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助理》 第1章 来自28寸自行车的重压 苏小叶很后悔，真的。 她就不应该脑子一热，来考这什么鸟大学生村助理！ 考了也就考了，还因为得罪人，被分到这条民风刁钻凶悍的破村里，隔着山隔着水交通不便不说，还有比穷山恶水更可怕的四婆！ 她横躺在地上，身上压了辆28寸老永久自行车，车身压着她右腿，车轮兀自空转，被压得麻木了，倒不觉得怎么疼。脑袋大概被磕到了什么地方，晕乎乎的，可能起了个大包或者某些地方血肿，也可能没有——她摔得太狠，已经知觉失调。 脚步声由远而近，她闻声惊恐抬头，只见村长黄玉良领着乌央乌央一群人冲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人群分开一个“八”字，分两边绕过她再合流，转弯，直奔村西那座白色粉刷墙黑瓦面的小二层楼。 风吹正紧，从那小二层楼里清晰传出老太婆凄厉哭叫：“你们别过来！你过来的话，我就死给你们看！” 没有人理睬她…… 孤身趴在水泥地上，苏小叶吃力地支起自己上半身，试图把腿在自行车下拉出来。 28寸老永久沉重异常，拔了两次拔不动，反而刮破了一层油皮，疼得龇牙咧嘴。头顶日光一黯，苏小叶头也不抬：“帮帮我……” 并不在意她话里不自觉带出来的娇嗔，妇人一吐嘴里牙签，俯身低头居高临下：“小咸鱼，你还躺这儿乘凉呢？四婆闹自杀，咱们得赶紧过去帮忙拉着点！” 话尾里带着那么一星半点不容易察觉的轻蔑鄙视。 “我……我这就过去，麻烦帮我一下。这车重的很！” 妇女主任黄桂花叹气，直瞧不上这不知所谓的大学生，连个车都骑不好，城里人，娇气！ 她抓住苏小叶的脚用力一拽，硬生生从自行车下扯出，眼尾也不扫苏小叶一下：“走。快过去，别让她真把农药给喝了！” 黄桂花脚底生烟地冲向四婆女儿的院子去了，苏小叶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院子里，四婆举着一瓶百草枯，正在和村干部们对峙。村长黄玉良劝说声若隐若现传来：“四婆，有话好好说，你何必为难我们？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实在是你那些遮光棚昨天才装上去，今天就跟我们要拆迁赔偿，这……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们违规吗？监察组那边的同志可不是傻子啊！” “哼，我才不管，拆迁赔偿标准那么低，一亩西洋菜才算我两千块钱，肥料钱都不够。用铁棚帮补一下怎么的了？我可没你们觉悟高，我老太婆只要钱！你们不赔，我就喝了这瓶百草枯！” 苏小叶听着里面的问答，心里焦急，无奈脚上有伤走不快，只能瘸着过去。不知道四婆在里面做了什么，人群一阵躁动，纷纷喊她别冲动。 她心想：“唉，为了区区几千块，值得吗？” 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嘀咕出来。旁边黄桂花听见，冷笑：“千年等一回才等到征地，这才是量青苗出的幺蛾子，回头后面拆民房，热闹还有得好瞧呢！” 在她挂职的这条黄村即将修建一条高速公路，需要征用部分土地。 这些土地既有民房也有农田，指挥部采取“先易后难”策略，先对田地的青苗及地上物进行测量、计价、赔偿，俗称“青苗款”。 今天，就是完成量青苗工作之后，进行青苗款确认签领的日子。没想到村里出了名的刁妇四婆却对拆迁标准不满意，非得让工作组把她昨天才抢搭僭建的铁棚给算上。村干部当然不允诺，四婆一吵二闹不成，最后发了性，竟拿出一瓶农药就要喝，闹出这么一场乱子来。 黄桂花看到苏小叶满脸忐忑的样子，又好笑，又轻视，拍拍她肩膀：“四婆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泼妇，她的儿女更厉害。我们都怕了她。这样，你去左边，我去右边，咱们先想办法把农药瓶子抢下来吧。” 第2章 饿虎扑食还是恶狗抢屎，这是个问题 说完，黄桂花灵活地冲进人群右边，苏小叶挤出个苦笑，活动了下胳膊腿（她的腿一直在抖），分开人群转到四婆左边去。 四婆哭哭啼啼的，风吹动她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颇有得道成仙的美感——要是她嘴里吐出来的字眼没那么脏的话。 本应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何必要搞成这样？ 围观的村民很多，汗臭味浓厚，仗着自己瘦削，苏小叶穿过了人丛。刚在俩汉子中间挤出个脑袋来吐了口气，正对上黄玉良的脸。 村长大人眼睛一亮，悄悄指了指四婆身后，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快步走的手势。 从后取敌？ 苏小叶领会了村长意思，抬眼，四婆不知不觉之间其实一直在向前走着。她自己好像还没有发现，小叶贴着人墙螃蟹走了十来步，已经到了四婆身后。 这种院子和一般南方院子没两样，一道矮围墙圈出十来平方的小院子。门口一道不锈钢大铁门。 四婆正好堵在铁门，苏小叶的位置恰好选在四婆视野盲区内，心口砰砰乱跳，不觉紧张地握紧拳头，她对自己说：“来个饿虎扑食，把她农药缴了就完事了！加油！” 可是……可是明明四婆比她矮一个脑袋，怎么那股压力偏偏那么大，让她手脚不听使唤呢？！ 眼见她占据绝佳位置不动手，黄玉良急了，杀鸡抹脖子地乱飞眼神。苏小叶两腿直抖，就是扑不上去。而四婆口里已经又冒出一连串脏话。 “妈？”四婆的女儿陶寡妇听见混乱，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看见她娘手里拿着百草枯，惊恐地大喊：“妈！你冷静点！！” 四婆惨声喊：“女儿，他们欺负我，我不活啦！” 陶寡妇跨出门槛，大步流星跑到四婆身边，和她老娘并肩而站，小眼睛气冲冲地到处看。被她眼光扫到的村民，都下意识向后退。 “谁！谁欺负我妈？！” 黄桂花上前半步：“我们没人欺负她，是她自己要喝农药！” 陶寡妇立起两只小眼睛，双手叉腰，尖声说：“自己喝农药？农药又不是蜜糖，谁会闲着没事自己拿来喝？！你们这些婊砸养的，x痒欠x的￥@￥%……” 她一张利嘴开开合合，污言秽语，刺耳无比。村子里的人听她骂得难听，有些性格暴躁点儿的就开始回嘴。 现场开了油锅一样，喧哗无比。 四婆捏着农药瓶子，躺在地上，手脚抽搐，不知死活。 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一声不吭，既没有开口回嘴，也没有撸袖子拉架，而是全神贯注盯着四婆。这个人就是和所有人都没有亲戚关系的苏小叶。 她紧张地看着四婆，眼睛都快瞪成斗鸡了：这人是哭晕过去了还是脑中风了？这情况要怎么处理才好…… 见她站得离四婆最近，黄玉良冲她打手势，说：“快去扶起四婆！” 苏小叶咧了咧嘴，看了地上的四婆一眼，很是为难。混乱中，不知谁在她背后推了一把，顿时站不稳，连串小碎步冲进院子，以标准恶狗抢屎姿势扑在四婆身上。 双手一左一右，她摁住四婆抓着农药的手。 第3章 不想当网红的泼妇不是好寡妇 苏小叶两手并用把四婆压在水泥地塘上。四婆不甘被压制，张口一口浓痰吐向苏小叶。 幸亏小叶反应快，侧脸躲过。 杀父仇人般恶狠狠瞪着她，四婆破口大骂：“臭丫头，撞我这老人，哎哟，我的骨头断了，快点赔我医药费！我的心好疼，我要死了！！！” 想要腾出手去把农药瓶子夺下，又没能长出第三只手来，苏小叶僵持着干干一笑：“老人家，你自己躺在这儿的，我只是不小心摔在你身上而已……喂，你们别光看啊！快点儿把她的农药瓶子抢下来！” 黄桂花上来了，用力扳四婆手指，四婆攥得死紧死紧地，黄桂花竟扳不开，闹得满头大汗。 农村做惯农活的老人家力气奇大，渐渐地苏小叶也快要支持不住了，咬牙道：“桂花姐，我不行啦！” 可恨旁边的吃瓜群众，瓜吃得欢乐无比，却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风未停，背脊骨穿来重压，小叶差点儿背过气去。原来是陶寡妇加入了战团，她身高155体重150，这150多斤往苏小叶背上一坐，苏小叶只觉得喉咙一阵血腥味涌上！ 黄桂花被陶寡妇雷霆一压掀起的阵风，唬得摔了个屁股墩儿，脸色都白了，双手支地飞快退进了人群中。 三个人夹成了三明治，在地上扭打。 女人打架，村民们大声鼓噪着。很快，她们分出了胜负，缺乏实战经验的苏小叶头发被陶寡妇抓住，痛得松开了手。陶寡妇用肩膀顶住她，把她狠狠推开：“滚！！” 四婆则躺在地上，再次举起农药瓶子就往嘴里塞：“我不活了！” 苏小叶头发被抓，每一个毛孔都火辣辣地疼。 比头发还疼的，是脸面！ 玛德，来这儿一星期已经落下个咸鱼的外号了。这次要是不找回点场子，她这条咸鱼还有翻身之日？！ 擦擦脸，站直了身子，指着那些或拍照或拍视频的吃瓜群众，她提起中气冲陶寡妇大声嚷：“陶寡妇，丑事传千里。你看看这么多人拍你老母直播喝农药，你还觉得很威风，是不是？” 一言惊醒陶寡妇，陶寡妇抬起眼睛，果然见到自己成了摄像头下的主角。再回头，见母亲躺在地上，外衣撩起一半，露出底下洗得发黄的宽松内衬，披头散发。 苏小叶用食指刮刮嘴边，取笑：“丑死怪！几十岁了老脸不要了？” 踩着她话尾，陶寡妇嗷嗷乱跳，挥舞双手去挡镜头：“拍什么拍！没见过阿婆啊？快把手机收起来！快！我x你妈，黄秃子你个老鳏夫，就你也来讨我妈便宜！” 但，人们嬉笑着，反而把镜头凑到她脸上拍大特写。 苏小叶拖长声音：“人间不值得啊，为了两三千块钱，丢人成这样！” 陶寡妇脸上开始变红了，她还是比较要面子的，想要冲进人群里抢手机。不过她一冲进去，就被人反弹回来。失败几次之后，陶寡妇只能徒劳尖叫，吼人住手。可惜没有人听她的。 欣赏着她着急跳脚的样子，印证了舆论力量的强大，苏小叶趁机撺掇：“阿姨，他们拍的是四婆。你赶紧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不就没事了？” 陶寡妇听见，赶紧回身拉还赖在地上的四婆。四婆却还在地上挺尸。战火被苏小叶成功引到陶寡妇和四婆母女俩身上。过一会儿，陶寡妇也没辙了，对方是她娘，她比苏小叶更加投鼠忌器，反过来向苏小叶求助：“咸鱼，来帮帮你姐，帮我把我妈拉起来，咱们老陶家丢不起这个脸！” 第4章 不就是口农药么，咱干了，你随意 叮！ 要不怎么说，书生一张嘴，活人说成鬼呢？打嘴炮她苏小叶从学校辩论队出来后就输过……她要的就是陶寡妇这一开口！ 成功反客为主，苏小叶绕过陶寡妇走向四婆，嘴里不忘安抚她：“大姐你也是替妈着急，孝顺！我尊敬你！不过咱们有话得好好说，躺在地上说不成啊。地板那么凉，老人家一直躺着过了地气可生病，咱们起来好好谈谈？” 陶寡妇一想，自己兄弟都不着家的，要是四婆有个头疼脑热，床前端汤送药还得靠自己。鸡啄米地点头：“对对对！” “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眼看苏小叶来到面前了，四婆挣扎着，挥舞着手里的百草枯抗拒她。苏小叶蹲下来，说：“四婆，现在连你女儿都不帮你了，要不你还是起来咱们好好聊聊吧？” 对她的好心，四婆只有愤怒，她仇恨地看了苏小叶一眼，举起瓶子对准了嘴巴，喝了一大口！ “不好！”苏小叶大惊，扑上去一把夺过百草枯，但，已经迟了。 百草枯这东西进了肚子，可是必死无疑的！ 陶寡妇撕心裂肺地咆哮：“妈——！！！” “咱妈怎么啦？！”门外，闯进一个中年人，他全身上下散发着酒气，走路都走不稳，扶着门框问陶寡妇，“大姐，咱妈怎么啦！？” 这人名叫黄刚，是四婆的儿子。 黄刚是村里出了名的酒鬼，天天正经事不干就靠四婆和陶寡妇补贴着过活。 村里闲话传得快，黄刚在酒馆里听说自己老妈要寻死，立刻赶了过来，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进门就看见四婆躺在地上，手边还有半瓶百草枯，他以为四婆已经死了，咆哮着扑向黄玉良，挥拳就打。 黄玉良猝不及防，被打出鼻血来，鲜血点点染红地面。大家惊恐地喊叫“黄刚！你想干什么！” “黄刚，干嘛动手打人！！” 黄刚红着眼，喘着粗气狞笑：“我打人？我老母都被你们逼死了，我不光打人，我还要你们陪葬！” 他冲进厨房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我砍死你们！” 他冲向人堆里，挥起菜刀对人群乱砍，村民们抱着脑袋向村里各处四散逃跑，院子里挤着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 有人大喊：“住手！” 这声音清脆得很，立刻把大家镇住了。黄刚眯着醉眼睛到处乱晃，最后定格在苏小叶身上。他见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衣着亮丽眉清目秀的，通身书卷气，不解地问：“你是谁？” 苏小叶举着那瓶百草枯，如果不看她赛过筛糠那俩腿，气势完全抵得上“巾帼英雄”四个字。她刚才有了新发现，所以现在有底气叫停黄刚：“这农药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苏小叶刚才打开瓶子闻，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儿。她没怎么接触过农药不知道农药该是什么味儿，但想来百草枯这种臭名昭着致死率100%的农药不会做出一股酸酸中甚至带着诱人食欲的味道来。 再看看瓶身，生产日期：…… 保质期24个月？ 生产日期1985年？ 尼玛，这个瓶子居然比她年纪还大？ 就算残留农药那毒性也得挥发得丁点儿不剩了吧？ 他们全都被四婆那老太婆耍了！ 她大声说：“这不是百草枯！这不是农药！” 第5章 不就是口农药么，咱干了，你随意(2) “什么？！四婆在拿假农药讹人？！” 村民们脸上五颜六色的什么表情都有，一言难尽得很。苏小叶捧着农药瓶子团团转一圈，醋酸味儿飘了一院子。 有人捏着鼻子就喊好酸好酸。黄刚脸上挂不住了：“小姑娘，你意思是我妈在耍你们？” 苏小叶心里吐槽：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说出来了。 菜刀当前，果真吓人，她是继续勇敢下去还是退缩？梁静茹啊，给她一点勇气吧！她看着黄刚，轻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搞出人命总是不好的嘛……” 黄刚举起菜刀指着她鼻尖：“不是农药的话，那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银光闪闪的菜刀在苏小叶眼前晃，看起来果真吓人，苏小叶害怕了，向后退。她退一步，黄刚就逼近一步，如此敌进我退，终于把她逼到墙角处。 无路可退。 黄刚举起农药瓶子硬怼到她嘴边：“喝！喝死正好给我妈陪葬！” 玛德，一个醉汉，竟然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今天也够倒霉催的，又被摔又挨打，苏小叶浑身上下胳膊疼腿疼，本来就不好的脾气“噌”的上来了，还真接了过来，“好！喝就喝！我喝了没事，你全家都是我孙子！” 她捧起瓶子喝一大口，酸味直冲鼻子爽爆脑袋，果然是老陈醋！ 好酸！ 苏小叶打从娘胎出来最讨厌老陈醋的味道，平时一口酸不吃现在也是拼了。忍着恶心拿出喝中药的气势来把那东西全部咽下肚，证明自己地倒转瓶身：“咱干了！” 瓶子里只剩下几滴液体滴落地面，其余被她喝了个涓滴不剩。 “干了？！”黄刚觉得她在挑衅自己，怒火更炽，举起菜刀：“老子劈死你！” 他高举菜刀过头顶，饿虎扑食扑向苏小叶。苏小叶没想到他会恼羞成怒，吓得大声尖叫，抱着脑袋往地上蹲下。 她这纯粹鸵鸟反应，村民们旁边倒抽一口冷气，有想要上去帮忙的，要么太远爱莫能助要么害怕菜刀，时间上全都来不及了！ 黄刚的菜刀冲着苏小叶头顶落下，她几乎可以闻到刀尖上铁锈的腥味，玛德，她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刀、刀子呢？！ 女孩睁眼，她面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见他长眉如剑，大眼睛薄嘴唇，眼神沉稳，面对刀锋他竟然视如无物，正以一种极其专业的手法别住黄刚手腕。 是、是他？！ 苏小叶太吃惊了，瞪大眼睛俏脸雪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男人顶着刀刃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站起，反压黄刚。 黄刚额头青筋暴起，使出吃奶的力气跟男人反抗，但是半点用没有。他吃力地挤出一句：“唐棣威，你为什么多管闲事？这丫头你认识？”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苏小叶的合租室友！ 不过，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唐棣威，是个转业军人之外，苏小叶对他实在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神兵天降，给自己解围！ 比起黄刚的紧张，唐棣威则休闲多了。他淡定笑：“她是我老婆！” “老婆？”黄刚一分心，唐棣威劈手而出，抓住他手腕一拖一拽，把菜刀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虎扑而上，把黄刚胳膊扭到身后，飞脚踹在他膝盖打弯处，黄刚嗷嗷叫着身不由己跪下，动弹不得。 动作干脆利落，把苏小叶直接看得傻眼了，白痴一般呆在旁边。 第6章 室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村干部们一拥而上协助唐棣威制服黄刚。 大局已定，唐棣威伸手在苏小叶面前晃晃，苏小叶还魂，指着唐棣威鼻尖怒叫：“唐棣威，你占我便宜？！我才不是你的那啥……” “你老婆”三个字还在喉咙里，唐棣威已握住她手腕，把她扯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想撒个谎平安离开这儿，还是想说老实话继续跟四婆撕逼？” 不远处，四婆母女两正在虎视眈眈。 苏小叶打了个冷战，安静下来。唐棣威竖起中指和食指，心口比了个v字：“室友，两次了。” 苏小叶还沉浸在被这家伙讨了便宜的气恼以及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中，脑子不灵光，傻傻地问：“什、什么两次？” “我已经帮了你两次了。” 苏小叶傻了，没有回答。她心跳越来越快，脸蛋温度迅速提升，不由自主伸手摸一把，很烫。 唐棣威挑眉，这么容易就脸红？他说：“开玩笑的。” 女孩心口起伏的节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唐棣威蹲下，凑近她。苏小叶不顾羞涩，伸手抓住他手，无力地说：“我……好……晕……” 再次醒来，苏小叶已经躺在医院里。 原因很简单：醋酸过敏。 没错，这就是她从小不吃醋的原因，她有轻微的醋酸过敏体质，一吃醋就会嗓子发痒红肿，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 ——作死故意喝下一整瓶老陈醋的情况，除外。 据说，唐棣威把她送医院来时她的脸肿得和猪头差不多，医生想给她打点滴几乎找不到血管。后来县医院的人害怕治不好她，赶紧转院，到了市医院里才算救回她一条小命。 村里派了黄桂花跟过来，眼下黄桂花坐在陪床的位置上，满脸老大不情愿。从苏小叶睁开眼睛那一秒钟开始，她嘴皮子就没停过：“苏大学生你也太不小心了，工作归工作注意方法，你看看现在你进了医院，把镇领导都惊动了，闹得那么大阵仗，你是要给自己长脸呢还是给村里抹黑？” 苏小叶被数得好委屈，不服气地顶嘴：“大姐，当时情况，我没办法嘛。” “办法总会有，维稳维稳，一定要稳啊。” 苏小叶心里不以为然，只嘴上不好辩驳。又坐一会，黄桂花眼睛一亮，对着门口打招呼：“你来了。” 门口传来唐棣威声音：“来了来了。辛苦您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黄桂花如释重负，拿起小包包溜之大吉。 紧接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她那位来历不明背景神秘的室友唐棣威。苏小叶想起他空手夺白刃的本事，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向唐棣威的眼光也敬畏起来。 想当初刚报到时，中介问她是否介意和别人合租。对方是个转业军人，虽然无业，但为人正派。 苏小叶其实有点儿忌讳和男人合租，但禁不住对方愿意在均摊租金的情况下让她优先选择主人间，迫于经济压力，她就同意了。 第7章 我嘛，部队养猪的 合租生活开始两个星期不到，彼此见面次数不超过一巴掌。基本上，苏小叶和她的室友都是各自在各自房间里做自己的事，相安无事。 唐棣威说得没错，他确实救了苏小叶两次。 ——那天，苏小叶粗枝大叶，把煮泡面的锅烧糊了。唐棣威刚进门，闻到焦味听到她尖叫，他一箭步窜到起火的锅子前面，用湿抹布盖住了火头。是役，苏小叶牺牲双立人不锈钢锅一个，唐棣威牺牲ck外套一件，算起来还是唐棣威损失惨重一点。 小叶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的身手反应也是如此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站在他身后感觉很安全。于是那个问题又浮现了：“室友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棣威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眼眸温润如水，亮出一口又白又整齐的牙齿：“我？部队养猪的。” 喵喵喵？养猪？ 苏小叶想起四婆院子里那窝脏不拉几肉呼呼的肥猪，刚灌一肚子醋酸的胃部又开始翻滚。她敢肯定，唐棣威没有说实话：“养猪的能养出空手夺白刃的身手？” “嗯，偶尔也放放羊什么的。” 苏小叶：“……” 好吧，她放弃，这人不光身手好智商还很高，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一个字都甭想从他嘴里套出来。 “你出名了，四婆见到你倒下来之后，就怂了，顺利签字画押。”唐棣威大马金刀的在门口一坐，迷彩裤军靴大长腿，优美且富有力量感。 苏小叶沾沾自喜：“哈哈，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唐棣威见她嘚瑟，眼睛一弯，话尾里带着调笑：“厉害，能用一瓶醋把自己灌进医院。你可厉害了。” 苏小叶：“……” 苏小叶“工伤”卧病在床，毫无意外地惊动了组织部。 本来她们这些大学生到村锻炼的村助理们，就是归组织部直接管辖，托管给各个镇办的。属于“寄养”模式。 下午，组织部的谢部长（其实是副部长）和她所挂职的福镇书记程文来医院探望她。谢部长在前，程文在后，旁边还跟着邻村的大学生村官林胭？ 苏小叶觉得奇怪，正想要问为什么她不好好呆在自己村子里，林胭已经把一个果篮放在她面前，亲切地说：“小叶，领导们来慰问你。” 一副和领导自己人的语气…… 有点儿明白了什么，苏小叶客套着：“谢谢，这怎么好意思呢。” “来，这是镇上的慰问金。请签收一下。” 当着小叶的面，林胭拆开一个牛皮信封，里面有300块现金和一张签领表，苏小叶看见制表人处也写着林胭的名字，心中那点猜想得到了证实。 简单来说，每处大学生村官都有那么一两个少爷小姐是要下来借着村官皮镀金，回去增加资本的。对这种人上头也是门儿清得很，不会让他们真的到村里去，留在办公室里干净舒服的上班……个中道道也不说了，反正最后总能落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林胭，就是这种关系户。 苏小叶一言不发，签好字，收下300块钱。 第8章 初入体制 “苏小叶真勇敢！平时斯斯文文，却敢当面和四婆硬刚，哈哈哈，表现不错，哈哈哈哈哈……” 被谢部长夸奖，苏小叶老脸一红，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硬着头皮就上了。” 这就叫本能反应吧，现在想起来才晓得后怕。 和谢部长不一样，程文却泼冷水：“下次千万要注意点方式方法，别蛮干。这次太冒险了，除了事故可不止你一个人的事情，很多人都要担责任的。” 初入体制脸皮薄，苏小叶被说了，臊得满脸通红：“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吸取教训的。” 说起来，谢部长是县委组织副部长，比程文级别高，谢部长虽然直接管着大学生村官的事，然而程文却属于苏小叶的直接领导。两个人立场不同，对苏小叶褒贬不一致，气氛颇有些尴尬。 好在两个都人精，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天气啊，养病啊上面，恢复和谐友好。 谢部长还有会议要开，坐一会儿就告辞走了，程文留得时间长了一点，“苏小叶，我可真的要感谢你了。拆迁才开始，就弄出这么一件事啦！” “呃？”苏小叶再250的脑子都明白他说反话，立刻臊眉耷眼低头认怂，“对不起。” “这种话就别说了，以后少惹麻烦多做事吧。” 点了个头之后，程文带着林胭走了，从头到尾他都和颜悦色地，就连音调都没有提高半句。可那些话就膈应得苏小叶恶心得不行。 她拆开果篮，拿走最上面那个光鲜亮丽的火龙果，露出下面的香蕉苹果雪梨来。她见刚才回避的唐棣威又转悠回来了，丢给他一根香蕉：“室友，谢谢你，来，吃根香蕉。” 唐棣威一扒香蕉皮：里头黑乎乎一坨。 这种防腐剂香蕉，外皮看着光鲜亮丽，芯子早就烂完了。 鉴于此，苏小叶打算用果篮去讨好护士站小姐姐的小主意彻底拜拜。 而她后来也知道了好像程文这种领导每天忙得很，日程上临时多了这么一项挤出20分钟已经相当不容易，都是到点带上人下楼上车就走的，压根不会管果篮里面有什么，是不是烂掉。 把果篮丢掉，苏小叶的心拔凉拔凉的。 唐棣威很有义气地陪了她一天，直到晚上8点护士小姐姐出来赶人了，他才告辞。 一个女生孤身在外，又是病中，苏小叶不知不觉滋生出依赖心理，她恋恋不舍道：“你能不能不走？” “陪过夜只能家属陪。” “……”苏小叶沉默了，小脸皱巴巴地，无论神态还是外形都极像被遗弃的猫咪。于心不忍，唐棣威问：“你怎么不叫你家里人来？” 苏小叶说：“他们都不方便。一两个晚上的，就不让他们担心了。” 停了一停，又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今天真的是谢谢你。” 她倒是有那么点儿倔强。 唐棣威想起她对着刀尖的时候，也是倔强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柔软，唇角不自觉上扬：“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第9章 被大学上了四年的学生 “那我可不客气啊。”苏小叶来了精神，“到时候麻烦你来接我出院，好不好？” 唐棣威：“……” 她还真不客气，好吧，他点了点头。 目送唐棣威直到看不到他背影，苏小叶才收回目光，发现墙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套着肥肥大大的绿校服，挎着单肩书包，书包口宽宽松松地敞开着，一看就是学渣派头。她手里拎了个菜市场上常见那种红色塑料背心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包。 苏小叶狐疑地看着她，姑娘看起来老大不乐意，臭着脸鼓着腮帮子，把袋子往床头柜一放，转头就跑。 这小姑娘谁啊？ 小桃红很不爽。 妈妈让她来看看那大学生怎么样了。她一开始还不愿意来，反正外婆撒泼害得妈妈丢脸善后也不止一次的，村干部们谁都拿外婆没办法。后来妈妈说外婆这次怂了，才引起她好奇心。 来到初看本人平平无奇，她就更失望了，完成了妈妈的委托就走，一句话都不想和苏小叶说。 “等等！”苏小叶翻身要下床追，谁知起来得猛了，大脑供血不足，啪叽重重摔倒在地上。看到她笨拙的样子，小桃红走得更快了，心里思考一个重大问题。 等会儿是去撸啊撸好呢…… 还是去奶茶店好…… 盯着她背影，苏小叶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呐喊：“你的数学卷子！” 那是某省高考数学押题密卷，听说老班废了不少功夫才拿到这份题，明天要重点讲解的。老班放言缺交的直接叫家长。小桃红伸手：“还给我。” 苏小叶眼睛却盯在她卷面上，选择题有23选了c，一眼就知道是通过掷骰子这种玄学做题法做出来的，填空题只写了前面两道，至于再后面，一片空白。 再渣的学渣也有羞耻心，小桃红被苏小叶瞧得局促得很，硬生生拽回卷子要走，苏小叶拉着卷子另一头不放手：“小妹子，你是谁？” “小桃红，我妈是陶寡妇！让我送东西来给你！”小桃红气呼呼地说，“把卷子还给我！” “好，还给你就还给你……” 苏小叶松了手，小桃红拖回了卷子，想起眼前是个大学生，眼珠子转了转，问：“那个，你可以帮我做了这张卷子吗？” “帮？凭什么帮你啊？” 其实苏小叶已经看出，这张卷子难度不大，她要做也是轻而易举的。如果小桃红换个态度，她倒是乐意教。 小桃红一听，扭头就走：“不愿意就算了，还大学生呢。我妈说得没错，大学生就是被大学上了四年的学生……” “什么？！”苏小叶火了，陶寡妇凭什么逼逼自己？她小学毕业了没有啊？她冷笑，“区区一道函数值域问题都做不出来，你有资格鄙视我吗？” 小桃红停下脚步，扭脸，看着苏小叶。 苏小叶面无表情摊手：“拿笔来。” 一眼都没有看前面的填空选择，直接从大题做起。作为水平考试，高考数学题虽然范围很广，但总不会超出大纲去。特别是第一题大题，考的是常见的求x2+2y2的值域，苏小叶略一思考，用消元法，不到两分钟就做出来了。 小桃红看直了眼睛。 这道题她连题目都看不大懂，苏小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看那书写整齐的草稿纸，不像胡乱写出来糊弄她的…… 她一把夺过卷子，怀疑地说：“别瞎扯，写坏了我的卷子还要害我挨批！” “你尽管拿回去让你老师看看好了。对了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错了就怪我头上。” “你以为我不会这么说吗？”小桃红咄咄逼人，拿着卷子走了。 好歹她是工科生，高中基础知识怎么可能难得倒她？苏小叶放走了小桃红，自己翻起了手机里一份新进文件…… 第10章 一时出头一时爽，爽过之后很不爽 g103号高速是省里立项的重点项目，勾连西部三个城市，和邻省的桂粤高速接通。这个项目从启动、到具体执行，文件出了怕有四五份，层层下发，各个村里也收到了。 这次苏小叶收到的是一份通知，非正式，关于前阶段情况小结和后阶段工作重点内容的，当中少不了不点名批评某些乡镇执行落实不力云云。 苏小叶看文件，纯粹出于职业习惯，对号入座一番，这没有点名的乡镇，不就是她所在福镇嘛！ 脸上当场就火辣辣了。 浏览一遍过后，思绪回到黄村上面去。 黄村的拆迁房子一共有三十多间，除此之外，还有100多户的青苗散户和8个大型园林场。 四婆一闹，必然打草惊蛇。黄桂花说得没错，自己一时出头一时爽，结果打草惊蛇。 承认做错事，难；承认自己不如人，也难；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乡村妇女主任且因此犯错，难上加难！ 艰难认清事实后，苏小叶心情十分的不美丽。 …… 住院两天，没有人再来理会她。妈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都被她瞒过去了，第三天上，主任医生来查房，在一堆哼哼唧唧的病人中看到苏小叶精神十足的看书，一问情况，在她胳膊上抽了两管血检验过后扫一眼结果就把她撵出了医院。 提着小背囊走出医院，小叶才想起：“诶，我好像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唐棣威？” 算了，好胳膊好腿的，没有人来接也没什么。 母胎单身25年，独立自主的女汉子苏小叶自己挤公交车回了福镇。 她在福镇镇府旁边的福星大街金雅苑租了个房子住，宿舍在五楼502室，南北通透，就是没有电梯。 在医院躺了几天再爬五层楼，苏小叶有点喘。 “唐棣威，唐棣威！” 没有人应。 小叶取出钥匙开门，出乎意料地屋子被收拾得片尘不染，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明亮又温暖。 风骤起，不和谐的“啪啪”声惊动了小叶，她看向阳台，阳光中一件迷彩马甲被风吹得左右摇动。这件东西看起来有一定分量，又挂在最边的位置，那声音正是它打在墙上发出。 “这是什么？”苏小叶从没见过这东西。 如果她有军迷朋友的话，会认出这是07式荒漠迷彩战术背心，而且这种东西应该在退伍时上交绝对不应带出来才对。 然而她没有军迷朋友，所以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她迷惑地看着那件战术背心，一阵大风吹来，衣架被压断，她不假思索地一箭步冲上前，把那件背心抓在手里，手中分量沉甸甸地坠得不轻，“怎么这么重？！” 这件战术背心上好几个地方已经破损，边也毛了，有几处旧污渍看着就可疑，像血迹。 身后门开了，唐棣威在她身后又惊又怒地说：“苏小叶，你在干什么？！” 苏小叶被他声色俱厉的暴喝震得一跳，手里战术背心已被唐棣威抢了过来。他敌视着她，兀立不动。她撅起小嘴：“不就是一件破迷彩嘛，吓死人了！” 唐棣威什么都没说，只盯了她一眼。 那眼神就跟一条狼似的。 两军对峙，必……必有第三方，有人敲门，伴随着陶寡妇特有尖嗓门：“没错！就是这儿了！苏小叶，苏小叶你在家吗？” 第11章 大学生，大脾气 陶寡妇领着女儿冲进门，指着苏小叶鼻子喊：“大学生，你……你……你……” “你”了好几遍，就像缓存不足的视频，反反复复来回倒带。唐棣威夺过那件战术背心，走回房间。 砰！ 房门关上，客厅里对峙的人成了三个。苏小叶看着陶寡妇，紧张地说：“陶阿姨，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一张试卷放在饭桌上，陶寡妇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过来看看！” “试卷？” 小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叶！是不是你教小桃红做的？” 苏小叶瞄了一眼那试卷，很熟悉的题型，不过不是上次自己帮小桃红做的那份题目。而是同类题型。试卷上打了红勾勾，步骤都对了，某些地方扣了点小分……她出于习惯沉了进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嗯，陶寡妇干嘛让她来看试卷？什么鬼？ 她黑人问号脸。 小桃红扯着她娘的衣角，怯生生地说：“妈，你这样会吓到人的。还是我来说吧？” 苏小叶挑起一边眉毛，“到底有什么事嘛？” 她才出院回来，还要收拾、要安顿、要写一份总结……反正，很忙。 陶寡妇突然放低了语气：“苏大学生，你太厉害了。能不能再辅导下我女儿？她还有十个月就高考了！” 今天下午，小桃红班主任江若涛突然打电话叫陶寡妇到学校，理由是怀疑小桃红考试作弊。 高中三年，小桃红破天荒第一次数学打了个及格。五道大题，竟被她做出了三道。 这次小考是江若涛自己出题的，出题基础就是上次的练习卷。小桃红把苏小叶的答案抄了上去交了，脑子里还记得苏小叶的解题步骤，在小考里默写生搬硬套，虽然答案错了，步骤却是全对。 这种卷子，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 江若涛叫来陶寡妇，在老师老妈施加压力之下，小桃红把苏小叶供了出来。她如实交代，练习卷上的内容，是苏小叶解的，但是小考货真价实是她自己写的。也怪江若涛自己偷懒，只给原来的考卷换了数字，题干几乎一模一样，小桃红本来就不是笨人，拿了好多步骤分。 最后，小桃红用一句话说服了江若涛：“老师，如果我是作弊，我为什么不把正确答案这两分也拿了？” 高考里面，1分挤掉成千上万人，三道大题的得数各2分，二三得六，整整6分。 江若涛被说服了，然后明示暗示着：“有机会遇到那位学霸，让她多教教你，好歹保持这个水平你还有希望上个大专。” 于是一离开学校，陶寡妇就带着女儿杀上门来。 搞清楚来意之后，苏小叶兴致缺缺，说：“陶姐，我不是不想帮你。但你也看到了，我平时有工作，周末要回家，腾不出时间来啊。” 还有就是，小桃红转述过陶寡妇那句什么来着？ 大学生就是被大学上了四年的学生？ 既然看不起她，为什么要来找她补习？ 真正的学霸是有脾气的，苏小叶脾气就不小。 “小叶，之前是我们冒犯了。”陶寡妇臊眉耷眼地，“你妹妹要是考上大专的话，光是村集体就奖励五千块钱呢。再说了，上了大学怎么也比没上强啊，你就做个好心，帮帮她吧。” 以前烂泥一团没希望也就算了，现在有希望了啊，陶寡妇怎么也不愿意放弃的。 小桃红虽然没有说话，可她躲在母亲身后盯着苏小叶不放，眼睛亮晶晶，满脸盼望。 “哎，算了。”谁让苏小叶心软呢，正准备松口答应，第二波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是林胭，“苏小叶，在家吗？” 今天的客人，有点多…… 第12章 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在呢，有点忙，有什么事吗？” 林胭看见陶寡妇，认出这是福镇最着名的几个泼妇之一，有些惊讶。她对苏小叶说：“听说你出院了，我来看看你。还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有些人说话风格就是这样，入正题之前，得铺垫个十万八千里。苏小叶颇不习惯，不过，谁叫对方是可爱的女孩子呢，她问：“有什么事？”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苏小叶想了想，说：“我们到阳台去说吧。” 陶寡妇似乎铁了心一定要说服苏小叶给她女儿补习，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小叶暂时不理她们，和林胭到了阳台上，关上门。 “好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林胭还在发微信，发出去一条之后，把手机放进包包里，这才对苏小叶说：“小叶，镇办想要抽调你上去专门负责拆迁工作。你愿不愿意？” “……” “在镇办上班，离领导近，早八晚五点半，比村里能学到的东西多多了。蹉跎青春也是两年，充实干活也是两年……” 这些话，一定是从网上学回来的话术吧。 很是生硬。 听说，林胭是应届生直接考进来的，比起苏小叶这个社会上打滚过的，经验还是差点。起码入门级话术，苏小叶跟着业务担当们跑商场时耳濡目染就有抵抗力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别人叫她美女的时候，她从最开始受宠若惊到如今淡然一笑…… 等林胭说完一长段话，停下来，微微喘气。苏小叶说；“可是我在村里也不是没事做啊，比如说，维稳，比如说，很快就有经济普查了。还有义务的补习功课呢？” “你可以协调下。”突然之间，林胭憋出一句，“我们还可以在镇办食堂吃饭哦！算上补贴，只需要两块钱一顿，两肉一菜！” “我愿意！” 自从到这里工作之后，苏小叶就一直头疼吃饭问题。村委的人都是回家做饭的，她人缘既没有好到可以随便蹭饭的地步（脸皮厚度也没达到），乡镇设施也没有方便到满街快餐店饭店小吃店。 入职俩星期，天天吃泡面，吃得苏小叶见到泡面就怕。 为了吃饭问题而承担更多工作，划得来。 见目的达到，林胭很高兴，“那好，明天你就直接到镇办去报到。先去行政办公室找我吧。” “好吧。” 送走了林胭，苏小叶回过身，只见试卷已经摆在桌子上，而陶寡妇母女正期待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在她们对面坐下，说：“陶阿姨，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意帮小桃红。我明天就不在村里上班了，得到镇办里去。你看，要不你花点钱，到镇上请个补习老师来给小桃红加个餐？” 福镇镇上也有一间中学，附近很多补习机构，在补习机构里找个老师出来赚外快应该问题不大。 不料，陶寡妇为难地说：“那个中学只有初中，完全高中得到下面桂城去。再说了，我一个乡下婆，怎么请得动桂城那边的老师？” 她擦了擦眼角。 再凶悍的女人，在关于儿女教学问题上也是焦心的。 第13章 忙到死也不见加工资…… 苏小叶想了想，说：“你是真心想要我辅导小桃红功课？” “是的。补习费我可以付给你。按照市面上的价钱！” 讲道理，陶寡妇也是有几个钱的，一边说，一边掀衣摆掏裤口袋。苏小叶连忙按住她手：“阿姨，你先别忙。我是公职人员，按规定是不能在外面兼职的。” 陶寡妇不当回事地笑起来：“嗨，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纪律是那样，村委里哪个不是自己另外有工作？”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苏小叶坚持，“补习没问题，钱我也不能收。” 有免费的补习，陶寡妇更加乐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的大闺女愿意免费给我家小桃红补习？那就真得先谢谢你啦！” “不，我也不是免费，我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这段时间我在村里的工作你要配合一下我。我不想年终考核拿个不及格然后卷铺盖滚蛋。” 苏小叶很有把握，毕竟，小桃红那个93分还高高挂在眼前呢。 说起来也是郁闷，擅长的事情不能免费，可工作性质又不允许她收费，这算不算是折中的办法？ 陶寡妇一怔：“怎么配合法？” “比如说，我们马上要拆房子了。拆房子的时候，我不希望再见到上次的情况。你可以帮帮我吗？”苏小叶说，“你那么厉害，一定很容易的。” 陶寡妇说：“激将法对我来说没用，不过，我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总好过试也不试，反正苏小叶对陶寡妇也不抱希望，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她看了看小桃红，说：“我只平时晚上补课，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周末我要回家，是绝对不占用的。你晚自习几点下课？” 小桃红上学也在桂城那所完全中学，桂城实验学校，只是不知道她是坐公交车还是骑车还是住校？ 小桃红说：“我住在家里，走读的，不用上晚自习。” 这可奇怪，陶寡妇那么重视女儿学习，怎么会允许女儿不上晚自习？ 尤其是，现在都高三了。 不过，那是别人家的隐私，不在苏小叶关心范围。她说：“那就最好，以后你星期一、三、四三天晚上七点半来我家，我给你补习。” 小桃红问：“怎么不是每天都来？” “第一，我没那么多时间；第二，补习就等同吃补药。一下子补太过了消化不良反而不好。” 一旦话题涉及到自己擅长的方面，苏小叶不知不觉就强势起来，竟变成了她在说，陶寡妇母女只有点头的份儿。 说完之后，她问：“还有问题吗？” 陶寡妇：“没有了。” “那好，我们……”苏小叶翻着墙上的挂历，拿笔在星期一的位置上打了个圈圈，“我们下周一见！” …… 记得苏小叶18岁那年，曾经算命先生拉着她妈叨叨，说她的女儿命相不好，是劳碌且穷忙的命格。哄得苏小叶妈妈差点儿拿出一万块钱来给那算命先生帮家里改风水，幸亏被爸爸和苏小叶两个阻拦住，这才作罢。 但七年之后的现在，苏小叶真有点儿怀疑，当年自己是否怪错好人？ 最起码至今为止，劳碌是确认了的…… 看着眼前一尺多高的纯手写摸底拆迁户调查数据，听说要把它们全部手动输入到电脑里，然后算出估价。 苏小叶在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工作量，怕是，要加班了。 还要加很长时间那种。 在这种情况下，照例会有人雪上加霜的，担任这个任务的人就是林胭，她说：“你上次受伤的经过惊动了上面，需要一份情况说明。下班之前交给我。” 更加令人忧伤的是，做这么多事情，也不会加工资啊…… 第14章 一个星期的活一天干完 手动输入数据那也太弱鸡了，苏小叶从头翻了一遍那些资料，发现了一个规律。 由于气候产地以及农户之间相互跟风的关系，他们所种植的作物其实种类部分都相同，只是有一些细分而已。虽然看起来数量很多，但都是简单重复的数字输入，这属于典型的无意义重复劳动。 好多企业996加班，说白了，也是干这种活拖出来的。 今天晚上是他给小桃红第1次补习，不能迟到，再说她的时间也很宝贵，实在不愿意浪费在这些重复劳动上面。 不假思索打开excel，设计好新的表格，输入文本加数据，再用ctrl+e数据分离。最后一行求和，用“sum”函数自动生成了求和公式。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设计出一个好用的表格，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接下来就是数值录入的笨功夫了，苏小叶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100多户资料全部录入到电脑上。 做完这些，中间快速解决来个午饭，下午三点钟全部搞定。 趁着还有时间，她摊开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高三教辅把整个中学阶段的数学知识要点归纳起来。从容易到困难列出来一个简单的讲义。最后还找来了一些经典题型另外列出来一张纸。 正在做这些的时候，拆迁办的黄国正主任城市外面走进来。他看见苏小叶埋头计算，半开玩笑半带刺地说：“苏小叶，你怎么在做数学题？不会那么快就想要考走了吧？” 大学生村官被很多人视作跳板，能够做满一整个两年任期的人很少，但是好像苏小叶这样上班两个星期就着手备考公务员的也不多。 急功近利，黄国正看着苏小叶的眼神有点儿不屑和冷淡。 苏小叶实话实说：“哪能呢？我妹妹快高考了，我辅导她一下。” 边说边把桌面上的学习资料收进抽屉里，上班摸鱼被领导发现始终不是件好事儿，她以后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黄国正并不相信苏小叶的话，不过他也没有打破沙盆问到底，他比较关心资料的事：“你的资料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都在这儿呢。” 黄国正觉得很惊讶。 事实上，另外一个资料员田凤仪说工作量太大，做不完，所以他才问上头要了苏小叶过来帮忙的。 当时田凤仪说这些资料要做一个星期。可是现在苏小叶才一天就把资料做完了？ 毕竟是基层打滚来二十年的人，他把自己的疑惑埋在心里，不动声色说：“好，那么你就把资料打印成纸质版，送进我办公室来吧。” 黄国正早就把那些拆迁户的间数和户主名都记在脑子里。如果苏小叶胆子肥到敢第一天上班就虚报进度，那么只要他一检查。肯定会知道。 按照他的吩咐，苏小叶就把自己整理好的excel表格打印了出来。她选择了标准格式的22.5mm页边距，排版赏心悦目。 黄国正把表格拿到手里先是眼前一亮：“这个版面看得很舒服啊。” 老主任不太会用电脑，但是吃多来猪肉，会看猪跑，看了几十年公文，对行文排版是不是规范，看得出来。相比起苏小叶的排版，自己嫡亲手下田凤仪就差那么一点意思。 苏小叶谦虚地说：“没什么，这些都学过。” 凡是事业编考试和大学生村官军转干等考试都免不了一种大题题型，就是公文格式纠错以及公文写作。 为了应付考试，苏小叶可是把《应用文写作（陈子典着）》这本书给完完整整啃了下来。 黄国正不说话，专心看内容。 苏小叶不敢走开，站在旁边候着。 第15章 ?不存在的 黄国正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发现100户不多不少，全部都在上面。他又疑心苏小叶会投机取巧省略了一些资料。要知道这种青苗计价，两三分看起来不显眼的青菜地，涉及的赔偿款也不少。他就吩咐苏小叶，“你把原始件也拿来，我要对照着看。” 对照原始件来看，黄国正看得可就认真多了，每个细项都不放过。时不时的还要按一下计算器看看后面的总数对不对。 苏小叶站在他身边，只觉得他的烟味闻得呛人鼻子又酸，眼睛又涩，但是又不敢动，只好耐着性子站在那儿。 看了一会儿，黄国正发现这表格最后面只有建筑面积方数，没有价钱，问：“价钱呢？” “都算出来了，在另外一个表上。” 苏小叶早有准备，把一整套表带过来，分别是手写入户登记的原始件、记录了平方数的登记表和加上了各项补贴的价格表。这些表格将来都需要经受种种检查的。 从她手中接过表格，黄国正眼神柔和了一点：“好了，你都放在这儿，我慢慢看。今晚我还要加班，你到点就先自己回去吧。” “好咧。” 苏小叶欢快地答应着，也不知道应该口头谦让一下，让黄国正一头黑线。 日程表上，还有那份情况说明了。 离下班只有十分钟不到，她能写得完吗？ 林胭和另外个大姐说说笑笑的从窗前走过，见到苏小叶坐在电脑前面，漫不经心地提高声音说：“小叶，情况说明得交了。不要太短也不能太长哈，1000字左右吧。不然我没办法跟领导交代呢——” 尾音拖长，抓挠得苏小！” 十分钟，一千字情况说明，苏小叶只会拼音打字，远远达不到那样手速。 好在之前已经整理出思路来了。 工又欲善其事，必再先利其器。 苏小叶迅速打开手机里的语音输入法，匹配好电脑，打开麦，念：“本月13日，在黄村二组居民黄爱娣居住处，由于青苗赔偿款协商没有达成一致，导致黄爱娣情绪不稳定。本人由于工作经验不足，做出失当行为……” 说是情况说明，就是检讨。苏小叶仗着文笔好，有急才，念书时没少代笔写检讨。现在换成语音输入说出来，思路是顺畅的，五分钟不到，就把一篇情况说明“说”完了。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哼着歌，点击发送邮件，苏小叶收拾东西下班，心情很舒畅。 今天晚上还要给小桃红开小灶，忙！大步流星走出镇办，一辆金色小polo停在她旁边，车窗落下，开车的是个同事，林胭坐在副驾驶上，跟她打招呼。苏小叶也跟她打招呼：“去哪儿呢？” “市区。”林胭追问，“你的情况说明写好啦？” “早就写好了，发到你邮箱。你没看？” 为了赶等会的下班约会，林胭早就关掉电脑躲进单位洗手间化妆去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苏小叶赶得及交那篇情况说明。听说她竟然交了，一愣，说：“那好。明天我就去看看。” 十分钟赶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定是白度拼凑的材料。 第16章 改造学渣(1) 苏小叶趴在饭桌上，边啃包子边继续干白天没来得及干完的活儿。紧赶慢赶，终于在七点半之前写满了五大页纸。 小桃红比预定的迟到了十分钟还不见人，苏小叶有些不放心，正准备打电话给陶寡妇，小桃红总算赶到了。 “不好意思，放学之后到奶茶店里坐了坐，忘记时间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小叶问：“今天学校布置什么功课没有？” “照例，试卷。”小桃红说着从书包里甩出一张试卷，“来，你给我看看？” 试卷上当然是空白一片。 苏小叶拿过来扫了一眼，眉头不知不觉就皱起。 她指着上面的填空题：“这种借助变量表达的题目，上次的试卷里不是有吗？你上次也有做出来了的，还做对了。” 小桃红脸一红：“不会做。” “有时候做得对有时候做不对？知识点还没掌握呗。” 苏小叶顺着试卷往下看，第一题也是见过的：“在三角形abc中，角a、b、c所对的边分别为a、b、c，已知sinc2=1-4.求cosc的值。你上次不是已经把求值步骤默写出来了吗？回头难道就没有听讲解？” “忘了。” “这么快就忘了？”苏小叶有些失望，可能是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刺激到了小桃红，小桃红突然暴怒，“对呀，我就这样了。你没本事教就别答应我妈！都怨你，给我做了那卷子，害得我妈这些天老说我！” 苏小叶一怔：“你妈说我？我说什么啦？” 小桃红压力山大，愤愤地说：“就是各种夸你呗！说你是别人家孩子，老苏家的孩子就是出读书人什么的！会读书了不起吗？！还不是穷到要回来当临时工！” 大学生村助理不入体制，但说是临时工也太埋汰了。苏小叶张了张嘴，脑子里一个声音说：“解释也没用。” 这么一想，心里淡然起来，反而微微一笑：“好，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学吗？” 她打开门，说：“既然这样，趁着现在时候还早，赶紧回去吧。” 轮到小桃红愕然了，她没想到苏小叶完全不生气，自己一顿锤好像打在了棉花上，好没劲。而且，最重要的是，陶寡妇把苏小叶视为挽救女儿学习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自己放弃的话，回去非给妈妈削了不可…… 她家早早没了男人，陶寡妇为了女儿，死守着不嫁。小桃红脑子虽混，对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是很孝顺的。 她一甩书包，坐在椅子上：“哼，我才不要回去挨骂呢……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苏小叶把自己刚才汇总的知识要点放到小桃红面前。 “你先看一遍，看一遍之后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瞄一眼那张纸，第一行工工整整的字迹，写着集，集合。小桃红有些不屑一顾：“现在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才跟我讲高一的知识，会不会来不及了？你是想让我复读吗？” “我可没打算给你两个月时间去学高一的知识，高一的知识点也就那么几个，两天，最多两天时间就得过掉。” 第17章 改造学渣(2) 苏小叶这么说可不是瞎打鸡血。 既然能够看一遍，就把自己的解题步骤生搬硬套到考试上，小桃红的记忆力和数学理解力不会差，说不定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有这种天赋。 有才华的人都需要爆肝来刺激一下，才可能点亮技能点。所以她对小桃红的要求并不会因为基础差而放低。 小桃红呱呱大叫：“两天学完一年的课程，你疯啦，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学霸系统！” “呵，网络小说看不少啊。两天差不多了，毕竟你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学。”苏小叶呵呵一笑，唰的拉下脸，“别唠唠了，走起，少年。” 小桃红没办法，只得专心的按照苏小燕列出来的智商，一页一页看了下去。学习，有时候讲究的是个氛围，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小桃红渐渐的钻进到书里面去了。 苏小叶也没有闲着，研究起最新下发的那份补充说明文件。这些文件上面列出的一条条拆迁补偿细项标准，她都要求自己烂熟于心。在一线干工作的时候，可以脱口而出。 “金钱龟、佛鳄龟搬迁费，成龟50元只，幼龟10元只，按照实际发生搬迁数量为准。” （怎么那么便宜？50块钱一只？） 苏小叶渐渐也沉到文件里去了，她专注力很强，一旦安静下来谁也干扰不了她，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秃秃秃”，急促猛烈的敲桌子声把她拉回现实中，她猛地回过神来，脑子还有点儿嗡嗡作响，茫茫然抬起眼睛，对视上小桃红。 “怎么？” “看完了。” 抬头看看时间，八点三十五分，也就过了一个小时多点。比她预想中快了一倍，小叶有点儿不相信：“这么快吗？” “不然呢？” 其实，小桃红自己也很觉得很奇怪，从来没试过这么高效率地看书，而且还是数学书。苏小叶写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觉得特别简单、特别容易看进去。等到全部五页纸看完，她脑子特别充实，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满足感…… 小叶笑了笑，说：“好，那我就考考你是真的看进去没有。” 扯过一张纸，翻了书，找了几条经典大题来给小桃红做。这几道题都是高考试卷上常见的大题，通常放在第1题或者第2题的位置上，考的正是高一时候的知识点。 小桃红看了一眼，有把握地说：“我可以试试看。” 拿起笔，三下五除二下笔如有神做完。 苏小叶一看，自己都惊讶：全做对了。 “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了。”苏小叶说，“你用不了两天复习高一的内容，下一次就可以直接刷高二高三的知识点了。然后咱们就撸高考真题吧。” “真的吗？”小桃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昨天，没错，就在昨天，江若涛才又削了她一顿，宣布她已经是一条咸鱼，妥妥的后备厂妹。 “嗯，真的。” 苏小叶很肯定，这丫头，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她用红笔修改了小桃红几个不够简练的解题步骤，拿出标准答案：“你对一下答案。然后可以在我这里把今天的作业先做了。” 小桃红备受鼓舞，美滋滋拿起卷子来欣赏，一看：“不对啊！” 她右手指着题目，左手比对着标准答案：“你的解法，和答案不一样。” 但是苏小叶的答案显然比标准答案更加简练、干脆。 “是的。当你所有知识融汇贯通之后，就可以用简明的法子来做题了。数学证明应该力求简洁，在第一次证明之后，从中归纳出最本质的关联性，然后进一步简化。这种能力能够帮助你从成绩中上飞跃到成绩优秀。简单来说，就是从130分飞跃到145分以上。” 她侃侃而谈，行云流水一般，把小姑娘给震得两眼星星，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过好一会儿，小桃红才弱弱地说：“苏姐姐，我这还没拿到过130分呢。” “你会拿到的。” 苏小叶自信一笑。 第18章 一碗鱼汤 这一晚补课结束，小桃红觉得比整个高中三年收获还要大。原来这个外婆口中的废柴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下课后，她要坐公交回黄村。苏小叶不放心小姑娘，一路送她到公交站。小桃红突然问：“小叶姐，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回来当村官啊？” 苏小叶说：“来玩玩呗。” 这显然是个敷衍的回答，小桃红并不满意，还要追问。身后金光刺眼，公交车到了。苏小叶把她塞上车，挥手告别。 告别了小姑娘，苏小叶想起自己的材料还没背完，加快脚步回家。 她对自己要求很高，想做的一定要做到。这是她的爸爸苏振堂教她的。她爸爸是大学教授，刚去世不久。 就是为了照顾妈妈，苏小叶才从省城考回来。 趁着爬楼梯的功夫，苏小叶打了个电话回家。边聊边抬头，发觉家里有些异样：那扇墨绿色不锈钢防盗门，打开了一道约莫半尺的缝隙，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怎么回事？我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锁上门了啊？” 小区周围地势空阔，时不时有偷抢事件，苏小叶心里咯噔一下。手机放进口袋，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走近。 深深吸口气，猛地推开。 屋子里酒气熏天，隔着椅背，看见两条大长腿越过扶手伸出来。唐棣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还喝得烂醉如泥。 “靠，怎么喝得那么醉！” 苏小叶捂着鼻子，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却放下来。她反锁好门，来到唐棣威面前，轻轻摇他肩膀：“喂，你还好吧？” 唐棣威剑眉深锁，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梦呓。他白衬衫衣领敞开，左边肩处一道三四寸长的旧伤疤触目惊心。苏小叶冷不丁看到，唬得赶紧转移视线，不敢再看。 她跑进厨房，翻出冰冻格里没吃完的鱼块。解冻，煮汤，边煮鱼汤，心里边砰砰乱跳。 这一晚，她噩梦连连，噩梦里全都是那道疤痕在对着自己狞笑。 …… 凌晨三点，唐棣威睁开眼睛。 （又喝多了……） （酒是好东西，叫人消除所有烦恼。） 香味钻入鼻中，男人眼底闪烁一丝疑惑。支起高大的身子，离开沙发，顺着香味寻找过去。 厨房里保温着一碗鱼汤，鱼汤熬得雪白浓稠，上面漂浮着一层绿茵茵香喷喷的芫茜和青葱。 “咕噜噜……” 唐棣威肚子开始叫了。一般情况下，他喝多了之后，胃部就会死沉沉不接纳任何食物的。现在他的胃表达了对这碗鱼汤的渴望。 唐棣威低头看着鱼汤：“……” 抽油烟机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他打开抽油烟机的灯，看清楚上面娟秀字迹：“喝完洗碗。” 唐棣威：“……” 被晒得黝黑的冷漠面孔上，难得松弛下来，想笑，又收敛住了。 …… 第二天一早苏小叶起床，闻到了面包香气。 投桃报李，唐棣威一早给她买了新出炉的面包，自己再回房间睡回笼觉。苏小叶微笑着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随手把面包塞进包包里，出门上班。 不忍心吵醒房间里还在熟睡的人，她关门动作格外轻。 第19章 复尺(1) “新来那个村助理怎样？” “还不错。肯干活，也勤奋。田凤仪两个星期的活儿她一天搞定了。” 黄国正正在和副书记唐泽深说话，唐泽深听见一向要求严格，就连林胭都诸多看不顺眼的黄国正竟对苏小叶评价高，意外：“那么说就留下吧。田凤仪要多教教，不能让她觉得考到了事业编就可以懈怠。我们这里不养吃闲饭的人。” 黄国正正想要说什么，一个穿着水绿连衣裙，白色高跟鞋的长发女人敲门进来了。这个女人就是田凤仪，她右手拿着烧好热水的开水壶，左手拿了洗好的冲茶壶，走进来，动作熟练地给两个领导泡茶。 两个领导不约而同夸起田凤仪今天的衣服很漂亮。田凤仪谦虚了几句，话锋一转，说：“论到穿着打扮，我再漂亮也比不上苏小叶啊。人家又漂亮又有才华，今天一大早就在刷题了。我拍马都追不上。” 唐泽深：“刷题？离今年的公考还有三个月啊，这就看书了吗？” 黄国正干咳两声，提醒贵人事忙的唐泽深：“村官都有两年服务期，今年就考也不妥当吧。” 田凤仪什么也没说，沉默不语，泡好茶出去了。 唐泽深意味深长：“这苏小叶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 领导有看法，问题很严重。 苏小叶完全不知道楼上的对话，她啃完了唐棣威给她的面包。新鲜现做的面包味道香甜，伸出小红舌意犹未尽地舔嘴角奶油渍。 同事陈贵一阵风走进来，“苏小叶，你怎么还在休闲？要下乡了。” 目标是她本家的村子苏村需要拆迁一个园林场，那园林场场主有点背景，理所当然的对计价不满意。说当时第一次测量自己不在场，如今要求重测。 这次黄国正要求各部门抽几个生面孔参加这次测量。他的理由是，熟面孔容易引起对方警惕——老人家也是退伍兵，当年踩过老山去的，这会儿当成打仗呢。 苏小叶勇猛喝醋，光辉事迹传得正盛，大家对她充满期待，也充满好奇。 她左边站着开皮卡的小伙子叫蒋国明，是项目总指挥部派来驻扎福镇拆迁办的大学生。听说他上面还有个督办，今天有事没露脸。 右边站着镇办计生线抽过来的客家男孩苏长辉，看着除了精干一点没什么特别。 还有就是田凤仪以及两个派出所来的人了。那两个便衣属于协同人员，听说起监督和应急作用的。不过，在此之前，除了四婆闹过一下，局势尚算平稳。所以这几个人也都一脸轻松。 眼见人都到齐了，黄国正大手一挥：“换衣服，拿东西，10分钟后出发！” 苏小叶套上带来的旧牛仔裤，换上齐膝雨鞋别上劳动手套戴上草帽，脖子挂上取证用的佳能相机，一看表，才花了8分钟。 最狼狈的是田凤仪和蒋国明，10分钟过去了，蒋国明雨鞋只套了一只在脚上，另一只脚还穿着匡威帆布鞋。田凤仪倒是穿好了雨靴，但是裙子搭配雨鞋，瞧着也感到尬。 黄国正严肃地看了蒋国明的脚一眼，臊得小伙子越发卖力去拽那打死结的鞋带，恨不得直接剪断。黄国正又看看田凤仪的裙子，嘴角肌肉跳动几下：“以后上班不许穿裙子。出发。” 田凤仪从脸红到脖子根，直到上车，苏小叶还看到她眼角隐然有泪光。 第20章 复尺(2) 蒋国明最后一个蹿上车，他总算搞定了自己的匡威布鞋，草帽来不及戴还拿在手上。 陈贵早坐在司机位上，他平时爱穿黑皮衣牛仔裤。现在也换上了劳动外套和雨鞋，帅大叔变民工。 “都到齐了吧？等会儿记得多拍照，多干活，少说话，晓得不？” 一车子年轻人齐声答应。 一路颠簸，苏小叶有些担忧。她见过四婆那彪悍表现，知道能够提要求的都是难啃的骨头。这次会不会比之前更加复杂？ 但看到陈贵泰然自若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好郁闷啊，本来打算回来当一条咸鱼，谁知道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还能不能在村子里愉快的玩耍啦。 …… 好像为了证明她第六感果真很灵一样。他们的车子才刚在“嘉明农场”门口停下，周围接二连三地停下好几辆车子。 车上下来一堆人，每一个胳膊都有苏小叶大腿粗，每一双眼睛看着他们都想吃掉他们。 苏小叶嘀咕：“至于嘛，我们也是来帮你们发财啊。” 旁边一光头大汉耳力好，听见了冷笑：“小丫头嘀嘀咕咕，以为我听不见？拆人房子还说帮我们发财？头一次听见把抢劫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的啊？” “抢劫？你有见过有劫匪塞给受害人几十万的抢劫吗？”苏小叶把陈贵出门前的嘱咐丢到九霄云外，反唇相讥，顺带竖了个中指给光头佬。 借着身体遮挡，这个中指只有光头佬看见，光头佬眼看着除了秃脑门部分其余全都变成红紫色。 飞快收起中指，苏小叶撩起白牙，递过去个笑容。 夹着尾巴做人什么的，不存在在她的字典里。 “死妹钉！”光头佬鼓起肌肉想上来揍她，苏小叶摆出逃跑的姿势。她也不怕挨揍，谁动手谁没理嘛。 门口的争执惊动了园子里的人。一个中年男人牵了条大狗，走出庄园：“老李，老远就听见你的说话声。来到门口不进来喝茶，劳什么气？” 狐假虎威一样，他身边的大狗汪汪两声，呲起獠牙。 田凤仪一见那大狗，吓得直往苏小叶身后躲。苏小叶无奈，这么娇滴滴的人，怎么会选择到乡镇干拆迁。 老李指着苏小叶说：“拆迁办这是没人了啊，什么野人都往里扯。这丫头没礼貌得很！” 中年人皱着眉头，皮笑肉不笑地对陈贵说：“战友，这你就不对了。你们这是官欺老百姓吗？” 陈贵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又怪苏小叶多事，又看不惯那群人的嚣张。他敷衍着说：“苏小叶，快来跟这两位道歉！” 老天，明明是那光头佬先出言不逊，难道他还看不出来，越忍让这些人只会越嘚瑟？ 苏小叶刚才在资料上看了，这人就是嘉明农场的场主，李嘉明。他是退伍军人，靠政策优待用很低廉的价格拿到了这个方圆十亩的地，说是经营农家乐用。提起异议的理由，也是赔偿款不足以他重建农家乐，但回望一圈，只有竹林和两三个破茅房的房子，农家乐？ 她呵呵呵，呵呵呵呵。 苏小叶摇摇头：“不对。明明是大叔欺负我小姑娘。他还冲着我比这个手势。” 她握起拳头，把大拇指夹在中指和食指中间伸出，亮给大家看。大伙儿的脸色顿时各有各的精彩。 苏小叶一脸天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城里来的小姑娘不懂这个手势的粗鲁含义，纯属正常。光头佬跳起来：“我！我没有！” 他突然大喊，惊动李嘉明旁边的狗，那狗挣脱了李嘉明的绳子，朝他冲过去。这么大一条狗飞奔过来，谁不害怕啊，光头佬吓得回身就跑。狗有个习性，见到越跑的猎物追得越起劲，这不，那狗撒丫子脚不沾地地，两个起落追上了光头佬，啊呜一口，咬到他屁股上。 “儿子！狗儿子！”李嘉明急得直喊那狗，那狗完全不理。 趁着他们一团乱，陈贵使了个眼色，蒋国明和苏长辉四散拍照。 陈贵自己拉着掩面痛哭的苏小叶，来到李嘉明身边：“看来今天也没办法复尺了，搞成这样，我们也不想的。你还是先安抚你的朋友吧。你看看，你把我们的村助理也给吓坏了。” 苏小叶抽抽噎噎地哭着，突然，拉住旁边的便衣小哥哥：“卓sir，我们约好了来复尺，为什么李老板又找这么些纹身大佬，又拉大狗过来啊？吓死我了。” 卓凯旋小哥哥很为难，他只是个片警，本来今天出这个任务是抱着吃瓜围观的心态的。没想到李嘉明又是大狗又是光头大汉的，这不明摆着想要武力威胁办事人员吗？ 但话又说回来，如今维稳为上，只要不是正面刚起来，总的来说还是偏向村民那边。 卓凯旋没有犹豫一秒钟，打算现学现卖陈贵那招，安抚为上。 他拍拍苏小叶肩膀，正要说话，那条大狗对人的动作很敏感，看到卓凯旋一动，松开光头佬的屁股，冲过来要咬卓凯旋。 也不知道是身高差还是这狗受过特殊训练什么的，獠牙对准卓凯旋的小卓卓。卓凯旋头皮一紧，脑子还一片空白，身体却很诚实地掏出了电棍。电棍怼上大狗的脖子，高强度电流立刻把那狗电晕了，倒在地上直抽抽。 李嘉明心疼地喊：“儿子！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啊！” 他从光头佬身上改扑到那狗身上，噫，对谁的感情比较深，一目了然。 苏小叶分明在他那几个助拳的朋友脸上，读到了什么叫伤心，什么叫失落…… 卓凯旋惊魂未定，两腿抖成筛糠，扯高了嗓子喊：“你袭警！袭警！！！” 声调之高，比张雨生的高音还高。 “阿sir，我没有！”李嘉明辩解。 随他怎么说，差点被狗啃了小卓卓的卓凯旋是不听的了：“你们看到没有？那狗是不是要咬我？是不是咬了人？你说？你说？你说？” 每一句“你说”，分别指向不同的人，无论指着苏长辉，还是指着田凤仪，又或者指着李嘉明的朋友，人人点头。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光头佬的血还流着。 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一瞬间，事情变了质。 第21章 复尺(3) 李嘉明面对工作人员无理取闹，不但抗拒正常谈判，而且纠集众多社会人员来闹事。最后纵狗咬人，情节……极其恶劣。 那光头佬血肉模糊地被抬上车。 那条狗失去主人控制，红着眼弓起身子，还想要继续咬人。被架起玻璃盾牌的警察们逼到死角，直接开枪打死。 看着该上救护车的上救护车，该上警车的上警车，山风吹过竹林，吹过空旷的“嘉明农场”，吹到苏小叶身上…… 好冷……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她问陈贵：“那个，我们还照旧？” “按规定，得让主人在场签字确认，这次的复尺才算数。”陈贵话锋一转，“但你刚才也看到了，李嘉明那小子说话等于放屁。咱们先取证，回头交给第三方评估吧。该打官司打官司，该强拆强拆。” 苏长辉和蒋国明哥儿俩一左一右窜到陈贵面前，笑得俩狐狸似的：“老鬼哥，咱们已经拍好照了！” 事情了了，回去路上，苏小叶不住擦眼泪。苏长辉坐她身旁，没忍住问：“小叶姐姐，刚才那光头佬真的冲你比了那手指？” 小叶摇摇头：“没有，所以他才生气啊。” “……”苏长辉翻了个白眼，都说这个城里来的村助理实诚，怎么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蒋国明问：“小叶姐姐，那你刚才为什么哭？” “被狗吓的。” 苏长辉：“……” 蒋国明：“……” 回到镇府，大家下了车，苏长辉最后，用力拍上车门。没想到车里传来一声女人尖叫，田凤仪被遗忘在车里，花容失色。苏长辉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凤姐姐，我把你给忘了。” 他重新打开车门，田凤仪苍白着脸下车，苏长辉却追着苏小叶去了：“小叶姐姐，要不要下午茶？你还没尝过咱们镇上巧姐的红豆沙吧？” 田凤仪：“……” 苏小叶回到办公室，哐当哐当一通脱，脚丫子在塑料雨鞋中闷了老半天，难受得要命。脱了鞋子才觉得舒服。 一抬眼，冷不防撞见个熟悉面孔。唐棣威竟然和黄国正一块在里间走出来，而且四只眼睛都落在她光洁的脚丫上。 苏小叶若无其事地一收腿，说：“你好你好，要喝茶不？” 黄国正嘴角抽抽：“不用了，你还是先把鞋子穿上吧。” 唐棣威看了苏小叶一眼，转身走了。陈贵拎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站在门口，让唐棣威先过去，走进来，笑得白牙尽露：“来来来，吃甜品，我请客。” “笑容那么灿烂，今天活儿怎么了？”黄国正说，“李嘉明那么好说话？” “好不好说话我不知道，反正他麻烦大了。哈哈。他那农场咱们还是尽快找评估公司评估吧！不然到时候他要进去了，要找人签字可难了！” 黄国正跳起来：“让你们去复尺，你们怎么把人给弄进去了？！舆情咋办？！” “可不是我们弄的，是他自己放狗咬了警察，袭警，袭警呐！卓凯旋那小子可是市公安局老卓的宝贝亲侄子，这次李嘉明有一壶喝了！”陈贵绘声绘色地把农场里的事对黄国正说了一遍，黄国正只觉得玄幻得很，听起来完全不像真的。到最后，丢下三分之一碗番薯糖水跑到楼上找唐泽深商量去了。 …… 从那天之后，下乡就成了家常便饭。 四婆这根标杆轰然倒塌，散户们不再作妖。黄国正的指挥旗子指向沿线有规模的农场。 烈日当空晒，白晃晃的好不灼人。苏小叶带着宽边草帽，低头不断在纸上划拉，记录着桂花的亩数、猪圈的占地面积以及瓦檐高度、看园人住的红砖房子长宽高…… 做到最后，只觉头顶冒烟，眼前发花。 到收工返程，从皮卡上下来，她抬头一看镇办大门，惊讶道：“咦？不年不节的，怎么里面挂起了星星灯？” 苏长辉笑起来：“你眼花了吧！” 闭上眼睛适应一下，又睁开，星星灯消失了。原来是镇府大堂灯光太昏暗，她眼睛被太阳晒久了，出现了视觉错觉。 不但视力不行了，脚步下也踩了棉花一样，下车时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苏长辉扶起她，说：“计生办那边有药，我带你过去吧。” 计生办人多业务多，占了整个一楼西侧。苏长辉之前在计生办呆过，都是熟面孔。找了个胖胖的医师来给苏小叶吃了藿香正气水，在查环查孕室里找了张床，给她睡着休息。 昏昏沉沉地，苏小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声音还很清晰。 低沉，有磁性……重要的是，很耳熟。 “不行，我不会帮你们开这个口。” “就算是叔叔的战友，也不行。” “没错，我已经在福镇镇办了，等会我就去见肥深。我和他接触过几次，他心里有数，做人有格，我不会看错人。” “绝交就绝交，无所谓。”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在说话，这是在打电话吗？ 为什么那声音语调那么熟悉？ 苏小叶吃力地抬起头来，发现原来胖医师没有关牢房门，查环查孕室开了三指宽的缝隙。她蹑手蹑脚爬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悄然无声，冰凉入骨。 门缝里往外一张，外间静悄悄的，没有人。 小叶推门走出来，“哎，好难受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工伤！” 被窥视的感觉像蛇一样爬过来，她很敏感，转身看了一圈，没找着人。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田凤仪走进来：“苏小叶，原来你在这里偷懒？快过来，你的字迹太潦草，我看不明白。” “我不是偷懒，我是中暑了在这儿休息。” 苏小叶认认真真地纠正，田凤仪撇撇嘴，不发一言地先走了。 小叶随后回到办公室，把自己登记的资料录入完毕，然后导入到表格里。顺便套上公式全部算得清清楚楚。 全过程做完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她拿出高三数学课本，争分夺秒备课。 今晚小桃红又要来了。 “那边走过的人是谁？很帅气！”女同事们啧啧惊叹起来，苏小叶无意识地抬起头，扫向窗外。 透过绿色窗帘，看到她的室友穿过庭院，走向一辆高尔夫。女同事们都被唐棣威的外形折服，苏小叶却只觉得那么高腿那么长的人，折叠进一辆小型车子里好好笑。 同居日子长了，她对唐棣威的外型已经没有概念了，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长相俊俏，身材标准匀称的男人。 桃花风浪还没有结束，另一个老唐打电话到她手机上：“苏小叶，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22章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在这里科普一下，大学生村官只是个俗称。 苏小叶职位的正确名字，叫做村主任助理。 如果是学生党员，就可以做村书记助理。 所以，苏小叶的上司，是黄村村长黄玉良。 而唐泽深，是镇副书记，分管拆迁那种实权人物。 按照级别来说，唐泽深是苏小叶领导的领导的领导，具体高了多少级，还没熟悉体制级别的苏小叶扳指头算了半天算不过来。 205办公室。 现在他坐在她面前，肚子足六个月大，但整个人给她的感觉，是灵活的。 借调以来，她从来没有和唐泽深正面打过交道，只知道黄国正和陈贵三不五时上来开会，现在大领导突然召唤，有什么事？ 反正，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唐泽深在自己烧开水，泡茶。她站又不是，坐又不敢，肚子还很饿，无精打采地。好不容易等到他开恩说：“坐。” 小叶连忙道谢，坐下来。 “听说你今天和拆迁户起冲突了？” 来了！ “呃……是……” 说起来，是光头佬自己先挑衅的，小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唐泽深歪着头打量她好一会，也看出来了。 “之前在黄村也曾经闹过，还把自己搞到进医院？” “是的。那次是意外。” 唐泽深打断她：“我不想听到什么意外不意外的。都是借口而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苏小叶不知道。 她垂下眼帘，小嘴撅得老高。 “在基层做事，不是你这么个做法。个个都呈血气之勇？有多少条命够你去浪费？再说了，你就不会考虑下，要是连累他人怎么办吗？” “我不会连累你们。” “苏小叶！” “反正我只是个临时工，我又没有编制！” “滚出去！” 唐泽深动了气，指着门口怒喝，胖子中气足，震得门窗哗哗响。苏小叶真的就跑出去了。跑到走廊拐角处，蹲下来开始哭。 三年级的时候，自己在路上见到小偷偷自行车，她捡起石头扔小偷，小偷跑了，她见义勇为被学校表扬。她开开心心回家告诉爸爸，却被爸爸一顿臭骂。 今天受到的委屈，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站在她这边的人却还要批评她？ 这样的委屈，别人可以忍，她不可以。 陈贵吹着口哨，从男洗手间走出来，见到苏小叶在哭，感到奇怪。他来到她面前：“村官，干嘛一个人在这儿掉眼泪？” 苏小叶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陈贵摇摇头，走了。 职场不相信眼泪，体制也是。 她哭了一会儿，认清楚一个事实，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高三级。只有她去认错的道理，没有唐泽深出来劝她。 她扶着墙根慢慢站起来，返回205。门半掩，烟草的味道扑鼻而来，唐泽深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份材料。 “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太冲了。我道歉。”苏小叶低声下气地说。 唐泽深嗯了一下。 苏小叶重新回到他对面，不敢坐，站着。 “领导，我想我不适合留在拆迁办，我想申请回村里上班。” “然后呢？给陶寡妇女儿补补课，跟黄桂花搞搞抄抄写写的工作，拿两千块工资，做够两年就走人？或者提前考别的编制？” 问题很尖锐，打了小叶一个措手不及。 她结结巴巴地：“你、你怎么知道……” “我在这个镇上工作了二十年，有什么风吹草动瞒得了我？”唐泽深自信地笑了笑，“刚才的事，我当你小女孩不知好歹，就算了。以后对别的领导可不能这样。特别是我们的程文书记，他处女座，最要面子。刚才换了是他的话，你就不用在镇办上混了，年终考核给你个差，你就算考到编制，面试也别想过关。” 苏小叶背脊一阵发凉，低声答应了好。 “现在你可以走了。明天照常回来上班。回村的话，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 从大楼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除了值班室里的保安大叔，全都下班了。 小叶拖着脚步在街上走，她很沮丧，也很饿，不知道是饥饿助长了沮丧的心情；还是沮丧令人特别觉得饿。 心神恍惚，拖着脚步横穿马路，就连一辆车子朝她冲过来也完全没有反应。说时迟那时快，从路边冲出一条人影，把她拉了过来。 那辆车子飞快擦着他们面前开过，还很凶地响喇叭。唐棣威车轮底下救了苏小叶，看到她死里逃生，面孔还呆呆滞滞的，忍不住开口骂人：“苏小叶，还有比你更不靠谱的吗？你到底吃什么长那么大的？！” 苏小叶的眼泪开了闸似的，流淌个不停。 “喂！你哭什么！”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苏小叶的瞬间说来就来，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唐棣威见过火见过血，就是没见过年轻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他把她塞到自己的高尔夫车上，开回小区停好。 小桃红站在楼下，正按门禁通信按钮，唐棣威下车把小桃红三言两语打发走。 苏小叶趴在副驾驶座上，嘤嘤嘤。 唐棣威打开车门：“小姐姐，你这样哭，我很容易被人误会的。要哭咱们回家哭去，啊？” 眼前突然冒出一片白光，小叶手机有信息进来。 “x年x月x日（星期六）晚上世纪渔港，五时恭候六时入席，诚挚邀请。顾以谦、王莞夫妇共字。” 世纪渔港，不是z市最好的酒楼吗？ 日期，是两周后。 唐棣威别过脸，避开苏小叶的私隐。 也许，肥深那顿数落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小叶哭得差不多了，心口那股积压一天的浊气发泄完，沙哑着嗓子说：“我好了，回家吧。” 她收好手机，下了车。 …… 回到家之后她才知道唐棣威自作主张把小桃红打发走了，本来应该大发雷霆，她全身力气却被抽空一样，只是虚弱地点头，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心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却是“她”。 第23章 和过去说莎哟哪啦 苏小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书架上拿出自己的手账本，翻开来静静欣赏。 这是高三那年的手账本，里面夹着好些电影票、没用完的游泳票、快可立奶茶店的集花卡，等等。 这些年来苏小叶无论念书，还是在省城工作，或者现在回来z市，都带着它。 和这两本东西一起的，还有一套2001年版的《正方.反方.评方》。 这两本书，是大一那年刚加入辩论队时，顾以谦送给她的。他说是辩论赛的扫盲读本。 还有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更加古早的版本了。软皮封，封面是王小波本人照片，穿着工人背心。那张照片上的王二用一种遗世独立的眼光注视前方。 这本书，是高三那年在顾以谦书桌上抢回来的。他问她要过几次，她不是没看完不舍得归还，就是忘记带回来…… 时间一长，他也就没有再问起，书归了她。 他本人，却属于王莞的。 “顾以谦，新婚快乐。” 她爱惜地翻阅自己的珍藏，抱着当年和顾以谦一起看电影的票据睡去。 第二天起床，唐棣威照例买了早饭。 事情有开头就成惯例，唐棣威每天都给她买早饭，然后自己再去睡回笼觉。听说他目前正在转业过渡期，因此特别空闲。 …… 她抽了个空找自己还在省城上班的闺蜜关月新。 小关和她从小玩到大，感情很好。苏小叶突然辞职，关月新还惋惜了好一轮。 苏小叶打通关月新电话：“关关，在忙呢？” “嗯，有点儿啊！你在新的地方还习惯吗？”关月新小声说。 苏小叶说：“还好。那我长话短说吧，有没有兴趣接收我的包包？” “我去，你的东西可都很贵啊！当然要了！” “周末到我家里挑。” …… 没等到周末，第二天关月新就来了。害得苏小叶临时请假，急急忙忙赶回市区。 她家在医专宿舍楼，90年代那种石米外墙房子，她父母在这里住了一辈子。隔音效果自然是不好的，所以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关月新那魔性的桀桀笑声。 “阿姨，《古剑奇谭》可好看了，男主可帅，看着都要流口水。” 妈妈叶红荔的声音：“有你说得那么好看吗？哪个网站有？” “来，把ipad给我。我给你弄。” 苏小叶拿出钥匙打开门，看到关月新依偎着叶红荔，帮她下载腾讯视频。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说这些，好肤浅啊！” 关月新笑嘻嘻：“是，我们一向都肤浅。你是文青，你品味高雅。” 她们来到房间里，苏小叶打开衣柜，关月新顿时哇的一声。 都说苏小叶穿衣打扮有一套，从来不跟着潮流走，但有自己的思考。衣服是黑白灰，加少许莫兰蒂色的单品。 知性优雅的白色西装外套、职场标配黑色一步裙，诸如此类，统统都在淘汰之列。 “断舍离啊……” 小叶拿起一条哥文花园的雪纺长裙，鲜红色，肩上一截布料透明，要紧部位用了重工层层叠叠遮掩。她手指头插过那些层叠雪纺，松软得像拂过黄山山顶薄雾轻霞。 雪纺一定要品质好的，穿廉价雪纺和穿蚊帐没分别。 这条裙子当初苏小叶买的时候价值五千块，因为苏振堂出事她匆忙返回家里，然后兵荒马乱到现在，一次都没机会穿。 “拿着！” 她把裙子丢给关月新，关月新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这怎么可以？！” “你要我穿着这种裙子去钻深山老林吗？” 关月新这才收下。 苏小叶淘汰得最多的，是包包。 大的、中的、小的…… 饺子包、戴妃包、贝壳包…… 菲拉格慕的、纪梵希的、路易威登的、还有三五个轻奢品牌的。全都用防尘袋装着，保养得极好。 关月新喟叹：“苏小叶，我算是知道你的钱都花去哪里了！” “以后全都用不着了！”苏小叶留下一个bbr的降落伞双肩包，爱惜地拍了拍，“一包走天下！” 关月新打量着她：优衣库的合作款t恤，搭配肥大牛仔裤，光脚踹着拖鞋。长发蓬乱地挽在耳后。鹅蛋脸晒成了古铜色，眼睛——眼睛还是寒星一般。她摇了摇头：“啧啧，苏小叶，你牺牲好大。” “成年人才懂得割舍。”苏小叶说，“来，我帮你打包。” 两个人在屋子里分门别类打包衣服包包，关月新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突然舍得大出血。是不是受到了顾以谦刺激啊？” 苏小叶垂下眼帘，突然很大力地把一件白色西装外套塞进行李袋里。 “唉，如果当年你勇敢地走出一步，现在情形会不会截然不同？” “不会的。”苏小叶咬了咬下唇，“顾以谦一直都喜欢王莞。你以为差的是我走那一步吗？差的是顾以谦那九十九步啊！” 关月新被她噎得翻了个白眼，不敢吱声了。 窗外突然飘来一朵乌云，好端端的阳光被遮住，关月新说：“要下雨了。你不是最怕打雷吗？” “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怕呢！” 小叶看看时候不早，明天还要上班，坐公交回福镇要一个多小时。连忙把关月新赶走了。她自己不顾妈妈数落，饭也没吃去赶公交车。 …… 502屋内，唐棣威坐在电脑前，用不熟练的输入速度敲打着键盘。他的旁边天气预报小姐姐说：“z市近期天气不稳定，明天到后天预计有雷阵雨，部分地区会出现雷暴天气……” 屋外，乌云暗涌，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至。 一道闪电划过，屋里一暗，跳闸了。 唐棣威停下打字，去门口找保险丝。 大门砰的被推开，苏小叶冲了进来：“还好只是淋湿了一点点……咦？家里停电了吗？” 唐棣威举着手机电筒向她身上一照，回过身继续捣鼓手头活计，说：“打雷引起了跳闸。我正在修理。” 苏小叶看看黑洞般的屋子，没敢进去，就在沙发上坐下，等唐棣威把保险丝修好。 她被雨水淋湿了，长发一缕一缕贴在细腻的脖子和脸庞侧边，白衬衫变成半透明，两条黑色细带子在衬衫底下若隐若现。 唐棣威把自己的外套扔进苏小叶怀里。 苏小叶被砸了个猝不及防，黑人问号脸：？？？ 第24章 多看一眼也是罪 “披一下，你全都露光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苏小叶发现自己的狼狈情状，啊的惊呼一声赶紧把外套裹好，脸上火辣辣的。 唐棣威从女孩身上收回目光，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也有点加速…… 俗话说，当兵三年，那啥胜貂蝉。 更何况他在部队里呆了九年。 更何况苏小叶娇俏可人，长腿细腰，眉眼灵动，红润的小嘴勾魂夺魄。 他定了定神，专心检查电闸，找到跳闸的地方，推上。 屋子里重见光明。 “好了。” 再回过头，沙发上却只剩下一团被坐过的水印。唐棣威目光一凝，以自己的耳力，竟然没听见脚步声？ 是心乱了，还是人老了？ 几分钟后，换上干衣服的苏小叶，光着脚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还给你！” 她把他的外套抛给他，原来她脱了鞋，难怪完全听不见脚步声。那两只脚丫子白生生地，泡了水，肌肤如同透明一般。 唐棣威避开视线，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风声扑面而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外套，回身往房间走了。 “等等！” 苏小叶又追上来，跑得太快，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他身上。唐棣威扶着她站起，“又怎么啦？” “你的衣服脏了，我拿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吧？”她伸手想去拿他的外套，外套脱手才发现，那衣服肩膀和背的位置湿了一大片。 谁知道某人却疏离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 她身上的香味甜甜腻腻的，像水蜜桃……让他心烦意乱。 索性转身继续走。 仿佛只有躲进那个门洞后面，才有安全感。 所谓的，男人的洞穴心态…… 苏小叶偏偏觉察不出来，神经如腰粗，她过意不去，亦步亦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那我还是先洗干净再还给你吧，不然不好意思啊，啊哈哈哈哈。” 唐棣威进了房间，她到了房门口，眼光向唐棣威房间里好奇地扫来扫去。 又看到那件战术背心了，它用透明塑料袋包得整整齐齐地，挂在墙上。 鬼使神差地倚在门边，开始对唐棣威倾诉，“那天在嘉明农场里，那个纵狗咬人的李嘉明说他也是特种兵退伍哦。” 李嘉明提过那么一嘴，很嘚瑟的样子。别人没有记住，苏小叶偏偏记性极好。 唐棣威头也不回：“哦？他多大了？” “四十出头吧。” “那不可能。我国特战部队从90年代中期开始正式建制。而这件马甲是07式特种作战背心，除非他如今依然在役，否则不会落在他手上。” 他侃侃而谈，出乎苏小叶意料之外，她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 谁知道唐棣威对目光敏感，回过头：“你在看我？” 苏小叶被抓包，语塞：“呃……” “不要这样看着我。”唐棣威写东西时候一向喜欢安静，苏小叶的行为冒犯他了。他离开座椅，来到苏小叶面前，冷冷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苏小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稀罕！” 她走开了，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 “是啊，真是个奇怪的人。说是有单位，又不见他上班。神出鬼没的，要不是他帮过我忙，我都不想继续和他合租了……” 苏小叶和关月新倾诉。 和她不同，关月新在她家出来之后回自己家住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赶回省城。她现在这份工作已经辞掉了，正在交接阶段，积极怠工。 关月新大笑：“肯帮你说明心地不坏，何况还长那么帅。” 之前苏小叶曾经偷偷拍下过他的照片分享给关月新。 “帅有什么用，脸又不能当卡刷。”苏小叶不以为然，“嗳，你真的要入职a公司吗？那可是我的老东家……要是我不走，我们就是同事了。都说省城很大，其实cbd就那么一丁点地方，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人。” “对呀，要是你不走，就可以关照我了！对了，星期六顾以谦请客，告别单身之夜，你去不去？” 苏小叶心不在焉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又不在市区。” “不在市区又怎样，我在省城不也赶回来了……只要有心去，距离才不是问题。你就来嘛。今天都没聊够。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婚宴上那种化妆化成假人的可不算。” “滚！” 挂掉电话，手机已发烫，苏小叶深感满足，时钟已过凌晨一点，她光着脚下了床去洗漱。 三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房间锁起来堆放房东的杂物，两个房间分别住着她和唐棣威。 他们共用厨房和卫浴。 男女有别，说方便那是扯淡，幸好唐棣威个人卫生极佳，互相小心躲避着，迄今为止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经过他的房间，门虚掩着，传来隐约说话声。苏小叶没有听墙角的嗜好，自动自觉偏离门前一尺远，进了浴室，边走边想：“原来他也有朋友可以说话的啊……” 一直以来，唐棣威都独来独往地，她一度以为这人已被社会遗弃了。 原来他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啊。 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房间里，唐棣威说：“替我谢谢团头，等他来这边我请他喝酒。” ——“我在这里都好，不用挂心。嗯，深哥那边也去见过了，他人很好……” …… 夜深人静，失眠的岂止一个。 第25章 阳光下他的背影闪闪发亮 又是无话的一夜，第二天一早苏小叶打开房门。 猛地出现在她面前的军装男几乎没把她狗眼刺瞎。 穿着一身橄榄绿军装的唐棣威，也刚好推门而出。肩膀上两杠三星的肩章，宽肩窄腰，器宇轩昂。新理的短发根根分明直立，加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军刀，锐利无匹。 听见响声，唐棣威回头，看了苏小叶一眼。 眸光如利箭般锐利！ 苏小叶腿一软，扶着门才没软倒。 这人眼神怎么那么可怕…… “早。”幸而唐棣威如往常一样，面露微笑打招呼。 他的笑容冲淡眼神中杀气，苏小叶也镇定下来：“早。” 唐棣威来到门口，门口处挂着他的帽子。他把那帽子端端正正戴在头上，半根头发不露，于是那种军人风姿愈发出类拔萃。 晨光中，苏小叶头晕目眩，刚才那种脑子缺血站立不稳的感觉再度出现。 唐棣威推开门，见到她也要出门，很绅士风度地保持开门姿势，等她。 “你是不是要去上班？” “是的似的。”苏小叶被他的说话声拽回现实中，连忙快步追上，和他一起出门：“穿成这样，今天要去哪里？” “去组织部落关系。” “这么说你是本地人啰？” “嗯。” 苏小叶的好奇心啊，又被唐棣威撩起来了，既然是本地人，为什么要出来租房子住？为什么又要独来独往？她好奇的要死，又不好直接问。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本地人然后租房子住嘛，只因为家在z市市区，却落在宁县当村官，交通不方便。 唐棣威，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吧。 她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补全着他的未知部分，在楼下和唐棣威分了手，独自走过马路去上班。 福镇福镇就坐落在金雅苑对面，仅仅相隔了一条马路。以前苏小叶到黄村上班需要坐三四个站的公交车，现在借调过来城建搞拆迁，反而大大缩短了上班距离。 毕业工作两年来，苏小叶从来没有试过如此便捷的上班距离——仅需要五分钟即到 幸福得冒泡泡的距离！ “太好了，以前挤地铁都得一个小时。果然回来工作幸福指数比较高啊！”她祥林嫂似的逢人就说。 ——后来加班加成狗5+2白加黑的时候，她恨不得穿越过来抽自己俩耳光！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吃肠粉，黄国正走进来了，环视一圈，整个办公室只有自己和苏小叶两个人在，就对苏小叶说：“小叶，你会开车吗？” 苏小叶嘴巴里还含着一口肠粉，她伸长脖子咽下去，说：“刚拿了驾照三个月，怎么？” “啪”一个文件袋丢在她面前：“你跑一趟县委办公室，把这文件送给黎主任。” 又“啪”一下，给她个车钥匙：“开单位车去。” 五分钟后，苏小叶开着单位的大众朗逸公务车，第一次独自出门。 从镇办到县委并不远，两公里不到的路程，一条大直路从西往东直达。工作日的街头，这个常住人口只有一万人的小镇安静得出奇，路上人少，车也少。 苏小叶很顺利地把车子开到了县委，很小心地把车子停好。 “办公室在哪里呢？”偌大的办公大楼，她只来过组织部，看着路牌摸来摸去，迎面见到唐棣威和一名老者面对面站在庭院里。 又是他？ 风吹来隐约的说话声，“这些年你为国家做了这么多事，现在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 “但是你也要多为自己打算。你现在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办法为你安排工作。在……这些年你落下一身伤，现在年轻还能撑着，以后可就难保证了。” 有个名词撞入苏小叶耳鼓，震得她发晕。 她做贼似的背转身，捂着心口大口吸气。 没有听错吧？！那老者说的，是“特战部队”四个字！ 唐棣威的说话声还在传过来：“我有分寸。这些资料是你让我帮你搜集的，呐。” 老者从他手中接过什么东西，体积极小，苏小叶猜测是u盘之类。这场面要被发现就太尴尬了，她想要离开。 老者说：“我让你和肥深交朋友，是让你在这边多个帮衬。你又搅合那么多干什么？李嘉明要闹，就让他闹去。闹大了自然有人出面。你又何必动用自己的资源去摆平他？” “举手之劳而已。团头也没说什么。而且，害群之马，我看不过去。” 苏小叶呆立。 这时候两个人已结束了对话，那老者回转身，发现了苏小叶。 四目对视，老者脸色一沉，苏小叶讪讪一笑。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唐棣威对老者飞快地耳语了几句，老者脸色稍缓，负手离开。某人则大步流星，径直在小叶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苏小叶一把抓住唐棣威胳膊。 他肌肉结实，自然而然地一反弹，她自己反而站立不稳，差点儿被带翻。和昨晚一样，唐棣威扶着她，让她站稳。 “我不管你刚才听到还是看到什么，全都忘掉。” 他还想走，小叶叫住他：“喂！你刚才和陈sir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者是负责分管建设副区长陈宇星，之前在公安干了好多年，人们习惯私底下称呼他陈sir。 “不该问的话，别问。”唐棣威说完，抬脚就想走。 苏小叶不依不挠：“李嘉明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由他老婆代签了协议。这里面是不是有你在里面做事？” 唐棣威烦躁道：“我都说了，你别问！反正我都是为了你好！” “唐棣威，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知好歹，惹恼了他。唐棣威反手抓过小叶，在她唇上重重压下去。小叶眼前金星直冒，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傻眼了。 他迅速拉开距离，说：“你再吵的话，我就更加深入一些。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 这话，别人说，小叶不信。 但他说的话，小叶百分之一万相信。 她捂着嘴巴，痛反倒在其次，震惊更甚，脑子乱糟糟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这段时间的窗户纸在某个角落被捅破了。 “我走了，你也去办事吧。” 他转过身，走了，高大魁梧的背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26章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什么事情都不懂 很多年之后，苏小叶会想，原来一见钟情的感觉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一见钟情了，为什么又要发生之后的事情？ 但，当时的她太年轻，根本不知道来得太快的感情根本经不起考验。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办妥了事情回去。黄国正责怪她去这么久，苏小叶完全不介意，她的心被唐棣威填满了。 他们不知道，她这一趟出去，收获有多大。 一整个下去苏小叶干活儿格外卖力，就连送文件也跑得特别快。 大家都说：“小叶好精神啊。” 小叶甜甜地笑，但没有说一句话。 上班忙碌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等下午五点钟时，隔壁科室几个大姐招呼着提前走人，她才如梦方醒地想起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下班之后，她就要和唐棣威共处一个屋檐下了…… 这、怎么办才好？ 苏小叶正在纠结，黄国正快步走进来：“小叶，你会不会看图纸？” “会。” “来给我看看。” 黄国正展开一叠a3图纸，每一张都是一个部分，苏小叶歪着头打量半晌，猛地说：“这是一张长图。你想要拼接起来吗？” “聪明。来，给我复印十份，然后全部拼起来。”黄国正丢给她一卷透明胶、一支红笔和一把美工刀，“交给办公室，让他们每个领导派一张。明天开始，全镇动员，正式开始拆民居。” z市宁县段公里数不长，全场20公里，途径福镇的总长度约10公里。但，这10公里里面，有1公里穿过辖区内的苏村，需要拆除民房30间。 这30间民房，成为最难啃的硬骨头。 而这个地方还是苏小叶的老家。 她找了个空的办公桌，一言不发地干着手里的活计，黄国正在她身后低头用红笔标注地图。 冷不丁地，他问：“咦，苏小叶，你也姓苏，你和苏振晖什么关系？”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小叶平静道：“他是我大伯。” “什么？”黄国正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苏振晖是苏村的村长，如今正咬死不愿意配合工作，原因在于安置地没有处理好。如果手底下有人和他拉关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是中国，毕竟是中国农村，人情牌依然是最行之有效的武器之一。 苏小叶低下头，继续裁纸，把裁好的地图和下一张拼贴起来：“没有人问我啊。再说了，我大伯不喜欢我。” 要不是得罪了苏振晖，她也不会被分配到最边远的黄村去啊。黄村是距离镇府最远的村子，深处山坳之中，民风也最刁蛮。上次的四婆还历历在目，为此她多留心了征地范围全图——黄村需要征用的仅有青苗，没有房屋。 那就意味着不会再有更激烈的冲突了。 苏小叶松了口气，结果还没来得及把心彻底放到肚子里，黄国正又问出这么一句，一下子把她的心事都勾起来。女孩眼圈红了。 黄国正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来，“不喜欢你？都是一家人，怎么这样说话呢？” “真的，他们逼死了我爸。” 黄国正：“……” …… 黄村居委会里，黄桂花正准备下班，一辆车牌号码999的三菱轿车停在她摩托车前面。 车上下来一胖胖的男人，笑呵呵对黄桂花说：“桂花嫂子，我来送文件。你开门让我进去。” 黄桂花撅了撅嘴巴，不过还是回头开了居委会铁闸。她指着办公桌说：“呐，你放在黄玉良办公桌上就行。” 男人没有要动的意思，看着黄桂花说：“来来，我问你几句话。” 黄桂花开始有点不开心，男人递给她一提苹果，“拿去给孩子吃。” 黄桂花低头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放了十来个价格昂贵的阿克苏糖心苹果。 她心情好了：“深哥，你消息灵通神通广大，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消息难道还需要问我这个妇道人家吗？” 深哥说：“你别胡说，我为人最正直不八卦的了。” 福镇的女人就喜欢深哥这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嘴巴，黄桂花也不例外。她噗嗤一笑，走进屋子里，“喝茶不喝？要来又不早一点，我茶壶杯子都洗了。” “不忙，我说完就走。我想问一下你们那个村官苏小叶家里情况怎样的？听说她是苏村人，为什么不放到苏村，而是放到黄村里？” 黄桂花伸向茶叶罐子的胖手僵了一下下，落入深哥眼中，他镇定地在她身后的沙发坐下。 “来嘛，我了解一下我们的新同事。” 黄桂花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我只是觉得背后议论人家不大好而已。这是那丫头的不幸……” 三个月前，征地公告刚刚出来的时候，出于风俗考虑，首先要迁移红线内的山坟。农村对于迁坟非常重视，要选日子、选新坟、起金坛，其中还得夹杂一系列仪式。所以在一拿到图纸还没收到正式通知时，上头已把风声先放出去，意思就是让有需要的村民先把自己的山坟迁走。 就在这时，苏家闹起了矛盾。 那时候正好清明，苏振堂带着独生女儿苏小叶回来扫墓，苏振晖就逼着他要把家里最大的那口祖坟迁走——不是迁到红线外，而是迁到红线里面。 深哥嘴角抽了抽，抖抖烟灰：“这种钱也敢花？苏振晖不是缺这三千块的人吧。” “苏振晖一向把钱看得磨盘大，他们那边被划进红线里的范围本来就不大，当时政策还没明朗，挣不到西瓜，芝麻也不放过呗。苏小叶的爸爸叫苏振堂，念过几天书，这事儿他觉得不地道，不乐意，吵起来了。清明假期，三兄弟吵足了三天，最后那天还打了起来，苏振堂被推倒在地上，就这么活活气死了。” 黄桂花说话结结巴巴地，前言不对后语，总算把事情说清楚。 深哥皱眉，他没想到苏小叶背后竟有这么个故事，他慢吞吞地说：“这次要拆苏村的酒堂和祠堂，我本来还想有熟人好办事。这么说，苏小叶是不合适了。” 他失望地站起来，背着手走出居委会大门。 …… 第27章 这是惊吓，不是惊喜 苏小叶紧赶慢赶地赶回家，几乎是跑着上楼梯。 “我回来了！” 那个吻让女孩心乱如麻，想要快点见到他…… 谁知道一开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 “咦？出去了吗……” 她拿出手机想要拨打唐棣威电话，发现她竟然没有唐棣威的手机号码？ 这特么就搞笑了，他们接过了吻，她却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苏小叶这一晚一直瞪着天花板，听着空调单调的吹风声，直到两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楼上传来女人如泣似诉的申吟，那声音猫挠一般，苏小叶烦躁得要死。爬起来冲着窗外大叫：“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那声音戛然而止，然而苏小叶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一看，才六点。 唐棣威房门洞开：他一夜未归。 …… 一直到三天之后的星期天，苏小叶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从楼上下来，才看到唐棣威施施然走回来。 他们在楼梯口遇上，苏小叶很想发火，沉声说：“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唐棣威却对她的怒容仿若视而不见，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出门了几天。”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室友也好什么也好，几天没回来，也应该跟她报备一声吧？ “我本来想打你电话，发现没有你的号码。就算了。”唐棣威对她伸出手来，“对了，把你号码给我，让我存一下。” 苏小叶赌气道：“不，我不给。” 她以为唐棣威会坚持，谁知道唐棣威苦笑一下，收回了手，“那好吧。微信联系也可以。” 苏小叶愈发恼怒，撅着小嘴出门回家。 才到家楼下，就闻到了香味。是苏小叶喜欢喝的眉豆猪骨鸡脚汤，小叶吸吸鼻子，转嗔为喜，迈开长腿一步两级的跳上去，转眼到了家。 打开门，叶红荔跪在父亲的灵前：“苏振堂，小叶现在回来工作了。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她赶紧找个男朋友。” 苏小叶没想到自己才回来工作没多长时间，妈妈就开始念叨这个，“……” 她才24岁，还很年轻好不好。 走进屋子，叶红荔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带了一丝不自然：“怎么这么早回了？” 假装看不见她眼角泪光，苏小叶眼波一转，瞥见桌子上放着两大袋子，里面有肉有鱼有青菜，若无其事地笑：“是啊，赶早了一班公交车。今天怎么买那么多菜？我可吃不完啊。” “馋鬼。谁说只是给你的了。你爸爸有个学生刚从外地回，听说了他的事，怎么也要来我们家坐坐。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苏振堂在教坛上拿了二十多年教鞭，一边做科研一边教学，学生很多。苏小叶早就习惯了家里有人来来往往，并不往心里去，答应着躲房间了。 她把手账本从福镇带了回来，塞进自己房间书架上。那个书架摆满了苏小叶从学生时代开始积攒起来，不舍得扔又永远没时间看的书。 今天是周末，也是顾以谦发起聚会的日子。苏小叶不打算去，同时还打断把所有有关顾以谦的过去丢掉。 既然顾以谦都要结婚了，那么她也要会做人一点。 母女两个各忙各的，谁都没留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那人摁响了门铃。 “请问，这里是苏教授家吗？” “来了来了！”苏小叶以为客人来了，光着脚从房间往外跑，却发觉那人竟然是唐棣威？！ 她傻眼了，印象中，没有告诉过这人地址吧？ 下一秒，唐棣威走进屋子里，他的阴影投落苏小叶身上，把女孩笼罩着。 “苏小叶。” 啊？还真的是他？苏小叶傻了，傻不拉几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唐棣威说：“我查到的。” “啊？！”苏小叶吓一大跳，失声喊出来，赶紧捂住嘴巴！ 查？！ 那时候苏小叶还不知道唐棣威的能量有多大，他这句话把她吓到了，她觉得自己全无隐私，惊恐地叫：“什么？！你怎么查的？！” “我有我的方法。”唐棣威搔搔后脑勺，完全不把自己干的极品事当一回事。他脸微红，墨眸亮得出奇，带着初次登门的兴奋和新鲜，对小叶说，“我刚才见到你很生气的样子，放心不下，所以一查到你地址就马上过来了。” 苏小叶大声打断：“够了” 特么的这都什么逻辑？！ 她气得浑身颤抖，安全感荡然无存。 唐棣威终于意识到，她在生气，而不是惊喜。眸光以肉眼可见速度黯淡下去，低声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本来就不应该！你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查我地址？！” 唐棣威喉结微动，想要解释，最终却垂下脑袋，什么都没说。苏小叶见状，心头怒火不知怎的，也消失了，就是堵得厉害。 后来她才知道，唐棣威这类人，心底深处多么缺乏安全感。 但当时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两人陷入僵局。 “对不起……要不，我这就回去？”唐棣威转身想走，这时，厨房门口伸出叶红荔的脑袋，看见突然多出来一个男人，吓得“嗳”一声。 她这么大反应，唐棣威更不好意思了。低声说着告辞就要走。这时候他要走就不合适了，苏小叶一把拉住他，瞪了他一眼：“你站住！” 回身窜到叶红荔身边，主动指着唐棣威来给她介绍，“妈，这是我在宁县的朋友，他叫唐棣威。” 唐棣威这次倒是老实，站定，不动。 好像嫌热闹不够似的，门口门铃又响了，这次才是正主，而且，巧了，又是认识了。陆铮和另一个看起来大几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见到小叶也很惊讶：“苏小叶，你竟然是苏教授的女儿？” 他又看看唐棣威：“唐大哥，你怎么也在？” 小叶去给他开门：“陆铮，你是医专毕业的？” “我不是。我哥以前在医专念过两个星期，后来退学回去复读了，复读考到了南方理工大学，然后直接出国念了研究生。”陆铮介绍着身边的年轻人，“这是我哥，陆锐。” 陆锐看起来就是一脸学霸的模样，说：“当年我高考失手在医专自暴自弃，是苏教授鼓励我回去复读的。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没想到分别回来，已经阴阳永隔。” 提及亡父，苏小叶一阵难过，低声说：“我爸有你们这样的学生，是他毕生骄傲。” 人一多，叶红荔发现菜不够，对小叶说：“小叶，你到路口南海烧腊店打包个烧鸭回来。” 苏小叶答应着，只拿了钱包手机就往外走。 唐棣威跟在后面。 第28章 她泄气:反正也瞒不住人…… “小叶，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还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触到了小叶的逆鳞，小叶赌气向前走，走很快。 “他们是你爸爸的学生吗？今天来有什么事呢？” 唐棣威问长问短的。 苏小叶说：“来吊唁我爸啊！” “我听说了，你爸爸几个月之前因为意外去世了。” 又来了，那种全身上下被看光光的感觉，又来了。 自己难道已经被他查了个清清楚楚？ 而她，却连他一连失踪了72个小时到底去哪里、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唐棣威看穿了她心事一般，低声说：“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会乱说话。” 他的态度放得很和善，和之前神采飞扬地空手夺白刃救她时截然两人。苏小叶本来还很气的，突然之间，气消了。 她成了泄气的皮球：“唉，算了。反正也瞒不住人……” 唐棣威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前浮现起她毫不畏惧地面对菜刀的样子，那么的坚强的她，也会软弱吗？ 他点了点头。 “小叶！”走近学校门口，是一棵怕有80年历史的大芒果树。这地方是校内三姑六婆的聚会地点，不知谁眼尖先发现了小叶，几个阿姨围上来打招呼：“小叶，带男朋友回家啦？” “小叶男朋友真帅气啊。”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还有胆子大的上来就去摸唐棣威的胸肌。 苏小叶头顶一串乌鸦飞过：你们别太过分了啊…… 幸亏唐棣威好脾气，一直微笑着说：“我叫唐棣威。” “不，我们只是同事而已。” “我是x省人，家在这边……”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转出大院来到街上，两个人都有些狼狈。苏小叶看一眼头发被抓乱，脸颊微红的唐棣威，哈哈大笑。 唐棣威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不是挺凶的么？竟然被抓胸，哈哈哈哈！” 刚才小叶看到唐棣威被张大妈抓胸的时候，心里很不爽，现在回想，又忍不住好笑。 唐棣威摸摸鼻子，很不爽，他抓住苏小叶的手，用力扣紧十指：“就你多话。” 一股大力拽过来，身不由己地拉着苏小叶向前，小叶小碎步跟在唐棣威身后：“喂！会被人看到的啦！” 唐棣威置若罔闻。 一直来到南海烧鹅店，他们才松了手，小叶脸蛋早就红得不要不要的了。 “你太过分了。” 她甩着被某人攥得酸麻的手，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地。 唐棣威说：“肯和我接吻，不肯和我拉手吗？” 他的话挺扎心的，苏小叶羞得面红耳赤，脱口而出：“鬼知道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她原以为他们在交往，而那天唐棣威在表白。结果美滋滋了不到半天，他就用失踪了的72小时警醒了她：他们的关系也许并不如她想像的亲密！ 她很恼怒，也很缺乏安全感，说话语气就尖利了一些。唐棣威低头不语，也不解释，也不和她急。 小叶按捺着心中暗涌，自己走进烧鸭店里，买了四分之一只烧鸭，三个卤水鸭翅，半根烧排骨。她提着一大袋东西从人群里挤出来。唐棣威非常自觉地从她手里接过东西，两人并肩往回走。 唐棣威又想伸手拉苏小叶的手，被她赌气躲开。 人潮中，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苏小叶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心念一动。 和她在一起？ 她真的能够接受吗？ 他本来就够神秘了，在经历了那不知所踪的72小时之后……她……还有这份信心吗？ “我们对彼此都还很不了解呢。”她硬起心肠，“我觉得之前是我们太轻率了。” 她不应该就凭那一次帮忙的感激之情就忘形的。 苏小叶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给自己拒绝唐棣威的勇气。毫无防备地，唐棣威捉住她小手，放在自己唇边摩挲：“轻率？怎么会呢，我从不做轻率的事。” 玛德，这当兵的到底当哪门子兵，怎么那么会撩！ 苏小叶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感觉到自己手指在唐棣威唇上飞快地一触而过，似乎有电流窜出，贯穿全身，脑子瞬间死机。接下来这段路，苏小叶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完的，应该是被唐棣威牵着走，沿路有没有碰到熟人也不知道…… 到大院门口铁闸出现眼前，她把手抽出来。 唐棣威没有再勉强了，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他问：“你壁橱上那个男的是谁？” 苏小叶满怀心事，随口回答：“我爸啊。” “不是，是另一边……” 哦，苏小叶想起来了，唐棣威问的是电视柜上面的照片墙。上面放着她从小到大很多重要时刻的照片。在那些照片里，只有一张合照上面有男生。 她没想到他的观察力那么敏锐，竟看到了那张照片。 “那是我高中文学社的社长。” “他对你一定很重要。” 那张照片一共有三男三女，但，出于女人奇妙的直觉，苏小叶知道唐棣威指的一定是顾以谦。她慢慢开口：“我……” 家里传出呼喝声和重物撞击声，门从里面砰的被撞飞，陆铮从屋里飞出，重重摔在地上。紧跟着陆铮后面的，是陆锐。他好一点，是自己跌跌撞撞滚出来的，脸上高高红肿，口鼻全是鲜血。 陆锐一抬头，正好和小叶打了个照面，满脸惊恐：“小叶，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 陆锐还没说话，屋子里传出她三叔苏振明的声音：“男人都死了，你一个女人凭什么和我们斗？赶紧把协议签了！” 陆铮口齿不清地说：“那男人……打人……” 陆锐问：“小叶，你认识他吗？” 又是苏振明的声音：“识相点！不然刚才那俩小子就是榜样！” “我三叔！”苏小叶马上红了眼，“他来我们家了！” 陆锐说：“小叶，那人是你叔？看起来分明不是好人啊，还带了两个马仔，好凶，还拿菜刀砍人！” 那眼神，就差没说出“苏教授怎么有这种亲戚？”这句话了。 苏小叶跺脚：“他一定是为了祖屋拆迁的事来为难我妈！” 苏振明早年在道上混过，是家族里手段最狠的人。没想到偏偏会在今天杀上门！她红着眼睛就要往屋里冲，陆锐一把拉着她：“危险！别去！” 拉扯间，一道黑影从身边旋风般刮上去。 第29章 武力碾压，就是这么牛逼 小叶大骇，紧跟在唐棣威身后上去，透过洞开的家门，只见厅里一片狼藉。两个马仔手里拿着刀子分别站在两旁，三叔苏振明按着叶红荔的头，强迫她跪在苏振堂的黑白照前。 “叶红荔，今天你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叶红荔脑袋被压，脸上肌肉扭曲变形，眼泪鼻涕横流，惨不忍睹。小叶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热血上涌，特么的苏振明竟敢动她妈妈！ 一只大手从侧边伸出，拉着她胳膊。她身不由己被拉得后退两步，唐棣威微微侧身对着苏振明，小叶垂目，看到他右手握拳，几根钥匙尖从指缝间伸出。 这是…… 唐棣威说：“放开她。” “小子，你是谁？” “我说，放开她。” 唐棣威一字一顿，那眼神，像下山的猛虎。 苏振明怯了，眼前这人明显和刚才被打出去那两只弱鸡不一样，哪里来的神仙？他定了定神，想起手里还有人：“臭小子，这是咱们家事，你滚一边去！” 唐棣威说：“那你先放人。” 对峙之间，苏振明的马仔却按捺不住了，闪身而上，一拳击向唐棣威下巴。他拳头还没击中，整个人腹部一痛，不知怎么就腾云驾雾起来。原来唐棣威抬膝用膝关节顶在他肋骨的位置，身高1米8有余的大汉愣是飞出两米多远，打横砸在客厅沙发上。 另一个马仔怪叫一声，亮出弹簧刀，那刀子显然见过血，血槽暗红，刀刃闪着蓝光，那马仔被吓怕了，一刀扎向唐棣威胁下。 唐棣威侧身闪过，腋窝夹住马仔胳膊弯，向后一扯。马仔失去重心向前扑，面孔迎上唐棣威上抬的膝盖。人体最坚硬的膝盖骨撞上最脆弱的鼻梁骨，咔嚓一下，断得干脆利落。 全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陆锐和陆铮两个傻眼了。他们才刚被这两个马仔揍过，对方拳重人狠，他们一回合都撑不下去。谁知道这才多久啊，就轮到对面一回合撑不下去了？！ 这等于黄金揍了青铜，回头来一王者…… 小叶见苏振明两腿发抖，手还按在妈妈脑袋上，叶红荔脸皮都紫了，叫道：“放开我妈妈！” “让我放开她？那你赶紧把协议给签了啊！”苏振明想起自己手里还有王牌，一度失去的底气恢复了三分，“签了这协议，我就放人！阿东！阿南！还躺那儿丢人现眼？快爬起来！” 两个马仔在地上挣扎半天才爬起来，都失去了战斗力，灰溜溜地。 小叶大怒，正准备和苏振明谈判，却看到唐棣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苏振明害怕得要死，居然拿起香案上的香，对着叶红荔眼睛：“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 他应该是想烫叶红荔眼睛，但是没有机会了。唐棣威夹手抢过线香，一记过肩摔把苏振明摔地上。 这天，医专的三姑六婆见证了一场难得热闹。几个纹身社会人凶神恶煞地冲到苏振堂家里，又接二连三被揍飞出来，最后互相搀扶着，夹着尾巴逃走。 啧啧，这场热闹，够讨论半个月的。 苏家对这件事从头到尾守口如瓶。 赶走了苏振明和他的马仔们，屋里度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苏小叶扶着惊魂未定的叶红荔，边给妈妈拍背顺气，边看着唐棣威，问：“现在怎么办？你不怕他们报警吗？” 唐棣威反问：“你怕吗？” 小叶摇了摇头。道理在她这边，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 “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唐棣威看着她，笑了笑。 他帮陆氏兄弟处理了伤势，三个男人打扫好客厅。小叶看着他里里外外忙碌的身影，恍然若梦，他又变回那个温厚无害的他了，那，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陆铮说：“饭菜都凉了。” 陆锐说：“你们去了那么久，我们张罗好了，听见门铃响以为你们回来，我去开门。谁知道他们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后面的事，不必细说。小叶心里很内疚，轻声说：“对不起，因为我家的家事，连累了你们。” “不要放在心上。”陆铮指了指桌面，“我见你叔叔还留下这份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要留下来或者销毁？” 饭桌上有一份房屋转让协议，最近她在城建看了不少这种协议，一看就懂。 上面的内容，是让叶红荔无条件放弃掉位于苏村祖屋属于苏振堂的那部分。 那个祖屋占地面积很大，很高，上面陈列着历代苏家男丁的牌位，叶红荔如果放弃掉，意味着要把苏振堂的灵位从那个地方撤掉。思想保守的叶红荔当然不愿意。 陆铮拿起那协议一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说：“原来你家也是拆迁户？那么，镇上传说你爸爸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陆铮同情地说：“他们真不是人。你还是快点和他们撇清关系好了。” “你也看到了，怎么撇清？”苏小叶苦笑。 陆铮叹了口气，也觉无能为力。 闹了这么一出，谁都没心情。草草吃完饭，陆氏兄弟提出告辞。苏小叶送走了他们，回身一看，唐棣威还坐在沙发上喝茶。 叶红荔坐在他身边，问长问短的，态度亲切。 小叶来到妈妈跟前：“妈，让我和他谈一下。” 叶红荔嗔怪道：“小叶，你怎么这样态度跟人说话！你要叫人家哥！” “啰嗦。”小叶炸毛道，“你下午不是约了林阿姨她们打麻将吗？再不出去就要迟到了！” “好的好的。小唐，那你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啊。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反正我家小叶没闲着没事。” 未婚女生被说周末闲着没有约会，可是十分丢人的！苏小叶?的露出獠牙，这才打发走了妈妈。 一回头，却看到唐棣威站在客厅照片墙前面，他指着刚才问起过的照片，问小叶：“他是谁？” “是我们的校草，帅气吧？” 小叶来到他身边，抬起头，看着顾以谦。 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浮现出来了。 第30章 颜值不够才华来凑是句多么正确的废话 那张照片上的她留着短发、戴着眼镜，穿得像个小男生。别人都看镜头，她的眼角余光，却停留在身边的顾以谦身上。 那时候的顾以谦是校草，长得白皙清秀，脸上一颗痘痘都没有，眉眼温润，笑容斯斯文文。校花王莞站在苏小叶另一边，黑且直的长发从两鬓垂落下来，她穿一条墨绿色雪纺长裙，显出和同龄女生不一样的成熟妩媚。 背景是一个大红舞台，灯光璀璨的舞台在他们青春笑靥衬托下竟也黯然失色。 “这个是你？”唐棣威指着她，问苏小叶。 苏小叶点点头：“这是我高中参加文学社活动之后拍的。” 高中的时候她、王莞、关月新一起在端溪中学“新叶”文学社担任干事，顾以谦是社长，此外还有两个男生邱希凡和萧云。某次全市规模的z市文学比赛，他们六个人包揽了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全市震惊。 大人们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作弊买通评委什么的，但评委都是从省里请来的专家，稿子也是盲审的，且经过了三轮的筛选。翻来覆去地查了又查，没有半点毛病。大家只好承认：这一届端溪中学出了很多人才。 那天他们一起去市图书馆出席了颁奖典礼，颁奖结束之后留下了这张照片。 这件事成为新叶文学社历史上的光辉一刻，现在过去了6年，这张照片还挂在学校首页上。 那是苏小叶唯一一次盖过王莞风头，她拿了全市唯一一个一等奖。她暗恋着顾以谦，以为这样顾以谦能够多看自己一眼，谁知那时候顾以谦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王莞身上。 那天，她明白了，颜值不够才华来凑是句多么正确的废话。 苏小叶喜欢顾以谦喜欢得要死，她不愿意放弃。上大学之后，她做手术摘掉眼镜学习穿衣打扮留长头发，从丑小鸭变成小美女。 外貌协会资深会员顾以谦，终于愿意和她在一起了。 在一起一个星期之后，又分了。 理由是：“你很好很好，但我对你没感觉。” 过去的往事一幕幕，以前想一次小叶痛苦一次。 这次旧事重提，却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 可能经历过的事情多了，青春年少时看得比天大的风花雪月再拿出来看，就不值一提了吧？ 她对唐棣威解释：“不是他对我很重要，是这张照片记载的时刻很重要。你想想，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女生凭着一篇文章拿了奖，得到大人们肯定。这是不是够装逼的……” 唐棣威突然看她一眼，说：“你是说你很平凡？” “是啊，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不对，”唐棣威说：“你是学霸，用一个月时间把小桃红的数学成绩提高了20分。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子。” 一抹红晕瞬间飞上苏小叶脸颊，靠，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夸她，都害她不好意思了！ “你胡说什么啊！”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亮晶晶起来，笑意掩都掩不住。 …… 苏小叶决定在家里多住一晚上的原因是晚上有同学聚会，没错，就是之前关月新在电话提提到那个。 在最后一刻，苏小叶还是决定去了。辞职离开省城之后，她还没见过除了关月新之外别的同学呢。她知道现在圈子里颇有一些关于自己的传言，譬如说，以前的才女现在竟然在省城混不下去，要回村里当临时工啊；譬如说，她家破人亡家道中落，搞到要落魄归家啊；譬如说，她都25岁了还没有男人要啊……诸如此类。 与其一直躲着，让那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还不如正面面对。只要让他们看到自己过得有多好，传言自然不攻自破。 傍晚6点，她精心打扮一番，出了门。 聚会的地点叫白熊馆，是当地一个声名鹊起的网红清吧，这地方在青年湖旁边的岩前酒吧街中段，苏小叶和关月新约好先在酒吧街路口碰头。 关月新背着小叶送给她的mk戴妃包，脖子上amp的小蜜蜂chocker，同牌子星月耳钉，时尚度高了很多。 “换了工作，人也漂亮了，嗯？” 苏小叶捏了捏关月新的脸，换到了她老东家工作，不用老跑业务。关月新脸上肌肤也白皙细腻了。 “别闹了小叶。对了，我还有件事和你说，你要做好心理……” 关月新踌躇着，想起那件事，好为难。吞吞吐吐之间，小叶注意力已被旁边的酒吧吸引过去：“哇，这酒吧很漂亮啊！品味不错！” 酒吧名字叫“白熊馆”，蓝白色调，屋内装修也充满冰雪气息。看到小月推门进去，关月新只好把话吞回肚子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不过就是，王莞现在成了关关的直属上司而且交情很不赖罢了。 白熊馆的角落里，坐了十来个男女，都是小叶的高中同学。男主角顾以谦却没出现。小叶走过去跟大家打招呼，爽朗态度立刻吸引了所有人。 “小叶和关关来了！” “哇，小叶越来越漂亮了！” “我们都成了大叔大妈了，小叶还是完全没有变啊！” 确实，当了村官之后运动量大了，苏小叶小肚子上坐出来的赘肉全没了，现在她身材窈窕，肤色健康，浑身上下散发着闪闪活力，吸引人得很。 比较明显的是，和她搭讪的男同学明显变多了。才坐下来呢，就碰杯不断，反而把几个女同学衬到一边去。 在苏小叶说了两个拆迁途中的轶事之后，又赢得了喜欢冒险的男生们的惊叹。 这种话题新鲜又有趣，可不是随便哪个花瓶口里能够说出来的。 在座中很多人知道小叶和顾以谦那段往事，大家心里多少存了看好戏的心思。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嘿嘿着说：“小叶以前就是学霸，现在更加厉害了，成了漂亮的学霸！讲真，我以为顾以谦甩掉你之后，你会一直消沉下去。” 好几个人冲他使眼色，那人只是不觉。 于是苏小叶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一沉。 第31章 一天之内把不想见的见了个遍 来了来了…… 顾以谦和王莞的告别单身派对上，多了一个苏小叶闹事，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大家不约而同拿起杯子小口啜饮，满脸看好戏。 谁知道，苏小叶粲然一笑：“怎么可能消沉呢？我现在过得就挺好的，这不是来祝福他们嘛。” 那不开眼的不依不挠：“你真的是来祝福吗？” 苏小叶这会儿真不高兴了，冷冷地盯着那人眼睛，反击：“难道你对着快结婚的同学，不是祝福，而是要给别人找不痛快的？这怕做了个假同学吧？” 她不卑不亢，自然流露一股气场。 在场冷下去了，那不开眼的也不吭声了。苏小叶心里暗暗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威士忌：“来，喝酒。” 大家举杯，又一轮酒过去，小叶告辞离席，“我去个洗手间。” 脸蛋绯红，明亮的杏眼水汪汪地，比桌子上的玫瑰花更鲜艳诱人。 大家傻眼着，目送她离开。 洗手间从酒吧后门出去，隔了个院子。布置精巧，不过是男女混用的。苏小叶毫不介意这些细节，她站在镜子前面给自己补妆。 她其实酒量不差，到福镇之后应酬多了，更锻炼了出来。黄村人饮酒之风很盛，早餐也有人要一碗排骨或者凤爪，倒一杯52°的米酒。那米酒是附近的酒厂酿造的纯粮食酒，村人称为“土炮”。 “土炮”喝多了，这种加了水的威士忌，苏小叶也就喝个意思。 “顾以谦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鬼祟，在门口转了三圈也不进来。是等王莞吗？”刚才隔着落地窗看到顾以谦的身影，他站在门口抽烟，不时看向屋内。 就算隔了一道玻璃窗，就算隔了六年，苏小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要对自己狠一点啊，小叶……”她低声安抚着自己，心里噗噗乱跳，一抬眼，却看到镜子里多了个人。她吓得“嗳”的一下，“王德君，你一声不响的站那儿干嘛？！” “我不放心你，来看看你。” “你很关心我对顾以谦的态度，哈？” “小叶，一场同学，说话客气点。” 王德君话这样说，刚才在大家面前连连追问时，可没这种觉悟。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说的就是他了，小叶很不爽，不打算给他面子：“不好意思，我一个乡下妞，说话是很粗鲁的了。” “乡下妞？”忽然之间，王胖子伸手在她脸蛋上捏来捏去，“哪里来这么漂亮的乡下妞。” 他也喝了不少，酒气喷到苏小叶脸上，苏小叶把他的手拿下：“王德君，你喝多了。” 同学一场，她不欲伤彼此脸面。 可惜，她这样想，王德君并不。 小叶转身要走，王德君拉着她胳膊肘，把她扯到墙上，单手拦住她去路。 酒气喷到她脸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在宁县当村官嘛……我叔叔是市组织部的，你们的资料我都知道。怎么样？想回市里吗？答应我，我马上帮你调回来！” 苏小叶皱眉：“你这算是表白吗？” 表白是一件美好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如此恶心？ “你愿不愿意跟我？” 王德君看着小叶的眼神，亮闪闪的。 问题是，小叶对他没有兴趣，她敬谢不敏：“不，我不喜欢你。” “小叶，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不用一分钟，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考虑你的。” “你爸爸死了，你家里关系断了，你一个老姑娘，难道想要终老在基层？” 话说到这份上，小叶再好涵养也不由得生气。她黑着脸：“王德君，我警告你，要是你不放手，我就喊非礼。” “是啊，人家都不答应了，你何必强人所难？” 第三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趁着王德君一愣的功夫，苏小叶矮身从他腋窝下钻出来，闪身到门口。 “你总算来了！” 她口中的“你”，是指顾以谦。 心中欣悦，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顾以谦把她拉在身后，对王德君说：“王德君，你喝多了。快回去吧。” 王德君冷笑：“喂，顾以谦，你可是有主的了。还要脸不要？” “不要脸的人是你。”顾以谦沉着冷静得很，“快回去。这里的事我不会透露半句。” 王德君怏怏地离开。 顾以谦这才低头打量她：“苏小叶？” “是的，是我。” 愤怒褪去，才晓得难为情。 眼前的顾以谦，早就不是记忆中的翩翩少年，他穿着bbr黑色薄风衣，深蓝衬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多了很多男人味。 那种精致的感觉，却让人疏离。 顾以谦说：“你漂亮了很多，我差点不敢认你。” “是吗？谢谢？”小叶大大方方地受落。 他们站在洗手间门口，隔着顾以谦的身影，小叶看到了后门处一个苗条的人影走出来。呵呵，真是什么奇遇，今天一天，她把二十多年来最不想见到的人全都见了个遍。 有顾以谦挡着，王莞没有发现苏小叶，她说：“顾以谦，怎么去那么久？” “来了。”顾以谦高声说。 苏小叶摸摸鼻子：“恭喜你。” 在洗手间里说这句话，有点儿滑稽…… 顾以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不客气。” 王莞又催：“顾以谦？你在和谁说话呢？” “没事。”顾以谦说，用他的身子挡着苏小叶，一步一步退进洗手间里。有那么一瞬间，苏小叶觉得王莞想要跟过来，但并没有。他们转到她视线盲区，这让她有种偷吃的感觉。 她尴尬道：“有什么话堂堂正正出去说也一样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莞莞她心细，很容易胡思乱想。我再和你说一句话就出去。” “请说。” 顾以谦说：“我结婚那天你会来吗？” 这个问题……值得那么正式的问出来吗？ 小叶摸了摸鼻子，“我还没决定。” “那么如果你决定了，一定要来。” “看情况吧。” 没有得到她肯定的答案，顾以谦肉眼可见的失望。但是时间不允许了，他只得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王莞站在院子中间等他，等他走出来，她挽着他胳膊一起从后门回到酒吧里。 第32章 挣口饭吃不容易 小叶等他们进去，又过了片刻，自己才跟在后面。 隔着玻璃窗，却看到关月新坐到了王莞旁边有说有笑的。 “……” 原本伸手要推门，触电般缩回去。 “关关什么时候和王莞这么熟络了？唉，各人有各人交友的自由，我哪有资格让关关为了我而疏远王莞？” 苏小叶转身想要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顾以谦又出来了。 “小叶，我们等你好久了。” 见到她想走，顾以谦很意外：“你要走吗？” “嗯，你们玩开心点。”苏小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顾以谦说：“德君还在里面等你。你不进去告个别？” 小叶脸上笑容凝固了：“不用了吧，我和他又没有特别的交情。” “啊？没有吗？”顾以谦看起来却不这样认为，“如果我刚才太唐突了，打断了你们的话。是我错了啊。” 苏小叶不解…… 顾以谦说：“都怪我迟钝，进之后，莞莞才告诉我，说你们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你现在在体制内，他家里又有一官半职，正是你需要的。所以，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孤男寡女在角落里纠缠，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骚扰，也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打情骂俏。而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极度微妙的。苏小叶脑子嗡嗡乱响，“什么？我和王德君在一起？” “你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一向很迟钝。”顾以谦越发歉意，“是我不好，多管闲事了。” “慢着，王莞怎么会那么关心王德君的事？” “你不知道吗？莞莞是德君的堂姐啊？” 这种事，谁知道啊？不过z市这种小城市，最好的高中只有端溪中学这一所，圈子转来转去都是那些人，一点都不奇怪。 就像圆舞，跳来跳去转一个圈，最终又回到原地。 顾以谦说：“莞莞说你很会挑男朋友，德君在他们单位可受欢迎了。他那样的学历家世，在系统里可是很抢手的。别的不说，单是区长儿媳妇这个身份就很风光……” 苏小叶听不下去了，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污蔑和侮辱。 胆气一上来，大力推门进去。 王莞一身黑色雪纺长裙，浓密的黑长发分两边垂下，浓眉大眼，牛血色的口红涂得很满，笑起来好像沾了满嘴巴的血，她笑着对苏小叶说：“小叶，你来了。我们都很想念你。” 苏小叶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来到王莞面前，一杯酒泼到王莞脸上。 “造谣的贱人！” 王莞捂着脸尖叫，离开桌子仰面朝天向后就倒。关月新站起来指着苏小叶怒吼：“小叶，你疯了！” “谁跟你说我和王德君在一起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嗯？你我六年没见，见面就造谣，你是怕我对你老公没死心吗？” 王莞脸上湿哒哒的，委屈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装糊涂好了。”苏小叶说，“造谣一张嘴，好，我现在跟你说。刚才在洗手间里的不是我和王德君，是我和你老公。你老公现在要勾搭我，暗算我之前，你还是看好一点儿自己男人吧！” 丢下一屋子人，她雄赳赳气昂昂走出白熊馆。 白天受到的恶气，也跟着这一番痛骂发泄出来，很爽，非常爽。 如果……如果滴滴司机能够配合一点，快点儿到门口让她走人就好了。 看着导航地图上“离您还有1.4公里”的标注，苏小叶在白熊馆路口发呆，关月新追了出来，“小叶。你今天吃错药啦？” 关月新在责怪她。 苏小叶说：“我一直都这样啊，倒是你，关关，我不知道你一直站在王莞那边？你之前来约我，也是王莞的意思吗？” 关月新涨红了脸，说：“没错，王经理之前说过，想要见你。” “王经理？” “呃……她和我同一天入职。” 关月新和她情况不同，她家在农村，很早之前她就对她说过，她的人生不允许行差踏错半步。 关关说到做到，人生中几个机遇抓得死死地。从乡镇中学考到端溪中学高中部是一次机遇；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从月薪1800的行政文员做起，抓住这次跳槽成为总监又是一次机遇。 衣食无忧、大学文凭、作为教授女儿获得的尊重……苏小叶从小就有的东西，关月新得一样一样争取。就算现在苏小叶穷，关月新有钱，这种心理状态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改变。 谁会得罪眼前顶头上司而维护一文不值的同学情谊呢？ 苏小叶突然理解了关月新，她笑了，关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眼神飘忽。小叶拍拍她肩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只是关月新从此之后就少了她的友情了。 关月新还不知道自己在小叶心目中地位变化，她欣喜地说：“小叶，你不生气？” “我怎么可能生气，人总是不会毫无道理地维护另一个人的。”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闪现出唐棣威的脸。那浓黑的眉，幽深富有神采的眼，还有那方方的下巴…… 唐棣威，唐棣威又是另一种情况。 关月新仿佛还说了些什么，苏小叶已听不进去了。车来了，司机很好态度地打开车门，点头哈腰：“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在害怕苏小叶一不高兴不给他五星好评，现在想要挣口饭吃就是这么不容易。 苏小叶上了车，没有再理会站在路边的关月新，离开了白熊馆。 这一晚睡得特别不好。 第二天，苏小叶顶着两个黑眼圈，呵欠连天地坐班车回宁县。 昨晚她做了一晚上噩梦。依稀记得梦中最后，有个高大黑影跳出来，帮她把所有魍魉魑魅全部打跑，而她自己也吓醒了。 车子过了伶羊峡，高楼大厦被桑基鱼塘田园风光取代，她心情才算轻松下来。 还是乡下好…… 她心里这样想。 比起昨晚那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连四婆的撒泼都变得可爱。 这个念头一冒出，小叶被自己吓一跳：“我之前不是嫌她们没教养、粗鲁的吗？为什么我现在反而觉得回来很亲切？！” 还没等她想通了，公交车就到了站。 一进屋，满地纸团。苏小叶顺着纸团方向看过去，唐棣威正趴在餐桌上，面前摆着一叠稿纸。 左手抓头发，右手墨水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不停地转，非常苦恼。 第33章 经历过生死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了 “我回来了。” 小叶走进来，坐在门边小凳子上脱鞋子。唐棣威嗯了一声，眼睛仍盯着稿纸，纹风不动。 苏小叶好奇心起，问他：“你在写什么？” “不告诉你。” 无效，小叶从不拿唐棣威的警告当一回事，硬凑过去看。唐棣威抬起胳膊要格挡，被小叶侧身压下去，他只好让开。 小叶看清楚草稿纸上的字迹：“学习总结？” 唐棣威说：“前段日子参加了个培训，回头要交这份总结。我以为用手写思路会比较顺，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说话的时候，他眉毛皱得紧紧地，眼睛来来回回扫着稿纸。 就是他消失那几天吧？ 苏小叶见他满脸无奈，一乐，笑出声来。 “拿来！”她豪气干云，仗义出手，“我帮你写！” 唐棣威视线从稿纸转移到她身上，挑眉：“你帮我写？你会写？” 苏小叶只留给他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来，把电子表发我一下！” 她跑到卧室，拿出自己笔记本电脑，在餐桌上插上电源。唐棣威在线把表发了过来，苏小叶仔细看了一下学习心得要求，都是一些务虚的东西。她边问：“你们退伍了还要交这玩意儿？” “最后一次了。” “哦，明白。”她撸起袖子，打开word，说，“从现在开始你别和我说话。” 半个小时之后，一篇1500字的学习心得热气腾腾地躺到唐棣威邮箱里，唐棣威点开文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再看向苏小叶，眼光多了几分陌生。他右手拿着鼠标，无意识地把文档滑来滑去，“写得很好啊，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苏小叶嘚瑟地扬起小脸，食指搔搔下巴，笑：“你以为我村官白考的啊？我可是专门买了一本应用公文写作回来学过的。” 大学生村官的考试虽不比公务员考试要考申论，但，也有应用文的改错题和写作题，苏小叶颇下了一番苦工。什么总结、心得、汇报、函等等应用公文，她现在统统可以驾驭不在话下。 唐棣威把邮件发出去，关掉电脑，站起身来：“好，为了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苏小叶刚动了脑子，现在才觉得肚子叽里咕噜叫，饿得可以啃一头牛，欣然道：“好啊。” 他们出了门，到附近的半岛西餐厅吃了个不正宗的西餐，苏小叶心情很好。唐棣威见她每隔几分钟就嘴角上扬一次，说：“帮我干活那么开心吗？笑成这样……” 一辆摩托车在人行道上违章行驶，飞驰而过，擦着他们身边。苏小叶麻利地向后一躲，抓着唐棣威衣角。唐棣威下意识张开手臂，把她护在身后。苏小叶在他背后，说：“有人请吃饭，我当然开心啊！” “姑奶奶，我这叫知恩图报。”唐棣威回转身，把她提到自己身边，并肩而行，“你黑眼圈好严重啊，昨晚干什么了？” “同学聚会呗。” 不知是不是苏小叶错觉，她觉得唐棣威表情有点儿微妙的变化。 那墨眸中的光，黯淡了。 他说：“你那个男神有去吗？” “去了啊。我见到他了。”没瞒着别人，她大大方方地说，“他比以前帅了。就是选老婆眼光不怎么样。” 如果唐棣威问下去，她不介意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正好有个宣泄的渠道。 唐棣威却没有说话。 微感失望，苏小叶眼睛看着路前方，边走，边踢着路旁石子儿：“好奇怪，我对他完全没有感觉了。就连他问我要微信，我都不想给他。我走之前和他们撕逼了，真是奇怪，当年为什么会对这种小白脸那么着迷呢？” “……小白脸？” “对呀，你懂的，就是那种文绉绉，没有半点男人味的……呃。这样背后说人，是不是不大好？” 唐棣威笑了，笑意洋溢眼底，他摇摇头，“不，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 （你多说点他的坏话，我爱听。） 他又问：“怎么突然转变那么大？” （还是刨根问底一下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场硬仗） “噗”的轻响，苏小叶用力踢开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碎砖头，疼得丝丝直倒抽冷气，“你说呢？如果换了你，半年之内经历过爸爸死了，自以为还不错的亲戚全部翻脸，自己的工作天天刷新三观，你还会有心情纠缠以前那些情情爱爱吗？” 她转头看着唐棣威，唐棣威低头看路，默默不语地走路。走出了十几米远，唐棣威才说：“不会了。我十六岁之前，父母也干涉我很多。后来我报名去当兵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管过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关于他自己的事，苏小叶微微张嘴，颇感意外。 两人又走了一段，到楼下小卖部。 唐棣威拐了进去，买了一包香烟。 “介意吗？” 小叶摇摇头。 以前她很讨厌男人抽烟，这几个月呆在村里、镇府，发现抽烟的人无处不在，渐渐地这方面的原则就不再坚持了。 唐棣威熟练点烟，徐徐吐出烟圈。他们站在小卖部门口的洋紫荆树下，中午阳光正好，晒得四肢百骸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我记得我第一次生存训练的时候，是在阿里。半夜三更，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风大得好像野兽在叫。我在地上爬，伸手抓到硬硬的东西，我拿到自己面前一看，竟然是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我当场就吓得哭了，我们长官就揍我，骂我，说，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苏小叶听得入了迷，唐棣威却停了下来，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烟雾徐徐弥散，他眼睛微眯，沉浸在往事中。苏小叶见他停下，忍不住问：“这么暴力吗？” “我要感谢他的严格啊。如果训练不严格，以后正式干活时，不就让我们去送死吗？” 苏小叶重复了一遍这话，杏眼睁得老大，似懂非懂。 唐棣威摸摸她头顶，微笑：“其实我意思是说，你经历过生死，和他们不一样了。就像我完成了那次生存训练一样，整个人都变了。所以你的思想有变化完全是正常的。你不需要困惑，跟着自己直觉走就行了。” 小叶听懂了，露出笑容。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精致的鹅蛋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红晕。唐棣威凝了她一眼，不觉呆住。 一辆银灰色雷克萨斯由远而近，停在路边。车里坐着顾以谦，他身边坐着关月新。顾以谦看到紫薇花树下两个人，俊朗的脸“刷”地拉长，伸手关掉导航，质问关月新：“他是谁？” 关月新看着正在摸苏小叶脑袋的唐棣威，惊恐地摇头：“我不知道！不认识！” 第34章 小叶姐姐，我数学考了120分 顾以谦喃喃地自言自语：“苏小叶在谈恋爱吗？！怎么没听见她提起过？” 他看着窗外的两个人，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震惊。 隔着车窗，唐棣威把手从苏小叶头顶放下，转为轻拍她肩膀。她看着他，眉眼弯弯，笑容耀眼不可方物。 车里的顾以谦简直移不开眼睛。 他们两人转身向金雅苑方向并肩而行。 关月新震惊地说：“小叶不是住那小区里吗？她竟然带男人回家？！” 话音犹在，顾以谦拳头“砰”的砸在方向盘上，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苏小叶！” 苏小叶看着等在家门口的小桃红，惊呆了：“小桃红，你今天不用上学？” 高三学生是没有星期天的，只有星期六下午放假半天让学生们去采购点生活用品，打理一下疯长的头发之类。 星期天，是另一个学习日。 “当然要啊！这不是午休时间嘛！我特意从学校赶过来的，我告诉你哦，这次期中考试我数学考了121分，121分啊！！”小桃红说到这儿，一窜窜上来，挂在苏小叶脖子上，“小叶姐姐，我太爱你了！” “我的脖子！！你先别那么激动，我脖子要断了！！” 苏小叶嗷嗷叫唤。 最后还是唐棣威揪着小桃红衣领，把她从苏小叶身上掰了下来。 小桃红进步之快，就连苏小叶都始料未及，她很为小桃红高兴：“数学有121分的话，那么本科基本上就稳了。咱们剩下来这段时间加油刷题，再提高个15分不成问题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小姑娘震住：“姐姐，你开玩笑吧？我121分已经是我们班第一了。如果可以拿到135以上的分数，怕不是要上天？” “高考数学卷子，本来出题者就抱着大家拿135分的基准线而去的。140分以上，才是区别。” 苏小叶自信满满，感染了小桃红——只是，135分？！ 这可是连班主任都不敢奢望的分数啊。 一只坚实的手掌拍了拍她肩膀，小姑娘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唐大哥温煦笑容：“加油，小桃红，你可以的。” 小桃红信心涌上来，连连点头，大声说：“好，我会努力的！” 毕竟年轻，尝到学习带来的正向回馈之后，习惯养成得很快。 “你吃饭没有？我们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回学校吧。” 小桃红果然没有吃饭，他们带她到门口小吃店吃了一碗牛腩粉，唐棣威开车送小桃红回去。临走之前，小桃红对小叶说：“小叶姐姐，我妈说想要请你吃饭。可以吗？” 陶寡妇和四婆，给小叶村官生涯抹上第一道阴影，厥功至伟…… 小叶眯眯眼睛：“好啊。” 目送着唐棣威的高尔夫离开，小叶百感交集，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转身到楼上。 拐角处。 “看来不是住在这儿的，是那个女孩子的家人之类的吧？” 关月新猜测着，她身边的顾以谦情绪很复杂。 苏小叶的新生活，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关月新见他阴晴不定的，扯了扯他：“顾以谦，你的好奇心该满足了吧。小叶和我们已经不是一类人了，我们赶紧撤吧！” 出来之前，王莞千叮万嘱一定要看牢了顾以谦。她还觉得王莞太过神经敏感，如今看见顾以谦失态，她可不这么想了。 只是……她很难懂，到底顾以谦出于什么立场去关心小叶？ 顾以谦一直看着苏小叶的身影，直到那苗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回去吧。” 关月新大大松了口气。 上车，车里很沉默。 “小叶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怕顾以谦情绪不稳定不好开车，关月新当了司机，她驾驶技术一般，全神贯注看着路面，耳中冷不防钻进这么一句，含含糊糊地说：“人总是会变的。” “我昨天以为她会哭着挽留我的。” “小哥哥，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你都有主了，还想要小叶为你而哭？” “可是她说她爱我啊。” 关月新觉得这逻辑不通，但，旁边的人是她要抱的粗大腿，所以她选择闭嘴。 “我不甘心……” 重重一拳，砸在车门上。 …… 晚上陶寡妇请吃饭，地点竟然又是中午那个西餐厅……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同一个餐厅去多了，就会吃腻。陶寡妇见苏小叶只点了个咸鱼鸡粒炒饭（说了不正宗西餐厅，筷子也是常备的），还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多点，连声招呼：“小叶，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苏小叶尬笑：“我不太饿，不用客气。” 小桃红胃口却很好，点了牛排、点了意粉、点了沙拉。苏小叶见都是干货，连口喝的都没有，就对侍应生说：“来两份罗宋汤。我要一杯卡布奇诺。” 陶寡妇看她娴熟的样子，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生活。” 转头教育女儿：“看到没有，好好读书，以后可以天天来锯牛扒！” “小桃红进步很大了。一定可以考上本科。” 其他科成绩，苏小叶没看过，不敢胡吹。 陶寡妇称愿：“我死鬼死得早，外面的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唯一可靠的就是女儿。小叶，我要谢谢你啊。” 饭菜上得很快，苏小叶才发现高估了自己食量：就连咸鱼鸡粒炒饭也吃不完。她拨了小半碗饭给自己，剩下的放在餐桌上大家分享。 “小叶，你们是不是很快要拆房子了？我兄弟最近老往苏村跑，听说要加盖什么的。” 这种事，之前陈贵也好，黄国正也好，都提过。 千年等一回，不赶紧加盖两层多拿钱，什么时候这等好事才再轮到自己头上？小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笑了笑，说：“没关系。领导自然有领导的办法。” 表决心似的，陶寡妇拍拍心口，压低声音：“你放心好了！我会劝住我妈的！” 苏小叶弯弯眼睛：“那就太好了。谢谢阿姨。” 四婆这种泼辣户，越少越好。 后来过了很长时间，唐泽深还说，没想到苏小叶会想出那样的办法搞定四婆。苏小叶没处辩解去，只得笑笑过去了。 “小叶姐姐，我有几个同学，数学也不太好，想要来一起补习，可以吗？” 大人聊天，小桃红吃了个爽，把牛排和意粉全部干掉，才抹嘴开口说话。 小叶有些踌躇：“我又不收钱，没有那个精力啊。” “你可以收钱的！我们愿意给学费！” 眼见陶寡妇要拿钱包，苏小叶连忙按住她：“别别别，学费事小，四风事大。” 她想了一想，说：“这样吧，钱，我是不能受的。但白吃的午餐不见得人人珍惜，你们答应我，这些人里如果有拆迁户，让他们好好配合我们，别作妖。深哥为人大家都知道了，不会让大家拿不到钱。如果可以做到了。我就给你们补课。” 出来之前，那几家人都托了陶寡妇。陶寡妇责任在身，就怕苏小叶不答应补课。立刻点头：“好，一言为定。” “他们来上课的时间和小桃红一样吧。不然我没那么多精力。”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当然，后来那群补课的小鬼把苏小叶气个半死，那又是后话了。 第35章 各路都是神仙 星期一一早，苏小叶非常高兴这是个大晴天。早晨第一缕眼光透过白色窗纱照进来，几近透明的金色光柱带来温暖惬意。 赖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就星期一了吗？觉得周末好长……” 可能，因为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吧。 小叶洗漱完毕，换上便利的t恤牛仔裤帆布鞋，扎好利索马尾，打上隔离防晒，清清爽爽走出房门。 早饭放在桌上，她笑了笑，拎起来，走出门。 关门动静被刻意放轻了，不打扰里面某人的睡眠。 回到单位，发现年轻人一起围在电脑前，“这个代码记录下来”“那个专业也符合”，不绝于耳。 “一大早的，在看什么呢？” 苏小叶八卦不嫌事大地凑上去，陆铮让开位置给她，说：“师姐，你这次考不考？” 陆铮、巫清泉和苏小叶是高中校友，这两个人都比苏小叶低两届。却是到了宁县才结识的，这俩都喊苏小叶师姐。 其中陆铮还和苏小叶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周末。 苏小叶黑人问号脸：“考不考？” 巫清泉说：“考乡镇公务员，就当练个手嘛。” 旁边的人不约而同点头点头。 苏小叶被雷到了，吐舌头道：“乖乖，我们来这儿上班才不到半年啊，这么快就走，合适吗？” 在来宁县之前，小叶在同一个公司上了两年班，对企业忠诚度是很高的。所以对于陆铮他们的做法不大理解。 陆铮滚动鼠标，眼睛盯着上面的职位表，边笑道：“师姐，能考就尽管去考一下啊。我们考村官，不也就是图那么5分加分，将来在笔试里头可以占一点儿优势么！” 大学生村官的设置虽是由国家提出，真正落实执行的都是各个地市。工资、政策等参照标准，自然也都各地不一样。 就三线小城市z市而言，政策上给大学生村官的优待无非就三样： 第一、考研笔试分数加10分， 第二、考事业编笔试分数加5分 第三、一次性补助安置费3000元 眼下3000元还没拿到手，第一、二项的优待，则要在任期满了之后，拿到“村官证”才可实现。 听了陆铮的话，苏小叶说：“但是现在去考，不就等于没有那些优势了嘛。” 她这句话说得有点傻，陆铮和巫清泉都笑出声来。就连一旁经过的陈贵都不禁莞尔，陈贵插嘴说：“傻丫头，只要能考上，管你是不是加分上去的？” 众人点头点头。 苏小叶那时候才懂得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考村官只是手段，进体制才是目的。她原想要跟过去试试看，外头吹进一股风，黄国正风衣飒爽的走了进来，劈头就说：“你们几个在就好了，陈贵，辉仔，小叶，赶紧准备东西。我们要去强拆！” 田凤仪惊讶嚷嚷：“什么？又搞事情了？” “是李嘉明！” “他不是已经签字了吗？” 黄国正冷笑不已。 “签字是一回事，让不让拆又是另一回事。特么的上面还选了他的农场作为动工点，后天上午十点半剪彩！现在县长下了死命令，明天之前必须整个农场夷为平地，我们赶紧去把这农庄给拆了！” “是！” …… 二十分钟之后，农场。 那些彩旗、横幅什么的都已经被拆掉了，一辆挖掘机停在农场门外，竹影婆娑，万籁无声。一阵风吹过，苏小叶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凝神看去，只见李嘉明和几个工人对峙着，他身上穿着一件马甲，看起来好生眼熟。 再瞅两眼，苏小叶一拍大腿：这不是唐棣威衣柜上挂着那款嘛！ 不过唐棣威的马甲比李嘉明这件残破得多。 现场气氛很紧张，按道理说她不应该胡思乱想的，但是控制不住啊…… 好端端地，穿个迷彩马甲干什么？ 李嘉明身后，有人牵了两条狗过来，每一条都有之前那条那么大，拿下口罩，那狗冲着他们呲牙，小叶害怕地向后一步，想要找趁手的护身工具。 “我们保家卫国，现在连一块农庄都护不住！还有没有天理！”李嘉明说，“这身马甲护了我一路，现在看看能不能护我！” 风萧萧兮……说得倒是悲壮。 但，苏小叶觉得不对。 黄国正“呸”一口唾沫吐出车外，“马甲都穿上了，这是来唬老子？老子当年在老山蹲猫耳洞守橡胶林时，你小子还在玩泥沙！” 他打开车门跳出去，来到李嘉明面前。李嘉明看见黄国正，脸皮极其难看地抖了一下，“老班长，好啊！” 黄国正来来回回打量了李嘉明一番，这才冷笑开口：“你们装备比我们那时候先进多了，我们那会儿的侦察兵都没有这么好的马甲穿。怎么，现在穿出来，是要出任务吗？” “别这样挤兑我，这不是我这人念旧，喜欢穿军装吗。记着自己曾经为国家做贡献嘛。可是国家这样对我，我很心寒啊。” 黄国正点了支烟：“国家怎么对你啦？你自己说说，按标准计价赔偿好了，拿到钱不搬走，这到底谁没有契约精神？” 李嘉明说：“契约精神当然要遵守，可我在这个地方经营了十年，很有感情，现在想多住一段日子再搬走，难道也不行吗？” 苏小叶想起来了，到底李嘉明哪里不对劲，唐棣威的话浮现脑海“我国特战部队从90年代中期开始正式建制。而这件马甲是07式特种作战背心，除非他如今依然在役，否则不会落在他手上。” 看李嘉明满脸大褶子，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在役！ 她大声说：“李嘉明你少装逼了，这是07式的背心，你又不在役。吹什么牛逼？你知道假冒军人有什么后果吗？” “臭丫头，怎么又是你！”李嘉明认出了她，脸皮肌肉连连抖动，凶神恶煞，“毛都没长齐，你瞎比比什么？！” “我在说老实话啊！” 特么的，明知道国家对退伍军人有特殊优待政策，这人就穿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马甲就拿身份胡咧咧，这是大石压死蟹的节奏！ 还要不要形象了？！ 李嘉明收了笑容，冷冷地说：“老实话？说老实话的，要挨打的！” 苏小叶才不信，他敢对她动手？ 第36章 恶心透顶，无可奈何 城建其他几个站在另一边，和挖掘机工人、农场的人形成三角犄立之势。 苏长辉对田凤仪说：“这就是耍赖，拿了钱不肯搬。到时候坐地起价，再巧立名目要钱。” 陈贵点头：“他一定知道自己这儿是动工点，所以才趁机闹事。” “可他身份尴尬……唉，难道这是免死金牌？” 同为退伍兵的陈贵脸色铁青：“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咱也是当兵的退伍回来，就没那些幺蛾子！” “贵哥你别生气，我没有那意思。” 陈贵脸上，只有苦笑和恼怒而已。 李嘉明步步紧逼，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来打苏小叶。陈贵来到小叶身边，护着她：“小叶，呈血气之勇，也得看对象是谁。” “贵哥！”苏小叶看着李嘉明口水飞溅的样子，心里很气，“他那身老虎皮分明有问题！我们赶紧报警啊！” “就算是报警，也告不进去。他只是穿在身上，又没有实质性地做什么坏事。” 恶心。 很恶心！ 李嘉明很精明，分寸拿捏得刚好……他只是打了个擦边球，恶心透顶，无可奈何。 黄国正睁着暗黄的眼盯了李嘉明半天，下令：“收队！” 他们驾车离开家明农庄，挖掘机在后面桀桀跟来。到了分岔路口，又分别停了车。工头来到他们的皮卡跟前，隔着车窗对黄国正说：“今天我们出了车，工钱要照样算的啊！” 黄国正粗声道：“知道了！少不了你们的！” 回到办公室，气氛低沉压抑，大家心情都很恶劣。 后天就要开始动工典礼了，市领导也会来的，到时候看到那农场还在，后果不堪设想。 黄国正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里面的屋子里，抽了一上午烟。浓烈的二手烟从狭小的抽风机透出来，呛得苏小叶几个直流眼泪。 鉴于此，苏小叶满腔愤怒付诸干活。 中午快下班时，黄国正带着一身烟味从里间出来，对陈贵说：“你去打个电话，约李嘉明明天上午来这边一下，我要继续和他谈。小叶，你把农场资料全部拿给我。” 苏小叶和陈贵赶紧干活。 她抱着资料进去交给黄国正时，小心翼翼地问：“黄国正，李嘉明那个样子，摆明要当钉子户的。你约他他会来吗？” 黄国正拿着一支五叶神，放在鼻子底下嗅啊嗅，边嗅边说：“你放心，他肯定会来。” 果然，不知道陈贵在电话里用了什么话术，第二天李嘉明真的如约而来。 “小妹子，早啊！” 早上九点，李嘉明反剪着双手，笑眯眯踱进城建。 现在，苏小叶一看到他那张假模假式的笑脸就讨厌。好歹她还学过商务礼仪，露出八颗牙甜美笑容：“早。黄国正在里面等你了。” 她站起身，去洗杯子、泡茶。等她端了一壶滚热的铁观音进里间时，看见黄国正和李嘉明正面对面坐着，虽然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彼此却处于胶着状态。 李嘉明的意思是要另外一块安置地来给他重新开农场。但，他不是本村人，没有本村户口，不符合安置政策。 鉴于此，黄国正咬死了不松口，地，不能给，农场，必须要搬。 苏小叶刻意放慢了倒茶的动作，听着双方绵里藏针的谈判，心中暗暗替黄国正捏了一把汗。 她出来之后，心神不定的样子，被陈贵看在眼里。 陈贵低头浏览着手机新闻，眼皮也不抬，说：“村官，不用为黄国正担心噢。他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苏小叶一怔，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看穿，怪不好意思地食指搔搔鼻尖，说：“没见过这么难弄的……” “接下来拆房子才麻烦呢。安置地还没定下来……” 陈贵咕咕哝哝着。 里间，烟雾弥漫，茶香氤氲蔓延。 黄国正说：“李嘉明，你这么固执，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别说你的要求我拍不了板，就算能够，你问问你自己，你能够心安理得的要这块地吗？” “我心安理得得很。”李嘉明说，“我给国家流过汗流过血，现在只想要一块安身立命的地也不行吗？” 黄国正皱眉：“话别说得那么悲壮，什么安身立命，你是少吃的还是少穿的了？” 他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李嘉明正要说话，门突然被推开。镇上目前坐第五把交椅、分管农办的侯成哲副镇长走进来：“李老板来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黄国正眼睛瞪大，盯着侯成哲。 侯成哲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老程让我来谈的。” 老程是一把手，侯成哲是他的亲信，黄国正不说话了。侯成哲来到李嘉明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眼睛只看着李嘉明。 李嘉明说：“侯主任，你领导出来就更好啦。我想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但是黄国正却说他拍不了板。你能不能拍板？” 黄国正用眼神暗示着侯成哲不要答应，却事与愿违，侯成哲说：“这话可以谈谈。不过明天我们就要动工了，你可不可以先让我们的挖掘机把农场拆掉？” 外面听墙根的众人都听到了，陈贵用嘴型爆了一句脏话：“我日！” 苏小叶他们都黑人问号脸看着陈贵。 陈贵说：“外行瞎指挥，他乱插嘴，之后的工作还怎么做？黄国正说了不让步，他却砍掉黄国正的旗杆。往后黄国正说话还算不算话？” 黄国正也没想到侯成哲巴巴的跑下来亲自面谈李嘉明，第一句话就砍掉自己的旗帜。他不动声色地喝茶，心里恼火到极点，要论批地这种事，就算侯成哲也没那个权限。他答应下来，全都是为了先哄李嘉明答应拆农场，好过了明天那一关。 特么典型的饮鸩止渴！ 他本打算先硬后软，把立场坚定好，再动情晓理的说服李嘉明自己搬迁。被侯成哲这么一搅和，黄国正本来留着的后手全都没用了。 李嘉明却很高兴，也很嘚瑟，他说：“既然侯主任答应了，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们都是为民做主的好公仆。那好，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来要走，侯成哲跟在他身后也站起来，追着李嘉明问：“喂，那我们下午安排挖掘机进场，你一定要拆啊！” 第37章 最怕遇到猪队友 李嘉明转过身，对侯成哲说：“那我得看到我的地在哪儿，才放心搬走啊。不然，难道让你们打死狗讲价？” 李嘉明说完就走了，丢下一屋子心情复杂的工作人员。 黄国正一屁股坐沙发上，苦笑：“打死狗讲价？我日，别说打死狗了，不被狗反咬一口就好了！” 侯成哲说：“要不我们下午再过去和他谈一谈，明天必须动工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黄国正在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侯成哲鼻子破口大骂：“和他继续谈？侯主任，不是我说你。你年轻，充满工作热情，是好事。但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一味的妥协是没用的，这些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好了，现在你松口答应给一块地给他了，这次征地之后整个福镇都没有地了，你打算哪里划哪儿给李嘉明？” 黄国正说的是事实，这一次征地之后，原本属于村集体的地全都收归国有，没有多少安置地了。李嘉明的农场占地面积十亩，要是按照原来面积划拨一块给他，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安置地将会更加难以安排。 更麻烦的是李嘉明户口不在本村，原不应该给安置地给他的，一旦开了这个口，沿线的承包户全都按样子闹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侯成哲被黄国正突然爆发吓呆了，在他的过往经历中还没有下级对上级这么不客气的体验。他自己在上级面前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再说了，他还是捧着程文尚方宝剑过来的人呐！就算现在不是城建的直接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客气一点吧？ 一时之间，他脸色苍白，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黄国正吼了两嗓子，无力地瘫坐下来，抖抖索索摸向心口口袋，掏出一包五叶神，点燃一支，猛吸一口。烟雾缭绕，升上半空，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侯成哲又坐下来：“那现在怎么办？” 黄国正一瞪他：“刚才答应的时候不说怎么办，现在问我？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 侯成哲说：“要不，我给程书记汇报一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 “事情就是这样了，后来他们去找了程书记，老程只是和稀泥。他也不知道侯成哲做事那么没有方法，居然把露脸机会给浪费了。后来老程还是去找了唐泽深。” 几个年轻人开小会，包打听苏长辉绘声绘色地跟苏小叶他们说着八卦。 唐泽深，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直属领导，最近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神秘。 田凤仪问：“为什么要去找深哥？” “因为他有办法啊。”苏长辉神神秘秘一笑，“在这个镇办里，最有办法的人，就是深哥了。” 苏小叶暗暗咂舌，她觉得黄国正和陈贵已经很厉害了，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现在黄村的青苗赔偿工作全部完成交了地了。 苏长辉伸了个懒腰：“到点儿喽——下班！” 走到室外，一轮弯月在东边若隐若现，和夕阳交相辉映。这个春天雨水很少，唐泽深说，怕今年的荔枝龙眼收成不好。 这两种当地特产的水果对雨水要求都苛刻，多了少了都不行，还分大小年。但雨水少的话，到冬天杨桃可以收很多，也甜。农民算有个盼头。 这些知识，都是下乡之后耳濡目染学会的。 之前苏小叶只知道水果店里的荔枝龙眼多少钱一斤，妃子笑最便宜，遇到大年卖2块钱一斤也试过。桂味贵一些，最贵的是黑荔枝和‘挂绿’。味道却以桂味为上佳，皮薄，核小，一口吃下去一包蜜。 想到荔枝……苏小叶馋了。 路过水果摊时特意过去瞄了一眼，荔枝没上市，枇杷倒是还在尾市。这边水果店里的枇杷不是那种个大得近乎虚假的泰国枇杷，还是原产本地大小不一的白皮枇杷。 买了两斤枇杷，回家。 她耳上挂着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左手百无聊赖在墙壁上划拉着，新粉刷的白墙留下一道长长的浅浅指甲痕。 站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小叶抬头，看到502门口开着。 唐棣威和唐泽深并肩从屋子里走出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唐棣威看了一眼苏小叶，很尴尬。唐泽深却惊讶地开口：“苏小叶？你也住在这里吗？” 他的意思应该是“你也住在这栋楼”，苏小叶脑子一空白，鬼使神差地交代了：“嗯，是的。这是我家。” 唐泽深抬高眉毛，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棣威。 唐棣威耸肩：“没错，我们是合租室友。” 苏小叶这时候才回过味来，脸一下子涨红了。 “呵呵……没事没事，分摊房租很正常嘛！”唐泽深乐呵呵地说，“我们出去一下噢！” 苏小叶低声答应了。 他们两个下楼梯，小叶上楼梯。 她和唐棣威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一紧，被唐棣威抓住了。苏小叶回过头看唐棣威，正好对上唐棣威的视线，她心跳一阵加快，做错事般迅速低头。 唐棣威说：“不用留门给我。” 苏小叶狂乱地点点头。 以至于回到家里坐下，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俩货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 李嘉明还真的在农场里安营扎寨了，唐泽深和唐棣威把车子开到家明农庄门口时，老远看到红砖房子里透出灯光。屋外空地上还扎着一个野战帐篷。 唐泽深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一口：“抽完这支烟再进去吧？” “你想让我怎么和他谈？” “装个逼把他吓走就行。反正我们不怕告，地是一定不能给的。给了所有人都违规，吃不了兜着走。”唐泽深说罢，又狠狠吸烟，两三口就把一支芙蓉王到只剩离烟蒂一厘米长，扔在地上。 唐棣威一直保持着看李嘉明房子的姿势，说：“听小叶说，人也必须搬走？” “对。” 唐棣威打开车门，下车：“那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赶紧进去跟他扯完，我还想回去睡觉呢！” 唐泽深跟在他身后下了车，边走边问：“我还不知道你和苏小叶是室友？什么时候搞在一块的？” 第39章 不留痕迹 20分钟后，从床上被挖起来，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叶，居然平安无事在金雅苑“飘”到了办公室：“什么事？呵——欠！” 眼角余光瞥到蹲在角落里的唐棣威，苏小叶被吓一跳。 “角落里怎么有头狼！” 那时候的唐棣威，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只狼。 小叶睡意全飞，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唐棣威。 唐泽深从里间出来，勾勾手指，唐棣威低下头去玩手机，不理睬她。 小叶惊疑不定地拐了进去。 一份手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丢到她怀里。 “这里有份东西，你给我写了。什么都别问，回头也别说。” 小叶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愈发心惊。 她一言不发地打开电脑，做妥唐泽深吩咐的事。 深夜的福镇政府大院，突然被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 …… 次日上午，苏小叶上班的时候，发现城建办公室空荡荡的。 隔壁经济办的高馨大姐告诉她：“他们全都一早下乡去了。黄所长托我带话给你，让你在办公室留守。” “我留守？小凤姐呢？” 高馨神秘一笑：“她啊，她休假。” “小凤休假？”苏小叶纳闷，印象中田凤仪老黄牛似的，虽不聪明但绝对勤恳，极少请假，“今天她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吗？” 田凤仪是客家人，家又在这边，有点什么红白事也不出奇。 高馨掩嘴神神秘秘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说：“确实有喜事，不过是她自己的喜事。” 苏小叶：“？” 高馨凑到她耳边，轻声告诉她：“她有喜了。” “什么？！”苏小叶大吃一惊，声音有点儿大，高馨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苏小叶连忙掩着自己嘴巴，心里突突乱跳，“她怎么有了？她不是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吗，她又不是单独……这可是违反计生政策的啊！” 那时候，才刚刚出台单独可以生二胎的政策，还没有全面放开二胎。所以田凤仪这种行为，属于违反计生政策。对单位领导来说，年度考核将要一刀切下。对于集体来说，整个单位的计生奖都将要泡汤。 高馨连连摆手，让苏小叶小声一点，她说：“可不是。就是前两天计生检查，咱们自己人检查出来的。但，她们家想要男孩。所以今天不是去抽血送香港去验嘛。如果是男孩就留下，女孩就不要了。” 苏小叶满不是滋味，说：“无论男女都不行吧？” “这你就别管了。人呢，只要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 她自己是独生女，她从来没有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听见这么一件事，她心头都蒙了一层纱一样，透不过气来，堵堵的。 她告别了高馨，回到办公室，一个人洗杯子、烧开水、泡茶。 习惯了平时的咋呼吵闹，突然一个人在这么安静的办公室里呆坐，她感到不习惯了。索性拿出刚买的《多视角破解高考数学压轴题》，开始自己刷题。 这套书是她那时候的不二法宝，多年来持续更新，质量一直很高。 既然夸下海口要让小桃红拿140分，那么压轴题就不能不认真对待。压轴题一般都是综合体，难度很高。而这套书从过去高考的800多道高考数学压轴题里选出300题代表素材，每题给出3到5种常规解法。 小叶自己做了一些题，找到了感觉，不禁露出自信笑容：“这帮兔崽子，看姐姐我怎么虐你们。” “小叶，你怎么还坐在这儿看书？”苏长辉戴着斗笠，风风火火冲进来，“去不去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小叶意料之中，兴致缺缺。 “看领导呗！今天可是大领导来！我这不是回来取照相机嘛。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嘉明农场昨晚连夜拆掉了！” “我要留守啊，你自己去哈。” 见她意志坚决，苏长辉也不勉强，他说：“哦，黄所长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让你写一篇新闻。等会儿我的照片一回来，你就贴上去，交给办公室发布。” “行，我知道了。” 李嘉明最终也没有拿到那凭空多出来的100万还有那块地，反而因为扰乱治安，被带进去了七天。七天之后出来，嘉明农场案件已进了公安局案头。 除了套标准的评估赔偿80万之外，还有100多万的转账出自第三方公司。如今那公司控告李嘉明勒索，证据确凿，全款退还。 至于后续的审理，程序复杂，遥遥无期，再不是苏小叶所能打听到的了。 她所知道的，是侯成哲知道不需要划出地块又工作顺利进展，十分高兴。在班子会议上程文点名表扬了侯成哲。 那个晚上，她从被子里被挖出来做的事情，见到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结束后一个礼拜，唐泽深被调离城建，接管计生、宣传和维稳。侯成哲正式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主抓本次高速公路项目拆迁工作。 田凤仪请了一天假，回来之后脸色苍白。 自从被这边的人知道可以去香港验血之后，用药流更方便了。那团细胞还没来得及发育就被剔除出母体。 只因为是“女孩”。 “小叶，麻烦倒杯水给我。”坐下来后，田凤仪吩咐小叶。小叶心里明镜似的，依言照办，心里又恨又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田凤仪若无其事，还和高馨有说有笑。 苏小叶愈发难过。 “小叶，不要臭着脸啦，大姨妈疼？” 苏长辉贼兮兮的逗她，苏小叶无语：“滚，你才大姨妈，你全家都大姨妈！” “不是大姨妈就好。来，和我下乡，今天还要拍照。” 苏长辉成为她的开心果，两人都不把对方当异性看，所以聊得投机。他还很会哄小叶开心，说是下乡工作，实际上是让小叶走出办公室透气。 茂密的竹林被挖掘机挖得乱七八糟地。 从村道往农田深处延伸出去，连夜运来土方填出一条宽5米、长30来米的黄泥道，水沟也被填平了，黄黄的泥浆到处乱流。踩下去，一脚泥巴。黄泥路两边，插了十几面彩旗，在阴沉沉的天空下，迎着冷风猎猎飘扬。 第40章 拆迁啊，拆迁! 这个四月有鬼，居然气温稳定在十几度。 今天春寒料峭，室外气温仅仅17c，比冬至那天还冷。 苏小叶变换各种角度摁着快门，边拍照边回想起之前在这块土地上经历过的一切…… 拆迁啊，拆迁！ 以前她也不是没见过一块地被平整，然后高楼又盖起了的画面。但也是和旁人那样，叹一两句“基建狂魔好了不起”，实质上心里无动于衷，事后该干嘛干嘛去。 而现在脚踏实地站在这黄泥地上，看着自己曾用皮尺一尺一尺丈量过这些青菜地、稻田、蕉园，最后拆掉成为这么一片乌七八糟的工地，沧海桑田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强烈地涌上过苏小叶心头。 鬼使神差地，她把周围尚未来得及拆掉的山地田土、房屋村容，偷偷拍了几十张进镜头中。 …… 苏小叶没有忘记唐棣威。 她下班回家的时候，顺道买了宁县最好的烧腊和熟食，还有啤酒等吃的，拎得胳膊打侧地，回到502房。 唐棣威刚写完书，正在锻炼，见小叶提了个比她人还大的塑料袋进门，很是错愕：“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庆祝工作完成啊。”苏小叶吃力地提着袋子挪，“还有请你吃饭。” 唐棣威帮她把袋子拎到餐桌上，小叶一样一样把熟食从里面拿出来，排在桌子上。又桌子上下乱钻找开瓶器。 唐棣威翻了个白眼，拿起一瓶啤酒，侧头一咬，咬开了瓶盖。 吱—— 啤酒冒着白泡泡从瓶口流出来，苏小叶半边身子趴在桌子底下，45度角仰头，直接看傻眼了。 唐棣威说：“别找了，你这样找不到的。明天买新的吧。” 说话间他又用牙齿咬开了一瓶啤酒。 苏小叶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跑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两个碗，和唐棣威面对面坐下。自己先拿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我们先干一杯。” 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决定了，看在他那么有本事解决李嘉明份上，她要和他好好相处。 “其实，我这几天有点生气。” 生气，因为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忽冷忽热。让一向对人热情的小叶很不习惯。 唐棣威挑起一边眉毛，问她：“你有生气吗？” 苏小叶看着那张坦然（也许是反应迟钝）的脸，“……” 喵喵喵？他还不知道她在生气吗？ 啊！好气哦！！ 唐棣威身子前倾，更加靠近她一些，有点紧张地追问：“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啊？” 透过那一连串问话，苏小叶几乎可以看见唐棣威头发上面冒出来的、呈现扇形的硕大问号…… 相对应地，她脑袋上飞过一只大乌鸦，尾巴后面拖了一长串省略号。 “好吧，什么事都没有。来，我们干！” 苏小叶举杯，唐棣威也举杯。虽然只有熟食和酒，小叶却觉得，这一顿饭是她来到宁县之后，吃过味道最好的一顿饭。 两个小时之后，女孩醉醺醺卧倒在沙发上，软成一滩烂泥。唐棣威俯身，他的脸离她不过几厘米远，气氛暧昧：“喂，到房间里去睡。” 苏小叶只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咕哝，转个身，背对着唐棣威而睡。她转身时，碎发跑进唐棣威鼻尖，痒痒的。 唐棣威擦擦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低声自言自语：“才这么一点酒就不行了吗？” 一瓶白酒，一打瓶装啤酒，苏小叶最多也就喝了四五两白酒，外加两三瓶啤酒，剩下都是他喝的。此时此刻，苏小叶醉得人事不省，唐棣威却仅仅感觉有一点儿头晕而已。 看来，这就是苏小叶的极限了。唐棣威有些庆幸，好在在家里喝的，而自己又是正人君子。他又去摇苏小叶，小叶醒了，脑袋向他怀里挨挨蹭蹭的撒娇：“我想睡觉。” 她头发轻软柔顺，肌肤细腻，这么蹭法，就算是柳下惠也得被蹭出火。 反正唐棣威是快支持不住了。 他哑着嗓子说：“回房间睡。” 用残存的理智支撑自己，拖起小叶一边身子，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搀半拖苏小叶到房间去。 “以后不要混酒喝，知道吗？” “嗯……”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苏小叶宿醉未醒，头疼欲裂。她在被窝里赖了半天，把手里微信里的红点点全部点掉，朋友圈一个不漏的点了赞，就是爬不起来。 咚咚咚，唐棣威敲门：“小叶，起床了。我煮了早餐。” 苏小叶拖长声音：“起了——” 人都做到这份上，她再赖床就说不过去了。只好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伸出腿来，把衣服勾进被窝里，在被子里穿上衣服。 尽管如此，站在地上的一刹那，苏小叶还是被冷了个大哆嗦。她把脚丫子伸进毛毛拖鞋里，冲刺向门外，“好冷啊！” 四月还降温到13度，见鬼！ 餐桌旁边，唐棣威站着，正用不锈钢勺子从一个小锅里舀出白粥来。 见她冷得在浴室里跳来跳去的洗脸刷牙，大声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暴雨，还有台风在生成，你记得带伞。” 玛德，这边的天气真是妖怪，前天去李嘉明农场时还穿一件长袖t恤了事，昨天上午剪彩时已冷风萧瑟如同深秋。 如今，24小时不到，直接开启魔法攻击模式！ 苏小叶把柜子里的冬衣翻出来，裹好，冒着寒风“滚”进镇办，陆铮正好迎面走来，在对苏小叶衣着厚度惊讶取笑一番之后，陆铮问她：“师姐，你报了什么职位？” 经他一提醒，苏小叶才想起报考乡镇公务员那回事。她摇了摇头：“算了，我这次先放弃吧。” 陆铮大为诧异：“怎么？你不试试吗？练练手也好嘛。” 其实，苏小叶这次放弃报考，是因为她现在开始觉得当村官有意思了，特别是李嘉明那事，如果放在上面，根本就不可能见得到。负责剪彩的领导看到的，是飘飘彩旗；而彩旗背后的艰辛，只有当事人才可能细细品味。 反正，两年时间一晃就过，何不有始有终？ 不过她不会把自己心里真正想法透露给陆铮的，她只是摇头：“不了。我又没有复习，准备不充分。你报了吗？” 第41章 虽然蠢，该有的心眼一点不少 陆铮说：“嗯，我们都报了，就连苏长辉也报了。反正就是练习嘛。无所谓的。” 苏小叶眼睛弯了弯：“那，祝你成功哦！” 陆铮拍拍她肩膀，也报以一笑：“谢谢师姐！那我去干活了，再见！” “拜！” 解决了李嘉明农场事件之后，拆迁工作有条不紊继续推进。 事实上，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毕竟很少，更多时候，拆迁工作都是枯燥无味的。 星期一到星期五，苏小叶和田凤仪两个坐在办公室里，左手几尺高的手写原始表，右手翻着那份《2013g103号高速项目拆迁赔偿方案》，对照着方案里列明的各个细项计算、计算、再计算…… 一天下来，眼睛都花了，对视力严重不友好。 得亏这些工作之前小叶已打了基础。 但拆迁户往往不是一次到位的，他们把资料拿回去之后，回来还要诸多意见：我家的地塘量少了一米啦，我家的隐形防盗网没有算进去啦……之类。 这些装修议价空间弹性太大，引起过很多争议。 有一些项目，村民实在花了钱进去的，却没有列入赔偿范围，一毛钱不能赔。 有一些项目，价格又不甚合理。 还有一些能哭会叫的，又会把软弱的侯成哲吓坏，说什么答应什么，最后出来一个奇葩价格。 牛鬼蛇神，不一而足。 “黄刚在村口一座柴房也被拆了，和他姐合伙建的，奇怪，这次四婆好说话得很。” 苏长辉对黄国正嘀嘀咕咕的，既纳闷又高兴。 黄国正朝外间一努嘴：“秘密在外面。” “苏小叶？” “肥深和我说，小叶个个星期给四婆外孙女儿补习，成绩进步显着。还把其他几个同学全带上了。快高考了，那些拆迁户也怕孩子考不好，都不敢闹事。” “乖乖，没想到苏小叶还有这种办法？” “不然人家可是大学生呢！”提醒味道很浓地，“你啊，看书备考没问题，别占用工作时间！” “加班时间可不可以哦？” 苏长辉死皮赖脸。 自从换了领导，风格和唐泽深完全不一样，侯成哲是加班狂人，没事做都要让大家回来陪着自己。苏长辉好久没有和女朋友约会啦。 黄国正叹了口气，挥手：“滚！” 就算小叶工作效率高了，也被这些复杂的计价搞得头昏脑涨的。 更惨的是田凤仪，小叶都做好了。她还皱着眉头，用二指禅缓慢地在电脑上输入着。 这天干完了自己手头的份儿，苏小叶脚一蹬椅子，滑到田凤仪身边，脑袋凑过去：“田凤仪，你弄了多少户了？” 田凤仪眉头紧皱，眼睛快钻进电脑屏幕里去了：“我才弄了10户……你呢？” “我全部搞定了啊。” 苏小叶和田凤仪都被对方的效率惊到了，不同的是苏小叶惊讶田凤仪的低效，而田凤仪压根不敢相信苏小叶用两个小时就搞定了36户农户的计价赔偿。 她“o”着嘴巴半天才合上：“你怎么可能做那么快？！” 苏小叶指着自己的位置，那边左手边的资料已经全部转移到右手边了，同样一尺高（这是她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比比划划地说：“这样这样，设置个公式，然后套用下去就行了。” 这些东西早就设置好了的，就算有修改，也小儿科。 田凤仪摇摇头：“我不会用公式。” 她面前的桌面上，还摆着老式计算器和草稿纸。 “那你怎么算的？” “用计算器手动计算啊。” 苏小叶震惊。 “小姐姐，你从侏罗纪穿越回来的吗？自动求和那么好用，为什么不用？！” 田凤仪涨红了脸，口硬道：“我这么笨，学不会的。” 如果excel只是拿来填数字，那么还有什么用？ 苏小叶拿起田凤仪的鼠标，另外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没关系，我来教你啊。” 利用午饭之前这段空闲时间，苏小叶把excel的基本功能和常用公式深入浅出的讲了一遍，直到唇干舌燥。等时针指向12点时，小叶才停下来，充满希望地看向田凤仪。 谁知田凤仪依然满脸懵逼：“不懂……” 苏小叶：“……” 这么蠢的学生，让她这个老师十分没有成就感啊。 田凤仪嘿嘿笑：“一孕傻三年嘛……” 小姐姐，你孩子都变成一团血水冲进西江河了，还一孕傻三年？ 苏小叶看着她，觉得自己在看一条咸鱼，毫不挣扎那种。 没辙，又不能耽误饭点，她只好自己动手给田凤仪设置好了公式。田凤仪好脾气地坐在一边，看着她拿鼠标点来点去，左手同时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输入公式，满脸安详笑容，几乎散发出圣母般的光辉。 十分钟之后苏小叶设置好了，对田凤仪说：“你之后别改动，直接把表格复制到下面去，原有的公式会一起被复制。就可以一直用了。起码量青苗期间我们都可以用这个公式。” 田凤仪：“哦。” 小叶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几乎没晕厥过去。 吃饭的时候，田凤仪破天荒主动和她坐在一起。苏小叶才知道田凤仪属于事业编，还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她奇怪地问：“事业编的话也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啊，你这……” 她心想：你这脑子不像能考上大专的水平…… 毕竟以前在省城，她的很多同学都是大专毕业，不至于挫到连个excel都用不好。 “呃，我们学的是文秘专业，电脑不懂行的。”田凤仪吞吞吐吐地说。 苏小叶：“噢，这样吗。” 事情真假，她也没有深究。 那天之后事情有所改变，只要做资料的活儿，田凤仪理所当然地指了苏小叶：“给小叶做哈，她算得可快了。” 而有人让她学一下，她两手一摊：“我学不会。” 发展到最后，就连高馨也忍不住，在洗手间里拽住小叶，悄咪咪地问：“小叶啊，你办公室那位大姐不干活的吗？怎么天天就见到你陀螺转？” 大姐好心，一言惊醒梦中人。 苏小叶才发现，田凤仪虽然蠢，该有的心眼，半点不少。 第42章 笑面虎，说的就是这种人 你蠢，我可以教你。 你应付不来，我可以帮你。 拿我当刀子使？ 苏小叶立刻变泥鳅，滑不留手。 “田凤仪，这些材料我做不完，麻烦你来做一下。” 田凤仪抬起头：这不是前天她搪塞给苏小叶那堆么？她撅起嘴：“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会做。你是高手，你肯定可以很快搞定。” “没错，我可以很快搞定，但是我准备考试，所以没空做。” 完全没有找个好点理由的打算。 “没空做？你到我们这儿是要帮忙的啊！” 田凤仪一拍桌子。 正好黄国正走进来，各打五十大板：“不要伤了和气！大家一人一半。” 小叶抱起材料就走：“这个可以有。” 丢下田凤仪在那边瞪眼。 一半资料，对于小叶来说只是一小时工作量。田凤仪却足足做到下班。 这次小叶不再犯圣母病了，该走就走，宁愿在门口便利店吃鱼蛋，也懒得做这老好人。 …… 午休结束之后，下午，城建迎来了意外的客人。 “黄国正，下午好啊！” 人没到，声先至。伴随着说话声一块飘过来的还有呛人烟味，把苏小叶从埋头工作中唤醒过来，她在电脑后伸长脖子往外面看，声音和烟味都属于一个粗眉大眼的中年男人。 他右手夹着一支烟，踢踢踏踏的从外面走进城建办公司，尚在燃烧的香烟在他身后拽出一条长长的烟痕。 这男人和苏小叶眉眼有几分相似，因为他就是苏小叶的大伯，现任苏村村主任苏振晖。 和混子头儿苏振明不同，苏振晖当了三届村主任了，居移气养移体，多少有几分气势。 笑面虎，说的就是这种人。 黄国正闻声而出：“哇哦，苏主任，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他张开双臂迎出来，把苏振晖接进去，又拉了陈贵在旁边作陪。 苏小叶看到苏振晖和黄国正亲亲热热的样子，笑吟吟地，谁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几个月前才为了几千块钱硬生生逼死了自己的亲兄弟？ 有显示器挡着，苏振晖没有看见她，小叶厌恶地撇撇嘴，缩回电脑后面继续干活。