会,便到飞凤镖局门口,万雨生领着两人,往里直入,一连经过两进房屋,才走到最后一进。 只见花厅上灯火通明,坐着两个老者,和一个中年汉子,正在论茗闲谈,一见万雨生引着两个青年书生进来,不由全都十分注目。 西门追雪举目瞧着,只见中间一把大圈椅上,坐着一个红光满脸,身躯伟岸的老者,此人年约六旬开外,依然十分健朗,丝毫不见龙钟老态,敢情就是昆仑掌门人的师叔乾坤手陆凤翔了,另外一把大圈椅上,坐着的是武当派太极圈孙皓南,背后是七步连环孙正,这父子两人,自己以前曾经见过。 左首椅上,坐着的中年汉子,正是点苍双雁老大万雨苍,他一眼瞧到进来的是西门追雪,正待招呼,万雨生连忙和他使了个眼色。 这时坐在中间的红面老者,已经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万老弟,你引着两位老弟前来,也不通知一声,老朽失迎之至!”他声若洪钟,显见内力充沛! 万雨生连忙替两人一一引见。果然那红面老者,正是乾坤手陆凤翔! 大家经万雨生这一介绍,不由全都一怔,想不到大闹崂山清福宫,震撼江湖的人物,修灵君门下的韦天行,竟然会是一个弱冠少年,而且同来的一个,又是武林第一号高手黔灵神君南宫纥的侄儿! 这两人赶来助拳,实在大出意外,乾坤手陆凤翔连连称谢,大家落坐之后,早有下人献上香茗。 不多一会,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和陆凤荪师兄妹三人,听说万雨生陪着大闹崂山的修罗书生韦天行和黔灵神君的侄儿南宫婉进来,不由大家都想瞧瞧一举成名的修罗书生,到底是何等人物?” 三人才一进入,只听陆凤翔喝道:“你们还不前去见过两位少侠?” 万雨生又替双方互相介绍,互说了些久仰的话,那云中鹤齐长治,乃是昆仑第三代的首席大弟子,出道江湖,已有七八年历史,可说是年轻一辈的皎皎人物。 陆凤荪呢?仗着他爷爷威名,也闯南走北,见过不少人物,平日更是眼高于顶,此时一见西门追雪南宫婉两人,竟然比自己年龄还小,不由心中大是不服。 只有掌上珠宋秋云姑娘,瞧着这一对玉树临风的俊俏少年,芳心不由忐忑不定起来,一双秋波,只是偷偷地往修罗书生直瞧! 这情形看在南宫婉眼里,心头自然有了微妙作用,不禁也故意张着清澈大眼,往掌上珠宋秋云盯个不停,一时可把宋姑娘瞧得杏腮飞红,抬不起头来。 差幸下人们在大厅上摆上酒席,陆凤翔肃客入座,才算暂时解围。 饭后,西门追雪,南宫婉两人。由云中鹤齐长治陪同到客舍休息,人家可不知南宫姑娘会是女扮男装,把两人安置到一个房间! 这下,西门追雪不禁大为尴尬,南宫婉更是羞得双颊全赧,但这种话,怎好和人家明说,谁叫你假扮书生来着? 云中鹤略为坐了片刻,便向两人告辞出去,南宫婉矫羞地白了西门追雪一眼,啐道:“都是你!” 西门追雪被她啐得莫明其妙,只好对她笑笑。 南宫婉莲足轻顿,气道:“你还笑呢!” 西门追雪摇头道:“那么你要我怎么样呢?” 南宫婉含羞笑道:“你不会出去一会再来?” 西门追雪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出去,我出去!”说着果然走出房门,在阶前小院落中站了一会! 满天星斗,差不多已是两更时分,因为不见婉姑娘出声,女孩儿家也许有什么避人之事,自己自然不便贸然回去,索性负手闲眺。 那知就在这一瞬之间,蓦地发觉警兆,似乎在五六丈远近,正有一个人凌空掠过,往后飞去!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立即跟踪掠起,毫无声息的纵上屋脊,只见一条黑影,身法极快,此时已居六七丈外,一闪而没。再一凝视,那黑影隐没方向,就在后进上房,正待追去! 嘶!一声轻微微的破空之声,那黑衣人已在后进右侧屋脊上出现,远远望去,似乎背上还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西门追雪心头大疑,这人身手不弱,分明是敌人无疑,啊!不好,他莫非掳了什么人去,心念疾转,微一吸气,身如电射,跟在黑影身后掠去! 那黑影行动鬼祟,落到上房附近,即藉阴暗之处,隐蔽身形,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像正在解下肩上的东西。 “嘿”!有人在他身边发出一声轻微冷笑! 虽然那声音极其轻微,但听到黑衣人耳中,却是震颤耳膜,心胆俱战,分明有一个武功极高的能手,隐身附近所发出! 心头这么一想,立即撤身旋步,拔出一柄似剑非剑的蛇形兵器,映着月光,熠熠发蓝,想是喂过剧毒。他兵刃在手,张目四顾,但除了满天星斗,四外那有半点可疑形迹?不由冷嘿了一声,左手又待向背在身上的竹篓解去! 那知右肩“肩井穴”上微微一麻,手不由主,蛇形兵器,突然往下掉落! 黑衣人心中一急,右肩虽然还在发酸,但兵刃堕地,岂非惊动了屋中之人,急用左手一捞,操住把柄,身躯随着右旋,左手兵刃一封,游目四瞩。此人武功,确也不弱,这应变的身法手法,居然俐落轻灵,一气呵成。 但他还是胡乱紧张了一阵,屋脊上朔风嘶啸,砭人肌骨,半个月亮,散吐着微弱光辉,照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他渐渐定下心来,右臂舒展挥舞了一下,觉得仍然运动自如,并没异样! 第265章 惩戒 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先前那声冷哼,和右肩的骤然的酸麻,并不是敌人暗中戏耍,他想得哑然失笑,暗自寻思,自己奉命而来,只要把竹篓盖子打开,此行任务,便算完成,何用多耽时间? 心动一转,随即纵身掠起,往正面上房扑去!那知身形才动,陡觉右腰被人点了一下,身子一软,往屋下跌去!自己并没直线下跌,身子好像被人悬空领着飞了一段路,才落到地面! 耳中又听到一声清澈的冷笑,直刺耳膜,其声甚细但在黑衣人听来,简直无异五雷轰顶! 他这下听清楚了,什么疑心暗鬼,这分明是对方高手,在暗中出手,惩戒自己! 一时心头大凛,要想挣扎,全身骨节,宛如散了一样,再也不听指挥,只好匐伏着身子,急急抬起头来! 夜风之中,只见自己身前,站着一个年仅弱冠的青衫少年,此时负手而立,状极悠闲。 这当真把黑衣人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凭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会有恁大武功?他硬起头皮,沉声问道:“尊驾何人?暗施手法,制住在下,有何见教?” 青衫少年并没作声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从黑衣人脸上渐渐移到他肩间背着的竹篓,才徐徐的道:“这篓里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狞笑道:“尊驾不会自己打开盖子瞧瞧?” 青衫少年哂道:“那么你给我打开来就是!” 黑衣人哼道:“尊驾难道忘了已制住在下穴道?” 青衫少年身形不动,只是微笑道:“像你这点能耐,何须我动手制你穴道?” 黑衣人闻言一怔,试一活动,自己身子,那有丝毫被制现象?他挺身一跃而起,左手蛇形兵刃,蓝光一闪,其快无比往青衫少年心窝扎到。 青衫少年冷哼一声,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柄蛇形兵刃,业已到了人家手中。 “你喂过剧毒?”话声入耳,青衫少年中食两指,轻轻一弹,“铮”,蓝光熠熠的一柄蛇形剑,立被截作两段! 黑衣人又惊又怒,厉喝道:“你敢毁损五指山蛇形剑?” 青衫少年目光陡射,冷冷的道:“快打开盖子!” 这一声当真严若军令,黑衣人和他目光一对,只觉一股寒气,从背脊冒起,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心中暗暗切齿,这小子好深的内力。 他一声不作,从肩头取下竹篓,小心翼翼的解开绳子,把篓盖打开,身形一闪,冷嘿道:“小子,你瞧吧!” 话声未落,腥风扑鼻,一阵“呱”“呱”怪叫,打篓中飞出几条黑影,疾如流矢,往青衫少年身前扑去! 第十七章青城飞燕 “呱”!“呱”! 竹篓中登时发出刺耳异声,五团黑影,疾如流矢,向外窜出。 青衫少年连飞出的是什么东西,都来不及看清,陡觉腥风扑鼻,已向身前扑到!不由心中一惊,左掌凌空劈出,身形同时后跃! 他这一掌虽然仓猝出手,差不多也用了三成力道,那知五团黑影,只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到地上,居然随势弹起,又急扑而来!青衫少年身形再次后退,右手第二掌接连劈出。 “啪达!”五团黑影,同时被掌击落,这会它们受创较重,口中发出“呱”“呱”之声,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衫少年两次被袭,只觉腥秽扑鼻,微微有些感到头昏,定睛瞧去,原来偷袭自己的五团黑影,竟是粗如儿臂的五条毒蛇,每条有六尺来长,全身斑烂五色,尤其一颗三角形的蛇头,比人拳头还大! 此时把身体紧紧盘成一团,昂起蛇头,目光钉着自己,双腮不住鼓动,喷着白气,似乎正在蓄势待发! 青衫少年瞧得大惊失色,他听人说过,凡是蛇头作三角形的,必是奇毒无比,自己这一阵头昏,敢情中了它们喷出来的白气所致。心念转动,立即屏息凝神,运功戒备。 糟!自己一柄长剑,已交给婉妹使用,此时手无寸铁,如何对付这些毒物?伸手一摸,幸好身边还有一大把“蝴蝶金钱”,立即暗暗握到掌心! 那五条斑烂毒蛇,方才吃过两次苦头,对青衫少年也似乎颇为忌惮,只是鼓腮嘘气,腥红的舌头,一伸一缩,不敢再突起发难! 青衫少年虽然屏着呼吸,身形也不敢稍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五条毒蛇,就会同时扑来,他要瞧清楚五条毒蛇的致命所在,一举歼敌! 人蛇僵持着,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可忍耐不住了,狞笑一声,口中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嘘嘘嘘之声。 敢情那是一种进攻的命令,五条斑烂毒蛇,立时发起威来,歪着蛇头,凶睛突出,红信吞吐,形状极为可怕!低沉的口哨,越吹越急,五颗三角形头,也昂得颤巍巍的摇摆不停! “呱!”蛇身暴长,尾部用力一弹,五股腥风,如箭离弦,一齐向着青衫少年扑到!在这同时,只听响起一声大喝,紧接着有人惨叫出声,咕咚倒地! 五条斑烂毒蛇,一扑之后,突然翻翻滚滚的纠作一团,似乎被人击中要害,十分痛楚模样,蛇身和蛇身缠得格格作响! 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飘然站在墙头上,他手上还不停的飞旋出一枚枚“蝴蝶金钱”,打向蛇身! 墙角上,又飞来了一条轻灵人影,身形刚落,口中低低叫了声:“韦哥哥,你……” 青衫少年不待他说完,低声道:“婉弟,没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吧!” 两条人影,倏然而逝,但方才那一阵叱喝,和咕咚倒地之声,已把上房的人惊醒,陆凤荪手持长剑,首先纵出,接着灯火齐鸣,庄丁们也一涌而出。 但他们只看到一个咽喉中泊泊淌着鲜血的黑衣人,和一堆腥秽无比,纠缠在一起的五条斑烂蛇尸,此外一无所见。 庄丁们差不多忙了一个更次,才算把死尸和蛇堆搬走。 第二天清晨,西门追雪、南宫婉起身之后,走到前厅,乾坤手陆凤翔,太极圈孙皓南和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等人,正在谈论着昨晚之事。 只听陆凤翔手捋白髯,朗声说道:“这种虎斑毒蟒,遇人即扑,凶猛无比,尤其善喷毒气,人畜一被喷中,立即昏眩倒地,极少幸免。只有海南五指山人迹不到之处才有,尤其昨晚那人所遗藤篓,那种紫纹青藤,也只有五指山才有出产。据说不论何种剧毒之蛇,最怕此藤,由这两点推测,来人是海南蛇居士屈七门下,已无疑问。只是……这位仗义出手的朋友,能在一瞬之间,连诛一人五蛇,身手之速,令人难以置信,可惜蛇诛之后,不肯露面,飘然远去,实在叫老朽失之交臂……” 说到这里,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南宫婉两人进来,连忙含笑点头。两人和大家见礼之后,便在万雨苍下首落坐。 太极圈孙皓南微微皱了皱眉,道:“陆老哥说得不错,兄弟昨晚听万二弟一说,就怀疑到五指山蛇居士门下,他如果真和郝飞烟沆瀣一气,联上了手,倒真还不可不防!至于昨晚那个仗义出手的朋友,据兄弟推想,说不定是老哥多年不见的老友,也许昨晚为时已晚,或者已经落店,才没有露身相见,今天可能会来。” 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不禁脸露微笑,侧头向西门追雪望了一眼。 西门追雪心知昨晚之事,瞒不过这位万大哥,也相对一笑,同时轻微的摇了摇头,两人这一动作,在座之人,谁都没注意。 说话之间,陆凤荪陪着一个蓝袍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进来。那少年身穿天蓝长袍,足登薄底快靴,背负长剑,年约二十出头,生得玉面朱唇,英气勃勃!红衣少女呢?西门追雪蓦觉眼睛一亮,差点噫出声来! 原来她脸若娇花,凤眼,瑶鼻,樱唇,黎涡,竟然和南宫婉长得没一处不像,要不是婉妹妹坐在自己身边,他小叫出来才怪! 南宫婉似乎也瞧得微微一怔,但她看到韦哥哥目不转瞬的盯着人家姑娘,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西门追雪反应何等灵敏,不禁玉脸微红,连忙收回目光,他知道婉妹妹又多心了,回眼一瞧,果然南宫婉别过头去,竟不理自己。 这时那蓝袍少年已走到乾坤手跟前,恭恭敬敬作揖道:“晚辈陶琨,奉家师之命,谒见老前辈,听候差遣!” 陆凤翔还了半礼,呵呵笑道:“陶老弟快不可多礼,峨嵋天下秀,人才辈出,陶老弟银鳞剑客之名,老朽早有耳闻,英雄出少年,可喜可贺!” 他是峨嵋灵飞道入门下! 西门追雪乍聆峨嵋之名,不由剑眉登时轩动,自己听毒叟唐炎常说过峨嵋灵飞道人,为了“太清心法”,原是两百年前峨嵋姜真人遗物,因此他竟然不顾身份,也参加了围攻自己父亲的行列! 他这一脸色变化,自然逃不过万雨苍眼里。因为他昨晚已由乃弟万雨生把西门追雪别后情形,详细说过,当然峨嵋灵飞道人,为了“太清心法”,参与围攻,也极有可能。 第266章 挫折 但毒叟唐炎常,乃是出名阴险之人,从他口中说出,是真是假,颇难预料,说不定放意拖上灵飞道人,挑起两家纠纷,也是意中之事。是以此时一见西门追雪脸色骤变,不由心中一急,他怕这位入世未深的老弟,一时冲动,赶紧用手肘轻轻碰了西门追雪一下,意思叫他不可鲁莽。 峨嵋门下的银鳞剑客陶琨退下之后,已在向太极圈弧皓南见礼。 红衣少女也盈盈地走到陆凤翔身前,福了下去,檀口轻启,娇声说道:“晚辈青城门下白飞燕,奉家师之命,特来参见老前辈。” 乾坤手陆凤翔慌忙还礼,一面睁大眼睛道:“啊!啊!青城白姑娘是青城门下?尊师可是简问天简老弟?” 十三门派之中,青城、终南、两派,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此时红衣少女突然以青城门下出现,难怪昆仑耆宿的陆凤翔大感惊讶! 红衣少女恭敬答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家师隐居老君洞,已有二十年没有下山,旬日前,家师一位好友来访,说起当年十三邪中人物,已有多人蠢蠢欲动,再经人妖郝飞烟乘机煽惑,要向各大门派寻仇。 第一目标,据说就是昆仑,家师因觑破尘世,不愿再履红尘,得到此讯之后,就命晚辈兼程赶来,向老前辈报讯。” 乾坤手陆凤翔听得长眉飞舞,回头向太极圈孙皓南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二十年没有音讯的简问天简老弟,还在人世,他年龄比咱们小了一大把,居然觑破世情,不愿再履红尘了。” 他说到这里,一面掀髯笑道:“啊!白姑娘,这是武当派太极圈孙老前辈,当年和尊师交称莫逆,快去见礼。” 白飞燕连忙依言向孙皓南叩见。太极圈孙皓南连连还礼,目光扫过西门追雪、南宫婉、陆凤荪、齐长治、宋秋石、陶琨等一班青年,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陆老哥只要瞧瞧目前这几位青年朋友,那一个不是英气勃发的后起之秀?咱们老一辈的,也早该退出江湖,息影林泉了!” 陆凤翔还没答话,万雨苍接着笑道:“老前辈可别把我这不成材的也说到里面!” 太极圈孙皓南正色道:“万老弟,你如今担当一派荣辱,岂可妄自菲薄?何况在这班青年朋友面前,你年龄较长,阅历较丰,正是他们的长兄益友,多多照应才对!” 万雨苍道:“老前辈越说越使晚辈不敢当了。” 乾坤手陆凤翔趁机给陶琨、白飞燕两人,向大家一一引见,当他介绍到西门追雪、南宫婉两人时,银鳞剑陶琨一听面前这位年龄比自己还轻的青衫少年,竟是最近轰传江湖,只身独斗崂山清福宫的修罗书生韦行天,不禁大为愤奇,口中连说久仰。 和他同时惊诧的,还有一个,那就是青城高弟白飞燕白姑娘了。 她目光和西门追雪蓦地一接,只觉这位人美如玉的小书生,简直像光风霁月,使人眼睛骤然发亮,心头小鹿,卜卜乱跳,天下那有这般俊美的少年,粉脸一热,不期低下头去。 但当她再看到南宫婉,心头又是一怔,这位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俏书生,满脸春风,笑盈盈望着自己,嘴角儿翘眉眼儿挑,风流隽逸。笑得自己再也抬不起头来!心里暗想:这两人生得真是一时瑜亮,但以自己的直觉感受,终究是姓韦的少年另有一股吸引女性的英气,使人从内心滋长好感。 差幸乾坤手接着替七步连环孙正,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及自己孙儿陆凤荪等人相见,才算掩饰了羞态。 掌上珠宋秋云正苦于没有友伴,这会来了白飞燕,心中自然高兴,早已手牵着手,坐到一边去了。众小侠年青人喜欢热闹,也各自交谈,十分融洽。 西门追雪和陶琨总因对方师傅是当年围攻自己父亲的人,是以只敷衍了几句,就找万雨苍闲谈。 掌上珠宋秋云,此时正和白飞燕喁喁细语,敢情她们说的就是修罗书生韦行天如何独闯崂山那会事。因为两个姑娘,四道秋波,不时的向西门追雪瞟去! 天下的女人,都是最敏感的动物,南宫婉瞧着两人的神态,心头不由渐渐不自在起来,她恨不得拉了韦哥哥就走。 这天,最忙的要算点苍双雁老二万雨生,和云中鹤齐长治,少镖头陆凤荪三人,他们负责接待各大门派赶来助拳之人。 因为这一次表面虽然是飞凤镖局向人妖郝飞烟找场,但实际上却是各大门派联合对付千面教。是以各大门派纷纷派人参与,各地和飞凤镖局有着渊源的武林中人,也自动赶来助拳。 飞凤镖局自早至晚,江湖人物,进出频繁,后进花厅上,也不时传出宏亮的笑语,有时间还杂着清脆娇笑。 一天又很快的过去,夜色笼罩了大地,飞凤镖局因为昨晚发生了事故,大家都已提高警觉,每一进房屋,都分配了轮流值夜之人。 夜色渐深,这幢矗立在城西僻静之处的飞凤镖局,平静如恒,一点看不出异样,除了后进花厅上,还点着灯烛之外,四处已是一片沉寂! 时当十月中旬,朔风渐劲,寒意凛烈,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已是清辉千里! 二更过后,距离飞凤镖局不远的民房上,蓦地出现了七条人影,为首两个,一个宽袍大袖,年约四旬以上,斜背着一长一短两支兵刃,另一个也差不多年龄,长衫布履,空着双手。他们身后是五个装束各不相同的汉子,也全在三十五六光景。 这几个人现身之后,略为凝神四顾,只见为首那个宽袍大袖的发出嘿嘿冷笑:“昆仑陆老头区区飞凤镖局,也值得郝三叔如此大举,咱们今晚就给他来个厉害,瞧瞧中原十三门派比咱们如何?” 站在他下首一个接口道:“今晚这一仗,正是咱们兄弟给中原武林一个先声夺人之战,区区昆仑派,割鸡焉用牛刀。” 身后五人齐声道:“咱们一切听候两位老哥吩咐。” 下首一个点头道:“咱们此行,还是由单于老哥分派,分头行事的好!” 为首一个托大的笑了笑道:“木老哥既是如此说法,兄弟也不客气了!” 他说到这里,略一回顾,道:“兄弟之意,木老哥和龙老弟,由东首绕道后院,蔡李两位老弟由西院进入,兄弟和辛蓝两位老弟,直扑正厅,然后大家在花园集合,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他身边六人,同声应好,于是七条人影,立即分作三拨,向飞凤镖局扑去! 却说从正面掠入飞凤镖局的三人,为首宽袍大袖的,正是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的首徒奔雷手单于雷,另外两人,是人妖郝飞烟门下的风怪辛风,云怪蓝云。 三条黑影,宛若三缕淡烟,身法极快,晃眼工夫,已掠到后进花厅,仍然不见昆仑派有人拦击,他们心中虽然感到奇怪,但仗着艺高胆大,却也并不在意。 三人飞落花厅,只见左边窗下,烧着一支粗如儿臂的蜡烛,照得十分光亮,一张茶几上,还放着一局残棋,尚未下完,分明不久以前,还有人对奕! 风怪辛风瞧了一阵,阴声阴气的笑道:“单于老哥,昆仑小辈既然藏头缩尾,不敢露面,咱们索性放他一把鸟火,再找陆老头去!” 单于雷出身西域,碧眼神君平日里眼高于顶,中原武林,根本不在他师徒眼里,闻言冷傲的点了点头。 风怪话声出口,人已闪身掠去,伸手抓起烛台,正待引火燃烧! 蓦听娇哼入耳,一点银星,已由屋梁上电射而下,烛火骤然熄灭。眼前登时漆黑,风怪没想到敌人果然有备,烛火乍熄,“扑”的一声,自己手背,同时被一粒细如珍珠的银弹击中。一阵剧痛,不由手上一歪,虎口被滚烫的烛油浇上,烫得他大叫一声,赶紧丢下蜡烛!就在烛火一灭之际,接着一道寒光,飞扑而下,往当头劈落。 风怪辛风乃是人妖郝飞烟门下风云雷电四怪之首,武功本来不弱,刚才一时轻敌,致遭挫折。 此时一见来人剑光如电,势道极猛,自己阴沟里翻船,急怒攻心,怪叫一声,左掌“赤手屠龙”,横打过去,双脚一点,人已倒纵出阶前。 偷袭那人,眼看风怪身手娇捷,右腕显然受了弹伤,还有这等威势,微微一愕,闪身避过人家击来掌式,长剑一挺,跟踪飞出。 风怪举目瞧去,只见来人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青绸劲装,生得眉目轩朗,手中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细鳞长剑。 峨嵋银鳞剑!当下冷嘿一声:“原来是峨嵋小辈!”左手疾翻,拔出鬼头刀,直欺中宫,一刀往对方心口劈去。 原来从梁上发出两粒银珠,弹灭烛火,打伤风怪右腕的,是掌上珠宋秋云,此刻追踪飞出的却是峨嵋门下银鳞剑客陶琨! 第267章 奇幻 他听风怪一喝,分明语带不屑,不由剑眉陡竖,喝道:“千面教余孽,小爷正是峨嵋门下,你尝尝厉害就知!” 银鳞剑一领,剑发如风,往风怪抢攻过去。 这原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奔雷手单于雷和云怪蓝云,在烛火一灭之间,立即飘身退出花厅,风怪和银鳞剑客陶琨,已然动上了手。 别看风怪右腕被银弹击中,不能使用兵器,但他左手一柄鬼头刀,依然出手凌厉,锐不可当。 银鳞剑客陶琨连使杀着,竟然休想沾得半点便宜。这还是风怪左手对敌,要是换了他右手没受伤,陶琨决非对手。 银鳞剑客陶琨,在峨嵋小一辈中,乃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此次奉命前来,趾高气扬,满以为人妖郝飞烟,只不过仗着些迷药为害妇女的下五门之流,还不容易打发? 那知这会只遇上人家一个门徒,而且右手受伤,仅以左手应敌,自己犹不能取胜!何况黑暗之中;还隐伏着昆仑门下的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最最重要的还有在一路上自己惊为天人,今日一同到达飞凤镖局的青城门下的白姑娘在内,自己一路神魂颠倒,思慕难释,在她面前,自己更不能弱了峨嵋威名! 他想到这里,精神陡振,大喝一声,银鳞剑展开峨嵋不传之秘的“乱披风剑法”,一剑紧似一剑,源源出手! 那云怪蓝云见大师兄和人家拆了几十招,还是打成平手,此时对方剑法一变,剑势飘忽,大师兄左手应敌,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不由心头火发,伸手掣出锁魂链,随手一抖,发出啷啷之声,铁链立被抖得笔直,口中喊道:“大师兄,这小子交给我吧!”身形一闪,往陶琨欺去! “不要脸的贼子,你想两打一?”黑暗之中,突然飞起一条黑影,人随声落,一剑业已刺到! 云怪蓝云连人影都没看清,抖手就是一招“倒卷流沙”,往外迎出! “当!”一声金铁大震,两人身形同时晃动,各自退出半步。 云怪一见对方功力大是不弱,这才迥眼瞧去,只见身前不远,站着的,竟然又是一个手仗长剑的劲装少年,不禁铁链一指,阴笑道:“陆老头躲着不敢出来,却尽叫你们这些小辈送死!” 劲装少年双眉陡竖,厉声喝道:“对付你们这些千面教余孽,那用他老人家出手。” 云怪阴嘿一声道:“小子,你是昆仑门下?” 劲装少年朗声笑道:“不错,小爷昆仑门下,人称云中鹤齐长治的便是,这会你总该死得明白了罢?” 剑尖一振,“钻木取火”,疾向云怪“心坎”点出。云怪一声冷笑,铁链“迥风舞柳”,向剑上缠去。 石中鹤齐长治方才和他拼了一招,发觉对方功力,比自己只强不弱,此刻那会容他缠上,健腕一沉,剑到中途,突化“直捣黄龙”,点向小腹! 云怪哈哈一笑,身形骤偏,一条铁链,矫若游龙,已向云中鹤迎面飞到。齐长治不敢怠慢,长剑疾举,封开铁链,登时展开快打招数,云怪蓝云链头忽东忽西,异常灵活,迎着对方剑尖打出。 一时链影纵横,夹杂着“叮”“叮”清响,火星四溅! 站在阶前的奔雷手单于雷,眼看风云两怪,都已遇上对手,看情形再打几十个回合,也毫无制胜把握。心头大是不耐,宽大袍袖,蓦地一展,不见他起身跨步,一下就抢入银鳞剑鬼头刀的刀光剑影之下,冷冷的道:“辛老弟,你让开,我来收拾他罢!” 说话之间,左手一挥,宽大袍袖,卷出一股劲风,硬生生把两件兵器,一齐震开,右手袍袖,猛向银鳞剑客陶琨当胸拂去! 他这一拂,劲气雷奔,力道奇猛,陶琨一看来势,知难硬接,慌忙剑化“怪蟒翻身”,连人带剑,向左翻身跃避。 那知饶你应变神速,剑锋上依然被掌风扫中,直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差点脱手飞出,总算避开正面,人还并没受伤。 银鳞剑客陶琨,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如此挫折,身形微一停顿,俊脸气得通红,蓦地断喝一声,剑发如风,往单于雷疾冲而上! “乱披风剑法”原峨嵋镇山绝学,初看好像东一剑,西一剑,散漫无序,但其中玄奥精微之处,就是不在一般剑法的常规之中,奇幻得使人无可捉摸。 银鳞剑客陶琨,此时因在自己爱慕的姑娘面前,拼耗真气,全力使展,威势果然也非同小可! 单于雷想不到他竟然会情急拼命,舍身急攻,狞笑一审,双袖一挥,迎着骤如急雨般剑光打出! 但正当此时,耳中听到两声娇叱,疾风飒然,两支剑影,也已往身后急刺而来。 单于雷何等功力,身形微微一偏,右手袍袖,依然对准陶琨拂去,左手却斜里往后一挥,硬卷袭来的两支长剑! 风怪由单于雷接替,堪堪退下,瞥见两条黑影,从花厅飞出,那是向单于雷身后袭去,定睛一瞧,原来竟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妞! 心中一乐,那还顾得右手背上弹伤,身形跟起,左手鬼头刀一探,嘻嘴笑道:“姑娘要人陪你喂招,何不找区区辛风?” 这两个姑娘,正是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人。 风怪辛风口中讨着便宜,堪堪逼近前去,掌上珠宋秋云突然一个转身,娇叱道:“贼子,你是找死!”纤掌一场,五粒细如珍珠的银弹,已连珠打出! 她外号掌上珠,这连珠银弹,正是她拿手绝活,双方相隔既近,五丸同发,当真事出仓猝! 但风怪辛风,总究是人妖郝飞烟门下风云雷电四怪之首,方才吃亏在太以轻敌,加上烛火骤灭,眼前一暗,才破银弹击中手背。 此时眼看两个小妞,飞闪而出的身法,相当迅捷,虽然出言调笑,目光却盯住两人。 宋姑娘骤然转身,纤手扬起,他那会毫无戒备,五粒银弹,连珠出手,他鬼头刀一转,只听“叮”“叮”“叮”“叮”“叮”“叮”,五声轻响,悉数磕了出去。 “哈哈!原来方才偷袭太爷的,原来还是姑娘的杰作,咱们倒真是缘份不浅!待会活捉了你,太爷不叫你玉体横i陈,婉转娇啼,连求饶都来不及才怪!” 他尽管口中说话,手上的鬼头刀,却丝毫没停,磕飞连珠银弹,立即刷刷攻出! 掌上珠宋秋云给他秽言秽语,气得粉脸通红,柳眉倒竖,娇叱连连,一柄长剑,也像泼风般使出。 如今再说单于雷,发现身后有人急袭而来,他双手一分,左袖往后斜拂,右手袍袖,依然对准银鳞剑客陶琨挥去。 陶琨方才吃过苦头,知道此人十分厉害,虽然全力施展“乱披风剑法”拼命抢攻,但配合了闪腾纵跃的小巧功夫,不和单于雷硬对,单于雷一袖挥出,他却以虚避实,剑光闪动,往侧面攻到。 单于雷右袖才一落空,往后斜拂的左袖,不但没有把人家长剑卷飞,相反的只听“嗤”的一声,半截衣袖,立时被人家载断。 这一下大出单于雷意料之外,来不及出手破解银鳞剑侧面攻势,匆急之间,身形一个急旋,横飘三尺。 举目瞧去,原来偷袭自己的只是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 但手中一柄长剑,却青虹吞吐,分明是斩金截铁的利器,无怪破了自己真气贯注的“飞袖奔雷”! 这一瞬功夫,银鳞剑客陶琨也可看清楚来的是谁了! 她手中执着的,正是自己师傅说过,青城镇山之宝的“青霓剑”!她不是自己魂思梦牵的白飞燕姑娘吗?她居然在自己临危之时,出手相助! 他自作多情,心头这份狂喜,简直无法形容,只觉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悉数怒放,两道眼神,怔怔的望着姑娘,忘了身在何地?此时何时? 白姑娘那会知道对方思慕之殷,相思刻骨,她芳心如水,一路上虽然发觉有一个少年,在暗暗跟踪着自己,心中不由极为鄙视,以为此人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的登徒子罢了,并未理会。 直到今天,一起赶到飞凤镖局,才知人家也是奉着师命而来,那么先后走做一路,自也难怪。 何况姑娘家自到了飞凤镖局之后,乍见化名韦行天的修罗书生,他那种俊美潇洒的风度,超俗不群的气质,竟然深深的印在心田,后来掌上珠宋秋云,又偷偷的告诉自己,关于他的一切。 虽然西门追雪化名韦行天,外界只知他是修灵君的唯一传人,连他为什么要上崂山清官,都没人知道。 但因为他这一举动,太震撼江湖了,三手真人李成化败在他手下不说,连武林中极少对手的杜清风都要亲自接待,传出江湖上,自然有人会替他画蛇添足的说成如何了不起。 白姑娘自然越发对他起了钦佩,心仪不已。她和掌上珠宋秋云的出手,无非同仇敌忾而已,那里缠夹得上对陶琨有情? 第268章 风雷 但她毕竟发现了银鳞剑客陶琨,在这刹那之间,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女孩子,是敏感不过的。她突然粉脸一红,小蛮靴轻轻一跺,一声娇叱,青霓剑匹练乍飞,往单于雷身前飞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白姑娘这一出手,那呆若木鸡的银鳞剑客陶琨,也骤然惊觉,精神陡振,右腕一抖,银鳞剑幻出层层银鳞,也往单于雷疾洒而出。 单于雷武功再高,对白姑娘手上截铁如泥的青霓剑也心存顾忌,不敢硬撄其锋,但对银鳞剑客陶琨,功力既没有自己深厚,剑招虽然快捷,也没有什么特殊可言,心头一怒,杀机立炽,口中发出一声阴笑,转身形进步,舍了白姑娘,迎着银鳞剑幻出漫天剑影,呼呼两掌,迫得峨嵋高弟陶琨,连连后退。 要知武技一道,差不得毫厘,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何况单于雷的功力,原比陶琨高出甚多。 此时他双掌疾展,步步进逼,不到三个回合,银鳞剑客陶琨,已被圈在一片掌风之中! 白姑娘眼看单于雷舍了自己,双掌抡飞,往陶琨扑去,他掌力雄浑,每一出手,陶琨都被迫得连闪带挡,身形直退。 眨眼之间,又被掌风罩住,连退都无法再退,心知要糟,赶紧双足一尖,剑先人前,凌空扑去。 单于雷身为碧眼神君大弟子,白驼派擅长双手发招。此时一见白飞燕攻到,冷哼一声,双掌骤然一紧,劲风似潮,立刻把白姑娘也圈入掌力之下。 白姑娘只觉眼前一片掌影,压力奇重,芳心不由大惊,蓦的力贯剑尖,身随剑走,使出一招“铁骑突围”,往掌风中硬闯。 “嗤”,单子雷的右手袍袖,又被白姑娘青霓剑刺了一个窟窿,她虽被掌风震得头昏眼花,但人却冲出了单于雷双掌威力之外。 单于雷气得阴笑一声,巨灵般右掌,正待往白姑娘身后劈出! 蓦听一声大喝,破空传来,两条人影,倏然飞落,前面一个年约四旬,一张同字脸上,双目炯炯,精光如电。 另一个年约三十四五,面形稍瘦,但太阳穴全都微微隆起,一看便知内功不弱! 单于雷虽然瞧到敌人又来了援手,但他那会把两人放在眼里,鼻孔微嘿了声,扬起右掌,一语不发,就向两人迎面劈去! 飞落两人,正是点苍双雁,他们一见对方劈面就是一掌,不由心头怒发,两条身形,倏地一分。 万雨苍右掌一竖,迎着击出,万雨生却冷笑一声,欺前一步,使出大擒拿手,往单于雷脉门扣去! 单于雷掌风堪堪劈出,万雨生也已欺近,出手如电,往腕上抓到,如果不收回右掌,便得被擒拿手扣住,但如果收回劈出的右掌,就得被万雨苍掌风劈中,在这情形之下,如果换了个人就该飘身后退。 但单于雷白驼一派,擅于双手发招,万雨生虽然在他右首,用左手应敌,感到不便,然而他依然左掌一竖,从右手袖底翻起,指尖如刀,向万雨生小臂划去。这一招用得十分奇特,万雨生右手一缩,左掌骈指如戟,闪电般往他右臂点去。 单于雷右掌堪堪和万雨苍相接,左手又不能再长,没法迥护右胁,迫得他只好往左躲闪! 这几下,说来较慢,其实全是电光石火,眨眼之事。他身形左闪,同时两股掌风也正好在空中接实! 砰!万雨苍震得身形浮动,后退了一步,单于雷也被掌风带动,后退出半步! 如论双方功力,当然单于雷胜过万雨苍很多,但因引苍双雁的出场,已使局势平衡下来。 独斗风怪辛风的掌上珠宋秋云,正在危急,恰好白姑娘退下身来,挥剑加入。银鳞剑客陶琨双目如火,因单于雷已有点苍双雁对付,他转身就往云怪扑去。 单于雷微一定神,冷傲的道:“你们就一起上吧!” 万雨苍和他对了一掌,已然试出对方功力极高,但江湖上又从未见过,不由大为惊异,两道目光,注视着单于雷道:“朋友是那一路高人,何妨先报个万儿。” 单于雷脸露不屑,冷涩的吐出:“单于雷!” 万雨苍听得心头一震,失声道:“你是白驼门下?” 单于雷阴笑道:“你们也听人说过?” 万雨生冷笑道:“白驼派可以称尊域外,中原武林,可不容你撒野……” 单于雷没等他说完,早已勃然大怒,狞笑一声:“太爷还没把你们中原武林,放在眼内!” 他伸手从背上摘下一柄短槊,和一柄剑身奇阔的长剑,喝道:“这就叫你们见识见识白驼派的武功,还不快上?” 万雨苍久闻白驼派擅于双手发招,此时一见单于雷手中一长一短两件兵器,心知必有诡异招数,对方既要自己兄弟两人同上,自然用不着客气,当下和万雨生递了一个眼色,便从肩头撤下长剑。 万雨生得到大哥暗示,也立即掣剑在手,蓄势待敌! 单于雷冷冷哼了一声,左握短槊,右仗阔剑,双臂一抖,左手“横槊中流”,右剑“探海屠龙”,分向两人打出。 要知一个人心无二用,左手划圆,右手断不能划方,武林中可说从没有两手能够同时发招之人,碧眼神君白驼派,就是以两手同时发招称尊西域,独步天下。 点苍双雁,虽没亲眼见过,但也曾听人说过,自从单于雷报出姓名之后,心中早有准备。 是以他两招同发,也并不十分惊讶,一左一右,只当作各自对付一个敌人看待,振腕发剑,见招拆招,瞬息工夫,三个人已打在一起。 单于雷一长一短两件兵刃,配合神妙,招式怪异,一经施展,大开大阖,一丈以内,全是呼呼劲风,狠辣已极。 点苍一派在江湖上名列四大剑派,镇山剑法“流云十九式”,威力之强,变幻之奇,确非其他三派所不及!但此时尽管点苍双雁两柄长剑,联合出手,连展绝学,缠斗到十合之后,单于雷攻势愈来愈觉凌厉迅猛。 万氏兄弟只觉对方怪招百出,有若风起云涌,滚滚卷来,逼得两人连番后退! 却说云中鹤齐长治,方才独斗云怪蓝云,虽屈居下风,但双方武功,相差不多,自从银鳞剑客陶琨加入之后,声势陡盛,三四十招下来,两柄长剑,着着进攻,云怪蓝云大感手脚忙乱,只有招架之力。 那知云中鹤齐长治,回头一瞧,瞥见点苍双雁这一阵工夫,已被单于雷的急攻,陷入危境,心头不由十分着急,连忙叫道:“陶兄快去接应万大侠他们,这里兄弟足够对付!” 银鳞剑客陶琨,“乱披风剑法”,源源出手,无暇旁顾,根本不知道万氏兄弟,已拼到生死关头。 经云中鹤这么一叫,迥眼瞧去,果然单于雷双手如轮,把点苍双雁裹入一片剑影槊光之中,情势危急,赶紧答应一声,纵身往单于雷扑去! 云怪蓝云压力骤松,大笑一声,一条铁链,又纵横劈击,反攻而来。 那边单于雷短槊阔剑,隐夹风雷,步步进逼,点苍双雁确已感到有力难使,陡觉有人大喝一声,抡剑冲入。 万雨苍百忙之中,定睛一瞧,来的正是银鳞剑客陶琨,精神一振,右手长剑,刷刷两招,架开单于雷攻势,左手运足功力,趁机猛劈出去。 单于雷功力虽高,但此时三人联手,自然也把他攻势阻了一阻,万雨苍这一掌,又是运足全力击出,他一时无法分手封解,只好往后斜退了两步。 双目乍翻,杀机又起,大袖一振,一长一短两柄兵刃,突然划起两圈精光,口中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一步跨近,漫天匝地般又向三人攻到! 这一战当真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支长剑,也同时进发出掣电精芒,弥空剑气! 时间逐渐过去,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人,联手对付风怪辛风,固然占了上风。 但云中鹤齐长治独斗云怪蓝云,就显得十分吃力,差幸白姑娘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风云二怪,谁都不敢和她硬碰,双方距离不远,她一会攻向风怪,一会又扑向云怪,才能支持局面。 她这种打法,时间一长,就会感到劳累,尤其点苍双雁和银鳞剑客三支剑光,也逐渐被单于雷的一槊一剑,盖了下去。 大家心中都不禁焦灼起来,如果再没有后援赶到,这样缠斗下去,自己几人,就非伤在三个贼人手下不可! 奇怪的是经过这许多时间,乾坤手陆凤翔祖孙,太极圈孙皓南父子,和西门追雪、南宫婉竟会一个不见,难不成今晚来了不少贼人,多被缠住了不成? 再说西门追雪和南宫婉两人,今晚并没分配到什么任务。那是因为乾坤手陆凤翔认为韦行天、南宫婉两人,虽经万雨生约来助拳,总究昆仑派和两人师长并没多大渊源,(西门追雪化名韦行天,是修灵君门下)。人家远来是客,轮流守护,不便劳动他们。 点苍双雁不便把西门追雪的身份说穿,只有万雨生暗中把飞凤镖局防千面教来袭的布置,告诉了西门追雪。 当然西门追雪和南宫婉心中有数,飞凤镖局有此戒备,无非是昨晚贼人潜入后院,想暗中偷放毒蛇而起,是以只淡淡一笑,并未在意。 第269章 抽筋 加上南宫婉看出掌上珠宋秋云和新来的青城门下白飞燕两位姑娘家,对韦哥哥都表示好感,吃上了飞醋,晚餐之后,就推说头昏,很早就赌气回房。 西门追雪自然知道婉妹妹是为了什么,正好饭后大家都派了职司,各自有事,他也趁机回转宾舍。 一看南宫婉早已和身睡在床上,理也不理自己,不由走近床去,低低叫了她几声。 南宫婉原想装作生气,不再理他,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翻身坐起,噘嘴道:“噫,人家白姑娘,模样儿长得又美丽,又俊俏,对你呀脉脉含情,多有意思?你怎不多瞧上一会再来?” 西门追雪笑了笑道:“婉妹……” 南宫婉粉脸飞红,嗔道:“谁是婉妹?这是什么地方?你再口没遮拦,瞧我不理你才怪!” 西门追雪忙道:“好!好!我叫你婉弟!婉弟,这总好了?你怎好对她如此误会……” 南宫婉摇着头道:“好,我不误会,我不误会,第一天见面,就‘她’‘她’的,帮着她说话,你们眉来眼去,当我没瞧到?” 她本来还是假装生气,那知说到后来,眼角上真的流出晶莹泪珠! 西门追雪这可着了慌,连忙低声道:“婉……啊,婉弟弟,你别生气,我因为她……?” 南宫婉抢着道:“因为什么?因为她美!” 西门追雪道:“唉!你真会多心,我是因为白姑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心中感到奇怪。” 南宫婉披嘴道:“这有什么奇怪?天底下面貌相同的人,可多着呢!” 西门追雪轻笑道:“所以我在想,假如你今天不和我在一起的话,我真会叫出声来。” 南宫婉抿嘴笑道:“那你去叫她好了。” 西门追雪道:“那我也是当作你呀!” 南宫婉顿了一顿,忽然抬起头来,眨着眼睛,问道:“韦哥哥,她真的像我?” 西门追雪故意思索了一下,道:“白姑娘和你,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好像是一对孪生姊妹!” 南宫婉偏着头笑道:“如果我们是孪生姊妹的话,她一定是我妹妹。” 西门追雪道:“那又为了什么?” 南宫婉天真的道:“因为我觉得她好像比我小咯!” 西门追雪见她笑得很甜,敢情已经没有了气啦,不由忽然“啊”了一声。 南宫婉道:“你啊什么?” 西门追雪笑道:“我在想着……” 南宫婉张大眼睛,催道:“你快说呀!” 西门追雪轻松的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你换回女装,和白姑娘站在一起,你一定比她更美……” “嗯!” 南宫婉向他白一眼,樱唇一噘,正想说话,但西门追雪没等她开口,突然伸手一挥,放在窗下桌上的一盏油灯,立时熄灭。他轻轻地拉下她一下衣袖…… 不多一会,宾舍西首风火墙上,忽然出现了两条人影,他们身法俐落,轻功大是不弱。 敢情他们一路进来,不但没有阻拦的人,连灯火也瞧不到一点,是以落到墙头,便停住身形,向四周打量。 月光之下,那是两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连头也用黑纱蒙起,只露出两道在黑夜中闪闪有光的眼睛。 他们打量了一阵,只听左边一个放低声音道:“老二,这情形有点蹊跷!” 右边一个问道:“老大,你这是说咱们一路都没遇上人吗?嘿嘿,依小弟看来,飞凤镖局的人,敢情全已死在虎斑神蟒毒吻之下了。” 左边一个摇头道:“不可能,老四昨晚要是得了手,怎会不见回去?师傅今天不是在大骂陆老头吗?说什么过几天,非活捉了他喂蛇,就不姓屈。” 右边一个又道:“那么,老四已遭了毒手?” 左边一个道:“差不多如此!” 右边一个不信的道:“这话我真不敢相信,老四那样机警的人,怎会轻易失手?就算栽了跟斗,那么五条虎斑神蟒呢?武功再高的人,也休想近得了身……” 左边一个低哼道:“老二,你当陆老头是好惹的人,不然郝三叔也不会郑重其事的请师傅下山来了。” 右边一个又道:“那不是为了创立七老会,要对付中原武林吗?” 左边一个答道:“当然是,这会我们还得两面作战,对付千面教的人呢,咳!你没听到陆老头也在广约帮手,十三门派的人,可能也赶来了不少。” 右边一个沉吟道:“那我们今晚干吗要瞒着师傅他们,偷偷的出来冒险?” 左边一个道:“这是单于雷和木桑子的意思,要在师傅他们没有发动以前,咱们第二代人物,一样可以消灭昆仑派。” 他话声才落,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什么人?”左边的老大霍地转身,他身法够得上快捷,但四周静悄悄的那有人影? 右边老二也立即回头四顾!“老大,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老大摇摇头,猝然问道:“老二,你没听到有人哼吗?” 老二也摇摇头,答道:“没有啊。” 老大道:“这就奇了,我分明听到有人哼着,老二,咱们快去吧,闯进去再说!” “哼!”又是一声冷笑,起自身后,这回,连老二也听到了,笑声直刺耳膜! 刷!老大右手疾翻,反腕拔剑,往身后疾劈而出,动作异常迅速,同时人也随剑转身,身后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半点人影!心头一怒,不觉骂道:“他妈的,真活见鬼!” “啪!”老大话才出口,左边脸颊上,已重重的挨了一下。 “啊!”他眼前金星满冒,双目通红,那知迥眼之间,自己两人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脸若淡金,脸上无表情的汉子,冷电般两眼,一闪不闪的瞪着自己,负手而立! 老大望了来人一眼,问道:“朋友可是千面教金品护法?” 他语气之间,似乎怀疑千面教的金品护法,不会有如此身手,但事实摆在面前,来人身手分明比自己高出许多,是以不敢鲁莽。 淡金脸汉子唔了一声,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老大勉强答道:“兄弟海南蛇居士门下,蔡赤练、李乌梢。” 淡金脸汉子微嘿一声,不见他晃肩点足,身形骤然凌空拔起,往斜刺里飞去,一闪而没! 老二敢情就是李乌梢,他等淡金脸汉子去远,低声道:“老大,你怎不动手?” 蔡赤练摸了摸脸颊,愤然哼了一声,道:“你不瞧这小子,身手比咱们厉害得多,要是今晚咱身边带着金线儿,嘿!他要全尸,咱们还不答应呢!走!看来今晚千面教也来了人,咱们还是赶到花园,大家会合了再说。” “嘶!”两条人影,从风火墙上窜起,宛如两支离弦之箭,向宾舍屋檐平射而出!这原不过相距二丈来远,眼看仅仅只有两尺光景,就可跃登屋檐! “啊哟!”李乌梢只觉腿弯上麻了一下,浑身用不上力,一个身子,猛往下沉,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倒地上。 蔡赤练心头一惊,急忙在屋檐上停住身子,向下问道:“老二,你怎么了?” 李乌梢顾不得察看,双脚一顿,跃上屋面,尴尬的道:“没什么,想是不小心抽了筋。” “嗤!”有人忽然在身后发出一声轻笑,那好像是一个女子声音!” 李乌梢连身都不敢回,脚尖猛点,人向前窜,一下纵出两丈来远,霍地旋身。 “嗤!”那轻笑又自身后发出,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猛一咬牙,蛇形剑一招“倒卷珠帘”,身形跟着疾转,剑落了空,眼前依然没有什么,但“嗤”的轻笑,又在后面响起。 蔡赤练因老二已然跃上屋檐,就纵身往屋脊掠去,那知回头一望,老二犹未跟来,却一个人横剑乱转,不由皱了皱眉,问道:“老二,你还不过来?” 李乌梢拼命跃到蔡赤练身前,颤声道:“老大,有……有鬼!” 蔡赤练不信的道:“天下那有……” “嘶!”他话声未落,只觉一股冷风,吹上后脑。 “嗤!”李乌梢又听到身后响起笑声,心头不禁有些发毛,颤声道:“啊……老……老大就在……身后!” 两人同时霍地转身,那吹后脑的冷风,那声女人轻笑,依然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连续的吹,连续的笑! 两人各自握着蓝汪汪见血封喉的淬毒蛇形剑,连鬼影子都刺不上半个,这也难怪,因为那只是鬼呀!” 鬼!真是有鬼?屋面上一连打了几个旋转下来,两人堆都头昏目弦,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就在他们疑神疑鬼之际,屋面上倏然飞落一个身形矮碍十分臃肿的黑袍老人,他两颗色作淡红的眼珠,在屋面上打了个转,沉声喝道:“孽畜,你们这是干什么?” 蔡赤练、李乌梢声音入耳,悚然一惊,赶紧躬身道:师……师傅,鬼,真……有鬼!” 黑袍老人仰天大笑,他人虽生得臃肿,声音可十分宏亮,震入耳鼓:“蠢东西,你们真给老夫丢脸!” 说到这里,干咳了一声,又道:“蛇居士屈七在此,劣徒开罪之处,自当重责,那位高人?请现身相见?” 第270章 阴柔 屋面响起一声朗笑,两条人影,连翩飞落,是两个玉面朱唇,书生打扮的少年! 蛇居士屈七威名震江湖,足迹遍四海,满以为能够不动声色,戏耍自己两个徒弟的,定是成名多年的人物。 不想冲着自己来的,竟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大娃儿,看年龄,别说只够自己的一点零头,就是比自己徒儿,还差了一大截,不禁瞧得呆了一呆,忽然呵呵笑道:“难得,难得!两位小兄弟何人门下?老夫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你们年轻的,大半都没见过。” 他倚老卖老,手捋短髭,两粒在黑夜中发出淡红色的小眼珠,不住打量着两人。 对面两个少年书生,神色冷傲,敢情他们对蛇居士屈七,这个古怪的名字,感到陌生,只见左边那个青衫少年,徐徐的道:“在下兄弟,江湖末流,说出姓名来,你也不见得认识……” “唔!”蛇居士屈七,勉强唔了一声。 青衫少年又道:“不过在下兄弟,倒想知道尊驾既然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今晚夜闯飞凤镖局的目的何在?” 蛇居士屈七数十年前,已名列武林十三邪,如今被两个年青人,当着自己徒儿面前,出言顶撞,岂能按捺得下?但他城府极深,深知自己门下两个徒儿,武功虽非一流高手,也已不弱,如对方两人没有惊人之艺,断不会吃了大亏,连人家影子都见不到之理。 因此,他在没弄清楚对方这两个年轻人来历之前,碰了钉子,依然若无其事,皱着满脸奸笑,点头道:“有理,有理!老夫既然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夜闯昆仑派的飞凤镖局,自非无因。不过老夫问话在先,只要两位先说出门派来历,尊师何人?老夫也自然奉告此行来意。” 青衫少年还没作答,站在右边的紫袍少年;抢着道:“韦哥哥,说就说咯,谁还怕他不成?” 说着,回头向蛇居士道:“他叫修罗书生韦行天,乃是修灵老前辈门下……” 蛇居士望了青衫少年一眼,频频点头,脸露微笑。“在下南宫婉,家伯人称黔灵神君!” “哦!”蛇居士屈七听说南宫婉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黔灵神君南宫纥的侄儿,不由得暗暗一惊,这两个小子,果然大有来历,自己一个也碰不起! 他淡红眼珠转了一转,不禁手捋短髭,放声大笑:“哈哈!两位小兄弟,果然全非外人!哈哈哈哈!当年十三门派,自视为名门大派,瞧不起派外人士,把咱们十三个老不死,目为旁门左道,遂有十三邪之称,韦小兄弟的尊师修老哥也在其中……” “啊!”西门追雪虽然听江湖上人,提起过“十三邪”,但总究那十三个人?并无所知,此时听到蛇居士说出修灵君也在其内,玉脸不禁微微一红。 蛇居士又道:“至于南宫小兄弟的令伯父,老夫也有数面之雅,而且……唔,唔,还……颇有交往。” 他好像无意说出一件事来,但又掩饰过去,对面的西门追雪和南宫婉,却并没注意。 “老朽和两位小兄弟在此相遇,真是幸会之至,嘿嘿,幸会之至!” 他摸着短髭,随着又点头道:“唔,两位联袂在此出现,想必也是找陆老头来的?” 蛇居士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虽在探询两人口气,十分自然,使人听来,只是长者的关怀口吻,并不感觉他提出了问题。 西门追雪已知昨晚偷放毒蛇的贼人,正是蛇居士门下,此种行径,自非正派中人所为。 此刻瞧着蛇居士那付猥琐样子,心中更感到厌恶,何况自己化名韦行天,自称修灵君门下,不过只是一种掩蔽身份的说法,是以蛇居士倚老卖老的套着交情,他脸上依然毫不动容,只是冷冷的道:“在下兄弟已经说出来历,尊驾现在总该说说夜闯飞凤镖局的目的了吧?” 蛇居士听得又是一怔,点头道:“原来两位还是替陆老头撑门面来的?巧极!老夫正要找人问询!” 西门追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负手而立,傲然的道:“你说出来听听!” “哈哈!”蛇居士屈七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在屈老头蛇居士面前,数十年来,还没人敢如此托大过,好!老夫劣徒秦饭铲,昨晚奉命前来飞凤镖局,迄未回去,不知现在何处?” 西门追雪淡淡答道:“他妄图偷放毒物,死有余辜。” 蛇居士满布皱纹的脸上,痉孪了一下,厉声问道:“那么五条虎斑神蟒呢?” 西门追雪轻哂道:“此种害人毒物,自然也一并除去了。” 蛇居士双目陡然暴射出两道淡红精光,狞厉喝道:“你说!谁敢伤害老夫门下,用什么手段毁我五条神蟒?” 西门追雪神色自若,微微拱手,悠然的道:“正是区区在下。” 蛇居士这下可被激得怒火冲天,狞笑道:“凭你这点年纪,也敢满口狂言,老夫要不是瞧在修灵君面上,岂容你一再相戏?” 西门追雪朗笑道:“在下作客金陵,因看不惯江湖下五门的人,使用毒蛇害人,才代此间主人,清除毒物,实言相告,又何狂之有?” 蛇居士想不到他在自己面前,还敢自承杀徒毁蛇,不禁怒极而笑,厉声道:“既然你自己承认,可怨不得老夫以大欺小!” 话一说完,正待举掌劈出,忽然瞧了南宫婉一眼,道:“小兄弟,这不关你的事,快站到一丈以外去。” 南宫婉冷笑道:“你要和韦哥哥动手,怕我帮他?” 蛇居士屈七愤怒得快喷出火来,但他又不愿开罪黔灵神君,一时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当真大感为难,他断眉皱了一皱,无可奈何的道:“这姓韦的小辈和老夫有杀徒毁蛇之恨。” 南宫婉娇躯移开三尺,气道:“老实告诉你,韦哥哥也用不着我出手帮他。” 蛇居士肚子里暗暗骂着:“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面干咳了两声,道:“你难道没听你伯父说过?老夫一掌出手,一丈之内……” 西门追雪没等他说完,向南宫婉道:“婉弟,你就依他站到一丈以外去,看我接不接得下来?” 南宫婉迟疑的道:“韦哥哥,那你要不要用剑?” 她因自己一口长剑,被毒叟唐炎常的毒吴钩削断之后,韦哥哥就把松纹剑给自己使用,他身上一直没带兵器,说话之间,正待把长剑递去! 西门追雪摇摇头,笑道:“用不着使剑。” 蛇居士屈七何等身份之人,今晚被对方一个年轻小于如此轻视,真欲气破肚皮,心头暗暗切齿:“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狂妄!” 但他口中却阴森森的干笑一声,道:“年轻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倒确实不愧是修灵君的传人!好!你就接着吧!”单掌一起,忽的平胸推出。 西门追雪现身之后,虽然语气冷漠,表面上似乎毫不在意,其实蛇居士屈七之名,白天曾听乾坤手陆凤翔、太极圈孙皓南谈起,是以一上场,早已把“逆天玄功”暗护全身。 此时一见对方挥掌劈来,那还怠慢,也立即功聚右掌,迎着推出。正因为蛇居士屈七,当年位列十三邪,和修灵君齐名,西门追雪这一掌凝足十成功力而发,掌势出手,一股强猛无俦的潜力,已像排山倒海般冲撞过去。 蛇居士只是嘿嘿干笑,平推右掌,才到一半,忽的微微一抖,紧接着向前疾吐,就这一抖之势,力道何止加强了一倍! 两股潜力,悬空一接,西门追雪立时觉出不对,他只感自己拍出“逆天一掌”的掌力,有如击入一片耷旷无垠的大气层中,力道难以用实,不由大感惊凛! 但尽管如此,蛇居士一个矮得臃肿的身子,好像给人凭空推了一把,禁不住往后退出一步,接着一声怪笑,喝道:“小娃儿,你觉得老夫的‘百毒神拳,是与否众不同?” 说话之间,身子微向前倾,手腕再抖,掌势威力,又加了几成,一丈方圆,起了一阵虚飘飘的掌风。 不!但闻一股腥臭之气,夹着一片阴柔力道,渗透过西门追雪发出的掌风,反逼过去! 西门追雪警觉不对,要想闭住呼吸都来不及,心头立时感到一阵恶心,头脑昏胀,上身晃了一晃。 站在一丈以外的南宫婉,瞧到这一情形,还认为韦哥哥赢了呢!不是吗?两人对了一掌,蛇居士屈七,总究被逼退了一步呀! 但她那里知道蛇居士屈七的“百毒神掌”,乃是搜罗一百种剧毒蛇涎,浸练而成,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别说被他击中人身,只要掌风出手,一丈以内,全在毒气弥漫,只要闻上一点,十二个时辰,就得毒气攻心而死。他因不敢开罪黔灵神君南宫纥,才一再催促南宫婉退出一丈以外,也就是为了此一缘故。 “哈,哈,哈,哈!”蛇居士屈七大笑声中,右掌一收,向蔡赤练,李乌梢挥手道:“跟为师走!” 第271章 易感 “且慢!”一个洪钟般声音,突然大喝了一声。 蛇居士心中一震,他两个门人,却被这一声暴喝,惊得直跳起来,耳朵更是嗡嗡作狂鸣!抬头看去,只见屋脊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袍老者,腰束丝绷,还拈着一个紫玉鼻烟壶。 此时苍髯飘动,双目含威的望着蛇居土师徒三人,双足微顿,长袍飘飘,人已抢到西门追雪跟前,低头道:“小兄弟,你中了屈老头百蛇之毒,快屏住呼吸,我向他要解药去。” 说罢,转身跃起,一下落到蛇居士面前,大声说道:“屈七,你留下‘百毒掌’解药再走。” 蛇居士屈七,瞧清来人,不由暗暗皱眉,一面干笑着拱手道:“我当是谁,原来还是臧老哥,多年不见,你倒健朗如昔!” 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南天一雕臧荼,他瞧着蛇居士屈七的含笑抱拳,恍若不见,鼻孔里嘿了一声,嗔目道:“屈老哥,咱们不谈别的,你先拿出解药来,救了小兄弟再说。” 蛇居士讶异的道:“你几时和这姓韦的小辈拜了把?” 南天一雕臧荼不耐的道:“这个你管不着。” 蛇居士屈七阴恻侧的笑道:“臧老哥,你要知姓韦的小辈和兄弟有杀徒毁蛇之恨?” 南天一雕摇头道:“这个老朽不管,解药是我向你要的。” 蛇居士屈七阴笑道:“换在平日,凭臧老哥吩咐,就是比‘百毒掌’解药最珍贵的东西,兄弟也无不遵命……” 南天一雕截住蛇居士的话,问道:“那么今晚你不给解药,是也不是?” 蛇居士干嘿道:“臧老哥何必为了姓韦的小辈,有伤咱们和气?” 南天一雕冷冷的道:“谁要欺侮我小兄弟,老朽都不放过他,问你只要些解药,其实也够和气的了。” 蛇居士满脸皱纹,抽搐了一下,阴笑道:“兄弟尊重臧老哥,可不是怕你!” 南天一雕修眉一扬,仰脸望天,呵呵一阵大笑道:“咱们谁也不用怕谁,老朽要的是解药,你既然不肯,那么最好的办法,不如就在手底下试几招。” 蛇居士应道:“既然臧老哥划下道来,只要兄弟输了,自然奉解药。” “好!”南天一雕“好”字出口,一晃身,便欺到蛇居士面前,伸手就抓。蛇居士屈七见他出手快得出奇,心下一怔,二十年不见,对方果然大有进境,一时那敢有半点大意,右手斜吐,往臧荼腕上切出。 南天一雕一声长笑,一个拗步转身,双掌连环劈出,蛇居士一派宗主,在江湖上也算得第一流人物。此时只觉对方掌势如潮,潜力逼人,自己身不由主的被人家当场迫退了两步,心头不禁火发,掌爪齐出,一退即进,同时出手抢攻。 这两位武林高手,各制先机,四掌翻飞,刹那之间,两三丈以内,尽是激荡逼人的潜气,迥卷成漩! 南宫婉先前还当韦哥哥赢了,直等南天一雕现身,听他说得如此郑重,而且蛇居士不肯拿出解药,才知韦哥哥竟然中了毒气,心头一急,赶紧飘到西门追雪身边。 只见他瞑目而坐,又瞧不出有什么异样,好像他正在运功逼毒,一时可不敢惊扰,只是静静站在一边。 原来西门追雪方才闻到腥臭之气,心头泛起一阵恶心,正在头晒昏胀,听到南天一雕嘱咐,才知一时不慎,吸入对方百毒掌风。但自己有过两次异样经验,都好像与中毒有关。 第一次是在西川夜闯无毒山庄以后,回到客店,运功行气,似乎觉得心腹之间,有一丝异样感觉,经一阵运功之后,忽然放了一个臭屁,便觉那一丝异感,便被排出体外,当时怀疑在无毒山庄中了敌人无形之毒,次日向南宫婉询问,她却并没感觉什么。 第二次就是昨天晚上,自己也中了虎斑毒蟒喷出的毒气,虽然没有此时来得厉害,但也昏眩欲吐,后来经过一番运功,又放了一个臭屁,便尔无事。 是以此刻南天一雕臧茶虽叫自己闭住呼吸,不可运气,但因为有了以上两次经验,立即在屋上坐下,默运玄功。 果然经过一阵真气运转,只觉腹内隐隐作响,紧接着又一连放了两个臭屁,只觉胸口一畅,吸入毒气,业已悉数排出。 心中一喜,又运了会功,才睁开眼来。 “韦哥哥,你不要紧吧?”南宫婉一双目光,紧瞧着他,露出无限关心之色。 西门追雪伸了伸手臂,站起身来,笑道:“好了,我已经把毒气逼出来啦!” 南宫婉不信的道:“中了毒,如果自己能够逼得出来,还要什么解药,听那红脸老头口气,好像蛇居士的‘百毒掌’着实厉害呢。” 西门追雪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逼出来了。” 说着,低声把自己三次经过,说了一遍。 南宫婉粉脸微红,娇笑道:“这就好咯!” 原来西门追雪练就“逆天玄功”经脉倒行,和一般武功,大异常规,别人一经中毒,聚攻内腑,无法排出的毒气,他却能默运玄功,使之逆经倒行,排出体外。 这道理连西门追雪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他记得修灵君曾经说过“逆天玄功”一经运行,诸邪不侵,乃是修罗门至高无上的武学。 闲言表过,却说两人这几句话的时光,南天一雕臧荼和蛇居士屈七,却已打到紧要关头! 只见南天一雕不时的身形腾空,往下扑击,当真像一头青雕,带起呼呼劲风,盘空飞舞,变化万千,快捷得使人眼花缭乱,看不真切。 蛇居士呢?他一个矮得臃肿的身躯,此时更蹲伏得缩成一团,但一双宽大袖袍之中,露出乌黑有光的两条手臂,一伸一缩,异常柔软,两手五指相并,微微上昂,有如两颗蛇头,手法谲诡,十分灵活,远远望去,也真和两条盘屈着的真蛇无异。 尤其不论南天一雕腾挪飞扑,落向何方,蛇居士身子,也其快无比的跟着旋转,始终和南天一雕正面相对,手臂伸缩,蛇头似的指尖,也一直朝着对方。双方并不轻易出手,好像都在伺隙而动。 南天一雕有时飞撄而起,发出一招,也都被蛇居士的奇异手法所化解,门户之严,简直没有半点予人可乘之机。 两人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搏斗,和攻拒之间的神妙招数,把西门追雪看得呆了。他细心揣摩着两人每一动作,和下面的可能变化,只觉两人各有精专,各极其妙! 南宫婉瞧了一阵,觉得两人一个只是蹲着不动,一个却在他头上飞来飞去的打转,极少出手攻敌,就是动手,也只一出便收,心头渐渐不耐,一面低声问道:“韦哥哥,那个红脸老头是谁?” 西门追雪道:“他叫南天一雕臧荼。” 南宫婉道:“啊,原来他就是南天一雕,干吗要飞来飞去的不下手呢?” 西门追雪目光盯着两人,口中说道:“他使的就是他仗以成名的‘五禽身法’,你瞧,他每一腾跃,不是活像一头凌空盘旋的巨雕吗?” 南宫婉瞧了一会,不由笑道:“韦哥哥,你说得不错,他当真像大雕呢!那么这姓屈的老头呢,他又在做什么?” 西门追雪道:“蛇居士屈七那两条手臂,一伸一缩,不是像两条蛇吗?他身法矫捷滑溜,敢情那是什么‘灵蛇身法’。” 南宫婉仔细一瞧,果然一个像鸟,一个像蛇,心中一喜,不禁又偏着头问道:“韦哥哥,你说他们谁占优势?” 西门追雪急急拉了她一把,道:“快别作声,瞧,臧老前辈出手了!” 话声未落,蓦听南天一雕大喝一声,迥翔而起的身子,突然直线下扑,双掌连环,对准蛇居士当头劈落。 蛇居士屈七厉笑声中,也全身暴起,如箭上弦,往南天一雕扑去,双臂摆动,闪电袭向南天一雕小腹腰眼两处大穴。 这一下双方蓄势已久,猝在发动,不但奇快无比,而且惊险异常,眼看两人这一招硬拼之下,不是同归于尽,就得两败俱伤! “啊!”南宫婉瞧得目怵心惊,情不自禁的惊啊出声。 但南天一雕的五禽身法,毕竟不同凡响,只见他身形一侧,下落速度,突然加快! 一个飞撄而下,一个迎扑而上,两人本来所取的部位,因身形交错,全部落空,但随掌而出的四道凌厉劲风,却在半空中撞个正着! “砰!”一声轻震,两条人影,同时落地。 南天一雕臧荼须发如戟,根根直竖,形状十分威猛,落地之后,凛然挺立,一动没动。再看蛇居屈七,却双脚连连移动,还是后退了两步。 他自然心中清楚,南天一雕的“五禽身法”,正好是自己“灵蛇身法”的克星,自己十年苦练,依然逊他一筹,看来今晚有他作梗,决难讨得便宜,不如在胜负未分之前,见机落蓬! 他心念一转,两道淡红眼神,也跟着闪铄了一下,不,由呵呵笑道:“臧老哥二十年不见‘五禽身法’愈见精纯,兄弟佩服之至!” 南天一雕冷哼一声道:“五禽身法,算不上武林绝学,咱们胜负未分,屈老哥何用客气?” 第272章 持久 蛇居士屈七,干笑了两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细磁瓶,倾了一粒药丸,随手递到南天一雕面前,道:“这是兄弟秘炼解毒丹,专治天下百毒,臧老哥请收下吧!” 这一下,可大出南天一雕臧荼意料之外,怔了一怔伸手接过,点头道:“屈老哥盛情,臧某谢了。” 蛇居士阴哼道:“臧老哥何须客气!” 南天一雕不再迟延,返身往西门追雪走近,口中说道:“小兄弟,这是‘百毒掌’解药,你快服下!” 西门追雪一阵感激,连忙躬身笑道:“多谢老前辈救援,晚辈已经不碍事了。” 他此话一出,听得南天一雕大感诧异,蛇居士屈七,更惊愣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百毒掌”掌风所及,不论武功多高之士,一经闻到毒气,如无自己独门解药,十二个时辰,就得毒发身死,这姓韦的小辈……” 他双目精光暴射,仔细往西门追雪一阵打量,果然丝毫没有中毒现象!“哈哈!姓韦的小辈,杀徒毁蛇之恨,今晚冲着臧老哥,权且放过,日后相遇,你记着老夫就是……” 蛇居士喝声之中,一挥手率同蔡赤练,李乌梢两人,腾空掠起。 南天一雕哈哈笑道:“日后你也冲着臧某来好了!” “嘿嘿嘿嘿!……” 蛇居士传来一阵干笑,三条人影,已迅速在黑暗中消逝! 南天一雕掌中托着解毒丹,向西门追雪凝视道:“小兄弟,你真不碍事了?” 西门追雪点头道:“晚辈方才只是闻上了一点腥风,已把毒气逼出体外。” 南天一雕还是不大相信,迟疑的道:“屈七‘百毒掌’,乃是搜罗了一百种剧毒蛇涎,浸练而成,别说被他击中人身,只要掌风出手,一丈之内,全在毒气之中,闻上一点,十二个时辰,就得毒气攻心。小兄弟居然能把它逼出体外,老夫还是未敢置信,这粒解药,小兄弟还是收了,如果发觉不对,也好赶快服用。” 西门追雪见他如此说法,只好双手接过说道:“老前辈如此关爱,实叫晚辈感激不尽。” 南天一雕面上微露不悦之色,道:“小兄弟,你当老夫还不知你身份来历吗?南天一雕一生独来独往,从没半个朋友,咱们年龄虽然悬殊,但我却诚心和你做个忘年之交,这次还是专门找你而来,如此见外,难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吗?” 西门追雪听他口气,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由脸上一红,笑道:“老前辈千万不可误会,晚辈对你敬仰还来不及,那里会有瞧不起你的想法。” 南天一雕摸着他颔下一小把苍髯,笑道:“敬仰倒大可不必,你以后别老前辈老前辈的叫了,老夫比你大了一把年纪,干脆叫我老哥哥就是。” 西门追雪心想自己行走江湖,为了揭开自己身世,和打听父母下落,听崔大婶口气,南天一雕除了护犊,为人还算正派,而且正邪各派,认识的人极多,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想了一想,就躬身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以后就叫你臧老哥哥了。” 南天一雕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 南宫婉依在韦哥哥身边,这时也道:“那末我也叫你老哥哥咯!” 南天一雕瞧了她一眼,摇摇头笑道:“这么一来,我岂不是矮了南宫老儿一辈?” 说着,又回头道:“蛇居士屈七一身武学,出于‘灵蛇秘笈’,身法掌法,模仿蛇形,惟有老哥的‘五禽身法’才是他唯一克星。小兄弟武功虽高,但物各有所制,和他结下梁子,今后还得特别小心,老哥哥以前收了一个徒弟,又太不成材,老哥哥一气之下,已把他逐出门墙。这‘五禽身法’,眼看就要失传,老哥哥敝帚自珍,把它写在一本小册子上,小兄弟你和这位姑娘,有暇练习练习,对付蛇居士的‘灵蛇身法’,不无小补。” 说着从怀中摸出两本薄薄册子,递到西门追雪手中,一面郑重的道:“小兄弟,这本是老哥哥的‘五禽身法’,算不了什么,这是两百年前,一位武林奇人天壤遁叟的‘易形经’,共有上下两卷,上卷所载,全是易容化装之术,年龄老少,无不随心所欲。下卷专制各种面罩和潜形之法,当年为千面人魔韩向得去,后来他创设千面教,就是因此而起。这本书原是老哥哥二十年前无意得来,老哥哥用它不着,一直放在身边,但对你却大有用处,所以老哥哥一并奉送。” 西门追雪接过一瞧,果然上面一册,写着“易形经卷上”字样。 南宫婉被南天一雕叫了声“姑娘”,才知自己乔装,已被人家看出,不由羞得粉脸飞红,但此时听说“易形经”有这般好法,也连忙凑过头去,一面高兴的道:“老哥哥,你真好,以后我和韦哥哥可以随心变化,不让人家瞧出来了。” 南天一雕呵呵一笑,朝着西门追雪道:“老哥哥找你小兄弟,就是为了送你此书,我可要走了。” 他不待两人回答,双臂一抖,身形冲天而起,往院外飞去! 南宫婉等南天一雕一走,就急不容待的道:“韦哥哥,这本书上说些什么,我们快回去瞧瞧咯!” 西门追雪把两本小册子,一齐递到南宫婉手上,道:“你先收起来罢,方才蛇居士两个徒弟不是说今晚来了许多人吗?我们到后进瞧瞧去。” 南宫婉接过册子,贴身藏好,一面披嘴道:“他们不是全都分派好了吗,还有我们的事?” 西门追雪道:“我们既然知道来了敌人,自应前去协助。” 南宫婉道:“你是不放心人家罢了,当我不知道?” 西门追雪自然知道她在说着什么,但此时无暇多说,双脚一顿,人已直似飞矢掠天,往后进赶去,南宫婉也只是口中说说罢了,韦哥哥身形一动,她也急忙跟着掠起。 一前一后两条黑影,穿过一重院落,便已听到从后进传来一阵阵兵刃交击的声音。 西门追雪心中一急,猛一提气,身形突然加速,他赶到后进,正值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三人力战风云二怪,已渐感不支。 原来先前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联手对付风怪辛风,云中鹤齐长治和银鳞剑客陶琨联手对付云怪蓝云,两边原都大占优势。 后来因点苍双雁被奔雷手单于雷逼得连番后退,银鳞剑客陶琨抽身扑去,齐长治就变成独斗云怪,显得十分吃力。 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原也占了上风,因齐长治吃紧,白姑娘就仗着手中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剑,才一会攻向风怪,一会又扑向云怪,支援着齐长治和宋秋云两人。 但这种打法,岂能持久?不但白姑娘累得一身香汗,娇喘吁吁,云中鹤师兄妹,也被风云二怪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正当此时,救兵由天而降,西门追雪一条人影,快若流星,飞入一片剑光链影之中,断喝一声,双掌骤分,把齐长治和云怪蓝云一起挡开,右手一下扣住云怪脉腕,一条铁链,当堂被人夺下。 他这下飞身闪入兵器丛中,使的乃是南宫婉在路上教他的“紫府潜形”身法,而这手“空手入白刃”,却又是丁十八“沾衣十八跌”绝招,西门追雪此时功力精湛,合并使用自然动作如一,得心应手。 云怪蓝云链被人劈面夺去,心头一怔,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西门追雪右脚业已踢到。他闪身、夺链、出腿,几乎是同一动作,而且这一脚。又是铁链环卢璞的“鸳鸯连环腿”,云怪那想闪躲得开。 只听“砰”的一声,一脚正中小腹,云怪闷哼一声,一个身子,腾空飞出一丈之外,立时气绝。 西门追雪连瞧也没瞧一下,身如电射,早巳欺近风怪辛风身侧,口中叫道:“宋姑娘,这厮交给在下吧!”“吧”字出口,左臂一抖,从云怪手中夺来的铁链,已向风怪鬼头刀上砸去! “当!”刀链乍接,黑夜中闪起一串火花,风怪辛风口中“哟”了一声,只觉虎口剧痛,一条左臂登时麻上肩头,鬼头刀被砸上半空。 “啪!”铁链疾沉,击中右胁,惨嗥骤起,吐出一口鲜血,身往后倒。 西门追雪这两手,当真快如电光石火,克敌俄须,直瞧得云中鹤齐长治心头大为惊愣,趋前几步,抱拳道:“韦少侠神乎其技,兄弟今晚总算大开眼界。” 西门追雪连忙掷去手上铁链,朗声笑道:“齐兄谬赞,小弟如何敢当,这两人武功也着实不弱,只是小弟先声夺人,抢了先机,等他们想还手时,已是不及罢了。” 云中鹤哈哈笑道:“韦少侠何用太谦,制敌先机,正是兄弟不及之处。” 宋秋云白飞燕两个姑娘家,此时站在一边,两双秋水般眼神,怔怔地望着这位修罗书生,满脸俱是羡慕神色。 “嘶!”另一条人影,带着轻微破空之声,落到西门追雪身侧,就埋怨的道:“韦哥哥,你也不留个给我打发打发?” 她当然就是女扮男装的南宫婉,她惟恐站在一旁的两位姑娘,藉机接近她韦哥哥,才抢着现身。 第273章 辣手 及等身形飘落地面,敢情发现花厅前面还有一场激烈拼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点苍双雁和银鳞剑客三人,被一个宽袍大袖,两手使着长短兵器的汉子,圈在一片剑影之中,像走马灯似的,打得十分热闹。 她因韦哥哥方才一出手就收拾了两个贼人,姑娘家好强心切,连瞧都没有十分瞧清,就“啊”了一声,返身往单于雷奔去。 西门追雪要想拦阻,已是不及。正好掌上珠宋秋云拉着青城飞燕,悄悄掩近,纤手扬处,一十二粒连珠银丸,觑准单于雷打去!双方差不多是同时发动!南宫婉长剑出手,往剑光槊影刺去,她可不知单于雷已得碧眼神君真传,阔剑短槊,已布成一片罡气网幕。 不然,凭点苍双雁和银鳞剑客三人的身手,那会左冲右突,脱不出他剑光之外,她不知就里,剑先人后往里一冲,陡觉剑尖刺在一层弹力之上,长剑受震几乎脱手飞出! 南宫婉心中一惊,粉脸胀得通红,姑娘好强逞胜,岂肯因此罢手?瑶鼻轻哼,左手一扬,向前疾拂,使出黔灵神君的独门绝技“紫云手”来! 要知“紫云手”虽是紫府门无上绝学,但必须练成“紫气神功”,才能发挥威力,南宫姑娘女孩儿家,本身功力尚浅,“紫气神功,只不过练到三层火候,那能和白驼门下的弟子单于雷相比! 只听“波”的一声轻震,“紫云手”拍在单于雷网幕般罡气之上。立觉一股极大劲道,反弹回来,口中不觉”啊呀”一声,身不由主的离地飞起,往后震出! 掌上珠宋秋云连珠打出的十三颗银丸,也吃对方罡气一震,宛如一蓬银雨,奇快无比向宋秋云、白飞燕两人身前激射而至!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宋、白两位姑娘,不防敌人会有如此厉害,再想躲闪,已是不及,两人不由同时尖声惊叫! 但就在南宫婉姑娘娇躯震飞,宋秋云、白飞燕惊叫出声的同时,一条灰影,快若闪电,抢在弹雨之前,挥手把十三颗银丸,一齐收去,双足再点,身如箭发,半空中接住南宫婉身子,飘然落地。 宋秋云、白飞燕这才看清那抢救自己的和接住南宫少侠的不是修罗书生韦行天,还有谁来? 西门追雪放下南宫婉娇躯,轻声问道:“婉弟,你可曾受伤?” 南宫婉气得差点要哭,她红着眼圈,摇了摇头。 西门追雪随手把银丸送到宋秋云面前,道:“宋姑娘请把银弹收下。” 掌上珠一颗芳心,一阵卜卜乱跳,含羞接过银丸,低垂粉颈,幽幽的道:“多谢韦少侠出手相助。” 西门追雪还没答话,蓦听南宫婉喝了声:“好贼子,少爷和你拼了!”她双足一点奋不顾身的又往单于雷扑去! 西门追雪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说话,猛吸一口真气,跟踪飞起,抢在南宫婉前面,功运右臂,力贯指尖,突然对准单于雷划去! 他这一招使的正是“太清心法’上“伏魔三式”的第一式“紫气东来”! 西门追雪因全身经脉倒转,无法练习“太清心法”所载内功,这三式以指代剑的剑招,是自己别出心裁,用“逆天玄功”练成,下山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使用。 这招剑式,果然厉害,西门追雪凌空发招,身形未落,只听“蓬”的一声大震,单于雷纵横剑盘所布成的一圈罡气,立被劈开,人也震得后退了两步。 点苍双雁和银鳞剑客,只觉压力骤松,不约而同也各自后退了一步! “嗖!”“嗖!”两条人影,同时飞落! 万雨苍、万雨生正打得浑身大汗,精疲力竭,一眼瞧见来的是西门追雪和南宫少侠,万雨生大喜过望,道:“卫……韦兄弟……” 他话声未落,奔雷手单于雷已嘿嘿连笑,喝道:“小子,你们还有多少人,就一起上罢,免得大爷多费手脚。” 西门追雪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回过身去,向点苍双雁抱拳道:“万大哥、万二哥请休息一会,让小弟瞧瞧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因银鳞剑客陶琨的师傅,有围攻自己父亲之嫌,是以未加理睬,但陶琨并未在意。 万雨苍郑重的道:“韦兄弟他是西域碧眼神君的大弟子单于雷,你可小心应付。” 西门追雪点头道:“万大哥放心,小弟理会得。” 南宫婉睨着单于雷冷笑道:“白驼派有什么了不起,中原武林,从没把它列入各大宗派之内呢!” 单于雷怒嘿道:“小子,你不嫌命长,就试试白驼派的绝学。” 南宫婉不屑的道:“早就试过啦,任氏双杰,也……” “你……”单于雷听她提到自己两个师弟,不由脸色骤变,厉喝了个“你”字,尾下的话还没出口,南宫婉道:“你凶什么,任氏双杰,为虎作伥,手辣心毒,就是小爷把他宰了。”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大爷正在找寻杀害两位师弟之人!”单于雷说话声中,蓦地剑交左手,一掌往南宫婉劈去。 西门追雪站在南宫婉右首,一见单于雷举掌劈来,回头道:“婉弟,你且后退!” 右掌一起,往前迎去! “啪!”两掌接实,单于雷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西门追雪只不过身子向前晃了一晃,剑眉陡竖,喝道:“单于雷,任氏双杰出手毒辣,伤我婉弟,韦某一时气愤,失手误杀,白驼派如要寻仇,就冲着我来就是。” 单于雷双目喷火,剑交右手,向前一指,厉声问道:“你就是韦行天?” 西门追雪冷峻的道:“不错!” “哈哈!”单于雷怒极而笑,吼道:“大爷正要找你,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阔剑短槊两件兵器,同时并发,剑花压顶,短槊穿胸,向西门追雪疾扑攻到! 南宫婉瞧着韦哥哥赤手空拳,心中大急:“韦哥哥,剑……”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对付域外狂徒,韦行天还用不着兵刃!” 他口中虽然狂傲,但面临强敌,可也不敢大意,运起“逆天玄功”,右臂一横,骈指若剑,一招“紫气东来”,业已疾划而出! “砰!”单于雷剑槊同发,招式堪堪递到一半,陡觉一阵强烈剑气,迎面奔来,自己两件兵器,再也递不出去。 不!双臂一麻,再也站不住脚,登、登、登,身不由己,被震得后退了三步!心头不禁蓦震,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招法?竟有如此厉害! 他不愧白驼门下首徒,身形倏退乍进,右剑左槊,一抖一圈,划起两片精虹,又猛攻而上! 这会他使出十成功力,威势迥非寻常,剑光槊影之中,罡气拂拂,隐夹风雷,往西门追雪身前卷到。 西门追雪瞧他来势之盛,不觉也大为凛骇,身形疾退半步,左掌绕空一匝,正指苍空,当胸直竖,右手剑诀,迎空劈出! “道长魔销”!这是“伏魔三式”中的第二式,西门追雪学的虽是修罗门“逆天玄功”但这式剑招,总究是三百年,峨嵋姜真人的玄门无上绝学,单于雷如何能挡? 只听“嘶”的一声轻响,剑光槊影,拂拂罡气,同时被一缕强劲剑气,齐中震开,单宁雷闷哼一声,呛啷啷兵器全撤,一个人直撞出一丈开外,喷出一口鲜血,扑的坐到地上。 但他总究内功精深,此时虽负重伤,依然一跃而起,左手紧按胸口,狞喝道:“单于雷拜领绝招,白驼派和你决不干休,姓韦的,咱们后会有期。” 南宫婉手仗长剑,一跃而出,喝道:“你还想走?” 西门追雪一把拉住,道:“婉弟,让他去罢!” 单于雷目扫全场,冷嘿了两声,跃身上屋,如飞而去。 万雨生目视单于雷负伤逸去,紧拉着西门追雪,激动的道:“韦兄弟,今晚要不是你赶到,这局面就无法收场呢!” 说话之间,云中鹤齐长治、银鳞剑客陶琨、和掌上珠宋秋云、白飞燕四人,也纷纷围着上来,向西门追雪道谢。 南宫婉姑娘站在边上,自己也觉得脸上光彩。西门追雪逊谢了一番,大家进入花厅,镖局中人,原是派有职务,隐在暗处,此时贼人已去,便重新点上灯烛,一面把风云二怪的尸体移去,替大家沏上茶来。 万雨苍坐定之后,向万雨生道:“二弟,今晚贼人无故侵扰,不知是否还有同党潜伏,你和齐老弟也该去巡视一下才对。” 万雨生、齐长治应声站起,迅速往厅外走去。 万雨苍皱着浓眉,道:“想不到白驼派果然和千面教有了勾结,看来这场正邪之争,当真颇为辣手呢!” 西门追雪笑道:“人妖郝飞烟勾结的恐怕还不止白驼派呢!” 万雨苍奇道:“韦兄弟,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西门追雪道:“今晚来的,只不过是几个魔头的第二代人物罢了。” 说着,就把听到蔡赤练、李乌梢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万雨苍惊奇的道:“七老会?江湖上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个名称,人妖郝飞烟,不就是千面教的现任堂主?两面作战,他们还要对付千面教?这当真令人费解!” 第274章 无效 他沉吟有顷,问道:“韦兄弟,那两个贼人呢?是不是给你们两位打发了?” 南宫婉抢着道:“不!后来两人的师傅蛇居士也赶来了,幸亏南天一雕臧荼老前辈及时现身,才把他赶跑。” 她因南天一雕送了两本小册子给韦哥哥,所以对他大有好感。 万雨苍听说匿居海南多年不到中原走动的蛇居士,也在这里现身,而且还给南天一雕赶跑,心中大是惊奇,急急问道:“臧老前辈人呢?” 南宫婉笑了笑道:“他已经走啦!” 西门追雪连忙把刚才经过,向万雨苍说了一遍,只是把赠送自己“五禽身法”和”易形经”一节,因尚有陶琨和宋秋云白飞燕等人在场,就略过不提。 他刚刚把话说完,只见陆凤荪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见到众人,来不及招呼,只是向万雨苍道:“万大叔,这里贼人已经退了?孙老前辈遭贼人打伤,伤处紫黑,蔓延极快,爷爷说万大叔身边,定然带有‘八宝祛毒散’,快请到后园去瞧瞧。” 万雨苍听说太极圈孙皓南,居然伤在贼人手下,不由大吃一惊。要知太极圈孙皓南,乃武当掌门乾真子的师弟,在武当派,算得上第一流高手,这样说来,今晚来人简直非同小可! 当下霍地站起身子,说道:“那么咱们快走。” 陆凤荪点点头,西门追雪、南宫婉也一齐站起身来,宋秋云白飞燕两位姑娘,今晚目睹西门追雪大显身手,两颗芳心,越发暗暗钦佩,此时一见韦少侠站起身来,两人也不约而同地跟着站起。 银鳞剑客陶琨,一直暗恋着白飞燕,何况今晚她还和自己并肩作战,姑娘要去,他也自然跟去。大家跟在万雨苍身后,匆匆往花园赶去。 原来这花园占地极大,假山林石,亭台池榭,布置得宜,乃是乾坤手陆凤荪平日静居之地,和前面几重院落,完全隔绝。 此次昆仑派柬邀各大门派,花园中几幢精舍,特别辟为接待各派掌门人起居之用,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因自己年事尚轻,坚不肯搬到园中去住。 却说一行人进入花园,此时月色偏西,园中花木扶疏,万簌俱寂,更显得景物清幽,可是大家只顾一路急走,谁也无心领略。 一会工夫,已走到一幢精舍前面,陆凤荪引大家穿过一间布置古雅的客室,直入里间。 只见太极圈孙皓南盘膝坐在一张精致木榻之上,脸色苍白,双目微阖,宛似老僧入定。 乾坤手陆凤翔却静坐在他背后,右掌紧贴孙皓南后心,正在运用本身内劲,助他疗伤,榻前站着七步连环孙正,满脸泪痕,只是怔怔的望着他父亲。 万雨苍瞧得心头大惊,凭太极圈孙皓南一身精湛内功,纵然身受掌伤,也不应发作得如此快法! 尤其还有昆仑一代名宿的乾坤手陆凤翔用本身真气相助,看来还无济于事,心中想着,立即走近床边。 陆凤翔一眼看到万雨苍,急忙说道:“万老弟,你们点苍的‘八宝祛毒散’,可曾带在身上?孙老哥中的好像是‘翻覆毒手’,你快瞧瞧。” “翻覆毒手”!万雨苍听得又是一惊,翻覆毒手乃是十三邪中和人妖郝飞烟,蛇居士屈七齐名的罗渊的独门功夫,他就是以“翻覆毒手”名震江湖,大家就以此做了他的外号,难道这魔头今晚也来了?一面急道:“八宝祛毒散,晚辈带在身上,只是……” 他本来想说“只是对‘翻覆毒手’,不知能否生效?”但说到一半,瞧着七步连环孙正焦灼煌急的神色,立即咽了下去,改口道:“只是不知孙老前辈伤在那里?” 说着蹲下去,往孙皓南脸一瞧,只见他印堂灰黯,脸上隐隐泛起一层黑气,心下更是一惊。 原来点苍派的“八宝祛毒散”,原方出自苗人,为外用解毒灵药,历代相传,江湖上颇有名声,万雨苍自然也略懂疗毒之道,但他一瞧到孙皓南脸色,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太极圈孙皓南此时微张眼睛,瞧着万雨苍淡然笑道:“万老弟,老朽一念仁慈,致为贼子所乘,不过他也被我‘两仪掌’击中,死在犬子七步连环之下,咱们江湖上人,瓦罐不离井上破,生死之事,老朽倒也不在心上。” 万雨苍道:“孙老前辈运功逼毒,快不可说话。” 孙正不待吩咐,赶紧掀开父亲衣衫,只见右肩偏左,印着一个黑墨般的手掌,掌印中间,有不少细微小孔,像是被针刺过一般,此时掌印四周,千百缕游丝似的黑气,正向四外蔓渗开去! 万雨生暗暗哦了一声;这分明是贼人手上,戴有暗藏毒针的手套,一掌击上人身,毒针就刺入皮肉,致中剧毒。他浓眉微皱,道:“孙老前辈伤势倒是不重,只因这贼人手上,暗藏毒针,以致剧毒侵入血液,晚辈先给你放去毒血,再上药吧!” 孙正眼泪汪汪的道:“万大哥,家父不碍事吧?” 万雨苍瞧着这般情形,心中那有把握,一面宽慰的道:“孙老前辈吉人天相,自可逢凶化吉,不过兄弟一时也看不出究是何种剧毒,只好先放了毒血再说。”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小刀,在孙皓南伤处划了一个十字形口子,手指轻轻在伤口四周一按,只见黑水如泉,激射而出。 流了差不多一碗光景,依然不见鲜血,伤处黑色,虽淡了一点,却慢慢扩展开来,那股放出的黑水,奇腥无比,中人欲呕! 万雨苍心中忽有所悟,贼人用的毒针,分明是用蜈蚣蛇蝎一类的毒涎制成,可能还不止一种剧毒。 他紧蹙浓眉,一声不作的从桌上取过茶碗,把患处四周洗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磁小瓶,倒出药粉,轻轻敷上。 这一阵工夫,太极圈孙皓南越来越不行了,坐着身于,不时发出轻微的痉孪,脸上黑气,也逐渐加深,这正是剧毒攻心的现象!一个内家顶尖高手,到了这种情形,平常人十个也早已死去! 乾坤手陆凤翔按在他背后的右手,始终没有放开,只觉这位数十年老友,此时心脉渐趋微弱,自己虽然拼耗真气,孙皓南仍有难以为继之感,不由心头大震,急急的问道:“万老弟,孙老哥敷药之后,怎的并未见效?” 万雨苍苦笑道:“孙老前辈所中毒掌,似是蛇涎一类,奇毒已深入内腑,恐非仅凭外敷的‘八宝祛毒散’所能奏功了。” 太极圈孙皓南嘴角上仍含着微微笑意,显然他在极力忍耐,但全身却忍不住颤动。 七步连环孙正,双膝跪在父亲面前,泪若泉涌,大家心头,都好像压上了一块沉铅,气氛甚是悲愤,但谁也束手无策。 南宫婉站在西门追雪身侧,幽幽的道:“可惜我身边没有‘百盈丹’了,否则孙老前辈服上一粒,就可无事。” 西门追雪给她一说,突然想起自己方才中了蛇居士“百毒掌”腥风,南天一雕臧荼,向他强要来的一颗解毒丹,尚在身边,他曾说此丹专治天下百毒,也许有效。想到这里,立即探手入怀,取出那粒解毒丹,送到万雨苍面前,道:“万大哥,这是蛇居士的解毒丹,他说能解天下百毒,不知能否医治孙老前辈的伤势?” 万雨苍接过一瞧,那是一粒黑黝黝的药丸,凑近鼻孔闻了一闻,也嗅不到半点药味。他方才听西门追雪说过,这是南天一雕向蛇居士强要而来,但蛇居士为人阴险,西门追雪和他有杀徒毁蛇之恨,他是不是肯真心拿出解药来,还有疑问。他心思慎密,瞧了又瞧,闻了又闻,一时可不敢贸然决定。 乾坤手陆凤翔也奇道:“韦老弟,蛇居士的解药,你从何处得来?” 西门追雪把方才情形,又择要说了一遍。 陆凤翔叹息道:“想不到蛇居士二十年不出海南一步,今晚也会赶来!”接着略作沉吟,又道:“万老弟可是怀疑蛇居士的解毒丹有诈?” 万雨苍道:“晚辈因想到屈七为人谲诈,此药难保不……” 乾坤手点头道:“万老弟想得也未尝不对,不过老朽认为此药既由南天一雕出面向他索取,蛇居士一派之主,可能不会有假,你就给孙老哥服了吧。” 他话虽如此说法,其实内心何尝不在犹疑,因为南天一雕臧荼,和人妖郝飞烟,蛇居士屈七等人,同属当年十三邪中人物,但他发觉太极圈孙皓南情形愈来愈糟,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冒险一试。 万雨苍自然听得出乾坤手言外之意,只好点了点头,要西门追雪从几上取过一杯温水,自己一手拨开孙皓南牙天,一手把蛇居士那粒解毒丹捏碎,迅速送入口中,然后接过杯子,把温水倒下。蛇居士的解毒丹,先前闻不到一点气味,此时一经捏碎,立时有一股极其辛辣的药味,散了开来,室内每个人都可闻到。 万雨苍抬头喜道:“蛇居士没有骗人,这确是解毒之药。” 乾坤手陆凤翔道:“这药味似乎十分霸道!” 第275章 复原 万雨苍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这辛辣气味,乃是专解百毒的‘乌风草’,出在云雾山温玉岩。先师在日,曾从云雾山一位采药人的手中,得到过一片,合入‘八宝祛毒散’中,对祛毒可说百发百中,可惜此种药草,极难觅取,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果然,这解毒丹极为灵验,太极圈孙皓南服药之后,过了约摸一盏热茶光景,只听他腹内一阵雷鸣,全身蔓散的丝丝黑气,逐渐退去,刚才经万雨苍敷上药末的伤口,此时又流出大量黑水。 万雨苍赶紧撕下长衫,替他揩抹,一面用手在伤口周围不住的轻按,一会工夫,黑血出尽,渐渐流出淡红血水! 万雨苍面露喜色,轻吁了口气,再用“八宝祛毒散”敷好,又用布包扎妥当,才摇摇头道:“这毒掌好生厉害!” 一面又向乾坤手陆凤翔道:“孙老前辈已经不碍事了,只要休息一两天,就可复原。” 陆凤翔一张红光满面的脸上,此时也隐见汗水,徐徐跨下床来。 孙正扶着老父睡下,盖好棉被,扑的一声,对着万雨苍跪下,叩头道:“万大叔盛德,晚辈……” 万雨苍慌忙一把拉住,道:“孙兄弟快不可多礼,此许微劳,何足挂龄?今晚要不是韦兄弟巧得蛇居士的解毒丹,事情真还不知道如何呢。” 孙正没等他说完,又扑的往西门追雪的面前跪拜下去,慌得西门追雪连拉带抱,才把孙正挽起,一面说道:“这解毒丹乃是臧老前辈逼着蛇居士索来,小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孙兄怎好如此多礼。” 七步连环孙正,感激得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 乾坤手陆风翔微微笑道:“你们青年朋友,应该肝胆相照,不谢也罢!” 说话之间,大家已退出房间,到外边一间客室中落坐。 万雨生和齐长治两人,巡视了一转,听到太极圈孙皓南被毒掌所伤,也急急的赶来。 陆风翔向大家问起前面情形,万雨苍把两处发现贼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乾坤手听完之后,不觉耸然动容,暗想:“今晚来人,只不过是对方几个魔头的门下弟子,已把自己这边搅得天翻地覆,看来人妖郝飞烟这次所约帮手,倒真不可轻估!” 他两道精光四射的眼光,望着西门追雪,呵呵笑道:“今晚如无韦老弟出手,后果真还不堪设想,这么说来,前晚暗中除去五条‘虎斑毒蟒’的,敢情也是老弟所为。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这一辈的人,已经没有可为的人,替莽莽江湖,维护正义的责任,今后就落在你们年轻人肩上。韦老弟,但愿你能和眼前的这些青年朋友密切合作,互相砥砺,替乌烟瘴气的武林,做番大事业出来。” 西门追雪给他这一番话,说得连连应是,心中也着实激起一股豪气。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陆凤翔因大家折腾了一晚,想必腹中饥饿,吩咐厨下熬了一锅稀饭,和几件精美点心,一起送上。大家边吃边谈,听乾坤手陆凤翔说出昨晚交手的情形来。 原来乾坤手陆凤翔和太极圈孙皓南,原是对室而居,陆凤荪、孙正两人,却住在两老后面一间小房之中。 昨晚二更才过,陆凤翔堪堪运功完毕,方想入睡,忽然听到精舍二十来丈外,前面似有夜行人飞掠而过的声息! 乾坤手陆凤翔还是昆仑前代掌门一阳子的师弟,在武林中算得齿德俱尊的人物,他年已八旬以上,望之只有六十光景,内功精湛,自然毋庸说得,这一警觉,立时迎将出来。果然发现两条人影,身法奇快,瞬息之间,业已掠到精舍前面。 月光之下,看清前面一个绿袍布履,年约四旬,后面一个也有三十以上,身穿一袭青衫,两人全空着双手,背上也没带武器。 乾坤手陆凤翔心中暗暗惊奇,这两人看来身手不弱夤夜闯入后园,自然是敌非友,何以不带兵刃?心中想着,不由干咳了一声。 那两人不防人家会来得如此快法,举头一瞧,只见草坪上已站着一个须眉花白,面色红润的伟岸老头,面上不期微微一怔! 那前面一个绿袍布履的中年汉子,打量了乾坤手一眼,嘿道:“尊驾就是昆仑陆老头吗?果然还有点门道!” 乾坤手陆观翔一见来.人出言不逊,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不错,老朽正是陆凤翔,两位何方朋友,冲着老朽而来,有何指教?” 绿袍汉子还没答话,那身穿青衫的汉子,已冷嘿道:“木老哥,他既然就是陆老头,咱们收拾了他就是,何用多说?”说话才落,突然双手一扬,欺身扑来。 陆凤翔看他手掌如漆,恐有剧毒,衣袖一拂,打出一股罡气,把来人逼退一步。 那知人家果然来者不善,对方虽被逼退了一步,自己也居然震得身形晃动,后退半步,心中不禁一愣,怒喝道:“尔等到底是何人门下,敢对老朽如此无礼?” 那青衫汉子身法极快,脚一点地,右掌迥扫,又已攻到,口中厉笑道:“陆老头,用不着多问,拿命来就是。” 绿袍汉子一见青衫汉子抢先出手,而且虽然只有一招,已看出乾坤手内力精深,仅凭一个人极难讨好,也立即双掌骤发,加入战圈。 陆凤翔几十年来,那曾遇到过如此不按江湖礼数的贼子,不由气得须发飘动,怒极而笑:“想不到近日江湖上,竟然出了你们这些没有师门教训的小辈,老朽今日倒要教训教训你们!” 他怒喝声中,立即展开昆仑秘学三十六招“天罡手”向两人抢攻。 但那知这两人一个掌法怪异,一个爪上有毒,七八招过去,依然沾不到半点便宜,反而有两次还被青衫汉子的毒爪逼退! “哈哈,陆老哥,兄弟好久没和人动手了,你分个小辈给我喂喂招罢!” 发话正是太极圈孙皓南,他和儿子孙正及陆凤荪三人,因听到喝声,出来了一会,他自然知道乾坤手陆凤翔功力深厚,认为凭两个后生小子决难在他手底下走得出十招。 那知瞧了一阵,只觉这两人年事虽轻,武功竟然不弱,尤其手法古怪,不类中原武学,这才拂袖而出。 两个汉子一见对方来的,又是一个老头,立即分出一人,由青衫汉子迎着接住。 四个人分做两对,掌风爪影,打得异常激烈! 乾坤手陆风翔因太极圈孙皓南分去了一个贼人,自己单独对付绿袍汉子,三十六招“天罡手”源源攻出,已然占了上风。但对方路数怪异,打了二三十招,还摸不清对方来历,心头一怒,运足全力,呼呼劈出两掌。 绿袍汉子骤不及防,果然立被迫退了三步,他站住身子,冷嘿一声,双手旋动,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寒气,透过对方掌风,往身前迫去! 乾坤手陆凤翔微微一怔,喝道:“小辈,你是苍须叟何人?” 绿袍汉子双手掌心向外,加速推出阴寒之气,口中傲然说道:“陆老头,你还有点眼力,大爷正是阴山门下木灵子便是。” 陆凤翔听他出言不逊,更被激怒,突然双目精光暴射,仰天一阵大笑,道:“孽畜,凭你区区‘凝血阴功’,如何伤得了老朽?” 喝声之中,只见他右手徐徐举起,中指如戟,遥遥向木灵子点去! 这一指,正是乾坤手陆凤翔数十年潜心精练,昆仑派威震武林的无上绝学“乾元指”凭一个阴山门下的木灵子,如何能挡? 他只觉随着对方一点之势,立有一股劲急无比的阳和之气,从对方中指激射而出,自己师门的“凝血阴功”,如汤沃雪,顿时消失殆尽! 正在惊惶失措之际,陆凤翔点出中指,忽然收转,沉声喝道:“老夫不想伤你,你去罢!” 木灵子这才知道自己和人家差得太远,那里还敢作声,连同伴也顾不得招呼,身形飞起,急匆匆往墙外掠去。 木灵子锻羽而退的同时,那青衫汉子也被太极圈孙皓南一双肉掌,逼得险象环生! 他练就乌黑有光的毒爪,原以为所向无敌,那知碰上武当名宿孙皓南使的是一套武当镇山绝技“两仪掌法”,双手一左一右,划着圆圈。不但无法近身,有时还被推得东转西转,被人家圈在掌风之下,头昏眼花,孙皓南如果存心毙敌,两个青衫汉子,也早已伤在他“两仪掌”下。 无如他眼看乾坤手已把木灵子放走,凭自己的身份,对一个后生小辈,不愿展施杀手,赶尽杀绝,反正一个已经逃走,剩下的一个,也自然会知难而退。 那知青衫汉子虽被圈在一片掌风之中,依然不知进退,凶狠发招,两只毒爪,兀自舞得呼呼有声。太极圈孙皓南长眉微皱,觑准青衫汉子抓来右腕,一下就扣对方脉门。 青衫汉子只觉右腕一紧,全身功力,再也无法使出,被太极圈轻轻一带,往外推出!这原是放他逃走之意,那知青衫汉子凶性已发,孙皓南右手一松,他顺势横闪,落势极快,身形半旋,厉吼一声,左掌猛向太极圈右肩劈到。 第276章 花样 太极圈孙皓南再也想不到对方并不逃走,反会突起发难,再想躲闪,已是不及,一时忘了对方掌上有毒,仗着自己功力深厚,一见避招不及,索性手臂一抬,迎着挥出! 啪!孙皓南右肩被青衫汉子一掌击中,但青衫汉子也被孙皓南这一挥手,摔出了四五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孙皓南摔出青衫汉子,陡觉中掌之处,突然一麻,才想起对方掌上有毒,不禁心头暴怒,大喝一声,左掌运起功力,往青衫汉子劈出!砰!青衫汉子摔出的身形堪堪站住,闷哼一声,整个身子,直震出一丈开外。 那和陆凤荪站在一起的七步连环孙正,瞧到自己父亲中了贼人一掌,心头火发,那里还待吩咐,青衫汉子被太极圈一掌震出,身子才一落地,他左手连扬,七只精钢铸制的小型太极圈,脱手飞出,连环打到。 青衫汉子原已身受重伤,那想躲闪,七只钢圈,悉数击个正着,一声惨号,立时气绝。 但太极圈孙皓南也觉得伤处奇痒难忍,恍似千百条毒虫,在体内钻动,任你内功精深,闭住穴道,依然挡不住毒气散布。 乾坤手陆凤翔看他神色不对,立即吩咐孙正凤荪两人,把他扶入卧室,撕开衣衫一瞧,只见肩头上一个紫黑掌印,丝丝黑气,正向四外蔓延。心中一凛,登时想起点苍派秘传的“八宝祛毒散”,来,就吩咐孙儿赶快去请万雨苍进来。 乾坤手陆凤翔说到这里,一面感慨的道:“郝飞烟重出江湖,不想竟还勾出隐迹多年的蛇居士屈七,而且连远处西域的碧眼神君和阴山苍须叟等人,也会派门下弟子参加,即使这次能把人妖除去,江湖上也从此多事!” 万雨苍忽然想起方才他曾说太极圈孙皓南中的是“翻覆毒手”,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方才曾说孙老前辈中的是‘翻覆毒手’,那么和孙老前辈动手的贼人,就是当年传说中毒身死的罗渊的传人了。” 乾坤手道:“谁说不是,翻覆毒手罗渊,和蛇居士屈七,原是五毒教余孽,以豢养毒蛇毒虫,练取毒液见长,和四川唐门的练制毒草毒药,虽属同一用毒,但方法各异。当年五毒教猖獗江湖,武当前代掌门松溪真人的师弟诸葛云中毒身死,松溪真人一怒之下,就邀约毒叟唐炎常的祖父慈心阎罗唐宁共同对付五毒教。 那一战,差不多把五毒教豢养的毒物,悉数毁去,除首脑人物当场格杀外,连次要人物,也全都被废去一身武功,逐出中原,五毒教从此销声匿迹了将近百年。 之后,海南崛起蛇居士屈七,蟠冢山也出现了翻覆毒手罗渊,他们同样以用毒成名,二十年前,罗渊找上西川,声言要和毒叟唐炎常一较毒技,那知他还没走近无毒山庄,就中了毒叟预撒林中的无形之毒。毒叟警告他一百天内,当断肠而死,如果不死,再找他比斗不迟,罗渊也自知中毒甚深,含愤而退,从此江湖上就不再见到他的踪迹。”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道:“那么他现在已经有了专门克制无形之毒的药物了!” 乾坤手惊异的道:“难道韦老弟曾见过翻覆毒手罗渊?” “晚辈月前途经成都,发现有三个千面教的人,一路向无毒山庄奔去,晚辈一时好奇,跟踪前去。他们对面之后,曾听毒叟唐炎常说了一句‘无毒山庄有毒林,诸位不妨运功试试!’其中一个青袍老者笑道:‘这个不劳费神,百步断肠之毒,老朽已代为清除。’ 唐炎常当时脸色大变,喝了句:‘你是翻覆手罗渊?’后来晚辈悄悄退走,就不知他们结果如何?” 陆凤翔点头道:“这样说来,罗渊果然没死,唔!他被千面教罗致,恐怕就是郝飞烟邀去的,那么昨晚的贼人,是他门下,更无疑问。” 万雨苍道:“老前辈,你还不知道他们又新创了一个七老会呢!” 说着就把西门追雪听到蛇居士两个门人的一段对话,重复说了一遍。 乾坤手陆飞翔捋须沉吟了半晌,道:“七老会?难道就是十三邪中几个老魔头搅的花样?” 正说之间,只见门外飘然跨进两个人来。前面一个是五短身材,穿着一袭青缎长袍,面貌猥琐,年约六旬的老头,他身后是一个身穿深灰道装,头挽道髻,黑发飘胸,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的道人! 两人才一进门,乾坤手陆凤翔站起身来,拱手道:“有劳董老哥侠驾。” 青袍老头赶紧还礼道:“陆前辈好说,咱们十三门派,谊如一家,所以接到通知,立即赶来,不想正好和清徽道友做了一路。” 说着环目一扫,又哈哈笑道:“万老哥贤昆仲倒来得好快。” 点苍双雁早已站起身子,一齐躬身为礼,万雨苍答道:“晚辈兄弟,凑巧正在江南,赶上这里热闹。” 西门追雪不知这两人是谁,但听云中鹤齐长治,掌上珠宋秋云两人向道人叫着“师傅”,敢情他就是昆仑掌门清徽道人! 这时只见他恭恭敬敬走到陆凤翔身前,跪下行礼,口中说道:“弟子恭请师叔金安。” 陆风翔含笑还了半礼,道:“掌门贤侄一路辛苦,快坐了好说。” 一面又忙替在座诸人,一一介绍。西门追雪才知那个五短身材的老头,是大名鼎鼎的邛崃怪叟庞大千! 那邛崃怪叟瞧到西门追雪,脸上似乎微微一怔,但经陆凤翔说出西门追雪是修灵君的门下韦行天,才啊了一声,嘴中连说“久仰”。 西门追雪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没带面罩,面型又和父亲极像,所以他看到自己,才会面露怔容。 大家见礼之后,邛崃怪叟庞大千望着白飞燕呵呵笑道:“老朽和尊师二十年不见,听说简老弟在闭关潜修,不想却调教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的女弟子来。” 白飞燕不好答话,只是低低的应了声“是”。 中午时分,又来了华山派梅花道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智本禅师,大家又是一番引见,之后话题就转到千面教头上,乾坤手陆凤翔随着把两晚来贼人骚扰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直听得清徽道人愤然作色道:“十三邪中几个魔头,当年就是因少林百了老禅师,武当紫云道人,和贵派一阳老前辈等人在日,咱们十三门派实力雄厚,才销声匿迹了几十年,如今咱们十三门派,确实不如从前,他们乘机再出,自是意料中事!” 乾坤手陆凤翔微微皱了皱眉。他因眼前这位修罗书生的师傅修灵君,也列名十三邪之中,深怕引起多心,连忙笑道:“说起十三邪这个名称,乃是当年一班江湖朋友,把不在咱们十三门派以内的武林顶尖高手,凑在一起,统称十三邪。其中虽不乏穷凶极恶之人,但像无量山忍大师,南天一雕臧荼,和韦老弟尊师修灵君等人,又岂能列在邪恶之例?即如苍须叟龙古希,白驼派碧眼神君,也只是性情怪僻,自视极高,并无恶迹可言。” 智本禅师双掌合什,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陆老施主所说的,自是持平之论,贫衲以前曾听武林盟主卫大侠,也如此说过。” 邛崃怪叟庞大千却瞧了西门追雪一眼,道:“兄弟听说数月之前,卫大侠派他侄子携带金剑令,替雪山、华山两派释嫌,到底卫大侠隐居何处,在座诸位可曾有人知道?” 万雨苍接口道:“卫大侠隐居何处,还没听人说起,不过据江湖上一般猜想,卫大侠可能就在浙江几处名山之中。而且数月前,他派侄子持着‘金剑令’,出面调解两跟纠纷一节看来,卫大侠本身容或不愿再在江湖走动,但分明有让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侄子,行道江湖之意。”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点头,心想:“万大哥这话分明在替自己开路!” 邛崃怪叟怀疑的道:“难道卫大侠自己无后吗?” 万雨苍道:“晚辈这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正好陆凤荪进来,说筵席已经摆好,请大家到前面入席,席间,西门追雪发觉邛蛛怪叟庞大千一双目光,不时的在注意自己。 最使他不安的还是对面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位姑娘,她们不时低头细语,四只水汪汪眼珠,也只管朝自己瞟来。 一个含情脉脉,一个瓠犀半露,但自己下首还坐着一位多心眼的南宫姑娘,这可真叫修罗书生极其尴尬,差幸老一辈的只顾谈话,年青的也忙着吃喝,没人注意。 不!注意的人当然也有,那是对白姑娘蚀骨倾心的银鳞剑客陶琨! 他眼看姑娘连正眼也没瞧自己一下,相反的,那盈盈秋水,若有意若无意的只是向修罗书生韦行天瞟去,心头暗暗切齿,这姓韦的小子,论武功固然比自己高一筹,哼,一个旁门左道的修灵君门下,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出身名门正派,人品相貌,那一点比不上他? 为了女人,古往今来,多少大英雄,大豪杰,都无法忍受,何况银鳞剑客陶琨,又是心胸狭仄的人,因此他和修罗书生,存下芥蒂。 第277章 小丑 饭后,乾坤手陆凤翔和师侄清徽道人,陪同邛蛛怪叟庞大千,华山掌门梅花道人,少林智本禅师等人到后园精舍中休息,并探望太极圈孙皓南伤势,万雨生,云中鹤齐长治,陆凤荪三人负责接待宾客,需要前后照顾,也各自走开。万雨苍却拉着西门追雪在花厅上沏好香茗,下起棋来。 南宫婉从昨晚到现在,始终没有休息,她倒不是感到疲乏,而是念念不忘自己怀中揣着的两本小册子,尤其是“易形经”,急于先读为快,此时一见大家走散,也藉口休息,独自回转宾舍。 只有宋秋云和白飞燕,却移了两把椅子,坐在一旁作壁上观,银鳞剑客陶琨,也干瞪着眼,站在万雨苍边上。 花厅一片清静,只有叮叮敲子之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万雨苍沉着下子,渐渐稍微占了优势,银鳞剑客巴不得西门追雪输,自己也好出口没处出的气愤,忍不住拈起一颗黑子,道:“万老哥,下这里,这是妙棋,画龙点睛,这条大龙活透啦!” 原来他这着子没下以前,西门追雪虽然稍现败象,黑白双方两条“大龙”,还是互杀之局,双方谁被吃掉,谁都有六十余子,这下给他两眼一活,白龙悉数就成了死子。 一局下来,万雨苍果然大获全胜,陶琨得意的哈哈大笑。 掌上珠宋秋云樱唇一噘,白了他一眼,道:“棋旁不语真君子,白姐姐来,咱们也帮韦少侠参谋参谋!”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含笑道:“万大哥果然高明,宋姑娘还是你来下一局罢!” 宋秋云嫣然笑道:“啊,要我下可不行,我只会在一旁替人打打歪主意的。” 陶琨被她说得脸上一红。 白飞燕接口道:“对咯!韦少侠,还是你下的好,我们只会在旁瞧瞧。” 万雨苍笑道:“韦兄弟,有两位女将替你押阵,我是非输不可。” 西门追雪只好重新坐下,开始布局,这会,两位姑娘蹲在一旁,开始叽叽呱呱的参加意见,青葱般纤指,不时指点,修罗书生只觉莺语如簧,香泽微闻! 银鳞剑客更气得暗自切齿! 过了一会,万雨生,齐长治,陆凤荪也陆续走来,大家围在一起,七张八嘴的替西门追雪出着主意。 这一局当然是万雨苍满盘皆输,他笑笑道:“韦兄弟,我说如何,两位女将,替你阵前击鼓,当真杀得我片甲不留!” 说着抬起头来,瞧着万雨生三人,不禁咦了一声,道:“噫!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外面没事了?” 万雨生哈哈笑道:“大哥,亏你平日十丈之内,飞花落叶,也逃不过你的耳朵,小弟和齐陆两位老弟,在这里参了半天战,你还一无所觉,天都快黑啦!” 万雨苍瞧瞧天色,果然已快是上灯时候,不由笑道:“好快,我还觉得刚吃过午饭呢!” 一面回头道:“来!韦兄弟,咱们三盘两胜,这会该定输赢,大家只准看,不准开口。” 白飞燕瞧着万雨生、齐长治、陆凤荪道:“万大哥,就是他们不准开口咯,我和宋姐姐,本来就是韦少侠的参谋呀!” 万雨苍摇头道:“不行,说实在你们该帮我万大哥的忙才对。” 白飞燕道:“那又为什么?” 万雨苍瞧了对面修罗书生一眼,轻笑道:“你帮了我的忙,到时候,万大哥也会帮你的忙呀!” 白飞燕被他说得粉脸骤红,急的道:“万大哥,人家说正经,你……” 她虽然满脸娇羞,但还是坐在西门追雪身边,舍不得走开。 宋秋云贝齿微露,咬着樱唇,扭头道:“白姐姐,别理他……” 那知她“他”字还没出口,西门追雪突然冷哼一声,手中拈着的一粒白子,忽的向窗外轻轻弹去! “扑咚!”窗外一棵大树上,立即如斯响应,跌下一个人来。 点苍双雁,云中鹤齐长治,银鳞剑客陶琨,陆凤荪等人,闻声警觉,纷纷往外面纵出。两位姑娘也“啊”了一声,闪身出去。 只见阶前树下,躺着一个黑衣劲装汉子。 陶琨蹩了一肚子气愤,暴喝一声:“好个不知死活的瘪三小丑,你胆子倒不小!” 他呛的抽出长剑,正待往汉子拦腰挥落! 万雨苍急忙一把握住陶琨右臂,低声说道:“陶老弟不可鲁莽,咱们还得问问清楚,再行定夺。” 说着走近黑衣大汉身前,低头一瞧,只见一颗白色棋子,深深嵌在大汉胸前“玄机”穴上,连身上衣服也随着棋子深陷肉中,不由面露钦佩,回头道:“韦兄弟不但耳目过人,认穴奇准,就是出手也轻重得宜,轻了无法制穴,梢重即送了他性命,咱们真自叹勿如。” 陶琨听他当着众人,一面制止自己,一面又称赞着修罗书生,心中大是不快,怏怏的收回长剑。 万雨苍俯身起下白子,拍了大汉一掌。 黑衣汉子手脚舒展,立时一跃而起,瞧着许多人围在自己面前,横目喝道:“你们暗箭伤人,算得什么人物?” 万雨苍冷笑道:“朋友,你这时就来,未免太早了点罢!” 黑衣汉子嘿道:“大爷是找陆老头送信来的。” 陆凤荪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喝道:“你口上干净一点飞凤镖局容不得你撒野。” 黑衣汉子被他打得歪了歪头,悍然道:“飞风镖局果真厉害的话,也不会大伙子跪到金陵街上,小子你发什么横?” 陆凤荪气得俊脸通红,正待发作,万雨苍喝道:“朋友找陆老前辈究有何事?万某自问还作得了主,有话尽管直说!” 黑衣汉子朝万雨苍打量了几眼,迟疑的道:“尊驾可是点苍万大侠,兄弟奉家师之命,有书信在此。”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柬,双手递去。 万雨苍接过一瞧,只见信封上写着陆凤翔和清徽道人的字样,自己未便擅启,一面向黑衣大汉点头道:“朋友请稍待。” 随手把信柬递到陆凤荪手上,道:“老弟快送给陆老前辈和清徽道长过目,听他们有什么吩咐?” 陆凤荪领命飞奔而去。 大家依然围着那黑衣汉子,生似怕他逃走,只有西门追雪负手立在厅前,态度极为悠闲。 他身旁站着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位姑娘,敢情着了修罗书生的迷,四只杏眼,睁得又圆又大,痴痴地望着他出神,俏面上笑意盈盈! 掌上珠宋秋云忽然开口向西门追雪道:“韦少侠,你这手暗器功夫,手法神妙极啦,可肯教我吗?”她还怕人家当面拒绝,是以话声极低,一双杏眼露出希求之色。 西门追雪不想宋姑娘会如此大方,目光和她一对,不禁俊脸一红,含笑说道:“雕虫小技,宋姑娘既然想学,在下那敢藏私?” 白飞燕连忙抢着道:“韦少侠,我也想学,啊,还有接暗器的手法,你也要一并教,不知行不行?” 西门追雪忙道:“两位姑娘要学,那有什么不行的?” 说话之间,只见陆凤荪已如飞而来,望着黑衣汉子喝道:“告诉人妖郝飞烟,我爷爷说,三日之后,准在钟山南麓候教。” 黑衣汉子嘿了一声,转身大摇大摆的往前进大门走去。万雨苍向万雨生递了个眼色,万雨生就一路跟了出去。 白飞燕听西门追雪一口答应,不禁笑上眉梢,喜孜孜的道:“韦少侠,时间还早,那末快点教咯!” 西门追雪实逼处此,不好推托,只得缓步向庭中走去,宋、白两位姑娘,也一左一右俏生生跟在他身边,一同到中间站定身子。 西门追雪把无敌金钱谢海的独门绝技,“蝴蝶金钱”的手法如何出手取敌,如何接人家暗器,详细替两人解释了一遍。 好在两位姑娘,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人又聪明,是以一经西门追雪不厌其详的解说之后,即以体会其中道理。 但暗器一道:“主要还是刻苦勤练,手法娴熟,才能随意中的,举手克敌,西门追雪讲解的也只是手法诀窍而已。 白飞燕等西门追雪说完之后,忽然美目流转,嫣然一笑,咬着樱唇,一副欲说还羞的神情! 但她这一笑,笑得十分妩媚,好像有无限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之中,西门追雪只觉心中一荡,俊脸骤热,赶紧避开眼神,耳中听到一个娇曼的声音低低的道:“韦少侠,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跳动,赧颜笑道:“白姑娘有什么见教,请只管明说。” 白姑娘眨着眼睛,娇笑道:“那么你是答应了,我……我想学你昨晚对敌时的神奇身法咯!” 宋秋云点头道:“对了,韦少侠,我也要学。” 西门追雪听得一呆,这两个姑娘当真得寸进尺,自己昨晚使的身法,那是婉妹妹教自己的“紫府潜形”,黔灵山黔灵神君的不传之秘! 因为她要学自己一发七剑的“修罗七剑”,就逼着自己非学她的“紫府潜形”不可。 这个……自己没有得到她同意,岂能随便传人,何况她又是最会多心的人! 他正感为难,忽然灵机一动,急中生智,暗想:丁十八丁叔叔传自己的独门武功“沾衣十八跌”,虽然及不上“紫府潜形”身法” 第278章 多心 但熟练之后,一样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自己何不把“沾衣十八跌”传给她们,免得纠缠,心念一转,立即笑着应道:“在下昨晚使的乃是‘沾衣十八跌’,不过仗着熟能生巧罢了,这种身法,只要敌人一碰上身,即可跌扑出去,而且同时还暗寓擒拿手法和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姑娘要学,在下自然不敢藏拙,不过此时已将进餐,饭后再和两位细说罢!” 白姑娘和宋姑娘一听“沾衣十八跌”竟有这般好处,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三个人一齐走回花厅,万雨苍有意无意的朝西门追雪笑了笑,西门追雪被他笑得脸上一热,四下一瞧,只见南宫婉正在和万雨生说话,瞧到自己,故意别过头去。 西门追雪知道婉妹妹因自己和两位姑娘一起进来,多上了心,但此时在人面前,又未便向她解释。 那知万雨生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却一把拉住,轻声笑道:“韦兄弟,你本领可不小,放着这许多英俊不凡的小兄弟,两位花朵般姑娘,却偏偏瞧上你一人,当真艳福非浅!哈哈,我说南宫兄弟,这方面,你该向韦兄弟请教请教才好。”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大急,暗暗跺脚,婉妹妹已在多心,你再这么一说,岂不是火上加油? 只听南宫婉冷冷道:“他自命风流,我可不敢领教。” 西门追雪俊脸通红的道:“万二哥,不可说笑,其实……” 万雨生不待他说完,截着道:“韦兄弟,你平日爽朗大方,这会怎地扭扭捏捏起来,你倒说说,两位姑娘,你看上那一个?” 西门追雪脸上差点急出汗来,忙道:“万二哥,小弟没有这个意思。” 万雨生奇道:“咦!你们下午不是有说有笑的,谈得很好吗?其实这两个姑娘,人品武功全是千中挑一之选,你别害羞,真要有意思的话,保在我万老二身上。” 他越说越黑,南宫姑娘越听越气,暗想:好啊,我一走开,你就和人家有说有笑了!她眼圈一红,回头道:“你还不谢谢万二哥?” 说着迅速转过身去。正好大家已在纷纷入席,乾坤手陆凤翔把郝飞烟方才派人送来的书信,让大家过目。 信上大意,是说:风闻十三门派,已在金陵集会,正好他几个老友,也赶巧都在江南、大家为了想见识见识“名门正派”的武学,和被目为旁门邪道的功夫,孰优孰劣?特订三日后午夜,在钟山南麓,一较短长,同时也正好和昆仑了断数十年的过节,最后具名却只有郝飞烟一人。 大家看完来信,纷纷揣测,郝飞烟信上所说的几个老友,不知究竟是些什么人? 当然在座的人,都听说过蛇居士两个门人的对话,对方除了千面教,最近又搅出一个七老会来,七老会自然有七个老魔头凑伙在一起的,那么这七个老魔头又是谁呢? 除了人妖郝飞烟之外,已露面的,只有蛇居士一个,就是翻覆毒手算上,也只有三个。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七个人,身份地位,决不会相差太甚,乾坤手陆凤翔衡量敌我形势,总觉自己这边,实力尚嫌单薄,但在座的年轻朋友,因有了日期,反都显得兴高采烈,准备及时而试。 这一顿饭,吃了好一阵工夫,方始散席。 南宫婉在席间始终没和西门追雪说话,散席之后,迅速站起身子,独自往宾舍而去。西门追雪要想追上去说话,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位姑娘,已在笑盈盈的等着自己。 先前答应过人家,那得说了不算,当下就和两位姑娘一起走到中庭,先把“沾衣十八跌”口决,解释清楚,然后自己缓缓展开身法,把如何借力把力,如何擒穴拿穴,详细解释了两遍,就让两女自己研究,自己正待回转宾舍! 只听身后有人阴恻恻的笑道:“丁十八名震江湖的‘沾衣十八跌’,不知韦少侠从何处学来的?” 西门追雪闻声一惊,转身瞧去,只见邛崃怪叟庞大千两道闪烁眼神往自己脸上直瞧,心中不由一怔,暗想:听他口气,敢情和丁叔叔还有着过节!一面抱拳道:“原来是庞老前辈,这套‘沾衣十八跌’,据家师说是昔年无意瞧来,传了晚辈,实在见笑之至。” 邛崃怪叟阴笑道:“这就是了,老朽因为这套身法,不类修罗门的武学,一时觉得奇怪,才动问一声罢了,其实丁十八这套功夫,融合移形换位和擒拿佛穴等法而成,一个人要在江湖上享名二三十年,自非幸致,嘿,嘿!” 说着背负双手,缓缓而去。 西门追雪不再耽搁,匆匆赶到宾舍,只见房门虚掩,自己榻上,横放着自己那柄松纹长剑,却不见南宫婉的影子! 第二十一章古墓逞残 西门追雪心头一怔,自己这柄松纹剑,前在成都因婉妹妹的长剑,被毒叟唐炎常削断,就给她使用,婉妹妹一直佩在身上,此刻何以又放置自己榻上,难道负气走了? 他一念及此,立即转身扑到对面南宫婉榻前,仔细一瞧,南宫姑娘的随身包裹,也已不见?她果然负气而去! 西门追雪木然站在榻前,口中喃喃的说道:“婉妹,你太多心了!” “韦兄弟,你们睡了没有?” 那是万雨生的声音,话声未落,人已一脚跨了进来,他瞧到西门追雪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立着出神,不由心头大奇,问道:“咦,南宫兄弟呢?” 西门追雪定了定神,痛苦的道:“她走了!” 万雨生道:“他无缘无故的走到那里去?” 西门追雪苦笑道:“万二哥,小弟不该瞒你,她……她是女的!” 万雨生睁大眼睛,惊奇的道:“她是女的,唔,难怪她嗓子尖细,带点孩子声音,她是黔灵神君的女儿!”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万雨生忽然一拍后脑,哦道:“糟糕,她是燃了飞醋,负气走的?” 西门追雪胀红着脸,又点点头。 万雨生顿脚道:“那么还不快追?” 西门追雪颓然的道:“婉妹轻功极佳,又走了好一会,此时怕已追不上啦!” 万雨生急道:“女孩子家的心事,难说得紧,可能还没走远,咱们快追上去试试!”说着拉了西门追雪就走! 两人出了飞凤镖局,万雨生因西门追雪脚程比自己要快得多,南宫婉如果回转黔灵,必然往南而去,这就要西门追雪赶快往南追赶,自己则在金陵附近搜索,不论是否找到,天亮以前,务必赶回。 西门追雪答应一声,立即施展轻功,一迳向南疾奔,少时,出得城外,顺着官道,不住的提气猛追。 这一阵急掠飞腾,当真像一缕轻烟,快如闪电,一个更次不到,已奔了将近百来里路,依然不见南宫婉的影子! 不禁心中怀疑她,到底是否从这路奔来?当下停住身子,略一打量,发觉自己来到一座山脚之下,暗想何不登上山颠,周围一二十里情形,当可尽收眼底! 心念转动,人已往山上掠去,这座山峰,原不太高,何消几个起落,便已跃登峰顶,凝目四望,只觉田舍如株,官道如带,笼着蒙蒙夜色,那有人迹? 但就在他回身之际,瞥见山麓右侧一片树林间,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西门追雪目光何等犀利,虽然只是一瞥,仍可瞧清那人身材纤小,极像是一个女子!心中一动,猛地拔步飞追而下! 那是一片平坦山岗,参天古柏,林木扶疏,等他落飞岗前,人影已渺,空山荒林,份外幽寂!正待穿林而出,忽然心灵乍生警兆,只觉离自己十丈外,正有两个人缓缓走动! 西门追雪这几个月来,独闯江湖,已有经验,身子一闪,轻飘飘落到一棵大树之后,隐蔽身形,往外瞧去。 原来这片树林之外,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高大古墓,墓碑已被移在一边,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墓门。 此时石砌台上,正有两个长裙曳地的窈窕女,手上各自捧着一只朱漆盒子,并肩缓行,莲步姗姗地往墓前走去。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奇,这两个少女,怎地在深更半夜,前来祭墓?不对,瞧她们虽然缓缓而行,但步履轻稳,分明是身怀武功的人! 这一阵工夫,两个女子渐渐走近供桌,一左一右,面向坟墓,站住身子,一齐躬下身去,莺声呖呖的道:“弟子奉家师之命,替老前辈送来夜点,恭请法驾。” 西门追雪暗暗啊了一声,敢情这古墓之中,还住着活人?好好的人,怎会住到坟墓里来,这倒真是一件怪事! 他心念转动,急忙凝目望去,原来这一瞬之间,两个女子,话声一落,穴中蓦响起一阵桀桀怪笑,这笑声阴森刺耳,难听已极! 西门追雪虽然身怀绝世奇学,也不禁毛发直竖,暗暗打了一个寒噤! 奇事还有!西门追雪听到怪笑,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但那张供桌上,却不知何时,已端端正正摆了一个笆斗大的人脑袋! 不!那是蹲坐着一个古怪的人! 第279章 德性 他生成一个笆斗大的人头,头发胡须,绞做一团,好像乱草窝一般,但底下身子,却生得又瘦又小,穿了一件黑袍,长还不满三尺,而且左手只剩了半截臂膀,右手黑瘦得生似鸟爪! 此时两只眼睛,发出碧绿的光芒,咧着一张阔嘴,向两个女子,似笑非笑,神情狞恶,难看已极! 西门追雪这一惊,非同小可,凭自己的眼光,居然还没瞧清他是如何出来的,光凭这份身手,已够震骇武林。 这时站在右边那个女子,急忙恭恭敬敬走近供桌,揭开朱红盒盖双手捧着木盒,送到怪人面前。 西门追雪运足目力,远远望去,木盒中放着的,好像是一只活生生的黄羊! 大头怪人两眼眨动,一只鸟爪般的大手,缓缓往羊腹抓去,掏出心肝五脏,回手送到阔嘴,一阵嘴嚼,咽了下去。那女子随手抛弃羊尸,又把满满一盘羊血,捧上与他饮用,然后躬身退下。 站在左边的那个女子,等右边的退到原位,立即俏生生捧着朱盒,走了上去,揭开盒盖。 这会,大头怪人绿阴阴的目光,向盘中注视了一下,问道:“这是你去取来的?” 那女子躬身道:“弟子奉家师之命,特为老前辈准备的。” 大头怪人口中桀桀阴笑:“老夫亲自动手,岂不更妙?” 那女子低头应了声“是”,怪人伸手从盘中抓起一个蜷曲着的东西,张开血盆大嘴,咬了一口,大嚼起来。 西门追雪先前瞧他吃着血淋淋的黄羊心肝,已觉大头怪人茹毛饮血,生性残忍,那知这会他捞在手上啃嚼的是一个尚未满足十月的胎儿! 不由瞧得勃然大怒,这怪人果然是灭绝人性的妖邪一流,那么这两个女子,也决非善类,自己碰上了,正好为世除害! 西门追雪心念转动,正待…… “西门少侠不可妄动!”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陡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极为低沉,但又十分清晰! 西门追雪听得悚然一惊,赶紧往发音之处瞧去,只见离自己七八丈外,正有一团矮小黑影,一闪而没! 此人能够练音成丝,出彼之口,入己之耳,足见功力深厚。 原来今晚除了自己,还有武林高人,隐身林中,想来是友非敌,他既然出声拦阻,要自己不可妄动,也许另有用意,自己不如就看下去再说! 这一阵工夫,大头怪人早已把手上胎儿,啃嚼殆尽,他舔着嘴唇,似乎犹有余味,两道绿光闪烁的眼睛,瞧着身前那个女子,馋涎欲滴,忽然怪笑一声,鸟爪般大手,闪电一样往面前那个女子抓去。 那女子正待躬身退下,做梦也想不到怪人会伸手向自己抓来,只觉一阵剧痛,怪人五个手爪,已像铁爪般深深嵌入左肩,心头更是大骇,尖声叫道:“老前辈……” 大头怪人瞧着她花容失色,手爪并没放松,狞笑道:“郝老三叫你们两人,伺候老夫饮食,你们今晚送来这点东西,老夫如何填得饱肚子?瞧你们肌肤细腻,想来膏腴可口,老夫正好一块吞下!” 说到这里,忽然回头向右边一个女子道:“你回去就代老夫向郝老三交代一声吧!” 他说来稀松平常,但在他手中的女子,听他这么一说,早已三魂六魄,悉数出窍,不仅没有半点挣扎余地,连叫都叫不出来!站在右边一个也吓得脸无人色,连连后退。 正当此时,忽然嘶嘶两声轻响,划空飞来,人还未到,就厉声喝着:“老查,手下留人!”两条人影,倏然堕地! 西门追雪又是一惊,这两人身法奇快,不知是谁,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发话的是一个星冠羽衣,神采奕奕的道人,另一个却是身穿紫袍,腰束罩带的中年文士。 两人才一落地,中年文士手上摺扇向怪人一指,笑叱道:“你这老不死的残废,那里不好寻人享用,却要吃起后辈来了,咱们要是来迟一步,瞧你如何向郝老三交代?” 大头怪人瞧着两人,桀桀怪笑了几声,鬼爪一松,放开女子,一面狞笑的道:“你们倒来得凑巧,老夫只是气郝老三供养不周,和她闹着玩罢了,那是有心吃她?” 说着一脚跨下地来,这一落地,只见他除了一颗大头,身子总共不到三尺来长,看去更显得矮小古怪! 中年文士哼了一声,摇头道:“老不死,你吃过雪山老尼的大亏,这份德性,也应该改改才好!” 大头怪人笆斗大的脑袋,头发根根倒竖,厉喝道:“姓文的,老夫怕过谁来?雪山老尼要是活着,老夫照样折掉她半只左臂。” 道装羽士因两人言语冲突,不由长眉一皱,插口道:“你们两位一见面就顶起嘴来,岂不给后辈瞧着好笑,老查,你既然来了几天,当知郝老三这会硬把咱们拉出来,到底对方有些什么厉害人物?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大头怪人阴笑道:“老夫虽然来了两天,但一直住在这里,行情不大熟悉,只听郝老三说起,要脱离千面教创立七老会。” 中年文士笑道:“卞道友,你不是不知道查老怪喝醉人血,就要沉睡,问他还不是白问,走,咱们自己寻郝老三去!” 那两个女子等三人谈完了话,才向道装羽士和中年书生叩见,一面道:“家师已和昆仑派约定三天之后,在钟山南麓相会,目前正在盼望着两位老前辈金驾。” 大头怪人桀桀笑道:“你们快去吧,我要等到正日才去,睡在这里舒服得多。” 道装羽士向两女挥手道:“郝老三现在何处,你们还不在前面引路?” 两女“唷”了一声,向怪人躬身退下,立即引着道装羽士和中年文士,向山下飞驰而去。 大头怪人打了一个哈欠,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出一点绿光,似乎十分怠倦,懒洋洋地正待往墓门走去。忽然,他笆斗大的脑袋,向空中一阵乱嗅,双目绿光暴涨,口中“噫”了一声:“生人,果然还有生人!” 一只细长手臂,如同鸟爪一般,伸出大袖,睁着一双碧绿眼睛,向四处乱转,一摇一摆,缓缓走下拜台,朝着西门追雪隐身之处,笔直走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知道大头怪人已觑破自己行藏,当下默默运起逆天玄功,双掌凝聚功力,全神戒备! 忽听方才那一缕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而且声音极急!“西门少侠,快请后退,这魔头已练成‘五鬼爪’,硬接不得!” 这原是瞬息间事,那人话声才落,大头怪人已独爪当胸,满面狞恶的逼近林前。 西门追雪也自恃“逆天一掌”威力极强,那肯后退? “嗤!”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到的指风,突然往大头怪人身后射到! 大头怪人虽然装模作样,一摇一摆,走得十分缓慢,其实十丈方圆,有什么动静,那想瞒得过他? 指风还没近身,他笆斗大的脑袋一晃,身躯如风,已转了过去! 不!他矮小身躯,似乎震动了一下! “朱砂指!桀、桀、桀、桀,老尼姑,原来你并没死去,老查正要……” “嘶”!对面林中,忽然飞起一条灰影,在空中一闪而没! 大头怪人怒吼一声,双足点处,头先人后,宛若一颗流星,奇快无比的往灰影衔尾追去! 西门追雪听怪人口中叫出“朱砂指’,心中一动,莫非时面那条灰影,就是崔大婶? “西门少侠,此地不宜久留。”西门追雪转头瞧去,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身如孩童的道人,他手足舒展了几下,身子立即暴长,转眼已与常人无异。 西门追雪瞧清来人,正是崂山清福宫三手真人李成化,赶紧抱拳道:“原来是李道长,方才我蒙传声示警,道长想必知道这大头怪人来历?” 三手真人李成化还一个稽首,讶道:“韦少侠,原来你还不知道这魔头来历?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边走边说吧!” 西门追雪心中大感惊异,三手真人李成化,在江湖上也算得首屈一指的高手,怎地碰上大头怪人,就好像谈虎色变,尽是催着自己离开。 他心念转动,还没开口,三手真人李成化已然察觉,边走边道:“说起这魔头,原是十三邪中出名,难惹的黑袍老怪查元通,一身功力,已入化境,因他生性嗜杀,又要活吃人心,当年被雪山神尼断去左腕。据说他匿居苗岭,苦练“五鬼爪”,誓找神尼复仇,曾两次寻上雪山,均没和神尼相遇。 尤其这魔头嗅觉特别灵敏,贫道如非缩小身形,早就被发觉,即以西门少侠而言,和他相距少说也有二十来丈。但星环羽士和铁扇相公等人一走,他立时嗅到墓前还隐有生人,即此一端,就可想见老怪物何等厉害。今晚要非另有高人,把他引走,哈哈,不是贫道泄气,恐怕西门少侠和贫道两人,还不是他对手呢!” 西门追雪见他把黑袍老怪,说得如此厉害,心头未免不信,一面问道:“道长方才说的星环羽士和铁扇相公,又是何人?” 第280章 明陵 李成化道:“这两人也是十三邪中的人物,道装的那个,叫做星环羽士卞道玄,文士装束的叫做铁扇相公文紫宸,都是人妖郝飞烟一党。哈哈,西门少侠,别看他们年龄比贫道还轻,其实这些魔头,最少也全在七十以上了。” 他边说边走,脚下像行云流水,丝毫不停,眼看西门追雪跟在自己身手,依然若无其事并没落后。 心中不禁暗暗叹息,眼前这位少年论内力轻功,全都不在自己之下,难怪师傅称他得天独厚,果然不错! 走了一阵,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道长此来,想必也是应陆老前辈之邀前来?” 三手真人李成化微笑道:“西门少侠只猜对了一半!” 西门追雪怔得一怔,只听李成化续道:“家师因当日无意说出毒叟唐炎常视如珙壁的一柄毒吴钩,和令叔的纯钩剑极相近似,深怕西门少侠一时冲动,寻上西川。毒叟唐炎常为人阴险,擅于用毒,尤其他的‘无形之毒’,最为厉害,才要贫道追踪赶来,设法劝阻。不想贫道因观中俗务耽延,迟了一步,并没追上。 最近江湖上听说出了一位修罗书生韦行天,武功卓绝,身形年貌,又和少侠相似,贫道猜想可能就是少侠化名。方才见西门少侠一路飞驰而来,没戴面罩,但少侠身形,贫道自然认得出来,悄悄跟了下来,不想黑袍老怪会在这里现身,而且少侠大有出手之意,贫道心中一急,才出声招呼。” 西门少侠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暗想,原来自己行藏,已被他看出,心中一急,忙道:“在下实因为追查六丁甲六位叔叔的死因,改名韦行天,自称修罗门下,以免引起江湖注目,还望道长代为守密。” 三手真人李成化道:“即使西门少侠不说,贫道也决不会把少侠身份,在人前吐露。” 西门追雪连连称谢,这一阵工夫,已赶返金陵城下,三手真人李成化住在城外白鹤观中,就和西门追雪分手。 西门追雪回到飞凤镖局宾舍,万雨生已在房中等候多时,一见西门追雪回来,急忙问起情形。西门追雪把一路追赶,并没发现南宫婉影子,却在一处古墓,遇上黑袍老怪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万雨生听到黑袍老怪,也在附近出现,而且还是人妖郝飞烟邀来的帮手,不禁神色大变,匆匆的道:“韦兄弟,南宫婉姑娘既然赌气而去,定然回转黔灵,凭她那份身手,路上决不会出事,你也无须忙在一时,等此间事了,再上黔灵找她不迟,不过今晚你亲眼瞧到黑袍老怪这魔头已被郝飞烟请来,却是一件十分重大之事,我此刻急须赶去报知陆老前辈,以便早作准备,韦兄弟,你先休息吧!”说着站起身子,往外就走。 西门追雪见万二哥听自己说出黑袍老怪,就如此慌忙,才知三手真人所说不假,这老魔头当真使人谈虎色变,有恁地厉害?三日之后,自己就非斗他一斗不可?心念转动,但目光瞥到自己那柄松纹剑横放榻上,不禁又想起负气而去的婉妹妹来! 人去楼空,心头泛起一阵惘然。收起长剑,正待和衣上床,忽见枕下依稀露出一点纸角,急忙翻起枕头,只见端端正正放着两本薄薄的小册子,那正是南天一雕臧老前辈送给自己的一册“五禽身法”,和一册“易形经”。那天自己交由婉妹妹收藏,敢情她临走之时,怕被人发现,才压在枕下的。 西门追雪徐徐取过,怔怔地望着两本册子,眼前不期浮起南宫婉的倩影,她噘着小嘴,好像在负气说着:“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都还给你好啦!” 钟山,一名紫金山,山麓矗立着一座相当高大的冈陵,四周笼罩着参天松柏,巍然苍秀,气象壮严! 那就是金陵最大的古迹——明陵! 一位了不起的开国英雄,仅凭赤手空拳,驱除异族,打平天下的明太祖朱元璋的归宿之地。陵墓前面,宛若一条康庄大道两边立着高大肃穆的大石人、大石兽、在荒烟蔓莫,一轮斜月之下,越发显得古老阴森! 这是一个明月将圆之夜,人迹久稀的明陵,(自满入关之后,各地反清复明的义师,不时起事,也有许多前阳遗老,约在陵前聚会,也有人偷偷的哭陵,清室便把阳孝陵列为禁地,不准人们游览,人妖郝飞烟所以约在这里,便是因为地势隐僻,人迹不到的缘故)松涛清响,树影迷离之中,陆续出现了一行人影。 他们,正是前来赴约的各大门派中人! 由昆仑派乾坤手陆凤翔为首,其次是少林智本禅师、武当太极圈孙皓南、华山梅花道人、邛崃怪叟庞大千、点苍万雨苍、昆仑清徽道人,以及修罗书生韦行天、银鳞剑客陶琨、掌上珠宋秋云、青城白飞燕等十一个人。 只有点苍双雁的老二万雨生、和云中鹤齐长治、陆凤荪三人,留守飞凤镖局,没有同来。 一行人走近陵墓,只见月光如水宽广的平台上,静寂如恒,没有半个人影,敢情人妖郝飞烟一干妖党,还没到场。 乾坤手陆凤翔走到平台中央站定,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向四外一转,回头笑道:“看来还是咱们来先了一步,郝飞烟尚未到场,诸位就请随意憩息吧。” 他在十三门派中,齿德俱高,所以话一说完,便和少林智本禅师、太极圈孙皓南首先席地坐下,梅花道人,清徽道人相继在三人面前坐下,这样围成一圈,从那一方有敌人出现,都可立时发觉。 邛崃怪叟庞大千却站在陵墓左侧,负手闲眺! 这三天来,他似乎对西门追雪极为注意,这时因为西门追雪和万雨苍两人,在陵墓左侧散步,所以他故意装作闲眺模样,在两人不远,站停身子。 白飞燕、宋秋云两位姑娘,早已手牵着手,跑到马皇后的梳妆台去了。银鳞剑客陶琨也拉着七步连环孙正,远远跟在两位姑娘身后,缓步徐行。 一行人有席地围坐,有负手闲眺,有缓缓散步,也有娇声笑语,在表面看来,这倒有点像唐人的春游图,其实每个人心上,都怀着一份刺激情绪,盼望贼人早些出现。 月到中天分外明,江南有腊月,虽然没有北国天冰地冻,但朔风凛烈的午夜,也着实寒砭肌骨。尤其在这苍凉古陵,林深树密,一对对翁仲,月移石影,似乎蠢蠢欲动,越发增加了阴森之气! 大家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人妖郝飞烟前来,渐渐感到不耐! 太极圈孙皓南抬头望望天,已到子牌时光,不禁浓眉微皱,向乾坤手陆凤翔道:“郝飞烟此时不来,不知是否另有阴谋?” 清徽道人听得脸色一变,急急的道:“不错,如果他故意把咱们约在这里,他们却去偷袭镖局,岂不可虑?” 万雨苍也因久候敌人不至,心中生疑,闻言大怒,立即躬身道:“那么晚辈此时赶去瞧瞧,不知老前辈以为如何?” 西门追雪也道:“晚辈愿意跟万大哥同去。” 乾坤手陆凤翔手捋长髯,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有万老弟和韦老弟两位同去,自是最好不过。” 万雨苍、西门追雪两人,领命躬身,遥闻山顶上响起一声长啸,啸声如巫峡啼猿,尖锐刺耳,只听群峰回鸣,余音不绝! 乾坤手陆凤翔面色微微一变,万雨苍也自警觉,右腕一摆,低喝道:“韦兄弟,咱们快走!”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两条人影,飞也似往陵外掠去,堪堪奔出二十来丈,忽见前面人影闪动,走出一个星冠羽衣年约四旬的道人,拦在当路,轻哼道:“山人在此,那想漏网,你们还是乖乖的回去吧!” 万雨苍长剑急出,一招“流云出峻”,往对方飞刺过去! 星冠道人身形不动,左手毫不经意的向剑锋一挥,随手发出一股潜力,竟然把万雨苍的青钢剑逼开。万雨苍心头一惊,回手又是一剑,急扫而出。 星冠道人一声冷哼,袍袖一抖,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对准一片剑光中捉来! 要知万雨苍虽然只有四十出头,但身为点苍掌门,对点苍一十九式“流云剑法”,少说也下过二十年苦功,出手迅疾沉稳,已得剑术神髓。 第一招出手,被人逼退,还可说出于不意,这第二招,已用足功力,划出一片寒芒,不想人家竟然透过剑光,伸手往剑身捉来,不由暗暗骂了声:“妖道,你也太小觑点苍万老大了!” 心念转动,力贯剑光,加速往前削去!那知剑尖才发,耳中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剑尖已被对方左手中食两个指头紧紧夹住! 不!万雨苍这才瞧清对方白皙细长的五个指头上,原来全套着镂刻精细状若齿轮的白金指环。自己剑尖,正好被他两个齿轮钳住,丝毫动弹不得,不由心头猛震,同时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的这两招工夫,说来较慢,其实何等快速。西门追雪瞧清星冠道人手指上戴着钢环,往万雨苍剑尖钳去,手法十分诡异,人家如果没有一手,那会鲁莽从事,心知要糟,赶紧叫道:“万大哥,快请后退,他是星环羽士,让小弟来对付他吧!” 第281章 后辈 他话声未落,万雨苍的剑尖,已被对方两指挟住,星冠道人闻言一怔,望了望西门追雪,两指一松,冷嘿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敢在山人面前卖弄!” 万雨苍用尽全身之力,那想抽得回长剑,此时对方手指一松,身不由主震得往后退出两步。 低头一瞧,只见自己一柄青钢剑剑头上,已被轧了两个极深的环齿印! 星冠道人朗目一转,射出炯炯精光,向西门追雪颔首道:“小娃儿,你眼力不错,山人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你如何认得出我来?” 西门追雪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有人大笑一声,接口道:“星环羽士数十年前,已名满武林,江湖上还有谁不识?” 话声中,飘然从大树上飞落一个头戴道帽,身穿黑袍的颀长道人。 星环羽士瞧清来人,微微一怔,稽首道:“原来是李道兄,多年不见,不知杜师叔可好?” 那来的正是三手真人李成化,他闻言连忙拂尘一竖,答礼道:“家师不问尘事已久,尚托粗安,贫道此次下山,就是奉家师之命,找道兄而来。” 星环羽士脸色一寒,诧异的道:“杜师叔不知有何见示?” 三手真人李成化向西门追雪、万雨苍使了一个眼色,笑道:“万大侠,韦少侠请罢,贫道和卞道兄还有事呢。” 万雨苍略一抱拳,就和西门追雪飞掠出林,星环羽士碍着三手真人李成化,一时倒未便阻拦。 李成化等两人走远,才稽首道:“家师风闻人风魔郝飞烟两次出山,蓄意和江湖各派为敌,道兄息隐茅山多年,正好静参玄功,善保真如,何苦与郝飞烟查元通等人交往,自堕清誉。” 星环羽士突然朗声笑道:“清誉?哈哈!卞道玄就因不是十三门派出身,数十年来,一直列名十三邪中,清誉两字,又作何解?山人等创设七老会,就是要和自诩名门正派之流,一较短长,李道兄此来,如果不想和山人为敌,最好还是置身事外。” 三手真人为难道:“卞道兄连家师的劝告,都不肯接纳,这样使贫道作难了。” 星环羽士敝笑道:“人各有志,杜师叔岂能勉强山人?何况当年先师因偶游崂山,见尊师少年有为,结下忘年之交,其实,尊师年龄,和山人也大不了多少,可笑此后数十年来,尊师就一直以长者自居,屡次干涉山人行动。李道友替山人覆上尊师,卞道玄一切行径,用不着尊师费神。” 三手真人李成化听他讥讽尊师,心下不由大怒,双目圆睁,愤然的道:“如此说来,倒是家师多事了,不过自古邪不胜正,查元通、郝飞烟之流,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多行不义,必自毙。道兄逍遥自在,何苦与他们沉瀣一气,同作在劫之人,贫道良言尽此,听与不所,悉听尊便。” 星环羽士卞道玄气得冷笑了几声,道:“李成化,今晚钟山南麓,不知谁是在劫之人?别人怕你师徒少阳神功,我卞道玄却是不怕!” 李成化见他一再辱及师傅,心头火发,怒道:“家师因当年和尊师有过一面之缘,怕你误堕魔道,才苦口婆心,屡次点化,不想你冥顽不灵,自甘堕落,难道我李成化怕你不成?” 星环羽士更是大怒,朗朗大笑声中,凌空劈出一掌喝道:“那你就接山人一记百步掌试试!” 三手真人李成化右掌一推,硬接了对方一掌,冷冷的道:“我道茅山百步掌,如何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 星环羽士连声狞笑,双掌一紧,便是发掌抢攻。李成化起初只是接架,并不还攻,直待星环羽士攻过三招之后,他双臂一抖,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刹那之间,身形暴长,大声喝道:“卞道友,贫道顾全双方师门友谊,三招之后,恕贫道不再多让。” 星环羽士目睹对方身形暴长,分明业已练成“九转玄功”,但自己仗着“轮迥星环”无坚不摧,也并不在意,闻言大笑道:“九转玄功,能奈我何,你尽管使来就是。” 说话之间,业已互展杀手,两人功力悉敌,但见双掌翻飞,潜力激荡,这一场龙争虎斗,声势确非小可! 再说陵墓前面的平台上,自从万雨苍、西门追雪两人走后,异啸过处,平台左侧突然现出一个身穿紫袍,腰束玉带的中年文士,身形落地,目光掠过平台,手中摺扇一指,哈哈笑道:“可怜,可怜号称江湖十三门派,甘愿来送死的人,却少得可怜……” “呼!”中年文士话声未落,猛觉一阵劲风,从斜刺里打到,他不避不让,嘶的一声打开摺扇,斜斜一扇,挡开袭来劲风。 这出手攻敌的正是邛崃怪叟庞大干,他因对方一付目中无人的模样,才拍出一掌,原也只想把来人逼退一步,杀杀他锐气,是以出手只用了三五成力道。 那知人家扯开摺扇,轻描淡写的扇了一扇,把自己掌风,悉数化解,而且一股劲风,反向自己扑来! 邛崃怪叟不防人家会有如此一着,一念轻敌,不但没有把人家逼退,自己却反被逼的不得不往后斜退! 这一下,可把庞大千惹怒,一张老脸,登时气成猪肝色,大喝一声,抢掌就劈。 中年文士呵呵大笑,把摺扇往颈上一插,立还颜色。邛崃怪叟原是出名难惹的人物,但和中年文士对拆了四五个照面,心中暗暗吃惊,只觉对方出手掌力极大,为生平仅遇的高手,一时那敢半点大意,集中精神,全力对付。 又拆了十招左右,那中年文士竟然越打越狠,双掌连绵,展开快攻,每一掌都蕴蓄着强猛劲力,邛崃怪叟竟被他一阵抢攻,迫的连连后退! 这时,又是一声划天长啸,从右边林木中响起。 庞大千也厉吼一声,双手使起十成功力,呼呼两掌,逼住中年文士攻势,怒气咻咻的道:“尊驾何人,何不先报个万儿?” 中年文士冷冷说道:“你到此时才想起要区区报万儿来?嘿嘿!你可是邛崃怪叟庞大千吗?” 邛崃怪叟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庞大千,你呢?” 中年文士大笑道:“庞大千,你真是徒有虚名,连区区这付长相,都还认不出来?” 邛崃怪叟冷嘿道:“江湖后辈,老夫那会认识?” 中年文士又是一声大笑,道:“庞大干,你难道没听人说过:‘消魂蚀骨,铁骨招魂’,这两句话吗?区区就是其中之一!” 邛崃怪叟听得心头一震,这魔头还有恁地年轻?他总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脸上丝毫未露,反而狂笑道:“原来尊驾就是文相公,庞大千失敬之至!” 原来“消魂蚀骨,铁骨招魂”这两句话,是指当年黑道上两个专使摺扇的魔头而言。 上句“消魂蚀骨”,是说人风魔郝飞烟的消魂扇,中藏“蚀骨散”,无色无臭,任你武功再高,闻上一点,就全身若废。 下一句“铁骨招魂”,是指铁扇相公文紫宸,三十六支铁骨,能在发招之间,同时飞击人身三十六处大穴,是出名的阎王贴子。 闲言表过,却说铁扇相公文紫宸见邛崃怪叟说出自己来历,不禁阴笑道:“庞大侠好说,咱们既然遇上了,区区就送个人情,替你招魂罢!” 他说话之时,一派斯文,但话声才落,人已向前一纵身,双掌闪电平推而去,一股极强大的潜力,直向邛崃怪叟胸前逼去! 邛崃怪叟暴喝道:“那也未必!” 挥掌一接,立时觉出不对,再想不接,已是过迟,只好咬牙支持,只觉对方这一掌重逾山岳,力道冲来,震得自己血气翻腾,才算勉强接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平台上的情势,已有了变化。 原来方才那声长啸过后,平台右侧,响起一阵刺耳的桀桀怪笑,从林中钻出一个头如笆斗,身体却又瘦又矮的丑怪妖人,穿了一件长不满三尺的黑色道袍,一摇一摆,住平台走来。 白飞燕和宋秋云两位姑娘,先前被他吓得“哟”了一声慌忙后退不迭,但再看看怪人,摇摇摆摆好像走不动路,不由又觉得好玩,反倒站着不走! 那大头怪人听到两位姑娘的笑声,一双眼睛,突然绿光大盛,嘻开一张血盆大口,流露出馋涎欲滴的模样,伸着舌头,连连点头,道:“美味,美味!” 说时声音微细,如同婴儿一般。 两位姑娘家瞧着这付模样,不由吃吃低笑,那会再存戒备之心! 这时站在两人边上的梅花道人,见状大惊,急忙喝道:“两位姑娘快退!他……” 他想说:“他是黑袍老怪查元通!”但话未说完,黑袍老怪突然袍袖一鼓,飞出一只鸟爪般大手,往两人身前抓去! 这一着奇快无比,两女骤不及防,同声尖叫,眼看就要伤在老怪爪下! 梅花道人大喝一声,连掣剑都来不及,足尖一点,右掌一招“独劈华山”,运足十成功力,往黑袍老怪右腕脉门拍去! 黑袍老怪查元通出手虽快,但梅花道人这奋力一掌,也丝毫不慢,只听“啪”的一声,打个正着! 第282章 乾坤 照说梅花道人这一招“独劈华山”,虽然仓猝出手,只用上八成力道,但“独劈华山”乃是华山劈空掌中独门绝学。 其他门派,固然也一样有“力劈华山”的招术名称,可是都从华山派模仿而来,威力相去甚远,何况梅花道人情急之下,奋力一击,就是山石,也会击成粉碎! 那知此时击上黑袍老怪脉门之后,竟然如中铁杆,只把黑袍老怪伸出的右爪,推开半尺,他自己却震得手臂骤麻,身不由主,后退了一步。 白飞燕,宋秋云两人,总算没被抓中,在这危机一线之下,双双飞跃后退,逃出魔爪! 黑袍老怪一抓落空,眼看到口美食,被人家硬生生救出,不由凶性突发,一欢碧绿眼睛,注定梅花道人,咧开血盆大口,怪笑一声,依旧一摇一摆,缓缓朝着梅花道人逼来! 梅花道人身为华山一派掌门,平日只是听江湖上传说黑袍老怪查元通的厉害,以前没见过其人,今晚打了他一掌,对方依然若无其事,自己右腕,还在隐隐发麻,心头十分震骇。 此时眼看查元通一步步往自己逼来,光瞧他那份狞恶样子,已令人不寒而栗,一面暗暗凝聚全身功力,脚下却跟着渐渐后退。 “桀!”比夜枭还要难闻的鬼笑,从他口中发出,大家差不多只是听到声音,连人影都没瞧清,梅花道人已被黑袍老怪一把捞在手中! “砰!”梅花道人忍痛发掌,左手又是一招“独劈华山”,击中黑袍老怪胸口! 众人但听“格”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闷哼了声,梅花道人一条右臂,已齐肩拗断,血淋淋地抓在黑袍老怪手上,人已倒在地上,痛昏过去!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般事,黑袍老怪鸟爪一松,丢开手臂,正待俯身去抓梅花道人的身子。 只听两声大喝,太极圈孙皓南和少林智本禅师已双双出手,拦在面前,一圈精虹,和一支禅杖,同时递到! 七步连环孙正,赶紧一矮身子,抢起昏死在地上的梅花道人,往后急退。 黑袍老怪被两人联手一招,逼退了半步,睁着一双绿光荧荧的怪眼,伸手便往太极圈孙皓南抓去,左边袍一鼓,半条残臂,拂起大袖,分向智本禅师禅杖卷出。 太极圈孙皓南武当第一流高手,但面对老怪,却也不敢丝毫大意,太极圈一抖,漾起两圈精虹,太极动而生两仪,一招“一掷乾坤”,劲风激荡,夹着轻微啸声,急划出去。 智本禅师却没等对方袍袖拂到,早已禅杖一收,向后飘退。要知智本禅师乃是少林寺四位长老之一,身为罗汉堂住持,在武林中极负盛名的人物,眼看已由太极圈出手,那好以两敌一,是以抽身后退。 那知智本禅师这一退开,几乎害得太极圈孙皓南吃了大亏。 原来黑袍老怪查元通方才右手向孙皓南抓出,左边半条残臂,挥起衣袖,原向智本禅师卷去,如果两人联手对付,自然各人分了一半,此时智本禅师闪身后退,并没和他接触,黑袍老怪身材奇矮,他左手袍袖趁势迥卷,正好扫向孙皓南下盘。 这一下来得急如闪电,孙皓南全身功力,用在太极圈上,“掷乾坤”的两圈精光,堪堪出手,徒觉一股锐利如刀的劲风,已横扫而来! 心头一惊,借着太极圈要发未发的劲力,精光倏合,向上一送,招化“彩环束白”,人随圈起,腾上两丈来高,往左落去。 他应变虽快,但依然被黑袍老怪袖角劲风扫上,右腿如中巨杆,一阵剧痛,身形晃了一晃,差幸他功力深厚,略一活动,觉得尚无大碍! 可是站在一边的七步连环孙正,蓦见自己父亲落地之后,身形踉跄,不由心头大急,不待吩咐,右手连扬,七只精钢铸制的小型太极圈,业已脱手飞出,往黑袍老怪后心打去! 黑袍老怪查元通,别看他走路时一摇一摆,生似上重下轻,走路不稳,这会一拂落空,突然身如鬼形,追了过去! 太极圈孙皓南堪堪站稳,他已随着桀桀怪笑,声到人到,右臂暴长,五指箕张,根本没有招式,劈面朝孙皓南抓去。 此时七枚钢环,已闪电击到后心,他居然连头也没回一下。不!他右边衣袖,却无风自动,轻轻往后一拂! 这一拂不打紧,七枚钢环,连续飞到,发出一阵轻微的金铁互撞之声,突然七环一齐反弹,比电射还快,往孙正飞了回来! 智本禅师瞧得大惊失色,飞身抢到孙正面前,禅杖急抡,连续响起“当”“当”巨响,才把七枚飞环,一齐砸飞。 但在这眨眼之间,孙皓南手仗太极圈,已然被黑袍老怪一只独手,迫得连连后退,不由瞧得智本禅师心头大凛。 凭孙皓南的武功,在十三门派中,称得上顶尖高手,不到十招,已渐落下风;这老魔头当真功力高不可测! 他想起当年各大门派几次联手圈剿人风魔郝飞烟的往事,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岂能顾得武林单打独斗的规矩,心念一转,抡起禅杖,直抢过去,正待帮同太极圈双斗老怪。 那知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妇人声音,低低说道:“大师请留步!” 智本禅师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身侧不远,站着一个荆钗布裙,两鬓花白的妇人,正在向自己点头为礼。 一时觉得这妇人十分面生,自己从未见过,欲待询问,只见她已走近太极圈孙皓南身前,低声说道:“孙老英雄且请后退!” 说话声中,右掌缓缓举起,朝黑袍老怪推出! 这一掌,看去势子缓慢,既无风声,又无劲力,但居然把一代魔头黑袍老怪的凌厉攻势,强行逼住。 智本禅师瞧得大感惊愣,口中暗暗叫了声:“这是佛门至高无上的‘无相神功’!” 孙皓南压力一松,收转太极圈,瞧清来人,正是雪山神尼的传人崔氏,立即抱拳道:“原来是崔夫人赶来相助,老朽感激之至!” 崔氏还没来得及答礼,黑袍老怪查元通,早已满脸狞恶,一摇一摆向崔氏逼来,口中尖声喝道:“你就是雪山老贼尼的门下?” 崔氏神色庄严,喝道:“查元通,当年你恶作如山,先师因不愿再开杀戒,才断你一臂示警,不想你不知改恶向善,依然和人风魔郝飞烟勾结一气,助纣为虐……” “住口!”黑袍老怪尖声厉叫,双目绿光暴射,一只右爪,在胸前箕张蓄势,状似怒极,但又像有所顾忌,不敢猝起发难,一面狞笑道:“老贼尼既已身死,找你也是一样。” 崔氏冷冷的道:“这里不是动手之处,你有什么能耐,不妨到山顶去使!” 话一说完,人已拔空飞起,往山顶掠去。 黑袍老怪那里肯舍,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立即跟踪飞起。 太极圈孙皓南和智本禅师,因老怪被崔氏引走,方转过身去,只见这阵工夫,陵墓前面形势已变。 梅花道人右臂虽断,此时人已醒转,正倚着石碑静坐,身前围着银鳞剑客陶琨、和白飞燕、宋秋云三人,手握长剑,严神戒备,同时在陵左动手的邛崃怪叟庞大千和铁扇相公文紫宸,也已一齐住手。 乾坤手陆凤翔、清徽道人、邛崃怪叟,和一个颀长道人面前,此时站着许多人影,敢情人风魔郝飞烟一干妖邪,业已全到,双方拔剑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两人瞧得大惊,来不及多说,立即带着七步连环孙正,匆匆往中间走去。 原来梅花道人刚被救回,敷上止血灵药,陵墓前面,突然飞落一个道人,向乾坤手陆风翔稽首道:“陆前辈恕贫道迟来了一步。” 陆凤翔瞧清来的正是崂山清福宫三手真人李成化,但此时脸色苍白,似乎受伤不轻,不由惊道:“李道友你负了伤?” 三手真人摇头道:“还好;贫道总算见机得快,只被星环羽士卞道玄的‘轮迥星坪’扫中左肩。” 清徽道人吃惊的道:“星环羽士也和郝飞烟沆瀣一气了?” 三手真人李成化叹息道:“何止星环羽士一人,这次人风魔郝飞烟敢于公然和十三门派为敌,创立七老会,据说连阴山苍须叟,白驼派碧眼神君都答应参加呢,贫道就是为了打听确讯,才迟来一步。” 乾坤手陆凤翔哦道:“不错!难怪苍须叟,和碧眼神君的门下,前晚都已漏脸!” 他话声未落,瞥见陵墓前面一条宽阔大路上,此时正有一黑一白两条人龙,缓缓向陵墓移动,逐渐走近! 右边一行人,是八个身穿黑色短衫裤的大汉,面目黎黑,赤着双脚,手执一根八尺来长的青竹杆,这付打扮,分明是海南蛇居士门下。 左边一行,却是八个长裙曳地的白衣少女,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柄短剑,莲步姗姗,花枝招展,这自然是人风魔郝飞烟手下的天魔八女。 这两行人,到了离平台不远,便分左右像雁翅般排开,从中间缓缓走出三个人来! 中间一个是身穿锦袍,脸型瘦削的中年文士,手中摇着一柄摺扇,正是人风魔郝飞烟。左边星环羽衣的是星环羽士卞道玄,右边身形臃肿的黑袍老人,是蛇居士屈七。 第283章 千面 风魔郝飞烟慢条斯理走前几步,双手向陆风翔一拱,阴声细气的道:“二十年不见,陆老哥倒健朗如昔。” 乾坤手陆凤翔哈哈一笑,抱拳道:“老朽风闻郝朋友二次出山,荣任了千面教堂主,可喜可贺!昆仑派和郝朋友二十年前,结下梁子,敝师兄虽已仙逝,但郝朋友仅可找老朽和敝派掌门师侄,一决胜负,何苦牵怒到飞凤镖局,拦路劫镖,还出手点伤小孙,这还可以说打了小的,不怕大人不出头。 但飞凤镖局的镖头,既非昆仑门下,又和郝朋友何仇?十数日前,郝朋友把他们罚跪在金陵街上,折辱已甚,老朽奉邀而来,不知郝朋友如何向老朽还个公道?” 星环羽士冷哼道:“江湖上能者为强,尔等十三门派,平日目空一切,恃强逞能,把派外人士,一列视为旁门左道,几时讲过公道?” 郝飞烟阴哼了两声,道:“陆老哥听着,郝某自劫镖之日起,已脱离千面教,此事自由郝某个人担当,与千面教无涉。而且二十万镖银,郝某分文未动,只要陆老哥出面,镖银白可奉还,至于昆仑门下之人,郝某在过节未了之前,一律以仇人视之,哈哈,不仅昆仑门下,凡是当日曾和郝某为敌之人,郝某也不会放过他们一个。” 清徽道人怒嘿道:“好狂的口气!” 蛇居士屈七奸笑道:“郝老三这话,一点也不狂,咱们七老会,就是要借你们几位的人头祭旗!” 清徽道人喝道:“五毒余孽,现敢出言无状,贫道先劈了你。” 蛇居士屈七阴森森的干笑一声,道:“道友一派掌门,火气倒不小,老夫不妨明言相告,诸位四周林中,上有毒蜂,下有毒蛇,只要老夫传下命令,尔等区区几人,就得立膏毒吻,一个也莫想活着回去,哈哈!可惜你们与会之人,太少了些。” “区区毒物,老朽倒还不在乎,只要老朽传下命令,喂他们吃些心爱东西,保管片甲不留!” 话声传出,双方的人,全都不期一惊,一齐转头望去,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个身穿天蓝团花长袍,颏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者,他一眼瞧到乾坤手陆凤翔,立即趋前一步,抱拳谄笑道:“兄弟风闻陆前辈劝清徽道兄柬邀各大门派,和千面教在此聚会,特地赶来。” 陆凤翔一见来人是西川无毒山庄庄主毒叟唐炎常,不禁大出意外。 自己发出请柬,还有几个门派,不曾有人赶来,毒叟唐炎常,自己并没请他,竟然赶来助拳! 他可不知道毒叟唐炎常自从接到假金令,一时心怀凛惧,深怕真是当年武林盟主卫大侠向他寻仇索剑,才要手下之人,假扮自己,在大厅上等候,自己却安排好“化血筒”,躲在土邱后窥探动静。 不料当晚来的人,却是千面教三个蒙面高手,其中还有昔年对头翻覆毒手罗渊在内,一举破去自己遍洒林中的无形之毒,还把假扮自己的手下,一举擒住。 后来又从自称是卫大侠侄子的西门追雪口中,得知这支金剑令,原是膺品,他才恍悟这是千面教所伪制。 同时听到干面教已网罗了不少高手,如果存心和自己为敌,自己人单势孤,决难抗衡。 此次风闻昆仑派出面邀约各大门派和千面教为敌,他暗自盘算,自己只有和十三门派联手,对自己最为有利,如能一举消灭千面教,就可永除后患。 何况昔年自己祖父,也曾和武当派联手,对付过五毒教,因此才挑了几个得力门徒,兼程赶来。 闲言表过,却说乾坤手陆凤翔见到毒叟唐炎常自动赶来助拳,连忙还礼道:“唐老哥不远千里赶来,老朽至表感纫。” 毒叟唐炎常慷慨的道:“老前辈好说,西川唐门,百十年来,始终追随各大门派之后,为江湖除害,兄弟岂敢后人,嘿嘿,岂敢后人。” 星环羽士冷嘿道:“姓唐的,你几时也投到十三门派之下?” 邛崃怪叟庞大千正在和唐炎常握手,闻言哈哈大笑道:“唐老哥至少不在十三邪之内。” 铁扇相公文紫宸嘿道:“凭他也配?” 他们说到这里,黑袍老怪正好被崔氏引走,太极圈孙皓南,和少林寺智本禅师,也同时走来。 乾坤手陆凤翔目光一瞥,心中暗暗盘算,自己这边,除梅花道人折断右臂,伤势较重,但来了三手真人李成化,和毒叟唐炎常。对方最难斗的黑袍老怪查元通,已被人引走,传说的阴山苍须叟和白驼派碧眼神君两个魔头,又并未露面,连门下弟子,也一个不见。 目下只剩下风魔郝飞烟、星环羽士道卞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等四人。自己这边,显然已占优势,不由心头大定,手捋长髯,朗笑道:“诸位何用多唇舌,老朽等既然应郝朋友之邀前来,如何了断,就请郝朋友划道吧!” 风魔郝飞烟自然听得出陆凤翔言中之意,狞笑一声,正待开口! 忽听一个洪钟般声音,突然响起:“陆老英雄恕祁某冒昧,可容向郝堂主说几句话吗?” 乾坤手陆凤翔听得悚然:—惊,暗想今晚来人,倒真不少,不知此人又是那一路人物?双方之人,不禁全都急忙向发话之处望去。 只见三丈开外,一排站着三个老人,发话的是中间一个,身穿褐色长袍,左首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黑袍,右首一个身穿青袍。 但三人却是一式紫膛脸,除了双目精光炯炯,一望即知全是内家高手之外,他们面上一无表情,敢情还戴着面罩! 陆凤翔心中暗暗“哦”了一声,“来的是千面教的人!” 郝飞烟瞧清来人,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平复,他手中执着摺扇,双拳微拱,阴声细气的道:“原来是祁老总驾到,兄弟有失远迎,不知祁兄找兄弟有何见教?” 中间那个褐袍老者一声干笑,徐徐的道:“郝老哥两次出山,身膺本教三外堂首席堂主,教主待如上宾,优补有加,不知郝堂主何故背弃本教?” 郝飞烟阴笑道:“祁老哥想是奉教主之命,责问兄弟来的,嘿嘿,人各有志,合则留,不合则去,兄弟自今和几位昔年好友,共组七老会。千面教外三堂首席一职,烦请祁老哥代向教主致意,另请高人接掌,兄弟即请辞谢。” 褐袍老者冷嘿道:“郝堂主倒说得容易?” 郝飞烟狞笑道:“那么依祁老哥之意,又待怎的?” 褐袍老者厉声道:“教主要请你问话!” 风魔郝飞烟脸上不动声色,但他何尝不知道光凭乾坤手陆凤翔一干人,自己这边去了一个黑袍老怪查元通,还有侥幸获胜机会。 如今凭空又多了三个扎手人物,自己倚为长城的大援,尚未下山,如果他们两方一经联手,自己决难讨得便宜。他心念转动,立即双手抱拳,阴恻恻的笑道:“祁老哥覆上教主,来春三月,兄弟当在庐山五老峰候教,祁老哥三位,如有雅兴,兄弟竭诚欢迎。” 说到这里,不待褐袍老者回答,回头又朝乾坤手陆凤翔狞笑道:“兄弟和贵派虽有过节未了,但七老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想见识见识号称名门正派的十三派武学。今日之约,为期太促,兄弟几位好友,固然未能如期赶来,即是十三派中,也有未及赶上之人,是以兄弟想把约会之期,改在庐山一并举行,不知陆老哥尊意如何?” 陆凤翔哈哈笑道:“郝朋友既然如此说法,老朽自无异议,不知其他门派有何高见?” 他此话一出,太极圈孙皓南,智本禅师,三手真人李成化,邛崃怪叟等人纷纷说道:“咱们届时准到!” 风魔郝飞烟阴声尖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褐袍老者也沉声道:“明年庐山之会,教主是否能到,祁某不敢作主,至于祁某三人,既蒙郝老哥抬举,届时准到就是!”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忽然盯着毒叟唐炎常,冷笑道:“唐老哥化身无数,郝某差点走眼,敝教主想请教唐老哥屈驾总坛一行,不知唐老哥肯否赏脸?” 毒叟唐炎常自从三个紫脸老者露面之后,就暗暗心惊,以为就是跟踪自己而来,后来见褐袍老者向风魔郝飞烟答话,才放下心,故意装作不识模样。 此时眼看褐袍老者指名向自己说话,他总究是一门之主,当着许多人面前,那肯示弱,闻言厉笑道:“唐某和贵教素无过节可言,贵教一再派人侵犯无毒山庄,唐某正想请教,究竟唐某在何处开罪了贵教,老哥何妨明说?” 褐袍老者大笑道:“兄弟只是奉教主之命,请唐老哥驾临敝教一行,其中究是何事,祁某实在无可奉告。” 毒叟阴笑道:“既然老哥不肯明说,唐某也无法勉强,有烦老哥,覆上贵教主,唐某就在明春庐山山上候教就是!” 站在褐袍老者身侧两人,自从现身之后,始终未发一言,此时那个身穿青袍的老者,突然喝道:“唐炎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教主有请,你敢不去?” 第284章 吃紧 毒叟唐炎常目**光,哈哈大笑道:“别人怕你翻覆毒手罗渊,唐某还不在眼里!” 他这一叫出翻覆毒手罗渊之名,不仅乾坤手陆凤翔等人听得一怔,连郝飞烟等四个魔头,将退未退,也一齐转头往青袍老者望去。 青袍老者闻言冷嘿道:“唐炎常,罗某要非奉有教主之命,早教你尝尝翻覆毒手厉害!” 毒叟脸上阴晴不定,厉喝道:“唐某言出必践,咱们就在始信峰见吧!” 说着拱了拱手,正待转身走去。 褐袍老者突然欺前一步,道:“唐老哥如不赏脸,莫怪祁某无礼!” “哈哈!”唐炎常笑声未落,只听波的一声轻响,一团其黑如墨的浓烟,突然从他身边涌起,迅速延伸,向人扑来! 毒叟唐炎常,擅长用毒,名闻江湖,这一阵黑墨似的浓烟,自然剧毒无比,褐袍老者慌忙不迭的往后暴退! 双方的人,也纷纷后跃躲避。 眨眼工夫,这一片黑墨似的浓烟,已蔓延到四五丈方圆,如幕如帐,还在翻翻滚滚,向四外扩张,连劲急的山风,也丝毫吹不动它! 褐袍老者直退到一丈以外,才站定身子,突然大喝一声,双掌子胸推出,他这一掌含怒出手,力道极猛,掌风带起划空啸声,往浓烟堆中猛撞而去! 那知他掌风虽然凌厉,但浓烟却凝而不散,只不过被冲破一个窟窿,随着震荡,又自行补了起来。 褐袍老者似乎怒不可遏,双掌连劈,强猛无俦的掌风,像汹涌浪涛,一阵紧接一阵,雷奔而出! 乾坤手陆凤翔瞧得心头大凛,此人内力之强,在江湖上已是寥寥可数,听他自称祁某,难道就是五行叟祁离? 据说此人为人正派,怎肯也投入千面教去? 他心念转动之际,左边那个头戴毡帽的黑袍老者,和右首的翻覆毒手罗渊,见褐袍老者含怒发掌,也立即双掌发动,遥遥劈出! 陆凤翔瞧得又是一震,这两人掌力之强,竟然和褐袍老者也相差无几!这么看来,千面教当真网罗了不少高手! 三人联手发掌,威力何等强大,别说只是一层凝而不散的烟雾,即使是一片树林,也经不起三个绝顶高手的罡风横扫! 黑墨般浓烟,终于被震荡得由凝而散,由浓而淡! 这差不多已有半盏热茶光景,等到烟消云散,这一片平台上,那里还有毒叟唐炎常的影子? 褐袍老者顿脚道:“又被他逃脱了,咱们快追!” 三条人影,同时掠起,宛若三点流星,疾驰而去! 却说万雨苍、西门追雪两人,一路疾奔,赶到飞凤镖局,只见偌大一座庄院,此时灯火全熄,显见果然有贼党偷袭!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顾不得说话,双臂一抖,凌空跃起,翻房越脊,快若电射,往中间正厅掠去。 果然,正厅屋脊上,此时人影参差,金铁交鸣,打得十分激烈,大天井中,也刀光霍霍,有十数个人,拼命厮杀! 西门追雪不暇细看,翻腕掣出长剑,双脚一顿,月光之下,宛如一道银虹,自天而下,跃落云中鹤齐长治身侧,人到剑到,松纹剑爆出一片寒芒,把围攻齐长治的五个汉子一齐逼开。 齐长治正被五个蛇居士门下的汉子,打得手忙脚乱,拼命招架,只见眼前银光大盛,冷风侵肌,根本连人影都没有看清,耳听惨叫骤起,对面一个汉子,已被剑光扫中,惨叫声中,鲜血喷射! 西门追雪那容他们还手,左手发出“修罗神爪”,又有一个汉子闷哼一声,凭空摔出一丈开外,滑碌碌的往檐下滚去。 他左手才发,右手长剑连闪,“修罗七剑”,同时出手,又是两声惨叫,两个汉子,双双送命! 这两手,当真快若闪电,五个海南门下,眨眼工夫,只剩了一个。 他见卫少侠剑招之奇,出手之快,真是前所未见,自己五人连一招都没有出手,就有四个丧在他剑下,心知自己也决难侥幸,蓦地一挫钢牙,拼命一招“白蛇吐信”,往西门追雪当胸刺去! 正好云中鹤齐长治耳中连闻惨叫,围攻自己的贼人,纷纷倒下,定睛一瞧,才看清来的正是修罗书生韦行天,不由心头狂喜,口中叫道:“韦兄弟,你怎知道来了贼人?” 西门追雪被他这一声大叫,手上缓了一缓,对方长剑,已刺到胸窝! 他这一招用尽平生之力,威势竟然奇快奇猛,海南蛇居士门下的蛇形剑,都喂过蛇毒,别说刺中要害,只要划破表皮,就非他独门解药莫救。 此时眼看剑尖距离胸口,已不及两寸,不论对方封架躲闪,都已不及!那知等到剑尖和对方胸口只有粟米之差,对方人影忽然不见! 这贼人倒也经验老到,眼前人影骤失,他立即趁势跃退出去一丈多远,左手突然往豹皮囊中掏去! 西门追雪施展“紫府潜形”身法,闪出身去,那容他再放暗器,去势如电闪风飘,一下欺了过去,长剑当心刺到,那贼人左手还没掏出,三尺寒锋已透胸穿过,血如啼泉般激射而出。 齐长治已大声喊道:“韦兄弟,后进也吃紧呢,这里由我打发吧!” 他喊声未落,人已向大天井中扑去。 西门追雪俊目一瞧,天井下面虽有十几个贼人,正和镖局中人混战,此时万雨苍也已赶到。心知两人已足够应付,连忙答应一声,翻身就往后进掠去。 原来这些贼人,大部分已被镖局中人拦在前厅厮杀,闯到后进的人数不多,一共只有五六个人。 他们手仗兵刃,并没动手,另外却有五个人,分作两起激战。 左首屋脊上,是一个身穿绿袍的汉子,正和一个红衣女子,徒手相搏,双方似乎功力相等。另外三个和万雨生,陆凤荪动手的,正是白驼派碧眼神君的首徒单于雷。他双手发招,一剑一盘,使得纵横开阖,把万雨生,陆凤荪迫得招架无功,情势危急!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怒,朗笑一声:“单于雷,今晚小爷让你全身而退,就不叫修罗书生!” 身形骤落,松纹剑刷刷刷刷,一连劈出七剑! 单于雷冷笑一声,左盘横扫,一下把万雨生、陆凤荪两支长剑,悉数逼退,右手阔剑疾展,左封右架,硬砸西门追雪急攻而来的修罗七剑! 要知西门追雪练的“逆天玄功”,在“修罗七剑”上使出,因同是修罗门的武学,自然相辅相成,威力倍增。 但单于雷乃是白驼首徒,功力深厚,此时挥剑硬接,也用上了十成功力。 两柄长剑,这一轮硬拼硬砸,但听当当连响,火星横飞,这七剑下来,竟然功力悉敌,两人全觉被震得手臂发麻! 两条人影,乍合倏分,西门追雪低头一瞧,只见自己一柄百练精钢的松纹剑上,被碰得缺口斑斑! 要知这柄松纹剑,乃是七星剑古钧古叔叔的成名兵器,古叔叔在雁荡遇害,这柄长剑,就成了古叔叔给自己的唯一纪念,如今被单于雷碰得缺口斑斑,心头如何不怒? 单于雷挡开西门追雪七剑之后,大笑一声道:“姓韦的,你也接太爷几招!”双肩一晃,身形骤发,左槊右剑,急攻而至! 这一下,当真槊影掣电,剑光如虹,两件兵刃,汇成一片精光,隐夹风雷,往西门追雪身前汹涌! 西门追雪急怒攻心,脸罩煞气,大喝一声:“来得好!” 右腕摇处,松纹剑连变三绝招,“紫气东来”,“道长魔消”,“霹……”。 剑射寒光,气弥牛斗! “太清心法”上的“伏魔三式”,何等威力!西门追雪虽然练的不是“太清心法”上的内功,未能发挥出三式中的玄妙功用,但即使如此,单于雷也已无法承受。 西门追雪第三招“霹雳乾坤”,尚未施出,剑锋过处,单于雷痛得大叫一声,血如泉涌,一条左臂,业已齐肩削断! “呼”!手臂激飞出一丈开外,短槊堕地,发出“当”的一声大震!单于雷满脸狞恶,转身就走! 西门追雪想不到“伏魔三式”,果然有这般厉害,自己和他两次动手,都在第二招上,就已胜他,微微一怔,不由纵声喝道:“单于雷,第三次如果再碰到我手上,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万雨生急忙蹩近一步,用手指了指那边的红衣少女,低声道:“韦兄弟,今晚多亏那个姑娘出手相助,她是找你来的,快过去瞧瞧!” 西门追雪给他说得俊脸一红,嚅嚅的道:“万二哥,你又要取笑了!” 万雨生急道:“你不信,就去瞧瞧,万老二几时骗过你来?”说着,拉了西门追雪,就往斗场奔去! 西门追雪半信半疑,被他拉了过来,定晴一瞧,原来姑娘非别,正是崔大婶的女儿凌云风,崔大婶约自己在金陵见面,原来她们也赶来了,心中一喜,不由叫道:“凤妹,是你……大婶呢?” 万雨生哈哈笑道:“万老二没骗你吧!” 凌姑娘骤然听到西门追雪的声音,大喜过望,娇声笑道:“啊,翔哥哥……” 和她对敌的绿袍汉子,正是阴山苍须叟的大弟子木灵子,他三日前败在乾坤手陆凤翔的“乾元指”下。 当然陆凤翔是昆仑前辈高手,还算不得丢人,今晚和他动手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 一连打了七八十招,连施杀着,依然打成平手,这可把平日不可一世的木灵子,激得怒啸连连,凶性大发! 第285章 后庵 此时听到对方又有帮手赶到而且哥呀妹呀的叫得十分亲热,心头更是冒火,干嘿一声,左掌一封,身形电漩,舍了凌姑娘,右掌猛地运足功力,往西门追雪身前横劈过去,口中喝道:“小子,你也尝尝木灵子的厉害!” 他这一着,猝起发难,当真使人防不胜防,狠毒已极! 凌姑娘瞧得大惊失色,百忙中纤手扬起,一缕指风,隔空点出! 西门追雪近来屡经大敌,木灵子出手虽快,他反应也并不慢到那里,一声敞笑,右手“修罗神爪”,已迎着发出! “蓬!”两股霸道劲力,悬空一接,西门追雪只不过身子微微一晃。 木灵子却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强自压制伤势,沉声道:“丫头,你暗算得好!” 凌云凤笑道:“咦!你不是也想暗算人家吗?姑娘赏你一指,两下正好扯直!” 木灵子狠狠的道:“好!阴山门下木灵子誓报此仇!” 凌云凤披嘴道:“就是苍须老怪亲来,姑娘又何惧之有?” 木灵子狞笑了两声,跺脚就走。 凌姑娘笑靥如花,迎着西门追雪道:“翔哥哥,我们就在离此不远的鸿安栈,娘叫你快去,说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啦!” 西门追雪听得大喜过望,崔大婶说的事情,准是自己父母下落和身世之谜! 有了眉目!他突然一把握住凌姑娘纤腕,急急说道:“凤妹,我们快走!” 第二十三章踏雪上青峰 云台山,古名郁州,又名苍梧,山海经上,称它郁山,本来是东海中一座岛屿,和陆地相连,还只是三四百年前的事。 山分前后两山,周围九十余里,幽深峭拔,气势雄壮。前山最高峰,叫做青峰顶,常常被云雾笼罩,云山荡漾,云海苍茫,当地人们,流传着许多神话。 青峰顶左侧,有一片平整的山岗,高度只有青峰顶一半,岗上建筑着一座大悲庵,供奉的是大慈大悲干手千眼观世音菩萨,碧瓦黄墙,清罄时闻。 但大悲庵是一座私庙,除了初一、十五,供附近善男信女,进香膜拜之外,平时山门常闭,谢绝随喜。 据说这是一位做过大官的夫人,丈夫死后,觑破红尘,独资兴建的,她就住在庵后一座园中,终年长齐礼佛,不预尘事。 这已是隆冬腊月,东海之滨的云台山,朔风怒号,行人绝迹,从傍晚时分起,天上飘着鹅毛般雪花,此时山径上已积有一寸来厚。 雪霁云开,露出大半轮皓月,虽然缺了点边,但清光不减,照在山林上,白皓皓的,当真有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之感! 时近两更,通往大悲庵的山脚下,正有三条人影,如划空流矢般,从荒凉的原野上飞驰而来! 这三个人,敢情全都身负上乘武功,是以虽在雪地上奔驰,依然瞧不到半点痕迹,似乎比江湖上称道的“踏雪无痕”,还要高明! 他们赶到山下,便停下步来,月光映雪,照得分外清楚。 原来那三人一个是荆钗布裙,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她身后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穿着一袭青衫,腰悬长剑,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朗目,女的身穿枣红紧身短袄,黑色窄裤,肩头斜插一支宝剑,苹果似的粉脸上,配着两只大眼睛,看去又甜又美。 这时,中年妇人望着身后一对小儿女,低声说道:“卫贤侄,再上去,就是他们总坛了,我们要小心一些才好。” 少女点头道:“娘,我们理会得!” 她这句“我们”,听得中年妇人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点头道:“好,那么就上去!” 这三人不用作者交代,读者也早已知道就是本书主角西门追雪和崔氏母女了! 他们方待上山,西门追雪突然低叫了声:“大婶,山下有人来了!” 三人奇快无比的闪身入林,躲到一颗大树后面,纵目瞧去,果然发现一片白色的原野上,正有一点黑影,往山脚上移动,这人身法极快,一会工夫,便已奔近林外。 山风凛烈,林木萧萧,三个人隐身树后,屏息凝立,那夜行人竟然并没有发现,但躲在暗处的三人,却把来人看得十分清楚。 那是一个方面大耳,脸若重枣的老人,身穿宽袍,手中持着一支龙头杖,在林前略一仰望,便向山岗上走去! 凌云凤等老人走后,悄悄的道:“娘,你瞧这老人步履之间,不带半点声音,武功着实高明呢!他会不会是千面教的人?” 崔氏微微摇头,攒眉道:“他是泰岳老人,奇怪,他怎么也会赶上云台山来?” “泰岳老人!”西门追雪微微一怔,好像勾起什么心事似的,低低念着,凌云凤还想再问,崔氏好似另外想起什么来了,忙着说道:“凤丫头,快别多说,我们跟在他身后,上去瞧瞧!” 泰岳老人乃是泰山派一派掌门,虽然他息影林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尤其只收了一个门人,不像其他门派,门人众多,声势浩大,但他在江湖上的名望,并没有丝毫低于其他各派。 这时三人暗暗跟在他身后,不敢走得太近,以防被他发觉。 上山这一段路,竟然意外的平静,除了山风吹着树枝上的积雪,不时散发着沙沙细响,根本万籁俱寂,使人不敢相信山上会是重出江湖,网罗黑白两道高手的神秘组织千面教的总坛所在地! 正因为意外平静,反而使人增加了阴森和神秘的感觉! 登上山顶,那是数十亩大的一片平岗,四周都是参天松柏,迎面正中,矗立着一座石砌牌坊,横额上镌着“慈航普渡”四个金字。 越过牌坊,是一块空地,中间放着一个白石香炉,炉烟袅袅,散着檀香气味,再过去,就是大悲庵的山门了。 泰岳老人穿过牌坊,即向大悲庵左边走去。 崔氏和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一齐闪入林中,借着树林掩蔽,始终和泰岳老人保持了十丈距离,暗暗尾随。 好在他们轻功卓绝,又并不逼得太近,是以一直未为泰岳老人发觉。 晃眼工夫,已绕到后庵,这里敢情就是后园了,围墙之内树木翳翳,临风摇曳。 老人略作顾瞻,便陡然一提真气,身躯平拔而起,轻飘飘往园内落去。 崔氏和西门追雪、凌云凤三人,那还怠慢,择了一处树阴较密的暗陬,跃登墙头,纵目礁去,这片后园,足有十来亩田大小,除中间有几间精舍之外,满园遍种樱桃,(云台山盛产樱桃),那有什么亭台楼阁,假山荷池,叫它花园,倒不如叫他樱桃园来得妥切。 园的右后方,便是高耸入云的青峰顶,石壁如削! 樱桃树到了冬天只剩下枯枝,枝上还留着积雪,几条黄泥小径,曲折通幽,精舍中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丝人声,好像住着的人,全已入了梦乡! 偌大一座花园,除了怒号的山风,和低啸的树枝,到处都是一片宁静! 不!一片阴森死寂! 泰岳老人手拄龙头杖,站在小径上,瞧了一阵,忽然抚髯而笑,舍了黄泥小径,举步往樱桃村下走去!他这一举动,立时引起墙上三人注意,只见他忽左忽右,绕树而行,行动显得诡奇神秘! 凌云凤瞧得心头奇怪,凑近崔氏身边,低声问道:“娘,他这般走法是不是园中埋伏了什么机关?” 崔氏只是凝目望着泰岳老人落脚之点,并没立即作声,似乎思索着什么。 但凌云凤这般问,突然把西门追雪提醒,他想起自己受石敢当岑峰之托,和南宫婉两人找上泰山磐石岭,被困在药圃之中,那童子说是泰岳老人布的奇门遁甲。 莫非这片果园,也布了这种阵法,不然,泰岳老人何以会舍了小径,盘盘曲曲的绕树而行?心念一动,立即压低声音说道:“大婶,这片果园,按有五行生克的奇门阵图,我们快跟着泰岳老人才好?” 崔氏点头道:“不错,我已记下他的落脚之点,你们快随我来!” 说话之间,泰岳老人已走出十丈来远,背影已将逐渐在林中消失。 崔氏那还怠慢,话声一落,人已纵身一跃,落到园中,急急追了上去,西门追雪、凌云凤也紧跟着崔氏身后,亦步亦趋。 泰岳老人似乎对这片果园,十分熟悉,脚下行走之际,丝毫不须考虑,是以身后三人,也毫无阻碍,顺利通行。 但走了一会,崔氏发觉泰岳老人并非直接走向中间几间精舍,而是横穿果林,往右后方的峭壁走去! 这可使她感到犹豫,因为自己三人,此次远来云台,原是为了查探千面教是否即是当年围攻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幕后之人,那么自己三人,自应直扑果园中间仅有的几间精舍才对。 泰岳老人去的地方,并不是自己来的目的地,但此时自己三人,跟在人家身后,亦步亦趋,已经欲罢不能。 因为三人自从进入果林之后,发觉偏差半步,立即天昏地暗,不辨东南西北,但只要步数不错,则又丝毫不见异样,差幸前后三人,互相照顾,不然准会失陷林中。于是除非跟随泰岳老人走出樱桃林再作打算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十来亩田大的果林,如果施展轻功,原是眨眼可到,但他们绕树而行,左三右四的走着,脚下虽然不慢,也走了半盏热茶光景,才到地头。 第286章 失踪 泰岳老人闪出树林,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崔氏等三人,还当对方业已发现自己,赶紧匐身不动。 只见老人手拈长髯,微微摇头道:“想不到旁门左道的千面教,居然会有人精通玄门正宗之学,除了老夫,恐怕再也无人能够通行这座‘六合微尘阵’了!” 这原是他心中之言,此时却自言自语的说出口来,接着缓缓往石壁走去! 崔氏因林外一共只有三丈来宽一块空地,泰岳老人踽踽而行,自己三人,一时未便跟出,只好嘱咐西门追雪凌云凤不可妄动。 泰岳老人出林之后,似乎也感到有些陌生,走了两丈光景,便尔停住身子,面对石壁,不住的打量。 那座削壁,足有三四十丈上下,平滑如镜,根本瞧不出丝毫痕迹。 泰岳老人瞧了一阵,敢情有点不耐,缓缓走到壁下,伸出左手,用指轻叩石壁,接着又倾耳细听! 别看他只是几个指头,轻轻叩着石壁,却被他叩得发出卜卜声响,老人内力之深,却于此可见。 他这一动作,更引起三人注意,大家屏息凝神,静静的瞧着。 泰岳老人边敲边听,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手指停在一处,叩了几下,就俯耳啼听,一面却在石壁四周摸索起来。 凌姑娘看得大感纳罕,几次要想开口,都被崔氏制住。 因为泰岳老人正在施展内家“天视地听”之术,双方只有三丈距离,稍一出声,对方立会发现。 泰岳老人摸索,敲听,差不多费了顿饭时光,连西门追雪也渐感不耐起来! 他到底在找寻什么?但从他全付精神,丝毫不肯放过一寸石壁的情形看来,好像这座石壁之间,还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正当此时,泰岳老人忽然面对石壁下,双手当胸,正身凝立,白发白须,和他一袭宽大长袍,叹叹飘动,人却缓缓朝石壁逼近! 躲在树后的西门追雪和凌云凤两人,越看越是不解,也情不自禁把身子向前倾出,瞧他究竟弄些什么玄虚? 但目光一转,陡然,瞧得两人目瞪口呆! 原来这一会工夫,泰岳老人身子已和石壁贴紧,他当胸双手,已经渐渐往壁内嵌入! 不!石壁好像变了一层坚冰,此刻在逐渐融蚀,泰岳老人的头脸、前胸、膝盖,随着石壁的内陷,往里逼去! 渐渐,他整个身子,已硬生生嵌入石壁,好像刻在石上的一个老人背影,当然,他还在极其缓慢的往石壁里逼去。 西门追雪、凌云凤,看得大为惊骇,这又是什么功夫,居然能够破壁而入? 崔氏脸色庄重,目光凝视着泰岳老人的背影,低声说道:“想不到泰岳老人内功会有如此深厚,他找不到壁上的石门的开关消息,竟然不惜消耗真元,仗着泰岳派独门绝技‘木石遁’功夫,硬行破壁而入。照这种情形看来,石壁之内,一定藏有极大的秘密,卫贤侄,我们也得进去瞧瞧!” 西门追雪连忙应是,再回头瞧去,原来这几句话时间,泰岳老人的背影,业已消失不见了。 石壁上却留下一个和他身形一样高大的洞穴,黑越越的看不清里面情形。 崔氏低喝一声:“你们快随我来!” 话声未落,人已领先纵出树林,西门追雪、凌云凤也毫不怠慢,跟踪跃到壁前,崔氏略一打量,立即往石穴中走去。 原来这壁间果是一道石门,泰岳老人不知开启之法,才硬行穿石而进。 这道石门,约有两尺来厚,三人走了十余步,便发现一条石梯,像螺旋形的盘曲而下。 泰岳老人,早巳走得不见影子。 洞穴之中,深邃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崔氏和西门追雪功力较厚,还能辨认,这可苦了凌云凤姑娘,黑黝黝的瞧不到东西,又不敢打火亮熠子,只好挽着翔哥哥手臂,贴壁而行! 一阵工夫,约摸已盘下了一二十丈光景,石梯尽头,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窟,虽然没有一丝微风,但使人感到阴寒之气极重。 崔氏暗自估计,自己三人,已到了山腹之中,四下死寂得听不到一点声息,连泰岳老人也不知去向,不由心中大疑,正待仔细搜索! 只听西门追雪的声音,低低说道:“大婶,这阵阵阴寒之气,好像是从前面灌入,莫非那边就是出口?” 崔氏微微点头,三人迅速往前面掠去,到了尽头,只见迎面一堵石壁上,又现出一个高大人形的洞穴,一望而知,又是泰岳老人硬行穿透的窟窿,那砭骨阴寒,正是从窟窿中涌出! 崔氏瞧得怔了一怔;感叹的道:“泰山派的‘木石遁’,居然能洞穿木石,但也最耗真元,泰岳老人不惜连番施为,足见此中,一定隐藏着一件武林极大秘密,我们追随老人身后,却省了许多手脚。” 话声才落,只听窟窿传出一缕极细的声音道:“来者何人?能够随在老夫身后,深入此穴,想来当非无名之辈!” 这声音正是泰岳老人口气,崔氏连忙答道:“前辈请勿误会,贱妾崔氏,乃是雪山门下。” 泰岳老人的声音又道:“既是神尼高弟,尽管请进。” 崔氏道谢一声,就率着西门追雪、凌云凤跨入窟窿。 只觉阴寒之气,更为凝重,使人如入冰窖,里面是一条极长甬道,两边彷佛有着许多门户,但寂无人声! 泰岳老人就在入门不远处,跌坐在地上,似乎正在运功。 凌云凤冷得浑身颤抖,连牙齿都捉对儿打战,她听到娘和泰岳老人的对话,情知这山腹石室,并无外人,当下从身边摸出火熠,随手晃燃,那知晃了几下,才一燃亮,就立告熄没。 崔氏见状笑道:“傻孩子,这里阴寒之气极重,那想燃得起火摺子。” 凌云凤赌气收好火摺子。 泰岳老人已徐徐站起身来,一面笑道:“老朽两次硬穿石壁,真气耗损过甚,叫夫人见笑!” 崔氏敛袂道:“前辈‘木石遁’玄功,举世无匹,贱妾等全仗前辈开路,才得深入此地。” 西门追雪趋前一步,从怀中取出石敢当岑峰的那个小包,恭恭敬敬,双手递过,一面说道:“晚辈韦行天,月前在扬州途遇老前辈门下石敢当岑兄,当时正值江北大侠阎北辰寿辰,连同晚辈一起邀往作客。不料阎老贼口蜜腹剑,暗在酒中下毒,岑兄临终之时,托晚辈务必将这个小包,亲送老前辈收拆。晚辈赶上泰山,老前辈业已他出,晚辈一直留在身边,不想今晚巧和老前辈相遇,这包东西,就请老前辈过目。” 泰岳老人接过小包,收入袖中,一面含笑点头道:“韦少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空劳跋涉,老朽至为感激,敝师弟失踪和小徒遇害之事,老朽早有耳闻,今晚也就是为此而来。” 崔氏失惊道:“听前辈口气,开碑手董大侠也失了踪?” 泰岳老人叹息道:“失踪之人,何止敝师弟一个?据说崆峒黑石道友,和江北阎北辰,都在最近离奇失踪……” 西门追雪曾听毒叟唐炎常说出当年围攻父亲的人中,有峨嵋灵飞,崆峒黑石。此时听到黑石道人已离奇失踪,口中不由“啊”了一声。 只听崔氏叹息道:“一入江湖,便有恩仇,但董大侠和黑石道长,都是名重一时之人,怎会也有离奇失踪之事发生?” 泰岳老人愤怒的道:“失踪?哈哈,他们可能就被囚在此!” “什么?前辈说董大侠和黑石道人,都是被千面教所掳?”崔氏口中说着,心头蓦地一动。 西门追雪也同时一怔,想到自己父亲,十三年前曾遭许多黑道高手围攻,此后就一直杳无消息,大家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莫非着了千面教的道?他心念才转,陡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声响,隐隐传来! 泰岳老人也立时警觉,低声喝道:“外面有人来了,各位快隐起身子,看看来的是谁?” 说着,身子一闪,往右跃去。 崔氏、西门追雪、凌云凤三人,也立即跃近左侧一间石房,伸手一推,石门开处,一阵澈骨寒气迎面扑来,三人无暇多瞧,闪身往房中掠入。 西门追雪眼快,一瞥之间,已看清石门上挂着两块木牌,上写“铁掌仙厉鹤”“武夷逸士林大寿”等字样。 他不知门上这两块木牌,写着的究是何人?但闪入房中之后,目光一转,登时心头一怔! 原来这间石房,十分狭仄,除了左右各放着一张石榻之外,便空无一物,自己三人,此时站在两榻中间,已没有转身余地。 这两张榻上厂各躺着一人左边是一个脸色黝黑的,短须连鬓,右边一个脸色灰白,型如马脸。 两人双目紧闭,身上覆了一条布被,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好像僵死已久。但仔细一瞧,则又呼吸微弱,生似患重病,奄奄一息!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敢情这两人,就是什么铁掌仙厉鹤和武夷逸士林大寿了! 不错!听泰岳老人的口气,他师弟开碑手董文奇,崆峒黑石道人,以及那个装出一幅伪善面孔的“江北大侠”阎北辰阎老贼等人,先后离奇失踪,都是被千面教掳来,那么这两人自然也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了! 第287章 戒备 千面教千方百计,把这些人捉来,放在山腹之下,到底为了什么?他心中想着,不期低声问道:“大婶,你可听到过铁掌仙厉鹤,和武夷逸士林大寿吗?” 崔氏微微一怔,似乎对西门追雪的突然提起这两个人,感到奇怪,一面笑道:“铁掌仙厉鹤,名列长白三仙,在关外算得顶尖高手,至于武夷逸士林大寿,更是七闽五逸之首,他们从不在江湖走动,也从未听说树过什么敌人,真可算得武林隐逸之流,卫贤侄,你怎会突然问起这两个人来?” 西门追雪低声道:“他们就躺在榻上!” “啊……”崔氏身怀雪山绝学,平日遇事极为镇定,但这会也不禁低啊一声,道:“如此说来,这甬道两边,不下二十间石房,如若每房两榻,怕不有三四十名武林高手,被千面教掳劫,他们这般做法,又是为什么呢?” 西门追雪瞧到石房中躺着的人,不由想到自己父亲,会不会也被千面教妖孽劫持,像这样躺着?他心头一阵激动,急急的道:“大婶,每间房门上,都挂有姓名,我们要不要挨次查去?” 崔氏低声道:“卫贤侄!咱们既然发现了,自然得查查清楚,不过,无论瞧到什么,你可冲动不得!” 她言外之意,也怀疑到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维峻十三年前,遭受围攻之后的突然失踪,和千面教的劫持武林高手,不无关连。 此时?甬道外面,已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由远而近! 接着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在门外高声说道:“婢子奉教主之命,夜入‘寒冰地狱’的高人,既能通过‘六合微尘阵’,又擅‘木石遁法’穿行石壁,想必是泰山派掌门人亲自莅临,教主至感荣幸,特在祈天堂候教,恭请掌门人移驾一叙。” “哈哈!”泰岳老人洪声一笑,接着说道:“老朽正是泰山舒某,你家教主居然对老朽打听得如此清楚!” 他微微一顿,问道:“你们既把这里叫作寒冰地狱,可是近年江湖离奇失踪之人,全是被你们劫持而来,老朽有一位师弟,人称开碑手董文奇的,不知可在那里?” 崔氏等三人,隔着一道石门,听得十分清楚,情知泰岳老人刚才并没躲入右边石房,是以没有发现石榻上躺着的就是被千面教擒来之人,才有此问。 只听那少女的口音答道:“凡入寒冰地狱之人,都是和敝教另有过节之人,掌门人下问,婢子不司其职,不知其详,掌门人见了教主,自会奉告。” 泰岳老人一阵哈哈大笑,沉声道:“老朽既到云台,自然要会会千面教主,好,你们替老朽带路。” 两个女子声音,答应一声,立即莲步细碎,往洞外走去。 崔氏听到泰岳老人随着两个丫环远去,急急说道:“卫贤侄,咱们快出去瞧瞧,这两排石房之中,到底囚着些何等样人?” 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早已等得有点不耐,闻言答应一声,往门外冲去。 石门一启,三人陡觉眼前一亮,原来这条阴沉黝黑的甬道入口,此时已点上了两盏气死风灯,想必就是方才两个丫环点上的,甬道虽长,但有了两盏风灯照耀,已可看得十分清晰。 凌姑娘自从进入石洞之后,先前怕被人家发觉,不敢点燃火摺,后来晃了几下,又没有晃亮,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此时瞧到风灯,不由大喜过望,连忙伸手把灯摘了下来,拎在手中。 崔氏急着说道:“卫贤侄,时间无多,他们既知有人潜入,难保不回头再来,我们赶快瞧了,就得立即退出,愈快愈好!” 说着,飞身往甬道中走去,西门追雪心情激动,跟在崔氏身边,一齐掠去! 这个被称做“寒冰地狱”的甬道,左右两边,各有十二间石房,门户相对,合计起来共有二十四间,如果每间两张石榻,那么被千面教掳来的人,该有四十八人之多。 但等他们走完甬道,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只有前四间,门上木牌,已经写着姓名,那是:铁掌仙厉鹤,武夷逸士林大寿,崆峒黑石道人,开碑手董文奇,江北大侠阎北辰,七手头陀妙通,长臂灵猴俞德,一共七人之外,其余的石房,竟然全都空着。 看情形,千面教着手掳人,似乎为时不久。 西门追雪没有瞧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心中稍觉安定。 但一面却又感到失望,因为崔大婶经过三个月明查暗防,才查探出千面教秘密,那知又扑了个空。 这么看来,自己父亲的神秘失踪,显然和千面教无关,那么人海茫茫,又得重新另找线索了! 回到甬道入口,西门追雪忽然想起月前自己和南宫婉,在成都无毒山庄发现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擒拿唐炎常之事。 虽然他们擒住的只是唐炎常的替身,后来被人用“焚心指”隔空击毙,但至少唐炎常是千面教想要活捉的人,该没有疑问。 心念转动,口中不由说道:“寒冰地狱,第八个人,就该轮到毒叟唐炎常了!” 凌云凤眨着眼睛,奇道:“翔哥哥,你怎会知道的?” 西门追雪笑道:“千面教的人,早已在追踪捉他了呢!” 他话声出口,忽然心中一动,抬头道:“大婶,如果毒叟唐炎常被千面教的人捉来,这寒冰地狱八人之中,就有三个是当年围攻家父之人了。唉!这姓唐的老贼,决不能让他落入千面教之手。” 崔氏沉吟了下,宽慰的道:“江湖虽大,但咱们只要用心查访,不难水落石出,目前追究当年围攻卫大侠的人,固然重要,但寻访卫大侠的下落,更为要紧,一切事情,切忌操之过急!” 西门追雪连忙躬身道:“大婶教训得极是。” 崔氏瞧了他一眼,慈笑道:“卫贤侄怎地和老身客气起来了。” 凌云凤披嘴道:“翔哥哥就是这点不好咯!” 崔氏睨着女儿,笑了笑道:“别说啦,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儿,才是正经!” 话声才落,猛听石门外边,传来了一阵桀桀怪笑,尖厉刺耳,有如夜枭! 崔氏听得脸色倏变,一手把凌云凤拉近身边,凝神戒备。 笑声一顿,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阴恻恻的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尔偏来,你们闯入千面教寒冰地狱,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崔氏纵目瞧去,只见方才被泰岳老人运功硬行穿过的人形窟窿外面,挡着一个鸡皮鸩头,满头白发的黑衣老妪,睁着一双炯炯目光,脸露狞笑,看去阴沉可怖!” 崔氏初闻怪笑,已知来人功力非凡,此时再看到黑衣老妪生相狞恶,心知决非易与,她是丈母疼女婿,爱屋及乌,生怕西门追雪吃亏,连忙低声叫道:“卫贤侄,你且后退,老身有话问她。” 其实西门追雪短短几月,已会过不少顶尖高手,那会把区区一个老妪放在眼里,但他听崔大婶这么一说,只好退下一步,站到崔氏身后。 崔氏脸色和平,徐徐的道:“老婆婆口气极大,想必就是千面教主了,老身带着侄儿小女,夜入贵教,实有不得已之苦衷。不料空劳跋涉,事出误会,冒昧之处,老身深感遗憾,贵教主如能曲宥,老身愿意赔礼……” “桀!桀!桀!桀!”黑衣老妪又是一阵凄厉尖笑,冷冷的道:“老婆子并非教主,你用不着赔礼,而且深入本教禁地,觑探本教隐秘,也不是表示遗憾,赔上个礼就算完结,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之事?” 凌云凤哼道:“我娘对你客气,不过为了事出误会,不想有伤和气罢了,你当我们怕你不成?哼,不便宜,又待怎么样?” 崔氏却神色自若向姑娘呵道:“凤儿,你不准多嘴!” 一面抬头微笑道:“老婆婆既然不是千面教主,老身斗胆,想请见教主一面,不知老婆婆能否代为转达?” 黑衣老妪向崔氏打量了一眼,干嘿道:“教主何等身份,岂容轻易见得?” 西门追雪突然俊目一转,朗声喝道:“千面教紫品护法,区区也见识过几位,我们既然敢来,要走,恐怕还没人阻拦得住!” 黑衣老妪两道闪烁着凌芒的目光,注定西门追雪,尖笑道:“小娃儿口气倒狂得可以,不信就出来试试!” 她话声阴森,形如魔鬼,身形一闪,倒纵出一丈来远。 西门追雪见她身形疾退之际,右边衣袖,似乎虚飘飘的没有手腕,当时也并未在意,朗笑一声,身形跟着从泰岳老人穿通的窟窿中闪了出去! 崔氏深怕西门追雪有失,带着凌云凤也一起跟了出来。 黑衣老妪左手一翻,呛的掣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奇形阔剑厉喝道:“小娃儿,你只要挡得住老婆子七剑,老婆子自问还作得了主,你们三人,就堂堂正正的出去,保管千面教没人再敢阻拦!” 西门追雪瞧得猛地一愣,顿时想起修灵君临别之言:“你他日如果碰上一个左手使剑,而剑身又奇阔的人,她要强迫你说出老夫下落,你就取出这块玉符,她就不会和你为难。” 她,右手残缺,剑身奇阔,难道修灵君老前辈说的就是此人? 第288章 秋娘 心念转动,右手掣出长剑,左手捏子一个修罗诀,右臂围胸,剑尖斜指,使出修罗门起手式“修罗开天”,口中说了声:“老婆婆请发招吧!” 他亮开门户,原是存心相试,瞧瞧黑衣老妪是否识得? 果然,黑衣老妪乍睹剑式,鸩面蓦地一变,厉声喝道:“好小子,你原来是老贼婆门下,今晚我可饶你不得!” 喝声才落,左腕一挥,奇形阔剑已幻起无数剑影,精练缭绕,往西门追雪身前飞洒而至! 西门追雪心中早有准备,此时一见黑衣老妪暴起发难,手中使的,果然也是“修罗七剑”,剑势如电,锐利绝伦,一时那敢怠慢,大喝一声:“来得好!” 松纹剑一摆,同样飞起七道奇亮银虹,迎空挥出!双方长剑,一触即分,快得有如电光石火! 石窟中才响起七声叮叮轻响! 黑衣老妪手提阔剑,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冷冷的道:“你是修伯比的传人?他连‘逆天玄功’也传给了你,难道没和你说过会‘修罗七剑’的,还有我这个老婆子?” 她问话出口,忽然又自言自语的道:“唉!说不说也无关重要,他现在那里?” 西门追雪倏然返剑入鞘,躬身答道:“晚辈韦行天,家师正是修灵君,他老人家静参玄功,不愿人扰,晚辈下山之日,特赐佩玉一方,说他日如果遇上老前辈,务恳手下留情。” 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方黑玉,双手呈上。 黑衣老妪接过黑玉,面上空然现出凄楚之色,双手摩娑一会,喃喃的道:“修伯比,只要他说一声是你的徒儿就是了,何用‘修罗护符’?唉!那是我当年负气之言,那会真的要后辈自断右臂?你……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崔氏母女,瞧到黑衣老妪这般神情,心中大感惊奇。 西门追雪在泰山日观峰,遇到过修罗神姥,觉得修灵君,修罗神姥,和这位黑衣老妪之间,当年一定有着一段恩怨纠缠的伤心史,自己一时未便插口,只好恭恭敬敬的立着。 黑衣老妪缓缓从黑玉上收回眼光,递还给西门追雪,她那阴森可怖的脸上,此时宛若换了一人,蔼然点头道:“孩子,你就是江湖上传说的修罗书生?难得,真是难得,修伯比有你这样一个传人!其实不说‘修罗护符’,光凭你方才挡开老婆子七剑,我也不会难为你,唉!可惜我老婆子没有一个徒弟……” 她目光瞥着凌云凤姑娘,好像在说:“我有这样一个徒儿多好?” 石梯上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同时走下两个头梳双辫面貌娟秀的小婢,手执风灯,袅袅婷婷走到黑衣老妪面前,一齐躬身道:“启禀副教主,婢子奉教主之命,敦请雪山贵宾,到精舍奉茶。” 