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隐龙》 第1章 天下无双的主公 大安197年，夏。 “江先生！主公大胜！大胜啊！” 女孩兴奋的叫喊从头顶传来，正在下棋的江鸿抬起头，望着大殿那雕梁画栋的房梁，若有所思。 对面的黑衣和尚落下最后一枚黑棋，杀死了江鸿的大片白棋，笑道，“你又输了。” 江鸿猛地低下头，一看棋盘，果然又输了！ “等等！你趁我分心的时候吃我的棋子，这局不算！” 和尚笑着摇摇头，“三年了，你从未赢过老衲，就算这局不作数，那么下一局呢？” 三年了？ 是啊，江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 前世的江鸿，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都市青年，一次车祸，将他撞到了这个世界，还喜闻乐见的绑定了一个系统。 【当前任务：寻找天下无双的主公（剩余时效：25天）】 【任务奖励：100召灵值】 【当前召灵值：0/100】 这个系统，叫做“英灵殿”，但这第一个任务，江鸿卡了三年，始终没有完成。 而这所谓的召灵值，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当初刚绑定系统时，系统送给了他一个“初始英灵”——“黑衣宰相”。 也就是对面的这个黑衣和尚——姚广孝。 就是当年一手策划靖难之役，帮助明成祖朱棣，夺取建文江山的大明第一妖僧，人称“黑衣宰相”的姚广孝。 这就是英灵殿系统的能力，能够召唤历史牛人的英灵。 江鸿叹了口气，却迟迟没有离开这个英灵殿。 姚广孝笑问：“还不走？你的第八位主公，可是打了场大胜仗啊。” 江鸿又是一声叹息，“第八位……你还数着呢？” 换了七个主公，依旧没完成这第一个任务，真的好难啊！ 最关键的是，这一次也没能完成，看来，又要换主公了！ 姚广孝释然一笑，“你与老衲，一同困在这偌大的英灵殿之中，你尚且可以来去自由，比老衲强得多，为何总唉声叹气？” “还有25天，如果我还没找到所谓的‘天下无双的主公’，这个英灵殿，我以后可就再也来不了咯。” 当初绑定时，系统便给出了警告，一旦任务失败，那么系统将会消失。 时效到期，也算任务失败！ 想到这，江鸿就感到一阵心酸，“大和尚，你陪了我三年。我这么多年的出谋划策，都是你在帮我，还真舍不得你呢。” 姚广孝倒是看得很开，“依老衲所见，你是不甘平凡吧？” 这大和尚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江鸿脸色一沉，“我上辈子碌碌无为，这辈子来到乱世，不想再平凡下去了。乱世出英雄，我想做英雄。” “倘若离了这里，你便一无是处。那么你绝称不上‘英雄’二字。” 江鸿一愣，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这大和尚……又开始抛大道理了…… 江鸿没想明白，干脆不再去想，“我先走了，大和尚。下次再见时，一定赢你！” …… 从梦中醒来，江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床边等候许久的姬欣赶紧凑了过来，“江先生！主公他……” 江鸿懒洋洋的打断了她，“我知道，我知道，大胜了不是吗？” 姬欣长大了嘴巴，“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呐！主公他用了您的计策，成功攻下青郡城，现在主公是青州王了！” “知道了，知道了。”作为第一功臣的江鸿，丝毫没有喜悦，反而无奈的揉着太阳穴，“给我取笔墨来。” 姬欣更加的兴奋，“是要写请赏表吗？可以……多写一支竹笛吗？我原来的那支，已经有很多音吹不准了……” “不，是写辞呈。” “辞呈！”姬欣激动的站了起来，“又又又换主公啊？” 她十二岁时就跟随江鸿四处投奔，如今三年下来换了八个主公，没想到居然还要继续奔波！ …… 冀州北方边境处，雪风关以南，往来于漠北和九州之间的人络绎不绝，一家供旅人休息的茶舍坐落于此。 原本嘈杂的茶舍，此时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说书人，正神情激动的说着新任青州王的光辉史。 然而主角却不是这位新的青州王，而是他手下的谋士——江鸿。 “此人姓江名鸿，字子翎，出生不详。在加入王爷的麾下之前，却侍奉过七位主公，每一位都在他的辅佐下飞黄腾达！ 但是！这江鸿每次都在主公壮大起来之后，潇洒离去，宛如神仙一样！他不图权，不图财，更是不图名！ 其实啊，这是天上的神仙们，见人间战乱不堪，所以派江鸿下界，搅乱九州，惩罚我们这些凡人呐！” 听众们纷纷深吸一口气，议论起来。 角落的一张桌前，姬欣凑过来小声问道，“先生，真……真的吗？” 江鸿一脸无语，“能是真的吗！这些说书的家伙，有闲工夫在这胡说八道，还不如去说《西游记》，不比这个精彩么？” “西游记是什么？” “……喝你的茶。” “哦……” 所谓的传说就是如此，越传越邪乎，还不知多年以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那这个江鸿，肯定成为王爷的心腹重臣了吧！是做了丞相，还是太师？怎么着也得封侯吧！” 听众们开始争论起来，究竟给江鸿封个什么官，才能配得上他的功绩。 说书人拍了拍醒木，打断众人的猜想，“各位，你们要这么想，那可真是小瞧这江鸿了！ 王爷刚攻下青郡城，立刻就收到了一封辞呈！你们猜猜，是谁的？” “该不会是江鸿吧？” “没错！正是江鸿，江子翎！” 全场哗然，江鸿本人却是无奈的直摇头。 待全场安静下来，说书人正色道，“王爷是江鸿辅佐的主公之中，出身最低，但成就却是最高的一位，江鸿也由此名震九州，到处都在传说他的事迹。 他四处辅佐新的主公，战无不胜，功成后不慕功名，立即隐退，却使得天下变得更加混乱，人称——” 说书人猛地拍了拍扇子，留足了悬念，用力的说出了那四个字：“乱世隐龙！” 又是一片叫好。 就连姬欣也一边叫好，一边鼓掌，对江鸿投来无比钦佩的眼神。 虽然这个称号很霸气，但江鸿却是无奈得很。 换了这么多主公，没有一个符合系统所说的“天下无双”。 一个路边乞讨的乞丐，被他扶上了青州王的宝座，这主公还不够天下无双？ 开局一只碗，朱元璋也不过如此啊，还想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姬欣问道，“先生，接下来咱们去哪？” 江鸿抬起头，满脸的苦闷，“眼下九州是待不下去了，我打算找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 现在九州的诸侯，几乎都认识他，有的是前任老板，有的则是被他的计谋暴打过，不管遇到谁都有不小的麻烦。 姬欣若有所思，“哦——我懂了，先生是不想被名声所累，抛弃一切从新开始，这样更有挑战，是吧？” 江鸿看着这个“脑残粉”，咬牙笑着说，“是！” 他只想做英雄，不想做罪人。本就军阀割据的九州，已经在他的搅和下，多了八个叱咤风云的诸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整个九州大陆都要被他拆碎了！ 去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继续寻找“天下无双的主公”吧。 他还剩最后8天时间。 若是系统消失，他将再也进不去英灵殿，也没法再向大和尚讨教了，到那时，他将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一旁，人们还在议论着江鸿。 “哎？先生，您说这江鸿，下一步会去哪儿呢？” 说书人想了想，“嗯……我猜啊，他这样的人，肯定会去寻找一个更难辅佐的主公！ 就比如离咱不远的，雪风城的新城主。我听说啊，还是个女子呢！” “女城主？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啊！” “那是自然，传言这个女城主，年芳十七，是刚刚才被家臣们逼着上任的！” 哦？ 女主公？ 这算是天下无双了吧！ 江鸿听到这里，立刻站起身来，看着一脸疑惑的姬欣，“走，去雪风城！” 第2章 逃跑的女城主 雪风城位于冀州北方边境处，同时也是九州最北之地。 最早是一座建在雪风山上，用来抵御漠北蛮夷的关口，名为雪风关。 后来在守关将领的开拓下，渐渐形成一座建在山顶的城市，即雪风城。 江鸿和姬欣走了七天，终于赶到了雪风山下。 此处已是九州的边境，远离纷争与喧嚣，充满了原始的气息。 系统任务的时效还剩最后12个小时，江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女城主身上。 希望她算是系统认定的“天下无双”吧。 上山前，两人先在山脚的小镇里，找了一间茶舍歇脚。 本可以成为丞相家的首席丫鬟，没想到还要四处奔波，但姬欣却并没有埋怨江鸿。 若没有他，三年前她就已经死了，所以她毫无怨言。 “先生，这次您是要投奔这位女城主吗？” 江鸿喝了口茶，试图平复一下心中的忐忑，“嗯。” 姬欣满脸的倾慕，“您看起来很激动啊，是不是觉得，这第九个主公很有挑战性？” 江鸿的脸上挂满了黑线。 这个女城主如果再不是“天下无双”的话，他可就要变成普通人了！ 若到那时，他能做什么呢？ 或许找块荒地，开启种田生涯。 亦或许……被人抓了壮丁，战死沙场。 不管怎样，肯定这辈子与英雄无缘了。 说起来，江鸿还有点担心姬欣，若他成了个凡人，她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希望这个女城主，会是他要找的人。 正想着，茶舍又来了两个客人。 这是一对少年男女，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少年似乎是个练武之人，腰上挂着一把长刀，身板看起来很结实，而且一表人才，一点也不像粗野的莽夫。 少女相比之下看起来相当柔弱，但眉目之间透着一丝坚韧。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不难看出她颇有姿色。 少女的双手被绑缚着，绳子的另一端在少年的手上。 多半是缴获的俘虏吧，这种事江鸿见得多了，没怎么在意。 但姬欣却一直看着那少女，思索片刻后，小声对江鸿说道，“先生，那个姐姐……” “少管闲事。” 两人入了座，少年要了些茶水和干粮，将佩刀放在桌上，又将绳索松了松，似是要让少女舒服一些。 松绳子的时候，少女恳求的说道，“求你了，让我回去吧……” 少年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不能这么做。” 少女皱着好看的眉头，没有再说。 这时，少年瞪了一眼一直看着他们的姬欣。 姬欣慌乱的收回目光，又对江鸿低声道，“先生……” 江鸿看得出来，她对那少女动了恻隐之心，决绝的放下茶杯，丢下几个铜板，起身离去。 姬欣没有办法，不安的又看了那少女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江鸿一言不发的向山上走去，姬欣疾走几步跟了上来，“先生！” 江鸿没有停下脚步，平静的说道，“眼下我们没有主公罩着，就只是两个平民百姓。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 江鸿忽然站住，指着自己的腹部偏右的地方，“还记得这里吗？” 姬欣当然记得，大概是两年前，江鸿路见不平一声吼，结果被人一刀捅在了这个位置，还是她照顾了他三天三夜，才能逃过一劫。 那时也像现在这样，正走在寻找新主公的路上。 自那以后，只要是无权无势的时候，江鸿从来不管闲事。 现在回想起来，姬欣依然有些后怕，只好打消了救人的念头。 两人咬着牙，一口气爬上了山顶，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雪风城，而他们已经累成了两只哈士奇。 光是喘气，就浪费了半个小时。 这雪风城建在山顶，和往常的城市比起来，颇有另一番风味。 不少建筑建在高耸的山坡之上，整个城市看起来非常立体，很有特点。 然而此时的雪风城，却并不太平。 百姓们正争相收拾家当，拖家带口的逃往山下。 另一方面，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场面极其混乱。 奇怪的是，这些士兵只是搜查，并没有抓这些百姓，更没有掠夺他们的财物。 更奇怪的是，这些百姓虽然逃得很匆忙，却看起来不像是为了躲避这些士兵…… 这雪风城，究竟是咋了？ “先生，这地方好奇怪啊，感觉好像是要集体迁移似的。” 江鸿也有同感，正想找个人问问，但无论军民，通通忙的要死，竟找不到一个可以问路的闲人。 但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 几个士兵远远的看见了姬欣，如狼似虎般冲来，伸手就向她抓去。 两人都吓了一跳，姬欣赶紧躲在江鸿身后，江鸿则挡在前面正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士兵蛮横的说道，“我们要检查这个女子！” 这个借口，江鸿也听过很多次了。 什么检查，明明就是为了揩油吃豆腐，这种兵痞子在九州随处可见，没想到来到这漠北边疆，也是这种风气！ “光天化日，无法无天了是吗！你们的主公是谁，带我去见他！”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无奈的说道，“要是能找得到主公，我们也用不着检查她了。” 江鸿皱起眉，但没敢放下警惕，“什么意思？” 另一个士兵不耐烦的说道，“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抓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着，又要上手，江鸿寸步不让，正要起冲突，一声断喝骤然响起，“你们是眼瞎了吗！” 江鸿一愣，在这都能碰上老熟人吗？ 只见一个将军模样的大汉踏步走来，一巴掌拍上那个士兵的头盔，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这小姑娘明显比阿岚小姐矮两个头，这都看不出来！” 呼……虚惊一场，果然这个偏远地方没人认识他。 江鸿松了口气，“这位将军，这里究竟是怎么了？” 将军面带愁容，叹息道，“先生见笑了，我们城主……逃走了。” “逃了？！”江鸿感到一阵窒息。 好不容易爬上这该死的雪风山，几乎去了半条命，结果城主逃走了？！ “是那个……女城主吗？” “没错，就是阿岚小姐。两位刚才受惊了，告辞。” 将军说完就想走，却被江鸿拦住，“你们如此全城搜捕，就是为了找她？” 将军面露焦急，但仍耐下心来说道，“是，先生可见过一对少男少女？男的大约这么高……” 他连说带比划，勾勒出一对俊男靓女的形象。 既然是逃跑，肯定要有伪装。江鸿在脑海中给他们换上了一身粗布衣，又在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污泥，瞬间浮现出两个十分眼熟的人像。 如无意外，就是在山下茶舍中遇到的，那对“士兵”和“俘虏”。 “我知道他们在哪。” 将军脸上那不耐烦的神色瞬间消失，激动的凑近了问道，“在哪！” 江鸿露出一丝坏笑，“不急，先带我们俩进城主府安顿一下，然后我再……” “仓啷”一声破空锐响，刀已经架在了江鸿的脖子上，将军冷冷的道，“威胁我？你挑错了时间！” 姬欣吓的捂住了嘴巴，生怕这将军手一抖，她的江先生就丢了性命。 江鸿却是丝毫不惧，同样冷冷的看着他，“威胁我？你挑错了人。” 两人互瞪了片刻，将军隐约看出这人的不凡，稍稍收敛了些怒气，“若是耽搁了时机……” “你放心。”江鸿自信一笑，“我比你们还急着找她呢。若因我而延误了时机，我甘愿领死。” “当真？” “刀就在你手里。不过相对的，若你们成功找到了她，你要带我去见她。” 将军收了刀，上下打量着他，“你究竟是何人？找阿岚小姐做什么？” “在下江鸿，字子翎。来此投奔城主大人。” “投奔？”将军一怔，忽然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叫卫滨，既然你自寻死路，就跟我来吧！” 第3章 雪风危机 雪风城的城主府建在最高处，从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说是城，但比起前世的城市，明显小了很多，顶多算一个县级市。 就这个立体的城市构造来说，这样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江鸿自顾自的站在窗前欣赏夜景，身后的姬欣却是如坐针毡。 “先生，您这也太草率了，如果他们找不回那个姐姐，你岂不是真的要……” 江鸿却是胸有成竹，“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不马上告诉卫将军，却要拖到晚上？” 姬欣不解的点点头。 “你没注意到吗？从山下的小镇出发，要走一整个白天，才能到达下一个村落，一路上渺无人烟。 山下的一面之缘，我发现那个少年虽然捆着阿岚小姐，但处处小心维护，眼神之中也尽是怜意，我猜他不会让小姐露宿荒野。 况且，刚刚卫将军也说了，那个少年其实是小姐的侍卫。” 姬欣若有所思，“我们遇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所以他们今晚一定会住在山下的小镇里，是吗？” 江鸿满意的说道，“不错，你越来越聪明了。” “嘻嘻，三年了嘛，也该和你学到点东西了！” 江鸿忽然想起，这句对话曾经他听到过，不过是在英灵殿里，和那个大和尚。 三年了……他也从姚广孝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片刻后，江鸿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再加上，阿岚小姐的那句恳求，还有手上的绳索，我肯定她不是自愿和那个护卫离开的。 所以我让卫将军，晚上带人偷偷去救，小姐定会配合。” 姬欣恍然大悟，“是想趁那个侍卫睡觉的时候，悄悄带走那个姐姐，是吧？” “嗯，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卫滨兴奋的告诉他们，阿岚小姐回来了。 姬欣松了口气，但江鸿却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毫不惊讶，“可以带我去见她了吗？” 系统还剩最后的8个小时，他必须争分夺秒！ 尽管之前说好的，但卫滨却有些犹豫，“江先生……你真的要……投靠小姐？” 江鸿脸色一沉，“大个子，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卫滨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当然不是，不过我见你颇有见识，不想让你白白送死罢了。” “送死？你家小姐难道会吃人？” 卫滨又是一笑，“罢了，罢了，我带你见小姐。” 江鸿越发觉得好奇，这阿岚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白白送死了？ 吩咐姬欣老老实实待在房里，江鸿跟随卫滨出了门，拐过几个走廊，穿过一片花园，便来到城主府最高处的一间大屋前。 卫滨稍作通报，屋内传来清脆耳熟的女声，“请他进来吧。” 卫滨做了个“请”的动作，江鸿独自推门而入。 这屋子果然很大，却根本不像是女子的闺房。 这里应该是历代城主的住所，仓促间忽然出现一个女城主，还没来得及再做装修。 屋子正中间是两列座椅，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雪景图，图下的上位主座正对大门，一个少女正坐于其上。 此时她换了一身淡蓝色长裙，脸上的脏污也早已洗去，露出洁白胜雪的肌肤。 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江鸿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躬下身来。 还没开口，身后忽然闪过一道强光，紧接着响过一道炸雷。 山顶上的雷声果然不同凡响，那真的称得上是震耳欲聋。 江鸿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夜空中又闪过一道闪电，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现在是夏季，雷雨是常有的。 江鸿舒了口气，却见那少女居然丝毫没有惊慌。 这女子……不一般。 调整好了心态，江鸿说道，“姑娘就是雪风城的新城主？” 少女缓缓开口，“暂时是。我姓雪，单名一个岚字。” 暂时？ 江鸿也跟着自报姓名，接着说道，“在下愿为城主大人效劳。” 多熟悉的话，过去的三年里，他说过八次。 雪岚微笑道，“我听卫叔叔说过了，我能够回来，全赖您的计谋。您这样的人不值当在此白白送命，还是请回吧。” 她居然拒绝了？ 江鸿一愣，过去的八次从没失过手，这次居然被拒绝了？ 果然是……“天下无双”。 “大人，我……” “请回吧。” 她语气决绝，似乎毫无回旋的余地。 江鸿看出她态度坚决，只好暂且退避。 告辞后，江鸿灰溜溜出了门，看着一脸笑意的卫滨，奇怪道，“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说什么‘白白送命’，在你们这儿做官，危险系数这么高吗？” 卫滨收起了笑容，脸上忽然写满惆怅，领着江鸿离开了屋前，回到了那片花园。 在廊檐下，卫滨告诉了他真相。 这雪风城的老城主，十多年前背弃大安朝廷，脱离九州，投靠了漠北一个叫北狼的游牧民族。 不久前，老城主被北狼族邀请，携全家去往草原，可无一幸免，全部遭到杀害，据说理由是老城主企图刺杀北狼首领。 唯独因病卧床的雪岚没有同行，逃过一劫。 紧接着北狼族发来十万大军直奔雪风城，目的很明确，要雪风城交出老城主的遗孤。 也就是雪岚。 发动十万大军，只为来杀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年仅十七，除了姓雪之外毫无特点的女子，这明显是个借口。 所有人都明白，北狼的目标是雪风城。 由于实力十分悬殊，所以这些家臣们商议，将雪岚扶上城主的位子，然后将她推出去送死，而他们则开城献降。 真是一群“赤胆忠肝”的家臣！ 江鸿听完愣在了原地。 原来雪岚的城主之位，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她的侍卫要带她逃走。 等等！这么说来，他帮卫滨把雪岚带回来，实际上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 江鸿实在没想到，这雪风城的局势，居然如此严峻，城主还到了城破身死的地步。 所以，卫滨和雪岚都不让他加入，其实是因为这个？ 还真是“天下无双的主公”，连开局都比别人困难，直接开启地狱模式啊！ 但越是如此，江鸿就越兴奋——系统的第一个任务，一定可以完成了！ …… 入夜，整个雪风城都陷入了沉睡。 没人知道，后天北狼大军到达山下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江鸿急吼吼的在睡梦中进入了英灵殿，一把按住准备拿棋盘的姚广孝，“大和尚，今天不和你下棋了！有大买卖！” 形势用不着他说，在这个英灵殿里，宿主的所见所闻全都可以看的见、听得着。 姚广孝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神秘微笑，“看到了，的确很大。看来你找到这‘天下无双的主公’了。” “这种情况，能破局吗？” 姚广孝似乎早就想好了，此时等他来后，也没有多加考虑，直接说道，“当然。想救你的第九位主公，只有一个办法——联廷抗夷。” 第4章 第九位主公 第二日一早，雪风城议事大厅内，已是吵得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最嘹亮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让一个女人去做挡箭牌，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另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说道，“卫将军！北狼的十万铁骑就在山下！若你有办法将他们击退，尽管去好了！” 卫滨顿时大怒，“就算是死！也要战死沙场！” 雪岚坐在城主的椅子上，看着这群人继续着昨日的争吵。 明日北狼大军便会攻山，他们本打算今天带雪岚出城投降，可是卫滨始终不同意。 卫滨对面那个老头，叫做王振，百官之首。 这群人又吵了半天，最终王振猛地一挥衣袖，倚老卖老的说道，“够了！此处百官，以我居长！死一人而救全城百姓，此为善举！” “啪，啪，啪……”嘹亮的鼓掌声忽然想起，打断了所有人的争吵，整个大厅立刻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向门外投去诧异的目光。 江鸿一边拍着手，一边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入大厅深处，直到来到雪岚的面前，与她对视一眼后，转过身看着众位家臣。 “把城主推出去送死，作为臣子，那是不忠！让一个女子出面送死，保全自己的性命，作为男子，那是不义！如此不忠不义的无耻之徒，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姚广孝断定，家臣之中肯定会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降。 若全是主降，雪风城肯定不会出现这种，百姓争相逃离的情况。 必然有主战派，认为投降也绝不可能保全。 若能得到主战派的支持，逆转形势也就容易的多。 此言一出，所有面露讥笑的肯定都是主战派，反之面露羞愤的自然就是主降派。 卫滨立刻赞成的说道，“没错！一群迂腐的无耻小人！还记得五年前的阿丹部吗？ 他们也是像你们这般，将首领推出去送死，可结果呢？沃塔将他们全部杀尽！”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们。 阿丹部是北狼族的一个部落，而沃塔则是整个北狼族的首领。 对待自己的族人尚且如此，又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些九州华夏的外族人例外？ 他们终于产生了动摇。 终于，王振退了一步，但紧接着就甩出一个最现实的难题，“对方有十万铁骑，而我们，仅有五千人，如何应敌？” 这个现实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五千对十万，二十倍的兵力差距，使得他们根本看不到赢的希望。 但江鸿不这么想。 姚广孝亦然。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投靠大安朝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惊愕的目光。 王振立刻反对道，“归附大安？老城主与那冀州王有杀母之仇，怎能轻易放下仇恨，认贼作父？” 他说的是实话。 雪风城曾经在九州版图之中，属于冀州范围。但老城主与冀州王因这杀母之仇一直不和。 终于在十五年前，老城主带领雪风城背离九州，投入北狼的麾下。 但也因此，老城主一家惨遭北狼屠戮，仅剩雪岚一人。? 听到这，江鸿毫不留情的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振立刻沉下脸来，“你说什么？” 江鸿从容不迫的说道，“因私仇而置一城百姓于不顾，这不是执政者的所为，相信老城主若是还在，肯定也会这么做！” 王振这个老顽固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十分消极的问道，“就算按你说的，可雪风城只是区区一个弹丸小城，大安未必会来救援。” 这一点，姚广孝也想到了。 江鸿轻蔑的看着他，“正如你所说，雪风城不过弹丸之地，北狼用得着派出十万大军？他们的军队补给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沃塔要杀的是阿岚小姐，然而这只是借口。他们的实际目的，是占领雪风城。 而根本目的，则是为了直入冀州，攻取中原！” 这雪风城就和三国夷陵之战时的秭归城一样，都是属于门户的存在。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但是王振仍然有疑问，“即便如此，冀州离我们最近的出兵之地，也有两千多里，就算是此刻立即发兵，那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 江鸿平静的回答道，“冀州王不是傻子，十万大军压境，雪风城分分钟被占，冀州北部门户洞开，他不可能不知道北狼的意图。 我猜他们在得知雪狼骑兵进犯雪风城时，就已提前做好了准备，此刻应该已经到达二百里外的陈家沟。” 援军居然就在二百里外？那岂不是三日内就能到达？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坚守三日，等待援军的到来。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仿佛感受到一束希望之光照在了他们的脑门上。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这个小子的推断罢了。 王振到底是资历最老的老臣，这时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何人？在此指指点点！” 江鸿愣了，没想到差点就能唬住对方的时候，反被将了一军。 是啊，他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 这时候王振若是一声令下，让侍卫把他扔下山去，他都没法辩驳。 “他是我新招募的军师。” 众人一愣，就连江鸿，也都一起惊讶的看向雪岚。 王振狐疑的问道，“什么？为何老夫从未见过此人！” 江鸿终于又直起腰板，“我是昨晚新来的，主公亲自招募，要向你汇报吗？” 王振一时气结。 虽然这群人没拿雪岚这个工具人城主当回事，但按照礼法，城主亲自招揽的人才，王振的确管不着。 这下，以王振为首的主降派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接受了这一安排。 【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100召灵值（100/100）】 【成功召唤英灵：蜀汉卧龙】 【当前召灵值：0/100】 【新增任务：守住雪风城（时效：3天）】 【任务奖励：50召灵值】 第5章 蜀汉卧龙 英灵殿内又添一员。 自从看到了系统的提示，江鸿一下子就猜出这蜀汉卧龙是何人，所以急着想进入英灵殿一睹风采。 出了议事大厅，江鸿趋步离开，却被卫滨一把揪住，“你去哪？” “回屋睡觉！” “大早上，睡的什么觉！”卫滨攥住他的胳膊，一脸的无语，“跟我来！” 江鸿是个智力型英雄，没练过武，被这个武夫抓住了手腕，简直就像是遭到大人制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挣扎的必要。 江鸿被硬拖着，穿过半个城主府，来到南面的一个大院前。 此处守门的却不是侍者小厮，取而代之的是身披甲胄的士兵。 院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写着“军务司”三个字。 也就是商议军事的地方。 卫滨拉着他进了这军务司，径直走进一个大厅。 这应该是军务司的议事大厅，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地图，正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周围坐着七八个军官模样的人。 一见卫滨来了，军官们纷纷站起，向他拱手行礼。 卫滨一甩手，江鸿便被丢进了这群大汉中间，他看了看包围自己的汉子们，紧张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卫滨也没说话，走到桌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后大喊了一嗓子，说道，“过瘾！真他奶奶的过瘾！” 军官们七嘴八舌的问起今日的决断，卫滨兴奋的回答道，“那帮酸秀才闭了嘴，明日全军迎敌，放手一搏！” 军官们纷纷叫好，大声欢呼，显然这帮人也想打这一仗。 江鸿不禁觉得好奇，当初赤壁之战时，东吴也是分成了两派，和这时一样，主战的大部分是武将，主降的几乎都是文官。 或许是因为，武将有战死沙场的志气，而文官们则更加理性。 实力悬殊，还不如投降保全性命。 若不是卫滨搬出了阿丹部的前车之鉴，告诉他们即使投降也一定会死，否则那群文官绝不会松口。 众将官短暂的庆贺完，随后开始商议怎么坚守三日。 文官那边，已经派出使者向冀州王称臣，剩下的如何坚守，便是这些武官的事了。 卫滨一把揪过江鸿，就像扯过一只小鸡仔，“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军师！” 众将官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是一群饿狼盯着一只瘦弱的绵羊。 江鸿看了看四周，奇怪的问道，“其他军师呢？” 一个将官面露讥笑，“那帮软蛋，早跑了！” 江鸿不禁愕然，“跑了？但我看你们好像很淡定啊……” 卫滨解释道，“不是最近才跑的，而是十五年前，就跑光了。” “十五年前？！” 经过一番解释，江鸿大致了解了这军务司的现状。 十五年前老城主投靠北狼后，沃塔便下令处死雪风城的军师。 原因很简单，雪风关抵御北狼族这么多年，结下了不少仇恨，沃塔以此为由要处死他们，以平息北狼人民的怒火。 江鸿能猜得到沃塔的意图，显然是为了削弱雪风城的军事力量，没了军师，就相当于在战场上少了个智囊。 北狼族自恃勇武，少有通晓兵法之人，若对方也没有军师，那么胜算便能提高不少。 如此说来，江鸿是这雪风城中，十五年来的第一个军师？ 也不知是祸是福…… “闲话就说到这儿吧。军师，这场仗该怎么打？” 卫滨问的迫切，江鸿想了一会儿，兵力悬殊的守城战，过去三年里他也打过不少。 但是，和北狼族交手，还是第一次啊…… 以前都是九州内战，双方的科技树都差不多，但这可是外族，对江鸿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来说，这北狼就和外星人一样，根本是两眼一抹黑。 “这个……我要想一想。你们这里，有没有与北狼交手的记录典籍？” 雪风关自古以来就是抗击北狼的要塞，这样的典籍当然有不少。 卫滨立刻命人，领着他前往收藏典籍的书库。 屏退了旁人，江鸿独自一人翻阅这些典籍，然而只是看似随意的从头翻到尾，就好像他拥有走马观碑的本事。 这是英灵殿系统的一项功能，可以将江鸿看到的事物，照搬复制到英灵殿中，供大和尚观看使用。 唉？这么说来，英灵殿里应该不止大和尚一个人了吧？ 江鸿这才想起，刚刚系统又招来一个英灵！ 蜀汉卧龙！ 迅速翻完这些书籍，江鸿赶紧趴在书库的桌子上，匆匆入睡。 回到英灵殿，果然多了一人，正与姚广孝下棋。 只看背影，江鸿不禁心跳加速，激动的几乎要叫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终于看到了这人的正面。 此人羽扇纶巾，面如皓月，眉目如星，这副标志性的打扮，江鸿情不自禁的喊出他的姓名——“诸葛亮！”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白棋，轻摇羽扇，微笑道，“在下已听大师说了，今后当为江先生效力。” 说着，他手捧羽扇，深鞠一躬。 江鸿赶紧搀他起来，看了眼依旧盘坐在那里的姚广孝，小声问道，“诸葛先生，你知道那位大师……是什么人吗？” “大师不愿提及前尘往事，在下也不便多问。” “哦……”江鸿心想，这姚广孝再怎么说，也是个策划了造反的罪魁祸首，诸葛亮这么个大忠臣，或许会看不上他。 没想到两个相差一千多年的人物，能聚集在这英灵殿里，这系统还真有能耐啊！ 时隔三年，英灵殿终于迎来了新人！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江鸿赶紧问道，“诸葛先生，雪风城现在……” “在下也都听大师说了。”说完，诸葛亮面露愁容，“形势，的确是严峻得很呐……” 江鸿不禁有些泄气，但忽然想到前世看到的，某些营销号的言论，不禁好奇的问道，“诸葛先生……有个问题，您别生气啊。” “但说无妨。” “后世……有些人说您，不善军事，只是个政治家，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大殿内响起一声短暂的讥笑，竟是姚广孝发出的。 就好像……听到了一句十分荒谬的笑话。 江鸿有些尴尬，刚想道歉，就见诸葛亮微笑道，“在下的确只是略懂军事，后世之言论，也并非全是胡言。” 江鸿实在是后悔问出这句话，赶紧陪笑道，“您谦虚了……” 诸葛亮没再多说，转身来到一张桌前，将羽扇交于左手，执笔在一副画卷上描绘起来，“雪风城之围，在下认为可解。 大师所言，在下甚为认同，联廷抗夷，实为上策。若城中五千兵勇，以此列阵，定能坚守三日。” 说着话，一副粗略的阵法图，便跃然于纸上。 画完的瞬间，江鸿立刻就被画卷的阵法所吸引。 其轮廓，形似九宫八卦，江鸿一眼就认出：“这是……八阵图？！” 第6章 传授阵法 梦里的时间远比现实要慢许多。 根据江鸿的经验，在英灵殿中待一个小时，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五分钟。 也就是12倍的差距。 一晚上睡8个小时的话，江鸿可以在英灵殿里待上4天。 最关键的是，梦里的他是不会感到劳累的。 在书库里小憩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江鸿已在英灵殿里研究了整整两天的八阵图。 诸葛亮的八阵图，在历史上早已失传，后世人都没法一睹风采，江鸿感到无比兴奋。 而姚广孝也没闲着，趁着这段时间，将那堆关于北狼的典籍大致看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北狼的各方面水平，与大明时期的蒙古相差无几。 三人一通商议，大致定下了第一日的守城计划，江鸿拜谢了诸葛亮后，对姚广孝笑着说道，“大和尚，你在这儿总算是有伴了！” 姚广孝呵呵一笑，“诸葛先生的棋艺，可比你高得多。” “这不是废话吗……” 和诸葛亮比，他江鸿算哪根葱啊！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从梦中醒来，江鸿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大踏步走出了书库。 回到议事厅时，卫滨已经和那群武官吵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各抒己见，但又都不尽人意。 虽说只需要守三天，但是对方兵力实在太多，而且单兵实力也相差很大。 十五年前的雪风关，一直有大安朝廷支持，每次北狼来犯都会有冀州王派兵救援，其中最重要的武器便是火枪。 火枪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但却是最原始的那种火绳枪，前膛装弹，火绳引发，还没有膛线。 与现代枪械相比，射程与射速简直惨不忍睹。 但对付以机动力见长的北狼军队，简直就是神器。 虽说培养一个火枪兵，远比培养一个弓箭兵要省时省力，但缺点也很明显，所以在九州并不常用，各路诸侯还是喜欢使用弓箭。 因此导致火枪稀少，且发展缓慢，就连换过八个主公的江鸿，也没怎么见过火枪。 自从雪风城投靠北狼后，火枪也就几乎绝迹，现在的雪风城，已经十五年未与北狼交战过，实力差距可想而知。 江鸿也想过教他们制造火绳枪，甚至可以做出更先进的燧发枪，但时间实在有限。 见江鸿回来了，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卫滨赶紧凑上来问道，“怎么样？想到办法了？” 江鸿自信满满，“当然，你去挑选六十四个理解能力强的士兵，我要教他们一种可以抵御北狼骑兵的阵法！” “阵法？”众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接着面面相觑。 卫滨面露轻蔑，没好气的说道，“一个阵法，就能抵御十万北狼骑兵？” 江鸿皱眉道，“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只是……像是雁形阵、龟甲阵之类的十多种阵法，我们也会。但没有一个可以弥补这二十倍的兵力差距啊！” 江鸿轻笑一声，“你们这些阵法，在我这个面前都是小儿科。” “小儿科？” “就是——不值一提。” 众将官又面面相觑，满脸讥笑。 这帮人十五年没有过军师，现在要他们听一个文士的领导，的确有点难办。 江鸿感到有些头疼，这种情况在以往的八个主公那儿，根本不曾见过。 这个“天下无双的主公”，果然不好办啊…… 虽然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但卫滨还是能拎得清形势的，只好硬着头皮找来了六十四个人。 所有人集中在大厅里，江鸿将自己在英灵殿的两天里，所学到的内容全都展现在了纸上。 一幅巨大的画卷，一只细小的毛笔，勾勒出了一张极其复杂的阵法图。 经过江鸿的耐心讲解，这六十四个人越听越懵。 一旁的卫滨和将官们，也都瞠目结舌，仿佛在看一场神鬼大戏。 八阵源自于上古时期，黄帝的五阵，经过长久以来的演变，最终在诸葛亮手中形成巅峰的八阵图，以九宫八卦为基础，八个大阵围绕中军而设。 其中，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外围八阵各以六个小阵组成，共计六十四个小阵，由这六十四人率领，拥有各自的变化。 看起来很复杂，但实际上只需要让这六十四个人，记住各自小队的变化，并能辨识出阵眼指挥官所打出的旗语，就够了。 所以，这次集体讲解，只是做个大致介绍，但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接下来，江鸿让卫滨给他腾出一间屋子，江鸿坐于屋中，那六十四人排队进入，听他的单独培训。 每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人，都会捧着一张画纸，上面画着自己小队的阵型图，脸上不知是喜还是忧，个个都像是经过了洗礼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 众将官全都看懵了，不知这江鸿究竟是何方神圣。 “卫将军……这人，是阿岚小姐找来的？哪来的啊？” 卫滨比雪岚更早认识江鸿，此时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茫然。 对啊，这人……哪来的？ 等等，不是有个小丫头，和他一起的吗？ 想到这，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卫滨看向了姬欣所居住的客房。 江鸿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夜里，晚饭都是仆人端进屋子，边吃边教。 而还在门口排队的人，则席地而坐，就地用餐。 这样一幅神奇的景象，雪风城几百年来还都未曾出现过。 终于教完了最后一人，已是深更半夜，江鸿伸着懒腰走出房门，门外早已空无一人，整个军务司都静悄悄的。 一天都没回去，阿欣该担心了吧？ 江鸿锤着酸痛的肩膀，孤零零的走出军务司，回到城主府的西厢客馆。 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前有个人席地而坐，一见江鸿来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卫滨连忙狼狈的爬起来，冲到他面前喊道，“江先生！你听我解释，我可真的没有对她怎么样啊！” 江鸿看着卫滨，给了他一个很不好看的脸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卫滨神色尴尬的搓着手，一点也不像白天那个豪情奔放的大将军，“我……只是想拜访一下，那位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可没想到……” 江鸿能猜出结果，伸手打断了他。 这时，他的余光瞥见卫滨的腰带上，插着一支竹笛，眼疾手快的一把夺了过来。 卫滨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想要夺回，却被江鸿闪过。 “这是你的？” “我给女儿做的，过两天是她的生日……” 江鸿仔细打量着竹笛，嫌弃的问道，“没吹过吧？” “没有。” “那这个就送给阿欣吧，当做赔礼。” 卫滨一脸冤枉，“可我啥都没做啊！” 江鸿没有理会，将竹笛收在身后，算是宣示了所有权，然后便冷冷的说道，“你来找她，是为了探她的口风，打听我的底细吧？” 卫滨的心思被揭穿，也不藏着掖着，脸色一沉，“你学识过人，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很难不令人生疑。” 江鸿点点头，“的确如此，将军恪尽职守，且心胸坦荡，江某佩服。” “那这笛子……” “什么笛子？”说完，江鸿转身推门进屋，将他关在了门外。 第7章 至暗黎明 回到房内，江鸿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姬欣。 她的脸上带着泪痕，显然是哭累了以后就睡着了。 回想起三年前，与她的初次相遇的场景，江鸿仍感到心有余悸。 心，真的会疼。 江鸿怜惜的轻抚她的脸颊，敏感的姬欣瞬间惊醒，惊呼一声，“不要……” “是我。” 看到是江鸿，姬欣总算放下心来，崩溃的情绪瞬间转化成了欣喜的泪水。 “先生！”姬欣哭着抱住了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从前在那八位前任主公的手下时，全军将士都知道一个规矩：江军师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决不能靠近十步范围之内。 否则，她会哭，会崩溃。而江军师，则会把他们训斥到崩溃。 鉴于江鸿不管在哪个主公手下，都是红极一时的宠臣，所以将军们给足了她面子。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江鸿扶起了她，从背后拿出竹笛，“你看，这是什么？” 姬欣一见到竹笛，立刻破涕为笑，“先生！原来您还记得……” 虽然她只是提了一句，但江鸿一直记得，她原来的竹笛已经破损不堪。 姬欣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吹笛子。 “可惜一路上都没找到卖笛子的商贩，不然早就给你买来了。”江鸿看着满脸喜悦的姬欣，轻轻的说了句，“这是卫将军送你的，托我向你道歉。” 姬欣愣住了，随后脸上的欣喜又被愁云替代，“先生……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卫滨的确啥也没有做，她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三年前的遭遇，使她留下了这个病根，只要一见到身穿甲胄的男子，情绪瞬间就会崩溃，根本控制不住。 在以往那些主公手下时，军士纷纷远离她，她知道是江鸿一直在保护着她，为此她常常自责。 “这不叫任性。经历了那种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换作是我，可能比你还严重呢。”江鸿安慰了几句，轻抚着她的额头，“睡吧。” 姬欣乖巧的点头，怀抱竹笛重新躺下，脸上是带着泪的幸福微笑。 …… 英灵殿内。 诸葛亮作为新人，对姬欣的遭遇有些好奇。 姚广孝是老员工了，他知道，但他不说。 江鸿叹了口气，瘫坐在棋盘旁，看着两人的棋局，若有所思的说道，“她这情况，在我们后世的医学界，被称作ptsd，也就是创伤应激综合征。” 诸葛亮与姚广孝对视一眼，脸上的茫然一览无遗。 虽然这个后世的学术用语很难理解，但这症状并不少见，用这两位能理解的话来说，叫做“心疾”。 姚广孝叹了口气，“战乱年代，谁家百姓不遭殃？这位姑娘不过是这些百姓中的一个罢了。” 诸葛亮歉然道，“大师教训的是，是在下多言了。” 江鸿也不想谈这事，便转移了话题，“八阵之法，我已经教了个大概，天亮后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他们的悟性。” 诸葛亮笑道，“无妨，时间仓促，在下也只是教了个大概。” 好家伙，江鸿只是学了个大概，然后又教了个大概？ 江鸿瞠目结舌，惊恐的说道，“这么说来，那些人只是学到了八阵图的一小部分皮毛了？” 姚广孝却是很有信心的说道，“八阵图精妙绝伦，学其皮毛，或许应对兵法高手时会略显吃力，但若是应对那些漠北蛮夷，皮毛足以。” 江鸿没和北狼交过手，心里没什么底。 不过，既然大和尚都这么说了，江鸿也就放心了大半。 诸葛亮手拈白子，思虑许久，始终没有落子，眉头微微皱起，“江先生，可曾想过退敌之后，该当如何？” 江鸿愣了愣，“退敌之后？自然是继续辅佐这位新主公了。” “此路，难行。”诸葛亮叹息道，“女子做主公，固然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可这之后会遇到的阻碍，亦是天下无双。” 江鸿这才想起，对他而言，不但对方是他从未遇过的对手，就连这我方的主公，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女主公。 原来前三年只是前菜，真正的主菜却是眼前这位新主公啊…… 也对，毕竟是系统的第一个任务。 他励志成为英雄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考虑这些还太早，先击退当前的敌人吧。”江鸿一挥手，英灵殿内出现了一张沙盘。 阵法虽然已经确定，但尚未根据地形做出部署。 诸葛亮与姚广孝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来到沙盘前，开始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江鸿便被姬欣晃醒，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推开门，卫滨亲自出现在门口，“军师，军士们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那六十四个小队已经部署完毕，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江鸿应了一声，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期间卫滨不知所措的看了姬欣一眼，却发现她正拿着那只竹笛，远远的朝他行了个礼。 