里面传来黄国正大声喊叫：“小凤，来给我们苏主任泡茶！” 苏小叶松了口气。 现阶段，她还没有心情去对付自己的叔叔伯伯。 其实耳朵却不听使唤地竖起来接收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是寒暄。 寒暄过后，是纸张展开的哗哗响声，只听见黄国正说：“这是红线范围，一共30座房子。你把涉及村民名单核对一下。” 苏振晖没有说话，应该在核对名单，里间安静下来，间或夹杂着茶杯和茶几碰撞的轻微声音。 约莫十分钟之后，苏振晖说：“基本上确定的有这些，那些没有确定的，我回去报给你。” 又是一阵纸张哗哗响，苏小叶忍不住，蹑手蹑脚离开位置，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踮起脚从没关牢的窗缝里偷偷看进去。 苏振晖和黄国正面对面站在办公桌两边，黄国正手拿一支红色大头笔，在纸面上轻轻敲打：“这座房子不是你家的吗？也没确定？” 苏振晖歪着脑袋，入神盯着那图纸。苏小叶却差点儿拍大腿喊出声来，“难怪我觉得眼熟呢，原来那是我们家祖宅的平面图啊！” 特么的，也是“灯下黑”了，她完全没有对上号？ 那份图纸原本存于住建局，原图只有a3大小。还是苏小叶帮着黄国正一点点放大拼接粘贴好的，所以对图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烂熟于心。 至于那个祖宅，它是苏小叶爷爷的爷爷盖的，怕有快一百年历史了。由一座坐北朝南的青砖大屋、一个院子和两间倒座的瓦房组成，占地面积相当大。院子旁边还有一畦菜地，大伯娘在这儿种了生菜葱蒜等物，帮补家计。 这个祖宅目前供奉着苏小叶曾祖父、爷爷等灵位，苏振堂也是在这座房子里被气死的，如今灵位也在这儿安放着。 没想到，不光自家祖坟，就连自家祖宅，也都在范围内……苏小叶呆站在走廊里，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只听见苏振晖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没错，这祖宅是我们家的，现在由我们三兄弟共同拥有。” “那谁能说了算？” “得回去和弟弟商量下。而且二弟刚过世，还有事情没有理清。” 黄国正用红笔在那座房子上打了个圈圈，“我不管你们怎样，后天咱们就落户摸底了。到时候你也好你弟弟也好，找个人留门。这些不确定的，到时候我们落户时再报吧。” 苏小叶见他们谈话快要结束了，连忙闪身躲开。 城建办公室里间，苏振晖表示没问题，他们结束谈话，苏振晖走出屋子，看到埋头苦干的田凤仪，友善地打了个招呼离开。 过一会儿，苏小叶从外面进来了。 田凤仪说：“刚才那个不是你们苏村的人吗？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小叶尬笑：“嘿嘿嘿。” “小叶，进来一下。” 正好给了小叶脱身机会。 里间，黄国正站在另一张图纸前面，指着那一段说：“你把这个图纸拿到楼上去给唐泽深主任……” “不用了。”说曹操，曹操到，唐泽深走了进来，“把门关上，咱们开个短会。” 他的身边还跟着侯成哲。 说是跟，也真诡异。 毕竟现在名正言顺的领导是侯成哲呢。 好吧，确实就是跟着…… 城建众人纷纷从镇办各个地方返回办公室，就连正准备下乡的陈贵也被叫了回来。 等大家坐下来之后，唐泽深说：“很快要正式拆房子了。前期摸底已经摸完，这些资料我们全部移交侯主任。” 这不都已经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吗？ 为什么特意开会？ 再看侯成哲臊眉耷眼的笑，小叶明白了。 不由得对唐泽深兴起同病相怜之感。 原来，类似的把戏无论高层低层都会发生啊。 大家唯唯答应着，以唐泽深的段数自然不会像小叶那么直白难做。点到即止，而且确实非常用心地把资料全部移交给侯成哲。 不到十五分钟，会议开完。接下来侯成哲要和黄国正、陈贵两个老同志说话，唐泽深对苏小叶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苏小叶站起来，离开位置，跟在唐泽深身后上了二楼。 第43章 毕竟都是赤果果的利益 又是205办公室。 这个地方有种奇异的威严感，就算唐泽深如今不领导他们了，感觉仍顽固存在。 “坐。” 苏小叶坐下之后，唐泽深开始烧开水、洗茶杯、泡茶。 袅袅茶香在斗室中氤氲弥散。唐泽深拿起紫砂茶壶，手法娴熟地给面前三只青花瓷小杯斟茶，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茶杯。 “敬人一杯茶。和村民百姓打交道，冷冰冰地隔着办公桌谈事情可不行。得有人情味，拉近了和村民之间的距离，他们才愿意和你交流。” 苏小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不言不语，只点头。 唐泽深说：“小叶，苏村要拆的房子里有你家祖宅。你有没有觉得挺为难？” 来了。 瓜田李下的，猜忌自然少不了。 毕竟都是赤果果的利益…… 苏小叶说：“深哥，我很有原则的。” 她直视着唐泽深眼睛，斩钉截铁。 那副认真劲儿，反而把唐泽深逗笑了。 “你别紧张！就算你想要不秉公也不行啊，纪委、镇办、拆迁办……好几个地方盯着，你一个小小的大学生村官，能蹦跶出什么来？” ……领导，你瞎说什么大实话，要不直接说我就一小喽喽，啥都算不上呗？ 苏小叶笑容尴尬起来，唐泽深笑更欢了。 他说：“是这样的，我这边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一个有能力的聪明人来帮我。所以打了招呼把你给借过来。” 说到底，还是需要避嫌。 彼此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说出来罢了。 苏小叶说：“没问题，我当螺丝钉。” “你觉悟挺高的啊。”唐泽深笑了笑，“而且嘴巴也够密。” 他指的是那天晚上的事？ 小叶不说话。 沉默是金。 “小凤只是个夜校大专文凭，思想觉悟就没你那么高。” 至此，苏小叶才知道，原来田凤仪是夜校大专文凭，混出来的。 难怪上次在食堂她说话吞吞吐吐。 这是别人隐私，她无意多八卦，对田凤仪的水平期待再次下调。 “这个，您别再夸我了。” 传出去不好听的，搞不好还会飞来横祸。 见过鬼，还不怕黑咩？ 唐泽深哈哈一笑，“后天跟我下个乡，去沙洲村。” 沙洲村？苏小叶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个地方。那地方不在高速拆迁范围内啊？去摸底？摸什么底？ …… 回到家，满脑子问号，险些把泡面的开水浇到自己手指上去。 最后唐棣威一句话点破：“后天是正式进苏村的日子，你领导是要让你避嫌呢。” 归根到底，还是信不过自己？ 小叶呆了。 趁着她发呆的功夫，唐棣威把她的泡面捧回自己房间里去。 “吃这个没好处。” 门关上，后知后觉的小叶才冲上去踢门：“唐棣威！把我的泡面还给我！！！我等会儿还得上课呢！” 里面寂然无声，唐棣威忍耐本事一等一的好。 小叶气呼呼转过身，眼尾扫到饭桌，愕然。 饭桌上放了一盒打包回来的盒饭，打开袋子，热气夹肉香扑面而来，是她最喜欢的窝蛋牛肉煲仔饭。 这是刚才唐棣威买的…… 他自己吃泡面，把这个留给她？ 吃饱喝足，小叶还是对肥深的作为感到悲愤。于是当天晚上给小桃红他们几个来了份江苏卷子，把几个准高考生虐得哭爹叫娘。 “这样的题目都解不出来，怎么高考！” “我的姐姐，这是超纲题啊！你把微积分都给用出来了！！” “我不管，赶紧做！！” 闲置她，她才不怕，她最擅长自娱自乐，比如说虐虐几个高三狗。 …… 苏小叶比平时要早回到镇府。 八点五十分，苏长辉把车子开出来了，原来他也是唐泽深的人吗？ 既然知道今天要下乡，苏小叶就穿得简便多了。幸好气温也在回暖，她只穿一件打底、一件薄款羊毛衫、一件风衣，轻装简便地，看起来很利索。 苏长辉看着她，吹了声口哨：“难怪陆铮他们都说，小叶师姐才是真正的美女！” “滚！”苏小叶举起拳头，从车窗伸进去捶了苏长辉肩膀一拳，这才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今天也是你开车？” 苏长辉目光落在她穿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上，贼兮兮地笑：“哇哦，大长腿！” “苏长辉，你想早点投胎就直说。” 苏小叶把拳头关节掰出咔咔声，苏长辉做了个假装害怕的鬼脸，求饶，“饶了我饶了我，小叶我错了！” “哼，大好青年，跟着陆铮和巫清泉那两个学坏了。” 苏小叶说得凶，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除了林胭不大合群之外，他们几个年轻同事彼此关系都相当好。 现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唐泽深还不见踪影。苏长辉也不急，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一般深哥出去都是我开车的，下乡多好玩啊，我喜欢下乡！一天天的坐在办公室里，多无聊！” “那你知道我们今天去沙洲村干什么吗？”苏小叶问。 苏长辉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笑道：“听说你以前在企业里工作的？怕不是不知道，在体制里头，只要领导没有说的事情，都别问吧？” 苏小叶：“……” 懂，不代表能做到啊。 他们原定于早上九点出发，不过唐泽深迟到了五分钟。领导迟到，下属等待是天经地义的，这次包括苏小叶在内谁也不问一句了。 苏长辉开车向沙洲村出发。 车子开出了福镇城区，向南走了五公里，就到渡口。 “去沙洲村要过渡。” 苏长辉把车子开上了汽车渡轮，又交了每人两块钱的船票钱。随着一声汽笛长鸣，渡轮缓缓驶离了码头，向江中心的孤岛驶去。 工作日过渡的村民比较多，车辆比较少，渡轮上空间宽敞，可以走来走去。苏小叶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线，东张西望，只觉得十分新鲜。瞧了一会儿村民，她又依靠在船舷旁边，享受着江风扑面的舒适惬意。 十分钟之后，渡轮靠近沙洲码头。 沙洲果然是沙洲，码头两边都是沙滩，沙子微黄而细腻，顺着视线一直延伸好几公里之外，夏天一定是个玩水休闲的好地方。 唐泽深见苏小叶看住了脚步，说：“明年我们可以组织来这边烧烤一下，看看日落，很漂亮的！” 虽然她祖籍这儿，又在z市出生长大到高中毕业，她还不知道本地有这样一个好去处。苏小叶悠然神往，一口答应。 她的家乡，真是很美很美的鸭。 苏长辉摁了摁喇叭，把小叶从陶醉中拉回现实。她上了车，向沙洲村居委移动。 第44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离开渡口，绕着村子和农田是一圈河堤。站在在河堤上可以看到村民的房顶。这儿还保留着很多南粤旧式的房子，红瓦顶、青砖，有一些屋子甚至保留着“锅耳”，在河堤顶上看过去，很是赏心悦目。 车子向西开了一公里不到，就看见位于河堤下面的沙洲村居委大院了。那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两三百平方的大院子，中间有个塑胶地板的篮球场，颜色鲜亮；旁边是鲜黄崭新的健身设施，坐北朝南的三层高l字形居委大楼，比镇府还气派。 院门大开，苏长辉径直把皮卡开进大院里，绕过篮球场，边减速边调侃：“可别说超标，这儿的地价不值钱。哈哈哈哈……” 停好了车，他们下车，走进居委办公室。大门洞开的居委办公室里，竟然只有一个红脸男人在最角落里？ 苏小叶本能地扫了一眼手腕上的天梭表：上午10时…… 她怔在原地，唐泽深还继续往前走，来到那男人身边，拈出一支芙蓉王，拍拍男人肩膀：“顾启德，四叔呢？” 顾启德被吓一跳，抬头看到是唐泽深，这才放松下来，接过烟点着狠狠吸：“卧槽，你吓死我了！” 唐泽深手指点着他电脑屏幕：“说你多少次了，不要用办公室电脑来看股市！” 苏小叶仔细一看，果然看到红红绿绿的k线图…… 她：“……” 顾启德抽着烟，说：“主任一早进城送菜去了，说是还要给儿子买个自行车，中午才回来。本来我也要出去的，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去省城耍了。” 唐泽深说：“知道你们都是有事才来，所以事先预约嘛。” 后来苏小叶才知道，这儿山高皇帝远，村干部自由散漫得多，都是有事情才来，没事情就开个门应个卯，各干各的事。 他们都各自有营生，毕竟，谁也不能靠着村里的一千几百块工资吃饭对不？ 顾启德说：“那我们现在出发？美玲！美玲！” “来了！”楼上传来咚咚脚步声，跑下来一个中等个、圆脸的年轻女孩。凭着职业之间的敏感，苏小叶猜想她的身份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是大学生村官。 那女孩见到楼下有客人，吓一跳，减慢了脚步，脸蛋渐渐飞上一团红晕。 果然，顾启德指着顾美玲说：“这是我侄女，沙洲村的大学生村官。美玲，这是镇上的唐常务。你准备一下照相机，我们现在下乡。” 顾美玲答应着，唐泽深说：“照相机我们有。” 顾启德却坚持道：“我们自己也要存档的嘛。拿上吧。” 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坐到了皮卡上，苏长辉开车，体型肥大的梁郭森坐副驾驶座。顾美玲、苏小叶和顾启德挤在后排。 苏小叶对顾美玲友好地说：“你好，我叫苏小叶。” 顾美玲却有些羞怯，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叫顾美玲。” 她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和刚才楼上大声应答顾启德召唤时，音量差了两个八度不止。 苏小叶留意到她身上背了个精致的包包——和她送给关月新那个，一模一样的mk戴妃包。 她觉得惊讶：这个包包就算海淘也要两千多，他们村官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多啊！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顾美玲多几眼，心想能背得起这个包，怎么也得是个中产出身的女孩子吧？ 不料，除了那个精致的包包之外，顾美玲别的打扮却平凡，几十块钱的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杂牌帆布鞋，素面朝天，也没有画个淡妆什么的。 这副打扮和她身上精致的包包一对比，格外违和。 顾美玲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包包，笑嘻嘻道：“这个包包好看吗？” “唔，不错。”苏小叶附和着。 顾美玲把包包捧到她面前：“这是原单货，跟专柜1比1哦，价钱可就便宜多了。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一个。” 苏小叶瀑布汗，额头垂下黑线：“呃？” 顾美玲眼睛闪闪，很期待。 苏小叶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婉拒：“不用了，谢谢……” “你不用不好意思啊，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要是不抓紧时间美美哒可不就老了。”顾美玲说，“你看看这走线，这五金，这皮质……” 苏小叶忍无可忍，指着包包的拉链说：“这五金已经掉漆了，还有，底部四个脚扣也没有铭刻。这种仿品仿得还不到家啊。” 顾美玲被她狠狠噎住，不说话了。 苏小叶也觉得很难堪，毕竟现在在工作场合呢。 不过话说回来，顾美玲头次见面就对她卖a货，也很过分啊！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理得了，趁着车子内回复安静，她闭上眼睛养精神。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村路口大榕树下，这个大榕树怕有几十年历史了，比三人合抱还粗。一缕缕褐色的气根垂落在空气中，投下的树荫有羽毛球场大。大榕树下，是一个小小的“社庙”，三面青砖墙砌成齐腰高的护栏，正中间一块石碑写明“土地公之位”，社庙前面陈设着香炉，上面密密麻麻插满香脚，另外有苹果、柚子、橘子等供奉之物。 顾启德说：“我先带你们去易记米铺遗址看看。” 他们经过社庙，向村子深处走，绕来绕去的，眼前豁然开朗，竟又绕到了河边？ 原来这里是沙洲旧村，除了社庙、祠堂等老建筑之外，村民几乎都搬离得七七八八。沿着河边三四十户民居错落，都很破败。 他们走在高高低低的青石板路上，青苔湿滑，极不好走。苏小叶小心地护着照相机，越走越纳闷：那边的高速项目拆迁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唐泽深却丢下一切跑到这远离镇中心的偏僻村落干什么呢？ 石板路地势渐渐抬高，左手边一拐，顾启德说：“到了。” 一座破破烂烂的二层小楼默然伫立路边，透过门板看进去，里头空荡荡的。苏小叶抬头看楼上，二楼木栏杆上，两个斗方悬挂着，斗方上各写“易”“记”两个繁体字，都已经油漆剥落。 尘满面，鬓如霜。 唐泽深下令：“拍照。” 第45章 黄鼠狼给鸡打电话 苏小叶和顾美玲拿起照相机一阵咔嚓咔嚓。 他们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拍了几十张照片。唐泽深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看看风景。” 于是继续走，一路风景不错。 他们走到村尾，一片洋紫荆林出现在他们面前，唐泽深惋惜地说：“可惜现在洋紫荆还没开。等开花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花海了。” 在z市中心湖区有两条种满了洋紫荆的马路，每年初冬洋紫荆开花的时节，花开满路，粉妆玉琢，美得胜过人间仙境。 苏小叶是见过那胜景的，看着眼前绿油油的洋紫荆树林，想象着繁花满天的盛景，不由十分神往。 她拿出相机拍下照片，顾启德带着他们向下个点走去。 苏小叶对顾美玲第一印象很差，接下来就没怎么和她说话，她生怕顾美玲又要卖给自己莫名其妙的东西。 回到居委，唐泽深让苏小叶把照片拿过来看看。 苏小叶把相机递给他，唐泽深看一眼那直男风爆表的照片，皱眉：“怎么拍成这个样子？” 顾美玲说：“领导，要么看看我的是否合心意？” 她把相机递给唐泽深，唐泽深看了几张，露出笑容：“拍得不错！” 顾启德开心地拍顾美玲肩膀：“玲玲，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啊！” 顾美玲害羞地笑起来，苏小叶有些不服气，凑过去一看，服气了。 顾美玲的拍照水平真的很高，重点突出，光影到位，有几张阳光普照在老房子上的大特写，竟有时尚大片的味道。 “你学过拍照？”唐泽深问顾美玲。 顾美玲说：“学过一点点而已。” 唐泽深说：“嗯，你们这儿一向都出艺术人才。看来你没有浪费天赋啊。小叶，我们就用这些照片了，你优盘有带吗？拷走。” 苏小叶的工作优盘放在城建办公室，交接给田凤仪了，她取出自己的优盘拷了照片。一行人往回返程。 中午饭也不回食堂吃了，唐泽深请是他们在江边吃鲫鱼火锅。 三四斤重的大鲫鱼，鱼头鱼尾熬成汤底，鱼肉切成薄如蝉翼的“双飞”，等水一开立即放下去，变色即捞起，清甜无渣，连酱油都不用蘸，就那么可以吃三大碗。 鱼皮另外起出做凉拌，开水略烫，放精盐、汤、上好酱油、麻油、花生、葱姜丝儿一拌，最后放香菜、芝麻，苏小叶立马被那种爽口折服。 唐泽深见苏小叶胃口不错，刚才他故意拉一个打压一个没有影响到这姑娘，心里也佩服她光明磊落。 从什么地方看有没有影响？ ——苏小叶看她吃饭的胃口就知道了。 …… 回到城建，一片低气压。 里间的大铁门关着，黄国正在里面惊天动地的骂人，间中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 也不用她特意打听，田凤仪抓住她一顿吐槽。 原来他们一行人进苏村摸底，第一第二间一切正常，第三间户主名叫苏振声，属于“振”字辈的长辈。那房子是他家老屋，苏振声说这房子他如今拿来养了蛇。 打开屋门，黄泥砖的土房子里塞的全都是养蛇的小木箱。蛇味腥臭，田凤仪当场就吐了。 更吓人的是当中摆了个1米长50厘米宽的大铁笼子，里面一条快两米长的眼镜王蛇，听见有人来，那蛇王竖起身子，喷出毒液来，把侯成哲吓得躲在门后，再也没敢进这房子。 摸底就此结束，所有人铩羽而归。 黄国正纵横宁县二十年，从没有受过这种憋屈气，回来就把侯成哲拉进了办公室数落上了，一直闹到现在。 苏小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真是农村工作无奇不有，她眨眨眼睛，问：“那你们就这样回来了？其他工作呢？” 田凤仪说：“说是明天等大家户主都在家了再入户。” “不过，我是被外借了的人哦，我要不要回来？” 大家一片难色。 小叶再白痴，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过第二天小叶还是没有回去加班。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早晨，”苏振晖拿腔拿调地说：“小叶啊，还没起床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 “大伯？”苏小叶看看闹钟，才早上七点。 苏振晖怎会有她的电话号码？ 苏振晖说：“我打电话到你家里去，你妈说你没回来。小叶，不是大伯说你啊，周末怎么就不回家多看看你妈呢？” 他打官腔唠唠起来没完没了，其实只是个村主任而已。好不容易逮到个空子，苏小叶说：“大伯，你还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啊？” “哦，是这样的，你吃早餐了没？要不要鼎盛茶楼，我们一家人喝个早茶？你的伯娘啊婶婶都在。” 苏小叶不太想去，又想起叶红荔说要和大伯他们修复关系。她挺恨母亲这种软弱，然而她自己也没办法他爱强硬，只得说：“那好吧。我等会儿过来。” 爬起床，稍为收拾一下，出了门。 她出门不到五分钟，一直关着的唐棣威房间门打开了，他带着蓝牙耳机，穿好外出衣服，边走边把外套往身上披：“什么地方，你再说一次？” 电话里传来唐泽深的声音：“鼎盛茶楼，vip6号房。快点。” “我说了你不用那么客气，李嘉明那事儿已经了结了……” “别叽叽歪歪娘儿们似的，这次还有事要麻烦你。我开好茶位等你了。” 电话挂掉，唐棣威一肚子起床气去穿鞋子。 第46章 五万块钱，放弃祖宅，怎么样? 鼎盛茶楼，正是营业高峰期，两百平方的大厅里茶客满座，一桌难求。端着点心托盘的服务员在一张张桌子中灵活穿梭。 大厅的西面有一条走廊，拐进走廊，八个房间两两相对，门楣上分别写着vip1——vip8。苏振晖约见小叶的vip8号房就在最尽头。 周末，所有房间都订满了，都关着门。 苏小叶在服务生带领下走进vip8包厢里，却发现房间里只有苏振晖和苏振明两个，说好的伯娘婶婶一个不见。 事情不妙，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坐下。 她笑靥如花，“大伯，三叔。好久不见。” 苏振明还记恨上次挨揍，斜着眼睛看她。苏振晖说：“来，坐。” “大伯不是说伯娘婶婶们都在的吗？她们人呢？” “我让她们先回去了。” 苏小叶说：“既然这样，要不我自己到楼下随便吃点儿也一样的。” 她想走，苏振明关起了门——鸿门宴。 苏振晖在她身后：“小叶，回来坐下。” “好，回来就回来。” 苏小叶回身坐在叔伯面前，很淡定的十指交扣。 苏振明开口不善：“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你翅膀硬了啊！” 苏振晖一个眼色打过去，打断了他：“让我和小叶说。” 苏振明坐回原位，大口抽烟，他眉头紧皱，心情不佳。苏小叶站起来，给叔伯倒茶，又给自己满上。 她的淡定和年纪不相称。 苏振晖说：“小叶啊，咱们家老宅眼下要拆迁了。按道理说这个房子我们三房人都有份，不过你爸已经不在了，你又是女儿，等到你一出嫁，就从村集体迁出去了。” “大伯，我年轻很多事不懂，有话不妨直说？” “我意思是说，既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要嫁人了，不如现在我和你叔按照拆迁赔偿的价钱，把属于你们那份折算出来，现金给你。然后就当这老宅的部分已经给了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苏小叶沉吟不语。 苏振明瞪圆了眼睛，他似乎也对苏振晖的提议颇为费解。不过大哥在那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小叶问：“不知道我那部分可以折多少钱？” 苏振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a4纸，递到苏小叶眼皮底下，说：“你看看，这是折算后的价钱。” 苏小叶满腹狐疑，接过纸一摊开，乐了：这不是她们城建的那份表格嘛！这表还是她设计的呢！ 里头用手写的方式写着老宅的数据，俨然是田凤仪的手笔。然后底下另一份是计价表。换了电子版，公式还是苏小叶设计的。 按照表格里头计算，这座泥砖瓦面房屋，基底面积125平方米，檐高4.5米。无贴砖无护栏无瓦面无装修，相当于只需按照800元每平方米的价钱折价赔偿。哪怕加上门口水泥地台、灶台等东西，林林总总，也不过12万5千元。 这12万5千元，苏小叶拿三分之一……四万块？ 靠，苏小叶毕业头一年在公司里拿到的年终奖就有五万八咧！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振晖慷慨地说：“按道理我们应该平分，不过你爸去世了，我们不能欺负你们母女两个，所以这五千块我和你叔叔决定让给你们二房了，一共转给你四万五千块钱。小叶，你认为怎样？” 走廊外面，唐棣威从vip6房出来向洗手间方向走去，路过vip8房。 听见里面传出隐约说话声：“小叶，你认为怎样？” 他留了心，放慢了脚步，目光透过门缝窥探过去。正好看到苏小叶的背影，她对面坐着苏振明和苏振晖。 唐棣威正要停下脚步，肩膀被紧跟其后的唐泽深一拍：“别看了。这种事如今福镇每天都在发生。” “是吗？” “一个土地本上人名越少越好。一来，建筑赔偿的钱，少则十几二十万，多则上百万，这笔钱顶一般农民一两年收入了。二来，除了赔钱之外，还会按面积赔回迁房。300平方米的房子，可以赔两三套房子，这又是一大笔钱。蛋糕只有一块，当然分的人越少越好。” 征地拆迁的利益当前，兄弟姐妹骨肉之间也没有人情可言了。 唐泽深见唐棣威还凝视着门里的苏小叶，扯他走开：“走吧。你帮不了她的！” 帮不了她…… 房里，听见叔伯的建议，苏小叶没有急着回答，她说：“我能计算一下吗？” 苏振晖笑了笑：“请便。” 小叶包里现在常备黑色签字笔，她还真的拿出纸笔来，认真一项项核对。 苏振明看见，有些坐不住，不耐烦地又啧嘴又喃喃几句指桑骂槐的，要不是忌惮苏振晖在旁边镇着，分分钟跳起来动粗强迫苏小叶签字按手指模。 相比起来，苏振晖就老狐狸多了，淡定安坐，等小叶计算好。 但，那也仅仅表面而已，实际上他的眼珠子一直跟着苏小叶的笔头在移动。见她算得飞快熟练，更无法掩饰眼底闪过的讶异之色。 当然了，苏小叶做了这么久的资料工作，对文件里每一个细项都烂熟于心了。这一点却是苏振晖小瞧了她，以为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却不知道在此之前她已在城建跟了好久的拆迁工作。 眼见着她白纸黑字计得清清楚楚，苏振晖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小叶，你这笔账，算得很快啊？” 苏小叶头也不抬：“嗯，是啊。这个表格还是我设计给小凤姐的呢。” 苏振晖背脊上的冷汗嗖的下来了，这个细节是他不知道的。 这个表里有些项目他做了模糊处理，从田凤仪那里拿到的表一共有三张，眼下拿出来的抽起了中间那张，只有头尾两张，折价上算少了三万块。 原计划等小叶签了放弃协议之后，神不知鬼不觉把第二张加回去—— 苏振晖千算万算，算漏了苏小叶被借调这件事！老狐狸脑瓜子一转，抖着脸皮笑：“原来是这样，你很了不起啊。咦？这里怎么还有一张？”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公文包里拿出遗漏的那张表格，递给小叶：“来，你都加上，算算有没有错？” 第47章 青灯古佛相伴 苏小叶也不疑心，接过表来算上了。 苏振明急得直朝苏振晖打眼色，苏振晖稳如泰山。过了十来分钟，苏小叶抬头对他说：“大伯，这儿算少了三万块钱。” 苏振明扶额，假笑：“哦？呵呵，果然是我家小叶，比那个什么田凤仪可靠多了。没关系没关系，那我就再给你添一万。一共五万五千元，然后你放弃掉祖宅，你觉得呢？” 苏小叶心想：“眼不见心不烦，不如放弃掉。以后跟他们一刀两断了。爸爸的牌位什么的，找个寺庙安置说不定比留在这儿还舒心。” 心意已决，她就对苏振晖说：“大伯这个提议我看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臭丫头，都拿了五万多块钱了，还提条件？！”苏振明一拍桌子，铁青着脸呵斥，“你还有完没完！” “振明！你一个大男人跟自己侄女计较什么！”苏振晖皱眉责备苏振明。 听见老大责备，苏振明不敢造次了，不过眼睛还是凶巴巴地瞪着小叶。苏振明对小叶和蔼地说；“小叶，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办得到的，我一定答应。” “我要把爸爸的灵位迁走。然后要让村里的长老们在旁边作见证。” 苏振晖爽快地说：“这是肯定要的啦。到时候我还要请个师父来选好日子搞好仪式，让二弟走得安安心心。” 农村人多少都会讲究这些，何况是迁神主这种大事，苏振晖不会因此为难苏小叶。 再说了，老宅他自己还有大用，要真的因为请走苏振堂神主牌留下什么幺蛾子，他自己也不愿意。 这场鸿门宴，以紧张开始，以放松结束。苏振晖还要请苏小叶吃点心，苏小叶哪里肯吃，客气推辞掉，就走了。 等苏小叶离开之后，苏振明吩咐服务员撤掉残席，新点了凤爪排骨叉烧包等。苏振明一肚子气，忍不住说：“哥，你也忒大方了，就这么白白给了苏小叶几万块。嫂子开的士多店，一年到头也才六七万利润啊！” 他指的是苏振晖老婆郑丽，郑丽在村子里开一个士多店，做一点街坊生意。 苏振晖说：“小财不出大财不进，为了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区区几万块钱算什么。” 他如此这般一番，苏振明听着听着，转嗔为喜，五体投地道：“还是哥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苏振晖微笑道：“苏小叶呢，和她死鬼老爸苏振堂一个德行，吃软不吃硬，比我们多念两年书就自以为了不起。其实都是读书读傻了。下个套就往里钻。”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点心，两人对话戛然而止，开始吃点心。 …… 三天之后就是黄道吉日，苏小叶请了个假，去迁移爸爸的灵位。 按风俗，叶红荔作为遗孀必须出场，但叶红荔不能理解她的做法，在家哭了整整一晚上，哭得小叶烦恼无比，只好请唐棣威帮忙，去把她半强半请地拖到车上。 这天，在长老的见证下，在仵作师傅们敲铃念经声中，苏小叶顶着母亲的哭骂，把父亲灵位从苏家祖宅里迁移出来。 在苏振明的刻意传播下，全村人都知道了绝户头苏振堂的独生女儿为了几万块，连祖宅都不要了。 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几乎把苏小叶的脊梁骨戳断。 苏小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重新戴上了白纱和草帽，胳膊圈上黑纱。 在道士的指引下，按部就班地烧纸钱、磕头、请神主，捧着父亲的灵位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后退出祖宅。 她为苏振堂重新选定的地方在宁县河对岸的白云寺，那座寺庙始建于明朝，迄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香火鼎盛。虽然村民普遍认为家里尚有男丁（侄子也算）的情况下把先人安置在寺庙是大不孝。 但是苏小叶觉得，父亲是被叔伯活活气死的，说不定他更愿意在寺庙里与钟鼓梵音作伴。 她把手续办妥，在方丈庆云大师陪伴下走出寺庙。 “谢谢方丈支持。” 小叶双手合十胸前，对庆云行礼。 庆云回：“阿弥陀佛，你没有以直报怨。我只是尽一点绵力而已。唐泽深和我认识了二十年，我很乐意效劳。” 小叶再次深深施礼，对唐泽深充满感激。 当初她苦恼不知道该哪儿安置苏振堂，只是轻轻提了一句，唐棣威建议她可以找唐泽深帮忙。她壮着胆子去找了唐泽深，没想到唐泽深一口答应。 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竟可以找到南粤四大名刹之一的白云寺。 走出山门，门口是供游客休息的广场，两三人合抱粗的古树参天而起，泽云蔽日。若是夏天，这里是避暑胜地。如今在寒冬之际，却也不十分阴冷。 叶红荔怔怔地坐在一株苦楝树下，脸上遍布泪痕。苏小叶走过去，叶红荔侧过身子，看也不看她。 苏小叶转向左边，叶红荔转右边；苏小叶转右边，叶红荔侧向左边。 “妈。走了。” 她走出是来不，叶红荔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苏小叶恼了，提高声音说：“几十岁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孩子气？” 叶红荔抬眼：“你走，我没有你这种女儿！让你爸有房子不住，住寺庙里！” “那是我们的房子吗？”苏小叶冷笑，“怎么那天苏振明来没有把你打醒？人家找到上门来掐你脖子了，你还死皮赖脸赖在那屋子里有意思？” 叶红荔泪水刷刷流，哭叫：“那始终是你的老家！你就为了几万块钱，老家都不要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就算现在死掉，下去之后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爸！” 苏小叶怒吼：“那你现在就去死啊！去啊！” 特么的她忍无可忍了！ 别人说一千道一万，她都可以顶可以忍可以滚。 但，叶红荔不一样，她是她的妈妈啊！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叶红荔被她一吼，整个人吓一跳，抖着肩膀掩面大哭。哭了十来分钟，哭声渐渐低下去，抽抽噎噎的。苏小叶见状，不落忍，又走回叶红荔身边，坐下。 第48章 到底谁重要? “妈，名义上的老家重要，还是我们的家重要？在村里的名声重要，还是我们扎实安稳过好日子重要？叔伯重要，还是我重要？” 她苦言相劝叶红荔时，觉得自己才是大的那一个。 头顶树叶被风吹得稀里哗啦的，山路尽头出现一个颀长身影，唐棣威溜溜达达的走上来，背着军绿背包，双眸灿灿如星，看向她们。 苏小叶站起身，看着唐棣威。 他怎么来了？ 唐棣威走过来，绕过她，把一包维达纸巾递给叶红荔：“阿姨，擦擦眼泪。我送你回家。” 叶红荔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来醒鼻子，声音很响。擤完鼻涕之后她把纸团捏在手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起来，跟在唐棣威身后下山。 唐棣威开车送苏小叶母女回市区家里，一路气氛比苏振堂死那天还要沉重。 苏小叶拼命找很悲伤的歌来听，听到自己整个人热泪盈眶几乎抑郁，要哭还没哭出来之际，到家了。 按惯例她去南海烧腊店买烧腊，按惯例唐棣威和她一起去买烧腊。 溜溜达达出了大院门口，门口木棉花竟然还开着。 名为英雄的花，今年花期特别长。 小叶特别羡慕那木棉树，为什么可以站得那么直，长得那么高？她的背脊快要被压垮了…… “多亏你来了，我妈好像还比较听你的话。” 唐棣威说：“老小孩，她年纪大了，想事情容易进牛角尖，又脱离社会那么久。慢慢谈就是了。” “有些事情却不能慢慢谈。”苏小叶心力交瘁，“你不知道我有多累。” 唐棣威说：“谁活着不累，能活着就不错了。” 苏小叶：“……” 话题很沉重，彼此心情都很不好。 马路边有人派传单：“新店开业，不买也进去看看吧。” 苏小叶对这些一向不理睬的，唐棣威却接了过来，苏小叶凑到他手边一看，囧了：“这店在国际广场那边啊，派单范围辣么大？” “国际广场在哪里？”唐棣威问。 苏小叶打开百度地图，给他看，国际广场是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个大商场。唐棣威笑了：“确实派得很远啊，商家下了血本呢。” 苏小叶突发奇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下午去看电影。 在2013年的初夏，苏小叶失恋四年之后，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走进电影院。那天看的是一部国产片，热血有余故事性不足。 苏小叶向来很少对电影有研究，只要场景打得好看就足够了。难得这部片子的军事知识没有硬伤，虽然影片一半有人离场，她倒是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 灯光亮起，她才发现开场时满当当的电影院只剩一半不到的人。唐棣威神情古怪，拉着她说：“你觉得这个片子怎么样？” “还可以吧。如果故事可以更加跌宕起伏一点就好了。现在的感觉是高潮的部分不够充分，有些铺垫的地方又太长，节奏控制得不对。” 苏小叶很实事求是，唐棣威笑了笑。 路过海报的时候，出于本能，苏小叶瞥了一眼。就那么一眼，她的目光定格在海报上了：编剧：大唐？ 她指着那名字笑出声来：“唐棣威，你看看，这电影的编剧名字倒是有意思” 唐棣威笑了笑，没有吱声。何止差不多，其实就是他的笔名。不过从票房来看，这次他的作品惨败了。 “我们走吧。”他主动牵起苏小叶的手，离开电影院，“现在赶回宁县，我们还可以约深哥吃饭。你怎么也得感谢一下人家。” “你没事能别牵我的手吗！” “……对不起。” …… 在苏小叶迁走苏振堂神主的几天之后，深夜，一辆五十铃货车来到祖宅门口。 几个黑影忙了半天。 祖宅隔壁的隔壁，住着一户村里的特困户苏红缨祖孙两个。苏红缨老伴早死，儿子媳妇也先后得了癌症死了，家里也因为治病花光了积蓄，连镇上的房子都卖掉了。幸好还有这祖宅，祖孙两个搬回来这里过日子。 这天傍晚村里有人办婚宴，平时难得见肉的祖孙俩吃了很多。苏红缨是大人倒没什么，孙子苏世凯年纪小，却跑起肚来。 “奶奶，我想拉屎。” 这晚，苏世凯第三次爬起来摇苏红缨胳膊。苏红缨困得不行了，天寒地冻，泥砖房四面透风的，好不容易睡得被窝有点暖意，实在不愿意起来带孙子上厕所。她含含糊糊的说：“怎么才去了还要去？不是吃了保济丸了吗？” 她老眼昏花，没留意那盒保济丸早就过了期。正是这包过期保济丸，让苏世凯的拉肚子变本加厉。 苏世凯懂事，见奶奶起不来，虽然怕黑得要死，还是自己爬起来了。套了个外套壮着胆子到了院子里。 夜风凛冽，天边一轮弯月冷冷地看着村子。农村孩子胆子大，苏世凯也不觉得有什么，埋头冲进厕所里，噼里啪啦拉了一通，他长长叹了口气，惬意闭眼，听见墙角边传来“嘶嘶”声。 第49章 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凄厉的叫声划破宁静夜空，苏红缨猛地坐起来：“孙子！”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门被推开，苏世凯拖着臭臭的味道从门外扑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奶奶！有蛇！有蛇！！！” 苏红缨吓一跳，抄起门角落的扫帚，护在孩子前面。 腥风刮过，一条银环蛇跟着苏世凯，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前。苏红缨一扫帚打在蛇的七寸上，那蛇头被拍扁，身子还在扭来扭去，扭了好一会儿才死透。 “奶奶，外面还有！好多蛇！！”苏世凯哭着喊。 苏红缨穿着拖鞋走到屋外，举起手里的煤油灯，灯光昏暗，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游了小十条蛇，有毒没毒都有。 这些蛇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蠕动着，苏红缨活了七八十岁，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蛇同时出现，浑身冒鸡皮疙瘩，抄起门旁边的扫帚没头没脑地乱抽。 “我打死你！我日你妈！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把满院子长虫打死，苏红缨回到屋子里，把门牢牢关上、锁起。 却发现孩子躺在地上，小脸通红滚烫，发起了高烧。 苏世凯被吓着了。 …… “今天我们先把涉及拆迁的集体的房子丈量了吧。其他的慢慢来。” 苏村，一大早，黄国正亲自带队，把大家带到老村后面。要拆的三十多座房子里，有三四座是集体用地，包括了旧酒堂、卫生所、第三经济社的队社等。 这些房子属于集体所有，到时候赔偿款也赔给集体，相对来说没什么矛盾。黄国正把它们列为突破口。 苏小叶退让祖宅的事瞒不了人，不知为什么，侯成哲认为她这个举动是表忠心。她获得了侯成哲的信任，他把她重新在唐泽深手里要过来，加入到苏村拆迁的队伍中去。 按照惯例，陈贵、蒋国明、田凤仪一组；黄国正、苏长辉、苏小叶一组。剩下的支援人员有监察的，有拍照的，在旁边吃瓜。 黄国正说：“酒堂面积比较大，小凤你们去量吧。小叶，我们去卫生所。” 卫生所还在使用中，秋冬小孩子感冒很多，里头三四个年轻妈妈用背带背着小孩子，个个头顶都扎了一根针，手上那一个晾衣服的叉子，叉子上挂着点滴袋子，一边给孩子打点滴，一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黄国正一行人走进来，这些病人个个都盯着他们不放。 黄国正说：“别看了，我们来测量房子，麻烦让让噢。不然吓到小宝宝就不好啦。” 把围观群众哄开，拉开阵势干活。 卫生所建于上世纪70年代，上下两层，都是水泥预制件。横平竖直，呈一个标准长方形。 这活儿轻松，记录起来容易，回去计算也不难。苏小叶边记录边开小差寻思，中午能不能提早一点儿下班，早点吃完饭到宿舍挺尸什么的…… 苏红缨背着昏迷不醒的苏世凯，冲了进来：“医生，医生给孙子看看病，他烧得不行了！” 老人体力不支，进了门，一趔趄就向下跪倒。正好黄国正在旁边，他一箭步上前去，拉住了苏红缨，右边苏长辉则稳稳抱住了孩子。 “红缨婶，什么事哭哭啼啼的呢？” 聂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走过来。这时候抱着孩子的是苏长辉，他把苏世凯递给医生，说：“医生，这孩子烧得好厉害。” “哦……都烧得迷糊了吗？”聂医生指了指那边的床，示意苏长辉把孩子放到那边去。苏长辉依言照办，聂医生检查了一番，说，“孩子是不是拉过肚子？” 苏红缨哭着点头，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聂医生皱眉说：“这可能会有病毒感染，卫生所条件有限，还是送到县医院去吧。越快越好。” “啊？”苏红缨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被吓傻了。 聂医生催她：“你快去找人送你一送吧！” 病榻上的苏世凯，小脸比红富士苹果还红，嘴唇烧得一块块碎皮翘起。苏小叶想起，其实他们就有车子，不知道能不能做这个好心……她看了一眼黄国正，希望他可以仗义执言，开口做主。 然而黄国正只是皱着眉头，沉默着。 苏长辉低声说：“我们还在干活呢，这事儿不能插手。” 正好苏振晖打从门前经过，苏红缨眼前一亮，见到大救星一样扑出去，扯着苏振晖袖子：“村长你有空吗？可以送一送我孙子去县医院吗？” 苏振晖踌躇一下，点了头。于是苏红缨欢天喜地地念着阿弥陀佛，和聂医生一道抱着孩子上了苏振晖的车。 苏小叶目送着苏振晖的汉兰达开走，不由得心想：“没想到大伯会答应。” 她还以为老狐狸会断然拒绝呢。 “不然呢？你以为他靠什么当上村长的？” 晚饭时，她随口和唐棣威提起这件事，唐棣威却半点不奇怪。他边夹菜边说：“拳头和蜜糖，从来都是征服民众的不二法宝。” 苏小叶含着筷子说：“那孩子看起来好大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烧得那么厉害。嘴唇都脱皮了……看他们穿得也很破旧，希望没什么事才好。” 唐棣威夹给她一块马鲛鱼：“吃饭吧。咸吃萝卜淡操心。” …… “什么？是被蛇吓到的？” “是啊，听说还有毒蛇呢。” “都要拆房子了，怎么可能有蛇嘛。” “哎，很难说啊。还记得去年元旦时候值班吗？不是有条菜蛇跑到一楼女洗手间里头了嘛……后面的山上可是自然保护区！” “就算有蛇也不会一下子跑出那么多吧？” 苏小叶走进镇办大院，木棉树下几个大妈正在开小会，其中高馨嗓门最大。 听说这几天附近的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好多蛇出没，那天苏世凯就是被蛇吓到了才发高烧，眼下还在医院躺着。 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家里如今更加艰难了。高馨挂点的村子就在苏村，昨天刚去了走访回来，还自掏腰包买了水果奶粉给那孩子。 虽说现在春夏之交，但突然出现大批毒蛇，也太蹊跷了。 第50章 蛇，是冷血动物，不认主人 一时之间，福镇每个角落都在讨论那些毒蛇。 除了苏村之外，其他几条村子也都加派了人手去排查，还放了好些驱蛇药。后来在黄村的某个田头掏出了一个蛇窝，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个夏天不太平的说法。 苏小叶沉着坐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 “……” 貌似有人在她头顶说了几句什么？ 苏小叶抬起头，对上陆锐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摸鱼也摸得太明目张胆了吧？这是什么？” “嘿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叶边说话边把批改一半的高考模拟卷往抽屉里一塞一关，干干净净，显然早就做熟手了。 陆锐说：“换雨靴手套草帽，下乡。” “你不是办公室？也要下乡？” “我们都是螺丝钉，哪儿需要上哪儿。” 小陆心思倒是很清明，不像楼上某人。 带队的还是唐泽深，专门去找毒蛇。 村子里出现毒蛇还险些咬伤人，福镇农办和派出所立刻拉了一队人马到村里去采取措施。 苏村地理位置很好，依山傍水，一边挨着国道，村民地租收入不差。假以时日高速公路建成后，这里还设有收费站，提供就业机会。 处理完公事，小叶无意识地转到祖屋去。 陆锐和她并肩而行。 “那是你家祖屋，很气派啊。” “清朝末年建的了。” “卧槽？” 翩翩佳公子陆锐当了村官之后也开始冒脏话，小叶眼睛不禁弯成了月牙。 “当初建这房子的先生说，这儿是文曲星位置，家里必定出读书人，而且靠读书而显贵。” “后来呢？” “后来就只有我爸一个人读书读出来了，钱没挣多少，倒是成了最早死的一个。” 陆锐原本还微笑着，听到最后一句，笑容消失。 “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低声说。 “我现在就过得挺好的啊。” 他惊讶地看着小叶，在基层时间长了，听多了各种抱怨。小叶身世不幸而且被打压厉害，原本抱怨也不过分，没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来。 顿时觉得，苏小叶和他平生所认识的三五十个女孩子，都不一样。 “嗤嗤” 苏小叶好奇心起，隔着门缝往里面一看。 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陆锐见她脸“刷”的变白了，不明所以，凑过去也看。小叶让开位置给他，这种旧房子门缝有一指宽，院子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屋檐下阴凉的地方，摞起了十来个黑铁笼子，里面都是婴儿手臂粗细的毒蛇。刚才的声音，就是其中一条个头特别大的，喷毒液的声音。 一只半尺长的老鼠在笼子旁边倒着，身下一坨淡黄液体，不住抽搐。 “快，打电话给菜头，不，不对，要找深哥、深哥！” 陆锐语无伦次，苏小叶不等他说完，电话已打了出去。 菜头，大名蔡青山，由于本人身为农办主任，又姓了这么一个姓氏，理所当然被小伙伴们套上了这么个外号，叫来叫去，大家都忘记他的名字了。 菜头闻讯扛着家伙就赶来了，苏小叶一见他那家伙，险些气绝身亡：“你怎么扛相机来？好歹借个锄头啊！” “我这是取证！取证！不能私自进居民家里！” 大家顿时感到难办，这毒蛇源头找到了，可在民宅里，看样子是养殖场。怎么弄？ 唐泽深也来了，皱起眉头：“小叶，这不是你家祖宅吗？你有没有钥匙？” “这……只能说曾经是我家祖宅，现在不属于我了。” 苏小叶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签字放弃祖宅份额的事儿说了。 其他人全部傻眼。 唐泽深点了支烟，鱼吐泡泡似的大口大口吐烟圈。 吐了一轮烟圈后，肥深有了定夺。 “现在你们家谁说了算？” “我大伯。” “很好，收队。” 话至此，收队。 苏小叶又看了一眼门缝里头那些毒蛇，泥砖瓦面三进深的清朝大屋潮乎乎黑沉沉，墙角青苔暗生，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她不敢再看，扭头追着大部队去了。 …… 接到唐泽深电话，苏振晖不敢不给他面子，立刻从市区驱车返程。 路上打了个电话给苏振明：“你去看过苏红缨没有？” “没有。那老太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闹不出幺蛾子来的。” “日，你咋这么个说话声音？昨晚几点睡？” “四点。” “不是让你最近生活规律点么！” “我生活是很规律啊，你让我早睡早起，我不早上睡了嘛。” 苏振晖火大：“现在非常时期，你就不能争气点？！让你把蛇给看好，结果让老鼠整翻了两笼，跑了一村子都是。让你赶紧去补救，你特么的还给老子偷懒！老子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弟弟！” “喂喂喂，大哥，你吃了火药么？蛇又不是狗，冷血动物，不会认主人身上没刻名字，来个死不认账不就行了？” “去你妈比！”苏振晖对着话筒狂叫，顺手一拐方向盘，别过前面一辆公交。不管公交在他的奔驰越野后狂按喇叭，丢一屁股灰给后面吃。 “现在肥深急call我，我怀疑他们知道什么了。我去见肥深，你给我回村里打听情况。别的人该给烟给烟，该打招呼打招呼，别给我捅娄子！知道吗？” 挂掉电话，苏振晖把车开得炮弹一样快，冲回福镇。 接近镇府大院，反而减速下来，深呼吸。 “蛇是冷血动物，不认主人没刻名字，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 把车停下，走出车外面的，又是那个笑嘻嘻，和和气气的苏振晖。 小叶抱着一叠资料在镇府门口经过，对自己大伯视若无睹，反而是苏振晖开口打招呼：“小叶。” “大伯。”苏小叶还想要走，苏振晖拉着她，“小叶，深哥办公室没变吧？” “还是205.” 地球人明白苏振晖用意，苏小叶偏偏不想买他的帐。 那一屋子毒蛇让她多少明白了，苏振晖苏振明从她手头买断祖屋份额的用意，这趟浑水，她不蹚。 她有礼貌地拉开和苏振晖的距离，走远了。 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苏振晖扯扯嘴角，从侧楼梯去了205室。 第51章 逃避现实的方法是长五斤肉在腰上 两边不得志，苏小叶沉迷游戏。 两个星期之后的周末，关月新登门拜访，看到她身上多了一圈游泳圈。 “小叶，你也太夸张了。这样子算什么？”她捏着小叶腰间多出来那圈东西，“这里不止五斤了吧？” 小叶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我在上分呢。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打了电话来着，你挂了。” 小叶回忆了一下，貌似是有那么回事。那时候她用小乔推高地，有来电进来，顺手挂了。因为这个电话他们险些输了团战。 “哦，原来那个电话是你啊。那可是我上钻之战，砸了我就打你。” 关月新咬牙切齿猛拧她腰：“你能不能争气点！变咸鱼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以谦明天摆酒啊，来抓你去买衣服。” “抓我干什么啊？我又不去。” 关月新见小叶真成了咸鱼，恨铁不成钢：“苏小叶，你该不会正打算留在这个穷乡僻壤度过一辈子吧？逃避现实也要有个限度啊！” 苏小叶不为所动：“反正我不去。” “你还没放下他？” “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提起他？”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一直紧闭着的客房门打开了，唐棣威脑袋伸出来：“安静点。” 突然出现的大男人，把关月新吓一大跳！ 唐棣威警告这么一句之后，又缩回房间里去了。 “小叶，你和个男人住在一起？！” “你那什么眼神，我合租。” 关月新的眼神，确实有问题。为了堵住那张八婆嘴巴，苏小叶让步了，收拾收拾，和她一起逛街。 倒腾一小时公交车去市中心帮关月新挑一条裙子，还在这厮之前出卖过她的前提下，苏小叶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关月新说，没办法，她还要吃饭，还要在这个公司混，她对不起小叶。 小叶一笑置之，成年人活在世界上，谁都不容易。 能有个把同性好友可以一起去挑选婚宴裙子的，就更难了。 她还能怎样？ 当然是选择原谅啊！ 关月新事先已经看好了几条裙子，领小叶到店一看，小叶连连摇头。 “人家结婚，你穿黑色是什么鬼？” 而且还是ins冷淡风…… 关月新嘟起小嘴：“高级感……” “这是中国十八线小城市的婚宴，高你个大头鬼级。看场合穿衣服都学不会？” 拽着关月新出了那家黑白灰的店，苏小叶带她去了一家淑女风。灰色上衣，粉色长裙，层层叠叠的雪纺纱。 关月新拽着裙子下摆不愿意出门：“一把年纪了穿什么粉色！” “用高级灰压一压就行。” 苏小叶说：“你有什么首饰吗？” “amp的流星系列。” “925银平时戴戴还凑合，正式场合不行。珍珠你有吗？” “土里土气的，谁爱那个啊。” “呵呵，可可香奈儿最喜欢珍珠，你说她土气不土气？” 苏小叶回了一趟家，把自己珍藏的香奈儿珍珠项链拿出来，“借给你而已，别弄丢了。” 关月新神色复杂：“弗莱思节太太，我能够借这一件吗？只借这一件？” “滚你的蛋，少跟我拽文。”苏小叶抬脚踹她，“抓住这机会钓个好金龟婿吧。别像我，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骂我老姑婆！” 打闹一会儿，苏小叶托腮长叹。 “珍珠还是御木本的好。” “你在大城市里扎根，不出三年就可以随便买御木本。” “现在不想了，我现在只是个村民。” 关月新真心实意地说：“小叶，你才干了半年，现在辞职回去还来得及。” 苏小叶没有正面回答关月新的话。 …… 逃避？ 苏小叶把这俩字从自己字典上抹去好久了。 在市区跑了一天，累得半死，拖着身子回家时，看见陶寡妇领着女儿站门口。 小桃红臊眉耷眼地站在母亲身后，满脸不情愿。 “嫂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快端午了，给你送点自家包的粽子。” 热气腾腾的粽子，刚出炉，散发着糯米和粽叶清香。 苏小叶不好意思地推辞：“这算什么？别客气哇。你这粽子可是要拿去卖钱的吧？” 年节到了，陶寡妇为了帮补家计，会做一些点心到市场上去卖。 今年原材料贵，送她一包，陶寡妇收入就少一截。 陶寡妇说：“再怎么节省也不能少了你的。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我都拿了几个，你尝尝。” “那我不客气了。” 小叶收下粽子，翻箱倒柜找回礼。 陶寡妇一巴掌拍在女儿后脑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你小叶姐姐道歉！个狗日的，没有小叶你还想考大学？连老师都敢顶撞了，快跟那男生一刀两断，专心高考！” 小桃红勉强含糊了两句“对不起”。 “那补习……”小叶说。 “当然是照常，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小叶，全靠你了！” “我只能尽力。” 曾经也是踌躇满志的，但此刻多少有些灰心。 陶寡妇又怎么会听不出，转脸骂女儿。苏小叶拉又不是，不拉又不是，胡乱从零食柜里划拉出两盒子看起来最高档的巧克力，塞给陶寡妇：“好了好了，小桃红都这么大了。要脸面的，别这么骂骂咧咧。” 打发走陶寡妇，只觉得这一天事情好多，太阳穴要爆炸。 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恨不得就这样睡死过去，什么都不管了。 唐棣威回家了，看到粽子：“哪里来的粽子？” 苏小叶：“陶寡妇送端午节粽子给我。” “你得注意点别太嘚瑟啊。现在整四风呢。” 唐棣威扫一眼桌子上的物品，确认没有太贵重的东西，走进厨房。 过一会儿又出来问，“我的巧克力呢？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巧克力？” 苏小叶仰脸朝天45度吹口哨…… 唐棣威又问，她才心虚道：“我不知道是你的，以为是我自己放那儿忘掉的。所以拿给小桃红了。” 唐棣威不高兴了，“你怎么可以乱动我东西呢？” “什么嘛。那个明明是我的零食柜子，你又没有在上面贴标签，谁知道是你的呀！”苏小叶委屈道，“不就是两盒巧克力么，我赔给你不就行了……” 唐棣威说：“要是在平时没什么，我送给你吃也可以。但现在我有急用，唉！” 第52章 跟着唐棣威出门(1) 他没有再责怪苏小叶，但愁眉不展地，关上零食柜子拿了钥匙向门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 苏小叶跟在他身后，追上去：“喂！你去哪里？” “买零食！” 唐棣威平时极少吃零食的，为什么今天突然对两盒巧克力执着起来？苏小叶把恚怒跑到脑后，自己也抓了钥匙穿了鞋子跑出来，跟在唐棣威身后。 唐棣威身高比她高十几厘米，体能更加好得多，焦急之下走得飞快。小叶在他身后跟着，一开始大步走，几十米后变成小步跑，就算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喂！等等我嘛！！”苏小叶一开口说话，岔了气，唐棣威走得更远了，她紧追了几步，左脚绊倒右脚，吧唧摔倒地上，两手两膝盖生疼。 那身影还在前面，渐行渐远。 “你个大长腿，走那么快干嘛！！” 她又疼又气，眼圈一热，热乎乎的液体就要夺眶而出。 “可恶，不就是两盒巧克力吗，小气鬼。我赔你就是了。”她把自己撑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黄村方向走去，“我这就去问小桃红要回来，还给你！” 她生气，一边走，一边乱踢地上的石子。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身后的大长腿身影。 唐棣威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亦步亦趋，苏小叶浑然不觉，骂声被晚风吹到他耳中，他抿唇冷哼，眼神却柔和下来。 他来到她身后，一拍她右肩：“喂。” 苏小叶被吓得整个人原地跳起来，反手一巴掌打过去，唐棣威打侧一闪，躲开她的如来神掌：“是我啦，你怎么见人就打啊。” “哦，是你啊。”苏小叶一看到他的脸，怒火又噌噌的往上冒了，“你回来正好，我去问小桃红要回你的巧克力。” “你都送人了，怎么还拿回来啊？你好意思？” “哟，惹怒咱们大帅哥啊，不好意思也要好意思啊！” 苏小叶有个毛病，一生气起来特别牙尖嘴利，说话不饶人的。唐棣威被她刺得无语，他默默地拉过小叶的手，把她拽得原地转了个圈，身不由己跟着他向前走。 “喂，你要去哪里呀？” 唐棣威头也不回，瓮声瓮气道：“你有心要赔我的话，前面有零食店。何必要去小桃红那儿？” 这不叫有诚意，这叫故意给他难堪！ 苏小叶扁着小嘴，说了半天，唐棣威还是执着于那两盒巧克力啊。 福镇商铺不多，有点儿规模的超市也就两三家，其他很多都是小士多之类的，连个喜士多都没有。 他们去了家里附近的福乐多超市。苏小叶选了两盒费列罗，虽然没有那种进口生巧克力那么别致，价钱也不便宜了。她把巧克力拿在手里，看着唐棣威，说：“呐，这样够可以了吗？” 唐棣威不说话。 两个人去买单，过程沉闷，低气压得要死。 唐棣威拿了巧克力，回到金雅苑，到了家楼下，他没有上楼梯，而是去开车。苏小叶见状，一言不发跟着他，趁着唐棣威打开车门锁的瞬间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唐棣威还站在车外，看着她，说：“小叶，下车。” “我不下。” 任凭唐棣威怎么说，苏小叶就是牢牢粘在车上。最后，唐棣威只好屈服，开车带着苏小叶出了小区。他眼睛看着前方，双手趴在方向盘上，面无表情道：“你既然要去，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去到地方不许乱说话。知道吗？” 苏小叶四仰八叉葛优躺在副驾驶座上，连声说好好好。 左拐右拐，唐棣威带她到了邻市，q市。 隶属z市的宁县和q市的会县接壤。从地形来说，z市尚算是小冲积平原，既有丘陵也有良田。 而q市则是不折不扣的山区，雄奇险峻的南岭余脉占据了此地六七成面积，一进了会县，苏小叶看见周围的山明显多了很多，连绵起伏地，就连高度也比z市的要高不少。 远处的高山云遮雾罩，在黑夜中轩峻峥嵘。 她心中纳闷：这么晚了，唐棣威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联想到此人行踪诡秘，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最后连唐棣威带自己到某个山林深处杀人弃尸的悲惨故事都构思出来了，直到唐棣威停下车为止，她脑子里一出8级惊悚悬疑连续剧以及3部500万字小说已全部播放完毕。 “……” 头顶有人说话，她还没回过神，没听见。 脑子一痛，被打了个暴栗子。 “下车。”唐棣威没好气地说，“你要在我车上赖到什么时候？” 苏小叶留意到他们停在一条村子路口。会县的乡村建设不如宁县，村道还没完全硬底化，唐棣威的车只能停在村口大榕树下。 月华如水，静静地照耀着宁静的山村，风高物燥，地面干爽。他们在有路灯的地方借着路灯，没有路灯的地方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来到一户农家小院门口。 进去之前，苏小叶看到这个院子门口贴了好几个牌牌，但光线不足，看不清牌牌上写了什么。 唐棣威边走进去，边当地客家话说：“妈妈，妈妈我来了妈妈。” 苏小叶还不知道他竟会说客家话，而且，q市客家方言和别处客家话还颇有不同的地方。她更加好奇了，跟着唐棣威走进这个还用着上个世纪白炽灯灯泡的低矮土房。 角落里两颗亮亮的黑葡萄盯着她，小叶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 六七岁的年纪，穿着对她来说过于肥大的校服裤，裤腿和衣袖毛了边。幸亏颜色是耐脏的黄绿色，不至于让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像只小脏猫。 苏小叶对那小女孩一笑，扯嘴角的弧度很小，笑容勉强。小女孩只是愣愣地盯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茵茵。叔叔来了。” 唐棣威一发声，那小女孩通通通的跑过去，小猫一样跳到唐棣威怀里。 唐棣威抱起她，单手拎着从车后提出来的大袋子，乐呵呵进了屋里。 小叶内心愈发纳闷，到底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跟着唐棣威走进屋里。 第53章 跟着唐棣威出门(2) 屋子里还有一个老爷爷和老奶奶，脸上一色一样沟壑纵横，头发白多黑少。 破旧的房子中间放着几样很突兀的新家电，电视机播着《潜伏》。唐棣威和老爷爷闲聊着，脸上全没有平时的冷峻严肃，而是写满快乐。 “爸爸，快过年了，我买了点年货回来。这是茵茵喜欢的巧克力，来，茵茵。”唐棣威从特意把刚买的费列罗拿出来，递给那小女孩，“喜欢吗？” 茵茵从他怀里跳出来，把巧克力抱进怀里，再不撒手。苏小叶才知道唐棣威的那两盒进口巧克力原来是要给这个小女孩的，心里愧疚感越发强烈。 唐棣威和他们聊了一会儿，那个妇人突然看了苏小叶一眼，问了几句什么。唐棣威摇了摇头，那老妇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苏小叶谨记着唐棣威的吩咐，不说话，乖乖坐着，全程保持微笑。 他们坐了一小时左右，后来老爷爷和老奶奶见苏小叶不懂客家话，就换了粤语来交流。这样苏小叶总算能搭上话了，她本性活泼，不难和人相处。 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半，茵茵打起了呵欠，唐棣威说：“我们要走了。” 他拿出钱包，往外数钞票：“爸爸，妈妈，这是过节费。” 他一人给了五千块，另外给了茵茵两百：“茵茵，这是叔叔给你买学习用品的。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好的，叔叔。” 茵茵嘴里答应着，小手却环抱着唐棣威的腰不肯放。 奶奶说：“茵茵，叔叔要走了。你怎么还抱着叔叔？” “让我多抱叔叔一会儿嘛。”茵茵不听，小脑袋直往唐棣威怀里钻。奶奶有点儿生气地说，“茵茵！怎么不听话呢！” 唐棣威说：“没关系，来，我们来举三次高高。然后叔叔就去给茵茵赚钱盖新房子了，好不好？” “好！” 唐棣威掐住茵茵腋下，把她脸朝外，拔萝卜一样拔地而起，高高举过头顶。小女孩发出快乐的笑声。他举了茵茵三次，茵茵遵守诺言，放开了他。 奶奶不肯收那钱，把钱留下两张来，剩下递给他：“妈妈不用花那么多钱，你留着钱娶媳妇。” “妈妈，我有钱。”唐棣威把钱推回去，“我现在当编剧了，来钱快得很。我写一部电影能赚十万块呢。” 爷爷说：“你能写电影了？《潜伏》那样的？” 唐棣威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是的。很快我的下一部电影就要上映了。到时候我请你们去电影院看电影。我现在能赚很多钱。” 苏小叶坐在旁边，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插嘴：“唐棣威你不是写小说吗，什么时候开始写电影了？撒谎都不打草稿……”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脑子不带拐弯，情商感人。 唐棣威白了她一眼，眼神凌厉，她被吓得咕一口把下半截话吞回去，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实话实说嘛。 她不忍见老人家被唐棣威花言巧语哄，站起来：“我去车子里了。” 出了院子习惯性一脚踢飞跟前的石子，石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飞过，不料正好打在从门里出来的唐棣威侧臀上。 她劲儿大，石子重重打在侧臀上，响声甚大。唐棣威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到车里说。” 什么嘛，唐棣威今晚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苏小叶上了车，看着那冰山一样的俊美侧脸，心想就算帅又怎样，这样的臭脾气，谁受得了啊。 唐棣威又盯了她一眼。 她嘟着小嘴说：“你不要这样看人家好不好，我说错了吗？” “你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胡说那么多。” 唐棣威冷淡地说着，发动了车子。 “以后如果你再这么不听话，我就哪儿都不带你去了。” 苏小叶不服气地说：“难道是我自己要跟来的吗？” 转念一想，还真的是她死皮赖脸跟过来的，理亏，于是不说话。 车厢里的气氛愈发沉闷，苏小叶想着刚才屋子里看到的情景，那对老人，那个叫茵茵的小女孩，只要闭上眼睛就清清楚楚出现在她前面。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要叫他们做爸爸妈妈？” 苏小叶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唐棣威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说：“他们是我战友的父母。茵茵是他女儿。”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苏小叶噎住，努力消化着，想象背后故事：“你战友牺牲了？” “死了，不过不是在战场上。他叫猎枪，转业比我早，被安排到海事局。就是我们外面那条西江河……西江河河底有端砚老坑石，每年都有人去盗挖。他们例行巡逻时遇到盗挖分子，他忍不住动起手来，结果被蛙人拉进了水里，后面有快艇刹不住，把他们给撞了。后来判定是‘意外’，就没有拿到什么赔偿。” 唐棣威说得很慢，很平静，苏小叶越听越心酸，难过地说：“所以你就定期过来看他们，给钱？” “他们就是我爸妈。” 她想起刚才爷爷奶奶用一种奇异眼神看着自己，说：“刚才他们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们以为你是茵茵妈妈。” 苏小叶噗的一下，差点儿把脑门磕在车上，“茵茵妈妈？！我？！” “我说了，他们眼神不好。只要看见穿成你这样的短裙平底鞋的长头发女人，就以为茵茵妈妈回来了……” 苏小叶看看自己今天的打扮，白色麻布t，浅蓝色短裙，平底鞋。这是今年的流行打扮，满大街年轻女人十个有七八个这样穿。 她很无语，说：“那茵茵妈妈呢？” “猎枪死了之后就跑了。现在应该早就嫁了人了吧！”唐棣威冷冷的说。 丈夫意外身亡，年轻漂亮的女人，确实很难用道德标准要求她守着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公公婆婆。谁也有权利追求幸福——尽管这种做法令人鄙夷。 苏小叶心口还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 唐棣威大概也和她一样的感觉，因为他的话也比平时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的村子里不那么穷的话，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好过一点？” 他们已经回到了小区，边爬楼梯，苏小叶一边问。 “肯定会好很多的。平心而论，那边镇上村里对他父母很照顾。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回答得很实在，“别的不说。z市60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可以领100块生果金。q市就没有。因为那边没钱啊。” “但是就算这边有钱了，也辐射不到那边。” “行政手段自然不行，但民间流动肯定可以。你不见东边靠近f市的庆丰镇，比咱们这边还要有钱？f市产业转移把工厂都搬过来了，庆丰镇上的人每个月随随便便打工就能赚五六千，还吃住在家花费少。” 苏小叶肚子里加了一句：“所以那边的小孩也不念书。” 这么一说，眼前倒是多了一道光。 虽然还是抓不住摸不着，但，到底是有光了。 第54章 情不知何时起 “关关，我觉得这个人我越了解，越奇怪。他身上背负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看见他难过，我比他更难过。恨不得想要帮他分担一点什么……” 苏小叶给闺蜜发信息。 两个人友情恢复如旧。 顾以谦和王莞结婚，宴开100桌，城中人都在传说新娘子美得石破天惊。那位幸运的新郎是本地青年才俊，最近才高调投资了城中一个商住一体的商场。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苏小叶心如止水，该吃吃该喝喝。 最开心的是关月新对她表示了理解。所以，她大胆地把对唐棣威的感情变化编成信息发过去。 “小叶，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男人？” 苏小叶认真思考，认真回复：“不，我认为不是。与其说是男女之间那种爱，不如说我觉得他像一个哥哥。总是忍不住关心他，依赖他，但我不想和他有逾越的一步。” 她输入这条信息的时候，竭力把文字组织得轻描淡写一点。 那种心跳感觉却骗不了人。 “你也很关心顾以谦。” “这种感情和当初对顾以谦的完全不一样。我喜欢顾以谦那时，只要他一出现，我满脑子除了他根本思考不了别的，而且整个世界都是粉红心心。而对唐棣威，我觉得我还是能够思考的，也还有理智的。就是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省城琶醍酒吧内，关月新放下手里的长岛冰茶，大大翻了个白眼。 旁边人笑道：“美女，是酒不好喝还是小鲜肉不够帅，要无聊到刷手机？” “少逼逼，我闺蜜遇到感情烦恼呢！我在开解她！” 关月新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左手叉在旁边人脸上，把凑过来的嘴巴推开。 她想了想，勾勾食指，那人哈巴狗似的凑回来，关月新把苏小叶的信息给他看：“你看看，这种感情，算是动心了吗？” 那人扫了一眼，笑道：“你要听真话吗？扎心的？” “当然，真话。” “现在社会这么忙，谁有空去关心别人啊？一定是有点儿什么，才会关心别人的。但是呢，感情这种事谁先动心谁就输，你这朋友，输在起跑线上！” 那人一番侃侃而谈，俨然情感大师，关月新张口结舌，思考一番之后发现：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她说：“可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动了心？” “如果不知道就好了。好多事情就怕细细一想，想透了，动心了，就回不了头了！” 那人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摇晃着杯子说，“特别是表白。当女人向男人主动表白的那一瞬间，男人是会鄙视她的！就算两个人之后在一起，幸福的概率不会超过1%！” 乖乖，关月新开始对这个才认识一个小时的男人刮目相看了，她呷了一小口长岛冰茶，斜着眼睛，涂了斩男色唇膏的小嘴翘起迷人弧度：“高手哦，佩服。我给你个机会请我喝酒，怎样？” “乐意之至……” 高手凑上前去，吻住关月新小嘴。 “唔……” 一线城市的夜生活，可比宁县要精彩纷呈得多。 …… “小叶，这是你的辞职信？” 苏小叶没想到电脑上的草稿会被苏长辉发现，一阵慌乱，边抢鼠标边说：“不是，你别胡说。” 苏长辉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好吧，下乡。” 苏家祖屋的蛇笼子搬迁陷入胶着状态。苏振晖苏振明咬死不肯搬，侯成哲急得嘴角起了个大泡，天天撵着黄国正陈贵和小凤姐往那边跑。 苏小叶抱紧了唐泽深的忠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而跟着唐泽深去了不少底下的乡村。 除了沙洲村之外，还有蔗村、院主、罗锅等等村子，慢慢地，她明白了，唐泽深在摸底。 每个村子里的特性和古迹，都摸了出来，让苏小叶拍照存档，做成表格。 “老大，你搞这些干什么？” “也没什么。” 唐泽深不说。 这天他们去了院主村，据说，这地方古代曾经出了一位院主，因此得名。如今也因为高速公路的建设，闹得满城风雨。 返回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他们步行去村口停车场，苏小叶见到两个老妇人顶着太阳在路边摆摊。 一片绿色塑料布上，摆放着有点发黑的本地荔枝。 也就是“妃子笑”这种品种。 苏小叶问：“多少钱一斤？” “1块钱。” “我全要了。” 老太太称了一下，有十五斤荔枝。苏长辉嘀咕“你吃得了那么多吗”，苏小叶只不理。 摸摸钱包，发现钱包里只有十块钱，转脸摊开手：“辉仔，借我5块钱。” “我出来不带钱的哦。” 唐泽深摸口袋：“我有。” 买好了荔枝，另外一档卖的番薯藤和节瓜等物也一块儿包圆。老太太喜滋滋的收摊了。回到车上，苏小叶要微信还钱给唐泽深，唐泽深笑呵呵的婉拒了：“不用不用，才几块钱。我自己也拿几斤荔枝回去分人。” “那好吧。”小叶没勉强。 苏长辉旧事重提：“小叶，你想要辞职走人吗？” 肥深眼光跟着射过来了，苏小叶一囧，咕哝：“你别乱嚷！没有的事！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当时谁都没有说什么。 下车的时候，肥深让小叶到了自己办公室。 “怎么？熬不下去了？”肥深看起来还是乐呵呵的。 “不是的，你别听那小子胡说。” 肥深深深地看着她。 苏小叶崩溃了，老实交代：“唉，好吧。之前是有过想要辞职重新回省城的。在这儿拿两千块一个月很没劲。” 那天关月新告诉她，她勾搭了个优质对象，公司在招人做运营，月薪6000。让她整理个简历过去。所以才有了辞职信那出。 当然，关关没有告诉她，那男人是在酒吧勾搭回来的。 唐泽深半点不意外：“那现在改变主意了？” “有点儿吧。其实两年功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在这儿咬牙死顶也可以的。”苏小叶淡淡道，“我想要多少为村子里做点什么。” “有你这么想法，我很开心。”唐泽深说，“你等着吧。困难只是暂时的。等把路搞通了，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第一次，临分别之前，唐泽深主动伸出了手：“苏小叶，无论以后大家飞向哪里都好，我认你这个朋友！” 一股暖流涌上心田，苏小叶心里暖暖的，她握住了唐泽深的友谊之手。 第54章 我愿意当你的枪 握了手又分开，来到这个地方上班几个月，苏小叶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宿感。 她深谙团队的重要性，而现在，她终于成为一个有团队的人了。 重新坐下，重新斟茶，她说：“老大，那个养蛇场的事，你真不打算管了？” “我没办法管。”唐泽深说，“侯成哲是很想把工作做好的。可惜他对我猜疑很深。” “你应该不是那种抢功劳的人啊。” “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 底气不足的人才会到处猜忌…… 唐泽深说：“我们不要说他了。” “但是他这样会影响整个工程进度。到时候会被问责吧？” “到那时候再说。” 看来，心灰意冷的不止她一个，区别只是唐泽深没有往腰上挂肥肉而已。 苏小叶垂眸，回忆道：“我爸当初是不愿意按照他们的意思迁祖坟，吵起来了，被气得心脏病发作猝死的。” “我听说了，真的是很不幸。” “我做了退让，但我真的很不甘心啊。难道真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没尸骸？！” “小叶，你偏激了。” 唐泽深又给她斟茶。 他倒是没有领导的架子…… “不，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我想要讨主意。”苏小叶看着唐泽深说，“讨一个一举两得的主意……不然眼看着他们这样钻国家空子发财，太过分了。” 那不是几百块、几千块的青苗款，那可是几十万几百万！ 她说：“唐老大，我看不过眼，难道你又看得过眼吗？刚才路边的阿婆顶着烈日卖了一天荔枝，所得也不过几十一百。他们这样轻轻松松，就拿到几十万！难怪都说，当村长是一项投资，包赚不赔！” “小叶啊，你年轻，注意点说话。” 苏小叶停下来，心口急促起伏。 唐泽深摸摸胖墩墩的下巴：“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这些人不能纵容。” 如果以前是他管，苏振明苏振晖还不敢这么猖狂。偏偏换了软弱又贪婪的侯成哲…… 算了，有什么菜做什么饭，何况苏小叶主动请缨。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枪使。”她表态。 …… “红缨奶奶。我们来送端午节慰问品了。”苏小叶和苏长辉一起来到苏红缨门口。 苏红缨放下手里的番薯叶，走出来：“今年来得那么早啊。真是有心了。” 每到节假日，镇上都会发慰问品给村里的苦难户。这件工作在村官们来了之后，就分派给年轻力壮的他们了。 苏长辉把大米、花生油和洗衣液搬到苏红缨屋子里，房间昏暗，闻起来一股酸馊味。苏小叶打开窗，通风透气。 玻璃窗上早就蒙了厚厚灰尘，苏红缨力气不够，擦不干净。苏小叶拿了旧报纸来揉搓软熟，把四面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 屋子透亮了很多，苏世凯心满意足地玩着苏长辉带来的加特林塑料水枪，把院子里的蚂蚁蜜蜂一一射下来。 “小叶，谢谢你了。我就说苏振堂的闺女最好。” 这些都不是他们工作内容，往年别人都是把慰问品放下就走的。小叶却额外付出了劳动力，苏红缨认为自己沾了老苏的光。投桃报李地，拿出珍藏的枸杞胎菊泡茶给小叶和苏长辉。 辉仔说：“我帮你把米缸倒满吧。” 他进了厨房，苏小叶劳动完，也真的是口渴了，坐下来一口气把茶水喝干，十分豪爽。 苏红缨絮絮地说：“他们三兄弟小时候我都帮忙带过。你爸爸也是这样一大杯一大杯的喝水，我们都说他是水缸。都觉得奇怪，又不出去干活，为什么喝那么多水？你爸爸就说，读书比下田干活更累。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人不长命。” “读书没什么用，看看我，大学毕业，不还是那样。” “谁说上大学没用的，起码可以在镇办工作，以后当官。不用我们这样天天顶着毒日头。现在还可以种菜，迟些时间田地没了，连菜都没得种！” 在苏红缨的印象里，能够在镇办上班的都是官，地位比他们都要高。 “我们也有难处呢，比如说村里闹蛇，我们加了两个星期班。” 苏红缨眼神闪了闪。 “对了，最近都没有蛇了。”苏小叶故意说。 苏红缨说：“嗯，被打光了吧。我去看看辉仔在厨房里搞成怎样了？” 她起身走进厨房里，苏小叶趁机来到院子。院子里到处都是水渍，墙角边一丛草被踩得东倒西歪，露出拳头大小的破洞来。 墙的另一边就是祖屋。苏小叶一一拍照。 苏红缨走出来，见她在察看墙角蛇洞，脸色懊恼。 “那边没什么好看的，小心老鼠出来咬你脚。” “你放心好了，隔壁就是我叔叔的养蛇场，没有老鼠敢过来。” “小叶，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看看。” 苏小叶指着那边的蛇笼子，心平气和：“上次会不会是这边的蛇跑出来了，吓到了小凯？” “怎么可能。那边是你家祠堂啊。” 苏红缨笑容勉强了。 “祠堂……我们家早就没有祠堂了。我爸被迁出去寺庙里轮大香，那天做仪式的时候还经过你家门口呢。” “哇！” 厨房里传来苏长辉一声大叫，顿时，苏小叶和苏红缨一起赶过去。还没到门口，苏长辉用火钳子挑了个东西出来：“苏奶奶，刚才我看到房梁上有条蛇，我给你打死了！” 火钳子一挥，那死蛇软哒哒的扔在了苏红缨脚边，三角形的脑袋黝黑的身子，正是剧毒的“饭铲头”！ 蛇脑袋断了，应激反应还在，落到地上的蛇头竟张开嘴巴想咬人。苏小叶眼疾手快，拖着苏红缨向后退一步，苏长辉用火钳子用力拍打，把蛇头拍得稀巴烂。 “靠，吓死人了！”苏小叶看着吓呆了的苏红缨，指着那蛇说，“是不是从隔壁爬过来的啊？” 苏红缨的眼睛瞪得老大，灰白色头发垂落面前，鼻尖上全是冷汗。 半晌，她炸了：“苏振明你个孙子，专门和老太婆过不去！” 她转过身冲出家门口。 第55章 夜晚的祖屋 和平时一样，苏振明正坐在村口小饭馆里，和他几个兄弟小酒一口一口的喝着，彩票龙蛇马羊地研究着，美滋滋。 苏红缨冲进来，手在裤裆里摸一把，指着苏振明骂：“苏黑仔，你个断子绝孙的短命鬼，害我一次还不够！放着蛇虫鼠蚁到处乱爬，你是存心要我老命吗？！” 苏振明大叹晦气。 “大中午的你发什么神经？” “你看看！” 一条死蛇掼在饭桌上。 “呕……” 小兄弟四散躲开，过一会儿有人拿筷子来夹走那死蛇。 苏红缨叉着腰：“你鬼鬼祟祟的在你老屋搞蛇场就算了，关好一点不行吗？除了人命你怎么整？” 苏红缨大闹一场，被有心人拍了视频放到网络上。 那时候还没有抖音，不过有微博。转了几个大v之后，违建蛇场引起了很多人讨论。风口浪尖上，惊动了县林业局的人。 林业局派人来检查了这个养蛇场，结果显然，没有证照没有防护措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当天责令整改。 加上苏红缨的投诉，八十多岁五保户阿婆的投诉格外有力。 苏振明无话可说，只好乖乖认栽，在林业人员的监督下，把东西给清理出去了。临时在外头租了个房子来摆放那几千箱蛇。 当天晚上，苏小叶留下加班。 福镇拆迁办里，安静如鸡。 小叶和田凤仪到食堂吃好了饭回来，发现程文和侯成哲两个都在。她们对望一眼，一言不发地去拿东西。 “今天晚上一定要让苏振晖和苏振明签了字。”程文说。 侯成哲看向黄国正，黄国正说：“他们现在正在苏振明家吃饭。” 侯成哲说：“我们去堵他？” 陈贵扭脸，啐了一口，很轻蔑。 做事这么蛮不讲理，能成就怪了。 黄国正淡淡地说：“用不着堵，釜底抽薪，就行。” 他们坚决不让程文也去，大将必须稳坐金帐篷中。出于尊重老同志，程文放弃了跟大队的想法。 辉仔把皮卡开出来，所有人倾巢而出，离开镇办大院时，小叶回头看去。 二楼走廊最后一间办公室里，灯大亮。 205的灯也亮着。 …… 在黄国正指挥下，他们直接去了祖屋。有苏小叶带路，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重新复尺测量，陈贵和田凤仪搭档做惯做熟，进展很快。 基础尺寸和之前并无二样，区别只是那数千个蛇笼子。 100万的差价由此而诞生。 很快苏振晖那方头方脑的奔驰越野急吼吼的开过来了，下了车皮笑肉不笑道：“老黄，搞偷袭吗？可不行这样的啊！” “没有没有，怎么会偷袭呢。数据你那边不都有嘛。来，咱们进来聊一聊。” 火爆脾气的黄国正，今天很好相语的样子。 苏振明和苏振晖对望一眼，走进了祖屋。 小叶跟在他们身后，掀亮了祖屋的电灯。 屋里空空如也，连神龛也清空了，一股蛇臭味充斥其中。 黄国正把协议书往两兄弟眼皮下一放：“两位请吧。” 苏振明一看，跳起来。 “怎么才这么点？够几个子儿？！” “我们都是严格套标准测量。” “我的蛇场搬迁费呢？” “你这儿算得上是蛇场吗？营业执照有没有？” 苏振明恶狠狠瞪着黄国正，后者笑容和煦，眼睛弯弯如月牙。 “我之前不是已经报了数上来吗？对于拆迁，我们兄弟一直很配合。”苏振晖开口了。 “没错。苏村做了大量工作。不过一码归一码，咱们先谈谈你家的房子呗？” 苏振晖陷入沉默，他和外来户李嘉明不一样，根在这儿，不可能撕破脸。陈贵突然一拍桌子：“苏老三，蛇场哪有你这样开法？以为我们没见过真的养蛇人吗？你这是呃鬼食豆腐咩！！” “我家的蛇场特殊一点，不行啊？” “行，行到吓坏邻居老太婆。非得搞出人命来你才甘心，之前苏教授的冤魂怎么不来找你们索命！” 提起苏振堂，苏振明也是心虚。 他可是实打实死在这儿的，当时他心脏病发的时候，就倒在眼前不到一米远的地面。屋子里的温度蓦然降低，阴恻恻地。 苏振晖说：“行了行了，大势所趋，看来你们也是被逼急了。我这次给你个面子。” 他做主，签了那份协议。 苏振明一向唯大哥马首是瞻，只得也签了，用劲大得险些把纸面戳破。 田凤仪被吓得躲一边去，小叶迅速上前，把协议收好。 苏振明对着她说：“苏小叶，胳膊肘往外拐。你晚上也能睡得安乐！” 苏小叶一言不发，留个后背给他。 陈贵说：“人家清清白白对得起天地良心，睡得怎样又关你事？” “呵呵，谁知道她在省城是不是做了几年鸡！” “喂，你这样说自己侄女不合适吧？” “看她裤子穿那么短还扭屁股。” “苏老板，差不多就行了。”苏长辉也看不过眼。 小叶咬着下唇，眼睛噙泪，只是不理。 都以为她要大爆发，谁知她埋头上了车，同事们均感诧异。 苏振明一拳打到棉花上，七窍生烟。 离开苏村，时间已是晚上十点，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村庄寂然无声。黄国正夸奖：“小叶成熟了。” “你为什么不骂回去？”田凤仪问。 “骂回去又不会多长一块肉，我三叔这二皮脸，打都打不怕，何况是骂。何况我们还是公职人员，很容易被抓住做文章。” “你们打过架？” 小叶不说话，心想，那是前个月在家里的事，那时候有唐棣威保护自己，如今可没有。 反正，事情做好了就可以了。 安安静静的苏村人并不知道，这一夜之后，村里将会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 表现良好，侯成哲对苏小叶猜疑尽去，她得以重返拆迁前线。 领头羊签字，苏村人心理防线被攻破。 三天之后，苏小叶再跟陈贵辉仔去村里复尺时，村民态度比先前好很多。 “我们以为苏振明那厮真的为我们好，谁知道是要自己发达。看错他了。” “苏振明呢？” “打黑除恶，被请去市里喝茶啦。” 先是林业局，再是市里，苏振明一手打下的苏村地下江山被土崩瓦解。 “小叶，你爸爸是被他们气死的，你不抓紧时间为你爸爸伸冤？” 有人这么对小叶说，小叶认出之前那人曾跟在苏振明身后递烟点火，于是装聋作哑，做自己手头的活儿。 第56章 就你那酒量，算了吧 “小叶，现在是最好机会。” “不用你提醒了哈。那是我们家的私事。” 苏小叶打印好手里的协议，递给那人。 “来，苏灿，确认一下你的青苗款，在这里签字。” 那人没趣，低头签字划拉。 送走客人之后，陈贵走进办公室说：“你做得对。苏灿最近正想要瓜分苏振明留下的挖掘机承包生意。” 苏小叶低着头，半晌才说：“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挖开到处给人看。” 哭诉不是她的本性。 没过几天，就有苏小叶懦弱、不孝的消息在镇上到处传播。那些苏村的农户来办事，总要递上两个鄙夷的眼神。 小叶视若无睹，还自嘲：“看来我成了名人呢。” 田凤仪劝她：“要不要回黄村去躲一躲？” “苏村和黄村，只隔了10公里，很多人还沾亲带故呢。” 小叶坦然面对。 …… 城里，关月新挂掉电话，满脸扫兴。 “真是，送上门的运营总监不做。” 她低头发信息给那位情圣：“很抱歉，我朋友说暂时不想跳槽。我请你吃饭来道歉？” 情圣秒回：“好啊。” 双方某方面难得契合，从一夜变成多夜。 隐约地有暧昧的情愫滋生…… 下班，两人在天河汇某网红餐厅见面，情圣衣冠楚楚，英俊儒雅，和他并肩而行，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关月新自己也穿着蔻驰高跟鞋和哥文花园的连衣裙，今天背了粉色的katespace包包，全身上下闪闪发光，精致得不行。 这些都是苏小叶“遗产”，替关关省下一大笔置装费。 来到网红餐厅门口，排号排了三十多名，情圣主动说：“这些网红餐厅就是吃个装修，没意思。我知道东站后面有一家日料很不错，不如我们改道？” “好啊。” 去到地方，关月新才知晓什么叫阶级差距。 这家日料店竟没有挂牌，入门，是扁平面孔皮肤苍白穿着一尘不染的大和名厨。餐单上每种鱼的名目都没叫过，关月新竟讪讪地，好不狼狈。 她手脚不知往哪里放，落入情圣眼中，对方不动声色地拿过菜牌，熟练地点好了菜。什么八寸、刺身几种、山海烧之类的，越发云山雾罩，似懂非懂。 情圣装作看不见，他是真正的绅士风度。安排好一切之后，他才欠身离座方便。 关月新小口地喝着热茶，欣赏屋角布置的枯山水。 身边香风阵阵，来了熟人。 王莞和顾以谦新婚燕尔，容光焕发。看见关月新，很意外：“关关，你怎么会来这里？” 语气听得颇不舒服，好像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关月新示威地抬眼看她：“当然是来吃饭啊。” “按照这里的人均消费，你的月薪只怕仅能支持一顿。” “我有人请，不行吗？” 顾以谦轻声说：“莞莞，你别这样说话，太刻薄了。” 关月新冷笑：“听见没有，你老公也看不惯你。” “我是好心，劝你做人实在点，别被年轻红利迷了眼。超前消费到时候苦的是你自己。”王莞今天不知怎地，平生好多怨气。 关月新大怒，还没怎么地，那边顾以谦错愕地道：“陆锐？” 陆锐，就是那位情圣的大名。 那时候关月新还不知道，陆锐有个堂弟名叫陆铮，家里颇有背景，刻意锻炼自己而去做村官，目前是苏小叶的同事。 陆锐和顾以谦在z市属于同个圈子的人，早就认识。 “顾以谦，好巧。”陆锐说，“要不要一起坐？你们摆酒的时候我正好出差了没能到场，这一餐我请客。” 王莞不太乐意，顾以谦察言观色，说：“不用客气，我们自己吃就好。” 陆锐明白，眨眨右眼：“你们喜欢二人世界。” “没想到苏小叶的衣服穿你身上也很合身？”王莞没头没脑地，突然这么对关月新说。 关月新大窘。 陆锐很惊讶：“苏小叶？你认识苏小叶？” 顾以谦也很惊讶：“你也认识苏小叶？” “我表弟陆铮和苏小叶是同事。” “我们和苏小叶是同学。” 原来大家都认识苏小叶，只是之前不知道。王莞不知道为什么黑着脸拉开顾以谦了，陆锐笑着坐回座位上，“没想到你和苏教授的女儿竟是闺蜜。” “之前的工作是替她问的。” 陆锐脑海里出现那个明眸皓齿，爽脆刮辣的年轻女人，嘴角不由得浮上微笑。 “她那样的人才，放在村里是可惜了。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我们怎么劝她都不愿意回来。” “人各有志。”又想起另外一个印象尤其深刻的人，“再说了，有人在她身边护着她，不怕的。” 轮到关月新圆睁了眼睛，惊讶不已：“谁？” “唔……就是那个，让小叶输在起跑线上的男人啊。” 陆锐挠挠鼻尖，心想，这次可能自己失算了说不定。 …… “阿嚏！” 唐棣威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敲打键盘。 今天更新晚了，读者好一顿骂娘，为了安抚他们，他答应了加更……可是以这种乌龟般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敲完6000字噢！ 好死不死，有人敲门。 “干嘛？！” “室友，把自己关在里面干嘛呢？出来喝酒啊——” 得了吧，就她那酒量……唐棣威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睬苏小叶。 可苏小叶不依不挠地敲门，发展到最后居然用指甲来挠，这就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了。唐棣威冲出去开门，瓮声瓮气道：“你干嘛啊！” 他凶了些，小叶被吓一跳，小鹿般的大眼睛湿漉漉地，他一下又心软。 “我在忙着呢。” “谢谢你给我出的主意，我要感谢你，请你喝酒。” “……” 看着小叶暴躁得天天来大姨妈似的，唐棣威看不过眼，略为指点了几句。于是才有了之前的忍气吞声，长足进步，重回岗位。 顺带啃掉那两块硬骨头。 不过，苏小叶那酒量，唐棣威真看不上。 “免了。” 好吧，小叶也不勉强他，只是转过身去扒开塑料袋：“算，送上门的不值钱。我自己喝。” 好家伙，整整一瓶一斤装红星二锅头…… 第57章 所有横在面前的苦难都不算什么 “当我怕了你。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嗜酒？” “我以前最不喜欢喝酒，最近却爱上了。” 因为那苦涩的液体滑落喉咙，似在胃部炸开，最后那朵蘑菇云顺着食道蒸腾而上，脑门突突乱跳，所有横在面前的苦难都不再当做一回事。 “你以后可要改了吧。” 唐棣威苦口婆心。 苏小叶却拧开了瓶盖，杏眼弯弯，盯着他。她在挑衅。 “不喝的话就回房间捣鼓你的小说去。” 唐棣威坐下。 一斤二锅头最后有八两进了他肚子，小叶软在沙发上，四肢并用抱着从网上网购回来的梅花油烤鸭抱枕，滚来滚去。滚了没五分钟，发出鼻鼾声。 唐棣威只得收拾善后，包括但不限于：收垃圾、放酒瓶子、帮苏小叶盖被子，等等。 苏小叶一晚好睡，直到凌晨四点才睁开眼睛。 去洗了个澡，回房间倒头继续睡，很快天就亮了。 第二天若无其事地上班去。 早上九点。 “小叶，你大伯又来了。” 苏振晖从一辆大众朗逸上走下，这段日子他低调了好多，奔驰越野也放在车库里不开出来了。听说苏振明被抓之后他少了很多进项，养不起那只大油耗子。 苏小叶哦的一声，照旧做事。 她学霸的名声不胫而走，那几个七月要考体制的陆铮、巫清泉等人，都央求她辅导数学。他们虽然都是理工科出身，但大学玩了四年，数学基础比现在小桃红还要差劲。苏小叶费了老鼻子劲才收集到一些速成方法，还得整理给他们讲解。 这项人情工作做得她焦头烂额，烦躁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切开，把数学公式塞进去，再缝合，万事大吉。 苏振晖进来，脸色黑沉如水。 他看了小叶一眼，眼神虎视眈眈，正好唐泽深捧着大肚子下来，说：“你走错门口了，来，上来205。” 苏振晖跟在唐泽深身后。 “我以为你重新回来做了。” “老程有打过招呼，我推掉了。” “为什么？” 问这句话，不是苏振晖关心唐泽深，只是要套他的话而已。唐泽深装听不见，大口喘气爬上楼梯最后几级，“胖了胖了，不减肥不行。” “……” 关上205的门，泡好山楂叶水（减肥用），唐泽深才说：“如果是我在做这件事，根本就轮不到苏老三爆大锅。” “我知道。这事，说到底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所以我今天专门来开解一下你。有些钱你真的不能赚，赚回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肥深，你别跟我打嘴炮。你敢说你没有收过好处？” “我真的没有。别看我胖就觉得我贪啊！是，我贪吃，我喜欢喝可乐。但我哪次下乡会留下来吃饭的？”唐泽深一脸坦然。 苏振晖一怔，想起第一次入户测量的时候，那会儿还是唐泽深带队。当时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了，苏振明在村口的饭店备好全鱼宴，十分邀请唐泽深一行去。唐泽深却还是坚决推辞了。有他带头，陈贵和辉仔就算馋涎在嗓子眼上跳，也跟着上了皮卡走人。 苏振明因此十分不爽，回来骂了半天肥深不给面子。 “是我估错形势了。好吧，接下来你要我怎么办？” “还是那句，以身作则，做好其他拆迁户的工作。别看侯总年纪轻不放在眼内，人家比我有前途，给我点面子，别为难他了。” “你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苏振晖十分错愕。 肥深乐呵呵地说：“我是为了镇府好。” 喝过一杯茶，话题变得轻松了。 十点一刻，唐泽深看看时钟：“我要去开会了，老黄还有事情和你谈，你下去拆迁办一趟吧。” “行。” 有人敲门，唐泽深看都不看，说：“进来。” 苏小叶拿了一份文件进来，苏振晖看见她，白眼恨不能翻上天上去。 偏偏小姑娘正眼不看他一眼，递了材料就走。 步态摇曳生姿，走路带风，和半年前伏在父亲尸身上哀哀痛哭的柔弱姑娘判若二人。苏振明恍如隔世，明明也就半年的光景，侄女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你别那样看你侄女，她一句坏话都没有说，也一记刀子都没有捅你们。你知道，她是苦主，要是把苏振堂那事情闹一闹，苏老三在里头起码多呆一段时间。” “哼，被吓坏了，有什么奇怪。” “孤身女孩下乡，不亚于古代侠女走江湖，现在有什么好吓怕她？人也有选择权，说和不说，都掌握在她手中。” 苏振晖拈杯喝一口茶水，继而狂咳——茶水滚烫，烫到他喉咙去了。 “我真要开会了，不骗你，你爱在这里坐就坐一会。我走了。” 唐泽深说罢，竟自己离开了办公室。苏振晖又坐了五分钟，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按照他的话，到了楼下。直入里间，黄国正早就等着他了，站起身来大声说：“苏村长，要不要做生意？” “靠，你看看这儿什么地方啊，做生意？”苏振晖心想，他谋划数月，最大的一笔“生意”不正是给他们搞黄了么。 没想到还真的是生意。 一份承包授权书，由镇办把苏村段范围内的拆迁挖掘机工作承包给苏振晖的工程公司。 失掉了蛇场，却有生意可做，苏振晖捧着授权书，苦笑。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嗯？” “那你接不接？” 黄国正可没肥深那么好耐性。 “接！当然接！” “市场价啊！” 苏振晖早就看到了：“1400元每天每台班。但是如果天气原因导致不能上工要给我照样计算。” “行了。知道。” 边签字，边问：“不是说要给苏灿做的吗？” “苏灿那小子的机器没你的好，工人也不熟手。” 还有另一层原因，半个月之前还在给苏振明跑腿混汤喝，如今旧主落难自己却跑来挖业务，黄国正最恨这种人。所以，就算苏灿打通了侯成哲的关系，也没用。 签好了协议，苏振晖离开镇府大院时，脸上明显几分笑容。迎面又见到自家侄女，笑容当场就僵硬下来。 第58章 就算对着孤儿寡母，脸色也要好看一点 “大伯。” 反而是苏小叶主动打招呼，很客气那种。 苏振明听见自己说：“小叶。” 又听见自己接着说：“上班么，在这里习惯吗？” “大伯，你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适应得挺好的。” “小叶，真是不好意思。以前很多事情……是大伯我鬼迷心窍了。”苏振明说着说着，眼神和声音一起发涩。 苏小叶眨眨眼睛，瞳孔里写满震惊。 辈分和性格摆在那儿，不可能让苏振明对着她这个小辈说出更加服软的话了。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呵……您说哪儿的话呢。大伯。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 她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大马路中间教训起自己大伯来。 苏振晖偏偏乖乖站在她面前，好像接受训导主任训导的坏学生。 “小叶，我们还是一家人吧？” “是的，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以后记得，就算家里人只剩下孤儿寡母，也还是一家人，脸色要好看一点。” 这次是她宽容。 宽容，是因为她不信基层丛林那一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她觉得应该逢人留有三分余地，那余地是为她自己而留。 苏振晖看着苏小叶的背影，后背冷飕飕地，竟一背脊冷汗。 …… 今年的端午节和高考同一日期，直到电话通知陶寡妇来签名确认最后一块桂花地的青苗款，陶寡妇吞吞吐吐道：“我今天要在考场门口接女儿，改天可以吗？” 苏小叶才恍然大悟：“今天高考？！” 一看日历，果然！ 苏长辉调侃：“你加班加了多少天了？连日子都忘记了？” “我靠，端午假期竟然被取消了吗？难怪昨天我妈打电话过来，我还凶了她一顿！” 苏小叶抓着脑袋狂叫。 昨天晚上加班加得如火如荼，忽然接到叶红荔电话，妈妈也没有说什么，三言两语又啜泣起来。把苏小叶哭得心烦意乱，吼了母亲一顿挂了电话。 想到自己做了如此过分的事，苏小叶内疚得心脏如同被放进油锅里煎。 连忙抓起手机打回去，叶红荔却语气平静：“我约了朋友聚餐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朋友？那就好那就好，你玩得开心点。” 苏小叶松了口气，挂掉手机之后，用微信发了200块钱红包给叶红荔。 叶红荔收了。 她越发心安理得地加起班来，一口气做到12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金雅苑去。 眼皮和身子都非常沉重，脑子却异常亢奋，闭上眼睛全都是一行行一列列的数字。 爬进被窝半天睡不着，苏小叶于是起床找酒。 二锅头喝完了，灶台旁边还有半瓶九江双蒸，那是炒肉用的。 苏小叶吞了口馋涎，两眼发光，拿起酒瓶子就往一次性纸杯里倒白酒。 头顶灯“啪”的打亮，威严声音自门口响起来。 “半夜三更的你在干什么？” “我……” 室友老唐看到她手里的九江双蒸，大惊失色，哪怕是泡面或者饼干也不奇怪，这妙龄女孩三更半夜的自动寻醉，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苏小叶，你什么时候成了酒鬼？” “我真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所以想喝一口。” “你是不是又失恋了？嗯？” “真的没有。” 苏小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唐棣威说：“你再酗酒，我就告诉房东，加你房租。” 半年以来说是平摊房租，实际上水电煤气等杂费一概由唐棣威负责，隔不了三五天还自掏腰包买菜做饭。实际上苏小叶负担比较轻。经济利益至关重要，小叶顿时着急上火：“唐棣威，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你最好懂事点。” 唐棣威狠狠瞪她一眼，回转房间。 被他这么一闹，小叶喝酒的心思也没有了，怏怏不乐地回到房间里，怀着怨愤失眠至早上四点。 觉得才合了眼，天就亮了。 第二天工作格外没精神。 又过一段日子，市里有消息传来，苏振明因为寻畔滋事情节恶劣，判一缓一。倒是没有往除恶打黑上面靠。据懂行的陆铮分析，因为苏振明的手下都是同宗亲戚，规模不到那程度。不过也属于可判可不判的边界线上来回试探。 这次，算苏振明走运，如果当初苏小叶插一脚进去，说不定就变了性质了。 “小叶，说你是苏振明的再生父母也不过分啊。要知道一旦涉黑，可就十年八年的了！” “别胡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这算不算以德报怨？” “你少胡说了。” 苏小叶啐了众后生一口，回去工作。 又是一口气直落工作到晚上六点，所幸夏天白日很长，加班也不会生起“两头黑”的凄凉之感。苏小叶背了挎包，最后一个离开拆迁办。 走到门口便利店时，一个瘦弱身影跃入眼帘。 那身影纤巧袅娜，蜷缩成一团就更加显瘦小了，要不是实在熟悉，苏小叶绝对不会留意到她。 “小桃红？你怎么在这里？” 小桃红泪水涟涟，脸上泪痕纵横，一看就是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之后才会造成如此惨况。听见苏小叶呼唤，她纵身扑上去：“小叶姐姐，我落榜了！！” 只这么一句，小姑娘把脸埋在苏小叶肩膀上，大放悲声！ 苏小叶措手不及，脑子嗡嗡乱响，无意识地举手拍打小桃红背脊：“先别哭，先别哭，你考了多少分？” 不可能啊……以她对小桃红的了解，如今的她就算闭着眼睛考也最少能够上个本科，怎么搞到落榜？！ 从抽抽噎噎的小桃红手里接过成绩单，分数也不算太坏，属于水平发挥——是指，找苏小叶补习之前的小桃红。 除了数学考了120分之外，其他满门惨烈，分数属于能上好大专，差本科线几分。 “这个分数……你妈妈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我还不敢告诉我妈呢。考得这么烂，怎么办！” 苏小叶明白了，这段时间自己洗脑成功，如今小桃红的概念里，只要没考上本科就是落榜。这倒是个值得欣慰的现象。她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先去见见你妈妈，看看她有什么说法吧。” 站在她身边，小桃红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抽着鼻子点头。 第59章 有钱人的后路永远比穷人多 拿起书包，不好意思打扰便利店老板娘这么长时间，苏小叶买了两瓶饮料照顾老板娘生意，和小桃红边走边喝。 路上少不免问起名落孙山的原因：“你到底怎么回事，考得那么差劲？” “我……我……” 蓦地红晕上脸，小姑娘吞吞吐吐起来。 苏小叶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条铂金链子，做工精细，还是周大福的。心念一动：“你和屈明涛还没有吹？” “没有呢。我们约好了去同一个大学。” 苏小叶伸手在公交车扶手上一拍，厉声喝道：“你故意考差了成绩去读大专？！” 这么操蛋的做法，她以为段子里才会出现！ “对不起，小叶姐姐。我妈这次对我期望很大，你帮帮我嘛。我离不开屈明涛……”小桃红收了假哭，抓着小叶衣摆轻轻摇晃，倒是真心实意的恳求。 苏小叶热血一阵往上涌，差点儿中了风。 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那条周大福，再看着小桃红脖子上那条网红项链，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小桃红，你怎么那么糊涂！”她恨铁不成钢！ “我怎么糊涂了？女人艰苦奋斗，不就是为了两条路吗？第一找个好男人嫁掉，衣食无忧；第二找个好工作，还是为了衣食无忧。屈明涛家里刚拆迁，分了一大块地，父母做生意有钱，现金好几百万。我还用功念书干什么？只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就行了吧。”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苏小叶心中的声音大喊，偏偏一时之间，组织不起语言来反驳小桃红的歪理。 她瞪了小桃红一眼说：“难道这就是你和屈明涛在一起的想法？” “当然了，难道你觉得我是爱情至上？” 小桃红数学学好了之后，人也变得超乎寻常的理智。 苏小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小叶姐姐，我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考砸，也是为情所困。所以明明是学霸，却自暴自弃了好几年。我不会犯和你一样的错误，我会好好抓住屈明涛的。” 错了错了错了错了啊！ “小桃红，所以你就连我也算计了？” 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让自己出马去说服陶寡妇…… 小桃红促狭地对她眨眨眼睛，狡黠可恶。 苏小叶喘了半天气，见到黄村公交站近在咫尺，忽然冷静下来，“好。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去和你母亲谈一谈。” “太好了，小叶姐姐，我就知道你疼我。”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最好先去看看小屈同学是怎么个想法。他这次考得怎么样？” “和我差不多吧，应该比我差一点。他的成绩一向不稳定。” 小屈同学是为了泡妞才加入苏小叶的补习课堂，没听进去多少，同样地，看透他本质的苏小叶也没有把他和小桃红一视同仁。 谁知道，不用去屈明涛家里拜访，屈明涛母亲已到陶寡妇家里串门兼炫耀：“伦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哎呀，真的是一身儿女债，这下要砸锅卖铁的供他出国了！” 陶寡妇笑得脸皮肌肉僵硬，只是唯唯答应。 “其实当初申请的时候也没想到可以成功。不过人家发达国家和我们不一样，重视综合素质。” “之前那些体育成绩、司仪、唱歌跳舞，全都是加分项。啧啧啧，你说说，要不怎么叫素质教育呢，这才是素质教育啊！” “比起我们高考只会选拔死读书的书呆子，是不是要强很多？” 屈母收到屈明涛的录取通知，今天已经关公巡城似的把全村应届考生的家里一一拜访到了。在陶寡妇家里坐得时间尤其长久，一来杀杀最近风头强劲的小桃红锐气；二来陶寡妇风韵犹存，她丈夫天天馋嘴猫一样在陶家门口乱转，她也要来挫挫陶寡妇威风。 陶寡妇听她说了快40分钟，只觉得屁股肉疼，看到门口多了两个人，还是苏小叶和小桃红，顿时见到救星，大声吆喝：“乖女，回来啦！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却看到女儿泥雕木塑般站在家门口，怎么招呼都不进来。 苏小叶推了一把小桃红，小桃红才慢吞吞走进去。 瓜子小脸上一片煞白。 “小桃红今年考得怎么样啊？”陶寡妇期待又骄傲地追问着女儿。 小桃红抓紧了裙摆，一言不发。 屈母悠闲地嗑起了瓜子：“一定考得很不错。” “我……我考得不太好。” 才说完，小桃红突然冲上了楼梯，砰的把房门一关，传出嚎啕大哭。 陶寡妇脸色“刷”的一下，变绿了。屈母也被这变故吓一跳，讪讪地说：“看来考得不太理想哈？你好好安慰一下她，我先走了。” 放下瓜子，匆匆走出去。她路过苏小叶时，苏小叶面无表情地问：“屈明涛准备出国吗？之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呢。” “我们打算低调处理。呵呵。” “嗯，你们这么做是对的。” 只可惜，浪费了小桃红一厢情愿。 外人一走，陶寡妇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考砸了？！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叶赶紧上前拉住陶寡妇，她有威望，仔仔细细地把事情跟陶寡妇说清楚了。顾及到小桃红的尊严，理由换成了小桃红感到不舒服所以才考砸的。 陶寡妇听了，六神无主地往地上一坐：“这可怎么办噢！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她念高中，如今还哪里有钱供她去念高价大专！” 以小桃红的分数，能去的学校不光很烂，而且光是学费都得一万打底。 “没关系，还可以复读嘛。不如你问问小桃红自己的意见？” 楼上悲声仍在，苏小叶又改变主意。 “你这些天稳住一点，别刺激到她。等过了几天等我来跟她说说。高考失利而已，死不了人的。” 她温和的话语和坚定的眼神给了陶寡妇无限力量，妇人看着比自己小一大轮的年轻女子，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就拜托你了，村官。” 第60章 不擅长拒绝人，她痛恨自己这毛病 这是陶寡妇第一次正儿八经这么叫苏小叶，苏小叶反而不习惯了。 “您别这样说，我不是神仙。” “你读书比我们多，办法也比我们多。” 陶寡妇把苏小叶当成救命稻草抓住。 小叶不擅长拒绝人，有时候她痛恨自己这毛病。 她安慰了陶寡妇几句，话语不外是这个成绩不算差，对于小桃红是可惜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等等。 谁知道陶寡妇冷不丁叹气：“都怪那男人负心薄幸。” 眼前闪过一阵亮光，迷雾被拨开。 玛德，她自己躲躲闪闪为小桃红找理由，原来陶寡妇一直知道？ 冷笑：“小桃红还把希望寄托在爱情上，现在被人抛弃，也应该受一点教训。明眼人都知道屈明涛只是玩玩，谁默许她最后关头谈恋爱的？” 陶寡妇羞愧难掩，低下头去。 “你是你女儿的榜样，最好表现好一点。让我劝她回来读书，可以，但你们母女两个必须先把屈明涛这件事解决了。” 不是没有劝过人分手，那人就是王德君的前女友。那时候才大学暑假回家，那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唇红齿白灵气四溢，和王德君俨然热恋。后来王德君移情别恋，女孩找小叶哭诉，小叶劝了分手。 再后来女孩真的分了手，至今单身，而且怨恨小叶到现在，同学聚会只要小叶出席就绝对不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小叶再不愿意趟浑水。 陶寡妇期期艾艾地答应着，小叶离开了陶家。 过一会儿，楼上突然传来尖叫声、哭骂声。 屈母坐在村口小超市吹空调，口沫横飞：“男孩子多谈几个没关系，反正也就是玩玩。多挑几个无所谓。” 苏小叶在门口水龙头洗手洗脸，趁屈母不注意，捧一把清水兜头兜脸泼过去。 屈母捂着脸尖叫。 “苏村官，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 “那你干嘛拿水泼我？” 屈母红色绉纱上衣湿了水几乎变透明，旁人窃笑。 “我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小叶替小桃红感到不值，陶寡妇默许女儿早恋固然心里充满不切实际的期待。屈母对屈明涛这种教育，简直就是教唆犯罪！ 屈母冷笑：“我知道，你是要给小桃红出气嘛！哼，你也不想想，我儿子是要在外面泡洋妞做大事的，陶寡妇那个克死老公的贱货，她那绝户女儿配得上我儿子吗？” “那你就别让他们成事啊，毁人前途等于杀人全家。你的良心也过意的去！” 苏小叶涨红了脸，动了真气。 屈母也不是省油的灯，提高声音喊。 “喂，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你……”竟然一时语塞，不得不说，这个逻辑也成立。 屈母摆着腰肢背对她：“真晦气，还大学生呢！” 气急败坏地逃走。 …… 这么吵了一架回来，小叶郁闷得蒙头大睡。 不用给那些学生补习了，竟难得一个清闲周末。小桃红打电话给她：“小叶姐姐，对不起。” 语气和软，小叶却不敢再相信她。 “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那天村口的事我听说了，屈明涛那混蛋，根本就是在耍我。” 小叶心口郁闷之气稍平：“你自己想通了就好。你还年轻，以后好的男孩子多的是。” 说出来有些心虚，她自己，不也在顾以谦之后，再没有对谁动过心吗？ 失去顾以谦那年，她也就和小桃红同岁。 “你有空吗？我请你去看电影吧。算是我补偿你。” “好吧。” 单身狗的周末，最不缺就是时间。 当然到了市区，就变成了苏小叶带小桃红逛街。 城市生活很繁华，小桃红只觉得两眼发花，小女孩专心享受眼前，似乎已经忘记了情伤。 “其实我们之前也逛过凯德广场，那条手链就是在这儿买的。” 小桃红指着周大福说。 苏小叶微笑着说：“专柜的自然靠得住。他也下了血本了。” 那条链子她看了价格，是最细小的一款，680元。对于高中生是巨款了。 再说了，有什么东西能够比亮闪闪的首饰更加讨女孩子欢心呢？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她们走进星巴克，穿黑围裙的伙伴殷勤招呼：“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呢？” “焦糖玛奇朵，半糖，加手打奶油。” “小叶姐姐，我不喝咖啡。” “那好，麻烦要一杯红茶拿铁，也是半糖。” 很快出了单，小叶给自己的焦玛加上肉桂粉和豆蔻粉，贪婪地喝一口，眯着眼睛唔一声。 豆蔻粉味道奇特，如榴莲一样，喜欢的人极其喜欢，不喜欢的人极其不喜欢。小桃红闻到豆蔻的味道，皱眉打喷嚏。 小桃红说：“小叶姐姐，好羡慕你。” “羡慕我？”苏小叶挑起一边眉毛。 “你拥有好多。我们这些乡下妹，想都不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 小叶大笑，她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皮肤和天真眼神，这就是围城心理了。她羡慕小桃红的青春开朗，小桃红却羡慕她对物质的驾驭能力。 吃过玩过，小叶对物质态度悠闲，她最大的本事是能够把廉价货穿出随意和高级感。别说小桃红了，寻常同龄人这手本事也比不上她。 但是这一门本事其实最容易学，有几年的时间充裕物质基础即可学会。 而青春……又是另一回事了。 笑够了之后，苏小叶想起杜牧名句，悠悠念叨：“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小叶姐姐，别跟我拽文。我好不容易丢下书包，不要想起那些地狱般的日子！” “等你真正丢下书包的时候，又怀念背书包的好处了！” 小桃红沮丧道：“小叶姐姐……” “那你有什么打算？让你妈一年给你三四万块的学费，念个没卵用的大专？”终于进入今天正题。 苏小叶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审美水平消费水平都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高中毕业生出来浪费时间。 第61章 青春总是相互伤害(1) 小桃红说：“我还没想好。” “小桃红，别嫌我老人家啰嗦。你想要的这些生活，其实不需要依靠某个男人。只要顺顺当当读完大学出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随便可以过。” 小桃红若有所思。 呵呵……之前屈明涛怎么和她说的呢？ 也是在这个星巴克里，他给她点了星冰乐。然后和她说：“小桃红，你看我对你多好，只有我才会带你来这里。我爸妈几百万身家也舍不得来。” “别念书了，念书多苦啊。我舍不得你吃苦。” 言犹在耳，转身却申请了出国。 现在，苏小叶却和她说，这种生活只需要好好读书，靠自己就会有？ 苏小叶握住小桃红的手，看着她眼睛：“小桃红，有钱人的后路永远比穷人要多。如果因为坐在同一个班级里面就看不见彼此差距，那我就白白教你几个月了。” 小叶姐姐的手很温暖，热量自她掌心传至少女身上，眼前的迷雾被层层驱散。 很少和人肢体接触，这种感觉，却不讨厌。 小桃红痴痴傻傻，浑然忘我，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叶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看完电影，苏小叶把小桃红送回家，自己再回金雅苑，进门就躺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好像吃了一吨十香软筋散。 唐棣威拎一袋子菜进来，见她四肢摊开倒着，不修边幅到极点，不忍卒目。 “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子。” “我是老姑婆。” “啧啧啧。” 某人无话可说，自行做饭。 唐棣威厨艺很好，苏小叶毫不客气地蹭饭，吃得很香。 饭菜里多了一道清蒸鲍鱼，一道小龙虾，都是贵菜。小叶蹭完饭，觉得不好意思：“老吃你煮的菜，要不要给你伙食费？” “不用了，吃能吃多少钱。” “哈，最近稿费涨了？” 其实退伍后选择自主择业，会有工资按月到账。而稿费……除了那个电影枪手剧本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进项。唐棣威呵呵：“反正饿不着。” “我总觉得你神神秘秘的。到底你是什么来头？” 小叶歪脑袋盯着室友，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极像对着滚动毛线团的猫。 “没什么来头。就一个被社会淘汰的边缘人。” “边缘人？你是特种部队退役的啊，功臣才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又不止你会做情报工作。”其实她没花多少力气就搞懂了养猪放羊的梗，更有挑战性的，是如何让唐棣威自己说出他曾经的故事。 唐棣威收拾碗筷：“别淘气。” 他不愿意和任何人发生联系，任何人。 那道门紧紧关上。 …… 除了小桃红和屈明涛之外，那几个找苏小叶补习的学生都考得不错。一帮子闲得鸟毛事没有的毕业生一合计，组织了个聚会，邀请苏小叶作为特别嘉宾出席。 苏小叶欣然答允。 谁知道传奇补习魔术手苏小叶莅临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来，大家捧着曲奇、蛋糕、鲜花、烤鸡翅及咖喱鱼蛋等等，聚到陶寡妇屋里。 等到下午三点，唐棣威送苏小叶到陶家，屋里已经聚了二三十个中学生。 黄桂花的儿子黄柏曼崇拜兵哥哥，拖着唐棣威不愿意放他走。 经历丰富的退伍特种兵，被围在中间讲故事，光是讲一下野外生存的经历已让中学生们鼓舌瞪眼啃手指，魂飞天外。 “小桃红呢？” 忽然之间，不见了小桃红身影。 有人说：“刚才见她在厨房里帮忙切水果。” 苏小叶不放心，站起身：“我去看看她。” 她绕到后厨去，正好见小桃红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从后门悄悄出了家门。苏小叶跟在她身后，随着小桃红直奔屈家。 屈家的房子有五层楼高，前面一个大院，小桃红绕到后面，不锈钢后门开着，屈明涛正在用一条塑料水管冲洗自己的摩托车。 “小桃红，你来干什么？” 日光下，一道银光突然闪过，苏小叶大骇，飞身而出：“不可以！” 小桃红怀里暗藏水果刀，捅向屈明涛，苏小叶抓住刀刃，刀刃偏向一边。屈明涛拉开小叶，一串血珠滴落地上，迅速被水冲开，化为乌有。 血迹染红了苏小叶手掌，小桃红惊呆了，手一松，水果刀跌落地上。 苏小叶竟然不觉得痛，随手捞过擦车抹布，卷着自己手掌，推搡小桃红：“快走！” 两个年轻人如梦方醒，小桃红踉踉跄跄跟着苏小叶往回奔跑，屈明涛跟在她身后：“小叶姐姐。” 苏小叶回头瞪他一眼，厉声呵斥：“你给我回去！” 从来没见过苏小叶这么发脾气法，屈明涛被吓呆了，傻乎乎站在原地没有再跟过来。 苏小叶和小桃红跌跌撞撞地回到陶家，血已染红了毛巾。小桃红说：“我去叫医生。” “别。” 小叶阻止她，把毛巾卷巴卷巴一藏，然后发挥神级演技，冲进无人的厨房，打翻一篮苹果，自己倒在地上大喊，“好痛啊！！” 事后苏小叶回忆，这大概是她一辈子的演技巅峰。 陶寡妇闻讯赶来，看到惨状，捂着脸尖叫。 第二个冲上来的是唐棣威，查看苏小叶伤势，皱眉道：“还好只是伤到皮肉，但是得赶紧止血包扎。” “我不去医务室！”小叶尖叫。 陶寡妇捧来纱布碘伏剪刀等物，唐棣威给苏小叶包扎，手法专业。 陶寡妇皱眉：“这怎么割的呀，也伤得太严重了。” 同学聚会上发生流血事件，聚会草草而散。 换回连衣裙戴上珍珠发卡的小桃红，呆坐屋子一角。 唐棣威好像领幼儿园放学小朋友一样把苏小叶领回家，临走时小叶看了小桃红一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如同玻璃珠子。 “小桃红一定被吓坏了。”黄柏曼摇头。 另一个女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但是苏小叶知道，小桃红好不了了。就算以后能够和屈明涛复合，她的心里有一部分已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 回去路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痛，轻轻抚摸着被包扎的地方，忍不住呻吟出声。 “空手夺白刃很好玩？” “……” “还玩上瘾了，嗯？” 苏小叶顿时背上冒起一层白毛汗，原来唐棣威什么都看穿了？ 第62章 青春总是相互伤害(2) 她忍着疼，小声说：“我是为了他们好，别告诉别人啊。”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小桃红为情动刀子，屈明涛玩弄女孩感情导致杀身之祸，范围再大一点，对陶寡妇、对屈家……都不是好事。 唐棣威白了她一眼：“我早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先答应我。” “好吧，我答应你。但现在你要跟我去镇上的医院。” 鲜血从纱布下沁出，把白色纱布染红，不去也不行。 到了镇医院，小叶的刀伤惊动了外科的人。 大家都来看这严重的切伤，有个年纪大一些的，给大家解说：“这是标准的外伤包扎手法，压迫到位，非常专业。已是那种条件下可以做到最好的程度了。大家可以学一下。” 苏小叶囧啊…… 在医院里重新用止血凝胶粘合伤口，做一番专业治疗在走出来，苏小叶的右手被包成了木乃伊。 “这样也好，我可以偷懒不干活了。” “呵呵，你们侯主任一定很不爽。” “我才不管他。” …… 这一次，唐棣威却猜错了，侯成哲对苏小叶的伤势表示了亲切慰问，然后再次把她闲置一边。 毕竟，小叶已经尽了她最大的作用——帮助镇上把苏村段最难啃的那块硬骨头给啃掉了。 眼下，拆迁进度理想，侯成哲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懂得了各种沟通手段。软硬兼施，还学会了如何跟上级汇报进度。 “昨天进度是两间房屋，一个猪舍。”他这样对程文汇报。 “都签好了协议吗？” “是的。” 程文拿出大头笔，在白板图纸上“1号”“24号”两处打了勾勾。 “加油。熬过这段之后给大家补休，好好休息。” “这是应该的。” 走出201办公室，侯成哲返回楼下，把昨天签下的4号屋协议放进自己文件夹里。这样，明天又有可以汇报的进度了。 这不是使诈，只是让彼此压力减小一点儿。 “侯主任。好巧啊。” 人未到，声先至，是恢复元气的苏振晖。他进来之前就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灭了，空着手进来，见到侯成哲先拍肩膀握手。 “苏主任。下午准备拆你家的房子了哦。东西都清理了吧？” “清理好了，师傅也到现场了。怎么？要拍照吗？” “明天有县领导来看进度。” “随便看。我们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 高速公路工期临近，邻县有些地点已开始进场压路基施工了。而这一块的地还没有交给项目组，现在别说宁县，就连全市都盯着这一段。 县里市里，纷纷派人来看。 程文忙于应付检查，底下工作放手交给自己心腹侯成哲。好在苏振晖已归顺，其他小鱼小虾随手解决不在话下。 下午拆除苏家祖屋，成为标志性一刻。 14时30分，牺牲了午睡的黄国正坐镇城建。他的双眼布满红筋：“走，大家去见证历史一刻。” “最近历史一刻也太多。”苏长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苏小叶，你负责拍照。照相机拿上！你那手，能按快门吧？” 苏小叶原本抱着鸵鸟态度躲在一边，闻言，呱呱叫：“怎么有我份儿？” “你拍照技术好。”仿佛不容置疑。 小叶最近跟顾美玲请教了拍照技术，加上自己刻苦练习，有了长足进步，原打算用来娱乐自己，谁知这样也被人抓住不放过。她只得背了那两斤重的尼康单反，上车去。 好在她痊愈能力很强，昨天刚刚把绷带拆掉，换上了大号的ok绷。她这么一切，把右手生命线划长了很多，唐棣威给她拆绷带的时候取笑她，她可能会变成百岁人瑞。 “唐棣威那孙子，就会取笑我。” 小叶坐在车上，思绪乱飞，飞到那个人身上，嘴角不自觉上翘。 很快到了目的地。 苏家祖屋周围一圈已被拆掉，只剩下它兀立在废墟中。原本就比周围建筑要高的古老祖屋越发显得高大。 苏小叶见原来苏红缨的房子如今只剩下半片破墙，心有戚戚：“红缨阿婆呢？” “被安置到宁县宾馆去了。” 经过协调，县府租下一个宾馆，供有需要的拆迁户临时安置，直到安置房落实为止。除了实在没有亲戚可投靠的人之外，大家热情不高。 “应该很快会搬回来吧？” “有地划过来之后，肯定可以安置。现在要务还是先把房子给拆了。”苏长辉说，“你看看，挖掘机到了。” 这挖掘机还是苏振晖公司的，轰隆隆开过来。两三米长的铁臂伸直，铁斗落在院墙上，好像挖豆腐一般挖掉半边。烟尘滚起有两三米高。 苏小叶拍下一系列精彩照片，自我感觉每一张都可以去拿普利策奖。 她在那里拍风景，却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有人拿照相机把她拍摄下来。画面中，年轻的大学生村官卷着丸子头，白麻布衬衫，浅蓝牛仔裤，运动鞋，纤巧干练，古铜色皮肤亮晶晶地，美得惊心动魄。 很快，一则名为基层工作者剪影的文章发在公众号上，呈病毒式传播，传遍了市里。 这天，镇府里来了个陌生女人。她自我介绍叫万芒，是都市报的记者。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非常精确，直奔到拆迁办办公室，一问一个准，就是苏小叶本人：“请问，你是挂职在这里的大学生村官苏小叶吗？” “是的，我是。”小叶还摸不清情况。 “我想采访一下你，问几个问题？” “这个……” 同事们奇奇怪怪地看着这边，苏小叶直觉不妥，婉言拒绝：“我做的只是分内事，都不足一提。要不还是采访咱们领导，说一说怎么克服拆迁过程中的种种艰难困苦？” 万芒笑起来：“那是社会版同事的职责。我是负责写人物稿以及特写的。不能捞过界呢。” “哈哈，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真的不打算接受采访。很感谢你的支持。” 苏小叶婉言谢绝，万芒只好失望而回。 回到办公室里，侯成哲假作无意经过苏小叶办公桌：“那个记者你认识？” 第63章 没有隐私 苏小叶说：“不认识的啊。” “那你接受了采访吗？” “没有。我又不值得采访。” “唔唔，这就好。毕竟在体制里面，说话多注意一点。” 道理苏小叶都懂，但额外敲打，就让她恼怒。她难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吗？！还有没有隐私了？！ 她要炸毛，侯成哲却又要去开会，只好气呼呼地回办公室工作。 下午下班之后躲到205去，好一轮诉苦。 “咱们这一行还真的没有隐私。”唐泽深顺毛，“来来来，喝茶。” 他最近都在泡山楂叶子，说喝了可以刮脂减肥。小叶确实看着他那38寸的腰围逐步缩小，据说已经缩到34寸了。 陆铮和巫清泉奋战在王者峡谷，苏长辉脱了鞋子盘膝坐沙发上，边抓痒边看视频傻笑；小叶和社事办前台，外号“泥鳅”的女孩子坐得好歹斯文一点，可也把腰靠在整个沙发上。 一伙年轻人七倒八歪在205放松，这个地方成为花果山水帘洞——猴子窝。 巫清泉笑了：“深哥，你说我们没有隐私？我们又不是明星！” “纪委、监察、同事，还有各种动不动进档案的材料。不是说暴露在公众面前的才叫没有隐私。” “啧啧啧。” “别啧啧啧了，你知道成龙原名叫什么吗？张国荣原名叫什么吗？不知道吧？我们的档案却连你祖宗十八代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 好吧，大家一阵沉默。 苏小叶弱弱地说：“那我还真不应该接受采访了？” “也不是这样说，如果上级同意，你可以大胆接受。你也是一副名片嘛。而且这张名片还非常漂亮。” 最近夸自己漂亮的人多起来了，苏小叶害羞道：“别这样说，我一点都不好看。” 巫清泉第一个反应过来：”你不好看？靠，你家没有装镜子吗？你家里这么穷吗？！” 苏小叶虽然晒得黑黑的，但身材窈窕活泼，乌发如云，加上会说话的浓眉大眼，越来越有魅力。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弯弯，那招牌笑容可以温暖来自北极的心。 “好吧。我们中止这个话题。你们大家考得怎样了？”苏小叶问。 又是一阵沉默。 泥鳅岳志兰说：“也就是试试水。” “唉，希望都可以上岸吧。” “都别说了！走吧，出发。”肥深批好文件走进来，“吃饭！” 这一晚大家开车到市里的寿司店聚餐，唐泽深请客。大学生村官们胃口都很好，特别是苏长辉，竟一口气吃了25碟寿司，肥深捂着钱包几乎泣血。 “你个死辉仔，回头不给我好好干活，我抽死你！” 苏长辉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作为回答。 众人大笑。 离开寿司店，冤家路窄，竟看到顾以谦和王莞手拉手从另一个包厢里走出来。和顾以谦并肩而行的，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程文？ 这画风，有点儿666…… 苏小叶一下子傻了眼了，站在那儿，不知道动弹。 顾以谦看见她，主动打招呼：“小叶。” 苏小叶回：“顾以谦。” 程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认识？” 小叶还没有说话，顾以谦说：“我们是同班同学，以前关系很好。” 小叶唯唯答应。 意外的碰面，她恨不能赶紧拉开距离。 去拿车时，却碰到意外。顾以谦和程文都喝了酒，由王莞来开车。女司机倒车技术不好，一下子碰到苏长辉的马自达车头。 苏长辉车子还停在车位里没动呢，飞来横祸，顿时心疼得要死。 王莞下车，双手抱臂：“你车子停得太前了。车头突了出来。” 众人看看车位里停得端端正正的马自达：“……” 顾以谦大概觉得自己妻子这话过分，出来说：“多大的事，报保险就行了。” 唐泽深看看旁边站着满脸不高兴的程文，乖觉道：“老板，我车子停另一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程文这才转嗔为喜，唔的一声。 “小兰，小叶，你们两位女生也跟我车回吧。不然晚了不安全。” 岳志兰跟在唐泽深身后就走，苏小叶看一眼顾以谦，王莞警惕性十足地拦在顾以谦身前。她自觉无趣，跟着唐泽深走了。 程文的家就在市区和宁县中间点，一个新建起的大型小区里。唐泽深亲自开车，一路送人。最后送的是苏小叶。 “你那同学的妻子好像对你有不妥？” “嗯，有一点误会吧。” “误会？呵呵……” 唐泽深多精的人啊，一听就懂了。 “老大，别取笑人。我现在对他们完全没想法。” “可是你同学我看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别胡说。” 在苏小叶心底里，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 …… “苏村最后一栋房子交付。明天可以正式把地块上交了。” 八月，最好的消息莫过于这个。 加了好久的班，眼睛熬得铜铃大，签下最后一份协议。拆迁办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小叶，快，把材料送去给程书记。然后办好所有手续，今晚大吃一顿庆祝胜利！” 黄国正俨然胜利还朝的老将军。 苏小叶觉得，他很像老黄忠。 侯成哲走进来：“大家心情很不错嘛。恭喜，我这里有个消息，大家进来开个短会。” 这个人，专门会泼冷水。 大家安静下来，进了里间，关上铁门。 原来侯成哲带来的消息，是邻镇蔗村那边进度缓慢，想要借鉴福镇先进经验，加快拆迁进度，云云。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借你一个人。 “谁愿意到蔗村去？除了工资之外，每天有50元出差补贴。” 侯成哲重点目光落在苏小叶和苏长辉身上，这两个人，一个大学生村官，任期到了就要走的；一个是临时工，刚考完考试，搞不好什么时候要走。 每天50元，一个月22个工作日，多一千块钱。苏小叶和苏长辉的工资都只是2000出头，这一千块很有诱惑力。 苏小叶还没做出反应，苏长辉说话了：“我去。” 侯成哲点头：“好，辉仔会开车能吃苦，是个好帮手。那么这几天你去找办公室林胭，办理好手续。下星期去荷镇镇办报到。” “好。” 晚上聚餐，小叶吃得不多，喝得却不少。 从屋里出来吹风，两脚直发抖。 拆迁工作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么…… 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第64章 人人都有小秘密 远远地，树底下两个人影好生熟悉。 揉揉眼睛走近，她看见田凤仪和陈贵站在树底下聊天。 听见脚步声，田凤仪先抬头，发现了苏小叶，立刻停止了说话，打招呼道：“小叶。你也躲出来了？” “嗯呢，里面烟味太重了。” 三个人都有些拘谨，彼此有做错事的感觉。 陈贵说：“小叶，辉仔去蔗村很辛苦的，那一千块不容易赚，你没必要放心上。” “嗯，我知道。” 田凤仪说：“不过足足一千块一个月呢。其实今天我也想去，但是最近刚下订了房子，要盯着。没办法走开。” 苏小叶瞪着田凤仪，田凤仪捋捋头发，低头：“我们家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在宿舍里。要买个自己的房子。” “你们聊，我回去。” 陈贵扔了烟蒂回身进屋。 田凤仪说：“贵哥认识隔壁的桂荷苑售楼小姐，省了我1个点的中介费。” “最后省了多少？” “这么说吧，我就给了2000块茶水钱。” 苏小叶默默对比了一下，暗自点头，这笔买卖很划算。 人人都有小动作，就她是个傻瓜。 “小叶，你会生辉仔气吗？” 苏小叶摇摇头。 “辉仔也快结婚了。他女朋友在省城上班，听说要辞职回来跟他。” 苏小叶不说话。 “我以为你们会成一对。” 苏小叶这才说：“不可能，我们就是好兄弟而已。” 顾以谦之后，她的心从来不曾为谁动过。 田凤仪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明显笑容深了些：“那就好。团结最重要。以后拆迁办做小的就只剩下你和我了，我们要好好搭档。” 苏小叶不置可否。 田凤仪人不坏，但没办法投缘，这是天生的缘分，谁也没法子强扭。 小叶决定拿出专业精神来应对这层同事关系。 …… 苏长辉离开福镇没多久，所有地块交付完成，程文被点名表扬，十分露脸。 这个办公室的工作，也转为后续收尾。包括拆迁户安置转移、尾款交付、后期协调，等等。苏小叶也因此有机会腾出手来，处理小桃红的家庭纠纷。 这一对活宝母女，真特么和她上辈子有孽缘，竟然又闹上了。 因为陶寡妇不许小桃红复读。 “我们家供不起你读大学吗？！再回去读一年高三，你是不是要把我的脸丢光才算完？！” 还没进屋，进听见陶寡妇的大嗓门。 四婆坐在门口，看见苏小叶，咧开没牙的嘴笑：“你来啦！快进去！” 因为和她外孙女关系好，连带把这个十里八乡最着名的泼妇关系也搞好了。 苏小叶一只脚跨进屋里了，劈头盖脸的，就是母女两个在屋里翻滚扭打。 主要是陶寡妇揍女儿。 小桃红哭着说：“那个辣鸡大专我才不去！再念一次高三怎么啦！” “人家屈明涛的签证都下来了，你特么跟我回去再念一次高三！我以后在村子里怎么做人！” 苏小叶听不下去，走进屋子里，拦在母女俩中间。 这种事情如今她已成为熟练工，陶寡妇保准挠不中她，嘿嘿。 “就算被人取笑也就是十个月的事。等小桃红考上了理想大学之后，谁还会记得她是复读的还是应届的？” “苏小叶，是不是你教唆她的？” “陶姨，小桃红的潜力很大，别让她去垃圾大专毁了她。” 陶寡妇还想要用一套粗言秽语问候苏小叶，突然和她眼睛对视，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充满力量。突然意识到苏小叶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数月前那个对着自己腿发抖的没用鬼。 陶寡妇双膝一软，坐在地上：“你们怎么喜欢怎么办！我不会付补习费的！” “你不给学费我读个屁啊！” 小桃红哭起来。 苏小叶拉起她，说：“你今晚先到我家里住一晚，等你妈妈冷静下。” 冷静不下来，农村女人遇到金钱问题异常清醒，三天过去了，陶寡妇咬定不给钱就不给钱。苏小叶的暴脾气渐渐压制不住了。 “可恶，你到底问你妈要多少钱？搞得她那么铁石心肠！” “六千块。” 这是宁县一中的寄读费用。 苏小叶翻了翻自己的存折，发现不够，她去敲唐棣威的门：“唐棣威，别码字了，出来。” 门开了，唐棣威出现在她们面前：“又要干什么嘛。” “你有没有一万块？借给我。”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苏小叶也不藏着掖着，把小桃红的事说了。 “念书重要，我想给她垫补上。” 唐棣威突然把她拉进房间：“我们进来说。” 关上房门，里面陈设简单得吓人，一张宽大的柏木双人床，被子叠得起棱起角摆在枕头上。人体工程学椅、电脑桌，书架。 距离上一次苏小叶进男生的卧室已经过了六年。她面红耳赤：“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我可以借钱给你，但是你不要再管陶家那么多。” “为什么这样说？” “你和她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 “教你一句话，为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把握好分寸。” “唐棣威，你只是写网文的，你以为自己是大作家？” “我以为我比你大几岁，社会经验比你丰富。” 苏小叶生气，她不喜欢被管。 于是冷笑道：“呵呵，军营里也叫社会？！”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人性这种东西，我比你要了解。你对她们付出太多，知道太少。”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唐棣威还想要说什么，对上小叶带了鄙视的眼神，被刺伤了。 他垂目黯然道：“那么麻烦你打个借条给我。” 女孩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涉及金钱来往，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都将会撕扯去。苏小叶笑容更冷：“好，我现在就写。” 她扯过书桌上的草稿纸，翻过空白页，刷刷刷写出借条：“兹有苏小叶，身份证号码xxxx，借唐棣威一万元整。三月内归还。如有拖欠，此借条有起诉追还法律效力。” 怀着怨愤之心一气呵成地写完，比平时用电脑打字还快。写完之后苏小叶打上手指摸，递给唐棣威：“轮到你签字了。” 第65章 人人有小秘密(2) 唐棣威签了字，面无表情。 小叶心冷透，精致小脸板着，也不太美丽。 “我这就转给你。” “要从网上银行转。” 唐棣威一怔。 小叶感不可思议：“微信和支付宝上限都只有5000，你不知道？” “我没有开通网银。” 苏小叶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室友是不是山顶洞人退役归来。她翻了个白眼：“我明天和你去银行办理。” 一摔门，出去和小桃红吃雪糕。 …… 唐棣威躲在房间里，qq亮着：“猎枪这个月的钱打过去了吗？” 头像是个胡子大叔，名字是骑兵。 “月底再打。” 唐棣威突然想起，自己银行余额只有一万多了，又输入一行：“你还有钱吗？给我几千。” “怎么？” “借了钱给别人，不够花了。” 骑兵：“谁呀？” 唐棣威说：“我那小室友。想要用钱做慈善。” “啧啧啧，那你还借？” “这你就别管了，有没有嘛。我知道你的小说版权刚卖掉了，肯定有钱。” “行了。我也不借钱给你。猎枪父母卡号给我，我打钱过去。” “茵茵今年升三年级了，要开始学英语，我答应给她买个平板学英语的。你给多打点。” “知道。” 骑兵的头像灰了，他们是同类。隶属不同部队，后来用他们的方式找到了对方，从此成生死兄弟。 兄弟，从来不需要多废话。 不过唐棣威知道骑兵吴钊良心里在怪他，怪他多管闲事。那只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白痴女人。 “怪我咯。”他这么想着，打开大神码字，胡乱选了个随机。 锁定字数：5994. 唐棣威：“……” 果然怪他啰。 第二天唐棣威和苏小叶到银行去，苏小叶找到大堂经理：“我们要开通网银。” “请把身份证给我。” “老唐，你身份证呢？” 唐棣威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和她熟悉到她肆无忌惮喊自己老唐的份上了？脑子里又想起吴钊良那“啧啧啧”，伸手摸口袋。一摸，才想起要紧事：“我没有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大堂经理和苏小叶异口同声。 “身份证还没办下来。” 他们这类人，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因为保密协议的关系，也不能出境。想想也是十分不方便。 “这样我们没有办法给你办理诶。” 苏小叶没想到会有这个事情发生，把唐棣威拉到旁边去咬耳朵：“那你之前用谁的卡？” “我妈的啊。” “那把你妈的身份证发过来可以吗？” “这有点难，她不在本地，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懂微信什么的。” 唐棣威有点儿苦恼。 不过，来到银行，在柜员机上转账还是可以的，他把一万块转给了小叶。小叶弯弯眼睛，怪过意不去地：“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好。” 苏小叶决定大出血，请唐棣威到人人渔村吃河鲜。 没想到，才中午11点半，人人渔村生意极好，爆满。苏小叶傻眼了，咨客姐姐说：“你们两个人的话，就等一下位置吧。” “小叶！小叶！”那边1号包厢门打开，苏长辉探出半边身子，“来，进来这边坐！” 苏小叶跑过去一看，一桌子都是福镇的年轻人，苏长辉、巫清泉、陆锐、岳志兰……大伙儿都在。席面上摆了凤爪排骨粉果布拉肠蛋挞之类，都只略动了几筷子。 她……肚子不争气地……饿了…… 唐泽深坐在最里面，笑呵呵地说：“这下人齐了！” “哇，老大你怎么也在？” “刚送完孩子去上学，回来找人出来陪我喝早茶！”肥深招呼走到一边去的唐棣威，“小唐，你也来嘛。” 恭敬不如从命，唐棣威也走了过去，极别扭。 岳志兰笑眯眯给苏小叶和唐棣威添上碗筷，又熟练地用滚烫开水洗干净茶杯碗筷等等。唐泽深拉开旁边的位置，让唐棣威坐到自己身边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本家兄弟。自己人。” 苏小叶加一句：“我们是合租的室友。” “不是你男朋友啊？” 唐棣威看了苏小叶一眼，小叶矢口否认：“不是。” 接下来的时间，岳志兰对唐棣威明显热情起来。 “你也姓唐？是荷镇那边的人吗？” 荷镇很多姓唐的，包括唐泽深也是那边的人。 “不是。我是外地来的。” 说起来，苏小叶还不知道唐棣威哪里人呢。他会说本地的话，也会说客家话，普通话也很流利……喵喵喵？细思极恐啊。 “你以前做什么？” “军人。” “好厉害，我爷爷也是军人，抗美援朝的。” 唐棣威顿时肃然：“老爷子很难得。” “那你是哪个部队的？” 唐泽深打断岳志兰的查户口：“你别那么八卦了，人家会有压力的。不过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特种兵。” “哇，兵王啊！”苏长辉伸长舌头。 唐棣威笑了笑：“不不不，我就是养猪的。现在在家里随便写点东西。” 大家哄的一下，都围着唐棣威，想要让他讲部队里的故事。唐棣威都岔开去了。苏小叶和苏长辉坐一边去细叙分开后各自情况。 “蔗村的情况怎样？” “比之前还要难做。” “那边只是一些农田和几个园林场而已啊！” “本来工作很顺利的，可是那边有个机器厂也要拆。好死不死的，前段排洪渠里放水，有个工人淹死了。厂里的人把尸体搬到我们门口，非说是不满拆迁被逼死的。现在还在撕扯。” 苏长辉说完，喝一口王老吉，两手在面前挥舞：“这边说完这边散掉，别把话带到外头去啊！” 想象那画面，小叶只觉得毛骨悚然，说：“那怎么整？” “荷镇一哥属的，软得不行。赔钱呗。希望下星期可以把工作推进。” 苏长辉又喝一口王老吉，黯然道：“我可不想再进村被人放狗咬。” 想起李嘉明那只非洲犬，苏小叶百感交集。 “所以说我们的感情为什么那么好呢，这都是一起打拼出来的感情啊！” “对。友谊长存。”苏长辉举杯。 小叶和他轻轻碰杯：“友谊长存。” 又想起一件事，小叶说：“怎么今天生意那么好？周末还是有节日？” 第66章 苏小叶冒傻气 陆锐说：“哪里有什么节日啊，这都是因为刚拆完房子，口袋里有钱了呗。” 苏小叶：“喵喵喵？” 陆锐只是笑。 “千年等一回征地拆迁，如今口袋里都有钱了，所以抓紧时间享受。”苏长辉说：“过几天你再看看就知道了。这些日子，城里各个4s店生意好得很呢。” 福镇几条村子的人拿了拆迁款，手头都肉眼可见的宽裕起来了。 尤其是苏村和黄村这两条拆迁房子比较多的村子，基本上拿到手少的二三十万，多的上百万。还不算分到的地款。 而在此之前，在交通方便人均收入较高的苏村，人均每年才能够分到3000块钱；黄村就更少了，只有可怜的几百块。 安置地划了出来，房子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建好的，车子却马上能够买过来开出去炫耀。 在2015年的粤西省农村，买了车子是和儿子考上大学一样，值得摆酒庆贺的一件事。 小叶把钱交给陶寡妇：“这是给小桃红复读用的。你相信我，过了今年之后，你会感谢我。” 却换来对方一阵迟疑。 “你为什么那么好心？” “我只求对得起自己良心。” 陶寡妇收下一万块，表情复杂。 “我三个月之后还给你。” …… 唐棣威依然表示不看好：“苏小叶你这是圣母病发作。陶寡妇不会还钱给你的。” “我已经做好最坏准备。” 一万块能够试出一个人真面目的话，也不算贵。 过了三天，苏小叶回了趟家里，从定期存折取出一万回来还给唐棣威。 这是之前苏振晖买断祖屋份额的钱，她拿去整笔存了定期。 唐棣威愕然：“你这什么意思？” “我打了欠条的啊。还给你。” “呵，原来你还当真啊。” “我说话算话。” 唐棣威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苏小叶。小叶被看得毛毛地：“你怎么这样子看我？” 就像x光机一样…… “你哪里来的钱？” 小叶明白了，她轻松地笑道：“你放心，不会动用我妈的养老本或者走歪路。这是上次我伯伯给我买断祖屋的钱。” “你不是存了定期吗？” “是啊。”自己也就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那你这钱怎么来的？” “不到期也可以区钱的啊。” 唐棣威用高智商脑子略为一转，惊讶道：“你这样会损失好多利息！” “是啊，我也很心疼。但没办法。”苏小叶耸耸肩。 唐棣威真是被震惊了，不是被感动的，是被她的傻气吓的。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算数的人！她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 “好了。我现在无债一身轻了。” 小叶真的觉得肩膀上重压骤减，浑身轻松，这晚无论是洗澡、吃饭、洗衣服、晾衣服，都轻快无比，哼出歌儿来。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唱得不难听，但唐棣威渐渐难受，索性关上门。 …… 苏长辉的预言果然应验了，拿到拆迁款的村民，消费水平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首先买车的人多了，买新房的人也多了，摆酒宴客，络绎不绝。 从八月开始，直到九月小桃红新学期开学，苏小叶赴宴机会与日俱增。 就算有四风压着，但村民自治，都是亲戚关系，她精简了再精简，也少不免一个星期在村酒堂里吃个三四顿的…… 那些减掉的肥肉，渐渐又挂回腰上。 小叶因此很烦恼，忙着跳郑多燕、做keep、节食减肥。却不知道自己因为增添了丰泽，容光焕发，越发迷人。 这天陶寡妇要她一定要到家里去吃饭，小桃红复读的地方终于落实了，没有回母校宁县一中，而是找了关系去z市最好的高中——端溪中学。那是苏小叶的母校，小叶当然很高兴，一口答允。 下午五点，她穿上白色亚麻衬衣，石墨蓝牛仔裤，绿尾小白鞋，飞快奔向楼下公交站。 经过楼下乒乓球台的时候，忽然听见女孩子咭咭笑声：“唐棣威，你输了！” 唐棣威？ 想来出门的时候他房门紧闭，还以为又把自己关在里面码字呢，原来竟然出门了？ 小叶好奇心起，顺着声音转过去。 她看见了，在使君子花架后面，唐棣威背对着她，和一个女孩子你来我往地打乒乓球。女孩子穿着短裙，白色t恤，弯腰举拍的时候美好身段毕露。 她扎着马尾，额头上汗水亮晶晶地，皮肤也因而犹如透明一般，活活泼泼。 两个人的球技都不算好，总的来说唐棣威反应敏捷、手长脚长，比较占优势。不过他在刻意容让，所以女孩子赢得比较多。 有一个球过去了，唐棣威弯腰拾起，“小兰，你打得真好。” 岳志兰笑着说：“你让我。下一球不许让我了，我要凭实力赢！” 呵……岳志兰真有本事，可以把千年宅男唐棣威拉出来户外活动。 苏小叶看着看着，差点笑出声来，捂着嘴转身离开。 那天吃饭的时候，就见到他们两个在交换微信，没想到发展得那么快。 活泼的岳志兰和内敛的唐棣威，想来十分相配。 小叶独自坐在公交车上，前往黄村。 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竟全都是刚才的画面。 下了车去陶寡妇家里，四婆在摘菜，小叶打了个招呼，进屋里去帮忙。厨房里油煎火燎，一个男人在掌勺，陶寡妇给他打下手。见到苏小叶进来，她大声说：“小叶，你先去二楼坐坐看看电视，很快有饭吃了！” “小桃红呢？” “她去了买酒！” “那我去找她！” 苏小叶匆匆跑出了屋子，向小超市跑去。迎面撞到一个人，那人哎哟一声，自行车倒在地上，车轱辘在空气里乱转。人被压在自行车下面。 “对不起对不起……”苏小叶道歉，弯腰去拉那人。 才伸出手，却是一怔：此情此景，很熟悉…… 顿时对地上那嘶嘶忍疼的男人有了亲切感，会心一笑，拉起他。 “你没事吧？” 第67章 意外的遗产(1) 才发现对方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高约莫1米84上下，容长脸，嘴唇极薄，有着天然上翘弧度。剑眉修长入鬓，双眼清亮有神，他穿料子极好的白衬衫，米色休闲裤。幸好今天天气干燥晴朗，不然这么一摔可就把形象全毁掉了。 “对不起。”苏小叶道歉。 男人很和善地说：“没关系。这里是黄村吗？” “是的。” “我想去村委会，方便带路？” “沿着这条路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即可见到村委会大院。挂着国旗很显眼的。” 男人仔细想了想，笑道：“我这人不太认路，还是麻烦你带一带？” 苏小叶聪明，马上明白他意思了。 多少浪漫邂逅都是从带路开始，可惜她无意配合对方演戏。 “我还有事，你多问几个人就行了。” 男人被拒绝，笑容尴尬地怔了一怔，还不死心，说：“这周围没有人……” 苏小叶却已经去远了。 到了小超市正好见小桃红和黄柏曼提了两瓶江小白走出来，苏小叶取笑她：“这酒就是做广告厉害，口感很差的。还不如买牛栏山！” “牛栏山不是老头子才喝的嘛！”小姑娘面红耳赤。 “我很现实的，只求口感，不要逼格。” 小桃红哑口无言，吓得扯着旁边的黄柏曼就走：“快走快走，这女人和我们有代沟，别被她带得我们未老先衰……” 三个人嘻嘻哈哈回到陶家，黄柏曼回家去了。 苏小叶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桃红，看得小桃红面红耳赤：“别这样看我。我们只是刚好碰到。” “一朝被蛇咬，要吸取教训。这复读的一年无论如何都要稳住了。” “我知道。” 苏小叶借了钱给自己，又说服了陶寡妇，小桃红如今对她言听计从。 撕扯完毕，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苏小叶皱眉：“先生，村委在那边，你走错门了。” 这不速之客就是刚才她撞倒的骑车男，如今他扶着他的自行车，形如呆瓜，站在陶寡妇门口。 听见苏小叶说话，陈留回过头，很好态度地说：“我来找苏小叶小姐。” “找我吗？” “是的。”陈留拿出名片，“我是一名律师，想要和你交割清楚令尊苏振堂先生的遗产。” 头顶有天雷轰隆隆而过，苏小叶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陈留又说：“我专程在省城过来，找了你好久。你爸爸留的是你省城办公电话。我打过去他们说你辞职了。我拿到你的手机号码，你却又换了……最后联系了你母亲，她告诉了我你的手机号码和地址。我怕又有波折，索性登门拜访。没想到和你失之交臂，摸到村委里去，他们告诉我到这家人里来找你。” 过程之曲折，堪比人在囧途。 苏小叶越听越愧疚，好生过意不去，轻声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来说吧。” 陈留还是踌躇，看得出，他是精英分子。 他既不习惯这种村屋，现在有好几个邻居溜溜达达地围过来看生人，他就更不习惯了。 苏小叶对小桃红说：“进去告诉你妈妈，不用等我吃饭了。我们改天再约。” 打发走小桃红，苏小叶对陈留说：“到我办公室谈吧。” 陈留感叹于这女孩子的聪敏机变，感激不尽，当然应好。 来到黄村，苏小叶的办公桌在计生室内，黄桂花桌子对面。 她数月没有回来，办公桌上还是光洁如新，有人天天帮她做卫生。 陈留坐下，眼神在墙上的计生宣传画上一扫而过，不敢多看。 陈律师白净耳朵有点微红。 “现在可以说了。到底什么事呢？” 他说有苏振堂的遗产……据苏小叶所知，爸爸生前一穷二白，两袖清风，除了那套属于学校的房子和一辆大众速腾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财产。 所幸母亲有稳定退休金，她的经济才不至于一落千丈。 但，叶红荔总会老，老人多病，得存钱应付不时之需，也不敢再大手大脚花钱了。 “其实这纯粹属于一笔意外之财。”陈留说，“苏教授生前技术入股，参与了一个项目。那项目苦熬了五年，把天使资金花得精光一无所获。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在三个月收到新的款项，这次成功了并且顺利投产。合伙人有良心，特意分出属于苏教授一份来。如今苏教授已经身故，他的所得自然由他的妻子及女儿继承。你母亲叶红荔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说她没心情和能力来应对俗务，全权委托给你。” 越听，苏小叶嘴巴张得越大。 奶奶的，就算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啊。 陈留一向打离婚及财产官司，原本看惯了这种表情，但不知为什么这表情出现在苏小叶的脸上特别显得可爱。他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希望你可以抽时间到我律师楼里办妥相关手续。” “等等，那么到目前为止，我可以拿到多少钱？” 陈留说了个数字。 苏小叶眼前阵阵发黑，这数字她只在几个大园林场的场主赔偿款协议上看到过。 得亏当了几天村官也算见过一点大数字，要搁半年前，她连这数字都想象不出来。 更何况，陈留还加了一句：“之后每年也会有相应的分红。不过，到时候就没有这次多了，算是有个稳定收入吧。” “好。” 两人相约，三天之后到省城里陈留的律师楼里碰面办理手续。 “你在省城哪里工作？” “体育中心东边。” “我之前的公司在体育中心北边。” 陈留对她狭狭右眼：“所以我之前才想要投机取巧，去你公司找你。谁知反而兜了大圈。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欲速则不达。” 苏小叶大笑。 笑起来嘴巴直咧到耳后根，几乎可以看见扁桃体，眼睛弯得看不见，没心没肺到极点，陈留又一次看呆了。 这个女人和写字楼里那些穿着仙女裙眼皮涂成红色天天只会讨论明星吃瓜和口红颜色的所谓异性完全不同。 立刻爱上了她，决定绝对不放过。 第68章 意外的遗产(2) 他拿出手机：“你可以先加我微信，到时候如果不认得路我下来接你。” “不用了，那边很熟。” 有人丝毫不解风情。 陈留尴尬。 苏小叶见状，不忍心，轻声提醒他：“你刚才不是给了名片我了？” 陈留转忧为喜，两条剑眉抬起来：“是，我竟然忘了。” 小叶又是一笑。 送走了小陈，牺牲了午饭，她饿得不行，去小超市买泡面吃。正好唐棣威打电话过来：“你在哪里？” “在黄村呢。” “那没事了。” “你要干什么嘛？” “小兰说想去市区逛逛。我就想要不要带上你。” 这是什么直男思维……苏小叶无语半晌，才指条明路给唐棣威：“人家想和你单独相处，你干嘛带我这个电灯泡？你们自己去就行了。不用管我。” “那你不想回家吗？” 要不怎么说金牛座固执又倔呢，这样都转不过弯来。 苏小叶又好气又好笑：“我不回。还有事和小桃红聊，你们去吧。玩开心点。” 挂掉手机，看着满架子的鲜虾鱼板、香辣牛肉、冬菇炖鸡……实在下不了口。索性买了支雪糕，边吃边走。 …… 就是这支雪糕，晚上坏了事。 苏小叶回到金雅苑就闹起了肚子疼，吃了藿香正气丸也没用。她挣扎了一会儿，休克过去。 唐棣威结束约会，提了两袋熟食回来，开门进来看见小叶嘴唇发黑地躺在沙发上，一箭步跨上去：“喂！丫头，你怎么啦？” 小叶两道纤眉纠结在一起，全身似乎没有了血液，皮色透着苍白。 唐棣威打横抱起苏小叶，冲到楼下。 曾经裂过的腿骨隐隐作疼，还有腹部的刀口……说是三个月可痊愈，这都半年过去了，外皮愈合了，里面被切断的部分还是会疼。他抗击打能力强，一声不哼，把小叶塞进高尔夫里，轰起油门向医院冲。 在去医院路上，苏小叶迷迷糊糊醒了一次。 捂着肚子：“疼……” 弓起身子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唐棣威伸手搭在她肩上：“没事的。” 小叶感受到他掌心温暖，渐渐安静下来。 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把小叶送到县医院。医生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打横抱着半昏迷的妙龄女子进来，首先误会什么。等唐棣威说清楚之后，又改送去内科抢救。 等唐棣威交了钱出来，医生已给苏小叶挂起了平复胃痉挛的药。 “平时饮食太不注意了，年纪轻轻，胃就像一团破麻袋。老了怎么办！” “我会让她注意。” “你是她的什么人？” 唐棣威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答：“室友。” “小伙子很好心，会有好报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通知她家里人，不然出了什么事你负担不起。” “好的，谢谢。” 嘴上答应得好好地，行动却是另一套。 因为知道她最不喜惹妈妈担心。 这种瞒报，也不是第一次了。 唐棣威坐在苏小叶旁边，她呼吸平缓，脸上也有了血色。护士姑娘说：“挂水得两三个小时，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腹中饥饿。 在市区逛了一会街，岳志兰建议看电影，唐棣威表示没兴趣，因此惹怒了小美女。她二话不说约了自己闺蜜去看电影了，唐棣威独自折返，路上买的熟食就是他的晚饭。 结果一口没吃上…… 医院门口有小卖部，唐棣威走到小卖部处买了一只盐焗鸡腿、火腿肠、烟和火。吃东西倒不急，点了烟在小卖部门口吞云吐雾。 当兵的没几个不抽烟，平时在家里注意克制，很是憋得慌。 门口停下一辆车子，踉跄下来几个醉汉，两个醉了的扶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从车后座滚下来，吧唧摔在路边。 不省人事那个手里还攥了一大把钞票，这么一摔倒是摔醒了：“嘻嘻，和我斗？我没输过……” 唐棣威转身帮忙叫了医生护士。 很快这几个醉汉被抬上担架车，送进去。 “什么情况？”唐棣威问。 白袍子医生说：“喝醉酒呗。最近天天晚上都三四单。有了钱不知道怎么花。” 过一会儿，门口救护车声又响起，从车上下来两个脑袋摇个不停的女郎。她们穿着黑色荧光布料的衣服，高跟鞋有11厘米高。浓厚脂粉掩饰不住她们稚气未脱的脸。 扶着她们来的男人惊惶失措：“医生！医生！” 白袍子医生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又迎来这一单，回身一看，顿时皱起眉头：“你们还有脸来！快，报警！” 医院里设有警务室，里面有警务人员值班，闻讯赶来。 那男人丢下两个女孩就跑，唐棣威斜着身子签到他面前，男人不留神，面孔撞到他铁似的肩膀上。男人抬起手平推唐棣威，唐棣威伸手把他胳膊抓住，拗到他后背，右足轻轻送出踢中男人膝盖关节处，男人被制服在地上。 警务人员一拥而上。 “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 这些景象，最近愈演愈烈。 唐棣威连抽烟的心情都没有了，索性回到苏小叶身边，大嚼鸡腿和香肠。 至于苏小叶，第一，她这次是胃出了毛病，吃不下；第二，她吊了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补充了能量。所以不吃也没什么。 她直接睡过去了。 第二天，苏小叶睡醒，看见唐棣威守在自己床边。他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头垂下，安稳合目。两条大长腿伸得笔直，给人稳固无比的感觉。 “又是你……” 苏小叶侧过脑袋，看着唐棣威出神。他的睫毛真长，眼睛很大，方方的下巴，线条坚毅。看到入神，不小心压倒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疼得眼泪直飙出来。 护士进来好一顿数落：“你干嘛乱动？！还有你，要好好看护病人嘛！” 两个人被数落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最后医生进来才罢休。 一轮检查之后，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以后千万要注意饮食了。” 医生都习惯把最坏的结果宣布给病人，苏小叶不打算听。 第69章 我成了富二代 毕竟胃不好，两三天功夫，小叶整个人瘦下去。穿起牛仔裤来，皮带要多打进去两格。 来到省城把小陈律师吓得不轻：“怎么瘦了这么多！” “病了几天。” 她的脸尖了，更显得眼睛大大地，五官立体起来。白衬衫牛仔裤，挺拔地站在川流不息的写字楼底下，和周围粉妆玉琢的娇娃们格外格格不入。 情人眼里出西施，小陈律师觉得这份天然朴实无华，就算千万现钞也不换。 “请跟我来。” 电梯直上28楼，打开电梯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地毯的味道？还是纸张的味道？还是油墨的味道？都有，都不是，那是一种……一种写字楼的味道。 照例是繁忙的，周围的人来去如风，每个人身上都好像装了强力马达。 “到了。” 苏小叶抬头，之间一扇玻璃门，直接看进去，可以见到“陈与陈律师事务所”几个黑漆立体字。 “成语陈？”她咬着没有后鼻音的普通话念。 陈留笑了：“是陈与陈。第一个陈，是我父亲。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专接大公司的法律顾问工作。” “那第二个陈是你吗？” “我还不够资格，这第二个陈，是我叔叔，也就是我父亲的亲弟弟。他是大状。” 所以陈家的家境，不言而喻。苏小叶恍然：“难怪那天你够胆把西玛诺自行车随便乱放……原来是有底气呢。” “你知道那是西马诺的自行车？！”小陈眼睛一亮。 “那个logo很明显吧？”翻了个白眼，“那辆自行车价钱可不便宜。” “平时放在车后箱里和朋友们郊游用，那天不知道村道难不难走，骑车比走路靠谱。” 苏小叶鄙视了他一眼。 她没说出口那句是：“这么两步路也走不了？” 陈留不生气，默默摸头顶：“我不擅长走路。” 生活在大都市里，像他这种人很多。 昂贵的boss皮鞋，也不是用来跋山涉水的；穿在身上的阿玛尼府绸衬衫，如果在村道上摔了一跤沾上了黑影子，就会从价值数千元贬到一文不值。 苏小叶不置可否。 她的沉默和不发一词，在陈留眼中统统演变成神秘魅力，越发神魂颠倒。 再加上即将知道那笔款项…… 家世清白、教授之女、有丰厚嫁妆、受过高等教育……除了工作差强人意之外，这个女孩百分之一百符合他对未来妻子的要求。 陈留收住神魂，凭着多年练就专业态度，把文件一一取出来给苏小叶过目。 “你只需要在这些地方签字，即可继承令尊给你的财产。接下来一应手续，将会由我们跟进。” 一路语言试探外加亲身在这个办公室里观察，苏小叶毫不怀疑。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至于律师费方面……” “我们会合理收取。”陈留很专业地说。 苏小叶点点头，取过笔，在文件上签字。 办妥手续之后，陈留递给她一张卡，说：“请妥善保管好。” “明白。” 小叶把卡片小心地放进钱包里，离开了陈与陈律师事务所。 等她离开之后，陈留才想起应该邀请她共进晚餐的，懊恼得直拍大腿。 …… “小姐，请问需要看点什么呢？” 苏小叶走进珠宝店，一个ba礼貌地迎上来。 面对穿着平凡的她，对方脸上的笑容也仅仅是仪式性的而已。 那ba介绍：“我们这边新到一些时尚款式，很受欢迎，要不要挑选一下？” 她指的是柜台一角的彩宝项链，每一条约头发丝粗细，款式倒是如她所说的一样，一条比一条精巧。 这种项链很受写字楼里的女孩们欢迎，可以换着来搭配衣服打造“高级感”，并且还不会给她们的信用卡或者花呗造成太大压力。 苏小叶微微一笑：“谢谢，我不追求时尚的——我想买钻石。” ba说：“钻石的话，在这边。我们这里有30分的，也有40分的。色泽也很好。” “不，那些太小了。我不要。”那ba讶异地看过来，眼神带着一点被耍弄的愤怒，小叶腿开始颤抖了，她摸了摸自己那张卡片，这才恢复了勇气，“我要看大颗的，裸钻。” ba慢慢地说：“那些……我们有是有，不过比较贵哦。” “没关系，我买得起。” 到底是商业城市，服务态度一流，ba没有奚落或者取笑苏小叶，而是带她进到雅致的休息室里。 “请稍等。” 苏小叶坐在雪白的真皮沙发上，一身疲劳尽消，心跳却越来越快。 大概，她是唯一一个穿衬衫牛仔裤到珠宝店里看5克拉大钻石的顾客了？ “有钱真好。” 她喃喃地说。 很快，店长带着那个ba，亲自托了一盘钻石来到她面前。 “每一颗钻石都有证书，参数都在证书上面写着。苏小姐，不知道你买来有什么用途呢？” “这是我给自己的嫁妆。” 店长讨好地说：“原来是快要结婚啊，恭喜恭喜。” “我还没有男朋友。” 片刻的沉默尴尬。 苏小叶挑好了一颗，说：“你们可以帮我镶嵌好吗？” “可以的，20个工作日就能够来取。又或者我们派专人送过去也可以。” “我上门取吧。” 她拿出那张卡，刷卡支付钻石的费用。手机传来短信，上面的总数只有极轻微变动。 从珠宝店里出来，再走在名店林立的商业旺地，苏小叶已完全没有购买欲了。 “呵，人就是这样。买不起的时候拼命节衣缩食想要买包包，买衣服，买昂贵彩妆，还要拍照上传朋友圈证明什么。但当兜里的钱多到能够随意买的时候，又不稀罕了。” 她约了关月新出来晚饭，不无讽刺地说出自己新体现。 “你不想买，那你帮我买嘛。我看中普拉达的新款很久了，可惜存不下钱来。又不想背太多信用卡的债！” “行啊咱们现在刷卡去。” “开玩笑啦！” 关月新就是个嘴炮党。 要落在行动上，就算一块出去吃个饭唱个歌什么的，都跟苏小叶aa精确到1毛钱。 聊着天，关关还不停看手机，手指不断点点戳戳的。 第70章 消费女郎vs天然女郎 苏小叶抗议：“关关，我们说好什么来着？不能在碰面的时候玩手机！” “——但工作的时候除外。对吧。” 关月新关掉了手机，小叶这才留意到，她眼尾纹深了很多，眼底还带了青黑色熊猫眼。 “关关，注意身体，别换男朋友换太勤啊。”她笑着说。 “谁换男朋友啦，我现在根本没有男朋友。哪里有时间找男朋友哦……” 关关抱怨着，手机响起，是工作电话。嗯嗯啊啊一会儿，又布置了几个任务下去，长吁一口气。 “王莞给小鞋你穿？” “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这个公司呆过，关于销售计划，那是系统人员去做的好不好。你只需要提需求而已。” 电话里关关却还得跟那边解释技术问题。 关关小脸“刷”的垮下来了，开始诉苦：“她真不是人。上任之后露出真面目了，功劳都是她的，锅都是我们的！还要节约办公成本，连一张a4纸都要申请！还逼我炒了好几个老员工。之前留在这个公司就是觉得有人情味，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也没办法啊。现在世道不好，换工作很难的。忍忍呗。” “哇，苏小叶，我以为你会劝我马上辞职走人！” “要理智一点好。你虽然没有房贷，但房租不要付啊？花呗不要还啊？你看看你这条apm的锁骨链，要两三千块钱吧？半个月工资就这样下去了，嗯？还有这个新款的牛血红口红呢？” 机关枪似的一连串打出去，换来关月新臊眉耷眼的笑。 更气人的是，还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这可是娇兰的诶。你要不要试一试？” 拿出新欢来，大理石的盒子，里面还配有镜子，专柜价430元一个。 “听说你房租也就一个月1500？” “是啊。划算吧？” “这里四个口红可以让你一个月有瓦遮头。” “没有这个口红我一个月没脸见人。” 苏小叶没话说，关月新趁机蹂身而上，把口红涂到她小嘴上。 “哎呀，牛血色不适合我啦！” “谁说不合适？好好看呢。” 苏小叶拿起纸巾要擦掉。 餐厅门拉开，男侍应生说：“陆先生，您来了。位置已经留好，请往里面坐。” 苏小叶看到关关脸上表情变了，划过一丝窃喜？她迅速回到位置上，斯斯文文的坐好，长发不经意垂落胸前。 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刚才一定要来这家日料店吃饭，是为了邂逅某人吗？”苏小叶低声问。 “才不是。不过，他确实经常来这里。” “他”？有情况了……那眼里的亮光，不会为了某个同性而亮起。身后有沉稳脚步声，苏小叶回头，惊喜道：“陆锐？！” 陆锐身边站着陈留，两人都一脸惊喜。 “小叶？你怎么会来省城了，来到也不打我电话。”陆锐来到小叶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来，“好久不见了。你妈妈还好吧？” 关月新和陈留两个，傻眼了。 陈留反应快，迅速坐下，“你们两个认识？” “小叶的爸爸是我大一时的老师。” “我正在代理小叶的遗产案子。” 乖觉的侍应生取消了原本陆锐定的位置，把座位移到这边来。关月新到这个店来就是为了偶遇陆锐，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陆锐也不介意多个朋友聊聊天。 至于陈留，眼光根本没有离开过苏小叶。 这就是上天说的缘分吗？本来错失了约饭的机会，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茫茫大都市里，偶遇一个人的几率有多大？就像中奖一样的概率，砸中自己头上。 再看看她，和刚才又不一样……原来涂上了口红。嘴巴上多了一抹血色，如饱满的车厘子，更显诱人。 精巧的手握寿司送上来了，她把山葵末涂在鱼生和饭团中间，再把鱼生的一面沾上酱油，整个塞入口中。随即唔的一声眯起眼睛，露出猫咪一样餍足神态。 陈留恨不得伸手去顺顺小猫咪的毛。 期间陆锐提起自己公司人手紧缺，云云，都听不进去了。 好在还有关关充当陆锐忠实听众，无论多枯燥乏味的公司是非，她都听得一脸专注，频频点头。 吃完饭，苏小叶要去赶城轨，陈留说：“我有开车来，我送你吧？” “不客气，地面交通这会儿不顺畅。我坐地铁更快。” 陈留又被拒绝。 看着苏小叶离开，陆锐问：“你想追她？” “对。” “异地恋不容易，你绝不会去一个十八线小城市发展的吧？” “当然，我会想办法把她叫到大城市工作生活。” “她有家庭负担。” “只是一个妈妈而已，孝敬母亲是所有子女的人生必修课。” 反正她又不是扶弟魔，陈留绝不介意对岳母孝顺。 “陈留，你理智一点好。” “我很理智。” “要不然我带你去认识两个人，你再深入了解一下苏小叶其人？” 陆锐指的，是顾以谦夫妇。陈留想了一想，答应了。 …… 自己成了大城市某个精英圈子里的口头谈资，苏小叶完全不知情。她今天接到一个特殊任务，晚上九点集中在福镇镇府里，拿到分发给自己的荧光背心和照相机。 “拍照？干什么？” “治安联防。”陈贵说，“来，阿铮，你和你师姐一组。” 陆铮也穿着同款装备，来到苏小叶身边：“师姐你一会儿跟在我旁边就好。” 阵势不简单，苏小叶心里打鼓，第六感提升到最大值。 “到底要干什么嘛？” 唐泽深带队。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好嗨哟”夜店，才抵埗，就见到好几辆警车守在门口。一个肩膀有花的英伟中年像守候已久，“都到位了？” 唐泽深客气地说：“到了。” 英伟中年说：“好，开始行动。” 他们在夜店里带出好些男女，一个跟着一个，双手举起搭在前面人肩膀上，鱼贯而上警车。苏小叶派了一些场面不那么难看的照片，跟着大队一路呼啸，直达宁县公安大院里。 第71章 福兮祸之所倚(1) “尿检。”英伟中年人狠话不多，伙计们执行力也很强。 唐泽深递了支蓝芙蓉王过去：“卓sir，好久没有搭档联合出动了。” “之前平安了那么多年，特么的突然闹幺蛾子！”卓牧点了烟，给唐泽深也点上，自己深深吸一口，喷出烟雾来，“年纪大了，好久没熬夜，都不习惯了！” “最近县里确实不太平。” “为什么？” “有钱了呗。人一有钱就作妖。” 卓牧突然白眼唐泽深，“还不都你干的好事！” “哈哈，你可以怪我，不过我也只是执行而已啊。” 都知道只是无厘头开个玩笑而已，拆迁修路，原是好事。政策补偿，也只是执行到位。谁会想到整个世界会因为大量金钱的涌入而变得疯狂？ 就像菜刀放在店内，有人买了去做菜，有人买了去杀人。 金钱之罪，罪不在金钱。 “小叶，你要去看看怎么尿检吗？” 苏小叶不会放过长见识的机会，就算巫清泉劝说她：“别去的好。” 她还是跟了陆锐过去。 只见十来个不会超过22岁的女孩子在饮水机前排队喝水，一直喝到肚子胀鼓鼓的，喝到尿急为止。 “哇，好残忍。” 苏小叶站在陆锐身边，捂着眼睛。 一杯水下去的时候是解渴，但十杯八杯灌下去就是折磨了。 “有多少哈皮有多少折堕啊。”陆锐鄙视她们。 女警说：“有尿急的跟我上洗手间！” 可是这些女孩还是苍白着脸不肯去，有几个憋得脑门青筋暴起了。 “没用的！憋不住濑出来也可以去检验！” 女警严厉呵斥。 小叶见到有好几个女孩偷偷把水吐掉，有几个衣服被水打湿了，苍白的日光灯打在她们脂粉脱落的脸上和斑驳的衣服上，很丑。 她转过脸，不解：“这么丑的女孩子，一晚上多少钱？” “身高1米6以下300，1米6以上400。会说外语的另算。” 有几个女孩粗胖胳膊腿在面前晃，小叶大吃一惊：“这样也要300？！” “这里的灯光和店里灯光可不一样。喝过酒和没喝过酒，看她们眼神又不一样。” “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干这个。” “想要有钱随便花，又不想辛苦工作，就这么着了。更何况现在宁县大环境这么好，男人有钱就变坏，正是这些人捞钱的时候。” 那几个吐水的女孩小动作被发现，女警重新拿了大桶的水来让她们喝，三五杯水下去，女孩们肚皮鼓起，难受得哭了起来，脸上黑乎乎流下两条长痕迹，更显丑陋。 苏小叶毛骨悚然，扭过脸不敢继续看下去，背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身后传来喧哗，原来有个女孩在地上倒了下去，浑身抽搐，嘴角冒出白色泡沫。 “毒发了！快找医生来！快！”卓sir富有经验地呼喊着，迅速指挥早就在旁边候命的医生过来救治。 他在女孩身上摸索一番，摸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小颗粒。 把小颗粒里的粉末小心倒在白纸上，送去检验。 “纯度很高。这些都是‘好货’，价格不菲。看来消费水平确实提高了。”唐泽深看臭虫一样看着那被送下去的女孩子，“以后这种行动估计还会很多。” “哼。毒来了，赌档还会远吗？” 收队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沉闷。 唐泽深最后说：“去吃宵夜吧。我请客。” 把公车放回去，换上各自私家车，到河边吃水蛇粥。 水蛇粥宵夜档也很热闹，z市有着地方特色的宵夜文化，每天晚上十点半之后，吃货们的黄金时段才来临。闹市区没有什么可吃的，近郊处各色的麻辣烫、烧烤店、甜品店、乃至粥粉面饭，无所不包。不讲究环境卖相，只有一个标准：好吃夹大件。 单单是吃水蛇粥，在z市也有讲究，那就是主要吃蛇还是主要吃粥。 吃蛇，就要选用肥大水律蛇，三斤起步，五斤无拘。用粥水煮至火候恰好，捞起蛇段大嚼。可以沾酱油、也可以沾辣椒酱，如果喜欢清淡的，就那样吃也无所谓，落得个清甜无渣。 吃粥，选的是一斤以下小蛇，两三条一锅，细心熬煮。蛇肉几乎全部烂在粥水里，临上桌之前撒上香菜葱末，水米柔腻如一，是养胃的无上妙品。 苏小叶胃不好，主动提需求：“我吃粥。” “好，照顾肠胃病人。” 唐泽深命巫清泉去点了粥，另外有大碟炒米粉炒油菜清炒猪血辣炒田螺等物，比晚饭还丰富。 又一个电话打到荷镇去，把苏长辉叫过来。 小叶忙着发微信给唐棣威：“我要吃完宵夜再回，你留门给我。” 岳志兰说：“小叶，威哥哥很照顾你。” “威哥哥”这称呼，让苏小叶有刹那失神。 唐泽深八卦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发展到，我被发了妹妹卡。” 众人：“喵喵喵？” 唐泽深说：“我以为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谁说的。他太闷了，逛完整个商场说不了十句话。不是我的菜。” “那你喜欢怎样的？” “要阳光帅气，会打扮有品味，最好还要温柔一点的。” 有个人在苏小叶脑海里浮现出来，她被自己想法吓一跳，偷偷看向陆铮，师弟专心看手机，完全没有把岳志兰的择偶要求听进去。 又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唐泽深问：“那么小叶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老大，你这是想给我们扯红线吗？”苏小叶不答，反问。 “有合适的就给你们介绍啰。我这种老男人，整天没事可做，只有做媒人等收红包了。” 陆铮插嘴：“小兰还年轻一点，师姐可真的要抓紧时间了。不然要做老姑婆啦！” 苏小叶抄起筷子当飞镖甩过去。 加班之后胃口特别好，等上菜后，苏小叶吃了很多。 至于发胖？ 那是之后再考虑的事了。 六个人吃饱喝足，一结账，才两百多块钱。巫清泉忽然说：“我靠，好划算。喂饱六个人还没有一个小姐出台费高。” “混账，你不如说还没两颗那啥贵？这样也能对比吗？” “小弟说错话了，小弟认错。” 巫清泉的话值得玩味。 在暴富面前，人真的特别容易堕落吗？ 苏小叶想起自己也继承了一笔遗产，心里敲起了警钟。 “不，小叶，不要。”她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堕落。” …… 第72章 福兮祸之所倚(2) 虽然大家都很不愿意见到，但是，宁县的治安，确实一天比一天差了下来。 类似的扫黄打非联合行动，各种治安联防成为他们工作的新日常。 常常半夜出发，跑得腿细。 出去两三次之后，一天晚上九点紧急集合时，唐棣威叫住了苏小叶：“今天又出去？” “对呀，这次去另一个夜场。” “拿着。” 他递给她一个圆圆短短的柱状物，外皮光滑，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充满可疑。 苏小叶瞪着他：“……” “不要这样子看我，这是防狼棒，按这个开关就有电流通过。可以电晕三个成年男子。” 他上网比对了好几家店，才选了这个性价比最高的。 原来是这样？ 小叶欣然收下：“好，谢谢你。” “你小心点。” “知道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小叶丢到脑后去了，毕竟大家都忙。 在这期间小叶还抽空到省城去办理苏振堂遗产事宜，好在有陆锐帮忙，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替她省了好多麻烦。 这天是黄村每季度一次查环查孕的日子，苏小叶回村里协助。 黄桂花是妇女主任兼计生委员，早早到了村委办公室，把计生检查室的门打开通风。看见小叶，说：“小叶你来得正好，把钱点一下，再核对一下育妇名单。” “好。” 按规矩，每个回来查环查孕的育妇都会得到50块钱误工费。 苏小叶手脚麻利，很快做妥手头工作。 镇上会派技术员来操作才超声波机器，技术员叫黄粱，却是个女人，还是个肥婆。和苏小叶很熟了，指着机器取笑小叶：“来来，要不要躺上来检查一个？” “不要不要，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你以为黄花大闺女不会有炎症吗？” 赤果果的话语，完全不带掩饰的，苏小叶也是强大，沉住气问：“炎症会怎样？” “其实也没怎样。要注意的是增生，会让人烦躁。烦躁暴怒又容易刺激病灶恶化，从此开始恶性循环。” 黄粱对着苏小叶好一轮科普，直到育妇们嘻嘻哈哈结伴而来，才告一段落。 说是协助进行计生检查，完全不是某些影视作品里误导的那样，抓人放狗拆房子。事实上，这件工作很玄幻：苏小叶坐在办公桌前，核对身份证，放育妇进去。等育妇出来之后，打个勾，给50块钱现钞，走人。 就这么简单，换个初中生干都错不了。 “给你，50块钱。” “怎么这么点？隔壁苏村发100的呢！” 音调很高，语气很不友好，苏小叶揉着被刺痛的耳朵抬头看过去，见到的是一张容长的脸，这个女人头发染黄，扎成马尾在脑后。眉毛纹得长长黑黑的，极细而且眉尾挑起发蓝。法令纹很深，看起来就知道不好相与。 旁边有人说：“红姐。走吧，逛街去。” 这人名叫李艳红，外省嫁到村里，是陶寡妇隐退江湖之后填补第一泼妇空缺的猛人。旁人劝阻等于火上浇油，越发添了她找茬的兴头，她上前一步，抖着法令纹说：“苏村有100，为什么我们没有100？村里又不是没有钱，你以为我不知道拆迁赔了多少钱给集体？” 这都哪儿跟哪儿了。 村委办公室顿时乱起来。 碍于身份，苏小叶又不能辩驳。 黄桂花走出来说：“拆迁款不是都分了给各户么。你要吵，去找黄玉良吵去。别再这里捣乱。” 她有威信。 门外又来了个神助攻：“我以为谁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呢。原来是李艳红啊。你老公不给你钱，就别把晦气发在无辜人头上啊！” 是陶寡妇来了。 “什么我老公不给我钱，你有老公吗？” “我没老公，但是我有钱啊。我们队长可是不花巧不含糊，按照户口本人数把钱发到我手里了，整整六万块呢。你们家呢？” 陶寡妇抛了个白眼给李艳红，李艳红两片薄嘴唇哆嗦起来，乱骂：“有钱也是绝户头！” “死捞婆，难道你自己生的不是女儿？肚子那么大，不是肿瘤就是息肉，想要活多几年命就学学我，少点攀比计较！” 陶寡妇的嘴，比毒蛇还阴损，而且消息灵通，连李艳红长息肉都知道。 李艳红完败。 陶寡妇于是成为英雄。 工作结束之后，黄桂花唉声叹气：“玛德，现在都心气高了，50块误工费也嫌少了！” “正常。谁兜里攥了个几十上百万的还瞧得上这一百五十的啊。” “陶姨，小桃红开学习惯么？”苏小叶问。 “还好。就说住校吃不习惯食堂，还说没想到端溪中学的学生那么拼搏，还多才多艺。” “小丫头长长见识不错的。”苏小叶微笑。 “希望可以生性一些吧。还是小叶好，从小学霸，不用妈妈操心。” “我妈也操心的。她现在脾气很坏。” 自己忙于工作，陪伴母亲的时间也很少。苏小叶说着说着，不禁黯然。原以为回来工作可以多点时间照顾家里，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你早点找个男朋友回去，你妈妈的脾气就好了。” “也要有合适的才行啊！” 小叶的心也是冷硬无情的，那扇门关上之后，无意为任何人打开。 “快到七月七了，说不定会有约会？” “七月七是什么？要值班吗？”小叶天真地问。 陶寡妇和黄桂花对望一眼，对这丫头彻底没词了。 …… 随着近年来传统节日的复兴，有一些传统节日成了公众假期，有一些传统节日不放假但有庆祝活动。 “联谊？这是什么鬼？” 看着面前的通知，苏小叶一条眉毛挑起，满头黑人问号。 陆铮说：“就是大型相亲呗，把同个系统里的单身男女集合在一起，玩玩游戏吃吃水果什么的，让团委那边有材料可写。” 岳志兰说：“今年我们福镇是重点关注对象。你们几个村官都很多人打听。” 苏小叶自动把自己摘出去：“他们才是年轻帅气，我比你们都大。” “可是你最漂亮啊。” 苏小叶窘迫。 正好有电话打进来，连忙走出去接听。 第73章 关关辞职 “小叶，我过来出差，有空带我逛逛你们z市吗？” 是陈留。 苏小叶还在犹豫，又有一条微信进来，是关关的：“我今天中午城轨抵达，你来接我，我辞职了！” 为了这一条，苏小叶一蹦三尺高，回复陈留：“我可以带你逛，不过要带上我的朋友。” 她自己借了陆铮的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开去城轨站接那二位省城贵人。 先接到的是关关，见面就问辞职理由。 关月新火气十足：“王莞太过分。不但把公司搞得一塌糊涂，还在背后造谣中伤你！” “又关我事？” 苏小叶自问都辞职半年了啊！ “对呀。她说是你离职之前欠缺太多程序，导致积重难返。被我听见，跟她吵了一架。还有更加过分的……” “还有？” 关月新踌躇了一会儿，才说：“她还对那个陈律师说你读书时和师兄牵扯不清，堕胎好几次。” 苏小叶：“……” 苏小叶觉得自己的膝盖好疼，真的。 她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王莞呢？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王德君吗？ 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么校花小姐姐的心胸可真够狭窄的……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陈留出站了，他一眼就看到站在出站口接车的两个小美女，笑眯眯地走过来。 “陈律师。”关月新热情地打招呼，“早知道和你同路，我就买同一班车了。” “这就叫没缘分。” “好伤心！” 关关有口无心，调节着气氛。 她很识相地说：“小叶，我想起我家里叫我回去吃饭，要么你送我回去好了。我就放你们飞机，不和你们吃饭了。” 苏小叶只好听她的。 她开车把关月新送到城东的家里，小区很小，只能送到门口。她把车停下，关月新下车，俯身到她耳边：“小叶，他对你很有意思，你要抓住机会啊。” 小叶刚想要辩解，关关那厮，已一溜烟跑了。 “啧啧啧。”摇着头关上车窗，她踩下油门。 小城市的人习惯回家午饭午休，交通高峰期有四段。他们恰好碰上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路况繁忙。苏小叶开着陆铮的“小黄人”，在车流中灵活穿行，眼看主干道绿灯还有3秒钟转黄，一油门冲过去。 陈留抓着车门扶手，啊啊哦哦的乱叫。 某人面不改色，从容地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 “你下午还要去见客户吧？地址在哪里？” “在百花园玫瑰苑。” “那我知道去哪儿了。” 苏小叶最后把车子停在本地三十年老字号“烯芳源”门前，店面不大，装修古朴。门口牌匾竟是颜体手书，用玻璃框镶嵌挂起“烯芳源”三个大字。 推门进去一片清凉，香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煲仔饭很出名。”小叶热情介绍，“炖汤也很好。我从小吃到大。” 陈留看到菜单上有“狗仔鸭”字样，大惊失色：“狗仔鸭？！你们吃狗肉？” “不是，是用草果、姜蒜等作料焖鸭。让原本带腥味的鸭肉变得比狗肉还好吃，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那还好……” 陈留松了口气，下单的时候，却点了这个狗仔鸭饭。 老字号便宜量足，首先端上两碗例汤。 一看到那浓郁汤水，里面扎扎实实的放了胡萝卜、马蹄、猪骨、玉米、薏仁茨实，用料十足，火候老到。 然后是两小碟油菜和咸菜。 油菜也就罢了，咸菜却很精彩，清、甜、脆、嫩，空口吃也不太咸。 陈留用咸菜就汤，一口气下去一碗，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疲劳一扫而空。 小叶起身，自己走到冰柜里打开，拿了两盒菊花茶，一人一盒。 “这个牌子没见过？” “本地的牌子。叫肇泉。” “味道很好，很清爽。” “更重要的是够便宜，一块钱一盒。” 陈留大吃一惊，一口菊花茶呈扇形喷到地上：“一、一块钱？！” “嗯！” 小城市风景好，美女多，食物好吃，小陈希望以后能够多点儿来这边出差。 煲仔饭送上来了，苏小叶喜欢吃窝蛋牛肉饭，而且大口吃肉，相当豪爽。 “你好能吃。”陈留想起写字楼里那些天天嚷节食的女同事，每天吃白水鸡胸，她们还没恶心他已经受够了。 “体力消耗大嘛。而且我之前有120斤呢，最近才瘦下去一点。” 看着她高挑的身形，陈留真诚地说：“你这个身高，120斤才是正好。” “哈哈，到那时候就不是这么说了。不过要我亏待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狗仔鸭饭也很好吃，不过和眼前心上人愉快相处比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陈留问小叶：“你下午要回去吗？不回单位的话，就在这儿等我，晚上再带我去逛逛。” “我们下午团委搞七夕相亲，我不想去，早就请了假的。” 她不想去相亲，陈留心里一喜，眉眼弯弯：“那我晚上约你，好不好？” “唔，我还有点事，再说吧。” 苏小叶确实有事，她要陪妈妈去体检。 妈妈最近脾气总是很暴躁，小叶担心她内分泌失调，好说歹说，给她买了个医院体检套餐，预约在今天下午。 换句话说，就算陈留不来，她今天也没打算去参加那傻气冒烟的相亲…… 下午两点半，她接到了妈妈，来到市中医院体检中心。 拿到单子要抽血，叶红荔已经先慌了：“什么！？要抽六管血？！我不要，我身体好着呢！” “妈妈，我钱已经交了，这可是两千多块钱的体检套餐呢！你不检查也是浪费了的啊。” 小叶很了解妈妈，知道最管用的劝服手段就是简单粗暴列出价钱。 果然，叶红荔一听要两千块，马上变了脸色：“你骗我，体检不都是几十块的吗？我们社区也定期组织老人体检的……” “那些普惠性的体检和专科体检怎么一样！社区是黑白超，我们是彩超，还有增加的这些细项。没关系，就当花钱买健康了。” 小叶苦口婆心。 第74章 比我好的男人你哪里找? 在女儿劝说下，叶红荔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还嘀咕：“就这次啊，下次可不许了。” “知道了。”小叶压根没打算听她的。 这种体检一年一次。 等到明年？ 叶红荔早就忘记自己说了啥了！ 一轮折腾下来，要过十天才有全部体检报告出来。苏小叶带叶红荔回家。 叶红荔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小叶，今天七夕，你没有约会吗？” “唔，不急。” 小叶还没想好是否应陈留的约，她比较倾向把两人关系保持在工作上就好。 “还不急？你上个月刚过了25岁生日，女人过了25就天天贬值了！” 小叶气得笑起来：“妈，我又不是猪肉，摆了一两天就会嗖的一下臭掉。怎么会说是贬值呢？” “你少跟我牙尖嘴利的，反正对于女人来说，嫁人才是第一要务！” “我补充一下，对于穷女人想要赶紧找张长期饭票的才是这样。我们现在已经有钱了，我可以慢慢选。” 之前孤儿寡母的，叶红荔的担忧还有道理。 而现在……现在苏小叶底气足得很。 叶红荔眨眨眼睛，觉得有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 晚上，苏小叶在家里磨磨蹭蹭，陈留电话打过来：“小叶，出来吧。” “我有点忙。”小叶对着电视抠脚丫子，敷衍推辞。 “忙到几点？我在你家门口了。” “啊？这样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了。” 苏小叶骑虎难下，叶红荔洗完澡经过，鄙视了葛优瘫的她一眼，“有约会就赶紧去！我不给你留门了！” 妈妈，你这么赶女儿出门，不太好吧？ 苏小叶草草打扮了一下，画了个淡妆出门。 陈留打了个专车等在学校门口，车子品牌不俗，好些经过的女学生投来大胆目光。还有敲车窗问路的。 小叶来到时，见到这幅画面： 一个穿着吊带雪纺蛋糕长款连衣裙的小姐姐，站在车旁边：“大叔，请问你来找哪位同学呢？有我认识的吗？” 小姐姐瓜子脸，底妆雪白，眼皮深红，黑长直的头发瀑布一般垂落。 陈留微笑着对她说：“我不是来找你们同学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眼睛在车标上来回扫，“这个是什么车子？我不认识呢……” “别摸我。” “可以让我拍个照吗？” 陈留：“……” 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姐姐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拿出美颜相机咔咔几下。 苏小叶正好来到，“咳咳！” 小姐姐看着苏小叶，顿时满眼不甘。 陈留说：“我要等的人到了，你下车吧。” 小姐姐下车，和苏小叶擦肩而过时，清晰可闻地说：“什么鬼，原来喜欢绿茶挂。” “绿茶，总比贱要强。” 小姐姐炸毛，回转身盯着苏小叶脏话连篇的骂。 小叶完全没有听，上车，对陈留说：“开车。” “这边的大学生都这么open?” “你恰好遇到极品而已。”小叶面不改色。 她情绪平静，既没有为别人感到羞耻，也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侮辱。 穿过闹市区，还是到了白熊馆所在的湖前一带。苏小叶这次去了另一家酒吧，名叫“枝枝酒廊”。这个酒吧很小，门口伪装成自动贩卖机，做得跟真的一样，一不留神就在它面前经过了。 拉开“自动贩卖机”，才发里面别有洞天，小小的酒吧，光线很昏暗。店里约莫五六张桌子，进门右手边是胡桃木做的吧台。 这里是苏小叶同学的表弟开的，相对去别的地方，这儿更能够让人放松。 坐下来之后，长得白净漂亮的小奶狗老板过来了：“小叶姐姐，真是稀客。今天带朋友来吗？” “阿泰，我要一杯金酒。”小叶对陈留说，“今晚我请客，别和我抢哦。” “别闹了，我不习惯喝女孩子请的饮料——我要一杯威士忌。谢谢。” 毕业之后第一次和异性单独出来喝酒，小叶心情也有些异样。 ——在她心里，和唐棣威在家里喝酒不算出来。 气氛完全不一样嘛。 阿泰端着两杯酒上来了，透明的金酒装在利口杯里，里面放着一个圆球状的冰块，随着动作叮叮微响。 陈留举起杯子：“干杯。” 苏小叶和他碰杯，喝了一小口。 “听顾以谦说你酒量很好。” 来了。 “一般般啦。” “我看你应该也很能喝的。” 话题很尬，明显的没话找话，苏小叶说：“可以不要提顾以谦吗？” “为什么？因为他是你的初恋吗？我不会介意的。” 小叶心想：“我才不介意你介意不介意。” 她冷冷地说：“如果你决定和一个人交朋友之前，习惯先查她祖宗十八代的话，那么我们肯定做不成朋友了。” “小叶，你反应太大了。”陈留叫屈，“我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才多问了一点。你也可以查我的。我会把我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你交代。”