黑衣老妪微微一怔,道:“谁是雪山来的?” 第二十四章教主坐明堂 崔氏敛衽道:“请副教主原谅,贱妾正是雪山门下。” 黑衣老妪这会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向西门追雪笑道:“孩子,你也不向我老婆子提一声,雪山神尼,还是我老婆子当年的救命菩萨,今晚差点叫我得罪了人!” 说着,又向崔氏连连赔礼,一面又拉着凌云凤姑娘纤手,问长问短。 一行人由小婢执灯引路,走出山洞,往右转去,一片布有阵法的樱桃林中,原来还有一条白石小径。 不多一会,已穿林而出,只见翠篁之间,露出一幢精舍,白石栏杆,朱红抱柱,显得古色古香。 大家拾级登阶,走到门前,只见四个佩剑少女,早已站在门边,垂手迎客! 黑衣老妪肃客入内,那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厅,四壁点上柔和灯光,照得如同白昼。 两个执灯小婢,却回身向崔氏道:“教主在内厅恭候,请夫人入内相见。” 说着引了崔氏往里走去,凌云凤因娘往内厅走入,也待跟去,却听黑衣老妪桀桀笑道:“小姑娘,教主单独请令堂入内,也许另有正事相商,你们两个,就陪我老婆子聊聊吧!”说着,就把凌云凤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如何称呼,晚辈还没请教。” 黑衣老妪咦道:“这么说来,修伯比当真没有告诉过我老婆子的来历?” 西门追雪摇摇头,只听黑衣老妪叹口气道:“这已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说来徒乱人意,不过大家闲着,就当故事听也好!” 修罗门上代师祖,叫做阿修罗法王,当年江湖上把他老人家和白驼派开派祖师白驼派老人,号称西疆双尊。阿修罗法王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明珠,另外还收了一男一女两个门人,男的叫修伯比,女的叫鸩罗秋娘,师兄妹三人年龄相彷,就在一起练武,更没有避忌。只是明珠自小骄纵任性,秋娘是个孤儿,比较沉稳,修伯比年纪比两人都大,大家都还合得来。 过了几年,三人都长大了,阿修罗法王因膝下无儿,把修伯比当作自己儿子一般,一身武学,倾囊传授。修伯比天资颖悟,又肯用功,自然一学就会,秋娘也因出身孤苦,勤奋不懈,终于两人的武功,反而超出家学渊源的明珠。正因为修伯比和秋娘两人的武功颇相接近,平日里练剑喂招的机会,自然比明珠较多,人是感情的动物,接触多了,情愫也自然暗暗滋长。 那时候的人,男女关防极严,虽然双方都有了情愫,可是大家只放在心里,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其实明珠也暗暗的恋着修师兄,也许她太娇纵了,娇纵得使人不易接近,修伯比是大哥,当然处处都让着她,一面也只是把她当作小妹看待而已。 有一天,阿修罗法王突然把三人一齐叫到身前,说他即将撒手尘寰,但有二件大事未了。第一件,是修罗门的道统继承人,从此时起,即由修伯比接任。第二件,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原想赘修伯比为婿,但因大家年纪还轻,提了出来,恐怕彼此怕羞避嫌,妨碍武功,如今自己即将谢世,不得不说,并且命二人趁自己未死之前,就结成夫妇……” 凌云凤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修伯比为什么不向师傅说明呢?” 黑衣老妪脸色阴沉,叹口气道:“修伯比当日并没有错,他心感师恩,这正是报答师恩之处,他不忍违命,也不敢提出异议,终于就在阿修罗法王榻前和明珠结为夫妇,阿修罗法王瞧到心愿已了,哈哈大笑,就瞌然长逝。修伯比和明珠虽已结婚,但一切还是和阿修罗法王在日一样。 鸩罗秋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自然把自幼长大的家,当作自己的家,并没离开。她从小就让着明珠,虽然这次让出爱人,心中不无郁郁,但这是师傅之命,无法违拗,她没有怨天,也没有尤人,日子还是过得和平时一样,她把修伯比夫妇,视作兄嫂,把一颗心,移到武学上去。 照说明珠已经得到丈夫,也应该信任丈夫,但她却始终没有忘记秋娘是她情敌,她自卑产生妒嫉,就处处防范丈夫,防范秋娘,可是秋娘还把她当作以前的小师妹看待丝毫不觉。 那是第二年,明珠生了一个孩子,这小孩生得又白又胖,十分可爱,秋娘只要一空下来,就逗着小孩游乐,小孩也极喜欢秋娘抱他。 这也合当有事,那年冬天,修伯比到集上去采购年货。准备过年,正好碧眼神君继承师命,要在新正里接掌白驼派门户,派他小师妹薄红玉亲来,请修伯比夫妇前去观礼。 白驼派和修罗门原是西域两大主派,平日时有往返,薄红玉也是熟人,秋娘怕孩子哭吵,就抱到门前玩耍,一时无聊,右手比划着刚学会的‘修罗七剑’,那知修伯比就在此时回山。 他瞧到秋娘还有许多精要之处,未能领悟,一时兴起,就连说带比,和秋娘喂起招来。 恰巧明珠送薄红玉出来,瞧得大不顺眼,红玉走后,她就大哭大闹,说秋娘不该旧情不断,存心夺她丈夫。 秋娘虽然平日处处让她,但这种秽言,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住,一时悲愤难伸,就引剑自断右臂明志,狂奔下山。修伯比一怒之下,也离开西域,远走中原。 修罗掌门,才由明珠接掌,但她当时只学会“修罗五剑”,以致修罗门从此只传下五招剑法。修伯比到了中原,自号修灵君,明珠接掌修罗门,就是如今的修罗姥姥。 至于鸩罗秋娘,当日自断右臂,狂奔下山。这一天,她漠然走着走着,走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她看着水中那俏丽绝俗的容颜,心中更是哀哀欲绝,红颜薄命,自古以来,自己难道就是为了这般容颜,才遭天妒?她突然取出匕首往自己脸上一阵乱划……” “啊,老前辈,你这又何苦?”凌云凤以手掩面,惊叫了声。 黑衣老妪笑了笑,又道:“当时她有冤难伸,这是为了泄愤,当然顾不得疼痛,她想划去这丑恶的美丽,然后引刀自戕。那知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慈祥老尼,说她前途如锦,切勿自堕地狱。 第289章 魔头 秋娘长跪地上,请求拜她为师,从此木鱼青灯,皈依我佛,那知老尼又说她杀孽未净,不是佛门中人,与她无缘。 这老尼就是雪山神尼,鸩罗秋娘,你们自然猜得到是谁,她就是江湖上称做鸩罗婆的老身了。 西门追雪不禁哦道:“难怪修罗神姥瞧到‘修罗七剑’,把晚辈当作老前辈的传人呢!” 鸩罗婆道:“你也碰到过她?” 西门追雪点点头,就把自己遇上修罗姥姥之事,去头去尾,简略说出。 凌云风听鸩罗婆说出自身经过,不由对她起了无限同情。 鸩罗婆自己没有门人,又着实喜欢凌云凤,要把自己四十年苦心精研左手发招的“修罗七剑左式”传给她,如果一旦遇上几个敌人围攻,自己右手使剑,无法应付之时,左手可以同时发剑。 凌云凤早已知道“修罗七剑”厉害无比,如今有人肯教,而且学的又是左手剑式,自是求之不得之事。 于是鸩罗婆就在客厅上连说带比,给她讲解。 凌云凤武学原有底子,学起这“七剑左式”,果然一学就会。当然其精微变化,巧妙运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发挥,但只要以后慢慢研思练习,即可大成。鸩罗婆瞧得更是高兴,不迭称赞。 正当此时,只见那个头梳双辫的小婢,翩然走出,传声说道:“韦少侠,凌姑娘,教主有请!” 鸩罗婆起身笑道:“好,你们就进去罢,我老婆子也有事去。” 西门追雪躬身道:“老前辈只管请便。” 鸩罗婆离去之后,西门追雪、凌云凤,便随着青衣小婢,往里面走去。 转过屏风,那是一条长廊,两边花架上,放着几盆春兰,幽香扑鼻,长廊檐际,挂了八盏宫灯,轻风微拂,烛影摇红。 长廊尽头,又是三间精舍,从花格子窗上,透出明亮灯光。青衣小婢,走到门前,闪身侧位,打起绣花棉帘,低声道:“韦少侠,凌姑娘请进!” 西门追雪和凌云凤两人,双双跨入室中,只觉眼前一亮,脚下一软,同时并有一股暖气,扑上身子! 原来这是一间布置得堂皇高雅的起坐室,除了地上铺着一层厚厚地毯,中间还升了一个火盆,四下周敦商彝,古书名画,琳琅满壁,古雅精致! 正中壁上,挂着一幅中堂,上题“高山仰止图”四字,望去峻峰插天饱,含浓墨,苍古雄巍,湛出名家手笔!两边是一付八言长联! “名士风流,英雄本色,芷兰其气,河岳精神。” 写得龙飞凤舞,笔力劲迄,这付对联,上款似乎经人用白纸贴住,下款却赫然写着“武当紫云子拜书。” 武当紫云子,当然就是武当前代掌门紫云真人了! 千面教一个江湖上的左道旁门,居然挂着紫云真人的亲笔书联,已觉可奇,而且从这联上语气看来,紫云真人还十分推重其人,宁非更怪? 客厅上首,两把垫子锦披的紫檀交椅上,分宾主坐着两个中年妇人,坐在宾位上的正是雪山传人崔氏。 她对面端坐主位的,是一位面带黑纱的雍容贵妇。 紫檀交椅后面,侍立着四名青衣少女,一个个生得眉目如画,娟秀玲俐,此时恭立两侧,肃然无声。 西门追雪瞧得微微一怔,暗想:“这妇人大概就是千面教主了,看去一派雍穆高贵,全不像凶恶之人! 今晚如非亲身经历寒冰地狱,冷藏武林高手,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代魔头的千面教主! 心中想着,人已和凌姑娘缓缓走去。 中年贵妇抬头望了两人一眼,回头向崔氏问道:“夫人说的修灵君门下,就是此子吗?” 崔氏含笑点头,一面说道:“卫贤侄、凤儿,你们快见过教主。” 西门追雪和凌云凤抬头之际,目光和千面教主一接,只觉她虽然面罩黑纱,但两道眼神,透纱而出,精光隐隐,使人不可逼视,心中不由咚地一跳。闻言连忙一齐躬下身去,道:“晚辈韦行天、凌云凤,参见教主。” 千面教主蒙面黑纱后面,绽起一丝蔼然慈笑,右手轻抬,柔声道:“韦少侠、凌姑娘不可多礼!” 西门追雪骤听之下,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好像是自己极亲之人!但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那会想得起来? 此时青衣少女,早替两人端来椅子,放到崔氏下首。另一个少女,端上香茗。 千面教主凝视着两人,慈祥笑道:“老身风闻江湖上最近出了一位修罗书生,年事极轻,武功已大有可观,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修灵君武学自成家数,有韦少侠这样一位人间祥麟的高徒,足可替修罗门一吐异彩。” 她说到这里,又向崔氏笑道:“令媛秀外慧中,娴淑可喜,真叫老身羡煞!” 崔氏笑道:“教主谬赞,韦贤侄行道江湖,今后还得教主多多栽培,就是小女,也要教主玉成才好。” 千面教主微微笑道:“崔夫人这么说法,岂不又见外了,这两个孩子,当真天生一对,叫人喜欢!” 崔氏闻言,喜形于色的道:“承蒙教主金诺。” 凌云凤听到千面教主这句“天生一对”,不禁羞得粉脸绯红,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自从入室之后,心中感到十分纳罕,千面教为恶武林,有目共睹,何以武当前代掌门紫云真人会亲笔写那付语气推崇的对联相赠? 崔大婶带着自己,原是为了江湖上有人神秘失踪,经多方查探,知是干面教所为,因此怀疑当年自己父亲失踪,也许和千面教有关,才夜入云台,一探究竟。 如今虽知自己父亲和他们无关,但他们掳劫武林高手,冷藏寒冰地狱,自己固然不知其中原委,至少千面教是一个江湖上的邪恶组织,崔大婶何以对千面教主,一面相识,不仅谈得十分投机,而且口气之中,好像自己行走江湖,还要千面教的人协助似的。 心中这么一想,不觉疑念丛生? 千面教主见两人依然站着,不由柔声道:“咳!孩子,老身不是外人,你们快坐下来好说。” 西门追雪只觉千面教主的声音亲切无比,同时也越听越熟,但也越想不起来,他心念疾转,并没依言落坐,忽然拱手道:“晚辈心中有两件事,要向教主请罪。” 千面教主亲切的目光,始终盯在西门追雪脸上,没有离开过,此时给西门追雪突然一说,似乎微怔了怔,和蔼的道:“孩子,你不必拘泥,坐下再说好了。” 西门追雪和凌云凤双双落坐,然后欠身道:“晚辈数月之前,因忿贵教堂主郝飞烟暗施迷药,挑了贵教白沙分堂。” 千面教主丝毫没有动气,淡淡一笑,道:“郝飞烟两次出山,老身因他武功不弱,委以本教外三堂堂主,原想他改过向善,那知野心未驯,仗着几个外援,另创七老会,韦少侠和白沙分堂的误会,不必介意。” 西门追雪又道:“贵教紫品护法少林智觉禅师,败在晚辈手下之后,贵教金品护法任氏双杰,拦路寻仇,出手歹毒,又为晚辈失手误杀……” 千面教主微微摇手道:“老身都已知道,智觉禅师另有因果,韦少侠不可在江湖露口,至于任氏双杰,原由郝飞烟所引进,又是白驼门下,他们师长和副教主也是旧识,才留在教中,韦少侠既已失手误杀,老身不作偏袒,倒也罢了,只是……”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关切的道:“碧眼神君极为护犊,此事老身当令副教主鸩罗婆从中化解,不过韦少侠行走江湖,也得留意才好!” 西门追雪说出自己挑了白沙分堂和误杀她手下两位金品护法,千面教主不但不加怪罪,反而要鸩罗婆替自己化解,心中大感奇怪,一面答道:“晚辈蒙教主见宥,至为感激,不过晚辈还有一事,要向教主请教。” 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罩,切齿的道:“晚辈学艺衡山,曾蒙一位不知名的人,赠送两张人皮面罩,约晚辈和家叔赴会雁荡。不想此人蛇蝎居心,晚辈迟到一步,家叔惨遭毒手,这面罩因是贵教之物,晚辈斗胆,想恳请教主,代为一查。” 千面教主沉吟道:“本教数十年前,原由千面韩湘所创,从老身接掌之后,把面罩颜色定为‘紫金护法,青黑香主’,人各一具,但为了和从前略示区别,每具都印有暗记,你这两张面罩,让老身瞧瞧!” 侍立身后的青衣小婢,立即从西门追雪手上,接过面罩,双手呈上。 千面教主只瞧了一眼,依然交给侍婢送还,一面笑道:“韦少侠这两张面罩,并无本教暗记,想是当年韩湘流落江湖之物,老身也无法追查。” 西门追雪知道教主所说不假,自己想从面罩上查究杀害六位叔叔的仇人,又成泡影,心中不期大感失望,只好把面罩收起,揣入怀中,那知手指触到藏在怀中的一支假金剑令,后来就出现了千面教的人,莫非这假金剑就是千面教所伪造,果然如此,那么六位叔叔之死,也是千面教下的毒手了!” 第290章 旁敲 他心念疾转,再也无暇思索崔大婶何以和千面教主一见投契?猛地俊目放光,大声道:“那么晚辈尚有一事请教,晚辈前在扬州,目睹阎北辰接到当年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唯一信物‘金剑令’,阎北辰便被贵教擒来。尔后晚辈在无毒山庄,又目睹毒叟唐炎常接到‘金剑令’之日,贵教三位紫品护法,又随着现身,这假造‘金剑令’的,想来就是贵教了?” 他说到这里,右手突然扬起,手中赫然执着一支黄金小剑,双目炯炯,两道凌光往千面教主逼去! 千面教主黑纱蒙面,虽瞧不清切,但她端坐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崔氏也神色一变,没等千面教主开口,急急叫道:“韦贤侄,你……” 千面教主瞬即镇定,依然慈蔼的道:“老身也正因此事,感到困扰,只是……唉!老身已饬令他们,正在追查之中。”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朗笑道:“教主如此说法,晚辈两次目睹,未免太巧合了。” 崔氏低喝道:“韦贤侄,不可对教主无礼。” 千面教主黯然说道:“韦少侠将来自会明白,有许多事,现在还言之过早,你信不过老身,总该信得过崔夫人。” 崔氏点头道:“韦贤侄,教主说得不错,怨有头,债有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唉,时间不早了,咱们打扰教主,也该告辞了。” 千面教主目光中流露出异样神光,瞥了西门追雪一眼,点头道:“崔夫人有事,老身不敢强留。” 一面却从身上解下一个丝囊,递到凌云凤手上,慈声道:“这是辟邪珠,能避诸毒,老身无以为赐,就给姑娘作个见面礼罢!” 凌云凤向娘望了一跟,只见崔氏脸含微笑,点头道:“凤儿,既是教主赐你,还不谢了?” 凌云凤只得收下,千面教主望着西门追雪道:“韦少侠,你年事还轻,经验不足,行走江湖,切忌冲动,什么事,都要听你崔大婶的。” 西门追雪心头,泛起一种不可解释的感动,因为千面教主说得极为诚挚,这种口吻,只有慈母,才会叮嘱游子,他在这一刻,觉得这熟悉的声音,特别好听,使人不禁油然生出依恋!他抬头望了千面教主,点了点头。 突然,他发现千面教主蒙面黑纱中那两道湛湛神光,有点模糊,那似乎包着水珠,但崔大婶已起身和千面教主作别,青衣侍女,打起棉帘送客。 走出大悲庵,天色已经黎明,晨风吹着衣衫,拂拂有声,山林田野,都堆上银装,好像这一片大地上,没有罪恶,到处都是纯洁! 他们踏雪而来,又踏雪而去。 凌姑娘自从进了千面教主精舍之中,一直没有说话机会,但她坐在一旁,察言观色,总觉得千面教主一定和娘说了什么,因为娘的语气,和千面教主的态度,都有许多可疑之处。 三人一路疾走,奔下山岗,凌姑娘瞧瞧四外,没有人迹,忍不住问道:“娘,那泰岳老人呢?” 崔氏随口道:“他早已走了。” 凌云凤讶道:“开碑手董文奇,不是还囚在寒冰地狱吗?他既为师弟而来,怎会撤手不管了?” “嗯!”崔氏应了一声,才道:“其中缘故,娘也不大清楚,也许泰岳老人认为千面教主的做法是对的。” “她这做法是对的?” 凌云凤睁大眼睛,望着她娘,忽然哦道:“娘,我知道啦,千面教主一定和泰岳老人说了什么?泰岳老人才不管师弟之事,撤手而去。” 崔氏惊奇地瞧了女儿一眼,道:“凤儿,咱们离开这儿以后,你可不准乱说!” 凌云凤眨着眼睛,心中大乐,故意小嘴一嘟,不依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娘,你说说,我猜得对不对咯?” 崔氏漫应道:“也差不多。” 凌云凤呵的笑了一声,拍手道:“啊,我知道了,千面教主也一定和娘说了什么。” 她侧击旁敲,这会才转入正题! 崔氏笑叱道:“鬼灵精,你在套娘的口风!” 西门追雪也有点恍悟,但他不便插口,只是望着崔大婶,脸上也露出希冀之色。 崔氏瞧着两人神色,叹了口气,道:“娘对你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唉!不是娘不肯说,总之,此事关连重大,眼前还不到时机,泄漏出去,反而不好,到时你们自会明白。” 西门追雪想到千面教主方才也如此说过,这会崔大婶又是这般说法,知道此事一定牵连甚大。不然像泰岳老人,在江湖上何等身分,岂会听了千面教主一面之辞,拍手就走之理? 想到这里,就道:“大婶这般说法,雪儿自然信得。” 崔氏慈蔼地笑了笑,道:“这样就好!唔,卫贤侄,老身还有急事待办,你此刻打算到那里去?” 西门追雪想起南宫婉不别而行,可能早已回转黔灵,本来和她说好,等金陵事了,便一同上黔灵山去,因为自己答应过修灵君,替他求取‘百盈丹’的,当下答道:“翔儿答应过修灵君老前辈,替他向黔灵神君求取‘百盈丹’,此刻就想上黔灵一行。” 崔氏沉吟道:“黔灵神君南宫纥,为当代有数人物,武功已得天山神僧真谛,‘百盈丹’据说是一种用一百种罕见灵药,和黔灵山百盈泉配制而成。黔灵神翁一生只炼了一炉,一炉只有百粒,他视同瑰宝,从不轻易与人,贤侄此去,务须以礼求见,不论他肯与不肯,都要忍耐为宜。” 西门追雪不便说出自己和南宫婉相识,求取一粒,想来不致有什么困难,但崔大婶这般叮嘱,自己只好唯唯应是。 崔氏点头道:“好,来春三月十五,七老会和各大门派有庐山之约,查元通也约老身同往,你从黔灵回来,咱们就在庐山见面好啦!” 凌云凤见娘和翔哥哥约得这么遥远,不由翘着嘴唇道:“翔哥哥上黔灵山,一个月就可回来了,干吗要约到庐山去?” 崔氏当然知道女儿的心事,笑了笑道:“傻孩子,三个多月时光,你不知道娘还有多少事要办,这三个月,那里约得定时间地点?” 凌云凤讶异的道:“娘,女儿从没听你说过,咱们那有这么多的事?” 崔氏笑道:“娘才想起来的,事情真还不少哩!” 西门追雪心知崔大婶要办的事,也许和这次千面教主的长谈有关。三人回转客店,取了行囊,便分道上路。 却说西门追雪别过崔氏母女,一路西行,第二天中午,在骆马湖打了个尖,刚出镇集不远,瞥见前面大路上,正有两条人影,飘然而来,相距只有二十来丈。 西门追雪心中微微一怔,这两人只是随步走来,便有如此轻快,看来决非寻常之人,他心念方动,两人已到五六丈外! 西门追雪不禁抬眼望去,那前面一个,年约七旬,身穿一袭绿袍,高颧巨眼,苍须拂胸。身后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白脸无须,身上也穿着一袭绿袍。 西门追雪只觉后面那个汉子,自己十分眼熟,好像那里见过! 那绿袍汉子,一眼看到西门追雪,怔得一怔,便尔住足,嘿然喝道:“山不转路转,姓韦的小子,咱们又照面了!” 西门追雪蓦然想起此人正是那天偷袭飞凤镖局,和凌云凤动手,后来伤在自己“修罗神抓”之下,自称木灵子的人,正待开口! 那走在前面的苍须老人,闻声停步,瞧了西门追雪一眼,诧异的道:“徒儿,这小伙子是谁?” 木灵子躬身答道:“他就是用‘修罗抓’击伤徒儿的小子!” 苍须老人嘿了一声,转头向西门追雪阴笑道:“喂,小伙子,你是修灵君的传人?” 西门追雪见木灵子自称徒儿,想必这苍须老人,也是十三邪中人物?啊!不错,他可能就是人妖郝飞烟依若长城的苍须叟!一念及此,不由卓然而立,点头道:“在下正是修罗门下韦行天,老丈何人,恕在下眼拙。” 苍须老人左手摸着苍须,脸露狞笑,阴恻恻的说道:“老夫绿袍苍须,天下闻名,难道修灵君没和你说过老夫来历?” 西门追雪一听自己并没猜错,眼前此人,果是十三邪中数一数二的魔头阴山苍须叟,不禁微微皱眉,一面答道:“那么老丈谅来就是阴山苍须叟了?” 苍须老人阴嘿了声,问道:“数日之前,你用‘修罗抓’伤我徒儿,难道说阴山弟子,还不如修灵君的门下吗?” 西门追雪被他问得一呆,答道:“在下并无炫耀师门之意。” 苍须叟道:“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也配在老夫面前炫耀师门?” 西门追雪暗想: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但他还没说话,苍须已接着说道:“小伙子,你道今日碰上老夫,该当如何?” 西门追雪见他问话都是非常奇怪,暗想:“这魔头当真古怪!” 一面朗声道:“悉听老丈吩咐。” 苍须叟道:“当然,武林中谁不知道老夫言出如山?” 他托大得近于目空一切,接着拂须道:“数十年来,凡是不配和老夫动手之人,老夫照例不与计较,你以修灵君传你的‘修罗抓’击伤老夫徒儿,老夫自然只有找你师长问罪。这样吧,老夫限你三月之内,叫修灵君到庐山五老峰来,我要试试他的‘修罗抓’,是否能伤得老夫一根苍须?” 第291章 遗物 西门追雪化名韦行天,自称修灵君门下,原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份,如今苍须叟要他在三月之内,叫修灵君上庐山比试,别说修灵君走火入魔,无法行动,即使修灵君已经复原,自己也不便相请;但人家既然指名要修灵君会他,到时修灵君不能赴约,岂非给江湖上说修灵君怕了苍须叟? 心念一转,不由敞笑道:“家师隐修名山,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在下一人作事一人当,老丈既然要瞧瞧‘修罗神抓’,在下已得家师真传,大可一试!” 苍须叟听得一怔,双目精光电射,大笑道:“小伙子,你要和老夫动手?这不是以卵击石?哈哈,数十年来,敢向老夫面前挑战的,你倒真还是第一个人!咄!小子,你明知老夫不是对手,决不动手,才故作豪语,须知老夫手下,从无生还之人?” 西门追雪星目放光,凛然道:“在下岂是怕死之人?” 苍须叟见西门追雪果然不是有假,觉得十分纳罕,手捋苍须,阴恻恻的望着眼前这个小子,沉吟道:“照说老夫该叫徒儿当老夫面前,再试试‘修罗抓’功夫,不过他重伤初愈,不宜拼斗,好!老夫就破例一次,考量考量你手法如何,就以三招为限。”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言自语的道:“唔,就是三招,你也非死不可,这样也好,小伙子死了,就不怕老的不出头!”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心中也暗暗嘀咕,难道苍须叟三招之内,真能取自己性命?哼,自己不求有功,只求无过,难道凭“伏魔三式”,还会抵挡不住?心念一动,就朗笑一声道:“哈哈,那也未必见得,要是在下捱得过三招呢?” 苍须叟怒道:“小伙子,如果你接得下三招的话,老夫就承认修罗门武功,高过阴山。” 西门追雪心知苍须叟盛名久着,平日目空一切,如果自己真要接住他三招,他虽说自承失败,此后难保不怀恨在心,日后向修灵君老前辈纠缠不休,这么一来,岂非给修灵君平添强敌?这就浅笑道:“那也未必,在下只要老丈俯允和令徒一场过节,从此揭开就好。” 苍须叟狞笑道:“一言为定,老夫依你就是。” 西门追雪凝聚全身功力,运起“逆天玄功”,神采飞扬的道:“好,老丈请赐招吧!” 苍须叟怒嘿道:“老夫不与小辈动手,你先发招!” 西门追雪脚下踏前一步,喝声:“在下有僭!” 右手一起,施展出“修罗神抓”,五指一曲,往前抓去!这一抓不但内力重重,出手奇快,而且暗暗含蕴“伏魔三式’中的一招“紫气东来”,抓到中途,突然化抓为削,指风嗡然有声! 苍须叟名震寰宇,居然识不透西门追雪这一式手法,还没出手,就被迫得横移一步,他凝望着西门追雪,阴恻恻的道:“好家伙,‘修罗抓’果然不凡,小伙子,你小心了。” 口中“了”字未落,突然一掌迅速劈出!他的掌势才一出手,便挟起震耳啸风,一招之间,竟然变化了七八种手式,呜喑叱咳,草木偃伏,声威之强,武林罕见。 西门追雪看他掌势奇异,尤其是掌上内力之强,可说是自己遇上的许多高手中第一个人,心头一凛,急忙使出伏魔式中的第二招“道长魔销”,一片指影,疾若奔雷,苍须叟掌上变化虽多,但似乎遇上克制,不但掌势被遏,而且再次被他凌厉手法,迫退了半步。 苍须叟面上神色微微一凛,大喝一声:“好手法,现在是第二招了。” 他突然吸了口真气,原来高大的身材,顿时又高了寻尺光景,右掌一起,再度攻出!掌风重如山岳,发出的声响,宛如狂涛怒潮,奔腾澎湃,地上砂飞石走,眼前风云变色,声势威猛,比之第一招何止倍徒?他因对方两度把自己逼退,激起暴怒,这一掌无疑已存下毙敌之心。 西门追雪心头大凛,对方功力盖世,此刻尚未接触,已感到这一掌自己实在难以封架,尤其掌影如山,压盖而下,自己也学过许多武功,但此时想不出那一招足以破解,而“伏魔三式”已剩了最后一招“霹雳乾坤”,是否能抵挡得住对方这一击,还是毫无把握! 苍须叟的手法,何等神速,不容他再转第二个念头,掌势已漫天劈落!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再也顾不得一切,“伏魔三式”最后一式“霹雳乾坤”脱手划出,掌力出处,响起“蓬”的一声巨震,居然把苍须老人震开了四五尺远,西门追雪更是被对方绝世功力,震得热血沸腾,真气浮动,一个人登登登地往前直冲出去一丈来远。 苍须叟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竟能硬拼硬砸,接下自己两招,尤其手法奇奥,划出来的劲气之中,暗蕴刚劲剑气,自己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修罗一门,那有这等精绝之学?但他凝目瞧去,西门追雪一个身子,往前直冲,不由冷嘿一声笑道:“原来这小子练成了修罗门最难练的‘逆天玄功’!” “好,这是最后一招!” 双掌骤发,遥遥劈去! 他这一招,才是第三招,但西门追雪硬拼一掌,翻腾血气,还未平复,而威力最大的“伏魔三式”,此时又已用完,眼看对方一招,—双掌遥推,一股威猛无俦的压力,汹涌奔到! 这是最后一招,自己非奋起余威不可,心念疾转,钢牙一咬,双掌翻处,“玄天一掌”轰然击出! 两股内力,在悬空一接,西门追雪猛觉胸头一震,气血逆涌,只觉对方如山内力,源源压下!自己用尽全身功力,仍然无法支持,更谈不到反击回去,这种难以忍受和无力抗衡的感觉,使他泛起绝望的沮丧,他被逼得渐渐后退,双臂颤抖,双膝几乎下屈…… 正当千钩一发之际,陡觉从身后拂过一阵轻微和风,压力倏然消失。 苍须叟一个身子好像被风吹起,直退出一丈之外,绿袍狂拂,一部苍须,往颈后乱卷,脸上露出无比惊骇之色,厉啸一声,双足一顿,破空飞去。 这真是奇迹出现!西门追雪惊魂乍定,回头瞧去,只见自己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白衣,丰神飘逸的中年儒生! 西门追雪一瞥之下,直觉地感到此人十分面善,他是谁? 不错!这人自己一定见过,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立即抬眼望去! “啊!”西门追雪蓦地大吃一惊,口中不禁惊啊出声,同时耳中依稀听到有人说了句:“好自为之!” 眼前那里还有白衣儒生的踪影? 这当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这处面临官道,一片平原,即使会飞,也没有恁地快法! 西门追雪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事实摆在眼前,惊走不可一世的苍须叟的,正是身穿白衣的中年儒生! 那件飘忽白衣,那种和蔼笑容,历历在目! 能在举手之间,惊退苍须叟,能在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这人的武功,简直神化到不可思议! 他怔怔地站在当地,出了会神,陡然想起自己方才和苍须叟比拼内力,感到血气翻涌,不知内腑是否受伤?当下试运真气,觉得并无异样,才拍了拍衣衫上的浮灰,继续上路。 黔灵山在贵阳城西北五华里许,山中泉涧极多,形成山路的崎岖,从山脚而上,尽是涧边石径,数步一折,数折一曲,极是险峻! 左右的三台,卓锡诸高峰,罗列峥嵘,加以漫山古木,泉流峥嵘,益显得清幽出世。山上还有许多古寺,悬互半山,原是贵州禅宗的发祥地,尤其山颠的宏福寺,最是有名,大雄宝殿前面,一座古铜香炉,高有两层,形如一座玲珑小亭,据说还是唐代遗物。 但从半山古佛洞往右,却有一座断崖,崖上飞瀑奔腾,涧水湍急,山涧约有三四丈宽,上面仅横着一段树身,苔藓斑剥,滑不留足,终年极少有人过去。 当然惊险难行,固是理由之一,但另一原因,却是对崖隐居着当今武林第一高手黔灵神君! 没有武功的人,胆量再大,也没法走过这段惊险木桥,身怀武功之士,更没有胆量,敢擅越雷池一步。 君不见,对崖石壁上,不是携着十个大字? 黔南第一山 武林第一人 这天上午,曲折难行的山径上,来了一个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少年,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眉宇轩昂,步履之间,十分轻快。 登上山腰,略一打量,便折向右边一条石径走去。 他正是为了替修灵君求取“百盈丹”,和寻访南宫婉而来的西门追雪! 黔灵神君住的万松坪,他从婉妹妹口中,听得耳熟能详,是以到了山腰,便沿着石佛洞右边一条小径走去。 一会工夫,只听涧水洪洪,声若奔马,他知道离山涧已是不远,只要越过木涧,便到万松坪了,婉妹妹负气而去,自己寻上门去,不知向他如何解释才好? 尤其“百盈丹”,黔灵神君南宫老前辈,视如瑰宝,十分珍重,是不是肯慨然允赠?他一阵犹豫,脚步也同时慢了下来。 第292章 石牌 百丈深渊,古木独横,业已在望,抬头瞧去,只见涧边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灰衲僧人。 他瞧到自己,立即站起身子,迎着上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来的可是韦施主吗?贫僧已恭候多时。” 西门追雪听得蓦地一惊,自己不远千里而来,并无人知,这和尚怎会知道,难道世间上真有未卜先知之人? 心念疾转,目光不期往灰衲僧人瞧去!只觉这和尚面貌朴实,根本不像会武之人,心中更是大奇,一面连忙还礼道:“在下正是姓韦,不知大师傅在此相候,有何见教?” 灰衲僧人笑道:“这就是了,贫僧实是奉朱老施主之嘱,在这里等候施主,面呈书信。”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过。朱老施主,自己几时认识一个姓朱的老人?西门追雪方想说出:“大师傅莫非认错了人?”但目光一瞥,信封上赫然写着: 面交 韦行天少侠亲启 当下不便再说,伸手接过,原来信口并没加封,抽出一瞧,只见一笔苍劲行草,写着“万松禁地,切勿涉险,知名。” 西门追雪心头一震,这是叫自己不可上万松坪去? —自己远来贵州,除了崔大婶母女,并无人知,何以这姓朱的老人,会知道自己姓名,和要去万松坪呢? 他这一阵沉思,灰衲僧人因信已送到,正待回转。西门追雪急忙叫道:“大师傅请留步。” 灰衲僧人闻言停住,合十道:“施主还有什么吩咐?” 西门追雪道:“在下想请问大师傅,这位写信给在下的朱老先生,不知是谁?” 灰衲僧人怔得一怔,怀疑道:“朱老施主说和施主原是旧识,原来施主不认识他?” 西门追雪俊目闪动,笑道:“朱老先生,也许是在下父执,只是他信上并没署名,在下一时想不起来,大师傅只要大概说个形状,也就是了。” 灰衲僧人想了想道:“朱老施主,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生得个子颀长,脸型略瘦,贫僧只知他姓朱,原是敝寺方丈的至友,以前也来过几次,和方丈吟诗下棋,最近已有几年没有来了。今天早晨匆匆前来,说有一位故人之子,要去万松坪,交待贫僧在这里等候施主,面呈书信,说完就走,施主如果想不起来,到敝寺问问方丈,一定知道。” 西门追雪听说那姓朱的老人,自称和自己父亲相识,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自己身世虽经多方证实,乃是当年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维峻之后,但目前尚难定论,自己改姓换名,冒充修灵君门下,原为掩护身份,查探真相。 不料会在这里,平空钻出一个姓朱的老人,居然自称是自己父执,那么难道这姓朱的老人,业已识破自己行藏? 这是决不可能之事,自己根本不知这姓朱的是谁?心念转动,不由问道:“不知大师傅宝刹何处,贵上人如何称呼?等在下万松坪回来,也好趋谒。” 灰衲僧人合十道:“阿弥陀佛,敝寺就是本山宏福寺,方丈名讳,上苦下筏,施主光临,敝寺谒诚欢迎!” 西门追雪在江湖上也从没听人说过苦筏大师之名,想来也许不是武林中人,心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拱手道:“多谢大师傅指点。” 灰衲僧人自然不知朱老施主信中写些什么,打了个讯,转身自去。 西门追雪等灰衲僧人走后,不禁取出信笺,重新看了一遍,陡然,他发觉这一笔苍劲行草,自己十分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 啊!不错!赠送两张人皮面罩,在石上留写,要自己重九前往雁荡相候,以及留书古叔叔,约六位叔叔同去雁荡绝顶一晤之人,和这笔迹完全相同! 而且自己记得十分清楚,当日他给古叔叔的信上,也写着“知名沐手敬拜。” 知名?原来这人姓朱,他……他就是害死六位叔叔之人,那么他要和尚送封信来,又不知有什么阴谋? 哼!自己正苦于找不到杀害六位叔叔的仇人,这会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求取“百盈丹”之后,就上宏福寺一行,他既然和方丈认识,好歹也可打听出他的下落来! 想到这里,立即摺好信笺,揣入怀中,大踏步往横在绝涧上的一段树身走去。 当然,普通人瞧着这段横置绝壑,满生苔藓的古木,早已心惊脚软,寸步难行,但西门追雪何等身手,即使没有这段横木,三数丈远,也可一掠过,此时脚尖轻点,不消两个起落,便已到达对崖。 停足一瞧,原来这道山涧,绕崖西向,崖边上,有一条仅堪容足的石径,沿涧而去。 西门追雪不敢怠慢,立即循着小径走去,转过山腰,地势渐趋平坦,眼前一片森林,古木参天,中间一条十分平整的黄泥通道,往山坡而上,边上竖立着一块石牌,上写: “武林之士,不得入内” 西门追雪暗想:“敢情黔灵神君为了江湖上人求取‘百盈丹’,不胜其扰,才勒石示儆!” 想到这里,不由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道:“晚辈修罗门下韦行天,特来拜谒。 活声才落,瞥见前面七八丈外,似乎有人影一闪而没! 西门追雪心头一怔,此人好快的身法,自己的目光,也只瞧到黑影闪动,丝毫听不出半点声息! 啊!此人大概就是黔灵神君手下,平日如果有江湖上人,擅自深入,便于出面阻拦,那么自己此来,敢情已蒙南宫老前辈默许,是以方才经自己说明来意,也就闪入林去。 不错!婉妹妹回来之后,想必已经在她爹爹面前,代为先容了!心中想着,也就放心往林中走去,果然自己起步走动,不见有人出来拦阻。 一会工夫,已走到方才人影闪没之处,目光掠过,依稀瞧到树身上,似乎划有字迹! 西门追雪眼力何等敏锐,虽在一瞥之间,业已看清树身有异,再一注目,果然瞧清树身写着:“急速退出!” 四个小字,笔划极细,想是用指甲刻成! 这是姓朱的老头的笔迹!他要宏福寺和尚等在涧边送信,自己却暗暗尾随而来,一再示警阻挠,究竟为了什么? 当下,暗暗运起玄功,护住身体,两道锐利目光,却射出森森冷电,往林中搜索。但他刻字之后,闪入林中,林深树密,此时那里还有人迹? 西门追雪瞧了一阵,并无丝毫影子,只好放弃搜索,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路逐渐往上,约摸走了半里光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四周参天古松,中间却是一片平坦的山岗,但山路却依然沿着山岗往上通去。 西门追雪瞧清景色,暗暗哦了一声,敢情此处就是万松坪了,那么黔灵神君隐居之所,已是相距非遥。 就在他这一打量之际,耳中听到背后五丈左右,发出极其低微的声息,敢情已有两人现身。 这两人能够一下欺近自己身后五丈,只发出些许声响,轻功身手,在江湖上已可说大非寻常。 但他敢断言这两人决没有方才在树身上刻字的姓朱老头在内,因为凭方才自己一瞥之间,所看到的身法,朱姓老头比这两—人胜过甚多! 当然,这两人也更不会是“黔南第一山,武林第一人”的黔灵神君南宫纥,那么他们准是黔灵神君手下之人! 他一念及此,正待转过身去!嘶!嘶!又是两道人影,从树林上窜出,落到自己身前,一左一右,挡住自己的去路。 同时听到身后两人,也倏然变更位置,把自己困在个间! 迥眼望去,只见围住自己的四人,身上一式穿着长仅及膝的绿色长袍,手上并无兵器,只是面情冷漠的瞧着自己,但每一个人的太阳穴,都微微隆起,显见内功全都不弱。 西门追雪略一打量,心知这四人果是黔灵君手下,急忙抱拳作了个长揖,口中说道:“四位老哥请了,在下韦行天,修罗门下,因在路上识得南宫老前辈令媛,专诚拜谒而来,还望老哥们代为通报。” 那四个绿衣人眨着眼睛,竟不答话。 西门追雪瞧得心头大奇,难道自己说的,他们并没有听到?这就依然含笑道:“在下修罗门下韦行天……” 四个绿衣人,没等西门追雪再说,口中咿哑了声,忽地欺前一步,扬手拂来! 这四人竟然同时发动,不但奇快无比,而且各取一处部位,手法诡异,毒辣无比。 西门追雪听得猛然一怔,难道这四人全是哑巴不成?此时不容分说,联手攻到,自己虽然不怕,但此来拜谒黔灵神君,那好和人家动手。 可是这么一来,应付就大感不易,尤其觉出四个绿衣人第一招上,已是凌厉无比,又是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到,自己无论如何躲闪,都在他们掌式之下。 心中一急,疾忙施出南宫婉教自己的“紫府潜形”身法,身子飘动,一下闪出四人包围之外,急急喊道:“四位老哥,请住手!” 四个绿衣人骤睹西门追雪展出的居然会是紫府门身法,冷漠脸上,似乎闪起一丝惊疑之色,口中又咿哑了声,身形一晃,又同时扑到! 西门追雪这会证实眼前四人,果然全是哑巴,黔灵神君不知从那里去找来的,光看他们武功内力,在江湖上已不多见! 第293章 后人 啊!自己以前曾听古叔叔说过,江湖上有许多黑道魔头,因恐自己秘密外泄,往往把手下之个,割去舌头,刺袭耳朵,终生听命于他。难不成他们也是被黔灵神君…… 这似乎并不可能,因为黔灵神君南宫纥,乃是“方外二奇”天山神僧门下…… “呼!”四个绿衣人第二招已劈到,凌厉劲风,势若雷奔,他们四人总是一齐出手,各取一处部位,而且发出来的潜力,比第一次显然强猛甚多! 西门追雪知道他们既聋又哑,自己说也无用,只好仍然施展“紫府潜形”身法,从四人掌风中闪了出去! 四个绿衣人两招落空,似乎非常激怒。口中同时咿哑嘶叫,疾扑而起! “住手!”一个低沉而十分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四条人影,堪堪纵起,硬行后撤,倏然分开,双手下垂,其状至恭! 西门追雪依声望去,只见三丈开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宽袍缓带,方面大耳,须发花白的老人! 这个老人面容冷峻,双目之中,射出冷酷无情的紫色光芒,两片嘴唇,紧紧抿合在一起,生似方才那句话,并非从他口中喝出一般。 身穿一袭紫袍,面色也红中透紫,显得十分严肃! 西门追雪瞧清来人,尤其四个绿衣人那付不敢仰视的神情,心中已知来得是谁,即忙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老前辈想必就是神君,晚辈修罗门下韦……” 那老人看清楚西门追雪相貌之后,陡然双眼一亮,微露惊诧之色,脸上闪过一丝紫气,右手一摆,沉声问道:“你就是修灵君门下?你……姓卫?” 西门追雪躬身答道:“晚辈韦行天,数月之前和令媛相遇……” 黔灵神君不耐的道:“老夫问你,卫维峻是你何人?” 西门追雪闻言一怔,他可不知自己面貌,和父亲生得十分相似,此时又没带面罩,凡是从前见过武林盟主卫大侠的人,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但他骤听黔灵神君一见面就提到父亲,一时当南宫婉回山之后,已把自己身世,都告诉了她爹爹。 心中想着:“原来婉妹妹都说出来了,自己化名韦行大自称修灵君门下,原为掩饰江湖耳目,南宫老前辈既是日已父亲旧友,那好再作隐瞒? 他俊脸一红,赶紧躬身答道:“晚辈西门追雪,老前辈说的,就是家父,只因…… “哈哈哈哈!”黔灵神君突然仰天一阵大笑,这笑声响遏云霄,震得林木飕飕,群山响应! 西门追雪被他笑声打断话头,就在这一愣之间,陡见黔灵神君脸上紫气陡炽,右手一抬,往自己挥来! 这一下,大出西门追雪意料之外,只觉一股莫可抗御的气流,宛若长江大河,瞬倏涌到身前,使人立即感到窒息! 西门追雪自从领教过苍须叟三招,觉得苍须叟的功力,已是深厚得无可伦比,但黔灵神君这轻轻一拂,比苍须叟更不知胜过多少! 心中大惊,未及说话,急忙施展“紫府潜形”身法,往右闪出! 紫府身法,果然不同凡响,身形连闪了两闪,便从一片潜力中,轻巧的脱了出去,但黔灵神君的“紫云手”,已达十成功力,西门追雪一个身子,还是被劲风边缘带动,直冲了四五步,才算站定,口中急急叫了声:“老前辈……” 黔灵神君目中射出凌凌紫光,厉笑道:“小子,你居然偷学了老夫紫府门的身法!” 说话之间,已一步步往西门追雪逼去! 西门追雪只觉这位老人满脸狞恶,紫气冉冉,心头大感凛骇,脚下不自主的往后连退,口中说道:“老前辈不可误会!” 黔灵神君狞笑道:“哈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子,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怨不得老夫!” 西门追雪听得悚然一震,蓦地功运右掌,凛然住足,俊目盯着黔灵神君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说?” 黔灵神君冷峻的道:“小子,你不是卫维峻的后人吗?” 西门追雪双目凝煞,厉声道:“那么你也是当年围攻家父之人?” 黔灵神君仰天冷笑道:“岂止围攻而已?” 西门追雪心中怒不可遏,一时无暇拔剑,大喝一声,身形骤发,右手用足全身气力,“玄天一掌”,迅若奔雷,向黔灵神君猛劈过去! 黔灵神君南宫纥哈哈一笑,右掌迎着推出!他“紫气”神功,乃是紫府门无上之学,能收能发,和道家先天罡气,有异曲同功之妙。 西门追雪使的“玄天一掌”,虽出自“太清心法”,但他可并不是用“太清心法”上所载的内功练的,他用的是“逆天玄功”,修罗门,总究迹近左道,那能抵得住南宫纥发出来的“紫气”? 只听“砰”,的一声,西门追雪哼也没哼出半声,一个身子仰着往后便倒,就此僵卧不动! “爹……爹……”一个紫衣少女,如飞奔来,转眼之间,已掠近黔灵神君身边,她春花般脸上,此时泪光莹莹,面色苍白如纸。 瞧着僵卧在地上的西门追雪,她感到流不出眼泪,同时一颗心也好像跌入冰窖一般!她顾不得自己父亲,取出一颗腊丸固封的丹药,往西门追雪口中塞去。 黔灵神君南宫纥瞧着女儿那种哀哀欲绝的神情,心头一阵悸动,低叫声:“婉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岂不白糟蹋了‘百盈丹’?” 南宫婉理也不理,依然把“百盈丹”塞入西门追雪口中,回转头来,目光射到老父脸上,她眉宇之间,笼罩了千古沉冤,一双大眼睛,呆呆的流露出永恒绝望!“啊……啊……啊……啊……” 她突然双手掩面,拔足往山下狂奔! “婉儿……婉……” 黔灵神君急喊一声,纵身追下,四个绿衣人不敢怠慢,打个手势,也立即跟着黔灵神君身后,往山下奔去。 此时忽然从一片树林中,闪出一个瘦长人影,急急掠近西门追雪身边,双手如雨,奇快无比的连点西门追雪周身大穴,然后一把抱起他身子,往林中闪入。 岳阳西大街,长安客店的上房,三天之前,就来了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书生。 他脸容憔悴,看去心情极为沉重,打第一天起,一直就没有出过门,不是蒙头大睡,就是一个人愣愣的坐着发呆。 一日三餐,都是由店伙送进去的,他食量很少,有时连筷都没动一动,就让店伙端走。 因为后院这一排上房,只住着他一个客人,是以显得特别清静,少年书生,敢情怀着极大心事,口中也时常喃喃自语,好像在说道:“峨嵋灵飞,崆峒黑石,还有毒吴钩,也非取回不可,我一定要尽我的心力去做!” 他的语声,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到。 这是第三天的下午,他匆匆出门,在岳阳一家着名的兵器铺全记老店,取回重金定制的一柄纯钢长剑,和自己画了式样,用纯金精工镶制的三支小剑,回转客店,准备住过一宵,第二天就取道入蜀。 傍晚时分,左边邻房,住进两个客人,但除了店伙重浊的脚步之外,这两人步履轻稳,虽然只是平常走路,也可听出是身怀武功之士。 店伙张罗茶水,进进出出的忙了一阵之后,便退了出去。 接着其中一人,好像把一支沉重铁器,搁到桌上,另一个也嗒的一声,褪下一支较轻的,同时放上桌面。只听一个说道:“姬三哥请先洗脸!” 另一个啜了口茶,笑道:“闵五弟,咱们多年老弟兄了,也客气起来,我要先喝几口茶,暖暖胃呢,你先洗吧!” 先前那个果然依言洗脸,另一个也一口一口地啜着热茶。 一会工夫,那个叫闵五弟的敢情盥洗完毕,用手贴着脸孔,笑道:“姬三哥,咱们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天下当真变啦,出了一个什么修罗书生,居然敢闯上崂山清福宫滋事,李牛鼻子还败在人家手下!” 姬三哥的口音哼道:“李成化不过仗着他师傅杜清风闯的万儿,其实也徒有虚名。” 闵五弟又道:“小弟是说那个修罗书生,最近在骆马湖附近,还赢了苍须老怪三招,听说此人十分年轻。” 少年书生听得微微一怔! 姬三哥笑道:“苍须叟倒是十三邪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会栽在一个年轻人手下?” 闵五弟不服的道:“姬三哥难道没听江湖上都在这么说着?” 姬三哥呵呵笑道:“咳,闵五弟,江湖上的话,有时言过其实,那可尽信?这几个月来,大家不是都谣传着武林盟主卫维峻重现江湖,嘿嘿,试问有谁见过?可笑林老大却深信其实,要亲自到江湖上来听听消息!” 闵五弟接口道:“所以小弟认为林老大的失踪,多半和卫维峻有关!” 姬三哥道:“那也不见得,江湖上除了出现过一个自称卫维峻侄子的人,卫维峻几时露过脸?” 闵五弟又道:“咱们七闵五逸,除了当年应邀参加那场事之外,几曾和人家结过梁子?” 少年书生听得心中一动,立即聚精会神继续听去! 姬三哥突然哈哈笑道:“闵五弟,说起当年那件事,林老大也只是碍着灵飞道人的面子难却,其实真正策动的幕后人物,据说还是南宫老儿。卫维峻即使真的重出江湖,也轮不到林老大头上,所以我的看法,恐怕另有原因。” 第294章 支使 他这句“真正策动的幕后人物,据说还是南宫老儿”,钻到少年书生耳中,晃如一个焦雷,他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南宫老儿是谁,证之目前的情形,少年书生心如刀割,俊目中,不期流下两行清泪! 他……他……自己非要尽我的心力去做不可! 他满眶泪水浸着的双瞳,突然射出狠毒、仇怒的光芒。 不是……也不至于……他暗暗切齿,除了……这些贼人,无论主从,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渐渐凑近板壁,找了一个小洞,举目瞧去,只见房中两人,左边一个,手捧茶碗,脸色较为苍老,年约五旬,敢情就是被称做姬三哥的。 右边是一个四十出头脸色白皙的汉子,手中弄着一支银箫,那自然是闵五弟了。 靠窗那张横桌上,却放着一口长约八寸,薄如柳叶的小剑,剑鞘紫纹细致,不知是什么皮革所制,鞘腰有一道钢箝,制作精巧,如果那闵五弟的随身兵器是银箫的话,那么这柄短剑,就是姬三哥的了。 他这阵打量,说来较长,其实也只不过一瞥间事,只见那叫闵五弟的面上露出惊诧之色,问道:“姬三哥,你说另有原因?” 姬三哥点头道:“多少年销声匿迹的千面教重现江湖,人妖郝飞烟等人创立七老会,江湖上就有人接二连三的失踪,我想其中不无关连。” 那闵五弟手中银箫,向空作势,愤然的道:“千面教、七老会,和咱们七闵五逸,井水不犯河水,真要冲着咱们来,哼,我银箫客闵汝贤非先斗斗他们不可!” 他说到这里,忽然啊了一声,又道:“姬三哥,你怎地忘了君山的段当家,他也是当年参加杭州的那件事的人,如果林老大曾到过这里,他不会不知道,咱们去一趟君山,不就得了?” 少年书生听得心头又是一紧,暗想:“这倒好,又多出一个君山姓段的来了!” 那姬三哥听得脸上微露不屑的道:“段初阳仗着黔灵南宫老儿的靠山,目空一切,当年要不是碍着林老大,早就要他试试我姬士选袖里剑厉害,闵五弟,还是你去一耥罢!” 那自称银箫客闵汝贤的笑道:“当年原是一句误会之言,姬三哥还没释怀?好,晚餐之后,小弟去一趟就是!” 袖里剑姬士选嘿了一声,还没说话,前面已有一阵重浊的脚步声走来,少年书生赶忙退回床边,蒙被躺下。 只听店伙在叩门:“相公,相公,你老还没睡醒?小的给你送面水来了,洗个脸,就要用晚餐了!” 少年书生让他在门外叩了一阵,才咿咿唔唔的推被而起,拖着鞋子,打开房门。 店伙替他点上油灯,满脸堆笑道:“相公,你老真是好睡!” 少年书生故意揉揉眼睛,惺松的道:“又上灯啦?” 店伙耸耸肩,谄笑道:“早已上灯啦,你老要吃些什么,小的好吩咐下去!” 少年书生唔道:“我吃得不多,你叫厨房随便做一两式拿手菜就是。” 店伙连连应是,退出房去,然后又向邻房两人问了要些什么,才三脚并作两步,往厨房而去。 少年书生打着呵欠,洗了洗手,又取过茶碗,呷了两口,他这些动作,故意弄出声音,免得隔壁两个老江湖起疑。 不多一会,店伙送上菜饭,他胡乱吃了一碗,便由店伙收过,侧耳一听,隔房两人,也方在进餐。 他不知“七闵五逸”,究是什么人?自然也从没听人说过什么袖里剑姬士选和银箫客闵汝贤,不过听两人口气,却似乎大有来历,身手颇不庸弱,估量自己以一敌二,虽没把握,但如果一对一,还不致落败。 当下从怀中取出易容药丸,在面上仔细涂抹一阵,然后佩好长剑,吹熄灯火,悄然出门,守候在客店附近。 果然,不多一会,那个自称银箫客闵汝贤的汉子,腰束丝条,挂着一支亮银洞箫,飘然从大门出来。 此时,岳阳城中,华灯如旧,行人往来,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少年书生跟在银箫客身后,却也不敢迫得太近!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大街,就较为冷僻,银箫客脚下逐渐加快,等到一到郊外,登时施展轻功,疾若流星,往前飞驰,身法之快,不愧是江湖上佼佼健者! 少年书生见他身形加快,一时不敢怠慢,也立即暗中加劲,急起直追。 那知堪堪掠出二三十丈光景,蓦听银箫客一声长笑,脚下突然刹住,其快无比的转过身来,射出两道炯炯目光,厉声喝道:“朋友一路跟踪闵某,意欲何为?” 话声出口,心头也同时一怔,凭自己数十年修为,能够紧紧跟在身后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那知目光一接,这跟踪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身材文弱的淡金脸少年,面情冷漠,和自己差不多同时刹住身形,冷冷的道:“官道大路,尊驾行得,难道区区就行不得?” 银箫客闵汝贤冷嘿道:“明人眼内,不揉砂子,朋友从岳阳城中,一路跟了下来,自非偶然,你可打听过闵某是何等样人?” 淡金脸少年脸露不屑,轻哼道:“七闵五逸,也唬不倒人!” 银箫客微微一怔,突然狂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果然冲着闵某而来!” 淡金脸少年冷冷的道:“差不多!” 银箫客闵汝贤怒笑道:“小子,银箫客面前,用不着含糊,你先说说究是受何人支使来的?” 淡金脸少年傲然道:“区区从不受人支使。” 银箫客气得心肺欲炸,厉喝道:“好小子,那你就报个万儿!” 淡金脸少年依然负手而立,发出低沉的声音:“修罗书生韦行天。” 第二十六章巧获断虹 银箫客闵汝贤一下摘下悬挂腰间的亮银洞箫,喝道:“闵某还没听到过江湖上有修罗书生这号人物,小子,你亮剑吧!” 修罗书生没等他说完,冷嘿一声:“少爷还用不着使剑!” 身影突然欺近,左腕一扬,手背向外,往前拂出! 银箫客闵汝贤,成名多年,武功经验,十分老到,修罗书生左肩一动,他早已瞧到眼里,右腕一振,银箫洒开一片银光,向身前飞出,把对方掌势,一下挡住,惊诧的道:“紫云手!你是黔灵君何人?” 修罗书生韦行天只觉自己随手拂出的绵绵潜力,悉数被人家挡住,心头一怔,右手随着急挥而出。 “哈哈!”银箫客敞笑一声,那容对方逞强,箫招未收,身形疾转半圈,一片箫影中突然激射出一缕银丝,快如掣电,往韦行天右肩点去! “呃!”他这招“鬼箭飞磷”,堪堪要点上修罗书生右肩“肩井”,喉头突然呃了一声,一个身子,蓦地向后倒去! 韦行天只觉对方根本没有被自己击中,那会无故倒下? 一时防他有诈,身形一闪,横跃三尺,凝目瞧去,银箫客闵汝贤洞箫脱手,身子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分明业已死去! 不由心头大奇,急忙回头四顾,夜色苍茫,二三十丈远近,那有半点人形?即使有人自己也决不可能一无所觉! 难道他真是被自己拂中要害?心念转动,探手入怀,掏出火摺子,随风晃亮,俯身细看,只见银箫客胸口正中,赫然印着一个手指大小的焦痕,生似被烧红的铁笔烙过一样,还隐隐可以闻到焦臭之气。 这是什么功夫所伤,竟有如此厉害!” 啊!莫非就是焚心指?自己在无毒山庄,曾亲眼目睹那个假扮毒叟唐炎常的人,在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环视之下,被人暗算,突然死去,当时曾听身穿黑袍的智觉禅师叫出“焚心指”来。 不错!这准是“焚心指”,那么今晚定然是那个杀死假唐炎常的人,在暗中出手,帮助自己。他为什么要暗助自己呢? 韦行天收起火摺子,怔怔的站了一会,返身往来路回转。大街上,许多茶馆酒肆,还在笙歌喧哗,但行人已少了许多,西大街的长安客栈,风灯半暗不明的随风摇曳,客人多半已入睡乡。 修罗书生一条人影,宛如一缕轻烟,直奔后进上房,目光一瞥,忽然发现自己邻房的两扇窗户,完全洞开,房中一片漆黑。 他瞧得不禁心中一动,那个自称袖里剑姬士选的,不是呆在房中,并没出去,隆冬腊月,逆风正劲,怎会开了窗户,不点灯火? 如果他出去了,那么也应该关上窗户才对,凭他们多年老江湖,这点夜行人的起码常识,自然知道。 他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这就闪到暗处,隐蔽住身形,以便瞧瞧究竟。 那知等了一会,房中丝毫没有动静,客店四周,也瞧不到半点人形,心头更是大疑,但还是耐心等候。 这样又过了一阵,他实在忍耐不住,悄悄蹩近窗前,屏息凝神,用心倾听,只觉房中果然空无一人! 袖里剑姬士选当真不在……哼,除非你永远不回来,七闵五逸,一个也别想漏网! 转念之际,掣剑在手,人已飘然飞入,左手火摺子,也同时幌亮! 眼前一亮,修罗书生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宽袍大袖的袖里剑姬士选,双目圆睁,大马金刀的赫然端坐在藤椅之上! 第295章 官僚 这下,西门追雪就是艺高胆大,但骤出不意,眼看人家守株待兔,生似存心在等候自己,也不禁口中惊噫一声,暴退三尺。 袖里剑姬士选可并没作声,依然端坐如故,分纹不动! 西门追雪横剑护胸,定睛瞧去,立时觉出不对,姬士选双目圆睁,定得一霎不霎,分明已气绝多时!他壮着胆子,仔细一瞧,前胸赫然印着一个指头大小像被火烧焦的烙印!“焚心指!又是焚心指!” 他口中低低说着,目光瞥过,只见近窗一张横桌上,除了姬士选的一柄袖里剑,另外还有一只青玉小瓶,瓶下压着一张白纸,依稀有字! 近前一瞧,好像是用木炭写着两行大字!“瓶中化骨丹,为行走江湖不可或缺之物,姬士选袖中剑,一名断虹,乃是剑中之剑,无论何种神兵利器,碰上此剑,无不立断,可留作防身之用。” 纸上并没具名,但这口气好像正是对自己而言,尤其瞧到笔迹,已知此人是谁。 西门追雪心中一阵感激,暗想:“啊!不错!‘焚心指’,自己那天在无毒山庄的小山坡上,就想到会这种独门火功的,除了他老人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他收起长剑,点上油灯,随手取过断虹剑,一按吞口,只听铮的一声,短剑出匣,那八寸长的剑锋,宛若一泓秋水,精光夺目,知是一柄宝剑。 当下小心翼翼的纳入鞘中,把钢箍套上小臂,衣袖下垂,果然谁也瞧不出自己带着利器,心中喜不自胜。 一面把白纸,在灯上烧了,然后取过“化骨丹”,旋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到姬士选尸身之上,吹熄灯火,从窗口退出,回到自己房中,蒙被大睡。 第二天清晨,西门追雪起身不久,便听到叩门之声,只见店伙慌慌张张的进来,一眼瞧到修罗书生,便偷偷的道:“相公,你老可知道昨晚隔壁房中,住的两人是谁?”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我没瞧到,想必他们已经走了?” 店伙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老说,那两个是江洋大盗,飞贼。” 西门追雪故作吃惊的道:“你怎会知道的?” 店伙耸耸肩,谄笑道:“你老是读书相公,文人,对江湖上事儿,是不会知道的,今天早晨,门不开,户不启的就不见啦,他们是打窗口飞出去的,昨晚咱们城里大户人家,可能就失了窃。”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店伙龇牙一笑,才退出房去,西门追雪洗盥后,用过早膳,便结算饭帐,把碎银子赏了给店伙走出客栈。 一会工夫,已走近江边,只见埠头上,帆墙林立,还泊着许多小船,供游客泛湖之用,船家瞧到西门追雪风度翩翩,仪表出众,像是富贵人家的读书相公,早就纷纷围了上来,询问西门追雪要去那里? 那知等西门追雪说出要去君山,一干船家全都脸上一变,现出疑惧之色! 西门追雪瞧在眼里,心中立时明白,段初阳在三湘七泽,乃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敢胡乱搭载乘客,上君山去。不由微微一笑,方待开口,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个船家打扮的彪形汉子,向西门追雪一阵打量,抱拳笑道:“相公上君山去,不知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看情形,敢情这船家打扮的汉子,就是段初阳手下,这就微微哼道:“我是路过此地,顺便瞧瞧段当家,既然诸位不便,也就算了。” 说着返身就走,那汉子瞧着西门追雪一表人材,气宇不凡,腰间又挂着长剑,可能大是有来头之人,一时不敢得罪,急忙陪笑道:“少侠请恕小的不知之罪,少侠是段当家的贵客,就请上小的船吧!” 西门追雪缓缓转过身子,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那汉子那敢多说,立即颠着屁股在前面引路,伺候西门追雪上船,就往君山驶去。 舟行迅速,差不多顿饭光景,已到君山脚下,远远见到依山而筑的一片巍峨庄院,一条青石砌成的大道,直通大门松柏夹道,一道青水砖墙,高耸门楼,宛如阀阅世家,十分气概! 大门两边,蹲着两只高大石狮,石阶上一排四扇朱漆大门,正中两扇紧紧闭着,只开了左侧一扇。 西门追雪瞧得暗嘿一声:“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也不过是独霸一方的黑道人物罢了,居然如此气派!” 他随着汉子,拾阶而上,那汉子转身陪笑道:“少侠请稍等,容小的入内通报。” 西门追雪不理不睬,只鼻孔中哼了一声。 汉子心中暗暗嘀咕,这位少侠好大的架子,好冷的面孔,但他那敢多说,慌忙往里走去,走没几步,忽然又回身转来,陪笑道:“少侠上姓大名,不知身边可带有名贴?” 西门追雪剑眉微微一轩,冷笑道:“区区三湘七泽的一个瓢把子,竟然也染上了官僚习气,你告诉他,我叫西门追雪就是!” 他忽然说出真名,原因段初阳乃是当年围攻父亲之人,自己要以武林盟主卫大侠侄子的名义,向他当面问罪。 那汉子瞧他面蕴怒意,口气奇大,一时吃不准这少年人是什么路数。 尤其他双目炯炯,射出慑人精光,有如两柄利剑,瞧得心头发毛,口中连连应是,转身就往里奔去。 不多一会,那汉子重又走出,神色傲慢的道:“庄主此时正在会客,小的未便通报,你是何派门下,谒见庄主,不知有何贵干……” 西门追雪不待他说完,陡地一声朗笑道:“段初阳好大的架子!” 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光灿然的小剑,随手扬起,夺的一声,已端端正正钉在大门正中的门方之上! 它,正是昔年武林盟主号令江湖的正义之剑——金剑令! 西门追雪金剑出手,左手同时一抬,手背向外,往正中两扇大门拂去!“蓬”!正中两扇大门,那里经得起他这么一拂,只听一声巨响,立被震开。 正当此时,从侧门走出一个五十来岁手执旱烟管的老者,沉声喝道:“张阿六,什么人敢到青龙庄撒野?” 那汉子一见此人,立即躬身道:“李总管,就是这姓卫的小子……” “砰!”他话声才出口,西门追雪反手一掌,打得他眼前一黑,身不由已的摔出去七八尺远! 被叫做李总管的老者,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瞧清,张阿六已被人家一掌震出,心头着实一凛。 但看到西门追雪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由干嘿两声,徐徐的道:“好,好!尊驾年纪轻轻,敢到青龙庄惹事,胆子真还……” “不小”两个字,还在口里,没有说出,目光一转,蓦然瞧到门框上钉着的灿然金剑,脸上神色,顿时一变,口中惊讶了声:“金剑令!” 身子不禁后退半步,望着西门追雪道:“这位少侠高姓大名?携带武林盟主卫大侠的信符,远莅敝庄,不知有何见教?”他语声带颤,显见隐含恐惧! 西门追雪凛然卓立,冷冷的道:“少爷叫西门追雪……” 李总管身躯又是一震,惊啊道:“原来少侠就是最近轰传江湖,卫盟主卫大侠的贤阮!” 西门追雪剑眉一剔,不耐的道:“你叫段初阳前来见我!” “哈哈!”蓦地响起一声苍劲的狂笑,一个洪钟般声音,接口道:“何人提及贱名?要见老夫?” 西门追雪回头瞧去,只见从正门大踏步走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身穿一袭团花蓝缎长袍,足登薄靴,举止威武,果然不愧三湘七泽的领袖人物!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目清秀,身着青缎劲装的少年,他们敢情听到大门的那一声巨响,才亲自出来瞧瞧究竟。” 李总管一见来人,赶紧趋前两步,躬身道:“惊动庄主,小的该死,这位少侠就是武林盟主卫大侠的贤阮,西门追雪卫少侠,他带着卫大侠信符‘金剑令’前来,要回见庄主。” 说着,用手指了指钉在大门门框上的“正义之剑。” 段初阳领袖三湘七泽,江湖上称他“镇三湘”,乃是当年湖广怪杰武陵樵子的传人,手上一柄短戟,纵横江湖,数十年来,甚少敌手。 此时听李总管说出找上门来的,竟然就是当年武林盟主卫维峻的侄子,心头不由一阵波动,目光依着李总管手指瞧去,这一瞧,脸色骤然一变。 原来这种用兵刃暗器,钉上对方门框,就是表示寻仇之意。但他只瞥了一眼,瞬即平复,装出一脸高兴,呵呵笑道:“原来是卫老弟,老朽失迎之至。” 一面回头低声喝道:“卫盟主的‘金剑令’,何等神圣,李总管,你快快把它请下来,送还卫老弟收起。” 镇三湘果然不愧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十分老到,处理这种尴尬场面,不失自己身份,也不伤对方自尊,三言两语,轻轻揭过。 他话声才落,早有人取过梯子,李总管亲自上去,恭恭敬敬的起下金剑令双手送到西门追雪跟前。 西门追雪在此种场面之下,也不得不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镇三湘段初阳又打了一个哈哈,诚挚的道:“卫老弟,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到里面奉茶。” 第296章 息影 西门追雪面情冷漠,心中暗想:“这老贼十分狡猾,但自己岂是怕你,既然来了,倒要瞧瞧你如何说法?” 这就一言不发昂首阔步,跟着段初阳往里走去。进入客厅,镇三湘段初阳肃客入坐。 西门追雪举目一瞧,只见大厅上首,一张酸枝大圈椅子,踞坐着一个面目枯槁,一身土布装束的老人,阖着双目,不理不睬,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心知方才那汉子说庄主有客,不便通报,想必就是此人,不由多看了一眼。 段初阳干嘿一声,满脸春风,亲切的道:“老朽风闻卫盟主重出江湖,派老弟持同金剑令,替雪山华山排解纠纷,老朽甚感雀跃;不想卫老弟却翩然莅止,实感荣幸!哈哈!卫老弟总听盟主说过,老朽当年全仗盟主恩德,主领三湘,这多年来,无日或忘,不知盟主现在何处,可容老朽拜谒?” 西门追雪见他词色十分诚挚,不禁心头大疑,据他口气,好像领袖三湘,还是盟主全力支持,感恩图报,念念不忘。 何以袖里剑姬士选和银箫客闵汝贤两人,却说他也是当年围攻武林盟主之人?而且还说他还依仗黔灵山的靠山,目空一切! 揆诸情理,自然是袖里剑和银箫客说的较为可靠,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隔墙有耳,而且偷听的又是自己。 江湖上不乏口蜜腹剑之徒,段初阳反覆小人,老奸巨猾,他见自己明仗而来,分明言不由衷!心念转动,只是淡淡的道:“家叔息影山林,不履江湖已久!” 镇三湘脸上微露喜容,点头道:“盟主高风亮节,使人益增景仰,哈哈,盟主调教出老弟这样一位贤阮,出道江湖,主持正义,可谓继起有人!”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上身略作前俯,又道:“卫老弟此来,既然赍有盟主剑令,想必盟主有什么差遣,老朽身沐厚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弟只管吩咐。” 他说得坚决激昂,使人无法不信。 西门追雪初来时的寻仇杀机,也不禁渐渐动摇,略一沉吟,方待开口! 瞥见镇三湘段初阳嘴角之间,依稀闪过一丝狞笑,心中惕然一凛,故作不见,缓缓抬起头来,抱拳道:“段当家好说,在下此来,实是奉家叔之命,拟请段当家赐助。” 段初阳呵呵一笑道:“老朽早已说过,只要盟主有命,段某敢不效劳。” 西门追雪突然面色一寒,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精光,冷峻的道:“家叔要段当家说出当年围攻他老人家的人来!” 段初阳想不到对方会开门见山,有此一问,任他平日老奸巨猾,一时也不由全身一震,脸色大变,口中嚅嚅的道:“这……这……” 西门追雪不待他再往下说,紧接着严峻的道:“段当家,不必顾虑,家叔要在下奉告,只要段当家照实说出当年围攻之人,段当家这场过节,可以不再计较。” 段初阳经过一瞬之间的镇定,脸色即以复原,苦笑道:“卫老弟,这真是误会,试想老朽当年全仗盟主支持,那有这等忘恩负义之举?这……真使老朽百口莫辩。十三年前,老朽风闻盟主遭人围攻,尊府同时付之一炬,老朽曾经多方查探,无奈参与之人,全都守口如瓶,从无一人泄漏口风,老朽……” 西门追雪暗暗骂了声:“好狡猾的老贼!” 一面却冷冷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段当家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既敢参与,今日何用否认?不瞒段当家说,在下来此之前,七闵五逸的林老大,和袖里剑姬士选,银箫客闵汝贤,江北老贼阎北辰,都已在家叔面前,坦白承认。家叔因段当家交非泛泛,当年段当家的参与其事,或是受人之愚,是以在下前来,无非想证明他们所说,是否属实,段当家坚不承认,岂非辜负家叔一片心意。” 镇三湘段初阳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愧,一面却故作镇定,愤然的道:“卫老弟,此事真不知从何说起,老朽曾和袖里剑姬士选有隙,七闵五逸,难免挟嫌相诬。阎北辰更是无耻小人,当年为了和老朽互争副盟主地位,几乎成仇,向盟主进馋,自在意中,还望老弟赐告盟主隐居之地,容老朽当面直陈……” 西门追雪心细如发,这一阵工夫,察言观色,已知段初阳所说,全非由衷之言,不由心情激动,倏地站起身来,沉声喝道:“段初阳,事实俱在,你用不着虚情假意,口蜜腹剑,在下临行时,家叔有命,你如敢违抗剑令,要在下带你首级覆命。” 话声才落,那一直侍立在镇三湘身后的蓝缎劲装少年,蓦地暴喝一声:“好狂的小子,你有多大能耐,敢在家父面前如此无礼?围攻了卫维峻,又待怎样?” 原来他正是镇三湘段初阳的独子,玉面煞神段其俊,他见自己父亲对这姓卫的少年如此忍耐,一肚子怒火,早已按捺不住,此时玉面煞神,迅速从肩上撤下短戟,厉声叫喝,跃跃欲试。 段初阳微微摆手,回头道:“俊儿,谅他也逃不出青龙庄去,为父自有道理。” 说到这里,蓦地回过脸来,面露狞恶,哈哈长笑,道:“卫老弟,老夫对你一再忍让,无非因你乃是后生小辈,不值计较,你当老夫真个怕你不成?令叔既然不念旧谊,老夫也只好不义,段初阳的首级,就是卫维峻亲来,也未必能如愿取去,何况你后生小子?哈哈!实言相告,当年令叔,身受围攻,家遭火焚,无非狂妄自大,树敌太多,该说咎由自取。别说黑道中人衔之入骨,即如十三门派中,也一样有人觊觎秘笈,和心生嫉妒之人,峨嵋灵飞,崆峒黑石,就是一例,其他像……呃……” 他洪钟般笑声,正在越说越响之际,突然喉间“呃”了一声,身往后倒! “鼠辈敢施暗算!”喝声响起,一条人影,比电还快,往厅外射飞出去! 方才闭目端坐在上首的老人,倏忽之间,不见踪迹! 这真像电光石火,变起刹那! 威镇三湘的段初阳;陈尸大厅,枯槁老头的人随声出,都不过只是眨眼之事,连瞧都来不及瞧清! “焚心指,又是焚心指!” 西门追雪目光瞥注段初阳胸前那一点焦灼指印,心念方动,猛听一声暴喝,金风劈面! “小子,你拿命来!”玉面煞神段其俊双目喷火,手上短戟一抡,连人带戟,急扑而来,刷刷刷,一招三式,快逾闪电,向西门追雪“咽喉”,“心坎”,“玄机”三处大穴攻到。 来势凌厉狠毒,正是镇三湘段初阳家传绝技“龙门三击”无论敌人如何闪躲,它可立时化为“左右逢源”,或“天罗地网”,三招连环,江湖上可说能够破解的也为数不多! 西门追雪连拔剑都来不及,对方三溜精光,闪电扑到,他略一迟疑,身形晃动,脚下微一错步,施展“紫府潜形”身法,一个转身,便闪到段其俊身后,大声喝道:“姓段的住手,你父虽死有应得,但并非韦……卫某暗算!” 玉面煞神心切父仇,短戟骤施杀着,满以为对方绝难逃出手去,那知眼前一花,不但一招落空,连西门追雪身影也顿时不见! 他此时仇怒交炽,那还听得进对方说些什么,身子急旋,厉吼一声:“小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身形直欺而上,短戟疾洒,幻出一片戟影,“左右逢源”,急急挥出! 西门追雪心头虽怒,依然觉得暗杀对方父亲的并非自己,总该说清楚了再动手,是以段其俊一轮急攻,他依然没有还手,直等一片戟影,洒到身前,他人影一晃,再次闪开,口中喝道:“姓段的,你该放明白些,尔父可不是死在我手下……” 玉面煞神段其俊发觉自己两招急攻,都被对方闪开,更是急怒攻心,闻言狞笑:“暗算贼人,也逃不出我大师伯之手,小子,你先拿命来吧!” 喝声之中,手中短戟,又已刷刷攻到! 西门追雪心头另有仇怒,凤目倏转,清叱道:“尔父死有余辜,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身形旋动,反手掣出长剑,一振一抖,洒出朵朵银花,往段其俊短戟迎去。 段其俊喝声:“来得好!”短戟奋力击出! “当!”“当!”金铁交鸣声中,人影倏分,段其俊大喝一声,左掌疾然向前推出! 西门追雪也冷哼一声:“你是找死!” 左腕一招,手背向外,对准来势拂去! 他这一手,看去美妙轻盈,力道不大,其实潜力绵绵,随手而出,玉面煞神段其俊如何能挡,他拍出的掌力,还没和人家按实,陡觉一股异常柔和的力道,绵绵不绝,已涌到身前,再想躲闪,已是不及! 只觉心脉胀震,呼吸立感困难,一个身子,直被推出了三四步,这还是西门追雪不忍伤他,手下留情,半途里收转劲力,才算无事。 第297章 独往 那知玉面煞神可不知对方收转掌势,自己才没受伤,他倒退了四五步,急提一口真气,双脚一顿,拔起两丈多高,挥动短戟,戟先人后,头下脚上,一招“天网恢恢”洒下漫天戟影,宛如网罟般往西门追雪当头罩落! 他这一招,那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凌厉无比。 但见一片精光中,隐隐射出无数戟尖,当真像一座刀山,盖头而下,尖风丝丝,声势极为慑人! 西门追雪几次不与计较,对方竟然不识好歹,连下杀着,不禁心头大怒,长剑疾翻,对空挥出。 这一下,果然不同凡响,但见朵朵银花,冉冉升起,宛如一片庆云,把压顶而下的无数戟影,一齐托住! 双方剑戟乍接,发出一阵金铁击撞之声 这可较上了内力,试想玉面煞神那是修罗书生的对手,西门追雪只不过后退了一步,但段其俊一个凌空扑下的身子,却直被击飞出去! 他身在半空,一连翻了三个跟斗,方始把对方震力消卸,落到地上,已是满面发赤,气喘连连!“俊儿,你且退下,这小子已得南宫老儿真传!” 一个阴森的声音,突然从大厅上响起! 西门追雪心中一惊,依声瞧去,只见大厅上首那把酸枝大圈椅上,方才追踪飞出的枯稿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回转,依然大马金刀,踞坐其上! 只是一张枯槁脸上,满布狞恶,两只深陷的眼睛,也隐隐射出淡红色精光,盯着自己,似笑非笑,阴声问道:“小子,方才那偷使‘焚心指’的是谁?” 西门追雪瞧得悚然一怔,这怪老人几时回到椅上,自己怎会一无所觉!啊,听他口气,分明没有追上那个暗使“焚心指”的人! 他凝神戒备,斜抱长剑,冷冷的道:”尊驾何人?恕区区眼拙。” 枯槁老人仰天发出一阵桀桀阴笑,慢吞吞的伸手从身边一个豹皮囊中,取出五支精莹夺目的奇形短剑,一支支笔直插到面前一张紫檀茶几之上。 然后又从身边抽出一柄长约四尺,剑身细如拇指的长剑,搁到几上,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阴声笑道:“小子,这会你总该知道老夫是谁了罢?” 西门追雪瞧他装模作样,好像赛宝似的,在茶几上摆上五支短剑和一支长剑,心中暗暗奇怪。 当然他知道这五短一长的奇剑,一定和这位枯槁老人的来历有关,也许是他的成名绝技,但自己却从没听人说过! 唔,只要瞧他来去如风,自高自大的模样,一定是身怀惊人之技的魔头! 不错!方才段初阳的儿子,不是称他大师伯吗?那么他是段初阳的大师兄了,但自己“段初阳”三个名字,也是昨晚才听到的,段初阳的出身来历,自己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心念转动,不由微微摇头道:“区区没听人说过!” 枯槁老人蓦地脸露杀机,狞恶的道:“竖子,你敢蔑视老夫?” 西门追雪轻哼道:“难道区区说不知道,就损了你威名不成?” 枯槁老人干嘿了两声,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直竖的五支短剑,阴侧侧的道:“小子,以老夫的身份,不能不告而诛,这就是老夫的名号,五雷神剑!” “五雷神剑!” 西门追雪听得一惊,五雷神剑骆公明,自己前在金陵飞凤镖局,曾听乾坤手陆凤翔等人说过,他也是十三邪中人物,隐居湘西武陵山,很少在江湖走动,不想自己会在这里遇上。 原来镇三湘段初阳,自从听到江湖上传说,失踪多年的武林盟主卫大侠,重出江湖,还派他侄子携同“金剑令”,在怀玉山下替雪山华山两派,调解纠纷,他因当年自己所以能够当上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实出卫大侠全力支持。 但自己因受人胁迫,参与围攻,此时一听到当年突围之时,身中剧毒的卫盟主,不但没死,而且又重出江湖。 这下,可把镇三湘惊得坐卧难安,惶惶不可终日,这才亲上武陵,把自己大师兄五雷神剑骆公明请来。 正好五雷神剑也风闻多年不出的人物,纷纷重出江湖,自己许多年来,功力大进,不禁也起了争胜之心,便答应同赴君山。 闲言表过,却说西门追雪听到面前这个枯槁老人,就是五雷神剑骆公明,不由剑眉微微一挑,轻哼道:“五雷神剑,又待怎的?” 骆公明阴笑道:“老夫要你雷殛剑诛,替段师弟报仇,但你只要说出方才偷使‘焚心指’的是谁,老夫还可给你一个痛快。” 西门追雪轻笑道:“噫!你方才不是已经追出去了吗?凭你五雷神剑的身手,还没截住人家,区区身在厅上,怎会知道此人是谁?不过区区可以奉告,西门追雪虽是武林末学,自从衔家叔之命,行道江湖,仗剑天涯,只是独往独处,从没约人暗中助拳。” 五雷神剑骆公明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蓦地阴笑一声道:“竖子,你真不知道老夫厉害!” 说话之际,左手缓缓从茶几上拔起一支短剑…… “火!” “火!” “走水啦!”后进入声鼎沸,浓烟火舌,刹那之间,窜上楼房! 西门追雪心中有数,暗使“焚心指”的人,已去而复回,在后进纵起火来! 五雷神剑似乎对厅外喧腾,后院起火,漠然无闻,右手抓起那支细长之剑,剑尖直竖,左手短剑却向上丢起。 西门追雪心中明白,对方这一举动,敢情那五支短剑,就是脱手飞击敌人之用,那么对方发难在即,一念及此,立即功聚右臂,凝神卓立。 果然,五雷神剑骆公明那支短剑丢起之后,右手细长长剑,随即缓缓点出! “叮!”短剑经长剑剑尖一点,登时发出一阵尖锐厉啸,迅若雷电,向西门追雪激射而来! 光听那震耳啸声,就知威势极强! 西门追雪那敢怠慢,把全身功力,悉注剑尖,针对着快要击到的短剑,凝神不动。 五雷神剑骆公明,也瞪着一双淡红精光眼神,紧紧注视着空中短剑,一瞬不瞬。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西门追雪目注短剑,等剑光射到三尺光景,手腕一震,依样葫芦,剑尖猛向短剑剑尖上击去。 “当!”暴响过处,那柄短剑,居然一下被他震退回去,但西门追雪手上一柄百练精钢的长剑,却被震成数截,西门追雪也被震退了三四步之远,一条右臂,隐隐酸麻! 只听骆公明阴声笑道:“哈哈,能挡得老夫五雷神剑,可算得上江湖高手之列!” “叮!”说话之际,那柄短剑,已然飞了回去,他右腕一挥,细长长剑,再次点出,同时左手又从几上拔起第二柄短剑,如法炮制。 “叮!”第二支短剑,接连飞出!这一会,和方才情形,又是不同,两剑同发,厉啸震耳,声势更是惊人!” 西门追雪眼看自己新买的一柄精钢长剑,一下就被震断,心知这枯稿老人的五雷神剑,果然威力极大,他只发一支,已是如此,如若五剑同发,那还得了? 他赶紧掷去断剑,右手往左袖一探,迅速去取长仅八寸的断虹宝剑,但已是不及,第一柄五雷神剑,业已射到心口。 这当真险到极点,他百忙之中,身形闪动,施展“紫府潜形”身法,奇快无比的一个急旋,耳听慑人厉啸,挟着阴森寒气,打身边擦过! “铮!”一泓秋水,同时从袖里飞出,堪堪碰到第二支短剑,迅雷般击到,幸好他及时旋回,右腕一挥,使了一招“金针飞渡”,剑光乍闪,挑上短剑! 一声轻震,火星四溅,终算又把击来的短剑挑开。 但他凝目一瞧,不由心头猛震! 原来第一支短剑,被自己闪开之后,照理,剑上来势奇猛,只要自己不是把它点回去,就应飞出老远,落到地上,那知它擦身而过,射出不到五尺,划了个弧形,又自动飞了回去! 此时耳中又听到三声“叮”“叮”清响,骆公明长剑连点,不但把飞回去的短剑,重新打出,而且又增加了一支! “小子,你能挡得住老夫五雷神剑,就是江湖一流高手!” 西门追雪方才挡过第一剑,发觉对方威力奇大,但自从掣出断虹剑来,震力就无形减弱。 心知这柄长仅八寸的断虹剑,果然不同凡响,敢情断虹剑本身的森森剑气,就有破除对方发出的真气之功。 如果再施展“紫府潜形”身法,即使他五剑同发,谅来也勉可应付,一念及此,不由精神陡振,冷笑一声道:“骆公明,你就是五剑同发,又能奈我何?” 说话之间,断虹连挥,发出当当轻响,又把连续飞来的三支短剑,一齐挡开,但饶是如此,一个身子,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 五雷神剑骆公明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有如此功力,能够挡得住自己五雷神剑! 他深陷双目,不禁射出两道棱棱红光,蓦地厉笑一声,手中细长长剑,向空一圈,只听“嗒”“嗒”轻响,三支短剑,一齐钉在他长剑剑尖之上。 左手同时迅速从几上拔起最后两支短剑,往空丢起,一面狞笑道:“小子,你就试试老夫五雷神剑厉害!” 话声才落,细长长剑,突然抖动,这一下,当真非同小可! 第298章 鬼祟 只见五支短剑,一离长剑剑尖,顿时精光刺目,化作五道长虹,一片剑气,宛如雷霆迅击,异啸四起,整座大厅,全被呼呼劲风,隐隐雷声所笼罩,当真天地晦暝,雷电大作之势! 西门追雪瞧到这般声势,也不禁凛然色变,他想不出如何破解之法,只好咬紧牙关,运集全身真力,拼命一搏! 五道短剑,来势何等迅速,森森剑气,耀眼寒光,离身前只有一尺光景了! 西门追雪凤目圆睁,一霎不霎,蓦地大喝一声,断虹剑清光暴涨,化作七道剑光,分头迎出,他使的正是修罗门绝学“修罗七剑!” 剑剑相接,一连串响起五声金铁狂鸣,直震得西门追雪虎口流血,右腕若折,胸头气血,一连翻腾,跌跌撞撞,往后退出一丈来远! 震惊寰宇的“五雷神剑”,终算被他一齐挡了回去! 这可并没算完,五雷神剑,在第一回合中,虽被悉数挡退,但短剑飞回之后,骆公明仍然会接二连三的击出! 西门追雪五脸通红,汗如雨下,再也接不住第二个回合了! 骆公明双目圆睁,厉笑又起:“嘿嘿,好小子,难怪你这般狂法,原来还身兼南宫老儿修灵君两家之长,可惜也难逃厄运!” 叮、叮、叮、叮、叮!轻响又起,五雷神剑五道精光,再次横挟风雷而出! 西门追雪奋起余力,握剑侍发,但奇事就在此时发生! 尽管异啸刺耳,雷声隐隐,但一到中途,好像被什么东西阻住,停在空中,不住的颤动,就是刺不下来! 五雷神剑骆公明须发戟张,全身倏然起立,右手一柄细长长剑,遥遥作势,不住的加强劲力! 一阵工夫,他枯槁狞恶的脸上,已隐隐可见汗水,他好像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何方朋友,和老夫作对!” 话声才落,大厅前面,同时飘然走进三个人来…… 第二十七章修罗书生 那是三个紫瞠脸的老人!右手遥遥作势,托住五雷神剑的,却是中间一个褐袍老者,他左首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黑袍,右首一个,身穿青袍。 西门追雪曾在成都无毒山庄见过,知道来的是千面教的紫面护法,自己虽不知道褐袍老者的来历,但那个头戴毡帽,身穿黑袍的,却是少林寺四位长老之一的智觉禅师,和自己还动过手,算来千面教和自己不无梁子,何以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危急之际,出手相助?他心念一转,连忙趁机调运真气。 此时中间那个褐袍老者,呵呵笑道:“骆老哥,还不收起神剑,怎的连祁某也想不出来了?”骆公明心知无法讨好,细长长剑,向空一圈,把五支短剑,一起吸回,然后狞厉的道:“姓祁的,原来你和这小子一党,难怪老夫方才没有追上,你五行叟平日自诩清高,不入江湖,今日暗杀段师弟,连纵火烧屋勾当,都做出了,你说,段师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不择手段?” 西门追雪一经运气,发觉方才硬挡五雷神剑,差幸还没受伤,略一调息,便已恢复过来。 堪堪收好断虹短剑,只见被骆公明叫做五行叟的褐袍老者,忽然回过头来,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说道:“韦少侠只管先行,此间之事,自有老朽担当。” 说完之后,一面大笑道:“哈哈,祁某此来,虽和段当家有事,但可惜迟到一步,段当家丧在“焚心指”下,尤其,这把岂是寻常之火,骆老哥怎会疑心到祁某身上。” 西门追雪因五行叟用传音入密要自己先走,心知自己留着,已经无事,也许他们和青龙庄之间,另有事情,不便当着自己说出,这就向五行叟点了点头,返身往厅外走去。 这时后进火势,渐渐蔓延到前厅来了,虽经许多庄丁抢救,火势不但没有扑灭,却居然越烧越猛! 五雷神剑骆公明听到五行叟祁离那句“这把岂是寻常之火”,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一个人来,狞恶的道:“祁老儿,你是说火……” 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出,瞥见西门追雪转身向厅外走去,不由厉声喝道:“小子,你想走,可没这般容易!” 西门追雪突然住足,俊目放光,轻笑道:“骆公明,五雷神剑也不过尔尔,小爷已领教过了,你还待怎的?” 五行叟祁离不待骆公明开口,忙道:“韦少侠只管请便,骆老哥如有见教,冲着祁某来就是了!” 西门追雪见五行叟已把过节揽了过去,也就不再理会,昂首阔步,往厅外走去! 只听身后五雷神剑骆公明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喝道:“哈哈,祁离,替这小子架梁,可是当骆公明怕了你吗?” 五行叟祁离笑道:“江湖上跑的人,谁也不会怕谁,骆老哥得明白,祁某三人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五雷神剑骆公明冷笑道:“想不到盛名久着的五行叟,也会听命于人,嘿嘿,你们包庇这小子,究竟奉了何人之命?” 五行叟祁离敞笑道:“骆老哥原来还不知道和祁某同来的这两位是谁?哈哈,骆老哥总听说过,少林四长老吧,这位就是智觉大师,至于这位罗兄,人称翻覆毒手,骆老哥当然更是不会陌生吧。骆老哥要问祁某奉的是何人之命?哈哈,实言相告,祁某等此来,是奉千面教主之命行事。” 西门追雪一路走出大门,还听到大厅上两人的对话,心中更感到奇怪的莫过于五行叟祁离最后那句话了,好像他们替自己架梁,还是奉了千面教主之命哩! 自己和千面教主素不相识,怎会命他手下人,替自己解围? 他离开君山,直向湖北奔去,他的目的地是西川,他要找峨嵋灵飞,和向毒叟唐炎常索取毒吴钩! 两天之后,他渡过长江,赶到荆州,已是上灯时分,正想到街上找一家客店落脚,瞥见两个汉子,从转角之处,迎面走来,行动显得有点鬼祟,一下擦肩而过。 好像听他们在说着两个娘们的事,当时也并未注意,转过墙脚,原来墙上挂着一块“高陛老店”的招牌,正是一家客店! 啊!墙脚下还有白粉画着一道形如闪电的标记。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暗想:这分明是江湖人的记号,莫非就是方才两人? 不错,他们口中不是说着两个娘们?准是采花淫贼无疑?哼!自己遇上了,少不得管上一管。 心中想着,立即迈开大步,往里走去,自有店伙把他领到房中,张罗茶水。 晚餐之后,西门追雪掩上房门,从身边取出易容药丸,在面部略事化妆,便上床做功。 时间已接近二更,客店内外,万籁俱寂,西门追雪等了许久,不见有什么动静,心头渐感不耐,寻思难道自己估计错误? 他轻轻掩上房门,在院中站了一会,依然不见有贼人,前来,方想回房,瞥见后院客房的屋脊上,蓦然飘落两条黑影! 夜色昏黑之中,隐约可以看出这两条黑影,乃是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靠的劲装汉子,不是自己见到的两个贼人是谁,当下立即身形一缩,隐入暗陬。 那两个汉子,在屋脊上略一停立,便轻飘飘落到对面一间上房窗口,左边一个倾听了一下,便压低声音,轻轻的道:“老三,这两个雏儿,都睡熟了?” 右边一个微微点头,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形如仙鹤的东西,往窗口凑去! “打!”房中突然响起一声清叱,三粒银丸,已由窗口激射而出! 右边那个汉子,不虑房中有备,手中银鹤,往后一撤,左手疾抬,把直奔面门的银丸,一齐拍落,身形同时暴退,口中阴嘿道:“丫头,原来你们还有点门道,还不给太爷出来?” 这两人身形俐落,武功造诣,显然不弱! 那知他话声甫落,忽听身后不远,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发话道:“瞎眼贼,姑娘早已在此等候,还不前来纳命?” 两个贼人,一听背后有人说话,脸色疾变,迅速撤下兵器,转身瞧去。 但见身侧不远,俏生生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手中提着一柄精光闪烁的长剑,粉脸含煞,看去分外娇艳! 就在红衣少女现身之际,窗户倏然开启,飞出一条人影,和红衣少女站到一起,原来又是个手持长剑,如花似玉的姑娘。 西门追雪躲在暗处,定睛一瞧,这两个姑娘,自己全都认识,先前那个穿红衣的,是青城白飞燕,打窗口飞出的,是昆仑门下掌上珠宋秋云! 他突然感到心头一阵激动,不知是压积在内心的怨气,还是另有哀思?总之,他瞧到她们,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暗自冷哼一声,返身欲退! 这时右边那个汉子,手上持着一对雷公锥,脸露不屑,向左边一个冷笑道:“老四,你瞧,这两个雏儿的身手,最多也不过和八钗相等,也敢在咱们兄弟面前发嗔?” 左边一个手上握着一支如意鞭,贼眼骨碌碌一转,耸肩笑道:“三师兄,这两个雏儿,倒真是如假保换的原封货,嘿!带回去孝敬师傅,可算得大功一件,不过咱们动起手来,可得小心点,别碰坏了……” 第299章 教训 “贼子看剑!”掌上珠宋秋云身形落地,听两人口中不干不净,早已气得粉脸通红,娇叱一声,长剑往左边贼人当胸刺出! 白飞燕也并不怠慢,青霓剑一摆,直扑右边一个! 手持雷公锥的贼人,没待白飞燕出手,身形暴退,口中喝了声:“且慢!” “嗒!”左边那个贼人如意鞭抖动,正待向宋秋云剑上撩去,骤听到师兄喝声,立即住手后跃。 手持雷公锥的贼人,瞧着两位姑娘,阴笑道:“不知进退的丫头,这里不是动手之处,你们想领教雷电双怪的绝招,就跟太爷来。” 掌上珠宋秋云一听对方自称雷电双怪,不由想起月前偷袭飞凤镖局的风怪辛风和云怪蓝云,不是封魔殿下郝飞烟门下的风云雷电四怪吗?难怪眼前这个贼人,身手如此矫捷,心中想着,不禁柳眉暗暗一皱,冷哼道:“姑娘怕你们不成?” 说着,回头向白飞燕道:“白姐姐,这两个贼子,就是封魔殿下门下,今晚别叫他们逃出手去!” 她口中这么说着,其实是暗中招呼白姑娘,贼人扎手,待会不可大意。 白飞燕轻笑道:“宋姐姐,我想风云二怪,早已在等他们了,咱们早些成全他们师兄见面也好。” 雷怪颜雷和电怪何电,正待纵身跃起,闻言蓦地住足,厉声喝道:“丫头,大师兄二师兄何等功力,岂会伤在你们手下?” 白飞燕一掂手上青霓剑,冷冷的道:“不信,试试姑娘宝剑,就知道了。” 雷怪颜雷将信将疑的望了长剑一眼,冷嘿道:“有种,就跟太爷来!”双脚一顿,人已腾空飞起。 四条人影,于是两前两后,登房越脊,往近郊驰去。 西门追雪瞧到青城飞燕和掌上珠,本来正待退回房去,但此时一听这两个贼人,是封魔殿下郝飞烟门下风云雷电四怪中的雷电二怪,不禁又悄悄的尾随下去。 夜幕低垂,星光暗淡,四条人影奔到临江的一处坟场,身形才落,两位姑娘,更不打话,长剑一圈,便向雷电双怪出手。 封魔殿下门下风云雷电四怪,武功全在伯仲之间,平日原极自负,但方才他们听白姑娘口气,好像自己两位师兄,就栽在她们手下,心中虽然不信,但上场之后,却也不敢大意。 和掌上珠宋秋云动手的电怪何电,手上一支闪电如意鞭,宛若一条活蛇,盘空匝地,左右飞舞,出手奇狠,招术精纯。 掌上珠的昆仑剑法,也匹练绕体,变化繁复,女孩儿家内力固然较逊,但胜虽无望,也不致落败。 雷怪颜雷可不同了,他原先不把两个雏儿放在眼里,那知一经动手,才发觉白飞燕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 尤其白姑娘,家学渊源,一手“青城剑法”,已得乃父简真入神髓,此时绵绵展开,快中带稳,一片银光,周围丈余之内,寒气砭骨,居然逼得雷怪一对精钢雷公锥,不敢和对方硬拼硬砸,处处制肘。 二三十招下来,雷怪自己杀得勾起真火,大喝一声,双锥抡飞,进身发招,左锥“移山填海”,拨开剑锋,右锥“横擂天鼓”,人随椎转,已然袭到背后。 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势道极猛! 白飞燕不慌不忙,长剑一沾便走,娇躯乍然飘起,身轻如燕,便自让过,皓腕疾翻,青霓剑同时一招“回头望月”,往雷怪右锥削去! 这一招不但身法轻灵,而且迅速已极,她使的正是修罗书生韦行天传给的“沾衣十八跌”,配合剑招而发。 猛听一声金铁交鸣,雷怪颜雷猛觉手上一轻,右锥一个锥头,已被白飞燕的青霓剑削断,骨碌碌滚出老远! 雷怪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怒之下,暴吼一声,左手雷公锥,猛地脱手向白飞燕当胸打去。 紧接着双掌一错,掌先人后,揉身而上,左手“青龙探爪”,右手“飞短流长”,同时攻到! 要知他雷公锥原是沉重兵器,这一掷之势,又用上了十成力道,但听呼的一声,这边堪堪脱手,业已奔近对方心窝。 白飞燕不防雷怪会把兵刃当暗器掷来,等到发觉离胸前已只有一尺光景,心头大惊,赶紧斜退半步,翻腕出剑,迎着雷公锥点去。 饶是她应变够快,终因双方距离既近,来势极重,雷公锥虽被剑尖点偏,打横里飞出,但震得她右臂骤麻,长剑差点脱手。 就在她惊魂未定,雷怪颜雷业已欺到身边,双招齐下,一攻右胸,一取左胁,闪电击到。 白飞燕点出的青霓剑尚未收回,整条右腕,还在酸麻,再想招架那里还来得及,百忙之中,右手玉掌一立,对准雷怪右脉门切去! 只听“啪”的一声,左手虽然架住雷怪的一招“飞短流长”,却感到右乳一麻,立即头昏目眩,“呛”的一声,长剑堕地,人也一跤摔倒,昏迷过去。 雷怪狞笑了笑,正待俯身挟起白姑娘娇躯…… 就在此时,猛听清叱入耳:“贼子敢尔!” 一条人影,疾飞而出。 不!一股强劲掌风,同时拂到身前! 雷怪总究是封魔殿下郝飞烟嫡传弟子,反应敏疾,身形暴退之际,同时一下从地上拾起雷公锥,定睛瞧去,只见来人是一个淡金脸的少年书生,空着双手,卓然而立! 不由怒从心起,狞喝一声:“小子,你乳臭未干,也管起太爷们的事来了!” “了”字出口,雷公锥“雷厉风行”,一片如山锥影,挟着汹涌劲风,往淡金脸少年狂卷过去! “来得好!”淡金脸少年身形一晃,陡然之间,从他袖中飞出一道耀目精光! 不!那是一排七八道剑光,同时漾起! “呛”,雷怪颜雷连瞧都没有瞧清,雷公锥又被人家利剑削断!岂止削断手上兵器?他身上也同时被七道剑锋划过,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淡金脸少年收剑入袖,连瞧也不瞧他一眼,俯身用手连拍白姑娘几处大穴,依然不见苏醒。摸了摸她鼻息,微一迟疑,心中暗想:“不知她伤在何处?” 淡金脸少年觉到脸上微微发热,但目光一瞥,不禁惊噫出声!原来白姑娘右乳稍偏,赫然印着五道指痕,要知“乳根”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只要一分之差,就得当场香消玉殒! “好歹毒的手法!这贼人当真死有余辜!” 淡金脸少年喃喃自语,伸手从身边掏出一个锦盒,取了一颗黄腊固封的药丸,一面卸下白飞燕下颚,将药丸放入她口中,然后再合上颚骨,让药丸自行熔化,一面收好锦盒,又替她掩上胸衣…… “好大胆的贼子,你敢轻薄白姑娘!”喝声之中,一片金刃劈风,已往身后袭到! 淡金脸汉子,冷不防有人突施偷袭,双掌一按,身如箭射,飞出三四步外,站好身子,怒目瞧去! 原来来的正是银鳞剑客陶琨,“峨嵋灵飞”,仇人之徒,不由心头大怒,冷喝道:“尊驾事理不清,遽下毒手,难道瞎了眼睛不成?” 此时和掌上珠宋秋云动手的电怪何电,眼看师兄惨死,那敢恋战,虚晃一剑,往林中逃入。 宋秋云也无暇追敌,急急往白姑娘奔来,一面大声叫道:“陶大哥不可误会,白姐姐幸蒙这位少侠相救……” 但银鳞剑客陶琨,乃是峨嵋派后一辈的佼佼人物,此时虽知自己出手鲁莽,但淡金脸少年最后一句骂他瞎了眼睛,他如何还忍耐得下,目光一横,厉声喝道:“小子,你才瞎了眼睛,你当少爷是谁?” 身若飘风,银鳞剑一振,刷刷刷,飞攻出三招! 淡金脸少年脸色骤然一沉,冷喝道:“峨嵋小辈,不过粒米之珠!好,先教训你也是一样!” 不!他一下闪到银鳞剑客陶琨身后,鼻中轻哼一声,左手反手一掌,向前拂出! 银鳞剑客三剑堪堪攻出,一个立足不住,踉踉跄跄被推得往前撞出去了四五步之多。 站定身子,回头瞧去,只见淡金脸少年面露不屑,空着双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平日原极自负,此刻又当着掌上珠宋秋云的面前,这口气更难下咽,一时恼羞成怒,杀气满脸,银鳞剑当胸直颤,往淡金脸少年一步步逼去! 掌上珠宋秋云方才目睹淡金脸少年一招之间,就劈了雷怪,对方这份功力,大非寻常,此时眼看银鳞剑客大有情急拼命之意,心下不由大急,慌忙叫道:“陶大哥,快请住手!” 但银鳞剑客巳存下毙敌之心,疾如狂风暴雨,充耳不闻的继续向淡金脸少年逼去,快到五尺光景,蓦地大喝一声,长剑飞洒,疾如狂风暴雨,一连攻出九剑! 但见一蓬剑影层层银鳞,望淡金脸少年全身罩下,峨嵋“乱披风剑法”,端的奇诡凌厉,无与比伦! 站在一旁的掌上珠,不禁“啊哟”叫出声来! 但淡金脸少年,却依然凝立不动,直等一片银鳞,涌到身前,突然重哼一声,左手袍袖一挥,忽然从袖中飞出一道精光,往银鳞中撩去! 第300章 恼火 “叮、叮、叮、叮、叮、叮!” 一阵急骤的金铁轻震响过,人影倏分。 淡金脸少年手上一柄精芒四射,长不盈尺的短剑。 银鳞剑客陶琨,却面如土色,他手上那柄仗以成名的银鳞剑,已被削成寸寸废铁,落到地上。 他不知是惊,是气,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铁青着脸,厉笑道:“好!你敢毁损峨嵋利剑,峨嵋一派,和你永结不解之仇,小子,你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淡金脸少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缓缓把那柄精晶短剑,纳入左手衣袖,蓦然抬头来,射出两道奇亮眼神,盯着陶琨,朗声说道:“峨嵋派徒有虚名,还唬不倒人,凭你姓陶的,也不配问我姓名,今晚剑下留情,饶你一命,就是要你寄语灵飞老贼,十三年前一段公案,小爷也必在三月之内,亲上金顶问罪!” 银鳞剑客陶琨气得浑身发抖,纵声狂笑,应道:“好,陶某一定归报家师,三月之内,在峨嵋等你就是。” 说完,连向掌上珠宋秋云也不再招呼,双脚一顿,如飞掠去。 淡金脸少年哼一声,也立即往外走去! 此时白飞燕已能自行坐起,掌上珠宋秋云,一见淡金脸少年要走,赶紧叫道:“这位少侠请留步。” 淡金脸少年却头也没回,飘然自去。 掌上珠宋秋云目送他背影远去,急忙望着白飞燕道:“白姐姐,你伤势怎样了?” 白飞燕经过一阵运功,觉得不但伤失,而且本身气机,十分充沛,闻言一跃而起,眨着眼睛笑道:“宋姐姐,这真奇怪,小妹伤势,完全好啦!” 宋秋云沉吟道:“我瞧他给你服下一粒药丸,不知是什么灵药,竟有这般奇效?唔!这人武功也高不可测!” 白飞燕掠着鬓发问道:“宋姐姐,你瞧这人比韦少侠如何?” 宋秋云想了想道:“很难说,不过这人一半还仗着袖中的一口利剑!” 白飞燕又道:“啊!宋姐姐,陶琨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 宋秋云樱唇一撇,道:“可能他就跟在我们身后来的。” 白飞燕气道:“真讨厌!” 宋秋云嗤的笑道:“你别讨厌啦,今晚他铩羽而归,不会再跟来了!”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返身往客店奔去。 两位姑娘,原是为了找化名韦行天的西门追雪来的,那知西门追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按下两位姑娘,却说西门追雪回转客店,他目前已知道自己正好和宋秋云白飞燕同住在一家客店。 他对这两位姑娘,始终有点儿介介于怀,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大亮,就结算店账,匆匆首途。 这时他又恢复了玉面朱唇的本来面目,因他依然须要用修罗书生韦行天三个字,行走江湖,以免引人注意,但他从荆州动身,一路西行,就发现身后好像有人跟踪。 那只是一种意识上的感觉,几次细心观察,故意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因此他猜想如果不是跟踪的人身手极高,那就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一路上,他虽然无法证实,到底有没有人跟踪,可是心中已十分恼火。 第二天傍晚时分,宜昌业已在望,他赶了一天路程,微觉劳累,当下就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憩足。 身刚坐下,陡然听到身后数丈外的树林中,好像有人脚下踩到地上枯干落叶,发出极其轻微的细响! 西门追雪一路处处留神,这声音如何能瞒得过他?细碎声音,到了三丈光景,便自停止,敢情此人已躲到树身后面,在偷窥自己的举动。 西门追雪暗暗冷笑,不动声色,反而从怀中掏出易容药丸,故意在脸部涂抹了一会工夫,他一张俊美如玉的脸上,登时变成色若淡金,神情冷寞! 然后,缓缓站起,伸了个懒腰,蓦地双足一屈一蹬,身如电射,往林中纵去! 果然,这一下突起发难,使人猝不及防,躲在树身后面的人,惊啊一声,急如猿猴,慌慌张张的掉头便跑,身手大是不弱。 西门追雪那还容他逃出手去,冷哼一声,身形加快,急起直追,一面朗声道:“朋友瞧了韦某这许多工夫,也总该让我瞧瞧是谁?” 喝声之中,刷刷几个起落,身如电发,一下从那人头顶掠过,落到他身前一丈之远,挡住去路。 这一瞥之间,业已认出此人正是前晚漏网的两个大汉之一,封魔殿下郝飞烟门下的电怪何电! 不禁冷哼道:“我当是谁?你既有胆子跟踪韦某,就没有和韦某照面的勇气?” 电怪何电,蓦地定住身子,随手一抖,从腰间起下闪电如意鞭,严神戒备,嘿嘿冷笑道:“小子,太爷因你行动鬼祟,无非要瞧瞧你到底是何来历罢了,你当太爷怕了你不成?” 西门追雪微哂道:“现在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电怪傲然冷哼道:“小子,只要你报个万儿,太爷拍屁股就走,雷老三这笔账,自会有人找你。” 西门追雪逼前一步,道:“告诉你自然无妨,少爷就是江湖上人称修罗书生韦行天的便是,不过你要拍屁股走路,可没这般容易。” 电怪色厉内荏,后退一步,怒道:“太爷要走,你还留得下来?” 西门追雪好整以暇地轻笑道:“韦某正是这个意思,既然你说雷老三那笔账,自会有人找我,韦某的意思,不如把你们风云雷电,四笔账,都并在一起,有人找来,也好算一点。” 电怪听得凶晴闪动,干嘿一声:“好!” 长鞭疾抡,先发制人,呼的往西门追雪肩头砸来! “呛”!西门追雪早有准备,睨视一笑,从左袖抽出断虹剑,身躯半旋,一招“顺风送帆”,剑尖对准他长鞭头上的精钢如意削去! “嗒”!鞭剑交接,寒光乍闪,铁如意立被削去小半,应声堕地。电怪何电心头猛吃一惊,双足一点,纵身后跃! 西门追雪一招得手,那还容他后退,一声清笑,立即如影随形,掠身而上,手中短剑,刷刷攻出! 他出手奇快,手上又是一柄神物利器,但见剑花错落,所取部位,尽是致命大穴,一时可把雷怪忙得心慌手乱! 人家说的“一寸长,一寸强。”他此时身在林中,一条长鞭,已无法施展,对方又步步紧逼,欺近身前,不由又急又怒,厉声喝道:“小子,咱们到林外去分个高低!” 西门追雪不屑的道:“我只要你留下来,林内林外,悉听尊便!” 电怪长鞭一收,纵身往林外掠去。 西门追雪也相继飞出,身形落地,电怪再不客气,闪电如意鞭,立即展开,劲风呼呼,鞭影如山压来! 西门追雪断虹剑虽短,但朵朵银花,不退反进,迎着鞭影洒去!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只听“嗒”“嗒”之声,连续响起,电怪何电手上的一条精钢长鞭,已被断虹剑一截截的削断,只剩了一个把手! 电怪吓得脸如土色,那敢耽延,急忙一个转身,往旁掠出!那知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耳中听到一声轻笑:“你留下来吧!” 后脑“天枕”穴上,已被人手指弹中,闷哼一声,倒地气绝。 西门追雪收起短剑,从怀中掏出“化骨丹”,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洒到电怪身上。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是昏黑,西门追雪方待转身,忽然听到林中,又响起一丝衣带飘风的细响,不由心头一愣,一个箭步,飞掠过去,口中朗声笑道:“原来跟踪韦某的,还不止一个,哈哈,韦某索性一并成全你吧!” “呛!”清响入耳,一条人影,飞快从林中跃出,叱道:“姑娘瞧你杀人灭迹,也许有什么深仇大怨,才不愿多事,你当姑娘怕你?” 那黑影原来是一个身材窈窕,身穿黑绸紧窄衣裙的妙龄少女!她睁着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星目,柳眉挑动,手上横着一口长剑,,满脸怒容! 西门追雪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瞧清来人,不禁心中一喜,脱口叫道:“啊!你是玉娴妹子!你也在……” 话声出口,人也迎着上去。 她正是修罗神姥的孙女,江湖上称她修罗玉女的修玉娴!此时没待西门追雪说完,蓦地长剑一指,叱道:“站住,黄脸贼,你再敢出言无状,姑娘就叫你横尸剑下!”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慌忙向后连退,用手往自己脸上一摸,口中哦了一声,抱拳道:“修姑娘不可误会,在下韦行天……” 修姑娘骤然听到“韦行天”三字,一对黑白分明的俏眼,登时一亮,但这不过一瞬间事,蓦地粉脸一寒,娇躯飘动,一点剑尖,直指西门追雪胸口,喝道:“黄脸贼,你敢戏耍姑娘!” 这会西门追雪倒并没后退,让他剑尖指着胸前,一面急急的道:“修姑娘,在下真是韦行天,因为要入川寻仇,才易了容!” 修罗玉女听得不禁将信将疑,向西门追雪打量一阵,剑尖一振,哼道:“你到底是谁?姑娘面前岂容你撒谎,胆敢冒充韦哥……韦少侠?哼!老实告诉你,即使脸上易容,何以身材,声音,全都不对?”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吃惊,心念疾转,一面低声道:“修姑娘如若不信,容在下洗去脸上易容之药,再认认清楚就是!” 第301章 入蜀 说着身形疾退,急急向路边一条清溪奔去,一面伸手取出怀中易容药丸,俯下身子,仔细洗了个脸,然后双手贴在脸上,轻轻匀抹。 修罗玉女修玉娴见他如此,心中虽有疑窦,但女孩家,总究脸嫩,万一他真是他,又该如何? 一时倒也不好过份逼近,只是站在路边,静静等候,一面冷冷的道:“只要你敢在姑娘面前撒谎,哼……” “哈哈,修姑娘这会总该相信了罢?”西门追雪突然站起身子,潇洒地往姑娘面前走来! 修姑娘芳心开始跳动,一对盈盈秋波,又喜又怯地向修罗书生瞟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谁说不是修罗书生韦行天? 玉面、朱唇、剑眉、朗目,笑孜孜地瞧着自己!她陡然想起那天泰山日观峰上,南宫婉和自己结成异姓姊妹,还暗中约定,将来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如今和他四目相对!不!他方才还在叫着自己“玉娴妹子”……她一阵羞涩,粉颈渐渐垂了下去! 赧然不知如何置词,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幽幽的道:“韦……韦少侠请恕小妹方才失礼。”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潇洒的道:“方才怪我不好,忘记脸上易了容,使你认不出来。” 修玉娴咬着嘴唇,轻笑道:“韦少侠,你这易容术真好,啊!婉姐姐呢?她没和你一起来?” 西门追雪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凄楚,觉得世界上只有修玉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般,但她和自己遭遇了同样不幸,他差点泪珠要从眼眶中滚出,但竭力的忍着…… 修玉娴因西门追雪半晌没有开口,心中一阵惊疑,急急问道:“咦!韦少侠,婉姐姐怎么啦?” 西门追雪瞧她对南宫婉如此关切,心中暗暗感激,一面苦笑,摇头说道:“她没什么,只是被她爹爹禁起来了,不准她下山。” 修玉娴嗤哧笑道:“难怪一提起婉姐姐,你就失魂落魄似的!” 西门追雪低笑丁声,忽然瞧着修姑娘叫道:“玉娴妹子……” 修玉娴被他叫得心头咚地一跳,脸上热烘烘的飞起两朵红云,娇羞地樱着。 西门追雪低声说道:“婉妹妹她和我说过……” 修玉娴蓦然抬头,娇急问道:“婉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西门追雪望着她微微一笑,故意嗫嚅的道:“她和我说过,她和你……” 修玉娴粉脸胀得通红羞急,拦道:“我不知道,我不要听……” 西门追雪故作讶异的道:“咦!那么修姑娘是说不大……” 修玉娴又是娇羞,又是焦急,幽幽的道:“婉姐姐既然告诉了你,你心里知道也就是了,我……我不要你说出来!” 西门追雪睁大眼睛,奇道:“咦!又奇了,你和婉妹妹结了姐妹的事,难道也要瞒人?” 修玉娴听得松了口气,娇嗔道:“瞧你吞吞吐吐的,怎不说得清楚广点?” 西门追雪暗暗好笑,一面说道:“你不是说我心里知道就好,不要我说出来吗?” 修玉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西门追雪哦道:“哦,不是这件事,原来还有别的事?” 修玉娴白了他一眼,道:“没事了,我不知道。” 西门追雪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婉妹妹不会不说!” 说到这里,脸色一正,又道:“玉娴妹子,我是说你和婉妹妹既然结了姐妹,区区自然也得改口。” 修玉娴羞喜的点头道:“婉姐姐叫你韦哥哥,我也叫你韦哥哥可好?” 西门追雪拍手道:“对,对,我比你大一两岁呢!” 修玉娴也芳心喜不自胜,其实她自从在泰山一别之后,韦哥哥英俊的影子,一直萦绕在她的脑际,好像自己这件亲事,已经说定了似的,心里早就叫他韦哥哥了。 她略含羞涩的目光,瞧着西门追雪,忽然问道:“韦哥哥,你真的要入川寻仇?” 西门追雪目蕴怨毒,点了点头。 修玉娴双眸一转,展然笑道:“那么我跟你去好不?” 西门追雪一阵迟疑,摇头道:“玉娴妹子,我仇人是谁,目前很难肯定,此去,主要还是暗中查探,我所以还易了容,你……” 修玉娴接口道:“我自己知道武功比你差得太多,如果换了婉姐姐,你就会答应。” 西门追雪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修玉娴凝目道:“那又为了什么?” 话声未落,忽然眼圈一红,低声道:“我知道,你……你是讨厌我!” 西门追雪微微一愣,忙道:“玉娴妹子,你别误会,只是……只是……唉!好!我们就一起去吧!” 修玉娴回嗔作喜,嫣然笑道:“韦哥哥,你答应了?” 西门追雪瞧着她,摇摇头道:“你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其实我那仇人,非同小可。” 修玉娴眨着一双大眼睛,樱唇一抿,嗤的笑道:“对不?你说来说去,还是嫌我武功太差!哦!韦哥哥,你方才不是说还不知道仇人是谁?这会又说人家非同小可,到底这仇人是谁?” 西门追雪被她问得一怔,知道自己已经漏了口风,如今不得不说,一面答道:“目前我实在还不敢确定,告诉你也不妨,我是要找峨嵋掌门灵飞道人!” 修玉娴吃惊的道:“韦哥哥,你说峨嵋掌门灵飞道人!他和你有仇?” 西门追雪笑道:“我不是说还不敢确定?还有一个,就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你想,这两个人,都非同小可,我个人还罢了,有你同去,到时我怕无暇照顾。” 修玉娴坚决的道:“韦哥哥,你用不着担心,龙潭虎穴,我也不怕。”她顿了一顿,又道:“要是婉姐姐也来了,那该多好?” 西门追雪漫应了一声,道:“玉娴妹子,我们走罢!” 两人顺着官道,加快脚步,往西奔去。 就在两人走后,这一片林中,又走出一个五短身材,面貌猥琐的老头,他望望两人走得老远的身形,微微干嘿了一声,也立即洒开脚步,往官道上跑去。 宜昌城濒长江左岸,西崆三峡,东接云梦,乃是入蜀要道,往来川汉的旅客货物,这里是转运站,城内商贾云集,客店酒楼,生意鼎盛。 西门追雪、修玉娴两人,赶到宜昌已是戌正,找了一家各店落脚,然后又一起到街上酒楼,吃了一顿丰富晚餐。 修玉娴今晚似乎特别高兴,满怀喜悦,一张春花似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和韦哥哥低声说笑,说个没停。回转客店,因时间已晚,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西门追雪上床之后,那想睡得熟觉,他眼看修玉娴方才那份满怀喜悦的神情,心中感到无限伤心,但自己又不好和她明说。 尤其这次入川之行,对方一个是一派掌门,一个是用毒能手,自己该如何下手才好,此时一点把握也没有,怎好和她同去?他越想越觉得不妥,不禁翻身坐起,找了纸笺,写道:“玉娴妹子: 对不起,我先走了,昨晚我想了好久,觉得我一个人走,实在比和你一起去要方便得多,因为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我一时不便说,也说不清楚。 你最好就在这里等我,最迟一个月,我就回来,如果到时不回来呢,我另外也写好了一封信,你到时拆看,照信上所说去做,千万记住,再见! 韦行天留” 他写好之后,又另外写了一封密缄,用纸封好,然后就上床调息运功,他不敢睡下,就是怕不能及早醒转,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下床,盥洗之后,又刻意化装了一番,在柜台上存了五十两银子,又赏了店伙一锭,把包好的两封信,交代店伙,等会送给修姑娘,要她住在客店里等候自己。嘱咐完毕,问了到四川去的船码头,就匆匆出门。 赶到码头,正好有一班搭载旅客的航船,正要启碇,一见西门追雪一表人才,像个贵介公子,不敢怠慢,重新放下踏板,让西门追雪上船,然后扬起帆锚,往江中驶去。 一路逆江上行,水程虽然惊险,但一路并没发生事故,无话即短。 几天之后,舟到万县,西门追雪就舍舟登陆,买了一匹健马代步,由万县沿着大路西行,横穿梁山山脉,和巴山山脉,经南充、遂宁、资阳,渡岷江,抵嘉定,走了四天光景。 这一路上,西门追雪有了新的发现,那是又有一个人在暗地跟踪自己,这种警兆,和自己从荆州到宜昌那段路上所发生的情形,十分近似。 好像从荆州开始,就一直跟了下来,若隐若现,不让自己察觉,尤其自己在下店之后,他还几次三番逼近窗外,觑伺自己行动。 因为此人身手极高,在行动之际,没有丝毫声息,只要自己稍微警觉,就倏然隐去。 那么死在自己手下的电怪何电,只算是一个替死鬼而已! 不错,试想凭电怪何电的能耐,跟在自己身后,那会始终无法发现之理?可是自己当时就一直认为跟踪的只是电怪,以致诛杀电怪之后,就疏于防范。那么这人又是谁呢?他要从荆州一路跟踪自己入川,又为了什么? 哦!莫非就是峨嵋门下的银鳞剑客陶琨?不!银鳞剑客陶琨武功,比电怪还差上一筹,不可能是他! 第302章 口风 啊!他突然想起此人既然从荆州一路跟来,当然也听清自己和玉娴妹子的对话,那么她一个人留在宜昌,会不会出事? 嘉定,位在大渡洱合青衣江入岷江处,为川监重要产地,人民富庶山商云集。 西门追雪控缰徐行,一路沉思,不知不觉走到临街一家酒楼门前,伙计一见上门的是一位轻裘骏马的少年书生,早已满堆笑脸,鞠躬哈腰地迎上去,拢住马头,口中说道:“公子爷请上楼雅座。”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但看清楚是酒楼伙计,倒不好意思不上去坐坐,这就缓缓下马,把缰绳皮鞭,一手交过,便潇洒地往楼上走去。 此时还只是末末午初,楼下虽有六七成座头,楼上雅座,还只是疏疏落落的几个客人。 西门追雪拣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酒保已将杯筷摆好,伺候着问要些什么酒菜?他暗自失笑,自己原是不善饮酒的人,却偏偏在还没到进膳的时候,就撞了上来,既然来了,总不能说不会喝酒,这就点头道:“你叫厨下做几样可口的菜来就是!” 要知这样点菜方式,就是表示少爷只要菜好,价目可以不计,油水也自然十足,最受酒保欢迎,连声应是,三脚并作两步,飞快的交待下去。 不多一会,就端上四盘热腾腾的炒菜,和一小壶酒来,放在西门追雪面前,又替他斟了杯酒,谄笑道:“这几个菜,都是特别关照的,公子爷尝尝可合口味? 西门追雪举筷一尝,果然十分可口,一面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微笑点头。 酒保站在一边咧嘴笑道:“公子爷尝过小店酒菜,自然知道,不是小的夸口,全嘉定城除了小店,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他还待唠叨,正好另外来丁几位酒客,这才忙着招呼退去。西门追雪边看街景,边吃酒菜,倒也觉得十分自在。 这时,楼上酒客,陆续增多,约摸上了七成座光景,楼梯口又走上一个人来! 那人五短身材,穿了一袭半长不短的土布棉袍,腰间还束着一条布带,斜插一根两尺来长的竹节旱烟管,一头吊着烟荷包。面貌猥琐,看去十足是个乡土老儿,他走上扶梯,一双又小又圆的鼠眼,骨碌碌打了个转。 一眼瞧到凭窗而坐的西门追雪,嘴角上不期飞起一丝阴笑,就往窗口蹩去。 “哈哈,什么风把韦老弟吹到西川来了?”他声若洪钟,笑声嘹亮,听得全楼酒客,一齐转头瞧来! 西门追雪蓦地一怔,自己怎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抬头一瞧,此人正是在飞凤镖局见过的邛崃怪叟庞大千!急忙站起身来,拱手让坐,一面笑道:“原来是庞老前辈,晚辈金陵一别,因久慕四川天府,溯江西上,沿途观赏,今天才到此地,准备一游峨嵋青城诸胜,不想在这里和老前辈相遇。”。 邛崃怪叟坐定之后,酒保添上杯筷,西门追雪替他斟满了酒,就吩咐酒保,菜拣好的送上就是。 酒保走后,庞大千摸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老弟游兴不浅,来,来,咱们先干一杯。” 西门追雪不好说自己不会喝酒,只得端起杯子,干了一杯。 邛崃怪叟砸砸嘴唇,挟了一块炒子鸡,送到口中,一阵大嚼,然后说道:“那天韦老弟走后,昆仑陆前辈和武当孙老哥,少林智本大师,崂山李成化,以及点苍万氏昆仲等人,谈起老弟,不但一身武学,尽得修罗真诀,青出于蓝。最难得的还是英雄肝胆,侠义襟怀,不出十年,领袖武林的人物,就非老弟莫属了!” 西门追雪又替他斟满酒杯,一面逊谢道:“承蒙诸位老前辈谬赞,晚辈如何敢当?” 邛崃怪叟干笑了两声,又道:“时势造英雄,不敢当到时也由不得你,哈哈,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酒到杯干,又一饮而尽,一双小眼之中,射出棱棱精光,盯着西门追雪,笑道:“十三门派,这许多年来,青城、终南,久已默默无闻,总算这次青城简牛鼻子又有了消息,派他女儿与会,但十三门派,也只剩了十二门派。昆仑陆前辈有意把尊师修灵君一支列入,补足十三门派这数,只等庐山会后,就可决定,而且……哈哈,不瞒老弟说,十三门派,目前渐趋式微,只要看这次千面教,七老会的崛起江湖,就可知道江湖上道长魔销,来日大难。虽然失踪多年的卫盟主,尚在人间,曾派他贤阮替华山雪山排解纠纷,无奈神龙见首,而且也风闻他已隐迹名山,不再预问江湖之事。 因此大家认为武林盟主,不可久缺,咱们老一辈的,行将就木,只等庐山会后,就退隐林泉,这莽莽江湖,就得由你们年青人担起仔肩,同时大家也一致认为韦老弟是最理想的人!” 他这一席话,西门追雪当然听不出是真是假,一时只觉心头极受波动。 不!这话触动了他内心创痛,要不是他……这该是多好的机会?一举成名天下闻,但是……自己只不过…… 他不敢稍露形色,惶恐的道:“老前辈越说越使晚辈汗颜……” 他话声未落,楼梯口又上来了两人,前面一个身穿青绸长袍,面目清瘦,年约五旬,后面一个,文士打扮,脸色稍白,年约四十以上,这两人才一出现,邛崃怪叟低声说道:“韦老弟,老朽懒得和他们理会,你独个儿清酌一会吧!”说着埋头往桌上一伏,假寐起来。 西门追雪瞧得奇怪,试想凭大名鼎鼎的邛崃怪叟庞大千,决不会惧怕来人,从他懒得和他们理会的这句口风听来,这两人想来不是正派中人! 心中想着,不禁多瞧了两眼,只见那两人已由酒保引到转角一张桌子坐下。 文士打扮的一个,手上还握着一支一尺来长,粗如儿臂的青玉大笔,“笃”的一声,放到桌上,那支五笔,通体晶光莹莹,玉质极佳,想是文士的成名兵器。 但自己从没听人说起过江湖上有以玉笔做兵器的人,不过凭邛崃怪叟的身份,瞧到他们,还要假装酒醉,可见这两人也定然大有来历。 这一阵打量,酒保已替他们送上饭菜,敢情他们只是路过此地,打上个尖,饭后仍要赶路,并没喝酒。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也吩咐酒店,替自己装饭。不多一会,那两人已起身付账,往楼下走去。 西门追雪轻轻叫道:“老前辈……” 邛崃怪叟庞大干不待他喊声出口,已经抬起头来,笑道:“老朽早已听他们下楼而去。”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一怔,心想:“邛崃怪叟果然名下无虚,自己这边,和他们少说也隔着四五张桌子,在酒客喧扰之中,还瞒不过他的耳朵!一面却急急问道:“老前辈,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邛崃怪叟微微慨叹了声道:“韦老弟总听人说过七闵五逸?” “七闵五逸?”西门追雪故意摇了摇头。 邛崃怪叟道:“七闵五逸,为首的叫武夷逸士林大寿、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老三袖里剑姬士选、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老五银箫客闵汝贤。这五人武功自成家数,平日极少和江湖上人往来,自比武林隐逸一流,只有峨嵋灵飞道友,当年尚未当上掌门之前,往武夷采药,结识林大寿,从此交称莫逆。”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自己曾听袖里剑姬士选说出当年七闵五逸参与围攻武林盟主,林老大实因灵飞道人的面子难却等语,和邛崃怪叟的话,一经对照,便可证明峨嵋灵飞,确是当年主谋之一。 心中想着,一面故意问道:“那么两人不知是五逸的老几?” 邛崃怪叟道:“七闵五逸除了老大林大寿和老二邵仁风,以内力见长,其余三人,用的都是独门兵器,和他们外号相同。” 西门追雪笑道:“照老前辈的说法,那么这文士装束的准是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了,只不知年老一个是老大还是老二?” 邛崃怪叟阴嘿道:“他是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嘿嘿,武夷逸士林大寿,听说在三月之前神秘失踪,他们是上峨嵋去的。” “啊!”西门追雪惊奇的道:“武夷逸士林大寿既是成名人物,怎会无缘无故神秘失踪?” 邛崃怪叟突然神色一怔,目光向四外打量一下,俯近身子,低声说道:“林大寿的失踪,可能和武林盟主卫大侠有关,最近江湖上传说已有多人失踪,像泰山董文奇、崆峒黑石道人,江北黑道阎北辰、连武夷逸士林大寿在内,已有四人之多,据江湖上推测,这几个都是当年参与围攻卫大侠的人。”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动,还没开口,只听邛崃怪叟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江湖上都怀疑围攻卫大侠的主谋,是出之峨嵋灵飞道友,据说当年卫大侠得了一册武林秘笈,叫做“太清心法”,原是两百年前峨嵋派上代祖师姜真人的手着遗宝。灵飞道友是为了师门秘笈,才有此举,七闵五逸只不过应邀参加,如今武夷逸士突然失踪,他们自然要上峨嵋共同商讨对策了。” 说着摇头不止,言下似乎对灵飞道人,深表惋惜,和不值其人。但他说话之时,却不住的察看西门追雪的面色。 第303章 大方 西门追雪曾听毒叟唐炎常亲口说出“峨嵋灵飞,崆峒黑石”这两句话,但那有此刻邛崃怪叟说得详尽。 他听到这段秘辛,面上自然不禁稍有异容,邛崃怪叟是何等人物,瞧在眼里,早已有了五六分谱儿。 只听西门追雪淡淡笑道:“老前辈熟识武林掌故,晚辈真是闻所未闻。” 邛崃怪叟庞大千忽然郑重的道:“老朽所说,虽非全是空穴来风,但事无证佐,江湖上老一辈的人谁不心里有数?可是谁也守口如瓶,只字不提。老朽因老弟敦厚君子,适才既承下问,才敢稍吐概梗,此事关系重大,老弟对外人切莫提起。” 西门追雪忙道:“老前辈只管放心,晚辈自当谨遵教言。” 邛崃怪叟这才呵呵笑道:“韦老弟不必介意,茶余酒后之言,只要不提起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又道:“老朽龙驹场访友,今天正准备回去,老弟畅游峨嵋青城之后,还望到邛崃一叙,盘桓几日,来春庐山之会,也为期不远,老朽略为收拾,正好和老弟同棹出川。” 西门追雪唯唯应是,邛崃怪叟站起身子,又叮嘱的道:“老朽须先行一步,韦老弟届时准来,老朽在寒山恭候侠驾。”说着,不待西门追雪回答,匆匆下楼而去。 西门追雪等邛崃怪叟走后,心中蓦地一动,发觉邛崃怪叟来得兀突,走得匆忙,尤其和自己说的一番话,似乎别有用心,另有深意! 瞧他面貌猥琐,眼神不正,说话之时,双目闪烁不停,分明有什么阴谋! 不错,他前后所说,转弯抹角,都提到武林盟主身上,尤其后面那段秘闻,他根本没有向自己吐露的必要,却自动说出,莫非他已瞧出自己来历? 西门追雪突然“哦”了一声,从荆州一路跟踪自己的,除了他,还有谁来? 他虽然发现端倪,但依然想不透邛崃怪叟跟踪自己和吐露秘闻的真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念转动,忽然想出一个计较,邛崃怪叟既然暗中跟踪自己这许多路,自己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给他来个反跟踪,也好瞧瞧他到底有何阴谋? 当下立即起身,回过酒账,另外取出一绽三两来重的银子,交代酒保,自己须渡江访友,马匹携带不便,暂时寄养,三数日后,即当回来等语。 酒保见西门追雪出手大方,接过白花花的银子,满口答应,连说:“公子爷只管放心,小的自会照料。” 西门追雪出了酒店,就顺着邛崃怪叟去的方向追去,当然大白天里,庞大千不可能施展轻功,走得最快,前后最多也只差上一盏热茶光景,决不会走得太远。 西门追雪加紧脚步,一路疾走,这条路,虽不是官道大路,却也平整宽阔,并无岔道,但那有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影子? 这一阵工夫,已赶到青龙场附近,只见前面密林之中,依稀瞧到人影一闪而没,不由心中一动,前面如果确是邛崃怪叟的话,自己倒要不可露出形迹才好。 当下不及细瞧,也立即飘身旁掠,闪入路旁一片密林,提气凝神,悄悄往前搜去! 这一片深林,不仅绵密,而且占地极广,西门追雪又不敢过份逼近,等掩近方才人影闪动之处,那里还想找得到人家? 心中不期暗暗嘀咕,邛崃怪叟如果不是发现自己跟踪,故意闪避,那就是在这林木深处,另有约会。 一时岂肯错过,脚下一紧,身若飘絮,索性往里走去,入林渐深,阳光渐稀,地势也逐渐向上。 就在他凝神静息,细心搜索,提气而行之际,忽然听到山颠之上,隐约似有人说话!西门追雪急忙身法加速,往小山顶上掠去,忽听一个洪大声音,呵呵笑道:“这就叫做‘驱羊入虎口’,要他自己送上门去!”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这不是邛崃怪叟庞大干的声音?原来他果然在这山顶之上! 他心念才转,一个嘹亮声音敞笑道:“庞老哥也未免把这小子估计太高了,就是单凭兄弟手上一支玉笔,还怕他逃得出十招之外?” 西门追雪听得又是一怔,此人自称手上玉笔,敢情就是七闵五逸的老四玉笔生花许占奎? 他因人家就在山顶,自己不知顶上情形,一时不敢过份逼近,悄悄提气,往侧面绕去。 此时庞大千的声音又道:“许四哥一支玉笔,江湖上很少人能走得出十招,自是实情,不过这姓韦的小子,据说半个月前在骆马湖附近,居然还硬接了十三邪首屈一指的老魔头苍须叟龙古希三招,武功可着实不弱。” 西门追雪这会听清楚他们说的正是自己,原来邛崃怪叟方才匆匆离去,就是为了追上洞宫居士邵仁风和玉笔生花许占奎,商讨对付自己之策,差幸自己心细,追踪前来,听到这番阴谋! 邛崃怪叟话声才落,另一个苍老声音又道:“庞老哥既然如此说法,许四弟,咱们就依计行事,反正为了林老大失踪之事,咱们原要上金顶去的,这小子自动送上门去,正是最好不过!那么就请庞老哥继续暗中监视,咱们兄弟,就在金顶恭候侠驾!” 西门追雪堪堪从侧面掩近山顶,那洞宫居士话声一落,口中又说了声:“失陪!” 山顶上就腾起两条黑影,急如闪电,划过头顶,朝山下落下,晃眼不见,身手之疾,果然不失是武林一流高手! 西门追雪纵目瞧去,只见小山顶上,不过数丈方圆,怪石嶙峋,只有疏朗朗几棵参天松柏。 此时洞宫居士和玉笔生花一走,只剩下邛崃怪叟庞大千一人,脸露奸笑,也正准备返身往林下走去! 西门追雪隐身树后,心下冷哼一声,照这情形看来,分明邛崃怪叟也是当年围攻武林盟主之人。 他心中暗暗盘算,自己此时应否立时现身,揭穿他故意吐露口风,诱自己赶上峨嵋,联手对付自己的阴谋,还是仍然暗中尾随他身后,再作打算? 但就在此时,眼前忽然发生奇事! 原来就在邛崃怪叟庞大千正欲返身下山的一刹那间,只听遥远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极其细锐的破空之声一点闪闪生光的金影,快若流星,“嘶”的一声,落到邛崃怪叟身前不远之处! “叮”!轻响才起,激射起一串火花,那东西业已颤巍巍插在山石之上! 邛崃怪叟是何等人物,听风辨位,身子立时横飘三尺,举目瞧去! 这一瞧,只见邛崃怪叟庞大千一双鼠目,瞪得滚圆,脸色大变,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两步! 原来钉在石上的,赫然是一支金色小剑! 金剑令——昔年武林盟主西门大侠号令江湖的“正义之剑”! 西门追雪也同时心头一震,只要看这支金剑破空飞来,发剑的方向,当在四五十丈以外的山脚之下! 他能身在山下,脱手发剑,而且目标奇准,落到邛崃怪叟身前不远,这份功力,如非目睹,当真还不敢相信。 邛崃怪叟总究是一派宗主,方才蓦然一见,面色微变,但只是瞬息工夫,立即镇定如恒,双目精光暴射,面露阴笑,盯着远处,沉声喝道:“韦老弟既已识破老夫行藏,索性就请上山来,当面了断,何用故弄玄虚?” 西门追雪不知发射“金剑令”的是谁,听他口气,却怀疑是自己故弄玄虚,心头不禁暗暗好笑! 忽听遥远之处,果然飘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铿锵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庞大干,金剑令限你十二个时辰之内自绝!” 西门追雪听到声音,只觉心头一震,但庞大千却因听出不是修罗书生韦行天的声音,而感到十分惊诧,沉声喝道:“尊驾何人?” 那低沉声音道:“老夫奉命行事,庞大千,明日午正,是你绝命之时!” 邛崃怪叟蓦地仰天大笑,喝道:“哈哈!庞某数十年来,也会过不少成名人物,阁下确有自信,又何用多费时间,拖到明午,有本领只管取去老夫颈上人头。” 那低沉声音,似乎说完方才最后一句,便已远去。 庞大千满脸怒容,凝神戒备,一双鼠目,不停向四处打量,但等了半晌,依然不见回答,不禁又是一阵大笑,喝道:“朋友,错过今天,恕老夫不再候教!” 他话声才落,西门追雪只见邛崃怪叟身后人影一闪,同时飘落三个人来。 邛崃怪叟何等人物,身后微风飒然,立时警觉,猛地转过身去。 西门追雪只觉他身形之快,几乎和飘落的三人,同一时候,而且这三个人正是自己曾在成都无毒山庄见过的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后来自己在君山青龙庄被五雷神剑骆公明逼得危机一发之时,出手相救,不料他们又会在这里现身! 原来“金剑令”还是千面教伪造的!他心念转动,原是瞬息之事,邛崃怪叟一眼瞧清来人,似乎微微一震,随即干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千面教三位护法,老夫自问和贵教并无过节,三位假传‘金剑令’,有何见教?” 中间那个身穿褐袍的五行叟祁离,目光扫过山石上钉着的金色小剑,也似乎微微一怔,回头瞧了身边两人一眼,鼻中冷哼一声,向邛崃怪叟说道:“祁某奉教主之命,请庞大侠屈驾敝教一行。” 第304章 行者 邛崃怪叟庞大千和隐身树后的西门追雪,同时一惊,西门追雪在无毒山庄亲眼目睹,这三个干面教紫品护法,曾以同样口气,请毒叟唐炎常去一趟千面教。 后来双方言语起了冲突,三人出手拿人,那假扮毒叟的人,就在此时死于“焚心指”下。 邛崃怪叟也在孝陵前,目睹他们追踪唐炎常,却被毒叟放出一蓬毒烟,借烟遁走,以后就没听人说过毒叟下落,如果不是被掳,就是毒叟自知不敌,躲了起来。 他一想起毒叟可能被掳,就蓦地联想到近月来江湖上神秘失踪的泰山开碑手董文奇、崆峒黑石道人、江北黑道巨魁阎北辰、和新近失踪的七闵五逸之首武夷逸士林大寿等人。心头一凛,冷嘿道:“三位适才假传‘金剑令’,威胁庞某自绝,此刻又说贵教主见召,前倨后恭,使庞某无所适从,祁老哥何不明以教我?” 五行叟祁离冷哼道:“千面教有请庞大侠,已有祁某三人前来,何用假传‘金剑令’?” 邛崃怪叟怔得一怔,又道:“老朽蒙贵教主见召,但老朽和贵教素无爪葛,要是不想去呢?” 五行叟沉声道:“祁某奉命行事,教主相请,去不去可由不得庞大侠。” 邛崃怪叟身形微退半步,双目射出棱棱精光,纵声笑道:“老朽闻风江湖上近来有许多高手,神秘失踪,原来还是贵教的杰作,哈哈,千面教重出江湖,竟然想一网打尽武林人物?” 五行叟不耐的道:“庞大侠见了教主,自知就里,庞大侠以一派之尊的身份,想来不需祁某三人出手相请吧?” 邛崃怪叟功运全身,阴嘿道:“三位何妨出手试试,是否请得动庞某……” 话声未落,蓦见五行叟祁离大喝一声,左手起扬,一掌凌空劈出。 邛崃怪叟一见对方骤然出手,也立即功聚右掌,正待迎击!但目光一转之间,业已瞧清五行叟祁离这一掌却是对着身右一片空地劈出,心头不由大奇!“轰……” 半空中突然火花一闪,发出震天巨响! 这一掌,五行叟似乎不像故意卖弄,一掌出手,他上身晃了一晃,生似硬接了人家一掌! 西门追雪也被他这一掌,瞧得十分惊奇,因为躲在深林之中,瞧得最清楚也没有了。 五行叟祁离发掌之前,根本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但他发掌之后,却分明像有人暗中偷袭! 就在此时,只见五行叟祁离双目炯炯,盯着右侧树林,大声喝道:“焚心指果然不同凡响,尊驾具此身手,当非碌碌之辈,既然冲着祁某而来,何不请出一见?” “嘿嘿!”林中忽然响起两声冷冰冰的阴笑,有人接口道:“祁老总的五行真气,名不虚传,兄弟拜领绝学!” 话声之中,从林中走出一个脸色阴森森,瘦骨嶙峋,身穿青衫,背插长剑的瘦长个子! 西门追雪心头一紧,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来人正是火影子褚无忌! 他两道冷电般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瞧了自己一眼,那和三个千面教护法现身时一样,五行叟祁离,也曾望着自已,面露微笑,难道他们都已发现了自己? 五行叟祁离打量来人,似乎微感意外的道:“尊驾所便‘焚心指’,似属火门功夫,尊驾想必是江湖上只闻大名,很少有人见过的火影子褚大侠了?” 火影子褚无忌神色冷漠,瘦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道:“不错,正是褚某。” 五行叟祁离又道:“那么褚大侠和当年盛名久着的火行者,不知如何称呼?” 火影子冷冷的道:“先师兄!” 五行叟大笑道:“那就好,祁某当年和令师兄交称不恶,褚大侠却处处破坏祁某行事,不知所为何来?” 火影子褚无忌冷冷的道:“老祁总奉命行事,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双方各行其是,谈不上破坏。” 五行叟祁离听说对方也是奉命行事,心头一怔,目光不期转到那支插在山石上的“金剑令”上,惊奇的道:“如此说来,褚大侠是奉了西门盟主之命行事?” 火影子褚无忌并没否认,只“哧”然冷笑了声! 五行叟祁离那句话,钻到西门追雪耳中,似乎分外有力,加上火影子居然默认,不由大感意外。 但就在火影子冷笑声中,西门追雪只听叱喝骤起,人影纷扑,小山头上登时掌风狂卷,砂石飞漩…… 西门追雪耳中听到叱喝之声,紧接着人影纷扑,掌风狂卷,砂石飞漩! 眼前的邛崃怪叟庞大干、火影子褚无忌、以及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同时身如电闪,一晃而逝! 原来火影子褚无忌施展“焚心指”,偷袭邛崃怪叟,被五行叟祁离用“五行真气”截住,发出震天巨响。 接着火影子在山顶现身,大家的注意力,那集中到火影子身上,邛崃怪叟听双方口气,全是奉命行事,冲着自己而来。 他那还敢怠慢,趁机双脚一点,闪电般掠入深林,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和火影子褚无忌,也立即跟踪追去。 小山头上,只剩下一支金光灿然的小剑,还静静地插在山石上。 西门追雪缓缓走出树林,伸手起下小剑,不禁对这场错综复杂的奉命行事,有点了然于胸,简而言之,那就是这些人都和十三年前,围攻武林盟主西门大侠有关。 邛崃怪叟庞大千,已可确定也是当年围攻盟主的黑白两道高手之一,他自从发现自己之后,就一直怀疑自己是替雪山华山两派调解纠纷的西门盟主的侄子? 是以一路从荆州跟踪下来,为了证实他的怀疑,才故意在酒楼现身,当着自己说出峨嵋灵飞道人为了夺回“太清心法”,才约人助拳,围攻西门大侠? 一面固然在于试探自己口风,另一面正如他自己说“驱羊入虎口”,让自己闯上峨嵋,来个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火影子褚无忌,乃是黔灵神君南宫纥的得力助手,这点自己当然清楚;而且那天听袖里剑姬士选和银箫客闵汝贤的口气,黔灵神君当是围攻盟主的幕后主持人。 他可能因江湖传言,武林盟主西门大侠曾派他侄子持同“金剑令”替雪山华山两派解围。那么就可证明当年失踪的西门盟主尚在人间,有重出江湖的可能,只要重出江湖,自然会查究当年围攻之事。 黔灵神君怕参与围攻的人吐露口风,就伪造“金剑令”,派他得力帮手火影子褚无忌,抢先袭杀当年参与围攻之人,以图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这一点,可从火影子褚无忌以假“金剑令”,令人自绝,和一再施展“焚心指”向毒叟唐炎常、镇三湘段初阳、邛崃怪叟庞大千等人下手,即可证明。 但千面教又为什么也要派出高手,劫持阎北辰、唐炎常、林大寿、庞大千等人呢?难道千面教主也是当年围攻西门盟主的人? 他如果也是参与围攻的主谋,那何不干脆像黔灵神君一样,来个杀人灭口,何用多费手脚,到处掳人? 而且好像还和黔灵神君比赛似的,你要杀,我就要掳,双方争先下手,这又为了什么? 西门追雪手上拿着这支金剑,反覆推想,好像这件十三年前的疑案,已渐趋明朗,但也还有不可解释之处。 突然,他想到邛崃怪叟庞大千,武功虽高,但要和追他的五行叟祁离等三个千面教高手,及火影子褚无忌相比,可能还不止逊上一筹。 那么今天他的命运,不是被千面教掳去,就是死在褚无忌“焚心指”之下,是毫无疑问,自己何不…… 于是他傲然一笑,把那支假“金剑令”揣入怀中,轻松的往山下走去。 “高出五岳,秀甲九洲”的四川峨嵋山,乃是我国佛道圣地,佛家名此山为“光明山”,与五台、普陀、九华、合称“四大道场”。道家则称此山“虚灵洞天”,“灵陵太妙天”。 山中云海幻变,有两座高峰,经常露在云端,远看好像峨嵋,所以叫它“峨嵋山”。 因为山上奇寒,每到十月,就被冰雪所封,要等到来年三四月间,积雪才能溶解。 这已是残年腊底,峨嵋山已经雪封冰冻两三个月,白皑皑的矗立云霄,分不清是云是山? 危岩削壁,鸟道绝径,到处一片晶莹,滑不留足。这个时期,别说游人绝迹,就是住在山上寺观中的和尚道士们,也都早已储备粮食,闭门诵经,做到了真正与世隔绝。 时当申酉,在这连飞鸟难渡的冰封山径上,有一个人影,冒着凛烈罡风,提足功力,宛如掣电飘风,巧纵轻登,直上金顶! 这人是谁? 哦!他身法太怪了,令人瞧不清楚! 但他将到“凌虚观”前,脚下已逐渐缓缓慢下来,像他这样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这一趟山路,居然也跑得口喷白气,微微感到气喘! 这人,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头上覆着一顶毡帽,身穿一袭半长不短的土棉袍,腰间还束着一条布带,斜插着一根两尺来长的竹节旱烟管,一头挂着烟荷包,面貌猥琐,紧缩着头,看去是一个十足的乡下土老儿! 第305章 将计 但他,却是当今十三门派中大名鼎鼎的邛崃怪叟庞大千! 他翻着两颗鼠眼,骨碌碌一转,蓦地,他发现凌虚观前,临风站着一个身穿蓝袍英气勃勃的少年,似乎正在等人。 邛崃怪叟心头微微一怔,他自然认识那蓝袍少年正是峨嵋掌门灵飞道长门下首徒银鳞剑客陶琨。 他一见邛崃怪叟庞大千,立即迎前几步,躬身道:“晚辈奉家师之命,恭候庞老前辈。” 邛崃怪叟干咳一声,道:“邵老二和许老四,都已来啦?” 银鳞剑客陶琨答道:“邵、许两位师叔,还是中午到的,说起老前辈今日可赶到,家师才命晚辈在此恭候。” 邛崃怪叟敢情还有点微微喘息,口中唔了一声,站定身子,右手握拳,轻轻在腰背上捶了几下,叹息道:“咳,陶老弟,人老了,一年比一年不中用啦!这点山路,如今也会使老朽喘起气来,峨嵋山不知道还有几次好来,再过上几年,怕就走不动啦。” 银鳞剑客陶琨笑道:“别说目前冰雪封山,越发坚险难行,就是平时,晚辈走到山腰,就要休息一阵了,像老前辈一口气登山,晚辈就是再练上三年五年,怕还做不到呢!” 邛崃怪叟趁和陶琨说话之际,暗暗向凌虚道观四周,着实打量了一番,才沉着声道:“陶老弟,令师他既然打发你在观前等候老朽,怕有要事相商,你在前面引路吧!” 银鳞剑客闻言之后,依然躬身而立,意思是让邛蛛怪叟先走,一面笑道:“老前辈是家师至友,一年总要上来一次,还是老前辈请先。” 邛崃怪叟心头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陶老弟,老朽和令师虽叨嘱知交,平日直闯进去,自无不可,但今天有外客在座,你还是先通报一声的好。” 银鳞剑客笑了笑道:“晚辈真没有想到这点,老前辈可说顾虑周到。” 邛崃怪叟不自然的捋须一笑。 银鳞剑客果然依言往前走去,两人穿过前殿,一路往后进走去。 到了静室,里面正有人说话,听口音不是洞宫居士邵仁风和玉笔生花许占奎是谁? 其中还有一个嘹亮声音,那当然是灵飞道长了。 银鳞剑客陶琨走到门口,替邛崃怪叟掀起棉帘,邛崃怪叟目光飞快的向屋中一转,立即随着呵呵笑声,昂然直入。 这一间雅室,布置不俗,座上除七闵五逸的洞宫居士邵仁风和玉笔生花许占奎之外,上首还坐着一位身穿杏黄道袍,年约六旬,道貌岸然的老道人,他就是峨嵋掌门灵飞道长。 三人瞧到邛崃怪叟,立即一齐站起身来。“哈哈,你们两位倒早来了,恕老朽迟到一步。” 邛崃怪叟旁若无人的跨进室中,首先向洞宫居士、玉笔生花拱手为礼,然后文向灵飞道长笑道:“凌虚观,老朽是一年一度的长客,道兄怎地还要叫令高徒喝西北风,站在观前鹄候?” 说着,不待主人逊让,已走到灵飞道长对面一把软椅上坐下。 灵飞道长含笑道:“邵许两位施主,中午就已莅临,说起道兄今天也可赶到,因有要事相商,才命小徒恭候道驾。” 洞宫居士邵仁风问道:“庞老哥一路跟踪姓韦的而来,想必这小子也已赶到峨嵋来了?” 道童献上茶来,邛崃怪叟啜了一口,微微摇头道:“青龙场山顶,二位走后,老朽不但没有跟上姓韦的,却倒被人家跟上了。” 玉笔生花许占奎奇道:“以庞老哥的威名,江湖上有谁敢轻捋虎须?” 洞宫居士邵仁风接口道:“莫非那姓韦的对庞老哥起了怀疑,反跟上了庞老哥?” 邛崃怪叟干笑道:“老朽要非见机得快,差点还送了命。” 灵飞道长动容道:“以庞道兄在武功上的成就,来人当非寻常之辈。” 邛崃怪叟目光闪烁,阴阴的道:“老朽带来一件东西,道兄和两位老哥,即使没有亲眼见过,想必也听人说过。”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光灿然的小剑,托在掌上。 灵飞道长瞧得脸色骤变,惊惧的道:“金剑令!庞道兄碰上的是西门盟主?” 邛崃怪叟摇头道:“那是火影子褚无忌和以五行叟祁离为首的三个千面教紫品护法。” 说着就把自己遇上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洞宫居士邵仁风迟疑的道:“这么说来,火影子是奉西门盟主之命行事,那么千面教的人呢,他们因何要向庞老哥下手?” 邛崃怪叟鼠目乱转了转,纵声笑道:“他们何止冲着老朽而来,恐怕和你们七闵五逸也大有关连呢?” 玉笔生花许占奎脸色倏然一变,还没开口,只见灵飞道长颔首道:“庞道兄说得有理,近日风闻泰山董文奇、崆峒黑石道友、江北阎北辰、也都先后失踪。如今又加上武夷逸士林道兄的失踪,贫道先前还怀疑是西门维峻暗中下手,但以庞老哥所遇情形推测,可能都是被千面教所掳……” 他说到这里,突然如有所悟,双目精光陡射,发出一声嘹亮长笑,又道:“庞道兄,你当火影子褚无忌以‘金剑令’传命,真是奉丁西门维峻之命吗?哈哈,你总听过火行者卜居白云山,和黔灵南宫纥,交称莫逆,火影子褚无忌乃是火行者师弟,怎会投到西门维峻手下?” 洞宫居士邵仁风接口道:“道兄是说火影子奉了南宫纥之命,企图杀人灭口?” 灵飞道长冷笑道:“岂止如此,那千面教倒可能是西门维峻在幕后主持呢,不过这样也好,他既没有公然露面,咱们正好将计就计,藉口千面教危害武林,邀约各大门派,把他一举扑灭。” 接着回头向邛崃怪叟道:“哦!庞道兄,你说那个修罗书生韦行天,可能就是西门维峻侄子所乔装,他现在何处?” 邛崃怪叟迟疑了一下,道:“老朽虽觉此子有许多值得怀疑之处,和曾在江湖上露面的西门盟主侄子西门追雪,也有颇相近似……” 玉笔生花许占奎插口道:“庞老哥不是说曾目睹他顷刻之间,化装成一个淡金脸少年?而且庞老哥在酒楼故意吐露出当年围攻西门维峻之事,他脸上神色有异?” 邛崃怪叟干咳了一声,点头道:“对!对!老朽就因无意之中,发现他有一张色呈淡金的人皮面罩,怀疑他可能就是西门盟主的侄子,才故意吐露口风,好让他寻上峨嵋,自投罗网,咱们能把他擒下,不愁他不说出西门盟主隐匿之地,和最近许多江湖高手失踪的阴谋了。” 灵飞道长连连点头道:“庞道兄说得不错,这姓韦的小子,既然怀有千面教的人皮面罩,可见贫道猜想西门维峻匿身千面教已无疑问,林道兄以及黑石道友等人的失踪,目然也出之千面教所为了。” 玉笔生花许占奎忍不住道:“那么道长之意……” 灵飞道长清瘦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许施主勿必焦急,以贫道推想,林道兄等人,虽落敌手,目前断无生命之虑,只要那个修罗书生送上门来,问清楚再作计较,这小子折辱小徒,意存挑衅,即使不是西门维峻的侄子,贫道也断难放过。” 邛崃怪叟急忙点头道:“对!对!老朽之意,也是如此,老朽实因他武功不弱,才设法要他自动送上门来,有咱们几个人,那怕他飞上天去。” 玉笔生花许占奎道:“庞老哥成名多年,怎地一再把这小子说得如此厉害?” 灵飞道长点头道:“小徒陶琨,追随贫道已十有余年,平日在拳剑上也小有成就,但在这姓韦的手下,只走出一招,一柄银鳞剑便被削成七截,可能已得修灵神君‘修罗七剑’神髓。” 邛崃怪叟忙道:“是!是!几个月前,这小子不知为了何事,找上崂山清福宫,连李成化还栽了跟斗。后来杜清风亲自出面,据说只交谈了几句,并没为难,就放他下山,这小子手下着实不含糊,唔!着实不含糊!” 说话之际,银鳞剑客陶琨掀帘走入,说素斋已经摆好,灵飞道长就请三人入席。 饭后,大家又谈了一阵,才由银鳞剑客陶琨,把三人引到另外一个院落的三间精舍中休息,便自告辞去。 这一排三间精舍,中间是一间客室,左右两边两间卧室,邛崃怪叟一个人占右边一间,洞宫居士和玉笔生花两人合住左边一间。 峨嵋绝顶,就是盛暑,也寒如深秋,这时正当隆冬,罡风呼啸,奇寒澈骨。 洞宫居士邵仁风和玉笔生花许占奎,居住在气候温和,终年少见冰雪的七闵,两人虽有一身上乘武功,但上了峨嵋之后,也大有寒气袭人,颇感凛烈,是以一到房中,便自掩上房门。 邛崃怪叟等银鳞剑客陶琨走后,不禁长长透了口气。 忽然他想起自己刚到山脚之时,左侧那片林中,有人偷袭自己,但接到手中,却是一个固封的纸包,当时因不及细看,随手揣入怀中,不知究是何物?” 当下伸手一摸,那个纸包,居然还在,这就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那知里面依然是一个固封的纸包。 心下不由大奇,再仔细地把纸包揭开,原来里面包着三四十支长约一寸,细如牛毛的纯钢软针,和一个小小纸包。 第306章 烹茶 不,包针的纸上,还有两行细字: “此去但宜智取,切勿力敌,针号飞蕊,乃玉笔所藏,包中毒物,得来不易,慎用少许。” 这笔迹瞧来极为眼热,和岳阳客店,送自己袖里剑、化骨丹的笔迹,出于一人之手,连自己乔装邛崃怪叟,都瞒不过他。 原来这个邛崃怪叟庞大千,正是西门追雪所假扮,他想从灵飞道人和洞宫居士的口中,探听当年围攻盟主的人,究竟还有些谁?他们料定自己要寻上峨嵋,其中有些什么阴谋? 哦!“针号飞蕊,乃玉笔所藏”,这许多针,是玉笔生花许占奎玉笔中的暗器! 一小包,敢情就是“毒粉”,“得来不易,慎用少许”,又如何用法?难道叫自己下毒?正想之间,忽听一阵脚步声,由外面走进院落,渐渐走近自己门前,西门追雪心头一惊,慌忙把桌上东西,一齐收起。 ‘笃”、“笃”,紧接着有人叩了两下房门,低声叫道:“庞老前辈,晚辈替你老送茶来了。” 西门追雪开门之后,只见一个小道童,手上捧着两壶热气腾腾的香茗,走进屋来。西门追雪蓦地心中一动,故意点头问道:“小兄弟,你是特地替我们烹了茶来?” 小道童把两个瓷壶,在桌上一搁,躬身道:“晚辈是奉师傅之命,特地给三位老前辈送来的。” 说着,取过一壶,替西门追雪放到床前一张茶几之上。 听他口气,另一壶茶,就是送到对房去的,西门追雪这个机会,那肯放过,立即从怀中取出“毒末”,用指甲挑了少许,一面呵呵笑道:“那么有劳小兄弟!” 身子一转,一小撮毒末,已经轻而易举的从茶壶口中弹了进去,小道童那里瞧得到西门追雪已经做了手脚,取过茶壶,恭恭敬敬说了声:“老前辈晚安。”退出房门,往对面送去。 西门追雪心中暗暗得意,一面取了少许毒末放到自己茶壶之中,然后斟了满满一杯,从身边取出一枚银针,往茶中一试,果然银针头上,立刻变成乌黑! 略一倾听,小道童早已走远,立即摄手摄脚闪出房门,吸气纵身,掠上墙头,三个起落,便已经飘飘落到灵飞道长静室对面。 只见纸窗中隐隐射出灯光,想来这贼道正在坐功。 他方才早巳留神好蒲围位置,取出一蓬细如牛毛的“飞蕊针”功聚掌心,运足内力,脱手就向蒲围位置,透窗射入。 钢针出手,耳中隐隐听到灵飞道人的一声冷哼!但西门追雪早已身形如电,飞越墙头,回到宾舍。 这一阵工夫,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瞬息间的事,西门追雪一下飘近左边房门,用手轻轻叩了两下,压低声音,问道:“两位睡了没有?” 洞宫居士邵仁风应道:“是庞老哥吗?快请里面坐。” 房门乍启,西门追雪已一闪而入,目光瞥过,只见玉笔生花许占奎正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啜喝! 西门追雪装作大吃一惊,急忙低声喝道:“许老哥,喝不得,茶水中有人做了手脚。” 许占奎早巳喝了一大半杯下肚,闻言蓦然一惊,放下茶杯,双目圆睁,急急问道:“庞老哥,你说什么?” 西门追雪把手中那枚乌黑的银针往他面前递去,低声道:“茶中有毒!” 这四个字,听到洞宫居士邵仁风的耳中,恍如晴天霹雳,立即从身边取出一枚银针,往许占奎喝过的半杯茶中浸去,取出一瞧,不禁脸色大变,怒道:“灵飞道贼,居然心怀叵测,想杀我们灭口!” 玉笔生花许占奎,没人提醒,倒也懵然不觉,这一经试出茶中有毒,顿觉胸腹之间果然隐隐作疼,心中大惊,急忙从身边取出一把解毒药丸,倾入口中,一面厉喝一声:“恶道,姓许的,既使中毒身死,也要和你拼个死活。” 伸手取过玉笔,一脚踹开房门,如飞往外掠去,洞宫居士邵仁风怕许四弟有失,也急急跟踪追出。 西门追雪眼看他们一场火拼,业已挑起,依然赶在后面,低声喝道:“两位且慢,也许另有外人做了手脚。” 玉笔生花许占奎和洞宫居士邵仁风,怒火头上,那还听得进去,两条人影,快如闪电,一下扑上墙头,纵落灵飞道人静室前面。 玉笔生花许占奎早已大喝道:“灵飞道贼,还不给许爷出来?” 喝声未落,眼前人影晃动,灵飞道人早已道袍飘忽,岸然而立。 西门追雪想不到灵飞道人来得如此快法,心头微微一震,只见他清瘦脸上,并无丝毫异样,但两道炯炯有光的眼神,盯着许占奎,徐徐的道:“贫道正想向施主请教一事,不想许施主倒来得如此快法……” 玉笔生花许占奎一见灵飞道人,双目喷火,那还容他说话,玉笔一指,厉声喝道:“好贼道,想不到堂堂峨嵋掌门,竟会使出江湖下五门的手段!” 身形一晃,便自抢到灵飞道人面前,一招“朱衣点头”,玉笔漾起几点精光,飞快洒出! 灵飞道人手指上还拈着一支细如牛毛的“飞蕊针”,原待问问清楚,那知玉笔生花许占奎不待自己说完,便尔抢先出手。 不由也微生怒意,一个拗步转身,大袖扬起,双掌连环劈出,口中沉声喝道:“许施主此话从何说起?” 人影一闪,掌风逼人,玉笔生花许占奎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人物,自己玉笔攻出之后,竟然看不清灵飞道人的手法,硬生生被人家迫退了八九尺远,心中更是愤怒,厉声喝道:“道贼,你自己心里有数。” 双足一顿,刷刷刷,玉笔连挥,一片莹光,错落笔影,再次往灵飞道人身前攻到! 灵飞道人怒嘿道:“许施主还不住手?” 他因许占奎一轮急攻,来势极快,也不敢大意,斜退半步,双掌翻飞,眨眼之间,又把方才攻势,一齐封出。 洞宫居士邵仁风看出许老四不是贼道对手,纵身一跃,拦到许占奎身前,满面怒容,厉声喝道;“灵飞道友,你总该知道七闵五逸当年和西门维峻并无丝毫过节,为了你想觊觎人家“太清心法”,广约帮手,阴谋劫夺,林老大因情面难却,才答应参与助拳……” 灵飞道人见他说出自己隐私,脸色倏然一寒,截着他话头,冷冷的道:“邵仁风,你说这段往事,其故安在?” 洞宫居士双目凝煞,纵声笑道:“问得好,七闵五逸,当年为朋友卖命,如今林老大就因此失踪,你倒反口蜜腹剑,暗中下毒,以图灭口……” 灵飞道人听得浑身一震,目露惊诧的道:“你此话怎说?” 洞宫居士邵仁风狂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茶中下毒,难道还是假的?” 灵飞道人大惊失色道:“真有此事?” 洞宫居士邵仁风冷哼道:“灵飞道友,多言无益,许老四已身中剧毒,你立时交出解药,还能善罢,否则你峨嵋剑法,虽然厉害,七闵五逸也决非好惹之人。” 灵飞道人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两位难道连贫道也信不过吗?此事其中定有蹊跷!” 玉笔生花许占奎这一阵工夫,只觉心腹之间,阵疼加剧,身子起了微微颤动,邵仁风瞧在眼里,更是又急又怒,厉笑道:“哈哈,如论峨嵋门派,一派之尊,自然信得,只是道友当年为了区区一本秘笈,尚敢对十三门派江湖白道一致拥护的武林盟主,且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违,阴谋围攻,杀人放火,今日对邵某兄弟,来个下毒灭口,又有何不可?至于堂堂峨嵋凌虚观,除了你授意门人,还有谁敢夤夜潜入,暗作手脚?何况侍奉道友静室的小童,旁人那能使唤?” 灵飞道人越听越怒,一袭杏黄道袍?无风自动,但他还是强自按捺,同时也实在想不出下毒是谁? 一眼瞧到邛崃怪叟庞大千,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由心中一动,抬目问道:“庞道兄对此一误会,可有高见?” 邛崃怪叟阴嘿一声,冷冷的道:“老朽和道兄数十年交情,照理自可信得,只是老朽也是应邀参与围攻西门盟主的人,同在道兄灭口之例,老朽要不是遇事谨慎,早就和许老哥一样,喝下剧毒?依老朽相劝,许老哥中毒已深,再迟怕就来不及了,道兄何不取出解药,免伤两家和气?” 他这一番话,明是相劝,其实何异火上加油? 玉笔生花许占奎服下剧毒,已在逐渐发作,心腹隐疼,逐渐加重,他这句“再迟怕就来不及了”,钻到他耳中,等于催他赶快动手,钢牙一挫,口中暴喝一声:“灵飞道贼,许某中毒已深,就和你拼了。” 猛地右臂一振,玉笔虚空连点,洒出点点笔影,宛若一阵急雨,往灵飞道人当头飘落! 灵飞道人早已激怒,一见许占奎三次攻到,不由仰脸望天,敞笑道:“贫道因事出误会,才一再容忍,峨嵋灵飞,岂是怕事之人?” 说罢,一晃身,双掌交替,迎着许占奎点点笔影劈出。 洞宫居士邵仁风厉笑道:“好,四弟,咱们就倒翻峨嵋,也要把解药找到。” 他愤怒得双脚一顿,口中—声厉啸,身形一跃,凌空下击,一掌劈去! 第307章 硬刚 灵飞道人大袖挥动,双掌一紧,迎着两人攻势,回击过去。 三条人影,立即在空地上翩翩翻飞,打到十招之后,周围两丈之内,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 只有假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西门追雪,负手旁观,好像保守中立,谁也不帮。 眼看三人愈打愈是凌厉,灵飞道人和洞宫居士都逐渐的把内家真力贯注掌上,每发一招,必有罡风随出。 玉笔生花许占奎,一支玉笔,也非同小可,只见笔影纵横,划空生啸,宛若急风骤雨,飘飘洒洒,点点不离要穴,手手尽是杀着,端得辛辣无比,无可伦比! 灵飞道人当真不愧峨嵋一派掌门,此时力拼两个武林高手,不但毫无败象,而且还略占上风,瞧得西门追雪暗暗心惊。 此人功力深厚,武功之高,竟然大出意外,差幸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自己贸然闯上凌虚观,说不定就吃上大亏。 玉笔生花许占奎,仗着精纯内功,硬行遏止毒势,和灵飞道人舍命相拼,把手上一支玉笔,使得精芒流动,急闪飞洒,连番施展杀着,依然无法沾得上对方半点衣角,更是急怒攻心。 玉笔一沉,在一招“寒鸦归巢”,当胸点去之际,蓦地一按机篁,玉笔尖上,登时射出一缕银丝! “飞蕊针”,乃是细如牛毛,长不盈寸的纯钢针丝,锐利无比,霸道绝伦,专破气功,一经从玉笔尖端射出,立即化作一蓬银丝,激射而出。 这一着,当真十分毒辣,双方距离又近,猝起发难,谁也无法幸免。 但灵飞道人总究是峨嵋一派掌门,功力火候非同寻常,许占奎一招“寒鸦归巢”,对准胸口送到,已使他暗起怀疑,对方功力,明知没有自己深厚,那肯冒失进招? 何况对方又以“玉笔生花”成名,自然另有企图,因此许占奎笔点到一半,笔尖微微上翘之际,业已凝神戒备。 一大蓬银丝,射出笔尖,灵飞道人大袖急挥,施展玄门罡气,,朝飞针拂出,身子同时平空拔起一丈三四尺高。 玉笔生花许占奎的“飞蕊针”,果然非同小可,尤其飞针本身,细若牛毛,连灵飞道人打出的强烈罡气,居然无法把它悉数击落。一大蓬飞针,还有一小半穿透罡风,从双脚底下扫过。 灵飞道人眼看“玉笔飞针”,还会破风而入,心中仙不禁暗暗吃惊,刚才要略慢一步,怕不就伤在他专破气功的细针之下? “哈哈!”许占奎对灵飞道人的纵身跃起,避开“飞蕊针”,似乎毫不感到意外,手上玉笔,却随着灵飞道人身子,对准半空,一声大笑,“飞蕊针”一蓬银花,又向空中射去! 原来他玉笔中的飞针,可以连射三次,他预料以灵飞道人的身手,决难一发成功,眼看对方身子腾空而起,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空中久持,这好机会,那肯错过? 灵飞道人因对方出手歹毒,心头大怒,身子在半空猛地一个急旋,疾如鹰隼,向玉笔生花许占奎当头扑下。 他这一发动,正好和许占奎两次发针,同一时候,“飞蕊针”堪堪射出,他身子已转了方向,往下扑来,无巧不巧,给他避了开去!人还未到,双掌业已齐下! 玉笔生花许占奎飞针两次落空,尚在惊疑未定,灵飞道人内功真力凝练的狂飚,已像泰山盖顶而下! 玉笔生花心头大惊,他知道只要硬接他这一掌,就得立判生死存亡,自己功力不敌,那敢冒昧尝试,百忙之中,施出“金鲤倒穿波”身法,身子向后一仰,箭一般倒窜出去! 他们这两手,叙说起来,固然大费篇幅,其实只是电光石火,一起一落之事。 洞宫居士眼看四弟身处危境,立即扬手一记劈空掌,打横里向灵飞道人的掌风劈去! “砰!”两股掌风,一股垂直下击,一股横里斜劈,在空中乍接,发出一声轻震,地上砂石,还是被震得四散漩飞! 玉笔生花许占奎虽然躲开对方当头一击,但也吓出一身冷汗,堪堪站住身子,陡觉急风飒然,灵飞道人又追踪袭到,右手一伸,五指其张,“苍鹰攫蛇”,当头抓下! 玉笔生花许占奎连受灵飞道人追迫,已激得怒火千丈,再加上这一阵腾跃,血液循环加速,喝在肚中的剧毒,又在逐渐发作。 只觉一阵头昏目眩,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晃了几晃,但他还是猛一咬牙,服了几粒药丸,口中发出一声厉笑,玉笔如电,猛向灵飞道人掌心点去! 灵飞道人看他脸色惨厉,果然身中剧毒,而且已在发作,还想和自己硬拼,心头暗暗冷笑,右手一收,左掌却运起玄门“天罡掌”,准备一击毙敌! 许占奎一招“流星追月”才一出手,瞥见对方右爪一收,他笔势疾落,改为“雷公劈木”,直叩咽喉,但灵飞道人左手的“天罡掌”,也已横扫劈出。 要知“天罡掌”,乃是一种内家极高的阳刚功夫,一掌出手,碎石开山,纵然有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也无法承受一击。 尤其“天罡掌”和一般掌势不同,因为一般掌势出手,必有飒然风声,依功力深浅,可以分出风声的强弱。 “天罡掌”却是不同,功力全都凝聚在手掌之上,发时虚若无力,一着人身,才强劲外吐,隔肉碎骨,为内家重手法之一,练到十二成火候,伤人无形,是峨嵋一派的镇山之学。 玉笔生花一时大意,再想掉笔横封,已是不及!但这一招如果掉笔硬接,纵然不被劈死,也得身负重伤。 就在灵飞道人“天罡掌”劈出同时,洞宫居士邵仁风也打了一记“无风劈空掌”,猛击灵飞道人后背。 原来“无风劈空掌”的性质,和“天罡掌”大致相同,虽然没有凛烈强风,但掌势出手,随掌而发的潜力,总会带起一点轻微风声。· 灵飞道人耳目何等灵异,七闵五逸的拿手绝活,那想瞒过他?但他内功最深,却也不敢硬接一记“无风劈空掌”,听风辨位,立即纵身向左边一闪,许占奎也同时横跃开去。 灵飞道人被洞宫居士“无形劈空掌”逼得向左闪出,身子一个半旋,满面杀气的敞笑道:“邵仁风你‘无风劈空掌’号称武林一绝,贫道今晚就领教领教几掌试试! 说话声中,凝聚功力,一掌直劈过去。 洞宫居士邵仁风自知不敌,赶紧闪身避让,可是灵飞道人杀机已动,一掌劈出之后身形骤然欺近,双掌抡飞,一连又是三掌,连环劈出。 这三掌,不但劲力如山,而且快逾闪电,洞宫居士竟然招架不住,被逼得步步后退。 这当儿,玉笔生花许占奎,又从身边取出药丸,吞了一大把,他明知这种普通解毒药,无法解去所中剧毒,但至少可以暂时阻遏毒势发作。 服药之后,经过一阵调息,把毒物逼住,一声怒吼,又向灵飞道人身后抢到,落笔如雨,猛击背心几处大穴。 灵飞道人心中早有盘算,这七闵五逸,论功力虽然比自己稍逊,但他们配合进攻,互相策应,不和自己硬接硬打,一时之间确也无法击败两人。 尤其还有一位袖手旁观的邛崃怪叟庞大千,听他口气,和自己也有了梁子,此人功力,还在洞宫居士邵仁风之上,今日之局,自己百口莫辩,与其纵虎归山,不如一并除去,以除后患。 唯一办法自己还是该从七闵五逸下手,两人之中,只要先除去一个,那么即使邛崃怪叟参战,自己也不怕了,总之,这三人,一个也不能放他们逃出凌虚观去。 心念疾转,主意拿定,对攻到身后的玉笔生花许占奎,他并不返身回击,只向侧一闪,双手却运起“天罡掌”,仍是向洞宫居士邵仁风一味猛攻过去。 洞宫居士邵仁风被形势所逼,只得奋起全力,两掌并出,准备硬接…… 那知灵飞道人突然收住抢攻洞宫居士的力道,身子一旋,反欺到玉笔生花许占奎身前,呼呼两掌急劈出去! 这一下变招之速,出人意外,玉笔生花许占奎方才一招落空,正待再欲出手,但没想到灵飞道人突然欺近,反向自己攻来,一着失神,再想躲闪,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赶紧玉笔一起,向灵飞道人面门送出。 不!他同时拇指一扣,向机篁按去! 他笔管中装着的“飞蕊针”,分为上中下三截,打出一截,第二截就会自动装上,第二截打出,第三截又补上去了,一连可用三次。 但他可不知道自己玉笔中的“飞蕊针”,第三截已被人家暗中取走,此时接连扣了两下,依然不见“飞蕊针”应手而出。 心下一急,只得贯注全力,玉笔脱手向灵飞道人当胸砸去,双掌合并,“前门拒虎”硬接灵飞道人劈来掌势。 这一接,只觉全身一震,双腕若折,强行压制着的剧毒,立时迸发,登登登,震得向后连退,嘴角流出黑血,但他还是硬行站住! “哈哈!许占奎,你身中剧毒,已无生理,贫道超度你吧!” 灵飞道人狞笑声中,左手拍落玉笔,右手一推,拍出一股强猛罡风! 洞宫居士邵仁风警觉抢救已是不及,急得双目喷火,厉吼一声:“灵飞贼道,我和你拼了!” 第308章 挡路 身形跃起,往灵飞道人扑去! 正当灵飞道人一掌推出,猛然间人影闪动,两股极大掌风,从横里拦出,劲风激荡,挡住灵飞道人一击之势。 身后洞宫居士邵仁风连人带掌,也已扑到,灵飞道人连身前来的是谁,也不及细看,赶快身子横跃,斜飞八尺。 玉笔生花许占奎,虽然灵飞道人推出一掌,已被来人挡住,但他先前仗着内功和解毒之药,硬行庄住的剧毒,因此时一并发作,身子晃了两晃,猝然往后倒去。 那负手旁观,伪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西门追雪,瞧着双方死命相拼,他心头也暗自盘算,自己是否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便以本来面目出现,至少也诛了灵飞贼道,才出自己胸中恶气! 那知就在此时,瞥见两条人影,倏然飘落,此时正当灵飞道人推出一掌,洞宫居士情急拼命,玉笔生花猝然后倒,他凝目一瞧,口中暗暗叫“糟!” 原来这飘落两人,一个身穿天蓝团花长袍,颏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眉目之间,流露出谲诈之色的老者! 他正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瞧他肩头还斜挂着一柄奇形长剑,敢情就是“毒吴钩”了。 另外一个西门追雪更瞧得触目惊心,他面目猥琐,五短身材,身穿一袭半长不短的灰布棉袍,腰束布带,插着一根旱烟管的老头!他不就是自己假扮的邛崃怪叟庞大千是谁? 西门追雪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时他们正在混乱,自己再不趁机溜走,待会那里还想脱身?但瞧着毒叟唐炎常肩头上那柄“毒吴钩”,又不甘心轻易放弃。 时间稍纵即逝,他艺高胆大,蓦地一个箭步,掠近唐炎常身侧,立即施展“紫府潜形”身法,奇快无比,闪到身后,举手一摘,居然一下就把毒吴钩连鞘带剑,一起摘下! 这时,因为大家正在混乱,毒叟唐炎常虽然瞧到人影,但只当是峨嵋门下,没去注意,及等肩头吴钩,被人摘下,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瞧去。 只见邛崃怪叟手上正拿着自己视如拱璧的“毒吴钩”,同自己咧齿一笑,身形闪动,往墙外飞去! 他还当邛崃怪叟故意和自己闹着玩的,身形不动,却大声叫道:“庞老哥别开玩笑!” 邛崃怪叟庞大千和毒叟唐炎常,一同飞身落地,合力接了灵飞道人一掌,正想阻止灵飞道人问问清楚,双方因何动手? 闻言不由一怔,回头问道:“噫!老毒物。你说什么?哦,方才那人是谁?” 毒叟唐炎常,做梦也想不到峨嵋凌虚观里,会钻出两个邛崃怪叟来,再回头一瞧,只见邛崃怪叟庞大千,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他总究是老奸巨滑的狐狸,心头立时明白,来不及解释,口中喊了一声:“不好,有奸细!” 双足猛顿,飞身往墙外追去! 此时差幸玉笔生花许占奎毒发身死,洞宫居士邵仁风双目喷火,又向灵飞道人扑去!双方又动起手来,邛崃怪叟无暇顾及毒叟唐炎常的话,忙着替猛力拼斗的两人解劝! 却说西门追雪轻而易举的夺到“毒吴钩”,那敢耽搁,身急如电,施展“紫府潜形”身法,一路翻墙越脊,往外飞奔。 堪堪掠到第二进上,只见人影闪动,立即有四个青袍道士,突然现身,拦住去路,口中喝道:“何人胆敢在凌虚观乱闯?” 西门追雪一路急纵直掠,但已把剑鞘插入腰际,一看阻拦自己的是四个峨嵋门下,不由身形一停,笑道:“你们连老朽都不认识了,老朽身有要事,还不让开?” 峨嵋门下,谁都知道邛崃怪叟乃是掌门人的至友,每年都要上来一次,这时看到来的果然是庞大千,不由齐齐一怔,立即躬身道:“晚辈们不知是老前辈,多多冒犯,还望恕罪。” 西门追雪未遑多言,鼻子嘿了一声,身形飘动,早已电掠而去! 但他身形才动,毒叟唐炎常已在后面急急追来!气急败坏的大叱喝声:“峨嵋弟子,快快截住他,他是奸细!” 但峨嵋门下,谁都认识邛崃怪叟,谁都知道邛崃怪叟是掌门人的好友,是以一任毒叟唐炎常一路大喝,西门追雪还是没有人阻拦,大家弄不清两人一逃一追,为了什么! 偌大的凌虚观,重重屋脊上,只有两条人影,电闪风卷,奔逐而出!眼看已到了大殿了! 突然,凌虚观后进,响起一阵急骤的钟声!“当”“当”、“当”、“当”…… 钟声接连九响,那是表示凌虚观来了外敌,通令峨嵋弟子,不得放走任何敌人的警钟! 钟声迥荡,余音未绝,大殿上立即涌出无数青袍道人,手仗长剑,围住四周! 西门追雪听到钟声,心知要糟,一见前面有人拦住去路,那还怠慢,右手一起,呛啷啷一声龙吟,一道清如秋水,剑钩夹着一点蓝芒的“毒吴钩”,一下掣在手中,大喝一声:“你们还不让路!” 身形不停,直向前面闯去! “庞老前辈,这是掌门令谕,恕晚辈无礼。”众道人中有人大声答话,剑光闪动,一齐围了拢来。 “哈哈,谁敢挡路?挡路者死……” 西门追雪知道时机不再,毒吴钩一片寒光,点点蓝星挥手向面前挡路道人飞洒而出! 只听“呛”“呛”一阵金铁交鸣,首当其冲的七八个道人,长剑立被削断,还有被剑光扫中的,断腕折臂,惊叫惨嗥,同时响起! 叱喝不绝,人影纵横,西门追雪一道青虹,宛如天河倒挂,闪电乱掣,一路快攻,呛呛连响,直逼得峨嵋门人,连连后退! “峨嵋门下,别放他逃出观去!” 毒叟唐炎常一条黑影,有如星丸泻地,声到人到,骤然飞落,峨嵋门人一见有人赶到,胆气一壮,又纷涌围来! 不,剑如山涌,纷纷袭至! 西门追雪被激得杀心陡起,眉毛挑动,厉喝一声:“你们真是找死!” 右臂一抡,长剑向四外扫出! 黑夜中又响起连珠般“呛”“呛”之声,惨号也跟着大作,一道青虹,矫若游龙,峨嵋门下,人数虽多,谁也困不住他! 因为他手上有一柄斩金截铁,而又被毒叟唐炎常淬过奇毒的前古奇兵! 毒叟唐炎常气得目瞪欲裂,眼看西门追雪身法翩飞,就要夺门而出,心头大急,双袖一摆,越过众道人头上,落到西门追雪身前,厉笑道:“朋友难道还想离开峨嵋?” 西门追雪叱道:“唐炎常,小爷收回吴钩剑,今日权且饶你一命。” “哈哈!”毒叟唐炎常一声大笑,袍袖扬处,打出一阵劲风,往西门追雪身前拂来! 西门追雪陡然警觉,此人以用毒出名,自己不要中了他暗算,赶紧闭住呼息,身如飘风,一下旋了出去,剑光起处,七道剑影,同时迸发! 毒叟唐炎常自然识得厉害,身躯暴退,口中阴声嘿道:“你就是西门追雪!” 这一耽搁,峨嵋门下,又远远围上来,他们慑于西门追雪手上利器,不敢逼近,但也并没有丝毫放松。 西门追雪心头暗暗着急,如等灵飞道人、洞宫居士、邛崃怪叟再一赶到,自己就无法全身而退! 他心念疾转,蓦地伸手从怀中一掏,厉声喝道:“峨嵋门下听着,小爷不愿多开杀戒,你们如再不让开,可怨不得小爷心狠手辣!” “辣”字出口,右腕一扬,只听嘶的一声轻响,黑暗之中,陡然飞出一点绿阴阴的火焰,往数丈外大殿激射过去。 “轰!”大家只觉眼前奇亮,三清殿立时火光烛天,熊熊燃烧起来! 西门追雪也在这一瞬之间,身形凌空飞起,向墙外落去! “小子,你还想逃下峨嵋?” 毒叟唐炎常人随声起,衔尾追出,他为了毒吴钩,那肯轻舍? 西门追雪人如离弦之箭,纵出凌虚观,一路急纵直泻,往山下奔去。 怒叱、厉喝之声,随着他的飞驰,渐渐远去,当然自己已把峨嵋的人,丢落老远。 但当他回头瞧去,只见另一条黑影,却契而不舍,紧紧追来,那是唐炎常,他武功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只是他擅于用毒,令人防不胜防。 “小子,看你还逃得出多远?” 已经跑到山脚下啦!西门追雪已跑得一身是汗,胸口不停的起伏。 不!头脑胀重,神志昏倦! “哈哈,庞大侠虽然滑溜,想不到祁某也会跟踪前来吧!” 眼前人影闪动,三个人品字形的围了上来! 西门追雪定睛一瞧,那不是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还有谁来?那发话的正是五行叟祁离! 西门追雪猛一住足,连忙拱手道:“三位快请让路,在下不是庞大干!” 五行叟祁离一声长笑道:“这倒奇了,庞大侠这份装束,难道还有第二个人?祁某从青龙场一路跟踪,怎会认错了人?” 西门追雪急道:“庞大侠此时正在峨嵋凌虚观,三位不妨上去瞧瞧,在下……” 五行叟目露微笑,突然打了个哈哈:“那么你也留下来!” 身形一晃,右手往西门追雪右腕脉门扣来。 西门追雪只觉对方手法奇快,自己要待躲闪,已是不及,右腕一麻,毒吴钩呛啷一声,落在地下。 身子半点动弹不得,不由顿脚道:“你们不要认错,我……我是修罗书生韦行天,你快放手!” 第309章 出关 五行叟祁离,只觉邛崃怪叟一条手腕,滑腻如脂,哪是枯如柴的干瘪老头庞大干,心中大疑,炯炯双目,盯着西门追雪问道:“你是修罗书生,你易了容?” 五指一松,便自放手,西门追雪口中嗯了一声,顾不得酸痛,俯身捡起长剑。 毒叟唐炎常已如风赶到,但当他一眼瞧清三人,慌忙向后暴退,正待返身往山上奔去! 五行叟早已身形一闪,挡住去路,冷笑道:“唐老哥原来躲来凌虚观里,难怪祁某踏破铁鞋无觅处。” 毒叟唐炎常厉笑道:“祁老儿,你一再相逼,难道唐某当真怕你不成……” 他话声才落,那头戴毡帽,身穿黑袍的少林智觉禅师,一声不作,右手突然凌空疾点! 唐炎常口中“呃”了一声,身躯应指倒地,五行叟祁离向西门追雪微微颔首,一把夹起唐炎常身子,三条人影飘然而去。 这下,直看得西门追雪目瞪口呆,少林智觉禅师使的竟然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隔空点穴”!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碰上智觉禅师,他也曾施展过少林绝艺“达摩天旋掌”。 奇怪!自己听父亲说过,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除了有限几种,可以传授门人之外,其余的,只有继承衣钵的方丈,才有资格得窥全貌,他怎会修成这种上乘功夫? 哼,这老秃贼准是偷学来的! 心中想着,正待转身走去,哪知道这一瞬之间,陡然发觉自己手脚麻木,再也移动不得。 心头蓦然一惊,难道自己中了毒叟唐炎常“无形之毒?” 不错,记得方才在凌虚观三清殿前,他挥动大袖,对自己拂来,当时自己已曾及时警觉,闭住呼吸,往旁闪出,不想还是着了他的道。 唉!自己身边,放着武林中人难以求取的解毒疗伤圣药,但此时已经迟了,再也无法从怀中取出。 毒吴钩“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他身躯逐渐痉孪,呼吸低沉…… 眼前一片灰黑,心脏像在收缩…… 终于绵软无力的往地上倒去,头上一顶破毡帽,随着滚开,披散一头青丝! 东方已呈现鱼白,树林中,正有一个头挽道髻,身披鹤氅的道人,缓缓走来,他目光瞥过道旁仆卧着一个五短身材,灰袍束腰的老人,口中“噫”了一声:“庞道友,怎会是庞道友?” 他俯下身去,按了按脉,这是中毒现象?他…… 道人目光,忽然注到邛崃怪叟身边不远的一柄毒吴钩上,不禁摇头叹息,若有所悟,口中喃喃的道:“毒吴钩,唔,为了一柄毒吴钩,发生争执,那么庞道友是中了唐炎常的‘无形之毒’,哈哈,差幸遇上贫道……” 道人不再迟疑,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小白色的药丸,纳入邛崃怪叟的口中! 就在把药丸纳入邛崃怪叟口中的一刹那,他突然发现邛崃怪叟竟然青丝委地,秀发如云! “她是女的!,她假扮庞道友,从唐炎常手上夺取毒吴钩?” 这真是扑朔迷离之事! 道人怔得一怔,从溪边掬了一捧清泉,在邛崃怪叟脸上,细心拭去涂在脸上的易容剂! 转眼工夫,邛崃怪叟一张满布皱纹的猥琐脸型,逐渐消失,眼前露出来的,是另一张清丽绝俗面孔,紧阖双目,气息微弱! 道人睁大眼睛,心头一阵猛震!“燕儿!她是燕儿,这……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抱起假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少女,让她上身靠着树根坐好,缓缓伸出右手朝少女顶门按去。 这时,大路上,又出现了三条人影,正在电驰风飘般,往这边赶来。 那是三个劲装少女,以衣服的颜色来分,正好是一红、一黑、一青,她们都佩着长剑,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赶上冰冻雪封的峨嵋山去! 突然,那黑衣少女尖叫起来:“那就是婉姐姐,她……她负了伤?” 红衣少女也瞧清道人是谁?喜得娇躯一扭,口中喊了声:“爹……” 道人收回按在假扮邛崃怪叟的少女头顶的手,轻舒了口气,才抬起头来,两道熠熠眼神,瞧着红衣少女,满脸疑惑的道:“噫!燕儿,她到底是谁?” 红衣少女还没开口,黑衣少女早已抢着说道:“老前辈,她叫南宫婉,是黔灵神君老前辈的女儿。” 道人脸上,飞过一丝惊疑,瞧瞧自己女儿,(红衣少女)又瞧瞧假扮邛崃怪叟的女子,口中低低道:“南宫婉!黔灵神君的女儿?” 是的!这个自称修罗书生的韦行天,从岳阳出现,直到假扮邛崃怪叟庞大千大闹凌虚观的,正是南宫婉姑娘! 这个西门追雪原是假的。 原来那三个少女中穿黑衣的,就是修罗玉女修玉娴,她在宜昌客店,一觉醒来,开出门去,店伙送上信来,说是她哥哥留下来的。 修姑娘打开一瞧,韦哥哥已经走了,他要自己在这里等他,要是过了半个月不回来,叫自己拆看另外一封密封着的信,照信行事。 她心中一急,那里等得及半个月后再行拆看,当下就撕了开来,抽出一瞧,原来这封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 说明修罗书生韦行天,原是十三年前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哲嗣,叫做西门追雪,不幸他已经死于非命,(她没有说出西门追雪是死在自己父亲南宫纥之手)。自己为了完成西门追雪未竟之志,此次入川,就是要找峨嵋掌门灵飞道人报仇,另外还要找毒叟唐炎常索取“毒吴钩”。因为这两个人均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己能否偿愿,实在没有把握。 如果自己半月之后,尚未回转,可能就丧在人家手下,要修玉娴持同此信,到黔灵山万松坪找自己叔叔火影子褚无忌,他就会替自己报仇等语,下面署名的赫然是“南宫婉”三字。 修姑娘听到韦哥哥的噩耗,心头已是悲痛难忍,婉姐姐的单人犯险,更使她不知如何是好? 继而一想,婉姐姐要替韦哥哥完成未竟之志,自己也应该去分担一份,于是她匆匆结清店账,也搭船入川。 不想就在船上,和掌上珠宋秋云、青城白飞燕两位姑娘无意相遇,长途寂寞,大家互展姓氏,居然谈得十分投机,修玉娴也并不隐瞒,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这下,可把宋、白两位姑娘听得宛如利箭踹心,自己两人,就是为了找寻修罗书生,不想梦萦魂绕、英俊潇洒、又武功极高的韦行天,竟然天不永年! 她们不知道西门追雪究竟死在何人之手?但胸头一股欲哭无泪的怨气,却莫明其妙的一股脑儿移到峨嵋灵飞道人头上。 听说南宫婉业已单身犯险,索性大家赶上峨嵋,好歹去杀他几个泄愤,也算是替心上人做事。 三个姑娘,当真同病相怜,泪眼相对,她们一路急赶,往峨嵋进发。 不想就离峨嵋山不远,就遇上中毒未醒的南宫婉,而救她的人,却是白飞燕的父亲青城简真人。 却说从敦煌通往玉门关外的大道上,时当岁末,酷寒得天冰地冻,大雪飘飞。 虽然这是陇新唯一的交通要道,也已行人绝迹。 这天下午,却有一骑健马,冒着偌大风雪,行色急遽,匆匆出关。 “春风不度玉门关”,是古人形容玉门关外,终年风砂蔽日,除了酷暑,就是酷寒,十月飞雪,要到来夏方消,生似没有春天。 僻远的边塞,一片荒漠,普通行旅客商,除非万不得已,谁都把关外视为畏途,何况又在雪景残年,履霜坚冰,风雪迷漫的数九寒天? 但那匹健马,却驮着一个满脸风尘,年约五旬左右,身子羸瘦的老头,冒着风雪冲出玉门关去。 他渴饮饥食,不眠不休,日以继夜的赶程,究竟有什么急事呢?谁也无可解答。 只是从他胸前横着一个重棉紧裹的长形棉被推测,可能是一个身患重症,急待救治的病人。 如果是的话,这也是非常奇怪的事,试想关内有多少着手成春的名医,他不去请教,却巴巴的间关万里,到沙漠中去找大夫,实在令人难以说得过去。 但如果不是病人,又是什么呢? 那么沉重,那么巨大,而老者又托着双手,那么小心翼翼,一脸风尘,一脸倦容,再加上一脸焦灼! 有谁知道他一路由西南奔到西北,换过了多少马匹,还在马不停蹄的赶着。 玉门关外的白龙堆过去了,穿过大戈壁,又越过大草原,在风雪风砂的双重交加之下,经过漫长而艰险的旅程,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 瘦长老人长长吐了口气,他双手托着人形大棉包,轻轻纵下马背,仰头望着雄伟壮丽的天山。 蔚蓝的天际,矗立着雪山冰峰,像水晶似的闪闪发光! 此时正当朝阳初上,冰山雪岭,万峰错杂,云腾霞蔚,绚烂五彩,这是天山日出,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景色。 他想起自己下山之初,正如旭日初升,满以为绝艺在身,足可以吐气扬眉,前程灿烂,那知数十年来,浪迹江湖,一事无成,如今老了,大好河山,还有什么可为?自己真有点愧对师傅! 这位瘦长老人,手中捧着大棉包,心头涌起无限感慨,怔怔出神! 第310章 继承 “唉,三天,还有三天路程!”他喃喃的说着,举步往山上走去。 瘦长老人的脚程,相当迅速,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已在削壁险峰之间行走,高峰上经常有雪水汇成急流,冲泻而下,越往上,罡风越大,急流里的冰块,也愈多。 老人一身功力,非同小可,他经过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急驰,此时抱着棉包,脚下依然并没稍慢,翻过骆驼峰,已在天山绝顶之上。 第三天清晨,天山北峰,巍然在望,好像一支巨笔,插在云宵之上,轻絮般白云,随风飞扬。 再有半天,就可攀上峰顶了!他心头顿时感到轻松了些,脚步也无形加快。 中午时分,攀上绝顶,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奇花异卉,依然如昔,一泓天池,湖光云影,景色清绝,那正是自己昔年练剑之处! 瘦长老人捧着大棉包,自然无暇多看,绕池而行,刚走近一座天然石屋,只见石门洞开,正中蒲团,端坐着一个灰衲赤足,垂首闭目的老和尚! 蒲团下面,却跪着一个身穿紫红棉袄的少女,梳着两条黑油油的长辫,虽因身子朝里,瞧不到面貌,但最大也不过十六七岁,此时在低声祷告。 瘦长老人,瞧得大为奇怪,不知这红衣少女是谁,跪在师傅前面,又在说些什么?但他不敢多看,慌忙手托棉包,在门外跪下。 原来这老和尚正是江湖上人称“方外二奇”的天山神僧。 瘦长老人跪了半晌,才听师傅在里面细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闭门封剑,岂会护犊?只是佛门最重因果,老衲就是为了这个孽障,耽误正果,好在老衲等的人已经来了,你替我覆上令堂,到时自然有人制他,你远来天山,总是有缘,老衲无以为赠,这颗‘雪参丸’就聊酬攀登之劳。” 说着,从袖中飞出一颗龙眼大的腊封药丸。 红衣少女大喜过望,拜了几拜,便翩然走出石屋。 “朱弃,你进来!” 瘦长老人,原来叫朱弃,他此时一听师傅呼唤,急忙站起身子,走进屋去,在蒲团前面,重新跪下,口中说道:“弟子参见师傅。” 天山神僧慈祥一笑,道:“你抱着此子是谁?” 朱弃手上依然托着棉包,俯伏道:“启禀师傅,他就是二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共同推举的武林盟主西门维峻的儿子,西门追雪,十三年前,大师兄……” 天山神僧微微点头,口中“唔”了一声,道:“此事为师已经知道。” 朱弃又道:“此子当年由徒儿带出,送与六丁甲授艺,去年六丁甲遇害之后,不知怎的又投在修罗门下……” 天山神僧又“唔”了一声。 朱弃抬眼偷瞧师傅,依然闭目瞑坐,继续说道:“据说修灵君二十年前,走火入魔,唯有大师兄仿照‘雪参丸’练制的‘百盈丹’,才能修复玄功。 此子为求灵丹,远上黔灵,不想被大师兄瞧出来历,伤在‘紫云手’下,弟子因他负伤极重,几次拼耗真气施救,叵奈此子全身经脉,似已离位,真气无法度入,只好日夜兼程,恳师傅慈悲。” 天山神僧双目微睁,虽然只是那么一线,却射出奇亮光芒,徐徐的道:“亏你从黔灵赶来,奔波数千里,此子伤势可有变化?” 朱弃答道:“此子伤在大师兄手下之时,已气若游丝,不过大师兄的女儿,曾喂了他一粒‘百盈丹’,伤势似无显着变化。” 天山神僧细声道:“孽障仿制的‘百盈丹’,其中缺少一味主药千年雪参,功效自然不及‘雪参丸’远甚。” 说到这里,双目慢慢睁开,瞧着朱弃手上托着的大棉包,点头道:“你把棉包打开,让为师瞧瞧!” 朱弃如奉纶音,赶紧把大棉包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打开棉被,只见西门追雪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一张玉脸,已呈青黑! 天山神僧按了按脉,慈祥的道:“此子骨根奇佳,小小年纪,居然还练成了‘逆天玄功’!” “逆天玄功?”朱弃听得大感惊奇,修罗门的“逆天玄功”,没有数十年潜修苦练,不能为功,而且练时极易走火入魔,一旦练成,各门各派的任何武功,那都无法伤害。 修罗门百余年来,多少人都为了修练“逆天玄功”,导致走火入魔,还没听到有人练成过,不想眼前这年轻人,却练成了魔道中最厉害的功夫! 这话如果不是出自师傅之口,自己真还不敢相信! 天山神僧蔼然笑道:“魔道功夫,利弊互见,不过此子如果不是练成修罗门的‘逆天玄功’,早就死在孽障‘紫云手’下。但就因为练成了‘逆天玄功’,以致百药罔效!” 朱弃大惊失色,戚然道:“师傅,难道此子没有救了?” 天山神僧道:“为师几时说过他已经无救了?只是他全身逆转经脉,已被孽障‘紫云手’发出的‘紫气’,悉数震闭,救治之道,必须恢复经脉,不过这样一来,他勤修苦练而来的武功,就得悉化乌有。” 朱弃听得又是一怔,试想练武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是把武功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一旦失去武功,就该是多么严重之事? 何况西门追雪父母下落未明,身负奇冤,他想到这里,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天山神僧似乎已洞察徒儿心事,微微一笑道:“不过此子失去武功,既由我门下而起,为师自然要补偿他的损失。” 朱弃心头一块大石,立即放下,慌忙叩头道:“弟子就因此子身负奇冤,骨根又佳,是以甘冒你老人家叱责,带上天山,就是想恳求师傅慈悲,赐予成全……” 天山神僧摇手道:“为师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此子与我无缘,何况为师尘缘已满,就是等你前来,岂可再误正果,为师说的补偿,乃是赐与一粒‘雪参丸’,抵偿他二十年功力。” 朱弃听说师傅尘缘已满,只等自己前来之语,不禁心头惶恐,想起自己自幼蒙师傅带上天山,抚育教导,得以成人。 不想自己数十年来,奔波天涯,一事无成,如今听师傅口气,似乎圆寂在即,大师兄又倒行逆施,有玷师门。 心念转动,人已俯伏地上,抬头叫道:“师傅……” 天山神僧微笑道:“朱弃,你也是几十岁的人,怎也如此不解事起来,人生中年,如泡如幻,明镜无台,宝相非相,只要你佛在心头,就和为师长在一样。” 朱弃听得似懂非懂,急忙说道:“弟子愚鲁,不解禅义,还望师傅教诲。” 天山神僧蔼然说道:“一落言诠,便非真谛。” 朱弃还想再问,天山神僧忽然问道:“你方才不是见到那个红衣少女了吗?” 朱弃应了一声。 天山神僧又道:“她是雪山神尼的再传弟子,此次远上天山,就是为你大师兄之事而来,其实为师岂是护犊之人。数十年来,所以让孽障造恶,为师似乎不闻不问,其实此中另有因果,报应循环,丝毫不爽,你到时自知。”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似玉非玉紫色如意,和两粒腊丸固封“雪参丸”,一齐递与朱弃,一面说道:“雪参丸仅余两粒,一粒赐汝,另一粒这娃儿醒转之后,与他服下。 说起这紫玉如意,你总该知道本门紫府一脉,创自三百年前,当时曾有“宇内三奇儒、释、道”三位异人,其中的儒,就是本门祖师紫衫客。留下九十九招‘紫云剑法’,其实这套剑法共有百招,最后一招叫‘百云千祥’就刻在这片如意之上。历代相传,只有掌门才能练习,为全套剑法的精华所在,威力极强,只是不易参悟,但一经领悟,则又极易练习,且可单独使用,为师身入佛门,本门的道统,就由你来继承。” 朱弃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 只听天山神僧口中喃喃说道:“紫玉紫玉,失不足惜,一脉相承,是得非失。” 这是四句偈语,朱弃饱读经书,但也听不懂师傅说些什么,细看紫玉如意上面,只是刻着无数朵云,一时也参详不透,又不敢多问。 天山神僧瞧着他蔼然一笑,抬手道:“徒儿你起来,为师此时,替此子恢复经脉之后,就须闭关三日,不得惊扰。” 话声一落,缓缓伸出双手,停在西门追雪身上两尺光景,由头至足,虚空徐徐按去,收回双手,然后细声说道:“好,你抱他到你昔年练功房中去吧!” 双目一闭,便自入定。 别看天山神僧只是双手凌空按摩,西门追雪因经脉悉闭,血液凝塞,而致全身呈现青黑的肤色,立即逐渐消失。 朱弃知道师傅方才施展上乘功夫,已替他把逆转经脉,悉数恢复正常,一时不敢惊扰,即忙依言轻轻抄起西门追雪,退出石屋,推上石门,迳自回转自己昔年练功的石室,把西门追雪安置石榻之中,替他盖好棉被。 这一阵工夫,西门追雪脸色虽然好转了许多,但双目紧闭,气息依然十分微弱,人也还在昏迷之中! 朱弃轻轻吁了口气,心知西门追雪全身逆转经脉,才复原状,气机初顺,一时不会醒转,但也不敢大意,就在榻下守候。 第二天傍晚,西门追雪在昏迷之中,极其轻微的呻吟了一声! 但他还没有完全醒转,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喊着:“雪儿,你醒过来了?” 第311章 夫子 这声音西门追雪感到极熟,心头怔得一怔,只觉浑身骨络,好像散了似的,一点动弹不得。 胸腹之间,沉甸甸地,甚至连眼皮也无法睁开,脑际更像一片白纸,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他极力思索,思索着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终于,他渐渐想起黔灵山,只觉黔灵神君南宫纥那张紫气冉冉,满脸狞恶的面孔,又在眼前出现,同时耳边也响起黔灵神君得意的狞笑:“哈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子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老夫!” “那么你也是当年围攻家父之人?” “岂止围攻而已?” “砰!”一股无可抗拒的强大压力,拂上胸口,自己立时感到窒息,连哼都哼不出来…… 他只觉仇怒之火,突然涌上心头,大喝一声:“恶贼,我和你拼了!” 这喝声,把他自己从梦境中喝醒过来,这不是梦,是一个人在神志恍惚之中,不住思索,所勾起的往事! 他当真清醒过来了,依稀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之中,同时有人在耳边叫着:“翔儿,翔儿,你醒一醒!” 西门追雪悚然一惊,努力睁开沉重的好像压了重铅的眼皮,目光呆滞了好一阵,眨了两下,才慢慢从室顶移到榻前! 终于,他瞧清站在榻前的,是一个面目清瘦,身形瘦长的老人! 这人,西门追雪记忆犹新,心头一阵波动,脱口叫了出来:“你……你是未……未老夫子!” 未老夫子已悲喜交集,关切的道:“孩子,你刚刚醒转,不可多说!”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的腊丸,捏碎腊衣,取出一粒色呈淡黄的药丸,纳入西门追雪口中。 药丸入口,西门追雪只觉一阵清香,直沁心脾,霎时之间,有一股暖流,布达全身! 耳边只听未老夫子的声音,又道:“孩子,这是‘雪参丸’,功夺造化,你此时不宜作声,静静的躺着,有话明天再说。” 西门追雪心头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未老夫子既然说得如此郑重,尤其服下‘雪参丸’,自己确实感到全身在一股阳和之气,缓缓散发之下,似乎微有睡意,这就依言阖上眼皮,渐渐睡去! 当他再度醒转,慢慢睁开双目,略一打量,只见自己躺在一块石榻之上,这间石室,约有一丈见方,室中除了石榻,就空无一物! 噫,未老夫子呢? 他想起未老夫子,同时恍悟自己初上万松坪,那和尚守在涧间,说是受朱老施主之托,给自己送信。 又说朱老施主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生得个子颀长,脸型略瘦,那不是未老夫子是谁?自己当时怎会想不起来? 不错,他一再阻止自己不可涉险,结果自己伤在黔灵神君手下,看来这条性命,九死一生,全是未老夫子救出来的。 原来他老人家也是身怀武功之士! 自己记得昨天还神志恍惚,浑身痪瘫似的,今天怎会一无感觉,病痛全失?心念转动,立即把手足一伸,果然已和好人一样。 哦,未老夫子,给自己服的那颗“雪参丸”,当真功夺造化! “雪参丸?”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听崔大婶说过,“雪参丸”只有天山神僧才有,练武的人服了,可抵得二十年勤修苦练。 当时雪山神尼因崔大婶身体羸弱,无法练武,才特地找天山神僧要了两粒“雪参丸’给崔大婶服了一粒,才练成雪山绝技,传了衣钵。 未老夫子给自己服的是“雪参丸”,这在武林人眼里,无异仙丹的灵药,他老人家又从那里弄来的? 心中想着,立即翻身坐起,在榻上调息运功! “翔儿,快快停止,你不可再练‘逆天玄功’了!” 未老夫子的声音未落,西门追雪已运气逆行,那知这一运气,陡觉气血逆冲,内腑受到极力震动,不由心头大惊,抬眼瞧去,只见未老夫子已满脸关注的立在榻前! 西门追雪立即跨下榻去,拉着未老夫子衣袖,兴奋的道:“未……未老夫子,你老人家真是未老夫子!” 未老夫子早已老泪纵横,一把抱住西门追雪,颤声笑着道:“孩子,真难为你,孩子,你……你觉得怎么样了?” 西门追雪好似遇上了亲人,他真想倒在未老夫子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但他这许多年来,已养成了他倔强和忍耐的个性,他不想哭,他要打开这许多年闷在心头的疑问,有关自己的身世,和目前的情形,是以只点了点头,道:“未老夫子,翔儿没什么,未老夫子,这是什么地方?哦,未老夫子,翔儿怎么不能运功了?” 未老夫子瞧着西门追雪,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叹了口气,道:“孩子,朱叔叔知道,你胸头累积着无数疑问,唉,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谈。” 西门追雪听得十分奇怪,怎么自己从小一直叫惯了的未老夫子,如今变成朱叔叔了?他依言在石榻上坐下,问道:“未老夫子,你老人家不是姓未?” 未老夫子点点头道:“不错,我并不姓未,我姓朱,叫做朱弃,唔,孩子,你以后就叫我朱叔叔好啦,其实除了师傅和我自己之外,只有令尊一人,知道我姓朱!” 西门追雪见他提到自己父亲,不由精神一振,睁大眼睛,急急问道:“啊,朱叔叔,你说翔儿的爹,究竟是不是武林盟主江南西门大侠?” 朱弃神色一黯,接着又点头,嘉许的道:“孩子,难为你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居然已经找出自己身世之谜,令尊正是江南大侠西门盟主,朱叔叔的救命恩人!” 西门追雪经朱叔叔证实,自己果然是江南大侠的后人,顿觉眼前一亮,兴奋的道:“啊!朱叔叔,你快告诉我爹在那里?还有翔儿的娘呢?” 朱弃勉强的笑道:“孩子,别急,朱叔叔可以保证,西门盟主、西门夫人仍在人世,虽然朱叔叔目前也不知道他们究在那里?但朱叔叔坚信他们一定活得很好。别说西门盟主宅心仁厚,侠义肝胆,决不是日在中天,遽告殒落之相,就是西门夫人,也是端庄雍容,博学强记,福泽绵远之人,孩子,这一点,朱叔叔可以对你保证的。” 