虽然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见这个小姑娘总算是不哭了，卫滨颇感欣慰。 来到军务司的议事大厅，江鸿直接来到沙盘前开始了部署。 “阵法已齐备，虽远远达不到完善的程度，但对付那帮北狼骑兵，已是绰绰有余。此阵，当摆在此处。” 江鸿说着，伸手一指，落在雪风关以北，天梯谷的入谷处。 从北面通往雪风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登上雪杏坡，进入狭窄的天梯谷，再穿过十里长的天梯谷，直达雪风关口。 这雪杏坡，形如一片银杏叶，上窄下宽，窄的部分连通天梯谷，形成了天梯谷的谷口。 如此地形，造就了雪风关拒北数百年的功勋，成为九州重要的北方门户。 兵力上，对方有绝对的优势。但在地势上，优势却在他们这一边。 再加上这集古代军阵大成的八阵图，胜算至少能达到五成。 若没有江鸿，他们的胜算只有一成不到。 不过这一部署，和将官们想的不一样。 一人说道，“此阵，要放在关外吗？如此一来雪风关岂非是无兵可守？”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均认为雪风关这么坚实的城墙，不用的话太过可惜。 江鸿无奈的说道，“雪风关，只能作为我们最后的防线，断不可将它作为第一道防线！” 毕竟，雪风关一破，雪风城便会在顷刻间覆灭。 卫滨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喝道，“不要再说了！一切听从军师的吩咐！” 要这帮人服从江鸿这个新任军师的命令，的确是强人所难。 但对卫滨这个大将军，他们还是十分信服的，见他力挺江鸿，也只好收起了怨怼。 一切准备就绪，卫滨问道，“今日敌军便会到达山脚下，该由何人去下战书？” “自然是我去。”江鸿邪魅一笑，这也在英灵殿谋士团的计划之中。 或者说，这才是雪风城的第一道防线。 第8章 滚回漠北，留尔全尸! 上午，巳时左右，浩浩荡荡的北狼大军准时出现在雪杏坡下。 为首的统帅名为纳维，身穿威风凛凛的兽毛铠甲，身材异常魁梧。 数天前，他们大军开拔之时，就派了使者前往雪风城，勒令交出老城主的遗孤。 如今兵临城下，纳维信心满满的准备接受雪风城的投降。 没多久，叩关使者快马奔回，回报道，“将军，雪风城已接受命令，准备将新任城主交由我们处置！” 纳维并没有意外，但仍大喜的说道，“好！我们就等着那群九州华夏的小矮子们，把自己的主公推出来送死！” 然而，大军在此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接近午时，仍不见雪风城的使者出来。 纳维不禁有些烦躁，“这帮华夏矮子，居然敢如此怠慢本将军！” 正准备发兵强攻，山坡上忽然出现一人策马而来，立于五十步之外的山头上，居高临下的喊道，“在下雪风城使者——江鸿！请纳维将军屈驾，商议雪风城交割之事！” 两人相距不过五十步，稍有异动骑兵眨眼间就可赶来支援，加上纳维自负勇武，见这江鸿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不及多想便驱马上前。 江鸿看着纳维，目测身高至少一米九，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像个健美教练。 脸上还有一块长的可怕的刀疤，从脑门的右上角，直接穿过两眼之间，一直划到了左下角的腮帮子上，格外瘆人。 三年征战，身材魁梧的军士，江鸿也算是见过不少，但没想到北狼族的块头居然会大到如此地步。 好家伙，人均施瓦辛格！ 关键是这个刀疤，太有个性了！ 江鸿咽了口唾沫，手捧着一只卷轴，语气恭敬的说道，“将军，此为我等的降书顺表。 另外，我等愿意交出老城主的遗孤——也就是我们的新任城主，让将军随意处置。” 纳维十分享受这份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满意的说道，“哼，算你们识时务。”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接卷轴。 两人都坐在马上，两马虽相隔不远，但马上的人隔着不近的距离，这纳维身子前倾伸出手来，居然能够到江鸿手中的卷轴。 这高大的身材，简直恐怖…… 江鸿赶紧回手躲过，面露难色，“我等还想与将军商议，这雪风城日后的归属。” 纳维收了手，直起身子冷冷的道，“你们竟敢与我谈条件？” “不敢，不敢！”江鸿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不过，是想请将军示下，日后雪风城该由何人当城主？ 毕竟老城主的血脉，全都……” 纳维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们华夏人，这世袭的臭毛病真是迂腐。也该学学我们北狼一族——强者居之！” 江鸿一愣，“难道……让我们回去打一架，赢的那个当城主？” 纳维也愣了，随后哈哈大笑，“你这人，还真有意思！不过，说的也不算错。如今你们雪风城内，可有人能胜得过本将军？” “言下之意……将军要当城主？” “有何不可？” “这……不好吧……” 两人开始讨价还价起来，纳维被江鸿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弄的有些飘飘然，任由他拖延时间。 江鸿东扯西扯，不知不觉已过正午，还未吃午饭的纳维感到腹中饥饿，这才有些不耐烦。 “废话少说！你们这些华夏的败军之将，老老实实听从本将军的命令！ 至于你小子，口才还不错，日后本将军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本将军的近身侍奴！” 看样子，这纳维格外喜欢江鸿，毕竟他会拍马屁，言辞也很有趣，关键长得也是白白净净。 江鸿呵呵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见背后日光耀眼，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微笑。 再回过头时，他一改卑微的身段，昂首道，“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赏识了！只怕你无福消受！” 说着，将手中的卷轴直接丢给了纳维，回马便走，往山坡上疾驰而去。 纳维呆在原地，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人……怎么突然鬼上身似的，变脸变得这么快！ 带着疑惑，纳维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将它缓缓展开。 纳维一看，瞬间更懵了：卷轴上居然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禁纳闷，快速的将卷轴全部展开，却发现卷尾处写着八个字： 滚回漠北，留尔全尸。 纳维愣了一愣，随即暴跳如雷，愤恨的将卷轴丢在地上，怒吼道，“先锋队！给我宰了他！” 北狼大军早就没了耐性，此时一听这命令，一支一千人的先锋骑兵立刻策马冲出，叫嚷着直冲上雪杏坡。 然而这群骑兵冲上去时，才发现此时太阳正悬挂在他们的正前方，上坡仰攻使得他们不得不面对太阳，一时间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江鸿。 但北狼骑兵的机动力果然非同凡响，没多久便追了上来。 好不容易冲上了山坡，来到坡顶的平缓之处，阳光的炫目效果这才减缓了不少，可眼前看到的，让他们大吃一惊。 此时，出现在先锋队眼前的，是一排由盾牌兵组成的盾墙，无数长枪从盾间刺出，冲上去绝对损失惨重。 看到盾墙时，先锋队距离它们已不足二十步的距离，一些反应慢的直接撞了上去，被长枪捅成了筛子。 大部分反应快的，立刻拨转马头，避了过去。 这时，这些盾墙中居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江鸿疾驰而入，随后盾墙慢吞吞的开始合拢，试图关闭缺口。 先锋队的千夫长不及思考，下意识的大吼着率军追进缺口之中，誓要将江鸿碎尸万段。 盾墙合拢的很慢，且十分薄弱，被骑兵一冲即散。 正当这群骑兵得意洋洋之时，却不知自己刚刚闯入的，乃是八阵图中的“假门”。 先锋队刚进入，阵型再度变化，缺口立刻被“真门”封住。 山下的纳维看不到阵中的一切，只听见山坡上杀声震天，灰尘滚滚，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动静逐渐消停后，北狼骑兵们在马上面面相觑，不知战况如何。 忽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山坡上丢了下来。 纳维立刻命人取来，却见竟是先锋队千夫长的人头！ 看样子，先锋队全军覆没。 山坡上……究竟有什么怪物？！ 纳维一时间怒火攻心，拔刀怒喝，“全军听令！随我杀上去，踏平雪风城！” 第9章 名成八阵 江鸿逃进了阵中，径直来到中军的高台前，快步顺着梯子爬到了顶端。 这里是八阵图的阵眼。身在高台，战场局势一览无遗，六十四个小阵的变化，便由他发号施令。 虽然是第一次，但江鸿在英灵殿里，与诸葛亮磨合了好几天，此时已是胸有成竹。 激战一个多时辰后，这一千先锋骑兵全军覆没，江鸿立刻派人将千夫长的脑袋丢下山。 果然，纳维气急败坏的攻了过来。 放眼望去，山下的北狼骑兵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队伍首尾相距至少数里。 看来这十万大军，不是战略忽悠，而是真格的。 对此，江鸿也没抱过侥幸。 手中小旗一挥，打出旗语：“列阵，引！” 这旗语令下，八阵外围立刻被盾墙封住，其中有三处是假门。 所谓假门，不单只有一层盾兵，而且这些作为假门的盾兵也早有默契，待敌方骑兵冲上来时，便要一触即溃，还得装成惨败的模样，越惨越好。 北狼战马机动力极高，没多久已冲到了阵前。 江鸿放声大喊，“拒马坚守！” 盾墙之间立刻刺出长枪，将冲上来的骑兵一一刺落，敌军自负勇武，开始强行冲阵。 不一会儿，三道假门溃败，纳维此时已是急火攻心，见阵型被冲出了缺口，立刻大喜过望，“华夏人不堪一击！全军听令，从缺口杀进去！” 大军立刻分成三路，从三处缺口进入阵中。 一切都在江鸿的意料之中，任由那三队人马冲进来，过了许久，见时机成熟，立刻打出旗语：“变阵！导！” 话音刚落，三处缺口立刻被真门封上，后续骑兵一时间攻不进真门，在阵外僵持厮杀。 而冲进阵内的三队骑兵，在不断变化的盾墙之间横冲直撞，下意识的沿着盾墙狂奔，不知不觉间，已按照江鸿为他们安排的路线行进。 于是，这三队骑兵遇到了“鬼打墙”，自以为沿着直线奔驰，实则在略有弧度的盾墙道路上行进，已在迷宫似的阵法之中迷了路。 与此同时，两边的盾墙还在不断变化，渐渐将这三只骑兵分散开来，形成几十支小股骑兵，逐步削弱对方兵力上的优势。 这群人一来本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二来在江鸿的拖延下，个个心浮气躁，一连狂奔下来，敌军没交手几下，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还都没有发现！ 这些都被高台上的江鸿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又打出旗语：“收阵，绞！” 阵中的几十只小队早已悄悄行进，移动到了各个进攻位置，此时见江鸿发出这个旗语，立刻集体发动进攻。 那些骑兵还在纵马狂奔，试图找出阵型的出口。这时，从道路一边的盾墙后面，抛出无数根粗绳到另一边的盾墙后，两边的士兵拽住粗绳，使劲一拉，瞬间形成绊马索。 许多北狼骑兵不及反应，被这些绊马索撞下了马，有些反应快的俯身躲过，不料脚下也有绊马索，瞬间人仰马翻。 待这些骑兵落了马，两边的盾墙立刻靠过来，盾墙打开，长枪兵冲上来便是一通乱刺。 许多躺在地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北狼骑兵，就这么莫名的送了命。 这些骑兵中，眼疾手快的立刻勒马站定，下令停止疾驰，用手中的长枪长刀，将这些绊马索砍断。 然而绊马索一断，两旁的盾墙后面，又飞出无数根套绳，像套娃娃似的，套住这些骑兵的脖子，多人合力一拽，骑兵立刻被拉下马来，依旧难逃被长枪捅成筛子的命运。 就这么一通操作，被引进阵内的三只骑兵全军覆没，而雪风城守军几乎没有损失一人。 然而此时，阵外的情况却是更加乐观。 那些被真门堵在阵外的北狼骑兵们，吱哇乱叫的冲上来送死，渐渐的人与马的尸体便在阵外堆成了山。 北狼骑兵善于突击和迂回，然而在这山地之上，突击根本施展不开。加上这狭窄的谷口地形，迂回更是没了指望。 原本骁勇的北狼军队，却在这山坡上血流成河。 这时，纳维才意识到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他十万大军，虽然人多，可根本铺不开，此时全部堵在了雪杏坡上，后面的冲不进来，前面的退不回去，完全堵塞在了这里。 再加上，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冲击，盾墙前已堆起一座尸山，他们的进攻变得更加困难！ 整个雪杏坡上，已是水泄不通，拥堵不堪，渐渐的，北狼的攻势停了下来。 纳维又吼了几声，可北狼军士们纷纷向他投来为难的眼神，他放眼望去，眼前满是北狼人马的尸身，以及那岿然不动的盾墙。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眼前所有的景物，回头望去，却是根本挤不上来的人海。 怎么会这样！ 纳维反复的问着这个问题，一切都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在他的设想中，他十万骑兵应该很轻松就能将对方踏平。 “北狼将士们听着！立刻退回漠北，否则这些尸体，就是你们的下场！” 北狼众军纷纷抬头，循声看向高台上的江鸿。 这一切，他就是罪魁祸首？！ 纳维万万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人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幅卑微可怜的模样，可现如今却指挥守军，将自己杀的落花流水。 江鸿……从没听说过雪风城内，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时，三处盾墙打开，无数推车匆匆推出，车板上装的是满满的，北狼族人的尸体。 来到阵外，板车猛地一倾，将那些尸体丢了出来，随后便转身回到阵中。 至于那些马……活的自然是被缴获，死的则拖回城里，做了军粮储备。 纳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但此时眼见夕阳西下，无论如何今日也攻不上去了，只好下令退兵。 当下，北狼骑兵后军变前军，原路退下山坡。 纳维凶狠的瞪着高台上的江鸿，依依不舍的拨马下山。 黑压压的北狼大军，来时如惊涛骇浪，退时也如退潮一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下了雪杏坡。 第一日，完胜！ 江鸿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想，不愧是“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诸葛亮的八阵图，仅仅只是皮毛，居然就有如此威力！ 也不怪小说把他写成“多智近妖”，他本就是大神级别的人物啊！ 第10章 首战告捷 经过白天的战斗，军中一直流传着这位新任军师的传说。 有人说这位江鸿，是天神下凡，专程拯救雪风城来的。 也有人说，他在梦里收到了仙人的点拨，才能掌握如此精妙的阵法。 众说纷纭，最后这个差一点就说对了。 江鸿与军士们回到雪风城时，城中的百姓全都夹道欢迎，雪岚也亲自出来迎接。 雪风城十五年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准确来说，近百年来也不曾有过。 军士们自然是亢奋不已，但江鸿早就看惯了这个欢庆凯旋的场景，脸上丝毫没有波动。 甚至还有点小失望。 这算是他见过的迎接队伍中，最简陋的一个了。 没办法，城中百姓近日逃走了大半，那些主降派的文官们，还不知在憋着什么坏心思，此时一个人都没见到。 能有这规模，已经是雪风城的全部了。 雪岚丝毫没有主公的架子，像个普通少女一样，激动雀跃的来到江鸿面前，“江先生！您真是我们雪风城的救星！” 江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记得，当初你可是把我这个救星，拒之门外了啊。” 雪岚面露尴尬，挠着脑袋说道，“我那不是……不希望你趟这浑水嘛……” “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蹚浑水，就别老担心别人了。”江鸿从她身边走过，丢下最后一句，“做主公的，要以大局为重。” 妇人之仁，这主公……真是“天下无双”。 …… 归来后，江鸿匆匆回房睡觉。 “诸葛先生！我们赢了！” 一回到英灵殿，江鸿便兴高采烈的向诸葛亮炫耀，虽然他们在英灵殿里看得一清二楚，但江鸿依旧不厌其烦的叙述了一遍。 准确来说，其实就是显摆。 两位大神素质极高，完全没有出言打断，不过也没有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而是面带微笑的继续下棋。 江鸿在外始终是一副冷静睿智的模样，可只要回到英灵殿，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 过了许久，江鸿才说完今天的光辉战绩，“先生！这么看来，明后两天的坚守，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姚广孝也跟着夸赞，不过不是夸江鸿，“老衲有幸，能在死后一睹八阵图的风采，实在是前世修福。” 诸葛亮连说谬赞，江鸿笑道，“大和尚，这三年等的值不值？” “这是自然。这英灵殿，不只是你的奇遇，更是老衲的幸事。” 果然，不只是现代，就连古人也有很多对诸葛亮崇敬备至，可惜现代还有不少小人处处诋毁，实在是可悲可叹。 这时，诸葛亮放下手中棋子，沉声道，“你阵法运用不熟，阵中将士也不够熟稔，倘若明日，对方稍一用计，只怕你措手不及。” 江鸿被迎面泼了一头冷水，略显不满的说道，“诸葛先生未免小巧我了，而且，也高看了那群北狼蛮子！” 诸葛亮笑而不语，对面的姚广孝接着说道，“世事难料，你还是小心为好。 老衲翻阅过那些记载典籍，这纳维身为北狼将军，其能力足以镇守一方，漠北军民无不敬畏。单靠武力，可没法立足。” 连大和尚也这么说？ 江鸿沉思了一会儿，“那我们就彻底击垮他们的士气，今晚给他来个夜袭！” 两位大神相视一笑。 诸葛亮笑道，“我们正有此意。江先生可注意到，西陲天边出现了一朵颜色怪异的霞云？” 颜色怪异？ 听他这么一说，江鸿想起傍晚凯旋之时，天边的确出现了一大片，颜色很怪的云。 夕阳余晖照在那片云上，显得十分厚重灰暗，无法穿透。 这是……某种天象吗？ “注意到了，难道是凶兆？”江鸿想起，这两位都是精通算卦的人，难不成要开始说玄学了？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对北狼大军来说，确实是凶兆。” 江鸿一愣，“怎么讲？” “明日丑时，必有雷雨。” …… 江鸿正在英灵殿里开大会，忽然被姬欣摇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又看到了卫滨。 “你怎么老是打扰我睡觉？” “你怎么总爱睡觉？” 双方同时抛出了各自的灵魂拷问，相视一笑后，略过了这个话题。 卫滨侧过身，摆出“请”的手势，“主公摆了庆功宴，请你去呢。” 江鸿回头看了眼姬欣，对视之中交换了彼此的想法。 关上门后，卫滨好奇的问道，“阿欣姑娘不来吗？” “庆功宴上，军士众多，还是免了吧。” 卫滨尴尬一笑，“我们又不是山贼土匪，至于这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说完，江鸿丢下一脸懵的卫滨，径直离开客馆。 这场庆功宴与以往不同，所有的军士围坐在雪风关下，升起许多火堆，宛如一场大型的篝火晚会。 杂役仆人们正扛着一块块处理好的马肉，来回穿梭于厨房与篝火之间。 今天的确收获了很多北狼战马，死了的也有很多，趁着新鲜赶紧开了个“全马宴”。 以往粮食充足，江鸿还没吃过马肉，感到格外新鲜。 没有桌椅，也没有华丽精致的布置，就这么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如此充满野性的庆功宴，也是不多见的。 雪岚这个女儿家，也毫不顾忌的与他们一起抓肉喝酒，更有一番风味。 宴席上，江鸿自然是主角，每个人都向他致谢，轮番敬酒。 雪岚也代表城主，发表了一番慷概激昂的陈词，一听就是那些文官写的稿子，文绉绉的，十分官方。 等她说完，江鸿即兴发言，朗声道，“咱不搞文官那一套！总之就一句话：驱除鞑虏，佑我中华！” 这口号既通俗易懂，又豪情万丈，众人高声重复，一时间气焰比这熊熊燃烧的篝火，还要高了不少。 席间，雪岚好奇的问道，“我听说，与你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怎么不带她一起来呢？” 江鸿敷衍道，“她身子不适。” “你与她……” “兄妹。” “哦……那你们兄妹俩，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会到这雪风城呢？” 这是在探他的底细，江鸿早有预料，这也是每个新主公必走的流程。 “我出生在关外，父母早亡，跟随师父游历。最近师父也死了，就入了关，正巧遇上你们倒了这大霉，城主一开始还不愿意接纳……” 江鸿不打算说出真实的履历，万一传出去，九州那些或敌或友的诸侯们，只怕会来雪风城制造麻烦。 雪岚神色尴尬的说，“这最后一句……多余了吧……” 这家伙，这么记仇吗？ 江鸿当然“记仇”，换过这么多主公，这还是唯一一个拒绝他的！ 如此“天下无双”的遭遇，他当然铭记。 江鸿没有再说，而是对周围的军士朗声道，“诸位，喝点壮胆就行了，明日还有一战，不要贪杯啊！” 江鸿刚说完，卫滨立刻问道，“壮胆？” “今夜，我打算安排一场夜袭。” 第11章 夜袭敌营 “夜袭！”卫滨惊讶的说道，“出关据守已是弄险，此番还要深入敌营，会不会太……” 江鸿打断了他，自信满满的说道，“明日丑时，天降雷雨，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打的他们肝胆俱裂！” 姚广孝曾在靖难之役中，帮助明仁宗朱高炽镇守过北平，那时北平城只有老弱残兵，敌方却是五十万精兵强将，实力差距与今日的雪风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好的模板可以借鉴，江鸿当然不会放过。 首先就是激励士气，刚刚已经利用庆功宴，好好的激励一番。 果然一轮下来，人人士气高涨，战斗力大增。 但今晚，他可不只是来提士气的。 北平保卫战中，姚广孝还有一项重要作为，那就是夜袭敌营。 虽说不可能将敌人完全打崩，但通过不断的袭扰，也能严重搓一下对方的士气。 这也是江鸿的想法，结果与两位大神不谋而合。 诸葛亮分析过，北狼的强悍主要在于骑兵，一来他们在山地，进攻时优势大减；二来他们在夜间休息时，不可能睡在马背上，争取在他们上马之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今日在八阵前受挫，晚间定会商议破阵之法，夜袭也能起到阻敌思路的作用。”诸葛亮如是说。 同时，诸葛亮通过丰富的地理和天文知识，推算出深夜必有大雨。 “明日丑时，会下一场很大的暴雨，我们趁着雨势进攻，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众士兵面面相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卫滨狐疑的问道，“你……连天气都能预测？” 江鸿会心一笑，开始卖弄起来，“作为主帅，当然要做到‘上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 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卫将军难道不行吗？” 这一连串都是前世他听过的说书词，朗朗上口，此时一股脑的念叨出来，把卫滨整的一愣一愣的。 此时万里无星，漆黑的夜空似乎压得十分低沉，的确像是积了很厚的雨云。 卫滨也没有多说，放下手中的酒肉，立刻开始了准备工作。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忽然变得忙碌。 雪岚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称奇：还在宴席之上，就心心念念的考虑下一步战略，这样的人才……难道真的是天神下凡么？ …… 卫滨亲自率领突击队，整备兵甲。 在他们准备的时候，江鸿登上了城楼，俯瞰山下不远处的北狼营地。 北狼人生性豪迈，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生一堆篝火，然后围着火堆烤肉喝酒，载歌载舞，野性十足。 此时也不例外，远远的望去，营地内到处都是篝火，照的灯火通明。 看的差不多了，江鸿便原地坐下，兀自睡去。 昨夜教了一下午的八阵，今天白天又精神紧绷了一天。 虽然中间睡过几觉，但此时仍然躺下就能瞬间睡着，进入英灵殿毫不费力。 根据刚刚看到的营地分布，诸葛亮和姚广孝早已在江鸿到来之前，就商议过进攻路线，不一会儿便达成了共识——从营地北门攻入，南门杀出，直接返回。 雪风山在营地的南面，南门自然是防守最严之处，相对的，北门自然也就最弱。 纳维绝对想不到，他们会趁着夜色，加上雨势，绕道奔袭北门！ 好主意！ 江鸿赶紧又从梦中醒来，告知卫滨这一作战路线。 刚一睁眼，抬头就见卫滨站在面前，眉头深深皱起。 听完江鸿的进攻路线，卫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片刻后沉声说道，“要不，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江鸿当然不可能睡得着，连忙说“我不累”。 他当然不可能去乖乖睡觉，就算他不想看，英灵殿里的两位大神也需要时刻掌握动向。 万一卫滨他们此行出了变故，他们俩也能最先知道，制定弥补策略。 一切准备就绪，卫滨带领五百最为骁勇的士兵，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悄悄出城。 在城楼上，纳维的营地一览无遗，卫滨他们已隐藏在夜色中，难以发现。 “丑时……真的会下雨吗？” 江鸿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雪岚已出现在身旁，面带忧色的看着城下。 “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只是……”雪岚看向他，百感交集的说道，“自从你加入，一切应对之策都应运而生，且事事都一帆风顺。” 这一点，江鸿早已习惯。 过去，在姚广孝的策划下，他的谋略少有失败。何况现在有了诸葛亮这样的人物，那更加万无一失。 “或许，我是你的福将。” “可能吧，不过人不会一直顺利下去。” 她的话似有深意，但大多是一种难以解释的预感。 难道这就是常说的，女人的第六感吗？ 没过多久，城中响起丑时的打更声，不一会儿空气中便有了水气。 毫无征兆的，一道惊雷猛地划过夜空，紧接着倾盆大雨忽然出现，伴随着嘈杂的动静，能够很好的掩护卫滨等人。 夏季雷雨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江鸿准确的预测了下雨的时间。 这虽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特异功能，但雪岚觉得，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全能了吧……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营地的北门有了变化。但因离得太远，加上雨声太大，江鸿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看一出默剧。 卫滨的人马按照计划从北门杀进了营寨，可以看出北狼士兵慌乱至极，甚至在雨声的掩护下，大部分营帐还在沉睡，一时间无人能挡。 余下的雪风城士兵纷纷围在城头，指着山下的营地，振臂高呼，大声叫好。 卫滨那群人杀的兴起，敌军营寨被搅得天翻地覆，直到嘹亮的号角声冲破雨夜，连山上都能听见，营地内的北狼士兵这才全部醒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卫滨便带领士兵从南门杀出，从容的退回雪杏坡，一路回到了雪风城下。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那五百勇士回到了城中，江鸿与雪岚赶紧跑下城楼，上前迎接。 “怎么样？受伤没有？” 卫滨看了眼胳膊上的刀伤，喘息之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对这点小小的刀伤毫不在意，“没事儿，被一个狼崽子临死前挠了一下。” 看样子的确没事儿，雪岚松了一口气。 江鸿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毕竟这卫滨是亲自领兵，刀剑无眼，再完美的安排，也难免会出意外。 主战派里，他可是关键人物，王振那伙人能松口，多半是因为卫滨手上有兵，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大大不妙。 尤其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这时候要是再起内讧，那可就前功尽弃。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江鸿喜悦的拍了拍卫滨的肩膀。 卫滨喜不自禁，也向他的肩膀一拍，回应着他的热情。 但就这么一拍，江鸿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踉跄了几步后，眼前猛地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 第12章 宿敌 雪风山下，北狼营地。 暴雨刚停，纳维看着士兵们的尸体，正被逐一清理，心头悲愤交加。 雪风城！老子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报！沃塔可汗的使者到了！” 纳维有些意外，可汗使者不是明日才到吗？ 发兵前，纳维信誓旦旦的说，一天就可以拿下雪风城，第二日使者就可以来交接城池，将城献给大汗。 没想到，大半夜的居然赶到此处，莫非有什么变故？ 纳维不敢怠慢，命人将使者带来。 主帐内，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缓缓进入，口中说道，“将军一天内损失上万人马，当真少见，你是还没睡醒就上战场了吗？” 听着他的挖苦，纳维怒道，“放肆！一个传话的，也敢这么和老子说话？！拖出去，掌嘴！” 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男子丝毫不惧，哈哈大笑，“来之前，就听可汗说过，将军孤傲自负，心比天高。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可汗的使者都敢折辱，佩服！佩服！” “慢着！”纳维赶忙拦住侍卫，身段立刻放低了些，“使者说的哪里话，本将军对可汗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十分傲慢的将目光看向别处，“你对可汗是否忠心，与我无关。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拿下雪风城。” “如此弹丸小城，本将军只需三日……” “冀州王的二十万大军两日后便会到达，你只有一日时间！”男子怒目一瞪，“拿不下城，我和你一起去请罪。” 纳维面露难色，但更多的是不甘，“区区雪风城，本将军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败的这么惨！” “你还没意识到吗？雪风城来了个新军师。”他打断了纳维的话，冷冷的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人或许是我的老朋友……” …… “端木龙？” 姚广孝点头道，“是，在北狼典籍之中，此人记载甚少，但他的仕途，却并不一般。” 这次在英灵殿，可以待的久一点了。 没想到接连劳累，居然会就这么晕倒，这下想离开英灵殿都不行了，得看身体什么时候愿意醒过来。 正好抓紧这个机会，江鸿开始恶补北狼族的历史。 正说到近年来的北狼族名士，姚广孝特意强调了这个端木龙。 这人是北狼族人，幼年却是在九州长大，四处游历。十五年前，年仅十八岁的端木龙回到漠北，并加入沃塔的麾下。 十五年间，关于他的记载少之又少，看似漠北的每一场战争都没有他参与，可沃塔每赢一场战役，这端木龙就升一次官。 很明显，这些战役与端木龙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或许他一直在幕后参与策划。 直到五年前，端木龙升到了官职的顶峰——北狼太师。 可以这么说，他也是“隐龙”。 嚣张之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善藏之人，藏住锋芒的同时，更能藏住自己的弱点，让敌人无从下手。 在世人眼中的江鸿便是此类人，端木龙亦是。 姚广孝认为，这个端木龙，或许会成为江鸿的劲敌。 甚至在日后，会发展为宿敌。 两位“隐龙”，必有一战。 江鸿对此毫不在意，“那又怎么样，他有大和尚和诸葛先生帮助吗？就算再厉害，还能玩出花来？” 诸葛亮缓缓摇头，“人外有人，从古至今，比亮优秀的谋士数不胜数，江先生断不可轻敌。” 这倒是。江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姚广孝微笑着说，“你也不要太过劳累，诸葛先生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诸葛亮神色有些尴尬，闭口不言。 江鸿知道，当年诸葛亮数次北伐，事必躬亲，把自己累的油尽灯枯，最后病死在了五丈原，年仅五十四岁。 这的确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但江鸿毫不在意，“我还年轻着呢，以前也常常通宵打游……咳咳，通宵工作，不碍事的！” 诸葛亮幽幽的说，“当初，亮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稳准狠的戳中了江鸿的肺管子，一阵尴尬的咳嗽后，妥协了，“好吧，我下次一定注意休息。” 姚广孝笑道，“事必躬亲，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试着信任身边的人。” 说到这，他忽然睁开眼，望着江鸿，“国难面前，无孤军奋战之人。” 他的意思是……这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江鸿若有所思，但诸葛亮却是比他获益更多，当即对姚广孝一躬到地，毕恭毕敬的说道，“多谢大师教诲，亮，茅塞顿开。” 看他这样，江鸿也有些欣慰。 或许给诸葛亮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试着更加信任身边的下属，将担子多分一些给他们吧。 若是这样，没准历史会被改写呢？ …… 江鸿留在英灵殿，和两位深入分析北狼族的战争史，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醒了过来。 窗外日光夺目，好像是正午时分。 就这么睡了一上午吗？ 坐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动静立刻被一旁的姬欣听了去。 “先生，您醒了？” “还没有，我再睡个回笼觉……”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卫滨又一次站在门口，“快来！冀州王的使者到了！” “哦……”江鸿打了个呵欠，正准备再睡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谁？” “冀州王的……” 话还没说完，江鸿直接冲下了床。 援军来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到了，真快啊！ 匆匆穿好衣服，江鸿跟着卫滨一路小跑，来到城主府的前厅。 此时家臣们早已等候在这里，准备接待使者。 雪岚也坐在城主的位子上，等待着江鸿的到来。 见江鸿终于出现，王振冷笑着说道，“区区一个新任军师，未免也太过懒散。轻慢我等事小，若是怠慢了使者，只怕雪风城可就要毁于一旦！” 江鸿有些心虚，毕竟人家等了这么久，自己却在那呼呼大睡，有些怨怼也是应该的。 低着头站在文官末尾，却被卫滨拉着，直接去到了武官第二排的位置，仅次于卫滨。 卫滨没惯着王振，肃然道，“军师守城有功，有资格安枕。 不像有些人，将士们在外浴血奋战时，却心安理得的在家睡大觉，还有脸指指点点，简直可笑！” 王振大怒，狠狠的瞪着他，却瞬间遭到了回瞪，气势立时矮了一截，尴尬的收回目光，转而对雪岚说道，“城主大人，可以传召使者了吗！” 雪岚生怕这对宿敌又吵起来，此时也很乐意转移话题，赶紧说道，“快传，快传……”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便领着一人进入大厅。 这人身材矮小瘦削，长得也是贼眉鼠眼，从相由心生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典型的小人。 他一路昂首挺胸，走过众位家臣后，却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到雪岚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雪岚有些懵，两人对视了片刻，就听这使者说道，“这位姑娘，让一让。你坐了我的位子。” 第13章 首次交锋 雪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使者从容的坐上城主的位子，高傲的看着面露不满的家臣们，“你们的城主呢？怎么还不来？” 雪岚尴尬的指了指自己，“我……我就是城主。” “哦？”知道了她的身份，使者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没想到是个女子。呵呵，雪风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他这话激怒了所有的家臣，主战派与主降派在对待冀州王的事上，还是统一战线的。 当初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投靠大安，两家历来有仇，此时要寻求冀州王的庇护，自然会觉得憋屈。 毕竟历代冀州王与历代城主，都是宿敌。 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卫滨，差点气的要上去揍他。 雪岚赶紧赔笑道，“这位大人，不知援军……” 使者瞥了他一眼，向面前一指，“下拜听旨！” 众人又是一怒，但雪岚却小碎步的跑下来，利落的跪伏在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想得简单，使者代表冀州王本人，给王爷下跪不是应该的吗？ 江鸿也觉得这是正常的，现在冀州王是老板，使者是代表冀州王来的，行礼也是应该。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雪风城，是冀州王的下属了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甘心就这么跪下，但代表雪风城的城主都跪下了，他们再怎么坚持也都没有意义。 众人只好跟着跪倒一片，但众位家臣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使者满意的笑了笑，昂首说道，“王爷有令，大军明日正午即可到达，雪风城再坚守一日！” 原来，援军还没到啊…… 这也正常，大军行军缓慢，自然要有个使者快马先行，先到达目的地安排一切。 雪岚毫不犹豫的领旨谢恩，起身后满脸堆笑，“使者辛苦了，请下去歇息吧。” 使者站起身，走过雪岚时，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不知雪风城里，还有没有像城主这样的美人呢？” 这明显是出言调戏，众家臣纷纷怒目而视。 雪岚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知大人……要美人做什么？” “当然是来伺候本大人了。”说着，他凑近了雪岚，小声道，“或者，城主你……也可以。” 众家臣怒不可遏，虽然他们不把雪岚这个城主放在眼里，可使者的做法，是在羞辱整个雪风城！ 卫滨直接手按刀柄，下一秒就要拔刀，却被江鸿按住。 江鸿拉过雪岚，挡在她与使者之间，满脸堆笑，“这位大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真不愧是王爷派来的使者，失敬失敬！” 突如其来的马屁，使者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笑了笑。 家臣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就连卫滨也十分看不惯这个阿谀权贵的行为。 但很快，就听江鸿接着说道，“不知冀州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美女呢？” 使者一愣，“什么？” “使者是代表王爷本人前来的，使者的爱好自然也就是王爷的爱好，不知王爷喜欢什么类型的美女，我们好着手去准备！” 江鸿顿了一顿，给了使者反应的时间，接着便肃然道，“或者，等下次见了王爷，我们亲自去问问？” 这话，让使者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霎时间冒起了冷汗，赶忙说道，“不不不……在下刚才，只是说笑，说笑……” 说完，他匆匆告辞，灰溜溜的出了议事大厅。 刚刚那些家臣的鄙视，也在此刻转化为了赞赏。 而江鸿，深藏功与名。 送走了这个烦人的使者，还没等雪岚发话，那些文官转身便走，武官们也都围了上来，夸了江鸿一番后，也拉着他离开。 没人把雪岚当主公，江鸿开始有些心疼她了。 遇到过那么多主公，如此卑微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天下无双。 …… 刚出议事大厅，江鸿连问今日上午，北狼大军有没有动向。 卫滨和他卖起了关子，拉着他出了城主府，来到城中的一个不起眼的面摊，点了两碗牛肉面。 卫滨吃的一脸陶醉，但江鸿觉得一般。 边陲小城的路边摊，佐料都不齐，自然没有九州中原的面馆好味，但在这雪风城，或许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吃到一半，江鸿又问了一遍，卫滨这才缓缓说道，“昨晚的夜袭，效果显着！ 今天上午那些狼崽子安稳得很，全都乖乖的躲在营地里操练，根本不敢再攻。 我看呐，他们已经吓破了胆，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就等明日援军一到，他们肯定乖乖滚回漠北！” 见他说的兴奋，江鸿没敢打断，直到话音落下，才说道，“他们在操练？带我去看看。” “一群狼崽子，学人玩过家家，有啥好看的？” 江鸿很是坚持，卫滨笑叹道，“你呀，还真是多疑。” 说完，卫滨匆匆划完碗中的面，江鸿没什么胃口，面吃了一半，将牛肉挑完后便放下了筷子。 丢下几枚铜板，卫滨领着江鸿来到城头。 雪风关很高，极目远眺，可看见山下平原上的一切。 只见北狼大营的附近，果然有许多北狼士兵，正大喊大叫的操练着，声势震天，身在山顶都能隐约听到。 虽能看见，但看得不太清楚。江鸿提议，去天梯谷口的高台上看看。 卫滨觉得没必要，但拗不过他，只好命人牵来两匹马，两人顺着天梯谷一路下山。 天梯谷口的八阵虽然已经撤了，但附近留有营地，高台也还没拆，准备随时结阵迎敌。 江鸿奔到台前，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梯子，周围的几个小队长立刻跑来，忙问是不是有敌情，需不需要列阵。 卫滨笑着说不用，跟着慢吞吞的爬上高台。 从这里看，就清楚许多了。 “你也未免太紧张了。你看，弄得军士们人心惶惶的。” 江鸿聚精会神的看着北狼大营，头也不回的说道，“刚刚在山上时，我便觉得这群士兵，似乎不是单纯的锻炼气力。” 卫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群北狼士兵，分成两队，从两个方向奔向一处，到达位置后便合二为一。 “不就是跑步吗？你要是喜欢看，我让咱们雪风士兵跑给你看！” 但江鸿却感到不妙，“他们这不是单纯的跑步，而是……阵法。” 第14章 破阵 “阵法？” 卫滨不禁觉得好笑，“这算什么阵法？以往北狼骑兵多为楔形阵，万马冲阵，声势难当。这个……” 江鸿摇摇头，“这是‘活阵’，与你所说的‘死阵’不同。” 卫滨愣了，“阵法还有活与死之分？” “楔形阵，还有你们之前所说的龟甲阵、雁形阵，都是基础阵法，是不含临时变阵的死阵。” 卫滨若有所思，“哦……你布下的这个八阵，就是可以灵活变阵的活阵？” 死阵，通俗的说就是一种列队的阵型，不同的兵种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形成一个阵列，几乎没有什么变阵的内容。 这类阵法从名字上就能看出，都是“某某形阵”，顾名思义只是个有形无心的列阵模式。 而活阵则复杂得多，名字也高大上许多。各兵种位置并不固定，可随时切换各种形态，可变换的形态越多，阵法也就越高级。 像八阵这种，六十四个小队拥有各自的变化，属于顶级活阵。 过去三年里，江鸿与大大小小的军师交过手，各类阵法都见过不少。 此时北狼士兵所列的，明显是“二龙出水阵”。 北狼从未用过活阵，此时摆开来，无异于弱智忽然做起了奥数题，实在令人惊讶。 听他这么一解释，卫滨终于紧张起来，“这……二龙什么的阵，很难破吗？” “不难。”江鸿不假思索的说道，“龙属阳，水属阴，一旦出水，阴阳相融。阳刚之利，无人可挡；阴柔之韧，无人能逃。破阵之法，在于阻龙出水。” 这是之前某一任主公手下，一个颇有能力的军师同僚所说的，江鸿这三年也没少和那些同僚学习。 江鸿说完这一大套破阵之法，却不见卫滨有什么反应，好奇的转过头去，看到卫滨那一脸怨毒的表情。 那张面沉似水的脸上，似乎写着四个大字：请说中文。 江鸿略一叹息，简略道，“别让两路人马合到一起。”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卫滨斜了他一眼，又嘀咕了一句，“酸文人。” 江鸿哭笑不得，心想：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古人诚不欺我…… “这么说来，是个很好对付的阵法。他打算用这招破你的八阵？” 江鸿不屑的笑道，“区区此阵，毫无压力。或许这纳维，连挫两阵之后痛定思痛，不知从哪学来这个阵法，打算扳回一局。 只可惜，他还太嫩。” 刚说完，山下忽然传来声势浩大的鼓声，营中的北狼士兵迅速集结起来，看样子准备攻山。 江鸿没时间进英灵殿，和那两位大神商议。况且这阵法连他都看得穿，且知道破解之法，便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几通鼓声，将谷口的雪风军士也调动了起来，不用卫滨下令，早已纷纷集结过来，渐渐形成八阵。 这次纳维学聪明了，没有再高调的将十万大军全都排开来（准确来说，他们现在就只剩八万多人），而是只纠集了一小波骑兵。 看着大约只有一千人。 昨日十万大军一起攻山，都被打得落荒而逃，现在只有一千人？ 不止江鸿，就连台下的士兵们，也都纷纷讥笑起来。 过了许久，双方都已准备就绪，山下号角声响起，一千骑兵分为两路，纵马奔上山来 果然是二龙出水阵。 江鸿打出旗语，脚下的八阵开始移动起来。 他猜测，纳维或许是想用二龙出水阵的绞杀之法，来破解八阵外围的盾墙。 作为应对，江鸿令外围留出一个假门，打算用假门骗取出水时的绞杀，然后再故技重施，将他们引进来逐一击破。 阵型变换，八阵立刻按旗令部署完毕，就等着再次引军入彀。 所有人都轻松应对，期待着重现昨日的光辉。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北狼的两路骑兵奔至近前，还有百步的距离时，忽然合军，瞬间完成了出水。 江鸿不由得一愣，二龙出水之时，是绞杀敌军的杀招，可对方忽然提前出水，这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 可很快，更意外的事接踵而来。 合为一路的骑兵，对着假门笔直的冲了过来，马上的骑兵猛地抽了一记马鞭，紧接着纷纷跃下了马！ 空荡荡的战马继续狂奔，瞬间冲开了防守薄弱的假门。 接着那些骑兵转为了步兵，手持长柄大锤，排成两列跟着冲进假门，但进门的瞬间，又向两旁分离，从侧面对着外围盾墙一顿猛砸！ 这个二龙出水阵，在一瞬间完成了合兵、骑兵转步兵、分兵，三步一气呵成！ 江鸿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阵法，简直就像是将二龙出水阵倒着使用，或许叫……二龙入水？ 这一变故让江鸿摸不着头脑，但他不及惊讶，只见外围盾墙被这两路步兵，用大锤瞬间击垮，而且还是从薄弱的侧面，一时间外围乱成一片。 江鸿赶忙打出旗语，让各小队在内圈盾墙的掩护下，向这些大锤兵靠拢。 然而两队大锤兵左敲右砸，瞬间砸出一条血路，接着开始向中军攻来。 不好！他们打算合兵，再次完成出水，绞杀中军！ 