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兴趣。” “我也不介意你之前插足过顾以谦和莞莞之间。小叶，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别那样。” “我想你误会了。第一，我从来没有插足过别人感情。第二，我答应招待你，不等于我答应和你谈恋爱。” 小叶这才看清楚陈留这人，他中午的伪装，在酒精作用下消失殆尽。 律师外表下，也不过是油腻男人。 陈留说：“可是我喜欢你啊。” “谢谢，你是好人。” 发了好人卡，苏小叶一口把酒喝完，站起来拎包想走。 陈留按住她的包包：“小叶，我的条件不差吧？你现在的圈子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 “你条件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 小叶用力扯包包，陈留按着不放，伸手去拉小叶胳膊。 “放开我！” “大庭广众的，别撒泼。” 两个人撕扯起来，陈留毕竟是男人，力气比较大，一下子把小叶给扯了个趔趄。 小叶收势不稳，整个人跌落在沙发上，陈留抓住她手腕：“别走。” “放开我！” 第75章 防狼电击棒第一个牺牲品 情急智生，小叶伸手进包里摸出那个防狼电击棒，迅即无论地伸到陈留腋下，电流声吱吱一响，陈留翻着白眼倒在座椅上。 阿泰听见响动奔过来：“小叶姐姐，这男人要非礼你？！” 小叶捋捋头发，冷静地说：“不是。他喝多了而已。让他在这儿睡到自然醒吧，我要回家了。” 阿泰不放心。 小叶又说：“酒钱算在我账上。” “好的。” 走出酒吧，夜风一吹，小叶才觉得头重脚轻。 真特么的倒霉，还以为自己会有一朵桃花开，谁知道还是恶心的烂桃花。 她心情恶劣到极点。 阿泰帮她叫的滴滴专车已等在“枝枝酒廊”门口，小叶打开后门坐上去，司机大姐说：“哗，你喝了很多吗？” “还好吧。”小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 司机大姐说：“酒味好重，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嘛。” 大姐也是好心，但小叶已听不进去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六点起床，开车一小时回到福镇。算陆铮够意思，把车子借给她两天一夜。还车的时候，苏小叶突然想起一件事：“陆铮，你有陆锐的微信吧？推送给我。” …… 陆锐很顺利通过了她，苏小叶直接问：“陆锐，顾以谦到底说了我什么？” 陆锐回复：“顾以谦什么也没说，是王莞说的。” “王莞为什么那么恨我？” 小叶躺着也中枪啊。 “你抢过人家男朋友，人家能不恨你吗？” 苏小叶：“……” 陆锐又一条信息发过来：“陈留是我朋友，同时也是我的重要商业伙伴，小叶，别怪我。” 陆铮怪异地说：“真是奇怪，你们有什么误会不能当面说出来啊？” “当面？你以为去一趟省城不用时间吗？” 特么的，就跟拉屎时屁股上叮了个蚊子似的。 打嘛，弄得自己一手那啥；不打，又叮着难受…… 苏小叶别扭啊。 “我哥他现在就在鼎盛楼喝早茶啊？” 原来陆锐也回来了，早上才到的福镇。 苏小叶来势汹汹地到了鼎盛楼楼下，热血嗡嗡上头的感觉消退，放慢脚步来。 谣言四起，她要怎么遏制？ 陆铮跟在她身后，担心地看着她：“师姐，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有些人要和我过不去。”苏小叶面无表情地说。 “那人该不会是我哥吧？” “你说呢？”苏小叶把事情一长一短，跟陆铮说了，说到后面不禁泪盈于睫。 她真的很委屈。 陆铮羞愧难掩：“师姐，我们都清楚你的为人。对不起，我替我哥道歉。” “呵，也难怪陆锐会误会。我们村官算什么，一群工资2000的屌丝……他们就不一样了，写字楼金领。” “我听说，最近他被一个女人缠得厉害，那女人想要上位。可能哥哥因此有些杯弓蛇影了。” “那也和我没关系……” 脑海中一个面孔突然清晰出现，所有线索连成一条。 苏小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 陆锐和黄玉良坐一块喝早茶，谈一单生意。生意谈完了，话题转到苏小叶身上，陆锐问苏小叶有没有交往密切的男朋友，黄玉良摇摇头：“没听说。” “这就对了。她最近抓住我一个当律师的朋友，想要爬上来。” “小叶会这么现实吗？” “都是成年人了，谁不会为自己考虑啊？” 陆锐想起苏小叶那个闺蜜关月新，关月新就是这样抓住自己不放的，缠得他好头疼。 原本打算睡睡就好聚好散，谁知被那娘儿们看上了，最近还学会了在那个日料店蹲点，害得他都不敢去了。 恨屋及乌，同理推得，小叶也不是好货。 他鄙夷地说：“枉我当初看在她是苏教授女儿份上，对她高看一眼，原来也免不了俗气。” 黄玉良忽然抬起眼睛，看着陆锐身后：“小叶？” 陆锐身子一震。 回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的，不是苏小叶又是哪个？ “堂堂大男人嘴巴那么碎，嗯？” 陆锐阴沉沉地说：“我又没有说错。” 苏小叶说：“来，你跟我上车，我带你看点东西。” 陆锐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依言照办。陆铮等在门口，看到两人都脸色黑沉地走出来，不禁左右为难地搓起了手手。 苏小叶说：“陆铮，麻烦你开车，带我们到我家。” 在车上她打了个电话给陈留。 陈留一接电话，很气急败坏：“苏小叶，你耍我？！” “你立刻到这个地址来。” 苏小叶把金雅苑的电话甩给了陈留。 回到家里，唐棣威穿着衬衫牛仔裤准备出门，看到苏小叶不对劲，奇怪地看她一眼。苏小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陆锐看到她和唐棣威举止亲密，哼的一声。 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 陈留来到，进门的时候满脸火气，看到陆锐又是一阵。 “人齐了。”苏小叶静静地说。 陆铮说：“师姐，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来，请看。” 苏小叶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口袋。 打开第一个口袋，里面一叠继承文件，就是这段时间里苏小叶办妥的手续。 第二个口袋，是房屋认购书，是苏小叶抽空去买了，还没有交房子的。 第三个不是文件袋，而是首饰盒。 苏小叶打开一个，里面放着那枚五克拉的戒指，灯光之下晶光璀璨。陆锐和陈留同时被那戒指照花了眼。 苏小叶再打开另一个，是一套黄金头面，刚刚给自己买还没来得及放进保险柜的。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为了钱勾搭陈留的吗？”女孩平静地看着陆锐，“你认为我需要为了钱勾搭男人吗？” 陆锐躲躲闪闪着，不敢和她目光接触。 “我原本打算考察一下，如果他真的值得交往我就和他在一起。也许可能投资他自立炉灶开个事务所。不过你们好像更加愿意相信王莞？” 陆铮疑惑地问：“王莞是谁？” “是……”陆锐说，“是我们的同学。” “我没有说相信她，我说了，你也可以查我。大家先小人后君子，以后交往可以更加毫无保留。”陈留很懊恼，他不应该太相信陆锐的，他开始恨陆锐多管闲事了！ 第76章 闹剧落幕 陆锐狼狈不堪：“我不知道小叶这事儿，再说了，不是你请教，做兄弟的也不胡乱给意见啊。” “是你自己提出介绍顾以谦和王莞给我认识的！就在上次日料店见到小叶之后！”小陈气得红了眼，额头上青筋暴起。 苏小叶走到饭桌旁边，摸到唐棣威的不锈钢烟灰缸，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巨响吓得几个人都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们要撕扯，到外头去。” 陈留懊恼道：“小叶，我说过你也可以查我。” 他身家清白，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苏小叶轻声说：“我不需要查你，也没有兴趣查你。不过我也不喜欢被人查。” 陈留很狼狈。 小叶指着那些财务证明，惨淡地笑： “你们那么关心我的经济状况，我就开诚布公跟你们说了好了。” 她一样一样地把东西重新收拾好，全过程面无表情。陆铮默默过去帮她，小叶没有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陆铮错觉，他好像见到小叶眼里有泪光在闪。但是想要仔细看清楚时，那一点星光又不见了。 陈留和陆锐挺直腰板坐在他们对面，完全被小叶吓呆了……要知道，平时她给他们的印象，都是很好说话很乖巧那种。 陆铮瞪了他堂哥一眼，陆锐才开口：“小叶，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你可能觉得我听力不太好，没有听见刚才你在鼎盛楼里说的话？” “我……” “做男人做成你这样，我很看不起你。”苏小叶坦然地说。 她的炫富很坦然，她的鄙视也很坦然，她做的一切都很坦然。 陆锐感到招架不住，谁想到关月新的闺蜜竟然会这么硬气。 “你们可以走了。” 她下了逐客令。 三个大男人被扫地出门，极为狼狈。大门关上那一刻，陈留才如梦方醒，回过身去拍门：“小叶！我知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小叶！” 他把门敲得山响，整个楼道充满了嘭嘭声。 “你在我家门口鬼叫什么？”唐棣威瓮声瓮气地问。 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楼道里，他们都看到拐角垃圾桶一地的烟蒂。 陈留说：“不关你事。” 唐棣威眼神变冷。 陆氏兄弟见识过他的战斗力，连忙把陈留拉走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他们三个人走了。 唐棣威侧身让开，冷眼以对。 等几个人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他才回家，打开门进去，见小叶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过去拍拍她：“小叶。” 有点儿担心，原来那几个男人这么不是东西，图女人的钱……这不是软饭硬吃么！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男人。 小丫头别哭就好。 小叶紧紧地粘着沙发，一动不动，唐棣威伸手扳她肩膀。 “丫头，别这样！” 小叶翻过身来了，眼睛肿得老高。 哭是哭完了，嘴唇乌紫：“我冷……” 那种寒冷刺骨的感觉，从尾椎骨直透天灵盖，真的是浑身发抖没错。 唐棣威说：“我倒杯热茶给你。” “有酒吗？” “有也不让你喝。” 一杯花旗参茶下去，苏小叶感觉好了点。 “刚才那几个，怎么回事？” “好复杂，要从哪里说起呢？”苏小叶说，“我的遗产代理律师想追我，结果被陆铮堂哥给搞黄了。” 她语言能力强，一句话高度概括好了。 唐棣威脱口而出：“靠，这不是神经病吗？” “对呀。人家觉得自己是精英，看上我是我走了运，要把我家底查清楚了才放心追求。我索性把家底亮出来啰。” 活脱脱就是一场闹剧…… 苏小叶苦笑：“都说人红是非多，这人有了钱，是非也多。” …… 没过几天，苏小叶成了小富婆的事，就随着陆铮那张大嘴巴传遍了福镇镇府。 肥深看到苏小叶还是兢兢业业地上班，大为惊讶：“小叶，你怎么还回来上班？” “我任期还没满呢。为什么不回来上班？” “你已经那么有钱了，出去找工作啊做生意啊嫁人干什么不好？干嘛还要苦兮兮的跟着我们上班？” “嫁人没人要，做生意没头脑，找工作，我现在没有工作吗？” 肥深张口结舌，摇头晃脑。 重新投入工作的小叶从陈留那场闹剧中挣脱出来，变得生龙活虎。 更妙的是，今天还可以下乡，真的太好了！ 九月的福镇乡村，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美丽的鸡笼山在湛蓝天幕下起伏延绵，像一大块碧玉卧在南岭大地上，赏心悦目。 他们今天是做消防排检，一路沿着鸡笼山绿道开车到山顶上，重点检查各个观景平台的配套设施是否到位。 “登山的旺季很快就到了，要事前做好检查。” 肥深耐心地对几个年轻村官说。 这天就连林胭也被从办公室里挖了出来。 小叶穿着运动鞋牛仔裤，她体力极好，蹭蹭蹭往上爬。岳志兰提醒她：“小叶姐姐，别那么快。秋天山上的蜂子可猛了！” “没事，这地方才不会有黄蜂！” 苏小叶来到半山腰的观景平台上，凭栏远眺，哗的一声。 只见福镇全景尽收眼底，广袤的平原上阡陌纵横，簇新楼宇错落其中。白云悠悠飘过，在镇上投下片片阴影，岁月仿佛凝固不前。 高速公路选址就在他们脚下，沿着山脉由东向西，有一些房屋已被拆除了，有一些还没有，露出黄黄的泥土本色。 “沧海桑田呢。”苏小叶百感交集。 肥深说：“你看着这是块平地，其实这儿五十年前是一片坑洼沼泽。是以前的人一担一担泥土把这儿担平的。我爷爷、我爸，都参加过劳动。现在几年一变样，他们就算回来，都认不得这里啰。” 苏小叶知道，肥深的父亲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爸一直在福镇工作到退休，退休才两年就没了。 肥深父亲去世的时候，整个宁县去了最少一半人。 没有命令，纯粹出于自发。 陆铮轻轻念：“青山绿水埋忠骨。” 青山绿水埋忠骨……而他们，只是过客。 那么他们以后，又将会葬在哪里？ 这片地方这么好，他们到底在这里落下痕迹了呀。 天苍苍，云悠悠，小叶心里似悲似喜，泪盈于睫。 “来，这个点没问题了，我们去下一个点。”肥深说着，向山上走去。 第77章 山火抢险(1) 这条绿道是全省最长的绿道，横跨好几个县。说是绿道，设计上考虑了行车补给方便，有四米多宽。某些弯道上还能够会车而过。 除了主干道上的休憩站之外，还有步行梯，上面也有休息站。 “注意看看有没有烟头和火种。要是引起山火就麻烦了！” 大家听见了，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沿着步行梯仔细检查。谁知，还真被逮到个吸烟的了。这人是黄村三队的代表，人长得白，人送外号白俄。白俄夹着支五叶神站在拐角垃圾桶前面眯着眼睛吞云吐雾，肥深看见，破口大骂：“白俄你个死扑街，居然明知故犯在山上吃烟？！你想死就早点说！” 白俄慌得手忙脚乱把烟按灭，连连求饶：“深哥！好巧啊！我下次不敢了！” “快中午吃饭了你还来爬山？” “嗯嗯……也不是，我死鬼老爹咽喉炎说不了话，我到山上挖两棵草药回去煮凉茶给他喝。” “挖草药你锄头呢？” 白俄嘿嘿笑。 唐泽深凝神一想，胖脸拉长：“你们在上面干嘛呢？” “就……就玩两手嘛……最近底下抓得严，我们就到山上来呗。” 肥深“靠”的一声，巫清泉和陆铮一脸恍然大悟，剩下几个女生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岳志兰抓住陆铮问。 陆铮简单扼要地说：“开赌档。” 肥深极其灵活，飞快向上走，来到观景平台上，十来个汉子收好了东西，一个一个站起来打招呼。 白俄搓着手在旁边赔笑：“我们也就玩玩。” “要玩别在这地方玩，都给我滚！” 那些村民逃出生天，哄的一下作鸟兽散。 肥深拍着大腿骂人：“草，搞得乌烟瘴气！你们赶紧把这儿收拾了，确保所有火种熄灭。” 大家忙活起来给那些人打扫善后，把果皮纸屑清扫起来倒进垃圾桶里。烟蒂中不少还在冒青烟的，全都拿水彻底浇熄。 巫清泉对肥深说：“深哥，刚才那个庄家没有见过。” “一定是外地来的。他们都是鲨鱼，闻到钱的味道就过来，不把村民口袋里的拆迁款榨干不罢休。”肥深说，“回去我写份函给派出所吧。唉，这些人有钱了就胡搞。真是乱来。” …… 小叶原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心里去，照常做自己工作。 但是没过两天，出事了。 那天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苏小叶就觉得不对劲。 “老唐，你一大早煮什么东西？怎么一股怪味？”揉着眼睛打开房门走到厨房里，却是空的。没有人。 空气中臭味弥漫，她光脚站在厨房门口傻眼。 唐棣威带着两盒布拉肠，站在门口。 他也皱着眉头。 “你有闻到那怪味吗？” 苏小叶想问的问题，被他抢先问了出来。苏小叶挠挠头上乱糟糟的呆毛，说：“闻到了，我还以为你煮糊了面条咧。” 唐棣威摇头，指着窗外正要说话，小叶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 小叶光着脚丫子跑进房间接电话。 黄国正在电话那边咆哮：“小叶，红岭山起火了，立刻回办事处集合！” “山火？！” 啪！黄国正把电话挂掉，再打过去忙音，估计通知别的同事去了。 唐棣威敲着门，说：“你看。” 小叶冲到阳台，一看，之间红岭山上一缕浓烟冒出来。黑色的烟柱没入云霄，却没有见到有明火。她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飞奔回房间里换衣服。 手忙脚乱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穿了些什么，好歹没有光着腚。穿了最残破的球鞋， 正在忙碌，唐棣威走过来，把早饭递给她：“吃一点。” “我没胃口。” “保留体力。别自己乱了阵脚。” 这人好像什么风浪都见过，说话永远带着一股力量。小叶听了，草草咽了几口。心情紧张之下，梗着喉咙干呕起来，唐棣威塞给她一盒牛奶，好歹把嗓子眼里的食物冲了下去。 “还有这个。” 他把自己用的打火机给她，小叶不接：“你疯了，我们去救火，又不是去放火。” “你先带好，别离身。”他坚持。 小叶接过打火机往裤兜一踹，飞奔出门。 她前脚踏入福镇大院，后脚就看见黄国正的车子开了进来。原以为兵荒马乱的情形没有发生，看着该干嘛干嘛的大伙儿，小叶心定了一些。 由农办蔡主任牵头，不到十分钟，整个福镇镇办的青壮全都集中到院子里。 “大家把斗笠带好。男的扛锄头，女的拿扫把。” “每人身上必须有四样东西：水、报纸、手机、火种！” 从武装部借来的军用水壶全都被灌好了水，一人一户。斗笠也是一人一顶。 林胭问：“为什么要带火种？” 菜头解释给她听：“遇到风向变化的时候，原地烧空白地才有可能躲过火头。不然山火从树顶上过，刘翔都跑不过它！” 苏小叶在旁边听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打火机。 金属质感的火机，摸起来冰冰冷冷，眼前出现唐棣威的脸。 没有时间给她胡思乱想，出发了。 边往山上赶，各种叮咛源源不绝传入耳中。 “锄头砍草，远离火源。另外折树枝打火头，记得选小火头来打。” “女生呢？” “男前女后。” 男生们听见，紧上几步，走在女生们前面。 蔡主任说：“要迎着火头上，如果风向一变，马上后撤。” “那火势蔓延怎么办？” 小时候学过救火小英雄什么的……那课文苏小叶还会背呢。 “任何时候，安全第一，财产第二，人命无价！” “蔡老大，这话听起来不太正确。” 大家不敢当面喊菜头做菜头，喊他蔡老大。 “我哪句话不正确啦？生命没有第二次，这是任何时候任何场合的铁则！” 这么严肃认真，大家都感到凛然。 唐泽深也跟着来，他长得胖，跟在后面，到山脚就停下了。 “大家小心！记得随时听从指挥，这不是开玩笑。” 第78章 山火抢险(2) 大家齐声答应，尤其几个年轻的。 菜头对唐泽深说：“交给我好了。” “森林公安、武警、村治安队的都已经有人在上面了。你带的人最嫩，注意点。” “我知道。” 空气中的焦臭越来越重，苏小叶抬头看过去，只觉得那烟柱又粗壮了几分，有几棵突出来的树顶被燃着了，暗红火舌若隐若现。 跟着大家向山上走去，一开始走着绿道，对于他们来说都小意思。 到了着火点正下方，开始爬山。这是真正的爬山，完全没有路那种。一条被人脚踩开的路隐约出现面前，那是先前上去的人开辟的。 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上去，已经不光是觉得臭了，简直呼吸困难，眼睛也进了东西，泪水止不住的往外飚。大家戴上口罩，手拉着手向前走。 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小叶还算镇静。她自己也觉得惊讶，她什么时候心理素质变得这么好了？ 林胭就不行了，泪盈于睫，小叶拉着她的右手，只觉得那只手冰坨子似的，手心全都是汗。 突然之间，林胭左手从她前面的巫清泉手中滑出，她尖叫着重重摔在地上。小叶连忙把她扶起来，林胭捂着膝盖哭叫：“好痛！好痛！” 蔡主任连忙上来察看，挽高裤腿，林胭雪白的小腿上被刮了巴掌大一大片花痕，膝盖破了皮，暗红的鲜血沁出。 “蔡主任，我能不能不去了？脚好痛。”林胭哭哭啼啼地。 “你不能坚持吗？” “我很想去，可是不行啊，好疼。” 菜头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不勉强。你可以自己下山吗？” 林胭拉着陆铮的手，软软地问：“陆铮你陪我下山可以吗？” “我是男人，走不开。” 陆铮拒绝得干脆利落，林胭脸色不好看了。 这时山顶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野兽在大家头顶喘出了一口粗气，所有的树叶哗哗乱响，带来毛骨悚然的感觉。 菜头脸色一变，站起来：“不好！风向变了！”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森林山火最怕就是变风向。风向一变，就会带来火势变化，分分钟死灰复燃。而且风助火势，那火烧起来两三个人高，瞬间就能够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菜头的老家怀县，是个山林比宁县要茂密三倍的地方，每年防火每年烧，他早就有经验了。周围环扫一圈，只见再往上十米有一道斜长的土沟。 那是之前村民种桉树时挖出来的排水渠，后来修建绿道把桉树林全都征了，没有人再种桉树，这排水渠也荒废了。 而且，桉树林在当地有“毁地林”之称，要水要肥极厉害，再肥沃的土地种上三五年桉树，都会变得贫瘠。 这一带地方就是如此，别的地方都长了纠结成团的乔木灌木，唯独这一边只长了些茅草。 菜头指挥着：“快，我们快过去！” 大家一起向排水渠靠近，林胭还在哭哭啼啼，小叶拉她，拉不动。她哭道：“我脚痛，走不动！” 小叶火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大小姐还作死！ 她抡圆了巴掌，一耳光甩过去：“要哭就回去哭，怕你刚才就留在山脚！” 特么的，都在这山上了，还作！ 林胭捂着脸，吓得瞪大眼睛，眼泪挂在睫毛上。 苏小叶说：“快走！” 见没有人理睬自己，眼前热浪滚滚，大火从树上烧过来。 林胭在地上爬起，跑向排洪渠。 脚痛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速度。 菜头如同大将军，指挥若定。 “清泉、阿铮，你们去锄草。” “大家背对着排水沟，一字排开放火！” 转了风向，火从上而降，好像一只陡然膨胀的怪兽直从山上扑下来！还没有见到火的影子，已经感到灼热，还带着些头发烤糊的香味。 小叶打着打火机，点燃报纸。 这只打火机极好用，那么猛烈的山风，她手抖成筛糠，还是一下点着了。那边巫清泉就没有那么走运了，他用的一块钱一个那种塑料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灭了，还把自己的手给烫了，嘴里骂娘手里乱甩。 小叶说：“用我的。” 巫清泉接过，奇怪地问：“你又不抽烟，怎么会有打火机？” “朋友放我这儿的。” 大家没有多问，用唐棣威的打火机一个一个点燃了火种，迅速烧出一块空地来，挤成一团背靠背，等待火头烧到。 山火来了！ 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大地，天空迅速变黑变黯，苏小叶看着远处的树叶变焦打卷，先是冒出丝丝白烟，然后噼噼啪啪的燃烧起来。 胆战心惊，大自然的威力恐怖强大如斯！ 山火过去，也就短短数分钟。 这几分钟比几辈子还要长…… 好在风停了，远处人声鼎沸，小叶睁开眼睛，看见大批人从山上赶下来，跑向这边。大家知道福镇镇府小分队遇险，第一时间来营救。 头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消防直升机来了，它投下水弹。刚才还在肆虐的怪兽迅速被制服，蔡主任组织大家分散去打火头。 他问林胭：“你还能走吗？” 林胭一言不发，提着扫帚跟陆铮和巫清泉一组，向西边着火点走去。 苏小叶说：“她应该没事了。” 蔡主任点点头：“没事就好。来，你跟我一组。我们赶紧把这几个着火点打灭。” 抡起胳膊干了一天，腰酸背疼。晚上还要留人在山头守过夜，防止死灰复燃。 这是男人们的事，陆铮带队，把女人们统一带下山解散。 治安队的村妇是自己骑摩托车过来的，到了山下一哄而散做饭去了。边走边嘻嘻哈哈，好像他们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山火，而是去赶了个集。小叶吐了吐舌头，暗暗佩服这些女人神经粗壮。 “中国女人好像有一种升起的力量，什么都压不垮她们。” “陆铮，你别致敬我偶像行不行？” “汪曾祺也是我偶像。” 苏小叶举拳砸陆铮肩膀，陆铮笑嘻嘻躲开，回手塞了一物到她手心里。小叶愕然，陆铮说：“还给你啊。” 原来是唐棣威的打火机。 “这是唐大哥的吧？军品，牛逼。” “嗯，今天出门他塞给我的，我当时还问他来着。幸亏有这个打火机。” “你要回去代我们都谢谢他。” 小叶笑了笑，胸中升起一丝淡淡的骄傲。 唐棣威又一次帮了她。 …… 苏小叶开门进屋，唐棣威以为家里进来个野人。 第79章 纵火疑凶 头发连着下巴，都是黑灰。说话时亮出白牙。衣服裤子上全都是泥垢，脚上鞋子磨破毛边，鞋带呈现焦黑色，左脚那边似乎短了一截。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草灰味和汗味，眼睛黑白分明，笑嘻嘻的。 “好像很高兴？” “还好活着回来。” “那点山火死不了人吧。” “难说，我们遇到风向骤变了，差点儿成了烤鸭。” 唐棣威眼神一变。 “不过好在菜头有经验，带了我们临时烧一块白地出来，躲过了火头。” “蔡主任在农办20年了，经验丰富。” “还给你。” 唐棣威接过小叶手里的打火机，说：“你赶紧把自己洗干净吧。” 苏小叶把自己洗了三遍，才把自己洗干净。 她搓着还滴水的头发走出浴室，看到唐棣威在她卧室里，把她换下来的t恤牛仔裤往大黑胶袋里塞。小叶大叫：“喂喂喂，你干嘛动我东西！” “你这衣服还打算要？”唐棣威感到不可思议。 苏小叶包着头发走过去，一把夺过：“当然要了。这可是我的战衣！” 等过几年不干村官了，她还能对自己才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炫耀这件衣服：你妈妈我当年就穿这样往着火的山林里冲，真是威风无限…… “小姐姐，脏得不能穿了啊。”唐棣威嫌弃，“你能不能讲究一下个人卫生？” “我这就拿去洗。” 人洗了三遍，衣服也洗了三遍。 那双被烧坏了的鞋子只好进了垃圾桶。 恢复清丽动人真面目的小叶，躺在沙发看电视：“今天多亏了你，巫清泉那小子，带了个打火机来打不着火。最后还是用你的打火机点了。还有林胭，真是大小姐一个，这么多人不叫苦不叫累，就她出幺蛾子……” 她话多，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好像鱼在吐出一串一串泡泡。 唐棣威耐心听了半个小时，耳朵疼，正想要让她闭嘴，身后的声音却自己停下来了。 他把目光从电视机前移向身后，苏小叶闭上眼睛，发出浅浅的鼾声。 她睡着了。 “靠，还真能说啊。说到直接睡着吗？”这是憋坏了。 唐棣威把小叶挂在客厅的呢子外套拿下来，给她盖上，自己回了房间。 半夜，苏小叶被热醒。 “好热……靠，谁那么缺德，把呢子外套盖我身上？！” 现在外面气温还28度呐…… 她把呢子外套搬一边去，挠着头发坐起来。 “我睡着了吗？”捶打着沙发上躺得酸疼的腰肢，“腰酸背疼的……” 滚回房间里呼呼大睡，很快就到了天亮。 …… 苏小叶接到上面通知，要写这次抢险的报告，先各个科室写了交到办公室里去汇总统一上报。她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着起火来？” “听说有人在上面抽烟喝酒打牌，烟头没有及时踩灭引起的。那人得喝一壶了！”田凤仪幸灾乐祸。 “啧啧啧。” 火灾起因既然能够传到苏小叶那里去，上层那边自然早就通了天。 班子开会，程文脸色黑沉如水：“出了这件事，我现在想知道到底是谁干出这种鸟事来！” 唐泽深说：“差佬还在上面干活，现场没听见找到什么线索。” 程文眉毛拧得愈紧：“没有线索？怎么可能没有线索？”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比犀利哥还犀利哥的菜头走进来。 令人窒息的味道顿时充满会议室。 坐在最边上的侯成哲捂着鼻子向旁边让出老远。 菜头坐下，他在山上守了一个通宵，脸皮焦黄眼睑浮肿，两只金鱼眼布满红筋，嘴唇爆了皮。 他身上那股馊味儿，让周围人退避三舍。椭圆形会议桌，他一个人占了小半，其他所有人占剩下面积，显得相当拥挤。 程文和颜悦色道：“辛苦了，来，先喝杯水。吃早饭了没？” “在山上和他们说了。”菜头说，“玛德，苏村那帮小子，坑死我了！” “苏村？难道是苏村的档口？” “特么的，不是他们又是谁！那帮小子高考完跑到山上烧烤赌钱，烟蒂乱丢，惹出大祸来！也是那几个小子不长眼，慌不择路的跑到山后面的谢村去了。” 程文说：“谢村不是刚在村头村尾装了监控录像吗？赶紧看看去。” “对呀。现在卓sir干活去了。” 会议不欢而散，整个福镇镇府上空那团云都乌沉沉地。 唐泽深让巫清泉跟着自己，去了苏村。 进了苏振明的大屋，房子里死气沉沉，散发着一种酸败的味道。 没有烟火气息。 凌乱的客厅里，到处散落着啤酒、泡面盒子和烟头。唐泽深在沙发角里把宿醉未醒的苏振明挖起来，苏振明嘴里还嘀咕：“六个六，斋！” “斋你个大头佛！” 一杯水泼过去，苏振明嗷一嗓子醒了。 “深哥！” “苏振明，你至于吗，才赚了那么多钱。怎么把日子过成这副逼样了？” 苏振明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有烟吗？” 唐泽深从胸前口袋摸出一包芙蓉王，苏振明眼睛发亮，伸手要接，唐泽深自己叼了一支烟，把烟盒子塞回原处。 “你先去洗把脸，回头再问我要烟！” 片刻后，苏振明一脸水坐回沙发上喘大气。唐泽深坐下：“你家苏晓文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卧槽，你自己儿子你不知道？”要不是打不过，唐泽深真特么想撸袖子揍苏振明，“你不会包庇他吧？告诉你，纵山火可是大罪，要坐好几年的。而且他入了谢村监控录像的镜头，逃不掉。如果这些天他回来找你，你赶紧带着他去自首，这样还能博个从宽处理！” 苏振明似听非听，深深吸一口烟，喷出烟圈来。 “都那么大的人了，又长着腿，我这当爹的怎么好管他？” “平时耍钱也不管管？” “他花的是他那份。” “好吧，你既然那么顽固，我也不管。到时候落到别人手上，别来求我帮你捞人。” 唐泽深一出门，苏振明立刻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窜到楼上，拿出一个古老的诺基亚手机拨通某个号码：“你那边还好吧？” 第80章 海外来客 苏晓文躲在z市的房子里，和他妈待在一起：“爸，我好无聊，还不能出门吗？” “你现在还想要出门？都进了监控了，这几天全市都在找你！等过几天风头平息下去再说吧！” “几天？那到底是几天啊？阿莹还让我今晚去点她的台呢。” “一个公主而已，你不点多的是别人去点她。反正你就乖乖的和你妈在一起。” 挂掉手机，苏振明骂骂咧咧：“臭小子，就会给我惹麻烦！” 他却没有留意到，自己裤脚下黏了个窃听器。 唐泽深和巫清泉坐在自己的老福特车上，打开车窗抽烟。 “都听见啊吧？把录音发给老卓。然后让他们抓人去。” “喜欢赌钱，为什么不去过大海啊。” “苏晓文自己是小庄，想要用钱来赚钱。谁知道其实这是别人在养猪呢。哼，我认识敢做小庄的，没有不血亏的。” 巫清泉发动了车子，感叹无比：“这些拆迁款真的就是照妖镜。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这样下去还会有大事发生的。”唐泽深说，“我们要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都拿着钱没地方花，就可劲造呗！疯狂完这两年，他们才会消停。” 巫清泉看得很透彻。 唐泽深直摇头。 …… 苏小叶得到一天补休，在家里睡到下午三点，睡眼惺忪爬起床，摸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冰冻啤酒。用屁屁顶上冰箱门，打开啤酒一口气灌入喉咙。 “啊啊啊，好爽！” 有人扫兴，或者作美，打电话进来：“小叶，到外面去吃个饭？” 唐棣威打过来，小叶才知道他不在家。 “好啊。你在哪里？” “我一会儿来接你。我还有个朋友一起。” 有饭不蹭非君子，苏小叶立马梳妆打扮，五点钟唐棣威车子开到楼下，再次打电话：“下来。” 车上另有一名英伟男子，这时候多嘴插口：“老唐，我们兄弟见面喝喝酒聊聊天不好吗？ “她昨天才扑了山火，今天睡了一天，不叫她出来肯定要饿着自己。” “……老唐，你还是那个老唐吗？一个女人而已！” 林凌呱呱大叫，唐棣威不发一词。 那个苗条身影出现在楼下，穿着浅蓝色裤子，白色衬衣，深v领轻微露肤，长发扎在脑后，非常好看。 林凌见到苏小叶，不说话了。 唐棣威眼睛弯成了月牙。 苏小叶打开车门坐进来，他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林凌。” 林凌对苏小叶伸出手，“你好。” “你好。我叫苏小叶。” 苏小叶打量着林凌，他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眼睛很大，睫毛长长，鼻梁高挺。整个人看上去明明是华人面孔，那股气质却跟身边人都不一样。 “林凌是马来华人。”唐棣威说。 “哦？难怪……”苏小叶明白了，被林凌勾起好奇心，“你国内还有亲人吗？” “还有一些远方亲戚，不过都很少联系了。” 唐棣威把他们带到附近一家土窑鸡，正值饭点，生意很好。他们要了个房间，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聊天。林凌下车走路时，苏小叶观察到他腰板背脊都挺得很直，脚步沉稳，虎虎生风。 她马上知道了，这个林凌，是唐棣威的同类。 “你明天开始办事？”唐棣威问。 “应该没那么快。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那种事确实不好弄，肥深又忙着叫不出来。” 原来今晚他们还缺席了一人。 “你爷爷要落叶归根，这是大事。他老人家现在还能动吧？” “坐着轮椅是可以的。” “马来好好的热带海滩和橡胶林不享受？” “他说吃腻了沙爹和叻沙，那边连鸡都没有口感。就想要一口有鸡味的鸡吃吃。” 土窑鸡送上来了，是一整只足日子走地鸡，用作料腌了，用荷叶锡纸包裹起来放在土窑里烘烤熟透而成。苏小叶拿起随鸡附带的刀子，挑开荷叶，露出里面金黄喷香的肥鸡。 “让我来。”唐棣威操刀，熟练地把鸡大卸八块。 林凌咬了一口鸡肉，享受地眯起眼睛唔的一声：“没错，就是这种味道。” “你又知道这是你爷爷要的味道？”苏小叶咬着筷子问。 要知道，味道是非常玄学的东西。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回国几次，尝过本地土鸡的鲜甜滋味。” 儿时吃到的美味最难忘。 苏小叶很高兴，兴起知己的感觉，于是给林凌倒酒：“就冲你这句话我要和你干杯。” 他们都喝了很多酒。 隔壁突然一阵喧哗，苏小叶隔着窗户看出去，看见是苏振晖在应酬。 他喝得红光满面，周围一圈都是油腻中年。林凌喝得有点多，结结巴巴地说：“那边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你祖籍那条村？” “苏村。” 苏村确实有姓林的，不过人口极少，只有那么三五户。苏小叶哑然失笑：“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么他是谁？”林凌陷入回忆中，“当年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伙子，是村里的什么人来着。” “那时候他应该还在村里的治安队。他叫苏振晖，是我大伯。” 林凌顿时露出热切的表情。 苏小叶说：“不过我们关系不好。” “呃……”小林尴尬。 她不想被苏振晖看到，说：“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三个人上了车，苏小叶怪不好意思的。唐棣威和林凌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聊，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要提前散。她说：“老唐，你先把我送回家吧。你们再找个地方聊聊天？” “没关系。我们买点花生瓜子到家里聊也可以的。” 林凌有些担心地偷偷看一眼小叶，却发现她大方答应，完全不介意。 两个男人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对小叶赞不绝口：“小叶好大方，潇洒自在，完全没有那些女人的扭拧劲儿。” “她一向这样。” “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什么地步？放下那个，网红酒不好喝。” 唐棣威把林凌手里的江小白拿下来，换了一瓶红星二锅头。 林凌说：“我喝不来高度的。” “那就喝这个。” 给了他一瓶蜜桃味的rio。 马来同胞搞不懂这是什么，只好客随主便。 唐棣威自然而然把话题岔到别处，不留痕迹。 第81章 第三名住客 就这样，林凌暂时成为502房第三名住客。 他睡客厅，人很规矩，每天早上等苏小叶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客厅收拾得整整齐齐，完全没有留下尴尬的东西。 林凌这次回来，是想要物色一个合适的地方，带林老爷子来养老。来之前设想得很好，找村里租一块地，建个房子造个园林，等老爷子两腿一伸之后还给村集体。两厢方便。 没想到，就拖延了两年时间，竟然遇到福镇大拆迁，村里的地全被征了。 这下完了，村民安置地都要用回迁商品房来代替，又哪里搞来一块地皮，给林老爷子圆那个田园牧歌的梦想？ 林凌没头苍蝇似的跑了两个星期，除了人变得更黑更瘦之外，完全没有收获。 “不认识人不好办事的。”唐棣威说，“或者你索性先在z市玩一圈，等肥深有空了我们再商量一下。” “也是个办法。” 林凌不缺钱，在这儿缺朋友。 他硬拖了唐棣威和他一起去环市自驾游，出发之前跟苏小叶说，大概两个星期可以回来。 学期开始，苏小叶又开始给学生补课。每个星期二、四晚上和星期六上午家里坐了四五个学生。对唐棣威的去留就不太上心，唔唔地挥挥手了事。 那天下了班，回家一片漆黑，她还没反应过来。发个信息给唐棣威：“你不在家？” “我已经在往黄沙岛的船上了。” 那是他们的第一站。 没想到他们说走就走，动作这么快，苏小叶还记得他们下星期再走呢。 家里少了人，她很不习惯这份安静。 山火失火的通告出来了，根据监控录像拍摄到五名青年，都是苏村的人口。其中三名看到警方通告之后自首，被关了进去，择日宣判。一名回家后太害怕，竟然自杀了。 还有一名下落不明的，是苏小叶的堂哥，苏晓文。 看到通告的时候苏小叶也感不可思议，怎么会是苏晓文？！仔细一想，又合乎常理，苏晓文完美遗传了苏振明好吃懒做霸蛮的性格，吃喝x赌无一不精。最近手上有钱，怎么会缺了找乐子的机会。 一时之间这起因为聚众赌博引起的恶性事件，被列为典型。 程文也从拆迁的功臣，变成管理水平不够的典范，在各级会议上做检讨做了个饱。他一气之下，联合几个单位，发起了轰轰烈烈的雷霆扫赌行动。 福镇内的大大小小的麻将馆老虎机，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就连市场口阿婆的扎金花摊子也被连根拔起。被罚款几次之后，阿婆们扑克牌都不敢带在身上了，改带飞行棋。 一时之间福镇上掀起一股飞行棋热潮。 苏晓文下落不明，苏小叶也被叫去问话。 程文亲自问。 “小叶，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堂哥一家？” “没有。” “那你有没有回苏村？” “没有。” “小叶，说实话。” 程文语气如同审查犯人，苏小叶提气，不冷不热地说：“我挂点的村在黄村。而且苏家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了。我上一次见苏晓文还是清明的时候。” 程文语塞，旁边坐着不说话的唐泽深这时候对他说：“要不让我和苏小叶谈一谈？” “好，交给你了。”程文气着，负手出去。 屋子里剩下两个人，苏小叶眼泪立刻涌上来：“我真不知道苏晓文去哪里了！” “你不知道，你叔知道。你伯伯也知道！” 唐泽深很烦，上次把坐标都发过去了，那些饭桶还扑了个空。扑了空也就算了，居然把皮球踢到地方上。特么的……他们是搞基层管理的，又不是搞刑侦的！ “那你们去问我叔叔伯伯啊。” “我们会去问的。你别气，找你来，也是走个过场。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你。老程问你，和警察问你，你更希望哪个？” 当然是前者。 苏小叶说：“唉，幺蛾子真多。老板，我熬不下去了，要不我考到别的地方去得了。” 原本只想要图清闲，谁知道来到这倒霉地方之后，破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消停过！ “你以为别的地方就没有破事啦？基层原本就这样，家长里短到刑事档案都得管。个个都得变孙悟空，十项全能。小叶。你别哭鼻子，在这里再熬一熬，很快就换届选举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有起色。” 唐泽深这话，其实安慰的成分居多。苏小叶也知道，她很承唐泽深这份情。 “总之没有抓到苏晓文之前，你都少回苏家。” “我知道了。” 小叶回到拆迁办，看到黄国正再看安置地地图，她凑过去看。只见安置地上横平竖直画了很多道道，都分得差不多了。想起林凌的需求，问：“这些安置地可以转让吗？” 搞不成庄园，搞个宅基地也不错。 “僧多粥少，你说呢？” “唉。我也就问问而已。” 黄国正突然看着苏小叶，若有所思：“小叶，你应该也能够分到地的啊？怎么这里没你的份？” “我？我没有吧。我的份额转让了啊。”苏小叶说。 “那种转让只是你们私底下的。可你户口不还是挂在苏村么。哦，不对，你确实没有地。但你可以有资格竞标买地。” “什么？” “是的啊。你是本村出去的，虽然是女儿，也能够有资格去买村里的地。当然你得有本钱才行。” 拆迁安置地有时候会多出来，有时候会不够分。这次苏村拆迁之后就出现了多出来的情况，大概多了不到1000平方的宅基地，一共分成大小不等的六幅供有资格的村民竞标。 苏小叶心里有点儿活络。 “一平方多少钱？” “按照去年的价格，1800到2000吧。看多不多人买。” 一块80平方的宅基地，能够建相当漂亮的房子了。就算暂时没有钱建房子，先放在那儿也可以啊。 小叶越想越心动。 陶寡妇后来还了那一万块给她，相当于苏振晖给她买断的那笔钱一分没动。再筹借一点，就可以当地主了。 这事儿靠谱啊。 第82章 一个女人的魅力 唐棣威和林凌在沙洲村里欣赏古街风韵。这条古街有300多年历史了，林凌不断拍照、惊叹：“在马来，这样的建筑要被保护起来的。你们太浪费了。” “没办法，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太多了，这种几百年的根本看不上眼。” 两个游客不像游客，本地人不像本地人，引起不少村民好奇张望。 唐棣威手机响起，接听：“小叶？你找我有事？” “老唐，我这边可以买个地。大概十来万。你要不要让林凌考虑一下入手？” 小叶快人快语，干脆利落地把这事儿说了，勾得唐棣威好一阵心动。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于是说：“好，我这就和他商量。” 挂了电话，一抬头，却不见了林凌身影。 过了一会儿，林凌才从易记米行遗址后面转出来。唐棣威说：“林凌，我有话和你说……” 话音未落，目光一凝，落在林凌身后：“你是谁？” 一个年轻女孩站在林凌身后，极利落的短发，身材丰润，脸蛋也圆圆的，小鹿般的眼神。林凌侧身拦着她：“你别吓到人。她是美玲，我们刚才一起欣赏了这个百年米行。” 唐棣威看了顾美玲一眼，没说什么。 顾美玲笑眯眯地对二人说：“如果你们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到沙滩旁边，有个新开的民宿。” “谢谢你，你真热心。” 林凌目送着顾美玲消失在街角。唐棣威提醒他：“注意一点。这些女孩子都不好惹。” “好漂亮。我今晚想住在这里。” “住哪儿是小意思。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小叶给你搞到一个宅基地指标。或者你可以用来投一块地给老爷子盖房子。” “听起来很好。我考虑一下。”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沙滩旁边。 只见延绵数百米的细白沙子，被夕阳一照，闪着晶莹光辉。那是砂砾里含有丰富云母片的缘故。迎面是宽阔江面，偶尔有船突突而过。 远离城市烦嚣，这儿宛似世外桃源。 顾美玲介绍的民宿坐落在沙滩旁，那是一栋5层高的居民楼，门口用木桩子围出正方形院子，挂着“吃饭住宿”四字简陋木牌。 两人进去开了两个房间住下，直接在院子里吃了简单的晚餐，就回去休息。 唐棣威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这很不寻常。 十年军旅生涯直至伤退，他能够睡在床上的时间统共加起来不到一年，山岭树林、荒漠高原，哪个地方不是一身泥一身水就和衣而卧，争取时间恢复精力？ 所以择席、挑食这些毛病，是不会出现在他们这类人身上的。 为什么今晚却失眠了？ 才离开了金雅苑两天，竟开始想念那窄窄的卧室，想念隔壁时不时传过来的女孩清朗笑声。 唐棣威悚然心惊，忙把思绪引向自己手头刚接回来那出海外谍战剧剧本上，构思了两三个情节，又加了个蛇蝎美人做女配，这才沉沉睡去。 很快到了天亮，他起床洗漱完毕，做了200个俯卧撑，然后练习了一会儿挥拳。 不为什么，只想要保持身体素质能够扛住职业码字之苦。 走出卧室门口，隔壁林凌门开着。唐棣威愕然，转到楼下去。 风吹得河边芭蕉树哗啦啦吵闹不休，还夹着青年男女的欢笑声，极其愉悦。迎面看到林凌和顾美玲肩并肩走过来，视线再向下一滑：两个人十指交扣。 唐棣威：“……” “老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沙洲村多的是地，咱们完全可以在这里搞块地让老爷子落叶归根。小叶那边就不用麻烦了！” 唐棣威默不作声。 “老唐，你说上天是不是很眷顾我？要不是鬼使神差的决定出来环市旅游，我绝对没办法遇到我的安琪。” 唐棣威没办法沉默了，他问：“你说什么？” “安琪，angel。美玲在学校里的英文名字就叫这个。我们彼此一见钟情。今天她会带我们游览沙洲村，如果你还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了。” “林凌，马来人都像你这样热情的吗？”顾美玲好奇地问。 “我们生长在热带，受到文化熏染和你们不一样。但是你放心，我们同文同种，交往一定没有问题。” “好厉害。” 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唐棣威突然觉得头疼。 他把林凌扯到一边，低声说：“林凌，你听我说一句话。” “如果你劝我现在跟你走的话，你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我劝你要带眼识人。你对这个女孩知道多少？！” “很多夫妻同床共枕几十年，也不一定真正认识对方真面目。” “那也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情谊。” “你没看过武侠小说？不知道岳不群和宁中则？” 特么的，果真是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小说。 “我以为你应该会见识过很多蛇蝎美人。不记得我们在坡县执行任务的时候，鱼尾狮旁边那个女人？她搭讪你，实际上是想要炸飞你。” “正因为见得多了，现在看到一汪清泉，才尤其感觉珍贵。” 唐棣威瞪着林凌。 林凌苦笑：“我已经情根深种，你就别浪费时间劝我了。美玲单纯得一张白纸似的，我们还是担心别带坏她吧。” 唐棣威直翻白眼。 就这样，过渡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剩下一个人。 苏小叶看见他三天就回转，吓一大跳：“怎么那么快就回来？林凌呢？” “被拐了！”某人瓮声瓮气，非常不爽。 “被拐了？你们不去拐别人就偷笑了，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拐跑林凌？！” “一个女人！我们在沙洲村就折返了，因为林凌对那个叫顾美玲的女人一见钟情。要不是涉外婚姻手续麻烦，他们可能明天就登记结婚，到时候做人家上门女婿……” 苏小叶瞪大眼睛，眨个不停。 乖乖，到底他受了什么刺激，成了名副其实的唐僧…… 好不容易等唐棣威停下唠叨喘口气，她摸着下巴道：“顾美玲，我认识啊。她是沙洲村的村官，人挺爽快的，就是有点儿娇气。林凌怎么那么轻浮，看见人家就留下来了。还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顾美玲应该是有男朋友了。” 这话像个重磅炸弹，一下子把唐棣威炸起来。 “你不早说？！” 第83章 这个女人的传说 小叶蛮委屈：“你也没问我啊。” 一个远在马来，一个近在沙洲，谁会想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人会扯一块去呢？ “小叶，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我记得林胭好像和顾美玲交情不错，或者我上班时候去打听一下吧。” …… 午饭时间，大伙儿在单位食堂吃饭，苏小叶坐到林胭身边。 林胭主动对她打招呼。 “林胭，上次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只好……你别往心里去哈！” 小叶指的，是在山火火场上打了林胭一耳光的事。 林胭摸了摸脸蛋，笑容勉强：“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那时候真是吓蒙了，失了智。” “你不介意就好。” 一时之间，两个不熟的人默默低头吃饭，小叶竟不知道怎么问出口才好。 正好巫清泉和陆铮嘻嘻哈哈的跑进来了，他们看到小叶和林胭凑堆，也拿着饭凑过来。 福镇四个村官竟前所未有如此整齐。 “小叶。你那个大个子室友是不是跑沙洲去了？前几天有朋友说见到他。”巫清泉说，“他家里在沙洲村开客栈。” “是啊。他朋友从马来回来，他陪朋友出去转转。” “沙洲那边有什么好玩的，两百年不变。我每次过去走过那条老街都觉得害怕。” “外国人就喜欢这调调。” “不过沙洲村那个村官顾美玲倒是很有意思的，我靠，天生销售中种子。上次推荐我买她代理的香水，那口才，啧啧啧。” 小叶拿不准这“啧啧啧”是褒义还是贬义，于是不说话。 林胭插嘴说：“不能怪美玲，她家里人口多，没有人能管得上她。我们这两千块工资怎么够用嘛。一不偷二不抢，做点微商帮补下很正常。” “说起来那香水还挺好闻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正品。” “她有没有谈恋爱？”小叶终于有机会问出这句话。 “有。听说已经谈婚论嫁了。沙洲和我们不一样，彩礼要得重。听说这件事还在扯皮呢。” 程文这时候走过来，说：“我来宣布一个通知。本镇消防协理员黄春来上次扑打山火时不幸受伤，做了植皮手术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他们家经济困难，我们现在发起募捐行动，以自愿原则捐款。我带头捐1000元。通知和名单下午由办公室张贴出来，各个办公室落实好。” 要掏钱，食堂里顿时一片喧哗。 小叶问黄国正：“我们要捐多少？” “班子一人1000，主任一人500，普通职工一人200，你就跟普通职工那档吧。” 苏小叶二话不说拿出两百块现金交给黄国正。 “小叶还是挺有爱心的。”黄国正笑着说。 大家行动力十足，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钱收回来了，统一交到财务黄翠蓉手里。蓉姐收了钱，去找陆铮开车：“阿铮，麻烦你送我到黄春来家里去。” “不好意思啊蓉姐，我等会儿要跟唐副书记出去。” 办公室里统共只有三个男人，会开车的都下乡去了，黄翠蓉没办法，跑到楼下拆迁办借人：“陈贵！有空吗？” 黄国正的声音响亮传来：“陈贵今天下午去工地！” “老黄，借个人开车送我去黄春来家里！” “我这儿走不开，小叶，你有空去吗？”黄国正问苏小叶。 苏小叶正闲的蛋疼，就说：“没问题。” 看到跑出来个女司机，黄翠蓉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叶：“小叶，你行不行的啊？” 小叶还没回答，黄国正的声音又响亮传来：“别质疑咱们拆迁办司机的水平！” “好吧，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苏小叶把喷着“宁县公务”的大众朗逸开出来，黄翠蓉发现她驾驶平稳而且安全，大为赞赏：“没想到我们苏小叶不声不响的，这么本事。” “你过奖了，会开车算什么本事啊。” “你也太低调了，当初为什么不去办公室？” “服从分配嘛。” “笨蛋。在办公室里，领导常常看得见你，你做的事情才有意义啊。你看看林胭多精，努力表现，现在得到书记推荐，快要借调到团市委了！上去上面平台都不一样，到时候考进去了，认识人多，升迁速度就不同了呢！” 能人里面用熟人，熟人里面用能人，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苏小叶笑了笑。 黄翠蓉以为自己打击到她了，反而内疚，举手在面前挥来挥去：“算了算了，是我多口，你可别告诉别人啊。现在任期才过了大半年，你现在抓紧机会也不晚。” “谢谢蓉姐关心。” 到了黄春来家里，黄翠蓉把捐款郑重交给黄春来妻子。黄妻抹着眼泪道谢。黄春来有一儿一女，儿子看起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出来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躲在房间里不再露面。女儿则忙前忙后，伺候父亲、招待客人。 病人需要休息，黄翠蓉和苏小叶坐了一坐，正准备告辞，房门打开，黄春来儿子走出来。 “我出去一下。”他得到母亲的允许，又对着客人们点头致意，出去了。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十分阴郁。 黄妻哽咽着说：“本来快要结婚了，咱们彩礼都准备好了。他爹出了这事，花了一大笔钱，这婚还不知道结不结的成……” “没事的。人家姑娘会理解的。”黄翠蓉好言相劝。 本来要走的她们，就这样又坐下了。 小叶喝多了茶水内急，去洗手间，却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 “你是不是嫌弃我？！” 声音激动，是男人。 黄春来家里住三楼，本来隔音效果就不好，她好奇心起，贴着洗手间窗户看出去，只见窗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黄春来儿子，一个却是顾美玲。 顾美玲说：“不，我不是嫌弃你，是我不好。” “你就是嫌弃我，你家一开始嫌我出不起彩礼，现在又见到多了我爸这种负累，所以要抛弃我。” “好吧，就当是这样好了。反正我一定要分手的。” 原来是两个人闹分手。 第84章 桃色流血事件 他说：“好，你一定要分手的话，就把我之前送你的东西还给我！” 顾美玲把双肩包一解开，递给黄春来儿子。 黄春来儿子接过双肩包，苦笑：“我家好不容易把三十万彩礼都准备好了……” “对不起。” 顾美玲透了口长气，想要走。突然之间，黄春来儿子发了性，抡起双肩包对着顾美玲重重打过去。顾美玲猝不及防，被打中肩膀，向后倒退几步。 她开始动起来，小叶以为她要反击，谁知道顾美玲解下腕上带着的手表递过去：“这是你送给我的天梭手表，也还给你。” 黄春来儿子把手表狠狠掷向顾美玲：“婊砸！” 手表正中顾美玲额角，鲜血流下。 苏小叶看不下去了，大喊：“救命啊！打人啦！” 两人并不知道头顶有人，吓一大跳，一起向上看。苏小叶抄起肥皂盒子扔下去，“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黄春来躲开那肥皂盒子，嗷一嗓子朝楼上窜去。苏小叶冲出洗手间，拿出手袋跑出黄家。窄窄的楼梯上，狭路相逢，黄春来突着眼睛咆哮：“你和她是一伙的！” 伸手就想掐苏小叶脖子，苏小叶矮身躲过，黄翠蓉从后面赶来，一头把黄春来儿子顶在墙上，拼命分开他们。 “你冷静点！” 趁着黄翠蓉把黄春来儿子撞懵，苏小叶一溜烟冲下楼梯。 身后仿佛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小叶不管这么多了，她跑下三楼，转过弯，顾美玲扶着墙角喘气。 小叶来到她身边，问：“你没事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一个20出头的女孩，血流披面，黑发混着汗水贴着她皮肤。 “苏小叶，原来是你？”顾美玲还有心情笑。 小叶可笑不出来。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伤。”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小叶看着顾美玲，顾美玲把手里的双肩包亮给她看：“帮我把这个还给志杰。” “这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儿啊！”苏小叶跺脚，“你挨打了，还想着还东西！” “这些都是他谈恋爱时送给我的，现在要结束了，我不想拖欠他。” 粗粗一扫，似乎是一些包包项链之类的东西，那只天梭表也在其中，算是名贵的一款。 “他一个大男人要这些东西也没用。” “求个心安。” 楼上打闹声音还在继续，苏小叶把心一横，说：“好，你等我一会儿。” 她跑到楼梯口，双肩包往地上一放，又跑回来，拖着顾美玲风一样冲出小区。顾美玲大骇，喊叫：“苏小叶，你不能这样！” “他在你身上留下的伤痕已经足够抵扣那些首饰了！” …… 医生给顾美玲看伤口，皱着眉头说：“伤口好深，要缝针。我会用最好的美容线，应该不至于破相。” “那就好。” 医疗场面血腥，苏小叶不忍看，独自在走廊上等待。 林凌面无人色地冲进来，“美玲怎么样了！” “嘘！要缝两针。不过医生说头发放下来就不太显眼了。” 林凌这才放心。 “小叶，多谢你！” “你别客气，我自己也不想看到这场面。不过既然看到，就不能坐视不管。她那前男友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出手打女人……” 林凌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手术一结束，林凌立刻跑到顾美玲床头去，单膝跪在床前，一手拿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不住轻吻。两个人又喃喃地说着什么。 那个世界狭窄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苏小叶再次看不过眼，扶着额头悄悄离开。 回到家，看见唐棣威在煮汤，香味满屋。苏小叶问：“今天突然那么好兴致？” “兴致个屁，林凌那小子说他女人受伤了要补补，抓我壮丁做厨师！” “真巧，我就是那个把林凌的女人送到医院的人。”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起同病相怜之感。 唐棣威煮了瘦肉粥，开车送去之后，回来叹着气说太肉麻。 “我算是白认识林凌这小子了！特么的，还陆战队！还跟老子争技能大赛第一！” “这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任你百炼钢，在爱情面前都成了绕指柔。” “那个顾美玲也有种，说分就分，把东西全部归还，一点便宜都不占。我对她有所改观。” “我们宁县女人都是好样的。” 苏小叶像只得意的小母鸡，咕咕笑，笑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唐棣威弯眉弯眼地盯着她，她渐渐面红过耳，捋了捋鬓边乱发坐直：“怎么这样看我？” “嗯嗯，你们都是好样的。” 唐棣威微笑着转过身，回房间捣鼓自己的小说去了。 …… 林凌沉湎爱河，带来一个恶果，那就是苏小叶找人合作买地的计划面临泡汤危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第二天起床，下定决心。 “他不买，我自己买！” 于是翻箱倒柜的找钱，去村里报名竞标。 唐棣威问她：“你一个女孩子，买了地还要建房子，你能搞定？” “哼哼，别小看女人！” 到了竞标的地方，已经一堆人挤在那儿了，满屋子的汗臭味和烟味儿，辣眼睛。 小叶挤到最前面，苏振晖这次没有来。苏村的文书苏泽林和妇女主任黄月荷在忙着事前准备工作。小叶来到案桌前，黄月荷头也不抬指着左手边说：“报名登记！” “请问，我有资格吗？” 村里无人不识苏小叶，黄月荷猛地听见小叶的声音，抬起头来：“小叶？！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是你凑热闹的地方，快回镇府上班去！” “我来竞标宅基地。我有资格吧？”苏小叶很认真。 黄月荷傻眼，苏泽林比较有文化，扶着眼镜核对了一遍条件，“你是我们村的人，可以竞标。但是你户口已经迁出去了，所以要另外付五千块定金。现金。” “好。”苏小叶打开包包，从信封里数出五千块。 她突然杀出来，周围人早就留意到她了，这时候又见她爽快掏钱，发出嗬嗬惊呼。 苏泽林仔仔细细用笔记录下苏小叶的名字，指着那边说：“你打算投几号地？” 第85章 从米饭粒到白月光(1) 桌子旁边的老式黑板上，用磁铁贴着一大块平面图。 这个图苏小叶已在黄国正处看过，她原来的目标是8号地块，基地面积80平方米，在村头地段很好的地方。起拍价2000块。 但是临到头来，她却改变了主意，说：“我要竞22号。” 22号地面积很大，200平，但是地头不好，在村尾，开门是山。所以价钱是最低的，1300块一平方。 “小叶好大胃口，200平方可以建好大的房子了。” “她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哪里搞来那么多钱？” “好几十万呢，还要一次过付清，厉害了。” 惹来同村人惊异眼光，小叶气定神闲。 办妥手续，去见好友，才觉得全身筋骨酥软，力气被抽干。回头一想，刚才顶着压力下定金、签字、认筹，全凭一股内在力量顶住。 “一个女孩子投地，会觉得很奇怪吗？” 关月新微笑：“清朝已经灭亡一百多年了，你怕什么。” “你不知道我常常和他们谈论起男女有别，他们的思想观念让我觉得清朝还没灭亡。” “所以你现在打算回心转意，回来发展了？” “你死心吧。我不会回去。越没有开化的地方，越多机会。” “小叶，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你先告诉我，你和陆锐那件事最后怎么了了？” 那天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陈留知难而退，再也没有骚扰过她，罪魁祸首陆锐更深感羞愧，彻底断联。 关月新脸色发灰，惨笑：“人家都羞辱到这份上了，我当然识趣滚蛋啊。小叶，我虽然想要靠男人上岸，但也是有自尊的。” “你想得通这一节就好。不过我认为最好连靠男人的想法都不要有。” “你这思想要不得，难道你就想做老姑婆？” “老姑婆不缺钱的话，有另一个名字：单身女士。” “啧啧啧，膨胀了。”关关摇摇头，“有件事十分为难，但除了你我想不到谁能帮我。” “说？” “麻烦你帮我联系陈留，我有事烦他。” “关关！你可真会找人帮忙啊！” 小叶的反应一如关月新意料之中，她双手合十到心口，连连摇摆，满口哀求：“这件事很重要，真的。除了陈留，没有人能帮得上。” 话说到这份上，出口的人又是真.闺蜜关月新，苏小叶不打这个电话都不行。 陈留接到电话很开心：“小叶，没想到你打电话给我。我们还能够继续做朋友吗？” “其实我找你是有公事，不知道能不能约个时间上律师楼详谈？费用照收即可。” “好。” 简短几句，瞬间从私交转为公事，陈律师很有职业精神。 关月新听到陈留的时间收费标准后吓一大跳：“这么贵！” “知识兑现的时代，小姐姐。” “我以为可以友情打折。” “你没有逛过商场吗？难道不知道轻易打折的品牌都是些什么牌子？换了你你信得过吗？” “好吧好吧，什么都是你。”关月新皱眉，“或者我不用麻烦陈留了，我去申请免费的劳动仲裁吧。” 关月新跳槽到另一个公司，原以为相安无事。没想到入职不到一个月就收到王莞的律师信，理由是她曾经接触公司内部机密但没有完成脱密期就擅自离职，违反了保密法。 新公司因此也对关月新的诚信产生怀疑，给她放长假，让她妥善处理这件事。 “这件事真的不必去雇佣陈留。从公事上说，陈留擅长打财产案，不擅长劳动仲裁案。从私人感情上来说，陈留和陆锐交情很深，陆锐和王莞交情也很不错。他们属于同个小圈子里的人，不见得会站在你这一边。” “小叶，我们不是应该充分信任陈律师的职业操守么？” “从他稀里糊涂听了别人唆摆来干涉我这一点来看，我觉得陈留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专业理智。” “好吧，什么都被你说完了，那么麻烦你休个假，陪我去申请免费法律援助。” 翌日，他们动身返回省城，前往公司所在地的劳动所申请法律援助。 工作人员很和气地接待了他们：“你们来得真巧，我们前段时间新来了两位律师特别厉害。今天其中一位就在这儿。” “那太好了，麻烦引荐一下。” 工作人员带她们到了律师办公室，对着里面一个蓝色衬衫的身影打招呼：“陈律师。这边有人需要你帮忙。” 陈留抬头，和苏小叶视线撞个正着。 都说无巧不成书，万万没想到，巧到如此地步。 陈留每周抽一天时间来完成社区服务，提供专业法律援助，结果这个大便宜让关月新捡着了。关月新省下一大笔律师费。 坐在咨询室里，苏小叶自己都觉得很玄幻。这特么的，就是缘分啊。 陈留问清楚关月新事件来龙去脉，提出几个可行性建议，让她回去收集好相关证据。 小叶问：“这个官司难打吗？” “不算很难。在我的专业领域里曾经办理过很多相关的案子。” “那就好，拜托你了。” …… 从劳动所出来，两人放下心头大石，轻松不少。 “关关，这件事摆明玩针对啊。你到底做什么让王莞这么恨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会不会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吧？” 关月新突然叹了口气，说：“小叶，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登录你的微博了？” 这话驴唇不对马嘴，小叶不懂了。 关月新说：“你登录一下吧，你会懂的。” 微博，有过一段时间大家很热衷去玩，俨然成为大型同学恢复联系的场地。小叶文笔好，写微博也是一把好手，偶尔连载些小故事什么的，这些故事多半来自于自己过往的随笔呓语，经历感悟，转发量也有几千。 但，自从小叶家里横遭巨变之后，她已经九个月没有登上去了。 趁着坐下来点餐等上菜的时候，她重新下载了微博。 一看之下，错愕。 第86章 从米饭粒到白月光(2) 大约从三个月之前开始，顾以谦天天访问她的微博，给她几年来的微博逐条点赞，转发。紧随着顾以谦脚步来的就是王莞。 最后一次拜访时间竟是昨天。 “这什么意思？” “你说还能有什么意思？”关月新叹着气，意味深长道，“再美的红玫瑰也有一天变成朱砂痣，而你，苏小叶，恭喜你荣升顾以谦的白月光。” 那一天，苏小叶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躺着也中枪。 王莞做出那么多背后暗搓搓捅刀子的事，竟因为顾以谦窥视自己微博？ 她到底应该找那两口子扯开脸皮大吵大闹一翻好呢，还是当做个屁放了算了？ 她再一次逃避现实，把心思投入到工作和买地中。 …… 苏振堂的遗产以现金分红为主，并无不动产。后来苏小叶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赎回叶红荔住着的单位福利房，然后给自己攒的嫁妆，也就是珠宝一类。 现在，她人生第一次置业，竟是买了一块地。 过了几天，宅基地顺利投得，共花费苏小叶叁拾万元。 拿到那本土地证，小叶一阵满足。 “原来拿着地的感觉跟拿着钱的感觉毕竟不一样。”她深深嗅着土地证散发出的油墨清香，神情陶醉。 这天就算写了一整天季度总结和学习心得，也笑眯眯地，心情极好。 “我们小叶成了小富婆了。”黄国正打趣。 小道消息，瞒不住人，整个镇府都知道苏小叶有钱。 “我要变大富婆！” “你还是赶紧先找个男朋友，我看你妈要担心得要死！” “才不会。我妈又不管我。” “你这是才回来而且还戴孝。过段时间你看看。” 小叶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把老人家黄国正的话当耳旁风。 抽了个空，她去沙洲村看望顾美玲。 林凌租了个房子在沙滩旁边居住，两百平的江景大屋，可以欣赏一望无际的芭蕉林和西江河。他自己简单添置了一些家具，把顾美玲接过来养伤。 两个人却分别各住一个卧室。 “我们发展得会不会太快了？但林凌说，马来人都这么直爽。” “确实是有点快……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单身，不就没有问题了么？” 正如医生所说，顾美玲额头上的伤口只需要用头发掩饰，基本上不影响。 小叶想起那天的情况，还心有余悸：“那天之后黄志杰还有没有来骚扰你？” “他人没有来，微信却没有断过。后来我拉黑了他，他还在我们的共同朋友圈里各种留言。前两天还跑到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圈下面血口喷人。” 顾美玲苦笑着，亮出朋友圈，她的那个朋友，竟是林胭？ 不奇怪，她们同在宁县长大，这个县城才豆腐块大小，朋友圈多有重叠。 只见林胭那张朋友圈是看电影晒票的，黄志杰竟在下面回复：“呵呵，又换男朋友了吧。你们换男朋友是不是比换衣服还快？” 小叶顿时皱眉。 “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有可能吧，最大可能是他脑子里只会转些对女人的偏见。” 但是，小叶想起，黄志杰曾说过给顾美玲家里准备了三十万彩礼。从经济学来解释，这些属于沉没成本，沉没成本过高导致心理失衡，也纯属正常。 一抹闪光刺痛她眼，凝神细看，是一枚指环，套在顾美玲纤细的手指上，十分合适。 顾美玲轻轻抚摸着说：“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 那句话或者可以问出来？ 小叶轻声说：“我听说，沙洲的彩礼很重。” “彩礼重，是因为我们这里穷。女儿出嫁相当于少一个劳动力，加上以后孕产生养孩子多少需要动用母亲积蓄。但这次我和家里说清楚了，如果我和林凌结婚，不需要彩礼。” 苏小叶瞪着顾美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我崇洋媚外，实际上，如果小孩生在我们这儿。从小得上补习班，得择校，以后上了大学，还有一大笔的各种费用。怕不是要一百几十万搞下来。而涉外婚姻的话，孩子在本土有特权，所有豁免，名校降分录取，这些好处足够抵上好多彩礼了。” 苏小叶觉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天才。 做生意的天才。 她由衷佩服：“顾美玲，你真会算账。” “呵呵，你不觉得我市侩？” “怎么会。我承认，之前你逢人就推销，确实给人印象不好。但后来我反省过，是我自己戴着有色眼镜看你。做生意赚钱，干干净净，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们的工资一个月只有2200元。” 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谈什么尊严？ 顾美玲立刻红了眼圈：“小叶，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家里负担重，原本指望我考编制，没想到我不争气，考了好多次都考不上。没有办法，只能先考村官做跳板。我还有哥哥年内结婚，我必须尽快搬出去腾出空房子给他们。所以我要赚钱给自己付房租。黄志杰和我是相亲认识，只有一点点好感，和他吃不到一块，谈不到一块。没错，他对我是很好，不过我没办法勉强自己相处。我早就想要把那些东西还给他了。没想到我父母和他父母竟已经谈到彩礼的问题……遇到林凌，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说着说着，女孩泪水一串串滑落。小叶轻轻拍打她背脊，心里很同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见带着偏见看人，实在不应该。 “所以说，希望在明天。”她轻声说着。 林凌走进来，看到这情景，佯怒：“苏小叶，你干嘛惹哭我女人？” “去去去，我们女生谈心事。” “好吧好吧，我真的怕了你们了。老唐说要请吃饭哦。” 小叶立刻站起来就走，“那还说什么，赶快走啊。”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沙洲村有正宗河鲜吃，早上渔民摇着小船到江中心捕捞鱼虾，养在船舱底下。客人直接上船采购，选买完毕带去河鲜店加工。 唐棣威不太懂水产，但是他们这次有顾美玲在，顾美玲买了一些大黄沙蚬、一条一斤重笋壳鱼、一斤河虾和若干杂鱼。 不多久，清蒸黄沙蚬、清蒸笋壳鱼、白灼河虾和杂鱼汤热气腾腾端上桌。 鱼汤熬成奶白，加大量姜葱芫茜，香气扑鼻。 此外还有一只玫瑰豉油鸡，用店家自己调的酱油制成，红油发亮，连骨头都有味。 苏小叶吃得十分满足，晚风习习，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滴酒不沾也有熏熏然感觉。 晚风还吹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红荔，你喜欢这儿出品味道吗？” 第86章 从米饭粒到白月光(2) 大约从三个月之前开始，顾以谦天天访问她的微博，给她几年来的微博逐条点赞，转发。紧随着顾以谦脚步来的就是王莞。 最后一次拜访时间竟是昨天。 “这什么意思？” “你说还能有什么意思？”关月新叹着气，意味深长道，“再美的红玫瑰也有一天变成朱砂痣，而你，苏小叶，恭喜你荣升顾以谦的白月光。” 那一天，苏小叶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躺着也中枪。 王莞做出那么多背后暗搓搓捅刀子的事，竟因为顾以谦窥视自己微博？ 她到底应该找那两口子扯开脸皮大吵大闹一翻好呢，还是当做个屁放了算了？ 她再一次逃避现实，把心思投入到工作和买地中。 …… 苏振堂的遗产以现金分红为主，并无不动产。后来苏小叶拿到钱后，第一时间赎回叶红荔住着的单位福利房，然后给自己攒的嫁妆，也就是珠宝一类。 现在，她人生第一次置业，竟是买了一块地。 过了几天，宅基地顺利投得，共花费苏小叶叁拾万元。 拿到那本土地证，小叶一阵满足。 “原来拿着地的感觉跟拿着钱的感觉毕竟不一样。”她深深嗅着土地证散发出的油墨清香，神情陶醉。 这天就算写了一整天季度总结和学习心得，也笑眯眯地，心情极好。 “我们小叶成了小富婆了。”黄国正打趣。 小道消息，瞒不住人，整个镇府都知道苏小叶有钱。 “我要变大富婆！” “你还是赶紧先找个男朋友，我看你妈要担心得要死！” “才不会。我妈又不管我。” “你这是才回来而且还戴孝。过段时间你看看。” 小叶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把老人家黄国正的话当耳旁风。 抽了个空，她去沙洲村看望顾美玲。 林凌租了个房子在沙滩旁边居住，两百平的江景大屋，可以欣赏一望无际的芭蕉林和西江河。他自己简单添置了一些家具，把顾美玲接过来养伤。 两个人却分别各住一个卧室。 “我们发展得会不会太快了？但林凌说，马来人都这么直爽。” “确实是有点快……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单身，不就没有问题了么？” 正如医生所说，顾美玲额头上的伤口只需要用头发掩饰，基本上不影响。 小叶想起那天的情况，还心有余悸：“那天之后黄志杰还有没有来骚扰你？” “他人没有来，微信却没有断过。后来我拉黑了他，他还在我们的共同朋友圈里各种留言。前两天还跑到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圈下面血口喷人。” 顾美玲苦笑着，亮出朋友圈，她的那个朋友，竟是林胭？ 不奇怪，她们同在宁县长大，这个县城才豆腐块大小，朋友圈多有重叠。 只见林胭那张朋友圈是看电影晒票的，黄志杰竟在下面回复：“呵呵，又换男朋友了吧。你们换男朋友是不是比换衣服还快？” 小叶顿时皱眉。 “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有可能吧，最大可能是他脑子里只会转些对女人的偏见。” 但是，小叶想起，黄志杰曾说过给顾美玲家里准备了三十万彩礼。从经济学来解释，这些属于沉没成本，沉没成本过高导致心理失衡，也纯属正常。 一抹闪光刺痛她眼，凝神细看，是一枚指环，套在顾美玲纤细的手指上，十分合适。 顾美玲轻轻抚摸着说：“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 那句话或者可以问出来？ 小叶轻声说：“我听说，沙洲的彩礼很重。” “彩礼重，是因为我们这里穷。女儿出嫁相当于少一个劳动力，加上以后孕产生养孩子多少需要动用母亲积蓄。但这次我和家里说清楚了，如果我和林凌结婚，不需要彩礼。” 苏小叶瞪着顾美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我崇洋媚外，实际上，如果小孩生在我们这儿。从小得上补习班，得择校，以后上了大学，还有一大笔的各种费用。怕不是要一百几十万搞下来。而涉外婚姻的话，孩子在本土有特权，所有豁免，名校降分录取，这些好处足够抵上好多彩礼了。” 苏小叶觉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天才。 做生意的天才。 她由衷佩服：“顾美玲，你真会算账。” “呵呵，你不觉得我市侩？” “怎么会。我承认，之前你逢人就推销，确实给人印象不好。但后来我反省过，是我自己戴着有色眼镜看你。做生意赚钱，干干净净，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们的工资一个月只有2200元。” 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谈什么尊严？ 顾美玲立刻红了眼圈：“小叶，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家里负担重，原本指望我考编制，没想到我不争气，考了好多次都考不上。没有办法，只能先考村官做跳板。我还有哥哥年内结婚，我必须尽快搬出去腾出空房子给他们。所以我要赚钱给自己付房租。黄志杰和我是相亲认识，只有一点点好感，和他吃不到一块，谈不到一块。没错，他对我是很好，不过我没办法勉强自己相处。我早就想要把那些东西还给他了。没想到我父母和他父母竟已经谈到彩礼的问题……遇到林凌，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说着说着，女孩泪水一串串滑落。小叶轻轻拍打她背脊，心里很同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见带着偏见看人，实在不应该。 “所以说，希望在明天。”她轻声说着。 林凌走进来，看到这情景，佯怒：“苏小叶，你干嘛惹哭我女人？” “去去去，我们女生谈心事。” “好吧好吧，我真的怕了你们了。老唐说要请吃饭哦。” 小叶立刻站起来就走，“那还说什么，赶快走啊。”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沙洲村有正宗河鲜吃，早上渔民摇着小船到江中心捕捞鱼虾，养在船舱底下。客人直接上船采购，选买完毕带去河鲜店加工。 唐棣威不太懂水产，但是他们这次有顾美玲在，顾美玲买了一些大黄沙蚬、一条一斤重笋壳鱼、一斤河虾和若干杂鱼。 不多久，清蒸黄沙蚬、清蒸笋壳鱼、白灼河虾和杂鱼汤热气腾腾端上桌。 鱼汤熬成奶白，加大量姜葱芫茜，香气扑鼻。 此外还有一只玫瑰豉油鸡，用店家自己调的酱油制成，红油发亮，连骨头都有味。 苏小叶吃得十分满足，晚风习习，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滴酒不沾也有熏熏然感觉。 晚风还吹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红荔，你喜欢这儿出品味道吗？” 第87章 妈妈交了男朋友(1) 声音温润儒雅，醇厚得像老酒。 小叶僵在原地了。 一男一女从树林那边转出来，步态休闲缓慢，一眼就能看出吃饱喝足事后散步那种。 男的高高瘦瘦，穿着蓝色polo衫和浅色休闲裤，黑黢黢的头发反着光，看就知道才刚染过不久。 女的一条鹅黄白花裙子，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颗颗浑圆，长发在后脑勺挽成小圆髻，气质优雅。她只涂了一点口红，眼神带着挥之不去的悒郁，正是叶红荔。 “妈妈？” “小叶？” 叶红荔的惊讶一点不比苏小叶少，但她很快恢复镇定，说：“小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余老师。” 余老师拿出名片，递给小叶：“你好，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名片上印了一堆头衔，很长，小叶别的都没看进去，就看到三个字：余傅仁。 “你好。我叫苏小叶。” 叶红荔说：“我们要赶船，先回去了。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吗？要小心点。” 余傅仁开一辆日产尼桑。 苏小叶回到座位上，震惊不已。 她承认，她好久没有关心叶红荔。妈妈生性多愁善感，每次见面不是哭哭啼啼怀念亡夫就是长吁短叹自己命苦，一次两次小叶还有耐性，时间长了，耳朵生出厚厚的茧子，能逃避就逃避。 后来叶红荔到老年大学去找到消遣去处，渐渐纠缠得她少了，小叶还松了口气。 但是……但是她还是没做好叶红荔谈恋爱的心理准备啊！ “刚才那位优雅美丽的女士是谁？”林凌问。 “是小叶的妈妈。”唐棣威代为回答。 顾美玲说：“哦？那么另一位想必是她的爸爸了？” 唐棣威说：“不，那是她妈妈新交的男朋友。” “她爸爸呢？” “去世了。” 大家不约而同拿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 接下来的晚餐草草而散。 …… 苏小叶再次开始逃避现实，一连两个星期除了上班之外足不出户。把时间全部交给垃圾食品和网络小说，牛仔裤腰围慢慢变紧。 天气渐渐转凉，高温闷热多雨的夏天渐行渐远了。 原来山区的秋天，比市区要更加分明一些。 星期六一大早，叶红荔来找苏小叶。 小叶避而不见，躲在房间里高卧不起，唐棣威去开门。 “小唐，我找小叶。” “小叶她不舒服，不想见人。” “不舒服？她小时候发高烧到40度，我帮她全身清理干净，她那一寸地方我没看过？” “阿姨，请别冲动。小叶是成年人了。” 外面传来冲突的声音，苏小叶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当自己耳朵聋了。 ——然并卵，她的房间门被拍得嘭嘭震天响，叶红荔扯着嗓子喊：“小叶，小叶，出来，妈妈有事和你商量！” 无法逃避，苏小叶不情愿地套上衣服，开门走出客厅。 那双温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身上，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问题，唐棣威才回自己房间，关门回避。 客厅只剩下母女二人。 茶几上放着两杯热茶，仍然烫手。 唐棣威待客周到。 苏小叶坐下来，不等叶红荔说话，问：“那边是离婚是还是丧偶？有多少个子女？” “一儿一女，离异多年。” 小叶唔的一声，脑海里综合这些天查到的余傅仁情况，中职学校音乐老师，待遇优渥，勉强过关。 “你怎么认识那个余老师的？” “老年大学里，我们都是唱歌班的。他是领唱。” 叶红荔五音不全，余傅仁课后留下她来额外指点，故事就像很多烂俗爱情故事开头那样开始。 ——只是，这一次男女主角加起来超过100岁。 “好吧，你谈恋爱，我不反对你。不过我要注意提醒你看好自己的家产，不要轻易谈婚论嫁。” 谁知道，叶红荔下一句就说：“小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有没有二十万？” “干什么？” “余傅仁的女儿快要结婚了，看中一辆高尔夫，落地价17万，问我借钱。” “不借。” “小叶，我们有钱，能够帮为什么不帮？留个好印象也行啊。” 苏小叶翻了个白眼，她刚才提醒叶红荔别轻易谈婚论嫁就是为了别让人分了夫妻共同财产。她倒好，直接不算夫妻共同财产了，拱手相送20万！ 真当这个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说：“我刚买了地，现付了40万的现金，哪儿还有20万？” “别以为我不知道！”妈妈气恼，“爸爸的现金都在你手里拽着！” “第一笔早就花完了，剩下的按月分红，一个月几万块。而且还处于项目红利期，谁知道这个技术能吃几年？你就不打算未雨绸缪一下？” “我都几十岁人了，还怎么未雨绸缪？苦了这么多年，现在要及时行乐！” 母女两个越说越僵，谁说生了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只要性别女，只要恋爱脑，妈妈也会胳膊肘往外拐！ “好吧，不给钱。你之前是不是买了珠宝，给我两件装身。我要去喝喜酒。” 面子工程，不能不给。 “行。你要哪件？” “给我看看。” 小叶于是回房间把自己的细软拿出来，一样一样供叶红荔挑选。叶红荔选了一对翡翠羽毛耳环，嫌别的款式不好：“都太年轻了，不适合我。” 小叶乐了：“妈妈，这是我的首饰，当然以年轻款为主。” “这对耳环能搭配什么项链？” “什么也不搭配，这样就很好。配上爸爸生前送你那个翡翠镯子。” “好吧好吧，听你的。” 小心翼翼地帮叶红荔装好东西，小叶突发奇想：“妈，我也要去喝那场喜酒。” “你？你去干什么？” “我去帮你掌眼，看看他的家人怎样。” 叶红荔一辈子没有长大，小叶不放心。 几经踌躇，叶红荔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余傅仁亲自开车送来喜帖。那时小叶刚下乡回来，穿着球鞋，带着草帽，被秋老虎毒太阳晒得几乎融化，红扑扑的脸蛋上汗水横流，带着村姑般的朴实。 余老师是斯文人，吓一跳：“苏小叶，你的工作好辛苦。” “还好吧……很高兴见到您，有什么事呢？” “我来送请帖给你。” “谢谢谢谢，”小叶双手接过，“恭喜您！祝您女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余傅仁越发一言难尽地盯着她不放。 第87章 妈妈交了男朋友(1) 声音温润儒雅，醇厚得像老酒。 小叶僵在原地了。 一男一女从树林那边转出来，步态休闲缓慢，一眼就能看出吃饱喝足事后散步那种。 男的高高瘦瘦，穿着蓝色polo衫和浅色休闲裤，黑黢黢的头发反着光，看就知道才刚染过不久。 女的一条鹅黄白花裙子，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颗颗浑圆，长发在后脑勺挽成小圆髻，气质优雅。她只涂了一点口红，眼神带着挥之不去的悒郁，正是叶红荔。 “妈妈？” “小叶？” 叶红荔的惊讶一点不比苏小叶少，但她很快恢复镇定，说：“小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余老师。” 余老师拿出名片，递给小叶：“你好，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名片上印了一堆头衔，很长，小叶别的都没看进去，就看到三个字：余傅仁。 “你好。我叫苏小叶。” 叶红荔说：“我们要赶船，先回去了。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吗？要小心点。” 余傅仁开一辆日产尼桑。 苏小叶回到座位上，震惊不已。 她承认，她好久没有关心叶红荔。妈妈生性多愁善感，每次见面不是哭哭啼啼怀念亡夫就是长吁短叹自己命苦，一次两次小叶还有耐性，时间长了，耳朵生出厚厚的茧子，能逃避就逃避。 后来叶红荔到老年大学去找到消遣去处，渐渐纠缠得她少了，小叶还松了口气。 但是……但是她还是没做好叶红荔谈恋爱的心理准备啊！ “刚才那位优雅美丽的女士是谁？”林凌问。 “是小叶的妈妈。”唐棣威代为回答。 顾美玲说：“哦？那么另一位想必是她的爸爸了？” 唐棣威说：“不，那是她妈妈新交的男朋友。” “她爸爸呢？” “去世了。” 大家不约而同拿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 接下来的晚餐草草而散。 …… 苏小叶再次开始逃避现实，一连两个星期除了上班之外足不出户。把时间全部交给垃圾食品和网络小说，牛仔裤腰围慢慢变紧。 天气渐渐转凉，高温闷热多雨的夏天渐行渐远了。 原来山区的秋天，比市区要更加分明一些。 星期六一大早，叶红荔来找苏小叶。 小叶避而不见，躲在房间里高卧不起，唐棣威去开门。 “小唐，我找小叶。” “小叶她不舒服，不想见人。” “不舒服？她小时候发高烧到40度，我帮她全身清理干净，她那一寸地方我没看过？” “阿姨，请别冲动。小叶是成年人了。” 外面传来冲突的声音，苏小叶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当自己耳朵聋了。 ——然并卵，她的房间门被拍得嘭嘭震天响，叶红荔扯着嗓子喊：“小叶，小叶，出来，妈妈有事和你商量！” 无法逃避，苏小叶不情愿地套上衣服，开门走出客厅。 那双温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身上，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问题，唐棣威才回自己房间，关门回避。 客厅只剩下母女二人。 茶几上放着两杯热茶，仍然烫手。 唐棣威待客周到。 苏小叶坐下来，不等叶红荔说话，问：“那边是离婚是还是丧偶？有多少个子女？” “一儿一女，离异多年。” 小叶唔的一声，脑海里综合这些天查到的余傅仁情况，中职学校音乐老师，待遇优渥，勉强过关。 “你怎么认识那个余老师的？” “老年大学里，我们都是唱歌班的。他是领唱。” 叶红荔五音不全，余傅仁课后留下她来额外指点，故事就像很多烂俗爱情故事开头那样开始。 ——只是，这一次男女主角加起来超过100岁。 “好吧，你谈恋爱，我不反对你。不过我要注意提醒你看好自己的家产，不要轻易谈婚论嫁。” 谁知道，叶红荔下一句就说：“小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有没有二十万？” “干什么？” “余傅仁的女儿快要结婚了，看中一辆高尔夫，落地价17万，问我借钱。” “不借。” “小叶，我们有钱，能够帮为什么不帮？留个好印象也行啊。” 苏小叶翻了个白眼，她刚才提醒叶红荔别轻易谈婚论嫁就是为了别让人分了夫妻共同财产。她倒好，直接不算夫妻共同财产了，拱手相送20万！ 真当这个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说：“我刚买了地，现付了40万的现金，哪儿还有20万？” “别以为我不知道！”妈妈气恼，“爸爸的现金都在你手里拽着！” “第一笔早就花完了，剩下的按月分红，一个月几万块。而且还处于项目红利期，谁知道这个技术能吃几年？你就不打算未雨绸缪一下？” “我都几十岁人了，还怎么未雨绸缪？苦了这么多年，现在要及时行乐！” 母女两个越说越僵，谁说生了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只要性别女，只要恋爱脑，妈妈也会胳膊肘往外拐！ “好吧，不给钱。你之前是不是买了珠宝，给我两件装身。我要去喝喜酒。” 面子工程，不能不给。 “行。你要哪件？” “给我看看。” 小叶于是回房间把自己的细软拿出来，一样一样供叶红荔挑选。叶红荔选了一对翡翠羽毛耳环，嫌别的款式不好：“都太年轻了，不适合我。” 小叶乐了：“妈妈，这是我的首饰，当然以年轻款为主。” “这对耳环能搭配什么项链？” “什么也不搭配，这样就很好。配上爸爸生前送你那个翡翠镯子。” “好吧好吧，听你的。” 小心翼翼地帮叶红荔装好东西，小叶突发奇想：“妈，我也要去喝那场喜酒。” “你？你去干什么？” “我去帮你掌眼，看看他的家人怎样。” 叶红荔一辈子没有长大，小叶不放心。 几经踌躇，叶红荔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余傅仁亲自开车送来喜帖。那时小叶刚下乡回来，穿着球鞋，带着草帽，被秋老虎毒太阳晒得几乎融化，红扑扑的脸蛋上汗水横流，带着村姑般的朴实。 余老师是斯文人，吓一跳：“苏小叶，你的工作好辛苦。” “还好吧……很高兴见到您，有什么事呢？” “我来送请帖给你。” “谢谢谢谢，”小叶双手接过，“恭喜您！祝您女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余傅仁越发一言难尽地盯着她不放。 第88章 妈妈交了男朋友(2) 那眼光盯得小叶怪难受的，她问：“余伯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小叶，你长得很漂亮，又斯文，还是大学生？” “对呀。”小叶心中响起警铃，该不会又一个催她脱单的吧？ “你何必委屈在乡镇打这份牛工。你妈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可是我在这里做得挺开心的啊。” 余傅仁满脸不以为然。 他说：“我在各个行业有很多学生，可以帮你换工作。” 苏小叶听见，哑然失笑，她终于发现他和妈妈为什么投契了。 叶红荔想给余傅仁女儿出嫁妆；余傅仁想给叶红荔女儿换工作，特么的，就是一类人。 俗称臭味相投。 她轻快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反正村官任期也就两年，很快过去了。如果到时候我找不到工作，再麻烦您。” 这是客气之词，余傅仁听见却很高兴，以为苏小叶接受自己意见，脸上笑容洋溢：“好好好。那我先走了。” 这时陆铮和巫清泉两个正从车上往下搬一块大石头，远远的叫小叶过去搭把手。小叶匆匆跟余傅仁告别，跑过去帮忙。 “你们两个可真不把我当女人啊！”她抱怨。 一边抱怨的同时，一边用力往上抬，三个人合力把石头抬到拖车上。 巫清泉吐槽：“你这把子力气，谁能当你是女人？” 陆铮问：“师姐，刚才那大叔是谁？” “是……呃，不好说。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因为我认识他啊，市中职的余傅仁嘛。所以觉得奇怪，为什么师姐也会认识他，哈哈！” “嘿，z市的圈子才多大。我爸也是高校圈的好不好。” “那是。不出奇。” 小叶拿出请帖给他们看：“其实是他要嫁女儿了，来发红色炸弹。” 俩男生顿时兴致全消，作鸟兽散。 “切——” …… 窗内，有人看着那几个。 一个人对窗边的人笑道：“他们几个倒是投契。你怎么不和他们玩？” “有什么好玩的，把自己搞得一身汗水。” 林胭放下窗帘，回到电脑前面。 蓉姐笑道：“那是哦。还是乖乖干活比较好，上次程书记还赞你的讲话稿写得有进步了。加油啊。” “好的。”林胭笑了，笑得很满足。 在上一次编制考试全军覆没之后，年底的乡镇事业编考试脚步临近，又一次吹响了考试的号角。 林胭决定放手一搏。 上次山火结束后，她回家养了好几天伤，痛下决心必须赶紧脱离这个让人憋屈的环境了。 她受够了！ …… 农历十月初八，宜嫁娶。 天公作美，又或者恶作剧，秋雨淋漓，从早上开始下，还带来阵阵凉风。 叶红荔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墨绿软缎短袖旗袍，戴上春带彩翡翠羽毛耳环，小叶拿出开司米羊绒披肩给她：“几十岁人，不能受凉了。” 脱了孝的叶红荔，恢复爱打扮本性，渐渐重新焕发光彩。 苏小叶穿了和母亲同色系的包身裙，不过是雪纺面料。她天天下乡，晒的皮肤黑黄，原不适合黯淡墨绿。但她用了牛血红的唇膏，再搭配造型夸张的玫瑰金首饰，整个人带着印第安风情，非常特别。 下了车，门口站着迎宾的新郎新娘及公公婆婆岳父岳母全看过来。 余傅仁心口挂着岳父的大红花，眼睛盯在叶红荔身上，几乎移不开。 相比之下，他的矮胖前妻虽然穿着隆重，却显得太过黯淡。 叶红荔把大红包交给迎宾的姐妹淘，又对余傅仁道：“恭喜。” “红荔，你今晚好漂亮啊。” 旁边传来不冷不热一句：“一副姨太太相。” 苏小叶大怒，回头寻找发话的人，找不到。 叶红荔也听见了，握住小叶的手，微微发抖。 “哼，大清亡了几百年了。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事就行，管他那么多。”小叶对妈妈说。 她们昂首挺胸走进婚宴会场，引路的小姐姐态度倒是友善，问她们：“你们好漂亮啊，是小瑶的朋友吗？” “不是。我妈妈是余老师的朋友。” “哦，原来是阿姨。来，你们座位在10号桌，请自便。” 这一桌主要是合唱班的朋友，叶红荔回到彼此熟络的圈子里，放松不少，很快说笑起来。 小叶反而无聊，只能玩手机。忽然妈妈在耳边说：“小叶，那边那个不是你同学王莞吗？肚子都那么大啦！” 王莞和顾以谦也来喝喜酒，他们在新郎官那边，小叶依稀记得，新郎官貌似也姓顾。 只见王莞和顾以谦十指交扣，微笑着走进来，白色连衣裙包不住丰腴身段，小腹明显隆起。 “看起来有四五个月了吧？”叶红荔说，“我不是记得，他们才结婚不久嘛？” “半年前结婚。也不算先上车后补票。” “原来是蜜月宝宝，真幸福。小叶，什么时候轮到你？” 小叶好像孙悟空听见紧箍咒，从头皮到头发丝一起胀痛，假装没听见，专心剥龙眼。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偷眼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王莞行动缓慢，反应迟钝。 …… 婚宴游戏冗长沉闷，小叶躲到洗手间去。 酒店庭院设计心思独到，她从洗手间出来，索性先过去坐坐透气。 “小叶。” 她眯着眼睛，也不睁开，随口说：“顾以谦，你别来招惹我。” “我刚不见了你，就猜到你会躲。”顾以谦在她身边坐下，“你最不喜欢这些应酬场面。”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擅长应酬，喝起酒来能放倒三条大汉。” “那么快要敬酒了，你怎么不进去？” “应酬也得看有没有必要嘛。那是我妈妈的局，我陪她过来看着她就行了。” 小叶态度冷淡，顾以谦很失落。 他说：“我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你已经结婚了，老婆又怀孕，到处让单身女人做你朋友，不太适合吧？” “拒绝得斩钉截铁，伤心。” “当年你伤我的心更厉害。” “小叶，我……” “顾以谦，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关注王莞了？” 第88章 妈妈交了男朋友(2) 那眼光盯得小叶怪难受的，她问：“余伯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小叶，你长得很漂亮，又斯文，还是大学生？” “对呀。”小叶心中响起警铃，该不会又一个催她脱单的吧？ “你何必委屈在乡镇打这份牛工。你妈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可是我在这里做得挺开心的啊。” 余傅仁满脸不以为然。 他说：“我在各个行业有很多学生，可以帮你换工作。” 苏小叶听见，哑然失笑，她终于发现他和妈妈为什么投契了。 叶红荔想给余傅仁女儿出嫁妆；余傅仁想给叶红荔女儿换工作，特么的，就是一类人。 俗称臭味相投。 她轻快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反正村官任期也就两年，很快过去了。如果到时候我找不到工作，再麻烦您。” 这是客气之词，余傅仁听见却很高兴，以为苏小叶接受自己意见，脸上笑容洋溢：“好好好。那我先走了。” 这时陆铮和巫清泉两个正从车上往下搬一块大石头，远远的叫小叶过去搭把手。小叶匆匆跟余傅仁告别，跑过去帮忙。 “你们两个可真不把我当女人啊！”她抱怨。 一边抱怨的同时，一边用力往上抬，三个人合力把石头抬到拖车上。 巫清泉吐槽：“你这把子力气，谁能当你是女人？” 陆铮问：“师姐，刚才那大叔是谁？” “是……呃，不好说。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因为我认识他啊，市中职的余傅仁嘛。所以觉得奇怪，为什么师姐也会认识他，哈哈！” “嘿，z市的圈子才多大。我爸也是高校圈的好不好。” “那是。不出奇。” 小叶拿出请帖给他们看：“其实是他要嫁女儿了，来发红色炸弹。” 俩男生顿时兴致全消，作鸟兽散。 “切——” …… 窗内，有人看着那几个。 一个人对窗边的人笑道：“他们几个倒是投契。你怎么不和他们玩？” “有什么好玩的，把自己搞得一身汗水。” 林胭放下窗帘，回到电脑前面。 蓉姐笑道：“那是哦。还是乖乖干活比较好，上次程书记还赞你的讲话稿写得有进步了。加油啊。” “好的。”林胭笑了，笑得很满足。 在上一次编制考试全军覆没之后，年底的乡镇事业编考试脚步临近，又一次吹响了考试的号角。 林胭决定放手一搏。 上次山火结束后，她回家养了好几天伤，痛下决心必须赶紧脱离这个让人憋屈的环境了。 她受够了！ …… 农历十月初八，宜嫁娶。 天公作美，又或者恶作剧，秋雨淋漓，从早上开始下，还带来阵阵凉风。 叶红荔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墨绿软缎短袖旗袍，戴上春带彩翡翠羽毛耳环，小叶拿出开司米羊绒披肩给她：“几十岁人，不能受凉了。” 脱了孝的叶红荔，恢复爱打扮本性，渐渐重新焕发光彩。 苏小叶穿了和母亲同色系的包身裙，不过是雪纺面料。她天天下乡，晒的皮肤黑黄，原不适合黯淡墨绿。但她用了牛血红的唇膏，再搭配造型夸张的玫瑰金首饰，整个人带着印第安风情，非常特别。 下了车，门口站着迎宾的新郎新娘及公公婆婆岳父岳母全看过来。 余傅仁心口挂着岳父的大红花，眼睛盯在叶红荔身上，几乎移不开。 相比之下，他的矮胖前妻虽然穿着隆重，却显得太过黯淡。 叶红荔把大红包交给迎宾的姐妹淘，又对余傅仁道：“恭喜。” “红荔，你今晚好漂亮啊。” 旁边传来不冷不热一句：“一副姨太太相。” 苏小叶大怒，回头寻找发话的人，找不到。 叶红荔也听见了，握住小叶的手，微微发抖。 “哼，大清亡了几百年了。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事就行，管他那么多。”小叶对妈妈说。 她们昂首挺胸走进婚宴会场，引路的小姐姐态度倒是友善，问她们：“你们好漂亮啊，是小瑶的朋友吗？” “不是。我妈妈是余老师的朋友。” “哦，原来是阿姨。来，你们座位在10号桌，请自便。” 这一桌主要是合唱班的朋友，叶红荔回到彼此熟络的圈子里，放松不少，很快说笑起来。 小叶反而无聊，只能玩手机。忽然妈妈在耳边说：“小叶，那边那个不是你同学王莞吗？肚子都那么大啦！” 王莞和顾以谦也来喝喜酒，他们在新郎官那边，小叶依稀记得，新郎官貌似也姓顾。 只见王莞和顾以谦十指交扣，微笑着走进来，白色连衣裙包不住丰腴身段，小腹明显隆起。 “看起来有四五个月了吧？”叶红荔说，“我不是记得，他们才结婚不久嘛？” “半年前结婚。也不算先上车后补票。” “原来是蜜月宝宝，真幸福。小叶，什么时候轮到你？” 小叶好像孙悟空听见紧箍咒，从头皮到头发丝一起胀痛，假装没听见，专心剥龙眼。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偷眼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王莞行动缓慢，反应迟钝。 …… 婚宴游戏冗长沉闷，小叶躲到洗手间去。 酒店庭院设计心思独到，她从洗手间出来，索性先过去坐坐透气。 “小叶。” 她眯着眼睛，也不睁开，随口说：“顾以谦，你别来招惹我。” “我刚不见了你，就猜到你会躲。”顾以谦在她身边坐下，“你最不喜欢这些应酬场面。”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擅长应酬，喝起酒来能放倒三条大汉。” “那么快要敬酒了，你怎么不进去？” “应酬也得看有没有必要嘛。那是我妈妈的局，我陪她过来看着她就行了。” 小叶态度冷淡，顾以谦很失落。 他说：“我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你已经结婚了，老婆又怀孕，到处让单身女人做你朋友，不太适合吧？” “拒绝得斩钉截铁，伤心。” “当年你伤我的心更厉害。” “小叶，我……” “顾以谦，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关注王莞了？” 第89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1) 顾以谦说：“我工作很忙。而且我们两地分居。” 王莞在省城，顾以谦的业务中心，却在z市。 说起来，这样都能够怀孕，也算他们夫妻俩效率高。 小叶点点头：“这就是了。女人孕期身心脆弱，加上缺乏关注的话，基本上什么都能做出来。” 包括挑拨是非、视奸微博、被劈腿妄想、树立假想敌，等等。 “小叶，你是不是去念了哲学，说的话很有趣可我完全听不懂？” 苏小叶无意蹚浑水，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皱褶：“听不懂就对了，你多关心下你太太，自然就懂了我的意思。现在回去吧。” 虽然很气王莞之前做了种种不厚道的事，见到王莞那肚子的瞬间，她什么都想明白了。 所以，她还能怎样，当然只能选择原谅啊！ 顾以谦恋恋不舍：“小叶，我还会联系你的。” “千万不要。” 回到会场，正好赶上敬酒到他们这一桌。余傅仁拉着叶红荔重点介绍给自己的亲戚朋友。 “她叫叶红荔，退休之前是大学图书管理员，女儿也十分优秀。” 其实叶红荔在图书馆蹉跎了三十年光阴，最终也只是普通工人身份退休，退休金仅够糊口，也没有做出什么学术上的成果。余傅仁大力往她脸上贴金，叶红荔面有愧色，羞红了脸唯唯诺诺。 旁人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笑容暧昧。 余傅仁前妻抖着脸皮笑：“不知道叶老师在哪个大学工作？” 叶红荔轻声答：“医专。” “哦？我有朋友在那边工作，说那边的图书馆工作轻松清闲，难怪叶老师看起来那么年轻。你和我家老余认识多久了？” 新娘子在旁边一脸漠然。 这里是别人主场，进了人家主场，当然只有一个女主人。 “也不多久，三个月吧。” “难怪，老余之前交的女朋友，最长一个也就半年。” 新娘子这时插嘴说：“刚才我朋友告诉我你，你女儿在乡下上班，基层人员，怪辛苦的吧。” “她在福镇当大学生村官。” 新娘子笑容轻蔑：“那样很不错啊。好歹工作稳定。” 周围人都笑起来。 “忍耐、忍耐、忍耐……”深深吸一口气，小叶这样告诉自己。 新娘子说的朋友，是谁？ 看向王莞，她也正看这边，视线一接触就游走，顺口吩咐顾以谦为自己斟茶倒水。 顾以谦有头有脸，当着一桌子人面前被使唤，很不高兴，碍于王莞孕妇身份不好发作。 小叶回过神来，正好听见余傅仁前妻说：“……反正女儿出嫁了，你爱怎么放飞由得你去。玩够了知道回家就行了……” 熟悉声线在脑部中高速重合，这声音在哪里听过来着？ “一副姨太太相！” 原来是她？哼，也只能是她了。 苏小叶情绪爆炸，马上冷笑，大声说：“婚都离了，又不是正经夫妻，谆谆教导当自己哪根葱？有本事就现找个老公回家，爱怎么说教怎么说教去！” 宾客们都簇拥在她们这一桌边看热闹，人越围拢越多，余傅仁前妻滔滔不绝说得兴起，冷不防被小叶这么一喷，面目无光。 “小丫头，大人说话怎么轮得到你插嘴？！” “新娘子在敬酒呢，又轮得到你个欧巴桑在这儿长篇大论？” “我是新娘子亲生妈妈！” “那你就不是今天的新娘子啊。大妈，我们只是来喝喜酒，不是来听耶稣。你喧宾夺主，是不是要耽误接下来的环节？” 在新娘子母女对叶红荔夹枪带棒的时候，新郎和家公家婆在旁边早就脸色不虞，只是碍于教养不发作而已。 苏小叶一语道破，新郎立刻打蛇随棍上，去拉自己新婚妻子胳膊：“小素，她说得对。我们到下一桌去吧。” “你走开。”新娘子粗暴地把他推开。 她被惹发了性，索性走到苏小叶面前，对准她的脸口水花四溅：“狐狸精的女儿也是烂货，口活那么好去舔男人啊。” 叶红荔啊的尖叫，掩住耳朵，还没战斗就溃败。 好在她还有女儿，苏小叶不气不恼，两手一摊：“小姐姐，我们应余老师的邀请来喝喜酒，祝福你新婚快乐永结同心。原来你一个新娘子就是这样对待来喝喜酒的客人吗？” 客场，也有客场的便利。 新家公家婆脸色黑沉沉的。 新郎怒喝：“余素珍，你够了！对面可是客人！” “她是来抢我爸的狐狸精！” 小叶飞快地说：“搞清楚一件事，第一，我们现在是客人；第二，你爸妈早就离婚了。今天他们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不是因为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 余傅仁前妻面如死灰。 小叶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 而且，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只要余傅仁不是老人痴呆，都会离这个前妻远远的。 叶红荔还在哭，她见好就收：“还说是老师家庭，教出来这种新娘子。儿衰衰一个，女衰衰一家，你们以后有得受了！” 边掷地有声抛下一句句，边抓起叶红荔手腕，“妈妈，我们走！” 她们站起身，分开人丛要走。婚宴上把客人气走，这是非常不吉利的，新郎婆婆连忙追上来：“客人，请不要生气。都是我媳妇年轻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这叫年轻不懂事吗？这叫有预谋的来给我妈难堪。而且我得告诉你，我妈从没有正式答应过和余傅仁谈恋爱，我爸生前是堂堂正正的教授，正儿八经学科主持人。桃李满天下。他余傅仁不过区区中职音乐老师，给我爸提鞋都不配！” 新婆婆一怔，忽然迟疑着问：“小姐姐，我看着你很面熟。你说你生活在医专，你爸是谁？” “苏振堂。” 新婆婆呀的一声，跌足道：“原来是苏振堂的遗孀和女儿！我早应该想到的！今晚真是失礼了，以后我必定亲自登门赔罪！” 她不再挽留，提着裙子匆匆回身。 小叶听见新公公问：“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第89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1) 顾以谦说：“我工作很忙。而且我们两地分居。” 王莞在省城，顾以谦的业务中心，却在z市。 说起来，这样都能够怀孕，也算他们夫妻俩效率高。 小叶点点头：“这就是了。女人孕期身心脆弱，加上缺乏关注的话，基本上什么都能做出来。” 包括挑拨是非、视奸微博、被劈腿妄想、树立假想敌，等等。 “小叶，你是不是去念了哲学，说的话很有趣可我完全听不懂？” 苏小叶无意蹚浑水，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皱褶：“听不懂就对了，你多关心下你太太，自然就懂了我的意思。现在回去吧。” 虽然很气王莞之前做了种种不厚道的事，见到王莞那肚子的瞬间，她什么都想明白了。 所以，她还能怎样，当然只能选择原谅啊！ 顾以谦恋恋不舍：“小叶，我还会联系你的。” “千万不要。” 回到会场，正好赶上敬酒到他们这一桌。余傅仁拉着叶红荔重点介绍给自己的亲戚朋友。 “她叫叶红荔，退休之前是大学图书管理员，女儿也十分优秀。” 其实叶红荔在图书馆蹉跎了三十年光阴，最终也只是普通工人身份退休，退休金仅够糊口，也没有做出什么学术上的成果。余傅仁大力往她脸上贴金，叶红荔面有愧色，羞红了脸唯唯诺诺。 旁人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笑容暧昧。 余傅仁前妻抖着脸皮笑：“不知道叶老师在哪个大学工作？” 叶红荔轻声答：“医专。” “哦？我有朋友在那边工作，说那边的图书馆工作轻松清闲，难怪叶老师看起来那么年轻。你和我家老余认识多久了？” 新娘子在旁边一脸漠然。 这里是别人主场，进了人家主场，当然只有一个女主人。 “也不多久，三个月吧。” “难怪，老余之前交的女朋友，最长一个也就半年。” 新娘子这时插嘴说：“刚才我朋友告诉我你，你女儿在乡下上班，基层人员，怪辛苦的吧。” “她在福镇当大学生村官。” 新娘子笑容轻蔑：“那样很不错啊。好歹工作稳定。” 周围人都笑起来。 “忍耐、忍耐、忍耐……”深深吸一口气，小叶这样告诉自己。 新娘子说的朋友，是谁？ 看向王莞，她也正看这边，视线一接触就游走，顺口吩咐顾以谦为自己斟茶倒水。 顾以谦有头有脸，当着一桌子人面前被使唤，很不高兴，碍于王莞孕妇身份不好发作。 小叶回过神来，正好听见余傅仁前妻说：“……反正女儿出嫁了，你爱怎么放飞由得你去。玩够了知道回家就行了……” 熟悉声线在脑部中高速重合，这声音在哪里听过来着？ “一副姨太太相！” 原来是她？哼，也只能是她了。 苏小叶情绪爆炸，马上冷笑，大声说：“婚都离了，又不是正经夫妻，谆谆教导当自己哪根葱？有本事就现找个老公回家，爱怎么说教怎么说教去！” 宾客们都簇拥在她们这一桌边看热闹，人越围拢越多，余傅仁前妻滔滔不绝说得兴起，冷不防被小叶这么一喷，面目无光。 “小丫头，大人说话怎么轮得到你插嘴？！” “新娘子在敬酒呢，又轮得到你个欧巴桑在这儿长篇大论？” “我是新娘子亲生妈妈！” “那你就不是今天的新娘子啊。大妈，我们只是来喝喜酒，不是来听耶稣。你喧宾夺主，是不是要耽误接下来的环节？” 在新娘子母女对叶红荔夹枪带棒的时候，新郎和家公家婆在旁边早就脸色不虞，只是碍于教养不发作而已。 苏小叶一语道破，新郎立刻打蛇随棍上，去拉自己新婚妻子胳膊：“小素，她说得对。我们到下一桌去吧。” “你走开。”新娘子粗暴地把他推开。 她被惹发了性，索性走到苏小叶面前，对准她的脸口水花四溅：“狐狸精的女儿也是烂货，口活那么好去舔男人啊。” 叶红荔啊的尖叫，掩住耳朵，还没战斗就溃败。 好在她还有女儿，苏小叶不气不恼，两手一摊：“小姐姐，我们应余老师的邀请来喝喜酒，祝福你新婚快乐永结同心。原来你一个新娘子就是这样对待来喝喜酒的客人吗？” 客场，也有客场的便利。 新家公家婆脸色黑沉沉的。 新郎怒喝：“余素珍，你够了！对面可是客人！” “她是来抢我爸的狐狸精！” 小叶飞快地说：“搞清楚一件事，第一，我们现在是客人；第二，你爸妈早就离婚了。今天他们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不是因为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 余傅仁前妻面如死灰。 小叶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 而且，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只要余傅仁不是老人痴呆，都会离这个前妻远远的。 叶红荔还在哭，她见好就收：“还说是老师家庭，教出来这种新娘子。儿衰衰一个，女衰衰一家，你们以后有得受了！” 边掷地有声抛下一句句，边抓起叶红荔手腕，“妈妈，我们走！” 她们站起身，分开人丛要走。婚宴上把客人气走，这是非常不吉利的，新郎婆婆连忙追上来：“客人，请不要生气。都是我媳妇年轻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这叫年轻不懂事吗？这叫有预谋的来给我妈难堪。而且我得告诉你，我妈从没有正式答应过和余傅仁谈恋爱，我爸生前是堂堂正正的教授，正儿八经学科主持人。桃李满天下。他余傅仁不过区区中职音乐老师，给我爸提鞋都不配！” 新婆婆一怔，忽然迟疑着问：“小姐姐，我看着你很面熟。你说你生活在医专，你爸是谁？” “苏振堂。” 新婆婆呀的一声，跌足道：“原来是苏振堂的遗孀和女儿！我早应该想到的！今晚真是失礼了，以后我必定亲自登门赔罪！” 她不再挽留，提着裙子匆匆回身。 小叶听见新公公问：“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第90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2) 新婆婆满腹怨言：“没什么。对面竟然是我老朋友的女儿。那人是个大好人。哎，我就说了女方家庭复杂不是良配。儿子吃了猪油蒙了心。第一天就闹乱子。” 夫妻两个渐行渐远，听不见了。 …… 回来之后，苏小叶反对她和余傅仁再继续交往。大概自尊受到伤害，叶红荔也答应了。 “没想到他的前妻竟是那样子的泼妇。我是见识到知道害怕了。” “你知道就好。我不反对你再找一个，但不能比我爸爸差。” 苏小叶放心返回福镇工作，谁知道放心了没几天，又闹幺蛾子。 余傅仁放软身段，温柔蜜语加贴心礼物轮番轰炸，把叶红荔哄得回心转意了。周末的时候叶红荔叫小叶回家，小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回来。 才进家门，叶红荔劈头对她说：“小叶，你快来对你余伯伯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叶红荔一瞪她：“你还装糊涂，上次把余素珍的婚礼闹得一塌糊涂，人家现在小夫妻天天吵架。我心里好过意不去。这全都因为你刁蛮的缘故。还不先跟余伯伯道歉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补救？！” 苏小叶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我在婚礼上闹？谁先怼你？我都是为了谁才开怼的？！” “我不管。人家阿姨那么大年纪了，那天又是新岳母。再怎么不对也要给几分面子人家。” 更可气的是余傅仁还在旁边说：“你是女孩子，本来就没正式工作不好找婆家。名声坏了，以后也不好嫁人。” 苏小叶气得想仰天长啸。 “好，我就去见见他们。” 她亲自开车，带着两个老人家登门到余素珍家里。 余素珍家门口还贴着大红喜字，余傅仁按门铃，余素珍出来开门。看到叶红荔母女，顿时脸色“刷”的变成锅底。 “你来就来，带着这两个扫把星干什么？” “素珍，你开门，我让你叶阿姨来和你说说话。” 叶红荔也说：“素珍，你看我把谁带过来了。那天是小叶太冲动了。你开门，我让她给你道歉。” 余素珍毕竟要脸，这么大群人簇拥在门口，她打开门。 进了屋子，纯白为主的装修，真皮沙发划破了好几个道道，婚纱照下面有几块可疑污渍，看起来像是菜汁。几样家具也有被撞击的痕迹。 看来不是普通吵架那么简单。 余素珍一屁股坐下，双手交抱胸前：“好了，有什么屁赶紧放。” 很勉强。 苏小叶从包包里摸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对着余素珍泼过去。余素珍一声尖叫，从头淋到脚。 叶红荔反手一耳光在小叶脸上：“你疯了！” “你才疯了，为了个男人疯了！”苏小叶说，“人家打了你左脸你还凑右脸上去被人打？难怪她们看不起你！” 余傅仁大吼：“不许这么说你妈妈！” “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叽叽歪歪！” 小叶一吼，余傅仁矮下去，嗫嚅着。 还是不是男人，小叶心里无限鄙视。 余素珍拍打着湿透的上衣说：“你休想我承认这个女人！” 叶红荔被吓得向后缩了缩，担忧不已，余素珍得意地看着她。 苏小叶说：“你以为我妈很稀罕他吗？” “请你成全我们。”叶红荔说，“是我们不好。” 苏小叶气极：“妈！” “看来你妈铁了心要倒贴我爸。” 特么的，这算什么烂账！ …… 苏小叶气得连夜跑回宁县，决心不管叶红荔的烂事。她失去了丈夫，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主心骨，决心无论怎样委屈都要保全这个男人。 无计可施之下，小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老唐，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把我们的现金花出去？” 唐棣威正在吃面，听见小叶无厘头一句话，差点噎着。 “小叶，你脑袋瓜子里又打什么主意？” “我妈鬼迷心窍。余傅仁的前妻和女儿又诸多作妖，我必须先转移财产呀！” “要转移财产有很多方法，看你愿不愿意用。不过多数你都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这样说？” “这些财产很多是你们母女共有。如果你不愿意你母亲吃亏，就得把属于你妈部分全部转归你自己名下，你妈将会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苏小叶，我了解你，你做不来这种事。” “现在骑虎难下，做不来也要做。” “好吧，我想这件事林凌可以帮你。” 他们去沙洲村找到隐居此地的林凌，再次看见林凌，他又变了样子。 沙洲渡头原本链接一条老街，也就是林凌和顾美玲初次相识的那条南街。林凌选中了其中一家路边杂货铺顶了下来，用岛上随处可见的芭蕉叶子、大王椰子树干装点一新，卖起了咖啡奶茶。 “我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我把照片发给了爷爷，他老人家也很喜欢，已经在委托律师抛售马来物业，准备启程来这儿定居。” 顾美玲在店里练习做水果茶，把各种鲜果切好，刀工精美。 苏小叶问：“岛上只有三条自然村，两三千人口，你卖这种东西，不怕亏死？” 林凌神态轻松地说：“很快这儿就通路通桥了，我的店址扼守交通要道，熬过了这段时间即可进入盈利期。” “你还真有信心。” “小叶，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在加入陆战队之前，我一直在店里帮忙。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将近8成的生意都会失败？这是另一种赌博。” 唐棣威终于找到切入机会，说：“林凌。小叶现在想要自寻失败。” “唐棣威，说人话。” “小叶有一笔钱，想要进行投资。我建议她来请教你这个专家。” “哈！那你可真的问对人了！”林凌从地上拾起三个大椰子，“来，我们从长计议。” 他蹲在地上，抡起一把砍刀把椰子外皮砍掉，露出椰子眼来，插上吸管。动作专业而熟练。 一人一个椰子的喝着，苏小叶把自己手头的资金情况说了一下。 第90章 几个女人一台戏(2) 新婆婆满腹怨言：“没什么。对面竟然是我老朋友的女儿。那人是个大好人。哎，我就说了女方家庭复杂不是良配。儿子吃了猪油蒙了心。第一天就闹乱子。” 夫妻两个渐行渐远，听不见了。 …… 回来之后，苏小叶反对她和余傅仁再继续交往。大概自尊受到伤害，叶红荔也答应了。 “没想到他的前妻竟是那样子的泼妇。我是见识到知道害怕了。” “你知道就好。我不反对你再找一个，但不能比我爸爸差。” 苏小叶放心返回福镇工作，谁知道放心了没几天，又闹幺蛾子。 余傅仁放软身段，温柔蜜语加贴心礼物轮番轰炸，把叶红荔哄得回心转意了。周末的时候叶红荔叫小叶回家，小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回来。 才进家门，叶红荔劈头对她说：“小叶，你快来对你余伯伯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叶红荔一瞪她：“你还装糊涂，上次把余素珍的婚礼闹得一塌糊涂，人家现在小夫妻天天吵架。我心里好过意不去。这全都因为你刁蛮的缘故。还不先跟余伯伯道歉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补救？！” 苏小叶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我在婚礼上闹？谁先怼你？我都是为了谁才开怼的？！” “我不管。人家阿姨那么大年纪了，那天又是新岳母。再怎么不对也要给几分面子人家。” 更可气的是余傅仁还在旁边说：“你是女孩子，本来就没正式工作不好找婆家。名声坏了，以后也不好嫁人。” 苏小叶气得想仰天长啸。 “好，我就去见见他们。” 她亲自开车，带着两个老人家登门到余素珍家里。 余素珍家门口还贴着大红喜字，余傅仁按门铃，余素珍出来开门。看到叶红荔母女，顿时脸色“刷”的变成锅底。 “你来就来，带着这两个扫把星干什么？” “素珍，你开门，我让你叶阿姨来和你说说话。” 叶红荔也说：“素珍，你看我把谁带过来了。那天是小叶太冲动了。你开门，我让她给你道歉。” 余素珍毕竟要脸，这么大群人簇拥在门口，她打开门。 进了屋子，纯白为主的装修，真皮沙发划破了好几个道道，婚纱照下面有几块可疑污渍，看起来像是菜汁。几样家具也有被撞击的痕迹。 看来不是普通吵架那么简单。 余素珍一屁股坐下，双手交抱胸前：“好了，有什么屁赶紧放。” 很勉强。 苏小叶从包包里摸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对着余素珍泼过去。余素珍一声尖叫，从头淋到脚。 叶红荔反手一耳光在小叶脸上：“你疯了！” “你才疯了，为了个男人疯了！”苏小叶说，“人家打了你左脸你还凑右脸上去被人打？难怪她们看不起你！” 余傅仁大吼：“不许这么说你妈妈！” “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叽叽歪歪！” 小叶一吼，余傅仁矮下去，嗫嚅着。 还是不是男人，小叶心里无限鄙视。 余素珍拍打着湿透的上衣说：“你休想我承认这个女人！” 叶红荔被吓得向后缩了缩，担忧不已，余素珍得意地看着她。 苏小叶说：“你以为我妈很稀罕他吗？” “请你成全我们。”叶红荔说，“是我们不好。” 苏小叶气极：“妈！” “看来你妈铁了心要倒贴我爸。” 特么的，这算什么烂账！ …… 苏小叶气得连夜跑回宁县，决心不管叶红荔的烂事。她失去了丈夫，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主心骨，决心无论怎样委屈都要保全这个男人。 无计可施之下，小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老唐，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把我们的现金花出去？” 唐棣威正在吃面，听见小叶无厘头一句话，差点噎着。 “小叶，你脑袋瓜子里又打什么主意？” “我妈鬼迷心窍。余傅仁的前妻和女儿又诸多作妖，我必须先转移财产呀！” “要转移财产有很多方法，看你愿不愿意用。不过多数你都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这样说？” “这些财产很多是你们母女共有。如果你不愿意你母亲吃亏，就得把属于你妈部分全部转归你自己名下，你妈将会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苏小叶，我了解你，你做不来这种事。” “现在骑虎难下，做不来也要做。” “好吧，我想这件事林凌可以帮你。” 他们去沙洲村找到隐居此地的林凌，再次看见林凌，他又变了样子。 沙洲渡头原本链接一条老街，也就是林凌和顾美玲初次相识的那条南街。林凌选中了其中一家路边杂货铺顶了下来，用岛上随处可见的芭蕉叶子、大王椰子树干装点一新，卖起了咖啡奶茶。 “我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我把照片发给了爷爷，他老人家也很喜欢，已经在委托律师抛售马来物业，准备启程来这儿定居。” 顾美玲在店里练习做水果茶，把各种鲜果切好，刀工精美。 苏小叶问：“岛上只有三条自然村，两三千人口，你卖这种东西，不怕亏死？” 林凌神态轻松地说：“很快这儿就通路通桥了，我的店址扼守交通要道，熬过了这段时间即可进入盈利期。” “你还真有信心。” “小叶，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在加入陆战队之前，我一直在店里帮忙。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将近8成的生意都会失败？这是另一种赌博。” 唐棣威终于找到切入机会，说：“林凌。小叶现在想要自寻失败。” “唐棣威，说人话。” “小叶有一笔钱，想要进行投资。我建议她来请教你这个专家。” “哈！那你可真的问对人了！”林凌从地上拾起三个大椰子，“来，我们从长计议。” 他蹲在地上，抡起一把砍刀把椰子外皮砍掉，露出椰子眼来，插上吸管。动作专业而熟练。 一人一个椰子的喝着，苏小叶把自己手头的资金情况说了一下。 第91章 纵火元凶落网 都是聪明人，林凌很快明白她的意图，摇头晃脑。 “每个月有固定入息，如今手头还有六位数的现款。房产已经不想购置了。目的是让你妈妈不再倒贴野男人……啧啧啧，苏小叶，你这个出发点，也是稀罕。” “别提了，我都要烦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嘛。” 小叶不知不觉撒娇，平时那么潇洒爽朗的一个女生突然撒娇，作用很大。 唐棣威首先心软：“我肯定帮你啊。” “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个好项目。” 小叶瞪大眼睛，不解。 “把钱拿过来，做我们这个‘美林水果茶’的股东。” 唐棣威“哈”的一声。 苏小叶愠道：“认真点！” “我们是认真的。”顾美玲终于忙完，也搬了小凳子坐下来，“林凌手头的现金没有你们想的多。他稍后还要去照料爷爷，没办法长时间照顾这个小店。如果小叶可以加盟进来，既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又能够缓解我们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问题是得亏本啊。” 亏本生意要做，小叶还是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 “小叶，枉你聪明一世，你怎么没有留意到，县里的规划？” “不就是修路修桥嘛。” “那么为什么要修路修桥？原因就是，旅游学校和农校两个全县最大的学校，新校区选址都在咱们沙洲上面啊！” “咦？！那可两说了，学生们可是水果茶奶茶的消费主力！” “那你又错了。” 小叶又不明白了。 唐棣威微笑着对她说：“一个学校从选址到兴建再到投入使用，最少也得三四年时间。靠奶茶店的流水，怎么可能撑那么久？林凌这么做是另有原因的。” 苏小叶叫苦连天：“哎哟，你们这些生意人太坏了，直接和我说人话！” “是囤地。” 答案揭晓。 先把最好的地盘站住，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生意。等学校进驻，周围铺位价格飞涨的时候，占有最佳地理位置的美林水果茶店，进可攻，退可守。 “小叶，你跟我来。”顾美玲带着苏小叶，转到店后面。 苏小叶眼前一阵开阔，“哗”一声。 只见屋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四方四正，天井后面才是堂屋，楼高四层，灰雕灰瓦，充满岁月沧桑痕迹。苏小叶望而生畏，不由得停下脚步。 “没想到这里面那么大。” “你别慌，里面都丢空了。没有人居住。” “好可惜……” “这个百年老屋的主人如今也流落海外了，前几天放话过来，说想要卖掉，价高者得。我们租下的铺位只是前面小小一间，要是可以整栋买下。以后会成为金矿。” “可是，如果亏本的话……” “你不是正打算把钱花掉吗？” 顾美玲一句话，打消了苏小叶所有顾虑，她当即拍板：“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说干就干，次日找到当地律师，联系了入股等等事宜。然后再由沙洲村村委出面联系老洋房的屋主，表明购房意愿。 苏小叶重新找到人生目标，让自己忙成陀螺，十分快乐。 和母亲之间有了裂痕，她也看开了，不再委屈自己加以修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她去吧。 …… 这天小叶上班，看到唐泽深披着外套从二楼往外窜，差点儿撞到她。 “小叶，赶时间，不好意思！” “这么一大早的去哪儿？” “去抓人。” 本来相安无事，唐泽深突然停下脚步，停下来看着小叶。 “小叶，苏晓文是你的堂哥，对吧？” “是啊。” “这次要去抓捕的就是他。” “怎么？” “之前他涉嫌纵火潜逃了，现在有人在市区发现他的行踪。我们去抓他回来！” “还真的是他？！”苏小叶的心跳顿时加快起来，伸长脖子往对面派出所的院子里看，唐泽深说，“不用看了，等人抓回来让你看个够。现在先乖乖上班去吧！” 嗐，现在苏小叶哪儿还有心情上什么班！ 抓逃犯这种事，要是搁别人身上，她一定会看个热闹。 但发生在自己堂哥身上，那滋味挺复杂的。 田凤仪八卦道：“小叶，你和你堂哥真的不熟？” “真的不熟。我又不在村里长大，就算一年回来几次，也玩不到一块去。” “那么他是怎样的人？” “很普通的人吧，小时候很调皮，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到了初中就不行了。后来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先去了南边的工厂打工，后来嫌辛苦，干了不到一年就没有做了跑回来说想要继续读书，找了我爸帮忙。我爸找了关系，把他弄进了财经学校读计算机，读了三个月耍了个女朋友，考试不及格被劝退。把我爸气得半死。再后来他自己也没脸再求我爸，和那女朋友也分了，就继续混社会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几年前开始赚到钱了，买了车子房子，手机也都用好的，至于用什么方法赚到钱，我就不清楚了。” 苏小叶娓娓道来，感觉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故事。 一脉同胞下来，还没出三服，她和苏晓文的命运就差别如此之大。 苏小叶，原本应该从“晓”字辈，叫苏晓叶才对。 读书和不读书命运竟差别这么大吗？ 小叶陷入沉思中，忽然一个小女孩从田凤仪座位旁边冒出脑袋来，怯生生地看着她。见小叶面善，小女孩露出缺牙的嘴巴，灿烂一笑。 田凤仪说：“白雪仪，叫阿姨好。” “阿姨好。” 当地风俗，生小孩分别取乳名和学名。如果生儿子，学名取父亲名字中一个字；如果生女儿，学名取母亲名字中一个字。 田凤仪老公姓白。 小叶拿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递给小雪仪吃，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孔，小叶喃喃地说：“所以啊，小凤姐，念书不成真的三大害。” 田凤仪：“？？？” …… 等到他们吃午饭的时候，派出所的院子热闹起来了，大白天的，警灯也照得院子红红蓝蓝的。 第91章 纵火元凶落网 都是聪明人，林凌很快明白她的意图，摇头晃脑。 “每个月有固定入息，如今手头还有六位数的现款。房产已经不想购置了。目的是让你妈妈不再倒贴野男人……啧啧啧，苏小叶，你这个出发点，也是稀罕。” “别提了，我都要烦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嘛。” 小叶不知不觉撒娇，平时那么潇洒爽朗的一个女生突然撒娇，作用很大。 唐棣威首先心软：“我肯定帮你啊。” “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个好项目。” 小叶瞪大眼睛，不解。 “把钱拿过来，做我们这个‘美林水果茶’的股东。” 唐棣威“哈”的一声。 苏小叶愠道：“认真点！” “我们是认真的。”顾美玲终于忙完，也搬了小凳子坐下来，“林凌手头的现金没有你们想的多。他稍后还要去照料爷爷，没办法长时间照顾这个小店。如果小叶可以加盟进来，既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又能够缓解我们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问题是得亏本啊。” 亏本生意要做，小叶还是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 “小叶，枉你聪明一世，你怎么没有留意到，县里的规划？” “不就是修路修桥嘛。” “那么为什么要修路修桥？原因就是，旅游学校和农校两个全县最大的学校，新校区选址都在咱们沙洲上面啊！” “咦？！那可两说了，学生们可是水果茶奶茶的消费主力！” “那你又错了。” 小叶又不明白了。 唐棣威微笑着对她说：“一个学校从选址到兴建再到投入使用，最少也得三四年时间。靠奶茶店的流水，怎么可能撑那么久？林凌这么做是另有原因的。” 苏小叶叫苦连天：“哎哟，你们这些生意人太坏了，直接和我说人话！” “是囤地。” 答案揭晓。 先把最好的地盘站住，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生意。等学校进驻，周围铺位价格飞涨的时候，占有最佳地理位置的美林水果茶店，进可攻，退可守。 “小叶，你跟我来。”顾美玲带着苏小叶，转到店后面。 苏小叶眼前一阵开阔，“哗”一声。 只见屋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四方四正，天井后面才是堂屋，楼高四层，灰雕灰瓦，充满岁月沧桑痕迹。苏小叶望而生畏，不由得停下脚步。 “没想到这里面那么大。” “你别慌，里面都丢空了。没有人居住。” “好可惜……” “这个百年老屋的主人如今也流落海外了，前几天放话过来，说想要卖掉，价高者得。我们租下的铺位只是前面小小一间，要是可以整栋买下。以后会成为金矿。” “可是，如果亏本的话……” “你不是正打算把钱花掉吗？” 顾美玲一句话，打消了苏小叶所有顾虑，她当即拍板：“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说干就干，次日找到当地律师，联系了入股等等事宜。然后再由沙洲村村委出面联系老洋房的屋主，表明购房意愿。 苏小叶重新找到人生目标，让自己忙成陀螺，十分快乐。 和母亲之间有了裂痕，她也看开了，不再委屈自己加以修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她去吧。 …… 这天小叶上班，看到唐泽深披着外套从二楼往外窜，差点儿撞到她。 “小叶，赶时间，不好意思！” “这么一大早的去哪儿？” “去抓人。” 本来相安无事，唐泽深突然停下脚步，停下来看着小叶。 “小叶，苏晓文是你的堂哥，对吧？” “是啊。” “这次要去抓捕的就是他。” “怎么？” “之前他涉嫌纵火潜逃了，现在有人在市区发现他的行踪。我们去抓他回来！” “还真的是他？！”苏小叶的心跳顿时加快起来，伸长脖子往对面派出所的院子里看，唐泽深说，“不用看了，等人抓回来让你看个够。现在先乖乖上班去吧！” 嗐，现在苏小叶哪儿还有心情上什么班！ 抓逃犯这种事，要是搁别人身上，她一定会看个热闹。 但发生在自己堂哥身上，那滋味挺复杂的。 田凤仪八卦道：“小叶，你和你堂哥真的不熟？” “真的不熟。我又不在村里长大，就算一年回来几次，也玩不到一块去。” “那么他是怎样的人？” “很普通的人吧，小时候很调皮，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到了初中就不行了。后来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先去了南边的工厂打工，后来嫌辛苦，干了不到一年就没有做了跑回来说想要继续读书，找了我爸帮忙。我爸找了关系，把他弄进了财经学校读计算机，读了三个月耍了个女朋友，考试不及格被劝退。把我爸气得半死。再后来他自己也没脸再求我爸，和那女朋友也分了，就继续混社会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几年前开始赚到钱了，买了车子房子，手机也都用好的，至于用什么方法赚到钱，我就不清楚了。” 苏小叶娓娓道来，感觉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故事。 一脉同胞下来，还没出三服，她和苏晓文的命运就差别如此之大。 苏小叶，原本应该从“晓”字辈，叫苏晓叶才对。 读书和不读书命运竟差别这么大吗？ 小叶陷入沉思中，忽然一个小女孩从田凤仪座位旁边冒出脑袋来，怯生生地看着她。见小叶面善，小女孩露出缺牙的嘴巴，灿烂一笑。 田凤仪说：“白雪仪，叫阿姨好。” “阿姨好。” 当地风俗，生小孩分别取乳名和学名。如果生儿子，学名取父亲名字中一个字；如果生女儿，学名取母亲名字中一个字。 田凤仪老公姓白。 小叶拿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递给小雪仪吃，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孔，小叶喃喃地说：“所以啊，小凤姐，念书不成真的三大害。” 田凤仪：“？？？” …… 等到他们吃午饭的时候，派出所的院子热闹起来了，大白天的，警灯也照得院子红红蓝蓝的。 第92章 给她来个大的 看样子，他们还不止抓了一个回来。 苏小叶草草填饱肚子，叼着牙签站在窗边假装看风景。她看到苏振明的奔驰越野开进了派出所。 看着看着，思绪万千，耳边有人说话也没留意。 陆铮见她神不守舍，伸出手掌在她面前乱晃，终于把小叶的魂魄召唤归位：“陆铮，怎么啦？” “师姐，我才要问你怎么啦？听说你家哥哥被抓了？我刚才看见你叔叔的车诶。” “唉，是啊。上次山火那单事故啰。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想要跑，苏晓文也是太天真了！” “啧啧啧。你也别担心。这事情连累不到你身上。” 小叶眨眨眼睛：“我看起来像很担心吗？” “好吧，你看起来还行。”陆铮耸耸肩，“食堂阿姨要打扫卫生了，你别在这儿堵住了，快回去吧。” “原来你特意来叫我回去啊。你对我真好。” “哈哈，不是我对你好，是有人想要见你。” 回到拆迁办办公室，只见一个手长脚长、大猴子一样的背影正在手脚并用乱比划着，有说有笑的。小叶脑袋“嗡”的一下，乱响。 那人也发现小叶了，回转身微笑：“小叶，我回来了！” “辉仔！”小叶开心地扑过去，“你终于结束借调啦！” 真是太好了，自从苏长辉被借调之后，在拆迁办都找不到一个能够闲聊的同辈，她早就憋坏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今晚一起吃顿好的去。” 小叶正要答应，手机响起。 苏振明说：“小叶，在上班吗？你麻烦过来派出所这边一下。” “叔叔，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听说你有认识好的律师，能不能介绍给叔叔？” “我认识的律师擅长打财产案，而不是刑事案。帮不了你。” “苏小叶，你这是不给你叔叔面子？” “对，你说得没错。你打我妈妈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给我爸面子啊。” 小叶挂掉电话，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她。她奇怪：“怎么了？” 辉仔说：“小叶，你这样会不会太绝了。苏振明在苏村横着走了三十年，你还要在这边讨生活呢。”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小叶反问。 “当然是事实。说句不好听的，他那样的人有今天我也觉得活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呵呵，谢谢关心。要不咱们还是换个话题，比如说，今晚吃什么？土窑鸡吃腻了，去沙洲吃河鲜好不好？” “去沙洲干啥啊，现在过渡冷得要死。不如开车去凤凰山那边，新凤酒楼现推出新业务，每天下午四点杀一头牛。咱们去吃新鲜牛肉火锅。” “666，等会儿问问深哥有没有空。有空一起去吃。” 话题这么商议定了。 新鲜活杀的牛肉真是超级好吃。 先上来一锅浓汤，里面是红枣、枸杞、党参、黄芪等中药材加上大块带肉牛骨，还有一条条白色软绵绵的东西。 用筷子夹起来一咬，甘腴丰美，啊，原来是整条牛骨髓。 “这个汤熬了三个小时。下午杀了牛就下锅熬制。特别好喝。” 一人一碗牛肉汤下去，才开始吃牛肉。 有牛肉、牛杂、牛筋、牛肉丸、牛百叶等等，分部位吃。牛肉片吃起来最方便，放进稍为一涮即可捞上来，沾店家自制辣椒酱吃。脆、甜、鲜、香，吃了要下拔舌地狱。 牛百叶却和其他地方卖的不太一样，略厚，且嚼起来有一股淡淡牛腥味。 肥深说，那是没有经过化学品加工的缘故。 苏小叶胃口很好，她现在食量变得很大，埋头大嚼牛肉。 忽然，男士们爆发出笑声。 “小叶，小兰，快来看看！” 辉仔笑嘻嘻地用漏勺捞起一条拇指食指环绕粗细的东西，看起来胶质很丰富的样子。 小叶满嘴牛肉，含含糊糊地问：“这是啥？” “你要不要吃？”辉仔笑容贼兮兮。 “不要，别给她，浪费！” 巫清泉伸出筷子，飞快抢走一条。 那东西不多，切成一段段的统共没几条。 小叶更好奇了，岳志兰却满脸通红：“你们这些坏蛋！” “这个到底是什么嘛！” 肥深看着她，命令：“辉仔，小叶没吃过，给她一条大的！” “来来来！” 冒着热气腾腾的东西落到小叶碗里，小叶是什么都要尝一尝的，夹起来沾了辣椒酱就吃。只觉得口感跟熬烂了的蹄髈差不多。可是大家的笑容都好古怪。 “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啊。” “喜欢吃就对了。” 巫清泉又插嘴：“浪费啊！女人吃这个没用！” “谁说的，可以美容，补充胶原蛋白！”肥深解开谜底，“这是牛的海绵体。” 一桌子人爆笑，等着看小叶喷饭加拍桌子暴跳。 谁知道小叶只是哦了一声，反应平淡。 辉仔没趣道：“切，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岳志兰说：“小叶，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又没有病变，又没有寄生虫，应该吃了也不会中毒……有什么好恶心的？”反而觉得对面问了个奇怪问题。 巫清泉鼓掌：“不愧是我师姐！” 肥深憋着笑：“你们都失策了，忘记小叶在什么环境长大了的吗？医专长大的孩子，见过的海绵体比我们吃过的还多。哈哈哈哈！” “别闹了，老板，我没有见过多少海绵体。不过我能够以科学态度去面对它而已。再怎么样，不也就是一堆蛋白质嘛。” 小叶一边说，一边面不改色地把那条海绵体吃个精光。 …… 不过当天晚上，牛鞭汤还是发挥功效了，苏小叶华丽丽地流起鼻血来。 一开始只是一两滴，觉得鼻子暖暖地有东西爬出，她还以为伤风感冒了，拿纸巾卷起来，往鼻孔里一塞。 没事人般，继续刷综艺。 再过几分钟，自己闻到自己的血腥味，觉得不对了。 一低头，几滴暗红鲜血溅到地板上。 苏小叶：“……” 鼻子鲜血如泉涌，凶猛无比。她捏着鼻子，仰着头，右手探着门边，一步步走向浴室。 第92章 给她来个大的 看样子，他们还不止抓了一个回来。 苏小叶草草填饱肚子，叼着牙签站在窗边假装看风景。她看到苏振明的奔驰越野开进了派出所。 看着看着，思绪万千，耳边有人说话也没留意。 陆铮见她神不守舍，伸出手掌在她面前乱晃，终于把小叶的魂魄召唤归位：“陆铮，怎么啦？” “师姐，我才要问你怎么啦？听说你家哥哥被抓了？我刚才看见你叔叔的车诶。” “唉，是啊。上次山火那单事故啰。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想要跑，苏晓文也是太天真了！” “啧啧啧。你也别担心。这事情连累不到你身上。” 小叶眨眨眼睛：“我看起来像很担心吗？” “好吧，你看起来还行。”陆铮耸耸肩，“食堂阿姨要打扫卫生了，你别在这儿堵住了，快回去吧。” “原来你特意来叫我回去啊。你对我真好。” “哈哈，不是我对你好，是有人想要见你。” 回到拆迁办办公室，只见一个手长脚长、大猴子一样的背影正在手脚并用乱比划着，有说有笑的。小叶脑袋“嗡”的一下，乱响。 那人也发现小叶了，回转身微笑：“小叶，我回来了！” “辉仔！”小叶开心地扑过去，“你终于结束借调啦！” 真是太好了，自从苏长辉被借调之后，在拆迁办都找不到一个能够闲聊的同辈，她早就憋坏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今晚一起吃顿好的去。” 小叶正要答应，手机响起。 苏振明说：“小叶，在上班吗？你麻烦过来派出所这边一下。” “叔叔，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听说你有认识好的律师，能不能介绍给叔叔？” “我认识的律师擅长打财产案，而不是刑事案。帮不了你。” “苏小叶，你这是不给你叔叔面子？” “对，你说得没错。你打我妈妈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给我爸面子啊。” 小叶挂掉电话，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她。她奇怪：“怎么了？” 辉仔说：“小叶，你这样会不会太绝了。苏振明在苏村横着走了三十年，你还要在这边讨生活呢。”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小叶反问。 “当然是事实。说句不好听的，他那样的人有今天我也觉得活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呵呵，谢谢关心。要不咱们还是换个话题，比如说，今晚吃什么？土窑鸡吃腻了，去沙洲吃河鲜好不好？” “去沙洲干啥啊，现在过渡冷得要死。不如开车去凤凰山那边，新凤酒楼现推出新业务，每天下午四点杀一头牛。咱们去吃新鲜牛肉火锅。” “666，等会儿问问深哥有没有空。有空一起去吃。” 话题这么商议定了。 新鲜活杀的牛肉真是超级好吃。 先上来一锅浓汤，里面是红枣、枸杞、党参、黄芪等中药材加上大块带肉牛骨，还有一条条白色软绵绵的东西。 用筷子夹起来一咬，甘腴丰美，啊，原来是整条牛骨髓。 “这个汤熬了三个小时。下午杀了牛就下锅熬制。特别好喝。” 一人一碗牛肉汤下去，才开始吃牛肉。 有牛肉、牛杂、牛筋、牛肉丸、牛百叶等等，分部位吃。牛肉片吃起来最方便，放进稍为一涮即可捞上来，沾店家自制辣椒酱吃。脆、甜、鲜、香，吃了要下拔舌地狱。 牛百叶却和其他地方卖的不太一样，略厚，且嚼起来有一股淡淡牛腥味。 肥深说，那是没有经过化学品加工的缘故。 苏小叶胃口很好，她现在食量变得很大，埋头大嚼牛肉。 忽然，男士们爆发出笑声。 “小叶，小兰，快来看看！” 辉仔笑嘻嘻地用漏勺捞起一条拇指食指环绕粗细的东西，看起来胶质很丰富的样子。 小叶满嘴牛肉，含含糊糊地问：“这是啥？” “你要不要吃？”辉仔笑容贼兮兮。 “不要，别给她，浪费！” 巫清泉伸出筷子，飞快抢走一条。 那东西不多，切成一段段的统共没几条。 小叶更好奇了，岳志兰却满脸通红：“你们这些坏蛋！” “这个到底是什么嘛！” 肥深看着她，命令：“辉仔，小叶没吃过，给她一条大的！” “来来来！” 冒着热气腾腾的东西落到小叶碗里，小叶是什么都要尝一尝的，夹起来沾了辣椒酱就吃。只觉得口感跟熬烂了的蹄髈差不多。可是大家的笑容都好古怪。 “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啊。” “喜欢吃就对了。” 巫清泉又插嘴：“浪费啊！女人吃这个没用！” “谁说的，可以美容，补充胶原蛋白！”肥深解开谜底，“这是牛的海绵体。” 一桌子人爆笑，等着看小叶喷饭加拍桌子暴跳。 谁知道小叶只是哦了一声，反应平淡。 辉仔没趣道：“切，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岳志兰说：“小叶，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又没有病变，又没有寄生虫，应该吃了也不会中毒……有什么好恶心的？”反而觉得对面问了个奇怪问题。 巫清泉鼓掌：“不愧是我师姐！” 肥深憋着笑：“你们都失策了，忘记小叶在什么环境长大了的吗？医专长大的孩子，见过的海绵体比我们吃过的还多。哈哈哈哈！” “别闹了，老板，我没有见过多少海绵体。不过我能够以科学态度去面对它而已。再怎么样，不也就是一堆蛋白质嘛。” 小叶一边说，一边面不改色地把那条海绵体吃个精光。 …… 不过当天晚上，牛鞭汤还是发挥功效了，苏小叶华丽丽地流起鼻血来。 一开始只是一两滴，觉得鼻子暖暖地有东西爬出，她还以为伤风感冒了，拿纸巾卷起来，往鼻孔里一塞。 没事人般，继续刷综艺。 再过几分钟，自己闻到自己的血腥味，觉得不对了。 一低头，几滴暗红鲜血溅到地板上。 苏小叶：“……” 鼻子鲜血如泉涌，凶猛无比。她捏着鼻子，仰着头，右手探着门边，一步步走向浴室。 第93章 赖皮遇到泼皮(1) 唐棣威在客厅锻炼，看见小叶姿势古怪地走出来，“咦，这是新的颈椎操吗？” 然后就看到她鼻子上塞着那条被鲜血染红的纸巾条儿。 老唐：“……” 他走过去，拉着小叶胳膊，把她拽进浴室。 “哎哟喂！”小叶瓮声瓮气地抗议。 老唐拔下她鼻子上塞着的东西，顺手捏住她鼻子：“抬着头。” 找到了冰敷的东西，给她敷上。 苏小叶呼吸受到限制，只能张开嘴巴，像缺了水的鱼那样呼吸。 一只蚊子嗡嗡嗡的飞过，畅通无阻飞进小叶长大的嘴巴里。 麻麻痒痒的感觉刺激喉咙，引起吞咽反应。就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嗡嗡嗡的声音消失了。 “小叶，你干什么突然干呕？”捏着她鼻子的唐棣威厉声说，“别乱动。” 苏小叶：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五分钟后再松手，苏小叶鼻梁两旁红了一大片，但是，鼻血也止住了。 唐棣威说：“我下去买点降火药你吃吃吧。” 边说边出了门，小叶处理好自己被鲜血弄脏的衣服，他又回来了，买了两瓶很苦的凉茶回来，看着小叶喝完才罢休。 …… 过了几天，卓sir那边传来小道消息：苏晓文案子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不能保释。而且要被树为典型来判。 苏振明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十岁，人也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只有苏晓文一个儿子，传宗接代都要靠他啊！” “你孙子不已经会走路了么。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吧！” 苏振明去求苏振晖想办法捞人，得到的也只是冷脸。 听见苏振晖这么说，苏振明苦着脸：“哥，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不是挖苦你。你以为我不想帮我侄子吗？可这事儿没法帮啊，聚赌、引起失火、还潜逃了这么长时间被逮回来！你以为我是神仙？” “我愿意出钱，多少钱也可以……” “这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苏振明真是绝望了，那么大个人，在大哥面前呜呜哭起来。 苏振晖长叹一声，说：“你也别伤心了。我们大人教不好，让国家帮忙教育一下也好。进去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出来就听话了呢！你还是先把自己的钱守好吧，以后指不定还靠这些钱养老呢！” 是啊，靠着这次拆迁，苏振明捞了不少。虽然被苏晓文造了一多半去，剩下那些也够以后过日子了。 在苏振晖的话里话外，让苏振明赶紧收心养性，把吃喝嫖赌全戒，和老妻一起带孙子得了。可惜他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浪了几十年的人，一下子让他吃斋做和尚，怎么可能？ 当天晚上，苏振明就到了“欢乐无限”去买醉浇愁。 他相熟的妈妈桑阿美握着他手温言软语：“儿孙自有儿孙福，苏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来，今晚的酒水我给你打个7折吧。” 在她的温柔乡里，苏振明渐渐忘记白天的不愉快。 他留意到今天包厢里倒酒的服务生是新面孔，指着那眉清目秀小姑娘说：“我没有见过她？” “思思她是今天才来上班的，还是大学生呢。” 那女生既没有丰腴上围，穿衣服也密实，但浓眉大眼的样子，像极了苏振明非常不爽的一个人。邪恶的念头在心里油然而生，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美说：“你别打人家主意了，她是来做兼职的。” 苏振明一言不发，拉开公文包，把里面信封里随身带着的现金数了三叠出来。 阿美的眼睛里充满金光。 …… 第二天中午，从阿美的公寓走出来，苏振明宿醉未醒。打着呵欠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坐下，“窝蛋牛肉饭。”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走进店里，都穿着t恤牛仔裤背双肩包。 苏振明原本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 一眼之后再也移不开眼睛：思思也混在这群人中间。 在欢场里混久了的女子，一般来说都是不能素颜见阳光的，比如说刚才，他睁开眼睛看到阿美蜡黄的脸，差点以为自己和僵尸睡了一晚上。立刻意兴索然，穿上衣服就走。 但思思不一样，她穿着大学生常见的衣服，肌肤在阳光中亮晶晶地，笑容单纯。 苏振明心里有个什么地方，被狠狠击中了。 当天晚上又去了“欢乐无限”，这次追加了两万块，让阿美马上想办法安排思思。 “这次苏老板好舍得下血本啊。”阿美眉开眼笑。 “狗日的，你昨天不也说了吗。钱花在那兔崽子身上，还不如花在我自己身上！” “这是你儿子的律师费，你也动？你不怕家里的黄脸婆来找你拼命？” “我才不怕！钱是我挣回来的，他们谁敢吱声？” “好好好，都听你的。” …… 苏振明天天往“欢乐无限”跑，密度高得引起了苏振晖注意。他旁敲侧击道：“玩玩也别太过分了啊。过了年就要换届选举了。你还得干活呢。” “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谁知道，苏振晖下午就看到苏振明又往那边方向去了。 半个月后，苏晓文的判决书下来，判了十年。 “你说，这是不是有多风流有多折堕？”辉仔叹气，“当初恨不得打断咱们的背脊骨。现在把自己儿子搭进去了。” “钱使人变成魔鬼。” 几人在205开小会，小叶躲在旁边用手机打干瞪眼。 陆铮对小叶说：“小叶，貌似你才是主角诶，说句话哈！” “我有什么好说啊，钱确实会作怪。我妈知道我把钱全部拿去投资了，昨天才把我臭骂了一顿。” “你不是说你妈是傻白甜，一辈子不知道家里余粮多少的吗？” “我妈傻白甜，余傅仁不是啊。他又哄我妈给他女儿买首饰，说要打好关系，我妈竟然还听他的。”小叶叹气，“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我妈下降头了，我妈现在什么都听他的。” 苏小叶发愁啊，脸上皱成一团，这可真是遇到世界性难题了。 第93章 赖皮遇到泼皮(1) 唐棣威在客厅锻炼，看见小叶姿势古怪地走出来，“咦，这是新的颈椎操吗？” 然后就看到她鼻子上塞着那条被鲜血染红的纸巾条儿。 老唐：“……” 他走过去，拉着小叶胳膊，把她拽进浴室。 “哎哟喂！”小叶瓮声瓮气地抗议。 老唐拔下她鼻子上塞着的东西，顺手捏住她鼻子：“抬着头。” 找到了冰敷的东西，给她敷上。 苏小叶呼吸受到限制，只能张开嘴巴，像缺了水的鱼那样呼吸。 一只蚊子嗡嗡嗡的飞过，畅通无阻飞进小叶长大的嘴巴里。 麻麻痒痒的感觉刺激喉咙，引起吞咽反应。就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嗡嗡嗡的声音消失了。 “小叶，你干什么突然干呕？”捏着她鼻子的唐棣威厉声说，“别乱动。” 苏小叶：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五分钟后再松手，苏小叶鼻梁两旁红了一大片，但是，鼻血也止住了。 唐棣威说：“我下去买点降火药你吃吃吧。” 边说边出了门，小叶处理好自己被鲜血弄脏的衣服，他又回来了，买了两瓶很苦的凉茶回来，看着小叶喝完才罢休。 …… 过了几天，卓sir那边传来小道消息：苏晓文案子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不能保释。而且要被树为典型来判。 苏振明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十岁，人也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只有苏晓文一个儿子，传宗接代都要靠他啊！” “你孙子不已经会走路了么。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吧！” 苏振明去求苏振晖想办法捞人，得到的也只是冷脸。 听见苏振晖这么说，苏振明苦着脸：“哥，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不是挖苦你。你以为我不想帮我侄子吗？可这事儿没法帮啊，聚赌、引起失火、还潜逃了这么长时间被逮回来！你以为我是神仙？” “我愿意出钱，多少钱也可以……” “这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苏振明真是绝望了，那么大个人，在大哥面前呜呜哭起来。 苏振晖长叹一声，说：“你也别伤心了。我们大人教不好，让国家帮忙教育一下也好。进去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出来就听话了呢！你还是先把自己的钱守好吧，以后指不定还靠这些钱养老呢！” 是啊，靠着这次拆迁，苏振明捞了不少。虽然被苏晓文造了一多半去，剩下那些也够以后过日子了。 在苏振晖的话里话外，让苏振明赶紧收心养性，把吃喝嫖赌全戒，和老妻一起带孙子得了。可惜他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浪了几十年的人，一下子让他吃斋做和尚，怎么可能？ 当天晚上，苏振明就到了“欢乐无限”去买醉浇愁。 他相熟的妈妈桑阿美握着他手温言软语：“儿孙自有儿孙福，苏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来，今晚的酒水我给你打个7折吧。” 在她的温柔乡里，苏振明渐渐忘记白天的不愉快。 他留意到今天包厢里倒酒的服务生是新面孔，指着那眉清目秀小姑娘说：“我没有见过她？” “思思她是今天才来上班的，还是大学生呢。” 那女生既没有丰腴上围，穿衣服也密实，但浓眉大眼的样子，像极了苏振明非常不爽的一个人。邪恶的念头在心里油然而生，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美说：“你别打人家主意了，她是来做兼职的。” 苏振明一言不发，拉开公文包，把里面信封里随身带着的现金数了三叠出来。 阿美的眼睛里充满金光。 …… 第二天中午，从阿美的公寓走出来，苏振明宿醉未醒。打着呵欠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坐下，“窝蛋牛肉饭。”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走进店里，都穿着t恤牛仔裤背双肩包。 苏振明原本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 一眼之后再也移不开眼睛：思思也混在这群人中间。 在欢场里混久了的女子，一般来说都是不能素颜见阳光的，比如说刚才，他睁开眼睛看到阿美蜡黄的脸，差点以为自己和僵尸睡了一晚上。立刻意兴索然，穿上衣服就走。 但思思不一样，她穿着大学生常见的衣服，肌肤在阳光中亮晶晶地，笑容单纯。 苏振明心里有个什么地方，被狠狠击中了。 当天晚上又去了“欢乐无限”，这次追加了两万块，让阿美马上想办法安排思思。 “这次苏老板好舍得下血本啊。”阿美眉开眼笑。 “狗日的，你昨天不也说了吗。钱花在那兔崽子身上，还不如花在我自己身上！” “这是你儿子的律师费，你也动？你不怕家里的黄脸婆来找你拼命？” “我才不怕！钱是我挣回来的，他们谁敢吱声？” “好好好，都听你的。” …… 苏振明天天往“欢乐无限”跑，密度高得引起了苏振晖注意。他旁敲侧击道：“玩玩也别太过分了啊。过了年就要换届选举了。你还得干活呢。” “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谁知道，苏振晖下午就看到苏振明又往那边方向去了。 半个月后，苏晓文的判决书下来，判了十年。 “你说，这是不是有多风流有多折堕？”辉仔叹气，“当初恨不得打断咱们的背脊骨。现在把自己儿子搭进去了。” “钱使人变成魔鬼。” 几人在205开小会，小叶躲在旁边用手机打干瞪眼。 陆铮对小叶说：“小叶，貌似你才是主角诶，说句话哈！” “我有什么好说啊，钱确实会作怪。我妈知道我把钱全部拿去投资了，昨天才把我臭骂了一顿。” “你不是说你妈是傻白甜，一辈子不知道家里余粮多少的吗？” “我妈傻白甜，余傅仁不是啊。他又哄我妈给他女儿买首饰，说要打好关系，我妈竟然还听他的。”小叶叹气，“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我妈下降头了，我妈现在什么都听他的。” 苏小叶发愁啊，脸上皱成一团，这可真是遇到世界性难题了。 第94章 赖皮遇到泼皮(2) 其实，苏小叶自己也很清楚，余傅仁不是会降头。 理工直男苏振堂，结婚三十年，除了实验室就是家里。看电视只会看新闻联播，看书只会看干巴巴的学术书，四方四正赛过一块砚台。余傅仁就不一样了，歌唱得好听，会享受，五六十岁的人，浪漫花样层出不穷。 在还没跟妈妈闹翻之前，小叶在家里发现了一条紫色软缎连衣裙，还有一束红玫瑰。 老太太老房子着火，没救啦。 结果余素珍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套周大福金猪，20新娘子戴那种。叶红荔自己卡上的退休金不够，问苏小叶要钱。小叶当然不给了，叶红荔哭天抹眼泪的在电脑那边撒起泼来，气得小叶当场挂掉电话。 “你妈也五十多了吧，怎么还好像十六七岁小姑娘谈恋爱似的？” “不然怎么叫老房子着火呢？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怎么讨好余傅仁一这件事上了。嫁了进去，还得做牛做马被他们一家压榨。如果我自己不心水清一点，我们分分钟会被打回原形。不对，我妈可能会把医专老房子也双手奉上，我们比之前还要惨。” 一干年轻人等张口结舌，半晌，巫清泉才说：“小叶，不至于吧，你也太悲观了。” 苏小叶呵呵：“我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性。” 说话间，蓉姐打电话给她：“苏小叶，你妈来单位找你！” 苏小叶脑子“嗡”的一下，头大如斗。 叶红荔竟闹到单位来了。 小叶连滚带爬从二楼滚到拆迁办办公室，赶路不忘观察形势，居高临下一瞥，看到那辆日产尼桑。 不用问，就知道叶红荔背后的狗头军师是谁。 去你麻痹的软饭男，挑唆我们母女感情？！ 压着一肚子火气，苏小叶去见叶红荔：“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叶，你竟然转走了你爸留给我的钱？”叶红荔大声说，“你个没良心的，连妈妈的养老钱你也坑？” “妈，有什么事到外面去说。” “不行，我要见你领导，让你领导好好管管你！” 叶红荔拉着苏小叶往楼上走，镇府楼上楼下的门全都开了，大家围观这场热闹。苏小叶又气又难堪，脸上火辣辣的：“别闹了，妈。” “我要找领导反映，说你不孝顺！” 叶红荔走得很快，咚咚咚的上了二楼，林胭迎面走来，被她吓得“嗳”的一声。叶红荔抹着眼泪说：“姑娘，请问程文在哪里？” 她直呼程文的名字，林胭一愣，还真指着程文办公室：“那边走到最尽头就是了。” 苏小叶这时候才追上来，叶红荔已朝那边走了十几米，她喊：“妈！” “苏小叶，那个是你妈妈？”林胭惊讶地问。 小叶气得眼圈都红了，没来得及理睬她，追着叶红荔去。她跟在叶红荔后面说：“妈，到底那男人有什么好，你这样上赶着倒贴他？他都快要把咱们家吸干血了！” “你还这样说你叔叔？！要不是你得罪人，会让人家余素珍生气吗？！现在被外面的人教坏了，连我的钱都敢动。我为什么这么命苦啊！” 她一行眼泪一行鼻涕的走过去，冷不防205的门打开了。 唐泽深你拦在她面前，小叶求助地看着他，肥深只当看不见。 “阿姨，您是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吗？” 唐泽深本身长得很有威势，叶红荔看出他身份不一般，迟疑地问：“你是谁？” 唐泽深说：“我叫唐泽深，是福镇副书记。程书记今天不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反映。” 叶红荔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说：“我要反映我女儿不听话！” 苏小叶忐忑地看着肥深，肥深还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对叶红荔说：“进来再说吧。” 叶红荔跟着唐泽深进了205，苏小叶也要跟进去，唐泽深说：“你先下去干活。” 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小叶知道肥深的本事，对他口才有信心。这样也好，他出手帮忙，自己正好腾出手去处理躲在外面的余傅仁。 玛德，这个糟老头子，她不狠狠教训他一顿难泄心头怒火！ …… 她直奔楼下，可以见到余傅仁正把椅背放下来睡觉。小叶看见便利店门口放了几根竹竿，那是卖给家庭主妇们晾衣服用的。她抄起其中一根，倒拖着走到尼桑前面。 礼貌上先敲敲车窗。 余傅仁惊醒，看见小叶，挤出微笑：“小叶，你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楼上能够看到。最近和我妈相处得怎么样？” “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妈妈，想要对她好的。” “哦？那你前妻和女儿的事情摆平了吗？” “她们表示理解。” “理解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妈给了足够的钱，就答应让我妈嫁给你，给你洗衣做饭，给你女儿带娃还不拿工资？” 余傅仁脸色难看：“小叶，你何必这样说话？” “100克重的金猪也好意思开口让我妈送，怎么就不好意思听我说实话了？” “苏小叶，你的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余傅仁倚老卖老起来。 “我情商低，一向不会说话。”苏小叶面无表情地说，“你就明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舍得离开我妈？” “我和你妈在一起，是为了她的钱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们还是穷光蛋，我这是可怜她！” 一算时间，貌似余傅仁这个说话还算成立。 苏小叶脑子转得飞快，门儿清：“但你之前只是偷偷摸摸和她交往。直到知道我们手头有钱之后才急着主动带她回去见你家人。说到底，我妈也就是个备胎转正？” “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听不懂。” 苏小叶攥紧棍子，说：“那你就直接开个价吧。” “你这是污蔑我！亵渎我！” 两个人越吵越大声，好在镇府门口不临街，没什么人。这时小叶身后有汽车的声音传来，苏振明说话声响起：“老板，要两支雀巢蛋筒。” “好咧。” 冤家路窄，怎么现在遇到了苏振明？苏小叶可不想被他看到。 第94章 赖皮遇到泼皮(2) 其实，苏小叶自己也很清楚，余傅仁不是会降头。 理工直男苏振堂，结婚三十年，除了实验室就是家里。看电视只会看新闻联播，看书只会看干巴巴的学术书，四方四正赛过一块砚台。余傅仁就不一样了，歌唱得好听，会享受，五六十岁的人，浪漫花样层出不穷。 在还没跟妈妈闹翻之前，小叶在家里发现了一条紫色软缎连衣裙，还有一束红玫瑰。 老太太老房子着火，没救啦。 结果余素珍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套周大福金猪，20新娘子戴那种。叶红荔自己卡上的退休金不够，问苏小叶要钱。小叶当然不给了，叶红荔哭天抹眼泪的在电脑那边撒起泼来，气得小叶当场挂掉电话。 “你妈也五十多了吧，怎么还好像十六七岁小姑娘谈恋爱似的？” “不然怎么叫老房子着火呢？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怎么讨好余傅仁一这件事上了。嫁了进去，还得做牛做马被他们一家压榨。如果我自己不心水清一点，我们分分钟会被打回原形。不对，我妈可能会把医专老房子也双手奉上，我们比之前还要惨。” 一干年轻人等张口结舌，半晌，巫清泉才说：“小叶，不至于吧，你也太悲观了。” 苏小叶呵呵：“我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性。” 说话间，蓉姐打电话给她：“苏小叶，你妈来单位找你！” 苏小叶脑子“嗡”的一下，头大如斗。 叶红荔竟闹到单位来了。 小叶连滚带爬从二楼滚到拆迁办办公室，赶路不忘观察形势，居高临下一瞥，看到那辆日产尼桑。 不用问，就知道叶红荔背后的狗头军师是谁。 去你麻痹的软饭男，挑唆我们母女感情？！ 压着一肚子火气，苏小叶去见叶红荔：“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叶，你竟然转走了你爸留给我的钱？”叶红荔大声说，“你个没良心的，连妈妈的养老钱你也坑？” “妈，有什么事到外面去说。” “不行，我要见你领导，让你领导好好管管你！” 叶红荔拉着苏小叶往楼上走，镇府楼上楼下的门全都开了，大家围观这场热闹。苏小叶又气又难堪，脸上火辣辣的：“别闹了，妈。” “我要找领导反映，说你不孝顺！” 叶红荔走得很快，咚咚咚的上了二楼，林胭迎面走来，被她吓得“嗳”的一声。叶红荔抹着眼泪说：“姑娘，请问程文在哪里？” 她直呼程文的名字，林胭一愣，还真指着程文办公室：“那边走到最尽头就是了。” 苏小叶这时候才追上来，叶红荔已朝那边走了十几米，她喊：“妈！” “苏小叶，那个是你妈妈？”林胭惊讶地问。 小叶气得眼圈都红了，没来得及理睬她，追着叶红荔去。她跟在叶红荔后面说：“妈，到底那男人有什么好，你这样上赶着倒贴他？他都快要把咱们家吸干血了！” “你还这样说你叔叔？！要不是你得罪人，会让人家余素珍生气吗？！现在被外面的人教坏了，连我的钱都敢动。我为什么这么命苦啊！” 她一行眼泪一行鼻涕的走过去，冷不防205的门打开了。 唐泽深你拦在她面前，小叶求助地看着他，肥深只当看不见。 “阿姨，您是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吗？” 唐泽深本身长得很有威势，叶红荔看出他身份不一般，迟疑地问：“你是谁？” 唐泽深说：“我叫唐泽深，是福镇副书记。程书记今天不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反映。” 叶红荔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说：“我要反映我女儿不听话！” 苏小叶忐忑地看着肥深，肥深还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对叶红荔说：“进来再说吧。” 叶红荔跟着唐泽深进了205，苏小叶也要跟进去，唐泽深说：“你先下去干活。” 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小叶知道肥深的本事，对他口才有信心。这样也好，他出手帮忙，自己正好腾出手去处理躲在外面的余傅仁。 玛德，这个糟老头子，她不狠狠教训他一顿难泄心头怒火！ …… 她直奔楼下，可以见到余傅仁正把椅背放下来睡觉。小叶看见便利店门口放了几根竹竿，那是卖给家庭主妇们晾衣服用的。她抄起其中一根，倒拖着走到尼桑前面。 礼貌上先敲敲车窗。 余傅仁惊醒，看见小叶，挤出微笑：“小叶，你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楼上能够看到。最近和我妈相处得怎么样？” “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妈妈，想要对她好的。” “哦？那你前妻和女儿的事情摆平了吗？” “她们表示理解。” “理解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妈给了足够的钱，就答应让我妈嫁给你，给你洗衣做饭，给你女儿带娃还不拿工资？” 余傅仁脸色难看：“小叶，你何必这样说话？” “100克重的金猪也好意思开口让我妈送，怎么就不好意思听我说实话了？” “苏小叶，你的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余傅仁倚老卖老起来。 “我情商低，一向不会说话。”苏小叶面无表情地说，“你就明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舍得离开我妈？” “我和你妈在一起，是为了她的钱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们还是穷光蛋，我这是可怜她！” 一算时间，貌似余傅仁这个说话还算成立。 苏小叶脑子转得飞快，门儿清：“但你之前只是偷偷摸摸和她交往。直到知道我们手头有钱之后才急着主动带她回去见你家人。说到底，我妈也就是个备胎转正？” “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听不懂。” 苏小叶攥紧棍子，说：“那你就直接开个价吧。” “你这是污蔑我！亵渎我！” 两个人越吵越大声，好在镇府门口不临街，没什么人。这时小叶身后有汽车的声音传来，苏振明说话声响起：“老板，要两支雀巢蛋筒。” “好咧。” 冤家路窄，怎么现在遇到了苏振明？苏小叶可不想被他看到。 第95章 黄昏恋结束(1) 余傅仁直直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小叶开始以为他被自己吓到，后来才意识到他看着自己身后。 苏振明猥琐笑：“这么会啊？” “讨厌，你说什么啊。”只有女人才能辨认出的绿茶专用语气。 余傅仁“嗷”的推开车门扑下去：“湘湘，他是谁？！” 他跑到苏振明的豪车前，对着副驾驶座里的年轻女孩质问。 苏振明惊呆，苏小叶也是。 奔驰越野副驾驶座上坐着的女孩子最多不会超过22岁，浓眉大眼，素颜很白，穿着浅黄雪纺上衣，黑色打底裤。她被余傅仁从车上拽了下来，身形微胖，大腿很粗。 小叶知道，这样的女生最受老男人欢迎。 苏振明怒喝：“喂！你干嘛呢你？” 他上前去推开余傅仁，余傅仁大呼：“湘湘，你竟然背着我去勾男人？！” “什么湘湘，她叫思思！你认错了人吧？” “我怎么可能认错？！”余傅仁呼天抢地，如丧考妣，“湘湘，你缺钱跟老师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不起我！” 苏振明自己是混久了欢场的，立刻明白了，什么第一天来上班的兼职大学生，全都是编出来骗人的鬼话。他脸色一变，冷笑：“土老帽，一只鸡编出来哄哄你的话你竟然当真了？她现在是我包起的女人，你赶紧滚你的蛋去吧！” “什么包起？你个恶霸，竟然欺负我的学生，我要和你拼命！” 余傅仁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冲苏振明打了过去。 苏振明是什么人？16岁开始混社会，任何一方面都“身经百战”，立刻揪着余傅仁衣领反击，并且迅速占领了上风。 真是丢脸，两个加起来100多岁的老男人，竟为了个坐台的在大马路上互怼起来。 苏小叶一想，这说不定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大声说：“余傅仁，你还有别的女人，还说想要娶我妈？！” “什么？！”苏振明已经把余傅仁按在地上了，听了这话，转脸，“小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老男人啊，知道我妈刚守寡，花言巧语来欺骗我妈的感情，还要骗我妈的钱！他还好意思让我妈给他的女儿买周大福金猪！” “什么周大福？谁的女儿？” 小叶指着余傅仁鼻子：“他女儿！他嫁女我们还去喝喜酒呢，结果我妈被他之前的老婆赶出去了！” “你们两母女真是没鬼用，被人踩到头上拉屎拉尿！” 余傅仁想要开口说话，被苏振明打了一耳光。 机会难得，苏小叶上前，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听见没有！” 苏振明又打一记耳光。 余傅仁的头发被打成鸡窝，眼镜一边挂在耳朵上，一边落下来，衣服乱成一团。 赖皮遇到泼皮，不要脸的遇到不要命的，他怂了，苦着脸点头。 苏小叶说：“你有没有问我妈要钱？” “我没有直接开口问她要……” “啪！”苏振明一记耳光，“别狡辩！” “有……” “之前问我妈要车，是不是你要换，而不是余素珍要换？” “是。” “这段时间里你们约会的开销，是不是我妈在支持？” “是。” “今天我妈去找我领导闹，是不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是。” 就算泼皮如苏振明，都听不下去了，气得突了眼睛：“狗日的软饭男，老子打死你！” 他们又打成一团，那个不知道叫思思还是湘湘的女人各种尖叫。苏小叶丢下他们，回身进了镇府。 一路直奔205，敲门，这次唐泽深放她进来了。 一进门，看到叶红荔站在窗边，眼睛红红的，苏小叶就知道她一定看到楼下那一幕。 她坐下来，给肥深、妈妈和自己分别倒了茶。 肥深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先回家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回来。” “好。谢谢领导。” 苏小叶拉着叶红荔走出镇办，身后投过来无数奇奇怪怪的眼光。如今，她的身边就像裹上一层盔甲，怎样的眼光都没有办法伤害到她了。 叶红荔整个人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呆呆地跟着苏小叶向前走。 直到来到门口，见到被修理得惨兮兮的余傅仁连滚带爬上了自己的尼桑。 叶红荔和余傅仁视线相对，余傅仁喉结微动，想要说话。苏振明咆哮：“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掉！” 余傅仁脖子一缩，踩了油门一溜烟跑了。 真的是一溜烟地跑掉的，那烟在尼桑车屁股后面跟着的呢。 苏振明瞪着叶红荔，苏小叶说：“清朝灭亡了一百多年了。我妈是看错了，但我妈没有做错！” “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做出丢了苏家面子的事，不然我就把你们家拆了！” “我妈是怎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苏振明无言以对，搂着思思走了。 叶红荔这才“呀”的一声哭出来。 小叶烦恼地说：“别哭了，哭顶什么用！” “为什么我这样命苦，会被人骗感情！” “你自己上赶着跪舔，以为谁都是我爸，知道珍惜眼前人？这种五六十的离婚老男人，坏得冒油！” 苏小叶领着叶红荔回家，倒了杯水给她喝，同时拜托唐棣威：“老唐，麻烦你陪陪我妈。” “当然可以。不过你自己为什么不陪？” “第一，我们现在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就要吵架；第二，我要去一趟余家，讨回我妈留在那里的东西。” ……他竟然觉得她说话十分有道理。 “好吧。快去快回。” “知道，车子借我了。” 非常自然而然地，小手指一勾，把挂在门口鞋柜上的高尔夫车钥匙给捏在了手中。 唐棣威：“……” 放肆。 想当年考驾照被教练骂得痛不欲生，苏小叶差点儿就放弃不考了，全靠咬牙支撑着所有科目一次通过。 没想到考上村官之后，会开车成为她极其重要的一项技能。 一路风驰电掣，凭着记忆加导航，直接到了余素珍新居楼下。 第95章 黄昏恋结束(1) 余傅仁直直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小叶开始以为他被自己吓到，后来才意识到他看着自己身后。 苏振明猥琐笑：“这么会啊？” “讨厌，你说什么啊。”只有女人才能辨认出的绿茶专用语气。 余傅仁“嗷”的推开车门扑下去：“湘湘，他是谁？！” 他跑到苏振明的豪车前，对着副驾驶座里的年轻女孩质问。 苏振明惊呆，苏小叶也是。 奔驰越野副驾驶座上坐着的女孩子最多不会超过22岁，浓眉大眼，素颜很白，穿着浅黄雪纺上衣，黑色打底裤。她被余傅仁从车上拽了下来，身形微胖，大腿很粗。 小叶知道，这样的女生最受老男人欢迎。 苏振明怒喝：“喂！你干嘛呢你？” 他上前去推开余傅仁，余傅仁大呼：“湘湘，你竟然背着我去勾男人？！” “什么湘湘，她叫思思！你认错了人吧？” “我怎么可能认错？！”余傅仁呼天抢地，如丧考妣，“湘湘，你缺钱跟老师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不起我！” 苏振明自己是混久了欢场的，立刻明白了，什么第一天来上班的兼职大学生，全都是编出来骗人的鬼话。他脸色一变，冷笑：“土老帽，一只鸡编出来哄哄你的话你竟然当真了？她现在是我包起的女人，你赶紧滚你的蛋去吧！” “什么包起？你个恶霸，竟然欺负我的学生，我要和你拼命！” 余傅仁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冲苏振明打了过去。 苏振明是什么人？16岁开始混社会，任何一方面都“身经百战”，立刻揪着余傅仁衣领反击，并且迅速占领了上风。 真是丢脸，两个加起来100多岁的老男人，竟为了个坐台的在大马路上互怼起来。 苏小叶一想，这说不定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大声说：“余傅仁，你还有别的女人，还说想要娶我妈？！” “什么？！”苏振明已经把余傅仁按在地上了，听了这话，转脸，“小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老男人啊，知道我妈刚守寡，花言巧语来欺骗我妈的感情，还要骗我妈的钱！他还好意思让我妈给他的女儿买周大福金猪！” “什么周大福？谁的女儿？” 小叶指着余傅仁鼻子：“他女儿！他嫁女我们还去喝喜酒呢，结果我妈被他之前的老婆赶出去了！” “你们两母女真是没鬼用，被人踩到头上拉屎拉尿！” 余傅仁想要开口说话，被苏振明打了一耳光。 机会难得，苏小叶上前，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听见没有！” 苏振明又打一记耳光。 余傅仁的头发被打成鸡窝，眼镜一边挂在耳朵上，一边落下来，衣服乱成一团。 赖皮遇到泼皮，不要脸的遇到不要命的，他怂了，苦着脸点头。 苏小叶说：“你有没有问我妈要钱？” “我没有直接开口问她要……” “啪！”苏振明一记耳光，“别狡辩！” “有……” “之前问我妈要车，是不是你要换，而不是余素珍要换？” “是。” “这段时间里你们约会的开销，是不是我妈在支持？” “是。” “今天我妈去找我领导闹，是不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是。” 就算泼皮如苏振明，都听不下去了，气得突了眼睛：“狗日的软饭男，老子打死你！” 他们又打成一团，那个不知道叫思思还是湘湘的女人各种尖叫。苏小叶丢下他们，回身进了镇府。 一路直奔205，敲门，这次唐泽深放她进来了。 一进门，看到叶红荔站在窗边，眼睛红红的，苏小叶就知道她一定看到楼下那一幕。 她坐下来，给肥深、妈妈和自己分别倒了茶。 肥深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先回家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回来。” “好。谢谢领导。” 苏小叶拉着叶红荔走出镇办，身后投过来无数奇奇怪怪的眼光。如今，她的身边就像裹上一层盔甲，怎样的眼光都没有办法伤害到她了。 叶红荔整个人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呆呆地跟着苏小叶向前走。 直到来到门口，见到被修理得惨兮兮的余傅仁连滚带爬上了自己的尼桑。 叶红荔和余傅仁视线相对，余傅仁喉结微动，想要说话。苏振明咆哮：“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掉！” 余傅仁脖子一缩，踩了油门一溜烟跑了。 真的是一溜烟地跑掉的，那烟在尼桑车屁股后面跟着的呢。 苏振明瞪着叶红荔，苏小叶说：“清朝灭亡了一百多年了。我妈是看错了，但我妈没有做错！” “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做出丢了苏家面子的事，不然我就把你们家拆了！” “我妈是怎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苏振明无言以对，搂着思思走了。 叶红荔这才“呀”的一声哭出来。 小叶烦恼地说：“别哭了，哭顶什么用！” “为什么我这样命苦，会被人骗感情！” “你自己上赶着跪舔，以为谁都是我爸，知道珍惜眼前人？这种五六十的离婚老男人，坏得冒油！” 苏小叶领着叶红荔回家，倒了杯水给她喝，同时拜托唐棣威：“老唐，麻烦你陪陪我妈。” “当然可以。不过你自己为什么不陪？” “第一，我们现在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就要吵架；第二，我要去一趟余家，讨回我妈留在那里的东西。” ……他竟然觉得她说话十分有道理。 “好吧。快去快回。” “知道，车子借我了。” 非常自然而然地，小手指一勾，把挂在门口鞋柜上的高尔夫车钥匙给捏在了手中。 唐棣威：“……” 放肆。 想当年考驾照被教练骂得痛不欲生，苏小叶差点儿就放弃不考了，全靠咬牙支撑着所有科目一次通过。 没想到考上村官之后，会开车成为她极其重要的一项技能。 一路风驰电掣，凭着记忆加导航，直接到了余素珍新居楼下。 第96章 黄昏恋结束(2) 正好是午休时间，楼上楼下很多人，余素珍站在门口和一个邻居扯家常。苏小叶本来要跑过去先开揍，想了想，改变了主意。 这么极品一家人，揍她们一顿太便宜了！ 同小区里还住着余素珍婆婆，那位爸爸的老相识。 小区里几个大妈正聚拢聊天，以前苏小叶没有下乡之前，觉得她们很无聊，如今才知道这些大妈手里才是真正掌握了小区内各种情报的第一手资料。 她买了贵重水果提在手中，走过去：“不知道方慧阿姨家住哪里呢？” 余素珍婆婆名叫方慧，既然是苏振堂旧友，小叶回家一查就知。 考究精致的陌生面孔最吸引人注意，马上有个推着婴儿车的热心大妈说：“a座1301房就是了。” “谢谢阿姨。来，小妹妹，吃车厘子，这是姐姐谢谢你的。” 小叶从水果篮中抓一把车厘子分给婴儿车里的小孩子吃，小孩子吃得开心，大人更加心花怒放。 小叶见好就收，先暂时离开。 在小区外面坐了一个小时，约莫等大妈们散开去了，小叶才直奔a座1301，摁了门铃，开门的正是穿着围裙的方慧。 “阿姨，我来看看你。” 看到小叶提了礼物，方慧连忙开门，和气地说：“小叶，应该我们上门来拜访才是。上次婚礼的时候，我媳妇太没有礼貌了。我们一直想着要去跟你道歉，结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真是过意不去……” 絮絮叨叨地，倒茶让座。 小叶等她客气完，才说：“没什么，我没有往心里去。其实呢，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也是有事相求的。” “有什么事？” “请你跟余素珍说一下，让她把我妈妈的血汗钱还给我们。” 方慧大吃一惊，“什么？！” 苏小叶眨眨眼睛，顿时泪盈于睫：“我也是今天我妈到单位来哭诉才知道，她和余老师谈恋爱，把十几万的养老本都谈进去了。是借了给余素珍买车子做嫁妆。借条在这里。”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余傅仁借叶红荔十五万元作买车用，三个月归还。 方慧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 “如果我们家很富裕倒是无所谓。可我妈身体不好，最近查出来慢性肾炎，搞不好要换肾。这笔钱是救命钱。余素珍母女两个恨极了我，看在我爸爸份上，请你帮我说句公道话。” 因为之前婚礼的事，方慧已对余素珍十分不满，如今债主追上门，才知道她陪嫁的车子竟还是亲家公软饭硬吃借钱买回来，气得肺都炸了。 她浑身哆嗦，拉着苏小叶说：“好，小叶，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他们本来婆媳关系就不好，借着这个机会，方慧要给余素珍一个下马威。她站起身就要走，苏小叶问：“阿姨，你要去哪里？” “你不知道吧？余素珍就住在我家对面楼梯。现在应该中午下班回家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她理论！” 方慧风风火火杀到余素珍家门口，正好见到亲家母开门给女儿进屋，她一步窜上前，二话不说两耳光打过去。 余素珍被打懵了，叫起来。 “你个扫把星，竟然连别人救命钱都坑！”方慧怒骂。 余傅仁前妻急道：“亲家母，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那么好的门风，都让你败坏了。车子是借钱买的，金银首饰是拿人家的，现在债主都上门了，你们还好意思在家吃安乐饭？！” 苏小叶笑嘻嘻站在后面，欣赏这副闹剧。 余傅仁前妻认出了她，指着她鼻子：“你是叶红荔那个女儿。” “对，你女儿让我妈给她买金猪。害得我妈去单位闹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来闹你们啰。” “你这是蛮不讲理！” “你贪得无厌。” “你个疯子！” “你还无耻呢。”小叶看看衣着光鲜了不少的母女，越发为母亲感到不值，“我本来想用钱打发走那个恶心老头。没想到他竟然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耻。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一毛钱不出。乖的话你们就给我把钱吐回礼，不然我就让律师直接出律师信。” 余傅仁前妻没想到，软弱可欺的叶红荔竟有个这么厉害的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说话。 苏小叶挥了挥手里的借条：“这是你老公写的借条。快点把钱吐出来。” 这时候左邻右里多了不少眼睛围观，余傅仁前妻眼睛转了几转，说：“我们进去说。” “不要了，有什么事就这儿说吧。” 这些旁人里，就有刚才和她打过照面的大妈。 大妈们功力深厚，经过几个小时的午餐餐桌发酵，足够把她这个人出现过的经过传遍小区。 “这不是刚才那个找人的小姑娘吗？” “原来是债主。” “看着很有礼貌啊，还买车厘子给小孩吃。素质很高的。” “那个余素珍平时穿得妖妖娆娆开车横冲直撞的，我就知道不是好人。” 吃人家嘴短，哪怕几个车厘子。 方慧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你们看看丢人不丢人，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余傅仁前妻和余素珍只好把身上的金银首饰一样一样解下来，交给苏小叶。少了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加持，两个人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苏小叶收了一兜东西，拍了拍包包，满意而笑：“好了。买车的15万准备好啊，不然我就出律师信了。再不然的话，我去找收数公司也行。” 那种动不动泼红油漆的收数公司，不是余傅仁前妻可以惹得起的。 小叶凯旋而归。 自出娘胎以来从来没试过这么蛮横无理，但真的很爽。 回到家，叶红荔还在失魂落魄，小叶把包包打开，“东西我追回来了。人是没得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次当被狗咬一口。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要带眼看人。” 叶红荔悲伤痛哭。 小叶去厨房煮面给自己吃，唐棣威跟在她身后，“小叶，你变了。” “那么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维护自己利益当然是正确的，但是记得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好，我会记住你这句话。” 叶红荔失恋之后，在金雅苑住了几天，天天郁郁寡欢。苏小叶不胜其扰，再说了，有唐棣威这个合租伙伴在这儿天天见着，也各种不方便。 她决定请个救兵过来。 第96章 黄昏恋结束(2) 正好是午休时间，楼上楼下很多人，余素珍站在门口和一个邻居扯家常。苏小叶本来要跑过去先开揍，想了想，改变了主意。 这么极品一家人，揍她们一顿太便宜了！ 同小区里还住着余素珍婆婆，那位爸爸的老相识。 小区里几个大妈正聚拢聊天，以前苏小叶没有下乡之前，觉得她们很无聊，如今才知道这些大妈手里才是真正掌握了小区内各种情报的第一手资料。 她买了贵重水果提在手中，走过去：“不知道方慧阿姨家住哪里呢？” 余素珍婆婆名叫方慧，既然是苏振堂旧友，小叶回家一查就知。 考究精致的陌生面孔最吸引人注意，马上有个推着婴儿车的热心大妈说：“a座1301房就是了。” “谢谢阿姨。来，小妹妹，吃车厘子，这是姐姐谢谢你的。” 小叶从水果篮中抓一把车厘子分给婴儿车里的小孩子吃，小孩子吃得开心，大人更加心花怒放。 小叶见好就收，先暂时离开。 在小区外面坐了一个小时，约莫等大妈们散开去了，小叶才直奔a座1301，摁了门铃，开门的正是穿着围裙的方慧。 “阿姨，我来看看你。” 看到小叶提了礼物，方慧连忙开门，和气地说：“小叶，应该我们上门来拜访才是。上次婚礼的时候，我媳妇太没有礼貌了。我们一直想着要去跟你道歉，结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真是过意不去……” 絮絮叨叨地，倒茶让座。 小叶等她客气完，才说：“没什么，我没有往心里去。其实呢，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也是有事相求的。” “有什么事？” “请你跟余素珍说一下，让她把我妈妈的血汗钱还给我们。” 方慧大吃一惊，“什么？！” 苏小叶眨眨眼睛，顿时泪盈于睫：“我也是今天我妈到单位来哭诉才知道，她和余老师谈恋爱，把十几万的养老本都谈进去了。是借了给余素珍买车子做嫁妆。借条在这里。”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余傅仁借叶红荔十五万元作买车用，三个月归还。 方慧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 “如果我们家很富裕倒是无所谓。可我妈身体不好，最近查出来慢性肾炎，搞不好要换肾。这笔钱是救命钱。余素珍母女两个恨极了我，看在我爸爸份上，请你帮我说句公道话。” 因为之前婚礼的事，方慧已对余素珍十分不满，如今债主追上门，才知道她陪嫁的车子竟还是亲家公软饭硬吃借钱买回来，气得肺都炸了。 她浑身哆嗦，拉着苏小叶说：“好，小叶，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他们本来婆媳关系就不好，借着这个机会，方慧要给余素珍一个下马威。她站起身就要走，苏小叶问：“阿姨，你要去哪里？” “你不知道吧？余素珍就住在我家对面楼梯。