西门追雪心头虽然失望,但听朱叔叔说得如此肯定,只好点点头,道:“翔儿相信朱叔叔的话。” 说着,面上又露出希冀之色,道:“朱叔叔,你老人家告诉我,到底十三年前,我爹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 朱弃搔搔头皮,沉吟的道:“说实在,朱叔叔这许多年来,一直在追查之中,当时的情形,我也弄不清楚,因为朱叔叔当年带你出走,完全遵照一位高人的指点,他叫我悄悄的带你走,越远越好,甚至连你父母都不可明说……” 西门追雪奇道:“啊,朱叔叔,这人是谁?” 朱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是一位前辈高人,因为当时朱叔叔也不相信以西门盟主的武功,会发生什么事故?那知我带你出走的第二天,就听到西门盟主遭黑道中人寻仇,连房舍也付之一炬,那时我才知道遇上了一位隐世奇人。” “啊!”西门追雪啊了一声,似乎张口想说。 只听朱弃继续说道:“西门盟主遭人围攻之事,当时虽然轰动江湖,震撼武林,十三门派立即派出门下弟子,到处调查,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查探出半点迹象,也没有一个人吐露半点口风,连西门盟主是否遭人杀害?都不得而知。” “啊!”西门追雪再次惊啊! 朱弃又道:“孩子,你总记得你跟我足足有两年光景,经过朱叔叔多方探听,有一天,凑巧和当年跟随西门盟主的六丁甲中的丁十八相遇,才知那晚围攻的人,个个都蒙住头脸,而且武功全都极高,但究竟是些什么人?谁也分不出来。六丁甲负伤突围,各自走失,甚至连盟主夫妇的安危,都不知道,只听说西门盟主还中了剧毒。这两年他们六人,也在分别查究,约定每年重阳,在雁荡绝顶聚会,互相交换消息。” “啊!”西门追雪这才知道原来六位叔叔,每年都要在雁荡绝顶,集会一次! 朱弃续道:“我听他这么一说,才知这次围攻西门盟主的人,处心积虑,计划周详,一时决无法打听得出。而且他们既敢对西门盟主下手,俗语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带着你行走江湖,实有不便,而且六丁甲在江湖上谁都知道是西门盟主的心腹,目标显着,不易查探出什么消息。因此我要他们觅地隐匿,轮流传你武功,这样我可以腾出身子,暗中查访,江湖上认识我的人不多,自然较为方便。” 西门追雪暗暗哦了一声,抬头道:“朱叔叔,你这就把翔儿送到了丁叔叔那里练武?后来呢?” 朱弃笑道:“孩子你别急,听朱叔叔说下去,你跟六丁甲练武的情形,朱叔叔都知道,因为我就一直跟着你。” 西门追雪想了想,道:“噫,那翔儿怎么没看到你?” 朱弃笑道:“只怕连六丁甲也不知道呢,朱叔叔其实就住在你们附近。我是耽心贼人一旦发现六丁甲行踪,又发现了你,决不会轻意放过,所以一直在暗中保护,没有离开。” 西门追雪激动的道:“朱叔叔,你真好!” 第312章 觊觎 朱弃摇头道:“孩子,你别提这些,朱叔叔这条性命,也是西门盟主救的,这算得了什么?” 西门追雪忽然问道:“那么送雪儿两张人皮面罩的,也是朱叔叔了?” 朱弃点头道:“那是朱叔叔无意中得来的,因你脸貌极像西门盟主,行走江湖,诸多不便。” 西门追雪紧紧问道:“朱叔叔,你当日约六位叔叔和雪儿到雁荡相会,后来你老怎会没有赶到?可怜六位叔叔都在雁荡罹难。” 朱弃神色一黯,叹息道:“朱叔叔因你经六丁甲十年尽心传授,武功已扎下根底,原想把你带到天山来,恳求师傅收录,同时也因朱叔叔对当年围攻之人,已有了不少线索,想和六丁甲交换意见。那天朱叔叔才一上山,就接连遭人暗中戏弄,也正亏当时心中一怒,非要见识见识这暗中挑衅的究竟是谁?那知一连追逐了几个山顶,依然见不到这人是谁?但这人却始终如影随形,鬼魅似的纠缠着我。这样追追逐逐干耗了不知多少时间,他才躲在树林子里,用传音入密,说出六丁甲每年一次在雁荡绝顶相会之事,已被仇家发现,劝我不可前去赴约,我一听这话,心头大急,因为这次有你赴约,如果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对得起西门盟主,这就掉头急奔,才赶到峰腰,只见两人飘然从峰顶下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激动,不待他说完,急急问道:“朱叔叔,快说,这两人是谁?” 朱弃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出人意外,其中一个是朱叔叔大师兄!” 西门追雪身子一震,迷惘的道:“朱叔叔,你老人家的大师兄是谁?” 朱弃苦笑道:“那就是用‘紫云手’把你击伤的南宫纥!” 西门追雪恍然大悟,古叔叔临时写的一个“十”字,原来是“南”字的起头,愤愤的道:“朱叔叔,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定是火影子褚无忌!” 朱弃点了点头,又道:“当时我隐身路旁,听他们边走边说,六丁甲已全遭毒手,但似乎没提到你,朱叔叔心中略安。因为怕你在路上撞上,如果万一遇上,我也可以出面阻拦,所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有上山。唉,朱叔叔先前得到的消息,只是片段的,但经遇上大师兄和火影子之后,才知道当年围攻西门盟主的人,相当复杂。” 西门追雪听朱叔叔一路述说,中间几度想插口说话,但朱叔叔此时又转到正题上来,不由问道:“朱叔叔,你打听到的消息,一定很多,快先说给雪儿听咯!” 朱弃笑道:“朱叔叔听到的消息,如今已可连贯起来了,唉!此事还得从头说起。西门盟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后来又无意之中,得到了一部玄门秘笈‘太清心法’,武功更是一日千里,又因他为人正直不阿,当时深得黑白两道推崇。后来十三门派共同推举他出任武林盟主,并由驰誉武林的第一位铸剑名手武当掌门紫云真人亲自铸了一支纯金小剑——‘正义之剑’,作为号令天下武林的凭证,见剑如见盟主。那支金剑上,镶了一十三粒宝石,就是代表十三门派,其中一粒,还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的舍利佛珠,足见当年十三门派,如何郑重其事。但江湖上人心叵测,不是为名,便是为利,西门大侠登上武林盟主宝座,固然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得罪的人,也自然不在少数,争名的人,为了自己名头,被盟主罩盖下去,争利的人,是为了觊觎武林异宝‘太清心法’,还有许多是和盟主结了不解之仇的人。当然,这些人目标不同,但要对盟主不利,则是一致的,于是就在十三年前爆发了黑白两道高手围攻盟主的丑恶行为。” 西门追雪急道:“朱叔叔,这些人可是南宫纥、峨嵋灵飞、崆峒黑石、毒叟唐炎常、江北阎北辰?” 朱弃吃惊的道:“哦!孩子,你真知道了不少!大师兄南宫纥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自从师傅封剑闭山,静修佛法之后,他隐然以武林第一人自居,岂容江湖上有盖过他的人存在?峨嵋灵飞是因‘太清心法’,乃是三百年前峨嵋姜真人所手着,是以他非夺回来不可。江北阎北辰,反覆小人,武林败类,坐地分赃,专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当然把武林盟主视作眼中钉! 唉!其实这些人,争名争利,又争到了些什么?大师兄这些年来,虽然得到武林第一人的尊号,那也只不过是空洞浮名罢了。至于峨嵋灵飞道人,更连‘太清心法’的影子也没得到……” 西门追雪道:“朱叔叔,‘太清心法’在雪儿这里!” “什么?” 朱弃蓦地一怔,惊喜惊奇的道:“孩子,你说‘太清心法’吗?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西门追雪从怀中取出“太清心法”,一面也把自己在雁荡山遇上一个瘦小老头,他如何赠送自己“太清心法”,以及折断山藤,被困天柱峰顶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朱弃待他说完之后,突然呵呵大笑,问道:“孩子你碰上的瘦小老头,可是五官挤在一起,颏下还留着疏朗朗的山羊胡子,看去神情极为滑稽之人?” 西门追雪连忙点头道:“哦!这老人家头上还盘着一灸小辫,朱叔叔,你认识他?” 朱弃又是呵呵大笑:“这就是了,朱叔叔一直奇怪,凭朱叔叔的能耐,那天被人戏弄了几个山头,连人家影子也没瞧到,细数当今武林,实在也想不出谁来?是他老人家,那就无怪其然!” 西门追雪忍不住问道:“朱叔叔,你说的这位老人家到底是谁?” 朱弃含笑道:“他老人家是侏仙翟醉翁!” “侏仙翟醉翁?”西门追雪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名字,不由抬头望着朱叔叔,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去。 朱弃接着道:“哈哈,这位老前辈,还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的师叔,不错,他正是令尊西门大侠的师叔。此老嗜酒如命,自号醉翁,侏仙是江湖上人因他老人家生得又矮又小,平日游戏风尘,神龙见首,大家就以此相称,不过此老已多年不曾听人说起,不想还在人间。” 朱弃好像越说越高兴,瞧着西门追雪连连点头,道:“孩子,这就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你既有‘太清心法’,就是失去‘逆天玄功’,也不是为忧!” 西门追雪方才调气运功,觉得内腑受震,先前还当自己内功未愈,是以朱叔叔出声阻拦,此时再听到失去“逆天玄功”之言,不禁心中一惊,急急问道:“朱叔叔,你说雪儿失去了‘逆天玄功’?” 朱弃敞笑道:“孩子,朱叔叔正想告诉你呢,‘逆天玄功’,虽是修罗门无上功夫,总嫌迹近旁门,不是顺乎自然的正宗武学,失去了并不足惜,你正好趁此摈弃魔道,修练‘太清心法’,才是正途。” 接着就把西门追雪身中黔灵神君南宫纥的“紫云手”,全身经穴悉遭震闭,自己如何日夜攒程,赶上天山,叩谒师傅,恢复逆转经脉之事,叙述说了一遍。 西门追雪这才知道自己在黔灵山负伤,此刻竟然身在天山北峰之上,不禁感激的道:“朱叔叔,雪儿自幼蒙你老人家带出,幸免落入贼人之手,这会你老人家又间关万里远来天山,雪儿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朱弃听得呵呵笑道:“孩子,你也和朱叔叔客气起来,况实在,朱叔叔当年要是没有盟主那有今天?你以后不准再说报答的话。” 西门追雪俊脸一红,嗫嗫的道:“雪儿谨领训诲。” 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雪儿久闻天山神僧之名,平日间关万里,无缘叩谒,这次蒙你老人家把雪儿带上天山,又蒙神僧恢复逆转经脉,雪儿理应当面叩谢,朱叔叔,你替我引见好吗?” 朱弃沉吟半晌才道:“师傅闭门封剑,已多年不见外人,你既蒙他老人家恢复经脉,自应叩谒,好在师傅前天曾说闭关三天,算来今天正午正值开关之期,朱叔叔这就带你前去。” 西门追雪听朱叔叔答应引见,他因天山神僧乃是一代大宗师,心头既兴奋,又自怯,赶紧拍了长衫,随着朱弃步出石室。 原来这阵工夫,已是晌午时光,朱弃领着西门追雪走到师傅闭关石室,立即朝石门跪下,口中默默祷告。西门追雪瞧到朱叔叔朝门跪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朱弃跪着默祷了一阵,依然不见师傅声音,心中渐感奇怪。 因为凭师傅的修为,百丈之内,有人行走,也清晰如睹,自己两人,跪在门前,他老人家那会不知? 何况他老人家明明对自己说闭关三日,那么此时正是启关的时候了。 心中想着,又默默祷告了一遍,那知石室之内,依然不见半点声息,不由蓦地想起三天前,师傅曾有尘缘将满,只等自己前来之语,莫非他老人家…… 他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子,轻轻推开石门,只见天山神僧端坐蒲团之上,垂眉闭目,一如平时打坐模样,但脸色灰白,显然业已坐化! 朱弃睹状大动,跪倒薄团前面,叩拜了一番,忍泪引着西门追雪参拜遗体,然后推上石门,再用砂石堆堵,封闭石室。 第313章 雪参 才偕西门追雪返回自己练功石室,一面从怀中取出一颗腊封“雪参丸”放在掌中,郑重的道:“孩子,朱叔叔当日带你远上天山,固然为你伤势沉重,只有师傅老人家才能施救,但朱叔叔的另一心愿,实是因为大师兄已得‘紫府’真传,武功通玄,无人能制,才准备恳求师傅,把你破例收录门下,成全你的孝思。师傅虽以无上神通,把你逆转经脉,悉数复原,但说你和他老人家无缘,朱叔叔当时还不知他老人家慧眼前知,也不知你身边有着玄门无上秘笈‘太清心法’。因此心头大感失望,尤其这三天来,一直寻思你失去武功,虽蒙师傅赐了一颗‘雪参丸’,抵碍二十年功力,但武学一道,各门各派,都有秘传心法,你不得名师真传,空有二十年功力,也无济于事。 那知天缘凑巧,你居然怀有姜真人手着的‘太清心法’,朱叔叔真是杞人忧天。你当日因气机逆转,无法修练‘太清心法’,如今真是最好机会,一切不妨从头做起。此处远隔尘世,是最好的练功之地,这颗‘雪参丸’乃恩师所赐,朱叔叔已用不着,你赶快服下,再依诀练功,更可事半功倍。” 西门追雪忙道:“朱叔叔,翔儿虽然失去‘逆天玄功’,但已蒙神僧赐服一粒,抵得二十年功力,自当谨遵你老人家训诲,一切从头做起。不过武功一道,须由自己勤修苦练而来,假借药力之助,只是徒存幸进,不劳而获,翔儿万万不敢接受,你老人家还是留着吧!” 朱弃听得微微点头,笑道:“好孩子,‘雪参丸,有回天再造之功,人家想还想不到呢!你有此志气,实在难得。但朱叔叔已经拿了出来,那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叔叔实在用不着它,你既不愿贪天之功,那么就留在身边也好。” 西门追雪听朱叔叔这么一说,只好双手接过,忽然心念一转,扑的朝朱弃身前跪下,道“朱叔叔厚赐,翔儿拜领,只是翔儿有个不情之请,修灵君老前辈和翔儿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当时他为了使翔儿‘逆天玄功’得以速成,不惜以走火入魔之身,耗损二十年真元,挹注翔儿身上,翔儿远上黔灵,就是为他老人家求取‘百盈丹’,所以……” 朱弃不待他说完,一手把西门追雪拉起,呵蚵笑道:“孩子,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朱叔叔已经明白,‘雪参丸’功参造化,比之大师兄仿制的‘百盈丹’,功效何止倍蓰?修灵君对你有传功之德,何况你又答应过他,此丸虽恩师留下的最后一粒,但朱叔叔既然给了你,如何用途,你自己作主就是。” 西门追雪闻言大喜,连忙谢过。于是西门追雪就在静室之中,参练“太清心法”。 好在他以前曾跟六个叔叔,也曾练过六种不同的内功,对内功门径,早已有了相当基础。 “太清心法”,虽是玄门正宗的武学,精义深玄,也总有脉络可寻,何况又有朱弃从旁指点,他百虑齐蠲,潜心参研,果然只有短短的十天工夫,已能领悟心法决窍,气机大畅。 当然,他有此成就,“雪参丸”补天造化的功力,因属重要,但他旦夕运功,勤修苦练加上天资颖悟,也未尝不是因素之一。 朱弃见他精境极速,不禁笑逐颜开,宽慰无已。 一个月的光阴,逝如流水,西门追雪虽然失去“逆天玄功”,但因祸得福,玄门正宗的“太清心法”,却已循序渐进,大有可观。 不但“太清罡气”和“玄天一掌”,都已练到三四成火候,就是修罗门的“修罗神抓”,他也用“太清心法”加以修习别具威力,连南天一雕送给他的“五禽身法”,也练得纯熟无比。 节序已是春天了,天山北峰之颠,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西门追雪心头老是惦念着庐山五老峰各大门派和七老会的约期,这是正邪存亡之战,自己答应过届时赴会的,自然不能说了不算。 同时,目前既已证实自己身世,父母下落未明,也不容他在天山再耽下去,这就和朱弃说明,自己要赶返中原。 朱弃也因师傅圆寂之后,自己留下来,无非为了照顾西门追雪修习“太清心法”,同时自己在这一月之间,也把师门“紫云剑法”最后一招“百云千祥”,简练揣摹,大有心得。 此时听西门追雪说要下山,瞧他“太清心法”确也大有精进,剩下的只有火候问题,自非一朝一夕之功。 当然继续留在天山修习,自然更好,即使要下山,已无不可,自己也正好重入江湖,好寻找盟主下落。 他前后盘算了一阵,便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晨,朱弃和西门追雪两人,在天山神僧石屋前面,跪拜了一番,便往峰下走去。 要知天山南北两峰,相距几近千里,树木迤逦,冰川纵横,两人走下北高峰,并不是说已经走下天山,他们还是在削壁危岭之间行走! 晚上就找个冰崖石窟,露宿一宵。 第二天早晨,只见前面不远,横着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头东尾西,驼峰起伏,宛如一头高大骆驼,挡在面前。 西门追雪从未见过冰峰,不由奇道:“朱叔叔,这是什么山?” 朱弃笑道:“这是冰山的骆驼峰,据说是木什塔克的主峰移植下来的,我们就要打冰山旁边绕过去哩。” 说话之间,已走到冰峰之下。 忽然,峰顶上发出轰轰之声,巨石般冰块,滚滚而下。 朱弃连忙拉着西门追雪左右趋避,过了好一会,声势才减弱下来。 西门追雪觉得蛮好玩的,一面好奇问道:“朱叔叔,木什塔克可是山名?” 朱弃道:“木什塔克,原是维族的话,他们冰叫做木什,塔克就是山,本来所有的冰山,都叫做木什塔克,因为这座冰山,它的主峰最高,所以木什塔克就变成了它的专用名词,驼峰上面,有一个冰湖,还可能有雪莲呢!” 西门追雪听得高兴,忙道:“朱叔叔,我们去瞧瞧好吗?” 朱弃笑了笑道:“你要上去瞧瞧也好,我从前上过几次,可惜找到的雪莲,最多也只有二三十年的,不能入药。” 西门追雪道:“那么要多少年的才能入药。” 朱弃道:“最少也要百年以上,先师合在‘雪参丸’里的一株,就有六百年光景,那就更成为罕世珍品。” 西门追雪道:“朱叔叔,雪莲是不是又叫雪参?” 朱弃摇头道:“雪莲天山还能找到,雪参却可遇不可求,大师兄练装的‘百盈丹’,其中就缺少一株雪参,功效比师傅的‘雪参丸’就差得很远。” 这骆驼峰原是从木什塔克延伸出来,高约百丈,两人手脚并用,并没多久,便上到峰顶。 西门追雪翻上骆峰,忽觉眼睛一亮,原来山顶果然有一股清泉,汇成潭水,清盈潋滟,许多小冰块映着旭日,闪闪生光! 尤其那木什塔克主峰,矗立天际,晶莹如玉,绚烂生霞,一时蔚为奇观! 西门追雪不由啧啧称奇,正在流目四顾,鉴赏景色,忽然闻到一阵奇香随风飘来! 这香味清新幽淡,入鼻沁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朱弃口中忽然“咦”了一声,举目向四处搜寻。 西门追雪却纵身迎着香气奔去,原来这阵香气,是从顶侧一个崖壁下吹来,西门追雪掠近一瞧,只见自己立身崖下,相距三丈许一块突出的巨石边上,细泉涓涓,生着一丛紫茎红花,那香味就是从这些红花上发出来的。 不!花丛中有一朵海碗大的红花,香味是从那朵大花上来的! 西门追雪虽然不识,但知道决非凡物,急忙回头笑道:“朱叔叔,你老人家快来!” 朱弃掠近西门追雪身边,低头一瞧,不由心头狂喜,失声道:“雪参!孩子,这是雪参!哈哈,这株可能比当年先师得到的一株,还要大呢,孩子,我们快下去!” 说着一拉西门追雪手臂,纵身跃落巨石,俯身拨开一丛细枝,细看那株紫茎,只比儿臂略细,即使没有千年,也是五六百年以上之物! 西门追雪一听果是雪参,大喜过望,急忙从身边抽出长剑,递了过去,道:“朱叔叔,那么找我们快把它掘起来吧!” 朱弃摇头笑道:“不行,参芝一类灵物,那能碰得铁器?” 说着用手指轻轻挖松砂土,小心翼翼地起出一株一尺来长逾儿臂的人形巨参,只见通体雪白,色如莹玉,一缕清香,扑鼻沁心! “哈哈!真是天材异……” 他“宝”字还没出口,陡觉一阵澈骨寒风,扑面而过! 手上同时微微一震,堪堪出土的千年雪参,业已不翼而飞! 朱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凭自己的身手,来人从手中抢走雪参,居然连人家影子都没瞧清!口中惊“咦”一声:“孩子快追!” 身形骤起,一下飞跃而上,西门追雪也只觉身前寒风拂过,他还不知道雪参已被人抢走,听到朱叔叔一声“快追”,心中虽感奇怪,也急急随着纵起。 第314章 大成 两人掠登崖上,朱弃两道目光如电一般向四外扫射,但峰顶上,就是这么一块地方,此时静悄悄的那有半点人影? 西门追雪瞧到朱叔叔手上竟然空无一物,不由大是惊奇,睁着眼睛问道:“朱叔叔,那株雪参呢?” 朱弃久经大敌,但这会也给弄糊涂了,来人即使会飞,自己身在峰顶,踞高望远,也不会瞧不到一点影子,难道这千年雪参,真是成精不成? 他并没回西门追雪问话,双眉紧皱,只是想不出道理,口中惊叹的道:“真是奇事!” “何奇之有?”一个极低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边传来! 朱弃心头一惊,飞快转过身子,依声望去,只见距自己身后两丈光景,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材奇矮的白衣老人! 此人长不到三尺,面如婴儿,颏下却生着一部白须,双眼白多黑少,眼珠如豆,但开阖之间,精光逼人。 双手捧着的,正是自己堪堪从砂土中挖出的那株千年雪参! 朱弃虽觉来人武功奇高,但一时却也想不起对方来历,明知决非好惹,也不禁甚为气愤,目光一转,望着他怀中雪参,冷冷的道:“这株雪参,乃是朱某叔侄所发现,尊驾抢夺人家到手之物,是何道理?” 矮老头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脸色阴沉,细声嘿道:“你可知道这株雪参,乃是老夫亲手培植的吗?” 朱弃仰天敞笑道:“天山山上的天生灵物,朱某还没听说过有人培植。” 矮老头哼了一声道:“现在老夫不是告诉了你吗?” 西门追雪出道江湖,也会过不少高人,此时矮老头劫去朱叔叔到手雪参,还老气横秋地强词夺理,那还按捺得住,剑眉一轩,冷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你抢了我们之物,还不还来?” 矮老头不等西门追雪说完,便即沉声道:“什么叫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雪参既在老夫手上,别说你们两个后生小辈,就是天山无垢和尚,也得让老夫拿走。” 说话之间,双眼一眯,精光如线,森森电射而出,盯着西门追雪脸上直瞧! 朱弃听到对方口气奇大,而且还说出自己师傅名讳,再和他这付模样对照之下,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头不由大震。 第三十二章冰窟情侣 他怕西门追雪鲁莽出手,赶紧跨前一步,拱手道:“尊驾这身打扮,莫非就是当年名震八荒的雪影飞魔?” 矮老头两道目光只是在西门追雪身上不住的打量,对朱弃问话,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就好。” 话声一落,忽然得意的细声长笑,连连点头道:“老夫八十年来,从无中意人,不想近日来却连遇资质极佳少年男女,哈哈哈哈!” 朱弃听出他果然是数十年前名震八荒的魔头飞魔,早已暗暗戒备。 此时见他目光一直盯着西门追雪打量,心知对方不怀好意,方想叫西门追雪注意,那知“哈哈”入耳,眼前白影一晃,西门追雪空有一身上乘武学,连瞧也没瞧清,已被他一把夹在胁下。 白影飘起,一下飞出二十丈外,传来一缕细声:“老夫不会亏待娃儿的……” 一点白影,奇快无比往木什塔克主峰驰去,一瞬即逝。 朱弃这可比失去千年雪参还要着急,但雪影飞魔的身手,委实快得令人连注意都来不及,自己蓄势已久,依然无法拦阻! 当下急吼一声,也立即展开脚程,紧紧追去! *** 冷!冷得澈骨奇寒! 全身血液,好像全结成了冰冻! 西门追雪心头清楚,自己被那个叫什么雪影飞魔的矮老头捉来,丢在万年不化的冰穴之中! 而且周身经脉,悉遭封闭。 不!只有奇经八脉每个穴道,都歙歙自开! 但痛苦也在这里,一缕缕奇寒之气,就是从这些穴道中,直钻体内,冷得像有无数针尖,在周身直扎,使人忍无可忍。 他极力睁开眼来,这是只有一丈见方,四壁晶莹如镜的冰穴,自己正倚壁盘膝而坐! 哦!离自己身边不远,也和自己一样,倚壁盘膝,坐着一个少女! 身上穿着一件紫红棉袄,还梳着两条辫子! 她!西门追雪两眼圆睁,全身陡地一震,她不是凌云凤妹子还有谁来?她一直跟在崔大婶身边,怎地也会被老怪捉来,关在这冰穴之中? 他顿时忘了自己身上的冷痛,大声叫道:“凤妹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姑娘,敢情被关得时间稍久,此时已冻得像一尊木偶似的,西门追雪大声呼叫,她依然一动不动!“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白惨惨的脸上,微微痉挛了一下,勉强睁开眼来,望着西门追雪,心头似乎十分波动,有气无力的道:“翔……翔哥哥,你……你怎么也会被关到这里来了?” 西门追雪咬牙齿的道:“这老怪物听说叫雪影飞魔,武功高不可测,我连瞧都没瞧清,就被他擒住。哦,凤妹,你怎会到天山来的?” 凌云凤努力想说大点声音,但依然细声道:“娘要我上天山叩谒神僧,不想下山之时,就遇上一个白衣矮老头,他说要收我做徒弟,这样就被捉来了,一直关在这里。” 西门追雪问道:“那你被关了多久啦?” 凌云凤道:“不知道,恐怕有一个多月了,那老怪物说,要过一百天,才能放我。” 西门追雪愤怒的道:“这老怪物简直岂有此理……” “哈哈!”一个极细的笑声,从前面冰壁上透了进来,接着那堵冰壁,发出“沙”“沙”声响,缓缓推开,只见雪影飞魔一个矮小的身形,已含笑走了进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瞧着两人,得意的道:“你们原来早就认识的,哈哈,这倒真是巧合,唔!老夫和你们先说明了也好。” 他不待两人回答,一手一个,提起两人,向外面走去。 那也是一间坚冰为壁的冰室,比里间略宽,中间一张冰榻,榻前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冰几,几上冰盘之中,赫然盛着那株晶莹如玉的千年雪参。 雪影飞魔把两人放到左首冰墙之下,然后摇摇摆摆的走近冰榻,踞坐定当,望着两人似笑非笑的细声说道:“老夫八十年来,始终找不到一个合意之人,不想近一个月,却一连遇上你们两个资质极佳的娃儿,而且你们还居然以兄妹相称,宁非异数?从今日起,你们两人,就是老夫门下弟子,只等百日之后,再行拜师之礼,目前……” 西门追雪不等他说完,怒叱道:“收徒拜师,须得双方愿意,小爷被你劫持而来,算得什么?” 雪影飞魔细笑道:“老夫作事,一向言出如山,老夫因你们资质极佳,才动收徒之念,哈哈,这正是你们的福缘!” 说到这里,接着一本正经的道:“修习老夫独门神功‘玄冰真气’,首先要封闭全身脉穴,放开奇经八脉,吸取万年玄冰之气,百日之内,寒气入骨。虽然不易忍受,但只要一过百日之期,由老夫传授口诀,依诀行功,就不难大成。” 别听他说话声音极细,但钻入耳鼓,却铿锵有物! 说到后来,敢情他一时高兴,不禁细声长笑道:“哈哈,只要你们练成雪影仙翁旷世无俦,睥睨天下的‘玄冰真气’,纵目武林,有谁能挡?” “嗤!”极轻的笑声,在他自吹自擂说话声中。 雪影飞魔朝西门追雪瞪了一眼,阴笑道:“小娃儿,你当老夫迹近自吹?哈哈,那是你迟出世八十年,没有听到过雪影仙翁之名而已!” 西门追雪分明听到那声嗤笑,出自里间,那方圆不及一丈的冰室,就是自己和凌云凤被囚之处,雪影飞魔刚把自己两人,提了出来,那会有人,心中暗自奇怪,闻言大喝道:“雪影飞魔,你不过仗着手法快速,小爷虽被你制住穴道,但区区旁门左道,还不在我西门追雪眼里,有本领,就解开我两人穴道,试试‘玄冰真气’,是否徒托空言?” 雪影飞魔孩儿脸上,突然飞起一丝狞笑,白多黑少的眼中,同时射出森森寒电,但只是一瞬工夫,目光一敛,依然细声说道:“小娃儿,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如果不念你资质过人,得来不易,你一再出言顶撞,早就死在老夫‘玄冰掌’下。好!你说老夫旁门左道,老夫倒要问你,当今之世,有谁挡得住老夫一击?”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雪影飞魔,你难道没听过方外二奇,天山神僧的‘紫云手’,和雪山神尼的‘朱砂指’?” 雪影飞魔细笑道:“小娃儿,你当雪影仙翁怕这无垢和尚,雪山老尼?哈哈,八十年前,老夫早巳领教过了,‘紫云手’,‘朱砂指’,虽然有点门道,但老夫也并没有输给他们!”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一凛,暗想瞧他说话神色,似乎不假,普天之下,除了这了这方外二奇,自己实在想不出正派中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哦!有了,自己何不…… 他灵机一动,又道:“那么你听说过武林盟主江南大侠的‘太清罡气’?” 雪影飞魔微微一怔,沉吟道:“武林盟主?武林之中,居然还有盟主?唔!‘太清罡气’乃是玄门无上之学,老夫确听人说过,不过失传已久,你说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又是何人?” 西门追雪得意笑道:“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姓西门,讳维峻,就是三百年来,继峨嵋真人之后,唯一练成‘太清罡气’之人!” 第315章 雪参 雪影飞魔点头道:“武林盟主江南大侠西门维峻!唔,‘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遗留的绝学,老夫会过二个,这姓西门的既会‘太清罡气’,老夫少不得要找他试试!嘿!凭他一个后起之秀,焉是老夫对手?小娃儿你再想想,还有谁来?” 西门追雪也知道如果天山神僧,雪山神尼,当年真如他所说,还赢不了他,那么当今之世,确也找不出和他对手之人! 心中想着,蓦地记起一个人来,抬头说道:“那么你总知道还有一位天壤奇人……” 雪影飞魔似乎也被提起兴致,急急的道:“你说,你说!” 西门追雪道:“他老人家就是侏仙翟醉翁……” 话声才落,陡听耳边有人“咄”了一声道:“小娃儿,你别把我老人家拖上,我可挡不住老怪物的‘玄冰掌’!” 这声音细如蚊叫,清晰入耳,西门追雪听得大喜过望! “哈哈!”雪影飞魔打了个哈哈,道:“你说翟老头?当年江湖上虽称他为少林一绝,他焉能和老夫相提并论?” “那也不见得?” 人影一闪,突然从里钻出一个人来! 此人头盘小辫,五官挤在一起,颏下留着小把山羊胡子,那不是自己在雁荡山遇见的侏仙翟醉翁是谁? 他身法奇快,冲着西门追雪一笑,伸手抢起冰几上的那株千年雪参,一下就往洞外跑去! 雪影飞魔做梦也想不到正在大吹大擂,自鸣得意之际,居然会说起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冰室中平空钻出人来,而且还顺手牵羊,抢去雪参。 但雪影飞魔,总究名下无虚,盘膝踞坐的人,一声细笑:“翟老头,你还不把雪参留下!” 不见他有动身晃肩,一点白影,已随声飞出,说到最后一句,人怕不早在三十丈外了! 这当真像电光石火之事,两人身形,全都一闪而逝! 西门追雪只觉侏仙闪过身前,自己只觉全身一震,被雪影飞魔封闭的穴道,忽然解开。 心中不禁大喜,急忙回头瞧去,只见凌云凤原本靠壁坐着的身子,此时反而气息微弱,萎顿于地! 不由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子,陡觉自己十二经脉,闭穴虽解,但奇经八脉,却冻得麻木不仁,身子不动,倒也并不觉得,这一动,竟然澈骨奇寒,难以忍受。 这才知道自己最多也只是一晚光景,便有如此厉害,凌云凤被雪影飞魔囚了将近一月,奇经八脉所受寒气,自然更多,难怪支持不住。 当下咬紧牙关,把凌云凤娇躯扶起,低声道:“凤妹,你怎么了?” 凌云凤心头清楚,只是浑身麻痹,冷得不住的颤抖,闻言零零碎碎的道:“追雪……追雪……哥哥,我……我……冷……” 西门追雪瞧得好生怜惜,只得抱着凌云凤,偎在自己怀中,一面低声道:“凤妹,你快调气运功,先活活血再说。” 凌云凤星目微扬,牙床捉对打战,幽幽的道:“不……不行,我……我奇……经八……八脉,已经冻僵……了……追雪……哥哥,你……趁老魔……不在,先……逃……罢,再迟……来……来不……及了。” 西门追雪摇头道:“凤妹,你不要说话,快养养神,我抱你出去!” 凌云凤除了还能说话,手足全僵,她凄苦一笑,继继续续的道:“追雪……哥哥,不行,你……快走吧……” 西门追雪瞧她模样,好不凄楚,鼻端一酸,双目不期湿润,蓦地,他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颗功叁造化的“雪参丸”,自己怎地忘了! 心念一转,正待伸手入怀,瞥见洞外人影一闪,钻进一个人来! 西门追雪心头大恐,无暇再掏,右手一竖,勉强运集不能凝聚的真气,要以“玄天一掌”,和来人硬拼! “小娃儿,是我老人家!嘻嘻!快吃下去!” 西门追雪人影没有瞧清,但声音听得出来,来的不是侏仙翟醉翁,还有谁来? 他连“老前辈”都没有喊出,侏仙一下闪到自己面前,一股清香扑鼻,冷冰冰的东西,已经塞到口里。 只听侏仙又道:“快吃,快吃,老怪物虽然被我引出数十里之外,但他飞行绝迹,找不到我,赶回来就不好办啦,你们运一会功,就得赶快离开这里,我还要和他捉迷藏去。” 说着把另外一段,一下塞到西门追雪手里,又道:“这一半快给女娃儿喂下。” 西门追雪接到手里,侏仙早已躬身,又钻出洞去。 西门追雪只觉侏仙翟醉翁塞到自己口中之物,清脆甜香,入口即化,一股玉浆化成一缕阳和之气,立即灌溉脏腑,布达全身! 低头一瞧,原来自己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和朱叔叔发现的千年雪参,此时已只剩了半株! 原来他给自己吃下去的,就是半枝雪参,难怪这一阵清香,自己觉得极熟! 但他无暇多想,立即依言把半枝千年雪参,缓缓递到凌云风口边,低声道:“凤妹,你快吃下。” 凌云凤玉颊微红,让追雪哥哥喂着吃下! 这千年雪参,乃是天地间罕世难见的灵药,不但延年益寿,大补真元,且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之功,两人这一服下雪参,当真神效无比。 凌云凤只觉凝留在奇经八脉的奇寒之气,立即化解无余,周身血脉流通,气机一畅,口中“嘤嘤”了一声,便从追雪哥哥怀中坐起。 两人不敢怠慢,各自调息运功。 半盏茶的工夫,体内热流,已导入四肢百骸通过十二重楼,两人双双跃起,走出洞外。 原来此时已是黑夜,星辰满天,西门追雪纵目一瞧,只觉四周全是悬岩削壁,晶莹嶙峋,敢情就在那座插天冰山的半腰之上! “啊!追雪哥哥,我可以黑夜里瞧得老远了呢!”凌云凤拉着西门追雪衣袖,惊喜地说着。 当然,西门追雪也有这种感觉,以前自己只能瞧到八九丈远的,如今二三十丈以外,还清晰可见,知道自己两人,分服了一枝千年雪参,功力已骤增数倍之多! 西门追雪心中不由大喜,一面回头笑道:“凤妹,你试试你的功力,比以前不知增加了几倍呢!” 凌云凤嫣然一笑,莲足轻点,往峰下掠去!那知这一纵,竟然毫不费力的一下掠出去十丈有余! “啊!追雪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凌云凤睁大眼睛,喜得不知所云。 西门追雪跟着落到她身边,轻声笑道:“凤妹,你知道方才吃的是什么东西?” 凌云凤臻首轻摇,喜孜孜的道:“那好像是水蜜桃,又香又甜,好吃极啦,追雪哥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这般功效?” 西门追雪道:“那是千年雪参!” 凌云凤道:“千年雪参,哦,追雪哥哥,方才救我们的是谁?” 西门追雪简单说出侏仙醉翁的来历,一面又把自己别后情形,扼要说了一遍。 凌云凤想起那天叩谒天山神僧,看到门外跪着的瘦长老人,手中捧着一个大棉包,不由哦了声,道:“原来那大棉包裹着的是你,这可多么危险,要是朱叔叔迟到几天,神僧已经坐化了,又怎么好?” 说到这里,又嫣然笑道:“追雪哥哥,你练成‘太清心法’,如今又增加了几倍功力,大概可以和南宫老贼放手一搏了。” 西门追雪笑道:“我想找大吹法螺的雪影飞魔试试呢!” 凌云凤吃惊的道:“使不得,方才仙翟老前辈不是要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吗?别招惹他啦!娘就在庐山等我们呢,快赶回去,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迟疑的道:“那我也要找到朱叔叔才行。” 凌云凤道:“朱叔叔如果找不到你,也会进关去的,五老峰这场大会,关系各大门派安危,目前已只有两个月光景,从这里赶去,已嫌急促,我想你目前武功大进,干脆,不要再掩饰行藏啦,一路上就堂堂正正的用西门追雪本名,路上也尽管伸手管几件闲事,这样,朱叔叔会很快听到你的消息,就会赶去找我们了。” 西门追雪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道:“凤妹,你说得对,咱们就这么办。” 于是,两条人影,疾如星丸,从木什塔克的山腰上,疾泻而下,渐渐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这且按下不表,却说南宫婉姑娘,自从中了毒叟唐炎常的“无形之毒”,昏倒在峨嵋山下,等她悠然醒转,只听耳边有人喊道:“好啦,好啦,婉姐姐醒过来了!” 南宫婉揉了揉眼睛,正待翻身坐下,肩头已被人捺住,一个极熟的女子声音,轻轻说道:“婉姐姐,你中了唐炎常‘无形之毒’,刚刚醒转,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南宫婉蓦地睁开眼睛,只觉自己身在一间布置雅洁的石屋之中,榻前围了三个少女,关切的望着自己! 这三人,自己全都认识,纤手按着自己肩头的,正是修罗玉女修玉娴,另外两人,一个是昆仑门下的掌上珠宋秋云,一个是青城门下的青城飞燕! 这两个人,就是当日藉故亲近西门哥哥,自己才负气而去,回转黔灵。 女人的气量,总究狭仄,她想起往事,要是不是她们,自己不会和西门哥哥负气,也不会不别而行,等金陵事完,自己和西门哥哥一同回山,那么也许西门哥哥就不会丧在爹的手下了。她一念及此,两颗眼泪,不禁夺眶顺腮流下! 第316章 同年 修罗玉女修玉娴也鼻子一酸,忍泪道:“婉姐姐,你身体要紧,可别伤心。” 南宫婉勉强笑了笑迫:“玉娴妹子,这是什么地方?你怎地也赶来了?” 宋秋云、白飞燕,只道她与修玉娴较熟,是以并未介意,白飞燕一见南宫婉醒转,兴匆匆三脚两步,口中娇声喊道:“爹!婉姐姐醒过来了,你快来呢!” 修玉娴却在榻前坐下,把南宫婉昏倒地上,蒙青城简真人相救,以及自己和宋白两位姐姐在途中巧遇,准备同上峨嵋驰救,约略说了个大概。 这时,白飞燕已引着一个头挽道髻,身披鹤氅的道人,走进房来。 南宫婉知道这道人就是白飞燕的父亲青城简真人了,心中一急,慌忙向修玉娴低声说道:“玉娴妹子,快扶我起来。” 修玉娴低声回道:“婉姐姐,简老前辈不是外人,你还是躺着吧!” 白飞燕接口道:“婉姐姐,你就躺着咯!” 简真人脸含微笑,点头道:“毒叟唐炎常的‘无形之毒’,无色无臭,中毒之人,不待发作,谁也无法发觉,但一经发作,奇毒已深入脏腑,清理余毒,较为不易。姑娘居然能在六个时辰之内醒转,实是异数,不过余毒未消,不宜多动,让贫道切脉之后,再服上两粒‘莲芝回春丹’,当可无事。” 南宫婉瞧到简真人,只觉这位老前辈目光慈祥,满脸关切,心头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关切感觉,好像遇上了亲人似的,这就赶忙答道:“晚辈多蒙老前辈赐救……” 简真人不待她说完,蔼然笑道:“姑娘不可客气,武林中人,那有见危不救之理,哈哈,先前贫道还把姑娘当作庞道友呢。” 白飞燕急忙取过一条椅子,让父亲在榻前坐下,好替婉姐姐切脉。 简真人切过南宫婉脉息,脸露出一丝讶容,抬头道:“姑娘虽曾服下贫道的‘莲芝回春丹’,但‘莲芝回春丹’,必须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粒,最少也得服上五粒,始能清除余毒。姑娘一共只服了两粒,居然奇毒已全祛,除非体内,另有抗力,不克臻至,莫非姑娘以前曾服过什么灵药不成?” 南宫婉想了想,才道:“晚辈襁褓丧母,身体羸弱,自家父练成‘百盈丹’后,就不时喂以药丸,直到目前,晚辈每届冬令,还得服上一粒,老前辈说的灵药,大概就是指此而言了。” 简真人隐居青城摩天岭,差不多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黔灵神君南宫纥练制的‘百盈丹’,他自然感到陌生。 南宫婉忙道:“家父的‘百盈丹’原是依照天山师祖‘雪参丸’的原方配制,只有雪参一味,遍求未得,家父不得已只好以长白人参代用,功效也就比师祖的‘雪参丸’差了些。” 简真人呵呵笑道:“雪参丸乃是天山神僧用百种罕见灵药配制而成,目前已成武林奇宝,解毒疗伤,起死回生,令尊只缺雪参一味,足见功效也非同小可,难怪姑娘会好得如此快法。” 说到这里,不禁神色一黯,叹息道:“要是十七年前,贫道得到的一枝九叶灵芝,不被恶人盗走,贫道这‘莲芝回春丹’,功效也许还不止强过五倍呢!” 说话之际,一张清瘦脸上,似乎流露出无比隐痛! 南宫婉瞧得奇怪,一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令锦盒,递到简真人面前,道:“老前辈,这里面是家父练制的‘百盈丹’,晚辈身边,共有十二粒之多,老前辈随便取上几粒,留作不时之需吧。” 她这一摊手掌,掌心赫然露出一颗朱砂红痣,简真人先前切脉之时,倒也并没留意,此时瞧到朱痣,全身猛然一震,双目之中,射出异样神彩,盯着南宫婉不住打量,脸上神色,也随之一变,颤声问道:“姑娘贵庚今年多少了?” 南宫婉瞧得心中奇怪,简老前辈怎会无缘无故,突然问起自己年龄来了?心中想着,不由脸上一红,回道:“晚辈今年一十七岁。” 简真人望了白飞燕一眼,点头道:“唔,你是和飞燕同年的!” 白飞燕噘嘴道:“爹,人家婉姐姐拿着‘百盈丹’叫你老人家随意取上几粒呢!” 简真人微微摇头,道:“贫道用不着此物,姑娘请收起来吧!唔,你中毒之后,体力未复,倒要服上一粒才好!” 修玉娴闻言接过锦盒,取出一粒“百盈丹”,白飞燕起身倒了一碗温水,让南宫婉服下。 简真人沉吟有顷,忽然又道:“姑娘可知令堂是何时过世的?” 南宫婉眼圈一红,道:“晚辈曾听家父说起,晚辈出不到周岁,先母即已弃养。” 白飞燕幽幽的道:“唉,婉姐姐,你和小妹一样命苦,襁褓之中,就没有了亲娘。” 简真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声若巫峡啼猿,嘹亮凄切,震得石室中回音不绝! 白飞燕偎在简真人肩旁,不依的道:“爹,我不来啦,你在笑我。” 简真人满脸凄色,右手缓缓抚摸着白飞燕秀发,颤声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娘是如何死的?” 白飞燕睁大眼睛,惊奇的道:“爹,你不是说过,娘死,女儿还只有十个月,娘是产后体弱多病死的。” 简真人面色倏转苍白,颤声道:“孩子,那是你小时候问为父要娘,为父才这样说的。” 白飞燕急急问道:“爹,那么你说娘不是生病死的?” 简真人目中隐含泪光,一时只觉万箭攒心,微微摇头道:“你娘是被仇人害死的。” 白飞燕突然扑入简真人怀中,哭道:“爹,你老人家一直瞒着女儿,爹,你快说仇人是谁?女儿好替娘报仇!” 简真人黯然点头,一面说道:“好孩子,为父因你那时年纪还小,没告诉你,其实到目前为止,为父还想不出仇人是谁来?” 他们父女两人诉说往事,宋秋云、修玉娴、和南宫婉三人都猜想简真人二十年不出青城一步,也许是因仇人武功太高,才带着女儿,隐迹避仇。 那知简真人却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仇人是谁,不由大出意外,一时屏息凝神,静静谛听。 石室中一时静寂得没有半点声息,白飞燕仰起头来,泪流满脸的道:“爹,你怎会不知道,你骗女儿的,怕女儿找去寻仇,打不过人家。” 简真人凄然的道:“好孩子,为父没有骗你,为父真的想不出仇人是谁来?乖孩子,别急,听为父好好的说。” 白飞燕果然忍住悲切,坐到榻上。 简真人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为父姓简,你怎会姓白的?” 白飞燕道:“爹,你以前说过,女儿姓白,就是为了纪念娘啊!” 简真人点点头,道:“不错,你娘是姓白,唉,这是三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咱们青城一派,和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弟子众多,只有咱们青城,收徒极严,历代以来,一向抱定宁缺毋滥的宗旨,所以师祖相传,都只有一个弟子,传接青城香火……” 白飞燕道:“爹,你说娘的事咯!” 简真人道:“为父总要把话说清楚,你才听得懂。” 接着瞧了宋秋云一眼和修玉娴一眼道:“你们也坐下来听吧!” 宋秋云、修玉娴,果然依言在木榻横头坐下。 简真人又道:“为父当年原名简飞虹,拜在你师祖门下习艺,咱们青城门下,十年习艺,必须再有十年历练江湖,积修外功,非有重大事故,不准回山。徒儿外出的十年,也就是师傅闭关之期,为父仗剑江湖,也做了不少行侠尚义之事,因此大家都以青城飞虹相称……” 白飞燕“哦”了一声道:“爹,所以你老人家要女儿以‘青城飞燕’为号,原来还有这个渊源,爹,飞虹是你老人家的名字,女儿怎好取名飞燕?” 简真人又道:“你别打岔,听为父把话说下去。那年为父正好三十岁,也是十年期满之日,回转青城上清宫……” “上清宫?”白飞燕急急问道:“爹,上清宫在那儿?” 简真人目**芒,隐含悲愤,接着摇摇头道:“上清官原是青城派的根本之地,但在十七年前,毁于大火!” 他说到这里,无限痛苦叹了口气,道:“为父真是青城罪人,接掌了第十七代门户,竟然连师祖历代相传的基业都保不住!上清宫,除了你师祖,只有几个香火道友,他们不是本门的人,是不会武功的。那年为父回转宫中,叩见师傅,忽然见到你师祖身边,随侍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 师傅见到我回来,十分高兴的道:‘飞虹,难为你十年江湖,不负为师期望,好,你起来,唔,燕儿,这就是你大师兄简飞虹,你快去见过了礼。’我听得十分惊奇,咱们青城,从不收女弟子,她…… 我心中想着,那妙龄女郎,已向我敛衽为礼,口中叫道:‘大师兄’,我慌忙还礼,只听师傅笑着说道:‘飞虹,她是你小师妹白燕娘,原是为师方外至友川东大侠白景澜的女儿。白大侠四年前去世,临终非要把他掌上明珠,拜在为师门下不可,为师顾念老友,不得不破例收列门墙,哈哈,今后,你替为师多花点心血,指点指点小师妹。’ 白飞燕破涕为笑,插口道:“哦,我知道啦,她就是我娘。” 第317章 金锁 简真人没有作答,续道:“此后师傅就要白师妹跟我练习拳掌,空下来一起到‘日观亭’、‘鸳鸯泉’、‘天师洞’等处,浏览名胜,讨论武学。男女相处,日久生情,这是自然之理,师傅瞧在眼里,也只会心微笑,非但不加干涉,而且好像有意促成,我们情投意合,爱之以诚,纯出自然,虽然花前月下,俪影双双,却并无儿女之私……” 宋秋云、修玉娴,南宫婉三个姑娘家,听简真人娓娓谈着当年儿女私情,也不禁粉脸微酡。 白飞燕却咬着樱唇,心中很是高兴。 只听简真人继续道:“那是回山的第二年春上,有一天,师傅把我们叫到榻前说道:‘古礼男子三十而婚,女子二十而嫁,你们都到了婚嫁之年,应该成家立室了,现在就由为师作主,结为夫妇,此后光大青城之责,就落在你们肩上,为师也了却了一桩心愿。’ 于是,我们就在师傅榻前,正了名份。就在我们结婚不久,青城第一峰的鸳鸯泉边上,忽然发现了一支九叶灵芝,按说,九叶灵芝,乃是无上仙品,也被世俗目为祥瑞之徵,那知它竟是不祥之物……” 说到这里,敢情这位一代宗师,触及心头创痛,脸色十分阴沉,黯然叹了口气又道:“不久,师傅道成飞升,师妹也怀了身孕,唉,这段时间,说起来该是为父最美满的一段人生,夫妇恩爱,有甚于画眉者?这年九月,你娘,十月临盆,生下一个女婴。” 白飞燕喜得叫道:“爹,那就是女儿咯!” 简真人微微摇头,目光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瞥了南宫婉一眼,道:“那知第一个女儿生下之后,你娘腹部依然隆起,过了三天,又生下一个女婴。” 白飞燕道:“爹,娘生双胞胎,哦,不知女儿是姐姐还是妹妹?” 简真人道:“你娘孪生了两个女儿,失血过多,产后身体显得十分虚弱,幸亏为父略擅医道,又摘了一片芝叶让你娘服下,才算无事,这两个婴儿,因是孪生姐妹,面貌长得一模一样。” 南宫婉听得心头蓦地一动,但立即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虽然和白飞燕生得一般无二,可是天下相貌相同的人,未尝没有。 只听简真人又道:“就因为孪生之故,姐妹相貌虽然相同,但姐姐体质较好,不到周岁,已能丫丫学语,笑靥索抱。妹妹出生之时,受了母体失血过多的影响,体质较弱,襁褓之中,不解啼哭,只是昏昏睡眠。当时你娘为了两个孩子相貌相同,曾叫我替两人在集上制了两片金锁,挂在她们胸前,以志识别。唉,其实没有金锁,两个孩子也有些区别……” 南宫婉听到“金锁”两字,心头又是一震,自己贴身,不是也挂着一面锁片吗?她服下“百盈丹”,这一阵工夫,身子业已复原,不由缓缓坐了起来! 简真人脸色苍白,声音渐渐发颤,续道:“不祥之日,终于来临,那是十七年的中秋前一天,我为了让你娘好好过一个中秋节,特地下山去采购过节的东西,那知回到家中,已然发生了大祸……” 四位姑娘听到这里,大家都感到心头沉重,空气都好像凝结起来! 白飞燕忍不住道:“爹,你快说吧!” 第三十三章婉约娇娥易姓名 简真人轻轻用袍袖拭着纵横老泪,说道:“我跨进家门,陡然发觉你娘脸色灰白,倒在地上,我心头一紧,赶快把她扶起,发现人手冰冷,业已气绝多时!” 白飞燕突然尖叫一声,哭道:“我娘被谁害死的?” 简真人继续说道:“那时我伤心得欲哭无泪,把她尸体放到床上,同时大的一个婴儿,也已不见,只有你沉沉熟睡,还躺在床上,但这时已无暇多看,含泪检查,才发现娘胸口,赫然印着一个色呈青紫的手背淡印。” 白飞燕双手掩面,哭出声来:“嗬!嗬!嗬……” 简真人黯然道:“为父细数生平,行道江湖,十年之间,也并没和人积下什么深仇大恨,那里想得起仇人是谁?” 但南宫婉听得全身陡震,一个淡淡的青紫手背影子,莫非是“紫云手?” 她心中想着,只听简真人续道:“但经过我冷静查看,唉,咱们在鸳鸯泉发现的一株九叶灵芝,也不翼而飞,我于是推想此人可能为了觊觎仙芝和你娘动上了手,你娘丧在人家阴毒功夫下。但当贼人杀了你娘之后,也许发现那大的一个婴儿,丫丫学语,讨人喜爱,才一并抱去。” 白飞燕切齿的道:“这恶贼真该碎尸万段,才雪女儿心头之恨。” 简真人苦笑了笑,又道:“当时为父心头急痛,真想踏遍天涯海角,务必找出元凶,和他一拼,但几经考虑,为父才隐忍下来。” 白飞燕道:“爹,那又为什么?” 简真人悠然长叹道:“第一,你娘虽然瞌然长谢,你姐妹两个,一个已经被人掳去,生死未卜,目前剩下你一个,乃是你娘的亲骨肉,我不能让你失去了娘,再失去爹爹。 第二,从你娘胸口那个淡紫手印判断,他一定是隔空发掌,把你娘击伤,此人武功,为父决非敌手。我不能不报你娘的血仇,但也不能报不成血仇,去平白送死,咱们青城一派,还有几种功夫,为父尚未练成。 因此,为父厚殓了你娘之后,当务之急,就是先要替你找个奶娘,其次是你体质羸弱,为父要找几种药材,替你培本固元,才不致夭折。第二天早上,为父就抱着你匆匆下山,找了个农家健妇,那知道这一下山,却无意救了我一命……” 白飞燕急急问道:“爹,那又是发生了什么?” 简真人脸色铁青,愤怒的道:“那恶贼为了怕我寻仇居然又寻上青城,不但把我住的房子,付之一炬,还居然找到上清宫,将几个不会武功的香火道人,悉数屠杀,最后把咱们历代祖师相传的道观,也放火烧了!等为父赶回山上,两把无情火,只剩了两堆瓦铄了,名列十三门派的青城,从此在江湖除名。” 白飞燕道:“爹,后来呢?” 简真人叹道:“为父一气之下,就改名问天,意思就是要问苍天,我姓简到底有什么罪孽?不仅身受妻死家破,女儿被掳之痛,甚至相传一十六代的青城一派,也由我而毁。也从此时起,我换上了道装,一面痛下决心,等寻觅到几种灵药,替你配制培元固本药丸,就好修练几种功夫,天涯寻仇。 这次下山,竟然无巧不巧遇上雪山神尼,蒙她送了我几粒雪山特产的上好雪莲,我身边却好还有你娘剩下的半片灵芝叶,主药既得,其他的药物,自然容易找到,这样练成了一炉‘莲芝回春丹’。” 他说到这里,突然双目精光暴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又道:“这十七年来,为父总算完成了二件心愿,第一,你已长大成人,第二,咱们青城派几件难练的武功,也勉强修成,目前为父准备重出江湖,除了查究当年仇人和你姐姐下落之外,就是要江湖上知道青城一派,在我简问天手上毁去,也要在我简问天手上重振!” 南宫婉听着这段凄离往事,胸头也不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伤感,几次要想插口,都强自按捺,这会听完之后,她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老……老前辈,你方才曾说两个令媛身上,都挂有一片金锁,不知这金锁和普通锁片,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掌上珠宋秋云总究江湖经验较深,她初见南宫婉和白飞燕长得一模一样,本已起疑,后来听简真人说出这段经过,心中早已料到了七八分,此时眼看南宫婉声音带颤的问到金锁,当然更加证实! 只听简真人突然爽朗一笑,道:“内子一生知已是梅花,贫道就因她酷爱梅花,所以在金锁上要匠人加工雕刻了一枝并蒂梅萼,象徵她们同胞姐妹。而且当时原想以“瑶”“玑”两字,做她姐妹俩的乳名,所以在锁片中间,分别刻上两个篆文。 后来因骤遭变故,贫道为纪念去世内子,才要这孩子改了母姓,并以贫道的‘飞’字和内子的‘燕’字合起来作为名字。飞燕,你把金锁取下来,让婉姑娘瞧瞧!” 南宫婉没等简真人说完,早已泪流满面,迅速从粉颈上摘下锁片,一下跨下木榻,扑跪到简真人面前,哭道:”爹,不孝女儿就是你失踪多年的瑶儿,可怜女儿活了一十八岁,从不知亲娘就是惨死在仇人手里……” 白飞燕给这一突然的变故,怔得不知所云,手上拿着刚从项上褪下来的锁片,和南宫婉摘下的一比,大小款式雕刻花纹,当真分毫不差,南宫婉的那片,赫然是一个篆文的“瑶”字,自己这一片,正是“玑”字! 她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心头一酸,包着两眶眼泪,笑出声来!“爹,婉姐姐真是女儿的姐姐!” 简真人也老泪如雨,伸出手来,抚着南宫婉秀发,激动的道:“孩子,可怜的孩子,你总算也长大成人了,为父总算又见到了你,唉,你……你快起来。” 第318章 青城 白飞燕不待老父吩咐,早已扶着南宫婉娇躯,喜极的道:“婉姐姐,你真是我的姐姐。” 南宫婉口中只叫了声:“妹妹……” 又咽哽得哭了起来,宋秋云、修玉娴瞧着她们父女姐妹的历劫重逢,也不禁唏虚叹息,陪着流泪! 白飞燕一边拭泪,一边笑道:“爹,幸亏你老人家今天说起当年之事,不然婉姐姐还不知道呢!” 宋秋云笑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恐怕早已料到了呢,不然,早不说,晚不说,怎会当着婉姐姐说起当年的事来。” 简真人微微点头道:“宋姑娘猜得不错,贫道虽觉她们面貌极像,原也不敢确定,后来瞧到婉儿右手掌心一颗朱痣,才断定她正是被仇人掳去多年的女儿。” 南宫婉流泪道:“女儿听你老人家说起娘胸前那个淡青手背印,就怀疑是丧在‘紫云手’下,因为武林中用手背拂敌的,只有天山师祖这一派的‘紫云手’,才以手背凌空拂人。后来又听说‘九叶灵芝’同时被盗,使女儿想起南宫纥老贼的‘百盈丹’就是在十六年前练成的。他曾告诉过女儿,当时为了缺少两味主药,就是雪参丸和九叶灵芝草,后来他从青城无意得到了一株九叶灵草,才用长白人参代替雪参,练制完成,同时又听你老人家说起金锁、女儿这才知道十七年来,一直认贼作父。” 她说到这里,不由咬牙切齿的道:“这老贼不但杀害女儿的亲娘,他还用‘紫云手’杀害……了他……” 最后一个“他”字才一出口,不由又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他”字,当真有若铁锤,一下击中了三颗芳心! 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三位姑娘,同时花容失色,异口同声,急急问道:“婉姐姐,你说西门哥哥也是死在老贼手下的?” 南宫婉原因西门哥哥是死在自己父亲之手,除了内心创痛,还不敢说出口来,这会既已知道认贼作父,而且母亲又死在恶贼手下,那里还有顾虑,哭着点头道:“西门哥哥就是死在老贼‘紫云手’下,我……为了他是我父亲……我只好隐忍着准备替他办完未了心愿,以死相谢,随他于地下……” 白飞燕毅然道:“婉姐姐,我们就找老贼去,我要替娘,替西门哥哥报仇!” 宋秋云、修玉娴,也道:“不错,婉姐姐,我们一起去!” 简真人不懂她们说到什么西门哥哥,韦哥哥,就一个个凤目圆睁,一脸悲愤,想采这姓西门的和姓韦的,跟这四个姑娘,关连极深,心中正感奇怪! 只听南宫婉拭泪叫道:“我不叫南宫婉,我是简瑶,你们不要再叫我婉姐姐!”(南宫婉从此改名简瑶) 简真人暗暗点头,一手一个,揽着一对爱女,又伤感,又高兴的道:“好孩子,你们别再伤心,为父十七年勤修苦练,总算已经把青城派的‘五岳掌’、‘神灯指’等几种功夫练成,自然要找南宫纥算算血帐,只是还有一件重大之事,要我们去做……” 白飞燕道:“爹,难道还有比娘的血仇,更重大的事?” 简真人悠然一叹道:“好孩子,在你们心目中,自然亲仇不共戴天,为父对你娘的惨死,又何尝片刻或忘。但那只是咱们父女的私仇,日前为父一位多年老友,受昆仑清徵道友之托,特地赶来,说三月中旬庐山五老峰正邪各派,有一场大会,约为父前去助拳,因为这场大会,关系正邪消长,和十三门派的存亡,为父已答应届时前往,所以咱们这笔血帐,只好待庐山大会之后再说。” 四位姑娘果然一同点头应是。 简真人又问起她们口中的西门哥哥和韦哥哥是谁? 简瑶含泪带羞,把西门追雪易名韦行天以及丧在南宫纥手下始末,详细的对简真人说了一遍。 简真人慨叹的道:“想不到西门大侠一生行侠尚义,结果遭人围攻,不明下落,他的哲嗣,又复丧在恶贼手下,冥冥苍穹,当真善恶不分!” 四位姑娘,一提到西门追雪,心头都感到异样沉痛,简瑶更抽噎得像泪人儿一般! 简真人瞧在眼里,那会觉不出来,心中不由大为震动,四个女娃儿,似乎对姓西门的少年,都情有所钟。 目前这姓西门的已丧在南宫纥手下,她们还如此痴情,要是依然活着的话,将乘这场情感纠纷,又如何了结? 但这种儿女之私,自己也未便明言相劝,只好手拈长须,徐徐的道:“目前距庐山之会,尚有三月时光,尤其此次大会,乃正邪双方存亡之举,对方处心积虑,广约能人,出奇高手,自然不在少数,即是几个老魔门下,也各有所长,此处地当青城后山,人迹罕至,你们姐妹,也正好趁这段时间,温习武功。” 白飞燕十七年来,除了随侍老父,和练武之外,平日没有一个淘伴。这次奉命出山,不但结交了掌上珠宋秋云、修罗玉女修玉娴,而且骨肉重逢,多了一个同胞姐姐。 这会一听父亲说还要在山上逗留一个时候,心中一喜,不由破涕为笑,首先跳了起来,拍手道:“对了,这会女儿可有淘伴哦!哦……” 她口中忽然“哦”了一声,小嘴一噘,不依的道:“爹,你瞧,三位姐姐,武功都比女儿高得多,你老人家这会总该拿点压箱子的本领,传给女儿咯?” 三位姑娘也都给她说得笑了起来! 简真人笑叱道:“武功一道,贵精而不贵多,为父一身武学,差不多你都会了,那里还有压箱子的本领?” 白飞燕不依的道:“自然有咯,譬如你老人家刚才说的什么‘五岳掌’,‘神灯指’,女儿几时学过?” 简真人皱眉道:“这几种功夫,都须内功有了相当火候,才能练习,而且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你内功不到火候,学了也无法使用,不但不能发挥威力,反蒙其害。” 简瑶忽然想起自己和西门哥哥蒙南天一雕慨赠“易形经”及他仗以成名的“五禽身法”,当时因自己业已熟记在胸,所以在临走之时,把两本小册子,一齐放在西门哥哥枕下。 这一路上,易形之术,固然占了许多便宜,但近来自己武功大进,却要归功于“五禽身法”。 尤其南宫纥紫门的“紫府潜形”变幻莫测,虽遇强敌,也足可自保。 自己一行,去庐山也好,去黔灵也好,处处都可以遇上强敌,何不把这两种身法,让秋云姐姐、玉娴妹子,和自己胞妹一起练习,岂不是好? 心中想着,这就道:“妹妹,你别老缠着爹咯,有许多武功,如果本身功力不足,确实就无法练习,我想我们姐妹四人,各人所学不同,如果在这段时间之内,大家交换了练习,岂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学会几种武功了吗?” 白飞燕听得大喜过望,急忙拍手道:“好姐姐,你说得对啦!那么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宋秋云、修玉娴也立表赞成,于是四位姑娘,就在青城后山,互相交换绝学,早夕勤练,不在话下。 流光易逝,转眼已是二月中旬,距离庐山五老峰之会,已只有一月时光,简真人略事收拾,便带着四位姑娘,离开青城。 简瑶临行之时,依然用易容药丸,化装成修罗书生韦行天,这是她们事先早商量好的。 因为这次庐山之会,十三门派的人,全都应邀参加,峨嵋灵飞道人,和邛崃怪叟庞大千定然会去,那么趁此机会,把峨嵋灵飞为了觊觎“太清心法”而围攻武林盟主西门大侠之事,当着各大门派,公之于世。 他们由青城启程,一路晓行夜宿,无事可记。 这天到了九宫山脚下,简真人说起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在福田寺出家,要上去瞧瞧,叫大家就在山下等候。 白飞燕不依的道:“爹,我们来了,就一起上去多好。” 简真人摇头道:“九宫山福田寺,清规极严,寺中和尚除了闭门修行,不和世俗相通,也不欢迎人家随喜,你们全是姑娘家,去了不便。” 白飞燕道:“我们不进去就是咯,到山上玩玩,又碍他们什么?” 简真人因爱妻早故,对自襁褓中一手扶养长大的爱女,自小娇纵,瞧她一脸稚气,不忍拂逆,只好点头道:“好!你们就在山门外玩玩,自然无妨。” 白飞燕笑着又道:“爹,你去瞧瞧,总可以告诉女儿咯?” 简真人叹息道:“说起来,他还是当年十三门派中的一代掌门。” 简瑶奇道:“女儿怎没听人说过九宫派?” 简真人笑道:“福田禅寺的和尚,都不会武功,你怎会听人说过。” 白飞燕道:“爹,你说得好不奇怪,和尚们都不会武功,那么那来的掌门人?” 简真人道:“江湖上虽有十三门派之称,但如今连咱们青城在内,一共已只有十二门派,他就是终南掌门人追风剑客史长才,自从削发为僧,法号叫做妙通。” 简瑶问道:“他既是终南一派掌门,怎么又出家当起和尚来了?” 简真人道:“这个为父也弄不清楚,他没有出家以前,和为父谈得极为投机,那是十多年前,我已隐居青城后山,有一次他跑来和我告别,说要落发为僧,我问他到底为了什么,他只向我苦笑了笑,伸出七个指头……” 第319章 春游 白飞燕道:“他伸出七个指头,是什么意思?” 简真人叹了口气道:“他右手三个指头,不知被何人用剑削断,那时他还没落发,当然没取法名,口中说了句‘道兄如要找我,可到九宫福田寺问七手头陀好了。’说完就飘然而去,此后我一直没见过他,今天经过这里,为父才想起来,不知他在不在山上,正好一探故友。” 白飞燕嗤的笑道:“七手头陀妙通,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有七只手呢!” 五个人边走边说,不多一会儿已登上山顶,只见山上一片瓦铄,那里还有什么福田禅寺? 简真人纵目四顾,脸色微微一变,身不由主地往瓦铄堆中走去!原来这素以戒律森严着称的宝刹,竟是毁在一场大火之中,而这场大火,烧得相当猛烈。 虽然时日已久,但整个瓦铄场中不仅片瓦无存,甚至连附近山石,都色呈焦黑,烧得四分五裂,变成了石炭! 这和十七年前青城上清宫被毁的情形,简直如出一辙! “诸天神火!”简瑶口中不期低低叫了一声! 简真人突然回头,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问道:“瑶儿,你说什么?” 简瑶答道:“女儿瞧这情形,连山石都烧成灰烬,除了火影子褚无忌的‘诸天神火’,断无如此厉害。” 简真人惊诧的道:“火影子褚无忌是谁?” 简瑶忙道:“火影子褚无忌就是当年火行者的师弟。” 简真人仰天厉笑道:“火影子褚无忌!哈哈,原来当年毁我青城上清宫的是火影子褚无忌哈哈!总算不虚此行,总有一天,你会毁在我简问天掌下!” 这位青城派一代宗师,提到上清宫,一袭飘然鹤氅,竟然无风自动,话声才落,右掌猛地往六七丈外一块体积庞大的巨石上压去! “轰!”青城绝学的“五岳掌”,当真威势惊人,但听震价天一声巨响,立时山摇地动,燥出一大蓬石灰,烟尘迷漫,一块体积庞大的巨石,竟然随着山风消失,震成粉末! 四位姑娘几曾见过如此威力的掌风,一时瞧得目瞪口呆,停了半晌,白飞燕突然惊喜交集的扑了过去,口中叫道:“爹,你老人家这一手,女儿怎的从没见过?” 简真人一手抚着爱女秀发,蔼然笑道:“痴儿,为父十七年来潜心苦练,但依然失之过刚,遇上不如我的人,固可立成粉末,但如果遇上胜过我的人,为父此种霸道掌力反适足以为害,是以这‘五岳掌’,虽列为本门绝学,历代师祖,极少有人练习!” 白飞燕接口道:“爹!像这种掌力,还有谁接得住?” 简真人道:“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立以此去庐山而言,七老会的七个为首之人,那一个不是身怀独特武功的出奇人物?你怎能……” 话未说完,蓦听左侧山峰上,响起一声划空长啸!听声音,少说也在数里之外,但一入耳鼓,已觉得余音缭绕,嗡嗡不绝! 简真人话声一顿,脸上立时露出凝重之色。 简瑶问道:“爹!这啸声好像就往我们这边而来!” 简真人沉吟道:“光听这啸声,精气铿锵,此人练的虽非玄门正宗,但内功修为,已入化境,恐怕当今之世,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白飞燕插口道:“爹!那么这人比你老人家呢?” 简真人喝道:“此人功力,将近百年修为,岂是为父所能比拟?” 白飞燕被父亲叱责得粉脸一红,嘟起嘴唇,低低的道:“我才不相信,他有这大的本领!” 她话声才落,只听宋秋云轻喝了声:“你们快瞧!” 大家给她一嚷,目光全依着她手指瞧去,果然,左侧高峰上,正有一小点白影,在山林岩壑之间,凌虚横掠,奇快无比!看方向,好像正打自己这座山脚掠来! 简真人瞧得脸色大变,惊叹的道:“这如果是人,当真称得上飞行绝迹。” 大家眼巴巴的紧盯这点白影,霎也不霎。 白点逐渐放大,宛如浮矢掠空,足不点地的由左往右,打山脚下飞驰而过! 那不是人还有什么? 但除了简真人,谁也没十分瞧清,那只是一团像人的白影,似乎手上还夹着一团黑影,如此而已,这不过晃眼工夫的事,一团白影又渐渐变成一点,渐渐消失。 白飞燕忍不住道:“爹!你看清他是谁?” 简真人摇头道:“天壤之间,尽多奇人,为父也只看清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矮小之人,好像他手上,夹着的也是一个人!” 白飞燕羡慕的道:“我有这样就好了!” 说着提气纵身,独个儿往山下奔去! 简真人瞧着她摇摇头,向简瑶道:“你妹子,真被为父娇纵惯了!”大家也加紧脚步,跟着往山下走去。 那知堪堪走到山脚,只见白飞燕喜孜孜的回头奔来,口中喊道:“爹!你瞧,你瞧这是什么?” 她手上拿着一块紫色东西,一下送到简真人面前! 简真人接过一看,那是一块紫玉,正面刻着无数云朵,其细如发,反面铸着“百云千祥”四个古篆,笔劲苍劲! 一时不知有何用处?当下随手递过,一面沉吟道:“这块紫玉,当在百年以上,你从何处得来的?” 白飞燕嫣然一笑道:“女儿就在路旁拣到的。” 简真人忽然目光向路边一掠,迟疑的道:“莫非就是方才那个飞驰的人所遗?唔,这……” 白飞燕一把抢过,扭身道:“哼!女儿可不管,跌落板,三年还,跌落地,捡来是自己!我才不还他呢!” 她摩娑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一行人穿过幕阜山脉,抵达庐山,还只是三月初旬,山中寺院,都有客房,准备游山人士住宿。 简真人一行,就在楼寺憩足,每天带着四位姑娘,在万壑千岩,飘渺云烟之处,采幽寻胜,赏览景色。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春游及时。 庐山山上,像白鹿洞,墨池,玉渊瀑,狮子峰。天池塔等名胜所在,也有不少游人墨客,徜徉其间。 当他们瞧到一个清瘦老道,和一个淡金脸书生,居然带着三位如花如玉的姑娘,一同游山,无不面露惊疑,但一眼瞧见这老少五人,还都身带长剑,又都脸色微变,急急走开。 “横看成岭侧成峰,到处看山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五老峰,为山中之胜,游庐山之人,如果不到五老峰,就等于没到庐山,但从三月十四日起,五老峰下,发现了一张布告: “七老会詹三月十五日,假庐山五老峰举行盛典,并邀请各大门派与会,居民游客,请勿由此登山,免遭无辜。” 这布告是写在一幅白布之上,地当登山要道,十分醒目。 三月十五日,晨曦初透,布告前面,已站着不少闻风而来,瞧热闹的人,大家心中,谁不想上去瞧瞧这一场百年罕见的龙争虎斗场面,但谁敢把生命当作儿戏,去冒这大险? 是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只不过想在峰下瞧瞧来参与大会的是些什么人而已! 辰时光景,五老峰下,飘然来了五条人影,当前一位是面貌清瘦,身披鹤氅的道长,随后一位是淡金脸的少年书生,最后一黑,一青,一红二九年华的绝色少女。 他们一路疾行,登上五老峰,只见峰顶两旁,已临时搭盖了两座芦棚,当中留出十余丈一片空地。 左边芦棚上,横挂着一幅红绸,上贴“七老会成立大典”几个金字。 棚中踞坐的,已有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人妖郝飞烟、星环羽士卡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和这干人门下弟子,人数已然不少。 右边芦棚,也挂了一幅红绸,上贴“贵宾席”三个金字。 棚中也已坐了不少人,那是昆仑名宿乾坤手陆凤翔祖孙(陆凤荪)、武当掌门清真子、太极圈孙皓南父子、少林达摩院住持智能禅师、罗汉堂住持智本禅师、华山梅花道人、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点苍双雁万雨苍万雨生兄弟。 十三门派,除了终南一派除名已久,十二门派,还只到了一半。 两边棚上,还陈设了不少酒席,人妖郝飞烟门下八钗,八个白衣女郎,像穿花蝴蝶招待贵客。 简真人略一打量,立即迎来一位白衣女郎,把五人引到右首芦棚。 大家一见多年不曾出山的青城简问天,亲自赶到,均纷纷起立寒暄,乾坤手陆凤翔更是高兴,掀髯笑道:“简老弟,二十年不见,这会居然把你觑破世情的闲云野鹤之身,也挤了出来!” 简问天连忙稽首道:“陆前辈好说,贫道世情未了,那能称得上闲云野鹤之身?” 他们说话之时,点苍双雁一眼瞧到韦行天,立即过来招呼,万雨生抢着问道:“韦兄弟,你怎地此时才来,咦,南宫……兄弟呢?” 简瑶心头一酸,但自己既然化装了修罗书生,只好含笑道:“两位兄长,此事说来话长,且等衍暇再行奉告吧!” 万雨苍目光何等犀利,瞧着这位平素极为爽朗的西门老弟,说话之间,神色有异,心中不禁起了一丝疑念。简瑶却藉机向其他诸人寒暄。 第320章 盛会 大家堪堪落坐,忽见一乘白色大轿,如飞往峰上奔来,眨眼工夫,已登上峰,抬轿的壮汉,立即缓下脚步。 原来白色大轿两侧,还用黑线绣着一只白驼!众人暗暗“哦”了一声,来的敢情就是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 不错,轿后紧跟着一个宽袍大袖,左臂虚飘飘的白驼派大弟子单于雷,轿前四个身穿绿袍的道童,缓缓走向中间。 此时人妖郝飞烟、已和星环羽士卞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一齐迎了出去。只有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依然踞坐左棚席上。 白色大轿,缓缓停下,绿袍道童立即掀起轿帘,从轿中跨出一个人来! 大家久闻西域白驼派碧眼神君之名,但中原武林,谁也没见过碧眼神君其人,此时正邪双方百十道目光,差不多全集中到走出轿来的碧眼神君身上! 原来名动八荒,声震西陲的碧眼神君,只是一个身材高大,方面大耳,脸上白皙无须,看去还不到五十。头戴齐天道冠,身穿绣龙杏黄袍,打扮得有点不伦不类!但两道眼神,顾盼之间,当真碧绿如电!’ 他才一下轿,人妖郝飞烟已迎着上去,尖声细气地抱拳笑道:“神君不远千里赶来,七老会成立大典,就是恭候亲临主持。”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盛会!盛会!兄弟迟到一步,有劳诸位道兄久候!” 说话之间,早由妖郝飞烟等人,迎入棚去。 乾坤手陆凤翔眼看对方七个魔头,业已全到,自己这边,号称十三门派,虽然终南一派,除名已久,但十二门派中,也只到了七派,尚有衡山、泰山、峨嵋、崆峒、邛崃、五派依然不见有人前来。 算来算去,双方实力,实在相差甚远,一时忧心忡忡,回头叹息道:“降魔西门道,实赖彼此一心,衡山袁长老,固然不问尘事已久,泰岳老人也远游未归,怎地连峨嵋灵飞道友和邛崃庞老哥,此时还不见前来?” 简瑶乔装修罗书生韦行天,因陆凤翔对这位修罗门的杰出之土,极为器重,是以入棚之后,就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此时话声才落,只听简瑶冷嘿一声,接口道:“陆老前辈,峨嵋灵飞道人和邛崃庞大千,恐怕不会再来了!” 他此话一出,听得棚中诸人,全都一怔,简真人要想阻拦,已是不及! 乾坤手陆凤翔瞧着她急急问道:“韦老弟,莫非灵飞道友和庞老哥发生了什么事故?唔!唔!听说峨嵋凌虚观,三月之前,曾烧毁了一座大殿,韦老弟既知详情,可否见告?” 简瑶霍地站起身子,躬身道:“老前辈垂询,晚辈不得不说,据晚辈得到的确实消息,峨嵋灵飞道人,当年为了觊觎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太清心法’,曾邀约崆峒黑石、邛崃庞大千、泰山开碑手董文奇、毒叟唐炎常、七闵五逸以及镇三湘段初阳等人,参与围攻。如今这消息已有人泄漏,灵飞道人和庞大千眼看东窗事发,自然不敢再来此和各大门派相见了。” 她这段话,当真有若晴天焦雷,听得各大门派之中莫不疑信参半,少林智能禅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话当真?” 乾坤手陆凤翔也急急问道:“韦老弟,你这消息从何处听来的?” 简瑶傲然一笑,从身边解下用布袋套着的毒吴钩,打开袋口,取将出来,然后向乾坤手道:“陆老前辈是否认识此剑?” 陆凤翔还没开口,只听少林两位高僧,智能、智本同时惊呼道:“这是西门大侠西门师叔的吴钩剑,小施主从何处得来的?” 简瑶不知武林盟主西门维峻乃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传艺的小师弟。 此时听到智能、智本称西门大侠师叔,心中大感惊奇,一面目光扫过吴毒钩,徐徐问道:“两位大师会不会认错?”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道:“西门师叔西门大侠乃是先师祖的俗家关门弟子,当年由先师代师授艺,出任武林盟主之后,也常来敝寺,他随身长剑,贫衲怎会认错?” 简瑶又道:“那么两位大师可知毒叟唐炎常有一柄毒吴钩吗?” 智能禅师点头道:“贫衲确曾听说成都唐炎常有一柄毒吴钩,但他什袭珍藏,从不示人,恐怕江湖上谁也不曾见过。” 简瑶笑了笑,道:“在下这柄是从毒叟唐炎常手中得来的毒吴钩!” 智能禅师连连诵佛道:“阿弥陀佛,当年贫衲曾听到西门大侠突围之日,身上曾中奇毒,如果以这柄吴钩剑落到唐炎常手中而言,就足证他也是围攻之人了。” 乾坤手陆凤翔一直静听他们的话,此时插口道:“韦老弟,你可否把得剑经过见告?” 简瑶在取剑之时,早已想好了一番话头,连忙答道:“晚辈数月之前,在岳阳无意遇上西门盟主的侄子西门追雪,蒙他和晚辈一见如故,当时他曾说起衔有西门追雪之命,调查当年围攻之人,要上峨嵋凌虚观去,晚辈就和他做了一路。不想灵飞道人已风闻西门大侠派他侄子调查此事,心中惶急,正好镇三湘段初阳死在西门少侠手下……” 众人自然也早已听到段初阳是死在仇人手下,只不知他仇人是谁?此话听简瑶说出段初阳是死在西门追雪手下,不由全都“哦”了一声。 简瑶又道:“晚辈和西门少侠赶上峨嵋,正好七闵五逸中的洞宫居士邵仁风、五笔生花许占奎、毒叟唐炎常、邛崃怪叟庞大千也同在凌虚观中,见到我们,立时动上了手,晚辈此剑,就是从唐炎常手中夺来!但终因众寡不敌,不想晚辈一时大意,中了唐炎常‘无形之毒’,昏倒山下,多蒙简老前辈相救,才同来此地!” 她这一番话,虽然全是事实,但一经编造,就把自己身份,巧妙掩饰,除了点苍双雁,和三手真人李成化知道西门追雪就是韦行天而外,其余的人,都因简瑶说得头头是道,例举人证,不由不信。 简真人听得直是皱眉,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三位姑娘却暗暗好笑。 武当掌门清贞子首先向少林两位高僧稽首道:“无量寿佛,韦少侠所说,自可徵信,不过此事关连重大,当年推举盟主,原是十三门派为维护武林正义之举,盟主遭宵小围攻,十三门派,自不能置身事外,好在今日五老峰已有七大门派与会,不妨等此间事了,再作讨论,目前敌势极强,咱们还是先商议应付之道才好。” 原来这一阵工夫,对面茅棚,已由碧眼神君和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三人为首,人妖郝飞烟、星环羽士卞道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四人为辅,举行“七老会”成立仪式。 公推碧眼神君为七老会会长,苍须叟龙古希,黑袍老怪查元通为护法,人妖郝飞烟等四人为副会长,白驼、阴山、五毒教等派,一体合并为七老会,各人门下弟子,相率行礼,成立典礼,于焉完成。 三手真人李成化瞧得连连摇头,叹息道:“群魔乱舞,名山有玷,这算什么成立大典?” 清徽道人接口道:“人妖郝飞烟发起七老会,勾结这些魔头,无非想消灭咱们十三门派,称霸武林而已,清贞道长说得有理,咱们此时该先商议对付之道才是。” 梅花道人忙道:“他们已然推举正副会长,咱们似乎也应公推一位为首之人,调度一切。” 简真人点头笑道:“咱们十三门派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有衡山袁长老、崂山杜前辈、泰山泰岳老人、昆仑陆前辈,如今袁长老等三位不在此地,自然由陆前辈主持全局了。” 武当清真道人,少林智能禅师、华山梅花道人,崂山三手真人,闻言都一致表示赞成。 乾坤手陆凤翔见大家一致推举自己,不好推托,只好手捋银髯,接受下来。 简真人又道:“咱们既公推陆前辈主持全局,待会和对方动手,都该衡量敌我实力,悉由陆前辈调度,不可轻易出场,自乱阵容。” 大家又同声赞成。 说话之间,只见高踞左棚的碧眼神君,缓缓走到棚口,对右边茅棚,打了个稽首,道:“敝派远处西域,久慕中原武林十三门派盛名,每以无缘得瞻诸位丰采,引以为撼事,此次承郝道兄之邀,参与七老会,蒙诸位赍临观礼,尤感荣宠,七老会敬备菲酌,聊尽宾主之欢。郝老哥和各大门派之伺,昔年不无过节,会后不妨藉此良叙,作个了断,武林同道,有意切磋武学,也好互作观摩。最后,七老会假庐山五老峰成立,决定五老峰,改名七老峰,俾为后世武林,留一佳话,兄弟深觉此举,意义深长,在诸位高人之前,自问不才,敢效雪泥鸿爪,以博一哂。” 他话声一落,倏然转身,右手中食两指,对准芦棚右首二十丈,峰顶上一块竖立巨石,骈指挥洒,凌空虚划。但见石面上石粉簌簌,应指而落,转眼工夫,那块巨石上,赫然现出五尺见方,“七老峰”三个大字,笔划劲道,深几及寸! “哈哈,雕虫小技,徒贻笑方家之讥,诸位请饮杯水酒罢!”说罢,略一拱手,飘然归座。 第321章 证人 碧眼神君这一手凌空作书,身子和巨石的距离,少说也有二十丈远近,瞧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一挥而就,这份功力,太以惊世骇俗了! 别说右边各大门派中人,个个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就是高居左棚,目空四海,对碧眼神君慢不为礼的苍须叟龙古希和黑袍老怪查元通两个老魔头,也自叹勿如! 封魔郝飞烟眼看第一阵上,就把各大门派的人一齐震住,早已面含得意之色,七老会一干门人弟子,也掌声雷劲,人心振奋!此时筵席已开,佳肴美酒,纷纷陈上。 点苍双雁的老二万雨生,不由冷笑一声,把酒杯砸成粉碎,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七老会旁门左道,岂能玷辱名山,万老二愿假三尺铁剑,为匡庐铲此污迹!” 他说话之间,呛然掣出长剑,正待往棚外奔去! “哈哈!”一声嘹亮长笑,青城简真人一手按住万雨生肩头,含笑道:“壮哉此语!名山何辜玷魔名?万老弟凛然正气,贫道至为心折!碧眼神君露这一手,无非想藉机示威,贫道自问尚能代劳,万老弟只管饮酒就是!” 他此话一出,万雨生脸上一红,依言坐下,但其他各大门派听到简真人说出“尚能代劳”四字,不禁全都感到诧异。 要知碧眼神君以二十丈距离,凌空作书,犹能入石近寸,此种功力,已是旷世无俦。 如果走近石前,使用上乘功力,或掌或袍,要把石面拂平,在座之人,自然还办得到。 但要依样葫芦,也在相隔二十丈外,把字迹毁灭,谁也没有把握! 不!是谁也办不到的事! 如今青城简真人居然敢说“尚能代劳”,难道他近二十年不下青城一步果然练成了惊人之艺? 大家纷纷揣测之际,只见简真人脸含微笑,飘然走出,向左棚稽首道:“神君绝艺,旷世无俦,足令中原武林,大开眼界,不过江湖集会,总非千古雅事的栏亭修楔,桃园夜宴,所能比拟。五老峰名山胜迹,似不宜擅易名称,留下鸿爪,徒惊世俗,贫道不才,想代为抹去,神君当不以为渎!” 他徐徐道来,其实早已运起二十年潜修苦练之功,此时话声一落,右臂直伸,五指徐展,对准那方巨石,由上而下,往石面压去! 他出手虽缓,但一股内家罡风,透掌而出,激荡成风,空气受到压缩,两边芦棚中人,也自可感觉到风声有异! 石面经掌风一压,依稀听到砰然有声,果然又是一阵石屑,纷纷下落,正好把“七老峰”三个大字,揭去一层! 这一下,不但右棚群侠,面露惊喜,掌声大作。 碧眼神君也呵呵笑道:“道长好雄浑的罡力,兄弟不胜佩服之至!” 简真人暗暗叫了声“惭愧”,连忙答礼道:“青城薄技,不值神君一哂!” 原来他一直暗自估计,自己的“五岳掌”,如在十丈之内施展,要震碎那方巨石,也并非难事。 但那方巨石,却在二十丈外,好在自己走出右棚,比碧眼神君在左棚的距离,要近上四五丈光景,略可占点便宜。 不过少说还有十七八丈,自问虽不能把它震碎,但经罡力压击的石层表面,碎上几寸,这才冒险一试! 碧眼神君此时偏过头去,向封魔郝飞烟问道:“郝老哥,此人自称青城派,不知道号如何称呼?” 封魔郝飞烟微微皱眉,尖声细气的道:“此人是青城掌门简问天,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露面,不想内家真力,居然练到恁地深厚!” 碧眼神君一阵狂笑,道:“此人练的虽是玄门罡气功夫,但阳刚有余,阴柔不足,属于玄门旁支,驳而不纯的罡气功夫,郝老哥难道没瞧到他罡力震碎的石屑,碎而不匀,就可知道。” 封魔郝飞烟凝目一瞧,果然被简真人震碎的一堆石屑,碎粒大小不一,心头不由大感折服,谄笑道:“神君法眼,兄弟不经提及,倒真没注意及此!” 那简真人堪堪回到棚口,忽听怪笑起处,左边芦棚中,飞出一条灵蛇似的黑衣人影,口中随着说道:“简道友请留步,老朽不揣鄙陋,想领教玄门正宗青城绝学呢!” 声随人来,人随声落,那正是身形矮得臃肿的蛇居士屈七! 棚中假扮修罗书生韦行天的简瑶,闻声起立,潇洒地向乾坤手陆凤翔躬身道:“晚辈不揣愚鲁,这第一阵,拟向老前辈请命。” 乾坤手陆凤翔虽知修罗书生武功已得修灵君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蛇居士屈七,名列十三邪,凶名久着,修罗书生是否有把握赢得对方,实在未可逆料。 何况这又是双方较技的第一阵,务必争取胜利,才能一挫群魔锐气,闻言一时颇感为难。 不过,修罗书生韦行天,不在十三门派之列,人家仗义助拳巴巴的赶来庐山,此时人已站起,自己那能阻拦,心头略为沉吟,立即颔首笑道:“蛇居士屈七,武功虽走蹊径,韦老弟出场,务必小心!” 简瑶应了声:“老前辈放心,晚辈理会得!”她话声刚落,人已兴匆匆往棚外掠去! 简真人给蛇居士一叫,转身过去,敞笑一声,稽首道:“屈居士威震南海,贫道慕名已久,不过,方才碧眼神君曾经说过,要先尽宾主之欢,会后如有雅兴,再图切磋,贫道此时尚未叨扰美酒佳肴,居士身为主人,就下场赐教,岂是待客之道!” 蛇居士屈七给简真人这么一说,倒真给塞住了口,一时窘得答不下话来,勉强拱手笑道:“老朽因目睹道友绝艺,无限心折,一时见猎心喜,才不揣鄙陋,一会高明,既然道友以宾主尚未尽欢见责,老朽实深歉疚,自当罚酒三大杯,以谢佳宾,道友敬请回席,会后再拜领高招吧!” 简真人微微一笑,还未答话,只见青影一闪动,一条人影,飘坠当场。 来人青衫飘忽,脸若淡金,正是乔装修罗书生的简瑶,身形落地,向蛇居士朗声即笑道:“蛇居士既然有兴致,区区不才,倒可奉陪。” 她话一说完,转身简真人躬身道:“简老前辈恕晚辈放肆,想领教领教他的‘百毒掌’和‘灵蛇身法’。” 简真人虽然没和蛇居士动手,但总算把碧眼神君“七老峰”三字毁去,而且还以宾主之理,当面说得蛇居士哑口无言,连连谢过,不战屈人,这第一阵上,可谓大获全胜! 不想自己女儿却会在此时出场,心头一怔,急忙藉着回头之际,用“传音入密”喝道:“瑶儿,你怎好如此鲁莽?” 简瑶娇笑了笑,也用“传音入密”回道:“爹,女儿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蛇居士屈七,瞧到修罗书生,双目不由凶光暴射,怪笑道:“姓韦的小辈,当日冲着臧老头,老夫饶你不死,曾有‘日后相遇,决不轻贷’之言,你自愿送死,可怪不得老夫以大欺小!” 简瑶冷笑道:“区区曾领教过你的‘百毒掌’,也无什么出奇之处,你尽管使来就是。” 蛇居士屈七气得暗暗切齿,点头道:“好极!好极!” 一面却回头向简真人抱拳道:“简道友请回,这小子和老朽有杀徒毁蛇之恨,他不找老朽,老朽也要找他!” 简真人听得心头一凛,长眉微微一皱,敞声笑道:“今日与会之人,无一不是七老会的来宾,此时盛筵初开,居士还是主人身份,贫道不才,愿作双方证人,了断过节,何妨点到为止?” 他关切爱女,自然不肯退回棚去,依然以盛筵初开,不是了断过节的时候为藉口,叫蛇居士不要忘了主人身份。 蛇居士屈七被他一再扣住话头,心中虽觉有气,但他终究是五毒教一派之主,当着天下武林,不好有失身份,目注简瑶,怪声笑道:“简道友既然如此说法,老朽索性便宜了这小子,只要他逃得出老朽三招之外,这场过节,就算了结。” 简真人明知爱女已得南宫纥紫府真传,又学会了南天一雕臧茶的“五禽身法”,正是蛇居士的克星,但对方乃是十三邪中人物,确实非同小可,虽说仅是三招,依然强弱有别! 不过人家既已如此说法,只好等自己爱女,真要接不住的时候再说,心中想着,便往后退出三步,一面仍以“传音入密”,向简瑶叮嘱道:“瑶儿,你千万不可大意,真要不敌,就向为父这边躲来。” 简瑶暗暗应了声:“女儿遵命。” 纤纤玉手,摸了摸毒吴钩剑柄,英华内敛,傲然说道:“蛇居士,三招之内,要是韦某输了,便悉听尊便,不过咱们事前说好,这三招,是使用兵刃,还是徒手相搏?” 蛇居士屈七,何等身份之人,闻言阴森森的干笑了声,道:“修灵君以剑术闻名,三招之内,老夫不但让你使剑,如果擅长暗器,也不妨尽量施展。” 第322章 贺喜 简瑶以前曾瞧过南天一雕和蛇居士两人动手相搏的情形,知道“五禽身法”虽可克制“灵蛇身法”,但如果一方功力稍差,依然无法发挥克制之功,譬如水甲可胜火,但杯水车薪,还是无济于事。 对方虽说三招之数,不过这三招在蛇居士猛力施为之下,自然非同小可,如非有绝对把握,他不会把杀徒毁蛇之恨,轻易揭过。 好在自己在青城山两个月时间,有老父从旁指点功力大进,同时自己把“紫府潜形”身法,和“五禽身法”两种旷世之学,融会贯通,自问要挡他三招,还不致落败,自己问他使不使兵刃,原是另有打算。 此时听蛇居士果然被自己拿话一激,说出三招之中,悉凭自己使用兵刃暗器,不由心中暗喜! 一面却故作好整以暇的道:“好,蛇居士,咱们既然说清楚了,你就动手吧!” 蛇居士屈七阴笑一声,臃肿身躯,轻微震动,右手伸屈之间业已往简瑶身前攻到! 他这一下欺身进袭,当真迅速灵妙,宛如一条盘屈的大蛇,突然袭人。尤其五指紧并,像蛇头似的手指,疾如雨点,啄向人身,身前大穴几乎全被他指影所笼罩! 就在他点点指影将要沾衣,尚未沾衣的霎那之间,明明就在眼前的修罗书生倏然不见! 蛇居士屈七这一惊,也自非同小可,他总究是成名人物,身形一折,方待往旁闪出,只觉头顶劲风飒然,修罗书生一条人影,已疾如鹰隼,扑攫而下! 蛇居士心头一惊,蓦地怪笑道:“好小子,原来你还学会了臧茶几手‘五禽身法’!嘿嘿……” 嘿声未落,全身暴起,如箭离弦,从简瑶身侧窜起,在半空沉身疾落,双臂摆动,两颗蛇头似的手指,反向简瑶身后啄到! 这一下,快逾掣电,简瑶扑攫落空,身子堪堪着地,蛇居士窜起的身形,却已越过她头顶,变成了下击之势。 两股含着腥臭之气的掌风,化成一片阴柔劲力,虚飘飘地虽瞧不出有什么凌厉威势,但一丈方圆,却全在他“五毒神掌”腥气范围之下。 简真人自然识得厉害,眼看爱女就得伤在蛇居士掌下,正待…… “蛇居士,这该是第二招了!”简瑶只要脚尖着地,可就不怕他了,娇躯轻扭,施展“紫府潜形”身法,一下就闪了出去! 不!话声出口,脚尖轻轻一点“雕搏九霄”,身形冲霄直上。 就在腾空而起,她右手一探,握住肩间毒吴钩剑柄,左手也暗暗从衣袖中掣出“断虹剑”。猛吸一口真气,翱翔的身子,化作‘雕翅拂鳌”,急敛而下,左手手背向下,已往蛇居士当头拂落! 蛇居士屈七两次被她脱出掌风之外,心头大感惊愣,对方使的分明是南天一雕的臧茶的“五禽身法。” 因为“五禽身法”象徵飞禽,擅长凌空扑击,和自己的“灵蛇身法”,有先天克制之功,但也要双方功力相等,才能收功。 对方这点年纪,自然克制不了自己,何以两次明明被自己掌风罩住,他只人影一晃,便自灵妙无比的闪出身去? 他心念转动,臃肿身躯,宛如巨蟒般缩成一团,一双怪眼,盯着腾空而起的修罗书生,眨也不眨! 此时眼看对方使展“雕翅拂鳌”,俯冲下击,不禁冷嘿一声:“小子,你这是找死!” 当然,在蛇居士心中,认为修罗书生要是仗着巧妙身法,避重就轻,不难逃出三招,自己有言在先,倒也不好抵赖,如今对方居然凌空下击,想和自己力拼,那岂非送死? 他心中暗喜,嘿声出口,身形暴长,一双乌黑有光的手臂,凭空挥出! “五毒神掌”阴柔腥风,和简瑶拂出的“紫云手”绵绵劲气,才一接触,只听一声清叱,从修罗书生衣袖中飞出一道寒气森森的耀眼银虹,疾如闪电,向双掌撩到! 蛇居士屈七自是识货之人,对方随手掌飞出的精晶短剑,分明是一柄吹毛立断的利器,自己一双肉掌,那敢轻攫其锋,双臂一缩,臃肿身躯扭屈之间,硬生生凭空横移数尺! 那知简瑶左手断虹剑,不过是一个虚招,娇躯盘空迥翔,微微一侧,只听呛啷啷一声龙吟,左剑未收,右手随着滚转之际,漾起一片青光,七道剑影,同时迸发。 “修罗七剑”,原是武林中最快的剑法! 蛇居士屈七,做梦也想不到对方身上,居然会有一长一短两柄斩金截铁的神物利器。 身形刚刚横移,陡觉眼前钩影纵横,森森剑气,寒砭肌骨,对方手上不但又是一柄利剑,而且使的还是修灵君独步天下奇快无比的“修罗七剑”! 百忙之中,右手大袖一抖,身躯随着一抖之势,往后暴退出一丈四五! 简瑶却并不追击,银虹笼袖,长钩返鞘,卓立当场,冷冷的道:“三招已过,区区承让!” 蛇居士屈七低头一瞧,自己右手衣袖,已整整齐齐划下七道剑痕,六条一寸来宽的布条,被山风吹得宛如彩带般飘扬飞动! 这下当真把身为七老会副会长的蛇居士,一张丑脸,胀得色若猪肝,羞惭万分,但他总究是一派宗主身份,勉强镇定,点头狞笑道:“好,老夫言出如山,咱们一场过节,就此了结,不过老夫有一言相问,方才那一短一长两柄利器可是‘断虹剑’,和毒叟唐炎常的‘毒吴钩’吗?” 简瑶傲然笑道:“咱们只说三招分输赢,好像并没说明必须告诉你使用兵器的来历,不过韦某可以额外奉送。 这一长一短两柄利器,正如尊驾所说,一是袖里剑姬士选的‘断虹剑’,一是毒叟唐炎常的‘毒吴钩’。” 要知江湖上成名人物,随身兵器,决不可能落入人家手中,袖里剑姬士选的‘断虹剑’和毒叟唐炎常的“毒吴钩”,都在修罗书生身上出现,那么可见姬唐两人,也已栽在这位年轻怪杰手下无疑! 蛇居士脸上闪过一丝惊奇,不再作声,臃种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黑烟,向左边芦棚纵去。 简真人眼看爱女险中取胜,心头总算放下一块大石,此时当着大家面前,只好掀须笑道:“韦少侠快请回棚,酒饭之后,还有一场热闹呢!”说着道袍飘忽,和简瑶一起回转棚去。 乾坤手陆凤翔首先呵呵笑道:“简老弟闭关二十年,居然练成了玄门罡气功夫的‘五岳掌’,可喜可贺!” 一面又回头向简瑶笑道:“韦老弟的第一阵,更是略展身手,大挫敌意,这次庐山之会,两位该算首功!” 简真人和简瑶同时逊谢。清徵道人让两人入席。 三手真人李成化含笑问道:“韦少侠,七闵五逸袖里剑姬士选的‘断虹剑’,你又从那里得来的呢?” 简瑶微微一笑,道:“不瞒道长说,在下不识姬士选其人这柄‘断虹剑’,实是一位故人相赠。” 三手真人李成化和七闵五逸原也有旧,因为他把简瑶当作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侄子西门追雪本人,心中始终想问问七闵五逸,到底是否围攻盟主之人?但见他不愿当着众人说出,也就不好多问。 此时左边芦棚中,封魔郝飞烟,已从席上走出,向右棚双拳一抱,尖声细气的道:“陆老哥,和诸位道长谢了,当日金陵一会,兄弟邀约十三门派,来此聚会;第一是为了七老会假庐山成立,请诸位宠临观礼;其二,兄弟昔年和各大门派之间,还有一段过节,也想藉机了断。不想十三门派尚有半数,未能惠然光临,不过有陆老哥表率群伦,自可代表,兄弟忝为七老会发起人之一,敬致谢忱,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七老会的出现江湖,虽无和十三门派为敌之意,但一向自认为名门正派的各大门派,毋庸讳言,会把十三邪中集合出来的七老会目为旁门,自是意料中事,那么今后在江湖上互相冲突,也在所难免。 所以今日此会,不但光是了断过节,而且也是为未来江湖,决定孰主孰从之会。不过七老会如侥幸获胜,也并无过份要求,只要十三门派,从此退出江湖,免和敝会发生磨擦,与愿已足。至于七老会如果败北,不仅七老会立即当众解散,就是咱们原有的七派弟子,也永绝江湖,不知陆老哥,以为如何?” 乾坤手陆凤翔同时站起,呵呵大笑道:“郝老哥抬举,老朽愧不敢当,今日此会,郝老哥所说,确是实情,与其日后各大门派和贵会互起冲突,不如早为之图,先定胜负。十三门派,与会只有七派,老朽虽难作主,但郝老哥既如此说了,老朽也只好勉为其难,悉凭吩咐就是。” 封魔郝飞烟细声一笑,连连抱拳道:“陆老哥好说,咱们先说明也就好,兄弟认为此时筵席初开,等到会后较技,不如在谈笑饮酒之中,双方当筵切磋,互展绝学,瞧到精彩之处,互浮大白,尤为快事!” 第323章 沆瀣 乾坤手陆凤翔点头道:“各大门派,参与盛会,自然客随主便,郝老哥高见,老朽完全同意,只不过如何出场,郝老哥想必也早已有腹案,就请一并宣布好了。” 封魔阴笑一声,整了整嗓子又道:“各大门派与会的共是七派,敝会也恰巧由七派组成,咱们就以七场,作为正式胜负之数。其中包括个别了断过节在内,譬如兄弟和陆老哥之间,原有梁子,寻求了断,不论那一方赢了,就作为整体胜负中的一场,陆老哥认为是否公允?” 乾坤手陆凤翔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太极圈孙皓南从席上站起,洪声道:“还有想请教郝老哥一声,咱们定下七场为胜负之分,但如果双方有人在比赛途中赶到,或者出场参加,是否也算七场之内?” 封魔郝飞烟还没开口。碧眼神君敞声笑道:“七老会和各大门派,既订下以七场输赢,就是由兄弟等人轮流下场,向诸位领教,自然不问来者是谁,中途如有尚未到场的十三门派中人和诸位邀约的友好下场,全都算为七场之一。” 白飞燕突然站起,笑着问道:“那么请问两位,方才修罗书生韦少侠赢了蛇居士,算不算数?” 碧眼神君倒真给她问得一怔。 封魔郝飞烟接口阴笑道:“屈老哥和韦少侠那一场,原在双方讨论比赛之前,照理不在七场之内,但陆老哥及诸位道友,如认为同是庐山会上动的手,要列为七场之一,也无不可。”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海南五毒教,曾和武当还有一段过节未了,屈老哥想和武当掌教清贞子道友一会哩。” 白飞燕冷哼道:“这话就是想赖!” 武当掌门清贞子稽首道:“屈老哥有意,贫道自应奉陪。” 乾坤手陆凤翔笑道:“屈老哥那场,既在讨论之前,自然不能列入七场之中,郝老哥毋须多虑。” 郝飞烟脸上不期一红,尖声笑道:“好,陆老哥快人快语,咱们就此决定双方各主一场,陆老哥和诸位道友,自那一位下场,就请开始吧!”说着双拳一抱,返身退下。 右棚席上,乾坤手陆凤翔还没开口,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和武当掌门清贞子却同时站起身来。 清贞子向三手真人李成化稽首道:“李道兄大概知道当年敝派师祖松溪真人曾邀约毒叟唐炎常的祖父慈心阎罗唐宁,共同消灭五毒教,屈七崛起海南,重创五毒教,既为此事,向敝派叫阵,贫道意欲先会会他,道兄能否暂缓出场?” 三手真人李成化连忙还礼道:“道兄好说,贫道因家师昔年和星环羽士卞道玄的师傅有旧,贫道拟在双方比斗之前,先行劝说,如能悬崖勒马,自然更好,不然,贫道也略尽心意。” 太极圈孙皓南听得点头,道:“李道友顾全师门交谊,说得极是,只怕卡道玄陷溺已深,良言逆耳何?清贞师侄,你还是让李道友先行出场吧!” 清贞子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叔令谕。” 乾坤手陆凤翔捋须笑道:“孙老哥此言,正合兄弟之意,蛇居士屈七,出双方比赛之前,锐气已失,要找贵派之言,无非自找台阶而已。倒是卞道玄生平也并无大恶,如能幡然觉悟,不失为江湖减少一个难惹的魔头。” 三手真人李成化向陆、孙两人稽首为礼,便飘然走出棚去,卓立场中,目中扫视左棚,朗然发话道:“贫道敬请星环羽士卞道兄答话。” 星环羽士卞道玄飞身纵落场内,冷冷的道:“李成化,你有什么话说?” 三手真人微微一笑,目中神光湛然,正色说道:“家师因道兄和封魔郝飞烟等人,沆瀣一气,创设七老会,有几句逆耳忠言,要贫道转告道兄。” 星环羽士卡道玄脸色一沉,冷笑道:“杜师叔说些什么?” 三手真人道:“家师曾说茅山全真,虽是旁支,不失道家正统,要道兄珍惜清誉,洁身自好,勿自堕魔道。” 星环羽士敞笑道:“山人活了六十多岁,可不是三岁娃儿,这些话,山人听得多了,十三门派,自诩名门正派,把派外人士,始终视为旁门左道,山人等创设七老会,就是为了结合旁门中人,要瞧瞧到底是正能胜邪,还是邪能胜正?今日庐山之会,就是正邪存亡之争,山人和你,既在庐山见面,谁也不是洁身自好之士,你为正派卫道,山人也为邪道争光,咱们用不着多说。” 三手真人李成化见他日射凶光,所说更是强词夺理,心知卞道玄陷溺已深,无法劝解,不由愤然叹道:“忠言逆耳,卡道兄既然执迷不悟,贫道也无能为力。” 星环羽士厉笑道:“李成化,谁执迷不悟?今日就是杜清风亲来,山人也是这样回答,茅山一派,与崂山风马牛无关,不用令师徒费神。” 三手真人李成化气得全身一震,喝道:“卞道玄,你敢出言无状?” 星环羽士卡道玄朗笑道:“李成化,你总该知道方才订定的七场比试?山人和你原就各占一场,来、来、来,江湖上讲究强者为胜,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话声出口,已从肩头撤下长剑! 三手真人李成化铁拂一扬,低诵法号,道:“无量寿佛,卞道兄坚欲赐教,贫道只好奉陪。” 星环羽士嘿了一声,右腕轻振,业已抢先发招,一式“掷米成珠”,夹着一缕劲风,向三手真人李成化急攻而至! 李成化在钟山曾和他徒手打了千招以上,深知对方功力深厚,当时差非自己练成“九转玄功”,真还接不下他的“百步掌”来,那知打过千招之后,卞道玄骤施杀手,使出他成名霸道暗器“轮迥星环”,自己一时大意,才被扫中左肩,负伤而退。 这会一见星环羽士发剑攻来,那敢丝毫怠慢,铁拂一圈一挑,“万柳飘丝”,迎着对方剑身卷去!两人这一交上手,剑影拂丝,立时带起“嘶”“嘶”异响,数丈方圆,全在急劲风声的呼啸之中!他们功力相等,火候彷佛,攻守之间,同样迅速,转眼工夫,便已打了三五十个照面。 星环羽士卡道玄一柄长剑,一路尽是急攻招术,剑气弥天! 三手真人李成化以铁拂驰名武林,号称罕有对手。因为他那柄铁拂上的千百缕细丝,乃是用柔勒无比的白金丝炼制而成,不畏刀剑,而且专卷敌人兵器,江湖上曾有“铁拂卷长空”之誉。 此时他一大蓬银丝,随手挥洒,缕缕丝上,都贯注了内家真力,当真像一片网幕,围护周身! 奇怪的他并没还手,谨守门户,只守不攻,任他星环羽士发剑如风,攻势凌厉,竟然全被阻隔在一层,风幕之外,莫想刺得进去。 缭绕剑光,重重拂影中,忽然传出三手真人李成化嘹亮的声音:“卞道兄,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封魔郝飞烟创立七老会,无非想重整旗鼓,独霸武林,道兄修真茅山,悠游林泉,何苦与声名狼籍的江湖败类,沆瀣一气,定要把这莽莽江湖,搅成一片血雨腥风?” 星环羽士卡道玄满脸狞恶,大声笑道:“哈哈,这就是你们自诩名门正派的人的说法,江湖上除了十三门派,尽是邪恶之人,李成化,你莫要痴人说梦!” 喝声之中,忽地剑法一变,点点剑尖,往铁拂布成的网幕上疾刺而下! 三手真人李成化登时被无数点寒芒,一起罩住,压力大增。 这一下剑光暴涨,几乎把三手真人李成化一起包灭。 不!三手真人一柄铁拂,似乎使展不开,范围越缩越小,他的身子,也渐渐缩小了许多! 白飞燕瞧得替他大为耽心,连忙拉着老父袍袖,问道:“爹,李道长是不是打不过他?” 简真人摇头笑道:“痴儿,你没瞧清李伯伯只守不攻,并没还招吗?” 白姑娘可没听懂爹说的意思,睁着一双妙目暗想,李伯伯没有还招,是被人家星环羽士逼得递不出招呀! 少林智能禅师瞧着白飞燕笑道:“姑娘可是觉得李道友身形逐渐缩小吗?” 白飞燕不期点了点头。 智能禅师低声道:“这是崂山派的镇山绝技‘九转玄功’,缩小身形,正是减少压力,大概他既将反守为攻下呢!” 话方至此,蓦听三手真人李成化响起嘹亮的声音:“卞道兄既然执迷不悟,贫道要得罪了!” “了”字出口,身躯陡然暴长,手中铁拂,一抖之势,“绕梁三匝”,千百缕白金细丝,业已缠上星环羽士剑身,随着他暴长身躯,往上急震。 星环羽士卡道玄名列十三邪,武学精深,自然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剑身虽被对方缠住,那会让人家轻易震脱兵器,冷嘿一声,右臂突然加重,把内家真力,同注剑身,向下压去! 这下,一个上挑,一个下压,谁也不肯退让,长剑和铁拂,好像黏在一起,相持不下。 但三手真人李成化仗着“九转玄功”,还在不住的膨胀,身躯几乎比星环羽士高出一个头的光景! 第324章 旋转 虽然双方兵器,还停在老地方,互相抵触,丝毫没有移动,但显然李成化占了便宜。 星环羽士卞道玄顶门上已在直冒热气,渐渐三手真人的道袍,也波动起来! 两人脸上,也开始有了汗水,但双方还是贯注了全部精神,谁也不敢丝毫大意。 因为这一剑一拂之上,凝聚了两人毕生修为的功力,只要一方稍呈不支,对方排山倒海潜力,即会乘势反击,这等内功真力的耗拼,看去虽然平淡无奇,其实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 何况两人的内功修为,都到了至高境界,全力一击,足以碎石成粉,是以谁也不肯退让! 这样又相持了顿饭功夫,两人脸上汗水已直往下滚! 左右两棚中人也全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 三手真人李成化当真不愧“三手真人”之号!他居然在和对方功力悉敌的内功耗拼之中,左手缓缓举起,缓缓往外推去! 这一下,当真触目惊心,原来他缓缓从袍中伸出的左掌,赫然朱红刺目! “赤磷掌”!他竟然还有余力使用“赤磷掌”? 朱红手掌,去势虽极缓慢,但一股炙热气流,已如潮涌出! 星环羽士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在比拼内功之际,还能运起“赤磷掌”来,但他蓦然醒悟,这在别人,决无可能,的事,在崂山一派,却并不足以为奇。 因为崂山一派的“九转玄功”,正是他本门各种功夫之母,在施展“九转玄功”的同时,当然也可以施展“赤磷掌”! 他心念闪电一转立即猛吸一口真气,功聚右臂,尽力向下压,身子借着这一压之势,迅速无比向上弹起三丈来高,口中一声“哈哈……” 双手齐扬,十枚“轮迥星环”,脱手向下打出! 这一场,当真各显神通! “呛”星环羽士卞道玄身形飞起,他一柄长剑,骤失主宰,立被三手真人铁拂卷起,“呛”的一声,划起一道长虹,往峰外堕去! 但就在此时,星环羽士的十枚“轮迥星环”,已化作两圈银环,电漩而至! 别看十枚星环,五枚一组,分成两圈,除了各自旋转之外,和普通暗器,并没多大分别。 江湖上使用暗器,还有“满天花雨”的打法,一下就是十枚,只要你小心应付,一样可以把它全数击落! 如果星环羽士的“轮迥星环”,只有如此单纯,那么也不成其为“轮迥星环”了! 要知“轮迥星环”,顾名思义,一经出手,威力之强,如堕轮迥,使人无法可以抗衡。 十枚飞环,分作两组,左右飞旋,好像日月的绕着地球运行,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绕着你身子打转,如想用兵器去磕!你用的力道愈大,它的反击也愈重,普通长剑,只要碰上它旋转的铜齿,就是立被截断,而且它一组五环,衔尾而来,只要被打中一杯,后面的四枚,也紧接着而来。 平日对敌,五环已足,这会他因长剑脱手,急怒攻心,才十环同发。 三手真人李成化当然识得“轮迥星环”的厉害,尤其在金陵钟山,因一时措手不及,还吃了大亏,回转崂山,自然要刻苦寻求破解之道。 当然,他也把星环羽士卞道玄和封魔郝飞烟沆瀣一气,创立七老会之事,禀报师傅杜清风请示,杜清风听完之后,只是摇头叹息,同时对破解“轮迥星环”,说了四个字,要李成化自己参悟。 当然以三手真人李成化的功力,在当世武林,已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所谓要诀不繁,一点自可豁然而通。 那么杜清风指点他的,究竟是四个什么字呢?读者如有兴趣,不妨掩卷一猜! 却说三手真人李成化,一见卞道玄果然发出“轮迥星环”,他虽然胸有成竹,可也不敢大意,手上铁拂一圈,千百缕柔丝,立即布成一片网幕,护住全身! 不,他出人头地的身形,同时渐渐收缩,越收越小,倏息之间,已经缩到一尺来高,颏下黑须,长已及膝,正因为身形缩小,那柄铁拂布成的一片丝网,此时已把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十枚呼啸而来的“轮迥星环”,一周由左而上,一圈由右而下,在他身外循环飞漩,好不迅速!好不凌厉! 因为李成化的身子缩小了,飞环虽然绕着他周身打转,却还绰有宽余! 齐长治、宋秋云、七步连环孙正、修罗玉女修玉娴等一班年轻男女,那曾见过这等功夫,早就惊奇得不知所云。 白飞燕瞧着李伯伯一个身子缩得像婴儿般小法,更觉得十分好玩,大家都瞪着一双眼睛,连霎都不肯霎一下。 其实何止他们,就是星环羽士和三手真人,两位当事人,何尝不各自紧张?因为前半场,星环羽士被三手真人震飞长剑,如果“轮迥星环”不能奏功,这第一场就落了惨败。 三手真人虽然胸有成竹,此时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但星环羽士的“轮迥星环”岂同小可,呼啸飞漩,压力极大,稍一不慎,被它打中,不死也得重伤。 是以也把全身真力,贯注在铁拂千百缕细丝之上,在身外布成一片软网,任他“轮迥星环”,不住的冲击! 要知十枚“轮迥星环”之上,星环羽士也贯足了全身功力所发出,每一枚飞环,一经脱手,都在急速飞旋,是以除了星环羽士发出的力量之外。因飞环本身的快速旋转又自动产生了旋力,更因环上有着齿轮,普通刀剑,只要一碰上它,就会立被削断。 而且砸得越重,旋转的力量,更被推动,第二次飞击而来的力量,也愈加沉重,循环飞舞的时间也愈长! 但飞环总究是脱手打出的暗器,只要你不和它硬碰硬砸,星环羽士功力最厚,时间一长,力道也会逐渐消散。 杜清风指点李成化的四个字,就是“以静制动”,因为三手真人李成化铁拂上千百缕拂丝,乃是用白金制炼而成,极其柔韧。 飞环飞漩冲击,一和网幕接触,就被轻轻弹滑出去,用不上力量,是以看来上下纵横,锐啸鸣喑,但环绕了百十圈下来,便纷纷跌落。 李成化哈哈一笑,乘机振衣而起,打了个稽首道:“卞道兄请把它收起来吧!” 话声一落,道袍飘处,人已退回棚去。 星环羽士卞道玄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有过如此惨败,不但长剑被人家震飞出手,连仗以成名的“轮迥星环”,又复遭人破去,当着天下武林,这脸怎生丢得起,不由脸色灰败,长叹一声,举手往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铁扇相公文紫宸,突然人影一飘,一下刁住他手腕,喝道:“胜负乃兵家常事,道兄怎可轻易自绝?” 星环羽士苦笑了笑道:“山人功浅能薄,数十年英名,付之流水,今日即使七老会大获全胜,山人也无颜再耽下去了,后会有期,恕山人先走一步。” 说罢,不待铁扇相公再说,举手为礼,双足一顿,奇快无比的往峰下掠去。 三手真人李成化走到棚口,瞧着星环羽士后形,不禁摇头叹息。 清徽道人迎着笑道:“李道兄第一仗上,便使七老会失去一员大将,可喜可贺!” 武当清贞子也稽首道:“无量寿佛,卫道之战,李道兄首建奇勋,功不可灭!” 李成化连连还礼,笑道:“两位道兄过奖,贫道胜得极险,只好算是侥幸而已。” 说话之间,宋秋云、白飞燕、修玉娴三位姑娘,早已纷纷上前。 因为三手真人能大能小的“九转玄功”,太以神妙了,大家好奇的纷纷发问,连万雨生,齐长治和七步连环孙正,也都跟着过去。 华山掌门梅花道人瞧得哈哈笑道:“李道兄,你这手变魔术的功夫,看来还得再演上一手,给大家瞧瞧才行。” 李成化尴尬的笑道:“贫道这手玩意,年轻朋友,果然觉得新奇,但如果和各大门派的绝学相较,实在瞠乎其后,见不得人。” 少林智能禅师双掌合十道:“武学一道,三教同源,‘九转玄功’,玄门正宗,李道兄也太过自谦了!” 不表右棚诸人,相互笑谈,却说铁扇相公文紫宸,目送星环羽士卡道玄走后,晃身飞落场中,朗声说道:“区区不才,那一位高人,下场赐教?” 清徽道人首先起身,向乾坤手陆凤翔躬身讨令。 陆凤翔因庐山之会,名义上虽是七老会约十三门派参与,其实还是由于金陵那场过节延续而来,昆仑派自然居于主体。 对方剩下的六人之中,要算铁扇相公文紫宸较弱,自己掌门师侄,胜虽勉强,败亦无几,正好让他出场。 心念转动,手拈长须,微微点头道:“文紫宸素有‘铁骨招魂’之称,掌门贤侄务须留神才好。” 清徽道人躬身道:“弟子遵命。” 铁扇相公文紫宸见右棚中人,迟迟未出,意似不耐,目光斜掠,朗笑道:“各大门派群彦毕集,对区区文某,还是不屑赐教?还是不敢下场?” 他语气狂妄,大有对右棚诸人,丝毫不在眼内之概! 第325章 爪子 “无量寿佛!”清徽道人口中喧了一声道号,身形未见晃动,一式“潜龙升天”,从座中飘起冉冉飞落场内,脸含微笑,稽首道:“贫道不自量力,请文相公多多指教。” 铁扇相公文紫宸朗目一转,冷冷的道:“原来是昆仑掌教,文某失敬之至,我们怎样比划?” 清徽道人道:“这场以贵方为主,贫道自然听文相公吩咐。” 铁扇相公目光掠过清徽道人肩头剑柄,脸露不屑,“嘶”的一声,打开手中铁骨摺扇,轻摇了两下,抬头道:“贵派夙以‘少清剑法’着名武林,区区就以这柄铁扇,领教几招昆仑绝学吧!” 清徽道人见他态度狂傲,也不再客气,从肩头撤下长剑,剑尖朝天,当胸一竖,依然含笑道:“文相公请发招吧!” “唔!”铁扇相公文紫宸口中漫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嗒!”摺扇忽然往左掌心轻轻一敲,张开的扇面,一齐收拢,说也真快,就在这摺扇一收之际,寒风流动,一招“三星入户”,疾向清徽道人“咽喉”,左右“将台”,三大要穴点到! 他一上手就施展七十二追命打穴法中绝招,心狠手辣,奇快无比。 清徽道人心头一震,剑发“闭户诵经”,疾封来势,身形却往后退出三步。 铁扇相公长笑一声,挥扇急进,施展七十二手追命打穴法,全力抢攻,他功力精深,扇发如雨,急骤凌厉,无以复加。 清徽道人一着失机,竟然全陷被动,长剑左右封架,只够拒挡对方的凌厉攻势,一时间那里腾得出还手工夫。 点苍双雁老大万雨苍和清徽道人私交极深,睹状脸色微变,虎的站起身来。 乾坤手陆凤翔微微摇头,低笑道:“万老弟不用担心,清徵师侄只要展开剑法,足可自保!” 果然,铁扇相公一路抢攻之中,清徽道人已渐渐稳住,打到二十合左右,他大喝一声,觑隙架开扇势,振腕发剑,接连三招,疾劈而出! 这三剑虽伤不了铁扇相公,但总算扳回主动,趁势还击。 铁扇相公挥扇护身,只听“锵”“锵”几声,剑扇交击,飞出一串火星,两人身形各自震退了半步,倏分又合,剑扇并举,四周风生,这两大高手,各出绝学,展开抢占先机之战。 转眼之间,彼此交攻了五十来招,铁扇相公文紫宸在内功修为上,较清徽道人精纯。 但清徽道人的“少清剑法”,昆仑镇山之学,精微玄奥,正好补转,两人攻守各半,谁也没占到便宜。 清徽道人久战不下,口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破空而起,使出昆仑派无上绝技,“云龙九式”来! 只见他身形凌空,盘屈之间,倏忽变化,“潜龙升天”、“挂龙取水”、“怒龙抖甲”、“云龙三折”……身形奥妙,剑花错落,宛若彩云流动,寒光耀目,剑剑往铁扇相公当头劈落! 这昆仑绝技的“云龙九式”,一经展开,在半空转折伸屈,当真身若游龙,比之南天一雕臧茶的“五禽身法”,像徵飞禽,各有其妙。 铁扇相公以地对空,立即落了下风,铁扇点、撇、圈、打、仅堪封解漫天飞洒而下的剑光。 太极圈孙皓南却很快从背上褪下太极圈,一双炯炯眼神,注意场中,一动不动。乾坤手陆凤翔也似乎脸露忧色! 西门追雪较为细心,瞧着两人神色,心中却大感不解,悄悄凑近乃父简真人身前,低声问道:“简老前辈,孙老前辈怎地在此撤下兵刃来了?” 简真人低笑道:“铁扇相公文紫宸十三支扇骨,乃是出名的阎王贴子,只有孙前辈的太极,差可破解。” 西门追雪奇道:“清微道长不是已占了优势吗?” 简真人微笑道:“昆仑绝学‘云龙九式’,对什么人都好使,就是对铁扇相公使不得!” 西门追雪越听越不懂,追问道:“那又为了什么?” 简真人道:“清徵道兄凌空发剑,虽能把文紫宸困于一时,但只要被他脱出剑下,岂不就成了活靶?” 西门追雪不由“哦”了一声,白飞燕回头瞧到姐姐和爹爹低声说着,不由大声嚷道:“姐……爹,你说什么……” 她一时漏嘴,叫出“姐”来,慌忙改口,还没把话说完! 蓦听一阵“锵”“锵”之声,发自场中,铁扇相公敢情动了真火,双足札桩,铁扇连挥,硬把清徽道人五招猛攻,一齐砸开! 扇剑相接,又是一串火星,飞爆而出! 清徽道人手上一柄百练精刚宝剑,被铁扇相公潜运内力,贯注在摺扇铁骨之上,硬生生砸碰得缺口斑斑,身形也震得向空后退。 差幸昆仑“云龙九式”原是空中迥翔身法,一个“云龙三折”,正待折转身子,举剑劈下…… 铁扇相公挡开五剑,那还容他长剑攻出,朗笑一声,左掌闪电拍出,一股强大潜力,凌空击去! 同时右手一振,“嘶”的一声,打开铁骨摺扇,腕力抖动,十三支锐利如箭的铁骨,飞蝗般激射而出! 清徽道人被对方掌风,逼得身形一滞,再想躲闭,已是不及,眼看就要伤在铁扇相公的“铁骨招魂”之下! 忽然一阵寒风,飘落铁扇相公面前,现出太极圈孙皓南的高大人影!他身形堪堪落地,手中那只太极圈,却迎着十三支铁骨圈去! 他面含微笑,卓然而立,动作并不快速,但奇怪的是太极圈上,好像有着无穷吸力一般,如磁吸铁,把铁扇相公打出的扇骨,全都吸到圈上。 铁扇相公万没想到孙皓南竟有如此精深内功,不禁为之一呆,接着冷嘿道:“咱们双方言明以七场分输赢,尊驾这一手,算是什么?” 孙皓南太极圈随手一抖,十三去扇骨,一齐落到地上,然后仰首云天,纵声大笑道:“铁扇相公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怎地明于责人,却昧于责己?你和昆仑徵道友有言在先,比的只是兵刃,并非比试暗器,尊驾‘铁骨招魂’虽为江湖一绝,也不能破坏原则,贻笑武林,老朽只是主持公道而已。” 铁扇相公文紫宸一时语塞,直气得脸色铁青,但又无法发作。 “桀桀桀桀!” 左棚突然响起一阵刺耳怪笑,黑袍老怪查元通晃着一颗笆斗大的脑袋,一摇一摆从棚中走出,细声说道:“文老弟,一二两场,咱们就是一输一和,也无碍大局,来,这场,让老查会会武当名宿。” 铁扇相公文紫宸满脸怒容,从地上拣起铁骨,向左棚走去。 黑袍老怪鸟爪似的右手,向前一伸,嘻开血盆大嘴,望着太极圈孙皓南桀桀怪笑道:“咱们用不着繁文俗套,你使太极圈,老夫就用这只右手,走上几招如何?” 太极圈孙皓南一见发话的是黑袍老怪查元通,禁不住暗暗皱眉。 要知黑袍老怪查元通,数十年前,已是出名难缠,除了当年曾被雪山神尼断去左腕,普天之下,已难找得出克制他的人来。 尤其这多年来,听说他匿居苗岭,苦练“五鬼魔爪”,还曾两次找上雪山,向神尼寻仇,足见他武功,自信已足够复仇的条件。 今日此会,自己这边,只有昆仑派的乾坤手可以和人妖郝飞烟一战,青城简问天,二十年不下青城一步,看他方才露的一手罡气功夫,似乎勉强好和苍须叟相较之外,其余像自己和少林两位禅师,算来都不是碧眼神君和黑袍老怪的对手。 但各大门派中,论武功辈份,只有自己和乾坤手两人,比大家要高,处在这种情状之下,即使黑袍老怪不向自己挑战,只要他一出场,自己也得硬着头皮下场。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自己豁出命去也得斗他一斗!一念及此,不由把太极圈一扬,洪笑道:“查老哥要以徒手和兄弟的太极圈过招,不怕吃了亏吗?” 黑袍老怪桀桀笑道:“当年老夫就是用这双鬼爪,和令师紫云道长一柄长剑,打过千招以上,这许多年来,老夫自问略有进步,你尽管施展杀手,瞧瞧老夫这只爪子,管不管用?” 听来好像黑袍老怪说得极为自大,但太极圈孙皓南却丝毫不觉对方夸张。 因为金陵钟山自己已和黑袍老怪动过手,那时为了抢救梅花道人,仓猝出手,事前没有准备,是以不过十招,就被逼得步步后退,今日反正豁出命去,料想竭尽全力,在四五十招之内,还不致落败,这就点头道:“查老哥武功入化,先师兄也极表钦佩。” 黑袍老怪大头晃动,咧嘴大笑道:“此话紫云道长也曾向老夫表示过,只要老查不吃活人,令师兄愿以武当派掌门人的身份,和老查交个朋友。” 他似乎说得高兴,发出一阵“桀”“桀”笑声,又道:“可惜老夫舍此之外,别无嗜好。唔!你们武当派和我老查总算有点交情,这样罢,老夫和你动手之际,不使为了对付雪山老贼,爪出必伤人的‘五鬼魔爪’就是!” 第326章 真谛 话声方出,忽听一声冷笑,随风飘落,两人身侧,已多了一个荆钗布裙,两鬓花白的妇人! 太极圈自然认识,来人正是雪山神尼的衣钵传人崔夫人! 黑袍老怪双目乍睁,桀桀厉笑道:“钟山容你逃出老夫‘五鬼魔掌’,已经算你命长,还敢到庐山前来送死?” 崔氏神色庄严,敢情正以佛门“无相神功”护体,闻言理也不理,一面向孙皓南敛衽道:“查元通和贱妾师门旧怨未了,孙老英雄且请退下。” 太极圈孙皓南眼看自己这边,来了帮手,心中大喜,连忙还礼道:“夫人吩咐,老朽自当遵命!”说着便自退了下来。 方才黑袍老怪查元通的出场,原已引起右棚各大门派的紧张。 尤其乾坤手陆凤翔心头大是焦灼,但除非两打一,否则棚中诸人,更没有一个高过孙皓南的高手了。 当然这情形简真人也瞧得出来,他缓缓起身,走近棚口,倚柱而立,替孙皓南掠阵。 假扮修罗书生韦行天的西门追雪,一见乃父出去,也丰神潇洒的跟了出去。 这会,凭空来了雪山神尼的传人,把孙皓南替下,乾坤手陆凤翔虽觉心头稍宽;但查元通匿迹苗山,苦练“五鬼魔爪”,就是为了报雪山神尼断臂之仇,雪山传人的崔氏,如果没有足够制胜的把握,也不会巴巴的赶上庐山,专为对付黑袍老怪而来。 于是这一场比试,势必掀起石破天惊之势,大家纷纷屏息凝目,往场中注视。 却说崔氏等孙皓南一退,湛湛神光注着黑袍老怪,脸含微笑,宝相庄严的道:“佛渡有缘之人,查元通,你生平虽然作恶如山,但佛家讲究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先师当年断臂示儆,无非不愿再开杀戒,同时也希望你改恶向善。老身继承先师遗命,仍然以此相劝,不再以人为粮,老身自当向你赔礼,如果仍想仗着区区‘五鬼魔爪’逞凶,老身说不得只好为世除害了。” 黑袍老怪查元通狞恶脸上,似笑非笑,瞪着一双阴气森森的鬼眼,直向崔氏不住打量,状似怒极,但又像有所顾忌,不敢轻动! 原来他匿迹苗山,练成“五鬼魔爪”,自以为足可胜得雪山神尼,才两度找上雪山寻仇。 那知钟山顶上和崔氏一场激战,才知人家虽是雪山神尼门下,但居然练成了佛门“无相神功”,自己多年苦练的“五鬼魔爪”,还是无法伤她,不过对方吃亏在功力不及自己深厚,自己才能略占上风。 他自然知道雪山神尼原是两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中阿难大师的再传弟子,这派的武学,正是“佛门降魔大法”,目前尚且无法取胜,再假以时日,自己更非崔氏的对手。 在他心目中,只有崔氏,才是他的唯一劲敌,因此崔氏的突然在庐山现身,使他不无顾忌。 那知这一阵功夫,他突然发现崔氏的说话神色,宝相庄严,神光隐现,和三个月前,钟山山顶之会,竟然判若两人,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短短三月时光,随她如何苦练,也决不可能精进到如此神速? 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对方分明业已练成佛门无上大法! 黑袍老怪一阵惊疑,忽然凶睛一转,桀桀笑道:“老夫生长苗山,生吃人心,不足为奇,无奈碰上你们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把老夫视为十恶不赦,滔天大罪,真是少见多怪.雪山老贼尼断臂之恨,数十年来,老夫耿耿于怀,她既已死去,老夫自然要找她门下算账。钟山之战,老夫容你逃出手去,已是算你命大,这三个月,你内力火候,果然大为精进,但要想胜过老夫,恐怕还未必如愿,咱们不必多说,就继续钟山未了之战吧!” 崔氏微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力。” 接着问道:“那么咱们如何比划?你倒先说说清楚!” 黑袍老怪是何等人物,前面一番话,原是故意试探对方口气,如今听她果然自认功力大进,心头不期微微踌躇,一只右爪,缓缓提到胸前,箕张作势,一面狞笑道:“今日之战,老夫当以‘五鬼魔爪’和你的‘佛门绝学’一争优劣。” 说完,当胸右爪,缓缓向前伸出,别看他身躯矮小得只有三尺来长,但那只鬼爪,一经凝聚功力,竟然奇大无比! 黑袍老怪查元通那等目空四海的盖代魔头,当着这位佛门高弟的雪山传人,出手似乎十分谨慎,去势极缓。 崔氏更是心存戒惧,右掌直竖,凝神伺敌,左手略作迎拒之状,身形便缓缓向右移动。 他们这一推一迎,看去虽是似轻缓无力,未到即收,无声无息,寸土不扬,但实则如挟泰山,如超北海,潜力消长,岂同小可! 左右看棚以内的正邪群雄,一时鸦鹊无声,异常肃静! 两人相距寻丈,目注对方,在场中缓缓转了一圈,黑袍老怪除了先前上场之时,曾推出过一掌,收回之后,始终提着鬼爪,没有再发。 崔氏当然不肯轻易进招,两人依然循着场心,绕圈徐行。 这当真比拳掌交击,还要来得紧扣人心,因为谁都知道只要一方丝毫大意,对方雷霆万钧之势,立即会乘隙击到! 少林智本禅师瞧了一会,惊疑的向智能禅师低声说道:“二师兄,这位崔夫人当胸右掌,并指直竖,似是我佛门中的‘大般若掌’?” 智能禅师也轻声回道:“五师弟,你总该知道崔夫人雪山一派,乃是二百年前,阿难大师的再传高弟,深得我佛降魔真谛。她直竖右掌,虽和咱们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大般若掌’,极相近似,你只要看她其实凝而不发,宝相庄严,可能是佛门至高无上的‘无相神功’,黑袍老怪虽然练成‘五鬼魔爪’恐怕也难以得逞呢!” 智本禅师失惊道:“小弟曾在钟山见过崔夫人一掌逼退老怪凌厉攻势,当时就想起是佛门的‘无相神功’;但‘无相神功’失传甚久,心中始终感到怀疑,今日因崔夫人竖掌当胸,极似咱们少林派的‘大般若掌’,才向二师兄质疑。” 站在棚口的简真人,也向退入棚来的太极圈孙皓南叩问崔氏来历,孙皓南把崔氏出身,略约叙说。 简真人点头笑道:“晚辈瞧她面临强敌,始终把握武学最难的‘静’字诀,而且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经孙老前辈如此说来,这就难怪了,佛门所谓‘无我相,无人相’的妙谛,毕竟高人一等!” 正说之间,场中情势陡变,两位绝代高手,业已惊涛骇浪般动上了手! 原来黑袍老怪查元通和崔氏对侍着转了三圈,未免渐感不耐,同时这一阵工夫,眼看崔氏除了脸上始终含着微笑,右掌当胸直竖这外,丝毫瞧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暗想凭自己的功力,对付一个雪山老贼尼门下,何用如此战战兢兢?当下那还迟疑? “桀,桀,桀,桀……” 一声慑魄惊魂的厉笑起处,一只魔爪,骤然暴长,疾若迅雷,往崔氏抓去! 他这一发难,当真像石破天惊,浪涌涛翻,“五鬼魔爪”幻出一片如山影掌,排空摄来,声势之强,从未曾有! 崔氏和他只隔着一丈距离,对厉啸排空的凌厉掌影,浑似不觉,脸上依然神光湛然,宝相庄严。直等无穷压力,涌到身前,才身形微退尺许,掌胸右掌,丝毫不动,只右手衣袖向外轻拂了一下,便把黑袍老怪查元通攻势一齐化解! 黑袍老怪查元通一经出手,那肯休止,怪笑一声,身形扑动,鬼爪抡飞,但见漫天爪影,呜喑生啸,宛如骤雨狂风般向崔氏连绵攻出! 再看崔氏依然和方才一样,查元通每次凌厉攻势出手,她都微退尺许,左袖轻扬,便从容解化。他虽然连连后退,但不过是绕圈而行,是以双方进退互易,仍在战场中心。 右棚诸人,被黑袍老怪这一阵抢攻,看得目悚心惊,大为紧张,及看到崔氏原式如旧,似危实安,悬忧的心情,也逐渐定了下来。 太极圈孙皓南侧顾正看得悠然神往的简真人,笑道:“简老弟,崔夫人这份避重就轻,卸实若虚的手法,当真深得武学‘静’字真谛,武林中人,谁能参透此诀的,便是金钢不坏之身。” 简真人点头道:“由此可见佛家的无我相,无人相,和道家静以求真,儒家静而后得,三教同源,其理则一。” 西门追雪却望着老父,轻声问道:“简老前辈,崔夫人何以只守不攻?” 简真人莞尔道:“你以为崔夫人只退不攻,有背武家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原则吗?要知那只是普通高手的为了要抢制先机的说法而已。一个人武学到了最高境界,讲究的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你不看崔夫人上场迄今,始终右掌当胸,原式不变吗?看情形她已得佛门真谛,不动则已,如果一动,黑袍者怪不是对手哩!” 第327章 蛊惑 这几话的工夫,黑袍老怪查元通已激起怒火,厉啸连连,一团身子,在黑烟缭绕之中,人影模糊,只有一只巨灵掌似的鬼爪,漫天飞舞。 十丈方圆,阴风激荡,潜力逼人,简直把崔氏圈在一片魔爪以内,右棚中人,全都瞧得脸色齐变! “阿弥陀佛!” 一声震人耳鼓的“狮子吼”,从一片魔爪的划空厉啸中透出,盖过一片叱嗟呜暗的划空厉啸! 大家方始一怔,只听崔氏的声音,喝道:“查元通,老身在‘五鬼魔爪’之下,已接过你百招猛攻,先师断臂之恨,总该尽泄?祛除凶戾,还我善根,还不住手,更待何时?” 少林智能大师听得双手合十,连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崔夫人承继雪山神尼渡化凶顽之愿,真是菩提心肠,我佛慈悲,查元通也该顽石点头……” 一天掌影,倏然尽敛,崔氏面目慈祥,神光湛然,一片庄严宝相,单掌竖胸,卓立如故。 第三十六章隔虚传力分秋色 黑袍老怪查元通笆斗大的脑袋上,却乱发如戟,铜铃般大眼,射出绿阴阴的凶焰,满脸戾色,狞笑道:“你要查元通尽消前仇,桀桀桀桀!再接老夫一爪。” 话落人到,右臂暴伸,巨灵掌五指如钩,急如闪电,劈面抓到! 这一下,他运足十成功力,抓上山石也得立成粉剂! 右棚中的宋秋云,白飞燕,修玉娴几位姑娘,全都惊“啊”出声! “波!”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震波! 不!一声震慑人心的凄厉长啸,划空飞起,奇快无比,向峰下投去! 大家只看到崔氏当胸右手,忽然扬起,中指虚空点了一点,黑袍老怪好像斗败了的怪兽,负创逃去。 简瑶看得眉飞色舞,向简真人问道:“崔夫人这使的是什么功夫?” 简真人笑了笑道:“佛门‘朱砂指’!” 话刚说完,崔氏缓缓向棚中走来。 乾坤手陆凤翔慌忙和大家把她迎入芦棚,堪堪坐下,只听左棚响起一声哈哈大笑,随着走出一个年约七旬,身穿绿袍,高颧巨眼,苍须拂胸的老者! 阴山苍须叟龙古希!又是一个名震八荒的老魔头出场了! 苍须叟在十三邪,名头比之黑袍老怪查元通,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是他除了刚愎护犊,自高自大之中,生平并无大恶,不像黑袍老怪凶残成性。 而且又和各大门派中像华山前代掌门闻天翁,泰山泰岳老人等人,颇有往来,这次不知怎的,会被封魔郝飞烟蛊惑而来。 只见他走落场中,朗声笑道:“适才这位夫人,身怀雪山真传,一指却敌,老夫至表钦佩,一时见猎心喜,想叨教几手佛门神功,夫人当不吝教罢?” 崔氏刚刚落坐,和大家只寒暄了几句;眼看苍须叟已在指名索战,只好站起身子,向乾坤手陆凤翔敛衽道:“贱妾此来,原为了断黑袍老怪查元通和先师一场过节,各大门派有陆孙两位前辈,和诸位大师道长在座,贱妾岂敢逾越。不过苍须叟龙古希既指名索战,贱妾不揣愚劣,只好向陆孙两位前辈讨令,出场会会他去。” 乾坤手陆凤翔知道苍须叟龙古希的武功造诣,比之黑袍老怪只高不低,眼前诸人,连自己在内,恐怕全是有败无胜。 以方才崔氏从容应付查元通的情形看来,有她出场,自然最好不过,只是人家既非十三门派中人,而且已经上过一场,要她连番出场,即使顾不得十三门派面子,也难得说得出口,一时倒真感为难,还未开口。 只见少林智能禅师口诵佛号,合十道:“阿弥陀佛,夫人适才已见过一阵,岂可再有烦劳,何况咱们和七老会约定,七场分赢输,每场双方各出一人,我方侥幸已两胜一和,这第四场,还是由贫衲会会他去。” 崔氏听智能禅师这么一说,只得依然坐下道:“大师既然如此说法,贱妾怎敢勉强,大师请吧!” 乾坤手明知智能禅师虽是少林高手,但和苍须叟相比,少说也得弱上一筹,但崔氏不明就理. 智能禅师手握禅杖,单掌打讯道:“陆老檀樾放心,贫衲理会得!” 说完,飘然往棚外走去。 智本禅师一见二师兄出阵,急忙提起禅杖,跟出棚前。 智能禅师早已迎着苍须叟单掌打讯,道:“老檀樾请了,贫衲智能,这厢有礼。” 苍须叟龙古希双目开阖,精光如电,眼看出场的并非崔氏,换了一个灰衲和尚,鼻孔微微哼了一声,怫然的道:“大师敢情是少林高僧了,那位夫人何以不屑赐教?” 智能禅师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老檀樾不可误会,方才郝老哥当众言明,双方以七场为准,崔夫人已接过一场,这一阵该由贫衲出场了。” 苍须叟冷冷的道:“大师和百了上人如何称呼?” 智能禅师恭身道:“老檀樾说的正是先师。” 苍须叟龙古希手持苍须,长笑道:“老夫昔年独上少室,曾和百了上人论道半日,大师容或青出于蓝,自问比尊师如何?” 智能禅师惶恐的道:“先师生具大智慧,博通禅理,艺臻上乘,贫衲所学,不及十一,怎敢和先师比拟?” 苍须叟大笑道:“昔年老夫和百了上人讨论武学有半日之久,发现双方所学,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极难分出孰优孰劣,大师勿及尊师十一之言,固属自谦,但瞧到老夫,还敢下场,足见亦颇自负身手。”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双目突然精光四射,沉声道:“老夫虽有不与后辈动手之例,但普天之下,老一辈的凋谢殆尽,老夫将无动手之人!好,大师尽出少林真传,咱们以十招为限,十招之外,就算老夫落输。” 智能禅师还未答话,陡见一条人影,掠空飞来,身形落地,立即向自己施礼道:“二师兄请恕小弟迟来一步,龙老檀樾,还是由小弟领教吧!” 智能禅师瞧清来人,正是住持藏经阁的三师弟智觉,心中不禁一喜,他知道这位生相狞恶的三师弟,论武功机智,全在自己之上。 记得那是十年之前,掌门师兄,突然要他在藏经阁闭关五年,及至启关之日,就离寺他去。 这数年也时常返寺,但只和掌门师兄闭门长谈,又匆匆下山,自己几次向掌门师兄询问,回答的也只是“日后自知”,自己猜想,掌门人定然交给他一件十分机密的任务,因此也就不便追问。 此时此地,三师弟突然会在五老峰出现,而且要替下自己,和苍须叟动手,心知如果不是奉有掌门师兄之命,也是另有制胜之道,心念转动,便叮嘱了一句:“三师弟小心!”缓缓退到棚口。 智本禅师脸色阴沉,迎前两步,沉声说道:“二师兄,你可知三师兄已和千面教有了勾结吗?” 智能禅师听得一怔,急忙道:“五师弟,你此话怎讲?” 智本禅师冷嘿道:“小弟奉命参与钟山之会,发现和千面教总护法五行叟祁离同行两人中,有一个极像三师兄。因当时他带着千面教的人皮面罩,无法看出面目,小弟回山之后,曾把此事禀明大师兄。” 智能禅师问道:“大师兄怎么说?” 智本禅师道:“大师兄只笑了笑,说小弟可能认错,试想小弟和四位师兄同门数十年,那会连身形步法都瞧不出来之理?二师兄如果不信,只要瞧他那身黑色长袍,就非僧非俗,和钟山所穿的完全一样。” 智能禅师举目一瞧,只见三师弟智觉,身上穿的果然是一件非僧非俗的黑色长袍,心中不由猛地一动,低声道:“三师弟快要和老魔动手了,这件事且等回寺之后,再详谈吧!” 原来智觉禅师飞落场中,等二师兄和智能回转棚去,立即双手合十,向苍须叟道:“小僧敬请老檀樾指教。” 苍须叟龙古希自视极高之人,眼看人家当着自己,走马换将,来了一个不僧不俗之人,向自己挑战,这对苍须叟来说,如何能忍,不由脸色一沉,喝道:“你是何人?” 智觉禅师合十道:“小僧智觉……” 苍须叟不耐道:“你是智能的师弟?嘿嘿,你也想接得老夫十招?” 智觉禅师连连合十,道:“老檀樾名震八荒,功入造化,小僧连三招也捱不住,遑论十招?” 苍须叟刚愎自大,性喜奉承,听智觉禅师这么一说,不由脸色稍霁,掀髯笑道:“你倒还有自知之明,那么如何比法?” 智觉禅师道:“至于比划一举,动手过招,拳掌交击,不仅流为庸俗,即以老檀樾的身份来说,也颇不恰当。” 苍须叟长眉轩动,似乎大投所好,目注对方,连连点头道:“你说,你说。” 智觉禅师忙道:“小僧之意,既不失老檀樾身份,也不使小僧为难,我们以三阵定输赢……” 苍须叟狂笑道:“慢说三阵,便是三十阵,三百阵,老夫也决不皱眉。” 第328章 天梯 智觉禅师摇手道:“老檀樾功力盖世,小僧岂可比拟,小僧说的三阵,那是以掌、轻、内功三道,各露一手,以观成效。” 苍须叟含笑道:“好,好,这方法果然不俗,老夫依你就是!” 站立棚口的智能,智本两位禅师,不知智觉葫芦里卖什么药? 如说以苍须叟的修为,虽说功力盖世,但尽力苦撑,接他十招,也许有望,若要想在掌、轻、内功、三阵,和他较量,凭智觉这点武功,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相去甚远! 不说两位禅师心中嘀咕,就是左右两棚的人,也全觉得少林四长老之一的智觉禅师,要如此比试,实是弄巧成拙。 此时智觉禅师已要在场边轮值的七老会门下弟子,从山下斫来四十根高约尺半的坚实木桩,和两大包极细黄沙。 苍须叟龙古希虽然猜不透他的用意,却一言不发,负手旁立。 智觉禅师命人用手扶住木桩,相隔一尺,直竖一根,分四排虚置地上,依次倾上黄沙,高出木桩一尺,堆成两座尖山。 然后向苍须叟合十笑道:“老檀樾,第一阵比试掌力,飞登沙峰,以十步为限,每步发掌一次,左右两手,各发五掌,掌印入石五分,过与不及,都得剔除,而且必须留在两根木桩中间,不得稍偏,同时脚下十根木桩,一经踩过,便须悉数埋入地面,以浮沙不落者为胜。” 苍须叟龙古希听得微微一怔,接着大笑道:“依你,依你,老夫准照大师所说,勉强一试!” 左右两棚中人,听智觉禅师说出比试方法,全都大感惊异。 要知四十根木桩植沙中,这峰顶地面全是坚实山石,如用脚踩上木桩,使出千斤坠一类功夫,把它硬行踩下,在场之人,自问还可办到。 如今木桩上面,还堆有一尺来高的浮沙,既要用绝顶轻功,不使沙粒滚动,又要施展脚下加力,把木桩压入山石地面,这一轻一重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道,如何能同时施展? 何况手上还要使出掌力,印上石面,如此比试,简直难上加难! 智本禅师听得脸色微变,急急向智能禅师。问道:“二师兄,难道三师兄已经学会了本门七十二种绝艺中的‘隔虚传力’之法?” 智能禅师想起十年前掌门师兄命三师弟在藏经阁闭关五年之事,心中已经有些恍悟,闻言轻应了声,并未作答。 只见苍须叟脸含微笑,微风不扬的登上了左边那堆浮沙之上。智觉禅师那敢怠慢,也立即一掳长袍,飞上右边一堆。 别看这两堆沙尖,只有一丈来长,二尺半高,但堆着的是极细黄沙,即使微风吹过,也会使沙粒下落,何况是两个大人,但他们毕竟粒沙未坠! 苍须叟精光四射的双目,瞧着智觉禅师,也不禁暗暗点头,一面停住身形,回头纵声笑道:“这种比赛,老夫活了这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尝试,大师命题之人,还是先施为罢!” 这是他故意相试,表示自己随意发言,毫不提气。 智觉禅师忙道:“有老檀樾在前,小僧怎敢有僭?” 苍须叟微微一笑,便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了十步,双手也同时接连向下虚按了十掌,但智觉禅师在举步发掌之时,脚下略有细沙滚落。 两人同时落地,智觉禅师命人搬开黄沙,检查结果,四十根木桩,果然全已埋入地面,十个掌印,也各自清晰地印在两桩之间的山石上,丝毫不错,只是智觉禅师左手所发的第一、三、五、三个手印,略为轻了一些,不足五分! 左右两棚中人,早已彩声大起,掌声雷动。 智觉禅师不由脸上一红,向苍须叟合十道:“老檀樾神功无双,这一阵小僧认输。” 苍须叟龙古希却捋髯大笑,摇头道:“大师举掌发力之时,虽略有细沙滚落,同时一般练武之人,因平日惯用右手,致左掌发力道,容有未能把握得宜,大师和老夫在年龄上相差几及一半,能有如此火候,即使不派老夫落输,也算作平手之局,我们还是再比第二阵吧!” 苍须叟龙古希果然不愧是领袖群邪的盖世魔头,说来堂皇冠冕,不肯在后辈面前占先。 这一番话,博得左右两棚,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如雷掌声! 智觉禅师等掌声一落,躬身道:“老檀樾过奖,小僧愧不敢当,第二阵比赛轻功,和第一不同的是并无一定标准,老檀樾可以随意施展,但以这十丈方圆为限。” 苍须叟又是一阵大笑,点头道:“一苇渡江,艺出少林,盘空百折,首推昆仑,点苍浮云,青城飞絮,轻功一道,四大门派,各极神妙,老夫只好勉为其难,施展‘蹑空步法’,以博一哂!” 他此话一出,右棚诸侠又不禁一惊!要知“蹑空步法”,多少年来,大家只有耳闻,谁也没见过,乃是失传已久的无上轻功! 不,说它是轻功,它已是超越轻功之上,该是道家练气之士,以气驭风的飞行之法,不想苍须叟龙古希数十年不出,居然练成这种出世超俗的神功! 大家正在凝信参半之际,只见苍须叟微微吸气,一个高大身躯,业已缓缓上升,约模到了五丈左右,身形定在半空。 左棚七老会一班门人,早已掌声大震! 苍须叟身形一停,左脚便悬空跨出一步,右脚紧接着跨出,从容不迫,和平常人走路一般,缓步徐行,从左向右,一步步绕着场地,凌虚走了一圈。 山风吹衣,苍须拂胸,当真像古仙人下凡。 这一种惊世骇俗的轻功,把左右两棚,正邪各派,瞧得目瞪口呆,直等苍须叟走完一圈,飘然落地,大家才疯狂鼓掌,历久不歇! 智觉禅师更是心折万分,暗想:“自己要不是早有准备,暗中取巧,这一场那能和这魔头相比。” 只听苍须叟大笑一声道:“哈哈‘蹑空步法’失传已久,老夫体会先贤遗意,总嫌火候稍欠。” 封魔郝飞烟面露得意之色,尖声笑道:“龙老功参造化,旷世绝艺,令人大开眼界,火候稍欠之言,无乃太谦?” 说着目视智觉禅师,又复纵声大笑! 智觉禅师却不加理会,只是向苍须叟合十道:“老檀樾珠玉在前,小僧萤火之光,岂敢和皓月争辉?不过,题目由小僧所出,也不容小僧藏拙,一得之愚,还请老檀樾多多指点才好!” 苍须叟龙古希原认为自己施展“蹑空步法”之后,智觉定然知难而退,不敢再为尝试,那知对方居然说出“一得之愚”,还要紧随自己之后,当众表演,心头不由大奇,同时也不敢小觑于他,这就呵呵笑道:“老夫说过‘一苇渡江’,艺出少林,大师不必太谦,庐山会上,原是切磋武学之场,让大家一瞻绝艺,也是快事!” 苍须叟龙古希,原是目空四海之人,这会居然也客气起来! 智觉禅师连称“不敢”,一面缓步走到场中,向左右两棚合十为礼,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献丑!” “丑”字出口,不见他提气屏息,左脚一提,向上虚跨一步,说也奇怪,这一步,他好像跨了一级楼梯,身子也跟着上去,左脚才上,右脚又向上跨。 这当真像放着一架无形梯子,他双脚不停,一步步的拾级而上! “上天梯!”智本禅师情不自禁,失声低叫,愤怒的道:“二师兄,三师兄真是监守自盗,偷学了本门七十二种绝艺!” 智能禅师此时心中早已证实,急忙压低声音道:“五师弟不可乱说,试想本门七十二种绝艺,即使生具大智慧,穷毕生精力,也难以尽练,你总记得十年前,三师弟奉掌门师兄之谕,在藏经阁闭关五年,他虽然学会其中几种,也决非监守自盗。” 智本禅师瞠目道:“那么难道还是大师兄授意的?” 智能禅师微微笑道:“可能如此!” 智本禅师低低的道:“那又为了什么?” 智能禅师沉吟道:“如愚兄猜想不错,三师弟奉命行事,奉有掌门人的密旨!” 智本禅师哦道:“二师兄是说他到千……” 智能禅师拦道:“此事日后自会明白,此时不宜多说!” 两人说到这里,只见智觉禅师已步步上升,到了四寸光景,好像从另一头拾级而下,一步步往下走来,瞬息工夫,便已跨下最后一级,脚踏实地! 然后向苍须叟合十道:“小僧邯郸学步,献丑之至!” 左右两棚,同时又爆一阵猛烈掌声! 苍须叟想不到对方这一手,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脸色微微一变,抚掌大笑道:“高明!高明!少林绝学,叹为观止,这一阵可算平分秋色,看来老夫半世英名,真要扔在五老峰头了!” 说到最后一句,似有不胜感慨! 智觉禅师乘机道:“老檀樾名震八荒,武林同钦,如能静参大道,上觑玄真,要练到却老延年,做一个啸傲林泉的陆地神仙,也并非难事。” 第329章 结晶 苍须叟听得微微一怔,继而掀髯大笑,点头道:“老夫敬拜嘉言,只是老夫应邀而来,当全终始,老夫便回转阴山,不复入世矣!” 智觉禅师合十道:“老檀樾能有此言,武林后世,便景仰无旋了。” 苍须叟呵呵一笑道:“咱们第三阵该如何比试了?” 智觉禅师知他言出必践,约好的三阵,非比不可,这就要七老会的门下,取来了一根长约丈余的纱线,然后在相距一丈的地上,两头划了两圈白粉。 苍须叟见状,向智觉禅师含笑问道:“这一阵怎样较量?莫非是要藉这根细线,一赌真力?” 智觉禅师点头道:“老檀樾猜得不错,小僧之意,就想凭这根细线,一较内力,双方各执一头,谁先拉出圈外,就是谁输。” 他这话如果说在上场之时,谁也会嗤之以鼻,凭他有多大修为,敢和旷世魔头的苍须叟比赛真力,但是经过方才两场比试,谁也不敢对他小觑。 一根不及小指一半粗的纱线,即使不会武功的人,也能一拉就断,如今两位武林高手,要以内家真力,把对方拉出圈外! 这又是一件新鲜花样,左右两棚的人,都聚精会神,凝目而视。 智觉禅师从七老会门人手中,取过一支细香,点燃之后,插到地上,然后取出纱线一头,走入白粉圈中。 苍须叟龙古希也依样葫芦,取过线头,走入智觉禅师相对面的白粉圈里。 纱线,已经被两人拉直,智觉禅师又道:“老檀樾注意,咱们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过限为和,双方互拉,中途断线的一方为输。” 智本禅师瞧着场中两人的动作,心中暗暗哦了一声:“三师兄使的分明又是本门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大还真力’!” 但他这一会并没开口,回头瞧瞧二师兄,似乎注意力止集中在场中两人身上,也就依然往场中看去。 智觉禅师知道苍须叟方才虽被自己乘机劝说,答应三场完毕之后,不再参与七老会,但此老好名争胜之心,依然未泯,这一场关系全局,一时可也不敢丝毫大意。 当下双足柱地,瞑目调息,缓缓运起少林寺无上绝艺“大还真力”,往线上逐寸贯注。 过了片刻,睁眼往苍须叟瞧去。 只见这位满面红光,苍须拂胸的老人,一手执着线头,悠然而立,好似并未把比赛之事,放在心上。 他那边半根线上,也丝毫没有贯注力道,心中不由大奇,急忙徐徐催动真力,往线上传注过去! “嘿嘿,大师准备好了?”苍须叟瞧到智觉禅师睁开眼来,便出声相问。 智觉禅师微微点头道:“小僧准备好了!” “好!”苍须叟“好”字出口,智觉禅师陡觉手上一震,自己延伸到大半一根线上的真力,突然和一股无形冲力,在中途相遇。 这一碰,自己延伸的力道,立被逼退了三尺光景,胸口同时一震,热血沸腾,真气激荡,险些连人仰跌出去 这下,可把智觉禅师震得大吃一惊,心知对方功力,委实比自己高出太多,是以对方一经运气,潜力便直冲而来,差幸这一阵冲力,很快就一下过去。 智觉禅师把握机会,借对方真气冲来之势,立即施展“大还真力”的“吸”字诀,真气骤然后缩! 不,吸住对方真气,往自己这边拉来。 当然,这种拉法,在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少林七十二种绝艺,是历代师祖费尽毕生心血精思苦研的结晶,每种功夫,都有它不可思议的威力。 智觉禅师论功行修为,固然和苍须叟差得太远,但“大还真力”的“吸”字诀一经施为,确也非同小可。 苍须叟先前还不以为意,脸含笑容,那知才一摧动真气,贯上长线,便觉遇到一股无形吸力,猛地往前吸去! 这一下居然把他一个伟岸身躯,带动得向前微微一晃!心头不由大为震动,脸色也同时一变! 这不过是瞬息间事,苍须叟不但功力深厚,他总究是十三邪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脸色微变之后,立即又呵呵笑道:“少林‘大还真力’,果然高明,老夫居然险为大师所乘!” 他居然立时指出智觉禅师使的是“大还真力”! 此种纯粹以内功互拉的动作,不像目前的拔河比赛,可以从形式上看得出来,但这会,即使苍须叟不说,大家也看出来了。 因为智觉禅师答应苍须叟已经准备好了之后,智觉禅师身躯立即往后微仰,接着苍须叟上身也发生了往前晃动的迹象! 这可把左棚一班人瞧得大为惊骇,因为这是讲明双方互拉,出圈为输。 局外人当然不知道智觉禅师的身形微仰,是受了苍须叟内力的推震,还当智觉禅师的往后微仰是在往后拉,结果苍须叟被拉得往前晃动! 这还得了?苍须叟龙古希在七老会的地位,除了会长碧眼神君,他就是两拉护法中的第一个护法,是七个首脑八物中的第二位。 他下去这一场,算来对方没有一个人足以抗衡,那么对方只出场了一个少林长老,三阵两和,最后这一阵,看上去也胜算不多。 本来以封魔郝飞烟的估计,七场之中,十三门派方面,最多也只有一二场有险胜的希望。 如今却被对方赢了两场,一场和局,而且出场的星环羽士,和黑袍老怪,全都先后离去,自己这边,虽有碧眼神君,但实力也大大削弱!封魔郝飞烟,脸上阴晴不定,心头也开始打起鼓来。 但此时的智觉禅师,却已濒入了落败边缘! 苍须叟因一时大意,被对方使用少林绝艺“大还真力”,吸动身形,心头这份震惊,自然不可言喻。 他虽然答应比完三场,立即回转阴山,但数十年盛名,岂能平白丢在一个少林后辈手上? 于是他开始运集功力,源源往线上贯注而去! 这么一来,智觉禅师的苦头,可就吃大了! 对方的拉力,愈来愈强,自己虽擅少林绝艺,总究修为日浅。 拉力、渐渐变成高压,执线右腕,同时起了颤抖,再也把握不住,身子已有往前激飞而出的趋势! 他双脚站桩,用尽全身功力,苦苦支撑!这只是顷刻工夫,但在他已经好像捱过了无数时光。 此刻的智觉禅师,再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可以增加出来,对抗名震八荒的旷世高手,连站都快站不住了,当然更谈不到用力反拉。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竭尽全付精力,支持下去,能够支持到多久,便算多久,当然能支持到香尽最好。 他索性闭上眼睛,瞑目调息,奋起全身内力,默运“大还真力”。 那插在地上的一支细香,已有一半变成灰烬,堕落地上,剩下的半炷,也在缓缓往下烧去,可是智觉禅师还嫌它烧得太慢! 他头上已在冒出腾腾热气,黄豆般汗珠,才一绽出,便很快的顺颊直流! 这虽没有刀光剑影的激烈打斗,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生死比拼,输的人只不过被拉出白粉圈以外,但双方的人,还是目不转睛,跟着局中人的紧张而紧张! 智觉禅师的确难以支持下去了,满头大汗,身子发颤,脚下也开始浮动! 反观苍须叟却依然面含微笑,一如平常神色,似乎还稍稍留情,没有发动全部力量。 细香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左棚群邪,睁着眼睛,希望苍须叟一下就把智觉禅师拉出白圈,右棚的人,更为焦急,寄望少林绝艺“大还真力”出现奇迹,让智觉禅师支撑到底。 真力的比赛,决没有丝毫含糊的,只要略逊一筹,就毫无取巧余地,智觉禅师比苍须龙古希,修为上差得何止一筹? 此时的赢输大权,当然已全操在苍须叟手上了,他要想赢,已只是抖手间事。 时间悄悄地过去,那柱细香越来越短,眼看只剩下一寸来长! 苍须叟脸上起了不可揣测的变化,他似乎在考虑一件重大之事! 突然,他双目微启,精光外射,瞥了细香一眼! 右边棚口,为智觉禅师掠阵的智能、智本两位禅师心头“咚”地一跳,暗暗叫了声“要糟”! 这情形,谁都看得出来,苍须叟龙古希已有不耐之色,这会准是下了决心,要把智觉禅师,从白圈中拉出! “绷”!无数人瞩目的场中,突然响起绳索绷断的声音,别看那根只有半个小指粗细的纱线,这绷然一声,直还十分响亮! “咕咚!”一条人影,同时往后跌倒,那正是智觉禅师! 他竭力苦撑之中,细线既被双方真力绷断,身子失去凭依,自然往后跌倒。 智能、智本,睹状大惊,急忙双双抢出,但智觉禅师只是在苦撑中立脚不稳,身子并没受伤,是以等两位师兄双双赶到,他已一跃而起! “三师弟,快运气一试,看看是不是受了内伤?”智能禅师话才出口! 只听苍须叟已掀髯大笑道:“哈哈,炷香未尽,纱线中断,咱们这一场还是和局!”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期向那根绷断的纱线瞧去! 第330章 气势 谁说不是?丈余长一根纱线,不多不少,正好齐中绷断! 智觉禅师虽说跌倒地上,但他不是往前跌出,身离白圈,他是用力后拉,纱线断了,收不住力,仰后跌倒的,虽然这也是功力不及,但算不得输,苍须叟此话,当然极为公允! 封魔郝飞烟瘦削脸上,却流露出不豫之色,嘴角也禽着一丝冷笑,似乎对苍须叟深表不满,但又敢怒而不敢言。 智觉禅师当然心中明白,以苍须叟的功力,自己虽有“大还真力”,也远非对手,后来这段时间,苍须叟的真气,已经退到纱线一半之处,并未拉动,否则自己早已向前飞出,那里还捱得到细香三分之二。 那么苍须叟为什么不等到细香烧完,双方不也是和局吗? 这当然另有深意,试想以苍须叟身份,如果捱到香尽,那不是等于双方功力相等吗? 他在细香未尽之时,截断纱线,表面是被双方拉断的,但智觉禅师总究跌出身去,这一点,他不是顾了自己身份?同时也表示纱线中断,并非自己不及对方,而且线又断在中间,谁也不输,也替智觉禅师留了面子。 智觉禅师听了苍须叟这么一说,不禁脸上一红,正想道谢。 苍须叟早已转过身去,向封魔郝飞烟拱手道:“老夫蒙郝飞哥宠邀,躬与盛会,至感荣幸,经此一会,深觉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辈出,老夫耄矣,名心顿淡,七老会护法,老夫当之有愧,趁此归隐深山,或可颐养天年,多年老友,请从此别过。” 说到这里,偏头向木桑子微微一点,木桑子紧跟身后,正待离去。 封魔郝飞烟眼看四场下去,两负两和,苍须叟再一离去,七老会的七老只剩了碧眼神君、铁扇相公、蛇居士和自已四人,岂非大势已去? 心中一急,不由冷笑道:“兄弟倡设七老会,深蒙龙老哥支持,如今龙老哥中途退出,岂是朋友之道?” 苍须叟呵呵一笑道:“老夫应邀而来,七场之中,已担了一场,虽未能胜,亦未落败,友道已尽,岂可再留?” 说罢带了木桑子,飘然下峰。 端坐左棚上席的碧眼神君,冷笑道:“人各有志,郝老哥何用勉强,难道没有龙古希参加,咱们四人就成不了事?” 封魔郝飞烟陪笑道:“神君说得极是,咱们干脆改称三老会就是!” 七老会,瞬息之间,居然一改而为三老会了。 “哈哈,郝朋友,这场轮到咱们了断过节了罢?”乾坤手西门追雪空着双手,大踏步走落场中。 封魔郝飞烟脸露狞笑,阴阴的道:“陆老哥要结算旧账,兄弟自当奉陪!” 西门追雪和封魔郝飞烟宿怨已深,双目精光四射,洪声笑道:“郝朋友,咱们毋须客套,你进招吧!” 封魔郝飞烟却慢斯条理的收起摺扇,尖声道:“且慢!郝某和贵派虽有梁子,今日五老峰头,郝某总是主人身分,新嫌旧怨,自然一并了结。不过,郝某曾在钟山说过:‘飞凤镖局二十万镖银,分文未动,只要陆老哥出面,自可奉还’,这话,陆老哥总还记得?” 乾坤手西门追雪哼了一声。 封魔郝飞烟得意一笑,继续说道:“兄弟言出必践,是以要在咱们了断过节之前,先把镖银奉还,以清手续,陆老哥请先检收。” 他“收”字出口,左手袍袖一挥,从袖口飞出一片白纸,晃悠悠向乾坤手西门追雪身前飘去! 别看他只是一片白纸,去势极缓,但一股阴柔暗劲,不带半点风声,已随纸涌出,潜力逼人! 西门追雪伸手一接,心头也着实吃惊,这魔头两次出山,果然非同小可,仅是虚飘飘的一片白纸,随手一挥,居然使出“借物传力”之劲,重逾千斤!差非自己,要是换了个人,恐怕连这一下就接不下来! 心中想着,低头一瞧,原来果真是一张纹银二十万两的庄票,当下略一过目,便笼入袖中,拱手道:“二十万镖银,老朽拜领,目今余下的,只是两家嫌怨了。” 郝飞烟阴声细气的道:“兄弟正是此意!” 乾坤手沉声道:“郝朋友二十年不出江湖,想必‘九阴掌’已练得炉火纯青,老朽正好领教。” 封魔郝飞烟自然知道昆仑派“乾元指”,正是自己“九阴掌”的克星,当年因不知底蕴,才上了一阳子恶当,二十年来,自己重练“九阴掌”,虽然威力大增,但能否和“乾元指”抗衡,尚无绝对把握,何况对方又是昆仑派仅存的高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西门追雪再一提到“九阴掌”,不由心头犯疑,闻声尖笑道:“陆老哥以‘乾坤手’成名,掌上功夫,自非凡响,兄弟数十年来,手不离扇,在这柄扇上也小有心得,咱们就各以所长,一决胜负,陆老哥以为如何?” 他藉口各展所长,其实他先就占了兵器对徒手的便宜,何况还另存机心。 乾坤手西门追雪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老朽但等郝朋友指教。” 郝飞烟消魂扇手一划,倏地展开,口中尖笑一声:“不敢当得指教两字,兄弟有僭!” 话才出口,呼的一扇,照准西门追雪扇去! 劲气暴涨,寒风逼人,这一扇之威,居然呼啸慑人! 乾坤手西门追雪眼看他出手一扇,便有这等威力,心中也甚感震惊,暗想:无怪他方才夸说在扇上小有心得,功力确有过人之处! 当下一亮右掌,挥手接招。 第一招上,虽然双方都没用出全力,但左右两棚中人,已可看出两人功力相等,难分轩轾。 封魔郝飞烟和铁扇相公文紫宸,同是以扇成名,但两人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前先文紫宸是摺起扇子,出手之际,用的是铁骨,以点敲为主,这会郝飞烟手上的摺扇,乃是白金丝缕织而成,用的是扇面,以劈削为先。此时一经展开,右腕挥舞之间,宛如一道匹练,划空生啸,扇面强劲。 乾坤手西门追雪施展的是三十六招“天罡手”,沉稳浑雄,出手如电。 两人倏合即分,乍分还合,同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猛扑急攻,眨眼工夫,已互攻了七八个照面。 这一阵奇快无伦的互攻,只看得全场中人个个凝神屏息! 封魔郝飞烟尖笑一声:“陆老哥好深厚的功力!” 乾坤手西门追雪洪声答道:“彼此彼此!” 双方边说边打,郝飞烟摺扇翻飞,匹练纵横,刷刷刷,把西门追雪迫得连退五步。 西门追雪避开对方急攻,侧身揉进,以雷霆万钧之势,还攻八掌,又复抢回原来位置。 双方相持了约有半盏热茶工夫,封魔郝飞烟摺扇一沉,由下而上,疾翻而起,往西门追雪小腹划到。 乾坤手那容他迫近,右腕一扫,“拨云开路”,掌削封魔右腕。 郝飞烟这招竟是虚招,扇出一半,身子一个急转,让开掌势,消魂扇幻起、片寒光,已直奔胸口,扇面有若利刃,凌厉无匹。 乾坤手一掌落空,已知不对,赶紧吸气凹腹,紧随而上。 西门追雪一面疾退,一面身躯转动,想消卸郝飞烟扇势,但郝飞烟一扇得手,那会让你轻易摆脱,寒风翕翕,势若长虹,你退我进,紧随不舍! 这是武林间罕见的拼斗场面,两人都以上乘轻功,进退追随,郝飞烟闪烁生光的扇面,始终相距西门追雪当胸尺许距离,再难向前接近一寸。 西门追雪双掌悉被对方封出,无法运用克敌,这形势当真异常危险,对方锋利扇面紧逼在前胸,只要疾退之势,略一缓慢,就是双掌能够击出,亦将伤在对方扇下,是以必需集中全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两人的轻功,都已登峰造极,一方疾退,一方急进,始终保持了这点距离,这可把右棚中的昆仑掌门清徽道人和陆凤荪瞧得心头大急! “哈哈!”一声洪亮的笑声,破空响起,西门追雪身随声上,跃起两丈来高,在半空中突然迥旋下扑,一掌护身,一掌下击! 他这下上冲的去势虽快,长袍下摆,依然已被郝飞烟摺扇划过,截去一角,但他这一下击,蓄势已久,劈下的掌风,宛如黄河天来,声势之壮,刚猛惊人。 尤其他使的是昆仑绝艺,“云龙三折”身法,能在空中盘屈转折,三丈方圆,全在他身法游旋,掌势笼罩之下,不论郝飞烟如何躲闪,都得被他击中! 郝飞烟步步紧迫,突见西门追雪施出“云龙三折”,发掌轰击,他自然识得厉害,与其无法躲闪,不如出掌硬接,当下那还怠慢,蓦地摺扇乍收,功运右臂,身子一纵上前,双掌平推,疾迎过去!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护胸一掌,同时暴发! 两人悬空硬接一招,四掌撞实,西门追雪终究以“乾坤手”驰誉武林,在掌力上,要比郝飞烟稍胜半筹! 两条人影倏合乍分,半空中爆出一声闷响! 第331章 松懈 西门追雪身若游龙,一伸一屈,飘然落地,郝飞烟却被震飞了三数尺远,在空中连打两个转身,才落到地上! 这一机会,乾坤手西门追雪那肯错过,长笑一声,道:“郝朋友,请接老朽‘乾坤八掌’!” “乾坤八掌”乃是乾坤手西门追雪压箱子的生平绝招,“乾坤手”之名,就是由此得来。 别看这八掌只有八个招式,可是每一个招式,都融合昆仑派拳剑掌指的精英,取长补短,创出这八式掌法,八招翻覆连用,变化层出不穷。 最妙是每招出手,后面七招,全都暗藏其中,八招连环,绵绵不绝,有如八掌一齐出手! 封魔郝飞烟上场之初,声言要以手中摺扇,会会西门追雪成名绝技,当然就是指此而言! “乾坤八掌”,陆风翔生平极少施为,此时一经出手,威势果然非凡,刹那之间,如山掌影,如峰飞来,劲风呼啸,潜力澎湃,五老峰头,沙石横飞,眨眼之间,已把封魔郝飞烟罩在巨灵掌影之下! 西门追雪施开“乾坤八掌”,不但封魔郝飞烟心头震惊,就是双方观战的高手,也莫不面露惊诧! 只有陆凤荪心头大喜,他平时虽然有爷爷耳提面命,字会了“乾坤八掌”,但从没见过爷爷和人动手。 这会爷爷施展绝学,果然八面威风,变化无穷,有许多不尽了然之处,经此一战,莫不豁然贯通,一时屏息凝神,连眼皮都不肯稍眨! 封魔郝飞烟虽然骤落下风,心头无限震惊,但他究非庸手,一面紧守门户,一面却也运足毕生功力,挥扇拒敌! 尽管对方雷厉风云,绵绵进招,他却一反刚才的快速手法,一扇接着一扇,出招竟然十分缓慢! 这种扇势,看似有气无力,若继若续,但他围身一圈,已满布了一层阴森劲气,把西门追雪的急骤攻势,摒诸门外。 只有乾坤手心里明白,对方此时施展的正是封魔二十年匿迹苦练的“九阴真气”,自己昆仑派的乾阳真气,虽是对方阴柔功夫的克星,但阴柔之气,也一样可以克制乾阳之气,这就要看两人的修为功力,而定高下了! 一场激战,到此已真正进入生死存亡的关头!谁的内力悠长,谁就赢得胜利,相反的谁的功力稍逊,谁就在这一场中倒了下去! 乾坤手西门追雪面色凝重,凛然而立,掌势也逐渐转缓,他一掌推出,倏又收回,接着又疾推而出。 这样连续不停的收推,掌风激荡,更如怒海腾沸,一阵又一阵向郝飞烟冲击过去。 这等刚猛浑厚的内力,力能排石拔树,只看得双方群雄,全都惊心动魄,目光定在场中,谁也不知道后果将会如何? 封魔郝飞烟此时全神贯注的紧盯着乾坤手西门追雪每一动作,右手摺扇平摊胸前,翕翕自动,左掌却搭在右手背上,也正在运用全力。 不过他的扇势和乾坤手,恰恰相反,人推他缩,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这两人全是内家高手,此时虽比前互相抢攻,要缓慢得多,但收臂送掌之间,谁也不敢丝毫稍懈。 二人一扇一掌,互相推送了约有十几个来回,七八丈余方圆,已被猎猎狂风,激荡得风云变色,天地晦瞑! 左右两棚中人,也同时觉到劲风逼人,衣衫飘动,陡然之间,两人同时发出两声闷哼,身形摇晃,不约而同的各自后退了数尺! 左右两棚的人,全都心头一愣,尤其几位姑娘家,口中已惊啊出声! 乾坤手西门追雪和封魔郝飞烟,虽然各被对方绵绵发出的内力,震得后退,其实可以说是被自己的内力所逼。 因为两人不停连续发出真力,两股气流,不住的澎涨,僵持不下,既然无法向前逼进,自己自生反弹之力。 两人这一震退,封魔一张瘦削脸上,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气,即是平日满脸红光的西门追雪也倏青倏白,两人都在微微喘息,闭目调息。 过了半晌,封魔郝飞烟突然一声不作,身躯凌空飞起,直向乾坤手西门追雪扑去! 不!他扇先人后,向西门追雪当头划落! 这一扇,劲风并不凌厉,但从扇骨中飞出的几缕无色无味的轻烟,同时散开。 乾坤手西门追雪没等封魔郝飞烟飞近,双掌平胸,向前疾推,一股暗劲,随掌飞出,宛如一道无形的墙壁,把郝飞烟扇来的力道挡住! 封魔一扇出手,吃乾坤手掌风一挡,尖笑了声,立时又倒飞回去! 西门追雪双掌推出之后,立时感觉头上起了一阵昏眩,他见多识广,顿悟郝飞烟方才一扇,已做了手脚,不由心头大怒,他仗着内功精深,大喝一声:“郝飞烟,你敢不择手段,使出下五门的伎俩!” 喝声之中,身子也骤然飞起,逼近郝飞烟身前,双掌循环劈出! 这一次西门追雪含怒出手,杀机已动,循环发掌,声势比之方才,尤为猛烈、霸道! 封魔郝飞烟消魂扇两支铁骨中,暗藏“迷魂散”,无色无味,一等高手,只要闻上少许,神志便告昏迷。 他想不到在自己撒出“迷魂散”之后,对方不但并无昏迷现象,而且发出的掌势,反而更为凌厉,心中也不禁大骇,以为对方早有准备,一时立即举扇封解!口中尖声笑道:“陆老哥怎的说出如此毫无根据之言?” 这瞬息之间,他但觉西门追雪的掌风,层层叠叠,有如波浪一般,绵绵攻到,自己咬牙硬挡,渐渐感到迫来的力量,愈来愈重,自己大有不支之势! 西门追雪含怒出手,威势虽猛,但他总究中了郝飞烟的暗算,不过仗着精厚功力,强行压制。 经过这一番猛攻之后,逐渐昏眩加重,双掌也渐渐松懈下来! 郝飞烟正当内力不继,心头焦急,忽然发觉对方掌势滞缓,分明是中了“迷魂散”的现象! 那还不大喜过望,精神一振,右手刷刷两扇,迫回对方掌势,口中一声尖笑,左手凝足十成力道,把心存顾忌,不敢轻易使用的“九阴掌”,向前急拍而出! 西门追雪身中“迷魂散”,头脑昏胀,双臂惭软,心头却自清楚。 此时耳中听到封魔郝飞烟尖笑之声,神志蓦地一清,双目骤睁,精光暴射,飘胸长髯,无风自动,仰天一声长笑,拼耗真气,也把迟迟未曾出手的昆仑无上绝学“乾元指”,遥遥点出! 两下里全是拼命一击,但无巧不巧,各自把最具威力的杀手锏,放到最后,碰到一起! 嗤!一缕劲急无比的指风,直贯阴柔掌风而入! 封魔郝飞烟做梦也想不到西门追雪会在最后关头,使出“乾元指”来,只觉一点指风,业已点中掌心,左臂顿时废然下垂,二十年苦练的“九阴掌”,再次破在昆仑“乾元指”下! 他大叫一声,宛如负伤之兽,不迭向后连退!但乾坤手却在一指点出之后,也蓦地向后栽倒! 封魔郝飞烟负创疾退,瞥见西门追雪仰脸倒去?不由凶心陡发,右手一抖,把一柄消魂摺扇,当作暗器,向西门追雪贯胸掷去! 就在两人指掌乍发之时,五老峰头,又出现了两条人影,如飞往场中奔来,正因为大家都全副精神瞧着场中,是以这两人,谁都没去注视。 这时,郝飞烟受创败退,西门追雪身向后倒,正好两人也不先不后,飞落场中。 这真是电光石火之事,等大家瞧到两人,一个一伸手,便已接住郝飞烟脱手打出的摺扇,另一个出手更奇,闪电欺近郝飞烟身前,一下已把封魔脉门扣住。 这也真是凑巧,如若换在平时,郝飞烟一身武功,炉火纯青,那会被人家轻易扣住。但如今正因连番激战,又被“乾元指”破了“九阴掌”,左臂如废,元气大伤,才被人家得心应手,一把制住! 这两人一个穿褐袍,一个身穿青袍,是两个紫脸老者! 在场之人,全都认识,他们正是千面教的两位紫品护法,穿褐袍的便是五行叟祁离,穿青袍的是翻覆毒手罗渊! 此时五行叟祁离刚刚拿住封魔郝飞烟的右腕,清徽道人也及时抢出,把昏迷中的西门追雪扶起! 左棚中的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也同时抢出,落到五行叟身边! 五行叟祁离理也没理会他们,一手紧扣着郝飞烟脉门,回头向清徽道人道:“陆老英雄并非负伤,是中了郝飞烟的‘迷魂散’所致,老朽身边,备有解药,道兄替他抹上鼻孔,即可醒转。” 说着,从左手飞出一个小小纸包,往清徽道人丢去。 清徽道人接过纸包,道谢了声,便抱起西门追雪,回转芦棚。 铁扇相公文紫宸和蛇居士屈七,落在五行叟祁离身前八尺之处,他们似乎因封魔郝飞烟落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并未过份逼近。 文紫宸脸色阴沉,冷冷的道:“七老会和十三门派,约定七场分输赢,由双方分别下场,目前在进行决赛之中,祁老哥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地不顾江湖过节,乘人于危?” 第332章 紫品 在铁扇相公发话之时,蛇居士屈七一团臃肿身躯,也缓缓向翻覆毒手罗渊逼去! 蛇居士屈七,崛起海南,重组五毒教。 翻覆毒手罗渊也是以用毒成名,而且用毒的方法,和五毒教大同小异,因此江湖上一直猜他也是五毒教一派,但两人却此时完全站在敌对地位! 五行叟祁离一手紧扣着郝飞烟脉门,不敢稍松,一手却从脸上揭下人皮面罩,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满布皱纹的干瘪老脸,双目一睁,精光四射,望着铁扇相公文紫宸洪声笑道:“祁某虽在老迈,江湖过节,岂会含糊?不过文朋友总知道江湖上各门各派,各有各的门规,郝飞烟身为千面教外三堂首席堂主,无故背弃本教,祁某奉教主之命,擒回弃职潜逃的叛教之徒,乃是本教教内之事,与江湖过节无关,文朋友如欲出面干涉,倒是不顾江湖过节了!” 铁扇相公文紫宸瘦削脸一沉,冷笑道:“郝老哥乃是七老会副会长,祁老哥说话,须得考虑!” 五行叟祁离大笑道:“祁某只知奉命行事,从不知道考虑什么?” 话声刚落之时,五老峰头陆续走上五个脸色如淡金的劲装汉子,一齐涌入场中! 千面教又来了五个金品护法! 铁扇相公目光一瞥,哈哈大笑道:“祁离,你认为多来几个虚张声势的人,就能走得下五老峰吗?” “哈哈,虚张声势的还有一个!”划空长笑,一条黑影,疾如鹰隼,随声飘落,场中立时多出一个中等身材,身穿蓝布大褂,凹眼凸颧的老者! 铁扇相公瞧清来人,不由长眉微微一皱,抱拳笑道,“什么风把陆老哥也吹到庐山来了!” 这蓝褂老者,正是名列十三邪,威震关洛的鬼见愁陆乘!他向蛇居士点了点头,便拱手笑道:“文老哥好说,老朽迟来一步,其实也是奉命行事。” 铁扇相公文紫宸心头一愣,奇道:“陆老哥威震关洛,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鬼见愁陆乘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紫色面套,随手扬了扬,阴恻恻的说道:“老朽是奉教主之命!” 铁扇相公脸色一变,狂笑道:“原来陆老哥也是千面教的紫品护法,失敬之至。” 五行叟祁离乘两人说话之际,右腕一丢,把封魔郝飞烟一个身子,像稻草人似的向五个淡金脸汉子丢去,口中喝道:“你们接住,郝飞烟已经老夫用‘五行截脉’闭住武功!” 难怪封魔郝飞烟这阵工夫,丝毫没有挣扎,原来已被五行叟先下手为强,使用独门“五行截脉”手法,闭住穴道,武功全失! “蓬!”“蓬!”五行叟话声才落,场中人影闪动,发出两声大震! 原来铁扇相公文紫宸和蛇居士屈七在这一瞬之间,同时急扑而起,向郝飞烟飞出的身子抢去! 他们身法虽快,但监视着两人的翻覆毒手罗渊和鬼见愁陆乘,可也不慢,身形同时迎着纵起。 四条人影在悬空硬接一招,各自在半空中打了两个转身,才落在实地! 五行叟祁离只是负手而立,并没出手。 这一下硬撞硬接,发出迅雷,四个人堪堪脚跟落地,左边芦棚中,突然发出一声清越嘹亮的慑人长笑:“哈哈,中原武林,果然大有能人,兄弟倒真不虚此行,不过今日庐山之会,动手过招,了断过节,也只以七场为限,兄弟主持会,决不容人节外生枝,逞强滋事,文老哥,屈老哥只管退下来就是!” 此人发话清越,精神充沛,全场之人,莫不听得十分清晰! 右棚群侠,自从乾坤手西门追雪中了封魔郝飞烟的“迷魂散”,昏迷不醒,由清徽道人抱回芦棚,依照五行叟祁离所言,用解药抹上西门追雪鼻孔,不过片刻,果然打了两个嚏涕,便自醒转。 大家因千面教的人,突然在五老峰出现,郝飞烟被擒,形势已经急转直泻,一时眼看自己这边,全都闲了下来,正好借此机会,稍事休息! 最奇怪的,还是在封魔被擒之后,身为七老会会长,郝飞烟倚偌长城的白驼派碧眼神君,依然高踞左棚,任由铁扇相公和蛇居士飞身抢出,他却视若无睹,不动声色! 大家测不透碧眼神君此种态度,究竟有何居心? 此时听到碧眼神君的朗朗笑声,才知他目空一切,根本没有把五行叟一干人放在眼里。 当然,人家要是没有惊人艺技,决不会如此狂傲! 因此右棚群侠,笑声入耳,不由又凝神注目,往碧眼神君望去! 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听到碧眼神君发话,脸露喜容,依言回转棚去。 于是这一片空场上,只剩下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和五个金品护法,另外就是被闭住脉穴,形容萎顿的封魔郝飞烟了。 这倒真是尴尬场面,五行叟祁离,眼看七老会的人,业已回棚,只剩自己几个人,被人家冷落在场中,不加理睬,这不是小觑自己一行,还有什么? 鬼见愁陆乘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祁老总,看来七老会只有空言恐吓之人,再也没人敢于阻拦,咱们任务已毕,也该走了!” 话声一落,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向五行叟道:“祁老哥,发话的就是西域碧眼神君,此人着实厉害,咱们除非联手对付,否则恐怕全不是他对手呢!” 五行叟祁离也以“传音入密”答道:“陆老哥说得有理,你要他们带着郝飞烟先行退下峰去,咱们联手挡他一阵就是!” 说毕,接着大声说道:“方才说话的那位朋友是谁?如无指教,祁某等先行告退!”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老哥明知故问,发话的正是兄弟。” 五行叟祁离抬跟望去,只见头戴齐天道冠,身穿杏黄绣龙袍的碧眼神君,依然高踞正中,巍然立坐。 五行叟和他目光一接,心头不禁猛地一震,暗想:自己和他,少说也有八九丈距离,他两道碧绿的眼神,竟然精光如电,棱威逼人,看来此人功力之深,当真非同小可! 心中想着,一面冷冷问道:“尊驾敢情就是碧眼神君子?” 碧眼神君朗笑道:“老哥眼力不错,居然还认得西陲之人!” 说话之间,已经缓缓站起身子,脸含微笑,飘然走出棚来! 别看他缓步徐行,似乎自抬身价,但看在五行叟眼里,对方从容行来,不但足不扬尘,简直是脚不沾地,衣袖飘忽,正在御气而行! 五行叟向翻覆毒手罗渊和鬼见愁陆乘瞧了一眼,意思是要两人凝神戒备,一面却呵呵笑道:“老朽风闻白驼一派,威震西域,不想盛名久着的碧眼神君,也会受人蛊惑,远来中原,今日真是幸会之至!” 话声未落,碧眼神君已在他身前两丈来远,停住身形,怫然道:“兄弟久慕中原武林之盛,意存观光,同时也想藉机会会各大门派高人,岂能视为受人蛊惑?” 五行叟祁离敞笑道:“那么祁某奉命而来,只是擒回叛教之徒,与神君并无关连,何以要出声阻挠?” 碧眼神君双目乍睁,精光暴射,哈哈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庐山之会,是七老会和各大门派以七场论艺,兄弟主持其会,不容有人逞强滋事,何况郝老三在此时此地,乃是七老会的副会长身份,他和贵教的过节,当另订时日,再作了断。” 五行叟冷冷的道:“老朽只知郝堂主乃是敝教三外堂首席堂主,不知他另有高就,何况郝堂主叛离敝教,并非普通江湖过节,老朽奉命行事,情非得已。” 碧眼神君身形原式不动,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他功力入化,这一声长啸,意在慑人,是以特别显得响亮! 但听啸声尖锐劲急,高亢入云,浩浩荡荡,宛若汪洋大海,猝起海啸,震得全场之人,耳鼓狂鸣,以弦惊颤,如果这些人不是内家高手的话,当真就得被他的啸声震死! 五行叟祁离等人,慌忙暗运内功相抗,但依然感到血流加速,脉搏剧跳! 这一阵啸声,不仅悠长绵连,传出老远,而且群峰响应,响彻云霄,约摸有半盏热茶的时光,方始停歇! 五行叟祁离和翻覆毒手罗渊、鬼见愁陆乘,相距较近,固然脸色发白,大感凛骇,就是右边芦棚中的群侠,也相顾失色! 碧眼神君啸声一歇,目注全场,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但就在他略一回顾之际,忽然听到一缕细若游丝的啸声,还在悠悠扬扬不绝如缕! 心中大奇,自己啸声已歇,何以这声音还在峰头缭绕不去? 左右两棚的人,因为碧眼神君方才的啸声,太过劲厉刺耳,所以他啸声乍停,大家耳中还在嗡嗡作响,是以只把它当作了啸声的余音! 渐渐,大家都感到不对! 因为此时经过震耳锐啸之后,四周显得特别静寂,这一缕细啸声音,却逐渐响了起来!它好像发自五老峰,又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 第333章 雪参 此时这啸声已逐渐劲急凌厉,清越嘹亮,真有穿金裂石之感! 这声音虽然一样悠长绵远,响彻云霄,但宛如凤鸣九霄,龙吟于天,使人悦耳清心一尘不染,和碧眼神君的偏激霸道,慑心刺耳,大有天渊之别! 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和碧眼神君较量! 光听这啸声,就可知道此人功力之深,决不在碧眼神君之下。但这是谁呢? 右棚群侠,不禁纷纷猜测,但谁也无法说得出是谁? 因为从头数来,当今之世,具有这等功力之人,除了崂山清福宫主杜清风和衡山的袁长老之外,就是泰岳老人也还要欠上一点,实在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也许此人就是千面教主! 不错,只要看连五行叟祁离这位平日自恃身份,眼高于顶的人,都奉命唯谨,由此可以想到千面教主是何等身手的人了。 一定是他,这啸声,除了千面教主,决无第二人! 这一阵啸声,足足延续了一盏热茶光景,才嘎然而止! 碧眼神君一张清如皓月的脸上,脸色凝重。 他总究修为功深,先前对这响彻云霄,发自天际的啸声,还脸露诧异之色,但等到最后啸声骤歇,那尾音落处,碧眼神君两道其碧如电的目光,却循声落到峰顶一片岩石之后,朗声一笑道:“何方高人,既来五老峰顶,何用故弄玄虚,还不请出一见?” 他这一发话,左右两棚和场中的五行叟等人,也不由齐向二十丈外的岩石上望去,那正是先前碧眼神君妄想改五老峰为七老峰,凌空作书,后来被青城简真人施展“五岳掌”揭去一层石面之处,约有七八丈高下的一片石岩。 碧眼神君话声才一落,岩后面响起一声敞笑,飞起两条人影,如电掣云飘,轻轻落到场内! 这两人原来只是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身穿一袭天蓝长袍,玉面朱唇,剑眉朗目,腰间挂着一口长剑,迎风玉立,潇洒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女的身穿紫红棉袄,玄色窄裤,肩间垂着两条长辫,生得清丽绝俗,笑靥如花! 两人这一现身,右棚的人,全都看得一怔,因为这少年竟然和修罗书生韦行天长得一模一样! 大家不禁纷纷回头,向简姑娘瞧来。 此时乔装修罗书生韦行天的简瑶,也似惊似喜,睁大眼睛,兴奋得跳起身来,拉着简真人的手臂,连摇连晃,娇声说道:“爹……他……他就是西门哥哥……西门哥哥啊!他没有死!没有死!” 奇怪!修罗书生韦行天竟然向青城简真人叫起“爹”来! 这可把右棚群侠,弄得十分糊涂。 大家的目光,再也不向场中投去,因为自己这边,也发生了出人意外的变化! 棚中起了小小的骚动,掌上珠宋秋云、白飞燕、修玉娴三位姑娘,又惊又喜的围了过来,冲着修罗书生韦行天,异口同声的问道:“瑶姐姐,他真的没有死?” 韦行天叫简真人做爹,已是奇事,三位姑娘叫修罗书生做姐姐,奇之又奇! 大家都只有目瞪口呆的瞧着他们,静待发展! 其中只有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把两个西门追雪对照之下,心中有些明白,因为方才简真人和修罗书生同时赶上五老峰之初,自己就觉得这位韦老弟身材口音,和以前稍有不同。 当然简瑶也知道西门哥哥和点苍双雁相处极熟,交情深厚,为了怕露破绽,藉故走开。 当时正好七老会的人,傀儡登场,举行成立大典,正邪双方,比斗即将开始,才忽略过去,此时一经想起,他第一个明白过来。 只是想不出这位也精通“修罗七剑”的“瑶姑娘”,是谁罢了?是以脸带微笑,只向简瑶直瞧! 万雨生瞧着大哥这副模样,不由凑过头来,低声询问,万雨苍低低说了两句。 万雨生突然用手一拍大腿,大声笑道:“这还用猜?她就是南宫姑娘了。” 他这一嚷,声音说得极大,一时大家偏头向他望来! 简瑶虽然瞧到西门哥哥和一位红衣少女,同时飞落,而且红衣少女生得秀丽绝伦,武功极高,心头未免有点那个! 但至少西门哥哥并没死,而且看来武功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总究是一件可喜之事。 自己已用不着再乔装修罗书生了,此时再经万雨生这么一嚷,她立即伸手摘去头巾,披下一头秀发,同时用手帕在脸上一阵拭抹,露出一张宜喜宜嗔,微带幽怨的粉脸,起身向乾坤手陆凤翔、太极圈孙皓南等人敛衽为礼道:“诸位老前辈,请恕晚辈失仪!” 一面却又向万雨生微微一笑,正色道:“万二哥,我现在已经不是南宫婉了,我叫简瑶。” 她这拭净铅华,大家又不禁一怔,她竟然生得和简真人爱女白飞燕一模一样! 这脸型,大家又是极熟,那是在金陵和修罗书生韦行天同来的少年侠士,自称黔灵神君南宫纥侄子的南宫婉! 但他又变成女的,而且还自称姓简,这当真瞬息千变,事出离奇。 只有坐在一旁的雪山传人崔夫人,瞧得暗暗皱眉,她一面目光不住的注视场中,现出十分关切之色,缓缓起身走向棚口。 乾坤手陆凤翔脸露迷惘,向简真人笑道:“简老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这位姑娘,也是令媛不成?” 简真人点头道:“她正是小女简瑶……” 语音未了,简瑶突然惊呼道:“爹,西门哥哥和碧眼神君动手啦!” 原来飞落场中的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西门追雪和凌云凤,他们由天山动身,回入关来! 西门追雪为了要使朱叔叔知道自己已经出关,是以路上不再掩饰身份,只要遇上江湖中人有什么不轨行动,他就取出“金剑令”,声言自己就是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侄子西门追雪,奉命行道江湖,锄暴安良的。 试想他们两人,自从服了一株千年雪参,功力大进,普通江湖上人,那还放在他们眼里,何况还打着武林盟主的旗号,有谁敢轻捋虎须。 这一路上,金剑侠西门追雪之名,登时大响,但朱弃却并没有寻来,正因为他们在路上伸手管闲事,自然也耽搁行程。 西门追雪原因自己答应过修灵君,上黔灵求取“百盈丹”,如今有了朱叔叔送自己的一颗“雪参丸”,正好顺道往衡山水帘洞一行。 那知这一耽搁,赶回中原,已是三月上旬,距离庐山会期只有三天,只好和凌云凤赶上庐山白云庵,先和崔氏会齐。 崔氏已先到了几天,眼看一双小儿女相偕同来,心头自然高兴,凌云凤把自己此行,详细向娘说了一遍。同时又取出天山神僧所赐“雪参丸”,要娘立时服用。 西门追雪也把自己找上黔灵,几乎死在南宫纥掌下,后来因祸得福,蒙天山神僧恢复逆转经脉,练成“太清心法”,而且巧得千年雪参,和凌云风相遇的一段曲折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崔氏听得先则以忧,后则以喜,心知两人服了千年雪参,功力大进,她本来还舍不得服用的“雪参丸”,经女儿再三催促,也就含笑服下。 “雪参丸”功夺造化,当年雪山神尼因崔氏身体赢弱,限于天赋,不宜练武,才向天山神僧要来一颗,给崔氏服了,传了她的衣钵。 这一颗服下之后,她静修了三日,只觉雪山神尼以前传给自己的佛门大法,尚有未能悟彻之处,这一会由静生慧,居然豁然贯通,功力大为精进。 第三日清晨,便带了一双小儿女,登上五老峰,隐身石后,直等黑袍老怪查元通出场,才现身走出。 西门追雪自然瞧得出右棚假扮自己的人是谁,一时不愿相见,同时也和凌云凤商量妥当,准备两人全力斗一斗高踞左棚七老会为首的碧眼神君,才依然隐身石后,壁上观战。 直等碧眼神君仰天长啸,声慑群雄,才发出啸声,和他一较短长同时偕同凌云凤施展绝顶轻功,飞落场中。 这一段经过,简单交代,就得言归正传。 却说碧眼神君听到西门追雪发出的啸声,功力之深,不在自己之下,还当十三门派,来了极高高手。 如今眼看飞落场中的,只是一个年近弱冠的少年,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微微一怔,立即哂然问道:“你们两个娃儿,来此作甚?” 西门追雪卓立场中,当真称得上玉树临风,闻言不由朗朗笑道:“在下兄妹,乃是应尊驾之请,才出身相见,来此作甚?在下正要向尊驾请教呢!” 碧眼神君又是一怔,两道其碧如电的目光,掠过两人,修眉微皱,不屑的道:“你们师傅呢?还不快请你们师傅出来?” 凌云凤用手熨贴了一下鬓发,笑着问道:“你道我们师傅是谁?” 碧眼神君平日自视甚高,御下极严,门下弟子,见到他无不视如天人,不敢仰视,武林中人,也得尊称他一声神君。 第334章 稳输 此时见到凌云凤一副调皮样子,对自己丝毫不敬,不由又皱了皱眉头,勉强的笑道:“你们师傅是谁,老夫如何知道?想必是十三门派中那一派的高人!” 凌云凤偏着头,瞟了翔哥哥一眼,“咕”的笑出声来,披玻嘴道:“老实告诉你罢,我们没有师傅!” 碧眼神君脸色一沉,道:“老夫面前,岂是你们说笑之处?” 凌云凤依然笑道:“我们没有骗你咯,我们真的没有师傅的。” 碧眼神君满月似的脸上,微现怒意,道:“难道方才那声长啸,不是你们师傅发的?” 凌云凤这下笑弯了腰,她伸出纤纤玉指,向西门追雪指点了一下,笑着道:“刚才长啸的就是他咯,你连他都不认识他是翔哥哥,江湖上人称金剑侠西门追雪!” 碧眼神君那里听到过“金剑侠西门追雪”这个名字? 方才虽觉两人飞身而下的身法,快速无比,轻功火候已臻上乘,名师出高徒,由此可见两人师傅的武功,定非凡响! 此时听凌云凤说出那声长啸,竟然就是那个什么金剑侠的少年所发,不由心头大为震惊! 碧眼如电,向两人仔细一瞧,只觉这对少年男女,果然大异寻常! 不但两人目中神光湛然,尤其脸上肤色,晶莹如玉,隐泛宝光,分明已达道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至高境界! 不错!那一声长啸,论内功修为,少说也在一个甲子以上,那么眼前这两个人,难道已练成大道,有返老还童之功? 这也不可能,一个人如果功参造化,返老还童,决蒙不过自己眼睛,这两人分明稚气未脱,那像修为已在百年的人物? 这下,可把旷世魔头的大行家瞧得疑信参半,炯炯眼神,打量了一阵,突然狂笑道:“你们两人,这点年纪,有此成就,固属难能可贵,不过老夫一向不对后辈出手,你们走吧!” 西门追雪剑眉一轩,敞声笑道:“碧眼神君,你虽称霸西域,但在下兄妹,岂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他说话之间,俊目一凝,登时射出两道棱棱冷电,寒光逼人! 站在西门追雪身侧不远的五行叟祁离,瞧得蓦地一怔,暗想这姓西门的少年,三个月以前,武功还只平平,何以相隔不远,他内功火候,居然精进到如此境界! 其实,这是他弄错了人,岳阳君山和五雪神剑公孙明动手,以及峨嵋山下被毒叟唐炎常紧迫不舍的,乃是简瑶所乔装,根本不是西门追雪本人。 碧眼神君给西门追雪瞧得微微一愕! 不错!这两人果然是自己招来的,要他们离开,自己原是一番好意,他倒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相责! 他长眉一剔,心头泛起杀机,眼中碧光暴涨,隐射凶光,狞笑一声,道:“那么你们打算怎样?” 魔头之为魔头,就在这里! 他口中刚刚说过“一向不对后辈出手”,但此时却功凝右掌,只要西门追雪口出不逊,就准备把对方立毙掌下! 西门追雪那知就里,傲然笑道:“在下兄妹,既蒙神君见召,自然要讨教几手,一开眼界!” 碧眼神君虽起杀机,但对方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自己总究一派之主,当着天下武林,一时倒不好贸然出手,有失身份,鼻孔里“嘿”了一声,还未开口! 凌云凤站立翔哥哥身边,一双凤目,始终瞧着对方,此时看到碧眼神君脸面上闪过一丝狞笑,分明已不怀好意,心中暗暗冷哼了声,立即臻首一偏,娇声叫道:“翔哥哥,快留神咯,碧眼神君不怀好意,想出手偷袭呢!” 西门追雪目前练成“太清罡气”,那还怕人偷袭,不过他还是依言斜退了半步。 碧眼神君被凌云凤叫破心事,满月脸上微微一红,一抖袍袖,纵声笑道:“老夫何等身份,岂肯出手偷袭?” 说到这里,目注西门追雪又道:“小兄弟说要讨教老夫几手,开开眼界,你们想如何讨教?” 西门追雪向凌云凤一指,道:“在下两人,联手向神君讨教百招。” 碧眼神君又是一阵嘹亮大笑道:“你们以为两人联手,就能接得下老夫百招?哈,哈,哈,哈,你们能接得住老夫四十招,已算不错!” 他说出四十招来,还是因为两人先声夺人,估高了许多! 凌云凤披嘴道:“要是我们接得下百招呢?” 碧眼神君狂笑道:“你们接得住老夫四十招以外,天下武林,从此没有碧眼神君这号人物。” 凌云凤冷哼道:“满口饭好吃,满口话难说,碧眼神君,我们和你打满百招,便算你输,我们不要你什么天下武林,从此没有碧眼神君这号人物,只要你到时候,不再和郝飞烟这种武林败类,沆瀣一气就好!” 碧眼神君气得脸色发青,一袭杏黄绣龙袍,无风自动,厉笑道:“小娃儿,听你口气,好像老夫稳输?” 凌云凤娇笑道:“像你这样气燥神浮,胸藏杀机,翔哥哥和我,接你百招,又何难之有?” 这话宛若当头棒喝,听得这位一代魔头,心中悚然一惊,立即释燥宁神,点头笑道:“姑娘说得不错,只是你们两位,如果接不到老夫百招呢?” 他先前还说四十招,这会居然口气一变,提高到百招来了! 西门追雪不加思索的道:“在下兄妹,如果百招以内落败,天下武林,唯你独尊!”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小兄弟,你的口气,倒越来越大下,凭你们两个娃儿,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西门追雪哂然笑道:“西门追雪年轻识浅,自然谈不上代表天下武林,但西门追雪却有足以代表天下武林的信物!” 西门追雪出现峰顶,右棚诸侠,也只是把他当作修罗书生韦行天而已,及等他报出姓名,大家才知道修罗书生韦行天,就是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侄子,最近轰传江湖两位杰出的少年侠士原来只是一人! (西门追雪在怀玉山替雪山华山排解纠纷,脸上戴着面罩,后来在金陵飞凤镖局,没带面罩,是以修罗书生韦行天化名出现。) 少林智觉禅师双手合十连诵:“阿弥陀佛!” 乾坤手陆凤翔和太极圈孙皓南也全都面露欣慰。 他们尽管欣慰,但心情还是十分沉重,怀着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即使西门追雪尽得乃叔真传,功力再高,也只有这点年纪,那是碧眼神君的对手? 因此他们对这一场比斗,越发放心不下,大家不约而同的纷纷走近棚口。 碧眼神君听到对方居然身怀能够代表天下武林的信物,也不禁颇感意外,暗自思索,能代表天下武林的信物,这又是什么,这小子花样倒真不少! 心中想着,一面讶异的道:“老夫瞧不出你小兄弟还身怀足以代表天下武林的异宝?” 西门追雪傲然笑道:“那也说不上什么异宝,你瞧了就会知道!”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往怀里掏去。 碧眼神君威震西域,富可敌国,真也没见识过足以代表天下武林的宝物,一双碧眼,不期射出如电精光,直盯着西门追雪伸入怀中的右手,目不转睛! 西门追雪动作,其实并不算慢,但碧眼神君却觉得他已经掏了好一会! 终于,西门追雪从怀中掏出一支三寸来长的金色小剑,高高举起,凛然说道:“碧眼神君,你总该听人说过此剑来历,它是不是能够代表天下武林!” 西门追雪举起“正义之剑”,右边芦棚,立时爆出如雷掌声,连站在场心的千面教一干人,也热烈鼓起掌来。 鼓掌,原是代表欢迎,表示他们为“正义之剑”的重出江湖喝彩! 但这阵掌声,听到碧眼神君耳中,却变成了拥护! 中原十三门派拥护了! 千面教也拥护了! 这支小小金剑,果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 碧眼神君贵为一派之尊,自然听人说过中原武林“正义之剑”的来历,他目光掠过,装出十分熟悉的模样,微微点头,朗声笑道:“正义之剑,老夫如何不识?哈哈,老夫承认你们可以代表天下武林!” 他用手摸了摸颏下疏疏朗朗的几根胡须,老气横秋的道:“小兄弟,武林盟主西门维峻是你何人?” 西门追雪那会真正取出“正义之剑”来,手上擎着的只是黔灵神君南宫纥仿制,用以威胁从前曾围攻过武林盟主的人的膺品! 碧眼神君认假作真,固然可笑,但各大门派的热烈掌声,却又至为可感! 西门追雪差点激动得流下泪来,他徐徐收起金剑,躬身道:“神君说的正是家叔!” 碧眼神君呵呵笑道:“好!好!那么小兄弟奉令叔之命而来?” 西门追雪渊停岳峙,意气飞扬的道:“在下奉家叔之命,携同‘正义之剑’,行道江湖,主持正义!” 右棚群侠,不禁又为西门追雪这一句话鼓起掌来! 碧眼神君听得心头冒火,冷嘿了声,道:“好,咱们就以方才之言为定,你进招罢!” 第335章 策略 凌云凤笑着问道:“碧眼神君,你说就以方才之言为定,到底还是你说的四十招呢?还是我们说的一百招呀?” 碧眼神君听得被她问得脸上一红,勉强道:“老夫承认你们两人够资格代表天下武林,和老夫打赌,自然以你们所说的百招为准。” 他这话倒也说得大方,不失碧眼神君身份! 凌云凤虽然嘴上不饶人,但面对碧眼神君,可也不敢大意,当下后退三步,从肩头撤下长剑,偏头望着西门追雪娇笑道:“翔哥哥,咱们话已说完,该动手罢!” 西门追雪潇洒地点了点头,也向横撤退三步,然后朝五行叟祁离等三人,拱手道:“在下兄妹,向神君讨教百招,还请祁老前辈三位,让退数步。” 五行叟祁离连忙还礼道:“西门公子好说,老朽等谨遵台命!” 他话声刚落,碧眼神君已接口道:“兄弟和两位小友,这场赌赛,如果兄弟落败,不仅解散七老会,兄弟立即回转西域,白驼门下从此不入中原一步,就是郝老三也任凭贵教带走。” 五行叟祁离哼道:“这个自然,只要神君获胜,天下武林唯你独尊,那里还有千面教?” 碧眼神君一阵仰天狂笑! 五行叟祁离、翻覆毒手罗渊、鬼见愁陆乘三人,一齐很到场边! 碧眼神君笑声一落,双目电射,瞧着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厉声笑道:“你们还不进招?” 西门追雪从容掣出松纹剑,摆开门户,剑诀向天,剑尖斜指,他使的竟然是“北斗七星”,六丁甲七星剑古钧的“七星剑法”! 右棚群侠对六丁甲老大古钧“七星剑法”的起首招式,自然认识,大家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七星剑古钧,在江湖果然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此时此地,西门追雪面对的是旷代魔头,这套“七星剑法”,如何挨得上边? 大家先前听到西门追雪的啸声,认为还差可和人家一试,如今这一亮剑式,全都眉头紧皱,替他耽起忧来! 不,他们这一场,是以天下武林作赌注,大家能不为天下武林耽忧? 凌云凤剑式也亮开了,她左掌当胸,右臂向外平伸,长剑直竖,使的是佛门“大悲剑法”。 大家虽不识她的剑法名称,但当胸左掌,和她母亲崔夫人临场时所使的“无相神功”,一模一样,总算强差人意! 这几方交代,说来就长,其实只是一瞬工夫,碧眼神君“你们还不进招”六个字刚刚出口!“进!” 凌云风口中答应一声,皓腕一圈,剑尖随发,已向碧眼神君眉心刺去! 西门追雪一见凌云凤抢先出手,也立即长剑震动,原式往前点出! 他使的竟然还是那一式“北斗七星”,不过稍微动了一下,是第一式演续下去的“北斗斜指”! 右棚诸侠,当真瞧得心惊肉跳,这种招式,如何能用? 碧眼神君第一个注意的当然是西门追雪,虽然他已看出凌云凤使的是佛门剑法,而且还擅“无相神功”。 一个女娃儿家,又是只有这点年纪,他并未放在心上,但对西门追雪那手平庸无奇的剑法,却反而感到犹豫! 因为对方越是平庸,下一着所含变化,越是难测。 他等凌云凤剑尖接近,身形不动,左手袍袖,向上轻挥,袖角卷起一片微风,迎着刺来剑尖吹出,袍袖却就势卷向西门追雪剑身! 碧眼神君的功力,果然惊人!他袍袖扬拂之间,看似无声无息,但拂出身前三尺光景,就潜力潮涌,化成锐利罡气,分头卷出! 西门追雪那招“北斗斜指”剑尖和卷来的罡气,距离还有三尺,剑身一震,便自停滞下来,仿佛已被挡住,再也刺不进去。 本来无声无息的罡气,突然变成强烈厉啸,但啸声及剑而止,也似乎被硬行阻住! 另一股撞向凌云凤的较细罡气,堪堪飞出,凌云风一声娇笑,点出剑尖,微微一侧,化作无数点寒星,斜斜洒开,场中立时响起嘶嘶细声!她变招异常迅速,使的又是佛门“大悲剑法”中的“遍洒扬枝”,威力极强! 碧眼神君发出的罡气,堪堪和西门追雪发的“太清罡气”接触,袍袖蓦地一震。 他想不到对方轻轻年纪,居然能从剑上发出罡气,还和自己不相上下! 虽然自己此时只使了五成力量,但对方也似乎并没运足功力!今天自己倒真还大意不得! 这边双方罡气相持的一刹那,凌云凤无数点寒星,业已飘洒而来! 碧眼神君自然识货,女娃儿自己也把她轻估了,光是这一剑,凭自己的眼光经验,点点寒星,能够倏出一簇嘶嘶细声,足见每一点上,都凝聚了无上真力,一时那肯以身相试,轻撄其锋? 他略一分心,陡觉身前阻力一轻,明明站在自己身前的西门追雪,忽失所在! 不!森森剑气,已从身后划到! 碧眼神君那还等他们攻近,意念一转,连绣龙袍的下摆都不见飘动一下,人已飘退丈许! 三方动作,全都快如电光石火,大家才只眨眼之间,碧眼神君已被逼退,武功稍差的,根本连看都没看清。 右棚诸侠,这才知道西门追雪的功力,远超所有棚中的人,即使是一招普通剑法,也可化腐朽为神奇。 碧眼神君在第一招上就被逼退,这对他来说,还是生平第一遭! 不禁又羞又恼,冷笑声中,身形平飞而来,两袖拂处,两股罕与伦比的罡风劲气,厉啸破空,往两人雷奔而至! 西门追雪自从天山神僧恢复逆转经脉,练成“太清心法”,自觉比以前的“逆天玄功”,一正一邪之间,果然相去不啻天壤,尤其服了半株“千年雪参”之后,功力大非畴昔。 是以隐身岩石后面,早和凌云凤商量好了缠斗碧眼神君的策略,由自己和他正面动手,凌云凤只是侧面攻敌。 那知第一招上,自己使出六成力道,硬接了对方一招,碧眼神君岸然不动,自己却心头狂跳,真气大震。 虽然勉强接住,心头也大为惊凛,逼得自己只好施展“紫府潜形”身法,肩头微晃,闪到碧眼神君身后发剑,正好凌云凤配合自己,从侧攻到,才把他逼退。 此时眼看碧眼神君两度拂袖,罡风之强,与上次迥然不同,出手便是一六排山震岳的劲气,横空卷到,只从划空锐啸上听来,便知比第一次更为强劲! 一时不敢丝毫分心,左手一圈“太清罡气”护住全身,右于长剑震处,“七星剑法”的快攻招术,同时使出! “毕雨箕风”,“参商互见”,“星月争辉”,三式快剑,宛如浪涌涛翻,剑气陡盛,正面迎敌。 凌云凤也娇叱一声,揉身再进,剑光才发,掌风业已撞到,凌云凤侧面进招,原以扰乱对方心神为主,并不硬接,娇躯一扭,一股狂涛,由她脚下汹涌而过。 西门追雪发出十成功力的三招剑法,却又和碧眼神君迎面罡风,作了正面冲突。 “太清罡气”,虽是玄门绝学,无上神功,但碧眼神君功力已达登峰造极,这次也用上了十成力道。 大家只瞧到一片强劲剑光和锐啸掌风,轻轻一接,剑光骤敛,锐啸顿杳,代之而起的周围地面,沙飞石走,无比旋风,向两旁涌卷! 碧眼神君竟然想不到西门追雪的真气内力,会如此之强,竟然接得下自己十成力道。他清髯飘动,龙袍飞扬,后退出一步,西门追雪则一连退出三步之多! 简瑶、白飞燕、宋秋云、修玉娴四位姑娘,芳心也跟着西门追雪的后退,登登的跳动! 不只如此,右棚诸侠,谁不心头狂震? 照这情形,当真难捱碧眼神君十招,那想支持得到百招以外? 但就在西门追雪被震后退的同时,凌云凤凌空纤影,已快如殒星,当头扑到! 此时她一柄长剑,疾交左手,娇躯滚转,扬起七道奇亮刺目的剑光,像彩带飘空,同时击落。 她使的正是千面教付教主鸩罗婆教她的“修罗七剑左式”! 不!七剑光影之中,同时还夹着一缕丝毫不带风声的指风,那是佛门降魔法藏中的“朱砂指”! 凌姑娘是因翔哥的被震后退,心头着急,才使出来的! 修罗门上代阿修罗法王和白驼派开派祖师白驼老人,号称“西疆双尊”,百十年来,同处西陲,渊源极深。 “修罗七剑左式”,以左手发剑,虽然创自鸩罗婆,但那只是和“修罗七剑”相反,碧眼神君那会瞧不出来? 七剑临头,威势已非同小可,但碧眼神君却发觉七剑之中,另有一缕莫不名状的无形劲气,夹杂其中,连自己都识不透是何种功夫。 但它藉着威力强劲的“修罗七剑”作为掩护,使人不易发觉,自然可以想得到威力当在“修罗七剑”之上! 这一瞬之间,堪堪被震后退的西门追雪,身形晃动,使出“紫府潜形”身法,又复然欺近! 第336章 飘摇 碧眼神君觉眼前一亮,七道剑形,同时漾起,他使的居然也是“修罗七剑”! 不!剑光才一发,西门追雪大喝一声,身形微提,左右两脚,蓦地连环如飞,闪电踢出七腿。 这一着,是配合他手上七剑而发,端的神速已极! 碧眼神君武功再高,也挡不了两人上下交征,正面西门追雪的“修罗七剑”和“连环踢腿”,威力虽猛,倒也莫想伤得了自己。 主要的还是凌云凤夹杂在“修罗七剑左式”的那缕无形劲气,使他莫测高深,双袖一封,身形原式不动,又向后平飞出八尺来远! 避开两人综合一击之后,面上飞起一丝惊异,大声喝逼:“你们给老夫住手!” 凌云凤飘然落地,斜抱长剑,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打了?” 西门追雪怕她激怒对方,骤下杀手,急忙闪身掠到凌云凤身侧,抱拳道:“神君中途住手,不知有何见教?” 碧眼神君三招之间,两次被逼后退,心头早已激怒,恨不得把对方两人,立劈掌下,才逞心意,此时再经凌云凤出言讽刺,更挂不住脸。 但因白驼派和修罗门渊源极深,为西陲两大门派,修罗门自修灵君出走,修罗七剑已只剩下五剑,此时眼看对方两人,使出修罗七剑,可能就是修灵君的传人,自己总得问问清楚再说。 