若是如此，高台瞬间就会被占领，在援兵到达之前，就能冲上高台，将他砸成一滩肉泥！ 江鸿这“皮毛版”八阵，是时间仓促下的产物，本是临时应对骑兵的绝佳活阵。 可面对这阵法诡谲的步兵，居然被瞬间攻破！ 卫滨虽然看不懂活阵，但能看出这十分明显的局势，立刻拉过已经懵了的江鸿，大喊道，“阵被破了！快走！” 三年了，在英灵殿的帮助下，他节节胜利，无一败绩。 可这头一回，他没有去英灵殿商议，独自迎敌，居然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江鸿在恍惚之间，不禁心想：三年了，我果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吗？ 在这百感交集之时，卫滨已经拽着他下了高台，这时敌军已经绞杀过来，两路大锤兵气势汹汹的冲向他们。 卫滨拔出刀来，拉着江鸿在乱军中浴血拼杀。 大锤兵的冲杀，加上先前冲进来的一大群无主之马，在阵内疯狂逃窜，而且高台上也没了指挥，八阵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对方只来了一千人，虽然破了八阵，但雪风守军仍有四千多人，在兵力上有绝对优势。 在卫滨与周围军士的拼死保护下，两人总算是冲了出来，骑上快马仓皇奔进天梯谷，一路疾驰逃回雪风关。 第15章 初尝败绩 江鸿很是狼狈的逃回雪风关，山下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山顶。 不少在城头观看的士兵，立刻传出这个惊天的消息：我军大败！ 卫滨扶着江鸿，跌跌撞撞的往军务司跑，一路上卫滨十分沉着冷静，大喊道，“勿信谣言，各回其职！” 惊慌的百姓听到这句话，大都半信半疑，暂时没有造成慌乱。 回到军务司的议事大厅，两人瘫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第一次品尝败仗的江鸿，还没从惊愕中缓过来，两眼直直的望向前方，不知聚焦在了何处。 “啪！”卫滨唤了他几声，不见回应，干脆打了他一巴掌，“喂！吓破胆了？” 卫滨的脸上虽然有慌张，却远不到慌乱的地步，心态完胜江鸿。 江鸿好奇的问道，“你……不害怕吗？” “怕？有什么好怕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子一辈子打的败仗，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江鸿不禁苦笑，“这也没必要骄傲吧？” “怎么，你没打过败仗？” “没有……” “哈哈！”卫滨忽然大笑起来，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恭喜你！今日开始，你算是又进一步！” 江鸿没反应过来，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军士，笑着喘息道，“将军！敌军全军覆没，没有再进攻，弟兄们都回来了！” 对方毕竟只来了一千人，兴不起什么风浪，依然被他们全歼。 卫滨点点头，“辛苦了！弟兄们损失多少？” “亡约一千，伤有两千。” 战损比达到了三比一，昨天可是近乎零比一万啊！ 看似他们赢了，可对江鸿来说，这么高的战损，加上他这仓皇逃回的指挥官，简直可以说是大败！ 卫滨叹了口气，满脸的心疼，“做好抚恤工作。传令下去，我们这是大胜，不许瞎传，扰乱军心！” 军士拱手称是，转身出了大厅。 走出门口时，与迎面冲进来的雪岚撞在了一起。 雪岚踉跄着，没有理会那个军士，直奔江鸿面前，扑倒在地，紧张的看着他，“江先生，你没事吧？” 和以往一样，每一个主公最先关心的，永远是他。 但这一次，江鸿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关心，歉疚的说，“我没事……只是那些死了的将士们……” “太好了！”雪岚欢呼一声，但见这两人面露鄙视，赶紧改口道，“我是说……阵亡的将士们很可惜，但你没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江鸿觉得这话格外刺耳。 毕竟这么多士兵，因他而死！ 挣扎着爬起来，江鸿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两人吃了一惊，都下意识的想去扶他，却被他躲过。 江鸿仓皇逃出军务司，直奔客馆。 姬欣正坐在窗前吹笛子，就听背后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吓得一激灵，却见是江鸿，好奇道，“先生！你怎么……” 江鸿没有说话，直奔上床，面朝着墙，瞬间没了动静。 姬欣从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江鸿，站在床前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放心不下的卫滨也追了过来，看了眼姬欣，赶忙关上房门，隔着门问道，“阿欣姑娘，军师他……还好吗？” 当然不好，姬欣皱眉道，“先生他……睡下了。” 又睡了？ 卫滨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今日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麻烦阿欣姑娘，多劝劝他吧……” …… 江鸿坐在英灵殿的角落，没有看远处的两位大神一眼。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四个字：无地自容。 昨天还在他俩面前夸耀自己的功绩，当时诸葛亮还提醒过他，他们所学的阵法还不够熟稔，对方稍用一计，很可能就会溃败。 他那时还不信，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 姚广孝是个出家人，早就心如止水，而诸葛亮晚年北伐从没赢过，早已习惯，所以也没有出言责怪。 正如卫滨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诸葛亮与姚广孝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抬起棋盘，径直走到江鸿身边，继续对弈。 没多久，一局棋罢，诸葛亮笑道，“大师，您又输了。” 姚广孝笑道，“与孔明对弈，能走到这一步才输，老衲已是满足。” “大师，过去三年，您可输过？” 姚广孝瞥了一眼江鸿，有意说道，“当然不曾输过，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江鸿黑着脸，一脸想死的表情，“不用说这么大声，我就在旁边！” 两人不搭理他，就听诸葛亮继续说道，“自从亮来到此处后，大师可说是‘初尝败绩’，可曾恼怒？可曾……独自坐于角落之中，黯然神伤？” 江鸿站起身，来到两人身边坐下，叹息道，“诸葛先生，不用指桑骂槐，直接报我名字得了！” 两人依旧旁若无人。 姚广孝微笑着说，“初始之时，老衲虽感羞惭，但并不会因此气馁。 过去三年，老衲一直赢棋，但这对老衲的棋艺，却毫无裨益。相反，孔明先生来此这几日，老衲虽是输多胜少，但棋艺大增！” 诸葛亮哈哈大笑，“那，再来一局如何？” “先生请！” 这几句话，看似与江鸿无关，但傻子都看得出来，是说给他听的。 江鸿反复思考着姚广孝的话。 败有功，胜无益？ 江鸿回想起来，过去三年，与姚广孝下棋虽然从没赢过，但直到如今，与前世自己的棋艺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说全国，至少能得一个全市冠军！ 卫滨也恭喜过他，说过类似的话。 江鸿恍然大悟，站起身，朝着二人深鞠一躬，“多谢二位的教导！” 诸葛亮故作惊讶的看着他，“江先生？何时来的？” 姚广孝也是一脸的惊愕。 但是，装的太明显了！ 江鸿没搭理这俩“老不正经”的家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从梦中醒来，就听一旁传来悠扬的笛声。 见江鸿醒了，姬欣放下笛子，担忧的看着江鸿，“先生……您不是神仙，哪能一直不败呢……” 江鸿知道她想安慰自己，笑着轻抚她的头顶，柔声道，“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姬欣立刻笑逐颜开，“我就知道！先生一定会想通的！根本不需要阿欣多嘴……” “怎么会呢？阿欣可是帮我大忙。” “……真的？” 江鸿认真的点头，起身打开房门，卫滨依然站在门口。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不会女生那一套安慰人的方法，而是投来轻蔑的眼神，“想通了？” “想通了。” “这才是男人！刚刚我还以为，你是扮作男装的大娘们儿呢！” 江鸿无奈一笑，长长的舒了口气，“走，回军务司！老子要一雪前耻！” …… “多谢使者，让本将军一雪前耻！” 北狼大营的主帐之中，纳维向那晚的可汗使者敬了一杯。 虽然一千北狼士兵全军覆没，但经过短短一个上午的谋划，便杀的那个江鸿落荒而逃，实在是大快人心。 一杯饮罢，纳维问道，“大人智谋过人，怎会只是区区使者？敢问大人姓名，日后本将军一定上报可汗，封你个大官！” “在下已是位极人臣，再升可就要对可汗不敬了。” 纳维一愣，“这……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轻摇手中的麈尾，淡淡的说道，“北狼太师，端木龙。” 第16章 空城危机 “端木龙？” 这是江鸿第二次对这个名字发出感慨，不过第一次是好奇，这一次是不可置信。 而且，感慨的对象也不同。 卫滨点头道，“有探子来报，这位北狼太师已经出现在附近，不过此人从未参与过军事，或许只是被沃塔派来督军的。” 姚广孝刚说他会成为江鸿的劲敌，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上手了！ 最关键的是，江鸿初次与他交手就输了，而极具侮辱性的是，这一千人明显只是试探。 倘若人数再多一些，只怕此时雪风城已经被攻破了！ 这端木龙虽然在记载中从未参与战争，但正如那两位大神所推测的那样，这家伙是个“隐龙”。 他不愿意显露，就是不想被人看出弱点。此时江鸿望着面前的沙盘，一时想不到什么应对之法。 他那个阉割版的八阵已经被破了，若他还有时间去完善阵法，必定能挡得住端木龙的诡谲活阵。 然而，江鸿打算这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扳回这一局。 可现在，他必须想个其他办法。 这时，门外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一口气没喘上来，模糊不清的说道，“不……不好了！王振大人他们……他们全都……” 还没听清发生了什么，卫滨立刻不耐烦的一掌拍上沙盘的边缘，激起一叠沙土，“这个老王八，又怎么了？！” 他们刚刚惨胜，城中谣言四起，此刻卫滨最担心的，就是王振这帮主降派会利用这个机会，搞什么幺蛾子。 传令的士兵深呼一口气，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们……他们全跑了！” …… 军务司的正西面，是政务司。 卫滨和江鸿，带着一众官兵冲了进来，却见政务司的议事厅内一片狼藉，文房四宝丢弃一地，还有不少未及带走的书册，凌乱的散落各处。 简直就是一副仓皇奔逃的景象。 江鸿不禁大跌眼镜：这帮躲在后方的家伙，居然逃的比自己还狼狈…… 昨天大胜的时候没见他们出来庆贺，今天就输了一次，立刻就溜之大吉，这帮主降派真不是一般的怕死！ 江鸿没想到，自己输了这一场，居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卫滨一脚将一只倒下的椅子踢开，骂道，“奶奶的！这帮穷酸书生，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溜了！全他妈是一群裤裆没鸟儿的玩意儿！” 江鸿无语的看着这个，无意之中把他也骂进去的家伙。 “卫将军，大敌当前，如此大动肝火，只会自乱阵脚。” 众人循着声音，却看到角落中有个男子，一副文官打扮，却丝毫不乱的捡起地上的书籍，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整齐的放回到书架上。 这份从容的气度，瞬间让江鸿眼前一亮，“这是何人？” 卫滨靠近了几步，伸着脖子看。 那人感受到卫滨的目光，回过头来，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卫滨这才看出来，“你是王振的行书，嘶——叫什么来着……” “下官，岳肃。” 行书，就是那种在大官手下，负责誊写行文的官员，放到现在，就是低配版的秘书。 说难听点，就是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工具人。 但江鸿不敢小觑，拱手回了一礼，问道，“他们都走了，岳先生为何不走？” 江鸿以为，接下来他会说一大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慷慨陈词。 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活脱脱的大忠臣人设啊！ 谁知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家母年迈，不便奔波，故而逃不走。” “大……大孝子啊……”江鸿哭笑不得，心说这人设也不算崩塌，毕竟孝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再加上，这也算坦诚了。 卫滨没空在这感怀孝子，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几乎把全天下的文人都骂了个遍。 江鸿与岳肃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苦笑。 眼下城还未破，文官几乎全都逃走，现在城主府成了半个空壳子。 这局势，江鸿也是第一次见。 一个不得百官人心的主公，就是这样啊…… “报！大事不好……哎哟！” 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报告声，还未说完就被刚出门的卫滨一脚踹躺下，“又急急忙忙个什么劲儿？天塌了吗？！” 江鸿赶紧出来查看情况，就听那传令兵哭丧着脸说，“城主，城主她……” 江鸿大惊，“我靠！不会城主也跑了吧！” 现在这种情况，那些大男人都跑光了，这个小女生要是也跑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现实往往总是出乎意料。 “不……城主她……被挟持了！” 众人都是一愣，随后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惊叹。 卫滨激动的抓住传令兵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给晃下来，“她人呢？！” “在……在花园！已经被侍卫给围住了！” 卫滨骂骂咧咧的，又把全天下的刺客骂了个遍。 江鸿和卫滨，带着一众将官和士兵，又匆匆赶往城主府的花园，远远的就听见雪岚的叫喊：“肖云！你放手吧！” 此时侍卫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两人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看，却见一个少年穿着一身脏破不堪的侍卫服，紧紧抓着雪岚的胳膊。 江鸿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不就是前天在山下的……” 那时卫滨按照江鸿的计策，成功把雪岚带了回来，但强行带走雪岚的那个侍卫，却一直下落不明。 没想到时隔一天，这家伙又杀了回来。 还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愣头青。 肖云也认出了江鸿，恶狠狠的用刀指着他，“是你！就是你把阿岚带回来送死的！” 卫滨赶紧护在江鸿身前，大声呵斥道，“小兔崽子！你掳走阿岚，老子还没和你算账，你居然还敢回来？！” 肖云见了卫滨，居然气矮一截，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语气略带颤抖，“姨夫……” 江鸿一愣，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一家的！ 雪岚这时趁机喊道，“姑父！你快劝劝表哥吧！” 姨夫，姑父，表哥。 江鸿一时间被这亲属关系给整蒙了。 事后他才知道，老城主有两个妹妹，也就是雪岚的两个姑姑，一个嫁给了大将军卫滨，一个嫁给了侍卫统领，也就是肖云的父亲。 江鸿这才明白，什么叫“家臣”。 主公将自己的亲戚送到臣子家中联姻，搞得这些臣子与自己的家族多多少少沾亲带故。 这是拉拢近臣的手段，多出现在传承了好几代人的诸侯家中，江鸿以前的八位主公都是草根出生，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其实说起来，王振的老婆，是老城主的姑姑。 也就是说，雪岚还要喊王振一声“姑爷”。 注意，这个“爷”不能轻读，否则就是女婿的意思了。 不过，这位城主的姑爷，当初还要把这位侄孙女推出去送死，不久前还义无反顾的跑路了，顺便带走了一大帮文官。 所以说，有时候亲戚关系也是很脆弱的。 江鸿实在不想掺和这一家子的事，但雪岚的这位表哥，在这种时候要带走她，简直是拿整座城开玩笑！ 第17章 护主之誓 场面僵持在了这里，肖云不肯放人，卫滨不肯放他，周围的侍卫也不敢贸然动这个侍卫统领。 唯独江鸿是个外人，看着这一大家子内讧，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关键是，山下那波敌军刚刚重创了他们，还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僵持在这里绝对不是办法。 卫滨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兔崽子！还不给我放人！” 肖云又退后一步，仍死死的攥着雪岚，就差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阿岚去送死！” 卫滨怒道，“王振那个老匹夫早就跑了！没人会把她交出去送死！” 肖云使劲摇头，“刚才那场仗，我都看到了！北狼用区区千余人，就折损了我们一半的将士，雪风城今日必破，我要带阿岚离开！” “如果你父亲和老城主还在，他会不会带着老城主，丢下这一城百姓先行逃离？” 肖云一时无语，显然是被卫滨问住了。 雪风城虽是个边陲小城，但从来只有战死的主公，没有逃跑的城主！ 但是，就连他也不把雪岚当作是城主，“阿岚她不是城主！是那些大臣们逼的！我不能看她步上老城主的后尘！” 说来说去，还是僵在了这里。 王振这家伙，促成了雪岚的城主，现在丢下这一堆烂摊子走了，实在是罪大恶极！ 江鸿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蔑的一笑。 肖云年少轻狂，此时正在气头上，立刻怒道，“你笑什么！” “笑你蠢！就算你带走了她的人，也带不走她的心！她的心就在雪风城，若城破心死，你要个空壳子有什么用？”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江鸿能看得出来，雪岚这个城主虽然不得人心，但她是真的想要保护这座先辈留下的小城。 她一个女子，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本就不用担上这么大的责任，明明能逃却还是选择回来。 在他们大胜之时，她会亲自来祝贺，并积极举办庆功宴，鼓舞士气。 在他们弄险之时，她会心怀担忧的，站在城楼上翘首以盼。 在他们惨胜之时，她会第一时间来确认江鸿的安危，为的就是不想失去这个全城的救星。 虽然在江鸿的众多前任主公之中，她是最弱小、最没用、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可她却是最有责任心的一位。 就冲这一点，江鸿决定，这辈子跟定她了。 当然，绝对不是为了系统，绝对不是…… 肖云怔了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雪岚，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可是……就算把她留下，雪风城依旧会破，到时候她不就心死身也死了么！” “我以为你这个练武之人，能比王振那个懦夫有点骨气呢。”江鸿又是轻蔑一笑，“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先跑了，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你也是如此吗？” “什么意思？雪风城还有转机？” 江鸿忽然踏前一步，肖云本能的将刀架在他的面前，身后的卫滨和侍卫们下意识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动手。 江鸿立刻张开双臂，既是告诉周围的人不要妄动，也是向肖云展示自己手无寸铁。 又迈出一步，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今天，把这条命就放在你手上，北狼退兵之后，你再还给我。倘若一根狼毛飘进这雪风城，我这条命，随你来取。” 如此不畏生死的想要守护这座城，肖云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生前，也是这样，拼了性命也会守护雪风城，从没想过逃走。 但结果就是，父亲早早的离开了他，明明能逃，却非要丢了性命，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守城而死……” 江鸿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这不是送死，而是赌博——赌的就是那一线生机。直接逃走，输面就是十成。不逃，赢面就算只有一成，也总有人要为此搏一搏，万一赢了呢？” 肖云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一时间看不透这个人。 片刻后，那个传令兵又来了，“报！大事不……” 卫滨不耐烦的看着他，“老子今天怎么这么烦你呢？又他妈的怎么了？！” 传令兵一愣，一脸无辜的指着山下，“敌军……敌军在山前叫阵，要军师出去相见……” “叫阵？”卫滨与江鸿异口同声的惊道。 江鸿惊讶的是，这端木龙太过嚣张，一个时辰前才把他打的落荒而逃，现在就急着叫阵，明显是想羞辱一下他的手下败将。 而卫滨惊讶的是，“这北狼从来不会叫阵，一直都是直接攻山，今日是怎么了？” 江鸿苦笑道，“他们还从来不用活阵呢，今日还不是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卫滨摆摆手，“我纠正一点，是‘你’落花流水，我的兵可好得很，至少全歼了敌军！” 江鸿哭笑不得，但他教训的对，那时的自己的确是被打蒙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甚是狼狈。 说起这事，江鸿还正打算一雪前耻，没想到被这个愣头青给纠缠在了这里。 江鸿脸色一沉，正色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你每耽误我们一秒钟，我们的胜算就会降低一些，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耗下去！” 肖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用雪岚的性命去赌这一局。 直接逃走，雪岚必定能活，可正如江鸿所言，她的后半辈子将活在深深的内疚之中。 如果不逃……真的有机会赢吗？ 卫滨没空再耽搁下去，十分信任的对江鸿说道，“我先下山守着，以防敌军生变。” 江鸿点头，卫滨临走前又骂了一句，“兔崽子，啥忙帮不上，尽添乱！”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刚刚那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肖云的脑海中。 这个男人说得对，再耽误下去，胜算只会更低…… 终于，肖云放开了手，却没放下刀，“记住你说的，雪风关被攻破之时，我一定杀了你！” “刀就在你手上。”江鸿手拈着刀尖，将它移开自己的脖子，“不过我猜，你这刀不会有机会，落下来的。” 第18章 双龙会 肖云掀起的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雪岚满是怒气的训斥着肖云，但没有剥夺他侍卫统领的职务。 因为他坚持，要继续守在她的身边，准备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再“挟持”她离开。 江鸿没空再搭理这事，火急火燎的回到客馆，抓紧时间……睡觉。 端木龙已经发出了战书，他最多让卫滨再顶半个时辰，也就是梦中的12个小时。 他要在这12个小时之内，想出对策。 “隐龙”的优势立竿见影，诸葛亮和姚广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 端木龙的二龙出水阵，随心所欲，拨云诡谲，加上以往根本就没有他的记载可以参考，使得想在短时间内破他的阵法，变得十分困难。 想不到，干脆不去想。两位大神看的很开，继续下棋去了。 江鸿没法不去想，见这他们俩也躲了，只好自己绞尽脑汁，想办法一雪前耻。 毕竟祸是他自作主张闯下来的，也该自己解决！ 可是，结合过去三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江鸿始终想不到击败端木龙的方法。 “大师，您棋路突变，亮着实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啊！” “孔明先生棋艺高超，擅于声东击西，老衲若不是不作变通，避君锋芒，或许再下个几十年，也别想赢过先生！” 改变思路，避其锋芒？ 江鸿忽然起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两人相视一笑，若无其事的继续在棋盘上征战杀伐。 …… 雪杏坡下，北狼军队组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黑压压的铺在山脚，看样子有一两千人。 为首一人坐于马上，身材匀称，一点也不像那些彪悍的北狼人。他身着布衣，不戴盔甲，手执一只麈尾，约莫三十出头，看着十分冷静睿智。 江鸿在坡顶远远的瞧着，直觉告诉他，那人就是端木龙。 卫滨也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着，不由得惊叹道，“那人就是北狼太师？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 两军阵前，不着盔甲，真是不同凡响……” 江鸿酸溜溜的说道，“我也没穿盔甲！” “你也不同凡响。既然如此，你们两位慢慢聊，我这个凡人看着就好。” 这大个子，就这样置身事外了啊！ 这时，就听山下的北狼军队齐声高喊，“江鸿先生何在？我家太师请你出来相见！” 话音刚落，就见那端木龙纵马上坡，来到两军正中间的位置，看样子是想在那里单独见面。 这位置选的好，就算哪一方出了变故，另一方也能以相同的速度支援上来。 北狼骑兵虽然速度快，但他们是仰冲，而雪风城这边是俯冲，速度上不相上下。 江鸿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便毫不犹豫的拨马出阵，直向他奔去。 两位隐龙在山坡上相遇，完成了二人的第一次照面。 从对方的眼神中，两人都感到对方的平平无奇。 果然，又有能力，又帅得冒泡的人，还是在少数。 江鸿首先开了口，“你就是端木龙？听闻过去十几年间，你都不曾露面，怎么今日舍得出来了？” 端木龙笑道，“先生‘乱世隐龙’的名头，在下仰慕已久，如今居然能在这边陲小城与先生相遇，怎能不露面相见？” 江鸿头一次在这里被人认出来，不由得十分惊讶，“你认识我？” “在下幼时便是在九州长大，近年也时常私往九州游历，先生的名号在九州可是家喻户晓，在下仰慕已久。” 虽然他是在夸赞，但江鸿只觉得刺耳的很。 一个多时辰前，才被他打败，现在说什么仰慕已久，怎么看都是来得瑟的！ “不敢当，你的名头，我也是如雷贯耳，如鲠在喉。” 这两个成语根本不是一个意思，甚至放在一起用显得十分奇怪。端木龙愣了一愣，随后一脸茫然的说道，“先生的言辞……当真有趣。” “有趣倒不见得，主要是直爽，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回想起那句“如鲠在喉”，端木龙这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在下明白了。既然江先生不愿意说客套话，那咱们就就明说了吧。 阁下的大名，不只是在下，可汗也十分敬重，只要江先生投入我北狼麾下，必定高官厚禄，无所不从，如何？” 原来是想挖墙脚啊。 江鸿当然不会考虑，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你是北狼人，还是九州人？” “在下虽生在九州，但却是北狼血统。” “九州繁花似锦，漠北苍凉贫瘠，你是个聪明人，无论在九州哪一路诸侯的麾下，待遇都能比现在好上千百倍，你为何不考虑考虑？” 端木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视着江鸿，深邃的眼神似是要将他看穿。 可惜，他完全看不穿眼前这个人。 正如江鸿，也看不穿他。 冷场了片刻，端木龙沉沉的叹了口气，“如此看来，你我只能成为敌人了，真是可惜，可叹呐！” 江鸿见他没有坚持，心想这也是个坦荡的君子，没有用那种猥琐下流的条件继续引诱他。 毕竟在过去三年间，找江鸿挖墙脚的人数不胜数。 “端木先生，你既然听过我的事，就该知道这是徒劳的。” 端木龙苦笑道，“是啊，您是‘隐龙’，怎会为功名利禄倒戈？” 江鸿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你也是‘隐龙’。” 端木龙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手中的麈尾微微一顿，随后轻轻的在眼前摇了两摇，“既然如此，你我两位隐龙就在此处，以大地为棋盘，三军为棋子，对弈一盘如何？” “可以。”江鸿正憋着一雪前耻，此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只是，此刻天色已晚，明日冀州援军便会赶到，你敢不敢今夜与我夜战？” “夜战？”端木龙眉头下意识的皱起，随后舒展成一片笑意，“有趣，在下接受。” 江鸿的嘴角勾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颇有姚广孝的风范。 忽然，他拨马前行，来到端木龙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端木龙虽觉奇怪，但并未抗拒，回了一个微笑。 江鸿看了看四周，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我的战书。” “战书？”端木龙出乎意料，而且他这偷偷摸摸的模样，就好像在做一件很隐秘的事。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正色道，“江先生行事，果然非同一般。” 江鸿又笑了一笑，“时间已在战书上写明，今晚恭候指教！” 说罢，他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望着江鸿的背影，端木龙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眼中忽然充满怨毒，“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二龙……我才是真龙，而你，不过是一只迷路的鸿雁。” 第19章 孔明灯下 “太师，听闻你与那江鸿，是旧相识？” 回到营中，纳维问起这事，端木龙呵呵一笑，“说是旧识也无妨，我早已知晓此人，对他的行事风格颇有了解。” “是吗……”纳维狐疑的看着他，心里忽然腾起一种疑虑，“那江鸿，是不是给了你一封信？” “是，战书。” “本将军可以看看吗？” 端木龙皱起眉头，虽觉这家伙很是麻烦，但转念一想，这信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给他看的话，反而有种心虚之感。 接过信来，纳维只看一眼，便大吃一惊，“这信……怎么全是墨迹？” 这封战书，一眼看去全都是一团团黑色的墨迹，但字却写的很是工整，看起来不像是草稿。 莫不是江鸿写信的时候，心情激动，写错了一大片，所以涂涂改改的？ 但依照古人一直以来的行书习惯，都会先打一份草稿，涂改满意后，会再誊写一份作为正式公文。 毕竟满是涂改的信件，实在是太过儿戏。 端木龙也觉得奇怪，但没有深究，“行事洒脱，是他的作风。况且他这三年间，辗转九州，无一败绩，今日在我手上狼狈败逃，心情自然是悲愤交加，羞愧难当。” “是吗？”纳维将信将疑，仔细的看着这封信的内容。 【太师既为隐龙，不若与在下会猎于营前，有道是一山不容二龙，若太师……一夜腾飞，化作真龙直上云霄，在下定当携全城官民，拜伏阁下，永世为臣。 今夜子时，天火为号，在下与太师……共决大事，以定北地之主。】 整篇读下来，大段涂改有两处，虽然读下来感觉也算是通畅，但纳维总觉得奇怪。 “太师，这信究竟是何意？” 端木龙不耐烦的看着他，皱眉道，“将军难道看不懂吗？这江鸿要以雪风城为赌注，与我一决胜负。 若我赢了，他便开城献降，反之若我输了，大军退回漠北，承认九州才是北地之主。” 看起来……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但纳维始终感到哪里不对。 涂抹的地方……真的只是写错了吗？ …… “夜战？” 英灵殿里，两位大神对江鸿的意图，感到十分惊讶。 虽然先前两人的确是刻意给了他提示，要他学会变通，避其锋芒。 既然对方阵法诡谲，那就想办法从别处胜他。 但他们完全猜不到他究竟想了个什么妙计。 江鸿自有计划，既然是他擅作主张，导致溃败，那么这次他也要靠“自作主张”来扳回一局！ 不过……还需要大神的帮忙。 “诸葛先生，您能算出，今夜丑时的风向吗？” 诸葛亮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便如实相告。 预测风向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对地理有一定的知识，江鸿以前上高中时选的理科，为的就是避开地理。 以后有时间了，真要抽空和诸葛亮学学天文地理，掐指一算就能预报天气，装逼神技啊！ 姚广孝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你是打算，采用孔明灯？” 诸葛亮一愣，“什么灯？” 孔明灯由诸葛亮发明，但他本人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至于原本的名字早已失传，被这家喻户晓的名字所覆盖。 江鸿大致形容了一下，诸葛亮恍然大悟，“原来是‘云火’，后世将其称为……孔明灯？” “嘿嘿，您在后世可是个大名人！话说回来，诸葛先生，您还记得设计图纸吗？我虽然知道大概的原理，但细节不是很清楚。” 诸葛亮笑道，“这不难。” 说罢，诸葛亮提笔画出一幅详细的图纸，姚广孝则提了一些后世改进的建议，江鸿却是两眼一抹黑。 也不知现代的孔明灯有没有更先进，但姚广孝提出的，是从汉末直到明朝初期的改进，应该也够用了。 江鸿尽力记住，准备让雪风城的工匠加紧赶制。 好在没有什么技术门槛，原料也不算稀有，应该不难。 “江先生，你是打算……用反间计？” 江鸿写那封信的时候，两位大神是知道的，此时也猜出他的计划，只觉得太过险峻。 尤其是诸葛亮，他一生谨慎，很少弄险，此时自然也不太赞成。 姚广孝则刚好相反，毕竟靖难之役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弄险，若是诸葛亮知道他的事迹，估计会倒吸好几口凉气。 虽是如此，但姚广孝却没发表意见，似乎连他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江鸿却是信心满满，“放心吧，明天援军就到了，我想借此机会赌一把！输了大不了再逃回去呗。” 两位大神对视一眼，从姚广孝的眼神中，诸葛亮能看出以前的江鸿不是这样的。 今日输了一场，仿佛打通了江鸿的任督二脉，一下子成了个赌徒。 而且……他开始学会独立思考，谋划属于自己的计略。 虽说是好事，但两人也有些担心，他会再次翻车。 …… 入夜，临近子时，江鸿带着剩下的两千士兵，与卫滨来到雪杏坡顶。 看着山下的营地，卫滨依旧是斗志昂扬。 依照江鸿的吩咐，此时卫滨与手下的五百军士，已经换上了北狼族的衣甲。 经过第一日的战斗，北狼衣甲缴获了不少，此时刚好能派上用场。 江鸿嘱咐道，“记住，得手后不要恋战，赶紧撤出来，不要让纳维缠住——这是此计的关键之处。” “放心吧！”卫滨拍了拍胸脯，率军从侧面悄悄摸下了山。 江鸿则骑在马上，带领剩下的人往山下的北狼营地走去。 没过多久，月至中天，子时已到，江鸿命人点起孔明灯。 加紧赶制的十多只孔明灯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照亮了一片场地。 端木龙如约而至，也只带了一千多人。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亲兵，孔武有力，训练有素，最关键的是，会使用各种阵法。 江鸿这边也做好了准备，虽然没怎么挑选，只是剩下的士兵，但也都经过了培训。 幸运的是，那六十四个小队长还在，能省下不少教导的时间。 孔明灯下，双方对垒，蓄势待发。 端木龙好奇的抬头仰望，大声道，“江先生，这就是你信中所提之物——天火？” 江鸿回应道，“小小物件，不足为奇。若先生有兴趣，日后可将构造原理说给你听！” 端木龙哈哈一笑，“那就多谢了！” …… 远处，北狼大营的梢楼上，纳维紧紧的盯着远处，那一团天火之下的双方，心里一直在反复琢磨。 信中被涂改的地方，究竟写了什么？ 那真的……是江鸿自己涂改的吗？ 【共决大事】究竟是什么大事？真的只是这场决斗吗？ 【北地之主】指的又是谁？ 最关键的是，【一山不容二龙】，究竟又是何意？ 这也是最让纳维纠结的地方，因为他并不知道，江鸿的外号，叫做“乱世隐龙”。 第20章 一雪前耻 孔明灯之下，两位隐龙激动不已。 端木龙首次与江鸿正面交锋，这一刻他等了许久。 “在下不才，今日用一道小小的二龙出水阵献丑了，不知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这明显是在挖苦，江鸿尽量用自己的素养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硬挤出一个笑容，“在下不善战阵，还请先生赐教！” 说完，江鸿一声令下，手下士兵立刻变阵，兵分两路，形成v字型的二龙出水阵。 端木龙微微一笑，手中麈尾一挥，手下北狼士兵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字长蛇阵。 “蛇首入水，蛇尾绞杀龙头，另一只龙便是孤军无援，此阵可破。” 江鸿细细一想，他的二龙出水阵胜在出水和入水的随意变化，如果按他说的，用一字长蛇阵去破，绞住一只龙头，那么阵型便无法再变。 这果然是破解之法。 但江鸿却故作不屑的说道，“你说的破解之法，破你的两条虫或许可以，但我这两条龙，可没那么容易破！” 端木龙笑了笑，“哦？既然如此，那便以此为始，你我对弈一局！” 江鸿正有此意，两位隐龙一声令下，二龙与长蛇立刻向对方冲去。 两路士兵隔在他们二人之间，真如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而这两人，则是从容对弈的棋手。 大战一触即发，可就在端木龙的蛇首即将插入二龙之间时，江鸿忽然又下了个命令，“变！” v字形的底部忽然前冲，正面迎上了蛇首，形成了“w”形的阵型，二龙出水阵瞬间变成了“天地三才阵”。 这条长蛇被天地三才阵掐住了蛇头，同时也被牵制了蛇尾，蛇身也遭到了攻击。 天地三才阵，以三路齐攻的战法闻名于世，专克一字长蛇阵。 端木龙见此，却是欣慰的笑了笑，反而很满意江鸿的表现。 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上，仿佛写着：这样才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就在这时，那条长蛇忽然四散开来，北狼士兵们作鸟兽散，看似凌乱，实则井然有序，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阵法。 方阵的四面均由一层刀盾兵加一层长斧兵组成，代替了九州的盾兵和长枪兵，但更具威慑力与杀伤力。 江鸿一眼认出，这是“四门兜底阵”。 天地三才阵的三路进攻战法，一次只能攻击四门中的三门，另外一门立刻就会趁隙进攻，三才阵必破。 这个端木龙，的确对九州兵家的阵法颇有研究，且预判了江鸿的阵法，这才能提前安排士兵作出部署。 江鸿头一次遇到如此劲敌，自认阵法上不是他的对手。 正如诸葛亮所说，人外有人。 可他今晚，本就不是来与他斗阵的。 江鸿立刻下令，掏出了自己的底牌。 被围困的雪风士兵，再度变阵，但没有什么章法，而是全都集中到了一起，举起手中盾牌，组成了一个龟甲阵。 本是活阵之间的比拼，此时他忽然用了个死阵，而且还是这种纯防御的阵型，端木龙一时间猜不到他的意图，不由得愣住了。 这……看起来不像是能破四门兜底阵的样子啊…… 莫非，暗藏玄机？ 观察许久，仍未看出特殊之处，这时却听江鸿大笑了几声，说道，“此阵，你破的了吗！” 端木龙呆了片刻，忽见背后亮起数道光亮，将自己的影子拉的十分狭长。 回头看去，竟见远处飘起数量惊人的孔明灯，乘着风飘向大营上空。 这时，黑夜中不知从哪射出无数利箭，却不是射向大营，而是射向这些孔明灯。 灯罩被箭穿破，下垂的油灯瞬间坠落，落在营地中，点燃四散溅射的火油，火星满地。 这些数量惊人的孔明灯纷纷坠地，营地霎时间一片火海，火光照亮了夜空，映得每个人脸上，一片枯黄。 端木龙鄙夷的看着江鸿，怒道，“声东击西？你下战书约我出来比试阵法，背地里却盘算着攻我大营？！” 他怒不可遏，自己把江鸿当做军略知己，想与他光明正大的一决高下，没想到他居然使诈，根本不把这场比试当回事！ 江鸿发出“嘿嘿”的得意笑声，朗声道，“我一直信奉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兵者，诡道也’！” 一向孤傲的端木龙，这次却是自作多情，瞬间暴跳如雷，“就凭你区区几千人，还想偷袭我数万人的大营，简直痴心妄想！” 他想下令强攻，但江鸿已提前结好了龟甲阵，一时间难以下手。 正犹豫时，就见江鸿摆了摆手，“我才不想攻你的大营，我的目标是你！” 端木龙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忽听大营方向传来一声嘹亮吼叫：“天火为号！斩杀纳维，拥立太师！” 这十二个字，字字如利箭一般，刺入端木龙的心头。 那封信…… 那封信！ 不知从哪来的数百个北狼士兵，忽然从黑夜中窜出，一边猛攻熊熊燃烧的大营，一边重复这十二字的口号。 不一会儿，营门大开，身形壮硕的纳维率骑兵杀出，那攻营的北狼士兵见状，立刻溃败逃散，朝着端木龙的方向直奔而来。 纳维在后面紧追不舍，远远的看见端木龙，破口骂道，“端木老贼！你以天火为号，想和江鸿小儿合谋取我首级，做这‘北地之主’，简直痴心妄想！” 说话间已来到近前，端木龙临危不惧，怒目而视，“你这蠢货莽夫！你中了他的离间……” 话未说完，纳维大吼一声，“老子看你怎么化作真龙！”接着手起刀落，刀光一闪，血花四溅。 攥着麈尾的小臂腾空而起，在昏暗的孔明灯下划出一个晦暗的弧线。 端木龙怔了一怔，随后手臂上的剧痛钻心而来，立刻哀嚎着滚落马下。 军阵对面的江鸿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他只是想让这两人大打出手，混乱中打的两败俱伤，为雪风城争取等待援军的时间。 没想到这纳维如此暴戾，居然二话不说就斩下了端木龙的一只小臂！ 反应过来之后，江鸿不由得哈哈大笑，充满了嘲笑和喜悦，更多的是一雪前耻的快感！ 端木龙的亲兵们见状，赶忙冲上去，从纳维手下救出了他，簇拥着隐入人群，不知去向。 昏暗中纳维杀红了眼，江鸿兴奋的喊道，“端木兄！你我扯平了！”。 纳维听到了动静，竟循着声音直奔江鸿而来。 卧槽，装逼装过头了！ 刚刚才看过这家伙的暴脾气，江鸿暗叫不好，赶紧纵马奔逃。 两位隐龙要是都废在这个纳维的手上，那可就太惨了！ 可纳维勇武非常，胯下战马更是迅疾如风，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一刀向江鸿砍去。 江鸿心头一紧，仓皇躲闪，从马上栽了下来，纳维紧接着勒马迂回，举刀又一次向他冲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冲到纳维的马前，挥手一刀，割开了战马的喉咙，嘶溜一声悲鸣后，纳维跌落马下。 刚狼狈的爬起身，迎面就见一道迅疾的刀光袭来。 下一秒，人头落地。 卫滨麻利的一手捡起纳维的首级，一手提起落马的江鸿，健步如飞的上了江鸿的马，高声喝道，“敌军统帅已死！不要恋战，撤！” 第21章 危机解除 北狼典籍中记载，端木龙加入沃塔麾下的十五年间，从未出面干预任何军事行动，但官职却不断高升。 相比之下，纳维在沃塔手下战功赫赫，出生入死，才换来将军的地位。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用命换来荣誉的将军们，大部分都看不起那些，动动笔杆子就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文官。 这一点，诸葛亮应该深有感触。 当年他刚出山时，刘备对他敬重有加，关羽和张飞就非常的不满，这无论是正史还是电视剧上都有体现。 自古以来，这都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再加上，第一日纳维被江鸿打的大败，第二天端木龙就来了，之后的战斗中出现的北狼士兵明显与第一日的骑兵不同，明显是端木龙的手下，却不见纳维带兵在旁压阵。 由此，江鸿推断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矛盾，至少暗地里的是有的。 于是他便用一份用词模棱两可，且满是涂改的信，成功引起纳维的猜疑。 并且特意选择夜战，让卫滨带领勇士乔装成端木龙的亲兵，趁着夜色发动偷袭，果然成功离间了两人。 这一次，江鸿赌对了。 领兵回山的路上，听了江鸿的解释，卫滨哈哈大笑，连连叫道：“妙计！妙计！” 此刻山下乱作一团，太师重伤逃走，将军还给人砍了脑袋，哪还有闲工夫管江鸿他们，任由他们从容退去。 回到城内，一直焦急等待的雪岚，和一众将官赶紧迎了上来，就连城中遗留的百姓们，似乎也知道今夜一战至关重要，居然也都没有安寝，全部聚集在雪风关下。 卫滨扬起手中的首级，高声喊道，“敌军统帅的首级在此！我军大胜！” 整座城瞬间一片沸腾，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在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上，欢呼雀跃。 江鸿却是平静的走过人群，来到肖云的身边，微笑道，“我的命，可以还给我了吧？” 肖云不禁对这个男人另眼相看。 他根本不信，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现实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等他回答，江鸿直接走进人群，悄然离去，没有理会这足以名垂千古的丰功伟绩，深藏功与名。 远在城主府的客馆都能听到这动静，冀州王的使者吓得从美梦中惊醒，连滚带爬的冲到门外，连忙问侍卫发生了什么。 侍卫们也都收到了消息，此刻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口齿不清的告知了大胜的消息。 “胜了？还斩了敌军统帅的脑袋？！”使者惊叹不已，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王爷的援军还没到，怎么就…… 雪风关下，雪岚激动的抱住了卫滨，喜极而泣。 卫滨安慰着怀里的这个小侄女，周围是一片欢呼，这时他才发现，今夜的主角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 雪岚也发现江鸿不在，四处张望着，就听肖云平静的说道，“他回客馆了。” …… 【完成任务：守住雪风城】 【获得奖励：50召灵值（50/100）】 看着面前的系统提示，江鸿终于能松口气，一头倒在了床上。 这两天他的劳苦，姬欣一直看在眼里，过去三年的江鸿，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困境。 不过他还是顺利解决了，就和姬欣一直坚信的一样。 从门外那声势滔天的呐喊声中，姬欣知道江鸿又一次立了大功。 她的江先生就是这样，每次立了大功都是一副不喜形于色的模样，甚至还有点小失落。 她不知道的是，以往江鸿失落，是因为不管他做多少努力，都没法把主公变成“天下无双的主公”。 而这一次，纯属是因为他太累了。 看着平时雷厉风行的江鸿，此时像个孩子一样，以一种很随意的姿势睡着，姬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脱下江鸿的鞋子，将他的睡姿调整好，并为他盖上了被子。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军师，你睡了吗？” 听是个少女的声音，姬欣这才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华贵长袍的少女，明眸皓齿，长发如瀑，但看着却略带几分男子的英气。 或许这份英气，是来自于这一身明显宽大的长袍吧……头一次见女子穿这种袍子。 “你……你就是城主姐姐？” 雪岚喜笑颜开，微微矮下身子，平视着她，“我们见过的，你就是阿欣了吧？” 