现在应该中午下班回家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她理论！” 方慧风风火火杀到余素珍家门口，正好见到亲家母开门给女儿进屋，她一步窜上前，二话不说两耳光打过去。 余素珍被打懵了，叫起来。 “你个扫把星，竟然连别人救命钱都坑！”方慧怒骂。 余傅仁前妻急道：“亲家母，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那么好的门风，都让你败坏了。车子是借钱买的，金银首饰是拿人家的，现在债主都上门了，你们还好意思在家吃安乐饭？！” 苏小叶笑嘻嘻站在后面，欣赏这副闹剧。 余傅仁前妻认出了她，指着她鼻子：“你是叶红荔那个女儿。” “对，你女儿让我妈给她买金猪。害得我妈去单位闹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来闹你们啰。” “你这是蛮不讲理！” “你贪得无厌。” “你个疯子！” “你还无耻呢。”小叶看看衣着光鲜了不少的母女，越发为母亲感到不值，“我本来想用钱打发走那个恶心老头。没想到他竟然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耻。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一毛钱不出。乖的话你们就给我把钱吐回礼，不然我就让律师直接出律师信。” 余傅仁前妻没想到，软弱可欺的叶红荔竟有个这么厉害的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说话。 苏小叶挥了挥手里的借条：“这是你老公写的借条。快点把钱吐出来。” 这时候左邻右里多了不少眼睛围观，余傅仁前妻眼睛转了几转，说：“我们进去说。” “不要了，有什么事就这儿说吧。” 这些旁人里，就有刚才和她打过照面的大妈。 大妈们功力深厚，经过几个小时的午餐餐桌发酵，足够把她这个人出现过的经过传遍小区。 “这不是刚才那个找人的小姑娘吗？” “原来是债主。” “看着很有礼貌啊，还买车厘子给小孩吃。素质很高的。” “那个余素珍平时穿得妖妖娆娆开车横冲直撞的，我就知道不是好人。” 吃人家嘴短，哪怕几个车厘子。 方慧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你们看看丢人不丢人，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余傅仁前妻和余素珍只好把身上的金银首饰一样一样解下来，交给苏小叶。少了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加持，两个人看起来倒是顺眼了不少。 苏小叶收了一兜东西，拍了拍包包，满意而笑：“好了。买车的15万准备好啊，不然我就出律师信了。再不然的话，我去找收数公司也行。” 那种动不动泼红油漆的收数公司，不是余傅仁前妻可以惹得起的。 小叶凯旋而归。 自出娘胎以来从来没试过这么蛮横无理，但真的很爽。 回到家，叶红荔还在失魂落魄，小叶把包包打开，“东西我追回来了。人是没得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次当被狗咬一口。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要带眼看人。” 叶红荔悲伤痛哭。 小叶去厨房煮面给自己吃，唐棣威跟在她身后，“小叶，你变了。” “那么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维护自己利益当然是正确的，但是记得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好，我会记住你这句话。” 叶红荔失恋之后，在金雅苑住了几天，天天郁郁寡欢。苏小叶不胜其扰，再说了，有唐棣威这个合租伙伴在这儿天天见着，也各种不方便。 她决定请个救兵过来。 第97章 小姨登场(1) ——她的阿姨，叶红枝。 叶红枝一辈子没有结婚，在香港生活，养几只猫为伴，自己在荷里活道开了一个小小古董店。苏振堂看不顺眼小姨子只谈恋爱不结婚，生前反对他们来往，所以小叶和叶红枝不熟。 但是，妈妈现在唯一至亲的亲人，就是小姨了。 说是不熟，想要联系的话总有办法的。 香港的长途话费也不贵，难的是怎么沟通。 小叶还没有盘算好，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是一把很好听的豆沙喉：“喂？” “是阿姨吗？” “你是？” 话音里带有淡淡不悦，香港那边只要还没结婚就习惯以“小姐”来称呼。 “我是苏小叶。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回来探亲，带过一条正版的‘冰雪奇缘’公主裙给我。” “原来是小叶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托赖，最近过得还不错。阿姨，有件为难的事情想和你说……” “听说你爸爸去世了，是不是手头有困难？需要多少？” 明明多年没见，主动提出借钱，可见真心。小叶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轻声说：“谢谢阿姨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比缺钱还要棘手。” “咦？世界上还有事艰难得过老来穷？” 终究是家丑，怎么逃避也没办法，小叶硬着头皮说：“我妈认识了个男人，可那渣男欺骗了她的感情和钱。她现在走不出来，在家里天天哭。阿姨，我可不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请你回来当面劝劝我妈？” 这个请求说出口，电话那边沉默了。 但叶红枝最终还是答应了小叶的请求，她说，她会乘坐明天最早一班火车回来。 苏小叶挂掉电话，松了口气。 从香港到z市的火车要开五个小时，苏小叶算好时间，借了唐棣威的车子开到火车站海关出口接人。 穿着全套纯白麻布衣裤的阿姨在海关门内走出，她戴着墨镜，脖子上一串陈旧绿松石项链，脚踝处一朵莲花刺青。 苏小叶骇然发现，十几年过去，她从一个为了条裙子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小屁孩长成大人，阿姨竟完全没有变化。 叶红枝走出来，拿下墨镜盯着她，一开始还不敢认小叶。 直到小叶喊出：“阿姨！” 她才叫：“小叶！” 两人紧紧拥抱，小叶终于觉得不再孤单。 她接过叶红枝的大行李箱，放到车尾箱。叶红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上装饰：“你们这边没有车很不方便吧。香港养车贵，我至今还靠公共交通工具出行。” “各有各好。不过这也不是我的车。” 叶红枝眼尾在车前写着唐棣威名字的保险卡上扫过，笑了笑：“我知道。你男朋友对你一定很好。” “阿姨，别胡说。车主是我的合租室友，我们彼此和平相处。” “男女合租，现在内地社会风气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吗？！” “只要人品端正，不会胡来，我不介意对方性别。”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小叶，你真的长大了。而且思想比你妈妈要成熟。” 三言两语之间，小叶已彻底放下和阿姨之间多年不见的疏离感。 车子在国道上穿行，马路宽阔笔直，等经过市区和宁县交界处时，周围楼房渐渐减少，田园景色增加。奇伟峥嵘的鼎城山在旁边一路延绵，阿姨啧啧赞叹，十分享受。 “香港经过几十年发展，市容市貌几乎不再变化。哪里像这里，处处都是新兴工地。可见城市新陈代谢十分迅速，是一个地方生命力的象征。” “阿姨，你没有什么偏见哇。” “井底之蛙才多偏见。我虽然很少回来和家姐见面，但我每个周末都去深圳跟我的闺蜜们喝茶的好不好。” “因为我爸爸不喜欢你吗？” “还因为我和家姐思想差距太大，没什么好聊的。这次要不是出了大事，我才懒得回来。” 小叶这才知道，这些年来妈妈和阿姨之间的疏远，全都出于她们自己的主动选择。她实在错怪了父亲。 不由得又惴惴不安起来，阿姨和母亲不对盘，那么她们见面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画面呢？ 容不得多想，已到了金雅苑。 叶红枝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福镇镇府，说：“这就是内地人常说的一碗汤距离了？很理想嘛。” “呵呵，一碗汤距离不是形容这个的……算了，我们还是先到家里来吧。” “箱子不用拿了，我等会住酒店。” 考虑到唐棣威感受，苏小叶感激阿姨体贴会做人，不客气地说：“好。” 最多，酒店费用由她支付。 之前，她曾经提议过让叶红荔去旅游散心，又或者让她住在附近酒店里，她每天下班来陪伴妈妈。都被叶红荔哭天骂地地拒绝了，叶红荔口口声声“你是不是要甩掉你妈妈我才开心”，把小叶气得无可奈何。 阿姨，阿姨比妈妈要通情达理十倍，不，一百倍。 她们回到家里，唐棣威房门紧闭，叶红荔穿着睡衣在客厅里，对着一出青春古装偶像剧哭得泪水连连。 苏小叶瞥一眼那偶像剧，男主正面瘫着和女主对白，念台词如念书。 叶红枝说：“家姐。” 叶红荔这才模糊着眼睛，转过来，看到妹妹的瞬间一怔。 “家姐，好久不见。”叶红枝也有些激动。 “枝枝？你怎么会来了？”叶红荔霍地站起，“枝枝，哎哟，快坐，坐。” 她们忙着坐下、喝茶、寒暄，五分钟过去，电视机没有人再理会，苏小叶趁机关掉了电视。 “姐夫的事情我听说了，觉得十分难过。家姐，你瘦了好多，你还年轻，要爱惜自己身体啊。” “枝枝，你不知道我这一年多么难熬。每天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合上眼睛全是过去的事情。又不能对人诉苦，只好憋在心里。想要做点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去学个唱歌，又被我遇到那个渣男。骗了我十几万，和前妻纠缠不清也就算了，还去找小姐！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命苦！” 见到至亲骨肉的妹妹，叶红荔找到了宣泄渠道，使劲嘤起来。 第97章 小姨登场(1) ——她的阿姨，叶红枝。 叶红枝一辈子没有结婚，在香港生活，养几只猫为伴，自己在荷里活道开了一个小小古董店。苏振堂看不顺眼小姨子只谈恋爱不结婚，生前反对他们来往，所以小叶和叶红枝不熟。 但是，妈妈现在唯一至亲的亲人，就是小姨了。 说是不熟，想要联系的话总有办法的。 香港的长途话费也不贵，难的是怎么沟通。 小叶还没有盘算好，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是一把很好听的豆沙喉：“喂？” “是阿姨吗？” “你是？” 话音里带有淡淡不悦，香港那边只要还没结婚就习惯以“小姐”来称呼。 “我是苏小叶。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回来探亲，带过一条正版的‘冰雪奇缘’公主裙给我。” “原来是小叶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托赖，最近过得还不错。阿姨，有件为难的事情想和你说……” “听说你爸爸去世了，是不是手头有困难？需要多少？” 明明多年没见，主动提出借钱，可见真心。小叶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轻声说：“谢谢阿姨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比缺钱还要棘手。” “咦？世界上还有事艰难得过老来穷？” 终究是家丑，怎么逃避也没办法，小叶硬着头皮说：“我妈认识了个男人，可那渣男欺骗了她的感情和钱。她现在走不出来，在家里天天哭。阿姨，我可不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请你回来当面劝劝我妈？” 这个请求说出口，电话那边沉默了。 但叶红枝最终还是答应了小叶的请求，她说，她会乘坐明天最早一班火车回来。 苏小叶挂掉电话，松了口气。 从香港到z市的火车要开五个小时，苏小叶算好时间，借了唐棣威的车子开到火车站海关出口接人。 穿着全套纯白麻布衣裤的阿姨在海关门内走出，她戴着墨镜，脖子上一串陈旧绿松石项链，脚踝处一朵莲花刺青。 苏小叶骇然发现，十几年过去，她从一个为了条裙子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小屁孩长成大人，阿姨竟完全没有变化。 叶红枝走出来，拿下墨镜盯着她，一开始还不敢认小叶。 直到小叶喊出：“阿姨！” 她才叫：“小叶！” 两人紧紧拥抱，小叶终于觉得不再孤单。 她接过叶红枝的大行李箱，放到车尾箱。叶红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上装饰：“你们这边没有车很不方便吧。香港养车贵，我至今还靠公共交通工具出行。” “各有各好。不过这也不是我的车。” 叶红枝眼尾在车前写着唐棣威名字的保险卡上扫过，笑了笑：“我知道。你男朋友对你一定很好。” “阿姨，别胡说。车主是我的合租室友，我们彼此和平相处。” “男女合租，现在内地社会风气开放到这种地步了吗？！” “只要人品端正，不会胡来，我不介意对方性别。”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小叶，你真的长大了。而且思想比你妈妈要成熟。” 三言两语之间，小叶已彻底放下和阿姨之间多年不见的疏离感。 车子在国道上穿行，马路宽阔笔直，等经过市区和宁县交界处时，周围楼房渐渐减少，田园景色增加。奇伟峥嵘的鼎城山在旁边一路延绵，阿姨啧啧赞叹，十分享受。 “香港经过几十年发展，市容市貌几乎不再变化。哪里像这里，处处都是新兴工地。可见城市新陈代谢十分迅速，是一个地方生命力的象征。” “阿姨，你没有什么偏见哇。” “井底之蛙才多偏见。我虽然很少回来和家姐见面，但我每个周末都去深圳跟我的闺蜜们喝茶的好不好。” “因为我爸爸不喜欢你吗？” “还因为我和家姐思想差距太大，没什么好聊的。这次要不是出了大事，我才懒得回来。” 小叶这才知道，这些年来妈妈和阿姨之间的疏远，全都出于她们自己的主动选择。她实在错怪了父亲。 不由得又惴惴不安起来，阿姨和母亲不对盘，那么她们见面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画面呢？ 容不得多想，已到了金雅苑。 叶红枝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福镇镇府，说：“这就是内地人常说的一碗汤距离了？很理想嘛。” “呵呵，一碗汤距离不是形容这个的……算了，我们还是先到家里来吧。” “箱子不用拿了，我等会住酒店。” 考虑到唐棣威感受，苏小叶感激阿姨体贴会做人，不客气地说：“好。” 最多，酒店费用由她支付。 之前，她曾经提议过让叶红荔去旅游散心，又或者让她住在附近酒店里，她每天下班来陪伴妈妈。都被叶红荔哭天骂地地拒绝了，叶红荔口口声声“你是不是要甩掉你妈妈我才开心”，把小叶气得无可奈何。 阿姨，阿姨比妈妈要通情达理十倍，不，一百倍。 她们回到家里，唐棣威房门紧闭，叶红荔穿着睡衣在客厅里，对着一出青春古装偶像剧哭得泪水连连。 苏小叶瞥一眼那偶像剧，男主正面瘫着和女主对白，念台词如念书。 叶红枝说：“家姐。” 叶红荔这才模糊着眼睛，转过来，看到妹妹的瞬间一怔。 “家姐，好久不见。”叶红枝也有些激动。 “枝枝？你怎么会来了？”叶红荔霍地站起，“枝枝，哎哟，快坐，坐。” 她们忙着坐下、喝茶、寒暄，五分钟过去，电视机没有人再理会，苏小叶趁机关掉了电视。 “姐夫的事情我听说了，觉得十分难过。家姐，你瘦了好多，你还年轻，要爱惜自己身体啊。” “枝枝，你不知道我这一年多么难熬。每天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合上眼睛全是过去的事情。又不能对人诉苦，只好憋在心里。想要做点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去学个唱歌，又被我遇到那个渣男。骗了我十几万，和前妻纠缠不清也就算了，还去找小姐！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命苦！” 见到至亲骨肉的妹妹，叶红荔找到了宣泄渠道，使劲嘤起来。 第98章 小姨登场(2) 这些话叶红荔早就翻来覆去地对着苏小叶说了无数遍，小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叶红枝却第一次听说，立刻感同身受，红了眼圈：“家姐，你真的很不容易，很勇敢！” 她们越坐越近，两双手握在一起，紧紧交缠着。 苏小叶见状，知道这里再也没有自己的用处，悄悄退出了客厅。 …… 唐棣威蹲坐笔记本电脑前面，正在描写一段军事场面，投入过度，眉眼拧在一起，凶神恶煞。 突然之间身后香风传来，多了个人，他头也不回地赶人：“出去！” “哦，车子不要了。” “放下！” 小叶拎着车钥匙转一圈，放在自己牛仔裤后裤兜里。 “这个，ak-m是什么枪？迷走神经又是什么地方？” 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未发布章节，唐棣威阴森森地说：“泄露机密者，死。” “滚蛋。”苏小叶把一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光着脚丫子踩他后腰，“我房间空调坏了，借电脑给我看会儿综艺。” “电脑与老婆概不外借。” 原本是老婆与车概不外借的，但是，车已经一借再借了……这是唐棣威最后的倔强！ 然并卵，她脚趾灵活地轮番活动，他腰眼受痒，不自觉挪开，椅子空出一半。 苏小叶阴谋得逞，嘿嘿奸笑准备坐下。冷不防脚踝被唐棣威捏住，猛地一拖，她整个人倒在椅子上。赶紧咬住自己手阻止尖叫，吓得实在不轻！ “以后别直接用脚对着别人，不然这就是后果。” 唐棣威关掉文档，打开视频网站，把位置让给惊魂未定的苏小叶。 ——她该庆幸，自己是正人君子。 唐棣威独自到阳台上，忽然很想抽根烟，拿出烟盒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犹豫着，耳边传来柔柔一句：“能给我一根烟吗？” 叶红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 小叶震耳欲聋的笑声从唐棣威房间传来…… 唐棣威抖出一根烟，给叶红枝，帮她点着了，自己趁势点了一支。 “她好像完全不当你是外人。” “合租了差不多一年了。什么样子没见过。” “不谈恋爱？” “……” “好吧，是我唐突了。谢谢你一直包容小叶和我家姐。” “我是男人，如果连个女人都包容不了，还是男人么？” “小叶很聪明，但是做事没有界限分寸，我先替她道谢。但是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和小叶不是同一类人。我建议你们最好尽快结束这样的合租。” 唐棣威这次真的是震惊了，看着叶红枝。不过一瞬间之后，他恢复温和笑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不是我家姐。我在香港开古董店，也见过一点世面。”叶红枝在花盆里摁灭了烟蒂，说，“我会想办法带走我家姐。到时候小叶就真的一个人孤零零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前一句让他远离小叶，下一句又让他照顾好她……女人，还真是矛盾。 特别是叶红枝这种女长辈。 唐棣威也摁灭了烟蒂，回到自己房间。 叶红枝呼唤小叶：“小叶，我饿了，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来了来了，你想吃野味，还是走地鸡？河鲜还是牛肉？” 苏小叶风风火火地离开唐棣威房间，唐棣威趁势夺回码字宝座。 “我怕野味，还是吃走地**。好多年没有吃过有鸡味的好鸡了。” “好啊。” 三个女人吱吱喳喳往门外走，叶红荔热情招呼：“小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谢，不客气。” 唐棣威婉拒。 苏小叶又问他借了车，搭载妈妈和阿姨去觅食。 酒足饭饱，在附近的半岛明珠酒店安置好叶红枝，叶红荔手足情深，也留在酒店和叶红枝一起住。小叶回到家里，朝天一倒：“好安静啊！” 忽然发现，家里好久没有试过这么耳根清净了。 “那是你妈妈和阿姨，难道你嫌她们太吵？” 原来是唐棣威，捧了一碗泡面在厨房里走出来。 苏小叶说：“一个女人一天最少需要说两万个词，两个女人就是四万个。我们考gre要求的单词量也不过一万个，已经背得死去活来……” “小叶，你的比喻不伦不类。” “反正就是很吵。” “你迟早会发现，有人在你耳边唠叨两万个词是一种幸福。” “啊哈哈哈哈，那我现在把幸福转让给你，好不好？” 唐棣威切的一声，回到房间里，用屁股把房门顶上。苏小叶美美地洗了个澡，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是休息日，正好带着母亲和阿姨去喝茶、游览。 苏小叶心怀鬼胎，趁机带她们过渡口，到沙洲岛上。 周末沙洲岛上的游客多了一些，现在正是烧烤的好天气，沙滩上好些游客的野炊、烧烤、放风筝。这一带江平面很宽阔，碧波倒映两岸竹林，叶红枝不由得举起手机拼命拍照。 “来看看这条民国老街。”苏小叶想要趁机告诉母亲，自己手头资金去向。 可巧看到奶茶店生意兴隆，十几个中学生挤在店门口。顾美玲和她请来的帮工阿民忙得不亦乐乎，抬眼看见小叶走近，顾美玲热情打招呼：“小叶！你来啦！” 她从里面搬出茶几，请小叶坐。 叶红枝笑道：“小叶认识很多人嘛。” “其实，我是这个店的股东。我们两个合伙做生意。” 叶红荔大惊：“小叶！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人做生意？！” 在妈妈的认知里，女孩子应该从小到大乖乖念书，成为异型绝缘体，到了20多岁大学毕业就找一份体制内的“稳定”工作。最好在一两年内嫁掉，生两个孩子，带孩子、带大孩子带孙子……如此循环往复到入土为安。 之前小叶买珠宝买嫁妆，叶红荔没有意见。 她自己拿钱倒贴余傅仁，更加理所当然，只是运气不好。 可是，把本钱拿去做生意，那就是胆大包天！ 叶红枝哑然失笑：“家姐，我也做生意。有什么好奇怪？” “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做生意当然有亏有赚。”叶红枝喝一口柠檬水，唔的眯上眼睛，“手艺不错。这个店坚持下去会有前途。” 有人撑腰，叶红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看见家姐气鼓鼓地，叶红枝又有话要说了。 第98章 小姨登场(2) 这些话叶红荔早就翻来覆去地对着苏小叶说了无数遍，小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叶红枝却第一次听说，立刻感同身受，红了眼圈：“家姐，你真的很不容易，很勇敢！” 她们越坐越近，两双手握在一起，紧紧交缠着。 苏小叶见状，知道这里再也没有自己的用处，悄悄退出了客厅。 …… 唐棣威蹲坐笔记本电脑前面，正在描写一段军事场面，投入过度，眉眼拧在一起，凶神恶煞。 突然之间身后香风传来，多了个人，他头也不回地赶人：“出去！” “哦，车子不要了。” “放下！” 小叶拎着车钥匙转一圈，放在自己牛仔裤后裤兜里。 “这个，ak-m是什么枪？迷走神经又是什么地方？” 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未发布章节，唐棣威阴森森地说：“泄露机密者，死。” “滚蛋。”苏小叶把一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光着脚丫子踩他后腰，“我房间空调坏了，借电脑给我看会儿综艺。” “电脑与老婆概不外借。” 原本是老婆与车概不外借的，但是，车已经一借再借了……这是唐棣威最后的倔强！ 然并卵，她脚趾灵活地轮番活动，他腰眼受痒，不自觉挪开，椅子空出一半。 苏小叶阴谋得逞，嘿嘿奸笑准备坐下。冷不防脚踝被唐棣威捏住，猛地一拖，她整个人倒在椅子上。赶紧咬住自己手阻止尖叫，吓得实在不轻！ “以后别直接用脚对着别人，不然这就是后果。” 唐棣威关掉文档，打开视频网站，把位置让给惊魂未定的苏小叶。 ——她该庆幸，自己是正人君子。 唐棣威独自到阳台上，忽然很想抽根烟，拿出烟盒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犹豫着，耳边传来柔柔一句：“能给我一根烟吗？” 叶红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 小叶震耳欲聋的笑声从唐棣威房间传来…… 唐棣威抖出一根烟，给叶红枝，帮她点着了，自己趁势点了一支。 “她好像完全不当你是外人。” “合租了差不多一年了。什么样子没见过。” “不谈恋爱？” “……” “好吧，是我唐突了。谢谢你一直包容小叶和我家姐。” “我是男人，如果连个女人都包容不了，还是男人么？” “小叶很聪明，但是做事没有界限分寸，我先替她道谢。但是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和小叶不是同一类人。我建议你们最好尽快结束这样的合租。” 唐棣威这次真的是震惊了，看着叶红枝。不过一瞬间之后，他恢复温和笑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不是我家姐。我在香港开古董店，也见过一点世面。”叶红枝在花盆里摁灭了烟蒂，说，“我会想办法带走我家姐。到时候小叶就真的一个人孤零零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前一句让他远离小叶，下一句又让他照顾好她……女人，还真是矛盾。 特别是叶红枝这种女长辈。 唐棣威也摁灭了烟蒂，回到自己房间。 叶红枝呼唤小叶：“小叶，我饿了，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来了来了，你想吃野味，还是走地鸡？河鲜还是牛肉？” 苏小叶风风火火地离开唐棣威房间，唐棣威趁势夺回码字宝座。 “我怕野味，还是吃走地**。好多年没有吃过有鸡味的好鸡了。” “好啊。” 三个女人吱吱喳喳往门外走，叶红荔热情招呼：“小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谢，不客气。” 唐棣威婉拒。 苏小叶又问他借了车，搭载妈妈和阿姨去觅食。 酒足饭饱，在附近的半岛明珠酒店安置好叶红枝，叶红荔手足情深，也留在酒店和叶红枝一起住。小叶回到家里，朝天一倒：“好安静啊！” 忽然发现，家里好久没有试过这么耳根清净了。 “那是你妈妈和阿姨，难道你嫌她们太吵？” 原来是唐棣威，捧了一碗泡面在厨房里走出来。 苏小叶说：“一个女人一天最少需要说两万个词，两个女人就是四万个。我们考gre要求的单词量也不过一万个，已经背得死去活来……” “小叶，你的比喻不伦不类。” “反正就是很吵。” “你迟早会发现，有人在你耳边唠叨两万个词是一种幸福。” “啊哈哈哈哈，那我现在把幸福转让给你，好不好？” 唐棣威切的一声，回到房间里，用屁股把房门顶上。苏小叶美美地洗了个澡，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是休息日，正好带着母亲和阿姨去喝茶、游览。 苏小叶心怀鬼胎，趁机带她们过渡口，到沙洲岛上。 周末沙洲岛上的游客多了一些，现在正是烧烤的好天气，沙滩上好些游客的野炊、烧烤、放风筝。这一带江平面很宽阔，碧波倒映两岸竹林，叶红枝不由得举起手机拼命拍照。 “来看看这条民国老街。”苏小叶想要趁机告诉母亲，自己手头资金去向。 可巧看到奶茶店生意兴隆，十几个中学生挤在店门口。顾美玲和她请来的帮工阿民忙得不亦乐乎，抬眼看见小叶走近，顾美玲热情打招呼：“小叶！你来啦！” 她从里面搬出茶几，请小叶坐。 叶红枝笑道：“小叶认识很多人嘛。” “其实，我是这个店的股东。我们两个合伙做生意。” 叶红荔大惊：“小叶！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人做生意？！” 在妈妈的认知里，女孩子应该从小到大乖乖念书，成为异型绝缘体，到了20多岁大学毕业就找一份体制内的“稳定”工作。最好在一两年内嫁掉，生两个孩子，带孩子、带大孩子带孙子……如此循环往复到入土为安。 之前小叶买珠宝买嫁妆，叶红荔没有意见。 她自己拿钱倒贴余傅仁，更加理所当然，只是运气不好。 可是，把本钱拿去做生意，那就是胆大包天！ 叶红枝哑然失笑：“家姐，我也做生意。有什么好奇怪？” “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做生意当然有亏有赚。”叶红枝喝一口柠檬水，唔的眯上眼睛，“手艺不错。这个店坚持下去会有前途。” 有人撑腰，叶红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看见家姐气鼓鼓地，叶红枝又有话要说了。 第99章 又一朵桃花(1) “家姐，你现在能不能现金资助小叶？” “我哪里还有钱！” “那你能不能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让她回家有口热饭吃，家里卫生搞得干干净净？” “我动一动就头晕，以前也是苏振堂做饭的。再说了她现在也没有和我一起住啊。” “所以你这不能帮那不能帮的，能做到的只有一件是了。” “什么？” “闭嘴，让她自己折腾去。” 叶红荔被噎得直翻白眼，却又不得不承认妹妹说得有道理。 “人老了，废物一个了。”她黯然神伤，“我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香港生活一段时间？” “我？我去干什么，你们那里住得又狭窄，出行又不方便。” “最起码，语言交流没有障碍吧？” 叶红荔又陷入沉默，她始终很怯懦，害怕走出这一步，害怕没有人照顾。但这种恐惧渐渐成为女儿绊脚石……比如说，这次闹出来的种种事件。 “申请个单程证也不费事，这两天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办理了。香港尊重个人私隐，对寡妇宽容度比较高。” 叶红荔心动了，对于她来说最难熬的不是漫漫长夜，而是住在单位大院里，进出面对各种三姑六婆或怜悯或优越的眼光。 “好吧。我答应你，跟你走。” …… 苏小叶对于叶红枝有本事三言两语劝动母亲，并不惊讶。 这件事由叶红枝提了一嘴之后，她马上接受了。 晚上小叶带叶红枝去吃牛肉，叶红枝倍感惊喜。 “香港没有这样便宜大块新鲜的牛肉吃，全都是冰箱里放着冷冰冰的，还卖很贵！” “喜欢的话，以后常常回来。” “呵呵，我的店面虽然是自己买下的，但停止营业一天损耗的水电费用也很可观。” “古董店又不是饮食店，能产生多少水电费用？” “小叶，你就不能不说实话嘛？这种毛病在年轻女孩子身上是可爱，等你过了28岁就变成讨厌了。” 小叶吐吐舌头。 叶红枝闲不住，约了几个老同学，组了个阿姨羽毛球局，还把小叶也拉了过去。 小叶原本抱着轻敌心态去，几个老阿姨，能有什么战斗力？ 没想到她们一个个勤于锻炼身轻如燕，把小叶打得满地找球。 最后叶红枝看不过去，组了个女子双打，有阿姨照拂小叶才勉强找回场子，扳回一局。 对面的扎马尾阿姨擦着汗说：“还是年轻女孩子体力好。枝枝，你姨甥女很厉害嘛！” “她才不厉害，是我厉害。我可是社区羽毛球女子队教练。” 叶红枝体态还很匀称，有肌肉的那种匀称，如果不看她眼角那几道淡淡鱼尾纹，说她不到三十都有人信。马尾阿姨对小叶撇撇嘴：“瞧她那嘚瑟样子。” “张师奶，岁月不饶人，让我多嘚瑟几天嘛。” 有一个长得很清俊的青年两手提着大袋的饮料从外面走进来，“妈妈，我来给你们送饮料了。” 张师奶眉开眼笑，“朱宁，你不是在上班吗？” “反正在附近，偷偷出来一下无所谓。” “哪个行业这么不人道，星期天也要上班啊？”小叶不禁嘀咕。 她嘀咕的声音比较大，引起朱宁注意，朱宁有礼貌地说：“我在附近银行上班。” “小朱是分行经理，时间自由，但有时候又很忙。” 张师奶很自豪地说：“看在人工高份上啦。” “啧啧，钻进钱眼里。” 看来大家对朱宁都颇熟，簇拥而上，朱宁脾气不错，微笑应对，很有礼貌。 苏小叶跑到旁边去练习吊球。 “我来陪你打两把？” 朱宁到她身边。 小叶笑着看他一眼：“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自愿加班，做完事才出来。” “好啊。” 朱宁实力很强，但刻意忍让，小叶练得很舒服。经过他指点，练习半个小时小叶的吊球技术有所进步。 “谢谢你！”她开心不已，笑容灿烂。 张师奶说：“你姨甥女笑容很好，平时也是阳光开朗小女孩一个吧？” “算是还没有被世俗污染啦。” “有没有被你这个阿姨污染？” “我们中间有超过十五年没有见面。” “我想要撮合她和我们家朱宁。” “你别多事，让他们自由发展不好吗？” “她有没有男朋友？”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张师奶满意地点头。 苏小叶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她和朱宁交换了微信。 多个朋友多条路，小叶是这么认为的。 …… 朱宁很快再次约她，“小叶，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们去白熊馆喝点东西。” “我现在在宁县，不在市区噢。” 这是一个星期三的晚上，小叶在家里批改那些补课学生的作业。 她把辩论技巧和数学阅读编在一起，让这些高二学生换个思路学数学，效果斐然。 这一批学生将会成功拉高宁县一中的平均分。 “你去宁县出差吗？” “我在宁县上班啊。” “咦？你在哪个单位？” 朱先生也是可爱，竟然现在才想起了解下小叶情况。小叶笑眯眯地说：“我在福镇黄村当大学生村官。” “哇，你还是个官啊。” “不是呢，那是个简称。其实是村主任助理。然后呢，每天都要上山下乡。” “难怪你体能这么好。” 金融精英朱宁竟没有被她的职业吓跑，小叶对他颇有好感：“好啦。有空再聊。我这边有事儿忙着。”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没想到，隔一天星期五下午，朱宁就开着他的迈腾来到福镇。 而且还很可爱的……迷路了。 “小叶小叶。”求助电话打到苏小叶手机上，“福镇在哪里？黄村又在哪里？我迷路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要是知道我在哪里就不会迷路了……” 对面回答得振振有词，小叶无语：“你飞个定位给我看看？” 两人开了微信共享位置，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在福镇镇府前汇合，正好赶上小叶下班。 “你倒是会算时间。”小叶上了朱宁的车，哭笑不得，“身为大男人竟然路痴？” “我才不是路痴，我只是对方向不敏感而已。” “……” 天苍苍野茫茫，朱宁认路忙。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宁县有电影院吗？” 第99章 又一朵桃花(1) “家姐，你现在能不能现金资助小叶？” “我哪里还有钱！” “那你能不能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让她回家有口热饭吃，家里卫生搞得干干净净？” “我动一动就头晕，以前也是苏振堂做饭的。再说了她现在也没有和我一起住啊。” “所以你这不能帮那不能帮的，能做到的只有一件是了。” “什么？” “闭嘴，让她自己折腾去。” 叶红荔被噎得直翻白眼，却又不得不承认妹妹说得有道理。 “人老了，废物一个了。”她黯然神伤，“我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香港生活一段时间？” “我？我去干什么，你们那里住得又狭窄，出行又不方便。” “最起码，语言交流没有障碍吧？” 叶红荔又陷入沉默，她始终很怯懦，害怕走出这一步，害怕没有人照顾。但这种恐惧渐渐成为女儿绊脚石……比如说，这次闹出来的种种事件。 “申请个单程证也不费事，这两天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办理了。香港尊重个人私隐，对寡妇宽容度比较高。” 叶红荔心动了，对于她来说最难熬的不是漫漫长夜，而是住在单位大院里，进出面对各种三姑六婆或怜悯或优越的眼光。 “好吧。我答应你，跟你走。” …… 苏小叶对于叶红枝有本事三言两语劝动母亲，并不惊讶。 这件事由叶红枝提了一嘴之后，她马上接受了。 晚上小叶带叶红枝去吃牛肉，叶红枝倍感惊喜。 “香港没有这样便宜大块新鲜的牛肉吃，全都是冰箱里放着冷冰冰的，还卖很贵！” “喜欢的话，以后常常回来。” “呵呵，我的店面虽然是自己买下的，但停止营业一天损耗的水电费用也很可观。” “古董店又不是饮食店，能产生多少水电费用？” “小叶，你就不能不说实话嘛？这种毛病在年轻女孩子身上是可爱，等你过了28岁就变成讨厌了。” 小叶吐吐舌头。 叶红枝闲不住，约了几个老同学，组了个阿姨羽毛球局，还把小叶也拉了过去。 小叶原本抱着轻敌心态去，几个老阿姨，能有什么战斗力？ 没想到她们一个个勤于锻炼身轻如燕，把小叶打得满地找球。 最后叶红枝看不过去，组了个女子双打，有阿姨照拂小叶才勉强找回场子，扳回一局。 对面的扎马尾阿姨擦着汗说：“还是年轻女孩子体力好。枝枝，你姨甥女很厉害嘛！” “她才不厉害，是我厉害。我可是社区羽毛球女子队教练。” 叶红枝体态还很匀称，有肌肉的那种匀称，如果不看她眼角那几道淡淡鱼尾纹，说她不到三十都有人信。马尾阿姨对小叶撇撇嘴：“瞧她那嘚瑟样子。” “张师奶，岁月不饶人，让我多嘚瑟几天嘛。” 有一个长得很清俊的青年两手提着大袋的饮料从外面走进来，“妈妈，我来给你们送饮料了。” 张师奶眉开眼笑，“朱宁，你不是在上班吗？” “反正在附近，偷偷出来一下无所谓。” “哪个行业这么不人道，星期天也要上班啊？”小叶不禁嘀咕。 她嘀咕的声音比较大，引起朱宁注意，朱宁有礼貌地说：“我在附近银行上班。” “小朱是分行经理，时间自由，但有时候又很忙。” 张师奶很自豪地说：“看在人工高份上啦。” “啧啧，钻进钱眼里。” 看来大家对朱宁都颇熟，簇拥而上，朱宁脾气不错，微笑应对，很有礼貌。 苏小叶跑到旁边去练习吊球。 “我来陪你打两把？” 朱宁到她身边。 小叶笑着看他一眼：“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自愿加班，做完事才出来。” “好啊。” 朱宁实力很强，但刻意忍让，小叶练得很舒服。经过他指点，练习半个小时小叶的吊球技术有所进步。 “谢谢你！”她开心不已，笑容灿烂。 张师奶说：“你姨甥女笑容很好，平时也是阳光开朗小女孩一个吧？” “算是还没有被世俗污染啦。” “有没有被你这个阿姨污染？” “我们中间有超过十五年没有见面。” “我想要撮合她和我们家朱宁。” “你别多事，让他们自由发展不好吗？” “她有没有男朋友？”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张师奶满意地点头。 苏小叶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她和朱宁交换了微信。 多个朋友多条路，小叶是这么认为的。 …… 朱宁很快再次约她，“小叶，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们去白熊馆喝点东西。” “我现在在宁县，不在市区噢。” 这是一个星期三的晚上，小叶在家里批改那些补课学生的作业。 她把辩论技巧和数学阅读编在一起，让这些高二学生换个思路学数学，效果斐然。 这一批学生将会成功拉高宁县一中的平均分。 “你去宁县出差吗？” “我在宁县上班啊。” “咦？你在哪个单位？” 朱先生也是可爱，竟然现在才想起了解下小叶情况。小叶笑眯眯地说：“我在福镇黄村当大学生村官。” “哇，你还是个官啊。” “不是呢，那是个简称。其实是村主任助理。然后呢，每天都要上山下乡。” “难怪你体能这么好。” 金融精英朱宁竟没有被她的职业吓跑，小叶对他颇有好感：“好啦。有空再聊。我这边有事儿忙着。”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没想到，隔一天星期五下午，朱宁就开着他的迈腾来到福镇。 而且还很可爱的……迷路了。 “小叶小叶。”求助电话打到苏小叶手机上，“福镇在哪里？黄村又在哪里？我迷路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要是知道我在哪里就不会迷路了……” 对面回答得振振有词，小叶无语：“你飞个定位给我看看？” 两人开了微信共享位置，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在福镇镇府前汇合，正好赶上小叶下班。 “你倒是会算时间。”小叶上了朱宁的车，哭笑不得，“身为大男人竟然路痴？” “我才不是路痴，我只是对方向不敏感而已。” “……” 天苍苍野茫茫，朱宁认路忙。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宁县有电影院吗？” 第100章 又一朵桃花(2) 苏小叶现在已是地头蛇，不假思索道：“在下面荷镇有一家新开的金逸影城。” “我们就去那儿，不过你要帮我指路。” 习惯了唐棣威自带方向感去哪儿都能认出东南西北，苏小叶给朱宁指路，倒是别有一番乐趣。那种她指东他不敢往西的感觉，像极了爱情。 20分钟后，车在金逸影城门口停下。 这个地方仿了z市市中心大商场模式，一体化吃饭、购物、电影院和娱乐几不耽误。人气倒是很旺。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小叶目光在蒙自源等几个快捷连锁店招牌上游弋。 谁知道，朱宁是做过功课来的：“不是有牛肉火锅吃吗？” “那个是晚饭才有。” “那就去吃水蛇粥。” 好吧，人家很执着，小叶顺从。买了可乐爆米花权当晚饭，她选了一出国产军事片来看。 “为什么要看这个片？”朱宁很愕然，这不符合套路，“我以为女孩子会喜欢看进口大片或者文艺片。” “我是军事片爱好者。” “你身边是不是有喜欢军事片的朋友？” “咦？” 确实……认识了唐棣威之后，才会对军事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唐棣威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他越不说，小叶越好奇，她查阅资料，看相关题材的纪录片或者电影，乐此不疲。 她自己没有发现，其实她是在这些影音图书里寻找唐棣威的影子。 朱宁看出她一片茫然，那大眼睛黑葡萄般清澈见底，像只猫。他宽容地笑笑，自己替她找到解释：“好朋友之间品味往往互相影响，并不奇怪。我听说乡镇基层很多退伍军人。” “农村孩子身体素质好，是入伍大户。不然怎么会有‘人民子弟兵’这个说法呢？” “这样挺好的。” 朱宁似乎对小叶工作很感兴趣，絮絮相问。小叶也很乐于分享工作里的苦与乐，把宁县一带的风土人情、民俗乐趣、美食美景，如数家珍，朱宁只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说：“等过段时间我休年假了，也来这边租个房子住个十天半月，好好玩玩这儿算了！” “好啊！那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民宿？欢迎欢迎！”小叶拍手道。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朱宁一问，大有深意，小叶怔了一怔，摇头：“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所以你来我当然特别开心呀。” 她急切解释，脸上泛起晕红。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的人，现在却害羞了。 朱宁眼中掠过一片星光。 “小叶……” 正想要有所行动，小叶翻腕看看手表，忽然站起来：“要进场了。” 电影剧情很精彩，节奏稍显拖沓。战争镜头极为专业。 小叶看得很投入。 这是唐棣威参与编剧的电影。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不多的几十个观众口中说出来的评价，都很不错。 小叶全程嘴角噙笑，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上了车，朱宁再次让她带路，她才回魂：“哦，你想吃水蛇粥？” 但是两个人是吃不完一煲水蛇粥的，最终，他们还是去烧烤摊里解决了事。 朱宁对宁县的烧烤赞不绝口。 回到家里已经超过晚上12点，好在妈妈跟了阿姨去酒店，不然询问起来还相当难应付。 小叶把一身烧烤味洗掉，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送别叶红荔和叶红枝。 叶红荔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香港基本上什么都能够买得到，叶红枝建议她只需要带两张大额信用卡就够了。 精心打扮过才出门的阿姨，和叶红荔看起来差了一代人，反而跟苏小叶比较像两姐妹。 “阿姨，你要好好照顾我妈妈。” 小叶和阿姨拥抱告别，眼泪汪汪。 “知道了，快收起你的金豆子。怎么泪点那么低？” “我从小就是哭包，你不知道吗？” “要哭留着跟男人哭。男人的心肠被女人泪水一泡特别容易变软，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 叶红荔在旁边听见，跌足道：“叶红枝，你在教坏我家小叶！” 叶红枝哈哈一笑，放开她。 送走妈妈和阿姨，小叶长长出一口气。 终于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她可以尽情投入工作了。 …… 朱宁常常来找苏小叶，就算他人没在，每天微信上早安晚安也是不断的。一来二去，两人几天功夫从火花聊到巨轮。 周末有时候小叶回市区，有时候他来福镇。 一来二去，唐棣威也发现了端倪：“小叶，你谈恋爱了？” “还没有吧。认识了新朋友而已。” 那天小叶穿着新买的全套羽毛球装备，带着两筒yy牌羽毛球，准备去打羽毛球。 “那我等会儿带个朋友回来，你介意吗？” “没关系，不过把卫生搞好就好了。” 小叶额外的“善意”提醒，让唐棣威又好气又好笑。 三点半，朱宁准时抵达楼下。 小叶炫耀地把自己的羽毛球拍子给他看：“重新拉了拍子，磅数减轻了，比较适合我。” “你最近进步很大了。我们系统很快要办个内部比赛，你可以来做我搭档吗？” “可以啊。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嫌弃你，不就是嫌弃我自己？”朱宁见她答应，十分欢喜，“如果我们拿了名次，奖金我分你一半。” 银行系统有的是钱，奖金丰厚，小叶受之有愧：“算了，我不要。我就当友情帮你好了。” “那么一言为定。” …… 消息传出，唐泽深大呼“女生外向”！ “老大，你反应也太夸张了吧？我休自己的息，去帮朋友个小忙而已。” “我靠，你用自己的补休去他单位打混双羽毛球比赛，那和见家长公开有什么分别！” “有那么夸张吗？” “你想想那又不是流动性强的私企，是银行诶！这是要让你公开关系啊。”唐泽深说，“不过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既然现在我知道你有这个特长，来，报个名！” 第100章 又一朵桃花(2) 苏小叶现在已是地头蛇，不假思索道：“在下面荷镇有一家新开的金逸影城。” “我们就去那儿，不过你要帮我指路。” 习惯了唐棣威自带方向感去哪儿都能认出东南西北，苏小叶给朱宁指路，倒是别有一番乐趣。那种她指东他不敢往西的感觉，像极了爱情。 20分钟后，车在金逸影城门口停下。 这个地方仿了z市市中心大商场模式，一体化吃饭、购物、电影院和娱乐几不耽误。人气倒是很旺。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小叶目光在蒙自源等几个快捷连锁店招牌上游弋。 谁知道，朱宁是做过功课来的：“不是有牛肉火锅吃吗？” “那个是晚饭才有。” “那就去吃水蛇粥。” 好吧，人家很执着，小叶顺从。买了可乐爆米花权当晚饭，她选了一出国产军事片来看。 “为什么要看这个片？”朱宁很愕然，这不符合套路，“我以为女孩子会喜欢看进口大片或者文艺片。” “我是军事片爱好者。” “你身边是不是有喜欢军事片的朋友？” “咦？” 确实……认识了唐棣威之后，才会对军事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唐棣威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他越不说，小叶越好奇，她查阅资料，看相关题材的纪录片或者电影，乐此不疲。 她自己没有发现，其实她是在这些影音图书里寻找唐棣威的影子。 朱宁看出她一片茫然，那大眼睛黑葡萄般清澈见底，像只猫。他宽容地笑笑，自己替她找到解释：“好朋友之间品味往往互相影响，并不奇怪。我听说乡镇基层很多退伍军人。” “农村孩子身体素质好，是入伍大户。不然怎么会有‘人民子弟兵’这个说法呢？” “这样挺好的。” 朱宁似乎对小叶工作很感兴趣，絮絮相问。小叶也很乐于分享工作里的苦与乐，把宁县一带的风土人情、民俗乐趣、美食美景，如数家珍，朱宁只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说：“等过段时间我休年假了，也来这边租个房子住个十天半月，好好玩玩这儿算了！” “好啊！那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民宿？欢迎欢迎！”小叶拍手道。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朱宁一问，大有深意，小叶怔了一怔，摇头：“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所以你来我当然特别开心呀。” 她急切解释，脸上泛起晕红。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的人，现在却害羞了。 朱宁眼中掠过一片星光。 “小叶……” 正想要有所行动，小叶翻腕看看手表，忽然站起来：“要进场了。” 电影剧情很精彩，节奏稍显拖沓。战争镜头极为专业。 小叶看得很投入。 这是唐棣威参与编剧的电影。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不多的几十个观众口中说出来的评价，都很不错。 小叶全程嘴角噙笑，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上了车，朱宁再次让她带路，她才回魂：“哦，你想吃水蛇粥？” 但是两个人是吃不完一煲水蛇粥的，最终，他们还是去烧烤摊里解决了事。 朱宁对宁县的烧烤赞不绝口。 回到家里已经超过晚上12点，好在妈妈跟了阿姨去酒店，不然询问起来还相当难应付。 小叶把一身烧烤味洗掉，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送别叶红荔和叶红枝。 叶红荔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香港基本上什么都能够买得到，叶红枝建议她只需要带两张大额信用卡就够了。 精心打扮过才出门的阿姨，和叶红荔看起来差了一代人，反而跟苏小叶比较像两姐妹。 “阿姨，你要好好照顾我妈妈。” 小叶和阿姨拥抱告别，眼泪汪汪。 “知道了，快收起你的金豆子。怎么泪点那么低？” “我从小就是哭包，你不知道吗？” “要哭留着跟男人哭。男人的心肠被女人泪水一泡特别容易变软，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 叶红荔在旁边听见，跌足道：“叶红枝，你在教坏我家小叶！” 叶红枝哈哈一笑，放开她。 送走妈妈和阿姨，小叶长长出一口气。 终于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她可以尽情投入工作了。 …… 朱宁常常来找苏小叶，就算他人没在，每天微信上早安晚安也是不断的。一来二去，两人几天功夫从火花聊到巨轮。 周末有时候小叶回市区，有时候他来福镇。 一来二去，唐棣威也发现了端倪：“小叶，你谈恋爱了？” “还没有吧。认识了新朋友而已。” 那天小叶穿着新买的全套羽毛球装备，带着两筒yy牌羽毛球，准备去打羽毛球。 “那我等会儿带个朋友回来，你介意吗？” “没关系，不过把卫生搞好就好了。” 小叶额外的“善意”提醒，让唐棣威又好气又好笑。 三点半，朱宁准时抵达楼下。 小叶炫耀地把自己的羽毛球拍子给他看：“重新拉了拍子，磅数减轻了，比较适合我。” “你最近进步很大了。我们系统很快要办个内部比赛，你可以来做我搭档吗？” “可以啊。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嫌弃你，不就是嫌弃我自己？”朱宁见她答应，十分欢喜，“如果我们拿了名次，奖金我分你一半。” 银行系统有的是钱，奖金丰厚，小叶受之有愧：“算了，我不要。我就当友情帮你好了。” “那么一言为定。” …… 消息传出，唐泽深大呼“女生外向”！ “老大，你反应也太夸张了吧？我休自己的息，去帮朋友个小忙而已。” “我靠，你用自己的补休去他单位打混双羽毛球比赛，那和见家长公开有什么分别！” “有那么夸张吗？” “你想想那又不是流动性强的私企，是银行诶！这是要让你公开关系啊。”唐泽深说，“不过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既然现在我知道你有这个特长，来，报个名！” 第101章 各有各缘分(1) 啪的一份表格砸在小叶面前，小叶眯了眼睛一看：工会运动会？ “全镇范围报名参加。有羽毛球、乒乓球、二人三足、广播体操，你勾两样吧！” 表格上已经有了好多熟悉的名字，全体大学生村官无一幸免，全部被唐泽深抓了壮丁。 “老大，你呢？” “我胖，不动。” 苏小叶：“……” （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对）。 抓过报名表，随意勾了个羽毛球。唐泽深说：“每人两项。” 小叶想了想，在乒乓球打了个勾。 老狐狸这才露出满意笑容：“好同志。” 在单位里上班，有时候还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运动会这种事情，小叶自从离开校园后已经三年不曾接触过了。 下班后，她约了岳志兰一起去买装备。 “你还要买装备吗？你羽毛球的装备已经很专业了啊。” “我要买乒乓球的装备。” “随便打打就好了。” “我水平太臭了，如果没有装备加持一下，太难看。”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运动场上有些人明明水平不咋的还是买一身专业装备的心态了。 “你可以让唐棣威教教你，他运动神经一流。” “这个嘛……” 那天她和朱宁练完球回来后，家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只有老唐一个人在家，她问起他的朋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人家来吃了个饭就走了。 神情坦然，她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真是可惜，我本来很喜欢他的。但男人，心思不在你身上就不在你身上，强扭的瓜不甜。”岳志兰惆怅。 小叶心里突的一跳：“那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早就互删了。” “老唐那种人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很有男人味。” “是啊。那时候我和他一起出去，居然还有女人搭讪问他要微信。不过被他拒绝了，哈哈哈。”岳志兰笑了几声之后，说，“小叶，说到这儿我真佩服你。你是怎么抵挡得住那种诱惑的？” “啊？我？” “天天和他住一起，还没动心？” “就是因为天天住一起所以才不动心吧？要动心早就动了。” “唔，这话说得有道理。对了，你看看这个牌子？蝴蝶牌，口碑很不错。” 到了体育用品店，小叶才知道，原来乒乓球拍是板子和胶皮分开买。她花了两千块买了个板子，肉疼得不行。再加上配套的球衣球鞋什么的，就更加肉疼了…… 回到家，唐棣威扫一眼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又增加一样爱好？你怕不是要把自己练成体育生？” “才不是呢。工会活动，被抓壮丁了。” 想起岳志兰对他评价，苏小叶头顶灯泡一亮，贼兮兮笑着凑过去：“老唐，听说你打球很好？” “我可不会打羽毛球。”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让你教我打乒乓球！” “课时费200。” “我们俩的交情，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最近订阅下跌，我穷得吃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自主择业的工资，工资可观。”小叶耍赖皮，“来嘛，老唐……” 就差没有躺在地上打滚了，唐棣威突然看了看手机，站起身：“我要出门了。” 他进了房间，十五分钟后出来，换上白色ckt恤，黑色裤子，白球鞋，越发身材挺拔，清清爽爽。在这个不是奶就是油腻的世界，像唐棣威这样长得好看的同时又有男人味的，买少见少了。 “我出门了。今晚不用留门给我。” 他下了楼梯，小叶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他独自上了高尔夫开走了。 她独自换上装备到楼下乒乓球台练习，没有人陪，只好对着墙来打。 练习两个小时，一身汗回家，手机里全都是红点点。 肥深在205小群里发了照片，附带一句话：“猜猜我和谁在一起？” 下面众人都在回复，他只是说错。 苏小叶放大照片来看，只见一个瘦削背影，白色衣服黑色裤子，她惊讶，唐棣威和肥深怎么搞一块去了？就说：“是我室友嘛。” “小叶答对，没有奖品。” “你们俩怎么搞一块去了？联宗吗？” “哈哈，就是聚聚呗。” 小叶留意到唐棣威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的胳膊，和他胳膊肘离了约莫两三寸远，手里拿着酒杯。小叶问：“唐棣威带女朋友来了吗？” 肥深秒回：“哪儿呢，不是。是我们一个朋友而已。” 小叶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她发了条微信给朱宁：“我想谈恋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条微信，她觉得自己挺渣的。 但，寂寞滋生渣女。 朱宁秒回：“明天我接你去练球。” …… 第二天苏小叶照常上班，唐棣威房门关着，不知道是彻夜不归还是太晚回来在里面补眠。知道自己晚上有约会不会空窗，小叶今天精神不错。 县里来了一批书，准备分配到农家书屋里去，每条村都有份。他们今天搬了一天书，陈贵大声叹气：“书书书，三天不能打麻将了！一打稳输！” 苏小叶说：“你搬书别人也搬的嘛，所以该赢的还是会赢。” 陈贵于是喜笑颜开：“小叶会说话，赢钱了我请你吃甜品。” 田凤仪突然撅起嘴巴，砰的一下把一摞很重的农科科普读物扔在地上，灰尘漫天。 再没有眼力，都知道小凤姐生气了。 苏小叶拿茶杯去洗，高馨悄悄拉住她：“小叶，你脾气还真好。小凤姐给你脸色看，你还那样忍让。” “同个办公室，无所谓吧。” “你个丫头，真是单纯！” 高馨突然点了点她额头，拿着自己的杯子走了。 苏小叶：“？？？” 干了一天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下班心情舒畅。那辆银色迈腾早早等在镇府门口，陈贵啧啧啧道：“小叶，你交男朋友了？开了辆好车！” “哪里，普通朋友而已。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你要不要来？” “我才不去，打羽毛球还不如打麻将呢！” “贵哥，你这么懒动，那会儿当兵到底怎么天天跑五公里的啊！” “那时候才18岁，现在我都38了！” 彼此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天的时间并不难过。那只女人胳膊，似乎从小叶脑子里驱散了。 第101章 各有各缘分(1) 啪的一份表格砸在小叶面前，小叶眯了眼睛一看：工会运动会？ “全镇范围报名参加。有羽毛球、乒乓球、二人三足、广播体操，你勾两样吧！” 表格上已经有了好多熟悉的名字，全体大学生村官无一幸免，全部被唐泽深抓了壮丁。 “老大，你呢？” “我胖，不动。” 苏小叶：“……” （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对）。 抓过报名表，随意勾了个羽毛球。唐泽深说：“每人两项。” 小叶想了想，在乒乓球打了个勾。 老狐狸这才露出满意笑容：“好同志。” 在单位里上班，有时候还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运动会这种事情，小叶自从离开校园后已经三年不曾接触过了。 下班后，她约了岳志兰一起去买装备。 “你还要买装备吗？你羽毛球的装备已经很专业了啊。” “我要买乒乓球的装备。” “随便打打就好了。” “我水平太臭了，如果没有装备加持一下，太难看。”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运动场上有些人明明水平不咋的还是买一身专业装备的心态了。 “你可以让唐棣威教教你，他运动神经一流。” “这个嘛……” 那天她和朱宁练完球回来后，家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只有老唐一个人在家，她问起他的朋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人家来吃了个饭就走了。 神情坦然，她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真是可惜，我本来很喜欢他的。但男人，心思不在你身上就不在你身上，强扭的瓜不甜。”岳志兰惆怅。 小叶心里突的一跳：“那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早就互删了。” “老唐那种人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很有男人味。” “是啊。那时候我和他一起出去，居然还有女人搭讪问他要微信。不过被他拒绝了，哈哈哈。”岳志兰笑了几声之后，说，“小叶，说到这儿我真佩服你。你是怎么抵挡得住那种诱惑的？” “啊？我？” “天天和他住一起，还没动心？” “就是因为天天住一起所以才不动心吧？要动心早就动了。” “唔，这话说得有道理。对了，你看看这个牌子？蝴蝶牌，口碑很不错。” 到了体育用品店，小叶才知道，原来乒乓球拍是板子和胶皮分开买。她花了两千块买了个板子，肉疼得不行。再加上配套的球衣球鞋什么的，就更加肉疼了…… 回到家，唐棣威扫一眼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又增加一样爱好？你怕不是要把自己练成体育生？” “才不是呢。工会活动，被抓壮丁了。” 想起岳志兰对他评价，苏小叶头顶灯泡一亮，贼兮兮笑着凑过去：“老唐，听说你打球很好？” “我可不会打羽毛球。”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让你教我打乒乓球！” “课时费200。” “我们俩的交情，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最近订阅下跌，我穷得吃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自主择业的工资，工资可观。”小叶耍赖皮，“来嘛，老唐……” 就差没有躺在地上打滚了，唐棣威突然看了看手机，站起身：“我要出门了。” 他进了房间，十五分钟后出来，换上白色ckt恤，黑色裤子，白球鞋，越发身材挺拔，清清爽爽。在这个不是奶就是油腻的世界，像唐棣威这样长得好看的同时又有男人味的，买少见少了。 “我出门了。今晚不用留门给我。” 他下了楼梯，小叶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他独自上了高尔夫开走了。 她独自换上装备到楼下乒乓球台练习，没有人陪，只好对着墙来打。 练习两个小时，一身汗回家，手机里全都是红点点。 肥深在205小群里发了照片，附带一句话：“猜猜我和谁在一起？” 下面众人都在回复，他只是说错。 苏小叶放大照片来看，只见一个瘦削背影，白色衣服黑色裤子，她惊讶，唐棣威和肥深怎么搞一块去了？就说：“是我室友嘛。” “小叶答对，没有奖品。” “你们俩怎么搞一块去了？联宗吗？” “哈哈，就是聚聚呗。” 小叶留意到唐棣威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的胳膊，和他胳膊肘离了约莫两三寸远，手里拿着酒杯。小叶问：“唐棣威带女朋友来了吗？” 肥深秒回：“哪儿呢，不是。是我们一个朋友而已。” 小叶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她发了条微信给朱宁：“我想谈恋爱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条微信，她觉得自己挺渣的。 但，寂寞滋生渣女。 朱宁秒回：“明天我接你去练球。” …… 第二天苏小叶照常上班，唐棣威房门关着，不知道是彻夜不归还是太晚回来在里面补眠。知道自己晚上有约会不会空窗，小叶今天精神不错。 县里来了一批书，准备分配到农家书屋里去，每条村都有份。他们今天搬了一天书，陈贵大声叹气：“书书书，三天不能打麻将了！一打稳输！” 苏小叶说：“你搬书别人也搬的嘛，所以该赢的还是会赢。” 陈贵于是喜笑颜开：“小叶会说话，赢钱了我请你吃甜品。” 田凤仪突然撅起嘴巴，砰的一下把一摞很重的农科科普读物扔在地上，灰尘漫天。 再没有眼力，都知道小凤姐生气了。 苏小叶拿茶杯去洗，高馨悄悄拉住她：“小叶，你脾气还真好。小凤姐给你脸色看，你还那样忍让。” “同个办公室，无所谓吧。” “你个丫头，真是单纯！” 高馨突然点了点她额头，拿着自己的杯子走了。 苏小叶：“？？？” 干了一天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下班心情舒畅。那辆银色迈腾早早等在镇府门口，陈贵啧啧啧道：“小叶，你交男朋友了？开了辆好车！” “哪里，普通朋友而已。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你要不要来？” “我才不去，打羽毛球还不如打麻将呢！” “贵哥，你这么懒动，那会儿当兵到底怎么天天跑五公里的啊！” “那时候才18岁，现在我都38了！” 彼此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天的时间并不难过。那只女人胳膊，似乎从小叶脑子里驱散了。 第102章 各有各缘分(2) 等见到朱宁的笑脸，小叶更加烦恼尽消。 “走，今天约了单位的几个人一起练球。” 车子开向市区方向，小叶说：“不要去太远啊，不然晚上我回来不方便。” “没事，有我送你。”朱宁把车子驶上快车道，“你怎么突然发那种信息给我，很容易引人误会诶。” “没什么，就是发个感慨嘛。” “无缘无故不会这样说的。你是想要暗示我什么吗？” 暗示？小叶想起来，肥深发照片的时候，唐棣威也在。他不会任由别人乱发照片到群里的……难道，老唐也在暗示什么？ 她胡思乱想着，朱宁见她不说话，却有了误解。 “你不好意思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好不好？” 小叶低下头，“好。” 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下车的时候，朱宁执住了她的手。好在在她同事出现之前，他又放开了。 “嗨，卢经理。你的搭档是谁？” 卢经理大名卢安，是个三十上下的美貌少妇，穿着一身白色球衣。亮宝一样从身后拽出一人：“我的对手可厉害了。呐，小顾。帮我打爆他们。” 苏小叶大惊：顾以谦？！ 言谈之间她才知道，顾以谦是卢经理大客户，交情很不错。这次比赛卢安一心要拿第一，把顾以谦搬来做救兵。朱宁呱呱大叫：“不公平！” “喂，就准你请外援吗？” 朱宁顿时成泄了气的皮球。 顾以谦对小叶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z市很小。” “之前我总想约你，你也不出来。” “王莞生了没有？”小叶板着脸问。 “生了个女儿，她目前在本市休产假。” “恭喜你。” 顾以谦忽然百感交集：“果然有些人错过就不在了吗。” “不会呀。你当初错过了王莞，最后不也追回了？你现在是我们母校的爱情神话，传奇人物。顾以谦，加油保持。” 对面站着顾以谦，苏小叶打球分外卖力，输得竟并不难看。 就连朱宁也刮目相看：“小叶，你超水平发挥啦。” “不然我怎么帮你拿第一？”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顾以谦擦着汗水走过来，笑着说：“小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服输。不过你还是打不过我的。” “下星期才比赛，我还有时间练习。” 她白了顾以谦一眼。 从球馆出来，大家很有默契地把小叶和朱宁落下了。朱宁说：“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杨枝金露和盆栽蛋糕。” “这可难……” “不难，我知道有一家好的。”小叶蓄谋已久。 还是她指路，带着朱宁拐弯抹角的，去到岩前一处偏僻的甜品小店，店名“百利甜”。那是一种酒的名字，来自爱尔兰，属于威士忌的一种。 这种酒既有奶油的天然新鲜和稠滑口感，又有威士忌的烈性，小叶很喜欢。 更喜欢的是这家甜品店的甜品，从港式甜品如杨枝金露、芒果小丸子到甜品盆栽蛋糕、红丝绒蛋糕；从传统甜品绿豆沙、红豆沙到炖品鲜奶炖木瓜、桃胶炖红枣等等，一应俱全，就怕你肚子不够装。 苏小叶给自己点了杨枝金露和盆栽蛋糕，指着菜谱说：“麻烦来个红豆双皮奶。” “哇，你胃口很好嘛。” “这个其实是……” ——其实是打包给唐棣威的，唐棣威喜欢吃红豆双皮奶。 小叶戛然而止，笑了笑，说：“对哦，我吃不下了。那么这个不要了。” “我要一份萝卜牛杂就好。” “这种地方的萝卜牛杂不正宗的哦。” “那我改要章鱼香肠。”看一眼小叶，朱宁笑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小叶过意不去，“我们换别的地方去？” “不用，你喜欢就好。” 苏小叶很有歉意，在接下来的话题里迎合了朱宁不少。等甜品上桌，她两眼放光，用勺子舀一大勺杨枝金露进嘴里，“唔唔，好好吃。” 又叉起三分之一份盆栽蛋糕，塞进去。 就连朱宁这不吃甜品的人，看到她的馋相，也不由得确切相信，这个甜品店出品，一等一的好吃。 “把我给看饿了，要不等会儿陪我吃烧烤去？”他不紧不慢地把章鱼香肠放入口中，调笑道。 “如果周末我倒是无所谓，但明天还得上班呢。” “那就等周末你再陪我吃烧烤吧。” 朱宁下决心，周末一定要留下苏小叶。 当晚他很绅士风度地把小叶再次送回福镇，苏小叶来一算，他今天来回四次，行程早就过百公里了。心中感激，同时也觉得有压力。 月上中天，小区环境幽静，有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从楼上传来，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应该是小孩子在练习。小叶看到502的灯光亮着，刚想要和往常那样拔脚跑上去，忽然一阵犹豫，减慢了脚步。 “老唐他也脱单了，我是不是应该尽快搬走呢？” 她自言自语，转过那从使君子，日有所思夜有所见，唐棣威竟出现在她面前！ “不要这样……”女子的声音清晰传来。 “没关系。” 唐棣威……在壁咚那个女人。 那个女孩很高，和小叶身高相差无几，肤色很白，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唐棣威的身影遮着，小叶只能看见她穿一条嫩黄长款连衣裙。 她柔软的腰肢向后拗着，又长又稠密的大波浪长发笔直垂下。 她的脸别到一边，唐棣威的唇凑在她耳边……小叶眼睛一阵酸痛，扭过脸，轻手轻脚走向相反方向。 “有人！”那女生说。 唐棣威还保持着一左一右按着她手腕的姿势，直起身子向后望。他发现了小叶，眼神微动。 小叶比他们更尴尬，脚步被钉在原地，挤出一丝微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就逃，依稀听见那女孩在身后喊叫。 “不要回头，小叶，不要回头！” 她以颈椎病重度患者的要求告诫自己，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第102章 各有各缘分(2) 等见到朱宁的笑脸，小叶更加烦恼尽消。 “走，今天约了单位的几个人一起练球。” 车子开向市区方向，小叶说：“不要去太远啊，不然晚上我回来不方便。” “没事，有我送你。”朱宁把车子驶上快车道，“你怎么突然发那种信息给我，很容易引人误会诶。” “没什么，就是发个感慨嘛。” “无缘无故不会这样说的。你是想要暗示我什么吗？” 暗示？小叶想起来，肥深发照片的时候，唐棣威也在。他不会任由别人乱发照片到群里的……难道，老唐也在暗示什么？ 她胡思乱想着，朱宁见她不说话，却有了误解。 “你不好意思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好不好？” 小叶低下头，“好。” 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下车的时候，朱宁执住了她的手。好在在她同事出现之前，他又放开了。 “嗨，卢经理。你的搭档是谁？” 卢经理大名卢安，是个三十上下的美貌少妇，穿着一身白色球衣。亮宝一样从身后拽出一人：“我的对手可厉害了。呐，小顾。帮我打爆他们。” 苏小叶大惊：顾以谦？！ 言谈之间她才知道，顾以谦是卢经理大客户，交情很不错。这次比赛卢安一心要拿第一，把顾以谦搬来做救兵。朱宁呱呱大叫：“不公平！” “喂，就准你请外援吗？” 朱宁顿时成泄了气的皮球。 顾以谦对小叶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z市很小。” “之前我总想约你，你也不出来。” “王莞生了没有？”小叶板着脸问。 “生了个女儿，她目前在本市休产假。” “恭喜你。” 顾以谦忽然百感交集：“果然有些人错过就不在了吗。” “不会呀。你当初错过了王莞，最后不也追回了？你现在是我们母校的爱情神话，传奇人物。顾以谦，加油保持。” 对面站着顾以谦，苏小叶打球分外卖力，输得竟并不难看。 就连朱宁也刮目相看：“小叶，你超水平发挥啦。” “不然我怎么帮你拿第一？”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顾以谦擦着汗水走过来，笑着说：“小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服输。不过你还是打不过我的。” “下星期才比赛，我还有时间练习。” 她白了顾以谦一眼。 从球馆出来，大家很有默契地把小叶和朱宁落下了。朱宁说：“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杨枝金露和盆栽蛋糕。” “这可难……” “不难，我知道有一家好的。”小叶蓄谋已久。 还是她指路，带着朱宁拐弯抹角的，去到岩前一处偏僻的甜品小店，店名“百利甜”。那是一种酒的名字，来自爱尔兰，属于威士忌的一种。 这种酒既有奶油的天然新鲜和稠滑口感，又有威士忌的烈性，小叶很喜欢。 更喜欢的是这家甜品店的甜品，从港式甜品如杨枝金露、芒果小丸子到甜品盆栽蛋糕、红丝绒蛋糕；从传统甜品绿豆沙、红豆沙到炖品鲜奶炖木瓜、桃胶炖红枣等等，一应俱全，就怕你肚子不够装。 苏小叶给自己点了杨枝金露和盆栽蛋糕，指着菜谱说：“麻烦来个红豆双皮奶。” “哇，你胃口很好嘛。” “这个其实是……” ——其实是打包给唐棣威的，唐棣威喜欢吃红豆双皮奶。 小叶戛然而止，笑了笑，说：“对哦，我吃不下了。那么这个不要了。” “我要一份萝卜牛杂就好。” “这种地方的萝卜牛杂不正宗的哦。” “那我改要章鱼香肠。”看一眼小叶，朱宁笑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小叶过意不去，“我们换别的地方去？” “不用，你喜欢就好。” 苏小叶很有歉意，在接下来的话题里迎合了朱宁不少。等甜品上桌，她两眼放光，用勺子舀一大勺杨枝金露进嘴里，“唔唔，好好吃。” 又叉起三分之一份盆栽蛋糕，塞进去。 就连朱宁这不吃甜品的人，看到她的馋相，也不由得确切相信，这个甜品店出品，一等一的好吃。 “把我给看饿了，要不等会儿陪我吃烧烤去？”他不紧不慢地把章鱼香肠放入口中，调笑道。 “如果周末我倒是无所谓，但明天还得上班呢。” “那就等周末你再陪我吃烧烤吧。” 朱宁下决心，周末一定要留下苏小叶。 当晚他很绅士风度地把小叶再次送回福镇，苏小叶来一算，他今天来回四次，行程早就过百公里了。心中感激，同时也觉得有压力。 月上中天，小区环境幽静，有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从楼上传来，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应该是小孩子在练习。小叶看到502的灯光亮着，刚想要和往常那样拔脚跑上去，忽然一阵犹豫，减慢了脚步。 “老唐他也脱单了，我是不是应该尽快搬走呢？” 她自言自语，转过那从使君子，日有所思夜有所见，唐棣威竟出现在她面前！ “不要这样……”女子的声音清晰传来。 “没关系。” 唐棣威……在壁咚那个女人。 那个女孩很高，和小叶身高相差无几，肤色很白，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唐棣威的身影遮着，小叶只能看见她穿一条嫩黄长款连衣裙。 她柔软的腰肢向后拗着，又长又稠密的大波浪长发笔直垂下。 她的脸别到一边，唐棣威的唇凑在她耳边……小叶眼睛一阵酸痛，扭过脸，轻手轻脚走向相反方向。 “有人！”那女生说。 唐棣威还保持着一左一右按着她手腕的姿势，直起身子向后望。他发现了小叶，眼神微动。 小叶比他们更尴尬，脚步被钉在原地，挤出一丝微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就逃，依稀听见那女孩在身后喊叫。 “不要回头，小叶，不要回头！” 她以颈椎病重度患者的要求告诫自己，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第103章 老唐不属于你(1) “我要洗澡，我要睡觉，我要收拾衣服……” 她抖抖索索着两手，开始在家里到处摸索。 做完一切，唐棣威还没有回来。他当然不会回来，现在回来就太尴尬了。 在入睡之前，小叶对自己说：“小叶，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小叶，那是做梦。” 关掉灯，房间里陷入黑暗，小叶闭上眼睛。 几点冰冰凉凉的液体，滑出她眼眶。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苏小叶拿着自己的板子，在楼下乒乓球台练习发球。 没错，她的乒乓球水平比羽毛球更烂，连接发球都不会。她对着视频来练习，地上全都是橙色的球球，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已连抬起胳膊都没有力气了。 “你发力的地方不对。”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小叶身子一僵硬，并不打算回头。 “喂，怎么不理我了？”唐棣威声音带着疑惑。 “没有啊，我这不是正在思考嘛。” “思考什么，打就完了。” 他走到她身边，拿过球拍，开始做示范。 他若无其事。 她强忍心酸。 “我自己练习就好。”她中止练习，打了个脆脆的喷嚏。 冬天再短，终究会来。 唐棣威脱下自己外套，递给小叶：“来，把衣服穿上。” “不用了，我不冷。” 小叶摇头如电风扇。 唐棣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冷得嘴唇都紫了，还说不冷？” “我……我是谁啊，我是女汉子，我顶得住。” 唐棣威于是不再勉强。 小叶打发他走：“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那我去给你买早饭。” 他就像一座中央空调，对谁都好，对谁都暖。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反而会伤害不少女孩子的吗？ 小叶没有等到唐棣威买早饭回来，她迅速回家洗了个战斗澡，然后飞奔到单位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辉仔，拜托他买早饭。 辉仔拎着一盒牛腩炒河粉走进来，奇怪不已：“小叶，你不是一向在家里吃早饭的吗？” “今天早起练球，时间没掌握好。” 小叶实在没办法把自己家里的变故说出来，好在辉仔粗枝大叶的，也不会问什么。 …… 一晃眼到了周六，报名参加了工会活动的同事们纷纷自发组织练球去。 巫清泉和陆铮两个组队男双，岳志兰报了乒乓球，他们约了外单位的年轻人星期六到宁县一中体育馆里练习，都来叫小叶：“小叶，你去不去？” 小叶却已有约在先，她婉拒了：“我已经约了人在市区练习了。” “哦，我听说了，师姐你要打两场比赛。”巫清泉坏笑着比出一个v字。 “知道师姐不容易，赶紧请师姐吃饭啊。”苏小叶如今对这俩疲赖师弟百毒不侵。 “不急不急，等工资发下来再说！” 苏小叶回到市区，还是上次的球馆，还是卢安和顾以谦。不过，这次多了个王莞，她刚生完孩子不久，身段依然圆润，有点儿过胖了，挤得五官有点变形。更让小叶感到骇然的是她竟两鬓现出银丝……要知道，王莞才25岁啊！ 生孩子对女人的折磨真的很大……见到她这样，小叶开始原谅之前王莞对她做的种种所作所为。 “朱宁，我们先来一场？”顾以谦发起挑战。 “好啊！” 他们两个水平都很高，在球场上捉对扣杀，赛事极其精彩。 小叶安安静静坐在球场边欣赏，要说学一门新技能也绝不是毫无好处。虽然她球技平平，但她现在好歹会看球了。 “这个吊球处理得很好。” “顾以谦太急取胜，一味扣杀，体力消耗过大。” “朱宁就不一样了，技术细腻很多。” “咦？我们好像在讨论林丹和李宗伟，哈哈哈哈哈。” 她和卢安二人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讨论，还很投契。 背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小叶浑身汗毛竖起，朝冷气发出的方向看过去，王莞两腿并拢，用一种十分优雅的坐姿坐着，眼睛却看着手机。 球场上的人可是她的丈夫…… “小顾的老婆看得他很紧，听说怀孕时连女同事打电话到他手机上都被他吼过。后来在公司里传开了，都知道老板娘难惹，躲他如瘟神。这还没完，有次她不知因为什么闹到公司里去，夫妻二人关上门吵架，最后动起手来。她扔了个青铜镇纸，有个倒霉催的女职员那时候迟到，估计想要找老板求情吧，推门进来，被镇纸打中脑袋，当场得叫救护车送医院。小顾大发脾气，从此不让他老婆到公司里去。但他们公司员工都说，顾总下班之后零应酬零电话马上赶回家的。” 卢安说八卦说得津津有味，听得小叶目瞪口呆。 原来王莞的妒火不止针对她一个，而是一切围绕顾以谦身边的雌性生物。 “我和他们是同学……” “哇！我早就听说了，还想要问你呢。他们以前在学校是怎么样的啊？” “都是很优秀的人，顾以谦追的王莞，追了好多年。我们同学之间都很羡慕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叶斟酌良久，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都以为顾以谦抱得美人归之后，会是粘人的那个。没想到情况反过来了…… 卢安嗤笑：“你看到她看我那眼神没有，以为我要勾引她老公。” 卢安是单亲妈妈，但有亲密男友。男友身份很高，来历神秘，她从来不提。但卢经理在银行里能力出众作风正派，是出了名的。 “你应该看不上顾以谦吧。” “小叶，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聪明说不上，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么。” “那是。我承认小顾很帅气，能力也很强。不过我对两种男人没兴趣。第一，有主的男人；第二，本国的男人。” 小叶惊讶地等着卢安，卢安若无其事地站起：“轮到我们了，上场吧。” 双方约定三局两胜。 卢安的球技比较精湛，小叶和朱宁比较有默契，双方各胜一局，要打第三局。 顾以谦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双方离开球场，擦汗喝水。 顾以谦坐到王莞身边，低声对妻子说着什么。王莞脸色臭臭地。 第103章 老唐不属于你(1) “我要洗澡，我要睡觉，我要收拾衣服……” 她抖抖索索着两手，开始在家里到处摸索。 做完一切，唐棣威还没有回来。他当然不会回来，现在回来就太尴尬了。 在入睡之前，小叶对自己说：“小叶，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小叶，那是做梦。” 关掉灯，房间里陷入黑暗，小叶闭上眼睛。 几点冰冰凉凉的液体，滑出她眼眶。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苏小叶拿着自己的板子，在楼下乒乓球台练习发球。 没错，她的乒乓球水平比羽毛球更烂，连接发球都不会。她对着视频来练习，地上全都是橙色的球球，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已连抬起胳膊都没有力气了。 “你发力的地方不对。”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小叶身子一僵硬，并不打算回头。 “喂，怎么不理我了？”唐棣威声音带着疑惑。 “没有啊，我这不是正在思考嘛。” “思考什么，打就完了。” 他走到她身边，拿过球拍，开始做示范。 他若无其事。 她强忍心酸。 “我自己练习就好。”她中止练习，打了个脆脆的喷嚏。 冬天再短，终究会来。 唐棣威脱下自己外套，递给小叶：“来，把衣服穿上。” “不用了，我不冷。” 小叶摇头如电风扇。 唐棣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冷得嘴唇都紫了，还说不冷？” “我……我是谁啊，我是女汉子，我顶得住。” 唐棣威于是不再勉强。 小叶打发他走：“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那我去给你买早饭。” 他就像一座中央空调，对谁都好，对谁都暖。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反而会伤害不少女孩子的吗？ 小叶没有等到唐棣威买早饭回来，她迅速回家洗了个战斗澡，然后飞奔到单位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辉仔，拜托他买早饭。 辉仔拎着一盒牛腩炒河粉走进来，奇怪不已：“小叶，你不是一向在家里吃早饭的吗？” “今天早起练球，时间没掌握好。” 小叶实在没办法把自己家里的变故说出来，好在辉仔粗枝大叶的，也不会问什么。 …… 一晃眼到了周六，报名参加了工会活动的同事们纷纷自发组织练球去。 巫清泉和陆铮两个组队男双，岳志兰报了乒乓球，他们约了外单位的年轻人星期六到宁县一中体育馆里练习，都来叫小叶：“小叶，你去不去？” 小叶却已有约在先，她婉拒了：“我已经约了人在市区练习了。” “哦，我听说了，师姐你要打两场比赛。”巫清泉坏笑着比出一个v字。 “知道师姐不容易，赶紧请师姐吃饭啊。”苏小叶如今对这俩疲赖师弟百毒不侵。 “不急不急，等工资发下来再说！” 苏小叶回到市区，还是上次的球馆，还是卢安和顾以谦。不过，这次多了个王莞，她刚生完孩子不久，身段依然圆润，有点儿过胖了，挤得五官有点变形。更让小叶感到骇然的是她竟两鬓现出银丝……要知道，王莞才25岁啊！ 生孩子对女人的折磨真的很大……见到她这样，小叶开始原谅之前王莞对她做的种种所作所为。 “朱宁，我们先来一场？”顾以谦发起挑战。 “好啊！” 他们两个水平都很高，在球场上捉对扣杀，赛事极其精彩。 小叶安安静静坐在球场边欣赏，要说学一门新技能也绝不是毫无好处。虽然她球技平平，但她现在好歹会看球了。 “这个吊球处理得很好。” “顾以谦太急取胜，一味扣杀，体力消耗过大。” “朱宁就不一样了，技术细腻很多。” “咦？我们好像在讨论林丹和李宗伟，哈哈哈哈哈。” 她和卢安二人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讨论，还很投契。 背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小叶浑身汗毛竖起，朝冷气发出的方向看过去，王莞两腿并拢，用一种十分优雅的坐姿坐着，眼睛却看着手机。 球场上的人可是她的丈夫…… “小顾的老婆看得他很紧，听说怀孕时连女同事打电话到他手机上都被他吼过。后来在公司里传开了，都知道老板娘难惹，躲他如瘟神。这还没完，有次她不知因为什么闹到公司里去，夫妻二人关上门吵架，最后动起手来。她扔了个青铜镇纸，有个倒霉催的女职员那时候迟到，估计想要找老板求情吧，推门进来，被镇纸打中脑袋，当场得叫救护车送医院。小顾大发脾气，从此不让他老婆到公司里去。但他们公司员工都说，顾总下班之后零应酬零电话马上赶回家的。” 卢安说八卦说得津津有味，听得小叶目瞪口呆。 原来王莞的妒火不止针对她一个，而是一切围绕顾以谦身边的雌性生物。 “我和他们是同学……” “哇！我早就听说了，还想要问你呢。他们以前在学校是怎么样的啊？” “都是很优秀的人，顾以谦追的王莞，追了好多年。我们同学之间都很羡慕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叶斟酌良久，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都以为顾以谦抱得美人归之后，会是粘人的那个。没想到情况反过来了…… 卢安嗤笑：“你看到她看我那眼神没有，以为我要勾引她老公。” 卢安是单亲妈妈，但有亲密男友。男友身份很高，来历神秘，她从来不提。但卢经理在银行里能力出众作风正派，是出了名的。 “你应该看不上顾以谦吧。” “小叶，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聪明说不上，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么。” “那是。我承认小顾很帅气，能力也很强。不过我对两种男人没兴趣。第一，有主的男人；第二，本国的男人。” 小叶惊讶地等着卢安，卢安若无其事地站起：“轮到我们了，上场吧。” 双方约定三局两胜。 卢安的球技比较精湛，小叶和朱宁比较有默契，双方各胜一局，要打第三局。 顾以谦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双方离开球场，擦汗喝水。 顾以谦坐到王莞身边，低声对妻子说着什么。王莞脸色臭臭地。 第104章 老唐不属于你(2) 小叶趁机看手机，把各个群里的红点点消除掉。 “你累不累？”朱宁把一瓶宝矿力水特拧开，递给她。 “还行。” “你体力不错。” “天天下乡锻炼。” “晚上想吃什么？” “呃……随便好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烧烤吗，就烧烤好了。” “你倒是不挑。”朱宁说，“我最欣赏你这一点，不矫情不娇气。” 小叶呵呵。 她去了个洗手间，被王莞堵在路上。 “小叶，没想到又见到你了。你交际圈子很广嘛。” 一开口就来者不善。如果说以前王莞还会用面纱掩饰一下的话，现在的她根本已经懒得掩饰了。 “你应该看到，我和对面才是一组。”小叶沉着应对。 王莞脸色稍霁，瞪着她说：“你给我离顾以谦远点！” 她转身走了，走路身段笨拙如企鹅。 她背上似乎背负了无数重担，沉重得超过她可承受的分量，沉甸甸的。 小叶一口气堵在心口，只喘不出来。 “哈哈，就连你也收到警告啦？”卢安拍手笑，“她对任何女人都这样。” “那你也……” “我自然不例外。然后我就把我男朋友照片给她看了，她就老实了。但是她今天还是跟着老公出来看紧了老公。” 听说卢安也有同样遭遇，小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卢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你们是旧同学，你又单身，是她重点防范对象。你要小心一点了……” 小心？怎么个小心法？她都躺枪好几回了！ 还是专心打球吧！ 这一回合苏小叶发挥超常，直接把对面打爆。 打完球之后收拾东西，卢安主动过来加入朱宁和苏小叶：“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啊！”无视了朱宁不自然眼神，小叶爽快答应。 三个人往外走时，顾以谦跟上：“让我也加入可以吗？” 卢安故意问：“你们两位不用回去带娃啊？” 顾以谦说：“难得带她出来透透气，当放风嘛。” 王莞不说话。 卢安说：“那我们当然欢迎。” 客随主便，三个人都喜欢吃烧烤。来到热闹不堪的烧烤店里，王莞有点儿不满意。 她嗲嗲地说：“我还在哺乳，不方便吃这些上火的东西。” 她丈夫说：“那要不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要吃什么？” “烧烤无所谓，不过最好是韩式或者日式。”王莞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韩国烧烤就在附近。” “可是。”小叶觉得她过分了，忍无可忍，“我们大家都喜欢这家‘蚝宅’烧烤。或者你可以让顾以谦陪你去吃？” 王莞意外：“小叶，以前读书时你都是我们去哪儿你跟去哪儿的。” “都多少年前了。” 是啊，都多少年前了，那些老黄历早就应该丢一边去。 顾以谦息事宁人地说：“把东西都放下，就在这儿吃吧。” “没错。这些东西我都放下来了，怎么你还不放下呢？”小叶一语双光，调皮地眨眨眼睛。 朱宁和卢安不明就里，埋头点菜。 朱宁点了两打烤生蚝、另外还有大量烤韭菜。 卢安想歪了：“朱宁，你今晚省着点用……” “我就是喜欢吃韭菜而已。”朱宁把大串烤韭菜塞进嘴巴里，吃得很香。 小叶发现，他们两个都属于同类人，对喜欢的食物异常投入。 只是，很可惜，他们爱吃的东西不一样。 宵夜散场，卢安自己打车回家，小叶说：“我打个滴滴回去就行。” 医专的房子如今没有人住，她每个星期回来开门窗通风透气。 朱宁说：“我送你。” 他开车把她送到家楼下，苏小叶让他把车子停在家属区小区门口：“就在这儿，我走回去行了。” “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小叶推门的手一僵。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的。 “朱宁，我家不方便。” 朱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绅士风度地笑：“好吧，我明白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想多一点时间。好不好？” “小叶，原来你抱着这种思想，难怪你25岁都还没有男朋友。” “那到底好不好嘛？”小叶软语哀求。 那一刹那，朱宁心软了。 平时线条硬朗的女人如今变得柔软，那种对比度十分要命的。 他弯弯眼睛：“当然可以，我又不是禽兽。”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阿姨常常夸你。” “真的吗？”朱宁喜形于色，“能够入红枝阿姨的眼，可见我真的不错。” “美得你。今天谢谢你了，我先回去啦。” 朱宁把小叶放下车，对她挥手：“那么，回头再联络。” …… 这之后，却两三天没有消息了。 小叶如常上班下班，少了朱宁陪自己练球，比赛却不能不打。她抓了两个师弟陪自己，加上岳志兰，正好凑成两男两女。 他们四人组每天去福镇镇府后面的小学体育场上练习，球技日益精湛。 那天练完球已经很晚了，球馆只剩他们四个。又刚好发了工资，四个人坐在休息室商量晚上去哪儿搓一顿。 门口突然传来车轮胎刹车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叶下意识看出去，看到一辆男装摩托车侧翻路口，车轮子在空气中飞快打转，摩托车骑士被压在车下。她脸色煞白，尖叫起来：“啊呀————” 其他三人也发现了，一起冲出来。 那骑士身下蜿蜒出深色血液，小蛇般爬过草丛，他的腿不断抽抽着。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人一旦出现这种抽搐反应那就铁定玩完了。 岳志兰一屁股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巫清泉说：“小叶，你赶紧报警。” “那边还有人！”陆铮指着路口另一边。 摩托车上另一个乘客被甩到三米开外，撞到了道旁芒果树，他没有带头盔，脖子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垂落，四肢扭曲变形，死得不能再死。 血和机油的味道充斥在这个寂静的路口，小叶天旋地转，跑到电灯柱旁边疯狂呕吐。 很快警方接到报讯赶来了，他们四个人都被带到派出所录口供。 第104章 老唐不属于你(2) 小叶趁机看手机，把各个群里的红点点消除掉。 “你累不累？”朱宁把一瓶宝矿力水特拧开，递给她。 “还行。” “你体力不错。” “天天下乡锻炼。” “晚上想吃什么？” “呃……随便好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烧烤吗，就烧烤好了。” “你倒是不挑。”朱宁说，“我最欣赏你这一点，不矫情不娇气。” 小叶呵呵。 她去了个洗手间，被王莞堵在路上。 “小叶，没想到又见到你了。你交际圈子很广嘛。” 一开口就来者不善。如果说以前王莞还会用面纱掩饰一下的话，现在的她根本已经懒得掩饰了。 “你应该看到，我和对面才是一组。”小叶沉着应对。 王莞脸色稍霁，瞪着她说：“你给我离顾以谦远点！” 她转身走了，走路身段笨拙如企鹅。 她背上似乎背负了无数重担，沉重得超过她可承受的分量，沉甸甸的。 小叶一口气堵在心口，只喘不出来。 “哈哈，就连你也收到警告啦？”卢安拍手笑，“她对任何女人都这样。” “那你也……” “我自然不例外。然后我就把我男朋友照片给她看了，她就老实了。但是她今天还是跟着老公出来看紧了老公。” 听说卢安也有同样遭遇，小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卢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你们是旧同学，你又单身，是她重点防范对象。你要小心一点了……” 小心？怎么个小心法？她都躺枪好几回了！ 还是专心打球吧！ 这一回合苏小叶发挥超常，直接把对面打爆。 打完球之后收拾东西，卢安主动过来加入朱宁和苏小叶：“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啊！”无视了朱宁不自然眼神，小叶爽快答应。 三个人往外走时，顾以谦跟上：“让我也加入可以吗？” 卢安故意问：“你们两位不用回去带娃啊？” 顾以谦说：“难得带她出来透透气，当放风嘛。” 王莞不说话。 卢安说：“那我们当然欢迎。” 客随主便，三个人都喜欢吃烧烤。来到热闹不堪的烧烤店里，王莞有点儿不满意。 她嗲嗲地说：“我还在哺乳，不方便吃这些上火的东西。” 她丈夫说：“那要不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要吃什么？” “烧烤无所谓，不过最好是韩式或者日式。”王莞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韩国烧烤就在附近。” “可是。”小叶觉得她过分了，忍无可忍，“我们大家都喜欢这家‘蚝宅’烧烤。或者你可以让顾以谦陪你去吃？” 王莞意外：“小叶，以前读书时你都是我们去哪儿你跟去哪儿的。” “都多少年前了。” 是啊，都多少年前了，那些老黄历早就应该丢一边去。 顾以谦息事宁人地说：“把东西都放下，就在这儿吃吧。” “没错。这些东西我都放下来了，怎么你还不放下呢？”小叶一语双光，调皮地眨眨眼睛。 朱宁和卢安不明就里，埋头点菜。 朱宁点了两打烤生蚝、另外还有大量烤韭菜。 卢安想歪了：“朱宁，你今晚省着点用……” “我就是喜欢吃韭菜而已。”朱宁把大串烤韭菜塞进嘴巴里，吃得很香。 小叶发现，他们两个都属于同类人，对喜欢的食物异常投入。 只是，很可惜，他们爱吃的东西不一样。 宵夜散场，卢安自己打车回家，小叶说：“我打个滴滴回去就行。” 医专的房子如今没有人住，她每个星期回来开门窗通风透气。 朱宁说：“我送你。” 他开车把她送到家楼下，苏小叶让他把车子停在家属区小区门口：“就在这儿，我走回去行了。” “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小叶推门的手一僵。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的。 “朱宁，我家不方便。” 朱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绅士风度地笑：“好吧，我明白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想多一点时间。好不好？” “小叶，原来你抱着这种思想，难怪你25岁都还没有男朋友。” “那到底好不好嘛？”小叶软语哀求。 那一刹那，朱宁心软了。 平时线条硬朗的女人如今变得柔软，那种对比度十分要命的。 他弯弯眼睛：“当然可以，我又不是禽兽。”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阿姨常常夸你。” “真的吗？”朱宁喜形于色，“能够入红枝阿姨的眼，可见我真的不错。” “美得你。今天谢谢你了，我先回去啦。” 朱宁把小叶放下车，对她挥手：“那么，回头再联络。” …… 这之后，却两三天没有消息了。 小叶如常上班下班，少了朱宁陪自己练球，比赛却不能不打。她抓了两个师弟陪自己，加上岳志兰，正好凑成两男两女。 他们四人组每天去福镇镇府后面的小学体育场上练习，球技日益精湛。 那天练完球已经很晚了，球馆只剩他们四个。又刚好发了工资，四个人坐在休息室商量晚上去哪儿搓一顿。 门口突然传来车轮胎刹车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叶下意识看出去，看到一辆男装摩托车侧翻路口，车轮子在空气中飞快打转，摩托车骑士被压在车下。她脸色煞白，尖叫起来：“啊呀————” 其他三人也发现了，一起冲出来。 那骑士身下蜿蜒出深色血液，小蛇般爬过草丛，他的腿不断抽抽着。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人一旦出现这种抽搐反应那就铁定玩完了。 岳志兰一屁股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巫清泉说：“小叶，你赶紧报警。” “那边还有人！”陆铮指着路口另一边。 摩托车上另一个乘客被甩到三米开外，撞到了道旁芒果树，他没有带头盔，脖子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垂落，四肢扭曲变形，死得不能再死。 血和机油的味道充斥在这个寂静的路口，小叶天旋地转，跑到电灯柱旁边疯狂呕吐。 很快警方接到报讯赶来了，他们四个人都被带到派出所录口供。 第105章 异性合租的坏处(1) 小叶脚如踩棉花，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带进来的，直到刺眼灯光照到眼前，才灵魂归位。 “你叫什么名字？”女警问。 “苏小叶。” “多大？在哪儿工作？” “25岁，在福镇黄村做村助理。” 女警黄晓华，其实就是黄村人，循例问话而已。看到小叶六神无主，脸色稍缓，她叫人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小叶：“来，把这个喝了，冷静一下。别怕。” 滚烫热茶入口，小叶精神一震。 “刚才在福镇小学和进黄村路口交界处发生了一单恶性交通意外，你是目击者，请详细说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我们打完球出来，球馆已经打烊了，只有我们四个没走。我们坐在小卖部喝饮料，就在那张四个人的桌子旁边坐着。我听见了刹车声，很尖利的刹车声。然后我们结账走出来，看到那辆摩托车倒在地上，那个骑手被车压着，流了好多血。还有那个人，死在芒果树下……然后我师弟就报警了。” “除了这两个摩托车乘客之外，你还有看见别的人吗？” “没有了。” 想起那个死人，小叶又趴在桌子上干呕起来。 等她呕吐结束，黄晓华才继续：“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辆小汽车的刹车痕迹，那是肇事潜逃。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我们有需要，会随时传唤你。” “好的。我明白了。” 小叶走出口供室，在派出所门口和另外三个人会合，大家脸色都非常难看。 到了车上，大家一交流，发现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想来这桩意外是交通意外无疑了，只是他们不走运，成为了目击者。 陆铮大叹晦气：“回去要用柚子叶洗澡！” “我要跨火盆。” 小叶摸出手机，发现有十来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朱宁的。她想要回拨过去，但实在没有心情，那个死人在眼前飘来飘去的，她备受困扰。 她把手机放回包包里，不再理会朱宁。 …… 这一晚小叶很晚才睡着，梦境到处血淋淋的，极其恐怖。她一会儿翻左边，一会儿翻右边，怎么睡也睡不舒服。还有只蚊子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她烦躁坐起，才发现竟然停电了。 深秋的天气，反常炎热，要开空调才能睡着。 她走下床，把窗户打开，晚风吹得丝丝清凉，她精神好了些。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女人娇柔的喊叫。 声声销魂…… 苏小叶全身热血往上涌：尼玛，不是说了别带人回来吗！ 那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穿嫩黄长裙的女孩……小叶额头上暴起青筋，拧开门把手冲出去，拼命敲唐棣威房门：“别日了，好吵啊！”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唐棣威瓮声瓮气地说：“你吵什么嘛。” 小叶擂门，咚咚作响：“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胡搞到外面开房去！” “小叶！” 唐棣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叶猛地睁开眼睛，一额头虚汗。 “老唐……”她霍地坐起，东张西望，“女人呢？！” “什么女人？我们不是约好了不能带人回来吗？” 只有小叶破例过一次，不过那是她妈妈。 她这才醒觉，刚才都是南柯一梦……她吁了口气，感觉轻松了好多。 “我的脚后跟怎么那么痛？” “你一直在踢床，还在大喊大叫。” 自己擂门的声音其实是踢床的声音，小叶羞愧。 “我做噩梦了。” “我听说了，那件命案闹得全市都知道了，警方正在追捕肇事车辆。没想到你们几个这么倒霉，竟碰着这种事。” 不放心她，中止了约会赶回来，谁知她已睡了。 半夜果然被噩梦吓醒。 唐棣威这方面有丰富经验，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被充满血与火的噩梦惊醒过来的，梦里全都是牺牲了的战友……那是一种应激障碍。为此他一直接受心理疏导，并且把两个心理医生几乎逼疯。 他用一张废银行卡划开小叶房门，看见她被梦魇压住，满头大汗两腿乱蹬，非常可怜。 那梦呓内容……听着却跟死人没什么关系？ 他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叶蜷曲起身子坐着，把脑袋埋在膝盖中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可以。” 唐棣威出去了，小叶茫然地看着房间，感到无限陌生。 等唐棣威倒了水进来，她喝了一口，感觉好点了：“你今晚不是去约会吗？” “约会？没有啊。我没有约会。” “那天我在楼下，看见你和一个漂亮女孩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会很快成的。” “不会，你别开玩笑了。” 他矢口否认。 他也是渣男。 苏小叶的心迅速枯萎，变成一片荒芜。 “谢谢你……我刚才真的被吓着了。现在我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老唐一双大眼，一霎不霎盯着她。 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很大，睫毛很长，眼睛很有神，有种狼虎之气。眉毛浅淡相宜，右边眉上有一颗浅浅的痣。这叫“草中藏珠”，面相学上来说，是大富大贵之人才有的特征。 小叶和他对视了几秒，她不害怕这眼神。 老唐垂下眼帘：“好，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不会有事的了。” 果然不会有事，因为接下来的半个晚上小叶直接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两眼满布红筋的上班去，第一件事是找岳志兰：“小兰，你在租房子吗？需要合租室友吗？” “我和现在的室友相处挺好的，怎么？你想搬家吗？” “唔，我就是问问……” 小叶垂头丧气地去上班。 这天心不在焉，做错了好几件事。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昨天目击了恐怖的车祸，都不太忍心怪罪她。只有黄国正老头例外，该骂骂：“这样的芝麻绿豆账都能算错？！见到个把死人就魂都丢了？老子当年守在老山上，哪天不见死人？！” “是是是，我错了。我这就把表格拿回去重新做好。” 小叶好脾气地受教，把表格拿回去修改。 有个严格要求的上司也有好处，她不得不把注意力全神贯注到工作上，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这样一做事，不知不觉到中午，正准备收拾东西去食堂，门口冲进来一道黑影。 “苏小叶，你什么意思？！” 得亏对面是男人，那气势，怕是当场要一耳光打过来。小叶一愣：“朱宁？” 第105章 异性合租的坏处(1) 小叶脚如踩棉花，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带进来的，直到刺眼灯光照到眼前，才灵魂归位。 “你叫什么名字？”女警问。 “苏小叶。” “多大？在哪儿工作？” “25岁，在福镇黄村做村助理。” 女警黄晓华，其实就是黄村人，循例问话而已。看到小叶六神无主，脸色稍缓，她叫人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小叶：“来，把这个喝了，冷静一下。别怕。” 滚烫热茶入口，小叶精神一震。 “刚才在福镇小学和进黄村路口交界处发生了一单恶性交通意外，你是目击者，请详细说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我们打完球出来，球馆已经打烊了，只有我们四个没走。我们坐在小卖部喝饮料，就在那张四个人的桌子旁边坐着。我听见了刹车声，很尖利的刹车声。然后我们结账走出来，看到那辆摩托车倒在地上，那个骑手被车压着，流了好多血。还有那个人，死在芒果树下……然后我师弟就报警了。” “除了这两个摩托车乘客之外，你还有看见别的人吗？” “没有了。” 想起那个死人，小叶又趴在桌子上干呕起来。 等她呕吐结束，黄晓华才继续：“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辆小汽车的刹车痕迹，那是肇事潜逃。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我们有需要，会随时传唤你。” “好的。我明白了。” 小叶走出口供室，在派出所门口和另外三个人会合，大家脸色都非常难看。 到了车上，大家一交流，发现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想来这桩意外是交通意外无疑了，只是他们不走运，成为了目击者。 陆铮大叹晦气：“回去要用柚子叶洗澡！” “我要跨火盆。” 小叶摸出手机，发现有十来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朱宁的。她想要回拨过去，但实在没有心情，那个死人在眼前飘来飘去的，她备受困扰。 她把手机放回包包里，不再理会朱宁。 …… 这一晚小叶很晚才睡着，梦境到处血淋淋的，极其恐怖。她一会儿翻左边，一会儿翻右边，怎么睡也睡不舒服。还有只蚊子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她烦躁坐起，才发现竟然停电了。 深秋的天气，反常炎热，要开空调才能睡着。 她走下床，把窗户打开，晚风吹得丝丝清凉，她精神好了些。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女人娇柔的喊叫。 声声销魂…… 苏小叶全身热血往上涌：尼玛，不是说了别带人回来吗！ 那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穿嫩黄长裙的女孩……小叶额头上暴起青筋，拧开门把手冲出去，拼命敲唐棣威房门：“别日了，好吵啊！”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唐棣威瓮声瓮气地说：“你吵什么嘛。” 小叶擂门，咚咚作响：“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胡搞到外面开房去！” “小叶！” 唐棣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叶猛地睁开眼睛，一额头虚汗。 “老唐……”她霍地坐起，东张西望，“女人呢？！” “什么女人？我们不是约好了不能带人回来吗？” 只有小叶破例过一次，不过那是她妈妈。 她这才醒觉，刚才都是南柯一梦……她吁了口气，感觉轻松了好多。 “我的脚后跟怎么那么痛？” “你一直在踢床，还在大喊大叫。” 自己擂门的声音其实是踢床的声音，小叶羞愧。 “我做噩梦了。” “我听说了，那件命案闹得全市都知道了，警方正在追捕肇事车辆。没想到你们几个这么倒霉，竟碰着这种事。” 不放心她，中止了约会赶回来，谁知她已睡了。 半夜果然被噩梦吓醒。 唐棣威这方面有丰富经验，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被充满血与火的噩梦惊醒过来的，梦里全都是牺牲了的战友……那是一种应激障碍。为此他一直接受心理疏导，并且把两个心理医生几乎逼疯。 他用一张废银行卡划开小叶房门，看见她被梦魇压住，满头大汗两腿乱蹬，非常可怜。 那梦呓内容……听着却跟死人没什么关系？ 他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叶蜷曲起身子坐着，把脑袋埋在膝盖中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可以。” 唐棣威出去了，小叶茫然地看着房间，感到无限陌生。 等唐棣威倒了水进来，她喝了一口，感觉好点了：“你今晚不是去约会吗？” “约会？没有啊。我没有约会。” “那天我在楼下，看见你和一个漂亮女孩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会很快成的。” “不会，你别开玩笑了。” 他矢口否认。 他也是渣男。 苏小叶的心迅速枯萎，变成一片荒芜。 “谢谢你……我刚才真的被吓着了。现在我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老唐一双大眼，一霎不霎盯着她。 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很大，睫毛很长，眼睛很有神，有种狼虎之气。眉毛浅淡相宜，右边眉上有一颗浅浅的痣。这叫“草中藏珠”，面相学上来说，是大富大贵之人才有的特征。 小叶和他对视了几秒，她不害怕这眼神。 老唐垂下眼帘：“好，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不会有事的了。” 果然不会有事，因为接下来的半个晚上小叶直接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两眼满布红筋的上班去，第一件事是找岳志兰：“小兰，你在租房子吗？需要合租室友吗？” “我和现在的室友相处挺好的，怎么？你想搬家吗？” “唔，我就是问问……” 小叶垂头丧气地去上班。 这天心不在焉，做错了好几件事。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昨天目击了恐怖的车祸，都不太忍心怪罪她。只有黄国正老头例外，该骂骂：“这样的芝麻绿豆账都能算错？！见到个把死人就魂都丢了？老子当年守在老山上，哪天不见死人？！” “是是是，我错了。我这就把表格拿回去重新做好。” 小叶好脾气地受教，把表格拿回去修改。 有个严格要求的上司也有好处，她不得不把注意力全神贯注到工作上，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这样一做事，不知不觉到中午，正准备收拾东西去食堂，门口冲进来一道黑影。 “苏小叶，你什么意思？！” 得亏对面是男人，那气势，怕是当场要一耳光打过来。小叶一愣：“朱宁？” 第106章 异性合租的坏处(2) “苏小叶，从昨天开始不接电话，而且我才知道你居然一直在和别的男人同居。你个不要脸的臭女表砸！” 朱宁脸色煞白，横眉怒目。 正在下班时间，同事们都闲着，好奇的眼光看过来。 苏小叶涨红了脸：“你误会了，有话我们出去慢慢说好吗？” “好。反正戴绿帽子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这一句，百上加斤。 苏小叶忍辱负重，把朱宁带出镇府大楼，在拐角处站好，第一句就是为自己辩解：“朱宁，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我已经电话问了你阿姨了，她自己说你和个男人住在一起的。难怪一直不让我去你家。原来家里还藏了一个。你骗得我好苦！” “没错，我家里是有人。可他是我的合租室友而已！” “合租？！有男女合租的吗？！你骗三岁小孩呢？！” “朱宁，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王莞说你水性杨花，我还不信。特么的，真香！” 朱宁发泄完怒火，转身离开。 岳志兰匆匆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大声说：“你是小叶男朋友吗？听我解释一句，昨晚我们这儿出大事了……” “滚开！”朱宁粗鲁地推开岳志兰。 岳志兰被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朱宁走了。 她担心小叶，扭脸去看小叶：“小叶，你还好吧？” 小叶垂着头，拳头紧紧握着，浑身发抖。 岳志兰更担心了，走过去：“小叶……” “王莞，怎么到处都是王莞。这女人有完没完啊。”小叶气疯了，但凡有一点点交集的地方，王莞就不放过背后中伤她的机会，她到底哪儿惹到那女人了？ “这名字好熟悉……”岳志兰说，“不是你同学吗？” “没错，同学伤同学。” “小叶，你脸色很差。要不我们别去食堂吃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岳志兰开摩托车带小叶到附近出名的巧巧牛杂糖水店去吃午饭。 萝卜牛杂，是着名的广式小吃。用五香大料及牛骨熬出浓汤，把牛肺、牛肠、牛蒡、牛肚……等等所有牛身上的杂碎大块煮熟煮透，再用剪成小小一块块用竹签子串好，五毛钱一串。 传统牛杂都用一辆小推车推着沿街叫卖，除了卖牛杂之后，还可以加上萝卜、油豆腐、各种青菜、土豆等等各种配菜。 食客选好牛杂串和配菜，摊主把它们放进汤里煮熟加热，用大剪刀剪碎块，交给食客。 酱料则有甜面酱和辣椒酱，按照喜好来选取。 要解馋，辣加咸。一份牛杂，有荤有素，是半大孩子们解馋又管饱的恩物。 如今卫生要求提高了，牛杂车变成牛杂店，还加上卖红豆沙绿豆沙番薯糖水芝麻糊花生糊等零食，这个不过二十平方的小店生意火爆。 苏小叶嗜甜，一份芝麻糊下去，心情恢复八成。 “臭男人，听风就是雨，自己老惦记着和我那啥，算什么东西。” 牢骚满腹，来到冒着白烟的牛汤锅前面，店主巧姐正在灶台前劳作。串着牛杂的竹签子堆得如山高。苏小叶指指点点，一口气要了牛肺牛蒡牛肚萝卜土豆，还要两份青菜垫底。 “我行的正坐得正，我和唐棣威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人老唐都有主了，我怕什么别人胡说八道！” 唏哩呼噜，又一碗红豆沙下去。 巧姐动作麻利，把苏小叶点的东西一份份送上，小叶拿起小茶几上的辣椒酱，狠狠放了三大勺。 岳志兰斯文地舀着自己那份绿豆沙，又把没有沾到辣椒的那些食物夹了一点到自己的碗里，耐心当听众。 “喜欢一个人，真没意思。”小叶突然沮丧，“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你本来就重情重义。” “我总是看走眼，看中的都是渣男，现在严重怀疑自我。” “我说句公道话，小叶，朱宁不算渣男。他只是占有欲比较强而已。” “他应该尊重我，听我解释。” “也许只是一时火遮眼，等过两天冷静一下，你们好好沟通，肯定没事的。” “小兰，你倒会安慰人。” “缘分难得，小叶，我们都已经25岁了。而且福镇是小地方，对大龄女人不宽容。” “我觉得要不要还是想办法先赚钱？” 岳志兰惊叫：“还想要赚钱？！你钱还不够多吗？！” “那些都是死钱，放着贬值的。我想让它们活起来。” “这个……我没办法给建议。我家在农村，我比你穷得多。” 小叶意识到自己伤害到岳志兰了，她有点后悔展开了这个话题，又不知道如何转换，只得专心吃牛杂。 辣椒放多了，她吃得满头大汗，甚至想流眼泪。 下午回到单位，同事们体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最八卦的高馨高大姐也没有问小叶半个字。 小叶衷心感激。 更开心的是，下午有了新的活儿。 唐泽深召集四个村官开短会：“上次上头来人检查农家书屋，我们做得不到位，口头批评了。老程非常不高兴，要在这个月内把农家书屋重新抓上去。所以把你们全部放回村搞农家书屋。” “这玩意儿咋搞？” “清泉，你有经验，跟大家说一下。”肥深把话筒交给巫清泉。 小叶本来还不大相信，清泉那小子平时看着懒懒散散，人生似乎由三大部分组成：泡妞、喝酒和足球。特么的这小子还干过正经事？ “根据文件要求，农家书屋必须达到三有：有场地、有书、有定期常规活动。前面两条体现在硬件上，后面一条体现在资料上。资料要有图片有表格有记录。以我挂职的罗村为例，罗村专门划拨了一间屋子做农家书屋，还划拨了经费采购了书柜和桌子。至于书，倒不用村里花钱，向县图书馆申请划拨就可以，他们每年都有专门经费送书下乡。难的是搞活动，光靠一条村是不行的，必须到镇上、县里，各个部门联合来搞，活动效果才算理想。我之前没有借调过来时，搞了两期活动，效果并不理想。这方面希望大家集思广益。以上就是我的经验了，还请大家有什么问题和建议，也指点小弟一下。” 第107章 新人新气象(1) 这说话，条理清晰不失礼貌，小叶因此对巫清泉彻底改观。 这小子是大智若愚，隐藏实力，实际上办事能力很强。 肥深点点头，看着大家说：“情况基本上各村也差不多。这里小叶和清泉是到过村再上来的，林胭和陆铮是直接在镇办没有下去过的。如今全都回到各自村里摸个底，捋捋各自的需求，明天下午下班之前统一提交上来。” “是。” 收拾东西时，林胭抱怨：“我和村里人根本不熟，该怎么回去开口跟他们说？直接说要弄农家书屋吗？” “你想被人赶出来的话就这么说。”巫清泉说，“你们那村委才豆腐干大小，腾一屋子出来放书，村民肯定不干。” 小叶建议：“你先买点水果糖水回去，和大家吃两天下午茶。再提这个要求会好很多。反正是对村民好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太抗拒。” “小叶这个办法好。”陆铮赞成。 林胭欣然采纳小叶的意见，次日传来捷报：村集体暂时接纳了她。 当然，也跟村官们都已经下来一年，多少有点基层影响力有关系。哪怕林胭没有一天到过村里，也身受其益。 至于苏小叶这边，更加顺理成章，只需要跟黄玉良一提那事儿，黄玉良爽快道：“我早就想把农家书屋搞起来了，但我们这帮泥腿子，搞这个就是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你是大学生，你有水平，放开手脚来弄，有什么需要跟我提就是了！” “村里有钱吗？”小叶单刀直入。 “以前还不好说，这不刚拆迁完嘛，钱是很宽松的。你想要做什么？” “首先要场地，还要定做书架，阅览桌椅，门禁设备……” 小叶拽过纸笔，点点画画。黄玉良大手一挥：“行行行，都依你！你列个表出来去找财务要钱就行了。” 忙完公事，苏小叶清理好自己那辆28寸宝马的灰，骑着在村里瞎逛。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田野里的稻子熟了，一片金黄。引用一句小学生课文里的话：到处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村子后面的菜地全部被推平，高速公路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这片空地到时候将会成为休息站，可以提供数十个工作岗位给黄村村民。 本来休息站选址在苏村，因为除了苏振晖蛇场的事，改了图纸。 这一层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小叶坐在自行车上，看着施工队忙忙碌碌，一看看半天，心情甚佳。 一辆途观沿路开来，摁响喇叭。小叶自行车拦住了人家去路，她赶紧把车子让开。再看途观车牌号码，却傻眼了：是程文座驾。 想跑，已经迟了，车窗降下，露出程文的脸：“小叶，你在这里干嘛？” “我、我下乡呗。” “下乡？肥深派你过来的吗？” “不是。我回来弄农家书屋的事。” “农家书屋怎么会弄到这里来？别偷懒啊，回去干活。” 无缘无故被领导抓现行，小叶臊眉耷眼地骑着座驾离开，程文的车往工地去了。 车上，程文接了个电话：“谢部长，嗯，今年的评优评先？” “我提议陆铮或者林胭报一个上去吧。” “苏小叶？” “不行不行，她有点小聪明，不是理想人选。” 谢部长很意外：“黄玉良跟我说小叶工作态度认真，积极热情，评价很高呢。你这儿反而有不同意见哈？” “黄主任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叶生活作风也有点问题，前两天还闹了一场。还不止一次。所以这个年轻人还是先放一边吧。我觉得林胭吧，评林胭就挺好，那丫头很老实。” “好的，我综合一下各方面意见权衡。” 挂掉电话，谢部长划掉了大学生村官评优候选人名单上苏小叶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林胭”两个字。 …… 所有变故，小叶一无所知。 她下午和黄玉良、村财务林红娟一起去家具城采购书柜。 走进门，黄玉良一眼看中一款：“这个很好，实木，霸气。” 确实霸气，黄澄澄的外贴木皮，还画着张牙舞爪的龙纹……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哪个暴发户的家。小叶额头冒出冷汗，被黄玉良的土味审美震惊到了。 “不不不，又不是家里，不用这么霸气。就用那种普通的不锈钢书柜行了，便宜耐操。” “那不是太简单了吗？” “书是很重的，日积月累，再好的木头也承受不住。我们的图书室在一楼，还要考虑防虫防潮因素，不锈钢比较合适。” “冷冰冰的，没点人情味。” “不喜欢这色调的话，让家具商给我们涂上木漆颜色就好了。”小叶转头询问销售人员，得到肯定答复，黄玉良才没话说。 接下来是阅览桌椅，财务林红娟大姐指着儿童家具区说：“那些好可爱，我想可以添一套给孩子们阅读用。” 小叶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拍即合。 她们选好了一套浅绿软皮矮沙发，五张组合，既可以单独移开，又能够拼一起凑成一个中空圆形。配合儿童阅读区，又选了三个实木矮书柜和两个杂志架子。 林红娟去结账，小叶随意逛到旁边一个古色古香的家具店里。 木头香味令人愉悦，店里装修疏朗大方，小叶立刻爱上这种风格。 “如果拿来装饰南街那个老房子，或者会很不错？”她手摸过桌上一尊笑脸弥勒佛。 身后多了个光头老汉：“小姐你年纪轻轻，喜欢这种风格吗？” 小叶回头，笑着说：“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只可惜这儿都是仿古制品，没有真的老东西。” 老汉肃然变色：“小姐识货，请里面详谈。” “我赶时间，下次再来吧。” “请问小姐有什么需要？” “我有一栋民国老房子，建于1930年，现在想要进行返修。” “小姐，我们有缘分。我敢说，全z市除了我老戴，没有别人能够有底气答允你。”老戴笑容信心十足，双手递过一份名片，“以后请到店里详谈。” 第108章 新人新气象(2) 名片上只印了两行字：明德古典家具店，戴书尧。 这个名字苏小叶一看就喜欢。 她说：“我叫苏小叶，改天我再来。” 她把名片收在手账本内，走出家具店，黄玉良和赵红娟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正在到处找她。三个人在家具城角落的食店随便对付了一顿，又去采购门禁设备。 “为什么搞个农家书屋还要门禁？” “因为书是从图书馆统一调配过来的，都加工贴了磁条和条码。必须要有相应的防盗设施。” “以前我们这儿就没有人管过。” 小叶微笑：“现在不就管到了么，迟到好过没有。” …… 买好了之后，下班之前，小叶还要把掌握到的资料带去镇府找唐泽深汇报。她让黄玉良和赵红娟先回村里，自己飞身去赶公交。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赵红娟说：“年轻真好，好像一部永动机，永远不知道疲倦。” “有内在的驱动力才那么热情。不然再年轻都是死蛇烂鳝。” “本来还以为多个大学生村官只不过多一个好听的花瓶，这一年来我冷眼旁观，竟然是我们错了。” “所以啊，投桃报李，我把她报了先进。” 赵红娟惊喜：“能选上吗？如果能选上，以后考体制有优势。她能长时间留在这儿就好了。” “应该有七八成把握吧。老谢对她印象也很好。你忘记了？四婆那件事，老谢也有份去医院探望她的。” “阿弥陀佛，那就好啰。” …… 下午5点，小叶来到205汇报农家书屋进展。她是来得最迟的那个，其他三人都汇报完了。她蛮不好意思的，好在唐泽深不露喜怒，只让她赶快说说情况。 “下午我们开始去采购家具。场地正在搞卫生，交给了黄桂花来负责。下个星期就能够到位。接下来就是上书了。” 小叶越说，觉得气氛越不对劲，渐渐心虚起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好不容易说完，停下来，没有信心地说：“这就是黄村的进度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唐泽深愣愣地看着她，越发看得她毛毛的。 肥深鼓起掌来。 小叶目瞪口呆。 “小叶你的进度是最快的。”他这样告诉小叶。 然后小叶才知道，陆铮和林胭连地方都还没选好。巫清泉除外，他头疼的是怎么做出一整套活动方案来，肥深说等大家都做好之后再联合搞几场活动。 他们的目标是应付年底检查。 小叶情场失意，事业得意，一时之间竟把朱宁忘在脑后。 倒是朱宁按捺不住，又来找小叶了。 他蹲在金雅苑小区门口，脚底下一堆烟蒂，黑眼圈堪比国宝。 “小叶。” 小叶埋头走路，被那沙哑嗓音吓一跳，抬起头来：“是谁？” “是我。” 朱宁让路灯光打在自己半边脸上。 小叶没说话，但也没有走开。 “小叶，那天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没关系，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就行。” “你和那个男的到底什么关系？” “合租。”小叶让朱宁看她手里那张房屋中介图，“我马上准备搬走。” 朱宁笑了，他说：“对不起，我郑重道歉。” “嗯。我接受。” 原本以为她会借题发挥大吵大闹一番，没想到竟如此通情达理，朱宁越发过意不去。他说：“我请你吃饭，当赔礼道歉？” “好，不过我要吃甜的。” “我奉陪。” 福镇没什么甜品店可选择，最后还是去了巧巧牛杂店，这下好了，甜咸兼顾。 朱宁对这儿的牛杂赞不绝口，吃个不停。 “你什么时候搬家？我来帮你。” “我还没有找好。”其实才刚拿了传单回来，看都没看囫囵。 “你和别人合租要注意点，别被臭男人占便宜了。” “对方是正人君子。” “他正人君子，说不定是在别的女人身上发泄过，才对你正人君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叶想起那个黄裙子女孩，心里一沉。 巧姐精心熬制的清甜绿豆沙入口也带了一丝苦涩。 “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 “小叶，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想好好在一起。” “你了解我有多少？” “那天我妈把我一顿臭骂，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确实是合租，让我马上来道歉。我担心你还在生气，一直拖着没有来。但是我没有一天不想起你。” 小叶想起可爱的朱师奶，不由得露出微笑：“阿姨是个很可爱的女人，如果我老了之后有她一半那么可爱就心满意足了。” “你会比我妈更可爱。” 小叶没提防，被朱宁抓住了手。他的手大而有力，她啊的惊叫，面红耳赤。 朱宁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忘形了，耳尖也跟着小叶一块红：“不好意思。” 他放开了小叶。 吃完饭，朱宁结账发现两个人总共才吃了28块钱，惊叫：“好便宜！好划算！” “小地方本来物价就很低。” “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力。”朱宁说，“干脆我也在这边买套房子好了，你说呢？” “你上班不方便的。”小叶想起王莞，说，“我想问一下，王莞在背后说了我什么？” 朱宁顿时忸怩起来：“不是什么好话，你不会喜欢听的。” “你说。” 小叶面无表情。 “反正就是那些呗，说你和男人同居，大学的时候勾引她老公，还勾引过她表弟……” 小叶越听越生气，一拍桌子：“可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叶小叶，我说了不要听吧。你看看，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可是，朱宁，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中伤我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王莞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 “不是第一次？” 小叶合上眼睛，冷静了一下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大学的时候有王启德。毕业之后是顾以谦。还有陈留律师。更加无辜的是我闺蜜关月新，和陆铮的表哥陆锐原本两情相悦，却因为王莞的中伤反目成仇。” “怎么反目成仇法？”朱宁吃惊，这些都是他之前不知道的。 第109章 新人新气象(3) 苏小叶尽可能平静地叙述：“陆锐当面骂关关是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他绝不会娶农村出身的她，玩玩倒是无所谓。” 朱宁愕然，然后气愤道：“过分。这是对女性最大的侮辱！” “而且他们已经该做的全部做完了，关关把他视作能够托付一生的良人，他却如此作践她。” 朱宁鄙视道：“我看不起这人。” “你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但，关关却身受重伤，至今还没复原。”小叶扶额，“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步步忍让，如今换来这么个结果。要不是我们上一代交好，或者你会变另一个陆锐，对我说差不多的话。” 朱宁拍着胸脯喊：“我才不会！我是那种人吗！” “朱宁，我无依无靠，孑然一身。我从不忌讳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身边男人。” 因为已被伤得太多太深。 没有了爸爸的庇护，身后又有一个需要她庇护的妈妈，加上那些遗产……苏小叶此刻就像抗日时候背着金银细软逃难的七八岁小孩，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朱宁智商高，一听已知小叶心底意难平，而这一切是他自己亲手所为，怨不得人。他愧疚万分：“小叶，我会好好对你。不急，咱们不急哈？” …… 和苏小叶很久没有联系的关月新在忙什么呢？ 忙着工作。 那天陆锐的羞辱让她醒悟，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换了公司是她擅长的公关工作，因此如鱼得水。 一线城市对年轻敢拼长得美的女人从来不吝啬其慷慨，关月新在公司里地位如坐直升机般上升。 半年过去，她已经不需要靠小叶接济的包包来装点自己，如今她全身上下行头比小叶当年还要昂贵。 一早回到工位上工作，阿曼打电话给她：“关关，今天早上我们去tobias公司会客，对方很重视本次会面，请务必做好万全准备。” 现在关关顶头上司阿曼也不是王莞那种小肚鸡肠类型，作风酷似电器巨头董小姐，能容人也敢担当，关关在她手下工作十分舒服。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再检查一遍，十点前就可出发。” “那么我们直接在tobias公司会面吧。” “好。” tobias公司在省城老城区，就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招牌也不太显眼。但进去即觉得闹中取静，十分舒适。而且树木都有年头了，很清凉。 大厦一楼错空，放置乒乓球桌和台球桌，几个穿着休闲的大妈在打球休闲。 关月新先到一步，正好忙里偷闲，坐在大树下看大妈打乒乓球。 看了一会儿，手痒痒了。 “可以让我玩一会儿吗？”她唐突地要求。 大妈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你还穿着高跟鞋，行不行啊？” “活动一下筋骨而已嘛。” “好吧。”大妈示意同伴把球拍给她。 关月新大学选修乒乓球，成绩优异，和大妈打得有来有回。出了一身汗后十分舒服，然而……阿曼迟到了。 她擦擦汗说：“我要去见客户了。谢谢大妈。” 回到长椅上打电话给阿曼，阿曼气急败坏道：“我这边有个小汽车撞到行人了，堵得厉害，要20分钟以上！你先上去见客户吧！”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关月新挂掉电话，抬头看上楼的电梯正在打开，拔脚就跑：“等等！” 前面走着的人听见她尖叫，把电梯门按住，等关月新进来。 “谢谢大叔！”关月新拍着心口。 那人看着有40多岁，头发倒还浓密，岁月的痕迹却掩不住了，叫一声大叔不过分。 那人微微一笑，说：“小姑娘来上班？” “来见客户。”关月新拿出纸巾擦掉一头汗珠，“累死我了！” “既然来见客户，刚才我却看到你和楼下郑大婶打球。” “呃，本来我要等我上司来的。谁知道她遇到交通意外堵车得迟到，我就先来办正事了。” “你倒会忙里偷闲。” “我们讨生活够不容易的了，如果不会给自己寻个开心，会得抑郁症的。” 大叔哈哈大笑。 电梯门这时候打开，关月新按着开门键，示意大叔先走。大叔绅士风度道：“女士优先。” “我敬老。”关月新挑眉。 大叔再次大笑，不推辞，走了出电梯。 原来用旧厂房有用旧厂房的好处，实用面积极高，空间宽敞，舒服。 关月新先拜访之前电话里接洽的业务主管安妮：“你好，我是关月新。” “关关小姐姐，久仰大名。你们阿曼经理呢？” “她堵车了，正在赶来。我们需要等她一起见陆总吗？” “陆总很忙，我们不等她了，直接进去见他吧。关于今天要落实的条款你能做主吗？” “大部分可以，不能的那些，我会回去请示阿曼的。” “那就行了，我们走吧。” 安妮带着关月新穿过宽宽的大通铺写字间，来到走廊尽头的黑色橡木门前。 她有节奏地敲门，门里传来男人的声音：“请进。” 安妮推开门，一进去，看见大班桌后坐着的清癯大叔，关月新整个人石化了——这不就是刚才电梯里见到的大叔嘛！ 他竟然就是tobias公司的陆敏男陆总？！ “陆总，这位是a公司的公关经理关月新。真是很抱歉，他们的经理阿曼被……” 陆敏男打断安妮的话，笑眯眯地说：“被堵在路上了，所以迟到。我知道了，来，我们到那边去。” 关月新知道，他在对着自己笑。 尼玛，她可不敢那么放肆啊，只好低头躲避着，同时恨不得地上多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她错了，她错了！刚才在电梯里胡咧咧啥子噢！结果这个穿得像楼下打球大爷的叔叔竟是大boss！ 跟在安妮身后，她落座。 陆敏男问：“我打算把我们公司的公共关系管理全部委托给a公司打理，之前让阿曼准备最少三套方案，不知道准备得如何？” “事实上我们准备了五套方案，都在这里，请陆总和安妮主管过目。” 说到工作，关月新恢复专业态度。 第110章 新人新气象(4) 她侃侃而谈，极有见地。等她说完之后，安妮察言观色，看看老板满脸赞赏就知道这件事情稳了。 等会议结束，陆敏男拍板：“这件事全权委托a公司负责。接下来详细事项由安妮和关小姐交接。咦？门口是谁？” 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一个苗条人影在门口转来转去。 安妮说：“一定是阿曼了。她才赶来啊。” “无妨，她也不是故意的。那么我现在要出去了，你们详细接洽就好。” 陆敏男端茶送客，安妮领着关月新辞别。 走出门口，那只热锅上的蚂蚁果然是阿曼，见到安妮，她满脸愧疚扑上去握住她手：“真不好意思，没想到小小交通意外竟耽误了半个小时。不知道……” 安妮微笑着对她说：“你不用急着道歉了，我这边全是好消息。来，咱们去会议室继续开会吧。” “真的？！”阿曼喜形于色，“那真是太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是我们的大救星。安妮，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要感谢我，感谢你手下关小姐吧。是她出色讲解让我们老板下定决心的。” 阿曼又对关月新表示赞扬，一波波彩虹屁中三人向会议室移动。 安妮手机突然响起，她接通了，简单交谈几句后说：“我知道怎么办的了。” 等进了会议室，安妮对阿曼说：“首先我要感谢a公司对我们的tobias的支持。另外，陆总提出一个要求，他要你派出关月新小姐来常驻我们公司做代表。”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愣住了。 “让关关到你们公司长驻？我们公司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没有先例可以由你来开始。本身a公司就是服务行业的，这样派出代表去可以精准服务客户，提高办事效率。” “那么平时没事时，岂不是浪费资源？” 阿曼忧心多多，安妮倒觉得这个担忧并没有什么不妥，她略一思考，给出解决办法：“既然这样我们这边地方大，拨一张办公桌给关小姐，如果a公司有事需要她来处理可以让她随时回去。” 对方麝香周到，阿曼再推辞，倒是却之不恭了。她征求关月新意见：“关关，你自己意见如何？” “我服从公司安排。” 于是双方达成协议，安妮说：“下周一合同签署后即可到tobias来上班。” 这是关月新出来工作之后遇到最奇怪的际遇，谜底在星期一揭开。 那天她很早来到tobias公司，比她到得早的，是陆敏男和安妮。 他们正在密谈什么，关月新在安妮办公室等了半天，安妮来见她。关月新问好：“安妮，以后请多关照。” “不客气。其实我关照不了你，你直接对陆总负责。” 关月新又愕然。 安妮说：“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吧。” 办公室竟挨着陆敏男的办公室，很宽敞，玻璃窗直径1米多。推开窗可以看见巨大的白玉兰树，环境幽静。 a公司关月新坐大通铺的小小一角，同事打电话、发传真、偷懒刷微博全都无所遁形。阿曼的办公室比这儿小一半。 “太奢侈了……”关月新喃喃地说。 安妮窃笑。 她走到办公室一角，拧开门把手说：“这里内设有休息套间，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和我说就好了。” 说是套间，真的是套间，床铺被褥卫浴一应俱全。 如果关月新愿意，可以住在这里。 她是这样想，安妮说出来：“其实你可以直接住在公司，把房租省下。过个一年半载就够小户型首付了。值得考虑哦。” 关月新干笑。 她发奋工作，力求对得起陆敏男重视，把tobias公司的公关方案做得妥妥帖帖，无论甲方还是乙方都挑不出毛病来。 顺便把好消息告诉闺蜜苏小叶。 “小叶，你看看我现在的办公室，是不是很大？我这次真的要走运了！哈哈哈！” 苏小叶在视频通话里说：“你是跳槽了吗？还是升职了？” “都不是。是借调。甲方的大老板让我常驻这里，还拨给我这个办公室。我下个月就去退租，早就不想受那个包租婆的气了！” “关关，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事出反常必为妖。” “你想太多了，这是正常的商业交流。” “大老板是谁呀？这么大方的人如今比大熊猫还珍贵了。” “姓陆，叫陆敏男。” “陆敏男？”苏小叶吃了一惊，“关关，你有了解过这个人吗？” 这时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传来安妮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彬彬有礼，关月新一挂电话，摆出专心工作的姿势，正色道：“请进。” 安妮走进来，“陆总说你的方案做得很精彩。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打开手里的丝绒盒子，里面一条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刺痛了关月新眼睛。关月新大惊：“这不可以，我怎么当得起？” “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关月新忐忑不安地接过那贵重礼物，问：“你们公司福利这么好吗？” “tobias只是陆总其中一家公司，他全国各地都有产业，身家以亿来计算。你又何必替他心疼？” 关月新这才安心收下。 礼物多了，不忘反馈闺蜜苏小叶。 …… “送给我的？” 苏小叶拿起那串蒂凡尼项链，在面前晃来晃去。 “关关，你发达了？” “之前收了你那么多礼物，现在是回报嘛。你看看你，身上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怎么吸引男人？” 当了一年村官的苏小叶如今返璞归真，穿得像个大学三年级女生，就连耳针也从周大福玫瑰金耳钉换成了不知哪儿淘来的纯银耳棒。 一身肌肤晒成蜜糖色，英气勃勃。 “我对男人早就死心了。”没有告诉关关，自己和朱宁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朱宁对她不是不好，然而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裂缝，就很难完全回到过去。 “啧啧，你还想着顾以谦？忘掉他吧，人家都当爹了！” “就连你也知道他当爹了？”小叶一惊，要不是羽毛球场上偶遇，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第111章 新人新气象(5) 关月新面不改色地说：“还不是怕刺激到你么。不过他和王莞夫妻感情不好，王莞为了看住他，辞职了。哼，活该！” “王莞竟然辞职了……” “她的人生意义就只有男人了吧！校花、抢走你的竞赛名额、花了大把钱出国留学，最后回来工作不到一年就回家相夫教子。啧啧啧，真划算的买卖！” 小叶没有跟着关月新一起刻薄，反而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反正王家有钱，也不指望女儿挣工资养家。说不定这样反而最适合他们呢。”她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条项链，“关关，我反而担心你。你最近太顺了，福兮祸之所倚，你要为自己做点儿打算才行。远远还没有到大手大脚花钱的地步。” “小叶，你赶上我妈啰嗦了。就是添了点行头，怎么‘大手大脚’啦。” “我只是好心劝你……” “行啦行啦。你是不是和居委的大妈们一起混得时间长了，变得啰啰嗦嗦的。” 小叶无奈地把话题岔开去。 那条蒂凡尼项链她回到家里随手塞进抽屉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关月新在城里过丰富多彩的生活，苏小叶平心静气自己的村官生涯。 和朱宁和好之后，羽毛球比赛自然要继续打。 和好时机刚好在比赛之前，搞到小叶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但她比赛当天还是按时来到体育馆里。 银行系统有钱，租用市体育馆最好的羽毛球场，共分四个场来进行小组赛。三局两胜，最后决出冠军。 朱宁报了男子单打和混双两个项目。 不来这里，小叶还不知道自己没见过世面。原以为朱宁够厉害的了，没想到看到两个身高1米8体型灵活健硕的男人，羽毛球技术堪比电视机上赛事。 卢安和她认识，坐一起，看着她傻不拉几的样子，笑道：“他们都是省队退役选手，被公司特招进来打比赛的。” “我靠，那还打个毛线啊。” “输人不输阵。再说不还有混双么。” “如果想要混双拿名次，就找个技术好的啊。我就是菜鸡。” “你已经进步很大了。” 卢安在安慰她？ 不，小叶完全没有感觉到安慰。 顾以谦也来了，坐在卢安身边。他用无脸男的坐姿坐着，眼睛看着球场上激烈对抗的选手们，一言不发。 过一会儿，卢安去做准备运动，准备女子单打了，长椅上只剩下小叶和顾以谦。 小叶始终保持着和顾以谦最少一尺的距离。 “你不用离我那么远。” “离得你近了，我怕你媳妇挠人。” “……” 小叶刻薄了他一句，心软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都知道。”顾以谦没头没脑地说。 “知道什么？” “知道莞莞背后说你的话，还有上次陆锐和关关的事。我很过意不去。” “如果你是要道歉，我建议你直接找关关。她是直接受害者。而我，我不想听你道歉，听王莞道歉还差不多。” 小叶没有留情面，也没有圣母，顾以谦白脸涨红，额头上冒出冷汗。 “我没想到她占有欲这么强。” “女儿都生了，还想什么？对了，你姑娘照片有吗？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提及女儿，顾以谦脸上流露出温柔：“有的，长得很可爱。” 他把女儿的照片给苏小叶看，小婴儿的面孔还没苹果大，闭着眼睛睡觉。红红的一团，看不出像谁。 顾以谦满脸柔情：“莞莞说长得像我，你说呢？” 其实苏小叶觉得这婴儿哪个部分都不像顾以谦，反而有些地方挺像王莞的。但对方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附和罢了。 看完了婴儿照片不多久，轮到混双比赛。 苏小叶换好衣服在球场旁边拉筋，朱宁在她身边沟通战术：“你就负责网前就好，后场交给我。我们配合好了，一定能够进决赛。” “好。”小叶担忧地看着那几个退役选手，“可是万一抽签抽中和他们打的话……” 那还怎么打…… “你放心。单位规定，他们只能报单打项目。也得留点儿名次给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分分啊。” 单位比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要是因为比赛伤了和气反而不好了。 苏小叶转忧为喜，信心大增：“好，加油！” 她主动伸出手在半空中，朱宁和她击掌。 他们二人毕竟是情侣档，配合比一般同事默契多了，比赛竟然过关斩将，一路凯旋进半决赛。 没想到半决赛提前跟卢安顾以谦队相遇。 苏小叶朱宁是蓝方，卢安顾以谦是白方。 卢安站在网前微笑：“嘿，果然碰面了！” “可不是。这次我一定要把你们打赢。”苏小叶笑嘻嘻。 顾以谦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朱宁已不断旋转虚挥自己的拍子，迫不及待了。 大概看出这两对选手之间不寻常的瓜葛，观众们渐渐围拢上来，反而冷落了另外一场精彩对决。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越来越多。 “哔——” 裁判哨声响。 小叶发球，羽毛球贴着网飞过去，卢安斜上半步，轻轻一挑。 羽毛球飞回来的角度刁钻，小叶扑救不及，先丢一分。 裁判示意小叶再发球，这次小叶调整角度，直接发球得分，扳回一城。 第三次发球，卢安发球，小叶网前竖起球拍扣杀，卢安屈膝上前，球拍上挑，羽毛球高高飞起，在小叶头顶飞过。 精彩绝伦，观众齐声：“哗——” 小叶心中暗叫：“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地平线跃起，朱宁舒展身躯，准确截杀。球头击中拍心发出清脆欲滴的一声，化身银弹迅疾飞向对方，落入后场死角。 “好球！” 掌声如雷。 顾以谦手举球拍，竟来不及做反应。 输给朱宁一分，他脸色黑沉沉地。 他说：“卢姐，我和你换位置。” “你打网前？”卢安诧异。一般来说，默认身高腿长的男选手打后场的，为什么顾以谦突然这样安排？ 第112章 最高调的在一起(1) 顾以谦只说了四个字：“田忌赛马。” 卢安明白了，两人迅速交换位置。 轮到顾以谦发球，他手指拈起羽毛球的羽尾，对小叶轻轻一笑，说：“苏小叶，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小叶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顾以谦羽毛球离手。他发球技巧极佳，那球毫无缝隙地贴网飞过，看着软绵绵毫无力度，小叶想要去接，球却已经落地。 发球得分。 “顾以谦，你耍赖！你故意引诱我分心！”苏小叶怒道。 顾以谦笑而不答。 裁判吹哨：“蓝方请注意言行！专心打球！” 苏小叶恨得咬牙，也不知道是心态失衡了还是顾以谦网前能力确实太过强大，之后一路高歌猛进，被他们轻易拿下一局。 “可恶！他故意欺负我！”小叶站在场边生闷气。 “你生气就合了他意了。他不就是要故意刺激你生气，然后趁机会取胜嘛。” “朱宁，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胜败乃兵家常事，女侠，咱们重头来过。” 小叶噗嗤一下，被朱宁逗笑了，心口怒火不知不觉消失大半。 朱宁朝她伸出手去，她把自己的小手交给他：“好，咱们一起齐心合力。”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众目睽睽之下，小叶和朱宁十指交扣重返赛场。 众人齐刷刷：“哗！” 卢安羡慕又骇然：“这是官宣在一起了啊。” 顾以谦举拍在面前，微微躬身，全神贯注：“专心打球。” 这一局顾以谦打得特别凶狠，但都被朱宁顶回去了。苏小叶有身高优势，扣杀准确，占了卢安的上风。 最后他们拿下了第二局。 这时候，那边的男单打完了，场上只剩下他们一场比赛。所有人聚拢到球场边，边讨论八卦边强势围观。毕竟谁都没想到全系统出名的奶狗朱宁会用如此高调的方式来脱单。 决胜局。 一句多余的对话都没有，上来就是打。 比分咬得很紧，1：2，2：3，4：……最后停留在20：21上。 顾以谦卢安队拿到了赛点。 轮到顾以谦发球，他的发球技术已趋炉火纯青。只见他轻轻拈羽毛球尾羽，信心十足地发球过网。就像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羽毛球飘逸过网，落点极其刁钻。 小叶纵身上扑，膝盖着地的同时球拍顺利把球救起，但角度不佳，顾以谦早就等在网前。 他竖起球拍，大力击球，来了一记漂亮的网前扣杀！ 苏小叶还保持跪姿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羽毛球又狠又准地命中她喉咙。 她当场捏着喉咙，向后就倒。 球落在地上，裁判哨声响，高高举手。 顾以谦卢安队赢了！ 没有人欢呼，小叶扼着喉咙坐在地上，脸色憋得青紫。 “小叶！”朱宁呼喊着小叶的名字冲上去：“小叶！你怎样了！” 卢安拿着球拍从网底下钻过来，“受伤了吗？” “快扶她到旁边休息！” 朱宁背起小叶到一边去，检查她：“应该只是撞岔了气。” 卢安嗔怪顾以谦：“小顾你真是的，打个球而已，下手这么狠。” 顾以谦对苏小叶道歉：“对不起。需要到医院看看吗？” 小叶用力吸一口气，呼吸恢复正常，喉咙还痛，说不出话。她摆摆手。那边有人喊：“准备颁奖了，卢安，朱宁，过来一下！ 他们分别是冠军和亚军。 朱宁离开了，顾以谦在旁边坐下，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小叶点点头。 “小叶，你不要自己骗自己，我在你眼里没有看到光。” 小叶张了张嘴，发出难听的哑哑声，顾以谦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里，小叶一口气喝下。 “胡说。”声音还是很难听，但毕竟能说话了。 “你胡来，还不许我胡说？”顾以谦低声，“因为看过你喜欢我的样子，所以我确信你不喜欢他。” “感情可以培养。” “告诉我，小叶，你现在到底喜欢谁？” 那束光……同样没有在她看他的时候见到过。 顾以谦很难接受。 “朱宁。” 看到问不出什么来，顾以谦很失望，他站起身转身要走：“我稍后会补偿给你。” “免了。” 王莞现在就像疯狗，小叶不想惹火烧身。 …… 朱宁把她送回医专的家，还想要把她送上楼。小叶哑着嗓子双手乱摆，朱宁也没有再勉强。 第二天她独自坐公交回福镇，上班时大家还取笑她是不是前一晚上干啥把嗓子给喊哑了。好不容易小叶费劲巴拉的解释清楚，又说她倒霉，高馨取笑她：“打个羽毛球还能被锁喉，你也算经典。” “我也不想的。” “那么星期二下午的工会比赛你还能上吗？” “没问题，我受伤的又不是胳膊腿。” 总不能打了外面的比赛，不替自己单位打比赛吧，那岂不是成了肥深所说的那样，胳膊肘往外拐啦。 星期二，小叶凭着早前辛苦练习的底子，大杀三方，拿了第一，给自己挣到了1000块奖金。 大家欢呼、雀跃，并且要宰小叶一顿。 天冷了河鲜没有多少人爱吃，土窑鸡一出炉就冷了，也不喜欢。最后还是牛肉火锅深得人心。 “这次我可不吃牛鞭了！上次害得我流鼻血！” 点菜的时候，恢复语言功能的小叶呱呱叫。 肥深坏笑：“知道了知道了。” “没大没小，这是对领导的态度咩。”巫清泉说。 “都出来了就别矫情啦。” 热腾腾的牛肉火锅很快端上来了，一室都是白烟，一室都是牛肉香。 拌上老板娘自制辣椒酱，真是要多好吃有多好吃。 今天，肥深还带了酒。 酒是一瓶xo，750毫升，比较别致的是酒瓶竟是心形，包边还是会反光的粉红色。明明是高档酒搞得艳俗得不行。 “我朋友从马来带给我的，机场免税店才有卖，好东西。”肥深乐呵呵地说。 众人：“好丑……” “酒瓶子丑，酒是真的就行了。” 岳志兰和苏小叶倒酒，酒确实不错，芬芳四溢。 肥深举杯：“今天大家聚一聚，吃好喝好。私底下大家也别提什么领导下属的了，总之，都是朋友。” 大家碰了碰杯，都干了。 第113章 最高调的在一起(2) 小叶心里暖暖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但，感觉很舒服就是了。 “刚才第一杯是祝贺小叶为咱们集体争光。”肥深又倒满一杯，“第二杯，是祝我们阿铮，祝你前程似锦，展翅高飞。” 小叶原本还在神游四海，听着咂摸出不对劲来，问：“前程似锦？” “只有你还不知道吧，阿铮笔试第一名，基本上已经稳了！” 陆铮超水平发挥，笔试成绩竟考出了180分的高分。 陆铮站起来了，脸上表情又激动，又不舍：“谢谢大家一年以来的关照。这还没面试呢，深哥先别说这样的话，让人怪难受的……” 唐泽深轻松道：“超出第二名30分，只要你不放弃面试，不在面试现场发羊吊发急病，十成十是你的。” “话是这样说，低调点好。” “想低调你就别考180分啊。”巫清泉举杯：“啥也不说了，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 小叶心神不定地干了这杯。 这是真的吗？这么快，他们中间就要有人离开了吗？ 虽然早就知道，村官任期只有两年，离开是迟早的事…… 可是，不才过了一年么，不是还有一年么……怎么会那么快就有人走了呢？ 而且走的那个还是平时乖巧听话，走才子路线的阿铮。 这一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那瓶750毫升的xo自然是不够喝的，后来又要了白酒，要了啤酒……几种酒混一起喝，苏小叶来者不拒，最后天旋地转，把自己喝断片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这个宴席散得也太快、太猝不及防了。 临别的时候，苏长辉拍着陆铮肩膀说：“兄弟，无论怎样你也要喝完我的喜酒再走啊！” 陆铮话都说不清楚了，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一……一定……” 筵席就此散场。 …… 唐棣威在家里写完今天的更新，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呀？” “我。”岳志兰的声音。 “小叶不在家。” “我送小叶回来。” 老唐去开门，冲面而来一股酒气。他皱着眉头：“你们喝多少了？” “我没怎么喝，小叶断片了。”岳志兰吃力地扶着小叶，没用，小叶一个劲向下打滑，“你别光看着啊。来帮帮忙！” 唐棣威从岳志兰手中接过小叶，刚把她放在沙发上，小叶翻身起来，喉咙“呕”“呕”作声。唐棣威反应迅速，一脚把废纸篓踹过去，废纸篓平移到小叶脑袋下面，正好接住她的呕吐物。 “怎么喝成这副死样子？”他皱眉。 “本来还好好的，阿铮说他进了面试，她就突然变得很伤心，拼命喝。谁都拉不住。” “这都什么玩意儿……” 老唐皱着眉头，看着小叶把废纸篓几乎吐满，靠，这丫头胃这能装…… “就算陆铮考上了公务员，也不用那么伤心吧。又不是生离死别。” “小叶比较多愁善感。”岳志兰和他一样看着小叶，“我们觉得没什么的事情，在她心里不知引起怎样大风大浪。” “有那么复杂吗？” “啧，钢铁直男！” 拿起东西，捶捶酸疼的肩膀。 岳志兰说：“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 “好，谢谢你。” 谁知，岳志兰走到半路想起一件事情来，转过身：“对了，你们两个闹矛盾了吗？” 唐棣威莫名其妙：“没有啊，相处得挺好的。” “可是小叶突然说想要搬走，还要和我合租。我觉得你们这地方挺好的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走？” 唐棣威愕然，岳志兰也不急着要答案，关门走了。 小叶后面又呕了好几次，混酒喝的话，就连参茶也不好解她的酒。呕到后面黄胆汁都出来了，老唐差点儿要把她送去医院打吊针。 好在喂她喝了一点米汤粥水后，她总算睡消停了。抬头看看挂钟，已过了凌晨四点。 唐棣威几乎一夜没合眼，迷迷糊糊盹了一会儿，六点又醒了。 睁眼看看，小叶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像个婴儿。 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出门买早饭。 清晨冷冽的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呵欠，竟觉得有点疲劳。 “老了老了……” 以前半夜行军什么的，一个通宵下来原地扎营睡俩小时又生龙活虎地继续武装泅渡。如今只不过守着个烂醉如泥的小丫头大半个晚上，感觉像吃了十香软筋散。 不服老真的不行了。 去相熟的地方买了习惯吃的鸡蛋肠粉，老板娘问：“还是照旧，皮蛋瘦肉粥？” “一份皮蛋瘦肉粥，还要一份……对了，有鱼片粥吗？” “没有啊。那玩意儿成本高！” “这样啊，那就一份白粥吧。” “好咧。” 拿着热乎乎的早点回家，沙发上的人却不见了，浴室里传来水声。 老唐没往心里去，低头专心把早点一样一样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饭桌上。这是一年来他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然后他会用五分钟解决自己那份早饭进屋睡回笼觉。 今天也像以往那样坐下开吃，过一会儿，听身后有人踢踢踏踏的踢着拖鞋出来。 “小叶，早饭。”唐棣威转脸招呼小叶。 “啊！！！” 花腔女高音刺破耳膜，苏小叶身上只围着浴巾。原本形同梦游的她正向房间走去，被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惊到，瞬间原地加速。 “砰！” 门狠狠关上。 唐棣威那风掀起浴巾，露出两条小白腿，咕咚咽下一口馒头。 “幻觉，全是幻觉！” 过了五分钟，苏小叶换好衣服出来了，小脸神色如常。 唐棣威指了指面前的早饭，她犹豫了一下，坐过来。 一股浓浓的酒味兀自未消散…… 唐棣威说：“昨晚你喝多了。” “嗯，我知道。”后来的记忆全都没有了，彻底断片，“谁送我回来的？” “岳志兰。” “哦……我等会儿要去谢谢她。” “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今天上班要迟到。” 抬头看看钟，八点，苏小叶惨叫一声，连碗端起粥碗咕咚咕咚牛饮而下，跑去拿包包。 第114章 建设农家书屋(1) 兵荒马乱的样子，直叫老唐摇头。任谁看过苏小叶这副模样，都很难不会兴起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心思。 但…… 叶红枝警告在耳边，他不能无视长辈反对，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 工会活动告一段落，农家书屋的检查却迫在眉睫了。 黄玉良打电话过来：“小叶，家具全都送过来了！你快来看看怎么布置！” 一个电话就像古代的鸡毛信，把苏小叶从下乡现场扯回黄村。 村委会门口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书柜和家具，一排排排列整齐，都是等待小叶安排的士兵。小叶胸有成竹，从黄桂花处拿出早就打印好的平面图：“让我看看。” 黄玉良问：“小叶，这是什么？” 苏小叶说：“是书屋平面图和效果图。来，你看看。” 效果图是找了设计公司做的，风格简朴大方，实用性很强。 “按图索骥就可以了。”苏小叶把图纸交给工人，工人们忙活去了。 黄玉良说：“小叶，你做事真有一手。明明人在福镇，这边什么都安排好了似的。” “你过奖了，这是我做事习惯而已。” 否则兼顾两边的工作，事到临头才扑火，会分身术都不够。 苏小叶一边监工，一边拨通县图书馆赵馆长电话：“您好，我们这里是黄村村委，麻烦找赵馆长。” “赵馆长不在，请问您有什么事呢？”对方疏离而客气。 “是这样，我们如今正在筹办农家书屋。需要向县图书馆调用图书。” “我明白了，图书馆只和街道或者镇办对接，并不直接到村的。此外，馆长很忙，请让你们镇上的相关工作人员去联系我们读者服务部主任。” 吃了软钉子，小叶不慌不忙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么我明白了。请问县图书馆读者服务部主任是哪位？” “白玉褀，办公电话是xxxxx……” “好的，谢谢。” 挂掉电话，黄玉良和黄桂花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叶，小叶挑眉：“看来，我又得写份申请跑镇上了。” 她迅速撰写并且打印好申请，准备送去唐泽深处。 刚抬起一只脚，回转，打了一圈电话。掌握若干情况之后，苏小叶才重新踏上去镇府的公交车。 公交车一路摇晃，有点不适应。 “是不是应该买一辆代步车了？”小叶心想。 下乡跑腿，地方远，不可能老坐公交车来来去去，遇到紧急情况，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几个常跑腿的男生都自己买了车，好赖不等。 就连林胭，也在上星期买了一辆红色小polo，车屁股后夹着个临时牌照，天天在镇办开进开出了。 掐指一算，就只剩下苏小叶没有买车。 小叶拿着材料去交，唐泽深收了报告，边看边问：“是只有黄村有这种需求呢，还是别的村都有？” “别的村情况也和我们差不多。农家书屋作为一个阅读点，书架家具等等都是固定支出。实际上图书才占大头，每季要更新，一本书要几十块钱，一个书屋要2000本书。村里的经费经不起这么造啊。” 唐泽深问：“苏小叶，你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之前做过调查了？” “对呀。” 唐泽深微讶：“小叶做事情还挺有方法的嘛，懂得走群众路线了？”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好，我会尽量帮你们沟通争取。” 这已经是最好结果了，苏小叶笑得眉眼弯弯，十足十诚意地道谢。 …… 苏小叶把想要买车的需求在群里一问，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男生吃了过期啥药似的兴奋不休，刷刷刷刷起了屏，有推荐思域的，有推荐polo的。更绝的是辉仔:“我推荐本田crv。” “啊？那车高头大马，适合女士开吗？” “不适合女士，适合女汉子……” 下一秒，群主苏小叶把他禁了言。 苏长辉在座位后面“卧槽”喊起来：“小叶，干嘛禁言！” “你才女汉子，你全家女汉子！” 陈贵说：“你们吵什么？小叶想买车？高尔夫不是很适合嘛，刚出来的第七代，外号小钢炮，动力用不完似的，可好开了。” “我不要买高尔夫。” 小叶斩钉截铁。 苏长辉正想要赞同陈贵的说法，听见她这么说，很愕然：“啊？为什么？” “我不想和室友开同一款车。” 不然的话，心里膈应。 小叶在刻意跟唐棣威拉开距离，那天承蒙照顾，差点破功。因此立定决心，要另外找房子搬迁。最好是现买一套，谁知一查政策，她竟然没有购房资格。 “名下拥有两套以上房产的，只能一次性付清。拥有三套以上房产的，全市范围内限购？” 小叶掐指一算，自己和叶红荔名下的名额都满了。 岳志兰遗憾地说：“这是上个月才出台的新政，就是为了限制你这种房姐。” “郁闷了。那可咋整。” “继续租房呗。我帮你留意下。”岳志兰问，“对了，为什么你不让贵哥或者小凤姐来帮你问？你们既是拆迁办，又认识人多，他们还是地头蛇，应该更加好办事才对啊。” “我不想麻烦他们。” 事实上是，田凤仪和陈贵越走越近，每次有异性来找陈贵说话，小凤姐的脸色就会变黑沉。 小叶善良，宁愿把事情往好处想。落在行动上，自然也就拉开和陈贵的距离。 岳志兰行动迅速，下班就联系好一套房子，约定好中介去看。 这套房子在福镇市场路口，离镇府也不远，面积不大。 “这儿租金比较便宜，一个月1000元就好，而且买东西也方便。”中介舌灿莲花。 但是小叶耳朵很灵，听见楼上传来嗡嗡声，配合有节奏的震动频率。她把耳朵贴着墙边一听，问：“邻居是做什么的？” 中介顿时支支吾吾：“我不知道……” 小叶跑到阳台上一看，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对面室内排开十来台数码绣花机，正在有条不紊地生产绣花布料。 这样的房子，根本没办法住人。 第115章 建设农家书屋(2) 就这样苏小叶一口气看了四五套房子，始终没有合心意的。岳志兰气得不行，甩手道：“小姐姐，你要求那么高，我帮不了你哦！” “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吧。我知道我是挑剔了一点，可这是港湾啊，怎么可以不慎重对待呢！” 小叶双手合十，再三央求。 岳志兰拗不过她，叹着气，又帮她找到一套房子。 这个山水居三楼的房子，完全符合苏小叶要求了：位于小区内，闹中取静，南北通透，停车方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离镇府比较远，差不多有1公里的距离。 考虑到自己很快要买车代步，这点距离也不算什么。 苏小叶去看房子，房子装修很新，光线明亮。她见到就喜欢，走进房间里，只见东边是个大落地窗飘出去，还设了软椅和书架，随手可以拿出书来阅读。 她立刻决定：“就是这里了。请问月租金多少钱？” 中介眼见有生意可成交，喜上眉梢，刚想开口。门外传来杂乱脚步声，竟然是他的同行竞争者带着另一波客人来看房子。 “这房子很不错。小区绿化率也高，外面的树看着就舒服。” 浑厚的男中音，是谁？ 小叶身子僵硬，停在房间里，呼吸困难，连动个手指也困难。 中介殷勤道：“请到房间看看。” 两拨中介还认识，彼此见面，“小何”“小李”的打招呼。 紧接着，唐棣威走进房间里。他和小叶打了个照面，愣住：“小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看房子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也是看房子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陷入沉默中。 眼睛酸酸的，心里某个地方碎裂开了。奇怪的是，脸上还能笑，还笑得很灿烂。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你、打算搬走了？” “是。始终男女合住在一起不方便。”唐棣威为难地挠挠后脑勺，“搬出来会好一些。既然我们看中同一套房子，要么小叶你把这儿让给我？然后你可以自己独自住在金雅苑里。” 这个提议很不错，很理智。 小叶咬着下唇。 唐棣威看着她：“怎么样？” “很好，你喜欢吧。” “那就这么决定了。” 呵，就这么决定了。 她就是这么倔强的人啊。 明明心已经冷透了，表面还是若无其事的。正因如此，好多人说她很坚强，无论什么都能扛过去。实际上呢？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徒留别人耻笑而已。 中介失去一桩眼看到手的生意，非常失望。反而小叶安慰了他几句。 回到家楼下，看着黑黢黢一片的楼上，小叶独自在使君子花架下坐了好久好久。 直到蚊子叮得她腿变成红豆冰棍，她才离开。 这一晚她在酒店睡。 一连好几天打不起精神来，就连工作也无法挽救她了。 她也没有回金雅苑。 趁唐棣威不在，她回去一趟把衣服收拾出来，把酒店当成自己的家。每天主动留下加班，从早上八点工作到晚上十点，筋疲力尽才回家倒在床上。沾枕即一秒钟内睡去。 朱宁见她不开心，买来一双水滴珍珠耳环哄她。 小指头大的南洋金珠，用碎钻串起，垂落鬓边，小叶戴上像华丽的芭比娃娃。朱宁眯着眼睛陶醉欣赏：“很美。” “我工作经常下乡，不太适合戴这个。”小叶试戴了一下就把耳环拿下放回盒子里。 “小叶，要不要考虑换一份工作？” “换工作？迟点再算吧，这才过了不到一年。再熬18个月，我就能拿到村官证。” “你同事，师弟，那个……陆铮，不是也考走了嘛。” “他目标就是公务员，和我们不一样。” 朱宁还想要说什么，苏小叶竖起一只手指在唇上，微笑着说：“上一个劝我换工作的男人被我无情地拒绝了哦。” “呃……好吧，我不说。” 和朱宁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看电影什么的，小叶并不快乐。 …… 高速路工程不断推进，终于几条村子的房子已被拆迁殆尽。 冬天来了，这个冬天阴雨连绵，冷进了骨子里。小叶三天两头要跑工地看进度，她穿着水鞋，戴着安全帽，不以为苦。 反而有人说：“她这么积极，拼什么。” “年底评优评先要开始了，怕不是争表现？” “现在才来挣表现迟了吧？” “她不是一直很拼命嘛。” 忙里偷闲，小叶还跑去沙洲村一趟，看自己那栋老房子。 “这是办下来的房产证，拿好了。”顾美玲把老房子房产证给她，小叶郑重放进包包里，“谢谢，你真能干。” “你才能干。我们只能想到开奶茶店。你却把这地方进行了大升级。我们现在可以卖得起价钱了，而且还吸引了很多网红过来拍照呢。” 他们坐在大房子一楼。之前顾美玲只租用了门厅做奶茶店，风格以廉价塑料风为主。苏小叶一合计，觉得这样走学生路线的话，周围多开几间同类型的店子，竞争一激烈，非得被挤垮不可。 她打了本钱，把一楼重新装修了一次，采用了藤木为主的清新田园风格。 比较吸睛的是林凌从马来设法弄回的几盏蒂凡尼落地灯，正儿八经的民国外流货，价格昂贵。放在收银台旁边，一扭亮，柔柔的灯光透过七彩玻璃四散而出，为店内平添华丽怀旧的气息。 原本顾美玲还担心成本过高极力反对，在苏小叶第一个星期跟她提出做个简单数据统计之后，反应过来了。 表格显示：虽然客人少了，但客单价高了，反而赚到更多的钱。还把服务员的工作量降了下来。 顾美玲的长处是拍照，她把店里拍得美轮美奂，发到网上，引起不俗反响。 小叶说：“你现在在网上都做什么营销？” “发微博，发点评，发新媒体小视频，引流。” “听说年内沙洲岛将会整体规划成景点。” “到时候才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顾美玲说，“我准备去学一学系统的营销课程。” 小叶一怔：“进修？为什么？” 第116章 第一次创业(1) 顾美玲说：“等村官证一到手，就能够申请免税优惠，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创业。” 这个女孩有很多鲜活的想法，而且只要有机会就会敢于表现自己。 苏小叶为自己选对了合作伙伴而深感欣慰。 她左右四顾，没看到林凌身影，问：“你男人呢？” “回大马去了，他受不了这里寒冷。” “房子呢？” “他付房租，我自己住着。” 正在先聊着，外面走进来一名高大斯文的男人，他长得脸嫩，苏小叶猜想，他应该大学还没毕业。 男生看了一圈店内，来到她们面前：“请问，你们店里还需要服务员吗？” “是在招人，包吃住，月薪1800。” “您看我合适吗？” “有身份证吗？” 男生把身份证递过来，原来他才20岁，名字很好听，叫苏杭。苏小叶插嘴问：“你大学毕业了没有？” “小姐姐眼光犀利，我其实出来gapyear。我在某大学念大二。” 苏小叶精明道：“如果临时工的话，我们不给买保险噢。” “没问题的。” 顾美玲对苏杭十分满意，说：“那么你就留下来吧。晚上一个人住在店楼上的房间里，你怕不怕？” “我睡过桥底，加油站，飞机场，有房间给我住就不错了。” 这么一说，是个能吃苦的人。苏小叶也感到满意。 她们和苏杭签了合同，苏小叶多嘴一问：“苏杭，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里的？” “昨天刷微博看到的，我很喜欢你们这里的风格，正好想要找个安静有年代的地方呆一段时间。就过来了。没想到见到门口贴着招服务员的街招，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可以在两个漂亮小姐姐手下打工，真是开心。” 顾美玲听见有人夸她漂亮，顿时笑眉笑眼的。苏小叶却觉得这小子嘴巴有点儿花。 她交代几句，让苏杭换上衣服跟着先前的服务员干活。 门外又走进来两个客人，而且，这两个客人还认识。 老唐和一个身材长挑的姑娘，肩并肩在外面进来了。姑娘娇声嗔怪着：“好冷啊，快进来暖和一下。” 她肩膀上披着唐棣威的外套。 苏小叶整个人呆住。 唐棣威看见她在这里，也呆住了。 姑娘边往店里走，边说：“服务员，麻烦拿菜单来。” 小叶拦在他们面前，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 姑娘愕然：“什么？现在还很早啊……” 就连顾美玲也诧异地站起来。 苏小叶说：“是的，今天我们店里有事，所以提前打烊。请到别的地方去吧。” 姑娘倒是脾气好，放下菜牌，站起身就往外走。唐棣威深深地看了苏小叶一眼，跟着姑娘出去了。 小叶有些失望，如果对方是个刁蛮泼妇，撒泼拍桌子骂人，自己就有理由大发脾气了。偏偏她脾气那么好，长得也好看……难怪老唐会喜欢她。 她感到自卑。 关了店门，谁也没有说话，小叶主动去打扫店里卫生，做得格外起劲。就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苏杭站在她身边，轻轻说：“你很好。”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小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男人？你们认识的，对吧？” “你问太多了，我们才第一天认识。” “小姐姐，你别难过，别自卑。你比他身边的姑娘要好。” 苏小叶脑子“哐”一下炸了，声音提高八度：“你有完没完啊！不要胡乱揣摩别人心思可以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而已。”苏杭很尴尬，摸了摸鼻子，说，“我不想看到你眼里流露出那种寂寞。” “谢谢关心，不过我现在只想把卫生做完。麻烦让一下！” 苏杭让开了，小叶继续干活。她弄得店里干干净净，家具铮亮得可以拿舌头舔。 累到极点，回到酒店洗了个澡，也就睡过去了。 …… 唐棣威心不在焉。 “你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田馥握住他的手。 “是吗？” “大叔，你什么时候搬出来？” 她喜欢叫他大叔，确实，她才20岁，他比她整整大12岁。 就算是小叶那丫头，也比她大7岁。 确实是一个称得上大叔的年纪了。 “再说吧。要安排很多事情。” “可是人家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 “我的战友你不都见过了吗？” 田馥默然不语。 她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子。眼睛很大，很明亮，每次看着她的大叔，就会蒙上一层伤心欲绝的神气。他为什么不对那个女孩子宣布，她才是他的女人？ “你那个室友，还没有谈恋爱吗？” “没有听说过。” “你们孤男寡女合租，就不怕对人家女孩子名声不好？” “大家各自清白。有什么不好？” 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很无语。田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唐棣威已把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去了。 …… 和朱宁不咸不淡地处着，小叶把最大精力投放到农家书屋的建设上。她说服黄玉良专门拨了一份经费出来把书屋修整一番。 荡平了水泥，买了油漆，雇来几个同村放寒假的高中生一起画彩绘墙。 图片由顾美玲友情提供，小叶挽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动手。 慢慢地，在她们的刷子底下，出现了哆啦a梦、蜘蛛侠、龙猫…… “哇，现在的装修工人都这么好看了吗？是哪个公司啊？” 朱宁笑眯眯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和点心。学生们欢呼一声，围拢去瓜分他手里吃食。苏小叶在梯子上爬下，也很高兴：“朱宁，你来看我吗？” “可不是。” “谢谢你。” “你那么客气，还当我是外人吗？”朱宁拿出一个芝士蛋糕，“过来尝尝这个。” 芝士蛋糕口感绵密丰富，入口即溶，苏小叶吃得津津有味。朱宁也尝了一个。她忽然发现新大陆：“咦？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口味可以改变。这家挺好吃的。” 见朱宁吃得嘴边都是，苏小叶看不过眼，伸手去帮他擦拭唇角蛋糕渣：“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第117章 第一次创业(2) 几个高中生看得面红耳赤，掩面窃笑：“喂狗粮了……” “狗粮真香！” 苏小叶害羞起来，讪讪地想要把手拿开，朱宁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手指。 她碰到火一样迅速收回，脸瞬间成了熟茄子。 “别这样。” “你对我总是保持距离。”朱宁说，“这样我很难过哦。” “办公室不是讨论恋爱话题的场所。或者留到下班之后再说？” 朱宁感到无趣，哼哼唧唧的走了。小叶专心把彩绘墙画好，还要再涂两三层才颜色鲜亮。她主动加班留到晚上八点，这才锁了门离开村委会。 村道两旁街灯昏黄，小叶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路口朱宁的车子安安静静停在那里，瞅着她走近，亮了亮车灯。苏小叶吃一惊，小跑到朱宁车子旁边：“你一直在等我？” “是啊。” 她开车门上车，朱宁脸色看起来有点阴沉。 “怎么了，那样的表情？” “小叶，你工作也太积极了。” “呃，很快就要检查了啊。自己负责的事情，当然要做好。” 苏小叶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朱宁却不以为然：“你总是要走的。” “就算是这样，也得在位一天，做好一天。” “那你就不会考虑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顺其自然，不好吗？” “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好像结婚十八年的老夫老妻了。苏小叶，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苏小叶哑然失笑，但见到朱宁那么认真的样子，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朱宁，你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心意的。” 朱宁脸色稍缓：“那还差不多。” “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请你。虽然你是小富婆，我可不愿意人家取笑我吃软饭。” 他们在一起，总体来说还是朱宁买单比较多的。 他们去了福镇另外一家新开的木屋烧烤吃烧烤。天气寒冷，烧烤摊里生意特别旺。店主高鼻深目，长得很有特点，左手捏一把蒲扇大的羊肉，用竹签子一肥一瘦间隔的扎好，考得外焦里嫩。 苏小叶点了卜卜贝、烤鸡翅、烤玉米和最爱烤茄子，外加二十串羊肉。落座的时候，朱宁买好了热热的黑芝麻糊和杏仁糊。 “来吧，先吃点甜的垫个底然后吃烧烤不上火。” 小叶无语：“朱宁，这都哪儿来的神仙理论啊。” “我发明的。” 有人结伴大吃大喝，实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吃得七八分饱了，朱宁说：“我要出差到北方去培训，大约去一个月。” “哦？”苏小叶一怔，慢慢停下手里动作，“这么长时间吗？” “不舍得我？” “呃……”小叶确实不舍得，朱宁对她很好，她习惯了和他相处，“那又怎么样嘛。” 让她当面承认，又是十分困难的。 “太好了，小叶，你不舍得我。证明你喜欢我啊。”朱宁喜笑颜开，那笑容真的从心里绽放出来，“我去出差，你会想我的吧？” 苏小叶点点头：“当然。” “等培训一结束我就回来。你等我。” “好。我当然等你啊。” 吃得饱饱的，朱宁坚持要送小叶回去。小叶让他把自己送到酒店，他还不知道这一桩变故。 看到那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小朱同学抵达酒店门口的时候不由得一脸跃跃欲试。小叶红着脸告诉他：“我最近一个人住这里。” “咦？咦咦？” “你说得没错，孤男寡女合租确实不合适。我已经和室友协商好了，等他找到房子搬走我再搬回去。” 朱宁眼睛弯成月亮：“小叶，你真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孩。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过，苏小叶也没有邀请朱宁上去坐坐。 …… 朱宁出差倒没有怎么影响小叶的心情，每天的微信电话是不断的，她更多的心思放在农家书屋的工程去。 正如之前巫清泉说过那样，他们现在面临真正的难题了，那就是怎么组织活动。 “挨年近晚的，都不爱出门了。何况还是来看书……谁愿意弄这活动啊。” 但是，没有活动的话，材料档案肯定过不了关的。要命的是很快就要迎来复检了，大家聚在205集思广益想办法。 所谓的想办法，就是一起向肥深哭诉要资源呗。 唐泽深很无语，原本打算打造一支团结新力量，没想到这帮孩子悟性嗷嗷好，特么的自己学会自己拧成一股绳来了，还专给他哭。 由口齿最伶俐的陆铮来作了整体汇报，四个村子的农家书屋都已装修一新，书本也不日进场了。现在需要一个揭牌仪式和一个揭牌仪式之后的活动。 其实唐泽深也不是没有准备，他说：“活动嘛，有一场。市图书馆今天联系咱们，他们需要进行一场迎新春送春联，送文化下乡的大型活动。但这个活动只能选择一条村承办。你们四个回去各自弄一份方案，公平竞争吧。” “那，如果竞争输了的呢？” “那就让程书记去揭牌，然后村里组织些小学生搞读书会好了。” 一边是市里组织书法家和志愿者来，分分钟能够露脸的大型活动；一边是静悄悄常规操作，地球人都懂怎么选。 走出门，巫清泉才一拍大腿：“靠，肥深这条老狐狸，摆了咱们啊！明明是咱们冲着他要资源，怎么现在变成了我们四个内斗呢？” “对对对，我还咂摸着不对味呢。”陆铮说，“只有一场大活动。你们打算怎么弄方案？” 林胭苦着脸：“我打算先回去问问我爸。” 苏小叶没说话，几双眼睛都盯着她，她才挠挠头皮：“你们先别急着内讧嘛，其实想一想，我们可以抱团做啊。其实，现在所有村子里的农家书屋都是由一到两个人负责，对吧？” 大家点头。 确实，这种水磨功夫，村里粗人多，都不大乐意做，也做不好。多亏了有村官在村子里，才有耐性弄起来。 可是小叶说这些话，和他们即将要抢的那个名额有什么瓜葛呢？ 第118章 她的一年，别人的十年(1) “然后呢，市里那活动那么大型，需要人手肯定不少的。哪怕到了活动当天，本地只有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我建议，我们交策划是一回事。但最后无论活动落到那条村，其他三个人都过去帮忙。这样才有更大的把握把活动做好。等第一次活动做好了，将来还愁接不到别的大型活动吗？资源都是这样来的。” 苏小叶一席话，说得其他三人连连点头。 陆铮佩服道：“师姐好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而且作为参与者，咱们也能够在材料里加一笔。” 巫清泉说：“那就赶紧回去干活吧。” 大家在镇办门口一哄而散，林胭看了看苏小叶，欲言又止。 苏小叶微笑着说：“你有话想对我说？” “小叶，有传言说，你要评上今年的先进了。” “我没听说过这话。” “啊……真的假的？” “真的。”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林胭走了，苏小叶摇摇头，夏虫不可语冰，还是先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吧。 …… 她先到市图书馆网站首页，仔细翻看近一两年他们各种活动的风格照片及流程。了解得差不多了，才动手写策划方案。 这份工作让她加班两个晚上，好不容易吃胖的肉肉，又瘦了回去。 急剧消瘦让她眼睛又大又亮，脸蛋成了瓜子形状，好久没空打理的头发胡乱扎成个丸子在后脑勺上。穿上呢子大衣宽腿裤走在上班路上，衣服下摆直打飘。 身边传来车轮胎刹车声，还有人呼喊着她的名字。 “谁呀？” 扭脸，看见唐棣威。 “小叶，过来说几句话。” 苏小叶理智上是抗拒的，两条腿却不听话地走了过去。 “你最近没有回金雅苑住？” “嗯呢。” “为什么？你住哪里去了？” “这个，用不着你来管吧。你什么时候搬走，我再什么时候回去吧。” “我已经搬了。” 晴天霹雳。 唐棣威见小叶呆呆地，关心地问：“小叶，你还好吧？你今天是怎么啦？” “哦，没什么。你早说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讲？害我天天住酒店不要钱啊。” “我发了信息给你了。你没回我。” 哦，小叶想起来了。自从那天在沙洲奶茶店拒绝做他们生意之后，她就把唐棣威的微信好友给拉黑了。她一个人上演着各种独角戏，其实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知道个中滋味。 唉，真的是傻透了呢。 她说：“我没留意到。那好，我今晚上就回去住。” 停了一停，又说：“我还要去见深哥呢。那就先这样吧？” 唐棣威点点头，她正准备走，他拉住了她。 他的手很大，很厚，很有力，握在她臂弯处，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瞪着老唐：“你干嘛！！” 他轻轻拍了拍她：“小叶，照顾好自己。” 她才犯不着他来说这句话！ 在不认识唐棣威之前的苏小叶，还不是那样潇洒坚强独立地活了25年！ 苏小叶心情奇差，回到办公室里，左一脚右一脚把高跟鞋甩进办公桌底下，换上上班时候穿的平底布鞋，就往唐泽深办公室走。 其他三个人等在楼梯口了，就差她一个。 陆铮迎面一眼，惊讶道：“师姐，你昨晚做贼啦？怎么脸色那么差？” 巫清泉打个颜色给他，陆铮顿时不说话了。 林胭却是情商低的，笑道：“小叶你男朋友出差了也不用这样啊，难道是害相思病了吗？” “才没有。就是加班加得厉害而已。”苏小叶蔫蔫地说，“走吧。” 一行人到了205，正好看见唐棣威在205出来。 大家纷纷对老唐打招呼，老唐点头致意。苏小叶机械移动脚步，贴墙站好，唐棣威跟她打个招呼，目不斜视地贴着她前面走了。 “他来找肥深干什么？” “听说是准备在这边做点生意。” “咦？他有本钱吗？” “他是退伍军人，有政策优待的啊。” “能人就是办法多。” 听着别人说着唐棣威的闲话，苏小叶把自己的耳朵嘴巴全部捂得严严实实，屏蔽在外。 敲门进去，唐泽深收拾过一番办公桌，摆开阵势等他们来呢。 四个人鱼贯而进，唐泽深点了一支烟，吐一口：“好了，你们几个坐下来，三分钟之后就开始讲吧。由……由清泉开始。” 巫清泉不凑巧，又或者很走运，正好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于是被肥深点中。 吐吐舌头，喝一口茶，巫清泉倒是放松。 他把唐泽深丢给他的香烟夹在耳朵后面，然后从牛仔裤屁股都里抽出一卷皱巴巴的a4纸来，一张一张摊开开始念。 形象比较猥琐，但计划书倒是写得有模有样，好几个细节相当活泼。苏小叶就知道这小子平时懒散，其实聪明得很。 接下来是林胭，对比鲜明两极分化，林胭的文案装在文件袋里，平平整整，图文并茂。 但流程非常程式化，没什么亮点。 他们两个讲的时候，程文悄悄推开办公室门进来了。 接着是陆铮，这小子才算让苏小叶见识了一把真正水平，不但文案写得漂亮，而且金句频出，方案也可圈可点。 苏小叶自己的方案则是水平发挥。 唐泽深仔细听完，目光投向程文。 程文说：“你怎么看？” “小叶的方案相当贴合图书馆自己一贯风格，也充分考虑到图书馆那边能够调动的资源。我要选她。” 程文唇角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就按你的意见办。” 四个人反应平静，反正采纳谁的方案都不要紧，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都是四个有份儿的。 程文微讶，但是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大领导一走，室内气氛骤然松弛，大伙儿恢复活泼。 “刚才怎么老程会跑进来？”巫清泉说，“把我吓一跳。” 唐泽深说：“好歹是市领导回来的活动，老程也很重视啊。” 这话说得没错，大家不由得在心里又把这个活动拨到另一个高度。 看到四张年轻苍白的脸，唐泽深笑起来：“闹那么紧张干嘛？放轻松，你们也就是干活的而已。天掉下来还有镇府扛着。小叶，你回去就要干活了。活动定在下周六，得抓紧喽。” 第119章 她的一年，别人的十年(2) 苏小叶说：“好。” 唐老狐狸看了他们一眼，忽然说：“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陆铮说：“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无论谁中了，都到那边村子去帮忙。大局为重嘛。” 唐泽深赞赏一笑：“这方法不错。可见你们几个真的是拧成一股绳了。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 这就是批准了。 苏小叶回头还得撰写一份详细分工，这意味着，她又要加班了。 今天还是辅导功课的日子，这已经成为小叶一项常规工作。小桃红在端溪中学复读成绩优异，学霸名声远播，加上陶寡妇大嘴巴宣传，福镇人恨不能排队把孩子送到小叶这里来。 但是苏小叶规矩很大，她只收五个，多的不收。她不收钱，也不收礼，只不允许这些人回去宣传。 “闷声发大财好了。”她这样说。 几个少年男女一脸敬畏。 今天苏小叶给她们直接讲图论，和应试无关，只是拓展思维而已。结果几个小子听得如痴如醉。完了还要买理论书回去学习。 “可以的，图论本身是应用数学的一部分，历史上很多数学家各自独立建立过。大家可以把欧拉、汉密尔顿等数学家的着作都看一看，做个了解。等到了大学就可以酌情选择相关专业来研究了。” “老师，跟我们说说四色猜想？” “四色猜想就是说一个平面或者球面上任何地图能够只用四种颜色来着色，使得没有两个相邻的国家有相同颜色。这个证明一开始不被人所接受，延续了一百多年不曾解决。在上世纪80、90年代曾邦哲的结构论把它转换等价为‘互邻面最大的多面体是四面体’。” “关于四色猜想的证明很多，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将其上升到逻辑关系和二维固有属性的层面。但这恰恰推动了图论严密性的考证和发展推动。至今仍有无数数学爱好者投身其研究。” 底下一片茫然“我是谁”“我在哪里”“你在说什么”。 有一双明亮狭长的眼睛，跃跃欲试。 “王诚刚，你有什么看法？”小叶点名。 王诚刚坐在最后，谦逊地说：“嗯，我觉得很有意思。等高考结束后我想要去好好研究。” “你今年才高一，为时尚早。我建议你把代数学系统学好，和拓扑论接触一下。高二之后就收心高考吧。” “谢谢老师忠告。” “现在可以下课了。” 学生们纷纷告辞，苏小叶叹了口气，打扫卫生。 唐棣威房间的门打开着，房间里空空荡荡。 那个终日弓着身子猫在房间里码字的高大身影，终究是离开了她。 不过一年，苏小叶似乎过了别人的十年。 搞完了卫生，苏小叶打开冰箱，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米酒，喝掉，睡觉。 她成了彻彻底底的酒鬼了。 第二天照常工作。上班过后，还要抽时间去沙洲村那边看自己的产业。 顾美玲说：“我觉得原来的名字太俗气了，要不改个有逼格点的名字吧。” “改什么好呢？”苏小叶丧丧的，实在也打不起精神来想这玩儿，说，“我这么二，想不起来。” “你很二吗？” “可不是。我啊，全世界最傻的人就是我了。” 顾美玲蜷起身子，轻声说：“才不呢。我这种被玩了感情的，才二。” “怎么说？”苏小叶敏锐地嗅到不对劲。 