他脸含严霜,一阵厉声狞笑,说道:“你们方才使的,可是‘修罗七剑’?” 西门追雪点头道:“神君法眼,在下兄妹使的的确是‘修罗七剑’。” 碧眼神君傲然道:“那么你们是修伯比的传人?” 凌云凤哼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没有师傅。” 碧眼神君目射凶光,冷冷的瞪着凌云凤喝道:“那么你们‘修罗七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凌云风气道:“这个你管不着。” 西门追雪忙道:“在下这套剑法,确是出自修老前辈,至于在下义妹,却另有高人传授。” 碧眼神君怪笑道:“原来你们果然是修罗门下,老夫和修罗门的交谊,你们总听师尊说过?” 凌云凤不耐的道:“谁说我们是修罗门下?再说我们是百招论输赢,又不是和你赌师门来历?” 碧眼神君厉笑一声,道:“老夫因和修罗门渊源颇深,才问清尔等来历,免伤两派和气,你们既然找死,还不容易?” 凌云凤哼道:“碧眼神君,你连我们武功来历都瞧不出来,还冒什么大气?” 她口齿犀利,当把这位邪魁首的碧眼神君,激得七窍生烟,狂吼一声:“利嘴丫头,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声才落,双手袍袖一抖,露出两只色呈灰白的手掌,向空一抡,分往两人身前推去! 他这一次杀心已炽,出手比之先前,自然更为凌厉,但在感觉上,却反而不及先前罡风狂飚,厉啸划空的威势。由双掌掌心推出来的只是一股阴寒彻骨,阴柔无比的潜力! 西门追雪、凌云凤在答话之时,早已提聚玄功,护住全身。 此时一见对方和先前出手的情形不同,自然识得厉害,身形倏分,人影闪动,双剑齐举,也立即避势出招。 碧眼神君耸眉冷笑,双掌挥动,漫天掌影,挥洒而出,霎那之间,场中只见一片灰白掌影,和两道匹练,相互起落! 左右两棚之中的群侠,群邪,无不屏息凝神,目不稍眨! 四五丈方圆,已充满了一片阴寒之气,渐渐连两棚中人,也感到寒流逐渐扩展,每个人身上都有机伶伶的感觉。 原来站在两棚之间的五行叟祁离、翻覆毒手罗渊、鬼见愁陆乘等人,也一再后退,撤到十丈之外去了! 碧眼神君已经施展了从不轻易施展的“白骨阴风掌!” 这是左道中最厉害的一种功夫,无论多强的敌人,只要圈入掌风,阴风便会透体而过,奇寒蚀骨,立告僵冻而死。 这眨眼工夫,碧眼神君已接连发出三十掌左右,斗场中一片灰白,差不多连空气快要凝冻起来! 阵阵阴风,丝丝寒气,不住的向外扩展! 五老峰头,气温在急剧下降,武功稍差的人,开始冻得身子打颤,各自盘膝运功抵御寒气。 右棚群侠,不仅乾坤手陆凤翔,太极圈孙皓南等人,全感到事态严重,就是连崔氏夫人,她明知西门贤侄和自己女儿,碍天独厚,分吃了一株罕世奇珍“千年雪参”,功力还在自己之上。何况两人一个有玄门“太清罡气”,一个有佛门“无相神功”护体,决不会被左道旁门的“白骨阴风”所乘! 是以先前倒还神色自若,满有信心,但时间一长,她总究骨肉关心,渐渐看到场中笼罩着一片触目惊心的灰白薄雾,也不禁双眉微皱,替一双小儿女耽起心来! 人家碧眼神君虽属旁门,总究修为功深,西门贤侄和自己女儿,时间长了,也难免有失! 乾坤手陆凤翔等人,先前瞧着崔氏面上,神色自若,大家虽已忧心忡忡,却还强自镇定。 因为他们知道凌云凤是她的女儿,做母亲的并不着急,可见得西门追雪两人,断无危险而言,此时连崔氏也忧形于面了,大家焉得不急? 这也难怪,这一会工夫,西门追雪、凌云凤,已被碧眼神君圈入一片灰白掌影之中,两条剑光缭绕的身子,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围而出! 虽然还未落败,但也剩了招架之功,失去还手之力,情势已经十分危急! 西门追雪似乎比凌云凤略胜一筹,此时一柄长剑,发如匹练,周身缭绕,身形游移,倏忽变幻。 虽未能闯得出碧眼神君掌影之外,还能时而剑掌同发,时而连环踢腿,简直使出浑身解数,形同拼命! 别看他年仅弱冠,武功真还相当博杂! 光是这一阵工夫,他已经使出了修灵君的“修罗七剑”、“修罗神爪”、黔灵神君南宫纥的“紫府潜形”、南天一雕臧荼的“五禽身法”、七星剑古钧的“七星剑法”、过天星童恕的“天星掌”、铁连环庐璞的“连环腿”、丁十八的“沾衣十八跌”。 不仅身擅数众之长,而且渗杂运用,神妙无方。碧眼神君一时倒也奈何他不得! 最危险的该是凌云凤了,上手之初,她还进退自如,有时也剑掌同施,身形轻灵美妙。 那知此时却完全落了被动,除了右手长剑,还在舞动之外,左手当胸直竖,紧护心胸,整个身子,已全被碧眼神君掌影罩住,似已无法移动,全仗西门追雪左右游移,分散碧眼神君心力,才算勉强支撑在那里! 五十招已经在风雨飘摇中支撑过去! 碧眼神君的掌势愈来愈快,大家虽然听不到半点掌风,但身上感觉到溢出场外的阴风,已愈来愈冷! 六十招也捱过去了! 西门追雪似乎已使尽浑身解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招式身形,也渐渐见滞! 还有漫长四十招,这如何还能捱得到?乾坤手陆凤翔双手交握,渐渐沁出冷汗! 不!简瑶和其他三位姑娘,更急情花容失色,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她想冲出场去,都被简真人制住。 这会简姑娘实在忍无可忍,涨红着脸,幽幽的道:“爹,你难道忍心瞧他伤在老魔头手下?你老人家再不出手,女儿也不想活啦!” 万雨生和西门追雪私交最笃,从身边掣出长剑,大声道:“不错,咱们和七老会的魔头,讲什么江湖过节,干脆就冲过去和老贼拼了!” 他这话真还有力,不要说白飞燕、宋秋云、修玉娴姑娘,连云中鹤齐长治、陆凤荪也都纷纷响应! 乾坤手陆凤翔何尝没有这等想法,他精光四射的眼睛瞧了这几个年轻男女一眼,虎的站起身子,点头道:“目前除此之外,别无善策,咱们几根老骨头,就联手和碧眼神君一拼吧!” 太极圈孙皓南、少林智能、智觉、智本三位禅师,三手真人李成化、梅花道人、万雨苍全都纷纷站起。 当然,左棚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单于雷等人,眼看右棚群侠,纷纷站起,大有群殴之意,也一齐站起。 蛇居士一干门下,同时纷纷从肩上褪下竹篓,只等蛇居士发令,立即放出篓中豢养的毒蛇毒物! 左右两棚,剑拔弩张的形势,同时也影响了退出场外的三位千面教紫品护法,和五位金品护法,只要双方,一经冲突,他们自然也会同时参战,介入战圈。 以目前双方的实力估计,右棚诸侠,即使没有千面教高手介入,当然也占了压倒优势。 但这一场混战,一经暴发,无论右棚诸侠,如何优势,所付出的代价,一定也相当惨重。 这原是瞬息间的事,三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势,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因为场中局势,越来越显得恶化! 本来尚能游走策应的西门追雪,此时也到了挨打的地步,身形呆滞,被圈入一片掌影之中,自顾不暇,自然无力再兼顾凌云凤了。 第337章 无相 碧眼神君双掌如飞,神采飞扬,他施展“白骨阴风掌”,双手齐发,连绵出手,他原想在四十招之内,把两人活劈掌下,以泄胸头之恨。不想对方两人,居然还能挨出自己六十招以外,他心头急怒,自不待言。 此时只剩下三十招了,两人全已圈入掌下,还手乏力,自己的“白骨阴风掌”,因施为已久,阴风布满全场,逐渐加重,对方决难再支持到十招之外了,不由仰首云天,纵声狂笑道:“你们能接得住老夫六十招,固然算是异数,但已决难再挨老夫几掌了!” 语音甫毕,掌势骤然转缓,两只灰白手掌,对准西门追雪、凌云凤遥遥按出! 阴风呼啸,突然大盛,阴柔掌风,化作如山压力,缓缓涌到两人身前! 右棚诸侠眼看情形危急,纷纷起立之际,只有崔氏夫人,先前脸上还有愁容,但看了一阵,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那是因为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业已接住了碧眼神君最厉害的“白骨阴风掌”,六十招之多! 自己女儿虽因功力稍弱,在五十招之后,便受不住“白骨阴风掌”压力,被逼使出“无相神功”。 这种佛门降魔法藏,乃是以静制动,由定生慧的无上妙法,一经施为,诸邪不侵,当然动少静多,从外表上看来,似已被圈在一片掌影之下,无法移动身形,只剩招架之力,其实她此时神光湛然,妙相庄严,正是佛门真谛,何愁身外阴风。 至于西门追雪呢?自然更不用说,他身擅玄门“太清罡气”,功力比女儿还要深厚。 只看他和碧眼神君激斗了六十招,除了“太清罡气”护体之外,接连使出的,只是他从前学会的剑拳掌法,到此为止,“太清心法”上的绝学,一招也没有施为,即使不胜,也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情形,除了崔氏深知底蕴,外人当然无法知道,此时眼看乾坤手西门追雪也沉不住气,站了起来,不由慌忙摇手道:“陆孙两位老英雄不如暂缓出手,卫少侠和小女,有惊无险,也许可以捱出百招,免得贻人口实。” 乾坤手听崔氏这么一说,不禁微微一呆,暗想:“听崔氏口气,西门少侠和她女儿,似乎还留有余力,并未施展,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人家知女莫若母,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差。” 心中想着,老脸微微一热,点头笑道:“夫人高见,老朽自当遵命!” 第三十九章情澜微波 却说碧眼神君,两只灰白手掌,掌心缓吐,对准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遥遥按—出,阴风呼啸,突然大盛,阴柔掌风,刹那化作如山压力,缓缓涌到两人身前! “呛!”一片银虹,倏然敛去,西门追雪竟然在阴风浪涌之际,忽地撤去缭绕周身的剑光,返剑入鞘,朗声笑道:“慢说十招,卫某就是舍剑勿用,徒手接你三十招,又何难之有?” 双手开阖,以指代剑,使出“伏魔三式”中的一式“紫气东来”,向前划去! 数月之前,西门追雪用“逆天玄功”使出一式剑法,尚且把苍须叟逼退半步,目前他功力大进,这一招出手,“太清罡气”,陡然暴涨,往外推出。 要知“太清罡气”乃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和普通练气之士的“玄门罡气”,不同之处,就是有清浊之分。 普通罡气,一经出手,罡风狂卷,划空生啸,看去威势凌厉,其实只是后天重浊之气,未免落入下乘。 “太清罡气”乃是先天清轻之气,出手无声,视之无形,但威力之强,“后天罡气”,简直无法比拟! 西门追雪这一招堪堪出手,碧眼神君只觉自己发出的如潮阴风,立时被一股无形真气逼退回来。 心头不由大为震骇,这小子原来还练成了道家罡气功夫,难怪禁受得起自己的“白骨阴风”! 他全身暴长,双臂一挥,蓦地大喝一声,往西门追雪纵身扑去! 他才一发动,凌云风也一声清叱,当胸左手,也立即向前一挥,娇躯在“无相神功”护体之下,发动攻势,“大悲剑法”,源源出手,往碧眼神君疾刺而出。 碧眼神君眼看两人,突然一反方才被困情形,心知自己竟然上了两人恶当。 这两个少年男女,不但功力深厚,而且还身擅佛道两家神功,方才他们故意藏拙,无非缓兵之计,想藉此延宕时光,消耗自己真力。 他一念及此,不由凶性陡发,连声厉啸,一双白骨掌,使得漫天掌影,罡风狂卷,往两人飞扑进攻。 西门追雪、凌云凤虽有“太清罡气”和“无相神功”护体,但对方这一轮石破天惊的猛攻,也不敢丝毫大意,各展绝学,轮流应付。 这一战,当真比先前几场,还要来得慑魂惊魄,掌风人影,漫天翻飞,罡风劲气,咄咄逼人,大有天地晦暝,鬼哭神嚎之势! 正邪双方,因这一战,关系成败大局,屏息凝神,注视着三人的进退攻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场中掌影剑光,还在如火如荼的激烈进行,左首棚中,铁扇相公和蛇居士全都心情沉重,默默数着:“八十五……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他们希望碧眼神君能够在最后几招,击败敌人!单于雷倚柱而立,脸色渐渐灰败! 突然场中传出西门追雪清朗的笑声:“凤妹,百招已满,我们该停手啦!” 左棚中人,听得嗒然若丧!右棚群侠,一个个如释重负,吐出一口大气! 场中人影倏分,西门追雪俊脸微红,凌云凤粉汗欲滴,两人一齐住手! 碧眼神君却脸色铁青,满布戾气,气得全身发颤,一袭杏黄绣龙袍,不住的摇动! 西门追雪双手一拱,朗声道:“神君绝艺惊人,在下兄妹,侥幸接下百招,内心至感钦佩。” “嘿!”碧眼神君一双精光四射的碧眼,一直盯在西门追雪身上,闻言打鼻孔里冷嘿一声,嘿声未落,身如电发,有手灰白掌心,已奇快无比往西门追雪胸口按到! 这一下事出突然,大家做梦也想不到身为邪魁首的碧眼神君,居然会不顾身份,猝起偷袭! 右棚诸侠瞧得心惊肉跳,简瑶更是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碧眼神君这狠命一击,原是潜聚已久,暴怒出手,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快得有如电光石火,难以形容。 但他那知西门追雪说话之时,已经瞧出碧眼神君眼露凶光,神情有异,心中早有准备,不但身前已布满“太清罡气”,同时也把“太清心法”中威力最强的“玄天一掌”,凝蓄右手,以防万一。 果然对方“嘿”声入耳,如山阴风,业已印到胸口一时那还怠慢,右手一起,“玄天一掌”,迎着来势推出! 大家连瞧也没瞧清,双方掌心,业已对个正着! 这一下,双方全都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左右,双掌接实,场中爆起轰然巨震,罡风狂飚,向两旁狂卷! 西门追雪虽有戒备,总是出于被动,出手稍迟,只觉真气大震,再也站不住,登登登向后连退了七八步之多! 碧眼神君也并没比西门追雪强到那里,暴震乍起,一个身子,同样被震得连连后退,收刹不住! “嘿嘿,小子算你命长!”他藉着震退之势,退飞出两三丈远,回头一招手,四个壮汉,立即抬出一乘白色大轿。 碧眼神君跨身入轿,四名道童和单于雷簇拥着如飞而去! 不!连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也立即率同门下,急急跟在轿后,一拥而去! 崛起武林声势浩大的七老会,至此昙花一现,便告烟消云散! 凌云凤收起长剑,关切地望着西门追雪低声问道:“翔哥哥,你有没有被不要脸的碧眼老贼震伤?” 西门追雪略一运气,摇头笑道:“还好,差幸我早已瞧到他存心不善,有了准备!” 凌云凤噘着嘴道:“这老贼真不要脸!” 五行叟祁离也和翻覆毒手罗渊、鬼见愁陆乘一齐走来,向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拱手道:“卫少侠和这位姑娘,神功盖世,老朽等多蒙协助,无限感激,只因身有要事,急须回坛覆命,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西门追雪连忙还礼,连称“不敢。” 五行叟转身向右棚群侠拱手作别,便带着人妖郝飞烟飘然往峰下而去! 那简瑶姑娘眼看西门追雪数月不见,武功竟然高不可测,心中不由狂喜,此时顾不得卫哥哥身边,还有一位武功极高的凌姑娘在侧,口中喊了声:“翔哥哥!” 妖躯一扭,飞也似的往场中奔出。 西门追雪当时隐身石后之际,早已猜出右棚这乔装自己模样的人,就是南宫婉,是以崔氏现身之后,他不愿随着飞出。 此时一见南宫婉向自己飞奔而来,不由勾起她父亲黔灵神君当年领导围攻自己父亲,以至自己家破人亡。 第338章 集会 至今父母生死未卜,自己找上黔灵,又险遭毒手,若非朱叔叔抱着自己间关万里,远上天山,自己那还有命’? 这……她是仇人之女! 他想到这里,突然俊脸一寒,别过头去,向凌云凤垣:“凤妹,我急须赶去衡山,要先走一步了。” 说到这里,回身向右棚拱手作揖,朗声说道:“诸位老前辈,晚辈身有要事,请恕先行告退!” 话声一落,理也没理简瑶一下,身形腾起,奇快无比的往峰下掠去! 凌云凤可不知就理,眼看一个男装少女,口中叫着“卫哥哥”,刚刚奔到,翔哥哥就寒着脸,说走就走,心中一急,连忙娇喊了声:“翔哥哥,你……” 简瑶姑娘也一跃而起,口中高喊道:“卫哥哥,你停停……卫哥哥……” 她是一头高兴,如飞奔出,但心上人脸色铁青,连瞧也不瞧自己一眼,他这么匆忙的离开,显然还恨着自己,这恨当然从黔灵神君南宫纥那边发出来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南宫纥的女儿,南宫纥还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但是他不容自己解释,更不了解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替他远上峨嵋,夺回吴钩剑的苦心,他顾也不顾自己,怫然而去。 她心中这阵冤屈,所受打击,比什么都来得厉害,她哭喊着追出,这声音当真像巫峡啼猿,凄楚幽怨,随着山风传出! 但西门追雪如今何等功力,追出三五丈远,卫哥哥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她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他,一时不禁悲从心来,秀目中两行清泪,像断线珍珠,直往下滚! 就在两位姑娘,两声娇喊出口之时,右棚中另一条人影,也倏然飞出,口中高叫:“卫老弟……” 那是点苍双雁的万老大万雨苍,但等他赶出,西门追雪已经走了,他瞧着哀伤欲绝的简姑娘,不禁摇了摇头,赶紧劝道:“简姑娘快别伤心,一切且回转棚去再说吧!” 简瑶听到万大哥的声音,心头更是悲切,双手掩面,别转身子,口中发出“嗬嗬”哭声,往棚中奔去“爹……” 她哭喊着一头倒入简真人怀里! 凌云凤自然瞧得出来,翔哥哥和她,分明别有隐情,心头不禁酸溜溜地大不自在,双脚一顿,也翩然飞进棚来,翘着樱唇,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盈盈欲涕的双目,瞧着崔氏夫人,口中喊了声:“娘……” 再也忍不住泪珠儿扑簌簌地从眼角涌出。 大家正为道长魔消,一场胜利,高兴得笑口大开,那知给西门追雪这么说走就走,使得棚中立时引起一阵骚动。 尤其这两位姑娘,一个哭哭啼啼,一个盈盈欲涕,尤其简姑娘的这一声“爹”,和凌姑娘的这一声“娘”,叫得大家都作声不得! 这种男女之间的情爱纠纷,谁也无法开口劝解。 简真人虽听自己女儿说起西门追雪,但总究父女比不得母女,儿女之私,女儿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当然,他瞧得出女儿深爱这姓卫的少年,而且还不止简瑶一个,此时凭空又钻出一个凌姑娘来,她这么一哭,凌姑娘也在垂泪,她们之间,分明是沾上了飞醋! 中间还冲着崔夫人,自己不便开口,这可使简真人十分作难,只好用手抚着简瑶的鬓发,苦笑摇头。 事情发展当真尴尬,西门追雪这么一走,连白飞燕、宋秋云、修玉娴三位姑娘,都在低头垂泪! 崔氏夫人只微微一笑,轻推着凌云凤,温言道:“傻孩子,快别淘气啦,当着这许多老前辈,不过去见礼,唉!你翔哥哥也真是火爆性儿,赶去衡山,也不是什么急事,就这样刻不容缓,你瞧,简姐姐给他气得哭啦,你也以过去劝解劝解才对!” 简真人忙道:“夫人不必介意,小女不过一时气愤,其实卫少侠也走得太快了些。小女独上峨嵋,从唐炎常手中夺回的‘毒吴钩’,正是卫大侠故物,小女无非想当面交还卫少侠罢了。” 少林智能禅师听说简瑶从唐炎常手中夺回的淬毒吴钩,果真是武林盟主之物,口中不禁“哦”了一声。 乾坤手西门追雪为了打开尴尬场面,乘机笑道:“简老弟令媛前次化名南宫婉,曾和卫少侠同来金陵助拳,也是你授意来的吗?” 简真人微微摇头,脸上神色一黯,道:“此事说来话长,可怜贫道父女,还是最近才骨肉重逢呢!” 说着就把当年青城鸳鸯泉发现九叶灵芝,及娇妻惨死,大女儿被人抱去,青城上清官毁于大火。一直说到自己在峨嵋山下,发现乔装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南宫婉,以及如何父女相认,详细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这段曲折经过,不禁摇头嗟叹!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有灵,保佑简道友父女重逢,实是莫大喜事。只是黔灵神君南宫纥乃是天山神僧门下,居然做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倒大出意料之外。” 他话声才落,凌云凤冷哼一声道:“大师傅还当南宫纥是什么正派之人?当年围攻武林盟主,就是他的主谋!” 凌姑娘这话,当真语惊四座,因为在场之人,到目前为止,还只听简瑶说过,当年围攻卫大侠有峨嵋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庞大千、七闽五逸等人参加,如今凌姑娘说出黔灵神君南宫纥还是主谋,自然大感惊奇! 智能禅师急急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凌云凤道:“为了这件事,晚辈还特地赶上天山,面谒神僧,而且翔哥哥三月之前,伤在南宫纥‘紫云手’下,还多蒙神僧施救,才恢复功力呢!” 简姑娘听到凌云凤提起卫哥哥受伤之后,蒙天山神僧施救之事,也止住抽噎,不禁直起头来。 凌云凤侃侃而言,从西门追雪负伤,朱弃抱着他兼程赶上天山,正好自己也奉母亲之命,上天山谒见神僧,禀告南宫纥当年围攻武林盟主,请求神僧清理门户。 后来自己被雪影飞魔强迫收徒,翔哥哥正好也被擒来,幸蒙侏仙相救,说了个详尽。 这一番话,直听得众人大为惊奇,想不到天山传人素以孤高自负的黔灵神君南宫纥,竟然还是围攻卫大侠的主脑人物。 而且天山神僧还有一个二弟子叫做朱弃,这也是大家第一次听到的陌生名字。 最使人惊异的,莫过于少林前辈高人侏仙翟醉翁和雪影飞魔,这两人江湖上已有数十年不见踪影,不想同时会在天山出现! 智能、智觉、智本三位禅师,听到凌姑娘提起祖师叔,也在天山出现,脸上登时露出一片恭敬之色。 太极圈孙皓南却向崔氏问道:“夫人要令媛赶上天山,叩谒神僧,想必早知南宫纥围攻之事,不知夫人这项消息义是从何得来的?” 崔氏笑笑道:“贱妾也只是受人之托,因南宫纥乃是神僧门下大弟子,碍着神僧面上,诸有未便,贱妾忝掌雪山门户,又不便亲去叩谒:才只好叫小女一行。” 孙皓南见崔氏不肯明说,心知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也不好再问,一面回头向乾坤手西门追雪笑道:“陆老哥,这件公案,如今既有眉目,十三门派,此时也有七派在座倒真要好好商议一番才对。” 西门追雪沉吟道:“南宫纥已尽得紫府真诀,武功之高犹在碧眼神君和苍须叟龙古希等人之上,咱们各大门派如兴问罪之师,自然免不了动手。当年卫大侠出任盟主大典,乃是由少林百了大师、贵派紫云真人、衡山袁长老、华山闻大侠、以及先师兄一阳子五人主持。 如今五人之中,硕果仅存的只有衡山袁长老了,兄弟之意,此事仍宜由袁长老主持为宜。咱们今日之会,就由兄弟和贵派掌门清贞道友、华山梅花道友,同往衡山一行,敦请袁长老出山,智能大师三位,也得赶返宝刹,向智慧大师说明经过,邀他亲自参加,以昭郑重。或者以五大门派名义,邀峨嵋灵飞道友和邛蛛庞道友与会,看看他们怎样表示,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大家一致点头赞成。 三手真人李成化问道:“只不知陆老前辈要我们什么时候,在何时集会?” 乾坤手西门追雪道:“事不宜迟,咱们半月之后就在……” 武当清贞道人稽首道:“敝派长沙岳麓山真武下院,地点适中,不知陆老前辈认为如何?而且诸位道友如身无要事,也好到那里盘桓几日。” 西门追雪点头道:“如此甚好。” 万雨苍接口道:“卫兄弟也是上衡山找修灵君前辈去的,晚辈兄弟,就负责找他到真武下院集会就是。” 太极圈孙皓南停了一停,抬头沉吟道:“只是……还有一个主要人物,也能把他找到才好!” 西门追雪捋须道:“孙老哥说的,莫非是指天山神僧遗命继承衣钵,清理门户的朱弃朱大侠吗?” 太极圈孙皓南点头道:“陆老哥猜的不错。” 西门追雪道:“朱大侠既奉有天山神僧遗命,当然极为重要。” 第339章 费力 他微微一顿,目光瞧到点苍双雁身上,徐徐的道:“只是这位朱大侠既未曾在江湖走动,认识他的人怕也不多,此事还是由万老弟贤昆找到卫少侠之后,再作道理吧!” 智觉禅师此时站起身子,向智能禅师合十行礼,低声说道:“二师兄,此间诸事已了,小弟尚有事待办,须要先走一步。” 智能禅师心中一动,还礼道:“三师弟既然有事,你就先走好了。” 智觉禅师应了声“是”,便向西门追雪、孙皓南等人合十为礼,便匆匆往峰下走去! 智本禅师脸上闪过一丝怀疑,急忙向智能禅师瞧去,意似徵询二师兄的意见,一面也在暗中说:“你瞧,三师兄的的行动,不是透着可疑吗?” 智能禅师微微摇了摇头,好似答覆他:“随他去就是了!” 这时崔夫人已把简瑶姑娘,拉到身边,温言安慰,一面问她何以化装成邛崃叟找上峨嵋去的? 简瑶自幼失去母爱,方才又受了卫哥哥的委屈,此时经崔氏低声劝慰,心中极感激。不但有问必答,而且把自己和卫哥哥如何认识。一直说到自己负气回转黔灵,卫哥哥上山求取“百盈丹”,伤在南宫纥“紫云掌”下,自己伤心之余,离开黔灵。 在岳阳客店巧遇七闵五逸中的袖里剑姬士选,银萧客闵汝贤、如何向镇三湘段初阳寻仇,然后取道入川,邛崃叟一路跟踪,引起怀疑,才藉机假扮庞大千,独上峨嵋,夺取毒吴钩,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直听得坐在一旁的凌云凤,十分感动,觉得这位简姐姐当真用心良苦,不禁粉脸一红,幽幽的道:“简姐姐,都是翔哥哥不好,害得你生气。” 简瑶羞涩的道:“在他心中,我是仇人之女,他并没有错。” 崔氏替简姑娘整理着秀发,一面笑道:“简姑娘,等卫贤侄回来,老身一定给你解说清楚,要他向你赔礼。” 简瑶摇头道:“我……我也不恨他。” 崔氏点头道:“简姑娘,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简瑶经过这一阵工夫,觉得崔夫人和蔼慈祥,使人感到像慈母一样可亲,不由抬头道:“老前辈,晚辈自幼没有母亲,晚辈给你做女儿可好?” 崔氏笑道:“老身自然求之不得,只怕简道友舍不得呢!” 简真人朗声笑道:“夫人看得上小女,正是瑶儿的福缘,贫道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孩子自幼丧母,今后还望夫人多多指导才好。” 简瑶此时早已盈盈拜了下去,口中也跟着凌云凤叫道:“娘,女儿给你叩头。” 崔氏高兴得面含笑容,把她扶起,一面向凌云凤道:“凤儿你见过简姐姐!” 两位姑娘一叙年龄,凌云凤比简瑶大出一岁,做了姐姐,白飞燕在一旁瞧得好生眼红,小嘴一嘟,望着简真人不依道:“爹,我和姐姐一样,也是自小没有亲娘,我也要给崔老前辈当女儿咯!” 她不待父亲开口,忽然的咭笑道:“宋姐姐,修姐姐,我们都拜在崔老前辈膝下可好?” 修玉娴喜道:“白姐姐说得对,崔老前辈,我们都给你做女儿罢!” 三个姑娘口中说着,花枝招展,当真一齐往崔氏身前拜了下去。 崔氏慌忙伸手去拉,一面笑道:“这个叫老身如何当得起?” 白飞燕那肯起来,赖在地上道:“娘,你当得起瑶姐姐,就当得起我们咯!女儿不管,女儿已经拜过了。” 宋秋云抢着道:“娘,你就认了女儿罢!” 修玉娴笑出声来,道:“我也拜过了,娘没有拉!” 崔氏给她们瞧得直乐,忙着点头道:“好,好,你们都是老身的好女儿,你们快起来吧!” 三位姑娘听崔氏已经答应,就喜孜孜的站起身来。 简真人向白飞燕笑道:“你们真是胡闹,天下那有强认干娘的道理?” 崔氏也笑道:“多几个女儿,让贱妾热闹热闹也好。” 乾坤手西门追雪捋须道:“这几个姑娘,有夫人管教,自是好事。” 三手真人李成化稽首道:“夫人一下收了四位千金不知可准备了见面礼没有?” 太极圈孙皓南呵呵笑道:“这还用你说,崔夫人雪山绝艺,随便拿出一两手来,都比我们强。” 崔夫人忙道:“孙老前辈过誉,贱妾愧不敢当。” 白飞燕道:“娘,你的‘朱砂指’,一下就把大头老鬼点跑去,女儿早就佩服得紧呢!” 三手真人李成化大笑道:“崔夫人你听到了没有?白姑娘已经开口啦!” 白飞燕给他说得粉脸一红,嘟嘴道:“娘自然会教我的,李伯伯,你那会大会小的本领,也得教我。” 李成化笑道:“这也容易,你只要拜老道为师,我自然也会教你。” 白飞燕不依道:“我不是已经叫你李伯伯了,你别想赖!” 这一阵工夫,天色业已黄昏。 智能、智本两位禅师,因急须赶返少林,把此行经过,面报掌门,是以首先向大家辞别,飘然往峰下而去。 大家决定:乾坤手西门追雪、武当掌门清贞子、华山掌门梅花道人、和点苍双雁,要前往衡山,做成一路,先行启程。 太极圈孙皓南、昆仑掌门清徽道人、青城掌门简真人、三手真人李成化,云中鹤齐长治、七步连环孙正、崔氏夫人和四位姑娘目前并无急事,大家只要在半月之内,赶到岳麓山就好。 于是也分作两拨,四位姑娘正好交由崔氏率领,在路上也方便得多,只等下山之后,大家就分头上路。 黄昏时候,天色黑得最快,一行人堪堪走到山腰,四处已被云雾迷漫,眼前一片昏黑了,除了涧水潺缓有声,连两边林木,也只黑影幢幢,依稀可辨! 山上小径,原是只能两人并肩可行,路旁岩石嶙峋,极为陡峭。 一行人虽然都是身怀武功之士,走来并不费力,但总究日色已沉,明月未上,脚步比平时要缓慢了些。 点苍双雁,走在最前,此时正好走到山腰,忽然刮近一阵山风! 万雨苍久处云贵,对山中毒蛇毒虫,较有经验,此时闻到这阵山风中,似乎隐隐带着腥膻之气,不禁微微一怔!暗想“目前不过三月中旬,毒蛇之类,应该尚在蛰处洞中之时,那儿来的腥膻之气?”心中想着,便自留意起来! 那知走没多远,果然又闻到一阵腥气,迎面吹来!这下万雨苍突然停步,偏头问道:“二弟,你可曾闻到什么?” 万雨生反问道:“大哥,你闻到了什么?” 万雨苍感到二弟终究经验不足,连一点警觉也没有,当下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方才那两阵山风,好像带着腥膻之气,可能是毒蛇之类。” 万雨生笑道:“大哥,你也真是的,这个时候,那有什么毒蛇?” 万雨苍道:“方才愚兄也这么想法,但是第二阵山风,明明含有极重腥气!” 万雨生道:“那么小弟怎会一点没有闻到?” 万雨苍道:“愚兄猜想蛇居士门下,可能在草丛之间放下毒物。” 万雨生道:“大哥,你没瞧到他们临走之时,争先恐后的,谁还顾得偷放毒物,何况他们豢养非易,岂能随便丢了?” 万雨苍道:“这也难说,五毒教的人,蛇蝎居心,放出毒物害人,也是平常之事。” 梅花道人走在两人身旁不远,听到万氏兄弟,似乎在争辩什么,不由笑着问道:“贤昆仲在说些什么?” 万雨生笑道:“大哥闻到一阵腥风,说是蛇居士门下,在沿路放有毒物。” 梅花道人失惊道:“万大侠说得不错,贫道也似……” 话未说完,陡听左侧山林中,突然有人吹起一阵芦管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吹得急为急促,空山荒林,听来十分清晰! 左侧山林,声音才起,右侧一片乱石丛中,也立即如斯响应! 万雨苍怒道:“五毒教果然埋伏下毒蛇,这声音就是指挥蛇群用的!” 梅花道人立即大声喊道:“大家注意毒蛇!” 这一瞬之间,但听四外草丛中同时响起“沙”“沙”之声,腥风扑鼻,十数团黑影,已疾如流矢,向人群中窜来! 梅花道人的喝声才出,后面立时响起呛呛拔剑之声!紧接着,惊叫、大喝、寒风、剑光也一齐出手。 大家吃亏在天光太过黑暗,山径又仄,毒蛇又蜿蜒而来,实在防不胜防! 一时纷纷打亮火种,剑挑掌劈,忙得个不亦乐乎! 尤其那十数条黑形,原来全是粗逾手臂,长约寻丈的巨蛇,一颗三角蛇头,比人拳头还大,凶睛怒突,红信乱摇,似欲择人而噬! 这十数条巨蛇,皮麟坚实,虽经群侠掌风扫中,似乎浑然不觉,震飞出去之后,“啪达”落到地上,随势弹起,又急扑而来! 它们那识厉害,身后一阵阵急促的芦管,正是它们进行之曲,不住的催促,激得它们凶性大发,口中同时发出难听刺耳的“呱”“呱”啼声。 第340章 异样 有几条业已负创的,此时蛇身紧盘,昂起蛇头,双腮不住鼓动,从口中喷出一蓬蓬白气,似乎正在蓄势待发! 腥秽之气,愈来愈是浓重,中人欲呕,内功较差的入,已感到头昏脑胀,难以忍受了! 万雨苍睹状大惊,急忙大喝一声:“大家快屏住呼吸!” “呱”!两团黑影,被强烈掌风震落,突然尾部用力,蛇身窜起,往最后几位姑娘扑去! “啊!”有人尖声惊叫。 “孽畜!”“砰”然一声,两团黑影,来势既速,去得更快,业已被崔氏“无相神功”震出十余丈外! 西门追雪早已看出这十几条啼声古怪的大蛇,来势凶猛,定然剧毒无比,万雨苍喝声才起,他已施出轻易不用的昆仑绝技“乾元指”向空连点! 不止是他,其余的人,当然也发觉不对,各自使出绝学,向空击出,十数条巨蛇,生性最是凶猛,也经不起这一行人的纷纷出现。 刹那之间,掌风呼啸,山石飞扬,巨蛇已被悉数歼灭,滚落草丛之间。 另外满地游走的百来条较小毒蛇,也经大家剑挑石砸,一条条肚破头碎,腥血狼藉,蛇尸遍地! 一阵工夫,这一群进犯的毒蛇,虽被歼灭,但扑鼻腥膻,却因大家一阵斫杀,遍地蛇尸,腥膻反而愈来愈浓,即使武功较深厚的人,也忍不住触目欲呕! 万雨生打先窜出,喝了声:“咱们快走!”一行人加紧脚步,往山径上奔去。 那知才走了一二十丈来远,掌上珠宋秋云、七步连环孙正两人,先后倒地! 不!齐长治、陆凤荪、白飞燕、修玉娴四人,忽然也全都手按胸口,作起呕来,连万雨生也感到头脑昏胀,有点支持不住! 第四十章因风传毒 大家找了一处平坦山坡停足,掌上珠宋秋云,七步连环孙正两人,早已昏迷不省人事,其余几人,也萎顿在地,不住的干呕! 乾坤手西门追雪长眉紧皱,向万雨苍问道:“万老弟,他们是否被毒蛇咬中了?” 万雨苍仔细瞧过两人,然后摇头道:“还好,他们只是吸入毒气,发生昏眩,尚无大碍。” 说着从怀中掏出“八宝祛毒散”,替大家抹上鼻孔。 过了片刻,不但七步连环孙正,掌上珠宋秋云,没有醒转,就连万雨生、齐长治、陆凤荪、白飞燕、修玉娴四人,也都渐渐神志昏迷! 点苍派的“八宝祛毒散”,方出苗人秘传,原为外用解毒灵药,历代相传,颇着奇效! 万雨苍原认为大家只吸入一点毒气,只要闻上些许药术,即可无事。 那知这几个人,竟然丝毫不见起色,心头一急,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昏眩,胸口隐隐泛起呕心! 万雨苍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暗想自己少说也练了一二十年内功,方才又早有警觉,闭住呼吸,何以也会有中毒现象? 莫非另外有人暗中放毒不成?他双目凝神,向四周的人脸上望去。 这一望,心头更是大震,只见昆仑掌门清微道人,武当掌门清贞子,华山掌门梅花道人等人,心无旁鹜的正在运功调息! 敢情这三位掌门,也一时大意,闻到了毒气,此时和自己一样,也发生了头脑昏眩,胸口烦逆的现象! 因为自己身为一派掌门,不便露出中毒情形,是以正在各自运功逼毒!他心念才动,突然一阵呃逆,冲上喉头,再也忍耐不住,口中不由自主的干呕出声。 西门追雪蓦地回头问道:“万老弟,你也感到不舒服吗?” 万雨苍赶紧压住呕逆,一面点头道:“想不到这区区蛇毒,竟会如此厉害……唔,老前蜚,这情形极似有人暗中放了毒蛊……?” 他话声未落,又是一阵呕逆,直往上冲,是以赶紧住口,运气压制。“有人暗放毒蛊?” 西门追雪听得全身一震,精光四射的目光,略略一扫,面上露出惊奇之色。 当然,他见多识广,给万雨苍这么一句提醒,光凭适才那点毒气,像自己师侄清徽道人,武当清贞子,梅花道人,万雨苍等人,功力深厚,决不会也有中毒现象,分明除了蛇毒之外,另行中人暗算! 三手真人李成化接口道:“万大侠说得不错,贫道运气检查,胸腹之间,果然有异,不知陆老前辈几位,有无此现象……” 突然有一条黑影,如飞掠出树林! 简真人口中“咦”了一声,失惊道:“是智能禅师!他怎地去而复回?” 话声才落,那条黑影业已奔近,那不是少林达摩院住持智能禅师是谁? 他僧袍破碎,满身血污,右手紧握禅杖,左手却挟着一个尸体,脚下已显出踉跄不稳! 太极圈孙皓南一皱眉头,大步迎了上去,问道:“大师可是遇到了敌人?” 智能禅师目光瞧到大家,来不及行礼,口中喘息道:“群魔联合……声势不小,我,我们还得赶快准备,再迟就来不及了!” 大家瞧到智能禅师手上的尸体,不由全都心头猛一震!灰衲芒鞋那不是和智能禅师同去的智本禅师吗? 群魔联手,声势不小! 那么除了在五老峰退下的几个魔头之外,又有能手赶到? 大家瞧到智能禅师极度疲乏,敢情方才已和敌人有过一番激斗,真力耗损过甚,可能还负了伤,一时不便多问。 简真人突然想起自己女儿身上,还有南宫纥仿照的“雪参丸”制成的“百盈丹”正是疗伤解毒灵药,急忙回头道:“瑶儿,你不是还有‘百盈丹’吗?快替大师服上一粒!” 简瑶给父亲一语提醒,立即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锦盒,取了一粒,塞入智能禅师口中,扶着他席地坐下,智能禅师自知伤势极重,立即闭目调息,运起功来。 简真人回头一瞧,清贞子,清徽道人,梅花道人,方雨苍四人,此时闭目垂帘,运功正当紧要关头。 尤其三手真人李成化却全身骨节,不住发出连环暴响,头上也像蒸笼似的直冒着白气。他简直把崂山两种绝学“九转玄功”、“少阳真气”都使出来了! 简真人瞧得不期一震,如果只是区区毒气,他何用大费周折?这情形分明是引运他独门的少阳真火在炼化身中之毒,难道真是有人偷放毒蛊不成? 心中想着,立即运气检查,果然,自己胸腹之间,也隐隐觉出有了异样,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忙低声说道:“咱们当真中了毒蛊!” 这一阵工夫,西门追雪,孙皓南也已发觉。 乾坤手面含怒容,低声道:“简老弟,听智能大师的口气,似乎这批魔头心有未甘,暗放毒蛊,势必乘机来犯,咱们这里,许多人全在昏迷之中,此时丝毫大意不得,简老弟能运三昧真火,把身中毒气炼化更好,不然也得运功逼住,老朽和孙老哥还好硬挺一会。” 简瑶一听父亲也中了毒,心中大惊急急问道:“爹,怎么女儿一点也不觉得异样?” 简真人往女儿脸上瞧去,果然丝毫没有中毒神色,不由心中恍然大悟,急忙问道:“瑶儿,你身上还有几粒‘百盈丹’?” 简瑶道:“女儿身上,一共还有九粒。” 简真人道:“那么快给他们服用。” 简瑶喜道:“爹,‘百盈丹’也能医得好他们?” 简真人点头道:“雪参丸能解毒疗伤,‘百盈丹’只差了一味主药,足见功效也非同寻常,你丝毫没有中毒现象,就是三月前服过,百盈丹’之功。” 简瑶忙道:“爹,那你也服一粒咯!” 简真人笑道:“区区毒蛊,为父还能自炼化,你快分给他们吧!” 话声一落,立即跌地闭目,默运三昧真火,炼起蛊来。 简瑶细数人数,除了三手真人,清贞子、清徽道人、梅花道人、和万雨苍五人,功力较深,正在各自运功,想来已不须服药。 只有万雨生、孙正、陆凤荪、宋秋云、和自己妹子等七人,已陷入昏迷不醒之中。 自己一共只剩九粒,不如先喂给七人服下再说,当下和凌云凤两人,分别把“百盈丹”喂了七人。 一面心中暗暗奇怪,自己父亲中毒蛊,何以干娘和云凤姐姐,也和自己一样,丝毫没有中毒,难道她们也服过什么灵药不成? 她那里知道崔氏夫人前几天才服下“雪参丸”,凌云风仙缘巧合,服的是“千年雪参”,自然诸毒不侵! 一行人中,此时只剩下四五个人,还站在当地,全神戒备,崔氏母女,站在较后,守护着七个昏迷的人。 简瑶因自己父亲正在运功炼毒,就侍立身侧。 乾坤手西门追雪和太极圈孙皓南,虽然也中了蛊毒,只是仗着精深内功,把毒蛊逼聚一起,凝聚玄功,凛然站在山坡前面。 这晚,虽是三月望日,但云层过厚,这半山腰上,仍是黑沉沉的,好像罩着幕布,瞧不见一丝月光! 山风更是劲急,吹得四周草木簌簌作响! 第341章 纵火 西门追雪、孙皓南虽然并没开口,但他们心头始终思索着智能禅师说的“群魔联合,声势不小”,那句话,不知对方赶到了一些什么魔头,竟会使得两位少林高手,一死一伤。 崔氏母女和简瑶三人,却因西门追雪单独离开五老峰,和七老会的魔头,先后相差极近。 只要看智能智本两位禅师,被人袭击,不禁替他耽起心来,会不会也碰上强敌? 几个人各怀心事,心头部好像压着沉铅,幽幽得使人有暴风雨即将来临之感! “嘶”!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裹着一条人影,从右侧林梢上掠起,快若殒星向山坡笔直飞来! 太极圈孙皓南目**光,倏地褪下太极圈,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来势极快,眨眼已落到简瑶身前不远! 那是一个瘦长个子,身穿一袭青衫,背负长剑的老人! 简瑶心头一震,“呛”一道钩形青光,随手漾起。一片冷傲之色,两道森寒目光,盯注在简瑶脸上,望了一阵,徐徐的道:“婉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简瑶自小把火影子褚无忌当作自己叔叔看待,此时瞧他脸色不善,心头不禁微生怯意,向后退出半步,摇头道:“我不是南宫婉,我是简瑶。” 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皆因火影子褚无忌平常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以不识其人。 此时听两人对话口气,知是南宫纥一党,怕他对简瑶不利,便各自提掌蓄势,向前逼近一步。 火影子褚无忌瞧了两人一眼,嘴角微噙冷笑,脸色一沉,望着简瑶,喝道:“婉儿,你疯了?快随褚叔叔离开这里?” 简瑶道:“不,我是简瑶,我不走!” 凌云凤一下闪到简瑶身侧,偏头问道:“瑶妹妹,他是谁呀?” 简瑶还没回答,褚无忌怒道:“神君即将来此,你还不随我快走?” 简瑶有凌云凤在侧,胆子稍壮,毅然抬头道:“褚叔叔,我从小蒙你爱护,今天才叫你一声叔叔,南宫纥和我母仇不共戴天,他要来正好,请你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女儿。” 火影子做梦也想不到南宫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微微一愕,突然厉声喝道:“婉儿,你听谁胡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走不走?” 凌云凤哼道:“这又奇了,南宫纥是瑶妹妹的杀母仇人,不报母仇,才大逆不道啊!” 火影子褚无忌厉笑道:“丫头,你敢出言顶撞褚某!” 呼的一掌,向凌云凤直劈过去! 两人相距不到五尺,褚无忌一掌出手,刚猛劲风,有如飞爆奔雷,势道凌厉! 凌云凤娇躯动也没动,左手衣袖,微微一挥! “蓬!”火影子一掌好像拍在一层无形气体之上,掌风竟然被逼倒卷,反向自己撞了回去。这一下,直把褚无忌惊得不知所云,瘦长身子,赶紧打横闪出! 凌云凤哼道:“你就是火影子褚无忌,凭你这点功力也在姑娘面前发横,识相的,赶快夹着尾巴滚!” “哈哈!褚无忌,贫道正要找你!”简真人一声长笑身形跃起,向凌云风笑道:“凌姑娘,我还有话问他。” 火影子褚无忌目光一转,只见从地上跃起的是一个五十不到,面如朗月,目若寒星的道士,心头微微一怔,狞笑道:“道长何人,找褚某又有何事?” “哈哈!”简真人朗朗一笑,目**光,道:“褚无忌,你总该记得十八年前在青城纵火的那一档事罢?” 火影子脸情冷漠,淡淡的道:“褚某一生使用火器,纵火之事,数以千计,那还记得清楚,不过十八年前,烧的是十三门派中的青城上清宫,褚某自然记得。” 简真人修眉倏竖,嗔目喝道:“你记得就好,贫道就是青城简问天……” 褚无忌自恃一身火器,无敌天下,尤其近二十年来,跟随南宫纥,还得了不少紫府门的决窍,那会把简真人放在眼里?闻言冷嘿道:“你要找我算帐?” 简真人右掌蓄势,凛然的道:“不错,贫道立誓要找纵火贼人,湔雪青城被焚之辱,同时也替几个不会武功的香火道友向你偿命……” 火影子仰首厉笑道:“今日与会各大门派,悉是在劫难逃之人,姓简的,你又算得什么?” 简真人右手提聚到十成功力,觑定褚无忌,这一掌不发则已,一经出手,就非把对方一举击毙不可!“哈哈,那么就要你试试……” “阿弥陀佛!”智能禅师手握禅杖,一跃而起,口中喝道:“好贼子,你偿我五师弟命来!” 喝声之中,精钢禅杖奋起神威,像泰山盖顶般往褚无忌当头砸去! 智能禅师职掌少林达摩院住持,除了方丈智慧大师,内力修为,为同辈之冠,此时因五师弟智本,丧在褚无忌“焚心指”之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杖含愤出手,力劲势重,杖风如山! 褚无忌自然识得厉害,那敢硬接,身形一晃,横跃八尺。 方才简真人凝足功力的右掌,正待全力击出,却被智能禅师抢先出手,此时那肯错过,大喝一声,右掌扬起,对准火影子褚无忌凌空劈出! “五岳掌”青城绝学,何等威力,简真人在五老峰上,曾把碧眼神君隔空作书,深及一寸的“七老峰”三个大字,在十余丈外,一掌震碎。 此时双方相距不及一丈,简真人二十年潜心苦练,就是为此一击,那会不用足全力?掌势出手,当真有山崩海啸,雷霆万钧之势。 火影子褚无忌做梦都想不到对方功力会有如此深厚,等到警觉,全身已被强烈罡气,当头罩落,宛如泰山压顶,连大气都喘不过来,那有还手之力? 正当千钧一发,眼看不可一世的火影子褚无忌,就要在“五岳掌”下,压成粉齑…… 蓦地一点黑影,疾逾鹰隼,从林中飞出,带起一阵桀桀怪笑!“两打一,算得什么,褚朋友,还不速退?” 说话之间,身形一翻,双掌骤然向简真人掌风侧面推去! 要知简真人的掌风,乃是直冲的力道,正面首当其冲,固然莫可抗衡,但如果有人从侧面推去,却只要化上三分力道,就可轻易消卸。 只听“蓬”的一声,简真人全力一击的“五岳掌”风,被来人撞歪了数尺,打到一片岩石之上,砂飞石溅,烟硝蔽目。 那人的身子,却被震退几步,倏然飞回林去。 火影子褚无忌自问不死也得重伤,闻言精神一振,同时压力也骤然减轻,百忙之中,双掌前推,身子立即借势后跃! 但饶是如此,还被“五岳掌”余力,震得心头狂跳,血气翻腾,一时那敢再停,身形一闪,也跟着向林中退入。 这当真快得电光石火,迅疾无比,智能禅师眼看火影子往林中窜去,那肯放过,禅杖一顿,纵身往前追去! 乾坤手西门追雪急忙叫道:“大师,穷寇莫追!” 智能禅师原是一时气愤,经西门追雪这一叫,果然及时停步,回身走来。 此时三手真人李成化也站起身来,连连摇头,道:“厉害,厉害,这点毒蛊,居然费了贫道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悉数炼化,难道是乌蒙老虔婆暗中使的手脚?” 太极圈孙皓南点头道:“李道友说得不错,方才出手救走褚无忌的,可能就是毒蛊婆,仓猝之间,老朽虽然瞧不清面貌,但从她所发掌风推断,敢情正是‘乌蒙大力掌’!” 他话声未落,只听右侧一片树林中,忽然响起夜枭般声音,桀桀怪笑道:“老婆子多年不出,你们倒还记得?” 三手真人李成化大喝道:“老盅婆,你也算得是十三邪中一号人物、这样偷放毒蛊,暗计害人,又算得什么?有本领,就和真人斗上三五百合!” 毒蛊婆刺耳尖笑道:“老婆子‘因风使蛊’,无非先捎个信给你们,区区蛊毒,当然难不倒诸位高人,只是诸位已身落重围,已毋须老婆子再动手了。” 话声一落,又是一阵桀桀刺耳怪笑,声音由近而远,敢情她已出林而去。 乾坤手西门追雪皱眉道:“毒蛊婆已有多年不出,怎的也会在庐山出现?” 简真人笑道:“听她口气,好像咱们全已落入重重包围之中哩!” 三手真人李成化道:“咱们这许多人中了恶蛊,就是不被包围,一时也只好坐困在此。” 太极圈孙皓南奇道:“他们这次似乎是有计划的行动,只不知是些什么人物?” 智能禅师脸略现忸怩,愤愤的道:“说来惭愧,贫衲相敝师弟才刚及半山,便遇到袭击,先前出现的只是二十来个蒙面人,手中拿的兵刃,有刀有叉,有剑有枪,看去只是一涌而上,但经过一阵激战,贫衲发觉这些人平日好像经过严格训练,个个身法迅速,武功不弱,不多一会,贫衲两人,便被隔离,各自陷入重围……” 他说得极为缓慢,敢情正在回想着当时情形! 第342章 摆阵 三手真人李成化道:“大师,当时可曾注意他们的武功路数?” 智能禅师苦笑道:“这些人不但所使兵刃不同,武功路数,也是极杂,咱们十三门派的招术,几乎全有,而且配合得宜,使人无法看出他们来历。” 简真人懔了一懔,道:“如此说来、这主持之人,外心积虑,早有布置?” 智能禅师微微点头一面又道:“这些人武功虽高,但在贫衲‘伏虎杖法’之下,也只能把贫衲困住,时间一长,被贫衲一连挑翻了几个。” 乾坤手西门追雪颔首道:“少林‘伏虎杖法’,列在七十二艺,威力极强,这些人自非大师敌手!” 智能禅师合十道:“老檀樾过奖,当时贫衲正在得手之际,敝师弟那边,也一连传出惨叫,贫衲回眼瞧去,敝师弟抡杖如飞,正向贫衲这边冲来!” 大家都听得极为入神,乾坤手西门追雪只是手拈长须,似在极力思索。 只听智能禅师续道:“那知就在此时,突然飞出三条人影,其中有两人,却向贫衲扑来,一人是以巨形石鼓为武器,另一个使的却是双掌。这两人武功诡异,尤其那石鼓出势沉重,贫衲使的错非也是沉重兵器,真还接不下去……” 乾坤手西门追雪惊噫道:“石鼓仙祝青,长白三仙也来淌这场浑水?唔!那个双掌准是赤脚仙瞿擂,大师可曾注意他是否赤了双脚?” 智能禅师摇头道:“这两人一经加入战圈,贫衲顿时落了下风,同时听到敝师弟也受了贼人的暗算,闷哼一声,向后倒去,贫衲心头大急,一连几杖,纵落敝师弟身边一瞧,早已气绝!” 乾坤手道:“击伤智本大师的贼人,可是左手使掌之人?” 太极圈孙皓南道:“陆老哥是说铁掌仙厉鹗?” 西门追雪道:“长白三仙,既有石鼓、赤脚两仙出现,那人不是厉鹗还有谁来?” 智能禅师脸露激愤,摇头道:“那是火影子褚无忌,瘦长个子,身穿一袭青衫,贫衲决不会看错,贫衲抱起敝师弟尸体,往外冲出,被手使双拳之人击中左肩。还听到那瘦长个子说了句‘两位放他去吧,让他传个口信也好!’这声音正和刚才在此现身的火影子褚无忌相同,所以贫衲才知敝师弟是丧在他手下的。” 大家等他把经过说出,依然不知这主持人,究竟是谁?但可以推想得到,从五老峰退下来的七老会中人,像蛇居士屈七,铁扇相公文紫宸,已和他们联成一气,已毫无疑问。 因为方才那一阵毒蛇骚扰,是出之蛇居士门下,但不知碧眼神君是否也留了下来? 另外已经露面的,已有乌蒙毒蛊婆,火影子褚无忌,长白三仙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擂。而且从火影子口中,也可听出黔灵神君南官纥也将赶来! 简真人突然心中一动,暗想:这场奇袭,莫非就是他在暗中主持,想把各大门派,一举消灭? 不错,当年他围攻盟主,无非也为了想争霸武林,这多年来,当然野心未戢。 这次风闻七老会和各大门派在五老峰约会,正是他最好机会,原来双方打得精疲力竭,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不想七老会接连失利,他得到消息,便改变计划,和蛇居士等人联成一气,共同对付各大门派。 太极圈孙皓南见简真人低头沉思,不由问道:“简老弟,你莫非已想出幕后主持的人来了?” 简真人抬头道:“据晚辈推测,此人可能就是南宫纥!” 乾坤手西门追雪道:“老弟有何所据?” 简真人道:“目前江湖上除了十三门派之外,如论实力雄厚,当然首推千面教,另外就是人妖郝飞烟倡导的七老会。今日七老会和各大门派在五老峰了断过节,不论胜负,双方都会伤亡惨重,元气大伤,第三者如欲称霸武林,这当然是最好机会,那么调集高手,在山下设伏,以逸待劳的该是千面教。但照今日情形,千面教和咱们之间,并无敌意;那么莽莽江湖,实在已经想不出人来。此人除南宫纥,已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因为人妖郝飞烟已被千面教擒去,碧眼神君又遭挫折,七老会无形解体,正是南宫纥领导群邪的最好机会。只要一举把我们这些人消灭,中原武林,就唯他独尊。” 三手真人道:“简道兄是说碧眼神君真已回转西域?” 简真人点头道:“我是从咱们已被困重围,迟迟未见动静这一点上猜测,碧眼神君业已回去。” 三手真人笑道:“愿闻其详。” 简真人道:“碧眼神君威镇西域,平日从没受过挫折,所以目空四海,自高自大,今日初来中原,便告惨败,我想他决无颜面再耽下去。如果后来又有帮手赶到,仍由他领导主持的话,定然会趁咱们许多人中毒之际,疯狂进攻,以雪胸之愤。如今迟迟未见发动,显然主持人物,尚未赶到,才只把咱们困在这里,按兵不动。” 乾坤手颔首道:“简老弟说得不错。” 三手真人又道:“简道兄,你方才说他想双方元气大伤,坐收渔人之利,自然早有布置,他早已守在峰下,怎会远没赶来之理?” 简真人道:“他一定遇上另有比这里还重要之事,才亲自赶去。” 三手真人笑道:“他既想独霸武林,消灭各大门派,咱们进入埋伏,许多人中毒昏迷,这是最好机会,难道还有比这重要之事?” 简真人忽然长眉皱动,忧形于色的道:“他……可能是追一个人去了!” 太极圈孙皓南全身一震,问道:“你是说他追卫少侠去了?” 简瑶听得粉脸变色,急急的道:“爹,这可怎么好?” 简真人道:“为父也只是一种猜测,卫少侠一身武功,已达玄门上乘境界,即使不是南宫纥的对手,也不会吃亏。” 简瑶不依道:“爹,你这是骗人的话,女儿这就和干娘,云凤姐姐,一起冲出去,还来得及!” 她正待转身,简真人道:“瑶儿,你不用焦急,卫少侠人间龙凤,福泽甚厚,决非夭折之相,何况咱们这里,在未明对方虚实之前,人手已嫌不足,岂可再分散实力?” 智能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简道友说得不错,卫少侠吉人天相,我佛保佑,自可无事。” 简姑娘直急得要哭,但又不敢违拗。 三手真人李成化道:“依贫道之见,与其坐困,倒不如冲出去的好。” 简真人道:“眼下咱们坐守此地,当然是硬行冲出去好,但咱们并非武功不足,被人困住,而是咱们多人中毒,无法行动,何况敌势未明,以咱们的身份,也该见个阵仗,瞧瞧对方是些什么人?” 乾坤手西门追雪听得连连点头。 这一阵工夫,服下“百盈丹”的七人,已逐个醒转,大家舒展了一会手脚,便站起身来。 只有武当清贞子、昆仑清徽道人、华山梅花道人、点苍万雨苍等四人,武功虽然并不算低,但不像三手真人李成化崂山一派,练的是“少阳神功”,可以把吸入毒蛊悉数练化。 在内功方面又没有练到自由运用本身“三昧真火”的境界。 他们只能运功逼住毒蛊,制止活动,想要把毒蛊加以扑杀,可也并不简单,是以这四位掌门人还在闭目运功,一动不动。 七位少年男女,固然仗着“百盈丹”的功效,比没有中毒以前,还要抖擞。但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和简真人,此时却开始有了感觉,胸腹之间,渐渐蠕动。因为他们功力深厚,发作得较为缓慢。 当然此种毒蛊,只要你吸入口中,你不加以消灭,即使内功到了最高境界,也不可能自动消灭的。 简真人微微皱了下眉,抬头笑道:“两位前辈,是否已有感觉?” 乾坤手掀髯笑道:“蛊毒虽小,咱们倒也不能养痈贻患,简老弟,事不宜迟,你先清理一下的好。” 简真人摇头道:“不,晚辈还可支持,敌人越是迟迟不动,恐怕一经发动,声势真还不小呢!” 乾坤手道:“所以老弟还是先清除蛊毒的好,这里由崔夫人、老朽和孙老哥、李道友也足够应付了。” 简瑶一听父亲身上毒蛊,方才并没清除,不由心中一惊,忙道:“女儿身边,还有两粒‘百盈丹’,爹,你快服上一粒咯!” 简真人摇头道:“区区毒蛊,为父自信尚能清除,‘百盈丹’只剩两粒,还是留着以备急需的好。” 太极圈孙皓南瞧了师侄清贞子等四人一眼,皱眉道:“陆老哥,他们四人,武功修为,似乎还不到‘导火洗髓’的境界,除了运功逼毒,一时无法炼化蛊毒,看来还得助他们一臂之力才好!” 乾坤手西门追雪道:“孙老哥话虽有理,可是敌暗我明,万一……” 太极圈孙皓南笑了笑道:“这个兄弟已有计较,只要大家支持这一个时辰,就可无事。” 乾坤手目**光,呵呵笑道:“孙老哥之意,是要临时摆设剑阵?” 第343章 重创 孙皓南点点头道:“只有如此,咱们才能腾出时间,助他们炼化毒蛊,只要他们不碍事了,即使遇上强敌,也就毫无顾虑的和敌人放手一拼。” 乾坤手点头道:“兄弟久闻贵派‘五行剑法’,和少林‘罗汉阵’,同为武林绝艺,只是此种阵法,必须久经操练,熟能生巧,此时时间迫促,如何能成?” 孙皓南含笑点头道:“陆老哥说的,正是实情,不过临急应变,只要大家记住自己方位,遇上强敌,不可硬拼,不让有所伤亡,再有一二个武功较高的人相机应敌,足可支持。” 乾坤手道:“这样就好,那么孙老哥就赶快布置吧!” 孙皓南不再怠慢,略一打量形势,先把凌云凤、简瑶、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五位姑娘,招到一起,把“五行剑阵”大概变化解说一遍。 然后要她们各自记住自己方位,和如何接应之道,在场地四周布成一圈,为内五行。 再由三手真人、万雨生、齐长治、孙正、陆凤荪五人,布成外五行,再把运行变化,也详述了一遍。并由崔氏和智能禅师两人,策应全局。 年轻人谁不喜欢紧张刺激,他们经太极圈这一分配岗位,各有职司,一个个磨拳擦掌,兴高采烈,惟恐强敌不来。 简真人笑道:“孙老前辈怎地把晚辈冷落了?” 孙皓南看了看诸事停当,笑着说道:“简老弟,以你的功力,大概有半个时辰,即可把体内毒蛊炼化,此时尽管放心运功,还是先清蛊毒要紧。老朽此时也已感觉有点发动,咱们自清之后,还得协助他们四人,‘导火洗髓’呢!” 简真人稽首道:“晚辈自当听候指挥。”说着,便依言跨入阵内,跌坐运功。 乾坤手西门追雪和太极圈孙皓南,也立即相继入阵,各自盘膝坐下,澄心静志,引导真火炼起蛊来。 此时大概已是两更天气,山风转动,四周一片昏黑,除了松涛流水,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万籁俱寂,夜色沉沉,只有围成内外两圈的十人,谁都睁大眼睛,不住的向外溜转。 等人,本来是一件心焦的事儿,何况(他)她们等的又是敌人!紧张、刺激之中,还有新鲜的成份! 时间好像过得极慢,大家渐渐沉不住气啦! 白飞燕首先不耐的道:“这批贼子,到底来不来了,这样干耗着多无聊!” 宋秋云接口道:“谁说不是,像瑶姐姐,凤姐姐,还和蛇居士,碧眼神君对了一场,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万雨生大笑:“谁说你们没有出手,方才不是和蛇群大打出手?” 白飞燕急道:“万二哥,你别说啦,那多恶心!” 三手真人李成化嘘道:“你们几个娃儿,别说话啦,人家已经快要发动了呢!” 白飞燕道:“李伯伯,你在骗人了。” 凌云凤道:“真的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呢!” 话声才落,只听左右两侧树林之间,蓦地响起一声唿哨,数十点人影,蜂涌而出,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啊,真的来啦!” 不知是谁惊喜的叫出声来,“五行剑阵”立时兵刃交叉,人影流动,划起无数道剑光! 第四十一章五行剑阵 蜂涌而来的人,眨眼之间,已到近前,为数不下二三十人,果然一个个面蒙黑纱,武功全都不弱! 敢情他们明知这边有许多人身中蛊毒,此时逐渐发作,正在运功调息,自顾不暇,所以掠到身前,一言不发,各自抡动兵刃,往里就冲! “五行阵剑”确实精妙异常,内外十人,开始发动阵法,刀剑交错,很自然的缓缓转动,互相调换,攻守极为谨严。 刹那之间,刀剑激撞,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依照武当派的规定,凡是能够参与“五行剑阵”之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训练,对“五行剑阵”正反生克变化,精熟于胸,才能适应。 目前十人,虽然只不过学了几个基本步法,但因每人本身武功都不弱,只要在步法上互相连贯起来,各人在流动之际,手上依然可以各展所长,施展自己的独门武功,这样一来,果然威力大盛。 对方原认为二三十个人—齐冲上,群侠方面,武功再高,总究人手数少,定然拦止不住。 那知一阵猛扑,兵刃激撞之下,立即有几个人手上兵刃被削,发出惨嗥,纷纷倒下! 原来“五行剑阵”,是内外交相流动,第一个人攻出一剑,立即向旁侧跃开,第二个人就跟着攻到,川流不息,互易方位。 内五行的五位姑娘中,自然要算凌云凤武功最高,但其余四位,却有三个人手上都是持有斩金切玉的神物利器,专削敌人兵刃。 原来简瑶上场之时,她因自己袖里藏有一柄“断虹剑”,妹妹白飞燕手上也有青城派镇山之宝的“青霓剑”,于是就把“毒吴钩”交给修玉娴使用。 这三柄利器,何等威力,冲来的敌人,只要兵刃一接,立被截断,第二个跟纵闪出的人,可轻而易举的把他刺倒。 这三十来个蒙面大侠,在奋力猛攻之下,兵刃交错,血肉横飞,不到一盏茶工夫,业已伤亡过半,但他们似乎奋不顾身,虽然一个个惨嗥倒地,后面的人还是猛攻急扑而上。 “五行剑阵”内外两圈的人,以寡敌众,果然发挥了无比威力,予敌重创。 智能禅师站在阵中,瞧着这幅惨烈场面,不禁双手合十,连喧佛号。 树林中遥遥传来一阵急促哨音,余下的十来个大汉,立即急急向后退去。 经过这一阵刀剑击撞的猛力撕杀之后,忽尔停止下来,越觉得静得出奇! “五行剑阵”之外,倒着十多具尸体,草丛之间,一滩滩鲜血,顺着下坡流去,构成一幅残酷无比的画面! 白飞燕右手持着“青霓剑”,左手掠了掠鬓发,冷笑道:“光凭这些贼人,咱们要不是受阵法限制,叫他们一个也莫想回去。” 三手真人李成化摇头道:“贤侄女,你别看得这般容易,这批贼人,并无一个主脑人物在内,恐怕后来还有厉害的呢!” “梆”!“梆”!“梆”!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一阵急骤的梆子声音! 三手真人李成化急急喊道:“大家注意,妖人又有什么举动来了!” 话声未落,只听左右两侧树林之中,同时轧轧连呼,锐啸横空,一排排利箭,有如飞蝗般射到! “好贼子!”有人怒吼了声,五行方位上,各自挥动长剑,刹那之间闪闪剑光,交织成一片光幕,“叮”“叮”之声,盈耳不绝。 密如骤雨的急弩大箭,夹着“嘘”“嘘”箭啸,还在蜂涌射来。 但大家这片剑幕,当真像一堵钢墙,射来的匣弩,虽然势劲力足,只要一和剑光接触,不是纷纷折断,便被激出老远,跌落地上。 一阵工夫,“五行剑阵”三数丈外,已堆下不少弩箭,前势堪堪一弱,轧轧之声,又密集响起,一排急弩大箭,又猛射而来。 不,他们敢情平射无功,竟然有半数却射向高空,一支支的利箭,再由高空垂直落向“五行剑阵”中央。 这一着,当真恶毒无比,试想剑阵中央,正有不少人在跌坐炼蛊,他们运功正当紧急关头,那能分心抵抗。 “阿弥陀佛!”智能大师口喧佛号,两只宽大袍袖,接连向空打出强猛暗劲。 崔氏也毫不怠慢,施展“无相神功”,向空挥手。 两人这一施展,由高空直落的箭雨,纷纷倒射而起,往四外飞出! “好毒辣的贼子!”娇叱乍起,凌云风一条人影,比电还快,突然飞离方位,左手挥处,大片“无相神功”的无形潜力,宛如汹涌狂潮,对准左侧树林中激射而来的匣弩卷去。 莲足轻顿,倏然腾空,右手再挥“无相神功”再次迎着右侧树林中射出的弩箭挥出。 她这一动作,奇快无比,两边蜂涌密集的匣弩,吃她无形潜力一激,立即掉转箭簇,夹着慑人箭啸,纷纷往林中倒射回去!左侧一片树林,惊叫惨呼,才一响起,右侧深林,也同样发出惨叫之声。 凌云风身形飘动,双手连挥,急若骤雨的利箭,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宛如遇上了一阵龙卷风,好不厉害。 两边树林,惨叫厉嗥,此起彼落,静夜之中,听得刺耳惊心。 “凤儿,这些全是无辜之人,不可多事杀伤!”其实崔氏不喝阻,埋伏在两边树林中的贼人,也已经伤了不少,纷纷向后逃命,没人再敢发箭! 经过两次突击,山坡上又重归静寂。 这一阵工夫,已近三更了,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和简真人也先后站起身来。 乾坤手西门追雪望了望掌门师侄清徽道人等四人一眼,向孙皓南摇头道:“毒婆子的毒蛊,真正厉害,难怪他们只能运功抵御,无法肃清了。” 接着又向崔氏点头道:“方才贼人两次来犯,多蒙夫人和大师两位照顾。” 第344章 包抄 崔夫人连忙敛衽道:“陆前辈好说,这是贱妾份内之事,倒是孙前辈武当‘五行剑阵’,果然神妙无方。” 太极圈孙皓南笑道:“这只是不过临时抱佛脚的办法,真要说到威力无边,还得数少林寺一百单八人的‘大罗汉阵’。” 简真人笑了笑走近万雨苍身边,一面说道:“贼人们两次突击,都没有得手,看来第三次也快要发动啦,我们还是趁早助他们肃清蛊毒为是。” 说着已在地上坐下,伸手抵住万雨苍后心,运起功来。 孙皓南点头道:“简道友说得不错,除非像李道友身擅‘九转玄功’,否则须要‘导火洗髓’,确实也得费去番手脚呢!” 说着也伸手往梅花道人后心抵去。 西门追雪眼看余下自己师侄和清贞子两人,自己只好先助清贞子,这就往清贞子身边坐下,方要伸手,瞥见崔氏也往清徽道人身侧走近,似有出手之意,连忙道:“夫人和大师策应剑阵全局,敝师侄尚能御毒,并无大碍,稍缓无妨。” 崔氏含笑道:“陆前辈只管放心,贱妾施展‘朱砂指’,如有贼人来犯,自信还能应付。” 西门追雪听她这样说着,知道崔氏功力深厚,谅非虚语,只好点头道:“那么有劳夫人!”说着就伸手往清贞子后心按去! 崔氏也凝神静立,右手中指,缓缓伸出,对准清徽道人前胸虚空停住。 正当四人默运玄功,各自出手之际,左右两边的松林,却缓缓走出两队人来! 只见左侧一队,为首三人,第一个是火影子褚无忌,第二个是铁扇相公文紫宸,第三个是蛇居士屈七。他们身后,跟着二十来个手横兵刃的大汉。 右侧一队,第一个是身穿黑色衣裙的鸩面老妪,乌蒙山毒蛊婆,第二个身如巨塔,右手托着一个沉重石鼓,第三个穿了一件长仅及膝的半长棉袍,赤着双脚,这两人正是长白三仙中的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擂!身后也有二十个手仗兵刃的劲装汉子。 两队人似乎要采取左右夹击之势,逐渐迫近剑阵! 火影子褚无忌,两道冷峻的目光,盯着简瑶脸上,毫无表情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沉声道:“婉儿,还不退出来,真想找死不成?” 白飞燕不待他说完,叱道:“老贼,你才找死!” 宋秋云却一声不作,纤掌之中,暗暗扣了三粒钢珠,在白飞燕说话之时,指上运劲,对准火影子弹去! 褚无忌.是何等人物,袍袖一层,拂落钢珠,厉声喝道:“何人敢偷袭老夫?” 万雨生大笑道:“就是万二爷!” 他“爷”字出口,长剑一摆,一招“飞瀑飞泉”,业已往火影子当胸划到! 火影子褚无忌没想到对方会猝然出手,剑光一闪,便已奔近前胸,心头不由大怒,冷嘿一声:“釜底游魂,还敢逞强!”左掌一探,猛向剑上劈去! 他那知“五行剑阵”只要一人出手,立起变化,万雨生一剑出手,人影晃动,忽而向旁闪开。另一道青朦朦的剑光,已向自己左腕削到。 这一剑,青虹翻卷,寒气砭肤,分明是一口截铁神兵,火影子见多识广,自然深知厉害,左腕疾收,堪堪让开,白飞燕又已闪开,陆凤荪抡剑攻上。 这一阵五行剑阵,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火影子褚无忌瞧得心头暗自震骇,他们这是什么阵法? 他虽然没有被彼进此退的连绵攻势所困,也大感接应不暇,蓦地厉喝一声,右掌运足功力,往陆风荪劈去! 他这一掌,劲道十足,掌风呼啸,雷奔而出,双方距离既近,自然不易躲闪,那知陆凤荪根本理也没理,虚晃一剑,人像流水行云,向旁侧避去!另一个身穿红袄,肩头垂着两条长辫的少女,早已欺身挡住去路! 不!这一掌并没落空,掌风雷奔,正好击到少女身前!她、正是在场诸人中年龄最小、武功最强的凌云凤! 姑娘家那会把火影子褚无忌放在眼里,长剑在匣,斜背肩头,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上,微露不屑,玉手轻轻一抬! “砰”!火影子褚无忌堪堪看到人影,只觉自己强猛掌力,遇上一股无形潜气,不但劈出的掌风,被悉数倒卷回来,几乎连呼吸都立遭闭窒! 不!一个瘦长身子,再也站立不佳,跄跄踉踉直退出七八步外,震得气血翻腾,差点跌倒! 这当真把生性高傲,目空一切的火影子惊出一声冷汗,住足运气,总算没有负伤,放眼瞧去,原来这一瞬之间,围成内外两圈的五男五女早已手托长剑,各自站定卞来! 褚无忌做梦也想不到恁地年轻的姑娘,居然会练成玄门罡气一类的武功,心中正在骇异! 只听铁扇相公文紫宸手摇摺扇,冷笑道:“区区‘五行剑阵’,何足道哉?” 万雨生喝道:“文紫宸,你敢不敢过来试试?” 火影子褚无忌听铁扇相公如此一说,再仔细瞧去,场中十人果然是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方位站定,而且分成内外两圈,一式手托长剑,蓄势以待!心中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几乎误了大事。 只听铁扇柑公文紫宸阴笑道:“五行剑阵,也不是绝世之学,岂能挡得住文某!”说话声中,摺扇一转,正待向阵中闯去! 火影子,方才吃过大亏,急忙喊道:“文老哥且慢,他们既然设下此阵,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双臂一振,陡地仰天一声长啸! 他这声长啸,敢情乃是攻敌暗号,啸声甫落,站在“五行剑阵”右侧的毒蛊婆、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擂、和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身形同时散开,连同火影子褚无忌六人,把“五行剑阵”一起围住。 他们身后大汉,也各掉兵刃,像扇形般包抄过来! 三手真人李成化眼看他们这几个成名多年的魔头,居然准备联手合击,心头不禁大凛,右手长剑向空一圈,大声笑道:“哈哈,你们要想试试‘五行剑阵’的威力,尽管一齐出手,何用装模作样?” 毒蛊婆桀桀怪笑道:“李成化,你接老婆子一掌,便知厉害!” 人随声出,倏然欺近,一掌直劈而来!她这一出手,蓦听几声大喝,火影子褚无忌、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也同时猛扑而上! “来得好!”三手真人李成化,知道毒蛊婆功力浑厚,自己如不硬挡她一掌,接替自己的修玉娴,决难抵挡。心念疾转,左臂一阵格格作响,抡掌直封出去! 两股掌力,乍然接实,三手真人只觉左臂发麻,身形不禁晃了两晃,心头猛地一震,暗想:此人果然内力浑厚,和她动手过招,倒不宜力拼!当下身形趁着一晃之势,往斜闪开。 毒蛊婆也微微一怔,修罗玉女修玉娴就在这一空隙,斜掠而出,毒吴钩滚转之间,刷刷刷,“修罗七剑”,七道剑光,同时进发,逼得毒蛊婆后退不迭! “五行剑阵”一经发动,内外十人,互为攻拒,含蕴五行生克变化,虽然各人只发一招,但威力着实不可轻视!但见剑光流动,人影参差,立时幻成一片剑幕,重重剑影,由四面涌上! 任你毒蛊婆、火影子等六大高手,同时抢攻,但“五行剑阵”十人的穿叉游走,身入剑阵,等于以一敌十,还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尤其内五行中简瑶的断虹剑、修玉娴的毒吴钩、白飞燕的青霓剑、更是青光烛天,挥动之间,银虹吞吐,使人不敢稍近! 智能禅师手持精钢禅杖,屹立阵中,两道目光,不住的向四外转动,只要有人稍呈不支,他立可驰援! 但瞧了一会,觉得剑阵运行,每一个人都奋起全力应敌,居然把名列十三邪的毒蛊婆等六个旷世高手,阻遏阵外。 这一阵工夫,大家对五行变化,比先前更为纯熟,每个人已用不着再为脚下的步法分心,十柄长剑,在游走之间,各展本身绝学,发出呼呼啸声,一团团剑光,愈演愈密,当真像惊涛骇浪,此起彼落,汹涌翻滚。 那按五行变化互换方位的十人和六个闯阵的人,同时包没在一片剑气之中,只听阵阵兵刃交接,风雷隐隐! 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混战! 火影子褚无忌等人,谁都身具惊世武功,他们原认为对方十人之中,只有三手真人李成化武功较高,其他只不过是九个后生小辈,自己六人分头硬闯,区区“五行剑阵”,那想阻挡得住?结果却吃亏在各自为政,全落了单。 六个人既不能收联手合击之功,又不能把对方的人截住,使阵法失去运转,于是变成了以一敌十。 虽然每个人仗着功力深厚,在这般怒海惊涛的轮番袭击之下,奋力强攻,拳、掌、剑、扇、出势惊人,但如想冲破剑阵,却也大非易事! 双方激战了将近百招,只听火影子褚无忌一声大喝,紧接着一声金铁大震,一剑架开万雨生、陆凤荪两位合击剑势,左手一记“焚心指”,疾向迎面闪出的宋秋云截去! 第345章 单打 他这一下实是蓄势已久,因为经过这一阵激战,业已瞧出“五行剑阵”具有五行生克循环之理,对方十人,非有两人以上的伤亡,使全阵失去连锁抗敌作用,无法破阵而入。 是以一面动手,一面早已暗察敌势,静候万雨生,陆凤荪交互换位之时,猝起发难! 掌上珠宋秋云见他一下架开两人剑势,一指向自己戮到,心头一慌,那还来得及闪动,差幸她在青城山和大家交换武功,学会了“修罗七剑”,此时一排剑影,当胸飞出使的正是修罗绝艺。 火影子褚无忌一指出手,一缕劲急指风,正好击在剑身之上! “叮!”宋秋云只觉右臂骤麻,手上长剑,已齐中折断,一个身子,被震得往后直退。 火影子一击得手,那还怠慢,一下乘隙而入,随后闪出的七步连环孙正,再想堵袭,已嫌不及。 心中一急,猛地暴喝一声,左手扬处,三圈铁连环,脱手飞出,直向褚无忌后心打去! 智能禅师眼看火影子闯入阵来,不期心头一紧,一撩僧袍,挡到褚无忌前面。 他是仇人相对,份外眼红,连话也不答,禅杖一挑,就是一招“直捣黄龙”,向前送出! 火影子褚无忌眼看智能禅师杖势劲急,向自己攻到,正待出剑封架,猛觉背后又有三缕劲风,急袭而来,赶紧身形一偏,向旁闪出。 三圈铁连环,夹着锐啸,刚刚划过身侧,智能禅师一杖落空,右腕一抖,杖势疾变,遽然攻出三招。 火影子阴嘿一声不避不让,力贯剑身,翻起三朵剑光,迎着钢杖击出!但听一阵金铁大震,飞出一连串火花,居然硬挡智能禅师猛攻三杖! 两人这一交手,皆是全力施为,智能禅师心中一凛暗想此人仅凭一柄长剑,能够硬接自己三招沉重杖势,足见功力深厚,非同小可! “褚无忌,你再接贫衲三杖!” 喝声出口,步踏中宫,施展出少林开山绝艺“伏虎杖法”,杖影滚滚,层叠如山! 火影子褚无忌也长剑一紧,寒光缭绕,势如风雷,转瞬之间,双方已相搏三十余招,仍然不分胜负! 这一阵工夫,毒蛊婆、铁扇相公、蛇居士、石鼓仙、赤脚仙五人,连声厉吼,全力抢攻。 “五行剑阵”原是凭藉连锁抗敌,而且大家只不过临时学会的基本步法,对五行生克,正反变化,那能灵活运用,加之对方五人,又都是凶名久着的一代高手,时间一长,武功较差的,便渐渐感到真力不继。 毒蛊婆两只乌爪般枯手,抡飞之间,一下逼住堪堪闪出的白飞燕,口中发出桀桀怪笑,身形突然破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带着笑声,往阵中扑落! 白飞燕心头大惊,娇叱一声,双足一顿,青霓剑化作一道青虹,如影随形,跟纵急追! “丫头,你是找死!” 毒蛊婆身未落地,反手就是一掌,向身后劈出,她这掌狂飚暴卷,疾若奔雷! 白姑娘剑先人后,心切追敌,正好像飞燕投林般往毒蛊婆的凌厉掌风上撞去,身在半空,即使要想闪避,都嫌不及! 这下,要是撞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蓦地耳中听到崔氏的声音,低低的道:“白姑娘赶快回阵,这里自有老身担待。” 声音入耳,只觉自己一个身子,业已被一股无形潜力一托,轻轻飘落地面! 心中一喜,急忙举目瞧去,只见自己干娘右手遥指着清徽道人前胸,左手只是向横空扑来的毒蛊婆,轻轻拂去! 这一拂,无声无息,看不出有多大劲道,但毒蛊婆却似生被人凭平推了一把,黑衣飘忽,身不由主的往后连退! 一张干瘪狞恶的脸上,色厉内荏,桀桀怪笑道:“原来老婆子看走了眼,十三门派,果然大有能人!” 说话之时,一双枯爪,提聚胸前,缓步向前逼进。 崔氏目光一抬,望着白飞燕笑道:“你还不赶快回阵……” “桀——桀——桀……”怪笑骤起,毒蛊婆乘崔氏说话之际,突然身形一长,双爪疾发! 白飞燕惊“啊”还没出口,只见崔氏左手又微微一抬,口中低喝一声:“有老身在此,你快回阵吧!” 白飞燕回头一瞧,那毒蛊婆急扑而上的身子,又奇快无比,不迭后退! 当下不敢怠慢,娇躯一扭,堪堪返身回原位,瞥闪一个高大人影,急如旋风,一股泰山盖顶般压力,直盖而下! 白姑娘连人影都来不及看清,急忙闪身旁跃,青霓剑“迥风舞柳”,反手扫出! 但见玄衣飘动,娇叱入耳,修玉娴紧跟着那高大的人影之后飞到,剑光雷奔,疾向那人手托巨大石鼓的右腕削到。 原来这人正是石鼓仙祝青,他欺入剑阵,瞧到拦阻自己的只是两个年轻姑娘,那会放到心上,洪声大笑,手上石鼓,挥舞之间,猎猎生风,劲道逼人。 修玉娴、白飞燕两人,那是对方敌手,两三招下来,已被逼得连连后退! 百忙之中,只听阵外传来连声叱喝,一阵阵猛烈的兵刃激撞之声,连续响起。 原来那两队贼人,也同时发动攻势,往剑阵冲来。 修玉娴、白飞燕只听得心头大急,双剑齐举,银牙暗咬,可是对方那个巨大石鼓,重逾千斤,自己两人,空有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器,竟然不敢和人家硬拼! 形势越来越严重了! 三手真人李成化,已被铁扇相公文紫宸缠住,他索性脱出剑阵,两人变成了单打独斗。 “五行剑阵”开始向后缩小,简瑶也迅速补上了李成化的空位。 要知内五行的五人,原是为了策应递补外五行而设,是以虽然减少人手,但阵行缩小之后,阵式依然十分严密,无懈可击。 凌云凤因宋秋云一柄长剑,被火影子褚无忌的“焚心指”震断,就把自己长剑,递到宋秋云手上,那知回头一瞧,石鼓仙祝青,又已冲入阵中! 不,他手上抡着的一个巨形石鼓,竟然把修玉娴、白飞燕两人,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凌姑娘心头一紧,柳腰轻搦,一道人影,闪电掠去!但她还是迟了一步,石鼓仙乘胜追击,大吼一声,右手一招“愚公移山”,石鼓夹着凌厉风声,直向修玉娴奔到! 这一击力逾千钧,修玉娴不敢硬接,被逼得后退不迭! 那知石鼓仙却原是一个虚招,他逼退修玉娴,右手石鼓,脱手向左丢出,左掌心在鼓底轻轻一贴,藉着转动,却向白飞燕背后击去! 这一招脱手飞鼓,直送横击,快逾闪电,如被击中,当真就得砸个稀烂! 修玉娴因对方石鼓倏然转向,睹状大惊,百忙之中,脚踩“缩地成寸”,剑发“寒江钩月”,由侧闪出,玉腕伸缩,毒吴钩剑上钢钩,猛向石鼓钩去! 这一下原是情急拼命,试想石鼓仙手上这个巨型石颐,一发之力,重逾千斤,修玉娴仅凭剑上一个钩子,那想把它钩住? 但修玉娴、白飞燕两人,都忽略了自己手上,是两柄斩金截铁的利器。 她们对石鼓仙手上那个巨型石鼓,始终心存顾忌,怕砸坏了自己宝剑,才处处掣肘,落尽下风。这会修玉娴救人情急,一招“寒江钩月”,用得恰到好处! 只听“嗒”的一声,剑钩刚刚钩住石鼓! 石鼓仙祝青顿时感到不对,手上一震,自己数十年仗以成名的青石巨鼓,已被齐中剖开,劈作两半! 心头不禁大骇,就在这一惊之际,耳中乍听一声娇叱,眼前人影一掠,一阵无声无息的柔和潜力,同时拂到身前! 他连人影也没有瞧清,一个高大身躯,已被隔空震起,呼的一声凌空飞出,往阵外摔去! 修玉娴想不到毒吴钩竟能轻而易举的把石鼓剖开,也不禁微微一怔。 白飞燕更是惊魂乍定,两人举目瞧去,只见凌空赶来救援的正是凌云凤,心中一喜,刚刚叫了声:“凌姐姐!” 凌云凤忙道:“白妹妹、修妹妹、你们快回剑阵,我要帮娘把那贼婆子赶出去。” 话声才落,只见崔氏倏然收回悬空指向清徽道人胸前的右手,抬头向毒蛊婆缓缓说道:“毒蛊婆,老身因你已有数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并无恶迹可言,可一再容忍,凭这你点伎俩,岂能得逞?此时退出阵去,为时未晚。” 毒蛊婆几次逼近,都被对方无形潜力迫退,此时看崔氏已把隔空点穴的右手收回,心中更是惊诧。 要知她乃是穷凶极恶之人,名列十三邪,平日目空一切,虽觉对方功力非同小可,但苦苦思索,也想不起武林中有崔氏这么一号人物? 闻言不由凶睛闪烁,桀桀怪笑道:“倒想不到四十年后的江湖上,居然还有小觑老婆子的人,适才因你只有一手应敌,老婆子不愿有失身份,才用了五成力道,你当老婆子怕你吗?” 枯爪骤扬,发出十成力道,往崔氏当胸抓去! “娘,这贼婆子,留给女儿打发吧!”凌云凤人随声发,落到崔氏身边! 第346章 玩火 崔氏这会连手也没抬,毒蛊婆锐利如钩的毒爪,离她身前五尺光景,已被佛门“无相神功”的一堵无形气体挡住,再也冲不过去! 毒蛊婆想不到自己数十年潜修,十成功力发出“毒蛊爪”,人家连动也没动,就被挡住,不禁凛骇失色,双目紧盯崔氏,后退了一步! 正当此时,陡听身侧不远,忽然响起一声清越长笑! “哈哈!”一条人影,倏然从地上飞起! 不!这条人影疾如掣电,奇快无比的向正在激力拼斗中的智能禅师和火影子两人头上飞去! “褚无忌,血债血还,你拿命来……” “蓬”!山崩地裂般一声巨震,刚刚响起! “烘”!大家眼前一亮,一团暗红烈火,立即在砂飞石漩中,爆燃起来,火光之下,依稀有一具尸体,在熊熊燃烧! 智能禅师手柱禅杖,面带怔容,他身旁却多了一个脸如皓月的青袍道人,他正是青城简真人,施展“五岳掌”,一举把火影子褚无忌压成肉酱! 智能禅师望着烈火,双手合十,惊疑的道:“阿弥陀佛,道友这是什么掌法,竟有如此厉害?” 简真人哈哈大笑道:“玩火的人,终于死在火里,大师难道不知道褚无忌身怀‘褚天烈火弹’,此种火器,只要身受巨震,自然爆炸起来!” 说到这里,不禁神色一黯,仰天喃喃的道:“历代祖师,在天之灵,弟子总算手刃毁观之人!燕娘,你也可安息吧!”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沉痛。 智能禅师想起智本师弟丧在火影子的“焚心指”下,也不禁心头难过,口中默诵佛号。 那团暗红烈火,火势熊熊,蔓延极速,连山上石块,都被烧得劈啪作响! 此时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也已收回手掌,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毒蛊婆发爪无功,后退一步,眼看火影子惨死掌下,对方几个首脑人物,纷纷站起,自己如不见机而退,决难讨好!心念疾转,口中低嘿一声,双脚一顿,破空往阵外飞去! 不!她凶性天生,那肯这样就走? 身形乍起,临走之时,右手一扬,“毒蛊爪”一股腥风劲风,直向崔氏身边的凌云凤袭去! 在她想来,自己既然伤不得崔氏,就拿她女儿出口鸟气也好。 那知这下可找对于对象!凌姑娘岂是省油之灯,她天缘巧合,和西门追雪两人,分服了一支千年雪参,功力之深,可说已超过乃母之上。 此时一见毒蛊婆临走之时,居然向自己偷袭,不禁柳眉一挑,未待爪风袭到,纤手一扬,青葱般玉指,向空戮去,口中娇声喝道:“贼婆子,你替姑娘留下来!” 毒蛊婆身形,刚刚纵起,陡听娇叱入耳,右肩骤然一麻,一口真气,再也提吸不住,一团身子,往下直堕! “五行剑阵”缩小范围之后,内五行的人,已不参与游走,只是变作了后备力量,那一环较弱,就支援那一环。 白飞燕、修玉娴返回岗位,两柄长剑,立时发挥了威力。 此时四周满布强敌,把剑阵重重包围,奋力抢攻,惨烈相搏,但实际上,真真的攻阵主力,却只有蛇居士屈七,和赤脚仙瞿雷两人,其余的人,人数不多,不过二三流角色,尽管兵刃交击,叱喝入耳,那想攻得进去。 倒是三手真人李成化和铁扇相公文紫宸两人,却剑光扇影,劲风呼啸,打得异常猛烈,两三丈方圆,普通人休想逼近半步! 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冲阵的人,既无法破阵而入,剑阵中的人,也因时间运转较久,脚下步法,虽越来越纯熟,但体力消耗,适成正比,大有后力不继之象! 但这片刻,情势迥然大变,火影子褚无忌被简真人“五岳掌”震毙,引发烈火,毒蛊婆又被凌云凤“朱砂指”击落,伤势不轻! 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已收掌站起。 孙皓南一双精光四射的神目,瞧着“五行剑阵”回头笑道:“难得!难得!临危授阵,他们居然以一当十,支持了这许多时光……” 说话之间,那跌坐地上的清徽道人、清贞子、梅花道人、万雨苍四人,毒蛊一清,也都纷纷跃起。 “锵”、“锵”、“锵”、“锵”,同时响起一阵拔剑之声!原来这四位掌门,满腔愤怒,身形才起,便自掣出长剑,正待往阵中冲出! “且慢!”’孙皓南连忙摇手制止,一面洪声道:“简姑娘转中央戊土,发剑收阵好了!” 他这一声大喝,声若洪钟,“五行剑阵”大家忙于对敌,还不知道阵中诸人,业已复原,闻言个个精神大振。 简瑶“断虹剑”,划起一道银色练,霍地转入中央。万雨生、齐长治、陆凤荪、孙正,也同时长剑一封,星换斗移,倏然后退,剑光齐敛! 蛇居士屈七眼看敌势骤盛,剑阵一撤,他赶紧一声唿哨,知会赤脚仙瞿雷,率众后退。 石鼓仙祝青被凌云凤震伤内腑,此时独个儿在一颗大树下运功疗伤。 只有三手真人李成化,铁扇相公文紫宸,却打出了真火,谁也不肯住手,还在各展绝招,以死相拼! “五行剑阵”倏然收去,蛇居士,赤脚仙,同时后退之时,右侧一片深林之中,同时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一个是宽袍缓带,方面大耳的老人! 这老人面容冷峻,双目之中,隐隐射出冷酷无情的紫色光芒,两片嘴唇,紧紧抿合在一起,生相十分严肃。 紧随他身后的是八个身穿绿色半短长袍的汉子,年龄都在四旬以上,空着双手,但看去身手矫捷,武功极高! 在这九人身后,又出现了三人,中间一个是身穿杏黄道袍,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生得道貌岸然的老道人。 左边一个是五短身材,面貌猥琐的老头,身穿土棉袍,腰间束着一条布带,斜插一根两尺来长的竹根烟管,一头还吊着烟荷包,十足土老儿模样。 右边是一个身穿青绸长袍,面目清瘦,年在五旬以上的老者。他们身后也跟着二十来个背负长剑,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 乾坤手西门追雪瞧到这一批人的出现,脸色不由蓦地一沉,回头向太极圈孙皓南对望了一眼! 原来当先那个紫袍老人,正是自诩“武林第一人”的黔灵神君南宫纥! 南宫纥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和铁扇相公、蛇居士等人沆瀣一气,大家已并不感到惊奇。 因为七老会在五老峰受挫之后,他乘机收罗群邪,似图一举消灭中原武林,早在简真人预料之中。 最令人惊奇的,却是后面三人,那是堂堂十三门派中的峨嵋派掌门灵飞道人,和邛崃怪叟庞大千,还有一个是七闵五逸中的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他们身后,那二十来个道士,敢情全是峨嵋门下。 灵飞道人居然尽出派中高手,明日张胆的和各大门派公开为敌! 黔灵神君南宫纥面上紫气出现,大不刺刺的负手站停,一面用传音入密,把铁扇相公文紫宸叫回。 三手真人李成化也收起长剑,和大家站到一起。 双方壁垒分明,严阵以待,但大家略一回顾,惟有毒蛊婆却不知何时,走得没了踪影,一时也并不在意。 太极圈孙皓南几乎气炸胸膛,突然双拳一抱,仰天大笑,道:“哈哈,灵飞道友,庞老哥,可惜来迟了一步,五老峰上一场盛会,就是缺你们峨嵋、邛崃两派参与,岂非撼事?” 灵飞道人听得脸上一红,连忙稽首还礼,勉强笑道:“陆道兄,孙道兄请了,峨嵋、邛崃虽没有参加,但十三门派,不曾到齐的又何止峨嵋、邛崃两派?” 乾坤手西门追雪掀须道:“但其他门派,也并没在此时赶到庐山!” 邛崃怪叟庞大干狞笑道:“可惜还有一二门派,没有赶上,否则也一样难以下得了庐山?” 乾坤手西门追雪突然双目一睁,精光闪动,大声问道:“庞老哥此话怎说?” 庞大千干笑道:“陆老哥闯荡江湖数十年,明人何用多说?” 西门追雪长须飘动,点头笑道:“陆某听说你们两位,昔年参与围攻卫大侠,此事,陆某正想待庐山事了,邀集各派,向两位问问清楚,两位既然赶来,这倒正好,免得大家劳师动众!可惜当年领袖武林的十三门派,真会出了败类!” 灵飞道人狂笑道:“反正陆老哥、孙老哥也莫想出得庐山,贫道不妨实言相告,当年围攻卫维峻的,岂止峨嵋邛蛛两派而已!” 他话声未落,群侠这边,青城简真人,双手携着两个花朵般女儿,飘然走出,在黔灵神君身前两丈来远站定,朗声笑道:“南宫纥,你可还认识贫道吗?” 黔灵神君脸上紫气微微一现,两道锐利目光,盯着简瑶,只是冷冷的道:“尔是何人?恕老夫眼拙!” 第347章 是非 说着浓眉一皱,向简瑶低声喝道:“婉儿,你也太以胡闹,还不给为父退到后面去?唔,你褚叔叔呢?” 简瑶总究是南宫纥自幼扶养长大,心存畏怯,此时被他声势所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 白飞燕一手摸着青霓剑,横眉瞪眼,盛气的道:“瑶姐姐,怕他作甚?” “哈哈哈哈!”简真人仰天长笑,用手一指那堆熊熊烈火,朗声说道:“南宫纥,你要找褚无忌,何不去问问那堆诸天邪火?” 黔灵神君目光一转,瞥了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眼,脸上紫气陡盛,厉声道:“婉儿,你褚叔叔丧在何人手下?” 简真人大笑道:“褚无忌作恶多端,可惜他经不起岔道一掌,便尔惹火自焚!” 南宫纥目中紫气暴射,厉喝道:“尔是何人?” 简瑶自幼由南宫纥扶养长大,自然知道他目**光,已是暴怒,一时怕他骤下杀手,赶紧轻轻拉了一下乃父袍袖,低声道:“爹……” 简真人早已朗笑一声,道:“贫道青城简问天,南宫纥,你总还记得十七年前,为了觊觎一枝九叶灵芝,便遽下毒手,用‘紫云掌’杀害她们亲娘,贫道茹恨十七年,天幸父女重逢,正要找你老贼,索还旧账……” 简真人说到后来,声音沉痛,两道眼神渐渐精光如火,一袭道袍也歙歙无风自动! 黔灵神君南宫纥脸色青中透紫,越来越是难看,目光隐隐露出狠毒,瞧瞧简瑶,又瞧瞧白飞燕,面上肌肉,一阵痉挛,突然厉声喝道:“婉儿,你快过来,他……他胡说!胡说……” 简瑶想到自己亲娘惨死之状,不由一阵伤心,滚下两行清泪,颤声道:“南宫纥,我已经不是南宫婉了,蒙你扶养十七年,请受简瑶一拜,错过今天,你便是我的杀母仇人……”说着,盈盈拜了下去。 黔灵神君额上已绽出汗珠,急急喝道:“胡说!婉儿,你是我的女儿,你……你不可听他胡说” “胡说”两字,才一出口,蓦地脸露杀机,厉喝道:“姓简的,你真该死!” 右掌手背,猛向简真人当胸挥出! “哈哈,来得好!”简真人蓄势已久,一见对方“紫云掌”出手,狂笑一声,右掌起处,数十年勤修苦练的“五岳掌”迎着击出! 不!他身形一长,左手五指,同时屈指连弹,青城派另一种绝学“神灯指”也一连串弹出十数缕尖锐劲风,往南宫纥身前死穴袭去! 这当真是十七年椎心苦修的尽情一击,双手发出两种威力极强的玄功,以期一雪沉冤! 双方掌风,悬空一接,发出“轰”然巨震! 不,这声巨震之中,还夹杂着一连串的“嗤”“嗤”轻声,那是“神灯指”戳上黔灵神君护身“紫气”后发出来的! 黔灵神君南宫纥号称“武林第一人”,身得紫府真传,但在巨震响起,身形也不禁连连晃动,后退了一步! 简真人全力一击,吃亏更大,一个身子,登登地直退了四五步,血气一阵翻腾,脸色立呈苍白! “爹,你……”简瑶、白飞燕大惊失色,同时惊呼! “嘿!”南宫纥想不到对方功力,居然也会有如此深厚,脸上紫气飞扬,嘿声出口,身如电射,倏然向简瑶逼来,口中低声喝道:“婉儿,不可轻信人言,为父……” “瑶妹,快去照顾简老前辈!”凌云凤纤腰扭动,一下挡在简瑶身前! 不!闪到黔灵神君南宫纥的身前! 这下可把崔氏瞧得大急,自己女儿武功再高,总究修为尚浅,怕也不是黔灵神君的对手,慌忙跟纵而来,落到女儿身边! 乾坤手西门追雪、太极圈孙皓南、智能禅师,三手真人李成化,也怕南宫纥在盛怒之下,出手追击,一起围了过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南宫纥瞧到挡住自己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由微微一怔,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倒不好轻易出手,脚下一停,两道森森紫光,带着不屑之色,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喝道:“婉儿你过来!” 简瑶、白飞燕,两柄晶莹宝剑,全已出匣,守护着正在运功调息的父亲。 清徽道人、清贞子、梅花道人、万雨苍、以及宋秋云、修玉娴、万雨生、齐长治、陆凤荪、孙正一干人全都手仗兵刃,凝神戒备。 凌云凤空着双手,冷冷的道:“南宫纥,瑶妹方才不是已经对你说清楚了吗?你是她的杀母仇人,她不是你的女儿。” 黔灵神君发紫的脸上,紧闭着嘴唇,起了一阵轻微抽搐,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默默地打量了凌云凤一眼,突然面露杀机,右手微微一抬,阴狠的道:“小丫头,你可知在老夫面前,只有顺我者生?” 凌云凤“无相神功”,早已提足十成功力,闻言淡淡的道:“那也不见得!” “你……”黔灵神君扬起的右手,连“找死”两个字,还没出口,忽然手掌一收,讶异的道:“你是雪山神尼的何人?” 要知“紫云掌”乃是紫府门的无上绝学,黔灵神君十年勤修,功力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右手虽还没挥出,但这一抬之间,“紫气”已随念而生,不想真气一动,陡觉这少女身前三尺,竟然有一道虚若无物的无形气体! 心头不禁大感惊凛,因为这道气体,不类玄门罡气那般刚劲,分明是雪山神尼的“无相神功”! 就在他话声才出,崔氏跨上一步,向凌云凤叫道:“凤儿不得无礼!”一面朝黔灵神君颔首道:“神君说的,正是先师!” 她缓缓说来,但这几个字,钻到南宫纥耳中,不由心头猛震,做梦也想不到和自己师傅天山神僧齐名的雪山神尼传人,也会杂在各大门派之间,参与庐山之会。 自己满以为各大门派和七老会之争,双方经过一场酣斗之后,再也没人足和自己颉顽。 但雪山神尼一派,和自己紫府门的武功,各有所长,自己虽不把各大门派,放在眼内,可是这母女两人,倒是自己一个大敌! 心中想着,脸上紫气不住闪动,傲然的道:“贤母女一向不在江湖走动,何必卷入是非?” 崔氏微笑道:“神君远处黔灵,又何苦与群邪为伍?” 黔灵神君冷哂道:“江湖之事,各有因果,岂是贤母女所能了解,老夫相劝,实是好意,听不听悉随尊便。”说毕,仰天一声长笑,袍袖挥处,身形倏然后退! 他这一长笑挥袖,站在他身后的一大堆人,同时纷纷移动,向后撤退,他们来时是由黔灵神君等人领先,此时却是由身后的门下弟子,先行撤退。 只有南宫纥和灵飞道人、邛崃怪叟、洞宫居士、铁扇相公、蛇居士、石鼓仙、赤脚仙等人,依然站在原处,列阵相待,似乎有阻拦群侠去路之意 太极圈孙皓南看他们退得奇怪,不禁心中一动,自己一千人所站之处,虽是一个平坡,但山腰以下,却只有一条山径,可通山下,四周全是绝崖陡壁,莫非他有什么阴谋不成。 心念转动,立即当先跃出,大声喝道:“南宫纥,你既然勾结群邪,率众而来,自然和咱们有一争短长之意,这等率众而退,不知是何用心?” 南宫纥仰脸大笑道:“尔等身在绝地,难道还想生离庐山不成?” 乾坤手西门追雪不禁脸色一变,道:“想不到方外二奇天山神僧的传人,居然心似鬼域,要知你这等阴谋,恐怕还未必能够得逞?” 凌云凤披嘴道:“天山神僧在圆寂之前,早已留下清理门户的人,像他这种败类,那能算得天山门下?” 黔灵神君闻盲大喝一声:“丫头,你是找死!” 右手一挥,一蓬劲急无俦的罡风,向凌云凤狂卷而来! 凌云凤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她方才和西门追雪联手,斗过威镇西陲的碧眼神君,以为黔灵神君南宫纥虽强也差不了多少! 这下,她可轻估了人家,要知碧眼神君白驼派的武学,创自白驼老人,武功最高,总究走的是旁门一道。 凌云凤学的佛门“降魔大法”正是这一类邪魔外道功夫的克星。但饶是如此,凌云凤要是没有西门追雪的道家“太清心法”联手抗敌,也一样会在碧眼神君手下吃了大亏。 这会,黔灵神君却大不同了,天山紫府门的武功,原是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中紫衫客一脉相传。 由紫衫客再传而至天山神僧,由阿难大师再传而至雪山神尼,武功各有所长,和碧眼神君在武功上先受了克制,自然不同。 闲言表过,却说凌云凤一见南宫纥挥掌击来,冷哼一声,左手一挥,也把“无相神功”,向前推出,硬接南宫纥掌势。 乾坤手西门追雪睹状大惊,他怕姑娘吃亏,也大喝一声,运起昆仑绝艺“乾元指”,往黔灵神君“紫云手”掌风中点去! 这一下,三种威慑天下的绝艺,三种不同的潜力,骤然相触。 第348章 反弹 三人各自心生震骇,乾坤手西门追雪和凌云凤,合两人之力,硬接一掌,还是被“紫云手”震得摔出七八尺远。 但黔灵神君南宫纥也被柔和的“无相神功”,刚劲伪“乾元指”两种不同的力道,震的向后连退三步! 就在三人身形全都受震后退之际,灵飞道人、邛崃怪叟、洞宫居士、铁扇相公等人,为了防范对面群侠抢攻,纷纷掣出兵刃。 一干群侠,都已看出眼下情势,已十分险恶,试想对方诸人,无论人数武功上,都并不弱过自己这边。 但南宫纥却亲自断后,想把五大门派中人,困在山腰之上,必然另有阴谋,此时大家虽还瞧不出南宫纥要用什么方法,对付自己一行,但想来定是异常毒辣手段无异! 三手真人李成化和万雨苍站得最近,低声说道:“南宫纥敢情想用当年围攻卫盟主的方法,来对付咱们了!” 万雨苍微微一愕,道:“他围攻卫盟主的方法,怎样对付我们?” 三手真人低声笑道:“我们除非重新退上五老峰,否则站在这片坡上,正是他火攻和用毒的最好目标!” 万雨苍略一打量,悚然惊道:“不错,乌蒙毒蛊婆不见踪影,可能等他们的人退尽之后,又重使故伎,咱们重新登峰,一时虽可无虑,但势必被困峰上,活活饿死,如要冲下山去,山径陡仄又有南宫纥等一干人扼守要隘!” 三手真人李成化低声道:“所以最好的办法,莫如咱们先绕到他们身后,截住他们下山退路。” 万雨苍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说着轻轻拉了昆仑清徽道人衣角,向前冲去! 清徽道人先前见两人窃窃私语,接着又拉了自己一下衣袖,心中方自一怔,便立即跟了过去。 万雨生瞥见自己大哥和三手真人李成化掣出长剑,向前奔出,也急忙拔剑相随,跟踪掠去。 这时,南宫纥等人手下百来名弟子,已有半数续退下山腰。 群邪中以南宫纥为首,居中策应,左边是铁扇相公文宸、蛇居士屈七、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 右边是峨嵋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庞大千、洞宫居士邵仁风三人,雁翅般严阵以待,挡住群侠下山去路。 三手真人李成化,万雨苍仗剑掠出,他们在起始之初,早已估计好情势,如要拦击他们去路,必须先冲破他们雁翅般行列。 左边铁扇相公四人,两个是名列十三邪的人物,两个是长白三仙中的高手,武功修为,各有专精,要想硬闯过去,极非易事。 右边的峨嵋掌门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和洞宫居士三人,武功极高,因同属十三门派中人,剑招路数,较为熟悉,而且又少去一个敌人,较易应付,于是就选从右侧冲入。 灵飞道人一见三手真人李成化抡剑冲到,不由敞声笑道:“李成化,你有多少道行,也敢向贫道动手?” 左腕一振,一片剑网向三手真人身前洒开! 李成化自然知道灵飞道人功力深厚,一手峨嵋“乱披风剑法”,罕会敌手,当下一语不发,发剑急攻。 此时点苍双雁和清徽道人,也同时冲到,洞宫居士邵仁风接住清徽道人,邛崃怪叟庞大千阴嘿一声,右手劈出一股掌风,把点苍双雁前冲之势,挡得一挡,右手迅速从腰间拔下旱烟管,身形微侧向万雨苍执剑右腕叩去。万雨苍身随剑动,抖出一片精芒剑花,乘隙攻到。 他们这边才一动手,智能禅师、清贞子、梅花道人也同时向右侧掠去。 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一见三人疾冲而来,正待迎战,倏然间一阵衣袂风响,一道银色匹练,已落到铁扇相公和蛇居士之间,往里欺去! 铁扇相公定睛一看,凌空飞落的是一个手仗精莹短剑的少女,不由冷哼一声,手中铁扇一举,疾点过去。 那知人家身形闪动,不但点出一扇,落了个空,同时剑光雷奔,快速无比的削上右腕,迫得铁扇相公撤扇向侧闪! 原来来人正是简瑶! 她和妹妹白飞燕两人,仗剑守护父亲身侧,简真人总究功力深厚,方才和黔灵神君南宫纥力拼之下,虽被震得血气翻腾,但经过一阵调息,便已好转。 简瑶心思慎密,自幼由南宫纥扶养长大,对南宫纥平素为人,自然十分清楚,他无故率众后退,当然有着极其狠毒的阴谋。 因此三手真人等人出手抢攻右翼,她心中一动,立即向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三人,纤手一招,翩然向左侧飞掠过去。 她这一动作,和智能禅师、清贞子、梅花道人可谓不谋而合,但却先了一步,此时一剑逼开铁扇相公,趁势往里冲去! 这左侧四人,都是久负盛名之人,武功岂同等闲。 铁扇相公撤扇闪退之际,蛇居士草已双臂抖动,袭到身前,同时石鼓仙赤脚仙也一左一右,挡住去路。 但这一瞬之间,智能禅师、清贞子、梅花道人也已赶到,和铁扇相公文紫宸、石鼓、赤脚两人,一齐动上了手! 黔灵神君南宫纥眼看左右两侧,全已有人冲入,不由怒喝一声,左手一挥,他身后八个绿衣人,一语不发倏然分作两股,迅速加入左右两侧作战。 这边宋秋云、修玉娴、白飞燕三位姑娘,也一起赶到左翼,和四个绿衣人相遇,激战起来。 简瑶短剑挥动,使出“五禽身法”,再次和蛇居士屈七展开搏斗,但一眼瞧到四个绿衣人拦着宋秋云三人,动上了手,不由高声叫道:“宋姐姐,这是黔灵八灵,武功诡异,而且左手有毒,你们可得小心!” 这几方面的发动,分头说来,感到话长,其实南宫纥施展“紫云手”,震退西门追雪、凌云凤两人,差不多只是先后发生之事。 西门追雪眼看自己这边,已有多人出手,向对方左右两翼冲去,自己非把南宫纥缠住不可,身形一顿,厉笑道:“紫府绝艺,果然高明!” 喝声之中,双拳一挫,身随声发,跃起两丈来高,在半空中突然迥翔下扑,一掌维身,一掌下击,使出昆仑“云龙三折”身法,向南宫纥扑去! 崔氏瞧得心头一凛,西门追雪虽然是昆仑名宿,武功不凡,但和黔灵神君相较,决非对方之敌。 他这一招,无非情急拼命,自己一时不好出手,这就低声喝道:“凤儿,还不快去接应!” 凌云凤被南宫纥挥手震退,心有未甘,此时再经娘一喝,拔剑折腰,身如电发,人还未到,“大悲剑法”中,一招“杨枝甘露”点点寒光,已向南宫纥身前洒落! 恰好太极圈孙皓南也在两人被震后退之际,从肩上撤下太极圈,此时眼看西门追雪倏退乍进,向南宫纥扑去! 他自然知道西门追雪的心意,如在平时比武动手,西门追雪既已出手,自己自然不好再上,但此刻情势不同,所有在场之人的生死,都和这一战关系重大。而且单打独斗,乾坤手西门追雪决难抵挡得住。 不!即使加上自己,能否和黔灵神君一拼,也难有胜算,一时那还顾得了什么江湖过节? 太极圈一振,口中喝道:“陆老哥,兄弟也要伸量自诩武林第一人的黔灵神君,到底如何了得”。一圈精虹同时闪电划到! 三人这一发动,当真像山崩海啸,何等凌厉,剑光圈影,掌风罡气,集中向黔灵神君狂涌! 黔灵神君南宫纥一向自高自大,几曾把武林中人,瞧在眼里?此时骤逢劲敌,不禁精神大振,争雄之心陡起! 仰天发出一声长笑,右腕掣动,呛啷啷长剑出鞘,身前登时涌起朵朵紫云,漫天流动,响起一阵阵清若龙吟的金铁接触之声! 这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拼斗,南宫纥以一敌三,居然丝毫不见逊色! 崔氏因自己不便出手,才要女儿出手,此时目注场中,双眉微皱,暗暗慨叹,天山绝艺,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卫贤侄要向他寻仇,真非易事! 心中沉思,连身边有人振衣直出,都丝毫不觉! “哈哈,南宫纥,你再接简某一掌试试!”原来出场之人,正是青城简真人,他眼看山坡上没有动手的,已只剩下自己和崔氏两人。 黔灵神君剑花缭绕,力敌三人,但除了凌云凤的剑法,足可和他抵挡一阵之处,乾坤手西门追雪,虽在三十六招“天罡掌”中,不断使出昆仑镇山绝学“乾元指”。 太极圈孙皓南,同样在一圈圈精虹中,拍出掌风,但两人不仅丝毫无法伤他,还屡次被逼后退! 这种逼退,完全是南宫纥周身的一层护身真气的反弹作用! 简真人陡然想起方才自己把“五岳掌”“神灯指”,同时施展,自己当时原存心用“五岳掌”对南宫纥的“紫云手”,而以“神灯指”乘隙出手,暗袭对方。 那知明明点中他身前十几处大穴,并不见他有丝毫负伤现象,原来也就是被他这层护身真气挡住。紫府门的“紫气”功夫,普天之下,就无人可以伤他! 第349章 旧识 那么自己十七年勤修苦练,岂不也完全白费? 简真人想到这里,眼前登时浮起了十七年前,娇妻惨遭毒手的一幕景象,一时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振衣而出! 但就在他袍袖飘忽,一步步往战圈逼近之时,陡然闻到山风之中,夹杂着一阵极其浓重的硫磺气息! 心头蓦地一怔,霎时定住身形。这刹那之间,两边丛中散出的硫磺气息,竟然愈来愈重,简真人向四周略一打量,脸色凝重,回头朝崔氏问道:“夫人可曾闻到什么气息?” 崔氏点头道:“不错,好像有人在林中撒下硫磺,莫非黔灵神君想纵火焚山?” 话声才落,只听一声金铁大震,太极圈孙皓南已被南宫纥长剑震飞,人影疾退。 南宫纥一招得手,剑光连闪,同时把西门追雪、凌云凤一齐迫开,横剑卓立,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尔等身入绝地,全得葬身在这片山坡之上!” 他话声一落,仰天又是一阵裂帛狂笑! 这一声慑人狂笑,直震得群山相应,所有的人,全都纷纷停下手来! 南宫纥笑声乍歇,低喝一声:“快向后退!” 左右两翼在这一瞬间,果然立时缩小距离,齐向后撤! 此时五老峰一条山径上,忽然有一条人影,飘然走下!此人身法有若流水行云,快速已极,眨眼工夫,已走到十丈远近。 “毒蛊婆在两边深林,撤下歹毒无比的‘吸血阴蛊’,扼守登峰山径,居心叵测,祁某奉教主之命,代为诛去。” 众人定睛瞧去,原来此人正是先前业已离去的千面教总护法五行叟祁离,他怎会又从五老峰下来? 听他口气,方才趁大家不备,悄然退走的乌蒙毒蛊婆,在林中偷放“吸血阴蛊”,然后潜伏山径,准备阻截大家登峰,此时已被诛去。 自己一行,既已走到山腰,那会再回头登峰? 毒蛊婆的潜伏登峰要道,和南宫纥等人的拦阻下山小径,敢情同出一个阴谋,那么这片平坦山坡上,果然埋伏了极大毒着? 黔灵神君南宫纥横剑凝立,两道紫光棱棱的眼神,瞥过五行叟祁离,纵声笑道:“祁离,你虽杀了毒蛊婆,其实大势毫无用处,须知只要老夫挥手之劳,尔等那有再往峰上逃命的机会。” 五行叟祁离点了点头,缓缓的道:“不错,这片山坡下,你埋下了百十来斤硫磺火硝!” 黔灵神君脸色一变,紫气登时大盛,厉喝道:“你如何知道的?” 五行叟微笑道:“区区鬼域会俩,如何瞒得过教主神目。”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又道:“毒蛊婆费数十年心血培养的‘吸血阴蛊’,一经放出,立即钻入土中,只要有人在上面经过,闻到人气,就会沾上人身,钻入毛孔吸血,可谓歹毒已极。但天生一物,必有一制,‘吸血阴蛊’虽然恶毒无比,生性就是怕硫磺火硝,神君埋在坡下之物,正好用作消灭两边林中的‘吸血阴蛊’之用,真是物尽其利……” 黔灵神君冷酷的脸上,紫气越来越盛,猛喝一声,左手向五行叟急挥出去! 五行叟祁离,早有准备,他不敢和黔灵神君硬接,身形一闪,打横跃开。 “叮,叮,叮,叮,叮……”山下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清磬之声,叮叮盈耳! 随着磬声,只见左侧森林中忽然走出一个背负长剑,浓眉棱眼,面如淡金的汉子,他身后也同样紧跟着八个黑色劲装,脸黑如锅,手抱鬼头刀的彪形大汉! 啊!右侧森林中,也同样走出一个背负长剑,面若淡金的汉子,他身后也同样紧跟着八个黑色劲装,脸黑如锅,手抱鬼头刀的彪形大汉! 瞧这两拨人一身打扮,一眼就可认出是千面教的手下! 敢情黔灵神君南宫纥一网打尽群豪的阴谋,已被千面教获悉,才派遣手下,把埋藏坡下的硫磺火硝,一起取出,用来扑灭毒蛊婆放在林中的毒蛊! 黔灵神君南宫纥瞧到自己一番心机,全被千面教破坏,不由怒极而笑,厉声喝道:“老夫和千面教河水不犯井水,不料你们居然敢破坏老夫大事,哈哈,老夫不把你们千面教悉数歼灭,就不叫黔灵神君。” 五行祁离冷笑道:“黔灵神君,即使你不找千面教千面教也正要找你呢!” 南宫纥双目紫光如电,狞笑道:“祁离,你认为交什上几句江湖过节,老夫就能容你们安然离去?哈哈,哈哈……” 五行叟祁离冷哼的道:“南宫纥,不能安然离去的,恐怕不是祁某吧?” 黔灵神君嗔目道:“那么难道还会是老夫?” 五行叟祁离,并没正面作答,只是用手向山下一指,道:“南宫纥,你瞧瞧山下,就知道了!” 他此话一出,大家依言向山下瞧去! 原来这一阵工夫,山前一片平地上,此时灯球火把,照耀通明,远远望去,人影幢幢,为数不下百人! 黔灵神君南宫纥微微一怔,嘿然道:“想不到千面教居然倾巢出动!” 话声才落,只听脚下远远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说道:“千面教教主有请黔灵神君南宫纥大侠,和峨嵋派掌门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庞大千,在山前候教!” 从山脚到山腰,少说也有一二里光景,此人随口说来,声音凝而不散,清晰传来,足见此人内功修为,已非等闲之辈。 南宫纥一袭紫袍,气得无风自动,沉声道:“好,老夫正要瞧瞧千面教主,到底是何等人物?” 山下有人冷嘿一声,接着又高声说道:“敝教主并请雪山崔夫人,昆仑派陆大侠,武当孙大侠,暨各大门派高人,移驾山前一叙。” 乾坤手西门追雪因自己一行,如非千面教暗中派人把埋藏土下的火药取出,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听说千面教主也亲自赶来,还要大家到山下相见,目光不期向大家扫了一眼,只见崔氏脸含微笑,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不由呵呵笑道:“孙老哥,千面教主既然已来山下,咱们正好面谢解围之德!” 黔灵神君向西门追雪、孙皓南、简真人略一拱手,冷冷的道:“诸位如欲赐教,老夫就在山下恭候!” 简真人厉喝道:“简某不自量力,下山之后,第一就要向你索还血债。” 南宫纥微嘿一声,转身便向峰下走去。 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却说西门追雪离开五老峰,沿着山径,一路飞跃,刚刚奔近山脚,瞥见路边一颗大树下面,箕坐着一个老人! 西门追雪目光一瞥,认出那人竟是邛崃怪叟庞大千,此时安详的坐在石上,吸着旱烟! 一眼瞧到西门追雪走近,他敲去烟灰,缓缓站起身来,两粒小眼珠转了一转,脸露谲笑,缓缓站起身来,阴阴的笑道:“西门少侠,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相逢吧!” 西门追雪连忙拱手道:“庞老前辈,想必刚才赶到,庐山之会业已结束,目前陆老前辈,孙老前辈等各大门派之人,还在山上……” 邛崃怪叟点头道:“这个老朽已经知道,老朽是在此地等候一个人!” 西门追雪见他说话时神色闪烁,心中总觉此人外形畏琐,内心阴沉,有点不齿其人,但因对方总究是十三门派的一派之尊,自己遇上了,不得不敷衍几句,这就问道:“不知庞老前辈等的是谁?” 邛崃怪叟阴一声,目光盯着西门追雪徐徐的道:“老朽等的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少侠你!” 西门追雪惊奇的道:“庞老前辈在这里等候晚辈,不知有何吩咐?” 邛崃怪叟脸上闪过一丝谲笑,冷冷的道:“等候西门少侠的,岂止老朽一个?” 西门追雪见他神色不善,心中更是惊奇,不禁问道:“不知庞老前辈同来的还有什么人,等候晚辈,究竟为了什么?” 邛崃怪叟漫不经意的用手摸摸纯钢烟头,脚下缓缓移动,好像在地上找寻什么。 但他这一移动,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转到西门追雪右侧,正好挡住西门追雪回头往峰上跑去的后路。 一面微微抬头,露出诡秘的笑容,道:“西门少侠聪明过人,何不猜上一猜,和老朽同来的是谁?” 西门追雪道:“庞老前辈有什么指教,何妨明说,晚辈身有要事,还须赶去衡山。” 邛崃怪叟脸色一沉,阴恻恻的说道:“那也由不得你!”接着又谲笑道:“好在等你的人,和西门少侠都是旧识,见了面,你就知道。” 西门追雪给他说得疑窦丛生,正待再问,瞥见前面林中,已缓缓转出两个人来! 举目瞧去,这两人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头挽道髻,背负长剑,手执拂尘,一派道貌岸然,但另一个身穿青色道袍,面目清癯! 这一道一俗,全都脸罩寒霜,缓缓走来。 黄袍老道两道精光熠熠的目光,扫过西门追雪,回头向邛崃怪叟问道:“庞道友,他就是姓卫的小子?” 邛崃怪叟还没回答,西门追雪不禁剑眉一剔,接口道:“西门追雪和道长素昧平生,何以才一见面,就出口伤人?” 第350章 破例 黄袍道人发出一声嘹亮的长笑,接着脸色一沉,道:“小子,上次你化装庞老哥,混上峨嵋,暗下剧毒,临走还毁去凌虚观大殿,你当贫道认不出来?” 青袍老者更是一脸仇怒,厉声喝道:“小子,你毒死老夫五弟,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西门追雪被两人喝得一头雾水,这一道一俗,自己全没见过,他们怎地说自己假扮庞老前辈偷上峨嵋,施毒纵火? 哦,难怪邛崃怪叟庞老前辈要在这里等候自己,对面对质!心中想着,这就脸色一正,向黄袍道人拱手道:“如此说来,道长想必就是峨嵋掌教灵飞道长了,不知这位是谁?西门追雪自天山回来,赶赴庐山,道长所说假扮庞老前辈的,恐怕另有其人……” 邛崃怪叟庞大千仰天怪笑一声! 那青袍老者厉声喝道:“老夫洞宫居士邵仁风,小子,你可是卫维峻老贼之子,哈哈,那还错得了吗?”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南宫婉假扮自己,在五老峰参加正邪大会,那么这件事,十之八九,也是她招惹的麻烦,此时听到他辱及父亲,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姓邵的,西门追雪尊你年长,又因假冒庞老前辈的,另有其人,才一再容忍,你当我是怕事的人吗?” 话声才落,瞥见山前大路上,同时出现一簇人影,往自己这边如飞驰来! 这一簇人,步履之间,有如行云流水,奇快无比,转瞬之间,便已奔近! 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紫袍缓带,面容冷峻,紧抿着嘴唇,神态严肃,正是当年围攻自己父亲的首脑人物,三月前,又以“紫气神功”向自己骤下杀手的黔灵神君南宫纥! 他身后跟着四个又聋又哑,身穿绿色短袍的仆从。 这片刻之间,西门追雪忽然想起峨嵋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全是十三门派的首脑人物,既然在庐山出现,何以不去参加峰上盛会,却要守在山下,和黔灵神君联手,拦袭自己? 这一疑问,闪电在他脑海中找出答案,当年自己父亲得到的“太清心法”,原是峨嵋上代师祖姜真人的遗着,因此当年围攻的人中,就有灵飞道人在内,当然眼前这几个人,全都有份!一念及此,陡觉热血沸腾,一张俊脸逐渐寒若严霜,双目也隐隐凝聚棱威,卓然而立! 黔灵神君宽袍大袖,行近西门追雪一丈左右,便行站停,瞥了西门追雪一眼,点头笑道:“普天之下,能在老夫‘紫气’神功之下,保得住性命的,你小子还不愧是第一个人!” 他说话之时和西门追雪正面相对,陡觉对方两道眼神,精光内蕴,棱威逼人,显然和在黔灵初见之时,武功不知精进了多少;心头不期一震! 西门追雪傲然微哂,道:“正因为卫某没死在‘紫气’神功之下,才劳诸位在此相候。” 凭黔灵神君南宫纥、灵飞道人、邛崃怪叟、洞宫居士等人的身份,在半路上拦袭一个后生小辈,传出江湖,自然是大大的话柄。 黔灵神君脸上微微一热,冷嘿道:“老夫此来,另有要事,凭你一个后生小子,何用劳师动众?不过既然在这里遇上了,老夫倒正有一事相讯,只要你据实回答,今晚就破例放你下山。” “破例?” 西门追雪朗声笑道:“下山还有破例的?” 黔灵神君阴沉的道:“不错!你据实答覆老夫所问,能够安然下山的,破例的只有你一个。” 西门追雪大笑道:“难道你不想斩草除根了?” 南宫纥脸上紫气闪烁,凌厉的道:“老夫先想知道的,是你愿不愿意回答?” 西门追雪好像丝毫不把眼前几人,放在心上,依然傲慢的道:“愿意回答如何,不愿意回答又如何,卫某还用不着人家破例,不过你既说有话相问,何妨说出来先让卫某听听?” 黔灵神君南宫纥数十年来,名震武林,几曾有人敢当面抢白,不由脸上紫气大盛,但他还是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作,两道紫光炯炯的目光,盯着西门追雪,过了半晌,才冷冷的道:“老夫要问的话,第一是你是否奉令尊之命,行走江湖?目前令尊究在何处?” 西门追雪听他提到父亲,一阵忿怒,直冲心头,沉声道:“不错,西门追雪行走江湖,正是奉家父之命,追究当年围攻之人,至于家父现在何处,恕难奉告,你再说说第二件吧?” 黔灵神君冷笑道:“第二件,老夫不想再问,因为从你口中,得到答案,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父亲就匿身在千面教中了!” 说到这里,突然仰天一阵大笑。 笑声一停,只见他脸上紫气陡炽,厉声喝道:“小子,你就替老夫传言,十日之内,老夫必上云台山找他,了断过节。” 西门追雪听他提出自己父亲就隐居的云台山在千面教总坛?这消息简直太以兀突! 他想起自己和崔大婶母女,夜探千面教总坛,那天果然有许多令人可疑之处: 第一,千面教主的客室里,挂着一副武当前代掌门紫云真人写的对联,那联语,自己还记得是:“名士风流,英雄本色”;“芝兰其气,河岳精神。”照联中语气来说自然只有武林盟主的身份,才当得起。 第二,千面教主和崔大婶两人,谈得很久,后来凤妹妹问她和教主谈了些什么,崔大婶只说此事关连重大,眼前还不到时机,到时你们自会明白。 第三,泰山掌门泰岳老人,乃是十三门派中德隆望重之人,他为了师弟开碑手董文奇,被囚在千面教而去,但后来却独自走了,而且还认为千面教主的做法是对的。 第四,千面教地穴所囚的人中,有几个就是当年参加围攻自己父亲的人,那么难道自己父亲真会在千面教总坛? 西门追雪一阵迟疑,还没作声,黔灵神君已沉声说道:“好,老夫就破例放你下山去吧!” “哈哈哈哈!”这会轮到西门追雪纵声大笑了! 他这笑声清若龙吟,响遏云霄,震得群山响应,风云变色! 不、变色的是灵飞道人、邛崃怪叟和洞宫居士,他们想不到这姓卫的小子,轻轻年纪,内功竟会深厚到如此程度,凭自己几人的修为,居然被他笑得耳鼓狂震,连心脏都跳个不停! 这一着,当然也大出黔灵神君意料之外,心头大震,这小子,只有三个月时光不见,眼下内力之深,几乎已不在自己之下! 却说西门追雪笑声一落,两道比电还亮的目光,向身前几人瞥过,冷峻的道:“十三年前,诸位可以不顾江湖道义,不惜自己身份,以多为胜,围攻家父一人,十三年后,怎地反畏首畏尾起来?西门追雪早已声明,用不着人家破例放行,来来来,你们就一起上吧,卫某今晚以一双肉掌,会会你们这些狐群狗党……” 黔灵神君南宫纥听得脸色倏沉,连两道浓眉,都隐笼紫气,厉声喝道:“老夫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洞宫居士邵仁风接口叱道:“神君何等身份,收拾你这小子,何须神君亲自出手?邵仁风今晚要为四弟报仇,不把你立劈掌下,就不叫洞宫居士!” 西门追雪凛若天神,大声喝道:“姓邵的听着,大丈夫敢做敢为,不过,峨嵋凌虚观施毒纵火,并非卫某所为。” 洞宫居士邵仁风怒嘿道:“小子,你来世再饶舌吧!” 他说到后来一句,喝声未落,身形扑起,一掌向西门追雪当胸劈到!掌势出手,一股狂飙,宛若迅雷奔腾,威力奇猛,他是仇人对面,用足了十成力道! 西门追雪虎目含煞,厉喝道:“姓邵的,你可是当年围攻家父之人?” 他说话声中,身形微微一偏,那阵刚猛劲风,像潮水般从他身侧涌出! 不!洞宫居士只觉掌风擦过对方身侧之际,依稀好像被一阵似有若无的潜力,轻轻一推,笔直拍出的力道,无形中拐了个弯,打横里撞出,无处着力,连自己身形,也不禁向前斜倾了一下! 心头微微一怔,口中却回答道:“不错,七闵五逸,全都应邀参加了。” 口中回答,手上一招落空,第二掌“北海屠鲸”又相继劈出! 他这一掌,在凛怒之下劈出,全身功夫,都运聚到右手掌心,掌风夹着丝丝厉啸,比之先前一掌,不知加强了多少倍? 西门追雪哈哈笑道:“如此说来,你四弟死得并不冤枉!” 他好像对洞宫居士拍来的凌厉掌势,丝毫不以为意,口中说着,等掌风快要及身,才一抖袍袖,迎着拂出! 洞宫居士眼看对方只拿袍袖迎拂,不由暗暗冷嘿一声:“小子你这是找死!” 劈出右掌,忽然一收,紧接着掌心吐劲,又疾劈而出,这一收急吐,岂同小可,把他凝聚掌心的数十年功力,像排山倒海般撞出去! 掌力拍出,洞宫居士立时觉出不对,只感自己追击出去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力,和人家潜力一接,恍如撞在一团虚飘飘的气体之上,千钧劲力,刹那之间,消失无形! 第351章 剑气 洞宫居士也是久经大敌之人,这一发觉不对,立时猛吸丹田真气,想把击出的力道收回,但是已经迟了,对方那股无形真气,已然悄无声息地拂到身前,把他震得后退了三步之多! 耳中只听西门追雪一声敞笑,身形跟前逼进,喝道:“姓邵的,你说,七闵五逸,参与围攻,是应谁之邀?” 西门追雪这一拂,就显出功力极强,举手投足,真气逼人,只看得黔灵神君脸色微变。 站在一旁的灵飞道人和邛崃怪叟,不约而同的身形一分,迫近战圈,绕到西门追雪左右两侧! 洞宫居士乍退便上,怒嘿道:“小子,你胜了老夫,自当奉告!” 他身子一弓,双掌翻动,左手划圆,右手划方,同时逼出两股极其雄浑的潜力,迎着西门追雪打去! “呛!”灵飞道人掣剑在手,倏然跃近,阴笑道:“小子听着,七闵五逸,就是应贫道之邀,向西门维峻索还峨嵋宝笈。” 剑挟寒光,已向西门追雪当头劈落! 邛崃怪叟庞大千一见灵飞道人出手,也阴喝一声:“这小子留不得他!” 旱烟管同时朝西门追雪右胁叩去! 这三人动作快捷,前后差不多只是转瞬之间的时光,便成为一个品字形把西门追雪围在中间? “哈哈!你还想要不要‘太清心法’?” 西门追雪艺高胆大,右手一探,从怀中掏出一册薄薄的册子,向灵飞道人面前一场,口中喝道:“你们有本领,尽管拿去!” 左手骈指如剑,使出“伏魔三式”中,一式“紫气东来”,身形旋动,同时向灵飞道人、邛崃怪叟、洞宫居士三人斜斜划出! 这三人俱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修为,全臻上乘,此时一经联手,分做三个方向攻到,剑掌齐飞,劲风激旋,声势极为骇人! 那知才一出手,但见西门追雪指随身发,一股劲急无俦的森森剑气,已向三人横扫而来,招式之奇,威势之猛,令人心颤神夺! 因为他这一招面对着灵飞道人划出,这位峨嵋一派掌门,等到发觉对方虽然以指代剑,但划出来的却是玄门最上乘的无形剑气,心头一颤,赶紧举剑化解,一面身向后纵! 他发觉虽快,西门追雪迅雷奔电的剑气,比他更快。 只听“啪”的一声,手上一柄百练精钢长剑,立即齐中折断,灵飞道人堪堪跃起的身子,宛若断线风筝,直摔出一丈开外,喷出一口鲜血,仰天栽倒地上。 邛崃怪叟庞大千、和洞宫居士,差幸不是和西门追雪正面相对! 不!那是因为西门追雪听到灵飞道人说出他们参与围攻,是应他之邀这一句话,才转过身子,是以邛崃怪叟和洞宫居士两人,落到后面。 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被西门追雪这招“紫气东来”的剑气尾风扫中,震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退出寻丈之外! 黔灵神君虽然瞧出西门追雪在短短一两月之间,功力大进,但还以为凭灵飞道人等三人联手,最低限度也可以把他迫得招架不迭。 谁知不但出手无功,而且对方这一招以指代剑,发出来的罡气,劲力之强,绝非一个弱冠少年,所能练成。 不,即使积数十年勤修苦练,也难有如此成就! 他紧闭抿着嘴唇,脸上的紫气,愈来愈盛,眼中也吐出噬人的光芒,炯炯紫电,充满杀机! “这小子不趁早除去,必为后患!”心念转动,从怀中掏出一颗“百盈丹”,随手一丢,示意身后随从,替灵飞道人服下。 自己却一声不作,缓缓向西门追雪走去! 邛崃怪叟庞大千、洞宫居士邵仁风被人家一招之间,震退寻丈,心头这份震骇,可说还是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 再低头一瞧,自己两人长袍下摆,已斜斜划开了一道尺余长的剑痕,分明是方才震退之时,被西门追雪指风扫过,所留下来的。 两人这一瞧,不禁脸色灰败,那里还鼓得起余勇,再次出手? 眼看黔灵神君南宫纥,亲自下场,自己正好趁势收势,坐山观虎斗,两人抱着同样心情,悄悄退下。 这时黔灵神君手下,已替灵飞道人喂下“百盈丹”扶他坐起,运功疗伤。 西门追雪出手一招,重创峨嵋灵飞道人,心头感到一阵痛快,瞥见黔灵神君睁着一双凶光毕露的怪眼,紧闭下唇,一声不作的迎着自己走来,眉宇之间,隐现杀机,不觉暗暗心惊! 要知自己虽然机缘凑巧,服了半株千年雪参,练成举成无匹的“太清罡气”,但黔灵神君南宫纥紫府一门,传自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中的紫衫客一脉,和自己所学“太清心法”各有所长,当年他已和自己父亲齐名,武功只在伯仲之间,此时盛怒而来,自己能否抵挡得住,还在未定之数! 西门追雪总究年事较轻,瞧到南宫纥一步步的逼进,不禁微觉气馁,慌忙把右手的“太清心法”,揣入怀中,一面默运“太清罡气”,护住全身,然后挺了挺胸,傲然问道:“南宫纥,你是否也有意赐教?” 黔灵神君脸上紫气氤氲,似笑非笑的盯着西门追雪,重重哼了一声,道:“小子好大的口气,凭你也配和老夫动手?” 说话之间,已在西门追雪身前站定! 不!他右手早已凝聚了毕生修为的功力,准备全力一击,把对方立毙掌下!但他还顾虑“太清心法”,既在西门追雪身上,那么对方分明业已练成“太清罡气”。 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名闻寰宇,一时并重,三家武学,全在伯仲之间,难分轩轾,自己紫门府的“紫气”,等于佛门的“无相神功”,道家的“太清罡气”;自己的紫云手,也等于“朱砂指”和“玄天一掌”。 除非对方功力差过自己,否则谁也无法伤得了谁。 照这小子方才的那一招看来,功力之深;已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一击不中,以自己的身份,岂不难堪? 他心中想着,一时倒也不好出手,是以尽管眉宇之间,笼罩着浓重杀气,紧闭着嘴唇,显然仍在犹虑之中! 双方凝神一对,半晌之后,南宫纥才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嘿嘿阴笑,沉声问道:“这册‘太清心法’,怎会在你身上?” “这个……”西门追雪被问得一怔,接着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我身上不能有‘太清心法’?” 黔灵神君陡地双目一睁,厉色道:“小子,究竟西门维峻是否尚在人间?” 西门追雪听得心头大震,自己父亲,至今生死不明,一时触动心事,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他强自忍耐,嗔目喝道:“南宫纥,你此话从何说起?” 黔灵神君仰天大笑道:“小子,要是西门维峻尚在人世,怎会把武林中人人垂涎的稀世秘笈,交给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带在身边?尽管你武功不弱,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怜天下父母之心,那会让你平白无辜的多惹麻烦?”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双目精光四射,傲然一笑,道:“父传其子,人情之常,西门某虽然初走江湖,但身边的东西,除了你南宫纥,恐怕还没人敢存觊觎之心!” 黔灵神君紫气闪烁,狞笑着点点头道:“此话虽嫌狂妄,以你一身所学,也还说得过去,老夫学宗紫府,岂会觊觎你小子手上的东西?” 西门追雪大笑道:“那么难道凭峨嵋灵飞之流,还想从区区手上强夺不成?” 黔灵神君阴笑道:“小子,你可知十三年前,老夫答应过灵飞道友,替他找回峨嵋失宝,老夫言出必践,‘太清心法’,既在你身上,老夫说不得,只好……” 他话没说完,半空中忽然有人“嘻”的笑出声来:“就是咯,‘太清心法’,武林中人,谁不想要?不过这话倒说得挺漂亮,我看,小子,你还是乖乖给了他吧!” 这声音发自头顶,但好像有人从空中掠过,说到最后一句,已经飞出极远! 这当真使人不可思议,人总究是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飞行绝迹! 黔灵神君南宫纥听得脸色一变,急急向声音飞去方向,凝目瞧去,依然瞧不到半点影子! 以他的武功,在武林中已不作第二人想,但此时极目长空,居然连人家影子也瞧不出,这人飞行之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南宫纥一张脸上,紫气大炽,凝气喝道:“何方高人,既然出声,何用走得如此匆忙?” 当然场中除了黔灵神君手下四名又聋又哑的仆从之外,西门追雪、邛崃怪叟、洞宫居士,都听得十分清楚,也都仰头向声音电射而去的方向瞧去,也都没见到发话的人影子! 黔灵神君这一声凝气大喝,虽在那声音远去之后,但大家都相信这喝声,少说也可以传出十里之外,对方飞行再远,也可听到。 是以全都凝足目力,注视着远方,要听听此人还说些什么? 第352章 鬼脸 但正当大家注视之际,那声音果然又从远处传来:“嘻嘻!南宫纥,你别穷嚷,我只不过说的话,被风吹走了,我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几时动过一动? 那声音发自远处,又渐渐飞近,说到最后一句,分明已在头顶! 这下,不但西门追雪、邛崃怪叟、洞宫居士,全都悚然一惊,就是黔灵神君南宫纥也心头大震,急急举头瞧去! 月光之下,果然离自己不远的一株大树顶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身材矮小,身穿一件五色彩衣的人,低着头,朝下面发话。 因为这棵树长得太高,他又头朝下看,月光底下,瞧不清面目。 南宫纥在这瞬息之间,想遍所有的武林人物,也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不由浓眉一皱,沉声喝道:“尊驾是谁,请下来让南宫纥见识见识高人!” 那彩衣人嘻的笑道:“高人?哈哈,我爬在树上,当然比你高,你不是已经见识了吗?哦,你叫我下来?这真是强人所难,我好好的坐在这里,又没碍着你什么?你爱怎么,就怎么,反正打了小的,还有大的在后头,不管我的事,让我乘乘风凉,瞧瞧热闹,总可以吧?” 黔灵神君一代大匠,自己立身之处,让人家躲在头上,丝毫没有察觉,已是面上无光,何况方才是对方使的狡狯,以上乘内功,使出“排云传音”之法,作弄戏耍,更是难堪已极。 闻言那还忍耐得住,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厉喝道:“明人眼里,不揉砂子,朋友再不下来,莫怪南宫纥无礼!” 彩衣人听得一慌,急急手抱树枝,大声嚷道:“下来,下来,你千万别动蛮!” 边说边爬,两手两脚,抱着树枝,从桠叉爬到横干,从横干爬到树身,生怕摔死似的,一节一节往下滑着,好一会工夫,才爬落地面! 大家这才瞧清原来此人不但身上穿着五色彩衣,连脸上也戴着儿童玩的假面具,一个嘻着血盆大口的大头鬼。 黔灵神君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两道棱棱紫焰,直盯着他,怪笑道:“原来你是千面教派来的?” 彩衣人摇头晃脑的道:“啊,不,不,千面教那几张死人脸皮,黄的黄,紫的紫,他们那有我戴的好玩?” 黔灵神君喝道;“那么你是谁?” 彩衣人耸耸肩,回头望了西门追雪一眼,笑道:“黔灵神君,你猜上一猜如何?” 他这一回头,西门追雪忽然听到耳朵边上,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嘻嘻,小子,你猜着了没有?猜不着拉倒,猜着了,可不许说出来!” 西门追雪自从这人从树上现身,瞧他举动模样,虽然想到一个人,可是口音又完全不对,一时也猜不透这人到底是谁? 此时听他向自己传着说话口气,分明是自己认识的人,那么真是他老人家…… 他心中方自一喜,陡听黔灵神君纵声笑道:“老夫费时猜想,何如当面一试!” “试”字出口,右手袍袖倏扬,朝彩衣人脸上拂去! 这一下,出手奇快,真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慢来,慢来……” 彩衣人敢情骤出不意,心中一慌,手脚无措的连后退都来不及,戴了假面具的头脸,反而迎着拂来衣袖凑去!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黔灵神君一角衣袖,不偏不倚,拂个正着! 西门追雪方自一惊! “乖乖,不得了!” 彩衣人惊叫一声,慌慌张张的往后连退! 黔灵神君一拂之后,不禁也斜退了半步,瞪着一双紫芒棱棱的眼睛,脸上不期流露出无比惊诧! 他因方才这一拂,虽然只是随手而发,武林中要想接得住的,也为数不多,但对方竟然连头带脸,凑着上来。 而且那张鬼脸,只不过是儿童玩具,拿硬纸做成的面具,经得起自己一拂,居然还把自己震退半步! 好像那张鬼脸上,还布着一层强颈的内力! 当今之世,除了“宇内三奇儒释道”传下来的三种旷世奇功“紫气”、“无相神功”和“太清心法”之外,那里还会有禁得住“紫云手”一拂的武功? 黔灵神君在这刹那之间,猛地一声暴喝:“老夫不信当今之世,真还有硬接老夫一掌之人!” 大喝方出,右臂一抬,挥手向彩衣人拂去! 他乘怒出手,尽起平生修为,“紫云手”乃是紫府门的绝学,这一招上,就显得先声夺人!但见他双手挥处,一股潜力,宛如暴洪惊涛,狂卷而出! 彩衣人瞧得耸肩缩头,“嘻”的笑道:“你还没试出来?” 这会,他竟然不躲不闪,眼睁睁瞧着那股雷霆万钧的掌风,冲到身前! 不!这阵掌风来势委实太快,他敢情无暇躲闪,一个矮小身子,立被那股掌风罡力带走,手舞足蹈,在风中挣扎,活像一只彩蝶,翩翩随风飞舞,直卷出百步之外! 黔灵神君方才那一拂,并没伤到对方分毫,是以高估了彩衣人的功力,这一挥,足足用了十二成力道。 不料对方竟然毫无抵抗余地,一下就摔飞出去,不禁又暗自失笑,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何须用上全力? 心念才起,耳中陡听一声“哈哈”,迎面飞来,急忙举目瞧去! 这一瞧,真把黔灵第一山,武林第一人的黔灵神君南宫纥,惊得目瞪口呆,骇然失色! 那不是方才被自己“紫云手”震出百步之外那个彩衣人,还有谁来?他面上戴着那具嘻开大嘴的鬼脸,怪模怪样的站在自己面前! 凭自己的功力,居然还没看清他如何飞回来的? 黔灵神君自从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怪人,碰上武功超越自己的高手! 他不敢相信当今之世,真还有接得下自己十二成功力“紫云手”一击的人?一张紫脸,渐渐灰白,额上也绽出涔涔汗珠! 这会,彩衣人没等黔灵神君开口,嘻开大口的鬼脸,嘻嘻笑道:“南宫纥,亏你还是无垢和尚的徒弟,连试了两手,是不是还试不出来?” 他耸着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又凑近过来! 黔灵神君尽起毕生修为,功聚双掌,脚下却不期而然的后退半步! 黔灵神君被人家当面逼得后退,真还是第一遭,他因对方武功,实在高不可测,此时那肯孟浪出手。 “嘻嘻!”彩衣老人依然把那张鬼脸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其实你就是再试两手,也不见得会想得起来。” 黔灵神君见他凑近,又后退出半步,彩衣人还是跟着跨进,口中唠叨的道:“嘻嘻,告诉你,无垢和尚当小沙弥的时候,我还比他大上几岁呢!” 黔灵神君心头暗暗震慑,但还是紧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随着彩衣人的逼进,继续后退。 彩衣人又道:“我生平从不管人家闲事,不过,这姓西门小子,还是我的师侄孙,嘻嘻,我这样说,你总可明白了?” 黔灵神君听得心头大震,侏仙,不错,他是自己师傅的方外至交,他还在人间? 彩衣人依然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还要去办一件大事?嘻嘻,咱们话说完了,你也可以走啦!” 黔灵神君听他口气,好像对自己收罗七老会余孽,准备一举消灭与会各大门派之事,也已知道,那么万一这老家伙插手管上闲事,岂不影响自己整盘计划? 心念一转,凶心陡起,慌忙脸情一正,拱手作揖道:“南宫纥不知是老前辈金驾,适才多有冒犯,南宫纥此次和昆仑、武当等派,约在五老峰山腰比试,老前辈能否替双方主持公道,评判胜负?” 这时灵飞道人服下“百盈丹”,经过一阵运功调息,伤势已然痊好,正和邛崃怪叟、洞宫居士站在一起,讨论这位突如其来的彩衣怪人,究竟是何来历? 因为他们根本没听到彩衣人说些什么,只看到南宫纥被逼得步步后退,心头正感震惊,此时一听黔灵神君居然称他老前辈,大家不由全都一怔,更莫测高深起来。 彩衣人等黔灵神君话声一落,晃着鬼脸,摇摇头道:“我老人家可不管你们的事。” 说着,又“嘻”的笑了一声,细声道:“再说,我生平就是怕闻到火药气味,那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黔灵神君被他一口道破心事,连山腰上埋了大批火药之事,他都知道,但听他既说“不管你们的事”,当然不会插手多事,心头稍放,这就趁机道:“老前辈既然不愿过问尘事,南宫纥就此告退。” 说完略一拱手,便向灵飞道人、邛崃怪叟、洞宫居士,打了个招呼,率着四个绿衣仆从,如飞而去。他一行赶上山腰,正是各大门派撤去“五行剑阵”之时。 彩衣人等南宫纥一走,回头笑道:“小子,你现在猜出来了没有?” 西门追雪慌忙扑的拜倒,道:“你老人家是师叔祖,弟子给你叩头!” “咄,咄,咄,小子,你快起来,我老人家生平就讨厌这个!” 彩衣人一面顿脚,一面伸手从脸上取下嘻开血盆大口的鬼脸。 那不是五官挤在一起,颏下留着山羊胡子的侏仙翟醉翁,还有谁来,他穿着一身五色彩衣,形状更是滑稽,口中还“嘻”“嘻”的笑个不停。 第353章 序幕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心中虽觉好笑,但又不敢笑出来。 侏仙转着两颗小眼珠,问道:“小子,你不和他们大伙儿在一起,一个人撞到这里作甚?” 西门追雪道:“弟子因五老峰大会已完,此刻前往衡山。” 侏仙道:“你是赶着找老猴子去的?他们待会儿就会赶来。” 西门追雪不知他说的老猴子是谁?连忙摇头道:“不是,弟子上衡山去,是找修灵君修老前辈去的。” “啊……”侏仙应到一半,忽然摇手道:“有人来啦,我老人家不愿见他们,快躲起来。” 身形一晃,“嘶”的一声,依旧往那棵大树上掠去。 西门追雪跟着纵起,落到树叶茂密之处,只见众人拥着一乘轿子,步履如飞,向自己这边赶来。 眨眼工夫,业已奔近,前面一乘敞轿上,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生得方面大耳,宝相庄严,紧跟在轿后的是十八个灰衣僧人,全都双手合十,目不旁视地稳步行走! 西门追雪虽然没见过少林方丈智慧大师,但从轿上这位老和尚的神态仪表上看去,就使人会想到他准是少林寺的方丈。 但心中却不禁暗暗嘀咕,五老峰上一场正邪大会,业已结束,少林方丈怎地到这时候才赶来? 他那里知道一场正邪之争,却在此时拉开序幕? 少林寺一簇人,刚刚过了不久,来路上又有一点黑影,朝这边奔来,此人身法极快,稳步如飞,眨眼工夫,已到树下。 这时明光如银,瞧得极为清楚,那是一个脸若重枣,身穿宽袍的老人,手中持着一支龙头杖,在林前略一瞻顾,便飘然向山径下走去! “泰岳老人”西门追雪微微一怔,泰岳老人也赶来了,他们何以都在这时候赶来? 疑念一起,不禁想起黔灵神君方才说过,他和昆仑、武当约在山腰比试,后来就和灵飞道人、邛崃怪叟等人,匆匆往山上而去?那么少林方丈、泰岳老人先后赶来,也就是为了此事? 这就抬头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 这一抬头,树顶上,疏朗朗地那里还有侏仙翟醉翁的影子? 这位游戏风尘的师叔祖,敢情在自己只顾低头注意树下之时,悄悄的走了! 正待往地上跃去,但回顾之间,瞥见路上又有一行人,向山径上走来! 这一行共有四人,前面三个,似在边谈边走,远远望去,已可看出武功极高,跟在三人身后的一个,武功就差得甚远,一路都在施展轻功。 双方距离,逐渐接近,西门追雪凝神一瞧,不由大喜过望,他好像遇上了亲人一般,身形闪电掠出,向三人身前落去,口中叫道:“老伯伯,原来你老人家已经康复了,翔儿正要上衡山去呢!” 原来这三人中间,除了中间银发披肩,双目如火的老人,自己不识之外,左边一个,正是当日传自己“逆天玄功”,双脚僵化,走火入魔了二十年的修灵君! 站在他身边的是修罗神姥,三人身后那个青年,却是修无邪。 西门追雪一身功力,何等精深,此时从树上一掠而下,当真快如闪电,三人微微一怔,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 修罗君瞧到西门追雪,不由呵呵笑道:“小娃儿,原来是你,一年不到,你一身功力,居然精深到如此境界,可喜可贺。” 中间那个银发披肩的瘦小老人,睁着一双火眼,惊奇的道:“修老弟,此子是谁?” 修罗君得意一笑,忙向西门追雪道:“娃儿,这位是衡山掌门袁长老前辈,你快见过。” 一面又道:“袁老哥,这位就是兄弟先前和你说过,闯进水帘洞来的西门少侠,武林盟主西门大侠的哲嗣。” 西门追雪赶忙恭恭敬敬的向袁长老施礼,道:“晚辈西门追雪拜见袁老前辈。” 袁长老双目精光暴射,盯着西门追雪还礼,一面点头道:“英雄出少年,西门少侠这身功力,慢说年轻一辈,就是当年的西门老弟,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修罗神姥自从西门追雪现身之后,她手拄朱红鸩杖,一直脸露慈笑的望着这位年轻人,同时她以为自己孙女修玉娴的独自出走,一定是找韦行天和南宫婉去的,此时眼看只有西门追雪一人现身,不见自己孙女和南宫婉同来,正想开口。 西门追雪早已从怀中掏出“雪参丸”,双手递到修灵君面前,道:“老伯伯,这是‘雪参丸”翔儿没想到你老康复这么快,正想上衡山哩。” 修灵君听得一怔,继而激动的笑道:“娃儿,‘雪参丸’你从何处得来的?哈哈,真难为你!不过,老夫三月前,蒙袁老哥慨赐‘离火丹’,经百日导火归元,修复玄功。‘雪参丸’功夺造化,练武之人,服了可抵得上二十年功力,得来不易,老夫目前已用不着了,娃儿,你自己留着吧。” 西门追雪还待再说,修灵君接着笑道:“娃儿,你这番心意,老夫极为感激,目前你且收起来,快跟我们走吧!” 修罗神姥忽然点头道:“秋娘急着要先行赶来,可能教主已在山下等候多时,我们还是快走才好。” 西门追雪以前在千面教主总坛,曾听副教主鸩罗婆亲口说过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这时听修罗神姥提起秋娘,秋娘不就是鸩罗婆吗? 原来这三位老人家已经见过面了,敢情几十年的旧嫌,业已冰释,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三人高兴。 袁长老点头道:“不错,时光已经不早了,恐怕不但教主早已在山前等候,就是其他各派,也全已到齐了呢。” 他说到这里,回头朝西门追雪笑道:“今晚庐山之会,关系重大,西门少侠自然非参加不可。” 西门追雪从他们口中依稀听出,今晚庐山之会,好像是由千面教主召集的,但方才黔灵神君却明明说是和昆仑武当约斗,这到底是一场,还是两场? 怎么今天的庐山,会有这许多约会?心中想着,只听修灵君道:“娃儿,咱们快走!” 西门追雪因自己反正无事,袁长老,修灵君既然这么说了,只好跟着大家,重新向山中走去。 一会工夫,刚一转过山脚,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山前一处广场中,点起无数灯球火把,照得通明,广场四周,都有身穿黑色劲装,脸黑如锅的彪形大汉,抱着鬼头刀布岗,这些人,西门追雪一看就知道正是千面教的手下! 面山背林,一共放着三排木椅,中间一排十几个坐位,此时只坐着三人,那正是先前赶来的少林方丈智慧大师、泰岳老人、和面垂黑纱的千面教主。 左边一排,全数空着。右边一排木椅,为首一个,正是千面教副教主鸩罗婆、第二个是鬼见愁陆乘、第三个是灰衲和尚少林寺藏经阁住持智觉大师,第四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敢情是翻覆毒手罗渊了。 他们这一列,全是千面教的紫品护法,奇怪,今晚全没戴上面罩。 离右边木椅不远,却有八九个人,席地而坐,这些人的身后,不但站着十几个手执鬼头刀的彪形大汉,虎视眈眈,严神戒备,而且还有几个身穿青色劲装,背插兵刃的汉子,站在前面。 西门追雪目光一转,心头不期蓦地一怔,这些席地而坐的人,正是被千面教掳去,囚在寒冰地穴的人,计有江北大侠阎北辰、开碑手董文奇、毒叟唐炎常、崆峒黑石道人、铁掌仙厉鹗、武夷逸士林大寿、长臂灵猿俞德、七手头陀等人。 这真是怪事,千面教把这些人都带到庐山来,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行人业已走近广场,千面教主听说袁长老、修灵君赶到,立即率同副教主鸩罗婆,一起迎了过去,口中说道:“寒门细事,有渎长老亲临,贱妾心实不安。” 袁长老连连还礼,大笑道:“夫人好说,袁某该说是份内之事。” 鸩罗婆同时替教主介绍修灵君、修罗神姥,双方互说久仰的话,便把大家让到中间木椅上落坐。 泰岳老人、智慧大师瞧到袁长老也一齐站了起来,大家谦让了一阵,因袁长老辈份较尊,坐首席,大家依次坐定。 接着袁长老门下金面二郎杜振宇,过来叩见师傅,原来他以前戴着面罩,才色呈淡金,此时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个眉宇轩朗的青年! 袁长老颇为嘉许的点头笑道:“这几年来,你总算不负为师嘱咐,替夫人略效棉薄,此间事了,你就可以跟为师回转衡山去了。” 金面二郎连连应是。 西门追雪听得好生奇怪,听口气金面二郎杜振宇在千面教担任金品护法,还是奉袁长老之命行事,那么智觉禅师在千面教任紫品护法,也是少林方丈的意旨?这当真使人难以理解。 正想之间,忽见从山径上走下四五十个手仗兵刃的汉子,这些人才一下山,便在路侧集结。 第354章 翻覆 接着又连续走下一群峨嵋门下的道土,和海南五毒教门下二十来个短衣汉子,全站到一起。 接着是:长白一仙的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铁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七闵五逸的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邛崃怪叟庞大千、峨嵋灵飞道人。最后一个才是黔灵神君南宫纥。 这批人才一下山,接着便是昆仑名宿乾坤手陆凤翔、武当太极圈孙皓南、青城简真人、昆仑掌门人清徽道人、武当掌门清贞子、华山掌门梅花道人、少林智能禅师、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点苍双雁万雨苍、万雨生、云中鹤齐长治、七步连环孙正、陆凤荪。 最后是雪山传人崔氏带着凌云凤、简瑶、白飞燕、宋秋云、修玉娴五位姑娘。 不!最后还有一批人,那是千面教总护法五行叟祁离率领的两个金品护法,和十六个黑衣劲装大汉。 他们走下山径,便在登峰的山径口上,一字排开,站在五行叟身后,好像是阻截去路,不让任何人逃上山去。 这时乾坤手陆凤翔等人,早由千面教鸩罗婆接待到中间木椅上落坐。 陆凤翔、孙皓南、瞧到袁长老、泰岳老人、少林方丈智慧大师,全在坐上,不由大感惊奇,纷纷寒暄。 凌云凤、简瑶、眼看西门追雪也已在座,更是惊喜交集,修玉娴却向祖母修罗神姥奔去。 崔氏瞧到眼前的情形,心头立时明白,暗暗佩服千面教主煞费苦心,却不想发动得这么快法!当下就悄悄把西门追雪拉到身边,还没说话! 只见教主已从木椅上起立,从黑纱中透出棱棱杀气,寒光毕露,向黔灵神君等人扫过,沉声喝道:“南宫纥,灵飞贼道,你们瞧这些人是谁?” 她声音不响,却说得峻峭有力,同时用手向右边指了一指。 原来有侧林前,那一批被千面教囚在寒冰地穴,押来庐山的人,一个个精神萎顿,席地而坐。 在黔灵神君等下山之时,早有千面教的人,站在前面,把他们遮住,这时经千面教主用手一指,前面的人,倏然向两边散开,无数道目光,瞧到这些人身上,全都悚然一惊! 黔灵神君南宫纥脸上紫气闪烁,只瞥了一眼,冷冷的道:“千面教有各大门派暗中支持,西门维峻幕后指挥,以各种手段,对付当年围攻他的敌人,老夫早有耳闻。” 他话声未落,陡听洞宫居士邵仁风大喝一声:“好妖妇,你用什么手段,把我老大弄得这个样子?”一道身形,奇快无比的向右侧冲去! 不,还有长白三仙的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也瞧到了铁掌仙厉鹗,同时纵起,往右侧扑去! “教主面前,那有你撒野的份儿。”青影闪动,翻覆毒手罗渊人随声出,袍袖一抖,向洞宫居士迎面挥出! 洞宫居士连还手的时间也没有,身形一仰,应袖倒地! “哈哈,还有谁来试试罗某的翻覆毒手?” 石鼓仙祝青,赤脚仙瞿雷,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洞宫居士,连人家一招都没有接住,不禁大惊失色,两道身形同时刹住。 千面教主缓缓转头,冷哼一声道:“这些贼子,反正谁也不要想活着回去,有劳罗护法,这时还是把这姓邵的放起来,要他们亲眼瞧瞧报应!” 翻覆毒手罗渊应了声“是”,右手向洞宫居士面上悬空一抓,说也奇怪,洞宫居士邵仁风打了个呵欠,挣扎坐起,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脸色苍白,身子还在不住打着冷颤,石鼓仙,赤脚仙对使了一个眼色,抢着扶起,往后退去。 黔灵神君双目冒火,环视一转,突然仰天长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定局,千面教主,你不嫌太狂了些吗?西门维峻人呢?盛会不再,他何用藏头缩尾,躲着不……” “老贼住口!”西门追雪坐在崔氏身边,心头感到万分困惑,这情形好像千面教早有安排,但局势发展,迫得他连问也无暇多问,此时骤听黔灵神君辱及父亲,不由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虎的站起身子。 崔氏早已料到有此,不由伸手轻轻在西门追雪肩头一按,蔼然笑道:“西门贤侄,你且坐下,此时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西门追雪方自一怔,千面教主站着的身子,似乎起了一阵轻颤,厉声喝道:“南宫纥,你当老身是谁?” 说话声中,突然伸手揭去遮面黑纱! 在场之人,谁也没见过千面教主的庐山真面目,这时千百道眼光,不由全都向这位江湖上神秘组织的领袖千面教主瞧去! 那只是一张眉目清秀的中年妇人的面庞,此时除了凛若寒霜,满面怒容之外,也并无什么使人惊奇之处! 但黔灵神君南宫纥却瞧得神色大变,身不由主地后退一步,厉声笑道:“你……是西门夫人!” 千面教主冷电般目光,射出怨毒之色,重重哼道:“不错,南宫纥,你在十三年前,为了争名,嫉妒武林盟主,不惜勾结江湖败类,倚仗人多,围攻纵火,使我西门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南宫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瞧瞧昔年围攻我西门家的人,那一个逃得出千面教的手,今日就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日,我要……” “娘!”一条人影,飞也似的掠出场中,往西门夫人扑去! 那当然是西门追雪,但另外还有一条人影,同时掠出。 “娘,不孝孩儿找得你好苦!”西门追雪泪流满面,他忘了身前强敌,跪倒西门夫人面前,另一条人影,却是崔氏她功凝全身,落到他们母子身边,她是防南宫纥突然出手。 西门夫人目含泪光,笑道:“孩子,这多年来,苦了你啦,你快起来,大敌当前,让娘领教领教他的天山绝艺。” 西门追雪一跃而起,拭泪道:“娘,南宫老贼,还杀害了六丁甲六位叔叔,孩儿要替六位叔叔报仇!” 他话声才落,只见青城简问天飘然走出,稽首道:“夫人,少侠,母子重逢,实是天大喜事,贫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肯俯允?” 西门夫人急忙还礼道:“道长只管请说。” 简真人稽首道:“南宫纥十七年前,毁我青城道观,杀妻夺女之恨,夫人能否让贫道先打个头阵?偿还十七年心愿,贫道铭感无既。” 西门夫人点头道:“道长和南宫纥既有宿怨,老身母子,自当退让。” 黔灵神君凛然而立,脸上紫气冉冉,斜睨了简真人一眼,大不刺刺的道:“简问天,凭你还不配向老夫寻仇,如有帮手,不妨多叫几个下场。” 简真人朗笑道:“简问天自不量力,今晚也要和你拼个生死存亡,溅血庐山,死而无怨!” 说到这里,“呛”的从肩头撤下长剑,突然声音转厉,大喝道:“南宫纥,你亮出剑来,简某就在剑上,和你放手一搏!” 黔灵神君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点头道:“好,老夫就成全你的志愿吧!” 右腕掣动,呛啷啷长剑出鞘,但向胸前一横,根本连架式也没有,身子纹风不动,目视剑身,左手轻轻拂拭了一下,便抬目道:“简问天,你怎不发招?” 简真人大敌当前,十七年宿仇,在此一战,那敢丝毫大意,是以一任对方,如何托大,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依然宁神守一,气运周天,缓缓举起长剑,剑尖一颤,向黔灵神君当胸点去! 别看他剑势迟缓,这一点出手,却也奇快无比! 黔灵神君紧抿着嘴唇,那会把对方区区一个青城派的掌门人放在眼里? 但此时瞧到简真人发剑的动作,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怔,对方果然在十七年时光,痛下苦功,练成上乘剑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简真人在第一剑上,已显出他剑术造诣,不同凡响,一剑出手,剑风飒然,剑尖还没刺到,剑气业已透剑而出! 黔灵神君却连身形也没有稍动,直等对方剑尖,离开胸前仅只有一尺光景,右腕一振,没见他举剑封架,三圈紫云,已从剑尖飞出,不但把对方来势消解无形,三圈紫云,还同时向简真人“玄机”“将台”“当门”三大要穴刺到! 这真应了不动则已,一动惊人,有若掣电,简真人自然早巳料到南宫纥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一经出手,必然迅猛无匹,凌厉绝伦,是以第一剑刺到,早已准备好进攻退守之势。 此时眼看对方举手之间,三剑连发,立即挥剑护身,只听“锵”“锵”三声,黔灵神君三剑击刺,虽然悉数封开,但脚下也不禁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黔灵神君被简真人硬挡三剑,也觉右臂猛震,长笑道:“哈哈,你能挡得住老夫三剑,已算不错!” 话声一落,剑出如电,朵朵紫云,漫空挥洒,宛如长江滔滔,江流不绝向简真人攻到!但见匹练缭绕,一片密密层层的剑影,云蔚霞腾,寒光四射。 简真人只是一声不吭,凝神静气,举剑封架。 就是这一阵左遮右拉,虽属守势,但也看出简真人功力深厚,他剑势快若迅雷,上下翻腾,化作一团白影,令人目不暇接。 第355章 青城 而且每一剑都端端正正磕在一朵紫云之上,封架得十分严密,黔灵神君南宫纥一时里倒也莫奈他何。 简真人仗剑出场,心头最感焦急的,莫如他一对爱女,简瑶和白飞燕两位姑娘。 她们一个紧扣藏在袖中的断虹剑,一个却执着一柄青光湛湛的青霓剑,掌心全都渗着冷汗。满脸骇然,既耽心,又紧张,凝神屏息,目不稍睫! 尤其是简瑶,她从小由黔灵神君扶养长大,深谙九十九招“紫云剑法”的玄奥,自然更深知黔灵神君在剑术上的造诣,自己父亲不论在功力上和剑法上,无可讳言,都要逊过对方,那么此时虽能勉强支持,只要时间一长,就难免不为对方所乘。 简瑶越想越觉心寒,紧蹩蛾眉,混身直冒冷汗。 白姑娘,她比姐姐还要胆颤心惊,因为简瑶熟谙“紫云剑法”,知道南宫纥的招式变化,是以并不觉得惊奇。 白姑娘可从没见过这般云朵似的剑法,南宫纥一剑出手,往往随剑划出朵朵紫云,有时三朵五朵,有时一连七八朵,她耽心这一朵朵紫云,都可能伤了老父,因此,她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南宫纥的剑势,不住的数着云朵。 渐渐,她被一连串倏灭倏生的朵朵紫云,引住目光,吸引住心神,忘了身在斗场,也忘了这是老父和敌人的生死搏斗! 不!她渐渐感到黔灵神君这套剑法,好像在那里见过,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同时也渐渐体会出这套剑法的深奥精微之处,而且感到其中还有不够严密之处!这简直是笑话,别说黔灵神君享誉数十年,身为武林第一高手,练了几十年的剑,那还会有破绽?何况这套剑法,出之三百年前“宇内三奇儒释道”的紫府门祖师紫衫客之手,凭区区一十七八岁的白飞燕,就能瞧得出破绽这样感觉? 可是这一感觉,虽等于幻想,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存那里见过这套剑法的完整的一面。 于是她出神的摩拟、揣想、思索、追究,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白纸,连半丝印象也想不起来。不过对南宫纥滔滔不绝,云朵飞洒的剑法,却愈来愈是心领神会! 这一阵工夫,场中两人,已对拆了将近五十多个照面,简真人一直屈居守势,他敢情在力求稳定,只是举剑封架,并不出手还击,一面大笑道:“哈哈,南宫纥,简某还算是你对手吧?” 黔灵神君做梦也想不到简真人在剑法造诣上,竟有如此深厚,和自己力拼了五十招,还不露丝毫败象,心头也着实惊凛,闻言不禁嘿嘿冷笑,道:“简问天,你慢得意,挡得住老夫五十招,恐怕难以逃得百招之外!”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论功力,简真人自然和他逊了许多,论剑法,“紫云剑法”越到后来,越是凌厉,可以挡得前面五十招,但越到后来,内力损耗,功力较差的人,越是难捱,就是仅仅一招,也难过先前的十招八招,这原是一定的道理。 简真人蓦然发出一阵嘹亮长笑,这笑声清越已极,显见他内力相当悠长!“哈哈,南宫纥,简某要向你索还十七年前血债,技岂止此?你就试试我青城剑法吧!” 敞笑声中,陡地目**光,身形暴长,奋起全身功力,剑法一变,展开一套急如骤雨的剑法。 但见匹练盘空,寒光四射,尽是急攻招术,刹那之间,剑雨飞洒,冷芒弥天,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急骤攻出! 原来“青城剑法”,本以快疾出名,剑法展开,犹如点点骤雨,密集而来,江湖上夙有“峨嵋急风青城雨”之称。 简真人囚青城一派,险在自己手中葬送,再加爱妻血仇,十七年来,痛心疾首,破釜沉舟,在青城老君洞苦下功夫,锐心报仇,精研青城绝学。 这次出山,自非寻常,尤其和简瑶父女重逢之后,在青城一个多月时光,他时常看简瑶练剑,对紫府门的“紫云剑法”,留神思索,虽无破解之道,但剑路发展,已了然于胸。 是以动手之初,只求自保,因为自己精研的剑法,快速凌厉,威力极强,也最耗真气,如果用在先前,就难保不立即落败,但只要撑过五十招以上,对方剑势,虽然也逐渐猛恶,自己或可侥幸和他放手一搏。 果然,前面五十招,黔灵神君虽已觉到简真人功力不弱,也并不十分在意,这一捱过五十招,简真人剑法一变,使出十七年潜修苦练,准备报仇雪恨,从未轻易出手的一套罕见的剑法,急攻猛扑,存心和黔灵神君在剑下同归于尽! 一人拼命,万夫莫挡,简真人厉声长啸,剑如急雨举手投足,奋不顾身,尽是猛恶招法,他这轮急攻,居然气势如虹,把目空武林的黔灵神君,逼得连退数步。 这下,可把黔灵神君激得勃然大怒,暴然仰天狂笑,剑势陡盛,朵朵紫云,风涌而来。 简真人暗道:“黔灵神君果然功力之高,自非自己想像中容易对付,看来十七年公仇私恨,自己万难得偿!” 想到这里,只觉全身热身沸腾,咬牙切齿,将全身功力凝聚右臂,贯于剑身,奋不顾身的反击过去。 双剑激荡,传出一声声震人耳鼓的“锵”“锵”暴响! 这已到了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当然,看情形,简真人心浮气躁,败象已萌,最多也支持不了十招八招,简瑶急得忧心惶惶,几乎要往两人冲去! 白飞燕目不转睛的瞧着南宫纥剑势,脸上也露出焦灼,突然,她灵光一动,蓦地想起自己在九宫山下,无意拾来的那方紫玉,正面刻着的整整一百朵云朵,不是和南宫纥这套剑法十分相像? 不,那片云朵,比南宫纥剑上飞洒出的云朵,简直要神妙得多!她慌忙探手入怀,迅速取出这方朝夕摩娑的紫玉,凝神瞧去! 这一瞧,她只觉豁然贯通,百朵云朵,不是正好克制南宫纥剑法的剑法,还是什么?” “百云千祥”,这一招叫做“百云千祥”!她大喜欲狂,不禁回头瞧去,这一瞧,可把白姑娘惊得花容失色,手上青霓剑,依样葫芦,不管会不会,一招“百云千祥”,往黔灵神君头上劈去! 原来这刹那之间,场中形势,已然大变,黔灵神君满身杀气,步步进逼,简真人连人带剑,已被围在一片紫云缭绕之中,手忙脚乱,团团乱转! 只听“锵”的一声大震,火花激射,简真人长剑脱手,一朵闪闪发紫的流云冉冉往简真人当头罩下…… 方才简真人形势渐渐险恶之初,千面教主西门夫人早已脸含严霜,站起身来,准备亲自出手。 崔氏含笑道:“夫人,你还是让西门贤侄出手吧!” 西门追雪应了一声,正待跃出,只见修玉娴闪到身边,一下递过毒吴钩,(她们在山腰布五行剑阵之时,简瑶把毒吴钩交给修玉娴使用),轻声说道:“西门少侠,你用这柄剑吧!” 西门追雪来不及说话,接过长剑,身如电射,刚刚掠出,正好简真人长剑脱手,心头一急,猛吸真气,剑先人后,毒吴钩使出伏魔三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霹雳乾坤”,迎着黔灵神君那朵紫光闪闪的流云劈去。 这一下,真是迅电奔雷,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只觉眼前奇亮,两剑互撞,响起一片呛啷咙吟。 西门追雪占了手上是一柄前古神兵的便宜,一下把黔灵神君的长剑,截为两段,但凌空的身子,却被黔灵神君“紫气”,震得翻了一个跟斗,才落到地下! 黔灵神君想不到西门追雪会突然飞来,削断自己长剑。 简真人死里逃生,但复仇的机会,那肯放过,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左手屈指连弹,右掌同时直劈,青城绝学“神灯指”“五岳掌”一齐出手! 这几方面差不多都是同一时候发动,简真人长剑震飞,南宫纥一剑劈下,西门追雪削断他长剑,翻身落地,简真人指掌同施。 白飞燕纵身而起,应该和西门追雪在同一时候,但她功力较差,出手也慢了半步,却和简真人的指掌同时发动。 黔灵神君冷不防长剑被削,微微一怔,瞥见简真人的“神灯指”、“五岳掌”也乘隙出手,不禁冷嘿一声,右掌“紫云手”跟着拍出。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陡觉青云缭绕,一片砭肤刺骨的剑芒,当头罩来,身前身后,全是朵朵青云,再也瞧不到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空负一身旷世武学,竟然有无从着手之感! 青光电闪,一颗人头,跟着滚落,口中还大叫一声!白飞燕想不到这招“百云千祥”,竟能轻而易举的一剑杀死黔灵神君,尤其滚落的人头,还大叫了一声,直把小姑娘惊得不迭后退! 简真人“神灯指”“五岳掌”堪堪出手,便觉对方一股“紫气”,也潮涌而来,双方力道一接之际,对方那股无形“紫气”,忽然消失,急忙举目瞧去,南宫纥一个人头,已被自己女儿一剑斫下来! 第356章 团聚 不由发出“哈”“哈”大笑,人也随着笑声,往后倒去! “爹,你怎么啦?”简瑶、白飞燕急叫着把他扶住! 黔灵神君南宫纥的死,瞧得灵飞道人、邛崃怪叟、铁扇相公、蛇居士一干人莫不惊骇失色! 千面教主西门夫人倏然起立,手臂一挥,坐在椅上的千面教高手,副教主鸩罗婆、紫面护法智觉禅师、鬼见愁陆乘、翻覆毒手罗渊,全都同时站起,纷纷走入场中,连守在山径上的总护法五行叟祁离,也起身向广场逼近了几步! 西门夫人脸色冷峻,沉声喝道:“各位护法,和本教在场弟子听着,凡是当年参加围攻武林盟主的贼人,以及今晚和南宫纥同来贼党,一律拿下,听候发落!” 广场四周,轰雷也似应了一声。 灵飞道人一看对方声势浩大,情形不对,赶忙向邛崃怪叟等人,低喝了声“冲”! 西门夫人目如寒电,厉声喝道:“谁敢动一动,当场格杀不论!” 接着又朝站在场中的西门追雪道:“翔儿,当年围攻你父,除了南宫纥老贼已死,该是峨嵋灵飞贼道为首,你替为娘拿下!” 西门追雪深深感到自己母亲的伟大,答应一声,倒提着毒吴钩,正待往灵飞道人逼去! 陡听左侧山岗上,有人喝了声:“且慢!” 这声音不响,但清如凤鸣,场中每一个人都听得异常清晰! 此时不仅千面教的人,已经把广场四周,团团围住,连昆仑清徽道人,武当清贞子、少林智能禅师、华山梅花道人、点苍双雁,崂山三手真人李成化等人,也都纷纷掣出兵刃,走下场来,他们全是得到乾坤手陆凤翔的暗示,怕一干邪恶,临危夺路,和负隅顽抗,是以分成几组,协助千面教拿人! 当时对面群邪,也集结在一起,准备拼命! 两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但这声“且慢”,却叫得正是时候,大家谁也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光听声音,此人内功之高,比之黔灵神君南宫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百道目光,不期向左侧山峰望去! 月光之下,只见山岗上负手立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人,正缓缓向山下走来! “啊!不得了,雪影飞魔讨债来了,乖乖!” 右侧山峰上,突然也有人大声叫嚷,一条黑影,凌空飞掠,快如流星,踏着树梢,飞掠而来。“救人哪,雪影飞魔来了……”人影比声音还快,横掠广场,往左边山岗奔去! “雪影飞魔”这几字,落到所有的人耳中,全都大感震骇! 那人身后,果然又有一团白影,风驰电掠凌空虚度,紧紧追赶,口中也在大喝:“翟醉翁,老酒鬼,你还不把千年雪参还来?” “翟醉翁!”那不就是侏仙?在场的人,又听得一惊,这两人都还在人间? 前面黑影,已奔到左边山岗上那个白衣人身前,大嚷道:“你瞧着我老人家跑断双腿,还不出手?” 说话之间,身形一闪,就闪到白衣人身后去了。 追他的雪影飞魔,也是一身白衣,他瞧到有人挡路,理也没理,依然往前直冲。 那知这一冲,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身子倒退了一步,这一来,他似乎勃然大怒,回身放下手上一团东西,举手就往白衣人劈去,那知这一掌出手,他身子又后退了三步,不由狂啸一声,身形猛扑而起! 白衣人只右手挥了挥,雪影飞魔一团白影,竟然连退了四五步,双脚一顿,凌空飞起,瞬息之间,走得不知去向。 场中之人,因相隔太远,都瞧得不太清切,好像那白衣人比雪影飞魔还要厉害。他击退雪影飞魔,转身似乎向侏仙翟醉翁行礼。 只听侏仙大声说道:“你快下去吧,多少人在等着你,把他也带下去,哈哈哈哈!”笑声响起,人也跟着飞走! 白衣人走近雪影飞魔放下的东西,俯腰伸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突然,从大石上坐起一个人来,他瞧到白衣人,似乎惊喜交集,纳头便拜,白衣人慌忙拉起,两人连袂往山下走去! 广场上敌我两方,都被这一突发之事,瞧得怔怔出神! 两条人影,飘忽而来,渐渐走近,西门追雪自从分服了千年雪参,目光可以看得极远,此时双方距离,相隔还有五六十丈远近,但他业已看清那个瘦长人影,正是在天山失踪的朱弃叔叔,白衣人,自己也曾见过,那是自己从千面教总坛回来,经过骆马湖,碰上苍须叟师徒,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就是这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生出手援救的! 就在他沉思之际,朱叔叔和白衣中年儒生,已越来越近,袁长老、泰岳老人、智慧大师、陆凤翔、崔氏等人,众口同声欢呼起来:“啊!西门大侠,是西门大侠!” 这许多声音中,还夹杂着自己母亲惊喜颤叫之声:“维峻!啊是你!你回来了……” 西门追雪心头狂跳,兴奋的抬起头来,往那白衣中年儒生望去,天哪,他……他……就是自己父亲,难怪自己当日见到他老人家,就觉得十分眼熟! 他喜极而泣,饱含着满眶热泪,飞也似迎着奔去! 朱弃一眼瞧到西门追雪,赶快迎着喊道:“孩子,你快拜见你爹!” “爹!”西门追雪早已忍不住了,泪流满面,一下向白衣中年儒生膝前跪下。 中年儒生朗若晨星的双目,泪光隐隐,抚着西门追雪肩膀,微笑道:“孩子,你快起来,为父尚有正事要办。” 说着拉了西门追雪的手,缓缓步入广场。 袁长老、泰岳老人、陆凤翔、孙皓南、智慧大师、修灵君、崔氏、西门夫人一干人,全都迎了过去。 袁长老呵呵大笑道:“西门大侠一别十三年,不但丰神依然,而且神功通玄,今晚天伦重聚可喜可贺!” 西门大侠连忙放下西门追雪的手,作揖道:“长老过奖,维峻十三年前,身中几种无药可治的剧毒,隐迹深山,修参太清心法,直到最近才算悉数祛尽,有劳诸位垂念,维峻深感不安。” 说着和在场之人,一一见礼。 少林智慧大师和智能、智觉、因西门大侠还是自己师叔,纷纷以弟子之礼参见。 大家走入广场,灵飞道人、邛崃怪叟等人,更是脸如土色,,忧心忐忑,谁也不敢再作突周之想。西门大侠神目略一环视,便朝西门夫人道:“娘子,江湖上怨怨相报,何日能止,这些人谁无妻儿?我们夫妇父子,总算团聚,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放了他们吧!” 西门夫人垂泪点头道:“贱妾原是一时气愤,既然你要放他们,就放了他们吧!” 西门大侠笑了笑,又指着萎顿地上的一批人道:“他们呢,是否已经被废去武功?” 西门夫人道:“那是副教主使的修罗门的独门秘传‘太阴闭穴’之法,副教主,就烦请你放了他们罢!” 鸩罗婆含笑点头,过去替他们解开穴道。 泰岳老人赞誉着道:“西门大侠大仁大义,以德报怨,为武林带来一片祥和,但愿他们悔过自新,江湖上可以从此平安无事。” 说话之间,接着西门夫人又替五行叟祁离、鬼见愁陆乘、翻覆毒手罗渊等人引见,西门大侠当面再三道谢协助之德。 灵飞道人、邛崃怪叟、铁扇相公、蛇居士以及被千面教擒来的阎北辰、董文奇、毒叟唐炎常,如获大赦,乘大家寒暄之际,悄悄退走。 青城简真人方才只是真气耗损过甚,经过一阵运功调息,也已复原,带着一双爱女,过来道贺。 朱弃听说大师兄黔灵神君南宫纥死在白飞燕的剑下,而且白飞燕还是从一方紫玉悟出的一招剑法,不由听得心中一动。 因为他被雪影飞魔挟着当作人质,到处找寻西门追雪凌云凤下落,以致把师傅留下的那方紫玉失落,这就请白飞燕可否取出紫玉来让自己瞧瞧。 简真人吩咐白飞燕取出紫玉,双手递过。 朱弃瞧到白飞燕手上,正是自己失落的那方紫玉,不由想起师傅临终时那四句偈语:“紫玉紫玉,失不足惜,一脉相传,是得非失。”难道自己师傅算定这玉应该失而复得,而且就要以这招剑法清理门户? 简真人见他瞧着紫玉一声不作,忙道:“这玉既是朱兄失落之物,朱兄请收回就是。” 朱弃摇摇头,就把师傅临终所说,详细说了一遍。并且露出愿收白飞燕为徒之意。 简真人听得大喜过望,当场就叫自己女儿拜朱弃为师。 西门夫人早和崔氏鸩罗婆商量妥当,自己退出江湖,千面教人数众多,设若就此解散,各人为善为恶,未可逆料,不如由鸩罗婆担任教主,继续领导。 此时南宫纥的尸体,也经千面教的人挖土埋了。 大家见诸事已毕,便一同起身,往山外走去。 一行人中,简真人和修罗神姥,一个为了女儿,一个为了孙女,全都心中有事,不住的和崔氏细声密谈。 第357章 落魄 其实崔氏心中又何尝不为女儿之事萦怀,不过她早在几个月之前,在千面教总坛和西门夫人密谈之时,早已说妥了,因此对简真人和修罗神姥的央托,也一口答应下来。 一向平静的武林,蓦然掀起一个骇人听闻的惊讯! 一张二尺宽三尺来长的白绢,上面写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语句,突然张贴在各大门派的寺庙坛门口,及通衙要道。 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这张同样奇异的告白,竟然遍布了大江南北。 那张白绢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会引起武林黑白两道的人物惊心动魄,心胆皆裂! 这张奇异的告白,前面写着十个酒杯大小而很不吉利的“杀”字,苍古遒劲,宛如龙飞凤舞。 十个杀字的下面,写着几句简单而令人的惊骇的话! “告白飞至,惨祸将临,限时溅血,杀尽武林,珠笔加‘戒’,阎罗催命。” 告白后面,署名“受害人白”四字并无姓名。 这张告自太过笼统、奇异,蒙受武林中人的陷害,或许是事实,而欲杀尽武林中人,未免太小题大做,牵涉太广了。 武林中的九大门派,在二十年前,虽然联手除去一个邪教。 但这个邪教瓦解冰消之后,就没有再听说过有死灰复燃的消息。 纵然是那个邪教东山再起,却只能对九大门派寻仇,不会连黑道人物,奇人异士,也要个个诛绝。 九大门派虽有联手除去最近倔起江湖“混合派”之议,但“混合派”的总坛门口,听说也同样发现这张怪异的告白。 是谁人故弄的玄虚,实在令人费解,尤其告白发现了不少的时日,却未见动静,确使人堕人扑朔迷离之中。 各大门派久未见加添朱红“戒”字,也未听说那自称受害人,有所举动,疑惑是有人故弄的玄虚,是仍然提高警觉,暗中加强戒备,以防万一。 少林寺的实力,素为武林之冠,高手不胜枚举,别说只是一个人,就是武林联手来狠,也不会畏惧。 但掌门方丈天宏老和尚,为了避免造成无谓的杀劫,作未雨绸缪之计,自从发现了这张告白之后,就传谕加强戒备,由六个天字辈的长老和尚,分别监督弟子巡查守护。 就在一个中午斋饭过后,巡守门口的两个小沙弥,赫然发现张贴在寺门口的告白上,加了一个斗大的朱红“戒”字。 这两个小沙弥发现了这个朱红戒字之后,立即飞禀掌门人。 天宏方丈闻报,吃了一惊,来不及细问,身形一起,飞奔寺门口。 其他六位护法长老,也是暗暗惊讶,他们并不是惊讶这个添写的朱红戒字,乃是惊讶来人的神出鬼没,在寺僧看守之下,加写一个“戒”字,而未能发觉他的行踪。 天宏方丈奔至寺门口,转身仰首一看,高贴在寺门的素绢告白上,果然添写了一个显红的夺目斗大的“戒”字,湿痕未干,不由一皱眼帘上的白眉,忖道:真有人敢来少林寺寻仇吗? 略一转念,放眼一望两个护守寺门的和尚,道:“这‘戒’字是何等模样的人来添写的,你们看见没有?” 两个小和尚同时摇摇头,道:“弟子疏忽,未能看见来人,望祖师恕罪。” 在这光天化日,防守严密之下,任人出入而不觉,是自开派以来没有过之事,也叫这位武功绝顶的大和尚忡忡不安。 天宏方文略一怔神,正想返回议事殿招集全寺及执事僧商议,如何加强防范。心念刚动,蓦见一个防守外卡的小和尚急急驰来。 那个小和尚奔至天宏方丈面前单腿一跪禀道:“峰下来了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声言要面见掌门祖师。弟子不敢擅自放他上少室峰。” 天宏方丈白眉一扬,道:“快传谕守卡弟子,放来人上山。” 那个小沙弥答了声“遵谕”,合掌一礼,立即转身向峰下疾驰而去。 这时全寺的僧侣都闻讯赶来,一听弟子禀报,个个圆睁神目,注视峰下,神色显得十分紧张。 大约一杯热茶之久,两个小和尚导引一个面目清瘦,年约五六十岁,书生模样的人,从峰下电射上来,但见那人身穿一袭又脏又破的湘绸长衫,紧随小和尚之后奔驰,脚不沾尘,长衫飘飘,神态甚是悠闲。 来人上了少室峰,抢身上前,拱手向群僧一揖,哈哈大笑,道:“西门追雪倒霉一辈子,到年都不受人欢迎,想不到来这大名鼎鼎的少林寺,竟然受众僧列队相迎,今天大概可以发个利市了。” 少林寺天字辈的老和尚,听他话中之含意,似甚蹊跷,天宏方丈慌忙合十,道:“施主,尊姓大名,告白上自称受害人的,就是……” 西门追雪抬头向墙上贴的告白一望,不等大和尚话完,纵声大笑,截住他的话,说道:“在下姓申名甲,一生没有受过什么人的害,只怪父母自不量力,明明生了一个豆渣头脑的儿子,却偏偏要教他念书,读了几十年的书,仍然一窍不通,弄的名不成,利不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落魄一生,无以糊口,只好赶赶热闹,卖卖字书,往日与人无怨,近日与人无仇。” 天宏方丈微微一笑,道:“施主太客气了,可是出家人四大皆空,那有银钱买字画,如果施主仅为这事而来,恕贫僧今日无暇接待。” 西门追雪听了之后,冷笑一声,道:“大和尚别这么吝啬,申某虽看落魄,以卖字画为生,但尚未看这人家的脸色。” 说此,略一停顿,倏然两眼射出二道锐厉的目光,环视全场一匝,然后逼视天宏方丈脸上,继续说道:“我西门追雪不远千里赶来贵寺,老实说,还是因为瞧得起你大和尚,不然,就是打发轿子去接我,还得看我是否有此雅兴。” 少林寺领袖武林,名重天下,天宏方丈高德功,道行深厚,谁不尊敬,当他听了西门追雪的冷言傲语,脸上也渐露愠容,但他涵养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仍未发作!很和蔼的说道:“施主,此话未免……” 西门追雪未待天宏方丈说完,抢先说道:“申某的字画虽非上品,而欲卖给贵寺的却是难得其一的名画,就看大和尚是否识货?” 天宏方丈脸色一寒,道:“穷僧一心参佛,对字画很少研究,自然难以辨别好坏?” 这时,站在掌门大师左侧的天信和尚,抬头一望天色,只见暮霭四起,时将入夜,既知来人并非悬贴告白寻仇之人,不希望师兄与一个无关紧要的西门追雪多费唇舌,乃向天宏方丈合十,道:“师兄,买不买他的字画,请早作决定,以免耽搁商议正事。” 天宏方丈对师弟点点头,立即向西门追雪正色,道:“施主,既然远道而来求售字画,若敝寺不购一幅,不但有负盛情,定说贫僧吝啬势利,就请随便留下一幅,略表贫僧一点心意。” 西门追雪右肘一晃,从衣袖内晃出一轴画卷,笑道:“我要卖绘贵寺的,就是这一幅画,虽非名家手笔,可是最切实用的名画,其用途却大得很呢?” 说时,右手高举,把画轴舒展开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面目纯朴,身穿长衫的年老书生,站在一个活子门外,一株合抱大树之前,双目望着远处一条大路,眉间显现忧虑,好像夜等待什么似的? 天宏方丈看那幅画像酷肖西门追雪本人,只是那老人比现在的西门追雪年纪略微轻些,说实在话,这幅画对少林寺一无用处,他因有急事待商,急欲打发西门追雪,只得勉强说道:“画倒是一幅好画,不知施主要卖多少银子啊?” 西门追雪小心翼翼地把画收卷起来,仍然放回衣袖之内,目光扫视少林寺前后殿舍,缓缓说道:“贵寺房屋合计却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能建筑得起来。” 天宏方丈见他答非所问,而突然打听起本寺的建筑价值来,心中大惑不解,正想出言责问,突闻对方继续说道:“还有贵寺三千多位僧侣的性命。” 天宏方丈突然想到了那幅素绢告白,禁不住心头一惊,脸上顿罩寒霜,答道:“阿弥陀佛,施主莫非想要敝寺的财产,和三千弟子的生命相等价值,来买你这幅画么?” 西门追雪点点头,淡淡的答道:“嗯,算是被大和尚猜对了!” 院内群僧听西门追雪说出这话,立刻脸上齐现怒容,目光都集中到西门追雪身上,若非少林寺门规严厉,又当掌门方文在场,早已动手驱逐了。 天信老和尚此刻也忍不住生气,怒说道:“施主想来本寺借题敲诈,恐怕……” 西门追雪接着:“倒未存敲诈之心。” 天信老和尚长眉一扬,道:“那末,施主的一幅画,要卖本寺的财产及三千弟子性命的同等价值,是什么意思?” 第358章 素娟 西门追雪目光一凌,冷笑一声,反问道:“这幅书若能保存贵寺的基业和三千僧侣的性命,该当什么价值。” 天信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本寺今天虽然出现了一幅吓人告白,亦未见得对付不了那悬告白的人,难道没有施主这幅画,本寺就要倾覆瓦解不成?” 天宏大师垂遮眼帘的白眉一扬,接着说道:“施主这幅画,纵然能挡过浩劫,本寺也出不起这幅画的卖价。” 西门追雪低头略一沉吟之后,面向天宏禅师道:“大和尚此言倒是实在,如诚心要买在下这幅画挡灾,在下倒有便宜的交易办法。” 天信老和尚冷冷的问道:“什么办法?” “若贵寺肯以‘达摩迦陵经’交换,在下愿结一次香火之缘。” “达摩迦陵经”是少林寺镇寺之宝,岂肯拿来和西门追雪交换一幅画像,这话不仅是白说,而且激起了群僧的愤怒。 站在天宏方文右边的天贤老和尚白眉一扬,冷哼一声,道:“施主想以这幅画来蒙骗本寺镇山之宝,那是打错了念头,不说是一个未知来历的人来本寺寻仇,就是整个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高手联合前来攻袭,亦不见得本寺就束手无策,会遭到冰消瓦解的危运。” 天信老和尚也怒声喝道:“施主少在老钠等面前故弄玄虚,兜圈子说话,如你即是悬示告白之人,或者奉命而来,不妨直率表白,若一味的题外做文章,纠缠不清,休怪出家人要下逐客令了。”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道:“在下虽然落魄,但是从来未曾欺骗敲诈过人,大和尚买不买,决不勉强,俗语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愤愤的大声喝叫。” 就在西门追雪冷笑说话之间,忽地两个小和尚导引一对青年男女到来。 两个小和尚到了天宏方丈面前,合掌躬身,禀道:“武当派光义道长命两位弟子前来求见,弟子未及请示,自行导引上来,请掌门师祖宽恕。” 武当派的一对年青男女弟子,见到少林派的掌门人,赶忙跪下行礼,道:“晚辈许青松和师妹郭素娟,奉恩师之命,前来奉呈密函。” 随即从贴身口袋中,把书信拿出,双手呈上。 天宏方丈合掌还了一礼,接过书信,道:“有劳两位了。快请起来吧。” 他们师兄妹起来之时,猛一抬头,发现了那幅悬挂在寺门口的素绢告白,不禁大吃一惊,许青松情不自禁的问道:“咦!敢问掌门老前辈,贵寺也出现了震骇武林素绢告白?” 天宏方丈点了点头,立即拆开来信一看,但见内容写的,乃是讨论如何对付那张怪异告白之事。 他看完之后,仍然招叠起来,放进怀内,向许青松师兄妹,道:“老衲现在有要事与这施主商谈,请两位小施主先到本寺客房内去休息一下,再磋商奉复。” 说毕一挥手,走过来一个知客僧,向他们师兄合十,道:“请随贫僧到客房去奉茶吧。” 许青松师兄妹见掌门方文面色凝重,不便多说话,却向西门追雪打量打一眼。 西门追雪恰好也转眼向他们师兄妹望来,当他目光和郭姑娘那对清澈如秋水的眼睛一接触,不觉为之一怔。 只觉郭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全身玄色紧身劲装,外披青绢披风,一张瓜子形的脸,配着一个樱桃小口,端正的瑶鼻,人鬓的柳眉下,是一双秋水般的睁子,再加上那瘦纤的身躯,愈更显得秀丽绝俗,好似广寒仙子,下滴凡尘。 目送他们师兄妹的背影消失之后,方回头向天宏大师哈哈一笑,道:“大和尚另有要事,在下不敢再多打忧,是否有心做这笔交易,即请见示。” 天宏方丈长眉一扬,脸现微惺,道:“贫僧无意交换,请施主赶快下山去吧。” 西门追雪淡谈的说道:“好吧,大和尚不要后悔就是。”他提出最后一句警告之后,转身疾奔而去。 夜幕笼罩下的少林寺,寂静得毫无声息,除了大雄宝殿侧面一座议事殿,由门窗内透出些微弱灯光外,四周人影幢幢,刀光闪闪,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清静的佛门圣地,此刻陷人黑暗恐怖紧张气氛之中。 这是少林寺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寺前寺后,寺左寺右,房上房下无处不派人埋伏守护,暗暗有如星罗棋布。 不说是外人难越雷池一步,就是一个肉眼能看到的昆虫,飞上少室峰来,也难逃防守群僧的眼光。 在平常的时候,此刻夜课开始梵音高唱之际,但今夜却是死沉沉的,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这无疑是流血的惨剧,即将要降临这佛门圣地的预兆。 天宏方丈盘坐在议事殿正中蒲团上,两道垂遮眼帘的白眉,深深的皱着,一向慈祥的脸上,显得异常的严肃,天字辈的师弟,分别坐在左右蒲团上,个个脸色凝重,但大家都默默无言,在等待悬示素绢告白的人前来。 恐惧,最容易使人神经紧张,那自称受害人,竟然在白日严密防守之下,出入却无人知道,他的本领真是到了神出鬼没之境,无怪乎这位身负绝世武功的少林寺掌门人心中也觉惺惺不安。 即令是闻到一点轻微的声响,也会使人敏感的神经起了不安的震颤。 空气随着时间,一时一刻的紧张起来,好似一场惊骇劫杀,就将呈现在眼前。在正殿上等候撕杀的元、智、悟三辈弟子,无不心惊肉跳。 全少林寺的僧侣,心里都在猜测这个受害人,不知是个何等样厉害的人物,竟然敢向领袖武林的少林寺寻仇。问不问武艺如何?单凭这份胆量,就足令人震慑和不安。 三更过后,果然事情发生了,山门外突然奔来两条灰色的人影,如风驰电掣般进人了少林寺,沿途并无人阻拦,想必是少林寺派出巡山的寺僧返来。 两条灰影到了议事殿前,才缓下奔势,走进殿内向天宏方丈禀道:“寺外突来强敌,已闯过四道伏卡,守卡弟子伤亡数十人,负责巡查的天法、天赐、天道、天义等四位监院长老已赶去阻截,特差弟子前来禀告掌门师祖得知。” 天宏方丈霍然从蒲团上站起,一扬白眉,急促问道:“强敌来了多少人?” 站在前面的那个弟子,禀道:“据弟子所见,仅是一个蒙面人而已,但身怀绝技,出手狠辣无比。” 天宏方丈只气得长眉倒竖,光秃秃的头皮,陡地暴起数道皱纹,好似几条蜈蚣爬在他的额头上,即吩咐身旁的四个侍候弟子,道:“你们快去分传我的口谕,除了职司弟子外,全部到寺外拒敌,职司弟子,务必坚守岗位,不论敌人手段如何毒辣,都不得擅离职守。” 四个弟子,齐应了一声:“是”,立时飞奔出去,天宏大师率同其他天字辈的师弟数人,急急奔出了殿门。 奔至寺门口一道,只见受伤的弟子,蜂涌般由寺门外退回寺来。 天宏方丈飞纵上前,抓住了一个负伤的弟子,问道:“敌人到了什么地方?你是怎样受伤的?” 那个负伤的和尚,伤势虽然严重,仍然不失本门礼仪,强自支持,合掌一礼,但话没有说出口,仅仅嘴唇蠕动了一下,头向下一倾,便气绝身亡。 天宏方丈一探鼻息上,知道无救,立时吩咐站在身边的两名弟子,将他抬人寺内。 天宏禅师正想再询问其他的负伤弟子时,突见师弟天义大师面目全非,摇摇晃晃地奔向寺门来,天宏方丈抢上一步,把他扶住,一皱眉头问道:“师弟,你的脸上是被什么东西爆伤的?” 天义大师恨恨的答道:“蒙面人武功雄浑,尤其手中两件怪兵刃,更是厉害无比,一件形同判官笔,一件形同球拍,弟子是被蒙面人那支怪兵器洒出的血色毒水爆伤。” 天宏方丈两只神目一睁,道:“师弟,快去修身院敷药调息,以免伤势恶化。”随侍身侧的和尚扶他进入内院。 蓦闻一声大叫,道:“掌门师兄赶快备战拒敌!” 天宏方丈呼叫处一望,只见天道师弟,眼上的眉毛都被烧了,秃秃的头上,一片焦黑。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师弟,敌人是用什么火器伤了你的?” “请掌门师兄传谕众弟子,当心那蒙面人手中的两件奇异兵刃。” 须臾,天赐、天法两位师弟也连续受伤退回来,寺门外广场下面,紧接着一片惨叫之声。天宏方双袖一抖,拔身跃起,刚纵到广场边缘,已和敌人迎个正着。 但见敌人头脸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洁白细小牙齿,全身黑色劲装,腰束蓝色带子,脚穿长统布鞋,外打裹腿,双手带着手套,连一点肤色也看不到。 右手握着一枝一尺五六寸长的怪笔,笔管有小酒杯粗细,笔约有两寸长短,笔竿似铜非铜,似金非金,黄光闪闪耀眼夺目。 第359章 火人 左手拿着一块洁白如雪的玉拍,有一寸多厚,向外有蜂房一样的洞孔,拍柄长五六寸,拍身有一尺见方宽。 天宏方丈略一打量,怒声喝道:“本寺与施主何冤何仇竟然下毒手杀害佛门弟子?” 蒙面人一言不答,左手怪拍,猛然一拍,向天宏方丈当面拍到,劲道奇猛惊人。 天宏方丈早就蓄劲预防,见劲风袭到,双掌向外一推,击出五成内力。 两股力道,在中途互相一接,发出“蓬”的一声,激起地下的尘土飘扬。 天宏方丈被挡回的掌力,震得双臂微麻,身子晃了一下,但见蒙面人站立原地,纹风不动,不禁骇然心惊,暗道:“好雄厚的功力。” 略一怔神,右掌一抬,正想全力攻出一掌,突见天信师弟已飞扑上前,大声叫道:“掌门师兄请退,让弟子接他几招试试。” 天信大师虽是天宏方丈的师弟,但武功造诣,并不低于天宏方丈。 天宏方文只得退后道:“师弟,小心他笔上的毒水和拍上的怪火。” 天信大师答声:“掌门师兄放心!” 说话间,已向蒙面人猛然拍出两掌,掌风带着两道无比的劲力,汹涛般匝地涌出。 蒙面人左手怪拍一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形白光,以四两拨千斤的极巧手法,把天信大师击出的两道猛烈掌风,分引开去,消失于无形。 站在数丈外两边的群僧,却被蒙面人引开的掌力震得如浪潮般纷纷后退了数步,方才立椿站住。 天信大师不知蒙面人刚才使的一式什么怪招,居然毫不费力引开了自己的雄浑无比的掌力,不免心中一骇,略一定神,猛喝一声:“再试试老衲这掌万法归宗看看!”双掌一挫,连续击出。 这一招“万法归宗”的掌力,专对付四两拨千斤的奇异功力,掌力击出如利箭般,一直向蒙面人射去。敢情是他在这短促的时间内,已猜出蒙面人刚才那记怪招了。 蒙面人一听“万法归宗”的掌力,不由心头一震,猛然后退了数步。 天信大师乘势逼进,意欲掌握制敌机先。 不料蒙面人竟也识得此掌厉害,不敢硬接,身手美妙地一晃,脱出掌风威力,忽又向右一纵就势挥动右手怪笔,血色的毒液,从笔管内洒出,就似飞雨一般,向站在右边众僧光头上洒去。 群僧都集中心神,看天信大师和蒙面人对搏,却没有想到蒙面人会突然转移目标,另向旁观者发难,立刻有些闪让不及的寺僧遭殃,霎时起了一片惨叫之声,令人闻之心悸诅落! 天宏方丈转眼一望,直气得脸色苍白,那站立右边悟字辈的弟子,已有二十多个被血色毒水溅伤,倒地呼号。他暗念一声佛号,急忙传下法谕:“众弟子赶快退至四周,兔为敌人毒液所伤。” 天泰大师见天信独力难把蒙面人制服,也不管江湖道义,猛喝一声,倏然向蒙面人侧面横劈一掌。 蒙面人身形疾转,避开侧面一掌,右手笔往后一带,对天泰大师击出那股奇猛掌力,引向天信身上撞去。 天信猛喝一惊,避让已经来不及,赶忙使出回旋掌法,把撞到的掌力,汇和自己击出的力道,劈向蒙面人。 蒙面人弄巧成拙,自知难挡两股汇合的奇猛掌力,急切间,猛一提气,身子拔起一丈多高,堪堪避过掌风,端的危险之极,由此更把他激怒了,身在空中就劈,左手一按拍的机扭,只听呼的一声,一阵猛烈的怪火,如闪电般疾向天泰大师身上射到。 天泰大师不料蒙面人如此狡猾恶毒,一见烈火焚身,避是无从避起,只得拼耗精力,猛运迦陵神功,护住皮肉,不致被火灼伤。 纵然算他惊觉得快,但身上僧袍仍然被烈火引燃,天泰老和尚以迦陵神功护身,不顾身上的火势,还是挥掌攻击。 蒙面人见老和尚意图舍命相拼,不由心中也暗自惊慑,连忙闪身避过之后,随即,猛烈拍出一招“芭已扇火”横向天泰老和尚侧身拍来。 天泰老和尚身上的僧袍本来着火未灭,再经蒙面人拍风一扇,更燃烧得猛烈,随时,变成了一个火人。幸而他有迦陵神功护身,不然,不被烧成一块焦炭才怪! 蒙面人见老和尚身在熊熊烈火中,仍然一味猛扑狂击,好似未会灼伤,方知他藉有神功护身,既然不怕烈火,当然也不怕血色毒水了。 他再度避过天泰老和尚的凌厉猛攻后,心里忽然转了一个念头,忖道:我就不相信你们和尚庙的秃头,个个有神功护身。 于是倏然跃退五步,正想按动追魂拍上的机钮发动烈火,向左右两边站立的僧侣喷去。 蓦地! 天信、天泰两个老和尚,齐声大喝,联手枪攻上来。 蒙面人右手笔头在腰间一插,只闻“卡嚓”一声,笔头套上了笔帽,疾展一招,“乱点鸳鸯”猛点天泰的肢海穴,端的快如闪电,逼得天泰只好缓下攻势,急求保身后退。 蒙面人怪笔点出的同时,左手食指一按追魂拍弹簧,只听“噗”的一声,喷出一股烈火,就势一闪追魂拍,对着喷出的火势拍去。 那喷出的烈火,去势本就劲疾,再经拍风一催其势更疾更猛,电光石火一般向天信身上射去。 天信大吃一惊,猛自收掌闪避,但嫌迟了一步,偕袍已被临身的火势引燃。 好在他也有神功护体,不畏灼伤肉身,一惊之后,又暴喝扑上,和天泰联手对蒙面人展开快速抢攻,希望一举击倒蒙面人。 天泰运聚数十年的禅指神功,招使“魁星点斗”一股疾厉无伦的指风,直点蒙面人的“志堂穴”。 蒙面人微一侧身,闪让过去,金笔一抬,反向天泰老和尚的腕脉点来。 天泰老和尚一收势,立即展开点穴绝技抢攻,招招指向蒙面人的周身要害大穴。 天信见师弟放手抢攻,他也尽展所学,暗运生平功力,配合抢住机先的快攻,两人联手之后,掌力指风,威势更是奇猛惊人! 蒙面人的身法有若娇猿化身,快速绝伦,在纵跃闪让间仍能从容挥动笔拍反击。 天宏方丈站在一旁,睁着一对神目,注视两位师弟和蒙面人拼命搏斗,但蒙面人递笔出拍,招式奥妙之极,尤其轻功更是出神人化,不觉暗生惊骇,忖道:这人出手的招式,奇怪无比,实难看出他的师门派别。 蒙面人此刻所施展的是“迷离幻化”步法,引得两个高僧团团乱转。 那怕天宏方丈领袖武林,见多识广仍然看不出敌人施展的是什么一类轻功绝学。 只见广场中,两个身秃硕大的老和尚,满身带着火炽和一个纤瘦的人影,扑来晃去,渐渐打到广场的左边边缘。 突然,蒙面人如幽魂一般脱出两个老和尚掌劲指风的武力范围,再一晃身,竟扑到站在广场另一边群僧方向,左手食指一按追魂拍柄上的弹簧,噗!噗!噗!三声,追魂拍喷出三阵烈火。 那些站在广场另一边的群僧,此时正目睹场中的生死博斗,惊心动魄之际,怎会料到蒙面人包藏祸心,突然使出声东击西的狡计,故人人都未预防。 忽见烈火临身,始告惊觉,可是已来不及躲避了,只闻一阵惊叫,接着响起一片哀号,满身着火的寺僧纷纷倒地乱滚,有的竟滚落峰下,未被烧死,也跌成粉身碎骨了。 这一阵凄惨哀号之声,震破了岑寂的少室峰,也惊动了在客房内休息的许青松师兄妹。 二人闻音赶来寺门广场,目睹蒙面人这惨绝人寰的杀人手法,不禁震骇在当地。 郭姑娘一阵惊骇之后,猛一抬眼,她见两个老和尚,竟是赤裸裸的一丝不挂,在挥掌与蒙面人猛搏。那等狼狈模样,简直无法形容。 试想,一个姑娘,乍见这种场面,如何还能看得下去,不禁羞得两颊飞红,忙把头低下,手一拉师兄的衣袖,道:“师兄,我们赶快回客房去吧。” 许青松被师妹一拉衣袖,方才收回惊骇出窍的灵魂,这时他也看见两个老和尚赤身露体,狼狈形态,点点头道:“好吧,我送师妹回客房去,再来看看蒙面人的模样和武功,好回去禀告师父。” 他们师兄妹刚离广场之时,由暗暗之处,一人疾驰而来。 天宏大师见那人影奔驰快速,暗吃一惊,以为蒙面人来了助力,正待转身待敌之际,忽闻来人朗声说道:“大和尚,敌人的本领如何?贵寺有退敌的把握吗?” 注目一望西门追雪,方将暗运功力的双掌放下,沉声喝道:“你去而复返,意欲何为?”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淡谈的说道:“在下还是那句话,想和人和尚做成所谈的交易……” 天宏方文冷哼一声,傲然答道:“蒙面人武功固然奇特,但敝寺还不见得就抵挡不住。” 西门追雪放眼一掠全场,冷冷地一声轻笑,道:“大和尚,不要太自负啊,等一下感觉棘手时,再想找我西门追雪交换,那就得看我是否高兴了。” 第360章 忌讳 说毕,负手背后,缓缓踱开,眼光注意着场中双方打斗的变化。 许青松把师妹送回客房后,如电射般向广场疾驰而来,他想把蒙面人看个真切,所以直向三人激斗处欺近。 但见蒙面人身材矮小,牙齿洁白整齐,不由暗暗惊诧,忖道:看其细齿身形,莫非是个女子? 不自觉地脚步又移前数步,继续向蒙面人从头至脚,作仔细的打量,蓦见蒙面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也向他偷眼望来,并咧嘴一笑。 蒙面人这奇怪的表情,使许青松不禁心头一震,忽地脑际闪出一个矫小活泼的女孩身影,乃是他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世妹。 她在六七年前,还不到十二岁时突然失踪,杳无消息,使他一直怀念,迄今犹在到处留心查访。 此时接触到对清澈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竟下意识的猜测道:“她该不会是我失踪的世妹吧!” 蓦地,他想到了世妹小时候身上的特徽,除了左耳根有颗朱砂痣外,右脚指曾被屋瓦落下来打断,医好之后,便翘了起来。穿着鞋子脚尖异于一般女孩。 蒙面人的整个头脑,都蒙着黑布,自然难见耳根有红痣,但一种希冀的欲望,逼使许青松的目光,移注到蒙面人右脚尖上去。 那穿着黑布鞋的右脚尖,竟是微微突起,极像他世妹幼时的那只脚趾,这一发现,不禁使他惊喜交集了起来,欲开口呼叫对方的名字,但凤洁贞三字叫到口边,突然又咽了下去。 又一转念,暗道: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难免没有同样特徽的人,岂不要引起少林寺的误会? 就在他反复转念之间,又有好几个站在一旁的和尚被烈火喷伤,他心里又忧又骇,要想阻止蒙面人这种残酷的行为,估计自己决无此能耐,弄得不好,反而要把性命陪送在此地。 但目睹这惨况,心中又产生一种微妙的希望,也许这微妙的希望,可以暂时阻止这一场残酷的屠杀。 他心中略一琢磨,为了避免冒认,及不使少林寺怀疑,他仰脸向天故作自言自语,道:“凤洁贞啊,凤洁贞啊,自从你失踪之后,你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她老人家是多么的期望你归去啊!” 许青松虽然仰脸向天,但他的眼睛却仍留心偷视蒙面人的表情,只见蒙面人猛一咬牙,攻出两招,身躯忽地跃起,呼的一声,直向广场边缘射去,从围守在广场边缘的众僧侣头顶掠过去。 天信、天泰两位老和尚正要追赶,但蒙面人去势如电,已难追及,只得顿脚叹息,群僧齐跃至广场边缘,望着峰下茫茫的夜色发愣。 月亮渐渐升至中天,光华匝地,照出挺秀险峻的峰顶全貌,雄伟!庄严的少林寺外广场上,依然岑寂如昔,刚才那些被蒙面人怪拍发出的烈火所灼伤的寺僧,已不闻哀号之声,大概都被其他僧侣救护入寺,此刻除了广场边缘,站着一群目光怔视峰下的群僧外,大部份寺僧都奉命各回守岗位。 天信、天泰两位老和尚已进寺内穿衣服去了,其他几位天字辈的老和尚,与天宏方丈在场中商议善后之策。 久立一旁无人理会的落魄先生,自蒙面人未败而遁后,心里有点迷迷茫茫,不期然地脚步向愣立在一旁的许青松走去,口里发出轻微的自言自语:“奇怪,莫非我那个老哥哥失算了吗?不……决不会的,他胸罗万有,无不先知,尤其深通易理,从未有过失算之事。” 脚步倏然加快,走到许青松面前,突然站定身形,圆睁一对神目注视着许青松。 这时,许青松已确定蒙面人与他失踪多年的世妹凤洁贞关有,但是蒙面人之突然逃遁,似又大出预料,正低头追思童年时和世妹两小无猜的情景,忽觉有人来到近前,猛一抬头,见是和方丈说话的老年书生,以为是天宏方丈之友,赶忙执晚辈之礼拱手问道:“老前辈,莫非对晚辈有所指教吗?” 西门追雪耸耸肩头,做了一个怪笑,道:“老夫心中有个疑问倒是要向小侠请教。” “请教不敢当,老前辈有话尽管问好了。” “老夫适才看见小侠目光望了蒙面人一眼,仰首对天自言自语‘什么凤洁贞啊’,蒙面人像是有忌讳似的竟不战遁去,颇使老夫不解何故?” 许青松听了,心里暗吃一惊,正想不出如何措辞答复之际,蓦闻峰下传来一声哑嘶。 那哑嘶声听来非常凄凉,而隐含悲郁,传人众人的心中。 少林寺的和尚刚松了一口气,陡闻嘶声,又开始心跳,寺僧又骚动起来。 这时,西门追雪也为这嘶声所吸引,面现惊奇的神色,目光转移到峰下,正好解除许青松难言之隐衷,同样的转首望着那峰下一片黑黝黝的树林。 哑嘶之声,愈来愈近,更觉凌厉,像是峰下出现了一个黑影,渐渐向峰顶接近,恐怖,紧张叩袭每个人的心扉,浑身感到不寒而颤。 甚地嘶声一停,猛见一条人影,如弓箭般射上峰来,天宏方丈心头一凛,慌张地传谕各辈弟子,迅速准备迎敌。 就在他的法谕下达完毕之间,那条快如闪电般的人影已射向峰顶广场,飞落在天宏方文面前一丈之处,立住身形,赫然又是一个蒙面人,身上的装束,和两手所握的兵器,和先来的蒙面人完全相同,仅是身形较先前那个蒙面人高大魁梧,显然先后并非一人。 