她当然记得，当初她被肖云挟持到山下的小镇时，这个女孩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姬欣点点头，“姐姐你找先生吗？他刚睡下。” 这种时候他还能淡定的睡去，如此淡泊名利的人，雪岚还是头一回见。 “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虽然是个问句，但雪岚的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期待。 就差十分霸道总裁的说一句“你们，留下来！” 姬欣倒是很想留下来，因为她对雪岚可说是“一见钟情”，初次见面时她那无助的眼神，让姬欣感到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样的主公，她很有好感。 但她也说不准，毕竟江鸿有换主公的前科，而且三年换八个，换的勤了些。 这一次他能待多久……实在说不准啊…… 姬欣很单纯，直言不讳的说道，“我没法做主，但先生他或许待不久呢……” “是吗……”雪岚低下头，眼神十分复杂，“眼下雪风城残破不堪，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告辞……” 说完，她失落的出了门，不知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因为没适应这宽大的长袍，脚下踩上了长长的衣袂，“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姬欣赶紧上前扶她，就听不远处传来阵阵讥笑声。 两个女孩循声望去，又看到冀州使者那张讨厌的脸。 “城主大人，大半夜来找自己的下臣，难不成是想用身子换取支持？” 姬欣头一次见到这个使者，第一印象很不好，厌恶的瞪了这个猥琐的家伙一眼。 雪岚轻笑一声，镇定的站起来，拍了拍尘土，“多谢使者关心！” 说罢，正要离开，就听那使者幽幽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明日王爷的大军一到，你这城主的位子，可就坐不稳咯。 趁着今晚，多走访几个重臣，获取他们的支持才是上策。或者……嘿嘿，本大人也可以替你美言几句！” “不劳大人费心！”雪岚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客馆。 这个姐姐……即使回到家里做了城主，好像也并不顺心啊…… 姬欣有些失落，刚要回屋，无意间瞥了那使者一眼，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变态！ 姬欣感到后背发凉，赶紧匆匆回了房，将门严严实实的关上。 第22章 新的困境 江鸿的离间计虽然很险，但好在成功了，而且还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两位大神十分敬佩的对他发来祝贺。 江鸿可谓是真正的一雪前耻，先前在角落里有多颓废，此刻就有多嚣张。 但他的嚣张，更多的是雪耻后的狂喜，而不是骄傲自负的狂妄。 这一点，诸葛亮对他更敬重几分，而姚广孝早就了解江鸿的为人，并没有觉得意外。 眼下敌军士气遭到重创，如无意外的话，明日援军一到，他们就会乖乖退兵了。 但此刻诸葛亮却在担心另一件事，“眼下，江先生有何打算？” “当然是继续辅佐主公了，北狼这一次损失了一个将军和上万人马，太师还丢了一只胳膊，但没有伤及根本，这仇他们迟早是要回来报的。” 的确，下一次来犯时，可能会更加凶险。 在此之前，江鸿打算好好整顿一下雪风城的军事力量，兵力太少是一个关键，其次就是兵器。 火枪必须整上！ 虽然这的确是未来的首要目标，但却不是接下来该考虑的事。 诸葛亮说道，“雪风关是冀州门户，此次虽受到了冀州王的庇护，但同样的，也会被其掣肘。 在下就明说了吧，冀州王或许不会让你的这位主公，继续当这雪风城的城主。” 江鸿还没想到这一点，他本以为任何一个主公的困难都是大同小异的，无非就是被其他的大佬暴揍。 惨一点的大不了被撵着到处跑，比如刘备。 可从没遇过这种，连地位都不保的情况。 姚广孝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或许，雪风城内部，也在盘算着易主，武官们很有可能拥立卫将军。” “卫滨？”江鸿有些惊讶，这卫滨虽说是雪岚的姑父，但毕竟是外姓人，让他当城主，不就摆明了让雪家覆灭吗？ 王振那群文官若是在的话，或许还能制衡一下，可现在完全是武官说了算啊！ 雪岚这城主的位子，可以说是事态紧急的情况下，被强行推上去的，根本经不起推敲。 女子做官都是有违礼法，更别说做城主了。此时危机解除，把她拉下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稍不留神，雪风城可能就会出现兵变…… 而冀州王，也很可能染指这个位子。 【新增任务：保护主公的城主之位】 【任务奖励：30召灵值（50/100）】 这时，系统也发布了新任务。 这下可说是板上钉钉了，这俩人的猜测至少会有一个成为现实！ 或许是最糟糕的情况……两个一起出现。 内忧加外患，这城主之位还真不容易保住。 雪岚啊雪岚，你真是“天下无双的主公”！ ……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江鸿早早的醒来，房间另一边的床上，姬欣还在沉睡。 窗外只浮现出淡淡的晨光，结合夏季的日出时间，现在大概也就早上五六点钟，也就是卯时。 在英灵殿里没商量出个办法来，关键是诸葛亮和姚广孝也认为女子不适合做主公。 古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江鸿而言，作为现代思想的持有者，他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倾向，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与整个封建礼制对抗。 真不好办啊…… 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心中烦闷，起身出了房门。 刚出门，一个身影便从他面前匆匆而过，差点撞上了他。 那身材矮小的背影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去，后面跟着一队同样焦急的侍卫。 江鸿拉住其中一个侍卫，“出什么事了？刚刚跑过去的，是冀州来的那位使者吧？” 侍卫满头大汗的向他施了一礼，“是！冀州的援军到了，我们要赶去接驾！” 第三天的早上就到了，这援军来的还挺快的。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只怕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江鸿跟着出了客馆，发现整个城主府都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士兵仆人匆匆跑过，看样子要准备接待某个大人物。 到处都在忙碌，唯独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人给他安排任务，只好先去军务司找卫滨。 刚走到军务司大门，迎面一人从门内走出。 这人身披甲胄，看着和江鸿差不多年纪，也是二十出头，但从眉宇间散发出一股不凡的精气神。 看铠甲上的装饰，这是个官职不低的武官。 江鸿来这两天了，却从没见过此人，按理说这个级别的武官，不可能几次商议军事都不出现啊。 男子看了看江鸿，只打量了一眼，便笃定的说道，“你就是雪风城新来的军师，江鸿？” 听口音，像是河北一带的人，与雪风城完全不同。 莫不是冀州王的人？ 江鸿略一思索，淡然道，“承蒙城主错爱，随便封的一个闲职罢了，在下粗人一个，只是略懂军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开始在脑海里回想，以前在那八个主公麾下时，有没有得罪过这个冀州王。 冀州军队在九州之中，仅次于雍州，就凭前八位主公的出息，从来不敢招惹冀州。 就算没有得罪，自己这“乱世隐龙”的名头，在冀州边境的茶馆里都有说书人在传，这冀州王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认出他来……逼着他跳槽怎么办？ 一旦离了雪岚这个主公，系统就会瞬间消失，他也就成了个普通人，到时候在冀州王手下，稍有差错就会被砍了脑袋。 思索再三，决定隐瞒身份。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接着问道，“你也叫江鸿。表字什么？” “字……在下出生贫贱，先父并没有给在下取字。” 这个时代与前世的东汉差不多，名大多为一个字，很容易有同名同姓的，但可以通过表字来区分。 同名同姓又同字的，就很少见了。 显然，他只要说自己字子翎，身份立刻就会暴露。 “哦……”那人点点头，没有再问，而是拍了拍江鸿的肩，颇为赏识的说道，“你守城的事迹，我听叔父说了。他对你赞誉有加啊。” “叔父？” “卫大将军。” 卫滨？ 这个家伙，又不是他自己的功绩，至于到处显摆吗！ 等等，叔父？ 这么说……是一家人了？ 但为什么一嘴的河北口音啊？ 看着一脸懵的江鸿，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解释道，“我叫姚轩，字长宫。先父年轻时娶了家母，也就是冀州王的女儿，所以我是在冀郡城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 等等！那也就是说…… “所以，你是冀州王的……？” “外孙。” 第23章 易主危机 送走了姚轩，江鸿赶紧窜进军务司的议事厅，一把揪住卫滨，一脸八卦的追问他这个侄子的事。 说起这个侄子，卫滨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后来江鸿也就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二十年前，雪风城还在冀州王的统辖之下，本着一贯送人质的古老传统，雪风城要送上一个重要成员，去冀郡城作人质。 那时雪岚还没出生，老城主的长子还太小，于是就选中了卫家长子，也就是卫滨的兄长，姚轩的父亲。 卫家世代是雪风城的大将军，所以也有一定的份量。 结果偏偏这个人质，被冀州王的女儿看中，一下子变成了郡马爷，没多久就生了个男孩，取名卫轩。 五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老城主背离冀州王，卫轩一家算是被坑惨了。 但冀州王似乎很喜欢这个外孙，让他改与自己同姓，于是就成了姚轩，彻底成为冀州王的内族。 自那以后，卫家便将这个长子一家踢出族谱，卫滨成了家族的继承人。 有这么一层历史原因，江鸿都为卫滨感到尴尬，本来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此时又因为雪风城重回冀州怀抱，不得不再次相见。 最讽刺的是，这姚轩还是以援军统领的身份回到了雪风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鸿安慰性的拍了拍卫滨的肩膀。 听完这个复杂的家庭伦理剧情，江鸿才想起了正事，“对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怎么处置城主的位子？” 卫滨没想到他连这都预想到了，惊讶的看了看四周，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弟兄们都说，要拥立我做城主，你怎么看？” 听他的语气，听不出他的态度，江鸿干脆直接问道，“关键在于，你怎么看？你想不想和自己侄女争这个位子？” 这个措辞带着些许敌意，卫滨不傻，一下子就看出江鸿的立场。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卫滨和江鸿也算是生死之交，他也很在意这个朋友的看法，赶忙解释道，“我可没想过贪图大位！我们卫家从祖上开始，就宣誓要保护雪家，保护雪风城！” 说到这，卫滨的语气又变得很无奈，“但你也知道，老城主只剩阿岚这么一条血脉。 我若不坐这个位子，冀州王很可能安排自己的心腹来坐，到时候只怕……阿岚不但性命不保，而且还会军心生变呐……” 看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不存在女城主这么个可能性。 呵，封建思想。 江鸿带着怒气说道，“你们这帮人，把她推上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男尊女卑呢？现在敌军刚退，立刻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卫滨赶紧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围观后，拉过他小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不是……弟兄们都不接受一个女娃娃做主公，我有什么办法？我做城主，好歹还能善待阿岚。 若是冀州王派人来……为除后患，巩固统治，你知道阿岚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是……军心的问题。 雪家虽然几百年来都是雪风城之主，无奈到了这一代偏偏只剩了个女子，相比起卫滨，军心自然一边倒的倾向于后者了。 不得军心的主公啊…… 难道没有挽救的办法了么？ “子翎啊，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今日午时的庆功宴上，姚轩就要商议雪风城易主之事。 你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阿岚争取军心啊！” 江鸿无奈的看着他，没想到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是要和英灵殿说拜拜！ 这一次，真是比北狼大军还难对付！ 毕竟这一次的敌人，是众人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只可惜文臣全都跑光了，现在只能听这些军务司的武官们做决定，不然…… 等等，文臣……不是还有一个吗？ 想到这，江鸿争分夺秒的冲了出去，卫滨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去哪啊？庆功宴把阿欣姑娘也叫上吧！喂——！” …… 江鸿一路小跑，直奔另一头的政务司。 此时政务司除了仆人，就只剩岳肃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书房看书。 这时候城主的位子都摇摇欲坠，更没有人管政务司的空缺，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行书在这里坐镇，这可谓是一桩千古奇闻。 江鸿匆匆赶来，一把抢过岳肃手中的书，随意的丢在一旁，“雪风城要易主了，你听说了吗！” 岳肃缓缓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的说，“军师大人，下官只是一介行书，这不在下官的职责范围。” 江鸿猛地拍了下桌子，大声道，“你现在是唯一的文臣，代表的是雪风城的整个文官体系，你有权，更有责任发表意见！” 岳肃从没听说过这个逻辑，但仔细一想还是有几分道理，便勉为其难的说道，“女子做主公，不合人心，更不合礼法，军务司的将军们，有他们的道理。” 果然，连他也这么说。 江鸿彻底没了脾气，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 岳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思想，苦笑了一声，“下官从没觉得，女子就一定比男子低一等，不过人心皆是如此，下官也只是分析形势罢了。” 或许，他就和江鸿一样，众人皆醉我独醒，可话语权往往就在多数人手里。 “军师标新立异，愿奉女子为主公，下官深感敬佩。只可惜……若王大人他们还在，阿岚小姐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江鸿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突破口，“怎么说？” “王大人所率领的文臣，与卫将军的武官们，向来针锋相对，军师刚来的第一天，应该就见识到了。 他们若在，绝不会允许卫将军做城主。到时候文臣们肯定推举王大人，而武官们也绝不会同意。 为求折中，大家也就不得不拥立阿岚小姐。” 这一番见解……江鸿先前倒是没想到。 不过想到了又能如何呢？无非就是给王振这帮王八蛋又添了一项罪名，可依旧无济于事。 毕竟人都跑了，现在还不知躲在哪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等等！文武两派，是宿敌，所以他们会…… 江鸿忽然灵光一闪，就和当初想出离间计时，一样的感觉！ 既然王振跑了，那我就创造一个“王振”给他们！ 想到这里，江鸿又一次匆匆跑了出去，岳肃也是呆了半晌，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军师！你问问卫将军，庆功宴我要不要代表文臣去参加啊？喂——！” 第24章 庆功宴 雪风城此刻热闹非凡。 南面的山脚下，驻扎着二十万冀州军队。 而北面的北狼大军，群龙无首，听闻冀州军至，已拔营撤军。 从未有过如此大胜，整座城一片欢欣鼓舞，歌舞相庆。 城主府内更是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中，筹备着正午的庆功宴。 在这样的氛围下，却少有人知，在某个角落里，各怀心事的人们正暗流涌动，拨弄着各自的小算盘。 客馆内，姚轩刚刚入住，忽然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江军师？”姚轩没想到此人会出现在这里，颇有些惊讶。 江鸿微笑道，“在下刚到雪风城不久，城主还未来得及安排住所，所以仍住在客馆，与姚将军做了邻居。” 姚轩听卫滨讲过这两天的事，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智勇超群的军师很有好感，赶忙将他迎了进来。 有名气就是方便，若是一般人来此拜访，姚轩只会随便寒暄两句，然后将其打发走。 虽然江鸿隐瞒了先前的身份，但实力这东西就是这样，短短两天就建立了新的名气，挡也挡不住。 姚轩的屋内摆设，与江鸿所住的一般无二，同样摆放着一主一仆两个床位。 江鸿打量了一眼，发现主铺旁的衣架上，挂着一只头盔，看样式似乎是个职位普通的卫兵所戴的，而屋内正站着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兵。 这老兵虽身穿朴素的铠甲，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俗的威严。 “这位是？” 姚轩与老兵对视一眼，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亲兵，自幼陪伴，故而时常带在身边。” 亲兵？ 结合刚刚观察到的环境细节，江鸿的脑海里瞬间跳出《鹿鼎记》中的情节。 不过不是原着，而是电视剧里的，但也可以拿来学一学。 你学吴三桂？那我就学韦小宝，玩不死你！ “那就是老仆人了？那揉肩技术肯定很好吧？”江鸿坐在桌前，充满暗示的问道。 姚轩面不改色，对那老兵说道，“寿伯，江军师要看看你的手艺，还不露两手？” 老兵立刻满脸堆笑，二话不说便上手捏了起来。 这和江鸿想的不一样，这两人的表情实在太自然了。 难道猜错了？ 他本以为这老兵就和电视剧里的那样，是冀州王假扮的。 毕竟雪风城刚回归冀州，作为重要的九州门户，城主的位子自然是大事，冀州王亲自前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下江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被捏几下后便摆了摆手，“老人家手艺不错，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还请歇息吧。” 老兵应了一声，随后退回到了姚轩身边。 江鸿用几声干咳掩饰了尴尬，转而进入正题，“姚将军此次受冀州王之命前来，除了援救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吧？” 在不久后的庆功宴上，这事就要摆上台面了，此刻也没必要讳莫如深，姚轩直言回答道，“当然，是为雪风城主之位的归属。” 江鸿小声道，“将军应该听说了吧？军务司那里，似乎想拥立卫滨做城主。” 就算没听说，这事也不难推测，姚轩点头道，“卫家自古以来，便与雪家一同镇守雪风关，可说是第二家主。如今雪家一脉覆没，由卫将军继任城主，也无不妥。” 看来冀州王也认可这个安排，无意另找心腹争这城主之位。 担心的两处威胁只应验了一件，但这并不能改变现状。 江鸿要做的，就是让第二个威胁，也成为现实，并且是江鸿想要的现实。 “王爷难道放心？” “……先生何意？” 江鸿压低身子，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雪风城……反复无常，不可信！” …… 正午时分，城主府大殿之上，大摆宴席，歌舞升平。 姚轩代表冀州王，坐于主座，也就是原本城主的位子。 雪岚则坐在一旁的陪座中，台阶之下便是按文武之别分成两列的臣位。 官家的正式宴席并不在一张桌上，而是一人一桌，吃着同样的小碟菜，按主次排列，看着威仪十足。 岳肃一人独坐文臣席位，单人成列，看着十分突兀。 军师虽然常年在军务司工作，但本质上是文官，江鸿以此为由拒绝了卫滨的邀请，自己搬起桌子，坐到了岳肃身边。 众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江鸿，但他心里就和明镜似的透彻，一会儿武官那边很可能会掀桌子，他可不想被连累。 没多久，众人全都各自入席，雪岚以一段极其文绉绉的贺词，开始了这场宴会。 内容也很官方，先是抒发了大胜后的喜悦之情，对军士们慰问了一番。 然后表达了对姚轩这帮援军的感激之情。 最后畅想未来，体现对雪风城光明未来的憧憬，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这让江鸿回想起以前高中时，被阅读理解题所支配的恐惧。 有些用词，就算有字幕都不一定看得懂，更别说没字幕了，都不知道她念的某些成语该怎么写！ 文臣就只剩一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她写的。 江鸿凑过去小声道，“你写的，也太咬文嚼字了吧？听得我牙疼！” 岳肃知道他的思想一直很新奇，只好无奈的摇头道，“朝廷行文便是如此，下官只是照抄模板罢了。” 贺词说罢，众人向姚轩敬了一杯酒，但不难看出，那些武官们明显是皮笑肉不笑。 一杯酒下肚，江鸿准备开吃。 一会儿要是吵起来，可就没机会吃了！ 谁知他刚动筷子，就听姚轩直奔主题，“此次本将军前来，自然是为拯救雪风城。但还有一事，便是商议这今后雪风城的城主之位。” 众人意料之中的放下筷子，准备开始商议大事。 但众人之中，却有三个人感到出乎预料，其中一个是江鸿。 没想到这姚轩这么着急，好歹等他吃两口啊！ 另外二人却是雪岚和肖云。 众人开始商议城主大位，不过是今天上午的事，昨晚才大败北狼，谁也没空去想这事。 而雪岚今天一个上午都在筹备庆功宴，更没空去听那些闲言闲语，肖云始终护卫在雪岚身旁，自然也是一样。 雪岚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我……我就是城主啊？” 第25章 隔岸观火 听到雪岚的疑问，姚轩轻笑了一声，毫不避讳的说道，“女子做城主，本是天下奇闻。如今敌军已退，该回归正途了。” “哦……”雪岚无助的应了一声，也不知她什么想法。 不过此刻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也没人去理会。 肖云却是如释重负一般。 在这个最关心雪岚安危的人心中，也不希望她做这个城主。 这时，武官之中，一个络腮胡的壮汉站起身，率先说道，“此事我们军务司早已商量过了，弟兄们愿意拥立卫将军，做这雪风城主！” 这人江鸿记得，名叫吴炼，是卫滨手下的副将军，军务司中仅次于卫滨的人物。 雪岚又一次感到十分意外，看着低头不语的卫滨，更加的茫然。 姚轩依旧毫不意外，笑着说道，“对此，王爷另有安排。” 武官们早已猜到，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开始一场死谏的戏码。 如若不行，他们甚至准备发动兵变。 如今敌军已退，他们巴不得以此为由，再次摆脱冀州王。 看来在“过河拆桥”这一战术操作上，这些家伙熟稔的很。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所谓冀州王的安排，实际上却是出自江鸿的提议。 当然，这事决不能泄露，否则就算卫滨不说，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肯定会把江鸿给手撕了。 计出江鸿，必属精品。姚轩第一句话便把众人整懵了，“王爷有旨，让本将军……迎娶阿岚小姐，担任雪风城之主。”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了数息，肖云首先打破沉默，拔刀怒斥，“岂有此理！你们王爷把阿岚当成什么了！” 武官们也立刻反对，比起他们预想到的，姚轩提出的方案更加令人发指。 图谋城主之位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图谋小姐？！ 雪岚更是诧异至极，没想到吃顿饭的功夫，居然把自己嫁出去了？！ 而且，还是眼前这个，自己从前根本就不认识的男子！ 夏天的西瓜，果然很甜。 江鸿一声不吭的捧着果盘里的西瓜，一片接一片的啃着，默默地隔岸观火，成了个吃瓜群众。 一切都和江鸿想的一样，这帮武官极力反对。 对城主之位的安排，本就让这帮武官们不满了，如今还要迎娶雪岚，简直欺人太甚！ 冀州与雪风城之间矛盾存在已久，如今让雪家唯一的血脉，嫁入冀州王府，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吵着吵着，江鸿趁乱站起身，拖着桌子后退了几步。 看着这个已经移到自己身后的家伙，岳肃不解的问道，“军师，你这是做什么？” “我劝你最好也动一动。” 岳肃是个斯文人，不会干这么又莫名又傻气的事。 但很快，武官们的情绪顶了上来，一把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汤汤水水全都泼了出去，直接溅了岳肃一身。 他赶紧后知后觉的抱起桌子，退到江鸿的身边。 有人带头掀桌，那群人的桌子自然一个也跑不了，瞬间全都被掀翻了，一时间还没动筷子的庆功宴，就这么成了闹剧。 听着众人的谩骂，姚轩冷冷的干咳一声，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从背上取下一根形状奇特的木棍，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这才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忽然，大殿房梁上落下来数块瓦片，众人抬头观瞧，却见高高的房顶上，居然破了两个小洞，瓦片碎了一地。 这距离，这速度，这威力，产生了不小的震慑，武官们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江鸿没想到他会忽然掏出火绳枪，也跟着吓了一跳。 火枪不但声音大，而且威力也大，且十分蛮不讲理，任何人都能用此物取人性命，再骁勇善战的武将此时也不敢妄动。 姚轩挥手示意，那两个手持火枪的侍卫立刻退下。 “诸位，你们的心情，本将军可以理解。不过，你们可曾想过，卫家自祖上开始，便宣誓保卫雪家。 如今你们让卫将军篡夺城主之位，岂不是陷卫家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城中百姓会作何想？九州百姓又会作何想？ 最关键的，让此不忠不义的卫家守护冀州门户，王爷又会作何想？” 这些都是昨日，江鸿一字一句告诫姚轩的话，此时被一股脑的复述出来，所有的武官立刻哑口无言。 卫家一生守护雪家，数百年来早已成为忠臣良将的典范，此时雪家尚在，卫滨就篡夺城主之位，瞬间变为千夫所指的叛臣。 不仅卫家不能继任城主，其他外姓人若觊觎此位，卫家也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如此一来，迎娶雪岚，入赘雪家之人，方能继承大位，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除了让姚轩变成三姓家奴之外，没什么副作用，还能收获一个倾国倾城的媳妇，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如此一来，不就真的将雪风城送给冀州王了吗？ 众人一时间没了说辞，但却又十分不甘。 这时，江鸿终于开了口，“今天是庆功宴，好不容易赶走了外敌，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啊！” 他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对姚轩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如让我等考虑考虑，如何？” 若是别人来求情，姚轩一定不准，但这计策是他提出来的，想来一定有他的用意。 思虑片刻后，姚轩一改凝重的神情，微笑道，“军师说的有理，此事不如押后再议。” 说着，姚轩转过身对雪岚说道，“阿岚小姐，还请您破费，将宴席移至今晚吧。” 言下之意，就是只允许拖到晚上。 仅仅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供他们商量。 此时二十万冀州军还在山下，且不说兵力是北狼的两倍，这南面的地势远不如北面险峻，而且南面城墙也远不如北面的雪风关。 除非江鸿是超人，否则别指望再现奇迹，挡住冀州军。 姚轩说完，简单的告辞，走下台阶径直离开大殿。 等他一走，卫滨离开带领武官们围住了江鸿，几乎是架着他，往殿外走去。 江鸿挣扎着喊道，“我那桌的菜还剩很多，给我打包，送到军务司！” 第26章 双线操作 回到军务司的议事厅，一群人果然一股脑的大骂一通。 雪风易主，雪家最后血脉嫁入冀州王府，以及被两把火绳枪恐吓，每件事都足以将众位武官的怒气值拉到顶峰。 江鸿一句话都没说，坐在门口的一张小马扎上，像个事不关己的看门人。 众人骂的起劲，一时间竟没空管他。 卫滨一心想找江鸿讨教对策，无奈自从回到议事厅，就立刻被兄弟们给埋了，七嘴八舌的冲他发泄一通，根本没机会冲破包围圈。 庆功宴不欢而散，江鸿为了这顿大餐，早饭都没吃，此时腹中饥饿，也懒得搭理他们。 过了一会儿，门外一个侍仆匆匆跑来，手上拎着几只打包好的荷叶包，刚到门口便被守门士兵拦住。 江鸿赶紧迎出来，“我的！我的外卖！” 抢过荷叶包，埋怨了一句，“让你们打包，又不是现做，怎么这么慢，饿死我了！” 说完，又匆匆跑回议事厅，将荷叶包打开铺在地上，坐在门口吃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武官们终于骂累了，扶着沙盘喘着粗气，一杯接一杯的将茶水灌进冒烟的嗓子里。 卫滨终于挣脱出来，一把拉过吃到一半的江鸿，“子翎，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江鸿不慌不忙的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就是听姚轩的，让他娶阿岚小姐，然后做我们的城主。 大不了以后大家在姚轩手下的那些冀州兵面前抬不起头，处处低人一等，打仗的时候在前面送死，吃饭的时候排后面喝汤。挺好的。” 江鸿的话语，字字如刀，尤其是最后三个字，简直是杀人诛心。 众人听完，不假思索的齐声否决，脾气最爆的吴炼干脆喊道，“老子选第二条路！” 江鸿满意一笑，要的就是逼他们选第二条路。 谁知吴炼的话音刚落，直接拔出刀来往门外冲。 江鸿赶紧拦住他，“你干嘛去？” “选第二条路啊！老子这就去杀了那个姓姚的狗杂种，举兵起义，反了他娘的！” “这不是我说的第二条路，别乱来啊！”江鸿死死的抱住他，奈何吴炼的块头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卫滨叹了口气，单手将他俩拎了回来，“老吴，冷静点，听他说完。” 吴炼刚冷静下来，另一人立刻自作聪明的说道，“我知道了！第二条路是，让别的男人娶阿岚小姐，不就行了吗？” 这个馊主意刚说出口就收获了一片肯定。 江鸿鄙夷的看着那人，“且不说你这是物化女性的人渣做法，把阿岚小姐当什么了？ 就算小姐她愿意，你让冀州王怎么想？公然反抗他的命令，随便找个男人成婚当城主，山下二十万冀州兵分分钟踏平这里！” “那怎么办！” “所以说，你们听我说完行不行？”江鸿无奈的揉着太阳穴，心说这届将军真难带，“我说的第二条路，那就是不让姚轩做城主，但又要顺着冀州王的意思，这样他们就没法反驳。”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暗自惊叹：这么有逻辑的话，也就只有江军师能说得出来了。 顺着这个思路，各人都陷入了沉思，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卫滨无奈的说，“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想到办法了。” 江鸿笑了笑，“标准答案就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但你们一个个都没发现。 既然冀州王说，一定要雪家的人继承城主，那我们就让雪家的人做城主。各位，我们现在的城主，姓什么？” 众人下意识的异口同声道，“雪啊。” 随后，他们立刻反应过来。 绕了半天，原来现状就是最佳答案！ 他们一个个从起点出发，却没有一个人肯回头看一眼起点。 但同时回到起点的，还有他们的不满。 “一个女子怎么能做城主呢！” “就是啊！听一个女娃娃发号施令，传出去多丢人呐！” “没错！这不合礼法！” 众人七嘴八舌，又回到一开始的课题。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因为江鸿为他们创造了一个“王振”。 正如岳肃所说，若是有个势均力敌的宿敌出现，他们便不得不选择折中的办法。 “反正我只有这一招。听本家女子的号令，还是受冀州王的指挥，哪一个更丢人？你们自己选好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先前对他们而言，雪岚与卫滨根本没有可比性，可说是一无是处。 但若是和一直以来的宿敌相比…… 尤其对方还是卫家的叛徒，让这样的人做城主，他们所敬重的卫滨，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么一想…… “其实，回想起来，阿岚小姐做城主的这两天，我们不是过的挺好吗？” “是啊……大家依旧如此团结，为守护雪风城，与实力悬殊的北狼战斗。” “而且，阿岚小姐没有架子，还和我们一起喝酒吃肉呢。” 议事厅内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的言论都不经意的偏向了雪岚。 说到后来，这个从不被他们承认的城主，竟似乎成了天下无双的好主公。 “决定了吗？”江鸿欣慰的看着他们，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算是救回来了啊…… 终于，大家做出了决定：拥立雪岚，做城主！ 卫滨也松了口气，“其实，最大的阻碍是人心啊……但是，冀州王能同意吗？” “放心，我们最大的阻碍已经解决。”江鸿自信一笑，看向客馆的方向，“万事俱备，只欠……我的一封信。” …… “外公，您说他们会同意吗？”客馆内，姚轩对那位老兵说道。 老兵冷笑一声，“孤的大军就在山下，任他们如何不愿，都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姚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疑虑，“孩儿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那个江鸿会出言相助？” “此人颇有学识，两天内大败北狼。孤本以为来此之后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居然不费一兵一卒。” 老兵的眼中，现出一抹自负的骄傲，“或许此人，只是想在孤的手下，讨个更好的前途。” 姚轩苦笑着道，“孩儿以为……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正说到这，传来了敲门声。 江鸿进门后，先对老兵行了个礼。 老兵微微一愣，赶紧回礼，正要说话，就听江鸿说道，“姚将军，我们已作出决定。” 听完他们决定拥立雪岚后，两人都是一怔。 姚轩皱眉道，“只怕王爷不会同意！” 江鸿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我这儿，有一封信，请王爷看过后再做决定。” 姚轩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江鸿绕开。 却见他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着信，放在了那个老兵面前，接着便一言不发的告辞离去。 他一走，姚轩立刻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兵伸手拦住。 老兵拿起那封信，拆开一看，顿时愣了。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头，“轩儿，你说得对。此人……绝非池中物。” 姚轩很好奇信上写了什么，但不敢明言，“那……他所说的……” “答应他们。”看着一脸诧异的姚轩，老兵忽然开怀大笑，“我们，中了他的计啦！” 第27章 北方有良田 晚间的庆功宴，终于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真正的庆功宴。 出乎除江鸿外所有人的预料，姚轩代表冀州王，同意了拥立雪岚的提议。 但雪岚并没有过多的感情波动，毕竟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没有变。 而且，她也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天之内，自己的命运已在暗地里转变了数次，最终又回到原点。 她更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江鸿在背后“搞鬼”。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从这一晚的庆功宴开始，所有人都开始称呼她为“主公”。 曾经的“阿岚小姐”，已经不复存在。 …… 【完成任务：保护主公的城主之位】 【获得奖励：30召灵值（80/100）】 “又一次渡过难关！”英灵殿内，回响着江鸿兴奋的呐喊。 内忧紧接着外患，江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过去三年都没有这三天刺激！ 对于江鸿的选择，诸葛亮和姚广孝并不是很支持。 正如他们先前所说，女子做主公会遇到比男子更多的困难，这在封建社会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对于他的做法，两位大神给予了高度肯定。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江先生此计，深得兵法之精髓。” 能被诸葛亮如此夸赞，江鸿感觉自己简直要飞上天了。 诸葛亮不知道的是，这招江鸿以前用过，而且主要是姚广孝的计策。 只不过这一次，他举一反三，稍作修改，也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这招最关键的便是那个老兵。 江鸿猜测，那个老兵就是冀州王乔装的，如若冀州王没有亲自来此，这驱虎吞狼之计可就行不通了。 诸葛亮好奇的问道，“江先生，为何你会察觉，那老兵就是冀州王？他与那姚轩，神态自然，并无不妥啊。” 说起这个，江鸿颇有些自豪，“一开始，我发现那个老兵的头盔挂在主铺旁的衣架上，我就开始怀疑了。不过后来也的确被他们的神态骗到。 不过，那个老兵给我揉肩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大拇指上，有一圈很宽的白印，显然是常年戴着扳指，我便想到此人地位不凡。” 姚广孝落下一枚黑子，围死了诸葛亮的一片白子，一边吃取白子一边问道，“可是，扳指也有可能是为射箭而戴。” 扳指一开始的确不是一件首饰，而是用作射箭时抵住弓弦的工具，类似于裁缝的顶针。 后来在和平年代，一些以武封侯的大人物，即使不打仗时也会习惯性的戴着，之后逐渐成为权力的象征。 但其原本的用法，却一直没有消失。 江鸿也想到这一点，“揉肩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右手劲明显比左手大，所以他应该惯用右手弓，扳指也就不该常年戴在左手。” 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江鸿看出了端倪，撇着嘴说道，“你们早就发现了是吧？考我呢？” 这种事连他都能看得出来，就别说这两位大神了！ 姚广孝摇了摇头，笑道“也不全是，主要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漏掉些什么。” “少来了，你们可是大神啊，怎么会有纰漏？”说着，江鸿忽然兴奋起来，“对了！再过不久，这里又会来新人了！” 一向处变不惊的两人，这时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显然也是一脸的激动。 这英灵殿，以后可能会越来越热闹！ …… 雪风山北，雪岚率领众位官员，欢送冀州军回城。 虽说他们来了之后一仗没打，但也是多亏了他们的威慑，才将北狼大军吓退。 不然就算他们没有主帅，也能踏平只剩两千能战之兵的雪风城。 一直送出十里地，他们才与雪岚等人道别。 江鸿全程保持得意的微笑，仿佛一直在向姚轩炫耀：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分别后，在回去的路上，冀州王姚禄脱去了伪装的铠甲，骑上自己的坐骑，与姚轩并马而行。 队伍走出去许久后，姚轩才忍不住问道，“外公，究竟那个江鸿，在信中写了些什么，您一下子就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姚禄笑了笑，“怎么？你小子是不甘心丢了城主之位，还是舍不得那个漂亮媳妇？” “城主就算了，孩儿对权力一向不感兴趣。至于媳妇嘛……”他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痴痴的笑容，“以前就听闻，雪风城主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真姿色不凡。” “是啊，若是外公年轻那会儿，见了这样的女子，或许就会舍弃王位，甘愿做一个入赘的城主了。” 姚轩一脸坏笑的说道，“要不，外公您把王位给我，我去打下雪风城，用那个小丫头和您交换？” 姚禄扬起马鞭，佯作抽打，笑骂道，“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爷孙俩一阵嬉闹后，姚轩回归正题，“话说回来，那封信……” 姚禄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自己看吧。” 姚轩惦记很久了，此时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见信纸之上只写了一首杂言诗： 北方有良田，予民共丰年。 倾溉三川水，求成享清闲。 人走地荒两无全，岂不惋惜怜？ 这诗韵调有余，但辞藻并不华丽，通俗易懂。 大致是说，北方有一片良田，百姓们一齐耕种，丰衣足食。 可后来他们急于求成，灌溉了过多的河水，导致庄稼淹死，田地荒芜，农民们纷纷离开。最终人与田地都没能保全，岂不可惜？ 的确挺可惜的，这是讽刺急功近利，拔苗助长吧？ 可是……这和城主之位有什么关系？ 姚禄看出外孙的疑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武功有余，文采不足。这诗是一首藏字诗，一句一个字，再看看？” 姚轩仔细端详着，“北方有良田，予民共丰年……有北，有田，有共，是个‘冀’字！ 倾溉三川水……‘川’字挂三水，是个‘州’字！ 人走地荒两无全，‘全’字走了‘人’，是个‘王’字！ 合起来就是……‘冀州王’？！” 姚轩恍然大悟，“他果然认出了您！”但转念一想，“可是……就算他认出了您的身份，也不能……” “他这是指桑骂槐呢！”姚禄非但不怒，反而欣喜的笑道，“‘北方有良田’，指的就是雪风城。 他在告诫我，不要急功近利，一开始就染指城主之位，小心玉石俱焚。 雪风城乃九州门户，军事要地，应当徐徐图之，不该争这一时之长短。” 姚轩如醍醐灌顶，不由得赞叹道，“此人颇有远见，才学过人，当真不可小觑……” 说到这，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他说的也对，不该急于一时。若雪岚丫头见到雪风城的财务状况，或许第二天就会求着嫁给我，并且把城主的位子让出来！ 江鸿啊江鸿，任由你再神通广大，这个坑你可是永远也填不上的！” 第28章 女城主雪岚 正式成为城主之后，要做的事却远比战争时繁杂许多。 军务司那里暂时放下了担子，剩下要做的无非是将阵亡将士的名单上报给政务司，以备日后发放抚恤金。 而政务司这里，可真是焦头烂额。 边陲小城最大的劣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九州内部一直存在科举制度，每年都会有新晋的人才，官府的空缺从来不会出现填不上的情况，甚至许多人排队等着做官。 可雪风城这里，基本上几百年不来几家新人，一直是内部消化，官员也几乎是世袭。 可以说雪风城中，某个官职代表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 所以，王振的罪名又大了几分。 政务司的空缺根本填不上！ 雪岚作为城主，这是她首先要做的事。 雪风城的官制与九州相同，有点像明朝的六部制。 军务司就是兵部，其余工、户、礼、吏、刑五部都在政务司， 在众人的商议下，卫滨兼了工部尚书，吴炼兼了刑部尚书，江鸿则是吏部，岳肃成了礼部和户部两位尚书。 这算是江鸿这三年来做过的最高官职，虽然短短几天就坐到了这个位子，可雪风城的尚书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现在的五部，除了尚书之外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其中最大的赢家，或许就是岳肃，他一个小小的行书，直接连升十多级，实在是时势造英雄。 雪岚算是照顾江鸿这个新人，在这个几乎没有外来人才的雪风城，掌管官员的吏部一直是个闲职。 【新增任务：查看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任务奖励：20召灵值（80/100）】 新任务来了！ 只是查看财务状况而已，这20召灵值简直就送的。 最关键的是，完成这个送的任务，召灵值就又满了！ 第三位大神，会是谁呢？ 带着憧憬，江鸿急匆匆的前往政务司的户部，打算找岳肃查查账。 此时江鸿和姬欣的住处，也从客馆移至城主府之外的一个不小的府宅。 这里曾经是原吏部尚书的住所，这帮人跑了，各自家族世代居住的祖屋倒是空了出来。 江鸿来到城主府门口，却见大门前围着几个农夫打扮的百姓，一个个面带愁容，向府内张望着，看样子像是一群上访民众。 江鸿没怎么在意，纠纷找刑部，纳税找户部，报修找工部，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吏部头上。 除非这群人之中有想做官的。 虽然这时候在雪风城做官的门槛很低，识字就行。 但在这个没有义务教育的时代，这门槛足够刷掉一大半的人。 江鸿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径直入了府门。 前往政务司的路上，迎面遇到了雪岚。 “江先生！”雪岚依旧穿着那件过大的黑色金边长袍，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 她十分不习惯的提着衣摆，左摇右摆的跑到江鸿面前，“江先生闲来无事吧？陪我去一个地方！” “主公啊，我要去户部，看一看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雪岚双手攥住他的胳膊，耍起了无赖，“户部有岳先生，您不用操心！” 说完便将他拉了出去。 江鸿与她身旁的肖云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苦笑着。 江鸿对此也能理解，身边信得过的家臣此刻全都身兼数职，政务司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唯独江鸿是个闲人。 和平时期的军师，加上雪风城的吏部尚书，此刻他可以说是全城主府最闲的人。 但他总有种预感，这份悠闲……稍纵即逝。 雪岚带着江鸿和肖云，又回到了城主府的大门口。 门口的农夫们还等在这里，雪岚站在府门的台阶上，问道，“你们就是山南四村的村民吗？” 众人一见，看到这个身穿城主长袍的少女，都是一愣。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什么情况？ 肖云朗声道，“这位是我们的新任城主，知道你们有诉求，于是亲自出来见你们。” 女子做城主？没听说过啊！ 