顾美玲惨笑：“你还不知道吧？原来林凌在马来是有老婆了的。” 惊天一个大雷，在苏小叶头顶滚过。 “他有老婆？！” “嗯。说是入伍之前就订婚了，等他退役就结婚。只是还没有孩子。他爷爷知道了我们在这边的事，找了个借口叫他回去了。” 顾美玲说着说着，把脸埋在双膝中间，声音渐渐降低。 “这……老唐怎么也不说？！” “可能唐棣威自己也不知道。林凌不是国内的兵。属于坡县部队。他们是在国际比赛上认识的。” “不可能不知道啊！”苏小叶生气，“太过分了。这是来玩弄你感情啊！” “我现在没脸回家去了，这段时间搬到店里来住。” “林凌那个房子呢？” “我已经退租了。” 事情一件接一件，震得苏小叶说不出话来。 只好埋头干活罢了。 “两个二货。”苏杭拎了菜肴啤酒，从门外走进来，“别那么卖力干活了，来吃饭吧。” 苏小叶一听，就说：“你偷听了我们说话？” “你们说得那么大声，都听见了。” 苏小叶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刀尖对准苏杭：“如果我在村里听见半句闲话，我就阉了你！” 苏杭眼睛成斗鸡眼，凝固在水果刀刀尖上，双手举起投降状：“明白。” 苏杭做饭水平一流，简单的黄焖鸡米饭被他做得香喷喷，跟外面的撒了大把油烟味精的产品没法比。 两个女生在旁边捧场就行了。 边上菜，边打开啤酒，顾美玲忽然说：“苏杭，咱们在想店名。你也说一个听听？” “很简单啊，叫2+2好了。你俩都那么2。” 苏小叶判定，苏杭真的五行欠打，她皮笑肉不笑：“还想活命的话就正经点儿。我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我的女子防身术是特种兵教的。” “哎哟，我好怕怕。要不叫无二吧。无二咖啡。” “无二？独一无二……这名字不错。”顾美玲拍手道，“在网上推广也容易被记住。就叫这个好了。” 苏小叶笑了笑：“这次就饶了你。” “那我明天就去工商改名字。苏杭你去设计新的招牌，设计好再找广告公司做。” 顾美玲使唤苏杭使唤得心安理得，苏小叶趁着收拾碗筷的功夫，问她：“你和苏杭有没有可能发展一下？” “不可能。”顾美玲斩钉截铁，“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疗愈感情的最佳方法是尽快开展下一段感情。” “小叶，别开玩笑了。” 顾美玲垂下头，默默地说：“我的心又不是拉链，说打开就打开，说合上就合上。” 几滴水珠，滴落在洗碗池里。 …… 处理好咖啡馆的事，再坐渡轮回去，上岸已经很晚了。从码头走路去公交站还要走一小段路，冷雨细细，人烟稀少，苏小叶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太好了，是摩的吗？喂，喂！” 一盏大灯从远而近直照苏小叶的脸，苏小叶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后脑勺“咚”的传来剧痛，她跪在地上，陷入一片漆黑…… 第120章 车祸(1) 小叶再次醒来之后，周围围了一圈人。 “醒了醒了！” “可算是醒了！” 苏小叶费劲地睁开眼睛，只见周围黑压压一圈人，有穿常服有穿制服的，当中一枚国徽亮闪闪…… “卓、卓sir……”苏小叶吃力地叫着，心里更加吃惊，就是脑袋瓜子一跳一跳的疼，疼得整个人都失去思考能力。 卓凯旋走上前一步：“苏小叶，你可算醒了。我想问你几句话……” 话音未落，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卓sir，小叶她轻微脑震荡，神智还没有清醒过来。不如过一会儿再来问吧。” （这声音是……） 苏小叶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卓凯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老唐，我听你的。” 其他人都是来慰问的同事之类的，还有几个是小叶补习的学生。孩子们凑钱送了个可以用很多种话来说“早日康复”的毛公仔，没卵用的东西，却让小叶很感动。 把玩着毛公仔，不知不觉地，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走剩下唐棣威了。 他一直坐在最角落地，低头玩着手机，也不发话，也不走人。 当就连护士都给小叶量完体温换了药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你不用回去陪女朋友啊？” “我和她说了，你出了事，我要来陪你。” “她这么大方？” “她不高兴，但表示理解。”老唐收起手机，看着她说，“你在这里无亲无故……” 苏小叶感到刺耳，随手抄起枕头狠狠朝唐棣威扔去：“你滚！我不用你来同情！” 唐棣威一手接过枕头，毫发无伤，蹙着浓眉满脸无奈：“小叶，你别闹情绪了好吗？” “我……” 一句话扎了心，小叶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胸口堵得厉害，真是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的男人。 可是，她知道，舍不得……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我什么时候不温柔啦。” 厚实温暖的大手，抚到她浓密长发上，小叶合上眼睛，身子僵硬，心里却眷恋无限。 “女人太独立，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老唐说完，放下手，出了门。 过了几分钟，又有人出现在门口，苏小叶泥雕木塑般发愣，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这次进门的是卓凯旋，他身后领着一个小民警。 原来他一直没走，就守在门口那儿，随时方便开展工作。 苏小叶黑亮亮的眼睛，随着卓凯旋走进来，跟随着他滑动。 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 卓凯旋问：“苏小叶，感觉好点了吗？” 苏小叶：“嗯，好很多了。” 卓凯旋：“那就好。我这里需要你录一份口供。” 苏小叶：“我不明白你意思？” 卓凯旋：“昨天晚上你在罗村码头约100米处，受到摩托车撞击。路过的村民罗四海发现你昏迷不醒，把你送到医院。经过监控摄像头，我们发现那辆摩托车是被盗窃的车辆。所以想要了解更多细节。” 苏小叶懵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傻傻地说：“可是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啊。” 卓凯旋说：“你耐心回想一下，肯定能够想起什么来的。” 苏小叶回忆：“昨晚我从沙洲回来，下了船之后打不到车，我就打算走去公交站。突然听见后面有声音响，我就躲到一边去。没想到那车子直接朝我撞过来了。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卓凯旋：“就只有这样吗？” 苏小叶：“没错，就只有这样。” 脑海里蹦出一个细节，连忙加上：“对了，那个摩托车骑手穿着白色衣服。”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小民警这时候忍不住插嘴：“穿白色衣服也叫特征吗？” 卓凯旋：“小许先别激动，仔细想想，乡下男人冬装一般都是什么颜色？另外，白色衣服通常是什么季节才穿？” 小许一怔，用力回想起来，一拍大腿：“不是蓝就是黑。通常夏天才穿浅色的衣服，凉快！” 苏小叶点头：“没错，那个骑手穿着白色夏装。开得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了。” 卓凯旋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站起身：“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吧。小叶，我们之后会随时回来联系你。” “好的。”小叶又疑惑地问，“卓sir，你是要帮我抓肇事逃逸的吗？”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件事，这些人其实是从邻省流窜过来一帮‘扎雷’。有些不好的风气在附近几条村蔓延，咱们得把这些人抓了，不然闹得整个镇都不得安宁的。” 卓凯旋说得含含糊糊，苏小叶听得云里雾里。 她只有表明态度，自己会好好配合警方调查。 第二天睡醒，苏小叶拆掉绷带，护士小姐姐进来量体温，她逮住人家就主动申请：“我要出院！” 护士小姐姐被吓坏：“你这可是轻微脑震荡！得医生批准才可以出院！” 小叶亮出二头肌：“你看看，我精神得不得了啦！” 护士小姐姐勾起拇指食指在她二头肌上一弹，苏小叶嗷一嗓子，胳膊垂下。 “给我乖乖的。” 苏小叶是那么容易认怂的人么，等医生来，又立刻要求了一遍。她对着食指作可怜状：“我还得回去加班呢，工作做不完我只有饿死了。” “你现在回去加班就只有死了。”医生说，“长命功夫长命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医生普通话不太好，带出一系列粤语俚语来，苏小叶胳膊拧不过大腿，郁闷得把自己塞进被窝里生闷气。 医生查完房出来，唐棣威等在门口了。 “医生，60号床的病人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看了唐棣威一眼：“最快也得明天，脑震荡是那么容易出院的吗？” “没关系，让她多住几天也可以。费用我来支付。” 医生脸色稍缓：“你是她的什么人？” “室友，她在本地无亲无故。” “这么说是男朋友啦？好好陪陪她。她有短暂性的记忆混乱情况，卓sir那边又盯着她。如果警察问太多了，我担心回刺激她病情恶化。如果有人来问话，你帮她挡着点。” “好的，我知道了。” 唐棣威目送着医生离开。田馥在召唤他，没办法停留太久，他想来想去，只有求助岳志兰。 第121章 车祸(2) 岳志兰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接到唐棣威电话：“喂？老唐啊，我这儿正忙着呢，回头给你电话可以吗？” “小兰，小叶这儿没有人陪。你能不能抽空过来陪陪她？” “我说老唐，你不是在医院吗？我这边走不开啊。” “田馥让我现在回去，在家等着我呢。” “……” “小兰，帮我个忙。来，打车钱。” 唐棣威20块钱红包发过去。 岳志兰迟疑了一下，且不急着收，重新拎起电话来：“老唐，我说你这算什么事儿啊？一脚踏两船吗？你这么渣的？嗯？” “小兰，别取笑我。你知道我放不下她。” “那要不你就跟那个田馥分了。” “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来吧。” 唐棣威把电话挂了。 他不在乎别人说法，他在乎的唯独一点，就是叶红枝对他的警告。阿姨是个厉害人啊，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怎样的人，警告他离小叶远点。 长辈都发话了，他还能怎样，远点就远点呗。 “反正人生在世，除了生死，别无大事。”他自言自语着，去到小叶病房告辞，“小叶，我有事先走了。岳志兰等会儿来陪你，你安心养病。好吗？” 苏小叶这会儿倒是乖巧柔顺得像只布偶猫：“好。不过你得再帮我个忙。” 唐棣威弯了弯眼睛：“你说。” “我想吃巧姐家的番薯糖水了，馋得慌，帮我买。” “问题不大。我下午就给你买来。” “我想现在就吃。” “可是现在巧姐还没开门呢。” “那好吧，下午你一定要给我买过来。” “一定一定。” …… 岳志兰请了假，正要走出办公室，想了一想，拐个弯去了205。敲了敲门，唐泽深正在，“进来。” “领导，我要去医院陪苏小叶。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呢？” 唐泽深抬起头来，看了岳志兰一眼。 他又低下头去：“只有一句话，麻烦你带给她。” 岳志兰：“请说。我一定带到。” 唐泽深：“你就问问她下星期的活动还能不能继续工作了。不能的话，亲自打个电话给我，我安排别的人去跟进。” 岳志兰：“好的。” 岳志兰离开福镇镇府，打了个摩的去医院。一路风驰电掣，两边风景不断倒退。 除了镇中心，到了外围，到处都是工地。曾经满眼绿油油的桑基鱼塘风景消失无踪，一块块鱼塘被填成黄泥地，地面上用铁丝网围拢起来，堆放着大批钢管、水泥桩等建材。不断可以见到挖掘机和推土机在忙碌。 地面变得颠簸不平，岳志兰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色，这里就算发生点儿命案之类，犯人也很容易逃跑的啊。 她想象着小叶被撞到头破血流的样子，再再往回想起之前那场恐怖的车祸，突然打了个冷战。 摩托佬说：“很冷吗？” 岳志兰说：“还好啦。能忍受。” “现在摩的生意不好做啊！”摩托佬还在大声诉苦，“都坐滴滴去了。” 岳志兰说：“摩托车确实不太安全。昨天我朋友在罗村渡头那边被摩托车撞了，这不正在去探望她。” 摩托佬：“日，现在福镇的摩托佬也越来越少了。老子是没钱，等老子赢了钱，也买辆车跑滴滴去。不受这风吹日晒的气！” 岳志兰笑了：“大叔，钱不是挣回来么？还赢回来？” 摩托佬：“挣得哪有赢得快。我这样带你一趟，15块钱。打两把锄大地，100块到手了！” 岳志兰觉得逻辑不对，也不好反驳，眼看着地方到了，就让大叔停了下来，自己进了医院大院。 苏小叶的病房在二楼，岳志兰上去，见她正在看书，精神很好的样子。她笑道：“我都忘了，应该买点水果上来的。” “没关系，你来我就很开心了。”苏小叶指着旁边的椅子，“坐。” 岳志兰说：“你怎么知道我来？” “我看着你进门的。” 苏小叶指着窗外，岳志兰走到窗边向下一看，自己不由得也笑起来。原来这个窗户正对着大院门口，站在窗边一看，还能看到刚才那摩托佬和另外几个搭客仔聚在一起打扑克呢。 岳志兰坐下，话题回到小叶身上，一开始寒暄，问问她康复情况什么的。小叶如实说了。 最后岳志兰说：“唐老大问你，下周的活动还能不能继续跟，不能的话他要给别人做了。” 她本来有些担忧，不知道小叶会不会想多了。 小叶沉吟了一下，说：“我打算明天就出院。应该对进度影响不大。不过，如果领导认为我不能胜任的话，也可以分给别人做，我也会尽力配合。” 岳志兰耸肩：“这话你自己对肥深汇报去。” 苏小叶说：“那我稍后给他打个电话吧。” 岳志兰说：“肥深私底下相处一回事，工作是另一回事，我建议你现在就打这个电话。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到外面去。” “嗨，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小叶笑了，摸出手机来拨打电话给唐泽深。 ……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了，唐泽深声音响起：“小叶，好点了吗？” 苏小叶语调轻快：“好得不得了，我今早就要申请出院了，谁知道医生不允许，好郁闷。” 唐泽深呵呵笑：“毕竟是磕到脑袋，可大可小的，健康第一。” 苏小叶说：“老大，刚才小兰跟我说了关于活动进度的事，其实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进度是不影响的。不过如果你心目中有更好的人选，我可以把资料全部交接出去，其他的事情配合。” 唐泽深说：“小叶，你可真有牺牲精神啊。” “那可不。”苏小叶笑了，“为了集体利益嘛。” 唐泽深说：“好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既然明天就能够出院，我也不折腾换人了。你记得明天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吧。活动方案、物资、人手……一堆活儿都等着你来协调呢。” 搞个活动也够折腾的，不过那是市里面的活动，高逼格，小叶认了。 她说：“我明白了，那么，明天见。” 第122章 一天推一天，我耗不起!(1) 第二天上午七点半，黄医生走进60号床所在的病房里，看见苏小叶把简单的两件衣服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背囊放在椅子上。人坐在床边，看到医生走进来，脆生生的打招呼。 年轻女人的阳光笑脸最治愈，黄医生不由得粲然一笑：“这么早啊。” “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吗？我得回去干活呢。” “你这是工作狂啊。先别急，我看看你的记录。” 黄医生低头翻了翻病历本，说：“等等。先不要急着出院，你还有两项检查要做呢。明天再出吧。” 苏小叶兜头一盆冷水：“昨天说今天，今天说明天，我耗不起啊！” “你要听医生的话，这是为了你好。” 黄医生说罢，就出了门了。 护士小姐姐随后进来：“真遗憾，你又要多留一天了。就当给自己放假呗。” 苏小叶有点儿急，自己昨天可是答应得唐泽深好好的。她转了转眼珠子，说：“那我请假吧，我请假。” …… 上午十点，苏小叶回到黄村办公室，精神抖擞开始工作。 黄桂花走进办公室里，看到她左手手背铁青的留置针口，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小叶，你不是出车祸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轻伤不下火线嘛，何况下星期就开始搞大活动了。”苏小叶边说话，目光仍然不离开电脑屏幕上的方案。 “小叶你也太拼了，你也就剩下一年不到的时候，还是先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吧。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还早着呢。” “什么还早着呢？朱宁人很不错，你可要好好把他抓牢了！” “他也在事业上升期啊。我们都不急的。” 黄桂花顿时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翻着白眼走了。 苏小叶专心致志地写好了自己的分工方案，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后，发送给了唐泽深。村里是承办，接下来得要解决物资问题了。既然送春联下乡，挥毫泼墨什么的桌子椅子也得有。 男人们不耐烦做这些水磨工夫，责任全落在苏小叶和黄桂花两个女将头上。 苏小叶低着头，在清单勾选：“红布、绸缎花朵、彩带。最好还要设个休息室，给老艺术家们休息吧？” 黄桂花：“就在一楼治安队放盾牌的房间就可以了。农家书屋的牌子呢？” 苏小叶：“由上面统一制作送过来，到时候要找村里木匠提前钉上。” 黄桂花：“另外那几个人怎么安排？泉仔他们是不是也来帮忙的？” “嗯呐，他们当天再来支援。我让他们早上七点半到。我们管早饭和午饭。” “那是应该的。” 继续干活。 过一会儿，黄桂花发声：“小叶，你可真厉害。” “这话可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真心的。之前见你娇滴滴的样子，我们还看不起你。没想到你做事情真有一套。这个活动要让我来统筹，我就做不来了。” “马死落地行而已。” 小叶手机这会儿响起来了，是医院。那边说话声音透着不客气：“苏小叶！你说是请假半天，一去去一天！赶紧回医院做ct检查，不然出什么责任，后果自负！” 声音吼得贼大，黄桂花也听见了，一脸尴尬看着小叶。 小叶嗯嗯啊啊的答应一番，收了线，站起身：“我得回医院去了。桂花姐，物资的事拜托你给我跟进一下喽。” 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黄桂花“嗯”的一声，看着小叶走出门口。瘦骨伶仃的身子套在过分宽大的呢子外套上，仿佛风再大一点儿就能够把她吹倒，黄桂花突然冲小叶喊一句：“小叶，你是好样的！” “谢谢桂花姐！”小叶高高举起右手，挥舞。 坐公交车摇啊摇地返回医院，苏小叶正听歌闭目养神，旁边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那个，请问，罗村渡口怎么走？” 苏小叶睁开眼睛，一个带着扬基棒球帽子，长相清秀的女孩儿站在她面前，“请问罗村渡口怎么走？” “这路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再往北走100米就是了。个人旅客两块钱一张票。” 女孩笑着道谢：“谢谢。” 她返回公交车后面，和三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凑一块。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那边立刻成了炸了的麻雀窝，吱喳起来。 这情景让小叶想到了小桃红，也想到了自己，她心情变好，微笑起来。 公交车在福镇市场口停站，苏小叶站起来，没头没脑地对女孩们说：“你们吃过这儿的巧巧牛杂吗？” 女孩们茫然摇头。 “来到福镇，不能不吃这一口。只有这边才有的冬天味道。” 说罢，苏小叶头一个下了公交车。 女孩们面面相觑，也就半秒钟上下，一哄而下。 …… 205屋里，除了小叶，大家都齐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一块儿聚聚，舒缓一下工作上的压力。这是一块净土，现在，无论是那种形式的职场，这样的净土已千金难买。 而这块净土的创造者是肥深。 要说没事，也有事，那就是陆铮的公示出来了。 “恭喜阿铮，考上公务员，上岸了！” 陆铮满脸通红，难掩喜色：“瞧你说的。我还没去过德县，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呢。以后还得深哥多教导。” 唐泽深说：“教导就免了，你年轻，文化水平比我高，以后肯定走得比我远。” 陆铮：“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不会忘记我是从福镇走出去的。” 唐泽深：“行啦行啦，这种话留到你正式走那天说也不迟吧。来谈工作，你们的农家书屋弄得怎样了？” 陆铮：“该有的物资都到位了，明天程书记就去揭牌。我们还会联系小学的孩子搞一场读书分享会。资料做好汇总到办公室。年底就有东西可以写了。” 原本他们在对话关于上岸话题时，一直在旁边低头专心玩手机的几个人，这会儿也有了说话功夫。 巫清泉说：“罗村这边今早结束了揭牌。材料我明天就可以交。我们村老人家比较多，搞了个乐龄书友会。老人家们耳朵都不太灵光了，他们比较喜欢看电影。我建议以后同类型活动以放电影为主。” 唐泽深点了点头：“你们都能办事的。至于林胭那边的进度，我会去问她的了。” 林胭一向不参加他们私底下的聚会，她有她的交际圈子，那个圈子在市里。 陆铮还是关心师姐，他说：“师姐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吧？” 巫清泉摸摸下巴，问唐泽深：“说起师姐，我刚才看见卓凯旋的车子离开派出所后就向医院去了。卓凯旋很重视那案子吗？” 第123章 一天推一天，我耗不起!(2) “那可是涉毒……怎么可能不重视。逮不到人，卓凯旋头都愁秃了。”唐泽深半点不奇怪，“昨天晚上半夜，又进行一次全镇清扫。你猜怎么着？原以为已经干干净净的酒吧、ktv，竟然又发现了那啥。唉，你说这些人，之前穷也就算了，如今有了钱，怎么反而作起妖来呢！” 巫清泉说：“大概这就是暴富后遗症，一夜暴富总得飘一段时间。” 岳志兰皱着眉头：“可不是，现在物价都涨了。去年青菜才1块钱一斤，今年涨到4块！” “希望卓凯旋能给力点，把那些扎雷全抓了吧。”陆铮说，“都没想到，当初拆迁轰轰烈烈，最后这儿变成了个妖怪洞窟。” 唐泽深说：“所以，等过了年就要换届选举了。这次应该要下来一批人，上去一批人。你们最近安心在村里上班，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 苏小叶回到医院里，正好和卓凯旋来了个面对面。 几天不见，卓凯旋憔悴了好多，满布红筋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眼袋，白头发多了三分之一不止，下巴和腮帮子上全是铁青胡茬。 “苏小叶。来，你过来，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苏小叶安安静静地坐到床上去，“你问吧。” “16号晚上，22：00，你在罗村河堤斜坡上，被两名男子驾驶男装摩托车撞到。当场受伤，后经医生诊断为轻伤。当时经过你指认，该名摩托车骑手身穿白色短袖t恤。而这两名男子经市缉毒大队确认，是挂了名的活跃‘扎雷’。三个月之前刚出册，没想到那么快又重操旧业。现在警方找到五名符合你口供中的男子。请你辨认一下，哪个才是撞你的人？” 苏小叶感到意外，没想到卓sir办事效率那么高，一下子就抓到人了。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卓凯旋冲自己徒弟小许打了个眼色，小许拿了五张照片放在小叶面前。 这五个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都是国字脸、乱七八糟野蛮生长的平头、眼神凶狠。苏小叶只看了第一张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小许微笑着鼓励她：“相由心生，是不是看见就觉得不舒服？放松就好了。” “谢谢……”确实是很不舒服，这些人的面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苏小叶忍耐着，一张一张仔细辨认，她看到第四张，吃一惊：“这不是……” 这个年轻人比前面三个要眉清目秀得多，但这不是苏小叶惊讶的点，而是，这个人，她在黄村见过！ “这不是我们村的村民嘛！” “他是黄村人，叫黄思彦。原本是龙湖ktv的保安经理，之前龙湖ktv发现纵容他人涉毒，被关停整顿，他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全身而退。谁知现在却上了名单。” “是他！” 苏小叶抬起头，看着卓凯旋和小许，非常肯定地说。 “是他开车！我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她走在路边，身后传来男装摩托车的引擎响，车速非常快。小叶听声音回头，只是电光石火的一霎，就被撞翻在地上。也就那一霎她看到了他的白t恤和脸。 只是之前凭空要回忆出一张脸来是很困难，现在有了照片在眼前就一眼认出来了。 卓凯旋追问：“你确定吗？” 苏小叶斩钉截铁：“我确定。” 卓凯旋不怀疑一个曾经学霸的记忆力，他把照片收集起来交给小许，如释重负：“谢谢你配合。” “卓sir，最近村里是不是都不太平？先是我堂哥，然后轮到黄村的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卓凯旋叹气：“这人啊，穷的时候倒还是安安分分，等有钱了就到处作妖。加上快要换届了，什么事都不好弄，索性都当起了咸鱼。” 小许拍拍苏小叶肩膀：“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变成小富婆了还当村官。” 苏小叶打开他的爪子：“我才不是小富婆呢。我的钱都拿去投资了，现在一个月也就是个零花钱。” 这晚小叶陷入思索，或者，这就是她爹苏振堂的高明之处。按月分红，以防她们母女变成现在黄村、苏村里头的暴发户那样。 自从有了大笔拆迁款，钱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了。基本的吃喝玩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想要更“刺激”的了…… 小叶细思极恐，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次日她终于可以出院了，心事重重，因此表现得不怎么高兴。 回到村里，只有黄桂花在，别的人都不见影。就这样，黄桂花眼睛还一直盯着手机里的某个群，眉宇间透着焦灼。 苏小叶问：“桂花姐，这是怎么了？” “黄玉良的侄子往镇上乱带东西，被抓了。现在老黄在想办法捞人，估计不行！” 苏小叶若有所感。 过一会儿，黄玉良领着几个叔伯都回来了，看神情就知道黄桂花说话不虚。 “小叶，你怎么还在上班？” “我天天上班。” 黄玉良佩服，继而百感交集，扭脸对旁边治安队长说：“玉清，真特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小叶怎么就能好好的安心上班，思彦那小子就不学好呢？！真枉费我姐一片苦心，送他出国留学，回头竟然走这种歪路！气死我了！” 苏小叶吃了一惊，心想：“没想到黄思彦不光是本村人，还是黄玉良的侄子？不知道他知不知交通肇事这桩公案……” 表面上，仍然若无其事的。 黄玉清说：“都是没经受住诱惑。这次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黄玉良说：“好什么好。我姐一大清早跑我家里哭。你换了我，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个吊眼黑衣中年妇人哭喊着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拽住黄玉良衣袖：“细佬你回来了，我仔呢？！” 这妇人就是黄玉良的姐姐，黄芬。 黄玉良额上青筋凸起：“我以为是交通肇事，去捞人。你知道那小子犯了什么事吗？” 黄芬眼泪汪汪抬头看着弟弟，六神无主：“什么事？不就是小事吗？” “那小子在夜场里卖‘冰’！” 气呼呼地抱起双臂，一屁股怼在办公室破椅子上，砸得那椅子吱呀乱抗议。 “姐，你倒是教教我，我要怎么捞人？！” 第124章 逮住就是一顿打(1) 黄芬擦着眼泪呜呜咽咽，她自己也知道，在我国涉毒是一条死线。可是她能怎么办，唯一的一个儿子啊！ 哭了半天，迁怒到儿子他爸身上去：“那死鬼，要送孩子到国外见世面，这下好了。文凭拿不到一张，反而叽叽歪歪什么叶子不算毒，什么什么鬼的。儿子被送进去了，他乌龟脖子一缩，让我舍下这张老脸来求细佬！” “求我也没用，我只是个村主任。听说卓凯旋抓到他的时候，一屋子二十来号人，男女都有，穿裤子不穿裤子的都有！姐，你就赶紧到村里找个生得多的，领一个回来给你养老吧！” 黄芬嚎啕大哭起来。 黄桂花不落忍，小声劝说着，把黄桂花带离了村委会。 屋子里少了黄芬的哭声，顿时成了死城。黄玉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那势头看起来要用尼古丁把自己毒死。 黄玉良那斗败公鸡的死样子没什么好看的，黄思彦知法犯法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同情的，苏小叶的思想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怎么让这些暴富的村民不再在作死路上越走越远？ “主任，黄思彦这混蛋，不值得好同情的。” 黄玉良翻起白眼，瞪着苏小叶。他拉下脸的表情凶狠暴戾，布满红筋的眼睛比从山上奔下来的野猪好不去多少。 “混蛋就是混蛋，就算是你最亲的侄子，我也得骂他。他干的那事儿，还是人事儿么？” 猛地把烟嘴往桌上一摁，黄玉良站起，“苏小叶，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苏小叶轻轻呸一口，满脸不在乎。 黄玉良还真动手了，挥起巴掌要刮下去——要不是黄桂花折返，纵身扑上使劲抱住他胳膊的话。 “黄玉良你疯了！小叶可是组织部干部！”黄桂花尖叫，圆滚滚的身子被黄玉良用力挣脱的力度带得甩来甩去，“她还是个小姑娘！！小叶，快道歉！” 黄玉良猛一甩，140多斤的黄桂花被摔在办公桌上，哼唧半天爬不起来。 苏小叶过去扶起黄桂花，“那么能打的话，打到派出所去呀！一路打通关，就能够把黄思彦捞出来了！然后让他到处害人！去啊！” 黄玉良额头青筋暴起，伸手去揪苏小叶衣领。 小叶凌空吊起，吃了黄玉良两记耳光。黄桂花急了眼，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用力去敲黄玉良脑袋。黄玉良摇了摇头，小叶感到脖子上的力度减轻了，连忙挣脱，原地打两个滚，远离了暴走的黄玉良。 “你、你们……”黄玉良喉咙间发出阵阵恐怖的低鸣，那声音仿佛直接从颅腔内滚落出来，低沉急促粗野有力，却没有办法形成有效完整的句子。 黄桂花说：“打人有用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快住手！” 门外的场院中，一辆皮卡堪堪挺稳。车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比较胖那个，戴着金丝小圆眼镜，下巴光滑无毛，古铜色皮肤，一双小眼睛左顾右盼，很是灵活。扫一眼场院，说：“这地方最近可不太平，你想要创业，为什么不到镇上？反正政策放哪儿都一样的。” 瘦的那个魁伟英气，窄v字腰身，比较引人注意的是他挺拔的腰背，那一定是从军过的人才拥有的挺拔。走动的时候每一寸肌肉都蕴含无穷爆发力，但，很矛盾的是，他那宽宽的肩膀和安静祥和的神态，却给予人无限安全感。 “这儿地方大，能够舒展开拳脚。” “你以为这是当年野外演习？” 唐泽深跟唐棣威开着玩笑，屋内传来玻璃碎裂和女人的尖叫。两人同时脸色一变，肥深还没反应过来，唐棣威已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苏小叶两颊高高肿起，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脑袋嗡嗡乱响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断喝：“你们在干什么！” 奋力睁开眼睛，宽宽的肩膀映入眼帘，还有那灵活狠辣的身段…… 她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唐棣威只是抓住了黄玉良的手腕，轻松把他扳开。黄桂花趁机逃走，唐棣威抡起巴掌，一耳光落在黄玉良脸上。黄玉良从办公室的西边飞向东边，最后在屋角落下，当场翻了白眼。 肥深一溜小跑到黄玉良跟前，从裤兜里拿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倒在他头上。 “黄玉良，你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打起女人来了？” “思……思彦……” “嗳，我就知道！” 黄玉良坐起来，神智恢复清明了。他看到唐棣威扶着小叶起来，帮她冷敷红肿的脸蛋，心里阵阵后悔。刚才完全是火遮眼，竟对无辜的小叶动起手来。 黄桂花坐在一边，揉着自己淤青的胳膊。 看着惨比战场的办公室，唐泽深惨笑：“好吧，今天正经事是谈不成了，咱们都冷静下。这件事到底谁的错？” 苏小叶不说话，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黄玉良垂头丧气道：“是我错了。我火遮眼，听见小叶说我侄子，我就受不了了。对不起，小叶，别气你叔叔。” 苏小叶唔唔作声，不置可否。 唐棣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感受到他的安慰。 唐泽深说：“说两句实话就受不了，你到底怎么当村主任的！黄思彦那事儿我听说了，那叫活该！特么的，苏晓文也好，黄思彦也好，个个以为自己是二世祖了？有资本乱来了？区区几百万，又是赌又是毒，有几年够你们造的？！” 他看向苏小叶：“小叶，你刚才是不是也想说这个？” 小叶微微点头。 唐泽深又说：“你看看，人家小姑娘都能替你们想到这个，好了，说句老实话而已，一顿打！你呀你，真是冇鬼用！” “深哥，你又别这样说咱们主任。黄思彦毕竟是亲侄子，刚才他妈黄芬才来闹过，再加上最近村里事情多，又换届，治安又不好，警车三天两头来抓人，他已经很烦了。我能够理解他。”黄桂花插了一嘴。 唐泽深胖手向两边一摊：“能理解，那你有办法解决吗？” 第125章 逮住就是一顿打(2) 黄玉良无话可说，懊恼地低下头，两只手薅草似的猛薅自己头发。 过一会儿，黄玉良抬起头来：“深哥，我真是没办法了。我真的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打骂顶个鸟用？” “要不你说呢，其实啊我也知道，他们就是闲着。闲着，兜里又有几个钱，不久可劲作死嘛。等钱花完了就算完了。” 唐泽深表示呵呵：“之前穷的时候不知道富滋味，还能赚到‘民风淳朴’四个字。等他们由富返贫，你以为他们还能甘心老实去种地、去打工？到时候的治安，比现在更糟。” 一句扎心，黄玉良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唐泽深说：“办法其实不是没有。等他们把钱造得差不多了，咱们再想办法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吧。但那几个开赌档的，开冰档的，一个都不能手软，全部抓出来。你搞不定，就打电话给我，由我和卓凯旋联合执法。咱们福镇千年古镇，名声在外，不能被几颗老鼠屎坏了。” 黄玉良嗯的一声。 唐泽深话说得差不多了，起身说：“小叶，跟我回镇府。” 苏小叶站起来，还觉得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唐泽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对黄玉良说：“你还不知道你侄子那天开摩托车撞到的是谁吧？” 黄玉良说：“谁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知道苦主是苏小叶，黄玉良越发羞愧难言，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他吭哧吭哧掏口袋：“我补你点医药费……” “先不用了，医药费回头慢慢补吧。反正她有医保，已经报销了不少了。她这几天还从医院里挣扎出来给你们农家书屋的活动做资料。黄玉良，你们黄村有幸，分到个好村官啊！” 黄玉良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告别了黄玉良，苏小叶坐上了皮卡后排座上。唐棣威变戏法地从口袋里变出一盒绿箭薄荷糖，递给她。小叶接过来，倒了两粒含在嘴里，“唔”一声，眯上眼睛。 唐泽深骂她：“你也真是乱来，黄玉良好歹是你长辈，也是你能骂的？！这下吃苦了吧！” 苏小叶扬起唇角，含含糊糊地说：“可这几巴掌让我知道黄玉良的底线在哪里啊。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暴躁，缺少方法——当他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证明他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了。那么这样的人，需要一个军师。” 唐棣威突然微笑：“深哥，我跟你说的对吧。她不会吃亏。” 唐泽深啧啧嘴：“脸肿成猪头了，要是破了相，那才叫吃大亏呢。” 骤然放缓的语气表明，唐泽深是赞同苏小叶的话的。 车子开出了村道，上了国道，又见到山边的工地。工程进展好快，高速公路的路基已出现规模。很快，从省城往西的邻省将会再次贯通一条大动脉。 唐泽深说：“阿威，你也看到了。你怎么想？” 唐棣威说：“先暂时观望。等过了年，换了届再说。” “这节奏就对了，事缓则圆。你我都懂这个道理。”唐泽深说，“现在就希望黄玉良能够争气点，可以连任吧！” “嗯对。” 苏小叶吞下薄荷糖，问：“你们又打什么哑谜啦。” 唐泽深说：“没什么，阿威存了一笔钱，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投资创业。他第一个就想到黄村，谁知道下车就看到你们在演武打片。” 唐棣威微笑道：“无所谓。” 苏小叶瞪圆眼睛：“老唐，你要创业？” 唐棣威说：“你不也在沙洲村投资了吗？” 唐泽深说：“他们退伍军人很多政策优惠。这是自主择业的退伍军人通常选择的路子吧。” 苏小叶傻乎乎道：“不对呀，常见路子不是像正叔、贵哥那样，进体制养老吗？” 唐棣威和唐泽深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安慰苏小叶，唐泽深带他们两个去搓了一顿好的。可惜小叶脑袋外伤未痊愈，水产不能吃，内脏不能吃，就连啤酒都不能喝，让她更加暴躁。 最后还是唐棣威用一根雪糕把她给哄好了。 唐泽深送他们到金雅苑门口，放下他们：“我回家了，你们注意点安全。阿威，你把小叶送到家再回去吧。” 唐棣威答应着，目送着唐泽深远去。 苏小叶转身往回走，唐棣威说：“小叶。” “嗯？”苏小叶回转身。 “别老出意外。我们都很担心。” 这话听着怪不舒服的，“我也不想啊。” 唐棣威说：“你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做够任期走人就是了。” 苏小叶说：“呵呵，我有我的打算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棣威说：“你乖乖听我一次，好不好？你现在是和那个朱宁在一起了吧？他人很不错，会好好对你的。你安分守己一点……” 啪！ 苏小叶一记耳光，清清脆脆打在唐棣威胳膊上。 苏小叶微笑着说：“有蚊子！” 明明什么都没有……唐棣威攒了眉，抿紧了嘴唇。 苏小叶说：“你说完了吗？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也祝你和田馥幸福。再见。” 一闪身，进了那个防盗门后面。 苏小叶低着头，一口气冲到五楼，关上门不断喘气。脑袋嗡嗡的，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憋闷。正好有电话进来，是关月新，现在是谁也好，她最需要一个同性朋友倾诉。 抓起电话，她不等那边说话就劈头嚷嚷：“他有什么资格立场对我叽叽歪歪？我爱嫁谁就嫁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苏小叶，还没有堕落到被一个男人随便摆布的份上！” 关月新被吓着了，在电话那头，半晌才说：“小叶，你说谁呀？谁把你气成这样？” “那个死人大头兵呗！”苏小叶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扣自己脚丫子，“明明有女朋友了，还来对我送温暖，靠，中央空调！” “人家也是受了你阿姨嘱托，对你一片好意。你自己心定一点，别人又能够奈你何？” “我才不需要人照顾呢。唉，朱宁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我真的很无聊啊。” “无聊就打电话来跟我聊聊天呗。对了，小叶，我有事情想要你帮我参考一下？”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第126章 行差踏错(1)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啧啧啧，你真粗鲁。以前说话斯文品味优雅的小叶哪儿去了？” “环境改变人。” 打了几个哈哈，关月新才算入了正题：“我想买个车子，你给点意见？” “车子？我没研究啊。你在省城上班，养车很贵的诶。” “那你就不用管了。有辆车子开回去过年可是很风光的。” 这个买车理由，苏小叶不敢恭维。忽然之间，她嗅到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警觉地问：“关关，你现在还在那个公司里当顾问吗？” “是……是啊，两边跑呢。” 苏小叶如今对察言观色十分在行了，哪怕语气里一点点的迟疑，也逃不过她的耳朵。她满腹狐疑，偏偏见不到好友面没办法正面去问，旁敲侧击道：“省城诱惑很多……特别是对你我这种家境普通的女人。关关，你可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啊。” 不耐烦地啧啧嘴，“小叶，我也就问问你买车意见，你反而说了我一车话！” “关于买车，我真没有太多意见。其实我最近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买车好，要不咱们约个时间一起去看车？” “这个可以有！” …… 就像之前无数次相约逛街那样，苏小叶和关月新约好了周末一起去车行看车。 苏小叶照例孤身一人行动，到了约好的一汽大众四儿子店里，却发现关月新身边还有个人。 一个……老男人。 虽然他的打扮很年轻，穿着潮牌西装，爱马仕的皮带，身材管理得跟三十岁左右的人差不多。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遮挡着他眼睛，小叶很怀疑他用这副眼镜来掩饰自己眼角的老态，看着这么一个老男人，她笑容不禁渐渐僵硬。 关月新却很高兴，来到小叶面前比比划划着说：“小叶，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敏男，老陆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看车，怕被忽悠，所以特意抽空帮我们掌眼。” 一脸光荣和炫耀。 苏小叶内心打了个问号，谨慎地垂下眼睑，垂眸的同时不卑不亢道：“陆先生，你好。” “关关的朋友都是出色的女人，小叶一看就是又漂亮又聪明的那种。” 恰到好处的恭维，敲响了苏小叶心中的警钟。 三人向车行里走去，车行经纪迎出来：“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呢？” 陆敏男沉着地说：“我姓陆，约了崔经理来看几款车子。麻烦帮我通知一下。”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暗暗吃惊，没想到陆敏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还是直接由四儿子店的经理接待。过一会儿，经理出来，带着她们直接去了vip室。 原以为看车要围着一辆辆车子转，最后没想到，是坐在暖气充足的舒适屋内吃着水果零食喝着肥宅快乐水听人介绍完全听不懂的名词。 什么马力多少啊，动力怎样啊，载重多少吨啊，轴距啊驱动啊……学霸如苏小叶，也首次接触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陆敏男耐心听了一会儿，目光滑过那两张茫然的年轻面孔，对崔经理笑道：“崔经理，我们两位姑娘有些闷了。或者就挑这款新的迈腾来试驾一下？” 关月新娇嗔道：“我不要开迈腾，款式好老气。途观还不错。” 其实苏小叶觉得途观比迈腾更老气，不过比起车子之间的外观对比，关关对那个老头子的语气更耐人寻味…… 陆敏男欣然道：“那就看看途观。” 他们走到途观的车子旁边，关月新东摸摸西摸摸，爱不释手。过一会儿抬头问崔经理：“我可以试驾一下吗？” “当然可以。” 一坐进驾驶室，苏小叶不由得笑出声来。关月新个子娇小，途观这车子比较高大，一坐进去，几乎整个人消失在驾驶室里。关月新有点儿尴尬，陆敏男说：“把座椅调好就行了。” 关月新依言照办，视野一调整好，高兴地说：“我喜欢这辆！” 崔经理也很高兴：“那我们下来谈谈配置和价格的问题吧。” 陆敏男转头看向苏小叶：“小叶，你呢？” 苏小叶耸耸肩：“我今天主要陪关关来看车，我自己不急。” 崔经理说：“没关系，我留个名片给苏小姐，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就行了。” 苏小叶接过名片，道了谢。 陆敏男温和地说：“崔经理，我们上去谈谈价格吧。” 他们回到vip室里，苏小叶嗑瓜子，侧着耳朵听崔经理耐心地把配置和价钱一样一样罗列好。关月新只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要红色，看起来比较酷。” 崔经理说：“当然没有问题。” 等到付款的时候，苏小叶开始尴尬了，她欠身站起：“我上个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解决完，补了个妆，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又看了两篇新闻，消磨了20分钟才折返。回到vip室里，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文件都收拾起来放一边去了，崔经理陪着陆敏男和关月新闲聊。 “过两个星期就可以提车。到时候是陆先生来提，还是我送货上门？” 陆敏男说：“送到她家就可以了。到时候开始过年放假了吧？” 询问的目光，投向关月新。关月新欢然道：“是啊。我下个星期就回家了。” 陆敏男说：“还要去上个临时牌照。” 崔经理说：“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保证过年之前可以让关小姐把车开回家去。” 陆敏男站起来说：“那么我接下来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要小心点。” 苏小叶和关月新齐声答应。 陆敏男是被一辆劳斯莱斯接走的，他竟然还有自己的司机。苏小叶站在店里，看着那飞天女神，半晌，才回过身，看着闺蜜。 关月新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个糟老头子。” “我不管，你和糟老头子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买车给你？” “我工作做得好，那是我的年终奖！” 苏小叶很怀疑，一直盯着关月新，关月新垂下眼帘，躲避着她的目光审视。苏小叶拽住她，强迫她目光转回来，和自己对视：“关关，说实话。” “真的是实话。”关关目光坦然，“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苏小叶放开了她。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信你一次。” 关月新松了口气：“小叶，我们是十年的好朋友了。” “没错，正因为我们是十年的好朋友了，我才不忍心让你行差踏错。” 但，最后那句话，苏小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听见。 第127章 行差踏错(2) 隔天，苏小叶自己再去了四儿子店找到崔经理，她还是给自己买了一辆高尔夫，金色，性能很好，她很喜欢。 她想，就算不愿意跟唐棣威扯上关系，也不至于可以回避同款车什么的吧。 就像她和顾以谦分了手，双方生活在同个城市里，难道还要戴个防毒面罩不成？ ——那也太搞笑了！ 崔经理对她的眼光表示赞赏：“这个车动力足，车身轻，车尾短，很适合女孩子开。” “谢谢。我之前早就看中了。” “请问您要怎么付款？” “一次性付清就好了，你们这儿也是包牌价吧？” “是的，请随我来。” 跟着崔经理在一份份文件上签字，苏小叶看着他，若无其事地问：“崔经理和陆先生很熟？” “他是我们中所有人都很熟，有传言说他是z市首富。” 苏小叶骇然而笑：“哇，那我可是开了眼界了？” “嗯，虽然有可能不是，不过前十绝对有他的份儿了。”崔经理说到这里，警惕起来，“对不起，我们不允许对客人隐私讨论太多。” 苏小叶笑了笑，表示理解。 买车手续交割完毕，约定好下星期取车，苏小叶独自返回福镇。 周末的休息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星期一一上午，工作汹涌而至，直接把她湮没。苏小叶才知道搞一个活动那么多琐碎事务需要跟进，大到统筹协调，小到“农家书屋”的牌子要钉哪个位置，都得不可疏忽。 一口气工作到晚上八点，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小叶姐姐，他们都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小桃红？！” 暌别已久的小桃红笑吟吟走进还散发着桐油木香的书屋内，左右上下打量：“哇，好漂亮！” 这里原本是黄村村委来堆放杂物的仓库，几个铁皮柜塞一点儿书敷衍了事那种。经过苏小叶大刀阔斧的改造，已经大大变了样。 那些外皮生锈剥落旧柜子被处理掉了，换成了铁木皮的铁书架，两米高，1.5米宽，贴墙站着，整整齐齐地。六张浅枫色阅览桌两两相并，摆放在屋子中间。 “现在这样子摆，是方便书法家们写书法用。等活动结束之后就要把它们分开来，这样可以容纳更多人来看书。” “想得周到。” “现在就是担心没有人来用这些东西。” “小叶姐姐你想多了，有这么个好地方，我会带同学们来长驻的。就怕到时候你赶我们。” 苏小叶哈哈一笑，原本担忧的问题迎刃而解，她心里一宽。 “这是成人阅览区饿了，去看看那边儿童阅览区？” 她带着小桃红往屋里走。 屋子的北角是儿童阅览区，地上铺设了彩色防滑软垫。苏小叶用一排三个1.5米高的儿童书架和三盆万年青进行了功能区划分。 在儿童区里最显眼的是那套能够拼在成花朵的矮凳，它们配套了相应的小桌子，孩子们能够凑一桌看书。在屋角落里，还设置了四套矮矮的幼儿用阅览椅，旁边是杂志架。 整个书屋里里外外，还点缀了很多植物，在冬天里看起来格外的生气盎然。 “好考心思啊。小叶姐姐，这该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就是家具花了万把块钱，其他这些彩绘墙、绿植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人工费也省了一大笔。” 小桃红看到苏小叶的手又红又肿，有好几个地方还裂开了口子，这样一双手，哪里还像城里长大的女孩子的手！她心头一热，笑着举起手里的袋子，“小叶姐姐，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来，我买了巧姐牛杂外卖哟！” “哇，太棒了！” 可惜，小桃红坐着公交回来，牛杂已经冷透了。汤汁上凝固了一层白色乳状物，味道差了好远。苏小叶见小桃红沮丧，安慰道：“没关系，我带回去煮面吃，一样好吃。” “那好吧……我还想难得放假回来，好好孝敬你来着。” “下次再孝敬吧，我喜欢喝奶茶，要很厚很厚的奶泡那种。” 小桃红“啧啧”有声，这位大姐，从来不晓得客气为何物。也正因为这样，上上下下才都喜欢她。 至于小桃红现在学习怎么样了，苏小叶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学霸名声在外，村里多的是三姑六婆把她的消息传到自己耳中。今年只要不再出那种幺蛾子，小桃红一定能够上个好大学。 踩着末班公交车的点，回到镇上，回到金雅苑自己的小窝里。 苏小叶烧开水，把冷掉的牛杂倒进去。凝固的牛油慢慢化开，丰腴肥甘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她把面条丢进去，煮到软化，最后捞出来吃个干净。 “辛苦工作一天之后，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这一碗面呢？” 入睡之前，小叶心想。 可是这晚有点儿吃撑了，竟睡不着。 翻来覆去之余，她又想：“如果老唐还在，我可以分一半给他。那家伙搬出去了，可真的是走宝了。” 掐指一算，唐棣威搬走，也有快一个月了。 …… 星期五下午，朱宁终于回来了。他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苏小叶，声音很疲惫，也很兴奋：“小叶，我回来了。你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今晚？除非你到宁县来，不然我分不开身诶。” 第二天星期六就是活动的日子了，苏小叶让支援人员早上七点到位的，她自己总不可能迟到吧。 朱宁愕然：“你到z市候机楼接我也不行吗？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很想你。” “对不起，真不行，明天一大早我们有活动呢。” “小叶……”朱宁还想要说什么，那边有人叫他，他匆匆地说，“我要下飞机了，一会儿电联哈！” 苏小叶挂了电话，接着忙别的去。她没想到，朱宁真的直接坐到途径宁县的机场大巴，到这边下车了。 两个小时之后，她又接到了朱宁的电话：“小叶，我现在在福星大厦候机楼，你来接我吧。” “啊？！福星大厦？！你真的来了呀？！” 苏小叶一嗓子嚷嚷起来，周围人全听见了，大家一起窃笑。 黄桂花高声说：“小叶，是不是男朋友来了啊？赶紧去吧，这儿还有我们呢！” 大家起哄起来，小叶对朱宁说：“那好，你等等我，我马上到。” 第128章 人在江湖飘，哪个不抱团(1) 福星大厦位于福镇旧中心，是宁县中心曾经最繁华的大酒店。 苏小叶打车过去，远远地看见福星大厦那极具辨识度的90年代花岗岩外墙的风格，如同一个昔日风光的老人伫立寒风中。 如今，这栋大厦风光早就被金逸影城夺去，只剩下酒店和候机楼这两个点守着最后的倔强。 “司机，麻烦候机楼停车。” 司机笑嘻嘻地：“好呢。来接人？ “是啊。””苏小叶正好看见前面一辆机场大巴停下，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不正好是朱宁么，赶紧打开车门，一只脚垮下车子，另一边夸张地挥动右手：“朱宁，我在这儿！” 朱宁闻声回头，露出大大笑脸：“小叶！” 苏小叶下了车，滴滴车一溜烟跑了，她把手机揣兜里，快步走向朱宁。来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端详了他一会儿：“胖了？” 不料一句话勾起朱宁叫苦不已：“北方天天吃馒头，大鱼大肉的，又没有青菜……可把我馋坏了。走，我们吃青菜去。” 他牵过苏小叶的手往前走，苏小叶被他拖着，身不由己：“你等等我，我还没付车钱呢！” 且行且用微信把滴滴车钱付了，找了个饭店坐下，朱宁直接翻到菜谱最后一页，指着那些叶子菜说：“菜心、生菜、油麦菜，各给我来一碟。” 气吞山河的气势，把服务员和苏小叶都看傻了。 呃……这里说气吞山河，还太早了。 过一会儿朱宁吃青菜的架势，那才叫气吞山河。苏小叶看着他一筷子一筷子叉草一样叉那些青菜到碗里，几乎不做停留地又叉进嘴里，只剩下鼓鼓的腮帮子不停地动，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一个人扫光三碟子青菜，朱宁才擦擦嘴巴，恢复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真是太好吃了！” “朱宁，你到北方去到底怎么过的？” “除了吃不惯，别的还好。收获很大的。培训结束之后，还有换岗。上面有意思让我在那边延期，我说不了不了，我女朋友还在这儿呢。好歹让我回来歇几个月再说。” 男人一边说，一边执过苏小叶的手。 “小叶，有没有想我？” 他的眼内闪着柔光。 苏小叶耿直道：“想是有想，不过想得不多。工作太忙了。” 朱宁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眼内光芒熄灭。 “小叶，就不能哄哄我吗？” 小叶看着他，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扁起的粉色嘴唇，胖了的朱宁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忍俊不禁，伸手去捏他脸颊：“我不会哄人，就只有这样的啦。” 柔滑细腻的手指在脸上一捏，朱宁魂都飞了，本来就是撒个娇，现在哪里连样子都装不下去。他笑着说：“好吧，你明天忙。我不阻你太多时间，我这就找个酒店住去。” 他买了单，拖着箱子走出饭店。没有走多远，就是半岛酒店了，苏小叶陪着朱宁去前台开好了房，朱宁拿着房卡在手里，看着她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头顶警铃大作，苏小叶摇了摇头：“不了。” 朱宁黑水晶般的眼内闪过一抹失望。 “你拒绝我好多次，小叶，我不是和尚。” “我还没做好准备。” 苏小叶不排斥做那种事，她只是……排斥朱宁…… 朱宁泄了气，妥协道：“那好。你拒绝我这次无所谓，但是，你不能拒绝我下一个要求。” “什么？” “年初三的时候，到我家作客。” 一道九天神雷在头顶滚过，苏小叶成了泥雕木塑，狠狠怔在原地。 可是，妈妈说过，再三拒绝别人好意的人不是好孩子。更何况……是男朋友？ 在朱宁关切的目光注视下，苏小叶僵硬地点了点头。 朱宁笑了，把小叶拉过来抱了一抱：“晚安。明天活动结束，我们再去市区吃好的。” “呃……好……” 讲真，男朋友回来，苏小叶完全没有那种小别胜新婚的兴奋。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比起书上描述到的，还是差那么一点。 “我爱他吗？”她发信息问关月新。 关月新秒回：“别傻了。感情可以培养的。朱宁那种配置在z市是顶尖的了，你不要的话，让给我啊。” 苏小叶：“我呸！” 放下手机，她把自己直直地摔在床上，眼睛凝望天花板。 没有心跳的感觉……怎么也没有…… 她爱过人，她知道看到喜欢的人时，那种心如鹿撞。高中的时候，王莞发动了全班人孤立她，除了关关没有人和她玩。书籍成为她唯一的慰藉，坐在座椅上心无旁骛地一看看一天。只有顾以谦经过她的位置时，会引起阵阵涟漪。 他白色的校服，蓝色的裤子，瘦长的身段，以及永远淡淡的薄荷香……构成了青春里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再见到当了爹的油腻的他，那种心跳没有了。 而对朱宁……除了羽毛球场上那拖手的片刻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思来想去，想的焦躁，邻居的大笨钟敲了一下，音传千里。 “特么的，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小叶爬起身去冰箱，抓起一瓶纯米吟酿，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心跳的感觉回来了，还脸热！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很快，天就亮了，白天的苏小叶身披铠甲，雄赳赳气昂昂，杀向自己的职场。 …… 早上七点，浓雾未散，行人尚少，风冷得刺骨。 黄村村委会已灯火通明，大家都聚齐了。 “走，吃早饭去！” 古有阵前三碗酒，今有活动前三碟肠粉。黄玉良自掏腰包大请客，让所有参加今天活动的工作人员早饭管够。 只见黄村河口肠粉档门口，白蒙蒙的水汽自硕大的白铁皮烟囱下冒出来，氤氲而上，透着粉香肉香。那香味直透入左邻右里的玻璃窗上，给他们的铝合金窗蒙上一层薄雾。 四个大学生村官进店坐下，个个都一脸馋涎欲滴。 布拉肠，有软底和硬底之分。通z市都是软底，讲究肠粉蒸熟透薄如纸，韧性十足，香滑可口。配上用糖熬制过的酱油，喜欢辣的可以加上一点辣椒圈。吃起来满口米香。 年轻人胃口都像刀子，咔咔的每人干掉了两碟。 这时店主掀开门口用煤炉保温的大蒸笼，扑面而来一股肉香。 巫清泉鼻子动了动：“好香！是什么肉？！” 第129章 人在江湖飘，哪个不抱团(2) 店主从蒸笼里夹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碗，里面油汪汪的大块排骨：“猪肉档昨晚三点杀的猪，纯软骨的肋排全被我要了。要不要来一碗？” “要要要！”两个男生疯狗一样吠起来。 昨晚才活杀的土猪排骨确实味道完全不同，光是那份肉香，就足够让人原地打滚360度。苏小叶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很快吃掉了，巫清泉又叫了一份，笑道：“好在今天有人买单，不然早饭都得把一天伙食费造光！” 林胭在旁边只是看着笑，也不动手。 陆铮说：“林胭，吃啊，很好吃呢。” 林胭说：“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苏小叶也帮劝：“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尝。” 林胭笑容开始僵硬：“我怕发胖。你们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只好闭嘴。 四个人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腆着肚子步行返回黄村村委会。事前忙得不可开交，等到今天真到来了，事前却只有干等了。 陆铮负责陪人，林胭负责引路，巫清泉负责管理器材，苏小叶统筹大局。 黄桂花等本村干部，反而成了打下手的，好在大家都很团结，既没有人跳着脚骂娘不服管，也没有人两眼放空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 八点半，程文和唐泽深来了。 巫清泉“噫——”的一声，玩味地笑起来，指指点点。苏小叶和陆铮跟着看过去，也一起偷笑。只见程文今天穿着褐色西装外套，黑色西裤，皮鞋擦得反光，和皮鞋一样反光的还有头发。 三个人围成一圈憋笑。 林胭奇怪地问：“你们在笑什么？” 程文走过来：“都准备好了吗？” 四人齐声说：“都准备好了——” 巫清泉小声一句：“时刻准备着。” 苏小叶脸憋得通红。 程文说：“小叶，你脸怎么那么红？别紧张，他们又不是妖怪，又不会吃了你。” 苏小叶深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唐泽深从外面走进来，他今天是浅色夹克外套，西裤皮鞋，精神十足：“他们已经上了国道了。” 看来老狐狸竟在市领导那边也潜伏了眼线。 程文：“好，我和你到外面去。把黄玉良也叫上。” 苏小叶则一个猛子跳起来：“我去检查一下揭牌仪式要的东西。” “农家书屋”的牌子早就由村里木匠钉得牢牢的，上面掩了红布，当中一朵大红花，两条红色绶带打两边垂下来。 巫清泉调试好了两个手抓麦，递给苏小叶：“来，你试试。” 小叶：“喂喂喂。” 巨大的声音震荡屋宇，巫清泉赶紧拿去把声量调小。 忙乱间，外面停了三辆印着“z市公务”字样的车子了。村委会内外一起沸腾起来。 “梁部长，请进！” 苏小叶一怔，特么的，腿发软了，她赶紧扶着墙壁，才没有滑落下来。 这是什么操作？ 小小一个农家书屋的揭牌仪式，为什么会惊动到市委宣传部的梁部长？！ 特么的，那可是本市九条龙之一，正儿八经的“肠胃”啊！ 为什么之前没有透露半点风声？！甚至……甚至县里也没有派人下来？！ 哦，不，她眼睛滑过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人前的几名不明来历中年大叔，从站位来看，就是县领导无疑了…… 这场活动的规格，也太高了吧！！ 眼看着梁部长笑容可掬地直奔自己这头而来，苏小叶头晕目眩，又开始脚步不稳了。 她扶着墙，使出三大法宝：深呼吸、掐掌心、脑内复盘。 喃喃自语：“稳住稳住，他们有没有三头六臂。按照常规流程走就行了。主持人说话，程文致辞，揭牌，领导致辞，开门进屋，开始挥毫。” 流程在心里过了一遍，极大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有了信心，苏小叶腿不软了，腰也直了。 不偏不倚地，她迎上了林胭的目光，她马上确定了，林胭是知情的。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不会表现得那么淡定，同时，林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下透着兴奋。 苏小叶心想：“原来她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算了，各人有各人打算，我只要做好本分工作就行了。” 那前呼后拥，军团似的一团人杀到面前来了。 只听见程文略显激动的声音：“前面就是我们这儿的农家书屋，由这里的大学生村官们一起合力建立。一年以来，他们一直都紧密团结在我们福镇底下，为我们的百姓做了很多事……” 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来到农家书屋面前。 苏小叶和林胭一左一右在牌子底下站着。 程文一怔，没说什么。 梁常委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屋外，笑道：“后面就是桑基鱼塘，青山绿水的，是个好地方啊。” 程文说：“是的。” 唐泽深拿眼神示意苏小叶，差不多活动开始了。原本林胭是接待领导的，可这会儿林胭有点儿兴奋过头，傻不拉几地。考虑到突然来的大领导，而且等会儿林胭还要兼顾当主持人，苏小叶鼓起勇气来到人前说：“各位领导早上好，我们的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麻烦在这边排成一排好吗？” 程文突了眼。 冒着他要杀人的眼光，苏小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笑盈盈地指引着一干领导按照指定位置站好。 御用摄影师们分布前后左右，咔嚓咔嚓狂按快门。 音乐响起来了，林胭拿起手抓麦，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欢迎来到福镇黄村村委会农家书屋挂牌仪式暨送温暖下乡即席挥毫活动。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们感受到火辣的热情……” 音控台前，陆铮悄悄问巫清泉：“这主持词谁写的？” “林胭自己弄的。肥深审核了一下。” “太华丽了。” 巫清泉微笑道：“没关系，领导喜欢。你看看程文的脸，笑出花了。” “那是程文喜欢的风格。但你们恐怕不了解梁子骁的风格。他最不喜欢人说空话。之前在德县还当着一堆人的面把那边的书记给批了个七零八落的。” 巫清泉脸上笑容消失。 “啧啧啧。不会连累咱们吧？” 第130章 只要肯读书就有希望(1) 陆铮对林胭倒是很了解，摇了摇头。 “那倒不至于。他也不会跟林胭这个小姑娘计较。就是林胭那个处女座，要是知道了，只怕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段时间了。” “那是她太计较这个。老程都铺好路给她了呃。” 台上，程文正在致辞，他反而有点儿紧张过头了，说话磕巴。巫清泉双臂枕在脑后，一脸看好戏地欣赏着外头表演。 他说：“我们几个这样算不算搞小团体，孤立了人家？” 陆铮说：“你以为她没有小团体吗？这个小团体比我们更隐蔽罢了。人在江湖飘，谁人不抱团？” 巫清泉笑了：“这话说得在理。兄弟啊，所以你要走，我很舍不得你啊。” 说罢，他伸手捏了捏陆铮翘翘的屁股，搞到陆铮整个人跳起来。 程文致辞完毕，就要揭牌了。 激动人心的音乐响了起来，在村委上空盘旋。 县领导和梁子骁分别执着红色绶带两边，用力一拉，红布向两边分开，露出“农家书屋”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来。 掌声雷动。 苏小叶鼓掌得尤其起劲，亲力亲为地把这个地方一手一脚捣鼓起来，看着它落成投入使用，那种感觉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 眼圈热热地，不由自主举起手来擦拭眼泪。 “自己的孩子大了。”有人在她耳边说。 小叶说：“是啊，自己的孩子大了。” 觉得不对，猛地回头一看，唐泽深站在她旁边。他背着手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别愣着了，忙完这一阵，就忙下一阵吧。该准备挥毫的东西了。” “好。” 不过小叶还是拖延了几分种，去听梁子骁说话。梁子骁说话很务实，其中提到了其他村子的先进榜样，让苏小叶留了心。她感到收获丰富，满意地去整理挥毫送春联的场地。 梁子骁出席完就挂牌仪式就走了，接下来的送春联，却足足忙到下午两三点。 苏小叶没想到村民们热情这样高，几乎全村倾巢而出。幸而秩序不坏，知道排队领春联。只是可怜他们午餐泡了汤，最后启动应急预案，让附近的饭店炒了菜送来，让工作人员有一顿饱饭吃。 忙碌一天，晚饭牛肉火锅慰劳自己。 四个人正好一辆车，苏小叶走进包厢里面，看到唐泽深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正在执行本地人吃饭之前的神秘仪式——烫碗。 “老大，让我来吧。”她从唐泽深手里接过一扎筷子，熟练地用开水洗涮，再一份份分好。 唐泽深嘴甜：“我们这些人里，就小叶情商最高。” “老大，你在夸我吗？” “可不是。又漂亮又能干，以后不知道谁那么好福气，可以娶到我们小叶。” “哈哈，我有男朋友了。他还让我年初三回去见家长。” “是那个银行小子吗？” “对呀。他条件不错吧？” “小叶，我虽然是老人家，却有一颗年轻的心。我总觉得感情不到位的闪婚，很容易出问题。反正你还年轻，再多看看呗。” “……” 唐泽深的话，扎了苏小叶的心。 正好这会儿大家嘻嘻哈哈的走进来了，对话就此打住。 …… “小叶，火了！” 第二天，小叶回镇府上班，高馨举着手机嚷嚷着跑进来。 “馨姐，怎么啦？” “小叶，昨天你们的活动啊上了z头条，点击量过万了！我们镇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在镇上长脸呢！大家都说农家书屋搞出了市图书馆的味道，好高逼格，想住在黄村！” 小叶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强笑道：“有那么夸张吗？” “真的，不夸张，不信你就自己看。”高馨开心地拍着苏小叶肩膀，“小叶啊小叶，今年先进是你的，没跑了！” “那些我就先不想了。我去看看嘛。” 大家手机里都有关注z头条公众号，那是本地最高规格的官方公众号。流量不定第一，权威性第一，杠杠地。苏小叶打开z头条，果然首页h5就放着梁子骁揭牌时的照片，摄影师水平那叫一个高，角度、神态、光线捕捉得无一不妙。 里面内容不外寻常新闻，大概配图配得比较妙，底下阅读量竟很高。 作为一个官方媒体，能够有上万的阅读和数千个“在读”，十分了不起了。 成就感在心里油然而生，小叶骄傲一笑，总还记得要低调做人，不动声色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开始干活。 …… 几家欢喜几家愁，林胭却因为那份讲话稿，被程文批了一顿。程文批她，是因为程文被县领导批了一顿。县领导批程文，是因为他被梁子骁身边人不动声色地批了几句…… 好吧，说句人话，林胭就是多米诺骨牌里的最后一张。 程文瞧着桌子，语调不高，阴阳怪气：“你那么好文采，就去当作家吧！我这儿办公室只需要会写材料的，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胭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脸。 挨完骂出来，心情极其恶劣，在办公室里生自己闷气，气着气着，掉了金豆子。 隔壁桌的莫少兰，是办公室里负责上传下达文件的办事员。但她有另一重重要身份，就是县组织部新上任刘副部长的妻子，所以莫少兰知道的东西就比别人多一些。 原来的谢副部长高升了，由刘副部长接管工作，莫少兰在福镇兢兢业业十几年，突然走了个晚运，最近在福镇镇府里说话声音也高了不少。 林胭和她坐隔壁，两个一向要好，见状林胭不断地擦眼泪，莫少兰不忍心道：“老程是这样的啦，要求高到离谱，鸡蛋里面挑骨头，你都在这儿一年了，还不清楚他为人吗？” “可是这次是在梁子骁面前丢脸诶。我……我会不会混不下去啊！” 莫少兰神神秘秘一笑，说：“这样才好呢。你想想，能给领导挣到功劳的人，底下还少吗？领导缺的，是能够替他背锅让他出气的人！谁愿意让他出气，谁就是他的亲信。打个比方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是只会对着你男朋友发脾气？你会在大马路上逮个陌生人来出气吗？” 林胭说：“这倒不会。那不成神经病了吗。” “对呀，所以你也想开一点吧。再说了，老程不是一直护着你么。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快来看看。” 第131章 只要肯读书就有希望(2) 林胭心念一动，期待地看着莫少兰。莫少兰却不说话了，只是微笑着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去看她的电脑屏幕。林胭凑过去一看，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嘴巴。 “这……” 电脑屏幕上是年度优秀的公示名单，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莫少兰笑着说：“我这就用红头纸把它打印出来贴出去公示了，过了公示期，你荣誉妥妥到手啦。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呢。挨个骂什么的，算什么？” “少兰姐，你说得对。”林胭转嗔为喜。 “好了，又不是我给你的。是老程努力为你争取到的，还要经过组织部上报班子通过。你就等着请吃饭吧。公示期间低调一点，知道不？” “知道。 苏小叶在福镇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农家书屋那边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跟，就到村里去了。 到了书屋，挨挨挤挤的，都是在做寒假作业的高中生。她微笑着，感到很高兴。虽然这个画面和她之前想想的不太一样，主要是读者群太年轻了，而且这些高中生以后都要考出去读大学，不一定回来的。他们在这个村里学到的知识不一定能够反哺家乡。 但一个村子只要有人看书，就有希望，不是吗？ 她看见规章制度的玻璃框子在墙上歪了，走过去扶正。 黄桂花走过来：“我们按照你的建议，组织高中生做志愿者，让他们收拾书架，然后提供社会实践证明。大家都很乐意去做。” “一毛钱工资没有也愿意？” “他们都还在读书期间，对图书馆图书室抱有崇高敬意，就算不给钱也乐意的。如果去奶茶店打工又或者公司做实习生，又另当别论了。” 苏小叶眼睛弯成月牙：“就是这个道理。” 果然，临到书屋关闭之前，高中生们自动自觉把图书归位。 农家书屋毕竟不同公共开放的图书馆，对排检要求不高。只要保证图书码放整齐就行了。 苏小叶说：“每过半年，县图书馆回来更换一次图书。可别忘记了。” 黄桂花说：“我记着的。” 苏小叶说：“希望来年会有更多人到这里来看书，就当是个休闲也好。” 黄桂花说：“小叶，你来了之后，村里多了好多变化。” 苏小叶说：“时代需要，我顺势而为罢了。清泉那边组建的乐龄书友会，组织老人家看电影，我觉得这个方法也很好。等他办完了我借用他们的设备，也给村里老人放一场。” 黄桂花很高兴：“那太好了。天气冷，老人家要不呆在家里烤火，要不聚在棋牌室打麻将，弄点儿新鲜玩意儿给他们解解闷聊聊天。我们还可以买糖果花生，就当成新春茶话会办了。” 三言两语，事情说定，苏小叶离开黄村村委会，直奔渡头坐船过河，去看自己的小生意。 过了沙洲渡头，步行溜溜达达的，20分钟就到了南街。冬天天黑得早，夜幕低垂，冷风萧瑟，河上船少，街上人少。 远远地，苏小叶看到“无二cafe”几个字立起来了，是她喜欢的天然风格。她欣然微笑，加快步伐走过去。 顾美玲在倚着门边和隔壁糖水店老板娘唠唠，见到小叶来了，打招呼：“小叶，你看看，我们这个招牌做得怎么样？” “很不错，深合我心意。最近生意怎么样？” “啧啧啧，真现实，进来看账本吧！” 顾美玲回身进了店。 店里生意不坏，那么冷的天气，坐了三五桌客人，其中还有两桌外国游客。 顾美玲边走边笑：“我们这儿名气可是传出去了。好多客人甚至还问我们有没有住的。” “二三四层都还空置着，倒是可以考虑。只可惜申请办旅业的时机还没到。” “我把他们的意见都收集起来。以示尊重。同时进行解释。他们都说如果我们成功开张客栈，将要当第一批住客。我这里设计了环岛旅游线路，和苏杭一起画成了手绘地图。他们来这儿取用。” 无二咖啡馆已成外地背包客到本地的第一站。 苏小叶说：“我们的目标是把这个地方打造成吃饭住宿一体的网红客栈。” 论到商业头脑，她不如顾美玲，但在重要的事情上她们拥有同样话语权。 “没错。我现在巴不得这十个月赶紧熬过去，可以快点拿到村官证。到时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的意见恰恰和你相反，趁着还有体制工作的保护，抓紧时间试错。这样还可以兜底。” “小叶姐姐说得有道理。” 到了柜台，顾美玲拿出账本来，小叶接过，看见柜台处苏杭正在忙着做咖啡。她自觉不站那儿占地方，拿着账本坐在店东边惯常坐的软沙发上，专心致志翻阅起账本来。 苏杭做好了咖啡，送去给客人。 那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问：“那边美丽的女人，你认识？” 中文生硬，某种热情，是能够跨越语种感受得到的。 苏杭顺着洋人目光看去，落在苏小叶身上。工作太忙，她瘦了一大圈，牛仔裤裤筒显得格外肥大，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冬日不见阳光，皮肤捂白了不少。倚桌低头，弯起长长的脖子，像天鹅。 苏杭微笑而有礼貌地说：“她是我们老板娘。” 洋人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到极点：“老板娘！那样的美女！” “人人都这样说。” “这是给你的，麻烦介绍我们认识。” 一卷美钞递到苏杭面前。 苏杭没有收美钞，礼貌也没有改：“其实你可以自己去试试搭讪，不过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 “她已经结婚了？”洋人是中国通，知道东方女人面相显小。 “那倒没有。” “那就没问题了。” 洋人站起来，坐到苏小叶对面。苏小叶眉眼不抬，专注账本。 “老板娘，我请你喝一杯？” 苏小叶翻过一页，沉着地说：“对不起，我工作正忙。如果你想找乐子的话，可以搭讪那边的女伴。” 单人座椅上，几个大冷天穿短裙的女生已对洋人觊觎良久。 第132章 启动民国大屋修复计划(1) 洋人碰了个钉子，讪笑：“你真不客气。既然没有结婚，为什么不抓紧时间享受？” “我正在享受啊。” 洋人不解，瞪大了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苏小叶亮了亮账本：“我的乐趣在赚钱，我正在享受数钱的感觉。反而是你打断了我享受快乐呢。” 洋人垂头丧气地败北，苏杭把一杯洋甘菊茶放到小叶面前，顺便偷笑。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你就像在峨眉山闭关30年才出来的灭绝师太。” “啧啧啧，什么比喻，你大学念的是网络小说专业？” “有华人的地方都看过金庸。” “那你应该知道灭绝师太从来没有闭关过30年。” “行了行了，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好吗？打个比方，比方！” 对好了账，确定了收益，又和苏杭逗逗，苏小叶很开心。谁知道一不小心留得时间太长，错过了最后一班船。 “糟糕！这可怎么办呢！” 顾美玲不当一回事，翻翻白眼：“睡客房就行了。这儿也是你的物业，老板娘！” 苏杭拿出三瓶冰冻气泡酒：“正好我这儿有酒。来，喝一杯。” 这晚三个人躺在打了烊的店内，喝着酒，聊着闲天，没有月色也没有星星，但小叶很放松。她喃喃地说：“如果可以在这里终老，不谈恋爱，不结婚，那就好了。” “小叶，你男朋友不是对你很好吗？怎么觉得有什么很大遗憾似的？你可别骑驴找马啊！”苏杭取笑。 但没有得到回应。 撑起身子一看，小叶已经睡着了。 就算是睡着，她秀气的眉尖依然紧蹙着，堆满说不出的愁苦。 “她有心事。”苏杭说。 顾美玲幽幽道：“谁都有心事，成年人的友情必须建立在别太好奇的基础上。” “你在敲打我吗？” “对。我们也不会追问你的过去啊？”顾美玲一双星星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睨着苏杭。 苏杭垂下眼睑躲避她目光，同时轻声说：“谢谢你们尊重我。”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苏小叶睁开眼睛，愣住。 最后的记忆是在店里，如今却躺在床上？ 伸手一摸，手机触手可及，打开来看，顾美玲发了微信给她：“你可真重。我和苏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抬到床上。下次可别喝那么多了。” 原来是他们两个……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小叶笑了。 放下手机，目光打量了房间一圈，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住户角度打量自己的物业。民国房子有个特点，房间窄小，层高很高，天花板离自己远得能够玩儿扔飞镖。被褥里是陌生的味道，那是酒店的味道。 苏小叶起了身，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浴室在外面，她把脑袋伸出去，客厅里静悄悄的。另一边房门紧闭，上面挂着“苏杭”的名牌。趁着没有人，苏小叶蹑手蹑脚窜到浴室里面去。 打开热水，小心试探水温，然后连忙窜到瀑布般的热水下，她成了被热水浇融的冰淇淋，眯着眼睛叹气：“嗳——” 宿醉加寒冷冻透了的手脚因为热水冲刷变得温暖灵活，小叶洗得肌肤泛红，才恋恋不舍地关掉热水。 “如果以后要改建民宿，必须每个客房都独立卫浴才行。” 苏杭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叶边穿衣服，边笑着说：“当然。” “但是此处建于1930年，不长不短也属于文物范畴。古建筑改建报建手续麻烦。” “用大学生村官创业的优待不行吗？” “创业优待不是万能的。必须有精熟各部门周转及相关法律法规的能人出手理顺才行。建议花钱，让专业人士来处理。” 苏小叶不答，而是说：“你让开一点，我要出来了。” 浴室外面，苏杭让开一边，小叶打开门，热腾腾红扑扑的走出来。 “苏杭，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她看着苏杭，正色说。 苏杭感动：“我之前曾经对顾美玲建议过，她否决了。” “论点子，美玲多。论办事，我比美玲有办法。我会说服她。你保守秘密。” “这个当然。” 只是这几句，小叶已彻底相信，苏杭是真心为了“无二”好的人。 有些人相处一生，始终隔着肚皮。 有些人萍水相逢，已是凉棚知己。 “我去给你买早餐。你要吃烧鹅濑还是牛河？” “斋濑粉。” “好素，好吧。” 苏杭踩着人字拖下了楼，踢踢踏踏的声音传很远。小叶想起刚来找工作时的苏杭，脚上踩着斯凯奇户外鞋，一身哥伦比亚，说是背包客，一脸俊秀斯文。如今也学了z市人民，人字拖打天下。 这里也在改变苏杭。 …… 苏小叶想到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回去之后打了个电话给陈留：“陈律师，我想知道如果餐饮改旅业需要走什么程序。” 陈留语气和善地告诉她：“我这边主要业务范围是财产及遗产。如果你结婚要进行婚前财产公证，我可以帮到你。但这一方面，你可能要另外咨询专业人士。” 苏小叶蛮不讲理道：“你是行内人，给我推介一个专业人士。对了，我要改建的房子，是一栋1930年的民国大屋。” “靠，大小姐你真是的，哪里来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幸亏是我，换了别人真没办法。你等着。我介绍个能人给你。” 十分钟后，她微信加上了本地一位叫做刘子文的能人。 苏小叶只说了一句：“我是陈留律师介绍过来的。” 刘子文说：“他已经和我说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到我店里面谈。” 看来也是爽快人，苏小叶对他第一印象不恶。 …… 金城房地产中介在z市遍地开花，苏小叶没想到，它的公司总部竟然在福镇，就在福星大厦隔壁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底下。 她把车停好，走进去，一个过分瘦削的高挑男人迎了出来：“你应该是苏小叶小姐了？” “没错。”苏小叶和男人握了握手，男人虎口粗糙，食指指腹有厚厚的老茧，她立刻知道了，这个男人搞不好也是退伍军人，“很高兴认识你的。” 第133章 启动民国大屋修复计划(2) “我这里承接一切杂务，只要钱给到位了就行。你这种活儿只需要跑腿就行，不必麻烦，加上熟人介绍，我可以打个优惠折扣给你。” 刘子文边说，边走进最里面的办公室。 苏小叶跟了进去。 他自己先坐下，然后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苏小叶坐下。 “你不是房地产中介吗？为什么能够干这个？”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帮到你。你现在是需要一位专业人士来帮你理顺各种手续，而我们常年和各个部门打交道，这些是我们的强项。来，请看看协议。” 刘子文打开抽屉，抽出一份空白协议，递给苏小叶。 小叶凝神一看，是一份委托书。她做惯了文书工作的，一眼就看出行文规范，并无陷阱。见她看得仔仔细细，刘子文笑着说：“你是陈大状介绍过来的，我不会多赚你钱。不过有些茶水钱是少不了的。” 说话间，苏小叶已看到佣金部分，在她心目中的合理范围以内。 她笑了笑：“好的，这个价钱我可以接受。” 她拿起笔，签好了字，按上了手指摸，把协议推还给刘子文。 刘子文似眯微眯的丹凤眼内闪过一抹讶异，情绪波动一闪即逝，水过无痕。 “好爽快的人，难怪陈律师对你另眼相看。我一定尽心尽力为你办好手续。” “还有一件事，我的身份是大学生村官。在一年后任期会满，到时候我可以拿到村官证，听说可以给我们加分？” 刘子文讶然，这次的情绪不再很快掩饰了，而是赤裸裸流露出来，上上下下打量苏小叶。 苏小叶被看得怪不自然的，说：“怎么？陈留没有告诉你吗？” “还真没有。苏小叶，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我建议你先不要急着改变。等政策出来了，咱们再谈你的计划，好吗？” 刘子文态度谨慎，苏小叶心里打了个突，不由自主点了头。 谈话到此结束，刘子文绅士风度地打开门，送苏小叶出去。苏小叶临走之前和他握手，刘子文喃喃道：“没想到我可以认识到个大学生村官，真是涨了见识了。” “我们又不是大熊猫……不一样长着眼睛鼻子么……”为什么旁人总对她的职业反应夸张，“我们平时的工作也很单调无聊啊。” “物以稀为贵，全县统共才多少个你们的同类。那么，我们这段时间保持联系哈。” 物以稀为贵？ 小叶特么的，无语了，当他们是大熊猫么？ 世界上有忍心让大熊猫干活的么？ 特别是，晚上又要加班的时候，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 ……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福镇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金雅苑和福镇镇府之间的福星大道上，车流量一天比一天大。 这天苏小叶横穿马路差点儿被车撞了，回到办公室里大叹倒霉，辉仔说：“小叶，别说我说你，快过年了你要注意安全。外出打工的人好多新买车开回家炫耀的，这里面好多人一年都摸不了几回车，实打实的马路杀手呢！” “我靠，你不早说！” “小叶，你脑子一等一的好，可怎么情商那么低？过年回家，有钱没钱都得显摆了再说，这不是常识吗？” 小叶摇摇头：“我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最多年三十回苏村吃个团年饭。绝对不影响我晚上八点半在市区和同学们唱k夜宵‘行大运’。还真没有这种经验。” 苏长辉于是知道了，对于苏小叶来说，过年，其实完全是另一回事。 城里孩子苏小叶的过年意味着七天假期，可以睡懒觉，可以三五知己小聚，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如果说有差别，那也是清洁工放假各种不方便，城里车少了交通顺畅了，好多饭店休息想要吃某个菜系吃不到…… 亲情冷漠，长叹冷清。 绝不是乡亲们那种热热闹闹的过年。 大概，这就是城乡孩子的鸿沟吧。 “辉仔，要不你带我回乡下看看你们怎么过年法？”苏小叶抓住苏长辉不放。 “今年不行，我二月十八结婚，过年一切从简！”辉仔一口拒绝，“你那么闲的话，还是申请安排值班，争取多几天补休吧！” 苏小叶做鬼脸：“滚！” 这时候，黄国正一脸黑沉沉的走进来，苏长辉和苏小叶立马噤若寒蝉。 黄国正进来看到苏小叶，一愣：“小叶。唉！” 摇头叹气，叹得小叶好不心慌。 “黄……黄主任，怎么啦？” “你呀你，真是。没关系啦，明年再努力。”黄国正摇头摇得更厉害了，脸上挂着无奈笑容，“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优秀村官不是你！” 公示结束之后就是正式文件下发，优秀大学生村官花落林胭。 苏小叶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件事，之前断断续续的，也都听过。说她在意吗，她不算很在意。说她完全不在意嘛，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对名誉利益完全不介怀？ 黄国正拍拍她肩膀，“下届再接再厉。” 作为领导，他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黄国正走后，苏长辉来到苏小叶身边，愤愤不平：“太过分了，你取得的成绩都有目共睹的，为什么最后她成了，你没成？” “你别这样说。林胭也很优秀的。”只说了一句话，喉头干干的，哽住了。 小叶索性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埋头工作。 有工作寄托感情，那种失落感才算是消减一些。一口气做到中午，小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落选的事了，治愈笑：“好吧，我们去吃饭。” 田凤仪指着窗外说：“小叶，那个不是你室友吗？” 苏小叶好久没有唐棣威的消息了，她隔着窗帘看过去，果然看到唐棣威和田馥在一起。奔向他们的，竟然是……林胭？ 老唐换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辆路虎，那高大霸气的车型和他匹配得不得了。林胭先是跑到田馥面前，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跟唐棣威打招呼，最后上了车。 田凤仪说：“哇，他们一定是去庆祝了。” 他开车走了。 什么叫二重暴击？ 这就是了。 第134章 失意人遇到失意事(1) 她失意的时候看到他在为别人庆祝。 小叶眼泪险些掉落下来，伸手捏住自己鼻子，捏得鼻尖发红，才把泪水捏回去。 中午，一顿饭吃得干涩无比，食不知味。 这样下去不行，苏小叶像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没有知会一声，直扑市区朱宁单位。 银行行政总行，她曾经去过一次打球，认得路。 朱宁的经理室在15楼，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苏小叶脚步漂浮，踩着一团棉花般飘过去。直到听见自己的敲门声，小叶才回过神来，笑容恍惚：“朱宁，这个时候你向我求婚，我立刻嫁给你。” 房间里传来朱宁的声音：“谁呀？” 小叶说：“是我。” “稍等。” 过了一会儿，朱宁来开门，很愕然：“小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朱宁。我……”小叶酝酿了一路的满腹委屈，正要冲口而出，却闻到一股香水味。 香奈儿coco小姐的香水味…… 同样的香水味，她在田馥身上闻到过。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夏夜，粉紫色的使君子花架后面，高大的人影扣着女孩洁白手腕把她按在墙上。 “你好坏……” 那一声如泣似诉的呢喃，敲碎了小叶的心，就算如今拼凑成堆，有一部分仍然下落不明。 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朱宁走上前一步：“小叶，你病了？你脸色很难看。” “我、我没事。”小叶摇着头，后退。 随着她后退，朱宁步步上前：“这里聊天不方便，让我陪你出去慢慢说。”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很自然地反手想要关上房门。苏小叶眼疾手快，从他腋下伸手，门夹住了她手腕，没关上。她痛得直飚眼泪。 朱宁高声说：“小叶，你到底怎么啦？！” 苏小叶收回手，手剧痛，心也是，她问朱宁：“屋里还有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办公室，当然只有我自己！” “我闻到香水味了，房间里还有别人。让我进去看看！” 小叶一矮身，从朱宁腋下穿过，正要推门，办公室门自己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裙的端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那女人裙子最上面两颗纽扣还没来得及扣上，牛乳似的胸脯上两枚鲜红草莓。苏小叶视线模糊，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唯一印象是她嘴唇臌胀，涂了牛血色的口红，像一颗饱满车厘子。 她从此再也不吃车厘子。 女人翕动着车厘子唇：“男人最怕遇到你这种女人，刨根问底，追到办公室来，还有没有点自由了？” “你……”苏小叶气极反笑，“怪我咯？” “你对朱宁太不公平，太过忽略。” 苏小叶狠狠转头，含泪看着朱宁。男人满脸愧疚，抓着头发说：“你天天加班，工作凌驾我之上。我背负了巨额任务无法完成，压力山大，唯有她愿意听我诉苦。” 苏小叶颤声道：“所以，你选择了她？” 朱宁侧身滑入两个女人中间，把那黑裙女人关在办公室里，低声说：“我只和她逢场作戏，我真心爱你。小叶。” 苏小叶恶心了。 “我想我不配承受你的爱情！” 小叶想走，朱宁不让。小叶咬咬牙，反手甩了朱宁一耳光。 这一下打得又快又重，朱宁被打懵了，趁着他发愣，苏小叶转身离开银行。 她上了车子，一脚把油门狠狠踩到底，车子炮弹一样开出马路，险象环生。 朱宁不断打电话来，吵得她心烦意乱。在一次狠狠别到公交车前面时，求生意识渐渐回归，小叶还不想自己成为第二天社会版的主角，特别是以死尸形象出现那种。 这时到了岩前湖边，她靠边停下车子，拿起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认认真真挂掉朱宁电话，仔仔细细把他的电话号码、微信等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世界清静了。 心里……心里还是乱得慌。 苏小叶下了车，走到湖边，凭栏远眺。 青莲湖湖面宽阔无波，冬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晚上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如今安详无比地依偎着象山。小叶想起自己16岁那年看的《千与千寻》，晚间的油屋澡堂在夜色下灯火迷离，到故事最后，导演妙笔一挥，揭示出白日油屋，原来浓妆艳抹下是张优雅宜人的面孔。 千寻和白龙挥手告别的那一幕哄了苏小叶不少眼泪，想来还是青春的热泪廉价好赚，哪里像现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眼睛还是干干的。 “泼辣！”一声响动吸引了沉思中的苏小叶，她看过去，是几尾游鱼在追逐浮在水面上的塑料袋。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小叶心想着，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去够那塑料袋。 差一点点……一点点…… 她努力伸长手，半边身子探出栏杆。 “不要！” 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苏小叶被吼得刹那失神，紧接着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她凌空飞起，向后猛摔。和抱着她的那男人一起滚落在地上。 非礼！苏小叶第一个反应！ 但看清楚身下的人是顾以谦，立刻生生忍住跑到唇边那“非礼”俩字。 顾以谦双手还紧紧圈着她腰，说：“小叶，千万不要想不开！有事慢慢说！” 苏小叶傻眼，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想不开？” “难道你不是想要跳湖？” “你疯了，你忘记我初中女子蛙泳比赛还拿了奖？” 顾以谦转念一想，嘿嘿傻笑两声。 苏小叶怒：“还不放开我！” 已经有好几个过路的大妈用诡异不屑的眼神扫向这边了…… 顾以谦放开她，苏小叶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疼死我了，你从哪儿跑出来的啊？” “我是特意出来找你的。阿铮说你没评上优秀村官，心情不好。我担心你，就请了假出来找你。我知道你从小喜欢在湖边散心，所以一路沿着湖边寻摸过来的。” 原来是陆铮那小子出卖了她！ 顾以谦说：“来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苏小叶犹豫了一下，走到湖畔绿道长椅上坐下。 第135章 失意人遇到失意事(2) 像中学时候无数次做过那样，顾以谦在她身边坐下。 他温言相劝：“小叶，有些事情你不要太看重了。只是个虚名而已。” 小叶暴躁道：“你又不是我，你知道那东西对我不重要？” “今年不行，不是还有明年嘛。”顾以谦说，“没有必要搞到自己这么不开心啊。” “那你觉得我比林胭差吗？” 小叶说话很冲。 顾以谦一怔，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是。你比她能干多了。” “对吧，就算你是外人也这样觉得吧？那么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我又不是圣人，我不缺钱，我就想要他们认可我。为什么这样都不行？” “小叶，你钻牛角尖了。” 小叶捂着脸痛哭失声，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我怎么钻牛角尖啦？” “你其实还拥有很多他们没有的东西啊。比如说……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父母？家庭？钱？还是男人？”小叶惨笑，“对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在办公室捉奸在床，朱宁竟然在上班时间偷腥，难怪之前没有任何破绽。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惨声大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顾以谦变色：“朱宁？！” “不是他还能有谁！” 苏小叶突然一阵恶心，扶着大树呕吐起来。顾以谦拍着她背脊，嘴贱得很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才怀孕，你全家都怀孕！我特么是肠胃不好反酸！” 再隐私的问题，顾以谦也问不出口。 他去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苏小叶，苏小叶漱了口，返回长椅上坐下，整个人葛优瘫，被掏空了。 “啧啧啧，就算现在你不喜欢我了，也注意点形象啊。” 苏小叶连挣扎一下的热情都没有，懒洋洋道：“你知道？” “我感觉得出来。”顾以谦惆怅，“好伤感的。” “你已婚了。注意身份。” “小叶。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如果你之前愿意听我说的话，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苏小叶眼睛半闭，冬天阳光照在脸上好舒服……好像睡着……然后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顾以谦的说话忽悠忽悠飘入耳中：“如果是朱宁做出那种事，完全不出奇。 苏小叶蓦地瞪大眼睛：“原来你们都知道？！” “他鸭名远扬。”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顾以谦嗫嚅起来。 苏小叶翻出手机，打电话给卢安，电话那边传来忙音。她改发微信，出现红色感叹号，她被卢安拉黑了。 “卢安自己也是花蝴蝶，是朱宁的助攻。你们练球，是不是都找卢安一起？从来没有其他同事在场？” 小叶脸色灰败。 “你被他骗了。所有情节都是安排好的。” 小叶闭上眼睛，一切历历在目。一次一次约会，耐心地等待她答应，还有羽毛球球场那高光时刻…… “可是，我阿姨和他妈妈还是老同学。” “妈妈肯定会维护儿子。你阿姨要维护你，难道还从香港跑回来打上朱家去？再说，男未婚女未嫁，如果朱宁说和平分手，你除了被人耻笑一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叶背脊哇凉哇凉的，四肢麻木。 顾以谦又重复问那个问题，“你真的没有怀孕？！” 苏小叶怒极，大声说：“要不要现在去医院出个验身报告给你看看？！” “那倒不用。”顾以谦语气恭敬，“我对你刮目相看，苏小叶。” “是你们思想太龌龊！” “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为你感到庆幸，你毫无损失。” “我投入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精力和感情，那不叫损失？！” “总比失财又失色要强。”顾以谦说，“走吧，吹了半天风，我都冷透了。天大的事情吃一顿就好了，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牛杂煲。” “你不用回家陪老婆？” “陪老婆也得有正常交往吧？嗯？” 苏小叶还想要说什么，顾以谦怕她想多，主动叫了陆铮陆锐兄弟两个出来。在熙熙攘攘的犇犇牛庄坐下，四人正好一桌，顾以谦凑到她耳边低语：“这样就没有顾虑了吧？” 嗯，确实没有顾虑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几个朋友陪着，是治愈良药。 苏小叶化悲愤为食量，一煲牛杂吃掉三分之二，男人们只好吃青菜白饭果腹。 一条狗子蹲在他们脚边，拖着舌头盯了半天。小叶把牛肉扔到狗子面前，狗子三两口吞下肚，又看着小叶。小叶挥着筷子：“去去去，没有了！” 狗子耷头耷尾的走了，陆铮指着它的背影说：“师姐，那条狗好像你哦。” 苏小叶一杯子甩过去：“滚！” “师姐，既然不开心，就把自己放空一下吧。我介绍个好节目给你，岳志兰家在包裹蒸，你索性去小住两天，换换环境。我们周末就过去哈皮，顺便接你回来。” 这个主意……听着很不错？ …… 早在两天前，岳志兰就休年假回家了。苏小叶发现，乡镇地方年味儿很重，竟然可以用回家过年这种理由光明正大的休假。 这种事要搁在以前，她在省城里上班那会儿，想都不敢想。 还记得第一年工作的时候，她还是个负责管理赠品的小小员工。那时候除夕还不是法定假期，苏振堂死活催她回家，小叶把心一横准备请事假。拿着请假条磨磨蹭蹭挨到总监办公室门口，还没说出口，总监劈头对她说：“小叶你来得正好，仓库那边三个人休假回家了。你负责把赠品送到万达一号店、二号店、阳光广场、城市广场、永安广场这五个专柜去吧！” 除夕那天，苏小叶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跑遍了省城五个大商场，把春节活动赠品雨伞一箱箱扛进专柜里。下午三点才挤上了回z市的大巴。等她回到家时，叶红荔都把团年饭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了…… 哼哼，如今她也学乖了，让自己放松放松！ 第136章 这个叫茨菇的男人(1) 岳志兰老家在离z市市区西边一个小时车程的安县底下的小山村里，村子名叫大根村。 苏小叶还不敢独自开车上高速，坐了大巴前往。 一路上朱宁还在打电话，到她在大根村口下车时，她索性把他的电话号码拉黑了。岳志兰家常打扮，站在村口等她。小叶见她鼻尖被风吹得通红，感动道：“小兰，我来打扰你了。” “说什么见外的话啊。我巴不得有人来给我作伴呢！走，我带你到我家去！” 岳志兰在前面带路，苏小叶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她身后，沿路两旁都是萝卜田，透过绿油油的萝卜缨子，看到底下的萝卜长得极壮，一个一个胖乎乎的几乎要破土而出。 “我们这里特产就是这个，现在正是制作萝卜干的季节，到时候回去时我给你带一点。” “好啊。” 岳志兰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来，说：“糟糕，我忘记我要去我舅妈家拿猪肉了。要是被我爹知道我耽误了正事，得唠叨半天。” “那你去忙你的吧！”小叶连忙说。 岳志兰摇摇头：“不用。我打个电话叫茨菇帮我送来就行了。” 茨菇？ 还没来得及细问，岳志兰家里就到了。 和很多南方农村一样，岳志兰家独门独院，进门是院子，对着不锈钢铁门，是依墙挖的半月形水池，里面养的是要吃的鱼。池角吊着一个粉色塑料垃圾筐，这个筐里如今装的可不是垃圾，而是养了一些泥鳅。 院子西边是主人的房子，两层高，在大根村只能算一般般。东边是厨房和洗手间，厨房极大，既有煤气灶，也有柴火灶。 岳志兰见小叶东张西望，不住打量，低声说：“地方浅窄，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这个地方，很好！” 半个小时后，她们开始在客厅享用热腾腾的大红袍，外面传来摩托车声。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骑着一辆五羊本田男装摩托到了门口，不锈钢铁架左右挂满了三指宽的肥肉。 “岳志兰，你的猪肉！” “死人茨菇，你才猪肉，你全身都是猪肉！”岳志兰尖声叫骂着，跑出去把猪肉一挂挂的取下来。苏小叶跟在她身后瞧热闹，茨菇取下头盔，她看见一头向四面八方肆意生长的头发和一张英伟的面孔。 茨菇隔着岳志兰，目光落在苏小叶身上：“你有客人？怎么不介绍一下？” 岳志兰拉着小叶说：“我同事，苏小叶。来这儿玩的。” 茨菇脱下骑士手套，对小叶伸手：“我叫谭赐福。” 嗯，赐福，茨菇。 没想到二十斤猪肉会那么沉重，而且滑腻腻不留手，难以搬动。谭赐福帮她们把猪肉搬到厨房里。岳志兰说：“茨菇，我们的柴还没有劈好，你能帮忙吗？” 劈柴，靠，苏小叶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她想起来，要煮裹蒸确实必须用柴火。 谭赐福说：“我现在要去村长家里帮他们修电脑。下午再过来吧。” 岳志兰说：“那么约好了啊，下午三点我在家里等你。” “好。” 突突突，谭赐福开着五羊本田走远了，苏小叶看着他的背影说：“他真是个好人。” “对，新世纪好男人典范。”岳志兰并不放在心上，“就是无聊了点。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堂堂大男人天天躲在家里看动画片。” “动画片？” “可不是！就是那种眼大得占了半边脸头发五颜六色身材像纸片的动画片。” “也就是个宅男啰。” “嗯嗯，小叶，我们别说他了。来，我带你去抓鱼，咱们中午吃全鱼宴。” 苏小叶顿时来了兴致：“好！” 自从下乡之后，她吃过很多鲜味河鱼，但怎么抓鱼还没见过呢！ 岳志兰换上水鞋和厚塑料布围裙，走到自家承包的鱼塘里。只见约莫一亩见方的鱼塘里，水面平静。鱼塘东边一个木平台伸出去，用几根长竹竿搭起了一个苏小叶叫不出名字的支架，吊着一个渔网。 一个中年妇人带着斗笠在池塘边割草，镰刀利落上下，银光挥舞，她把打下的草一抱一抱扔进水里。 “妈！鱼好了吗？”岳志兰对那妇人喊。 妇人说：“在网里。你自己挑吧！” 岳志兰听了，走到平台上，用力拉起渔网。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苏小叶看见好几条银光闪闪的大草鱼躺在抄网底下。 “小叶，来帮忙！” 苏小叶结束围观，跑过去，用抄网抄起一条五六斤重的草鱼。 那鱼力气好大，离了水还在平台上跳个不停。岳志兰把它装在桶里，笑道：“那么凶，吃了你！” 岳志兰做饭手艺一般般，甚至还比不上苏小叶，但她有个厨神妈妈。岳妈妈打完草回来，杀鱼、片骨、一气呵成。 午饭是滑炒鱼片、炸鱼骨头、鱼头酸笋豆腐汤、冬瓜干蒸鱼尾、豆豉紫苏蒜头炆鱼划。 前面三道菜还算常见，这冬瓜干蒸鱼尾和豆豉蒜头炆鱼划，可是别处吃不到的。冬瓜干是岳妈妈新晒，除了有冬瓜的香味之外，还增添了咬劲。 鱼划，就是鱼划水的腹鳍，是鱼身上活动最多的部分，特别嫩滑。也就是养够了日子的大草鱼才有足够做一盆菜的鱼划。 苏小叶连吃两大碗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好吃！真好吃！” “小叶你真能吃……”岳志兰才趴了大半碗饭，目瞪口呆，“快比得上辉仔了。” 苏长辉同学，在某次下乡之后，曾经创下吃掉38碟回转寿司的记录。事后摸着肚皮说只有八分饱…… 苏小叶伸伸舌头：“天天下乡，消耗大。城建的人都能吃。”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岳妈妈给苏小叶添汤，“吃完饭之后还有我们自家种的杨桃和砂糖桔。” “我这几天会长胖好多……” 言若有憾，实则喜之。 岳志兰说：“你以为，吃了我家的饭就得帮我家干活。明天开始包裹蒸了。” 下午三点，谭赐福准时来到。岳妈妈早就把粗大木柴堆在厨房门口， 谭赐福在院子中间摆开架势，劈起柴来。 第137章 这个叫茨菇的男人(2) 这还是苏小叶第一次见到劈柴呢，看得呆了。 阳光下，谭赐福只穿一件单衣，抡起斧子，自半空中划出半道圆弧。斧子落处，比苏小叶大腿还粗的荔枝木应声分开两半。谭赐福再劈两次，荔枝木变得大小适中。 她索性搬了个椅子坐在屋檐下，尽情用眼睛吃豆腐。 过一会儿，岳志兰打扮齐整走出来，对小叶说：“小叶，麻烦你帮我看看门。我要去一趟我外婆家。” “好的，你放心交给我好了。” 岳志兰又对谭赐福打个招呼，就出了门。 谭赐福不停歇地做了一个小时，把柴劈得七七八八，苏小叶拿出自己带来的糖果分给他吃。 谭赐福接过，发现是进口巧克力：“这个很贵吧？” “还好，再贵的东西吃进肚子里还不都是一样。”小叶说，“你消耗了好多体力，需要这个补充热量。” 谭赐福擦擦汗，披上外套，坐在屋檐下把一整块巧克力吃光。 “你是小兰的同事？” “是。这次过来玩玩。” “在单位里上班是不是很舒服？朝九晚五……旱涝保收……” 朝九晚五？已经007好久的苏小叶下意识要反驳，但看到谭赐福一脸向往的神情，守住了。她笑了笑，说：“你想知道的话，自己考一个试试看不就行了？” “我只有高中学历，没有资格考。” 她觉得很惊讶，谭赐福看起来一表人才，像块读书料子：“那你现在做哪一行？” “在z市某公司办公室打杂。” “男生做那种水磨工夫没前途，现在提升学历有很多种办法，你可以试一下。趁着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到时候老了后悔。” “你说得有道理。” 闲聊半天也不见岳志兰回来，苏小叶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对了，辛苦你了……” 她开始摸口袋，谭赐福连忙双手往外推：“不要。我这是帮邻居的忙，不用给钱的。” 苏小叶一怔，没想到谭赐福远远比他外表看起来机灵，反倒有些惭愧。 她说：“那怎么好意思，要不带些糖果回家给小孩子吃吧？” 她把没开封的5磅装进口巧克力塞给谭赐福，谭赐福十分推让：“不用了，我家就我自己。没有小孩子。” “你家就你自己？”苏小叶愕然。 谭赐福无意中泄露秘密，满脸通红，手脚不知往哪儿放。苏小叶突然听见墙外一声微弱呻吟。她警觉起来：“有人！” 谭赐福灵活地跃上墙头，往墙外一看，落地的同时脸色骤变：“有人在巷子里摔倒了！我们去看看！” 苏小叶不敢怠慢，跟着谭赐福身后跑出去。 墙后的小巷子里，倒着一个年轻女孩，肌肤晶莹，稚气未脱，看起来不超过20岁。女孩躺在地上，两片嘴唇纸白，一走近，扑面而来浓重血腥味。 “她的裤子红了！”苏小叶说。 “是岳老三家的悦悦！”谭赐福脱下外套，裹起女孩打横抱起：“要去卫生室。” 女孩名叫岳悦，多么美丽的名字，却遭遇了生命危险。 苏小叶看了看那鲜血殷红颜色，摇头：“不，别去卫生室。直接去镇医院或者县医院。快！” 谭赐福一怔，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但他看了看苏小叶坚定眼神，立刻决定听她的话：“好。我开车，你扶着她坐后面。” 苏小叶扶着岳悦坐在谭赐福身后，一路上岳悦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谭赐福毫不在意自己摩托车后座被弄脏。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岳悦不住向下滑，小叶两手穿过她腋下环抱着，等20分钟送到县医院之后，几乎累到虚脱。 医生护士见摩托车送来一个血人，赶紧抬来担架床，把岳悦送进手术室。 过一会儿，医生走出来问：“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苏小叶傻眼，谭赐福说：“我是她哥哥。” “病人上星期做了人流手术，手术不成功导致大出血。现在需要再次清宫，你来给她签字。” 谭赐福张大了嘴巴，医生似乎猜出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份轻蔑厌恶。 苏小叶拦住谭赐福，说：“你不能签。赶紧通知她父母来。” 谭赐福哦的一声。 苏小叶说：“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事关一个少女的名誉。 谭赐福又“哦”的一声。 医生不断催促：“快点，时间不等人！” “医生，麻烦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挽救病人生命要紧，还有请尽量保留她做母亲的权力。”苏小叶恳切地说，“她父母很快就到！” 大概医生也被他们这一对搞糊涂了，她一开始以为谭赐福是岳悦男朋友，然而男朋友陪女朋友来做这种手术，绝对没有另一个女人在场的缘故。何况那女人看起来并非病人姐姐之类。 听见苏小叶这样说，医生冷冷道：“好吧。” 手术到一半，岳悦母亲一脸苍白地赶来。 她不认识苏小叶，警惕万分地盯了她一眼，然后扑到谭赐福身上：“茨菇，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家悦悦的小命都没了！” “伯母，先别激动。你还需要办手续，来，我带你去。” 谭赐福细心地带领岳悦母亲找医生签字，医生解释了一连串并发症，那读书不多的中年妇人六神无主，全靠谭赐福在旁边耐心解释。 兵荒马乱的一个小时过去了。 岳悦手术成功，保住了将来做妈妈的权利，医生千叮万嘱，以后切记不能进路边黑诊所。岳悦那时已经恢复了意识，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进去。 谭赐福和苏小叶站在走廊上等候。苏小叶说：“你的摩托车后座脏了，回去得清洗干净，不然血迹干了会很臭。” “那些都是小事，能救人就好。” “谭赐福，你今天积了一件大功德。” “你也是。” 岳悦妈妈红着眼走出来：“茨菇，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 “我和她爸都在工地干活，没多少时间陪她。一心想着在零花钱方面不能亏欠……谁知道却……” 反正，太阳底下无新事，类似的家庭各个村里都不少。 岳悦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往谭赐福口袋里塞。 第138章 保守秘密真难(1) “不行，阿姨，不行！” 谭赐福慌得直躲，苏小叶在旁边帮腔：“收下吧，你值得的。” 谭赐福才不情愿地收下了。 苏小叶也有一个红包，她爽快收下，对岳悦妈妈说：“谢谢阿姨。那么我们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岳悦。” 岳悦妈妈问她：“小姐姐你看起来很面生，是茨菇女朋友吗？” “我是外地人过来玩儿的，过些日子就回去了。” 岳悦妈妈看起来放下一块大石。 走出医院，谭赐福抱怨：“帮人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收她的红包？！” “你以为这是红包吗？这是封口费！” 谭赐福大吃一惊：“封口费？！靠，这不是侮辱我么，难道我会乱说？” “我相信你不会乱说，你也对自己有信心，但对他们来说可不一定了。” “这也太信不过我为人了。” “也不能说信不过，人家表示谢意，你也可以坦然接受嘛。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谭赐福打开红包，里面20张百元大钞。 “这么多。”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五羊本田摩托车后座血迹干了，散发刺鼻味道，谭赐福找来一块湿抹布用力来回擦，擦得干干净净才说：“可以坐了。” 苏小叶回到村里，离岳志兰家还有几十米时说：“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 谭赐福停车让她下来，见她鼻尖和脸蛋被冻得通红，说：“对不起，坐摩托车后面太冷了。”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苏小叶笑了笑，把头盔拿下来还给谭赐福，“回见。” 回到岳家，岳志兰已回来了，追问苏小叶去向：“小叶，我回到家不见你人，你跑哪儿去了？” “谭赐福带我在村周围转了转。” “哇靠，你们两个不会这么快对上眼吧！可怜的朱宁，被无情三振出局。” “不要提那个花心大萝卜好吗。” “好吧，不提了。我们赶紧吃饭，吃完饭洗苳叶。阴干一晚上明天开工。” 苳叶又长又大，一张一张叠在一起，用流水清洗干净。还要略为煮过，放在通风处阴干。岳志兰妈妈把选好的粒粒饱满绿豆泡在水里，又开始用五香腌五花肉。 种种准备工作，琐碎无比，由此可知做一个美味可口的裹蒸实在不容易。 苏小叶反而觉得这些工作劳力不劳心，乐在其中。 三个女人干到晚上10点多，在岳妈妈号令下收了工。 第二天一早，家里刷刷来了十个八个大姐大嫂大妈大娘，原来包裹蒸需要这么多人。 “到时候用汽油桶煮一桶，煮好之后各家分。是一种合作。”岳志兰这样告诉苏小叶。 苏小叶连连点头：“劳动人民的智慧。” 岳志兰取过一顶尖顶兜里，摆放在双膝中间：“大学者，先别发感慨了。来，会不会包裹蒸？” “你觉得我会不会包裹蒸？” “就知道你不会，跟着我来做吧。” 裹蒸是z市传统年节食品，一个足有半斤重，呈金字塔形，里面馅料丰富。苏小叶从读书时就喜欢吃这个，糯米香夹着豆香，回味无穷。但吃了二十多年裹蒸，时至今日，才知道包裹蒸是个技术活。 岳志兰用三张苳叶做底，依次放入糯米、绿豆、五花肉、半个咸蛋黄，再用糯米绿豆铺底，盖上苳叶，用干水草三两下，扎出一个结结实实的裹蒸来。 苏小叶很认真地学，扎出一个，东歪西倒。她用食指中指吊起那裹蒸在面前转来转去的研究：“怎么我包的就不像金字塔呢？” 话音未落，“哗啦”，她的杰作穿了底，糯米绿豆洒了一地。 岳志兰：“浪费。” 干活的时候也是扯闲话的时候。 有个大妈说：“快过年了，岳老三家里的悦悦却摔断了腿，要在家里养伤。你说晦气不晦气！” 另一个大妈说：“财多身子弱，怕不是夫妻两个承包工程赚得黑心钱太多应在女儿身上。” 头一个大妈说：“听说岳悦就在这儿后院摔断腿，小兰，你还知道点什么吗？” 岳志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们也不熟。” 苏小叶被分配绑水草，低头专心干活儿，大气不敢喘。 越帮越忙，闹到晚上，一百只裹蒸包好了。 谭赐福来帮忙搭灶。看到阵列似的胖胖裹蒸，很喜悦：“小叶，这里面有你的份儿吗？” 苏小叶胸脯一挺：“怎么没有，水草结是我打的！” 谭赐福：“……” 岳志兰：“……” 他们不约而同讨论起今年的荔枝木柴火质量来。苏小叶气红了脸：“喂！我成功了两个呢！只要不漏糯米就是成功！” “今年的荔枝木很好，耐烧，晒得够干。” “猪肉也很不错，闻着就觉得香。” 苏小叶被冷落到一边，迎风石化。 …… 裹蒸要用柴火烧煮12个小时，才熟透好吃。 通宵守夜的活儿由谭赐福来做，苏小叶看到大家都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替谭赐福感到不公平：“小兰，你们不能因为人家老好人就老使唤他啊。” “你知道什么。他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我们一开始也要给钱他，他坚决不要的。” 小叶大吃一惊：“什么！孤儿……” 她不由得向院子里多看一眼，谭赐福坐在屋檐下，裹紧了岳志兰老爹给他的军大衣，帽檐压得低低地，露出尖尖的下巴来。他肌肉线条紧绷，皮肤状态正好，很年轻。 “反正他很可怜的。对了，那天你们去兜风，去什么地方了？好像就是那天岳悦出事的吧？你们有看到什么没有？” 苏小叶垂下眼睑，若无其事地说：“我出去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谁是岳悦？” 岳志兰说：“唉，可惜了，要是那天我不出去就好了，错过一场好戏。” 苏小叶一身冷汗，借口洗澡，走开了。 搓了满手泡泡揉着头发，苏小叶心想：“原来保守一个秘密这么难。” 等洗完澡出来，她已把岳悦彻底抛到脑后去。 只有忘记一个人，才能彻底保守这个人的秘密。 …… 第139章 保守秘密真难(2)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苏小叶第一件事就是看院子里。 柴火被看管得很好，烧得很旺。院墙的一面已经被熏黑了，滚滚白烟混着木柴燃烧的气味，为清晨湿漉漉的空气增添几分烟熏火燎的味道。 岳妈妈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粥，炒了腌黄瓜肉丝和豆角干，再加一碟油菜。五个人围在厨房里吃早饭。 谭赐福眼底下挂了两个黑眼圈，到底还年轻，精神还好。 苏小叶说：“这样还要煮多久？” 岳妈妈说：“到中午就差不多了。” “我中午还有别的同事来。”岳志兰说，“到时候你们一人拿两个回去。” 苏小叶弯弯眼睛：“好啊。” 谭赐福专心吃早饭，恍若不闻。他不八卦、不多事、守口如瓶，苏小叶很欣赏这种性格。 吃过饭，谭赐福回去睡觉，苏小叶说：“我送你吧。” “不客气。”谭赐福推辞着，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大呵欠。 苏小叶抿嘴一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要是在路边睡着可麻烦了。” 大家都笑起来，谭赐福也笑了，他没有再拒绝小叶的好意。 他没有开五羊本田过来，两个人沿着村道溜溜达达。大根村沿着山边分布。他们拾级而上，到了半山腰一栋三层楼的屋子里。 谭赐福是个孤儿……呵，搞不好还是村里的低保户。 他住的地方会是怎么样呢？会不会好像她之前见过的那些贫困户那样，住在没有粉刷的破瓦房里，红砖裸露突出，北风吹来，万箭刺骨？ 眼前出现一个院子，青灰砖砌围墙，里面的两层楼占地面积200多平方米，建筑粉白，黑色小马头墙。 直到谭赐福伸出拇指打开指纹锁，“滴滴”一响，铁门自动向旁边滑开。苏小叶眼睛还定格在房子上：“……” 谭赐福说：“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是一些钱。我高中毕业之后没事做，把房子重新设计和翻修了。” 好吧，刻板印象真不要得。 原来谭赐福是家里有矿那种孤儿。 谭赐福并没有请苏小叶内进参观的意思，苏小叶挥手跟他告别：“再见，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你。” 沿着山路溜溜达达下来，吃下去的早饭很快消化，苏小叶满怀期待中午要吃好吃的。谁知道来到岳志兰家门口，陆铮他们大部队已经到了。 她穿着肥大宽腿裤，脚上同样肥大的雪地靴，外面罩着耐脏纯黑羽绒服，头发乱糟糟扎在脑后，邋遢得难以形容。一众男生异口同声：“噫——” 唐泽深从院子里探出头来，吓一大跳：“小叶，你怎么变成村姑了！” “舒服嘛。”小叶毫不在意，带路，“来，我带大家参观下。” 岳志兰父母没有接待过这么多的女儿同事，搓着手局促不安。苏小叶越殂代疱，带着他们屋里屋外转了两圈，一群人好像鬼子进村，吵吵嚷嚷要吃新鲜山水塘养大草鱼，簇拥着岳志兰杀向鱼塘。 唐泽深摆出总指挥架势来，比比划划：“清泉、小兰去抓鱼。阿铮，割青菜、拔萝卜。还有你，小叶，那边的鸡不错，赶紧去买一只来！” 过一会儿又叫：“不对，有没有基围虾？” 年轻人把东西收拾好了，唐泽深站在灶旁挽袖子：“今天让我露一手，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海空一锅鲜！” 一整只鸡用盐、酱油、糖和淀粉略腌，油锅炒香了大量辣椒大葱蒜片，唐泽深抡圆了胳膊，大力翻炒鸡肉，待变色后快速洒入一杯烈酒。 哄的一下，火焰特空而起。唐泽深飞快地放入鱼块，盖上锅盖，和鸡同炖。 过了20分钟，肉香、鱼香在锅中窜出。 “老大好手艺！” “深藏不露啊！” 唐泽深连锅端上桌，掀开锅盖，只见里面浓油赤酱的一锅，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 巫清泉欢呼：“食神到！” 一筷子正要叉下去，唐泽深打掉他：“等等，还有客人没到！” “谁？” “应该也快来了。”唐泽深看看手腕上的天梭表，“他说还有点事，所以晚点过来的。” “到底是谁啊！真的好心急！”巫清泉跺脚傲娇脸。 苏小叶耳朵突然竖起，这个动作全出自自然反应，违背理智，她自己反手扯了扯耳朵，耳尖依然朝着外墙。有车声接近…… 她抬起头，看到一只大手推开门，那手很白，骨节粗壮。 她知道是谁了。 唐棣威推门进来，有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是岳志兰家里吗？” 他和苏小叶视线相对，喉结滑动，抿紧了嘴唇。 苏小叶转看脸。 岳志兰高声说：“来了！在这里，都等着你来开饭呢！” 陆铮、巫清泉说：“原来是要等唐大哥啊！应该的应该的！” 不知道为什么唐棣威去到哪里，都很有大哥的范儿，天然成为焦点似的。唐棣威走进来，说：“怎么只有你们？你爸妈呢？” “他们去我叔叔家吃去了，受不了你们吵！”岳志兰摆出碗筷，“来，开吃吧。大家都饿了。” 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很热闹。 苏小叶喝得尤其多，一杯接着一杯，十分豪爽。 “小叶别喝那么多，等会儿还得开两个小时车回宁县呢。”唐泽深缴了她的酒杯。 岳志兰十分挽留：“喝多了就都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早上我带大家去捞水库鱼。” “也行。”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岳志兰去开门，进来的是岳悦。她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请问苏小叶姐姐在吗？” 苏小叶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岳悦放下那东西，“我先走了。” 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苏长辉打开袋子，提出一只热乎乎还烫手的卤鹅，他掂量了一下：“好重，怕有五斤多！” “足日子的好鹅！”唐泽深(ˉ﹃ˉ)，自作主张，“辉仔，快去斩件，斩一半来下酒！” 唐棣威问：“为什么好端端有人送鹅给小叶？” 岳志兰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苏小叶一眼。 小叶横卧在沙发上，发出均匀睡熟的呼吸声。 第140章 当了一回东郭先生(1) 小叶睡到晚上十点才醒，喉咙干渴，头痛眼赤。她起身去找水喝，身后传来岳志兰的声音：“是你吧？” “什么是我？” “我听说，岳悦不是摔断腿，是流产了。是你送她去医院的吧？”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苏小叶平静地矢口否认。 “我在这里从小学到高中，男同学里有一半过了岳悦手。她是婊砸。” “我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些。” 苏小叶摇头，眼神坦诚。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送卤鹅给你？” “人家是借花献佛，断了腿不能吃发物，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吧？” 看表情，岳志兰是不信的。但，小叶话说完了，信不信由她。她坦然地把杯中水一口气喝干，继续回去睡觉。 她没想到第二天谭赐福会来找她，而且还当着一众熟人面前，直接对她勾勾手指：“苏小叶，过来。” 巫清泉和辉仔起哄：“师姐好桃花运，空窗不到一星期又有人追了！” 苏小叶恶狠狠让他们闭嘴，自己来到门口。 一道锐利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她用眼角余光看过去，唐棣威和肥深抽烟、聊天中。 “你来找我有事吗？” 谭赐福说：“你收了卤鹅吗？” “是的。我同事代收的，我那时候喝醉了。” “他们没有多问？” “打死我也不说就是了。” 谭赐福弯弯眼睛：“嗯，你做得很好。不过我有麻烦了。” “怎么说？” “岳悦的父母找到我，说我是胎儿经手人。我需要你帮我澄清。” 苏小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扶老奶奶过马路被讹也就算了，这种事也能被讹？！过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你矢口否认不就行了？” “我已经否认了。可我单身，年轻，无亲无故，他们意思是让我接盘。苏小叶，你可不可以假装是我女朋友，帮我渡过难关？” “这……”苏小叶踌躇，这个请求很难应允，他们才认识三天。 谭赐福说：“算了，我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不好让你为难。” 他转身要走，不知是不是受到打击的缘故，垂着头，两边肩膀高高耸起。 苏小叶心一软，喊道：“别这样，我帮你就是了！” “小叶，你果然是好心人。”谭赐福回头对她一笑。 送走谭赐福，唐棣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这人是谁？” “新朋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唐棣威竟学会了用古龙水……柏树和广藿香，这个香味苏小叶认得，是loewe“事后清晨”男版香水。 ……很衬老唐的一款味道。 她没有说话，高冷态度让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她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她要进门，他只好让开。 “交朋友要谨慎些。”他轻声说。 “我一向很谨慎。” 语气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和田馥分手了。” 苏小叶应声停下脚步，一股雀跃在她心头升起，咦？她不应该这样想的，但确实就是这样了。她拼命把上翘的嘴角往下撇，她提醒自己，：“我应该感到惋惜。” 嘴里说：“为什么呢？多好的女孩子啊……” “她接受不了我，还有我的那些家人。”唐棣威看起来很难过，“前几天我出了一趟门，回来她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苏小叶回转身，她没有说话，但大眼睛里爱怜横溢。 唐棣威微笑，他的笑容让她心碎。 小叶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才发现他的脖子后面竟有一个可疑的圆形伤疤，看起来很像弹孔。她不动声色地偏离一个角度，改为拍他肩膀：“你很好，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我有那么好吗？” “真的，你又高又帅，又有男人味。而且十分靠得住，以前合租的时候常常照顾我，我觉得很感动的。” 唐棣威脸红了，1米78的魁伟男人，在听见人夸的时候竟还会脸红。苏小叶眯着眼睛笑，他说：“小叶，我想……” 身后传来岳悦妈妈的声音：“苏小叶，你和谭赐福在拍拖吗？！” 苏小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唐棣威闪身到她前面，硬生生替她受下了岳悦妈妈一记扫帚。 里面喝茶聊天的众人被惊动了，一涌而出，把张牙舞爪的岳悦妈妈拉开。岳悦妈妈手一松，把扫帚扔在地上，自己扯松了头发，开始呼天抢地：“你个贱三，你不得好死！” 苏小叶吓一大跳，下意识躲在唐棣威身后。 唐棣威皱眉：“大婶，有话好好说。” “臭男人滚一边去，让这狐狸精出来跟我说话！” 岳悦妈妈矛头直指苏小叶。 好在，紧接着，岳老三和谭赐福一前一后赶到，岳老三指着苏小叶鼻子：“茨菇，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要我女儿？！” 苏小叶尖叫：“我什么都不知道！” 谭赐福愁苦脸：“怎么我说你们就不听呢？！” 大家都一脸懵逼。 岳志兰反应最快：“喂，你们不要乱逼逼。苏小叶是我同事，之前从没有到过我们村，她和茨菇认识不到三天，怎么可能当小三？！” 她气势如虹，叉着腰站在当街，岳悦妈妈被她压倒三分，还不服气：“那谭茨菇又说他已经和小叶是男女朋友关系？！把我女儿给甩了？！” “你女儿那么多男朋友，鬼知道谁抛弃谁，等等，你说谭茨菇和岳悦有一腿？”岳志兰瞪大眼睛。 岳悦妈妈说：“可不是！” 谭赐福嗫嚅：“不，我才没有。” 岳悦小手却蛇一样卷上去：“茨菇哥，别不理我。” 岳志兰眼睛停留在谭赐福脸上足足两分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是非，总之和小叶绝对没有关系，别乱冤枉好人！小叶在我们单位有头有脸的，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咱们大根村！” 岳悦妈妈见一屋人在这里，看他们衣着气场，再想起门口停了三部小汽车，怯了。缩着脖子往后走，嘴里说：“没有就没有。赐福，你回去好好跟我们商量，怎么娶我女儿。反正我是不会看着你吃光抹净就跑路……” 第141章 当了一回东郭先生(2) “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见她自己摔倒在后巷做好心把她送去医院而已！”谭赐福哀叫，“你们不能这样蛮不讲理！” 岳老三说：“如果不是你经手你会那么好心？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说你那天跑前跑后可殷勤了！我们岳家绝不能让女儿吃亏！” 岳老三扯着谭赐福往邻家走。 苏小叶尖叫：“喂！你们都给我住手！” 岳老三假装没听见，还在跟谭赐福撕扯。 奶奶的，没想到这一家子都是狼，自己和谭赐福当了东郭先生！苏小叶怒从心头起，情绪一上来，理智丢到姥姥家，一箭步窜上去，挽着谭赐福胳膊：“你们好过分，我和谭赐福刚刚在一起，你们欺负老实人也有个头！” 她这一挽，石破天惊。 一地眼镜片碎裂的声音…… 岳志兰凑到她耳边低声呵斥：“小叶，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苏小叶不理她，把谭赐福往回扯：“放开他！” 岳老三太惊讶了，还真的乖乖听话，放开了谭赐福。 岳悦妈妈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准备嚎。苏小叶飞快地说：“你嚎啊，你嚎，我就把事情闹大！” 她以为这样能够威胁到岳悦妈妈，结果太天真，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扁桃腺一亮：“谭茨菇你个没良心的，搞大我女儿肚子还抛弃我女儿啊！我女儿好可怜啊！” 苏小叶的杀手锏被别人抢了用了！恨得她巴不得上去撕了岳悦妈的嘴！ 拆天拆地的哭声要多刺耳有多刺耳，突然，旁边传出一道身影，手一扬。 哗啦！ 一大桶冰冷井水兜头兜脸破了岳悦妈一身，谭赐福两眼满布红筋，心口急促起伏，还在喘粗气。 与此同时，岳悦扑上前要挠谭赐福，谭赐福侧身避开，手里剩下半桶水同样招呼在岳悦身上，一视同仁。 岳悦妈急了，护着女儿：“你小月子还没过，别受凉了。” 谭赐福气喘如牛，粗着嗓子喊：“都给我滚！” 老好人发飙，就像老黄牛发狂，没人敢惹。岳老三家一家三口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 谭赐福一扔水桶，合眼长叹。 “唉——” 苏小叶来到他身边，十分同情：“别这样。” 其他人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谭赐福说：“我只想做个好人。难道我做错了吗？” “不，你没有做错。但你也不能要求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人。” “我早应该想到，只是把你拖下水。”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下午就走了，他们就算要横也横不到村里。” …… 另一边，福镇众人开始审问岳志兰。 肥深问：“岳志兰，那人是谁？和小叶什么关系？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致命三连，岳志兰也很懵逼：“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啊。那天他来我家帮忙劈柴，我有事走开了。后来我回来，他们两个一起失踪了。当时小叶说出去兜风，没想到是送岳悦进医院。再往后，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啊。” 唐泽深听见她如此迷糊，额头青筋爆起。 赶在肥深发脾气之前，陆铮阻止他：“老大你先别急，这缘分来了，谁也拦不住。我们不如还是先想办法，把师姐的麻烦解决了。” 巫清泉也说：“就是咯。不然的话，就算我们拍拍屁股走了，这儿也是岳志兰的家吧，要是留了手尾，以后她在这里要怎么和乡亲相处？” 岳志兰感激地看着他：“清泉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在烦这个事情，岳老三家里有钱，村主任都给他面子。” 苏长辉和唐棣威由始至终坐在一角，默不作声。 苏小叶领着谭赐福往这边来，她进了屋对岳志兰说：“小兰，麻烦你去煮个鸡蛋。” 谭赐福额角上不知什么时候淤青了一块，看样子是被揍的。 岳志兰煮了个鸡蛋剥了外壳，谭赐福用滚烫鸡蛋在额角不断滚动。 苏小叶坐到沙发上，脸埋在双手中：“我以为收了掩口费就没事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等会儿就把红包退还给他们。” 她气得心口隐隐作痛。 唐泽深老狐狸说：“这还不简单。本来他们打算瞒人，谁知道流产消息传了出去。索性把事情吵开来，正好谭赐福无父无母，有钱人好没势力，就塞个死猫给他吃啰。” 细细一想，只能这个解释了，就连岳志兰都知道岳悦是流产而不是骨折，村里肯定还有更多人知道的。 “那有什么办法给茨菇证明清白？”小叶愤愤不平，“早知道当初留个dna，靠，这年头好人真不能做了……” “别灰心。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老大！先说正经的！” “这就是正经的，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帮个外人？” 几个人都知道肥深在套苏小叶话，默契地不作声。 苏小叶面红耳赤，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唐棣威突然插嘴：“就帮帮人吧。那家人不好相与，接盘侠不好当。” 肥深猛拍大腿：“你个死阿威，怎么就那么心软！” 苏小叶说：“老大，有什么办法嘛，你快支个招。” “办法有很多，比如说，去医院出个证明，说茨菇有那方面的毛病，自然不攻自破。” 苏小叶当场反对：“滚，这算什么馊主意！传出去茨菇还怎么娶老婆！” “不然你还想要怎样？这件事啊，其实无解。你又拿不出dna证明，就算有，他们不会反口咬你造假？只要有心赖你，就是牛皮糖。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不理他们，过个几天热度自然下去了。然后茨菇你要吸取教训，看看什么人可以帮，什么人不行。” 苏小叶对这个答案颇不满意，就连岳志兰也失望道：“老大，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摆平的嘛。不是说，要是不摆平的话，我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做人的嘛。”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没有吧！”肥深连连摇头，“你在村里总有几个八婆熟人吧？就算你没有，你妈也有吧？我建议你，把你的委屈跟你妈哭诉一下，发挥一下‘3t’的威力，比我们这些外人蹦跶有用多啦！” 第142章 第三十六计(1) 岳志兰似懂非懂，苏小叶却懂了，微笑起来，回过头对谭赐福说：“茨菇你也不用担心，索性过年到外面旅游躲几天就是了。你是在哪里上班？” “在z市凯德广场附近。” “那么你索性定个机票来个东南亚半个月春节之旅，回头直接去上班。不出三个月，这件事保准淡下来。” 谭赐福说：“好。” 他的脾气又消失无踪，变成原来那个老好人。 小叶觉得不公平，好人应该有好报，为什么谭赐福这么命苦？ 苏长辉问：“什么叫‘3t’？买马吗？” 巫清泉答：“老梗，telephone，television，tellwomen。” 肥深拍拍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说好的水库鱼在哪里？” 谭赐福站起身：“我带你们去。” 大根村背靠大山，山上是一座水库。水库蓄水量不大，仅供县城人使用。冬天正值枯水期，水位线下降不少，有些地方长出齐腰高的青草来。 水库中央有几个鱼排，需要划船过去。码头就在离堤坝不远的地方，也是用简陋木板搭建成亲水平台。上面停了两条舢板。 唐棣威突然说：“我在岸边等你们就好了。” 岳志兰说：“为什么？那多扫兴啊！” “我怕谁。”他静静地说。 开玩笑？！特种兵退伍竟然怕水？！大家纷纷表示：我信你个鬼！ 但唐棣威一句多余解释都没有，自己走到岸边，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苏小叶说：“他就是这样，说不听的，不用管他。我们去捞了鱼就回来。” 谭赐福先上船，把跳板搭上来：“大家上来吧。” 这些人里，苏长辉和谭赐福都是农村长大的，赶牛弄船无一不会。两个人顺理成章，一前一后搭档划船。船到了水深处，小叶向下望，脚底下一片绿深深的不见端底。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听说底下有水怪，开春的时候有人在这边放牛，牛犊子吃着吃着草，突然就不见了。村里人都说是被水怪拖到水底下吃了。” 岳志兰越说越起劲，苏小叶越听越害怕，捂着耳朵叫，“别说了，别说了。好可怕！” 陆铮说：“师姐，难道你不会游泳？” “我会，可不代表我不害怕啊。” 都说深湖比深海恐怖，谁知道那平滑如镜的湖面底下，暗藏着什么？ 谭赐福加快了前进速度，不一会儿，说：“到了。” 鱼排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人。 岳志兰说：“这鱼排是我四叔的，我已经跟他说了。咱们只管捞鱼就行。” 苏长辉扫兴道：“是捞鱼排里的鱼吗？我以为是水库放水，捞水底的野生货呢！” 岳志兰说：“大湾水库从来不放干塘。” 肥深说：“这地方水质很不错，鱼也应该好吃。” 大家纷纷跳上鱼排，没有主人，一切自便，自己取下抄网，去看鱼护里提前备下的鱼，专挑看得顺眼的来捞。 岳志兰手机响了，她接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完，撇撇嘴说：“岳悦一家又到我家去找你了。被我妈挡住了。我妈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喊你中午留下吃饭。不然他们闹上你家，你只有一个人要吃亏。” 谭赐福答应了，垂眸，神色黯然。 岳志兰又说：“茨菇，要不下午你跟着他们直接走算了。” “这个……方便吗？”谭赐福抬起眼皮，看着唐泽深，他已经知道唐泽深是这群人的首领，“我在z市市区有房子，只要坐一程顺风车就可以。” 唐泽深说：“我没问题，你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岳志兰说：“他孤家寡人一个，拿个背包就走了，哪里有什么事情好安排！” 他们捞了三条鱼，一条大土鲮，两条草鱼，都养够了日子，肉质紧实，鱼背透黑，鱼鳞银光闪闪。用肥深的话来说：“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基层里呆久了，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风花雪月弯弯绕什么的，不存在的。 回到岸上，小叶牵挂着唐棣威，第一个跳上岸，跑过去：“老唐，我们回来了。” 却发现唐棣威正看着青山绿水出神。 小叶纳闷，又凑近了些。 唐棣威突然举起双手揉了一把脸，说：“走吧。” 苏小叶：“？” 她是不是眼花？ 老唐眼里，竟有泪光。 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但是她敢肯定，那是泪光。 “小叶，发什么呆，过来呀！” “来了。”她回过神，唐棣威已走到大伙儿身边了，连忙追上去。动作太急，脚下还打了个滑，唐棣威停下来等她，“小心点。” 他站在原地，像等她来扶他。小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倔强，在唐棣威面前站稳脚步：“你放心，我都练出来了。” 唐棣威弯弯眼睛：“那就好。” 他留给她一个宽宽的背影。 …… 大根村最后一顿晚餐吃得十分饱，这次换了鱼羊一锅鲜，味道更为香浓。起筷之前，谭赐福回家一趟，一个背包简简单单收拾出来。 果然是无牵无挂的单身汉，看那副悠闲的形容，根本想不出他是半逃跑。 没有人喝酒，吃得也很快，半个小时一扫而光，捎上岳家的水库鱼、走地鸡、农家菜……加上大活人一个，大家浩浩荡荡踏上归途。 苏小叶和谭赐福坐在老唐车上，开车到村口，唐棣威突然说：“茨菇，趴下。” 小叶反应快，伸手按下谭赐福脑袋。 车子在村口牌坊开过，只见岳悦妈带着几个农妇站在牌坊底下嗑瓜子吹牛皮。看到有眼生的车子开过，岳悦妈的小三角眼一直跟着车子移动。 直到离村口牌坊远远地，唐棣威才说：“好了。” 谭赐福坐直身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你好厉害，怎么知道她们在那里？” “直觉。” 谭赐福突了眼。 苏小叶呵呵笑：“他们这一行直觉都很灵。” 谭赐福佩服道：“不知道唐大哥您是干哪行？” 苏小叶还没回答，唐棣威抢了先：“我是写小说的。” 谭赐福嘴角抽搐几下，怎么也没办法把直觉和写小说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最后勉强说了句好听的：“难怪，凭直觉写小说一定卖得很好。唐大哥浑身上下散发着文人气质。” 苏小叶：“噗——” 第143章 第三十六计(2) “谢谢夸奖。” 某人安然受落，顺便瞅了个空子变换车道，“你这是要到z市去吗？” “是的。我在那边有房子。前面就是车站，你在那儿放我下来就可以了。我自己坐车去市区，等到了那边，我再找个可以落地签的国家旅游一圈。” “一脚油门的功夫，我送送你算了。小叶，你不赶时间吧？” 苏小叶自然否认。 谭赐福推辞：“那怎么好意思……” “肥深想事情很周到，但他还是算漏了一样。如果有人在车站拦你怎么办？” 谭赐福的脸“刷”一下白了。 苏小叶满额头汗，这是不是被妄想迫害？ 但是唐棣威一脸认真。 无论如何，最后，唐棣威还是把谭赐福送到了z市市区，顺带一路上，把谭赐福的身世来历也套了个七七八八。 在尚东名苑放下谭赐福之后，车里只剩下两个人。 唐棣威问苏小叶：“你是回家呢，还是回宁县？” 苏小叶说：“回家。我已经申请了休年假，直到过年后才回来。” 唐棣威说：“那我送你回家。你坐到前面来吧。” 刚才一路上，苏小叶都陪着谭赐福坐在车子后排座。 苏小叶换到副驾驶座上，眼睛向旁边一瞥，见到唐棣威脑壳后的弹孔。他以前头发长，遮住了所以不怎么觉察。现在剃短了头皮，能够看到一个浅浅的凹坑。 想象着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的痛楚，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后脑勺同样的位置，小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干嘛偷看我？” “咦？我有吗？” “别以为我在开车就不知道。” “好久没见，我看看你胖了瘦了不行啊？”苏小叶强词夺理，脸皮首先不争气地红透。 唐棣威说：“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帅哥。” “你有男人味啊。” 顺利把天聊死，老唐闭嘴开车。 到了医专，学校早就放假了，校园里黑灯瞎火，满眼冷清。唐棣威看了看黑黢黢的校道，说：“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可以，这里是学校，安全得很。” 其实小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应该撒个娇，让唐棣威送她回去的。校道那么黑，北风那么冷，她一个人走回家，家里又没有人，说不怕那是假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可是啊，独立坚强惯了的她，总是习惯照顾别人，而不习惯别人对她的照顾。性别红利这种事情，她是半点没有享受到。 话说出口，覆水难收，她下了车。 没想到唐棣威把车停好，喊着她名字跟了上来，和她并肩而行。苏小叶愕然道：“你……” “你呢，要学会有女人味一点。会撒娇，会示弱。” 苏小叶俏脸一沉：“唐棣威，你上来就是为了教训我吗？” “我不是教训你，我是给你个建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吃亏？” “是吗？我不觉得。” “就算吃了亏，你自己也觉察不到。明明是女生，为什么偏偏要那么独立？太独立了，男人会不珍惜你的。” “唐棣威，你是不是听说了朱宁的事？” 老唐沉默。 沉默，表示默认。 苏小叶眼泪夺眶而出。 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手掌很厚，很有力，他轻轻拍打着她肩膀，说：“这就对了。” 理智的堤坝一旦崩溃，就再也无法控制，苏小叶伏在唐棣威肩膀上，放声痛哭起来。 他的肩膀被哭湿了一大片，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哭了十来分钟，日间暴饮暴食吃下去的东西就承受不住，小叶转向道旁树，“哇”一下，一口一口的把底下吐湿。 唐棣威去买了包纸巾，折返回来递给她：“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小叶擦了擦嘴，才想说话，胃里的内容物还没吐干净，扶着大树继续。 “你……”老唐攒着眉，欲言又止。 苏小叶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我没有怀孕！” “你是不是肠胃炎了？” 老唐的思想，比顾以谦单纯。 苏小叶正想要否认，腹中突然一阵乱响。她捂着肚子，脸色铁青，扔下一句：“唐棣威，你个乌鸦嘴！” 幸好教学楼就在旁边，幸好寒假期间教学楼洗手间还通电亮灯。 排山倒那个海……苏小叶拖着面条似的双腿从洗手间走出来，感觉自己成了一条咸鱼。 唐棣威拉着她，向学校附属医院方向拽。苏小叶本来就拉得腿软，被他用力一拽，几乎就是拖在他身后飞。 “唐棣威，你要带我去哪里？赶紧送我回家！” “带你去医院打吊瓶！” 急性肠胃炎，可大可小，老唐暗自庆幸自己跟了过来。不然的话，叶红荔后天才返家过年，家里只有苏小叶孤零零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小时之后，完成了末梢采血化验确诊肠胃炎的苏小叶，挂上了止吐药消炎药和补液盐水。 “幸亏有我在。”老唐说，“不然你就在家里拉到虚脱吧！” “好了，我谢谢你还不行吗。真是流年不利，怎么认识你之后我老跑医院。” “明明是自己作死，暴饮暴食。”唐棣威说，“这两个月都没有好好吃早饭，嗯？” 苏小叶老脸一红，知道自己刚才跟医生的对话被他偷听了去。 别过脸，还嘴硬：“我哪里有时间捣鼓这个……” “你才25岁，身体还扛得住。过个10年你再看看，能不能嘴硬得起来？” “过10年再算。而且10年之后鬼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了。” “苏小叶，你再这么牙尖嘴利，真没有男人敢要你。” “反正我做好做老姑婆的心理准备了。我又不是那种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声音越来越高，护士小姐姐巡逻过来，严厉批评：“注意点说话声音，别吵到其他人了！” 两人一起住口，一个低头看手机，一个抬头看电视。 三大袋点滴打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苏小叶坐得屁股生疼，最后半袋药液几乎是数着打完的。等那最后一滴液体落入软管里时，她迫不及待地叫来护士小姐姐给自己拆针。 唐棣威坐在旁边假寐，她推醒了他：“起来，搞定了，回家去。” 第144章 只做不说吃暗亏(1) “唔？现在几点了？”唐棣威睡眼惺忪，看了看手机，“一点多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到附近开个房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家有客房，你就在我家睡一晚吧。” 唐棣威看样子困得不行，没有反对，顺从地点了头。 苏小叶知道附院后面有一条小路直接通往校园里，她带着唐棣威绕到那铁门上，一路摸黑抄小路向家里走。 这条路没有等，得用手机照明。 一开始是小叶在前、唐棣威在后面。 后来变成唐棣威在前面、小叶跟在他身后。 “哎哟！”苏小叶脚滑，一脚踩进路边万年青丛中，惊起一只猫大的老鼠。 “你天天下乡还没练出来啊？” “我晚上看不大清楚。” “你有夜盲症？” “那倒不是，我眼睛动过手术……激光纠正近视，晚上看东西有点儿散光。” “……” 实诚孩子。 唐棣威发现，无论是隔两个月、还是隔两年，苏小叶都是不会变的，说话不会拐弯，也不知道给自己保留点神秘感什么的。 换句话说，没有女人味。 他伸手：“拉着我。” 苏小叶还有些不愿意，那只手固执地停在半空中。她还是屈服了。 漫长的黑暗夜路中有这么一只大手牵着自己，不是不贪恋那份温暖的。 有个声音在小叶脑海里大喊：“大胆一点吧，苏小叶，趁着大家都单身。” 但另一个声音提醒她：“不，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田馥那种，皮肤白嫩五官明艳，有女人味的美人。而不是你这种野丫头。” 天人交战，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家楼下。 唐棣威放开她：“到了。” 苏小叶带头上楼梯，回到家里，把客房收拾出来。她很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竟然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清晨被鸡蛋煮面条的香味唤醒。 “好香……” 恋恋不舍地赖了五分钟床，饥饿战胜了贪睡，苏小叶爬起来，头发不梳脸不洗，走到厨房。 正好见到唐棣威端着一锅面条从里面走出来：“你醒了，拿一下碗和筷子。” 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像是他自己家里似的。 苏小叶问：“老唐，你怎么会用我家厨房？” “上次在你家里吃饭就记住了。” ……怪物。 小叶把自己弄干净，魔爪伸向面条。唐棣威拦住她：“肠胃炎还想吃面？这是我自己吃的。” 她呱呱大叫：“老唐，你作死！诱惑我？！” 唐棣威又回到厨房里，端出一锅软烂绵滑的瘦肉粥：“这才是你的。” “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苏小叶瞪圆了眼。 “想得美，给你一天吃的。阿姨明天才回来吧？” “……我要吃面条！” 抗议无效，而且，抗议对象还是唐棣威。这人大概不是金牛座，是倔驴座，有本事把所有反对意见屏蔽，而且还执拗得不行。最后还是小叶屈服，乖乖喝粥。 粥一入口，所有不满烟消云散。 老唐手艺堪比大厨，她唏哩呼噜，真香！ “好好吃，这种味道为什么我做不出来？” “因为我们都专门学过啊。” “学过？部队里还学厨？” “有时候干活需要伪装，比如说伪装成个厨师什么的，如果连菜刀都拿不对，还怎么干活嘛？所以都得学一点。” 这种味道，不是“学一点”的程度了。 一碗面把苏小叶弄得满眼星星：“老唐，以后谁要是能嫁给你就有福气了。” 唐棣威墨眸里的光倏尔消失，他垂下眼睑，收回目光的同时，低声说：“不，那都是表象而已。我表现得像个好人，所以你们都以为我是个好人……”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唐棣威低头吃面。 他吃饭速度很快，苏小叶比他先开吃，他比苏小叶先吃完。而且半点不浪费，几分钟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光光的碗底。 苏小叶主动洗碗。 唐棣威说：“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吃医生开给你的药。” 伴随着刷碗的声音，小叶愉快答应：“好咧！” 唐棣威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大门自动开了。 本应明天才回到的叶红荔和叶红枝姐妹两，风中凌乱地看着面前出现的大男人。 唐棣威、叶红荔、叶红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阿姨率先打破沉默：“小唐，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说晨运经过你会相信吗？”唐棣威脑中这么一转，嘴上憨厚老实：“昨晚在这里睡的。” 叶红荔身子一晃，就要晕倒。叶红枝扶住姐姐的同时变身花腔女高音：“什么？！你在这里过夜？！” 尖叫声吸引了苏小叶，她应声而出：“阿姨？！妈妈？！你们回来了？！” 叶红枝看着小叶睡衣围裙，两手带着粉色橡胶手套，一副家庭妇女打扮，眼前阵阵发黑：“小叶，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阿姨，你听我解释……”唐棣威插话，叶红枝狠狠瞪着她，厉声说，“我没问你，你给我闭嘴！” 停了一停，不解气，又说：“我不是交代过你，别搞我们家小叶的吗？你说话不算话，还是不是男人？！” 唐棣威委屈地垂下眼睑，不吭气。 这后面一句小叶没听见，前面一句却听得真切，她替老唐打抱不平：“阿姨，你们误会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昨天晚上我肠胃炎打点滴到很晚，老唐不放心，才留下来住一晚照顾我的。你们回来的时候，他正准备走呢。” 叶红枝怒气稍为和缓：“肠胃炎？” “病历本、医生开的药，都在这儿，你要不要看一下？” 昨晚回太晚，这些东西都还堆在客厅茶几上，没来得及收拾呢。 叶红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眼见人证物证俱在，加上对姨甥女的了解，信了九成。她深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了。 “那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唐棣威跟她们告了别，离开了苏家。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态度跟平时一样，该尊重的人尊重，该讲的礼貌讲礼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那时候苏小叶还不知道，这是情商高到可怕的具体体现，只是满心替老唐不值得。 第145章 只做不说吃暗亏(2) 唐棣威一走，她往沙发上一坐，抱怨道：“人家照顾我，帮我。你们当长辈的不感谢也就算了，审犯人似的，多不好啊！” “你就怨我吧！”叶红枝扶着叶红荔坐下，白了她一眼，“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黄花大闺女，留大男人在家里睡，就算你们真的清清白白，传出去是好听的？” “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啦！” “是，21世纪了。身体自己作主，你要真的得到什么好处也就算了，什么便宜都没捞着，还亏了自己名声，有你这么笨的吗？” 苏小叶被数落得无话可说，气呼呼地站起来收拾厨房里还没收拾干净的锅碗瓢盆。 叶红枝还不罢休，追上来说：“你看看，连个男朋友都不是，就上赶着做家务伺候人了。小叶，你也别光做不说啊，这样谁会领你的情？” 苏小叶捂着耳朵假装聋子，叶红枝见她这么无赖，也是没脾气了。 过一会儿，叶红荔也出门买菜去了。 家里剩下姨甥两人。 苏小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 叶红枝敲门：“小叶，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叶红枝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就差没有在额头上凿上“我有重要话和你说”这几个字了。苏小叶头也不抬：“如果还要啰嗦早上的事那就算啦。” “小叶，你妈妈又谈恋爱了。” 苏小叶手一抖，一个失误，被对面兰陵王砍了。 小叶抬起头：“你说什么？又来一个？” 呵呵，她和老母亲相处二十多年，怎么就没发觉自己老妈这么大魅力？ “是。不过这个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是中文大学的教授，今年五十岁，至今独身。” “五十岁，只比老妈大一岁啊。”苏小叶警惕，“单身五十年，有没有病的呀？” “我用人格担保周教授身体健康，而且家族长寿基因显着。他父亲如今已经90高龄还天天到楼下跟邻居下象棋。而且他人品端正，没有不良嗜好。一直单身是因为之前几十年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到科研里，耽误了青春。” “那他现在不搞科研了？” “有小道消息传出，周教授新出的专着获得评委青睐，极有可能获得明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哦？还是个小说家？” “文学家。”叶红枝纠正。 “他们怎么认识的？” “周教授是我店子熟客，那天我有事外出，留下你妈看店。周教授来取之前订下的一本古籍，就这样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后来你妈想要学写繁体字，拜入周教授门下，朝夕相处，感情渐深。” “只要不发生上次的破事，我绝对不反对我妈谈恋爱。”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小叶，如果你妈妈再婚，这次可能要长期定居香港。” 苏小叶僵住。 对呀，多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妈妈和中文大学的教授结了婚，就是教授夫人了，会有学校安排宽敞的宿舍居住，从此出入国际会议，整个人的层次都不一样了——第一步，就是获得永久居留权，定居香港。 最怕就是活泼的人骤然沉默，叶红枝试探着说：“其实香港和内地往来也很方便……” 小叶生硬地说：“我尊重妈妈意见。” 她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叶红枝做了几十年生意，最擅长察言观色。 她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门。 等叶红荔回来之后，姨甥两个很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苏小叶问起为什么会突然提前回来，原来是叶红荔有个朋友娶媳妇，日子定得很急，叶红荔也只好临时变更了计划。而且摆酒的地方，就在沙洲村。 苏小叶一拍大腿：“那正好啊。我们明天过去，正好让你们看看我的店。然后我们再去喝喜酒。一举两得！” 她没想到第二天会因为这句话，把自己肠子都给悔青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个女人盛装打扮，开着新买的小钢炮高尔夫，出发沙洲村。 路上叶红荔不断对小叶自把自为买了车这件事各种抱怨，说她大花洒，说她没有个积蓄观念，等等。最后是叶红枝忍不下去，话里带刺说：“姐，小叶自己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就算省下给你带到香港去，这二十万不到的小钱也不会让你瞬间变富婆，让老周家人高看一眼。” 小叶就知道了，妈妈的自卑心再次作祟。 这次有了经验，让阿姨去教训她。 叶红荔涨红了脸说：“我这不是担心她年轻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么！” “你这话说得真奇怪，年轻漂亮就这么几年，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对自己好点，难道谁都能好像你一样，第二春？” 小叶专心开车，暗地里偷笑。 一物降一物，叶红枝正好用来降叶红荔。 过渡的时候，西北风刺骨，三个人都缩在车上没下来。 叶红荔突然说：“咦？那个不是你的同学吗？” “什么同学？”苏小叶循声看过去，却看到顾以谦抱着女儿，和王莞肩并肩站在船头。 叶红荔眼红道：“你看看，人家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连个男朋友都没能带回来！” 看样子恨不得苏小叶第二天立刻结婚。 叶红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么宽干嘛。小叶只要别做糊涂事，35岁结婚也不晚。” “红枝！怎么你今天一天都在跟我过不去！要是小叶真听了你这话，我就和你拼命！” “姐姐，是你今天太多话说了！你同学嫁女儿，你也犯不着把压力转嫁到我们身上啊！” 叶红枝真相了，也彻底惹怒了叶红荔，接下来的路上，叶红荔生起了闷气，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 婚宴设在沙洲村祠堂。 沙洲村祠堂位于村口，祠堂门口照例有半月形的水塘。今天祠堂门口铺了红地毯，还有一道红色充气拱门。拱门上贴着着“顾陆联姻”大黄字。 祠堂路边两旁停了长长的两排车，苏小叶瞅了个空子把车停好，她注意到自己的车在这些车子里属于中等偏上的档次。她还注意到，顾以谦的奔驰e系列停在自己车子前面两个车位上。 一群乡村顽童围着他的车指指点点：“哇，大奔！” “好神气！” 苏小叶目不斜视走过。 第146章 理智过头?悲观过头?(1) 三人风采超然，进了祠堂，立刻引起耸动，纷纷猜测这三个漂亮女人的来历。 她们只是不理，去向新人家问好，又送上丰厚红包。 主人家母亲是叶红荔同学，新郎看着却有点儿面熟。苏小叶细细一叙，原来新郎哥顾晓旭竟是顾美玲堂哥，关系十分亲近，顿时感到亲切起来。 “美玲呢？她怎么没来？” 顾晓旭说：“早就来了，在那边跟姐妹一起呢。你可以过去找她。” “等会儿吧，我先把妈妈安置好。” 人群里，顾以谦目光落在苏小叶身上，女儿不断扯着他的头发他也不理。耳边传来王莞幽幽的话：“好羡慕，小叶现在混得越来越好了，跟沙洲村的人关系也不错？” “她那种性格，到哪儿都能跟别人熟络。” “她也越来越漂亮了，好几个后生在商量着怎么问她要微信。” 顾以谦一酸，说：“这样吗？” “你在后悔？”王莞似笑非笑地看着丈夫。 顾以谦矢口否认：“不，怎么会呢。你别多想。” 女儿用力一扯他的头发，咿咿呀呀地，顾以谦正好借这个机会逗孩子，结束了和妻子的对话。 农村婚礼，没有城市那么多花样。主持人说话、玩游戏、亲吻、切蛋糕之类的，一概免掉。取而代之的是传统的拜天地、敬祖宗、敬茶。 最后开了流水席，上菜吃饭喝酒就完事了。 王莞观察力细致入微，果然很多年轻人来在苏小叶身边闲晃。苏小叶心如止水，统统屏蔽，于是，20分钟之后那些闲晃身影自动消失，各自寻找别的猎物去了。 叶红枝吐槽：“肤浅，这样就放弃了！我年轻的时候在大学里，男生们也最少坚持到和我约会两三次之后才放弃呢！” “你也会说了，在大学里。那会儿人闲得发慌，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啊。现在都出来工作了，大家多忙。拿不到微信就没戏了。” “小叶，你怎么说话活脱像个老姑婆。”叶红枝一想，苏小叶给自己置办了好些物业，惊恐道，“难道你买的那些是姑婆屋？！” “我是佛系，随缘了。” “小叶，原来你在这里。”顾美玲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我五哥说你来了，害我一顿好找！” “只有你自己吗？店里今天休息？” “苏杭在看着呢。” 苏小叶放心：“那就好。” 叶红枝凉凉地说：“你对你的店比对找对象还要上心。” 苏小叶认真地说：“那当然了。男人带不来安全感，钱才可以。” 叶红枝：“……” 她们这一代人，到底是理智过头了，还是悲观过头了呢？ 她把姨甥女往外推：“你既然在这里有朋友，就别跟我们这些老人家赖在一起，去跟你朋友们玩儿去。” 小叶无奈，只得站起来跟着顾美玲去了年轻人的那一桌。 “大家好，这是我的朋友苏小叶。” 这一桌大约十来个年纪仿佛的年轻男女，纷纷问好。 一场婚宴往往会促成另一对或者更加多对姻缘，效率比相亲要高很多。原因是多数人相信自然认识的另一半属于“缘分”，姻缘天定，总比姻缘靠相亲定，好听和浪漫得多。 苏小叶坐下来之后，大家继续刚才话题。比如说：“下个月会有杨千嬅演唱会，谁能够买得到票？” “我买不到。” “我也买不到。” “我们都很想看啊。” 顾美玲说：“这个演唱会由澄谦文化总代理，他们搂着票惜售，好多人都买不到票。网上最前排680的票已经炒到1680一张了。” 苏小叶满头黑人问号，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吗？” 和这些人坐一桌，苏小叶才惊觉自己生活多么枯燥无味。从拆迁到农家书屋，项目没有停过，业余时间又扑在给孩子们义务补习上，现在宁县一中数学成绩表上雄霸前五的全都是她的学生。 演唱会？就连连续剧都好久没有刷了，还谈什么演唱会！ 她手里捧了一杯饮料，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和生活无关的有趣八卦，十分享受。 旁边突然坐下一个人：“有没有吃的？给我吃一点，累死我了。” 是顾以谦。 老牌校草保养得宜，俊雅相貌很能震住人，几个小女生立刻低头猛扒饭。 苏小叶把一碗没有动过的红豆莲子百合汤放到他面前，另外夹了两个虾子两个糖醋排骨给他。顾以谦大快朵颐，吃完之后，才得空长叹：“太好吃了。我吃饱了。” 其实婚宴味道平平，可见饥饿才是最好的调味剂。 苏小叶说：“你不是坐在那边那桌吗？” “我一直在抱女儿，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莞莞和她的朋友聊天，让我做奶爸！”顾以谦随口诉了两句苦，戛然而止转换话题，“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演唱会？” 无论婚内生活如何，在他人面前数落另一半不是，始终不雅。 这一点顾以谦做得很男人。 顾美玲说：“是啊，我们在说杨千嬅演唱会呢。” 另一名女生说：“票真的很难买，黄牛猖獗。” 顾以谦唯唯诺诺。 过会儿，他忽然凑到苏小叶耳边，说：“你想去看吗？” “我？能看也很不错。”苏小叶确实心动。 初中高中丑小鸭阶段，很多个夜晚她都是在《笑中有泪》《傻女》《野孩子》的歌声中睡着。 歌词至今还能随口唱出：“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朝朝暮暮让你猜想如何驯服我，若果亲手抱住，或者不必如此……” 顾以谦说：“我送两张票给你。” “你？”苏小叶挑眉，“你没有听他们说吗，票很难买，黄牛票又不划算。” “我不用买黄牛票。”顾以谦说，“我的公司如今是总代理，到时候我把取票号发到你手机上就可以了。” 原来他就是臭名昭着的澄谦文化公司老板，苏小叶目瞪口呆，顾以谦总有本事让她吃惊。 王莞抱着女儿在另一边焦急呼唤顾以谦，顾以谦答应着去了。 在座各位看着苏小叶的眼神带了些变化，苏小叶惨笑，完蛋了，勾搭有妇之夫，足够让一个好女人的名声摧毁。顾美玲对小叶说：“他是你同学？” 第147章 理智过头?悲观过头?(2) 你看看，就连顾美玲都难以免俗，眼内闪着八卦光芒。 苏小叶一阵心灰，她原以为顾美玲是自己真正的朋友来着：“他夫妻俩都是我同学。” “那还好。不然我以为他对你有意思。”顾美玲紧接着，“小叶，你在镇上有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很厉害了。” 苏小叶原本兴致缺缺，又不得不配合演戏：“比如说？” “比如说你换男友如换衣服，还和合租室友不清不楚。因为作风不好，才丢掉到手了的优秀。” 苏小叶脑袋“嗡”一下，不过，她已经成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了。只是拉下脸来：“美玲，如果你当我是你真正的朋友，你就没有必要把外面人的嚼舌根亲口带到我这里来。” 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顾美玲一怔，明白事情严重性。她羞愧得很，垂下眼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旁人已在谈论别的话题，但苏小叶知道，他们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这边。 呵，一桌演员，比的就是演技。 她郑重而轻声地对顾美玲说：“我和他清清白白，千真万确。” 顾美玲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们的友情在出现一丝裂痕的时候，得到及时修补。 这是成熟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正的朋友，哪里有功夫搞那么多撕逼？她们还要并肩赚钱，合作奋斗。 为了两句流言而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是高中生才玩的把戏。 晚饭结束，互道别离。 苏小叶做司机，叶红荔和叶红枝却已经喝得不少，一路回去又笑又闹，两个老女人变成两个小姑娘，仿佛她才是她们的家长。 没有人知道她那边已经经历了惊涛骇浪，差点成为一段丑闻女主，差点失去一个朋友。 苏小叶觉得自己处理得不错。 …… 过年几天，成为苏小叶这一年里最清闲的几天。 年三十做了团年饭，年初一倒头大睡一整天。 到了年初二，开始浑身上下闲得不自在，居然贱骨头到想要去上班了。 可是，镇府照顾她们年轻单身女，集中安排在年初六最后一天值班。 年初三一早，好歹要带家里两个老女人出去逛逛。 他们去了商场喝早茶，就算加收了15%的服务费，茶楼还是人头涌涌。苏小叶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正准备招呼妈妈阿姨来坐，却看到三个人迎面而来，其两个身影是很熟悉的。 朱太太一家三口也来喝早茶，另有一家三口坐在一张小圆桌旁等他们。一看就是相亲局，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另外那家人里有个脸蛋单薄俏丽的女孩子。 原本事情很简单，大家装作看不见就算了。 偏偏朱太太眼神锐利，一眼看到苏小叶，拐了个90度的弯来到他们面前，高声说：“害得人家夫妻不宁，自己反而安乐坐在这儿喝茶？” 苏小叶脸色“刷”地变得雪白。 朱宁原本已经走到那单薄俏丽的女孩身边坐下，现在站起身来，远远看着这边。他视线更多停留在小叶身上，而不是自己妈妈身上。 “邹丽芬，你说什么？”叶红荔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到侮辱，气呼呼地上来隔开苏小叶和朱太太，“明明是你儿子管不住下面，劈腿。”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很清楚，我们小宁多么好的人，都是被你带坏了。离开了你，大把好女生任我们挑选。” 朱太太显然对即将来的婚事极为满意。 苏小叶轻声说：“既然我已经和朱宁分手，你又何必对我耿耿于怀？你是怕我勾勾手指把你儿子又带走吗？” 一句话扎了朱太太的心，朱太太气白了面孔。 “你这个专门勾三搭四的狐狸精！” 她尖声大叫起来，周围茶客纷纷侧目，发现是几个女人一台戏，顿时引起兴趣。 朱宁看不下去，离开女伴，快步走过来：“妈，别吵了。” 肢体语言表明亲疏，他站在苏小叶跟前。 朱太太五官扭曲：“小宁，你竟然还护着狐狸精？你是要和妈妈对着干吗？” 叶红枝姗姗来迟，见状，攒起眉头。 她抄起桌面一杯热茶，招呼不打一个，兜头兜脸向邹丽芬泼过去。邹丽芬捂脸尖叫，刚烫好的羊毛卷发被浇得塌下来。叶红枝拉着小叶说：“小叶，我们不在这里喝茶了，换地方！” 阿姨一出场，事情马上化繁为简。 三人迅速撤退离场，邹丽芬和朱宁返回自己的桌子旁边，邹丽芬一边擦脸一边说尽恶毒的话。那个女孩问：“阿姨，刚才的女人是谁啊？” 邹丽芬说：“是个死缠着我家朱宁不放的下贱女人。” 朱宁听在耳中，满心不是滋味。 “妈，我去去就来。” 一咬牙一狠心，离开座位，在双方家长注视之下急急脚追着苏小叶而去。 “小叶！” 朱宁在门外停车场追上了苏小叶，苏小叶听见了他的呼唤，没作理会。该上车上车，准备发动车子，朱宁飞身扑在她的车门上，扳着玻璃不放，苏小叶只好停下来。 朱宁看着车里的她：“刚才对不起，我代替我妈妈道歉！” “妈妈眼里孩子永远没有错，你妈这样做无可厚非。”苏小叶说。 “不，她对你有误会。对我期望过高。是我不好。” 呵呵，多么绅士风度。永远都是自己不好，对方没错。这样就算情人分手，也不会有怨怼。 苏小叶说：“我知道了，你放手，大过年的，我不想为了小事影响心情。” “小叶，你觉得这真的是小事？”小朱喜出望外。 “自从我爸死后，一切生死以外的事都是小事。”小叶面孔平静，她已被这些男人磨得刀枪不入，“放手吧，回去好好陪你女朋友。” 她再次发动了车子，汽车缓缓启动，朱宁只好放了手。 从倒后镜看到，他一直目送她们全家离开。 叶红荔惋惜地说：“朱宁多么好，为什么你们要分手。” 叶红枝反对：“买猪看圈，你不看看未来婆婆多么泼辣和蛮不讲理。” 第148章 谁是渣(1) 叶红荔傻乎乎地说：“邹丽芬老师退休，也是知书达理的。如果小叶贤惠一些，她一定不会这样。” 苏小叶终生爱妈妈这种天真无邪。 “你觉得小叶是贤妻良母的料吗？这么独立的女孩子，为了一段婚姻委屈自己本性，委屈个三五年就够难受了，难道还委屈一辈子？” 不得不说，阿姨的某些话，说到小叶心里去了。 呵，有这样的阿姨，她苏小叶三生有幸。 关于朱宁一家的是非，自然有阿姨和叶红荔掰扯清楚，只是市区里茶楼佳佳爆满，竟然没有地方可以歇脚，最后苏小叶只好兜回家煮了个面吃掉了事。 年初三，就这么平静度过。 年初四是同学聚会的日子，苏小叶答应了要去，现在她再也用不着刻意躲避顾以谦和王莞了。 还是老地方，白熊馆。 考虑到可能要喝酒，她打了个车过去。 一进门，看到王德君，身边坐了个和他一样体型肥大的女人，两人十指交扣，很恩爱。 他找到了自己那杯茶，想来不会再继续纠缠苏小叶。苏小叶松了口气，微笑着上前去打招呼。 同学们一年多不见，非常亲热。 门口来了一辆银蓝色跑车，三叉戟标志，吸引眼球。大家不约而同看过去，不料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关月新。 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就连苏小叶也看住了。 关关脖子上围了一条轻软柔密的狐裘，踩着高跟鞋，真正步步生莲。 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排场？ 关月新坐下，成为众人焦点：“刚才送你来那辆车子是谁的？” “我自己买的。”关月新说，“本来买了辆途观，我爸喜欢得什么一样，拿了去开。我就又买了这辆玛莎拉蒂。” 从二十多万到两百多万，这跨度，啧啧啧。 “关关，好厉害啊。在省城发展果然没有错啊。” “有什么发财的门路，别忘记老同学呗。” 关月新脸上挂着精致微笑，左右应对自如。但苏小叶很了解她，只看那笑容，就知道她在敷衍而已。 之前在同学里关月新属于平平无奇的那个，论美貌不及王莞，论才华不及苏小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一度她还成了王莞的跟班。直到如今，才打了个漂亮翻身仗。 小叶吃瓜围观，并未感到嫉妒或者其他情愫，只是看着看着，想起一事，心里打了个突：没想到陆敏男这么下本！ 短短一个月，就从20多万的途观上升到200多万的玛莎拉蒂，可见陆敏男多么宠爱关关。 和苏小叶落落大方不同，看见同学们包围奉承关月新，受到冷落的王莞不乐意了。 她不冷不热地说：“听说你跳槽之后就得到老板赏识，那位老板是个60岁的老头子，妻子身体不好长期养病？” 聪明人听话听音，气氛立刻尴尬起来。 苏小叶怒从心头起，有这样说话的吗？ 她轻声说：“见不得人好，是不是犯了红眼病？得治！” 关月新立刻向她投去感激眼神。 王莞大怒：“苏小叶，你和我老公勾勾搭搭，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你老公勾搭？我一年见不到他三次，真当大家都闲得慌，盯着男女之间那点事？” 矛盾升级，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分两边劝起来。 “小叶，一人说少一句吧。” “莞莞，同学难得聚在一起，大过年的，不要闹得不开心啦。” 苏小叶直视着王莞，不到三秒钟，她眼神犀利，王莞败下阵来。 抱起大衣，站起身掉头就走：“什么破聚会，我再也不要来了！” 顾以谦这会儿才停好车，从门外走进来，差点儿迎面撞上王莞，愕然道：“莞莞，你要去哪里？” 王莞哭闹道：“顾以谦，你怎么这么迟才来。你老婆被狐狸精骑在头顶欺负，你跑哪儿去了？” 顾以谦满脸懵逼。 王莞拖着他胳膊往外走，“走啦，难道还留在这儿现世？！” 可怜顾以谦，在座还有几个他高中时的铁哥们儿，话都说不上一句就被王莞扯走了。一边走一边眼睛频频往这边望，表示歉意。 白熊馆的门“砰”的狠狠关上。 大家没想到王莞会这么不留面子，说走就走，还把顾以谦给拉走了。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关月新强笑：“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不，哪儿能这么说呢。”同学a说，“明明是她先开口酸你。” 同学b说：“就是啊。看见你开个好车，就说那种话，太难听了。你可是未婚女孩子，什么60岁老头子，亏她说得出口！” 同学c说：“难道全世界就她一个人配开豪车背好包？恨人有笑人无，还校花呢，也是俗人一个。” “可怜苏小叶，被她无辜喷一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同学d同情小叶，“顾以谦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和他说句话就成了小三。真当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关月新退了一步，换来舆论上的全盘胜利。 眼看讨论得差不多了，苏小叶找了个话题，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过去，酒过三巡之后，不愉快的气氛彻底消失。 一年不见，大家聊得还是很开心。 谁都没想到，11点钟快散场的时候，顾以谦又回来了。 大家看到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他，都感到意外。 顾以谦来到桌边坐下，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地说：“刚才真不好意思，让大家看了笑话。” “那，莞莞呢？”同学a问。 “她带着孩子睡了。” 原来是偷溜出来？这就有意思了。 大伙儿开始取笑顾以谦妻管严什么的，顾以谦埋头喝着自己的金酒，也不说话，偶尔笑一笑。 气氛轻松愉悦。 又坐一会儿，关月新的代驾来了，她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大伙儿也纷纷表示差不多该散了。 苏小叶跟大队，她走出门口，手机震动，收到来自顾以谦的微信：“留下，我把演唱会票给你。” 小叶于是拐了个弯，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顾以谦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第149章 谁是渣(2) 南方人习惯春节摆花，店主在院子中布置了一棵大桃花，有一层楼高，上面挂了彩色灯带，灼灼其华。顾以谦站在桃花下，灯光映得他的脸一明一暗交错。 苏小叶走到他身边两尺远的地方，停下。 顾以谦觉察到她，说：“小叶，你很香。” 苏小叶说：“今天用了迪奥的红毒。” 她想让自己有女人味一点。 “小叶也学会打扮了，难怪越来越漂亮。”顾以谦眼神灼灼，“来，这是答应给你的。” 他把一只信封交给小叶，小叶打开，是两张杨千嬅演唱会特等座的票。 “谢谢你。” 她收下。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小叶，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去爱你？” 苏小叶原本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突然反胃。她捂了捂自己嘴巴，才说：“顾以谦，你现在最应该爱你的妻子和女儿。” “我和莞莞正在协议离婚。她不愿意把女儿给我。” “那很正常。” “不，那不正常。她要我把名下的公司、房产、资金全部给她，才愿意把女儿给我。不然她就抱着女儿不放手——女儿是她的筹码。” 苏小叶背脊冰冷腻滑，明明是大冬天，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轻声说：“根据婚姻法，财产应该一人一半。” 顾以谦说：“其实刚才我说了谎，她确实睡了，女儿却在奶奶身边。我们回到的时候宝宝已经跟着奶奶睡了。她回去喝了一瓶白兰地，烂醉如泥，我看不下去，才跑了出来。” “你可能应该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应该？”顾以谦突然惨笑起来，灯光是红的，他的脸色却铁青，“是啊，人世间太多应该了！我之前也觉得我‘应该’爱她！我家里有钱，我爸妈一个是大老板，一个高级干部，我自己的成绩也很不错，长得也不坏。我应该找一个最好的来配自己。除了她，校花王莞，整个z市圈子里又有谁能配得上我？那时候我没搞懂，其实我就是特么的虚荣心在作怪！” 苏小叶越听越害怕，是的，就是害怕。刚才王莞发脾气她回怼时，心里其实很平静的，现在却害怕了。她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她不想听下去了，皱着眉头说：“顾以谦，你喝太多了。先回去吧。” “不行，这些话不说出来我不舒服！”顾以谦猛地抬起头来，直视苏小叶，“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渣？” 小叶被他吓一跳：他的眼睛，纯是红色。闪着红光，就像山里的猛兽！ 她柔声说：“顾以谦，你真的喝太多了。这不是平时的你，你赶紧进去洗把脸。我叫个车送你回家。” 喝醉酒的人，可不能刺激。 哪样不想来哪样，顾以谦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发起狂来，挥起拳头砸得墙壁砰砰响。酒保吓得从店里跑出来，上去拦腰抱住顾以谦。苏小叶一叠连声道歉：“对不起，他喝多了，真不好意思！” 好话说了一车，酒保礼貌而不失坚定地说：“请出去。” 无情被赶。 顾以谦扶着电线杆狂吐，苏小叶没办法丢下他，只好去附近便利店给他买了支水递给他。 吐干净又喝了水之后，顾以谦安静下来。苏小叶拿出手机：“你家住哪儿呀？我给你打个车回去。” “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我才不要回去！” “别淘气了。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啊。” “家？”顾以谦眼神呆滞，嘲讽地笑起来，“哈哈，家！原来那个地方还可以叫做我的家吗？” “不要这样，当初可是你苦苦追求王莞，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的女儿现在才五个月。” 他们结婚的时候王莞已经怀孕了，这是苏小叶后来才知道的。 顾以谦喃喃道：“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自作自受？” “怎么会呢，那是缘分啊。” 小叶很真诚，她超然物外的口吻，让顾以谦心里越发难受。 曾经苏小叶眼里满是星星，那些星星是因为他才亮起。他到底中了什么邪，才放走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女孩？ 他拿出手机，对小叶说：“苏小叶，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自己打车。” “你问吧。” “我……我大一时借给你的那张杨千嬅正版cd，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苏小叶眨眨眼睛：“我还保管着，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快递给你。” 顾以谦笑了笑，“好。” 他打开打车软件，晚上车子多，不到三分钟车子就到了。 顾以谦上了车，隔着车窗，对小叶说：“演唱会火爆，记得提前入场。” “好。”苏小叶摆摆手，车窗玻璃关上，顾以谦走了。 苏小叶自己回去，拿出那张cd。家里的cd机早就在今年前淘汰了，她对照着目录，在网上搜到这张专辑，全部下载到本地文件里。选了一首点击播放，柔柔的歌声回响耳畔：“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顾以谦的那个问题翻译过来是这样的：“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苏小叶的答案是：“爱过，不过都过去了。” 现在不爱了。 男人多情而长情，女人专情而绝情。 小叶对顾以谦，早已绝情。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 年初五晚上苏小叶提前一晚回到金雅苑，次日一早上班。 闷了这么多天，突然来到办公室里，她如获新生。精神饱满地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里间已经有些发黄发蔫的发财树补上了营养液。 高馨乐呵呵地走进来：“小叶，新年好！” “馨姐新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小叶一串吉利话说得高馨眉花眼笑，拿出一个红包：“来，给你，利利是是。今天没什么事做，等会儿全体集中值班室去。” “好的呢。” 本省是全国红包价格洼地，只要没结婚都能拿红包。苏小叶悄悄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放了一张五块一张一块，“六六大顺，挺好。” 收好红包，依照馨姐吩咐去值班室去。 进了值班室，苏小叶不由得一愣。 第150章 新年大礼包(1) “哈哈，又来了一个！” 原来大伙儿都在，集中在一块看培训材料，苏小叶已经是最迟来的那个了。 等看完了新年讲话重播，开始了自己的茶话会。 林胭说起被逼婚的始末，苦不堪言。苏小叶只笑不说话，辉仔突然引火到她身上：“小叶有没有被逼婚？你年纪也不小啦。” 这就是为什么苏小叶有时候会想要敲破苏长辉脑袋的原因，特么的，嘴巴太欠！ “我年纪不小，你喊我姐啊。叫我名字干嘛？” “我靠，再老也比我小一岁好不好！滚你的蛋！” “你有蛋，你蛋在外面，要滚也是你滚！” 两个人当场互呛起来，乐得旁边的人直笑。 林胭低声说：“太粗鲁了吧，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你是坐办公室的，她是下乡的，怎么一样。”高馨笑吟吟地说，“你们各有各好，百花齐放，才是好看。” 她倒是对所有年轻人都一视同仁的欣赏。 值班领导唐泽深突然从楼上下来，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来两个人，咱们去村里转一圈。” 其他人都没动，苏长辉和苏小叶条件反射地起来，一个奔去拿车钥匙，一个奔去锁办公室门。 …… 上了皮卡开出大院，司机辉仔才想起来问：“老大，我们去哪里？” “黄村，治安队抓了两个可疑人员。我过去看看情况。” 可疑人员？ 才大年初六，就算是小偷，也没那么快上岗吧！ 十五分钟后，皮卡停在村委会大院里。一下车，小叶就看到治安队长黄玉清，叉着腰，正在和两个年轻人争论着什么。那两个年轻人都长得很斯文，戴着眼镜，两人手里却有古怪，一起抬着一块……一块木板？ 不，不对，不是木板。小叶看清楚了，竟然是半扇厕所木门。门板窄窄长长，宽不过30厘米，所以远看像块木板。 苏长辉懵逼的声音传入耳中：“村里进贼，然后偷了半块厕所门？” 他在问唐泽深，然后这个问题也是苏小叶想要问的。 唐泽深说：“我去问问什么情况。” 他走过去，分了支烟给黄玉清，“什么状况？” “深哥，”黄玉清早就看见他了，说，“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天天到村里废墟里捡东西。这是第三回了！” 过年才六天假，就来了三回？这频率很高啊。 两个年轻人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唐泽深来到他们面前，散烟：“抽吗？” 年轻人摇摇头。 “你们拿这玩意回去，有用？”唐泽深又指了指门板。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出他和村委里的凶神不太一样，壮着胆子小声说：“你们把记忆带走，到时候这些记忆应该放到什么地方去？” 话一出口，大家满头问号：“？？？” 苏小叶说：“你们是艺术家？” 另一个年轻人点头：“我们是美院三年级的学生。” 比起他的同伴，他语言能力要好点。 苏小叶说：“那么你们是来这里搜集艺术素材？” 年轻人a说：“我们想要留住这里的记忆。” 苏小叶看着他的同伴，他同伴说：“你猜得不对，不过要这样理解也可以。我们想要设法在这儿挽救一点什么东西。” 工科女苏小叶，对此并不十分理解。但是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敌意很深，光凭一块破门板，又到不了报警的程度——大过年的浪费警力，卓sir非削她不可。 她换了个问题：“我叫苏小叶，是这儿的大学生村助理。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那个好说话的年轻人说：“我叫魏亦然，在美院主修油画专业。他叫宁玉波，住在我旁边宿舍。“ “好，这扇门板你可以带走。但是你们这几天出出入入我们村子，给村民带来了困扰。