那蒙面人逼上两步,黑衣蒙面人的两个眼孔中,射出两道闪闪睛光,口里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声音,宛如寒冰,使人听之禁不住直打寒颤。 放眼向广场四周的群僧扫视一匝,然后注视到天宏方丈的脸上,那股凌人的威势,比先前的蒙面人,只有过之而无不 天信、天泰两个老和尚,此时已换了僧袍出来,与其他天字辈的师弟,在掌门师兄天宏方丈背后,站成一个半圆形,睁目怒视,只要蒙面人对掌门方丈一有举动,便奋身出击。 那些随后出来的各辈弟子,虽然对先前的蒙面人心存余悸,但是少林寺的寺规严厉,明知武功不敌,也不容不舍身护法。 群僧紧紧地围成一个大圈,把蒙面人围在广场中间,只要掌门的法谕一下,各人立即抢攻。 但是群僧的心里都很明白,蒙面人不使残杀手段,就算是万幸,要凭他们的功力与蒙面人动手,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天宏大师的眼睛和蒙面人猛一接触,只觉蒙面人目光迥异常人,凭他数十年修为的高深内功,也不禁倏然起凛,转眼一扫视,见自己门下四代武功卓绝的弟子已蓄势以待,心中稍宽,立即恢复常态,本想等待蒙面人先行开口说话,过了片刻,仍不闻对方发言,只得合十道:“阿弥陀佛,敝寺与施主何怨何仇,张悬告白,声言要对佛门弟子大肆屠杀,难道施主不怕罪孽么?” 蒙面人没有回答,突然将左手怪拍平放胸前,右手缓缓地拿起怪笔。天宏方文以及身后天字辈的各位老和尚,以为蒙面人又是闷声不响的要动手,立时一阵紧张,跟着方丈后退一步,纷纷蓄劲以待。 蒙面人虽不乍出手出招,群僧骤然起了惊慌之状,这也难怪,因为先前来的蒙面人,大施辣手,杀伤了许多寺僧。一直到不战而遁,始终未发一言。 群僧不得不加倍小心蒙面人那对怪异的兵器了。 就在群僧紧张得后退一步之际,蒙面人右手怪笔已在拍上一阵疾书写毕之后,反面高举,拍面上的字对着天宏方丈等人。 天宏方丈师兄弟,都是积数十年修为的高僧,目力何等之强,已看清那拍面明显地在月光下现出数行红色的血字:“武林中人为害江湖,已非一日,少林寺自称各门正派,不能领导武林,伸张正义,反而外善内诈姑息养奸,可恨之至,所以本人要昭告武林,个个加以诛杀,先向你们这群秃头开刀。” 天宏方丈看过怪拍上所书的红字后,脸上怒容渐浓,沉声问道:“施主所谓敝寺干预江湖之事,不知是根据何事所说,可否详示。” 蒙面人又将怪拍平放胸前,再疾书举示:“胖罗汉骆明远,是否属于贵寺弟子。” 天宏方丈一见拍上“胖罗汉骆明远”六字,陡吃一惊,意识到对方向少林寺寻仇,并非无的放矢,因为骆明远确是少林门下弟子,但他屡犯门规,早已逐出门墙,定是在江湖上做出滔天罪恶,乃一敛脸上怒容,转为歉然之色,合十说道:“不错,骆明远是敝寺的叛徒,但不知他和施主结下了什么冤仇?” 蒙面人的眼睛突然射出两道凌厉带煞的目光,望着天宏方文的脸上,虽看不出他此刻面部表情,但也猜测他痛恨的程度,如利刃的目光在天宏方丈脸上划划之后,再在怪拍中写道:“切身之恨,残肤之仇,欲尽天下武林,犹难偿还我本来面目。” 第361章 扑火 天宏方文看了暗一哆嗦,紧蹙着白眉,长长叹息一声,道:“见施主书示,确遭不幸,老衲也深为同情,且引为遗憾,惟冤有头,债有主,本门叛徒骆明远,早经上一代已被遂出门墙,与敝寺再无牵连,尚请施主三思,万勿多造杀孽!” 蒙面人又写道:“养不教,谁之过呢?” 天宏方丈答道:“父之过啊。” 蒙面人那块追魂拍,似玉非玉,做石非石,表面除了几个蜂孔外,一片纯白光滑,写过字的一面,只要随手一幌,不用擦拭,又洁自如玉,不留痕迹,倒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只见他翻过拍子又写道:“教不严,又是谁的过呢?” 天宏方丈看了,暗说:糟了,兜了一个圈子,仍脱不了干系,只好硬着头皮,再行强辨。道:“养子不孝,做父母的也无奈何?何况是逐出门墙的上一代叛徒。” 蒙面人又疾书道:“少林寺是否订有门规戒条,对犯寺规的弟子,如何处置。” 天宏方文见他这一问,突然想起门规戒条之第十条:犯上列不端行为之一者,轻则废除武功逐出门墙,重则处死,以维门规。以骆阴远的罪行,应该在格杀之列,最低也要废除武功,深悔昔日祖师一时怜悯,遗下今夜之祸,勉强辩道:“我佛慈悲为本,得饶人且饶人,不料叛徒不知后悔,施主意欲如何对付敝寺?” 蒙面人再疾书,道:“仇深似海,万命难填!” 天宏方文被逼得无可奈何?知道难逃灾劫,反而心神镇定,冷冷地答道:“敞寺数千弟子,就凭施主一人的力量,能够所心如意吗?” 蒙面人又书道:“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对。” 天宏万丈脸色一寒,沉声答道:“阿弥陀佛,施主不知有什么惊人的绝技,敢说这等狂言。” 一书一答,到此可说不动武,已无法解决,广场上的群僧个个握紧了兵器,情势紧张万分,一场武林杀劫,眼见就要展开。 此时,人人心头猛跳,面对生死关头,少林寺霎时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暗影中。 蒙面人的脚步微微移动,双手上的一对怪兵刃,缓缓的站起,仿佛死神伸张双臂,在向群僧召唤,骇得群僧一齐怯退两步。 独有一个人始终站立一旁,从容观变,见蒙面人要动手了,心里暗自欢喜,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场交易,尚不至于落空。” 许青松见情异常的紧张,睁着一对眼睛望着蒙面人和天宏方丈等失神。 天宏方文见蒙面人气势凌人,已面临决裂,再委屈求全,必至陡什招辱,猛喝一声,道:“施主,既然如此自负,老衲自不量力,愿以本寺历代所传武功,分别向施主领教。” 蒙面人咧嘴一笑,傲然写道:“你们这和尚庙,有多少绝技和武功奇特的高手,都集中起来,单打独斗,或群打群殴,悉听尊便。” 天宏方丈冷笑一声,道:“敝寺在江湖之中,还有一席之地位,对付你一个人,还用不着集合本寺的高手,只要你胜得过老衲等师兄弟,其他所有的弟子,任凭施主发落就是。” 西门追雪听天宏方丈要用车轮法对付蒙面人,暗骂一声:老秃头,使得好计。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秃头你先接我一招?” 天宏方丈正欲向前和蒙面人对招,天信老和尚一跃向前,道,“师弟愿先接他几招试试。” 天宏方丈稳定身形,点点头,道:“好……” 蒙面人疾书道:“何须几招,只要能接得住我半招‘反应掌力’,我立即就用金笔穿胸自绝。” 天信老和尚在少林寺中,武林造诣其深,尤其迦陵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不畏刀剑,不怕水火,见蒙面拍上所书语气狂妄已极,对他如此轻视,不由得气得脸色铁青,喝道:“施主写的话,算不算数?”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我写的话,千金一诺,岂能不算。” 天信和尚立刻气纳丹田,运行一遍,运起神功护身,全身坚如钢铁,稳立在岳,目示对方,道:“就请发招吧。” 蒙面人点点头,把右手金笔交回左手,掌心微侧,向前轻轻推出,看来好似没有一点劲力,但掌心由侧而正之后,突然一股力道绵绵不绝地涌出。 天信老和尚蓦觉身外涌到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力,竟然穿过护身真气透体而入,不禁凛然一惊,急忙挥出右手,希图一挡,那知暗劲一接,右肘如中了千斤锤一击似的,顿觉麻木动弹不得。 蒙面人收回掌力,随即执笔写道:“老秃头,如今总可相信了吧,老实告诉你,若不把右臂立时削去,半个时辰以后,就要全身麻木,血管硬化而死。” 天宏方丈见师弟长眉紧皱,脸色骤变,便知他受伤不轻,见了蒙面人所书警告,叹息一声,道:“师弟,伤的严重吗?假使真感觉不能运功抵御伤势恶化,那么就……” 他那能忍心叫师弟自行断臂呢?故此话说中,语音梗塞,再也说不下去。 天信老和尚支持顷刻,渐觉麻木伸展到肩头,而且脉管里的血液,已起硬化,知道蒙面人不是故意恫吓,牙齿一咬,立即散去护身神功,从站在身侧弟子手中夺过一柄戒刀,毅然手起刀落,活生生自行砍去一条右臂。 蒙面人又在怪拍上写道:“谁再出来接招,请赶快吧。” 天信老和尚的功力,已与天宏方丈在伯仲之间,竟挡不住蒙面人一招。就断一发一条右臂,其他的师兄弟,更无把握接得一下,急切之间,天宏方丈也拿不定主意传谕谁人去接招,不觉惶恐失措。 蒙面人似是等得不耐烦了,一圆双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猛然一举左手怪拍,卡嚓一响,怪拍内射出一股烈火,直向数丈外的少林寺大门上一块横匾射去。 天高气爽,那横匾干燥异常,经烈火一喷,哗哒一声,立时燃烧起来,再经蒙面人连续几拍,一座门楼整个陷入烈火之中,立在寺旁的僧侣,见寺门着火,纷纷转身抢救,但水源很远,任你人多手众,急切之间,也无法把火势扑灭掉。 天宏方丈沉叹一声,道:“老衲等受本门叛徒之累,骆明远是上一代的叛徒,本寺不敢逃避失教责任,然而佛门寺院与施主何仇,必欲放火焚毁,难道不怕罪过吗?” 蒙面人闻言低下头来,略一沉吟,突然振笔书道:“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不是武林中人陷害我,叫我杀一只鸡,也觉手软,要想扑灭火势,只有用土。” 天宏方丈见示之后,立即传下法渝,命众弟子撬土掩救。 群僧听到掌门方文法谕,纷纷使用方便铲铲土抢救火势。 少林寺的僧侣,都有惊人的功力,几丈高的楼顶,也能抛得上去,人多手众,片刻即扑灭了燎原的火势。 在一旁静立冷眼旁观的西门追雪,先见火势燃起,暗暗高兴,嗣见火势扑灭,不禁叹息一声,道:“不把少林寺那些武学奇着焚毁,虽然把少林寺的和尚杀光,还不是‘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话声一出,竟然激起了天泰老和尚的大怒,欺身上前,大喝一声,道:“你敢搬弄是非,老衲先慈悲你再说。”掌随声起,一招“金刚降魔”,猛向西门追雪当头劈下。 西门追雪身形一晃,让过掌势,纵声大笑,道:“大和尚,你们死在眼前,还敢逞凶!” 蒙面人想不到竟有人暗中同情,心中暗感奇怪,叹道:“师姊告诉我说,少林寺为武林中之翘楚,谁也不敢扯虎须,只要我舍命先向少林寺挑战,必使武林中人物,个个心寒胆颤。这人竟会同情自己,敢和少林寺树故。倒要看看这人,是甚等样人物。” 心念一转,立即转身向天泰老和尚欺去,哑嘶一声疾举拍书道:“住手!” 天宏方丈怕激起蒙面人大开杀戒,连忙出声,道:“师弟,且请退下。” 少林寺掌门人说的话,无论辈份多高的弟子,也得谨听,天泰老和尚心中虽然气愤已极,也只好停手后退。 蒙面人在天泰老和尚后退之际,炯炯的目光仔细向西门追雪打量一眼,忽然向后疾退数步,身子微微抖动。 他这失常的态度,引起了天宏方丈等人的诧异,心里起了一阵疑惑的感觉。 西门追雪见蒙面人陡然失神,这更确定他老哥哥的预料不错,脸上浮起一阵兴奋,愉快的光彩,目光射向蒙面人,想在他的身上发现些什么? “施主,贵姓大名,能否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 蒙面人略一怔神之后,随即恢复镇定,摇摇头,提笔书道:“我若能出示真面目,又何必杀尽武林人物,过去的姓名,已随我的面目隐去,无可奉告。” 天宏方丈猜不透蒙面人被叛徒骆明远,害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好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第362章 公鸡 蒙面人抬头望了一望天色,又疾书道:“和尚,你们只有一个时辰可活了,有什么厉害的武功,尽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施展出来,我苦破不了,不但饶了你们少林寺众僧侣,连武林所有的人物,一概免死。” 西门追雪见蒙面人写的口气,心中更感高兴,转身缓缓向后走去。 天宏方丈想了一想,道:“金钟罩、铁布衫两种绝学,称霸武林,施主恐怕难破得了。” 蒙面人咧嘴一笑,不屑的写道:“我的‘反应掌’能破任何护身神功,破这两种武功,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在试招接掌之前,希望先准备一只雄鸡。” 天宏方丈不知道他要雄鸡何用?即传谕弟子把寺内畜养的一只公鸡捉来。 蒙面人见一个小和尚,匆匆捉来一只公鸡,写道:“这次那个出来试掌?” 天保老和尚自告奋勇挺身而出,向前合掌一礼,道:“老被自不量力,愿以金钟罩一试施主神掌。” 蒙面人出手倒是光明磊落,他待天保老和尚运功护身之后,右手笔往腰间一插,就势往外一推,并未见他蓄势运功,击出来的力道,却是劲猛无比,劲风袭至,只闻“蓬”的一声,天保老和尚当场震退六七步,身形摇摇欲倒。 天宏方丈赶忙跃身过去,伸手扶住,一见师弟的脸色铁青,喧了一声佛号问道:“师弟,赶快试试,是否还能运功,让我助你行气治疗。” 话声甫毕,只见蒙面人提笔书道:“就算借你的功力,暂时能阻止血液逆流,但也难活上半个时辰,除非立刻割破喉皮,把上升逆血放出,再将雄鸡皮活活剥下敷上,休想能活得性命。” 天灾方丈目望师弟,两眼发直,知道生死在于俄顷,不假思索,立即把师弟放卧地上,夺过一柄戒刀,轻轻地在天保师弟的喉颈上割了一刀。 但见流出来的血,已成紫黑色,待流出鲜血时,夺过公鸡,指甲一划鸡颈,活生生把鸡皮剥了下来,贴在天保老和尚颈子上的刀口上。 说也令人不信,鸡皮贴上刀口之后,不但流血立止,他那对发直的眼睛,渐渐开始转动,这蒙面人行动猛辣,心却很慈善,这种行为,使人无法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天宏方丈见师弟性命能保住,心中稍安,连忙吩咐两个悟字辈的弟子扶天保老和尚入寺养息。 站在一侧的天文老和尚,目光射着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哼!旁门左道之技,何足为惧。” 蒙面人咧嘴一笑,写道:“你何妨也来试试。” 天文老和尚虽已年届七十,性情躁急,生平不信邪,练得一身铁布衫功夫,已至炉火纯青地步,当即冷笑一声道:“老衲倒要接施主几招试试。” 蒙面人的眼孔内,射出两道轻鄙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又书相示:“何需几招,只要老秃头经得起我一指,我立即自击‘天灵穴’而死。” 天文老和尚在武林中,也算得第一流人物,今在蒙面人的眼内,竟被轻视得如同凡夫,这口气叫他如何忍受得了,怒喝一声,道:“好啊,施主若一指破了老衲的铁布衫神功,老僧也当场挖心溅血。”过去不久,他是藏经阁的主事,所有的藏经阁都被人偷龙换凤,他已经察觉事态严重,不敢宣扬,现有人提起经典之事,他内心大感恐惧! 话声一落,即立施展铁布衫神功护体,拿椿待敌。 天宏方丈不及阻止,只得为天文师弟暗自耽心,目光注意蒙面人的出手动作。 但见蒙面人微伸食指,距天文老和尚的“鸠尾穴”,约五尺之远隔空遥遥一指,随即收回,并悠闲地退后一步。突闻“嗤”的一声,似有一支弹箭疾射而出。 只见天文老和尚里庞大的身躯如倒巨树一般,直向后仰,他虽不会重伤而死,但为覆行诺言,功力尚未消失之际,五指猛然截入自己的胸腕,竟把自己的心,血淋淋的挖了出来。 这一幕壮烈而惨绝的情景,看得广场上所有少林寺的弟于,心里一阵悲痛,纷纷合掌,高喧佛号,阿弥陀佛之声,霎时响彻云霄。 许青松看了天文老和尚壮烈护法殉难,也忍不住一阵心伤,虎目中簌簌落泪。 西门追雪也感和尚的牺牲精神,而发出惋惜的磋叹! 天宏方丈惊觉时,抢救不及,眉头一皱,以黯然的神色,望着挖心而亡的师弟,叹息道:“天文师弟,皈依我佛数十年,急躁之性,仍然不改,贫落得如此惨死之状。” 蓦地,蒙面人发出一声哑嘶,又书道:“秃头,死限快到,谁还有什么绝艺,赶快使出来,不然,休怪我动手屠杀了。” 蒙面人真有神技轻描淡写的破少林寺的神功吗?这是一层内幕。 蒙面人这等相逼,任你天宏方丈修行如何深厚,也难忍受,高喧一声佛号,道:“老衲不量力,欲亲自主持罗汉阵,一试施主超凡人圣的武功。” 蒙面人点点头,书道:“好,我等待你排好罗汉阵后,再动手就是。” 天宏方丈待挥手发动阵势,西门追雪跃至天宏方丈身边,郑重地提出警告,道:“老和尚,你估计错误了,罗汉阵威力固然无比,可是你忽略一了蒙面人的那对奇怪兵器中的毒水和烈火了。” 这几句话无异响了丧钟,听得天宏方丈心里一骇,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老衲无德无能,竟给敝寺带来了……”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道:“老和尚,何必自怨自艾啦,众弟子都死光了,迦陵经也不见得保存得住啊?” 天宏方文略一沉默,忽然怒睁两眼,怒视西门追雪一瞬不瞬,好似要将他活活的吞了下去。 看得西门追雪心冒寒意,连连后退数步,道:“在下是为贵寺百年基业着想,大和尚若自愿毁灭,也只好由你决定,何必对在下怒目相视呢?” 天宏方丈不理西门追雪的说话,目光转向蒙面人,发出一种带商求的语气,道:“老钠愿负叛徒骆明远失教之责,是杀是剐,听凭施主吩咐,但请勿牵连少林寺一众佛门弟子。” 蒙面人疾书答道:“江湖一切是非均由你们惹起,不杀尽你们这些为恶之辈,难以对苍天,现在你既再三恳商,我只得网开一面,让少林寺保存,智、悟两代弟子废除武功,专心清修向佛。天、元两辈和尚却要集体自杀。同时将寺内一切武学记载的经典书籍,全部拿出来,当场焚毁。” 蓦地,广场上喧起一陈惊天动地的佛号,只见四周的和尚,怒愤填胸,齐声喝道:“我们是佛门弟子,愿为保存祖师的基业,不想舍弃肉身护法,宁愿受兵解,也不愿受此侮辱。” 蒙面人听了众僧侣的怒喝,神态仍是非常镇定,好似不惊不慌无动于哀,提笔再书道:“老秃头,时限已到,若愿意接受我所提出的条件,就赶快传谕全寺弟子,令天、元及智、悟,站成两行,好集体自杀及废除武功。” 天宏方丈高喧一声佛号,叹道:“少林寺自达摩祖师启建至今,数百年来尚未遭遇到像今天的情势,老衲……” 话声未落,突闻蒙面人一声哑嘶,左手追魂拍猛然一招“风扫落叶”直向天宏方丈拍出。右手金笔一挥,笔毛洒出无数的血点,如骤雨一般洒落到一边站立的群僧头上。 蒙面人笔内洒出的血点,劲道奇猛无比,幅圆又广,群僧虽早已戒备,无奈来势猛急,那能闪让得及,只听得一片响彻云霄的惨叫,五、六十个智觉两代的弟子,已当场中毒汁倒地。 这个蒙面人洒出的血点,比先前那个蒙面人洒出的血色毒水激猛数倍,先前蒙面人的毒水,不过是灼伤皮肤而已,但中了这蒙面人的血点,却有性命之危险。 天宏方丈虽在说话,仍不忽略戒备,见蒙面人挥拍攻来,立即旋身出掌,连续击出两掌。 他攻出的掌力,可说是奇猛绝伦,仍然抵挡不住蒙面人拍恕的力道。 两股刚猛的力道,一经接实,天宏方丈当场被震退三、四步,而蒙面人连身子动也未动一下,一举左手怪拍,向天宏方丈一欺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待老方丈惊慌退避时,他却中途改写横跃,金笔挥洒血点,追魂拍喷出烈火,分别向两边的寺僧喷射而出。 天宏方丈心头一骇,猛然运起功力,一掌向喷出的烈火拍去,想将烈火扑灭。 那知烈火被他的掌风一催,火势更烈,又是一阵骇人心魄的惨呼,数十个元、智、悟三代的弟子,已遭到了火烧之危险。 那些被烈火烧伤的寺僧个个奇痛难忍,而且空气充斥腥味臭气,嗅之令人恶心欲呕。 少林寺的和尚,为保存佛门圣地,前仆后继向蒙面人猛攻上来,而蒙面人笔内洒出的血点和追魂拍喷出的烈火,也源源不绝,尚未接近蒙面人的身边,更都受伤。 第363章 翻悔 眨眼之间,少林寺的僧侣,就死伤了不少,尸体横陈,惨不忍睹。 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切护法殉难精神,真可以泣鬼神而动天地! 西门追雪向那些中了血点至死的和尚一望。只见光头上都有小小的洞孔。在不断地冒出鲜血,也不禁为蒙面人这残忍的手段而心酸。 天宏方丈目睹弟子纷纷赴难,心中大感悲痛,跃身到了西门追雪面前,叹息了一声,合十说道:“申施主,老钠愿意以迦陵经交换画像,请施主上体苍天好生之德,设法遏止蒙面人的残酷行为吧!” 西门追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听了方文之言,右手一伸,冷冷地说道:“拿来,我立即展开画像为你退敌。” 天宏方丈急道:“‘迦陵经’深藏经阁,如今情势冒急,来不及去取,老衲出家人,决不说谎话,退敌之后,一定拿来面交施主。”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在下生平就因太过听信人言,以至吃了不少亏,再也不肯上当了,就是这笔交易,我我……” 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惨叫,把西门追雪的话声打断,转眼一望,广场上又有数十个和尚受伤! 天宏方文抑止心中的悲痛,迫切的恳求,道:“施主,相信老衲吧,你看这是多么悲惨、残酷、情急的局面!” 西门追雪视若无睹,毫无怜悯之心,仍然冷冷地,道:“他们的伤亡,都是你这老和尚一念之差,所造成的恶果,怨得谁来,若你先前一口答应,把迦陵经拿出交换,那会发出如此悲伤的后果,你一手造下这般罪过,永生不能正果。” 天宏方文点点头,叹道:“老衲自知无德无能,遇事不能果断,以致造成敝寺有始以来未有的浩劫,望施主为佛门修积善缘,允老衲所请吧。” 西门追雪沉吟了一下又郑重的问了一句:“老和尚真不反悔?” 天宏方文点点头,毅然答道:“决不食言。” 西门追雪从衣袖内,取出一轴画卷,右手提着画轴上端,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把画像向着蒙面人,朗声叫道:“少华,住手!” 蒙面人闻有人呼叫他的名字,不由一楞,双手立刻缓下攻势,放眼一望,目光接触到画像。忽然凶光尽敛,眼泪如泉涌出,蒙面黑布潮湿一片。 他抬起脚步,缓缀地向前两步,猛然朝画像跪倒,连连叩头。 蒙面人跪下叩头之际,两个手握方便铲的和尚,不声不响偷偷地走到蒙面人身后,举起手中方便铲,欲乘蒙面人不觉之际,置他手死地。 天宏方文恐弟子一话击中,又惹起蒙面人的杀机,那就无计可施了,急忙大声喝阻,道:“住手!” 偷袭蒙面人的和尚,听掌门方丈叫住手,慌忙收势后退。 蒙面人朝画像恭敬的拜了九拜,然后站起身来,又仔细地看了画像一眼,嘴唇蠕蠕而动,好似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将追魂拍缓移向胸前乎放,两眼泪汪汪的提笔写了:“爸爸,孩儿……”就停下笔,将头埋在胸前,泪落如雨。在场之人看他这等的悲伤,也不禁暗感同情。 突闻蒙面人哑嘶哭泣一声,身子腾空跃起三丈多高,呼的一声,掠过广场,如一只深宵大蝙蝠,飞下峰去,转眼之间,消失于峰下黑林之中。 西门追雪吁了一口冷气,从容收卷起画像,递到天宏方丈手中,道:“老和尚,在下这幅画像的功效如何?该值得与贵寺迦陵经交换使用参阅的价值吧,蒙面人目的尚未达到斩尽杀绝的愿望,还不知他何时重来,赶快收藏起来。” 天宏方文接过手中的画轴怔怔的出神,似正在沉思一个难解的问题,未及回答西门追雪的话,也未及把画轴揣人袈裟之中。 蓦觉眼前掠过一条黑影,等待惊觉时,手中画卷已被这突然从身后掠过的人影,于众僧侣都在怔神之际抢走,他怒曝一声,拔身就追。 但见那人影去势如电,眨眼工夫,已射落降下消失。 天宏方丈那等身子,而且周围尚有不少天、元两辈的高手,不仅来人出现抢夺画像,事前毫无察觉,事后逸去,竟至连人家的身形,都未能看清楚。 可见夺画之人,本领不在群僧之下,少林寺该当遭劫,否则,怎么会连通强敌呢? 天灾方丈追到峰下,询问守卡弟子,发现有人出入否?均摇头说未见任何人出入,知道无法追到,只得另派师弟搜寻附近。 西门追雪随天宏方丈追了一阵,停身没有再追,他站在道卡上,注目打量夜景,忽见天宏方丈颓然而回,知他未追到夺画之人,不由着急,道:“这幅面关系整个武林人的性命,这……这怎么办?” 天宏方文叹口气,答道:“我们暂且回寺,待老衲略做安排善后,立即启程,天涯海角,也得追回这幅画像。”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要想追回画像,谈何容易啊。” 天宏方丈答道:“抢夺画像的人,定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只要细心查访,不难查出线索。”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迦陵经尚未到手,不由苦着脸,说道:“画像是在大和尚手中失落,但已解救了贵寺一场大劫,想大和两不会翻悔诺言吧!” 天宏方丈答道:“迦陵经固为敝寺之宝,老衲既有交换画像使用,参阅的诺言在先,自然不会失言,施主但请放心好了……” 话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个疑问,一顿之后,继续地说道:“那幅画像必是蒙面人的至亲肖像了,但不知施主何曾得来,能否见告其详。” 西门追雪略一沉吟之后,抬头答道:“在下有一位忘年之交的老哥哥,夜半个月前,打发一个人送来这幅画像,和一封书信,我当时拆开书信一看,里面并附有天、地、玄、黄四个锦袋,信中大意略谓: 武林之中,将要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少林寺素执武林之牛耳,当事人会采取杀一儆百的手段,故必首遭其难,余欲消解此浩劫,但要先人深山采取奇药,无法分身去到少林寺,亲解其危,思得这幅画像,能挡灾救难,故着人送来,希速持往少林寺退敌,但必须要以达摩迦陵经交换使用、参阅为条件,信内所附天、地、玄、黄四个锦囊密袋,分别注明拆观时日偈语,不到时候,切勿拆阅,以免泄露天机,铸成大错云云。” “哦……”天宏方丈疑团顿解,又再问道:“不知那四个锦囊密袋,上面注明的是什么偈语?” 西门追雪答道:“九九灯火拆阅天袋,九门同现拆阅地袋,二十八九拆阅玄袋,不见天日拆阅黄袋。” 天宏大师听他说的很是玄妙,一时之间,也不易了解,长长的叹息三声,道:“施主的老友,定是一位胸罗玄机的武林前辈,但必能救回这一场武林浩劫。” 两人边说边走,已到了寺前广场,天宏大师站住身形,放眼一望,只见广场上尸体横陈,惨不忍睹,眉头一皱,高喧一声佛号,道:“众弟子赶快把为祖师殉难的肉身先行礼葬之后,再行超度。” 少林寺的僧侣众多,当掌门人和西门追雪谈话之间,纷纷扛起伤亡僧侣的尸首,背到左边山腰中停尸寮安置。 眨眼之间,除了大门被烧毁的部份,未复旧观外,广场上的血痕疮迹,已经洗刷得干干净净。 藩魄书生见少林寺的和尚,训练有素,分别工作有条不紊,忖道:难怪少林寺受武林的尊重,原来个个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啊。少林寺的武功不是敌不住蒙面人,而是未察明蒙面人武功的根底,不知如何应付。 天宏方丈目睹广场清理干净之后,带着悲痛的心情。和西门追雪一同走人寺门,缓缓向一座偏院走去。 两人走至偏院门口,天宏方丈突然注定身形,闪身中让,合掌肃窖,道:“施主,请入里面稍坐待茶……” 西门追雪抬头一望,见门额上悬着一块木匾,写着接待院三字,缓步走入。 两人走进接待院分宾主坐下,小和尚献过茶,天宏吩咐身侧两个弟子,道:“你们两人即去‘藏经楼’谕知天慧、天慈两位师叔,速将达摩迦陵经送到接待院来。” 两个元字辈的弟子,合十应了一声“是”,转身飞奔而去。 不到片刻,两个弟子导引许青松师兄妹,也来到了接待院。 他们师兄妹一见少林寺的方丈,双双躬身一揖,许青松脸现愧容,道:“晚辈学浅技低,未能为贵寺出力,尚祈掌门入罪。” 天宏方丈连忙答道:“两位小施主,快莫说此话,幸而你们未能参与出手,不然,老衲防护不周,如何向光义道长交待!” 他说的倒是实话,但听许青松师兄妹耳中,更觉不是滋味,急切之间,他们师兄妹倒不知如何答话,怔怔的站在那儿,尴尬至极。 第364章 绕道 西门追雪一看郭姑娘粉脸上泛起了娇羞,更显得娇美,不自觉的低吟,道:“三十年前花迎春,三十年后孑然身,偶然遭着红拂大,心魂又到幻梦中。” 他一生玩世不恭,一张嘴毫无遮拦,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到就说。这倒打开了他们师兄妹的尴尬局面。 他的吟声虽然很轻,但在室中的人,耳朵都很灵,那有听不到之理,郭姑娘呸了一声,道:“老不羞。” 许青松知道师妹性情倔强,天不怕地不怕,若惹她生了气,不管你是甚么样的人,也不会和你客气,立即向天宏大师躬身一揖,道:“晚辈似连夜起身赶返武当,向恩师禀告,不知掌门方丈有何回示。” 天宏方丈指着侧身的蒲团,道:“两位小施主请稍坐半刻,待老钠修书奉复。”这一说话,恰好把不调和的紧张空气冲淡。 四人静坐了片刻,突见两个去“藏经阁”传谕的弟子,气急败坏的跑了进来,向天宏方丈躬身,禀道:“启禀掌门恩师,天慧、天慈两位师叔,奉谕将达摩迦陵经,从藏经阁取出,不幸遭潜伏楼外的贼人抢去,现在两位师叔已经赶贼踪去了!” 天宏方丈来不及纲问详情,立即纵出门外,身形一晃,跃上屋脊,向藏经楼疾奔而去。 西门追雪猜不透他们葫芦内卖的是什么药,他怕天宏老和尚籍故避不见,而立即尾随老和尚的身后追去。 许青松师兄妹见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跃出了接待院,立即跟着出来,紧随追去。 藏经楼离接待院约有一里多路,必须越过几重殿脊,郭素娟刚想跃上一座殿房瓦脊,突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和尚横身拦住去路。 只见那个老和尚合十,说道:“殿内供有敝寺祖师神像,不得亵渎,请女施主绕道走吧。” 郭素娟站住身形,冷笑一声,道:“隔重瓦如隔重天,从房顶超过,也不至于亵渎你们祖师神像啊。” 和尚很内疚地摇头答道:“敝寺有禁例,不准女人越过殿脊通行,若女施主势必要经过这里,则休怪老衲失礼了。” 许青松恐师妹个性倔强,发生误会,立刻向和尚拱手一揖,道:“贵寺既然有此规矩,我们绕过去就是。” 郭素娟心中虽有不乐,但师兄已把话说出,也只好和师兄绕道而过。 西门追雪紧随天宏方丈身后,直向藏经阁奔去,两人越过几重殿宇,只见两条人影,如弩箭脱弦一般,由左侧山腰射上峰顶。 峻拔的少室峰,如一支参天巨锥,矗立在白茫茫的云雾之间,四周不时传来猿啼虎啸之声,皎洁的月色投落到挺秀的峰顶上。 这时,两条疾快的影,如闪电般射上峰顶,正是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两人。 他们追上峰顶之后,前面两条人影已消失所在,天宏方丈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真是祸不单行!” 西门追雪放眼四顾! 峰顶峻险,如非熟路寺僧,外人绝不敢向此险峻之地逃遁,不由心里暗暗起疑,忖道:两个小和尚来往片刻之间,贼人武功就是比蒙面人还高,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在两位武功绝顶的老和尚手中把达摩迦陵经抢去,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心中略一转念,圆睁神目望着天宏方丈,冷笑了一声,道:“老和尚,你们少林寺素为武林中人所推崇,这样看来也不过徒具虚名,两位武功超绝的老和尚护送一本达摩迦陵经,而且又是在你们戒备森严的少林寺内,竟然会毫无声息的被人抢去,我西门追雪取不到达摩迦陵经事小,但传言出去,少林寺的威望,嘿!嘿……恐怕要受到影响!” 天宏方丈是何等老练精明,西门追雪话中的含意,那还会听不懂,立刻合掌当胸正色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不必多疑,老衲决定在三个月之内,把达摩迦陵经找回来,亲自交给施主就是。” 西门追雪正容,道:“不是我西门追雪多疑,实在令人难信,一本达摩迦陵经与贵寺三千弟子及武林千百条生命,孰轻孰重,请老和尚自行斟酌,在下就此告辞!” 声音未落,人已向峰下跃去。 天宏方丈目送西门追雪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峰下,脑际间忽然隐现那幅画内的人像,不由低头寻思:“这位施主除了衣着破旧,年岁较高一点外,身形容貌,无不酷肖,而且听他说话中的合意,没有本寺的达摩迦陵经,武林中人的性命难免,难道他与蒙面人有关吗?他要逼取迦陵经既不是想潜究经内记载的武学,究竟是作何用途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扰得一位道行修为极深的老和尚头昏脑转,怔怔地站在那儿失神。 蓦地,许青松师兄妹急急的跃上峰顶来,天宏方丈仍然沉思不解之问题,没有向他们师兄妹打招呼。 许青松刚才在接待院受窘的情形,记忆犹新,不知如何开口说话才好,想一想才躬身一揖,道:“掌门若无暇修书,就请口头交待数语,晚辈也好回山面禀恩师。” 天宏方文突然从沉思中惊醒,正想开口答话,蓦见天贤师弟串领几个元字辈的弟子疾驰而来。立即向天贤老和尚交代着,说道:“师弟,我要率领数位弟子随两位小施主到武当山一行,一切寺务由你全权处理,并请立即派遣弟子分途追寻失落的迦陵经,若各门各派有人来联络商讨,就请转告来人,立即赶到武当山,迦陵经查出下落之后,也即速派遣弟子去通知我。” 天资老和尚听说把寺务交他主持,脸上立现惊惶之色,但掌门人的吩咐又不敢推辞,只得点点头,道:“遵谕。” 天宏方丈右手一挥,道:“两位小施主,快随老衲追赶那位西门追雪去。”猛地拔身跃起,直向峰下扑去。 许青松想问话也已不及开口,只好向师妹招呼一声,一同紧随老和尚的身后,向峰下扑去。 三人都施展上乘轻功,尤其天宏方丈熟悉路径,疾驰了个多时辰,已奔至嵩山出口之处,老和尚始终气定神闲,而许青松郭姑娘师兄妹两人,已累的浑身是汗,微微气喘,落后了数十丈之远。 少林寺的弟子年龄较许青松兄妹大一点,轻功也较高。 天宏方丈转头一望,但见他们两人未曾跟了上来,便放慢脚步,边走边等候。 这时,天空微现鱼白,苍茫晨色中,蓦见一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身法快得出奇。 天宏方丈目光锐厉,老远已分辨出来人正是自己要追赶的西门追雪,立即迎了上去,合十一礼,道:“施主为何突然返来,倒免得老衲等一阵好追。” 西门追雪愕然不解,道:“难道大和尚对在下有何怀疑不成么?” 天宏方丈答道:“施主不要误会,老衲是为了武林千百条生命,欲再请教于施主。”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道:“我西门追雪所持之书好像已交老和尚了,贵寺迦陵经又没有交给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为大和尚和武林中人效劳呢?” 天宏方丈歉然答道:“老衲已派遣弟子分途追寻迦陵经,务在三个月内追回奉上。”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这话很难使我相信。” 天宏方丈眉头一皱,道:“难道施主还要老衲立下字据,方肯释疑么?”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人心隔肚皮,在下以往受到的教训太多了,不能不无防人之心,说句老实话,在下转来,正要大和尚立张字据,免得见了我老哥哥交不了帐。” 天宏方丈脸色一寒,微露愠意,但旋即回复了原态,点点头,道:“施主既然如此不放心,老衲立刻奉上就是。” 此时,许青松兄妹两人,也已奔到天宏方丈身旁,双双举手拭汗,喘息不已。 西门追雪踱过来,向两人抱拳一礼,道:“老朽与天宏方丈之言,两位都已听到,敢烦做一次见证如何?” 许青松满意地一笑,道:“在下遵命。” 这时,天色已经太亮,早起的农夫,已在阡陌上出现,他们四人不便在人前展开一身功夫,以免惊世骇俗,只好快步代奔,到达汝州城内,已经日高三丈,行施商贩此来彼往,颇为热闹。 四人来到一座酒楼,名叫“迎宾楼”,他们一同上楼休息兼用早饭。 天宏方丈为了表示地主之谊,和想拉拢西门追雪,他虽然不吃荤,却特意要了几道可口的大菜,两壶上等高梁,请许青松师兄妹作陪,自己和弟子要了素食,以菜代酒举杯相邀。 酒过三巡,天宏方丈吩咐店小二取来文房四宝,在饭桌上亲笔写了一张字据,并请许青松签字见证,交给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接过字据,仔细地看了一遍,十分满意的一笑,吹了一吹未干的墨迹,立即折叠起来,揣入怀内,仍然继续饮酒。 天宏方丈几次想开口套问西门追雪,交换达摩迦陵经作什用途,但见他酒到杯干,只好忍住不提。 第365章 熟人 西门追雪酒量极大,许青松斯文的斟酒,喝得实在不过瘾,放眼一望许青松,笑道:“小兄弟,你有没有豪兴,我们拼几杯试试,不然还是让我自斟自饮吧。” 许青松摇摇头,道:“晚辈不胜酒量……” 西门追雪伸手接过酒壶,接着说道:“那就不必麻烦小兄弟了。” 他一壶高梁下肚之后,豪兴大发,注目一望天宏方丈,纵声大笑,道:“老和尚以茶代酒,不怕喝了胀肚子吗?” 天宏方丈举起茶杯,道:“老衲不能奉陪施主,实感歉意,请施主……”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截住他的话声,道:“老和尚若不怕喝多了茶胀肚子,那我就算吃点亏,老和尚占些便宜,我吃酒,你喝茶,拼拼试试,看是我先醉倒,还是老和尚的罗汉肚不行?” 天宏方丈心情沉重,那有逸与相他赌赛,但为不教他扫兴,勉强笑道:“老钠不信施主有这等惊人的海量。” 西门追雪拍拍肚皮,道:“五十年前的一个大雪大寒天,我老哥哥与我两人喝了六十斤上等烧酒不算,还吃了一只四十多斤的大母狗。” 天宏方丈闻言,双手合十,高声连喧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西门追雪耸耸肩,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妙语连篇,道:“不吃狗肉,算不了和尚,狗肉不但肉香味美,而且还是滋补上品,从前灵隐寺的济颠和尚,能被人恭称为活佛,就是他喜欢吃狗肉之故。” 郭素娟听得恶心,吐了一口唾沫,道:“狗,吃人的大便,是一种最脏的动物,老前辈也吃得下去,倒真有胃口。” 西门追雪转眼向她一望,朗笑一声,道:“姑娘,你以为人是很干净的动物吗?其实并不见得,尤其你们女人更赃。” “哼!我们女人不管干净不干净,但总比吃脏狗肉的人,要干净些。” 西门追雪大笑道:“姑娘,认为狗肉很脏吗?” 郭素娟道:“正人君子绝不吃狗肉。” “看姑娘长的倒很美,武功也练得不错,可惜没有念过书。” 郭素娟很不服气的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没有读过书。” 西门追雪干了一杯酒,念道:“马牛羊,鸡犬兔,人所食……” 郭素娟不屑的一笑,道:“既然自称书生,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怪不得你会落魄,把‘人所饲’念成‘人所食’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一阵,强调夺理的说道:“饲他们当然是为杀了吃,不然饲他们干什么?” 郭素娟道:“饲鸡报晓,养犬防盗,喂牛耕田,饲马拉车,谁说都是杀了吃的啊?” 天宏方丈听两人争辩得有趣,也不觉抛开愁怀,哈哈一笑,道:“一个歪才,一个正学,彼此都有道理,这场争辩到此为止。老衲还得和申施主较量茶酒呢!” 西门追雪也暗暗钦服郭姑娘的口齿伶俐,见天宏方丈出言排解,便藉机下台,立即击掌召来店小二,吩咐说道:“伙计,快去搬一坛上等高梁酒,和一大壶茶来。”天宏方丈见西门追雪兴高采烈,乘机提出心中的疑问,试探着问道:“施主,老衲看你的像貌,酷肖那张图上的画像,若修饰修饰,真难令人分辨。现在画像已告遗失,可否请……” 西门追雪闻言,心里暗自一哆嗦,超忙截住老和尚的话,说道:“老和尚的意思,是要我乔装图书上的人,来阻止这场武林浩劫,是也不是。” 天宏方丈点点头,道:“老衲确有此意。”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若被蒙面人识破,我这一把老骨头,准会被他一掌击成蚕粉。” 天宏方丈道:“权充一两次,蒙面人决不容易认出来,而且他似是极敬畏书像中人,定然不敢仔细的看你。” 西门追雪略一琢磨,道:“俗语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我冒此生命危险,不知武林人物肯付什么代价?” 天宏方丈见话已投机,连忙问道:“请施主说说看,要什么代价?” 西门追雪正色答道:“西门追雪,一生被穷字所困,要我出一次面,阻止他一次杀孽,至少也要一万两银子的代价。” 天宏方丈听他竟然狮子大开口,暗想:他是和蒙面人暗通声气,藉此敛财的么?老衲倒要试探看看。 心念一转,以婉转的口气答道:“钱财固是身外之物,惧施主所要的数目太大,武林中人一向轻财重义,急忙之间,恐难筹措,施主若有急需,又当别论。如果只是为了救穷,可否减少一些?” 西门追雪道:“我西门追雪既不奉养老母,又无儿女,一生更无大志,所好的只是这杯中之物,谈不上急需。” 天宏方丈听他说的话,又不像和蒙面人串通敛财,倒难猜测个中原因,忖道:难道他真的不知蒙面人的实情么?不禁想的出神。 郭素娟十分乖觉,见天宏方丈作难,微微一笑,道:“掌门方丈请不要担心,老前辈侠义心肠,他不过是说着玩的。且救人一命,功德无量,那真会要这么多的银子才肯出手。”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道:“郭姑娘,请别给老朽戴高帽子,老朽受尽穷的苦楚,想当年老朽年青时,门庭若市,高宾满坐,挥金如土,毫不吝啬,巨大祖业,被人吃光花光,以至落得无以为生,在凉亭上结草鞋糊口,过去一般吃我喝我的朋友,竟然对面不相识,因此我无日不想翻身,但要恢复过去的环境,在这太好机会,不大大的弄一笔钱,岂不可惜。” 郭姑娘年纪很轻,又是出身富贵之家,那知什么叫穷,故不大深信他说的话,一个武林中人,更不会为了穷受苦,哦了一声,道:“申老前辈真的是为了穷……” 话声未绝,忽听楼梯下,有人高声喊道:“姑娘,楼下雅座内有个客人,有请姑娘。” 郭素娟转脸向楼梯口一望,只见叫喊的是店小二,左臂抱着一个酒坛,右手提把大茶壶,踏着沉重的脚步,吃力的向她走来,又重复的说道:“下面雅座,有一个客人,请姑娘下去。” 西门追雪猛然一掌击在桌上,只闻“砰”的一声,震翻了满桌碗盏,汤菜进流,同时大喝一声,道:“放你的狗屁,郭姑娘又不是陪酒女,客人怎么可以随便叫她下去。” 店小二酒坛和茶壶,还没有放下,吃惊之下,打了一个哆嗦,酒坛,茶壶,“蓬!蓬!”落在楼板上,坛碎壶破,流的满楼都是酒水。 他恐怕酒水漏下楼去,情急计生,赶忙倒地一滚,将酒水吸到身上,湿淋淋的站起来,陪笑说道:“老爷子,请原谅小的嘴巴说快了,下面有一个客人请这位姑娘谈话。” 西门追雪是有意借题发挥,挖苦郭姑娘的,他那里是真的生店小二的气,见店小二陪礼,心中虽然没有气,表面仍气愤愤的说道:“看你这个摸样,吃这行饭至少有几年了,连说话都不会,该打屁股。” 郭素娟心里很是明白,知道先前争辩时使他难堪,借故施以报复,但他做得有声有色,像煞是为了她生气,只好把气憋在肚里,目望西门追雪冷哼了一声。 许青松见店小二浑身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站在一旁被西门追雪责骂,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很和蔼的问道:“伙计,是什么样的客人,请我师妹下楼谈话,说出来听听,看看是不是熟人。” 店小二余悸犹存,听他这一问,很谨慎的说道:“相公,那个客人用黑布蒙面,全身看不出一点皮肤,说不出什么模样。请相公想想看,是不是熟人。” 天宏方丈等四人,听店小二这一说,除西门追雪外,都不禁骇了一跳,由脚底冒上一股寒气,直透脑门。 天宏大师等人,听店小二说是蒙面人叫她说话,互相怔了一阵神,郭姑娘突然挺身站起,向店小二说道:“伙计,走!快引我去见那个客人。” 许青松见师妹要冒险单独赴会,不禁大为着急,赶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道:“师妹,去不得!” 郭姑娘秀眉一扬,嗔道:“为什么去不得?” 许青松一向知道师妹的倔强个性,但此时不能任其冒险。连忙劝道:“蒙面人声言要杀绝武林人物,他武功高深,手段残酷,约你单独说话,定非善意。” 郭姑娘一抛衣袖答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就是他真要杀我,我也未见得怕他。” 天宏方丈也从旁劝道:“女施主,令师兄说的不错,还是不去的好,蒙面人的武功,老朽是领教过的,确是当今武林中一等的高手。” 西门追雪干了一怀酒,大笑说道:“老和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武功郭姑娘或许不及老和尚远甚,但郭姑娘美如天仙……哈……哈……倒是无往不利。” 第366章 无理 郭姑娘美目含惺地瞪了西门追雪一眼,“呸”了一声。不听她师兄和天宏方丈的劝告,奔了下楼去。 许青松见师妹冒险奔下楼去,那放心得下,急忙离席,追了下去。 待追至楼梯下时,已不见师妹,猛一转眼,蓦见一个蒙面人从大门口扑了进来。 立刻心生恐怖之感,使他悠然后退了一步,那蒙面人身形快得出奇,一飘身扑近许青松的面前,发出一声轻脆喝声,道:“站住。” 许青松这时与蒙面人相距咫尺,尤其是白日,把蒙面人的外表身形看的非常清楚,似是第一次去少林寺的那一个,胆子徒壮,放眼仔细地一打量。 只见对方身材娇小,虽然头部都蒙着黑布,看不出真正面貌,但是蒙面黑布的三个洞孔中,却现出了雪白的皓齿和一对清澈的明眸,再也掩饰不了女子独特的姿态。 许青松目光一低,对方那黑布靴中翘起的脚尖赫然在目,他吁了一口冷气,暗道:她不是失踪多年的世妹是谁? 心中立时起了一阵莫名的喜悦,大胆地欺前一步,含笑说道:“贞妹,你怎么扮这等模样啊!” 蒙面人骤然一伸手,把许青松右腕脉门扣住,力道奇大。一对清澈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似是欲制其死命。 许青松顿时面变色,心里骇跳,嗫嚅了一阵,勉强地吐出-声:“你……” 蒙面人突然转头,向店堂内唤道:“快替我们找一个雅座。” 店小二迎了上来,一看又是一个蒙面人,何时走进来,都未见到,心中暗感奇怪,定了定神,躬身一揖,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吧。” 许青松被扣住脉门,身不由己,与蒙面人并排跟着店小二走进后院,左首一间雅座。蒙面人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点点头,道:“伙计,时候还早,我们先谈谈,你去做你的,我们要酒菜时,自会招呼你。” 店小二在这店里工作了好几年,很懂得客人的心理,听蒙面人这一说,知道他们借这雅座或许要商谈些什么?便应声退出,把门帘放下。 天宏方丈在许青松奔下楼去时,也跟随飘动庞大的身躯,纵到了楼梯口,低头一望,见许青松的右手脉门,被一个身材纤瘦的蒙面人扣住,不由大吃一惊,正想奔下楼梯去援救,那知脚步尚未抬起,突觉肩头被一只劲力奇大手掌按住,并同时听到西门追雪轻笑一声,道:“大和尚,别替他们担忧,莫忘你我还有一场赌赛哩!” 天宏方丈眉头一皱,转过脸来,惶急地说道:“赌赛之事,随时都可奉陪,现下许小侠被蒙面人制住,危险万分,施主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西门追雪笑了笑,把老和尚拉回席上坐落,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慢吞吞地说道:“老和尚,你放心座下喝茶吧,若是他们师兄兄妹,有了什么不测?我西门追雪愿以这副穷骨头偿命。” 天宏方丈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也只得半信半疑的坐下,但仍关心的问道:“申施主,你何以见得两个蒙面人,不会杀害他们师兄妹呢?” 西门追雪微哂,道:“在下不是说过吗?郭姑娘貌美如花,又生有一张利嘴,有此条件,万无一失,而许小侠昨夜在贵寺观战时,那个先来的蒙面人,曾不断地向他抛送秋波,后来许小侠仰首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蒙面人忽然不败而去,以此判继,我敢肯定他们两人,有惊无险。” 天宏方丈听得心头一震,说道:“昨夜之事,老衲先后在场,怎么没有发现许小侠和蒙面人的举动呢?”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这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若不看出许小侠和瘦小的蒙面人有关系,敢以性命担保……” 天宏方丈听他说的这等肯定,才深信不疑,点点头,道:“既是许施主和纤小的蒙面人有关系,我们更应该去看看。” 西门追雪喝干面前杯子里的酒提起酒壶,道:“大和尚既然想去看看,只好奉陪。” 这时纤小的蒙面人和许青松已同进后堂雅座,天宏方丈刚定下楼梯口,店小二就迎了上来,向二人躬身一揖,道:“老方丈你们同来的相公和姑娘都在后面雅座,分别在同两个蒙面客人说话,吩咐小的不要打扰,不知老方丈是否要进去。” 天宏方丈轻轻喧了一声佛号,合十说道:“那位小施主在第几号雅座。” 店小二见老和尚宝像庄严,十分恭敬地说道:“就在后院的第三号,请随小的来吧。”说完,转身向后院就走。 刚一抬脚步,西门追雪抢前一步,抬手抓住店小二的臂膀,细声说道:“伙计,不必了,不听招呼,你们店内的人不管任何人,都不要进后院去。” 店小二转头望了西门追雪一眼,吃惊的点点头,道:“小的遵照老爷子吩咐就是。”带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口走去。 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轻蹑脚步,走进隔室,眼贴壁缝,偷眼一望,但见他们两人对面坐着,突然许青松,说道:“贞妹,你又何苦如此呢?” 那个蒙面人圆睁两只眼睛,嗔道:“好好的坐着,不要高喧,听我问话,我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若有半字虚伪,我立即要你的命。” 她说的声音很细,但真气充沛,语音清脆。 许青松吓了一个哆嗦,苦着脸答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无不诚实相告。” 蒙面人冷冷地一笑,轻叱道:“和你定在一起的那个妖精,是你的什么人?”说话时,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显出她的心情十分激动。 许青松虽然知道她有了嫉妒之心,但他是老实人,据实相告,道:“她是我的师妹。” 蒙面人又逼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学艺,同在师门有多少年了。” 许青松道:“在武当山学艺,同在师门将近十年了。” 蒙面人听了这话,低下头来,沉吟道:“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是多么长的岁月,多么……” 许青松望着蒙面人那失去殊特的举动,心里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贞妹!可以允许我问你一句话吗?” 纤小蒙面人突然一抬头,左手追魂拍对准了许青松的胸前轻叱一声:“不许你问!” 许青松见她凶横无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冷哼了一声,答道:“你这样对付我,难道不嫌有点过份吗?” 纤小蒙面人冷笑一声,叱道:“你不服气是吗?那末,就不妨动手试试看!” 彼此心情激动,但他们心中都存有顾忌,出声却很细,不敢高声喝骂。 一个人不怕你涵养再高,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也不免要爆发,许青松猛然挺身,右掌猛地拍出。 双方如此接近,许青松这突然一掌,极难躲闪,蒙面人的功夫再高,亦非受伤不可。 看得隔室偷窥的天宏方丈和西门追雪心情立即紧张起来。 许青松的动作虽快,而蒙面人比他更快,仅见臂影一晃,许青松发掌的右腕脉门,已被对方扣住。 纤小的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动一动,我即时把你这条臂废了。” 许青松猛一咬牙,左掌往下一切,欲将蒙面人的右臀切断,彼此同归于尽。 但闻蒙面人冷笑声中,扣住许青松右腕脉门的右手使劲一带,竟将许青松的整个身体带离了座位,随势打了一个旋转。 许青松左掌切下的猛劲,一时收势不及,在身子旋转的当儿正好击在桌子边缘。只闻“蓬”的一声,把桌子击毁一角。 这时,许青松变成了背向蒙面人,而蒙面人掉转了追魂拍,用拍柄抵住许青松的“志堂穴”方始松去右手,冷笑道:“乖乖的听我问话,你想再动一动,休怪我狠心下杀手。” 许青松也报一声冷笑,道:“你一再恃技凌人,难道毫无以往之情吗?” 纤小蒙面人嘿嘿两声冷笑,但这冷笑声,带有一点哽咽的膏韵,显然被许青松那句含有情意的话语所感动。但冷笑一声,蒙面人又怒声叱道:“已往怎么样?……” 许青松气极答道:“以往青梅竹马,凤妹妹你很喜欢我。” 纤小蒙面人轻哼一声,道:“你还没有把凤洁贞置诸脑后……” 蒙面人的余音特别的拉长,使许青松想起了往事,沉痛的答道:“虽然分别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我们那院外的池塘边,留下我们捉小鱼的脚印,后院的草地上,留下我们捉选藏,双双滚倒的身形,我挨了妈妈的打,你曾用小手偷偷抚摸过我的伤处,我家里杀鸡,我知道你最亲吃鸡腿,也偷偷地给你送去,你妈妈还曾说,你们俩小真像一对……唉……好景不常,那知你竟会被强盗劫走,……此后我便成了孤独的孩子,时时去我们游戏之处,想从你留下的足迹,找回一丝想念的安慰,……直到如今,我仍想走遍天涯海角,寻访你的踪迹,……料不到在少林寺外……” 第367章 奉命 纤小蒙面人听到此处,忍不住发出呜咽之声,许青松蓦觉抵在背后“志堂穴”的拍柄,渐渐松了开去。 转头一望,发觉蒙面人的双眼中流着泪水,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也可猜出她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啊! 许青松突然转过身来,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张开两臀抱住凤洁贞的双肩,轻轻地抚慰,道:“贞妹,别难过啦!伯父伯母都健在,你赶快回家去吧,也好安慰双亲的悲伤!我回山禀告恩师之后!……” 凤洁贞猛然狞身,摔脱了许青松的双手,娇叱一声,道:“尊重点。” 许青松傻脸一红,又急急地说道:“自昨夜少林寺外一见,我即看出是你,那时我是多么高兴,不料你竟忽然而去,我又感觉失之交臂,茫茫人海,今后不易相见,想不到你今日就来找我,可见贞妹犹未忘青梅竹马的情……” 凤洁贞在许青松绯红的脸上一望,冷冷地道:“我不相信你真的还没有把我忘记?” 许青松听她说话,虽然是冷冷的,但语气却已缓和,双目相触,只见她那对清澈的双眼里,还闪跃着晶亮的泪光,立即起誓,道:“我若遗忘了贞妹,会被乱刀分尸。” 凤洁贞摇摇头,道:“发誓即是欺人自欺之言,如何能证明你这话是出自肺腑。” 许青松急道:“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才能相信吗?” 凤洁贞淡淡地说道:“那倒用不着剖心示志。” 许青松追问一句,道:“那么,要怎样才相信我呢?” 凤洁贞圆睁着一对清澈的眼睛,望着许青松缓缓地说道:“这很简单,只要你把你的师妹杀了。” 许青松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当时心头一阵震颤,不禁退后一步,怔了怔神,道:“贞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洁贞不假思索,淡淡说道:“我你虽有青梅竹马之情,但那时候我们都在幼稚年龄,彼此都不大懂事,可是你和师抹同师习艺十年,相处的时间,远较我们长,不用一说,感情也比我们深厚得多了。” 许青松未曾想到她嫉炉心如此之重,而且心地会如此狠毒,叹息一声,正容答道:“我和师妹虽然相处甚久,感情不错,但我的心中却永远保留着你的倩影,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凤洁贞低哼一声,道:“男女同师学艺,又连挟闯荡江湖,没有情!谁相信?你这话只能骗你自己,可骗不了我。” 许青松仰首望着屋顶,无可奈何的说道:“信与不信只好由你,但我爱你之心,惟天可表,若要我杀死师妹,请恕难遵命。” 凤洁贞凄凉的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骗人,有貌美如花的师妹陪伴学艺,同游江湖,那还能把我凤洁贞放在心上,何况我……” 她说到“何况我”三字之后,忽然拖着低微的呜咽之声,说不下去了! 许青松感慨地道:“贞妹既然不肯相信我的话,我也不愿多作解释,真金不怕火,日久见人心。” 凤洁贞一收呜咽之声,双目射出两道闪闪的冷电,钦窥许青松的内心,同时开口轻喝,道:“那些全是废话,你杀不杀她,肯定的答复一句。” 许青松见她趋近疯狂,语失人性,斩钉截铁的答道:“办不到。” 这句话给凤洁贞一个极大的刺激,身子颤抖了一阵之后,气愤愤的说道:“若不是看在你我通家之好的情份,立刻叫你溅血当场,今后不管你和我为仇为友,我决不放过你师妹的性命!” 许青松也愤然说道:“你若动了她一根头发,我纵然武功不如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也不会饶恕你的。” 凤洁贞冷森森地一声轻笑,笑声中含着悲伤、怒愤、杀机,闻之令人心寒,笑罢说道:“你对她如此深情义重,真使我欣佩不已,既然已见人心,多谈无益,今天我请你喝一杯‘了情酒’,已往之情,从此了断。” 许青松听了此话,久埋心底的一种希冀,和见面时的满腔热忱,完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失望,遗憾和愤怒,最后痛苦地答道:“这一杯‘了情酒’我一定奉陪,但在未喝之前,我先问你,为何要跑到少林寺去,无缘无故的造下无边的杀孽。” 凤洁贞黛眉一扬,道:“你们武当派也难逃劫运,你问我为何要造下杀孽,其理由无可奉告,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许青松再想问她的师门,凤洁贞突然拍掌招呼店小二,只好把说在口边的话忍住。 隔室内的西门追雪听到此处,摇了摇头,附嘴天宏方丈的耳边,轻声说道:“老和尚,没有可听的了,走吧。” 天宏方丈点点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惊惶之色,轻移脚步,向室外走去。 两人定出房来,同时吁了一口气,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我说有惊无险,没有错吧。这会老和尚可放心了,我们还是赌茶喝酒吧。” 老和尚低声说道:“慢来,慢来,我们去看看那位女施主,和另外一个蒙面人的情形如何?” 西门追雪摇摇手低声,道:“去不得,那个蒙面人的武功,比这个蒙面人要高得多了,我们的脚步再轻,恐怕也逃不了他的耳朵,你老和尚如果不信,不妨单独试试,我这条老命,还想留着多喝几年老酒哩。” 他轻轻的摇动一下酒壶,竟是空空的,敢情是早被他喝完了。 天宏方丈轻声说道:“酒,等会儿老衲请你喝个痛快,现在非陪老衲去瞧瞧不可。” 西门追雪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我看在酒的份上,只好舍命奉陪了。” 两人轻蹑脚步,穿过井院,小心翼翼的向右边雅座走去,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郭姑娘和高大蒙面人所坐的雅座,隔壁的房间,还没有客人,而且西门追雪事先又和店小一打了招呼,是以店小二也没有跟来侍候。78中文首发 . . 两人走人房中,眼睛转向板缝一望,清清楚楚的望见蒙面人的正面全貌,而郭姑娘背向他们,只见她的背影。 高大蒙面人手中端着酒怀,当两人的眼睛望过去时,忽见他突然把酒杯放下,黑巾上的眼孔放射出两道灼灼的异光,向他们望来,他们两人的举动,似是被他发觉,不禁心底直冒寒气。 天宏方丈在吃惊之下,转眼望着西门追雪,似是向他讨教主意。 西门追雪的老哥哥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预先就算计到要发生很多的变化,自带信人口中指示很多应变的机宜。 如果遇到吃惊之时,教他权充蒙面人的父亲,即可化险为夷。 他们这时欲退不得,只好临机应变,装着进来吃饭的客人,捏着鼻子,装腔叫道:“你们这鸟店,不想做我们的生意吗?怎的不来个伙计招呼?” 店小二在外面答道:“客官,对不起的很,敝店三个伙计,一个出去收账,一个去送菜,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刚侍候左边客人开了菜单,我送去厨房,立刻就来。” 两人会心的笑了一下,故意移响凳子落坐,但不猛再向板缝窥望了。 片刻之后,店小二走了进来,向两人躬身一揖,道:“客官,是要把……” 西门追雪急忙摇手示意,而后装哑声说道:“伙计,有什么下酒的菜?” 店小二也是吃码头饭的,那还不懂西门追雪之意思,立时高声报出一大堆菜名,道:“十锦大拼盘,本省驰名的烧鸡、炸鱼脊、红烧海参、糖醋排骨、爆肚片……” 西门追雪接着说道:“好了,好了,先来一个十锦大拼盘,两壶上等高梁酒。” 他们装的虽像,却逃不过蒙面人的耳目,但他此时不愿采取行动,只好装作不知。 郭姑娘心细如发,西门追雪恁般装腔,已被她听了出来谁在隔壁说话。突然胆子壮了起来,提高声音,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奇怪,既然叫我来说话,为什么只管自己吃喝,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若没有话说,我就要告辞了。” 蒙面人用右手食指,沾了一点酒汁,在桌上写道:“稍等毋躁,酒足菜饱,再说不迟。” 郭姑娘冷哼一声,道:“我和你既不相识,又无纠葛,谁耐烦等你。”说完之后,立即起身离坐,转身就走。 蒙面人动作如电,一伸手臀手指已抵住郭姑娘的“肩井穴”只要微一用劲,她非受制不可。 郭姑娘毫不畏惧,右掌一抬,猛向蒙面人的右臂切下,行动也是快似电光石火。 那知她右掌尚未挨及对方的左臂,只觉自己的肩头一麻,浑身功力顿失,递出的右掌,也跟着垂了下来。 只见蒙面人的手臂轻轻往回一带,郭姑娘身不由己地坐落原位,而且全身麻木,也忽然消失。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蒙面人这一露身手,郭姑娘始知他的武功,远胜自己,不由心里暗生骇意,怔征的望着蒙面人出神。 《西门追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西门追雪请大家收藏:西门追雪更新速度最快。 第368章 表哥 只见蒙面人又沾酒在桌上写道:“你再任性妄动,休怪我伤你的性命。” 郭姑娘个性倔强,宁死不屈,见了桌上书写之言,立刻娇声叱道:“你认为女流之辈,都是贪生怕死的吗?你如再恃技凌人,姑娘愿溅血当场!” 蒙面人又写道:“诚心请你来吃,何必不受抬举?” 郭姑娘冷哼一声,道:“谁要你请客。” 蒙面人续写道:“若想要命,就乖乖的坐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等吃饱了我们再谈不迟。” 郭姑娘看他那对眼睛灼灼逼人,怒喝一声,道:“我要挖下你那对眼睛,泡酒喝。” 蒙面人再写道:“你想要,我也不吝啬。” 写着,端起酒怀,一仰脖子,如长鲸吸水般,喝得点滴不剩。 缓缓的放下酒怀,提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这才拿来一只鸡腿,慢慢地啃起来。 郭姑娘看他故意做作,愤怒到了极点,大声骂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蒙面人把鸡腿交到左手,右手食指再蘸了一些酒写道:“说我是人吗?我已不像人了,鬼吗?还没有死呢。” 郭姑娘实在气极了,骂道:“那么,是个畜牲。” 蒙面人再写道:“差不了多少!” 郭姑娘这等刻毒的骂法,任谁也忍受不了,蒙面人却毫无怒意,还自认与畜牲差不了多少。 这就叫个性倔强的郭姑娘也不禁对蒙面人感到奇怪,佼目怔怔地望着桌上未干的字迹,暗自忖道:这人真是有点邪门歪道。 心念一转,怒气渐消,反而生起好奇之心,转问他的身世,道:“看你写的这一手好字,像是读了不少书的人,身体长的也很魁伟,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鬼样?……” 她略一停顿,又道:“可否把你的蒙面黑巾除下,让我也好知道你的真面目?” 蒙面人不待她说毕,又蘸酒写道:“我若取下蒙面黑布,不把你当场吓死了才怪!” 郭姑娘道:“你是大麻脸?” 蒙面人摇摇头。 郭姑娘又道:“阴阳脸、雷公脸?” 蒙面人又写道:“猜得有点接近了!” 郭姑娘道:“你脸上长满毛,很难看是吗?” 蒙面人点点头,望了郭姑娘一眼,写道:“别再多问,赶快吃喝,以免耽搁你进鬼门关的时间。” 郭姑娘冷笑一声,道:“人生一百岁,也不免一死,你这话吓唬不倒我。” 蒙面人写道:“你既然不怕死,又何不做个饱死鬼呢?” 郭姑娘哼声说道:“这等的酒莱,不合我的口味。” 蒙面人又写道:“你要吃什么?请说吧。” 郭姑娘出了一个难题回答道:“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心肝!” 蒙面人咧嘴哑嘶一笑,写道:“你等着,我立即给你取来。” 双掌一按桌面,身子凌空飞起,呼的一声,从桌面上掠过,快如飞鸟,穿帘而出,眨眼到了室外。 郭姑娘见他突然跃了出去,心中打了一个哆嗦,赶忙追到门口探望,见他向对面雅座冲了进去,心中虽然稍安,但不知他冲进去做什么?望着对面怔神不住,心中暗自忖道:这人的手段毒辣,什么歹毒的事,都做得出来,这样突然出去,可能就要发生事端,好在他们二人来了隔室,我师兄不知是否还留在楼上,真要为我过份倔强,拿话激怒他的凶性,铸成大错呢? 她正想转身凑近板壁问老和尚她师兄是否还在楼上等着,刚一转身,忽然门帘一动,掠人一条黑影,回首一望,见蒙面人手中提了二个布包跃了进来。 蒙面人将布包往桌上一放,右手食指对着布包一划,郭姑娘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布包打开后,赫然是一条血淋淋的人腿,和一副人肝,任是郭姑娘胆子多大,这一下也禁不住大骇起来,手脚随着微微发颤。 蒙面人将那只血淋淋的人腿,倒提起来,对着一只空茶杯,将人腿上的鲜血滴人茶杯之中。 片刻之间点满了一茶杯,然后将人腿放在人肝一起,右手食指藏了一点鲜血,在桌面上写道:“这个倒霉的家伙,替了那个小子的命。” 郭素娟忽然想起师兄没有随天宏方丈来隔室,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惊恐地问道:“你指的那个小于是谁啊?” 蒙面人咧嘴一笑,又蘸酒写道:“听你问这一句话,就知道你在关心何人,我所指的也就是他。” 他写完之后,双掌速拍三声,只听远远传来店小二的声音道:“来了!来了!” 店小二走进室来,还来不及问话,猛然看见桌上摆着一只腿,和一付肝,只骇得浑身发抖,目瞪口呆,脸无人色。 蒙面人把他望了一眼,在桌上写了十二个大字:“生炒肝、红烧腿!愈快愈好。” 店小二不识字,不知蒙面人在桌上写些什么?一双眼睛望着郭姑娘。 郭素娟仔细一看那条腿,也就放了心,她原本胆大,一骇之后,立即恢复常态,见店小二的目光视着自己,她已会意,向店小二说道:“叫你拿去生炒肝,红烧腿,动作要……” 店小二本来已经吓破了胆,还未听完姑娘的话,两腿已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一仰,“蓬”的一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西门追雪见隔室有了响声,怕郭姑娘遭了蒙面人的毒手,赶忙提高声音说道:“大和尚,你们少林寺桃李满天下,在下有一件事,不借千里来拜托,不知能否帮忙。” 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把蒙面人的心神吸引住,停止行凶。 天宏方丈虽不知道西门追雪突然说这话的深意,只好顾着他的口气,答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说,只要老衲能力所及,无不乐为!” 西门追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在下的独生子,十年前由一位老成可靠的家仆,送他晋省去考试,那知一去之后,就渺无消息……” 天宏方丈接口问道:“令郎那时几岁了?” 西门追雪说道:“犬子甚是聪明,九岁在县试就名列前茅,次年正逢省试,本不想送他去应试,但受朋友一再的鼓励,而且在下又是数代书香之家,也不愿耽搁孩子的功名,本拟亲自送他晋省去考试,因在下那时身体不适,考期又已逼近,不得已只只好差一位老成可靠的家仆护送犬子去应试。” 天宏方丈道:“是不是令郎赴省时带得很多的银子,护送的家仆见财起意,在途中把令郎谋害了。”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我那家仆不但老实可靠,并且他有家有室,都依赖在下过活,住在我家里,绝不会见财起意,谋害犬子。” 说此,略一停顿,又继续说道:“经在下多方打听,查出犬子系落人强盗之手,当时并不曾丧身,而家仆为保护小主人却遭了毒手。” 天宏方丈道:“令郎叫什么名字?身貌有何特徽?” 西门追雪道:“犬子名叫胡少华,身得面目清秀……” 蒙面人和郭姑娘两人好似被隔壁的话声所吸引,都在沉默地倾听,双方敌对的气氛消淡了许多。 当蒙面人听到“胡少华”这个名字时,心头猛然一醒,宛如突遭巨锥一声,目光顿时黯然,低下头来,仿佛陷人痛苦沉思之中。 郭姑娘也为西门追雪说出他儿子的名字而感到意外,她满腹狐疑地忖道: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难免没有,他所说的该不会是我的表哥吧?况且…… “伙计……”一个响如焦雷低喊叫,震断了她的思绪,接着又听一个先前在楼上侍候过的店小二的声音答道:“来啦,来啦,客官有何吩咐?” 那如雷震般的话声,又接着响起道:“你知道中原九义中的九爷,定的是那一间雅座,现在他人在何处?” “噢,原来是大爷驾临,请恕小的怠慢,九爷定的雅座就在后面左首三号,他人也在房内,请随小的来吧!” 突然一声惊叫,接着一声暴雷般的怒喝道:“是谁大胆杀害九爷的,快说、快说……” “哒哒!” “嗳唷!……” “王八蛋,你再不说,大爷就给你一掌,先抵我九弟的命!”—— 依然是没有答声。 “你装死……”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把店小二摔得昏倒地下。” 一阵错杂的脚步声,渐渐迫近雅座…… “各位兄弟,我们的老九被人杀了!缺腿开膛,死的好不凄惨!……” “是谁杀的?……” 郭姑娘听到此处,心里明白蒙面人取来的人腿及人肝的来源,趁蒙面人的脸朝向板壁,怔怔出神之际,灵机一动,转身一个跃步,纵出了雅座的房门。 目光触处,首先看见店小二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他的两旁站立着七八个劲装大汉,个个身高腰粗,满脸横肉,其中一个长得一脸短髭,双目闪耀凶光,状如恶煞,骇人之极。 郭姑娘不及向他们打听来历,手指房门,道:“就是房内那个蒙面人杀的……” 第369章 宣传 她“的”字尚未落声,蒙面人已经纵出房来,右手例提人腿,猛向她的后背砸来。 郭姑娘发觉背后劲风袭身,惊得赶忙横步闪避,同时锵的一声,反手撤下背后长剑,急使一招“白蛇吐信”,剑尖散开一蓬寒星,向蒙面人分心刺出。 蒙面人一挥人腿,带起一阵猛烈的劲风,将她的长剑震开,连她的身子也吃劲风一逼,倒退丈外。 “姑娘闪开,让大爷宰这没头脸的小子!” 那满脸短髭的壮汉,悲痛地怒喝之后,人也向蒙面人渐渐欺去,脚步所踏之处,地上现出寸许深的脚印,双臂也起了一阵格格怪响,十指其张如蒲扇,两目射出愤恨的火焰。 郭姑娘看得心里一骇,忖道:这一下凶神遇到恶煞,不知谁死谁活?…… “小子拿命来!” 一声悲抢的怒喝,那自称大爷的恶煞,已挥掌发出奇猛的力道,向蒙面人撞去。 蒙面人不避不退,一抡右手所提人腿,扫出一股雄猛无比的劲道,向击来的掌风猛劲迎了上去。 “蓬……” 双方掌力在空中一接,发出震天一响,顿时地动屋晃,震起满空尘土,良久难辨眼前景物。 尘土散落之后,那个恶煞似的壮汉,跌坐在地上,口边短髭沾着鲜血,胸前地上也吐了一堆,目光迟呆,脸色惨白。 蒙面人站立原地,依看手提人腿,目光倾注重伤,壮汉,裂开嘴巴,似是非常得意的样子。 其他七个大汉也被蒙面人以人腿抡出的奇猛力道,震离了原站位置,好像心灵受创似的,怔立一旁,半晌,才有两个大汉跃到跌坐地上受伤的壮汉身边低头问道:“大哥,看你的伤势不轻,赶快服一粒‘安命神丹’,以免……” 那个短髭壮汉,右手食指,指了一挥腰间口袋,没有开口,显然内伤沉重,连说话的气息都没有了! 右边那个大汉,慌忙躬腰下去,伸手探人要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打开瓶塞,倾了两粒出来,塞入他的大哥口中。 这种“安命神丹”,医治内伤十分有效,只要受伤之人尚有一口气在,服下之后,就能于短时间内复原。 但蒙面人功力奇异,他刚才用人腿扫出的力道,虽不同于反应掌,但仍有反应掌作用。 短髭壮汉用涎液把丹丸咽人肚中,立即有一般奇香冲鼻,他暗自调运气息,加速神丹发挥效能。 但运气一试,只觉身上血液逆流,神丹不像往日服下有效了! 他知道生命已经绝望,迸出最后一口气,道:“盟弟,这蒙面人的功力奇异,我服下……‘安命神丹’,……仍不管用,你们……要替我和九弟报仇啊!否则……我死,……不……不……瞑……目……” 遗言交代了之后,张口喷出一股紫血,身子向后一仰,两脚一伸,便赴黄泉路上找他的九弟去了! 其余七个大汉,眼看盟兄惨死,齐声大喝,道:“我们合力毁了这婊子养的,替大哥和九弟报仇。” 喝声一起,七人同时闪动身躯,掣出兵刃,一齐向蒙面人围攻上去。 蒙面人在少林寺见到父亲的画像,以为父亲打发人访寻,他故此立即遁身走开,刚才听隔室一僧一俗的谈话,年老人说话的声响,虽不像自己父亲的口音,乡音却浓,但他老人家可能出外多年,到处访寻自己,随风异俗,兼之心情郁闷,声音变了也不一定,不然不会把自己身世摸的这等清楚,若真是父亲来到这里,惊动他老人家出来,认清自己,我这等的狼狈,岂可和父亲相见,不但自己羞煞,父亲也会会活活的气死。 心念刚定,只见七人围了上来,候然将右手握着的人腿和左手提着的人肝,立即对准先前扑到的两人掷去,接着提了一口真气,身子腾空投起,飞上屋脊,直向西南方穿房越脊,疾驰而去。 七人见他纵上屋顶,跟着七人追赶蒙面人。郭姑娘也想追去,但势子刚起,天宏方丈冲出门外,跃至郭姑娘身前,合掌说道:“郭姑娘,这中原九恶,是江湖中败类,无恶不作,施主不能跟着他们追去,他们不管胜负和女施主都不利。” 郭姑娘黛眉一扬道:“在贵派之门口,难道他们还敢作恶不成。” 天宏方丈道:“这九人不但个个身负绝艺,而且最近听说他们拜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做盟主,真是气焰万丈……” 西门追雪站在门口,偷眼一望,见蒙面人已经走了,他一手提着酒壶,走出房来,接着天宏方丈的话声问道:“中原九恶是何等样的人,值得老和尚称赞,替他们宣传。” 天宏方丈道:“施主有所不知,这中原九恶,心狠手辣,阴阴狡诈,兼而有之,这个被蒙面人震死的大汉,是九恶之首,叫大头蛇戚心沛,老二两头蛇李保泰,老三地煞星何光毅,老四白花蛇高大惠,老五地头蛇联又波,老六扁头蛇龙可教,老七四脚蛇向世民,老八天煞星江逸清,老九丑八怪魏子民。” 郭姑娘很不屑的说道:“这九恶也没有什么惊人的本事,连老大都经不起人家一击。明明或许可怕,武艺实不足为奇。”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没有和蒙面人交过手,不知他的功力到了何等的境界,若已和他交手,就知道老衲不是替九恶吹嘘的了。” 郭姑娘一撇嘴道:“刚才蒙面人偷袭一招,劲道虽然很猛烈,但也不是方丈形容的天上少有,地下绝无的那么厉害。” 天宏大师见郭姑娘年轻气盛,不想和她强辩,点点头顺着她的口气,说道:“老衲没有和九恶交过手,只听江湖上的传说,或许所传不实,也不一定。”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老和尚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个领袖武林的人物,他们所拜的盟主,绝不会比老和尚的威望更高,有什么值得盛气凌人的。” 天宏大师摇摇头,道:“申施主,别给老衲戴高帽子啦,老衲是落发修行的和尚,这种的高帽子,绝戴不稳啊。” 微微一停,又道:“若传言不虚,他们拜的盟主,委实是个了不起的老魔头。” 郭姑娘冷笑一声,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当今武林中的人物,我恩师对我说得很清楚,就没有听说过,还有比大师更了不得的人物,恐怕是方丈被蒙面人闹的胆寒下,见了井绳也当作是蛇啦。” 她不知轻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心中毫不考虎,这几句话有褒有损,若换了别人,确实忍受不下,好在天宏方丈是一位道行深厚的老和尚,而且知道姑娘年轻气盛,所以听到耳中,毫不以为意。 西门追雪提起酒壶,口对着壶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阵,用左手一拭沾在嘴唇的酒啧,用怀疑的口吻道:“难过当今江湖,还有比我哥哥年纪更大更厉害的人物不成?” 天宏大师道:“施主的老哥哥,不知是哪位隐世埋名的老前辈,老衲无法下结论,谁厉害谁年纪高?” 郭姑娘格格娇笑一阵,注目一望西门追雪,道:“看你这付样子和你的性格,倒是很相称,但听你说话。”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摸摸胸口,说道:“姑娘这一句话,真说到我的心眼了,我有书生之名,而无书生之实。一点也不假。” 郭姑娘一扬黛眉,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哥哥就哥哥,怎么还要加个老字,这是多么的俗气难听啊!”西门追雪点点头,连连说道:“对,对,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忘年之交的哥哥,至少要大我五六十岁,若不加上一个老字,虽然好听,却是不恭。” 郭姑娘冷笑一声,问道:“你今年有多少岁了?” 西门追雪道:“今年已是天命之年了。” 郭姑娘问道:“听你这样说,你老哥哥不是有一百多岁了?” 西门追雪又点点头,道:“我老哥哥今年多少岁,我弄不清,看他初次和我见面论交时,年龄至少已有八九十岁了,我和他相交已三十年,每年见到他都是一付老样子,根本不现苍老,龙其他不管风雪大寒天,总是那么一件单长衫,一双赤脚,那一件长衫,五十年来,我就没有见他换过,老是那个样子,既不沾一点油腻,也不起一点皱纹。” 郭姑娘微傲一笑,说道:“你这话太过强调啦,人不见老,或许他养生有道,但一件衣服,再好的质料,也经不起五十年的岁月啊。” 天宏方丈道:“申施主倒不是夸大之说,这事很有可能,因为一些山野奇人,对自己的东西很是爱惜。” 郭姑娘摇摇头道:“你们就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肯相信,换洗的衣服多,每件轮流穿,或许不容易破,只有一件衣服都能穿上五十年不破?” 西门追雪岔开话题道:“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们不必作这无谓争论,倒是请老和尚说说,他们拜的盟主是谁?” 天宏方丈道:“听说是在数十年前大闹江湖的天邪。” 第370章 械斗 西门追雪道:“天邪不是禁锢起来了吗?怎么又会在江湖出现呢?” 天宏方丈点点头道:“施主说的不错,那时天邪大闹江湖,被一位奇人禁锢,约期是一个半甲子,事隔多年,恐怕是满期了。” 郭姑娘笑道:“禁锢九十年,就是重现江湖,已成了老头子了。那有什么可怕的。” 西门追雪的个性很是怪,什么事都无所谓,但只恨人家说他老不行,郭姑娘这一说,正是犯了他的忌讳,正色说道:“姜是老的辣,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敢说年老的人不行。” 郭姑娘嘴巴一撇,道:“我又没有说你,你生什么气来!” 西门追雪谈淡说道:“不用说你不敢说我,就是你们老牛鼻子……” 郭姑娘黛眉一扬,手中长剑一抬,道:“你叫人家,嘴巴上却是个老字,左也是老,右也是老,你不要以老卖老,就凭你这样的德行,也敢叫我们师父牛鼻子。”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看你的举动,好像要教训我似的,你就施展几招武当派的剑术试试看。” 郭姑娘娇叱一声,道:“你接招吧。”振腕一剑,直向西门追雪当胸刺去。 她这一招,存心要西门追雪当场现丑,一出着就是武当派剑术中一记绝招“老君伏魔”威势奇猛惊人。 岂知西门追雪虽未拜过师,但他老哥哥是八隐之一的费平涛,每年见面一次传他一套武功,虽然只教一套武功,仍是武术中最上乘之学。 眼见郭姑娘长剑卷出一片寒芒刺到,下身不动上身微微一侧,长剑贴衣袖刺过。郭姑娘心头一震,收势后退一步,怔怔的望着西门追雪失神。 但闻西门追雪大笑一声,缓缓说道:“姑娘,不妨尽其所学试试,我绝不还手。” 这两句话只气得郭姑娘跳了起来,说声“看剑!”一招“迎风斩草”欺身挥剑猛进。天宏方丈连忙出声阻止道:“郭姑娘不得无礼。” 郭素娟倏然收势,正容答道:“是他自恃武功欺人,那能怪得我来!” 西门追雪长眉一扬,道:“你这样倔强的个性,好在是遇到我,若是换作别人,今天少不了要受一场好好的教训。” 郭案媚生长湖南汝城南乡郭家村,家中富有,丫环婢女无数,父母把她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就养成颐指气使的脾气。她和西门追雪本是姑表之亲,西门追雪少小离家,郭姑娘所以不认识他。 她师父武当山光义道长,因她父亲常常大量资助香火。故另眼看待,倾囊传授,因而更造成她骄傲倔强的性格。 汝城东乡望族胡翰林胡尤宝——胡少华的父亲——是她表舅,他们门当户对,又有表亲关系,便想亲上加亲,她五岁时就和胡少华有婚姻之议,但因年龄都小,没有下聘。 郭姑娘的父亲也是一位老学究,胡少华跟随她父亲也念了三年书,因将来有半子的关系,她父亲特别的认真教授,郭始娘也跟着胡少华一起研读。 她听得胡少华晋省失踪之后,幼稚的心灵中受了很大的创伤。 郭姑娘看过不少像红拂女一类的故事,她就决心学武,待武艺学成之后,到江湖访寻下落,就是表哥不幸遭了强盗毒手,她发誓要替他报仇,把强盗杀光。 她骄傲、倔强、偏激,在听了师执长辈天宏方丈的话后,本当也就算了,怎奈西门追雪又说了几句轻蔑的话,忍不住这口气,当下冷笑一声,道:“要教训我,倒并不难,但要看对方的本领如何?” 天宏方文见两人越说越僵,立即岔开话题,道:“郭姑娘,你可知道令师兄已被另一个蒙面人挟持去了。” 此话一人郭姑娘的耳内,倒真的把她怔住了,吃惊之下立刻问道:“大师,我师兄是被何人挟持定了?” 天宏方丈道:“施主下楼之后,你师兄也立时跟了下来,刚下楼梯,突然闪进来一个蒙面人,把他拖人对面房中谈说,老衲和申施主掩进隔室听了一阵,方知那个蒙面人是令师兄的世妹,他们分离多年,当时彼此言语间虽有误会,但青梅竹马之情很深,不至于反脸冲突,老衲和申施主倒是怕姑娘发生意外。立时到你们谈话的隔室,暗中戒备,姑娘有了危险,也好赶来救援,他世妹何时挟持他离开,老衲就不知道了。” 这时,被吓晕过去的店小二,早已醒了转来,见他们站在院中谈话,慌忙站起,走过来答道:“那个纤小的蒙面人叫了酒菜,还没有炒好,就付了钱和那位相公走了,临走时曾说不要炒菜了,他们不再转来吃了。” 郭姑娘听了天宏方丈及店小二先后之言,不禁心中一酸,忖道:师兄和我有十年同师学艺之情感,想不到见他了世妹之后,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跟他世妹走了…… 想到这儿,心中只觉得空虚、失望,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眨了一眨,情不自禁的滚出两滴伤心泪珠,低下头去。 西门追雪见她的眼内,突然滚落泪珠,暗道:这姑娘刚才那等倔强,一听说师兄走了,竟然又伤心落泪,女人的心真是变化莫测,晓得如此,我真不该寻她开心。 任你西门追雪精明诙谐也没有猜到郭姑娘伤心流泪的原因。 天宏方丈见她怀念师兄的安危,竟然着急得流泪,乃慈祥地说道:“郭姑娘,请放心吧,令兄不会有意外的事发生,我们现在立即追去看看。” 老方文虽然历经世故,但那里会明白郭姑娘伤心落泪的原因?她并不是怀念师兄的安危而哭,却是伤心师兄太过无情!一旦见着了他的世妹,竟然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不说多情的郭姑娘,就是任何女人,也承受不了这等无情的打击啊! 郭姑娘蓦然抬起头来,凄凉的答道:“生死由命是他的事,管他的,我们不用去追了。” 两人一听她此话,仔细分析话中的含意,这才恍然明白郭姑娘之所以伤心掉泪的真正原因。互相望了一眼,彼此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劝慰。 片刻之后,西门追雪才一本正经的说道:“郭姑娘,我们就是不去追他们,也不能老呆在这儿呀!” 郭姑娘淡淡的答道:“两位老前辈有事请便,我要独自赶回武当山,把所见情形禀告恩师。”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既然决心赶回武当山,老衲倒不便阻止,可是许小侠的下落不明,目前又有不少武林败类,在江湖出没,你一个年轻少女只身行动,恐多不便,还是由老衲和申施主护你回山吧。” 郭姑娘欠身答道:“多谢大师的关怀,晚辈不怕什么危险,人生大不了一死,活着受罪,例不如死了的好。” 西门追雪听了郭姑娘这几句话,心中泛起一阵感慨,忖道:女人就是女人,不怕你武功练到出神人化,个性倔强到什么程度,总是离不开男人,独闯江湖。一旦离开了男人,她的心便脆弱了。就是死呀活呀的。 蓦地!大门口传来一阵吆喝之声道:“蒙面大盗在哪里?不要让他跑了啦。” 吆喝声中,跟着有十几名捕快模样的差人,闯了进来,西门追雪见了这些捕快,不禁暗自好笑,暗道:“虎去狗吠,这群饭桶倒真会虚张声势……” 为首一个捕头,抢先进去,见少林寺方丈也站在院中,赶忙上前一揖,道:“老禅师何时光临,恕本官未能迎接,请勿怪罪啊。” 少林寺的僧侣,在嵩山附近几个县城之内,人人都对他们非常尊敬,尤其当捕快的人,得少林派的威望庇护,绿林巨盗均不敢来嵩山附近的县城滋事做案,一向平安无事,所以这个捕头,见了少林寺的掌门人,不敢有所失礼。 天宏方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无德无能,怎敢当施主说迎接的话。” 捕头拱手笑道:“本邑紧临贵派发祥之地,深蒙泽庇,官民均感沾光不少。向来没有发生过一件盗案,想不到今天有两个不知死活的蒙面大盗,敢在光天化日、名满天下的少林寺附近,犯下了两条人命大案。” 郭姑娘见捕快向天宏方丈倾谈,不禁暗自好笑,暗道:这个捕快好汉骨头,为何不说蒙面人竟敢在州城之内杀人,反说在名满天下的少林寺…… 天宏方丈道:“这两个蒙人,不是平常的蒙面大盗,而且他在这里杀的人,也不是善良之辈,施主想要将犯人缉拿归案,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捕快听天宏方丈这一说,顺水推舟的接着说道:“老禅师既然查明他们是武林中互相寻仇械斗至死,那么。本差就据实回衙禀报……” 话声稍停,转脸一望店主,又神气傲然大声喝道:“掌柜的,你听到老禅师说的话没有?这杀死人的蒙面人,不是普通的一般强盗,是他们互相寻仇凶杀,这等江湖人械斗之事,既无苦主报案,就算你倒点霉,赔上两付棺材,把打死的人殓埋了事。” 第371章 打趣 店主听了,赶忙作揖,道:“只要上差不把命案牵连小店,已感激不尽,贴点银子买棺材殓埋,算不了什么!” 西门追雪见那捕头对命案这等马虎了事,不觉暗叹忖道:看他们平时对付一般安分守纪的老百姓,倒是神气十足,见了这等人命大事,竟然仅凭老和尚一句话,就把两条人命大案,草草了结,足见少林寺在左近州县的声威了! 天宏方丈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伸手递给店主道:“老衲和两位施主,在贵号吃了一些酒菜,这锭银子,不知路不够付账?请施主收下吧。” 店主躬身一揖,摇摇头,道:“今天不是老禅师在敝店,恐怕要遭倾家荡产之难,此恩此德,感激不尽,吃这一点酒菜算得了什么?老禅师请把银子收起来吧。” 天宏方丈见店主执意不肯收受,也就不再勉强,立即告辞转身,与西门追雪及郭姑娘向店外走去。 这时,店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眼见天宏方丈等三人走了出来,齐声高呼,道:“少林寺的活佛来了,蒙面大盗逃不了啦。” 余音未绝,只闻一个老百姓惊讶的叫道:“蒙面人!蒙面人!” 抬头一望,只见高大的那个蒙面人翻房越脊而来,只吓得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屁滚尿流连爬带滚的各自逃命,顿时一片大乱。 天宏方丈也吃惊的失去了镇定,怔怔地站在门口,抬头望着蒙面人疾速而来的身形失神。 那十几个捕快,全是以天宏方丈为护身符,一看老和尚也惊的失了魂,只吓得他们个个浑身打颤,纷纷躲到天宏方丈三人背后去,连大气都不敢吭。 西门追雪纵身大笑,道:“老和尚,那蒙面人转来拆你的台啦。” 天宏方丈被老百姓尊称为活佛,蒙面人的去而复返,不但是拆老和尚的台,简直是要老和尚的命,灭少林寺的威望。 他听西门追雪这一说,更是手足无措,暗道:我若不迎上去缉拿他,如何对得起这些虔诚的百姓,但我迎上去,不但缉拿不到蒙面人,恐怕还要险遭不测。 情急智生,想拉着西门追雪一同迎上前去,但转眼一望西门追雪,只见他也是愁眉苦脸的低头望着郭姑娘怔神,心中又是大吃一惊。 一向笑脸常开,诙谐不拘的西门追雪,突然愁眉苦脸起来,任你老和尚见多识广,也猜不出是何原因来。 说时迟那时快,蒙面人已来到对面的房顶上,但他突然站定身形,注目向西门追雪和郭姑娘望来。 但见他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骤然流下了泪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任何人也不容易猜透。 只见,蒙面人在拍上疾书,右手一举,但见拍上写道:“快回家去吧!”竖拍一晃,右脚在屋瓦上猛烈一顿转身疾驰而去。 蒙面人刚一转身,中原七恶也跟着追来。蒙面人并不把七恶放在眼中,他放开身形,向南疾奔,连望都不向七恶望一眼。 那些捕快见蒙面人走了之后,更是对天宏方丈恭敬了,捕头坚要老和尚吃饭后再走不可。 天宏方丈再三婉拒,那捕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就走,表面是对老和尚尊敬,其实是怕蒙面人再来城内闹事。老和尚无奈,只好跟他们转回店内敷衍敷衍。 西门追雪见捕头没有把自己看在眼中,放声笑道:“老和尚,我和郭姑娘今天沾你的光了。” 天宏方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今天若不是施主在场,不但老衲要遭劫,这汝州城内,也不知要闹出多少人命。” 那些捕快先前根本没有把西门追雪看在眼里,听老和尚这一说,才转眼向他一望,但见他那等褴褛模样,还以为是老和尚虚怀若谷,故意向他客气,那等自傲自大的目光,虽然收敛一些,但仍然未把西门追雪重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西门追雪知道这些狐假虎威的鹰爪子,狗眼看人低,也不以为意,其实不是他临机应变,装成一副愁眉苦脸,望着郭姑娘露出长辈体念晚辈的慈祥表情,蒙面人冲了下来,天宏方丈和那些捕快都会遭殇。 蒙面人的去而复返,是想找郭姑娘仔细的盘问一下,他虽认定郭姑娘是他的表妹,但郭姑娘小时候的语音和面貌,都完全变了,只能瞧出一点轮廓,最使他怀疑而不敢肯定的,还是他断定师妹是大家闺秀,不会出来学武,出乖露丑,尤其西门追雪在隔室伪扮他父亲说话,未提到郭姑娘同到外面来找他。 但他看到西门追雪站到郭姑娘身前,满脸露出痛苦相,对郭姑娘关怀,突然心中如闪电般泛起中个念头,天下不会有这等巧的事吧…… 心念一转,再也没有勇气纵下屋来,只好站住身形,写了五个字相示西门追雪和郭姑娘,便转身疲奔而去。 郭姑娘本不想随天宏方丈进去,但恐怕师兄会转来找她,若匆匆走了,岂不失之交臂。 天宏方丈等三人,勉强敷衍捕头一番,即辞别就道,三人一出店门,就加快脚步,向城外奔去。 三人出店门,越过汝水,疾驰约有两三个时辰,便到了伏牛山区边缘。 伏牛山位于河南西部,为河南四大山脉之一,峰峦起伏,连绵不绝,虽然时届初秋,犹是林木苍郁。 三人一进伏牛山区,立即展开轻功步法,直如流水行云,不消二个时辰,已进人伏牛山深处。 他们一心想尽速赶到武当山,无意浏览山景,在万山幽壑间,仍然如飞驰电掣般飞奔。 突然,疾驰到一处形势险要的谷口时,天宏方丈倏然放慢脚步,打量一下前面的形势之后,转头一望郭素娟,道:“这附近都无人家居住,必须越过这伏牛山脉,到了浙川才能找到食之处,女施主千金之躯,不知能不能忍受得了这等辛劳?” 郭姑娘微微一笑,道:“我们奉命前去贵寺下书,还不是为了抄走捷径,经过这卡山脉,这点路径,算不得什么辛苦。”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郭姑娘是何等聪明的人,那都听不懂他这话的用意,冷哼一声答道:“来去都是走的同一条路,那有什么此时彼时的分别?”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虽然同是一条路,但是时间不同,心情有异。” 郭姑娘呸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同的心情?” 西门追雪笑道:“唷!姑娘玲珑透顶,又何必要我指出来,使你伤心呢?” 郭姑娘满脸不愉之色,嗔道:“我不明白,你说吧。” 西门追雪笑道:“我一生虽然没有尝试过女性的温情,却也能体会到各种滋味,姑娘和令师兄多年相处,不说是年轻男女,就是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也不免有情,令师兄一旦不辞而去,但你的心情能不惆怅……” 天宏方丈接着,说道:“阿弥陀佛,申施主已是半百的人了,怎么还和郭姑娘打趣啊!”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道:“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说几句笑话,振奋精神,不比闷着赶路有趣吗?” 郭姑娘的芳心,本来已难过到了极点,经西门追雪这一说,心中的悲愤更是无法抑止,猛然一咬银牙,娇躯一晃,抢在天宏方丈的前面,展开“喜燕登枝”的绝顶轻身术,有如电光石火般,连头也不回望一下,向前急驰而去。 天宏方丈回头一望西门追雪,道:“申施主,这个玩笑可开的不小,若她因此一怒而去,老衲如何向光义道兄交代啊?”78中文首发 . .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别埋怨啦,若不是我这几句笑话,她恐怕走还上十里八里路,两条腿子就会软了下来,要到何时走到呢?” “……”天宏方丈默然无语。 于是两人一紧脚劲,尾随姑娘身后疾追上去。 大约奔驰了一二十里路,郭姑娘突然收住奔势,失声叫道:“咦!蒙面人?……” 天宏方丈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蒙面人向右边深谷中飞扑下去,距离蒙面人身后四五丈之处,跟着窜起七条身影,紧随蒙面人追下深谷。 西门追雪道:“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说时,一晃身形,当先跃去! 三人扑近深谷,掩蔽着身形,探头下望,只见这道深谷,三面高峰环绕,峭壁陡立,任你有绝顶的轻功,也难飞越那三面陡立的峭壁。 再俯首一瞧,但三面陡立的峭壁间,是一个约四五十亩许宽的深谷,地形像个布袋,谷口很窄,若一个人堵住谷口,任何人也难逃得出去。 这深谷中,遍地崖石,寸草不生,是以一目了然。 天宏大师轻声说道:“看这中原七恶的起落身法,武功定然不及蒙面人,恐怕一个也难逃劫运。” 郭姑娘冷哼,道:“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蓦地,谷中传来一声大喝道:“我们活捉这家伙,回去活祭大哥和九弟。” 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七恶分列四周,个个蓄势待发,将蒙面人紧紧的围困核心。 《西门追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西门追雪请大家收藏:西门追雪更新速度最快。 第372章 榜样 蒙面人好似非常镇定,圆睁一双黑白分阴的眼睛,扫视七人一眼,咧嘴一笑,举起怪笔在追魂拍上写道:“你们大哥九弟,早在鬼门关等候,你们要如何的死法,赶紧自己选择,最好是各自砸崖自绝,若要我动手,那就不会给你们留下全尸了!” 老二两头蛇李保泰,看过追魂拍上写的字后,大喝一声,道:“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打听打听,中原九义是何等人物,不说你这无名之辈,就是少林派的掌门大师,见了我们也要说几句好听的话。” 蒙面人翻过拍面又写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物?今天你们见了我,就算见到了阎王,休想活着出谷。” 老三地煞星何光毅怒喝一声,道:“大话吓不住人,看看是谁不能活着出去。”手中铁尺猛然一招“白蛇出洞”,直向蒙面人当胸点去。 蒙面人微一侧身,让过当胸点到的铁尺,又在拍面上疾写道:“你们不肯自绝,那就一齐上来受死!” 地煞星冷哼一声,铁尺一招“横扫五岳”,卷起一阵劲风,拦腰扫去。 蒙面人的身子倏然拔起三丈多高,呼的一声,从他的头顶掠过,纵出七恶的围困。 两头蛇见三弟连攻两招,均未得势,身躯一晃,长剑一招“白蛇吐信”,闪闪寒光,疾刺蒙面人的背心。 蒙面人好似不觉,剑尖将近背心,不闪不避,仍然挥笔疾书。 两头蛇冷笑一声,把刺出的剑势,暗中加劲,把全身的功力运到右臂,企图一剑把蒙面人刺个透明窟窿。 天宏大师看夜眼中,不禁替蒙面人捏了一把汗,暗道:这一剑非刺个对穿不可。 心念未定,只见蒙面人身后一串火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而两头蛇的剑头已经折断,身子被震退一丈多远,跌了一个四脚朝天,再也爬不起来。 天宏大师心头一惊,忖道:我们少林寺的铁布衫功夫,称绝武林,若和蒙面人相比,简直差得太远啦。 蒙面人倏然旋转身躯,把追魂拍竖了起来,只见拍上写着:“如何?究竟是自绝,还是要我动手,仍然由你们自己选择,这就是榜样。” 这时,六个人都被蒙面人奇绝的功力震住,彼此瞪着眼睛互望,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再抢先进击。 西门追雪向天宏方丈轻声,问道:“老和尚,蒙面人的铁布衫功夫,可以和你们少林派的铁布衫相比吗?” 天宏大师道:“不但可以相比,功力的深厚,强过敝派远甚。”谁也不知道蒙面人身上比常人多了一层厚皮,不怕点穴,不畏刀剑。 西门追雪转眼一望郭姑娘,只见她用剑挥割地下的茅草,连看都不向深谷中看一眼,不知道她割下茅草是什么用途,乃低声问道:“姑娘,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割下茅草有什么用啊?” 郭姑娘忿然说道:“我要报被蒙面人侮辱轻视之仇。” 西门追雪微微一惊,道:“你受到他什么侮辱轻视?” “……”郭姑娘默然不答,西门追雪又道:“你割下茅草,就能报得了仇吗!” 郭姑娘咬牙道:“我在这谷口放一把火,蒙面人和七恶插翅也飞不出这布袋谷去。”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姑娘,别打如意算盘啦,还是休息休息留点精力,等看完七恶了账之后,也好起程。” 郭姑娘瞪了他一眼,忿然道:“错过这个机会,我被他侮辱轻视之仇,就永远报不了啦。” 天宏方丈见姑娘的天真稚气,也不禁暗暗好笑。说道:“郭姑娘你打错主意啦,布袋谷这等的宽阔,就是伏牛山脉的所有的茅草,全都割来,也难烧得死蒙面人啊!”郭姑娘道:“纵然不能把他们烧死,总可以把他们困在谷中,让他们几天不进饮食,活活地饿死。” 西门追雪一哂道:“始娘主意虽笨,但精神可嘉,只怕蒙面人未曾饿死,而姑娘倒要先累死了!” 郭姑娘冷哼一声,很不高兴地说道:“我累死与你何干?谁要你管我的闲事?” 西门追雪哂道:“这才是好心没得好报,就是蒙面人被火势困在谷中,他有的是人肉可吃,几天也饿不死他,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割得多少草,保持谷口火势不熄?” 郭姑娘冷冷地答道:“你以为我除放火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成?” 西门追雪道:“姑娘的聪明机智,我西门追雪那能及得上,但愿闻其办法!” 郭姑娘道:“只要火势把他困住,我就可从峰顶抛下巨石,把他击死。” 西门追雪轻声笑道:“姑娘这等高见,若下面是一条笨牛,倒是很妙,可惜蒙面人身负绝世武功,恐怕不会如姑娘的希望吧!” 郭姑娘心高气傲,她心中决定的事,别人劝也无用,只听她冷哼一声,又道:“不如我的希望又与你何干?谁要你多饶舌?” 天宏方丈怕他们两人拌嘴起来,赶忙说道:“申施主,让她去吧,她的主意就是不中,对我们倒是有益无害。” 西门追雪道:“老和尚,你想错啦,图谋不成,对我是有害而无益。” 郭姑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怕死,就赶快定,谁也没有留你在这里啊?” 蓦地,谷中又传来一声大喝,道:“四弟,赶快把信鸽放出去,我们合力堵住这谷口,只要我们盟主赶到,怕他身上包铁,也承受不起我们盟主半招掌力。” 老四白花蛇高大惠听三哥叫放信鸽,赶忙将背上的网兜解下。一展网兜,将白鸽捉住,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用血写了伏牛山布袋谷六个字,绑在腿上,一松手振翅飞去。 蒙面人的双臂猛地向下一振,身子冲天而起,快得简直像只鹰隼,追上了讯鸽,右掌一伸,讯鸽便落个他的掌中,一同飘落地来。 蒙面人施展出这一手绝顶的轻功及引接掌力,不仅看得七恶心震,也看得隐蔽一旁的天宏方丈等三人为之一怔,蒙面人于落地后,又提笔在怪拍上写道:“你们盟主是谁?离此地有多远?若过于路远,我无时间久等。” 地煞星何光毅看了拍上的字,涨大了胆答道:“我们盟主乃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的天邪富立宗,你若是怕死,就干脆把信鸽捏死,我们六个拜把弟兄,纵然不是你的敌手,也要和你一拼死活……” 微微一停,又道:“我们盟主约定今日午时之前,一定赶到临汝迎宾楼,我们本来派九弟先去定酒席,给我们盟主接风,然后一同起到少林寺报复他被禁锢几十年之仇。” 蒙面人听了左臂一晃,信鸽腾空飞去,再翻拍写道:“我要杀绝武林中所有之人,那怕什么天邪地邪,就让你们多活两三个时辰,好让你们的盟主前来,领你们一同进鬼门关。” 天宏方丈听地煞星何光毅说,天邪要与他们向本寺寻仇,禁不住大吃一惊,脸上即刻罩上一层愁容,暗道:昨夜遭两个蒙面人来寺一闹,伤亡了上百名弟子,若今天再经天邪前去寻仇,则本派祖师手创的基业,非毁于一旦不可! 西门追雪望着天宏方丈的愁苦脸孔,轻笑一声,问道:“老和尚,天邪在几十年前是何人所禁锢?现在为什么要向贵派寻仇报复,使你害怕得脸孔变色?” 天宏方丈轻轻地一声叹息答道:“老衲有一位师祖,是本派数百年来,第一位杰出人才,本寺七十二种武功绝学,不但完全通晓,面且都练到了相当火候,他老人家一生喜欢游山玩水,不肯接掌上两代的掌门,虽说是佛门子弟,却不肯接受敝寺供养,独自隐居起来,他当年行走江湖时。曾经结识了七位志同道合,而性情相投的武林高人,成为生死之交,那七位武林前辈高人,据说都身怀绝世武功,但各自隐居,很少过问江湖上的是非,是以武林中人恭称他们为八隐,天邪是被老衲那位师祖所禁锢,至于禁锢他的原因,却不得而知。” 郭姑娘此时忽然停止了割草,好奇地插嘴问道:“大师!八隐怎样称呼?目前还活着在人世不?” 天宏方丈道:“据老衲的师父说,八隐分士、农、工、商、渔、樵、僧、道,各以他们过去的出身及装束为名号,已很久未听武林中人提起,是否尚健在,老衲不敢妄自断言。” “哦……”郭姑娘轻轻地应了一声。 接着西门追雪又旧话重提,调侃天宏方丈道:“老和尚,你真是年纪愈大胆子愈小,你们少林寺拥有三千名和尚,其中不乏高手,天邪强煞也只是一个人,怕他什么?” 天定方丈低喟一声,道:“人多有何用处,难道申施主忘了蒙面人昨夜大闹敝寺的事了吗?” 西门追雪同意地点头,道:“老和尚倒也顾虑得是,蒙面人已将七恶求援的信鸽放了,稍等天邪必然来到,我们看事行事吧,假若天邪得手,我们就现身和他决一死战。” 第373章 认栽 郭姑娘道:“蒙面人武功并不比方丈及令师兄弟强,只是贵寺顾虑太多,又一向平安无事,一旦遇事便惊惶失措。所以给蒙面人有乘之机。蒙面人心怀巨念,一举一动,都以死相拼,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故’。” 话刚说完,蓦见东北方有两条人影,向他们掩身之地,如闪电般疾驰而来,使他禁不住惊诧地咦了一声,道:“看,那疾驰而来的两条人影,其中是否有天邪富立宗?” 天宏方丈放眼一望,神情一阵紧张,及至人影来到十丈之外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来人的身貌他已看清楚,原来是昆仑派掌门人玉贞子的两位师弟:纯贞子和清贞子,于是摇头答道:“不是的……” 话声未绝,两人已经来到近前,天宏方丈赶忙现身招呼,道:“两位道兄,从何处赶来,请暂且到这边来隐蔽一下。” 洁贞子师兄弟听有人招呼,赶忙收势停步,见是少林寺掌门天宏方丈,当即上前稽首道:“贫道师兄弟两人,奉掌门师兄之命,去贵派和大师商讨对付张贴素绢告白之人,那知走到临汝,听当地的人说起,两个蒙面人,在临汝城犯下两条人命案,大师已率两位施主,跟踪追赶,故此不上嵩山,转道向南赶来,刚才在谷外见到这里,有信鸽飞出,猜测谷内定有武林人物,便顺道奔来看看,想不到大师正在此处,真是巧极了。” 天宏方丈,替西门追雪介绍道:“这位是申施主申甲,人称西门追雪,道兄没有见过面吧。” 洁贞子和清贞子同时向西门追雪一稽首。 洁贞子先开口,道:“久闻申施主乃是江湖中文武兼修的侠士,贫道和师弟能有机缘拜识,真正……” 西门追雪不待洁贞子话毕,轻声笑道:“岂敢,岂敢,西门追雪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斗鸦。那能谈得上文武兼修。” 洁贞子转眼一望郭姑娘,只见她累得浑身香汗淋漓,乃向两人问道:“那位女施主,是申大侠的高足?” 申甲摇摇头,天宏方丈接口答道:“这位姑娘名叫郭素娟,乃是武当山光义道兄的高徒。” 郭姑娘此时一心要实现她的希望,仅抬头望了两个老道一眼,又低下头去,一股劲的割取茅草。 清贞子噢了一声,乃向天宏方丈打听蒙面人的来历道:“在临汝城犯下两条人命案的两个蒙面人,大师已知道他的来历吗?” 天宏方丈点点头,伸手指向深谷中,道:“这谷中的蒙面人,就是其中之一。” 洁贞子师兄弟注目一望谷中,但见蒙面人盘坐谷底一方巨石上,闭目调息如老僧人定,毫无举动,对面并排坐着六个大汉,圆睁目光,注视着蒙面人。 他们师兄弟见谷中的情形大惑不解,洁贞子首先开口问道:“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宏方丈答道:“这个蒙面人即是张悬告白的人,他不但武功奇诡,而且性情古怪,他若是要动手杀死面前的六个人,不过举手投足罢了,但他要等六人的大援到达时,才肯动手一网打尽。” 洁贞子诧异地接口问道:“那六人所等待的大援,大帅知道是何许人物?” 天宏方丈道:“不知他们何时尊数十年前曾经轰动武林的天邪富立宗为盟主,所等的大援,就是天邪。” 洁贞子听了心头一震,脸上即时变了色,骇然问道:“这人又在中原出观,这样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武林劫数难逃。” 清贞子也惊骇地道:“蒙面人既然敢和天邪作对,他的武功恐怕在当今武林中,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天宏方丈答道:“现在还不敢断言,等会儿待信鸽把天邪带到,双方拼斗之后,才能判出高下。” 洁贞子又忧愁地道:“这两人都对武林各派不利,最好是功力悉敌,拼个同归于尽,否则……” 西门追雪笑声接道:“天下没有这等如意的算盘,两人之中若能除去一个,也算是武林之中不幸的大幸了。” 天宏方丈道:“这个机会对我们相当有利,天邪一到,两人势必有一场惊险的拼斗,结果不是同归于尽,就是一死一伤,我们以逸待劳,乘机将未死的一个除去,武林各派从此无忧了。” 西门追雪哂然道:“老和尚,你今年几十岁啦,怎么还这等的天真?” 蓦地…… 一只信鸽由北方疾飞而来,跟着传来一声凄厉地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听得各人都骇然心颤。 举目一望,只见一条人影已危立对面峰顶,仅向谷底略一打量,立即腾空扑下,泻落之势,快如流星,惊骇之至。 五人的目光,都被这人从千尺高峰泻下的惊险镜头所吸,心中都在揣测这人必是天邪了。 郭姑娘那么骄傲的心性,也不禁惊诧地低叫了一声。“呀!这是一种什么轻功?” 天宏方丈也不自觉地出声,道:“好快的轻身法……” 西门追雪在骇目之下,也不得不变了嘻笑的常态,胸头急邃地起伏,在为盘坐谷底大石的蒙面人暗暗担忧。 昆仑二子不相信人会学成飞鸟般的轻功,就他和师兄弟惊诧怀疑间,飞泻而下的人,在距离地面十丈高空使了个鹞子大翻身,飘然落到谷底六个大汉之处。 六个大汉立即起立迎了过来,一齐跪下哭诉道:“盟主,我们栽了,大哥、二哥、九弟都被这蒙面家伙杀了。请盟主为他们报仇。” 天宏方丈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谷底,见六个大汉对来人跪称盟主,当然是天邪富立宗无疑。 只见他满头白发,有如刚从牢狱中放出来的囚犯,一尺多长的白髯拂胸,左手拿着一根黄竹杖,身穿一件宽大的长褂,而身子瘦同枯枝,实和外衣不相称。 天那一扬神目,威芒电射,向六人的脸上瞥一下道:“你们合九人之力,对付不了一个蒙面小子,简直丢尽了老夫的脸,真是没出息,还不赶快站起来。” 六个大汉磕了一个头,诺诺连声地站了起来,分列在天邪左右。 天邪以不屑一视的目光,看着盘坐巨石上的蒙面人。冷笑一声,这一笑像冷得如冰窟内吹出的寒气,令人闻之打颤不已,笑声过后,又冷冷地,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夫天邪手下的人是可欺的吗?” 蒙面人缓缓站起身子,两个眼孔里寒光如电射出,针对着天邪的眼光看来,双肩一晃,身子如轻絮飘下巨石,落地毫无声息,神态镇定之极,双手抬起笔拍写道:“凡是武林人物,不论黑自两道,奇人异功,我要个个杀尽诛绝,那管你天邪地邪!” 天邪冷冷笑道:“嘿!嘿!小子,好狂妄的口气,莫非你是近来出现江湖,张悬素绢告白的自称受害人?” 蒙面人翻过怪拍,又举笔书道:“不错,你既然赶上了死期,要怎样的死法,我一定成全你就是。” 天邪自从横行江湖以来就只有他对人家说过这等的话,从来没有人对他敢如此轻视,目光瞥了怪拍上所书的字,气极反而狂笑,笑声如同山崩地裂,令人震耳欲聋,笑声一落,冷声喝道:“小子,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夸此大口。”话毕,干枯如柴的手臂,已缓缓地抬起。抬到平胸之际,双臂骨节发出格格地怪响,已是凝聚了全身功力,欲一举而毙蒙面人于掌下。 这紧张的情势,看得隐蔽偷看的五个高手,心中直跳。 天邪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凝聚功力,抬起的双臂又放了下来。 蒙面人咧嘴一笑,从容不迫地举笔书道:“我的能耐,罄竹难书,问问你的喽罗,我杀他们兄弟三人的功力,能不能置你于死地?” 天邪横行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从蒙面人那对逼人的目光,和镇静的神态,就已测出对方的内功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心里在猜测蒙面人可能的来历。因此双掌欲发而止,看了怪拍的字,转脸一望地煞星何光毅,道:“你们大哥二哥和九弟,究竟是怎样被他击毙的?” 何光毅把大哥二哥和九弟三人的先后惨死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天邪听了,心感惊诧,忖道:这人的脸貌,虽然看不出来,但他咧嘴一笑时,露出来的洁白又长的牙齿,岁数并不大,况且他只是用笔代语,始终不说一句话,想是一个哑巴,那来的如此本领呢? 他想要六人试试对方身手,看对方是何出身来历,立即大喝一声,道:“你等先用老夫传授的‘接力掌法’,和他对两招试试。” 六恶有了靠山在旁,胆量突然壮大起来,听盟主这一喝,立即开始行动,地煞星何光毅在前,其他五人依次序站成一条直线,距离都是相隔半步,各自把全身功力暗运于右臂,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上,最前立一人,自后面五人结合的功力,输送他身上后,顿时红光满面,目神充足。 第374章 神效 蒙面人看了他们的行动,就立刻领悟这所谓的“接力掌法”,他似胸有成竹地咧嘴一笑,提笔写道:“只凭他们的功力,恐怕还不济事,最好是你这老不死的也接了上来,免得我多费手脚,就凭这一掌论胜败。” 天邪本人就算是骄傲的人了,但蒙面人的骄傲自大,比他尤有过之而无不及。目光望着怪拍的书示,气得险些爆炸破了肚皮。再也不考虑对方是何来历,厉声喝道:“臭小子,别这等目中无人,你先接他们这一掌试试。” 何光毅同时大喝一声,道:“预备……” 后面五人闻声,加紧一送功力…… 突然…… 何光毅双掌猛力向外一推,两股“接力”掌力,如怒涛汹涌而出,掌风宛同狂飙怒啸,夹排山倒海之势,向蒙面人胸前涌到! 天邪富立宗传授中原九恶的这套接力掌,是为专门对付硬拼掌力的,六恶的功力原本不弱,这一联合集于一人身上发出,威力之猛,劲道之大,真是无与伦比。 伏在谷口的天宏方丈等四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谁也没有看过这等猛烈的掌势,当下看得目瞪日呆,吃惊不已! 郭姑娘却在一旁冷笑一声道:“这种接力掌,真是其笨如牛。” 她出道不久,年青见浅,那里知道其中的奥妙,这种“接力掌”演熟之后,不管前后左右,均可对敌,而且最前面主持发掌的人,在四面应敌时,跺起连环步法,宛若龙腾虎跃,不仅行动快速,而且还能扰乱敌人的视钱,使对方有头晕眼花之感觉。 蒙面人眼看六恶集中的奇猛力道撞来,不慌不忙,把金笔和追魂拍往腰间一插,左手迎着撞到的掌风,划了一个圆圈,往左一带,将击来的掌劲,引向左边撞去,右手掌心一翻一吐,打出一道强烈的掌风,直撞六恶为首的胸脯。 先闻“蓬”的一声,六人击出的接力掌劲,被蒙面人引播到左边崖石,但见崖石被威猛的掌力,震塌了一大片,碎石向两边横飞。 蒙面人右手击出的一掌,力道虽不比六人的韧力掌猛,却是乘虚还击!六恶却未料到敌人在应接己方掌力的同时,竞有余力用另一只手发掌突击,未待使出连环步法,掌风已经撞上身来,接着闷哼一声,六恶一齐向后倒去,掌个带鱼衔尾,一个接一个,仰翻地下一动不动。 天邪富立宗见蒙面人竞有这等深厚功力,心中甚感惊骇,赶忙举起手中黄竹杖,接着向六人的穴道一个一个点去。 说也奇怪,六恶受伤仰翻不动的身体,经过他的竹杖一点之后,居然比灵药还有神效,随即舒展四肢,个个滚身爬起,似是不会受伤一样。 蒙面人裂嘴一笑,拿取追魂拍和金笔写道:“别白费心了,就算你有点穴医伤的本领,也救不了他六人的性命,最多仅能活半盏热茶时间。” 天邪看了看追魂拍上的字,冷哼了一声,似是不信蒙面人拍上所写的话,随口向六恶喝道:“你们运气试试,有何不良反应?老夫不信医不好。” 他喝声落后,以为六恶定会照他的话运气,那知六恶人虽爬起,而立在当地,仍是目瞪口张,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连他的说话,好似没有听到,理也不理! 天邪被气得大喝一声,道:“你们听到没有……” 话声未落,忽地六恶果然如蒙面人拍上书示,一个接一个的又倒了下去。 天邪虽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但见了此等情景,也不禁大起惊诧,面对重又仰翻地上的六恶,怔神不已! 蒙面人张口哑嘶了一声,写道:“你有什么惊人的绝艺,赶快施展出来,我一起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天邪在江湖上横行一辈子,那曾见过他人这等颜色,当下把他气得面色铁青,两眼冒火,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就接老夫两招试试。”话毕,右手黄竹杖倏然点出一招“天花乱坠”,杖头抖起一黄光,分点蒙面的上盘各大穴道。 蒙面人身上就像包着铁皮似的,眼见竹杖点来仍是不闪不避,待杖头点到身边时,微微晃动,只见杖头一滑而过,溜向一旁,而蒙面人的脚却分毫未曾移动。 天邪因一招落空恼羞成怒,猛喝一声,展开身法,一连点出六杖,杖杖点向蒙面人身上的要穴,出手如电,挟带锐啸风声。 这六杖点击不仅迅速绝伦,而且用足了劲道,一般武林人物受不起一仗,不说点中穴道,就是那股凌厉的杖风,也足以置人于死地。 但蒙面人却始终不慌不忙,只见他竹杖点到身上的刹那前,身子稍微一侧,瞬眼之间六杖都从他身边滑过,一杖也未点中。 天邪活了一百多岁,见过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对敌的经验和阅历,不用说是非常丰富,他见蒙面人从容避过六杖,那种镇定的样子,就知今天逢上了有生以来的劲敌。赶忙收敛轻敌之心,竹杖忽然一慢,脸色也变得沉重得起来。 洁贞子见蒙面人有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奇奥的武学,心里大起惊骇,喟声叹道:“这人若没有其他制服的办法,仅凭武功与他对敌,恐怕当今各大门派都无此能耐,这场劫数看来是无法消弥的了!” 天宏方丈听了,也黯然伤神道:“是啊!昨夜假使没有申施主那幅人像图,阻止了蒙面人的屠杀,不仅贫僧早登极乐,恐伯少林寺的基业也要毁于蒙面人的手下。”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不要认为灾劫已过,可知那张图像,已被人抢走,若蒙面人再度到你们的和尚庙去,那时老和尚登不登极乐,还不敢说呢!” 天宏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就是要登极乐,也非拉施主一同不可。” 此际,天邪已施展出他独创的八八六十四招黄竹杖法,绕着蒙面人,连续的点出。 看来比先前缓慢了些,而劲道却比先前更加劲猛,杖杖相连点出,有如瀑布倒泻,绵绵不绝。 蒙面人始终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身子转来转去,或是左侧右晃,或是缩身纵高翻身,霎时避过了四十多招,他竟未还击一招。 天邢眼看自己独创的六十四招黄竹杖法,施展了四十八招,仍奈何蒙面人不得,突然住手,喝问道:“小子你为何不动手还击?” 蒙面人咧嘴一笑,写道:“我不动手则罢,若是一出手,你就要走上黄泉路,我让你尽展所学,死得心甘情愿。” 天邪见他让自己攻了四五十招,连一根毫毛都未伤,不禁心中大感骇异,暗道:我这套杖法,在没有被神僧了空禁锢之前,就扬名江湖,这几十年来我又下了不少的功夫,难道我真的年纪大了,功力退了不成。 心念一落,立即转身向右边崖壁走去。 蒙面人迅速地横跨两步,挡在他的面前,平拍书写骂道:“此谷已是你的葬身之地,难道你还想走得了吗?” 天邪放声大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怕过谁来,不见真章,老夫绝不离开此深谷。” 蒙面人又写道:“谅你也离不开。”向左跨了一步,让他走过去。 天邪走至离崖壁八尺之处,站住脚步,蓄势一杖点向崖壁,只闻“轰然”一声,注目望去,崖壁依然无损。他目光楞楞地凝视杖点之处,颓然叹道:“我真的老了,不中用啦,这样看来,禁锢九十年的仇恨,真要随我这几根老骨头,永埋地下了!” 望着悬崖怔了一阵神,又暗自问道:我点出的力道并不小呀!崖壁竟然毫无损伤的?…… 脚步缓缓定近崖壁,伸出向竹杖所点之处一摸,突然喜上眉梢,毫气大发,大笑一声,道:“我那里是老了,以我这等功力,不但可以雪九十年禁锢之仇,还可威震江湖,领袖武林……” 竹杖所点之处,现出有箩筐那么大的一个圆圈,经手一摸,岩粉纷纷顺手掉落,他试用竹杖往点成岩粉的岩壁里一插,三尺来长的竹杖,就似插入沙堆里一般,没有用一点劲,完全部没入。 经过这一试验,天邪确定自己的功力有进未退,不由精神大振,倏然一转身躯,身形猛地拔起,呼的一声,掠空飞到蒙面人的面前落下,大喝一声,道:“小子,你是谁人的门下,今年几岁,竟然功力堪与老夫抗衡?” 蒙面人瞧了天邪一眼,挥笔写道:“出身年龄无可奉告,既然明自我的功力,就痛痛快快的自绝了吧,免得临死前再白耗气力,保持一点元气,也好到阴阎去做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老鬼。” 天邪看完了追魂拍上的字后,气得胸前白髯根根翘了起来,一声大喝,一扬右掌,猛然劈出。 这一掌是他气极而发,用出毕生的功力,掌劲如狂飙骤起,万马奔腾般,向蒙面人身上撞来。 第375章 浮云 蒙面人镇定如常,在奇猛的掌风撞到时,倏然横跨出去,堪堪避过,即从容提笔写道:“快把压箱底的本事,尽量施展出来,不到要你死的时候,我绝不还手,你放心攻击就是。” 天邪这一掌,势道之强猛,看得伏在谷口的五人,无不暗暗惊骇,郭姑娘虽痛恨蒙面人的羞辱,但也不觉替蒙面人捏把冷汗。 那知蒙面人竟轻而易举地避过,当下又变了一种心情,除可惜未打到他外,更产生了对他的武功起了嫉妒,暗骂一声,道:“这个死鬼,不知从那儿学来这一身惊人的武功?” 天邪因一击不中,又遭对方侮辱,气得七孔生烟,暴喝一声,放手攻击。 他此刻心无顾忌,因蒙面人已表明态度,绝不还手,故掌劈、拳击、指戳,着着向蒙面人的周身要害大穴招呼。 攻势一经展开,威势之猛,真似狂风海啸,一招紧似一招,绵绵不绝,而且掌力掌风,愈攻愈强,招术愈打愈奇。 天邪这一番快攻,少说在一百招以上,初时还能分出两人的身形,后来竟变成二团滚滚黑影,再经被掌风震扬的沙石,迷漫空际,连二团黑影也模糊不清了。 在谷口偷窥的五人,心情也随这惊险的搏斗,而愈加沉重,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半晌,洁贞子转过一口气,轻声叹息,并自言自语道:“想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会过不知多少高人,也见过不知若干次拼斗,却没有见过像这等激烈的场面!” 天宏方丈也感慨不已,暗道:少林派虽具有多种武林绝学,每一代出色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出人头地,练有本门各种绝学的,实在还是有限,若和他们这等奇诡的武功相比,委实差得太远,这样看来,不过徒具虚名而已。 西门追雪见天宏方丈,满面颓然神情,就知他心中有所感触,瞥了他一眼,笑道:“老和尚,不要泄气,没有到性命相关的时候,当然难看出自己功力深厚,若真到性命真拼之时,打起来也不会比他们逊色。” 不久,迷漫空际的沙石尘土,渐渐地下沉稀薄了,天邪和蒙面人的身形已停止搏斗相对坐在谷底,各自闭目调息,大概双方的功力,都已消耗过甚。 清贞子突然长身站了起来,道:“大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们两人精疲力竭的时候,我们冲下深谷去,把两人一同除掉,倒可挽救一场武林浩劫。” 天宏方丈心中甚感为难,若不就此机会,把两人毁了,今后武林道,不知要被这两人闹成什么样子,何况天邪声言还要去少林寺导仇,但是乘人之危,又非他身为出家人及一派之尊所愿为,心中犹豫不决,急切间不知如何答复。 西门追雪向郭姑娘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郭姑娘,这是好机会,有意冲下去出口怨气吗?” 郭姑娘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西门追雪的脸色,就知道他说话的含意,回瞪了一眼,冷笑道:“我虽是未学后进,纵然不能出心中这口怨气,但也不愿做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清贞子听出西门追雪及郭姑娘间的问答,有意在对他嘲笑,不禁又羞又怒,也冷笑答道:“姑娘这番说话,倒显得贫道心地有欠光明磊落,既然贵派不怕他们两人侵扰,难道敝派就束手无策。” 天宏大师见双方针锋相对,而且郭姑娘的个性又非常倔强,怕在这时候吵将起来,惊动了谷底两个恶魔,于大家的生命都有威胁,赶忙劝说道:“两位不必争论,他们两人不分胜负,决不会罢手,何必先自乱章法,招致危险?” 郭姑娘又向洁贞子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久闻昆仑派的‘连环剑法’天下无敌,区区一个蒙面人,自然不足畏惧。” 洁贞子见姑娘的说话,刻薄尖酸到极点,忍不住脸色一变,低哼一声,道:“武当派向以剑术称着武林,贫道自不量力,倒要向姑娘领教几招试试。”一摆手中长剑,大有立刻动手之势。 郭姑娘很不屑地瞧了洁贞子一眼,也冷哼一声,答道:“如果道长有意赐教,姑娘当舍命奉陪。” 洁贞子虽然道力高深,修养有素,但也无法忍受郭姑娘再三出言轻视,身形一晃,飘落姑娘身前,喝道:“姑娘就请亮剑,贫道倒要先瞧瞧你凭何绝学,敢肆意挑衅?” 郭姑娘的身子也缓缓地移前一步,一摆手中长剑,冷冷地答道:“蒙道长瞧得起本姑娘,最好你们师兄弟一齐动手吧。” 洁贞子长眉一扬,怒道:“姑娘好大的口气,就是你的师父光义道长,也不敢如此对我们兄弟。”气极之下,顾不得尊卑身份,长剑一挥,先行动手,一招“迎风斩草”振起一点寒光,罩向姑娘的身上。 郭姑娘一振剑身,招使“落英缤纷”,洒出一片剑花。硬把罩身的一片寒光,逼了开去。 洁贞子决心教训她一顿,不待她发动还功,尽速抢占先机,连续攻出六剑。 这六剑快速无比,都是昆仑派“连环剑法”中的狠招,威势凌厉异常,剑光澈艳,令人眼花缭乱。 郭姑娘尽得武当剑术精髓,加之生性高傲,那把洁贞子放在眼下,一声冷笑,伏魔剑法应手使出,幻起一片星光剑影,浮云无岸,霎时把六剑尽数封架开去。 洁贞子觉出姑娘出手不凡,已尽得武当真传,剑光凌厉生风,功力不逊于己,而且出手剑招奥妙绝伦,不由暗暗心惊,忖道:武当派的剑法,确实名不虚传。 于是尽弃轻敌之念,抖擞精神,再想抢攻,西门追雪突然跃了过来,正色说道:“大家不想想,我们目下所处的是什么环境,还容得自相作意气之争吗?尤其道兄几十岁的人了,竟和她一个小始娘一般见识,不怕别人见笑吗?我西门追雪这几句不足轻重的话,若道兄听得人耳,就请暂时停手,等大家逃出眼前劫难之后,易选择一个地点,不管谁向谁讨教,我西门追雪倒愿意瞧瞧两派名扬江湖的剑术。” 这一席话,说得不但语气很重,而且言正词严,叫洁贞子听到耳中,比掴耳光还要难受,可是又不便反脸。 洁贞子苦笑了一下,愧然答道:“承蒙申大侠指教,贫道终身难忘。”话毕怏怏退回原处。 西门追雪听他这两句话,语带双关,暗道:你这牛鼻子若要记我西门追雪之仇,简直是自讨苦吃,我不在你这老道的鼻子上,穿根绳子当中牵,我也不姓申。 郭姑娘不但不感激西门追雪的排解,反而很不高兴地瞧了他一眼,埋怨地道:“多嘴老鸡婆!” 西门追雪见两面不讨好,心中也不禁有气,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左右掴了一个巴掌,道:“嘴巴痒该打。” 郭姑娘被他这怪异的举动看得忍不住噗哧一笑,问道:“老公公痛不痛,这是何苦啊。” 西门追雪知道姑娘的性格十分倔强,先表面不高兴,是为争自己的面子,而她这两句话中,却对他又好像有点关心,乃尴尬地一皱眉头,道:“打在我脸上,痛在我心上,谁要你多嘴来问我。其实面颊很痛,你甜嘴甜舌的叫‘老公公’。我心里一甜,就不痛了。” 郭姑娘嘴巴一撇,道:“我真是饶舌。”也学西门追雪的样子,伸出玉掌,也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两巴掌,而后怏怏地坐了下来。 天宏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申施主,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快过来吧,那两个仇敌调息一阵,又恢复原啦。”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学着洁贞子的口气,道:“老和尚这番教训,不管对不对,西门追雪两脚不撑大门,绝不会忘记。” 天宏大师见这局面,火药味很重,时时刻刻,都有自相残杀的可能,希望见到天邪和蒙面人早些决一胜负,也好赶快离开这里。 注目向深谷中一望,两人都站了起来,只见蒙面人又在追魂拍上写道:“还有什么绝着没有?” 天邪看了看写在拍上的字,略一思索,道:“有是有,但我不想再与你打下去了。” 蒙面人写道:“你甘心认输了。” 天邪道:“在武功上,我绝不比你强,不信我们就再交换几掌试试。” 蒙面人写道:“你若和我对掌,我只三招,就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你自己考虑,愿死在我的掌下,还是自绝的好。” 天邪道:“这是你的规矩吗?”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不错,是我自己定的,对人交手只限三招。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天邪道:“我为了要证实我的话,在武功掌力上不弱于你,我们两人各向崖壁击一掌试试看,可以吗?” 蒙面人又点点头,写道:“行。” 两人走近崖壁,各自运劲向悬崖击了一掌,但被掌力震碎的幅圆和深浅,挖开一看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的力道大。 第376章 秃头 天邪说道:“如何,我说的不假吧。” 蒙面人写道:“既然知道武功你我相等,但为什么又甘愿服输,使我不解。” 天邪道:“你胜我的是四个字。” 蒙面人写道:“四个什么字?” 天邪道:“沉实稳健。”微微一停,又道:“我输给你的也是四个字。” 蒙面人厉道:“又是四个什么字?” 天邪道:“心浮气燥。” 蒙面人写道:“你既是明白个中道理,又为何不在‘沉着稳健’上求胜呢?” “唉……”天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沉着稳健四字,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的,我在这四个字上,暗中不知下过多少工夫,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学艺是靠聪明有恒,那没有什么困难,沉着稳健一半是个人修为。” 蒙面人写道:“我见你一大把年龄,不便过份相逼,既是甘败服输,就自己动手废除武功,留你一条老命,愿意不愿意?” 天邪先是脸色一阵骤变,既而又恢复原态,淡淡地答道:“老夫素有硬汉之称,既然甘愿认输,自然任凭处置,反正已有这把年纪了,再苟且活下去,也是索然无味,但老夫一生没有向人低过一次头,请求过一件事,今天破例向你请求一次,望能成全老夫。” 蒙面人写道:“请说,只要不碍事,无不答允。” 天邪道:“老夫被少林寺了空和尚,禁锢九十年,这个仇恨未报。” 蒙面人写通:“是不是容你报仇之后,再废除武功?” 天邪点点头,道:“就是这个请求。” 蒙面人写道:“多少时间为限。” 天邪心中略一琢磨,忖道:我如果能顺利取到那柄“意形剑”不怕你武功再奇奥,也能把你制于死地。 心念一转,说道:“这里到少林寺,来回不过四百余里,相信六个时辰就可往返,以十二个时辰为限,到时老夫一定转来这里,当你的面前废除武功。”他口说到少林寺,心中却想去觅取盛传武林的意形剑。 蒙面人信以为真写道:“九十年是很长的岁月,了空和尚不一定还活着。” 天邪道:“就是了空死了,老夫也要把少林寺当今的长老和尚杀上十人以消仇!” 天宏方丈听得心头一颤,合掌呐呐祈祷,道:“蒙面施主,祈你慈悲,不要答应他的请求……” 西门追雪笑道:“老和尚,这是干吗?就是蒙面人答应他的请求,难道你少林寺的和尚,都是被捆了手脚的不成。” 但见蒙面人写道:“你这是帮我做事,我答应你,但不管你能不能达到目的,必须依限回来,我在此等候。” 天邪点点头,道:“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话,向不食言。” 蒙面人写道:“好,一言为定,你就快走吧。” 天邪拱手一叩礼,立即旋身,直向谷口疾驰而来。 天宏方丈见蒙面人答应了他,竟然失了往日的镇定,只急得手足无措,又想立即转回去,又想就地狙击,脸上起了数次变化,心头逐渐不定。 西门追雪笑道:“老和尚,别紧张,我们先动手狙击,万一狙击不住,再作打算不迟。” 天宏方丈经西门追雪这一壮胆,豪气油然而生,点点头,道:“施主说的不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郭姑娘娇笑一声,道:“刚才你们笑我笨,我若放一把火,他们就出不了谷口,虽不能致他们的死命,但至少可以耽搁拦他们些时间。给大师有充裕的准备。”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赶快去点燃起来吧。” 郭姑娘在地上拾了一把于草,转身跃到刚才堆草之处敲燃火折子点着火势,待着燃烧起来之后,立刻掷到草堆上去。 她计划周到,上面堆的都是干燥的树枝茅草,霎时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郭姑娘乘势挥出两掌,掌风助长火威,若大的一堆茅草顿成燎原,烈焰腾空,烟雾弥漫,整个谷口变为一片火海。 西门追雪见她放起火来之后,向天宏大师一挥手,道:“老和尚,我们赶快去监视,若天邪冲过火势,跃出谷口,我们就势动手狙击,免得在这里先受蒙面人的威胁。” 天宏方丈道:“火势不加柴草,燃烧不了多久,就会熄灭了。” 郭姑娘道:“你们走吧,这里由我负责。” 天宏方丈点点头,道:“这里首当其冲,郭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老衲放心不下。” 西门追雪见天宏方丈顾虑姑娘的安危,突然改变主意,道:“好,我们就伏在此,看看动静再说。” 话声甫落,只闻一响云霄厉啸,放眼一望,天邪己到谷口。 但见他奔至火堆边,略一端详,立即拔身腾空,沿着他们伏身的对面悬崖绝壁揉身而上,那种轻灵的身法,晃如猿猴一般,快得无与伦比。 西门追雪突然一挺身,挥手说道:“老和尚,我们赶快绕过对面去狙击,若让他爬上崖背,恐怕追不上他了!”身形一曲,当先跃去。 天宏方丈见西门追雪这等热心,心中甚是感激,也立刻尾随他的身后跃去。 洁贞子和清贞子自然不能见危不顾,被此招呼一声,也仗剑跟着两人向前疾驰。 他们四人刚绕到深谷的那一边山脚,恰好和天邪碰个正着。 天邪见四人横身阻住去路,突然收住前扑的势子,指着天宏方丈冷冷的问道:“你是哪个和尚庙的秃头?”他未想到在此遇到他们,以为也是夺剑而来。 天宏方丈欺前一步,合掌当胸答道:“老衲法名天宏,黍掌当今少林寺掌门。” 天邪脸色一沉,又冷冷的问道:“了空秃头死了没有!” 天宏方丈道:“师伯祖,久未听到音讯,不知隐居何处?” 天邪怒喝道:“满口胡说,了空秃头是你的长辈,那有不知之理,你想隐瞒不说,我就先割下你的秃头。” 天宏方丈道力深厚,修养有素,虽见他声色惧厉,仍然很委婉的说道:“师伯祖虽是本寺前辈,但隐居何处,贫僧确实不知,绝不是有意隐瞒。” 天邪双眉一扬,目光如电,逼视着天宏大师,厉声喝道:“老夫和人有一项约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访了空秃头,只好割下少林寺当今十个长老的头抵罪,你既然先来送死,就赶快自己把头割下,免得老夫动手。” 天宏方文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和敞师伯祖有什么恩怨,应该找他当面了结。却不能妄杀无辜。” 天邪大喝一声,问道:“你割不割下头来?” 天宏方丈听他言词咄咄逼人,虽是心头冒火,毕竟是一派掌门人风度,暂时按捺住火气,喧了声佛号,道:“尊驾这等狂妄自大,贫僧只有勉力周旋,结局如何?恐怕不会如你想像。” 天邪一沉脸色,怒道:“老夫言出必践,敢不听老夫之言,是多找罪受。” 站在一侧的西门追雪和洁贞子师兄弟,见他气势凌人,也不禁冒火,西门追雪首先冷笑一声,道:“天宏老和尚,已是当今领袖武林的人物,可不是小孩子,你想用大话逼人把头割下,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天邪冷哼一声,道:“要我动手之后,才肯把头割下,是也不是?” 天宏方丈忍不住气道:“有意见识名震江湖的天邪,究竟有何绝技,敢大言不惭!” 天邪暴喝一声,道:“好个不知好歹的秃头,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右掌一扬,劈了过去。 他功力深厚,虽是轻描淡写的击出,但掌势十分强猛。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直撞过来。 天宏方丈见撞来的力道,甚是猛烈,本不想硬接,但因身为少林寺一派掌门之尊,若不敢硬接一掌,当着昆仑派师兄弟面前,今后少林寺威名,将要扫地。 心念如电闪过,右掌一扬,硬把猛烈的一掌接下。 天邪这一掌,劲道之奇猛,洁贞子师兄弟暗暗心惊,但见天宏大师挥掌硬自接下,又不觉暗暗钦佩,忖道:少林寺的劈空掌力,界然是名不虚传,不傀受武林各派尊崇。 西门追雪仔细看两人对击的掌势,老和尚虽接下了一掌,但觉很感吃力。忖道:老和尚功力虽甚深厚,但和天邪相比,却逊色不少,这样看来,恐难接下他十招,就要落败。 天邪冷哼一声,道:“老夫过去在江湖上闯荡时,就很少有人敢硬接老夫的掌势,如今老夫又埋头苦练了九十年,秃头竟然能硬我一掌,倒是难能可贵之至。” 西门追雪纵声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当今武林之中,人材辈出,你们那老而不死的一辈,算得了什么?不但有人能接下你的掌势,还有人让你攻上几百招不还手呢?” 这几句话,无异一把利刀刺痛了天邪的心,顿时脸色骤变怒声喝道:“你敢胡说八道,当面羞辱老夫?” 西门追雪淡淡一笑,道:“这是事实呀!那蒙面人还在谷中,怎说我胡说八道哩!” 第377章 胆大 天邪再也难忍羞辱,喝声:“你接老夫一掌试试。”右臂一晃,运足浑身功力。掌心平胸推出。 这一掌是他平生功力所聚,威势比第一掌要猛烈一倍以上,掌势出手,劲风呼啸,直向西门追雪当胸撞去。 西门追雪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五步,让过一击。笑道:“老不死的,不要心燥,你和老和尚打完之后,我西门追雪一定要讨教的。” 天邪正欲挥掌再攻,听他这一说,不禁心头一震,把扬起的掌势放下,忖道:老夫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人心倒是大大的变了,个个的心地都是如此狡诈阴险,好像都知道老夫心情浮燥,专找我的弱点进攻,人心可怕啊!可怕。 西门追雪见他突然停手不攻,又哈哈大笑一声,道:“你这老不死的若想凭几手老古董,再想重在江湖上立名扬威,那是打错了主意,你的那一套武学,已不合潮流落伍了啊!” 天邪看他尽情地用话词激动自己的心性,忽然想起刚才败在蒙面人手上的沉痛教训,当下强自克制冲激,暗道:我不能再上他的当,刚才心浮气燥,落得在十二个时辰将要废除武功,若再浮燥进攻,让他们有机可乘,几十年禁锢之仇,岂不是真要随这几根老骨头,永埋地下了! 此念一生,立刻镇定了下来,淡淡地一笑,道:“别这等狡猾,老夫不会上你的当。”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怒道:“你究竟动手不动手,若不想两根老头丢在这荒山野岭,就赶紧转回深谷,履行诺言,自行废除武功,留下一条要死不活的老命,再吃上几年老米饭。” 天邪性情本来就很暴燥,是刚才吃了大亏,受了教训,才强自克制,经西门追雪连番讽刺,又忍不住旧性复发,大喝一声,右掌一晃,一招“狂风冲波”,疾向西门追雪斜肩劈下。 天宏大师抢上一步,站在西门追雪前面,双掌向上一扬,把天邪发出排山倒海的掌架开,道:“老施主,你要找的对象是贫僧的师伯祖,贫僧自不量力,愿以少林寺掌门的身份,代敝师伯祖接你几招试试。” 天邪怒喝一声,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反正你们在场的四个人,一个人也休想活着离开!”话毕,双掌运足真力,平胸连续推出。 天宏大师接了他两掌,见他的掌势劲猛力沉,心中暗自惊骇,但他乃是当今武林中领袖人物,不肯向人示弱,强自运气,把生平功力暗运两臂,一见天邪双掌推到,立时双掌往外一推,又硬接了一招。 这一招虽然勉强接了下来,但是双方的功力,已很显明区分出了深浅,天宏方丈脚步一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个大步。 天邪仍站在原处,脚下没有移动分毫,只双肩微微晃了一晃。 西门追雪吁了一口气,暗自忖道:老和尚若一味的和他硬架硬接,恐怕接不上五招,就非当场受伤不可。 天邪一扬双眉,大喝一声,道:“你若能再接下老夫这一掌,不但放你们四人逃生,了空和尚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运足全力,倏然击出。 这一掌是赌注的一击,天邪把一生的功力,都聚集在这一击之上,威势非同凡响,掌势推出,呼啸而来,激猛的劲风,吹得四周茅草树木,齐根掀起,飘向空际。 天宏方丈虽是惊愕天邪的掌力威势,但抱定一死挽救众生之心,不闪不避,双掌平胸疾速推出。 但觉那疾猛逼来的力道,重如山岳,压顶撞来,自己推出的掌力,不但抵挡不住,反而汇和天邪击出的力道,回撞到自己的身上。 一声闷哼起处,只见天宏方丈庞大的身躯,被那强猛的掌力震得腾空飞起,抛出一丈之外,才跌坐地上。 天邪一掌把天宏方丈震了出去之后,乘势跃身挥掌向西门追雪攻来。 洁贞子师兄弟,有意露一下他们本派剑术,双双仗剑欺前,挡在西门追雪前面,双剑同时向前指,抖出一片耀目剑花,硬把天邪击出的掌势封架回去。 洁贞子微微一笑,道:“贫道师兄弟,也想领教几招绝学。” 天邪冷哼一声,忽道:“你们两个牛鼻子,就是联手攻击,也难接我十招,还是自己把头颅割下,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西门追雪见他们师兄弟,抢先出手,知道他们有意炫耀,毫不以为意,立即转身向天宏方丈面前跃去。 只见天宏方丈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知他受伤不轻,赶忙俯身下去右掌抵在他的“命门穴”,问道:“老和尚,怎么样了?会不会登极乐世界。” 天宏方丈微睁双目,长吁了一口气,喷出一口鲜血,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死不了,请施主放心。” 蓦地,谷口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天宏大师闻得心头一震,猛地又喷了一口鲜血。 西门追雪微微一惊之后,又笑声说道:“老和尚这一下,大概真要走上西天的道路了,没有被掌力震死,恐怕要被这惊叫声吓死。”天宏方丈有气无力地低声答道:“施主在这种情形下,犹风趣妙生,实使老衲佩服。还是快去看看郭姑娘吧,不知是否遭了蒙面人的毒手?” 西门追雪一缩抵在天宏方丈“命门穴”的手,道:“这时我赶去也救不了她,若把蒙面人引来,我们就注定死命了,老和尚还是赶紧运气调息疗伤吧,死不了还得有架好打哩。” 转眼一望洁贞子师兄弟,只见两人手中两支长剑,有如蛟龙飞舞,剑光中刺出点点寒星,晃似瑞雪飘飞,银河星泻,不觉暗自钦佩道:“昆仑派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他们师兄弟这等托大。” 但见天宏挥动手中黄竹杖,幻起一片杖影,黄光闪闪,与剑光纠成一团,不时响起叮叮当当之声。 洁贞子师兄弟手中的长剑,都是削铁如泥的无上利刃,就是不能把天邪手中的黄竹杖削断,反而被黄竹杖碰了开去。 西门追雪浑身是胆,不知道什么叫怕,但也看得心头微微起惊,忖道:这老不死的,内功真练到能化气成钢的境界了啊。 洁贞子突然大喝一声,师兄弟两人的剑法同时骤变,刹那之间,连续各自攻了八剑。 这八剑都是昆仑派连环剑法中的绝招,剑势威猛绝命,迅速无比。 但见天邪挥动黄竹杖,轻轻松松的把十六剑完全对架开去,连脚下都没有被逼移动一下。 清贞子怒喝一声,展开身法,疾速抢攻,眨眼之间,单独连续攻了四剑。 洁贞子较师弟沉稳,见师弟动了怒火,在大敌当前之时,激怒出手,那是最容易招上杀身的危险,赶忙轻咳一声,说道:“师兄沉着应敌,不可燥急。” 清贞子一经师兄提醒,赶忙收敛心神,剑势忽然缓慢,由抢住先机的快攻,易为守势。 天邪突然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个牛鼻子,也想在‘沉着稳健’四字上胜我吗?那还早的很哩。”挥动黄竹杖,打出一阵抢攻招式。 他展开快攻之后,只见杖影翻飞,杖风呼啸,杖杖相连,绵绵不绝的攻出。 洁贞子见他展开反击后,杖势凌厉绝伦,不禁大感惊骇,忖道:我们昆仑派的剑术,在目下武林之中的声誉,仅次于武当派,我合师弟之力,仍不能取胜,岂不要伤损本派的威望? 此念一动,不觉激起好胜之心,向清贞子招呼一声,道:“留神配合出手。”即时施展“连环六十八剑”中最利害的三招“气化三清”、“三清临位”、“清虚幻影”从左攻击。 清贞子配合师兄从右攻出。 这六剑的威势锐不可当,而且精奥无匹,每一剑都能虚实并用,随机变化制敌。 岂知当前这个魔头,不是平常之辈,在他一生之中,那种厉害的剑术没有见过,尤其阅历经验,更有超人的卓识。 只见他手中黄竹杖左遮右拦,或扫或点,或架或迎,毫不费劲的把洁贞子师兄弟一轮锐厉攻势化解,然后猛喝一声,道:“老夫要割你们的头颅了!”一道黄光带起一条人影,猛向洁贞子的剑光中冲去。 动作如电,身法轻灵。 但见他竹杖一扬,只闻“叮当”一声,洁贞子手中的长剑,被震的飞向半空,腕骨也被震脱臼了。 清贞子见师兄遇险,跃身一剑,猛向天邪背后刺去。这一剑他意在救人,把全身功力都运聚到右手剑上,长剑带起嘶嘶剑啸,威势奇猛惊人。 天邪震飞洁贞子手中长剑之后,右手箕张,疾向洁贞子头上抓去,想把他的头颅活生生的扭了下来。 但觉身后剑风袭到,倏然旋身一招“力封天门”,竹杖往上一扬,硬把清贞子威猛的剑势挡开。 清贞子手中长剑,虽未被震脱手,但右臂已麻木不能动弹,似乎骨节也脱了臼,身子也随着向右旋转,正好背向老魔头。 第378章 脱臼 天邪狞笑一声,左手疾伸,向清贞子后脑抓去,清贞子虽觉劲风袭到后脑,但闪让己感不及,只得双目一闭,准备羽化登仙。 蓦地,只闻西门追雪大喝一声,道:“老不死的,别先得意,西门追雪还有一套没有施展哩。”猛地一拳,直向天邪老魔击去。 天邪若不撒手不闪过,他那颗头颅就是铁皮包的,非被西门追雪这一拳,击得脑汁四溢不可。 他顾不得再伤清贞子,赶忙一缩手,向后疾退两步,倏然一侧身,圆睁电目,注视着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说道:“看看我这一拳。”呼的一声,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他这一拳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就是天邪那等深厚宏功力,也不禁暗吃一惊,眼见拳势来到,也不敢硬接,慌忙闪身让过。 西门追雪又是一声大笑,道:“老不死的,有意谦让吗?” 天邪见他的拳有点怪道,忖道:看他的拳势,好像是龙虎拳…… 心念一转,大喝一声,道:“你是不是老樵子费平涛的徒弟。” 西门追雪笑道:“我没有拜过师,费平涛是何许人?我也不认识,本人这套拳,是我老哥哥的真传,你瞧得上眼吗?” 天邪点点头,道:“还过得去,不失老樵子的真传。” 西门追雪纵声一笑,道:“岂止得到真传,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邪本是一肚子火,见他如此自拉自唱,也忍道:“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今天初次遇到你这个自吹自擂的人,真好厚的脸皮!” 西门追雪淡淡的说道:“你笑我西门追雪的脸皮厚,可是比不上你的厚,我一生还没有向人低过头,也没向人家求过一件事,抱着头可断,血可流的主意,绝不向人家低声下气,而你活了一百多岁了,竟会向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哀哀求情,这不但是厚脸皮,简直是丢尽了你十八代祖宗的丑。” 他存心要再度激起天邪大发雷霆,这一席连说带骂的话,莫说心高气傲的老魔头忍受不了,就是普通的人听了,也难克制心中怒火。 天邪听了只气得额头上青筋如蚯蚓爬行,飘胸长髯竖起一尺高,怒喝一声,道:“你敢骂我祖宗。” 西门追雪头一扬,冷冷答道:“骂了你又怎样?” 天邪被气得钢牙挫得格咬格吱乱响,愤恨地喝道:“老夫要你的命。” 西门追雪右手提拳,向空中一晃缓缓的说道:“等着瞧吧,谁要了谁的命?” 天邪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就是老樵子也不敢如此对老夫放肆,老夫倒要试试你有什么真章实学,”右掌猛运功力,迅速拍出一掌。 西门追雪横身跃开两步,哈哈大笑,道:“本人胸罗万象,上及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十八般武艺件件皆精,你有什么老古董,尽其所有施展就是。” 天邪见他只闪让而不接招,同时满口自吹法螺,微微一怔,忖道:这人真个油滑难惹,老夫倒不可大意,着了他的道儿。 于是,强制压制怒火,喝道:“你这等的瘦母鸡,阿不出硬屎,老夫看你除了狡诈阴险、自吹自擂之外,没有一点真章实学。” 西门追雪哈哈一阵大笑,道:“就凭我这一套本事,便无往而不利,老不死的,你若不想被废除武功,就拜我为师,保管蒙面人不敢惹你。” 天邪大喝一声,道:“老夫心中最恨的。就是你这等吹牛的人。” 西门追雪淡淡地答道:“老不死的你若不肯拜我为师,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天邪突然抬头一望天色,只见太阳快要西落,心头一震,暗道:该死,我又着了他的道儿啦,他一味的和我胡扯,定是存心耽搁我的时间,不然,就是等候什么大援来,我虽然不怕,岂不要误了我夺剑报仇雪恨的机会。 心念一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身子正待腾空拔起,骤觉书生猛地一拳击来。 无奈把势子收住,右掌呼的一招“闭门谢客”,迎着西门追雪击来的拳势劈出。 这一掌是在气忿之中出手,而且见拳势击来奇猛,不得不全力迎击,拳风掌力接实只闻“轰然”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西门追雪定了定神运气一试,只觉全身血脉畅通无阻,放声笑道:“老不死的,我这拳头上的功力如何?不是自吹自擂的吧。” 天邪富立宗,接了他这一拳之后,心中轻敌之念顿消,暗道:老樵子的一套龙虎拳,若是倾囊传授了他,对搏起来,真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西门追雪见天宏方丈那等雄浑的掌力,仍然不能把老魔头的势子震动分毫,自己一拳竟能把他震退一步,心中暗自诧异,忖道:我老哥这一套龙虎拳,想不到竟有这等的威力,当时他要将全套一百五十式传授给我,但我只想学龙拳五十式玩玩,真后悔啊,我若把虎拳五十式和龙虎柔和的五十式,都完全学会,那是多好啊,今天倒可和他拼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天邪微微一怔神。冷哼一声,道:“老夫和老樵子曾在九嶷山打了两天两夜,不分胜负,凭你也敢夸此大话……”话声未落,人己欺身而上,展开他独创的“涛浪掌法”,挥掌连续劈出。 他这套“涛浪掌法”,实有惊涛骇浪的威势,所拍出底疾猛的掌风,一波接一波,轰轰汹汹地向对方涌去。 西门追雪不想和他硬拼,只一味的闪避,但天邪这套“涛浪掌法”,若对方不用掌力反击回去,惊涛骇浪般的威势,如旋涡滚滚卷来。 除非你有特殊的步法趋避,不然,任你身法如何敏捷,也难避让得开,因此不到十招,西门追雪巳被逼得手忙脚乱,气喘喘吁吁了。 天宏方丈和洁贞子师兄弟,都坐在五六丈运外,闭目运气调息,突闻掌风呼啸,不绝于耳,睁目一望,发觉西门追雪手足无措,自己又受伤不能继续接战。不禁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空山寂寞,对四人的生命危险,没有人寄以同情的伤感,只有悬挂天空的星星一闪闪地,好像在对他们四人发出了惨列的悲悼。 蓦地—— 天邪突然发出了一声嘿嘿地冷笑,阴森凑厉,闻之令人汗毛倒竖,浑身哆嗦,恐怖之极。 笑罢说道:“还不跪下受死,等待何时?”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不见得你能要了我的命。”潜运全身功力,呼的击出一拳。 他击出这一举之后,脚下也随着拳势变化成龙行步法,这套拳法,妙就妙在拳式与步法配合运用。 但见旋涡一般掌风,被他这一举迎撞回去。 天邪心头一震,暗道:老夫耗了不少真力,他只一拳,就将猛烈掌劲撞回来,这样看来,老夫非要被他这种沉着应战的策略,弄得灰头灰脸不可,倒不如先下毒手,毁了他,也好完成老夫的心头之恨。 恶念一生,拔下黄竹杖,立即展开制敌先机的快攻。西门追雪手无寸铁,仍然以龙拳对敌,打到四十八拳的时候,已感后力不继,身法不如先前的灵便,渐渐缓慢了下来。 天宏方丈等三人,许久不见动静,倏然睁目一望,见状不禁猛吃一惊,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跃而起。 洁贞子师兄弟,腕骨脱了臼,已自接上,一挥手中长剑围了上去,准备合力一拼。 西门追雪见他们有联合出击之意,笑道:“在我和人对招之时,不喜人家援手,三位有意死拼,等我上黄泉道路之后,你们再拼命不迟。”右臂一扬,又击出一拳。 天宏方丈高喧一声佛号,道:“在这生死存亡千钧一发之际,申施主何必逞……”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世上的事情,很难做到两全其美,我老哥哥传授我拳法的时候,很慎重的告诫我,若有人认出来,这套拳是他传授时,不管对手如何的厉害,宁死不许呼叫求援,纵有人动援手,也要阻止,不然,就自己退出战圈,以保持我自哥哥索来独打独斗的一几作风,和他们的传统。” 洁贞子仔细一看他的步法,移动时井井有序,一丝不乱,已经站不稳脚步。 天宏方丈和洁贞子师兄弟,眼见死神即将降,本能地生出临死挣扎之心,同时一声厉喝,向天邪围攻过去。一这时,天邪也因久斗乏力,可以说是他们三人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求生机会,可惜他们三人身上的伤势未愈,行动缓慢,未能把握时机,功亏一篑了。 天邪见三人围了上来,也不顾身上是否被震伤,一拎竹杖,倏然一招“横扫千军”,疾猛的杖风,把三人震退一丈以外。 天宏方丈已经受伤很重,本不宜出手,求生之念驱使着他,鼓起余勇,企图一击成功,纵然同归于尽,也可挽救九个师弟的劫数。 岂知老魔头的武功,已入化境,虽被西门追雪震退五六步,仍然能即时出手。 第379章 好胜 天安方丈负内伤之身,那能经得起这猛烈的一击,当下被震出丈外翻倒地上,久久未再见他爬起。 洁贞子师兄弟虽然先前受的内伤不重,但两人的腕骨刚刚接上不久,使不上劲,无法架开猛烈撞到的杖风,幸亏闪避得快,仅胸头被竹杖风扫了一下。也被扫得变手捧胸口,面色恢白。西门追雪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功亏一篑,劫运难逃。” 天邪抡起毕生功力的杖劲,把三人震退之后,运气一试,只觉身上血脉,微有一点阻碍,但还不致有生命的危险,黄竹杖猛力在地下一敲,击起地下泥土飞扬,双日怒睁,两道电光,逼视西门追雪一眼,大喝一声,道:“赶快把头割下来交给老夫,免得老夫动手。” 西门追雪视死归如,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好轻松,头是人身最重要的部份,割下来就吃不成饭了,不干!不干!” 天邪怒目圆睁,一步一步的向西门追雪靠过去,那种凶恶之状,令人望而胆寒。他走到西门追雪的面前停步,狞笑一声道:“难道要尝尝老夫活生生扭下来的痛苦不成。” 西门追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待天邪说华,忽地仰脸大笑道:“技不如人,悉听尊便。” 天邪又欺上一步,离西门追雪仅仅五尺左右,但见西门追雪面不改色,仍然是满面笑容,而笑脸中像蕴含着凛冽不可侵犯的威仪。 天邪本待举起之手,见他那等态势,突然又垂了下来,忖道:这人可能笑里藏刀,倒得小心,不能陷人他谋算之中。 突然又欺前一步,这时两人已是面对面而立,只要一举手,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西门追雪尽其生平功力打出最后一拳之后,真气耗尽,就是抢住先机出手,恐怕也难把对方击退,如其一击不中,倒不如含笑等死。 天邪被他那等凛冽之气震惊,很久也不敢动手,但闻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老不死的,怎么不动手啊?” 天邪听他的笑声,没有刚才宏亮,正待举手用指向西门追雪颈项划去。 蓦闻一声沉喝道:“住手。” 这声沉喝就响在天邪的背后,声音有如暮鼓晨钟,震得山谷嗡嗡回响,良久不绝。 天邪陡然转脸一望,只见一个身躯庞大,身披大红装袈裟的老和尚。听他放声大笑道:“好啊,老夫踏破铁鞋无处觅,你这秃头竟然知趣,送到老夫面前来了。” 这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是八隐之中的僧隐了空和尚,他合掌高喧一声佛号喝道:“当年我们互相订定的诺言,你还记不记得?” 天邪冷笑一声,道:“是你这秃头不守诺言,当时我们约定,只要老夫禁满九十年,两人都不死,你秃头要等在鸡公山九幽洞口,让我攻击三招,你为何到期躲避不去,企图逃避一死,你还有何话可说,赶快把秃头割下,以雪老夫禁铜九十年的仇恨。” 了空怒喝一声,道:“你简直在胡说八道,谁不守约,你在九幽洞仟悔,满了九十年没有?你自己仔细想想。” 天邪冷笑一声,道:“九十年只有多没有少,老夫过一天在石壁上划一道痕,老夫划到三万二千三百条痕之后。就每天在洞口望一次,但没有见你这秃头,老夫一直划满了三万二千四百道痕才离开九幽洞,老夫当时还以为你这老秃头,已经升天了呢!” 了空和尚道:“老衲如升了天,你四季粮食从何而来,你该想想看?” 天邪道:“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在我想来,以为秃头送了最后一次粮食给老夫之后,就登了极乐。” 了空道:“老衲再问你一句,有三十多次,老衲送去的粮食,比普通要多一个月之需,你知不知道。” 天邢点点头道:“有的。” 了空又逼问一句道:“你知道老衲多送去一月之需,是甚么原因吗?” 天邪摇摇头道:“老夫不知是甚么用意?” 了空道:“当年打赌斗技,不管谁打败都要在几幽洞坐满一甲子半(九十年),约定并不是三万二千四百天,你说是也不是。” 天邪点点头道:“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几天,合起来一年绝不满三百六十天,我已经坐满了三万二千四百天,难道还不满几十年吗?” 了空道:“九十年之中有三十多个闰月,你是故作不知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天邪心头一震,暗道:我倒把闰月忘记了,对很多次接到秃头送去的粮食,恰好是多一个月份的,难怪秃头早二月又送了约有五个月的粮食去,当时老夫还骂他,禁期只几天就满了,还送那样多的粮食干啥。心念一转,摇摇头,道:“洞中无甲子,老夫忘记闰月算计在内。” 了空道:“当年约定若毁了诺言,如何处置,你该不会忘记吧。” 天邪被老和尚问的心中大冒怒火,霍然抡起竹杖一招“横扫千军”,横扫了空腰际,势急力猛,如被扫着,身子非断为两截不可。 了空早有戒备,见天邪手一动,连忙右脚后撤半步,疲伸左手向扫到腰间的竹杖抓去,堪堪抓个正着。 老和尚淡谈说道:“九十年的苦练,长进还是不多。” 天邪见了空把竹杖抓住,潜运浑身功力于右臂,使劲一挫腰,想把竹杖争夺回来,那知用尽力道,犹如蜻蜒撼石柱,连摇动都没有摇动一下。 了空微微一笑,道:“你若想把竹杖夺回,我们倒不如再打上一赌。” 天邪听了心头一震,暗道:上次打赌,老夫输了他,已将一生幸福岁月,葬送在九幽洞,不知老秃头这次再打赌,要以什么作赌注?心念一落,怒声喝道:“老夫可没有活两百岁的岁命,打什么赌?用什么作赌注,你说吧。” 了空和尚一扬白眉,道:“这根竹杖,你若从老衲手中夺了回去,从此恢复你的自由,老衲自挖双眼,若你夺不回去,把你炼制的‘紫红镇伤丹’,拿三颗出来分送给受伤三人,转回九幽洞,今生不得再在江湖上走动。”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就是你能暗中运劲,把竹杖折断,也算你胜了。” 天邪听了,不觉精神一振,暗道:老夫夺不回竹杖,难道运气把竹杖折断也不可吗?秃头啊,秃头!你也太蔑视老夫了。双眉一扬,冷冷说道:“这是你老秃头口中说出来的话,可怨不得老夫无情啊。” 了空和尚微微一笑,道:“老衲佛门中人,那能打诳语,打赌开始吧。” 天邪冷哼一声,立即运气,只见两人浑身肌肉内陷,四脚渐渐地向地下陷人。 西门追雪看此情景,心中暗感惊骇,伸手轻轻向天邪背后的衣服一摸,手指触及之处,晃似摸在钢板之上。 他移动脚步,绕到了空的背后,他想摸摸试试,但手伸到距了空袈裟五六寸之处,好像被一道无形钢墙堵住一般,竟然伸不过去,不禁后退数步忖道:这样看来,老和尚的功力,要比老魔头的高上一筹了。 片刻之后,只见天邪头上黄豆般大的汗珠,如泉涌一般,一颗接一颗随着胸前的白髯流下。 转眼一望了空,头上虽有微微的热气冒起,却未见到汗珠。 两人坚持一了一刻时间之久,只闻了空老和尚大喝一声,道:“还不松手,难道是想死在当场不成。” 放眼一望,但见天邪咬牙怒目,仍图最后的挣扎,企图能将竹杖折断。 两人又坚持了片刻,只见天邪的一对目光,威芒渐渐地敛去,好似油灯干枯,失去了光明。 刹那间,天邪两只失神的眼睛,眨了一眨,便紧闭起来,手一松竹杖,身子虽然因两脚陷人泥土很深,钉住没有倒下去,但见他好似真气消耗殆尽,笔直地干枯气绝。 了空和尚一掷夺过来的黄竹杖,长长地叹息一声,道:“禁过九十年,一百多岁的人了,倔强的个性仍然改不过来,唉……”叹声一落,立即转身向天宏方丈走去。 这时,天宏大师巳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看师伯祖走了过来,仍然想强忍伤势的痛苦,跪下行本门中之大礼。 了空大和尚突然伸出右手按住他的肩头,道:“你是本派掌门人,而且又身负重伤,不必行礼了。” 停了一停,问道:“你的伤势很重么?” 天宏方丈急喘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道:“弟子……伤的很重,恐怕不……”话未完,气已接不上来,双目缓缓的闭上。 了空大和尚一缩按在天宏大师肩头上的右掌,抵住他背后的“命门穴”,道:“快运气一试。” 天宏大师只觉一股热流,透人体内,依言运气一试,只觉行血至身上重要穴道之处,却停滞不能通过,说道:“不能行血过穴,弟子恐要……” 了空大和尚急截停他的话,道:“只要有一口气在,老衲还能挽回来你的生命。” 第380章 偏差 说完,转眼一望西门追雪,道:“施主,烦你去搜搜天邪的身上,看带着有‘紫红镇伤丹’没有?” 西门追雪听他叫自己去搜天邪的身,心中甚感作难,暗道:我生长富有的家庭中,虽然家产被我变卖光了,落魄在凉亭上编结草鞋糊口,但我还能安贫乐道,没有动过邪念,他要我搜人家的身,固然不是搜取他人的钱财,据为已有,可是搜身两字听来,实有大犯我生平之忌。 急切之间,他难决定,自己究竟该不该去搜天邪的身,只怔怔地想得出神。 僧隐了空见多识广,一看他的装束和神情,就知他是一个墨守成规,食古不化的书生,于是微微一笑,道:“施主既然有碍难之处,不愿搜他的身,也就作罢。其实吞服‘紫红镇阳丹’,也不过帮助老衲易于治疗他的内伤而已。”言毕,陡然一指点向天宏大师的头顶“百会穴”。 西门追雪暗暗咒骂道:你这老秃头倒是有意找我为难,既然不要服那捞么子的伤丹也可治疗,又何必要我去搜人家的身子呢…… 天宏方丈的百会穴,被了空一指,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只觉一般热流,从顶门直透下来。 僧隐了空又再以迅速的手法,在天宏大师的“后顶穴”上点了一下,立即缩手,道:“赶快咳嗽一声,将淤血嗽出。” 天宏大师遵示咳嗽一声,只见他吐了一口紫黑色的淤血出来。 僧隐了空吁了一口气,放眼一望西门追雪,道:“施主,老衲立即要替他疗伤,但最忌人惊扰,想请施主担任防护之责,不知施主肯不肯负这重任。” 西门追雪放声笑道:“义不容辞。” 僧隐了空微弯庞大的身躯,忽又抬头向西门追雪望了一眼,又道:“若有人闯来,无论何人,都得挡驾回去。” 落愧书生微微一笑,淡淡地的说道:“放心吧,西门追雪一双拳头,还能和人对上几招。” 僧隐了空立时以疾快的手法,从天宏大师的“后顶穴”一路点将下去。 眨眼之间,已将天宏大师督脉的四十六大穴顺序点到。 西门追雪站在一侧,见他出指快速自如,认穴准确,力道均匀,点这四十六大穴,竞用了四十六种不同的手法,不觉暗暗钦服,忖道:这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绝学啊! 于是,他望着了空老和尚的点穴动作,神驰目眩,张口结舌。 督脉穴点完,了空盘坐地下,闭目调息一阵,突然又跃起,向天宏方丈说道:“身上有任何痛苦,都必须忍住,发生了惊险,也不可睁目出声。”天宏方丈点点头,没有答话。 了空正待伸手点其任脉的三十五大穴,手刚刚伸出突然又缩了回去,静神倾听,见他那种神情,好似发现了有人闯来。 西门追雪放眼四望,但见四野寂静,连一中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心中甚感纳闷,暗道:他的耳朵难道听到很远的声音不成。 了空大师突然转身向洁贞子走了过去,道:“你的伤势如何,碍事么?” 洁贞子刚才虽被震的血翻气涌,但经调息一阵之后,身上感觉舒适了不少。 他见了空和尚走了过来,虽然以前不认识,但看老和尚的那种高雅的风度,和刚才听他在和天邪谈话,就知道是一位得道高僧。赶忙挺身站起,稽首一礼,道:“贫道伤势不大碍事,再经一番调息,就可复原。” 了空大师探手怀中一摸,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揭开瓶塞,倾六颗丹丸出来,道:“这是老衲练成的大力神丹,对医治伤势固无宏效,服下一两颗,立刻精神百倍。”说着,把丹丸送给他两颗。 洁贞于接过丹丸,立即放入口内,用口液咽下肚中,转瞬之间,只觉一股清香袭了上来,果然精神大振,乃忙又稽首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的恩赐。” 了空微微一笑,道:“不必谢了,赶快坐下调息,老购还要仗道兄的大力帮忙哩。” 西门追雪听他这样一说,付道:你这老和尚,这等的吝啬,也算得是出家人吗?用不着人家,还不肯把这种提神大力神丹给人家服用哩? 老和尚走到了清贞子面前,低头一望,只见清贞子双目紧闭,伤势似较洁贞子严重,忙伸右掌按住他的“百会穴”道:“赶快把心中淤血吐出,老衲助你行血一周天,那就不碍事了。” 清贞子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丹田,立刻用力咳嗽一声,张口吐出一口紫黑淤血,刚才胸中好似压着一块巨石,经吐出这口淤血后,胸中的压力顿消。 再运气一试,只觉全身血液畅通无阻,面色立转红润。了空缩回手,道:“血气畅通了么?” 清贞子正待跃身站起行礼,了空右掌一按他的肩头,左掌伸到他的面前,道:“不要动,赶快服下两颗丹药再运气调息。” 清贞子只好盘坐不动,接过丹丸吞下,闭目运气调息。了空转身一晃,忽地到了西门追雪面前,手掌一伸,微微一笑,道:“施主,觉得老衲吝啬是么?” 西门追雪心头一震,暗道:怪啦,我心中所想的事,老和尚怎么会知道的呢?…… 他惊怔一下,笑道:“西门追雪先前确有此感觉。” 了空道:“这也难怪施主,请服下这两颗丹丸,再听老衲解说如何?” 西门追雪接过丹丸,拿在手中微微一笑,道:“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吃下这两颗丹丸,纵然不死,也得流一身大汗,我说的对吗?” 了空点点道:“施主说的不错,但施主却不知我这丹丸,来的多么不容易,老衲耗费了多少年的工夫,花费多少心血,只炼制了八颗丹丸,老衲自己始终没有舍得服下一颗。” 西门追雪道:“大师送给我们服了,不觉可惜吗?” 了空摇摇头,道:“老衲心中虽感痛惜,但是出于无奈,若不舍弃这几颗丹丸,恐怕我们这几人的生命,都会葬送在这荒山野玲之上。”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施主赶快把丹丸服下,运气调息一阵,以便发挥效力。” 西门追雪把丹丸放人口中咽下,然后笑道:“这两颗丹丸,又不是护命神丹,怎么能保住我们的生命呢?” 了空道:“施主不必多疑,效果如何,等一会便知。”说完,身子打了一个凯旋,脚一点地,飘身到了天宏面前。 疾伸指头点了天宏方丈任脉各大要穴,这一次比上次的手法还要快速有劲,只见他手臂随着点出之势频频颤抖! 这等的点穴手法,确实叹为观止,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竞无分毫偏差。 了空大师点穴疗伤的手指,不断的游走,一口气点完天宏方文的任脉三十五大穴。 三人自服下了空和尚的大力神丸,经过一阵调息之后,疲倦顿消,精神百倍,而气足力壮。 西门追雪向前一跃,来到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前,一拳向树身击去,只声“轰”然一声,那株大树应声折断倒下,他骇然疾退数步,暗道:这丹丸若早给我服下,可能天邪己被我的拳头击得骨碎!也用不着你大和尚费事了。 转眼一望了空和尚,只觉他闪动着的手指,继续疾点天宏方文的神维脉穴,这次的手法又与前不同。 他点完天宏方丈神维脉血二十四大穴后,光头上己见汗水。 西门追雪吁了一口气,又忖道:怪,他点穴冶伤竟要费这么大的内力,刚才他和天邪斗气功时,倒没有见他出汗,难怪他说施展点穴疗伤时,最忌人惊扰,这时不说前来高手,就是普通的武林人物,也可以一掌把他击毙。 蓦地,一连串的长啸,由远而近,循声一望,只见八个人影如风驰电掣般奔来,转眼之间,已来到了他们的近前。 那八个人奔至离西门追雪一丈之前,突然站住身形。定神一望,只见为首一人身材瘦小,尖头长颈,嘴巴阔如腕口,面色宛如白纸,一对眼睛却似铜铃,那副尊容,再穿上一件白色长衫,真像厉鬼,难看已极。 随后七个人,身上穿的也是白色长衫,且每人头上都戴着一顶很高而又洁白的帽子,且各有不同,七人之中,就有六个是怪模怪样的,年纪都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背上备背着希奇古怪的兵器,个个眼神如电,一看就知全都具有深厚的内功。 末尾一人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面貌秀美绝伦,这么一个绝色的姑娘,和七个怪模怪样的人走在一起,实在有点令人想不通个中底蕴。 洁贞子师兄弟,突然双双仗剑跃了上去,放眼一扫视,原来这八个怪模怪样的人,竟是鄂中八鬼,但不知八鬼之中的百毒姑娘侯月娇为何未来,竟然补充了中个这么标致而又年轻的姑娘。 略一打量,洁贞子冷冷地问道:“你们鄂中八鬼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怨魂始终缠在一起的吗?今日怎么少了百毒娘子未来到呢?” 第381章 暴怒 为首一人就是八鬼老大吊颈鬼韦影光,他狞笑一声,喝道:“你瞎了眼珠,我们不是齐齐整整八个人站在这儿么?” 洁贞子怒喝一声:道:“你敢开口就骂人,贫道要教训你了。”一振手中长剑直刺过去。 他这一剑出手迅速而且劲道也十分奇猛,寒光一闪,剑锋发出了嘶嘶之声,他心中暗感奇怪,觉得自己并未用出全力,何以会有这等奇猛的力道,这样看来,了空和尚的大力神丹,确实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 吊颈鬼韦影光自恃功力雄厚,并未把敌人放在心里,及见剑锋卷起凌厉的寒光疾射而至,闪让已是不及,赶忙身子向后一仰,施展铁板桥的绝顶功夫,背脊距地仅只五寸,他以为伤不到他了。 岂知眼前的洁贞子乃是名震江湖有数的高手,刺出的剑势不收,右脚向前疾踏一步就势一招“卞庄刺虎”,对着韦影光的肚子猛刺下去。 吊颈鬼韦影光见洁贞子乘势攻来,两手反撑地下,右腿倏然施展-招“侯王踢斗”,猛踢洁贞子握剑右腕。 他应变快,洁贞子剑势变化更快,刺出的剑势仍然不撤,右手一招“侧沥甘露”,猛然向他翘起的小腿切下。 吊颈鬼也不愧是一个武林顶尖高手,临危不乱,倏然收腿,身子贴地打了一个翻滚,惊觉虽快,动作也够敏捷,剑锋虽未能把他的肚子刺伤,但右边肋下却被剑锋刺了一个半寸来深的剑口。 吊颈鬼跃身站起,大喝一声,道:“兄弟们赶快动手,别让他们跑了。” 鄂中八鬼听大哥叫动手,齐喝一声,各出兵刃,一窝蜂似的向三人围攻上来。 鄂中八鬼原来是由汉阳赶来临汝,赴天邪之约的,到达临汝之后,得悉天邪援布袋谷,立即专程赶来。 他们赶到布袋谷,正是天邪和了空较内功,真气估竭而死之时。 了空正在用内功替天宏方丈疗伤之时,洁贞子和韦影光一言不合,动手打了起来。 韦影光右边肋骨,被洁贞子刺了一剑,愤怒已极,立即招呼七个盟弟妹向三人围攻。 西门追雪等三人,都是身负绝技,名震武林的高手,尤其服下了空和尚的“大力神丹”后,功力倍增,岂惧八鬼群打群殴。 洁贞子一把剑舞得风雨不透,对付韦影光、倪亚元,皮保书三鬼的围攻,不但不感觉吃力,反而占尽了上风。 斜视师弟清贞子方面,只见师弟手中长剑,如蛟龙飞舞,招招争取上游,心中更觉轻松,攻出的招势,更是威猛绝伦。 倪亚元也非弱者,凭手中一根纯纲棒,在武林道上,闯荡数十年,很少逢过敌手,今夜以兄弟三人功力,围攻一个道人,都不能抢到上风,内心一阵羞忿,激起他拼命之心,大喝一声,横抡一棒扫去。 这一棒用了他毕生的功力扫去,威势非同小可,棒势出手,卷起一陈呼啸之声,直扫敌方腰际。 洁贞子也不敢硬挡锐锋,仰身倒翻一丈多远,让过这激猛的一棒。 倪亚儿一招得手,乘势抢攻,立时施展他赖以名江湖的绝艺“凯风一十八式棒法”,只见棒影如山,呼呼生风。 韦影光一条软鞭,也有三四十年的火候,威势并不在倪亚元纯钢棒之下,但他右肋下巳被刺伤,虽然已经用英雄带裹住伤口,可是一经用力,鲜血又汩汩流出。 这样一来,他却不敢放手力攻,只能乘虚进击,巧攻巧打,但洁贞子却不得不分神应付。 皮保书的长剑配合倪亚元的棒法攻出,招式奇异,三尺霜锋,卷起片片寒光,着着刺向洁贞子的要害,四人战到惊险之处,只见夜色中寒光闪闪,鞭影如山,棒风呼啸。 三鬼存了拼命之心后,招势威力大增,洁贞子仗奇奥的剑术对付三个绿林高手的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之间,要想取胜却也不是易事。 洁贞子在百忙中,窥视圈外,只见西门追雪凭一对拳头,对付双刀夹攻,仍然打得有声有色,不由心中发起急来,心神一分,招势略慢,韦影光趁势一招“青藤缠树”,疾向洁贞子的长剑卷去。 他这一招是乘虚进击,恰到好处,他冒着剑伤冒血的危险,用了毕生功力扫出,威势奇猛无比。 洁贞子眼见软鞭带起呼啸之声卷到,疾展一招“迎风斩草”,想将软鞭削断,那细软鞭柔刃无比,不但未能把它削断,长剑反被软鞭绞住,一招失算,全盘皆输,立刻陷于危险境地。 倪亚元抓住机会,纯钢棒猛施一招“怪蟒出洞”,点向洁贞子的“太阳穴”。 皮保书长剑一招“横扫千军”向他的双腿扫到,简直是上下同时袭到。 洁贞子长剑被韦影光的软鞭绞住,再想撤招已至不及,眼看头上脚下,两般兵刃一齐攻到,他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立时运集全力真气于右臂,长剑一震一弹,韦影光的软鞭被震飞起五六尺高。 他凭藉这一弹的力量,身子随着腾空拔起,就势旋空一招“落英缤纷”,寒林的剑气,向三鬼当头罩下。 倪亚元和皮保书眼见得手,却没有想到洁贞子应变这等的快捷,同时为之愕然。 就在他们三人一怔神之际,洁贞子的长剑,沥出万点寒星,凌空劈下。 皮保书慌忙中举剑一招“野火烧天”,只听“卡嚓”一声,火星四溅,皮保书的长剑,被削成两段,剑头掉落,只剩下半截。 洁贞子趁势剑锋一沉,当头劈下,寒光一闪,皮保书头顶毛发,连皮削去一大块,只吓的他亡魂离体,两腿一软,跌坐地上。 韦影光和倪亚元眼见盟弟遇险,奋不顾身的一齐出手,才把洁贞子的凌厉剑势挡住救了皮保书一命。 皮保书坐在地上定了定神,又挺身站起,三人再度联手切攻。 清贞子见师兄遇险,心头大吃一惊,险些吃了大亏。四鬼席传雍趁他怔神当儿,大喝一声,鬼头刀一招“推波逐浪”猛劈他的右臂。 五鬼史精五和六鬼时柏场,一个使三节棍,一个用黄铜拐,前后同时夹击过来。 清贞子不愧是武林中的高手,就在生死俄顷之间,向右横跨三步,堪堪避过,极其侥幸,他转头一望,见师兄扳回劣势,暗中叫了一声,道:好险呀,差一点就铸成大错! 四鬼席传雍见他跳出围困,一晃鬼头刀,又欺身攻去,史时两鬼也同时分左右追击。 清贞子上了一次当,吃了一场虚惊之后,心神比先前定了,他见四鬼欺身攻来,抱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疾展一招“开门迎客”,长剑迎而刺出去。 这一招势疾力猛,剑尖未到,寒芒已似霜风扑面,席传雍又是欺身攻击,那能避让得开这奇速的剑势,只闻“嗤”的一声,席传雍的左眼,给清贞子一剑挑了出来。 清贞子正想就势一招“金龙摆尾”,把他的头削落结果他的一命。 就在变势之刹那,史精五和时柏杨两人,分左右夹攻过来,清贞子不愿伤害席传雍的性命,只好收势向后疾退两步,让过两人的夹攻,转眼一望,但见师兄也得了手,不知何时,韦影光的一条左臂被师兄削落,皮保书也增援卜罗兆去合攻西门追雪了。 先前他们师兄弟两人,都是以一对三,这当儿,韦影光和席传雍已负重伤退出战围,压力锐减,稳操胜券。 最有趣的还是西门追雪,他边战边退,一直向了空那边退去。 这时,僧隐了空不但集中心神精力替天宏大师疗伤,而且他用这种内功点穴疗伤,是最耗真力的。尤其怕人家惊扰,稍微不慎,就要前功尽乐,走火人魔。 好在了空和尚的镇静修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论是在他身侧打斗,就是刀剑架在他的颈项上,也无动于衷。 西门追雪退到他的身边以后,故意露出破绽,打出拳势劲力也自行减弱。 饿死鬼卜梦兆,身子瘦得只有一张皮包骨头,活似一具髅骼,但是,这人鬼头鬼脑,阴险无比,他见西门追雪露了败像,拳势也失去了威力,倏然抢攻一招,逼退西门追雪两步疾转身形,腾空跃起,猛向了空和尚身后扑过去。 但见了空和尚满头大汗,眼不后顾,以为有便宜可捡,长剑一扬,疾劈而下。 西门追雪是有意向了空开个玩笑,他见卜梦兆抽身偷袭了空时,猛然向皮保书击出一拳。 这一拳他用了有八成功力,拳势出手之后,威势非同小可,拳劲如排山倒海般,直扑过去。 皮保书作梦也没有想到,他击出的拳势,竟有这等惊人威力,正想举剑迎架,但猛烈的拳劲,迅速非凡,闷哼一声,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震飞出一丈多远,才跌落地下。 西门追雪身形霍然纵起,好似流星一般,未见他移步作势,就到了卜梦兆身后,没有带一点声息,陡然大喝一声,道:“转头过来。” 第382章 自刎 卜梦兆心头一惊,立即收招向后一望,西门追雪双掌一扬,拍!拍!两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两个耳光。 西门追雪出手之快,有如电光石火,卜梦兆刚转过头,还未把他看清,就被打的眼冒金星,急切之间,也忘记了还击。 卜梦中略一怔神,身形疾转,正待扬剑扫去,就在他转身之际,西门追雪倏然一指猛点他的“命门穴”,当即倒地身死。 白花鬼女米宋明,拔剑攻西门追雪两招之后,就退出了战圈,站在一侧,两只秋水般的眼睛,不断地溜来溜去。 她见七鬼受伤,不但不惊慌忿怒,反而暗中高兴似的。 她见西门追雪把卜梦兆点死当场,脸上立时泛起笑意,她的玉貌,本来就很美,这一笑更显得妩眉无比。 了空大师在惊险之中,将天宏大师的重伤治疗痊愈,但他的真气,也消耗过甚,好得他武功已入化境,功力精湛,闭目调息片刻,已经缓缓站起身来,目视天宏方丈道:“你运气试试看,行血还有阻碍没有?” 天宏方丈运气一试,只觉血脉畅通无阻,不但伤势痊愈,真气好像比以前还要充沛,超忙拜伏,道:“谢师伯祖救命之恩,弟子的伤势完全好了。” 了空点点头伸手扶起他来,注目扫视,周围三处打斗,高喧一声佛号,道:“各位施主请停手吧。” 洁贞子师兄弟,听了空叫住手,立即向后跃退,八鬼一死四伤。已无斗志,正好趁机下台。 西门追雪纵身大笑,道:“大师这等宏量,西门追雪敬佩之至。” 了空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施主以性命作儿戏的大胆玩笑,老衲更是佩服。” 西门追雪笑道:“西门追雪挡他们不住,就是引他们到峰下去斗,也难逃劫运,大师身负绝艺,刀临头上又有什么可怕的。” 了空道:“施主故意引他们到老衲面前来,而且要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才肯出手,若不是老衲沉着,真要前功尽弃,走火人魔啦。” 洁贞子颔首道:“这八鬼个个可恶,若不是老前辈叫住手,贫道真不愿把他们放过。” 了空道:“他们依仗天邪作护身符,现在天邪己死,谅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为恶了。” 天宏方丈合掌问道:“昨夜有两个蒙面人,到本派少林寺寻事,武功很是不错,不知是哪位老前辈的门下,师伯祖知道否……” 了空说道:“老衲目前也没有确实弄清楚,你们要好好的应付,以免铸成大错。”说此,微微一顿又道;“这伏牛山到处不少高手来夺意形剑,你们要提高警觉。”说毕身子突然拔起二丈多高,呼的一声,从洁贞子师兄弟头上掠过,一起一落,庞大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洁贞子看得心头一震,暗道:八隐的武功,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蓦地,数声惨叫由前面五六丈远的地方传出。四人立时跃身循追了过去。 但见韦影光等六人都躺在地下,除韦影光还能说话外,其余五鬼躺着一动不动,大概已气绝身死。 韦影光强忍心中痛苦,翻身坐了起来,咬牙怒目指着白花鬼女米宋明喝道:“你好狠的心,我生不能要你的命,死了变鬼也不能饶过你。” 白花鬼**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我含羞忍辱,和你们混在一起,所为的就希望有这么一天,今天能亲手把你杀死,也好安慰我双亲在九泉之下。” 韦影光双手按着胸,喝道:“我瞎了眼睛,死有应得,在我临死之前,想知道你的身世。” 白花鬼女微微一笑,道:“十二年前你们这批畜牲,把黄坡东门吕家庄,吕秀才一家十八口完全杀死,所有的财物金银劫走,有这回事吗?” 八鬼真是为了劫财,而杀人灭口吗?那绝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但吕明珠当时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今中底细,事后主使她报仇的人,也未将内在情形全细告诉她,目前还是一个不解之谜。 韦影光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八妹米银花十年前收养的孤女,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吕家的女儿。她大概也是你害死的了。” 米宋明点点头,道:“我吕明珠为了报父兄血海深仇,用尽干方百计,化名米宋明,拜她为师,岂能怪我狠下毒手。” 韦影光两眼一翻,身子向后一仰,两脚一伸,竟然了账。 原来吕明珠扶着席传雍走在最后面,右手一扬,用满天飞雨手法,甩出一把“花蕊银针”,这种花蕊银针很是很是霸道,击出去并没有破空之声,百花鬼女练这手花蕊银针功夫,暗中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在三丈之内,无不命中,而且花蕊银针,可以深人肌肤之内,随血循环刺破心脏而死。 百花鬼女看他们六人都死了之后,望空拜了下去,哭道:“爸爸、妈妈,阴灵有知,女儿吕明珠忍辱含羞,今夜总算手刃了灭门的仇人,女儿为了报灭门之仇,把清白之身沾了鬼气,再也无颜偷生人世,爸爸、妈妈,女儿就要到两位老人家面前来了。” 说完,将贵剑往自己的颈子上一横,就要自刎呢! 西门追雪眼明手快,顺手折了一段树枝,倏然掷出。身子也同时跃起,直向百花鬼女身前跃去。 只闻“叮当”一声,百花鬼女手中的长剑,被树枝震去四五尺远,跌落地下。 西门追雪大出一声,道:“姑娘大仇已报,何苦要自刎呢?” 吕明殊抬头望了一眼,很悲伤的哭道:“孤女身世清白,为守报灭门的大仇,混身盗匪之中,博得一身恶名,那还有颜面偷生人世。” 右掌一扬,又要自击“天灵穴”自绝。 西门追雪右手疾伸,将她的手腕抓住,道:“出污泥而不染,人家钦佩还来不及,那还有人耻笑于你。” 这时,天宏方丈和洁贞子师兄弟都已走了过来。 天宏方丈合掌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想开一点罢。” 吕明珠哭道:“孤女全家被害,天涯茫茫,何处是归宿。活在世上飘零无依,倒不如追随父母于九泉。” 洁贞子微微一笑道:“姑娘想错啦,为人宁可世上挨,不可地下埋,你若怕以后无依,就拜在申大侠名下,做个义女吧。” 天宏方丈大笑一声,道:“好极,好极。” 西门追雪笑道:“道长和大师是不是有意拿我的开心,我穷得上无片瓦,下无寸士,在凉亭子上编结草鞋为生,那能收得起一个义女。” 吕明珠赶忙跪下磕头,道:“只要身世清白,就是再穷再苦何妨,干爹编织草鞋,女儿替人家浆洗衣服,也是心甘情愿,万望老前辈予以收留,感恩不尽。” 西门追雪只笑的合不拢口,笑罢说道:“姑娘的想法,倒合了我西门追雪的心愿!但凭你这几句话,就是你不愿拜我做干爹,也要强收你做干女儿不可。” 天宏方丈笑道:“老衲虽然皈依我佛,但在四方都去化过缘,阅人千万,就没有见过这等事,先前不肯收,现在又要强收。” 吕明珠叩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干爹。 西门追雪把她扶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一定要给你找个穷干女婿。” 吕明珠羞答答的说道:“干爹的吩咐,义女无不遵命。” 洁贞子笑道:“吃喜酒可别忘记请贫道啦。” 天宏方丈道:“这是以后的事,我们还是赶快去找郭姑娘吧。” 他们回到布袋谷口一望,火势虽然未灭,但郭索娟己不知去向,放眼查看深谷,蒙面人也失去了踪影。 天宏方丈心头一震,道:“郭姑娘恐怕遭了蒙面人的毒手了。” 西门追雪道:“我们沿着深谷四周搜寻看看,有没有她的匕首,如果没有她的匕首,那就是她先走了。”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个性很倔强,她先走了也说不定。” 洁贞子眉头一皱,道:“刚才我们听到一声惊叫,是不是蒙面人把郭姑娘掷到大火之中烧化了。” 西门追雪的鼻子轻轻地耸了耸,道:“若是抛人火中烧死,一定有一股焦臭的味道,这儿并无异味。” 清贞子道:“闻到惊叫声,已有一个时辰之久了,这等猛烈的大火,不说个人,就是一条大水牛,也给烧化啦,那还有焦臭的味道留着呢!” 西门追雪道:“不管她是否被掷下烈火中烧死,我也得尽人事搜寻一番,两位道兄有紧要事,那就请便。” 清贞子听他下逐容令,心中很不高兴,但看在他刚才伸手抢救的份上,只好勉强忍受着道:“贫道师兄弟,不过是猜测而已,并不反对申兄的意见。” 他们沿着深谷从南面排搜过去,刚搜至西边密林边缘,只闻密林中隐隐传来一阵皮鞭抽打之声。 这片树林很是茂密,站在森林边缘,不易看到里面的情景,五人倾耳一听,闻到一声娇叱,道:“像你这等‘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欢!’的薄情郎,只鞭打你一阵,实在是太便宜了。” 第383章 表兄 话声一落,接着又是一阵“啪……啪……啪”的鞭答之声。 但是令人奇怪,鞭笞的声音是那么沉重,可见下手不轻,为何始终听不到有人哼叫一声呢? 鞭笞的声音停止了,传出来的声音是个悲伤女子的诉说:“我从无欺人之心,负人之念,人生的酷刑,为什么要降到我的头上,残酷的不是这世界,却是你这薄情人,多少年来,多少个晚上,我独自停立于峰岭寒风之中,希望……呜呜……呜呜……。” 听说到此,竟啜泣起来,泣声悲伤,令人闻之鼻酸。 天宏方丈虽是出家人,但听到那如深闺哀怨,杜鹃泣血低泣声,也不禁心酸而暗念一声:“阿弥陀佛。” 百花女轻轻地拉了一下西门追雪的衣袖,道:“干爹,树林中一定是一对旧识的情侣,女的感伤,男的薄情,我们要不要进树林内去看看?” 西门追雪点点头,身形一晃,当先向树林里跃去。 四人也跟随他的身后跃去,窜入林中一看,并没有见到女人,只有一个男子双手被绑着,悬空吊在一株大树上,双脚离地。 西门追雪跃过去一看,吊在树上的竟是许青松,赶忙把他解了下来一看,只见他被打得皮破血流,浑身鞭伤累累,西门追雪看他这副狼狈可怜相,不由笑着打趣道:“许老弟,是何人的无情鞭,把你打得这副样子?” 许青松心中又怨怒,又羞惭,见了西门追雪,有苦难言,半晌,俊脸一红,苦笑一声,道:“冤枉挨一顿打,真是倒楣到极点!” 天宏方丈眉毛一皱,问道:“是不是和小侠在临汝迎宾馆谈话的那个蒙面人?” 许青松点点头,道:“是。” 西门追雪纵声笑道:“许老弟,玩火不打紧,当心被火烧死,女人打翻了醋坛,就有你消受的。” 百花女娇羞的一笑,道:“干爹,别说笑啦,这位小侠已被打的够痛苦了!” 西门追雪哈哈一阵大笑,道:“珠儿别自作多情,你若再卷人旋涡,不但许老弟吃不消,你也一样的痛苦。” 百花女被说得粉脸绯红,赶忙把头低下,一扭身腰撒娇地说道:“不来了!干爹就是爱说笑,义女……”底下的话,极不好再说了。 天宏方丈听西门追雪说话很风趣,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问道:“许小侠还能走动吗?” 许青松点点头,道:“一点皮肉之伤,晚辈尚承受得起。” 阳光被横陈的枝叶遮住,树底下很阴湿。一般腐烂树叶的霉味,冲人鼻内,令人感到有些头晕脑胀,他们不得不赶快离开森林。 风从树梢吹过,树叶便发出轻细的软语,恍似小夫妇躲在树叶中喁喁情话。 树影婆娑,由叶缝里漏下来淡淡月光,在枝叶铺得厚厚的地上,印成一片美丽的图案。 他们边走边欣赏着,走出树林,已到了深谷的西面,放眼远眺,万山起伏,脚下尽是奇峰怪石。 他们六人都身具绝顶的轻身功夫,虽在这危岩峭壁上行走,并不感觉吃力。 疾行一阵,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悬崖上面,蓦闻一声轻微的冷哼,由崖下传上来,这哼声在深夜岑静山崖响起听得分外清楚,六人俱觉诧异不已! 抬头一望,六人之中除了百花女外,都猛然吃了一大惊,只见离崖顶约莫五六十丈下面有一块突出崖石上,蒙面人和郭姑娘均在那里。 蒙面人面对郭姑娘盘坐在靠里面的一边,而郭姑娘却危立在崖边,下临千丈深谷,此时若是蒙面人一举手,郭姑娘将被逼下千丈深谷,跌成粉身碎骨。 六个人一齐伏在崖顶,向下窥视,各人心脏猛跳,怀着不同的紧张情绪…… 蒙面人仍旧不出话,仍举笑在追魂拍写字代言道:“你是好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家庭,出来学武艺呢?” 郭姑娘冷哼一声,道:“这是我私人的事,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过问。” 蒙面人写道:“不是我要问你的事,只觉你的思想错误,替你惋惜罢了!” 郭姑娘淡淡地管道:“人各有志,用不着你惋惜。” 蒙面人写道:“你抛弃家庭出来学会,想必有企图……” 郭姑娘道:“我一个闺阁少女,离家学艺,吃尽千辛万苦,若不是有企图,难道是发疯!” 蒙面人写道:“我倒要想明白你出来学艺的企图,但不知能否坦诚相告?” 郭姑娘缓缓地答道:“坦诚相告并无不可,但你得先把蒙面黑布去掉,让我看看你面目再说。” 蒙面人写道:“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我的面目羞于见人,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郭姑娘道:“那么,你盘问我这些事,究竟是何用意?” 蒙面人写道:“事不关心莫开口,既然问你,就是有原因存在。” 郭姑娘被蒙面人掳来此地,逼他站立于丈危崖边缘,心中虽是怒恨到极点,但武功不及蒙面人甚远,就是想存拼死之心,也不可能,只有心中急愤而已,她见蒙面人紧紧地盘问,略一思忖,答道:“若是把我出来学艺的原因,对你说了,你是不是答应放我走?”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只要你说得坦白无隐,我当然可以放你走。” 郭姑娘低头沉思一阵,微喟了一声,抬头答道:“我有一位表兄,十年前晋省考试,一去不返,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系通家之好,而且我和表兄有婚……”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而且我表哥跟我父亲研读三年的书,有耳鬓厮磨之情,我出家学艺,就是为便利寻找他的下落。” 蒙面人望了她一眼,写道:“那时你们两人都年纪很小,事隔十年,难道还不会忘记?” 郭姑娘道:“既有婚姻之议,岂可视同儿戏?不说十年,就是一百年,我也绝对忘不了。” 蒙面人写道:“假使你的那位表兄已经死了呢?” 郭姑娘干脆的说道:“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他确实是死了,我就守他一辈子。” 蒙面人听得这话,脸巾微微地一阵颤动,似是为郭姑娘的坚贞守节的意志所感动,低下头去。 郭姑娘见有机可乘,欺前一步,右手疾伸想一把抓落他的蒙面黑巾,她以为这下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非暴露不可。 谁知她快蒙面人比她更快,只一扬右手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劲力,阻止了她的动作,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蒙面人身形一长,立了起来,把写在追魂拍上的字,映在她的眼前,只见拍上写道:“你说的人就是没有死,这一辈子恐怕也难见着他了!” 郭姑娘目怔怔地望着追魂拍上的字句,脑际间如闪电似的掠起一个念头!莫非他就是……否则,别人的事他何必答的这么肯定?难道他己变了…… 一对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望着蒙面人上下仔细地打量,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特徽,但她失望了。 蒙面人除了眼睛和一付整洁的牙齿可以被人看见外,全身都被遮掩,那能找得一丝童年时所能记怀的特徽呢?纵然他露出面貌,经过了这多年的变化,也叫人无从辨识。 尤其蒙面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孩子,纵然天资超人,聪明绝顶,在这短短的十年中,也绝难学到如此高深的武功,而且他世代书香的子弟,不会弃文学武啊! 但她对于蒙面人写在追魂拍上的两句话,仍感觉非常怀疑,于是反问道:“他如果不活在世上的话,你可以肯定我见不到他了呢?” 蒙面人听了,似是一怔,翻拍写道:“我见过你表兄的面,他被人害得很惨,决定今世不想见到他的表妹了!” 说到这里,突然又翻转迫魂拍继续写道:“不过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偶然巧合的事也很少,我见过的那位胡少华究竟是不是姑娘的表兄,实难确定哩!我说的话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郭姑娘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突然旋转身躯,面向深谷,哭诉道:“少华啊!少华,在这空山寂寂,毒蛇猛兽环伺之中,你能知道有一人,立身虎口,为你流泪,为你悲伤吗?啊!少华,她为你忍受了世人不可忍受的羞辱,痛苦……少华啊!少华,她在期待你,盼望你早日回到她的身边,你就是被人挖去了眼睛,割去了舌头,她会使你得到安慰,快乐啊!少华,她日间思念着你,夜里梦着你,纵然你不能给他一个美丽的希望,难道你不能在她梦中留下一丝什么吗……” 蒙面人突然拔身而起,猛向深谷扑了下去。 郭姑娘和伏身在崖上偷看的西门追雪等人,都不禁同时大吃一惊。 放眼向深谷中一望,深不见底,眨眼之间,就看不到蒙面人的影踪。 郭素娟发出一声,哀痛的叫声,娇躯突然纵起,就在她想跟着蒙面人,扑下千丈深谷时,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大叫道:“师妹……”跟着一条人影从崖顶上扑了下来。 