雪风城南面的树林中，坐落着四处村落，规模不小，一个村子的人口就抵得上一整个雪风城的，所以四座村子的税收一直是雪风城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因为四座村子都在树林里，所以消息闭塞，雪岚被推上城主之位，直到现在也就才过了半个月，这些村民完全没听说过女城主这回事。 雪岚无视他们惊奇的目光，关切的问道，“各位，亲自上山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但说无妨！”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女子就女子吧，能扛事儿就行！ 简单的交换了眼神后，几位村民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 雪岚吓了一跳，赶忙要下去扶他们。 肖云一惊，立刻伸手拉住雪岚，示意她不要妄动，“主公说了，诸位免礼。”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雪岚这个城主虽然不算什么大诸侯，但也要保持城主的威严。 在这个地方，她就是女帝，且不说触碰平民有失身份，也得防着刺客之类的小人。 雪岚不懂这些规矩，有些尴尬的说道，“有什么需求尽管说，用不着行礼。” 为首的老村长恳求的说道，“城主大人，请派官员去我们村里看看吧！我们……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雪岚不知道山下的村子怎么了，望了望肖云。 他是个侍卫，不管政务，怎么可能知道！ 又望了望江鸿……更是没指望。 王振和一众文官一走，根本没人知道雪风城的政务状况啊！ 看得出雪岚的窘迫，江鸿直接问道，“有什么要我们做的，直说就行了。” 雪岚赶紧点头附和。 那老村长一听，又跪了下去，一脸的悲愤，“近几年来，九州战乱不断，青州更是战争频繁，村里的男丁几乎都打光了……” 青州就在冀州的东南面，其北部与雪风城这里接壤。 这十五年间，雪风城脱离了冀州范围，相较幅员辽阔的冀州，实际上离青州更近。 所以在上一任青州王的威逼利诱下，大部分年轻人都到青州当兵去了。 近几年青州的确打的比较厉害，这一点江鸿最清楚。 因为他的上一任主公，不就是现任的青州王吗！ 青州的战乱，江鸿“功不可没”，当初就是他鼓励前任主公攻打青州，最后成功当上了青州王，江鸿功成身退来了这雪风城。 当时想的简单，帮一个乞丐出生的主公当上青州王，该算是“天下无双的主公”了吧？ 谁知道又落了空。 听村民们说起这事，江鸿不自觉的以手遮脸，有些无颜以对。 乱世隐龙，这个“乱”字真是一针见血。 雪岚倒吸一口凉气，“那……诸位是想让我，扩充新的人口吗？” “这倒是其次！”老村长哭诉道，“我们村无人种地，连年无收，所以一直向商人借钱交供，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实在是还不上了……” “那有何难，我帮你们还！”雪岚听得十分动容，立刻做出了这一决定。 肖云吃了一惊，“不和群臣商量一下吗？！” 雪岚毫不在意，“我这城主刚上任，应该施恩于民！”随后便自信满满的对村民们说道，“放心吧，我们会替大家解决的！” 村民们千恩万谢，哭着夸赞起来，一时间将雪岚夸成了历代城主中，最体恤民情的一位。 这个结果还是喜人的，江鸿也没有阻拦，毕竟这也是他做下的孽，希望这些村民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这时，身后传来岳肃急促的呼喊声。 雪岚正和村民们打成一片，一时间没注意，江鸿回头一看，只见岳肃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急匆匆的跑来。 “主公！这……这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江鸿听到这一敏感词，立刻伸手接过那本册子，打开一看，瞬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脑门。 【完成任务：查看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获得奖励：20召灵值（100/100）】 【成功召唤英灵：双面诡臣】 【当前召灵值：0/100】 …… （《乱世隐龙》?金之卷?启） 第29章 破产城主 岳肃身兼两部尚书，家中母亲当晚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然后在老爹的牌位前念叨了一晚上。 可他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如今的政务司是一团乱麻，这一点他没告诉母亲，只是说了句“最近会很忙”。 当上大官，忙是自然，母亲并没有疑心，只是提醒他小心身体。 这几天他一直埋在户部的账册之中，以往王振身居户部尚书，他虽是王振的行书，但账册是从来不会给他看的。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了解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当他翻到一本关于欠款的账册时，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册子……好厚！ 翻开看了几页，忽然觉得不对，赶忙拿过刚刚翻过的一本册子，对照一下后，得知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事实。 这必须尽快告诉城主！ 抱着账册，岳肃一路狂奔，一连问了几个侍仆后，终于找到了城主府门口。 此时雪岚正声泪俱下的，与一帮老泪纵横的村民说着什么，岳肃连喊几声，被江鸿拦住。 “江先生！这雪风城的财务……” 江鸿一看，双眼猛然瞪得如铜铃一般，赶紧拉住雪岚，“主公！请……过来一下。” …… 回到政务司，雪岚看到了这本账册，密密麻麻居然全都是借据！ 从十五年前开始，老城主归降北狼后，就一直在向北狼出口商品，像是北狼没有的棉布，粮酒之类的，最多的则是铁器。 而北狼一直保持每五年结一次账的习惯，所以五年里老城主一直向商人借钱维持，也是每五年还一次账。 从账本上来看，北狼每次结账时都会故意缺斤少两，加上本身价格就几乎只能回本，所以雪风城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 铁是很重要的战略资源，制作兵器必不可少的原料，雪风城一直向北狼出口，自然是遭到冀州王的反对，所以十五年来时常动武。 战争耗费巨大，人口越打越少，收入也就越来越少，但开销却在不断增多，于是只能继续借钱维持运行。 十五年下来，居然积攒了这么多未还清的借据！ 雪上加霜的是，今年是第三个五年，北狼结账的日子，可偏偏在这时发生了变故，这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通过岳肃在几本账册间的对比，得出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雪风城，破产了！ 江鸿只能用大开眼界来形容此时的感受。 以往最穷的主公不过是乞丐，资产无限趋近于零。可从没见过雪风城这种，资产居然为负数！ 雪岚哪知道会是这情况，惊讶的问道，“我们……账上还剩多少钱？” 岳肃苦着脸说道，“不足一万两。过去全城一年的收入，税收约20万两，商品收入约10万两，可由于与北狼的开战，近五年的货款并没有收到，所以……近五年并没有商品收入。 况且，商品成本一年约15万两……” “15万？！”江鸿惊讶的说道，“这么亏本的买卖，你们为什么还……” 岳肃无奈的耸了耸肩，“与北狼蛮夷，怎能讲道理？况且老城主是受庇于北狼，自然要受他们的勒索。” 雪岚显然没听父亲说起过，此时也是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的问道，“那我们现在……一共欠了多少钱？” 岳肃刚看到欠账的账册，就跑去找雪岚了，所以还没来得及算这笔总账。 其实也不太敢算。此时见她问起，只好硬着头皮拿过算盘，一边念叨，一边拨弄算珠，不一会儿就将这些借据的总额算了出来。 这十五年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仅过了五年，钱库便已耗尽，余下十年间的不足之数全靠借款来弥补。 算上本金利息，再加上利滚利，这十年下来一共是180万两。 江鸿听到这个数字，瞬间站了起来，“180万两？！白银？！” “不然还能是泥巴？”岳肃没好气的说道，此刻他也很不想管这烂摊子。 众人回想起来，王振带着所有文臣跑路，或许也不全是因为北狼大军。 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式的执政方式！江鸿这时候甚至开始理解王振了，自问若是轮到自己头上，肯定跑的比王振还快！ 先是五千对十万的极限战争，后是无人支持的城主争位，到现在这举世无双的财务危机。 短短几天，江鸿感受到了人生的刺激。 天下无双的主公，系统诚不欺我！ 江鸿崩溃的双手抱头，只觉得这颗小小的脑袋里，此刻是电闪雷鸣，翻江倒海。 巧合的是，雪岚此刻与他是一样的动作。 看他俩都绝望了，岳肃乘胜追击，又抛出一个让他们更绝望的事实，“现在没了北狼的勒索，也不用再给他们上贡，一年税收20万。 减去开销8万，以及冀州王的三成年贡，也就是6万。我们一年能攒下的钱不过6万。” “一年6万，也就是说……”江鸿简单的做了个除法。 180除以6，那就是…… “我们要30年才能还完债务？！” 岳肃呵呵一笑，“不止，30年后的利滚利，可就不止180万了，粗略的算一下，我们或许要还60年。” 江鸿的脑海中，幻想60年后的情形…… 那时的他已经80岁了，和77岁的雪岚，一起来到岳肃和卫滨的坟前，告诉他们，债终于还清啦…… 这画面又滑稽又悲凉，江鸿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雪岚看着面前的一堆烂账，眼神中也充满了绝望，难过的快要哭出来。 江鸿只好安慰道，“没事儿，至少我们现在还能还得起……” “主公！”门外，两个侍卫抬着一只箱子，缓缓走进议事厅，为首的说道，“来了一帮村民，说是要把这个交给主公！” 三人面面相觑，莫不是村民们知道他们财务崩盘，所以送钱来了？ 抱着这个美梦，雪岚跌跌撞撞的冲上前去，一把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堆着满满的纸，却不是银票，而是…… 借据！ 雪岚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些刺眼的小纸条，气急的说道，“为什么村民们会送来这个？！” 侍卫们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只是个跑腿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鸿揉着太阳穴，生无可恋的说道，“刚刚，你不是答应了那些村民，要替他们还债么？” 第30章 九州商会 岳肃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雪岚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些村民也都急不可耐的送来了借据。 经过一番生不如死的统计之后，得出一个总额：75万两。 可以说投靠北狼的这十五年间，村子里一直入不敷出，开销和税收全都是通过借款的方式，于是不知不觉间积攒了如此多的数额。 忽然，江鸿想起了一件更为窘迫的事，“那个村长说，他们村已经无人耕地，那么其他三个村子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没有税收了啊！” 刚刚他们计算的60年还清，是在四个村子依旧每年缴纳20万的基础上，如果这十几年里他们的交税都是靠借，那么……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20万的收入。 这根本就还不上啊！ 雪岚瞬间崩溃的瘫在了椅子上，完全没想到雪风城已是一个真正的空壳子。 而她更多的是自责，刚刚一时兴起，居然答应替村民们还账，搞得现在雪上加霜。 岳肃咬着下唇，双目无神的看着这堆借据，缓缓说道，“一个村75万两，主公的承诺一旦下发，其余三个村子必定也会来求主公。 如果都是这样的情况，四个村子的债务可能会有300万上下。” 加上雪风城欠的180万，一共将近500万两。 500万两是什么概念呢？ 大安朝廷一年的总收入约为4500万两白银。 差不多相当于九州之中，一整个州的平均年收入。 也就是说，就算冀州王大发慈悲，同意帮雪风城还这笔钱，那也几乎要用掉冀州一年的收入。 简直是开州际玩笑！ 雪岚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如果……我反悔呢？” 两位男士都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心中均想：到底是女子啊，一点政治情商都没有…… 江鸿叹息道，“你刚上任，颁布的‘恩赦令’就这么反悔的话，你的名望会大打折扣。 日后也就别指望那些百姓会拥护你。简而言之，你想再得到民心，可就难了。” “恩赦令？”雪岚没听过这个词，一脸茫然的问道。 岳肃解释道，“新任主公上台时，往往会颁布恩赦，无罪之人加恩，有罪之人赦免，是为‘恩赦令’。” 有点像江鸿前世在古装剧中，常常能看到的大赦天下，不过这个世界的大赦不止有赦，还有恩，可以说是普天同庆的仁政。 雪岚完全没想过什么“恩赦令”，只是见到那些村民实在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及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最主要的是，那时的她也没想到雪风城的财务，会是这样的一团乱麻。 如果不能反悔的话…… 雪岚又想到了一个办法，“那我……不答应另外三个村，行不行？” 江鸿摇摇头，“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这样厚此薄彼，就等着另外三个村的村民们暴动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岳肃头一次听到这句话，细细一品，赞叹道，“军师字字珠玑，妙语连珠，下官佩服！” 这是孔子说的话，有很多前世的名人名言，在这个世界都没出现过，江鸿常常因几句家喻户晓的名言，而受到他人的赞扬。 江鸿一脸苦笑，“现在不是吹捧的时候吧？”他转而又对雪岚说道，“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没有收入。所以无论是500万，还是180万，对我们来说区别根本不大，反正都还不起！” 雪岚瞬间泄了气，双目通红，满脸的焦虑，仿佛下一秒就是梨花带雨的画面。 归根结底，还是江鸿的错，如果不是他撺掇前任主公攻打青州，山南四村的村民也不会丧失几乎所有的劳动力。 想到这，江鸿也开始自责起来。 而岳肃，则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俩。 几天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的行书，这些事根本轮不到他操心。 也不知自己这个尚书还能干多久，家中老母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了么？ 想到这，他又长叹一声，随后目光低垂，瞟到了桌上那一大滩的借据。 忽然，他发现借据之上，居然存在着一个共同点。 “嗯？你们看，这些借据……债主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雪岚没觉得稀奇，毕竟债主有多少人，根本改变不了现在的形势。 但江鸿却看到了突破口，他赶忙一头扎进去，翻看着这些票据，却见每一张的债权人，都是一样的。 九州商会，荀钱。 九州商会，是九州最大的商会，也是唯一一个商会成员遍布九州全境的商会，甚至有“只有加入九州商会，才能被称为商人”的说法。 江鸿对这个商会非常熟悉，因为他是东家之一。 还是唯一一个不经商的东家。 而这个“东家”，放到现代就是所谓的“股东”。 这三年来，江鸿在前八任主公的手下，一直是首屈一指的功臣，每打一场胜仗，主公都会给他最多的赏赐。 而这些赏赐，多半是从被他们暴揍的诸侯手上，抢来的古董字画、金银玉器，相当值钱。 然而这些东西他带着不方便，也从不喜欢这些奢侈的摆件。 这时代又没有银行卡，只好将它们全都存进了九州商会，忽然有一天商会派人来通知他，说他已经成为了东家之一。 至于他的存款已经有多少，他没什么概念，日常开销都有主公报销，而且还包吃包住。 他也不像其他将士那样，酒色财气，肆意挥霍，所以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九州商会虽然算是江鸿的买卖，但这个荀钱，他却没什么印象。 或许是常年居住在九州东北的一个东家，而江鸿这三年来从没踏足过冀青地区，只是最近才来到这里。 不管怎样，也算是同道中人，没准可以商量商量呢？ 原先设想一群人上门讨债的画面，此刻也不复存在，既然只有一个人，那么只需要和他谈判就行了嘛！ 轮口才，江鸿还是有自信的。 “我有办法了！” 短短的五个字，让雪岚瞬间燃起了希望，“真的吗！我就知道，江先生您可是雪风城的救星，一定会有办法的！” 岳肃也激动的问道，“江先生，莫非你认识这个债主？” “也……谈不上认识，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和他谈谈。”他对雪岚说道，“主公，能把他约出来聊聊吗？” 雪岚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就和当初她答应那群村民时，一样的爽快。 至于怎么谈判，回英灵殿与大神们商量商量，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姚广孝是个有大智慧的大和尚，诸葛亮可是个促成赤壁联盟的外交高手！ 还有…… 江鸿猛然想起，刚刚系统又给他招来一个英灵，事出突然，他都忘了这回事。 “双面诡臣”，究竟会是谁呢？ 第31章 双面诡臣 离开议事厅，江鸿匆匆赶回家，比不久前得到“蜀汉卧龙”时更加兴奋。 因为这个称号一看就知道是诸葛亮，但这“双面诡臣”，他实在猜不透是谁。 这感觉大概就像，拆快递和拆盲盒的区别，谁知道会开出来一个啥好东西呢？ 此时已过正午，一个财务问题让他们算了一上午的时间，刚进门姬欣便迎了上来，“先生回来啦！我今天刚学了一道新菜，您……” 江鸿匆匆跑过，丢下一句，“我先睡一会儿，醒了再吃！” 看着他的背影，姬欣噘着小嘴，小声嘀咕，“又睡觉啊……” …… 英灵殿内，远远的就看见诸葛亮与姚广孝，正围在书桌前，他们的对面显然多了一个人。 江鸿怀着激动的心情朝他们走去，远远的就听诸葛亮说道，“想不到先生不但写的一手好字，还精通各类诗词，就连这绘画，也有如此高的造诣！” 姚广孝也点头道，“这副雪景图，颇有意境。想不到阁下刚来此处，只见过雪风山一眼，便能一挥而就，实在是令老衲大开眼界。” 听他们的说法，这人的诗词歌赋，书法绘画皆有了不起的造诣，这样的大才子，会是谁呢？ “双面诡臣”，听来有些贬义，该不会是什么冷门的历史人物吧？ 江鸿转念一想，或许也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 匆匆靠近，两位大神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侧过身来，像是打开了两扇门，现出这第三位英灵。 这第一眼给江鸿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惊艳。 他身穿褐色长衫，上身套着一件黑底金纹的马褂，头戴云纹镶边的褐色瓜皮帽，看起来像是清朝与民国时期的富商打扮。 让江鸿惊艳的，是他的这张脸。 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清秀雪白的脸，颇像前世那些油头粉面的流量明星，乍一眼看不出是男是女。 作为男子，他的脸或许可以用“美”来形容，江鸿不禁开始幻想，这人若是穿上女装，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根据诸葛亮与姚广孝的年纪来看，英灵殿召唤的英灵，应该是他们生前开始走向人生巅峰时的年纪。 所以诸葛亮是二十六岁左右，初出茅庐时的年纪。 而姚广孝，则是六十多岁的老者形象，是他参与靖难之役时的岁数。 所以，这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是二十多岁时便开始建功立业了？ 年少有为，还很有文采，长得也美的像个女子，这样的人……究竟是…… 短暂的对视后，男子面带迷人的微笑，缓缓从桌后走出，来到江鸿的面前，微一躬身，笑道，“江先生，这里的事我已听说了，以后请多指教。” 江鸿还没从他的高颜值中缓过神来，木讷的拱了拱手，“指教……指教……先生……哪位啊？” 男子颇有些失望，但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听闻江先生初次见到孔明先生与大师时，可是一眼就认出来的，可真是令在下心痛。” 这人的措辞……颇为白话，不会是民国时期的人吧？ 但他说的，让江鸿也很无奈，根据穿着他可看不出对方的身份，姚广孝的黑衣僧袍，甚至是诸葛亮的羽扇纶巾，都是那个年代僧人与文人的一贯打扮。 他一直是根据系统给的称号，猜出对方身份的，“蜀汉卧龙”和“黑衣宰相”，很有辨识度。 但这个，他想了一个上午了，都没想出是谁。 “先生别取笑在下了……” 男子淡然一笑，显然刚刚只是玩笑话，此时便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钮钴禄氏，和珅。” “和珅？！”江鸿惊得瞠目结舌，指着他的脸说道，“为什么你长这样？！” 说起和珅，江鸿满脑子都是王刚老师的形象，那一张贱萌的大叔脸，让人又爱又恨，此时一见到本人，瞬间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和珅笑着皱起眉头，“我的画像，难道后世没有流传吗？不然先生认为，我该长成什么样子？” 江鸿张着嘴，却无言以对。 他猛然想起，关于和珅的一个传说。 说是乾隆之所以这么宠和珅，是因为和珅长得和他爹的一个妃子很像，而乾隆和那个妃子…… 既然和妃子长得像，那么这样一张油头粉面的脸蛋，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江鸿想不通，这么一个大贪官，为啥会作为英灵被召唤进来啊？这和那两位大神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吧！ “先生……好像很失望啊？”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你是个大贪官……” 姚广孝脸色微变，诸葛亮则直接惊道，“贪官？”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鸿感觉这两位，似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俩所处的朝代都在和珅之前，所以没听说过这人。初见面时觉得他文采斐然，还道又是个名士大儒，没曾想居然是贪官！ 诸葛亮不可置信的问道，“江先生，此人……真的是个贪官？” “该怎么说呢……他在当时可是世界首富，家产超过八亿两白银！”见他们没什么反应，江鸿又补充了一句，“相当于全国十五年的收入！” 这下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富可敌国，在和大人的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和珅摆了摆手，依旧面不改色，“说贪，那就过分了。乾隆爷如此精明，怎会任由我贪出这么多银子来？ 这大部分都是各地官员的捧场，人情往来而已。而且我也做生意呀，别的我不敢自夸，这经商的本事，我可谓是首屈一指！” 江鸿撇了撇嘴，“是敛财的本事吧？再说这所谓的‘人情往来’，不就是贪污受贿吗？” “不不不，只是我拿你的钱，去办你的事，凭着我的头脑，省下点钱就当做茶水费，这分明是持家有道，怎么能叫贪污呢？” 江鸿反复思考着他的逻辑，只觉得自己的某种认知碎了一地。 诸葛亮最先反应过来，不屑的侧过身去，气沉丹田，正义凛然的说出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诸葛亮拂袖而去。 姚广孝没做评价，但也一言不发的随诸葛亮走到一边，俩人继续下棋。 留下江鸿与和珅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 看在对方是诸葛亮的份上，和珅依旧保持微笑，没有反驳，“既然诸位如此不待见在下，那在下这就告退。” 说着，他也拂袖离去。 江鸿看着他的背影，也懒得去挽留，反正他肯定会回来的。 回到两位大神的棋局旁，开始和他们商议雪风城的财务危机。 还没说几句，就见和珅果然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江鸿故意打趣的说，“咦？你不是要走的吗？” 和珅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但语气中充满尴尬，“请问……大门在哪？” 第32章 经商之道 看着和珅一脸的无奈，江鸿不禁幸灾乐祸的笑道，“英灵殿没有入口，只有我能随意进出。和大人呐，既来之则安之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和珅自觉刚刚话都说出口了，此时不消失在这俩人面前，总有些丢面子。 江鸿也看出来这微妙的气氛，刻意跳过这个话题，“和大人，最近我遇到一个大难题，你应该知道了吧？” 和珅赶紧接过话头，“当然！不就是财务上的危机吗？这有何难！” 有何难？这个坑可比前几个还要大！ 说到赚钱，江鸿就一直很头疼。 以往追随的八个主公，有七个都是那种一穷二白的草根，靠着以战养战发家的。 雪风城这情况，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兵力折损一半，能去打谁？ 打仗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经商了吧…… 等等，经商？ 和珅刚刚不是说，他是这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吗！ 果然，系统招来的英灵，都是对症下药的人才啊！ “和大人！快说说，这500万两白银的坑，怎么填？”江鸿瞬间变了脸，十分迫切的求问，全然不顾诸葛亮与姚广孝的感受。 两位大神，对不起了。打仗你们在行，可这赚快钱的本事……还得问咱们的首富和大人！ 好在他们两位自顾自的继续下棋，没搭理他们俩。 一沾钱，和珅的能耐大得很，信手拈来的和他分析眼前的形势。 雪风城虽然欠账很多，但根基还在，虽说村民们几乎没了劳动力，但税收并不在赚快钱的考虑范围，毕竟庄稼一年也就熟个一两次，急不得。 想赚快钱，倒卖货物是一大途径。 其实还有另一个来钱快的途径，那就是“权钱交易”。虽然和珅精通此道，但不符合目前的国情。 雪风城的官，哪有什么权钱交易的必要？放眼望去，人人都是高官，到处都是空缺，但没有任何想做官的文人，权力变得十分廉价。 所以和珅并没有提这一方面，而是着重于经商这一条路。 雪风城地处九州北方边境，可谓是郊区的郊区，周围最近的城市，也就只有五百里外的汕城。 汕城一面靠山，两面靠海，同时也是富江的入海口，所以被富江贯穿全城，因而有“三水一山之城”的说法，故而得名汕城，同时也造就了汕城水陆交通十分发达的优势。 所以，汕城的商业发展极高，可以说是冀州境内，除冀郡城之外最富饶的城市。 尽管如此，雪风城离汕城还是太远，若是倒卖货物的话，一来一回耗时太长，除非把根据地放在汕城，那还有一线希望。 可他们哪有钱在汕城置办地产啊？ 这个开局，首先出生地就选的不好，和珅一时间也没什么法子。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江鸿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讨论还钱的时候！眼下雪风城几乎没有收入，债主很可能趁这个机会上门讨债。所以我想和他商议一下，再宽限我们一段时间。” 和珅忽然眼前一亮，但不是想到了办法，而是看到了一条财路，“若我是债主，此时一定会上门讨债——这可是吞并土地的大好机会！” 江鸿看着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一脸无语，不自觉的伸手给了他一记头栗。 虽然和珅比江鸿大了几百年，但他此时的外表就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且还一副资本家的嘴脸，江鸿实在没忍住。 和珅倒也不恼，而是委屈的说，“我只是换位思考而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打我干嘛……”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滑头，江鸿开始理解为什么他能讨乾隆的欢心了。 八面玲珑的小白脸，哪个领导不喜欢？ “说回正题吧，如果你是债主，怎么才能说服你？” 这业务，和珅最熟，他立刻不假思索的说道，“用雪风城的土地来抵债，绝对是最划算的买卖！ 就算不要雪风城，那山南四村肯定也能抵得上这500万两。从账本上能看出来，一个村一年缴纳的税收有五万两，按照五成的税制来计算，那一年的收入就是10万两！ 四个村子加在一起，那就是一年40万两。若是交给我的话……一村种棉花，二村种茶叶，三村四村种小麦，再开个酒坊专门酿酒！ 这样一来，一年收入100万两绝不是问题！五年就能回本，往后将全是利润！” 江鸿仿佛从和珅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金山银山，正闪闪发光。 他说的十分起劲，仿佛他已经死后重生，准备继续发家致富，重现世界首富的辉煌人生。 江鸿暗暗吐槽：穿越的是我，不是你啊！ “啪”，江鸿打了一记响指，将和珅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别做梦了，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当然是债主……的对面，也就是江先生你了。我这不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吗？” 这倒也是个办法，江鸿追问道，“那么，我该怎么说服你呢？” 和珅继续做着自己的美梦，“如果是我的话……那可是一年100万两的收入啊，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不过，如果你能一年给我40万两的收益，我会考虑放弃吞并土地的想法。” “真的？”江鸿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听他说的那么热闹，这土地可是长期饭票，不会为了区区一年40万两就放弃吧？ “虽然规划的很完满，可四村的现状却并不乐观。首先要解决人口的问题，然后还要教那些村民种植上述的那些农作物。 还有一系列的开销、政策问题，实际上成本要花费不少，一年40万差不多了，还不用我自己操心，这也是划算的买卖。”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要操心的事，看来这钱果然不好赚…… 但是，和珅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在我看来，雪风城短时间内是达不到一年40万的收入的，况且你们还需要开销，再加上现阶段的各种困难……算了，还是吞并土地吧，至少有保障。” 江鸿直感到这和珅的代入感太强，他已经忍不住想要揍人了！ 干脆把你揍到同意为止！我们连北狼都不怕，还怕你这区区资本家？！ 仿佛看出了江鸿的想法，和珅淡然一笑，“别想威胁我，这时候我若向冀州王告状……这也是他吞并雪风城的大好机会啊……” 江鸿一怔，猛然惊醒。 是啊，这也是冀州王的机会，他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对雪风城不利…… 表面上是经济问题，果然一不留神就会上升到政治。 见江鸿无言以对，和珅忽然又神秘的笑了笑，“放心，我还有最后一招——‘权钱交易’！” 第33章 寻钱草人 山南二村，位于雪风山以南，靠山而建，旁有小河，可谓是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此时是夏季，正是在田间锄草的时候。 放眼望去，田垄间杂草丛生，只有远处几个老人在费力的拔着杂草，看着一片荒凉的景象。 一只戴满各式指环的大手，缓缓插入田间，抓起一把褐色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叮铃铃……” 闻着这股味道，男子仿佛听见了这激动人心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这声音，多么美妙！” 一旁的老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位官人，哪有什么声音啊？” 男子丢下泥土，拍掉了手上的残渣，十根手指上的戒指相互碰撞，发出了“叮铃铃”的声响。 “此处依山傍水，山田之上均是褐土，是种茶的好地方！”男子神色激动的嘀咕着，“孔方兄，我又听到了你的声音……依旧如此清脆悦耳……” 说着话，居然有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老农看的一阵心酸，“官人，您是不是也有亲朋好友死于战火？怕是睹物思人了吧？” 男子擦了擦泪水，没有再说，缓缓站起，像是要离开。 老农好奇的问道，“官人是冀州来的大官吧？” 男子戴着编织精美的斗笠，身上披着华贵的披风，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他抬头望着雪风山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今日之后，我或许就是你们的新城主！” …… “寻钱草人？” 议事厅内，卫滨说起这个叫荀钱的债主。 这个荀钱，是九州商会的东家之一，常驻北州。 雪风关是九州的北方门户，坐落在七百里连延雪风山的中段，而最东边的一端，则坐落着九州的东北门户——东海关。 东海关外，则有一片无主之地，叫做北州。 数百年前，九州为放缓北狼的侵略，于是朝廷在东海关外开设马市，让九州的商贾来此与北狼百姓交易，以此减少北狼的劫掠。 关外马市有过短暂的辉煌，鼎盛时期被称作“九州的第十州”，“北州”之名也由此而来。 可明显的文化差异，以及根深蒂固的民族矛盾，使得九州与北狼的战争从未停歇，马市渐渐失去朝廷的支持，官员纷纷撤离，逐渐变成了无主之地。 十多年前，这位荀钱看准时机，在北州开设了九州商会的北州分会，并坐镇于此，重开马市，渐渐使北州恢复往日生气。 说是无主之地，实际上只是没有任何一方政权的管辖，全靠九州商会的商人们维持，形成“商人城市”这一天下奇观。 虽然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但荀钱已然成为实际上的北州王。 而这位北州王，还有个奇怪的外号——“寻钱草人”。 卫滨点了点头，说道，“这人唯利是图，发现商机的本事不小，曾经写过一篇着名的……什么什么论……” “《代草人论》。”岳肃补充了一句，见卫滨连声称“对”，便继续说道，“下官曾有耳闻，当时只当是痴人之作罢了，没想到竟是此人。” 江鸿感觉很有趣，饶有兴趣的追问着。 岳肃说道，“此论并非是刻意成书，而是从一份信中摘取出来的，被人冠以此名，并传扬开来。” 从岳肃口中，江鸿听到了这人堪称奇闻异事的事迹。 据说，曾经有个朋友嘲笑荀钱，说他唯利是图，要钱不要命，并讽刺的问他，若是给他钱，让他代替自己练箭时作为靶子的稻草人，他愿不愿意。 荀钱当时没说话，可过了几天，居然寄给那位朋友一封信。 信中将箭伤的治疗成本，以及射中不同的部位导致不同的伤势一一列举出来，甚至将治愈不同伤势所耗费的不同时日也写了出来，以此推算误工费。 此中不但涉及经济学，还包括极为严谨的外科知识与药学知识，更像是一篇外科医生写的论文。 写到最后，计算出了一张严谨的价目表，并在结尾写出一句震惊九州商业圈的经典名言：若君孔方足备、留吾性命，草人可立，吾亦可立！ 这话直译过来就是：只要你钱给够，并且别射死了我，稻草人可以立在那里给你当靶子，我也可以！ 翻译成白话，则是：只要钱到位，我啥都可以干，给我留口气儿就行！ 这话听得贼带劲，江鸿与卫滨甚至感到热血沸腾。 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吗？何其恐怖…… 岳肃也是苦涩的笑道，“此人因此获得这‘寻钱草人’的外号，可见其多么的唯利是图。 此番或许没那么容易说服，这雪风城……只怕要落入他手。” 一直沉默的雪岚，此刻坐不住了，诧异的说道，“那怎么可以！这是先辈辛苦积攒的产业，怎能在我手上……” 江鸿叹了口气，打断她的自责，“上代城主已经将钱库掏空了，根本不怪你。” “可是……”雪岚快要哭出来了。 江鸿可没见过遇到困难就会哭的主公，到底还是个女子啊…… 她的成长空间可太大了。 【新增任务：赚足3万两白银（时限：1个月）】 【任务奖励：20召灵值（0/100）】 还没消停几天，系统又发来了任务。 不过江鸿不理解，现在他们缺的是500万，一个月内赚够3万有什么用？ “报！”门外，传令兵奔来，匆忙说道，“门外一人，自称叫荀钱，还说是……是我们未来的城主……” 江鸿佯作惊讶的看向雪岚，“你都有儿子了？” 雪岚白了他一眼，对传令兵说道，“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披华贵披风，头戴精编斗笠，两只手上金光闪闪。 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他的十指。 好家伙，十根手指戴着十枚戒指，有金有玉有宝石，有蓝有绿有光芒，一眼看去，有种想把他的手抢过来的冲动。 这么浮夸的炫富，实在是…… “鄙人荀钱，听闻城主传召，诚惶诚恐，快马来此觐见。” 说着，他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恭恭敬敬的捧着来到雪岚的面前，单膝跪下。 “听闻新城主上任，鄙人未能第一时间飞奔赶来祝贺，甚是自责。小小薄礼，还请笑纳。” 不愧是商人，这也太会交际了！ 肖云上前，打开包裹一看，见是一只漂亮的青瓷花瓶。 “大安197年的‘汕窑白玉金纹刻花青瓷瓶’，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明明是来讨债的，却先送上了礼物，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 雪岚欢喜的抱过来，回想起这花瓶的名字，一听就是很贵的啊！ 但江鸿却很淡定，“大安197年。那不就是今年的吗！” 荀钱面不改色，“是啊，新鲜出窑的，还带着些许余温……” 花瓶这种东西，要新鲜的干什么用？吃吗？ 亏他还取了个这么像古董的名字，又臭又长，不在意的话还真容易被糊弄过去。 雪岚依旧高兴的看着这个瓶子，一旁的岳肃还在算着一肚子的账本，江鸿则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滑头。 好像各人都有事做，但卫滨却在发呆。 他看着荀钱，总觉得……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第34章 孔方嘤鸣 卫滨悄悄上前，问道，“这位荀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一听这话，江鸿很是在意的注视着荀钱。 这两人莫非是老朋友？那之后的谈判或许能轻松些。 荀钱面带微笑的看了看卫滨，毫不掩饰的说道，“当然，鄙人当年离开雪风城的时候，卫将军还是卫家的二公子呢。” 卫家二公子？ 江鸿飞快的在脑中回想起来，自十五年前，老城主投靠北狼后，身在冀郡城的卫家长子便投了冀州王，卫家也是从那时候将长子踢出家谱。 这么说来，这人离开雪风城至少十五年以上了。 卫滨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试探着问道，“大龟？” 荀钱喜笑颜开，回应道，“小虎。” 大龟？小虎？这浓浓的cp感是怎么回事？ 江鸿感觉此刻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这俩人不会是青梅竹……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吧？ “真的是你！”卫滨大喝一声，惊得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肖云甚至本能的手按刀柄，警惕的看着这个可疑的荀钱。 荀钱却没那么激动，微笑道，“是我，十五年没见，你壮了不少。” “可你却瘦了……” 这暧昧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江鸿仿佛嗅到了一丝基……基于童年友谊的，深厚情谊。 “你以前是雪风城的人？”雪岚也高兴的问道，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看到了希望。 荀钱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始终戴着微笑。 这让江鸿觉得，这人与和珅非常相似。 同样的滑头，同样的爱财如命，也同样的善于隐藏真实情感。 老友相逢，本该是喜极而泣的场面，可他却平静如水，令人捉摸不透。 “鄙人幼时，的确是在雪风城长大。” 雪岚赶紧乘胜追击，“既然是熟人，而且还是老乡，那这债务……就给我们抹了吧！” 这番话既天真又突然，不止是荀钱，所有人都被呛得一阵咳嗽。 江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主公。 500万两白银啊！就算是500万文，那也值5千两呢！怎么可能你一句话就给你抹了！ 荀钱到底是城府极深的老滑头，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张着口，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城主大人，鄙人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雪岚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荀先生不是借了我们很多钱嘛，这笔钱我们实在是还不上，不如看在老乡的份上……” 江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人家是让你解释吗？明明是让你改口！ “我们主公的意思是，能不能多宽限一段时日，这利息嘛……最好能免一点，但目前为止的欠款，我们一定会全数还清！” 听到江鸿的补救，荀钱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很难办呢，这些欠款大部分是来自商会，鄙人可不敢随意做决定。” 江鸿为难的说道，“可我们……短时间内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叮铃铃”荀钱又听到了那悦耳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用雪风城的土地来还债吧！” 卫滨一愣，“土地？” “是，土地！”荀钱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难以掩饰的喜悦跃然于脸上，“山南四村，土地肥沃，是赚钱的四座聚宝盆！可用来抵偿全额欠款！” 岳肃颇为惊讶的说道，“四个村子，可值500万两？” “准确来说，是五百一十二万六千七百五十三两七钱。” 这一串精准的数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另外三个村子的村民还没有来找雪岚求助，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具体数额，此时听他报出这串数字，也不知他是不是脑子里随时都装着一只算盘。 或者……他早就预料到雪岚会替所有村子还债，所以提前算好了？ 所有人一时哑口无言，荀钱便继续说道，“数额虽大，但只要城主将山南四村全部划给鄙人，这些借据便可一笔勾销！” 四个村子可以换取一个州的年收入，看似划算，实则对于雪风城来说，无非是饮鸩止渴。 看似解决了当前的财务危机，可一旦没了这主要的收入来源，以后这雪风城的财务，可就要年年崩盘了。 而江鸿想的更深，因为和珅已经与他算过了这笔账。 一切都如和珅所料，对方果然只要土地，这样一来，江鸿便更有信心打赢这场官司了！ “看似你做了亏本买卖，可这山南四村，一村可种棉花，二村可种茶叶，三村四村可种小麦，用于酿酒。 如此一来，一年收入100万两不成问题，五年便可回本，在这之后可就全是你的利润了。”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这江鸿，不但精通兵法权谋，居然连农商也有涉猎？！ 但是，他来这雪风城不过几天时间，根本没去村子里看过，居然能如数家珍般的说出各村的优势？！ 荀钱被人揭穿了想法，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像是看到了知己，越发的激动，“没错！先生说的太对了！鄙人正有此意！” 一切都在和珅的预料之中，果然这两人非常的像啊！ 江鸿便继续说道，“可如今四村的现状并不乐观，人口、知识、政策、器具都是不小的问题。 就算交给了你，费心费力不说，成本也要不少，你应该也想过这个问题吧？” 荀钱果然眉头皱起，但转瞬即逝，立刻又冲着江鸿眉飞色舞的说道，“那先生以为如何？” 和珅几乎预判了荀钱的所有想法，这让江鸿完全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 此时，是时候抛出和珅所说的“最后一招”了。 权钱交易。 “荀先生经商多年，却还未有官职，要知道权力有时也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涉足官场的话，会给自己的商业带来很多方便之处。 荀钱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惜他虽然管理着整个北州，可毕竟那里没有任何政权管辖，他也就根本没有机会踏入官场。 即使吞并了山南四村，也不过是个大地主罢了，根本没有改变现状。 听到此处，荀钱两眼放光，“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不如……将山南四村合并为一个县，荀先生做县令，任由你去治理，政策也由你来定，我们全力配合。 每年我们只收取三成的税收，其余全由你来支配，如何？” 如此一来，土地便算是留住了。 “叮铃铃”荀钱又听到了那样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又听到了‘孔方嘤鸣’，孔方兄，连你也觉得这方法好，对不对？” 孔方？嘤鸣？江鸿看着他这精神分裂般的状态，不由得一愣。 孔方指的是铜板，常用来代指钱。 嘤鸣则是鸟相和鸣之意，用来指代朋友间的同气相求。 孔方嘤鸣……是钱在向他招手的意思吗？ 好家伙，这人不但有奇闻异事，而且还自创了一个成语！ 这人，爱财爱到魔怔了都…… “好！”荀钱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不过，对商会那边，鄙人也得有个交代才行。 不如这样，若你们能在一个月内，赚足3万两银子归还给我们，鄙人也好向商会争取延期，如何？” 一个月内赚3万？ 原来系统的任务……指的是这个啊！ 第35章 不速之客 虽然江鸿成功让荀钱做出了退让，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安排他入住客馆后，议事厅内众臣又吵得不可开交。 吴炼义愤填膺的说道，“说什么让他当县令，实际上不就是将四个村划给他了么！” 江鸿解释道，“这完全是两个性质！土地依旧是雪风城的土地，而这荀钱也成为了雪风城的官，这是一举两得！” “屁的一举两得！政策与治理之权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不就是变相割让土地吗！” 另一个武官立刻附和道，“就是！雪风城的土地，都是我们用血换来的，一寸都不能让！” 其余的武官纷纷响应，几天前还与江鸿一起并肩杀敌的战友，这一刻仿佛成了敌人。 果然，文武双方天生自带敌对属性是吗？ 夹在两者中间的江鸿，实在是无语。 任免官员，是他吏部的职责，而吏部属于政务司，是文官，从议事厅上的站位来看，江鸿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没想到王振那帮人跑了，江鸿却顶了上来，搞得他实在是哭笑不得。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依旧是两条路。要么把土地割让出去还债，要么收他做官，土地名义上还在我们手里。自己选好了！” 吴炼不以为然的说道，“依我看，明明还有第三条路。现在就去和那个稻草人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拿去！” 江鸿叹息道，“你们冷静一下行不行？九州商会势力庞大，我们招惹不起。 一旦他们与冀州王联手，王爷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吞并雪风城！” 这些武官们没什么政治情商，和他们说这些，他们也听不懂，此时便七嘴八舌的说他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江鸿实在是无可奈何，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着江鸿一人舌战众位武官，雪岚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一旁的岳肃则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唾沫星子溅到似的。 