我希望你们不要来了。” 宁玉波喊叫：“不行！我们要在你们把这边全部拆光之前留住这里的光阴！” 谢天谢地，他终于说了句人话。 苏小叶说：“你们是要做关于怀旧的主题吗？” 魏亦然点点头。 宁玉波用眼白看他们，带着点居高临下，带着点鄙视。 苏小叶说：“但是你们的行为影响了我们工作，村民都以为村里进了贼。” “对不起。”魏亦然道歉，“我们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停了一停，又说：“但是正如我搭档所说，我们是不会放弃的。这条村子，还有旁边的苏村，大片老房子被拆掉。我们知道之后都觉得很可惜，想要尽量保留一点什么。” 苏长辉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有什么好保留的，这些房子又不是古董。村里几座明清时留下的祠堂全都好好保留着，红线范围内有可能存在古迹的地方，也全都勘探过了。你看看这门板，能算是有价值？” 宁玉波又是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魏亦然解释道：“我们想要抢救的就是这些，既有生活痕迹，又不被人重视的东西。” “比如说厕所门板？”辉仔满脸好笑。 魏亦然认真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是每天上厕所？” 辉仔：“……” 辉仔满脸郁卒地蹲角落里画圈圈，质疑自己遇到外星人去了。苏小叶说：“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想要做什么都好，也要跟我们村委会报备一声。这也是为你们安全着想。” 魏亦然点点头，说：“好，我会的。” 他拿出手机。 “方便加个微信，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联系吗？” “可以。” 他们三个互相加了微信，苏小叶说：“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好的，谢谢你帮我们解围。”魏亦然眼睛还不住流连在那扇门板上，“我们能不能带走它？” 苏小叶问黄玉清：“这扇门板原来属于哪家的？” “陶寡妇家的！原本装在她家老屋上！” 苏小叶笑了：“这个我可以代为作主了，你们拿吧。下次要来，记得提前联系。有个人带路会好一点。” 魏亦然和宁玉波对望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第151章 新年大礼包(2) 他们两个合力抬着门板走了。 他们开一辆白色雪佛兰。 黄玉清说：“啧啧，开个好车来捡破烂，要是以后我家崽子考上大学来干这个，我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小叶，你也忒好心了。还让他们来的时候找你，自找麻烦。”辉仔也在摇头。 苏小叶注视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嘴里说：“不然呢？看他们就知道他们很执着，不会放弃的。每次都抓他们，只会激起逆反心理。还不如先认可了他们的想法，再慢慢引导。” 站在走廊下说了这大半天话，身上早就被冷风吹得透透的了。 唐泽深在屋里打招呼：“来，来，快进来喝杯热茶！” 一杯热茶下肚，苏小叶搓搓双手：“我都要冻僵了！” 乡下的气温比城里要低好多。 印象中，苏小叶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冷的天气。 唐泽深说：“外面的人打发了吗？” “是一些美院的学生，来这边寻找素材的。下次要是再来，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苏小叶说，“我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她把事情原委捡重要的说了一遍。唐泽深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些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 “艺术本来就得吃饱了撑着才有时间去思考。” “不过也好，这样，可能还是个机会。” “这话怎么说？” “记得去年我带你去沙洲村调研那事儿吗？” “记得。” 怎会不记得，就是那时候跟顾美玲勾兑上的。 “当时是两边的领导想要合作搞个项目，关于怎样利用高速路，把两地连成一条文化旅游线的。后来事情黄了。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咱们自己弄一个。如果这几个大学生能够趁机为我们宣传一波，我们是不是可以站在这个基础上，搞点事情出来？” 苏小叶仔细听了，又仔细想了，说：“可能效果不如你想象的好噢。” “管他的，我问你，万一做不成，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有没有什么损失？” 小叶又想了想，摇头：“没有。” “这就对了。没有损失的事情，就可以尝试。说不定做成了，反而有意外的收获呢？” 醍醐灌顶，苏小叶突然get到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唐泽深的这句话对她今后人生影响有多大。 当时她就点了头：“好，那我多加关注这件事。” …… 第二天年初七，正式开始工作日。 对于国人来说，仿佛元旦假期过后的工作开始，不叫新的一年；春节过后上班的第一天才是。这天在全体职工在大院里，听了程文的新年贺词，放了鞭炮，没结婚的年轻人们组团各办公室红包刷起。 热闹到11点，才算是回到工位上，处理公文，做事。 中午食堂加菜，吃围餐。 酸菜炖大鹅，白切鸡，发财就手（花生焖猪手），年年有余，豆豉鲮鱼炒当地特产猪婆菜，最后来一碗霸王花煲大骨头汤溜缝，小叶把自己吃撑了。 捧着肚子站起来，环视一周：她这一桌年轻人最多，光盘。其他三桌都剩下好多，勤俭节约大姐们正在打包准备晚上带回家吃。 下午，各个挂村领导带队，到福镇辖下各条村委会贺年。 苏小叶自己不开车，跟着黄国正的车回黄村。 黄玉良坐在村主任办公室里，大门敞开着，桌面上一叠大号红包。谁进去，敲敲门，喊一声“新年好”，就能拿一个。 苏小叶进门：“新年好。” “来，小叶，新年工作顺利，万事如意！”黄玉良给了一个红包给她。 小叶往衣兜里一揣，说：“黄主任，下午村里要来两个美院大学生，在咱们的拆迁工地里找一些素材。我带他们过去。” “这是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好，那我搞定后就不回来了哦。” “知道知道。” 走出办公室，苏小叶打开红包一看，吓一跳：里面竟是100块！ “靠，好大的红包！”苏小叶不安起来。 玻璃大门被人一推开，呼啦啦涌进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朝主任办公室冲过去。 “主任，新年发财！” “新春大吉！” “万事如意！” 贺年声此起彼伏，黄玉良笑呵呵地，流水价派大红包。高馨拿了个红包出来，小叶看突了眼：“馨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给我女儿讨的嘛。”高馨乐呵呵地对目瞪口呆的小叶说：“黄村的大红包可是整个福镇出了名的！” 原来如此，也就他们四个傻傻的大学生村助理不知道了。 苏小叶这才安心收下了黄玉良的大红包。 宁玉波和魏亦然的白色雪佛兰到了村口，意外看到小叶等在那里。魏亦然放下车窗，对小叶说：“苏美女，你在等我们吗？” “我说过，村里有个人带路会好一点。” 宁玉波白眼看人，魏亦然还算友好一些，打开车门：“那就麻烦你了。” 苏小叶和他们经过田埂，来到红线范围内。经过两个月断断续续的施工，这里早就面目全非，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家房子还屹立着。 “多可惜啊，我们还是来迟了。”宁玉波说，“城市的发展真的太快了。还没来得及留住就消失，是人类的一大损失。” 苏小叶闷闷的，不说话。 她问：“你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 宁玉波说：“是时间的痕迹。” 魏亦然说：“我们进那边的房子看看，找点灵感。” 苏小叶点头，带着他们穿过高高低低的砖块堆，走向那座只剩一层半高的房子。宁玉波在半路上找到一个完整的陶瓷洗手盆，不知道为什么重视起来了，抱着吭哧吭哧的走。 苏小叶看到那洗手盘挺重的，就说：“你把它放在路边，回来的时候再搬上车就是了。” 宁玉波已经累得一头汗，魏亦然也赞同小叶的看法：“对呀，这边又不会有人来。” “那好吧。”宁玉波把洗手盆放下，认真做好标记。 三人继续向房子进发，在这个房子里翻找了半天，他们收获颇为丰富。分别是一些不要了的小学生奖状、一块小孩子玩过的小黑板、半段蓝色塑料软水喉……捡了一大袋苏小叶眼里是破烂的东西，魏亦然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笑笑：“小叶。” 第152章 历史到底是去是留(1) 苏小叶闻声抬头：“怎么？” “小叶，你说对了。我们来这么多次，这次收获最大。没有人半路拦住你问长问短，赶你走，真的是太好了。” “是吧？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我已经找到了我今天想要的东西了，回去我再想想要呈现的效果，然后可以开始做作品。”魏亦然说，“到时候完成之后正式开展，欢迎你去参观。” “我会的。” 苏小叶这么说，仅仅出于礼貌罢了。 时候不早了，三个人往回走，沿路返回取洗手盆。 到了地方，宁玉波“哎呀”大喊一声，瞪圆了眼睛！ 几个小孩子正在野地里放鞭炮，不知为什么选中了宁玉波的洗手盘做靶子，把点燃的鞭炮一个个甩进去，有命中的有落空的，噼里啪啦鞭炮响在废墟中清脆欲滴。 宁玉波扭着屁股跑过去，张开双臂挥舞驱赶那些小孩：“快走，快走开！” 小孩子们轰的一哄而散，宁玉波抱着那个洗手盘，恨不能把脑袋埋进去。 魏亦然和苏小叶一前一后跑过去：“东西怎样了？” 宁玉波抬起头来，带着哭音说：“毁了！” 苏小叶看到，陶瓷制的洗手盘壁上，被鞭炮炸得黑乎乎地，好在没有被炸坏。她正想要安慰宁玉波，他突然一擦眼睛，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一群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你说什么？”小叶蹙眉。 “我说，你们真是一群野蛮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文化？！好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对面冲着她的脸咆哮，“野蛮！无知！没得救了！” 魏亦然猛打眼色都没用。 苏小叶没有发火，甚至有些好笑，她早就看出宁玉波对他们非常不屑。 等宁玉波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才心平气和地说：“我承认，这里的人文化程度都不高。所以我们更需要拆掉旧的，换成新的，把日子越过越好，让孩子们以后有机会读好的大学。有问题吗？” 她的话仿佛印证了宁玉波的猜想，他冷笑：“这些旧东西多好啊，就是没文化才让这些好东西留不下来！” “是吗？旧东西很好？”苏小叶说，“那么你是不是愿意在这些房子里生活个十年八年？没有自来水，没有通电，大冬天上个洗手间得跨过半个院子？偶尔还有蛇虫鼠蚁爬到房梁上，掉到你的枕头旁边？” “有问题吗？原生态的东西保留下来不是很好吗？” “然后让你们这些文青来拍几张照片，满足你们装逼的愿望？”小叶咭咭笑起来，“对呀。这些红砖头、这些破铜烂铁，拍成照片，做成艺术品，该多带感啊！但是让你住在里面生活试试？对不起，我们的村民拆迁之后拿拆迁款搬到管理良好的小区里面去，有物业管理、管道煤气，再也不用担心台风来的时候断水断电甚至房子垮塌，我们就是那么俗的人。你吹咩？” 宁玉波气得脸皮紫白，一甩脸：“不可理喻。” “再见，不送！”苏小叶俏脸一板，冷冰冰地说。 魏亦然夹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他追上走了出去十几米的宁玉波，拉着他：“阿波，别冲动，你的作品还没有做完，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宁玉波一愣，表情渐渐尴尬。 苏小叶淡淡地说：“你们跟我来一下。” 她把两位未来艺术家带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 点开照片资料夹，两个未来艺术家惊呆了。 按照年月来分类，从去年踩点摸底开始，每一个月、每一个阶段、每一户农户和拆迁户，记录得清清楚楚…… 有原来的村容巷陌，有拆迁过程里的沧海桑田，也有村民的生活近照，还有在原来的祠堂小学门口的合影留念。 历史在苏小叶硬盘里得以保留。 魏亦然抱着电脑激动得几乎哭泣，“苏小叶，行行好，这些照片你一定要拷贝给我！” “问题不大。” 魏亦然听见，扭脸对宁玉波说：“我们的作品可以呈现超预期的效果了！” 他的音调高到反常的地步。 苏小叶看一眼泥雕木塑般的宁玉波，淡淡地说：“你们的想法并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样想的人有很多。在不了解一件事情之前，最好不要对别人妄下议论。” 宁玉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愧无比。 苏小叶住了口。 她早就学会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代他道歉。”魏亦然真诚道，“而且我会坚持邀请你去看我的展出。” “我刚才已经答应过你，现在再答应一次。” “小叶，你是个有趣的女孩子。” 谁都喜欢被夸奖，小叶嫣然一笑。 魏亦然领走了宁玉波，最后他们还是带走了那只被鞭炮炸黑了的洗手盆。 苏小叶累得要瘫掉，晚饭也不吃了，回到家匆匆淋浴后倒头就睡。 乡镇的年过得很长，过了年初十，福镇街上的人才渐渐减少。人们又重新奔赴省城甚至更远的大城市去为生计奔波了。 过了元宵节，工人们陆续返回，拆迁工程才恢复正常。 春节过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轧轧的压路机加上连绵不断的春雨，到处发霉发粘，腻烦得要命。就算是这样，苏小叶反而加紧了折腾那些高中生的脚步。 她说：“高考试卷难度确立标准是适中，举个例子，比如说试卷难度是0.5的话，那么就不能低于0.3，也不能高于0.7，把平稳的分数拿下来，把选拔的分数争取拿下来，你们就能赢过90%的人。” “讲起来很容易，现在我们刷题也够多了吧，都到了瓶颈期。”说话的又是王诚刚。 “王诚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数学模拟考拿了145分。比你师姐小桃红的分数还要高。你的瓶颈不是别人的瓶颈。我们另当别论。”小叶说，“你当初高中不去端溪中学念书，是因为宁县一中免了你的学费，而且还给你10万奖金。” 到底还是没有城府的小孩，三言两语，堵住了王诚刚。 第153章 历史到底是去是留(2) 刺头不说话，小叶继续滔滔大论：“做数学难题时，能够一把找对解题方向，靠直觉。直觉形成第一靠天赋，第二靠积累和升华。这才是学数学的‘道’。好了，这些是今天的卷子，做吧。” 一言不合发卷子，最终还是落在刷题上。 今天她下发的是数列专项，一般出在高考卷子第17、18题的位置，这个位置的试题也是区分高分生和次高分学生的分水岭。 苏小叶的目标是让他们在掌握数学概念和本质的基础上，达到用直觉解题的地步。 门铃响，她看一眼沙沙书写的学生们，轻手轻脚走出去。 打开门，唐棣威拖了个银色小拉箱，站在那儿。 “你？！” “我要回来住。” 苏小叶傻眼。 唐棣威说：“可以吗？” “不是说不行，但是你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过来？” “我打了，你没接。” 苏小叶看看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她刚才忙着讲题，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说：“那好吧。” 学生们鼓噪起来，实在不是个讲话的时候。 她让老唐进屋，“你自便，我把试卷讲完。” 搞定熊孩子们，唐棣威也把自己安顿好了，蹲在电脑前面码字。 苏小叶叮热一杯牛奶，端着杯子，坐在他身边。 “咦，开新书了啊。”她说。 唐棣威不声不响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说：“你别偷看我的小说！” “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你不欢迎我吗？” “我靠，我这儿又不是酒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歹要把房租补上给我吧！租一按二！” 唐棣威满脸无语，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市侩？ “苏小叶，你好现实啊！” “生活不易，你没见我补课还是义务的？”小叶自己脑子里其实转的完全不是这一回事，嘴上说出来的话却直冒傻气，“来来，给钱。” 老唐无奈，拿出手机，准备给小叶发红包：“你把我拉黑了？” 苏小叶老脸一红。 之前赌气干的事。 唐棣威满脸不解：“你为什么要拉黑我？” “别问了，这不是把你给拉出来了吗。”苏小叶凶他，“快发红包！” 唐棣威发了个88.88元给苏小叶，小叶稍为气消：“这还差不多。明天把租金转账给我，不然我就赶你出去。” “哇，好凶啊。” 苏小叶站起身，留给他个背影。 …… 一头栽倒在被窝里，苏小叶又是笑，又是生气：“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说话！” 心里某个地方，却冉冉升起一朵花来。 几分钟过去，小叶抱着枕头睡着了，小嘴还带着笑意。 月亮缓缓爬过她的床边，洒下一片清晖，心里的那朵花“噗”地，绽放芳华。 …… “小叶，心情很好嘛。” “有吗？” 小叶揉揉脸，把自己往上翘的嘴角抹平。 苏长辉贼兮兮地说：“这么快交了新男友？” “去你的，你才交了新男朋友！” “要是让小米知道我有新男朋友就糟糕了！”苏长辉半点不生气。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婚期临近的苏长辉，那叫一个容光焕发，整天笑呵呵的，就算下乡看青苗护春耕走个十几公里也不叫累。 他女朋友米景林娇娇小小，白白嫩嫩的，站在门口招手：“辉哥，我来了。” “好，就来就来！”苏长辉拔腿就走，“我们先走了，你多担待点，帮我把计划写了啊！” 苏小叶竖起一根食指——“一顿饭。” “行啊，摆酒那天就一顿饭了嘛。” 苏小叶缓缓把食指换成中指。 无声胜有声。 辉仔摇头，在担忧小叶变成老姑婆的杞人忧天中走人。苏小叶自动留下加班，把辉仔和自己的工作计划都给写好。黄国正走进办公室：“只有你一个吗？” “都六点了，只有我啦。” “郁闷，得加班了。来，你把这个值班表排一排。” 黄国正甩她一份资料。 苏小叶花五分钟排好版，看突了眼：“二三月份这么忙吗？！” 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是日程安排。 黄国正说：“当然了，开耕节，换届选举，都是大项目。有得加班了。” “是996，还是007？” “996不止，007不至于，中间状态吧。” 苏小叶听见，下了班，赶紧一溜烟跑去沙洲村无二咖啡去。她得趁着还抽得出时间来，去打点一下。 和顾美玲一碰面，她心里更不平衡了，顾美玲那边竟风平浪静，常规上班而已。 “靠，你们的换届呢？！” “如无意外连任吧，反正顾家一房在这里一家独大，全都是亲戚。没有什么好伤脑筋的。” 顾美玲一脸平静。 苏小叶不禁绝望。 听说，苏村那边明争暗斗得厉害，连年都没有好好过。 “那这段时间店里你得多多担待了。我们现在开始盈利了，过段时间天气好了，我想要在河对面开个分店。” “分店？苏杭快走了，我可分不开身啊！”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苏杭要走？走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顾美玲漠然。 苏小叶嗅出一丝不对：“美玲，你该不会和他……那啥吧？” “没有。”顾美玲怏怏地说，“我才不闹那种狗血事。” 苏小叶：“那……” 一个想不到的人从外面转进来，和苏小叶打了个照面。 苏小叶霍地站起：“林凌？！” 这逼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瞬间明白，顾美玲反常的原因了。 林凌说：“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渣男。这里不欢迎你。”苏小叶硬邦邦地说。 林凌说：“我承认。但我忘不了美玲。所以我回来了。” 苏小叶呵呵冷笑，顾美玲黑着脸，转身上了楼。林凌正要跟上去，苏杭突然拿着把菜刀跑出来：“你赖在这儿一下午了，给我们滚！” 林凌说：“小子，你以为这东西能够挡得住我？” 苏杭和林凌对峙着，小伙子细瘦的胳膊在发抖。 林凌突然丧气：“我会再来的。” 他走了。 苏小叶问苏杭：“这是怎么回事？” 第154章 我资格提出要求(1) 苏杭说：“这个男人中午之后一直赖在店里不走。一开始和美玲姐谈，美玲姐只是摇头。后来他走了，过一会儿又回来。他送了花给美玲姐，被美玲姐扔了。” 三言两语，苏小叶想象下午的混乱，背脊冷汗淌下：“冤孽噢！” “唉，小叶姐，我本来说想要请几天假出去一下的，现在貌似也走不开了。”苏杭苦着脸。 小叶揉着头发，头秃。 “你要去哪里？” “就在本市，搞一点活动。业余爱好。” 小叶挥挥手：“去吧。我准你三天假。” 苏杭过年也没有回家，平时从不休假，来了才4个月，算上加班工作日将近半年，小叶于心不忍。苏杭答应着，还是满脸不放心。 “刚才那人……眼神很可怕。” “嗯，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对付他。” 苏小叶心想，老唐回来得还真是时候，必要时，就出动老唐这个杀手锏。 谁知道，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一进屋，扑鼻香水混合酒的味道，淡淡的，勾人得很。 这画面颇为熟悉，就在过年前在朱宁办公室里遭遇过一回。 苏小叶看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倒在自家沙发上，一声尖叫才提到嗓子眼，那团破布略动了动，乱蓬蓬的长发中露出一张雪白瓜子脸。 “田馥？” 唐棣威在厨房里走出。 “小叶，你回来了。” “老唐，这怎么回事？” 唐棣威正要开口说话，田馥慢慢睁开了眼睛，“威哥……” 软语呢喃，酥到骨子里。 苏小叶顿时觉得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冷冷地说：“唐棣威，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唐棣威个子比她高大，这次，不知怎地，没有反抗勇气。乖乖跟在她身后进了她房间，那场面像小牧童放牛。 关上门，只有他们两个。唐棣威觉得不妥：“小叶，田馥还在外面呢。” “我不管。老唐，我跟你合租，不是让你带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如果你没有断掉，还是出去住算了。” “小叶，田馥和父母吵架跑出来了，不要这么不近人情。” “你们可以到外面开房，怎么安慰都行。不过麻烦你考虑下你室友我的感受。” “小叶，你蛮不讲理。” “不，我正在和你讲道理。”由始至终，小叶都没有揭斯底里，她语调没有变过，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谈判专家，“我是你的室友，不是你的兄弟们。我还是个女孩子，诸多不方便，我有权要求你这样做。” “那如果是我的其他兄弟来，你也要这样做吗？” “我会酌情处理，但是，如果是田馥的话，我是不允许的。” 唐棣威不说话了。 这算吵架吗？ 不，不算，苏小叶态度斩钉截铁，她只是在告诉他，她的态度。 这就是苏小叶，平时好说话，心地善良，可一旦理智起来，就连最理智的男人也甘拜下风。 ——虽然，她理智的时候真不多。 老唐识相地选择了退让：“好。给我十分钟，我去处理好。” 他打开房门，两人却看到田馥早就站在门口。 她低着头轻声说：“我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唐棣威说：“你要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田馥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唐棣威跟着她：“你连开水都不会烧，饭也不知道按时吃，你怎么照顾自己？” “我都没问题的。不要让小叶为难了。我打扰你们啦。” 田馥说完，真的走了。 唐棣威站在客厅中央。 苏小叶的声音响起：“好像她误会了我们什么。” “小叶，让我一个人冷静下。” 苏小叶冷笑，果真回了房。 和老唐闹崩，看来，林凌那事儿得靠自己了。靠，马来陆战队退役人员……苏小叶感到有压力啊。 …… 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开着自己的小高尔夫车屁股扬尘地冲到沙洲村去。 “无二”咖啡大门紧闭，没有营业。 小叶心里咯噔一下，拿出钥匙打开门。 还好，店内一切如常……没有什么斗殴挣扎过的痕迹。楼上隐约传来说话声，小叶循着声音跟过去，才走到楼梯转角，听见林凌的声音隐约传来：“让我好好照顾你。” “哦？用什么身份？” “……” “你可以用什么身份照顾我？你家里的妻子呢？你爷爷呢？” 顾美玲声音略显激动，带着哭音。 林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让我用爱人的身份来照顾你，好吗？” “谢谢你，不用了。那是不可能的！” “你别乱想，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很开心。我绝对不是想要侮辱你，又或者有什么目的的。”林凌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我真的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会回来看你。” “我过得很好，现在想要工作。你可以回去了。” 苏小叶趴着楼梯扶手，悄悄露出半个脑袋。只见在二楼花厅中，顾美玲和林凌面对面站着。天气那么冷，他们却都只穿着一件单衣，看起来也不觉得冷。 林凌怔怔地看着她。 “那，你有爱过我吗？” 苏小叶心里唾骂：渣男。都已经结婚了，还来招惹什么小姑娘。 她多希望顾美玲可以跳起来，一巴掌打到林凌脸上去啊。 顾美玲抬头看着林凌。 她忽然走上前去，主动抱住了他。 苏小叶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稍一愣神之后，林凌也抱住了顾美玲，他抱得很用力，好像恨不得把顾美玲嵌进自己身体里面一样。抱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哎哟我的妈呀，要长针眼……”苏小叶捂着眼睛，坐在楼梯上，慌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亏他们没有更进一步做出点什么尴尬事来，楼下传来苏杭的喊叫：“我回来了！” 一句话解救了所有人，小叶连滚带爬到楼下，迎着苏杭奔过去：“苏杭！好巧啊！我也刚到！” 苏杭顿时突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苏小叶一把捂住嘴巴，她在他耳边说：“听我的！” 第155章 我资格提出要求(2) 苏杭一向听话，立刻调整表情，夸张地把嘴巴张成四万：“真的，好巧。” 这么烂的演技，可以送去人道毁灭。 苏小叶说：“你去哪里了？” “到市区的z大学去了，有点事。” “你这是失学少年准备复学吗？” “别取笑我。” 聊了几句，生硬渐渐转自然，林凌和顾美玲一前一后，在楼上下来。 苏杭眼珠子跟着他们，从店里溜到店外。 顾美玲走到店门，对林凌说：“你可以走了，以后别再找我，也不要再见面了。除非你离婚，不然你没有资格追求我。” 林凌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走了。 忽然之间，苏小叶鼓掌起来，苏杭也跟着一起鼓掌。 顾美玲看他们的眼神跟看俩傻子似的。 “干得漂亮！”苏小叶由衷说，“我原本还打算叫唐棣威来帮忙带走这渣男，没想到你自己解决掉了。你真的是太棒了！” 顾美玲说：“这点风度林凌还是有的。” 她脸上却无半点欢容。 苏小叶说：“饿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河鲜或者水蛇粥？” 苏杭说：“吃什么啊。我解冻了牛排和鸡中翅。让我做给你们吃。” 苏杭擅长做西餐，他采购的牛排不是一般牛排店那种薄薄的，而是厚达一寸，带着雪花。这种牛肉自然价格不菲，可一分钱一分货，口感也是杠杠的。 用海盐略腌十分钟，把铸铁锅烧热，倒入橄榄油和一小块黄油，煎香蒜片，放入牛排煎五分钟，翻面，再煎五分钟。期间不断用干罗勒叶子拍打牛肉，让牛排吸收罗勒香味。最后起出静置。 鸡中翅则切了口，调味腌制，用铁签子串起，再尾部穿入一瓣带皮大蒜。放入烤箱烤至外焦里嫩。 忙碌了一个小时，苏杭带着厚手套，把牛排和鸡中翅拿出，还有一大盘乱炖杂菜。 香味溢出，引人垂涎。 “哇，我开动了！”苏小叶早就饿了，野蛮人一样拿起刀叉大快朵颐，那牛排七分熟，肉汁丰富，齿颊留香。 顾美玲拿了一把叉子，有一块没一块地把彩椒、西兰花之类送入口中，吃得很少也很慢。 见她心情不好，苏小叶替她难受：“美玲，你不要这样。渣男来膈应你，你自己也不能用自己身体开玩笑啊！” “小叶，你也觉得他是渣男吗？” “有老婆还勾三搭四的，不是渣男是什么？”苏小叶想了想，把话说在前头，“你别跟我说什么家族联姻啊，他身不由己啊，实际上和老婆早就没有感情啊之类的鬼话啊，现在偶像剧也不带这么演的。” “可特么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他就是这么情况啊。盲婚哑嫁，老爷子喜欢他老婆，他分居六年了。想离离不掉。” “美玲，你信不信我大耳巴子扇你？” “好吧，就当都是借口好了。我会继续想念他，但我不会继续和他在一起。让时间来洗掉一切吧。” 心里提起的石头放下地，小叶笑起来：“你这话说得才在理。” 天边传来隐隐雷响，顾美玲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边乌沉沉的。她说：“这么快就响春雷了。二月二开耕节，你们要来玩吗？” “好啊。我早就想见识一下沙洲开耕节了。” 二月二龙抬头，在这天，沙洲村会举办盛大的开耕节仪式，祭祀农神，开耕下田，然后一起聚会吃茶果点心，迎接新一年农时开始。 在过去农业社会里，二月二才是一年里第一个工作日。 说话间，天上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隆隆，却没有下雨。 “这是旱天雷，听说专打妖魔鬼怪。”苏杭说。 苏小叶懒洋洋道：“对呀，如果可以劈中林凌就好了。” 结果，林凌劈没劈中不知道，外面倒是跑进来一个人：“啊啊啊，打雷了！” 两个女生脸上变色，苏杭说：“亦然，大惊小怪什么？” “我最怕打雷了。你原来在这个地方工作啊？环境挺好啊！”魏亦然环视四周，冷不丁和苏小叶打了个照面，整个人原地石化。 苏小叶沉着地笑笑：“你好啊，魏亦然。” 苏杭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憋出四个字儿：“你们认识？” 魏亦然不说话，苏小叶说：“算是认识。” 她简单把认识经过说了，把苏杭给乐得，直拍大腿，“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啊！” “呃，小叶姐姐，呃……” 魏亦然“呃”了半天呃不出来，苏小叶明白他内心的困窘，也不急着给他台阶下来，姑且晾着一边，扭头对苏杭说：“苏杭，你说私事去忙碌，就是过去和他们搞展览吗？” “是的。我也会有作品展示出来。” 魏亦然忽然恢复语言功能了，惨叫：“苏杭，现在完了。场地那边档期出问题了！” 苏杭愕然：“什么？！” “所以我才马上赶来找你啊，现代艺术馆那边说我们的展览刚好和一个画家的撞期了，人家咖位大，我们争不过。现在要重新找场地了。” 魏亦然焦灼得不行。 苏杭沉吟，才要说话，魏亦然又开口：“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备用的场地么？是时候贡献出来啦。” 苏杭对苏小叶说：“小叶姐，我想……” 魏亦然大惊：“你该不会说，这个场地是小叶姐姐的吧！” “是啊。”苏杭还不知道他们之前的龃龉，说，“在我们这栋房子的二楼、三楼，有足够的地方布展。小叶姐姐，美玲姐姐，我们想要利用这个旧房子来布一场现代艺术展，可以吗？” 魏亦然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他和小叶倒是没有冲突，是宁玉波太过分了些。所以那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黄村了。 “现代艺术展？”苏小叶故意对魏亦然眨眨右眼，“是和‘时间’有关的主题吗？” 苏杭惊喜：“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虽然我只是个工科女，念书的时候隔壁就是美院。我是美院美术馆的常客呢。” 魏亦然越发羞愧，脸上渐见红晕。 苏杭满怀希望地问：“小叶姐姐，那么就是没问题了？” 第156章 理性与感性(1) 不料苏小叶摇头：“我可没有答应啊。” 顾美玲听不过，帮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折腾一下呗。” “美玲，你是没有见过这些布置艺术展的，有人自残有人拆房子，为了艺术可以牺牲一切的时候还看不起那些下里巴人。可讨厌了。让场地事小，让了场地之后还要被人鄙视这个，就不太舒服啦。” 顾美玲纳闷，怎么平时大方的苏小叶，突然说了一车怪话。 魏亦然嘴巴却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叶姐姐，我代替宁玉波道歉。请给我们个方便。” 说着，大大鞠了个躬。 苏杭和顾美玲都吓一大跳，异口同声：“你太夸张了快起来！” 苏小叶淡淡的。 “这是把我架到道德火架上烤啊。” 魏亦然急忙解释：“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杭帮腔：“小叶姐姐，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这次为什么……” “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谁规定我必须做好人的？”苏小叶说。 苏杭噎住。 魏亦然一脸急得要哭出来。 苏小叶说：“用我的场地，没问题。但是必须按照市场价交租金，这是其一。” 这还只是其一？魏亦然和苏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绝望。 “我们没有太多预算……”魏亦然说。 苏杭咬牙：“行，我有。你说，还有别的条件吗？” 苏小叶一口气说完：“第二，我这个是民国建筑，质量脆弱。你们进场时要注意保护。我会委托我的中间人和你们签相关协议。第三，你们对外面收费或者免费我不管，对沙洲村村民，全体实行免费入场参观，同时需要挂上黄村农家书屋支持的字样。” 魏亦然忍不住一拍桌子：“那样我们的展览不就成了菜市场？！” “难道你们做艺术品，不是为了让观众跟你们产生共鸣的吗？”苏小叶针锋相对。 她还处在上风。 魏亦然哑然。 苏杭说：“小魏王，借一边说话。” 他把魏亦然拉到一边去，魏亦然抱怨道：“苏杭，你说你的第二方案，居然变成这样子了？那怎么弄嘛！” “你先别急，我反而觉得小叶姐姐的条件都可以接受。” 魏亦然冲苏杭鼓起眼睛。 “租金，这个我承担得起，无所谓。保护建筑，合情合理。对吧？” 魏亦然不得不点头，可又急着说：“可是这第三个要求，她不觉得太过分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弄展了，其实来的人会有多少，心里没数吗？真正能够理解艺术意图的又有什么人？而且楼下咖啡店，每天都有人看着的，注意作品不要被弄坏就行了。挂牌什么的，也就予人方便一下，这种事我觉得都可以通融。”苏杭见魏亦然还想要说话，打住，“能找到一个支持理解的朋友不容易。我劝你就别和小叶姐姐顶嘴了，你看这个店还没有感觉吗？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品味是一流的。她绝对不会是外行。” 魏亦然目光流过风格和谐，充满复古味道的咖啡店店面，特别在那两盏蒂凡尼台灯上停留半晌。眉头渐渐舒展开。 苏杭带着他，回到苏小叶面前，对苏小叶说：“小叶姐姐，我们接受你的要求。” “嗯嗯，那就好。是你苏杭全权代表吗？” “是的。” 这些艺术生们个性太强，而较为能干的苏杭显然肩负了更多责任。苏小叶不干涉他们内部分工，说：“那就方便了。明天会有一个叫刘子文的先生上门，和你具体签署协议。” “好。”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解决了场地问题，魏亦然一脸轻松。 离开的时候，正好苏小叶和他同路，看见她行云流水地开着小高尔夫上河堤，半坡起步直角转弯毫不含糊，魏亦然再一次突了眼。 车子过了渡，一前一后开上河堤。苏小叶开到魏亦然旁边，两车并行：“再见！”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 “不要小看女人！” 小高尔夫一骑绝尘，很快就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回到家里，唐棣威不在。小叶冷静地去洗澡。 …… 半夜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客厅传来响动，苏小叶循声看过去，才看到老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和衣睡在沙发上。 他身上倒是没有可可小姐那股甜甜的香水味了。 那是田馥习惯用的一款香水。 天气蛮冷，他穿得也不多，小叶不落忍，到他房间去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唐棣威一觉睡醒，身上毯子滑落。 晨光初现，倒春寒，屋内好比冰窖。是谁给他披上毯子？ 他的目光落在小叶紧闭的房门上。 唐棣威：“……” 到楼下吃了个粉，他去了医院。 田馥接受了洗胃，好很多了，苍白孱弱地躺在那儿。以前她的身子是圆滚滚的，现在瘦剩下一把骨头。她闭着眼睛在睡觉，听见脚步声，睁开眼来：“阿威，我好痛……” “好好休息吧。然后回到你父母身边去。” “阿威，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田馥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田馥屈服过，自己搬走了。又跑回来了。她和父母翻了脸，借酒浇愁。 这一次逃离的人换成了唐棣威。 但是听到田馥服安眠药的事后，唐棣威还是第一时间去了酒店，用男朋友的身份把她送到医院。在这里田馥只认识他一个人，他不能坐视不理。 “你只是和父母赌气，并不是爱我。”唐棣威说。 “不，我想和你在一起。”田馥哽咽，“只有你会好好照顾我。” “人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阿威，我们没有可能复合了吗？” 唐棣威只说：“我去帮你交医药费。” 他离开了医院。 电话打来：“请到福镇复退军人管理中心报到。” “好。” 这是定期循例报到，手续简单。唐棣威办完事，正好见到陆铮和苏小叶嘻嘻哈哈的从外面走进来。陆铮先见到他，站定：“老唐！这么巧啊，过来办事吗？” 第157章 理性与感性(2) 唐棣威说：“嗯，我来报到。” “我们来送文件。” 苏小叶眼光看向不远处小卖部，说：“口渴死了，我们去吃个雪糕好吗？” 她一向喜欢甜食，扯了唐棣威去埋单。她既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也没有提今天早上的事，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雪糕，时不时发出“唔唔”声，很享受。 唐棣威也吃自己那份千层雪，雪糕冰冷，他突然感到背上热热的。一抬眼，小丫头飞快转开目光。 “你看我？”他问。 小叶说：“才没有，你别胡说。” 嘴角带着笑，身子测对着他。小叶总是疏远他，田馥有多感性，苏小叶就有多理智。 但，田馥眼里没有光，苏小叶眼里是有光的。 唐棣威心想，为什么苏小叶不会做出田馥这样的事呢？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克制自己呢？哪怕她主动抱一抱他，那么他就心满意足了。 “老唐，你在想什么？”陆铮问，“对了，你女朋友呢？” 他还不知道唐棣威和田馥分手的事。 唐棣威说：“分了。” “好可惜，很漂亮的啊。” “是，她是很漂亮。没缘分也没办法。” 陆铮看出，唐棣威不愿意深谈这个话题，改口说：“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再说吧。” 唐棣威眼角余光看向小叶，小叶只顾着低头吃雪糕。陆铮说：“师姐现在也是单身，听说朱宁那家人可恶心了，过年时碰到还说很难听的话。” “你又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 苏小叶突然抬起头来，说：“陆铮，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嘴巴给撕了！” 陆铮吐吐舌头：“好，我不说。” 却降低声音：“好凶哦。哪个男人肯要你……” 老唐眼睛弯成月牙。 办完公事，苏小叶要回沙洲村办私事。如今“无二”咖啡基本上算是公开的秘密，两个年轻人闲着捣鼓出来开个咖啡店，别人都以为是消遣来着。要是这些人看到无二每个月的流水，准保会大吃一惊。 但是今天，刘子文留在“无二”等她。 “刘先生，有什么事吗？” “好消息，修缮许可被批下来了，只要资金到位，随时可以动工。” 苏小叶喜道：“好啊。” “但你的资金缺口很大。我建议你去找银行贷款。” 这可难，小叶已经把苏振堂留下的钱花得七七八八了，不可能一下子把六位数的钱投到一次装修上面去。她苦恼地挠挠头发边，说：“这件事先放一下。反正很快是雨季，也不适合搞装修。还需要拜托你帮我跟进后续的工作。” 刘子文说：“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 艺术生们在店里进进出出，都神情严肃紧张。 宁玉波捧着那个炸黑了的洗手盆，吃力地搬到楼上去，刘子文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问：“你又说不搞装修？” “这是一些搞艺术的，想要在我们这儿搞个展览。” “用洗手盆搞艺术？”刘子文突了眼，“艺术品值钱不？我家有十几个呢！” 苏小叶忍俊不禁：“他们貌似没有怎么考虑到钱的问题。” “你真能干。”刘子文夸她。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了。” 小叶处理妥当店里的事情，又赶回家批改补习学生的作业。一直工作到晚上一点才睡下。 唐棣威从医院回来，发现她房间还有灯光。他走过去，敲门：“小叶，还不休息吗？” 一敲，房门打开一条缝，原来她根本没有锁门。 之只见她坐在书桌前面，头顶台灯亮着，她正拿一支红笔，对着答案批改。她批改得很仔细，不光判断对错，而且还把思路分析写在题目旁边。灯光为她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她坐得笔直，老唐看着看着，竟移不开眼。 大概他的目光太过灼灼，小叶突然停下沙沙写字的笔，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是。”唐棣威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很生动，田馥的脸现在是死白的。他说，“早点休息。” “好，晚安。” 小叶趿拉着拖鞋，走到房门，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感情？ 她没有空去想。 …… 小叶是几天之后才知道田馥住院的事的，是辉仔那大嘴巴回来。他和小米去婚检，恰好碰到田馥出院，回来就跟苏小叶说了：“阿威陪着她，她竟然变得那么瘦。我记得她之前身子很圆润的，现在成了一把骨头了。不过这样反而更美了！他们两个这次分手闹得很大动静吗？” 辉仔八卦地看着小叶，小叶无语，最后只好用一句话打发他：“我不知道。” “小叶，要不要这样，老唐也是你朋友啊！”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要保持礼貌距离。” 苏长辉没话好说了，最后甩给她一个大红喜帖：“那你帮我把请帖带回去给他，可以了吧？” “喂，你什么时候和老唐这么要好了？” 小叶觉得奇怪，印象中，他们两个话都没说几句吧？ 苏长辉挤眉弄眼地笑：“我们现在在外面合伙做点小生意的。还有，男人能一起去的场所，可是比跟你们去要多多了！” 苏小叶明白了。 晚上她就把请帖带回去给老唐：“辉仔给你的。” “二月十八摆酒？唔，日子不错。”唐棣威说，“好的，我会过去的。” “没想到你在这儿也会有朋友。平时见你很少朋友。” 唐棣威顾左右言他：“这里喝喜酒要封多少钱红包的？” “一般也就200吧。不多。” 老唐吓一跳：“那也太少了吧！” “哈，不然你以为呢？” “我们那边最少一千起步。” 苏小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老唐是哪里人呢。这个人很神秘，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家乡在哪里，更不知道为什么退伍会安排到这边来。整个人就跟凭空出现一样。她问：“老唐，你是哪里人？” “我在全国最能吃辣的省份。” “……” 好吧，小叶猜不出了，决定放弃无效沟通。 …… “二月十八换届选举？！” 第158章 一切让步于此(1)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程文在台上翻着文件，才念了个开头，台下几个年轻人埋头手机里，群里炸了。 “二月十八，这日子好熟悉。” “靠，辉仔结婚啊！” “对哦。辉仔怎么办？你请好假没有？” 长长一串刷屏，唐泽深：“服从安排。辉仔，散会后来找我。” 刷屏戛然而止。 苏长辉咬着嘴唇，半晌没有反应。 这次全体职工会议，是换届工作动员大会。 三年一度的村委换届选举，即将拉开帷幕。这是一件严肃认真的大事，由上而下，全县都得动起来。所有的大学生村助理，无论是否有借调，都得返回岗位，去做好这件事。 因为采用的是村民自治制度，要先通过村里选出各经济社的代表。再从代表里选出新的班子成员。平均每条村都有三到七个经济社不等，所以，村民选举是个前后跨越一个星期的过程，并且这个过程不能出任何漏子。 苏长辉来到205，和往常一样，唐泽深泡好了茶，阴湿寒冷的屋子里因为有了这点茶香而温暖。 “领导，我来了。” 唐泽深指了指对面：“坐。” “深哥。别这样。我真的要结婚的，我和小米已经谈了8年了，她16岁就跟我了。中间家里人催了好多次，好不容易现在能够结婚。能不能网开一面……” 唐泽深抽着烟，听着辉仔絮絮叨叨，一言不发。 说着说着，辉仔也无话可说了，慢慢住了口。 他很清楚唐泽深的风格：私底下大哥哥一样，请吃饭打羽毛球怎么都可以。但是谈及工作，半点儿原则不让。 “我跟老程说了，只能给你半天假，让你去登记。剩下的，要等二月到四月这几个月的非常安保时期结束才能再议。” 苏长辉快哭了：“领导，这样小米非和我分手不可啊！” “没办法，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儿子今年小升初了，还在我父母家里放着，我只能尽量抽空陪他。” 要说到加班，没有谁比唐泽深长，他几乎住在了镇府。 苏长辉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满心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他走到门口时，唐泽深对他说：“小米那里，如果真的生气得厉害，你就把锅推到我身上吧。” 辉仔苦笑，“没用的。该生气还是生气。我哄哄就好了。” 他走了。 这天午饭，苏长辉一个一个部门的跑，把派出去的喜帖收回来。至于双方村里的那些请帖，就只能交给两边老人去办了。 这天傍晚小米来接辉仔下班，好多人都看见她在镇府门口哭得很伤心。 苏小叶趴在窗户上，从窗帘缝隙偷偷看出去，很是同情。 “没办法啊，这就是基层。都得我们去做。” 她扭过头，看到说话的是田凤仪：“小凤姐。可是这是结婚啊，一辈子就一次的！” “我和我老公登记结婚那天，也是来了个急诊病人。我们前脚走出民政局，后脚他就要到医院去参加抢救。那天安排了家族聚餐，商量摆酒的事。看到我一个人回去，全家人都在问我发生什么事了。那时候好多亲戚我见都没见过，我公公带我去介绍。不也这么过来了。” 田凤仪面无表情地说。 苏小叶心有戚戚焉。 “希望这次换届能够顺利进行。” “加油吧，只要前期工作做好了，问题不大的！”陈贵不知从哪个旮旯冒出来，把小叶吓一跳，拍着心口嗔怪，“贵哥，吓死我了！” 陈贵却不是来找她，他对田凤仪说：“小仪，去罗村一趟。那边雨水冲垮了田基，咱们也得过去一趟！” 苏小叶吓一跳：“这都下班了，还过去啊？” “可不是倒霉催了么！这都下班了，才来塌方！”陈贵叹着气，出去拿车。田凤仪也跟着他去了。 眼见天色渐晚，苏小叶也下了班。 “估计贵哥他们不回来了吧？”苏小叶看看陈贵车位，果然是空的，“私车公用，怕是在罗村那边直接走了。” 在乡镇基层，开自己的车办公家事是很普遍现象。实在是范围太广，跑得太多，任务太急太繁琐，公车又有限，没办法的事。 这不，陈贵今天就把自己的车开下乡去了。 苏小叶是步行上下班的，小高尔夫停在楼下，需要的时候走回来开出去也费不了多少事。她在门口便利店买了泡面和香肠，晃晃悠悠地拎着，横穿过马路。 五楼灯光没有亮起，唐棣威应该是出去了。 苏小叶拿出钥匙开门，一抬头，闪电般的感觉麻刺刺沿着背脊爬上。第六感促使她抬头，只见只剩一缕日光的客厅里，背光坐着一个人！ “是谁？！”小叶大惊，怕是有贼！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离开沙发，飞扑上来。 迎面一股香气，是香奈儿可可小姐的香水味！！ “田馥？！” 话音未落，小叶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扑倒，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田馥跨坐在小叶身上，哭道：“你个婊砸——” “把阿威还给我——”她挥拳乱打，苏小叶举起手护着脸面：“停手——” “你把他交出来——” “不，我没有——” 田馥力气好大，打了一会儿不解气，抄起一只高跟鞋狠狠砸小叶脑袋。小叶头上被鞋跟砸出一个洞，眼前金星乱冒，求生欲迫使她反抗，她用力一扭腰，田馥重心不稳，前移，小叶趁机抬腿，用膝盖猛撞田馥后背。 田馥一晃，小叶身子灵活，抬起右腿缠着田馥脖子，扭腰侧压。 田馥滚到小叶右侧，趁势，小叶右手一撑，撑起身来，翻身反制住田馥，把田馥胳膊扭到身后去。 “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田馥痛得大喊，小叶听见喊叫声，放开她的胳膊，但还是死死地压着她。 田馥哭起来，眼泪鼻涕往地板滴。 苏小叶低头，她的额头在流血，鲜血黏糊糊的黏着她眼睛，她只能努力睁眼看着田馥。 她真的很生气！ 气炸了那种！ “你说话啊！” 田馥只是哭，哭一会儿，又吐。她看起来很憔悴，不似人形。 第159章 一切让步于此(2) 早春的傍晚，短暂得仿佛一闪即逝，屋里光线越来越昏暗，门外楼梯间的灯亮了，透过铁门照进来，忽明忽暗。 田馥抽泣的声音越来越远…… 头上那个破洞不断流血，小叶脑袋阵阵迷糊，看东西越来越困难。 “你来找唐棣威？”她哑声问道。 田馥哭着说：“你让我见他一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像变了个人。” “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你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不做得好看一些？” “你把阿威叫出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或者你让我在这里等，等到他回家为止。” 完全鸡同鸭讲。 苏小叶头晕越来越厉害，再也没有力气压住田馥，田馥一翻身，自己爬起来。同样地，她也没有力气再来攻击苏小叶了。 两个女人坐在家门口，一个流血，一个流泪。 苏小叶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你走吧。我不会报警的。” 田馥流着泪摇头。 “你真的那么爱他？”苏小叶很难相信，“你看起来完全疯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他了。” 苏小叶说：“可是，强扭的瓜不会甜的。如果你真的决心和他在一起，当初就不要不声不响地舍弃他啊。” 田馥只是哭。 而苏小叶已经没有那个体力和闲心看她哭了，她自己脑袋上的伤口一直流血，非处理不可。强撑着站起身，她打开门，指了指外面。 田馥哭着走了。 谢天谢地，她自己离开。 小叶头晕目眩，快要支持不住了。 咬牙撑起来，翻出医疗箱，找到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跌跌撞撞爬下楼梯去。在小区门口，被一声喇叭响吓到。 唐泽深刚开车离开镇府大院，隔着马路看到她。他把车停在马路边，跑过来：“小叶，你怎么啦？” “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小叶捂着额头咬牙道。 唐泽深说：“我送你去医院。” 他一拉小叶，小叶趔趄着差点摔倒。唐泽深索性背起她，跑到自己车上。 小叶呻吟道：“老大，我头好晕。” “你坚持住。一会儿就到了。” 唐泽深让小叶躺在后排座椅上，很快把她送到附近的宁县县医院去。 接诊的苏智民医生检查了小叶的伤口后，问：“伤口很深，需要缝线。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到底是被什么砸到的？” 小叶坚持说：“是我进门的时候绊倒了，在桌角上磕的。” 苏智民没有说什么，吩咐护士准备缝针的用具。 苏小叶脸上一绿，被一块布蒙上。 不得不说，半麻醉的状态下，感受到缝线在自己皮肉里进进出出，心理压力蛮大的。小叶怕得要死，只好拼命跟医生找话题聊天，转移注意力。 “医生，你看着蛮年轻啊。结婚了没有？” “结了。” “我在福镇镇府工作的，同科室有个同事老公也在这个医院里。不知道你认识吗？” “不一定，县医院上上下下几百个人呢。” “那也是。我爸以前也在医科大学做教授的。他有好多学生。” “是哪个学校？” “z市医专。” 苏智民态度突然亲切起来：“咦？我就是在那里毕业的，校友哦。” “我不是校友，我是在省城读大学的。不过我在医专长大，说不定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在球场玩哦，哈哈。” 小叶笑起来，苏智民说：“别乱动。”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凉凉补刀：“你再乱动，给你缝个s型伤口。” 苏小叶顿时闭嘴。 20分钟后，缝线结束，她脑袋上多了一圈白色绷带，很像电视神剧里那些伤兵。 “啧啧，好丑。”苏小叶照着镜子猛撇嘴，“怎么办，本来就不好看了，还留了疤。嫁不出去了。” “你把自黑的话都说完了，我想笑你都找不到词。”肥深拿出手机，“我要回家陪儿子，让小兰来陪你。” 有个单身女朋友又离得近就有这种好处，岳志兰随传随到，15分钟后到位。 见到小叶的伤兵形象，她大惊小怪，咋咋呼呼：“小叶！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你别喊了，再喊整个医院都听见了。”小叶说，“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嘛。” “那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肥深说：“等会儿看看拍片结果，没事就可以走了。如果发生喷射状呕吐，就赶紧回来。” 小兰再次惊到：“喷射状呕吐……” 肥深鄙视道：“你别大惊小怪的了，没事的。你在这儿陪着她，到时候送她回家就行了。” 岳志兰说：“好吧。我知道了。” 唐泽深又叮嘱了几句才走，其中一句是，明天如果没什么大问题，记得准时上班。小叶和小兰两个把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真是的，结婚的不能结婚，受伤的不能休息，这换届选举真的那么重要吗？”小兰忿忿地说。 比起冲动型的小兰，小叶要沉着得多：“按照你这样说，那是真的很重要了。” 岳志兰：“……” 二十分钟之后，ct结果出来了。苏智民医生过来又检查了一次小叶伤口，让她第二天记得回来换药，就说她可以走了。 这个过程里岳志兰一直盯着苏智民。 结束后，才插嘴说：“咦，你不是小凤姐的老公吗？” 苏智民一怔，说：“是啊。你认识我老婆？” “当然认识了。我是行政大厅负责社保业务的岳志兰啊，上次你们一家子不是来办社保卡嘛！哈，世界真小！” 小兰很兴奋，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就连苏智民也笑了：“真的哦。这个是你同事？” “她和小凤姐同个办公室的啊！她是挂职到这边的大学生村助理。” 苏智民更加愕然了，苏小叶忍俊不禁：“哈哈，刚才我问你，你还说你不认识人。原来你自己就是小凤姐老公啊。” 一席话，说得苏智民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没想到田凤仪会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同事。我回家跟她说说去。小叶，明天记得回来换药。” “好的。” 岳志兰开了摩托车过来，把小叶送回去。 一进门，灯亮着，唐棣威在家。 第160章 年度大任务(1) 小叶打了个招呼，想要往屋里走，唐棣威却发现了她额头上的伤口：“你怎么又受伤了？” “又？”苏小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她会受伤吗？没好气地说，“我不小心磕到了，不行吗？” “磕到哪儿了？” 岳志兰小声说：“老唐，小叶需要休息，你别问那么多了。” 唐棣威不依不挠：“到底怎么回事嘛？” 苏小叶说：“你别问了。” “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唐棣威指着地上说，“是被这鞋子敲的吗？” 那高跟鞋鞋跟上有血，被唐棣威发现了。 苏小叶哽住。 她嗫嚅，唐棣威见状，看了岳志兰一眼。 岳志兰识趣地走了，临走前还关上门。 老唐说：“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苏小叶无辜脸：“我已经说实话了啊，我刚才进屋，光线太暗，没看清楚，就把自己给绊倒了。磕到了脑袋，我到楼下去，正好见到深哥下班，深哥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临走之前叫来小兰陪我。就这样啦。” 唐棣威眯眼，看着她：“不是和人打架打的？” “嗨，我这么单纯善良，能跟谁打架啊。”小叶笑了。 唐棣威：“……” “我先回去了，打了麻药，头晕得很。” 唐棣威看着她回房间，小叶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把手，扭脸对他说：“对了，老唐。” 唐棣威以为她终于松口，心里升起一丝期待。 苏小叶说：“明天可以帮我买份早餐吗？我这样子煮不了早餐了。” “……好。” …… 第二天一早，果然，桌面上多了一份热腾腾皮蛋瘦肉粥和一个鸡蛋灌饼。 还都是小叶爱吃的口味：俩蛋、加薄脆香肠不加生菜。 小叶吃得很爽。 回到单位，大家都对她脑门上的伤口啧啧称奇。也都对非常时期不能休息表示遗憾。 “好心你啦，伤成这副样子，就别回来上班了。在家睡个半天，有事情的时候再回来嘛。”高馨说，“要是你晕倒在单位里，那才不知道怎么办呢！” “馨姐，我在这里偷懒一下也无所谓的。” 其实大家已经相当照顾小叶了，这天既没有让她下乡，也没有让她去干别的活儿。她坐在座位上看看资料，弄弄表格什么的，没干多少事就到了下班。 下午，要去各村里准备选票。 村官们各就各位，把空白选票带到村委会去盖章。盖好章之后带回来，专人保管，等到选举当天才带回去。 苏小叶用文件袋把五千张选票包好，自己开车去黄村。 黄玉良、黄桂花等都在，看到小叶：“小叶，你怎么受伤了？” “自己磕破的。” 说到现在，就连小叶自己也差点相信了自己真的是被磕破的了。 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成了真理，好可怕。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去医院看看啊，不然留疤就麻烦了。” “谢谢关心，已经去了医院了。”小叶拿出选票，“桂花嫂子，来盖章。” 黄玉良去取公章，她和黄桂花把选票分好一叠一叠。等盖了两百多个章之后，小叶只觉得虎口直发麻。黄桂花说：“换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她手劲儿奇大，一下一个鲜红印章，砰砰作响。苏小叶啧啧道：“你不累吗？” “我们比你劲儿大！” 结果，还没到一百张，黄桂花也甩着手不行了。苏小叶笑得肚子疼：“一顿操作猛于虎，结果还比我还不如！” 嘻嘻哈哈，搭档干活，进度倒是不慢。 黄玉良问起：“上次那些美术生，后来怎么不来捡破烂了？” “他们已经收集好自己需要的东西了。现在正在沙洲村我的咖啡馆里布置展览呢。对了，到时候我拍一些照片回来，充实到咱们农家书屋的档案里去。” “这样也可以？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不可以，这些都是文化项目，用了我们的场地和材料，就得付出代价啊。” 黄玉良和黄桂花对望一眼，心里暗暗吐舌头，被苏小叶的锱铢必较惊到了。 不过，这样的锱铢必较，希望能够多来几次！ 黄桂花又叹起另一件事来：“今年忙着选举，开耕节都没能好好过了。” “就是。”插嘴的是会计林红娟，“我还约了娘家姐妹一起吃茶果呢。谁知道要换届！” 黄玉良说：“都别抱怨了。这是过年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吧！茶果节年年有，换届可是三年一度。咱们都醒定些，别好像隔壁苏村那样，打架打好几回了！” 苏小叶一窒：“苏村打架？” 黄桂花看了黄玉良一眼，这才转脸对苏小叶说：“你不知道吗？你大伯的村主任位置，怕是保不住了。村里出了个能人，想要和他竞争角逐。你叔叔到处找茬，打了好几个人，谁知道那些人现在都不怕他了，反而越是使劲要按下去，他们浮起都越起劲！” 黄桂花磕磕巴巴，词不逮意的，搞半天，苏小叶才算搞懂了。 不知道哪里回来了个苏村人，想要挑战苏振晖的地位！ “可惜苏村没有村官，最近他们又严防死守的，口风守得死紧。不然就有办法八卦到一些猛料了。”黄玉良说。 他这么说，倒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以后工作更好开展。苏村和黄村挨着，黄村在山坳里，苏村贴着国道，就这么一点点的差距，造成两条村极为不平衡。黄村的水陆两路都得通过苏村，和苏村打好关系，是自古以来黄村话事人们必修功课。 苏小叶闭嘴不语，低头猛干活，好像突然之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 肥深惬意地在办公室里躺着，大脚丫子放在茶几上，哼着歌。 外面传来敲门声。 肥深问：“谁呀？” “是我，苏小叶。” 肥深说：“进来。” 苏小叶进门，看到如此景象，翻了个白眼给肥深：“你是领导，注意形象啊！” “痛风，疼得走不动路，这样还好一点。”肥深龇牙咧嘴，他的右脚拇指关节肿了起来。 苏小叶不禁同情：“吃药没有。” “无药可治，吃两片止痛片就行了。”肥深受到提醒，摸出一颗止痛片丢进嘴里，“有什么事？” 第161章 年度大任务(2) 苏小叶笑嘻嘻：“没什么，听说你脚疼，所以来关心一下你。” “少嬉皮笑脸了。我想吃路口弹丸之地的章鱼大丸子和紫菜包饭，你赶紧给我买回来。” 肥深拿出五十块递给小叶，小叶哼哼唧唧：“就会使唤人……” 二十分钟后，肥深吃上了热乎乎的章鱼大丸子，满意地砸嘴巴：“好吃，真好吃！” 苏小叶说：“苏村换届什么情况，透露点来听听？” “你是不是你大伯派来探口风的？”肥深警惕。 苏小叶又是一个白眼过去：“你说呢？” “好吧，我不该怀疑你。你们之间过节太多了。” “也是我没本事，斗不过他。” “所以现在你最好就是坐山观虎斗，什么也别管。” “我没打算管。我就想知道一点东西，可不可以？” 肥深缠不过她，说：“是有人要来竞争，不过，双方赢面都是一半一半。那人很有能力，和你情况差不多。不过你是从小出去的，他是大学之后才出去的。现在想要回来做事。” “那为什么要和我大伯竞争？” “所以这就是水平不一样了，他看到了要害啊。如果想要在村里做大事，就必须先把话语权拿到手。一条村子里，谁比村主任更有话语权呢？” 苏小叶一想，是这个道理。她还想要再问那个人的具体资料什么的，这次肥深打死不说了。被逼得急了，他瞪起小眼睛凶小叶：“你是不是想要我在你明年考核里写个及格？！嗯？！” 提起这事，苏小叶不免灰心。 “反正我也拿不到优秀了。我自暴自弃啦！” 不料肥深突然安静下来。 小叶不安，反省自己哪里说错了。 肥深轻声说：“小叶，别人以为你不行没关系。你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就行了。” “道理我明白，我这不是在调整心态么。” “还有就是，上面是不会亏待真正做过事的人的。” 肥深指了指天花板方向。 上面？ 是指具体的上面，还是指老天爷？ 苏小叶心想，这是个无解的哑谜。 总之，过好自己生活吧。 …… 草草地过了一个毫无仪式感的“开耕节”之后，很快就进入换届流程了。 那天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天色麻麻黑，全体人员出动。 班子各成员分别坐镇一个居委，挂村干部全部到各经济社，还有其他的统计员、唱票员、计票员、监督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程文率领办公室坐镇大后方。 苏小叶领了票箱，黄国正拿了密封着选票的火漆牛皮袋，冒着细语来到了黄村第三经济社的选举地点——黄村酒堂。 苏小叶从来没有见过村子里的道路上拥挤着这么多人，比过年还要多，人们三三两两簇拥在自家门口，吃着早饭，讨论着这件事。她抱着大红票箱，感到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算已经练得皮糙肉厚，还是禁不住头皮发麻。 “镇定点，拆迁都经历过了，还会怕换届吗？”黄国正叼着根牙签，悠悠闲闲地在前面走着。 “那他们怎么都盯着我们啊？” “你漂亮呗。” 黄国正大笑。 苏小叶也笑了，原本紧张的心情随着笑声冲散不少。 黄国正说：“这就对了，越是笑不出来的时候，越是要刻意地微笑。肌肉是可以带动情绪的，多笑笑，人会放松很多。” 小叶仔细咀嚼，竟觉这句话饱含无限智慧。 后来很多次，苏小叶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到快熬不过去的时候，她就用这个法子来帮助自己笑起来，再走过去。 来到酒堂，他们到得最早。黄桂花也在这一组，有了她在身边，小叶又心定三分。 他们张罗着，把三张大红纸并排贴在一张竖起来的大圆桌上，形成一块临时的黑板（可能要叫“红板”？），又准备好粉笔、文具、椅子等等。 忙碌完这些，第三经济合作社的村民们吃饱了早饭，陆陆续续地走进酒堂了。 一开始来的人还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准备好的椅子不够。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通过这些人扎堆的情况，很容易看出他们之间的亲疏关系。 黄桂花叫来一个人：“黄永明呢？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 话音未落，那边进来一个又高又瘦又黑的汉子：“我来了。” 黄桂花对小叶说：“这就是我们三社的队长黄永明。他很少到村委去，所以你不认识他。趁着这个机会去认识一下。” 苏小叶真的听听话话上去打招呼了：“黄队长，你好。” “你好。”黄永明和苏小叶握了握手，马上转过身去，“找几个人来点人数。人齐了就可以开始了。” 人群里出来几个后生，很快地按照各个组，把人数数好了。都说人来齐了。 黄永明说：“那么我们就发选票开始吧。” 第三经济社的人忙起来，小叶退到一边，和黄国正并排而坐。 他们属于镇府派来的一方，是监督员。 苏小叶说：“他们都很听他的话啊。” 黄国正说：“他辈分威望都很高。这次目标是全票当选的。我们看着就好了。” “这算是村里的能人吗？” “算是吧。起码这两年三社上下都很齐心。但他有个毛病，不热心村里的事，所以一般队长都会在村委里挂个职，偏偏他什么事都不管。要不是黄桂花做了妇女主任，三社在村里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那他平时忙什么？” 黄国正笑了：“他嘛，在山上捣鼓石头猪养殖呢。你别说，那猪肉我吃过，确实很香！” “呵呵……”苏小叶眼光又投向黄永明身上，充满好奇。 填票、投票、唱票、计票…… 400多人的经济社，唱票过程尤其长，重重复复出现的就一个名字：黄永明。 今天早上起来得又早，渐渐地，这三个字成了催眠曲，小叶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忽然之间，辉仔从外面冲了进来：“黄主任，不好了！” 第162章 突发情况稳妥处理(1) 他跑得快，声音大，音调高，顿时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去。黄永明看了这边一眼，辉仔不好意思地笑笑，跑过去说：“苏村二社有人抢了选票跑了！你们离那边最近，赶紧派个人和我一起去启动备用选票！” 黄国正惊道：“竟然有人抢选票？！” “可不是！那人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超过，狗急跳墙，把整个投票箱扛起来跑掉了！警察现在正在去抓人，但选举必须得今天之内完成啊！” 辉仔急得声音都颤抖了。 小叶镇定地站起来，“我和你去吧。” “小叶，你行吗？？” “我怎么不行？开我的车过去。立刻，马上！” 苏长辉很快恢复镇定，说：“好。” 苏小叶把车子开得炮弹一样快，一路s型前行，抢道抢灯无所不为。气得旁边的车子朝她猛鸣喇叭，等看清楚是个女司机之后，不免各种逼逼。 辉仔牢牢抓住头顶把手，等到了地方，吐出一口长气。 “你这是给女司机加重骂名。” 苏小叶说：“别啰嗦，备用票在哪儿？” “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他们一起上去，程文早就知道情况了，在办公室里大手一挥：“过去找蓉姐开箱。” 蓉姐拿出钥匙，打开沉重柜门，取出备用选票。苏小叶和苏长辉一起在领取表格上签字打了手指模，蓉姐拿出牛皮纸信封，把一千张备用选票装好，密封。 “小心点。” 小叶接过：“我知道。” 谁都没想到，换届中途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到苏村二社，社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成了没头苍蝇。唐泽深带着几个村委成员在安抚大家。苏小叶赶过来：“唐书记！” “备用选票带来了吗？” “带来了。” 唐泽深亲手接过牛皮纸信封，递给二社代表。苏小叶认出有好几张熟悉面孔，似乎都是自己的堂哥堂叔之类。忽然之间，她一拍大腿：“这不是我们本族的地方嘛！” 苏振堂早就把户口迁出去了，不参与这些村里事务。苏振晖和苏振明一开始都在二社。后来为了分散选票，苏振晖迁到了一社，苏振明还留在这儿。 苏小叶看了看墙上的黑板，果然，写着苏振明名字，而且那个名字的票数比另一个陌生名字少了十几票。 所以…… “那个抢走票箱的，是你叔叔的马仔。”唐泽深在她身后低声说。 苏小叶浑身一僵。 她说：“那我需要避嫌吗？” “你最好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 唐泽深这么说，是为了保护小叶，小叶知道。她点点头，出了门。 辉仔说：“我送你回去。” “辉仔，你送我回去，这里谁干活？你指望老大那200斤肥膘挡住苏振明的人？” “没关系，场面稳住了。卓sir派了人来，他们不敢胡来了的。”苏长辉坚持，“而且我刚才开摩托过去的，我摩托车现在还在那边呢。” 苏小叶勉强扯扯嘴角，心里很承这份情。 她手抖得厉害，没办法把稳方向盘，辉仔开着小高尔夫把她送回到黄村，正好唱票结束，黄永明和黄桂花分别当选代表。 他们迎着四散的村民，走进酒堂里。 黄国正指挥几个后生收拾现场，看到苏小叶脸色苍白的回来，感到奇怪。苏长辉简单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黄国正顿时表示了解：“原来是这样。确实棘手。不过小叶，不关你事，你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扯。” “毕竟是我叔叔。”苏小叶这时候才感到浑身要垮下来。 “就算是你叔叔也不关你事，祸不及妻儿，更别论你这侄女了。该干嘛干嘛，来，去把选票收拾一下，咱们要带回去归档的。” 手头有了活儿干，小叶暂时把烦恼抛却脑后。 黄村的选举，在这天下午六点顺利全部结束。 七个经济社，没有发生突发情况。 挂村班子成员侯成哲自掏腰包，买了荷妈绿豆饼和老婆饼，满满四大盒放在村委会大厅中间供人充饥。 黄桂花喝着热茶咬着绿豆饼：“老天爷保佑，今年真是太顺利了！就是因为人口增长，所以唱票比平时时间长了而已。半点幺蛾子没有出！就连四婆也没有骂街，阿弥陀佛！” “以前有过情况吗？” “怎么没有！那年四婆想要她儿子当个代表，结果选的人不到四分之一。她披头散发的在祠堂门口哭了好久。还是黄玉良把她给劝服的。今年突然通情达理起来，连提名都不许儿子去提了，我也觉得纳闷！” 黄桂花嘻嘻哈哈，深感庆幸。 大伙儿坐了一坐，村里还有工作餐，小叶趁着工作餐还没开始，先绕到陶寡妇家里。 陶寡妇正做饭，小桃红坐在客厅一角写作业。苏小叶进屋，扫一眼她桌面上的微积分课本，笑道：“不错嘛。学校吃不饱，自己来加餐了？” “得空看一看呗。我觉得物理更对我胃口。我想以后学物理。” “你现在的路应该你自己去选了。不过我等会儿有空时，可以听听你选择物理的理由。” “你是来找我妈？” “对。” “我妈正在炒菜，暂时没空。或者你先听一下我选择物理的理由？” 苏小叶坐在小桃红的座位上，随意翻着她的卷子，这次把她语文作文里扣题不准的点找了出来，用红笔批注。小桃红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庄严地说：“我觉得，数学是存在在宇宙里的普遍真理。而物理是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里的真理，我比较务实，所以我决定选择物理。” “唔，这个理由很靠谱。” 小叶表示欣慰，表达观点不在于对错，重点在于有了观点的时候勇于表达。 小桃红抓住了这个重点，如果不出茬子，她可以在求学的路上走得比苏小叶远得多。 陶寡妇端了一碟糖醋排骨从厨房走出来：“小叶，我听见你声音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路过，进来看看。” “要不要留下吃饭？” 第163章 突发情况稳妥处理(2) “不用了，今晚咱们在双溪山庄吃饭。”小叶说，“我看看小桃红的卷子，她现在基本上不用我操心了。陶红，你作文写得太四平八稳了，只拿48分是不够的。那是大路分数。看看我给你点的题，下次我和你讲讲作文套路。要拿到58分。” 小桃红又吓一跳：“妈耶，58分！” “之前你说数学拿不到140，现在不也做到了吗？” 小桃红只是笑，陶寡妇说：“还不赶紧谢谢小叶姐姐！” “不客气。”小叶突然对陶寡妇行了个礼，“陶阿姨，我要感谢你才对。” 她这一招把陶寡妇吓到了，慌得陶寡妇赶紧放下番茄炒蛋，又擦手又跺脚：“怎么突然这么大礼啊！哎，小叶，哎！” 小桃红一脸懵逼：“小叶姐姐，你怎么突然对我妈说谢谢？” 但苏小叶什么也没说，笑嘻嘻地说：“没什么，我要去吃饭了。不打扰你们啦！再见！” 她跑出了陶寡妇家里。 至于为什么道谢？ 那是因为陶寡妇做好了她妈妈四婆的工作。 陶寡妇心里明白，苏小叶心里也明白。 那就这样了吧！ 晚饭大家放下担子，吃得很开心，苏小叶喝了很多酒，走出门的时候腿都软了，脸蛋通红。 “桂花姐，我好像喝醉了。” “小叶你也真是，一个劲的灌。” 苏小叶这一顿，怕是喝了半斤下去。 南方小女生，这个量可以了。 黄桂花给她拦了个出租车，把她塞到车上，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人送送你？” “不用。反正又不远。我车子停在村委大院没事吧？” “没事，有摄像头呢。” “那好，我明天再回来取车。再见！” 苏小叶上了车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糊了20分钟不到，吐劲儿上来了，把她给憋醒：“司机，怎么还不到？” “很快了。” 车窗外面黑黢黢的，没有灯光，也见不到建筑物。 苏小叶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 她下意识拨了唐棣威手机，只响了一下，她挂掉。微信发了个定位到205群里和老唐微信上，又发了个100块的大红包到群里炸鱼。 “司机，这是哪里？不是回福镇路上啊。” “你喝很多酒吗？一股酒味。” “还行吧，没喝多少。” “别把我车后座吐脏了啊。” 司机扔过来一个塑料袋。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小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发动机熄火了。” 小叶大惊：“怎么会这样？” “我下车看看去。” 司机开门下了车，把小叶一个人留在车里。小叶看了看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怕得要死。 哪壶不开来哪壶，一阵冷风吹过，司机打开门，坐到她身边。 中年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叶直犯恶心：“你、你想干什么？” “车子修不好了，我叫了拖车。妹子很漂亮啊，有男朋友了吗？” “关你什么事啊？喂，我要下车。” 司机狞笑：“一看就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不要，走开，不要——” 小叶拼命挣扎起来，身上却如有千斤重担。 “不要！” 唐棣威扭脸对唐泽深说：“肥深，我一捏就可以把她弄晕。明天就好了。” “随便你怎么弄吧。让她消停就行了。”肥深走到马路边，那里马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车轮子旁边蹲着个憔悴大叔，大叔脚边一堆烟蒂。 肥深说，“师傅，真不好意思，这是洗车钱。” 他从钱包里拿出500块钱递给憔悴大叔。 憔悴大叔接过钱，原本哭丧着的面孔才算好了点。 肥深又跟他道歉，憔悴大叔站起身来，苦笑道：“好了好了。我要去洗车了。真是，人吐你吐，你吐车顶上！” 肥深越发不好意思，低声下气说：“我妹子小女孩酒量浅，您多多包涵。” “不包含也要包含啊！再多给一百块呗，我今晚都不用拉活儿了……” 肥深看一眼出租车：四个车窗全打开了，阵阵酒臭味儿从车厢里飘出来。后排座车顶上，黏糊糊一摊…… 他又拿出两张毛爷爷，交到大叔受伤。 骂骂咧咧地，大叔无奈开车走了：“靠，才第三个活儿……今晚都不用拉客了！” 车屁股红灯一闪一闪，唏嘘不已。 肥深处理完事情，回身看向老唐。老唐捏晕了发酒疯的苏小叶，后者老老实实地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靠，你还真下手了啊。”肥深脱口而出。 唐棣威无奈道：“没办法，她闹太凶了。” “那你带她回去吧。我也要回单位值班去了。” “好。” 刚才苏小叶吐了一车，司机大哥抓住她不放人。小叶发起了酒疯，还把定位和红包发到群里。把正在值班的肥深和蹲在家里码字的老唐给惊动了。 俩大哥来到金雅苑小区门口，司机都要被小叶挠得快哭了呢。 小叶蓦然惊醒，坐起：“不要！！” 旁边传来老唐凉凉的说话声：“你终于醒啦？” 吓得小叶又是全身毛发倒树。 一转头，看到老唐英俊的脸，松口气。 “是你……咦？那个司机呢？” “走了。” “我靠，臭流氓！” “我看你才像流氓，把人家的车顶都吐脏了，你这是音乐喷泉啊？” 苏小叶错愕，唐棣威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得小叶臊眉耷眼，老没意思的。她红着脸，抓着被角，嗫嚅半天，才说：“那个、非、非礼……” 唐棣威有点明白，她刚才喊的醉话和乱挠是为了什么了。 “很明显是你自己在做梦。” 苏小叶迎风石化。 唐棣威放下一罐解酒用的椰树牌椰子汁，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宿醉没醒，又来了唐泽深追债，雪上加霜。 还掉了肥深的700块钱，苏小叶口袋空空，比脸蛋还光。 她心疼之余，把肥深珍藏的3+2小饼干吃完了：“老大，后来苏村二社那边怎样啦？” “新社长上任了。你现在家道中落啦，哈哈哈！” 第164章 桥头堡计划(1) 苏小叶一听就知道苏振明没能连任成功。 那感觉，舒爽。 “人民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嘛。” “啧啧，不孝。这样说话。”肥深鄙视完她，说，“这个新人的目标不止二社社长那么简单。他是冲着村主任去的。” 小叶错愕，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他要把我伯伯也挑下马？！” “呐。来者不善啊！”肥深说，“这事你知我知就好了。别传出去。” 苏小叶点了点头。 憋着秘密不说，是非常难受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叶开车出门，借着送材料跑腿的机会，过了河，去无二咖啡歇脚。 二楼的布展已差不多完工了，不过依然很神秘。小叶觉得有什么可遮掩的，那些纸箱子啊、气球啊、油画啊随意堆在一起的所谓“现代艺术”，她也看不懂。还不如看看账本来得心旷神怡。 但苏杭说，小叶不来指手画脚，也不随便掐他们的水电，更加不会赶他们走，已是最大的支持。 “你们要求还蛮低啊！”苏小叶哭笑不得。 “唉，之前吃过亏嘛。现在觉得，找个不问事的外行，比找个半桶水的所谓金主爸爸要好多了。” 苏小叶满头黑线：“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在夸我……” “事实上在我心里非常尊敬小叶姐姐的。” “少拍马屁。”苏小叶说，“林凌最近还有没有来骚扰美玲？” “好像消失了。他老爷病危什么的。” “他不是说要买房子让老爷子回来养老吗？” 苏杭瞪大眼睛看她：“小叶，你还不知道？他老爷子早就回来了！不过已经没办法入籍，只能三个月跑一次申请续期。他们如今在市区的青莲湖边买了房子定居。” 苏小叶很意外，原以为林凌只是说说而已，绝对做不到的。 没想到…… 苏杭说：“林凌的妻子也跟来了。他们正在闹分居。那个女人曾经上门来找过一次美玲，我还以为要世界大战，报警电话都输入好了。谁知道那个女人只是哭，让美玲离开林凌，一点都不凶。” “那美玲呢？” “美玲烦得要死，跟她说她和林凌没关系了，让她回去找自己老公。所以最近美玲在村里日子也不好过，全村人都知道她被小三了，说什么都有。” 小叶黯然垂眸，人言可畏，她很清楚村里长舌妇说起这些是非来多么的脑洞大开，毫不留情的。 “我们做外人的也没办法多帮什么。我会跟她说，如果实在受不住那些闲言闲语，就到咖啡店里住着。总有她的一块地方。” “小叶姐姐，你忘记了，咖啡店还有我在呢。如果美玲住过来这儿，岂不是更糟糕？这边勾搭一个，那边勾搭一个的，人家只会说她水性杨花啊！” 苏小叶一下子被噎住了。 苏杭说：“我想好了，我到旁边租个房子住，这个地方让给美玲。你觉得呢？” “这也是个办法。” 其实，小叶自己也没辙了，她能力有限，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朋友。 “你们操什么心啊！”门口突然响起顾美玲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她大步流星走进来，坐下。 “美玲，你……” “苏小叶，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八卦。之前是我看错你了。” 顾美玲脸上并没多少嗔怪，小叶笑了笑，坦然道：“我就八卦了，你打我啊？” “我才不打你。苏杭，你别闹幺蛾子，我的事情会自己处理好。不用你们操心。” 第一反应，小叶还担心她嘴犟，察言观色之下，发现顾美玲胸有成竹的，竟不像是硬撑。她满脑子黑人问号。顾美玲说：“我现在是家里的经济顶梁柱，他们才不敢为难我。不然的话，我哥结婚的彩礼不要啦？我爹妈才买上的社保想断啦？呵呵。” 苏小叶大吃一惊，“美玲，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村官工资微薄，就算每月咖啡馆有分成给顾美玲，也最多比同龄人手头宽裕一点。沙洲村彩礼很重，动不动就要十几万的，顾美玲哪儿拿出来这么多钱？ 她无心一问，顾美玲脸色就变了。 苏小叶拉下脸：“顾美玲，你该不会做了什么错事吧？” “小叶姐姐，对不起，我瞒了你。” 顾美玲忽然“噗通”跪下：“我穿了柜筒底，挪用了咖啡馆的十万块装修款！但这都是迫不得已的……不拿出钱来，我爹妈要打断我的腿。我说哥的彩礼由我来承担，马上就没事了。小叶姐，我会努力把这个窟窿填上的！” 她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已带了哭音，纳头便拜。 苏杭震惊：“美玲，你怎么可以这样！！” 苏小叶很平静。 屋子里只有顾美玲的啜泣。 半晌，小叶开口：“可以亲口承认，可见你还有良心。我早就留意到了，店里最近客流没有明显上涨，收入却高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手的呢？从店里人多开始吗？还是从林凌回来开始？” 顾美玲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雪白！ “小叶，你原来早就……” 苏小叶点点头：“对，我早就知道。” 顾美玲坐倒在地上。 “但我知道你的为人，我知道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你就睁只眼闭只眼？” “是。而且这个月账面诡异上涨，是你在偷偷的填亏库。” 顾美玲咬唇，默认。 苏小叶微笑地看着她。 “我们这里和你那边不一样，是个封闭的环境。所有乡亲乡里都认识，林凌的事让我家成了笑话。这种时候，唯有给钱，用钱去解决问题。他们以为这些钱是我们咖啡店赚到的，我腰杆子硬起来，他们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大家忘性大，过段日子也就忘记了。” “你说得没错，做得也没错——就是拿钱的方法错了。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借呢？” “我不好意思开口。” “你就没想过我会去报警什么的？” “如果你去报警，我也认了。是我自己一时糊涂，一步错，步步错。”顾美玲垂头道，“小叶姐姐，我愿意还钱给你，然后退出这儿。” 苏小叶心很烦 第165章 桥头堡计划(2) 虽然这个结果比之前预估的要好几倍，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也很不爽的。她说：“怎么处理，我还没想好，迟点再说。” 顾美玲惊疑不定，不肯定地看着她。 “小叶，给我个痛快的。” 小叶却打了个呵欠：“很晚了，我到楼上看看，然后就回家。” 打发走顾美玲，苏杭见小叶眉头深锁，说：“小叶，你别烦。店是你的，美玲只占了干股，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小叶突然翻起眼睛盯着苏杭。 两眼红红，大兔子一样。 苏杭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不敢吭声。 小叶说：“你和美玲相处时间比我多得多，现在出了事，你撺掇我挤走她？” 苏杭嗫嚅：“我不是这意思。” “苏杭，你的间隔年只剩8个月而已。我这个咖啡馆，却打算在沙洲村长久开下去的。” 小叶决定留下顾美玲，而且要想办法跟她打消顾虑、冰释前嫌。 原因很简单，公路两年后就要开通了，到时这一带都将会纳入古镇复兴计划中。无二咖啡，说不定会因此成为她们的桥头堡。 她心中有一盘很大的棋。 第二天小叶特意约了顾美玲外出，到z市市区，青莲湖边。 顾美玲很少出门，对一切感到陌生和好感。 特别是那流光溢彩的青莲湖边文青聚脚的酒吧街，她特别欣赏。站在马路边举起手机来咔嚓个不停，拍了很多照片。 “这里真的很美，什么时候沙洲村才能变得这么有文化又繁华？” “这个急不来的，慢慢来吧。”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白熊馆。” 推门进了白熊馆，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店内气氛温馨。店面一角，五个人围坐一桌。其中一个人面前摆着一本展开的大书，书竖在他面前。其他四个人面前摆着笔记本似的东西，拿了笔和橡皮。 顾美玲好奇地打量着：“市区的人还喜欢到酒吧来复习功课吗？” “这不是复习功课，是dnd跑团。” 小叶来到水吧前，敲敲桌面：“老板，又说这里不允许开桌游？” “没办法，那个是我老表。只此一桌。”梳着小辫子的老板耸肩。 苏小叶呵呵，说：“一杯马天尼，一杯……美玲，你能喝酒吗？” 顾美玲摇头：“我不喝酒。” 小叶对老板说：“那就来杯特调果汁吧。” 店老板答应：“好。” 顾美玲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跑团的，问：“什么叫dnd跑团？” “dnd，就是‘龙与地下城’的英文缩写。dnd跑团，又叫桌面rpg。由一个带团人构造虚拟的勇者世界，三四个玩家扮演冒险者，一起在这个世界里进行冒险。简单来理解，就是真人角色扮演游戏吧。” “听起来很复杂。” “脑洞宅男游戏。在一线大城市比较多人玩儿这个。我回来z市两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跑团。” 顾美玲羡慕地看着他们，叹气：“我大学在z市本地读，一毕业就回村里当了大学生村官。什么跑团，桌游，酒吧，统统没有见识过。感觉之前22年都在白活。” “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优点。”苏小叶今晚约顾美玲出来，目的却不是给她喂鸡汤，等老板把酒端上来，她把马天尼里泡着的橄榄拿起，咬下一颗缓缓咀嚼，说，“美玲，我想和你谈谈之后的事。” 顾美玲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下来。 “你说吧。” 她脸上就差没印着“就知道你赶我走”这七个字了。 苏小叶轻声说：“我听说沙洲村物产丰富，我有个朋友如今在建电商平台，需要进驻一批货商。她们对第一批进驻商给了很大优惠，还会投放一系列的推广。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诶？” 小叶又重复一次。 这次，顾美玲听明白了。 小叶不光没有赶走她，还有新的项目想要和她合作？ 她问苏小叶：“小叶，你不讨厌我？不恨我？你不打算赶我走？” 小叶挑起一边眉毛：“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顾美玲说：“我拿了你十万块啊！不是十块钱，是十万！” 苏小叶说：“所以你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地赚钱来还给我吗？” “你不怕我再骗你？” “你能骗得到我吗？” 顾美玲：“……” 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自负聪明，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看着我蹦跶。这个女人好可怕。） 顾美玲说：“好吧，在沙洲村的特产很多，农产品有粉葛、芭蕉、莲子、茨实、鱼干等等。工艺品有竹编、竹根雕、贝壳，这些东西其实我们都能拿去卖钱，但交通物流不方便，一直都小打小闹。” “反正我们试试水吧。进驻个网站什么的，也费不了多少事。就是需要有人耐心打理，积少成多，一步步把信用度累积上去。你能做好的话，我就去签协议。然后这个网店你占30%股份，可以吗？” 顾美玲估摸一番，说：“我不用占股份，我来负责销售。每一单只要抽成30%就可以。等我凑够10万加上利息的钱，我还会把抽成降低到10%。” “顾美玲，你考虑清楚，我们是合伙，不是我在做慈善。做不成也就算了，亏了算我的。要是以后做起来了，你保证不会心里不平衡？” “我对不起你在前，怎么会不平衡？这算是我赎罪。” 小叶看着美玲。 清澈的双眼皮对上坚定的单眼皮。 最终小叶点了头：“那么明天我把协议带过来。” 两个人碰杯。 喝了几杯之后在酒吧里出来，工作事情结束了。青莲湖东边是酒吧街，西边是高档住宅小区。湖面上，灯影粼粼，美不胜收，小叶指着湖对岸的万家灯火，说：“听说，林凌买的房子就在那里。” 顾美玲冷漠脸：“一天不离婚，一天都和我没关系。” “美玲，这就是我愿意和你继续合作的原因。” 顾美玲有骨气。 只是此时此刻，有骨气的人笑容惨淡：“小叶，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初恋就这么痛苦。” “谁的初恋都痛苦。” 小叶想起顾以谦。 顾先生在她心头扎下的伤痕犹在，结了痂，让她妾心如铁。 第166章 离开是新的开始(1) 顾美玲觉察到她情绪低落，忍不住好奇：“你的初恋是谁？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他结婚了，他没有爱过我，是我自己单相思，说也没用。” “说一下嘛。我很好奇。你这么坚强独立，如果谈恋爱会怎样？” 小叶心里微微触动，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没有强硬反驳，说：“我啊，我谈恋爱就是个笨蛋。” 不谈恋爱的时候她是完美无瑕的女王；一谈恋爱，就是没有自我，没有原则，只会付出。 ……彻头彻尾的笨蛋。 “能比我笨吗？什么都给他了，最后却被三儿。” “当然，我比你笨多了。遇到真正爱的人，我根本不敢正面争取。” 顾美玲感到不可思议，这可不像她认识的苏小叶啊。但小叶确实这样承认了，完全不是开玩笑。她呆了一会儿，才说：“勇敢承认自己的不足，小叶，你下次恋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 “希望这样。”小叶说，“我有个朋友要比我勇敢得多。每次喜欢了就去追求，不行就换人……她活得比我快活。” …… “阿嚏！” 宽敞舒适的大房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坐在电脑前开视频会议的关月新突然打了个喷嚏。 结束了会议，肩上一暖，多了条开司米羊毛披肩。 “小心点，别着凉了。” 男人在背后抱住她，真丝睡袍柔软绵密的触感沙沙接触着，很舒服，关月新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男人胡茬扎在自己脖子上那痒痒感觉：“我猜有人提起我。” “谁惦记着我的宝贝？” “谁知道呢……我可是很有魅力的。” “你这么说，我会吃醋。” 陆敏男拉着关月新，进了卧室。 一切结束之后，关月新咬着被子笑他：“你的独占欲就那么强吗？我话还没说完，多数是小叶在提起我。” “苏小叶”三个字明显让陆敏男放了心。 “谁让你那么有吸引力，天天有人要你电话号码。” “我一个都没有让他们如愿。” “辞职手续办得怎样？” “正在交接中。” “你最乖了。” 关月新笑了笑，她没有告诉陆敏男，自己私底下组了个班底开了个小小的电商公司。陆敏男不需要知道这些，他需要听的，是她的撒娇，她的呢喃软语。 三天之后，关月新正式离开了咨询公司。 女上司恋恋不舍地说：“关关，你的记录怕是短时间内无人能破了。” “怎么会，江山代有人才出，世上新人胜旧人。” “但能够拿下tobias公司这种规模的单子，对于我们这种中小型公司来说，基本上属于巅峰之作。对了，你保证t公司会一直保持和我们合作吧？” 这后半句，才是重点。 关月新巧妙地说：“我不敢打包票说一直保持，三年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祝你前程似锦，转型成功。” 女主管和关月新握了握手。 同事们不知道她和陆敏男之间的关系，以为她要转型去做电商，她在同事们的祝福下离开了原公司。 踩着高跟鞋走出大厦，马上拐个弯，上了停在转角处的豪车。 “关小姐，今天想去哪里呢？”司机毕恭毕敬地问。 关月新垮下脸上的假笑，捶打着小腿说：“累死我了，哪儿都不去，送我回家睡觉。” 从今天开始，她正式成为陆敏男豢养的金丝雀。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多少城里的女孩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一套房子，一辆车吗？现在关月新这两样都有了，房子是临江一线120平的小区房，车子是玛莎拉蒂。 平时，她住在陆敏男在豪宅里，坐着陆敏男的车。 这两样是她安身立命之本。 除此之外，还有按月发放丰厚零用钱。 这就够了，何必天天朝九晚五，为资本家出卖自己的脑浆？ 要不是苏小叶让她搞个事情消遣，她连电商平台也不愿意弄的，如今请了个职业经理人，四五个人捣鼓起来，穷烧钱。 当她离开公司，在电梯里的时候，关月新还在想去新公司看看的，后来一上车，倦意席卷而来，她觉得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 …… 为期一周的各村换届选举徐徐落下帷幕。 除了苏村令人大跌眼镜地换了个村主任之外，其他村子基本上人选都毫无意外和惊喜，用肥深的话来说，都在掌握之中。 苏村新任村主任名叫苏振越，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比苏振堂的女儿苏小叶，还要令人感到陌生的存在。 按规定，各村新班子成员名单要送上上面加章公示，从程文到更高级的领导，都这个人的名字感到不了解。 也许，这种不了解只是表现给外人看？ 大家也就很乖觉地闭口不提。 ——表面上闭口不提。 私底下嘛，各种讨论都有。 让福镇镇府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当事人苏振晖的亲侄女苏小叶，对这件事最为反应平淡。 “小叶，你伯伯被人从村主任的位置上顶下来了。你不觉得没什么吗？”高馨过来八卦。 苏小叶忙着整理选举善后材料，嘴型敷衍：“我户口早就迁出来了，又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好感觉的？” “可是你们一族被一撸到底了啊！你不觉得没面子？” “馨姐。”女孩抬起头，黑眸亮而嘲讽，“我爸爸当初是被我叔叔活活气死的，他们有当过我是侄女吗？没有吧？” 高馨才后悔，不小心扎了小叶的心，讪讪笑着：“这不是一家人，血浓于水……” “就算血浓于水，我也没办法啊。”小叶岔开话题，“阿铮要走了，我们一起吃顿饭，送送他？” 高馨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拍着大腿哀叹：“我的乖女婿啊，这样就走了。我好舍不得他哦……” 高馨的女儿才13岁，读初一。“女婿”云云，开玩笑而已。 但斯文有礼又聪明的陆铮，深受广大中年大妈欢迎，是全镇皆知的。 他考上公务员上岸，大妈们既忧又喜，一边替他高兴，一边不舍得他。这些天来送别的人络绎不绝，而且还真的有大妈来给陆铮介绍女朋友。 第167章 离开是新的开始(2) 财务蓉姐声音最大：“阿铮，德县那种地方女孩子出了名泼辣骄傲，可不适合当老婆。我侄女今年也要大专毕业了，要不要先出来吃个饭，处处看？” 陆铮：“蓉姐，不好了吧。福镇和德县隔了100多公里，异地恋不好维持呢。” 打发走蓉姐，农办的黄华英又来了。 英姨明年要退休了，刚抱上外孙。陆铮还在纳闷，英姨开口：“阿铮，我小侄女在德县当老师，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交个朋友？” 陆铮满头黑线：“不用了，英姨，不劳烦您操心……” 他好说歹说婉拒了英姨，闹得英姨老不开心。小叶和辉仔走进办公室，围观他们撕扯，只是笑。好不容易送走英姨，苏小叶坏笑：“阿铮好受欢迎啊！” 陆铮愠道：“师姐，你见死不救。” “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再下乡也没问题嘛。” “别开玩笑了。我已经脱单了。” “啊？”小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是谁？我们认识吗？” “是我前女友，过年时同学聚会才恢复联系的。她老让我带她玩lol，玩着玩着就复合了。” “厉害啊。打游戏还能挽回女朋友。” 陆铮只是哈哈笑。 无论如何，双喜临门，这一顿宰是免不了的了。 下班之后，一群人齐集，岳志兰满口嚷嚷要吃辣：“我们去‘湘约时’吃剁椒鱼头和擂皮蛋！” 巫清泉说：“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辉仔反对：“我才不吃辣。烫菊花。” 岳志兰白他一眼：“点个青菜和水蛋给你。” 吵吵嚷嚷，最终还是去了位于荷镇中心的“湘约时”湘菜馆。小叶擅长点菜，六个人七个菜，吃饱吃好还不剩。肥深领着大家斗地主，岳志兰扫着公众号寻找周末好去处。 “小叶，星期六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看个展览？” “不一定啊。地方近就去。” “去嘛，我要蹭你的车。” 岳志兰简单直白，目的明确。 苏小叶问：“在什么地方？” “沙洲村。” 这倒是问题不大，反正她也要到店里去，就点了头：“可以，你坐我车。不过我不一定能和你一起行动。” “好啦。没问题。” 肥深清清嗓子，提醒小叶：“这里都是自己人，我提醒你一下。你那边别弄太高调啊，任期还没满呢！” “我明白分寸。” 情商低的岳志兰，突然插了一句：“深哥，小叶姐姐拿不到优秀已经很憋屈了。不让人出名，难道还不让人致富？” 餐桌上的气压骤然降低。 巫清泉白了岳志兰一眼，岳志兰还感觉不到，继续：“村官工资才两千块钱，够做什么。人家小叶够可以的啦！” “小兰，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巫清泉说，“不会说话就别乱讲。” 肥深举起筷子：“吃菜，吃菜。” 巫清泉和陆铮分别讲了两个笑话活跃气氛，才渐渐转好。 饭后，苏小叶开车送岳志兰回去。 “小兰，刚才谢谢你替我说话。” “确实是嘛。我看不顺眼林胭很久了，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围着领导转，又不下乡又不做实事，却拿了优秀。” 说起这件事，岳志兰还在愤愤不平。 “这些都是虚名而已。” “虚名？还有实惠的啊。你没有看到这个月的工资吗？她拿了三倍工资做奖金呢。” “评优秀有奖金可以拿的吗？” “可不是！” 小叶的心才开始微微发疼了，三倍工资，那就是六千多啊。 “六千多？你想多了，还加上春节2000，加上原来工资，足足一万。” 好吧，小叶这会儿真的心疼了：“原来还有这回事啊。” 那可都是红通通的钞票啊。 “算了算了，多说也无谓。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小兰，你是在劝我，还是在劝你自己？” 岳志兰笑了笑：“都是啊。” 星期五下午，是陆铮在福镇最后一个工作日。 在大家的依依惜别下，他离开了服务一年的福镇，去德县辖下的八市成为一名乡镇公务员。 这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去向。 在村助理的位置上积累基层经验，然后转入体制，继续服务基层。 那天傍晚下班，陆铮办公室里挤满了送别的人。小叶几个交情好的自不必说，内心充满不舍。其他同事也过来祝福和送别。 林胭拿了一束花走进来，花香扑面，是名贵的香水百合和蓝色妖姬玫瑰。 “阿铮，我代表办公室来给你送别。” 陆铮接过花，道了谢。 林胭抬头，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祝你前程似锦。” “别说得生离死别似的。都在一个地方，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碰面。” “是啊。所以加油啊。”林胭拍了拍陆铮，“我可真羡慕你，你上岸了。我们还在挣扎。” “你这次也只是差几分没有进面试，明年一定可以的。” “嗯，承你贵言。” 忽然之间，林胭提起脚跟，抱住了陆铮，很快放开。 陆铮拍拍她肩膀：“多多保重！” “再见！” 声声告别，依依不舍，陆铮踏上了新的旅程。 …… 离别的伤感一直延续到第二天，苏小叶开车接上岳志兰一起吃早餐后前往沙洲镇上，两个人还是闷闷的。 “好舍不得阿铮哦。”岳志兰说，“唉，当初我还挺喜欢他的。早知道抓紧机会告白。” “后悔药可没处买。” “开玩笑的。我对比自己小的男生没兴趣。” “也就小几个月。” “小一天也是小！” 苏小叶想起唐棣威，随口说：“比你大的也不见得顺心。大叔的心思很难猜。” “诶？”顿时引起对面兴趣，“这么有感慨，难道你喜欢了大叔？” “朱宁比我大两岁。” “啧啧，那叫大哥，不叫大叔。最起码大7岁以上才能叫大叔啊！” 说曹操，曹操到，苏小叶口中的大叔，龙行虎步地走进早餐店。 “牛肉肠粉加两个蛋，不要青菜。”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低头猛吃皮蛋瘦肉粥。 岳志兰说：“阿威真的很好，小叶，你就没有对他动过心？” 第168章 那些才华横溢的人们(1) 小叶不假思索，矢口否认。 “没有。” “他很有魅力啊。” “可他不属于我。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小叶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翕，稍纵即逝。 “小叶，其实你很喜欢他吧？” “不会。我不会喜欢他的。” 唐棣威坐下就开始打电话，两个人很快吃完，离开的时候苏小叶对他打了个招呼。岳志兰去付账，老板娘却说：“那边的瘦高个儿给你们付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愕然。 岳志兰说：“我去谢谢他。” 小叶却没动。 回头发了个30块钱的红包过去，唐棣威没有收，只是回了一条：“一大早的，去哪里？” “有事。” 自从那次田馥上门之后，苏小叶刻意保持着和唐棣威的距离。 她不想成为这两人中间的炮灰。 没有继续撕扯下去，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专心开车。 小叶根本没有想到，岳志兰慕名而去看的展览，竟然就是无二咖啡楼上，苏杭那伙人在弄的这个。 名为“时间庙里的奇迹”的策展，从通往二楼的楼梯开始，地上一级一级地贴着古今中外的时间标注：太阳历、太阴历、天干地支……楼梯上贴了厚厚的泡泡纸，人体重加上去，压得泡泡纸噼噼啪啪碎裂。 “踩碎所有的时间，重启时间，进入我们的时间庙。” 这是苏杭的解说。 二楼变了样，苏小叶看到，一组油画，横七竖八架在堆成小山似的泡沫塑料上。泡沫塑料山弹洒了颜料。 苏杭说：“这是一个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女孩画的油画。里面表达了她对时间的思考。” 那些画，说实话，大部分看不懂。要么是鲜红的树林，要么是几个排成一起的人，鼻子和嘴巴却呈现几何形状。 在泡沫画山对面，是魏亦然的作品。 《时间搬家公司》——一个基于实际事件的创作。 放大了的黄村今昔照片构成展区背景板。 东面留白一片，用投影仪投放出黄村拆迁前后变迁画面。被火药炸黑的洗手盘被复原，旁边是那半块厕所门板，门板上用白色粉笔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苏小叶抬头，读道：“在你心目中的乡村应该是怎样的？是广袤的大地和青翠山林，还是鹅卵石路通向黄泥瓦房？当我走过这条水泥路上，推土机的声音传入耳鼓，我来到了乡村，它已经被拆了。这里是留住时间的紧急搬家公司，紧急召集，紧急召集！” 字迹非常非常清秀，横平竖直，就跟印在上面似的。 “这是宁玉波写的。” 小叶震惊。 “看不出来。” “这个策展创意其实也是来自他，此外你看到那幅黄村速写了吗？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从大二开始就有画商看中他，买他的画。” 那个黄又胖，还偏执神经质的宁玉波，竟颇有才华。 “他是个痴人。”苏杭说，“明天他才来。” 除此之外，二楼还有基于身体感受、基于环保理念的两组作品。 然后到了三楼，三楼是苏杭的作品，竟然是——九宫。 加了神话元素的龟背图，蓝色地毯，不同的白色材质堆出“九宫之术法以灵龟”的意象。 苏杭的《九宫》作品对面，有泥塑，似中似西。 小叶震惊，“你怎么会这个？” “那边是时间庙，既然是神秘艺术，必须有偶像崇拜。这就是我们的偶像。” 苏小叶走过去，感觉到现代艺术的伟大。她问：“有偶像，那么祭品呢？” “问得好，我们在募集令里写了，可以让参观者把自己觉得有时间意义的物品带来，放在偶像前面。” 小叶看到一小片枯萎的芭蕉叶放在了偶像前面。 苏杭说：“第一个送东西来的人是美玲姐姐。” 凭直觉，苏小叶觉得顾美玲一定是为了林凌才放下这块树叶。 “这个偶像不像本土的神邸。” “灵感来自东南亚流传的神明，华人流落东南亚，在流血流汗的工作中思念家乡，拼死保存下来。没想到一百年之后，家乡早就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而他们传承下的传统，也跟以前不一样。在时间洪流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你有去过东南亚？” “我没有，但林凌给了我一些灵感。” 小叶恍然，隐约觉得，林凌老往这里跑，不单是为了顾美玲。谜底原来藏在这里。 林凌给的灵感，顾美玲第一个留下痕迹，苏杭成了媒介。 有意思…… 她看完了整个展览，笑道：“虽然看不懂，但感觉你们都很厉害。” “不用看懂或者解释，这不是数学题。你只要感受就好了。” “我不懂感觉。” “我教你。”苏杭把双手按在小叶太阳穴上，说：“来，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自己。” 小叶依言照办。 “深呼吸三次之后，睁开眼睛，再看看它们。” 小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苏杭的作品上，她笑了。 “我感觉到了，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摸摸它。” 苏杭说：“这正是我想要我的参观者们做的。” 小叶伸手放在那木塑上，触手生温，感觉很温柔。 “我很喜欢这感觉。” “小叶，你很有悟性。”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网红结伴上来。小叶脸红，收回手，网红们露出会意的笑容。苏杭带她绕到后面，那里是供应拍照的地方，苏杭拿出手机：“我来给你拍照。” “我不喜欢拍照。” “放松，做你自己就好。” 苏杭来了好几个月了，小叶第一次和他走这么近，话题投机。苏杭镜头下的她很美，他把她的潇洒明媚捕捉得淋漓尽致。 “我才知道我有潜质做模特。”小叶不敢相信。 今天她穿一条宝蓝连衣裙，白色芭蕾舞平底鞋，cigalong古典花瓶式银镀金耳环，苏杭把她放在一堵白墙前面，她身影纤长秀美，纤腰处惊心动魄的一束。 苏杭笑她：“白骨精。” “可惜找不到唐僧肉吃。” 苏杭挽起衣袖：“小僧俗家姓陈。” “你要死，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两个人打闹，没有料到他们自己不知不觉地成为别人摄像头下的风景。 第169章 那些才华横溢的人们(2) 到了下午，来参观的人更多了，连带着咖啡店的生意热闹非凡。小叶兼职侍应生，端盘子端得手脚酸软。到傍晚六点半还有人络绎不绝地进店来，苏杭却拉出一个警示牌拦在入口前：“对不起，今天的展出时间已经结束了。” 众多网红异口同声：“啊——好失望！” 苏小叶叹为观止，不禁好奇，不耻下问苏杭同学：“你到底怎么写的广告软文，让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10秒之后，苏杭把软文发到她手机上。 配图有好几种风格，其中还有顾美玲的手笔，最妙的是后面那句：“这里危险，要参观请在白天到来。” “这就勾动了客户内心需求啊。”苏小叶学到难得一课。 苏杭说：“还有豆瓣的威力。这次是我搞得最成功的的一次展览。” …… 205里，唐棣威和肥深对坐，享受新到的龙井茶。 “你喝这个茶，算不算超标？” “滚你的蛋，连喝个茶的权利都没了？” “开玩笑。” 手机屏幕亮起，公众号每日推送。肥深正准备划掉，眼睛掠过屏幕上，突然停住：“咦？有意思！” 他兴致勃勃拿起手机：“这不是岳志兰今天说要去看的那个展吗？没想到沙洲不知不觉搞了个大project啊？” “怎样的大project？” “隐藏在民国古街上的现代艺术展。我来读一读：在这条一百多年前兴旺发达过的民国古街上，曾经的繁华早就成了前尘一梦。今年，策展人意外发掘这个地方。在一栋民国大屋里召集了‘时间’创作实验计划。” 水开了，唐棣威动作熟练地给冲茶、分茶。 肥深继续念：“计划得到了10位艺术家无私响应，并且得到‘无二咖啡馆’主人大力支持。” 继续滑动，下面一张照片。 肥深不由自主坐直身子：“靠，这不是小叶嘛！” 穿宝蓝色连衣裙的小叶，因为太熟悉了，光看背影就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认出来。 “这丫头整容来着？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肥深把手机递给唐棣威，“老板娘，艺术家金主妈妈，学霸，光环有点强。” 滚烫的茶水落在手指。 唐棣威若无其事：“她本来就很优秀。” “阿威，天天对着个美女，你就没点想法？” “女人什么的，还不是那么一回事。” “哟呵，才一年时间，认知水平提高挺快。” “……喝茶。” 唐棣威低头呷了一口茶。 …… “时间”展的展览，一直热闹了一个月。 天气渐转暖后，苏杭在惋惜中宣布撤展。 艺术家们一毛钱没赚，无二咖啡营业额创下新高。小叶脑海中构下了新思路，渐渐有蓝图。月底出粮，苏杭发现他的信封厚了一倍。 “老大，算错账了！”他提醒小叶。 “没有算错，这是你的奖金！” 苏杭于是不说话，自己拿了信封回去。 过五分钟，又跑过来，重申：“靠，你个奸商！奖金怎么和场租一样？” “我打算把楼上三层开辟成艺术场所，既然是这样，就必须有门槛有规矩。就算是再熟的人，也不能破例。”小叶一边说，一边对苏杭眨眨右眼。 苏杭多聪明的人啊，立刻懂了。 他收下大信封，再无二话。 紧接而来，苏小叶塞给他另一个2000块的信封里，才是真正奖金。 苏杭钱照收，活照干。 小日子恢复正常，苏小叶却不知道，自己整理递交上去的农家书屋资料，引起了上面震动。 后来根据很多碎片复原回来，传说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三年一度的全国图书馆评估定级即将莅临，按照惯例，要组成一个评估定级小组，对所有提交材料进行预先整理和审核。 那年的图书馆评估定级还不是上传系统审核，而是审核纸质材料。 某个大牛，加班过度，两眼满布红筋（此处为想象），打着呵欠（此处也是想象），打开了z市农家书屋建设情况这个资料盒（此处还是想象）。 资料盒里的资料，按照日期由新到旧排列。 不出意外地，黄村“无二”咖啡馆阅读点展览活动，被排在最上面。那极富后现代艺术性的一叠彩照和一众平凡朴实千篇一律乡村孩子拿着图书呆板对着镜头的资料形成鲜明对比。那色彩缤纷的画面立刻吸引了大牛的注意力。 在这里，大牛知道了第一个事实：离z市市中心不远处的黄村农家书屋，搞了几场活动。 大牛拿起手机来随手那么一搜，几乎没有被铺天盖地的资料淹死。 “时间”艺术展才成为z市网红打卡胜地，热度尚在，还热乎得烫手。 于是通过n篇十万加的文章，大牛又知道了第二个事实：黄村的活动搞得很成功，影响力很大。 大牛坐不住了，打算去找熟悉的人知道情况。 他找到宁县图书馆读者服务部的主任，一直和苏小叶保持打交道的白玉褀。 白玉褀和小叶有交情，一通夸。 大牛掌握了第三个事实：黄村这边的成绩，出自一个大学生村官之手。这个村官名字叫苏小叶。 大牛把这三个事实记在心中，到上级开会的时候，提及“五四”青年节活动策划，把这件事捅了出来。直接上了市宣传部的会议桌。 …… 清明，天气渐热，福镇镇府的人纷纷换上短袖。 这年春天雨水少得要命，工作常规忙碌。 过了换届，搞了学**活动、搞了三八妇女节活动……顺道把山边两个农场征收国有。小叶下了一次乡。开始汛期的物资囤积。 对于苏小叶来说，比较重要的还是高考又要来了。 还记得去年那会儿小桃红闹的幺蛾子，如今她严防死守，警告学生们不要闹出高中黄昏恋来，一切以高考为重。好在他们也很乖，很自觉。 “时间”撤展那天，看着魏亦然、宁玉波等一个个把展品搬到五十铃货车上，苏小叶恍如隔世。 “这就结束了吗？” 才短短三个月，感觉过了三年。 苏杭说：“是不是才开始感到时间很奇妙？” 第170章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1) “有点吧。”苏小叶说，“真难相信，我来这里才一年不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了。” “你说话好像个久经沧桑的老人精。” “别人的十年，我的一年。” 苏杭只笑。 一男一女手牵手出现在视线里，女孩很熟悉，男孩……也认识。 林胭和朱宁手牵着手，看到苏小叶，脸上笑容凝固。 苏小叶最快反应过来，微笑着问：“你们是来看展的吗？” 朱宁愣住。 林胭点点头：“是的。”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撤展了。”小叶说，“下次有其他展览的时候欢迎你们再来。” 林胭扫兴地看着朱宁：“怎么办，没有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拖到今天。”朱宁小声安抚着林胭，回过头来，又对小叶说，“可以让我们上去看一眼吗？胭胭想看这个展览很久了，我们一直抽不出时间过来。” 苏小叶说：“上面到处拆得乱七八糟的，没什么好看诶。” 以为她在故意刁难，林胭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朱宁温言软语：“就去看一下。拍两张照片，满足下心愿。” 苏小叶没办法拿主意，她只提供场地，不是策展人。她找来苏杭，征询他的意见：“这两个人想要上去看看，你觉得呢？” 苏杭也和小叶一样的想法：“都拆得差不多了，想看什么？” “我就想拍个照。”林胭双手合十，对帅哥，态度格外不同。 苏杭说：“作品都不完整，拍照也没有意义啊？” “怎么会没有呢，存在就是有意义嘛。” 好吧，连萨特尼采都没搞定的问题被林胭提出来了，苏杭无话可说，星眸微微一弯，向旁边让开：“好，你们上去吧。不过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全部清场完毕了。” “好的好的，太感谢了。” 林胭笑靥如花，拉着朱宁上了楼。 苏杭对小叶说：“小叶姐，我这儿走不开，你跟一跟他们。” 苏小叶摇头：“你找别人吧，我帮你扛东西。” 她做事很少推搪，苏杭愕然：“为什么？” “那个朱宁是我前男友，林胭是我同事，太尴尬了。” “呵呵，我明白了。尴尬人难免尴尬事啊。那行，辛苦你去看他们装车，我上去跟着他们。” 小叶感激苏杭那份善解人意。 外套一脱拿在手上，转到停车处，工人们正在撤场，魏亦然和宁玉波监工。小叶视线在周围一转，注意到那个洗手盘。 “你还保留这个东西吗？” “之前被炸黑了挺心疼的，没想到出来的效果很不错。”宁玉波喜滋滋地说，“有个私人艺术馆愿意购买我的创意，辟出一角做永久展区。这里终于可以被人永远记得了。” 习惯了宁玉波那碎片化的语言后，小叶听出了诗意。 两三个苦力工甩开膀子抬上抬下，忙碌不堪，四月初的下午太阳偏西得很早，沙洲村上的下午是金色的，无论是远处婆娑的树影还是近处古老的南街，整条街都很安静，只有这一边忙碌的，小叶看得津津有味。 半个小时之后，朱宁和林胭在苏杭陪同下返回店堂，看表情，大概愿望得到了满足。 苏杭站在楼梯口就不再相送，说：“我就送到这儿了，很荣幸两位来欣赏我们的作品。” 苏杭在客套。 ——小叶听得出来，因为她熟悉苏杭。 林胭却没有听出来，她笑眯眯地裹紧了身上的粉色风衣，说：“有帅哥陪同解说，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朱宁站在一边，他的表现和以前没什么分别，一样的绅士风度，一样的体贴入微。朱宁根本不在意身边的人是谁，只要是个女人就行。 他可以几个月之前和小叶谈婚论嫁，短短三个月之后，就和另外的女人手挽手看展出，并且——并且，小叶看到了，林胭和朱宁的手指上，都多了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那是情侣对戒。 朱宁追求女孩深具自己职业特色：快，准，狠，富有效率。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旁，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走了。 小叶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算账。财务知识不好学，虽然她是数学学霸，但数学理论和具体的财务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小叶买了书回来自学，经过两三个月的痛苦啃书，如今才算渐渐入门。 正咬着笔头研究，头顶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胭又独自返回。 小叶以为她忘记带东西了，岂料林胭直接来到她面前：“你和朱宁谈过？？” “啊？” 小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张大嘴巴站在那儿。 “没用的，别酸溜溜地看着我们，他不会回头再爱你的。”林胭冷笑着对她说，“看到这个戒指没有？这是他送给我的，我们要订婚了。” 原来她都知道？！ 苏小叶心里白眼要翻上天，脸上和气地笑：“是吗？恭喜你们，衷心祝福。” 林胭一拳打在棉花上，比小叶还吃惊，另外还不甘心。她说：“你不吃醋？” “分手也要体面，我是真心祝福你们。”苏小叶让笑容更真诚一些，“以后多来光顾小店生意。” 林胭于是认为小叶为了生意折腰了，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勾起小嘴笑笑：“不愧是苏小叶，胸襟够开阔。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当然。” 林胭离开了“无二咖啡馆”，上了朱宁的车。 朱宁问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借个洗手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是借洗手间，还是去警告苏小叶？” 林胭瞪着朱宁，朱宁指了指车外，林胭看出去，才发现无二咖啡馆是复古木框玻璃门，虽隔着彩色玻璃看不见里面人的脸面，看身形是绰绰有余的。 “她是不是表示祝福，表示很大方？” 林胭咬着嘴唇不说话，她觉得很丢脸。朱宁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她大大方方地表示祝福，表示不在乎，于是你就相信了她大大方方、毫不在乎。你想要炫耀我们的关系，谁知道却被她表现了胸襟。我早就说过，苏小叶城府很深，你还太嫩。” 林胭恼羞成怒，双拳猛地一捶：“闭嘴！” 第171章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2) 朱宁被吼，绅士风度地闭嘴，开车。 他会不知道林胭大小姐脾气吗？ 但同样也知道，大小姐反而最好哄的，因为她太自以为是。 女人自以为是又智商不够，会变得非常蠢而且好骗，至少，不会出现上次苏小叶在办公室门口时那种情况。 路上林胭喋喋不休都是小叶的坏话，朱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专心开车。 …… “又要借调？！” 苏小叶指着自己鼻子，惊讶大叫。 肥深右手拿着芙蓉王，不住在光滑茶几面上轻轻敲打，“那是好事，直接上市。” 小叶安静坐下来，静待肥深把事情说清楚。 程文是不会出面的，他知道肥深擅长做思想工作，这类任务都会交给他。肥深点了烟，深深吸一口，斟酌了一会儿，开口：“很快就要创建文明城市了，在准备申请之前需要一系列活动做预热。团市委需要一个策划活动的能手，借调上去八个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策划活动。” 一叠材料丢到她面前。 小叶看了看，是农家书屋的材料，抬眼看向肥深，满眼问号。 “我不明白。” “能做到这种程度，在他们眼中已经算是人才了。” “是吗？”小叶说，“我要声明一件事，这个展览不是我做的。” “不管是谁做的，你有能力在材料里体现出来，不是吗？” “好吧……如果这也算理由的话。”小叶放弃辩论，“去团市委要干什么？” “你就会变成一个材料超人，哈哈哈！” “那我不去！” 肥深笑声戛然而止。 苏小叶翘起二郎腿，脚尖点啊点，很悠闲。 肥深说：“你考虑清楚哦，这是大好机会。在市那个层面，你认识的人层次和这儿完全不一样。到时候可以彻底脱离泥腿子们了。” “话是这样说，可我对那边没兴趣啊。我想要看的东西都在乡镇，我喜欢这个地方。” 肥深看怪物一样看她。 苏小叶垂眸，喝了一口茶。 这次的茶很不错。 “这茶很好啊。” “当然好了，龙井啊。” “靠，老大，你喝这个会不会超标？” “……”肥深想起不久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的某人的同一句话，“这年头连喝口茶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嗯嗯，没问题。我只是想起了我爸爸。我爸爸生前喜欢喝这个茶。” 肥深一言不发，帮小叶斟茶。小叶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你家的事情就别放在心上了，现在你叔叔伯伯都死老鼠一样了。你叔叔之前干的那些事情，现在有人准备秋后算账，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如果你到了团市委那边去，还可以眼不见为净。” 苏小叶指尖发麻，背脊一片粘滑冰凉，全是冷汗。 她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等着肥深说下去。 结果肥深不说了，喝茶，抽烟。 她说：“还有呢？” “就这样啊。当然，去不去在你。我只是跟你说明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你慎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不想去。” “小叶，你还是先考虑一下吧。不急，本周内答复我就可以。” 苏小叶离开了205，早就下了决心，不理这个鸟事。 开玩笑，她爹和市里的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团市委和宣传口现有几个他的学生，她很清楚，她随心所欲的性格在那一块吃不开。 苏振堂生前曾经说过，要是小叶在那里，怕是连怎么得罪人都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放弃这个有可能拓展人脉上位的大好机会？” 电话里，关月新惊讶大叫。 “有时候明着看是机会，实际上背后不定是什么呢。关关，我是一定要拒绝的，你这个公关高手快来教教我怎么说话才不得罪人。” “就知道你不会没事找我。” “哎呀，说嘛，我请你吃饭。” 关月新如此这般一翻，苏小叶茅塞顿开。 没两天，依言照办，去找肥深婉拒了。谁知道老狐狸说：“老程很重视这次借调，你自己去和他说。” 小叶心里感叹：“关关那家伙，竟然料事如神。” 她不慌不忙地去了程文所在的201办公室。 敲门，屋里传来程文的声音：“进来。” 这还是苏小叶第一次进程文的办公室，入门只见十分整洁，应该来说，干净得过了分。墙壁雪白，桌子擦得一尘不染，文件分门别类摆放着，用不同颜色的便签纸做好标注。 一棵一人高的万年青放在办公桌旁边，每片叶子擦得油光水亮，没有半点尘垢泥污。 “……不愧是室女座。”小叶心里吐槽。 程文穿着浅蓝色衬衫，白色西裤，深褐色皮鞋，坐在进门口左边的沙发上。两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苏小叶打量完毕，收回眼光。 程文指了指对面：“坐。” 苏小叶坐下，两手规规矩矩摆在双膝上。 “你有机会借调到团市委，阿深说你需要考虑几天，现在考虑得怎样了？” “很荣幸有这个机会。但是当初我考村官，就是为了在基层锻炼的。现在虽说团市委那边需要人，我还是更愿意留在基层，既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还是让给比我强的人吧。” 程文原本还在笑，听着听着，脸色变黑。 “小叶，你决定放弃？” “是的，我决定放弃。” “你也真是少见，多少人削减脑袋想要上去，怎么到你这儿你还不愿意了呢？” “对于已经上了岸的人来说，可能是个调走的好机会。但对于我来说，我任期还有一年才满，前途未知。还不如踏踏实实留在这里，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苏小叶态度由始至终很客气，“谢谢领导。” 程文这次真的震惊了。 半晌，才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先回去工作吧。” 苏小叶走了后，肥深来了201，看到程文墨水似的表情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坐下聊天，汇报了一些近来工作动态。 程文城府比他浅，忍不住主动把话题扯到苏小叶身上：“肥深，小叶那丫头也真奇怪，竟然拒绝了去市里。” 第172章 直接上市，有兴趣吗?(1) 唐泽深不吃惊：“以小叶的情况来说，不奇怪啊。” “你还觉得不奇怪？” “小叶本来就是在市里下来的。” 程文张了张嘴，很惊讶：“她有什么背景吗？” 在体制里，每个人都是透明的，就算暂时没有进来的三支一扶、大学生村官等人也都是透明的，家里有什么关系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唐泽深说：“她没有背景，只不过她确实出身城市，这是她的生长环境。人从什么环境出来，自然最熟悉原来生长的地方，因此对那个地方毫无兴趣，也是有的。” “我不知道你竟然还读了哲学。” “我读书很少，这是我按常理推测，还有就是我对小叶的理解。” “那么我倒是要对苏小叶另眼相看了。” 有人敲门。 程文不悦，不过还是应了：“进来。” 林胭出现在门口，圆脸上堆满笑容，甜甜地喊：“书记，副书记。” “有什么事吗？” “没有，来送材料。”林胭放下材料就走。 等她出去之后，程文正要说话，手机又响。他接了，应了几句，挂掉手机时，唐泽深见他脸色已经黑了。 唐泽深喝茶。 程文说：“老刘打电话给我，问我团市委借调的事，有没有合适人选。我说没有，他跟我提议林胭。” 前脚走后脚电话就来，这是提醒了程文什么事吗？ “她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也没什么野心。进体制是她目前唯一的目的，阿铮的走刺激了她。” “是。” “那么你打算听老刘的话？” “太明显了，会有麻烦的。给了她一个优秀还不知足，想要什么好处都占尽，哪里有这样的事。” 唐泽深知道，程文心里不痛快。原来的副部长老谢平调之后，组织部副部长换了刘东树。他们同级，平时工作你好我好，互相给面子。要说直接影响程文的决定，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多了，程文难免有想法的。 这次……确实过了。 唐泽深说：“本来上头就点名要小叶。现在小叶不肯去，你不想让林胭去，那么让谁去？” 基层本来年轻人就不多，剔除了办事能力强的和有关系的，可选择面就更窄了。 程文说：“我有个人选，你认为如何？” “谁？” “清泉。” 唐泽深差点被热茶烫到舌头。 “他？巫清泉？那小子吊儿郎当得很，浪子一个啊！” “浪子证明头脑灵活，团市委天天搞活动，搞那些务虚的玩意儿，不是正好合适吗？” “我倒是没意见，反正清泉那小子，看着也没什么追求。就等着村官任期满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阿深，你别小看清泉，我看过他写的文件和做的资料，做得很漂亮很有想法。他一直在深藏不露，跟我们打马虎眼呢。” 唐泽深走出办公室，一条信息把巫清泉叫到205，事情来龙去脉一说，巫清泉顿时拉下脸：“我不去，不想去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去的了，在乡镇多自由，到了那边，朝八晚五点半，周末还要加班。不过呢，给个面子我，就答应了。老程已经很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咱么都得遭殃。” “他为什么不高兴？就因为师姐拒绝了他吗？”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这次的人选就定了你了，八个月很容易过。在上面好好做点成绩出来，年轻的后生仔，比女生容易出头的。” “啧啧，比女生容易使唤吧。” “阿泉！” “啊，行了行了，我去我去。” 几天之后，团市委接受了福镇的提议，让巫清泉借调到市里干活。消息一出来，不亚于在福镇扔了个深水炸弹。 近段日子缺乏八卦闲得难受的大妈们，顿时有了新的谈资。 “我靠，阿铮走了，阿泉也要走。我们镇这是风水宝地啊，个个不是公务员就是借调直接上市。”高馨说，“阿泉，请吃下午茶！” 巫清泉说：“馨姐，我会请你吃下午茶，不过你别说我这是走了运啊，这是借调，八个月之后要回来的。” “万一市里老虎借猪呢？我们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之前的选调生来了，被县里借了过去，用个三五个月觉得不错，直接一纸调令下来，就走了。” “你也会说啦，那是选调生，进了体制的。我们只是村官，两年期满了还得继续考呢。”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我要吃番薯糖水、萝卜、牛蒡和牛肺。赶紧给我去买。” 巫清泉提了两大饭盒的萝卜牛杂和六碗糖水回来，请经济办的同事们吃。 那边热闹，城建这边静悄悄。 陈贵说：“我们城建真是不旺丁哇，小叶在这里只落得个辛苦，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苏小叶沉迷工作，充耳不闻。 田凤仪说：“去市里会有什么好处？钱会多吗？” “不要光看钱嘛，工资估计还是不变的。但是人脉会广啊，见世面多啊，动不动就是市领导了。气质都不同啦。小叶，你说句话嘛。”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小叶一脸没想法，让陈贵颇为没趣，灰溜溜地擦擦鼻子，说：“你难受就直接说出来嘛。要不要哥请你吃下午茶？” 小叶摇头：“我不吃了。我写完这个材料，要去沙洲一趟。” “听说你在那边搞了个大生意哦？”田凤仪八卦。 苏小叶说：“算不上什么大生意，只是兴趣而已，弄个展览啊什么的。我可不赚钱！” 她特意咬死这一点，毕竟，福镇是宁县核心，离领导太近。要是被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凤仪摇头：“你们有钱人的子女确实不一样，什么都说为了兴趣。我就没你们那么浪漫了，我等会儿得去看房子。” “小凤姐，你终于要在福镇买房子啦。” “对呀。我来这里也一年了，存下了一点首付。老是住医院宿舍也不是事啊。” 苏小叶想起田凤仪的老公，那位很和气的苏智民苏医生。她说：“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小凤姐加油！” 田凤仪嫣然一笑。 第173章 直接上市，有兴趣吗?(2) 苏小叶去沙洲转了转，问了问店里情况，经过上次的时间展，店里人气更旺了。遗憾的是，整条街只有他们一枝独秀，很多游客慕名而来，在店里吃个饭又失望地走了。 小叶翻了翻留言本，“店很赞，打卡成功。周边没什么好逛的地方，只能回镇上去住。” “慕名而来，尝到了店员小哥亲手制作的牛排，非常好吃。” “周围只有一个可以打卡的点，成本有点高，不考虑再来。” 这些留言，都揭示了一个新问题。 一枝独放不是春。 苏小叶自言自语：“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顾美玲来到她旁边，“你不是要去看几个农户家里的货吗？准备动身吧。” “你看看这些留言，都觉得沙洲这儿没什么地方可以玩。如果可以多几个去处，连成一条旅游线路，那就好了。” “你很有想法，但现阶段来说，是实现不了的。”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希望？” “刚换届，大家都悠着。沙洲镇府可不比你们福镇镇府，老程年轻有为，又有魄力做事情。我们的一把手都五十多了，只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家安生日子过着，那就很不错了。” 苏小叶脑海中闪过肥深曾经说过的话：“后来那件事黄了。” 看来，黄的原因她找到了。 她不再说话，跟着顾美玲上车。 沙洲岛上只有一个镇，镇的名字叫沙洲镇，沙洲镇下面管辖三条村子，分别叫沙洲一村、沙洲二村、沙洲三村。整个镇子有两个村官，一个叫顾美玲，在沙洲一村；还有一个村官，苏小叶压根没有见过面，不认识。 这是苏小叶第二次到沙洲一村，惠风和畅，整个岛上都是绿色的，很养眼。苏小叶坐在顾美玲摩托车后面，大片大片水塘在她们身边掠过，水面上漂浮着墨绿色圆形叶子，抽出一管管紫色花穗。 苏小叶很欣赏这种植物，问：“这是什么？看着像水浮萍，叶子又不像。” 顾美玲噗嗤笑出声来：“什么水浮萍，这就是茨实啊。” “啊？茨实原来长在水里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好像水稻那样一串一串的。” 顾美玲笑得差点儿翻车。 苏小叶吓得尖叫。 “小叶，你也太可爱了，难道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回过乡下吗？” “苏村周围不产这个。我们那边没什么田，山倒是很多。” 顾美玲说：“难怪。我们这边出产的茨实质量很好的。过两个月收获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的？”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把车停在一座红砖二层小楼前面，小楼用低矮的碎砖围成墙，干净而简陋。顾美玲说：“大哥，嫂子，在家吗？” 一边说，一边停好摩托车，走进院子里。 苏小叶跟了过去。 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的女人在屋子里走出来，满脸堆笑：“哎呀，是美玲啊。快请进来。” 从农村妇女的角度来看，这个女人长得算是有几分姿色，瓜子脸，皮肤白净，纹得弯弯细细的柳叶眉让她看起来有点凶。 顾美玲说：“大嫂，我哥在家吗？” “晓旭到对面镇上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哦，我约了他来看你们家的草席子和竹编。” “有的，请进。” 顾大嫂带了两人进屋，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楼耳房里的木板床现改了做堆货，上面是一床床卷起来的草席。大嫂抖开一张草席：“这都是我婆婆人手编织的。” 苏小叶眼前一亮，不由得哇的一声。 眼前草席流光溢彩，伸手摸上去细软非常，苏小叶爱不释手：“这可是好东西啊。沙洲村还产这个吗？”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花渡金席’了，由我们沙洲岛上特产的蒲草编织而成。这种蒲草叫做‘赛龙须’，特别的柔韧光洁，编成的草席特别凉快，睡在上面很舒服。” “还有别的吗？” “还有这些竹编。”顾美玲走到另一边，拿起一些竹筐之类的，说，“看一下我们的工艺品。” 小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接过来。 顾美玲疑惑：“怎么？” “美玲，我们出去说话。” 苏小叶拉着顾美玲，直接出了院子，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说：“美玲，这些东西不能放上平台。” “咦？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 “这些东西是很好，但是不适合。平台第一桶金，需要什么？需要流通和快速周转，这样资金才可以快速回笼。但是草席子和竹笼子，现在有几个家庭需要呢？就算真的有家庭需要了，一张席子动不动就用个十年八年，一个竹笼子也能够用好几年。还有后续购买？” 顾美玲瞪大眼睛。 过一会儿，她才不服气地说：“有那么糟糕吗？那你觉得要怎么办才好嘛！” “我不是一早跟你说好，卖生鲜果品吗？” “那个很难运输诶。”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给我找到好的货源就行。” 顾美玲很郁闷，苏小叶说：“好了，我们去下一家吧。” 这一路上气氛变得沉闷，顾美玲一声不吭，把苏小叶带到下一家去。这家家里是卖笋干和蕨菜干。这两样东西倒是入了小叶的眼，笋干本来就是常规畅销农副产品，蕨菜干是到山上采了肥大蕨菜烘干而成，山区以外的地方很少有，而且现在正是蕨菜的季节，是应节的食品。 “这东西会不会很韧啊？” 小叶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条蕨菜干，只觉得又干又硬，跟树枝差不多。 “要咋吃？” “冷水泡发24小时，倒掉泡的水，切成小段，炒腊肉或者五花肉都很香。”第二家女主人胖大嫂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炒一个给你们尝尝？” “虽然我很想留下蹭饭，不过我们还有活儿干呢。心领了哈！” 走出胖大嫂家门，苏小叶打了个勾勾。顾美玲稍为挽回一些面子，嘴角边露出笑容。 第174章 是我不好，伤害了你(1) 一下午一共走了八家人，剔除三家，有五家的东西符合要求。接下来就要交给顾美玲一家一家签协议和拿货了，苏小叶说明，只是尝试寄卖，目的在于压低这些农户的预期，免得到时候销路不好反而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 结束工作返回无耳咖啡，苏小叶又累又饿，可以生吃活人。 “好饿啊。苏杭，我要吃烤鸡，还有吃蒜蓉炒西兰花！” 进门葛优瘫下，没有得到苏杭回应，小叶伸长脖子往店里一看，看到苏杭在照顾一个人。 那人两条腿很长，很白，长裙到脚踝，是个女人。 苏小叶好奇心起，走过去。 一张熟悉的雪白脸庞映入眼中——田馥。 “怎么哪儿都有她。”苏小叶心里吐槽，她实在不想见到田馥，可眼下人家浑身酒气地躺在她的店里，她不能不管呀。 “怎么回事？”她问。 苏杭说：“进来就点了最烈的酒，然后把自己喝死过去了。” 田馥身边一潭吐出来的脏东西，眼角有泪光。苏小叶蹲下来，发现她瘦了很多。 她叹气：“失恋而已，至于嘛！” 苏杭转脸看着：“你认识她？” “她是我合租室友的前女友。” 看得出，苏杭花了一点儿时间才梳理清楚这里面关系，然后吐出两个字：“你牛。” “别管牛不牛的了，赶紧把她处理好吧。躺在这儿不合适。” 苏小叶拉着田馥胳膊向上抬，田馥体重很轻，手上瘦剩一把骨头。她扯脱田馥的衣袖，露出上面一排细细针眼。 苏小叶：“……” 苏杭：“……” “糟糕了。”小叶目光凝在田馥胳膊上，“我想，我们应该打电话报警。” 苏杭依言照办。 沙洲镇上没有派出所，只有驻点。驻点民警来了之后，不敢怠慢，赶紧打电话到戒毒所。很快戒毒所来了人，田馥这时候清醒了一些，开始颤抖。 苏小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她被抬上救护车。 田馥看起来随时会死。 带队的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梳着过了时的背头，白衬衫，黑裤子，标准公务员装扮。他心口挂着牌子：魏叶文。 魏叶文问苏小叶：“她是你们的朋友？” “不，是客人。我是这里的老板，我的店员发现她喝醉酒倒在地上，想要过去照顾她。谁知道她瘾发作。我们就马上打电话了。” “哦。这种情况下，我们要通知她家里人，进行强制戒除。” 苏小叶在一些说明性文件上签了字，忍不住问：“她可以戒得掉吗？” 魏叶文问：“你又说你不认识她？” “呃……宁县很小的，之前见过几次。不过真的不熟！” 魏叶文看着小叶，看见她满脸坦诚，就说：“一般人生理上的依赖，七天就可以完全戒断了。难的是心瘾。如果你有她家里人的消息，你随时联系我。” 他把一张名片递给苏小叶。 苏小叶把自己的名片回给他。 回到家里，老唐猫在房间写小说，没有关门，苏小叶经过的时候，看着那宽宽的背影，很是踌躇。 她是不是应该把田馥的事，告诉他？ 她不知道田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学文科的女孩总是神经敏感而纤弱，她起变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老唐，可能不是。 苏小叶……神经比水桶还粗壮的苏小叶，没办法理解。 正在出神，唐棣威突然回头，看着她：“你有事？” “我……” “你站在门口很久了。” “我……我在想事情。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掉了，在想呢。” 苏小叶开始东张西望。 唐棣威说：“你别演戏了。你演技很差劲。” “好吧。本来我不想说的。”苏小叶说，“田馥被送去强制所了。你知道她有药瘾吗？” 唐棣威霍地站起来，脸色变了。 那么关切…… 他的神色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苏小叶心上。 忍着锥心疼痛，她冷静地说：“地址在苏村路边上，你知道的。她没有家人在身边，你可以去看看她。” 唐棣威拿起外套：“我这就去。” 苏小叶微笑，目送他。 走到门口，唐棣威突然停下，他问：“小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和田馥在一起？” “我没有啊。你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呢？”小叶咬牙道。 “不，从一开始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 “大家都很忙，我和她没有非拉好交情的理由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田馥吗？”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小叶很想这样说，但哽住了，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的功夫，唐棣威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因为我脾气暴躁，但在她身边，我是没有任何火气的。只有她一个人才会做到。” stop！ 够了！ 你还嫌你伤我不够吗？！ 苏小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仅存的一丝骄傲支撑着她，让她的脊梁骨挺得直直的，甚至还能展现微笑。 眼里的星光黯淡，瞳孔内乌沉沉的，日月无光。 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唐棣威走了，苏小叶把自己蜷进被窝里，用被子蒙着头，哭了一场。 她在哭什么？ 她有什么立场去哭？ 她都不知道…… 因为她是个太过缺爱的孩子，从来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这样心尖尖上过。 从来没有。 …… “小叶，你别哭啊。别人不爱你，你更要爱自己啊。你把自己放在泥地上，怎么怨别人来踩你呢？” “不，我没有。我没有把自己放在泥地上。我很骄傲，我很冷漠。” “你的姿态没有放低有什么用呢，可你把你的心放了出来啊。” “我真的没有。” “你不用自己骗自己了，你看看，这是你的心吗？” 小叶低头一看，地上有团烂泥，烂得稀碎，灰扑扑的，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诡异的是，那团东西还在蠕动，很有节奏地蠕动着，勾起了小叶的好奇心。 走近一看，竟是一颗心脏，就算被踩碎了，血管还分明，还在跳动着。 第175章 是我不好，伤害了你(2) 小叶恐怖地大叫起来，霍的坐起，满额头冷汗。 心窝子刺痛，她捂着心脏，开始还以为是心理在起作用。没想到疼痛越来越重，咚咚咚地隔着肋骨敲打不休，她冷汗越冒越多，终于支持不住，重新躺下，把自己弓成虾米。 从青春期十六七岁开始，苏小叶就有心绞痛的毛病。苏振堂带她去很多地方检查过，说只是普通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疼痛，年纪大了就好。 一转眼八年过去，情况没有好转。 苏小叶疼得抓紧被子，闭着眼睛，哼也不哼一声。 “好痛啊！！！” 格外挣扎难熬的一晚，再怎么难熬，后来也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窗边太阳光，小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重重吐出一口气：“还活着。” 真好。 心脏不疼了，昨晚那场发作就像做了个梦，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小叶爬起身，换下被汗湿透又干透的睡衣，套上惯常穿的t恤牛仔裤。 照照镜子，出现一个清秀颀长的女子，浓眉大眼，长发披肩，略厚的唇写满坚毅。 光看外表，确实很容易留下坚强独立高冷的第一印象。 “那不是很好嘛？把脆弱留给自己就行了。”小叶自言自语。 如果把你的心放在泥地里，就怨不得别人来踩啦。 …… 唐棣威一夜没回，小叶坦然接受，她如常去上班。 高馨对她说：“听说对面沙洲村昨天抓了个粉妹？” “哦？是吗？我不知道诶。” 苏小叶守口如瓶。 巫清泉要借调，他负责的经济办工作交到苏小叶手上，苏小叶毫无怨言，一一接下。为此她又多了一个办公位置。 一个上午，巫清泉把工作一一教给小叶。他主要负责软件统计部分，正好是小叶强项。小叶很快上手。 小叶如释重负，说：“幸亏是让我用软件，如果让我到外面跟人沟通，我就做不来了。” “才女就是才女，我们这些老人家就是搞不定软件，所以才需要申请借调大学生村官。” “馨姐，说好了啊，下午我可是还得回村里去的。” “知道啦。” 苏小叶尽量留在村里，她在村里的任务是维持农家书屋的运转，还有帮黄桂花组建黄村舞团。 ——广场舞舞团。 黄桂花对这件事非常热心，兴致勃勃地说：“以前一直想弄了，就是没有钱。现在拆迁分到钱了，赶紧把舞团弄起来，丰富下文娱生活，还可以去拿个名次什么的长长脸！” “我以为村里人买车买楼打架赌钱的，把钱给折腾得差不多了呢。”小叶吐槽。 “你以为我们都是你们姓苏那样啊。除了黄刚那种酒鬼，我们可都心里有数着呢！” 苏小叶细心一想，黄桂花说得不差。 “会打算就好。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 “小叶，大家都要谢谢你。” “为什么这样说？” “农家书屋运转良好，要不是你弄来这一块地方给大家消遣磨时间，我们也只好赌钱打麻将。” “那是上面给我机会。我不敢当。” “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经济办、村里、城建，苏小叶一个人穿梭在三个部门之中，竟然把所有工作做得妥帖。宛然超人。 “女超人”的名号，渐渐传开。 模拟考过去，她辅导的五个学生包揽前五名，拉开第六名分数远远一截。同时市里的端溪中学传来小桃红被双鸭山大学信息专业提前录取的消息。 苏小叶的名头在黄村刷新最新高度。 黄玉良亲自设宴邀请她，地点在市里最好的海鲜酒楼。 小叶和村干部们下了班，嘻嘻哈哈地过去。 迎面看到王莞，她今天穿了哥文花园的猫咪连衣裙，掩住产后丰腴身段，鬓边梵克雅宝四叶草耳环优雅动人。她又恢复了往日的魅力，光彩四射，身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是顾以谦。 王莞主动对苏小叶打招呼：“小叶，你好。我重新出来工作了，这位是我的上司，李博文。” 苏小叶和李博文握手：“很荣幸认识你。” 李博文说：“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苏小叶啊，果然很有魅力。” “过奖了。”有人夸自己漂亮，总是高兴的，小叶笑弯了眼。 王莞和小叶擦肩而过，去了另一头的包厢。 这晚苏小叶吃饭喝酒，喝了不少。 朦胧间，黄桂花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了：“小叶，刚才那个是你同学吧？她孩子都会走路了，你还单身，输太多了呀。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我……我不想结婚。”苏小叶嘀咕。 “为什么？” “我现在不是挺好嘛，不缺钱花，不缺工作，不缺朋友。” 黄玉良叹气，插嘴：“小叶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我知道你很优秀，可是女孩子那么要强干嘛，迟早都得嫁人了，见到差不多的就嫁了吧！” 苏小叶醉眼朦胧，笑容满面，看起来像个傻子。 黄桂花说：“她喝多了，你说也没用。” 话音未落，苏小叶嘭的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 第二天醒来，头痛得要命，怕是喝了假酒。 苏小叶发现自己躺在黄桂花家客房里，她走出房间，正好碰见黄桂花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出来：“小叶，你可算醒了。宿醉很难受吧？吃碗粥就好了。” 她帮小叶打了一碗粥。 皮蛋瘦肉粥熬得水米柔腻如一，入口如绵， 小叶尝了一口，说：“一样的。” 黄桂花不解：“什么一样的？” “我说，桂花姐你厨艺真好，熬的皮蛋瘦肉粥味道和外面卖的一样。” 黄桂花很开心：“真的啊？好吃就多吃点！” 苏小叶吃了两大碗，这种和唐棣威买回来味道一模一样的皮蛋瘦肉粥。 吃饱了心情轻松，她和黄桂花收拾了一下，就去村委会去上班。结果只有她们两个到最早，其他人都还在家里挺尸。黄桂花亲热地咒骂着那些人，边开门、打扫卫生、泡茶、收拾文件。 工作一忙，小叶自然把感情问题又丢开了。 唐棣威一个星期没有回来，钟点工来了，看到他房间里铺了灰尘，说：“这个房间好久没有住人了吧？要做卫生吗？” 苏小叶说：“要的。麻烦你收拾一下。” 关月新知道之后评价：“小叶，你刀枪不入。” 第176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1) 苏小叶摇头：“不见得。我也会受伤，但成年人应该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还说你不喜欢唐棣威？” “你别胡说。他和田馥复合了，我不要做三儿。” 她们好久没有聊天了，趁着关月新回来出差，赶紧碰个面聊会儿天。 关月新沉默了一下，小叶正觉得奇怪，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中年男人，态度恭敬：“关小姐，陆先生请你务必参加今晚的会议。” 苏小叶好奇地盯着那男人，等他出去之后，关月新才说：“他是陆敏男的司机老王，借给我用的。” “好吧，借车子、借房子、借司机，他还有没有借其他什么东西给你用？” “都是工作需要而已。”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关月新也还隐瞒着自己和陆敏男的关系。 苏小叶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指地说：“关关，大城市诱惑很多，堕落也很容易。你千万要把握好自己。” “我知道。我明白。”关月新说，“来，我们来说正经事，你的那些生鲜准备什么时候上架？” 一说到生意，苏小叶来了精神，早就用手机漫游了整理好的表格，打开文档巴拉巴拉一顿说。 关月新对她的意见九成表示了接纳，笑着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小叶你终于摆脱了你的书呆子气了。” “不然呢，下乡一年，总得有点改变啊。” “以前你可不会说那么接地气的话，要不就是解题，要不就是申请学校，要不就是顾以谦。我记得有一年你要参加学院数学建模大赛，正好顾以谦从国外回来，就留一个晚上又要去转机。你从大学城打了100多块钱的出租车去市区见他，陪他喝酒，然后第二天上午再赶回来。建模大赛成绩一塌糊涂，气得教授再也不肯给机会你。眼瞅着的奖学金也泡汤了。那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打你两耳光。” 小叶眨眨眼睛，满脸懵逼：“有这种事情吗？” “靠，你忘了？” “我真忘了。” 按道理说这么重要的事会记得很牢才对，可是，说忘记就真的忘记了，连一片涟漪都没有引起。 话题到这里打住，关月新转回正经事上：“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就是，你的东西不错，营销策略弱了点。常规淘宝店卖东西的套路，放在新平台上，没有流量，谁买你的呀？再说我们的东西保质期又短，必须得尽快卖掉。” “那该怎么办？”小叶傻眼。 她当初没想到这么多。 关月新挥挥手：“这你就不用管了。包在我身上。反正前期只是试水阶段，就算亏钱也亏得起的。你把物流渠道梳理好就行。” “那好。” 谈完正经事，关月新就得告辞了。 她看起来很忙。 旁边来了个人，坐下，小叶还在低头看文件，只以为关月新去而复返，头也不抬，嘴里说：“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那个人是关月新？”是顾以谦的声音。 可见，真的白天不能编排别人。 苏小叶比顾以谦还惊讶，说：“怎么是你？” “关关完全变了样子啊。” “嗯，她混得很不错。” “你还没看出来吗？她脖子上那串御木本珍珠价值十几万，衣服也是迪奥当季新品，都是很贵的。” 苏小叶看出来了，但没有说话。顾以谦以为她被惊到了，说：“不过她把牌子都隐藏了，可见不是想炫耀。她还是真心拿你当姐妹。” “我和关关的友谊从来不需要别人证明。” “小叶，你说话语气很冲诶。” “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苏小叶把手机收起，“你是路过？” “嗯，我真的是路过。进来看看。” 苏小叶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坐窗边。她说：“很荣幸偶遇。不过我也准备走了。” 顾以谦翻手腕看看自己的欧米茄男士手表，笑道：“都吃饭时间了，你还走去哪儿？不如赏脸一起吃顿饭？” 苏小叶很想拒绝，但她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出卖了她。 十分钟后，顾以谦带她到了蛙小侠坐下。 “你喜欢吃蛙，还要香辣口味，对吧。” “是的。”苏小叶吞了口唾沫，深恨自己不争气。 顾以谦点了两人份香辣牛蛙，加了香干、土豆、木耳，点了两杯柠乐。小叶脱口而出：“你怎么记得这些？” “我的脑瓜子很好使的，好不好？”顾以谦指了指自己脑袋。 闲聊的时候，小叶想起王莞，说：“我那天见到你老婆，她重新出来工作了。你们现在感情好点了吗？” “算是好点了。起码不闹离婚了。孩子现在我妈带着。”顾以谦说，“无论如何，她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也不想离婚的。” 小叶替他感到高兴：“那就好，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顾以谦突然脸一板：“你在胡说什么呢？” 疾言厉色，把小叶吓一跳：“呃？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句话是谁说的？什么情况下说的？” “是马伊琍说的啊！” “是马伊琍在她老公出轨之后说的。” 苏小叶明白了，没想到顾以谦这么敏感，这样都有不好联想。看他板着脸浑身低气压的样子，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低头：“好吧，是我用词不当。” “也就是你，换了是别人这样说我，我会揍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就行啦。”正好上菜，香喷喷的牛蛙一大盘，用炭火热着上来，滋滋作响，“吃饭，吃饭。” “小叶，先别忙着吃饭。你不觉得欠我个道歉？” 得寸进尺，就是这样。 “好，对不起。” 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顾以谦有些泄气。他还不死心，步步紧逼：“好敷衍。” 不知道为什么，小叶的火气“蹭”的上来了，冷声说：“是我一个无心之失了。或者你想让我下跪求饶？” 顾以谦看着她，感受到她的怒意，男人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强势：“我不就开个玩笑吗，那么经不起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开这个玩笑？我好心好意希望你们夫妻俩好好的过，你竟然来套路我？顾以谦，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小叶饭也不吃了，拿起手袋，起身要走。 顾以谦一把抓住她手腕：“小叶，有话好好说，好多人看着呢。” 第177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2) 确实他们的口角引起周围人的注视。 苏小叶坐下，一言不发，埋头大吃。 很快两斤牛蛙见了底。 顾以谦无奈：“你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从你们一个一个拿我不当一回事开始。”小叶说，“你看看，刚才我好声好气的道歉你在那儿说的什么，现在我发了脾气你态度立刻好起来了。” 顾以谦：“……” 小叶冷笑：“男人就是犯贱！” 想开了，她不再在意顾以谦感受，吃着他请的饭，拿他来开玩笑。 整整一顿饭，顾以谦唯唯应答着她，不像是他主导饭局，竟然是她主导了谈话。最后小叶吃饱了一抹嘴：“很好吃，我吃饱了，改明儿我回请你。现在我要走啦，下次约！” 顾以谦说：“好，我去埋单。” 买完单，告别了之后，顾以谦才如梦方醒。 主动权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苏小叶手里。 …… “要缴费了。” 强制所医院里，护士冷冰冰地提醒。唐棣威拿出银行卡一刷，余额瞬间剩下两位数。 护士说：“你女朋友痊愈得很快，以后出去别再碰那东西了。” “我会好好看着她的。”唐棣威说。 田馥躺在床上，苍白细碎，她死过了一次，如今重获新生。是唐棣威让她重获新生，他们断掉的连接又续回来了。 看到唐棣威进来，她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老唐，我又连累你了。” “是我不好，伤害了你。” “老唐，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 唐棣威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呢？” “他不要我了，他介意我的过去。” 田馥的新男朋友他见过，阳光开朗，喜欢打篮球和喝可乐，他觉得他们很相配。 “……” “而且我也不喜欢那种没长大的妈宝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更爱自己多一点。” “我试过了，我不行。我需要别人给我爱。” 唐棣威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会离开你。” 得了这一句，田馥整个人放松下来了，她真的睡着了，她的睡颜像个孩子。 唐棣威忙前忙后，把田馥的日用品准备好，又买好她要吃的饭。回到金雅苑睡了一会儿，第二天起床又跑出去。他完全没有留意到屋子里始终保持一尘不染，床头也始终有干净整洁的衣服放着。 苏小叶在他不在的期间，把清洁工阿姨工作时间增加到一星期四次，为此付出原来一倍的价钱。 老友阿良说：“阿威，叫了你别碰那样的女人，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我也不想，但她是我的下火药。” “她又不是凉茶。” 但阿威的脾气是属倔驴的，看着脾气很好，实质上是“你说得有道理，我听着我就不改”，谁说都没用。他的剧本已经拖了很久，金主爸爸相当恼火，考虑换编剧。这个活儿是阿良介绍给他的，受到他连累，阿良面目无光。 “这件事你别管了，剧本我按时交给你就是。我的私生活你别管。” 唐棣威把电话挂了。 他把车开去二手车行，老板车上车下钻了两圈，说：“8万。” “我这车国五标准，落地价17万，才跑了4万公里，不到一年。你给我这个价？” “车子落地就开始贬值，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吧，八万就八万。给钱。” 唐棣威卖了车，打车到了戒断所，把欠下来的费用全交了，还把保释金也交了。把田馥领了出来。田馥问：“我们去哪里？” “先回我家。” 唐棣威把田馥带回金雅苑，正要走上楼梯时，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带你去酒店好吗？那里环境好点。” “是因为小叶不欢迎我吗？” “不会的，我慢慢跟她讲。” “苏小叶就不欢迎我，我知道。没有人爱我，我自己去酒店。” “田田，你别这样说。我陪你住酒店。过几天我们再去找个房子。” 田馥听了，不再闹了，整个人乖下来，像只温顺的猫咪。唐棣威带着田馥去了附近的维也纳连锁酒店开了个房间，两个人住了进去。 田馥已经没有衣服了，什么也没有，她本来还是个学生，现在也不到学校去。唐棣威说：“学校那边有没有找你？” “我的老师叫我回去。我说我生病了。” “那么你最好尽快赶回去。他们知道你的事吗？” “不知道。” 唐棣威松了口气，事情还有寰转余地，不至于最糟。 他说：“你回去继续学业，拿到硕士学位，以后找一份好工作。不要再自暴自弃了，你值得过更好的日子。” “阿威，你会陪我吗？” 田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唐棣威。 唐棣威：“……” 其实，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说：“我们放下东西就去吃顿好的吧。” 田馥乖巧地被他拖着，，来到楼下半岛西餐厅。正好迎面见到陆铮回“娘家”，和巫清泉、岳志兰三个人聚餐。熟人相见，免不了打招呼。 田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年轻人，说：“乡镇的年轻人素质都这么高吗？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子有样子。” “他们都是下基层锻炼的，过两年就走了。你没见三个人开了两部车？” 而且，陆铮和巫清泉开的车在同龄人里都不算差。 双方位置距离不远，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在讨论苏小叶。 巫清泉：“这次是师姐不去，我才凭空捡了个大馅饼。我还得谢谢她。” 岳志兰：“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我听说，林胭主动找了人打招呼，最后也没去成，还把老程给得罪了！” 陆铮说：“师姐在沙洲还有个网红咖啡馆，上次搞了一次展览，全市都震了。有这样的天地，为什么还要到市里受气？” 巫清泉：“啧啧啧，好厉害。而且她越来越漂亮了。” “清泉，你是不是对师姐有意思？” “如果师姐愿意选我，我不介意。” 门口打开，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叶走进来，她今天穿了高跟鞋，长发挽成发髻，露出天鹅般优雅的颈脖，越发身段窈窕，光彩照人。 巫清泉脱口而出：“靠，师姐要再不脱单，我就下手了啊！” 众人：“噫——” 唐棣威转过脸，一眼不看那边。 欢声笑语是属于苏小叶的，他这里只有黑暗，只有沉闷和压抑。 第178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3) …… 上甜品的时候，岳志兰向旁边一看，说：“老唐和那个女人走了。小叶，他们不是分手了吗，什么时候复合的？” 苏小叶早就看见唐棣威了，假装没看到而已，听见岳志兰问自己，就说：“我不清楚。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以为他和你有一腿。” “你才和他有一腿，你全家都和他有一腿。我们只是合租好嘛！” “那女人阴魂不散。” “别这样说，她也很可怜的，在本地无亲无故，为了老唐还跟家里人闹翻了。归根到底，她比我需要男人吧。” 巫清泉这会儿才插嘴说；“师姐，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你就是表现得太独立太优秀了，男人都觉得你不需要他们。你再这样下去，会变老姑婆的！” 苏小叶不以为然：“老姑婆就老姑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实在不是柔弱挂啊！” 巫清泉说：“就算不是柔弱挂，你总不能不享受下谈恋爱的滋味吧？你总有需求吧？既然有需求，为什么不释放出来？” “是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那么你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介绍给我？”苏小叶放下架子，低声下气，虚心请教。 巫清泉坏笑：“目前还没有。不过后天辉仔摆酒席了，机会不就在眼前了嘛！” ——今晚，之所以大家那么齐集，就是为了后天参加苏长辉同学的婚宴。 苏长辉和他的女朋友小米（不是手机），爱情长跑八年，从18岁跑到26岁，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终于在这一年春天瓜熟蒂落，结为夫妻。 原本办酒席定在二月十八的，后来推迟了，苏长辉家里又是客家人，特别讲究，左选右选，最后选到了农历四月初一。 苏小叶还是第一次受邀参加乡村婚礼，新鲜得不行。 她激动地和岳志兰选辉仔的结婚礼物，选了一对台灯，亲自开车去市里提货，还特意嘱咐店员包装得漂漂亮亮地。 买好了礼物，两人在市中心吃饭，小叶请客。 岳志兰说：“小叶姐姐，今晚是吃开围饭，记得午饭吃少一点。” “什么叫开围？” “是我们这里的客家风俗，男家邀请所有亲戚，还有最好的朋友围在一起吃一顿饭。相当于……相当于告别单身的仪式？”岳志兰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比方，“开围的菜有时候比婚宴上还好。婚宴人太多，不太好吃。开围之后，我们要帮忙布置新房，到了吉时就杀猪。” “我还没见过杀猪呢。” 岳志兰：“……” 苏小叶那兴奋的表情，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这还是她们平时高冷能干时尚的大姐大吗？ 果然，车还在过境公路上跑，肥深电话就到了：“两位大美人，我们准备出发去白石村啦。你们在哪里？” “等等，我们才从市区回来呢！” “那你直接去白石村？” “我不认得路啊，你们等等我，我把车子停在大院里，坐你的车去！” 手机一挂，苏小叶把车子开得屁股冒烟。 一路飞驰到镇府大院，肥深等得不耐烦了：“你们怎么那么慢！” “在准备新婚礼物嘛。快帮我过车，不然就更慢了。” 肥深帮她们把礼物搬到自己的福特七座车上，带着女孩们上了车。苏小叶看了一眼自己的车，说：“在这儿过夜没问题吗？” “不过夜。等会儿我让阿铮再跑一趟，你的车子比较新，辉仔说想要借用来做花车。” “可以没问题。” 苏小叶留下车钥匙在传达室，自己坐肥深的车去了辉仔位于荷镇深山里客家人聚居的村落，白石村。 进了村口，迎面是个水泥地板的篮球场，四五辆车子停在篮球架下面，一身篮球衣短裤衩子的苏长辉站在篮球场门口对他们挥手，在他的指挥下，肥深把车子停好。 苏长辉满脸兴奋，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大家赏脸，今天晚上要吃好喝好啊！” 远处的院子正在宰鸡杀鸭，鸡鸭临死前的惨叫声萦绕乡村上空。想象着啫啫土鸡煲和酸菜炖大鹅的美味，苏小叶馋涎欲滴：“有大鹅吃吗？” “有，有。我们客家人怎么少得了酸菜炖大鹅呢！” 于是苏小叶不再关心其他的什么事情。 苏长辉家的房子不是很大，但很长，房间一间连着一间，走进去要五六间。苏小叶用心估算一下，吃一惊：“你这宅基地竟有40米长？！” “可不是，所以我们以后也不在镇上买房子了，直接存钱加盖自家的房子就好。” 辉仔很自豪。 客厅里坐了很多中年妇女，叽里咕噜讲着客家话。 辉仔也不详细介绍了，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父母，小叶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知道这些都是辉仔亲戚。 “我们到楼上去。” 这么长的房子，只建了两层。 苏长辉家里经济条件一般般。 二楼有个套间，厅房俱全，进屋一个大箱子，里面堆满了彩炮气球等物。参观新房的时候，小叶发现空调和电视机都还没买，问：“现在都那么热了，你怎么不装空调？” 苏长辉比她惊讶：“你觉得热吗？” 苏小叶这才发现，打开窗后，凉风习习，甚至还有些冷。她抱着双臂，不说话了。唐泽深笑道：“这儿可是山里，气温比外面低好几度，就算是夏天晚上睡觉也不用空调的。” “电视和其他家电，明天会做为小米的嫁妆送过来。”苏长辉说，“等会儿我侄子来滚床。我们先出去吧。” 参观一圈，开围饭也做好了。 就在苏长辉家门外的院子里吃，饭菜很丰富，有大鹅、土猪肉、白切鸡、都是山里人喜欢的咸鲜口味。苏小叶尤其欣赏其中一道红烧肉，用黑皮土猪烧成。 先把土猪肉切成连皮带肉的一块，把肥肉部分低温油炸了，再用客家人的方法红烧。没有一般的红烧肉那么甜口，反而又咸又下饭。 苏小叶就着这碗红烧肉，硬生生多吃了一碗米饭。 特别精彩的还有青菜，这些山泉水浇灌长大的青菜，清甜无渣，入口即化，每一口都可以感到丰富维生素溶入血液里。 餐桌上不知不觉变成苏小叶个人表演，肥深放下筷子，笑嘻嘻：“小叶吃这么多，还有客人没来哦。” 第179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4) “啊？还有客人来？” 苏小叶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 这时辉仔的某个表弟从外面跑来，说：“外面那辆白色高尔夫是谁的？” 苏小叶说：“车牌号码多少？” “尾号628的。” “是我的车子。” 表弟说：“那么麻烦你出去挪一下，挡到人家路了。” 苏小叶不敢怠慢，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原来陆铮刚才贪方便，把车子直接停在篮球场门口了，有一辆迈腾想要出来，结果被堵在球场里。 车主已经下了车，正满脸不耐烦地在车门旁边徘徊。苏小叶万分歉意，上去开口道歉：“真抱歉，这车是我的。我这就把它挪走。” “哼，快点啊！停车注意点嘛！” 苏小叶更加着急了，她把车子一点点挪离车位，想要和迈腾会车，穿过去后，停到球场里面迈腾原本停的位置上去。谁知一个看位不准，“呲——”刺耳声响，高尔夫擦着迈腾车身过去了。 小叶战战兢兢地下车来，可怜迈腾，车身被刮花了一大片。 迈腾车主变了脸色，一箭步窜到自己车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着。那表情，要不是小叶是个女生，就该挨揍了。 苏小叶头脑一片空白，傻眼。 “怎么办？”她带着哭腔问。 车主怒吼：“你说什么怎么办？！” 苏小叶要哭了。 车主叹了口气：“报保险啰。你全责，到时候我修好车之后会把单子给你。” “怎、怎么报保险？” 迈腾车主看出来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他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压抑着问：“你们这里有懂行的男人吗？” 苏小叶打了个电话给肥深，很快肥深带着辉仔过来了。 肥深和车主简单交涉后，双方拍照取证，报保险公司理赔。迈腾车主赶时间，和苏小叶交换了微信就走了。 “这个是白家的白宏宇啊。小叶，你惨了，得罪人了。”苏长辉回来之后说，“你怎么开车的，那么宽的位置都看不准？” 苏小叶委屈巴巴：“天黑，我看不清距离。” “没关系，反正也是保险公司赔钱。明年交多点保费就行了。”唐泽深八卦，“原来那个人就是白宏宇吗？我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头，没想到那么年轻啊。” “白石村的白字，你以为怎么来的。就是他老祖传下来的。我们苏家还是后来才到的咧。不过还好，白家虽然有钱，不怎么摆架子。而且主要业务在海外，也就逢年过节才回来一下。谁知道苏小叶这么巧，就蹭了人家的车呢！” 那晚之后的时间，无论手里忙活着扯彩带打气球布置新房也好，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杀猪现场也好，小叶一直没能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她回忆着白宏宇的面孔，只觉得那张脸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谜底在第二天准备出发接亲的时候才揭晓。 苏长辉是家族长子，家族为了他的婚事铆足了面子，几乎把全村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了。接亲的时候，苏小叶的车子被征用来做花车，经过一晚上布置，贴了很多彩带什么的，被擦出来的划痕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小叶来到车旁边，肥深怀疑：“你能行吗？” “我的车子不是我开还能谁来开？” 一个酷得结冰的声音，在她身后温和响起：“还是我来开吧。” 小叶闻声回头，白宏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他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接过车钥匙，坐进去。 小叶轻轻呸一口：“很拽嘛。” 也不知道他在耍什么酷，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幼稚。 迈腾和高尔夫都属于大众系的车，操控大同小异，白宏宇捣鼓一会儿，也就上手了，而且开得比苏小叶还好。理所当然地，苏小叶坐在他副驾驶上，还带了个对讲机。 “你来用对讲机，我来开车。” 苏小叶傻乎乎问：“为什么要用这个玩意儿？” “一看你就没有结果亲，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开出白石村，上了国道，前往小米住的另一条村子，院主去。才在国道走了不到200米，苏小叶就明白了。这一段的国道，全都是大货车。 婚礼车队的15辆车子，没多久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只能靠对讲机来维持联系。 苏小叶看着前后两台大平板货柜车，紧张得抓住头顶扶手：“这条路怎么那么多大货车？” “在宁县挨着邻市的这几个镇，包括安镇、广镇、福镇的东北角、荷镇的大部分，都建了大量的陶瓷厂。这些陶瓷都要通过国道运到海港远销海外的，能不繁忙吗？” 原来如此，搞明白各种原委的小叶，并没有放松多少。 随着车队一路往东，国道变得凹凸不平起来，颠簸得骨头都散了。小叶开始庆幸不是自己开车，白宏宇各种超车换挡，驾驭得得心应手。 小叶看着他侧脸，越发觉得他熟悉，说：“我觉得你很眼熟，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你？” “你知道年中多少人这样搭讪我吗？” “……自恋。谁稀罕搭讪你啦，你还在我车子上呢。” 好不客气一句话，堵得白宏宇翻白眼，没好气地说：“反正我绝对不认识你！” “我也没说我认识你啊，我只说觉得你眼熟而已。好吧，不说就算了。” 反正下了车也是陌生人。 小叶手机响起，她看了看手机号码，苦脸：“有活儿。” 接了电话：“玉褀，有事吗？” 白玉褀问她：“你今天在村里吗？” “我今天休假呢。” “噢，那我长话短说。下星期一市文广新的局长下乡调研，指明要来黄村看。你上班的时候联系我，我们碰一下流程。” “好的。没问题。” 挂掉电话，她忽一瞥眼，看到白宏宇高高的鼻峰，浓眉大眼，鬓角浓密，心窍一开，“你和白玉褀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你认识她？” “难怪。”苏小叶笑起来，“我老觉得你眼熟，你们兄妹两个长得很像。” 她哈哈大笑，解开谜底，很爽。白宏宇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嘀咕：“有那么好笑吗？白痴一样。” …… 第180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5) 在国道上走了十公里，向北边拐进一条新修的柏油路上。颠簸神奇般消失，眼前崭新的水泥路一直向前眼神，苏小叶揉着酸疼的屁股，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规划图。她意外不已：“这儿是高新区？” “对。这个地方，就是z市高新区了。很快要进行招商引资的大动作。目前还在基建阶段。不过小米的村子还属于院主。” 小叶抬眼，看到一条不起眼的村道在柏油大道旁边，显得寒酸狭小。新郎哥的车子还有七八辆车队的车，停在路口。司机们下车抽烟歇脚。 白宏宇把车子缓缓开近，停下，自己下了车。 他不抽烟，也不参与年轻人们粗野的玩笑和充满yy的谈话，小叶见他站得无聊，打开包包，拿出常备的薄荷糖，递给他：“来。” 白宏宇没有推辞，接过就吃。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 “还行，自己喜欢吃。” “你还知道新区，你是辉仔同事，还是姐妹？” “同事，我们都在镇府工作。” 白宏宇点点头，一脸“难怪”，不说话。这个人既酷又话少，小叶看他十分不顺眼，加上自己还欠他保险费，心虚之下，也不多话。 车队很快汇合完毕，继续向新娘子家里前进。远远地，看到小米家的三层楼房，比辉仔家要簇新。一条红地毯从门口铺展到村道上。新娘子的家属个个喜气洋洋的拦在路口。 巫清泉一声呐喊：“兄弟们上啊！” 福镇众人齐声答应，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香烟糖果，拼命撒向人群。小米家人还算配合，拿了烟糖一哄而散。苏长辉长驱直入，很快来到大铁门前。 铁门紧锁，楼上姐妹淘喊话：“想要开门，先给红包！” 陆铮在西服内袋拿出一叠红信封：“想要红包先开门！” 姐妹们拿礼炮向下打，打得陆铮一头彩带，狼狈退开。 她们在二楼防盗网上垂下一个竹篮子：“放进来。” 辉仔想要往里面放红包，巫清泉制止了他，说：“怎么证明你们说了算数？” “这你别管，放进来再说。” 苏小叶看着他们你来我往，骇然而笑，也忘记了上前。岳志兰说：“小叶姐姐你没见过？” “没有，我身边还没有人结婚。”苏小叶咬着手指摇头，“直接开门不行吗？” “哎哟，大家寻个开心啦。会开门的。”岳志兰说，“再说，你不觉得这就是追求过程的重现嘛。女生如果不矜持一点摆个架子，男人太容易得手，反而觉得没趣。非得拿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才觉得有意思。” 小叶醍醐灌顶，大觉有理。 果然，一个688，一个988的红包出去之后，第一重车门打开了。 趁着姐妹们的防线还没有巩固，兄弟们一拥而入，女生尖叫声中，他们仗着身强力壮，冲上二楼，来到新娘子的房间前。 狭小的客厅中因为跑进来二三十个人而显得格外拥挤。姐妹淘里照例有个高高壮壮会来事的大姐大，大喊一声：“想进房间，先过这一关！” 她捞起裙子，一脚踩在一箱东西上。 大家定睛一看，纷纷倒吸冷气！ “沙士可乐！” “这玩意不就是红花油吗？！” 大姐大得意地扬起下巴，睥睨众生：“把这箱12瓶喝完，就算过关！” 人群散开一片空地，12瓶600毫升的沙士可乐，安安静静放在空地中央，好像不是一件饮料，而是一个炸弹。 “这玩意儿整得过了吧？” “我们以前愚人节喝过，全班一人一口，轮下来还剩下半瓶……” “这可是12瓶。乖乖，有多少个兄弟？六个？一人两瓶？” 肥深推了一把傻眼了的苏长辉，苏长辉说：“我先来一瓶……” 话音未落，腰眼被巫清泉拳捏凤眼狠狠一戳，瞬间噤声。巫清泉上前：“这种小事轮不到新郎官出手，咱们五个就把它们干了！” “行啊，我不管你们派多少个兄弟出来，喝完就行。”大姐大笑里藏刀。 巫清泉笑眉笑眼，“可以，来，拆包装！” 话音落，手里银光一闪，亮出钥匙。拳头握钥匙，戳穿塑料包装，划出一尺多长大口子，拿出里面的沙士可乐，也不向后看，随拿随递，肥深、蒋国明、陆铮、辉仔表弟都分到了，巫清泉自己拿了一瓶。 有人越众而出：“给我一瓶。” 小叶原本在人群外冷漠脸围观，看到那人，不由得心里突突一跳：是他？ 嘲讽中带着好笑，白宏宇不是阔少爷吗，来给辉仔撑场子的人肉布景板，充什么兄弟团参加玩新郎游戏？要知道这两条村出了名民风彪悍，玩游戏讲究先礼后兵，到最后出动到抗电钻撬门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何苦来。”小叶笑。 苏长辉惊讶地说：“白少，你不是健身挂，不喝碳酸吗？”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别叫我白少。叫我阿宇就好。”白宏宇微笑着拧开了沙士可乐。 那边早就吨吨吨起来，肥深挺着个5、6个月的大肚子，一口气喝完一瓶，打了个饱嗝，又伸手去拿另一瓶。 大姐大瞧出不对：“你们不怕这个？” “怕，当然怕了，难喝得要死！”肥深皱着眉头说，“这不是为了兄弟顶硬上嘛！” （大哥，你装得倒是像一点啊，那满脸意犹未尽的，鬼才信你） 大姐大夹手夺过：“你个肥佬，一看就是平时可乐喝太多了。不给你喝，来，你喝！” 可乐瓶子举起，指着苏小叶鼻尖。 苏小叶人在吃瓜围观，祸从天上来，“我？” “你是新郎官那边的人嘛，姐妹也得出点力气啊。” 老天，苏小叶可是过敏体质啊，这一瓶子下去，怕得挂了。 她面露难色，巫清泉和陆铮一左一右过来，宛如两个护花使者：“我们来喝，这玩意儿忒难喝了，师姐受不了。” “阿泉你保留实力，还是我来。” 争抢中，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上面伸过来，拿走了可乐，直接拧开，开始吨吨吨。 第181章 眼见你快做新郎(6) 大家伙瞪着白宏宇，“……” 白宏宇一个人干掉三瓶沙士可乐，面不改色，微微吐气：“这可以过关了吗？” 巫清泉对大姐大道：“你看看，白少都这么给面子你了，这一关过了吧！” 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白六叔的孙子白宏宇，大姐大有点害怕，转念一想，这是婚礼，放不开就没法玩了。定了定神，大声说：“好！接下来第二关，来，念爱妻宣言！” 她往旁边让开，露出门口贴着的一张纸。 上面用油性笔密密麻麻写了几百字，还都很押韵：“老婆的气要受得，老婆剩饭要吃得；老婆负责花家用，老公负责挣家用……” 兄弟团起哄：“这是折男人威风啊——我来念！辉仔稳住！” 大姐大说：“都滚开，你们又不是新郎！等你们自己做新郎官的时候再念去！” 这一关兄弟们是不能帮忙的了，得让辉仔念。 辉仔上去，才念第一句，就红了脸：“老婆的床要上得，老婆鞋子要挽得……” 大姐大用小尾指掏着耳朵，假装听不见，夸张地喊：“你说什么？苍蝇叫吗？” 辉仔说：“大姐，这种话我说不出口啊！” 后排的女性长辈们，可都还在呢，什么上啊床的。 大妈们鼓噪起来，比年轻人要放得开得多。 大姐大笑眯眯地说：“说！不光要说，还要大声点，让房间里的小米听见！” 辉仔没办法，高声把那三百多个字的《爱妻宣言》读了一遍，读完之后，脸红成了熟茄子。大家哄笑声中，大姐看差不多了，打个眼色给姐妹们，准备要最后一轮的最大个红包，然后放新郎官进去找鞋子接新娘了。 忽然之间，一个红衣服阿姨窜出来，说：“年轻人玩完了，现在得让新郎官切两斤半肥瘦猪肉，再包一个两万块改口费出来给长辈啊！” 辉仔一怔，巫清泉凑过来问：“这人是谁？” “是小米二姨。” “啧，竟然是真的长辈？” 二姨推着小米妈妈到前面，一叠连声催促：“苏长辉，你岳母就在这儿，这是最后一关了！” 小米妈妈低声说：“算了算了，这些旧风俗……” “不行，咱们得按照风俗来。”二姨梗着脖子。 要说要钱还好办，最多肉疼一点，这猪肉却难办。村里的市场收市都收得早，到附近镇上来回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再算上接新娘的时间，回去就该来不及了。 对方是长辈，辉仔向肥深投去求助眼光。 肥深好声好气地：“二姨，吉时快到了，现在买猪肉来不及。两万块，我们可以给，先让我们去接了新娘。“ “不行，小米是我们家大女儿。嫁大女儿可不能含糊！” “那你非得要猪肉？” “一定要！” 二姨理直气壮。 肥深一招手，福镇众人围拢一起开小会商量。 巫清泉：“辉仔，什么鬼？” 陆铮：“冒出来这个二姨，脑子不太清晰的样子啊？” 苏长辉：“她不是二姨，是小姨，中间隔了两个舅舅。是小米妈妈从小带大的，感情很深。听说小时候发了烧，脑子确实不太灵光。这些先别说了，谁给我搞两斤猪肉啊？” “这是什么破俗例？新郎官上门还要猪肉？”巫清泉就差呸一口了。 肥深说：“我听说院主下面的村里确实有这样的风俗。以前物质缺乏，一年到头都没有肉吃。结婚的时候男方给的猪肉越多，证明家底越好，女方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女方家里也能够吃几顿好的。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折现啦。” “对对。”辉仔说，“所以小米妈妈有时候吵起来，就说，她是小米爸爸两斤猪肉换回来的老婆，给他们家做牛做马一辈子。” 巫清泉垮了脸：“所以她妹就对两斤猪肉有了执念？” “嗯，看情况就是这样了。”陆铮说，“要不我现在开个导航去买猪肉吧？” 肥深说：“你别傻了，真去买了猪肉回来，吉时就过了。你们凑钱吧，其他交给我来搞定。” 大伙儿四散，都打开各自手机银行给辉仔转账凑钱。肥深来到小米妈面前说：“阿姨好，我们的吉时很快到了，猪肉来不及买。我车上还有两条中华和两瓶轩尼诗，要不抵了猪肉？” 中华烟和轩尼诗可比猪肉之前多了，小米妈神情松动，眼看着就要开口答应。她姨一把拉住她妈，又高又尖的喊：“肥佬，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们小米是贪钱的人吗？我们就要猪肉，这是俗例！” “就算是俗例，也是上一代人了。我知道你很疼小米，如果错过了吉时，问题不是更大？烟酒拿去，这个红包，是辉仔孝敬两位的。” 唐泽深拿出两个厚厚的大红包，塞给小米妈和小米姨。 谁知道，小米姨很轴，好说歹说，好话说尽，非扣住那两斤猪肉不放。另一边给钱的也不顺利，哥们儿凑出两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们又临时加价，加到3万8。 全都是月薪几千的年轻人而已，平时月光光，苏长辉在结婚之前已经花光了口袋里的钱。眼下哥们几个能凑出两万块了不起了，又哪儿抠出1万8来？ “玩游戏可以，这一层一层的加钱，过了吧？”好脾气巫清泉也不禁恼了，说话口吻冰冷。 “有本事就不娶啊？我们小米可是村里一枝花，追她的人从村里排到福镇呢！” 抢夺新娘渐渐进入白热化。 苏长辉眼看吉时快到了，鞋子也没找，新娘也没见到，急了，说：“我打个欠条，猪肉和1万8候补，行不行？” 她姨和大姐大异口同声：“可以！” 大伙儿松口气，石头还没有落地，她姨说：“打了欠条之后，你得跪在地上把欠条念一遍才能进去。” 苏长辉顿时僵住，不光是他，男方那边的人全都僵硬了。 小叶听到陆铮小声嘀咕：“过分了。” 苏长辉说：“妈，没有这样子的俗例吧？” 小米妈也觉不妥，说：“当然没……” 第182章 这婚不结了(1) 二姨一把捂住她嘴，说：“你现在让了步，还想让小米治得住老公？” 小米妈呜呜声。 苏长辉看出来了，这俩娘儿们存心要把婚事搞黄，他额头青筋凸起。 “快啊，跪下来！” “写欠条！” 女方家人还真把纸笔甩出来饿了。 苏长辉青筋跳个不停。 两个女方兄弟过来，拉着他胳膊想要按他跪下。 苏长辉突然一挣扎，把两个人重重甩出去。那两个兄弟一屁股坐地上，女人们尖叫起来。 “靠，这是存心侮辱我！” “苏长辉，你疯啦！” “这婚我不结了，走！” 情况急转直下，小米妈傻眼了，看着苏长辉领着一群人转身下楼。她想要追上来，被二姨死死按着：“别动，大姐，他在威胁我们呢。我们不吃这一套。” 但苏长辉直接出了门口了。 原本有些男方家人退了出门口，蹲在附近抽烟休息吹牛打屁的，苏长辉气冲冲走下来，“走走走，都走！我们不接新娘子了，今天当我请大家吃饭！” 白宏宇跟在后面，苏小叶提着裙子往下跑，“干得漂亮。” 白宏宇说：“你还赞成？毁掉一座婚诶。” “强扭的瓜再解渴都不甜啊。” “你真硬气。” “一向硬气。” 嘴里说着话，脚底下丝毫不慢，走向远处停车地方。才走到红毯尽头，后面传来小米撕心裂肺一声哭喊：“苏长辉，你敢不娶我！” 一袭白影从远而近，小米提着婚纱追出来了，她哭着喊苏长辉的名字：“你敢走！” “小米。” 她二姨和妈妈在后面跟着。 苏长辉呆了：“小米。” 小米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擦了眼泪说：“走啊。吉时快到了。” 大家都脱线了，风中凌乱。 肥深反应快，一声呐喊：“接到新娘子了！” 砰——他拉响了手里的礼炮。其他个个都不是笨人，立刻响应。礼炮声中，小米挽着苏长辉胳膊，擦着眼泪，满面笑容地走向花车。 接到了新娘子，下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赶在吉时的时候回到家里，在车上化妆师赶紧给新娘子补了妆。到下车的时候又是光彩照人小美女一枚，拜天地，拜公婆，拿了改口红包敬了茶。 礼成后，齐聚白石村酒堂吃喜酒。 喜酒的菜肴没有昨天开围饭好吃。但管他呢，就吃个热闹。新娘子家里的人到底也是来了，小米妈眼圈红红，看起来就哭过的样子。她二姨一脸怒气地坐在旁边，厚嘴唇包着长长的大马牙，看起来像还有很多话没说。 果然，敬酒的时候，二姨又提起猪肉的事儿了。 “辉仔你这是积了八辈子的阴德啊，能娶我们家小米。你还欠着我们家一万八，可要记得还。” 她得意洋洋的嘴脸，真的很难看。 小米妈一把拉开她，说：“辉仔你别听她的。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就连她亲姐也不站在她那边了。 二姨气得脸色铁青。 …… 吃过喜宴，现在不兴闹洞房这套了，辉仔安排了大家去ktv。 离席的时候，小叶才发现唐棣威竟然也来了喝喜酒，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安排在另一桌。她加以留意他，发现他没有带田馥来。 辉仔过去对他说：“老唐，我们等会儿去唱歌，你去不去？” 苏小叶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 唐棣威答应：“好。” …… 到了ktv，辉仔定了个十几人的大房。苏小叶坐下来，白宏宇在她身边坐下。 小叶看了看他，说：“你要不要盯得那么紧？” “你还欠我钱。” “……” 白宏宇笑起来，给小叶倒酒：“会不会玩骰子？” 苏小叶玩骰子，就三个字：骗酒喝。 水平次，反应慢，没一会儿就被灌了十几杯，狼狈离场。 “我不行了，不喝了，我唱歌去。” 年轻人玩，两个老唐坐旁边啃鸭脖子，抽烟，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 苏小叶去点歌，唐棣威突然插一句：“麻烦帮我点一首李宗盛《给自己的歌》。” “啧啧，老男人品味。” 话虽这样说，小叶还是按照他说的办，还很贴心地把这首歌前置了。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老唐一开口，技惊四座，沧桑略带沙哑的歌声，堪比原唱。 岳志兰眼神迷离：“老唐他一定经历了很多。” “稳住，别被老男人的魅力骗了。”小叶提醒，“他还和别人纠缠不清呢。” “我已经不喜欢他很久了。这种男人我hold不住的。”小兰说，“我是提醒你。” “那你就别担心了。” 歌声虽好，太过沉郁，好在还有调节气氛的圣手。白宏宇一曲《左右手》，字正腔圆，深情悠长，优雅到骨子里去，宛如哥哥再生。 “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从那天起我竟掉乱左右。” 苏小叶最喜欢哥哥了，不由得大力鼓掌，两眼星星，化身迷妹。 唐棣威回到肥深身边，肥深取笑：“被比下去了。” “本来就不如人。” “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富三代。平时很难请的，今天十分赏脸了。” “也许因为这里有能够吸引他的人。” 唐棣威黑黢黢的眼眸轻轻掠过正在唱歌的苏小叶。 小叶唱功一般，胜在感情真挚，她唱了一首《勇气》，中规中矩。她准备放下麦，背景音乐响起，她只听了一句旋律，不由得怔住。 《野孩子》…… “谁点的？”她问。 白宏宇把麦塞回她手中：“我给你点的，唱吧。” “许多旁人说我不太明了男孩子，不受命令就是一种最坏名字。笑我这个毫无办法管束的野孩子，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巫清泉停下骰盅，抬头：“靠，有点意思啊。” 白宏宇看着放声歌唱的小叶，薄唇微勾：“对吧。” 小叶站在包厢的圆形小舞台中间，心里又酸又痛，放声唱：“若我依然坚持忠诚，难道你又适合安定。