第384章 古怪 郭素娟猛然收住身形抬眼一望,发觉扑下来的是她的师兄——许青松,她跳崖殉情的心志已坚,娇躯又疾速跃起。 许青松倏然悬空一掌,将师妹纵起身子逼落原处,人也跟着飘落在她身旁,道:“师妹也想跟着蒙面人葬身深壑不成?” 郭素娟不见他还好,见了他心中之气更大,尤其他这一句话问得她无名火起,欺前一步,双掌同时扬起,狠狠掴了许青松两个耳光。 许青松刚才被他的世妹吊起,挨了一阵冤枉的无情鞭子,怒气犹未消,现在又无缘无故地挨了两记耳光,如风扇火,顿时怒火三千丈,大喝一声,道:“师妹,你这等对待师兄,难道我真怕你不成?”扬手就欲上前动手。 郭素娟冷哼一声,道:“你见了你的世妹,那还能记得起我,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叫我师妹。”右掌一扬,直向许青松当胸劈去。 许青松身形一晃,让过掌势,呼的一掌,击向郭姑娘的肩头。 两人心中都两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旦动起手来,谁也不肯让谁,竟然忘却彼此是师兄妹,在这弹丸之地打得激烈之极。 西门追雪见他们两个动了真火,万一失足落下深谷,岂不要造成大错,厉喝一声,道:“你们当真的不要命了么,想那光义老牛鼻子,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一代武学宗师,我不相信他会教你们自相残杀的弟子来。” 许青松听得心中打了一个冷颤,猛然惊醒,忙将掌势倏然收回。 但是这块突崖上,很是狭小,闪让不开不硬封硬架,就得挺身挨掌,只好咬紧牙根,承受他师妹猛狠的一击。 郭姑娘见掌势倏回,心头一震,赶忙也将击出的力道卸去,但她是连人带招并进的劲道虽然卸去,可是手掌仍然接到许青松的胸上。 手掌触处,只觉得潮湿的黏手,收回手掌一看,竟是沾黏的紫血,心头一骇,急促地问道:“你身上那来的血,把衣服掀开来让我看看。” 许青松忙把被服解了开来,露出身上一条条的伤痕。 郭姑娘看得先是一惊,而后又冷冷地道:“你身上的伤痕,是不是因为碰到了多年不见的世妹,快乐得忘了形,失足滚下山麓,被藤刺锐石划伤的?”这话听得许青松啼笑皆非,叹了口气道:“师妹不要再讽刺我了,这那里是滚伤的,乃是她对我下的毒手。” “谁听你的鬼话,你和她见了面之后,惟恐我妨害你们畅诉离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她那能忍心把你打成这等摸样?” 许青松又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师妹,别误会了,我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郭素绸又冷冷地叹声疑问:“难道她对你变了心不成?” 许青松听她这一问,倒被问得征住了,急切之间,却不如如何应答,心想世妹对我倒并没有变心,不过是怀疑我移情别恋,打翻了醋缸罢了……但这话怎么能对她说…… 但他又不肯说谎,只好摇摇头,支晤地道:“倒不是变了心,而是发生了误会。” “呸!谁听你的鬼话!”郭素娟说了这句话,立即施展壁虎游墙功,背向右边崖壁一贴,手脚齐动,游下崖顶。 天宏方丈念了一声拂,道:“郭姑娘,老衲早在这儿准备支援你,对于崖下发生的事,一目了然,也许蒙面人被你的一番泣诉感动,所以纵下谷去走了!”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道:“若不是郭姑娘有这么一套……换作任何人也难逃过此劫。” 洁贞子一皱眉道:“这等峻脸的深谷,蒙面人飞身跃下,纵有绝顶的轻功,也非受伤不可,这机会倒不可错过。” 百花女缓缓地走至郭姑娘身边,裣衽一礼,道:“郭姐姐你好危险啊,你先前那种举动,骇得小妹现在还心跳不止哩!” 郭姑娘望着百花女,怔了一阵,见她不仅人长得美,而且态度大方,不由惺惺相惜,还了一礼,微笑问道:“你贵姓芳名,今年几岁了。” 西门追雪抢先答道:“她叫吕明珠,是我新收的义女。” 百花女娇笑一声,道:“干爹,我今年十七岁啦,怎么不告诉姐姐呢?” 天宏方丈此时正在注意观察地形,忽发现左边的崖壁,没有此处脚下来得陡峭,于是打断了三人的说话,建议道:“走!我们由左边跃下去看看。” 他们七人费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才从左边斜倾的危崖走落谷底。 这是个峡谷,两面峭壁对立,满谷生长着一人高的荒草,经晚风一吹,草波如浪涛发出嚷嚷之声,崖高谷深,月光不透,令人有阴森森之感。 七人的目力都强,在暗影中仍能辨别,这谷的形势,是曲曲折折,向浙川方面延伸。 他们现在身临之地,离蒙面人扑下的谷底,相距有两三里路,七人展开草上飞行的轻功,向蒙面人扑下之处,疾驰过去。 但见蒙面人跃下之处,荒草被踏折了很多,草上留有鲜红的血迹,一块蒙面黑巾也被撕破掉落草上。 再仔细地查看附近,好似发生过一番激烈的打头现象,但除此方圆三四丈内,荒草被踏折外,其余的地方,又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郭素娟用剑尖挑起蒙面黑布,仔细辨认,并不是要挟她说话那个蒙面人头上的黑巾,于是绝望哀痛又回转到一线难以捉摸的希望。 七人站在被残踏的草地上怔了一阵神,猜不出是什么一回事,终于天宏方丈招呼着众人同向谷口跃奔出去。 沿着深谷的草地,奔驰了约莫顿饭时间,忽见面前横堵着一道峭壁。 天宏方丈首先住脚,向那一道横堵峭壁上查看路径,路径没有看见,却发现左面崖下,有一两丈左右高及宽大的大崖洞,洞额上面横刻着“哭笑洞”,三个大字。笔划细而深,好像是武林中人施展金刚指功刻成的。 他发现了这个名称奇怪的石洞后,便回头对其他六人道:“这个石洞十分古怪,不知是不是透过这座悬崖,发果能通的话,倒是去浙川的捷径。” 洁贞子的首先答道:“不管通不通,我们不妨入洞试试,蒙面人在此出没,可能藏身这洞内,趁他摔伤之际,我们正好把他除掉。”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进洞看看倒是可以,但愿蒙面人不在这崖洞内,不然,我们这几个生不同时,死倒同穴了。” 天宏方丈听了暗自吃了一惊,本想提议转身,另觅追路,既而一想,若能借机会将蒙面人除掉,到可挽救武林一场浩劫。 洁贞子见天宏大师怔怔地想得出神,微微一笑,道:“生死有命,纵然蒙面人在洞内,也未必就束手待毙。” 郭姑娘的心理却有不同的想法,她却希望能再到蒙面人于是说道:“蒙面人武功确实高深,但我们有这么多的高手,未见得就怕他。” 西门追雪放声笑道:“郭姑娘,我知道你很想再见到他,但你一个人想见他,倒是不碍事,若你怂恿我们一同进洞,一旦见了蒙面人,你能负起大家的生命安全责任吗?” 天宏方丈听他们说话,都含着火药味,赶忙说道:“有申施主和郭姑娘在场,纵然蒙面人在洞内,也是有惊无险。”话毕,当先跃入洞内。 初入洞时,还可看到一线斜入洞的月光,到达二三丈深之后,便漆黑一片,但他们七人没练有一双锐厉的目光,略一停身,又继续前进。 脚步经地之处,觉得洞内十分干燥,但洞腹入内,曲曲折折,有的地方很高,可容人昂首直入,而有的地方却很矮,须得弯腰而进。 转弯抹角地走了约有一顿饭工夫,突觉洞内时有水点落下,滴在头颈上,寒冷得令人打颤,脚底觉得有些溜滑,踏上去好像有一层厚厚的青苔,若是不会武功的人,一定会滑倒。 他们七人都身具绝顶的轻功,在这洞内,虽然地下溜滑,却不能阻碍他们的前进。 又走了一阵,越过一道石脊,前面豁然开朗,乃是一个高大的石洞。 洞顶悬挂的石乳,和两边的岩石,都是乳白色,使人一目了然,只见这个洞,有六七丈宽,四、五十丈之高,中间有一大块耸立的岩石,也有二丈左右高,三丈多宽。 天宏方丈绕着洞中耸立的岩石,左右转了半圈,发现岩石东西各有一个石门,一半天然形成,一半似经过人工整修,两个石门均用竹帘挡住,原来是一个洞底之洞。 七人都曾阅历过深山名洞,就是未曾见过这样古怪的石桐,不由都诧异地咦了一声,看得愣在当地。 天宏方丈一看石门悬挂的竹帘,忖道:难道蒙面人就在这个洞内么?伸手一掀开竹帘,尚未亦伸头探望,蓦闻一声低微的哭泣,由洞内停出,不觉骇得心头一跳,赶紧把头缩回。 这哭声开始是吞声的哭泣,声音宛似一个稚弱的孩子,声音愈哭愈大,也愈哭愈悲伤。 第385章 洞底 到后来悲伤的哭声中,还隐带着哭诉的话声。 七人听得这悲伤的哭诉声,心中都好似小鼓打撞般,蹦蹦的跳,均以为是蒙面人在洞中哭泣。 但仔细一声哭诉的声音十分低细,好似是一个女子的哭音。 这时,许小侠心中更显得紧张,以为是他世妹隐在洞中哭泣,俊目中不由的含着两包泪水,险些随那低泣的声音流了出来。 七人都摒气细听,但闻得洞内传来哭诉,道:“天啊,为什么要把世上一切痛苦,都降临到我无名女的头上……呜呜呜……我一出娘胎,母亲就流血死亡。刚五岁父亲又被蛇咬伤毙命,七岁又身罹恶病,变成了残废,……呜呜呜,这些罪孽巴经够我受的了,呜呜呜……” 这时已听出隐在洞在内哭泣的,不是两个蒙面人中的任何一个,七人都吁了一口气,把胸头压着的一块重铅移了下来。 许小侠用衣袖揉了一下眼睛,低头暗自好笑,忖道:我这等情形,若被师妹看见,又要…… 那低诉悲伤哭泣,愈诉愈悲惨。 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悲伤的哭诉,也要一掬同情之泪。尤其二女听到洞中人边哭边诉,不禁也为之心酸暗暗啜泣。百花女身历过此种痛苦,更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许青松受了洞中哭泣的感染,想起世妹被强盗劫走后的遭遇,也情不自禁地放声痛哭起来。 天宏方丈心地慈悲,也几乎掉泪,赶忙双掌合十口诵大悲经,克制心中所受的悲伤感染。 洁贞子师兄弟也高唱德经,使心中空明,渐渐把洞底停出的悲惨哭声遗忘。 刹那间,哭泣声、念经声,混和成一片哀乐,原来阴森森的石洞,更充满了凄凉和恐怖。 西门追雪对这片哀乐,听得心中也渐渐地感伤起来,但他一向是乐观,豁达的,他想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哭岂能解除得了痛苦,于是克制感伤,把心乎静下来,闭目似之不闻。忖道:这洞内不见天日,突然想到老哥哥授他的锦囊赶忙悄悄拿出来打开黄袋一瞧只有二字“宝剑”。西门追雪初看不知何意义,略一思忖,便意会洞内藏有神剑。 那自称无名女的,又不断地连着哭诉道:“我十岁的时候又患了鼓腹之症,百医罔效,被恶毒的叔母,半夜里把我拖到远远的一座大山里去喂狼狗,呜呜呜……” 西门追雪毫不动心地听着哭诉,心中暗暗笑着答道:“你那叔母固然可恶,但她没有把你杀死再抛出去,倒还算有点良心。” 哭诉之声,不断地传出来,道:“幸而我命不该绝,被人救到这洞内,留得一条残余的性命,可是救我的人,每天只给我吃两只生麻雀(鸟名),就此度过了数十年病、老、饿、苦的生活,呜呜呜……” 西门追雪暗自笑道:“有人救你到这里,每日供给两只麻雀,比我在凉亭上餐风宿雨织草鞋度日要强多了。” 哭声和念经之声,越来越哀沉,凄风苦雨,弥漫了石洞,许青松、郭素娟、吕明珠涉世未深底,一男二女,受了无名女的悲哭泣所感染,仿如同身其境,跟着哭得凄凄楚楚。哭到最后,眼泪也流干了,转成哀沉咽泣。 念诵大悲经和道德经的天宏方丈,洁贞子师兄弟,也觉口干舌燥,哭声渐渐低微,各闭眼睛,露出满脸愁苦之色。 西门追雪骤觉声音渐渐低弱,猛一睁眼,打量一下每人的眼角,都挂着一道泪痕,暗暗骂道:“少年男女感情脆弱,情有可原,老秃头和牛鼻子也会中人的鬼门道?” 正想开口喝醒他们,突见竹帘掀动,由洞底的洞中,闪出一个老妇人来,只见她手一扬,洞内立时散出一股异香,老秃头和两个牛鼻子,一男二女立时仰翻地下。 西门追雪突闻香,知道不好,连忙闭住呼吸,暗自运功抵御,他假装着,也即时向后仰卧下。 他偷眼斜望,只见出来的怪妇,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见她有一个似怀胎足月的大肚子,身上披的是蓑衣。更令人奇的是她怀着那大的肚子,居然会蹦蹦跳跳。而且非常的活泼灵便。 她蹦跳到诸人面前,突然站住脚,一抬右手,把覆盖面上的头发一分,露出一副肤色雪白,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的面庞,左手指头时伸时曲,嘴唇嚅动,似是在推算什么? 怪!西门追雪暗叫了一声,心想今夜莫非碰到鬼了。 他看到对方的一对眼睛,竟然寒光闪闪,阴冷锐厉之极,不禁心里一震,打了一个冷战! 蓦地,这鬼魅似的无名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干号,号声甫落,又变作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在这洞底中四十年来已杀了九百九十四人,十殿阎王托梦给我说,只要杀了一千个,就在生死簿上注销了我的姓名,从此我的痛苦得到解脱,现在眼前有着七人,还有一个多的,怎么处置呢?” 西门追雪听了此话,心里不禁暗暗惊骇,忖道:照她的说法,我们这次自投罗网,倒是来替她完劫脱苦了!…… 心念未完,无名女忽地跳到他的面前,他以为要第一个向他下手,一提丹田真气,暗暗劲贯双膏,以防不测。 但无名女并没有立即向他下手,她举目凝视有顷,突然说道:“读书的人虽然手无缚杂之力,但是鬼计多端,做起坏事来,比任何人都要精明狠毒,像这样的人,留不得!该死!” 西门追雪暗暗咒骂道:我西门追雪从来没有动过邪念,做过坏事,你竟敢信口开河,对我滥放厥词,我要看看你怎么对付我? 无名女转身跳到二女面前,看了她俩一眼,冷冷地道:“这两个女娃儿真够美丽,将来不知道要疯狂了多少男人,留不得,该杀。” 此时,无名女正好背对西门追雪,若乘机跃起给她背后一拳,以他所练的龙虎拳威力,纵然无名女有点修为,也难免不被打得骨碎肉烂,但他一向光明正大岂肯做这种偷袭举动!暗暗地监视着无名女的动作,筹划对付之策。 无名女又跳到天宏方丈及洁贞子师兄弟三人面前,道:“和尚,道士应该是清静无为的,但不在庙里礼佛清修,却仗剑行走江湖,决不是好东西,也该死!” 西门追雪又在一旁暗骂,道:“怪不得天公要将一切苦难降临到你的头上,世上的人,在你的心目中,没有一个是好人,其实你倒是个道道地地的坏人。” 无名女最后跳到许青松身前,低头一望,道:“这个年青小伙子,貌相郭厚,心地光明纯洁,倒有一点出息,将来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就留下他一命吧。” 话听甫落,身形一晃先挟起百花女一掀竹帘,跳入洞内之洞去,动作快如电光石火,西门追雪发觉拦阻已经不及。 西门追雪见无名女将义女挟进洞去,大吃一惊,正欲跃身追去抢救。 心念刚动,只见竹帘一掀,无名女又跃了出来,又将郭姑娘挟入洞底之洞内。 看这情形,无名女还未向义女开刀,情急智生,拾起一个小石子,掷向天宏方丈的“气海穴”,那石子掷得既准又急,而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天宏方丈的功力比较深厚,无名女的感染不深,所中的迷魂粉也不重,本已快要自动醒来,经西门追雪用石子一击,立时惊醒。 正想挺身跃起,耳中响起一阵蚊蚋的声音,道:“装作入迷,沉着应变!”他听出是书生用传音入秘之法传声示警,侧脸一望,仍闭目诈袭入迷。 西门追雪再想用同样的手法,把两个老道救醒,忽觉无名女又跳出洞来,连忙把眼闭上。 无名女跳到西门追雪身前,仍用同样快捷的手法,将他挟在腋下,但无名女好像故意要给他多吃一点苦头似的,手指抵住他的“志堂穴”,不由吃了一惊。 西门追雪深悉点穴窍门,虽知道她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志堂穴”,但手法不重,知她是无意的。 他刚想暗自运气护穴,已被“啪达”一声落地,一睁眼一望,不觉又是大吃一惊,只见这个洞底之洞,有二十多丈长,一文来高,宽敞却不一致,最窄处也有五六尺宽,两边崖壁吊满了死人,有的只剩下一个骷髅头,仍然悬接在崖壁,身肢骨架已堕落到地上。 最外边悬挂的尸体,似是死了没有多久,舌头吐出来有三四寸长,眼睛突出,胸膛破开,那种形状,好不吓人! 他身侧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郭姑娘和吕明珠,他此刻因被点了“志堂穴”,却不便动弹,只好默念他老哥口诀,暗地里运气自行解开他的穴道。 这山洞两壁,悬接着这么多的死人,照理说该是臭气满洞。但除了阴森森可怕之外,却无一丝异味,使西门追雪更觉大惑不解。 第386章 嗅觉 转瞬之间,无名女把六个人挟抱进来,遮掩了石洞,然后把竹帘放下,旋身取来六根已经干枯的千年藤条,缓缓地向里洞走去,身形轻忽,宛如鬼魂游动。 天宏方丈听脚步声离远,睁目向西门追雪望了一眼,以传音人秘之法问道:“申施主,你嘱老衲沉着应变,不知想好对策没有?” 西门追雪答道:“我被点了软穴,现在运功自求解开,待她转来,我们再见机行动吧!” 片刻之后,无名女从里洞如风飘似的出来,只见她左手挽着六根湿淋淋的藤条,右手提着两尺来高的竹筒。 她把竹筒放在百花女面前,解下左手挽着藤条,打了一个活结,套在百花女的颈头上,食指抵住她的衣领。 天宏方丈看得愕然一惊,连忙紧闭双目,暗念:“阿弥陀佛。” 无名女撕开百花女的衣衫后,自言自语,道:“把这六个人吊死之后,就完成了阎王爷托梦中嘱咐,我也解脱了人生的痛苦,但我不顾把久居数十年的洞府,变成百腐臭气味,还是先给她的身上涂上些我用草药浸制的防腐水,让她死后慢慢地干枯吧。” 她将撕下的前襟,塞人竹筒之内,微一躬腰,就伸手去抓藤条。 西门追雪这时已经自动解开穴道,见了无名女这些动作,不啻是罗刹转世。心想此时不动手,就要坏事了,倏然大喝一声“住手!”身子跟着跃了起来。 无名女一直腰,微侧身形,右手一抬,把面前的头发分开,披向背后,满面带着肃杀之气,道:“数十年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我的手下,怎么迷魂粉竟会无……”一双寒光灼灼的目光,逼视西门追雪,脸上现出惊疑之色。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接着说道:“子不语,怪异乱神,你那种怪异够催迷别人,迷魂粉也只能迷倒别人,却对我西门追雪不生效也!” 无名女听了还是惊疑地问道:“我对你本来就加意预防,所以先点你的软穴,怎么你仍好端端地跃起来呢?”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你自幼没有读过书,怎知道夫子门生都是文武兼修的啊,区区点穴之法,岂能奈何于我!” 无名女听了这话,惊疑的脸色,竟然转变为悲容,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地掉落,凄凉地说道:“我有生以来,没有见过你这狡诈之徒……” 西门追雪笑道:“别摆这副悲苦、哀伤的面孔,我是铁铸的心肠,不会有悲天悯人的心念……” 无名女突然把脸一沉,冷冷地说道:“你纵然狡诈百出,但也难逃出此洞!”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上天人地,谁也阻我不住,不信你就试试看。” 洁贞子师兄弟被他这一声真气充沛的大笑,也双双由迷糊中惊醒过来,同时一跃而起,睁目一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天宏方丈见他们师兄弟站了起来,也不再假装入迷,接着一个鲤鱼翻身,抱身站起,但仍然侧着脸,不敢面对着袒胸躺着的百花女。 无名女见他们都陆续跃了起来,倏然一扬右掌,一招“直捣黄龙”,猛向西门追雪当胸击来。 西门追雪左掌一晃,挡住来势,右拳一招“力碎金刚”打出激烈无比的拳风,将无名女震退三步。 他跟着逼进二步,左手又是一拳击出。 无名女刚站稳身形,但见猛烈掌风,又疾速撞到,右脚一弹,向右跳了一大步,避过拳风,右掌“力劈华山”回击过来。 西门追雪拳势击出之后,很快速的弯腰下去,左掌倏然拍向郭姑娘的“分**”,蓦觉背后掌风袭到,正待转身闪让,骤见寒光一闪,系贞子挥剑挡住了无名女的偷袭。 西门追雪就势将义女吕明珠拍醒。 连连后退,几乎又要痛哭。 洁贞子心中气忿已极,与无名女接上手后,就全力抢攻,剑光打闪,如瑞雪飘飞,万点寒星向对方当头击落。 无名女一时应变不及,被逼的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只闻她号哭一声,身子打了一个旋转一抖身上,棕毛如纲针一般,密密的向洁贞子的射来。 。 洁贞子收剑一望,面前铺了一层厚厚的棕毛,乃冷哼一声,喝道:“还有什么鬼蜮伎俩,赴紧施展出来,不然,贫道要送你归西了。” 无名女号哭一声,右手食指猛然往鼓胀的肚上戳了进去。 她这一举动,出人意外,诸人以为她黔驴技穷,戳腹自绝,都停手怔然望着。 就众人一怔神的当儿,她倏然就戳进肚内的手指抽出。大肚子一缩一挺,一支水箭,从肚内射出! 洁贞子站在最前面,一看水箭射来,顿觉有异,急忙闪身一让,大叫一声,道:“快让……” 话声未绝,骤觉一股腥味扑鼻,顿时头晕脑胀,仰身翻倒。 清贞子和二女也和洁贞子同时仰翻地下,失去了知觉。天宏方丈神智虽然清醒,但被这股怪味冲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有西门追雪对这股怪味没有感觉什么不适,跃上前去,放声大笑,道:“还有什么鬼符没有?”拳头一扬,就猛击过去。 无名女突然脸现惊诧之色,大叫:“奇人!奇人!……” 西门追雪收回拳势,哈哈大笑,接着说道:“奇的还在后头哩!” 无名女退后一步,以惊奇的目光望着他道:“你对人的悲伤哭诉,无动于衷,也许真是铁石心肠,尚有可说,而我肚里射出又臭又腥的迷魂水,两样都迷不了你,莫非你的鼻子构造与众不同,没有嗅觉不成?” 西门追雪笑道:“巧合,巧合,我这两天正好鼻子不通气,失去了作用,我未受你悲伤的哭诉也无非他因,我一生的遭遇,痛苦,更比你多。” 无名女把散乱的头发,用手理好挽了起来,把假装的大肚儿解下,然后缓缓地说道:“听你所说,我们乃是同病相怜的人了啊。” 西门追雪注目看她一番,只觉如不看见她那雪白的头发倒象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绝世美人。 无名女见西门追雪一对眼睛,不由收敛起哭丧面孔,微露笑容道:“你看我有多大的年纪了?” 西门追雪道:“徐娘半老。” 无名女微笑的脸色,突然飞起两片少女青春的红云,摇摇头,道:“你有意挖苦我,坏死了。”一扭细腰,向西门追雪抛来一个媚眼。 西门追雪接受不了她抛来的媚眼,倒退一步,笑道;“我实是衷心之言,并非存心取笑。” 无名女道:“我今年五十二岁啦,也许你看不出来!” 西门追雪心头一理,道:“真看不出你有这大的年纪,难道是驻颜有术?” 无名女道:“倒不是我有养身秘术,是我服下九百九十四颗人心才驻颜不老的。” “你好残忍的心哪,为了你保留一点美,竟然害死了这么多的生命!” 无名女听了西门追雪的怒喝,毫不动怒,反而委婉地解说道:“我不是有心要吃,起初是为了医治我的病,但吃过几次之后,只觉得很好吃,渐渐地就上了瘾,以后不吃就不行了” 西门追雪眉头紧皱,暗道:喝酒、吸烟、狂赌、玩妓等等,都有习癖,但我没有听说过吃人心,竟然也有瘾? 于是,怒声喝道:“你为了满足自己食态,残害了这么多的生命,应该打下十八层地狱去,永远罚你不得超生。” 无名女道:“阎王会托梦给我说,要我杀一千个人,吃下一千个人心,就在生死簿上注销我的名字,阎王还准我下次变成一个神仙般的美女,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琼楼玉宇,终日金装玉裹,丫环使女如云,弥补我这一世所受的痛苦。” 西门追雪听她胡言乱语,大喝一声,道:“你是不是疯子?” 无名女摇摇头,道:“我没有疯,人生在世,为欢几何,有这等的享受,人人都千方百计去谋求,那能教我这受苦受难的人不动心?”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道:“废话少讲,我今天要替这些枉死的人报仇。”倏然击出一拳。 无名女退后两步说道:“我这等的痛苦,早就想解脱,我之所以不死,就是没有达成我的希望,若不杀满一千个人。吃上一千颗人心,再投胎时,阎王就不肯让我变成天仙般的绝世美人享受人间快乐,我求求你我杀了他们六个人,吃下六颗人心,你再打死我吧。” 西门追雪怒道:“胡说。”欺身一拳,直向她的当击。 无名女飘身一让,道:“你当真不肯成全我?” 西门追雪道:“不说不肯让你杀六个人,就是一条狗,也不能再让你杀。” 无名女哭道:“你何苦不肯做做好事,让我第二世做人家的妾,安享富贵快乐,我来世一定要变个丑八怪,泼辣无比的女人嫁给你,报今天你不肯成全我的仇。”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右拳一场,又欲打过去。 无名女右手拿出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道:“你既然答应了我们来世做一对欢喜冤家,也就不是外人了,我不怨你狠,只埋怨我自己没有做妾的命,我这里有一个绣花荷包,送你做定情之物,情愿早死早投胎。” 第387章 关怀 西门追雪道:“谁要你的臭荷包?” 无名女道:“别瞧不起这小小的荷包,用处可大的很,没有这个荷包,这哭笑洞,你过得了哭关,过不了笑关,而且……”说此突然住口,好似绣荷包还有其他的秘密。 西门追雪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这哭笑洞的名原来是这么一个原因啊!…… 念转慧生,问道:“笑关有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那里呢?” 无名女道:“你若肯接受我送你的定情荷包,我当然要告诉你。” 西门追雪心中略一转念:什么来世不来世,我先接受你的再说。 主意一定,左手一伸,道:“拿来!” 无名女见他伸手来要,却又不肯立即送他,举起来晃了一晃立即又缩了回去,道:“我未给你之前,我有一项约定,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西门追雪道:“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若不大为难,我答应你的要求。” 无名女道:“人的生死,是有一定的,本来我还没有到死的时候,你要逼死我时去投胎,和你结来生死妻,我不得不死,但我死了之后,阎王不肯收我,那我就要有和你覆行今世夫妻的诺言。” 西门追雪心中一想,暗道:人死了那有复活的,我就答应也没有关系。点点头,道:“好的,我都答应了,可不能再提那条件啊。” 无名女把绣花荷包,抛给他道:“你们再前进三里,就要到独眼笑翁栖身的崖洞中,但他有食人脑汁的嗜癖,不怕你有好高的武功,也难抵他的笑功,但我这绣花……” 西门追雪抢着问道:“你这绣花荷包,装的是什么宝贝,那有这般大的威力。” 无名女道:“你先闻一闻看。只要他大笑时,你举起绣花荷包一晃,就不会受到他的感染,狂笑至死而且还有……” 西门追雪把荷包接在手中,本不敢开,怕中他的计,但听她说的这般神奇,情不自禁的闻了一下,只觉有一股奇香透出。 无名女继续说道:“我的定情物,已经送了你,但你不能随便把它抛弃,转送给别人,这绣花荷包,以后用处还大得很哩!这里面死的人,都是为这绣花荷包送命的!” 西门追雪笑道:“我把它珍存就是。” 无名女道:“好,我也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自绝就是。”说完头一低,猛然向崖壁上冲去。 “蓬”的一声,只见无名女头破血流,当时倒了下去。 西门追雪走过去,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已停止了呼吸,放眼,望崖壁吊的尸首和骸骨,心中一狠,大笑一声,道:“朋友,你们死得好惨啊,连死之后,还要受刑,你们可知道,我西门追雪给你们报仇了。” 说完,倏然一闪,把无名女的一条腿劈断。然后面对她的残尸道:“你虽然是死而复生,你的腿已断,爬也爬不出这洞底之洞去,就让你在这里陪伴这九百九十四个冤魂吧。” 说完,转身把天宏方丈拍醒,微微一笑,道:“老和尚心存慈悲,人家却不念你是出家人啊。” 天宏方丈一睁眼,跃身立起,目光扫视了一下洞内外的情形合掌,向西门追雪说道:“阿弥陀佛,今夜不是施主两番相救,老衲等六人,恐怕都难逃劫运了!” 两人分别将五人救醒。郭素娟一醒来,即反腕拔剑,要找无名女拼命,西门追雪连忙伸臂拦住,道:“她已经死了,我们走吧。” 郭素娟还剑人鞘,仍然愤愤地道:“这等心毒的老妖婆,纵然死了,我也想剁她一剑,才肯消气。” 这时,因两个洞门均已堵塞,空气不能流通,怪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兼之人又多,大家仍然感觉有些头昏脑胀,浑身不适,不想再往里面察看,立即打开堵塞的洞门,离开这个恐怖的洞底之洞。 出得洞来,郭姑娘突然失声叫道:“咦!我师兄怎么不见了呢?” 天宏方丈回头一望,也诧异地,道:“是啊,许小施主到那里去了?”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把无名女没把他挟入洞底之洞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道:“也许他清醒之后,向前走了。” 郭姑娘听了,心中又是气忿起来,说道:“大师,我们向前走吧,别管他的死活。” 天宏方丈一略沉思,道:“许小侠既然没有被无名女挟入,这洞出口又无岔道,我看或许能够追得上他。”身形一闪,率先向前跃去。 疾行片刻,各人忽地听到一阵怪笑的声音,由前面隐隐传来,笑音虽不高,但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令人听了顿感心弦紧张。 天宏方丈收位脚步,倾身一听,但觉有三种不同的笑音。他刚才被哭声感染,几乎丧命,现在不敢贸然前进,转头说道:“老衲听这笑声来得突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各位得提高警觉。”说过之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的笑声,随着他们的接近,愈来愈高了,大家都能听出是何人的声音。 郭姑娘的心里非常复杂,她对师兄与蒙面人之间,虽然有一种莫名的醋意,但是芳心对许青松还是特别关怀。 她听到三人笑声,其中一个正是师兄的声音,她心中立刻又起了一种念头,想急欲知道许青松为何这样的高兴大笑?即向天宏方丈道:“大师,快走,我师兄不知为何大笑?” 天宏方丈一面放步疾行,一面笑道:“其他两人的笑声,老衲听来也好象很是耳熟,急切间,想不起是何人?” 洁贞子仔细一听,咦了一声,说道:“啊,奇怪,贫道听其中两人笑声,似是青城派的春明道长和峨眉派的法成道兄,但不知他们两位道长为何到了此地?” 天宏方丈道:“噢!老衲也想起来了,不错,不错,正是他们两位道兄的笑声。” 六人立即快步向前疾奔,弯弯曲曲地走了约莫十几丈左右,蓦见一丝月光斜射落入洞底,他们以为快到了洞口,个个的心情登时兴奋了起来。 天宏万丈听笑声,就在眼前,急跃过去,发现前面有一个半月形的石洞,洞中站着三个人,都是捧腹大笑,一看形貌,果然是春明、法成两位道长及许小侠等三人。 天宏方丈一步跨人半月形洞中,合十问道:“阿弥陀佛,道兄何以……哈哈哈……”话还没有说完,不知怎地也跟着三人大笑起来。 洁贞子师兄弟,见了两位久别的道友心里一喜,双双跟着天宏方丈之后,跃人半月形洞中,分别向春明道长和法成道长身前跃去。 他们师兄弟还未到达两个道长的身边,忽觉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竟忍不住也随着天宏方丈的笑声,哈哈地大笑起来。 郭姑娘见了这种情景,猛然跃到许青松的背后伸手拍他的右肩,娇声叱道:“师兄,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高兴?……哈哈哈……”那知她话声未落,自己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大笑。 西门追雪走在最后,因他预先得了无名女的警告,看这情形,知道天宏方丈等人,又着了邪魔,怕干女儿不察,立刻抢上一步,把她拉住,道:“珠儿,洞有邪,你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百花女点点头,但一只脚已踏入洞口,只觉喉头忽觉一痒,又禁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不要笑啦。” 说也奇怪,百花女一闻到绣花荷包内散出的异香,立刻止了发笑,她望着西门追雪伸了伸舌头,道:“干爹,这怎么一回事呀?珠儿只觉喉头一痒,就笑起来了。” 西门追雪道:“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你心中沉稳一点就是。” 他们两父女边说边向半月形的洞中走了进去,西门追雪把眼光在洞内扫视一周,发现崖洞左边,有一条石缝最宽的地方,也只不过五寸,窄的地方仅宽一指,有一种新鲜的空气从那石缝透入,所以洞内不觉得闷气。 但见左边崖壁上,突出一块岩石,形似天然生成的莲座,西门追雪的目光向上望去时,忽然心里骇然砰的一跳,原来他看见一个满面黝黑,白发白须的独眼老人。 西门追雪看那老人的独眼,便想起无名女说的独眼笑翁了。 但心念刚起,忽见怪人哈哈笑道:“倒了,倒了。” 这笑声似含有一种魔力,引得他的咽喉发痒想笑,若不是闻过了无名女所赠送的绣花荷包内散出的异香,早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了,但就此也被笑声震得心弦乱颤,回头一看,许青松和春明、法成两位道长已先后跌翻在地上,可是也捧腹大笑不止。 西门追雪急转跃至三人身前,弯腰下去,正想用绣花荷包解除他们的大笑,猛觉一阵奇怪的掌风,向他的头上袭来。 他就势在地上一滚,手中拿着的绣花荷包,恰好从春明道长的面前擦过。 春明道长一闻到异香,笑声立即中止,但他先前笑得时间太久了,真气损耗过甚,四肢软绵绵的,一时不易恢复功力,爬不起来,只好就地躺着运气调息。 第388章 荷包 西门追雪就地一滚,避过了背后奇猛的一击,刚刚挺身站起,只见那独眼黑脸的者怪物,从壁间石座上飘然留下,怒睁着那只寒光贬人的独眼,逼视着他喝道:“老子有半个月没有吃人脑了,今夜刚刚有几个该死倒楣鬼碰上来,正好饱餐一顿,偏生叫你这王八龟孙子来破坏。”一扬右手,猛向西门追雪当胸拍到。 倏地寒光一闪,百花女已挥剑出手,吕姑娘武功不弱,一出手就攻了三剑。 独眼老头吃她三剑快攻,竟被逼退了三步,吕明珠方收剑叱道:“你这糟老头,动手就打我的干爹,我不是看你一把年纪,就一剑刺你个透明窟窿。” 独眼笑翁气得黑脸变成了紫酱色,怒喝一声,道:“臭丫头,你的脑计太嫩了,吃了不过瘾,独眼笑翁要先吃你干老子的脑汁。” 百花女呸了一声,道:“我只三剑,就逼退你三步,不害羞,敢说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狂言。” 西门追雪见干女儿,出手剑势要得,还能和独眼笑翁斗上十招八招,乘机赶忙止住许青松和法成道长的大笑。 独眼笑翁见西门追雪手掌向大笑的人面前一晃,就立即止笑,不由心里大起惊诧,顾不得和百花女斗嘴,大喝一声道:“王八龟孙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西门追雪左掌一摊,道:“瞎眼珠的,你瞧瞧吧。” 独眼笑翁一看那绣花荷包,心头一震,喝道:“是不是无名女送给你龟孙子的。” 西门追雪点点头,淡淡的一笑道:“老鬼算你猜得对了。” 独眼笑翁一见那个绣花荷包,立即上前抢夺。 西门追雪往后一缩,右手一拳击出,这一拳用了七成功力,劲道甚是威猛,距离又近,独眼笑翁武功虽然雄厚,但也难抵挡他这猛烈的一击。 骤被激猛的拳风,震得踉踉跄跄的后退,直退到崖壁,才拿椿站稳。 独眼笑翁心头大怒,右手倏探入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捏住巾角乱晃一阵,道:“你们等着死吧,老翁不和你拼硬功。” “这块小小的白巾,也拿来当作武器,任你武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使不出多大的威力来,难道白巾有毒吗?”他正在猜疑之际,已经被他止住大笑的话青松等三人,又再哈哈大笑起来。 “邪门?”西门追雪和吕姑娘同时喊一声,不自觉地惊退两步。 独眼笑翁只是捏块白巾乱晃,并不再向西门追雪发动攻击。 百花女吕明珠不知对方弄的什么玄虚,呆呆地望着,也忘了出剑进攻。忽觉喉头起痒,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跌翻在地上。 西门追雪的心神被独眼笑翁手中的白巾吸住,竟然忽略了把绣花荷包晃动,他见干女儿中邪倒了,心头一惊,喝道:“瞎眼珠,你这是开的什么把戏,难道一块毛巾能把人晃死不成?” 独眼笑翁得地笑了一声,喝道:“龟孙子,别想活着出洞。”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道:“不见得你能把我晃倒。”说话顿感觉喉头有点发痒。 独眼笑翁见他不把嘴闭住,也不晃动绣花荷包,反而张口和自己说话,心中暗暗高兴,哈哈大笑道:“龟孙子,你有物不知利用,已经中了毒啦,还倔强个什么劲?” 西门追雪听了这话,也不免暗吃一惊,暗道:“该死,我竟忽视了绣花荷包。”定了定神,把绣花荷包放在鼻孔闻了闻,沉声喝道:“你手中晃出来的是什么毒气?” 独眼笑翁仰脸大笑,道:“你现在才闻绣花荷包,已经迟了,若想不死你把绣花荷包给我,我就告诉你解毒方法。” 西门追雪对这绣花荷包,并不重视,问道:“你要这绣花荷包有什么用,你说说看。” 独眼笑翁笑声一敛,说道:“愿意交换,就不必问我的用途。” 西门追雪听他不肯说出用途,暗自忖道:无名女把绣花荷包给我之时,很慎重的告诉我,不要将绣花荷包随便转送别人,这虽不是甚么珍贵之物,但人家有心相赠,我却不能转送给他。 心念一决,乃大声答道:“我虽然中毒而死,你也休想独活。”扬手一拳,虚空击去。 独眼笑翁老谋深算,他发觉西门追雪拳劲威猛,不愿和他以真功实力相拼,连忙闪身避让。 这半月形的石洞内,虽然不宽,但独眼笑翁闪身的步法,很是敏捷,急切间,西门追雪也难把他置于死地。 这时天宏大师和洁贞子师兄弟三人的笑声,也是愈笑愈大,若不是及时设法止住,时间一久,虽有深厚的内功,也非笑得受伤不可。 西门追雪眼看清势危急,连忙把手中的绣花荷包向各人面前一陈乱晃,突然一阵芬芳香气,飘满全洞,顿将各人的大笑之声止住了。 独眼笑翁睁独眼,望着西门追雪手中提着绣花荷包晃动,心中大感焦急,身形一晃,猛然地飘过来,再度萌起抢夺之心。 西门追雪左手一缩,右手一招“暮鼓晨钟”,迎着独眼笑翁飘来的身势击出一拳。 独眼笑翁本不想和他硬打硬接,但绣花荷包对他的引诱力太大了,立刻下了不得乡花荷包,死不瞑目的决心,哈哈笑声中,左腕一翻,硬架住他猛烈的一拳,右手同时施展一招“金龙吐爪”疾扣他的左手脉门。 落魂书生想不到对方会出手硬架硬接,连忙右脚后撤一步,身子微偏,让过那一招擒拿手,右手迎着来势,又是猛发一拳。 独眼笑翁一爪抓空,倏然往回一收,就势一招“回风拂柳”疾向西门追雪拍来。 双方出手如电,拳爪未及接触,就晃身避开,转眼间彼此各递了十余招。惹得独眼笑翁怒笑连连。望着西门追雪左手中的绣花荷包。无可奈何。 西门追雪一扬绣花荷包,道:“瞎眼睛的,只要你能和我硬打十招,绣花荷包及我们这几个人都服了你。” 独眼笑翁狂笑一声,道:“龟孙子,先不要得意,老翁没有立时下毒手,就是想你们这几人的脑汁,大可饱餐一顿,若惹老子狠了心,大不了牺牲几个人脑汁不吃,绣花包非抢到手不可。”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道:“别瞎吹牛啦,你的掌力已经领教过,也不过尔尔。” 独眼笑翁右手一拍腰际,道:“老子这腰里的东西拿出来,足可置你们这些王八龟孙子的死命,为了是想留着你们的新鲜脑汁,供我快乐享受,所以仍在考虑用不用最后杀着。” “西门追雪是钢铸铁烧的身子,连五脏六腑也是钢打的,百毒不侵,万邪莫入,不信,你试试看。” 独眼笑翁只听得凛然一骇,暗道:世界上那有百毒不侵,万邪不入的人,老子倒不相信。 略一转念,纵身一阵大笑,冷冷地答道:“龟孙子,你的大话吹破啦,刚才我撒放的笑菌,你就觉得喉头发痒,不是绣花荷包散发出来的异香,阻止笑声漫延,你早就没命了。”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中了你撒出的笑菌,纵然没有绣花荷包异香,地浆水一样可解,笑不死人。” 独眼笑翁心中暗暗吃惊,心说这人知识丰富,地浆水可解笑菌之毒,他也可知道? 他独眼往四处一溜,又哈哈大笑道:“这石洞长达数十里,四周都是崖石,等你跑出洞去找到了地浆水,任你功力再深也非半途笑死不可,何况老子绝不让你们移动一步。” 这时,两人睁眼互相怒视,西门追雪神目一溜地下躺着的八个人,止笑后仍然没有见动静,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止笑后,为什么仍然爬不起来呢? 他那里知道,独眼笑翁精心栽培养出来的笑菌,比普通山谷间野生的笑菌,要厉害得多。 普通的野生笑菌,即使误食了,只须在地下挖一个一二尺的洞,倒些清水下去揽浊,稍停取喝一碗,其毒立解。但他栽培的笑菌,制研究粉末。中了笑毒之后,立时喝下地浆水和闻过无名女绣花荷包内特制的解毒粉末,大笑虽可立止,倒身体软弱无力。浑身发酸,任你身具绝技武功之人,也并非要到骨筋酸痛,晕睡醒来之后,身体才能复原。 毒眼笑翁在考虑,是否立时把那剧毒无比,闻了立即身死的“千毒参合粉”拿出来制敌,如果使用了毒粉,固然当时可以制对方于死地,夺过绣花荷包,但是毒死之人,脑汁也有了剧毒,不能再吃,这几付新鲜的人脑,实在有点可惜,如果再拖延时间,八人醒转之后,就不易对付了。 他急切之间,也难定下主意,但他有制胜的绝对把握,神色非常镇定。 西门追雪见他满脸邪笑,神色得意非常,仔细一看他的相貌,生得十分阴险。暗道:他们八人坚笑之后,仍然爬不起来,其中一定有原因,我非得把他打翻,逼取解药,方能解救众人 心念一生,他立刻暗运真力于右臀,大喝一声,右手一扬,猛力击出一拳。 第389章 同修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拳势出手,只闻拳风呼啸,挟万马奔腾之势,向对方身上撞去。 独眼笑翁知道他的功力雄浑,不敢挥臂硬架,连忙跃身闪让。 西门追雪见独眼笑翁避招游门,更认定他暗中存有阴谋。忽喝一声道:“瞎眼睛的,别想在我西门追雪面前取巧。”随着又是猛烈的一拳击了过去。 独眼笑翁忍不住他的讥讽,闪到西门追雪的身侧,运起生平功力,骤然一掌向他肩头斜劈下来。 西门追雪一转步,回身一拳,当胸击去。 这时,独眼笑翁已被西门追雪的拳风逼退到崖洞的出口,西门追雪没有后顾之忧,立即放手抢攻。 蓦地—— 南面洞中隐隐传两声厉啸,他们入口的一端,也传来一声悲惨的哭声。 西门追雪一听那悲惨的号哭声,正是无名女的哭声,心中一愕,忖道:难道她真的死而复活么? 但闻号哭声愈来愈近,西门追雪不由回头一望,他这一回头分神,抢攻的拳势随着缓了下来。 独眼笑翁见无名女号哭而来,心中起了猜疑,对西门追雪的话,有了相反的认定,绝不是她自愿把绣花荷包,送给他的,一定是他们仗人多势众,抢夺而来,不管如何我先夺到手中再说。 心念如闪电般从心头掠这,就在西门追雪回头之际,掏出了点有“千毒参合粉”的手帕,扬手向西门追雪一抖。 西门追雪只觉眼睛一花,头重脚轻,摔倒地上。 独眼笑翁见西门追雪中毒倒下,赶忙跃身上前,先将绣花荷包抢了过来,揣入怀中,伸臂挟起西门追雪,转身就向崖壁缺口跃去,欲将西门追雪抛出洞外深谷,既可出气,又可向无名女人献殷勤,真是一举两得。 独眼笑翁跃到洞口掌双手起西门追雪,正要向缺口外抛出去。猛觉眼前人晃,无名女已拦在他的面前,但只听她发出一声号哭,哭得他心头一软,立闭双眼,没立时将人抛出。无名女哭声一停,凄然说道:“赶快把人放下。” 独眼笑翁哈哈笑道:“他早已中了我的‘千毒参合粉’,连心肝也已经有了剧毒,就是活下来,也不能派用场啦。” 无名女哭喝一声,道:“叫你放下,就给我放下,罗嗦什么?” 无名女的说,好象具有无比的威力,独眼笑翁不敢不听,睁开独眼一望,发现她满脸是血,不由心里一疼,赶忙将西门追雪放了下来,放声问道:“咦!你的脸上怎么啦?是不是这龟孙子,把你打伤的我给你报了仇啦。” 无名女凄声答道:“别问,先拿来!” 独眼笑翁笑道:“嘻嘻!你问我要什么?要人心!这地下躺着八个人,任你选取。” 无名女眼睛一瞪,道:“别装袭作哑,我惹迟到一步,你劫物灭尸的毒计成功啦。” 独眼笑翁听她这一说,已证实西门追雪的话不假,绣花荷包是她相赠的了,心中突然起了醋意,笑道:“就算我劫物灭尸,但你一生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无名女怒喝一声,道:“你究竟还不还我?干脆的说一句。” 独眼笑翁怔然地答道:“这个……这个……” 无名女怒道:“这个什么?是不是不肯还我。” 独眼笑翁点点头道:“这个绣花荷包,我独眼笑翁梦寐以求已几十年了,好不容易今天才得到手,如何可以……” 他说到此处,眯起了他那只独眼,瞄了无名女一眼,嘻嘻一笑,又道:“只要你答应和我做一对老夫妻,两人证盟之后,同去找那本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秘笈,我就还给你。” 无名女呸了一声,叱道:“看你那副模样,就令人恶心三日,老娘对你不感兴趣,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赶快死了这条心,或许你还可以多活几年,若异想天开,那是咎由自取,休怪老娘无情。” 独眼笑翁仍嘻皮笑脸地道:“我不过瞎了一只眼睛,其他的地方并无缺陷,而且体格强壮,精力充沛,这西门追雪不过比老夫年轻一些,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比老夫,况且你有吃人心的嗜好,我有吃人脑的固癖,在生活习惯上,不说得上志同道合,你跟了他,那还肯教你吃人心,你得仔细地想想吧。” 无名女道:“只要我心中喜爱的人,他就是双眼都瞎了,我也爱他。不说不叫我吃人心,就是一切食物都不让我吃,开口骂我,动手打我,甚至一掌把我劈死,我死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我也高兴,绝不愿和一个讨厌的人活在一起。” 独眼笑翁叹息一声,道:“我对你敬爱之心,几十年如一日,不能说不专情了,可是始终得不到你的同情,这西门追雪不过和你见了一面,竟将这绣花荷包送给他,他得到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秘笈之后,他同你合籍同修吗?将来你要后悔莫及啊。” 无名女道:“你舌翻莲花,也不会转变我的心,我不是年轻人,朝三暮四,他能不能同我合籍同修,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反而恨我,他逼我自绝之后,还把我的腿一掌劈断,可是他不知道我这条腿是假的,我宁可把这绣花荷包送给我的他,也不愿它落在你的手中。” 独眼笑翁冷笑一声,道:“他中了我的‘千毒合参粉’不服我的解药,绝没有复活的希望,你……” 无名女接着说道:“你不给他解药,你也别想活。” 独眼笑翁大笑道:“我就是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给他解药服。” 无名女恨恨的道:“我早就知道你这人口蜜腹剑。幸而我未上你的当,若我心志不坚,被你骗去我的芳心,真不知要吃你多大的亏。” 独眼笑翁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已是白费,就是凭这绣花荷包,得到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秘笈图,能按图索骥,找到这部秘笈,也找不到适当的伴侣同修。 尤其那部奇着秘笈,必须男女同修,才能长生不老,返老还童,永驻青春,既然没有办法转变她的心,我留下的这绣花荷包又有什么用? 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是衷心爱你,我也不强要你的绣花荷包,我决定还给你就是。” 无名女手掌一伸,道:“拿来。” 独眼笑翁道:“我撒放有毒气不重,这几人的脑汁和心还能吃,我们把这几个人开膛破脑,我吃脑你吃人心,吃过之后再还你这样可以吧。” 无名女很坚决的道:“不行,这几个人你一个也不能动,” 独眼笑翁圆睁一只毒眼盯视着她,问道:“这几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动他们?” 无名女道:“理由很简单,他们是这个西门追雪的朋友,所以不许动一根汗毛。” 独眼笑翁听她这样一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喝一声,道:“你这未免逼人太甚,我不但要吃他们的脑汁,连你的脑汁我也要喝。” 无名女道:“你动一动试试看。” 独眼笑翁大喝一声,道:“老夫先把你这贱女人劈了,再吃他们的脑汁。”掌随声出,双掌一扬,猛地推了出去。 无名女闪身一让,就势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随手一把舞起一片剑光,喝道:“你要命不要命?” 独眼笑翁一看她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就心头大惊,忖道:这柄剑乃是她师父插人岩洞中的意形剑,这把剑能随心所砍,在一丈之内,将对方的人头斩下。她怎么取出来了? 一转念赶忙退后两步,道:“要命怎么样?不要命又怎么样?” 无名女道:“要想活命,依我两件事。一、把绣花荷包还我;二、将解毒药拿出来。不要命,只人我一扬手,就一剑把你的头颅斩下。” 独眼笑翁大声笑道:“宁可摔碎,不愿瓦全。”拿出绣花荷包,就欲撕毁。 无名女心头一惊,赶急舞动意形剑,只见剑锋上射出一片寒光,卷起一个威武的人影,直向独眼笑翁顶上卷去。 但见寒光敛处,独眼笑翁的头,直向洞口抛了出去,颈上暴射出一支血箭,猛向洞顶冲去。 血箭冲到洞顶倒泻下来,晃似一阵血雨,泻在天宏方丈等人身上,全是血点。 无名女挥动意形剑,将独眼笑翁杀了之后,跃身向前,先将绣花荷包夺过手中一看,也被溅了不少的血债。 她无暇打开绣花荷包看那份“秘笈图”是否被鲜血溅坏,慌忙搜寻解药。 这两个怪人,住在这石洞内,都有数十年之久了,平时彼此都有来往,尤其独眼笑翁,私恋着无名女,大献殷勤,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完全向无名女吐露无余。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名女表面虽然应付他,但界线保待甚严,独眼笑翁穷其手段,也无法博取无名女的芳心。 无名女虽然是一个残而不废的女人,但她天生成一付秀美的面貌。 第390章 晚景 因此,她眼光很高,宁可做一个老处女,也不愿委身一个有缺陷的人。而且独眼笑翁喜欢笑,她却喜欢哭,独眼笑翁的笑,无名女以为是讥讽她,因此引起了无名女的反感甚深。 她本来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中,养成了一种怪癖脾气,人家奉承她,反而使她感觉不安,以为人家是虚情假意;若见到她就是打就是骂,心中反而高兴,只觉得打骂她的人,没有虚伪,听以她对西门追雪一见钟情,值得可爱。 她在独眼笑翁的怀中,搜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仔细看了一眼,正是“千毒参合粉”的解药,立即向西门追雪面前走去。 她见西门追雪双目紧闭,牙关咬紧,不由芳心一酸,珠泪盈颊,她把瓶塞拔开,用长剑将西门追雪的牙关撬开,倾了两粒在他的口中,把瓶子抛向缺口外,将“绣花荷包”放在西门追雪的手掌上,立即转身而去。 天宏方丈等人,自先前闻到异香止住的狂笑后,心中甚是清楚只是睁不开眼睛,而且浑身骨筋酸痛,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好闭目,静待死神降临。 他们一听到无名女的号哭之声,每人的心里,都起了骇然,暗道:这个吃人心的女魔,分明已经死了,怎么会还魂再活起来,莫非阴魂不散,追来报仇不成?…… 但他们听到无名女和独眼笑翁的说话,各人心中又感觉非常奇怪,她不但未撞死,也不记恨在心,反而是来救他们。 天宏方丈对无名女这痴情的举动,更觉世间无奇不有,令人难于相信,西门追雪一切戏言,无名女竟然如此认真。 但她既是决心改邪归正,要和西门追雪成秦晋之好,为什么只是救了他们,又突然走了呢? 正当无名女离去之刹那,忽然由洞口闯进来一个老道和个银髯拂胸的老者。 那老者一见躺在地上的诸人,不由惊讶地道:“道兄,你看这不是少林掌门方丈和昆仑派洁贞子师兄弟吗?” 后面那个道长身穿灰布道袍,头挽道髻,背插长剑,年岁约莫六旬左右,乃是雪山派的掌门人纯阳道长,惊愕地答道:“他们难道是被蒙面人打死的不成。” 那银髯飘胸的老者,身穿蓝布长袍,手握长剑,神采飞扬,目光炯炯,一见即知是武林高手,原来他是庚岭派的掌门人袖里乾坤云灏然。 听了纯阳道长猜测之宫,点点头道:“除了蒙面人,谁能伤得了他……” 话未说完,陡觉身后一声轻响,晃似落叶的声音,心头一惊,只见蒙面人毕立两人身后,一对寒森的眼神,盯视着他们两人,不禁骇得汗毛倒竖,脚底透上一层冷气,暗自打了一个哆嗦。 袖里乾坤心神一骇,表面仍保持镇定,旋转身上喝道:“你真是不肯饶我们吗?” 这话听来,是多么的委屈,可见蒙面人并非偶然现身而是追赶两人到此。 蒙面人点点头,拿出笔拍写道:“凡是武林中的人,一个也不能饶。” 纯阳道长也已转过身子,一看追魂拍所写的字,知道没有转弯的余地,非拚命不可,翻脸拔下背上的长剑,向右跨了一步,怒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若再苦苦地相逼,说不得只好和你拼了。” 袖里乾坤一扬手中长剑,壮起胆子喝道:“难道我们的剑,就不能杀人不成。” 蒙面人站在那儿,非常的镇定,对两人拔剑的举动,恍如不见,又挥笔写道:“给你们片刻思量的机会,是不是凭你们两人手中的剑,能在我手底下逃生。” 原来他们两人在这洞外峰顶上,和蒙面人对了一掌,合两人的功力,都未能把蒙面人的一掌接下,反而被蒙面人猛疾无比的掌风,将他们山峰下逼落下来,正好落在这个洞口。 两人虽被逼落峰下,但他们有一身绝好的轻功,而且见机得早,都没有受伤,本想躲人洞内,暂时避过蒙面人的追杀。想不到天宏方丈等人,也躺在这崖洞内,正在惊讶的当儿,蒙面人已如幽魂似的追到了洞中。 两人知道单凭功力,决非蒙面人的敌手,袖里乾坤灵机一动,目示纯阳道长一眼,微微一晃,意思是要用暗器对付蒙面人。 纯阳道长眨眼会意,左手暗握一把“金钱镖”。只用袖里乾坤一发动,立即扬手打出。 蒙面人的眼光是何等的锐利,一眼就看出两人要以暗器对付自己,但他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已预防,蓦地—— 袖里乾坤大喝一声,袖子一晃,无数支亮银袖箭,猛速地射向蒙面人的头脸胸腹各大要害。 纯阳道长听了袖里乾坤一声大喝,立时响应,右手一扬,把“金钱镖”疾猛打出。 两人都是成名江湖的高手,他们的暗器不到不得已时,绝不轻易使用,一经使用,无不百发百中,对手绝难逃过。 暗器出手,觉见无数道的银光,带起破空之声,疾猛的向蒙面人直射过来。 只见蒙面人右手金笔一挥,也泻出无数的血点,恰好把两人打来袖箭和金钱镖震落。 笔尖泻出的血点,能击落两个功力极高能手所发暗器悉数震落,这不是准确的眼神和雄浑的内力,而是泻出的血点多而密。两个掌门人,一时未察觉,不由把两派武林掌门人,骇得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怔神。 蒙面人并没有乘势反功,咧嘴一笑,举笔写道:“除了暗器之外,还有什么厉害的绝艺,不妨尽量施展,我一定教你们两人死得心服口服。” 两人都是一派宗主,纵然蒙面人身负绝学,也不甘就此屈辱自绝。 袖里乾坤冷哼一声,怒喝道:“你不要逼人太甚,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若我们两人存了拼命之心,你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蒙面疾书道:“不必多说,你们下决心拼命就是。” 纯阳道长怒喝一声人道:“云兄,这家伙目中无人,我们就是毁了一世英名,也不能让他这等狂妄。”举剑一招“流沙千里”,长剑宛如灵光一闪,横扫过去。 他身为雪山派的掌门人,武功剑术已练得出神入化,如今被蒙面人逼得如此难勘,实是生平未有之事。 是以,长剑刺出,振起三朵剑花,森森剑气,分袭蒙面人的前胸的三大要穴。 蒙面人挨剑锋刺到之际,上身微微一侧,纯阳道长剑锋,贴着他的衣服刺空,看起来惊骇万分。蒙面人避让的方法却奥妙已极,足下连动未动一下。 袖里乾坤见纯阳道长的长剑已经出手,顾不得一派掌门人的身份,大喝一声,振腕一剑,卷起一般凌厉的冷芒,向蒙面人左肋骨刺去。 在这等狭窄的崖洞内,闪是很是困难的,而且蒙面人也不出手反击,对方又是两位名震武林的高手,双剑联攻,剑势成猛简直是空前绝后,谅蒙面人绝难招架得住。 那知蒙面人的身上,好似包了一层铁皮一般,在两位掌门人那等威猛绝伦的剑势,竞毫无一点惊慌之色,仍是好整以待,不到剑锋临身,绝不闪让。 每在剑锋就要刺到他身上要穴的刹那,他只不过身子一转,便巧妙地让过。 两人各自抢攻了十招,也未把蒙面人的衣服刺破一块,这等轻巧身法,简直不象是武功,几似魔术,两位武林宗师,愈攻愈疾,但也愈刺愈觉心惊,五十招之后两人竟然骇得突然收剑,各自退后两步,目光怔怔地望着蒙面人,暗暗叫苦。 这时,西门追雪服下解药之后已醒转来,睁眼一望,忽见蒙面人如渊淳岳峙的站在那里,双目射出两道摄人的寒芒望着两位神色惶惧的掌门人,他不禁暗暗吃一惊,即闭才双眼,侧转脸去,暗思如何挽救两人的性命。 忽然,躺在地上的郭姑娘。若醒若梦地喃喃说道:“少华表哥啊,你站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和姨父找得你好苦啊。” 蒙面人蓦然听到郭姑娘的悲诉,宛如万剑刺心的难过,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暗道:难道表妹,已经认出我来了吗?啊,是了,也许我先前在悬崖上一切激动的表现,引起了她的怀疑,…… 他心里正在惊诧猜疑不定时,又是一个熟悉的呼叫声,又钻入他的耳内,道:“少华啊,快回家去吧,你妈妈盼望得食不能下咽,睡又不能眠,终见大泪洗面,晚景好不凄苦……” 蒙面人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蒙面黑巾随着激动,频频微颤,口里发出了一声凄然的哑嘶,猛然一顿脚,转身疾闪而去。 两位掌门人正感束手无策,闭目等死,忽然见蒙面人转身遁走,目怔征地望着他那消失的背影出神,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许久!才呼上一口气,可是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衣衫。 待他们两人紧张的心情平静后,才想到地上躺着的八人。 纯阳道长转身走到天宏方丈身边,伸手一探老和尚的鼻子。只觉呼吸均匀,并不象受伤。 第391章 殉情 他一连探了三四人,都是一样,不由诧异,道:“这真是怪事了,探他们的呼吸,个个正常,既不象受伤,也不象中毒,都是沉睡不醒,难道他们被高手用奇妙的手法点了晕睡穴不成。” 他心念一落,躬腰下去,准备替他们解穴。 但手指一触到老和尚的“睡穴”,觉得不象是被点过似的,手一缩,圆睁一对神目望着天宏方丈庞大的身躯失神。 袖里乾坤深知纯阳道长,武功不在他之下,看他那种神情,知道是解不了天宏方丈穴道,既然他解不了,自己也无能为力了,也只有站着发愣的份儿。 西门追雪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洞外走去,知道蒙面人已自行退走,赶忙挺身站了起来。 放眼一望,只见一道一俗两个老者,望着地上躺着的诸人发怔,他目光略微移动,但见独眼笑翁竟成了无头笑翁,倒卧血泊之中,心里暗感惊骇,咦了一声,道:“这个人不是两位杀的吧!” 纯阳道长和袖里乾坤听到有人向他们问话,蓦然惊醒过来,立即转过身去,打了个问讯,摇摇头,齐声说道:“我们人洞时,就发现这人卧倒血泊之中了。” 西门追雪略一回忆,喃喃地道:“我西门追雪生平不信鬼,今天倒碰到了活鬼啦。” 袖里乾坤见他答非所问,知他是惊惶过度,还未完全清醒,拱手一揖,道:“施主,你可知道天宏方丈等人沉睡不醒原因?” 西门追雪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心里仍然在回忆先前演变的事,口里继续自言自语道:“记得我和独眼笑翁拼斗时,突闻到一听哭号,正转头查看,什么也未及看清楚,便觉头脑一阵昏眩,即仰身翻倒不省人事,怎么又会自动的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骇,又暗自忖道:这个绣花荷包在我倒下之后,我的知觉还未全失,记得独眼笑翁已经抢了过去,怎么又会送回我的手里。 低头一看又是绣花荷包,还溅有血债,更是大惑不解,突然打了一个饱嗝,一般药味冲了上来,立即恍然大悟:“啊!一定是她的阴魂不散,救了我的命。” 袖里乾坤听得忍不住接口问道:“仁兄,是谁阴魂不散救了你的性命呀!” 西门追雪随口应道:“无名女。” 袖里乾坤忽然脸现紧张之色,用沉重的语气,重复问了一句:“仁兄,你没有说错人!” 西门追雪听他如此问话,立刻脸现不愉之色,冷冷地答道:“过去和她不相识,错不错我无法证实,信不信由你。” 纯阳道长忽然插嘴说道:“闻说这女魔头,生性残毒,好吃人心,她师傅传下,一把意形剑,和一张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秘笈图,有不少武林人物想来此夺取她那两样宝物,但都丧命她的手中。” 西门追雪听了老道的话,分外惊讶道:“这么说来,两位是为了无名女那两件宝贝,专程来这哭笑洞的了。” 袖里乾坤连忙摇摇头,道:“老夫和纯阳道兄,都是去少林寺和天宏方丈商量要事的,彼此不期在临汝相遇。” 纯阳道长接着说道:“我们到达临汝时,城内传说纷纷,一经打听,才知天宏方丈和三位男女侠士,为追赶两个蒙面大盗,来伏牛山了。所以立即随后追来了。” 西门追雪问道:“两位怎知道我们来了这里石洞。” 袖里乾坤听他这一问,脸上立现愧色,感慨地说道:“在这峰顶无意中碰上了蒙面人,和他对了一掌,只觉他的力道奇大,出手招式怪异,盘问他的出身,摇头不说,似是一个哑巴,我们和他没有什么恩怨,而且有要事在身,不欲与蒙面人无谓的争斗,即弃他而走,却不料瞎撞瞎闯,竟夜此洞内见着了各位。”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瞎乱撞闯倒撞对了,若不是闯进这哭笑洞来,两位掌门人,恐怕已遭测了。” 袖里乾坤老脸一红,没有说话。 纯阳道长听到哭笑三字,猛然吃了一惊,暗道:刚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洞来,想不到竟然闯入惊惶的鬼门关! 心念及此,略一定神道:“我道天宏方丈等人,为什么沉睡不醒,必定上中了独眼笑翁的菌之毒了。” 西门追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中了独眼笑翁的笑菌毒?” 纯阳道长道:“贫道查看他们的呼吸都很正常,只是沉睡不醒,因独眼笑翁培植的笑菌,相当歹毒,若不立时止笑,任你功力深厚,非笑死不可,如果及时服下解药,也要沉睡一天天才能自动醒转。” 西门追雪道:“听道长这样说,除了等候他们自动醒来之外,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醒他们的了!” 纯阳道长道:“若贫道所闻之言不错,只有等候他们自动醒来,舍此别无他法!” 西门追雪转眼一望袖里乾坤,笑声问道:“云兄既然知道无名女一柄‘意形剑’,为何我们刚才都未见她使用?” 袖里乾坤云灏然道:“这柄意形剑在武林中盛传很久,确是一支无上的刹刀,品质虽不如莫邪、干将,但和人交锋时,发生的威力,倒要胜过莫邪干将。” 西门追雪听得有些怀疑,问道:“宝剑讲究的是品质,品质既然不好,如何能发生威力?西门追雪有点不明白,倒要请教其详。” 袖里乾坤道:“据传说一百年之前,武林中出了一位怪杰,年纪不到三十岁,就威震武林,他一身擅长各门各派的武学绝技!……” 西门追雪听到这儿,心中又生疑窦,截住他的话,问道:“他年纪这么轻,那能学到这样多的,武当派收了他做门徒,少林派也不会再收他啊?” 云灏然道:“这位怪杰倒不是武林中名门大派的门徒,他只跟随一位老武师学了两年武功,就入江湖闯荡,但他天赋异禀,聪明绝伦,只要和你交过一次手,就能把你的招式完全学去,所以不到几年就窃取了各门各派的武学。” 西门追雪连声赞道:“奇才,奇才。” 云灏然继续说道:“他在江湖上闯荡十年,已成了武林中第一把好手,但名高招忌,树大招风,结果这位怪玉,竟败在一位奇女子的‘风雷剑’下,这并不是他的武功不如那位奇女子,实在是风雷剑的威力太大,每出一招一式,都象风雷并发,逼得他不得不甘拜下风。从此之后,他发誓要炼一柄比风雷剑还要强宝剑,翌年春天,他在贵州云雾山灵光洞,发现一堆万年寒铁,他就在这灵光洞中架炉炼剑,整整地炼了一年,剑是炼成了,可是和普通的剑并无差异,于是又放回炉内重炼,再过一年,见炉火还是没有转青,知道剑仍未炼好,突然他想起了古人炼剑要用生人祭炼,方能成功,但这荒山野谷,那有什么人来往,自己又不能离开……” 纯阳道长插嘴问道:“是不是他殉剑了?” 云灏然道:“起初他未殉剑,只想到炼成一柄无上的利刃之后,就是剩一条臂,他还是武林第一人,想着,便将自己的左臂断下,抛人炉中,炉火虽然立时转色,但还不到纯青之境,他于是又把自己的双腿也砍断了抛入炉中,可是他砍断双腿之后,突然醒悟……” “他后悔了,是不是?” 云灏然点点头,道:“不错,他砍断了自己双腿之后,已不能行动,纵然把剑炼成,又如何能和人交锋相斗呢?于是一气之下,便跳入炉中殉剑了。” 西门追雪问道:“那么,这柄剑怎么又会落到无名女的手中呢?” 云灏然道:“这位怪杰殉剑之后,炉火立时纯青,当时并无人发现,但每年到了他殉剑的那一天,灵光洞就冲起一道很高的剑光,这冲霄的剑光,被云雾观的皆了道姑发现,她寻至灵光洞,得到了这把剑,并发现石壁上金刚指功,刻着那位怪杰炼剑的经过,于是皆了道姑录下遗言,转刻剑叶上,以后皆了道姑仗此剑行侠江湖,除去不少的江湖败类,听说她收了一男一女徒弟便隐居此洞,从此不再到江湖上游动,男的开口就笑而女的却终日啼哭,皆了道姑因此便把此洞取名为‘哭笑洞’。” 西门追雪听他把意形剑的来历说过之后,又问道:“无名女的秘笈图,又是从那里得来的呢?” 云灏然道:“世上的人,不管贫穷富贵,人人都想长生不老,听说在五百年前,有一对恩爱夫妻,家财万贯,应有尽有,真是享尽了人间幸福……” 纯阳道长接口问:“纵然生活富贵,顶多也不过享受数十年岁月,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啊?” 云灏然点点头,道:“他们夫妻也想到了这点,便离家到处搜买‘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世上那里会真有长生不老的仙丹?这一来定然有不少游方道士,和江湖郎中得了发财的机会了!” 第392章 荣耀 云灏然道:“申兄说的不错,他们夫妻吃遍了游方道士,及江湖郎中配制的灵丹,但一点也不见效,夫妻两人还是一年衰老下去。” 纯阳道长道:“只有我们武林中吐纳之法,倒是能延长人的生命。” 云灏然道:“后来他们夫妻遇到一位异人,传授了他们吐纳之法,及阴阳调合之法,并进修练,果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神效。” 西门追雪大笑,道:“阴阳如何调合?老兄懂得吗?” 云灏然摇摇头,道:“我没有见过那本‘长生不老’的秘笈,不敢妄猜。老兄以后有机会得到那本秘笈时,便知如何阴阳调合了。” 纯阳道长虽是出家人,谈到这种人间乐事,也感到兴趣,于是笑声接口道:“那对夫妻录下的‘长生不老’秘笈,怕恐也离不开夫妻床第……” 云灏然笑了笑答道:“要男女合籍双修,才能修到长生不老,顾名思议,当然不出道兄猜测。” 西门追雪道:“这份秘笈流传有多少时候了?难道还未被人寻得么?” 云灏然道:“那对夫妻将修长生不老的心得秘法,录成一本秘笈,命名为‘长生不老’秘笈,内用蜡封后再用一个铁盒盛装,把它沉在佛岭的龙深池底。这对夫妻还绘了一幅藏笈图,说明藏笈的位置取笈的方法,这幅图流传至今,已二百余年了,凡是世人都想得到这部长生不老的秘笈,听说武林中人为了这张藏笈图,不知死伤多少人的生命。在数十年前,这幅藏笈图,落在一个绿林人物手中,但这个绿林高手,却失了踪,外面的武林人物,追寻了很久,也没有下落。” 纯阳道长道:“那个武林高手,得到藏笈图之后,可能按图索骥,依法把长生不老秘笈取得,觅见潜修去。” 云灏然摇摇头,道:“这部长生不老秘笈,仍然存在龙潭池,不依照图上说明的方法去取,任你有高不可思议的武功,即是看见了那个铁盒,也拿不上来。” 纯阳道长叹息一声,道:“这样看来人生对长生不老的欲望,比名利还要庄重了?” 西门追雪大笑一声,道:“人身艳福,只是一时之乐,久了会令人生厌,名利也不过是眼云烟,依我之见,倒是长生不老,静观世事之变化,却可一新耳目,刺激人心,比那一成不变的豪华、醉生、梦死的生活,一时的宣赫的荣耀,还要富人生的意义。” 他话刚刚说完,忽然有一阵很细而又清晰的谈话声,传入耳内,倾耳一听,发觉由崖洞的南端传进来一阵谈话的声音,而且愈来愈近,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魁哥,老富已自行离开了九幽洞,而且收纳了不少的绿林豪杰,企图东山再起,目前他已入河南境内,可能是得到藏笈图和意形剑在这哭笑洞的消息,若是与我们同时赶了来,我们还是让他呢?还是不让呢?” 另一人答道:“珠妹,这两样宝物,如被他捷足先得,没话说,只好和过去一样。称他一声大哥,悉听支配,若是我们先得到手,嘿嘿!他只有倒转来听我们支配了,我们得到了两件宝物,便可镇慑武林,谁敢逆命,就斩谁的脑袋。” 这一阵洞外传来的话声,被两位掌门人听了,都心头起了骇颤,仿佛死亡之神重又降临,注定他们今日要见阎王了。 西门追雪却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这对狗男女的口气,倒是不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中,两位可知道吗?” 云灏然皱起眉头说道:“听他们彼此称呼和谈话的口气,好似数十年前在武林中盛传很久的四大邪魔头。” 纯阳道长也脸现惊容,道:“四个魔头虽已数十年不在江湖出现,但他们的名号,却无人不知,……”顿了顿,又道:“不错,来人正是传说中的地邪南保魁,和人邪米贵珠两个男女魔头。” 云灏然长长的叹息一声,道:“阎王注定你三更死,决不能让你活到五更天,先前碰到蒙面人,几乎了账,现在又碰上了两个老魔头来夺宝,我们绝难逃过此劫了。”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别长他的志气,灭自己的成风,我西门追雪生平就不怕邪,倒要见见这两个男女邪魔。” 不是云灏然胆小怕死,实在江湖传说四邪的手段太毒辣,武功太过奇特,不由你不闻名气馁沮寒。西门追雪的豪气,仍然提不起他的勇气,叹了口气,道:“申兄,大概你未听过四邪的传闻吧?数十年前这四个老鬼的武功,就练到出神入化之境了,而且心狠手辣,恶毒无比,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死在他们四邪手中的,不知多少,把江湖闹得天翻地覆,人鬼皆愁,何况又经过这些年的修练!” 西门追雪耸耸肩,冷笑一声,道:“西门追雪虽然见闻不广,武艺不精,象天邪那等利害的人物,也能和他对上几十招,不见得就束手无策,闭目等死。” 纯阳道长在江湖闯荡数十年,就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听他大言不惭,不自禁的注目间他仔细一打量,看不出身怀绝技来,轻蔑地一笑,道:“施主和天邪在什么地方打过架,这倒是一件震荡江湖,了不起的奇闻啊。” 西门追雪见他话带讥讽,根本不不信他和天邪恶斗之事,乃傲然一笑,道:“名不见传的人,和天邪打一架,也难令人相信,那天邪和了空拼了一场气功,当场真气衰竭而死,这该是惊震天江湖的骇斗罢?” 云灏然听得吃了一惊,问道:“天邪已经死了?僧隐……” 话声未绝,只闻地邪和人邪的谈话声音,已来至洞口,西门追雪急中生智,立刻跃到独眼笑翁尸体前,拾起他仍然紧捏手中,藏有笑菌的手巾拒敌。 但拿起一看,那知手巾已被鲜血溅得透湿,知道已经失了效用,只好随手抛了,迎上前去,横身立在洞口,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敢到此洞窥探,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地邪与人邪蓦听一声大喝,也是吃了一惊,突然站在身形,放眼一望,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年书生。不由哈哈一阵大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阻我的去路,找死。” 云灏然和纯阳道长见地邪眼中暴射出来的凶光,灼灼逼人,不禁骇然一惊,暗道:看他的目中射出这等逼人的威芒,内功定然巳臻超凡人圣的境界了,恐怕今夜凶多吉少了…… 西门追雪一身傲骨,那肯当面示弱,放声大笑道:“我是什么东西,你大可不必过问,你们再欺前一步,我这拳头就不客气了。”说完,扬起拳头,晃了一晃。 地邪冷一声,一抬右掌,平胸轻轻地推出,看他出掌虽然轻描淡写,好象没有用力似的,但西门追雪已觉有一股疾猛的暗劲,猛撞过来。 但西门追雪浑阻,那管地邪的掌势厉害,手臂一抬,猛然击出一拳,硬将地邪撞来的掌力挡了回去。 他这拳击出,信心培增,更是有恃无恐,哈哈大笑,道:“掌力倒还是雄浑,够资格地邪了。” 两位掌门人见西门追雪打出的拳劲,能将地邪激猛的掌力挡回,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神态仍感轻松,不觉暗暗惊奇,想下到他竟有此浑厚功力? 地邪被西门追雪一拳逼回掌风,暗自惊诧不已,心想:这不老不小的一辈武林中人,竞还有人能硬挡我一拳,倒是怪事了。 心念一转,右掌暗运了七成功力,倏然又推出一掌。这一掌运用平生功力,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西门追雪早已把全身真力暗运于右臂,未待地邪掌力拢身,猛然又打出一拳。 两股力道在中途一碰,“蓬”的一声,紧跟着一阵轰隆如崩山地裂之声和一声惊叫,把两位掌门人惊骇得面无人色,各自向后疾退数步,只见沙石弥漫全洞,急切之间,看不见西门追雪是否被地邪猛力的掌风击毙当场。 云灏然和纯阳道长定了定神,注目一望,只见洞顶的崖石,被两人激起拳劲掌力,震落了一大块。西门追雪仍然挺立当场,神采飞扬。 纯阳道长见他硬接地邪两掌之后,刚才对他轻视之心,一扫而光,反对他衷心的警佩了,向西门追雪拱手一揖,赞道:“仁兄,的确是真人不露像,云某佩服!佩服!” 西门追雪淡淡地一笑,道:“客气,客气,申某侥幸接了他两招,恐怕来人不会是四个邪魔一流之人物吧?” 纯阳道长知道他有意报复适才轻视之心,一皱眉头,尴尬地道:“看对方出手的掌力,是地邪无疑。” 云灏然一看震落的石块,已把洞底堵塞了半人高,突然想起了阻敌之计,连忙说道:“申兄,真若再和他硬接两掌,这个洞底就要被石块完全墙塞不通,两个邪魔却无法有所作为了。” 第393章 碍事 地邪和人邪见洞顶崖石被激起的力道,震得纷纷堕落,也急忙向后退了四五步。 定神一望,发现洞底被坠落的崖块阻止通行,目望人邪很觉后悔地说道:“刚才没有硬冲过去,我们竞上了他的当了。” 人邪一看空隙,还能用燕子穿梁的轻功冲过,答道:“我们施展轻功跃过去。”说完,作势欲纵。 地邪伸手一拦,道:“珠妹,不可造次,我看那个落魄鬼的拳势,有些来历。” 如果不是地邪看出西门追雪拳势,是出自樵隐的真传,让人邪跃身半月形洞内,十一个人的命运如何,又很难遇料了。 西门追雪听了云灏然的说话,灵机一动,笑道:“好办法!干脆再向洞顶击上几掌,让击落的岩石,把这洞口还全绪死,也好挡他们一阵,待众人醒来。” 他说做就做,猛的一拳向崖顶击去。 又是轰隆一声,坠一大堆岩石。 两位掌门人见他这办法很妙,也跟着运足生平功力,挥掌向崖顶猛击。 蓦地—— 轰隆! 轰隆! 震耳不绝,崖石成块不断坠落。 刹那间—— 洞口堵得紧紧的,连鸟也飞不过来。 纯阳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闯汤江湖数十年,倒没见过用这种阻敌的办法啊。” 躺在地下的八个人,那知道有这连串的惊险。 西门追雪一看洞口堵得水泄不通,哈哈大笑,道:“这笨主意,例是不错。” 袖里乾坤道:“申兄,不要乐观太早,我们还得小心……” 话未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大震,但见堵塞洞口的石堆,如黄河决堤一般,滚滚向他们这边坍落下来。 纯阳道长骇然一惊,道:“不好!快!他们就要乘势冲过来了。” 西门追雪大笑道:“这种别开生面的打斗,倒也有意思。” 于是三人集中力量,各尽生平功力,发掌向洞顶崖石乱劈,岩石虽然急骤的隧落,但两邪推动落下崖石的掌力,也是激猛无比。 崖石坠落得急,向他们这边滚动势子也速,但见地上的落石堆愈多,而洞顶也越来越高了! 他们三人一边挥动拳掌,震落崖石,一边向后缓退。 这样坚持了约有顿饭光景,眼看快要退到了天宏方丈等人身前。 纯阳道长倏然大惊,嚷道:“我们不能再退了,再退了,地下沉睡的八个人,便要被滚过来的崖石活埋啦。” 说话间,心神一分,掌势无疑缓慢,那边推过来的崖石更急。 神里乾坤连忙提出警告道:“道兄,这分神不得,若能支持一段时间,他们醒来一二人,我们就不怕了。” 这种用掌力推动崖石阻敌,是最耗真力的,西门追雪突然收势站立,摇摇头,道:“我吃不消啦,希望两位能尽力支持。”说完,转身把地下躺着的八个人,迅速地拖到一边去。 两人本已再难支持,见他退后,心中顿生怯意,浑身功力,再也用不上劲来,发出的掌力,必然软弱。 只闻两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地邪和人邪一同由岩堆的空隙跃入。两对切光闪烁的怪眼,狠狠地注视三人,口里发出阴森森的怪笑,裹令人汗毛倒竖。 西门追雪自从赌气离家之后,已到中年了还是孑然身,在凉亭上编结草鞋糊口,所以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死!对他也没有什么可怕。 一个人对死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值得可怕呢? 他把八个沉睡不醒的人,移到一边之后,突然挺身目视地邪,哈哈一声大笑,道:“你那个凶样子吓不住申某人,我们不如再打上一架试试。” 地邪冷哼一声,道:“好啊,你就接招吧。”右手一扬,向他当胸击到。 他这一击,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存心一掌把西门追雪击劈,掌势奇强,无与伦比,逼来的力道,有如泰山压顶。 西门追雪一看形势,绝不允许闪让,心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好猛运功力,拼命硬接一招。 他的内功真力,本与地邪相差远甚,先才因地邪一时轻敌,被他挥拳挡住了两掌,还难分出轩辕,经过一阵挥拳击石之后,真气枯竭,那还能再接得住地邪猛烈一掌。 拳掌砰然相触,但见西门追雪的身子,已被震得蹬蹬蹬后退了三步,还未拿椿站稳,而地邪的第二掌,又疾速攻到。 袖里乾坤和纯阳道长,此时因利害相共,见西门追雪身陷险境,同时大喝一声,双剑齐出,两股凌厉的剑光,硬将地邪抢攻的掌势逼退。 地邪眼看两道寒芒从左右夹劈过来,赶忙将击出的攻势收回,疾退两步,双掌齐扬,右掌斜击云灏然,左掌向掌纯阳道长。 两个掌门人,见他以一双肉掌接招,心中便坦然多了,云灏然暗道:你地邪的功力纵然再高,想凭一双肉掌,招架我们两人的长剑恐怕未必讨得便宜。 心念一落,大喝一声,道:“道兄,我们若双剑联手,都不能胜人家一双肉掌,以后就无面目见人啦。”立刻展开瘐岭派的剑法,招招抢攻。纯阳道长见多识广,已听出他话中的含意,答道:“双剑联手均不能胜人,不说今后无面目见人,就是今夜也不容许我们逃出这个崖洞。”说话之间,已连续欢出了三剑。 地邪冷哼一声,喝道:“你们就是存心拚命,也是休想逃生。”他虽然凭一双肉掌,但对两股如蛟龙飞腾,威猛凌厉的剑势,完全没有看在眼中。 只见他一双肉掌,忽劈忽抓,忽点忽拦,任你两人的剑势威猛,奇招百出,也休想刺到他的衣角。有时两人不但不敢直指他的身边,反而见他五指向剑上抓来,就得赶忙撤招变势。 两人各自抢攻了八剑,都未能把地邪逼退一步,两人心中暗自惊骇,连眼也不敢旁顾一下,集中心神,才能勉强支持一时不败。 西门追雪被震退三步之后,略一运气,只觉血翻气涌,正想坐下调息,忽听到一声娇叱,注目一望,只见人邪米贵珠,连人带掌向他扑来。 他知道今夜难逃劫运,不甘闭目等死,咬紧牙关,运聚一口真气,拚着一死,想硬接一掌。 蓦地,一声号哭来自背后,接着一道耀眼剑光已掠身而过,迎向疾扑面至的米贵珠。 人邪见剑光夺目,寒气贬肌,骇然一惊,赶忙收势后退。 无名女一剑骇退人邪,拯救了西门追雪的性命,也一收剑势,落在他的身旁,以幽怨而带怜惜的眼光,瞥了他一眼,道:“赶快退后坐下调息,我将这老妖婆的头斩下,替你报一掌之仇。”挥动手中意形剑,舞起一切威猛的剑影,猛向米贵珠身上罩去。 人邪米贵珠就后退之势,翻腕拨下背上的长剑,舞起一切绵密的剑形,护住身体。 猛然见对方剑光中,幻化起一个威猛的人影,向自己当头罩下,看得心里骇颤,连忙倒纵退避,只觉头顶一寒,满头白发已被削得一根不留,幸得她轻功卓绝,又见机早避,不然人头已经落地了。 她退出洞口,见对方的剑光未再追来,惊魂稍定,伸手一摸头顶,已变成光秃秃的尼姑,不禁冷汗与伤心之眼泪同时流下。忖道:我米贵珠横行江湖数十年,几时受过这等耻辱。 无名女关心西门追雪的伤势,见人邪退出半月洞去,没有再继续追击,收剑转身,目望西门追雪那副颓丧神色,不觉心中一痛,双目流出两行珠泪,哽咽地问道:“你伤的重不重,碍事吗?” 西门追雪此刻惊魂人窍,心神稍定,已看清楚无名女的复活面目,只见她头上裹了下方自绢,前额外的白绢上,还染有斑斑血迹。她身上另换了一件宽袖镶边的蓝色衣衫,右边一排黄光闪闪的铜扣,有小手指粗细,黑裙拖地,年龄虽老,风韵犹存。 西门追雪心里觉得非常奇怪,忖道:她分明是碰壁而死,并且双腿被我砍断,何以会复活呢? 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多了挨不起,一掌还不至有性命的危险。” 无名女放心了,转眼一望地邪和两位掌门人,只见两位掌门人,此时已被空手赤拳的地邪,逼得气喘手缓,步步后退,眼看两人就要丧命在他的掌下。 她回头问道:“那两人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我把那个老鬼杀了。” 西门追雪平生就一副傲脾气,不想借她的宝剑退故,但一看两人的处境,已到了生死间不容发的关头,只好从权应道:“好吧!” 无名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号,宝剑一扬,寒芒暴长,霎时剑光中,聚集成一个人影。地邪立刻想起意形剑来,一种贪婪的心,遮掩了他的畏惧,乃舍下两人,转身去迎剑光,施“分光捉影”的手法,企图夺取无名女的宝剑。 立在洞口的人邪米贵珠,见地邪不知宝剑的厉害,竟迎身向前夺剑,不由大吃一惊,出口警告道:“魁哥!当心她手上拿的是‘意形剑’。” 第394章 出气 地邪答道:“珠妹,你放……” 心字还未出口,骤觉左臂一凉,一条左臂齐肩被削落地下,断臂处血涌如泉,痛澈心肺。 他功力深厚,虽然断去一条左臂,神情仍然镇定如常,急举右手,点了左臂穴道,止住流血,但他夺剑之心未死,强忍疼痛,旋身弹腿,猛向无名女当胸赐去。右手一招“猛虎扑羊”,直劈生名女当头,其势疾如电光石火。 无名女振腕一招“浪卷流沙”,迎着地邪踢来的腿一铰,只闻“咋喳”一声,地邪的一条右腿,又活生生地被剑光斩落。 无名女上身向后一仰,避过地邪疾猛的一掌,宝剑一扬,疾展一招“飞絮落荚”,一团奇猛无比的剑影,又疾速地向地邪身上罩来。 人邪米贵珠见丈夫眨眼之间,断去一手一腿,痛急之下,顾不得危险,猛施一招“野火烧天”,硬将无名女逼退数步。 她立即抓起地邪右腿,往背上一负,就拨腿向外飞驰而去。 这刹那间的变化,直看得纯阳道长得袖里乾坤怔怔出神。 无名女见老妖婆救走了地邪,转头向西门追雪问道:“你说要不要将他们留下来。”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们去吧。” 两位掌门人,见两邪败走之后,才感叹了二声,超前两步向无名女施礼道:“今夜若不是女侠援手,恐怕……” 无名女急忙摇手道:“我和你们索不相识,和那两个老妖怪,也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救我的未婚夫,顺便救了你们,要说感激的话,你应该向他道谢。”说时,伸手一指西门追雪。 云灏然哈哈大笑,道:“申兄,我们真是沾光啦,何时请吃喜酒,别忘记了我们两个患难朋友啊。” 纯阳道长也纵声笑道:“你们两位的结合,贫道认为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应该遍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大事庆祝一番。” 西门追雪老脸虽厚,也不禁微微泛红,摇摇头道:“两位不要听她胡说,没有这样的事。” 无名女哭号一声,道:“你这人又不是三岁小孩,说过的话怎不算,难道你想毁约不成?” 西门追雪把手一伸道:“绣花荷包还给你,一句戏言,不要认真,找西门追雪自从离家潦倒之后,已断了再娶妻室之念了。” 此话一出,凉得无名女后退一步,也未接绣花荷包,却睁圆了一双电目,喝问道:“你真的想撒赖毁诺吗?” 西门追雪将绣花荷包抛向无名女,道:“接着,就算我撒赖毁诺吧。” 无名女左掌一扬,将直飞而来的绣花荷包,一掌震落地上,道:“你想撒赖毁诺可不成。” 西门追雪冷冷地道:“我不履行诺言,你想把我怎么样?” 无名女一扬手中意形剑,道:“我要杀了你。” 西门追雪一仰脖子,道:“要杀你就动手吧!” 无名女欺前一步,长剑打闪而出,剑锋指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西门追雪以鄙夷的眼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寒笑道:“你这毒胜蛇蝎的女人,不说杀一个人,就是杀一万八千……” 话未说完,突见无名女将长剑撤回,叹息了一声,道:“我的心再狠毒,也毒不过你。”说时,两眼已隐观泪光。 西门追雪不但无动于心,反而哈哈大笑,道:“申某人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竟有人批评我心毒,真是怪事,怪事。” 无名女叱道:“你逼我碰崖自绝,趁我晕死时,还补了一掌。”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不错,我杀死了数百人,都是他们自己来找死的,我居住这洞内从不犯人,他们来找我,我不杀他们,他们要杀我,我自卫杀人,难道也是我的错!” “就算不是拯死,也不该吃他们的人心!”西门追雪淡淡说。 无名女道:“歹恶的人心,吃了何妨,何况尚可治我的疾病!” “哼!任凭你如何的说,也休想我履行那一句无意之言。” 无名女用尽了一片苦心,结果也不能得到他的一丝同情,气怒之极,号哭一声,挥剑向西门追雪就刺。 西门追雪知道意形剑的威力奇猛无比,决非自己的肉拳可以抵挡,他甘愿以生命抵偿食言,一闭双眼,从容就死。 无名女仅不过想凭意形剑的威力,逼他履行诺言,那舍得真下杀手,好在意形剑的威力,是随持剑人的心念而发,只是把他的长衫,削的片片飞走。 西门追雪紧闭双目,一副凛然就义的神色,看得无名女既惊怒又爱怜,不觉握剑手腕微微颤抖,剑势威力随之缓弱下来。 云灏然和纯阳道长料不到西门追雪的性情,会如此屈强,宁死不屈,见无名女挟怒出手,剑光如密幕,罩住了西门追雪,呼吸之间,就要溅血当场,惊骇之下,双双同时叫道:“女侠,快请住手。” 无名女见有人出声相劝,也就乘机收剑。 纯阳道长接着说道:“女施主,别意气用事,有话可以慢慢地商量吧。” 这时,天宏大师等人,也被这寒森森的宝剑,逼的全身起栗,提前清醒过来。 百花女睁眼一望,看见义父被无名女的宝剑,逼的闭目等死,立即弹身纵起,一抖手中长剑,连人带剑,向无名女扑了过去。 西门追雪听到叫喝“住手”之声,缓缀睁开两眼,见干女儿挥剑向无名女扑去,急忙赐道:“珠儿,不可造次。” 百花女听到义父的喊叫,倏然收势,转头说道:“干爹,你老人家身上的衣服,都被她削的稀烂了,珠儿要割下她的头来,给干爹出气。” 无名女瞥了吕姑娘一眼,冷笑一声,目光转向西门追雪道:“她要斩下我的头,岂不是使你称心如愿吗?为什么阻止她呢?”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道:“她是我的义女,我不能让她死在你这扫帚星的剑下。” 无名女号哭一声,道:“我不但不还手伤害她,反而想借她的手,解脱我的痛苦,了此残身。” 百花女呸了一声,道:“你既然想死,何不横剑自刎,却要借别人的手,求得解脱,可见你在说鬼话。” 无名女冷冷地道:“小姑娘,你想我没有自杀的勇气是不是。” 百花女道:“你若自觉良心有愧,活在世上羞于见人,或是心愿不能达成,活着受罪,干脆自绝,倒不是很好吗?” 无名女闻言之后,哭号一声,哭声凄楚,令人闻之心酸,哭声一落,她突然横剑自杀。 纯阳道长距无名女只有咫尺之隔,见状大惊,赶忙趋上一步,右手疾伸,扣住无名女的右手脉门,将意形剑夺过手中,道:“女施主,小姑娘信口开河,你何必认真。” 郭素媚不识纯阳道长,但见他道貌岸然,竟然同情一个女魔头,冷冷的说道:“道长救她一命,无异为世上多造杀孽,就是你再虔诚修道,也难修成正果。” 纯阳道长转眼向郭姑娘一望,微微一笑,道:“姑娘,别误会,若不是仗这位女施主一把奇异宝剑,将强敌击退,你我都没命啦。” 说完,无意中一扬手中意形剑,只见剑光清淡,也没出现那个威猛的人影,暗感奇怪,又重挥了一挥,和一把普通的剑,并无异样,心中暗自忖道:这把剑我舞起来,一点威力也没有,难道我的功力不及她不成?…… 天宏方文等八人,自中了独眼笑翁的笑菌后,蒙面人和地邪夫妇闯进洞来,两次遇险,完全不知,现在听纯阳道长说是无名女救了大家的性命,均感诧异,不由八对眼睛齐向无名女看去。 片刻,天宏方丈合掌高喧一声佛号,道;“女施主,既然放下了屠刀,憬悟前非,又何必要自刎呢?” 无名女道:“什么放下屠刀?我一向没有违背道德的事,我虽杀人不少,但从没有错杀一个好人,屡次想存心一死,但我的罪还未受够,阎王老子不肯收容,想死也死不了。” 说此,手指西门追雪又道:“他在洞底之洞,逼我自绝的时候,我心中早有了预感,我的痛苦还未受够,煎世孽缘未了,不会这样痛快的死去,我碰崖自绝前,和他有一言相约,那知他言犹在耳,竟然就背信毁约。” 天宏大师听了此话,即转脸向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申施主,我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倘然施主和她真订有诺言,那就不能随便食言背信的。” 西门追雪冷笑了二声道:“当时不过是一句口头戏言,那算是什么诺言?” 天宏大师接着说道:“施主读书明礼,岂可言如儿戏,但不知是一项什么诺言?” 无名女抢先说道:“他答应我,假如我死而复活,今世就结成夫妻,若是真的死了,来世也要成双。” 西门追雪连连摇头道:“老和尚别听她的疯言疯语,你想我西门追雪几十岁的人了,那还有这个兴趣,和她订这项诺言。” 第395章 豆子 无名女叱道:“我交给你的绣花荷包,你当时接受了没有?”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不错,我收下了,我收你绣花荷包的动机,是为了我们众人的安全,现在我还给你并我们向你感谢,也就此了事,互不相欠。” 无名女坚决说道:“你履不履行诺言,悉听尊便,但我已送给你的东西。绝不再收回。” 西门追雪放声笑道:“谁希罕你的绣花荷包,你不收回去,绝不怕你赖上我。” 无名女道:“你看不起这绣花荷包,是你对我存有成见,其实这个绣花荷包,实是世人没有一个不梦寐求之而不可得的至宝。” 西门追雪笑道:“里面就是装满了价值连城的珠宝,我西门追雪虽穷,也没把它看在眼中。” 无名女道:“珠宝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而且武林中人视钱财如粪土,那能为了几个臭钱拼性命争夺,这绣花荷包内藏有乃是疯狂世人的‘长生不老’的藏笈图。”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齐转眼向落在地下的绣花荷包望去。 在场的高手,虽然都想据为己有,但他们都是武林中颇有具声望的人物,只怔怔的望着那个绣花荷包,谁也没有动手拾取。 无名女见大家都集中目力注视着绣花荷包,她上前一步,指着纯阳道长手中的意形剑,道:“这把剑更是轰动武林的意形……”剑字还未出口,纯阳道长突然跃身向前,就想去拾绣花荷包。 西门追雪蓦然大喝一声,道:“牛鼻子,你敢存贪心。”猛然一拳击过去。 纯阳道长利欲熏心,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利害,想将两件宝物据为己有,尤其意形剑在无意之中,已到了自己的手中,在场众人,若想各凭武力抢夺,以自己的功力,加上意形剑的威力,定能压服得了。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手中宝剑的尖端已挑起绣花荷包,猛觉疾猛的拳风,如排山倒海股当胸撞到。赶忙横跨一步让过,一扬宝剑,一招“天地交泰”,猛削西门追雪的右腕。 但见剑势出手,毫无一点威力,他以为自己力道尚未运足,于是,急将浑身真力,凝集于右臂,力透剑身,再度振腕刺出,仍然如故,宛如一把废铁…… 此刻,西门追雪也已发怒,一举不中,第二拳又出,动作敏捷,拳风凌厉已极。 纯阳道长被拳风逼退一步,恼羞成怒,潜运生平功力于右腕,突展一招“长虹贯日”直刺过去。 招式出手,仍是挡不住对方的猛烈拳风,心中除了惊讶万分外,已经有点气馁,又暗自忖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奥妙?没有依照意形剑的招式,发挥不出威力吗?……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道:“今天倒要向你这等见利忘义之徒讨教讨教。”立即展开龙拳五十式抢攻,转眼间打出五拳,逼得纯阳老道又连退了五步。 那个绣花荷包就落在百花女的面前,她见纯阳道长和干爹打斗起来,赶忙躬腰把绣花荷包拾起,道:“干爹,绣花荷包我已拾起来了,是不是还给她。” 西门追雪专心对敌,无暇回答,而无名女,走近她的身边,柔声说道:“小姑娘,这个绣花荷包是属于你义父的了,你就替他揣起来吧。” 百花女这时没有了主意,也只好将绣花荷包揣入怀中,暂时保管,她捏紧了剑,目注两人交手,若发觉干爹不敌,即出手相助。 天宏大师见他们两人动了真火,唯恐有了伤亡,身形一晃,抢到中间,双臂一招“左右开弓”奇猛掌力,把两人同时震开,道:“两位施主请停手!” 纯阳道长没有想到这柄意形剑,到了自己的手中,好似破铜烂铁,竟然发挥不出威力,并且见绣花荷包已被百花女拾起,只好顺阶下台,把意形剑抛回给无名女,道:“贫道本想将绣花荷包拾起来,一并交回给女施主,不料申施主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贫道图占有……”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别欲盖弥彰了。” 纯阳道长被说得脸色一红,暗暗怀恨在心。 天宏大师赶紧又打圆场,道:“彼此一场误会,不必再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免得夜长梦多。” 无名女接过意形剑,向百花女一招手,道:“姑娘快过来。” 百花女情不自禁的移步走了过去,向她福了一福,道:“老前辈,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无名女放眼一扫视,故意一扬意形剑,提高嗓子,道:“这是一柄无上的宝剑,有德者才能居之,我师父在云贵灵光洞寻得这柄宝剑,她老人家仗这奇剑的威力,替江湖上除了不少的败类,我师父羽化时,怕我仗此剑乱杀无辜,故把它插人崖壁中,不教我使用,自从我师父死之后,我就想把剑从崖壁中抽出来,但自尽生平气力,好似蜻蜓撼石柱,一动也不动……”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无名女怔怔的听她说话,百花突然插嘴问道:“今天你才把它扯出来了,是也不。” 无名女点点头,道:“我被逼自绝未死,心有不甘,企图报复,但自觉功力不及,想到这剑的威力,若能抽出来,定能称心如愿,心念一动,走至插剑的崖壁一望,只见崖壁裂了开来。” 百花女微微一笑,道:“这下老前辈该喜欢了啊。” 无名女道:“我本想仗此剑的威力,把你们这些人个个诛绝,但一转念,这把剑,偏偏在你们来这里时,崖壁自行裂开,一定是剑遇其主了。” 百花女矫笑一声道:“老前辈,是想把剑送给我吗?” 无名女点点头,道:“我这残废之人,实不佩带这等神物宝剑,若仗此剑乱杀无辜,不但是违背师父的遗命,也要招至天谴,我既然将绣花荷包藏笈图,交给你义父作了定情之物,这柄也一并送给他,请姑娘代他收下。”双手捧剑,送到百花女面前。 吕明珠正伸手去接剑,突闻西门追雪大喝一声,道:“珠儿,快将绣花荷包还给她,我一生落魄,还想什么长生不老,更无意称雄江湖,不说意形剑,就是干将、莫邪,我也无动于衷。” 无名女道:“我决心把这两件宝贝交给你之后,立即离开此地,到泰山贞女庙相见,你诚心毁诺,也就作罢。” 说完,把剑交给百花女,右手往怀中一探,掏出一张擂得四四方方,手掌那么大的白纸,两手一搓,搓成纸捻,手腕一扬猛向西门追雪面前掷去,身形一晃,转身疾跃而去。 西门追雪接住纸捻,展开一看,只寥寥数语,是意形剑使用的要诀,他忙牢记住,把纸一抓,立时捏成一切,两掌使劲一搓,搓成了纸粉,一松手随风飘散。 于是众人走出哭笑洞,抬头仰看天色,日正当头,是中午时光了,略一打量山势,放腿疾奔。 这是一条畸岖的山路,干回百转,两边伸下来的草木,刮得衣服沙沙作响。 深遂骇人的幽壑,奇形怪状的峋石,均阻阻碍了他们十一人的奔势,飞快地从他们脚下向后溜过。 疾行一阵,西门追雪突然大声嚷道:“老和尚,你们前面走吧,我肚子里的酒虫造反了,我要先找个山居人家,弄点酒喝喝,才能继续赶路。” 天宏大师放慢脚步,回头一望,说道:“各位恐怕都已肚饿了,我们一同找个山居人家买些杂粮充饥之后再也好。” 放眼一望,只见前面的山腰里,有一缕炊烟弱弱升起,立即加紧劲向山腰疾跃下去。 到达山腰一看,那里有三楼草屋,屋门敞开,门外两边挂着各种兽皮,被太阳晒得蒸发出来的奇腥,令人闻之作呕。天宏方丈当先走至屋门外,双手合十高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孩,闻声在屋内出现,看见门口站着十来个各样的男女老少,惊骇得欲出又退。 天宏方丈合掌当胸,合十说道:“女施主,不要害怕,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想向女施主讨一顿饭充饥。” 那个妇人听老和尚说话温和,一脸慈祥之色,知道不是凶恶之辈,这才摇摇头,道:“说来真可怜,我们三个月没有见过一筒米了,那来的饭施舍给活佛啊。” 西门追雪上前一步,道:“米没有,杂粮总是有的了,我们绝不白吃你的。” 他这两句话,声音比较大一点,妇人背上背的孩子,被吓得大哭起来。 妇人身子摇了一摇,伸手向背后拍了拍,道:“小福,别害伯,他们是好人。” 背上的母亲这一说,倒也乖,便没再哭了,妇人于是又答道:“我们家里什么杂粮也没有,只有半升煮熟豆子,活佛们实在是饿的话,我就端出来让你们吃。” 众人都是侠义中人,听她说得这般苦,那还忍心吃她煮的豆子。 第396章 自私 郭素娟从怀中摸出一锭很子,走人门内,说道:“大嫂,你家里这般苦,真是可怜!我这里有一锭银子,送给你买米吧。”说着,将银子递到妇人手中。 妇人在这荒山之中,那里见过白花花的银子,她望着郭姑娘手中的银子,怔了怔神,摇摇头,道:“谢谢姑娘的好意,无缘无故怎么好接受你的银子,我们一家三日,全靠小福爸爸捕些野兽,把皮晒干,拿到浙川去换些粮食油盐回来过活,这里到浙川有上百里的路程,去一趟很不容易,经常都是一个月去一次,你们来的不凑巧,正逢我们粮食吃光的时候,所以拿不出一点东西来招待你们。” 郭姑娘把银子交到她的手里,道:“大嫂,这点小意思,就不必客气啦,快收下吧。” 西门追雪仰脸大笑一声,感慨地道:“想不到世上也有比我西门追雪还穷苦的人。” 众人正要转身离去,蓦见一个壮健的大汉,手拿钢叉,肩上背着一只百多斤重的野猪,从山脚下走了上来。 百花女纵手指向山脚下对妇人向道:“你快出来看看,那上山的大汉是不是你丈夫……” 妇人走出屋门外,举目俯望,立刻面露喜色,说道:“不错,正是我小福的爸爸。”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得吃的了。” 那个大汉健步如飞,瞬眼间已定至山腰,一看自己门外站着十多个人,有和尚有道士,有年老书生,再加上疾服劲装的青年男女,不由心里大起惊惶,连忙把野猪放下,怔怔地望着众人出神。 天宏方丈合掌当胸,把来意向他说明。大汉听了,方敛起惊疑之色,躬身让客道:“请屋内坐,在下好久未智发过利市,今天恰好猎着一头大野猪。诸位来到舍下,米饭拿不出款待客人,野猪肉倒是足够诸位吃个饱。” 说着,把众引进茅屋内坐下,立即吩咐妻子烧了一锅开水,准备汤野猪毛。 许青松微微一笑道:“用不着烧水了,我们的剑锋利无比。” 大汉笑道:“很好,很好,就请小兄弟帮忙吧。” 许青松起身向门外走去,拨剑出鞘,左手持剑叶,在野猪身上唰唰地刮毛,片刻时间,就将野猪毛刮得干干净净。 然后由大汉捧了一个热气蒸腾的大瓦钵,放在桌上。 野狸味道虽然很美,但煮的火候不到,皮肉还是十分坚刃,百花女接着一块,咬了一口,那里咬得动,不觉望肉叹道:“这野猪肉还没有煮熟,咬不动呵!” 郭姑娘娇笑一声,道:“肉是熟了,但肉皮很坚刃,要想咬动,那就得暗运内功,不然就是咬上两三个时辰,也不容易咬烂。” 这话说得十分风趣,引得哄堂大笑起来。 云灏然笑罢说道:“老朽闯了数十年的江湖,今天才听到吃猪肉要用内功的话,妙论,妙论。” 天宏方丈不吃荤,女主人盛了一碗煮熟了的豆子给他吃。他们这一说,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刚好含了一口豆子在嘴上嚼,这一笑打紧,一日豆子竟从口鼻两处喷了出来,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西门追雪大声嚷道:“野猪肉吃得倒是过瘾,就是缺少酒,真是美中不足,大熬风景。” 大汉突然想起自己尚酝了一缸红薯酒,未曾开坛,微微一笑,道:“荒山野猪,美酒佳酝,有钱也无法沾得,在下平时也喜爱杯中物,月前酝了一缸红薯酒,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道:“有乳便是娘,不管什么酒?有喝的就成。” 大汉转身向厨房内走去,片刻捧了一个洒罐出来。 物以稀为贵,红薯酒虽不是什么好酒,但在这荒山野岭,能闻到酒昧,也就聊胜于无了。 众人一降大笑过后,都狼吞虎咽的放肆大嚼。 众人的肚子均饿得够了,吃起来倒也觉得有味。 蓦地—— 只听“蓬”的一声,注目一望,但见天宏方丈翻倒地下,众人都不禁大吃一惊,正砍抓住大汉追问原因。 接着百花女和郭素娟、许青松三人,也同时晕迷了过去。 云灏然猛地一掀桌子,大喝一声,就要来抓大汉。 西门追雪忙不迭地抢住那罐红薯酒道:“险些连我的命根也给砸碎了。” 大汉向后疾退两步,摇着双手道:“你老别误会。” 云灏然大起舌头,怒道:“你……你……弄……的……什……么……鬼……” 鬼字模糊出口,轰然一声,便摔倒地上。 纯阳道长等人,正想拨剑,手腕刚抬,也同时仰翘下去。 西门追雪是一个酒鬼,没有酒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都觉乏味,他中毒最轻尚能支持,众人的生死好似与他无关,捧着酒坛,一昧狂饮。 天宏大师因不吃野猪肉,他那碗豆子内,下的迷魂药最重,因此当先晕倒地下。 西门追雪抱着那坛红薯酒边喝边说:“你就是在这酒坛内下了剧烈的毒药,我也要喝个精光。” 大汉见十一个人中已迷倒了十个,只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书生便放胆大笑道:“绝未下毒手,他们的晕倒,可能是中了山煞。” 西门追雪身摇脚晃,道:“放屁,我们是怎么样的人物?你不下毒谋害,什么煞……”双手一扬酒坛猛向大汉飞去。 大汉一个闪让不及,酒坛碰到他的肩头砰砰的一声,酒坛碰得粉碎,溅得他浑身都是红薯酒糟。 他愤怒异常,转身奔入内屋,拿了一把大刀出来,见西门追雪也中毒倒了下去,不由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邪门道,吃了我祖传的迷魂药,而不晕迷。”说毕,手中大刀一扬,向西门追雪拦腰砍落,想把他一刀砍成两段,以报刚才被挨了一酒坛之恨。 大汉下的迷魂药,是用来迷野兽的,无嗅无味,任何人也嗅不出味道来,尤其众人见他长像老诚,大家都没有怀疑他会暗中害人,真是阴沟里翻船,八十老娘绷在孩儿手中。 那知大刀刚要砍下,忽然自己的妻子不由大忽喝道:“你这是干吗?” 妇人没有立即放手,仍然紧紧地抱着他的身腰,答道:“文才,这些都是好人,你不可随便杀人。” 刘文才怒睁环眼,道:“好人,我不信世界上真正的有好人,谁不讲利害,谁不自私。” 那妇人一松双手,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在她丈夫面前一晃,道:“这个老和尚向我化斋,我说我家里一颖米都没有,那里有饭施舍,另一位姑娘立时拿了一锭银子送给我,难道这等慷慨的人,还不是好人吗?” 刘文才怒喝一声,道:“呸!我刘化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娶了你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这区区的一锭银子,你就心满意足了吗?” 他的妻子说道:“人家和我们无怨无仇,又何苦要把他们的性命结果呢?” 刘文才听得心一震,忖道:是啊,我和人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狠心杀了他们,不过是为了想劫他们身上的钱财而已…… 心念一转,便掉过话锋道:“月娥,我们住在这荒山野森,终日与毒蛇猛兽为伍,时时刻刻都有丧身毒蛇猛兽口中的可能,我想杀了他们,把他们身上的钱财搜光,把房子放一把火烧了,我和你远走高飞,找一个环境好的地方,建筑一栋堂皇的房子,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不比在这儿吃苦好得多吗?” 月娥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富贵由命,发财由天,你昧良心害了人家,难道不怕将来身受恶果报应?俗话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也不不惊,我们住在荒山野拎,虽然生活清苦,但是逍遥自在,何苦谋财害命,日夜心惊胆跳!” 这大汉叫刘文才,本是一个老实勤俭的人,那知他是为了近两三个月来运气不佳,受不了穷困的煎熬,动了见财起意之心。 他今天猎着一头大野猪,心中本来很高兴,欢欢喜喜背回家来。 但是到了家门口,一看站着十几个形形色色、带刀佩剑的人,心中立即生了怨心,暗道:他妈的,我刘文才好久都没发过利市了,今天刚好猎着一头大野猪,就跑来一群饿鬼……他一气便在野猪肉中下了迷魂药,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 刘文才听了妻子仍劝告.忽有所悟,抛弃手中大刀,一把抱住他的妻子,疯狂了似的在房中又跳又笑,道:“我们结婚十多年,只知道你是一个温顾的女人,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等的知礼明义,我刘文才有这么一个贤良妻子,纵然是苦死,穷死,我也心满意足了。” 月娥背上负的小福,只吓的哇哇大哭,她赶忙说道:“文才,快放我下来!” 刘文才道:“月娥,救醒他们之后,他们能宽恕我们吗?” 月娥点点头,道:“我看他们都是好人,绝不会计较你的过错,一定能原谅你的。” 刘文才跑到厨房里,端了一盆冷水出来,先将两个姑娘喷醒。 第397章 神术 郭姑娘蓦觉头上一阵清凉,当下清醒过来,挺身淹起一望,但见众人笔直的躺卧地下,立即翻腕拔剑矫躯一晃,用剑抵住刘文才的胸口喝道:“你用迷药毒害我低是何居心?快说。” 刘文才只吓的浑身哆嗦,目望他的妻子口里埋怨道:“都是你这扫把星,我说他们醒来之后,不会饶怒我,你却说他们是好人了不会记仇。” 月娥上前一步向郭姑娘一福,道:“这位妹妹请你宽恕他一时之错吧。” 郭姑娘星目一圆,娇喝一声,道:“你们等居心不良之辈,姑娘饶恕了你们,无异是旅虎归山。”暗中一用劲,就砍刺进刘文才的胸膛。 这时百花女也清醒站了起来,她一看义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由大惊,立刻拔下背上的长剑,指着妇人喝道:“你们用什么毒药,暗害了我干爹他们?” 那妇人仍是非常镇定,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你干爹他们等一下很会醒转过来,请暂时息怒,且听我解说。” 百花女撤回长剑,忽睁一对星目,气愤的道:“你说。” 妇人转眼一望郭姑娘,但见她风目怒睁,剑尖紧紧抵住丈夫的胸口,已把他吓得浑身哆嗦,面色铁青,连忙说道:“文才,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杀你的。” 刘文才哭丧着脸孔,答道:“她的剑抵在我的胸口,我只要一咳嗽,剑尖就会刺下进去,她还不会杀我?” 郭姑娘突然把剑收回,冷哼一声,道:“杀了你,也怕污了我的宝剑。” 刘文才见她撤去了剑,赶忙躲到妻子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吁出一声。 妇人又继续地说道:“我们本来是老老实实的猎户人家……” 郭姑娘冷笑一声,道: 妇人又继续说道:“我们住在这儿已经有三代了,这种迷魂药是祖传下来,用来混合食物迷野兽的。” 百花女怒喝一声,道:“我们又不是野兽。” 郭姑娘听她这一说,竟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妇人道:“近来我们运气不佳,一两月来都没有猎着一头值钱的野兽,我小福的爸爸,穷极无聊,一时糊涂,竞想谋财害命。” 郭姑娘道:“是大嫂深阴大义,劝阻了他是不是?” 妇人点点头,答道:“谋财害命,乃是有伤天良的事,所以,我要他把你们救醒。” 郭姑娘道:“大嫂的天性,真是非常慈善,就看在你的面上,饶恕了他,快把我们的同伴救醒。” 刘文才见姑娘答应宽恕他了,一颗吊起的心,才跃落下,赶忙端着水盆,将大家喷醒。 众人清醒站起宛如做了一场恶梦,听郭姑娘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方知性命已从鬼门关里被救了回来。 天宏大师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西门追雪纵声大笑道:“那里是善哉?简直是无妄之灾。” 西门追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探手人怀,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送给刘文才,道:“西门追雪一生在穷字上打滚,饱尝个中滋味,我老哥哥送了我三锭银子,我现在慷他人之慨,分送你一锭,你有这么一位贤良的妻子,应该安平乐道,心满意足了。” 刘文才羞愧满脸,向众人作了一个环揖,道:“各位大侠饶了我的过错,以后当改过自新,再也不敢存心害人了。” 众人受了一场虚惊,好在肚子已经饱了,便离开猎户之家赶路。 他们刚刚走出一箭之地,正想展开轻身术,蓦听妇人大声叫道:“姑娘,请你们等一等,我有一点东西送给你啦。” 郭姑娘忙转头一望,见妇人连叫带奔的从后追来,听他说有点东西送自己,还以为是腊兽肉之类的东西,挥手说道:“大嫂,你们留着自己吃吧,不要客气啦。” 妇人边跑边说道:“我送给你的是本书,吃不得的啊,我们留着也没有用,你们这里有位老先生,他一定知道书的用途。” 郭姑娘和西门追雪听她说是一本书,立即停步转身,一看妇人右手拿一个小布包,已到了两人近前,郭姑娘问道:“大嫂,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妇人跑至两人身前,站定身形,双手捧着那个布包,送到郭姑姨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十年前正当六月里,一天中午,天气忽然大变,乌云遮天,狂风暴雨骤降,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好不吓人……” 郭姑娘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问道:“这本书和下雨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被大风刮来的不成?” 妇人摇摇头,接着说道:“就在这个时候,忽见一个白发老人从山峰上疾奔而来,正跑在我们的茅屋门口,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通日光,从天空一划而下。” 郭姑娘又问道:“那人被雷击毙了,是不是?” 妇人点点头,又道:“是的,那位白发老人应声倒在我们的门槛上,头在屋内,脚在屋外。” 说此,略一停顿,又道:“我们见白发老人气绝,将书留下。这本书我们保存有十年,我们夫妇又都不识字,留着无用,只好转送给姑娘吧。” 郭始娘接过那个布包,立即打开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四个篆字“青囊神术”。 这时,天宏方丈等人都转身走了过来,一直没有插嘴,静静的听他们谈话,郭姑娘接过布包,各人都愕着一对神目,向郭姑娘手中望来,一见书面的题字,五个掌门人和洁贞子师兄弟,都不禁心生惊骇,面色骤变。天宏方丈合掌念道:“阿弥陀佛,这不是赛华陀东方源施主的医书吗?” 纯阳道长也感慨地说道:“这么一位神医,想不到竟会遭雷击毙……啊!” 袖里乾坤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命千年。” 其余的人,无不同声感叹。 郭姑娘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载的,都是从来未听闻的医术。 西门追雪目光锐厉,而且他又紧靠郭姑娘身侧站立,他目光一触上面记载,赶忙转眼一望,示意她收下。 郭姑娘是何等聪明之人,一见他示意,立即重新包好,微微一笑,道:“大嫂,谢谢你的赠送,我不客气了。” 妇人笑道:“小妹子,你送一锭有用的银子给我,我送你一本无用的书,公平交易,还客气什么啊?” 她不知道这本“青囊神术”,她表哥能恢复人生幸福,实得力于这部奇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她小心翼翼地将书包好,背在背上,立刻告辞妇人,随众人赶往浙川。 浙川虽是一个山城小县,街道算是整洁,往来豫鄂边境的商贩,络绎不绝。 这时,正当华日当头,大街人熙来攘往,倒也显得热闹。 他们一行十一人,进得城来,迎面看见一家名叫“进至发”的客栈,天宏方丈站住身形,观望不前。 西门追雪闪身向前,直入客栈,高声嚷道:“伙计,贵号兼卖酒菜不?”他好酒如命,住宿倒在其次,故引先问店小二卖不卖酒菜。 店小二见一大群客人,走进店来,赶忙迎了上来,躬身一揖,道:“敝号前厅是酒馆,后院才是客栈,吃喝住宿均很方便,客官,请进吧!” 西门追雪听说是两便的客栈,正合他的心意,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转脸一望,一挥手直向客栈内走去。 店小二接着这群客人,心中又喜又耽心,暗自忖道:这群不相称的客人,定非平常人物,侍候得好,倒可得到一笔丰厚的小费,若侍候不当,却有苦受的。 心念一转,慌忙含笑说道:“客官,要住店还是吃饭。” 西门追雪道:“就是住店,也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啊,要二间上房,赶快搬些酒菜来。” 店小二诺诺连声,抢到前面领路,导引众人走入后面独院。 这个独院,三房一厅,布置雅洁,尤其院内花木稀疏,疲劳的身子,走进这等雅洁的房子来,只觉一阵轻松,劳困顿消。 西门追雪一看这间独院,既可吃酒又可休息,倒也便利,转眼向店小二道:“伙计,我们就要这间吧,赶快去整治一桌上等酒菜来。” 店小二听了吩咐,立即转身出去,片刻之后,洒菜一齐搬了进来。 西门追雪见了酒菜,口水就流了下来,不等店小二摆好,大笑一声,道:“请!”提过酒壶,就当先自酌自饮起来。 天宏方丈见店小二将酒菜摆好之后,问店小二说道:“伙计,你先出去,要添酒添菜时,我们再叫你。” 店小二听老和尚这么说,心中暗感高兴,当即转身出房去了。 纯阳道长等人见店小二走出房去之后,大家互视了一眼,便和天宏方丈讨论那幅素绢告白的事。 天宏方丈道:“各位都见过那个手拿怪笔,玉拍写字的蒙面人,可知他是谁?” 纯阳道长和春明道长等人,齐声答道:“尚不知他的来历。” 天宏方丈叹口气,道:“他就是张贴告白的人。” 第398章 猫叫 此话一出,纯阳道长等,心顿都起了骇颤,他们均险些送命在那象面人手中,闻之如何不惊惶。 天宏方丈眉头一皱,又继续道:“这人的武功,为贫僧生平见的高手,不怕各位见笑,蒙面人那夜突然闯人敝寺,本派虽然早有戒备,也遭到了有史以来未有过的重大伤亡。若不是申施主的图像退敌,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四个掌门人和洁贞子师兄弟,都听得面色骤变,忖道:其他的门派,不用说是耸耸可危了。 袖里乾坤愁云满面,说道:“蒙面人既然公开向我们各派为敌,他的本领固然厉害,但我们也得相商一个对策,阻止他的杀孽才是。” 纯阳道长接着说道:“听说这人,受了混合派中人之害,而迁怒到所有的武林人物,贫道意欲公推天宏方丈出名,广邀武林九大门派,合力把混合派歼灭,替蒙面人报仇雪恨,或许蒙面人心存感激,能消弥这场武林浩劫也未可知,若他仍不肯收敛凶焰,只有联手起来对付蒙面人,不知各位道兄和云兄意下如何?” 春明道长沉思有顷,突然抬头答道:“据贫道的猜想,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这其中另有原因?若蒙面人只是为了报仇雪恨,以他的武功,定可把混合派的人,个个诛绝,却不会绕圈子,箭头指向我们九大门派。” 天宏方丈听他这一说,心中也有同感,点点头,道:“是啊,混合派的势力,虽然不可轻视,但蒙面既然敢找各大门派寻仇,又何俱混合派的势力之大,这事可能暗中有人指使。” 他说完之后,转眼一望西门追雪,只见他酒到杯干,对他们讨论之言,好似没有听到似的。 西门追雪见老和尚的眼光向他望来,知道老和尚顾彼言他,突然哈哈大笑一声,道:“蒙面人的武功,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暗中指使他的人,武功可能还在他之上,各位就是查出暗中指使的人,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洁贞子忿愤地说道:“若不是各大门派,有一定的基业,绝不怕蒙面人寻仇。” 天宏方丈点点头,道:“道兄说的不错,我们吃亏的就是有基有业,不然蒙面人的武功再厉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们商量了很久,都没有得到一个具体性的办法,最后由春明道长提出建议。纯阳道长补充说道:“我们不必作这种无谓的空谈,贫道赞成纯阳道兄的意见,公推天宏大师出名柬邀九大门派,目前在这里的,那不须再柬,只有两派无人在场,请柬很容易送到。” 天宏方丈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承两位道长推重,老衲义不容辞,但急也不在一时,我们一同到武当山,见了光义道长再详细地研究吧。”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无异议,立即停止谈论,一看桌上的酒菜,被西门追雪吃喝的只剩下不多了。 三派掌门人,与洁贞子师兄弟及法成道长,除了天宏方丈一人吃素之外,其余的人,虽无西门追雪的宏量,但也喜爱怀中之物。 袖里乾坤立即招店小二,吩咐重新来一桌丰富的酒菜,大家畅饮一番。 许青松,郭索娟两人各怀心思,食而无味,尤其听了各人的说话,更增添了心中的愁绪。 郭索娟心乱如麻,不想再和他们周旋,拉着吕明珠向房内走去。 西门追雪哈哈一笑,道:“我大大的占便宜啦。” 袖里乾坤也有惊人的酒量,接着笑道:“申兄,你如果有豪兴,我们来较量较量。” 西门追雪已有了五六成酒意,那经得起云灏然的挑战,把酒壶提了起来,替各人斟了一轮酒,端起酒杯,道:“我先敬各位一杯,再舍命奉陪云兄。” 大家共同干了一杯之后,两人便开始比拼,真是酒逢知己干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都有惊人的酒量,酒到杯干,眨眼之间,便各自喝了十大杯。 许小侠又不便即时告退,怀着满腹的心事,虽经强制抑住,但仍不能安静下来,故此愁眉苦脸,神色很是中安。 西门追雪向他望了一眼笑道:“你不想休息,不必闲坐着,就和我们拼几怀,凑凑热闹。” 许青松谣摇头,道:“晚辈不胜酒力,不敢奉陪,替各位前辈持壶斟酒,倒还可胜任。” 西门追雪笑道:“你不喝酒,倒用不着你替我们持壶,我看你师妹一路走来,就未开口说话,对你仍然有气,你还是进房去向她跪下陪个小心,免得明天再遭她的白眼。” 许青松俊眼一红,道:“老前辈,别取笑啦。” 西门追雪转眼一望二女的房门,并未紧闭,笑道:“我说的话乃是天经地义之言,绝不是有意取笑,你看他们的房门都没有关上,不是等你等谁?” 许青松转眼一望,果见二女的房门虚掩,立即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探头向房内一望,但见二女把一块垫单隔开两边,他轻推开房门,移身进去,细声叫道:“师妹,睡着没有?” 喊了一声,不听有人回答,以为她一路劳顿,已经睡着了,便在门旁一张椅上落坐,闭目休息。 这间房子,在靠厅的右边,前面靠天井,房后都是旷地,她们把垫单一遮,刚好隔成前后两间。一张床铺就在靠后的窗户下,留出前面一半间,原本想给许青松休息的。 郭姑娘和百花女两人,还未睡觉,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休息,许青松一进房,她俩早知道了,但故意不出声答话。 直等到许青松久无声息,两女又开始絮絮细语轻笑,互道身世,蓦地听到房上传来几声咪咪的声音,此起彼落,好似不是一只猫儿的叫声,于是惊断了两女的说话。 突然,西门追雪在厅内大声笑问道:“道兄,你听那是猫叫还是人叫?” 春明道长答道:“是两只猫在叫春。” 西门追雪笑道:“猫儿叫春,道兄心中有何感想?” 春明道长已经有了九成醉意,感慨地随口吟道:“猫春叫猫叫春,听它愈叫愈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道一声。” 西门追雪突然回头向天宏方丈大喝一声,道:“喂,老和尚,你听见了春明道兄吟的诗没有?” 天宏方文坐着闭目养息,还未入定,听他这一叫唤,立即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郭姑娘和百花女听得很清楚,郭姑娘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妹妹,你干爹人老心不老,说话挺有意思的。” 百花女认干爹不久,还不了解他的个性,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大凡书念多的人,说话都很幽默风趣。” 话声甫落,忽闻窗户“哧”的声轻响,两女同时转眼一望,只见窗户上糊的白纸,破了一个小孔。 二女吃了一惊,轻轻跨下床来,蹑到窗前一望,只觉窗外空寂寂的,毫无一点声息,二女以为是昆虫把窗纸撞破,也未在意,仍回床上休息。 突然传来,笃、笃、笃三声清晰的更声,知道时候不早,二女便闭目养息,不再谈话。 郭姑娘刚刚闭上眼睛,陡闻叮当一声,响声就在自己身前,不禁骇然一惊。 睁目一望,只见一枚一寸五分长短,锋利无比的钢刺和一片屋瓦落在床前。 百花女也被这突然的响声,骇得心头一跳,赶忙睁眼一望,见郭姑娘的身边,有一根雪亮的钢刺和一片屋瓦,不禁掠呼一声,道:“姐姐,有人偷袭。”立即跃身窗户推开,跃了出去。 郭姑娘正望钢刺和屋瓦怔神,听百女这一叫,才惊醒转来,紧随百花女的身后,穿出窗外。 放眼一扫视,突见一条黑影,纵上左边房脊,二女彼此打了一个手势,纵过旷地,窜上房屋,跟尾追去。 两女追过一重较高的房脊,忽见前面多出了一条人影,越过城墙而逃。 两个小姑娘,艺高胆大,那肯就此放过,也立刻越墙疾追。 许青松也被这叮当之声惊醒,赶忙起身问道:“师妹,什么事情?” 他是一个老诚的青年,不敢立即掀开掩隔的床单查看究竟,待两女相继穿窗而出,方才掀开床单,不禁大吃一惊,正欲随后追出,天宏方丈等人都闻惊闯了进来。 天宏方丈大师一看床上的瓦片和钢刺跌落在一处,抬头一望,但见屋顶和窗纸,都破了一个洞,暗道:看这情形两件东西,并非一人所发,其中定有原因。 心念一转,脚下一弹,庞大的身躯,穿窗出去,身子一晃,跃过圹地纵上对面屋顶,众人也陆续跟踪追来。 众人越上街房时,正发现二女越墙而去,立即展开轻功,尾随二女身后退去。 两女追到城外,已经距离前面两条人影很远了,她们两人眼看追不上,本想转身回客栈。 回头一望,发现众人都已跟踪追来,当下胆子一壮,又跃身向前追去。 第399章 感化 转身之间,已追出数十里去,但前面两条人影,身法快的出奇,早已追失了人的身影。 天宏方丈一看方向,是去武当山的途径,无意再折返客栈,便一直追了去。 蓦地,眼前一片黑黝黝的森林横阻,天宏方方丈纵上树梢,由上下望,看得非常清楚。 但见不会说话的那个蒙面人,在拍上写道:“你为什么要下毒手杀害她?” 对面那个蒙面人,咯咯娇笑,声如银铃,笑后缓缓说道:“你这话问得太离谱,你扬言要杀绝武林中之人,她是武当派的女弟子,为什么独要救她?你不是出尔反尔吗?” 哑巴蒙面人被她这一反问,真是问得哑口无言,他圆睁一对神目,盯视她良久,才又写道:“我虽然要杀绝武林中之人,但我不能泯灭人性,下毒手害我的表妹,也不能眼看她死在你的钢刺下。” 对面那个蒙面人又是一阵咯咯娇笑,声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除了几个已知蒙面人来历的人外,其他各人都听得惊诧不已,听这笑声显然是青年少女,笑声一落,随即说道:“我要杀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我不能抛弃自私,让她把我的中意人夺去。” 哑巴蒙面人正想挥笔写话,蓦听到一声哀伤的呼叫:“少华表哥呀!”跟着跃了下去。 女的蒙面人,听有人喊叫,立即闪身转去,男的蒙面人知道是表妹等人追了上来,不愿和她见面,也闪身转向,疾驰而去。 郭姑娘自从被蒙面人掳到悬崖,蒙面人无故逃走之后,心中就怀着深疑,但未见面目,不敢直认,目下见他写在怪拍上的字,承认他是表妹,无疑是失踪多年的表哥了。 她心中中立时泛起一种莫名的喜悦,立刻扑身下去,见他闪身疾走,那里肯舍,脚一沾地也窜人黑暗的森林中。 许青松怕师妹单身遇险,也纵落树梢,紧随追去,他一边追一边出声叫道:“师妹,那个不说话的蒙面人,真是你的表哥吗?” 郭姑娘停下步来,转头一望师兄,不知她是喜是怒,抑是感到悲伤,两眼流泪点点头道:“他跳深崖之后,我就怀疑他是我的表兄,但不知为什么不肯见我,难道他真的被人害得不能见人下吗?”说着,竟然放声大哭。 这时,大家也都跃下树梢,追了过来,听她的说话和痛苦神情,除了惊诧之外,也为之心酸。 西门追雪忽然纵声大笑,道:“蒙面人既然是你的表哥胡少华,你不赶紧追去,却站在这里哭泣,岂不把相认的机会失之交臂吗?” 郭姑娘忽被他这一句话提醒,立时停止哭泣,施展轻功,向她表哥隐去的方向追去。 天宏方丈这一路走来,都在暗中注意西门追雪的言行,听他这一说,疑云更深,忖道:这人的举动,诚令老衲难以猜透,难道他真是受人所托,而确实不知蒙面人的实情么?不然,他与郭姑娘不会不认识,就是他们假装得这么自然,一点破洞都瞧不出来。 三派中门人和洁贞子师兄弟及法成道长,看他站在那儿怔神,同声说道:“大师,我们随郭姑娘追去吧,现在这个不说话的蒙面人露了身世,就容易查出他的来龙去脉,以及被害的情形了。” 天宏方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好啊,若能借郭姑娘和蒙面人的关系,阻止杀孽,倒是武林中之幸。” 越过了这一片大森林,前面便是汉水,沿江而上乃是出县,这一带山势异常峻险,若不是身怀绝顶的轻功,真不容飞驰疾奔。 众人展开踏叶飞行的轻身术后,就似十一只掠空飞的蝙蝠,登峰渡涧,一连翻越了三四重山头,虽说众人的轻功都已臻上乘,但两个蒙面人的轻功,比众人还要高一筹,几重山头一翻,已失去了蒙面人的身影。 天宏方丈猛然提气,庞大的身躯凌空飞起,几个起落,就登上一座高峰,停身四顾,忽然发观对面的山腰中,掠起两条人影,如两缕轻烟凌空飘飞,身法快得出奇。 他转身一望见众人都陆续跃了上来,两腿一弹,猛向对峰扑去。 这一发现,不管两条黑影,是否为先前两个蒙面人,展开身形疾追。 只见前两条黑影,疾弛起来,身子不动,脚不沾地,如两团黑影向前飞驰,郭姑娘看那两条影疾奔奔的身法,甚是奇怪,向并身而进的百花女低声说道:“妹妹,我看前面的两条黑影,飞奔的身法有些奇怪,轻功就是入了化境,也不会象那样飘荡的前进,一定是鬼而不是人。” 百花女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听完她的话,答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任你轻功再高,绝不会手足四肢不动,象两块黑云凌空瓢飞。” 众人奔上对面峰顶,先前的两条人影,已然消失,突见眼前竟是一片斜倾的荒冢。 从坟冢中闪耀起团团光磷,贴着地面游动,百花女看了那些飘忽无定的光球,骇然叫道:“鬼火!鬼火!” 这些在荒冢间飘忽无定的光球,光度忽强忽弱,颜色碧绿,更给这荒山坟丘增添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十一人中除了许青松师兄妹外,都是久闯江湖的高手,对这神秘的光球,倒还是初次见到。天宏方丈突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坡下这片凄凉的荒冢,甚是蹊跷,莫非……” 话声未落,忽见荒冢的尽头,黑压压的一片树榴上,红光一闪一灭,接连亮了十一下。 春明道长看那红亮的讯号,正是如我们的人数,道:“大师猜的不错,峰下确潜藏着武林人物,说不定对我们有所举动!” 蓦地—— 荒冢左边的深谷中,隐隐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听得众人更是不寒而栗。 心悸间,忽地右边谷底又传来一阵叫声,声音更是悲惨凄凉,使周围阴森的景象,更加浓了恐怖的气氛。 云灏然正欲拨腿跃过去,察看是什么杂猫狗叫,而被天宏方丈阻住,道:“道兄,这是有人故布疑阵,我们须得镇静心神,慌张不得。” 郭姑娘乃是名门中的闺女,虽在武当山学了一身武艺,那里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情不自禁的依偎在许青松怀中,骇然说道:“咦!这个鬼地方,简直要把人活活的吓死……” 许青松单臂搂住了他的师妹细腰,道:“师妹别怕!” 百花女转眼一望干爹,但见他眉头紧皱,好似心中悬着一件重大难解的心事,她本想询问,又怕扰了他的凝思,只望着干爹失神。 西门追雪皱了一阵眉头之后,忽然心神有所悟似的,朗声大笑,道:“我真是被烈酒冲昏了脑袋啦。” 稀落的星光,从黑的云层里透射出来,是那么的微弱,荒冢中的磷火飘忽不定,是那样的神秘,凄厉的悲嚎,从两边深谷中传来,此起彼落,又是那样令人心惊。 这一片荒冢在深夜之中,本已够恐怖的,再加上磷火,惨嚎,更加深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西门追雪一声朗笑,好似给众人增加一份胆量,减去战栗的心神,振奋起无畏的情绪。 百花女一听她干爹的朗笑,急接口问道:“干爹,你发现什么了?” 西门追雪道:“珠儿,你数数看,这片荒家的绿色火球,是不是八十一个?” 百花女圆睁星目,顺手一算,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八十一个。” 西门追雪立即探手入怀,拿出他老哥哥送给他的四个密袋,将天袋捡了出来,其余的三个,仍然揣入怀中,拆开天袋一看,只见里面一块白绢,上面有数行小子:“一宅严紧机关密,二坪之内多瘴气,三个别墅现魔鬼,四大庄中有奇人,善善恶恶藏隐讳,形形色色要注意,多杀不如感化好,天心仁口无忌。” 西门追雪看完之后,哈哈大笑,道:“老哥哥啊,老哥哥,为什么不能干脆教我仗义除害,倒要我少造杀孽,忘年之交说话还要兜圈子,这不是多余的吗?” 众人围了上来,看了锦囊之言,除去许青松师妹和百花女,不知道一宅二坪三别墅四大庄所指何处之外,其余的人对这些地方,都早有耳闻,但没有把这地方放在眼中,眼看八隐之一的樵隐,都不敢存轻视之心,各位掌门人,也不禁心生惊疑。 天宏方丈暗叹一声,忖道:这样看来,蒙面人对老衲的责备,并不是无的放矢,本派占武林领导的地位,却没有负起除暴安良的责任,让这些江湖败类日益壮大,为害江湖,真使老衲愧疚良多。 蓦地—— 坡下那片叠叠的荒冢中,又传来一声令人心颤的惊叫声。 这惊叫的声响,许青松听得十分耳熟,当下心头一震,暗道:莫非她遇了什么危险…… 心念刚生,不顾隐伏危机,即向发生之处跃去。 郭姑娘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师兄你想去哪儿?” 第400章 善言 许青松一晃手臂,摔脱开她抓着的手,道:“听那惊叫之声,好像是我世妹遇着危险了。” 郭姑娘听了此话,心中突然焚起一般无名的醋火,冷笑一声,道:“啊,我倒忘记你的世妹了,快去吧,她万一遭了不幸,我可担待不起。”娇躯一转背过身去。 许青松见师妹这等不近情理,一赌气,立即腾身向荒家中扑去。 西门追雪拱手向众人作了一个揖,道:“各位请便,我西门追雪今夜要见识见识这荒冢中,潜伏的是些什么邪魔?” 天宏大师合掌还礼,道:“既然这荒家是江湖邪道潜藏之地,除暴安良,乃是我等应尽之责,老衲等岂肯置身事外。” 春明道长等人亦均同声附和。 西门追雪转眼一望百花女,道:“珠儿,快把意形剑交给我,我要试试这神剑的威力。” 百花女倒腕摘下意形剑上前一步,双手呈上。 西门追雪接过宝剑,心中照着无名女的指示,默念了三遍炼剑人的姓名,虚空刺出一剑,只见寒光闪耀中,勾出一个人影,一现即隐。 纯阳道长见他轻轻地刺出一剑,就发出了惊人的威势,心中感慨万千,暗自叹道:如此看来,这柄神剑,真是有德者据之,真是属于穷鬼了! 西门追雪一经试出宝剑的威力,便豪气大发,仗剑当先向肉荒冢中奔去。 刚奔到荒冢的附近,只见乱坟堆中钻出来四个鬼魅似的怪人,横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西门追雪止步一望,只见四个怪人,全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红顶白帽,脚穿白袂布履,眼睛深陷,颧骨高耸,面色惨白,舌头吐出来五六寸长,十指锐如利抓,根根指甲都有五六寸之长,那般怪摸样,真是坟墓中钻出来的幽灵,端的恐怖骇人。 西门追雪不信邪,尤其眼光锐厉,一看就知是假装吓人的,冷哼一声,道:“装模做样,吓不住人。”宝剑一晃,一道逼人的寒光闪过,已将四人的假舌头一齐削落。 四个幽灵般的怪物,舌头被削,知道对方武艺高强,手中又是把无上的利刃,身形一晃,各自疾退五步,其中一个厉鬼喝道:“朋友,你这样的横蛮,在我们阴宅势力范围之内,恐怕……”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说话,接着说道:“我们只把你们舌削落,未把你们的头颅斩下,已算客气了。” 说话之际,又扬手一招“风速叶飙”,只见一道寒光闪处,再看那四个怪人头上的红帽顶,又全被削落。 四个怪人惊惶间一缩头,纷纷倒纵几步,放眼向众人扫视一遍,只见个个神目如电,威势逼人,知道今夜来的都不是普通武林的人物,连忙改变语气,道:“此处乃是本教后山重地,严禁行人通过,如各位不是有意找本阴阳教圣地找碴子的,就请绕道过去好了。”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道:“京城重地,尚敢跑马,此等荒山野冢之处,倒不容我通行,真是岂有此理,我偏要闯闯试试。” 先前答答话的人,也冷笑冷声,道:“既然不听善言劝告,就让你尝尝这‘鬼火阵’的厉害吧。” 这边四个掌门人,只知阴阳教主阴阳老怪陆平涛的武功十分奇诡,为黑道中最难惹的邪魔,却不知道他还懂得布阵,当对方说出“鬼火阵”三个字时,彼此都暗暗吃惊,互相望了一眼。 那边为首一人见对方众人听了鬼火阵,都面现惊疑之色,乃得意地哈哈一笑,继续说道:“诸位不相信在下之言,定要从荒冢闯过,在下等也不拦阻,不过入阵之人,今世休想活着出去。” 西门追雪一扬宝剑道:“你这话能吓得了谁?” 那为首怪人冷笑一声,又道:“刚才有两个蒙面人,也是蛮不讲理,不肯听在下的劝告,反而声言要杀绝武林中人……” 郭姑娘猛然一惊,不等他话说完,接着问道:“两个蒙面人,是不是陷人阵中,被你们教主抓获了?” 为首怪人又一变态度,傲然答道:“现在虽未发出抓获的讯号,但离鬼门关近了。” 郭姑娘心念表兄的安危,也不管鬼火阵如何厉害,娇躯一扭,首先向那片阴森的荒冢跃去。 那四个怪人见她冲入鬼火阵,也不出手阻拦,只是发出冷笑,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后,提高声音说道:“各位是不是追赶两个蒙面人而来。” 天宏大师合掌答道:“老衲等人,正是追赶蒙面人到此。” 这四个怪人是阴阳老怪手下,负责巡守荒冢的四鬼,为首一人叫东魈金中元,第二个西魅于可成,第三个南魍徐荣华,最后一个北魉冷少奇。 东魈金中元阴笑一声,道:“两个蒙面人,已身陷鬼火绝阵,必死无疑,如各位想亲眼一见两人的死状,不妨随在下到本宅稍坐片刻,当可如愿。” 西门追雪冷哼一声,道:“申某人不会中你的计。”说毕,左手一带百花女,拔身跃起,跟随郭姑娘之后,窜入鬼火阵中。 这时,天宏方丈对西门追雪的来历,又加深了一层怀疑,其余的人对他的举动,也感到莫测高深,都睁着一对神目,望着西门追雪消失的身影怔神。 东魈金中元见众人均未跟随西门追雪入阵,似非同道之人,心中便另有打算,于是拱手道:“各位如为蒙面人寻仇而来,那么请随在下进宅咽。” 天宏方丈等人来追赶蒙面人的目的,是想查出他的底细,好联合对付他的挑战,现在蒙面人已被困鬼火阵,若能借阴阳老怪之力除掉,倒可消弱武林的一场浩劫。 他们心中一喜,倒未考虑对方邀他们人宅的用意,也不考虚蒙面人是否真的被困在鬼火阵中,便同时点点头,跟随四鬼而去,若不是西门追雪暗察出四鬼的奸计,他们都要送命在阴宅之中。 西门追雪带着百花女一起一落,就是三四丈远,这时,郭姑娘正遭伏在鬼火阵中的阻击手围攻。 都是武林中的高手,而且配合恰到好处,任你剑术独步武林,也不容易前进一步。 西门追雪脚才着地,蓦闻一声大喝,从乱坟堆中钻出十几个贼人,又把他父女俩困在核心。 百花女娇躯一转,背向义父,振腕一剑刺出,星点剑芒,向蜂涌围攻而来的贼人头上洒下。 当前两个贼人见她出手的剑势凌厉无比,心头一震,各自向后疾退三步。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提高声音说道:“郭姑娘不要惊慌,沉着应敌。”右臂一抬猛然劈出一剑,寒光过处,两道血柱跟着冲了起来。 首先攻过来的两个贼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身首离开了,其他的贼人见此威势,不禁暗生惊骇,疾忙向后跃退。 郭姑娘蓦闻西门追雪在身后招呼,胆子一壮,剑使一招“凤凰点首”,这一招势疾力沉,直向前面一个贼人当胸刺人。 这一剑劲道甩得太猛,剑锋透过那人的背后,她剑未及抽出,忽见左右贼人,齐举兵刃,挟雷霆万钩之势,同时攻来,眼看她就要丧命在围攻敌人的手下! “好不要脸的恶贼,仗人多势众,欺侮我姐姐……” 百花女从小遭恶人之陷害,见到了恶人,就恨之切骨,左手暗扣一把花蕊银针,右手长剑一招“迎风破浪”,连人带剑向围攻郭姑娘右面的贼人扑去,左手花蕊银针,疾打左面的贼人。 右面那人贼人,见她来势凶猛,剑光凌厉,顾不得伤人,只好改招变势先自救。 左面那个贼人倒未觉察百花女的花蕊银针,他的打虎棒刚要砸到姑娘的头上时,骤觉眼睛卷入了灰尘,当时痛澈心肺,同时,手臂一麻,功力顿失,打虎捧立即堕落地下,人也跟着向后倒去。 郭姑娘一招用劲过猛,几遇险境,忽见两个贼人一退一倒,当下猛扬右腿向中剑的贼人肚腹踢去,就势把剑抽出,虽说已经脱险,但身上不免惊出冷汗,对吕姑娘的及时援救,暗暗心怀感激。 右面那个贼人,眼看两个兄弟,一个死于剑下,一个不知中了什么暗器倒地,不禁怒火万丈,一举铁尺,猛向长剑挡去。 但闻一阵金铁相触之声,火星四溅,吕姑娘攻出的一剑,竞被他的铁尺荡开。 吕姑娘不待对方出手反击,娇喝一声,振腕一剑,直刺过去。 那个贼人身子微微一侧,一扬铁尺,猛然一招“狂风暴雨”,带起一般奇猛的劲风,向吕姑娘当头砸下。 两人接上手之后,就各展所学,眨眼之间,互攻了三招。 郭姑娘略一怔神,怒叱一声,身形疾转,正想和吕姑娘联手,把使铁尺的贼人置于死地。 蓦闻一声嘿嘿的冷笑,从乱坟堆中钻出一个怪物来,未见如何作势,身子一晃,飘然落到郭姑娘的面前,一对灼灼的眼光,略一扫视,猛喝一声,道:“好毒辣的手段,出手就制人于死命,我夜狼西子明倒要……” 郭姑娘不等他说完,长剑一招“石破天惊”,猛刺过去。 第401章 陷阱 这个贼人早年在绿林道上,就闯出万儿,人称夜狼西子明,武功非泛泛之辈,见郭姑娘剑势刺到胸前,身子巧妙的一闪,剑锋贴身刺空。 郭姑娘刺出的剑势未收,右脚向前踏上一步,剑化“横扫双柱”削对方双腿。 夜狼西子明身子向后疾退一步,正想扬掌劈出。 但郭姑娘不让他有还手的机会,一招剑势之后,就连续抢攻,一招紧接一招。 西子明掌势还未扬起,郭姑娘凌厉的剑势,又疾猛刺到。任你西子明身怀绝技,但也被郭姑娘的快速抢攻,闹的手忙脚乱,频临险境。 忽然一声大喝,起自郭姑娘的右边,她侧目一望,但见一片寒光,快若电闪袭来,赶忙横跨,让过这一招奇猛的偷袭。 那突然偷袭的贼人,一招把郭姑娘逼退之后,身形一晃,扬刀劈来,单刀舞起一片白光,猛向郭姑娘劈下。郭姑娘一扬右腕,宝剑疾出,封任了劈来的单刀,而左边破空的掌风又已袭到,不用瞧望,她即知是夜狼西子明配合夹攻,立刻剑化“八方风雨”,身子一转,猛削西子明的铁叉。 郭姑娘独战两个贼人,再也不敢大意,左挡右招,严守门户。 百花女和使用铁尺的贼人对搏,本已占到了上风,但就在她快要得手之际,突然又增援了一个对手来,初时还能勉强支持,但打到三十招之后,已感内力不继,粉脸上已见了汗珠,微感气喘。 西门追雪出手解了郭姑娘的危险后,就未再行出手,他站在一个坟堆上,放眼四望,查看形势。 只见这荒冢之中,阴霾四合,鬼气森森,任目光如何锐厉,也难看三丈以外的景物,不禁心里暗暗惊诧。 回头一望吕姑娘,只见她被二个贼人,逼的手忙脚乱,眼看就要丧命在敌人手中,他举剑跳落坟堆,扬手二招“飞絮落英”,一团剑光卷起一个威猛的人影,疾向夹攻百花女的二个贼人,当头罩下。 但见寒光敛处,两个贼人的头颅,一齐滚落尘埃。 夹攻郭姑娘的两个贼人,见西门追雪出手一招,就削落两个兄弟的头颅,尤其看剑光奇尽,不知是一把什么剑,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心头一骇,夜狼西子明赶忙吹了一声口哨,向后疾退,只见他二人身形一晃,钻入乱坟之中隐没。 郭姑娘娇叱一声,就欲仗剑追去。 西门追雪大声叫道:“郭姑娘,这片荒冢中,处处是陷阱,不可造次。” 郭姑娘刚才闯入阵时,心怀表兄安危,及至被敌人阻击,拼命激斗,倒未看出鬼火阵的情景。 她听西门追雪出声招呼,忙收住前扑之势,注目一望,只见阴霾四合,隐闻悲惨的号声,不禁暗自打了一个哆嗦,转身望着西门追雪怔神。 西门追雪见她那失神的模样,知道她心里惊骇,微微一笑,道:“郭姑娘,不必害怕,我们虽已困入阵中,但只要沉着应付,必能化险为夷。” 郭姑娘吁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阵啊,怎的如此阴森恐怖?” 她突然对西门追雪这等的客气,倒使西门追雪受宠若惊,大笑一声,道:“我也分辨不出什么阵势,但不管他千变万化,总离不了阴阳八卦,九宫奇门……” 话声未绝,忽见前面冲起一道火光。接着传来一阵吆喝声。 西门追雪右手一招,道:“你们两人紧随我的身后,照着我的步法前进,不可分心。” 说毕,他试探着,向前踏进五步,二女紧随他的身后,跟进五步。 他们身子刚刚移动,只见那黑黝黝的树林中,光亮突然疾速闪动,似是发出紧急讯号。 西门追雪心中甚是镇定,向前踏进五步之后,立刻站定身形,再仔细打量形势。 忽然向右横跨三步,又停住身形,注目四顾。 二女看他这等小心谨慎,不敢大意,也不敢问他,只好跟着他的步法前进。 凌厉的号声,愈来愈恐怖,那树上的讯号,也愈来意紧张。二女那会见过这等恐怖的场合,只吓的冷汗直流。 西门追雪一看前面有一堆丈来高的骷髅骨,发出绿色的磷光,随着轻轻的晚风飘动,他忽然憬悟,吁了一口气、道:“在阵外所见的绿色火光,原来是骷髅中闪出来的磷火,这有什么奇异的。” 这时,他已经看出这荒冢中,是按奇门之数布置,胆子一壮,立即踏步前进。 他刚刚绕过五堆骷髅骨,忽觉情景大变,前面人影幢幢,鬼声啾啾,向他们迎面缓缓走来。 二女见那些人影缓缓移动,身子一点也不晃动,活似鬼影,不禁浑身哆嗦起来,银牙咬的格格作响。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振腕一剑,猛向迎面而来的人影扫去,剑光到处,发出嗦嗦之声,那些人影应声倒下,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些草人。 两女见是草人,不由胆子一壮,一种好奇心驱使,忘记了西门追雪的吩咐,抢先跃进,斩杀草人。 她们好像竞赛似的,身法愈来愈快,西门追雪正在思索阴宅布置这鬼火阵的人,在这阵中伪装这么多的草人,是何用意,一时间忽略了二女的举动,没有出声阻止。 二女正在兴高采烈之际,骤觉地势下沉,惊叫一声:“不好!”但已双双陷落阱下。西门追雪听到了二女惊叫之声后,猛吃一惊,转身跃去抢救,已经不及,向二女失足之处,低头一望,只觉陷阱深不见底。 他心里一慌,急切之间,也想不出搭救二女的方法,只得面对陷阱大声叫道:“珠儿,珠儿。” 连叫了数声,都没有回音,再叫郭姑娘也是不应,这一下把一个万事毫不介意的西门追雪,也急得门六神无主了。 正在他怔望陷阱失神之际,蓦闻身后响起一声大笑,道:“阁下也想跳下去喂毒蛇猛兽吗?可惜你的身体太瘦了啊。” 西门追雪猛一回头,但见背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人,而此人身穿白色大褂,足着草履,一头蓬乱头发,满脸油腻,腰间束着一条草绳,身后背着一个葫芦,形状像个老叫化子,此时正咧嘴嘻笑,他心想这人无声无息的到了自己的身后,武功倒是不弱,但其装束,却不像是阴宅的人,乃冷笑一声,答道:“我西门追雪纵然没有玩蛇的本领,但也不见得就会葬身毒蛇口中。” 老叫化子哈哈大笑,道:“阁下既然不怕,那么不妨跳下去试试。” 西门追雪天生就有一幅傲骨,本有下去救人之心,再被老叫化子拿话一激,那还忍受得住,当下一晃身形就要向陷阱内跳。 那老叫化子料不到对方真个会往陷阱内跳,惊慌之下,伸手抓住他的肩膊,往回一拉,笑道:“别赌气啦,跳下去喂毒蛇猛兽,倒不如喝老叫化子的毒酒而死,比较痛快啊。” 西门追雪本想挣脱,往陷阱内跳,忽听到酒字,顿时万事皆忘,旋转身子,哈哈大笑,道:“好啊,西门追雪一生别无所好,只有酒是我的第二生命,能被毒洒毒死,倒死得其所了。” 说时,右手一伸,又续道:“拿来!” 老叫化子把背上的酒葫芦解下,捧在手中,笑道:“阁下真不怕被毒酒毒死?” 西门追雪踏前两步,顺手夺过葫芦,道:“一醉解千愁,毒死见阎王,一了百了。”拔开瓶塞,捧到嘴边,如长鲸吸水一般咕噜咕噜猛饮。 那只酒葫芦至少可盛十来斤酒,他一口气喝下了一半,仍然不肯把它放下。 老叫化子见他有这等酒量,心中暗暗惊奇,忖道:我老化子的酒量,也不小了,以他这般豪饮来看,今天倒是棋逢敌手了。于是生怕一葫芦酒全被西门追雪喝完,连忙伸手抢过酒葫芦,道:“阁下要做酒鬼,也得有个伴啊!”说完,捧起葫芦送到自己的口边,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余下的酒,喝个点滴不留。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就是毒死也值得。” 老叫化把酒喝光之后,注目向西门追雪仔细打量了一下,笑道:“老叫化若是老眼没有花,阁下定是衡阳道上玉泉亭里,编结草鞋的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诧异地点头,道:“落西门追雪眼掘,大名如何称呼?” 老叫化道:“我穷要饭的,那来什么大名,不过要了几十年的饭,游遍了大江南北,却见得不少江湖人物。阁下曾送过我一双……” 西门追雪猛然想了起来,连忙拱手笑道:“噢……原来阁下就是江湖上顶顶大名的神州丐侠范子贵,范大侠!真是久违了!久违了!” 老叫化浪得意咧嘴一笑,还了一揖,说道:“老叫化浪得虚名,那敢当大侠二字,那一年路过玉泉亭,,承蒙阁下慨赠一双草鞋,多年仍然念念不忘,想不到在此不期而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西门追雪突然一拍脑袋,连连说道:“该死!该死!” 第402章 隧道 范子贵不知他发了什么急症疯,随即问道:“什么事呀?” 西门追雪叹息一声,道:“我西门追雪庞大的家产,一生的事业,都断送在黄汤里,一误再误,我听说有酒,竟将二女的生死也都忘记了。” 范子贵笑道:“急什么劲,她们命中该死,就是你跟着跳下去,也不一定救得了她们,如果她们命不该绝,自能逢凶化吉。” 西门追雪放声大笑道:“稀奇稀奇!老叫化子也谈起因果来了。” 范子贵道:“不是我信口开河,你仔细地想想看,她们坠下去这么久了,急有什么用呢?”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我看你好像胸有成竹,大概熟悉这里的机关陷阱吧。” 范子贵微微一笑,道:“老叫化垂涎这里主人蓄着两条奇毒无比的青线蛇,想偷来换壶酒喝,那知来了三天三晚,也未得手,今天晚上,我伏守在暗道的入口处,想偷窥这开放暗门的方法,但见一个纤小的人从阴宅出来,非常慌张,那纤小的人走出来之后,放眼一扫视,立即放腿向坡上疾奔,我见她鬼鬼祟祟,暗中有蹊跷,便尾随她的身后退去,但见那个纤小的人影,奔至坡上,隐身一株树下不动,眼睛注视着前面,一瞬不瞬,似是等候一个人,我想看出她秘密,也在离她二丈多远的地方隐藏起来,片刻,只见两个蒙面人由峰上跑下斜坡,那个隐身树下的人影,见两个蒙面人来到,便立即暗击三掌连络,彼此以暗号连络后,由纤小的人影,引着一个蒙面人,转身向人阴宅的暗道走去,后面的一个蒙面人,却向左边飘身下去。” 西门追雪听得甚是惊讶,暗道:这阴宅是什么样的人物主持呢?我老哥哥暗中并未说清楚,难道蒙面人是来破阴宅的不成? 心念一转,立即问道:“后来怎样?” 范子贵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我追是追了,但那个纤小的人影和蒙面人身法奇快,老叫化又被一个贼人缠住,以致慢了一步。” 西门追雪问道:“除了两个蒙面人,入了荒冢之外,还发现其他的人没有?阴宅伏守荒冢之人,发现了蒙面人吗?” 范子贵摇摇头道:“没有发现其他的人,进入荒冢,那作内线的纤小人影,似是非常机警,而且地势又熟悉,倒未被阻宅优守的人发觉。” 西门追雪晃晃脑袋笑道:“老叫化子,今夜有热闹可瞧,你既然知道人阴宅的暗门,我们进去凑凑热闹吧。” 范子贵点点头,道:“只要阁下不怕死,老叫化当舍命奉陪。” 西门追雪朗笑一声,道:“好!你我志不同,道相会,彼此都是穷酸,就请带路吧。” 范子贵对这一片荒冢摸得很是清楚了,他导引西门追雪左弯右拐的走了下去,而后来到了一座高如小山般的坟墓之前。 但见这座高大的坟前,左右各有一个丈许高的石翁仲,相对面立,表面斑剥不平,好似经过长久的雨蚀日晒所致。 坟前中央立了一块墓碑,高约七八尺,宽有三尺以上,墓碑的神坛上,安置了一张石制的圆桌。 老叫化先走上乎坛,手指石桌,道:“这就是入地底的门户。” 西门追雪将石桌四周,上下仔细地察看一番,却未发现一点开启的痕迹,也看不出何处是机关按钮。 转疾一望石翁仲,忽然灵机一动,跃到左边,仔细观察石翁仲的周身,发现肚腹有一个脐眼,有拳头一般大,他伸出五指,扣住石翁仲的肚脐往右一扳。 但他并没有使多大力量,那石翁仲翁就自动转了一圈,复原不动。 石翁仲刚刚停止转动,接着一阵轧轧之声,那个大圆石桌,竟自动的移了开来。 只见石桌原来的位置,是一个陡斜的入口,一步步的石级向下斜伸。 这意外的发现,两人精神顿时一振,毫不考虑的沿着石阶走下洞底隧道。 但见隧道的两壁,都是用青石砌成拱形,平滑干燥,工程浩大。 两人刚刚沿石级走下隧道,突闻一阵轧轧之声,起自头顶,仰首一望,外面的圆石桌,又自动回复了原位,把入口之处堵死。 接着顶上亮起一盏绿色的玻璃灯,光亮闪耀,照得石洞两三丈之内通明,看那玻璃灯闪出的光亮很强,绝不是蜡烛油灯的光亮,可能是夜明殊一类的殊光。 西门追雪见隧道不但工程浩大,由这石桌自动堵死看来,这其中的机关陷阱,真有不可思议的巧妙,于是目望范子贵笑道:“老叫化,看这情形,你我两副骨头,要埋在这隧道里了。” 老叫化也含笑答道:“我们这对穷鬼,无儿无女,若是死在外面定然抛尸露骨,真能葬身这隧道之中倒是死得其所了。”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老叫化说的对,活着也是穷苦孤独,死了倒有伴了,值得!值得!” 他们艺高胆大,在这等步步危机的地底,两人仍是朗声谈笑自若,挺身直进,毫不在意。 这条隧道甚是干燥,没有一点阴湿气味,每隔三四丈远,就点着一盏绿色的玻璃,表面看来却无一丝阴森恐惧的气氛。 转了两个弯,走进一道石门,形势大变。原来是一间地下室,横直有二丈四五宽,壁上珠光闪闪,四周都置有楠木的靠椅,油漆如新,中间一张大理石的方桌。 桌上摇着四个大菜盘,两把酒壶,不过已被人吃得杯盘狼藉。 只见酒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拾起一看,纸条上写着两行不同的字迹,前面一行写着:“吃过此宴,好见阎王。” 后面一行写着三个硕红字:“不见得!” 西门追雪见了那三个硕红字,失声叫道:“咦!他已经先入了这地下室来了。” 老叫化见他神色有异,惊疑的问道:“你说的他是谁啊?” 西门追雪淡淡地答道:“蒙面人。” 老叫化不知道蒙面人是张贴布告,声扬要杀绝武林中人,自称受害人的蒙面人,他并不惊奇,微微一笑,道:“我看他的身法异常敏捷,武功不在我们两个穷鬼之下,但不晓得他竟然知道这机关陷阱,难道他有蓝图,那纤小人影是内应么?” 西门追雪沉思片刻,也想不出个中道理,他看见桌上的两把酒壶,将他的思潮打断,竟然又忘记了一切,他抛去纸条,提起酒壶,摇了摇,毫无响声,脸现失望的神色,道:“老叫化我们一脚来迟,酒已被人吃光啦,可惜啊!可惜。” 老叫化笑道:“赶阎王宴也得要有福气,像你我这对穷鬼,那有这等的福份,你放心罢!穷罪还有得受啦!” 两人站在室中,谈了一阵,放眼向四周一望,但见石室的中央,有一道石门虚掩着斗大三个金字“阎王殿”,门边赫然又写着两行不同的字迹,左边是:“阎王有请。”右边写的是:“敬陪未座。” 西门追雪硕红字迹,断定是蒙面人所写无疑,忖道:莫非他熟悉这地道之中的机关陷阱?…… 心念正起,手已推门而入,里面也是一间地下室,但见此室十分宽大,正中一张长约八尺,高有三尺的书案,案前牛头马面二鬼,分列左右,手握钢叉,十分威武,案上一对红烛发出惨绿的光芒,照得全室一片阴森,好不怕人,室后中央高坐一尊红脸虬髯,头戴乎天冠,身塑滚龙袍的神像,大概是所谓的阎王爷了。身后右侧,肃立着一位头戴乌纱,身穿蓝袍,左手拿着生死簿,右手拿着一枝笔的判宫。 低头一看地下,袖箭落满一地,西门追雪吁了一口气,道:“若不是有人先入,把机关破坏,我们真要见阎王啦。” 老叫化朗笑一声,道:“阎王请的是有钱人,那会请我们这对穷鬼。” 越过这间幽暗不明的阎王殿,出门又是一条地道,沿着地道拐了两个弯,又见一个石门虚掩着,门额上写着:“高矮肥瘦,均所欢迎。” 下面也添了八个红字:“毒蛇猛兽,吓不倒人。” 西门追雪刚把石门推开,猛然一阵腥气扑鼻,两人捏着鼻子,冲前进去一看,骇然后退了一步。 原来在石室内黑暗的一角,有两个手持宝剑的少女,正被无数的毒蛇困住,已是手忙脚乱,危在瞬息了。 西门追雪一看被毒蛇困住的正是义女和郭姑娘,本想跃身过去,但见那些毒死伤满地,杀不胜杀,回头大声叫道:“老叫化赶快把这些毒蛇驱走,救两个姑娘出险。” 老叫化微微一笑,道:“这两位姑娘,就是由上面失足坠入陷阱的吗?” 西门追雪点点头,道:“是的。” 老叫化朗笑一声,道:“我刚才说:一个人生死是有一定的,这一下你大概相信山人之言不谬了吧。” 西门追雪见二女情势危殆,急急催促道:“快把毒蛇驱走,有话等会再说。” 第403章 怪兽 老叫化抢上两步,突然张口大笑,笑得地动土落,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杖在地上有节拍地敲,但听他的笑声,却与平常大笑不同,仔细听来,好似也有节秦。 说也奇怪,那些毒蛇听了他这有节奏的笑声,随即昂首嘘嘘鸣叫,转身争先恐后的钻入壁洞之中。 瞬息之间,无数的毒蛇,均已钻入壁洞,只有两条青线蛇,昂首不动。 老叫化赶忙把背上的口袋解下,拉开袋口,蹲身下去,口中喃喃有词的念了一遍,那两条青线蛇,便向口袋中钻了进去。 西门追雪喟然一叹,道:“西门追雪一生不信邪,今天见了老叫化伏蛇的能耐,叫我不能不信了。” 二女见毒蛇退走之后,惊魂方定,看见西门追雪和一个叫化老人立寝室内,当下胆子一壮,双双跃了过来。 百花女跃到西门追雪身边,叫了一声“干爹”,身子投入了西门追雪的怀中,心头仍然卜卜在跳,嗫嚅说道:“干爹,好……好……多的蛇,我……和……郭……姐……姐……杀……的手都软了,但愈杀愈多,你们若迟来一步,珠儿和郭组姐就是不被毒蛇咬死,也会被这些无数的毒蛇吓死。” 西门追雪把她的身子扶正,说道:“我一时大意,倒教你们吃了一场虚惊,快谢过范伯伯。” 两女同时向老叫化一福,齐声说道:“多谢范伯伯……” 老叫化仰脸哈哈大笑,截住她们的话,道:“穷酸,你有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孤独,你欺骗化子,又指使她们来这一套俗礼,使化子难堪,你的言行,化子以后要打折扣呀!” 说时,双手连摆动,又道:“免了,免了。” 郭姑娘站定身躯,定了定神,银牙咬得吱吱价响,愤怒地说道:“这阴宅主人,布下机关陷阱害人,不把他乱剑分尸,难消我心头之恨!” 话声刚落,惊听右边响起一除轻微的叫声,二女惊魂甫定的心神,立即吓得粉脸变色,汗毛倒竖,浑身发抖。 西门追雪和老叫化很镇静的转眼向发声处一望。只见一块同石壁一样的幕布,他们刚进来时,没有注意察看,现在仔细一看,发现幕布上写着八个大字:“掀开幕布,算你有种。” 那八个大字下面也披人添写了一行红小字,写的是:“举手之动,何畏之有。” 郭姑娘看了那一行红小字,不禁失声叫道:“咦,这字迹很像我表哥写的啊,难道他已经来过这地下室了。”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若不是他先进入这地下室,我们不但救不了你们,恐怕早就见了阎王啦。” 说完,顺手一挥意形剑,只闻“哗啦”一声响,布幕已应剑坠落,赫然展出一椿令人猜想不到的奇事。 “呀……”吕明殊不禁惊诧的叫了一声。 “哼……”郭姑娘气得粉脸失色,愤然地冷哼。 西门追雪和老叫化虽然见闻广博,也未见过这种奇事,只望着幕内怔神。 郭姑娘望着幕内生了一阵子气。猛一跺脚,就欲转身向前跃去。 势子刚起,百花女突然把她拉住,道:“姐姐,这暗室内步步是陷阱,随便行动不得,免再陷险境。” 原来那块幕布之后,此时正拥抱着两人,一个是许青松,另一个是女蒙面人,郭姑娘因见师兄和他世妹拥抱在一起,所以心中禁不住怒火高烧,当她欲走而被百花女拉住,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照理这一对拥抱的男女。在幕布毁落后,应该惊醒,但奇怪的是:仿佛如同未见有人似的的,仍旧缠绵悱测,卿卿我我,只见女蒙面人凤洁贞双臂揽住许青松的头颈,柔声说道:“松哥哥,你真的仍然如小时候那般爱我吗?” 许青松好似喝了过量的醇酒,双颊通红,大起舌头,答道:“贞……贞……妹,你……不要……再……离……开……我,我……永远爱你。”声音甚是微弱,好像神虚气亏到极点的情景。 郭姑娘听得好似利剑割心,一晃手中宝剑欲将两人刺死。 百花女眼明手快,赶忙伸手拉住她的左手,道:“姐姐,忍耐些?别意气用事,铸成大错。” 郭姑娘收势,转过身子,背向他们,但呼吸甚是急促,确是气愤已极。 西门追雪听他们说话的声音,甚是微弱,猜想他们两人一定是中了毒,他猛然跃了过去,想将二人提起来,刚窜到两人身前,骤觉一股怪味,由墙内冲了出来,令人头晕脑胀。 他赶忙纵身向后跃退,口中连连叫道:“怪事!怪事!” 老叫化见他神色紧张,惊疑地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西门追雪不理他的问话,定了定神,猛地扬剑,向墙壁挥去,但是也是幕布伪装的,剑光过处,幕布应声落地。 幕布被他削下,注目一望,赫然又是一惊,只见两头形状如马,自身黑尾,一角虎牙的怪兽,向他们嘘嘘的吐气。西门追雪扬手一剑,疾向两头怪兽扫去。 那两头怪兽,好似知道有人暗算一般,马首一缩,霍然腾空跃起,张牙舞爪的向四人扑来。 百花女赶忙一拉郭姑娘,道:“姐姐快退。” 郭姑娘心中非常的气,她气师兄这么多年来,没有给她一点温情,一见到了世妹就这般亲热,想到这儿,正欲放声大哭,蓦觉百花女呼叫,转头一望,不禁猛吃一惊,赶忙就势向后跃退。 西门追雪见两头怪兽疾猛扑来,疾速刺出一剑,猛刺右边那怪头兽肚腹。 老叫化也同时点出一杖,他见两头怪兽凶猛,这一杖用了生平之力点出。 两人出手,都快似电光石火,尤其西门追雪手中的意形剑,更加是威力惊人,不说是猛兽,就是成名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也难闪让得开。 只闻“蓬!蓬!”两声,右边的一头怪兽,肚破肠流,落地身死,左边的一头,也被老叫化一杖点晕,落地不起, “老叫化走遍了大江南北,边荒之地,但就没见过这种怪兽。” 西门追雪道:“这种怪兽,据山海经所截,名叫做‘狡’,专食虎豹,凶猛无比,口吐毒气,中者神智晕迷。” 女人的心是善变的,郭姑娘见这地下室,机关陷阱这等的千变万化,令人莫测,她的一颗心又转念师哥的危安上去了,于是莫名的醋劲也就消了不少。 许青松和蒙面女拥抱倒卧地下,对这剧烈的变化,好似不觉一般,只听许青松说道:“这是一般什么气味,难闻得很啊。” 蒙面女凤洁贞答道:“我闻到这股气味之后,只觉浑身元力、晕晕沉沉的难过极了。” 她们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微弱,已到了垂死的边缘。 西门追雪见了这种情景,也是束手无策,转眼一望老叫化,道:“我看他们两人是中了这两头怪兽吐出来的毒气,已入半晕迷状态。老叫化有救他们的方法吗?” 老叫化微微一笑,道:“我身上带了一种定神丹,不知管不管用。” 西门追雪道:“不管用不管用,先给他们每人服下两颗试试看。” 老叫化从破褂内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拔开瓶塞,倒了四颗丹丸于手中,向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我化子生平最怕的,就是男女拥抱,你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绝不会皱眉,若要把他们两人分开来,老脸虽厚,却没有这份勇气呢!” 西门追雪笑道:“想不到你这到处乱钻的老叫化,还有这等的禁忌!”说着,跃到许青松他们倒卧之处,一手一个提将起来。 老叫化见他将两人分开之后,跟着跃过去,伸手接住许青松,扶着他盘坐地下,把两颗定神丹,塞入他的口中,左掌抵住他的人中穴,助他运气行血,使药力早些发挥功效。 西门追雪从老化子手中接过两颗丹丸,也用同样的手法给蒙面女凤洁贞服下。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清醒过来,许青松睁眼看见师妹,不禁俊脸一阵羞红,他急忙起身向老化子躬身一揖,道:“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思,晚辈感激不尽。” 蒙面女清醒之后,睁眼一望,只见眼前多了两位年老之人,和两个貌美绝伦的姑娘,回忆刚才和世兄双双失足坠下这暗室中,两人经过一阵拥抱之后,使失去了知觉,心中让感觉有点含羞。 但她有黑巾蒙着面,看不出她的表情。 郭姑娘向她望了一眼,呸了一声,即背转身去,眼睛望着石壁。 蒙面女和郭姑娘四目相触,只见郭姑娘长长的睫毛中,蒙一对黑白分明的星眸,闪着逼人的神光,鼻梁挺秀,白白的双颊,吹弹得破,樱桃的小嘴红得像火,迷人的笑靥,简直可以点燃男人的心火。 她心中暗自忖道:我在未遭难之前,虽不及她的美丽,但也不会比她差多少,现在已落得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世兄虽然一再的表明心志,可是爱美是人类的天性,世兄岂能例外…… 第404章 残酷 想念及此,转眼一望许青松,只见他一对眼睛,盯在郭姑娘的背后,一瞬不瞬。 这就惹起她心中的醋火,突然一扬双掌,狠狠的打了许青松两个耳光。 许青松见她这等的不讲理,一声不响就揍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实在有伤自尊心,那能忍受得了,怒喝一声,道:“贱人”右掌疾扬,一招“推波逐浪”,猛击凤洁贞的胸头。 这一掌是怒极而发,掌势出手,威势非同小可,一股猛烈的掌风,如排山倒海一般,疾撞过去。 西门追雪和老叫化,见他们突然动手打起来,真是莫名其妙。 郭姑娘虽然满肚子的不高兴,见蒙面女动手就打师兄的脸光,心中忿忿不平,冷哼一声,骂道:“泼妇!” 凤洁贞听她骂泼妇,心中之气就更大了,双掌左右开弓,右掌硬封许青松劈来的掌势,左掌直击郭姑娘当胸。 她的功力,远较他们师兄妹高,尤其女人起了怒火之后,恨不得把夺爱之人击毙。劲道之强,许青松和郭姑娘都接不下来! 许青松见她击出的掌力奇猛,掌势未近身,暗劲已经撞了过来,心头一震,赶忙把劈出掌势收回,横跨两步,同时大声叫道:“师妹快退,这贱人出手狠毒。” 郭姑娘却不知道凤洁贞的厉害,而且她心骄气傲,眼看猛烈的掌势击到,她不闪不避,想硬自接她一招。 西门追雪在少林寺见她和老和尚对过掌,知她功力浑厚,若让郭姑娘接下她这一掌不死也得重伤,赶忙抢前一步,疾展一招“平分秋色”,右掌的暗劲,直逼凤洁贞的左手,左掌的暗劲,硬把郭姑娘娇躯逼退两步,纵声大笑,道:“你们真是要为情拼命吗?” 郭姑娘粉脸一红,就势向后再退两步,站定身形,圆睁一对秋水般眼睛,盯着凤洁贞似是气怒已极。 凤洁贞听世兄骂自己贱人,而对郭姑娘叫的却无比亲热甜蜜,这气就更大了,身子一晃,双掌一扬,猛向许青松扑去。 老叫化见她动了真火,这地下室又狭窄,若让他们再打下去,势必要闹得不可收拾,不知如何劝解才好,只好挺身挡在许青松的面前,大笑一声,道:“都是自己人,又何必意气用事,非拼命不可呢?” 凤洁贞见老叫化挡在许青松面前,赶忙收势后退两步,脚下正好踏在一个暗钮上,只听“哗啦”一声,突然一阵冷风,由上面吹袭下来。 抬头一望,只见地下室上面的伪装,自动的裂了开来。这一阵冷风,将她气晕的头脑,吹的清醒过来,她圆睁一对神目,向室内溜了一转,眼睛落在西门追雪身上,停着不动。 西门追雪哈哈大笑,道:“姑娘,你世兄是一个老实人,他吃的痛苦已经不少了,你就饶了他吧。” 她听西门追雪这样一说,暗道:是啊,我一再的逼他,尤其是当着众人打他,未免伤了他的自尊心。 眼睛突然转向郭姑娘娇叱一声,道:“你这个狐狸精小心就是,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一身臭皮,活活的剥了下来。” 郭姑娘翻腕拔剑,就想和她拼命,西门追雪眼见情势刚缓和下来,这一来又要挑起战端,赶忙跃到郭姑娘身前,把她的剑夺下,喝道:“你是干吗?” 凤洁贞见西门追雪对自己有救命之思,只好趁风收帆,猛然拔身跃起,直向室外射了出去,她的身子刚刚窜了出去,那自动裂开的洞口,又立即合上,恢复原状。 西门追雪见蒙面女人自行走了之后,吁了一口冷气,道:“郭姑娘,你真不知轻重,这蒙面女的武功,你没见过她施展,今天若激起她的真火,我们这五个人,一个也别想逃出她的手下。” 郭姑娘听他责备自己,心中十分委屈,但西门追雪救过自己两三次性命,不便出言相撞,只好埋下头不答。 西门追雪转眼向许青松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许老弟,你是怎么落下来的啊?” 许青松含羞说道:“我跃进阵中,并未受到阻击,在阵内横冲直闯了一阵,见她正在追击一个敌人,我随后退来,忽觉脚下踏空,身子急速下沉……”说此,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在往下说。 他们五人转身走出这间腥气恶心的地下室,沿着地道走去,所经过之处,机关埋伏,都已经被人破坏无遗。 老叫化突然怪叫一声,道:“啊!怪哉!怪哉!这么精巧的机关陷阱,都被人破坏,埋伏也完全清除,却见不到一点打斗迹像,这深入暗室的人,不但精通土板之举,而且武功也到了不可思议之境了。” 西门追雪回头一望,道:“老叫化,别大惊小怪,来人就是精通土板之学,也不能如入无人之境,若我猜想不错,不是内应的人熟悉机关陷阱,就是持有蓝图。” 老叫化点点头,道:“你这猜想很对,老叫化相信。” 郭姑娘在迎宾楼听过西门追雪说,他有个儿子叫胡少华,晋省就学失踪,但他本人姓申,怎么他儿子会姓胡,真是奇怪,他说的胡少华,是不是她的表兄,很想向他问个清楚。仔细看他的像貌,和胡少华父亲的像貌相似。 但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在迎宾楼和西门追雪口角之后,岂肯低头向他请教,一直闷在心里。 自从入了这荒冢之后,西门追雪处处舍命援救自己,对西门追雪不满之心,一变为敬佩感激起来。 她见西门追雪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就想提出心中的疑问相询,但西门追雪先开口,她在等老叫化说完之后,接着问道:“申伯伯,你在迎宾楼所说的胡少华,是不是湖南汝城人氏。” 西门追雪听她突然叫起伯伯来,很感觉意外,但珠儿叫她姐姐,她叫自己伯伯,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是一位眼高过顶的姑娘,这就难得了,他模棱两可的答道:“是不是汝城人,我可不大清楚,姑娘问我这话是甚么意思啊?” 郭姑娘道;“老前辈说的胡少华,若是汝城人,那么他就是我的表兄,不知老前辈晓不晓得我表哥被何人害得不能以目见人,而且又不知道从那儿学来一身惊人的绝技。” 西门追雪回头一望郭姑娘,笑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些问题我也不清楚,现在你已经知道蒙面人,就是你所要找的表哥了,再见面时,你揭开他的蒙面黑巾看看,就知道了啦!” 郭姑娘道:“下次我见了他,非把他的蒙面黑巾揭下来看看不可。” 蓦地—— 一阵喳喳的声音,由前面隐隐隐传来,空气中还夹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仔细一听,声音甚是复杂,似是很多的动物,在啃嚼食物。 西门追雪脚下加快,循声疾步走去,蓦见一群豺狼,关在隧道左铁栅内,正在啃嚼死人的尸首,血腥味扑鼻欲呕。 抬头一望,只见铁栏上,悬挂了二木牌,写道:“豺狼当道,尸骨无存。” 另外添写了四个血红的字:“犁庭扫穴,金刚之身。” 他们站在铁栏边看了一阵,见抛进铁栏的尸首,有三四十岁之多,所穿的服色,和在荒冢中所见的人完全相同,定是阴宅的罗喽无疑。 那些人恐怕都没有死,是被人点了穴道之后,抛进去的。 只见被豺狼啃死的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郭姑娘和百花女看了这种情形,就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这惨绝人性的场面。 百花女伸手一拉西门追雪的衣袖,道:“干爹,这场面太残酷了,我们快走吧。” 许青松这一路来,受的委屈太大了,他一直没有说话,他站在铁栅跟前,见一头豺狼咬的那个人,不断地惨叫,人类的同情心,油然而生,他猛然举剑向那头豺狼刺去。 但有一道铁栏隔住,没有把那头豺狼刺到,只吓得铁栏内豺狼乱窜。 那些没有被豺狼咬死的人,闭目就等着死神的降临,尝受这被豺狼啃噬的惨刑。 豺狼惊得乱窜之后,踏得那些闭目等死的人,不住的叫唤,一片惊呼之声,闻之令人起了不安的震颤。 老叫化子眉头一皱,道:“这些豺狼实在害人不浅,我们得想个法子,把它杀死才好。” 西门追雪点头笑道:“老叫化子慈悲心肠啦,杀这些猛兽,倒不如杀阴宅的人。” 郭姑娘突然睁开眼睛说道:“阴宅的人处心积虑,布下这陷阱害人,固然可恶该杀,但这些豺狼留下也是大害。” 西门追雪突然一举意形剑,舞起了一才威猛剑影,猛向铁栏卷去,只闻千片惊人的嚎叫,剑光过处,那些豺狼不是肚破肠流,就是断头流血。 他手中的意形剑不停地挥动,嚎声也是不绝于耳。 仅片刻之间,那数以百计的豺狼,被杀的一头不留,兽血人血参合从铁栏内流了出来,真是血流成河,腥气充满隧道。 第405章 报警 西门追雪将豺狼斩杀之后,又领先沿着地道继续前进,这隧道曲曲折折,但所有的机关陷阱,悉遭破坏,他们一路走去,倒不必担心,很顺利的通过。 走了一阵,隧道突然有了忿道,抬头一望,只见墙壁上写着,右走断魂窟,左走大罗殿。 以字义来解说,左右隧道都是绝路,若是走入蒙面人所走的一条隧道,倒可不用担心机关陷阱,但蒙面人无分身之术,岂能将两条隧道的机关陷阱,全都加以破坏。 西门追雪站定身形,略一琢磨,便向左走去,大约是走了五六丈远,拐了一个弯,只见石门上写道:“阴宅阵地非请莫入。” 他暗骂一声:“狗屁。”便推门而入。 走入石门便是一间华丽的地下室,室中的装饰,没有一样不是贵重而又堂皇的,这儿的通风设备,比先前经过之处,还要完善讲究,虽是地下室,空气的流畅,却不次于普通房屋。 越过这间华丽的地下室,经过一段很短的隧道,悬着一块帘布,绣着温柔乡三个大字。 西门追雪走过去,掀开帘布一看,里面是一条顺坡而下的隧道,两边是一间连一间的地下室,房门上低垂绣着有不同的花样的帘幔,但都非常精致美观,右边地下室的门额上,都悬着一块黄金闪闪金牌,金牌上刻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字样,左边房上悬的是洁白的银牌,上面也刻有“子都”、“潘安”、“宋玉”、“卫邦”等代表男性的字样。 老叫化和西门追雪都是见多识广之人,看了那些题字后,就知道阴阳老怪所玩的是什么花样子。 他们经过那些房口之时,房内散出浓厚的胭脂香粉气息。 许青松和二女随在西门追雪的身后走去,远看都不敢向房内一看,怕看到里面的无边春色难以为情。 老叫化走最后,他偷眼向左边帘缝内一望,把他肚子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只见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年轻秀逸的少年,打扮得不伦不类,真是怪样百出。 西门追雪刚走到悬有“羞花”字样的房门口,蓦地门帘一掀,只见一根纸捻,向他眼前疾射而来,心头猛然一惊,但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住,打开纸捻一看,只见写道:“阴宅大部机关陷阱,都由十妹作为内应,导引蒙面人予以破坏,据传报已破至断魂窟,你们同来之人,现困大罗殿,火速去救援。” 这个向西门追雪等示警的人,正是那作内应纤小人影结拜的异性姐妹九女人,她以为西门追雪和天宏方丈等人,也都是赶来破阴宅的人,故而示警。 西门追雪看完之后,转眼向房内一望,只见门帘低垂,一点声息无有,暗道:这阴宅的机关,布置得真有巧夺天工之妙,但这示警的人和十妹是甚等的人呢?倒叫人坠入五里雾中。 他刚想抬脚向前走去,突然又射来一张折叠成方块形的纸,即忙接住打开一看,竟是一张简单的出入图。 走在后面的四人,见这突然的变化,都不禁暗自吃惊,但看过之后,大家松了一口气,老叫化向西门追雪附耳轻声说道:“快走,迟则生变。” 西门追雪点点头,没有答话,立即放腿按着图中指示一道路,向前疾奔。 由这温柔乡到大罗殿,尽是倾斜向下的梯级石阶,这一路并无机关陷阱设备,平时通往岔道的门,均是被十妹的受意,私自打开的。 走完梯级石阶,便是一条宽敞曲折的隧道。转过几道弯,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道:“各位若能听在下一言,不但可以消弥浩劫,并且保证今后武林中太平无事。” 他们一听,不由全是一怔,西门追雪抢前一步,走至隧道的尽头,只见一道铁闸,悬在隧道上面,人要躬身才能进去。 他先伸颈向内一探望,只见一间很宽敞的地下室,左首有一半月形,两尺来高的台子,一个五六十岁,面皮白析无须,男不像男,女不似***阳怪气的老人。 高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满脸露出得意的神色,一对锐厉慑人的目光,射出两道威芒,注视台前两边坐的天宏方丈等人,溜来溜去,似是等待他们的答复。 他的身侧左右站着八个佩剑的大汉,个个圆睁凶目。 台子的对面和左右两边,也各站着八个大汉,所带的兵器却不一样。 阴阳老怪对面的八个大汉,是一列的三节铜棍,闪闪黄黄,气派不凡。 左边八人手中持的是寒光耀眼的大刀,个个精神抖擞,虎视耽耽的注视着天宏大师等人,只要他们稍动一下,就要将天宏大师等人置于死地。 右边所站的都是年青的汉子,他们所持的是长矛枪,枪尖磨得雪亮,枪头上系了个红绳,真是四面埋伏,八面威风。 天宏方丈等人坐在阴阳老怪的对面,每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有茶有酒,还有一只肥嫩的烧鸭,但都完整未动。 他们听了阴阳老怪的话后,个个面色疑重,互相观望,半晌也没有人开口答话。 那阴阳怪气的人,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震得地动椅摇,笑罢说道:“各位不肯答话,是不想听在下的话了……”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蒙面人的武功,各位是知道的了,若我把蒙面人放了出来,各位能逃出他的手下吗?孰轻孰重,请你们各位思量思量,在下绝不强人所难。” 郭姑娘听说蒙面人被俘,而且刚才那场虚惊,仍然记恨在心,一看老妖怪高居太师椅上,料定他是阴宅主人无疑,就欲抢身向前。 西门追雪赶忙拦住她,轻声说道:“别冲动,大胆妄为,个人生命事小……” 话声未毕,又听阴阳老怪说道:“各位想明白没有?让你们考虑的时间,已不多了!” 西门追雪突然放声大笑,道:“片言可解武林劫运,难道各位都听不人耳吗?怪事!怪事!” 说完,身子微躬,走入大罗殿。 高坐太师椅上的阴阳老怪,见西门追雪等人,从温柔乡的地道中走了进来,心中猛然大惊,得意的神色,立即变得惊惶不安。 西门追雪等五人,从地道中走入大罗殿,竟然未能得到报警的消息,不说阴阳老怪惊愕,就是站在四周的四排壮汉,也暗暗惊骇,面露恐惧之色。 站在阴阳老怪两侧的十六个大汉,个个圆睁怒目,拨剑出鞘,就欲向五人面前冲过去。 阴阳老怪心中虽暗生惊栗,但表面仍强作镇定,见身前十六个大金刚,想立即动手,赶忙以目示意,不要冲动,接着哈哈大笑,道:“五位既然赶上这个人生难得的机会,倒是幸运之至,请坐,请坐。” 他不等西门追雪答话,转眼一望站在他左边的一个吩咐道:“你进温柔乡看看,十位夫人休息了没有?我立刻就来。” 那个大汉向他面前横跨一步,躬身一揖,道:“遵命!”立即转身,放开大步,向西门追雪等人进来的地道走了进去。 西门追雪领着四人,直向前面空位走去。 天宏方丈等人转眼一望,见是西门追雪突然来到,不由胆量陡壮,个个面现喜容。 西门追雪捡了一个空位坐下之后,朗笑一声,道:“西门追雪一向所期待的,就是希望赶上人生最后的归宿的道路,可是……可是……” 阴阳老怪听他的答话,便料到对方已经悟透自己说话的含意,当下心里暗暗骂道:你这几根穷骨头,若能逃出我这暗室,就算你有福。 于是接着他的话声,说道:“阁下或许时来运转,交上了你所期待的命运了,也未以知。” 西门追雪仰脸一阵大笑,道:“但愿如此。” 他们两人针锋相对,随时都有立即动手之可能,大家心情都非常紧张,暗暗运功戒备。 阴阳老怪见西门追雪等人进来,没有得到示警,就很感诧异,他派去侦察的大汉铁金刚别家宝,去了这么久,又未见转来,他心中更感不安,坐在太师椅上,就似坐在针毡上一般。 他表面虽然镇定,但掩饰不了他内心的紧张神情,天宏方丈等人,眼光是何等的锐厉,那有看不出之理。 众人见他心神不定,这阴宅似是有了严重的变化,但大家都耽心他存下同归于尽之心,那真不容易逃出这地下室去。 尤其他们进入这地下室之后,已见他把入口的大门紧闭起来,就是冲破入口的大门,也不容易冲出那长有半里的隧道去。 西门追雪和老化子神色都异常镇定,老叫化见各人面前,都摆着酒菜,他一拍桌子,大声嚷道:“赶丧事,老叫化当然够不上和各派掌门人的待遇,但我们就要一同进鬼门关了,尔这做主人的,应该要一视同仁才是,为甚么厚此而薄彼,不请我们吃人生最后的一怀酒啊。” 环视四周的大汉,见老叫化猛拍桌子,统统扬起兵刃就要围攻上来。 第406章 独霸 但见阴阳老怪眼光向各人一扫视,便又站定身形,可是各人的眼中,都含着愤怒的火焰,逼视着老叫化和西门追雪,一瞬不瞬。 阴阳老怪早知神州丐侠是最难惹的人物,他要挟各位掌门的目的,是想要各位掌门答应拜他为武林盟主,以后听他的调遣。并无意置备人于死地,所以老叫化大发雷霆,厉言指责,他并不生气,哈哈一笑,道:“范大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说此突然住口,转向右首的一人喝道:“快去吩咐厨房,再来五份酒菜。” 那大汉答了一声:“是!”转身走下台子,转向左边,一按壁上暗钮,只听一声“唾唾”之声,壁上自动的裂开一扇门来。 片刻之间,大汉身后跟着走出来五个秀美的姑娘,每人托着一个盘子,直向各人面前走来。 那个大汉站在门口,等五个姑娘把酒菜,送到各人面前转身出去之后,仍然把暗门闭上,才走回原来的位置站着。 这一对穷鬼,见了酒菜,正好抓到痒处,捧着酒壶就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阴阳老怪又派花金刚焦百南到温柔乡去侦察,也是一去不回,心中之不安,比烙铁烙心还要难受,但他功力深厚,表面仍然镇定如常。 西门追雪捧着酒壶,如长鲸吸水一般,一口气喝下半壶,他缓绥放下酒壶,朗笑一声道:“阁下片言能息武林纷争,他们掌门人听不入耳,西门追雪倒愿闻其详。” 老叫化赶忙把酒壶放下,举手大声嚷道:“不成,不成,如果武林中人都听他的话,从此以后,武林中太平无事,无一人随心而为,我老叫化没有热闹可赶,岂不活活要饿死。” 众人听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今夜有他们两人在此,一场生死的搏斗,是避免不了的了。 阴阳老怪冷笑一声,道:“蒙面人声言杀绝武林中人,并非虚言,他人单势孤,虽不足轻重,但不把他除去,也是武林中的一大威胁。” 郭姑娘听他说要把蒙面人铲除,呸了一声,道:“不害躁,你自己都难保,还敢胡吹。” 站在阴阳老怪左边的石金刚严化模,猛喝一声,道:“你这黄毛丫头,敢出言不逊,骂我们教主,简直是不想活了。” 郭姑娘冷哼一声,道:“我骂了他,你敢对我怎么样?” 严化横那还能忍受得下,身形一晃,就欲向郭姑娘扑去。 阴阳老怪见郭姑娘美的如天女下凡,他心中早就动了郭姑娘的念头,他赶忙把石金刚喝住,道:“转来。” 石金刚听教主叫转去,连大气都不敢哼,乖乖的走向原处站着。 阴阳老怪不但不生气,反而向她陪笑,道:“姑娘,别和他一般见识。” 众人知道他的阴险,暗中都替郭姑娘担心。 西门追雪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难道你能把蒙面人制服吗?” 阴阳老怪点点头,道:“制服一个蒙面人,那算得了一回事,但真正威胁武林的,倒不是蒙面人,而是混合派胖和尚他们。” 几个掌门人和洁贞子师兄弟,听他这一说,都不禁暗中大吃一惊。 天宏方丈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听到他们有什么不利武林的举动吗?” 阴阳老怪心中虽感不安,但表面却装着自我得意的神色,晃晃肩头,笑道:“混合派九个叛派的兄弟,都是当今江湖中九大门派武功出众的弟子,因不满掌门人的作为,赌气出走,他们九人相见之后,臭味相投,便结为生死之交,互相交换各门派不传的秘技,取各派之长,独创一种奇特的武功,定名‘九九归源’,不但破各派的武功易如反掌,而且成为当今武林中一种高不可测的武学。” 各派掌门人及洁贞子师兄,都听得心中暗自哆嗦。 西门追雪和老叫化却好似不闻,只愿吃喝,两人口中油腻腻的,那等怪像,真是滑稽极了。 二女见他们两人那种饿相,用手蒙着嘴巴,暗暗好笑。 阴阳老怪看天宏方丈等人,面现惊讶不安之色,又继续说道:“他们九人在蒙面人没有贴出布告之前,效有意发功攻势,一鼓作气,想把武林各门各派消灭,独霸武林。” 西门追雪把自己面前酒菜,吃完之后,仍然感觉不够过瘾,把二女面前摆的一齐搬了过来,吃得精光,放声大笑道:“我们暂时不淡混合派之事,只要你能把我们追随的那个家面人,擒来给我看看,我们一切听你的就是。” 阴阳老怪哈哈大笑一声,向天宏方丈等人问道:“各位都同意吗?” 老叫化首先举手嚷道:“老叫化同意。” 各派掌门人及洁贞子师兄弟等人,却不像他们二个玩世不恭的人一样,就是信口答应,即使到必要时他们可隐迹埋名,永不过问江山是非,不了了之。 但他们身为一派掌门人的身份,那就不同了,一言一行,都足影响本门本派的声誉威望,不能不慎重考虑。 万一蒙面人真被他利用陷阱机关擒住,后果就不堪设想,兹事体大,谁也不敢立即答应。 西门追雪转眼一望天宏方丈朗笑一声,道:“他若真的将蒙面人擒住,倒是武林中的大幸。就恐怕没有擒住,害得要尊他为武林盟主还要大啊。” 天宏方丈见多识广,体会的能力当然也很强,尤其他们知道西门追雪做事不糊涂,他一语双关的话,那有听不懂之理,他合掌当胸,高喧一声佛号,道:“施主如果真把蒙面人擒住,老衲为了挽救武林浩劫,愿同意申施主的意见。” 话声甫落,其他四派掌门人和洁贞子师兄弟,也齐声附和。 老叫化把啃完的鸡腿骨,往地下一抛,只闻铿铿之声,低头一望,但见那根鸡腿骨,一半插入地上的铁板之中,心头一震,暗骂一声,道:老贼真可恶,这地下也暗设了陷阱。 心念一转,摆头晃脑的说道:“我老叫化要升天啦,我们这两个不足轻声的穷酸,答应尊他为盟主,也还罢了,想不到你们都是当今江湖的掌门人,竟然也肯尊他为盟主,完了,一切都完了。” 众人知道他说的虽诙谐,话中却寓讽刺之意,听了各自蓦然一笑,目光转向阴阳老怪的脸上。 郭姑娘不是在温柔乡“羞花”房门口,看到了那暗中示警的纸条,这时她真会不顾一切,仗剑直扑阴阳老怪,和他拚命了。 她虽然不相信表哥会被他擒住,但心中仍似小鹿打撞一般的不安。 在这等场合之中,许青松和百花女却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静静听他们说。 阴阳老怪听他们都愿意尊他为武林盟主,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落后,又一沉脸色道:“各位不后悔吗?” 西门追雪仰脸放声大笑,声音宏亮震得这大罗殿嗡嗡回鸣,笑罢说道:“喏,你也不放眼瞧瞧,这些是甚等样的人物,说话那有不算之理,你还是把蒙面人押解到这里来,好让我们看看他的真面目,把他当场杀死也好消弭一场武林浩劫,使大家安心啊。” 阴阳老怪虽然得到伏守机关处的人,以传音入秘传报,早已知道蒙面人,由荒冢的暗门,深人阴宅,连破好几道机关陷阱,但他还不知道第十房名誉夫人,背叛了他,盗取阴宅的蓝图,作了奸应,而且蒙面人只破了几道简单的机关陷阱,蒙面人到了断魂窟之后,就未再得报传报,以为蒙面人被困断魂窟了。 他抬眼望着守在对面手、握三节黄铜的八个大汉,吩咐道:“你们快去断魂窟,将蒙面火捆来,给大家验明正身,然后就地戳杀,消除武林威胁。” 阴阳老怪自我得意的放声大笑,笑罢,转眼注视站在他左侧的白面金刚任东源,道:“你快去厨房传谕,通夜整治酒席,为各位大侠洗尘。”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今夜是各派拜我为武林盟主的大喜日子,也应该大肆庆祝一番啊。” 他自我陶醉的自吹自播,更增加各派的掌门人的惊惶不安。 这么广大堂皇的大罗殿,布置得是那么的神秘阴森恐怖,更加深了紧张的气氛,在殿内虽然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胸中似压了一块重铅,透不过气来。 众人目注八个大汉出去的遂道口,心情随着时间越来越紧张不安,若是凭武功拼生死,你一招我一式,谁也不会感到恐惧,这种打赌之事,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阴宅这般的神秘,机关陷阱又是如此的奥妙莫测。 蒙面人纵有万夫莫敌之勇,究竟是一个人,但他闯入遂道,恐怕也难逃过机关陷阱的埋伏…… 天宏方丈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去,转眼一望西门追雪,只见—— 他神态自然,拿着一只鸡腿骨,慢惺惺的啃嚼,对于眼前的凶险,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老方丈皱着眉头,低声问道:“申施主,你见到蒙面人进入阴宅来没有?” 第407章 机关 西门追雪点点头,毫不经意地答道:“蒙面人不但进入阴宅,并且破坏了不少的机关陷阱,只有你老和尚不知道罢了。” 天宏方丈又问道:“这阴宅的陷阱机关,巧夺天工,蒙面人武功果然再高强,恐怕也难破得完,若是被他用机关陷阱擒住,打睹输给他,真是前门去虎,后门入狼,后果真不堪想像啊。” 西门追雪微微一笑,道:“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是神秘莫测的机关陷阱,蒙面人是否被机关陷住,我不敢肯定地说,是苍天要降灾于武林中人,谁也没有回天之术挽救得了。” 天宏方丈听他的口气,说得非常轻松,于是自己紧张的心情,也跟随着平复,乃继续问道:“施主和神州丐侠,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啊!”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施主不是闯入了鬼火阵吗?尔后是不是被阴宅的人迎接来的。” “像我这样的穷鬼,教主那会派人来迎接?但却料想不到横冲乱闯,会碰上了你们,同遭此劫。” 西门追雪随后又加了一句:“少林寺一向首居武林盟主,今日要居邪教之下,问题不简单。” 西门追雪这几句话,虽是随口而出,听在老方丈的耳内,却非常刺耳,但老和尚修为很高,却不为意,眉头微微一皱,忖道:他们既然能闯过遂道的机关陷阱,来到这大罗殿,蒙面人绝不会被人所擒,但蒙面人不被机关陷阱所擒,将来也是武林中一大祸害,世事真难做到两全其美啊。 想至此,不禁暗叹了一声,默念了中佛号,转眼扫视,但见众人都瞪着八个大汉出去的遂道口发愣。 阴阳老怪见八弟子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见转来,刚刚安定了心情,又复转为紧张起来。 在他的心中想来,阴宅的机关陷阱,没有建设的蓝图,就是鲁班复生,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除非本教有人出卖自己,里应外合,任你蒙面人武功盖世,也非陷入机关,束手被擒不可。 事情就有这么巧,蒙面人不仅得到了阴宅机关设造的蓝图,而且还有里应外合的高手,这是阴阳老怪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蓦地—— 只见大罗殿内的灯光,一闪一减,阴阳老怪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惊慌的神色。 这正是阴宅事先规定的讯号,没有到非常危急之时,是不用这种讯号的,如今突然打出紧急的讯号,不是蒙面人又破了重要机关,就是本教有了背叛之人,他那得不惊慌失色! 他想起身去阻拦截击,又恐天宏方丈等人乘机破机关逃走,若不亲自前去阻击,本教的机关陷阱,又怕毁于一旦。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突听左侧的暗门轰隆一声,自动的裂开,接着走出一个满头白发,骨瘦磷峋老者,身如飘风似的走至台前站定,向阴阳老怪拱手一揖,道:“十夫人背叛了教主,并且偷盗了本宅的蓝图,里应外合,引来一个蒙面人,连续破坏了本宅的机关陷阱,特来报知教主。” 阴宅老怪听到这个消息,气得七窍生烟,不等来人再说话,立即挺身站起,猛的一脚踏在机关陷阱的暗钮上,殿内灯光倏然熄减,跟着殿内发出一阵惊叫之声。 片刻,灯光复明,只见天宏方丈等人的身子都沉人地下,露着一个头在外面,地下的钢扳,刚好把颈子箍住,动弹不得。 阴阳老怪哈哈一笑:道:“各位暂时受点委曲,陆某现在有要紧事待办,马上就转来,不情之处,少待再向各位谢罪。” 说毕跃去,刚跃到地道的门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道:“站住,你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不觉得可耻么?好得我眼快脚紧,尚未上你这老怪物的当!” 阴阴老怪物吃了一惊,转头一望,大觉奇怪地忖道:怎么老怪物会逃出我的暗算,真是有点邪门道。 于是装得很沉着地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能逃出我的枷锁陷阱,真算得上是一位武林高手,现在暂时屈驾在大罗殿内休息休息,待老夫将蒙面人擒住后,再转来奉陪大驾喝一杯。” 说完,向后疾退两步,一按机钮,隆隆之声,即从四面传来,刹那间大罗殿的暗室门,已经紧闭了起来,而阴阳老怪也在隆隆声中,消失了身影。 大罗殿内仅留下了八个大汉和先前入殿禀报的白发老人,分列殿角,看守被困的众人。 老叫化一抡打狗捧,向遂道铁门猛敲了一下,他这一棒用尽了生平功力,至少有千斤的神力,但撞在铁门上,却似蜻蜓撼石柱般,徒然露出当的一声巨响,那遂道门竟连一点凹印的痕迹也没有,由此可知铁门的坚固了。 就在老叫化用打狗棒,撞了一下铁门之后,忽然他的背后有人冷笑一声,道:“你闲着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不妨印证几招试试。” 老叫化转过身来一看,原来这冷笑说话的人,生貌一张马脸,两道八字眉,斜果在三角眼上,配上一张歪嘴,尤其那短厚的嘴唇皮,盖不住牙齿,露出一排疏稀长短不齐的黑牙,那付尊容,说怎么丑,就有怎么丑。 老叫化看了对方这副相貌,不由也冷笑道:“我老叫化学的是一套打狗的功夫,阁下想必是江湖成各的高手,想要找我比剑,还不知成与不成啊!” 那歪嘴大汉怒喝一声道:“别多逞口舌,请亮家伙吧。” 老叫化一扬手中打狗棒,笑道:“喀,这就是要饭的打狗棒,我要了一生的饭,没有被疯狗咬过一口,就全仗它的帮忙。” 刚才进来报讯的白发老者,站在一侧,听老叫化自道字号,就知他是大名鼎鼎,名播江湖的神州丐侠,他连忙向歪嘴招呼道:“胡三,眼前这位是神州丐侠,你得小心侍候。” 胡歪嘴点点头道:把手中大刀一扬,喝声“接招”一道寒光,迳向老叫化劈来。 老叫化切身一让,口里大声嚷道:“哟,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刀刺进了我的胸口,我这条老命不是完蛋了吗?” 说着,打狗棒一接,也未见他怎样使劲,却已将胡歪嘴的刀势,封了开去。 被机关枷锁陷住的众人,真不知他如何逃出陷阱,未陷身枷锁之中。 但见他和人动手过招,仍然是那么轻松滑稽,性情倒和西门追雪相近,怪不得他们两人一见如故。 西门追雪虽然陷身枷锁之中,仍然不失诙谐,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这一下该你大显身手啦,你若挡他不住,穷伙计也爱莫能助了。” 老叫花哈哈大笑,道:“请放心吧,你们安安静静的息着,老叫化打疯狗,还有独到的本事。” 胡歪嘴和老叫化一经动上手后,便觉得对方的棒风,如怒涛狂浪般卷来,赶忙施展本身刀法拒敌,不敢小视大意。 老叫化见胡歪嘴使出的刀法,异常凌厉,立即展开打狗棒法,从容不迫的见招解招,见式破式,同时口里嚷道:“老叫化这根打狗棒,虽不管用,但疯狗咬我,也准不如愿!” 胡歪嘴连攻数招,都未奏功,不禁又气又怒,立即展开快速的枪攻,一连劈出三绝招。 这三招都是一气呵成,大刀寒光打闪,快如电光石火,疾如流星泻地,着着劈向老叫化上中下三处要害。 老叫化右手打狗捧一幌,也连续递出三招,打狗棒出手招式,看来平庸,而内中却招招蕴有绝着,轻描淡写地已将对方凌厉猛攻的招式,封架开去。 胡歪嘴疾攻了三招,又未能得逞,猛然退后三步,脑中正盘算毒计的当儿,忽闻叫化朗声大笑,道:“老叫化生平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你攻了我八招,现在我还你八招啦,我们两人,就凭这十六招论输赢,要知后面的人,还多着哩,我们不要尽占着毛坑不拉屎,教人家闲着手痒心急。” 胡歪嘴冷笑一声,道:“好,你就进招吧。” 老叫化欺身一招“上下交征”骤变“飞锤撞钟”,这两招好似一个动作,棒影好似猛击胡歪嘴的当头,和扫向双腿,陡然又见捧影直向当胸疾点而来。 招势的迅速,简直快似电闪,劲道的奇猛,晃如排山倒海般撞到。 只两招就逼的胡歪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化解,手中大刀上封下挡,脚步连连地后退。 老叫化得势不让人,忽然大声喝道:“你若是接下我这一招,老叫化就甘愿认输。”说时慢,出手快,打狗棒猛施一招“上天入地”,看来好似棒影当头劈下,而实际捧势急转直下,猛点对方肚腹。 胡歪嘴正举刀封架,不料对方捧势疾然点向肚腹,想再变势那还可能,老叫化的打狗棒,已戮进胡歪嘴的肚腹。只闻一声凌厉惨叫,那胡歪嘴的肚皮早已戳破了一个窟窿,当场肚破肠流,倒地而死。 