而卫滨，似乎另有心事，此时也是沉默不语。 正打的难舍难分之时，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先生高瞻远瞩，猜的一点都不错。你们这帮人，未免太蛮不讲理。” 众人本能的停止争论，循声望去，顿时呆住了。 虽然褪下了甲胄，换上一身青色长袍，但这张脸当初可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姚轩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到群臣前面，与雪岚隔桌对望了一眼。 雪岚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给他让位子，却被他制止，“不用让位。或者说，暂时不用。” 这话中有话，吴炼没好气的说道，“你回来干什么？” 姚轩撇了撇嘴，“你们欠债五百多万两的事，王爷已经知道了，他老人家格外重视，派我来督促你们，以便时刻掌握动向。” 江鸿冷笑一声，“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来监视我们的吧？” “说对了。”姚轩与江鸿对视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有人提醒王爷，说雪风城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故而任命我为雪风城监军，以后可就是同朝为官了，还请多多指教。” 提醒王爷的这人，就是江鸿。 但那时是为了保住雪岚的城主之位，莫非弄巧成拙了？ 不过，州王向附庸势力送去监察官员，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姚轩刻意说出这么一句，明显是针对江鸿。 江鸿自问自己耍了人家，被人家恐吓一下也是应该的。 只希望那些武官们不要知道，否则真会手撕了他…… 姚轩似乎也不想弄死江鸿，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么，雪风城打算怎么偿还这笔债务？” 与债主的谈判有了突破，可文武双方起了内讧，算是没定下来。 还没等他们回答，姚轩紧接着看向雪岚，“若实在没有办法，在下的婚约依然有效，雪岚大人可以随时嫁给在下。在下随时恭候。” 这话听来一点也不浪漫，但好歹算是有了第三条路。 和那时一样，武官们瞬间有了赞同江鸿的趋势。 可就在这时，雪岚终于开口了，“那你就好好等吧，我估计你是没有机会了！因为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四村并县，让那位荀先生担任县令！” 众人很是诧异，明明没商量出结果的事，她居然十分硬气的定下来了？ 然而更硬气的还在后面，见到众人的表情后，雪岚正色道，“我是城主，听我的！就这么办吧！” 江鸿不禁有些欣慰：这丫头终于干了件主公该干的事了！ 武官们虽然感到意外，但刚刚已经产生了同意的倾向，此时也就没说什么。 姚轩惊叹道，“如此，便可保住土地，不失为一招妙计。”说着，他看向江鸿，“想来，这也是江先生的计策吧？” “也？” 江鸿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强行拉过话题，“没错！眼下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月内赚足3万两银子，这一计策才能施行。” 姚轩疑惑道，“一个月，3万？” “这是要我们自证自己的还款能力，以便向商会申请延期。”江鸿解释道。 姚轩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在下就恭候诸位的好消息了。告辞。” 说完，他就溜了。 果然纯粹就是来监视的，根本不打算帮忙。 或许就他的立场而言，应该不希望雪风城能成功渡过难关吧。 眼下总算是解决了分歧，接下来就是…… “诸位，让他留下来，不妥。” 这时，卫滨终于开腔了，江鸿无奈的说道，“冀州王亲自下的令，我们不好反驳。 况且，监视附庸也是正常的做法，我们就别纠结……” “我说的，不是他。”卫滨看着江鸿，眼神格外复杂，“而是荀钱。” 明明已经定下来了，这时候这个老卫捣什么乱！ “为什么！你们俩不是旧相识吗！他回来与你同朝为官，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江鸿满带责意的瞪着他，但他却不为所动。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卫滨缓缓说道，“他与雪风城有血海深仇，留他做官，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第36章 十五年的宿怨 现在的雪风城，几乎没有人知道，曾经还有一个荀姓家族，与卫家一同守护着雪风城。 三十五年前，荀家与卫家一同迎来了新成员——荀心与卫滨。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立誓要一同守护雪风城，至死方休。 可惜，十五年前一场变故，使得这个誓言顷刻间荡然无存。 老城主背离九州，投靠北狼，在当时可谓是举城皆惊，群臣立刻分为两派，一方是与北狼有着深仇大恨的反对派，另一方则是与冀州王有仇的赞成派。 荀家与卫家作为将军世家，自然更加痛恨凶狠暴戾的北狼，两家早已结成坚实的同盟，此时自然也是牢牢的团结在一起。 可后来，老城主为了拉拢卫家，于是故意散布雪风城已经投靠北狼的谣言，试图让冀州王杀害留在冀郡城做人质的卫家长子，以此离间卫家与冀州王。 虽然卫家长子没有被杀，而是入赘了冀州王府，但依旧招来了卫家的仇恨，形势由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终，老城主与卫家上代家主秘密谋划，安排刺杀荀家，当时刚弱冠的卫滨得知这一消息，立刻告知在外值守的荀心，无奈两人还是晚了一步，荀家满门被灭。 那一夜，荀心作为唯一的血脉，老城主自然也不会放过，可就在追兵赶到时，卫滨忽然倒戈，亲手将剑刺入了荀心的心脏，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荀心，并弃尸荒野。 自此，荀家在雪风城彻底消失，十五年来人人讳莫如深，传说是突发疾病，一夜之间全家暴亡，只有少数人知道这背后的残酷真相。 直到今日，老城主一家被害，王振逃走，雪风城只剩卫滨这一个知情者。 如今，这尘封十五年的真相被揭开，议事厅里的每个人都沉默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荀钱就是当年的荀心，他并没有死，而是换了个名字又杀了回来。 江鸿作为一个局外人，就像是看了一部情节老掉牙的古装剧，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因家族纷争而反目成仇的故事吗？ 如果其中一个是女的，把两人弄成青梅竹马，或许更有看点。 但现在耽美文化似乎更流行一些，两个男人的故事或许也很有市场。 想着想着，江鸿就想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当年，你是故意没杀死他吧？” 卫滨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不明摆着吗？你们卫家没了长子，你作为唯一的继承人，肯定会受到庇护，没必要倒戈。 其次，若你一开始就想杀他，就不会带着他回去救人。瞒着他，然后一刀捅死不是更好？ 再者，你们俩这基……基于童年友谊的深刻情谊，让我很难相信你会杀了他。” 卫滨苦笑着点了点头，“真是事事都瞒不过军师……” “不过现在深究这段往事，已经没有必要了。他恨的是老城主，恨的是临阵反水的卫家上代家主，现在故人凋零，也该过去了吧？” 岳肃喃喃的说道，“灭门之仇，哪有那么简单。现在的他，或许不会恨卫将军，但肯定对雪家有着深仇大恨。” 雪家……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雪岚。 雪岚哪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是如此的不仁不义，干了这样的缺德事，现在给她整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人家都是坑爹，到她这儿成了“爹坑”。 先是投靠北狼，弄出一堆麻烦事，然后又借了这么多债，最关键的是，偏偏债主还是这么个仇人…… 这爹也太坑了！ 想到这，雪岚忽然有了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猜想，“你们说……他是不是故意把钱借给我们的？” 这倒是提醒了他们，江鸿细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更名换姓，在九州商会混出了名堂后，大肆放贷给雪风城，然后再吞并土地，借此报复…… 这么一来，倒是能解释，为什么雪风城和山南四村的债务，全都是同一个债主。 这么多人同时向同一个人借钱，的确不同寻常。 但江鸿却乐观的说道，“如果他真的想报复，就不会同意我的提议，坚持要求我们用土地来抵债，不是更好吗？ 我看，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以利益为先。” 岳肃皱眉道，“灭门之仇，岂能如此轻描淡写？但凡有一丝人性……” “一个为了钱肯给别人当箭靶子的人，你觉得他会在乎这十五年前的仇怨？”江鸿淡然道，“何况，当事人只剩老卫。 就算他真的想报仇，他也会以他自己的方式，比如……利用仇家给自己赚钱。” 这里的人算是比较单纯，没见过荀钱这种性格极端的人。 江鸿在这三年里可见过不少，有为了喝酒把老婆女儿都卖了的；有为了赌钱把家产都给败光，最后还把父母给逼死的；甚至还有为了荣华富贵，见风使舵背叛主公八次的九姓家奴。 最后这个可不是江鸿，他那只能算辞职，不算背叛，毕竟他还从没有过临阵投敌，帮着现任揍前任的光辉事迹。 而且，他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然而这些人，在遥远的雪风城根本没见到过，这些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说他不靠谱，舆论开始倾向于卫滨。 雪岚沉默良久，此刻又一次朗声说道，“我说了，我是城主，听我的！”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既然自己选了这个城主，就不得不以她马首是瞻。 虽然不情愿，但他们还是乖乖闭了嘴，准备听雪岚的高见。 “归根结底，他恨的是雪家，恨的是我。但是，将雪风城带入这财务危机的，也是我们雪家。 而同意替村民们还债，使得危机更加雪上加霜的，也是我。所以我必须解决这一危机，而我也必须承担这样的风险！” 肖云立刻反对道，“万万不可！让此人入府做官，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雪岚双目有力的瞪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坚决，“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 然而实际上，她也从没逃避过。 肖云一时哑口无言。 “他若真想报复我，我自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先辈留下的土地，我一寸都不能失去！” 说罢，雪岚依次看向众人，“江鸿，你这就开始着手，山南四村合并为县的工作，并在村里发布告示。” “岳肃，你去安排荀钱的入职事宜。” “吴炼，着手修建县衙官署。” “卫滨，分派人手，以防有不满的村民寻衅滋事。” 说完这一系列安排，雪岚看着一脸错愕的众人，正色道，“就这么办吧！不许再有异议！” 话音刚落，她十分潇洒的站起身，拂袖离去，留下一抹英姿飒爽的背影。 可还没帅过五步，便被江鸿叫住，“等一下！” 雪岚不耐烦的看着他，“我说了！我是城主……” 江鸿无奈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是城主，但是……村子合并为县，这是户部的工作。” “是……是吗？” 户部尚书岳肃也无奈的说道，“安排入职事宜，是吏部的职责。” 刑部的吴炼，与工部的卫滨，这俩人的工作也弄反了。 居然没一个说对的！ 不知她是没记住他们所兼任的部门，还是……压根就分不清这六部各自的职责。 雪岚脸上一红，慌张的丢下一句“你们……自己调剂！”然后颇为狼狈的逃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江鸿依旧乐观的笑道，“知足吧，虽说她还不熟悉城主的工作，但至少，她终于有了城主的魄力！” 第37章 孔方的养成计划 一个财务危机，炸出一堆问题，好在平安解决，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一个小目标：一个月内挣3万！ 这同时也是系统的任务。 虽然英灵殿里有三位大神，但江鸿不能无脑依靠他们。 首先，他自己的准备工作要做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妇”就在英灵殿，但江鸿需要准备好 “米”。 而这所谓的“米”，就是先要了解雪风城的生产能力，以及科技水平。 四村并县的政策下发后，各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唯独江鸿的任务最清闲，入职手续三两下就办完了，之后便与他无关。 他也因此有机会去走访雪风城的各个角落。 这座山顶上的城市，总体来看可以称之为“工业城市”。 虽然面积不大，但工坊齐全。 整座城可以分为三个部分，面积最大的是工业区，其次是住宅区，住着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工业区的工人，最小的是城主府。 这个世界还没有工业革命，所以蒸汽与电力通通不存在，工业还是以手工业为主，妥妥的劳动密集型产业。 雪风城自然也不例外。 江鸿先去走访了最外围的酿酒坊。 这个世界也没有蒸馏酒，所以酿酒坊真的只是“酿酒”，并没有蒸馏的设备。 通过采访酿酒坊的坊主，江鸿大致了解了雪风城的酿酒技术。 雪风城在酿酒的技术上，算得上先进，因地处雪山顶部，所以在储酒的方面有着九州大部分地区所没有的优势——常年低温。 酒精在高温下易挥发，从而降低酒的度数，但在低温环境下可以更好的储藏。 酒储藏的越久，酒味就会越醇厚，储藏环境更好的雪风城酒坊，所产出的酒自然在醇厚的同时更加香浓。 酿酒技术不差的话，若是教他们蒸馏技术，没准可以弄出天下第一的好酒！ “叮铃铃”，江鸿仿佛也听到了孔方嘤鸣。 英灵殿里的大神们也能看得到，江鸿目前不做细想，主要是收集情报，等回了英灵殿再慢慢商议。 离开酿酒坊，下一站便是绣衣坊。 这里大部分是女子，所用的设备则是大量的纺车。 雪风城用的还是老式的手摇式纺车，九州部分地区已经开始采用更省力的脚踏式，然而仅仅只是省力，并不能提高产量。 珍妮纺纱机，可以搞一搞，产量直接提升八倍的神器！ 乾隆年间，英国就已经发明了珍妮机，希望和珅能有设计图…… 江鸿虽然前世对机械很感兴趣，但珍妮机他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记住构造图。 雪风城历代崇尚节俭低调，北狼更是没那个欣赏能力，所以这里的绣衣坊并没有什么绣花技术，最多就是染个色，缝缝补补。 从雪岚那身城主华袍就能看得出来，仅仅只是绣了几处金纹，这已是全城最华丽的衣裳了。 绣衣坊的女子们很是热情，一听江鸿的名字，纷纷邀请他留下，要他说一说守城这几天的故事。 江鸿红着脸婉拒，惹来姑娘们一阵嬉笑。 匆匆逃离绣衣坊，下一站是瓷器厂。 这里是烧制瓷器的地方，瓷器在国外算是一绝，但在九州就不算稀奇了。 令江鸿惊奇的是，这小地方居然还能制作玻璃。 玻璃在中国古代有很久远的历史，不过都是简单的低温铅钡玻璃，遇热就炸，无法作为生活器具，所以是拿来装饰用的。 想做出玻璃杯、玻璃瓶，就需要用到西方的“钠钙玻璃”。 琉璃是玻璃的一种，钠钙玻璃有着琉璃的质感和光泽，但远比琉璃便宜，所以做出来的话应该能有不小的市场。 下一站，木器厂。 这已是雪风城的外围，靠着雪风山上的松树林。 松树林中坐落着一个伐木场，伐木工们在这里砍伐木材，运至木器厂做成家具、板车等木制品，也做一些木制的小玩意。 这个江鸿没想到什么改进的地方，人力时代只能用锯子慢慢生产，树也只能慢慢种，他对林业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现代林业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技术。 虽说是雪风城的第二大工业，江鸿也只是稍作停留。 接下来，就是全城的第一工业，同时也是雪风城最远离城区的工厂——铁器厂。 士兵的武器和盔甲都是在这里生产的，所以一直是最受重视的产业，用的也是九州最先进的炼钢技术。 以后要是想生产火枪的话，这里将会是个重点，所以江鸿刻意在此多做了些功夫。 雪风城的铁器厂在十五年前，一直受冀州的扶持，所以虽然地方偏远，但技术完全没有落后。 虽然离开冀州十五年，但这段时间炼钢技术几乎没有改进，所以技术仍旧先进。 这点倒是出乎江鸿的预料，不过已经没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了，比这更先进的炼钢技术，就要在工业革命的基础上了，在这个时代并不现实，目前暂不考虑。 雪风城的工业区一共就这“三厂二坊”，上升空间还是有的，但似乎没有来钱快的。 问问和珅吧，他在这方面鬼主意肯定特别多。 万事俱备！回去睡觉！ 刚走出铁器厂，十分冤家路窄的遇到了一个熟人。 江鸿微微一怔，正想绕道，却已被对方看见。 “江先生，这么匆忙，准备去哪啊？” 靠！江鸿暗骂一声，挤出了一个笑容，硬着头皮来到姚轩的面前，行了一礼，“姚将军，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上，可真是巧了。” 姚轩看了看这偌大的铁器厂，微笑道，“雪风城的铁器厂，已有十五年没受到冀州的照料，王爷特意嘱咐我来看看，工艺退步了没有。” “在下刚刚已经探视过，工艺依旧纯熟，还请转告王爷，不用费心。” 姚轩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江先生还真是勤勉，遍访雪风城的作坊，是想找寻赚取3万两白银的办法吗？” 看来他听说了这事，江鸿也不打算隐瞒，“正是，债主那边总要有些交代。” “那就祝你们……马到成功。”说完这句敷衍的客套话，姚轩又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一眼……不怎么良善啊…… 第38章 雪风织女 夜晚，夏季的晚风在山顶上更加清凉。 一道简单的青菜豆腐，加上一道姬欣刚学的松茸涨蛋，就构成了一顿“朴素”的晚餐。 松茸是江鸿从木器厂带回来的，那里的伐木工一直有采松茸的习惯，砍伐松树时采一点树下的松茸，便能“凑合”一顿饭。 他们看到江鸿那激动的模样，便很大方的送了一大包。 这东西在江鸿的前世，可是号称“菌中之王”的珍贵食材。 这里的人不知道它的名贵，只把它当做是野外随处可见的野蘑菇。 正准备开动，大门口的影背墙后面，转出一个不速之客。 雪岚，以及那个形影不离的肖云。 饭桌上的两人诧异的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们还真是节俭，一个侍仆都没有。”雪岚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刚到大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开溜了呢。” 门里门外一个人都没有，的确有点像是跑路了。 “在下没有使唤下人的习惯，有阿欣照顾起居就够了。” 听他这么说，雪岚与姬欣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雪岚感受到了一种满足的喜悦。 兄妹俩的关系……真好啊…… “就算你不需要，总得请几个侍仆，来分担一下阿欣姑娘的辛苦吧？” 这一点江鸿倒是没想过，用眼神向姬欣发出了询问。 姬欣赶忙说道，“不用了！先生这里并没有多少事做，多几个侍仆的话，我还要费心去管理他们呢。” 雪岚微笑着点头，没有再说。 江鸿问道，“主公……这时候来此，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我想起来，江先生来这里很多天了，我还没有替你接风呢。”她张望着看了眼屋内的饭桌，“看来我来的正好，不介意多两副碗筷吧？” 江鸿发现肖云的手上，还拎着一只食盒，看来是有备而来，“当然，请。” “我去拿碗筷！”姬欣看起来很是开心，一路小跑拿来了碗筷。 肖云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了其中的两碟菜。 这两碟菜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卖相，不像是从酒楼打包的。 雪岚一脸的殷切，“尝尝？” 江鸿尝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太咸了……” 随后，他就看到了肖云那带着杀气的眼神。 很显然，这是雪岚做的。 “但是，自家人一起吃，还是挺好的。”说着，江鸿又摇了摇头，“如果拿去卖的话……” 听到前半句，肖云的杀气减少了些，但后一句又将杀气提了起来。 江鸿瞬间得出一个猜想，“主公，你不会是想用这些菜，去开饭馆吧？！” 雪岚欣喜的惊叹道，“不愧是江先生，这样就能猜出来吗！” 还用猜吗……不都在你旁边那位的脸上写着吗…… 不过这个菜，果腹还行，要想让别人花钱去吃…… 实在是不好评价，主要是忌惮肖云，江鸿只好委婉的说道，“主公怎么忽然有这想法？” 雪岚目光一黯，眼神中升起一丝歉疚，虽是如此，但她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大家都在忙，唯独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明明是我们家造成的，可现在却要假手于人……” “你这么想可就错了。所谓主公，就是要带领手下的同伴们，一起缔造出一番事业。 有了收获，大家都会觉得光荣。同样的，有了困难，大家也要一起面对。” 从没有人与她说起过，究竟什么是主公。在她的印象里，主公就和父亲一样，要扛起整个家的责任。 而她一直因自己没能扛起这份重担，陷入深深的自责。 鼻子酸酸的……雪岚尽力忍住这份感动，憋得一双大眼睛通红通红的，“但是，我也想一起面对啊……” 江鸿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与那些没心没肺的纨绔不同，她不希望手下的臣子们在拼命时，而她却在悠闲的静候消息。 所以她有着一股倔强的冲劲。 但这两盘菜……看来这股冲劲用错了地方…… “你还是……做点自己擅长的事吧。比如……女人擅长的事，像是绣花什么的。” “绣花？”雪岚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了江鸿。 白色的手帕之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看样子格外精美。 江鸿正欣赏着，姬欣看出了什么，惊道，“先生！背面！” 翻到背面一看，江鸿顿时愣住了。 这手帕的背面，不是凌乱的针脚，也不是同样的雪莲，而是……一副颇有意境的雪山飘云画！ “这是！双面三异绣啊！” 刺绣之中，大部分是单面绣，正面是图案，背后是凌乱的针脚。有的高端绣品，会将背后的针脚也绣成和正面一样的图案。 而最顶级的绣法，便是这两面异色、异针、异稿的“双面三异绣”。 正反图案轮廓相同，但却是两幅完全不同的图案，这便是女红刺绣的巅峰技术之一。 而这种技术，此前江鸿只在前世见过，这一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双面……什么？”雪岚听到这个名称，一脸茫然。 “这是主公你绣的？” “是啊……小时候和我娘学的。” “叮铃铃”又来了，孔方嘤鸣！ 江鸿不禁愕然：我该不会被荀钱那家伙传染了吧？ “这样的刺绣，一定可以大卖！”江鸿激动的说道，“主公，这才是你应该选的方向！” “啊……？”雪岚盯着这方手帕，愣了数息。 雪风城本来就低调朴素，刺绣什么的并不流行，而一直与雪风城做交易的北狼，他们的百姓有的连衣服都不一定穿的起，很多人还穿着兽皮，能有棉布织成的衣服，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雪岚从不知道，自己这刺绣，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她神色激动，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那我这刺绣，能卖3万两白银吗？” “怎么可能……”江鸿实在是无语，心说这丫头也太异想天开了。 技术的确是顶级的，但始终只是一副刺绣而已，总有它的价格上限，怎么也够不到3万。 除非她把这双面三异绣，绣到了皇帝的龙袍上，就算如此，这3万也几乎全都是看在皇帝的份上。 “不过，这可以是未来，帮助雪风城赚钱的关键之一！” 雪岚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但是，我们目前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怕……” “不用担心。”江鸿胸有成竹的望着她，“你现在要做的，是缔造未来。而这当下的局，由我来破！” 说完，他温柔一笑，“咱们各司其职，一起面对。” 第39章 一个小目标 走访了一天，江鸿吃完晚饭，送走了雪岚后便匆匆睡去。 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英灵殿里怎么样了，毕竟诸葛亮与和珅两人看不对眼。 这俩都是有头有脸的文化人，应该不至于打起来……吧。 江鸿怀着紧张的心情进入英灵殿，一看便傻眼了。 偌大的英灵殿，此刻居然满地揉成团的废纸。 他们俩不会打纸仗了吧？！ 江鸿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诸葛亮与和珅，互丢纸团的场面…… 怎么……有种奇妙的cp感！ 他不安的看向大殿中央，却见诸葛亮与和珅围在书桌前，各执一支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看那笔势，绝对不是写字，而是在……画画？ 姚广孝还在一边下着独棋，周围已被废纸淹没。 江鸿没敢打扰，蹑手蹑脚的来到姚广孝对面，小声道，“大和尚，他们俩……干嘛呢？” 姚广孝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含着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戏谑。 “这位和大人，可真是了不起，能把诸葛先生逼到这个地步……” 逼？江鸿看着那两人，简直像是在举行什么绘画竞赛。 出于礼貌，江鸿又等了一会儿，期间与姚广孝对弈了几盘，毫不意外的全输了。 终于，诸葛亮又画好一副，双手举到和珅的面前，“请看！如此可行否？” 和珅仔细端详了一阵，摇头道，“不行，还达不到洋纺机的精密程度。” 然后就听和珅颇为显摆的说道，“那个洋纺机啊，一次可纺八根纱，用手转动轮盘便可出纱，十分方便……” 江鸿算是听懂了，插口道，“和大人，你这是……叫诸葛先生发明珍妮纺纱机？” “江先生？”两人都吓了一跳，刚刚过于专注，一时没发现他。 和珅赶紧问道，“江先生是后世之人，一定知道这洋纺机的构造！” “话别说的这么绝对！”江鸿立刻否认，“我的脑子里又没有图书馆，怎么可能了解所有的科技？就比如……和大人，你会知道蒸馏酒的制作工艺吗？” 蒸馏酒在元朝时期就有了，所以和珅和姚广孝都喝过蒸馏酒，但诸葛亮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虽说喝过，但不一定能说出蒸馏的详细过程，毕竟不是专业人才，怎会了解的那么…… “制作工艺？我当然知道！”说着，和珅在书桌上寻找一阵，抽出一张大大的宣纸，铺在了地上。 纸上居然画着一副大型设备的设计图，看构造类似江鸿在高中化学课上见过的，蒸馏器！ “这该不会是……蒸酒器？！” 和珅点点头，却丝毫没有觉得自豪，似乎这只是一般操作。 接着，他又拿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竟是完整的制酒工序，写的非常详细，简直可以当做酿酒厂的教科书！ 江鸿不懂酿酒，但看这工序非常讲究，且具有独特的技术风格，该不会是和珅自己发明的吧？ “和大人……这个工序和设备，你是自己想的？” 和珅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朝中事务已经够我累的了，哪有时间寻思这造酒的事儿？” “那这……” “贵州茅台镇出产的酒，乾隆爷很是爱喝，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要多加留心。所以我去过那里的酒厂，学过一段时间……” 讨好乾隆，也是和珅的主要技能之一，说起这事他依旧是乐此不疲。 因为乾隆喜欢喝，所以他就去学了吗…… 江鸿忽然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和珅时，他的文采便受到了诸葛亮与姚广孝的一致好评，莫非也是因为乾隆喜好这些？ 果然，马屁想要拍的好，光是嘴甜是没用的，还得下大功夫去不断的学习啊。 就像和珅这样，马屁拍着拍着，就把自己拍成了全能人才！ 一个朝中大臣，居然连酿酒都如此精通，实在是…… 等等，这是贵州茅台镇的…… “这不会就是，茅台的酿酒工艺吧？！”江鸿激动的几乎跳起来。 这可是在前世被列为国家机密的技术啊！ 而且，还被列入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江鸿捧着这一堆纸，似乎看到它们化作了一副冰冷的手铐…… 和珅哪里知道后世的事，这些在他眼中，最多算是商业机密。 就算是国家机密，凭他的身份地位，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 姚广孝看出了什么，笑道，“看来，此酒在后世的地位，颇为不凡呐。” “何止是不凡！我这种工薪阶层的人，根本就喝不起！”一千多一瓶啊，自己的工资才多少…… 诸葛亮没喝过蒸馏酒，此时见到他们说的这么热闹，一句话也插不上来，只好继续想他的“孔明纺纱机”。 一阵感慨后，和珅笑道，“今日江先生调查了雪风城的各个工厂作坊，期间我便一直在思索赚钱的法子。 目前来说，能有较大改进的，只有绣衣坊与酿酒厂。” “所以你写好了这些工序，而诸葛先生则一直……”江鸿不禁很是感动，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在努力，英灵殿里的各位大神们，也都积极的与他并肩作战，实在是…… 正感动着，诸葛亮那边也有了突破，“亮又改进了一些地方，二位不妨指教指教？” 看来和珅并没有珍妮纺纱机的设计图，或许是因为珍妮机发明的时间，距离乾隆年间太近，所以没机会传到大清。 但和珅应该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珍妮机的存在，所以才与诸葛亮一起商议，打算依照原理，将其仿制出来。 而诸葛亮的这一次设计，得到了和珅的高度肯定，“不愧是诸葛先生！这机器一定可行！” 江鸿看着这幅设计图，精密且实用，并且似乎可以一次纺12根纱，比珍妮机更加先进！ 不愧是发明了诸葛连弩和木牛流马的人呐！对这机械的创造力实在是惊人！ “亮只是略懂此道，若夫人在此，必定能远胜于亮。” 夫人？他说的是黄月英吧？ 江鸿激动的夸赞道，“先生不必过谦！这个纺纱机一定能震惊九州！” 姚广孝看着图纸，点头道，“这似乎是由黄道婆的三锭脚踏纺车改进而来，并加入了更为精妙的机关，使之成为十二锭的纺车，实在是令老衲大开眼界！” 英灵殿内一派喜气洋洋，大神们的矛盾，似乎在这合作互学的氛围中，淡化到几乎消失。 有这纺纱机和茅台酒，雪风城一定能成为九州第一吸金城市！ 3万两太小儿科了，先定一个小目标：这个月挣他10万两！ 第40章 创业之路 次日清晨，随着雪岚的一声令下，雪风城三厂二坊的厂主与坊主，齐聚城主府的议事厅。 所有官员也已到齐，其中包括新任的山南县令——荀钱。 江鸿凌晨时分，反反复复的出入英灵殿无数次，终于将和珅与诸葛亮的图纸带到了现实。 此时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两张巨大的画卷，均画着匪夷所思的精密器械，看的众人两眼发直。 唯独荀钱看的两眼通红，在孔方嘤鸣的感召下，感动的无以复加。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懂了，江鸿直接无视了他，开始介绍起来。 这两套设备，名为“致斋蒸酒器”和“孔明纺纱机”。 这是和珅与诸葛亮的字，这些人当然没听说过，可偏偏有捧场的人开始了自己的解读。 “‘致斋’，便是将粮食的精华发挥到极致，酿出天下无双的好酒！至于‘孔明’，显然是‘孔方显明’之意！有这巨幅提升棉纱产量的机器，孔方兄自然源源不断的出现！好名字！好构想！” 江鸿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没想到全被荀钱代劳了。 想不到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两套设备的用途，当真是商业鬼才！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这两幅设计图，雪岚也好奇的从城主的位子上下来，与众人一同伸着脖子看，仿佛这样就能看明白似的。 江鸿直接拨开众人，将三位厂主拉到了最前排，“三位，贵厂能做出这两套机械吗？” 铁器厂与瓷器厂的厂主，对着“致斋蒸酒器”看了半天，觉得这与炼钢的高炉有些相通之处，不难制造。 只是这构造，让他们实在摸不着头脑，下方是一个大蒸锅，连通着一根竹管，竹管的另一端连着一口矮锅。 竹管外围还包裹着一圈钢管，钢管上、下各有一个出口，看图示似乎要往里面不断的注水。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大锅之内放入酒母，也就是你们酿好的酒，经过蒸煮后，酒会化作蒸汽，顺着竹管，经过外围钢管中的冷水冷却，蒸汽就会变成液体，也就是更香醇的酒。” 这一套理论，没人听说过，酿酒坊的坊主听的目瞪口呆。 其实这并不是茅台的蒸酒器，江鸿与和珅结合雪风城的实际情况后，设计了一个阉割版本，较为原始，但过渡足以。 改进后的蒸酒器，用钢管代替竹管，焊接到大锅上，并做成螺旋形，再将冷凝钢管换成水箱，这样一来密封性与冷凝效率会更好。 这直接影响到出酒率与出酒速度，但若是用一般的钢材，在这高温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生锈。 所以需要用到含铬的钢材，也就是不锈钢。雪风城的铁矿并不含铬，只能等日后找到含铬铁矿，才能升级设备。 目前只能这样，不过一旦做出低配版的茅台酒，必将风靡九州！ 接下来，便是“孔明纺纱机”，这一套木制器械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机关，远比蒸酒器复杂的多，木器厂的厂主根本看不懂。 江鸿早就预想到这个情况，特意用了几十张纸，将各个零件拆散、放大，一一解释给他听。 其他官员和雪岚根本不敢吱声，生怕漏听半句话，后面便完全听不懂了。 虽然直到他讲完，他们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拼在一起就一句话也听不懂了。 好在木器厂的厂主对机械原理有些基础，虽然费劲，但稍微能明白一些。 不过从他的眼神中，江鸿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毕竟还是太复杂了啊……手把手教都不一定教的会，关键这机关太精密，缺一分一毫都可能拼不上。 “你先做一做，试试看吧，样品成功了，再进行量产——蒸酒器也是一样，先做一个成品试一试。” 全都分配完成，三厂的厂主捧着设计图，满脸震惊的出了议事厅。 江鸿又对余下的两位坊主说道，“你们两位，备好棉花和原酒，随时做好测试机器的准备。” 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领命退出。 一场大戏唱完，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心生敬意的看着江鸿。 “你们……干嘛？” 岳肃缓缓摇头，不可置信的说道，“江先生可真是……神人。如此器械都能设计的出来？尤其是这……什么蒸馏酒，简直闻所未闻！” 卫滨也是瞠目结舌，大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子翎啊，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究竟是啥玩意！” 江鸿赶紧拿开他的手，求生欲极强的说道，“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想试试而已……” 但肩上刚少了一只大手，立刻就又有一只小手覆了上来。 荀钱眼中噙着泪水，激动不已，“想不到这么多年没回来，雪风城居然有了江先生这么一号人物！敢问原先在哪高就？师出何人？他老人家还收不收徒弟啊？” “言重了……言重了……” “江先生！”雪岚一把推开荀钱，抓住江鸿的双臂，激动不已，“您一定是神仙下凡！这些器械一定是来自天国的吧！” 虽然这些都是人间的机器，但都是和珅和诸葛亮，这两位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教给他的，也算是来自天国吧…… 虽然激动，但荀钱很快就被孔方兄拉回了现实，“江先生，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江鸿自信一笑，“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 “喜宁，今日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 雪风关上，姚轩登楼远眺，除了山下的情形看的真切，这背后的雪风城，也能一览无遗。 近几日，雪风城糟了这一系列的磨难，暂时停掉了三厂二坊的原料供应，所以这段时间工厂根本没有运作。 可从今日中午开始，三厂似乎重新运转了起来。 一旁叫喜宁的侍童说道，“听说，那位姓江的军师，设计了两套古怪的设备，让三厂加紧制造。” “设备？做什么的？” “据说是能造出新酒，以及能提高纺纱产量的神奇器具。” 姚轩自幼在冀郡城长大，可谓是九州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可他从没听说过，有如此神奇的设备存在。 “这江鸿……究竟是何方神圣？” 喜宁微微一笑，“小奴以为，他们这是饮鸩止渴。那些设备若真是有此功效，那也只是增加了未来的收入，可眼下……一个月内赚取三万两，仅凭那些设备，根本做不到。” 姚轩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别小瞧了这个江鸿，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已创造了不止一次的……奇迹。” 第41章 蒸出来的精华 “先生，您看这字怎么样？” 江府内，姬欣又写好了一幅字，交给江鸿审阅。 桌上已堆了几叠废稿，都被江鸿一一否决，此时捧起这一幅，依旧不满意的摇摇头，“阿欣，再大胆一点，不需要拘泥原字，越有创意越好！” 姬欣很是苦恼，这三天里，她一直被要求写这两个字，提的需求也相当奇怪。 字不能写的太正，也不要拘泥字体，更不能死板，要像画一幅画一样去写。 还说这叫什么……“艺术字”。 三天下来，这俩字越写越飞，语义饱和加上字体的放飞自我，使得姬欣越来越不认识这两个字。 无奈，先生一直那么忙，自己却一直帮不上先生，有这机会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带着这样的想法，姬欣的干劲从未消退，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写着。 过了一会儿，江鸿感到腹中饥饿，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问道，“阿欣，饭好了没？” “啊！”姬欣慌张的丢下了笔，“我……我忘了……我现在就去做！” 江鸿一把将她拉住，安慰的笑道，“没事儿，这三天你也辛苦了，带你去下馆子！” 雪风城没什么大酒楼，一栋两层的小餐馆，就已是最高规格。 城内来来往往，有不少身穿甲胄的士兵走动，一路上姬欣一直东躲西藏的拿江鸿当挡箭牌，惹来不少异样的眼神。 来到了这家连名字都没有的饭馆，江鸿特意选了角落里的位置，不想被那些士兵打扰。 点了几个姬欣喜欢的小菜，又要了一壶酒。 这酒是酿酒坊出产的，雪风城的百姓喝了几百年，颇有些口碑。 “先生，您不是不喜饮酒吗？” 姬欣一脸认真的问着，似乎很用心的去记录江鸿的每一个习惯，也很在意他忽然改变的喜好。 “我不喜欢喝酒，但不代表不能喝。”说着，江鸿将那壶酒，递到姬欣的面前，“你看，一般的酒，都没有标志，很难卖出品牌来。” 姬欣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疑惑，“品牌？” 江鸿想了想，“比如……你最喜欢哪里的胭脂？” “先生……我不用胭脂的……” 是吗？江鸿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不怎么关注姬欣的习惯。 只是看她的脸庞一直是粉嫩雪白的，就以为她和大部分女子一样抹了胭脂。 素颜就是这样的状态，真算得上是天生丽质了。 看着江鸿这样的错愕，姬欣问道，“先生，怎么了吗？” “不……只是觉得，阿欣你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说着，江鸿又想了想，“你买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很喜欢去买哪家店铺的……某个东西？” “嗯……锦江城的余福记，那里的南乳花生很好吃。” “对！就是这个！余福记，就是一种品牌。你吃过一次后，喜欢这样的味道，以后买花生就会想到去余福记买。” 姬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先生是打算，让新酿的酒，也有品牌？” “没错，若是品牌做大，名声一旦传出去，就会有很多人来买雪风城的新酒，这样就能赚大钱！” “叮铃铃”，孔方嘤鸣！ 完了，这症状似乎加深了…… “子翎！原来你在这里！” 两人循声望去，姬欣惊叫一声，立刻背过身去，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 江鸿见状赶紧起身，拉着卫滨出了酒楼。 “抱歉，我没看到阿欣姑娘……”卫滨歉意的说道。 “没事。找我干嘛？” “蒸酒器，成了！” …… 铁器厂外，许多士兵围成一个圈，纷纷向内张望着。 不少路过的士兵，好奇的走近，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被告知，这里有新酒可以品尝。 铁器厂……新酒？ “嘶……”吴炼喝了一口蒸酒器蒸出的酒，立刻满面春风，“老子从没喝过，这么香的酒！有劲！过瘾！” 吴炼是军营里出了名的酒徒，嗜酒如命，且喝了酒便勇猛无敌，连卫滨都不是他的对手。 能得到他的赞赏，这酒的档次瞬间提升好几倍！ 卫滨迫不及待的也打了一杯，只闻酒香，便觉此酒非同寻常，一杯下肚，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如此烈的酒，当真是天下第一！” 酿酒坊的坊主早就喝过第一杯，觉得成了才去通知众人，此时也不由得赞赏道，“老夫祖上几代人，都在这雪风城酿酒。 老夫可以断言，就连老夫的祖上，也无人喝过如此好酒！” 众武官纷纷品尝，也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赞不绝口。 岳肃也打了一杯，递给江鸿。 江鸿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般。 他本就不爱喝酒，尝不出好坏，但这酒明显不如前世的醇厚，仅仅只是度数高而已。 若按照和珅写的茅台工序，制作周期至少要7个月，他们没这么多时间，所以只是用雪风城的酒，蒸馏了一下。 酒母是雪风城的酒，蒸酒器则是低配阉割版的，所以这酒可以说与茅台毫无关系。 但这足以征服这些喝了半辈子低度酒的人。 一般的酿酒，度数一般不会超过20度，可这蒸馏酒，最低度数都能达到这两倍以上，足以算得上是烈酒。 厂外的士兵们，一听这酒收获了如此多的赞扬，纷纷要进来尝酒。 卫滨正准备给兄弟们尝尝，却被酿酒坊的坊主拦住，“卫将军，这酒出酒率极低，一桶酒只蒸出了这么一点……” 众人看了看，却见这连半桶都没有。 不愧是蒸出来的精华啊……居然出酒率一半都不到。 荀钱从不喝酒，但从这些人的反馈，也能看出此酒极高的商业价值，快要激动的哭出来时，听到这出酒率，不由得皱眉，“如此低的效率，该如何定价呢？” 价格高了，一般人喝不起。价格低了，绝对亏本。 雪风城的酒，6文一两，这在九州已经算是低价酒了，算上这蒸酒器与耗材的成本，加上这不高的出酒率，一两酒的成本大约20文。 可江鸿的话，却出乎他的预料，“汕城最便宜的酒，怎么卖？” 汕城？最便宜？ 他想干嘛？ 荀钱一脸茫然，但还是回答道，“汕城最便宜的酒，当属江口酒坊的‘江口小酿’，8文钱一两。” 但接下来，江鸿的定价让他无比诧异，“我们这酒，原价100文一两，限时优惠价——7文！” 第42章 计划出炉 限时优惠，这并不难理解。 九州各地的商铺，历来都有在逢年过节时打折促销的做法，可这优惠的力度，实属令人看不懂。 原价100文，就已是十分高昂，可这打折后居然低至7文，简直就是打了个骨折！ 这悬殊的差价，使得众人一片震惊，唯独荀钱看出了他的商业意图，眯缝着小眼睛问道，“你这是打算公然与江口酒坊争抢市场？” 到底是“寻钱草人”，一眼就能看穿。 江鸿满意的点点头，“正是！” “江口酒坊在汕城已有近百年的根基，名副其实的冀州酒王，就连冀州王府的酒，也有一半是在那里采购，你居然妄图撼动？” 江鸿不以为然的笑道，“就凭我这酒，足以称霸九州，任何酒坊都得给我让道！” 荀钱不喝酒，虽然通过众人的表情，能看出这所谓的蒸酒的确不同凡响，可这话未免说的太大了。 见他不信，江鸿问道，“江口酒坊最好的酒，是什么？” 吴炼这个资深酒徒立刻回答道，“自然是‘杏花春’！” “你喝过吗？” “当然！” “那……与我这酒相比，如何？” 吴炼不假思索道，“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天差地别！” 荀钱冷笑一声，“正如鄙人所言，你这酒固然有不少出彩之处，可与江口酒坊相比……” “不不不！”吴炼赶紧打断了他，“杏花春是地，这酒是天！” 荀钱被说蒙了，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过于夸大了吧！” 吴炼又想打一勺尝尝，却被卫滨死死的按住，只好悻悻的说道，“不是老子夸下海口，杏花春在这酒面前，简直平淡如水！” 荀钱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你是雪风城的人，你的评价不能作准！” “你这不懂酒的铜臭商人，竟敢藐视老子的品位？！”吴炼撸起袖子就要揍他，好在被卫滨及时拎到了一旁。 荀钱拂袖不语，对江鸿说道，“鄙人不与你们争论此酒的优劣，可你这亏本的定价，究竟有何意义？” “若不亏本，怎能吸引所有的酒徒来品尝此酒呢？待他们都喝过我的酒，日后恢复原价之时，便是发财之日！” “叮铃铃……”两人不约而同的听到了这悦耳的声音。 如果这酒真的天下无双……没准真的可以盖过江口酒坊。 荀钱收起了激动的心情，镇定的问道，“那你打算何日启程？” 江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向酿酒坊的坊主，“依此法蒸出一百桶酒，需要多久？” “大约……一天一桶吧，需一百天。” “那……做出这个蒸酒器，需要多久？” 铁器厂与瓷器厂的两位厂主对视一眼，回答道，“所有人手全部投入制造，大约一天能做出三台。” “那就是三天九台，加上这一台，一共是十台蒸酒器，那么一百桶就只需要十天。”江鸿简单的算了算，回答了荀钱的问题，“13天后。” 荀钱点头道，“你们现在，就只剩27天，扣除这13天，还有14天。半个月内，你打算怎么换成3万两白银？” 这个问题，江鸿与和珅商议过，这是一笔既不简单，也不复杂的算术题。 一桶酒重五百斤，也就是五千两，按7文一两的价格卖出，一桶酒可卖3万5千文，折合白银35两。 但成本是20文一两，一桶酒便需要100两银子的成本。 一桶酒亏损65两，一百桶酒也就是亏6500两白银。 江鸿计划，13天后他带着酒出发去汕城，打折卖完这些酒，再回到雪风城，大约需要7天。 这段时间蒸酒器可以再做出21台，酿酒厂同时配合蒸酒，再蒸出一百桶绝不是问题，他再运回汕城，用剩下7天的时间，以100文一两的原价卖出。 100文一两，那就是一桶酒卖500两，扣去成本，一桶酒的利润是400两，一百桶就是4万两！ 扣去折扣亏损的6500两，得出一个最终答案。 完成一个月挣3万两白银的目标，且多出3500两！ 简单的加减乘除，但摆在一起就有些错综复杂，其他人都像看天书似的，岳肃勉强能跟得上，而荀钱则算的比江鸿还快。 “计划还是好的，乍一听可行，但其中若是出了差错，你可完全没有补救的机会！” 荀钱的担心不无道理，这计划太险，如此高昂的原价，能否将一百桶酒全部卖出？ 最关键的是，能不能盖的过江口酒坊。 毕竟他们算是入驻汕城的新势力，想在短短几天内建立人气，简直痴心妄想。 除非这酒，真的能做到举世无双…… 江鸿对此信心十足，“放心，我们还有备用计划！孔明纺纱机，产量可增至12倍。 