真可惜说要吻我的还未吻，自己就自梦中苏醒。” “这首歌是唱给谁的？”就连肥深，也忍不住出声。 没有人说话。 唐棣威站起身，接着电话走出包厢。 第183章 这婚不结了(2) 白宏宇说：“不是唱给谁的，大概是唱给她自己听的吧。” 他们玩到凌晨一点才尽兴而散，辉仔被灌得酩酊大醉，清泉和阿铮坏笑地说，这是他们的蓄谋，就是要辉仔洞不了房。 “还要不要去夜宵？” 来自资深夜宵爱好者唐泽深先生的提议。 岳志兰瞥一眼他怀孕六个月的肚子：“你吃少一点吧，到时候又痛风了！” “痛风和宵夜没关系，你有没有医学常识。” “好吧，我没有。不过我不吃宵夜了，会发胖。” 眼见没多少人响应，大伙儿也就散了。 车喇叭声响，白宏宇找了个代驾来，他对小叶说：“我送你回去。” 代驾把高尔夫开到小区，小叶致谢：“谢谢你。” 白宏宇却笑得很开心。 苏小叶满头问号。 “这样我就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了。” 小叶：“……好吧，我只是租在这儿。下个月我就搬家。” “有一个月时间，在这种小地方，我可以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了。” “呵呵，你很闲啊。” 斗完嘴，白宏宇自己拦了出租车走了。 苏小叶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轻啐一口：“什么鬼。” 转身，打开楼梯口防盗门，声控灯亮起，才发现站在一二楼转角平台上的唐棣威。小叶吓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又不做声？！” 唐棣威：“……” “走吧。”他说。 他先回去了。 小叶跟在老唐身后走上楼梯，想起刚才ktv里的旋律，忍不住微笑着哼出歌儿来：“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别唱了。”唐棣威低喝，小叶一怔，好不扫兴，“什么嘛。” “别人都睡了，别吵到邻居。” 小叶于是不敢再唱。 但是，旋律是回荡在脑海里的。 …… 几天之后，保单如期送到，金额比小叶想象中要低一点。 保险经纪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到底怎么擦到那辆车的。好在只需要补漆就行了。” “这个，小小意外而已。”小叶老脸一红，不好意思说事情经过。 保险经纪一脸“我就知道女司机是这样”的表情，走了。 苏小叶自己的车也擦掉了一些漆，送到4s店里修两天才能取回。这可不好办，她每天都要用车的。她自然而然想去问唐棣威借车，敲了敲门：“老唐，你在吗？” 屋里传来老唐的声音：“在呢。” “你的小金有空吗？可不可以借给我用两天？” “小金没有了，卖了。” 苏小叶大惊：“什么？！” 那辆车子还很新啊，怎么说卖就卖了？！ “急用钱，就卖掉了。”此刻，老唐正蹲在电脑前面疯狂赶稿，头秃中，“你要用车就问别人借吧！” 小叶满腹狐疑，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识趣地往外走：“那好吧。” 卖车？！ “哇，老唐为了那个女人连车子都卖了，这是真爱啊。” 205开会疯狂八卦这件事。 苏小叶面无表情道：“我要用车，谁借给我？” 大家假装没听见，继续八卦。 巫清泉：“听说当兵的重情义，这还是个玩过他的女人，他就这样了……” 陆铮：“玩过他，这话过了吧？” 巫清泉：“怎么不是？那女人后来又找了一个，那男的我认识，经常和我一起去酒吧玩的。女人倒贴过去的，为我朋友花了好多钱，还帮他写论文，就连开房和买冈本的钱都是女人掏的。搞了一身病回来，就想起老唐的好处了……” 蒋国明：“我天，好过分。这不是绿灯侠了？” 苏小叶脑袋上青筋爆起，一拍桌子：“喂！都聋啦！我要借车子！！” “吼——”母狮子在咆哮。 苏小叶揪住离她最近的陆铮衣领猛摇：“你们当我透明，是几个意思？！” “师姐。”陆铮无奈道，“不是我们不愿意，确实……我们的老婆，不放心交给你啊。” “为什么不放心？我也开了几千公里啦！” 巫清泉说：“你开了几千公里，然后把人家三十多万的顶配迈腾给擦成个大花脸。我们的车子可没有买你那么高的保险，瑟瑟发抖。” 说来说去，就是信不过女司机的驾驶技术。 苏小叶气得鼻孔冒烟。 最后还是肥深最仗义，愿意借出他心爱的三条九给苏小叶代步。那是肥深自己一辆平时闲置不用的破捷达，浑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它的车牌号码值钱。 好歹有了代步工具，小叶心满意足地开着浑身哗啦响的三条九，去图书馆拜访白玉褀。 宁县图书馆是一座建于1933年的建筑，出自旧时一个军阀家族之手。这位旧军阀发达之后，家族鸡犬升天，拿着他寄回家的钱在z市周边留下不少建筑，以亭台楼阁为主。 这栋两层楼，是他们的家族藏书楼，土黄外墙，绿色琉璃瓦顶，粗柱子、高屋梁，伫立在宁县县府对面，听说位置是专门选过的，名叫“兑楼”，取八卦中的五行属水的“兑卦”。 庭院宽敞，种了好些芒果和白玉兰，全都合抱粗了。 苏小叶把车子停在树荫下，下了车，见到白玉褀站在二楼对她招手。兑楼一楼藏书，二楼办公。小叶上了办公室，享受着空调阴凉：“每次来你们这里都觉得自己穿越了。” “我们的新馆很快就要投入使用，这个地方要移交给新筹建的博物馆了。” “啊？那很舍不得啊。” “你们偶尔来一次是享受，对于我们来说是受罪。别的不说，这儿建材古旧潮湿，图书防虫防蛀就让我头秃。”白玉褀站在茶水柜旁边，“你要铁观音还是红茶？” “红茶，谢谢。你说得有道理。”小叶平时只和白玉褀谈工作，今天格外留意起白玉褀的相貌来，白主任侧面鼻梁高翘，薄薄红唇天然微微向下撇，果然很像白宏宇。 白玉褀发现她在打量自己，奇怪地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和你哥长得很像。” “你是说白宏宇吗？他只是我堂哥而已，我们两家走得不近。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个清水衙门了。” 苏小叶不敢苟同。 第184章 谈谈怎么迎检(1) 她不可思议，怪叫：“图书馆是很高雅的单位，你怎么那么嫌弃？” “高雅不错，高雅当不了饭吃。”白玉褀长叹，见小叶瞪着眼睛看自己，随即觉察失态，“你别这样看我，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难处，我说得不对吗？” 苏小叶喝茶：“嗯，你说得很对。来，我们谈谈领导来检查的事吧。” 成年人在社会上打拼都不容易。 这种接待工作她已经有过成功经验，现在驾轻就熟，花了一个小时和白玉褀把流程梳理好，剩下就是回去镇办向分管领导汇报，还有具体落实的事了。 过了年之后，分管文化的领导换成了侯成哲，苏小叶也很无奈，自己和这位侯司令是真有缘。 值得庆幸的是，侯成哲搞拆迁搞得一塌糊涂，搞文化和活动却还不赖，这大概跟他之前在团委呆过两年有关。看了小叶的方案后，他表示没有意见，让小叶大胆去做。 小叶进入加班模式，两三天晚上直达深夜两点。 她挂上两只黑眼圈，又变成国宝，这晚加完班，肥深慰劳大家，请吃水蛇粥。 “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五一假期我们组织自驾游，去附近什么地方休闲几天。” 提议一出，一帮闲得蛋疼的单身狗热烈响应。 肥深打开群收款：“每人压300块押金。” “为什么要这样？” “防止你们变卦。” 苏小叶哑然失笑，肥深就是肥深，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大家配合地交了钱，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交了钱又不去的，这钱不退还，给大家加菜。” 大家再次哀嚎。 釜底抽薪，保证没有人缺席。 第二天苏小叶起一大早赶去农家书屋，检查各项细则，保证领导来的时候不出岔子。 现实就是，可能领导只会来个半个小时，也许更短，15分钟左右。但事前她们要做超过一星期的准备工作。小叶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忙完一轮，等黄桂花到了后，小叶才抽空去河口肠粉店吃个肠粉。 “蛋肠加两个鸡蛋，再要一碟排骨！” “好咧！” 白蒙蒙的蒸汽中，老板娘动作如风，很快端上小叶要的食物。看到小叶孤身一个妙龄女生，颇为意外：“你挺能吃的啊。” “消耗大。”小叶笑笑。 她把碟子里的食物一扫而光，喝着自己保温杯里的菊花茶，满意离开。如果不是工作忙消耗大，按照她这样吃法很容易变成肥深一样的胖子。 回到村委会，有访客。 小叶看了一眼那人，发现不认识，打了个招呼直奔书屋。黄桂花却叫住了她：“小叶，别那么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村新上的苏振越主任。” 听说是自己家乡的新官，小叶不禁停下脚步，回身打量着苏振越。 苏振越看起来30岁上下，不老，也不黑，皮肤称得上白净。精神的板寸头，长长的睫毛，又浓又黑的剑眉特别加分，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聪明相。 苏振越也在打量着苏小叶，按辈分来算，他该管小叶叫侄女——虽然他今年才29岁，只比小叶大5岁。就算用他看过几百个美女的眼光来看，小叶也算是漂亮的。浓眉大眼，标准的鹅蛋脸，加上修长的身段，玲珑有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遗憾腰板太直，脖子太硬，四肢也不柔软，没有多少女人味。 这说明，她身边有很多异性朋友，却都不把她当成女人，只把她当兄弟。 对于女人来说，也好也不好。 苏振越主动伸手：“小叶侄女，初次见面。” 苏小叶和他握了握手，她的关节很粗，皮肤也有些粗糙，更印证了苏振越的第一印象。 “你好。”苏小叶说，“我这边还有事，先忙。小叔和桂花姐姐坐坐。” “小叶，我有事想要和你谈。” “我？” 小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手表，坐下：“我最多只能给你15分钟时间。” 她说话直来直去，完全不知道客气和婉转。 苏振越说：“15分钟可不够，我们要慢慢聊。” “这样就得等领导走了之后我才有空了。今天是市领导来，不是闹着玩的。” “那么方便我在旁边围观一下吗？” “可以。但是不要乱说话。” 苏小叶拉过黄桂花，如此这般嘱咐一番。黄桂花会意，说：“我会和主任说的。” 小叶于是自顾自忙去，把苏振越晾在一边。 她有个特点，工作起来浑然忘我。白玉褀不断打电话来，间中还要抽时间处理两份文件，时间一晃到了九点半。侯成哲等几个镇领导也到了，大家齐聚在一起等文广新领导来。 十点半，文广新副局长蓝局准时来参观鼎鼎有名的福镇黄村农家书屋示范点。 走了两圈，蓝局很满意。 “这都是村里自力更生搞起来的吗？” “是。”侯成哲才有资格回话，“非常感谢政策和领导关怀，让我们村里的孩子们有了个好去处。” “都搞些什么活动？” “主要是读书分享会，也会放电影什么的。” 蓝局冷不丁问：“不是还有展览吗？我听说，你们之前策划了一场展览，全市震动，效果很好。” 侯成哲被问得打了个嗝，傻眼了。 苏小叶主动上前：“我们也会和其他地方的艺术机构搞合作展览，展览地点不在这里，在沙洲村。” 勉强蒙混过关，送走蓝局，都一背脊冷汗。 看着领导车尾灯消失在国道上，苏小叶心头大石才落地，侯成哲瞥着她，说：“小叶很厉害啊。名气越来越大了。” “只是做好本分工作而已。”小叶笑了笑。 “以后做事情多问一声我们，好让我们心中有数。刚才他问展览的事，我差点答不出来。” 说到底，还是敲打。 小叶没说话，她心想：怪我咯。 大领导走了，侯成哲后脚回镇府。 小叶留下来，履行自己诺言。 刚才蓝局在的时候，苏振越果然如他自己保证那样，老老实实在旁边做透明人，布景板。这说明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小叶把他让到会客室里，坐下，喝杯茶，舒了口气。 黄玉良也坐进来。 苏振越说：“猴子有点酸。” 黄玉良说：“没出息，和个小丫头计较。小叶还没考进体制呢，这种醋也吃。” “早就听说他的事迹，没想到这么明显。” “这次来长了眼界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看起来早就勾兑上了而且交情不错。 第185章 谈谈怎么迎检(2) 苏小叶打断：“不管他，反正我一年之后就要走了。小叔叔，你到底想和我聊什么？” 事情多，压着身，她很急躁。 苏振越说：“我很羡慕你们啊。” 这么开口，小叶的毛躁顿时平复了九成，和黄玉良大眼瞪小眼，傻眼。 “以前这种大领导，都是去苏村的，这半年纷纷往黄村跑了。” 黄玉良觉得刺耳，愠怒，“老苏，你这话什么意思？” “同样拆了房子分了钱，黄村还和以前一样，不对，是越变越好了。看看你们这个书屋，多齐整。再看看后面的新村，开始封顶了吧？” 苏小叶越听越糊涂。 苏振越说：“小叶，你今年清明也没有回去吧？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苏村现在折堕成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赌钱的，吃粉的，晚晚去找特殊服务的，浪得要上天了！” “那不是之前就有了嘛！”她并不在意，“反正人人手里捏着几百万，随便造啊。” “你以为几百万很多吗？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啊！就算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造啊，最近村里卖房卖地卖车的人满坑都是。” 苏振越痛心疾首，薅草似的猛扯头发。 苏小叶震惊，这种情况超乎她的想象。 黄玉良说：“原来这样，难怪前几天还有人问我要不要买奔驰越野，才跑了5万公里。” “奔驰越野？谁家的？”小叶问，这车型就算在苏村也不常见的。 苏振越说：“全苏村就一辆奔驰越野，是苏振明的。” 苏振明折堕到要卖车？！ “啧啧，奔驰维修费死贵死贵的，谁买谁笨蛋。”黄玉良摇头，“我拒绝他了。也没问卖主是谁。如果是苏振明的话，他日子很难过啊？祖宅没了，儿子被抓了，现在车子也拿出来卖？” “他本身也在被警方调查中啊。真的是报应。” 苏小叶默默喝茶，心里五味杂陈。 苏振越猛地话锋一转：“扯远了，小叶，阿良叔，我来就是厚着脸皮，想要问问你们能不能放下之前的嫌隙，我们两个村合作？” 小叶“噗”的，茶水喷出老远。 “合作？合作什么？做生意？” “不，不是做生意。是把村里的风气给扶正回来。”苏振越认真得很，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现在他们虽然开始折堕，但手里钱还有点。也慢慢地开始有人反省之前是不是浪太过了。趁着事情还不是坏得无可救药，我要做点什么。” “那，你想做点什么？” “比如说，先把农家书屋搞起来，教化一下。” 小叶冷笑：“天真。” 苏振越被她抢白，白净脸上一阵红：“这话怎么说？” “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塞一盘子青菜给他们？都知道这青菜有营养，也得看能不能咽下去啊。” “那么，小叶……” “农家书屋要政策，要扶持，要图书馆支持。筹建起来，前后最少三个月。我和图书馆白玉褀主任很熟，她那边说，经过我们这三个成功的例子，现在全宁县都在朝她伸手要书。头啖汤早就没了，你现在打申请管她要书，她又不是超人，能变出两千本书给你？” “这……” 苏振越对小叶刮目相看，她不是花瓶。 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呵，苏家的女人，能是花瓶么？ “那你说要怎么办？”他把皮球抛给小叶。 小叶懒洋洋地说：“那我可不清楚啊。小叔叔，我不是苏村的村官，职责所在，爱莫能助。” 苏振越鼻孔冒烟，黄玉良觉得好笑，他深知小叶脾气，如果她不乐意，谁的面子都不给。苏振越托大了。 不过他毕竟是黄村的主任，得给小叶兜底，还得卖苏振越面子。 看到苏振越被小丫头挤兑得下不来台，出声和稀泥：“小叶说得没错。而且想要凭一个书屋起教化作用，不是不行，需要日子见功。你想要用这个来做强心针，太急了些。” “哼，我才不急。我等他们把钱都造光了回到穷光蛋的时候，才好一个个收拾他们。” 察言观色，小叶知道苏振越怕是日子不好过。 新官上任，意气风发，本就急着表现。不幸落败的前任在村里残余势力又蠢蠢欲动，苏振晖苏振明多年经营的力量不会那么轻易消散。 苏振越，被架在火上烤。 苏小叶心里明镜似的。 她说：“那你可以回去先好好考虑一下。” 打发走苏振越后，黄玉良有些担心：“会不会太不留情面了？咱们村里的人出去还得借苏村的道呢……” “一码归一码。没关系的，太容易得手的事反而不会让人珍惜。”苏小叶伸个懒腰，“饿了饿了，闹了一上午，开饭没有？” “我老婆在家里做了艾糍粑粑，你要有兴趣就过来一起吃？” “叮！”头顶小灯泡亮起！ 艾糍！她喜欢！ 而且，良嫂子擅长的还不止是艾糍粑吧，蕨菜炒腊肉、豆豉鲮鱼猪婆菜、春笋瘦肉、清蒸土鲮，样样精彩。小叶吃得很爽。吃饱饭乖巧帮忙干活，一瞥眼，看到阳台上一字排开好几个大扁箩，上面晒着咸菜。 一股清新的咸香扑面而来，小叶忍不住流口水：“这是什么？很香。” “这是六十日菜。”良嫂子说，“要晒足60日才行，所以得名。” “这不是怀县的特产吗？” “我是怀县人，嫁过来的。” 小叶以前不喜欢这些腌制品，如今口味改变，竟馋起来。 她说：“这么多，准备腌了吃一年吗？” “哪儿能！六十日菜是新鲜腌出来时才最好吃的，存放超过三个月就只剩下死咸，不好吃了。” “那你做这么多，要拿去卖？？” “四月二十是苏村的苏真人诞，我那边有些亲戚，他们都喜欢吃这个。我做好了封起来拿去送人。” 小叶脱口而出：“苏真人诞，我还没参加过呢。” 在客厅里抽烟看电视的黄玉良远远喊：“有没有搞错，你还是不是苏村人？苏真人诞都没有去过？” 第186章 男人，都是猎人(1) 苏小叶两手一摊：“谁叫每年四月二十都是工作日呢。我都是听过，没参加过。” 苏真人诞，是苏村本地的一个民俗节日，起源于明朝。 这位苏真人，其实是苏村上的一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这人精通医术，后来对科举死心了之后，留在家乡教书。反而教出了好几位状元郎，让苏村成为名震一时的状元之乡。 而且他精通医术，古代西江洪水年年泛滥，瘟疫横行，苏真人用一手医术活人无数，渐渐被人称为“活神仙”“文曲星下凡”。 他寿长，年老之后，潜心修道，这个称呼流传更广。 苏真人活到101岁寿终正寝，后人就把他的诞辰四月二十，用来做节日纪念。他教书的苏山书院挨着苏氏宗祠，在这次拆迁中幸存下来，原址保全。 说起这个日子，小叶向往很久了，黄玉良见她一脸遗憾，不落忍，说：“到时候我带你去开开眼吧！” “那太好了！”小叶雀跃。 说完闲话，注意力回到那些六十日菜上。这种东西不知道市场如何呢？ 如果打上包装什么的，放在app上，或者可以用来试试水？ 她跟良嫂子说了，听说有钱可以挣，良嫂子当然有兴趣。她答应先给苏小叶30斤六十日菜。 但有个问题：包装。 “这事好办，罗村有个罐头厂。借用一下他们的设备，密封一下，顺丰发出就可以了。这事儿前期就为了挣口碑，后面才慢慢到割韭菜的时候。” “这些我是外行，按照你说的办吧。” 出门一想，不对，这些腌制品，需要卫生许可证啊。 打电话和智囊关月新商量，关月新大骂她糊涂：“你真是被钱糊了眼，病从口入。要是吃出了问题，是要负责任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回去跟人家说不行？可东西真的很好啊。” “我再想想办法。不过绝对不能上平台。你给我悠着点。” 关月新说着，挂掉了电话。 小叶回转身，找到良嫂子，“良嫂子，我先用进货价把这些六十日菜吃下，相当于给你兜个底。可以吗？” 良嫂子没有异议。 这样一来，相当于苏小叶自掏腰包，承担了这个风险。 她把三十斤六十日菜抬上车，决心以后不做这等傻事。 吭哧吭哧地干活，白宏宇来了，见到她脱了外套，正在搬东西，搬得满脸通红一额头汗水的，不由得愣住。 “苏小叶，你在干什么？” “在搬东西啊。” 小叶觉得他问得好笑。 白宏宇说：“你还是不是大学生，这样的粗重功夫也做？” 满口怜香惜玉，也没见他上来搭一把手。 苏小叶翻白眼。 白宏宇终于走过来了：“我来帮你吧。中午饭吃了没？” “吃了。” “我没吃，陪我吃。” “我要上班。” “别上了。反正也不用打卡。” 苏小叶转身，看着白宏宇，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真心想约我吃饭？” “对呀。当然是。” 白宏宇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苏小叶兴趣浓厚。男人嘛，都是猎人，只要感兴趣了，不需要问原因，发力去追就是了。 小叶微笑着对他说：“你想约我的话，就要等我的时间了。我一般工作日中午不出外吃饭，周二、周四晚上可约。周末要提前约。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我要值班，不约。” 她笑得很开心，白宏宇脸色“刷”一下拉下来。 “靠，你比明星还忙啊！还得分一三五工作日？” “我们确实比明星还忙，而且挣得还少。” 小叶居然表示认同。 白宏宇老没面子，郁闷透顶。 小叶打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白宏宇一把扳着车门，小叶放下车窗：“还有话说？” 她对扳车门的男人没啥好感，比如说，朱宁。 白宏宇咬牙道：“今天正好星期二，今晚我们吃饭？” “唔，可以的。那么晚上六点，福镇镇府门口见。” 苏小叶说罢，开车走了。 白宏宇只好按照她的规矩来办，老大不痛快地提早半个小时等在门口小卖部，他眼睛盯着福镇镇府，嘴里咬着一条吸管，一瓶肥宅快乐水喝了十五才喝了三分之一。 “后生仔，等人吗？”老板娘说。 “是啊。等个朋友。” “一定是女孩子！” 白宏宇不说话。 “呵呵，我在这里开了20年便利店啦，见过的早恋暗恋明恋婚外恋比你经历过的还多。福镇镇府里的都是好女孩，值得你等！” “说得很有经验嘛。”白宏宇悻悻地说，忽然脑筋一转，“你认识苏小叶吗？” “怎么不认识，城建的大美女嘛。”老板娘眼珠一转，“你约了她？好本事！” “她是个怎样的人？” “很多人追她。之前有个市区里的男孩子经常来找她的，好像姓朱还是姓什么来着。” “那他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过了年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白宏宇微笑着说：“优秀的女孩当然多人喜欢。这没什么。” “那你追到手没有？” 没来得及回答，远远地，看到苗条纤长的身影走过来。他放下还剩一半的肥宅快乐水，迎出去。 “小叶。” 苏小叶颇感意外：“你来得好早啊！” “迟到不是我的习惯。”白宏宇手指着路边停车位的迈腾，“车修好了，4s店手艺还不错吧。” 苏小叶流下血泪来。 “这可都是我的小钱钱啊！” “那是保险公司的钱钱，不是你的。” “明年保费要上涨10个百分点！” “啧啧，上车吧。” 上了车，白宏宇问：“你想吃什么？” “本来想狠狠宰你的，但是我家里等会来客人，只能吃个简餐了。就去华莱士吧。” “……” 这跟白宏宇想象的不大一样。 苏小叶买了鸡腿堡和薯条，吃得很香。 她吃饭速度也和白宏宇想象的不一样。 “你吃得真快，不怕咽着？” “时间宝贵。” “你很不像女孩子。” “当村官不能柔弱。” “呵呵……” 对面那张好看的脸，笑起来更加不要钱地好看，小叶被他的笑容闪花了眼睛，不由自主慢下来：“笑什么笑。” 第187章 男人，都是猎人(2) 白宏宇坦然道：“你很自然大方不做作。” “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朋友”，白宏宇笑靥微收，他并不满意这个定位。 小叶把汉堡薯条全部送进肚子，一拍手：“好了。我得回去了。今天真不好意思，没办法陪你了。过几天我再回请你吧。” “我像要女孩子请客的小白脸吗？” “你还真姓白。” 白宏宇：“……” 这样强词夺理都行？ 小叶看了看他面前才咬了一口的汉堡包，说：“你要赶紧吃了。不然冷了不好吃。” “我本来就不饿。” “那你为什么和我吃饭？” “这不是想见你嘛。” “想见我很容易啊，我每天都上班。” “……” 眼见是留不住小叶了，白宏宇只好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叫车就行。你得回白石村，那是相反方向，不方便。” “那我帮你叫个车。” 不等小叶拒绝，白宏宇抢先下了订单。苏小叶只得由他去，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说：“白宏宇，你真是个怪人。” “我很怪吗？” “是啊。钱我已经付了，你还老缠着追债一样，我心理压力很大。” “……原来你以为我还是为了车的缘故吗？” “不然呢？” 白宏宇才知道，小叶对男女之间的感情迟钝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哑然，“算了，你喜欢怎样想就怎样想吧。” 很快车子来了，小叶没有推辞，坐了车回金雅苑。下车要付款，司机说：“车钱是那边支付的。” 小叶一怔，下了车，保平安的同时，也跟白宏宇道谢：“谢谢。” 她急着回去，却是要取自己车过河，赶到咖啡馆。 刘子文连夜拜访，要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接受第一批古宅修复计划。 “这个计划是市里某个老领导牵头搞出来的。对象就是我们这些，既有年头，又没有多大文物价值的老房子。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提交申请。事关重大。” 苏小叶说：“那么修好之后，会限制用途吗？” “经营范围会收窄，餐饮肯定不行了。展览和画廊问题不大。” 小叶冷笑：“展览？画廊？就连省城的人也没能有钱到供养足够多的的画廊，何况这个穷乡僻壤？” 顾美玲也说：“就是。上次的展览也就赚了个人气而已。水电费都还要餐饮这边补贴。” “在国外，有些几百年的房子仍然可以经营旅馆。但我国的传统建筑大部分是木质结构，不能这么玩儿。”刘子文说，“反正选择权在你了。” 苏小叶看着顾美玲，顾美玲也看着苏小叶。 该怎么办？ 陷入两难。 “修，是一定要修的。我本来想把这儿搞成客栈，后来觉得搞艺术廊也不错，才改变主意。” 一整晚，小叶白老鼠似的，满屋上下乱窜。 苏杭和顾美玲跟着她窜。 苏杭说：“那你现在犹豫什么？这想法不是挺好嘛。” “可是要六位数的维修费，我掏不出来。” “这个问题倒是很现实。”美玲说，“要不我们就申请吧。” “开玩笑，如果真不让我们做餐饮了怎么办？” 苏杭说：“要不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把餐饮搬出去？” 苏小叶石化。顾美玲凉凉地说：“说大话倒是挺轻松，也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 “我真不是开玩笑。”苏杭认真地说，“隔壁奶茶店的转让启事贴了三天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 苏小叶：“……靠，还真没有。” 黑灯瞎火的，谁注意看那旮旯啊！ 为了证实苏杭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群人还正儿八经的跑出去，果然铁闸门上贴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旺铺转让”四个大字和一行电话号码。 苏小叶把电话记下来，准备明天再联系。 “既然这样，那我们申请吧？”顾美玲说，“有了上面支持，很多工作会比较方便开展的。” 刘子文帮腔：“我也这样认为。” 苏小叶尊重股东意见，也就点了头。 老规矩，交给刘子文来办。 处理好事情，船已经没了，小叶留在咖啡馆里过了一晚。第二天凌晨赶六点的第一班船回福镇去上班。忙忙碌碌，素面朝天地跑进办公室里，黄国正看怪物地看着她。 “小叶，好心你打扮一下自己。那么好看的姑娘，越来越邋遢。” 黄国正痛心疾首，他很怀念刚来上班那个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背了个他叫不出名字的轻奢包包得小姑娘。 这才一年时间啊！ “等我找到男朋友了，一定好好打扮自己。” “你不打扮，怎么找男朋友！” 小叶不以为然：“如果男人因为我的外表才爱我，那就太肤浅了。” “没有好看的皮囊，谁理你有趣的灵魂噢！” 苏小叶不理呱呱大叫的老人家，戴上耳机，打开文档。干活。 风驰电掣地把昨天领导考察的新闻写了，材料整理好了，她着手弄无二咖啡馆的古宅修复项目申请材料，两个小时填了五个表，填好之后发给苏杭配图。 她效率极高，几乎不会让任何一份文件留在手里过夜。 三个小时后，楼上食堂传来饭菜香味，国镇端了杯茶走出来，看到小叶腰板挺直，两眼专注对着电脑，那姿势竟和三小时之前没有起过变化。又欣赏，又舍不得。 去食堂半路上，迎面看到从外面回来的陈贵。外面气温已经30度了，陈贵戴了一顶草帽出去，满脑门的汗珠。他拿下草帽扇风：“老黄，怎么突然叹气啊？” 黄国正说：“小叶任期很快满了，哪里再找一个这么能干的年轻人噢。” 陈贵说：“还有田凤仪呢。” “田凤仪也不错，效率差一点。” “走了一个，又会来一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好兵孬兵差很远。” “老头今天伤感了。”陈贵摇头，“等小叶真的要走那天，你岂不是要老泪纵横？” 黄国正呵呵呵。 小叶做完手头的工作，到食堂一看，只剩下白饭青菜。她匆匆吃完，回到家里睡一个午觉，下午醒来继续工作。 第188章 众口铄金君自宽(1) 下午她坐的位置变成经济办办公室，把当月的统计数据导入到系统中，做好表格上报到县统计局。同时不清楚的地方还需要打电话去确认。 经过的人都说：“小叶真的很能干。这么看她没去团市委反而是福镇的福气。” 说话传到林胭耳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形之中对比得她十分无能，她对着电脑生起闷气来，敲字的声音格外重。 香风扑鼻，莫少兰喜滋滋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大把睡莲。 “林胭，这是你的花。门卫大叔托我拿进来给你的。” “谢谢。麻烦帮我插好可以吗？” 办公室里有公用的花瓶，本来只是水养些万年青之类的东西，最近每两三天就换上各种时鲜花卉，赏心悦目得很。莫少兰爱俏，细心地换好了水，把花儿摆了好看造型，用手机拍照：“林胭，你男朋友对你真好。隔天就送花来。” “有什么好，又不用他自己送。在天猫上下个订单而已。” “你怎么这样嫌弃人家哦。他有这份心思就不错啦。” 林胭满脸甜笑。 莫少兰拍好了照，才到位置上坐下，点开公文。顺口说：“这两天看到白石村的白三少老是在门口等小叶。他们是不是在交朋友？” “我不知道哦。”林胭笑容微微一沉，“白三少，那个开迈腾的男人吗？” “是啊。人家家里有钱呢，在村里那个房子，啧啧啧，有一亩地！” “苏小叶真有办法，才被我家朱宁甩了，这么快找到个新码头。” 说话听音，莫少兰顿时来了兴致：“你说什么？” “我说，我男朋友之前和她在一起过。一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的，后来嫌弃朱宁没钱，养不起她们母女两个。又对朱宁妈妈不好。朱宁一气之下提了分手……怎么，兰姐，你合上嘴巴啊，觉得很惊讶？” 莫少兰用手合上自己下巴：“确实……苏小叶看起来挺好的啊，私底下人品这么差吗？” “唉，朱宁也和我说过，知人口面不知心。不过我能够理解的，苏小叶死了老爸，就算她妈妈有退休金，母女两个日子也一定不好过。看她开的车，还有经常出去吃吃喝喝的，没有几个男人来维持，怎么过得下去？” “好可怕。她会不会去勾搭有老婆的男人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她不是和一个男人合租嘛，听说他们两个也有些不妥的。” “不知羞耻！我呸！”莫少兰重重呸一口。 林胭叹气：“杀人放火金腰带，水性杨花好自在。兰姐，我们这些老实人，还是规规矩矩守着自己男人过日子好了。” “没错，没错。那些水性杨花的做派，我们也学不来。真是，我以后都不要和她说话了。” 没错，莫少兰没有和苏小叶说话，但她非常高效率地把关于苏小叶的坏话传遍了福镇各处机关。 苏小叶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大妈们口中的谈资，一个人身兼数职，日理万机之余，还把古宅修复的专项资金硬是申请下来了。在资金划拨到位之前，有个条件，必须把咖啡厅搬走。 小叶去隔壁店转了一圈，这是新翻修过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两层楼，外墙是优雅的乳白色，没有院子，但有很宽敞的阳台和天台，正好可以整栋装修布置成音乐餐吧。在天台上，既能够欣赏到沙洲岛美丽的星空夜景，又不用担心影响别人。 大家都感到非常满意，唯一的问题是……钱不够。 以苏小叶的想法，她想要直接把这栋房子买下来，而不是租下来。 “小叶，其实租下来就行了。一个月2000块，等于不要钱。你买下来，屋主开价要36万。这种自建房又不能按揭，你手头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装修需要花多少？” “不算家具，也得30万以上。” 毕竟是两层半的房子，这个价格算很公道了。 “66万现款，确实拿不出来。”苏小叶没有多想，拍拍屁股，就到家里拿了几本房产证出来，到银行走商业贷款。 银行柜员接待态度很好，翻了一遍后，告诉苏小叶：“欢迎来贷款，您的条件完全符合我们的贷款要求。” 苏小叶笑容可掬：“好。请问多长时间可以到账？” “按照流程，要走三个月。” 小叶脸上笑容消失。 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我急用钱，能不能快点？”她恳求道。 柜员笑容保持很好，态度冰冷：“我们都得按程序办事。” 苏小叶被惹起气性来，走出银行门口就从黑名单里捞出朱宁。 在此之前，朱宁曾经几次来找过她，她觉得心烦，把他拉黑了。 接到她电话，朱宁既惊且喜：“小叶，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而且是公事。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登门拜访。” “你找我的话，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苏小叶真是个奇怪的体质，她总是被男人背叛，但那些背叛过她的男人，无一例外想要吃回头草。朱宁也是如此。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殷勤接待了苏小叶。 看着那个整齐雅致的办公室，苏小叶强行压抑着自己回忆那红衣女的冲动，一本正经直奔主题：“你能不能帮我贷款？” “小叶，你现在很困难？” “那倒没有。” “你要钱来干什么？” “扩展生意啊。” 朱宁问长问短，十分关心，再三确认小叶拿这些钱是为了开新店而不是拆东墙补西墙之后，爽快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资料齐全了吗？” “齐全了，都在这里。” 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双手递上。 朱宁收下，叫来一名助理，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助理满口答应着离开办公室。 朱宁看着小叶，笑眯眯地说：“事情办成之后你怎么感谢我？” “我请你吃饭吧。”这是最简单便捷的答谢。 “好，但地方和时间我来定。” “没问题。” 离开银行，苏小叶又办了一些自己的事，当天就没有回宁县去，自己在家里胡乱对付了一晚。 叶红荔看到她朋友圈定位，打电话回来找她。 第189章 众口铄金君自宽(2) 妈妈问她：“你今晚回家住吗？” “是啊。我回来办事。” “最近有没有交男朋友？” “你除了问这个，还会问别的吗？” “我就问你这个，我就关心这个。” “没有，没有！” 叶红荔说：“你不要不耐烦。现在妈妈不在你身边，没办法照顾你。你要找个男朋友来照顾你自己。” “还不知道是我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我呢！” “小叶，你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男朋友哦。” “行了行了，我有分数的了。” “你都25了，过了年26了……” “我要洗澡挂啦！” 挂掉电话，苏小叶在浴室里冲了半个小时自己。 真气人，26怎么啦，26还没有男朋友就该送去人道毁灭？！ 就连亲妈也这样嫌弃自己，她难道成家里累赘了？！ 苏小叶跑了一天，疲劳不堪，洗完澡吹干头发，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回到福镇已是九点，好在有同事打掩护。小叶缩着脖子回办公室干活，朱宁打电话来：“小叶，在忙吗？” “嗯呀，在干活呢。”小叶侧着脑袋，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运指如飞地写一份报告。 “那么说你在福镇了？” “不然呢？” “你跑太快了，你交代的事情，我这边处理好了。需要你来签几个字。” “怎么那么快？！”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白干的？” 苏小叶瞥一眼桌子上的台历，上面布满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字迹，她说：“可是我这个星期的安排全满了诶。要不我下个星期抽时间去你那儿？” “你不是说等钱用嘛？我星期四有空，把文件送过来给你签名吧。” “也好，那么到时候见。” “星期四下午三点，半岛，喝下午茶。” 挂掉手机，小叶把事情记在台历上，忙别的事去了。 星期四下午，苏小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半岛咖啡厅，朱宁早就坐在那里。一段时间不见，他瘦了很多，下巴尖了，剑眉飞扬，比之前更显帅气。 他穿着白衬衫、西裤，皮鞋。 苏小叶取笑他：“好在气质好，不然就成卖保险的了。” “卖保险又怎么了，我也不是没干过。刚毕业那会站大堂，见人就推销理财金，那不是和卖保险差不多么。” “所以学会了一套油嘴滑舌，察言观色的本领？” “别取笑我了。来，看看这些条款，有没有问题？” 朱宁果然是能干人，不但给她用最快的速度贷出了所需款项，而且还拿到了最优惠的利息。苏小叶两眼发光，开心得不得了：“你太棒了，谢谢你！” 她按照指示签好了字，把文件还给朱宁。 朱宁说：“半个月可以放款，你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 苏小叶要买单，朱宁抢先买了。 “我可不能让女人买单，那不成吃软饭的了。” “好，说不过你。我还欠你一顿饭。” “那个不急，我先走了。” 朱宁告辞而去，小叶吹着口哨步行回镇府，从出来到回去全过程不超过一个小时，事情顺利，她很高兴。这天下午写剩下的文件时，笑容一直挂在嘴角。 馨姐见了，十分八卦：“小叶好像吃了蜜糖一样，有什么好事发生？” “是有好事，却不能跟你说。” 小叶可不愿意把外头的生意张扬得整个福镇镇府里的人都知道。 闷声发大财，闷声发大财！ …… 流言蜚语日渐一日，不到三天已扭转小叶勤奋肯干的形象。又有人说小叶每天下班不见踪影是去赚外快，手段低贱。 这天莫少兰对林胭说：“你知道吗，小叶晚上竟去做兼职。” “做什么兼职？” “还有哪种，吃香蕉那种啊。” “啊？不至于吧！”林胭第一反应是不信，“不可能啊。” “真的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一直不找男朋友，果然有问题。这是方便自己赚钱呢。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大好青春不赶紧考虑自己终身大事？” 林胭替小叶说公道话：“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忙碌也是正常的。一场同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你呀，真的是小姑娘太单纯了！她和你不一样，你出了校门就进单位，学生妹，单纯。” “小叶不也和我差不多嘛，她的学校比我还好。” “她是出来社会两年之后再进单位的回炉货啊！谁知道那时候她在省城干什么了呢，说不定早就已经做了那种职业了。现在也就是重操旧业而已。” 莫少兰满脸不屑。 林胭默默不语，瞅了个空子，决定去提醒下小叶。 正好午饭时她和小叶坐一桌子，她悄悄说：“小叶，等会儿你有空吗？” “我要回家午睡。” 小叶每天都觉得睡不够，体力和脑力双透支。 林胭压低声音，神情凝重：“等会儿我跟你说几句话，几句就好，然后你再回去睡吧。” 小叶觉得奇怪，平时林胭很少这样主动跟她说话的，她点了点头。这时巫清泉辉仔他们一哄而入，两人就把话题岔开了。 吃完饭，苏小叶跟着林胭到大院木棉花树下，这里很安静，周围看一圈，四下无人。她说：“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叶，你平时下班之后都去哪里？” “那是我的自由时间啊，怎么啦？” “我说，我们平时也会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原来是为了这种小事？小叶觉得好笑，怎么都中学生似的幼稚，她说：“可以啊，等有时间再约。” 林胭见她态度敷衍，急了，也不转弯抹角，冲口而出：“现在好多人传你闲话，说你是不正经的女人，下班之后去兼职什么的。我们身份一样，所以好心来劝劝你。” 小叶愕然，怔在原地。 林胭见她上了心，受到鼓舞，低声说：“其实这些都是难怪的，你平时太特立独行了，有人看不惯你，就会编出各种话来……我们在这儿还不到一年，犯不着落个坏名声啊！”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苏小叶懵逼。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190章 众口铄金君自宽(3) 林胭以为她装傻，一跺脚，咬牙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她行的正坐得正，怎么好自为之嘛。 …… 苏振越又打电话给小叶了，稀客。 小叶午睡睡得迷迷糊糊地，说：“苏村，有什么事吗？” “我打扰你午睡了？长话短说，行不行？” “合作的事儿我很难点头啊。” “不是这个。你知道你大伯当爷爷了吗？” 苏小叶睡意全消，霍地坐起：“啊？” “他托我告诉你一声，这样而已。”苏振越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很多误会？” “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你和他当初竞选的时候不是势同水火的嘛？” 怎么现在帮苏振晖传起消息来了？ “我借了一笔钱给他度过眼下难关。然后我们就冰释前嫌了。” 事情有那么容易解决吗？苏小叶突然发现，原来苏振越也有天真之处。 她支支吾吾，表示在听。 苏振越说：“他下个星期摆满月酒，想要邀请你过来。一场亲戚份上，给个面子吧。” “这个，再说吧。” 唐棣威回家，看到小叶闷闷不乐，问：“脸拉得那么长，烦恼什么？” “我大伯想和我和好。”小叶皱着眉，抱着膝盖，“我不太愿意。” “他以前对你怎样？” “小时候对我蛮好的，我回村，他会带我去采蛇莓，玩水。后来长大了之后，感情疏远了。再后来他跑运输发了财，当了村长，瞧不起我爸这个穷书生。不知道怎么……” 渐渐地，就疏远了。 苏振堂说：“小时两兄弟，长大两家人。” 话每至此，总是一声长叹，伴随半口闷酒。 唐棣威说：“我是老头子，观念传统。说句不好听，怎么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血亲。” 小叶顿觉逆耳，粗暴打断：“行了行了，再怎么着，我自己也有分数。” 她回房间，重重甩上房门。 不到五分钟，小叶又后悔，老唐毕竟一片好心。 她轻轻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静悄悄，不见了唐棣威身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跑哪了？” 楼梯间传来他的声音：“我回家了。有什么事吗？” “你已经痊愈出院，还是好好留在父母身边吧。” “跟着我没有幸福的，田馥。” 原来，他在和田馥打电话，小叶僵住。 这通电话很短，老唐还没下到四楼就挂了，小叶却因为偷听感到十分烦躁。 她到底在烦躁什么？！ 靠，她又不是没有人追，为什么总是为了这个合租室友情绪难平？！ 小叶打开王者荣耀，想要借此逃避现实。 等老唐买了熟食米饭啤酒回来，小叶已经连跪五把，他走进家门，看到她举着手机恶狠狠摔向沙发：“我去你玛德！” “啧啧啧，真粗鲁。”老唐摇头，“打游戏而已，至于吗？” 话音未落，小叶的苹果6从沙发弹落地上，吧唧，屏幕碎了。 小叶一边吃饭，一边对着碎了的手机屏幕哭唧唧。 “你说人倒霉起来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啊？”她带着哭腔说。 唐棣威大口吃自己的烧鸭饭，“你太冲动了，冲动是魔鬼。” “唉，这刚背上债务，就摔坏屏幕。我总觉得，有不祥预感。” “要不你就去喝个满月酒，冲个喜？” “迷信！” 到了下星期，小叶到底没有去苏振晖孙子的满月酒。但她托苏振越捎了一个两千块的大红包过去，苏振越回来跟她说，苏振晖收下了。 “这算是缓和了一点点了吧？” 她问老唐，完全是商量的口吻。 他们一起吃晚饭，像兄妹，又像哥们。 只要不去想田馥，他们就相处和睦。 现在苏小叶最放心说话的人，除了肥深，就是老唐。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不是说不行，始终阅历所限，嫩了点。 所以，她问出这个问题来，是真心实意想征求老唐意见。谁知老唐说：“那是你的家事，你自己把握啊。” 小叶失望：“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老唐说：“等你什么时候又过敏了，或者又遇到意外躺在病床上了，我再来同情你。” 小叶脑子一滑，想到田馥那事儿了，开玩笑道：“像田馥那样？” “小叶，别淘气。”老唐脸色一沉，“我和她分手了。现在她生活回复正常，你别拿来开玩笑。” 苏小叶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不说话。 分手？ 这次，会是真的分手吗？ 她把疑问压在心底，收拾碗筷，唐棣威按下她：“我来吧。” 他自动自觉收拾碗筷，用热水冲走残羹冷炙，再用洗洁精清洗干净，最后过一遍热水。唐棣威自掏腰包装了个电热水龙头，他洗出来的碗，一个一个能闪光。 当过兵的人，生活自理能力是真的很强。 苏小叶回卧室做自己的工作，核算咖啡厅盈利，审核购买新房子的合同等等，到晚上一点多才睡。 自从苏振堂去世之后，她把自己从内到外锻炼成一个铁人。 买房子的事一切顺利，很快办妥了过户手续。装修自然要装修的，刘子文推荐了一个价廉物美的室内设计师来，是个叫梁洁的女设计师，曾经留学德国，现在就职在某设计院，自己接私活做室内设计。 小叶和她一见如故，以半承包的形式给她工作，收费100元平方米。材料费另算。 她选了个黄道吉日进场开工。 “苏小叶真的是肆无忌惮。”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吧，不要脸。” 流言蜚语在镇府里持续发酵，小叶一无所知。黄国正听见了，不屑地皱了皱眉头。 陈贵说：“那些八婆又在传闲话了，你不去提醒下小叶？” “有什么好提醒的，清者自清！”黄国正带着老花镜，注视着山脚下一块新地皮，“这个地方也要征收了，计划用来建省运会的场馆。又是一块硬骨头。” 黄国正不是不关心小叶，但他性格粗枝大叶，真不觉得这些话能够伤害到哪里去。陈贵知道老上司性格，注意力转向工作：“再硬的骨头，咱们不也啃下来了。区区300亩，小意思。” 第191章 众口铄金君自宽(4) “看看开会怎么说吧。”黄国正说，“你去提醒下小叶，让她这段时间别乱跑。让那些八婆无话可说。” 陈贵知道他还是对自己的话上了心，欣慰地笑起来：“我知道怎么做的了。” 一连几天，小叶被留下来加班。 她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问陈贵：“贵哥。这些档案什么的，长命功夫长命做也可以吧。怎么非得让我留下来加班整理好？” “你很快就任期满了，到时候怕不够人手嘛。” “……这也算理由？” “当然算！” 好吧，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小叶认认真真地把手头事情做好。 到了第三天晚上，白宏宇的车却停在镇府大院门口了。那天晚上苏小叶加班到十点才出来，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看到迈腾停在路口，吓一跳：“白宏宇？你路过吗？” “不是路过，我特意来找你的。” 苏小叶看见，马路边上一堆烟头，余烬未灭。她走近白宏宇，感觉自己靠近了一只烟灰缸，不禁皱眉：“你找我有事？” 下意识地，离远半步。 “没什么，有空陪我吃个宵夜吗？” 小叶正好饿了，就点了头：“就近可以吗？我累了。” 她真的很累，在附近的大排档坐下之后，还没等到上菜，就打了好几个呵欠。白宏宇看在眼内，剑眉深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炒牛河，炒青菜，鸡肉粥！”伙计端上三大份宵夜，热气腾腾，诱人食欲。 小叶吃了一碗鸡肉粥，精神一震：“复活了！” “你……最近都在加班？” 没有听出男人语气里的试探和猜疑，小叶毫无心机地点头点头：“是啊。” 白宏宇一块大石头落地，露出笑容：“加班好。” “啊？加班还好？没有加班费的诶！”小叶挑眉。 “年轻人，吃亏是福。才能锻炼能力。” “你这话说得，跟我们书记一样。高瞻远瞩啊。” 小叶承认，自己语气里不无讽刺。 毕竟她刚加了好几天班，每天干得狗一样，白宏宇身为局外人跑来不疼不痒的说这些，颇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感。 白宏宇听出来了，脸色一白：“小叶，我只是心里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 “可是我真的很累啊。而且我们又不是体制内，做再多也没得上升的。有什么好呢？” 这是实话。 听在白宏宇耳中，却有另一种意味，他觉得小叶在暗示自己什么，不由得微笑起来：“如果真的觉得辛苦，那就干脆不做了。辞职出来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是更好？” “哈哈，你说得很容易！我周围的工作环境，全都是有主的了！而且天天加班，谁愿意要我。” “我愿意。” 小叶笑声戛然而止。 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宏宇见她僵在那里，以为她高兴得傻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是认真的。小叶，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想要拉小叶的手，小叶飞快地滑出来，顺手夹了条青菜到碗里。 一根青菜下肚，冷静了点。 小叶说：“不，你在开玩笑。我们做朋友就很好。” 这种事……太突然了！ “做朋友？难道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在镇府门口等你，光是可乐就喝胖了4公斤，是为和你做朋友吗？” “你冷静点。” “不，我不冷静。” 小叶看着失态的白宏宇，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显然，大少爷顺风顺水惯了，不喜欢收到好人卡。 可是……仓促在一起的教训，在朱宁那儿不是已经受到了吗？ 白宏宇看着她，忽然之间，如醍醐灌顶般，印证了心里的想法。他惨笑道：“我明白了，苏小叶，难怪他们说你不会脱单，我都不嫌弃你，宁愿做这个绿毛龟，要和你在一起。你还不肯放弃外面的主顾吗？” 小叶莫名其妙，如坠五里雾中：“你说什么啊……” “我就不信你没有听到传言，有人说，你在外面卖，1000块钱就可以一晚。” 小叶霍地站起，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 “难道不是吗？！不然我真是想不出理由你为什么会拒绝我？！我很差吗？！” “就凭你刚才那句，我永远都不会答应做你女朋友！” 争吵声引来邻桌侧目，立刻有人认出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是白石村的白少。对面那女的是谁？” “不认识。” “我认识，是黄村那个靓女村官。” 好多贼兮兮的眼光投过来，透着淫邪，苏小叶如芒在背，白宏宇说：“这件事早就通天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那个人是你……是你……苏小叶，我早就放弃了！” 要不是那个人是苏小叶，他才不会背着被全镇人嘲笑的耻辱，来表白！ 要知道，如果明天大家知道他和苏小叶在一起，接了苏小叶的盘，肯定会被人取笑，是福镇有史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大最绿的一只绿毛大乌龟！ 白宏宇也很委屈，很生气！ 苏小叶气白了脸，抄起桌子上的热茶，泼了白宏宇一脸！ “你个混蛋！” 她转身奔出宵夜档。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小叶心乱如麻，脑子来倒带似的，全是白宏宇的话，“什么一晚一千，什么绿毛龟……开什么玩笑……”。 但是，等等，林胭也提醒过她类似的话…… “难道真的有人在造谣中伤我吗？”小叶阵阵心寒，背脊发冷。 “这不是苏小叶嘛。” “一个人走夜路，不怕黑吗？” 有人拦住她去路。 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小叶不知道，这两个人从夜宵档就一路跟踪出来了。好不容易到了这个没有路灯的昏暗处，现身出来。她见两个男人拦着前面，站住：“你们认识我？” 他们步步紧逼，她向后退，撞到软绵绵的墙，回头一看：身后还站了个1米8高的大汉。 “小丫头，陪我们玩玩。”大汉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烟臭扑面。 小叶大骇。 第192章 有人要告她(1) “你们别乱来，我要报警啦。”她警告。 对方拿出一张卡，在她面前晃：“合法交易，你敢报警，不怕拘留外加被辞退？” “胡说。” “苏小叶兼职，全福镇的人都知道了。” 身后大汉张开双臂要熊抱小叶，小叶猛地仰头，后脑勺最坚硬的头盖骨，狠狠撞击大汉下巴。下巴骨薄脆，顿时撞得大汉骨裂，大汉惨叫。 前面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扑上来，小叶矮身躲过，拔腿就跑。 “救命！救命啊！” 她从暗巷中奔到大马路边，沿着街边狂叫飞跑。路边还没关门的店铺店主们惊异地看着她，并没有人出手拔刀相助。 身后传来呼喝咆哮，小叶害怕极了，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好在白宏宇及时赶到，他开车赶上了她，停车，打开车门：“快上车！” 小叶一头钻进车里，白宏宇踩油门，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一开始，小叶只是坐在车后座拼命喘气，不知不觉，泪水决堤。 她趴在座椅后背哭起来。 一直哭到白宏宇停车，说：“到了。你回家吧。” 小叶收了泪，说：“白宏宇，到底谁在传我的谣言？” “……我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一边上班，一边忙‘无二咖啡’，一边还要给五个高三学生补习，你觉得我有心思去做那种下贱营生？” “但你平时的花费，确实和你收入不符。”看小叶要说话，白宏宇把话说在前面，“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可以计算得出来你那个小咖啡馆到底赚了多少。怕是之前亏了七八个月，最多最多也就赚了三个月的钱？” “……” 白宏宇不是笨蛋，不容易糊弄。 “好吧，我爸爸去世之后给我留下了一笔遗产。我现在按月领取分红。” 白宏宇一脸“你还在糊弄我”的失望神气，黑葡萄般的眼内，尽是小叶倒影。 小叶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真的！你不相信我？” “你这话……很难令人相信啊。” “我是说真的！” “那你给我证据看看？” 小叶哑巴，对着白宏宇，她干不出当初对陆锐时那种事情。用一本本房产证来甩他脸？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她低声说：“去医院吧。” “去医院？你受伤了吗？” 小叶不再说话了，白宏宇心情忐忑，还是照办。 进了医院，正好苏医生当值，他现在认识小叶了，微笑着打招呼：“小叶，晚上好啊。哪里不舒服吗？” “医生，我想检查那个。” 小叶压低声音对苏智民医生耳语一番。 苏智民吃一惊，面红过耳，说：“这个要妇科的医生上班才能做，而且你为什么要做这个鉴定？” “证明我的清白。”小叶说。 苏智民想起近段时间妻子回家转述的闲言碎语，心有戚戚焉。流言蜚语把一个纯洁无瑕的姑娘逼到这种地步了吗？他说：“我去看看妇科夜诊有没有医生当值吧。” 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安排小叶到急诊内科，那里有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在给小孩子看发烧。她给小孩看了看舌头，听诊器听听痰音，说：“去末梢采血检查，检验结果出来后拿给我看看。” 打发走抱小孩的妇女，苏小叶坐下，说明来意。 女医生说：“半夜三更到医院来检这个，你也真是稀罕。行吧，苏医生跟我说了，进里面躺下。” 她给小叶检查的时候，小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这是豁出去了…… 女医生在她下面说：“别那么紧张。年轻姑娘像你这样保守的很少了。来我给你出个结果。” “好。” 小叶穿好衣服，拿着有医院大红钢印的结果单，面红耳赤一言不发走出来。 白宏宇坐在车上等她，还以为她受伤了去看铁打，没想到小叶甩脸上一张报告。他拿起来看到上面一行字，手立马抖起来：“小叶，你还是……” “我一直是。”苏小叶道，“不然上个男友也不会和我分手。” 这下，轮到白宏宇不好意思。 他羞愧万分，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小叶哑声说：“那些谣言，到底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她受尽耻辱，不可能把这种结果张贴在自己额头上，满大街走，搞得人尽皆知。 “我也不知道。但传得真的很难听，而且这样的传言对于女孩子来说太过分了。” 真相大白，白宏宇也很忿忿。 小叶嗯的一声，忽感浑身疲倦，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她坐在车上，合眼道：“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回去路上，白宏宇几次三番，想要旧事重提，始终没有这个勇气。 说到底，他也是有份侮辱苏小叶的其中一份子。 …… 次日，小叶若无其事地上班。事到如今，唯有工作才能麻醉自己，让她感到有安全感。 穿着制服的卓凯旋突然来找她。 “小叶在吗？”好歹熟人，进门还算客气。 黄国正捧了个茶杯，怔忪：“卓sir，那么有空上门？” “我找小叶。” “里面请。” “不客气，有人告小叶故意伤人，我要带她回去问几句话。” “卓sir，别开玩笑。” “真的。”卓凯旋神情严肃。 黄国正笑容凝固了，知道卓凯旋对他又点了点头，他才不情愿地转身，去到小叶旁边，敲敲小叶桌面。小叶在文件里抬起头来，黄国正说：“卓凯旋找你，要问你话。” “卓sir？！”小叶自己也很惊讶。 “说你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有这回事吗？” “没有。” “没有就好，去去就回。这边还有很多活儿干。” 小叶于是关掉电脑，拿了手袋，走到外面。卓凯旋很好耐心地等她，看见她，说：“小叶你来了，我们走吧。” 派出所大院就在隔壁，出了门拐个弯就到。 都是熟人，卓凯旋派了个女警来问话，态度和蔼地问：“苏小叶，你认得这个人吗？” 她递给小叶一张照片，满脸黄牙，脸上肌肉纠结，小叶似乎又闻到那扑鼻的烟臭味。她点点头：“我认得他。” 第193章 有人要告她(2) 女警告诉她：“他现在告你蓄意伤人，这是他的验伤报告，认定轻微伤。” 苏小叶拍桌而起：“可恶，他想要非礼我啊！” “小叶，别激动。”女警说，“有话慢慢说。” “madam，这个人倒打一耙！昨天晚上明明是他伙同两个同伙想要一起非礼我。我迫于无奈才自卫。我这是正当防卫！” 女警皱眉：“是吗？事发地点在哪里？” “在忠勇巷和福星路交界处！” “那个地方没有摄像头。情况对你很不利。” 小叶浑身冰凉，背脊发冷。 女警说：“他说跟你讲价钱，价格没谈拢，你突然伤人。他下巴骨折，现在在医院休养。我们派人去核实过，是真的。” 小叶后悔了，她刚才不应该承认——眼下，口供全都录了音，有监控视频，她想要改口供的话，将会更为不利。 她说：“什么讲价钱？” “他说你是暗娼。” “胡说！”小叶激动起来，“我是公职人员，这是对我名誉的极大侮辱！” “苏小叶，你太激动了！” 她的态度激怒了女警，madam疾言厉色地说：“你给我安静！” “我怎么安静？我明明连男人都没有试过，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个个都说我出卖自己！我是冤枉的啊！” 小叶哭了起来。 但是，女警只是厌恶地、冷淡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像看一条蛆虫。 “你在这里好好冷静吧！” 铁门一关，小叶被冰冷镣铐拷在审讯室。 女警走出门，卓凯旋正在和闻讯赶来的白宏宇撕扯：“不行，白老三，就算是你也不行。对方咬死了要控告小叶，已经提起了诉讼。不能保释。” “只是一起轻微伤人，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白宏宇额头上青筋暴起，“我有她的验身报告，可以证明她不是那种女人！” 女警冷冷地说：“外面修补膜也就一百来块钱。” 白宏宇浑身冰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madam，话不能乱说。你在污蔑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 就连卓凯旋，也嗔怪地看了madam一眼。madam自悔失言，脸一红，说：“苏小叶不能保释。” “白景明本身不是什么好鸟，怎么这次如此维护他？”白宏宇说，“你们收了他多少好处？” 卓凯旋受侮辱，厉声说：“白宏宇！注意你的说话！” “白宏宇！”门口又有两个人闯进来，值班民警大声呼喝，却是陈留和巫清泉来了。白宏宇不认识陈留，瞪着巫清泉，巫清泉低声对他说：“这位苏小叶的代表律师。肥深收到风，立刻让我接了陈律师来。” 白宏宇心中一宽：“有律师就好。” 卓凯旋还瞪着他，眼光好像要杀人。 白宏宇放软语气：“好吧，我说错了，我道歉。” 另一边，早就在巫清泉口中了解情况的陈留，出面和madam交涉：“我申请看验伤报告，还有，我有权保释我的当事人。” 他条分缕析，madam招架不住，请示了卓凯旋。 二十分钟之后，苏小叶被保释了出来。 一行人往单位里赶，闷闷不乐。 白宏宇滔滔不绝：“白景明本身的口供就很可疑，我昨天亲眼见到他的两个手下追赶苏小叶，不光这样，路边很多店铺当时还没关门，他们也都是证人。这些人光凭一面之词就抓人，还要提起诉讼，也太滥用司法权力了吧？” “他有他的法律依据，毕竟，白景明真的受伤了。”陈留说，“这件事交给我好了，小叶会没事的。” 他这么说，大家心头大石才算彻底落地。 闲杂人等，送小叶到镇府大院门口，就停了脚步。白宏宇和陈留找地方商量去了，他们约定过会儿一起吃饭。巫清泉和小叶回到办公室里，巫清泉什么都没有说，临别的时候，拍了拍小叶肩膀。 小叶感受到他的心意，感到欣慰，报以微笑。 …… 这件事瞒不了人，回到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暖，就被程文叫到楼上去了解情况。 “听说你打伤了人？”程文的表情阴晴不定。 小叶素来了解这个上司，做事要求极高不说，也不是敢于替下属出头的料。很简单，看兵看将，侯成哲就是程文带出来的兵。 她早就调整好自己心态，平静道：“是一场误会而已。” “会影响工作吗？” “不会。” “那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带进大院里来。” “我明白了。” 不再多话，程文挥挥手。 小叶走出那个干净冰冷的办公室，长长吁了口气。顺手瞥一眼手机，有朱宁微信：“贷款已批下，收到没有？” 再看看手机，果然有银行转账短信。这是昨晚到今天为止唯一一条好消息，小叶精神稍为振作。 她发了个信息给顾美玲，告诉她，她今晚要过去沙洲村。然后回去继续工作。黄国正看到她书写出来的，材料翔实，条理鲜明的总结，很惊讶：“小叶，你真的完全不受影响啊？” “老程教育，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面嘛。” 黄国正越发赞赏她：“小叶，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放心好了，无论你出什么事，城建人一定会撑你。” 小叶勉强一笑。 同事……始终还是同事而已。 下了班，她先去见律师先生，把事情来龙去脉再说一遍。席间顾着谈事情，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半小时，她掐着点起来：“我要去沙洲村。” 白宏宇心疼道：“小叶，你只吃了三口米饭。” “我不饿。” “不饿是因为你心情影响，但是你的身体需要能量。你看看你，嘴唇都白了。” 的确，小叶现在脸色无华，唇如白纸，看起来像刚从土里刨出来。 她耍起倔脾气，只是不听：“我没事。” 白宏宇拗不过她，退而求次：“你这样子没办法开车，我送你过去。” “好的。”小叶也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宜驾驶，这次她没有勉强。 白宏宇开她的高尔夫，把她送到“无二”咖啡馆。 第194章 成了被薅毛的大肥羊(1) 白宏宇：“这地方很好。” 他们走到老街上，古朴的民国风情立刻吸引了白宏宇注意力。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些古旧的建筑上，那紫灰色的天空，昏黄的夕阳，玫瑰色的芭蕉树和苦楝树，“就像莫奈笔下的画。” “我很喜欢这里的朝阳和黄昏。所以等新店装修好之后，留一个大露台，让大家都能够欣赏到沙洲村的美景。” 他们并肩缓缓而行，小叶自豪地把街上各处建筑来历一一介绍给白宏宇。 白宏宇说：“说来真的惭愧，我这个本地人竟从来不知道沙洲村风景这样独特迷人。” “你不算本地人，你的家族早就把生意触手伸向全国了。” “我户籍上还是白石村。” “好吧，那么，这就叫灯下黑。” 白宏宇哈哈大笑。 路过烧酒店，他买了半斤农家酿造散装米酒。苏小叶看着害怕：“我不喝酒。” “我自己喝。我们家都是一斤的量。” “厉害厉害，以后见到姓白的，我都不跟ta喝。” 白宏宇又是大笑。 和苏小叶在一起，说不完的笑话，心情愉悦放松。平时生意繁忙，难得有这样开怀大笑的机会。 “小叶，你的店是怎样的？” “看到那边浅黄墙皮，石灰石外墙的楼房没有？那就是了。” 白宏宇看见了，同时还看到旁边小叶准备入手的新房子，他不知道那是小叶的，说：“房子很有特色，那么小的楼，竟然还有‘燕子窝’。旁边的房子太煞风景，贴的什么马赛克，新旧陈杂，不伦不类。” 苏小叶平静道：“那是我的新店。” 白宏宇一囧。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 看着小叶波澜不惊的脸，白宏宇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开口。平时伶牙俐齿，此刻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忽然，苏小叶开口：“把马赛克墙皮刨掉，露出灰色钢筋水泥，屋顶加以改造，种上‘大游行’‘马奈’品种的藤本月季，把方头方脑的栏杆遮成一幕花墙……你觉得效果会不会好点？” 白宏宇微一想象，惊喜：“果然很不错！” “下个月十一是好日子，就能动工了。” “我很期待。” 他开始满脸期待，小叶看到远远地一群人围在门口，心头闪过一阵不祥预感，皱眉，快步走上前。 “小叶，等等我！” 白宏宇追了上去，却发现一个肥婆坐在屋子里。小叶和她说话，说话声远远传来。 “顾师奶，说好了35万卖，怎么临时返价？” “不是临时返价，是我不想卖给你了。” “为什么？” “你当初买这房子，可没有说是要拿来做生意。我不想卖了。” “我买我的房子，你管我拿来干什么？” “话可不能这样说，不能只许你一个人发达啊！”顾师奶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小眼睛里闪着，尽是贪婪的光芒。 苏小叶这才明白，问题关键点在哪里。 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 她苦笑，这是人性的弱点么…… 顾师奶说：“这是违约金，算是我的了。拿去。” 她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推给苏小叶，小叶接过，气得嘴唇直哆嗦。顾师奶瞄了一眼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验钞机，小叶从信封里拿出一叠钞票，一数，不多不少200张：“好。好。好。” 她在本地没有人脉也没有力量，对面说毁约就毁约，竟毫无道理可讲。 更加郁闷的是，她只能默默接受！ 小叶包包里揣着两万块钱，离开屋子，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 白宏宇在旁边目睹全过程，跟上来，义愤填膺：“你就这样接受了？不和他们理论吗？” “理论？你准备怎么和他们说？” “契约精神啊。又或者，找律师去告他们。你不是有律师嘛？”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小叶不愿意多提，但白宏宇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紧追不舍：“起码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吧！” 小叶站住，白宏宇刹不住车，差点撞到她身上。她抬头盯着白宏宇，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今天这儿发生的事情你不要跟福镇那边的人说，可以吗？” 白宏宇失望地看了看她，闭嘴，离开。 小叶回到自己的咖啡店里，这段时间里营业淡季，店里没有客人。她看到那个蒂芙尼台灯歪在收银台一角，心疼地过去扶起：“东西倒了也不扶起。” 不知从哪里传来隐约说话声。 “她真的拿了订金就走了吗？” “是的。” “那还算顺利。” 声音属于两个女的，其中一个还颇为熟悉，苏小叶耳朵竖起，顺着声音找过去。沿着墙根往外面一路寻摸，最后在后巷里找到了顾美玲的身影。 顾美玲对面还站了个谁，被柱子挡住了，看不见。那声音也不认识，说：“还是你机灵，知道这门好生意。好生意，当然要留给我们自己。” “四婶，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是我们不厚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好吧。” 顾美玲吁了口气，转过身，冷不防和苏小叶打了个照面，怔在原地。 苏小叶说：“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哦，一个亲戚而已。”顾美玲知道她没有看到自己说话的对象，松口气，“是我婶婶。” “她要问你借钱？” “为什么这样说，没有啊？” “我听到订金什么的。美玲，你家可不宽裕。” 顾美玲垂下眼睑，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哦，是这么回事。我婶婶之前建房子留了些订金在那边，她拿不回来，来找我讨主意。” 苏小叶点点头，没有疑心，说：“进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顾美玲跟着苏小叶进了屋子。 小叶坐下，“坐下。” 她神情凝重，顾美玲不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说，又忐忑起来。 苏小叶说：“美玲，隔壁的房子不卖了。房东毁约，刚才把定金双倍退了回来。” “啊……这样太可惜了。”顾美玲表示“失望”。 第195章 成了被薅毛的大肥羊(2) 苏小叶心神不定，没有发现她语气里不自然的夸张，她把信封递给顾美玲。 “这些钱你拿去，放在店里账上。” 顾美玲说：“小叶，你自己不留着？” “反正赚了钱大家一块儿分。” 苏小叶是这么信任自己，顾美玲良心不安。她踌躇一会儿，才接过了信封，一边问：“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样？” “先照旧吧。按兵不动。”苏小叶打了个呵欠，最近经历许多，她又累又困。 少一件事也好，少操心。 离开了咖啡店，她联系梁洁设计师，把她的订单退掉。这里又损失了一笔钱。 来来去去折腾，这次亏损竟达到六位数，是苏小叶做生意以来遭到的头号惨败。 她把自己灌醉，放在床上呼呼大睡一整晚，又买了很多零食，化悲愤为食量。 咖啡店生意一天天冷清下去，邻居胖大妈把新的咖啡店装修起来了，设计构思和她之前计划的一模一样。苏小叶起了疑心，想办法去打听她到底从哪里得到的灵感。大妈严防死守，嘴巴闭得很严。 这天傍晚，沙洲村主任顾长基领了几十号人过来，也不敲门，直接进了屋子团团转圈。 苏小叶在店里，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说：“顾主任，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想要喝咖啡吗？” 苏杭站在柜台里，早就吓怔了。 “我喝不惯那洋鬼子玩意儿。”顾长基坐下，“小叶，你这个店一定赚了很多钱吧？” “呃，还好啦。能够够花销吧。” “但是你从开业到现在，完全没有表示给我们。是不是不太应该？” 苏小叶立刻明白，这是敲竹杠来了。 她咬紧嘴唇，说：“我这儿手续齐全，从来没有欠交过水电费，本本分分做生意。你还想要什么表示？” 顾长基伸出三只手指。 “三、三千？” 顾长基摇头。 “三万？”那也太多了。 顾长基还是摇头。 苏小叶词穷了，顾长基这才说：“三成。每个月。” 纳尼？！他竟然要她收入的三成？！ 这是强行入股啊！ 苏小叶立刻说：“不可能！” 话音未落，玻璃窗上立刻传来砰砰闷响，有人在扔臭鸡蛋和烂番茄，店内弥漫一股臭味。顾长基说：“在我的地盘发了财，不能不分钱。我也不是白拿的，这些钱不是进我一个人腰包。是进村集体户口，然后给村民年底分红。” “呵呵，真的？” 有人怯怯插嘴：“是真的。” 插嘴的人，是顾美玲。 她在柜台后面转出来，阴恻恻地看着苏小叶，眼神有钉。 苏小叶浑身发冷：她又被背叛了一次。 这是第二次了！ 她说：“顾美玲，你帮着他说话？！这个店你也有份的！” “我没得选，他是我伯伯。这里是我的村子。我这些天来辛苦工作，也是为了尽快赚钱，让村里人能够分多点钱！” 苏小叶什么都明白了，她嘲讽地勾起嘴角：“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你们和福镇的合作要黄了！” 出工不出力，见到好处就想要，活脱脱的“养猪”，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有外人敢来投资才奇怪！ 这是糟蹋了老天爷赏的大好资源啊！ 她也是天真，为什么会选择给顾美玲第二次机会？ 就因为彼此身份一样吗？ 苏小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第三天上，她有了决定。苏杭发信息来提出辞职，他说，这地方的经历将会成为他的毕生财富。 她约了顾美玲和顾长基在咖啡厅里见面。 “无二”关门歇业了几天，无人打理，桌子上积满厚厚的灰尘。楼上的日常生活用品搬空了，整栋建筑露出颓败气息。 苏小叶来得早，顾长基来得迟，小叶坐下来一把王者推到上高地，他才出现在门口。看到他手里夹着的点燃的香烟，苏小叶说：“这里不允许吸烟。” “谁规定的？” “民国古建筑，烧掉了可以保证你吃一辈子牢饭。” 顾长基不情愿地丢掉手里的香烟，用皮鞋碾灭烟头。漂亮的花砖地板上顿时黑了一片。 苏小叶假装看不见。 顾长基箕坐：“你考虑得怎样了？” “每年给村委分红三成，而且村委不承担亏损部分？” “对。” 苏小叶微笑着对顾长基说：“我已经决定了。即日起歇业。这咖啡馆我不做了。” 顾长基的脸“刷”地拉长了。 他没想到小叶会这样做，眯起眼：“你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你知道这个‘无二’咖啡的来头吗？” 顾长基摇了摇头，是那次展览，才引起他的注意，然后猛地发现自家田里这只能够按住使劲薅羊毛的大肥羊。苏小叶说：“这个地方是当初顾美玲和那个叫林凌的男人合伙搞的奶茶店，林凌家里有老婆孩子的，事发后丢下美玲跑了。我可怜她，就把店顶了下来改成咖啡店。对于我来说，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出于无聊才参与进来的，相当于是个游戏。现在我觉得这游戏不好玩了，就结束了。” 顾长基越听，脸拉越长。 这是什么意思？说不玩就不玩？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生意人。 他说：“不行，你必须得开下去。” “顾四叔，你这话说得真是好奇怪。这是我的生意，我有随时结束的权力吧？” “现在无二咖啡是南街上的一张名片。”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保护我，而是要把我当韭菜割掉？” 顾长基没想到小叶这么难对付，气得脸皮都紫了。苏小叶拿出账本，一页页翻给他看：“我之前亏了那么长时间，中间还被顾美玲挪用了一次钱，造成了经济损失，最近才开始盈利。钱，我没有。你一定要在我这里分成的话，我就关给你看。” 顾长基略看了几眼，发现她说得不假。 “顾美玲挪用了你的钱？多少？” “十万。”苏小叶说，“我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在农产app项目上帮我。谁知道她又背叛了我一次。” 顾长基并不同情：“她毕竟姓顾。而且，她要给自己挣嫁妆。” “所以我就活该当冤大头吗？” 第196章 一败涂地(1) 顾长基理直气壮：“你挣得多，分点给她又怎么了？” “我挣得多，是我爸留给我本钱和一个好脑子！” 苏小叶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往下谈。顾长基耍泼：“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他纵身而上，想要拉小叶，小叶反应快，又早就准备，一个箭步冲出门口。 顾长基大喊：“苏小叶，回来！” 苏小叶冲他做鬼脸：“自己没本事投个好胎，别人有心带她玩儿，她还不好好珍惜机会努力学。而是用下三滥的法子，出卖、欺骗、偷东西。这样下去还有谁愿意带她玩？” 苏小叶不指望顾长基能够听懂。 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的地方，她只是发泄一下而已。 不管顾长基在身后跳脚、诅咒、怒骂，小叶钻上车子，一路狂开去码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沙洲村。 会谈不欢而散。 苏小叶干脆利落地关掉了无二咖啡。 …… 她这种鱼死网破的态度，确实震撼到了一部分人。渐渐的开始有人说，黄村的村官苏小叶，做事很辣，决绝，不讲情面。 俨然，她成了大家口中的妖女。 事情越闹越大，加上之前那几件事持续发酵，终于惊动了组织部。 组织部一个电话，把苏小叶叫到县委里去。 这位管大学生村官们的刘部长，苏小叶压根见都没见过。突然召唤她，不免有点忐忑。 还是那个长满了白玉兰的大院。时隔一年多，这里的树似乎没有起什么变化。也许要过10年20年，这里的面貌才会有所改变。 小叶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浑厚的男声：“请进。” 苏小叶轻轻一推，木门应声而开。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长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苏小叶站在他对面，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好在这时候刘部长也发现了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请坐。” “请问……” “苏小叶，我想问你几件事，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对方态度不算十分和蔼，苏小叶脑子空空，茫然道：“哦。好的。” “你是不是在沙洲村南街开了一家咖啡馆来做生意？” “是。” “你是不是曾经闹出过男女作风的问题？” “不是，我没有。” “但是这里有人实名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刘部长举起手里一份举报信，小叶大骇，想要拿过来看仔细，但刘部长把举报信收起来了，“纪委正在介入调查。” “我还没有加入……” “苏小叶，我的话还没有问完！”刘部长疾言厉色地，瞪着苏小叶，“你做的事影响极坏，已经上了会议讨论。组织上做出对你记过的处分。即日公布。这种错误下次不要再犯了，否则你就要被开除出我们的队伍。” 小叶极其沮丧地回到家里。 她不知道哪个部分出了问题，但，问题就那么出现了。 门口坐着一个黑影，蜷成一团，抱着膝盖，脸埋在两个膝盖中间，长裙铺地。小叶暗暗皱眉：田馥怎么又来了？她和唐棣威的破事还没有结束吗？ 上前去，边掏出钥匙，边说：“你怎么又来了？这个地方不欢迎你！” 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那人身子轻轻一抖，哭着说：“小叶，就连你也不愿意收留我吗？！” 不是田馥，是关月新？！ 苏小叶愕然，自己竟先入为主了，见到长裙第一反应就是田馥。她见关月新神情憔悴，满脸泪痕，两只眼睛肿得大大的，顿时心疼，“我不知道是你。来，我们进屋说话。” 关月新哭得浑身发软，小叶花了好大力才把她拉扯起来，半扶半抱弄进屋子里去。一趴在沙发上，关月新大放悲声：“我被玩了！我被抛弃了！” “什么意思？”小叶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关月新正想要说话，身后传来另一人声音：“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你吗？！” 关月新脸色一变，仓促间，小叶回头，却是陆锐领着几个人跟在她身后堵住了大门。一个穿得很贵气的中年妇人缓缓走进屋子，她一头精精神神的短发，脖子一串珍珠，每一颗都小指头大小，流光溢彩。在这串名贵珍珠映照之下，妇人的五官越发平凡黯淡。 陆锐堵住门口，指着关月新鼻子说：“贱人，这次我们还不抓住你？” 关月新浑身哆嗦起来，小叶感到自己的手被她抓得生疼。 陆锐说：“给我抓住这个婊砸，脱光衣服扔出门，狠狠打。” 那几个人真的就要上来照办，苏小叶大骇，护在关月新身前，“你们敢乱来，我就报警！” “报警就报警，你知道她是谁吗？” 陆锐这次可半点不怂了。 苏小叶看了看那妇人，从进来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不声不响站在那里，病恹恹地。她转头问关关：“她是谁？” “她是……”关月新嘴唇“刷”地变得刷白，“她是……” 妇人看着关月新，两眼忽然红了。 她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关月新仰起头：“他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只是出于内疚不愿意离婚而已！” “你这句话，我在不止二十个女孩口中听过。” “每一个都被你这样对付？” 轮到妇人脸色发白了。 关月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小嘴微勾：“还是说，只有我才值得你这样劳师动众？” 妇人额头青筋暴起，身子前后摇晃了几下，突然之间，向后仰面而倒。她的随从一拥而上，陆锐大怒，亲自扑上来要打关月新。苏小叶护着关月新，被他打了好几下，火辣辣的疼。 “喂，你还是不是男人！” 特么的，同样是表兄弟，陆铮和陆锐差太远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又冲进另一群人，打头的正是陆铮。陆铮看到陆锐打苏小叶，大骇：“师姐！锐哥，有话好好说，别错打好人！” 在陆铮阻止下，陆锐才停了手，一双眼还是红红地，像发怒的公牛。 关月新小声啜泣起来，小叶不顾身上疼痛，轻轻拍打着她肩膀，安慰她。 第197章 一败涂地(2) 陆锐说：“阿铮，你别阻止我。我要收拾这个小婊砸，你看看她把我妈气成怎样了！” 陆铮说：“但你也不能迁怒我师姐啊。” 陆锐冷笑：“哼，你看看朱宁和顾以谦身边发生的好事，你以为苏小叶会是什么好鸟？！” “哥，你先把伯母带回去！”陆铮拧着浓眉说，“她身体不好，别再刺激她了！” 陆锐担心地看了那妇人一眼，最后按照陆铮说的办了。 他们撤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陆铮。 苏小叶在旁边听着，也明白了个大概，她脑子一片空白，说：“不会吧。陆敏男是你们的……” “是我的伯父，陆锐的亲爹。”陆铮说，“刚才那位就是他的原配妻子。” 苏小叶还不敢承认，还想要向关月新求证：“你和陆敏男不是合作关系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关月新满脸羞愧，只是流泪。 陆铮说：“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被我伯父包起来了。被我伯母知道，我伯母见了她一面之后，觉得她不安全，所以把她赶出来了。这件事在城里闹得天翻地覆，她无路可去，才跑来找你。” 苏小叶说：“既然这样，他们分手就行了。干什么要做得那么过分？” 关月新当三儿，这件事固然不对，但话分两边说，问题更大的不是那老男人吗？！ 什么脱光衣服当街打人，也亏他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做得出来。 “我哥也是一时火遮眼……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也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我还知道他从来没有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内过。” “小叶，一码归一码吧。”陆铮说，“理智点。” 苏小叶闭上眼睛，做了五个深呼吸，平静下来。 陆铮问关月新：“你知道为什么平时伯父那些花花草草，伯母从来不放在眼内。偏偏对你不一样吗？” 关月新说：“知道，因为她说，我长得和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伯父为了你去改了遗嘱。他计划死后把公司股份一半赠送与你。此外还有众多财产。如果伯父现在去世，你将会成为z市内数一数二的女富豪。” 苏小叶浑身冰凉。 “所以这是动到了他们的利益吧？” “商人家庭，从来利益至上。” “那么关关有没有接受？” “你觉得呢？” 苏小叶不说话了，隐约觉得，自己护错了人。 可是，关月新是她最好的闺蜜、朋友、同学、同事……她走投无路才躲到这里来，她又能怎样？ 陆铮看出她内心纠结，说：“你放她走吧。你护她不住的。好像刚才，如果不是我来，你们报警，报警也没用。” “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了啊。”苏小叶苦涩道。 “不是的，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劝服伯父把遗嘱修改回来，放弃手头的东西。我会负责劝服伯母和我哥，让他们留下足够的钱给关月新。” 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但，关月新被针扎了一样叫起来：“不要！他们不会听你的！”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唉，我想去见见陆敏男，见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苏小叶于是问陆铮：“你有办法吗？” 看样子，陆铮知道的，远比她知道的多。 陆铮拉长了脸，说：“我有办法，但我也不会帮一个三儿。师姐，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赶过来护着这个婊砸的。” “陆铮！” “师姐，这个忙我帮不了！我话说到这儿，如果你还当我是个朋友的话，就去劝劝关月新。我伯母已经被她气得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了。今天是硬从医院里出来的。如果因为她的贪心，害死一条人命，我们陆家全族人都不会放过她。就算有伯父护着她，她也死定了。” 关月新脸色煞白，浑身抖成筛糠。 陆铮说完话就走了，苏小叶看了看乱成一团的家里，叹了口气：“我带你去酒店开房吧。” 去了酒店，关月新本来坚持自己付账，一连刷了十几张信用卡都被冻结掉了。苏小叶在旁边看不过眼，拿出钱来付账。 半岛酒店算是福镇比较好的酒店了，进了房门，关月新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动作虽然微小，还是落入苏小叶眼内。 小叶说：“富婆看不上这样的小地方了？” “不是……唉……”关月新往床上一坐，低着头，“我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你要听真话吗？真的，你不应该做这个不光彩的角色。” “可是，在大城市里活着，真的好难。你不知道我奋斗得多辛苦，房租、交通、还有那些变态的上司，还有我哥哥结婚要用的钱，我爸妈的医药费……直到陆敏男出现，这些问题全都不是问题了！家里人对我的态度全变了！以前是‘赔钱货’‘死女包’‘死在外面风流快活’。现在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留给我了！” 关月新陶醉地闭上眼睛，回到第一次开着迈腾回去家里的场面中。 她开车回去，爸妈还不相信这是她的车子。后来她拿出写着自己名字的行驶证，再拿出一张一万块的购物卡，立刻爸妈的态度就变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嫂子，那天晚上亲自打水给她洗脚，还说在美容院里学会了新的按摩手法，可以给她做脸按摩。 装逼打脸的感觉……真特么的爽！ 第二天哥哥问她要车开，她一高兴，就把车子送给他了。没几天办了过户手续，陆敏男知道后，她还很担心，担心他会生气。没想到陆敏男摸着她的头发叹气：“你也很不容易啊。” 然后当天就安排助手带她去重新买了一辆玛莎拉蒂。 玛莎拉蒂事小，在她心里最珍贵的，是那句“你不容易啊”。 陆敏男懂她tat。 从那天开始，关月新的心就死死地系在陆敏男身上了。 小叶唉声叹气：“就算你是真心，也是不应该的。他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而且还有老婆的！” “小叶，这是孽缘。我只是想要过好点的生活而已，我没想到他会改遗嘱的！那件事，还是陆锐来找我麻烦时爆出来我才知道！” “那陆锐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98章 突然来的紧急消息(1) 关月新茫然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圈子也就那么大，全市的玛莎拉蒂又多少辆。” 苏小叶想了想，说：“你家里知道这件事了吗？” 关月新不答，她不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小叶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无比。 关月新就这么在宁县住了下来，小叶知道，她在和那边做拉锯战。她和陆锐的友谊似乎随着这件事划上了句号，第二天肥深奇怪地问她：“小叶，陆锐怎么突然改口不去旅游了？” “我不知道啊。可能要值班？” “屁。他现在的领导是我同学，我特意打了招呼让他放陆锐出来的。臭小子，300块说不要就真不要了！” 肥深伤了面子，很不爽，小叶暗暗苦笑。 下午，一道红头公文下来，是小叶的处分公告。 程文大感面上无光，把小叶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顿，整整好几天脸色黑得能够滴出水。 经济办的周主任对小叶说：“小叶，你还是回村里去吧。我们打算换巫清泉来帮忙。” “为什么？我做得好好的……” “因为统计工作很重要，需要一心一意地来做。” 苏小叶还想要说什么，眼光对上周主任的眼睛，厚厚玻璃瓶底眼镜片后面，他在对她翻白眼。 小叶内心一片哇凉。 她顺从道：“好，我知道了。” 无论什么嘲笑，什么闲话，小叶都态度平静地应对，她的嘴角一直挂着恍惚笑容。其实，内心早就mmp好几千万次了。 “我下午回村去。” 也许，这时候只有村里的人才愿意听她诉诉苦。 小叶想正式对黄玉良提出申请，让黄玉良把她要回村中，直到任期结束为止。 她倦了，想要歇一歇。 回到村里，只有黄桂花在。小叶问：“村长呢？” “医院去了。” 小叶一惊：“医院？怎么啦？” “他老娘病了，躺医院好几天啦！” “之前没有听说过啊？” 黄桂花皱着眉头直叹气：“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他老娘会突然摔断了腿！都七十多的人了，断了腿可是很麻烦的。” “这样吗……”苏小叶厚了脸皮，想要跟黄桂花说，“这么说，村里最近缺人吗？” “人是不缺的，你最好还是呆在镇府。村里最近事情很多，别说黄玉良了，我家那个臭闺女，还被人弄大了肚子回来，眼下在家里坐小月子。等会儿没什么事的话，我也走了。” 苏小叶本来还想要争取争取的，没想到才试探了一下，黄桂花就说出这两箩筐的话来，不由得语塞。 她垂头丧气地说：“好吧，我听你的。” “你现在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关门了，咱们回家去。” “不用，我去看看陶阿姨。” 跟陶寡妇聊聊天，会不会可以得到点安慰？ 苏小叶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已低到这种程度了。 黄桂花说：“你要去看陶寡妇？过段时间再去吧，她现在进城陪读去了。” “啊？” “啊什么啊，小桃红快高考啦，去年见过鬼还不怕黑咩！她放心不下，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让小桃红天天回家吃饭，不敢出半点差池啊！” 小叶理解那种心情，低低地“哦”了一声。 …… …… “苏小叶违反纪律，作风有问题，影响计划。只是处分，会不会太低了？” “如果开除的话，那么以后她要再考体制就难了。” “你们回去核对一下相关的规定，从严处罚。我们要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大家都要听听话话的。” “好吧。” 散会。 …… 风声吹到肥深处，他忧心如焚，找来苏小叶。 “小叶，你得罪谁了？怎么搞到要开除？” 他劈头就问。 苏小叶一脸懵逼。 “得罪谁？我不就是正常工作嘛。” “有人要弄你。” “上次不是警告处分过了嘛。” 肥深见小叶还一脸无所谓，立刻火了，怒道：“你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们说要开除你！开除公职，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开除？”小叶又惊又怒，“凭什么开除我？！” 靠，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所以我才问你得罪了谁。” “我谁都没得罪！我天天在这儿工作，您没见到吗？” 小叶越想越生气，站起来要往外走：“我得找地方说理去。我这成窦娥了。” “你打算去哪儿说理？” “去组织部，去县委，去哪儿都可以。”苏小叶冷笑，“不就是闹么，谁不会啊？” 特么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这个只会干活的老黄牛，倒成了别人杀了吃肉的牺牲品？！ 肥深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小叶，额头青筋凸起，脸青唇白的。 他摇手：“小叶，坐下。” “深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违法渎职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针对我？！” “小叶，你冷静。” 苏小叶没办法冷静，她脑子里突突的，热血直往上冒：“你别跟我打官腔，没用的！” “小叶！”肥深罕见地动了怒，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气势骇人。 苏小叶不闹了，一屁股坐回原位，小嘴撅得老长。 “这个只是会议上讨论内容，上面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会慎重对待的。你现在一闹，不就正好落人口实了吗？如果你想事情越来越糟，你就尽管去闹！” “我咽不下这口气！”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马上就放假了，先出去玩玩散散心。回来我再想办法帮你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 “你先别问。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再怎么说，你也是在我这儿呆过的手下。把你开除，岂不是打我唐泽深的脸？” 不，这不是重点。 肥深完全可以像程文那样，脖子一缩，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不出错，不道义。 苏小叶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很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肥深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喷出烟圈：“如果我妹没有死的话，今年也有你这么大了！” 他极少对人提及自己家庭，苏小叶心里打了个突，不敢继续往下问。 第199章 突然来的紧急消息(2) 她的理智，却奇迹一般回转回来了。 窗外滚过一阵闷雷，南方冗长的雨季拉开了帷幕，就像苏小叶的心情，乌沉沉地。没天没夜的大雨一连下了两天，镇上村里都做了防洪灾的动员会。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各人以不一样的心情迎来了五一假期。 那天他们几个按照原计划休了假，到邻市的温泉度假村两天一夜温泉之旅。 肥深一辆车，巫清泉一辆车，陆铮临时变卦不去，大家也很有默契地没有问。就肥深唠叨了两句，要把这事儿记在小本本上，云云。 他们开车从河堤上走，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喊：“这水位很高啊。” “最近连日暴雨，水位上涨。” “今年的水位难道比98年还要高吗？” “差不多了。不过也不用担心，现在我们的防洪技术比那会儿高多了。” 98年时全国洪涝，西江水也上涨过，水位淹到两三层楼高。在场不少人都经历过那时候，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苏小叶顺着大家眼光看下去，只见西江水水位上涨了好多，黄黄的河水夹杂着大量泥沙泡沫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肥深胳膊肘支在车窗上，喷出一口烟圈：“大伙儿好好享受这两天吧！回来只怕又得连续加班了。”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到了温泉酒店，天上淅淅沥沥地，又下起了小雨。 辉仔唾了口唾沫在地上：“特么的这老天爷得了尿毒症么？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没关系，雨中泡温泉，不是更舒服么。” 苏小叶事先租了个别墅，一共七个房间，正好一人一个房间。辉仔和小米夫妻俩一个房间。经过结婚那件事之后，他们两个感情看起来更好了。 “我们今晚通宵搓麻将。”岳志兰这样振臂一呼，立刻引起响应。 小叶不会打麻将。 她担负起后勤部长的责任，点了白切鸡、竹笋炒腊肉、红烧鱼、子姜鸭、豆豉鲮鱼炒番薯叶、例汤到别墅房间来。大家鏖战正酣，热饭热菜送到，顿时欢呼着高喊万岁，下了桌吃饭。 “有小叶姐姐在就是省心。”小兰说，“管家婆。” 巫清泉说：“阿铮那小子不来真的是亏大了。” “他为什么突然不来啊。” “鬼知道，说是单位有事。” 苏小叶装聋作哑，假装自己没听见。 陆铮，是因为她才不来。 雨下了一晚上。 …… 唐棣威停下码字的手，来到床边，拉开窗帘。雨滴急促而下，打在玻璃窗上，炒黄豆似的。 “这雨再下，会出问题啊。” 百无聊赖地，点着公众号玩儿，家里突然少了那个哇啦哇啦的声音，安静得让他不习惯。真的是不习惯…… “她去哪里了。天天不着家。” 微信响了，是田馥发过来的：“好大雨，你在干什么呢？我想你了。” 唐棣威秒回：“在家里，刚写完今天的更新。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田馥说：“我不喝酒。我又不是她。” 唐棣威：“那你早点休息，好好学功课。” 田馥：“阿威，明天你有空吗，陪我出来走走？” “我暂时没有安排。” “那好，明天睡醒之后联系。” “好。” 田馥结束了聊天，唐棣威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拿起手机：“下好大雨，你开车小心点。” 发送对象是苏小叶。 苏小叶没有回复。 她被岳志兰抓下场打麻将，正在焦头烂额地学习各种规则。一会儿胡了两把，竟然手气很不错。 “打麻将比打游戏简单嘛。来，杠！” 肥深哀叫：“靠，我就说了别跟新手打牌了，他们手气贼好！” 苏小叶摩拳擦掌：“看我怎么吃你！” 全程投入做某件事的苏小叶，容光焕发，全身上下闪闪发亮。巫清泉和辉仔不打牌，在旁边抽烟聊天。巫清泉说：“师姐真是越看越撩人，难怪那么多流言蜚语，不肯放过她。” “你快别胡说了，那种话对女人来说不是好事情的。她都快要被开除了。” “你也听说了啊？” “福镇有谁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到底谁传出那些话吗？” “我当然知道啊，不就在楼上嘛。我那天听到她在说是非。” 巫清泉差点一拳揍到苏长辉身上：“你特么个蠢仔，怎么不笨死你算了，这么大件事怎么不早说？” 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甩在苏长辉脑袋上，苏长辉捂着脑袋：“当时她们没说得很过分啊！也就是林胭在跟兰姐在吐槽她的男友是小叶前男友，之类的。很正常啊。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越传越离谱。” 苏长辉摸下巴：“再加上咖啡馆那事儿，发酵起来。” 巫清泉又是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猪啊。关键是，小叶成了他们树典型的牺牲品啊！” 新官上任急于立威，要么树一个好典型，要么打一个坏典型。 既然暂时村官们里面没有好的典型，那么就打坏典型喽。 “那我们又不能做什么。我们现在都是死打杂的。”苏长辉懊恼，“如果我们都出息一点就好了。” 巫清泉看着麻将桌旁边的小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陪她散心了吧。” 大家玩了一晚上，凌晨五点钟才陆续散去。 早上八点，肥深敲响大家的门，“起来，起来！” 各个房门打开，一颗颗乱蓬蓬的脑袋从门后面伸出来，睡眼惺忪的。 “老大，一大早的干什么？” 肥深穿着睡衣，光着脚，在走廊中间跳：“苏村决堤了！赶紧回去参加抢险！” 今天凌晨六点，出现了内涝，平时安静的小溪被山洪灌注，水位暴涨。一下子把地势低洼的苏村给淹了。程文打电话给肥深，要求他马上取消休假，回到岗位上。 不但领导们，整个福镇镇府所有人员马上到位，参加抢险。 大家二话不说，穿衣服的穿衣服，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二十分钟后，两部车启程离开温泉别墅，向福镇赶去。 苏小叶眼眉跳得厉害，她没有开车，坐在副驾驶上，肥深说：“你先眯一会儿，等会儿我顶不住你就替我开。” 第200章 抗洪抢险(1) 他们都熬了夜，如今一个一个红着眼睛，大兔子似的。 不会开车的小米、岳志兰，早就在后排座椅上再次睡着。 苏小叶摇了摇头：“我不困。” “你昨晚也没怎么睡吧。” “是，睡不着。” 这段时间都要靠重体力劳动把自己折腾到极致才能入睡，小叶也找苏医生开了安眠药，但是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动它。 “小叶，别想太多，命中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我是一棵韭菜命？” 肥深避而不答。 小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微感歉意，也闭了嘴，扭头看窗外景色。 雨一直下，沿山而建的过境公路两旁汇集了潺潺溪流，黄乎乎的，卷着枯枝残叶到处乱流。 下雨天的户外野景枯燥而无味，没有人，连活物也不见一只。 “既然已经混不下去了。好吧，等这件事一结束，我就辞职。” 主动辞职，总比等着被开除要来得光彩主动。 这个想法一冒出，立刻在脑子里生了根，小叶松了口气，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越往福镇走，一路上的路况越糟糕。平时温馨安静的田野变成一片汪洋，从山上冲下的洪水把良田淹成泽国，黄乎乎地，触目惊心。 他们回到镇府，里面只剩林胭和馨姐在留守，肥深问：“其他人呢？” 林胭说：“都在苏村村口集中呢。” 大家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因为赶时间，苏长辉把小米带过来了，他对小米说：“米妹，你在这儿等着我。” 小米懂事地点点头：“好。你出去要小心点。” 临走前肥深让他们把雨衣雨鞋斗笠等装备带上。 …… 苏村村口，全体干部、治安队、民兵，汇集在进村路口。程文拿着大喇叭：“现在大部分村民们已经疏散到安全地方，但是，有十五个村民被困在村里。大家分头去解救，一个也不能少！” “是！” 肥深说：“我们到了。” 程文看了看他，说：“阿深，小兰，你们跟我回镇府。其他人，去听苏振越分组进行营救。” 众人：“好。” 苏小叶见到苏振越，“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山上山洪在倾泻，外面西江水很大，不能放闸，一放闸就得淹了。九龙湖蓄洪能力快到极限了。如果雨不停，两条村的人都得全部疏散。” “两条村？” “还能是哪儿，还有黄村啊！黄村挨着山脚，地势要高一点。不过山上泥土松垮，如果引起塌方，可就麻烦大了！” 苏小叶心惊肉跳，一个劲地向那边望，苏振越拍她肩膀：“别愣着了！你就跟着我吧！” 一队四个人，苏振越、小叶、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苏村后生，全套装备，坐上冲锋舟，往村里出发。 平时熟悉的村陌巷道，在船上看起来好像都变了样。村里的水淹到腰部，而且还不断上涨中。有些低洼的房子，水已经漫到了屋檐，鸡鸭们吓得窜上了屋顶，毛湿漉漉地，呆立在雨中。 后生划船，在屋子里穿行，洪水很臭，苏振越来到三社6号，这里的水淹到了门口，苏小叶看到“光荣之家”的牌子已经快在水面线下了。 苏振越扶着二楼阳台扶手，对屋子里喊：“三婆！三婆！你在吗？” 黑洞洞的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小叶说：“里面是什么人？” 后生说：“是三社的苏振凯的奶奶。苏振凯在南京当兵，爹娘死了，只剩下三婆自己在家里。三婆平时住在一楼。昨天晚上振越叔叔让她搬到二楼住。幸亏让她搬了，不然不知道怎么办。” “她耳朵是不是不太好？”小叶很担心。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 小叶对苏振越说：“我进去看看。” 苏振越否决：“还是我去吧。” 小叶坚持：“我进去。我体重轻，你推我一把就进去了。我找到三婆，把她带出来。” 苏振越一想有道理，也就没有坚持：“你自己小心。” 苏小叶把雨鞋脱了，裤腿绑紧。苏振越蹲下，两只手叠在一起，小叶光脚踩上去，苏振越大吼：“起！”小叶乘着那股力度，抱住了阳台栏杆，那后生又推了一把，她顺利翻身进了阳台。 虽然在白天，但屋子里很黑，掀亮了头灯，小叶走进屋子里。 霉味很重，夹杂着老人身上常带的药油味。 “三婆，三婆？” 不知哪里传来水声，哗啦啦地，空气凉飕飕潮乎乎。小叶听见床上传来动静，她过去掀开蚊帐一看，里面三婆正在睡觉呢。 “谁在外面？” “三婆，我叫苏小叶。楼下进水了，我们坐船来接你出去。” 苏小叶还有点担心自己说不清楚，但三婆看起来情况还好。她翻身坐起：“进水啦？哪里进水了啊？” “就楼下。楼梯不能走了，我从阳台进来的。” 三婆下了床，走出房门看了看楼下，吓得直叫救命。苏小叶拉着她的手说：“别叫了，外面有船，来，跟我走。” 她拉着三婆的手，折返阳台。这时候水位又上涨了一尺多了。 冲锋舟停在阳台外面，载浮载沉的，苏振越丢给小叶一件雨衣和一件救生衣，小叶帮三婆穿上，抱着老人让她从阳台上船。 苏振越和后生仔接过三婆，老人这时候完全醒了，开始害怕和发抖。 小叶自己翻过栏杆跳回穿上，边穿鞋子边说：“好了。” 苏振越拿出对讲机，汇报：“三婆救出来了。” “还有六叔吗？好的。” 他们划着冲锋舟，穿街过巷，寻找四社六叔的住址。 好消息是，这时候雨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乌云层里透出来，气温迅速升高，大家好像被放入了蒸笼里。后生仔们划船技术不错，很快找到了六叔的家。六叔家里只有一层楼，老人家爬到了屋顶上，坐在瓦檐最高的地方。 “六叔！”苏振越喊，“我们来救你了！” 六叔说：“疼死我了！你们来帮帮我哇！” “怎么回事？” “我的腿摔了。” 第201章 抗洪抢险(2) 苏振越跳过到屋顶上去。苏振越拉起六叔裤腿一看，血流如注，顿时脸色凝重。他说：“六叔，我现在扶你起来。” 他把六叔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才一用力，六叔就发出一声惨叫。 “疼！”六叔额头全是汗，青筋凸起。 苏振越回头喊：“不好，伤到骨头了。阿光，你来帮帮我！” 一个后生答应着，把船桨交给小叶，自己跃了过去。小叶努力用船桨把持着平衡。 苏振越和后生一个搬上半身，一个搬腿，把六叔抬起来。苏振越说：“阿亮，小叶，把船划近一点。” 另一个后生和小叶一起答应。 他们用力把船的距离和房子拉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六叔搬到橡皮艇上。所有人都累到虚脱，六叔大声惨叫。小叶坐在他旁边，把他的伤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减少震动。 这时候，中午的太阳见了鬼一样炽热起来。 苏振越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说：“我们回去吧。” 冲锋舟颤巍巍地，离开了六叔家里。 六叔流了很多血，船上有点儿什么震动，他就惨叫一声，声声入耳。 苏振越说：“我们的任务还有一户，四社的三嫂子。怎么办？” 六叔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六叔的腿怕得马上送去做手术。不然痛也得痛晕过去。”小叶说，“我们先把三婆和六叔送回去，再折返。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阿光说：“对。反正停雨了。” 苏振越认可了他们的提议。 他们往回走，很快回到了路边。救护车已在等着了。忽然之间，远处有人喊：“着火了！” 水灾引起短路，烧着了村子里的老旧电线。滚滚浓烟，在六叔房子方向冒出来，黑烟中还带着隐约火舌。苏振越拍大腿：“三嫂子！” 小叶急了：“快，回去救人！” 阿光和阿亮双双一跃，跳上冲锋舟去，苏振越要跟上，六叔拉住他：“阿越，你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老人家被固定在担架床上，断腿旁，尽是斑斑血迹。苏振越不敢用力，放低声音劝说：“六叔，我们还要去救人。医生马上安排您去做手术。你的腿没事的。” “做手术？我怕死啊！”老人家顿时害怕了，握得更用力，“阿越，你陪我去医院！” 苏小叶忍不住问：“六叔还有其他家人吗？” “他儿子正在市区赶过来。” “那你先陪他去医院？三嫂子那边，交给我。” “这……我是村长，不能走开啊。”苏振越为难。 小叶一瞥眼，看到自己伯伯躲在人群后面，满眼关切，她大步流星走过去：“伯伯，麻烦你出来一下！陪一陪六叔！” “我？！” 苏振晖从村长宝座落下来之后，低迷很长时间了。冷不防苏小叶把他拉出来，不知所措。 苏小叶说：“伯伯，你是上任村长。六叔很信任你。” “我……”苏振晖踌躇。 “伯伯。我们都姓苏。”小叶哽咽道，“请答允我的请求，从前种种，现在先放到一边去！” “小叶！” 苏振晖震惊。 直到此刻，他才恍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一直小看的，二弟生的丫头片子。 那时候苏振堂苦苦相劝：“大哥，你是村长。应该多为村民考虑着想。我们自己家里的利益事小，开了坏头事大。” 他们爆发冲突。 苏振堂心脏病发，在救护车里，小叶哭累了睡过去，蜷成一团，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苏振晖看着苏振堂，又后悔，又害怕。他对苏振堂伸出手，想握住他，又不敢。苏振堂却笑了，颤巍巍地伸出手来。 “大……大哥……我不怪你……” 苏振堂死了。 “我不怪你。” “从前种种，先放一边去。” 侄女小叶，胸怀大度和赤子之心，简直苏振堂再生。 苏振晖合上眼睛，额头青筋暴起，脑内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叫他别理睬她，一个声音叫他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她是你二弟唯一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唯一的……” “太好了。假如晖哥能够帮忙，他能力经验丰富，可以留在这里指挥。我陪六叔去医院也可以。”说话的是苏振越，苏振晖睁开眼睛，看向苏振越。 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本来长得清秀斯文的后生，上任不到两个月，黑了两个色号，头发被安全帽带得乱七八糟地，从书生变成土包子。 他态度诚恳，让人一看就知一片赤诚。 苏小叶说：“伯伯，你说话啊。” 苏振晖迟迟不表态，那边的火势正在以令人担忧的速度蔓延。 …… 河堤上，一辆白色路虎开过，四轮驱动让它过积水如同无物。 “着火了！” 车子应声停下，车里俩大汉看过去。 阿良说：“真的，那个方向，这是洪灾引起电线短路的二次灾害吧？“ “……”唐棣威打开车门，要下车，被阿良拉住，“那边人手充足得很，不用我们去多管闲事。” “你管这叫闲事？？” “你看看山脚边那条村子。”阿良举手指了指，“大片土质在疏松。信号断了。我们不赶紧过去通知他们组织疏散，他们会被活埋。” 唐棣威理智回来了，在阿良面前，他总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他点点头，继续开车。 白色路虎笔直开向黄村。 …… 苏振晖答应：“好吧，我陪六叔去。阿越，你要派人去供电局断了这一带的电。还要请消防员来灭火。无论如何，不能损失任何一条人命！” 这是他多年基层工作掏心之言。 苏振越原本有些慌乱，现在迅速理清楚思路，有条有理地去安排工作。 六叔见到苏振晖，放过了苏振越，说：“振晖，你会陪我去开刀的吧？” “嗯，我会陪你去的。” “你是村长，你有文化，你陪着我我不慌。” “过一会儿你儿子就来了。走，我们先去医院。” 看到六叔不闹了，医生护士过来给他挂上水，抬上救护车。苏振晖殿后，他看着已经登上冲锋舟的小叶，突然发一声喊：“小叶，注意安全！” 远远地，小叶对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救护车走了，苏小叶和阿光阿亮，迅速投入到搜索三嫂子的行动中。 第202章 抗洪抢险(3) 村里断了电，越发死气沉沉，四社的火，从屋顶烧到屋顶，有些地方烧不过去，有些地方却蔓延得很快，让冲锋舟穿行越发困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火臭味。 小叶急了：“这样不行。太慢了。那边三婶子是个怎样的人？” 阿光纠正：“三嫂。” 阿亮说：“就在前面，三层楼的房子。我看到了，看到了！” 只见那栋房子在他们面前30米远的地方，可是它在好几栋握手楼中间，冲锋舟进不去。屋子被火焰包围了。一个女人正在对窗外挥舞着白毛巾。小叶远远地看到她脸上蒙着手帕，“看来是有点文化的。”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远远传来，穿透力极强，小叶的心顿时又提上了嗓子眼：“还有孩子？！” “三嫂的娃娃才满月！”阿光说，“糟糕了！” 小叶霍地站起：“我进去救他们出来！” “不行，得消防员来。你没有受过训练，贸贸然冲进火场太危险了！” “来不及了。” 小叶把毛巾一沾水，绑在自己脸上。 阿光说：“我过去吧，我是男人，我力气大。”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小叶没有坚持，把毛巾给了阿光。阿光豹子一般从邻居家爬墙过瓦的窜过去，很快到了三嫂家门口。火不大，烟多，呛得三嫂直咳嗽。 眼看着阿光一翻身进了屋，半天没出来，烟火都撩到窗边了，苏小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大声喊：“需要帮忙吗？！” “来抱抱孩子！”阿光说。 他已经把三嫂拉出来了，三嫂腿软，直往他身上靠，路也走不动。 但是没有见孩子的身影。 三嫂哭着说：“我抱不动，我手软！” 小叶二话不说，自己弄了条湿毛巾裹住口鼻，窜了过去。她动作也很敏捷，隔了几个屋顶的，一窜就过去了，跟动作片里演似的，两个后生都看傻了。 来到三嫂面前，她看到孩子还睡在婴儿车上，也亏婴儿车位置低，烟往上飘，没有呛到孩子。她拿起旁边的背带，把孩子固定在胸前，婴儿软绵绵的，得托着背和脑袋才能抱安稳，难怪阿光那么大个小伙子反而对他束手束脚的。 阿光一点头，让小叶先走。等小叶从窗户冲了出去，他弯腰背起三嫂，跟着出来。 就在他们从窗户里钻出来的瞬间，后面的砖墙被烧塌了，哗啦啦塌了一地。烟尘热火从窗户里喷出来，掀得小叶后背脖子头发又热又痒又疼，她想要回头，阿光一按她脑袋：“看什么看，不许看，走。” “不对，阿光，我听见有孩子在哭。” “姑奶奶，你没听错吧？” “真的，没听错。” 风吹来小孩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小叶越发确定，她跑到一半，喊：“阿亮，过来搭把手。那边屋子里可能还有人！” 阿亮说：“不行啊，我一上去，船得飘走了。” 阿光急得脑门直冒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箭步窜走，把三嫂放下，回过头来接应小叶：“把孩子给我系上！” 苏小叶把背带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阿光腰背上。 就在这时，一根冒火的柱子从上而下砸下来。 阿亮远处瞧得真切，喊：“头顶！” 苏小叶猛一推阿光，阿光一箭步，冲前面去了。 柱子砸在两人中间，把瓦楞屋面砸了个大坑。那杆子原来是村祠堂门口的旗杆，他们站在祠堂屋顶上，旗杆落入水中，熄灭了，瓦楞屋面哗啦啦塌了一片，露出脚底下瞧不出深浅的黄泥洪水。 阿光和小叶被隔在两边！ “呜呜、呜呜、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这次，不光小叶，在场的人也都听到了。北边的三层楼上，杂物房里，冒出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群熊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洪水和火场中央了！ 一个一个，哭得直冒鼻涕泡，都给吓坏了！ 苏小叶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把心一横，说：“阿光，你先把孩子送回船上。我过去救人。等会儿你们划冲锋艇从后面绕过来接我！” “小叶，你行不行啊！” 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 “行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叶！别冲动，安全第一！”阿光苦劝。 …… 黄村东侧，发生了小规模泥石流，幸好疏散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经济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了。 比起人命，钱还是小事。 黄玉良递了支烟给唐棣威：“老唐，多亏了你。” “不客气。”唐棣威点了烟，眼睛看向苏村，“苏村这次闹得很严重。” “可不是神明保佑，水涨到黄村牌坊就停了。如果继续下雨，我们这儿也得淹呢。”黄玉良说，“现在就是新村那边淹了些田地，几间房子，已经阿弥陀佛了。” 雨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下了，这会儿不是大雨，淅淅沥沥的，夹着风。风向变了，苏村那边的火头跟着变了火势，浓烟滚滚，向旧村方向烧过去。 旧村多砖瓦老房子，这下更麻烦了。 唐棣威眉头皱成“川”字。 “这样下去，得把苏村烧成白地才完。” “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消防员没法进去吗？” “可以的，已经在组织了。” 河堤上，好几辆冲锋舟蓄势待发。唐棣威瞧出不对：“怎么人越来越多？里面还有人？” “这我可不清楚了。” “我过去看看。” 老唐手里香烟一扔，上了路虎。 …… 脚底下的瓦楞越来越热，而且松松垮垮的，分分钟要踏。小叶在祠堂顶一跳，趴住隔壁的阳台栏杆。烟呛得刺眼刺鼻，她找到半瓶怡宝，再次浸透已干了的毛巾，裹住口鼻。 “冲啊！” 苏小叶，冲啊！ 她用力向北跑，从一个阳台翻过另一户阳台，手抓在烧烫的不锈钢护栏防盗网上。遇到过不去的地方，还得想办法砸开或者绕过去。 脚底下滚滚洪水，缓缓向下消退。 风向变了，烟向她裹挟而来，她暂时躲过，重新爬起继续前进。 亏了有以前爬山的经验、扑火的经验、打架的经验…… 一年半来所有跌爬滚打，毕生所学，全部潜能，统统激发。 第203章 抗洪抢险(4) 小叶来到那栋三层楼下，爬到了屋子里，房子已经着火了，这是一栋钢筋水泥房，一时三刻很难烧着。但风向不好，烟直往屋里灌，小叶没有犹豫，直接钻进了屋子里。 楼道浓烟四起，屋子里的家具全着火了，木门框衣柜燃烧着，门塌了半边。 小叶像一只灵活的小猫，从门框钻进去，看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不由得一愣：“卧槽！” 这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怎么连地砖都没有贴？ 没有贴地砖也算了，水泥被烧得酥脆，小叶一脚踩上去，噗嗤嗤地往下直掉石灰。 她心惊胆战地走上一层，又是一愣。 三楼整层没有装修，只有个大框架。 这也算了，还有没拆掉的木方，支着。 这些东西都是易燃易爆炸的。 还瞧着愣神，几颗碎石子儿掉到脑袋上，敲得安全头盔凸凸响。小叶转身跑向第四层。 一脚踩上去，又骂一声娘希匹。 “老板，你偷工减料也别偷自家房子啊。” 这楼梯水泥也就10厘米厚，大人踩上去颤巍巍的。被火烤得酥脆，简直就是走平衡板。 “这特么是抢搭抢建来博拆迁赔偿的吧！”小叶苦笑，“这可不是坑到自家小孩了！” 这种情况，村里多了去了。要不是后来上头及时收到风声，堵死了口，这些房子都得按价赔偿，一本万利的买卖。 “救命啊！救命啊！” 近了，近了。 头顶噼里啪啦，炒豆似的，那是水泥在剥落。 慢慢地一步一步轻走轻放，楼顶洞开，这儿是个半层。一半露天晒被子种花，一半是个还没完工的敞开房屋。半边石棉瓦被吹掉落，最角落处，三个小孩缩成一团蜷缩在一起。 一个稍为大点的孩子护着两个小的。 她说：“没事了，姐姐来救你！” 那大小孩原本很高兴，看到只有一个人，刷的拉下脸：“怎么只有你？” “大部队在后面。”苏小叶脑袋顶上噼里啪啦的，要不是安全头盔靠谱，早就头破血流了。这房子迟早得塌，她走向他们，“来，我们到露天的地方去。” 她到处打量，希望找到些道具能够帮助脱困，最好是梯子之类的。可是这儿比秃子脑袋还光，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顶帐篷。 “这是你们的吗？” 大孩子说：“我们在这儿露营呢。” “睡着了？” “就在这儿过的夜。” 难怪，孩子家长们也粗心，没发现自家小孩不见了。 小叶发现这东西没鸟用，一脚踩垮，骂了句脏话。 在洪水和烈火双重肆虐下，这一层半没有任何支撑的建筑，秒秒钟塌陷下去。 她和那几个孩子，就会成为被活埋的肉馅。 她带着孩子们走到露天的地方，刚才孩子露出小脑袋求救的地方，如今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下面是洪水，景观奇特。浓烟飘上来，熏得眼睛疼，她赶紧缩回去。 东边是别人的宅基地，如今成为一片汪洋，两棵大木瓜树被水冲得东倒西歪。再看远一点，能看到被淹成一片的农田。 她对着对讲机：“阿亮，你到位了没？我找到孩子们了，准备在东边把他们吊到冲锋舟上。” “小叶小叶，我们马上到！”阿亮惊喜。 冲锋舟的身影在东边路口出现，对于此刻小叶来说，宛如希望曙光。 “太好了！” 话音未落，东面巷口的房子喀拉拉侧倾，溅起两米高的大浪。把阿亮的冲锋舟挡在外面！ 欢呼，立刻变成绝望的惊叫！ …… 上空，直升飞机航拍中。 新闻记者对着镜头惊呼：“是三个孩子！他们被困住了！” 苏村内涝引发火灾，引起媒体疯狂。 一个个小分队把被困村民救回，苏振越一数人数，发现只有三嫂还没回到，还担心遇到不测。 这时阿亮的通讯及时而至，跟苏振越汇报了突发情况。苏振越马上请求消防员出去支援。 长焦镜头下，拍出居民楼倒塌一幕。 “哗！” 久已没有人看的午间新闻，本日创下收视高峰，且还在持续上升。 “他们要怎么办？” “那个女孩是当地的工作人员！” “她护着三个孩子们，她用湿毛巾裹着孩子们的口鼻！” “消防员到了。” …… 两三艘装备精良的冲锋舟来到阿亮他们的船后面，把船上的三嫂母子俩接过去。剩下的绕过倒塌建筑，向小叶他们接近。 那栋房子楼下着了火，从二层向上燃烧，已经越过了三楼，直舔四楼。 “有梯子吗？” “不行，没有。” “搭人梯！” 消防员们一个接着一个，搭起了人梯。 最上面那个对小叶伸出手：“姑娘，你把孩子递给我！我们接着！” “好。” 小叶拉起一个孩子，放下去。 孩子接住了，向下送过去，冲锋舟上的人接应住了。画面收入镜头，引起一阵欢呼。 第二个孩子也接住了。 最后轮到那个大孩子了。 小叶累得胳膊抬起困难，下面的人梯也摇摇欲坠。 风向又起了变化，原本不大的火势突然熊的燃起，撩中一个消防员。 人梯塌下来了！ 火沿着墙根向上爬。 “小叶，你背着他下来！我们上不去了！” 两条冲锋舟中间拉起一块布！ 大小孩掂高脚尖看一眼，一屁股墩在地上。 苏小叶说：“胖子，你不敢？” 小孩额头上冒起青筋：“你才胖子，你全家都胖子！” “这儿才一层半。”苏小叶说，“你一定可以。” 身后木方渐渐弯曲变形，整栋房子都在发抖。 脚下有人喊：“房子顶不住了！” 小叶说：“房子要顶不住了。快跳！” 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我怕啊！” “啧，就知道你不敢！” 张开双臂，把小孩抱住。 “别看下面，我带你跳！” 小叶带着小孩，一步跨到围栏外面，坐在围栏上。她猛一用力，抱不动，再用力，还是抱不动。 耳边传来惊呼：“危险！” 身后传来砖头破裂的声音，那被烧裂的声，一般人听不见，噼噼啪啪地，清脆得很。 再不跳他们就得挂了！ 第204章 只求能够抱抱你(1) 抱着那小孩，沉甸甸的都是肉，小叶吃奶的力气用出来了，牙齿咧到耳朵根：“小子你多少斤啊，真特么重！” “胡说，我才不胖！” 她忽略了男女体力差异，看着消防员叔叔轻松抱起一个孩子，以为自己也能。她毕竟是个没有受过训练，只有一腔孤勇的女孩，而且折腾大半天，体力早就透支。 小胖子突然有了勇气，挣脱她：“我自己来。” 下面的人早就等得着急得不行，只是也不敢催。 小胖子闭着眼睛，嗷嗷叫着纵身一跃，落在布上。 “房子塌了！” 地动天摇，10厘米的僭建楼板顶不住水火之灾，整个呈漏斗状垮塌下来了。电光石火之间，小叶离开栏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抛物线，落在帆布上。 她努力要抬起头，眼前看到噩梦般一幕，几秒钟前她还在的那栋楼房垮了，卷起大小漩涡。她下意识抓住身下的帆布，好像很多浪扑过来，晃得她头晕想吐。水腥臭得不行，小胖子在旁边，尖叫声刺破她耳鼓。她一把抱着小胖子，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消防员们喊着号子，稳定冲锋舟平衡。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小胖子拽到右边的船上。 另一只大手拽过来，把苏小叶拽到左边的船上。 小叶身不由己，重重被拽落冲锋舟，身子落在贴实的冲锋舟底时，心也跟着落到了实处。 “结束了。” 眼皮有千斤重，她合上眼睛，困得很。 半睡半醒之间，冲锋舟到岸边，山林呼啸一样的声音，小叶喃喃道：“这山风听着可怕。” “醒醒，不是风吹，是人声。” 她睁开眼睛，几只有力的手四面八方伸过来，把她扛起。那些手看起来又粗又壮，抓在她身上的力度却很轻柔。 她再次身不由己，被横着扛上岸。 迷糊中，眼睛睁开一条缝：“怎么那么多人？” “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 小叶不信。 “你是英雄。” “英雄？” 好遥远的词啊，小叶困乏到极点，又睡了过去。 …… “你也曾经这样子过。”有人戳唐棣威腰眼，坏笑。 “阿良，你能不能少损我一句。”老唐无奈地摸摸额头。 “我们那会儿可没有那么多观众欢呼献礼，都是静悄悄的。”阿良说，“你肚子上被扎了一刀，送过去做手术时还有意识，看到护士小姐姐脸红了……” “阿良，你再说我揍你。” 唐棣威举起拳头。 阿良知道这愣子犯起二来真会打人的，不说了。 “小叶多好一姑娘啊，为什么你就是爱着那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呢？” “原因我不是说了么。” “不，不对。是因为人家爸爸是学术权威，你想要进人家知识精英的圈子。” “……” “人呢，有时候不能计算得太清楚。太清楚的话，老了以后好多事情想起会留遗憾。” “我的事，你别管。” 看着那双粘牢了救护车的眼珠子，阿良也挺想一拳揍丫的。 没办法，他是阿威。 阿威，太想要在社会上证明自己了。 他想要挣钱，想要出人头地。 爱情，只是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点调味品，换个女人也一样的。 但是…… 看着那救护车，看着那聚拢一起，久久不愿散去的乡亲父老们。阿良心想：能够做到这份上的女人，真的和别的女人一样么？ 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遇上那么一个，就是极大的幸运了吧。 …… 苏小叶这一觉睡踏实了，极香。 她是饿醒外加被花香熏醒的。 “哪个不长眼睛的送百合啊，刺鼻得要死。”她心里吐着槽，满腔杀人冲动睁开眼睛。 “小叶姐姐，说梦话能不能别说那么大声。” 小兰的声音钻进耳朵，她正坐在她的病床旁边削苹果。 苏小叶说：“我还不能吃苹果吧。” “又不是给你吃的。” 小兰自己咬了一大口苹果。 小叶的口水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不厚道地，小兰一口一口地把苹果吃光。 …… “这是你们要开除的大学生村官吗？” “是。” “她在这次救灾中的表现，和报告上的严重不相符。” “……” “媒体正在监督，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可是……” “没有可是。继续深入调查她是否有其他违纪问题，不能放过害群之马，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是。” 散会。 一个人走到走廊外面抽烟，另一个人跟上。 “这小姑娘是个好的。” “可能。能够奋不顾身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的是想要搏上位，也够狠的。” “你这说法有点过分啊。” “我从来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些人。” …… 唐棣威站在医院门口，有段时间了。 也没有抽烟，也没有干嘛，就这样站着，铁塔一样。 探望苏小叶的人车轮转，来来去去。 其实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就是想要见见她。 岳志兰捧了一束百合出来，放到护士站去。馥郁的香味充斥着走廊。 她看到了他，打招呼：“老唐，你来了，来探望小叶的吗？” “呃……” 唐棣威竟有所延迟。 岳志兰推着他说：“来了就进去啊，她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我……” 他竟木讷。 有些人见到了会花言巧语，有些人见到了会一个字说不出来。哪一种更好？ 说不上来。 唐棣威来到苏小叶病房门口，走不进去了。 留着齐肩短发的小叶正在照镜子，和护士小姐姐抱怨：“好像很难看。” “出去之后再找个靠谱的tony老师给你弄吧。都烧焦了，你现在吃东西又要忌口。每天晚上闻着自己的焦糊味儿入睡，不怕做噩梦啊！” “讨厌啦……”她嗔笑着，嘴角边带了娇俏甜美。 苏小叶的笑容，是世界上最治愈的笑。 晶莹的眼睛弯成月牙，眉头舒展，嘴巴裂得很大，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肥深说过，那是她的招牌式笑容。 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心没肺的笑。 “很想抱抱你。” 唐棣威这么想着，手脚却灌了铅般沉重。 他在胆怯。 第205章 只求能够抱抱你(2) 唐棣威想起自己，他比小叶还年轻的时候，在干什么呢？还在丛林里，还在海边，还成功空降过，并且得到一个勋章。 那时候教官跟他们说，他们就是要保护身边的人。 如果当时有这样一个笑容在他身边，会治愈更多心中的阴影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小叶和护士小姐姐发现他的存在了，停止了说笑，四双眼睛一起盯着他。唐棣威嗯的一声，走进病房：“我来看看你。” “……” “为什么要剪短头发？” 小叶原本的头发已快到腰了，唐棣威很替她心疼。 小叶说：“发尾全都烧焦了。只能剪掉。” “可惜了一头好头发。” 护士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小叶说：“很怕。” “什么很怕？” “我那时候，很害怕。”小叶说，“要是死在那里了要怎么办？” “没什么好怕的，死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的经历，对比你确实是小儿科。” “别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经历。” 小叶又笑了，这一次，不是招牌式治愈笑容。 笑意没有深入眼底，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如一汪深潭，那潭底的情绪看不清道不破，让她那翘起弯弯唇角带了些苦味。 唐棣威不愿意见到小叶这样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你很好。” 他身上带着温柔的香味……很少男人身上会有香味，他的肩背宽宽的，肌肤冰冰凉凉，小叶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胳膊上，觉得很有安全感。 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也是酸酸涩涩的。 只是抱了一抱，他们就分开了。 “你回去吧。”她说，“回去。” “嗯，我走了。” 他转身走了。 那铁塔一样的身影。 转了个弯，就消失在门外。 小叶趴在枕头上，把鼻子和眼睛埋进被子里，哭了一场，又哭一场。 她哭睡着了。 “你傻啊，为什么不接受他啊！”关月新直骂苏小叶，“他这是跟你表白了啊！” “我知道。” 小叶木木呆呆的。 关月新看着那张死灰色的俏脸，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老唐那种人，被动到极点。主动抱你，一定是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赶走他？” “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关月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关关，你别嚷嚷那么大声！”小叶说。 “你认真给我说一遍！” “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做他的女朋友。” “为什么？！” 不是明明喜欢得要死吗！男未婚女未嫁，男人还主动了（虽然这主动看起来不咋地），这丫头哪根筋搭错了？！ 苏小叶说：“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幸福的。所以就这样吧。” “这样，是怎样？” “做个好朋友，我觉得挺好的。” “苏小叶，你混账。” “好了，别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帮我收拾行李吧，我要出院了。” 这才是今天她把关月新叫来的重点。 关月新给她跑前跑后，忙来忙去，陆铮来到门口，见到她，脸色一变。 小叶见到了他，招手：“进来啊。” “师姐，我来看看你。你的英勇事迹新闻里都播了好几轮了。” “谢谢关心，没什么大碍。”苏小叶感动，“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理我了。” 阿铮嫩脸一红，“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端详着小叶，见她脸色红润，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像个调皮的男孩子，笑了：“剪短了头发，好精神” “我还不太适应呢，觉得头上轻了好几斤似的。” 冷不防陆铮凑近小叶，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师姐，我再劝你一句。你别和那个女人做朋友了，她会害惨你的。” “你说谁？”一凝神，回过味来，“你说关关？” “嗯呐。”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得罪了我哥，我哥现在毛了，一定要她付出代价。她蹦跶不了多久。” “那你太不了解关关的生命力了。她一定能够活下去。” 小叶笑了起来。 陆铮脸阴沉沉地：“你还笑。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铮，你不知道我已死过一次了吗？” 陆铮语塞，还真是，看着小叶的笑靥，他后知后觉，苏小叶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影响她的想法了。 “关关这次是错了，但陆敏男没错吗？渣男撩妹，为什么错误要让关关自己承担？这件事，我会处理。但我也不会坐视陆家为所欲为。” 陆铮沉吟。 关月新回来：“小叶，出院手续办好啦！你们事情还没有谈好吗？” 她刚才回避了，现在站在门口，臊红了脸。 陆铮站起身来，躲避着关月新目光：“谈好了，我马上就走。” “或者你们可以多聊一会儿。上次闹得挺僵的。” “不用。有你在的话，我们关系好不了。” 关月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陆铮咳嗽一声，拿脚就走。最不好意思的是小叶，阿铮这话说得太伤人，摆明撕破脸了。她担心关关受不住刺激，没想到关关怔了一下，自嘲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关系，这些误会迟早会解开的。”小叶说，“走吧，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去。” …… “你个傻子，就这么抱抱就算了？”阿良一巴掌打在唐棣威脑袋上，“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 “我不会说。” 阿良一屁股坐下，点了支烟：“你还是听我的了。” “我听我自己的。” “你决定了？” “决定了，钱，还是自己挣的好。有些圈子……融不进去，也不硬融。” 吴钊良大感欣慰，小眼睛笑得看不见。 这小子，当初他看走眼了。 “算了算了。我们谈谈剧本的事吧。” 男人之间很少谈感情，谈事业的多。这次的剧本如果做成了，一集五万块，四十集。两个人分，够花一段时间了。 阿良走的时候留了订金给唐棣威，手里有了钱，老唐心情很好。 男人心情好的时候想干什么？ 买买买呗。 第206章 只求能够抱抱你(3) 他去给家里添置了些东西，看到有卖鱼缸的。那个鱼缸很有意思，里面只有山石而已，光秃秃，五彩缤纷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有种强烈的对比度。 “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三湖慈雕。” “难养吗？” “还好吧，主要在养水。” 唐棣威开始掏钱。 …… 小叶和关关为了躲清静去市区吃饭，吃完才回家。却不知道因此引起轩然大波。 “她去哪里了？” “怎么不等我们？” “她是不是知道要开除的事了？” “谁走漏的风声！” “靠，快找啊！” 乱成一团的时候，小叶回了家。最后大家在医院到处找不到她，黄桂花机灵，跑到金雅苑去找，发现小叶坐在客厅里泡脚。 “小叶……”黄桂花推门进来。 小叶一双脚泡在木桶里，手里拿着手机打王者。 艾草香味满屋，看到黄桂花闯进屋子，惊讶地瞪大眼睛，“桂花姐，怎么来了？” 一失误，小乔被对面的阿珂切了：“周瑜大人——” 黄桂花：“小叶，怎么出院也不吱个声？不是说好明天我们一起接你出来的吗？” “嗯嗯，我觉得没啥事，就出来了。” 其实早就知道他们的安排，不耐烦当扯线公仔。 黄桂花说：“你明天能上班吗？” “我的病假还有一天，想要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那好。你注意休息。” 磨叽一会儿，黄桂花忍不住说：“小叶啊。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什么什么？” “就是……” 小叶觉得好笑：“桂花姐，你在村里也能够听到。我会不知道吗？” 黄桂花没想到小叶心水会这么清，眨眨眼睛：“小叶，事情还有转机。” 小叶温和地说：“等我回去上班再处理，好吗？” 黄桂花见她眼神坚定，被她的气势压住。她摸了摸鼻子，说：“好的。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送走黄桂花，苏小叶擦干脚丫子，准备去睡觉。却看到老唐回家，吭哧吭哧的搬了个半人高的大鱼缸回来。 苏小叶眨眨眼睛：“……” 这画风，有点儿古怪。 老唐的举动，越发没办法捉摸了。 她好奇地问：“你干什么？” “这儿风水不好，事情不断，老板说养一缸鱼可以改善风水。” 铁血过的人，竟这么迷信？啧啧，大清都亡了n年了。 看看那鱼缸，又是零件又是假山什么的，怕不得安装到明天。 苏小叶打了个呵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吧，你自己慢慢捣鼓，我睡觉去了。” 漠然态度惹得某人墨眸一眯：“你就这么想要躲着我？” 一句话，让小叶挪不动脚步。 听起来他在不高兴？ 她颇为放不下，犹豫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 “小叶，来帮我装鱼缸。” 某人很强势，她没办法拒绝。 小叶脑子灵活，动手能力极差。她先是搞错了进出水的管子，然后看到那些太湖石好看，伸手去拿：“这个石头要养的吗？” 手一滑，砰，三斤重的大石头摔在唐棣威脚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棣威穿着拖鞋，脚面被石子溅得生疼。 看着那四分五裂的造景石，“你怎么赔？” 苏小叶嘿嘿嘿。 “我明天去买。” “这造景石全福镇只有一套，要订。” 不等她反应过来，连珠炮发射。 “养缸还得一星期。” “……我这就上淘宝买给你。” 苏小叶拿出手机，老唐不高兴地说：“我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他真的不高兴，低气压弥漫，苏小叶呼吸困难。 “好吧，那你想要怎样？” “你把这个石头粘好了给我。我还要它。” 唐棣威变戏法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两管粘合剂，还详细教了苏小叶调配方法。苏小叶越听，越觉得自己上当。 她怎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 第二天，宝贵的休息日，她去找刘子文处理了“无二咖啡”善后事宜之后，剩下的时间都耗在这块破石头上了。 她动手能力格外低下，习惯握笔和敲键盘的细长手指被石头搓出了好几个口子。 一块被碰掉的石笋，总算被粘上去了。 最后这些东西被粘成一团，一直吃瓜围观的关关指出：“这不是应该是个假山吗？怎么成了一坨？” 小叶歪着脑袋端详半天：“算了，反正上面长了水草的话看起来也差不多。” “那现在我们去干嘛？”不等小叶回答，关关说，“我想吃巧姐的红豆沙了。” “喵！红豆沙！好啊！” 她把粘好的假山往阳台一放，让它风干，愉快地出门觅食。 经过两天晴天，洪水褪去。 福镇镇中心里，安静得和平时没两样，该喝早茶的喝早茶，该买菜做饭的买菜做饭。 居民口中的话题变了，话题内容离不开前些天的大水和大火。 只有苏小叶和关月新画风清奇，讨论怎么跟陆敏男体面分手。 “你决定要分了？” “是啊。不分的话，拖下去也没用。”关月新故作轻松。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根本见不到他。” “我会见到他的。” 关月新拿出一部很古老的三星手机。 小叶明白了：“你们还有私人号码联络。” “是的。但他说不到不得已不能用。”关月新看着那手机，说，“小叶。你到时候要陪我去。” “好。” 苏小叶悠悠闲闲地答应着，却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关月新拨打手机里存着的唯一一个手机号码，通了。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声：“你好。” 关月新的脸色“刷”地，变得刷白。 “你是……陆锐？！” “呵呵，关月新，我终于等到你电话了，是不是很意外？” 陆锐很嘚瑟的样子。 苏小叶：“……” 坏了，手机被拿了。 关月新低沉着嗓子：“陆敏男在哪里？你怎么拿到他手机的？” “我早就说过，你妄想再得到我爸爸的帮助。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 “啪！” 电话被挂了。 关月新眼中顿时噙上一层水雾，泪珠在眼圈里转来转去。 第207章 只求能够抱抱你(4) 苏小叶一秒钟也没有多想，站起来：“陆敏男住哪儿？” “小叶，你想干什么？” “联系不上他，我们去找他啊。” 山不动我动，苏小叶想法很简单。 十分钟后，她开着小高尔夫，驰骋在去市区的路上。关月新指路，带她到北郊别墅区，这里是z市的富人区，比邻大学，背山望湖，环境幽雅安静。 “就在那边，紫荆路8号。” 一座被洋紫荆簇拥的大洋房出现在面前，陆敏男在本地的房子住得真不赖。 关月新惊慌道：“他们肯定会赶我们出去的。小叶，你太鲁莽了！” “不一定。试了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苏小叶抬头看着铁闸上的摄像头，“不试，就连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把车子开到铁闸门前面，摁了喇叭。 奇迹出现，铁闸门竟自动打开了。 关月新瞪圆了眼。 苏小叶笑了笑，把车子开了进去。 进了大洋房，她把车子直接开到门口。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佣人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走下车子，苏小叶指着关月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位关小姐，是tobias公司的公关经理。来汇报工作。” 佣人一听，以为发生什么要紧事，赶紧进去通报了。 过一会儿，佣人出来说：“陆先生有请两位。” 她们跟着佣人进了屋，这个房子可真大，处处透着精致奢华。两人跟着佣人直奔二楼，进了右手边第一道门，只见陆敏男坐在轮椅上，穿着睡衣，腿上铺着厚厚的毯子，面容比起上一次见面要苍老不少。 关月新一见到他这个样子，几乎控制不住要扑上去了，苏小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才没有在佣人面前穿帮。 佣人说：“老爷。这位是关小姐，这位是苏小姐。”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陆敏男戴着老花镜，眼睛盯着报纸，语气弥漫着上位者的威严。 佣人听话地退下。 门一关上，关月新纵身扑上去，趴在陆敏男膝上泣不成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关关，你怎么不乖乖呆在城里？”陆敏男也很意外。 苏小叶见陆敏男一脸懵逼，越发证实心中所想，大着胆子插嘴：“陆锐和你太太知道你们的事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舒服？他屏蔽了你和关关的联系，冻结了关关的信用卡，把她赶了出来。她走投无路，投奔到我这里。” 陆敏男愕然，拿下老花镜，沉吟思考，法令纹拉得老长。 关月新只是哭。 陆敏男爱怜地抚摸着关月新的头发：“你受苦了。” 关月新哭了半天，想起来意，说：“陆先生，我们分手吧。” 陆敏男又是一怔，拉下脸：“你们一定废了不少周折才见到我，见到我，就是为了提这个？” “是的。就是为了提这个。我们结束吧。” 小叶看出，关关很难过。 原以为单纯是利益关系，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陆敏男脸色很难看：“有谁对你说什么了吗？” “我回避一下。”苏小叶叹气，这儿实在呆不下去了。 她走出屋外，那女佣站在门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去做你的事去，关经理在对陆总汇报商业机密。” 随口扯了个谎打发走女佣，小叶背靠墙站着，老老实实低头玩手机。 无意中发现，本地好几个新闻公众号都报道了苏村的灾后重建新闻。看到洪水退后满目疮痍的苏村，小叶心想，这次他们可够受了。 这些新闻下面还有救灾那时候的关联报道，当然少不了她自己的。小叶漠不关心地关掉那些报道，去看微博星座运程。正看得津津有味，屋子突然传来“咚”一声巨响。 然后关月新大喊：“救命啊！” “发生什么事了？！”小叶冲进屋子里，看到陆敏男倒在地上，脸皮青紫。关月新站在一边满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叶脑子“嗡”地变得一个头两个大，门外女佣们冲进来，围了一地，她对那些惊惶失措的女佣喊，“快叫救护车啊！” 陆敏男受不住关月新要和他分手的刺激，竟然心脏病发作了。 本来嘛，上了年纪的人，心脏就不好。 可想而知，当陆锐和陆太太闻讯赶到医院时，看着苏小叶和关月新会是怎样一副尊荣。说是想要活吃掉她们，都是轻的。 “关月新你个狐狸精！”陆锐指着关月新鼻子破口大骂，“贱货！” 陆太太反而扯着陆锐胳膊：“阿锐，少说一句吧。看看你爸怎样了。” 陆锐气呼呼地走了。 陆太太被女佣扶着，在另一边坐下。 关月新来到她面前，陆太太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肿泡眼内，精光犹在。 “我来正式对他提分手的。”关月新小小声说。 “然后呢？” 陆太太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和他说了，这是不道德的。我不愿意继续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就变成这样了。真的很抱歉。” 关月新深深鞠躬，小手抓紧裙摆。 陆太太说：“你意思是说，我丈夫经不起和分手的刺激，心脏病发作？” “差不多是这样吧。” “关小姐，你在对我强调你在我老公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吗？” 思想角度清奇，让吃瓜群众苏小叶也“靠”一声。 关月新窘迫道：“我没有这样说。在他心目中当然是您的地位最重要。不过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以后也老死不相往来了。你满意了吗？” 女佣在旁边愤怒地尖叫：“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小小一个狐狸精，还敢对太太这样说话，你太嚣张了！” 关月新只是低头退让，不哼不哈。 陆太太阻止了女佣，说：“算了，你们走吧。” 苏小叶没想到陆太太涵养这么好，竟愿意放过她们，拉着关月新溜之大吉。 女佣急得直跺脚：“太太，你就这样放过那两只小狐狸了？！” “当然不是。一再警告还嚣张到找上门来。你真以为我好欺负的？捏死她们，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陆太太眼里尽是歹毒光芒，“我要给她们好看。” 第208章 留下你，留下我(1) 苏小叶护着关月新到楼下，说：“你在这儿坐着，我上去一下。” “小叶，你想要干嘛？”关月新脑子空空，眼神也空空。 苏小叶恨铁不成钢，原本多么聪明灵秀一人啊，被豢养了半年不到，脑子成了榆木。 可见女人真的不能没有工作，不然就变傻白甜了。 傻白甜常有，而霸道总裁不常有啊！ 她说：“这会儿狐狸该露出尾巴了。我上去治治她们。” “什么狐狸尾巴？” 苏小叶说：“没时间解释了。我回来再和你说吧。你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跑就是了。” 说罢，她沿路返回。 才到走廊拐角，就听见陆太太的说话声：“顾美玲。你立刻去找我们家的律师，把材料递上去，我要发传票告苏小叶。非法侵占我家财产！” 没错，这也是小叶和刘子文整理无二咖啡那民国房子资料时才发现的，主人的姓氏和陆太太一样。陆太太早年出身大户，解放后房子被收归国有，改开后房子又发还。她的族兄把她的房子拿出来变卖了，让苏小叶接了手。 “我不管，卖房子是我族兄的决定，我才是房子正主。管他使用了多久，不承认就不承认，我也不怕打官司，反正我出得起这个钱。”陆太太蛮横地说，“我不会让那些狐狸精好过。” 顾美玲在电话那边说：“陆太太，材料在我这儿，钱呢？” “我先把五万块定金给你。剩下的，我的律师会和你接洽。” 陆太太说到一半，头顶一暗，抬头，发现苏小叶去而复返，站在她面前。 “顾美玲？熟人啊！”苏小叶嘿嘿一笑，露出深深白牙。 伸出手，“啪”一下子，打掉陆太太手机。 手机落在地上，顾美玲的声音传出：“喂喂喂？” 女佣弯腰，苏小叶动作更快，弯腰拾起手机挂掉，放进口袋：“这是证物，我要提交警方。” 陆太太倒是一脸无所谓。 “证物？你打算怎么跟警方说？你知道我这手机多少钱吗？” “果然是你，到处造谣中伤我。这里的通话记录都是证据，现在轮到我告你们。”苏小叶说，“我早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只有陆家才有那么大的能量，到处煽风点火。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就凭你收留那只狐狸精！” 苏小叶仰着脸道：“明明是你老公品行不端勾引年轻女孩，有本事就先管好自己老公！” 真是没想到啊，电视剧上的台词被她在这里用上了。 还挺爽的！ 陆太太圆脸“刷”的拉长：“你还牙尖嘴利！来人，给我把这丫头拉出去，打死算我的！” “哼，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三四个大汉围过来，苏小叶不紧不慢，往地上一蹲，护着要害，对陆太太说：“我准备好了，你打我吧。” “你！无赖！放肆！”陆太太尖叫。 “我现在是z市新闻人物，你打了我，你也上新闻。到时候我就把丑事全部爆出去，对于我来说，只是帮我朋友出了个头。对于你们陆家，可是身败名裂的丑闻！” 哼哼，她就要和他们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几个人倒不好下手了，看着软绵绵一年轻女孩，下不了手啊！ 急诊室的门“刷”的打开，医生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病人意识恢复清醒，要见你们。” 陆敏男的身体底子也当真不错，经历了那么大一场变故，竟意识清醒。他一看到陆太太，就说：“我的律师在哪里？” 陆太太说：“敏男，你先好好休息。” 苏小叶却说：“你们的律师不会来的。不过我的律师来了，陆叔叔，如果你信得过，就请见见我这位陈留律师。” 被她电话急召过来，24小时待命旁边，陈留分开人群从容出现：“你好，我是陈留律师。” 就差没有递上一张烫金名片了。 陆太太和陆锐又用那种杀人的眼光来看苏小叶了，苏小叶只当他们是空气。 陆敏男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陈律师，你好。” 陈留拿出录音笔，温和地说：“您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好。”陆敏男闭上眼睛，喉结缓缓一动，开始说话，“我陆敏男。临时委托陈留律师做我的代理律师来处理遗嘱事宜。我的妻子顾淑芬，罔顾我生死，在我生命垂危之际毫不关心我，一心只想要谋夺属于我，和我赠与我朋友关月新的股份和其他财产。甚至把重病的我留在别墅里，软禁起来，不管我死活。她贪婪自私，完全违背了结婚时相爱相守的誓言。我决定把原本属于她的部分全部收回，投入到陆家慈善基金会中，专门用于救助被遗弃的女婴。” 陆太太尖叫起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陆锐额头爆出青筋：“爸，你疯了！” 但是现在就算天塌下来都没办法阻止陆敏男了，陆锐想要冲过来，苏小叶张开双臂挡在陆敏男床前。陆敏男低声说：“我的儿子陆锐，我原本视他作我人生最大成就。却和他的妈妈一样贪婪。我要收回他的部分股份，同样地投入到基金里去，专门资助先天性心脏病的婴儿。至于我开给陆锐的公司，从现在起跟陆氏母公司脱离关系，由他自己自负盈亏。” 陈留专心记录着。 “其他的不动产及现金，在我去世之后，全部留给关月新女士。” 说完这些，陆敏男轻轻吁了口气，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满脸轻松。 陆锐几乎要昏厥，病房里一团混乱。 陆敏男对小叶说：“小叶，这次谢谢你。你先走吧，我这会儿还死不了。我要借你的律师来用一用，你不介意吧？” 苏小叶说：“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他的时薪从现在开始由你来支付。” “精明的丫头，没问题。” 苏小叶走出病房，由得他们闹去。 她知道，陆敏男有能力摆平他们。 她回到楼下，找关月新去，关月新买了一包糖，乖乖巧巧地吃着，看到她回来，把糖递给她：“你要不要吃？” “好的。”小叶拿出一颗糖，打开包装纸，把里面的糖果塞入口中，“草莓味的。” “好朋友，永远在一起。” “嗯，好朋友。” 糖果香甜软糯，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 第209章 留下你，留下我(2) 关月新和小叶抱了抱，分开：“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留在这里。” “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短短几个小时，关关看起来好像长大了好几岁，“好结果也好，坏结果也好，这件事总需要把它处理干净。” 小叶感到很欣慰：“你懂得这样想就很好。” 想了一想，加了一句：“不是你的东西，还是别要吧。” 她太了解关月新容易向金钱爸爸下跪的尿性了。 关月新说：“我知道。这次我吸取教训了。” 小叶想起改遗嘱的事，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决定说出来：“陆敏男把他的遗嘱改了，你可能会分一大份钱。但这个钱拿到手之前，你可能得被他的妻子和儿子烦死。你自己权衡好。” 关月新的表情看起来却很安然。 “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唉，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苏小叶挽起她的手，握了一握：“你需要人陪的时候，就找我。” “好。” 没有对彼此道谢，因为都没有必要了。 苏小叶打车返回紫荆路8号，拿了高尔夫，开车离开陆家。 车子开出那条路上，从倒后镜看一眼，大房子死气沉沉地落在大树间，这哪里是豪宅啊，分明是困住人的监狱。灰色的房子，墨绿的树，高大的院墙，树在墙中，可不是一个“困”字？ 回到家里，老唐还没回来，检查一下假山石的粘合程度，效果令人满意。 小叶打开电脑，开始专心写自己的辞职信。 写好辞职信之后，唐棣威回来了。 “老唐，借你打印机用一下。” “就在我桌面上，自己连就行了。” 为了方便打印各种网站合同，唐棣威的房间里各种办公设备齐全，小叶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捧过去，接好线，打印了好了辞职信，手写签名。 唐棣威看见了，一怔：“你要辞职？” “是啊。” “还有半年就结束任期，为什么现在辞职？” 这原因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小叶拿着辞职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正在悔恨爹妈给自己长少了两张嘴，手机响，是岳志兰打来的。 “小叶姐，你还在休假？如果你在福镇的话，赶紧回镇府来！有人给你送锦旗啦！” “啊？” 苏小叶把辞职信往裤兜一塞，紧赶慢赶的赶回去。 送锦旗这种画面，她之前只在电视机里见到过，可从没有现实里碰过，更别说成为其中主角了。 福镇镇府门口，黑压压全是人头。 最前面一家人，小叶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个和她一起跳楼的小胖子。 “姐姐，她来了，就是那个姐姐！”小胖子指着她高兴地跳起来。 一堆人一拥而上，簇拥着苏小叶，小叶身不由己来到小胖子面前。小胖子父母拿了一面锦旗，“小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孟。我们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制作了这面锦旗。” 鲜红的锦旗上面写着“舍己救人”四个大字，在阳光下耀眼无比。 苏小叶双手接过，连连说不敢当。 周围的百姓和镇府工作人员掌声雷动。 程文笑成一朵花，说：“小叶，这是你的光荣啊。” 这么荣耀的时刻，小叶表现得超乎寻常的冷静。她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别人眼中看来，她是高兴得傻了。 晚些时候，县里又传来好消息，要表彰单位，也要表彰程文、苏小叶等一批在抗灾中表现出彩的人。不过目前当然还以灾后重建工作为主。 程文打了鸡血一样，督促大家赶紧去干活。 小叶才有时间抽空来，去黄村看看泥石流现场。 到了地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好惨……” 红岭山上的黄泥土一泻而下，呈扇形覆盖了山下大片良田，植被什么的别提了，早就被埋在土下面。地上污水横流，村边好好几栋房子被冲垮了。听说当时幸亏及时疏散，其中一栋房子是四婆的，四婆还不肯走，被人背着跑了。 小叶想象当时险象，阵阵后怕。 黄玉良带着安全帽，领着村班子成员，监督三台挖掘机清理污泥。 小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良叔！” “小叶，你怎么不在家休息？伤好了吗——咦，剪了头发？” “托你的福，好得差不多了。”苏小叶拨了拨头发，这是她最近刚加上的习惯性动作，“我听说发生了泥石流，当时应该在场的。” “没事，这边受灾没有苏村严重。人命宝贵！” “被泥石流掩埋过的田地，没办法耕种了吧？” “有保险赔偿呢。就是到时候要重新确权，都是小意思。”黄玉良眼看工作开展得不错，说，“走吧，咱们回办公室去！” 回办公室当然不是喝茶了，自有一堆报告材料等着小叶。 小叶一沉浸到工作里来，照例忘记了所有事情。 回镇府送个材料功夫，回头，黄玉良在看一份东西，表情复杂。 “又有新材料来了吗？现在村一级也不轻松啊……” “小叶，你要辞职？” 苏小叶打住，原来黄玉良在看的，是她的辞职信？ “是这样想的。”事到如今，没什么好否认的。 黄玉良沉吟片刻，说：“我们到里面谈谈。” 他们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苏小叶温和地说：“如果是劝我的话，不用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因为你最近遇到的事情吗？”黄玉良叹气，“我也早听说了。我以为你能扛过去的。” 是吗？ 大家都以为她这么坚强的吗？ 小叶苦笑。 巨蟹座的女孩啊，外壳有多么坚硬，内心就有多么柔软。 说到底，她只是善于隐藏而已。 她说：“既然都要开除我了，我不如自己走得干脆一点。” “靠，你怎么说得跟男人分手似的！” 黄玉良一拍桌子。 小叶被吓得一窒，小鹿般的眼睛，瞪圆了。黄玉良摇着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知道怎么说，让我来和她说吧。”门口响起唐泽深的声音，小叶扭脸，还没见到人，先看到肚子，宣腾腾地进来。 黄玉良说：“对对，我们唐书记比较会说话。我粗人，不懂。” 他把位置让给唐泽深。 第210章 留下你，留下我(3) 几天不见，唐泽深好像又胖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可乐，苏小叶嘀咕：“你怕有200斤了吧。” “压力大，要补充糖分！”不料唐泽深听见了，还答了她一句，害得小叶怪不好意思的。他打开可乐，咕咚咕咚喝一大口，说，“你别瞪着我，我让黄玉良拖着你的。我这是最快速度赶过来了！” 他边说，边龇牙咧嘴，不自觉地捶了捶腿。 小叶一看就知道，他的痛风又发作了。 一年一年的熬坏了身体，5+2白加黑的，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小叶，你先把辞职信收回去。” “为什么，他们不是打算开除我吗？” “那是之前。一天没有见红头文件，一天都有变化！” “老板，我觉得没意思。” 唐泽深站起来，在办公室里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显得非常烦躁。 “小叶，做事情别那么冲动。误会是一时的，辞职走了，就是一辈子的。” “你别跟我说人情，我油盐不进。” “好！”小叶说话带刺，唐泽深全不介意，他坐下来，“我就跟你说利益。拿了村官证，你考研可以加分，考编制可以照顾。” “我不考研，也不考编制。” “那你妈妈那边，你怎么交代？” “……”一下戳中小叶软肋，她不吱声了，眼睛噙上泪花，她哽咽道，“可是，我真的很委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整我，不就欺负我没有背景吗！” “对，就是欺负你没有背景。作风混乱啊那些事情，我们先放下不管，但我知道你是受了很多委屈的，从评优评先那次起就知道。” 小叶更委屈了，小嘴扁起来：“老大，这些话你就别说了。” “你自己就没有得到什么吗？” “……” 唐泽深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如果你想完之后还说，这一年半里，你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么我无话可说。反正我也要在你的辞职申请表上签字的，我马上给你签字。有我的签字，什么黄玉良，程文，县委组织部，全都不是问题。” 唐泽深在镇府分管组织工作，他的签字至关重要，话不是白瞎。 苏小叶陷入思考中，还没有思考完，门外传来喧嚣。 “让我们进去见苏小叶！” 四婆的声音辨识度特别高。 苏小叶苦笑：“还有活儿要我做吗？这次是维稳？还是怎么？” “开门吧。”肥深一瘸一拐的去开门。 村委房子外面又是黑压压一片人，每张面孔都是熟悉的。小叶愕然：“今天要开会吗？” 就算是开会，也是分各个经济社来开的。 “他们都是听说你要辞职，来找你的。”黄玉良说。 苏小叶狠狠地，梗住了。 陶寡妇首先站出来，叉着腰说：“小叶，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反正我也要走的……” 陶寡妇什么人啊，嘴巴比小叶厉害多了：“那时候归那时候，阿良说你这是辞职，跟之前不一样的！” “呃……” 四婆跟上：“是不是有人传你坏话？老太婆帮你去骂死他们！” “没有，四婆，没有。”小叶双手乱摆。 软绵绵的样子，陶寡妇气不打一处来，“可恶。小叶做了这么多好事。之前评不上优秀村官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无中生有的逼走人家。还有天理吗？！” 群情汹涌，苏小叶被吓坏了，说：“你们别冲动啊！别惹乱子！” 只想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又说：“村尾渣土没清干净，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完呢！大家快忙去哈！” 可她的话真是非常苍白无力，漫不说四婆和陶寡妇激动得要死，拍桌子拍椅背的。更可气是黄玉良还一脸“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啊”的表情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小叶，你不能走。好聚好散我们没有任何意见，这样辞职，对你太不公平了！” 千言万语汇成这么一句话。 苏小叶感动了。 “大家……” 肥深瘸着腿，悄悄跟在她身后。 陶寡妇说：“小叶，这一年多我们都看到你为我们做了好多事。” 四婆说：“公道自在人心！” “四婆……”小叶不敢相信，这还是村里那个刁蛮的四婆吗，“我……” 手里被塞进一封信，她抬头，看上肥深笑眯眯的圆脸：“你收获很丰富嘛。” “收获。” “难道这些不是你的收获？” 小叶打开那信一看，是自己的辞职信。 肥深拍拍她：“碎纸机在那儿，不用我亲自动手帮你忙吧？” 苏小叶眼圈红红地，成了个大兔子，点点头，把辞职信塞进碎纸机里。 她把辞职信碎掉了。 肥深在她身后安抚大家：“别激动，我已经做通小叶思想了，她不会走的。大家该做饭做饭该做工做工。今天这里的事别往上传哈，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人多，被人恶意歪曲成群体事件就不好了。 黄玉良和几个村干部帮着劝村民们散掉，见小叶不走，大家也就安乐地听话了。 …… “关关，我在那天之后才发现，原来你做了什么事，老天爷真的会一笔一笔记在本本上的。你的报答不是不到，只是时候还没到。上天不会亏待认真付出的人。” …… “小叶！” 小叶发出信息，收起手机：“来了！” 陶寡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了。 “准备好了没？” “陶阿姨，这件事要不就算了？”小叶还不死心，怯生生地试探。 “怎么可以算了。不行不行。”陶寡妇说，“上车！” 黄玉良开着自己的汉兰达过来了，陶寡妇抓小鸡一样，把小叶抓到车子上。 黄玉良说：“都坐稳了吧？我开车了！” 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车厢里，陶寡妇恨铁不成钢，点着苏小叶脑门骂人：“你特么的也太好欺负了，顾长基那老家伙，平时见到我吱都不敢吱个声的，特么的被他骑在你脑袋上拉屎拉尿？！你还是我们黄村出去的吗？” “也没那么夸张吧。我这不是把咖啡店关了，让他们吃不着嘛！” 原来他们在讨论“无二”那档子事儿，陶寡妇才知道这件事，十分咽不下这口气，要给苏小叶出头。 第211章 留下你，留下我(4) “特么的，那可是你的生意，你的房子，你的本钱不是钱啊？你的时间不是成本啊？特么的，这口气，咱们黄村怎么咽得下！” 陶寡妇正数落得欢，黄玉良突然踩了个急刹车，差点把她俩甩挡风玻璃上去。 陶寡妇立起眼睛：“黄玉良你个比养的，不懂开车？！” “靠，外面那孙子才不懂开车！” 原来苏振越的车子打斜跑了出来，瞧方向是去黄村的。陶寡妇打开车窗，把脑袋伸出去骂人：“苏振越，赶着去投胎么？！” 苏振越眼睛一滑，看到车里的小叶。 “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振越格外留意小叶。 陶寡妇不耐烦道：“去沙洲，有点事。把你车退开点。” “需要帮忙吗？”苏振越锲而不舍。 苏小叶说：“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不行，你这么说证明有事，我陪你们去吧。没有个男人可不行。” 苏小叶无语了，陶寡妇她都已经不愿意她帮自己出头了，怎么又多撕扯多一个？可是，照例，她的反抗是无效的，苏振越开车跟过来。 一行人到了沙洲村，当他们看到“无二”咖啡的时候，先是觉得惊艳，然后觉得可惜。 “厉害啊，这都是你一个人弄起来的吗？”苏振越两眼闪闪发亮。 小叶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有人帮忙啦。” 说到这里，她突然怀念起苏杭来。 苏杭有想法有品味，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帮手，只可惜自己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得了他。顾美玲翻脸的时候，把苏杭扫地出门，她焦头烂额，只来得及送了一张飞机票给他。 “对不起，苏杭。这是姐姐能够为你做的最有一点事了。”她把一万块现金塞在信封递给苏杭，那是她身上最后的现金，“谢谢你为无二做的一切。” “小叶姐姐，你不用把它放在心上。无二对于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苏杭就这么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云彩。 他们来到房子前面，无二咖啡馆大门紧锁，老房子没有人打理，青草在石砖缝隙里钻出来，雨水阳光充沛，已长了半尺多高。房子内外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苏小叶满眼不舍地看着那房子，她算是在这里伤感一回了，陶寡妇张望左右，没见到要找的人，拖着她说：“走，我们去村委会。” “去找谁？”苏振越问。 “顾长基。”陶寡妇说，“等会儿记得把手机录音和摄像头都开好。” 直奔村委，所有人都在，陶寡妇嗷的窜到办公室中间开始表演。 “顾长基，你个老逼养的敢欺负我们小叶。一毛不拔抽三成，你个傻逼这么会算怎么不去算算你妈昨晚卖批卖了多少钱？！” 一句话掀开农村中年妇女战斗的帷幕。 那一刻，苏小叶好像见到无数激光战舰在面前飞过；那一刻，苏小叶仿佛见到周星驰电影里经典骂街画面重现；那一刻，苏小叶见到无数字眼在陶寡妇嘴巴里飞出来，顾长基完全不是素质阿姨对手…… 沙洲村一人插嘴：“陶寡妇，这事不关你事。” 陶寡妇说：“不关我事，关你妈事。看我生了你妈养的儿砸，骂你蛮不值的应该直接打掉你才对。” 另一女人叉腰：“陶寡妇你这是让我们来看笑话？” “哈哈哈，看笑话？”陶寡妇大笑，“你们头儿顾三成才是最大的笑话，你妈生你出来也不怕丢人现眼，几把没鸟用生个娃智障怕不是报应走在前头？” 陶寡妇火力全开，一人当n，轻轻松松。她只骂人，又不能打，妇女主任气了，上去推她，手还没碰到陶寡妇肩膀，她抢先一步哎哟一声躺在地上：“杀人啦，沙洲村的村霸只动手脑子冲进屎坑里了难怪一窝穷比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啦！” 顾美玲也在现场，见有人来给苏小叶出头，而且来势汹汹。吓得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顾长基认识苏振越，见他在旁边一脸看好戏，喊：“苏振越，你过来帮忙。” “帮忙，我要帮我侄女啊。”苏振越亮出手机，“我都拍下来了。” 顾长基气白了脸！ 顾美玲见状不好，主动上前软软地说：“苏村长，麻烦你制止她们。” 眨了眨眼睛，挤出两颗鳄鱼眼泪来。 “我为什么要制止她们？” 顾美玲假装吃惊：“当然啦，您可是村长啊，小叶姐姐是你村里出去的。她们这样胡缠蛮搅传出去对你们苏村名声不好啊，她们也太不懂事了。” “我觉得挺好的啊，把沙洲村拦住投资抽三成的事通过网络传出去，把丑恶曝光，真是大快人心。” 顾美玲脸上火辣辣的，又不敢反驳，泪水流得更凶了，装柔弱：“呜呜，这样说太过分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苏振越脸一板：“顾美玲，你真以为我们没听过你的大名吧？先私吞我侄女的钱，又过桥抽板。小人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还不赶紧滚一边去，小心我去组织部告你！” 另一边，整个沙洲村委在陶寡妇面前败下阵来，顾长基捂着耳朵，十几分钟看起来憔悴了十年：“好了好了，你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陶寡妇大获全胜，挺起胸膛：“很简单。三个条件！” “哪三个？” “第一，把无二还给我们！” “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产权是你们的？经营权是你们的？物权是你们的？”苏振越插嘴。 顾长基脸上肌肉跳动几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不是。” 苏振越说：“那就行！” 顾长基不说话了。 陶寡妇扳着手指：“第二，赔钱！这段时间的损失，全部由顾长基和顾美玲赔！” 这话听着不像陶寡妇的水平，苏小叶不由得多看她一眼。顾美玲哭了：“为什么由我赔？” “你还欠我十万块。”小叶凉凉地说，“信不信我找律师告你？” 顾美玲哇的哭着跑出去了。 第212章 无二的归宿(1) “第三条我来说吧。”苏振越说，“你们要向我侄女道歉。” 沙洲妇女主任说：“不行！我们村长能当她爹，道歉？让以后他脸往哪里搁？” “呵呵，这时候知道要脸了？之前你们联手欺负一个小丫头时，怎么没想起这个？”苏振越冷笑，“人要脸树要皮，你们折腾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顾长基终于意识到，自己欺负了一个什么人。 他哭丧着脸点头：“好好好，这几个要求我都答应。” “那么就现场起草一份协议签字吧！” 苏振越可不会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由头到尾，小叶一句话没说。 但等他们一行三人离开沙洲村委时，情形已彻底扭转。 小叶觉得很爽，嘴巴咧向耳朵根。 陶寡妇说：“我就说有仇得当场报吧！你呀，还是太绵软！” “他们其实没赚到什么，我当时已经把无二给关了。”小叶小小声辩解。 陶寡妇啧啧扁嘴：“还是绵软，你做得好好的生意，干嘛要妥协？” 就连苏振越也帮陶寡妇：“嫂子说得对，不能动不动就玩玉石俱焚那套啊。太不值当。” “好吧好吧，你们给我上课好了。” 车子快快乐乐开向福镇。 …… 夜。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唐卡文卡得脑壳疼，走出来挖冰箱找吃的，谁知道厨房里竟亮着灯。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站在冰箱前面，一颗接一颗地剥龙眼。 唐棣威：“嘿。” 小叶原地跳起：“啊啊啊啊——” 一颗龙眼核卡在她嗓子眼里，顿时卡得小脸青紫，唐棣威抱着她，用力一勒胸口，小叶吐出龙眼核，咳嗽不已。 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唐棣威过意不去，轻轻拍打她的背。 小叶好不容易喘顺了气，眼泪汪汪抬起头来：“差点命都没有了。” “啧啧，真不经吓。”老唐直摇头。 苏小叶五爪徒张，抓他心口：“你再说一次。” 老唐求生欲很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毫无诚意。” 苏小叶一阵索然无味，放开他，顺便把冰箱位置让给他，自己回房间去。 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让老唐很不习惯。 以前……她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星星。 “这么晚出来翻冰箱，你是心情不好吗？” “不关你事。” 她把门关上了。 死样活气的语气，让唐棣威好久才缓过来：“……” 回到卧室，对着wps，怎么也写不出来了。男人点了一支烟，缓缓吸了大半，喷出烟雾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帮我查一查……” …… 过两天，苏小叶正准备出门上班去，看到唐棣威起了个大早的摆弄自己的鱼缸造景。这个人越活越像个老头子了，一年多了也不上班也不干活的，竟然还没饿死。 她穿好鞋子，老唐堵在门边，用尺子比划着进门间厅柜来量尺寸。 小叶说：“麻烦让让，我要出去。” “你说鱼缸弄好之后放这儿好吗？” 第一，这话没头没脑；第二，小叶没心情回答，她没吃早饭，低血糖，饿的心慌。敷衍道：“可以可以，你说放哪里都可以。” 随手把唐棣威拨到旁边去，抬脚要走，唐棣威伸出手臂拦住她。 他的胳膊又粗又长，小叶估量一下，自己绕不过去。 “让开。”她慢吞吞地说，心里惦记着早饭，辉仔今天要打包河口肠粉给她吃的…… 唐棣威张开手掌，手心里握着两颗旺仔奶糖。 苏小叶抬眼看着他。 他说：“是不是还想我喂你？” “……不用。”小叶拿起一颗糖，拆开糖纸，塞进嘴里。 清甜的奶味满溢口腔。 唐棣威把剩下那颗糖也放进她手心里，苏小叶感到手里同时还多了一张纸。 “拿着。”他说。 …… 回到办公室，她才有时间打开那张纸来看。 “徐素巧，宣传部，电话号码xxxx……”她愣了一会儿，拼命回忆这名字，只觉得很熟悉。 苏长辉提着肠粉旋风似的刮进来：“正宗杨记河口肠粉，瘦肉肠粉加蛋！热乎乎好好吃！” 没有得到回应，苏长辉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号，见小叶对着个纸条冥思苦想，凑到小叶跟前一看：“哇靠，徐部长！” “素素姐！”与此同时，苏小叶也大喊出声来！ 靠，这不是十五年前常和一群师兄师姐到她家里玩儿，不断拿出奇怪刁钻问题来问她爹的那个素素姐嘛！ “难怪这名字那么熟悉！”小叶直拍大腿！ 苏长辉被她吓得坐在椅子上，弱弱的接：“当然了，电视报纸媒体上老见的名字啊，能不熟悉么？” …… 当天下午，小叶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去了z市市委。 “你好，我找徐素巧同志。” 门卫狐疑看着她：“你有约她吗？身份证？” “约了。”苏小叶不卑不亢，递上身份证。 门卫信不过她，打了个电话：“你好，宣传部吗？这里有个叫苏小叶的人来找……你们在开会噢？” 挂掉电话，门卫说：“他们在开会，你等会儿吧。” 他把身份证还给苏小叶。 小叶问：“开多久？” “这可没定。” 苏小叶没说什么，走出值班室，一个电话打到徐素巧手机上。 办公室里，徐素巧正在批阅公文，两个下属坐在她对面闲谈。手机响起，她下意识要摁掉，扫一眼那电话号码，一怔。打了个手势：“你们停一停，我接个电话。” 苏小叶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素素姐姐，好久不见。我是苏小叶。” “小叶，你到了吗？我正等你呢。”徐素巧满怀欣悦地说。 “我到了。他们说你在开会？” “没关系的，你进来就行了。对了，手机递给门卫一下。” 苏小叶把手机递给门卫：“请接一下电话。” 门卫接过来，徐素巧不知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了什么，等他归还手机时，态度已经好了很多。 “请进。”他打开了栏杆。 宣传部位于4号楼二楼，独占整整一层。这是一栋很安静的四层楼房，地方宽敞明亮。徐素巧的办公室在走廊倒数第二间，苏小叶注意到，上面挂着的头衔是副部长。 第213章 无二的归宿(2) 她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敲门，门内传来：“请进。” 这么多年过去，徐素巧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变化。 苏小叶走进办公室里，看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徐素巧。 她穿着深灰色西装外套、白色荷叶领真丝衬衫，头发挽成小圆髻，梳理得整整齐齐，连半点头发丝都没有乱，耳朵上带着akoya珍珠耳钉，晶莹生光。 徐素巧本人也像珍珠一样，光滑内敛，优雅高贵。 苏小叶打了个招呼：“徐部长。” “这会儿不叫我素素姐啦？” “办公场合，正式一点，不然被人听见多不好。” 徐素巧笑了笑，小叶在她笑容里看出轻松，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也跟着笑起来。 “喝茶吗？还是喝红豆水？红豆水是我一早到办公室自己煮的，真材实料哦。”徐素巧走到茶水柜旁边，亲自给小叶倒茶，小叶连忙说：“喝茶就好，谢谢。” 茶叶很好，还放了菊花，清肝明目。 寒暄过后，小叶开门见山：“徐部长，我有一栋古建筑，想要捐献给政府。” “古建筑？”徐素巧一怔。 “说是古建筑，也不是很古老。20世纪30年代的民国房子。我原本用来经营咖啡馆的，现在越来越觉得放在我手上可惜了，还不如交还政府管理，对这栋老房子来说，说不定是它最好的归宿。” 徐素巧越听，脸色越凝重，她呷了一口红豆水，缓缓道：“小叶，你慢慢和我说。” 神情一改之前的轻松，很是郑重。 苏小叶见她对这件事上心，知道自己找对了人，精神一震，把自己如何得到那栋房子的经过一长一短的说了。只省略了和沙洲人冲突的那段。 最后她说：“这栋房子曾经是烈士的故居，西江纵队杰出的革命家、情报员邹雁在这里出生，后来他牺牲了，他的后人变卖祖产，侥幸落在我手上。这栋房子的来龙去脉和资料，我这儿全都有。徐部长，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找谁，才厚着脸皮找您，希望您能够帮我这个忙。” “不不不，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很需要你这种觉悟。”徐素巧完完全全相信了小叶，很激动，“小叶，你不愧是苏老师的女儿。这个忙我还是能够帮得上的。” 她在屋子走来走去，小叶只是喝茶，等她说话。 徐素巧站定：“有了，你应该去找博物馆。唔，我这儿走不开，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博物馆的贾宇，贾馆长，回头有什么消息，我联系你，好吗？” 她身居高位，态度软和，小叶很受用，马上一口答允：“好。” …… 从路上回来，小叶收到手机短信，账号汇入15万。 这笔钱相当于敲回来的意外之财，可以想象沙洲村那些人有多捶胸顿足。 虽说拿钱很low，可是，拿钱可以让她高兴啊！ …… 隔天，小叶就收到市区里的陌生来电。 “你好，请问是苏小叶吗？” “是的，我是。”小叶正在赶一份报告，歪着脑袋夹着手机，“请说。” 她态度确实有那么点轻慢，对方因此而踌躇。 “请问你是不是有一栋古建筑要捐献给博物馆？” 哦，小叶立刻坐直了身子：“是的，您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吗？” 那边的人轻声笑起来：“小姓贾。” “贾馆长，你好。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 贾宇的声音不错，听起来很年轻，他说：“我想约你面谈相关接洽事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明天下午可以吗？” “那么，我们明天下午三点，在市博物馆见面？” “好的。” 对方快人快语，很合苏小叶胃口。 挂掉电话，她精神十足地干活到下班，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自言自语：“今晚吃红烧牛肉呢还是酸菜牛肉，还是鲜虾鱼板……” “苏小叶！” 很久没有冒泡的白哲宇张开双臂迎了出来，“有没有想我？” 小叶笑嘻嘻：“好久不见，原来你还健在啊？” 白哲宇脸“刷”的垮下来了：“小叶，人家出差半个月，你就不会来想想我。” “你这是出差呢，还是出去玩？”小叶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白哲宇哈巴狗一样跟过来：“我真的是去出差。还给你带手信回来了。” 他拿出一串白水晶，水晶一头穿了一枚粉色琉璃，非常好看。 女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小叶也不例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 白哲宇给小叶戴上，尺寸刚刚好，水晶珠子在手腕间滑动，凉凉的。 小叶很开心，左看右看，喜不自胜。 唐棣威漫不经心地开车经过，眼睛一滑，看到路边的白哲宇和苏小叶，看到了白哲宇给苏小叶戴手串的一刹那。 老唐：“……” 满心不是滋味。 小叶和白哲宇一起去吃了个愉快的晚餐，回头哼着歌儿打开家门，冷不防看到唐棣威满脸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 “你去哪里了？” 语气不善。 小叶说：“和朋友吃饭啊。你呢，吃饭了没有？” 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之前那种看着他伤心欲绝的神气，难道都是假装出来的吗？唐棣威突然害怕了，说：“你是不是去谈恋爱了？” “没有啊。”苏小叶嘀咕，“莫名其妙的……” 弯腰脱鞋子，那串白水晶还挂在她手腕上，晃来晃去，好不刺眼。唐棣威死死地盯着那手串好一会儿，转移开视线：“以后早点回家。不然我不留门给你。” “哼，你自己之前谈恋爱不也是三更半夜的才回来……” 唐棣威一记眼刀飞给小叶，小叶吓得毛发倒竖，顿时不敢吱声了。 又气又委屈，好心情不翼而飞，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却发现白水晶不见了。 她顿时慌了，明明洗澡之前脱下来放桌子上的啊，怎么出来就不见了呢！小叶满屋子东找找西找找的找了好一会儿，死活找不着。 正好唐棣威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拿啤酒，苏小叶问：“老唐，你见到我的白水晶手串了吗？” 第214章 突然再婚(1) 唐棣威摇头：“没有。” 他的表情很安静，很无害。 小叶相信了他，继续去找，没找着，很沮丧：“今天白宏宇才送给我的，是他出差带回来给我的礼物呢。” “他送给你，你这么宝贝啦？”唐棣威听不下去。 “别人送东西给我，我当然要好好珍惜啊。” 唐棣威说：“随身带身上，要是别人问你是不是定情信物呢？” “傻瓜，怎么会有人这么多心！”小叶笑起来。 她的笑容甜蜜蜜地，要把人给看疯了。 唐棣威黑沉着脸回房间。 …… 小叶弄丢了白水晶，很沮丧。 强打着精神，去了博物馆面见贾宇。把捐献古建筑一系列事情做好，贾宇十分感谢她，好听的话说了两车，并没能怎么让小叶开心起来。 她时不时摸摸手腕，总觉得那串水晶还在，她真的是很喜欢那串水晶。 白宏宇约会她，见她怏怏的，又见到她的手腕空空的，问：“我送你的手链呢？” “弄丢了。”小叶丧丧地，“我昨晚洗澡时还有的，洗完澡出来不见了。” 白宏宇眼神一闪：“难道你家里进贼了？” “不可能吧。”小叶不假思索地否认，“金雅苑治安一向很好。” “那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吗？” “那倒没有。” 苏小叶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 老唐的面容出现在脑海中，对面白宏宇问：“小叶，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 苏小叶低头掩饰：“没什么。” 白宏宇以为她还在为珠子不见了沮丧，很感动，握住她的小手：“你别放在心上，弄丢了也没关系，我再送一条给你。” “话是这样说……也不用了，我回去找找就好了。” 白宏宇更加以为她重视自己，眼睛弯成月牙，“那好。你先找一下，找不到也没关系。来，尝尝这个虾子，‘清明虾重阳蟹’，很清甜。” 清明虾重阳蟹，虾子的味道确实很好，但小叶食不下咽。 …… 午后，金雅苑小区里，时光如同静止了一般安宁静谧。 “哥哥，你在玩什么呢？” “弹珠，要不要来玩？” 楼下的三岁小屁孩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瘦削冷峻的大哥哥。 一丛金合欢开得正旺，唐棣威站在十米远之外，面无表情把一颗一颗白水晶弹向金合欢树，每一颗都命中一朵花，弹无虚发。 小屁孩看了好一会儿了，突然奶声奶气地叫：“哥哥，不是这么打的！” “那你说要怎么玩？”唐棣威好脾气。 “应该放个靶子，然后用弹珠去打。谁击中靶子，谁就胜利。” 唐棣威欣然答允：“好啊，你找个靶子。” 小屁孩想想，把自己喝水的杯子放在栏杆上：“这个。” “好。你先来。”唐棣威把白水晶珠子递给小孩，“加油。” 小屁孩拿过珠子，小手指弯起来，一弹，空中划过一道闪光弧线，擦着杯子飞过去了。唐棣威温和地说：“没关系，哥哥还有很多珠子。” 他从裤兜里拿出十几颗珠子，全都是在苏小叶的手串上拆下来的。 两个人你一颗我一颗地，很快把珠子打完，还剩最后一个。 杯子纹风不动，小屁孩很失望。 唐棣威看在眼里，就说：“你看哥哥给你表演一个。” 他迅速弹出珠子，那珠子迅即无伦地飞出去，把杯子打穿一个大洞，里面装着的大半杯水汨汨流出，不一会儿就流完了。 小屁孩愣愣地看着那杯子好一会儿，大哭：“你把我的杯子打坏了！” 小孩的哭声迅速引来孩子的妈妈，指着唐棣威破口大骂：“那么大个人了心里没点逼数吗！” 小叶走进小区，小区里正热闹着。她看到老唐不知怎么的成了邻居们围攻对象，赶紧跑过去，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钱的，把老唐解救出来。 最后那泼妇拿着100块钱心满意足走了，小叶拖着老唐要往外走。 “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惹到这些人了呢？” 大妈多麻烦啊。 老唐笑眯眯地：“玩过而火而已。对不起对不起。” “对了，老唐，你真的没有见到我那条白水晶的手串吗？” “真的没有。” 演技一流。 小叶满腹狐疑，回家继续找，“好郁闷，到底去哪儿了呢。” 已经成功毁尸灭迹的某人，却若无其事钻进房间码字去了。 在一连扑街了三本书之后，这本终于有所起色，开始有读者追书，数据隐约有起飞的趋势。 编辑鼓励他：“好好地，继续往下写。我很看好你哦。” 老唐：“谢谢编辑(*￣︶￣)” 写完了更新，他美滋滋打开了某宝，输入关键字：手串。 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 自从出差回来后，白宏宇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小叶的光辉事迹，追小叶追得更加殷勤了。整个福镇都已默认把他们视为一对，只要白宏宇出现在门口便利店，就有人负责通风报信。 小叶感到困扰。 更气人的是，黄国正还会凑过来问：“你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早点下班，别让人家等太久……” “你们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啊！”小叶很无语！！ “现在还没有收到好处，等你们结婚了之后，再给我们好处嘛。”陈贵也凑热闹，“这叫长线投资。” “长你们的大头鬼！” 小叶磨磨蹭蹭，还是拖到下班之后才出去。 让白宏宇等了大半个小时，她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今晚想吃什么？还是看电影去？” 不料白宏宇带给她一个大新闻：“小叶，你知道吗？