留在大罗殿看守众人的其余七个大汉,眼见胡歪嘴洞腹惨死,一齐向老叫化围攻上去。 第408章 寄托 那被陷在机关中的众人,见此情形,都替老叫化暗暗捏把冷汗,老叫化纵然本领高强,也是双拳难敌众手,何况七个大汉都非庸手。 郭姑娘被陷枷扣住,只气得粉险色变,她见老叫化一棒将那丑恶无比的贼人戳死,心中之气,消了不少,骤见贼人又蜂涌围攻了上去,不由大声叫道:“老前辈,这些手段卑鄙极了,最好统统把他们戳死。” 老叫化正举起打狗捧,准备迎敌时,那站在一旁的白发老者,忽然跃到他的面前,先一挥手阻止七个大汉扑上,对老叫化冷冷地道:“阁下乃是名播江湖的大侠,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不觉得手段太过毒辣吗?” 老叫化冷冷的笑一声,道:“打架无好话,相打无好手,阁下若不服气不妨上来,使点毒辣的手段对付我这老叫化,叫化子死了,绝不恨。”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道:“好,就让你识得我飞天鼠广文基的厉害。” 老叫化朗笑一声,笑道:“老叫化真是被疯狗吠晕了头,连称雄绿林的飞天鼠,站在眼前这么久尚不知道,岂不该死!岂不该死!” 飞天鼠广文基被讽刺得老脸起了一阵红热,伸手一按腰间的扣环,解下一条五六尺长的软鞭,顺势一抖,喝道:“废话少说,你先接我几招试试。”鞭随话出,一招“古树盘根”鞭头猛向老叫化的双腿卷来。 老叫化闪身避过,大声嚷道:“老要饭平生只会打疯狗,但以打疯狗的几招棒式,要和你这位绿林中鼎鼎有名的飞天鼠过招,真还不知成不成哩。”话声未落,打狗棒已经抡起一招“力劈天门”,向飞天鼠当头咂下。 飞天鼠广文基刚才见过他棒戳胡歪嘴的超凡功力,若被那势如破竹压下的棒头击中,脑袋非当场开花不可,慌忙收回扫空的钢鞭,缩头向横纵出一步,想避过一棒。 那知老叫化这一招是虚招,棒影在他头上一闪,倏地变为“横扫千军”疾向飞天鼠双腿扫去。 飞天鼠纵起身子,还未着地,那还能闪让得老叫化这疾如石火的棒势,拍的一声,捧头已敲着他,立刻断了腿骨,只见他哼了一声,当场扑倒地下,动弹不得了! 西门追雪看他眨眼之间,就制倒了两个凶狠的敌人,不由纵声一笑,道:“穷伙计,卖点力把这几只疯狗,全给我揍翻,我们若死不了,烹来下酒,咧是不可多得的好菜。” 天宏大师等人被陷阱枷锁扣住颈子之后,知道难以挣脱,个个心中把脱险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老叫化的身上。 云灏然见老叫化谈笑间,已打倒两个强敌,不由兴奋地喊道:“范大侠,这阴宅的贼崽子,狡猾极了,个个该杀,不可稍存姑息之念。” 那余下的七个大汉,眼看本教巡逻总管广文基和头目胡歪嘴,命丧老叫化的棒下,不禁大怒齐喝一声,扬刀向老叫化发动群攻。 这时大罗殿内刀光闪闪,老叫化便被圈入一片刀光交织的光幕之中。 好个老叫化身处险境,一点也不畏惧,反而纵声大笑,道:“这群疯狗好凶啊,我若被咬死,喂,穷伙计,你和大家都别想活啦!” 一抡打狗棒,舞起一圈棒影,只闻一阵铿锵金锨交鸣之声,七把寒光产闪的大刀,全被封架开去。 七个大汉的虎口,均被老叫化劲猛绝伦的棒风,震的发麻,各自后退一步,心神兀自怔怔不定。 老叫化也收了棒势,望着七个大汉挤挤眼,哈哈大笑,“我老叫化有数十年的打狗经验,不管任何凶恶的疯狗,只要我一扬棒势,就得夹着尾巴开溜。” 七个大汉听他将自己比作疯狗,羞念之下,激起了拼命之心,又齐喝一声,扬刀围攻上去。 他们存了拼命的决心后,攻势较前更加猛狠,只见寒光闪闪,刀风呼呼,将老叫化困在当中。 老叫化这时也不敢大意了,赶忙一抡打狗棒,速展一招“八方风雨”,这一棒用了他平生功力,威势大得吓人,但闻捧风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那七个大汉见棒风如排山倒海卷到,那敢硬挡锐锋,一齐收势疾退。 老叫化正想乘势抢攻,将七个大汉分别击毙,不料心念刚动,灯光突然熄减,殿内要时成了一片漆黑,他虽然身怀绝世的武功,但遇着这疾骤的变化,也不禁大吃一惊,急提气点脚,随机应变,以免蹈入众人覆辙。 可是灯光一熄复亮,放眼一望,只见七个大汉刀已入鞘,都退到台子的左边,并排站着。 这一着把老叫化弄得莫名其妙,乃大喝一声道:“贼胚,你们到底弄些什么玄虚?” 站在左边的一个大汉,凶眉一扬,道:“你神气什么?若不是教主传谕我们不得失礼、你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老叫化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若不按动机关,把被围的人放了,也休想完整着身子离开!” 那七个大汉也答以一声冷笑,而其中一中大汉摇摇头,道;“这里的机关,除了本教主知道外,就是我们也出不去,阁下这个念头还是打消吧!等待我们主人回来再说。” 老叫化一抡打狗捧,在那七人眼前一闪,怒道:“你们敢在老叫化面前撤谎,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劈得粉身碎骨。” 那先说话的大汉,冷笑一声道:“你这人也太不讲理了,我们说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个撒谎骗你,你把我们七人劈死,也是枉然!” 老叫化不信道:“你这话骗得了谁?我先给你一棒试试,看你知道不知道。”说完,一扬打狗棒,直向那人当胸点去。 那人疾退一步,怒道:“你这等无礼,简直逼人大甚,比如说你是个男人,我偏要你生个孩子,你办得到吗?”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忍不住好笑起来。 老叫化察言观色,知他所说不假,他侧身一跃,纵上了台子,仔细一看,只见阴阳老怪刚才脚踏之处,嵌了一颗绿色的宝珠,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一脚踏了下去。 骤闻一阵轧轧之声,大罗殿顶上的钢板,迅速的压将下来,把大家吓得大声怪叫。 老叫化这个冒失鬼,他忽然举起打狗棒一撑,想把压下来约钢板撑住,但是那压一下来的重量,何上万斤,凭他手臂之力,都能撑得住它! 他忽然情急智生,立即盘腿坐在桌子下,将打狗棒横搁在大腿上,从上压下的钢板,被桌子顶住静止不动了。 西门追雪见他自己搬石头砸脚,也忍不住大声笑道:“穷伙计,这一下你不嫌太冒失了吗?” 那七个大汉自钢板压下时,早已大惊失色,跌卧地上,见桌子承住了压下的钢板,方呼了一口气,缓缓爬起,一齐拔出寒光闪闪的大刀,向老叫化身前爬去,想报复被辱之仇。 襄阳道郑西县的西北螺旋谷口,地面上除了一片荒冢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建筑物来,沿着谷口的山坡地下,却建筑一坐工程浩大、鬼斧神工、布满陷阱的阴宅。 建筑这座阴宅的人,并非是阴阳老怪,乃是他的师父宇宙魔君段千龙。 宇宙魔君闯荡江湖,独行独往,心狠手辣,积案如山,黑白两道,都树下了深仇大恨,只因人行踪忽,不易找到他居留之处,故此未曾遭到杀身之祸。 他自知难逃仇家的报复,恰因四十岁那年,被两位隐侠遇上,经过一场惨烈的激战,险些丧命在两位隐侠的手中,因他机警,终于免脱。 从此之后,他便选择了这荒僻的郑西螺旋谷口,隐蔽起来,不惜以重金聘请了山东巧匠赛鲁班筑造这所阴宅。 宇宙魔君建筑这座阴宅的动机,是想仗恃阴宅的机关陷阱,预防强敌前来寻仇,以保他的性命安全。 但宅设计精巧,机关陷阱繁复,工程浩大,积年累月,经过二十个寒暑,才告竣工。 当阴宅完工之时,宇宙魔君又怕参与建筑的工匠走漏消息,乃毒杀了赛鲁班及许多工人。 他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安享余年,可是天不假寿,他竟然患了不治的奇症:头顶长了一个毒瘤,瘤破之后,流血而死。 阴阳老怪自师父死后,他继承这座巧夺天工,独具匠心的阴宅,他却不是籍阴宅的机关陷阱保护自己的性命,是想利用这巧妙的机关陷阱,要挟各门各派尊他为武林盟主为所欲为,他还扩建了一座别开生面的温柔乡。 他暗中又罗致了不少绿林怪杰作他的羽翼,势力渐渐茁大,而今已不可轻视了。 他具阴阳双重性生理,又学得左道旁门的采补之术,不顾伤天害理,派他的羽翼,暗中掳劫不少国色天姿的少女及年青英俊的少年,供他采阴取阳,想保持长生不老。 阴阳老怪为了满足私欲,不知害死了多少青年男女,他的恶名,江湖之中虽有耳闻,但他外善内恶,而且每做一件坏事,均能做到天衣无缝,不至被人抓住把柄,令人兴师问罪无名,故此他太平无事,安享其乐。 第409章 阴宅 欲语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在半年之前,有一位初出江湖的侠女,闻悉阴宅诸般恶迹,便单峰只剑夜探阴宅,这位初涉江湖的女侠,虽具侠骨热肠之心,但因年青识浅,江湖经验阅历不深,只凭一腔热血,竟不察阴宅的厉害,她一入阴宅,即被擒住。 所幸她生就一付国色天香之姿,面且她又聪明机警,能临机应变,她夜入阴宅的动机,并未被教主识破。 阴阳老怪见这位女侠,美如天女下凡,阴宅所有的美女都不及她的美丽,便想命她为第十房夫人。 这位女侠心怀惊人的大志,当时一口答应做他的夫人,可是她另行编了一套谎言,说是她从小许愿,要满十九岁之后才能出嫁,不然就难偕老,但差几个月就满十九岁了,希望教主能等她九个月才同房。 阴阳老怪暗想,到了口边的肉还怕你飞上天,不说九个月,就是一年又有什么关系,当时便正式命她为十房名誉夫人,俟同房后才把名誉取消。 这位十房名誉夫人,名叫支宝玲,是天山了清神尼的高徒,她的武功尽得乃师的真传而且聪道冷俐,阴阳老怪封她为十房名誉夫人后,使出浑身解放,尽力奉承阴阳老怪,但只仅防最后一道防线,不被突破。这样一来,弄得阴阳老怪六神无主,心痒难熬。 所谓:“凡所难得好,及能如愿天平常。”愈难得到东西,愈感觉得好,阴阳老怪竟然把她敬为天仙,百依百顺,诸凡阴宅重大的事情都与她商量,连阴宅的蓝图,也交她保管。 当然他们各有用心,一个是籍奉承来掩饰,一个是想收买芳心,早日达到欲望。 支宝玲进人阴宅,取得阴阳老怪的爱心后,就把阴宅的一切情形弄得非常清楚,阴宅的陷阱,真有骇人听闻的奥妙,势力也非常庞大,她本想行刺阴阳老怪,心中一转念,觉得不妥,就算把阴阳老怪刺死,也难将阴阳教瓦解,所以未采此行动。 就在半个月前,阴阳老怪又派羽翼掳来一个绝色少女,支宝玲暗中打听这位少女的身世,她叫白雪梅,是一位卸任抚台的女儿。 支宝玲暗中一琢磨,心思她父亲曾经做过抚台,若能藉她父亲的势力,引来官兵,定可把阴阳教剿灭,便籍词向阴阳老怪道:“我素蒙教主的宠爱,无以为报,心感不安,妾身有一位师妹,不但武功机智过人,而且美如天仙谪凡,贱妾想邀她前来,共侍教主。” 阴阳老怪信以为真,满口答应,并且还选择几件珍物给她带去,作为聘礼。 支宝玲走出阴宅之后,便直奔山西河东道的安邑县白家庄。 这时,自家庄的白老爷和夫人,正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团团乱转,白夫人痛失爱女,哭得死去活来。 支宝玲当时把来意说明,并告诉白夫人,白姑娘安然无意,速谋营救之策,并将阴宅情形大略的说了一通。 白老爷听了,急切之间,想不出营救爱女的主意,若报官府派官兵进剿,势将发生搏斗,爱女的性命必然难保,但是除此之外,却别无良策。 正当他不知所猎之时,突闻家人传报,外甥女怀壁玉来了。 白老爷闻报,愁眉深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忖道:璧玉来了,雪梅有救啦!于是立刻吩咐家人快请。 不片刻,家人陪闻一个气质高贵,客颜绝美的年轻姑娘,轻步走人厅来。 支宝玲自以为芳容绝世,但见了这位姑娘之后,也觉逊色,不由一对巧目注视她发愣。 那姑娘向白老爷行了礼之后,也看见了支宝玲,因她以前在舅父家中,未曾过这样一位标致的姑娘,不由的问道:“舅父,这位姑娘……” 白老爷立刻替他们两人互相介绍,并将支宝玲的来意和爱女的下落,及阴宅的大概情形述了一遍。 怀壁玉微微一笑,两片红红的樱唇间,露出上下两排编贝似的皓齿,粉白红润的嫩脸儿上立现两个酒窝,发出银玲儿般的声音道:“支女侠热心忱人,小妹实感钦佩。” 支宝玲也微微一笑,笑道:“我虽有一腔热血,可是力不从心,不知姑娘有什么高策,能救令表妹脱虎口?” 怀璧玉道:“家女侠是否愿意全力协助呢?” 支宝玲点点头,道:“只要我能力所及,无不尽力相助。” 怀璧玉立即走了过来,向支宝玲福了一福,道:“小妹先向女侠道谢相助之意……” 支玉玲见的她走过来时,身如飘风,就知此女的武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不由更是敬佩,赶忙还礼,道:“快别这么客气啦!薄命女那能当受得起啊!” 怀壁玉客气一番后,立刻正色说道:“如此,请姊姊立即赶回阴宅,暗中连络几个有血性的人做内应,将阴宅建筑蓝图取在手中,四天之后的戌时,你在荒冢的南面相候,如发现有蒙面人前来,暗击三掌为号,那蒙面人便是前来破阴宅陷阱救人的,但姊姊不可有误。” 支宝玲点点头道:“我一定照小妹的吩咐做到,绝不有误。” 四天过后的一个晚上,支宝玲依时潜出阴宅,到荒冢的南面斜坡上等候蒙面人前来,夜凉如水,月色暗淡,荒冢尽头的几株小树,像鬼一样站着,晚风吹着树枝沙沙作响。 支宝玲站在一棵树下,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住地东瞧西望。 忽见两条黑影,自峰顶如电光般射来,她待两条黑影驰近时,仔细一看,俱是一样打扮的蒙面人,不过前面一个比较高大些,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轻轻地击了三拿。 奔在前头的一个蒙面人,果然回击了三掌,于是支宝玲迎了上去,那蒙面人一挥手,示意她引路,不必出声,动作机警之极。 支宝玲掉转娇躯,引着两个蒙面人直向阴宅暗道口定去,她走近阴宅通往荒家的遂道口,一扭石翁仲,石桌便自动移开。 她转头一望,只见后面那个娇小蒙面人,竟没有随后跟来,于是低声问道:“她为何不……” 这个蒙面人不等她问完,立即挥手示意,叫她禁声。支宝玲将阴宅原始建造蓝图交给蒙面人,便先领路进人遂道。 她对于阴宅地底机关陷阱,都早已摸熟了,蒙面人随着她不费吹灰之力,便破去了许多机关,深入遂道。 蒙面人身法快如闪电,防守机关暗卡的人,尚未发现来敌,便被蒙面人制住。 支宝玲事先曾连络了防守总机关传报讯息的人,今晚且闻声响,勿向教主传报,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蒙面人一口气连续破坏了好几道暗卡机关,轻易地深人地底总机关暗卡。 举凡百事,冥冥中都注定了的,若不是天宏方丈等人随后退了来,牵住了阴阳老怪,蒙面人纵有机关蓝图,也未必如此容易得手。 支宝玲刚刚进人断魂窟时,西门追雪和老叫化等人,也随后跟了进来,前后相差不过数丈之远。 西门追雪他们走的是经温柔乡向大罗殿的遂道,没有设置机关陷阱,平常这条路是封闭的,但被支宝玲暗中连络内应,临时把它打开,如果这条路未被事先打开,西门追雪等人,便会走入断魂窟,正好追上蒙面人和支宝玲。 这断魂窟比以前所经过的几道暗卡,还要惊险,这条暗道,也是阴宅全部机关陷阱最重要之处。 支宝玲和蒙面人沿着遂道走了约有四五丈远,便见形势与先前经过的地方,完全不同,四壁光滑如镜,黄光耀跟难睁,原来四壁均系铜板所镶。 蒙面人进人断魂窟前,首先看见一扇虚掩的石门额上横写着“断魂窟”三字,右边书着一具死状惨怖的人象。 蒙面人略一端详,右腿一抬,就欲踏了进去。 支宝玲眼疾手快,赶紧抓住蒙面人的手臂,道:“别忙,先用掌力把门打开着看里面的机关会不会转动。” 于是蒙面人把脚又缩回,一扬右掌,向虚掩的石门劈去,“伊呀”一声,石门被他的掌风劈了开来。 蒙面人停了一停,见里面并无动静,又想举步欲入,支宝玲阻止道:“再用掌力,击在入屋踏脚之处试试看。” 蒙面人依照她的话,又扬掌击去,这一掌他暗中加了一成功力,掌力击在入屋踏脚之处,突闻一声轧轧之声,断魂窟内两侧的厚铜板忽然合拢来,蒙面人不由暗吃一惊,心想:好险呀!我若贸然一脚踏了进去,岂不被两边合拢的铜板榨成肉酱吗? 支宝玲抢前一步,站在房门口,探头向里面一望,只见对面的壁上,嵌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珠宝,她探手入怀,拿出一个铁莲子,扬腕猛向那颗发光珠宝打去,果然机关控制枢纽,就在那珠宝上,当铁莲子打中时,即闻一阵“轧轧”之声,那合拢来的铜板,又自动地分了开来。 第410章 滚筒 蒙面人取了蓝图出来,和支宝玲共同研究了一下,知道机关已破,便放胆走入了断魂窟,抬头左右一看,两边铜壁完好无损,不由暗叹设计巧妙。 支宝玲正拾步前行,突闻一声大喝,传自右边墙壁之内,她与蒙面人俱吃一惊,立刻停步不前。忽然右壁铜板壁徐徐裂开,露出一扇门来,一个身材矮胖结实的汉子,闪了出来,圆睁双目,望着两人,道:“夫人引外人进入这里,破坏断魂窟的机关,不知是何用意,若教主责问下来,叫在下如何回答?” 蒙面人不待支宝玲回答,倏然一扬追魂拍,猛向那矮胖汉子拍去,那汉子倒也十分机警,身子疾速向左边一闪,随即隐入门内,突然门内一声响,冲出两条铁牛,向两人猛撞过来。 支宝玲大吃一惊,赶忙闪身向侧一让,蒙面人连忙把兵刃插人腰际,两臂暗运神力,伸手抓住两条铁牛的角,猛力一极一推,无意中扭转铁牛的后退的枢纽。 两条铁牛再经蒙面人千钧神力一推,同时向后倒退,屁股撞在铜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那厚厚的铜壁,竟被铁牛撞破了一个大洞。 恰巧那矮胖子正躲在铜壁后面,同时被铁牛撞得骨肉粉碎,死于非命。 支宝玲目赌蒙面人有此神力,不由赞美了声:“好大的气力!”她见断魂窟的机关陷阱已经完全破坏了,便招呼蒙面人一同继续前进。 她虽然多次走过这条弯弯曲曲的遂道,但是以前是随阴阳老怪同行的,与现在的情形不同,故此仍处处小心行走。 蒙面人身经重重机关之后,也知道它的厉害,并不是依恃武功可以轻率而进,于是也小心翼翼地随着支宝玲身后前进。 支宝玲暗暗佩服蒙面人的卓越武功和机智勇猛,几次与他说话,而蒙面人只是咧嘴一笑,未见开口回答。 她那知蒙面人有说不出话的痛苦,却以为他轻视自己陷身贼窟,而不愿和自己交谈,不由心中一阵酸楚,暗暗弹落几滴珠泪。 行约片刻,是一条蜿蜒下斜起道,一眼望去约有八九丈长,两面也是光滑的铜壁,人口之处,门额上刻着“粉身坡”三个大字。 蒙面人咧嘴一笑,身形一晃,就向下面跃去,他身法捷如闪电,支宝玲想要拦阻,已来不及,只急得她的金莲在地下乱躁。 蒙面人跃下“粉身坡”,脚刚着地,却闻“铿锵”一阵大响,坡顶的铜板自动裂开,接着堕下两个大铁滚筒来,向他的身后,轰隆轰隆的疾滚下来。 他急忙转身,望见那铁滚筒已滚至身边,要想再向下跃腾避让,已经是不能够了,而且又不知道坡下是何形势。忽地他情急智生,猛然施展千斤坠的神功,把地下的铜板,踏陷了下去,拿椿站稳,两手一伸,将滚下来的铁筒用力撑住。 蒙面人这种惊人的神力,看得站在上面的支宝玲目瞪口呆,几疑他是天神化身。 她怔了怔神之后,望着下面叫道:“妹妹,妹妹,你怎么啦!”支宝玲此时还把蒙面人当作怀璧玉,故而叫他妹妹。 蒙面人口不能言,而耳能听,他忽听支宝玲呼叫妹妹,以为来了什么人,但转头一看,并没有别的人来,同时看出她似是对自己呼叫,心里感觉奇怪,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当成女人看!情急之人,发出几声嘶哑。 支宝玲不知道他是哑巴,听到他连声嘶哑,以为蒙面人被滚铁筒压伤了,当下急得心头乱跳,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蒙面人用物将铁滚筒撑住后,觉得铁滚筒愈压沉重愈,暗道:完啦。 他仰头一看,这铁筒塞住了整个通道,上面离坡顶仅有二三寸的空间,他心想,我纵有缩骨之术,也不能将全身缩小到二三寸大,看来这次要难逃劫运了。 他正在为生命忧虑之际,忽地粉身坡下传来两声冷笑,道:“好小子,你有多大的气力,能支撑得住铁滚筒,不被它辗成肉泥才怪。” 蒙面人转眼一望,只见两个满脸短髭的凶恶大汉,神气十足,得意非常的望着他冷笑。 站在右边那个凶恶大汉,仰脸一望,道:“大哥,用暗器送他归天算了。” 右边那人摇摇头道:“这样人太便宜了他,我看别理他,让他死前多吃点苦头吧!” 左边那个凶恶大汉,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我们两兄弟先去安全室喝酒,等一会再来收拾吧!” 说完,又是两声冷笑,身子闪了两闪,便双双消失。 支宝玲心里非常着急,又提高嗓子叫了两声妹妹,而底下蒙面人的回答仍是一声嘶哑。 她暗自叹道:“我真是急糊涂啦!分明她用手撑住了铁滚筒,已至志声嘶力竭了。” 情急之下,立即伸手去按暗钮,她救人心切,未加思索,那知又按错了一个暗钮,只听轰隆一声,又滚下一个铁滚筒来。 支宝玲正想再伸伸手去按另一个暗钮时,猛见后面遂道中,奔来了八个大汉。 这八个大汉还不知道支宝玲已经背叛,当先那个大汉奔到的面前,躬身说道:“在下等兄弟八人,奉教主之命,来擒蒙面人到大罗殿大去处死,但走到断魂窟一看,机关陷阱都已被人破坏,而且看守机关的兄弟,也都伤亡,想必夫人也是闻警而来,不知发现蒙面人没有?” 支宝玲见了来人,先是心中一阵悚然,但听他说话,尚未发觉自己背叛,又暗道了一声:“好险!” 乘机设词道:“你们赶快去禀报教主,就说蒙面人已命丧粉身坡了。” 那个大汉点了点头道:“遵命!”躬身一礼,然后反身招呼其余七个同伴,向来路飞奔而去。 支宝玲知道八个大汉,是教主阴阳老怪的心腹,那容他们禀报教主,就当八个大汉转身起,她探手入怀,扣了一把铁莲子,对准八个大汉的要穴,用极快的手法,猛力打出。 八个大汉那里知道,变生骤然之间,同时发出八声哎唷!立刻倒地身亡。 支宝玲将八个大汉击倒之后,慌心转动接动机纽,她虽按动机关,将三个铁滚筒扣住,不会向下滚动,但她看不见坡下的蒙面人,也无法越过铁滚筒下去,只得出声问道:“妹妹,你被铁滚筒伤了没有,我已经将铁筒用机关扣住了,你赶快滚到坡下躲避吧!” 蒙面人惊觉铁滚筒的压力一轻,又听支宝玲这一说,知道机关已破,而又一下子就把撑住的双手放了。 他先徐徐收回一手,果然铁滚筒没跟着压下,于是才放心把手松开,他高兴得哑嘶了一声,也可说是代替了对支宝玲的回答。 支宝玲弄不清楚他是怎么一回事,又出声问道:“你能走吗?” 但听到的声音,仍是一声哑嘶。 支宝玲又道:“我要按动机关,让铁滚篙滚下去啦!” 说完,倾耳静听下面的回音,但没有听到哑嘶的声音了,支宝玲正想伸手按动机关,让铁筒滚中去,忽听到坡下传来一陈猛烈的铜板撞震声,不由心头一震,停住了手不敢按下。 原来蒙面人跃到下坡,见下面是一间方室,除斜坡口外,三面都是光滑的铜板,没有出路。 他忘记了取出蓝图探求机关的所在,一时气愤,挥手向那光滑如镜的钢板,发掌乱劈一阵。 那防守粉身坡的两个贼人,正躲在暗室内,猜拳行令,吃得十分快乐,忽衣猛烈震动声所惊,打开室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蒙面人并未被滚筒压死,竞自含怒地站在方室之中,发掌猛铜壁。 两个大汉带着几分醉意道:“你……你……是……人……是……鬼……” 蒙面人听到声音,向两边一看,发现暗门里站着两人,乃运力于左臂,猛力发出一掌向那两人打去。 他的掌力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不说两人承受不起这猛烈的一掌,就是阴阳老怪,也难挡他一击。只听连续两声闷哼,两人已被他的掌劲,震得头骨分裂,脑汁四溢而死。 蒙面人击毙两人之后,随即跃进了暗室,于是发出一声哑嘶,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支宝玲说:“你这时可以按动机关,放落铁滚筒了。” 支宝玲站在坡上面,倾耳静听下面的动静,一直等到发觉蒙面人回答了哑嘶之后,才敢伸手按动机关,于是铁滚简离钩滚落,隧道内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震耳巨响,那两个铁滚筒一直滚到蒙面人所走的暗室之外,忽然地下铜板一跳,使两个铁滚筒先后滚入了地底,回复原位。 蒙面人站在暗室内,看着室外的变化,他见铁滚筒落地底后,又连续发出两声巨响,那翻大地下的铜板,又翘了过来恢复原状,不由暗自忖道:阴宅机关陷阱,真是巧夺天工。 支宝玲在铁滚筒落地后,也跃了下来,看见蒙面人无患,才放落一颗悬着的心,问道:“妹妹,你是怎样阻住铁滚筒的,我真替你急死啦。” 第411章 魔窟 西门追雪咧嘴一笑,笑后做了一个手势。 支宝玲是何等的精明人,发现他笑时不似女人应有的姿态,不由诧异地问道:“你……你……是男人!”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支宝玲回想那天和怀姑娘商量破阴宅,她只说届时有西门追雪前来,并未和她说明西门追雪是谁?难怪屡次叫他妹妹,他总不答应,原来不是怀姑娘,于是向西门追雪问道:“怀姑娘是你的妻子或是……” 西门追雪摇摇头,双手从腰际取出笔拍,写道;“她是我的师妹。” 支宝玲见他不说话,只是在笔拍上写字代话,就疑心也是个哑巴,于是做了个哑巴样子,以相试问。 西门追雪点点头,想起了被人陷害的伤心往事,不禁双目浮现泪光。 支宝玲这一问,不料引起了西门追雪的伤心,立深暗自责备,不该指破他的隐衷,使他难过,但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 西门追雪又提笔写道:“走吧,赶紧将这阴宅的机关破了,免得夜长梦多。” 支宝玲点点头,从西门追雪身上要回蓝图,两人展开看了一阵,认清机关的位置和暗纽,又继续前进。 愈向前走,机关愈是惊险,变化也愈惊险,走出方室门,便是一条平坦横直的隧道。 支宝玲刚刚踏出隧道口,一个中年妇人,气急败坏的迎来,向她轻声说道:“教主一连派了两个人到温柔乡察看,都被九妹用计诱杀了,九妹恐怕教主未见回禀,要亲自来查看,那就糟了,所以九妹要我偷偷赶来,问十妹怎样处理那些珠宝黄金银两?” 支宝玲低头沉吟有顷,忽道:“想法掩藏起来,待破完最后一道机关时处理。” 中年妇人点点头,转身走入一条狭窄的隧道中。 见西门追雪望着那离去的中年妇人背影,似有所思,便一笑道:“她是我七姊,现在不及介绍,快走,待大功告成了再说。” 于是两人循着地道走去,前进不及一丈远,惊见两乘华丽无马拖拉的香车,自动的向两人迎面并驶而来。 西门追雪见那华丽的香车,会自动的行走,心里大为奇怪,天觉禁步观望。 支宝玲轻声向西门追雪道:“这两乘华丽的香车,装有自动轮子,里面坐着两个绝色美女,她们不大会武功,但会施放迷魂粉,我不想杀死她们,待我来打发她们。” 她怕西门追雪突下杀手,置二女于死地,故此先向西门追雪招呼。 那两乘华丽的香车,离两人约有一丈七八远时,向前滚动的轮子,渐渐缓慢下来,垂遮的车帘,缓缓地向上卷了起来。 西门追雪的目光向车内扫了一下,看见车内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姑娘,估计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就了一个娇艳的容貌,无论怒笑,都觉抚媚醉人。 尤其二女四只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睛,向西门追雪频送秋波,若他是个登徒子,早就被二女那频频含笑的娇态,把魂魄勾去了。 好在这位西门追雪是个鲁男人,对于眼前美色,根本无动于衷。 支玉玲向二女矫叱道:“二娟,赶快收敛起放荡的行为,立即转回房内洗去手上的迷魂粉,换上素装,准备返家。” 二女听得心头一震,一收脸上妩媚的娇态,大娟跳下华丽的香车,向支宝玲一福,惊讶地问道:“这阴宅不是我们的家吗?回到那里去啊?” “这那里是我们的家,是杀人的魔窟。”支宝玲答。 小媚也跳下车来,以惊疑的眼光,注视着支宝玲,问道:“夫人!你也要离开这里?” 支宝玲点点头,道:“我把这阴宅害人的机关破坏之后,和教主算清血债,当然也要离开这个害人的魔窟。” 二娟同声说道:“我们没有家可归啊!出去就没饭吃,怎么办呢?” “二娟,你们不要为生活发愁,我巳经替你们安排了以后生活之需。” 二娟同时摇摇头,道:“这里很好,有吃有穿,我们不要离开。”说完,二娟娇躯一晃,挥手就想弹出迷魂粉,将支宝玲和西门追雪迷倒。 支宝玲怒喝一声,道:“你们想找死!”手掌一扬,掌势还未出手,西门追雪的动作比她还快,金笔一挥,两满血点,分别洒在二娟的“灵台穴”,当场倒下。 支宝玲感概地叹息一声,道:“金钱,虚荣,不知诱惑了多少纯洁的少女啊。” 再向前进,便是孽龙沟的绝毒陷阱,这条孽龙沟,有二丈多宽,五六丈深,下面蓄养着千条凶猛无比的怪蟒,身上的鳞甲,坚强无比,刀剑难入,而且能喷毒气伤人,怪蟒一闻生人气息,便会冲上来噬人。 平时通往两端的门,都是紧闭着,阴宅发生了警讯,才把两端的门打开,但派有人捣小动物防守两端,如发现怪蟒冲上来时,使将小动物抛下去,引诱怪蟒返回孽龙沟,免得误伤本宅的人。 支宝玲知孽龙沟的机关陷阱厉害,对西门追雪说了一个大概,西门追雪毫不介意地裂嘴一笑,抢先一步,直向孽龙沟扑了过去。 西门追雪脚刚踏孽龙沟边,忽感一股腥味迎面扑来,不禁心中打了一个恶呕。 突然两声吱吱怪叫,沟里探出一个斗大的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吐出血红的火舌,疾向西门追雪冲来。 西门追雪一扬追魂拍,按动弹簧,一阵猛速绝伦的烈火,直向怪蟒口内喷了进去。 只见蟒头一翻,便落了下去,接着沟底响起一阵翻滚的声音,同时冲上来一阵焦臭味。 不久,又是三声怪叫,潜伏沟底的其余三条怪蟒,又冲了出来,凶猛之势,简直令人骇胆皆裂。 支宝玲站在西门追雪身后,看那怪蟒凶猛的形状,不黍探身战悚,银牙咬得吱吱响。 西门追雪追魂拍内喷出来的烈火,不说是怪蟒,就是金刚之身,也必遭到焚火,但他所怕的,就是怪蟒口中喷来的毒气,无法抵挡。 不过这一层支宝玲事先告诉了他,所以暗中早有戒备,他待三条怪蟒的头刚刚伸出沟来,便按动拍簧,连续喷出三阵烈火。都从怪蟒口中喷射进去,于是三条怪蟒发出三声怪叫,陆续翻入沟底。 沟中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声势好不怕人! 西门追雪走至沟边,低头一看,只见四条被烈火烧伤的怪蟒,在沟内乱翻乱滚,那轰隆轰隆的声音,就是怪蟒撞在沟壁上发出的,而且两边沟壁也被撞的崩坍下来。 他看了一阵,一抖金笔,又洒下一些血点,把四条怪蟒的眼睛统统洒瞎,四条怪蟒眼睛受伤,痛得更是翻滚不止。 他想这四条怪蟒受此重创,定然难以再活了,于是放眼观察沟对面的形势,是否可以越沟而进!忽地背后响起一阵轧轧怪声,转身一看,左边隧道的铜壁上,突然慢慢地裂开,那轧轧怪声,即由裂缝中传出。 铜壁裂成了一扇门便不动了,轧轧的怪声也突然中止。 支宝玲看见了这扇壁门,脸色陡然大变,急忙倒退几步,靠近了西门追雪的身边。 西门追雪见她见了那扇壁门如此害怕,不知门内藏着什么厉害的怪物,一紧手中血笔和玉拍,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璧门,准备应付不测,等待片刻之后,门内发出两声冷笑,跟着跃出两个白发遮面,身穿白色长衫的人来。 两人身瘦如枯竹,十指漆黑似墨,指上蓄着尺多长的指甲,光亮亮的宛同十支利剑。这一副可怕的怪相,再阴森森地冷笑,活像两具古墓里出来的僵尸,看得人不寒而栗。 支宝玲当两人从壁门里出来时,便告诉西门追雪道:“左边的叫自袍人妖官建宏,右边的活僵尸崔文才,两人同一师门,都练成了沸水焚山的火焰掌,尤其那十只指甲更是厉害,一抓着人身,便是五个深窟窿,我们得小心应付。” 西门追雪听了他的话后,方明白她刚才望着那扇壁门,脸孔变色的原因,乃以笔写道:“火焰掌不足为虑。” 那边白袍人妖言建宏,先见支宝玲紧靠立在西门追雪的身旁,就起了疑心,及听她的话,不由嘿嘿的冷笑了一声,道:“我说阴宅池底机关会轻易被人破坏,却原来是你十夫人私通外敌,做的勾当,现在既被我师只弟揭穿,说不得有你好受的了!” 支宝玲想点醒两人弃邪归正,于是忍着气道:“两位的武功,就当今武林中说,已算得上第一流人物,倘能弃邪归正,定受武林人物的尊敬。” “狗屁!”白袍人妖言建宏一声喝。而后续道:“我想怎样就怎样,不知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支宝玲答道:“除暴安良,扶弱济贫,热心公益,舍身救人,就叫做正,劫掠财物,助强斗弱……就叫做邪。” “嘿嘿!”活僵尸冷笑一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的倒是好听,恐怕做的事。却见不得人。” 第412章 脱困 支宝玲忍不住气,喝道:“难道你们师又弟,堂堂七尺之躯,只会替人守蟒洞,依赖教主生活吗?” 人妖言建宏也喝道:“你这婊子婆娘,不知自己吃的穿的是怎么来的,反而说起我们师兄弟来。” 活僵尸接着喝道:“小婊子,你嫁人找老公,是不是为吃饭穿衣,我们兄弟协助教主,与你嫁人有什么区别?” 西门追雪听这两个丑怪的人说话如此粗野,心里就有一肚子气,他待对方把话说完,立即以笔在追魂拍上写道:“你们要想活命,赶快自己废去武功,滚出阴宅。”等字,举起来给他两人看。 两个丑怪,斗大的字,识不得一担,不知拍上写的是什么意思,目光一扫追魂拍,喝道:“小子!你在拍上鬼画符是什么意思?” 支宝玲因为西门追雪不会说话,便念给两个丑怪听。 两人听了,只气得三尸神暴乱,七窍里生烟,怒声喝道:“好个杂种,你要大爷自己废去武功,简直是他妈的一派胡说,看大爷先叫你见阎王。” 怒声甫落,便双双跃来,同时双掌一错,分别向支宝玲和西门追雪击出两掌。 刹时,这隧道内狂焰骤起,火焰掌果然名符其实,四股凶猛的火焰,随着两怪的掌势呼呼扑出,分别向支宝玲和西门追雪身上射去。 西门追雪深怕支宝玲伤在奇热掌焰之下,跃身挡在她的身前,同时迎着四股掌焰来势,猛挥迫魂拍,打出一阵奇猛的劲风,将扑来掌焰反扑回去。 作梦也未曾想到,西门追雪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尤其返撞回来的势子,比他们拍出去掌力,还要猛速,一个闪让不及,满头白发连鬓眉,都被熏焦,头皮面脸,也熏得焦黑,身上穿的洁白长衫,也焦烂脱落,只露出一身黑皮色的峋嶙躯壳。 支宝玲见了这等模相,脸上一阵热躁,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西门追雪拍出拍风敌住了火焰掌之后,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左手指一按追魂拍柄上的卡簧,立刻喷出一阵烈火,匣子拍出一股奇热的烈火,经拍风一逼,刹那卷到双怪的身上,这地道竟无法闪避,只烧得他二人惨嗥狂跳,但只叫跳了片刻,使倒地惨毙,两个身体烧成蜷曲像两股弯曲的黑炭,发出一股焦臭的气味,两个丑怪平日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却未想到会死得如此之惨。 西门追雪在双怪烧死之后,转身望望沟内,四条怪蟒也已经死了,口里嘶哑了一声,当先越过了孽龙沟。 支宝玲听到了蹦声,也随后从过沟去,抢上一步说道:“这儿快近大罗殿了,机关陷阱更多,还是让我走在前面吧!” 话声甫落,猛见前面黑影两闪,奔出了两个大汉,支宝玲一抬玉手正待发掌时,那知两个大汉在一丈开外,忽地伏在地上,齐声说道:“在下两人和守护美人坞这处机关地道的兄弟们都愿改邪归正,听候夫人的支配。” 支宝玲一抬玉手,命两个大汉起来,道:“教主恶贯满盈,报应在即,两位弃邪归正,不失为英雄,请转告有关人等待我和西门追雪待破了美人坞机关,然后你们再到大罗殿来,听候发落。” 说毕,一招手与西门追雪越过大汉把守之处,向前疾进。 这美人坞,真是别有天地,坞外有一层天然的岩石,作为屏障,越过岩石再往下走,便是一个广阔堂皇的大庭,四周是平整的岩石,开了十二个门,里面十二间石室,每间里面都住着一个绝色的美女,个个能歌善舞,均为阴宅老怪劫而来教练娱乐的,所以把此处取名美人坞。 两人到了大庭之中,即闻一阵阵美妙的歌声,隐隐地从石室的门里传出来,遂而停步倾注细听,那歌声似是具有一种吸力,把二人听得人了迷。 蓦地,十二扉石门起了一连串的轻响,便缓缓地移开,十二个绝色的少女载歌载舞地步出石室,她们一律仅披了一件粉红色的罗衣,薄如蝉翼,隐隐可见美妙之处,阵阵香风,随舞姿飘散了开来,霎时郁馥四溢,舞影翩翩。 西门追雪和支宝玲被这迷人的歌声,绝妙的舞姿,及浓厚的香气所迷,好像饮了大量的醇酒一般,有点心神飘荡,几乎无法把持。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哈哈大笑,如雷贯耳,震得两人忽然惊醒过来,继闻有人喝道:“老夫还以为你这西门追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原来入了我这美人坞,也一样魂飘魄散。” 支宝玲被喝声骇得急靠到西门追雪的身旁,口里颤声地道:“这……是……教……主……的……声……音……” 西门追雪定了定神,放眼四顾,那有阴阳老怪的影子? 他心里正在诧异时,突然听到一声轰隆大响,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不仅看不见十二个妖艳的女子,就连歌声也突然消失。 他闭了一下眼睛,待目力能适应暗中视物时,眼刚睁开,只见大庭四周突被光滑如镜的铜壁围住,那原来的十二扇石门,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想必是被自上罩落的钢壁所隔离。 西门追雪奋起两臂千钧神力,猛向铜壁上击了两掌,只击出砰砰两声脆响,而未见铜壁毁坏分毫。 支宝玲因过分惊悸而一时疏忽,竟与西门追雪一同被困入美人坞铜壁机关中,她知道里面没有开启的暗纽,不由急得长叹一声道:“百密一疏,功亏一篑,莫非恶魔不该亡吗?” 西门追雪一击无功,正低头沉思出围之计,又听到铜板之外传来一声冷笑声道:“我陆某人瞎了眼,对你这贱货太痴心了,受了你多少愚弄,现在不把你羞辱个够而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文宝玲这时被困住了身子,横竖不要命了,心情反而没有起先那么害怕,她听到阴阳老怪的说话,也回声叱道:“你不必得意,纵然我死在此地,变下鬼也要向你索命!” “一个时辰之后,就有你消受的了!”铜壁外传来老怪的阴笑和回答,但说到最未一句话时,声音细得几乎听不到了。 支宝玲猜想:大概阴阳老怪离了美人坞,转回大罗殿去了。 她知道阴阳老怪阴险恶毒,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死!她并不怕,却怕死前受污辱,于是心情又焦急而紧张起来,更禁不住热泪夺眶面出,喉咙里也发出硬咽之声,西门追雪看她非常悲伤,便在拍上写了几句安慰她的话道:“人的生死,前世注定,只要我们良心无愧,纯洁无瑕,死又何足怕呢?” 支宝玲摇摇头,道:“我不是为怕死而悲伤,而是一时大意,救不了白姑娘,还害了你一条性命……呜……呜……” 西门追雪又写道:“你这样侠胆仁心,确实令人敬佩,或许能得天佑,切不可心慌意乱,仔细想想着,还有脱困的办法没有?” 支宝玲见了他写在拍上劝慰之话后的悲伤的心情,又稍安定了一些,沉吟有顷,忽然抬头道:“有了!有了!我身边带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你的气刀比我大,拿去试试看,能不能破铜壁而出。”说着从腰际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来。 西门追雪一见这剑即知不是凡品,连忙取过,飘身跃到钢壁边,动起神功,力透剑锋,振腕向铜壁刺去。“慢来,等我先瞧瞧看,那儿是出去的方向,而后针对出口动手,免得浪费力气。” 她摸出阴宅地底建筑蓝图,幌燃火焰,打开了仔细地察看一遍,对方西门追雪道:“向右移半步,有一条狭窄的隧道,能通往水牢及温柔乡,若能将那里的铜壁削破,我们就能脱困了。” 西门追雪听着,脚向右边移动半部,猛力一剑刺出,只闻察的一声,进出一阵火星,宝剑已经贯通铜壁。 他回头望了支宝玲一眼,咧嘴一笑,表示她的宝剑威力,果然不凡。 然后再运起神功,奋力把宝剑一绞,但听得嚓嚓连声,小片铜板当当落地,不消片刻,竟把寸厚的铜壁,剁开一尺深宽的一个洞。 西门追雪对着那片阻碍出口的铜板连续三次力绞,便开展了一个二尺高的洞,两人于是钻出去。 支宝玲转忧为喜,笑声说道:“兄弟,快将这块岩石,用力震碎,里面便是一间石室。” 西门追雪将宝剑还给支宝玲,暗运功于掌心,猛然击出一掌,只闻“蓬然”一声大震,当面那块岩石,竟已震成粉碎,石粉坍落一地。 一阵凉风从石室内袭了过来,吹得两人精神为之一振,西门追雪当先跨过碎石,走人石室,支宝玲随后也跃了进去。 这石室有一丈三尺深,右边一张化妆台上,摆着胭脂香粉等物,左边一张精致的大床上,铺着一床绣花被,当中凸起一堆不停抖动。 西门追雪纵了过去,伸手掀开被头,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姑嫂,吓得蜷成一团,花容失色,浑身战悚。 第413章 贪婪 西门追雪最看不过这种女人,手掌一抬,就欲将她一掌击毙。 支宝玲急忙喊道:“兄弟!饶了她吧,她们是一群可怜的女人,被逼行事,并不是本心愿意害人的。” 西门追雪一收掌势后退一步,转身望看着支宝玲,点了点头。 支宝玲走到床前,柔声叫道:“婵燕,你还不赶快起来谢过饶命之恩。” 这歌妓原已骇得闭起了眼睛,现在听到十夫人的唤叫,定了定神,超忙爬下床来,趴在西门追雪身前,道:“感谢……好……汉……饶……命……” 支宝玲见她说话颤抖,知是惊骇过度,不由怜惜地扶她起来道:“你不要害怕,赶快收拾衣物,通知其他十一个姑娘,一齐到羞花房中,听候发落。” 婵燕答声:“遵命!”转身疾去通知其他歌妓。 支宝玲由石室内打开暗门,和西门追雪走入一条暗道,直向水牢走去。 这一路没有阻拦,步行迅速,片刻就到了水中,阴宅设置这座水牢,并不是想将人溺死水牢里,而是要微罚那些不肯俯首听命的武林人物,所以被禁闭水中里的人,不过是吃点苦头而已,倒无性命之虞。所谓水牢,只不是一个小小的方池,四壁都是手臂粗细的铁柱围着,水中间,有一个莲花屋,仅可坐一个人,而且只能盘坐上面,连变换姿势都不可能。 白姑娘被关在水牢七八天,面容惨白的像一张白纸,上半身躺在莲花屋上,下半身完全泡在水里,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阴阳老怪也真作孽,为了得到他的**,把一个娇生惯养,绝顶秀丽的姑娘,挫磨得死不能死,活不能活,手段残酷到极点。 西门追雪先扭落铁锁,打开铁门,脚还未踏入水牢,忽听一声暴喝:“站住!”起自身后,他急旋身一望,一个身穿灰色长衫,手握长剑的白发老者,已举剑向他猛刺过来。 支宝玲抢上一步,一扬手中宝剑,叱道:“你死在眼前,还想替教主守牢,快放下兵器,听我的发落,尚可留得性命!” 那老得闻言,霍地收回长剑,一对灼灼的目光,望着支宝玲,怔神不已。 支宝玲接着说道:“时间不多,快作决定。” 长衫老者最后答道:“既是夫人要救这位姑娘,我退避他处,故作不知就是。”说完,立即转疾奔而去。 西门追雪跃到水牢面,看了看半浸水中的白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不由把他难住了,心想:男女受授不亲,这一下叫我如何是好?…… 他心里念着男女受授不亲,等了半晌之后,忽地忆起圣人有言:嫂溺!叔授之以手。便不再犹豫,伸手-起白姑娘,纵出水牢。 白姑娘虽然气若游丝,但心中十分清楚,知道有人抱她出牢,却不知是谁抱她,她想从那抱她的人怀里挣扎下来,可是力不从心,休想动得一下! 文宝玲见白姑呼吸微弱,生命危在瞬息,连忙接了过来,向西门追雪一招手,即飞快地奔到温柔乡,来至羞花室门口,方吁了一口气,道:“兄弟,劳你替在门口守护,不容许任何人入房骚扰,白姑娘性命危险,非得费运用本身真元之气,输入她的体内,无法挽救。”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转身站在房门口,替她守护。 这羞花室乃是阴阳老怪九房夫人解语花的香闺,她原来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痛恨阴阳老怪以卑鄙的手段占有了她,可是没有力量反抗,只好逆来顺受,忍辱偷生。 她被劫来阴宅,已有一年了,心里很想念父母。自支宝玲进人阴宅之后,两人一见如故,就结为异姓姊妹,支宝玲暗中传授了她一些防身的武艺。 仅练了半年的时间,确能对付一般普通的武林人物。 支宝玲由白家庄归来后,就将情形告诉了她,要她暗中多连络几个可靠的知心人,准备到时同作内应。 解语花不负所望,她暗中联络了第三第五第七等三房夫人,她们生活过得像宫女,但思家之心却很切。所以容易受诱惑。 支宝玲要她们在阴阳老怪被来人缠住时,负责收集阴宅的金银珠宝,集中到室内来,以便做遣散人员之用,免得被人乘机盗走,所以她们在支宝玲引人破去地底机关时,一面暗暗窥伺阴阳老怪的行动,一面分头将三处藏宝室内的珠宝银子黄金都搬来房中,静等支宝玲的成功消息。 当西门追雪经由温柔乡时,毫无阴拦地通过,并得到一个女人的示警,即是第九房夫人解语花所为。 支宝玲抱着白始娘进入房内,解语花又惊又喜,迎上来道:“妹妹,机关都破了没有?我们又害怕,又替你担心,真急得透不过气来啦!” 支宝玲和她细述情形,将白姑娘抱到床上放下,直起腰来,淡谈的问道:“珠宝金银都集中了没有?” 解语花答道:“收集了不少,但险些出了纰漏。” 支宝玲跃到床上,取了一颗药丸塞入自己嘴内,嚼烂了以口喂给白姑娘服下,一面为她按摩,活动血脉,行散药力,一面向解语花问道:“出了什么纰漏?” 解语花站在床边答道:“我恰好把最后一包珠宝,提来房中,那老怪派铁金纲别家宝来温柔乡察看,我前脚入房,他随后一声不响跟了进来。他见房中堆着许多金银珠宝,一对乌眼珠贪婪地望了望,道:‘这些金银珠宝是教主命九夫人搬来房内的吗?’” “姊姊,你如何回答?”支宝玲焦急地问。 “妹妹,别笑我啦,我也是急得无法可施,才出此下策。” 解语花说时,粉脸已是绯红了。 支宝玲问道:“那么,以后怎样了?” 解语花含羞地回答:“我把他软住,我便……便……” “便什么呀?快说呀!我们姊妹俩,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呢?” 铁金刚被我的手在肩膀上按摩了几下,浑身都软了,他受宠若惊的笑道:夫人若不责怪在下粗鲁,擅闯闺房,只要夫人高兴,不论何时,都可抽身前来陪伴夫人。 我见计得逞,立即使出浑身解数,向捧住他的头,他的面颊吻了一下。 解语花摇摇头道:“当时,我也很着急,忽然眉头一蹙,计上心来,眼睛望着房门,装着十分吃惊的样子,失声叫道:呀!我们房门还没有关呢?这时若来个人看见,那就不得了啦!说着从他的怀里挣脱了下来。 铁金刚那时已经昏了头,再也顾不得危险了,他断然说道:只要夫人肯行方便,就是教主亲自前来,我也不怕他。 我故作慎重的说道:若是我们这种暖昧的事外泄,你能带我离开这阴宅,终身爱我吗? 铁金刚发誓答道:我若是中途变了心,遗弃了你,就乱刀分尸。 他说毕,又伸抱,我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没有关门,趁他放手之后,我即溜到门边。掀开门帘,那知探头向门外一望,果然老怪又派来了一人,我连忙缩了头,望了望铁金刚,嘴巴朝外呶了一呶。 他见我如此做作,心里也有点慌张,即忙奔出房去……” 支宝玲问道:“来人是谁?” 解语花答道:“来人是花金刚焦言南。” 解语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闪身在门后窥看,他见铁金刚从我房中跃了出来,似是吃了一惊问道:‘大哥,教主叫你来温柔乡查看动静,你怎么躲入九夫人的房中?你发观外人闯进这里来没有?’ 话说至此,心头好像又紧张起来,呼不出气,话声突然顿住。 支宝玲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在白姑娘身上游动的两只手,也自动的停止了,心中起伏不定,浑身的血液,涨得她的脸通红,阴阳老怪曾经也对她这样拥抱过,那时心里既是害怕,心情又有些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要命!姊姊是过来人,能把得住吗?” 解语花一吐唾沫,道:“你嘴里放的是屁,心里想的也是邪,姊姊纵然是当过乐趣的人,但也得看时候、看对象啊。” 支宝玲紧张得睁着秋水似的眼神,望着解语花,不住的喘气。 解语花又继续,说道:“我趁他宽衣褪裤之际,对着他的腰眼要害,猛地一刀戮了进去,左手顺势向他一推,‘哎唷’一声,那厮翻下床去。” 支宝玲吁了一声,道:“当时死了没有?” 解语花道:“那贼跃身起来,圆睁双目,举起拳头,大喝一声,就想向我击来,但他这一运劲,创口上鲜血如泉水涌出,拳头未击下,便倒地身死了。” 蓦地…… 一声“哎哟”,两人不觉吃了一惊。转眼一望,见是白姑娘醒转来,但见她犹未睁开双眼,口里喃喃地道:“妈妈,女儿这一生见不到你的面啦,妈妈,就算没生我这个女儿吧。” 支宝玲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喊道:“白姑娘,白姑娘醒来!” 第414章 躲雨 白姑娘听到唤声,徐徐的睁眼向左右一望,不由惊诧得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到了这个地方来呢?莫非到了阴间了?” 支宝玲跳下床,望着白姑娘微微一笑,道:“白姑娘,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死,赶快定定神,我们马上就要送你回家啦。” 白姑娘听说没有死,立刻要送她回家,放眼注视了支宝玲和解语花一阵,又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方始相信自己确已得救。连忙侧身坐起,向两人问道:“两位姊姊,是不是你们救了我的性命?” 支宝玲点了点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白姑娘吃力地下了床,双膝向地下一跪,道:“谢谢姊姊救命之恩。” 支宝玲连忙把她扶起,道:“快起来,外面有人等着,送你回家去呢。” 白姑娘颤巍巍地站起身子问道:“是甚么人送我回家去啊?” 支宝玲道:“等一会你自然会知道。”微微一停,又道:“但那人送你到大罗殿时,你若看见有人打架,便大叫一声‘住手’你敢叫吗?” 白姑娘道:“我敢叫,大不了是一死。” 支宝玲点点头,道:“好,那么走吧!”说着,拉了白姑娘一只手,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西门追雪守在门外,瞪着两眼东瞧瞧西望望,倒未再发现有阴宅的人到来惊扰,他见支宝玲拉着一个少女出来,知道白姑娘恢复神智,便拿笔在拍上写道:“这里没事了,我就要带她走啦。” 白姑娘见了西门追雪那种鬼魅似的装束,不由有点害怕起来,身子嗦嗦地发抖,脸孔被骇得变了色。 支宝玲捏紧了白姑娘的手道:“不要怕,这位是你怀表姊的师弟,他就是把你从水牢里救出来的人。” 白姑娘听她这么一说,才恢复了面色,停止了抖索,转向西门追雪福了一福,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西门追雪播摇头,又举笔在拍上写道:“你能走吗?” 白姑娘点点头道:“慢慢地走,尚可以支持。” 西门追雪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心想我师姊料事如神,早有安排,要我交交给那个西门追雪送她返家,不然,这白姑娘如此软弱,我又不能背她,不知要多少天,方能送独到家里哩! 蓦地—— 七夫人双玉霞从通大罗殿的那端遂道,气急败坏地疾奔而来,她见了支宝玲等人便边跑边叫道:“十妹,快……快……老魔鬼和他们打起架来了!” 支宝玲望了西门追雪一眼,道:“兄弟,那老魔鬼头的本事厉害得很,恐怕不是那些僧道所能对付的,你赶快先去把他制服,免得死伤多人,我随后就来。” 西门追雪点点头,一伸右手,带起白姑娘,拔腿向大罗殿奔去。 再说,阴阳老怪听了巡逻总管广文基的禀报,只气得七窍生烟,他将机关发动,把众人陷住之后,走出大罗殿,直向美人坞往西门追雪和支宝玲迎头扑去。 但他赶到孽龙沟时,见西门追雪手中追魂拍内喷出来的烈火,厉害无比,不敢立时现身阻击。 他隐身暗处,仔细地看西门追雪,所擅长的是什么武功,好想办法对付。 不见西门追雪施展还好,一见他和言建宏师兄弟对那一掌,简直把他吓得怔住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言建宏师兄弟的火焰掌,那是独门武功,就是自己练的阴阳掌,也难把他们击出的力道,反撞回去,将自己熏伤。 阴阳老怪一看这等情势,知道不利用陷阱机关,绝不容易把西门追雪制服,心中暗自忖道:怪不得各派掌门人,都对他无可奈何,原来是这等的厉害的一个小子。 心念一转,立即转身,授意沿途防守机关暗卡的兄弟,不要阻击,假意背叛他,配合支宝玲行动,使支宝玲放松警觉心,好利用美人坞的一道机关暗卡,困住西门追雪和支宝玲。 暴雨,倾盆而下,天地混沌一片,不但雨滴打得人睁不开眼,就是勉强睁开,也昏暗得叫你看不清两丈以外的景物。 在这种鬼天气里,赶路的人,如果还不肯找个地方躲它一躲的话,这个人不是傻子,就是神经病。这一来,骑田岭侧歪在路边的那一座荒芜多年,破旧不堪的小山神庙,平常的时候,虽然行人不屑一顾,不肯在那里面歇息,现在,却变成了躲雨最好的地方,下一会儿,就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 偏巧今天的行人,似乎特别多,山神庙里,凡是能坐和不漏的地方,全都让人给占满了,躲雨的人,还陆续不断地从外面钻了进来,因此,他们就只好选那雨漏得小一点的地方,站在那儿等雨停了。 就在这时,大家眼睛忽然一亮,看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从庙门外连跑带跳地蹦了进来。 这男孩的样子非常打眼,面孔圆圆地,像一颗玉雕的苹果,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眼睛黑白分明,神光十足,露出来皆手脚皮肉,就像是瑶池玉燕般的娇嫩,丰润圆滑,白里泛红,那一份俊美,就是玉皇大帚座前的金童下凡,也下见得比得过他,端的是人见人爱,使得人打心坎儿里面就欢喜上了,怪不得他们会感到眼前仿佛突然亮了一些一样。 可是,小孩虽长得这么可爱,那一身衣服,却实在不敢恭维,破破烂烂的,少说也有七八十来个补钉,分明是一个出身贫寒的苦孩子,但是穷人家的孩子,又怎么能长得这么俊美白嫩呢?这可就叫人透着不解了。 还有一点突出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孩手里,还抱着一只长得又肥又大的大公鸡,混身羽毛,油光滑亮,全部都是金黄颜色,只是尾巴长得出奇,与普通的公鸡,不大一样,而且,它蹲在小孩的怀里,安祥沉静,也与一般好动成性的公鸡不同,如果说不是**,大家却又说不出它究竟是个甚么来。 由于这些因素,山神庙里,虽然已经没有甚亮躲雨的好地方,那些先来的人,却下由自主地闪向一边,将自己占的地方,让出一角来给他休息。 小孩非常懂礼,一见大家给他让坐,连忙点道:“谢谢各位大叔!” 然后抱着公鸡,坐了下来,转头向庙里外望去,像还在等甚么人似的。 大家这时再仔细对他打量几眼,不禁又感到奇怪起来,因为小孩穿得虽破,颈子上面却挂了一付金光闪闪的项链,手工之精巧,就是京师名匠,也不见得能够做出来,尤其是项练下端悬的那块长命富贵牌,还镶得有九颗宝石,大家虽然不识货,就凭那条金链的重量,折换白银,也就够人吃过十年八年的了,身上既然有如此贵重的物品,为甚么还穿得那么破烂呢?而且,诲藏诲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挂在脖子上到处乱跑,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不过,大家似乎还疏忽了一点,如今时值冬令,地当高山,又逢暴雨,气温自然非常寒冷,但自从小孩进入庙里以后,庙里的气候好似突然变了,不但不再冷得令人发抖,而且暖洋洋的,大有小阳回春的味道。同时,小孩入庙比较晚,在暴雨的下面,至少已经淋了一两刻钟,可是他的身上,却一点水渍也没有。如果下是大家的注意力,为他那些显着的奇处,给吸引住了,否则,大家一定还要感到奇怪的。 当然,时间稍久,大家也会察觉出来,但在这时,另一件事情,又突然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到一边去了。 因为在小孩方始坐下的当儿,紧跟着大家只感到眼睛一亮,一阵香风过处,眼前突然又多了一个人出来。 由于这人出现得太过突然,大家心神也不自觉地跟着一楞,眼光很自然地都朝着这人的身上,定眼望了过去! 乖乖,这一看可把大家全都看傻了!每个人打心坎里不约而同地喊道:“啧啧,好美呀?” 难怪大家会傻了,原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是一位艳绝人宾,赛似天仙的年轻少妇,岁数大约有二十五六,柳眉凤目,眸子像寒星似的,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鹅蛋似的脸庞,吹弹得破润滑的皮肤,白得似玉,嫩得仿佛只要轻轻一揑,就可以挤出水来,身材更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确实算得上是上苍的杰作。 假如硬要挑毛病的话,就只有两眼的神光,太过凌厉,再加上背上背着一把宝剑,无形中形成一股凛然的煞气,使得一般凡夫俗子,虽然想多看她几眼,却又不敢真的多看。因此,大家发呆的眼睛,猛一与她的目光相碰,全都下自主地心神一凛,登时震慑得赶紧将头低了下来。 由于庙小人多,能躲雨的空地,早已让人给占满了,那位少妇进入庙中以后,犹自站在雨中,双眉微颦向着四周察看,希望有人能给她腾出一点地方来。 第415章 怪物 可是大家在那一呆一震的情形下,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倒是那位小男孩并没有像大家一样给楞住了,见状连忙起身,很有礼貌地招呼道:“穿白衣的阿姨,请这儿坐,好吗?” 大家听到小孩这一句话,神态方始恢得正常,不禁暗自愧疚,想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来,也纷纷不约而同地让坐说道:“那位嫂子,这边坐好了!” 少妇善意微笑地向大家点了点头,人却向那小孩的面前走去,当她看清小孩的长相时,眼中忽放异彩,竟然不由自主地又停了下来,征征望着小孩,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地自言自语说:“好资质,好禀赋,想不到在这个穷山恶水的蛮荒地带,竟然会有这么一位奇材。只可惜年龄稍大,终究嫌迟了一点,否则,遇上高人细加调教,怕不要成为未来武林的第一人。” 言下之意,感到非常惋惜。 小孩听不懂她的话是甚么意义,却被她上下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小脸不禁红了起来,羞涩地说道:“这位阿姨,你怎么啦!” 少妇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脸色也下禁红了一红,很和蔼地说道:“小弟弟,你叫甚么名字呀?谢谢你罗!” 说完,人已走到小孩的身边,拉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小孩被她亲切的态度,驱退了心中的羞涩,天真地答道:“我姓罗,叫做西门追雪,阿姨,你呢?” 少妇好像感到非常惊喜地说道:“啊!你姓罗,我也姓罗,真巧,我叫罗莲馨,知道吗?” 小孩将头点说道:“知道,知道,是不是就是莲馨花的那个莲馨,这名字美极了,这一来,我得叫你姑姑罗!对吗?” 少妇想不到小孩的学识那么丰富,连一般人极少认识的莲馨花都知道,更感到惊讶望着他说道:“哟,小弟弟,倒看不出你还懂得蛮多,你在家念过书没有!” 小孩稚气地点头说道:“当然念过罗,哼!老师那几房子书,差不多都给我念光了。” 少妇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地自言自语说:“几房子书,都让你念光了?” 小孩见少妇好像有点不相信他的话,不禁有了急急地说:“姑姑,你不信是吗?你就考我一考好了!” 少妇正待展语的时候,忽然听到庙外传来无数叱暍之声说道:“好畜牲,想不到你竟然跑得这么快,老子们就不信这个邪,会抓不到你!” 声音开始,还在数里之外,倏忽之间,就已到了庙前。 大家闻声不禁同感一震,心想这些人是谁,居然会有这么快的脚程,因此,所有的眼光,全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庙门外面望去,就是那位少妇,也是一样。 只有那位小孩,闻声之际,眉毛好似扬了一状,眼中神光,突然大亮,不过一瞬之间,又平复了下去,因为大家眼睛都已向庙外望去,所以谁也没有发现他这一点有异常人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家把头转向庙门的那一刹那间,一道黑影,刷地窜了进来,一幌之间,就没了,谁也没有看清那是一样甚么东西。 紧接着——呼!呼!呼!……一阵衣袂飘风的响声下,四个劲装人物,从庙门外急涌而进,身形快捷得大家根本无法一下就看清他们的长相! 这四位仁兄,可真没想到庙里会挤满了人,几乎一下就撞到大家的身上去了。 下过,他们很显然地具有很高的武功,反应之快,异于常人,竟然在眼看就要撞倒别人的当儿,身形猛然煞住下来,就这朴,与那挤在最前面几个躲雨的人,业已相距只有一两下的光景了。 这些躲雨的人,大部份都是普通老百姓,看到这种情形,那里还能保持镇定,一个个全都吓得尖叫起来。但身体都在对方业已站定以后,方始跟舱后退,直待发现有惊无险的时候,才心悸犹存的停了下来,向着他们征征地望了过去,准备把这几个冒失家伙,痛骂一顿。 可是,当他们定睛一看之下,又下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冶战,从背脊里冒出一股凉气来。 乖乖,我的妈呀了这四个家伙,能算是人吗?就是阎王庙里夜叉魔鬼,也下会长得这样怕人呀?不要看那个最吓下人的老家伙了,就是那个年纪最轻,长得稍为整齐的后生,也此城隍庙里的白无常,好不到那里去,下但生就一付吊客眉,丧门眼,脸色苍白得与死人一样,那一股阴森森的神态,就可以吓得人下敢睡觉。 其余那三个吗?一个样子长得和王灵官差不多,不但个子高,块头大,额顶又尖又秃,两侧剩下几撮头发,更像猪鬃一般,高高地向外侧耸立,远远看去,就仿佛他的头上,长了两只铁角一般,脸上下但眉如扫帚,眼似铜铃,那两颗眼珠子,更突出眶外,再加二一个蒜头鼻子,一张血盆大嘴,那一份凶狠劲,王灵宫和他此起来,简直就是小巫,提都甭提。 另一个个子不高,偏长得像水桶一样,脑袋瓜子,更大得出奇,眼睛与那位高个儿正好相反,眼珠深深内陷,猛一看去,就好像他只长得有两个眼眶似的,那两个黑黑的窟笼,实在怕人得很,同时鼻孔朝天,嘴唇外翻,真是要多丑怪,就有多丑怪。 最吓下的还是那个老家伙,活脱脱的就是一付夜又形状,不但嘴角突出两颗长长的门牙,头顶更是腮门下陷,中间低,两边高,再加上满脸花白短髭,和两只微带绿色的眼睛,别说是半夜里撞到,令吓掉人的三魂七魄,就是天色稍暗一点,那胆子小的看到了,也得吓昏过去。 这一来,那几个几乎被他们撞倒的人,不但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把快骂出的话,硬咽了回去,身体更不由自主地再度向后倒退直到退得被人挤住,实在无法再退的时,方始停了下来。 这四个家伙,虽然并曾有真的把人撞倒,至少也把人吓坏了,论理,多多少少也得向那几个受惊的人,表示一点歉意才对。 然而,这几个家伙,根本不理睬这一码子事,人一站定以后,四双凶光闪闪的眼睛,立即骨突突地一阵乱转,向着四处扫视过去,那一付目中无人,强横霸道的样子,叫人看到,简直就得气杀。 倏地,那位吊客眉的后生,两眼猛然盯住那个小孩的面前,彷佛发现了甚么奇珍异宝似的,脸上充满着惊喜的神色,兴奋地喊道:“哈,在这儿呢,好畜牲,这下说甚么也得把你逮住!哥儿们,注意守住出路,让我来抓好了!” 话声一落,其余三个家伙,霍地一齐转过头来,也朝着小孩的身前,望了过去。 紧跟着,只听得他们同声欢叫道:“哈,不错,老四去抓好了,保证它再跑不了啦!” 说话声中,这三个家伙,早已散了开来,守在三面门窗的附近。 大家让他们这一搅,起先不免有点莫明其妙,直待大家的眼睛,也朝小孩的面前,望了过去以后,方始有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小孩的前面,不知在甚么时侯,忽然多出一条似狗非狗的东西,一身皮毛,彷佛黑缎一般,油光滑亮,没有半丝难色,头部的样子,与狗的形相,完全一致,只是腿短似鳍尾平如舵。与真正的狗,大异其趣,这一来,大家可就叫不出它是甚么名堂了。这时,它正温驯地蹲在小孩的脚下,不时用头擦着小孩的裤管显而易见,是小孩养熟了的一头畜牲。不知道这四个家伙,为甚么如临大敌一般,准备来对付奋。 就在大家的念头,方始转动的当儿,这四个家伙早已布置就绪,开始行动了。 只听得那吊客眉的后生,嘴里大喝一声:“好畜牲,看你还能跑到那儿去!” 声音一落,一个“饿虎扑羊”的姿态,早已高举双手,气势凶凶地朝着小孩的方向,疾扑而上,身形尚未落地,双手已经对准那头怪物,疾抓而下。 由于怪物蹲在小孩的脚下,他这一抓,不管是不是抓得到怪物,那小孩却首当其冲,说甚么也得受一点儿伤。 偏巧这个时候,那位小孩不知人给吓呆了,还是为了卫护他的怪物,不但不知闪躲,反而将身体朝前倾了一倾。 这一来,吊客眉那狠狠的一抓,就要完全落到他的身上了,真要如此,小孩就有十条性命,恐怕也得报销。 可是,吊客眉那一抓之势,疾如电光石火,说甚么也煞不住势子,何况,这家伙凶残成性,根本就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呢!因此,所有的人,全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叫,同时赶紧用手将眼扪上,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大家心神一紧,用手将眼扪住的当儿,一声娇叱,突然从小孩的身侧,响了起来喊道:“暴徒,给我滚!” 第416章 道行 紧接着,一片掌影,从横里朝看吊客盾的身上,疾萎而至。 吊客眉做梦也没有想到,突然会有这种变化,总算他反应快捷,百忙之中,顾不得再向那个小孩抓去,霍地一个转身,反掌向侧一甩,先将那片袭来的掌,挡住了再说。 拍的一声,那片掌影,总算让他给挡住了。但对方情急救人,已出全力,他只不过匆忙转势,真气无法提足,相形之下,如何能是对手。因而,双掌一接,一声不好还没有来得及出,人已被震得眼冒金花,气血翻涌地朝原来的方向,倒飞了回去。 总算他那几个同伴,业已闻声知警,纷纷赶了过来,这才适时将他接住;没有跌他一个四脚朝天,当众出丑。 “这家伙出世以来,大概也没有吃过这种排头,身形被同伴接住扶稳以后,马上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是那个没有长眼的臭杂种,胆敢偷袭你家大爷,有种的就给老子站出来,看老子活劈!……” 话还没有骂完,只感到眼前白影一幌,一位绝色少妇,从小孩的身侧,轻飘而出,俏生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脸带寒霜,及眼聚煞地望着他们,冷得像冰一样地说;“住嘴!哼!对于你这种角色,还用得着偷袭吗?” 由于少妇早先所坐的位置,前面挡得有人,这四个家伙进庙以后,全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现在猛然闪身出来答话,反倒使得他们颇感意外地楞了一楞。 尤其当他们定睛再一细看,发现这位少妇,竟然美得那么出奇的时候,除了绩继发楞以外,几双眼睛,更瞪得像灯笼一般,直勾勾地发起呆来。 自然,吊客眉嘴里那些骂人的脏话,也用不着喝止,就这么停了下来。 少妇一看到他们那付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更为有气,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继续喝问道;“请问你们,这位小弟弟,有那点儿得罪了你们,竟然这般不顾身份,以大欺小,向他施起辣手来。” 少妇此话一出,四个家伙的灵魂儿,总算是归了窍。 果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妇早己气得脸色发青,柳眉倒竖地娇叱一声阳道:“狂徙,找死!” 话音一落,谁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动手的,大家只感到眼睛一花,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妇,已经不见了影子。 紧接着,只听得……拍!拍!两记清脆已极的耳光声,从吊客眉的两边脸上,响了起来,白影幌处,少妇又回到她原来的位置,就好像她根本没有动过手似的。那种快捷,确实令人昨舌。 这两巴掌可真不轻,吊客眉的两张脸皮,不但由苍白变为朱红,倏地肿起一两寸高,而且嘴角血丝往下直掉,身形更跟跟枪随地,一个劲儿从后猛退,直待回到他原来所站的位置,方始由他的同伴将他扶稳,那一付嘶牙裂嘴,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的窝云相,让早先在这躲雨的人看在眼里,真是感到说不出来的痛快。 当然,他那三个同伴,也全部气得脸上变了颜色,尤其是那位高个儿,性情比较暴燥,见状之下,早已忍不住地哇哇乱叫起来骂道:“反了,反了,臭婊子养的,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士来,她妈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都庞四鬼,是甚么人物少妇两眼倏地一睁,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住嘴,跳魔小丑,也敢在姑奶奶面前称字号,假如你想和你那位伙伴一样,不妨多骂几句!” 乖乖,两眼一睁之下,眼神就像钢刀似的,不但亮得叫人睁不开眼来,那一股子煞气,更使得人感到心寒。别看这几个自称都庞四鬼的家伙,全都长得凶神恶煞一般,在少妇眼神一瞪之下,竟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可都是行家,抛开刚才少妇揍人时,那一份快如鬼魅的身法不说,单从这一对眼神的明亮程度,就已明白这位少妇的功力,只在自己四人之上,决不会比自己差,晓得今天已经碰上了一枝有刺的玫瑰,一个对付不好就得灰头土脑,弄得无法下台不过,他们这一伙子,可也不是甚么好吃的果子,在江湖上,提起都庞四鬼的名头,虽然算不得响遍天的人物,在湖广一带,可还真没有人敢惹他们,因为他们除了自己本身的艺业不弱以外,师门独眼阎君号称南天一霸,决不是一般人所惹得起的。 因此、以他们虽然一时被少妇所显示的功力,给震得心神一凛,但一想对方强煞,也只有一个,何况尚未交手,深浅究竟如何,犹未可知,就此示怯,以后还能见人马?考虑以后,心胆立壮,除了那位矮胖正在替吊客眉察看脸上的伤势以外,形似夜又的老家伙与高个儿马上又将胸脯一挺,重新朝着少妇的身,缓缓地迫过去。 就是行动,也不像刚才那位吊客眉那样子冒失。 老家伙是他们中间的头儿,首先板起脸孔,满脸杀机地盯着少妇喝道:“嘿嘿,倒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位道中高手,真是失敬得很,我百毒夜叉吴晴倒得伸量看,你究竟有多少道行!” 少妇看都懒得看他,仅仅嘴角往上一翘,傲然地道:“老贼,就凭你这块料,行吗?我看,还是你们四个,一起上来吧!” 百毒夜叉倒真有意四人齐上,因此间言并未脸红,倒是跟在他后面的高个儿,却受不了这句傲气凌人的话,猛的一个箭步,抢到前面,狞笑一声说;“嘿!臭娘们,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居然敢叫我们四人齐上,就我凶暴灵官王翁一个,你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呢?” 说完、双手往腰际一抽,刷地取下两柄板斧,擎在手中,然后回头对百毒夜叉说:“老大,你给我掠阵,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偏要单独斗他一斗。” 百毒夜叉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冲动,正待加以阻止,既而一想,让他先摸摸对方底细,也是好的。反正有我们这些人守在旁边,总不会议他吃什么大亏。在这个念头下,终于点了头,喝咐一声道:“二弟,小心一点,这娘们可有点棘手啊!” 凶暴灵官一看他已点头,根本就没有去听他说些什么,早已向前跨一大步,双手板斧,互相一碰,大声吼道:“臭娘们,拔兵器!上!” 少妇两眼望天,不但没有拔出背上的宝剑,反而将手往怀里一抱,淡淡地说道:“要上就上,拿着两把砍柴的斧头,也用得着我拔剑吗?” 凶暴灵官几曾受过这等蔑视,登时暴跳如雷地大吼一声骂道:“臭娘们,既然你活得不耐烦了,老子就成全你吧!有本事就永远不要拔剑!” 大吼声中,已经舞动两柄板斧,飞扑而上,刹那之间,就已劈出十七八斧,只看得人眼睛发昏,就彷怫有几十柄斧头,分从四面八方,一齐攻向少妇似的,凶暴灵官这份艺业,确曾算不得俗气。 在这种声势之下,不但他自己认为不能伤着少妇,最少也要逼她拔出剑来。就是其余的人,也全都不由自主地为少妇捏了一把冷汗。 岂知,大家都白担了心事,所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少妇的口气虽然太过狂傲,身手却真不合糊,只见她连步轻摆,柳腰微移,不但从容不迫地将对方的斧影,全都避开,甚至两手还抱在怀里,连动都没动一下,更不用说是迫她拔出宝剑来招架。 转瞬间,凶暴灵官已经变换了不知多少招法,少说一点也已砍出百来斧,但结果始终一样,休想碰到少妇的一点衣角,这时,方始听得少妇娇柔的声音说道:“如何!就凭这点道行,也用得着拔剑吗?老实说,就是你们四人齐下,姑奶奶也照样用不着拔剑!” 凶暴灵官说甚么也不服气,闻言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哼!少说大话,你只不过仗着身形灵巧一点罢了,有种的,就和我硬拆几招,闪闪躲躲的。算是那一门子好汉!” 少妇柳眉一扬,冷冷地说道:“给你脸你不要,姑奶奶只不捏在你们四人当中,只有你一个可能没有甚么大恶,所以才不还手,想迫得你知难而退,你倒真认为你那几斤蛮力,能把人吓倒似的,既然如此,姑奶奶就让你见识见识,甚么叫做武功吧!注意撒手!” 最后两个字方一出口,少妇的两只脚尖,不知何时,已经扬了起来,竟然透过重重的斧影,踢向他的斧柄。 这两脚真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等到凶暴灵官警觉不好的时候,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登时听得擦擦两声,凶暴灵官的斧柄,已让少妇的脚尖,踢个正着,紧接着,凶暴灵官只感到两股强劲无比的大力,从斧柄传了过来,只震得他虎口发裂,身形不稳,当两柄板斧,被撞得呼的飞上半天的当,庞大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地往后猛退,直到一两丈远,方始勉强拿桩站稳。 第417章 权衡 这一来,不但把凶暴灵官,给震得目瞪口呆,半向都说不出话来,就是他那三个同伴,也惊得心神大凛,知道今天已经遇到了顶头的棘手货,这娘们的武功,竟然比他们预估的,还要高明几分。 可是,事情已经闹开了,变成骑虎难下,再想收手,已不可能,因此,百毒夜叉不再犹豫,马上将手一挥,招呼其余两人喝道:“伙计们,点子太硬,并肩子上,布阵!” 话音一落,人已身形一幌,抢到右首的位置站了下来。 这时,那位吊客眉险上的伤势,经过矮胖子的照料,也已好得多了,他心中对少妇可以说是恨到了项点,早就想这么干了,闻声之下,那里还敢怠慢。马上一拉矮胖子,急步向前,各自抢入自己的方向。 只有那位凶暴灵官,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楞了一楞之后,方始从地上拾起被少妇踢落的两柄板斧,幸幸地走到自己的方位上面站好。 他稍为慢了这一下可不要紧,其余那三个家伙心里可真捏了一把冷汗,老实说,就这少妇所显示的功力来讲,如果趁着他们阵势还没有布好的那一刹那,抢先放倒一两个人的话,他们的人虽哩四人之多,可还真没有信心能斗得少妇。那时岂不是糟透了吗?幸好,少妇未能有见如此,并没有这样做,直待凶暴灵官拾起板斧,站到他应站的位置之后,她还是停在原地没动,甚至连看也没有向他们看一眼。 这样一来,百毒夜叉几人心头那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阵势已成:心胆也跟着壮了起来,为首的百毒夜叉,不禁从嘴角流出一丝狞笑,碧眼倏地一睁,杀机重重地盯着少妇暍道:“嘿嘿嘿嘿!臭婊子,十几年来,你还是第一个需要我们都庞四鬼摆出阴风四象阵的点子,这可真值得你自傲的了,现在不妨报上名号来领死吧!” 少妇脸上,仍旧是一付不层的神态,闻言仅仅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哼!甚么阴风四象阵,干脆不妨改作四鬼归位阵还来得好些,就凭你们这几块料,再厉害的阵法,我寒泉玉凤也不会放在眼里,准备好了没有,就发动吧!” 少妇这一报名,都庞四鬼的脸上,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百毒夜叉的两眼,更流露出无比惊惧的神色,一面向四处打量,一面干笑两声说道:“啊!甚么,你会是雪山双侠中的寒泉玉凤?” 少妇见状之下,不禁冷笑一声说:“你们不信?”百毒夜叉连忙答道:“信!信!只不过久仰雪峰双侠伉俪情深,行道江湖,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没有看到尊夫烈火飞龙徐大侠在场,所以有点感到奇怪罢了!” 少妇何等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那还有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所以,因此,更为感到不层地说:“哼!你们用不着耽心,就是拙夫在此,对付你们这几个魔崽子,大概还用不着他出手!”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地点明,烈火飞龙并没有与她走在一起。 不错,都庞四鬼刚才听她报名以后,所以面露驾惧的原因,确是对那烈火飞龙,有着莫大的顾忌,决不是震摄在她寒泉玉凤的名下。 要知道,凡是在武林中混过几天的朋友,提起雪峰双侠,谁都知道那是年轻一辈中间,首屈一指的佼佼者。 尤其是烈火飞龙徐振威,一身艺业之高,就是老一辈的名家,能胜过他的,也不太多,何况他满身都是火器,轻功号称第一,即令武功比他稍胜一筹,在他那捷如鬼魅的身法,与精巧无比的火器配合下,照样也得吃瘪。 最令人头痛的事,是他嫉恶如仇,性情又暴,为非作歹的人,只要犯在他的手里,不死也得脱上一层厚皮。直待娶了寒泉玉凤为妻以后,行事才稍和缓一点。但像他们都庞四鬼这种罪大恶极之辈,仍旧得不到便宜。 倒是寒泉玉凤的为人,从表面上看来,虽然凛若冰霜很少对人假以词色,其实内心却非常仁慈,第一次犯在她手里的人,只要不是罪无可逭,或是犯了淫行,多半惩戒都可免掉,仅仅警告几句,劝其改过自新,就把人给放了。 正因为如此,寒泉玉凤不愿自己的丈夫造孽,外出行道的时候,才紧随下舍,形影不离左右,好随时对丈夫规劝,以存仁心,像今天这样打单的情形,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因此,当地把话点明以后,都庞四鬼心中虽然不禁狂喜,却又有点儿伞信半疑,仍旧不敢马上发动阵势,百毒夜叉为了谨慎起见,又故意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嘿嘿!这可是遗憾得很,老夫兄弟久仰尊夫大名,竟然无缘识荆,莫不是看不起咱们,咱们……” 寒泉玉凤闻言深感不耐,猛然打断他的话头暍道:“少罗嗦,拙夫不在,不正合你们的心意?难道我还用得着诈你们吗?哼?要动手就快,否则就给我滚!” 单刀直入,一话点破老怪的心事,再皮厚的人,这时也不免窘得脸上时青时白,被打断的话头,自然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不过,他套话的目的,总算达到,既然确知烈火飞龙不在,顾忌没有了,百毒夜叉恼羞成怒之下,也就再用不着掩饰自己的心意,干脆将脸一板,狞笑了几声说:“嘿嘿!贱婢倒有点儿小聪明,不错,咱们都庞四鬼,对于烈火飞龙那小子的火器,是有那么一点儿顾忌,现在既然你这娘们已经落了单吓?嘿嘿嘿嘿……那可就是老夫兄弟露脸的时候到啦!” 话音一转,猛然将手一挥继续说道:“伙计们,上,注意,要活的不要死的,只要抓到这娘们,就下怕烈火飞龙那小子,不听咱们的摆布,这一来,咱们也可替绿林道上的朋友,出出多年以来,所受那小子的一口冤气啦!” 吊客眉今天受辱过甚,早就恨得牙痒痒的,闻声马上附合地说:“对,烈火飞龙邪小子,仗着一身火器,在江湖上作威作福,这些年来,也神气得够了,就没有今天这一码子事,咱们也下应把她放过,嘿嘿嘿嘿……如果把这子给活捉的话,咱们下妨先送一顶绿帽子,给他带带,让他知道,准保气煞,你们说,是吗?嘿话……” 说完后,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 这家伙的伤还没全好,口齿又轻薄起来,就仿佛寒泉玉凤已就擒,不得不听他的摆布似的,那一份得志的狂态,真叫人看了气煞! 寒泉玉凤修养再好,这时也下免气得粉脸变色,当时不再答话,马上一个幌身,朝着吊客眉的身前,飞扑了过去,决心先把他活劈了再说。 可是,这次他们不但有了戒心,早已虎视耽耽地注意看她的行动,而且阵势已戍,与早先单打独斗的情况,完全不同,她再想那么轻易得手,已不可能。 因此,当她身形一动之际,不但吊客眉早已见机引身疾退,左右两翼的凶暴灵官与那个矮胖子,更连气都不哼!就已擎着板斧,手起钢刀,双抢攻而上。 如果寒泉玉凤继续去追那位吊客眉,在这种形势之下不啻把自己的身体,自动对准这两样兵器的锋刀,给凑了上去! 寒泉玉凤虽然恨透了吊客眉,究竟还没有到达拿自己的性命去硬拚的程度,微一权衡之下,只好赶紧将身形煞住,先求自保再说。 刚好这时凶暴灵官的位置,隔她最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那还有不找他霉气的道理。于是双掌一翻,猛运全身真力,一记“峡蝶翻飞”,朝着大块头身上,疾袭了过去。 岂知,凶暴灵官好像算就了她会有这一招似的,当她双手掌势初起,还没有来得劈出去的时候,人已疾闪而退。 这时,早先退出一边的吊客眉,而相对而立的百毒夜叉,业已不差分毫地补了上来,一个用钩,一个用掌,对她展开夹击。 本来,寒泉玉凤的身手,比起他们任何一个,都要高了好几筹,不但单打独斗,他们还不是对手,就是普通联手合击,想要赢她,也下容易,所以刚才她才敢那么托大,丝毫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四鬼的阵势,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一轻敌托大,可就吃了大亏。因为四鬼这一座阴风四象阵,根本就不与她硬拚,完全讲究蹈隙抵挡,稍沾即退,她的功力再高,招式再狠,在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情况下,又有甚么作用?更糟的是,对方这座阵势,一经引发,自己不但打不到人,就是想停下来不打,也办不到,如果不是自己的轻功身法,曾得丈夫的指点。异常灵活轻巧的话,这会儿恐怕连自保都有了问题呢?就在她心中懊恼万分,自怨自责的当儿,都庞四鬼又来上一手最缺德的行为,不但招式愈来愈下流,尽往女人不便的地方招呼,嘴里更下干不净,说上一些脏话。 第418章 气旋 首先开腔的,当然是吊客眉那个小子,只见他斜着眼睛说道:“嘿嘿,小娘们,刚才那股狠劲那儿去了!” 紧跟着,矮胖子也阴三阳四地说:“嘻嘻,还是到我这里来吧!?” 百毒夜叉更趁着她向黑阴矮鬼攻击的时候? 只有那凶暴灵官的比较厚道,重了招式决不放松以外,嘴巴上却始终没有说上半个脏字。 本来,四鬼的阵势,虽然忽进匆退,忽左匆右,使得她有力无处使,伤不了人,也仅仅只能将她困住,想要把她伤在手下,也不见得容易。 但经过他们来上这么一手,寒泉玉凤可就沉不住气了,又急又怒之下,不但影响到功力打了折扣,就是出手的章法,也都有点错乱起来。 总算四鬼存心要将她活捉,虽有奸几次已经频临绝境,结果仍旧有惊无险,不是四鬼自动收招不进,就是故意弄偏准头,让她有一个闪躲的机会。 这种情形,寒泉玉凤自然看得出来,她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越是这样,越感到难过,气极之下,不禁起了拚命的念头,决心拚他一个算一个,登时人像疯了似的,朝着四鬼展开反击。 尤其是对于采花无常,因为心里恨透了他的原故,更是不顾一切,只要一有机会,就忘命加以攻击。 都庞四鬼倒真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手,一时之间,阵形大乱。可惜她这时业已气昏了头,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贯注到采花无常那家伙的身上去了,使得其余三人,得到缓气的机会,而且阴风四象阵的变化,也并不只是目前这一点点。 结果,采花无常虽然给她追得走投无路,奸几次几乎死在她的手下,但时机梢踪即逝,四鬼的阵势,也重新稳住,又把她给困住了。 这次,四鬼阵势变化的方式,已不再是甚么分合进退,而是围着她的四周,飞疾地游去,根本就不容她有看清对象的机会。同时,在游走的当儿,四人的兵器,早已收藏起来,完全改用劈空掌力,轮回不断地朝着中间,斜劈过去,掌风激荡之下,不一会儿,就在中央形成一团气旋,将她硬生生的迫困在内。使得她想不顾防守,找人拚命也办下到。 对付这种攻击,唯一的办法,只有运足全身真力,与之相抗,否则,势必被那一股旋转的力量,带得团团乱转,时间一久,人非被转得两眼金星乱冒,昏倒下去不可但运气相抗,也只不过支持一段时间而已,一旦真力不继,结果还不是一样。 当然,被困的人,功力如果特高,能够超过外围四鬼真力的总和,采取运气反震的方式,一举将四鬼一齐震倒,事情自然另当别论。否则,那就只有束手待缚了。 再不然,就得有人从外面相助,趁着他们全神发掌的时候,对他们展开袭击,一下子将他们的阵势扰乱,使得气旋不震自破,然后再里应外合,进行破阵,方可成功就功力来说,寒泉玉凤固然比四鬼要高出好几倍,但决不可能高过四鬼功力的总和,运气相抗倒还勉强,运气反震简直是一种梦想。因而,她想破阵脱困,唯一的指望,只有依靠外援了。 可是,在这庙里躲雨的人,几乎全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当他们双方恶斗之际,早已纷纷闪开,躲得远远的,连拢边都不敢拢边,谁能有这个胆量,这份功力,在这时对她加以援手呢?何况,暴雨早已停止,就是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也都纷纷起程赶路,留在庙里观战的,寥寥无几,自然更不要存这份希望了。 当然,胆子大的,也不是没有,那个一身穿得破破烂拦的西门追雪,不但没有离庙他往,并且自始至终,一直都坐在老地方,紧挨着他们缠斗的地方,连躲都没有躲,同时还神色紧张在注意他们的打斗,小手不时一捏一捏的,好像在为寒泉玉风加油,那一付天真的样子,实在令人看了喜爱。 不过这西门追雪的胆子,虽然大得有点离谱,但他的太阳穴平平坦坦,分明没有练过半点武功,胆子大可有甚么用处呢?退一步讲,就算他练过几天把式,以他这一点年岁,充其量也不过会几手花拳绣腿,在这种高人相拚的情况下,能济甚么事,否则,采花无常邵义当初向他扑过去的时候,也用不着寒泉玉凤出手相救了。 老实说,他留在旁边,坐着不走,不但不能对寒泉玉凤有丝毫帮助,反而使得她分心不少,刚才迷失先机,固然是因为都庞四鬼的疯言,疯语把她给气昏了头,担心他的安全,又何尝不是原因之一呢?这是,寒泉玉凤为气旋所困,自知已经陷入绝境,目前虽然还能勉强相抗,除非奇迹出现,落败只不过早晚的事罢了。与其到时被擒受辱,倒不妨趁着自己真力未尽的时候,自绝心脉以保清白的好。 只是,自己一死,西门追雪子又怎么办呢?他是这一件事情中的祸首,都庞四鬼会有那么好的心肠,把他给放过吗?为德不终,又岂是她寒泉玉凤所愿。 心里这么一想,竟然死活都难,内心的焦急,真是笔墨都无法加以形容的,尤其她看到西门追雪子在这个时,犹自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观战时,心中更是又恼又气,哭笑不得,忍不住恨得牙痒痒地瞪着喝骂他道:“小鬼,还不快跑,姑姑已经打不过他们了,难道你真想等死不成!” 岂知寒泉玉凤的喝骂,不但没有使得西门追雪逃走,反而引起了都庞四鬼的注意,百毒夜又立即大阳道:“伙计们,手底下加点劲,不是这婆娘提起,咱们还几乎忘了正事呢?” 这一来,四鬼掌力登时加重,气流旋转的速度立即加快,使得寒泉玉凤在里面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本来可以运气多支持一会儿的,现在恐怕连支持两三分钟,都有了问题。 坐在一旁观战的西门追雪,彷佛一点也不知道危机瞬息即至,反而茫茫然地问道:“甚么,姑姑已经打不过他们了!不会吧!” 寒泉玉凤闻言,简直气得跺脚地说:“小鬼,难道姑姑还会骗你!” 这一开口说话,真气立显不继,身形登时歪歪例例的,只差还没有被那一团气旋,带得团团乱转罢了。 西门追雪这时也看出不对来了,不过,他可没有逃跑,马上站起身来,放下手中所抱的大公鸡,用手拍了拍他脚下那只似狗非狗的怪物说道:“姑姑怎么不早说呢?,我还当他们是被姑姑打得不敢回手,弄得在那儿团团乱转呢?没有关系,我叫呱呱去帮你好了,呱呱,快去,打那些坏蛋!” 云时,只听得“咕呀呱!几声宛似儿啼声音,陡然从那怪物的嘴里,响了起来。 紧跟着,它的尾巴猛然朝地面一摔,拍的一声,看似笨拙的身体,从地面弹了起来,只见黑影一闪之下,就不见了踪迹,那份快捷,喻为闪电,也不为过。 说时迟,那时快,四鬼方始警觉,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劲风已经扑体了!劈拍!劈拍!劈拍!……就像正月里燃放爆竹一般,一连串的响声,从场子里面传了出来,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之内,都庞四鬼的脸上,全都挨了狠狠的一挈。 这几下子,不但揍得他哎哟连声地鬼喊鬼叫,而且揍得连身形部稳不下来,只听得…… 蹬!蹬!蹬!……一片脚跟顿地的声音,从寒泉玉凤的四周,向外扩散开来,四条歪歪倒例的影子,跟跟舱路地几乎退出一丈以外,方始勉强停下。 这一来,阵势不解自破,中间那一团气旋,由于外力已去,威势不再加强,而寒泉玉凤为了保持不被带转,业已将全身真力,全都运足,在外势陡然转弱之下,来不及收回,遂由相抗的情况,倏地变得成了反震。 于是,只听得!!轰隆隆!!石炸天崩地裂的声音,猛然从场子中央,暴响而起,气旋所蕴风力,加上寒泉玉凤真气震发的威力,直卷得地面灰沙冲霄直上,紧接着。 哗啦啦……破旧的山神庙项,在尘柱风力冲击之下,终于被掀得屋瓦乱飞,梁横检折地倒场了下来。而寒泉玉凤由于用力过度,也在这时乒然倒地,晕绝过去。 西门追雪不虞有此,不禁惊叫一声,向着她的身前,飞扑了过去,惶然不知所措地哭喊道: “姑姑!姑姑!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第419章 烧火 那只似狗非狗的怪物,将阵势搅散,正待继续追挈四鬼,忽然听到主人哭叫之声,可顾不得再去追敌了,黑影一幌,呱的一声儿啼,又返身回来,落到寒泉玉凤的身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小孩,露出一种茫然神色,那形态,好似在询问小孩是怎么回事,也好像在守护着他,以免受到别人的侵害。 这一来,可便宜了都庞四鬼那几个坏小子,否则的话,他们在激战之后,功力早已不如前,脸上让怪物突出不意地一揍,更痛得他们连眼泪都掉了下来,如果怪物仍旧继续跟他们过不夫,根本只有挨揍的份。恐怕不必等那寒泉玉凤醒来,就得全都瘫倒在地。 自然,他们早先没有想到这头似狗非狗的怪物,会有这么厉害,因为当他们发现这头怪物的时候,怪物嘴里,正衔着一颗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灵芝,再加上怪物生相笨拙,脚矮似鳍,彷佛不良于行,这才存心劫夺下来,加以围捕的。 然而一追之下,怪物的行动,却快得出奇,仅仅用它那条扁手的尾巴,在地面一拍一弹,就窜出不知有多少远,他们感到很不服气,所以才不顾暴雨倾盆,紧进不舍,不过,那时怪物除了逃跑以外,根本没有回头和他们缠斗,使得他们认为怪物技只如此,假如老早发现怪物在这么厉害的话,恐怕就是杀了他们,也不敢跟到山神庙来!” 现在已经尝到了苦头,在这种千载一时的机会,再不开溜,更待何时。 “这一着可真让他们给做对了,当他们前脚刚好踏出庙门的时候,已经听得小孩在庙里对他所养的怪物,大发脾气地迁怒说:“死呱呱,臭呱呱!谁叫你停下来的,姑姑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你为甚么不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死呱呱,臭呱呱!” 本来,都庞四鬼他们,还想在溜出庙门以后,躲了起来看看情形再说的,小孩子这几句话一喊,可吓得他们三魂去了两魂,七魄只剩下一魄了,彼此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拔起腿来就跑,直待看不到山神庙的影子以后,还没有发现有甚么东西追在后面,这才停身转过头来,眼中露出无比怨毒的神色,遥指着山神庙的方向,恨恨地骂道:“臭婊子!小杂种,总有一天,要你们知道都庞四鬼的厉害,哼!骑着随儿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不必这么耽心,小孩西门追雪在庙里骂那头怪物的时候,就没有存心要追他们,否则,以那头怪物蹦窜的速度,任他们逃得再快,早就给追上了,还会等到现在?西门追雪对他们没有怕意,而是寒泉玉凤昏倒在地,极待施救的关系,因为,在四鬼逃走以后,庙里留下观战没有走的老百姓,业已好心地走向小孩,告诉他不用焦急,寒泉玉凤只不过一时真力用尽,所产生的处脱现象,只要弄点提神的药给她吃吃,马上就会好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西门追雪博览群书,并不是不仅医药常识,只不过年纪太轻,一时给急昏了而已,闻言之后,登时暗骂自己糊涂,现摆着有一颗怪物衔来的灵芝,藏在自己的怀里“为甚么不拿出来使用呢?哭叫可不能把姑姑给叫醒来呀?他一想到这儿,马上愁容尽去,连忙向那位提醒他的人,道了一声谢,同时很快地从怀里把那颗灵芝,取了出来,整本灵芝,只有三叶,他却一点也不加以珍惜,竟然摘下那片最大的芝叶,拨开寒泉玉凤的牙关,完全给塞了进去。 旷世灵药,奇效如神,就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频临死境的人,有了这么一大片叶王,也能起死回生,霍然而愈,何况寒泉玉凤,仅不过脱力昏眩,暂时闭过气而已。 老实说,当西门追雪将芝叶摘下,芝香由断口外溢的时候,她被那香味一薰,人就已经回醒过来,凤目一睁,正好发现西门追雪手持灵芝,向她嘴里塞了进去,根本来不及阻止,芝叶入口即化,早已变成一股琼浆顺喉而下,自动的给咽了进去。 当真是好心有好报,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因祸得福。让西门追雪给她喂了这么大一片灵芝,她是练武的人,自然懂得吃了这种旷世灵药,必须马上调息用功,才能把药力完全吸收。 因此,人一翻身坐起,顾不得向西门追雪道谢,仅仅只向他投了感激的一瞥马上就地盘膝用功,垂帘调息,以免失去时效。 西门追雪虽然不像练过武功的人,却像是懂得她这样做的用意,除了面露欣喜地望着她以外,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倒是那几个普通老百姓,见她没有向小孩道谢,就这么大刺刺地坐下养起神来:心里不禁大为不忿,颇想对她责问一番。 岂知,他们还没有开口,就让西门追雪用手势阻住,不容他们对寒泉玉凤加以惊握,这一来,可真把他们的肚皮,给气炸了,想不到天下居然有这种不近人情的怪孩子不过,他们都是一些素朴的老实人,既然对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还有甚么好说的呢?讨了一场没趣以后,谁还耐烦管这一码子闲事,一气之下,干脆来他一个眼不见为净,马上离开山神庙,各自起程赶路要紧。 于是,瞬息之间,所有的人,全部走得干干净净,整个山神庙里,静悄悄地,就只剩下寒泉玉凤,与西门追雪两个人。 大概是药力太强的开系,寒泉玉凤这一静坐调息,一幌就是一个时辰,当金乌西坠,暮霭重重的时候,还没有半点收功回醒的样子。 在这一段时候,也顾得西门追雪有这一份耐性,以他那么一点年龄,居然没有离开山砷庙半步,也陪着她在山神庙里,静静地枯守了下去。 但到现在,天色已晚,在夜寒风急,四外无人的情况下,他总不能不到外面去检一点,枯枝回来烧火,和弄一点吃的东西回来啦。冷他不怕,肚子饿可有点不是滋味因此,他犹豫了一下以后,终于站起来,拍了拍那头怪兽的脑袋说道:“呱呱,好好地守住姑姑,不要让人吵她,知道吗?” 怪兽像是已通灵性,闻完连忙点头示意,表示知道,他这才抱起那头金黄颜色的大公鸡,迈步向着庙外走去。 可是,当他跨出庙门以后,却不由楞了一楞,同时把眉皱了一皱,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嗯!这鬼地方怎么这么绝,看来不跑远点,还真没办法呢?” 不错,是绝,这座山神庙的位置,选得实在别扭,不但附近十里左右,没有半点人烟,而且光秃秃的,尽是一些奇岩怪石,连像样的树苗,都找不出几根,别说是弄吃的东西,就是想捡一点枯枝烧火,也都得走出老远。 西门追雪最初进庙躲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些事情,这时,他虽然已经把怪兽留在庙里,却并没有打算离开太远,因为畜牲终究是畜牲,说甚么也有点放心不下,这就难怪他要皱眉了。 不过,事情既然如此,他总得有个决定,稍加思索以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好半天都没有人来过了,该不会那么巧吧!” 语音至此一顿,仿佛下了决心似地,猛然将脚一跺说:“不管了,反正呱呱留在庙里,真要有甚么人来,只要他不去吵姑姑,我想总不会出甚么事,否则,那只好怪自己倒霉了!” 话音一落,马上将抱着的公鸡往天上一送说:“鹧鹤,你去抓几只野味回来,我去捡柴火去了!” 好家伙,这只公鸡居然会飞,只听它嘎的一声轻鸣,双翅一展,一道金虹,映着落日的余霞,在半空里微微闪了几闪,眨眼之间,就不知飞到那儿去了。这时,西门追雪方始迈开脚步,朝庙右五里左右的一座森林的前面,飞驰而去。 乖乖,说他是驰吧!实在不像,因为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脚怎么用力,还是那么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在走,如果说不是驰吗!又怎么会那么快呢?五里路的距离,可不算短,竟然只不过一瞬的功夫,就让他钻进林子,不见了影子,就是练了二十年轻功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呀?假如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这种情形,今出现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身上呢?正因为没有人看到,才会有人倒霉,可不是吗?就在他钻进林子还不到半盏茶的光景,驿道之上,倏地出现三条人影,快如飞疾般地朝着山神庙前,奔了过来。 这三个家伙,看起来年龄都下小了。 居中的是个马脸老道,几缯长须,已经呈现花白,背上斜插着一柄银丝拂尘,远远看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正面相对,那一只鹰钩似的鼻子,与闪烁下定的眼神,却整个破坏了他那付打扮。 第420章 苦头 左首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早烟袋,走起路来,跳跳蹦蹦,活像一只大马猴。 右边的自作员外打扮,穿得华丽无比,面团团地倒十足像一个富翁,只可惜嘴角一上一下,显得太刻薄了一点,看样子准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家伙。 除了这些以外,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两侧的太阳穴,全都鼓得像鸽蛋一般,少说也有半寸来高,两眼精光四射,亮得有点怕人,不用说,他们全都是练有绝艺在身的武林人物罗!而且身手之高,即令不是一流,也应该是二流中顶尖的人物了。 就他们奔驰的速度来说,决下像是赶路错过了宿头的样子,否则,山神庙又下会跑掉,何必二正要奔得那么快?果然不错,那个老道眼看山神庙已经在望,不但奔行的速度,更为加快,同时还面露兴奋地向两个同伴说:“孙兄,史兄,想不到暍杯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假如那几个乡巴老说得不错,应该到了地头。” 影似马猴的士老头说:“玄**长,地点是错不了,这一带,就只这么一座山神庙,我只耽心到得晚了,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留在庙里。” 华服老人接嘴说:“老孙,这倒不用耽心,凭我毒手陶朱史耀前对珍宝特性的认识,如果寒泉玉凤吃的真是灵芝,那么一大片芝叶,不调息三个时辰,别想将药力全部吸收,只不过……” 话没说完,玄阴老道马上岔过来说:“史兄,你是耽心那头海狗与龙交配所生的匿物,不好斗是不是,难道凭我们天南三杰的身手,还会拾夺不了一头畜牲。” 毒手陶朱苦笑了一声说:“但愿那怪物不是肭龙,否则,恐怕还真不好对付呢?” 士老头颇不以为然说:“老史,我看你是一朝遭蛇咬,二载怕井绳,就算你以前在海外寻宝,吃过这家伙的苦头,但下要忘了,那时是在水里,现在到了岸上,难道它还能凶到那儿去不成!我妙手悟空孙天齐就不信这个邪,待会非斗它一斗不可。” 毒手陶朱皱了皱眉说:“老孙,话不是这么说,那玩意混身刀枪下入,就是到了岸上,也大意不得,否则,偷鸡不着蚀把米,犯得着吗?” 其余两人虽然心里不服,但因距离山神庙,已经不到十丈,深恐说话的声音,使得里面的人起了警觉,因此也就不再作声,并且用手指按了按嘴唇,立即点起脚尖,各自利用阴影的掩护,偷偷地向庙内掩了过去。 毒手陶朱见状,不禁摇了摇头,暗叹一声之后,方始跟进。 岂知,当他们掩进庙门,定睛向内一看的时候,不禁全都楞了,因为庙里除了寒泉玉凤一个人坐在地上,行功未醒以外,那个身上藏得有灵芝的小孩,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就是那头似狗非狗的海怪,也好像不在。难道那小孩已经单独离开了,要如此,岂不是白跑了一赵吗?” 如果说小孩没有离开,那么人又到那儿去了呢?老实说:这座山神庙,仅仅就只有一个神殿,根本就没有偏房,可以藏人,勉强要找地方躲起来,就只有正面的神宠,可是这庙里的神鑫,不但破旧得不成形状,就是神像也倒毁了,真要藏在那上面,绝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失望之余,妙手悟空孙天齐首先沉不住气,耸了肩说:“如何,我说是到晚了吧!”玄阴老道也很颓丧地说;“他妈的,就没想到那小兔崽子会单独离开,真冤枉!” 只有毒手陶朱仍旧用眼睛继续四处打量,同时说道:“道长,老孙,我就不相信那小孩会单独离开,试想,他既然舍得把灵芝给寒泉玉凤吃,难道会放心把她单独留在这儿!” 妙手悟空将手一摊说:“那小鬼可不是神仙,难道他还会隐身法不成,没有离开,总得看到人呀!” 玄阴老道倒很同意毒手陶朱的看法,连忙点头道:“史兄说得有理,这么说来,我可有了主意,不管那小鬼躲到那儿去了,只要我们制住寒泉玉凤,就不怕他不自动露面,你们看怎么样?” 毒手陶朱首先叫好说:“玄**兄这点子不错,我们制住寒泉玉凤作人质,不但可以迫得他自动露面,也用下着再同那海怪纠缠了!” 说完话,马上闪身向前。领头朝着寒泉玉凤的身前走去!其余两人也紧跟在后,急步向前。 这时,寒泉玉凤行功已致最紧要关头,心神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状态,对于外界的一切,根本不闻不知,如果让人碰到她的身体,下但得不到灵芝的益处,而且当时就会走火入魔,危机当真是一发千钧,刻下容缓。 眼看领头的毒手陶朱史耀前,距离她的身前已经愈来愈短的当儿,突然从她身后,飞也似的窜出一条黑影,朝着毒手陶朱的身前,扑了过去。 毒手陶朱猛然抬头一看,只吓得尖叫一声喊道:“我的妈呀!肭龙!” 惊叫声中,人已慌得不迭地往后一个劲儿的猛退,玄**人与妙手悟空紧跟在他的身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登时给他撞得发昏,几乎立足不住,摔倒了下去。 总算他们练过武的人,下盘特稳,摔虽没有摔倒,也跟跟舱舱地一连后退了两三丈远,方始阻住毒手陶朱后退的势子,将身体停了下来。同时火冒三丈地同声质问道:“老史,你是怎么搞的,吓得变成这么一付窝囊样子!” 毒手陶朱连忙用手指着前面说道:“肭龙!肭龙!那小鬼果然没走!” 妙手悟空与玄**长两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方始发现寒泉玉凤身前五尺左右的地上,不知在甚么时候,多出那头似狗非狗的怪物来,不过,它只蹲在那儿,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却无意对他们攻击。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妙手悟空与玄阴老道两人,早先听毒手陶朱把这怪物说得那么凶,这时一见,样子根本就不打眼,除了长得有点像狗一样,整个形体,却显得非常笨拙,实在是找不出厉害在甚么地方。 他们本来就有点不太相信毒手陶朱所说的话,这一来,自然更感觉到轻视,尤其妙手悟空,生就一付毛燥脾气,当时考虑都不考虑,就从鼻子里进出一声冶哼说:“哼!我还以为肭龙真有多凶,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笨玩意儿,也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老史,你也真不怕丢人,还是让开一点,看我老孙把它收拾给你看吧!” 话一说完,毫不客气地将毒手陶朱一手拨开,同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人还没有落地,手里的旱烟袋,早已举了起来,朝着那怪物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下去! 毒手陶朱见他这么冲动,登时知道要糟,不过,妙手悟空刚才所说的话,把他给弄火了,不似没有伸手阻止他的行动,反而退后一步,存心看他的笑话。 玄**人与妙手悟空的想法相同,就是妙手悟空不抢先出手,他也要试上一试的,这是自然更不会出手拦阻。 这一来,妙手悟空可吃上苦头了。 就他手里那根早烟袋,眼看就要砸中怪物的脑袋时,只听得呱的一声儿啼之下,猛然感到眼睛一晃,蹲在地上的怪物,根本就没有看出是怎么回事,倏地不见了影子,由于变化来得太快,一个收手不住,早烟袋已经磕到了地面,偏巧地面全是很硬的岩石,当的一声,在硬碰硬的情形下,只震得他虎口发热,手指发麻,几乎连腕骨都给震断了。 紧接着,一股劲风业已疾袭而至,扫向自己的脉门。 这时,他方始知道有点不对,可惜警觉太迟,再想抽身后退,谈何容易。 总算他轻身功夫,高人一等,反应也快,百忙之中,顾不得察看劲风来自何方,干脆顺着前冲的势子,朝前一仆,再一个“懒驴打滚”,向侧疾速翻转,暂时躲了开去再讲。 就这样,他躲开了面前,却没有躲开肩膀,在拍的一声重击之下,左臂连肩之处关节,登时脱臼,人虽滚出一两丈开外,却痛得他爬在地上,无法站稳起来。 幸亏那怪物的目的,只在守护寒泉玉凤,根本无意对他追击,否则的话,他那一条老命,还能保得住吗?由于变化太快,玄阴老道毒手陶朱两人,猛一发现不对,想要过去抢救的时候,妙手悟空早已躺到一边去了。 这一来,不但玄阴老道给惊得目瞪口呆,暗自庆聿自己刚才没有冒失抢先出手,否则,这会儿出洋相的,岂不就是他了吗。就是毒手陶朱,也感到大出意外,想不到这头似狗非狗的海怪,到了岸上,还有那么厉害。 当然,他们这时已经不敢再去惹那头怪物,甚至连过去察看妙手悟空的伤势,都有点不敢,生恐怪物趁着自己没有防备,暴起发难,来对付自己,那时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跑了吗? 第421章 重击 直待他们看清怪物的意向,只在守护寒泉玉凤以后,方始壮着胆子,试着向妙手悟空的身边走去。但这时妙手悟空早已忍痛自己将关节合上,巍巍巅巅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从此在内心里不知不觉地对他们生出了一丝怨恨。 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见他已经站了起来,也就不再走了过去,但嘴里却关切地慰问道: “老孙,不要紧吧!” 妙手悟空面无表情冶冶说道:“哼,没有甚么反正死不了就是!” 说着话,人已向着他们身前走来。 毒手陶朱看到他那一付冷冷的样子,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甚么,不但不怪自己没有尽到做朋友的义务,反而怪妙手悟空不识好歹,因此脸色一变,也冷冷地说道:“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那么一点本事,也要逞英雄好汉,我姓史的又下是没有提过警告,这会板起脸孔,能怪得了谁!” 妙手悟空的性子,岂能听得进这种话,登时引发了一肚子的怒火,登时脸色一变,狠狠地瞪着他暍道:“姓史的,姓史的你这是说谁?不错,我老孙就那么一点本事,但你姓史的也并不见得比老子高明,老夫丢人现眼,是老子自己的事,别看老子现在手臂脱了臼,对于你姓史的那几手三脚猫的工夫,可还没有放在眼里,下信,我们现在就下妨试试!” 毒手陶朱并不是甚么好说话的人,岂有在他面前示弱,马上反眼瞪了过去说:“嘿嘿,老子就是说你,又怎么样,连一头畜牲也斗下过的人,还想在老子面前逞能,别叫人笑掉了大牙吧!” 两人喝骂之际,全都挽起衣袖,大有一拚的味道。 玄阴老道见状,急忙闪身插进他们的中间,大声劝阻道:“喂!喂!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别忘了我们来到这儿,是为了甚么,正事还没有办,自己反倒先干了起来,岂不叫人家看笑话吗?如果等到寒泉玉凤行功完毕,会有甚么后果,你们自己想想吧总算他们还没有昏头,尤其是毒手陶朱,为人相当阴沉,自然更懂得厉害,闻言登时心神一凛,霍地退后一步,望着玄阴老道干笑一声说:“道兄,你可看得明白,并不是我存心想同他过不夫,不过,道兄既然这样说法,小弟为人息事宁人,就忍一忍,也无所谓。” 妙手悟空虽然没有退后,也没有继续发狠,只是嘴里不肯示弱,仍旧从鼻子里发出了声冷哼说:“哼!冲着道长的面子,今天暂时放过,反正以后骑着驴儿看唱本,有得瞧的。” 玄阴老道深恐说着样些可吵起来,马上岔过来说道:“老孙,少说一句好不好,对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把海怪……” 此话一出,毒手陶朱与妙手悟空两人,顾不得再说气话,全部不约而同地恩切追问道:“真好,道长想到了甚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好不好……” 其实,玄阴老道根本就没有想到甚么主意,只不过想转变一个话题,以免他们再起冲突罢了,如今这个目的虽然已经达到,却没想到两人会追问这么紧,一时之间,倒弄得他面红脖子粗,只不断地在嘴里说:“这!这!这……” 毒手陶朱与妙手悟空只当他是在故意责关子,不禁齐感不悦地说:“道长,现在是甚么时候了,还……” 玄阴老道总算有点急智,办法还没有想到,嘴里却说:“这么说来,你们不吵西门?” 毒手陶朱与妙手悟空自然同声应道:“这还要问!” 老道倏地灵机一动说:“光是不吵,还没有用,贫道这个办法,必须大家……” 不等他把话说完,两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应道:“没有关系,我们全听你的吩咐就是!” 有了这几句话的时间,玄阴老道总算让他思出一点主意来,这才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这办法,也没有甚么巧妙,俗语说得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那海怪虽然厉害,总不可能把我们都阻挡住,只要有一个人冲到寒泉玉凤的身体,将她制住,把那小鬼迫得露面,还伯他们不就范吗?” 这办法倒是不错,可是谁愿意先去惹那海怪呢?因此,毒手陶朱与妙手悟空全都望着玄阴老道发起楞来,不知道究竟是同意好呢,还是不同意的好。 玄阴老道见状,当然了解他们的意向,因此干笑一声说道:“嘿嘿!时间已经不早,再拖下去,对于我们非常不利,依我看,大家谁也不要占谁的便宜,干脆我们同时向寒泉玉凤的身前扑去,那怪物先找上谁,就只能怪他自己倒云,只要有人制住寒泉玉凤,迫得小鬼露面,相信那怪物也不敢继续发威!你们两位认为怎么样!” 毒手陶朱与妙手悟空两人,想了一想,也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因此同时将头点了一点说:“好就这么办!” 答应倒答应得非常干脆,人却仍旧停在那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愿抢先行动。 最后,还是玄阴老道打破僵局说:“这样好了,由我发令,喊到三的时候,就一齐动手,怎么样!”其余雨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玄阴老道也就立刻开始报数:三字一落。大家总算没有继续犹豫,就此身形一幌,朝着寒泉玉凤的身前,各自飞扑而上!不过,起步的时间,虽然一样,速度的快慢,却有着显着的差别!妙手悟空不善运用心机,倒真心实意想一下将寒泉玉凤制住,身形一幌之下,业已将轻功施展到极限,快得像流星一般,疾射而出。 毒手陶朱和玄阴老道可不同了,本来他们的轻功就不如妙手悟空,这会儿更存了一点心机,登时身形落落后很多!这一来,同时动手的局面,一转而为妙手悟空打前锋的形势。 显而易见,他们两人的心思,是想等到那头海怪迎击妙手悟空的时候,才肯加快速度,趁机而入地冲到寒泉玉凤身边,以便将人制住。 果然不错,妙手悟空的身形,还没有扑到一半距离,那头海怪,早已呱的三贤,尾巴一拍地面,飞弹而起,准备给他迎头来上一记重击。 事情既如意料。毒手陶朱与玄阴老道那还有甚么好犹豫的,当即身形加快,分从妙手悟空的左右,一闪而上,朝着寒泉玉凤那儿,猛扑过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妙手悟空的速度虽快,但因已经吃了怪物一次苦头,对它的戒备,也特别加重,以他的轻功来讲,只要事先有了戒心,怪物要想一下就把他伤着,决不可能办到,黑影一起之际,他早已一个思闪,横移两丈开外,躲了过去,结果反而变成毒手陶朱与玄**道两个,抢到他的前面去了!怪物看来这种情形,那里还顾得再去追击,飞弹而起的身躯根本不再落地,就那么将尾巴霍地一摆,立即转过头来,连吼叫示威的声音,都没有发,就已朝着这两个投机的家伙身上,飞扑而下!毒手陶朱与玄阴老道两人,这儿业已越过怪物存身的位置,仅仅只差一两尺远,就可以伸手摸到寒泉玉凤的身体了,说甚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还只当心机得逞,成功在即?得意忘形之下,根本就没有警觉怪物已经飞临他们的头项,转眼之间,死神就要向他们两个招呼了!当然,他们自己虽然没有发现危机近在眼前,闪身横移的妙手悟空,可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时已经发现早先两人对他弄鬼的情形,会不会从旁提出警告呢?总算玄阴老道雨人的命大,妙手悟空虽然恨他们对自己弄鬼,内心终究不忍看着他们惨死!不但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喊道:“喂!注意头项了!”,话音一落之际,更贯足真力,将手里的旱烟袋,当作暗器,对准怪物的身上,狠狠地掷了过去!毒手陶朱两人心窍玲珑,反应极快,闻声之下,立即警觉是怎么回事,不禁吓得心寒胆战,那里还敢继续向寒泉玉凤伸手,马上身形一矮,一个“滚地葫芦”,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急翻而退。 本来,就这样,他们也多少得受点伤,幸亏妙手悟空那根旱烟袋,掷得正是时候,当的三军,挈在怪物的身上,由于烟袋是贯注内力所掷出的,怪物虽然混身刀枪不入,疼还是免不了的,这一来,下扑的势子,无形中缓了一缓,这才使得他们安然脱险,没有吃到半点苦头。 不过,两人后退的时候,由于慌不择路的关系,翻滚到一堠去了,衣服互相纠缠之不,那一份狼狈的样子,比起妙手悟空早先在怪物底下吃别的时候,绝好不了多少说实在的,妙手悟空这一喊,不但救了他们两个,也同时救了寒泉玉凤,试想一想,毒手啕朱两人,那时距离寒泉玉凤,已经不到一尺,如果不是闻声知警,猛向后退,那还有不碰到寒泉玉凤的身子的道理。 第422章 独吞 那时他们在怪物一扑之下,固然难逃活命,寒泉玉凤可不也得同时完蛋,双方那一份儿惊险,实在都得令人捏一把冷汗。 怪物一扑不中,反而挨了一旱烟袋,登时激发了它的凶性,也不管那旱烟袋是谁掷的,认定是吃了这两个人的苦头,身形方一落地,又拍的一声弹而起来,凌空一转,呱呱乱叫地再度反身朝着毒手陶朱与玄阴老道这边,追了过去,看样子,它是不显一切,要斗上一斗了。 这时,毒手陶朱两人,方从地面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看怪物来势凶凶,紧追不舍,尽逃可不是办法,只好各自掏出随身武器,先挡住怪物的攻势再讲。 总算他们武功不弱,彼此又联手惯了,再加上那怪物挨了妙手悟空一旱烟袋,业已受了一点内伤,转动飞扑之势,业已不如从前,这才勉强挡住。但却也抽不开身来,继续去侵害寒泉玉凤。 论理,妙手悟空正可乘此机会,向寒泉玉凤下手,也不如他是让怪物吓破脂,仰或是看他们打斗给看出了神,竟然杲在一旁,半天都没有采取行动。 倒是玄阴老道在稳住阵脚以后,发现怪物并不怎么太凶,以他们两人的力量,想拾夺下这头怪物,固然办不到,如果只想把它缠住,却并不太难。因此,看到妙手悟空那一付发呆的样子以后,不禁气得跺脚地喊道:“老孙,你怎么搞的,还不快点动手,难道还想等那娘们回醒不成!” 妙手悟空让他这一喊,方始如梦初觉,不禁暗骂自己一声糊涂,用手狠狠捶了一下脑袋说: “对呀!我怎么这样傻呢?” 话音一落,再也不敢怠慢,马上身形一幌,闪电也似地,飘近寒泉玉凤的身前。 怪物见状,正待返身阻挡,玄阴老道毒手陶朱两人,早已运足全身功力,加紧对它展开攻挈,使得它根本无法脱身。 眼看妙手悟空已经飘到寒泉玉凤的身边,马上就要将手举起来的时候,庙外突然响起一片童音喊道:“呱呱!呱呱!出了甚么事!” 声到人到,妙手悟空等人,只感到眼睛二化,庙里业已多出一个抱着一大堆枯枝的小男孩来。 怪物一见男孩出现,更加急了,不知从那儿突然多出了一股劲力,呱的一声大叫之下,竟然不管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全力含击过来的武器,拚着挨上一两下,以身体硬碰硬,迳自朝着妙手悟空那儿急冲过去只听当当两声之下,玄阴老道的银丝拂尘,与毒手陶朱的镇铁算盘,登时给怪物的身体,撞得再也把持不住,呼的脱手飞去!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想不到怪物发起威来,有这么大的力量,一时之间,不禁全都呆。 那位妙手悟空,本来就是惊弓之鸟,一看这等威力,那里还敢向寒泉玉凤下手,早已吓得脸色铁青,猛然往后直退?可是,怪物这时已经使出全力,那份速度,何等快捷,根本还没退得一两步远,怪物的身子,就已已冲到跟前,这一来,更吓得他尖叫一声喊道:“完了,我命休矣!” 恐怖之声,腿已发软,一喊之后,干脆将眼一闭,等死算了。 就在他将眼睛一闭,认为已经死定了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位孩子,大喊一声喝道:“呱呱!不准伤人!” 登时只感到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一撞,就不由自主地向外横移开去,同时听到碰的一声,彷佛重物坠地一般,在面前不远的地面,陡地响了起来,紧跟着,又听得小孩气急败坏哭喊道:“呀!呱呱!你怎么啦!” 这时,他方始知道,自己的一条老命,大概已经算是从鬼门开那儿,给捡了回来,连忙将眼睁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他定睛把情形看清楚以后,不禁吓得把舌头伸出好长,半晌收不回去!原来他自己这时存身的位置,在那一股柔和力量一撞之下,竟然构移了两三丈远,早先所站的地方,躺着那头海怪,彷佛已经受了重伤,无法再爬起来,小孩正路在它的身上,一面伤心地流着眼泪,一面替它察看伤势,当然吓人的事,并不是这一些,而是海怪躺到的遇一片岩石地面,竟然变成了一个丈许方圆,半尺多深的大洞,显见是那海怪刚才一冲之下,所产生的结果。试想,他妙手悟空如果不早一步让那股柔和的力量,撞开一边,海怪那一冲,岂不把自己的骨头部冲碎了!自然,他更明白自己这一条命是谁救的,因在身边不远,能够把他撞开的,除了小孩以外,再也找不到别人,何况刚才发话不准伤人也是他呢?想到这里,妙手悟空不禁又惊又愧又侥幸,登时在心里萌发一丝悔意,怔怔地望着小孩,一时之间,不知应该说些甚么才好。 从他脱险到睁开眼睛,原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刚才受惊失神的玄阴老道和毒手陶朱来讲,却是干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可不像妙手悟空那样,内心会有甚么愧疚,一见小孩忙着在替他那头怪物察看伤势,早已身形一幌,纵到寒泉玉凤的身边,很快地将手一举,虚虚地按在寒泉玉凤的百会穴上,得意地狂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终究让我给得手啦!小鬼,快点转过身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小孩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对寒泉玉凤有所不利,闻言连忙站起,转过身来,愤怒而不解地望着他们,怔怔地说道:“呀!你们这是干甚么!姑姑并没有得罪你们呀!玄阴老道贪婪地盯着小孩,狞笑一声说:“嘿嘿……小鬼,别装佯了,快点把你怀里的灵芝仙草,给道爷拿出来,否则,道爷只要把手往下一按,你这位姑姑,大概就活不成了!答不答应,快说!” 小孩一听他们是为着灵芝,反倒松了一口气,慌不迭答应道:“啊!你们是为着这个,我就给你,我就给你,可是,你们得守信用,不能伤害姑姑啊!否则,我可跟你们没完!” 毒手陶朱诡笑一声说:“嘻嘻,我们这么大的年纪,还会骗你们一个小孩子不成,快点把灵芝拿出丢了过来吧!” 小孩这时早已从怀里把灵芝掏了出来,闻言马上丢了过去说:“拿去!” 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一见灵芝飞到,不禁大喜过望,双双不约而同地伸手抢接过去,却没有想到小孩年纪虽小,人却非常聪明,竟然在灵芝上贯注了几成力量,玄阴老道和毒手陶朱两人,虽然同时将灵芝抓到,但谁也没有将它抓稳,相反地却被那灵芝上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连人都被带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远,结果灵芝还是脱手继续朝前飞夫!妙手悟空见状,不禁心中大喜,赶紧身形一幌,急踪过去,当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两人站稳身形,准备追了过来的时候,灵芝早已让他沧到。 两人见状,不禁同声高叫道:“老孙,你可不能独吞啊!” 话音一起,人已经像疯了似的,一齐朝看妙手悟空飞扑过去,人还没有到,两双手已经一齐伸了出来,朝着妙手悟空手里的灵芝,猛抓过去。 岂知,妙手悟空早已防到他们这一着,当他们两个扑了过来的时候,早己幌身急退,一闪之下,就退回到那小孩的身边,同时将灵芝往小孩手里一塞道:“小弟弟。 请你收回去,注意防护你的姑姑!不可再大意了!” 玄阴老道与毒手陶朱没有想到妙手悟空会来上这一手,不禁气得暴跳如雷地指着他大骂道;“老孙,你这是甚么意思!” 妙手悟空却一点也不激动地站在小孩身边,冷冷地望着他们说道:“没有甚么,只不过我姓孙的已经觉悟,决心改邪归正罢了!” 玄阴老道听到他这句话后,弄得一楞倒是毒手陶朱、却像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的样子,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一个圆筒拿在手里,并且狞笑一声喝道:“哈哈哈哈……我姓史的早就料到你这猴子不可靠,你认为今天到这儿来抢灵芝,我姓史的一定要依靠你们帮忙不成,哈哈哈哈!你看看这是甚么!” 话音一落,立刻将筒盖猛然一掀,只听一片嗡嗡之声,从筒内急冲而出,云时,满空金光点点,如同星雨一般,朝着他们这边,急飞而至。 妙手悟空一见此物,登时脸色惨变,混身战栗地往后急退,同时大叫喊道:“啊!!是金蜂毒蛊!”话还没有说完,金蜂业已群涌而至,速度之快,根本就没有他闪躲的余地,刹那,已经落到他的头上,只听他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两眼一闭,碰的倒了下来,满地乱滚起来,那一份痛苦的样子,实在看得人寒毛直竖,混身冒汗。 站在旁边的小孩,看到妙手悟空的情形,彷佛吓楞了,楞楞站在那儿。 第423章 恩公 连其余的那些金蜂,已经飞到他和寒泉玉凤的头项,都不知道,眼看只要它他往下一落,他和寒泉玉凤的命运,就只有和妙手悟空一样了—— 这时,毒手陶朱那份得意,就不用提了。 因为,只要小孩和寒泉玉凤让金蜂叮上一口,那大半颗灵芝,还不是手到拿来,马上就变成他的了吗?想到忘形,不禁又高声地狂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金蜂将落未落,他笑得最厉害的时候。 突然,只听得:嘎——一声清幽绝俗,轻柔和谐的悦耳长呜,从遥远的天际,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霎时,怪事突现,那群金蜂,竟像突然发了疯一般,嗡嗡嗡地乱飞乱窜起来,不但飞到小孩和寒泉玉凤头项的那些蜂子,不再往下飞落叮人,就是那些已经叮在妙手悟空身上的金蜂,也全都飞离他的身体,像冻绳钻窗一般,到处乱碰乱飞!这一下,毒手陶朱可得意不起来了,就好像脖子陡地被人一把扼住似的,狂笑的声音,猛然中断。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那些满空乱飞的金蜂,惊骇万分地说道:“唉!这是怎么回事吁!唉!这是怎么回事呀!” 相反的,那个彷佛吓呆了的小孩,却陡地清醒过来,兴奋无比地发出一声龙吟也似的啸声!嘎!小孩啸声方始出口,那悦耳的呜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距离已经近得多了。 那些金蜂,也因此更乱起来,瞎碰瞎撞,简直就找不到路!毒手陶朱见状,立即明白这些金蜂失常的情形,完全是受了外面传来那阵呜声的影响,显而易见,那发出鸣声的玩意儿,一定是这群金蜂的克星。 他既然已经明了这个原因,人也立即清醒过来,知道今天抢夺灵芝的事,已成泡影,马上当机立断,将手里的圆筒一举一捺,卡擦一声,从筒里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的山神庙。 那些金蜂,被白烟一薰,就彷佛找到了带路的人似的,马上嗡嗡嗡的,纷纷朝着圆筒的方向,疾飞而退!不用说明,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毒手陶朱圆筒里所冒出的白烟,就是将金蜂收回的法宝了。 说实在的,毒手陶朱应变的警觉,不能说是不快!可惜,他快,却还有比他更快的。 就在他放出白烟,语使金蜂归巢,眼看很快就要成功的当儿。 嘎——!!一声悦耳的长呜,从庙外传了进来。 乖乖,好快。 那呜声初起的时候似乎距离这座破庙,还有二三十里远,尾音一落之际,竟然已经到了庙门之外!紧接着,大家只觉眼睛二化,一道金虹,已从门外疾射而入。 刹那间。金虹一闪而止,一头混身金黄的长尾大公鸡,爪下抓着两只肥大的野兔,突然出现在小孩的面前。 说来真是令人难已相信,就在这头金黄大公鸡出现以后,那些庙朝着毒手陶朱里圆筒,疾飞而退的金蜂,就像翅膀猛然被人拔了似的,竟然一只只像落雨一般地从空中掉了下来,再也飞不动了。 那头大公溪一见之下,就像发现了很好吃的东西一样,连忙将野兔朝地面一放,早已迫不及待地啄食起来。 眨眼间,掉落地面的金峰,已经让那头大公溪给啄食了一大半。 这时,毒手陶朱方始警觉不对,定睛一看之下,脸色登时惨变地惊叫了声道:“啊!!是吸毒金鹧!不好,道兄,快逃!” 喊声方始出口,也不管玄阴老道是否已经听到了他的招呼,早已一个急转,忘命似地朝着门外,拔腿就跑!话音一落之际,人几乎已经逃到五六里外,无法看到影子了!直待满地金蜂,已经全部让那只大公鸡啄食干净,方始警觉大势不好,想起应该要赶紧逃跑才对!然而,这时显见已经晚了,那个小孩对于毒手陶朱的逃跑,因为突出不意,没有来得及阻击,心里那股怨气,正找不到地方发,现在已经警觉,还会让他再逃吗!因此,当他方始将脚提高,准备开溜的时候,小孩早已将手一挥,朝着正在地下啄食金蜂的大公鸡喝道:“鹧鹧,坏蛋又想跑了,啄他!” 声音一落,那只公鸡早已振翅疾飞而起,朝着他的身前,电射而至!好家伙,玄阴老道的脚步,还只不过跨出一两步,金鹧业已扑到他的面前,根本他转念的时间都没有,它那钢锥也似的铁嘴,已经带着一股劲风,狠狠地啄向他的眼球。 这时,那位犹自躺在地上,翻滚挣扎的妙手悟空孙天齐,刚好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强忍痛苦,向那小孩求情说道:“少……侠……手……下……留情!” 小孩总算很卖他的帐,闻言之下,马上对着公鸡喊道:“鹧鹧,放他,看在这位老先生的面上,就饶他一次好了!” 就这样,仍旧晚了一点,因为金鹧的钢嘴,早已啄进玄阴老道的左眼,只不过闻声以后,疾飞而回,没有再啄他那只右眼罢了!玄阴老道可真够狠的,左眼被啄,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实在令人够受的了,然而他却咬紧牙根给忍受下来,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哼声。 当金鹧闻声飞回小孩的身畔以后,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和右眼,算是保全了,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感激妙手悟空的求情,反而用那仅存的一只右眼,怨毒万分地盯了妙手悟空与小孩几眼,方始猛一跺脚,狠狠地说道:“姓孙的,小鬼头,这笔账给记下了,有朝一日,道爷不把你们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就不叫辣手纯阳了!” 说完话后,身形猛然一转,就像庙外冲去!人方冲到庙门,小孩忽然大声喊道:“站住!” 别看他刚才把话说得那么狠,这一声站住却吓得他混身直抖索,连忙停了下来,转头说道:“怎么,你们后悔了!” 小孩不肩地冷哼了一声说:“后悔!哼!我西门追雪人虽小,还没有说话不算过,走!把你的肮脏眼睛拿去!免得弄脏了这块地!” 说完,小手朝地面一挥,一点黑影,疾射而起,朝着辣手纯阳玄阴老道的身前飞去!辣手纯阳连忙伸手一接,竟被那点黑影,带得身形跟舱,向后直退,这一来,他可再也不敢逞强了,慌得连手里接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眼球,顾不得看,马上一个转身,借着后退那股劲儿,宛如丧家之犬一般,抱头鼠窜而逝,直待人已逃出两里开外,方始听到他恨声地喊道:“小鬼,记住好了,这笔账道爷总要讨回来来的!” 留在庙里的小孩西门追雪,根本不再理他这个喳,却急忙走到那位躺在地上打滚挣扎的妙手悟空身边,小手一伸,一连点了他好几个穴道,使他安静下来以后,方始安慰他说道:“老先生,不要伯,有鹧鹧在这,这点蜂子叮的小伤,算不了甚么。” 说完,马上回头向公鸡招了招手说:“鹧鹧,过来,给老先生吸!” 那只大公鸡一招即至,到了妙手悟空的身边,倏地将嘴一张,喷出一股淡黄颜色的气体,仿佛灵蛇一般,朝着他的两只鼻孔里面,钻了进去。 霎时,妙手悟空只感到混身一阵燥热,百脉之间,就像是有许多小虫子袁蠢而动似的,纷纷地顺着经脉,朝着鼻孔那儿,快速的爬行过去。 这一来,原有的痛苦以外,又加上了一种麻痘痒的感觉,那一份难受的滋味,简直就不是人所能忍受得住的,要不是穴道已被小孩点住,人已动弹不得,这会儿怕不大蹦大跳地狠翻起来。 幸好,这种感觉的时间很短,当那些小虫子爬到鼻孔的时候,立即跟着消失,瞬息间,金鹤所喷气体,只在他鼻孔里转了一转,就嘘的一声,被它吸了回去,这时不但麻疗之感,全部停止,其他的痛苦,也同时整个消除。 更妙的是燥热突转清凉,那份儿舒服,简直就无法形容,试行运气,不但毫无阻碍,竟连以前行功无法突破的玉枕关,也豁然通畅,分明因祸得福,在武功方面,又进了一层。 这时,穴道不用小孩拍解,早已自行冲开,狂喜之下,连忙一个翻身,从地面霍地爬了起来,跟着双膝一跪,朝看小孩纳头便拜道:“老偷儿鬼蒙了心,竟然伙同他们两个混蛋,跑到这儿来算计恩公的灵芝,结果反倒蒙恩公不念旧恶,两次从死亡边缘,把老偷儿拯救过来,老偷儿下定决心以后,改邪归正,追随恩公效力,万祈恩公俯允!” 小孩可没想到他会来上这么一着,一把没有将他拉住,只窘得小脸通红地说道:“老先生,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啦!请起来吧!这……这……” 边说又连用手去拉妙手悟空。 但妙手悟空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说:“恩公今天如果不肯答应收留老奴,老奴决不起来。”西门追雪又急又窘地说:“这怎可以!这怎么可以呢?” 第424章 捕渔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不可开交的当儿,寒泉玉凤刚好行功完毕,从浑然忘我的状态下,回醒过来,由于对早先所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故,一无所知,因此见状之后,不禁大感诧异地站了起来问道:“咦!追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追雪见她回醒过来,彷佛已经得救,连忙求援地说:“姑姑,快来,这位老人家一定要我收留他,你看怎么办呀?” 寒泉玉凤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更加有点像是丈二金刚,一点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人还是走了过去,继续再问道:“追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好吗?” 西门追雪既没有看到以前的一段经过,又是一个小孩,怎能有办法将话说清,因此,一时之间,显得有点答不上话地楞了一楞说:“姑姑,这个……这个……” 他这微微一楞,手也就忘了再夫拉扯妙手悟空,妙手悟空趁机猛然一挣,紧跟着很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了起来,垂手站于一旁说:“恩士,老奴解已叩了,不管你是否要我,反正老奴是跟定了你!在那个时代,最重承诺,当对方对你有所要求的时候,除非坚不受礼,否则就算是答应了,西门追雪人虽小,但已博览群书,对于这些社会的礼俗,自然不会陌生,因此,不禁更加感到手足无措地说:“唉!老先生,这……这……这真是……” 妙手悟空早先跪在西门追雪的面前,身形被西门追雪给挡住了,寒泉玉凤并没有看出他是谁来,这时,他一站了起来,把人看清楚,不禁大为惊异地说:“咦!!你不是天南三凶中的妙手悟空吗?” 妙手悟空恭声应道:“西门女侠,那是老偷儿以前的匪号,现在老偷儿业已改邪归正,西门女侠不要再提从前的名字,干脆叫我孙大好了!” 寒泉玉凤不禁又是惊奇,又是不解地朝这个望望朝那个望望说:“奇怪,是甚么力量,居然会使得你改邢归正!” 妙手悟空(以后简称孙大)这才把他们如何在路上茶亭之内,听到那几个最后离开山神庙的老百姓,谈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因而起心劫宝,以及赶到此地来的一切经过,很简明地说了一遍,然后又表明自己的决心说“女侠,你想想看,孙大与辣手纯阳他们,已经守住了几十年,一且利害冲突“马上反脸无情,如果不是恩主不计售恶,义加援手,孙大就有几条命,也都完了,孙大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才算清楚甚么是邪正之分,假如再不觉悟,还能算是人吗?” 寒泉玉凤听完这段经过以后,不禁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如此!” 同时,更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想道:“乖乖,好险!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异人,自己逞强出头,对他加以呵护,结果反倒受了他的保护,惭愧,真是惭鬼!” 心里这般想法,嘴里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道:“追雪,原来你会武功,把姑姑瞒得好紧呀!” 西门追雪听到此话,似乎有点莫明其妙地说:“武功,甚么是武功呀,我根本就不会嘛!” 他这么一说,不但寒泉玉凤呆了,就是孙大也感到大出意外,两人险上,登时现出一付大为不解的神态说:“甚么!你根本不会武功!” 西门追雪认真地点头说:“究竟甚么是武功,我都不知道,那怎么会呢?” 寒泉玉凤见他说得这么认真,不禁更感诧异地说:“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师父西门!” 西门追雪说:“谁说没有师父,我跟着我的老师请了好多书,谁说我没有师父?” 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不禁莞然笑了起来。 西门追雪不知道他们为甚么发笑,楞楞地望着他们,稚气地问道:“姑姑,难道我说错了!”寒泉玉凤摇了摇说:“你没有说错,不过,我们问的不是教你读书的先生西门追雪不解地问道:“那你问的是甚么?” 寒泉玉凤知道像这样问法,始终会纠缠不清,间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天色已经全黑,庙里已经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因此,连忙从身上取出一道火折,亮了开来说:“追雪,我们先烧点火烤烤,等下再谈好了!” 她这么一说,西门追雪方始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一点东西,马上点头说:“好!好!我的肚子已经好饿了,嗯,对了,刚才我已经把柴火检回来了,鹧鹧也抓了两只兔子回来,先烤熟来吃要紧!” 说完,马上从寒泉玉凤手里将火折接过,准备去把火点燃。 妙手悟空见状,连忙从他手里把火折搪了过去说道:“恩主,这些事让我孙大来做吧!你还是与女侠谈谈,等着吃好了!” 西门追雪登时又窘红着小脸,不肯地说:“老先生,我可……” 寒泉玉凤深知江湖人士的性格,深恐西门追雪使他下不了台,因此,马上截断他的诸头说:“追雪,孙大侠既然执意如此,你也不必过份拒绝,使得他的内心难安,何况,刚才你已经接受了他的大澧呢?” 西门追雪不禁又窘又急地嘟着嘴说:“姑姑,你不知道,我……我…甚么都没有,拿甚么来养他呀!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一听他所为难的,竟是这么一件事,几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也从他这一句纯真而又稚气的话,更引起他们内心对他的敬重与喜爱,心里刚一想笑,立即警觉那样不对,因此,不但没有笑出声来,妙手悟空更肃容正色地说:“恩主不必担心老奴这些,只要恩主主允许老奴追随,老奴就感激不尽了,其他的事,老奴自己会照料的。” 寒泉玉凤也帮着说道:“追雪,孙大侠说的全是真的,那些小事,根本不要你管,知道吗?” 西门追雪似乎还有点不相信地说:“真的,我们哪儿,可不是这样啊!”寒泉玉凤一面点头,一面趁机问道:“当然是真的西门!对了,你们那儿是甚么地方呀!” 西门追雪见她说是真的,这才放心地说:“是真的,那就好了,只不过老先生不是太吃亏了吗?” 妙手悟空闻言大喜,连忙说道:“恩主既然已经答应,就不要再叫我老先生了,干脆叫我的名字天齐好了,否则老奴可消受不起!” 说完马上动手烧火,准备烤兔子。 西门追雪见他硬要如此,只好无可奈何地搓了搓手说:“好吧!孙老,就劳动你了寒泉玉凤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又拉着他坐了下来说:“追雪!刚才我问你家里是甚么地方,你还没有告诉我呀!” 西门追雪听到她的话后,忽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伤心的事来一样,两眼登时充满了眼泪,沉痛而又怅然地说道:“家里?那儿可以说是我的家,但却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里,究竟在那儿,我……我…我也不知道!” 寒泉玉凤没有想到这一句问话,会使得他那么伤心,不禁怜爱地抚着他的头说:“追雪了,不要难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西门追雪黯然地点了头头,然后将他那如谜的身世,说了出来,只听得寒泉玉凤与孙天齐两人,又是叹息又是惊奇!南海沿岸一带,地多礁岩,小岛星西门棋布,多得不可计数,除了少数几个比较大的岛子上面,住得有一些依海为生的贫苦渔民外,大部都是海乌尘聚的无人荒岛,不过在捕渔的期间,抑是渔民避风的好所在。 有一天,又是一个暴风雨突然降临的日子,在万山群岛一带海面,惊涛出涌,骇浪滔天,天昏地暗,就像已经到了世界的尽期一般,在这种情况之下,航行海面的船只,除了所得上天慈悲以外,简直就没有法子可想。 顷刻之间,不如有多少宝贵的生命,葬送在这无情的海里。 在这一段时间内,除了少数熟知航道,了解这一带全部海岛位置,同时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渔民外,几乎没有人能躲得过上天所赋予的恶运。 就是那些有经验的渔民,也仅仅只能保住自己的船只,驶向最近的小岛,各自逃生,根本无法再去照显那些同时出海捕鱼的伙伴。 这么一来,成队的渔船,也自然而然地四散分离,谁也找不到谁了。 在这种情况里,就有那么一只又破又小的渔船,孤零零地飘浮在海面上,与狂风暴雨搏斗。希望能挣脱死神的掌握,保全自己的生命。 船上,只有一对年纪很大的渔翁渔妇,他们住的地方,是靠近拱北,离岸不远的一个叫做西门公岛的大岛上,男的叫做西门老实,女的就是他的太太周氏。 他们在今天随着大伙儿出海捕鱼的时候,由于年老力衰,本来就跟不上船队,被拉了很远一段距离,这会儿被风一吹,更连船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真正的成了一叶孤舟。 第425章 龙鳝 不过,大家可不用为他的耽心,别看他们年龄大了,力气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小伙子,航海的经验,可谁也没有他们那么丰富,老实说,在这种坏天气里,力气大根本就不管用,只有经验与技巧,才是真正的保障。 因此,在这怒海翻腾的水面上,不如有多少坚固的太船,被海浪撕得粉碎,他们这一只又小又破的渔船,却始终随着海浪起伏,没有翻沉。而且,没有多少,就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礁岩密布的小岛,驶近一个又大又深,一半埋在水里的大岩洞中,不但不用再耽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就连风雨也侵袭不到他们的身上了。 论理,他们应该深感庆幸,无比兴奋才对!然而,事实上这一对夫妻,却双眉紧皱,揪着洞外的海空,发起愁来。 “唉!老实,我病了这么久,家里的东西,早已吃尽当光,最近这些日子,如果不是邻居亲友接济,早就饿死了!今天病刚好一点,指望着能陪你出来捕几条鱼回去,换点柴米回来过日子,没有想到会碰到这种鬼天气!” 周氏终于忍不住向他丈夫道出肚里的辛酸!罗老实看了看他的妻子,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唉!真不知前世作了甚么孽,我们这一辈子,可没有做过甚么坏事呀,为甚么老天爷尽跟我们过不去呢?” 周氏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谁说不是呢?如果小虎子不死,现在我们也不用拚着这把老骨头来打鱼了上再过几年,人动不了啦!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儿,忍不住双眼盈泪,轻声地暗泣起来。 罗老实虽然没有流泪,脸上也显得无比悲戚地说:“唉!我倒并不指望小虎子奉黄我们,如果我们再能有一个孩子,家里也不至于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生气了,唉!周氏闻言,不禁哭得更厉害了,罗老实虽然心中非常难过,却没有法子对她安慰,只好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黯然地陪着周氏饮泣!两人相互饮泣,哭了一阵以后:心情总算又安静下来,这时,洞口忽然灌进一股海风,只吹得他们遍体生寒,不由自主地各自打了一个冷战。周氏久病之身,更忍受不了,马上从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因此,又不禁悲从中来地说:“唉!今天还没有吃一点东西,这会儿衣服又打湿了,我实在受不了!” 罗天实连忙将他的老伴搂在怀里,替她将风挡住说:“唉!谁说不是呢?如果没有与大伙离散,也可以老着脸皮,再找人家讨点东西吃吃!现在,又有甚么办法呢?就在他们互相依偎着借用彼此的体温取暖时,洞口一个海浪过处,水面突然飘来一件红红的,像包袱一样的东西来。 罗老实的眼睛,一直望着洞外,因此,那件东西一现,立即看清楚那是一个披着红色风衣的小孩,看样子,他在水里一动不动,怕不早就给淹死了,因此,不禁惋惜地惊呼二管道:“可怜!可怜!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竟然掉进了海里!” 周氏本来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养神,一听此话,马上挺身坐了起来,兴奋地四处张望说:“孩子!在那儿!在那儿!还不赶快把他救了起来!” 罗老实手指着洞口外面的水上说道:“你看,那不是吗?看样子,早就已经淹死了,外面的风浪那么大,我看不用多此一举了吧!” 周氏定睛一看,可不是吗?不过,这时又已经为海浪带得远远的,快要看不清楚了再不出去抢救,恐伯就来不及了,因此,她马上站了起来,推了老伴一把说:“死鬼!我不管,人还没有捞上来,你怎么知道已经淹死了!还不快点起来动手,难道要我骂你不成!” 罗老实见妻子这般热心,不忍逆拂其意,只好站起来,帮着她把船摇了出去说:“好!好!我们就去救他一下吧!” 这小孩如果没有淹死,他的命可真大,假如罗老实的船,只要稍晚一步摇出岩洞,他就已经被浪花冲得抛向了岩石,那时,即使捞上船,大概也成了一堆内酱了,现在,总算被罗老实夫妇,把他完整地捞上了渔船,躲过了那场粉身碑骨的危机。 由于外面的风浪实在太大,他们夫妇把小孩捞上以后,根本就腾不出空来察看他的死活,直待夫妇两人,很费力地把船驶回岩洞以后,周氏方始蹲下身子,仔细替他检查。 荷!当周氏解开渔网,将小孩抖出来一看的时候,竟然吓得猛往后倒退地尖叫了三贤喊道:“啊——蛇!” 罗老实刚好把船系紧在洞内岩往上,闻言连忙赶了过来一把将她扶住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周氏靠在他的膀子上,总算胆子壮了一壮,但脸上仍有余悸地指着小孩的身上说:“你看,蛇!小孩的身上,缠得有一条蛇!” 罗老实顺着她的手指往小孩身上一看,可不是吗?在那小孩的身上,绕成三匹匝的东西,不是蛇又是甚么呢?刚才在水里的时候,因为小孩的身体,被风衣里得只露出头脸,所以他们没有发现这条长虫,否则,说甚么他们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去把小孩捞上船来。 不过,当罗老实定睛多看一会以后,却忽然惊异说:“咦!这是一条甚么蛇,怎么连鳞都没有一片,奇怪,背上还长有五条金线!” 说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一项古老的传说,登时两眼大发异彩,慌不迭地把妻子往旁边一推,抢到小孩的身边,低头细加察看,紧接着,嘴里兴奋地发出三贤欢叫喊道:“呃!这是甚么蛇,根本就不是蛇嘛!老婆子,快来看,这那是蛇,它是龙鳝,万年金背龙鳝!你知道吗!” 周氏被他猛然一推,几乎一个倒裁葱,给摔到水里去了,幸好及时抓住了船舷,才把身子稳住,只在船上跌了一交,这时刚从舱面上爬了起来,正想把老伴痛骂一顿,问他究竟发了什么神经,但她听到后面几句话,心里怒火,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连跌伤了没有,都顾不得察看,就歪歪例倒地沧了过去问道:“老头子,你说什么?什么?” 罗老实见状,连忙让开身形,指着小孩身上的长虫说:“老婆子,你看,这是蛇吗?根本就是古老传说的那条龙鳝嘛!” 周氏这回可看清楚了,也不禁喜极忘形地喊道:“啊!不错!就是那东西,一点也不错,就是那东西,这下我们可发财啦!” 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不对似地望着罗老实说道:“嗯,不对吧!传说中的龙鳝,终年潜伏海底,每年才出水一次,而且除了七寸上一个小瘤以外,混身刀剑难伤,怎么会缠到小孩的身上来,恐怕不是那东西吧!” 罗老实听完此话,也不禁楞了一楞,连忙路下身来,用手准备将它解开下来,仔细再看一遍,这时,方始发现,那条“龙鳝”早就死了,因为小孩的两手,刚好紧紧地抓着龙鳝七寸的两边,小嘴无巧不巧的,也咬在那七寸小瘤之上,始终不松。 这一来,他总算有点明白了,因此回头对他的老伴说:“老婆子,没有错,正是龙鳝,我想多半是这么回事,今天一定是龙鳝出水的日子,小孩也就在它出水的那会儿,恰好掉进海里,害怕之下,两只小手自然到处乱抓,就这么把龙鳝给抓住了,龙鳝被抓、只好把他缠了起来,小孩被缠痛了,那还不张口就咬,这一来,正好咬住七寸小瘤,把它的精血,当给吸掉了!” 周氏闻言,似乎感到非常失望地说:“那么说来,这条龙鳝还值甚么钱?” 罗老实却摇了摇头说:“老婆子,话不能这样说,如果龙鳝的精血,让小孩给吸了,我们这次人就救对了,龙鳝一点精血,功能起死回生,这小孩还会得了吗?而且,龙鳝不死,就凭我们也绝抓不到它,何况,它的精血虽大,皮肉还在,至少我们今天不用饿肚子,据说鳝皮也是一宝,说不定剥下来还可以卖个几十百两银子,你还有甚么不满足的!”周氏并不是一个心头不知足的女人,刚才只不过普通人在突然变化下的自然反应而已,因此,一听老伴的话后,马上点头认错道:“老头子,你说得很好,就是鳝皮买不到钱,也没有关系,刚才我们不是想要有个孩子吗?说不定就是可怜我们晚年太孤苦了,特意给我们送一个孩子来呢,我怎么会不满足呀!” 说完话后,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接着,马上兴高彩烈地一齐动手,把那死龙鳝从小孩的身上解了下来,周氏更迫不及待沧着把小孩抱在怀,察看他的生死,究竟如何果然不错,罗老实刚才的判断,完全正确,小孩不但没有死,这会儿还面露笑容地睡得正香呢? 第426章 过瘾 因此,周氏脸上更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身体,同时对他文夫表功地说:“老头子,刚才你还说他已经淹死了,如果不是我迫着你出去,这么可爱的孩子,岂不真的完了吗?” 罗老实望着满脸幸福的妻子,傻傻地笑道:“嘻嘻!我怎么会知道他已经吸了一条龙鳝的精血呀!对了,我们今天一天还没有吃东西,你好好的抱着孩子,让我来生火把龙鳝肉煮一煮,就是没有精血,这东西大概也很有补呢?” 谈到生火,他方始发现另外一件异事,就是把小孩救上船后,整个岩洞的气候,也像是突然变了,暖烘烘地,比坐在烧了炉炭火的小屋子里,还要来得舒服,船上那些被雨打湿了的东西,和各身上所穿的衣服,在这一会儿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地,全都干了,这一来,罗老实又不免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说:“咦!奇怪,怎么一点都不冷了呢?老婆子,你看这是甚么道理!” 周氏被他这么一扬,也不禁感到万分惊异,妇道人家的迷信观念很重,马上把这种现象,归到神明呵谟的身上,因此说道:“嗯!是有点古怪,我看多半是这孩子福命大,暗中自有百般呵护,这么说来,我们两老口,将来要大大地沾他的光呢?” 罗老实因为找不出甚么原因,也只好同意她的看法说:“老婆子,你说得不错,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巧,吸了龙鳝精血以后,又遇到了我们呢?恐怕我们的福薄,将来养不住他哟!” 周氏可不愿听他这些扫兴地话,连忙瞪他一眼说:“将来是将来,你还是快点煮你的龙鳝吧!” 船上东西干了,生起火来,可不费甚么事,但当他把龙鳝放在站板上,准备剥皮切碎的时候,却瞪眼了。 因为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斩了下去,那条龙鳝,总是老样子,纹风不动地连刀痕都找不出来,最后直气得罗老实把刀一摔,怔怔地望着那条龙鳝,无可奈何地说:“唉!真是饿肚子的命,老婆子,这玩意儿可真吊人胃口,你看怎么办了!” 周氏是个女人,心思究竟比较细点,想了一想,忽然灵机一动说:“老头子,别泄气,你不妨把七寸上那个小瘤割下来看看!” 罗老实一听,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小孩都能把小瘤咬破,吸尽龙鳝的精血,当然应该从那里开刀才对果然不错,当他一刀下去的时,小瘤应手而落,不过,把刀从那个口子上往下划的时候,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瘤口只有指拇那么大小,龙鳝却有锄头把那么粗,这可怎么个剥法呢?这次,他总算细心多了,刀割不动,也就不再蛮干,干脆把龙鳝拿到比较亮的地方,仔细看看再说,这一看,可看出一点苗头来,在那小瘤的口子上,似乎附得有一根很小的红筋,他不经意地用手指一挑一拉!荷!那才妙呢,不但龙鳝马上丝的三贤,从腹部自动裂开两半,鳝皮更用不着剥,除了头部仍旧与鳝皮连在一起外,早已整个与肉脱离了关系,他再用刀靠着缮头那儿轻轻一切,就马上断了下来。 罗老实见状,一面将鳝皮卷起,放在一边,一面摆了摆头说:“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没有想到,只要得到窍门,剥起竟会这么容易,这下好了,老婆子,你等着吃龙鳝肉吧!” 这一条龙鳝,差不多有十来斤重,鳝肉又白又嫩,整整煮了满满一锅,熟了以后,那一股清香,就已引得人馋涎欲滴,放到嘴里,那味道之美,简直就没有法子形容,别说罗老实夫妇一辈子没有尝过这种味道,恐怕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没有办法吃得到。假如不是他们饿了一整天的话,还真舍不得吃呢?一顿下来,十来斤龙鳝,几乎让他们给吃了一大半,直到吃得实在不能再吃的时候,方始停止。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外面雨还在继绩不停的下,罗老实夫妇也就只好继续留在岩洞里面过夜,不过,现在岩洞里面,温暖如春,肚子又吃饱了,比杲在那个破家里,还要强得多,不能回去,又有甚么关系呢?只是,有一点却让他们感到不安,就是那小孩被救起来以后,始终酣睡不醒,因而使得他们也不敢睡下。 说也奇怪,他们不睡,不但一点也不感到疲倦,而且精神越来越好,就是久病初愈的周氏也是一样,显而易见,那完全是龙鳝肉的功劳。两口子心里这份高兴,就更不用提了。 既然如此,他们干脆就不作睡的打算,周氏唯恐小孩着凉,始终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放下来,罗老实枯坐无聊,把船上的钓绳清理出来,利由吃剩下的龙鳝骨头,挂在鱼钓上,随手把钓绳丢进岩洞的海水,好玩似地过过钓鱼瘾。 哈!地方把钓绳丢进水里,那平静的海水,登时哗啦哗啦地乱响起来,声音之多之大,可真把他吓得猛然一跳,因此连忘掌灯向小面照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乖乖,一这一看之下,简直把他给看呆了。 本来他只不过把钓绳丢到水里玩玩的,岂知,钓绳方一下水,竟不知从那儿跑出这么许多鱼来,简直把他的小船四周,全都给挤满了,当他掌灯向水面照过去的时候,钓绳上那百十来个钩子,全都钩满了鱼,那些没有上钓,仍在那儿挤来挤去,彷佛没有被钓住,很不甘心似的,别说他打鱼打了这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怪事,就是听也没有听过呀!周氏抱着小孩坐在舱里,看不到水里的情形,却发现丈夫那付呆傻的形状,不禁诧异地问道:“老头子,究竟是甚么事,呆得那个样子!” 罗老实这回过神来,喜极如狂地喊道:“老婆子,你看!好多的鱼啊,这下子,我们可真不要发愁了!” 周氏闻声,不禁马上站了起来,抱着小孩子走了过去,一看之下,也不禁喜得张口结舌,好半天方始欢叫一声道:“老天啦!会有这么多的鱼,它们都是从那儿来的,这下可好了,等到明天天气转好,我们这条小船,怕不要装得满满的,载不动了,哈哈哈哈!只要这一次,我们就要还清所有的债了,哈哈哈哈,老头子,我好高兴啊罗老实这会儿已经看出,鱼并不是全是岩洞里原有的,竟然是从洞外赶进来的,因此才会越来越多。显而易见,它们部闻到龙鳝骨的味道,才会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不禁回头对他妻子说:“老婆子,这一切都是小宝宝给我们带来的,你知道吗?想不到龙鳝骨还有这么大的用处,看来,我们是有几天好日子过呢!哈哈哈哈!老婆子,你全心照顾着小宝宝好了,今天晚上,我的精神特别好,抓鱼的事,就让我一个人包办了吧!” 周氏点了点头说:“好的,老头子,那么你就多累一点吧!”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孩,退到船尾坐下,好腾出地方来给罗老实装鱼。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罗老实实在今天晚上的力气,也好像比往常要大得多了,钓着一百来条大活鱼的绳子,没有拉几下,就让他全拉进了船里,把鱼解下挑好以后,跟着又钓,就这么马不停蹄地接连着干,不一会儿功夫,把整个船上,能装鱼的地方,全给装满了,如果不是顾忌船小,恐怕负担不了,就是干到天亮,恐怕也不知道甚么叫做累。 第二天早晨,暴风雨终于停了,晴空万里,大海又恢复了它的平静,于是罗老实夫妇,带着那酣睡未醒的小孩,兴高彩烈地满载而归,回到他们居住的罗公岛。 从此以后,小孩就在罗公岛上,为罗老实夫妇两人抚养长大,因为把他救起以后,除了颈子上面挂一块精工细制,铸着宝石的长命富贵牌,可以断定他是富家的子弟以外,谁也不知他原来的姓名是甚么,所以罗老实夫妇就代他取了个名字,叫做西门追雪,以纪念他所带给他的好运。 因为自此以后,罗老实夫妇不但身体健壮得可以赶上小伙子,由于有那些吃剩的龙鳝骨的鱼饵,几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生活也因此改善了不少。 自然,他们对于西门追雪的爱护,比亲生的还要来得娇宠!罗公岛住的都是一些渔民,根本不知道送子女读书,他们对西门追雪这么一宠,可宠坏了。 因为西门追雪自小吃了龙鳝精血的关系,不但聪明透顶,力气更大得怕人,五六岁的时候,就可以将一头怒奔的牛,一把将尾巴拉住,使得它不能动弹。 以他这样的智慧和精力,无处发挥,那还有不喜欢恶作剧的道理,再加上天生义侠,好打不平,与别的小孩在一起玩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天,不惹事生非,不是把这泅打伤,就是把那个弄哭,那些小孩斗不过他,只好到罗老实夫妇面前来告状。 第427章 仗义 有时甚至连大人们都惊动了。 罗老实夫妇想要责骂他吗,他那一张又甜又刁的小嘴,总有一大篇歪理,弄得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何况,他们两老口根本就舍不得打他骂他呢?没有办法之下,就只好息事宁人,用金钱来赔偿别人的损伤,在这种情形下,罗老实夫妇的鱼,虽然比别人打得多,钱也确实赚了一些,但除了生活得到改善以外,却始终发达不起来。 后来,西门追雪的事,越闹越大,就是很多大人,都吃过他的苦头,几乎弄得两老吃上了官司,两老才感到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管吗?又舍不得打骂,不管吗又不行,怎么办呢?干思万想之下,只有来一个斧低抽薪,每天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出去打鱼,以减少他惹事的机会。 这一来,事固然惹得少了,却又使得他们担心了很大的心事。 原来西门追雪一到了船上,大概又本因为他吃了龙鳝血的关系吧,竟然与水结了不解缘,不但水性无师自通,并且高明得盖过了所有的人,两老只要一个不注意,他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一个猛游,潜得无影无踪,一定要等到两老急得发疯的时候,方始回来。 以他这么大一点年岁,再加上大海无情,任他水性再好,做父母的又怎能放得下心呢?如果不带他出海吗?他又到处惹事生非,带他出海吗?又得耽心他的安危,罗老实夫妇可真给他弄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但两老得给他活活气煞,就是他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下三滥的地痞流氓。 老天总算不愿埋没他这一块璞玉,就在这时,村子里来了一位年老的落魄书生,这位老先生与岛上罗家,有一点远亲,姓秦叫鹏举,书确实读得不错,但因个性耿直,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因而始终无人赏识,潦倒一生,年龄大了,自知宦途无望,看破名利,干脆迁到罗公岛来,与这些淳朴的渔民住在一起,反而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秦老先生到罗公岛定居不久,有一天出外散步,正好碰到一位渔民挑着一担粪便,从他身边经过,老生先因为正在欣赏风景,一时没有注意,忘了让路,结果让那位渔民的粪桶,碰得几乎摔了一步,身上更不用讲,满处都让粪便溅得臭莫薰的,脏得不成样子,老先生站稳以后,正待向他理论,岂知那位渔民反倒光瞪着他,怪他挡了自己的路,老先生是个读书人,知道和这种人有理讲不清,只好自认倒霉,准备回去算了。 这件事,正好落到西门追雪的眼里,自然大为不平,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找那位渔民的麻烦,却等那位渔民走了一段路以后,溜到老先生的面前说:“老先生,你等一等再回去,等会儿我非叫那个家伙向你老人家赔礼不可!” 秦老先生到罗公岛虽然不久,对于罗天扬的一切,早就有个耳闻,见状一时兴起,决心看看西门追雪究竟准备怎么去摆布那位渔民,因此依言停了下来说:“小弟,你有把握,不过,可不能用强啊!” 西门追雪朝老先生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说;“我才不打他呢?否则,他又到我妈那儿告状,害得我妈又要伤心了!” 说完,人已一溜烟地绕到那位渔民的前面去了。 原来那位渔民挑着粪便,是准备到菜园子里面去的,那座菜园,与他这儿,中央还隔得有一条小溪,中间卡架得有一根独木桥,当那个渔民把粪挑到桥旁,正准备过去的时候,西门追雪突然冒了出来,拦住他说:“大叔!这桥快要坏了,你挑着这么大一担东西,恐怕担承不起,还是让我帮你一桶一桶抬过去吧!” 那位渔民闻言,再一看看桥的样子,确实有那种顾虑,因此依言停了下来说:“小弟,那我先谢谢你罗!” 西门追雪也不再讲话,马上从他手里,接过扁担,就往肩上一搁,开始同他将粪拾了一桶过去。 可是,当那位渔民同他回过头来,准备请他帮忙,把第二俑抬过去的时候,他却两眼一瞪说道:“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知足,我帮你抬了一桶,还不够,这一桶还是你自己提过去吧!” 那位渔民这时才知道自己上了个大当,不禁又气又急,还又不敢发作,因为这块地方,隔村子已经很远,又不是甚么来往必经之道,平常很少有人经过,不论是回去找人,或是等人帮忙,都不是一时之间,能够办得到的,因此,只好别住那一口气,软语相央地说道:“小弟,我今天又没得罪你,你何必这样作弄我呢?” 西门追雪脸孔一板说:“啊——你也知道不能得罪人呀!那么刚才对那位老先生,为甚么那么不讲理呀!哼!” 那位渔民一听傻了,登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西门追雪接着又说:“要我帮你把这一桶也抬过去,可以,不过……” 那位渔民以为他不肯再帮他抬了,听了此话,似乎还有希望,连忙忍声吞气地说:“小兄弟,只要你肯帮我拾过去,甚么条件我都答应好不好!” 西门追雪这才点一点头说:“我倒没有甚么条件,只要你过去向那位老人家陪个不是,同时替那位老人家把衣服洗干净就行了。” 那位渔民一听此话,喜出望外地说:“是!是!那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我马上照办!” 说完,正准备走回头去,秦老先生早已走了过来,含笑地说道:“好了,好了,这次用不着了!” 不过那位渔民知道西门追雪的厉害,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不但不会帮他把粪抬过桥去,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想不到的恶作剧,给做出来,因此,根本不管老先生是怎么说,仍旧跪了下去,叩了一个头说:“老先生,还是把衣服脱下来交给小的去洗吧!否则,小兄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秦老先生连忙伸手对那位渔民,从地面拉了起来,同时转过头来,对西门追雪说道:“小弟,谢谢你的仗义,不要叫他为难了吧!” 说也奇怪,西门追雪对于秦老先生,似乎特别投缘,闻言马上恭敬地答道:“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就放过他这一遭好了!” 说完此话,又转头对那位渔民说:“记住!下次可不能再欺侮别人了,好了,干脆我替你提过去算了!” 说完,单手一抓桶上提架,健步如飞,像提灯草一般地,就把粪桶搬到对岸去了!秦老先生一看那一身神力,不禁暗自咋舌地想道:“这小孩简直就是古代的周处,如果没有人好好地对他诱导,一旦走入邪路,岂不成了大害,看来我得尽一点力才行。” 于是,他等到西门追雪从对岸走回来的时候,连忙迎了过去说道:“小弟弟,你要不要听故事,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到我家里,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小孩子那有不高兴听故事的道理,西门追雪自然满口答应地说:“真的,那太好了,我去!我去!” 秦老先生把他带到家里,换好衣服出来,就把周处除三害,与许多有关为人做事的典型故事,一个一个地说给他听,西门追雪绝项聪明,听完以后,登时感到自己以往的行为,有许多地方不对,不禁悔悟地说:“老先生,这许多道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以后教我好不好!” 秦老先生那还有不愿意的道理,马上和蔼地答道:“小弟弟,只要你父母愿意,我不但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还教念书,写字!” 西门追雪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说:“好!好!那太好了,我马上回去向妈妈他们说说完,立即一口气她跑回家,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给罗老实夫妇听。 罗老实夫妇正在为他的顽皮发愁,一听之下,简直喜出望外,登时备了一份重礼,亲自带着他到秦鹏举家里,正式拜师。 从此以后,西门追雪不但不再作弄别人,而且连同那一些野孩子在一起鬼混的兴趣也没有了,只是对于游水,因为曾饮龙鳝精血,有所偏好,说甚么也不肯停止,不过,不像从前那样,不听大人吩咐,到处乱游罢了。 既然如此,罗老实夫妇也就只好不再过份管他,还是照以前的老样,在出海的时候,把他带在身边,一方面让他学习一点捕鱼的技巧上方面也好有个照应。 就这样一面跟着秦鹏举读书,一面随着父母捕鱼,平平静静地倒也过了几年好日子,直到他九岁的时候,不但秦鹏举那几房子藏书,全都让他看光,捕鱼的技巧,也变成全岛首屈一指的第一把好手。 这时,罗老实夫妇早已对他完全放心,不但不再管他,由于空暇的时间多了,有时家理事忙,甚至让他单独一人,驾船出海。 第428章 奇禽 这一来,他可得其所哉,头几次,还随着大伙儿一块工作,后来根本就不参加船队,独自遨游海上,除了捕鱼以外,大部份时间都在那些无名小岛之间,寻幽访胜去了。由于他每次部平安无事归来,而且渔获量又多,罗老实夫妇也就懒得问他到了些甚么地方。 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点事故,几乎把一条小命都送掉了,但也因此收服了两样奇物,成了他以后行道江湖的得力助手。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罗天赂照着往例,独自驾舟出海,离群驶往那些无名荒岛,去找他自己的乐趣。 在这些荒岛里,有一座孤悬海外,双峰并峙形似缺口囝环的怪岛,最为他的喜爱。不但因为岛形环抱,把一部海水围成内湖,成为鱼儿的繁殖的好所在,而且不受风浪影响,水平似镜,也是玩水最好的地方。 更妙的是全岛一片翠绿,四季长春,奇岩怪石,到处耸立,洞窟纵横,幽趣横生,对于一个好奇的孩子来说,再也没有比这儿更好玩的了。 但最使得西门追雪感到兴趣的,却是岛上的许多奇禽异兽,几乎都是古籍所载,早就已经绝了种的东西,不但可以赏心悦目,欣赏它们的生活动态,而且可以增长自己的见闻,印证所学。 因此,自从发现这个小岛以后,对于别的地方,再也不想去了,每次出海,总要溜到这儿,玩上半天才走。 同时,他也不愿把这岛上的情形,告诉别人,深恐别人到这岛上来侵害那些生物,干扰了它们的宁静,其实,他也没有深深地想上一想,这地方他能发现,别人难道就不会发现吗?为甚么会始终没有人来呢?假如打听一下,知道这个岛子,是大家视为畏途的魔岛,恐怕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到这儿来玩了。 这天,当然没有例外,他离队以后,驾着小船,又驶进了这座环岛的内湖。 然而,当他将船停靠岸边,登陆以后,立即发现情形有点不太对劲,往日散布各处的奇禽异兽,竟然一只也没有看到,根本不知道到那儿去了。 西门追雪不禁大感奇怪,好在他同这些自然界的飞禽走兽,相处久了,对于鸟兽的足迹,多数都能加以辨认,一时好奇性起,决心循迹追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岛上地势崎岖,很难行走,平日他来这玩的时候,最不多都在一些平坦的地方走走,并没有向岛中深入,今天为了探查禽兽失踪的怪事,却不知不觉地被引得走向那两峰并峙之中的幽谷,由于他人小身轻,又复力大无穷,这一段路例没有难住他,不一会儿,就让他钻进幽谷的深处。 不过,使得他非常不解地,在谷中走了这么久的时间,不但没有看到任何鸟兽的影子,甚至连鸟兽鸣叫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一点,如果不是地面的足迹,很明显指向这儿,他简直会怀疑自己是否走措了路。 最后,当他爬上一堆挡在路中的高岩上后,总算让他有了发现。 不错,在那高岩的下面,有一片绿草如茵,空旷无比的谷地,那些失了踪的禽兽,竟然全部集中在那片谷地之上,黑压压的,搞不好有几万头。 更怪的是,那些奇禽异兽,竟然壁垒森然地分据谷地两侧,禽是禽,兽是兽,丝毫不见混杂,而且全都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怪不得他走了十天,一直要等到爬上了这块高岩以后,方始有所发现。 西门追雪的胆子虽然很大,人却非常细心,一看到这种现象,并没有冒冒失失地,马上翻下岩去,却异常小心地立即将自己隐藏起来,然后利用树木山石的掩护,轻巧巧地溜到高岩的边缘,从两块大石的夹缝中,将头伸了出去,仔细观察一番,看看它们聚在谷底,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二疋睛细看,可更把他给看呆了,如果不是新眼所见,说甚么他也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等奇事原来在那谷地上面,不但禽兽分群,互不混杂,就是禽与禽间,兽与兽间,也一种一种地,各自分得清清楚楚。而且都是一种一种的,令人一目了然,就是经过训练的人,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听话。 在那么奇禽的最前面,是一只赤红如火,形似公鸡,尾羽特长,点缀着五彩圆班的大鸟,西门追雪一看,就认出那是百鸟之王的“赤凤”。 稍后则为形状相同,身体略小的四只大鸟,一只混身金黄,一只洁白如霜,一只纯青,一只乌黑,西门追雪也分别认出它是古籍中所说的“鹞显”,“鹧鹞”,“青鸳”,“黑簏”,与“赤凤”同居,号称五方神鸟。 再后,只数就多了,虽然有好多西门追雪还是第一次看到,但经过他把它们的形状,一与胸中所请的古籍,互相印证,也差不多都能叫出它的名字。 至于异兽之前,领头却是一只口吐烟火,满头长鬃,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的怪物,正是号称百兽之王,得了一点龙气的“狡狙”。随后的怪物,只只凶恶,也全是山海经,述异记才有的东西。 禽兽对峙,双方虎视耽耽,全都紧紧地注视着对方,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千古难见禽兽大会战,西门追雪目睹此状,那里还舍得离开,虽然知道只要一不小心,让它们发现自己藏在高岩顶上,马上就是大祸临头,还是鼓足勇气,停在那儿,一瞬也不瞬地向下望去,只不过特别小心,决不让自己弄出甚么声响来罢了他到得可正是时候、禽兽双方,大概才将阵势布好,尚未开始搏斗,就在他将身体隐藏好的时候,战争也正好开始!首先,那头“狡狙”开始发难,猛然一声狂吼,尾巴一摆,兽群之间,马上窜出一头鹌目蛇尾,丑恶无比的怪物来,冲向中央空出的那一段地带。 紧接着,“赤凤”也昂首一声长鸣,凤尾高举之下,一只形似白鹤,白冠青身黄足的奇禽,应声而起,飞落中央,把那肠目蛇尾的怪物挡住。 西门追雪略加辨认,知道怪物的名称,叫做“猩揉”,奇禽则是“鸽鸽”!“猩揉”一见“鸽鸽”出阵,蛇尾立即盘作一团,紧抵地面,前身人立,临目紧紧地盯着“鸽鸽”,作出一付戒备的神态来。 “鸽鸽”见状,也马上停了下来,长颈一弩一曲,作出一付攻击的姿态!但并没有马上出击,似乎在等待机会一般。 双方相持不下地停了好大一会,那头“猩揉”,终于缺乏耐性,蛇尾陡地一伸,后腿再跟着猛、往后一弹登时整个身体,像飞矢般地,对准“鸽鸽”的颈部,急冲而上。 “鸽鸽”见状,双翅往下一掀,登时腾空而起,不慌不忙地就躲了过去!然而,那头“猩揉”却机警得很,一扑不中,马上蛇尾一摆一屈,吧的一声,往地面冲了过去,同时身体也借着那蛇尾一摆之势,倏化平冲为上窜,尖吻指向“鸽鸽”的胸腹要害,颇有挖心而吃的打算!但“鸽鸽”像是早已算定了它有这一招似的,根本不等它的身体,从地面窜了起来,那只变成孤形的长颈早已由上而下,倏地伸直下来,钢锥的铁啄,业已对准它右边那一只临目,狠狠啄了下去。 这一来,一上一下,势子都快得宛如电光石火,“猩揉”方始发现不对,“鸽鸽”的长嘴,早已啄进了它的右眼。 登时,只痛得它吱的一声,从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方始窟了起来的身体,马上掉了下来,同时蛇尾一摆,准备缠向“鸽鸽”的长颈,来他一个同归于尽。 可是,“鸽鸽”的动作,却比它快得多,根本不等它的蛇尾反缠过来,长嘴早已缩了回去,腹下那对黄足,更迅速无比抓了下来,“猩揉”一眼已瞎,根本就看不见这些变化,蛇尾立即被它抓住。 紧跟着,“鸽鸽”嘴里咕噜地发出一声欢啸,双翅一振,在半空里一个急旋,登时把“猩揉”捉了起来,像摔流星一样地把它摔得撞上一块山岩,终于脑袋开花,再也活不成了。这一阵,奇禽算是得了全胜,只气得那“狡狙”烟火乱喷,狂吼不止。 第二阵,却由奇禽队里,走出一只八头九尾,混身逆毛的怪鸟,向异兽队中挑战,西门追雪一见,马上认出那是山海经中所载的“馆鸪”。 异兽队中,走出来应战的,却是一头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怪物,尤其特别的,这怪物的眼睛,竟然长在腋下,有了这许多特征,西门追雪认得它也是山海经中所载的恶兽“狗器”!这两头怪物出阵以后,可没有前面两头那么文静,“馆鸪”九尾一竖,混身逆毛耸立,九头一昂,姑拉拉!陡地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怪叫,两腿擂鼓似地敲着地面,飞都不飞,就朝着那头“狗器”的身前,电奔而上,九头齐扬,宛如群蛇出洞一般,对准“狗器”身上,就是一阵乱啄。 第429章 怯场 “狗器”的行动,似乎非常笨拙,除了双爪护住腋下的双目以外,对于“馆鸽” 的攻击,根本理不理,仍旧静静路在地上,任由“馆鸪”对它乱啄一通。 然而,它那一身皮肉,确实坚韧,“馆鸪”的九张铁嘴,啄在它的身上,不但没有任何伤痕,甚至连毛都不掉一根,如果说“馆鸪”的嘴没有力气,在那一阵乱啄之下,被波及,出石花木,却没有一件,能够保持完整,都被啄得希里哗啦!砰成一片。 不过,“狗器”对于它的一身逆毛,也同样鲑可奈何,虽然好几次想用的爪子,去抓“馆鸪”的胸腹要害,却总是被“馆鸪”身上耸立的逆毛挡住,无法得逞了!于是这两只怪勿,只好一动一静,一急一缓地在谷地上乱打一通,直弄得花木横飞,沙石激射,仍旧无法分出一个胜负来。 这样缠斗了一刻钟左右的光景,那只“馆鸪”,似乎有点力气不济,耸立如锥的逆毛,逐渐的向前倒伏下来,西门追雪幼饮龙鳝精血,目力异于常人,马上发现“馆鸪”九颈聚生的地方,有一小块空白,没有半根羽毛,逆毛耸立,倒不怎么暴露,逆毛例伏以后,就没有任何掩护了!他一有此发现,立即知道“馆鸪”要糟!果然不错,“狗器”紧守不动,就是等待这个机会,那块空白,方始有点暴露,立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儿啼,护住腋下双目的两阻前爪,快逾闪电地伸了出去,一下就从那块空白的位置,挥了进去。 可是,它只显到对“馆鸪”的攻击,却没有顾到自己的防守,两爪一伸,腋下双目也跟着暴露,“馆鸪”有九只脑袋,反应何等快捷,也在这时,左右两侧的两只鸟头,双双疾啄而下,波的一声,毫无一点差错地给啄了一个正着!登时,只听得——姑啦啦!姑啦啦!哇!!哇!!怪叫与儿啼之声,响彻云霄。 两只怪物,直痛得在地面翻天覆地乱蹦乱跳,乱啄乱抓。 这一来,地面的沙石花木,可倒了霉了,仅仅眨眼的功夫,就让它们给搞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那一份惨烈的样子,可真把躲在高岩上的西门追雪,看得毛发怵然,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片列以后,两只怪物总算用完了他们的力气,双双蹦起一丈多高,然而拍达一声,摔落下来,再抽擂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地,同时死了过去。 这一阵,兽群又没有占到便宜,那只“狡狙”更加怒了,两只前腿,猛然往下一矮,嘴里更发出一阵霹雳也似的狂吼,看样子,颇有新自出阵的样子。 不过,它虽然发了一阵子威,却并没有出阵,而是十几只状如肉球,拖着一条长满了尺许长刺尾巴的怪物,从兽队里急滚而出,西门追雪虽然博览群书,仍旧无法说出它们的名称显见是一种尚未为人所知的东西。这些怪物方一出阵,肉球似的身体,立即往地下一伏,长尾陡地一甩,满尾长刺,突然发出一阵宛似金属互撞的响声,叮咚咚地,刷地散了开来,紧接着,一只一只,自动脱尾疾射,漫空飞扫而至!鸟群似乎没有想到兽群会突然来这么一招,阵脚登时显得有点紊乱起来。 但那只领头的赤凤,却似胸有成竹一般,一点也不慌张,当肉球似的怪物方一出现之际,即已引吭长呜。 呜声一顿,箭刺已经飞临采鸟头顶,只要往下一落,少说也得死伤一大片!躲在高岩顶上的西门追雪,不禁为它们捏上了一把冷汗!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心可白耽了,因为就在这时,鸟群后面,突然升起无数黑线,以西门追雪的眼力,都没有看出那是一些甚么东西,只不过眼睛二化,那些飞升而起的黑线,早已到达众鸟的前面,互相交错飞舞,穿梭似的织成一片罗网,刚好将无数疾射而至的箭刺,一把兜个正着!霎时,只听得——叮叮嗡嗡!叮!当!叮!当!……半空里就像爆豆似的,响成一片了!顷刻间。 肉球怪物尾巴上的箭轧,全部射得一根不剩,那片黑线交错飞舞而成的罗网,也紧跟着一幌而散了!这时,西门追雪方始看出那些黑线,竟然是一群形似喜鹊,不过尾巴要短得多的小鸟而已,由于它们飞行的速度太快,看在眼里,才变成一根一根的黑线,如果不是它们现在自动把速度减低了的话,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黑线,究竟是甚么东西同时,西门追雪一看清了它们的形状,也想起了它们的名字,不禁暗骂自己一声笨蛋想道:“真蠢,除了雨雅所记的“鹃鹄”,能飞得这么快以外,还会有别的鸟吗?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呀!据说,此鸟能衔矢射入,就是后羿都有点怕它,看样子,这一批肉球似的怪物可要倒霉了。” 他想得一点也不错,那些满飞舞的“鹃鹄”,每只的嘴里,可不正衔得有一根箭刺!它们自动减低速度,似乎是把喷里的箭刺调整方向,好还给对方呢?果然,当那群“鹃鹄”把横衔在嘴里的箭刺,理直改衔尾梢以后,速度又立即加快起来,这次,竟然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出来,就只听得——嘘——嘘——嘘——……满天里突然爆发无数箭矢破空的响声,紧跟着。 吱——吱——吱——……像耗子被瞄一口咬住所发出来的惨叫一样,那十几头肉球,还没有来得及滚回兽阵,就已被自己的尾刺,扎得变成了刺猬,再也无法活下去了!这次,兽阵领头的那只“狡狙”,大概知道刚才那一着不太光明,因此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发怒威,不遇却把头回过来,朝着紧靠它身边蹲着的怪兽身上,来回地扫视了一遍,似乎想派它们上阵的样子。 最后,授况的眼光,终于停在一头似狼非狼的怪物身上,那头怪物似乎有点不太愿意地站了起来,然后懒洋洋地向中央的场地,慢慢走了过去。 西门追雪定睛一看,那头怪物,除了脑袋都是红毛,眼小如鼠以来,其他部份,完全与狼相同,老实说,它这两项特征,不但不怎么威武,反而使得它缺乏了狼的那一股残狠劲,显得异常狼亵。想不到“狡狙”选了半天,竟然派出这么一头玩意出来,实在令人看了有点泄气。 然而,鸟群的反应,却大大地出于人的意料之外,派出来应战的,竟然是那只混身一片金黄,与“赤凤”并称五大神乌的“鹧鹞”。 这一来,可引起了西门追雪的注意,不免在脑筋里思索起来,终于让他想出这怪物的、样子,不正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猖狙”吗?可惜山海经中,仅仅记述了此物形状,对于它的习性和能力,却一点也没有提到,因此,仍旧想不出鸟群为甚会对它这么重视的原因来。 于是,西门追雪只好聚精会神地密切注意底下的变化,看看这头怪物,究竟厉害到甚么程度。 但场子里的现象,却令他感到非常失望。 看起来,那头“猖狙”根本就没有甚么厉害,当“鹧鹞”出场以后,不但不敢攻击,反而躲得远远地,仅仅只敢绕着“鹧鹞”幌来幌去地兜着圈子,根本就是一付怯场的样子。 可是,当西门追雪看到“鹧鹞”的神态时,却不敢这样想了。因为“鹧鹞”出场以后,马上站在当中,不但两眼紧紧地盯住“猖狙”,身子随着它的行动,在原地转来转去,不敢有半松松懈,甚至连颈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那一付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实在令人感到有点小题大做。 当然,西门追雪聪明透顶,心里决不会作这种想法,不过,却说甚么也猜不透“鹧鹞”为甚么会这么紧张。 时间稍久,终于让他看出一点眉目来,那头“猖狙”幌来幌去的动作,开始比较缓慢,看起来倒不怎么样,当它幌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的时候,立即产生扭影,不一会儿功夫就彷佛颇鹳的四周。突然多出一大群“猖狙”,将它给包围了似的。 不过,西门追雪由于吃过龙鳝精血,目力有异常人,这些幻影,在他的眼里,仅仅只是一点淡淡的形相,与“猖狙”的真身,始终无法相混,因此,仍旧感觉不出其中的作用,究竟在甚么地方。 那头“鹧鹞”可就不同了,最初,它还能盯紧“猖狙”的真身,随着它的动作,将身子在原地转动,不受那些幻影的困扰,时间一久,由于“猖狙”幌动的速度,愈来愈快,幻影愈来愈多,就显得有点照顾不过来了。 终于,在它一个疏神之下,眼睛二化,没有盯住“猖狙”真身,登时为幻影所迷,再也无法找到“猖狙”真身所在,而露出一付茫然失措的样子来。 第430章 神鸟 “猖狙”一见时机已至,圈子陡然缩小,当距离近到一扑即至的程度时,立即暴起发难,闪电也似地从背后朝着“鹧鹞”的身上,飞罩过去,“鹧鹞”已被幻影所迷,犹自站在当中,东张西望地在那些幻影中,找寻它的真身,根本不知道“猖狙”已经到了身后,危机已经迫近眼前。 这种情况,自然瞒不过身具异秉,躲在高岩上偷看的西门追雪,由于他在这些奇禽黑兽中,最喜欢这头“鹧鹞”,见状不禁大惊,刚好他手里拿得有一把鱼又,考虑也不考虑,马上对准那“猖狙”,狠狠地掷了过去。 以他平素又鱼的准头,与那一身神力,别说“猖狙”事先毫无警觉,就是已经发现,也不见得能躲得开,那还有不被他扎个正着的道理。 真是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头“猖狙”的身形,窜了起来,还不到两丈的光景,就被西门追雪的鱼又,扎得一个对穿,连惨号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拍的一声,从半空里摔落下来,给牢牢地钉在地面上,挣扎都无法挣扎地,就这么死了过去。 这一来,他可闯了祸了。那头梭况屡战不胜,早已激怒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眼看有了一次得胜的机会,又让躲在高岩上的西门追雪,给破坏了,那还不气得兽性大发。 刚好兽群的位置,紧靠高岩不远,“狡狙”暴怒之下,竟然放弃与鸟群的争斗,倏地一声狂吼,掉过头来,朝着西门追雪藏身的高岩上,飞窜而上。 它的身形还没有扑到岩顶,嘴里的烟火,早已呼的一声,对准西门追雪藏身的位置狠狠地啧了过来。 紧跟着,那些静伏的兽群,因为“狡狙”一动,也纷纷鼓噪而起,一齐转过头来,朝着这片高岩,急冲而上。 霎时,兽蹄敲地之声大作,就像无数闷雷,在同一时间,突然爆发似的,直震得山摇地动,风云变色。 那一份凶猛的声势,就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也曾吓得魂飞魄散,茫然不知所措,何况,西门追雪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呢?他的胆子再大,在这种情形下,也不由吓得呆了,“狡狙”的行动,快速闪电,就算他没有吓呆,也来不及躲避,这么一呆之下,那还有不被后睨嘴里的烟火,烧个正着的道理,随那一股暖气,向全身运行。 这一来,舒服的感觉,更加显着,直待运行七遍以后,感到体力彷佛要发胀了,才适可而止地停了下来。 那股暖气,也在这时,从他鼻孔里面,退了回去,登时引起他的注意,不由自主地将眼睛睁了开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他把眼睁开以后,马上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躺在一个铺满了软羽的大鸟巢里,一时之间,不禁楞了一楞。暗自想道:“咦!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被那“狡狙”烟火所伤,跌向岩底去了吗?怎么会到了这儿呢?” 不过,他的天资绝顶,继续一想之下,立即推断出个所以然来。 一定是自己受伤坠岩之际,为鸟群所救。 鹧鹞为寒凤,一飞见霜,正好是后睨烟火的克星,怪不得自己会被冻得四肢僵硬,彷佛一块坚冰。 那虚浮飘荡的感觉,自然是被凤鸟带上高空,回巢的现象了。 赤凤属离朱,那股钻进鼻孔的暖气,一定是它的丹元所化。 想到这里,马上翻身坐起,探头向巢外打量,看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前导之下,又向早先那片谷地,飞了回去。 落地以后,谷地里面的情形,只看得西门追雪目定口呆,连舌头都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 乖乖,那一份度厉凌乱的景象,可真够瞧的,不但遍地都是鸟兽的尸体,就是满谷草木山岩,也都东倒西歪,像是被台风括过一场似的,显而易见,他那一鱼又,已经引发了一场乌兽之间的大混战。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混战的结果,一定是岛群大获全胜。 罗大赐看清这番景象以后,不禁暗自庆幸地想道:“好家伙,假如是那些恶兽得胜,我这一条小命,恐怕再也活不转来呢?” 此念一动,马上想起家里父母,登时感到归心似箭,再也不想在这岛上停留了,因此,马上转过头来,向送他到此五凤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今天已经不早,我想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好吗?” 凤鸟听得懂他的话,连忙齐鸣作答,露出一份依依不舍的神态,当他举步向谷外走的时候,那只鹧鹞更一步一超,系随着他的身后,跟了过来。 西门追雪本来就很喜欢这只神鸟,见状不禁心中一动问道:“鹧鹧,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回去,给我做伴呀?” 鹧鹞闻声,将头连点,不禁喜得西门追雪蹦了起来,连忙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兴奋无比地抚着它的羽毛说道:“啊——太好了,鹧鹧你,太好了!” 其余四凤,则在爬上高岩,走出谷口以后,方始齐声高呜,展翅回飞。 当他回到家里,把今天的遭遇,向两老禀告的时候,可把两老给吓坏了,从此禁止他单独出海,说甚么也不让他弓到那座魔岛上去了。 当然,他真要单独行动,两老也管不了他,不过他自从经过秦鹏举的教化以后,已经懂得孝顺,不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虽然心里不愿,为了不使两老耽心,也就只好约束自己,不再随意行动。 可是,这样一来,他空间的时间,就多了起来,玩吗?又不愿和岛上那一群野孩子混在一起,读书吗?不但秦老先生的藏书,全都让他请光了,就是秦先生肚于记得的东西,也全都让他掏得干干净净,何况,他也不能一天到晚都读书呀?因此,他为了消磨时间,就以那次经五凤丹气导学到的运气调息,作为自己无聊时的消遣,结果,愈来愈感到运气的好处,就干脆订为自己每日必修的功课,就这样练成一身深奥无比的内家功力而不自知,只不过感到身体愈来愈轻,力气愈来愈大,眼力愈来愈强而已。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秦老先生过世,紧接着,罗老实夫妇的寿限,也已经到了,彼此相继仙逝,登时使得西门追雪成了一位孤儿。 不过,在罗老实临死之前,却把他的来历讲了出来,并且把他儿时所带的项链与衣服,全都找了出来,交还给他。这时他方知道自己另有亲生父母。 因此,在办完秦老先和罗老实夫妇的后事之后,他决定离岛出外,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根据衣物项链的款式判断,自己的父母,很可能是中原诸省的名门望族,因此谙事一了,立即携带那只金色鹧鹞,独自驾舟北上,准备从羊城登路,一路往北寻找过去。 从罗公岛到羊城,海程大约有三四天的功夫,最后一天的早上,当他把渔船驶近海岸,经过一座壁立千仞,高耸入云的崖岸前时,突然发现船行受阻,一头似狗非狗的怪兽,前肢攀住船首,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呱呱乱叫。 西门追雪博览群书,一见怪兽的形状,立即认出那是一头海狗与龙交配所生的异兽,心知此兽不但灵异通神,而且秉性忠义,判断它阻船二疋是对自己求助,因此友善地走向船头,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甚么事要我帮忙呀?” 果然他的猜测不错,当他话音一落以后,那头怪兽立即将船放开,把头连点地转身朝着一旁游去。 西门追雪也就不再犹豫驾船跟了过去。 结果,在这头怪兽的引导下,进入了危崖脚下一个很深的岩洞,洞内地面之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儒服老人,已经奄奄一息,快要不久人世了。 西门追雪的先生秦鹏举,除了满服经论以外,还是一位歧黄圣手,西门追雪既然得传所学,在医道方面,自然也不含糊。只不过缺乏临床经验罢了。 当他发现这种情形,一眼之下,立即看出老人的眉色,青中带紫,完全是一种身中剧毒的征候。 刚好,他所收服的那只神鸟,又叫吸毒金鹧,天生是一切毒物的克星,这一来,更用不着他去费事,在金鹧丹气一喷之下,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位老人体内的剧毒给化练得干干净净。 毒尽以后,老人也马上回醒过来,当他发现自己所中剧毒已解,不但不起来向拯救他的人表示感谢,甚至连睁眼看一看是谁救了他都没有,嘴里更一点也不领情地说道:“唉!是谁这么多事,竟然连死也不让我老人家得安静!” 西门追雪没想到自己救人还救错了,不禁愕然地望着他说:“老人家,你,你,你这是甚么意思!” 儒服老人一听西门追雪的声音,彷佛是一个小孩,登时显得太出意外地喊了一声说:“啊——你是一个小孩!”有点不太相信似的。 西门追雪听了老人的话,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不禁嘟着嘴说:“哼!小孩,小孩难道就不能救人呀!” 第431章 傻了 儒服老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盯在西门追雪的脸上以后,就像发现了甚么珍宝一样,大放异彩,直待把西门追雪看得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时,方始兴奋地自言自语说:“好资质,好禀赋!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说到这里,微停沉思一下以后,又接着说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接着,又摇了摇头说:“不行,那样很可能害了他?