从账本上来看，绣衣坊一个月的利润可达3000两，增加12倍产量的话，也能达到3万6千两。” 这两台设备，哪一台都能独当一面，配合着来的话，月入3万不算难事！ “那个……江军师……”木器厂的厂主，此时支支吾吾的插口道，“您画的那个设计图，我们还没能制造出来，实在是抱歉……” 还没做出来？ 江鸿惊讶之余，转念又想，这纺纱机比蒸酒器复杂许多，他们做出蒸酒器还用了两天时间呢，这短短三天的确不可能做出那么复杂的纺纱机。 备用计划摇摇欲坠啊…… 但出于对这酒的自信，江鸿依旧胸有成竹，“没事，这段时间你们加紧研制，以后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 听完喜宁的汇报，姚轩不禁皱起眉头，“100文一两的酒？皇室贡酒也不过如此，他焉敢定出如此高昂的价格？” 喜宁笑道，“或许这江鸿，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看着桌上的酒，姚轩皱起的眉头，更加的锁紧了几分，“那酒，你有没有弄来一些？” “这……他们看的很严，据说是出酒率很低，那个姓吴的大胡子想尝第二杯，都被拦着不让呢。” 姚轩端起那杯普通的雪风小酿，一饮而尽。 雪风城的酒，果然味厚香浓，可与贡酒比起来，可真是云泥之别。 那个江鸿酿出的新酒，能有多么的出神入化？ 姚轩放下空酒杯，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就算他的酒能通天彻地，可他的计划之中，却有一个最大的漏洞。” 第43章 品牌 忙了一个下午，江鸿跟着酿酒坊的坊主，又敲定了一些成酒的包装事宜。 用最大的百升陶瓷酒缸去装，可避免木桶的杂味渗入。 蒸馏酒较为纯净，很容易被木质的味道影响，所以最好用瓷缸。 为此，这13天里，瓷器厂又有了任务。 安排好一切，酿酒坊的坊主非要拉着他一起用晚饭，江鸿想了想，打算带姬欣一起去。 顺便谈一谈这酒的名字。 回到江府，刚进门就见姬欣趴在桌上，小小脑袋埋在一堆废纸中，气若幽兰，应是睡着了。 这丫头，看来又写了一下午。 拿起她写好的一堆“画稿”，江鸿仔细的一张张看完，发现其中一张，颇符合他的心意。 听到一丝动静，姬欣猛地惊醒，见面前的是江鸿后，立刻又放松了下来，“先生！您……啊！这么晚了！我……我去做饭……” “不用了。”拉住差点窜出去的姬欣，江鸿笑道，“你辛苦了，以后不用再画了。” 姬欣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就转变为失落，“先生……是不是嫌我没用了？我可以继续改的！” “不，这一张我很满意。”江鸿将他挑中的那一张递给了她，笑着说，“这字颇有意境，排列的也恰到好处！” “真的吗？”姬欣兴奋的接过，笑逐颜开，“我终于，帮上先生了吗？” “当然，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拿回那张纸，小心的卷好放入衣袖，“收拾一下，今晚有人请客。” “谁啊？” “放心，不是穿盔甲的，只是酿酒坊的莫老板。” “酿酒……”姬欣想了想，兴奋道，“先生的新酒，成了吗？！” “是啊，所以莫老板想谢谢我，你也是大功臣，所以你也得去。” “我？功臣？”姬欣一脸疑惑，自己不过是写了三天的字，对酿酒这方面，能有什么贡献？ “别问那么多了，快去换衣服！顺便……把你的大花脸洗一洗。” 顺着江鸿手指的位置，姬欣抹了一把侧脸，将一点墨迹抹成了一大片乌黑，慌忙小跑着逃回了屋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出来时，江鸿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姬欣的两腮，红的像两只苹果，看着十分突兀。 江鸿微微一愣，随后大笑起来，“你……你的脸！” 姬欣窘迫的揉着衣角，唯唯诺诺的说道，“先生不是说，我不用胭脂，和那些一般女子不一样吗？是不是画的不好看？我……可以学的。” 江鸿笑的接不上气，半天才缓过来，“我不是喜欢化妆的女子，只是……算了，你快洗了去吧，看着像猴屁股！” 姬欣原本通红的脸颊，此刻变得更红了，又慌慌张张的回了房。 再出来时，已回复到原本的模样，白里透红，自然美好。 江鸿左右欣赏了一会儿，满意的笑道，“这才是你，一般女子虽然都喜欢涂胭脂，可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这样最好看。” 姬欣一愣，反复思量着他的话，俏脸变得越来越红。 “是不是没洗干净？好像还是很红啊……” “我洗干净了！只是……有点热而已……” …… 又回到那个没有名字的酒楼，但这一次是在二楼的包房内。 酿酒坊的坊主——莫老板，点了一桌的菜，又打了一壶蒸酒，对江鸿敬了一杯，“江军师天神下凡，蒸出如此美酒，在下这酒坊，可是要名垂千古啦！” 江鸿本来就不善饮，以往的低度酒还能喝上几杯，但这蒸馏酒，真是一杯就上头，只好以茶代酒。 莫老板是个爽快人，没觉得不快，只是十分诧异，“江军师不好饮酒，却能想出此等蒸酒之法，实是神人也！” “此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啊。” 莫老板也感到此酒的浓烈，平常数十杯下肚，脸上才会初现红晕，可这酒仅仅几杯，便已微醺。 酒过三巡，莫老板才想起来，“对了，此酒可有名字？” 江鸿笑了笑，从袖中拿出那卷画稿。 莫老板接过来一看，只见四四方方的纸上，写着颇为洒脱的两个字，且排列方式也相当古怪。 左上是一个“雪”字，右下紧贴着是一个“风”字。 这字写的，已经不能用龙飞凤舞去形容，甚至不像是一幅字，更准确的说，是一幅画。 一笔一划随心卷曲，飘逸灵动，看着像是孩子的涂鸦之作。 “这字……” “此字，不但是此酒的名字，更是它的品牌。请莫老板命人抄写一百份，贴在装酒的瓷缸之上。” 莫老板和姬欣都感到十分惊讶，均没想到他会作出如此“儿戏”的决定。 姬欣万没想到，自己写了三天的字，居然是用来贴在新酒之上的，而且还是作为他说的……什么“品牌”。 “雪风，这名字固然很好，可这字……” “这是艺术字，更像是字体演化而来的标志，令人一眼就能记住。日后酒的品种肯定不止这一种，但标志不能变。 如此一来，一旦我们推出新的品种，就会立刻吸引老客前来购买。” 然后就能以此哄抬价格，也就是所谓的“品牌效应”。 未来的路还得铺好啊，以后想要研究火枪的话，可是很耗钱的，必须要有厚实的经济基础。 姬欣不安的搓着手，神情紧张的看着江鸿，“先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我的字实在配不上先生的新酒！” “只是酒而已，什么配不配的。酒还能比人金贵？”江鸿不满的说道，“还有，谁说你是丫环的？我替你赏他耳光！” “先生……”姬欣双目含着泪花，不知该说什么。 莫老板呵呵一笑，“二位主仆情深，实在是令老夫……”看到江鸿的眼神，他赶忙嬉笑着轻拍自己的嘴，“老夫酒后胡言！掌嘴！来，以酒赔罪！” 江鸿并没有怪他，只是他们俩的生活模式，的确很像主仆。 可这么多年，被她照顾的习惯了，可江鸿不愿承认她是丫环。 或许是因为人人平等的思想吧。 又喝了几杯，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姚轩……姚将军？” 姚轩只是路过，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江鸿，于是便在门外驻足。 刚想进来，就听江鸿喝道，“慢着！” 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姬欣，江鸿正色道，“姚将军若是想进来，就请先卸了铠甲。” 第44章 偶遇 听到江鸿这样的要求，姚轩愣在了原地。 身旁的喜宁率先发话，“大胆！一个小小的雪风城军师，也敢对将军指手画脚？！” 江鸿正色道，“本官不是‘小小的军师’，而是堂堂雪风城吏部尚书，依大安朝廷的官制，一城之主，官居正二品，其下官员逐次分级。 故而在下官居正四品。姚将军乃是冀州禁卫军校尉，官居从五品。依照礼制，应向本官卸甲行礼。” 姚轩虽是冀州王的外孙，但年纪尚轻，暂无战功，所以官职并不高。 可凭这过硬的关系，王府上下无论官居何位，皆对他恭敬有加，可谓是“见官大一级”，更别说行礼了。 可若是较真，江鸿所言一点也不夸张。 “放肆！”喜宁恼怒的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姚将军可是王爷的……” “住口。”姚轩瞪了他一眼，随后张开双臂，冷冷的道，“卸甲。” “将军！何必对他们……” “啪！”电光火石之间，喜宁挨了一耳光，半面脸瞬间红了起来。 看样子明早起来，肯定会肿成猪头。 这小子看起来与姬欣同岁，也还是个孩子，但江鸿却一点也不同情他。 这货情商也太低了，这时候还狗仗人势，被打简直活该。 喜宁没有再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替姚轩卸了甲。 “在门外候着。”冷漠的丢下这一句，姚轩踏步进了房间，对江鸿躬身行了一礼。 江鸿本没有这么大的官架子，一开始为了姬欣，唐突的要求他卸甲，本来心里挺过意不去，奈何喜宁太过嚣张，激起了江鸿的方刚血气。 你家狗乱咬人，你作为主人，挨我一顿熊，不冤吧？ 江鸿回了一礼，问道，“将军身穿甲胄在此出现，难道城中有奸细？” 自从卸了甲，江鸿身边的姑娘便停止了颤抖，姚轩似乎看出了他的目的，此时便神态自若的入了座，“奸细倒是没有，今日只是去营中犒军。 雪风城的军士，神采奕奕，难怪能击退北狼十万大军，在下佩服。” “那都是卫将军他们的功劳。” 姚轩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位从见面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一旁的莫老板就一直提心吊胆，此时见他们放松下来，终于也放下了心，殷切的端起酒壶，为姚轩斟了一杯。 “姚将军远来，小的还没给将军洗尘接风，谨以此酒，表达歉意。” 姚轩拿起酒杯，立刻就闻到铺面的浓香酒气，心中不由得一惊，表面上却淡然道，“这就是……江先生近来所研究的新酒？” 江鸿点头，伸手作请，“请尝一尝，品评一二。” 姚轩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强烈的灼烧感在喉间爆发，一股酒劲冲了上来，酒量不算好的姚轩差一点吐了出来，还好强行压住，不至于失礼。 这酒，劲真大啊！ 虽然他极力压制，但那突然做出的应激表情是收不住的，莫老板立刻笑道，“此酒只可小酌，不可牛饮，小的一开始可是吐了出来，狼狈的很呢。” 莫老板酒量甚好，根本不可能吐出来，说这话显然是为了照顾姚轩的面子。 姚轩定了定神，对这酒大为赞赏。 “此酒，定价百文，丝毫不为过。” “姚将军果然耳目甚广，下官今日下午刚定的计划，将军此时便已收到了风声。” “是本将军多事了。” “不，是下官怠慢了。下官本打算今晚再酝酿一番，明日再向姚将军禀报。” 姚轩望着江鸿的眼睛，全然看不透此人的想法。 这人前倨后恭，时倨时恭，且时刻隐藏自己，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对视了片刻，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夹在中间的莫老板强笑着打了个圆场，“雪风城有江先生在，中兴之日不远矣。”说完又望向姚轩，“王爷，也能安心了。” 说罢，三人又对饮了一杯。 姬欣不会喝酒，江鸿也不让，此时独处边缘，却也是求之不得。 姚轩将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问道，“这位姑娘，是江大人的……？” “是下官异父异母的妹妹。”江鸿面色泰然，全然不在乎这话有多奇怪。 姚轩微微一愣，呵呵一笑，“江大人说话，可真是有趣。那么这位异父异母的妹妹，可许了人家？” 姬欣没想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忙不迭正襟危坐，小声道，“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姚轩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继续道，“在下也有个异父异母的弟弟，与姑娘年纪相仿，不知江大人，意下如何？” 呵，联姻么？ 江鸿最是反感这一套，直接抛出自己的立场，“婚嫁之事，全凭个人，姚将军问错了人。”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娶全凭父兄做主，这番言论也算是标新立异。 姚轩微微一惊，又问向姬欣。 姬欣从没想到会被人问起婚嫁之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是纠结该不该同意，而是纠结该如何拒绝。 姚轩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看出她的意思，“既然姑娘无意，那便是我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没有艳福了。” 这将军，倒是颇有些人情味，姬欣思索片刻，忽然问道，“敢问将军，可曾听说过上代兖州王之女，睿明郡主？” 上代兖州王？ 自三年前，上代兖州王被自己的王叔推翻后，一家遭到屠戮，这睿明郡主自然是随女眷一起被官卖了。 她为何会问起…… 等等，兖州王是姬姓世家，听闻这姑娘也是姓姬的，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关系？ 没等姚轩追问，江鸿抢先说道，“阿欣，你这么问也太失礼了，一个罪人之女，姚将军怎么可能认识？” 他的语气严厉非常，姬欣立刻低下头去，不再发一言。 姚轩见状，没有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江大人的计划的确令本将军大开眼界。 不过……江大人或许忽略了一点。” 江鸿皱眉道，“何处疏漏？” “能装五百斤酒的大缸，连酒带缸约有七百斤。一百缸……不知江大人，打算怎么运送这七万斤的货物？” 七万斤，不过35吨，分装十多辆车足矣。 等等，运货与运人不同，前者用的是牛车，后者才是马车。 牛车那速度，来回汕城一趟至少半个月，这可远远超出了计划！ 第45章 大清亡了 回去的路上，姬欣始终沉默不语。 江鸿心事重重，也没怎么在意，一直到回了江府，他急匆匆的要回房睡觉，姬欣轻轻唤了他一声，却也是石沉大海。 回到英灵殿，江鸿迫不及待的找到和珅，“我忽略了运货的问题！” 古代运输，多用牛车，少用马车，原因很简单，马车只有两个轮子，而牛车是四个轮子的，被称作太平车。 四个轮子的车载重量比两个轮子大一倍，但有个致命的缺点：前轮无法转向。 现代的四轮车都有前轮转向，西方国家的古代也有前轮可转向的四轮车，可偏偏在中国古代没有。 这个世界的九州亦是如此，不是因为这前轮转向技术是什么复杂的高科技，中国古代无法研制，而是因为很有局限性，所以没必要去研究，导致发展缓慢。 首先马比牛贵很多，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用马来拉货物实在太奢侈，也没这个必要，牛车完全可以胜任，只不过就是慢——很慢。 马在古代主要被当作战争工具使用，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只是用马车来载人，因此几乎没有人去考虑发明四轮马车。 于是形成一个循环：少有人用马车拉货，所以四轮马车很难被发明出来。也正是因为没有四轮马车，所以更不会用马来拉货。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马来拉太平车，是因为没有转向技术的四轮车，转向时需要很大的力气，牛虽然速度比不上马，但胜在力气大。 在江鸿的计划中，去五百里外的汕城卖酒，来回加上卖酒的时间，一共是七天，可这是以马车的速度为基础做出的计划，仅仅是理论上的。若是用牛车，来回就需要半个月。 “你们不是刚缴获了千匹北狼战马么？多做几个马车不就好了！” 和珅的提议，江鸿也想过，不过两轮马车载重量最多载两千斤的货物，这就需要35辆马车。 且不说雪风城没有这么多马车，就算现在开始造，除了成本飙升之外，还有颠簸的问题。 四轮牛车之所以叫“太平车”，就是因为四轮车比两轮的平稳，一路颠簸会损害酒的品质，而且也容易出现意外。 万一酒缸破裂，计划很可能就会付诸东流，他们现在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那还能怎么办？要不你就用战马拉太平车得了，一匹不行就上两匹，反正你们马多。” 添油战术可还行？江鸿当场否决，“马的爆发力很强，且难以控制，转向时容易出现意外，我们拉的是酒缸，属于易碎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和珅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以往经商时大家都知道牛车的运货速度，所以交货收货根本不急。 哪像现在，时间卡的这么紧凑，牛车的速度根本满足不了这样的需求。 要不……别去汕城，去近一点的城市？ 雪风城位置偏僻，周围都是些村镇，根本没有人能买得起这100文一两的酒，唯一的希望就是商业发达的汕城！ 两人正焦头烂额之际，姚广孝此时放下了棋子，悠悠的说了句，“那就制造四轮马车好了。” 说了没有前轮转向技术…… 等等，前轮转向？ 江鸿猛地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既然没有，那就做一个好了！” 说干就干！ 江鸿拿过笔墨纸砚，可准备下笔时，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他……不记得前轮转向的设计图了…… 前世他喜欢机械，前轮转向的构造他肯定是看过的，但就是因为并不复杂，不怎么有趣，所以他只是匆匆一瞥，此时要他画出设计图来，一时竟无从下笔。 虽然不复杂，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玩具，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人能造得出来。 “和大人，你见多识广，西洋的四轮马车你肯定见过吧？” 和珅想了数息，似乎有了些眉目，但还是为难的说道，“曾经乾隆爷大寿之时，西洋使团送来的礼物中，的确有一架四轮马车……” 江鸿激动的说道，“乾隆一定很喜欢吧！毕竟又平稳又时髦……” “不，乾隆爷根本没见到那东西。” 江鸿一愣，“为啥？你们给弄坏了？” “送给万岁爷的礼物，谁敢弄坏？脑袋不要了？”说着，和珅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只是……礼部根本没呈上去，因为那东西……有失礼法。” 一辆马车，和礼法有什么关系？ 看着懵圈的江鸿，和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那辆马车，车夫的座位比后排的客位还高，万岁爷怎能容忍？简直是忤逆犯上！” 这话把江鸿给彻底整懵了。 他回想起欧洲的马车，的确都是车夫的位子高高的，像个船一样的形状。 就这？就因为这？ 和珅还觉得不过瘾，又大义凛然的骂道，“一帮无礼的蛮夷，设计出此等大逆不道的马车，我等当然不能把它呈给万岁爷了！” “你们……一群迂腐至极的家伙！就这样把国外的高科技拒之门外，怪不得末期的操作一个比一个辣眼睛！ 中华大地就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江鸿无比激动，倒不是他爱国情怀爆棚，而是损失了这么好的机会，这转向技术又付诸东流了！ 和珅不甘示弱，毕竟这帽子太大，他当然不能接受，“皇权不容侵犯，礼部做的是对的！否则万岁爷一定龙颜大怒！” “你们万岁爷也不是啥好东西，死要面子，一点也不务实，我呸！” “你敢侮辱万岁爷？！” 说着说着，这俩人居然吵了起来，人民当家作主的思想，与皇权至上的思想，进行了激烈的碰撞。 说到最后，江鸿用现实打了和珅一记耳光，终结了争论，“如果封建帝制真那么好的话，为什么清亡了之后，帝制也亡了呢？！” 和珅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了半天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什么？大清亡了？” “对！宋元明清帝王休！” 和珅呆了半晌，晃悠悠的走到了一边，忽然大哭了起来，像是在哀悼他的大清。 “乾隆爷！您听到了吗！大清亡了啊！” 对此，诸葛亮与姚广孝只能是笑而不语，他们当然理解不了后世的现代制度，但也不会因此而纠结，毕竟都死了这么久了，怎样都与他们无关。 江鸿也是无奈，更不知道怎么劝慰他。 最关键的是，大清亡不亡他管不着，现在若不赶紧想出办法，雪风城可就要亡了！ 一直隔岸观火的姚广孝，见他没了主意，悠悠的叹了口气，故意大声问诸葛亮，“先生还记得，您所制造的木牛流马么？” 第46章 木牛 木牛流马！ 江鸿忽然想起，这个失传已久的历史疑问——木牛流马究竟是什么？ 它们的动力是什么？原理是什么？长什么样？ 那个流马……是不是传说中的永动机？ 自诸葛亮出现以来，一刻也没有安宁过，江鸿也就没时间与他闲聊，此时经大和尚提醒，江鸿的好奇心瞬间暴增。 丢下精神崩溃的和珅，江鸿一下子扑倒在诸葛亮身边，“诸葛先生！那个木牛流马……” 诸葛亮笑了笑，看了眼姚广孝。 姚广孝会意，伸手一指，指向了桌上的一摞画卷。 江鸿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果然从那叠画卷之中，找出了疑似木牛的设计图。 这所谓的木牛，是一辆四轮板车，车腹有着极复杂的机械构造，似乎运用了齿轮、滑轮与曲柄等构造，看样子十分省力。 而车的前辕部分有两只又大又阔的把手，应是方便人力在前方拉动，看着像是两只大大的牛角。 江鸿暗暗自嘲，看样子大和尚早就向诸葛亮请教了这木牛流马，而自己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来。 “诸葛先生，为什么这木牛……没有牛头呢？” 回想起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木牛，最大的特征就是前方的牛头。 诸葛亮反倒愣了，“为什么要有牛头？” 是啊……为什么？ “装……装饰？” 诸葛亮哈哈大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我大汉国力衰弱，怎会耗费木材用作装饰？” 这……有道理。 看来这所谓的“牛”，就是前方这两个把手看起来像牛角，所以才取名为木牛，后世记载之中以讹传讹，就成了这样。 “我们后世，猜测这木牛其实就是独轮车……” 姚广孝笑道，“独轮车？那东西比木牛早出生一百多年，若真是独轮车，怎会有那么多人对此推崇备至？” 也……有道理。 江鸿又仔细看了看设计图，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省力的人力车，将省力的机械原理发挥到了极致。 想来蜀汉衰弱，为了节省牲畜的使用，所以才费心费力的设计出这样的人力车。 作为以省力为目标的木牛，前轮转向技术自然是有的，如此便兼顾了载重、平稳与省力，称得上是古代机械工具的巅峰之作。 比起这个，江鸿更在意的是：“那……流马呢？据说能自己行走，是不是真的？！” “流马暂且不急，江先生还是将目光放在当下吧。” “诸葛先生……教训的是。”江鸿老脸一红，收起了好奇心。 木牛是以省人力为主的设计，并不适用于马车，但其中的前轮转向技术，可以拿来抄……借鉴。 江鸿不禁感叹，原来中国的前轮转向技术，早在汉末晋初就有了，领先世界好几百年啊！ 可惜蜀汉存在的时间太短，甚至在诸葛亮死后，木牛流马就失传了，若是能在全国普及，当真可以吊打全世界！ 不管怎样，这运货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等待蒸酒与制造蒸酒器的这13天里，可以同时让木器厂制作四轮马车，时间应该来得及。 就这么办！ “和大人！咱们的赚钱计划……” “乾隆爷！和珅对不起您老人家啊！” 江鸿看着跪地痛哭的和珅，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和尚，用你佛法开导开导他吧，我感觉他受的打击还挺大的。” 姚广孝呵呵一笑，“佛法？老衲可不会。” 对哦，差点忘了，这姚广孝可是除了念佛不会，其他都会的“妖僧”啊…… …… 第二天一早，江鸿匆匆起床，他已在英灵殿里酝酿了4天，此时最先要做的，就是将木牛的前轮转向技术，改装到马车上。 按照惯例，吃着姬欣准备的早饭，可今日的粥，却破天荒的烧糊了。 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姬欣，与往常一样的背影，江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计较的吃完了糊粥，匆匆出门。 一路赶到木器厂，江鸿现场做图，将新型四轮马车的设计图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把厂主又给看愣了。 “这马车……从没见过啊！” “没见过就对了！能做吗？” 厂主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比起孔明纺纱机，这可简单太多了。不过，现在所有的人手都在研究纺纱机……” “那个先放一放，马车要紧！” “这四轮马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运货！” 厂主又惊了，昨天他还在想，去汕城做生意，一来一回7天怎么来得及？ 原来，江先生什么都想到了啊！ 居然还发明了这可以转向的四轮车！ 真乃神人也！ …… 两天后，一辆奇怪的马车，出现在了雪风城。 两匹北狼战马，拉着一辆宽大的四轮平板车，这样的组合从未有人见过。 车上放着几只装满水的陶罐，看样子非常沉重。 卫滨坐在车辕上，挥舞手中的马鞭，马车在城内的主路大道上奔驰，百姓们纷纷站在街道两旁围观，不知这是怎样的一架新式战车。 雪风城的主路绕城而建，卫滨驾车来到雪风关下，调转马头，车立刻顺畅平稳的转了向。 转向的瞬间，围观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哦——？” 这车的转弯，比起两轮马车更加的顺滑，而陶罐中的水，几乎没有洒出！ 接着，卫滨面露不服之色，开始秀起了操作。 只见这辆马车，在卫滨的驾驭下，开始了蛇形走位，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奈何这车的平稳性十分强大，被这样飙车式的操作刁难，罐中的水也只是稍稍泼出去一些，罐子却是完好无损。 终于，卫滨放弃了，将车驾回到江鸿的面前，脸上的不服气瞬间变为了惊喜，“子翎！你这车可真是神了！我还从没驾过这么稳的马车！” 江鸿挠着脑袋，不满的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公开场合叫我子翎！” 姚轩的耳目还不知在哪看着呢，若是让他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鸿啊！这车……” “行了行了，这车我打算量产，十几天后就用它运酒去汕城，你看怎么样？” 卫滨毫不犹豫的表示赞同，紧接着便问起这车的名字。 江鸿笑了笑，眼中忽的闪过一丝崇敬，“就叫……‘孔明车’！” 第47章 踏上征途 木器厂的孔明车，铁器厂与瓷器厂的蒸酒器，而酿酒坊也在积极用已有的蒸酒器蒸酒，整个工业区都为了这一小目标奋斗。 原本大家对雪岚这个城主，没什么交情可言，但江鸿的一连串新奇的构想，成功的将所有人的信心都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坚信，江鸿是上天派下来帮助雪风城的，先前军务司就听从他的指挥，打赢了几乎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所以，只要听从他的计划，就一定可以使自己脱贫致富！ 为了这一目标，所有人斗志昂扬，干劲十足。 而这剩下的绣衣坊，却也没闲着，某天江鸿偶然发现，雪岚在绣衣坊中，教绣女们绣花，教的内容便是那双面三异绣。 “阿欣，你若在家闲得无聊，也可以去和那些姐姐们一起学。” 姬欣看着那些绣女们，眼神中的羡慕一眼望穿，但听到江鸿的话语，她忽然黯下了目光，“先生……喜欢吗？” “为何要我喜欢？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 “可是……先生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鸿看了看她，面露怜意，歉然道，“你姐姐……我会继续去找，但不可操之过急……” “汕城……姐姐在汕城。”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猜测，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肯定。 江鸿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姬欣望向了他，与他的眼神接触的瞬间，忽然有些慌张的躲开，不自然的看向了一边。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预感。” 江鸿不禁皱眉，“预感？” “先生，我可以和雪岚姐姐学刺绣吗？” 听她忽然岔开话题，江鸿微微一愣，下意识说道，“嗯……你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她忽然一改憔悴，欣喜的跑进了那群绣女中间。 绣女们一见姬欣，热情的将她围了起来，雪岚也很开心的递给她针线，开始教她绣花。 虽然情绪转变的有些唐突，但这是她三年来少有的笑容，江鸿不禁还是有些欣慰。 与她初次邂逅的场景，他记忆犹新。 在那一片残垣断壁之下，遍野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中，那时的她，仅有12岁。 …… 13天之期一晃就到了，100缸蒸酒如约产出，均贴上了标志——菱形的红纸，写着姬欣设计的“雪风”二字。 孔明车融合了木牛的优势，用钢铁加固了车身，并将钢条弯曲成螺旋状，做成简易的弹簧，加装在车轮上，做出简易的避震装置。 加上两马并驱，使得载重可达五千斤， 负载100缸酒，仅用了14辆车。 车的性能已经过卫滨的测试，江鸿所计划的时间，绝对绰绰有余。 随行人员只有江鸿、姬欣与荀钱，外加30个亲兵护送，雪风城前往汕城的第一支商队，就此组成。 临行前，所有官员都聚集在南门之下，说是商队，却承载着全城的希望。 “江先生，若是不成，也千万不要自责，您已经为雪风城做了很多了。” 江鸿笑着皱眉，“主公啊，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阿岚的意思，你懂了就行。”卫滨拍着他的肩膀，说出了自己的吉祥话，“咱俩虽然只认识了还不到一个月，但已是生死之交，我不会忘记你的。” “老卫，我还回来呢。”江鸿实在是无语，心说你们要是不会说临别感言，其实可以不说。 岳肃这时候也想发言，还未开口便被江鸿拦住，“老岳，你是文化人，不会和他们一样吧？” “当然不会。”岳肃自信的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恕岳某不能远送了。” 说完，他一躬到地，江鸿赶紧拦住了他，“等我死了再拜！告辞！”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在开追悼会。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原先听到江鸿的计划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真到了临行之时，便陆陆续续感觉到这事的不靠谱。 酒是好酒，可毕竟那是无人去过的汕城，他一个外来的商队，真的可以掀起风浪吗？ 只不过此刻，没有人敢将这顾虑说出口，结果潜移默化之下，说出了这样的告别辞。 城门上，姚轩没有参与这追悼会一样的送别，而是在城上俯瞰，目送着江鸿一行人穿过城门，眼神中是难以看穿的复杂情绪。 一旁的喜宁不屑的问道，“将军，就这样放任他们吗？” “此时的汕城，并不太平。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个江子翎究竟有多大能耐，称得上这‘乱世隐龙’的名号。” “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不先告知王爷？” “我自有主张。”姚轩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王爷一直以来，对他有很高的评价，我想看看他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沽名钓誉之徒” “哼，什么乱世隐龙，不过是个九姓家奴罢了。” 看到姚轩那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喜宁自知说错了话，赶忙低下头去，没有再说。 哼，江鸿，任你再怎么神通广大，此时的汕城，可不是你能插得上手的。 …… “江先生，这汕城，你可曾去过？”走在下山的路上，荀钱忽然问道。 “没有。” 江鸿说的坦然，倒不是为了隐藏过去的身份，维持自己在边关长大的平民人设，而是他真的没去过汕城。 汕城在冀州境内，而冀州军作为九州第二强悍的军队，全州境内没有一个诸侯敢闹独立。 外面的诸侯，自然也一个都进不来。 江鸿在那八位主公的手下，几乎打遍了全九州，唯独不敢动冀州，就连九州第一勇武的雍州，他都进去浪过几个来回。 只因冀州军纪严明，境内无有内患，故而边境防御极其严密。 所以这汕城，他是真没去过，甚至也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一个形势。 “你可知，冀青二州以何为界？” 地理可是军师的必修课，不懂地形的话，连地图都经常看不明白。 “以富江为界。” 荀钱点点头，“那你可还记得，汕城之名，从何而来？” “当然，三水一山之城……”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惊道，“这汕城，被富江贯穿，也就是说……” “没错，汕城只有一半在冀州，而另一半……却是在青州。” 第48章 汕城风云 汕城两面靠海，一面靠山，唯一靠平原的那一面被富江一分为二，并开设了两个城门。 江北归冀州，江南归青州，江鸿的商队既然从冀州来，自然要从江北的门进入。 出发后的第三天一早，商队按照计划，准时来到了汕城的北门之下。 仗着孔明车的平稳性，一路疾驰，加上九州早就在各个大城市之间修建了官道，两天就走完了这五百里。 不愧是冀州的商业大城，进门的手续也非常严，商队在门外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此时临近正午，还没能进城。 夏天正午的太阳很毒，姬欣已经摇摇欲睡，江鸿只好带她先去了一旁的茶舍，让士兵们继续排队。 荀钱这家伙早就来到茶舍避暑，根本没参与过排队，若不是担心姬欣一个人不安全，江鸿也不打算来茶舍。 毕竟丢下那些士兵，自己跑来清闲，很没义气。 一碗绿豆汤下肚，姬欣的脸色好了些，叹息道，“这汕城还真是难进，有必要查的这么严吗？” 江鸿正想说话，却被荀钱拦住，对邻桌的一个苦力模样的壮汉说道，“这位老哥，一看你就是来此地发财的吧？” 壮汉哈哈一笑，“发啥财，跟着掌柜运货而已，最近汕城要打仗了，急缺木材，倒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可把咱东家美坏了！” 打仗？！ 江鸿与姬欣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十分诧异。 荀钱却面不改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平静的说道，“是啊，发了财都是东家的好处，可苦了你们，累死累活也不会涨一文钱。” “那倒不是，城内木材缺的太厉害，而且冀青两边都在抢，价格高的吓人，东家高兴，让掌柜的给我们加了不少工钱呢！” 江鸿问道，“老哥，汕城要打仗？和谁打？” 荀钱略带责怪的看了眼江鸿，佯作惊讶的问道，“这位官人是第一次来汕城吧？当然是江北与江南打仗了！” 江鸿不满的瞪着他，心说没必要装不认识吧？这时候装本地人有什么好处？ 但话已经说到这了，江鸿只好顺着他问道，“江北与江南？那是冀青二州开战了？” 那壮汉笑道，“官人怕是第一次来汕城吧？若是这样，小的还是劝你快些回去吧，都说这里是商人的天堂，可这天堂啊，却不接待外来人。” 不接待外来人？ 你个稻草人，怎么不早说！ 荀钱斜眼看着他，眼神中仿佛在说：叫你多嘴！ 商人特有的交际能力，使得他们很会与陌生人打交道，江鸿自愧不如，乖乖闭嘴。 荀钱继续问道，“老哥，最近两边又闹什么矛盾了？” “嗐，不就那些破事吗？这新的五年又要来了，照惯例北边要交权了，可这青州王最近不是换人了么？ 所以这次北边不愿意交权给南边，似乎要借此机会统一汕城，那南边能乐意么？这不，打的不可开交！” 事后江鸿才知道，这汕城官府的权力虽然被冀青二州一分为二，但城市却没有因此分裂，所以出现了一城二主的奇特情况。 为避免争斗，从很久以前便达成了协议，南北两位城主每隔五年轮流执政，可毕竟无法做到绝对公平，执政时总会偏爱自己这一方，导致汕城的治理十分混乱，南北矛盾也日益激化。 最近，青州王换了人，这南城主自然也换了，北城主立刻抓住这一机会，打算排挤新任的南城主，脱离青州，彻底结束长达上百年的一城二主的奇观。 新的青州王当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就此放弃这商业大城，哪怕只有一半。 所以近来双方剑拔弩张，就快发展到战争的地步。 江鸿没想到，这归根结底居然又是自己做的孽！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这位前任主公继续要饭去。 姬欣抛来一个同情的眼神，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位， “作茧自缚”的典型范例。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只是来卖酒的，时局再乱也与我无关！ 本着这一想法，江鸿又心安理得的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排到了他们。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这14辆造型奇特的四轮马车，问道，“你们从哪来的？” 江鸿忽然想起，是不是该和雪岚要一张通关文牒？至少也得证明自己是雪风城的商队吧。 现在他们这商队，可以说是无证经营，就算被扣上青州细作的帽子，他都无法反驳。 荀钱平静的拿出自己的名帖，笑嘻嘻的递了过去，“在下北州荀钱。他们是来自雪风城的商队，与在下来此地合作经商。” “雪风城？”守城士兵看了看江鸿和那些护送的士兵，“卖的什么？” 荀钱热情的指了指那十几车的酒缸，“卖的是酒，军爷要不要来一壶尝尝？” 士兵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把区区一壶酒放在眼里。 他不耐烦的打开荀钱的名帖，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欣喜和善起来，“天气炎热，刚好来一壶去去暑，怎么卖的？” “瞧您说的，这是孝敬军爷的！”说着，荀钱点头哈腰的接过士兵的葫芦，递给身后的江鸿。 那一瞬间，江鸿清楚的看到，那守城士兵从名帖里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大安宝钞，匆匆塞进了怀里。 果然有钱好办事啊，没想到进个城都要交保护费！ 揭开酒缸，装满了酒葫芦，荀钱毕恭毕敬的奉上，“这是他们新酿的酒，打算来此销售，军爷赏脸一尝，实在是他们的荣幸！必定生意兴隆！” 几番话把那守城士兵说的飘飘然，乐的合不拢嘴，直接大手一挥，放他们入了城。 江鸿对此佩服不已，果然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 又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城门换班的时候。 一个将军模样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在城墙之上，身旁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的老将军。 男子沐浴在一片阿谀奉承之中，神情昂然，似乎很是享受。 “最近汕城不太平，王爷非常重视，你们可不能辜负王爷的栽培啊。” 听着男子的训示，众将军连连称是。 “听说北城主有意统一全城，消除南北界限。这必定是流传千古的壮举，王爷说了，会全力支持，让他放手去做。” 为首的老将军立刻赔笑道，“王爷英明，下官一定如实禀告城主，绝不辜负王爷的苦心！” “嗯——”男子满意的笑了笑，说着话已走下了城墙，却见城墙边上，几个士兵围聚在那里，似乎在哄抢着什么。 “那边怎么回事？” 老将军一看，忽然威严满面的喝道，“喂！你们干什么呢！乱糟糟的，毫无军纪！” 众士兵一见老将军，赶忙分散开来，整齐的排成一排，但每个人的手都背在身后，显然藏了什么。 老将军还想再教训两句，却被男子拦住，他走到那些士兵面前，抬鼻子问了问，“你们……藏酒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一人，那人惊慌的拿出酒葫芦，“小的刚轮完岗，正要小酌一口，哪知道这些没出息的家伙，闻着味儿就来了，非要分一点，这不，差点打起来。” 说起这个，各人一脸尴尬的笑了笑。 男子很是好奇，“什么酒，让你们如此争抢？能不能给我也尝一口？” “当然！”那人赶紧将酒葫芦递出。 老将军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给将军找个酒杯？！” “无妨。”男子淡淡的说了句，拿起葫芦便喝。 一口下肚，一股浓香从喉间炸开，直冲脑门。 男子面露惊喜，忙不迭问道，“这酒……哪来的？” 第49章 九州钱庄 汕城不愧是冀州第一商业大城，其繁华程度，在江鸿到过的城市之中，至少可以排进前五。 甚至比某些州的首府还要繁华。 亭台阁楼随处可见，一眼望去，高楼耸立，几乎没有一层的平房，最低的也有两层楼。 最高的则是汕城中心地带的望江楼，足有六层，刚进城就见远处那高耸的望江楼，如鹤立鸡群一般，耸立在一片矮楼之中。 荀钱自然是见过世面，但他没想到江鸿与姬欣居然也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不禁奇怪：这俩人，真的是在边关长大的平民？ “阿欣，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姬欣张望着，眼神中充满了迫切，听他问起，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想去青楼。” 两位男士瞬间愣住了。 荀钱仿佛又听到了“叮铃铃”的声音，失神的望着姬欣，“以她这样的姿色，至少五百两起步。 再加上这年方及笄的大好年华，若还是个雏儿，那至少能卖到五千两……哎呦！” 说到最后，江鸿抬手给了他一记头栗。 就和当初，他揍和珅时一样。 “想什么呢！这笔账留着卖你自己的时候再算吧！” “我？”荀钱一脸认真，“我这年纪，就算是有龙阳之好的大官富户，也看不上了吧？ 但就我这身段来说，应该也还能卖个一百两，可惜耽误工夫，有这时间我能赚的更多。” 不愧是寻钱草人，江鸿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合着只要不亏，连鸭子都能做？！ 不行了，江鸿觉得，再和他聊下去，自己这三观肯定要碎一地。 “阿欣，你去青楼做什么？” “找姐姐……” 江鸿这才想起，她曾经说过，姐姐在汕城。 三年前，姬欣一家遭到灭门，男子均被斩首，女子官卖为奴，她姐姐最有可能在的地方，的确就是青楼。 而她，很幸运的被江鸿救下了。 这三年里，江鸿除了不断更换主公之外，也几乎逛遍了九州各个有名的青楼， 要说对他的名声有什么不良影响，那肯定是有的，不过不是好色风流，而是……挑剔。 知道的人，只听说他每次进了青楼，都会把姑娘们都叫出来，挨个看一遍后，便失望的离开。 当然，那些主张他是天神下凡的说书人们，对此的解释是，凡间的胭脂俗粉比不上天庭的仙女，所以他一个都看不上。 只有江鸿和姬欣两人知道，他是在找她的姐姐——姬泠。 三年前，江鸿与姬泠见过一面，那时是他唯一一次可以救她的机会，可惜他失败了，对此他也常耿耿于怀。 回想起来，姬欣说她姐姐在汕城，这的确很有可能，毕竟这三年来，江鸿找了一圈都没有结果，可唯独没来过这冀州。 莫非，她真的就在冀州，甚至就在这汕城之中？ “稻草人，你知道汕城有哪几家青楼吗？” …… 回春楼，汕城最大的青楼，一栋三层的豪华高楼，从门外挂的灯笼来看，到了晚上必定是张灯结彩，繁华无比。 青楼一般是晚上营业，白天虽然也能去，但姑娘们上的是夜班，此时都在休息。 毕竟夜间操劳，白天自然要休息。 车队已经拜托荀钱，将他们带去驿站，租了间大仓库，将马车存放好，马也被卸了下来，拉去马厩休息。 卖酒先不急，江鸿知道，若是不尽快来找上一轮，姬欣肯定不会安心干活。 一个好的老板，就该如此，积极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 “阿欣，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江鸿的起居都由姬欣照料，银钱自然也由她掌管。 每次得到主公的赏赐后，江鸿都会留下一点给姬欣，剩下的存进九州商会。 姬欣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一叠宝钞，对于财务她一直心中有数，此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还有4500文。” 这对一般人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对于逛青楼这种高端活动来说，只能用来打赏下人。 “先去钱庄取点钱吧。” …… 汕城这样的商业大城，九州商会在此当然有分会，也就必然有钱庄。 而且，一般都开在分会的旁边。 几番打听，两人找到了汕城分会，果然旁边就是九州钱庄。 和其他的分会一样，这里的钱庄也是规模巨大，虽然不高，但占地很广，且拥有无人知其规模的地下钱库。 江鸿领着姬欣，大踏步走到一个柜台前，“取钱。” 柜台后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问起姓名。 “江鸿，江子翎。” 他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江鸿与姬欣默契的伸手捂住了耳朵。 不一会儿，就见他双眼猛然瞪的像铜铃，忽然鬼上身似的大喊道，“汕城分会，蓬荜生辉，东家莅临！” 这是每一个分会的钱庄都会干的事，成为东家后第一次来取钱时，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晕过去。 大概是为了凸显东家的逼格，但江鸿总觉得他们做的有点过了。 果然，所有来办业务的百姓们，纷纷侧目，投来惊羡的目光。 不一会儿，一个掌柜打扮的老头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对他一躬到地，“东家亲自莅临，不胜惶恐！老朽是汕城分会的掌柜，万望照拂。” 古代没有电脑，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确认身份，但那本厚册子上，画着每位客户的画像，一般需要本人带着钱庄发放的，刻有商会图案，以及客户姓名的牌子，才能办理业务。 有点像现代的银行卡。 那牌子之上刻有“守财虎”的浮雕，所以被称作“虎牌”。 但成为东家后，便有了不用带虎牌的特权，但需要留下一句暗语。 这暗语自然是东家自己写的，由专人抄写后送往各地分会。 核对身份时，除了看画像，还要写出暗语，经过比对内容和笔迹后，便能确定身份。 江鸿留下的暗语，是一句晦涩难懂的“诗词”。 掌柜领着二人，进入后堂的一间小房间，房内摆放着精致的红木桌椅，还有茶水点心。 这就是银行的vip室了。 掌柜问道，“老朽斗胆……” 江鸿会意，拿起书桌上的纸笔，写下了暗语：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接过暗语，掌柜请他们在此稍后，自己则退了出去，显然是去地下的机要室核对身份去了。 古代科技的落后，加上谨慎的风格，形成了如此复杂的程序，江鸿也早就习惯了，就当是“富人的小烦恼”。 穷人自己的钱都不够花，怎么可能来钱庄存钱。 “拿了钱，我们就去回春楼找找，先休息一下，吃块点心。” 姬欣喜笑颜开，比起以往都要兴奋，就好像这次一定能找到姐姐似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句嘹亮的呼喊，“汕城分会，蓬荜生辉，东家莅临！” 第51章 红颜如玉 夜晚的回春楼，果然热闹非凡，灯笼中的烛光，在五颜六色的灯罩阻隔之下，照出一片霞光，将整条街点缀成绚烂的天堂。 今夜的人群似乎比往常还要多上几倍，将回春楼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下午，从九州钱庄取完钱出来，便听钱庄的伙计们聊起，汕城几乎一半的富商都会齐聚回春楼，其中包括了汕城三大酒坊的东家。 本就准备去回春楼找人的江鸿，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决定，将卖酒推迟到明天，今晚他要去会一会那三位东家。 正好其他富商也在，许多达官贵人也会齐聚一堂，到时可以趁机推销一把。 至于为什么今夜这么特殊，他当时并没有在意。 直到此时被堵在门外，才发现这人山人海的景象，远超他的预料。 这哪是青楼？简直就是某知名品牌的新品销售现场啊！ 能聚集这么多人疯狂前来，要么就是打折促销，要么就是来了个明星。 莫不是……某个着名的花魁，今晚要在回春楼跳艳舞？否则不会聚集这么多傻老爷们。 “阿欣，要不你先回客栈等着吧……”他生怕一会儿里面会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但姬欣看起来却比那些老爷们还激动，完全听不进江鸿的劝告。 