陆敏男竟然离婚了，新婚妻子是一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人！” 苏小叶翻翻白眼，假装不认识陆敏男：“我不认识你们富豪圈的人。” “你看看，这儿有照片。” 白宏宇把照片给苏小叶一看，小叶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照片里，陆敏男坐在轮椅上，腿上挂了一条毯子，而推着轮椅，和他神情亲密的，不是关月新又是谁！！ 第215章 突然再婚(2) “关月新和陆敏男结婚了？！” 苏小叶实在不擅长撒谎，特别震惊之下，给暴露了个十足。白宏宇看在眼内，心里已经明白了好几分：“你认识这个女人？” “她是我朋友。”苏小叶说，“之前为这事闹了很久。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后果。” “难怪。” 白宏宇反应平静，反而出乎小叶意料之外：“你不会鄙视我？” “那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我怎么会鄙视你？” “可是……” 如果换了陆铮，或者朱宁，一定会鄙视她的。 一年多来，小叶已经受够了这些无中生有的各种是非了。 白宏宇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没有可是。你是你，你是苏小叶。” “白宏宇……” 苏小叶忽然感动，看着白宏宇的眼神，变了。 白宏宇说：“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她第一次这么主动想要亲近一个人，脸红红地，害羞。白宏宇笑了，用行动来回答——他俯身抱住了小叶。男人嘴唇凑到小叶耳边，轻声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气息暖暖地洒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仿佛有电流通过。 等白宏宇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叶时，她的脸已成了熟茄子。 白宏宇捏一把她脸蛋，觉得她这样好可爱，心里想到另一件事，沉下脸，说：“陆敏男再婚，婚礼必定会邀请我们。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席吗？” “我？”苏小叶说，“好啊。” 反正，关月新也一定会邀请她的。 果然，没几天，关月新就来找她了。 她约了小叶在市区最好的小区里见面，顶层复式楼房，由关月新一个人居住。小叶登门拜访时，她穿着睡袍蜷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神情很像只猫。 小叶说：“关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苏小叶，就连你也来嘲笑我么？” 新婚将至，关月新脸上却没有半点做新娘子的兴奋。细细的眉毛舒展着，小嘴苍白，口红也不涂半点，整个人是单薄的，神色更加冷漠无比。 小叶摇头：“不，我永远不会嘲笑你。我是真心佩服。” 关月新坐起来，“你想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小叶有心考验，说：“热牛奶。” “啧啧。不愧是苏小叶，刁钻古怪！”关月新说，“四姐，麻烦倒一杯热牛奶出来。” 一个女佣用托盘拖着热牛奶，还有两碟精致点心，用托盘盛了放在茶几上。 关月新的排场又恢复了。 苏小叶眼睛盯着那个女佣，看着她回到厨房里去，什么都没说。 关月新说：“小叶，这里有些钱，是之前我打扰你的时候花掉的。现在还给你。” 她把一张支票递给小叶，上面的零很多。 小叶没有接：“关关，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赢了。我赢了邹淑芬和她的儿子，陆敏男选了我，他离婚了，我成功上位。就这么简单。” “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你不笑？” 关月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马上露出笑容来：“笑？你想要看到我这样吗？” 她的笑容很美，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苏小叶很悲哀地说：“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我真的觉得挺开心的。你别这样啊。”关月新说，“来，先把钱收了，还有，这是我的结婚请柬，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 她把支票放下，然后给了小叶一张请柬。 香喷喷的请柬上，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摆酒的时间地点。 小叶还在看，关月新说：“我们已经尽量控制人数了，结果还是超过了100人……没办法。但是你是一定要来的。” “你放心好了，白宏宇已经邀请我了。我和他都会来。” 关月新顿时兴致勃勃，追问起来：“白宏宇？是白石村那个土豪家族的么？他们家生意做得可大了啊，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 “什么勾搭不勾搭的，难听，上次我同事结婚喝喜酒认识的！” “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不要你的兵哥哥啦？” “兵哥哥？”小叶一怔。 关月新比比划划地说：“唐棣威啊！” “我……还真不想他了。”小叶恍然，什么时候开始呢？唐棣威在她梦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上次他在医院里抱了我。” “哦？” 关关很八卦。 小叶回忆着：“好像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情突然变了。一直忍不住想象他抱我会是怎样的情况，诸如此类的，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但他一抱我之后，我觉得不过如此了。一阵索然无味之后……就放下来了吧。” “然后你就火速给自己找了个富三代？” “喂喂，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用过白宏宇的钱！” “好啦。我知道了，你这个就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以前老唐不care你，你就患得患失。现在他回头了，你就不在意了！” “话不能这样说，应该是，我更加清楚我自己需要什么了吧！” 关月新取笑小叶一番，才放她走。 结果影响了她这晚约会的心情。 排队买电影票时，小叶看着白宏宇的侧面，他的皮肤很白，像牛奶一样，个子又高，1米86的身高在南方十分罕见了，她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轮廓完美无瑕，随便一个镜头就可以拿去拍偶像剧。 可以说十分完美了。 冷不防白宏宇回过头，看她：“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小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白宏宇震惊，她才知道？！ 他说：“你想要诱导我表白吗？” “从来表白都白表。我只是想要总结一下我们的关系而已。”小叶说，“都一起去参加婚礼了，总不能说我们俩是哥们吧？” 白宏宇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嗯，你说得有道理。你等我一会儿哈！” 他跑开了，小叶正纳闷，过了十来分钟，又跑回来。 他小跑着来回的，一来一回，有点喘，但神情兴奋。 小叶更纳闷了：“你干什么？” 第216章 家长反对(1) 白宏宇拿出一个红色小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蓝宝石白金戒指，宝石闪着柔和的光芒，非常美丽。小叶头晕目眩，耳边只回响着白宏宇的说话：“收下它，做我女朋友。” 她晕晕乎乎地，伸出手。 白宏宇帮她戴上戒指。 “这样你就是答应我了。” “你这是接受我了。” 白宏宇看着她微笑，他的微笑诠释了什么叫除了好看，还是好看。 苏小叶耳根子发烫，低下头去。 白宏宇想要吻她，她躲开了，白宏宇吻到了她的耳边。 “电影开场了。” 整场电影，他们十指交扣，害得小叶老是分心，时不时的偷瞄白宏宇。他倒是看得挺专心的，居然边看边懂得喂爆米花给她。 电影结束，苏小叶被投喂了一肚子爆米花。 白宏宇说：“晚上你回去哪里？” “回家吧。” “金雅苑？” 小叶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在这儿有家。” 白宏宇开车送她回医专，觉得很吃惊。 “你怎么还住在学校里？延迟毕业吗？” “我从小家就在这里，我是校园子女。”苏小叶说，“我爸爸是老师。” “挺好的。” 白宏宇把车停在路边，陪小叶走进去。校园晚上很安静，他们十指交扣，缓缓而行，树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小叶品尝到恋爱的甜蜜味道。 她指着三楼说：“我家到了。” 咦？灯光亮着？ 小叶惊讶，白宏宇没发现，晃了晃她的手说：“那么我送你到这里？” “嗯嗯。好的。” 白宏宇却没有走的一起，他看着小叶，指了指自己脸颊，意味深长的笑。 苏小叶明白了，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一下白宏宇。 他身上很香。 …… 小叶回到家，母亲大人在家里看电视，她问：“什么风把你吹回来？” “我回自己家还不行嘛。”叶红荔说，“老姐妹有聚会，我回来玩几天。” “哦哦。” “这么晚回来，是不是约会去了？” 正在倒水的苏小叶，石化。 “和朋友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也不算说谎吧？ 叶红荔很有兴趣：“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普通朋友。”边回应母亲的盘问，边悄悄把手里的戒指藏起来，“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是想要提醒你，你谈恋爱，我不反对。但你千万不要在村里找啊，我可不想我女儿留在农村里。” 叶红荔头一次旗帜鲜明地表态，小叶心里突的一跳。她假装若无其事：“你以为还是你那个年代啊，村里都是穷光蛋。现在村里有车有房长得帅有学历的年轻人也不少啊。” “你别看表面，得看本质。难道你想要你表妹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苏小叶窒住。 这个表妹，叶红荔绝口不提。 她大概和家里有很远的亲戚关系，反正小时候来家里玩，乖乖巧巧黄黄瘦瘦的一小只，苏小叶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她，还带她下斗兽棋。长大之后一起在大学城读书，彼此距离近了一些，走动勤快了。 也就是那时，表妹和同班一个男孩子开始谈恋爱。 这个男孩子高大帅气，成绩中等偏上，为人勤恳，没啥大毛病。 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在军训之后就在一起。他们定期每个月来和小叶聚一次，小叶会带他们到工大附近的商业街吃水煮鱼，吃kfc，又或者偶尔奢侈一把吃寿司。她叫那个男生表妹夫。 他们来见她吃饭的时候，有时小叶请客，有时表妹夫请客。如果小叶请了他们吃寿司，那么表妹夫下一顿就请他们麻辣烫。都是穷学生，也不计较那么多。 大三那年暑假，表妹和表妹夫一起来找小叶，想要让苏振堂帮忙安排实习。小事一桩，小叶一口答应，打了个电话给苏振堂就安排上了。 在学校里实习一个月，恋情被家里大人知道了。表妹家里反应很大，原因是表妹夫出身农村，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表妹她爸妈强烈反对，表妹受到刺激，竟和表妹夫私奔。 苏小叶那时候还在放暑假，那天早上凌晨六点，她被叶红荔一掀被子：“你表妹跑了！那个表妹夫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找她！” 可怜苏小叶，挨了一顿臭骂，完了还得被押着去了邻省山区里，一条村一条村的寻觅表妹夫和表妹的下落。 年轻人早有准备，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找到？自然落了一场空。 回来之后，两家大人撕破了脸，表妹家里怨恨小叶知情不报，怨恨叶红荔寻人不力，更奇葩的是竟然还怨恨苏振堂给了他们实习的机会。反正双方大吵一架之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等到开学之后，苏小叶返校，表妹没有回来。 直到国庆假期之后，他们才回来了，那是一天晚上，小叶都睡了，表妹跑到女生宿舍敲门。她在室友们怨怼的眼光中跑到外面，表妹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着另一套衣服，很宽松，她回来第一站就找到小叶了，她是来问小叶借钱的。 借得不多，1000块，正好是小叶当时半个月生活费。小叶这次没有让她跑掉，让室友稳住她后，通知了辅导员和家长。 后续的事情，是苏小叶断断续续地从叶红荔嘴里听到的。 表妹回来之后已经怀孕了，她直接退学，没有拿到毕业证。她跟着表妹夫回到村里去，生下孩子后当起了农村少奶奶，丈夫工作养家糊口，她在家相夫教子。 一晃过了几年，渐渐地也没有那边的消息了。 小叶没想到，那件事竟会在妈妈心里落下阴影，她嘟哝着：“不至于吧……” “小叶，前车之鉴，妈妈不想你开历史倒车。” 嫁了中文系教授的叶红荔，整个人嘴里叨叨的词都不同了。 苏小叶头大如斗：“好吧，我知道啦。” …… 小叶没有想到，父母反对这么俗套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回到福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自然而然地隐瞒了这段对话，就那么平静地和白宏宇开始交往了。 第217章 家长反对(2) 其实现在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什么改变，每天白宏宇来接她出去吃饭，吃完饭后送她回家。 轮到学生们来补课的日子，小叶就不去约会了。白宏宇正好可以去应酬一下。 出乎小叶意料之外，白宏宇的应酬其实不多。 他们家的生意做了很多年，早就上了轨道，他只需要跟着长辈运筹帷幄就行。他爹和爷爷都在，应酬什么的，爱去不去，任性得很。 所以白宏宇有很多时间陪小叶。 周末，他们会去市区，逛逛商场，看看电影。 唯一起变化的，就是亲密举动比较多了吧，不光可以十指紧扣，有时候也会亲亲抱抱。 小叶被白宏宇投喂了不少好吃的，脸蛋渐渐圆润起来，眉梢眼角容光焕发。女孩这种变化瞒不了人，很快就被同事们发觉了。 辉仔八卦：“小叶又谈恋爱了吗？” “没有。”苏小叶说，“最近吃得多了而已。” 辉仔才不放过她：“你是谈恋爱了吧！” 苏小叶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我今天早点走，去喝喜酒！” “去喝什么喜酒？” “说出来吓死你，去喝陆敏男的喜酒！” 陆敏男这名字却挺陌生的，辉仔眨眨眼睛，呆了：“陆敏男是谁啊？你同学吗？” 小叶才知道，人家段数太高，辉仔还没能摸到门边。 她抿嘴一笑：“不告诉你。” 拎着包包，愉快地跑了。 今天是陆敏男和关月新二婚的日子，婚礼很简单，却不失隆重。陆敏男包下了市郊某个私人会所作为婚礼场地，鲜花、乐队、裙摆长达十二米的梦幻婚纱，一切一切布置得美轮美奂。小叶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满足关月新的少女心。 “关关，恭喜你。” 她来到关月新面前，一声祝福真心实意。 “谢谢。小叶你今晚很漂亮。” 苏小叶今晚穿着深蓝色露肩连衣裙，雪纺料子，很轻盈。走起路来，裙摆随着她柔软的腰肢轻轻摇曳。脸上画了淡妆，明眸如水，笑靥如花。 一路上走来，不少人看她，小叶笑道：“谢谢。” 她们抱了抱，放开手。 白宏宇站在小叶身边，陆敏男对他出现很惊讶，说：“白少也来了。请里面坐。” “祝新婚快乐。” 当苏小叶和白宏宇十指交扣走进会场时，引起一阵小小轰动。 “咦？那不是白宏宇吗？他真的和苏小叶在一起了？” 角落里，朱宁和林胭也是受邀嘉宾，朱宁首先发现苏小叶，眼前一亮：“我有朋友在那边，过去打个招呼。” 林胭冷冷地说：“是苏小叶吗？” “是啊。哦，对了，你们是同事。” 林胭说：“不许过去。” 她态度很差，朱宁一怔，听话了。 侍应生这时候走过来说：“两位麻烦坐到那一桌去。” 好死不死的，竟把他们安排到和小叶一桌。 原来朱宁和白宏宇，都算是男方家的人，所以安排到一起去了。 朱宁十分热情地对苏小叶打招呼：“小叶。好久不见，变得好漂亮啊！” 苏小叶感到尴尬，白宏宇拉着她的手，替她回答：“朱经理。很久不见。” “你们在一起了吗？”朱宁脸上笑容已经开始讲话，“瞒得好紧。半点风声不漏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一直很低调。” 苏小叶和林胭在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有再和对方说过话。 也不是交情不好，但总是……感觉林胭看着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反而白宏宇礼貌性地跟朱宁客套：“你女朋友也是大学生村官吗？任期快结束了，有什么出路没有？” “她刚进了面试。”朱宁突然想起小叶的事，说，“小叶呢？你没有去考试吧，难道担心考不上？” 没错，这一年的公务员考试，小叶又没有去考。 小叶有点恼火，心想：“特么的那会儿老子受伤了蹲在医院，你明知故问，还说风凉话？” 林胭明褒暗贬地：“小叶的出路有很多，看不上公务员的。” “我确实没有去考公务员。”苏小叶心里越光火，表面越平静，“那时候我在救灾，之后受伤了。错过了今年，没关系，比起村里的生命财产损失，我自己错过一次考试又有什么关系。” 话说得虚了一些，然而高风亮节，加上确有其事，林胭脸上火辣辣地，好像被人打了个大耳光。 好在这时候婚礼开始了。 陆敏男和关月新的婚礼，并不因为参加亲友人数比较少而偷工减料。 浪漫温馨的过程不必多说，婚宴上的菜肴酒水全都名贵无比，林胭有点束手束脚放不开，相比起来，小叶表现好得多。 朱宁一开始还和林胭说话，在林胭一次无缘无故呵斥侍应生，一次当众让他给自己布菜之后，渐渐地只和坐在自己旁边的白宏宇说话了。 林胭很生气，又不敢发朱宁脾气，看到小叶吃饱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肚子气撒在小叶身上。开口说：“小叶，听说新娘子是你的好朋友？” 小叶脑子里正在想事情，冷不防被林胭打断，随口说：“嗯，是啊。” “听说她是小三上位。你这个做好朋友的没有劝着点吗？” 靠，这话说的，聋子也能听出不怀好意。小叶不软不硬地回敬：“风骤起，吹皱一池春水。” 林胭：“？？？” 朱宁脸“刷”的红了，扯着林胭衣袖，猛示意。林胭追问小叶：“你啥意思嘛？炫耀你文化好吗？” “没什么意思。”小叶端起酒杯，浅浅地呷一口。 回眸，正好和白宏宇眼神交汇。 彼此相视一笑，她马上知道，白宏宇明白她玩什么梗了。 林胭还不明白，又急又气，见到他们两个互动，比吃了一百个柠檬还酸。阴阳怪气地说：“小叶，我早劝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名声……” 这时候新郎新娘来敬酒，陆敏男染黑了头发，风度翩翩。关月新也打扮得非常美丽，跟在他身后，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陆敏男来到大家面前，说：“感谢大家来我的婚宴。” 他率先一饮而尽，大家纷纷祝福，然后干杯。 陆敏男看到了小叶，微笑着说：“小叶，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来，我们干一杯。” 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小叶又单独干了一杯。 这种殊荣，可不是人人能够享受。 第218章 关于苏小叶恋爱二三事(1) 陆敏男喝完这杯酒后就到下一桌去，大家各就各位，林胭心里的柠檬增加到一万个。 坐下来后，迫不及待地对小叶连珠炮：“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悉了？你们之前认识的吗？为什么他和你喝酒，不和我喝？” 真的很烦，小叶不胜其扰，也不看她，轻轻扫了朱宁一眼。 朱宁早就如坐针毡了，被小叶这么一鄙视，哪里还压得住，轻声呵斥林胭：“你能不能住口？” “什么嘛，那么凶，难道问问都不行？”林胭撇撇嘴。 “你知道什么叫‘风骤起吹皱一池春水’吗？” “就你们有文化！我才不知道！” “下一句是‘干卿底事’，人家拐着弯说不关你事呢！你心里还有没有点逼数？” 自出娘胎以来，朱宁就没试过如此丢脸，还丢到前女友面前，再好的脾气也怒了。 林胭立刻炸了，跳起来：“朱宁，你敢骂我？” “我怎么不敢骂你了？你这个没家教又嘴碎的东西，我就不应该带你出来丢人现眼。” 林胭瞪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娇娇女一个，哪里受过这种气，怒火蹭的就上来了：“朱宁，你嫌我丢人？” 女朋友生气，朱宁软了：“你小点儿声。” “我就不要。”林胭说，“什么鬼婚宴，不就是鲍参翅肚多了些嘛。我不吃了！” 拿起包包，站起来要走。 他们两个突然吵起来，把旁边说悄悄话的白宏宇和苏小叶惊动到了，苏小叶多口问一句：“林胭，你要去哪儿？” 林胭看着一对璧人似的苏小叶和白宏宇，妒火中烧。 “你别假惺惺的，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为什么要走你还不知道吗？” 苏小叶冷不防被一顿喷，猝不及防的，懵了。 林胭对白宏宇说：“你呀你，还以为自己捡到宝是吧！我告诉你，你身边这女人就是个婊砸，就会张腿给男人搞的xx！” 一句脏话飚出，震惊四座。 朱宁脸白了，白宏宇脸黑了。 苏小叶说：“林胭，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女人才能看透女人！” “林胭，你太激动了，”苏小叶说：“你坐下来喝口水，先消消气。” 她打眼色给朱宁，示意他哄哄女朋友。 直到这时候，她还抱着息事宁人态度的。 朱宁别扭地端过来一杯茶：“喝水，喝水。” 林胭毫不领情，看着苏小叶，恶毒地说：“你勾搭我男朋友，信不信我明天就去跟老程告状，说你作风不检点，把你开除掉！” “林胭，你够了。胡说啥呢。”朱宁不高兴，“哪里是说开除就开除的。” “别人说不行，我说就可以。” 林胭自鸣得意。 她没留意到关月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听见这句话，关月新一个没忍住，手里一杯热茶兜头兜脸泼向林胭。 林胭惊叫起来，顿时吸引更多人注意。 “不好意思，手滑了。”关月新面无表情地说，“保安，这位小姐情绪激动，麻烦把她请出去。” “什么？！你要赶我走？” “是啊。” “不行，你凭什么赶我走？！”林胭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待遇，开始死皮赖脸地不肯走了，还哭了起来。 “就凭我是主人，而且你对我最好朋友没礼貌。” 关月新霸气侧漏，林胭哭哭啼啼地被赶走了。朱宁感到面上无光，黑沉着脸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小叶戳戳他：“去追啊。” 朱宁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小叶又戳他：“朱宁。” “你就别逼他了。”白宏宇插嘴，“这种小气又娇气的女人，早分早超生。” 所以……小叶是见证了一场分手？ 关月新冷笑：“小叶你什么都好，坏就坏在心肠太软！” 她拖着婚纱，走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宏宇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敏男要选择她了。” “因为她够狠？” “对。”白宏宇细心解释，“对于陆敏男那样的男人，很容易做他的女人，却很难做他的妻子。他这次为了她，把家产一半分割给前妻，还因为怕他们来闹事，把他们送到国外去。对于一个60岁的老人来说，要不是非她不可，何必费那个力气？” 白宏宇和陆家是世交，很懂得分析其中利弊。 小叶听得背脊发冷。 她说：“你别说了，我害怕。” 白宏宇伸出大手，和她十指紧扣。 “你不用害怕，我和陆敏男完全不一样。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就行了。” 他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朱宁看在眼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大凡男人看到自己前女友找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心里总会打翻几个五味瓶。 他干咳一声：“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他提前离开了婚宴现场。 苏小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装了个逼，照常和白宏宇互动，白宏宇给她剥龙眼，一颗一颗摆好，然后跟她说：“拿去练九阴白骨爪。” 九颗龙眼，最底下五个，中间一层三个，最顶上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地。 苏小叶用筷子一戳：“咻——” 龙眼倒了，苏小叶爆锤白宏宇：“你敢说我像梅超风！！” …… 婚礼过后，苏小叶和林胭关系正式跌落冰点。虽然在同一个大楼上班，但彼此不再打招呼。 林胭本来就不和他们一起玩，也没怎么影响到205的聚会。 当然更不影响205众人对苏小叶的盘问。 他们把门关上，窗关上，苍蝇都飞不进来。唐泽深说：“你和白宏宇进行到哪一步了？” “就是确认关系了啊。” 从他们不满意的表情来看，苏小叶这个回答得分，不及格。 巫清泉问：“具体点，牵手，还是接吻，还是最后一步了？” 苏小叶明白了，怒道：“我们很清水的好不好！也就亲亲抱抱而已！” 辉仔不可思议：“小叶，你该不会还没有试过那个初、初、初吧？” 小叶脸红得要滴血，岳志兰伸出手去摸摸她，说：“熟了，可以吃了。” 苏小叶掀桌，亮起獠牙：“你们八卦够了没有！” 第219章 关于苏小叶恋爱二三事(2) 从205里出来，苏小叶开车到市区去约会，路上群信息不断刷新，全是205小群里意犹未尽地继续讨论的。 辉仔：“30岁，名校毕业，只有两个前女友。家产不知道怎么算。” 唐泽深：“前女友是不是官方盖章而已，没有盖章的呢？” 巫清泉：“我让我朋友发散人查查去。” 岳志兰：“你们好可怕。” 唐泽深：“小兰莫嫉妒，轮到你的时候我们也会这样做的【慈父笑】” 岳志兰：“……省省吧。” “这么关心我？”苏小叶抽空回了俩字：“八卦。” 继续专心开车，小嘴旁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那笑容极甜美，和平时女汉子的形象迥异，只是，无人有幸得见。 平常情侣约会，也就那几样，看电影，吃好吃的。 而白宏宇的脑回路就比较清奇了：他提出，去湖边散步。 “你平时散步得还不够吗？”小叶嘴里吐槽，还是乖乖跟在白宏宇身后慢慢走着。 “去看大妈们跳广场舞也很好嘛。” 白宏宇拉着她的手，把她攥在掌心里，并排走。 湖边的广场很多大妈跳广场舞。苏小叶看了一小会儿，眉尖蹙起，忧心忡忡。白宏宇说：“嫌吵？” “不是，没想到广场舞会这么难。以后学不会怎么办。” 白宏宇：“噗——” 他很想劈开苏小叶的小脑袋瓜，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叶啊小叶，不按牌理出牌的宝藏女孩。 走了一小会儿，三四个花团锦簇的壮硕身影跃入眼帘，伴随着大妈们特有的大嗓门。人生，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惊喜哪一个先到来，也不会知道自己老妈和路人甲哪一个先撞破自己谈恋爱…… ……苏小叶躲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木棉花树后，看着叶红荔和那几个路人甲乙丙走过，拍拍心口：“呼……” “你在躲谁啊？”白宏宇问。 苏小叶说：“我妈！” 白宏宇眼神乱闪：“伯母？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去打招呼？” “还不是因为你！她还不知道我谈恋爱这件事呢。” “可是你都出来工作好几年了啊，她没有催你啊？” “催过。” “这么说……是你觉得我不能见光吗？” 苏小叶哑口无言，白先生，你是不是问得太尖锐了？ 看到白宏宇不太高兴的样子，小叶心软，她心想，白宏宇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有钱。说不定能够扭转叶红荔心中成见呢。 于情于理，也得去探探叶红荔的口风。连考验机会都不给一个，对白宏宇太不公平了。 她特意开了一个小时车回家，理由是难得老妈回来，好好陪一陪妈妈。把叶红荔高兴得，提前煲汤加菜。她在港采购了很多海味回来，一锅花胶鸡脚汤煲得满楼道香喷喷。 苏小叶吞着口水，哈巴狗一样跟在老母亲屁股后面：“妈妈煮汤真好喝。妈妈最好了。” “教授对你还好吧？你们在那边也煲汤吗？” “妈，以后常常回来呗。” 叶红荔被哄得心甜如蜜，说：“你什么时候嫁人，我就常常回来照顾你了！” 来了，终于等到这个问题！ 苏小叶心怀不轨：“妈，我看村里的年轻人个个也受教育会赚钱的。表妹那种极端例子，不能代表什么吧？” “小叶，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懂？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叶红荔斩钉截铁的，小叶吐了吐舌头，把话题岔开。 毕竟妈妈只是粗线条，不是笨蛋，多刺探几句就得提前穿帮了。 从家里打着呵欠开车出来，还得开一个小时车才回到宁县。苏小叶用省城的通勤时间来激励自己，努力集中精神开夜车回到金雅苑。 “我回来了——”一进门，浑身散了架，直挺挺地摔在沙发上。 老唐应声而出，看到小叶两眼满布红丝，赖在沙发上顺势玩起了手机：“……要不要我冲杯参茶给你提神？” 养生达人唐棣威同学，最近不光学会了泡枸杞，还学会了泡参茶。哪天从包包里拿出俩健身球，苏小叶也不会太惊讶了。 自从和田馥分手后，唐棣威就进入清心寡欲的状态，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码字。连战友聚会都不去出席，死宅属性让他整个人胖了一圈。好在个子高，坚持锻炼，不至于到发福的程度。 喝着唐棣威泡给自己的参茶，苏小叶突然有种疑惑：这个人以前真的是出生入死过的特种兵吗？ 如今那慈眉善目体贴入微的样子，快成佛了。 “你最近有没有谈恋爱啊？” “……突然问这个干干嘛？” 唐棣威第一反应，是小叶喝多了。嗅了嗅又没有酒味。 小叶嘻嘻笑：“室友关心你嘛。”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白宏宇。你觉得他怎么样？” 唐棣威一怔，没想到小叶会那么大方的承认，心里升起一股淡淡失落，不过还是诚实地就事论事：“他很不错，家世好，人也好。比朱宁靠谱多了。” “那你现在是赞成我和他在一起吗？” “你们可以相处着看看。” 小叶很高兴，柔柔地说：“老唐，你对我真好。以后如果你给我找个嫂子，我也会好好对她的。绝对不会犯之前的错误了。” 她说话那么大方，唐棣威完全不想听。 他忽然变得很冷，站起来到房间里去。 砰—— 把门关上了。 苏小叶愣愣地看着那扇门，还没回过神来：“老唐这是怎么啦？突然发那么大火？” …… 在抗洪救灾受到一系列表彰过后，来到六月，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小叶的生活恢复平静。她们的村官生涯到了尾声，再有什么重大任务也不会交到他们手上了，常规忙碌等待任期满结束。 六一儿童节过后，小叶高高兴兴地送走了老母亲，恢复快乐的一人生活。 暂时不用伤脑筋怎么穿帮，让她精神枷锁大解放，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的，长胖了好几斤。正好这几天岳志兰吃坏了肚子得了阑尾炎要住院动手术，唐泽深把小叶调到行政服务大厅，专门帮忙办理社保业务。 苏小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白宏宇前女友丁佳慧认识的。 第220章 又一个女神和舔狗的故事(1)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门口的大黄狗热得坐在门口哈哈喘气。穿着白色亚麻上衣和白色宽腿裤，戴着太阳眼镜的丁佳慧走进来。 “我要查查我的社保缴费记录。”她把身份证递给苏小叶，苏小叶接过来，留意到身份证上的地址相当熟悉：z市府前路10号大院a座？ 那是白宏宇在z市市区里的住址啊。 她办好业务，不动声色地说：“你中间断了三个月，需要补缴。” 丁佳慧跌足道：“哎呀！那些大头虾，就要坏事！” “你是有什么需要吗？” 丁佳慧本有些愠怒，好在小叶态度和善，多少平息了些怒火：“我要在本地买房子。” “这样啊。市区里面在限购，得交两年以上的社保。” “哎！真的是……”丁佳慧满脸无力吐槽。 苏小叶同情地看着她：“你不走运了。要不要吃颗糖？” 随手抓起抽屉里的糖果递给她。 农村乡镇的人经常拖儿带女的来搞业务，熊孩子很多，岳志兰想了个办法，在抽屉里常备糖果零食哄熊孩子，效果还不错。 丁佳慧满脸无语，看怪胎似的看了小叶好一会儿，接过那颗薄荷糖：“好的，谢谢你。” 她接过身份证，摇曳生姿地走了。 等她一走出门口，苏小叶跳起来：“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为什么这个女人身份证上的地址，会是白宏宇的住址？ 馨姐正好来串办公室，见她在服务大厅里抓头发，问：“怎么回事？” 高馨是大喇叭，这事儿不能说，但也有作用，小叶一把把她摁在座位上：“我要拉肚子，麻烦馨姐给我顶一下位置。” 一溜烟到了洗手间，把门关上，正要打电话给白宏宇，心想，听风就是雨的，好像也不好。 就去找白宏宇的老乡，辉仔。 辉仔好找，直接到办公室把他提出来就是了。 “辉仔你出来，有话问你。” “什么事？” “白宏宇的前女友是怎样的，你知道吗？” 苏长辉说：“我靠，人家是有钱大少爷，我是村头穷小子，我和他零交集的啊，怎么可能知道他前女友什么样子！” 苏长辉这臭小子，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小叶回到座位上去，感谢了馨姐的代班，一整天心不在焉。 这天白宏宇说他有应酬，没有跟小叶一起吃饭。习惯了他每天的陪伴，突然一天没有了他，苏小叶竟不知道吃什么，怎么吃才好。 买了个泡面回家，发现老唐也在吃泡面，还都一样的红烧牛肉味。 苏小叶说：“你在啊。” “我都在啊。”唐棣威看起来比她还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吃泡面呗。” 快高考，补习停了，小叶骤然空闲下来，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她打了白宏宇几次电话，都已关机。最后打通了一次，那边很吵，他说他应酬的场合信号不好，明天再和小叶一起吃饭，就把电话挂了。 苏小叶捧着手机，心里空空落落的。 客厅里，老唐拽了个泡脚木桶出来，开始给自己泡脚。小样儿很悠闲自在。 看到小叶满脸焦灼地在家里转圈圈，老唐忍不住开口：“喂，你白老鼠啊？” “你才白老鼠，你全家都白老鼠。” 小叶没好气。 “那就是你失恋了？”老唐乐呵呵，“又分了一个，呵呵。” 小叶生气了，过去拍他脑袋：“你怎么那么开心！还是不是兄弟！” “嘿，你打我？” 苏小叶突然又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坐下来，趴在饭桌上：“唉，我真没用。” 短短三分钟不到，情绪大起大落至此，落入唐棣威眼内，老唐沉吟不语。他轻声说：“你真的很喜欢白宏宇吗？” “废话，都在一起了，当然要认认真真的吧。” “……” 小叶无意识地撩着饭桌上的隔热垫子，小小声地说：“我一直都很想要认真地去爱一个人。” 那个人，会是白宏宇吗？ 唐棣威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叶被吓到，抬起头来看他。他却把手收回去了，眼光也移到别处：“你的心地太软了，很容易受伤。这样的想法其实不适合你。” “哈？那么难道要找一个差不多的结婚过日子就算了？” “嗯。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不行，我做不到。” 小叶斩钉截铁地说。 在这方面，她傻得冒泡，固执得像一头牛。 唐棣威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小叶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全程迷茫。 第二天，一份a4纸放在饭桌上，便签纸标签写着：丁佳慧资料。 材料显示：丁佳慧，27岁，毕业于xx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在z市第一人民医院担任心脏外科医生，2013年往x国xx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近日归国。 丁佳慧主要家庭关系成员有：…… 丁佳慧在大学之前追求者众多，本人高冷，对这些狂蜂浪蝶一个不理。其中一名追求者是白宏宇。丁佳慧和他偶尔约会，拉手，未见进一步亲密行为。 白宏宇说丁佳慧是他的女朋友，但这一说法没有得到丁佳慧本人承认。 当时丁佳慧的说法是，两个人是好朋友，不排除进一步发展可能。 白宏宇并非舔狗，很快放弃这段关系，转而追求另一名女大学生，三个月后在一起。这个女生是白宏宇官方认证的第二个女朋友。一年后和平分手。 在白宏宇和女生分手那年，丁佳慧出国。 苏小叶拿着a4纸，拿出研究论文的精神头来研究，凭她的记性，不到半天就倒背如流。 事后，召集智囊团，205群众来共同研究。 大家穿越一番之后，苏长辉发出灵魂拷问：“所以这是舔狗和女神的关系？” 苏小叶想起顾以谦和王莞，呵呵一笑：“这种关系我见过一对，结果不乐观。” 最新消息，顾以谦和王莞又分居了。 这都多少回了，婚姻生活完全不幸福。 唐泽深说：“关键是白宏宇本人态度如何？” “从昨天开始我就联系不上他了。”苏小叶黯然垂眸。 大伙儿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嘶——” 第221章 又一个女神和舔狗的故事(2) 前女友一回来就失联，可疑指数99%啊！ 苏小叶坦然微笑：“没关系，要真有点什么情况，分手就是了。” 巫清泉说：“师姐，你说得好轻松啊。你舍得吗？” 苏小叶说：“不舍得也要舍得。长痛不如短痛。” 肥深插了句嘴：“她这是分手分多，心肠硬了。” 巫清泉摇头：“好在我的女朋友们都不像你这样，不然多没成就感啊。” 众人瞪着巫清泉，巫清泉咳嗽一下，假装没事发生。 巫清泉的风流糊涂账，如今不是大伙儿关注重点，他们最关心小叶有没有被人绿了。但小叶那快刀乱麻的态度，好像又让人觉得这种担心没有什么必要。 唐泽深说：“好了，恋爱论坛到此为止。我来宣布一个坏消息，周末又要加班了。” “啊——” “啊什么啊，端午到了，市里要办龙舟赛，地点选在我们这个河段。记得回去跟自己的男女朋友交代好。”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没有谁来抗议了。 实际上肥深说的话，他们都不会不听。 话入正题，下午果然召集全体大会，开始布置端午重大活动安排分工。 程文亲自作了动员讲话，然后由负责文化线的侯成哲进行具体工作布置。 楼下传来喧哗。 “怎么啦？” “突然跑进来一个疯子，正在门口跟人撕扯呢。” “把他带去维稳办公室。”程文下令。 那人为难道：“不行啊，他手里有菜刀……” 肥深管维稳，当时就站起来：“辉仔，清泉，跟我出来看看。” 大家照常开会，只不过侯成哲加快了语速，飞快地把工作给布置好了。 散了会之后，楼下已经恢复安静了。 大家三三两两说笑着小楼梯，走在最前面的黄国正突然一举手：“嘘！” 肥深和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男青年，肩并肩坐在大厅门口的阶梯上，一人一支烟，正在促膝谈心。 离男青年脚边一尺远的地方，放了把菜刀。 馨姐说：“我靠，这不是那个来闹事的疯子嘛，肥深和他都说得上话？！” 陈贵问：“你又知道他的来头？” 高馨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人叫黄铭，前几年生意失败，女朋友又跑了，受了巨大的刺激，精神出了毛病，被家里人关去精神病院了。去年才接出来，之后一直呆在家里。他前女友是咱们这边一个临时工，后来考到市里去了。几年前他常常来接女朋友下班，现在找过来，是不是为了找他的女朋友。” 大家听见，难免唏嘘。 高馨看着肥深背影，说：“这件事阿深也知道的，他还记得这件事，才搞得定这疯子吧。” 黄国正说：“肥深那嘴巴，如果狗能听得懂他说话，也会被他说服跟着他跑。” 大家瀑布汗：“这什么比喻……” 这时候黄铭的情绪平复下来了，肥深拍拍他肩膀，拉着他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口：“凡事想开点，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过来聊聊天。” 黄铭抽抽噎噎地说：“谢……谢谢你。” 他拎起菜刀，向镇府大院门口走了。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中午开饭的时候，肥深被大家簇拥在中间，问长问短。肥深耸肩道：“有什么好问的，耐心做工作就是了。” 高馨说：“也就你能够说服他啊。你怎么说的？” “他来找他的女朋友，我跟他说，他女朋友只是临时工，现在有更好的发展，过得很不错。离开了山沟沟成了凤凰了，他的牺牲不是白费的。他这人，住了院，很自卑，只要肯定他就可以了。” 年轻人一桌，听了肥深的话，巫清泉低声说：“老大就是老大，三言两语搞定。” “难道情况不是这样？”苏小叶好奇。 巫清泉摇头：“当然没那么简单了。那人手里拿着刀子啊，老大来了，先把刀子夺了，两耳光把他甩清醒。然后开始说话的，不过说话的内容和他说的差不多。” 苏小叶点头：“这是胡萝卜加大棒，要学着点了。” 巫清泉说：“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老大真心为了黄铭好。真情还是假意，那家伙能感受得到的。” 一年多来，肥深亦师亦友，半是领导，半为兄长，深得大家爱戴和拥护。 这就是人格魅力！ …… 苏小叶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到了这天下午，白宏宇两眼红筋，突然出现。 “先陪我去吃点东西，我饿坏了。”他非常憔悴。 小叶告了假，带着白宏宇去了巧巧甜品，白宏宇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呢，一碗绿豆沙吃得几乎舔碗。 “味道真好啊！” 白宏宇赞不绝口。 小叶两眼带着凉意，看着他。 白宏宇说：“你那什么眼神啊。” “前两天，有个叫丁佳慧的女人来查询社保，我看到她身份证地址是你家。” 白宏宇一愣：“丁佳慧？她回来了吗？” “嗯，不光回来了，还想要在本地买房子。”苏小叶心里咬死白宏宇在装傻充愣，也不急着发飙，也不急着揭穿，“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身份证地址是你家。” 白宏宇轻松地说：“这个嘛，当初应届毕业的时候，她要把户口迁回本地，没有地方挂。正好我的房子空着，就挂了过来了。没想到她还没有改？” “原来是这样。那这次她回来没有联系你？” “没有啊。我昨晚真的是应酬，你不能怀疑我！” 怀疑？小叶确实有点，但，她克制住自己。她了解了一下情况，没有追问下去，伸个懒腰：“嗯嗯，我知道了。你吃完没有？吃完咱们走吧，我还得上班去。” 最近她又迷上一个新玩意儿：拆书。 在农家书屋里开了一个拆书讲座，效果不错，打算再接再厉，做得好了在全县推广。 区区一个前女友，影响不了她。 白宏宇意外道：“你不追问？” “我问清楚了啊。”小叶站起身，扫码付账，“走吧，送我到黄村。” 白宏宇无语，这就问清楚了？ 临走之前，他特意照了照镜子，怕自己没有以前帅气了。毕竟，他还没有受过这种冷遇。 第222章 患难姐妹(1) 白宏宇老看汽车倒后镜，小叶还没看出端倪，“后面没有车，不用老看。” 白宏宇：“……” 好吧，专心开车。 下午茶充电完毕，小叶愉快地撸起袖子干活。期间贾馆长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现在捐赠移交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市里很感谢小叶，希望能够搞个捐赠仪式，云云。小叶答应着，拿了活动方案过来研究一番，自己去安排妥当日程。 她还叫上了刘子文。 合作了大半年，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不错，靠谱、办法多、讲义气。 当然，她给刘子文的酬劳也是足足的。 “这不是收钱办事而已嘛。你把他夸成那样，太过了吧。”辉仔对小叶的做法并不理解。 小叶笑了笑：“经历过顾美玲那种人之后，你就会知道，收十足钱办十足事的人多么难得。” 她老气横秋得像个78岁的老人。 辉仔骇然而笑，直摇头：“女人，好可怕！” 可怕的女人苏小叶，接到关月新电话：“小叶，我流产了。” “什么？你竟然还能怀孕？！”苏小叶吃惊，“你老公60岁了啊！” “你觉得我不怀孕，他会娶我？” 这话说得，无言以对。 苏小叶认为，陆敏男愿意娶关月新并不在于她是否怀孕，然而，关月新自己这样想了。高龄产妇固然危险，高龄父亲的种子质量也断崖式下滑，所以，孩子在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自动掉了—— 她赶到医院，关关刚做完手术，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看见小叶，伸出手去：“小叶，你陪陪我。” 柔弱苍白又可怜。 陆敏男当然不在的，女佣陪着她，另外添了一个月嫂和一个护工，随传随到。 小叶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只是正常的生活啊，没想到孩子就这样掉了。”关月新倒没有像言情小说女主角那样以泪洗面，不过，沮丧是难免的。 苏小叶叹气：“库存几十年的老种子，出芽状态确实不那么理想。” 关月新说：“郁闷，又要重头再来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叶震惊：“什么？！你还要怀？！” 关月新翻翻白眼：“有孩子才有依靠啊。” 苏小叶很无语，没想到《甄嬛传》那套会在自己面前活生生上映。 她轻轻拍了拍关月新手背，说：“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话是这样说，当她走到月子中心外面，看到一个陌生年轻人守在门口抬头看着关月新窗口，一动不动时，她就秒懂关关为什么会想那么多了。 “关月新同学，你居然狗血到这种程度吗……” “来，这本书女主角给你，你来当。” 以上为苏小叶同学的吐槽。 只看侧脸，这个年轻人就能打8分，栗子色的头发，软呢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压住了沉郁的眼，鼻梁略带驼峰，嘴唇粉色，看起来很像柔软的软糖之类。 他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脸看向小叶。 8分升到9分，剩下1分不给是怕他骄傲。 苏小叶还没说话，男人来到她面前：“你是关关的朋友？” “是的。你是谁？” “我叫冯至，是关关以前的同事。” “你知道她住院？” “是我送她到医院的。” 苏小叶好像猜出来点什么，又不敢承认，又不好问，含含糊糊地指指外面：“咱们外面去喝一杯饮料？” 冯至默默点头。 他们来到月子中心外面的奶茶店，坐下，冯至点了两杯饮料。 小叶没说话，他倒主动开口了：“我被公司外派到泰国一年，没想到回来时她已经嫁了人，还是个老头子。我来见她，真不知道她怀孕的。” 他懊恼地揪住自己头发。 小叶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做了个事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动作：伸出手，摸狗狗一样摸了摸冯至头发。 冯至原地石化。 “都既成事实了，内疚也没用。”苏小叶斟词酌句，“我刚见过关关，她完全没有提起你，想来也没有责怪你。你现在马上离开，以后不要过来就好了。” “我……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男人，可以做她爹！”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苏小叶说：“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 “我不是小孩子，你哄我呢？” “不然你觉得我要怎么劝你才好呢？关关真的很依赖陆先生，而且，你已经害她失去孩子了，你知道关关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头吗？” 陆敏男已经老了，想也明白让女人怀孕的几率有多高。关月新能够怀上，就是借用了医疗手段的。想起关月新还要再做一次试管婴儿，再让自己怀孕，苏小叶又心疼又生气！ 冯至呼哧呼哧地看着她。 苏小叶双手抱胸，说：“你别跟我说你和关关之间的狗血爱情故事，作为她的闺蜜，我从没有听她提起过你。能够丢下她跑到国外去一年，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爱关关。我估计，你是看她嫁得好，不甘心才跑来闹的吧？” 冯至脸白了。 “既然这样，就放过大家吧。让她好好休养。” “你倒是很牙尖嘴利嘛，不愧是她的闺蜜！”冯至咬牙切齿。 苏小叶不慌不忙地说：“错了，我比她更狠。” 冯至说，“我硬闯进去呢？” “你可以试试。” 苏小叶对自己的女子防身术很有信心。 冯至看了看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走了之后，小叶这才擦擦冷汗。 背脊竟凉透一大片。 她不是怕冯至，是怕陆敏男。幸亏陆敏男当时不在，不然的话，被他知道自己新婚妻子和旧情人纠缠不清，那可就麻烦了。 回到病房里，苏小叶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后来她发现，这么做的不止她一人。上到关月新自己，下到照顾她的女佣，都在假装。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关月新流产的原因归咎于地面一潭没来由的油渍，很是默契。 小叶心想：看来人人都有演戏的天赋，就看能不能发挥出来了。 “医生来查房了。” 门口打开，穿着白袍子的丁佳慧走了进来。 四目交投，都是一怔。 苏小叶打招呼：“丁小姐，好巧啊。” “你是……”丁佳慧没有认出苏小叶。 苏小叶尴尬了：“我是福镇办事大厅的那个……” “哦，是那个办事员。你怎么在这里？”丁佳慧眼眸染上一层淡淡的不屑和漠然，“你是陆太太的朋友？” 关月新说：“没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关关把“最好”两个字咬得很重。 第223章 患难姐妹(2) 丁佳慧哦的一声，开始给关月新检查身体。 检查过后，说：“她的身体没有大碍，恢复得很不错。” 她优雅地走了。 苏小叶安抚了关月新几句，回去上班。 关月新小月子期间，苏小叶担负起照顾她的任务，跑前跑后。没几天就累得瘦一大圈。因祸得福，她因此能够在古宅捐赠仪式上，能够套进s号的旗袍。 那天小叶换了一身旗袍，素雅的底色，浅蓝色格子，一头齐耳短发，身段高挑玲珑，特别是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大伙儿全都看直了眼。 岳志兰激赏：“小叶姐姐看起来好像林徽因。” “过奖过奖。” 但，这天小叶一天收获到十几个男青年要微信的搭讪，说明岳志兰不是过奖。 “哇，白宏宇也来了。” 那边一阵热闹，原来白宏宇作为人大代表过来参加活动了。 苏小叶还不知道他有这个身份呢，直接看呆了。看着好多人巴结讨好地围拢在白宏宇身边，但白宏宇只是敷衍客套他们，实际上眼神高冷得一逼。 “他是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啊？”有人在她耳边所。 苏小叶脱口而出：“不，才不会。” 另一个听起来挺熟悉的女声娇嗔婉转地说：“才不是呢。” 苏小叶应声回眸，又傻了：怎么丁佳慧也来了？ 哦，这是因为捐赠仪式之前，是某个活动的开幕式。各个大单位需要派人出席，丁佳慧是第一医院的代表。 她今天穿着浅绿色连衣裙，修身剪裁，露出白嫩胳膊和修长小腿，头上戴着珍珠发夹，清新脱俗，小公主一样优雅高贵。 丁佳慧旁边的医院女同事甲说：“就是。谁不知道白宏宇喜欢你喜欢得很。” “才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丁佳慧羞涩微笑。 苏小叶脑海中飘过两个大字：绿茶。 坐在丁佳慧另一边的金丝眼镜男说：“小丁长得漂亮，人见人爱，多少人的女神啊。” 苏小叶脑海中又飘过两个大字：舔狗。 身边一黯，白宏宇坐了过来：“小叶，流程表给我看看，我好心里有数，提前准备位置给你拍照。” 这家伙，毫不忌讳，边说边斜签过身子来翻小叶面前放着的日程表。 丁佳慧的同事和丁佳慧本人，一起傻眼了。 苏小叶推白宏宇：“你注意点，很多人看你呢。” “怕什么，就是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哪来的工作需要？ 白宏宇看到了流程，拿出手机拍了照片，满意地笑了。 “好了，等会儿看我给你拍照。保证美美哒！” 丁佳慧看着白宏宇对小叶亲近，突然上去，站在白宏宇身边说：“阿宇，你来了怎么不到我身边坐？” “哈？我那边有位置啊。”白宏宇指了指放了自己名牌的地方。 “没关系，调换一下就行了。”丁佳慧说，“到我身边来。” “不了，被人看见多不好啊。” 苏小叶：“……” 丁佳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不行，这时候活动开始了，白宏宇站起来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这天的活动，重头戏除了那个开幕式。其实更多人更关心的是看捐赠仪式，之前搞展览搞网红店，大家都听说过沙洲村那个无二咖啡馆和民国大屋的故事，突然捐赠给博物馆，大家都很好奇到底主人长什么样。 到看到是个潇洒随和的美丽女孩时，不由得一片哗然！ 在各种眼光中，苏小叶徐徐走上台，接受贾馆长亲自赠与的感谢状，拍照留念。 白宏宇跳得尤其欢，为了给苏小叶拍出两米大长腿，恨不能趴在红地毯上。 人群外面，一个冷峻沉稳的黑影，也在用手机对焦苏小叶。 把她的最美笑靥拍下来，那人低头俯视她的照片，薄唇闪过一道笑意。 然后，他转身悄悄走了，很快消失在会场外。 搞这些仪式是相当累人的，就算只是站在那儿拍照和发表讲话，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小叶已经累得不行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喝水，谁知道本地媒体记者还要来采访她。 小叶一一配合，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记者回来。 肩膀一暖，白宏宇来到她身边，不顾旁人眼光，竟然当众给她按摩起肩膀来：“累坏了吧？” “喂，你过分了。好多人看着呢。”苏小叶对他翻了个白眼，“到旁边去坐着。” “啧啧啧，真伤人。” 白宏宇才坐下，丁佳慧又过来了：“周末的派对你去不去参加？” “再说吧。”白宏宇兴致缺缺。 丁佳慧说：“你不去的话就没意思了啊。” 苏小叶瞧着好玩，笑嘻嘻地说：“你们聊。” 站起身要走，白宏宇跟上，被丁佳慧抓住衣袖：“等等，那是很重要的招商引资酒会啊！” “佳慧，我不去。”白宏宇眼里只盯着小叶。 丁佳慧生气地说：“白宏宇，你爸爸把公司全部交给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上进？！我早就听说了，你这个月就没上过两天班！” 白宏宇脸红道：“不关你事！” 丁佳慧忽然看了小叶一眼，叹了口气，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我知道，你和小叶感情好。你们两个也是天生一对，小叶，你就帮我劝劝这个人吧，他以前很听我话的，现在有了你，都不一样了呢。” 啧啧啧，这话说的，好像小叶是小三儿似的。 苏小叶一开始不愿意搭理，但丁佳慧从此打开了话匣子，巴拉巴拉说起来。任凭她嘴巴里吐出花儿都好，小叶只是微笑着，最后索性拿出手机玩起来。 白宏宇生气了，猛地一甩：“丁佳慧，你管太多了！” 丁佳慧被甩开，“哎哟”叫出声，后退半步。 这么一来，旁边的护花使者不干了，那金丝眼镜男护着丁佳慧，说：“喂，你要干什么？” “没事，我没关系。”丁佳慧眼圈红了，我见犹怜的。 苏小叶看好戏看得正精彩，可惜这时候记者来了，带了她出去采访。 等采访回来，白宏宇已经不见了人，只剩下丁佳慧站在原地。苏小叶左看右看一圈，没找到白宏宇人，转身要走，被丁佳慧叫住：“你叫苏小叶对吧？” 原来大美人这会儿才记得她的名字？ 可能，直到如今，才开始把她当做对手吧…… 第224章 原来是立场互换啊(1) 苏小叶大大方方地说：“对，这是我的名字。见过这么多次面了，连名字都不记得吗？” 丁佳慧脸一红。 这和她知性优雅的人设很不符。 这时护花使者出现了，那个眼镜男去而复返，看到小叶和丁佳慧站一起，连忙上前站在她们中间，隔开她们：“喂，好好说话，那么大声，吓谁呢？” 嗓门大也有错？ 喂，老兄，舔狗不是这样舔的吧。 苏小叶说：“我一向嗓门大，又不代表我没礼貌。” “唉，小叶。我就知道好心不会有好报。”丁佳慧突然长长叹一口气，垂下眼帘。 悲天悯人，很是端庄可敬。 苏小叶一怔：“怎么好心没有好报啦？” “我苦口婆心的劝你们，怎么你们都不听呢。我是为了你们好啊。” 丁佳慧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滴下泪来。 小叶傻眼了，小姐姐，不带这么玩的啊，你这演技，为什么不去参加海选？要是去演个偶像剧，保准一炮而红啊。 舔狗急了，拉着小叶，几乎咆哮：“你！快跟慧慧道歉！” “道歉？为什么要我道歉？” 又不是她弄哭丁佳慧的，是丁佳慧自己说着说着哭起来的，这锅她不背。 舔狗红着眼瞪她：“你把她弄哭了！慧慧那么坚强的人，要不是伤心到极点怎么会哭？你个乡下妹，快点跟她道歉！” “有没有搞错，大哥，你管太宽了吧。”苏小叶很生气，抬脚要往外走，舔狗拉着她胳膊，“别走！” 苏小叶收势不及，撞到丁佳慧身上，丁佳慧惊叫，重重跌坐在地上。 舔狗急了，撇下小叶跑过去：“慧慧！你怎么样了！” “喂，是你拉我，我才会撞到她的啊。”苏小叶两手一摊，很无奈。 丁佳慧这时候，却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了，舔狗要扶她，她不动声色地躲开，看着苏小叶，眼泪汪汪：“你……你为什么一直缠着白宏宇？你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苦要这样难为自己呢？” 小叶眨眨眼睛：“我缠着白宏宇？” “是啊。我都看在眼里呢。”丁佳慧款款地说，“我话说到这里，相信你是聪明人，知道以后怎么做的。” “喂，什么怎么做？” 这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一套的，她招架不住啊。 丁佳慧说：“我先走了。” 转身就要走。 舔狗紧紧跟在她身后：“你慢点走，别伤到了啊……” 苏小叶火大，这装完逼就跑的套路，用在别人身上好使，用在她身上可不行。正好白宏宇出现在门口，丁佳慧看见，站定，脸上痛苦凄楚表情又夸张了三分。 她在等白宏宇。 白宏宇眼睛落在小叶身上，对丁佳慧视而不见，在她身边走过去：“小叶，你采访结束了吗？我刚才把车子移到这边来，少走点路。” 呵护备至的样子…… 丁佳慧僵硬了。 苏小叶嗯的一声，说：“那我们赶紧回去哈。” 虽然她很不爽丁佳慧在她面前装逼，但转念一想，家里卫生没打扫晚饭没准备的，犯不着为了个装逼女浪费时间。 白宏宇伸出手，和她十指交扣，正往外走，却被丁佳慧拦住了。 “你们……都收敛点吧。” 丁佳慧留下这句，这才走。 走的时候，她的右腿一瘸一拐地，瘸得很夸张。 苏小叶依稀记得，她刚才崴到的好像是左腿？ 白宏宇迷茫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叶面无表情地走向车子，“我们快点回去吧。” …… 苏小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得罪了月老，为什么一谈恋爱，就这么糟心。之前朱宁是自己渣，这次的白宏宇……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从天而降个前女友，真是够够的了。 而且这个前女友，还是关月新的管床医生。 小叶拿着自己炖好的汤，开车往医院，越想越烦恼。 要想个办法把丁佳慧换掉就好了。 谁知道到了医院，一片岁月静好。关月新嘴巴上叼了根探热针，坐在床上看书，女佣收拾杂物，见到苏小叶，低声问声好：“苏小姐来了。” 关月新露齿一笑，指了指沙发，小叶把炖汤交给女佣，自己坐下。 “你今天怎样了？” 时间到，关月新吐出探热针，笑道：“好多了。就是规矩大，不能碰水不能吃生冷的，别的还好。” “小月子和正经月子一样的，你就乖乖地坐吧。” 护士进来给关月新看体温计和量血压，大夫也过来看她，苏小叶发现换了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瞪圆了眼睛。 关月新若无其事地说：“丁佳慧那人，我看着讨厌，就把她换了。” 可以啊，霸气啊，关月新同学。 苏小叶问：“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她是白宏宇的舔狗，还有，她昨天在公开场合给你难堪。” “哈？” 后者也就算了，证明关月新现在的手很长，势力很大。可是前半句，和苏小叶掌握的事实有差别啊？ “丁佳慧是白宏宇舔狗？” “可不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早就认识了。丁佳慧出国之前就喜欢白宏宇，白宏宇不理她，她让家里给牵线，死皮赖脸的住进了白宏宇家里。白宏宇觉得烦，索性搬回村里和爷爷住。丁佳慧还想要灌醉白宏宇对他下手，被白家的人发现了，丁家嫌她丢人，把她送出国。”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苏小叶听完，哈哈大笑，乐得不行。关月新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禁莞尔：“别人追你男朋友，你还那么开心？” “那有什么的。”苏小叶落落大方，“抢不走的抢不走，能抢走的也不是真爱。” 关月新笑了一会儿，眼神闪过一抹隐忧。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现在丁佳慧看起来成熟有分寸多了，但，那不等于说明她毫无杀伤力啊。 小叶啊小叶，希望你这段感情能够走得稳稳当当，别再出茬子了。作为朋友，我能够帮你的，都已经帮了。 院长不明白地看着丁佳慧：“陆太太把你换下来了？” “嗯，可能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吧。” 丁佳慧一脸端庄，她是院长亲手带出来的爱徒，院长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不乐意了，“那可不行，她是你回来跟的第一个有头有脸的病人。如果传出去，别人还误会你医术不精才会被换呢。我来替你说理去。” 其实丁佳慧想要的就是这个，不过，她嘴上还是劝说：“不要了，老师。也许是我和陆太太没有缘分。” “医生治病救人，怎么可以用那么迷信的说法，去他狗屁的缘分！咱们走！” 院长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丁佳慧连忙跟了过去。 第225章 原来是立场互换啊(2) 病房里，陆太太不舒服的消息传出去，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来探望。 白家作为世交，自然白宏宇要来看关月新。 虽然……与其说白宏宇来探病，不如说更像是来跟苏小叶谈恋爱。进门意思意思地问候了关月新两句，就握着苏小叶的手坐一边去了。 过了十分钟之后，两个人开始拿着一串葡萄你喂我我喂你，肉麻得不行，关月新看着眼晕，拿起苍蝇拍子想要赶人：“给我滚，一股酸臭味！” 白宏宇做鬼脸：“我们就要在这里喂狗粮，你吹咩？” 关月新气得要喷血：“白宏宇，信不信我停掉和你们家的合作。” “啊，我好害怕。”白宏宇抱着苏小叶撒娇，“小叶，救我。” 苏小叶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她手里的苹果皮都断三回了。 门一开，院长连门也不敲，直接走进病房来。院长不愧是院长，来的时候已组织好一套说辞，对着关月新，先开口询问病情。 等关月新回答得差不多，放下戒备时，才冷不丁问：“不知道丁医生做错了什么，让陆太太要临时换掉她？我们人民医院从来没有说病人换医生这种说法的。” 来了！ 苏小叶心里警铃大作，忍不住偷偷看丁佳慧。却看到丁佳慧跟在院长身后，正在偷看白宏宇。 靠…… 你是早知道白宏宇一定会来探病，所以才要赖在关关身边的吧？ 苏小叶暗暗不爽。 关月新沉稳地说：“没什么，丁医生医术高明，照顾得我很好。” “那——”院长眼眸微微一眯，带了不善。 “但是昨天丁医生对我的朋友态度很恶劣，我不喜欢她，所以换掉。有问题吗？” 关月新微笑着看着院长。 苏小叶心里对关关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怼人耿直！ 院长没想到关月新说话这么直接，连个借口都懒得用，气白了脸，定了定神，才说：“你说换就换，以为医院是自由市场？” 关月新针锋相对：“我这是坐月子，月子最重要产妇心情舒畅。我看见丁医生心情就不好，那有什么办法？” 产妇需要保持心情愉快，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常识。 院长一口气噎在心口，差点儿把自己搞中风：“你！” 身为院长，平时出入也是接待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竟然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受了气。要不是有陆敏男在背后撑腰，这种小丫头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关月新说：“反正我在这里也就住几天，院长何必这样劳师动众？还是说我身上有什么好处，非要让丁医生跟着我不可？” 院长他们喜欢藏着掖着，偏偏关月新和苏小叶都是实话实说，半点余地不留。 院长用意被揭穿，脸上涨成猪肝色，好在人老脸皮厚，只用了一秒不到就变回去了：“你爱刁难就刁难，何必给自己身上贴金？你身上能有什么好处？只是丁医生年轻心肠软，放不下病人而已。可怜了她一片好心，你们不懂得珍惜。我们走。” 他边说，边转身就走。 这院长还算个识时务的，可是，丁佳慧，你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白宏宇，又是怎么回事啊？ 忽然之间，丁佳慧往回奔到关月新床前，两眼含泪。 “苏小叶，我就知道你针对我。你不光缠着白宏宇不放，还要逼我走投无路，想让我接诊第一个病人就被退货，成为别人笑柄！我、我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你得逞！” 丁佳慧说完，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众人大惊，一拥而上，其中一个黑影窜得特别快，徒手把白光闪闪的水果刀给夺了下来。 空气中多了血的味道，苏小叶见丁佳慧脖子上一条浅浅血痕，被几个人按在旁边，正感到奇怪，那么轻的伤，怎么有那么浓的血腥味？ 视线再一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个眼睛舔狗站在一边，手垂落旁边，鲜血一滴滴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到地上，水果刀落在他脚边。 “苏山！你不是在楼下轮值吗？”院长吃惊地叫出那个舔狗的名字，“护士，快点带苏医生去包扎！” 苏山被带下去的时候，还不住回头看丁佳慧，神情关切。 丁佳慧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美丽的面孔平平板板的，像具洋娃娃。 院长痛心疾首道：“小丁，你又何必这样！” 丁佳慧惨笑：“反正我的职业前途都毁掉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丫的，不就是不能治一个稳赚不赔的小月子产妇嘛，说得好像她手头出了人命似的。丁佳慧的医术如何，苏小叶不知道，但戏多，那是铁定的。 那黯然销魂的语气，小叶听着也心情沉重，心一软，正准备开口帮丁佳慧说话。却看到丁佳慧飞快地看了白宏宇一眼。 没错，就那么一眼，不到0.01秒的时间，让苏小叶的心肠迅速硬回来。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专注在工作上，会有心情惦记异性么？ 起码，苏小叶不会，她认识的所有朋友都不会。 比如苏长辉，忙起来，连婚礼都可以推迟。 “玛德，劳资差点中了你的苦肉计！”苏小叶气恼不已，自己招谁惹谁啦，让丁佳慧这么处心积累的对付自己。 她正要想办法回击，白宏宇说话了：“院长，我有个看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他是z市数得上的名人，院长不敢得罪他，说：“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我和丁医生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她是个聪明有才华的女人，医术也很精湛。” 听见意中人夸自己，丁佳慧眼睛闪闪发光，要不是要假装难过，早就笑出声来了。女孩子喜欢人，那双会发亮的眼睛是瞒不过人的，苏小叶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同情那个为丁佳慧徒手夺白刃的舔狗。 流血流汗得罪人，最后还是比不过男神一句话啊！ 不过，白宏宇真的是夸她吗？丁佳慧高兴得那样早，只说明一件事—— 第226章 无欲无求的女人(1) 她真的很不了解白宏宇。 白宏宇有个习惯，提意见之前先夸人。这是苏小叶旁听好多次他工作电话之后总结出来的规律。 果然，白宏宇接下去话锋一转：“所以之前陆太太要换丁医生时，我还很不明白。原本打算找时间替她说几句话来着。但是现在，我开始觉得陆太太有道理了，丁医生自己的情绪就很不稳定，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月子产妇又需要保持心情愉快，要是放个情绪不稳定的医生在旁边，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一席话，整个立场全都扭转过来，分明就是说：瞧，不是我们不想用丁佳慧，是你们自己作死。 院长的脸“刷”地，变黑了，忍不住怨起丁佳慧来。特么的，真是猪队友，要不是她自己临时加戏，道理还在自己这边的。 现在？ 不惹火烧身就不错了！ 院长虽然疼爱丁佳慧，但那是看在丁家势力还有丁佳慧本人乖巧值得疼爱的基础上。如今陆家、白家加一起，分量比丁家重一百倍不止，他心里天平立刻倾斜过去了。 点了点头，说：“嗯，白先生说得有道理。看来之前是我偏听偏信了，丁医生，或者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我批你几天假，你暂时不用来上班了。” “啊？为什么？”丁佳慧傻眼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乖觉的陆家保镖，已经把她带出了病房。 苏小叶无语，没想到白宏宇一句话，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忽然之间，白宏宇看了她一眼，冲她眨眨眼睛。 眼神嘚瑟…… 呵，还冲她嘚瑟上了。 苏小叶别过脸去，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院长看着关月新，老脸挤出谄笑：“刚才真不好意思，打扰了陆太太休息。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替病人着想。现在是哪位医生替您治疗？” 关月新说：“秦妙霞大夫。” 院长松了口气：“秦大夫有30年临床经验，一定会照顾好您的。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陆太太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谢谢院长。” 对方给了面子，关月新也给足了对方台阶下。 双方握手言和，气氛一片和谐，就好像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小叶齿冷，这就是大家族和大富豪的实力啊。 回去路上，她有些沉默。白宏宇见状，以为她在吃醋，就说：“我和丁佳慧完全不是那回事，你别放在心上。” “唔……你这么解释，我很高兴。” 高兴，是高兴的。 但是，那种不知道从何而生的距离感，却始终没有办法消失掉。 苏小叶感觉，自己和白宏宇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亲密了。 …… 医院里的事让小叶心情心神不宁的，回家开门用力一推，惊动正在喂鱼的唐棣威。 没想到老唐在家，小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开心的样子，连忙装出很甜蜜的样子，还吹起了口哨。 唐棣威问：“最近心情很好啊？” “当然了。脱单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苏小叶笑眯眯地，老唐看在眼里，相当不好受。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姓白的吗？” “他对我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唐棣威心里说：“我对你也很好。” 然而是他先找了别的女人，现在醒悟过来了，和田馥分了手。小叶身边又有了别人了。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交不到一块儿去。 “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关系，我不拖他后腿就行。” “……” 老唐默默地把鱼粮撒落到鱼缸里，孔雀鱼们摆动着大尾巴一拥而上啄食。其中一条母孔雀鱼怀孕了，挺着大肚子，被隔离在透明小盒子里单独喂养。 连孔雀鱼都脱单了，他还是孤家寡人。 苏小叶拍着老唐肩膀，说：“那么失落干嘛，再找一个女朋友啊！”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他已经不想找别的女人了。自从那天看着她抱着小胖子从楼上一跃而下，他的心已经不是他的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唐棣威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人，喜欢抽烟喝酒，有抑郁症，每晚需要安眠药入睡，肚子上带着一个永远不会消退的疤痕，对着女人不会说话，暴躁起来还会揍人。但是这人很会做饭，憨批一个，目前还没有赚到什么钱，但赚到的钱都给你，给你买好吃的，带你玩好玩的。你会不会考虑和这个人在一起？” 他眼睛看着余光，双眸如水，气场沉稳。 苏小叶考虑了一下，说：“他会一心一意一辈子对着一个人吗？” “会越来越爱这个人。”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想我一定会好好爱他的。” 唐棣威眼神光彩明亮起来。 然而小叶话锋一转：“可惜我现在没有机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了。白宏宇不是这种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爱她，还是说只是纯粹的追逐一个有趣的灵魂？ 这个念头一旦生长出来，就像野草般在心田里疯长。幸好她还有工作，用工作分散了注意力，好歹好些。 捐赠仪式让苏小叶又当了一回名人，继救灾英雄后，她大公无私地捐赠房产的举动，把福镇人都震了一把。 黄村村官能干有钱又漂亮，名声越来越响。 只可惜一点：都26岁了还没有人要，是个老姑婆。 白宏宇说：“我们要不要也公开好了？” 苏小叶无动于衷：“没关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不是这个也是那个的，顺其自然好了。” 他们今晚去看电影。 毫无惊喜的约会内容，吃饭，看电影，成形式化。 又由于活动地点在隔壁荷镇，福镇的人并不知道小叶谈恋爱。 白宏宇抓着她的手撒娇摇晃：“我觉得还是公开好，我想让人知道我有个优秀的女朋友。” “优秀？我？哈！” “你怎么不优秀了。他们都在夸奖你。” “他们，是谁？” “我在宁县认识的所有人。” 白宏宇确实满脸骄傲。 小叶笑着摇头：“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怎样才叫时机成熟？”白宏宇趁机抱着她，耳语几句。 苏小叶脸红：“讨厌。” “反正情侣之间该做总要做的。” 没错，该做要做，问题是，小叶还不想做。 真的是很奇怪，她完全没有半点欲望。 就算是抱着这个男人很俊美优秀，还是没有那种冲动。苏小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边思考边走回家的时候，因为分心，一脚踩空，就地十八滚滚到四楼。 “啊呀——” 女孩子的惨叫，划破了黑暗的楼道。 第227章 无欲无求的女人(2) 502房门怦地打开，唐棣威冲出来：“小叶！” 楼道黑暗，他只听见哭声和喘气声，看不见小叶。 他害怕了，又叫了一声小叶的名字：“小叶！” “在这儿。”四楼平台传来小叶的声音，唐棣威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看见小叶躺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 “你怎么了？” “踩空，摔倒腿了。” 老唐轻轻一摸小叶的腿，她疼得惨叫出声来。老唐说：“骨头断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取了必要的东西，打横抱起小叶，把小叶送去医院。 这段路真是小叶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了，车子每颠簸一下，腿上就传来钻心的疼。唐棣威带着她到了县医院。 那会儿晚上只有急诊了，没办法做检查，医生给小叶做了初步诊断，和唐棣威估计的一样：“骨头断了，要做手术。做手术的话只能等到明天上午八点了。” “你们没有夜间手术室吗？”唐棣威火了。 医生说：“那是大医院才有的。” 苏小叶汗津津地，这罪遭大了，抓着唐棣威的裤腿，轻轻摇摆。 唐棣威回过身，轻声问：“很疼？” “转、转院……”小叶吃力地说，“帮我通知白宏宇……” 唐棣威说：“好。” 只要她说的，再心痛他都会照做。 他用苏小叶的手机打给白宏宇，被摁了。 唐棣威：“……” 换上自己的号码，打过去，这次接通了。 白宏宇那边很安静，声音带着淡漠和漫不经心：“您好，我是白宏宇。” “您好。我叫唐棣威。” “我认识你吗？” “嗯……我是苏小叶的朋友。她刚才摔断了腿，想要见你，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白宏宇迟疑了一下，说：“好的，谢谢你。我马上就来。” 唐棣威报了具体的科室床号，挂了电话。 可是，一直等到凌晨五点，止痛针药效过去，苏小叶又开始哼唧起来，白宏宇还没见人影。 唐棣威后来又打了两个电话过去，白宏宇干脆没接。 五点半，护士小姐姐过来，“8号床，来签字。可以提前做手术了！” 唐棣威只好说：“好的，交给我签吧。” “你是她的什么人？” “呃……朋友。”唐棣威很想说是“男朋友”，顾虑到小叶的感受，还是实话实说吧。 “她没有别的亲人吗？” “都出国了。我是她的合租室友。” 护士小姐姐说：“那好吧，你来签字就可以。” 没想到现在动个手术要签十几个名字，材料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唐棣威签了好一会儿才签完。 护士小姐姐叹气：“出门还是要靠朋友啊。你们也算走运了，主任刚出差下了飞机，回来看看，听说有急诊病例，立刻叫做手术。” “呵呵……”唐棣威边签字，边干笑，“我宁愿她平安无事。” 拍了片出来，苏小叶伤得不轻，小腿上两根骨头，一根断了，戳进肉里造成血肿。 反正，幸亏是唐棣威看了那张片子，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和大夫商量好了方案。 要是换了叶红荔之类的，非哭晕过去不可。 苏小叶需要动两次手术，一次消除血肿，一次才是接骨。 接了骨之后，起码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一年才能恢复行走自如。 手术出来，苏小叶整个人苍白得成了一张纸。 迄今为止，还是只有老唐陪着她。 直到中午十二点，白宏宇才匆匆而来：“小叶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在睡呢。”唐棣威说，“你来了就好了。” “她怎么会摔伤的？” “纯粹不小心。” 白宏宇一脸无语：“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 口中嫌弃，实际上还是十分紧张地趴到苏小叶床前，仔细端详她。唐棣威心里酸酸的，又说服自己放下心。他说：“你来就好了。昨晚她昏迷之前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好好陪着她吧。” “好的，这里交给我就好了。”白宏宇感激地说，“小叶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幸运。” “呵，这都是应该做的。” 不知道怎么地，很快，小叶受伤的消息瘟疫一样蔓延开去。 那时候小叶已经住院三天了，肥深带了大队人马来探望她。进门肥深就唉声叹气：“小叶啊小叶，你说你怎么那么点背呢！” 小叶深有同感，走个楼梯都能把腿摔断了，特么也太倒霉了，连连点头：“嗯，我也想这个，打算出院之后去拜拜。” 肥深一拍大腿：“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你摔断了腿，那么下半年的公考你咋办？你真不想出路啊？到时候村官到期，你就得失业啦！” 一言惊醒梦中人，苏小叶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哭唧唧啊，她马上要失业了。 “没关系，工作不工作的，我不在意。到时候我来养她就行了。” 白宏宇说话声在门口响起，他端着一盘洗好切好的果盘，来到大家面前，招呼道：“招待不周，大家别见怪。” 靠，平时只可远观不能接近的富三代白宏宇，如今笑眯眯站在面前，半点架子没有。 大伙儿风中凌乱，甚至有点嫉妒小叶…… 苏小叶说：“你说什么？” 白宏宇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说，我养你啊。” “哇——”大家起哄。 小叶笑了笑，心里并没有因此高兴多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真相信了才是傻瓜了。 打发走大家后，小叶陷入沉默中。肥深提醒了她了，本来打算下半年考公顺利过渡的，现在腿摔断了，考场都进不去，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身边床咯吱咯吱响，古龙水的香味飘来，白宏宇在她身边落座：“在想什么呢？” 他轻轻摸她鬓发，很温柔。 他们面孔距离不过几寸远，白少放大了的面孔，精致无暇，充满阳光味道。小叶想起刚才他作秀似的“我养你”，不禁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和上次在关月新面前秀那样，这次又是毫无准备地横插一杠，这样被动地配合，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像演员啊。 白宏宇讶异地看着她：“怎么？你不高兴吗？” 他为什么要那么问呢？ 第228章 自以为是(1) “我也不是不高兴……” ——如果，你可以提前打个招呼，让我有心理准备就好了。 白宏宇说：“不是不高兴就行，你身上伤口痛，心情不好，容易胡思乱想。没关系，我会体谅你的。” 苏小叶勉强挤了挤嘴角，算是应付过去。 白宏宇很忙，陪了她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之前也没有想起要安排个护工什么的。 小叶想来想去，只能打电话找唯一的闲人唐棣威：“老唐，麻烦你来一下医院？” 没想到唐棣威五分钟不到就来了，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走，一直呆在外面。 “你一个女孩子断了腿留在这儿不方便，我留在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苏小叶知道原委之后怪不好意思的，“那就先谢谢你了。” 唐棣威自己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我背着电脑就行了，去哪儿都能码字的。” 这话稍为减轻了一点小叶心里的负罪感，她拿出自己的卡，让老唐给她雇个靠谱护工。老唐没有接卡，自己出去了，没一会儿领了个干净利索的阿姨进来。 阿姨手脚麻利，撵了老唐出去，给苏小叶擦身子换衣服。 如此这般弄一全套之后，小叶感觉舒服多了。 “老唐，这次多亏你了。” “没什么，朋友嘛。”唐棣威问，“白宏宇不帮你吗？” “他……” 小叶有点难过，白宏宇在同事们面前秀恩爱秀得挺好的，这些生活琐碎事情，也不知道是他粗线条没意识还是什么原因，没留意到。 以前，她会觉得没什么，她自己自理能力强，可以处理得妥妥帖帖。 可是，那会儿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摔断腿生活不能自理这一天啊！ 唐棣威多机灵一人，察言观色，知道小叶有难言之隐，也就转变了话题，絮絮叨叨地，交代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 作为在战场上下来的人，他受伤经验丰富，久病成医，好多意见竟比医生还要专业。 说着说着，有电话打过来。 吴钊良那小子，嗓门大，一口塑料普通话：“再不交稿子，金主爸爸扣稿费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交。” 一下午，老唐坐在小叶身边，笔记本电脑放膝盖上，噼里啪啦码字。 苏小叶自问自己打字速度算快的了，没见过这么快的，好奇心起：“你们写网络小说的，平时要日更多少啊？” “我渣更，一天只能写个6000，剧本一天4000，不能再多了。” “乖乖，一天一万字，手指不得写废了。” “我这不算什么，圈子里的大神，一天两三万字的都有。” 苏小叶想了想，老实承认，自己做不到。 行行出状元啊！ “老唐，你自主择业，每个月不干也有几千块钱。为什么还要这样每天晚上熬夜伤身体，写狗屁小说？” 唐棣威确认小叶不是开玩笑或者讽刺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有点事做吧。” “就那么简单？” “不然呢，很快你也要失业了，和我处境差不多。” 扎心了老铁，看来苏小叶的黯淡前景大伙儿都看在眼内心里门清啊。 “我在部队里呆了九年，那是一个封闭的环境。突然回到社会上，茫茫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文字寄托了我很多感情在里面。” “你也可以去做点别的。” “是，我会去做点别的。” 但是，具体要做什么，老唐没有告诉苏小叶。 他们的默契，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会问。 护士这时候进来：“换药了。” 苏小叶答应了一声，眼神却露出害怕。唐棣威问：“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需要，谢谢。”小叶轻声拒绝。 唐棣威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门。 透着门上的小窗口看进去，他看到很多带血的绷带落下来。紧接着，是女孩压抑痛苦的呜咽。 “呃……呜啊……” 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搭上门把手，几乎要拧开，冲进去。但另一只手又迅速搭上自己的手腕。 “稳住！老唐！稳住啊！！” 她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现在看到他冲进去，一定比死还难受。 唐棣威咬牙切齿，把自己肩膀抵在门上，头深深抵着，额角暴露青筋。 “小叶……” …… “陆太太，白先生来看你。”管家说。 关月新放下手里的平板，说：“请进来。” 白宏宇进来，随手把带来的名贵礼品交给管家，管家笑吟吟地说：“白先生破费了。” 拿着礼品下去安置，关月新问：“你在小叶那边过来吗？” “是的。她腿骨骨折了，要躺床上三个月。” 关月新扁扁嘴：“啧啧啧。” “飞来横祸。”白宏宇说，“你出院之后去看她吧。” “废话，我当然会。” 白宏宇在病房里磨磨蹭蹭，只说有的没的。关月新聪明，立刻猜到他另外有意思。她看一眼病房门口第n次路过的丁佳慧，说：“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的？直接说了吧，不然你前女友就该憋不住了。” “你不用管她。” 丁佳慧身影在墙角一闪而过。 关月新懒洋洋地笑。 白宏宇突然站起来，到门口，沉声说：“过来！” 站在角落处，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的丁佳慧脸上露出喜色，屁颠屁颠走过来：“有事？” “你很闲吗？就不能做点正经事？”白宏宇毫不客气地呛她。 丁佳慧一怔，脸渐渐红了，“哼”的一声转身离开。 赶走丁佳慧，白宏宇回到病房里，“你满意了吗？” “这还差不多。”病床上的女人笑弯了眼睛，“好吧，你可以说啦。” “下个月我们想要拿到东湖那项工程，希望陆先生可以帮忙说项。” 原来和情爱无关…… 关月新脸色仍然淡淡的，眼睛弯弯的，“嗯”了一声。 她答应了。 但白宏宇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坐在那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关月新奇怪，慢慢想明白了，脸色一变：“你要在这儿看着我打电话？” “我没想到新陆太太会是小叶的闺蜜，真是老天都想不到的奇妙缘分。我们要珍惜，不对吗？” 白宏宇不达目的不罢休。 关月新撇撇嘴：“白先生你太猴急了。” “我不算猴急，我追苏小叶追了足足三个月。我真心爱她，也希望可以给她好日子过。” 停了一停，索性解释到底。 “拿到东湖工程，我在爷爷面前说话分量就重了。这样才有可能娶苏小叶，不然他们会嫌弃小叶的。” 多么自以为是的男人！ 关月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白宏宇，你错了——” 第229章 自以为是(2) “我错了？错在哪儿？” 白宏宇不明白。 苏小叶如果真心爱一个人，根本就无惧他的家人是否接受自己。她自己就有能力面对一切，缺的只是一个并肩站立、和她互相尊重的战友。 这种话，关月新怎么能够对白宏宇解释？ 她也不指望白宏宇能够明白。 她说：“小叶个性很强，喜欢讲道理，你们如果想要长久在一起，要多尊重她本人意见才行。” “女人能有多爱讲道理。”见关月新眼神一闪，白宏宇笑了笑，“行行，我知道了。” 关月新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你还挺直男的。” “你觉得直男不好吗？”白宏宇说，“还是觉得之前那个舔狗比较好？” 一句话戳中了关月新的心事，冯至最近确实又来死缠烂打了。 这是陆敏男还不知道，要是这事儿传入陆敏男耳中的话…… 关月新不敢想。 把她的表情变化收在眼底，白宏宇说：“把那舔狗交给我来处理吧，当成我的回报好了。” 那时候关月新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反而感到高兴，一口答应：“好，你这样说就最好了。” “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宏宇走出病房，在医院门口被丁佳慧拦住了。 “白宏宇，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谈。” 白宏宇说：“我没什么跟你谈的。” “我不介意你刚才对我的态度。”丁佳慧沉着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白宏宇索性不说话了，抬脚往外走，丁佳慧拦在他面前，他走左边，她拦住左边；他走右边，她拦住右边。 如此这般重复几次之后，白宏宇不高兴地拉下脸：“丁佳慧，你够了。不要一直骚扰我。” “我都听到了，你要求陆太太，所以才和苏小叶好。” “根本两回事！” “我想说，你求错人了！县官不如现管，你也不问问现管着批项目的人是谁？” 这话……傻子也能听得出言下之意！ 白宏宇一下子挪不动脚步了，盯牢了丁佳慧，说：“是谁？” “是我的叔叔，丁华全。” “丁佳慧，你……” 丁佳慧微笑着，上前一步，更靠近白宏宇一点：“白宏宇，接下来的事，不如你请我吃个饭，我们坐下来谈谈？” …… 一个星期之后，苏小叶做了第二次手术，把腿骨接了起来，打上了钢钉。 做完两次手术，她感觉自己死了两次。 还得逞强，打死压着消息，不能告诉叶红荔。 妈妈经不起事，妈妈比她柔弱多了。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索性连叶红枝都没有说。 倒是朱宁，不知道哪里收到了风，跑过来看了小叶一次。他和小叶属于再见也是朋友，小叶打趣道：“你不怕林胭吃醋？” 她后来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林胭一直在她背后讲坏话什么的。小叶没精力报复，反正她有钱，有荣誉，能力强，把自己日子过好就是对别人最大的报复了。 林胭，从来都不是她眼里的对手。 小朱同学被问得满脸通红，直挠脑袋：“我们分了。” “啊？分了？” “是啊。性格不合。” 接下来，无论小叶怎么旁敲侧击，朱宁都闭口不谈分手的具体原因。这一点反而让小叶钦佩，这是小朱同学的节操，绝对不说女方任何坏话。 他那个很没品的妈，倒是生出了一个渣得有原则的儿子。 “那好吧，祝你下一个更好。” 看着面前笑成月牙的弯弯眼睛，朱宁很无语：“你这是祝福我吗？” “当然是啊！” 朱宁也弯了弯眼睛：“好吧，谢谢你，小叶。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他们抱了一抱，前尘旧债，一笔勾销。 朱宁重新坐下，问：“你男朋友呢？” “他最近很忙，晚上才来吧。” 朱宁皱眉：“做手术也不来？” “是，我叫他不用来的。反正有老唐在。” 事实上是，白宏宇在电话里好生为难，小叶善解人意，主动提出让他不用来了。听她一说“你忙你的吧”，电话那边白宏宇狠狠松了口气。 朱宁叹气：“小叶，你啊你，你心太大了。动手术怎么可以不让男朋友在身边呢！” “我没关系的，我连我妈都瞒着呢！白宏宇再亲，亲得过我妈？” 朱宁很不以为然，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自己好自为之。” “可不是，小叶太傻了！” 正在说话，岳志兰拿着一袋文件从门外进来，接住了两人话头。 “小叶，这是保险报销过来的表格，你填一下。我给你弄报销。” 小叶道了谢，接过文件，一份份摊开仔细阅读、签字。 岳志兰不客气地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一个塞给朱宁，一个自己咔咔咬了吃。朱宁谢了，看了一眼小叶手里准备的材料，说：“准备挺齐全啊。” “小兰做事很细致的。” 知道这些东西是岳志兰准备，朱宁对她刮目相看：“厉害。福镇真是卧虎藏龙。” “之前有大公司要招揽小兰，小兰愿意留在基层，婉拒了。”小叶说，“只可惜啊，如果待遇不提高的话，小兰也留不了多久的。” 基层人才流失严重，第一因为条件恶劣，第二因为待遇底下，第三因为工作繁重。 这些话，也只能私底下吐槽罢了。 比如说，去了德县的陆铮同学，下一次乡得走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肥深说，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来找他哭了很久。差点想要辞职不干。 如今咬咬牙，也好几个月过去了，熬了下来了。 岳志兰拍打着小叶肩膀，娇嗔：“就你话多！” 两个年轻女孩相对嬉笑，日月争辉，朱宁眯了眯眼睛，一时之间，竟觉得，这笑容高贵不能直视…… 这样明朗磊落的笑容，是他平日圈子里难以见到的。 他心里突然疼起来……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大一会儿，小叶签好字了。岳志兰收拾收拾，“告辞。” 朱宁一直愣在旁边，这时候如梦方醒：“我有车，我送你吧。” 岳志兰一怔，小叶多了解朱宁的为人啊，眼珠子一转，笑道：“小兰，他现在单身，车子不怕坐。” 岳志兰脸一红：“你说什么啊，那好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朱宁说的。 但是，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朱宁却很规矩，既不花言巧语搭讪，也没有多嘴多舌八卦。岳志兰无聊地看着车窗外面，突然之间：“咦？那不是那谁吗？” 她惊讶地指着外面并行的一辆高配迈腾—— 第230章 看到不该看的(1) 朱宁不知道那白宏宇的车，但他一眼认出了驾驶座上的白宏宇。 “白宏宇？” “副驾驶上坐着的是谁？”岳志兰抬起手来，指着副驾驶上的丁佳慧，手指发抖。 朱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把不认识。” 就在这时，迈腾上的丁佳慧拿起一袋坚果，自己吃几颗，往白宏宇嘴里塞了几颗…… 岳志兰突了眼：“嗬——” 朱宁说：“这俩人不简单啊，小叶被绿了？” “跟上去，快！”岳志兰直推朱宁。 红灯变成绿灯，朱宁换挡提速，跟上白宏宇的迈腾。 …… 迈腾车厢里，白宏宇皱眉：“好了，够了。” 他并不喜欢吃坚果，但丁佳慧很坚持：“坚果里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和优质蛋白，每天都必须补充的。” 除了坚果之外，还有枸杞、还有牛奶、还有水果…… 丁医生很养生。 白宏宇说：“你是女孩子，比较讲究这些。我糙老爷们，无所谓。” “怎么可以呢？”丁佳慧睁大眼睛说，“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嘛！” 她又从包包里拿出一包开袋即食胡萝卜，正准备拆开，白宏宇停了车。 他说：“我们到了。” 车子停在本市很着名的鼎岳茶楼门前，朱宁和岳志兰跟在后面，看到白宏宇和丁佳慧从车上下来，进了茶楼。 朱宁放心了：“茶楼，那是谈事情的地方，不是约会的地方。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喂坚果吗？白宏宇又不是松鼠。”岳志兰皱眉，“我总是觉得很不安心，要不还是进去看看吧？” 朱宁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这种事儿，做出来跌份。 岳志兰还真拎起包包，抬脚下车。 她走进鼎岳茶楼，穿着旗袍的知客小姐姐微笑着上前：“小姐你好，请问有位置了吗？” “有，一位。” 岳志兰心不在焉地说着，目光不住在大厅里游弋。她失望了，大厅里并没有见到白宏宇和丁佳慧的身影。 想来也是，如果要谈什么事情，早就进包房去了。 岳志兰无精打采地点了个一盅两件，冷不防朱宁坐到她面前，把她吓一跳：“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还是来看看吧。男人比较了解男人啊。” “没错，出过轨的男人也更加懂出轨男人的套路。” 朱宁翻着白眼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谁让你那么渣！在办公室里搞女人！” “算，我好男不与女斗！” 吃得差不多了，朱宁才在洗手间里遇到白宏宇。托他吃得满嘴油光的福，白宏宇丝毫没有起疑心，非常自然地打招呼：“朱宁，晚上好。” “好啊。”朱宁演技也不差，“好巧。” 两个男人也不多说话（场地尴尬），各自站在便池前面干自己的事儿。 洗手的时候，朱宁才主动提起苏小叶：“我今天去医院看过小叶来。” “嗯，我也去过了。怎么没碰上你？真是遗憾，不然就有个伴一起回来。” 撒谎！ 白宏宇在撒谎！ 白天他没去，小叶明明说他晚上会去，没想到他还在外面饭局。 朱宁脑袋“嗡”一下，热血上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拆穿白宏宇。好歹忍住了，干干一笑：“可不是么。” 叹了口气，又说：“小叶这次伤得很严重，你要好好照顾她。” “放心，我会的。”白宏宇说，“等她好了之后我就正式跟她求婚。” 求婚？ 那你副驾驶座那女人怎么回事？ 呵呵。 从洗手间出来，神助攻出现了，丁佳慧竟然站在洗手间门口等白宏宇出来，而且毫不忌讳地迎上去：“怎么去那么久呀？这是你朋友吗？” 乌溜溜的眼珠，上下打量着朱宁。 白宏宇说：“是的，这位是xx银行的信贷部主任，朱宁。” 他又介绍：“她叫丁佳慧。” 来龙去脉，一概不提。 朱宁刻意诱导：“也是朋友吗？好一个大美女。” “嗯，是认识很久的朋友。”白宏宇含含糊糊地说。 丁佳慧暗暗皱眉，可见并不满意。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我们丢下叔叔一个坐在里面太久可不好，赶紧回去吧。” 白宏宇和朱宁挥手告别，朱宁看着他走进了vip9包厢，包厢门打开，朱宁伸长脖子一探，一张熟悉面孔跃入眼帘。 朱宁一惊：“怎么会！！” 他心神不定地回到座位上，夹起一个烧麦就往自己鼻孔里塞，岳志兰一筷子打掉他：“上个厕所回来魂都没了，你打飞机去啦？” “粗俗。不是！”朱宁定了定神，说，“我们快点走吧。” 他竟有些害怕。 如果等会儿白宏宇房间里的人出来，见到他……靠，他还要不要在z市混了！ 买了单，回到车上，岳志兰一头雾水。 “白宏宇和那女人什么关系嘛？”她追问着。 朱宁擦擦额头冷汗：“没关系，就是普通朋友。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好吧，我不会说的。” 这件事就这么被朱宁和岳志兰瞒了下来。 又过了一周，小叶伤口拆线了。她躺在床上要给憋疯了，天天闲着无聊，刷手机也不好玩，电视剧被刷完了，剩下的雷剧又不好看。 她活了26岁，曾经无数次憧憬闲下来混吃等死该多好。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候，她完全适应不了。 最糟糕的是，终于瞒不住叶红荔了，妈妈回来办事，发现家里灰尘积了一寸厚，个把月没住人。跑到金雅苑又没找到小叶，急疯了。 老唐最不忍心见老人家失望，立刻出卖了苏小叶。 “小叶你个死丫头，出了这么大事都不跟妈妈说，你这是要上天了！” 一向柔弱的妈妈爆发起来，好可怕。 苏小叶咬着被角瑟瑟发抖，向角落里的叶红枝求助：“阿姨，帮我说句话。” 叶红枝双手抱臂，转过身：“这次我可帮不了你！” 苏小叶哭啊，好在这时候，救星来了。 “发生什么事那么热闹呢？” 白宏宇迈着大长腿走进来，浑身带着高富帅的光环，闪闪发亮—— 第231章 看到不该看的(2) 叶红荔怔怔地看着白宏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 反而是白宏宇也发现叶红荔了，从那相似的清秀眉眼瞬间推断出她们关系，露出大大的笑容：“阿姨，您好，我叫白宏宇，是小叶的男朋友。” 叶红荔又惊又喜：“真的？小叶，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好的男朋友？” 苏小叶原本在白宏宇走进来的时候，嘴巴已经张大合不拢，叶红荔掐了她一下，这才如梦方醒，“有、有几个月了。” 白宏宇说：“四个月零六天。” 记得这么清楚？小叶自己，是记不清楚的。 “听小叶说，阿姨在香港定居？”坐下之后，白宏宇开始和叶红荔客套，“来回奔波，挺辛苦的。” “可不是。但是办手续需要时间，只能这样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小叶这孩子，只有个死倔脾气，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 叶红荔絮絮叨叨地，要习惯性卖惨，苏小叶听不下去，厉声说：“妈，够了！” 叶红荔一瞪她：“你懂什么！” 白宏宇微笑着，好脾气地听叶红荔继续说话。 叶红荔说：“你要好好照顾小叶，这样我就安心了……” 上赶着把她嫁出去似的。 苏小叶直翻白眼。 等白宏宇走后，小叶还臭着脸。叶红荔说：“小叶，你不要给脸色妈妈看，你想想妈妈说得对不对。现在你是妈妈唯一的牵挂了，有个靠谱的人照顾你，比什么都强。” “你说得都对，问题是你不能这样子上赶着把我嫁掉啊。” 倒贴不值钱，上赶着也不值钱，人性本贱，这才是小叶郁闷的点。 “你啊你，就跟你死鬼老爸一样，假清高！” “这不是假清高，这是人性。” 小叶又该如何对叶红荔解释，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接受另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主动去要？世间之事，概莫能外。 叶红荔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晚年走了运，改嫁了教授，纯属无心插柳，并不代表她真的想明白这种人性本质的道理。 她想不明白道理，也不会去想，而是放到一边去。她做了热饭热菜送到医院来，在吃了一个多月的外卖后，苏小叶终于喝到了火候用料十足的牛大力煲猪骨汤、清蒸排骨和冬菇炒菜心，感动得险些把舌头吞下去。 “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世上只有妈妈好。” “好孩子，喜欢就多吃点。” 叶红荔把做饭重任接过去，擦身之类粗重活儿还是由护工来做。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虽然能够报销，可护工的钱和营养针全都得自己的，够呛。” 小叶苦中作乐，嘻嘻哈哈。 叶红荔只觉心酸。 母亲大人很希望女儿能够找到一个好的靠山。 …… 上班的时候一个星期一晃眼就过去，躺在病床上，一个星期格外难熬。小叶看的书已经从打发时间的小说、到激昂励志的鸡汤，如今拿起了久违的数学思考题…… 白宏宇这个星期来了三次。 她少有地冲他发了场脾气。 “你真的有那么忙吗？！”她哭道，“天天不见人影，我都要难受死了！” 白宏宇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满脸尴尬：“小叶，好端端的，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当然了，我做手术你不在，我上钢钉你不在，总是说忙。不就是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嘛！” “苏小叶，你再说一次？” 白宏宇拉下脸，阴沉沉地。 苏小叶果然梗着脖子又重播一次。 白宏宇黑着脸说：“好，你既然这样说，枉费我对你一片心意了。” 干咳一声，抬脚就走，这是十分不留情面了。苏小叶没想到白宏宇脾气这么大，说走就走，气得连连锤床。 更气人的是，叶红荔知道他们吵架之后，竟还站在白宏宇那边，数落苏小叶：“小叶，你也太不懂事了。男人要工作赚钱拼事业，你那么多要求，要是他不要你了怎么办？” “不要就不要，很稀罕他要！”苏小叶翻翻白眼，心里直吐槽。 不过，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肯定会引起妈妈一番揭斯底里，所以好歹忍住了没有说。 白宏宇走了几天，又回来，这次双方淡淡的，说话很客气。 好歹算是有来有往，吵架这件事，就算是揭了过去。 小叶出院那天，白宏宇开车来接她。 为了方便照顾，她搬回医专家里住。她和老唐说了一声，让老唐平时顺手打扫一下房间什么的。 如果可以，小叶想尽早回去上班，她真的是闷坏了。 白宏宇开车到楼下，背着小叶上楼梯。 叶红荔跟在旁边，很感动：“小白，多亏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姨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宏宇把小叶背到三楼，微微喘气。小叶见他出汗了，摸了他一把，说：“你去歇歇吧。我倒杯水给你喝。” 她摸索着，去拿拐杖，白宏宇说：“我自己来就行。”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起了。 白宏宇原本想不接，小叶说：“如果是工作电话的话，别耽误了。” “好。”白宏宇接了电话，谁知是丁佳慧打来，“那件事有眉目了，不日将要公示。” “好。” 白宏宇喜上眉梢。 丁佳慧说：“就一个好字吗？你准备怎么谢我？” “这个……” “想不想知道详细情况啊？我这里新鲜热辣第一手资料。” “嗯嗯嗯。” 这种要求，白宏宇很难拒绝。 “那么，湖边的新城西餐厅见。” “好的，我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白宏宇抬起头来：“小叶……” 忽然之间，他猛地愣住了。 小叶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麻利熟练。她什么时候瘦了这么多？白色亚麻上衣套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只剩一把骨头。两腮凹陷下去，好像五官都立体了。看着，就觉得可怜。 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憔悴中绽放出光彩来。 白宏宇嗫嚅着，“要走”两个字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第232章 听到不该听的(1) 苏小叶觉察到不对劲，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是不是要走？” “呃……” 很难开口。 苏小叶瞧着他的窘迫，眼睛黑葡萄似的。白宏宇原本和她目光对接，竟然不自觉垂下眼帘，不敢和她继续对视。 心虚。 “如果情况紧急的话就先过去吧。”小叶说，“反正我也到家了，这里有妈妈照顾我。” “小叶，等我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陪你。” “好呀。” 小叶笑了笑，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白宏宇不敢看那笑靥，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家。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叶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白宏宇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叶，你在发什么呆？”叶红荔在里间出来，看到小叶在发呆，出声呼唤她。小叶回过神，说：“没什么，我在看家里，没想到还挺干净的。” “我可花了200块钱请人来弄的，能不干净嘛！对了，小白呢？” “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叶红荔很失望：“怎么突然走了啊？” “他们工作就那样的，作息不定时，应酬也很多。”小叶说，“我都习惯了。” 说是习惯了。 实际上，伤心、失落，还是有的。 这一晚晚饭，小叶和妈妈两个人一起吃，吃得很闷。吃完饭后她瘸着腿去洗了个澡，躺下来，不省人事了。 …… 白宏宇去见丁佳慧，却发现今天只有丁佳慧一个人。 “你没有约你叔叔吗？” “我叔叔是谁呀，哪里那么容易约出来。” “……” “何况，最近非常时期，z市又不大，要是被人见到他和咱们一起吃饭，也不方便哈？” 这话说得有道理，白宏宇放下戒备，坐下来。丁佳慧已经帮他们两人点好了餐，分别是牛排、凯撒沙拉、酥皮海鲜汤和餐后的梳芙里。 白宏宇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心情抑郁的时候吃一客也可以。” “你？心情抑郁？” 丁佳慧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白宏宇说：“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排解下。” “我的烦恼就是，我爱的人不爱我。你能帮我吗？” 白宏宇狼狈道：“别这样……” 好在，丁佳慧只是微微一笑，专心吃沙拉了。 上牛排的时候，侍应生端来两杯红酒。白宏宇奇怪：“我没有点红酒。” “我自己带过来的酒。”丁佳慧说，“虽然不是拉菲，味道也凑合。陪我喝一点？” 白宏宇皱眉：“你还没有说到正文。” “只要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白宏宇拿起酒杯，和丁佳慧碰了碰杯。 酒过三巡，都有了些醉意，丁佳慧眼波盈盈地看着白宏宇，小手不动声色地在领口划过—— 原本就拉得很低的领口，又低了三分。 白宏宇把目光移开，丁佳慧说：“你那件事基本上稳了，安排人去准备吧。到时候需要见几个人，名单我稍后会告诉你。” “好，太感谢你了。” 男人喜笑颜开。 丁佳慧跟着笑，笑够了之后，才说：“我会给你打电话，你随时等着。” “这个自然，发短信就太容易落人把柄了。你做事真小心。” “其实我不懂这些，叔叔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了。我始终只是个女孩子，这些事情都不懂的。” 白宏宇点点头：“为了我，难为你了。” “客气什么，来，喝酒。” 白宏宇拿起酒杯，又和丁佳慧碰了一碰杯。 …… 和丁佳慧饭局结束之后，白宏宇又受到朋友邀请去了ktv。 “欢乐无限”ktv里，三四个生意上的朋友早就叫好酒等着了。白宏宇坐下，立刻有人推了个陪唱公主到他身边坐下。 公主叉起一块哈密瓜喂白宏宇，白宏宇吃了，旁边的朋友甲说：“一身酒味，看来喝了不少？” “和朋友吃饭，喝了点红酒。” “老白心情很好嘛。”朋友乙说，“是不是好事近？” “确实好事要近。” 公主小手在白宏宇身上不安分地摸来摸去，摸出一个小盒子，滚落沙发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朋友甲哈哈大笑：“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玩意儿？” “我原本准备送给我女朋友的，结果给搞忘记了。”白宏宇懊恼地收起盒子。 朋友乙很感兴趣：“哇，你这个浪子竟然想要收心了？” “我从来不是什么浪子，好吗？” “好吧，你的好事是指哪个？” 白宏宇指了指自己心口，放戒指的地方：“如果求婚成功的话，可不是好事嘛，结婚了，大家都得来喝喜酒。” 朋友甲和朋友乙面面相觑，他们想要的，可不是这个“好事”。 但，白宏宇口风捂得死紧，玩了一晚上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反而两个朋友被灌得烂醉，还得白宏宇打电话叫代驾，把他们一一送回家。 “想要在我这里打听消息？” 看着代驾们吧车一辆一辆的开走，白宏宇脸色如常，可没有多少喝醉酒的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你们道行还浅了些……” 秘书电话打过来，跟他汇报：“白总，明天晚上的饭局都安排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 白宏宇自己的代驾帮他打开车么，他上了车后排座，电话没有断。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是一些土特产。” “好的。此外还有……” 秘书跟了白宏宇很多年了，办事给力，他说：“我都知道了，您放心。” 夜很黑，到处都乌沉沉地。 天边滚过一道狂雷，云层急速变幻，忽聚忽散，忽然又被炽热电光划开…… “台风‘云朵’将在后天中午在我省沿海地区登陆，本次台风是超强台风，中心风力超过14级。全省各地都将受到影响。各中小学停课，单位停工，市场停止营业，部分地区会造成断水断电，请各市民做好防台风措施。” “啪”的关掉电视机，苏小叶担忧地看了看窗外，大中午的，天色却跟傍晚似的昏暗无光，窗外的白玉兰被风吹得笔直。 “妈，我想回金雅苑一趟。”她对着厨房里喊。 第233章 听到不该听的(2) “刮风下雨的，你回去干什么？”叶红荔在做饭，头也不抬。 苏小叶说：“这次台风蛮厉害的，我要回去收收东西。” “唐棣威不是还在那儿嘛，你让他帮忙不就行了。” “我靠，男女有别！这种忙不能乱帮！” 小叶的睡衣啊，内衣啊，还有各种玩意儿，都不是能让唐棣威看到的。 叶红荔丢下宰了一半的鱼，血水都顾不得擦干净，跑出来骂她：“你还知道男女有别！你这样子有本事回去就回，我可没工夫陪你回！” 苏小叶被骂得两眼直冒金星，灰溜溜地拿起手机：“好吧，你不陪我回，我找白宏宇陪我回。” 谁知拨通白宏宇电话之后，白宏宇很为难：“小叶，我很想陪你回。但我现在在市府里面，等会儿还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实在走不开。” “今天之内都不行吗？”苏小叶问。 “不行，等会儿饭局直落呢，你懂的……” 白宏宇压低了声音说话，那边非常安静，她怎么会不懂，乖巧道：“那你先办好自己的事情吧。” 挂了电话，再去求一次妈妈？她可硬气不起来了。 可是，她非得回金雅苑不可。 没辙，她只能打电话给老唐：“唐棣威，你在家里吗？” “我来市区采购了，有什么事吗？” 叮！小叶头顶灯泡亮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20分钟后，老唐开着车来到苏小叶楼下，苏小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下了楼梯。唐棣威同学评论：“骨头复原能力挺快。” 苏小叶：“……” 她很想打人啊。 坐老唐的顺风车回到金雅苑家里，一系列收拾，门窗关牢，这下子，外面树动天摇，屋里万籁俱寂的，苏小叶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她坐在床上，轻轻放松双腿：“好累啊。” 唐棣威站在门口，“你的伤口不用换药吗？” “要……确实是需要的。不过我妈不在，这儿东西也不全。” 从市区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回来，又折腾一轮，确实伤口已经很不舒服了。 唐棣威说：“药箱里有纱布、棉签、消毒水，你会弄吗？” 小叶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不怎么会。” 前面有护工，后面有妈妈，这方面她真的不会。 唐棣威说：“那我来帮你弄吧。” “怎么好意思……”小叶话音未落，老唐已经拿了东西过来，开始给她拆绷带了。 靠，那捂了一天的纱布……味道可想而知，小叶窘迫到极点，恨不能在地上挖条缝钻进去，唐棣威却做得很自然。 “老唐……” 老唐蹲在她面前，她低下头，就能看到他的头顶。黑亮的头发，一根根精神屹立，棱角分明的侧脸非常好看，眼眸黑如深潭。 看着看着，小叶心跳如雷。 “这样是不对的。”小叶歪过头，竭力阻止自己想入非非，“这是不对的，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好了。” 唐棣威包扎的绷带整整齐齐，打结优美，漂亮得能拿去参加展出。 小叶脸红耳赤，声若蚊鸣：“谢谢你。” “不客气。”唐棣威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也很满意，“这样就可以熬一天了。” 小叶眨眨眼睛：“什么熬一天？等等，我晚上要回家的啊。” 自己开车的话，一天来回绝对来得及。 唐棣威站起来，指着窗外：“小姐，这样的天气，你还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再自己开夜车回来吗？嗯？” 窗外狂风咆哮，时不时地传来可疑的“嘭”“嘭”声，很像重物被垂落下来，撞到雨蓬的声响…… 苏小叶摸了摸发痛的良心，确实，不厚道。 她说：“那好吧，我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我再打个车回去。” “你最好回单位办一下各种手续，离岗太久不行的。” 唐棣威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在金雅苑这儿住，小叶晚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一阵妖风在窗外响起，呜呜直吹，头顶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小叶坐起来。 “这窗顶得住吗？！” 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床头灯，灯却没有亮。 ——停电了。 苏小叶浑身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老唐，老唐！” 叫了两声唐棣威，那边还没有反应，她先觉得不妥。住了口，拿起手机打开电筒，照了一圈，找到了拐杖，慢慢地拄着拐杖下床去。 走出门口，唐棣威的门开着。 风声吹得门窗砰砰作响，没有暴雨，也没有雷暴和闪电。 这次台风破坏力体现在风力上。 苏小叶贴着墙根，一点一点挪过去：“老唐，停电了，老唐！” 唐棣威在房间里走出来，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发光，和平时不太一样。小叶以为是自己害怕所以看见他人感觉变了，没有往心里去，欢然向前：“老唐……” 一不留神，被某股大力狠狠一甩，甩了个屁股落地，差点休克过去。 小叶“啊”的惊叫，好在反应快，躲开了伤处，不然非得二次骨折不可。 然后老唐回过神来，弯腰去拉她，嘴里说：“对不起，小叶，我没留意是你，对不起……” “老唐，你怎么回事？” 苏小叶看出来了，唐棣威和平时不一样，惊疑不定地试探着问。 这是，精神受到刺激的样子啊？ 平时他可是非常稳重的。 到底什么事情刺激了老唐？ “没什么，感觉不大好而已。”唐棣威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乖乖坐在这儿。我去看看保险丝。” 这时，小叶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借着手机电筒的微光，看着唐棣威走向门边。那伟岸的背影带给她无限安全感，她既放心，又担心。 “老唐，你没事吧？” “没事。” 保险丝没事，只是跳了闸，老唐捣鼓一番，恢复供电了。屋子里重现光明，小叶欢呼声还在嘴边，猛地看清楚老唐表情，吓一跳：“老唐，你脸色好难看！” 苍白的面容，爆出无数胡子，眼睛下挂着大大的眼袋，眼球红筋遍布……老唐老了十岁。 唐棣威摸了摸脸，说：“没事，我洗把脸就好。” 他走向浴室，小叶跟了过去，锲而不舍的追问：“你到底怎么啦！” 第234章 隔门而睡(1) “别管我的闲事！” 唐棣威声色俱厉，十分凶悍。 “唐棣威，你吃错药了？”苏小叶又害怕，又不解，明明对面气势迫人，足以压垮一切，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坚持着追问。 唐棣威洗了把脸，毛巾在脸上乱擦。 “你就当我吃错药好了！” 十分不留情面！ 他的发脚亮晶晶地，闪烁着什么，苏小叶伸手去摸他。被他反手打开：“你不要摸我。” 手指尖的液体冰冷腻滑，小叶一尝，咸咸的，她大惊：“这是汗水，老唐，你冒好多冷汗，你不舒服吗？” “不是，我舒服得很！” “我不信！你跟我说老实话！” 不知死活，她抓住他的背心！ 那是小叶关心则乱，平时的高情商，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唐棣威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滑落下来，外面的风声让他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老唐，你不舒服就跟我说啊……” 僵持间，小叶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 老唐狠狠一甩，小叶失去重心，后退了几步，脚钻心的疼，她重重摔在地上！看见她摔得那么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很快克制住了。 “老唐……” 小叶爬起来，再去牵他的手。 再摔。 小叶的断腿沁出血来了。 她第三次爬起来。 第四次…… 小叶眼里噙着泪，使劲咬着嘴唇，忍着疼痛，一次次接近唐棣威。唐棣威几乎疯了，红着眼睛怒吼：“你个女人破事真多！” 他受不了了，转身冲进屋里，砰地用力关上了门。 苏小叶趴在唐棣威卧室的门外，使劲捶门：“你开门，开门啊！” 唐棣威坐在床边，垂着头，十指交扣。他目光落在床头上，一把乌黑油亮的伞兵刀放在床头。 臭丫头，弄得门咣咣乱响， 停电之前，他在噩梦中惊醒过来。台风的风声跟那年冬训时，他趴在雪窝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战友那紫涨的面孔。 战友的鼻孔嘴巴眼睛全部糊满了土和雪，他藏身的雪窝子里出现两道深深的抓痕。 为了不暴露目标，他硬是把脸埋在雪里，自己闷死了自己。 从那以后，唐棣威就听不得风声。 他正准备把伞兵刀抹过自己的气管和颈动脉，外面却传来小叶的尖叫，停电了，他去换了保险丝，同时脱离了死亡的冲动。 如今…… 小叶还在锤门，她可真能叫唤。 唐棣威已经不想死了，他瓮声瓮气地回：“吵死了，睡觉也不行吗！” “你真的是睡觉吗？”门外，小叶半信半疑。 “真的。” “我不信。” “……你要怎样才信？” “你把门打开，今晚不要关上。我总觉得你在里面做坏事。” 唐棣威哭笑不得：“小姐姐，我把门打开了才好做坏事吧？” 苏小叶老脸一红，坚持道：“不不，你把门打开。反正我这样子，你又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要做坏事你早就做了。” ……她说得好有道理，唐棣威差点魂归离恨天。 他打开房门，小叶还坐在地上，腿上鲜血淋漓。 老唐居高临下凝视她：“你打算做陆无双？” “皮肉伤，没事。”苏小叶说，“那边是什么？” 小丫头，眼神真锐利，竟发现了床头柜上的刀子！唐棣威说：“我的战利品，拿出来欣赏欣赏。不行吗？” “我不信，你这是要自杀？” ……被她猜中了。 丫第六感真准！ 猜中，也死不承认：“谁闲着没事干在出租屋里自杀，你想多了。” 后退一步，拿起刀子，随手扔进衣柜里。那道眼光能不能不要那么执着和清澈？就像x光一样……他很不自在。 苏小叶放下心头大石：“那就好，现在你可以去睡了。” “好。”唐棣威在床边坐下，见小叶还坐在地上，说：“站不起来了吗？” “不是。” “那你还不回房间？地板很凉的。” 谁知，苏小叶席地一躺，“我今晚就睡在你门口。” 唐棣威：“……” 小姐姐，你在开玩笑吗？ 苏小叶非常认真，她躺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爬起来瘸着腿拿了客厅的坐垫抱枕铺在地上。唐棣威忍无可忍，怒道：“苏小叶，你别太过分了！我的容忍有限度的！” 苏小叶眨巴着眼睛说：“我担心你又做傻事。” “我才不会做傻事！你要是再不滚回去，后悔的是你！” 把他的怒火不当回事，小叶突然抬起头来，对着老唐一笑：“你是不是害怕台风啊？不用怕，我陪你。” 苏小叶招牌笑容，弯眉弯眼，没心没肺，杀伤力可是很强大的。 唐棣威顿时卡壳了。 “好了，睡吧。”小叶在垫子上躺下来，轻轻掩上唐棣威卧室的门，“明天我还得去单位呢。” 唐棣威：“……” 口胡！！ 谁！能！把！这个丫头！！赶走！！！！ 尽管如此，隔着一扇门，他们最终还是先后睡着了。 一晚上很长，也很短。 第二天醒来，已经早上七点半。小叶睁开眼睛，躺在垫子上，眼神呆滞，静待魂魄归来。 有香味飘来，她吸吸鼻子，眼珠子向旁边一滑：老唐拿着一个塑料袋，正从里面往外拿早餐。 有她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和鸡蛋肠粉！ 嗯，她还横躺在老唐卧室门外。 由此推出，老唐极有可能从她身上跨过去的…… 苏小叶打了自己一耳光：“不能乱想。” 头顶一黯，唐棣威来到她面前了，他的动作永远都是那么利落，走路也没有声音，老吓人了。他蹲下来，和她平视：“来，我扶你起来。” 一晚上过去，他没有那么吓人了。 小叶把手递给他，老唐扶着她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他们没有再说一个多余的字，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大家彼此心里有些地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 小叶回单位点了个卯，好多人对她的脚表示关心。当看到小叶挥着拐杖精神十足地提示田凤仪做文件时，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小叶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馨姐最八卦也最热心，说的话也最难听。 第235章 隔门而睡(2) 小叶囧，不过还是好脾气地说：“不会的。医生说小心休养就行。” 高馨笑眯眯地说：“你可要注意点啊。不然当新娘子那天还瘸着腿，就不漂亮啦。” “什么新娘子？谁当新娘子？” “小叶，你就别装傻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回来派喜帖的。” “什么派喜帖？”一头雾水，心脏砰砰乱跳，“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男朋友是白宏宇，这件事整个福镇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看不出来你嘴巴那么严，瞒着我们。要不是白宏宇来找小兰办事说了出来，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高馨一拍一拍小叶肩膀，“小叶，到时候你们打算在哪里摆酒？五星级必须的吧？记得请我们去开开眼界！” 苏小叶无语：“馨姐，我说你别不信，我自己还不知道我要结婚了呢。” “你骗人！”高馨“刷”的拉下脸，“一场同事，这么说话没意思了啊。” “真的，不骗你。我几个星期都在家里养伤，哪里有心情谈结婚的事情啊。你不也说了吗？新娘子还瘸着腿，丑爆了，我才不要当这样的新娘子呢。” 高馨半信半疑，斜着眼睛看小叶：“你这么说又有道理。那你不是要结婚啊？” “我确实在和白宏宇谈恋爱，不过什么时候结婚，能不能结婚，就不知道了。” 高馨立刻换了关注点：“怎么可以说不知道！白宏宇家里多有钱你知道吗？可以嫁给他，你下半辈子打瘸了都不用愁啊！” “有那么夸张吧？还有，馨姐，矮子面前别提矬子啊，我这腿正瘸着呢……” “小叶，白石村里好几百亩地都是白家的。还有他们在市区里开了好多公司。还有还有，你知道他们最来钱是哪块吗？” “哪块？” “不夸张地告诉你，本市有70%的市政园林，都是经过他们家手的！你知道厉害了吧？” 苏小叶还真不知道，迎风石化。 如果馨姐说的是真的，那么白宏宇平时实在太低调了！ 馨姐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拍着小叶肩膀，勾肩搭背：“小叶，你相信我，绝对真实。我们经济办每个月都聚在一起开会，有些数字瞒得了外面的人瞒不过咱们啊。” 小叶再次石化了，因为，馨姐说的都是真的…… 她们每个月都要去统计局开会、汇报。 苏小叶定了定神，脑海一个声音说：“他们再有钱，也不关我的事啊！” 慢慢淡定下来，说：“不是不相信你。白宏宇追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些。现在慢慢相处了看看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馨姐，右边眼皮跳个不停。 当地说法：左跳财，右跳灾。 小叶办好了自己的事，主要是续上各种病假什么的，然后自己坐公交车回了家。到了家楼下，见到白宏宇的迈腾。 回到家，叶红荔在客厅里团团转，急疯了。白宏宇则坐在旁边。 看见小叶回来，叶红荔红着眼睛骂人：“一晚上死哪儿去了！刮风下雨的，妈妈多担心你知道吗！” 小叶理亏，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昨晚太晚了没办法回来。” 叶红荔还要继续骂人，想起旁边还有人在，忍住了。 “白宏宇等了你一天了！” 苏小叶转向白宏宇道歉：“对不起，你等很久了？” 白宏宇说：“还好。阿姨收留我吃了午饭。” 叶红荔识趣地说：“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出去买晚上的菜。小白，今晚还在我们家吃饭吧？” “好的。”白宏宇说，“阿姨慢走。” “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随便，什么都行。” 叶红荔拿着钱包手机出去了，门一关上，白宏宇的脸“刷”的，晴转暴雨。 苏小叶还很迟钝：“如果你工作忙的话，不用勉强留下的。” “你很想把我赶走吗？” 硬邦邦地，石头也比这话来的柔软。 苏小叶一怔：“诶？” “昨晚到哪儿去了？” 又一句。 “在金雅苑住了一晚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去住？” “呃，刮台风。回去收拾东西……” “你是回去会那个男人了吧？” 什么话！ 就算小叶是聋子，也听得出这话里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脸上火辣辣的，张口就要解释，但，当她目光和白宏宇的一交接，又戛然而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白宏宇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俯视着她。他脸色铁青，俊秀的面孔扭曲到极致，两只黑眼珠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突出来，精光外露，聚焦在她身上。 那眼神、非常不舒服！ 小叶心跳突然加快，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定了定神，“我没有会什么男人。你不能乱怀疑我。” “苏小叶，你还嘴硬？” “我行的正坐得正，怎么嘴硬了？” “你一声不响夜不归宿，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你！” “呵呵，一声不响夜不归宿？你是女生宿舍宿管呢？管那么严？”苏小叶来气了，她最受不了这种不尊重，一张嘴比刀子还快，“你自己最近陪我时间有多少？噢，我明白了，你的要求就是，你不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得乖乖在家里等你，随时等候你的临幸召唤？呵呵，白大少爷，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大清亡了多少年了，你这思想，去博物馆里找女朋友吧！” 在基层锻炼出来的口才，可不是白给的，白宏宇只听得热血往上冲，满脸通红：“你！！” 那脸红脖子粗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死苏小叶！ 苏小叶冷笑：“我什么我？” “明明是你不对，你还一大筐的道理，苏小叶，有你这样对男朋友的吗？” “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加倍对谁不好！” 白宏宇没想到，苏小叶竟然这么硬气。 她就不能服个软吗？！ 他拿下了项目，昨晚庆功了一晚。几乎没怎么睡觉，就直奔这儿来了，他的口袋里带着那只戒指，他是准备来向小叶求婚的！ 现在，他该如何是好？ 第236章 你不会见怪吧(1) 他一向自负口齿伶俐，谁知道被苏小叶噎得无话可说。白宏宇一怒之下，急赤白眼的。 苏小叶毫不畏惧，直不楞登地和他对望。 两个人乌眼鸡似的斗了半天，白宏宇败下阵来，“哼”，鼻孔里喷出两道老粗的气息，一跺脚一掉头，走了。 “砰！” 他把门摔成八瓣！ “可恶，什么鬼！” 没见过这样霸道的男人，小叶生气得很，打电话给关月新诉苦。 “他也太大男人了，之前总是自把自为，现在又污蔑我劈腿。我是那种人吗！” 关月新倒是好脾气地听着，最后来了一句：“白宏宇那样的富三代，要没有点大男人和脾气，是不可能的。你选择了这个人，当然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靠，你竟然帮他说话。是他追我，不是我追他啊。” “谁追谁不要紧，恋爱关系确定下来之后，谁有钱谁的地位才高。” “……”小叶突然很无力，这都什么三观！ 从这一刻开始，她感到了深深的隔阂。 成为陆太太的关月新，始终跟以前不同了。 苏小叶客客气气地挂了电话，抬头看看窗外，才不过五分钟。以前每次和关月新打电话，没有半个小时不舍得放的。后面出来工作了，也不会低于十五分钟。 叶红荔开门进来，手里拎了很多菜，“怎么只有你自己？” “白宏宇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苏小叶不得不为他们找了个借口。老妈现在恨不能立刻摆酒嫁女儿，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和白宏宇闹崩了，非原地爆炸不可。 果然，工作是万能的理由，叶红荔没词了。晚饭常规唠叨了一下，放过了小叶。 …… 小叶挂念唐棣威。 台风余威仍在，他一个人留在那洞穴般的房子里，会过怎样的日子呢？ 她没有办法不时时想起他。 那天晚上，老唐太反常。 听说他们那一类人，通常都会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而且由于接受过相关的对抗训练，一般的心理医生还没办法奈何。 小叶放心不下，找肥深说了自己的担忧，拜托肥深去照看一下唐棣威。 “你那么关心他啊？”肥深说，“你不怕白宏宇知道之后吃醋？” “老大，连你都知道那个醋缸子了？” “我在福镇20多年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不知道噢。” “老大，我不能有异性没人性吧。” “这样吧，我下班就去金雅苑，把老唐带出来哈皮下。但是呢，小叶，我这里劝你一句，你可千万别急着和白宏宇结婚。” 这个弯转得有点儿急，小叶怔忪：“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最起码要等村官任期满了。反正你还年轻。” 唐泽深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苏小叶基本上有90%的机会猜出他的意思。 这一次，属于那10%。 她不知道的是，挂掉电话之后，肥深没有等到下班，立刻去了老唐那儿。正好见到老唐又拿出伞兵刀玩儿，肥深一把扑上去抢夺老唐手里的刀子：“你疯了！自杀也别在这儿闹！” “别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自己死在这儿，十天半月都没人发现，这屋子还要不要住人？你害人害己呢！” 肥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阻止了老唐做傻事。 他一拳揍在老唐肩上，那地方有旧伤，是老唐命门。老唐皱了皱眉头，清醒过来了。 肉体上的疼痛，这人是哼都不哼一声的。 肥深抓住老唐往外拽：“跟我走！” “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肥深凸起眼睛数落，“要不是小叶特意打电话来叮嘱我，我才懒得管你！” “小叶？” 肥深劲儿也很大的，趁势拉动了原本牯牛似的拽不动的老唐，边走边说：“不是她还有谁！卧槽，那丫头身上都不知道是不是装了雷达，第六感忒灵了……” 絮絮叨叨，感觉身后对抗力道越来越小，肥深边叨叨，边偷偷向后看。唐棣威跟在他身后主动脚步走。 肥深心里乐了。 …… 毕竟年轻，复元能力惊人，又过了三个星期，苏小叶可以扔掉拐杖慢慢走路了。 就连医生都说是奇迹。 她去复诊，x光显示骨头断裂处愈合状况良好。 “记得尽量少走楼梯，不要长时间走路，站立，适当活动，定时回来复查。”医生说，“这个疤痕要跟你一辈子，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腿。” 受伤之前，小叶的腿修长笔直，可以去做模特。现在右腿上添上了一道深深的疤，蚯蚓似的凹凹凸凸，很是丑陋。 小叶爱美，满心不是滋味，也知道难受没用，轻快地说：“幸好已经找到人要我了，不然就麻烦啦。” 拿自己来开玩笑，把医生逗乐了。 “呵呵，小姑娘挺乐观的。” 小叶把拐杖夹在咯吱窝底下，走出诊室，没留意到不远处角落里有个身影对她觊觎已久，眼瞅着她在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就紧跟了上去。 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加快脚步，不轻不重地碰了小叶一下。 “不好意思。” “没关系。”清幽花香席卷鼻尖，小叶闻到这香味好熟悉，斜眼一看，“原来是丁佳慧啊。” 丁佳慧捋了捋头发，“小叶？好巧啊，对了，你一定是来复诊的吧？” “是的，没错。” 小叶被丁佳慧撞得一趔趄，伤口隐隐作痛，走路有些瘸。丁佳慧见状，推了个轮椅过来：“你的腿还不能走路太长时间的，坐这个吧。” 虽然嫌丢脸，最终小叶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她坐在轮椅上，丁佳慧问明了她要去哪里，她说要到医院门口打车，丁医生推着轮椅向医院门口走去。 “你一个人来复诊吗？” “是的。” 小叶低头玩着手机，顺便处理工作上的咨询。 档案室又要迎检了，书屋也要搞活动，黄桂花焦虑得不行，一天天电话微信不断。丁佳慧说：“听白宏宇说，你只有妈妈，嫁到香港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又受了伤，你妈妈知道吗？” 第237章 你不会见怪吧(2) 苏小叶对人一向坦诚，包括对丁佳慧，落落大方：“本来想要瞒着她的，结果瞒不过去，她回来了。” “你们的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哪里的话……” “白宏宇还说，你很坚强，看来是真的。” 小叶心念一动，某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儿太频繁了啊？她眼睛垂下，还凝在手机屏幕上，大拇指无意识地滑动着，“看来白宏宇和你说了不少我的事。” “是啊。他真的好爱你呢，三句话不离你。”丁佳慧款款地笑着，眼神温柔表情知性，极其自然，“我们最近因为工作原因见得比较多，你不会见怪吧？” 苏小叶能说什么呢？ 工作是最大的理由嘛！ 她耸耸肩：“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我可不是那些小气的女人。” “你可千万别嘴硬心软啊。” “小姐姐，你哪个角度看到我嘴硬心软的？” 苏小叶耿直，直接问出口，丁佳慧一愣，扁了扁小嘴，说：“通常外表坚强的女孩子都有一颗柔软内心啊。我在医院工作，每天见到的人可比你多多了。” “我在乡镇工作，见到人也不少。”小叶心想，话到嘴边，忍住了，没必要和她杠。 丁佳慧见她不说话，笑了笑，声音越发柔和：“小叶，你别怪白宏宇。你知道白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吗？而且刚刚我帮他们拿到了一个大工程。做成之后，就能取代陆敏男当z市首富了。我们做女人的，就要懂事一些，让男人可以放心去拼事业。” 苏小叶唯唯诺诺。 丁佳慧絮絮叨叨了一路，到了医院门口，正好有出租车来，丁佳慧说：“我帮你拦个出租车吧？只不过这些车都又脏又臭的，唉，我现在又不方便走开，不然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不客气，我叫的专车。” 远处一辆宝马z4缓缓开近，穿制服带手套的司机笑容可掬地下车。丁佳慧顿时好像挨了一耳光，笑容都僵了。 小叶坐上车，司机给她关上门，自己上了驾驶室。 她在车里微笑着对丁佳慧摆手：“拜拜，谢谢你推了我一路！” 司机大哥在前面说：“你朋友好像在生气？” “是啊。她确实在生气，而且她不是我朋友。” 丁佳慧还是太年轻，嫩，以为装出知心姐姐的样子说婊里婊气的话，就能激怒她苏小叶？如果是两年前的苏小叶，没准还真凑效。 但如今的苏小叶，可是练出来的铁石心肠。 打了三个工作电话，就把丁佳慧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乃至于白宏宇打电话过来，急赤白脸的问她：“小叶，你刚才在医院见到丁佳慧了？” “嗯呐。” “她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我忘记了。”小叶挠挠下巴，还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可是记起来的都是农家书屋搞活动的事儿，丁佳慧说了啥，还真印象不深。 白宏宇道：“姑奶奶，你有话直说，别跟我赌气啊。” “我真没赌气。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小叶挂掉电话，回拨到肥深那儿，肥深说，这段时间老唐会住在他家。他给老唐找到事情做，就是教肥深刚中考完的儿子基础武术，老唐教得很尽职尽责。 末了，肥深似笑非笑道：“苏领导，现在可是我跟你交代工作哈！” 一句玩笑，弄得小叶背上全是冷汗：“不敢当不敢当，您别乱说话啊，您这是要弄死我啊！回头我请你吃水蛇粥！” 捉弄够了，肥深恶趣味大满足，笑嘻嘻挂了电话。 小叶默默擦去额头的冷汗，玛德，肥深那破嘴，太能说了！ 这天下午，黄桂花还是搞不定应付检查的材料，坐车跑到小叶家里来，让小叶耳提面命。小叶坐在电脑前面一个字一个字把方案改好，逐条细细解说。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震天响，很凶猛。叶红荔去开了门，白宏宇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叶红荔被他气势压住，向旁边让开。 “小叶！” 小叶见来者不善，对黄桂花说：“桂花嫂子，你等会儿。” 白宏宇直奔小叶跟前，“小叶，你干嘛挂我电话？” “我？挂你电话？”小叶愣住了，“我不是说了，我有电话进来吗？不信你看。” 她把手机来电显示拿给白宏宇看，还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清白，却没明白有时候人总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白宏宇看也不看她的来电显示，瞪着她说：“你吃醋了。你为什么要吃醋？” “吃醋？我没有啊？” “女人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没有，心里想的另一回事，小叶，你听我解释。我和丁佳慧只是工作关系，她在挑拨我和你的关系，千万别信她。” 苏小叶很无语，这人怎么都不晓得听人话了呢？ 忽然，白宏宇把自己手机屏幕亮在小叶面前：“你看！” 对话框里是丁佳慧和他的对话。 丁佳慧：“我刚才好像把小叶惹生气了。” 白宏宇：“？？” 丁佳慧：“是这样的，我在医院里见到她，她腿伤还没好，我见她走路不方便，就用轮椅送了她一程。” 白宏宇：“好的，谢谢你。” 丁佳慧：“但是我就坏在管不住嘴，不小心说了最近我们工作上有来往的事。小叶当场就黑了脸了。宏宇，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啊。回去好好劝劝小叶，让她别往心里去。” 看到这里，苏小叶已经懂了，这位冰清玉洁的丁医生，前头送她上了车，后面就给白宏宇上眼药了。难怪白宏宇这么气急败坏，好像尾巴被人踩中了似的。 可是——事实完全没有这回事，要她怎么办？ 她耸了耸肩：“是有这么回事，我知道她在挑拨离间啊，不理她不就行了。” “小叶，你真的不介意？” “真的。”小叶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是先工作要紧，“好了，误会解开了，我去工作可以吗？” 白宏宇歪着脑袋，直着眼睛，只管盯着她。 苏小叶管不得那么多，继续和黄桂花做事，等她们终于谈完。小叶再次抬起头来，看到动作僵直坐着的白宏宇，吓一大跳：“靠！！” 他怎么还在这里？！ 第238章 你到底想要怎样的男人(1) 苏小叶说：“白宏宇，你还在这里？” “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黄桂花原本要走，见状，停在门口。 白宏宇很凶地对黄桂花说：“你走，这是我们的事。” 苏小叶说：“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朋友说话？” “小叶，算了算了。”黄桂花息事宁人地说，“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们慢慢聊。” 她把小叶拉到一边，低声说：“白宏宇的脾气我多少听过点的，有钱人家脾气都不好。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有什么误会好好沟通吧。” “桂花姐，你脾气真好。好吧，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忙不忙。” 送走黄桂花，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白宏宇“扑通”跪在小叶面前。 小叶赶紧去扶他，扶得慢了，还是被他跪了下去。 “喂！你吃错药了啊？” “小叶，你别闹脾气了，我只想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谁说不好好的在一起啦？” 其实小叶心里吐槽的是“兄弟你的戏真多”。 白宏宇不信：“你明明在吃醋，别口是心非了。” “我哪里有，我相信你啊。”苏小叶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女人都口是心非！” 白宏宇额头青筋暴起，很像琼瑶剧里的那位教主。苏小叶挽住他的胳膊，用力拉扯他，纹风不动。她扯得累了，坐在沙发上呼呼喘气。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什么。” 这辈子还没试过这么狼狈。 白宏宇说：“我想要你原谅我，相信我和丁佳慧没有别的。” “好吧，我相信你。” 小叶认怂，输了输了。 白宏宇眉宇才松动，瞬间满脸阳光：“真的？” “真的，你先起来再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她可是红旗底下长大一代，既不跪人也不需要人跪她，“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吗？” 白宏宇两手撑着地，站起来，突然双膝一软，向前扑倒。 小叶猝不及防，被他压着。 二人面孔对着面孔，不过数寸，小叶在白宏宇亲到自己嘴巴之前推开了他：“坐好。” 白宏宇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小叶说：“我知道你工作忙，我尽量不打扰你。我也不会乱吃醋，你放心好了。” “小叶，能够得到你这种女朋友，是我的福气。” “我也很喜欢你。”小叶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 “一言为定了。” …… 关月新做完了小月子没多久，就继续去不孕不育专科，准备做第二次试管婴儿。医生听见她说明来意，失声大叫：“不！不行！你这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我从小身体好，经得住折腾。我丈夫年纪大了，很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求求你，医生，帮帮我。” 关月新边说，边掉眼泪，很可怜。 医生在几十年临床中锻炼得铁石心肠，然而，看见漂亮的女人梨花带雨，还是心软了。她柔声说：“两次妊娠之间最少间隔半年，不然年纪大了很多毛病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医学会发展的。至于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来一力承担就是了。”关月新边哭边看着医生，大眼睛里一片雾蒙蒙，十分动人。 医生彻底软化了，说：“那好吧。你下个星期再来。我给你打针。” “谢谢你，医生！” 关月新离开医院，被冯至拦住去路。看到他，关月新脸上笑容消失了：“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冯至说：“关关，对不起，害你失去了孩子，那是我的错。”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来干嘛？” “关关，不要这样说话。”冯至急切地说，“你身体好点了没有？” “早就好了！” “关关，离开那个老男人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关月新毫不犹豫地说：“不好。” 冯至说：“关关，不要对我这么无情。我们之前经历的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可都过去了。彼此心里留个美好回忆就行了。”关月新说，“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再缠着我。” 趁着冯至没注意，她悄悄把手伸进包包里，打了保镖电话。 那边闲站着的保镖，立刻警惕地向这边靠近。 冯至说：“关关，你不会爱那个老头的。你肯定是为了他的钱，对吧！” “不，我爱他的钱，我也爱他的人。我有恋父情结，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能够照顾我的。你太孩子气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冯至伤心欲绝，“陆敏男又老又多皱纹，你怎么下得去口？！” 关月新铁石心肠，甚至脸色都不变一下，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世界有人喜欢小鲜肉，就有人喜欢大叔。我就喜欢大叔。好了，我要走了，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几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围拢过来，个个精干无比，冯至骇得连连后退。关月新再不和他纠缠，在男人悲恸的嚎哭声中，走上了自己的豪车。 “什么男人，1米8的个子还哭。” 女佣在耳边轻蔑地鄙视，关月新别脸看向窗外，女佣不知道，以前冯至不是这样的。工作中很有担当，后来他妈妈冲上写字楼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她勾引她的独生儿子时，冯至也很爷们地把她护在身后。 但关月新心里很清楚血浓于水，就像她必须照应她那个贫穷的家庭一样，冯至也必须照顾他那个离婚多年一手带大他的妈妈。 再深的爱情也敌不过生活的消磨，所以趁着冯至外派，她也另寻出路。 “每个男人内心都住着一个孩子。他喜欢哭，就让他哭到够吧。” 关月新喃喃自语。 女佣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清丽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冷漠疏离，女佣闭了嘴。 …… 茶室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老的那个先开口：“是吗？她完全没有犹豫，就赶走了你？” 少的那个是冯至，他神情漠然，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有种认了命的心死。听到对面的问话，他开口道—— 第239章 你到底想要怎样的男人(2) “我再求一求她，她就叫保镖来赶我。” 陆敏男听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支票，说：“好，这是你的，你可以走了。” 冯至接过支票，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有了这笔钱，你可以给你妈妈还清赌债，把房子赎回来，过上好日子。” “是的。谢谢陆先生你给我这个机会。” “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冯至把支票放进口袋里，起身离开。 陆敏男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很平静。 等冯至走后，秘书进来，陆敏男说：“你这段时间再盯一下冯至。别让他接近关关。” “好的。”秘书说，“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不会回去。” “为什么这么肯定。” “呵呵，为了钱，下狠手推倒怀孕的女人，害得她小产。这种男人怎么会念旧情？” 秘书毫不掩饰自己对冯至的鄙夷。 陆敏男盘了盘手里的南红玛瑙，说：“小心点好。” 秘书答应着出去了，对冯至是鄙夷，对自己老板，是害怕。 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这个老板却为了不想让关月新生下孩子而动手脚呢？就算是试管婴儿，那孩子还是他的啊。 处理完事情，陆敏男离开茶室，回到关月新那里。 关月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脚步声，并没有动静。 陆敏男来到她身后，手搭上她肩膀：“不好好休息？” “天天睡觉，早就无聊了。” “今晚有饭局，陪我去。” 关月新听见，起身走向衣帽间。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属于她的分内事从不推辞，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 他们今晚要去一个酒局，陆敏男酒量很好，但挑人喝酒。关月新替他挡了不少酒，赢得对面一片啧啧艳羡。 “对不起，我来迟了。” 笑盈盈一句软语，哑哑的豆沙喉，一个染着奶奶灰头发的美人从外面进来，她穿着套裙，曲线美好，涂着深棕红色的眼睛细长而媚。既带着职场人的干脆利落，又有着女性的妩媚。 眼见陆敏男目光定格在美人身上，酒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美人意识到大家都看自己，停下了放肆笑容，捋了捋头发，略带不安地环视了一圈。 陆敏男喉结滑动了一下。 酒局主人张总主动介绍：“这位是胡萌萌，我们公司新上任的公关部经理。” 陆敏男说：“没听说过你们有公关部啊？” 张总说：“之前没有，今年生意做大了嘛，不设置一个专门的公关部不行。萌萌就是我们请回来开创部门的，十分能干呢！” “呵呵，真好。”陆敏男干笑，“你这个决定太对了。来，我敬这位胡小姐一杯。” 他对着胡萌萌举杯，胡萌萌作风泼辣，竟主动说：“谢谢陆总抬举，我迟到了，我自罚三杯。” 一口气三杯下去，又干了陆敏男敬的那杯，胡萌萌面不改色心不跳。 饭桌上重新活跃起来，不对，因为有了胡萌萌加入，比之前气氛更好了。 临到结束，陆敏男对张总说：“我在z市的分公司也缺公关人才，老张，咱们老朋友了，我厚着脸皮提个请求，以后请胡小姐来兼顾一下我们这边的公关工作，你看怎么样？” 张总一怔，迟疑着。 但见到陆敏男眼里跳跃的火光，他突然想明白了，笑呵呵地说：“可以，没问题。” 两个老男人拍了拍对方肩膀，尽在笑容中。 笑完之后，陆敏男推了推关月新：“关关，起来，我们要走了。” “唔唔……好……”关月新醉眼朦胧，硬撑着起来。她好像一条软蛇依附在陆敏男身上，胡萌萌瞪大一双眼睛，同情地看着她。陆敏男皱了皱眉头，半搀半拽，带着关月新走出门口。 胡萌萌关心地问：“嫂子没事吧？” “没事。她不太能喝酒。”陆敏男说，“你喝了不少，有车送你回去吗？” 胡萌萌双手在面前乱摇：“不客气，我叫了代驾。” 陆敏嫩拉着关月新，跟着胡萌萌走到外面，看到胡萌萌开一辆minicooper。陆敏男微笑：“这车子很适合女孩子开。” “可不是。我先走了，照顾好嫂子！”胡萌萌上车走了。 关月新大醉，中间吐了好几次，等到恢复清醒，已是第二天下午。 “唔……陆先生呢？” 她躺在床上，懒洋洋不愿意起来。 女佣说：“去张总公司那里了，去得很早，似乎有重要的事。” “是吗？那我不管他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日子似乎还是那么平静地过，一个星期之后，关月新如约到医院里去打促排卵针。 打这个针，要先做一系列事前检查，再直接打到肚皮上。 关月新等待检查结果时，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笑声：“人家身体很健康啦！你非要搞什么入职体检？” “需要的。到时候你是我的私人公关顾问。” 呵，很熟悉的职位啊？ 声音，也很熟悉。 关月新福至心灵，从床上爬起来，趴到门边。她看到一脸天真烂漫笑容的胡萌萌，正在陆敏男陪伴下走向妇科体检室。 胡萌萌对陆敏男说：“陆总，没想到你这么抬举我，会让我做你的私人顾问。我会好好珍惜机会的……” 关月新脑子“嗡”的一下，接下来他们再说什么，已经不清楚了。 “陆太太，请到床上躺着！”医生戴着手套，做好准备回来，看到她私自下床，非常生气。 关月新回过头，泪流满面。 医生打了个突：“还没打针呢，你哭什么？” 关月新擦了擦眼泪，说：“不，我不哭。医生，我改变主意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是不打针了。真不好意思。” “真是的，现在才打退堂鼓，早干嘛去了。”医生很无语，但是也没有办法，“那好吧。你换上衣服可以走了。” 关月新换好衣服，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晚。 陆敏男晚上没有回来。 他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她，白宏宇拿到了某个重大项目，要请客吃饭，所以不回来了。关月新嗯嗯啊啊一番，表示自己知道。 陆敏男倒是不会说谎，她知道，因为他没有那个必要。 她也好，胡萌萌也好，都不过他的玩具而已。 你会对着自己的玩具说谎吗？ 第240章 白宏宇急病(1) 关月新约了小叶。 一见面，小叶发现，关关比上次瘦了一大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关月新扬了扬嘴角：“不好吗？当减肥成功。” “你约我这个残障人士出来，该不会为了炫耀自己减肥成功吧？” “当然不是。”关月新说，“我准备和陆敏男离婚了，你认识人多，介绍个靠谱点的律师给我，我要拿钱。” 苏小叶吓一跳：“什么？离婚？” “他有新欢了，和我那时候的情况一模一样。趁着他有点愧疚，能捞多少是多少。”关月新说，“反正我还年轻，可以从头来过。” 关月新同学倒是思路清晰，苏小叶承认，对于感情的干脆利落程度，一百个苏小叶都追不上关月新。 她说：“律师我可以介绍给你，不过你确定不去挽回一下吗？” “陆敏男是什么人？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爱情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生命中极少一部分。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让他再尝一次和前妻离婚时的不雅，还不如走得潇洒自如一点。” “唉，讲道理我讲不过你。好吧，你可以找陈留律师。”苏小叶把陈留的名片交给关月新，“没错，就是和陆锐关系很好的那个陈留。希望你别介意。” 关月新接过名片，挑眉，微笑：“我怎么会介意？有生意带给他做，我是他的财神奶奶。” “关关，有这份魄力，何必要依附男人而活。出来做生意，干点什么都可以。” 小叶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关月新摇了摇头：“这样你就错了。藤蔓有藤蔓的活法，木棉有木棉的活法，有些人的能力，只限于依附男人。比如我，再让我去上班，我可不适应了。所以还是想法子多多捞钱吧。” 振振有词，小叶真是拿她没办法。 回到家里，小叶远远看到白宏宇的车子停在停车场，她打开门，白宏宇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 “小叶，你回来了。”看见她，他指了指厨房：“进去帮一下阿姨吧，阿姨在忙着。” 苏小叶放下东西进厨房，叶红荔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尾黄脚鱲：“小叶，来得正好。帮我打着火，然后把豆角摘了。” 厨房里一片烟熏火燎，等苏小叶忙完出来，白宏宇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鼾声很有节奏。 苏小叶顿时想起了苏振堂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这样睡着。 叶红荔端着清蒸黄脚鱲从厨房里走出来，口里催促道：“小叶，你在愣什么？快把他叫起来啊。” “妈。你有没有觉得，他这样好像爸爸？”小叶指着沙发上的白宏宇，问妈妈。 叶红荔一怔，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还真有点像。不过你爸爸到死也只是个穷教书匠，可没有白宏宇能干。” “白宏宇，白宏宇。”苏小叶上前去推他，“起床吃饭了。” 她轻轻一推，白宏宇身子突然歪向一边去，软倒在地上。 他昏迷了。 “白宏宇！！” 叶红荔说：“赶紧叫救护车！” 幸亏在医学院里，救护车用不了五分钟就到位，医护人员给白宏宇戴上氧气面罩，把他抬到救护车上。 随车医生认识苏小叶，对她说：“小叶，你赶紧通知他的家人到医院。你们还没有结婚，不能签字。” 小叶又惊又怕，她哪里去找到白宏宇家人联系方式？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对白宏宇几乎一无所知…… 医生对这种情况有丰富经验，拿起白宏宇手机，丢给她：“刷他的指纹，解锁！” 这是个好办法！ 苏小叶拿起白宏宇手机，刷了他的大拇指解锁，通知他家人迅速赶到医院来。打完一轮电话之后，正要把手机放回去，有来电打入。 是丁佳慧。 丁佳慧只响了一下就挂掉了，紧接着飞进一条短信：“30万元已交妥。” 30万？ 什么意思？ 小叶想不明白。 丁佳慧又一条：“你有没有想我？” 这条信息小叶看懂了，一股醋意涌上来，脑袋嗡嗡的。 想也不想，拿出自己手机拍照留存。 白宏宇是劳累过度导致轻微脑梗，没错，中老年人很容易得的那种病，如今被年仅30的白宏宇得了。 好在送医院及时，医生说，将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需要住院一个礼拜，这是小事，白家立刻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让白宏宇入住。 苏小叶第一次见到白宏宇的妈妈，那是个梳着发髻，穿中式衣服的美人，皮肤很白，风韵犹存。白妈妈对小叶很客气：“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小叶笑：“不客气不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叶笑容凝固：原来白妈妈由始至终不知道自己存在啊。 她很友善地说：“我叫苏小叶。” “哦，苏小叶，这个名字很好听，也很好记。”白妈妈握住小叶的手，说，“小叶，你一定和我们家阿宇是很好的朋友了。不要客气，以后多来我们家玩，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苏小叶微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眼见病房里一片忙乱，坐了一会儿，小叶就走了。 出去的时候，和丁佳慧擦肩而过。 丁佳慧几乎是冲进病房的，人才消失在门里，就传出凄凄切切的哭声。还有白妈妈心疼怜惜的抚慰声：“佳佳，你怎么才来。唉，别哭了，阿宇没事……” 苏小叶不知道丁佳慧怎么对白妈妈说的，第二天她再去探望白宏宇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 “阿姨，你好。我带了些汤来给阿宇。这是宽筋活血的汤，很适合脑梗病人食用的。” 小叶带着叶红荔炖的汤，白太太和几个阿姨坐在一起，本来有说有笑的，扭脸看到她，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冷冰冰开口：“苏小叶，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那口气，聋子也听出来，没带着好意思。 苏小叶心里打了个突，警铃响了起来。 她把汤壶拿在手上，调整好和白太太的距离，谨慎回答：“请问，有什么事呢？” 第241章 白宏宇急病(2) 她警惕地说：“请问，有什么事呢？” 顺手把汤壶捧在面前，苏小叶经过一年多各种撕逼锻炼，直觉强大，感受到不友善的气场，现在的动作纯属自然反应。 白太太抬起眼皮，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你是白宏宇的新女朋友？” “新”字特意强调了一下。 苏小叶说：“是的。我们正在谈恋爱。” “小叶，我跟你说，现在阿宇身体不大好，你这女朋友怎么当的。也不陪在他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陪在他身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太太叹气：“你这脑子，唉，既然是阿宇的女朋友，他不舒服，你是不是应该陪着他？” “所以我现在过来了啊。还带了我妈妈煲的汤呢。” “那么你去帮阿宇擦擦身子吧。” 一条毛巾递到苏小叶鼻子底下，苏小叶眼睛聚焦到那毛巾上，双眼成了斗鸡状。 这…… 是…… 把她当做护工了吗？ 白太太见她一动不动，催促道：“去做啊。” 旁边的太太甲说：“我们几个在旁边看着，她不好意思吧。” 太太乙说：“那我们出去回避一下吧。” 几个太太纷纷站起来，要走出病房。苏小叶回过神来：“等等，不是雇了护工吗？” “我今天早上把护工辞了。”白太太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人做着细致一点，对不对？” 苏小叶承认，对。 对，不代表她愿意做。 白太太出去之后，她来到白宏宇身边。 “小叶，麻烦你了。” 到底年轻，经过抢救和恢复，白宏宇虽然活动还不太方便，说话没问题了。 苏小叶拿着毛巾，说：“你也觉得你妈这样做是对的吗？” “反正你迟早要嫁给我的，来，辛苦一下。我会补偿你的哦。”白宏宇还有心情笑，一边笑，一边对她眨眨眼。 人病了，精气神还在。 特别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精气神。 苏小叶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你得让着他。就算要分手也得等他出院再说。” 没错，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只有两个大字：分手。 这样的家庭，就算再有钱，也嫁不得。 白宏宇看着她，轻轻说：“小叶，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苏小叶摇头，“我不会帮你擦身，我帮你再联系一个护工吧。” 这个头，不能开。 夫妻是一回事，男女朋友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宏宇说：“你帮我不行吗？我妈已经把护工辞退了。” 小叶吃惊：“你知道？” “嗯。就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嘛，我又没有昏迷，都听着呢。” “那你为什么不……” “小叶，你不会嫌弃我吧？”白宏宇皱起了眉头，不满道，“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苏小叶说：“我们还没结婚呢，这种事我做不太合适。” “小叶！” 白宏宇低吼，白太太突然打开门冲了进来：“小叶，你竟敢这样对自己男人说话？！还有道理了？” 靠，大妈，你怎么跑进来了？ 白太太站在病房中间，指着苏小叶鼻子高声使唤：“快点去干活。想要嫁进我们白家，没有点奉献精神怎么可以？” 白宏宇则满脸期待地看着苏小叶。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而且来自两个方向。苏小叶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 “对不起，我做不到。” 忽然之间，她对两个人弯了弯腰，闪身飞快夺门而出。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苏小叶已经不太记得了。医生说，她的腿还不能剧烈跑动，她把医生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一瘸一拐地走得可快了。 “小叶，我在这里。” 到了医院门口，关月新开了高尔夫停在门口，对她扬手。苏小叶上了副驾驶座，关月新一骑绝尘离开了医院。 “好在我未卜先知，提前来接你，不然你拖着那条伤腿去抢车，恐怕真的会永久残废！” “关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关月新仰起脸，得意地笑。 苏小叶知道她没有说老实话，可也没有力气去追问。 她抱着汤壶，浑身发抖，光顾着消化自己情绪了。 她不知道的是，唐棣威打了电话给叶红荔，在叶红荔处知道了小叶去医院。他不方便去医院，就找了同样在市区的朱宁，朱宁正在开会，走不动，告诉了岳志兰。最后岳志兰再联系到关月新。 这么一大圈绕下来，再倒推回去。 于是，当天中午，大家都知道了，白宏宇把小叶赶出医院的事。 苏小叶气愤难平，拉着关关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分享完了那份叶红荔精心炮制的人参汤。 “特么的，还没嫁过去就当我老妈子使唤。我算是知道他的强势性格跟谁学的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 关月新安静地做个听众。 小叶顾着对闺蜜吐苦水，却不知道，自己吐槽的对象，白太太，眼下正在医专她的家里，和她亲爱的母亲大人对峙着。 “你是谁？” “我？我是白宏宇的妈！” 叶红荔要给白太太倒水，被白太太一手打翻了，茶水倒了一地。叶红荔被吓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白太太，你突然过来，有什么事？” 白太太袖子挽起，头发凌乱，暴怒刁蛮，满脸戾气。和前一天那个优雅雍容的阔太完全两样：“苏小叶，你女儿呢？她在哪里？！” 气势汹汹，叶红荔一辈子柔弱，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窒住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啊，小叶今天一早就去医院了，你没有见到她吗？” 不提还好，一提，白太太更生气了：“就是去了！你啊你，还说书香家庭，教出来的女儿比我们家还娇贵！就是伺候一下我儿子而已，那个可是她的男朋友，她未来老公啊！竟然都说不可以，多说几句，还跑掉了！好了，现在阿宇一上火，又昏过去了，你，你快点把你女儿叫回来，我要好好教育一下她！” 叶红荔大惊失色，一颗心脏几乎在胸腔里跳出来—— 第242章 一段感情的终结(1) 她一急，说话结巴：“这、这怎么会呢？” “你呀你，还教授太太。教育女儿太失败了，你不知道你女儿刚才多嚣张。我真的是要被她气死了！” 白太太很生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 叶红荔忍气吞声，倒了杯茶给她。 “先别生气。等小叶回来我问清楚怎么回事之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白太太也不看也不喝，喋喋不休：“真的是这样就好了。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阿宇会看上你们家。看看这老公房，看看这……啧啧啧。” 叶红荔脸上不好看了。 白太太继续：“其实我们家一直要求阿宇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年轻人，睡几个女人无所谓，结婚找好对象就行了。” “睡几个女人无所谓？” “当然啊，我们家男孩子又不吃亏。” 叶红荔怒极反笑：“所以我们家女孩子就吃亏了？” “那又不是这么说，现在你们家苏小叶可以给我们做媳妇，是我们家吃亏了。本来阿宇可以找更好的，偏偏喜欢苏小叶。我们做父母的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委屈一点了。” “请问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谈恋爱的？阿宇告诉你的吗？” “不是，阿宇没告诉我们。是阿宇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丁医生跟我们说的。”白太太说。 “丁医生是男还是女？” “女的，人家家里有钱有势。我们还以为他们要在一起的，没想到有缘无分。” 原本一直很希望苏小叶赶紧结婚，终身找到依靠，如今，叶红荔突然发现，苏小叶才是对的，有些男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她老一套观念已过时。 宁可受穷，不能受辱，有白太太这样的亲家，叶红荔宁可做一辈子噩梦！ 她看着茶冷了，微笑着，站起来：“茶冷了，我给你换一杯？” “好吧，正好我也口渴了。”白太太弯起手指轻轻扣桌面。 叶红荔拿起茶杯，把茶水泼了白太太一脸！ 白太太捂脸尖叫，雪纺衣服顿时成了透明状， “逼逼完了就滚吧。”叶红荔打开屋门面无表情地指着外面，“我家小叶高攀不起白家门第。” “我去年买了个表，你拿水泼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这件衣服你卖了你这个破房子都赔不起！” 白太太跳起来指着叶红荔鼻尖破口大骂，叶红荔眼神冷冷，语气也冷冷：“我破房子确实不值钱，但是是我老公留给我的遗产。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你家是什么玩意儿，以为我们不知道？” 话没说完，白太太猛地向叶红荔扑过来。 “哐当。”门外回来的苏小叶，正好挡在母亲面前，她抄起门后扫把打在白太太身上。白太太被一扫把打屋外。 苏小叶趁机关上门，不管外面门擂鼓似的，问叶红荔：“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 “开门！你们一家子辣鸡！我是你爹！” 苏小叶背靠着嘭嘭响的门，大声说：“我爹死了，你要找他就去见马克思吧！” 白太太见小叶回来，开始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苏小叶叫来警察才罢休。 警察把白太太带走了，这件事一时之间成为大院里话题。好在苏振堂夫妇几十年来人缘基础在，大家只说她们母女俩遇人不淑，被这么个极品家庭缠上了，别的风言风语没刮到苏小叶身上。 小叶继续安心养腿伤。 她还有两个星期病假，在家里闲得发慌，迫不及待想回到工作岗位上。 这天休息日，小叶约了几个朋友外出看电影。 她们去得早了，在电影院里开黑，等电影开始。小叶操纵小乔凯瑞全场，10杠0的战绩碰谁死谁。 正在吱吱喳喳，白宏宇突然满脸杀气地不问而至。 “苏小叶！”一声当头棒喝，震动周围，“你欺负我妈了？！” “胜利！” 最后一秒推爆水晶，小叶收起手机，茫然抬头：“你什么时候出的院？” “你和你妈联合起来欺负我妈了？！” 小白同学咄咄逼人，一改平时温和态度。 苏小叶反问：“谁说我欺负她了？是你妈妈跟你说的吗？” “我妈又怎么会那样八卦多嘴？！”小白满脸恼怒。 呵，小叶倒也相信，白宏宇才刚脑梗完，躺在医院里，白太太断然不会把这场公案告诉儿子，怕刺激到白宏宇旧病复发。 她还没继续问，白宏宇已经把答案说出来：“要不是慧慧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妈妈为了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呵呵，又是丁佳慧？ 苏小叶脸上笑容恍然，看着白宏宇的嘴巴开开合合地，仿佛他的控诉全然与己无关。 一丘之貉。 全都是一丘之貉啊。 好不容易等白宏宇停下来，周围围了一圈吃瓜群众，星星点点八卦眼光聚焦他们身上。 “是闹分手吗？” “听说是女的对男方妈妈不好。” “啧啧，不孝的女人要来也没用啊。” 小叶看着白宏宇，平静地问：“你说完没有？” 白宏宇一怔，生气地说：“当然没说完，你要去跟我回去，向我妈道歉！” “那你妈当众使唤我，跑到我家里奚落我妈，污言秽语地臭骂，又算怎么回事？” “苏小叶，你还顶嘴！” “事实就是这样，什么叫顶嘴？现在大家可都言论自由。”小叶停了一停，电影快开场了，她不欲因为私事阻朋友观影兴致，“你妈骂我也就算了，我妈和她是平辈，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受到侮辱？” 白宏宇涨红脸，跌足道：“苏小叶，你这样我还怎么说服爸妈让我们结婚！” “结婚！？”小叶失声叫。 她惊讶被误认为惊喜，白宏宇一喜，他就知道女人深爱自己，会盼着这句，“对，结婚。小叶，你是不是很开心？我想要娶你，所以你要表现好一点。” 苏小叶摇头：“别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要不是你突然生病，我早就跟你提分手了。” 其实那天他躺在沙发上状似咸鱼时，她就动了这念头。 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不是能够相处一辈子的良伴。 只是，小叶没想到，自己一时厚道，竟招致今日麻烦。 第243章 一段感情的终结(2) 常话说，好心得好报。 但，自己一辈子与人为善，怎么就没有得到过好报呢？ 比如说今天，因一时心软没有跟白宏宇提出分手，就被大庭广众当众难堪。小叶平生最不爱出风头，就算获得荣誉的时候也低调处理，没想到难得高调一次，竟是为了桃色事件。 “她说分手。” “好绝情啊，这就提出分手了吗？” “男人真可怜……”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竟有八成站在白宏宇那边，感到非常同情。 白宏宇说：“你要和我分手？” “没错。我就是和你分手。” 白宏宇转身向大家：“大家看看，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我买好了车子房子，戒指随身带着。就因为我妈对她的一点误会，她就和我分手。” 他从口袋里拿出片刻不离身的那枚戒指，打开展示给大家看。 一克拉的硕大钻石，在电影院门口熠熠发光，生生把旁边大屏幕投影上的美艳明星衬托得黯然失色。 “哇！” 惊呼声中，苏小叶夸张地：“哇！” “小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还要不要分手？” 旁边的人迅速汇成一个一致的声浪：“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白宏宇在微笑，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为什么不是呢？他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就连妈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了，先向她求婚再说。 这份心意难道还不够动人吗？ 苏小叶“哇”完之后，说：“不要了，我早就决定了，我们分手吧。” 她的说话声音被围观人声浪盖住，迫不得已提高声音又重复一次。这下大家顿时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在场外说：“没趣，这样都不答应吗？” “我答应了以后婚姻不幸福找你来负责？”苏小叶轻松应对，人群里那声音没响了。 白宏宇说：“你怎么可能不幸福？你要嫁的人是我。” “就是嫁给你才会不幸福，你妈妈欺负我妈，把我当女佣使唤，身边还有个是非精丁佳慧。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谈恋爱也好，我和你妈吵架也好，什么都关她事？她是你谁呀，姐姐还是妹妹还是姑奶奶？事儿逼一个，你还态度暧昧。算了，惹不起惹不起，你们一家子相亲相爱去吧。” 那边电影开始入场，围观的人忙着干自己的事情，周围人三三两两的少了很多。 苏小叶转身要走，没走成，被白宏宇拉住了。 “等等，你把话掰扯清楚了再走！” “白宏宇，我真不想我们之间撕扯得那么难看，你放开我。” “我不放。” “你不放我喊非礼。”苏小叶说，“上次你妈在我家门口撒泼，我可是直接报了警的。” “苏小叶，你好野！” 白宏宇还是要面子的，真的放开了小叶，小叶甩了甩生疼的胳膊，冷着脸说：“再见。” 她做不到微笑着说分手和再见，这事儿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一场电影，看得毫无滋味。 从电影院里出来，朋友们说话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有说和小叶去吃夜宵的，有说去下半场酒吧喝酒的，有说去吃甜品的……苏小叶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又夜宵又喝酒又甜品，我又不是猪！” 选了个女同学的车说要直接回家，大伙儿才作罢。 这一晚小叶睡得很香，是自她和白宏宇谈恋爱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人都说失恋的时候会哭泣痛苦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些症状统统没有在小叶身上出现。 但是，分手的消息还是长了翅膀一样，蔓延到整个圈子里。 岳志兰打电话给小叶，企图安慰她。谁知听到小叶欢快语调，颇为无语：“小叶，你真的是没心没肺啊。” “老实说我现在只觉得轻松。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情啊！” “你是完全不喜欢他吗？” “曾经喜欢过。” “小叶，我敬你是条汉子。” “废话少说，我下周回来上班。大伙儿要给我接风！” 一星期后，小叶凯旋而归，当晚肥深率领205群雄在土窑鸡设宴款待，经费来自各人钱包——aa制。 苏小叶拖着疼痛的腿开车，一路风驰电掣，把车上的小兰吓得抓紧扶手不敢放松。 进了包厢，才发现人群中有不速之客——唐棣威。 苏小叶和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转开。 “老唐也是我们一份子嘛。”肥深说，“来来，都坐下。今天要大吃一顿。” 苏小叶在肥深身边坐下，习惯成自然帮肥深涮碗筷，“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吗？” “差不多。前阵子痛风发作，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能吃的药比能吃的食物还多，可憋死我了。” 肥深扼着喉咙满脸痛苦状。 年轻时拼太过，上了年纪之后就落下一身病痛。 小叶不自禁把目光投向老唐，他身上也有很多伤…… 老唐点了支烟，正和辉仔聊天。 他们合伙做生意，搞一个农庄，经过两个月努力，已颇有心得。小叶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无二”，不禁一声长叹。 “创业容易，守业艰难。”她说。 一句话惹来无限唏嘘。 在这里，没有人替她惋惜放走了一个金龟婿，也没有人催促她赶紧找个男朋友，天南地北，可以聊的话题很多，不在乎那么点儿女情长。 岳志兰说：“小叶姐姐，你不如任期满了之后留在福镇做生意算了。” “啊？我？”小叶完全没想到。 “呵呵，不愿意就算了，我开个玩笑。”小兰低下头，喃喃道，“我们好舍不得你啊。” 饭桌上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还有三个月不到，他们任期就满了。 肥深说：“不是还有续签一次的机会嘛，都不考虑吗？” “阿铮已经走了，在任上干得不错。”辉仔说，“有好的去处，自然不会留在这个山沟沟。” 巫清泉突然说：“我家姐已经给我跟厂里说好了，我任期满了就去那边上班。” “什么厂？”小兰惊异。 肥深却早知道一样：“是雄特机械，那地方很好，专门做外单。就是名字不好听，变成厂仔。” “工资高，我进去起薪就5000，福利好，常常有出国的机会。”清泉说，“而且就在荷镇，离大家很近。” 小兰高兴得不行：“那真的是太好了！” 小兰和小叶一样天真，只希望好花常开，好经常在，宴席永远不散。 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大家都想好了出路，苏小叶，突然之间迷茫了，在任期满了之后，她应该何去何从？ 第244章 七夕之约(1) “七夕在我们这里又称为‘七姐诞’，有民间传说认为，是给七姐过生日。更加耳熟能详的故事，就是牵牛织女的故事了。小朋友们，你们想听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稚嫩童音齐刷刷响起：“想！” 离上次饭局已经过去两天，短暂迷茫后，小叶恢复了平常日子。 空想将来，也是无用。 不如好好活在当下。 今天是“周末故事会”的日子，小叶志愿加班，在农家书屋里小叶给孩子们读故事，每星期一次，已成惯例。 正值暑假期间，村委会给农家书屋新安装了空调，26度的温度舒适宜人，黑压压的小脑袋围拢在小叶身边。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勤劳的青年叫董永。他家里有一条老黄牛，那是他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有一天他去放牛，突然见到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她们把仙女的羽衣挂在树上……” 小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俏生生的身影，却落入门外人眼中。 她是美女。 美女做善事，很吸引人，她自己也成了黄村的活招牌。 “苏小叶，你身上有不可思议的魅力。” 参加读书会的人里面出现了生面孔，小叶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苏村。”小孩说。 “苏村的人也跑过来玩啊。” 抬头，看见苏振越站在门口。 苏振越一直想要和黄村合作做点事，被小叶拒绝了好几次。上次抗洪救灾时，双方尽释前嫌，从此两条村来往渐渐增多。 小叶讲完了一个故事，接下来轮到小朋友轮流上台表演，主持是小桃红。 才结束高考，小桃红就去烫了头发，穿上自己的衣服，漂亮了很多。 苏振越看着人群里艳光四射的少女，“她就是那个全省前50名？” 今年开始，全省50名只公布名单，不公布名次。小桃红榜上有名，震动全市。 小叶说：“是啊。” “你的高徒。” “她自己有天资。” “去了什么学校？” “华工，数学系。” “啧啧啧，听起来就很难，很枯燥，还不好找工作。” “我还觉得很可惜呢，她的分数本来可以去清华的。可她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让，”陶寡妇扬言女儿出省念书就断绝母女关系，小桃红现在懂事多了，选择了各退一步。小叶叹气，“她们的眼光还是有局限。” “你已为她们做了能做的了。”苏振越老父亲般看着她。 苏小叶坦然道：“这两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做任何事情千万不要有期待。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这话听着让人灰心。” “灰心才能绝处逢生。” 苏振越讶异地看着小叶，乖乖不得了，歪理一套套。小叶笑嘻嘻地张罗着活动。维持秩序、分发奖品、活动结束组织大家合影，一件一件有条不紊。 苏振越早就听说过小叶办事能力强，上次冷眼旁观她救人，只知道她很勇敢。平常工作见真军，她真的是个人才。 如果可以让她留下来…… 他走近小叶：“小叶，任期满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呢。” 小叶低头整理照相机里的照片，把它们全部导出到电脑里。这些照片按照日期排列好，有检查的时候，可以填充进各种材料里。 “听说你是档案高手？大家都在夸你。”苏振越好像一条尾巴，跟在小叶身后穷追不舍。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叶说：“苏村，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七夕县里要搞活动，每个村搞一个特色摊位。我们要不要联手搞票大的？” 小叶耳朵一动。 有意思。 这个文件小叶前两天就收到了。 今年七夕正好在星期六，乘着复兴传统文化的东风，宁县上下鼓励各个乡镇把有地方特色的七夕风俗挖掘出来，搞一个盛大的七夕庆典。 其中，活动核心内容就是复原罗村和沙洲一河两岸的“罗村古集”。 “合作，可以啊。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最好叫上我们村长和桂花姐姐一起商量。” “我这边也有人。我们约个时间开个会吧。” “星期一下午四点，可以吗？” 小叶干脆利落地勾选出时间，苏振越表示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 小叶下班回到金雅苑，四楼叮叮当当的在搞装修，她好奇心起，不由得看进去两眼。只见原来的格局被串改得面目全非，只留下承重墙。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叫住装修工人问：“你好，我是五楼的住户。你们这样大拆大卸的，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楼上？” “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是有资质的施工队，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苏小叶才放了心，爬楼梯回到五楼，拿出钥匙打开门。 老唐和吴钊良都在，讨论去哪儿过八一的问题，两个人神采奕奕，相当开心。苏小叶很欢迎阿良，这人嘴贫，但深入交往就会发现他的智商情商都极高。 有次也是他们仨去吃饭，当天饭店生意特别好，爆满。 一开始没在意，坐在洗手间外面。渐渐地难闻的味道传来，他们受不了，提出换桌子。店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原位坐着。老唐暴躁，要打架。 吴钊良却不慌不忙地提议：“我们先把这张桌子的单买了，然后换到那桌去。” 都没想到会有这么骚的操作，店员傻眼，苏小叶噼里啪啦鼓掌起来，遂成吴钊良迷妹。 “小叶回来了。正好吃饭去。”吴钊良笑吟吟地对小叶打招呼。 小叶很喜欢这个哥哥式的人物，“好啊。老唐请客。” “我正有此意。” 唐棣威被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很无奈。 楼下电钻突然轰隆隆作响了，小叶被吓得原地跳起来：“我的亲娘诶！” 整个房间地动山摇，老唐说：“赶紧撤！” 三个人落荒而逃到楼下，小叶走得伤腿隐隐作痛。屋子前面却有人拦着，小叶远远认出是白宏宇的迈腾，吓得一把抓住老唐胳膊：“等等！” “是谁？”吴钊良问。 “一个麻烦人。”“她的前男友。” 两人同时说话，吴钊良心知肚明：“呵呵，桃花债。” 苏小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男人都那么执着。分手就分手了，为什么非得来死缠烂打？朱宁是这样，白宏宇也是这样。 硬着头皮走到小区门口，白宏宇站在车子旁边抽烟。 他的脚下已经堆起一小堆烟头。 吴钊良说：“当什么也没看见，走过去！” 两腿发软，那男人蛮来时的阴影还在，小叶直往老唐身后躲，扯得老唐要走不动路了。吴钊良哭笑不得：“你很怕？” “他一家子都很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