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办呢?西门追雪被他这么一阵自言自语,给弄得如坠五里雾中。大感莫明其妙地问道:“老先生,你老人家怎么啦!” 岂知,儒服老人一点也不理睬他的问话,却自顾自地低头沉思起来。 西门追雪碰了一个硬钉子,也就只好赌气不再追问。 可是,过了一会以后,又忍不住地问道;“老托生,你老人家究竟怎么啦!” 这次,儒服老人大概听到他的话了,马上从沉思中警觉过来,抬头望着他很慈祥地说道:“啊——小弟弟,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好吗?” 西门追雪依言走了过去,又问一句道:“老先生,刚才你说些甚么呀!” 儒服老人仍旧不答他的问话,却用手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同时嘴里不断地说:“好,好,好,只有这么办,就不会有甚么关系了。” 西门追雪愕然不解地望着老人,又想再问,老人却摆了摆手,叫他坐下说道:“小弟弟,我想请你代我办一件事,你愿意吗?” 西门追雪想了一想说:“甚么事呀!要是坏事,我可不干!” 儒服老人微笑地表示赞许说:“好核子,你说得不错,不过,我老人家请你办的,不但不是坏事,而且是一件能够拯救很多人生命的好事,只不过办起来很难,也很危险!你肯答应吗?” 西门追雪一听如此,马上豪气干丈地将小手一拍胸膛说道:“要是这种事,别说是一件,就是千件万件,我也愿意,难有甚么关系,危险又有甚么关系。你老人家现在就吩咐吧!” 儒服老人被他的话,感动得连声音都有点颤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不过这件事并不需要你马上去办,现在先扎一点根基再说吧!” 西门追雪不禁又给弄糊涂了,茫然地问道:“扎根基,扎甚么根基呀!” 儒服老人慈祥地望了他说:“好孩子,那你就不用管了,既然我叫你替我办事,怎得先让你有办这件事的本领呀?” 说完,马上盘膝而坐地说道:“好孩子,你也照我这个样子,背向着我坐好,有甚么问题,等下再问好吧!” 西门追雪听他这么说法,就有一肚子疑问,也只好暂时不问,马上依一言背向老人,盘膝坐好再说。 儒服老人等他坐好以后,马上将手按向他的头顶,然后叮嘱地说道:“好孩子,记住,不论有甚么痛苦,你都不能乱动啊!” 声音一落,一股热力,已至老人掌心,透过头项,传了下来,进入丹田以后,立即循着经脉,准备向全身散去!西门追雪有过五凤导引的经验,以为这次也与那次一样,不知不觉又自动引气,带动那股热力,按自己所知的路线,向全身运行。 这一来,立即听到身后的老人,大感惊异地说道:“噫!这次可走了眼,想不到这核子早已练过内功,而且心法比起老夫还要深奥,既然如此,就干脆成全他吧!” 话音一顿,热力突然大增,西门追雪只感到彷佛掉进沸滚的油锅里一般,全身又胀又热,说不出来的难受紧接着全身突然大震,只听得后颈脊骨之间,拍的一声轻响,人就被震得昏死了过去。 等到他回醒的时候,变化之大,简直使西门追雪整个人部傻了。 当西门追雪被儒服老人传进一股热力,引起全身大震,最后终于昏死过去。 可是,当他回醒以后,变化之大,竟然使得他整个人都傻了。 首先,他发现天色已经深夜,昏倒的时间,竟然经过了整整一天!然而,时间虽已深夜,他的目力,却一点不受影响,对于洞内的一切,仍旧看得清清楚楚,毫无疑问,一定是儒服老人传进自己体内的那一股热力,在身上所发生的作用。 因此,他不禁兴奋得从地上倏地蹦了起来。 荷!这一蹦,可又把他吓了一大跳!在平时,一蹦的结果,最多五六尺高,了不起了,这会儿,可有点离谱了,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经没有重量似的,竟然蹦得呼的一声,宛如离弦疾矢一般,闪电也似地朝着洞顶,撞了上去!根本连他转念的时间也没有,脑袋已经碰的一声大响,撞上了洞项的岩层。 紧跟着,只听得——哗啦啦—西门追雪的人,也被那一股回撞的力量,震得跌落原地,摔了一个很大的筋斗。 论理,他这一撞,不碰一个头破血流,脑袋开花,也起码要鼻青眼肿,头项给长一个大包才行。 可是,当他从地面爬了起来,摸摸头项的时候,不但平平整整,没有一点伤痕,甚至连痛疗的感觉,也不怎么厉害,只不过火辣辣地,微微有点发麻而已。 这一来,西门追雪可真有点呆了,想不到老人那一股热力,传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以后,竟会产生这么大的作用,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饮水思源,使他立刻想到,应该好好向老人叩谢一番才对。 岂知,当他将身体一转过来,竟然发现那个儒服老人,早已躺倒地面,一动不动地死了过去,并且嘴角还汨汨地流着一丝血水。 这一来,他就像是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登时整个凉了半截,不但刚才欣喜兴旧的情绪,陡在烟消云散,而且两眼更不由自主地涌出无数泪水,悲痛几乎又昏死了过去。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儒服老人给他这一番成全,竟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傻傻地发了一天呆以后,西门追雪方始缓缓地跪了下来,沉痛无比地喊道:“老爷子,你!你……你为甚么要这样呢?你……” 声泪俱下地才喊了这么几个字就再也喊不下去了。 ,然而,这时那位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来早已死去的儒服老人,却又缓缓地睁开眼睛,无神地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西门追雪,孱弱无比地说道:“好…好孩……子…你……你…不要难过,我……” 西门追雪一听老人没死,不禁又从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过去为老人施救。 老人见状,已知其意,连忙将手挣扎地举了起来,摇了一摇说:“好…孩…子,不要费……事……了,我……的时……间……不多,快留心……听……我……” 西门追雪这时早已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按了按脉泉,发现老人不但油尽灯残,而且内脏都已糜烂,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法将他救活回来,因此只好废然地将老人的手放下,悲痛万分地望着老人说道:“老爷子,你……你这是何苦呢?这样,叫我怎么受得了……” 老人无神地摇了摇头说:“孩子……你…不必……难…过,就是…我不…把真力传给你……也活不过三天……因为…我……受了很重…的内伤,知道……吗?” 西门追雪一听此话,不禁两眼一睁,恨声地说道:“啊——有这种事,是谁把老爷子,打成这样子,告诉我,让我……” 老人摇摇手说:“好…孩子!仇报…不报,没有甚么…关系,只要你……能替…我把…所托的事办…到,我…就…瞑目了!” 西门追雪一听老人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弱,只好不再追问凶手,连忙安慰他道:“既然如此,老爷子就快点吩咐吧!不论事情如何艰巨,追雪只要活着,一定将它彻底办到!” 老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好孩…子,我…托你办的…事情,都详细写…好…在…这里,不过!你…得发誓,在没有将这上面的话,做……做到……以前,这个…包包…不要…打开。”边说边挣扎着将手从地面摸起两样东西,向西门追雪递了过去。 西门追雪连忙将东西接下,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两块从老人身上撕下来的衣襟,一块折得很紧,里面不知藏的是甚么事物,另一块是散的,上面血迹斑斑,竟然是老人咬破指头,所写的一封血书。 不过,他这时可没有心思细看内容,因为老人的两只眼睛,正逼切地望着他,在等着他起誓。 因此,他只好先将东西往怀里一揣,先依言起了一个重誓,让老人把心安下再说就在他发完誓后,老人的生命,也到了终点,终于两眼一闭,面含微笑地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西门追雪虽然早已料到,见状仍旧感到无比的沉痛,又不禁跪倒地上,向老人的尸体,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这才站了起来,准备找一个地方,把老人安葬起来。 第432章 诀窍 这时,他才发现那只老人所养的怪兽,早已用爪在地面扒好了一个大洞,两眼泪汪汪地向他靠了过来,显见老人死前,已经对它有所吩咐。 西门追雪见状,也就不再另找他点,立即将老人的尸体,很小心地抱了起来,移入那个洞里,然后人兽合力,将洞填平。 事情做好以后,西门追雪这才将老人的血书,重新取了出来细看。 岂知,当他把那块衣襟打开一看的时候,可又傻了眼了。 更糟糕的,就是老人托他所办的事,也没有交待,仅仅画了一组步法图解,要他先在此地练熟以后,方准离开。然后带着那头怪兽,到九疑山区,潇水的上源,去找一个名叫“龙潭隐阙”的洞府,进入洞府,方始能把那块包好的衣襟打开。 可是,那个“龙潭隐阙”究竟是甚么样子,确实地点在那儿,就是老人自己,也表示弄不明白,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地方,都说不定。 像这样的说法,岂不成了废话吗?万一那个“龙潭隐开“不存在的话,所托之事,岂不是永远无法办起了吗?西门追雪虽然聪明绝项,也不禁给弄糊涂了,假如不是已经发了誓,他可真忍不住把那个布包,提前打开来看个清楚不可。 西门追雪呆了半天,实在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只好让它暂时装在闷葫芦里,先按照血书上的吩咐,一步一步先做下去再讲。 那一组步法图解,非常复杂,不过,以西门追雪的聪慧来讲,这倒难不倒他,不过三天功夫,就已运用自如,由于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武功,自然想不到这组步法,竟会是一宗深奥无比的旷世绝学,因此练熟以后,除了感到步履轻快,身体的反应,较以往灵敏多以外,仍旧想不透老人一定叫他练好以后,才准备离闭的道理何在。 直到他离开岩洞,弃船登岸以后,在一件意外事件中,才发现这套步法的妙用。 这也是他穿得这么破烂,看起来像个叫化子的原因所在。 原来,他上岸以后,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人海茫茫,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找才对最后,他发现那条有关自己身世的项链,制作的形式,非常特殊,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决定把它挂在身前很明显的地方,说不定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从中找出一点眉目来。 岂知,他的想法固然不错,但事实上,未见其利,却先受其害。 不错,那条项链的形式特殊,颇为引人注意,但那块富贵牌上所镑的宝石,更使得人垂涎。 当他上岸没有多久,就让盘据在羊城附近的一窝小贼给看上了,一到郊外,就遭到他们的拦劫,西门追雪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一看那么多大人,拿力拿枪地要怆他的东西,心里登时慌了,就像一头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马上拔足就逃。 但对方早已将四方八面围了起来,封死了所有退路,不论往那儿跑,都碰到有人结果,对方空有那么多人,仍旧没有碰到他一点衣角,很轻易地就冲出了包围围,慌不择路地给逃开了。 至于那头怪兽,与那只吸毒金鹧因为主人没有发令攻击,也只好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落荒逃走。 百粤在以前还是一片没有怎么开花的銮荒地区,山峦起伏,地势崎岖,可以说得上到处都是险阻。西门追雪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慌不择路,虽然冲出那窝小贼的围,却在一个失神之下,掉进了一个蛇窟。 结果还是仗着那套步法的妙用,始终没有让毒蛇咬着,等到怪兽与金鹧赶到,才把蛇窟里面的毒蛇,全部杀死,检回一条小命。 不过,身上的衣服,经过这么一来,早已被荆棘泥沙,弄得又破又焖,成了一个十足的小叫化了,而随身携带的换洗衣服,也掉在蛇窝里,被蛇尸弄脏了,无法再穿更糟的是,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点也不如金钱的用处,离岛的时候,除了带着几件换洗衣服以外,竟然忘了带钱,吃的东西,可以猎取飞禽走兽,倒还不难解决,住也只要随便找一个能够躲避风雨树穴山洞,也不成问题,穿的却只好将就着身上的破衣,混下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每天需要找寻安身之处,才让怪兽在无意之中,获得一颗灵芝,引起山神庙的这一场变故。 西门追雪一口气把自己的经历,说完以后,不禁听得寒泉玉凤罗莲馨与妙手悟空孙天齐两人,惊奇万分,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说:“啊!——竟会有这种事情,简直就像神话嘛?” 两人同声说完这句话后,妙手悟空忽然像是想起了一件甚么往事似的,突然啊了一声说道:“咦!——有关恩主父母的事,老奴倒想……” 西门追雪一听此话,不禁两眼笑放异彩,猛然跳了起来,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兴奋地追问道:“孙老,“这么说来,你……” 没想到他这么一抓,不自觉地用上了一点真力,登时痛得妙手悟空大叫一声喊道:“哎哟!”西门追雪还不知道是自己把抓痛,连忙问道:“孙老!你怎么啦!” 妙手悟空这时已痛得冷汗直流,根本答不上话来,幸亏寒泉玉凤心灵,见状已知究竟,赶紧开口向西门追雪说道:“追雪,你的手!” 妙手悟空听了此话,不禁捧着他那只红肿得彷佛馒头似的手腕,感到哭笑不得地苦着脸说:“恩主,幸亏你没用力,否则,我孙大的腕骨,伯不早就断了。” 寒泉玉凤是一位内家绝项高手,一想之下,马上明白其中关系,因此一面找出自己的疗伤圣乐,交给妙手悟空使用,一面解释地说道:“追雪,大概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内力,恐怕已经超过一甲子以上了吧!同时,运气使力的诀窍,也可能没有学过,对吗?” 西门追雪茫然不解地问道:“甚么是内力,又甚么是运气使力的诀窍呀!” 寒泉玉凤耐心地为他解释说:“你受五凤丹气所引而经常练习的功夫,就是武功上的内家心法,那位儒服老人送进你体内的热力,更是佛门开顶输功的大法,活用体内那一股真气使之化为力量,大小由心的诀窍,就是运气使力,知道了吗?” 西门追雪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啊!——这么说来,我早就会武功罗!” 寒泉玉凤不禁笑了一笑点头说道:“那还用说,你不但已经学会了武功,以你这身内力来讲,现在武林中间,能够高过你的,恐怕还有限得很呢?只要你懂得运气使力,再学上几套招式,保证一般所谓武林高手手,很难打得过你!” 妙手悟空这时已将手腕的伤势,治得差不多了,闻言也不禁捧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徐老前辈,传给你的步法,也可能是武林中间很难得到的一项绝艺,即令你不懂得运气使力,不会一招一式,别人恐怕也打不着你!” 西门追雪不禁呆呆地说道:“真的!嗯,怪不得那些抢我东西的人,根本就抓不着我罗,可是,运气使力的诀窍,和甚么招式,要怎么才知道呢?” 寒泉玉凤闻言,连忙接口说道:“武功之道,首重内修,你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基碍,其他的东西,学起来就容易多了,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倒懂得一点,马上就教给你好吗?” 西门追雪间言欣然色喜,正待闻言讨教,忽然想起父母的事来,又犹豫了一下问道:“姑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学会?” 寒泉玉凤想了一想说:“那当然不是一两天的事,不过……” 西门追雪一听他这样说法,马上摇了摇头说:“这样的话,暂时我不想学!” 寒泉玉凤本来想把他引进自己的师门,闻言不禁一楞,微微感到有点失望地说:“那为甚么?” 西门追雪说:“我现在要找寻父母,没有时间,那些只有等到我找到父母后再说了!” 寒泉玉凤一听是这么回事,不禁感到非常钦敬,只好暂时收起将他引进师门的念头,点头表示赞许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那运气使力的诀窍,倒用不着花多少时间,先学会了这个,也免得下次再把人的手腕抓断,你大概同意吧!西门追雪高兴地点头说:“只要不花太多的时间,那我还有甚么不愿意的,姑姑,我现在先谢了,等我问完孙老的话后,你就教给我好吗?” 妙手悟空一听此话,自然知道他想问的是甚么,马上接口说道:“恩主,你那条项链和小时所穿的披风,是否可以让老奴先过一下目!” 西门追雪连忙点头说:“那当然可以!” 说完,马上将项链从颈上退了下来,同时从贴身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把那件儿时所穿的红色披风,找了出来,一起递给妙手悟空,又关切地问道:“孙老,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 第433章 分寸 妙手悟空接到手里,仔细地看了一看,神态登时显得有点激动地说:“不错!就是这两件东西,难道恩主的父母会是……” 西门追雪一听之下,马上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是谁?你快点告诉……” 但妙手悟空却又突然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不对!那怎么可能呢?” 这时,寒泉玉凤也看清楚了这两件东西的样子,表示无限惊讶地说道:“咦——!这不是传言中的九宝镇邪与火浣衣吗?” 妙手悟空点头说道:“女侠说得不错,正是这两件宝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山神庙的屋顶之上,飘下一阵异香,妙手悟空江湖经验丰富,香味一入鼻孔,立即感到不对,马上高声喊道:“不好!这是迷神香,快闭……” 然而,他的警告已经迟了,西门追雪与寒泉玉凤两人,早已吸进了不知多少,再想闭气,也来不及了。 他自己更因大声说话,吸进的香气更多,因此,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神志昏迷地倒了下去。 紧跟着,西门追雪和寒泉玉凤也两眼一化,先后昏倒在地。就是那头怪兽,也没有例外。 手往下一探,妙手悟空手里的两样东西,早已让他夺了下来。 可是,当他站直身子,霍地转过身来,准备向西门追雪伸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团金影,向他飞扑而至!这一点似乎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禁吓得身形往后猛退,骇异地惊叫一声喊道:“咦!居然还有不怕迷神香的!” 话声一落,似乎已经看清那团扑来的金影,是甚么东西,登时将手一扬,大喝一声喊道:“他妈的,原来是一头扁头畜生,看老子活劈了你!” 扬手之际,金影早已扑到,两下碰个正着!登时,只听得——拍的一声,金影一翻而退,正是西门追雪所收服的那只吸毒金鹧,此时只见它一身羽毛,零乱不堪,精神显得非常萎顿,几次振翅,都没有飞起,看样子已经吃了大亏可是,那道人影,却从嘴里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猛然一个翻身,连看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电也似地往庙外急飞而逝,一幌之间,就不见了影子,而且连他返身的时候,当的一声,掉落一块东西,似乎都不知道,显见心已怯,也没有讨到好处!金鹧吃亏虽大,复原也快,没有多大一会儿,终于又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不过,这时那道人影,怕不早已远遁到几千里路以外去了,它如想展翅追击,那当然是办不到了。 因此,它恢复精神以后,连看都不向庙外看一眼,却把嘴一张,呼的一声,吐出一股黄色丹气,分别向看昏倒在地三人的鼻孔里面,钻了进去。神物通灵,于此可见一班。 经此一来,三人不一会儿,就先后回醒过来。 妙手悟空醒得最晚,但反应最快,刚把眼睛睁开,就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影子,登时急得蹦了起来喊道:“完了,东西被人抢走了,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寒泉玉凤一听,好像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连忙问道:“孙大侠,甚么东西被人抢走了!” 妙手悟空哭丧着脸说:“唉!还不是恩主交给我看的那两样宝贝吗?” 形之于色,西门追雪反而转过来安慰他道:“孙老,东西已经丢了,急也没有用,如果我不是要仗着它们去找父母的话,丢了就丢了,也没有甚么关系,你又何必那么难过呢?” 西门追雪愈是这样说,妙手悟空的心里,愈是感到难过地说:“唉!老奴实在该死!假加不是老奴要恩主把东西拿出来,这臭贼又怎会知道恩主身上,藏得有这两件宝物呢?唉,真是六十岁倒绷孩子,栽到家啦!” 寒泉玉凤比较冷静,见状不禁提示地论道:“孙大侠,东西丢了,急没有用,倒不如想办法找回来,才是正经!” 妙手悟空连忙点头说道:“对!对!可是!可是……” 说完两个对字以后,猛然想起贼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又怎么个找法呢?因此说着说着,就说不出下文了。 倒是寒泉玉凤比较有点主见,又接着说道:“我们不妨先找找看,也许能找出一点线索,那时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西门追雪和妙手悟空一听连称不错。 于是三人立即展开行动,分头找了起来。 结果,西门追雪的目力最强,一眼之下,就让他发现在庙门附近的地面上,彷佛有一只带血的眼珠和一块金光闪开的东西。 因此,他马上跑了过去,捡起仔细一看,眼珠触手尚有微温,显见那贼子已被金鹧抓伤,另外的东西,却是一面金牌,正面雕着一双聚宝盆,反面则仅仅刻了一个二字,西门追雪想了半天,始终弄不懂那是甚么意思,这才呼其余两人过来问道:“喂,你们快来看看,这是干什么用的!” 妙手悟空与寒泉玉凤两人,闻声急奔而至,一见西门追雪手里那块金牌,登时脸色一变,齐声骇叫道:“呀—是搜奇院的!这……这……” 西门追雪一见他们骇异的神态,非常不解地间道:“搜奇院?搜奇院是怎么回事呀?” 寒泉玉凤登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唉!东西要是他们给抢去了,就真有点麻烦了!” 妙手悟空也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早该想到他们,闻香即倒的迷神香,除了西院以外,还有谁能配制,糟糕,这可怎么办呢?” 西门追雪愕然地望着他们说:“有麻烦?那为甚么?” 仅,事情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 说完,方始慢慢地向火堆旁边,走了回去。 妙手悟空跟着转身回走,同时说道:“恩主,你先听听我们讲的再说吧!这样掌故,与你的身世,也许有关呢?” 西门追雪紧步相随,闻言不禁感到希奇道:“啊——还与我的身世有关,这倒真得听听!” 三人回到火堆旁边坐下以后,寒泉玉凤首先开口说道:“追雪,假如在江湖多跑几天,一定可以听到一首歌谣。” 妙手悟空立即补充说道:“那首歌谣是这样的:四主据中原,十异霸八荒,名门尊五派,一圣盖双强。” 寒泉玉凤紧接着加以解释说:“这首歌谣里面,一共包含了二十二位一流高手。 他们就是:七绝圣手彭希夷伏虎文昌徐天洪幻形武曲郎不韦东方凌烟阁主人萧自在西方搜奇院人陶笃夫南方摘星楼主人葛祥山北方集古斋主人颜慕回少林掌门慧围禅师武当掌门涵虚真人华山拿门元贞子娥倨掌门智启禅师昆仑掌门云虚处士关外万毒参容邹云飞黑心骑士胡雨真漠外荒漠孤盗铁木金哈萨饴贼和卓玉姬康藏欢喜喇麻普经活佛东海蓬岛仙容祁长寿永昼城主常仔青苗疆独眼问君屠仁望千媚公主岑娇娇在这二十二位高手里面,论功力,以一圣为首,双强次之,四主五流约在伯仲之间,十异各有千秋,或毒或淫,或凶或残,除功力不弱以外,还另有一套看家本领。 其实力,则以西院搜奇为最,不但高手如云,而且行动诡秘,手段毒辣,谁要惹了他们,那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开他们的报仇,其次就算南搂摘星了,五大门派弟子虽多,比起这两主来,还要略逊一筹,刚才你捡的金牌,就是西院的信物。你知道吗?” 西门追雪听她说完,脸色也不禁微微变了一变,同时感到非常气愤地说:“搜奇院既然这样残暴,难道那些正道的侠士,就坐棍他们横行,不加理睬吗?” 妙手悟空感慨地说道:“能够管得了他们,而又不怕报复的,只有一圣双强,可是一圣早已归隐深山,不问世事,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双强吗?十几年来,也不见了影子,其余的人,功力最多与他相等,实力则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敢管吗?何况,在这些高人里,还有许多与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呢?” 西门追雪不禁双眉猛然往上一扬,深不以为然地说:“义之所在,生死不惧,还问甚么难管不难管,看来今天所谓正道侠士,也不过是一些沽名钓誉的人,这就难怪他们横行了!” 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听了他的话后,不禁都面露愧色,概然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话固然不错,但这年头,真正能抛得开自家性命,义无反顾的,又有几人呢?其实,这样的人,也并不是没有,但无异螳臂挡车,结果都非常的惨,这一来,还有谁敢冒失出头,不过,我们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有人的武功,高过他们,出头讨伐的话,一定不会孤独的。” 西门追雪听了此话,也不由默然不语,但暗中却下了一个决心,找到父母以后,一定要把武功学好,替武林主持正义,不过,这时他却不愿再谈下去,因此把话题一转怎么回事?” 第434章 百搭 妙手悟空说道:“因为据我所知,九宝镇邪与火浣衣,都是西斋主人颜大侠的东西。” 西门追雪不禁欣喜地说道:“这么说来,我的父母应该……” 伊妙手悟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摇了摇头说:“那不可能,因为颜大侠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呀?” 寒泉玉凤也马上附和地说道:“对呀!颜大侠根本没有结过婚,这两件宝物又怎么到追雪的身上来呢?那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西门追雪听得微微一楞,但瞬即释然地说:“啊!原来如此,这倒没有关系,我只要去找颜老先生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寒泉玉凤摇了摇头说:“去问颜前辈!办不到了!” 西门追雪愕然地问:“为甚么?” 妙手悟空立即搪着解释说:“因为西斋主人,在二十年前,就已失踪了!” 西门追雪登时大为泄气,但微恩片刻,彷佛感到不对地说:“失踪了二十年,我现在不过十多岁,难道……” 寒泉玉凤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知道他的意思,因此马上岔嘴进来说道:“你认为他失踪以后,仍旧可以结婚对不对,那是不可能的?” 西门追雪不禁大为不解地反问道:“那为甚么?” 寒泉玉凤突然脸色一红,答不上话来。 妙手悟空见状,连忙代为回答道:“恩主,颜大侠是一个寺人,知道了吗?” 西门追雪这才恍然地说:“啊——原来如此,那可怎么办呢?” 说完以后,不禁大感颓丧!寒泉玉凤想了一想”,突然向妙手悟空发问道:“孙大侠,你记不记得,颜大侠是怎么失踪的!” 怎么失踪的!” 妙手悟空说道:“这个谁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初颜大侠得到这两件东西的时候,由于消息外泄,引起了很多人垂涎,最后被搜奇院的人,围困在山东滨海的劳山,结果却扑了一场空,颜大侠突然神秘失踪,从此不见了影子!” 寒泉玉凤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我们想想看,颜大侠并不是神仙,怎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人了呢?” 妙手悟空摇了摇头说:“错固然是不错,但在搜奇院的包围下,决不可能逃遁?否则,也不会感到奇怪了!” 寒泉玉凤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有研究的必要了!” 西门追雪聪明绝顶,登时心中一动说:“会不会是搜奇院有人把他放了!” 寒泉玉凤点头说:“追雪说得不错,除寸内奸以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颜大侠根本就让他捉去了,也许因为颜大侠早已暗中将宝物寄存他处,搜奇院为了逼问口供,和封锁消息,故意对外宣称颜大侠神秘失踪,难道就不行吗?” 妙手悟空眼中突感一亮说:“女侠说得很对,此事大有可能,否则,颜大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儿实在令人费解!” 西门追雪却有点不大同意地说:“难道别人会想不到吗?” 妙手悟空说道:“回为那次参加包围的,除了搜奇院以外,还有其他的人,那些人也这样说,所以大家都不疑心!” 西门追雪说:“那么现在又怎能……” 寒泉玉风马上解释说:“也许当时那些人被收买了,或是受着某种威胁,所以才附和他们的说法。” 妙手悟空立即恍然若有所悟地说:“对!对!这些人以后不是神秘失踪,就是被人杀死,一定是搜奇院主事后下的手!” 寒泉玉凤点头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敢这样判断,不过,如果不是他们今天抢走这两件宝物,我可能还不会想到这一方面去了!” 西门追雪听到这里,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哼!不管是那一项原因,颜大侠的失踪,都与搜奇院有关,这么看来,要明了我的身世,恐怕只有从他们这方面追查了寒泉玉凤望了他一眼说:“事实正是如此!” 妙手悟空也说:“哼!就算没有这种关系,我们那两件宝物,也不能让他们平白抢去呀!何况,那两件宝物,还与传闻中的黄石秘岌有关,如果让他们找到了那部秘岌,天下恐怕更没有人能够制服他们了!” 西门追雪一听,不由心里大急道:“啊——还有这回事,那得快追!” 寒泉玉凤说道:“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急也不在这一时,同时对方身手都很高,你连运气使力的诀窍都不懂,就是追着了,又能怎么追,还是趁着这一会功夫,让我先传你一点运气使力方法与几招简单的擒拿法,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西门追雪连忙点头说:“好!姑姑!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于是寒泉玉凤一面口讲,一面以身示范,告诉他如何运气,如何控制力量的收发,如何使力的一些诀窍。这本来就是一项书龙点睛的事,以西门追雪的聪明,加上他那一身神奇的内力,那还不是一学就会,转眼完全领悟了。 至于擒拿手法,虽然复杂一点,在西门追雪说来复杂有甚么了不起,最多三遍,就让揣摹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这一来,可把寒泉玉凤给喜坏了,登时踩传了他一套掌法,与一本剑招,结果仍是一教就会。 妙手悟空见状,也不禁技痒,把自己的绝艺空空手法,一并传授给他,这项手法,他自己起码学了四五年,方始心领神会,但在西门追雪的眼里,却仍旧一点不感到困难,仅仅只花了半个时辰,又让他学会了。 妙手悟空和寒泉玉凤不禁全都惊奇得呆了,寒泉玉凤更不由暗自想道:“像他这种天资,谁够资格作他的师傅,如果我把他引进自己的师门,岂不糟蹋了他的智慧,看来我不能太过自私,这个念头算了吧!” 西门追雪学完两人所较的那几样武功以后,看到他们出神的样子,不禁感到奇怪道:“咦!姑姑,孙老,你们怎么啦!是不是我练得有点不对!” 妙手悟空首先定过神来,连忙说道:“对!对!对极了!像恩主这样的天资,要学武功,根本就用不着找甚么师父了,只要在对敌的时候,留心一下,天下的绝艺,怕不给你全都学去了!” 寒泉玉凤也大有同感地说:“不错,这确是你学武功的一条最佳的途径,这一来,我们倒得多找几个高人斗斗啦!” 西门追雪被他称赞得怪不好意思地,反而有点不太相信地说道:“真的!别骗人吧!我根本没有感到我有甚么进步嘛?” 寒泉玉凤不禁哈哈一笑道:“追雪,现在你没有对敌,自然感觉不出来,老实说,以你现在所会的这几套的招式,配上你那已经能够控制的神奇内力,恐伯已经比我们还要强啦!” 西门追雪依旧不太相信地说:“那有这么快,昨天我还不懂一点武功,今天就比你强了,我才不相信呢?” 妙手悟空也不禁笑了一笑说:“恩主,我们确实没有骗你,其实你的基础早就打好了,只不过不知道应用罢了,就好像一个有钱的人,忘了把钱摆在甚么地方了,所以看起来很穷,但现在钱已经找到了,那岂不是马上就成了富翁了吗?” 寒泉玉凤更兴奋地说:“孙老,你这个比打得太对了!追雪,假如你不相信的话,你不妨照我所说的运气使力诀窍,贯住八成真力,用柔劲向庙门口那只石狮,遥按一下试试!” 西门追雪依言举手向四五丈外,竖立在庙门口的石狮,遥按过去,可是,那头石狮,在他遥按一掌以后,一点变化也没有发生,因此,他不禁怀疑地望着寒泉玉凤说:“姑姑!并没有甚么不同嘛!” 妙手悟空也不禁感到奇怪地望了寒泉玉凤一眼。 寒泉玉凤却一点也不奇怪地说道:“追雪,你先别问,再运两成真力,以刚劲发出,继续按上一掌,你就知道了!” 西门追雪又依言作了!登时奇迹出现,掌劲一吐之下,只听得呼的一声,那头石狮,瞬即化成一团白雾,那团白雾,又像是遇到一阵暴风似的,方始出现,立即随风远刮,一幌而散,那头石狮,从此再也看不到影子了!这一来,不但西门追雪和妙手悟空,全都惊得楞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就是寒泉玉凤,也彷佛大感意外地发起杲来,好半晌,方始惊异地喊道:“啊——想不到你的内力,已经高到化石为粉的程度,竟然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来得高,就是那首歌谣中的十异,恐伯也不过如此,又岂止比我们两人强上一倍而已!” 西门追雪这时早已定过神,不禁高兴得抱着妙手悟空,跳了起来喊道:“啊——这是真的,那太好啦!” 妙手悟空也反手抱住说道:“确实太好了!太好了!本来我还耽心遇到搜奇院的人,也是白搭,这下可不用怕他们了!” 这时天色已经太亮,西门追雪被他这句话提醒了,连忙松手说道:“对!我们现在就去追那个家伙,顺便偷学他几招式走吧!” 第435章 眼红 说完,马上动手收拾东西!不过,寒泉玉凤却皱了皱眉地说:“现在固然是不用怕了,可是,那家伙逃向那个方向,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个追法呀?” 西门追雪不禁一呆,但瞬即双眉一舒说道:“没有关系,我有办法!你们快点收拾东西吧!” 三人所带,除了武器和一两件随身衣物外,并没有甚么好收拾的,那还不是一下就好,这时,西门追雪早已一手抱起那只金鹧,同时将那颗带血的眼珠,送到肭龙的鼻子前面,让它闻了一闻说:“呱呱!带路,去找这个家伙去!” 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这手恍然地说道:“原来它还有这个本事,那就难怪你说没有关系了!走吧!” 呱的一声,异兽早已在他说话的时候,冲出庙门,朝着北方,急奔而去。 三人见状不敢迟疑,马上随后紧追,一阵急赶之下,呱呱已把他们引到深山里面”向一片高可及人的芳草丛中,钻了进去。 当他们跟进以后,方始发现里面,还稳藏得有一个极干燥的大岩洞,呱呱这时早已不见了影子,显见业已钻到洞里面去了。 三人做梦也想不到那抢东西的家伙,会躲在这里面,不禁暗自想道:“好家伙,怪不得他们的行动神出鬼没,假如不是呱呱带路,谁能找得到他们藏身之处,那才怪呢?” 由于已经到了地头,三人可一点也不敢大意,马上小心翼翼地向洞里掩了进去!可是,当他进去以后,定睛一看之下,又不觉全都变得傻了!不错,这个洞里确实藏得有人,但这个人早已死去多时,连尸体都僵硬了,由于死者的脸上,少了一颗眼珠,证明他正是自己三人追查的对象。 可是,这家伙仅仅被金鹧抓瞎一只眼睛,应该不致于死,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因此,他们一呆以后,立即意识到有点不妙,马上动手检查死者的遗物。 果然不错,那两件宝物,早已不在死者的身上,就是洞里每一个角落里,也找不到影子,这一来,三人又焉得不傻!不过,事已至此,只有从死者的死因上去研究,看看是否能发现甚么线索。 于是他们又马上检查死者伤痕,发现是被人背后一掌,给打死的,掌力普通,并没有甚么显着的特征,可以判别那位下手的人,是那一派的,事情仍旧没有半点眉目,这一来,他只好满怀失望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去!走的时候,西门追雪不忍死者尸骨暴露,提议加以掩埋,其余两人也应到人死不记仇,马上点头同意。 结果,当他们搬动尸体,准备移往洞外加以埋葬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死者所躺的地面上,有两个用指力刻划的模糊字迹,细加辨认,才发现是“摘星”二字。 寒泉玉凤不禁感到非常奇怪地说:“摘星!杀死他的人,莫非是“摘星楼”的,可是,他躲藏的地点,这般隐秘,得宝的时间,又在深夜,又怎么会被他们知道消息,找到这个地方呢?” 西门追雪说道:“管他是怎么找到的,只要知道劫宝的人,是摘星楼的,事情就好办了!我们还是赶快把人埋掉,再继续追查吧!” 可是,当他们把尸体抬出洞外,方始开始挖洞的时候,忽然听到衣袂翻空之声,似乎有人朝着这儿,飞驰而至。 来人的速度好快,他们方始听到声音,还没有想到怎么办,就已看到二个一矮,一胖一瘦,四个蒙面男人,与一个身段窈窕,婀娜多姿的蒙面少妇,运用草上飞的功夫,从茅草上方,飞越而下。 五人一到,就看到摆在洞口前面的尸体,与正在挖洞的西门追雪等人,立即脸色大变,霍地散了开来,采取包围的形式以后,那个高的方始大喝一声喊道:“好呀!怪不得巡风二号的灵鸽,会无故自行飞回,原来人已经让你们给害死了!哼!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那个少妇可能已经看清了寒泉玉凤几人的面貌,也冷笑一声说道:“哼!原来是雪峰双英中的罗女侠与号称神偷的孙老大,嘿嘿……就是你们的师门,也不敢轻易向我们生事,想不到你们却会这么大的胆量,嘿嘿……!” 少妇的冷笑声音,还没有停止,那位站在当中的大胖子,又已将脸孔一扳,眼露杀机地盯着三人,阴阴地说道:“嘿嘿嘿嘿,你们知道惹上搜奇院的结果,是甚么吗?” 这五个家伙,一上来就一个紧接一个的亢声叱呼,简直就不让人有答辩的余地,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西门追雪等人,早已存心要斗斗他们了呢?因此,西门追雪首先忍耐不住,小脸一板,马上准备反唇相讥,寒泉玉凤却另有用心,见状连忙拉他一把,抢先开口说道:“诸位硬指我们的杀害贵院手下的凶手,未免太武断了吧!” 大胖子一听此话,彷佛感到大出意外地说:“甚么?你们不是凶手!” 那位少妇却不太相信地说:“老大,别听他们的鬼话,这儿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何况,现在摆明着想毁尸灭迹,凶手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妙手悟空闻言,不禁冷笑一声说:“真是好心没有好报,我们不忍死者尸骨暴露,替他掩埋一下,却落了一个毁尸灭迹的罪名,你不想想,傻瓜才会把人埋在洞口!” 寒泉玉凤生恐妙手悟空把话说僵,马上接口说道:“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反正我们已经被你们包围住了,又逃不走,何不派一个人进洞去看看,那不就明白了吗?西门追雪年纪太小,还不明白她的用意,见她这般软弱地委曲求全,忍不住感到有点生气地向她质问道:“姑姑!你这是怎么啦!” 寒泉玉凤连忙答道:“天赐,不要多说,我们可犯不着替别人背黑锅呀!” 五个蒙面人听了他们彼此之间对话,不由有点信了,那个大胖子马上朝矮子挥了挥手说:“老四,你就进去看看也好。” 矮子闻声点头应是,马上像一阵风似地向洞里钻了进来,不一会就跑了出说道:“老大,巡风二号临死之前,用指力在地面上刻了摘星两个字,不知是甚么意思。”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大胖子登时大感意外地说道:“摘星?会是南楼的人杀害的,奇怪,这不可能呀?” 那位少妇马上阴笑一声道:“老大,这还不明白呀?分明是别人嫁祸东江之计,那两个字,他们难道不会刻吗?你也未免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大胖子彷佛如梦初醒,大表同意地说:“对!对…倒是五妹比较聪明,我说罗!南楼早已暗中与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那位少妇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大胖子立即警觉失一言,不禁脸色大变地马上住口,但前面的话早已出口,收不回来,就是一再往下说,明眼人早已听出是怎么回事!因此,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脸色大变,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南楼与西院之间,竟然有了勾结,这一来,江湖上面,还有谁的势力,能斗得过他们。 大胖子一见他们的脸色,更显得志思不安起来,寒泉玉凤不由心中一动,马上冷笑一声说道:“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镇邪九宝与火浣衣两件宝物,那个见了不眼红,这有甚么好奇怪的了!” 五个蒙面人一听此话,登时心神大震,几乎不约而同地齐声喊道:“甚么!镇邪九宝和火浣衣出现了,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妙手悟空也是一位玻璃心肝的人物,一见五个蒙面人的神态,立即体会出寒泉玉凤的用意,在破坏他们的勾结,因此也跟箸令笑一声道:“我们怎么会知道的?它们来就是老夫主人的东西,让你们这位甚么巡风二号,用卑鄙的手段,给偷走了,结果,转眼之间,又让别人夺去!反倒自己的命都送了,那可真是报应了!” 那位小妇闻言,不禁有点不太相信地说道:“它们本来就是你主人的东西?我好像记得,北齐颜老鬼素来独来独往,甚么时候用过你这位奴才呀!” 妙手悟空又冷笑了一声论:“我甚么时候说过我的主人是颜大侠?” 大胖子马上接口说道:“谁不知道这两件东西,最后的得主是颜老鬼,你的主人不是他还会有谁?” 寒泉玉凤冷冷地接口说道:“别忘了颜大侠已经失踪二十年啦!” 少妇这下倒有点相信地说道:“看来像是真的了,不知道哪位是老偷儿的主人!” 西门追雪忍不住挺身而出道:“是我!怎么样?” 五个蒙面人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轻蔑地望了他一眼说:“是你这个小叫化子!哈哈哈哈……” 西门追雪登时小脸一板,气鼓鼓地说道:“小叫化又怎么样?总比你们这一批有脸见不得人的家伙,要光明得多!” 第436章 矮子 大胖子突然两眼一瞪,厉声地说道:“哼!小鬼的胆子,倒是不小,今天的闲话说得太多了,不管你们说的真是假,反正今天你们不用想活着离开!快点动手自裁吧!如果等我们动起手来,那就有你们的乐子瞧的了!” 西门追雪傲然地回瞪他一眼说:“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你以为块头大就了不起了,是不是!哼!教我们自裁,我看,还是你们自己先裁个模子,给我们看看吧!” 大胖子真气得混身发抖,可是,对方只是一个小孩,胜之不武,因此,仅仅把手朝那个矮子一摆,重哼一声说道:“老四,你去把那小鬼的蛋黄,给掏出来,看他还敢胡言乱语吧!” 矮子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太愿意向前跨了一步,不屑地望了西门追雪一眼说:“像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得劳动四太爷的手,真是没劲!小鬼,你过来,让我送你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吧!” 西门追雪还没有答话,妙手悟空早已抢先一步,向前走了过去说:“像你这样的三寸丁,也值得劳动老夫的恩主吗?那才真是没劲呢?也罢,既然你活得不耐烦了,老夫就代主人,将你打发也是一样!” 矮子最恨人家喊他三寸了,气极之下,连话说不出来,因此,干脆一个箭步,择了过去,扬掌就打!一口气之下,就让他劈出了十七八掌,速度之快,招式之狠,可算令人看着有点胆寒。 妙手悟空只顾得口头上调侃对方,没想到矮子会闷不哼声地来上这么一手,登时被弄得手忙脚乱,节节后退,幸亏他擅长的就是小巧功夫,总算七闪八躲地让开了这十七八掌,但情形却显得非常狼狈,如果矮子再继续这么攻下去的话,在先机已失的情况非吃一点亏不可!岂知,那个矮子先性非常狂妄,一见妙手悟空那付狼狈的样子,彷佛胸中那股恶气,已经出了,不禁志得意满地冷笑一声说道:“哼!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只知道闪躲,连还手都不敢的脚色,也算是个人物,我真不知道那天南三凶的名号,是怎么闯出来的!” 人在说话分神之下,手脚之间,不自觉地慢了许多!妙手悟空号称天南三凶之一,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矮子的艺业,虽然不错,但在突出不意的情况下,连攻了十七八掌,仍旧没有伤到抄手悟空半寸,显然见比妙手悟空,差上一筹,就是他手脚不慢下来,妙手悟空最多拚着受一点轻伤,马上就可以将局势扭转过来!现在手脚突然一慢,妙手悟空自然更不肯放过机会,马上身法一变,空空手法,立即趁虚而入,朝着矮子的身上,东摸一把,西抓一把展开反击!同时嘴里喊道:“嘿嘿!谁说老夫不敢还手!只不过你那身臭皮肉,老夫看了有点恶心,不太愿意动手罢了,既然你感到混身发痒,我老人家于心不忍,就给你止止痒吧!” 矮子先机一失,登时显出有点不济来,偏巧妙手悟空生就的一付捉狭脾气,不但动手还攻,而且嘴里还不断地嚷叫道:“呵!人矮蹄膀组,烧起下酒,倒蛮不错的!“这块胸肉也不坏,摆在屠案上,大概还能赏得出价钱!” “哎!真可惜,背上这块肉的皮,怎么长得这么厚,换在脸上,那该多好!” 大凡生性狂妄的人,气量也好不到那里去!矮子在他么这一调侃之下,早已激动得失去了章法,登时变得像无赖打一样的,除了拚命以后,根本就谈不上甚么招式了,这一来,自然更招架不了妙手悟空的那一套刁钻的手法!终于,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让妙手悟空找到了一个机会,在矮子一个用力过猛,重心不稳的当儿,身形一”幌,闪到他的身后,右脚一抬,对准矮子胯下会阴要穴,刷地一脚,踢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道:“就凭你这块料,还想掏别人的蛋黄,干脆回姥姥家去算了吧!” 矮子重心重倾,别说无法转身过来还手,就是往一边闪躲,都不方便,不禁吓得心胆但裂,大叫一声喊道:“老大!救命呀!” 他这一喊,总算是喊对了,老实说,大胖子就是因为他是五人中间,最弱的一个,所以才派他出去收拾西门追雪的,没有想到妙手悟空先抢着出来,天南三凶的实力有多大,他心里有数,早已知道矮子不是对手,本来有意叫人把他替了下来,但话还没有出口,矮子已经动起手来,并且还占了上风,这一来,自然不好再叫他下来。 没想到矮子竟然自先先机,让妙手悟空把局势扳转过来,登时知道要糟,不过却没料到矮子会败得这么快,一听喊声,方始惊觉不抄,总算他的反应特快,见状马上身后一幌,朝着妙手悟空的身后,飞扑过去!人还没有到,嘴里早已大喝一声叫道弄“匹夫!看掌!” 别看他人胖,速度却一点不慢,竟然声到人到!当妙手悟空的脚尖,快要踢中矮子的会阴,他那一只肥硬宽大的铁掌,也已印到妙手悟空的背上,只差一两粒米的距离了!如果妙手悟空不赶快闪躲,矮子固然难逃一死,他自己也得身受重伤!但这时腿势已发,只有一只脚踏在地面上,要想躲开这背后一掌,又谈何容易。 总算他成名不是幸至,百忙之中,突然将踢向矮子的那一只石腿,猛地往旁一摆,身体受此一摆的影响,登时失去重心,霍地向右倒了下去!身形方始沾地,就猛地一个翻滚,转了出去,这才没有被胖子一掌击中。 自然,那矮子也因此逃过了一劫,不过,由于妙手悟空发动在先,会阴又在跨下。虽然妙手悟空把腿摆了,胯骨上还是挨了一下横撞,仍旧弄得灰头土脸,跌了一个狗吃,偏巧脑袋着地的那儿,是一个毒蚂蚁窝,登时让蚂蚁爬了一个满脸,直叮得他鬼喊鬼叫地上打滚,那份样子,实在是狼狈到了顶点。 胖子见状,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无碍,因此也懒得理他,却朝着妙手悟空翻滚过去的地方,急追过去,显见要趁着妙手悟空还没有爬起来之前,一掌把他结束,好再继续收拾其余两人。他想得倒是满好,但西门追雪和寒泉玉凤两个,并不是死人,当他开始向妙手悟空突袭的时候,因为那时妙手悟空正占优势,两人稍为大意了一点,没有注意,所以才让他围魏救赵的举动,收到了效果,现在妙手悟空人在地上打滚,形势非常恶劣,那里还能让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西门追雪迎了过去,同时怒喝一声骂道:“好不要脸!怪不得搜奇院敢这么横行霸道,原来全是依仗这一些卑鄙龌龊的无赖手段!还不与小爷住手,更待何时!” 喝骂声中,人已后发先至,早一步挡在妙手悟空的身前,将大胖子的来势、硬行阻住。 大胖子早已被他骂得恼羞成怒,同时眼里也根本没有把西门追雪这么大一点的小毛孩放在眼里,虽然西门追雪适时挡在妙手悟空的身前,阻住了他的去路,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停身的打算,仅仅将那只肥硕的手掌,随便向西门追雪的身上拨了过去,同时冷哼一声叫道:“小鬼与我滚开,呆会自然有人来收拾你,大爷也是你阻得了的吗?” 在他想来,西门追雪那还不是一拨就倒,可是,当他的手快要触到西门追雪的身上时,不知怎么搞的,西门追雪竟然不见了影子,同时感到一股劲风,当胸向自己的胸前,疾撞而至。 这一来,可真把他吓得亡魂丧胆,总算他的艺业,在五个同伴当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虽然事情突出意外,仍旧让他把身子猛然刹任,适时挥掌劈出一股劲力,把那突袭而至的劲风,硬行接住!轰隆隆——这一股劲风,接是让他接住了,可是那力量之大,简直出乎他的想像之外,不但四过的空气,被他们这两股劲力的冲撞,给挤得发出一阵闷雷也似的暴响,地面的灰石,更给激得四散纷飞,形成一团极浓的沙露,几乎把所有的人,都给罩弄在内,弄得睁不开眼睛。 他自己更不用说了,竟然被那一股劲风,震得一个劲儿地往后直退,腹内气血翻涌地几乎要昏绝了过去!好不容易,方始让他稳住身形,勉强站定,没有倒了下去,但后退的距离,隔他发掌硬接的位置,怕不已经两丈开外了。 是谁?会有这么深的功力,竟然连他都接不住,寒泉玉凤吗?其他只不过在伯仲之间,妙手悟空吗?功力比寒泉玉凤还要略逊一筹,何况,这时他正横躺在地面上,还未爬起来呢?如果说是那个乞丐小毛孩,简直更令他不能相信,别说从外样子看来,他根本不像练过武功的样子,就算他练过武功,而且打娘胎里就开始学起,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年的功夫,又能练得出多深的功力呢? 第437章 撑腰 唯一的可能,就是附近一定还隐得有特强高手,怪不得他们刚才的态度那么强硬了!大胖子被这一股劲风,简直给震虚了胆子,不知不觉地把念头往牛角尖里钻,而且,愈想愈对,愈想愈感到心里发毛。 因为,据他所知,当今之世,几乎没有人敢惹他们搜奇院的人,现在这个人居然敢惹,其厉害可想而知。 不过,他的心里发毛固然是发毛,却又不甘心这样退去,别说这个人丢不起,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无意中泄露院中的机密,如果不杀人灭口,这件事让上面给知道了,他自己的命也就完蛋了!因此,他把身形站稳以后,马上色厉内荏地大声喝骂道:“是甚么人,居然敢架搜奇院的梁子,有种的就滚出来让大爷瞧瞧,躲在暗处偷袭,算甚么英雄好汉!” 在他的想法,只要来人敢现身答话,就马上合五人之力,一举把他干掉,反正他们搜奇院的宗旨,素来只向目的,不挥手段的。否则,武林中间,也不会让他们横行到现在了。 可是,他这次的判断,却大错而特错,一阵大声喝骂,不但没有任何人现身,反倒引起一阵轻蔑地狂笑,使那尚未消失的灰雾中,传了出来说道:“哈哈哈哈!胖猪,你说谁躲在暗处向你偷袭呀!分明我们面对面地彼此打了一掌,难道你的眼睛瞎了不成!” 话音一落的时候,尘雾也逐渐落回地面,视线又开朗起来。 可是,当他定睛向那发话的人,狠狠地望了过去的时候!天啦!那里是甚么躲在暗处的高人,分明还是那个毫不打眼的小叫化么?更令他不敢置信的,那个小叫化子,不但没有像他这样,倒退一两丈远,并且气定神闲,站在原地彷佛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可不是邪门吗?因此,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地看了好几次,方始骇然地说道:“甚么?刚才那股劲风,会是你发出来的!” 西门追雪不屑地回瞪了他一眼说:“你不相信,那就不妨再打一掌过来看看!” 这一来,大胖子可真有点不敢冒失了,不过:心里却说甚么也感到不服气!其实,除了他这样想以外,他的那四个同伴,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呢!可是,场中除了原有的人以外,再没有另外的人了,寒泉玉凤和妙手捂空的功力,他们早已知道,那么,刚才那股劲风,不是他发出的,又是谁呢?“老大,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给唬住了!你忘了,武林中间,有一项功夫叫做隔空传力的,他们莫不是要的这个花样!” 其余四人间言,不约而同地点头说道:“对!对!还是五妹聪明,一定是要的这个花样!” 少妇一听同伴都赞同她的意见,不禁得意扬扬地向着四周喊道:“暗中捣鬼的朋友,花样拆穿了,这下该出来了吧!” 西门追雪等人,见他们这种疑神疑鬼的样子,暗中几乎笑痛了肚皮,不过,在表面上,却丝毫不露神色,看看他们还有些甚么笑料出笼!少妇的喊声落了好久,仍旧没有半点反应,不禁有点感到气恼,又忍不住开口说:“朋友,你认为我们无法迫你现身是不是,我看,识相的还是自己出来最好,否则你可别后悔啊!” 本来暗中无人,他这话自然又没有反应。 这样一来,少妇可感到老大不是意思,马上辖头对大胖大说道:“老大,我们用招法去试他一试,硬碰硬可以用隔空传力的功夫,巧打巧就用隔空传力,也不管用,我就不相信迫他不出来!” 说完,就准备自己上去试招,可是她的步子还没有迈开,那个瘦个儿却自报奋勇地抢步向前道:“五妹说得不错,试招的人,我最合式,你的脑子聪明,还是留在一边替我掠阵,也许可以很快看出那个见不得人的家伙,躲在甚么地方!” 大胖子一见瘦子出阵,不禁面露喜色道:“不错,论招式,以老二的飞魔掌,变化最大,让他试招,确实再好也没有了!五妹,你还是退回来吧!” 少妇城府最深,虽然不相信西门追雪有多深的功力,内心却又不敢肯定,出阵只不过是一个姿态而已,闻言自然马上收腿回来,嘴里却表示有点勉强地说:“既然老大也这样说,就让二哥去试,也是一样,只不过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太抬高他的身份啦这时,身材瘦小的蒙面人,早已疾步向前,走到西门追雪的前面站定以后,方始开口说道:“小叫化子,我看,你还是把那位暗中替你们撑腰的人,给叫出来吧!本大爷的掌式一发,恐怕谁也救不了你啦!” 西门追雪小的时候,就以恶作剧出名,后来因为受了秦鹏举老先生的薰陶,才不再顽皮,那并不是他想不出刁钻的主意了,而是自己不干罢了,现在看到他们那种作张道:“还是我和你打好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甚么人撑腰,你叫我叫谁出来呀?” 他说的倒是实话,可是语气上邦前后矛盾,这一来,更坚定了五个蒙面人自己钻牛角尖的想法。 那个瘦子,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小鬼头究竟是小鬼头,到底经不起考验,感到心虚了,本来,我还拿不准五妹的看法是对是错,这下子,老子可要不客气了!他的心里力作这种想法,耳朵更听到大胖子传音的指示说:“老二,放心出辣手好了一我们四个都准备好暗器在手,只要那个躲在暗中的家伙,敢出面救人,管叫他变成一只刺猬!” 这一来,他的胆子也更加壮了,马上凝神贯气,准备先好好地将西门追雪消遣一番,把苦头给他吃足了,然后再下辣手,取他的性命。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装出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子,彷佛无限惋惜地说:“小叫化子,这是你自己存心找死,如果接不下来,可别怪大爷没有向你打招呼啊!小心准备接招吧!”话音一落,双掌已向西门追雪闪电也似地劈了过去。 云时,大家只感到跟前出现了一片掌山,就彷佛有无数只手臂,在同一个时间,向西门追雪的身上,拍了过去一般,不但所有可能闪避的方向,都被掌势给封住了,就凭那么许多处虚责实的掌影,也足以使人弄得眼花缭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闪避才好。 在这种情形下,不但瘦子这边的同伴,已经认定了西门追雪要吃苦头,就是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至于面对敌人的西门追雪,表现的情况,比他们所想像的,似乎还要糟糕,不但显得张惶失措,彷佛连站都无法站稳似的,东倒一下,西歪一下,而且连脸色都吓得成了一片苍白,形势之险,简直无法加以形容。 然而,事情就有这么奇怪,在西门追雪这种张惶失措的行动下,竟然使得瘦子掌掌落空,不但没有损伤到他的一丝毫发,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沾上一点!这时,大家方始看出西门追雪根本是故意装出这付神态,实际上却展开了一套奇奥无比的步此,就是瘦子的掌势再快再狠,恐怕也对他无可奈何!不过,这一点在旁观者的眼里,固然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动手试招的瘦子,却才像是没有站稳似的,歪向一边,完全显出是一种巧合的情形!因此,他不但不知道警惕,反而轻蔑地哈哈狂笑说:“好小子,这下纸老虎可戳穿了吧!我看你还是乖乖跪到地上求饶吧!也许大爷慈悲一点,可以给你一个全尸!西门追雪一面手忙脚乱的东倒西歪,一面气喘呼呼地说道:“哎哟,你真那么狠呀!惺一点好不好!我不和你打了!我不和你打了!” 这一来,瘦子越加高兴得昏了脑袋,也不想想,如果是巧合的话,怎能掌掌都是如此,竟现依言把掌势放松,同时表示大力地说:“哈哈!你喘不过气来了是吗?我早讲过,叫你把撑腰的人,给喊出来,看你怪可怜的,现在赶快把那个人喊出来,还来得及!” 他这次放松掌势,倒真无意再去伤害西门追雪,那倒不是他的生性仁慈,而是感到胜之不武,不愿和他白费力气。他这样做法,自然更看不出西门追雪那付张惶失措的样子,是在故意耍他了!他看不出,旁观者清,他的那些同伴,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看到他这一付自我陶醉的样子,差不多气得无地自容,那位高个儿老半天都没有讲过话,这会儿却忍耐不住大骂一声喊道:“蠢猪!你以为别人真被你打得喘不过气来呀!”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瘦子被他这么一骂,也猛然感到不对起来,登时一张皮包骨头的骷髅头,给涨得变成了猪肝颜色,直恨不能有个地洞,马上钻了下去!恼羞成怒之下,掌势陡然一变,招招不离西门追雪的要害。 第438章 误判 “一口气向他攻出了三四十掌之多,同时嘴里怒骂道:“臭花子,竟然敢戏弄大爷,老子与你拚了!” 这时,西门追雪自然也用不着再假装下去,马上规规矩矩地按照那位徐姓老人所传的步法,轻快地与瘦子周旋起来,同时嘴里轻笑地说道:“嘻嘻!原来你还不笨嘛?不过,他虽然恢复正经,除了闪躲以外,却始终没有动手还招!由于双方的速度,都突然加快起来,旁观者的眼里,可再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了。 刹那间,瘦子的手掌,彷佛聚飞的蝴蝶一般,由一幻十,十幻百地绕着西门追雪的四周,上下纷飞,而且幻影愈来愈多,前一只掌影,还没有在大家的眼里消失,后一只掌影,又接着涌现。 说良心话,掌法变化到了这种程度,江湖上可真找不出几个,虽然还不能称为第一,但第二第三,决不会有甚么问题。 如果不是西门追雪巧遇奇缘,学会了一套奇奥无比的步法的话,无论换上寒泉玉凤或是妙手悟空上阵,想不动手还招,就是头几掌,都不用想躲得过去,就是动手还招,如果不采取硬打接的方式,也不容易化解得开对方的招法。 至于西门追雪那套步法可更让他们开了眼界,不但身形如行云流水般地,好看之极,而且在走动得快的时候,连整个人都幻变得成了模糊的一团,使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身材。 像这种神奇的步法,别说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假如不是在那干百只掌影中,不时传来西门追雪戏谑的话声,谁也看不出来,那会是一场凶恶无比的搏斗。 在这种情形下,瘦子的手掌,自然更不用想碰到西门追雪的一点衣角了,可是,西门追雪得理不让人,就有那么捉狭,分别有受到威胁,却故意乱喊乱叫地嚷道:“哎哟!好厉害,只差那么一寸,就让碰着肩膀了!” “唉!可惜你的手臂,短了一寸!” 瘦子在搜奇院的地位,并不算低,平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几曾被人这般戏弄过,简直气得想要吐血,可是又奈不何人家,情绪激动之下,几乎连章法都弄乱了。 这情形看到最初出主意的那位少妇眼里,不禁连呼侥幸不止,暗庆自己没有硬抢这份差事,否别,那个丑岂不出大了,不过,她到现在仍然不大相信西门追雪的功力会有多深,只不过仗着步法神奇,在取巧侥幸而已,因此,眉头一皱之下,主意又出来了,马上传音告诉瘦子说:“老二,千万沉住气,想办法激他还招,只要能将手搭上,就可以用内力伤他,像这样自乱章法,岂不是自找难看吗?” 瘦子究竟久经大敌的人物,闻言立即警觉,马上沉住气来,反正碰不到西门追雪的衣角,干脆把掌势放绶,装出一付真力消耗过甚,又急又气的样子,大声地喝道:“小叫化子,难道你是跟师娘学的武功,只晓得开躲,连手都不敢还,那也算是一个男人吗?” 果然,他这一激,马上收到了效果,西门追雪立即狂笑一声答道:“哈哈哈哈!要我还手!那你能接得下吗?不要以为你这套掌法,有多厉害,我要还起手来,你就施展不开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西门追雪越表示不愿意还手,瘦子越认为诡计得逞,更嗤之以鼻地说道:“反正吹牛不犯法,哼哼!不敢就是不敢,又何必硬要面子呢?” 他可没有想到西门追雪的年龄虽小,鬼起来对比谁都精,刚才不还手,根本就是偷招,这会瘦子那套掌法的精髓,都已让他得到,就是瘦子不用话激他,他也要还以颜色了,这一来,可不正中了他的下怀吗?分明是瘦子上了大当,他还故意装出一付勉为其难的样子说:“真的,那又何必呢?我们也没有甚生死大恨呀!” 瘦子神气十足地狞笑一声道:“嘿嘿!大爷早就看出来你外强中干,有种就不妨还手试试看!” 西门追雪不等他把话说完,马上答道:“好!你吃了苦头,可怨不得我!” 他说打就打,并且现买现卖,一出手就是瘦子自认得意的飞魔掌法!瘦子没有防备他也学到自己那一套,给他来上一个突击,登时被迫得手忙脚乱,几乎无法招架。 总算飞魔掌法是他自己的看家本领,早已涧熟在胸,闪躲的反应,早已成了本能,再加上西门追雪初学乍练,掌势还十分生疏,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可是,这么一来,先机尽失,虽然两人掌法相同,但西门追雪的出手,总是比他要快一步,使得他必须先行自救,才发发招,果然应了西门追雪那句施展不开的话,竟然一拿也发不出去!不过,在这套掌法下,西门追雪想把他伤着,也不容易。 瘦子这时可真是又惊又急,又怕又怪,不禁骇异大喊一声道:“啊——你怎么也会这套掌法,是谁教给你的!” 西门追雪一声发掌,一面做了一个鬼脸道:“嘻嘻!这有甚么了不起,像这种掌法,还用得着教吗?既然你怕成这个样子,小爷就换一套吧!” 说变就变,掌势一转,却与早先那个和妙手悟空狠拚一场的矮子,路子完全一样,这一来,其余那四个蒙面人,也不禁大感意外地惊叫起来喊道:“咦——老四的落英掌,他怎么也会!” 惊叫声中,场中的形势已变,西门追雪换上矮子这套掌法,可有点不太聪叨,因为落英掌实在比不上飞魔掌,而且掌势的变化,瘦子一点也生疏,这一来,岂不是让瘦子得到了一个抢回先机的机会吗?果然不错,当瘦子看清他使的是落英掌时,马上呈现一片喜色,不禁发出一阵得意的狞笑道:“好小子,你这才是自找死路呢?看大爷送你上路吧!” 话音一起,双手早已顺着西门追雪的掌势,霍地迎了上去,还没有等到西门追雪有所警觉,手掌已经合上西门追雪的手掌。 这时,他早已贯注了八成内力在手掌之上,双方掌影一合之际,内力突然并发,透过西门追雪的掌心,向他的心口疾攻而进!使得招法的巧打,一转而成内力较量的硬碰,在他想来,那还像摧枯拉朽一般,就可侍把西门追雪解决。 因此,内力一吐之际,更忍不住兴奋地大喊一声喝道:“小子,与我躺下吧!” 岂知,他的内力一吐之后,最初倒真让他攻进了西门追雪的掌心,可是,当他的喊声出口之后,立即感到不对,不但内力突然受阻,再也攻不进去,而且感到对方的掌心之内,跟着也涌出一股内力,反而向他自己这边,猛然反震过来,其劲之大,就是他提足全身精元,也无法相抗。 这时,他方始发觉自己这边的判断,整个错误,所谓高人,实际就是这位毫不起眼的小孩。 然而,他发觉错误已经迟了,对方的内力,早已涌进他的体内,根本连他转念的时间都没有,就只听得西门追雪回喊一声喊喝道:“不见得,还是你自己躺下吧!” 喊声一起,内脏立被震得支离破碎,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出口,整个身体已经飞上半天,掉到地面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这么死了过去。 西门追雪初次以内力伤人,想不到对方竟这般不济事,仅仅只发出六成劲道,就把人给打死了,这却不是他的本意,一时之间,不禁感到非常难过站在那儿发起呆来。 瘦子那几个同伴,因为始终不相信西门追雪有很深厚的功力,根本一点也没有防备,发现双方掌势合在一起的时候,还感到非常高兴,认为西门追雪这下是死定了!没想到结果恰得其反,西门追雪不但没有死亡,连退都没有退一下,自己的伙伴,却一声没哼地就惨死当场!这种意外的变化,不禁把他们全部吓呆了,四双眼睛,像死鱼一般地望着西门追雪发楞那神态,简直就说不出来,究竟是惊?是惧?还是不相信!只有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已经预知结果,没有像他们那么地发呆,而妙手悟空刚才差点没有死在这五个蒙面人的手里,至此方始感到出了一口恶气,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活该!也不想想,够资格做老夫主人的,会是那么好对付吗?” 他的语音,登时使得西门追雪与那四个剩下的蒙面人,从发呆中回过神来,那四个蒙面人,方始知道惊骇,不约而同地尖叫一声喊道:“啊——老四会死在他的手里!” 西门追雪因为本意不想杀人,不禁歉意地望着他们说:“唉——谁知他会这么不济事呢?” 岂知,四个蒙面人获知真相后,更坚定了要杀他的心意,不过,他们自知任谁也不是西门追雪的对手,决心进行暗算,刚好他们的手里,为了对付那个想像中的隐身高人,早已捏得有一大把暗器。 第439章 明察 这时瘦子已死,一点也不用耽心打到自己人,不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西门追雪三人吗?因此,当西门追雪向他们表示歉意的时候,他们早已用传音在暗中招呼好了,马上趁着西门追雪发话分神之际,霍地八手齐扬,把手里所有的暗器,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对准西门追雪三人的身上,打了过去,暗器发出以后,这才同声大阳地喊道:“哼!血债血还你们就认命吧!” 喊声方起,暗器早已射到三人的身前,不但多得难以计数,而且件件都是喂过剧毒,见血封喉的玩意儿。只要中上一只,就不用想活命,何况,西门追雪三人,事先一点也没有防备?因此,全都脸色大变,连闪躲都不知闪躲了!看来,只有闭目等死了!搜奇院那四个家伙,先打后喊把手里的暗器,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对西门追雪三人进行偷袭,西门追雪三人事先没有半点准备,闻声警觉的时候暗器已经距离身前很近,在这种情形下,别说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就来得及闪躲,也闪躲不开那么多的暗器。因此,不禁全吓得脸色大变,连闪躲的念头,都想不起来。 搜奇院那四个家伙见状之下,认定必然得手,不禁感到大喜过望,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得意的狞笑道:“哈哈……这下,看你们还能狠到那……” 岂知,他们得意的喊声,还没有终止,事情突然发生变纪,只听得:戛——一声清幽无比的长鸣,从西门追雪的身后,倏地响了起来。 鸣声起处,一片金虹,从地面急升而起,闪电也似地挡在西门追雪三人的身前。 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带着怪叫的声音,向着他们这边,急冲而至!他们根本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黑影已经冲到身前。 登时,他只感到喉头一阵剧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叫声未绝,人已碰的一声,倒了下去,微微挣扎了几下以后,就再也不能动了。 这时,其余三个家伙,立即感到事情不妙,直觉地将身子一转,准备冲到胖子的身旁,加以抢救。 然而,当他们的注意力,为胖子的惨叫引过去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打出去的那些暗器,在金虹一挡之下,也扫数反震回来。 因此,他们的身形方始幌动,就已被那批反震而回的暗器,打得像刺猬一般。 结果,救人没有救成,自己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出口,就希里糊涂地让自己的暗器,给打死了。 这一切,快得宛如电花石火,西门追雪三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发生,因此全都杲上加楞,眼睛瞪得几乎要暴出眼眶外去了!直到搜奇院的四个家伙、全都倒地死了以后,方始从惊骇中定过神来,但仍旧有点不敢相信那是事实,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最后,金虹一闪而落,黑影返身回扑,西门追雪这才明白是自己所收服的金鹧肭龙,救了自己,因此,不禁激动地一手抱住金鹧,一手搂住肭龙,加以抚慰地说:“好,好,鹧鹧,呱呱,你们太好了!” 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则心有余悸地望着这两只灵禽异兽说:“乖乖,好险,假如不是神物通灵,忠心卫主,那我们岂不全完了吗?” 西门追雪闻言表示无限感慨地说:“唉!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硬要找死,又能怪得了谁呢?” 妙手悟空却表示有点遗憾地说:“像他们这样险诈,实在是死有余辜,只可惜这样一来,那个从巡风二号手中,抢走宝物的人,究竟是谁,又得另外查了。” 寒泉玉凤点头表示同意说:“孙老说得不错,摘星楼与搜奇院既然暗中有了勾结,那个抢走宝物的人,他们五个一定认识,刚才没有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实在有点可惜。” 西门追雪表示不在乎地说:“管他呢?反正我找寻父母的线索,已经有了,宝物暂时找不回来,也没有甚么关系,我们还是一本初衷,替他们掩埋一下,离开这儿再说巴!于是,他们就着原来挖的那一个洞,再弄大一点,然后把所有的尸体,放在一起。 不过,当他们把尸体埋好,带着金鹧异兽,离开以后,附近的茅草丛中,却悄悄地钻出一个黑色劲装的人来。这人现身以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哺哺自语地说道:“好家伙,想不到二号那个死鬼,还在地面留下了一点尾巴,幸亏我不太放心,又赶了回来,否则,事情岂不糟了吗?” 说完,又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溜进洞去,把巡风二号刻在地面的字迹,予以铲平,出来以后,又望了洞口那一堆新坟一眼说:“那小叫化子不知是甚么来路,居然能一举消灭四院的五个金牌高手,我赵三虎可上得感谢他,如不是他将西院几个家家伙收拾掉,我的行藏,还能隐藏得住吗,现在,还有谁能知道双宝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只要我能参透双宝奥秘,那时,天下岂不是我的了吗?哈哈哈哈……” 说完,不禁发出一阵得意的怪笑。 岂知,正当他笑得非常高兴的时候,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说:“哼!笑完了没有?” 赵三虎不禁大吃一惊,霍地转过身来,厉声喝问道:“是谁?” 可是,当他看清那人的长相时,登时脸色大变,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慌不迭地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地说道:“小的该死!不知亭主驾到,所以……” 那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又冷冷地说道:“哼!你的眼里,还会有我这个亭主吗?赵三虎惶恐无比地分辩说:“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你老务请明察。” 那人颜色稍齐,仍旧冷冷地说:“是吗!刚才你说道甚么双宝,怎么没有看你呈报上来。” 赵三虎面无人色地说:“那,那,那……” 那人眼睛一瞪说:“那甚么,想私吞是不是,难道你忘了楼规不成!” 赵三虎发抖地说:“小的不敢,因为我也是刚……得…手,还没……有来得及…” 那人不耐烦地说:“嗯!那就拿出来吧!” 赵三虎显得无可奈何地说:“我……我……没有放在身上!” 那人微微感到有点意外地说:“没有放在身上?” 赵三虎说:“亭主不…相…信的话,可以搜!” 那人冷笑一声说:“哼!谅你也不敢说谎,那是甚么?” 赵三虎说:“是……是九宝镇邪与火浣衣……” 那人两眼突然一亮说:“甚么?是这两件东西,快说,放在那儿!” 赵三虎畏缩地望了他一眼说:“如果亭主…能够…我…就……”那人微怔一下,面露诡笑地说:“没有问题,只要你说出来,楼主那儿,我替你负责!” 赵三虎闻言如释重负地说道:“谢谢亭主,它们就藏在左边几里外,那座小土地庙的神像底下,好找……” 那人听到这儿,马上突出不意,猛的一掌,朝着他的背心,拍了下去!赵三虎没有想到他会下此毒手,登时被拍得惨叫一声喊道:“哎哟——亭主,你!”下面话还没有出口,人已鲜血狂啧地倒了下去。 那人一掌得手,方始望着倒卧在地面的赵三虎说道:“嘿嘿!为了独占双宝,可放你不得,你就认命吧!” 说完,马上身形一幌,飞越茅丛,朝着左边的方向,急驰而去!不一会,又有几条人影,从茅草丛上,飞越而至地向这个隐秘的洞口,落了下来,他们竟是那离去不久的西门追雪三人,不知为甚么原因,又返奔回来。 他们落地以后,立即用眼睛四处打量,似乎在找甚么东西似的,由于赵三虎的尸体,被那座新坟给挡了,一时之间,没有被他们看到,因此,西门追雪似乎感到有点不解地说:“奇怪,刚才我分明听到这儿,似乎有一声惨叫,怎么又没有了动静呢?” 妙手悟空马上接口说道:“恩主,恐怕是你听错了吧!” 西门追雪肯定地说:“决不会听错!” 寒泉玉凤表示同意说:“追雪的功力,比我们高,他说没有听错,应该不会有甚么问题,我看,我们还是仔细地多找找吧!” 方始把话说完,已经发现坟堆旁边,有一丝新鲜的血迹,马上指给他们看道:“你们看,那是什么!话音出口,人已跟着过去,终于让他发现了赵三虎的尸体,因此,又不禁高呼一声喊道:“你们快来,在这儿呢?” 西门追雪和妙手悟空连忙赶了过去,一看之下,不禁噫了一声喊道:“咦——!他是谁,怎么会死在这儿!” 寒泉玉凤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早已蹲了下去,准备察看尸体的死因,结果发现死一救看!” 说完,立即用手按在死者的命泉穴上,输送一肚真气过去。 第440章 复原 果然不错,死者在她真气输送的情形下,不一会儿,眼睛又慢慢睁了开来,当他看清三人的面貌身材时,方始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大概就是双宝的原主吧!可惜…迟…了一步,它…已经…让巽风……” 说到此地,终因受伤太重,生机已绝,话没有说完,就两腿一伸,真正死去。 西门追雪见状,不禁侧然地说:“唉!又是一条人命,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把它们亮了出来。” 妙手悟空则双眉紧皱地自言自语说:“巽风,巽甚么风呀!他这么一说,可真把人给弄糊涂了。” 寒泉玉凤见人已断气,只好松手站了起来说:“管他甚么巽风不巽风的,有了这两个字,总比没有的好,以后慢慢打听,相信总可弄出一个眉目来。” 说完,三人又不免要替他掩埋一番。 由于这一连串的事故耽搁,当他们离开这座秘洞,走上正道的时候,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三人一早出来,还没有吃过半点东西,肚子里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正好前面不远,紧靠一处山脚的地方,彷佛有一座庄院,妙手悟空一见,登时高兴得大叫一声喊道:“他奶奶的,假如再看不到人家,老子肚子里的酒虫,全都给饿疯了!” 说完,早已兴冲冲地朝着那儿,飞奔过去。 西门追雪和寒泉玉凤两人,见状也不禁放开脚步,紧追而上。 当他们到达那座庄院的时候,登时发现情形心乎有点不对,因为本家庄院的院门,在大白天,还紧紧地关着,没有打开,就像是里面没有甚么在似的。 不过,妙手悟空却不管这些,早已走到门前,将那一对兽环,叩得震天价响地朝着里面喊道:“喂!有人没有,出来一个怎么样?” 可是,任他叩得再响,喊得再大,里面就是没有半点回音。 妙手悟空一气之下,不禁用力将门往里一推,同时骂了一声说道:“他奶奶的,难道你们全死光了不成了!” 岂知,大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他的力量用力太猛,一推之下,几乎连人都倒了进去,等他将身形站稳,向院内微一打量的时候,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喊岂:“啊——人真的死光了!” 西门追雪与寒泉玉凤两人,闻声急窜而进,定晴一看之下,也不禁惊得呆了,半晌” 以后,方始骇然地说道:“啊!——好辣的手段,这是谁干的好事!” 原来妙手悟空刚才说的话,一点也不假,这家庄院的人,很可能都死光了。 单是院落里,就横七竖八地躺不少尸体,而且断腿残肢,血腥扑鼻,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一幅凄惨绝伦的景象,实在令人不忍卒睹。 三人见状,早就不感到肚子饿了,那里还有兴致去找东西吃,只好准备又行另一次方便,替这些死料理后事了。 正当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子里面,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丝极端微弱的呻吟之声。 西门追雪登时心中一动,马上领着金鹧肭龙,推开房门,向内院走了进去说道:“姑姑,孙老,我们先到屋子里面找找,也许还能救活几个人,都说不定!” 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自然没有话说,马上跟了进去,结果发现屋里死的,比外面更多,而且都是一些妇孺。 最后,总算让他们在一间书房里面,发现一位慈眉善目,须发班白的老人,眼睛半睁半闭,斜靠在墙角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西门追雪连忙蹲了下去,用手一按脉膊,立即诊断出来,这位老人,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正在那儿调经引气,想把真寸提聚起来,可是又有点力不从心,只能勉强在死亡边缘上挣扎。 由于西门追雪的动作,把他给惊动了,不由微微抬了一下头,当他看清蹲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孩时,不禁挣扎着举起手来摇动,意思很显明地,是叫西门追雪赶快逃走。 西门追雪自然没有理他,却将手伸进怀里,准备把那半颗灵芝,取了出来救人。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彷佛有几骑骏马,向着这座庄院,急驰也而来。 老人听到马蹄声以后,脸色登时大变,显得非常焦急地将手往外连挥,同时从嘴迸出很微弱的一点声音,断断绩绩地说道:“小娃……儿,快……走!魔…鬼们……又要…来了,再迟……你这条……小命就要……完……啦!” 勉强把话说完,一口气已经接不上来,登时晕了过去。 西门追雪很快地从怀里把那半颗灵芝,取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撬开老人的牙关,整个给塞了进去,然后嘴对着嘴,度了一口气进去。 灵芝入口即化,顺者他那一口气,很快的流入喉管。 紧跟着,西门追雪伸出手来,在老人的胸口,推拿起来,由于他此时的内力已经有深厚的基础,虽然他使的只是医家普通的手法,效果却大不一样。 旷世灵药,加上内力的卷动,哪还有不起死回生的道理,不到片刻功夫,老人就已回醒过来。 这时,他只感到喉头一腥,哇的一声,吐出许多紫黑的血块,接着,就只感到胸口一畅,彷佛有一股阳和之气,从丹田里面升了起来,循着经脉,缓缓地向全身散去。当这股阳和之气,散而复聚,又回到丹田里面的时候,混身伤痛,夷然若失,除了自己暂时不能运气以外,差不多已与常人无异了。 老人神志,此时早已完全清醒,不禁满脸诧异,呆呆地望着西门追雪,说不出话来,好大一会,方始想起身道谢。 可是,当他身体稍一动弹,西门追雪立即将他接着说道:“老人家,你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此时千万开口不得,否则,真气一散,复原就要慢得多了,敌人转瞬即到,没有充裕的时间,仔细为你施救,刚才我用了半颗灵芝,总算保住了老人家这一条命,有甚么话,等我们打发了这批恶贼以后,再长谈吧!” 老人听到此话,只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就不再说话,自行盘膝坐好,闭上眼睛,试着调起息来。 西门追雪见状,方始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向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打了个招呼说:“姑姑,孙老,我们先躲起来,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假如真是搜奇院那批没人性的家伙,今天非好好地摆布摆布他们不可!” 说完,那张小脸上充满了一股煞气,显见,他已为这一件凄惨绝伦的灭门血案,引动了内心的杀机。 话刚说完,大门外面,已经隐隐传来七八个人下马的声音,接着听到一个人惊噫了贸叫道:“奇怪,怎么院门大开,难道老鬼猜到我们还要再来,先行逃了,这样可就糟了,院主那儿,可怎么交代呢?” 接着,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管他呢?进去看看再说,如果真的逃了,马上用飞鸽传讯,通知各地关卡拦截,我就不相信他能逃到那儿去!” 西门追雪这时早已抱着金鹧躲在书架后面,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则分别躲在门后的角落里。肭龙则伏在书桌底下,守护着那位正在调息的老人。 当他们刚始躲好,书房外的大厅中,已经陆续走进了七八个相貌狰狞,满脸横肉的劲装大汉来。 这些劲装大汉,都是黑绢包头,一色快靴白袜,寒泉玉凤妙手悟空一看,就认出他们这种打扮,正是搜奇院手下的头目之流的人物。 为首一人,面目长得最为凶险,大身材,两眼精光四射,一看就知内力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虽然不能说是甚么绝项人物,也可以算得上二三流了。 这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月牙短斧,全神戒备地用眼睛向四处打量。 当他一眼看到书房的房门大开,老人坐在地上调息的情形时,不禁得意地狞笑了两声说:“嘿嘿嘿……原来这老鬼早已负了重伤,早知如此,又何用得着带这么多人来呢?” 说到这儿,马上神气十足地将手一摆,命令他身边的两个匪徒说道:“邢恶,诸小邪,你们两个与我进去把他拖了出来。” 两个匪徒连忙躬身应是,接者就朝书房门口,走了过去,连走边向里面说道:“老鬼,刚才的威风到那儿去了!” 当他方始把话说完,正待举步向屋里跨了进去的时候,只听得书架后面,发出面整冷笑,两个匪徒登时只感到两缕强劲的指风,分别从门侧的角落里,向自己腰际的要穴袭来,不好两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咚咚两响,直挺地倒了下去,静静地躺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了。 大厅里面站着的那些匪徒,见状不禁大惊,登时脸色齐变地瞪着书房的房门,骇然地喊叫道:“啊——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那个为首的人,镇定得多,马上用手势将大家稳住,走向前去,细加察看,方知两人已被点中穴道,人并没有死去。 第441章 元凶 可是,他们离去的时候,分明记得,这座庄院里,没有死的,只是老人一个,现在老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分明调息正在紧要的时候,无法伤人,何况邢恶与诸子邪两个的身手并不太差,怎么被人凭空点了穴道,连闪躲和来不及呢?想到这里,登时心头发毛,感到有点不妙,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不过,他们西院的人,平日横行江湖,几乎没有人敢惹,这一点点小小的变故,岂能就此把他吓退。 因此,马上将两个匪徒,脱离书房门口,准备先将两人的穴道解开,问问刚才受袭的情形以后,再决定怎么办。 没有想到,倒下这两个人的穴道,并不是一般的手法,可以解得开的,他们这一伙人对此所知不多,说甚么也无法将两人弄醒。 为首那人见状,只好另外再派两人,向书房里去试探试探,他们则全部将兵器掏了出来,严神戒备地盯着书房里面,以防不测。 可是,那两个匪徒,小心翼翼地走向书房门口,还没有跨向门槛,就听到屋里传出一片发自小孩的声音道:“不如好歹的东西,还要前来送死吗?滚!” 话音一落,那两个匪徒,就只感到一股无形的潜劲,从门内向着自己的身上涌到,更是连气都来不及哼地,就那股潜劲,撞得倒飞而退,就彷佛被人一抓起,给摔了回来的一样,咚的落到原来的位置,倒在地下,昏死了过去。 像这样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一口气躺下了四人,真是他们横行以来,第一次碰到怪事,不禁全都吓得脸无人色,骇然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只有那个为首的人,自恃尚有大援在后,并没有让这种情形吓倒,反而气得哇哇大叫,高声向着屋内喊道:“他妈的,那个见不得人的王八蛋,胆敢管起我搜奇院的闲事来,有种的,就滚来让大爷看看,你是……” 话还没有说完,屋内小孩的声音,早已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呱呱,揍他!揍字一起,就只感到黑影一闪,向着他的身前扑了过来。 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清,那黑影究竟是甚么东西,左边脸上,就已重重地挨了一个巴掌。登时,其余的那些匪徒,只听得:“拍!”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们这个为首的人脸上,响了起来!紧接着,黑影一幌而逝,为首的那人,脸上早已肿起一寸多高,只痛得他哎唷连声地尖叫起来。 可是,他们定睛向四周一看,仍旧没有半个人影,为首那人,又是谁揍了他呢?这事情可不太邪门了吗?不过,这时在书房的门口,不知在甚么时候,突然多出一头似狗非狗,毛色乌黑的怪物来,只见它用两只后腿与扁平的尾巴,将身子撑着,偏头伸舌,用那泛着蓝色的眼睛,很悠闲地蹲在那儿,向大家望着。 如果说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一头畜生,将他们这一行的头儿给揍了,说甚么他们也不敢相信,可是,不是它,又会是谁呢?当他们正在猜疑的时候,为首那人,脸上疼痛已经稍止,这家伙自出娘胎以来,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不禁气得暴跳加雷,狗杂种地大骂起来。 没有想到,他的口方始张开,仅仅只骂出两个字,那条黑影,又突然出现,快逾闪电地扑上他的身来。 这次,他早就有了准备,马上一个箭步,猛然往横里急闪而退!他应变的措施,不能说是不快,然而一点作用也没有,那条黑影,就好比他自己的影子一般,不论他怎么闪法,也不论他闪得多快,仍旧无法摆脱。 就这样,也只不过闪了两三闪,右边的脸上,又已拍的一声,给揍中了。 这次,打得比第一次还要来得重,不但险上立即肿了起来,而且连里面的牙齿,都给打断了好几个,使得哇的鲜血狂喷,只差点没有把他痛得昏了过去。 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又无暇看清那黑影是个甚么东西了。 不过,他自己虽然没有看清楚,他的那些同伴,可看清楚了,那条黑影,那里是人,根本就是他们不敢相信的那头怪物的尾巴,在作怪罢了。 这一来,可把他们全都惊得骇然失整地叫道:“啊——真会是这条畜生!” 为首那人一听之下,几乎忘了疼痛地愕然喊道:“甚么!是一条畜生!” 说完,定睛一看之下,门口那条怪物,尾巴上面,血迹殷然,刚才把他揍得牙血狂喷的,不是它那还有谁呢?这一来,可真把他给气坏了,不禁大喝一声:“好呀!就你这条畜牲,也敢欺侮起大爷来,老于要是不把你宰来吃了,就不算是人。” 喊声一起,早已舞动手里的月牙短斧,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对准那怪物的头上,呼的一声,猛砍下去!岂知,当他的斧头,眼看就要砍中怪物的时候,那头怪物却突然之间,不见了影子。可是,他这一砍之下,差不多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又怎么能收得住势呢?结果,噗时一声,一柄月牙短斧,端端正正地砍中书房的门槛,给卡得紧紧的,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拔得出来。 其实,就算他拔得出来,也找不到时间了,因为那头怪物,早已扬起尾巴,狠狠地在他屁股上,又揍了一下狠的,人在用力的时候,重心本来就不稳重,因此,一揍之下,双手不由自主地从斧柄上滑了下来,终于咚的一声,在地面上摔了一个大元宝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头似狗非狗的怪物,会这么厉害,而且还这么捉狭。心里真是又怕又急,又气又恼,还又伯它乘机再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总算他还有点急智,人摔倒以后,还没有爬起来,就高声地大喊道:“你们这些死人,还不与我一齐上来,把那畜生剁了,难道还要我请不成!” 他的那些同伴,虽然被他那付狼狈不堪的样子,弄得有点发呆,但因凛于西院的规矩,可再也不敢怠慢,于是马上一涌而上,朝着那头怪物的身前,扑了过去。 霎时,大厅之上,刀光剑影,响成一片,闹得不可开支。 可是,以他的头儿,尚且在怪物的下面吃惊,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头目,又济得了甚么事呢?不过,那头怪物,好似有意跟他们开玩笑似的,并没有对他们反击,仅仅在他们中间,东奔西窜,上躲下闪地和他们捉迷藏玩儿。 这一来,他们不但伤不着那怪物的半根毫毛,反而引得自己的兵器,老是碰到一堆,好几次,几乎连自己人都伤着了。 为首那人,虽然趁着这个机会,爬了起来,把那柄嵌在门槛上的短斧,给取了下来,见状不禁又气得火冒三丈,望着他的那些手下,暴喝一声骂道:“蠢材!像这样乱砍乱劈,有个屁用,平常对你们练的搜魂阵,难道全给忘了不成!” 说完,马上挥斧上前,加入他们那些伙伴之中,指挥起来。 可是,他们刚始把阵脚稳了下来,那须怪物,也像得到了甚么指示似的,不再同他们客气,不等他们把阵势布好,就东爪,西一尾地,向他们展开了反击,结果,阵势未成,又乱得一场糊涂,不但仍旧伤不着怪物的半根毫毛,甚至连招架都有点招架不了。 这样被戏弄了半晌以后,方始听到书房里面,猛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传出一片声音说道:“哼!呱呱都打不过,还给我吹甚么大气,看来你们决不是元凶大恶,就暂时饶了你们吧!呱呱,每人咬掉他们一只耳朵,放他们走算了,记住,下次再敢为非作歹,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满厅惊叫之声,彼起此落,这批搜奇院的小恶棍们,只感到耳根二源,一阵疼痛之下,耳朵早已不知道了去向。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可全都吓得亡魂透项,那里还敢再停下去,根本连他们那几位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伙伴,也顾不得了,就这样一哄而散,唉叹唆地,向外夺门而出,各自逃命去了。不一会儿,庄院外面,马蹄之声大作,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急响而逝,眨眼就听不到了声息。 这时,西门追雪与寒泉玉凤妙手悟空他们,方始各自从隐藏之处,闪身而出,彼此相视一笑之下,西门追雪又马上走到老人的身边,替他检查起伤势来。 寒泉玉凤虽然没有学过医,但洽伤方面的常识,却比西门追雪要知道得多些,见状立即看出老人伤势己不要紧,只不过真气提不起来,无法恢复那一身武功罢了,因此说道:“追雪,不用再检查了,你只要从背心给这位老人家输送一股真气过去,帮助他行功片刻,这位老人家就没有事了。”说完,马上告诉他如何输气疗伤的法门,虽然学医的人,如果不是身兼习武,不能以此法疗伤,但道理却与推拿大同小异。 第442章 求情 西门追雪医道已得秦鹏举先生的真传,现在又身具探源内力,学会了运气使力的诀窍,那还不是一点即透。 于是,他马上将手一伸,抵住老人背心命门穴上,缓缓地将自己的真力,传送至老人的体内。 老人虽然已经灵芝保住性命,丹田之内,那一口真气,始终提不起来,正感灰心失望,准备算了的时候,西门追雪的手掌,已经按了过来。 登时,他只感到对方的手心之上,传来的那股真气,热酥酥地,一下就把自己丹田里面那一团散漫的真气,给里住了,当他借机往上一提的时候,不但一点也不再费力,而且运行起来,好似比往常还要来得顺畅,一过以后,只感到混身一片清凉,身心之舒适,简直就没有法子形容,在他的经验中,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种内功,助人疗伤,会产生这种现象。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当西门追雪的手掌从他身上拿开的时候,全身真气,早已凝聚如初,而且试行运气,彷佛功力方面,比没有受伤以前,还要增强了不少。 再加上他在调息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一幕闹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事实,会是真的。 因此,他睁开眼睛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指头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他一口。 当咬得疼痛无比的时候,方始拾起头来,楞楞地望着西门追雪,满脸迷惘的说不出话来,又停了好大一会,方始猛地跳了起来,双膝一屈,就要跪了下去,给西门追雪叩谢救命之恩。 西门追雪有了以前在山神庙那段经验,早就防到他会来上这一手,见状连忙双手一挡,满脸通红地说道:“老人家,你要干甚么,千万不要折杀我了,像这种事情,根本就算不得甚么!” 老人经西门追雪的小手一挡,就只感到两人之间,彷怫隔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说甚么也跪不下去。 这时,他的内心里面,真是又惊,又喜,又愧。 惊的是西门追雪这么小的年纪,竟会有这么深的功力,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喜的是自己频临绝境,居然会钻出这么一位救星来。 愧的是自己枉自练了几十年的功夫,结果连自己的庄院,都保全不住,反而害得全家老少,惨遭浩劫,就是自己一条老命,也都是别人给拉回来的。 一时之间,真是说不出来的感概,因此,只好不再下拜地望着西门追雪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友,你可算是老夫有生以来,遇到了的第一个奇人了,大德不敢言报,今后只要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又马上转过身来,分别向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道谢。 两人连忙还礼答谢,彼此客气了一番以后,西门追雪方始问道:“请问老伯贵姓,究竟为了甚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老人闻言,不禁悲痛地说道:“唉!老朽罗世泽,今天的事情,不是三一言两语,就可以说得完的,等……” 寒泉玉凤也感到这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接口过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待会慢慢谈吧!目前最要紧的事,是替死者料理后事,罗老伯,不知附近甚么地方有棺材买,让我们去叫他们把东西送来吧!” 罗世泽凄然地摇了摇头说:“算了,别说这儿距离最近的市镇,也有好几十里路,就是相距不远,任何店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这么多棺材,死者入士为安,就在院子里挖几个坑,把他们埋了算了,等到以后,再为他们改葬吧!” 西门追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挥嘴进来说道:“老伯伯,外面大厅里面,还有四个被我们点了穴道的贼党,你看该怎么发落!” 罗世泽想了一想说:“算了,他们不是首恶,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夫似往行事,太过刚愎,今天的事件,何尝不是报应,还是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饶了他们吧!” 西门追雪不禁钦敬地说:“老伯说得很对“,就从这一点上看来,搜奇院的所作所为,决不会有一件好事!本来,今天上午,我失手杀了他们一个蒙面脸的瘦子,心里还有点难过,这么一说,也就用不着放在心上了。” 这时,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早已走进大厅,对准那躺在地上的四个小贼,一人踢了一脚,把他们的穴道,给解开了。 四贼挨踢以后,各自吐了一口浓痰,方始回醒过来,但因躺在地上过久,四肢还有点麻木,又挣扎了好大一会,才从地面爬了起来。 西门追雪见状,不禁走了出去,很严肃地对他们说:“本来,按照你们的罪行,非处死不可,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事主为你们求情的面上,这次就饶了你们吧,假如下次还不改正过来,那就不会有这样客气了!” 说完,四人马上发誓改邪归正,不过,其中那个叫做邢恶的小贼,却在暗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见没有诚意,只可惜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结果让他给逃了过去,以致在前途上,引起了许多危难。几乎害西门追雪连小命都送掉了,那是后话不提。 四贼发誓以后,正待起身离去,妙手悟空却突然说道:“且慢!饶固然是饶了你们,却不能就这样走开,孽是你们造的,你们可不能不负一点责任,掩埋死者的工作,难道你们不应该尽一点力吗?” 四贼闻言,连忙答道:“应该,应该,这些事情,就完全交给我们好了!” 说完,马上随在西门追雪他们的身后,在院落里就地挖了许多大坑,分别将尸体埋、葬,接着又帮忙把四处的血迹,洗静以后,方始告别离去。 经过这一阵工作,时间又已到了黄昏,大家方始再度感到饿了起来。 好在厨房里面,现成的菜肴不少,只须稍稍加热,就可以食用,于是大家一齐动手,将东西搬了出来,老人又找出一坛陈年竹叶青,这才一起用膳。 席间,西门追雪忍不住又发问道:“罗老伯,搜奇院与你老人家,究竟有甚么深仇大恨!竟然对你老全家,下起这种辣手来。” 罗世泽苦笑了一声说:“有仇!有仇的话,就是我死了也能甘心,老实说,在今天以前,我根本连搜奇院这三个字,都不知道,这个仇从何给起呀?” 妙手悟空不禁诧异地问道:“甚么?老人家难道不是武林中的人物!” 罗世泽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原本是朝廷中镇守边塞的一位武官,近年退休,看中了这个地方的风景,才带了一部旧属,在这儿建立了一片庄院,没有想到他们没有丧命沙场,却为老夫带累,埋骨于此,唉!” 说完,眼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寒泉玉凤感到有点奇怪地说:“既然如此,搜奇院为甚么又会找上你老人家呢?莫非老人家有甚么很有价值的珍藏,被他们看中了不成!” 罗世泽摇了摇头说:“钱财身外之物,假如为了这个,我把东西给他们就是,又何至落到这种地步呢?唉!” 西门追雪大为不解地说:“啊!那又为的甚么?” 罗世泽说:“不知道他们从那儿得来的消息,说我知道甚么西齐主人的下落,要迫着我说出来,我……” 西门追雪三人一听此话,不禁全都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急问道:“啊——为了这个?老人家,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罗世泽见状,不禁呆了一呆说:“咦,怎么你们也关心这件事,那位甚么西齐主人,究竟是谁呀?” 三人一听他这样说法,似乎感到非常失望,答非所问地道:“这么说来,你是不知道罗?” 寒泉玉凤又马上微噫了一声说:“不过,由这事看来,颜大侠在劳山失踪,倒是真的了,这可就有点奇怪啦!” 西门追雪马上接着说:“我早就说过,多半是被人给放走了,可是那个放走他老人家的人,又是谁呢?否则,就是跑到搜奇院的总坛里面,也没有甚么用处呀!” 罗世泽见状,不禁非常开心地问道:“恩人好像急于要找那位颜大侠,难道有甚么事吗?” 西门追雪说:“因为我的身世,只有找到这位老人家,才能弄得清楚?” 接着,马上把自己的遭遇,和必须找西齐主人的原因,扼要地加以说明。 罗世泽听完这番话后,不禁眼睛一亮,恍然地说道:“啊——照这样说来,我倒知道那位颜大侠,是哪个了!” 西门追雪三人不禁大喜过望,正待出言相询,窗外忽然微微地传来一声响动,寒泉玉凤立即惊觉,马上从桌上找起一只筷子,朝着窗口那儿,打了出去喊道:“是谁!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想干甚么?” 话音一落,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狂傲的狞笑说道:“嘿嘿嘿嘿!我道是谁,能够使得他们锻羽而归,原来是雪峰双侠之一在此,那就难怪了!” 第443章 碰硬 寒泉玉凤等人,闻言立即闪身而出,定晴一看之下,内院天井当中,不知在甚么时候,来了三个形相非常狞恶的老人。 其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式姜黄直缀,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脑袋上还梳得有一只冲天子辫子,样子滑稽透项。 另外一个站在他们当中,不但满脸都是疤痕,形相丑恶已极,而且右臂齐肩而断,仅仅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袖子,虚飘飘地垂了下来,令人看到,感到非常别扭。 寒泉玉凤一看这三人形相,登时心神大凛,微露骇然地说道:“啊——是三位前辈!” 那位断臂老人,大刺刺地飘了她一眼说:“哼!既然认出老夫是谁,当知老夫规矩,还不赶快自裁,难道真要老夫自己动手不成!” 说完,马上昂首望天,就彷佛对方一定会自裁似的。 西门追雪一看他那付样子,不禁大起反感,连忙向妙手悟空间道:“孙老,这家伙是谁,说话的口气,竟然这么大!” 妙手悟空皱了皱眉头说:“他们是独目阎君手下,最强的三把硬手,艺业仅比独目阎君,稍逊一筹,号称都庞三判,那个一只胳膊的,叫独臂恶判焦荣言,其余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一聋一哑,聋的叫天残文判王华庆,哑的叫地缺武判王华号,奇怪,他们怎么会为西院助起拳来,这事情可有点麻烦了!” 西门追雪初生之犊不怕虎,经过几次打斗以后,对于自己的功力,颇有信心,闻言不禁大为不服地说:“就凭他们,连那首歌谣里面的名次,都没有挤上一个,又能厉害到那儿去,哼!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们这番回答,独臂恶判三人,自然一个字不漏,全都听到耳里去了,当西门追雪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不禁转过头来,好像感到非常意外地望了西门追雪一眼,那位独臂恶判一见西门追雪是个小孩,登时扬了扬眉头说:“我当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老夫三人,不放在眼里,原来只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那就怪了!” 西门追雪马上反唇相讥道:“哼!年纪小不懂事,年龄大可能懂得多少呢?房里的老牛,不就活得有一大把年岁吗?” 独臂恶判一听此话,不禁气得两眼直翻,狠狠地瞪了西门追雪一眼,阴阴地说道:“嘿嘿!小娃儿,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得到甚么结果吗?如果不是老夫不屑以大欺小,早就把你捏了!” 西门追雪可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地说:“哼!说大话反正不要本钱,小爷如果不是看到你没有几年好活了,说不得只好以小欺大,给你一点苦头吃吃了!” 独臂恶判想不到西门追雪的口舌那么厉害,竟然针锋相对地,马上回敬这么一句,登时杀机涌现,阴侧侧地笑了一声说:“嘿嘿!小娃儿,老夫耐性有限,你如果硬是不知死活,老夫只好拿你开刀了!” 西门追雪轻蔑地望了他一眼说:“是吗?这话可变好听嘛!嗯,像唱歌一样!” 这种蔑视的态度和语调,简直比骂他祖宗三代,还要来得难受,独臂恶判可不是甚么好人,刚才只不过碍于身份,才容西门追雪说了这许多话,这时,他的心火已动,可不管甚么身份不身份了!马上暴喝一声喊道:“小鬼,你自己硬要找死!那可怪我不得拿命来吧!” 喊声一起,人已暴射而上,独臂一拉,就往西门追雪的头顶,一掌劈了过去,掌势还没有落下,那一股掌风。已经迫近西门追雪的头项。 西门追雪没有想到他说打就打,一时之间,几乎措手不及,让他劈过正着,总算他从徐姓老人那儿所学的那套步法,已经让他练得滚瓜烂熟,成了☆种本能性的反应,这才在干钧一发的当儿,一个滑步,闪了开去,但人却不由自主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独臂恶判根本就没有把西门追雪看在眼里,认为像他这种小娃儿,那还不是一碰就倒,因此,发掌的时候,不但没有防备他闪躲,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到掌势一落,把地面打得出现一个深坑的时候,方始发现西门追雪已纵闪到一边,不在原地了。 这一来,可真把他吓得心里猛然一跳,不禁抽身急退,愕异地失声叫道:“咦!!你这小娃儿,还不简单嘛?” 西门追雪虽然险些挨了他一掌,脸上可没有露出惊容,看到他这一付愕然的样子后不禁讥讽地说道:“哼哼!老家伙,地皮可没有得罪你,干嘛和它过不去呢?” 不过,他说虽说得轻松,可是看到地面那个深坑的时候,却心中大凛,知道这家伙比他以前所碰到的那些货色,不知道强多少,因此再也不敢轻心大意,全神戒备起来。 独臂恶判一时大意失招,虽然吃了一惊,但内心仍旧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只认为是自己太疏忽了,所以才有此失,现在听到此话,内心感到很不是味,不禁杀机更浓他狞笑一声道:“嘿嘿!小娃儿,得了便宜,居然还敢卖乖,老夫就不相信,这次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 话音一落,人已再度冲了过去,独臂一举一幌,就像是干千手观音一般,掌影密似网兜地朝着西门追雪的身上,罩了过去!眼看掌影,已经将西门追雪罩定了,不禁又狞笑一声喊道:“哼!除非你学会了孙猴子的七十二变,否则,就认命吧!” 岂知,当他掌影一落一收之际,只见西门追雪身影微微那么一幌,竟然让他躲了开去,不但没有将人劈中,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挨着一点!这时,独臂恶判可傻了眼了,一时之间,竟然呆在那儿,说不出话,半晌以后,方始心神大凛地骇叫道:“啊——邪门!他居然躲过了我这一招“一网打尽”!” 西门追雪这时已经心中大定,知道即令对方功力高过于他,也没有甚么了不起的,何况,两人还没有硬碰硬地对过掌,究竟,强谁弱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他这时又动偷招的念头,才没有趁机反击,闻言不禁轻笑一声说道:“嘻嘻!“一网打尽”,这一招的名字,倒取得不错,只可惜是一面破网,根本就网不到鱼儿!” 独臂恶判一听此话,几乎连肚皮都气炸了,同时,心里说甚么也不服气,会奈何不了这么一个小娃儿。 因此,马上一个箭步,向西门追雪的面前,冲了过去喊道:“住嘴!老夫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你也不会知道老夫的厉害!” 话音一起,独臂早已急捣而出,一口气之下,招中套招,式中套式,竟然发出三十六掌!变化之快,几逾闪电,招式之狠,宛若迅雷。 在这种情形之下,别说是一个大人,就是一头苍蝇,恐怕也飞动不了。 然而,事情就那么奇怪,西门追雪就好像是一尊没有形体的幻影一般,任他的掌出多快,招发得多狠,就是沾不到他一点边见。 有时明明白白,已经看到自己的掌劈中了,可是劲力一吐之下,又落了空。有时清清楚楚,算讨到他非往这边闪躲不可,可是当自己的掌势往这边凑的时候,西门追雪的影子,偏又在另一边出现!更气人的是,他在自己如山的掌影中,还不断地说着风凉话儿!“嘻嘻,这一招如果手臂生长一点,不就好了吗?” “嗯!招式倒是不错,就是太慢了一点!” “咦!我在这边呢?” “怎么啦!眼睛没有吃油吧!” 结果,一抡急攻下来,自己不但没有打到人,却几乎累得气喘呼呼,连真气也调不均了!这时,老魔方知遇上了劲敌,不禁又急,又气,又怕,又恨,内心里面,就像是例翻了一只五味瓶一般,根本就辨不出来,那是一种甚么滋味!更糟的是,打着,打着,竟然不想打也不行了。 因为只要他一缓下来,准备抽身后退的时候,西门追雪就突出不意地,朝着他的要害,来上一掌,又迫得不能不回招自保!假如你想同他来一个硬碰硬吧!西门追雪又不动手了。 像这样下去,就是对方不打自己,累也将自己累煞!不过,总算他那两个同伴,已经看出有点不对来,马上身形一幌,冲了上去,闷声不哼气地,出掌就打。 这一来,西门追雪可没有把握,是否能同时对付三个高手的围攻,只好赶紧跳出圈外,以避其锋。 独臂恶判得到这个机会,那还不赶紧抽身急退,可是人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了。 那一对聋哑兄弟,人虽然是一个残废,心可机灵得很,一见他们中间,武功最强的独臂恶判,也在这娃儿手里,栽上这大的一个跟头,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惹他,一见对方跳出圈外,也赶紧跟着独臂恶判,一道急退回来。 第444章 有救 本来,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一见他们出现以后,感到非常耽心的,经此一来,可吃了定心丸,早把压在胸口的那一块石头,给放了下来。 这时,妙手悟空可神气了,见状不禁撇了撇嘴,轻蔑地说道:“哈哈!都庞三判的威风,也只不过这个样子,看来,我们想自裁,也用不着罗!哈哈哈哈!” 这一阵笑声,可真把三个老魔,给笑得脸上一阵冷一阵热的,直恨不得面前有一道地缝,好马上钻了进去,不再出来见人。 因此,妙手悟空的笑声一停,独臂恶判马上怨毒地朝他盯了一眼,阴森森地说道:“小偷儿!笑吧!待会总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说完,马上又转过头来,望着西门追雪说道:“小娃儿!哼!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由强出头,你既然硬要梯上一腿,干预我们的事,你就不要后悔!” 西门追雪冷笑一声说道:“哼!后悔!说得倒怪好听的,像这种减门的血案,你们都做得出来,小爷仅仅给你一点教训,你就受不了!告诉你!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这儿!” 独臂恶判也不回答他这一句话,却迳自转过头来,向罗世泽喝问道:“老家伙,果然你知道颜老鬼在那儿,我奉劝你趁早说出来吧!否则,等到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那就悔之晚矣!” 罗世泽不禁两眼红丝暴露地望着他们,猛然发出一阵沉痛的悲笑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悔之晚矣;不错,悔之晚矣!哈哈哈哈!要我说出来!哈哈哈哈!把我全家的人,都杀光了,还要我说出来,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悲笑,直到笑得声音都有嘶哑的时候,方始猛然一顿,把眼睛狠狠盯着他们,一步一步地朝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说道:“要我说出来!哼!我直恨不能吃你们的肉!阳你们的血!寝你们的皮,你们这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牲,居然还想要我说出来!嘿!嘿!嘿!嘿嘿……” 独臂恶判三人虽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见了老人这等神情,也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步子,往后退了回去!老人这时的神态,几乎接近疯狂,一见他们往后倒退,立即冲了过去喊道:“想跑!哼!老夫与你们拚了!” 其实,独臂恶判三人,何曾想跑,只不过一时之间,被他那一股怨毒的气势,给镇住了,才不知不觉地往后倒退的!这时,被他这一声大喊,反而定过神来,独臂恶判登时身形一顿,狞笑一声说道:“老家伙,想拚命,还早着呢?与我躺下!” 话音一起,单臂早已伸了出去,闪电也似的点向老人的腰际!西门追雪三人,当老人怨毒的狂笑时,也像独臂恶判等人一样,给弄得楞住了,没有及时将老人拉住,也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直到这时,方始猛然警觉,可是老人已经走向独臂恶判他们那连,见状之下,想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登时,老人已被独臂恶判点中,咚的一声,往地下倒去!不过,当他准备采取再一步的行动时,西门追雪三人,已经同时抢了过来。 西门追雪一见老人倒地,只当已被独臂恶判给打死,他的生性虽然仁厚,这下可真把他的跟前给弄红了,不禁恨声怒喝一声喊道:“好毒的心肠,竟连最后一个人,都不肯放过,刚才小爷后悔没有宰了你!” 喊声一起,早已单掌一扬,集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对那独臂恶判的身上,猛劈过去!直恨不得一掌就把独臂恶判劈死,好替老人报仇。 独臂恶判刚才虽然被他缠得喘不过气来,却并不是因为功力的关系,现在见他居然敢向自己真的硬劈,不禁心头暗喜地想道:“好小子,如果你依仗那一门子怪异的轻功身法,我姓焦的,只好自认倒霉,奈何不了你,现在你居然敢硬向我伸起爪子来了,我就不相信你这么大一点年岁,在功力上会有多大成就,这下子老于不把你打得一个昏头转相,刚才那口恶气,怎么能出了!” 他心里转着念头,手底可没有慢上半分,早已贯注十成真力,独臂高举,对准西门追雪的掌势,硬架过去,同时狂笑一声喝道:“哈哈哈哈,好小子,想硬打硬碰,那就有你苦头吃的了,至于那个老家伙吗?你放心好了,在没有问出那一句话以前,老夫还不……”话还没有说完,两人的掌势,已经碰到一堆!霎时,大家只感到眼睛一一花,彷佛他们的身形一合即分。 可是,究竟是怎么分开的,却谁也没有看清楚。 直到两人分开快一丈远的时候,大家方好发现他们的身体,都摇摇幌幌地,彷佛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时,方始感到有点不妙。 因此,双方不约而同地,分别向着自己的人的身边,急奔过去,准备将也们扶住,察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知,他们身形方始幌动,早先两人对掌的位置,却突然出了怪事,只听得轰隆隆隆隆……就像是一连串的闷雷,又好像是许多深埋地底的火药,陡然之间,爆发似的,在发出一片声音不大,却撼得地皮都巅动起的问响!紧接着——狂风大作,灰雾弥天,那一丈方圆里面的泥土沙石,当就像是变成了流汁似的,呼的一声,从地面直涌而起,扭麻一化似地,旋转着往着上空,急行而上!差不多足足冲起八九丈高,方始哗啦啦的,猛然散了开来。 那些泥土沙石,立即又像落冰雹一般,劈里拍拉地,一阵阵,一阵阵,掉了下来,直打得地面细尘飞扬,如浓烟一般,把那一块地方的一切事物,都遮盖得看不清了!当细尘飘散,一切静止的时候,大家这才发现,那一块地面,已经陷落一两尺深,成了一个足可埋得下两三个人的大深坑!这一连串的变化,说起来怪噜嗦的,但实际的时间,却像电一化石火一般,只不过一瞬的功夫而已。 因此,双方准备抢过去扶人的人,全都惊得像个傻子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楞楞望着那片地面,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方始不约而同地骇叫道:“乖乖!好厉害的一掌!” 喊声方起,独臂恶判与西门追雪两人,已经歪歪倒倒地各自退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阵不规则的沉重脚步声,传到他们的耳里,这才算真正把他们警过神来,拉回到现实的情况。 因此,喊声一顿之下,又全都不自禁地急叫一声道:“啊——你,你不要紧吧!” 一面叫着二面慌不迭地伸手将两人的身形,赶紧扶住。 结果,两人在被自己的人,扶住以后,独臂恶判首先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地吐了下来。 鲜血吐完以后,两眼无神地望着聋哑二判,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们快发…动…为我…”连一句都没有讲完,头就一歪,死了过去。 另一边西门追雪虽然没有吐血,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当身体被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扶住以后,方始喘着气,挣扎地说道:“罗老伯怎么样啦!还有救吧!” 他身受重伤,犹自念念不忘别人的安危,这种胸怀,宜感动了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眼泪都流出来了。 因此,他们一面扶着他就地盘膝坐下,一面安慰他说:“你放心好了,罗老先生只不过被点中穴道,你还是赶快调息疗伤吧!” 西门追雪这时也已感到自己的伤势,确实不轻,现在听到罗世泽安然无事的消息,登时心头大放,马上盘膝坐了下来,准备自疗伤势。 可是,他们全都忘了,对方另外还有两个很难对付的人,岂止目容得他从容调息疗伤,而不加以干扰呢?果然不错,当西门追雪盘膝坐好,刚把眼睛闭上,开始调息的时候,聋哑两臂也已将独臂恶判的尸体放下。 见状之下,聋判马上朝着哑判一打手势上立即走了过来,望着他们阴恻恻地说道:“嘿嘿,原来这小子也不济事了,哼,血债血还,焦老大虽然死了,还有我们两个呢?现在看你们还有甚么皮好俏!” 说完,早已提足真力,与哑判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地朝着他们的身前,围了过去,准备一举将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击毙,然后慢慢地处治罗世泽和西门追雪两个。 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见状二人心里可叫了苦,虽然聋哑二判的功力,比起独臂恶判来说,要稍差一点,但也不是自己任何一人能抵敌得住的,如果合两人之力,对付一个,那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西门追雪这时已经开始调息疗伤,不但无法帮助自己,而且还需要自己两人保护,至于罗世泽吗?身上的穴道,尚未解开,在这种情形之下,已经不容他们动手为他解穴。 第445章 奇迹 何况,以老人刚才那种疯狂的情形来看,万一解开穴道以后,神志仍旧不清,不是更增加自己这边的麻烦了吗?幸亏这时聋哑两判,好像已经笃定吃住他们了,并没有马上冲了过来,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逼了过去,所以,一时之间,还不致于出甚么皮漏!然而,越是这样,他们的精神,也就越发紧张,比起真正一拚,还要令人感到喘不过气来,因此,额头上面,汗珠子早已不由自主的一颗一颗向外直冒,胸腔里面那颗心儿,更跳得几乎要从口腔里面,蹦了出来。 残废的人,不是心性特别仁厚,就是特别残忍,聋哑二判的为人,就是属于后者自然,他们早已看出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内心紧张的情形,同时,他们年老成精,更了解一个人在精神受折磨,还此肉体上受折磨,要更加感到痛苦。 这样一来,他们逼过去的步子,更加慢了起来。 果然,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脸上的神色,不但变得更加紧张,甚至连面肌都扭曲起来。 聋哑两判,见状那份得意。可就不用提了,尤其是聋判生性阴毒,走了两步以后,又打手势,故意哑判停了下来,望着他们阴森森地调侃说:“哟!现在天气不热嘛——,怎么连汗都出来了呢?要不要老夫兄弟,找个人来,替你们煽煽风呀!” 说完,又缓缓踏上一步,继续说道:“雪峰双侠是出了名的一对俊秀的夫妻,可是你——小妞儿的一张脸,现在扭得使人倒尽味口,否则的话,老夫说不定凡心一动,收下你做一位姬妾,你不是又可以活命了吗?像这样,可不是保命之道啊!” 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这时已经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哪里还能开口说话。虽然听到这些调侃的话,气得直想冲过去找他们拚命,可是一看坐在地上疗伤的西门追雪,和穴道未解,仍旧躺在地上的罗世泽老人,又只好强压心头的怒火,仍旧死地守在那儿,不敢稍稍妄动一下。 当然,他们内心里,非常清楚,聋哑两判,真要在这时冲了过去,就凭他们两个,也决保护不了这两个人的安全。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他们守在那儿,多少总可以挡上一挡,那时,即令不敌,总算是尽了自己的心力,就是死了,也不致使得良心上有所不安。 何况,像这样拖下去,对于他们,总是有利得多,说不定突然出现奇迹,岂不是就可以把情势整个扭转过来了吗?” 假如自己两人这时沉不住气,冲了过去和他们拚命,结果不但于事无补,陡然把自己的命送掉,就连这线希望,也没有了,岂不是太不划算了吗?心里这样一想,气倒平了下去,任凭聋哑两判,如何说得难听,也只当它是耳边风,懒得再加理会了。 不过,聋哑二判,心机可深得很,他们这种想法,早已在他们预料之中。 因此,聋判马上又把话头一转,特一息点明地说道:“嘿嘿!看你们这付沉得住气的样子,好像还想等待救援似的!别说我们来时,已把附近一带!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看到有甚么人躲在附近,就是有甚么人来,我们也在别处布了桩卡,无法闯得进来,何况,我们并不打算再拖下去,马上就要叫你们好看了呢?” 说完话,突然步伐加快,向着他们紧迫过去!这一来,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心神又突然紧张起来,几乎忍不住想冲过来,先拚了再说。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到有两团毛毡似的的东西,在他们的腿上,碰了一碰,不禁心中一动,用眼角的余光,向下面飘了一眼,登时心中大定,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地想道:“真是的,怎么忘了这两样神物,有它们在还可挡得两个厉害高手,以一对一那还有甚么好怕的,” 不错,那两团毛毡似的东西,正是西门追雪所收复的金鹧肭龙,他们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在厨房里面,找了一点东西给它们留在那儿自己吃,所似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它们可能已经吃饱了,听到这边的声息,悄悄赶了过来。 心胆一定之下,精神立即大振,妙手悟空马上忍不住地望着紧迫过来的聋哑二判,沉声大喝一声喊道:“站住!再要过来一步,我老孙可要不客气了!” 聋哑二判想不到他们的神态,会突然变得这么镇定,居然敢对自己两人叱喝起来一时之间,不禁楞了一楞。 残废的人,多半好疑,楞了一楞以后,真的不敢再进一步,却将眼睛向四处打量起来,似乎想找出他们心神大定的原因以后,再作打算!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只要他们不再迫近过来,也不想去招惹他们,因为灵物虽然出现,用不着怕他们了,可是一旦拚斗起来,就无暇防护西门追雪他们,万一有个闪失,岂不糟透了吗?可是,聋哑两判向四周打量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出现,实在找不出他们心神定的原因何在,这时一见他们,还是守在原地不动,不禁怀疑起来,暗自想道:“不是那小子的伤势,快要治疗好了,所以他们才故作镇定,来唬我们一唬,以便争取时间,我们可不能上这一个当,即令真有甚么高手,隐藏在这屋子里,也不见得能是我们的对手,何况,自己这面,还有一招厉害的绝棋,没有发动呢?” 心念一动之下,他们再不客气了,聋判马上向哑判一打手势,阴阴地望着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狞笑二道:“好小子,差点就中了你们的缓兵之计,我们兄弟两个就不信这一个邪,偏要走过去看看,你们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他们说虽然是这样呀,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先刷地将自己两人的兵器上亮了出来以后,方始全神戒备地迫了过去!准备万一自己的料想不对,也来得及抽身后退上时发动那一招精布的绝棋。 这时,他们距离寒泉玉凤他们,已经不到一丈远了,只要再跨前一步,就可以闪电也似地发动攻击,将寒泉玉凤两人,置诸死地。 自然,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决不容许他们再迫过来,否则,打斗的地方,距离西门追雪他们太近,保护起来,就困难多了。 因此,当他们的身形方始幌动,妙手悟空与寒泉玉凤双双将手一挥,霍地拔出自己的武器,对着站在他们脚下的金鹧肭龙,大喝一声喊道:“鹧鹧,呱呱!快同我们一起去对付这两个家伙,他们要来伤害你们的主人!” 话声一起,妙手悟空一伦手中烟袋,迳自朝着聋判的身前,急冲过去喊道:“他奶奶的,你还以为老子是和你说着玩的,臭聋子,看招!” 声到人到,手里那根旱烟袋,早已雨点般的,对准聋判的脑门要害,磕了下去,一口气之间,怕没有让他磕了一二十下!聋判没有想到他真敢向自己冲了过来,一时之间,被他们的气势所压上被迫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不过,妙手悟空的艺业,比他还要差上好大一截,虽然付着一鼓作气,抢到先机,却始终伤他不着!当这一口气过去以后,聋判已经发现,冲过来的,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不禁气得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原来还只是你这一个不成气候的家伙,倒害得老子耽了半天心,哼!就凭你一手几乎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说对老夫不客气,今天老子不好好地消遣消遣你,你也不会知道老夫的厉害!” 骂声一落,手中的判官笔,早已朝着妙手悟空的“巨阙穴”上,狠狠地点了过去,那份快捷,简直不是妙手悟空所能想像到的,他不用说是招架,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就不知怎么搞的,已经发现对方的笔尖,距离自己的巨阙穴,只有两三寸远了,再加上他这时身体的余劲尚未消失,想要问躲开去,谈何容易。 这一来,可吓得他心胆俱裂,不禁骇叫一声喊道:“啊,这下完了!” 喊声出口,干脆把眼睛一闭,准备等死!岂知,他的眼睛,将闭之际,聋判突然自动抽回判官笔,霍地自后点去!妙手悟空见状,一时不明所以,不禁楞了一楞,直待他把眼睛睁大的时候,方始看出,那头似狗非狗的肭龙,不知在甚么时候,已经绕到聋判的身后,正张嘴朝着他的腿上,咬了过去。 以聋判的身手来说,自然不用等到肭龙真正咬上,才能警觉,因此,迫得他不能不赶紧抽回那只点向妙手悟空的判官笔,反身点了过去,否则,自己点死了妙手悟空,那条腿也同样保不住!妙手悟空看清了情形,不禁用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骂道:“他奶奶的,呱呱这家伙简直坏透了,早点张口,那也不会吓老子一大跳了!” 第446章 归顺 骂了一句以后,手里的旱烟袋,立即趁着聋判对付纳龙的空隙,刷地朝着聋判的身上,磕了进去!同时神气十足地喝道:“臭聋子,不神气了吧!看看到底是谁消遣谁!” 聋判反手一笔点了过去的时候,肭龙早已闪退,以他的功力,自然看得出肭龙的身影,是一个甚么东西,因此不禁气得哇哇乱叫道:“他妈的,原来是一头畜牲!居然也敢欺起人来,真气死人!” 这时,妙手悟空的旱烟袋,已经向他的要害,使得他无瑕再去追击肭龙。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对付妙手悟空的时候,那头肭龙又快造闪电的飞扑过来,妙手悟空自然不会同他硬干,又趁机问到一边去了,这一来,不到片刻功夫,就弄得他手忙脚乱,几乎招架不过来,假如不是他的功力,确有过人之处,人兽都不敢过份欺近的话,怕不早就栽了!最后,总算他见机得早,不贪功冒进,这才勉强把局势稳住下来,和对方一人一兽,斗成一个平手,如果时间一长,是否还能保持这种状况,可就不敢说了。 至于,哑判那边,情形可就惨了!当妙手悟空冲向聋判的时候,寒泉玉凤也紧跟着向哑判冲去!最初,哑判也像聋判一样,没有把寒泉玉凤放在眼里,而且他人哑心沉,根本连退都没有退,就举起手里的吴钩剑,硬向寒泉玉凤的剑上磕去,存心依杖自己的功力,先把对方的武器磕飞再讲。 哪知,他的剑方始一举,那只金鹧早已凌空而降,抓向他的脑袋,这一来,他可顾不得去磕寒泉玉凤的宝剑了,只好马上将剑势一变,一记“举火烧天”,朝着金鹧的腹部,急刺而上,同时身形往后急闪!避开寒泉玉凤的剑势,以求自保。 他这样做法,不能说是不对!可惜他错估了金鹧的威力,在他认为这么一头变种公鸡,那还不是一剑就可以刺它一个对穿窟窿,所以一点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寒泉玉凤的那一只宝剑上。 结果,寒泉玉凤的宝剑,固然让他躲开了,刺向金鹧那一剑,不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让金鹧的一对钢爪,把他的吴钧剑,猛力一抓,给抓脱了手。 这一来,他只好空手对付这一人一鸟了。 手里有剑,尚且失招,手里没剑,自然更不是对手!因此,不到片刻功夫,就迫得他险状环生,假如不是哑巴的话,恐怕早已叫响半天了。 也幸亏这样,才没有影响到聋判的情绪,让他适时稳定局势,否则的话,恐怕情形还要糟糕了!可是,他是哑巴,寒泉玉凤可不是哑巴,当她与金鹧的行动,配合纯熟以后,嘴里可不饶人了,马上冷冷地哼了一声骂道:“哼!你们刚才的神气,到那儿去了,姑奶奶刚才受了你们一肚子窝囊气,现在可得讨回一点本钱来,非把你身上的肉,割一块下来不可!” 话音一落,趁着金鹧双爪抓向哑判眼睛的时候,从他背后一剑,削向他的背肩。 哑判双手正在劈出掌风,阻挡金鹧的攻势,身形受着反震的力道,正在后退,那还不是给凑上了吗!寒泉玉凤的出手,本来就快,再加上他这一下后退的速度,更是快上加快,任他反应如何迅速,也闪躲不开!登时,剑锋顺肩而下,在他背上削去巴掌大的一块肉下来,直痛得他哑哑乱跳,几乎连出手的章法都弄乱了!” 聋判居然听不到声音,但局势稳住以后,却忍不住转过头来,向这边望了一眼,刚好看到哑判那付狼狈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一个分神之下,那条肭龙可老实不客气地一个急冲,从他脚上硬生生地给咬了一块肉去!这一来,他的行动,登时不便起来,好不容易取得的局势再也保持不住,也像哑判一样弄得险状环生起来。 这时!聋哑两判的心里可真说不出本有多难过了,假如不是自己做张做智老早就动手的话,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聋判难过虽然难过!却并没有露出沮丧的神态,反而暴喝一声喊道:“好!本来我不想动那”着绝棋的,现在可怪不得我们,看看最后倒底还是谁狠吧!” 话音一顿之下,倏地喝口发出一声高咕的长啸!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两人,猛然听到他这一句狠话,登时感到一怔,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有甚么狠招。 聋哑二判,是何等身手,登时趁着他们这一怔的机会,双双暴射而退,等到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两人警觉的时候,他们已经退出三丈开外。 虽然金鹧肭龙,并没有受着他们那一句话的影响,继续追了过去,他们对付起来,可就轻松得多了!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见状不禁连呼上当不止,马上身形一幌,准备追了过去,继续再上,这时,那位聋判早已高声喊道:“好朋友,你们不妨抬头向前面屋顶上面看看,再过来不迟吧!” 寒泉玉凤两人轻轻抬头一看,不禁脸色大变,慌不迭地倒窜而回,将身体挡在西门追雪的身前,然后看着聋哑二判,气极地骂道:“好卑鄙的手段,想不到你们竟然准备了连珠匣弩,难道不怕失去你们的身份吗?” 哑判闻声,立即以手势将话传给聋判,聋判不禁得意地阴突道:“身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两院行事,尚来只向目的,不择手段,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居然敢架起梁子来,那还不是自找的吗?不过,我们现在倒不想取你们的性命了,只要你们能接受我们的条件,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寒泉玉凤一听事有转机,只好苦笑”声道:“甚么条件,你先说说看吧!” 聋判从哑判手势中,知道了话意以后,马上阴笑一声说道:“既然愿意谈条件,为甚么还不把这两条讨厌的畜生,给叫回去!” 妙手悟空无可奈何地点头喊道:“好吧!鹧鹧,呱呱,快点回来守护你们的主人!这边有人危险!” 金鹧肭龙一听此话,马上疾窜而回,落在西门追雪的两侧,再也不敢向聋哑双判攻击了。 聋哑双判这时方始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赶紧从身上掏出金创药来,相互先把伤处包扎起来再备,寒泉玉凤两人,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包扎伤处的时候,向屋顶那些埋伏的人打了几个手势。 直待两人的伤处,包扎好了以后,聋判方始抬起头,望着寒泉玉凤两人说道:“第一个条件,就是要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把西斋颜老鬼躲藏的地点,给说了出来。” 寒泉玉凤马上摇了摇头说:“罗老人家人已疯了,就是不疯,他要不止目说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可以迫他说了出来!这点恐怕办不到,你还是说说第二条吧!” 聋判了解她的答话以后,停了一停,方始继续说道:“第一条暂时摆到一边,等会再谈也好,第二条吗,就是你们这一身本领,颇为适合本院的需要,尤其是那个小娃儿!如果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只有归顺本院,怎么样!” 妙手悟空忍不住插嘴道:“假加我们答应了,你们能信得过吗?” 哑判手势一打,聋判立即答道:“当然口头上答应?算不得数,必须要靠行动表示?” 寒泉玉凤不禁微露困惑地说:“行动表示?用什么行动表示?” 聋判一见她的神态上立知其意,不等哑判打手势,马上说道:“所谓行动表示,就是要你们人吞食一粒药丸!” 妙手悟空不禁恍然地说:“是毒药!” 聋判一见,已知其意,立即说道:“不错!” 这一来,寒泉玉凤和妙手悟空可不禁面面相视起来。 聋判见状,诡移地望了他们一眼说:“除了这两点以外,再没有别的条件,不过,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自然你们得考虑考虑上样好了,我现在报数,当数到十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答覆的话,那可不要怪我们的手段毒辣了。” 说完,马上开始报起数来:一二—三—四——五——聋判的数字,方始报到五字,那坐在地上疗伤的西门追雪,突然从地面一跃而起,猛然双手往上一扬,朝着屋顶那些露面的弩箭手,挥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吧,你们那些条件,我一个也不答应!” 他一句话方始说完,屋顶上面,惨叫之声,已经彼起此落,那些弩箭手,竟然不如为了甚么原因,一个个从上面摔落下,倒地死了过去!聋哑二判,想不到突然有此变化,不禁都脸色大变,楞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这下,妙手悟空可高兴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看你们还有甚把戏好耍,哈哈哈……” 聋哑二判,神色虽然变了一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复了正常,聋判不等妙手悟空的笑声停止上且即冷冷地阴笑一声喝道:“朋友,别得意太早了,我们就防到了这一招,如果不信的,你们不妨运气试试,你们的功力是否还在!” 第447章 提防 妙手悟空一听此话,登时如同从千丈高崖,猛然失足一般,说甚么也笑不出声来。聋哑双判,仗着在屋项埋伏的弩箭手,威胁寒泉玉凤等人,迫订城下之盟,正在谈条件的时候,没有想到坐在地上疗伤的西门追雪,突然跳了起来,两手一扬,就把那些弩箭手,全部打落屋项,使得只双判脸色大变。 妙手悟生见状,不禁高兴得哈哈大笑地喊道:“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看你们还有甚么戏好耍,哈哈哈……” 说完,又兴奋地笑了起来。 岂知聋哑双判,神色变了一以后,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那位聋判不等他的笑声中止,就冷冷地阴笑一声说:“朋友,别得意太早了,我们早就防到了这一着,如果不信的话,你们不防运气试试,你们的功力,是否还在。” 妙手悟空一听此话,不禁凉了半截,登时如同从千丈高崖,猛然失足一般,说甚么再也笑不出声来。 寒泉玉凤自然也免不了心神大凛,不过,她却比较沉得住气,并没有像妙手悟空那样惊得呆了,不但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而且还在一面运气以试真假,一面沉思对策。 结果,对策虽然没有想出来,运气却出乎意料之外,并不像云哑双判所说的那样,不但功力仍在,甚至连半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发现。 这一来,她不禁大感困惑地皱起眉头想道:“奇怪?难道他们是处声恐吓不成,这样对他们又有甚么好处呢?” 双判见她眉头一皱,以为她已试出结果,登时又得意地冷笑起来说道:“嘿嘿嘿嘿!老实告诉你们吧,在那些弩箭手一露面的时候,我们就用手势通知他们暗中施放无影散功毒,刚才和你们谈判,只不过拖拖时间,让毒气散开罢了,如果不是那老儿露了口风,说他确实知道颜老鬼的下落,我们才懒得费那么大的手脚,早请你们变刺猬了,你们还真以为本院会看中你们这几块料不成,嘿嘿嘿嘿!……” 寒泉玉凤想了一想说道:“哼!你想得倒蛮好的,就算我们功力已失,不是你们对手,难道我们不会自杀吗?想要从我们嘴里套出消息,不见得有那么容易!” 聋哑双判似乎很有把握地得意笑道:“嘿嘿!假如你们还有力气自杀的话,本院的无影散功毒,也不称一绝了!” 这时,西门追雪已经将老人的穴道解开,闻言轻蔑地笑了一笑说:“是吗?” 跟着马上转过头来向妙手悟空说道:“孙老,请你用八成真力,向地面打一掌给他们看看!” 妙手悟空对于双判的话,没有不信的道理,再一听说用的无影散功毒,更加深信不疑,所以始于没有运气相识,现在听到西门追雪这么一说,反而感到意外地楞了一楞,方始犹豫地问道:“恩主,行吗?”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说:“你试试看吧!” 妙手悟空一听西门追雪这样说法,知道一定有了把握,心头登时大定,马上提神运气,猛然一掌,朝着地面,处劈而下。一声重物坠地响声,应掌而起,刹时,地面沙石四散纷飞,早已被妙手悟空劈得露出一个尺讦方圆的大洞来。 妙手悟空发现真实情形,根本不是聋哑双判所说的那一码子事,不禁气得破口大骂地喊道:“他奶奶的,原来是唬人的,害得老子白耽了一阵心思,老子今天非要狠狠地揍你们一顿不可,王八蛋的,滚过来吧!”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大得几乎令人耳鼓作声。 本来,双判已经为这一件意外的产生,惊得像白痴一样,怔怔地望着那个地面的大洞,连话都不知道说了的。 经他这最后一喝,总算是定过神来,这时,他们方始感到事情大为不妙,吓得脸色成了一片死灰,同时,更感到难以置信地骇叫道:“啊——你,你……你们的功力还在!” 嘴里虽然表示怀疑,心里早已认清那是事情。因此,叫声一起之时,两人的眼珠,早已滴溜溜地在那儿乱转,彼此的双腿,更不约而同地向后悄悄移动,准备找一个机会,快点开溜! 西门追雪似乎都没有看出他们的意向,仅仅从嘴里冷哼一声说:“怎么?不相信?” 双判一面后退,一面应付地答道:“相信,相信!” 寒泉玉凤见状,已经有了警觉,连忙提醒西门追雪说:“小心!这两个家伙想跑!” 当她这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双判距离他们,已经怏有三丈,一听她的话后,早已一个翻身,朝着自己早已看好的退路,电射也似地急窜而逃,同时满含怨毒地阴笑一声威道:“嘿嘿,今天大爷们自不小心,让你们暗中玩了手脚,只好认裁,反正骑着驴儿看唱,以后走着瞧好了,哼!搜奇院的人,并不是甚么好惹……”聋哑双判,这时宛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气焰早已一落千丈,只是聋判好像还有点很不甘心似的,不答反问地说:“老夫兄弟,既然已经落到你们的手里,那还有甚么好说的,不过我不明白,你们怎么没有……” 西门追雪马上接过来说道:“没有中毒散功是不是?” 寒泉玉凤与妙手悟空间言,不禁骇然地说道:“甚么?他们真的暗中施放了无影散功毒?” 西门追雪说:“一点不假。” 寒泉玉凤犹自不信地说:“西院的无影散功毒,号称江湖一绝,中者无救,我们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呢?” 西门追雪说:“姑姑,难道你忘了我们的鹧鹧,是吸毒的专家。” 妙手悟空说:“这个我们当然知道,可是,它怎么会知道我们中了毒,暗中替我们吸去呀!” 西门追雪笑了一笑说:“等你们中了毒,再吸就来不及了。” 寒泉玉凤更为不解地说:“它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会事先防到他们这一手呢?” 西门追雪说:“难道你们忘了他们在弩箭手出现以后,所打的那几个手势吗?” 妙手悟空说:“我以为他们是在互相交换意见,难道那就是放毒的暗号吗?” 西门追雪点头说道:“那只怪你们太关心我的安全,注意力全放到双判身上去了,否则,一定可以发现在他们那几手势之下,屋顶上那些弩箭手,有些甚么动作。” 寒泉玉凤说:“这个我倒是看到了,好像他们在那弩箭匣子上用手摸了一摸,我还只当他们在检查机括,谁能知道他们是在放毒!” 西门追雪说:“本来我也不会想到的,假如不是昨晚那个巡风二号夺宝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教训,说不定今天真得着了他们的这儿,其实,我当时并没有了解他们那一摸,究竟是甚么用意,只不过有点疑心,暗中吩咐金鹧提防他们这一着罢了,想不到还真做对了!” 妙手悟空与寒泉玉凤,这才疑团尽去地幌然说道:“啊——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西门追雪这时方始又转过头来,向着聋哑双判冷笑一声说道:“现在你们死了,总可以做一个明白鬼了吧!” 聋哑双判听了他的话后,彷佛想起了一件事,又忍不住发问道:“巡风二号放回空鸽求救,原来是遇到了你们!那么,那几个驰援的人,也栽在你们的手里罗!” 妙手悟空点头说道:“你们是说那五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嘿嘿!一点也不错,正是死在我们的手里。” 西门追雪又补充地说道:“不过,那位甚么巡风二号。却不是我们给弄死的,而是死在南楼的手下。” 聋哑双判惊叫一望说:“甚么,死在南楼的手下,那怎么可能?” 寒泉玉凤冷笑一声说:“那有甚么不可能,为了镇邪九宝和火浣衣,你们这些人,甚么事都干得出来。” 聋哑双判更加感到大出意外地惊叫道:“啊——颜老鬼的镇邪九宝和火浣衣,会在这儿出现,别胡说了吧!” 妙手悟空说:“那有甚么好奇怪,它们本来就是老夫恩主的东西嘛!” 聋哑双判不禁苦笑一声,说:“镇邢九宝与火浣衣,既然在这儿出现,那我们还死追查颜老鬼的下落干甚么?唉!真是想像不到。” 妙手悟空说:“想像不到的事还多呢,那位从巡风二号手里抢走宝物的人,结果还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让别人给害了!” 聋哑双判又忍不住问道:“啊——那是谁?” 西门追雪说:“叫做甚么巽风……” 说到风字,故意将声音拖长,准备看看他们的反应,是否知道是谁。 果然聋哑双判坠入壳中,马上接着说道:“啊——是他!” 西门追雪不禁兴奋地问道:“你们知道!” 双判正想开口答话,突然双双倒地死去。 西门追雪等人,没有想到会有此变,不禁全都呆了一呆,等到想起要搜查凶手,飞身纵上屋顶查看的时候,早已丧失一切线索,看不到半个人影子了。 第448章 冒领 不过,他们却可以猜想得出来,那位暗算双判的人,一定就是那个抢走宝物的家伙。因此,西门追雪颓然落地以后,不禁跺了一跺脚说:“唉!好狡滑的家伙,想不到又晚了一步!” 寒泉玉凤安慰他道:“追雪,用不着懊丧,我相信认识他的,决不止双判这两个人,以后总可以打听出来,现在我们不妨检查检查双判的尸体,也许从那上面,可以找出一点线来!” 她说此话的时候,妙手悟空和罗姓老人,早已怀同样地想法,开始检查起来。结果,发现双判脑后,分别中了一只蛇形喂毒钢镖。 妙手悟空将这两只奇形钢镖起了出来,看了半天,犹自摸不着头脑地说:“奇怪,当今武林,好像从来没有听说,甚么人的暗器,是这个样子的嘛!” 寒泉玉凤闻言走过去看了一看,沉思了一会说:“咦——毒蛇镖在武林中间,已经失传了一百多年,怎么又会在这儿出现呢?” 妙手悟空也恍然说:“嗯!不错,这玩意儿正是百年前那位蛇魔的独门暗器,这一来,事情可就更复杂了!” 西门追雪不解地说:“为甚么?” 寒泉玉凤说:“百年前,蛇魔横扫武林,使得血腥遍地,假如不是一圣突然出现江湖,在泰山武会上将他制住处死,恐怕天下武林,早已面目全非,精英尽丧了,可是,据说蛇魔临死之前,曾经口发狂言,说是蛇镖复出之日,就是武林的末日到了,唉!看来这一场血腥,再也无法避免了。” 西门追雪双眼一竖说:“噢,有这么回事,我就不信这个邪,等我找到父母以后,非尽力阻止他们的暴行不可!” 罗姓老人,因为不如武林中事,所以一直挥不上嘴说话,这时,才算找到了话题,望着西门追雪说道:“小恩人,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们追询那位颜大侠的下落,是不是与你的身世有关,还是另有……” 西门追雪连忙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找那位颜大侠,追查我的身世!” 老人说:“这么说来,那你应该是我那位族兄出使海外的时候,被台风吹落海中的爱子罗!假如我没有弄错,你的足心上面,一定有颗铜钱大小的珠砂痣,对吗?” 西门追雪一听此诸,登时兴奋得呆了,好半晌,方始双眼流泪,翻身跪到在老人的面前叫道:“叔叔!侄儿正是那个落海的孩子,爸,妈,他们现在在甚么地方,快点告诉侄儿好吗?” 老人也欢喜得老泪纵横,连忙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半天,方始谢天谢地说道:“皇天总算有眼,我那可敬的族兄,终于有了后了,孩子,有甚么话,我们到屋子里面去慢慢谈吧!” 大家进屋以后,彼此方始坐定,西门追雪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叔叔,爸妈究竟是甚么人,先告诉侄儿好不好!” 老人感激地说道:“我那族兄,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名正字俊卿,官拜御史,贝可惜生性太过耿直,得罪了朝中权贵,终于落得贬谪他乡,在那变荒不毛之地,与一些野人生活在一起,假如不是颜大侠追随在侧,怕不早已客死异地,埋骨他乡了。西门追雪又问道:“啊——这样说来,颜大侠还是我罗家的恩人罗!” 老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西门追雪惊奇地说:“那为甚么?” 老人说:“因为颜大侠的命是你父亲救的!他是感激你父救命之恩,自愿追随左右,担任护卫的,在他来说,只是报恩,不是施恩。” 西门追雪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父亲既然是一个纯粹书生,又怎么会变成他的救命恩人呢?” 老人说:“俊卿未失事时,曾奉命出使海外,途经东海之际,发现颜大侠奄奄一息地飘浮海面,特命舟人救起,结果又发现他身负重伤,刚好俊卿的医道不弱,终于将他的生命,挽救了过来。” 寒泉玉风听到这里,不禁挥进来说道:“啊——怪不得西院把他围困在劳山之上,会找不到人,原来他跳海里去了!” 老人点头说道:“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武林可怕,决心借此机会,退出这个陷井,刚好使卿的性格与他谈得非常投机,所以就自动留了下来,协俊卿处理文牍,就此隐身。” 寒泉玉凤又啊了一声说:“那就难怪他不再重视镇邪九宝与火浣衣了!” 老人说:“不错,这两件宝物,正是他送给追雪的礼物,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说明它们的价值,家兄也不知道他是一位身怀绝艺的武林高人而已。” 妙手悟空不禁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又怎么知道的呢?” 老人说:“宝物的价值,在追雪落水以后,他就讲了出来,并且说甚么九宝在身,万邪不侵,当时家兄只当他是安慰他的,却没想到今天真的应验了。” 妙手悟空又问:“他的身份,又是在甚么时候知道的呢?” 老人接着说:“那是家兄贬谪的时候,在路上为野兽所困,仗着颜老的保护,方始脱险,这时才知道他这一位身负绝艺的奇人,至于他的真正身份,老夫也是今天听到你们说起,才了解的。” 西门追雪说:“叔叔,你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老人说:“因为我那时正在你父规贬谪的那个地区,担任守将,老实说,那时正好边民作乱,如果不是你父亲和颜老赶到,得到他们的策划和帮助,叔叔今天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成问题呢?” 西门追雪不由心里一紧说:“我父亲没事吧!” 老人说:“当然没事,以颜老的武功,加上你父的为人,我敢断言,那一带的边民,再也不会造反了,不过边乱虽平,为叔的功劳,却被别人给冒领,一气之下,这才动了告老息隐的念头,没有想到会遇到今天这一件祸事。” 西门追雪又问道:“叔叔,不知你老人家,是甚么时候,和爸妈分开,他们两位老人家好吗?” 老人说:“离开差不多两三年了,你父亲为人达观,身体健康得很,只是你母亲自你落海以后,就郁郁寡欢,弄得身体多病,无法生育,为了想念你,终日以泪洗面,几乎连眼睛都哭瞎了,正好我的老伴已死,子女无人照管,就留在他们的身边,这才使得她的心情,稍好一点。” 西门追雪一听此话,不禁急了,连忙追问道:“叔叔,那究是一个甚么地方,快点告诉我好吗?” 老人说:“地方可远了,那是紧邻天竺的巴丹江附近,从这儿出发,必须经过九疑,西行入黔,渡金沙,再翻越无数崇山峻岭,方能到达。” 西门追雪坚定地道:“不论它有多远,侄儿也要赶去!” 老人赞许地说道:“好侄儿,叔叔也陪你一起去,这儿己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倒不如远走他乡,和那些淳朴的边民,生活在一起,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寒泉玉凤忽然插嘴问道:“老人家的名讳,小时候是不是上飞下虎! 老人诧异地望着她说:“不错,咦!你怎么知道的。我小时正叫飞虎,投身军旅以后,才改名世泽的。” 寒泉玉凤说道:“家父上定下邦!” 老人惊喜万分道:“这样说来,你不是外人罗!定邦叔自小失踪,想不到居然、成家立业,有了你这么大的一位女儿了,他老人家好吗?” 寒泉玉凤黯然说道:“先父母早已过世,只剩小妹一人了!” 老人威然地说:“定邦叔春秋正盛,怎么会死得这么早呢?” 寒泉玉凤不禁悲从中来地说:“先父母遭人谋杀遇害的!” 老人急问:“凶手是谁?” 寒泉玉凤摇了摇头说:“至今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因为那时正在华山学艺,才幸免于难,回家后只看到一片废墟,连老人家什么时候遇害的,都不知道。” 老人感到有点怀疑道:“那你怎能断定他们一定受害了呢?” 寒泉玉凤说:“因为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地面还几具尸骸,虽然血肉已化,无法辨认,但有一具骸骨的手指,还套得有一枚指环,正是先父生前所戴之物。” 老人这才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们罗家,怎么尽碰到这些祸事,俊卿贬谪巴丹,还算是不错的了!” 接着,又转头安慰她道:“小妹,耐着心慢慢查访吧,相信总有一个水落石出的日子。一寒泉玉凤无可奈何地说道:“但愿如此!” 妙手悟空忽然插嘴说道:“这种手法,很像是西院的作风,莫不是他们干的!” 寒泉玉凤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可是找不到证据,又甚么办法呢?” 老人感到说来说去,尽是一些扫兴的事,使得大家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由此马上转变话题,对西门追雪说道:“追雪,你应该过来见见,论辈份,她可是你的姑姑啊?” 第449章 分手 西门追雪善体人意,闻言说道:“我本来就叫她姑姑嘛?橙早见过了,赏还没有给呢?” 寒泉玉凤连忙说道:“你的本事现在已经那么大了,叫我这个穷姑姑给甚么给你呢?” 西门追雪小嘴一嘟说:“姑姑说话不凭良心,侄儿穿得那么破烂不堪,姑姑穿得那么漂亮倒穷起来了,谁会相信!” 寒泉玉凤闻言心中忽然一动,连忙从手上褪下一只凤凰玉镯来,套在他的手上,笑骂地说道:“小鬼,姑姑说不过你,看来非得破费一点不可,这只玉镯,是我们家的传家至宝,虽然比不上你那镇邪九宝的价值,但也非常名贵,它可是万年寒玉做的,对于练武的人来说:有清心宁志的好处,就给了你吧!” 西门追雪感到很不好意思地推辞道:“姑姑,你怎么认真起来了,刚才侄儿只不过说着玩的!” 寒泉玉凤正色地说:“你可以说着玩,我们做长辈的,如果不给点见面橙,那成甚么话,何况,这种玉镯,一共是两只,一只给了你的表妹,这一只给你,不正好吗?” 其下之意,非常明显,颇有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思。不过,西门追雪这时年龄太小,体会不出这层用意罢了,寒泉玉凤也怕说明了他硬不接受,不好下台,所以仅仅作了一点暗示,飞虎老人自然听得出她的话意,亲上加亲,那还有甚么不好的,因此,也就从旁加以劝导地说道:“追雪,长辈赠,不可辞,你就收下吧!只要将来你遇到你那表妹的时候,多多爱护她一点,你的姑姑就高兴了!” 西门追雪听到老人这样说法,只好收下道:“照顾表妹,那是应该的,就是姑姑不给见面礼,我也不会欺侮她呀!” 寒泉玉凤含意很深地说:“孩子,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啊!” 西门追雪顺口说道:“那当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没有把话说明,以后终于产生许多情孽纠纷,几乎闹得不可开交,那是后话不提。 老人见西门追雪收下了玉镯以后,也不禁想起一件东西,连忙起身,走过内室,取了一件银光闪闪的小背心,与一套崭新的小孩子衣服出来说道:“做姑姑的给了见面礼,我这个做叔叔的,如果不拿点东西出来,像甚么样子,幸好我在边区的时候,曾经猎到一只白发银揉,这家伙一身皮毛,刀枪不入,叔叔花了很多钱,请了一个名匠,混合白金丝织成三件背心,两件给了你的哥哥姐姐,剩下这件,正好送给你防身!这套衣服,是我一个下属的孩子,在前天刚好做好的,还没有穿过,正好与你的身裁相同,先把那一身破衣换下,暂时穿一穿吧!” 西门追雪也就不再推辞地接在手里问道:“叔叔,既然你有这种防身宝物,为甚么不做件背心自己穿上呢?否则,今天也就不会吃那么大的亏了!” 寒泉玉凤连忙说道:“傻孩子,这也要问,做父母的,有好东西,当然先想到子女的身上,一只银揉,能有多少毛料,给你堂兄堂姐做了一件以后,所剩已经无几,能够再有这么一件背心,已经不错了,否则还用得着你说吗?” 西门追雪一面把背心穿好,换上衣服,一面说道:“将来我一定想办法多猎几只银揉,也织几件分别送给爸,妈,叔叔,和姑姑使用,那就不会再怕坏人欺侮了!” 飞虎老人不禁笑说:“好孩子,你有这番心意就够了,你当那白发银揉,是好找的吗?” 西门追雪稚气地说:“只要有,怎可以找到!” 老人不想和他抬杠,只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西门追雪已经将衣服换好,真的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他在衣服一换之下,那份俊美的气质,整个显露了出来,就是玉皇大帚身前的金童,恐怕也比不过他,”尤其是那一份微带稚气的高贵仪态,自然产生一种令人慑服的力量。 因此,大家一时之间,全都看呆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又再端详一遍。 西门追雪被他们看得怪不好意思地,忍不住问道:“叔叔,姑姑,有甚么不对吗?这时,大家方始定过神来,连忙不约而同齐声赞美道:“对!对!简直太好了,太好了!” 西门追雪听到他们的赞美,反而感到茫然地说:“太好了,好甚么呀!”寒泉玉凤不禁心有所感地打趣他道:“好甚么?好到将来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放过你的,姑姑可真有一点为你担心!” 罗天踢似懂非懂地窘得小脸通红说:“姑姑!不来了!我才不会怕她们呢?” 老人不禁哈哈一笑道:“不怕更糟,好了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一下了!”休息之前,他们又把外面尸体全部埋好,方始就寝。 这一夜里,倒没有再发生甚么其他的意外。 第二天起床,弄了早点吃完以后,四人方始离开这座庄院,在飞虎老人的引导下,开始向巴丹江的方向出发。 寒泉玉凤因为有家,不能随看他们一起到边区去,出发没有多久,就与他们分手告别,返回雪峰家中去了。 西门追雪三人,则抄近路由九疑直超黔桂,以期早日到达巴丹,与父母相会。岂知,当他们走到九疑山区的时候,刚把灵禽异兽,放出猎取食物的时候;突然听到蹄声得得,略一回顾,立即发现有四骑高头大马,朝着他们这面,风驰电制地急奔而至! 马上坐的是四个劲装大汉,个个求筋栗肉,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甚么正道人物。 他们方始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四骑已经迫近身前。 山道本来就不太宽,四骑两面并辔而驰,已经把路面整个占住,这四个大汉,分明见到前头有人,竟然急驰如故,谁也没有收缰将奔马的速度减低。 因此,西门追雪三人弄得连闪躲的念头,都来不及转。 总算这四个家伙的骑术不错,就在这时,方始彼此狂笑一声,鞭梢一扬,使得四马倏地放开,仅只毫厘之差,就一阵风似的,擦着西门追雪三人的身边,飞掠而过。西门追雪三人,虽然没有被马撞倒,也不禁吓了一身冷汗,混身更给那马蹄扬起的灰尘,弄得脏兮兮的,非常难受。 因此,西门追雪不禁气得骂了一声道:“又不是赶着奔丧,难道瞎了眼睛不成!”四个大汉,本来已经跑出十几丈远,大概已经听到西门追雪这一句骂人的话,登时缰绳猛然往后一勒,只听得: 希聿聿—— 几声怒马嘶鸣之声,倏地响了起来,四骑骏马,陡然人立而停,在四个大汉缰一带之下,早已一个转身,回过头来,一字排开,拦在路上。 四人身后,恰好是一个疏落落的林子,林边之地,甚为宽敞,所以能够四马并列,严阵以待地将路挡住。 西门追雪三人,自然没有把他们看在心上,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地继续前进。四个大汉等到三人来到切近,马缰霍地一抖,早将三人围在当中,这时,面对着他们的那一个大汉,方始指着他们喝骂道:“刚才是谁骂人,快点与大爷们滚出来受死!” 西门追雪不屑地望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哼!只准你们驰马狂奔,就不准别人开口骂人,这种横蛮的角色,小爷还是第一次看到!” 大汉不禁气得哇哇乱叫地喊道:“反了,反了,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兔蛋,居然也敢教训起大爷来了,那还得了,既然你嫌命长了,大爷就掏出你那对蛋黄来吧!喊声一起,马鞭早已飞扬而至地向西门追雪的身上,抽了过来。 正在这时,来路蓦地鸾铃急响,一朵黄云,如飞而至! 大家谁也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西门追雪三人的身后,已经传来“叭叭”两声脆响。与两位大汉惨号之声。 紧接着。 一声娇叱之下,黄云已经绕到西门追雪三人的身前,又是“叭叭”两响,当面的两个大汉,早已用手们住脸孔,痛得尖叫起来,那根抽向西门追雪的马鞭,早已脱手抛到一边去了。 这时,大家方始看清那朵黄云,原来是一个身着黄衣,年仅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一匹棕黄色马儿上。 由于人黄马黄飞驰的速度,又快得赛过闪电,所以猛以然一看之下,彷佛像是一朵黄云。 至于那四声脆响,只要一看那四个大汉的脸上,分别泛起的那道白痕,就可以知道,一定是挨了小姑娘的马鞭子。 四个大汉的身手,并不太差,居然连人都没有看清,就着了道儿,因此,全都惊吓得跟紧勒马后退。 现在看清来的,只不过是那么大一点年岁的小姑娘,登时羞怒交加,不约而同地齐声暴阳,各自催马交错猛扑,向着她的身前,冲了过去! 西门追雪三人,这时已闪退一边,见状惊叫一声喊道:“小心!” 第450章 惶恐 就在他的惊呼声中,黄衣小姑娘那匹棕黄骏马,倏地昂首长嘶,声作龙吟。紧接着。 四个大汉,全又发出一声惨叫,连人带马,冲到数丈开外去了! 西门追雪三人定睛一看! 好家伙,原来四个大汉,又彼此挨了小姑娘狠狠一鞭。 这一次,挨的那一鞭,还要厉害,四个大汉的颈子上面,全都皮开肉裂,鲜血淋漓得连鞭痕都看不清了。 四个大汉更是暴怒,只听得:当琅琅——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他们的身上响了起来,寒光乱闪之下,各人刷地将兵刀二湾拔出,马缰一圈,又向那位黄衣小姑娘的身前,围了过去! 小姑娘一见,不禁爽朗地发出一声娇笑道:“怎么,还没有吃够苦头,想找死嘛?没想到南楼四将,全是一些欺侮小孩子的角色!哈哈……” 乖乖,笑得好脆,简直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令人听了,有说不出的舒服。娇笑声中,只见她小手一扬。 嗤——一破空之声,应手而起,一个首先扑过来的大汉,手中的兵刀,已经被小姑娘的马鞭子,卷得飞上了半天。 四个大汉,也在这时,整个给楞住了。 他们倒不是因为小姑娘出手一鞭,就把他们伙伴兵刃卷飞的武功,给震慑住了。而是这位小姑娘,竟然一口就道破了他们的来历,才真正感到惊异,使得他们勒马发起楞来。 小姑娘看到他们那付楞像,不禁眉儿一挑,大刺刺地喝道:“我爸还说摘星楼主葛祥仙,尚算不得一个坏人,可是你们这四个家伙,竟敢仗势横行,欺侮起小孩来了,我如果不代他教训你们一顿,岂不是塌了他的台吗?今儿个暂且饶了你们,给我滚回去吧!” 好家伙,南楼一方霸主,谁也得对他尊敬十分,没有想到这黄衣小姑娘,不但直呼其名,显现大为不敬,而且还加上一句“算不得一个坏人”,那可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把摘星楼主给损到家了吗? 南楼四将当年本是绿林巨盗,后来被摘星楼主治服,收为看门的家官,平日横行已惯,本来在小姑娘一出手,一呼名之下,给镇住了,现在听她胆敢对主人不敬,登时像是得了仗持,其中一人上即怒喝一声喊道:“哥儿们上!贱婢胆敢辱骂主人,一定不是自己人,还有甚么好顾忌的,下马截住她再说!” 不过,他们可有自知之明,业已看出小姑娘的手里,拿的是”条黑黝黝,细条条巴的鞭儿,伸直了差不多有一丈多长,他们自己拿的,全都是一些短兵刃,马上相敌,不能欺身近战,在形势上,先就吃了亏。 尤其刚才小姑娘一出手就将其中一人的兵器卷飞,话又说得那么狂妄,知道这位小姑娘的年龄虽小,本领可不小,因此,一点也不敢加以轻视,所以一齐翻身落马,准备以步战的方式,联手取胜。 那位被鞭子卷走武器的大汉二心中的恼怒,更甚他人,翻身下马以后,马上一弯腰,从腿肚上,抽出一对匕首来,双手一摆,首先冲了过去喊道:“并肩子上啊!” 喊声一起,其余三人,也纷纷急冲而上,目标全部指向马腿,准备先伤马,然后再下手害人,用心之毒,可想而知。 小姑娘见状,又是脆生生的一声脆笑,手中鞭儿一扬,尚未落下之际,站在一边的西门追雪,可实在有点看不顺眼了。 刚好,猎取食物的金鹧肭龙,已经各自抓了一对山鸡,两只野兔回来,因此,他马上喝口一声长啸,指着那四人喊道:“鹧鹧!呱呱,帮小妹妹揍他们!”霎时,金虹从天急降而下,黑影从地犹往上涌,各叫一声后,分别朝着那四个大汉的身上,撞了过去。这一来,登时将小姑娘隔在当中,使得她的鞭子,拍的抽了一个空! 紧接着,只听得拍!拍!拍!拍! 一连四声脆响,从那四个大汉的脸上,响了起来。 他们冲的身形,陡地变成倒退! 跟着,退出一丈开外以后,方始咚!咚!咚! 一个个四脚朝天地仰面,跌倒了下去! 手里的兵器,也给震得当琅琅地,脱手飞落地面。 这时,金虹黑影也已一幌而逝,分别落在西门追雪肩头和脚上。 四个大汉人还没有翻将起来,固然还无法看得到那金虹黑影,是甚么东西,小姑娘在马上,却一目了解,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因此,她不禁大出意外地喊了一声道:“咦——原来你就是那新出道的那个穷小子,姑娘刚才那场闲事,反倒变成多管了!” 西门追雪还没有答话,那四个大汉,已经从地面爬了起来,一个脸上肿得像冬瓜一样,显见刚才那一下挨得实在不轻。 因此,人爬了起来以后,全都怒火高冒三千丈连看都没有去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根据小姑娘的语意,转身朝着西门追雪三人的面冲了过去喊道:“好小子,刚才原来是你捣的鬼!他妈的,先宰了你们再收拾那小臭娘们,也不算迟!” 岂知,他们的身形方始一动,一朵黄云,已经从他们的头顶翻落而下,不知甚么时候,小姑娘已经从马上翻飞而下,挡在他们的面一刖,同时手中鞭子一扬,鞭梢儿在半空里拍的一声,震出一声暴响,同时凶巴巴地喝道:“瞎了眼的东西,就凭你们,也想伤到人家一根寒毛吗,先睁开眼睛看清楚再说吧!哼!” 四个大汉对她可是怀了戒心,鞭儿一响,早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听完他所说的话后,不禁定睛朝着西门追雪三人的面前,仔细望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站西门追雪肩上的吸毒母金鹧,与蹲在他脚下的那只肭龙以后,不禁各自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大变地往后猛退,用发抖的声音喊道:“啊——你就是昨晚尽歼西院高手,连都庞三判,都栽在你们手底的那个小煞星呀?可是,你怎么会穿得这么整齐呀!” 说着说着,人已往坐骑一面,靠了过去,看样子对于他们三个,怕到了极点,大有赶紧开溜的意味。西门追雪不禁感到奇怪道:“咦?昨晚的事,他们怎么晓得呀?” 妙手悟空说道:“恩主,你忘了那个偷袭聋哑双判的人了,除了他将消息传出以外,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西门追雪一点就透,马上想到这正是追查双宝的一条最好线索,登时快步向一跨,朝着那四个大汉的面一走了过去喝问道:“站住,是谁告诉你们昨晚的事的!” 四个大汉闻言吓得赶快停了下来,惶恐地说:“我,我!我们不……知道!” 西门追雪自然不会相信,正待向前抓下他们一个来逼问,那位小姑娘可忍不住了,只见他小手一扬,鞭梢儿猛的往西门追雪面上一撩,同时娇叱一声喝道:“哟!神气甚么?” 说完此话,马上转过头来向那四个大汉呼喝道:“笨蛋,快点上马滚吧,看在葛祥仙的面上,姑娘替你们挡一挡吧!” 四个大汉闻言如获大赦,不等她把话说完,早已飞身上马,两腿一夹,连头都不敢回的,朝着九疑山区的深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急奔而逝! 西门追雪没有想到小姑娘会来上这么一手,为了闪避她的鞭梢,身形自然停顿了一下等到发现她的意图,想绕过去阻止四个大汉逃跑的时候,四个大汉早已奔出三四十丈外去了。 这一来,他可气得火冒三丈,登时小脸一绷,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道:“喂!你是甚么意思!” 他气,小姑娘可不气了,小鞭儿早已围成一圈,挽在手上,两手往腰上一叉,小鼻子皱了一皱,满不在乎地说道:“甚么意思,想留人也不问问本姑娘是谁,哼!本姑娘有点看不顺眼,所以嘛?就叫他们走了,怎么样!” 口气凶巴巴的,大有开口不合,就动手似的。 小姑娘比西门追雪还要小上一两岁,人更长得美艳非凡,与西门追雪正好像是一对儿,尤其那一份逗人怜爱的顽皮劲儿,任何人见了,都不忍对他一喝责,西门追雪虽然还不懂怜香惜玉,可也不愿意去欺侮一个比他还小还弱的一个小女孩。 因此,小姑娘一凶,他反而发作不起来地猛然将手朝地下一跺道:“圣人真是说得不错,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算了,算了,碰到你这种刁蛮的小丫头,算我倒霉?” 边说边往自己的同伴身前走了回去,准备继续赶路算了。 岂知,他这样一来,更把小姑娘给惹火了。 他的脚步,还没有跨回两三步,小姑娘身形一幌,又已挡在他的身前,气虎虎地瞪着他说:“你说甚么?哼!我是个刁蛮的小丫头,你又有多大了,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你们一个也不用想走!” 西门追雪不禁眉头一皱,和声地说道:“小妹妹,我怕了你好不好!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这总该行了吧!” 第451章 自负 小姑娘得理可不让人,小眉儿猛然往上一掀,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你怕了我,这种哄小孩的话,也拿来应付我,你把我看成甚么了,哼!谁不知道你山神庙里惊四鬼,服三凶,骑田岭外,除五使,杀巡风,西门家庄里,尽歼西院分坛部属,就连都庞三判,都斗不过你,现在居然说起怕人的话来,谁会相信!” 好家伙,小姑娘这些话,就像是连珠炮一般,说得比数来宝还快还动听,一点也听不出那是火冒三丈地在发脾气。 更怪的是,她居然对于西门追雪出现江湖这两三天来,所作所为竟然无所不知,就好像她一直跟在西门追雪的后面,亲眼见到似的。 这一来,西门追雪可真有点楞了,山神庙里的事情,众目所睹,传了出去,并不意外,西门家庄里,有人暗窥,消息外泄,也不稀奇,可是在西院那个秘洞里面,杀五使的事儿,没有任何外人在场,她又怎会晓得呢?难道那个南楼手下临死之前,所说的甚么“巽风”,就是她不成? 转念至此,脸色登时变了一变,试探地猛然喝问一句道:“哼!这许多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巽风”甚么的,是不是你!快说!” 小姑娘两眼一瞪道:“甚么“巽风”不“巽风”的,我可不知道!” 西门追雪急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秘洞里面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小姑娘冷笑一声道:“哟!居然连向我问起口供来了,本姑娘就是不说,你敢怎么样?” 西门追雪登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本来嘛?小姑娘与他非亲非故,凭甚么一定要告诉他呢。 可是,双实不但是他认亲的凭据,而且与黄石秘发有关,如果让坏人得到手里,引起一场江湖浩劫,那岂不是他间接所造孽吗?现在既然已经发现了一点线索,又怎能不追问下去呢? 最后,总算他经过秦鹏举老先生多年的薰陶,修养的功夫,已经抵得上一个成人,因此,对于小姑娘那付咄咄迫人的神态,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低声相求地道:“小妹妹,刚才我的态度,非常不好,先在这儿向你道歉怎么样,关于我的那些消息,究竟是听谁说的,无论如何请先告诉我一下,好不好!因为那人可能……”俗语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姑娘那种火辣辣的性格,正是怕软不怕硬,西门追雪这么一来,她倒反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禁红着脸自语说:“咦——奇怪!人家都把你说得杀人不眨眼,彷佛是一个凶神恶煞似的,现在看来,好像不对嘛?!” 西门追雪不禁苦笑说:“不错,我这两天确实杀了许多人,可是他们不但都有取死之道,而且在那种情势之下,我也是被迫无奈才动手的,怎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呢?” 小姑娘听了他这一句话,不知为了甚么,火气突然又大了起来,猛然又瞪了他一眼说;“哼!这样说来,你的本事蛮大罗,心里不想杀人居然还能杀那么多,如果想杀人的话,天下简直就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啦!老实说,本姑娘就是听了有点不服气,所以才专程出来找你问问的!” 西门追雪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喜怒无常,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说:“唉!这真是从何说起呀!” 小姑娘可误会了他的意思,小脸不禁一板,喝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西门追雪连忙解释说:“姑娘说那里话来,就凭刚才姑娘戏弄南楼四将那种手法,我西门追雪就自愧不如,怎敢看不起姑娘!” 小姑娘冷笑一声说:“废话少说,还是拔出兵刃来,让我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道行吧!” 西门追雪感到无比尴尬地说:“小妹妹,何必呢,我们之间既无怨又无仇,动起手来,万一伤着了人那可怎么辨!” 小姑娘双眉猛然往上一掀,厉声喝道:“你认为一定能够伤到我!” 西门追雪想不到越解释越糟,不禁苦着脸说:“姑娘,我并没有这样说,我的意思是动起手来,给你伤了未免太冤枉了!” 小姑娘听到他这么一说,气方始稍稍平了一点,同时非常自信地说:“不用耽心,本姑娘连这点分寸还没有吗?保证绝不伤你就是!” 西门追雪这时头都大了,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妹妹,你为甚么一定要伸量呢?” 小姑娘刁蛮地说:“不为甚么?姑娘一高兴!哼,你想不想问我消息的来源呀!” 西门追雪说:“小妹妹能见告,内心深表感激!” 小姑娘忽然伸手一捏鼻子,做了一个怪像说:“哟,好酸呀!” 紧接着,小脸一绷说:“不管你怎么说法,今天较量定了,否则,你就别想在姑娘的嘴里,问出半个字儿来!” 西门追雪听她如此说法,知道不比试一下,就是不问她的话,也会缠过没有完的,因此,只好无可奈何地点头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动手吧!” 小姑娘这才胜利地笑了一笑说道:“这才像话,快点拔出你的兵刃来吧!”西门追雪说:“我还没有用过兵器!” 小姑娘登时又火上了,两眼一瞪说:“好呀!原来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认为我连动兵刃的资格,都配不上!” 西门追雪一听她又想左了,生恐又要节外生枝,连忙解说道:“小妹,我根本没有兵器,也不懂得怎么用兵器,你叫我拔甚么呀!” 小姑娘不相信地说:“鬼话,练武的人不会用兵器,谁能相信!” 妙手悟空这时忍不住插嘴过来说:“小姑娘,老夫恩主说的是实话!” 小姑娘一看他们两人的神色,不像有假,不禁大为奇怪地说:“连兵器都不会用,居然能闯出这么大的名气,可真有点邪门!” 西门追雪说道:“小妹,假如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就只好不较量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兵器可拔嘛?” 小姑娘一听可有点急了,连忙说道:“好,好!我相信就是,不过,我用长鞭用惯了手,待会你可别说我仗着兵器欺人啊!” 西门追雪说:“那当然!这本来就是我自愿的嘛!” 小姑娘说道:“既然如此,我可要不客气了!” 西门追雪泰然地说:“请吧!” 请字方始出口,小姑娘的鞭子,早已挥动起来,呼的一声,向着西门追雪的身上,抽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喊道:“注意!接招!” 声到鞭到,不但速度逾电火,而且鞭身挺得笔直,显而易见,在内家修为方面,火候也已非常深了。 老实说,她这一鞭,别说普通喊得出字号的高手,无法接得下来,就是换上像妙手悟空这一样成名多年的人物,也不见得能够搪得住,那就难怪她会这般自负了。 可是,西门追雪连获奇缘,不但功力在她之上,而且还学得有一套专门闪躲防身的奥妙步法,她这一鞭虽快,可难不住他。 登时只见他双步一错,仅仅只有分离之差,就躲了过去! 小姑娘一见,似乎感到有点意外地说:“咦——看来还真有点玩意,居然能躲过本姑娘的这一招“流星赶月”?”这一来,本姑娘可没有甚么好顾忌地了,“看鞭!”鞭字一落,只听呼呼之声大作,那条一丈多长的软鞭,在她手里,就像变活了一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忽直忽曲,忽长忽短,仅仅眨眼的时间,鞭影就已由一变十,由十变百地构成一面密密麻麻的鞭网,将西门追雪给里了起来。 在这种情形下换了别人,不论是躲也好,不躲也好,前进也好,后遇也好!左间也好,右避也好,说甚么也得挨上一两鞭的。可是,西门追雪的步法活动开来以后,就像是一团用细线系在鞭梢的棉花一般,不论小姑娘的鞭儿指向何处,他的身体,也永远跟着自动转动。 在这种情况下,小姑娘的鞭法再快再密,又有甚么用呢? 最初,小姑娘由于怀着不能伤人的想法,不敢放手施为,还感觉不出其中有甚么。后来愈抽愈火,不但所有的毒招,都使了出来,就是功力也运到十成,鞭声之响,已经成了一片嗡嗡之声,鞭影之密之快,更浓成一片,连空隙都找不到了。然而,仍旧鞭鞭落空不但伤不着西门追雪的人,就是衣角,也扫不到一点!这一来,可叫小姑娘下不了台了,不禁又羞,又气,又怕,又恼地娇声骂道:“臭小子,仗着一点邪法戏弄姑娘,有种的就用真才实学,和本姑娘硬拚几招,否则,姑娘可骂人了!” 就在这时,场外突然响起一阵苍劲有力的笑声说道:“哈哈哈哈,小丫头,这次可碰上了克星了吧!人家分明是有意一让你,真要还起手来,你吃得消吗?哈哈哈哈!” 第452章 毛孩 笑声一顿,西门追雪与小姑娘,不禁全都停了下来,站在一边观战的飞虎老人罗世泽,妙手悟空孙天齐,同时转头,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方始发现疏林路侧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来,那阵笑声就是从那位中年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再一仔细打量,但觉男的飘逸若仙,女的秀丽如神,不但满脸正气而且气质悠然,彷佛不似尘世中人,令人不由自主地对他们产生一种敬意。 大家方始看清来人的像貌,那位刁蛮的小姑娘早已娇嘤一声,朝着那位中年美妇的身前飞扑了过去,同时把头一低,埋进美妇的怀里乱揉乱摆地撒赖说:“妈!爸爸坏死了!眼看着女儿被别人欺侮,还要帮着别人说话!” 中年美妇把她轻轻地搂着说道:“菲菲,我好像看到是你在迫着别人,怎么说是别人欺侮你呢?!” 小姑娘登时把小嘴一嘟说:“不来了,不来了,连妈妈都帮着别人,他用邪法戏弄我,那不是存心欺侮人吗?” 中年男人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自己不识货,还怪是别人用邪法欺侮你,羞不羞呀!” 小姑娘可不服气地说:“哼,如果不是邪法,那我把那一套凌烟鞭法,全使完了,怎么还碰不到他的一点衣角,爸不是说过,在当今武材之中,在招式上,没有几个人能全部接下这一套鞭法吗?” 中年男人又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哈!不错,爸说过这句话,可是,没有几个,并不是全没有呀!你怎么能说别人用的是邪法呢?” 小姑娘不禁睁大眼睛问道:“那是甚么?” 中年男人说:“如果我看得不错,这位小哥儿使的,很可能是当年伏魔文昌所创的“璇玑飘渺步”。” 说到这儿,人已转过头来,向西门追雪和声问道:“小哥儿,是不是?!” 西门追雪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不禁有点茫然地答道:“璇玑飘渺步?我不知道是不是?” 中年男人不禁大感惊奇地说道:“啊难道你不是伏魔文昌的传人。” 西门追雪点了点头说:“我根本就没有师父,自然不是伏魔文昌的传人罗,不过,对于这位前辈的为人,私心之中,感到非常敬佩。” 此话一出,中年夫妇两人,全都感到大出意外,表示难以示信地说:“甚么?你根本没有师父,这怎么可能!” 西门追雪诚敬地道:“晚辈说的,确是实话!” 中年夫妇仍旧有点不太相信地说:“那么,那套“璇玑飘渺步”,又是谁教给你的呢?” 西门追雪正准备把这一段经过,说了出来的时候! 蓦地里,一阵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路侧那片树林里面,传了出来说道:“是谁懂“璇玑飘渺步”,难道伏魔文昌那个老不死的,又出世了不成!” 话没说完,大家只感到眼睛一花,就发现树林里面,突然冒出一个身穿八卦衣,头戴九梁冠的马脸老道来,脸孔死板板地,没有半点表情,令人见了,感到非常地不自在,阴沉沉的,真说不出来,那是甚么味道。 中年夫妇一见来人,马上接口客气招呼了一声道:“原来是摘星楼主的大驾到了,多年未见,近况还好吗?!” 老道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表情,仅仅将头点了一点,冷冷地道:“没病没病,当然好罗?” 答得不但冲得死人,而且连礼貌上的问候话,也不再说一句,就自顾朝着西门追雪三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中年夫妇对于他这种态度,大概司空见惯,所以禁点也没有在意,那个名叫菲菲的小姑娘,可忍不住从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说:“哼!好大的架子!” 老道的耳朵,可灵得很,小姑娘的话,声音小得差不多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可是老道一个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他马上霍地转过身来,两眼寒光暴射地盯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小丫头,不要认为你是东阁阁主的女儿,就这么放肆,要知道,这儿是我南楼楼主,刚才你作弄本楼四将的那笔账,我看在你父母的面上,已经不同你算了,如果还要放肆的话!就你的父母就在身边,我也得教训教训你!” 中年夫妇似乎不愿为这件小事,得罪这位南楼的楼主,因此,马上制止他的女儿,不许再说其他的话,同时向老道说道:“葛兄,你怎么与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既然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不计较以往的事,又何必在这一句不知轻重的童言!” 南楼楼主不置可否,只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又自顾自地转过身来,继续朝着西门追雪三人的面前走了过去。 直到距离三四尺远的时候,方始停了下来,冷冰冰地喝问道:“昨天杀死本楼手下的人,就是你这个小毛孩吗?” 西门追雪自他出现以后就引起了无比的反感,这时更有说不出的厌恶! 不过,他却没有因此生气,仅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也板着小脸,两眼望天地连话都不说,显得比他还要冷! 南楼楼主不禁楞了一楞,接着又冷冷地问道:“昨天杀死本楼手下的人,是不是你!” 这时,西门追雪方始把眼睛看了他一下,接着又望向天空,不但口气同样冷冰冰地,而且慢斯条理地说:“你,是——在——向,谁,说——话?” 南楼楼主眼神猛地一射,但很快又收了回来,仍旧冷冷地说:“真人面对着的,没有别人,自然是问你罗!” 西门追雪这才故意装作明白的样子,冷冷地说道:“问我,不,知——道!” 南楼楼主想不到这么大一点的小毛孩,居然敢这种态度,几乎气得要跳了起来,但想了一想以后,仍旧强压怒火,保持他那一付死板板的脸孔,不让它有一点表情地冷冷说道:“好!好!这件事现在暂时不问,刚才本楼四将,最后每人脸上挨的那”下重击,总不能再说不知道了吧!” 西门追雪并不是一个赖账的,秘洞之前,南楼那个手下,本来就不是他杀死的,他当然可以回答不知道,问到四将的事来,他可不能不说了。 因此,他这才将目光从上空收回,点了点头,漫无表情地冷冷说道:“不错,小爷知道。” 南楼楼主阴阴地说:“是谁下的手!” 西门追雪不禁冷笑一声说:“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 南楼楼主登时答不上话来,分明那四个大汉,吃了苦头以后,还搞不清楚究竟是甚么人动的手,因为伤痕显示,决不是西门追雪,南楼的规矩,不准说假话,因此,南楼楼主一再向西门追雪追问。 现在西门追雪这么一说,可叫他有点挂不住了,如果明说手下四将,连伤害他们的都不知是谁,未免显得自己的手下太无能了。如果不加说明,他又无法再追问下去,因为他自己有一条规矩,不找到一个理由决不与人动手。西门追雪这么一装做,反倒弄对了。 西门追雪虽然不明白他这一条臭规矩,东阁阁主可清楚,不禁感到心里非常痛快。尤其是那位小姑娘,刚才挨了他一顿数说,又被父母阻止不准说话,心里委曲到万分,这时,方始出了一口恶气,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小哥哥,答得好,答得好!” 南楼楼主倏地转过身来,冷喝一声说:“小丫头,你说甚么?” 小姑娘仗着父母在侧,一点也不一买账地道:“哼!我又没有和你说话!” 刚才小姑娘骂他好大的架子,他有理可借上时,小姑娘的答话,他可无法反驳了。因此,又不由自主地楞了一楞,说不上话来。 倒是东阁阁主看了过意不去,马上朝他女儿瞪了一眼说:“小孩子,在长辈面前,怎么可以这样放肆!”小姑娘不服气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嘛?!” 不过,他们父女这么一答腔,总算给南楼楼主找到一个台阶,借机向东阁阁主答讪道:“萧兄不用责备她了,她说的没错!” 东阁阁主这才对小姑娘说:“菲菲,还不谢谢伯伯的海量!” 小姑娘鼻子一皱说:“哼!我才不呢?我又没有错!” 南楼楼主保持他那一付死板板的面孔干笑”声说:“嘿嘿,用不着,萧兄,刚才好像听得你说,有人会“璇玑飘渺步”,那是谁呀!能告诉我吗?” 东阁阁主不禁沉吟起来,因为他知道南楼与伏魔之间,有过一段恩怨。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西门追雪却自己抢了过去答道:“是我,怎么样!”他这一句话,可答错了。 南楼楼主一听之下,登时昂首发出一阵狂笑说:“哈哈哈哈……” 由于笑声中不带半点感情,让人听到耳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西门追雪呆了一呆之后,忍不住抢白他一句道:“牛鼻子老道,有甚么好笑的!” 东阁阁主夫妇一听就知道要糟,关切地望了西门追雪一眼,不禁脸色一变,显示出一副非常替他耽心的神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