江鸿与荀钱约好了，可到现在也不见荀钱的踪影，这家伙似乎每次遇上排队，都见不着他人。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队伍却不见前进，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对门外的众人朗声道，“红玉姑娘出来了！” 话音刚落，队伍猛地向前挤去，似乎这些人排在这里，就是为了这红玉姑娘。 门口的四个护卫，将手中的棍棒一横，用力一推，人群又被推了回去。 那小厮又接着说道，“大家自右入场，绕场一周尽快退出，不要争抢，不要停留，人人皆有一睹芳容的机会！” 很快，人群被有序的分成一整列，如一条盘踞的长龙，龙首从门后的屏风右侧进入，队伍开始井然有序的运动起来。 两人所在的位置偏后了些，到他们进入的时候，龙首已从屏风左侧出来，却见他们均是一脸陶醉。 “不愧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此一眼，此生无憾！” “没错！此等美妙佳人，当浮一大白！” “走！咱们喝酒去！美人如玉，激得小生诗兴大发，定要作诗百篇，以颂其颜！” 听他们的言辞，也不是那种好色无赖的市井之徒，居然是颇有才气的读书人。 这红玉姑娘，究竟是美成了什么样子，让这些文人墨客如此趋之若鹜。 美女江鸿见得多了，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 雪岚算一个。 或许大多是因为她的奇特遭遇。 跟随队伍，江鸿终于进了这回春楼的内部。 刚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装修十分豪华考究的镂空大厅，三层楼围绕大厅，每一层的栏杆前都挤满了人，目光一齐聚焦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之上。 舞台周围分布着数十张极美的红木座椅，虽然已几乎坐满了人，但极为宽敞，看样子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而江鸿则与那些排队围观的人们一样，只能在外围匆匆绕场而过，根本无法踏足中央地带。 此时，舞台上立着一个身穿大红色薄纱长裙的女子，身段婀娜。露出的一双玉手，白皙如雪，十根玉指，修长如青葱，一看便知不是平凡女子。 她的脸上，戴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看不清容貌，但露出的眉目，如寒星点秋水，水目柔情，惹人怜惜。 进来的人们，只一眼便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包括江鸿与姬欣。 他们二人可不是来看美人的，但他们二人的惊叹，来源于这红玉的眉目之间，与姬泠一模一样！ 就是她！ 姬欣兴奋的喊了一声，“姐姐！” 可现场乱的很，她的这一声呼唤，犹如石沉大海。 此时，红玉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她身穿金色长裙，脸上画着浓浓的妆，不难看出她已上了年岁，但眉目间的风骚却毫不掩饰。 “董公子已出价一万两！哪位官人还有兴趣加价？” 这一句话，配合她这一身打扮，江鸿不难猜出，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回春楼老鸨——春四娘。 舞台之下，最近的一张桌前，一个年轻的俊俏公子，正潇洒的摇晃折扇，一颦一笑尽显风华。 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在红玉身上多做停留，相比之下似乎更在意邻桌的一个富家公子。 不止是他，似乎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落在那富家公子的身上，就像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柯公子，再不出价，美人今晚可就要归那小白脸了！” “是啊！柯公子你怎么舍得？” 众人七嘴八舌的起哄，撺掇着这位姓柯的富家公子，与董公子再争上一轮。 看人花钱，是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活动，然而更爽的，则是看两个凯子斗富。 显然，董公子是凯子一号，而柯公子则是凯子二号。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在这个时代可不丢人，不会被人嘲作“凯子”，反而会留下一段佳话。 春四娘见场下迟迟未有动作，原本百花齐放的叫价场面，后来逐渐变为二花争艳，到现在却成了一枝独秀。 显然，一万两的成交价，不是四娘的心理价位，她必须想个办法，增加叫价的动力。 “看来，今夜是董公子夺得头筹了啊！” “红玉姑娘的初红，可就要落到您的身下，可真是艳福不浅！” “只看到一双手，和一副眉眼，便出得一万两的高价，董公子可真是阔绰！” 听到这，春四娘明白了各人的顾虑，嘴角微微一扯，忽然伸手攥住了红玉的右肩，用力一扯。 整只右袖被瞬间扯下，发出一声好听的薄纱撕裂之声，紧接着便是勾起无数惊呼的美妙嘤咛。 红玉惊慌的捂着右臂，却已无济于事，右臂的雪白肌肤大片的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这对待美人的粗鲁举动，加上美人惊慌失措的皱眉，却狠狠的拨动了每一个男子的心弦。 一时间，被气血冲昏头脑的富商们，开始了过激举动。 “我出一万五千两！” “我出两万！” 刹那间，叫价声此起彼伏，春四娘满意的笑成了一朵菊花，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 没一会儿，叫价到了三万两，众人又恢复了理智。 美是美，但三万两换一夜春宵……就算是初夜，也太贵了！ 三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够在市中心置办一栋豪宅。 这时，柯公子却被唤醒了一般，大喊道，“我出价，五万两！” 董公子一直沉默不语，任由众人加价，但此时见到柯公子加价，立刻也被唤醒。 “六”字已到了嘴边，却被场边一个嘹亮的声音所覆盖。 “我出十万两！” 第50章 不装了，摊牌了! 又来一个东家？ 九州商会的东家不算少，有钱有势的商人和官员，几乎都是东家，江鸿算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 毕竟他不经商，也不理财，而且也只攒了三年的钱，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成为东家。 前八位主公赏赐的东西，能值多少钱啊…… 对于这个刚来的东家，江鸿没有在意，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刚咬了一口，门就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那个掌柜。 荀钱！ 这货为什么也来这里了！这么巧吗？！ 两人一言不发的对视着，像是被定了身。 江鸿的动作也停留在了手持绿豆糕，刚咬进嘴里的那一块都快化了，仍没有继续咀嚼。 就这么愣了半天，荀钱憋出了一句，“你找青楼，找到这儿来了？” “我们……来取点钱。” 取钱逛青楼，这很好理解，但让荀钱难以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 这可是只有东家才能来的包房啊！ 正当江鸿不知该怎么圆过去的时候，那个掌柜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哎呦，两位东家一同莅临，老朽真是受宠若惊……” “你？东家？”荀钱上下打量着江鸿，十分不可思议。 说好的常住边境呢？说好的平民百姓呢？ 怎么着，在边境挖出禹皇的陵墓了吗？ 眼见没法补救，江鸿干脆放弃了抵抗，“本想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与你来往，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 不装了，摊牌了！” 荀钱在他身边坐下，一脸哀怨的看着他，“怎么，你这钱来路不正？” 来路不正……算是吧，毕竟算是发战争财，全靠主公四处征战缴获，再赏赐给他。 “荀老板，您还不知道吗？这位江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乱世隐龙’呢！” 得，全暴露了。 这掌柜老头未免话太多了吧！ “乱世隐龙？”荀钱愕然道，“难怪你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整个九州的说书人，都将你吹上了天。现在来看，还真不夸张。” 江鸿沉下脸来，正色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身份一旦暴露，雪风城可能将永无宁日。” 但这一切都与荀钱无关，江鸿自然也知道，所以他紧接着加重语气说道，“到时候，那四村合并后的山南县，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果然，这话说进了荀钱的心缝里。天下大乱都与他无关，唯独不能损害他赚钱的路子。 而且，那可是一年几十万两的大生意。 “行，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从不经商的人，居然能挤进这九州商会的东家行列。 这三年，你在那八位诸侯的手下，究竟敛了多少钱财？” 说起这个，江鸿自己也有点好奇，转而问向掌柜，“掌柜，我的账上，还有多少钱？” 掌柜手捧着一本账册，飞速的翻动着，片刻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抹去零头，大约是…… “五千万两？！白银？！” “是的，白银。” 这可是比九州一年的总收入还多，他居然三年攒了这么多？！ 不止是荀钱，连江鸿自己也不可置信。 掌柜解释道，“这其中包含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加上商会借此经营所产生的利润分成，以及三年来的利息，还有…… 江先生的前几位主公，时不时便会在您的账上存上一笔钱，久而久之，便是如今的资产总额。” 前几任老板……还一直给我……赏赐？ 江鸿没想到，那几位前任主公居然如此恋旧，即使辞了职，却依旧给他送来赏金。 江鸿选择的主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仁义。 那些滥杀暴戾的主公，他是看不上的。 再加上每一位的崛起，都是他一手策划，并且每次功成身退，改投另一个主公后，也从没有倒戈相向，恩将仇报。 如果每一个主公的势力，看作是现代的商业公司的话，那么江鸿就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股东之一。 而他每次跳槽后，也从不去对手公司，帮助现任老板打压前任，所以这些老板自然对他很是喜欢。 即使离开了公司，也依旧给他分红，这样知恩图报的老板，不多见了啊…… 江鸿感到一丝欣慰，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即使被迫隐退，但在那些主公的心里，始终有他的一席之位。 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们。 看到江鸿黯然神伤的神态，荀钱似乎也有些触动。 毕竟这十五年来，他都是一个人打拼，从没有投靠过任何人，也从没有真正的朋友，这样的情谊，他无法体会。 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孔方兄。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掌柜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紧张的问道，“江先生……怎么了吗？” “没事。”江鸿尽力收敛了情绪，还有一堆正事等着他，“我想取一点钱。” 荀钱忽然插口道，“我提醒你一句，用你的钱给雪风城还债，可是舞弊行为。” 江鸿没这个打算，但这反而提醒了他，“为什么不行？” “商会要看的，是雪风城的生财能力，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说的有道理…… 不对，商会看雪风城的还款能力，不就是为了延期还款吗？ 那我全额给他还了，不就不用延期了么？ 500万两而已，也就是总资产的十分之一，给他就是！ 听到他的这个想法，荀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世界观里，不会有这么傻的人，用自己的钱替别人还债。 这可是500万两白银啊！就算是50万斤泥巴，也值不少钱呢！ 这个乱世隐龙……难道真如说书人口中的那样，是天上来的神仙么？ 荀钱的世界观正逐渐崩塌，但江鸿的眼前，却浮现出一行文字： 【任务提醒：赚足3万两白银（剩余时限：11天）】 系统这时候给出了提醒，难道是一种警告？ 这时，江鸿注意到了这个任务的字眼。 “赚足”，那意思就是…… 必须是赚来的才行？ 果然，这招行不通。 想到这里，江鸿忽然态度一变，“但是！主公她是个坚强的女子，肯定不会接受我的馈赠。所以，我也不打算真的这么做！” 这么解释，应该就行了吧？ 荀钱才没有生疑，反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世界观依然完好。 果然，根本就没有这么傻的人。 第52章 气势如虹 十万两银子买一夜春宵，这在汕城可是闻所未闻。 甚至是全九州，也没有这么高的记录！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了场边的江鸿。 沉默数息后，有人骂道，“一个外场参观的穷书生，也敢大言不惭？”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跟风的骂道，“就是！捣什么乱！” “看他一身穷酸打扮，明显是来过干瘾的！” “把他轰出去！” 众人七嘴八舌，春四娘也不敢相信这人是认真的，但她更不愿意失去这十万两，于是大喊了几声“安静”。 过了半晌，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春四娘站在台上，俯视着场边的江鸿，问道，“这位官人，你可是认真的？” 江鸿二话不说，向一旁的姬欣伸出一手。 姬欣会意，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江鸿接过，用力一抖，一张一亿文面值的大安宝钞，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虽然叫价时惯用银两作单位，但付钱时都会很默契的使用宝钞。 大安朝廷虽然名存实亡，各州王不再将朝廷当回事，但这大安却不像历朝历代末期那样，出现经济混乱的情况，宝钞与银两的兑换比例一直保持的很好。 这一比一千的比例，自从大安宝钞发行以来，就从未变过，即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 正常交易时，十万两银子不可能随手掏出来，毕竟那可是重达一万斤，整整五吨！ 所以宝钞就成了必备的交易货币，虽然这一亿文的面值听起来像冥币，但这是朝廷发行的货真价实的宝钞，也是宝钞的最高面值。 虽然他掏出了宝钞，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画的，毕竟从他的穿着，和他所站的位置来看，都配不上这一亿文的宝钞。 每一个商铺都会有一个账房，同时也具有验钞的职能，这回春楼也不例外。 很快，就有一人匆匆跑来，拿过江鸿手上的宝钞，观察了半天后，确认无误。 春四娘这才喜笑颜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邀请江鸿进到内场。 江鸿带着姬欣，脱离外围的队伍，直接一脚跨过了栏杆，似乎很是不屑这泾渭分明的界限。 “官人贵姓？” “姓江。”他没说免贵，因为这是他用十万两换来的，当得起这个“贵”字。 “江公子！请入座。” 刚进内场，江鸿一眼就看见其中一张桌前，那个稻草人居然就觍着脸坐在那里！ 说好的一起来呢！为啥我在外面排了半天队？！ 带着不满，江鸿拉开荀钱身旁的椅子，气呼呼的坐了下去。 姬欣也习惯性的坐下，却遭来一旁一个富商的嘲笑，“懂不懂规矩，丫环也能上桌？” 江鸿狠狠的瞪了过去，“这是我妹妹。” 富商一愣，随后呵呵一笑，“带着妹妹来逛窑子，江先生可真会玩！” 江鸿白了他一眼，没再搭理。 春四娘乐开了花，朗声道，“江公子已出价十万两！还有没有贵人想要加价？” 十万两买一夜春宵，除非这红玉姑娘的初红，可以延年益寿，否则想都不敢想。 场上又冷了下来，春四娘的嘴角又是一扯，伸出手来，想要故技重施。 眼看接下来就是更香艳的画面，红玉护着身子向后退去，摇头恳求道，“求求你，不要……” “少废话！老娘把你买来，你就是个货物！现在大爷们要验验货，你哪有资格拒绝？！” 说着，便去扯她的裙子。 这下所有人的心弦又被撩动起来，纷纷伸着脖子，想要一睹为快。 就在这时，江鸿起身喊道，“住手！” 春四娘一愣，下意识停了手，与众人一同望向了他，“江公子，有何见教？” 江鸿算是看透了这个贪得无厌的老鸨子，十万两还嫌不够，再这样下去，估计要把这红玉扒光了，她才罢休。 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四娘，这十万两不低了，就算是天仙女神的初夜，也要不了这么多的银两。大家也都觉得不值，是不是？” 虽然这个时代不将这种行为当作凯子，可这十万两也太多了，量变引起质变，这的确成了凯子行为。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附和，认为江鸿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春四娘见状，也察觉到了这初夜的上限，只好暗暗叹息，正准备停止叫价，就听江鸿继续说道，“四娘，这红玉姑娘，能为你赚多少银子？” 能赚多少？ 其实春四娘作为资深老鸨，心中也是有数的。 品相绝美的女子，初夜叫价能到上万两，已算是花魁级别的，若不是有凯子哄抬价格，绝到不了十万两。 可这之后，再美貌的花魁，也红不过四十岁，仅有短短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或许加在一起都赚不来十万两。 这些，属于商业机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然而江鸿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十万两，买一夜春宵的确是贵了很多，可若是得一红粉佳人，可就太便宜了，你们说是不是？” 若是赎身的话，十万两能换回红玉这样的，未经人事的绝世美女，的确不贵。 众人果然跟着起哄，江鸿趁势说道，“四娘，不如以十万两为起价，将红玉姑娘的卖身契当作货品，如何？” 春四娘从没想过还能这么玩，底下立刻就有人起哄。 “若是为红玉姑娘赎身，我愿意出15万两！” “我愿意出20万！” “我25！”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高的上升空间，春四娘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姑娘们直到四十岁退休，都挣不来这么多的钱！何况这二十多年里还有吃饭住宿，胭脂水粉，护肤保养等一系列的开销。 直接卖人，多划算啊！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以十万两为起价，有没有哪位贵人……” 话还未说完，之前起哄的那几位立刻开始了叫价。 可还没到20万两，便被江鸿截胡，“我出，100万两！”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这江鸿自打出现，就一路气势如虹，仿佛一个对钱没有概念的大富豪，令人大跌眼镜。 江鸿当然对钱没有概念，莫名其妙有了五千万的身家，还没地方花，此次能帮姬欣找回失散的姐姐，这100万是值的。 “我出120万。” 柯公子此时居然又“苏醒”了，与此同时，董公子也凑起了热闹，“我出140万！” 全场哗然，而江鸿却傻眼了。 他这一次，就只取了100万两。 第53章 无心插柳 完了，装逼装过头了！ 江鸿在心里暗暗骂道。 他一共只带了十张一亿文的宝钞，也就是100万两，本想着直接梭哈，免得耽误时间。 谁曾想会有这么大的凯子，居然还能往上加，而且还是两个。 这不玩脱了吗！ 江鸿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不敢看姬欣此时的表情。 肯定是一脸的埋怨和鄙夷。 一旁的荀钱不明所以，但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江先生，你收了四娘多少佣金？” 江鸿懵了，“什么佣金？” “我都看出来了，你是帮忙抬价的吧？实在是太过专业，鄙人自愧不如！”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连番操作，的确像是一个颇有手段的托。 如果他不掺和，可能就停留在了柯公子的5万两，但被他这么一搞，如今居然叫到了140万两，实在是教科书级的抬价手段。 江鸿实在是哭笑不得，他真不是托，但他也是有口说不清。 一通抬价，搞得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结果最后自己却拍不起了，这真是…… “话说回来，这两位是什么人啊，舍得花这么多钱去给一个姑娘赎身？” 就算是纨绔，这也不是小数目啊！已是一座城市的年收入了！ 估算一下，相当于前世的十亿人民币！ 那位姓马的首富也不敢这样花钱吧！ “原来你不知道？”荀钱诧异的看着他，脸上仿佛写着：不知道对方是谁，你就敢抬价？！ “不知道。” “那位柯公子，是北城主的次子，柯奇。而那姓董的，是新任南城主的次子，董惠。” 居然是南北两位城主的儿子？ 江鸿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此时叫价已经到了180万两，依旧是这两人的对手戏。 “难怪这姓董的刻意与那姓柯的对着干，原来背后是南北间的政治博弈啊……” 想起最近的传闻，北城主有意排挤南城主，这两家的公子在这互撕，也是人之常情。 荀钱呵呵一笑，“你想的浅了。最近南城主有意缓和气氛，想将自己的女儿董芝兰嫁给这位柯奇，两家联姻，以此避免战争。” 能避免战争，那是好事啊！ 但江鸿转念一想，便觉不对，“那这两人在这斗个什么劲呢？” “这个柯奇，在汕城可是出了名的风流，董芝兰的哥哥或许是不愿意妹妹嫁给这样的人，所以刻意来此捣乱，杀一杀他的威风。” 原来如此，豪门恩怨伦理剧的老套路。 江鸿自认为看穿了一切，可又想起自己的计划泡了汤，实在是对不起阿欣…… 想到这，他奓起胆子看了眼姬欣，却发现她的脸上居然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会是气傻了吧？ “阿欣……你姐姐她……” “先生，我明白你的用意，我替姐姐，还有我的爹娘，谢谢你……” 这丫头，说的是反话吗？还真是骂人不吐脏字…… 正想着，却见她居然从位子上起身，跪了下去。 江鸿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干嘛？你没事吧……” 姬欣笑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哽咽道，“江先生，您为姐姐找了一个好归宿，让她免受侮辱，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来世一定……” 一番话把江鸿说的老脸通红，赶紧让她别再说下去。 荀钱看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江鸿大致解释了一下，谁知荀钱听完后，居然也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设局让叫卖初夜变为了赎身，让她找到一个富甲一方的归宿。 最关键的是！还不花自己一文钱！佩服！佩服！” 这俩人，思想逐渐迪化，而且有些过头了…… 自己真的只是无心插柳，谁知道反而柳树成荫，实在是无言以对。 但这并不是他的计划，他原本打算，让姬欣与姐姐团聚。 而且，就算赎了出来，也不一定就是好归宿。 花了上百万两，而且只是为了斗气，进了家门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不行……得想个办法。 江鸿兀自想了想，那边的叫价已经突破了200万两，还有往上升的趋势，全场观众的情绪都已沸腾，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而台上的春四娘，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一个雏儿的价格，居然都够买下整个回春楼了！ “亏她还能笑得出来。” 江鸿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荀钱自顾自的吃着回春楼的点心，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城主公子花了这么多银子，就为赎一个妓女。 我要是这俩人的爹，肯定带兵端了这黑店！” 人家可没你这么守财。江鸿鄙夷的想着，可这番话，却给了他一丝灵感。 对啊……碰上这么个凯子儿子，当爹的肯定不会拿儿子撒气，那么就只能…… 有办法了！ 江鸿立刻起身，对那回春楼的账房招了招手。 账房正飘飘然的看这二人斗富，见这位“大功臣”江公子招呼他过去，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来，“江公子有何吩咐？” 江鸿与他小声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猛然一变，忙不迭的冲上台去，在春四娘耳边也嘀咕了几句。 不一会儿，他那猪肝一样的脸色，霎时间传到了春四娘的脸上。 春四娘的笑脸转为了惊惧，两根描得浓浓的眉毛紧紧的锁着，思索片刻后，果断的朗声道，“诸位！静一静！” 全场再度安静下来，奇怪的看着她。 此时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按理说她不应该打断这两位冲动的凯子，只要静静的等着数钱就好。 可刚刚账房已将江鸿的话带给了她，此时的她再也不敢让这两位斗下去，赶忙说道，“打扰两位公子的雅兴，实在是罪过。 小店的叫卖，有个规矩，叫价至100万两为顶，奴家怕坏了两位的兴致，一直未敢言明，还请恕罪。” 最高100万两？没听说过这规矩啊？ 这春四娘有钱不赚，难道是傻了吗？ 众人带着这样的疑问，惊愕的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其中缘由。 董惠一脸得逞的笑了笑，似是在嘲笑柯奇没能得逞。 柯奇不甘示弱，不满的说道，“四娘，你这意思，莫不是想直接将红玉姑娘，卖给那个姓江的小子？” 春四娘当然不敢得罪城主的公子，赶紧摆了摆手，“哪敢呐，既然你们二位公子出的价，都超过了100万两，那就视为你们三位共同出价好了，免得伤和气嘛！” 董惠好奇的问道，“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把红玉姑娘，劈成三份？” “哎哟，董公子可真诙谐，哪能呀？奴家是想着，你们三位都是文采斐然的公子，而现如今汕城才子也都齐聚一堂。 不如三位各自作出诗词一首，让大家品评，胜者抱得美人归，可好？” 第54章 寒蝉凄切 即兴作诗词？ 在场的诸位，均是非富即贵之人，自然是从小就饱读诗书，而九州也一直将文武双全，作为上流社会的高端标志。 说起这个，众人的兴致立刻涌了上来，纷纷起哄着，要这三位公子应战。 董惠想也不想，立刻应了下来，但柯奇却有些迟疑， “柯公子，若是不敢的话，不要勉强。至少贵府可以省了这100万，柯公子可用这笔钱，请一个好一点的先生，从头学起嘛。” 被董惠这么一激，柯奇立刻昂首道，“有何不敢？作诗而已，小菜一碟！” 见这二位同意了，春四娘欣喜的吩咐下人，搬来了三张书案，笔墨纸砚一应齐备。 却没人询问江鸿的意见。 作为一个生面孔，而且穿的也不如他们雍容华贵，被边缘化也在情理之中，江鸿苦笑一声，没有多言。 三人站在书案前，各自缓慢的磨着墨。 看似是磨墨，实则是在借着这个时间，斟酌措辞。 江鸿磨的很快，最先提笔写了起来。 其次便是董惠，直到董惠写了一半，柯奇才提起笔来。 出于礼仪，他们写作之时，众人安静的等候着，既没有七嘴八舌的讨论，也没有伸头观望。 全场的焦点，一时间从红玉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三人的书案之上，谁也没有问过作为当事人的红玉，就这么草草决定，以诗词决定她的归属。 正如春四娘所说，她只是一个货物，买货之时谁也不会问货物的意见。 然而悲哀的是，就连红玉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天下女子皆是如此。 甚至她也很好奇，这三位会作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董惠最先交卷。 两个护卫毕恭毕敬的拉起那副长卷，将诗词展示给众人。 所有人都赶紧凑了上来，观看这即兴所作的诗词： ———— 如梦令?朽木覆舟舸 三水青山日暮，华裳彩拥归路。 试问往来人，原是花客争渡。 舟覆，舟覆，舸舷尽是朽木。 ———— 此词虽然有几处可斟酌的地方，但却是董惠一挥而就，即兴能力可见一斑。 当即便收获一片好评，众人七嘴八舌的言道，这首词描绘的是归家途中，被华丽的衣裳与艳丽的彩花堵住了归路。 一问来往的路人，原来是许多买花人争着上船渡河，谁知船却翻了，却是因为船舷的木头全都已经腐朽。 词中虽然没有明言，但却令人不禁联想出一副，五颜六色的买花人落水的滑稽画面。 华丽的衣裳，手持鲜艳的花，与落水的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颇有些天真童趣的意味。 总之，众人一通夸赞，几乎将董惠吹成了大安第一才子。 江鸿还在写着，出于好奇也去看了他的词，却发现词中藏着一个字。 董惠在词中暗讽柯奇，说他是朽木，且会翻船，是在嘲讽他学问不高，一会儿作出的诗词将会贻笑大方。 可惜这些人没一个看出来的。 这董惠，还真有些顽皮。 江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董惠见状，问道，“江公子为何发笑？” 江鸿笑道，“董公子这词，‘舸’字‘舟’覆，便是一个‘可’字，加上朽木，便组成了‘柯’字。” 众人一愣，细细一看，果真如此！ 董惠皱起了秀眉，惊叹道，“江公子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或许董惠的评价是对的，但这次可不是因为江鸿才思敏捷。 这诗词藏字的事江鸿也干过，或许因此比较敏感，加上这董、柯二人斗了一晚上，不难联想。 若他不知道柯奇姓柯，还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董公子谬赞了。不过你这词……又是华裳，又是彩拥，还有这花客，颇有些女子气。” 这董惠，眉清目秀，十分俊雅，长得也有些女子气。 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呵呵，怎么可能，又不是拍电影。 江鸿自嘲的摇了摇头。 而董惠，却神色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这时，柯奇的诗也写好了： ———— 冰肌玉骨两腮红， 沉鱼落雁若惊鸿。 惊为天人仙姿貌， 美人如玉气如虹。 ———— 这首诗……“冰肌玉骨”、“沉鱼落雁”、“惊为天人”、“美人如玉”都是成语。 四句诗开头都是成语，看似辞藻华丽，实则缝合气息严重，有抄袭的嫌疑。 而且经过这一缝合，整体来看仅仅只是对美人猛夸一番，没什么意境，显得有些俗气。 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他的平仄押韵不错，然而这是作诗的基本功，所以总体来看没什么可取之处。 说是打油诗都不为过。 然而碍于柯奇的身份，众人还是硬着头皮夸耀了一番，但气势明显比夸董惠时矮了好几截。 高下立判！ 正当众人准备宣布董惠获胜时，江鸿终于写好，递了上去。 这时他们才发现，还有第三个参赛选手。 这个不知哪来的土大款，能写出什么好诗词？最后一个交卷，可能连柯奇都不如！ 然而，当他的长卷被展开时，众人第一反应便是，他写的慢并不是因为文采不足，而是字多。 ———— 雨霖铃?佳人惜别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这首词虽长，但众人早已看完，可迟迟无人言语。 回春楼的空气似乎凝固，过了许久，外围看不见诗词，只是看热闹的人，不禁开始交头接耳。 他们都很好奇，这姓江的究竟写了多少字啊？怎么看这么久！ 难不成是写了一篇论文？这又不是科举考试！ “喂！他究竟写了什么啊？” 终于，有人实在耐不住，大声问了出来。 紧接着，周围想起一片催促声。 内场点评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才发现彼此居然都红了眼眶。 第55章 绝世好酒 此时每一位看了这首词的人，脸上的神态表情正如词中所写的，无语凝噎。 词中描绘的是与恋人分别的情形，虽指恋人，却不止于男女之恋，任何体会过分别之苦的人，在此刻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共鸣。 这首《佳人惜别》，比起董惠的词，辞藻更加优美动人。比起柯奇的诗，则更有意境。 无须刻意的夸赞，单是众人的表情，足以说明孰优孰劣。 尤其是董、柯二人，读完便知自愧不如。 没让那些阿谀奉承的点评人为难，董惠率先说道，“江公子文采斐然，在下羞于比较，就此退出。” 柯奇也很识时务的认了输。 全场一片哗然，这个其貌不扬的生面孔，居然一出手就让两位城主的公子一起认输。 不过他的这首词，的确能够技惊四座。 江鸿没什么好得意的，因为这首词，只有题目的“佳人惜别”这四个字是他写的，其余都只能算是默写。 所以，上学的时候背诵古诗词是很有用的，这不就派上大用场了吗？ 谢谢你，语文老师。 更要谢谢你，宋代大词人——柳永。 江鸿在心里鸣谢了各个赞助商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众人倾慕的目光，向姬欣微一示意，立刻便收到了另外九张，捂得温热的宝钞。 “一共是十亿文，四娘您点点。” 账房赶紧接过，每一张都仔细检查，最终确定都是真钞后，全场再次一片哗然。 笑容再次攀上了春四娘那风韵犹存的脸，不仅是为赚到这100万两的天价巨款，更是为了这不会连累到自己的，最好的结局。 在文采上输了，也算是与人无尤吧？ “江公子不但出手阔绰，而且还才高八斗，小店呀真是蓬荜生辉，红玉跟了您呀，真是小店的福气！” 说着，春四娘小手一挥，几个回春楼的伙计立刻上台，恭恭敬敬的将红玉送了下去。 原本回春楼对她可没那么客气，不过从这一刻开始，她已不再属于回春楼，或许明天就成了江公子家的姨太太，自然要恭恭敬敬。 “江公子，让红玉下去洗漱一下，再换身干净的新衣裳，挑几件喜欢的首饰，就当我们这做娘家的呀，给她的陪嫁了！ 江公子先在这儿玩一会儿，一会儿奴家就把卖身契给您拿来！” 说完，她屁颠屁颠的离开了，外围的人一见美人走了，也都各自哄散，而内场的焦点，却转移到了江鸿的身上。 柯奇拱手笑道，“江公子，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如何？” 董惠这时候也蹿了过来，“在下也想与江兄喝一杯！” 这董惠……还真是格外针对柯奇啊，刚刚明明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一见柯奇来邀请自己，他也立刻跟着来了。 江鸿可不想再待下去，只想着赶紧带姬泠离开，让她们姐妹俩团聚。 可这时，那些富商也跟风的凑了上来，江鸿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好坐下了。 偌大的一张圆桌前，围坐着汕城将近一半的富商，还有两位城主的公子，这可谓是“官商勾结”的豪华阵容。 刚坐下，众人便都向江鸿敬了一杯，随后柯奇殷切的问道，“江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从哪里来？作何营生？” 被他这么一问，江鸿发现这可是推销的大好机会，便恭敬的回答道，“在下自雪风城而来，做这卖酒的营生。” “卖酒？”富商之中，有三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董惠笑道，“这三位，是汕城三大酒坊的老板。” 这么说，就是竞争对手了？ 江鸿起身行了一礼，“原来是三位前辈，以后在下还请三位多多照拂。” 这三人脸色微变，虽然脸上依旧是生硬的笑容，但不难看出他们深深的不满。 想起进城之前，那个壮汉所说的，汕城是商人的天堂，可惜这天堂不对外人开放。 看样子这帮人果然很排斥外来的同行。 柯奇颇为惊讶的说道，“雪风城，那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了，近来北狼可还时常犯境吗？” 何止，半个多月前差点灭了全城。 “那是自然，北方蛮夷，贪得无厌，时常惦记着入主九州。” 柯奇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敬意，“雪风城的将士们，镇守边关可是不易。在下听闻，雪风城的酒颇具特色，边关将士喝着这酒，镇守边关达数百年之久，可谓是源远流长。” 原来雪风城的酒，在这里也很有名？ 这么一来，想要推销这新酒，那可就更简单了。 江鸿当即把握住机会，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最近我们新酿出了一种新酒，这里是样品，各位不妨赏脸尝尝？” 众人面露好奇，但这时荀钱却说道，“这回春楼的酒，可是江口酒坊张老板家的‘杏花春’，江兄，你这新酒还是别在此献丑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荀钱向那三位酒坊老板中的一位，点头示意，看样子那人就是张老板了。 江鸿见这江口酒坊的老板也在，刚好可以给他来个下马威！ 这酒优惠价7文一两，目的就是为了怼江口酒坊，此时便毫不避讳的说道，“此酒成酒之时，在下听一位酒国前辈所说，杏花春在此酒面前，平淡如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另两位酒坊老板不自觉看了眼张老板，眼神中却是无尽的嘲笑，似是在看张老板的笑话。 而张老板的脸色，则已是差到了极点。 “居然能盖过杏花春？那在下可真要厚颜一尝了！”柯奇不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压根没发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但自己要了一杯，还鼓动众人也来尝一尝。 不一会儿，江鸿给每个人的酒杯中都倒上了半杯，伸手作请，笑道，“请各位品评。” 这酒出葫芦口之时，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的确比杏花春更加香浓，勾起了每个人的好奇。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罢后几乎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啊——”。 好烈！ 够劲！ 好酒！ 这三句感叹，先后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迸发而出，柯奇满脸的诧异，“此酒，当真是绝世好酒！江公子，此酒定价几何？” “100文一两。” 听到这个价格，这些人竟无一人感到价高，纷纷认为值得如此昂贵。 但他接下来说的，却着实让众人傻了眼，“明日开始的三天之内，卖7文钱一两，售完即止。” “7文？！”所有人都惊呼道，而张老板的声音则是最大的。 “此酒，可有名字？”柯奇又追问道。 江鸿邪魅一笑，看了眼张老板，缓缓说道，“此酒，以雪风为姓，名为——‘缺一文’！” 第56章 缺一文 这酒卖7文钱一两，名叫“缺一文”，明显是针对江口酒坊的江口小酿。 指向极其明确，猝不及防的给对方来了一招“精准打击”。 而令人称奇的是，酒还有姓有名的？ 江鸿解释道，“我们打算以后，就以雪风为品牌，这就像是人的姓氏。日后将会推出不同种类的酒，届时将冠以不同的名。” 董惠笑道，“这个想法倒是很新奇，仿佛雪风城出产的酒，像是一个鲜活的大家族似的，颇为有趣，还很有意境。” 江鸿酒量不行，加上这蒸馏酒度数很高，只喝了一杯，便已微醺，借着酒劲，微笑道，“董公子的言辞也很有趣，像个大姑娘。” 董惠脸色一变，目光不自然的扫过众人，却见每个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让他如坐针毡。 与此同时，另一个如坐针毡的人，是张老板。 刚刚那一杯，他浅尝辄止，但只一口，便感到自己的江口酒坊，前途一片黑暗。 这酒若真的在汕城卖开，那还了得？ 自己引以为傲的杏花春，当真是平淡如水。 他作为主家，免不了敝帚自珍，可他尚且作如此想，旁人又岂会再去买他家的酒？ 另外两位老板也感到了危机，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三大酒坊，江口酒坊一家独大，几乎垄断酒市，他们二位可谓是在夹缝中生存。 此时来了一个强龙，压过了这地头蛇，这帮平时貌合神离的家伙，此时只觉得十分舒适。 饭桌之上，众人谈笑风生，听江鸿说起雪风城的边关风光，不知不觉一葫芦“缺一文”喝的精光，混着杏花春，各人已有了几分醉意。 不知不觉，已至夜晚，众人陆续退席，江鸿很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谈天，已醉的不省人事。 最后，仅剩下的柯奇与董惠也起身告辞。 董惠临走前，俯身对趴在桌上犯迷糊的江鸿说道，“江公子，那副词，可以送给在下吗？” 江鸿睡眼朦胧之间，随意的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董惠小心的将那副《佳人惜别》卷好，放进了宽大的袖中，拱手告辞。 姬欣一直静静的等在一旁，虽然心中很想与姐姐重逢，但没有丝毫的催促之意，她推了推江鸿，轻轻唤了几声“先生”，得到的回应却是阵阵轻鼾。 看来睡着了。 姬欣有些不知所措，她这小身板，可抬不动江鸿。 不一会儿，春四娘见状，趋步走来，轻轻摇了摇江鸿，“江公子，江公子？” 姬欣小声道，“先生睡着了。” 春四娘见状，笑道，“唉，不如让江公子在小店睡一宿吧。” 看这情况，也只好如此了。 见姬欣点头，春四娘赶忙招呼几个护卫过来，一左一右把江鸿架了起来。 “哎哟！小心着点，别磕着了柯公子和董公子的朋友！” 青楼，本质上是一个有着特殊服务的酒楼，客房都是为客人准备的，而姑娘们都住在后院。 春四娘为江鸿开了一间上等客房，姬欣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直到把江鸿架上了床。 她很少见到先生喝这么多的酒，想来是最近一连串的压力，在今晚总算是得到了释放。 对此，她也感到十分的欣慰。 她认识的江鸿，一直是这样一幅为主公鞠躬尽瘁的模样，也从不贪图享乐，甚至就连自己有多少资产，也是今天才知道。 他就像说书人口中的那样，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看着醉醺醺的江鸿，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略带几分英气的脸，此刻也是红扑扑的，看着有几分憨厚。 姬欣看着这样的一张脸，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将身子伏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胸膛微微起伏，姬欣听到了他的心跳。 接着，便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先生……阿欣好想就这样，照顾你一辈子……”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姬欣赶忙起身，小声问道，“谁？” 门外的人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惊讶，片刻后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找江公子。” 这声音是…… 姬欣怔了怔，忽然心中涌起万分激动，匆匆跑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女子，虽已除去面纱，但眉眼之间那份熟悉的感觉，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红玉没有看她，径直走进房间，看到了床上不省人事的江鸿。 姬欣看着眼前，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亲人，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泪水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不一会儿便决堤般涌出。 红玉没有注意身后的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径直走到江鸿身边，观望了一阵，轻声唤道，“江公子？你睡了吗？” 依旧只有鼾声作为回应，看来睡得很沉。 姬欣酝酿了半天，终于准备开口，红玉忽然转身扶住了她的双肩，问道，“我的卖身契，在哪？” “卖身契？”姬欣本以为会是姐妹相认的场面，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便是讨要卖身契，一时间有些懵，“不……不知道……四娘没有给我。” “不可能啊，那个老女人没给你吗？” “老女人……你说的是四娘？” 红玉又看了看江鸿，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伸手探进他的怀里，一阵搜寻，又翻了翻他的袖口，却一无所获。 姬欣看出了她的意图，惊道，“你……你要走？” 红玉回过头，眉眼之间一片焦急的神色，“当然！” “先生费了这么多的心血，才把你赎出来，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你对得起先生吗！”虽然她是自己的姐姐，但见她如此辜负江鸿，就算是姐姐，她也不能饶恕！ “天下男人皆好色薄情，我跟他走了，等他玩腻了，还不知会把我卖去何处，倒不如我现在就逃了！” “先生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姬欣恼怒的说道。 红玉冷笑一声，“那他为何花这么多银子把我赎出来，看我可怜？笑话！” 想到江鸿花了整整100万两，只为让自己与姐姐团聚，姬欣感到一阵酸楚，“他赎你，是为了我……” “你？”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姬欣，阿欣啊！” 红玉疑惑的看着她，端详了半天，“阿……欣？” 三年来，多少次在梦中，听到姐姐像这样呼唤自己，姬欣一时间激动不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大哭道，“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红玉抱着这个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记得了……你是我妹妹？” 三年前一场浩劫，姬欣患上了严重的心疾，而姬泠……似乎失忆了？ 虽然没想起她，但红玉不禁很受触动，潸然泪下，姐妹俩相拥哭泣，久久无语。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吵杂的敲锣声，就听远处有人大声喊道，“长丰驿站失火了！” 伴随着敲锣声，这不断重复的叫喊，显得格外扰人心绪。 长丰驿站？ 姬欣微微一愣，那不是先生存酒的地方吗！ 第57章 董家龙凤 汕城，富江以南，一座豪宅耸立在江边，阔气的大门上，挂着宽大的金字匾额，上写“南城主府”四字。 此时已至深夜，空旷的大街上，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董惠悄然下了马车，蹑手蹑脚的向门口走去。 门口的侍卫刚想行礼，却被董惠竖指于口前，示意他不要做声。 侍卫们心领神会：原来是小姐。 于是他们纷纷见怪不怪的直起身子，装作没看到董惠。 董惠悄悄穿过院子，打算就这么回房，神不知鬼不觉。 可偏偏这时，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叫住，“去哪啊？” 董惠浑身一震，随后笑嘻嘻的转过身子，看着从树荫下走出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二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董家二公子，董惠，板着脸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摘下他的帽冠，黑发如瀑般倾泄而下，现出一个俏丽的少女。 “芝兰，你也太放肆了，这么晚去哪了？” 董芝兰嘿嘿的傻笑着，支支吾吾道，“我……我刚去大哥那儿了，本想装作你的样子吓吓他，结果……” 董惠与董芝兰，是一对龙凤胎，长得极为相似，所以董芝兰时常扮作男装，装作是二哥，府中对她的恶作剧早已习以为常。 对此，董惠也是无可奈何，但这一次，却没有被她蒙混过关，“去大哥那儿了？我怎么不知道，大哥的府宅搬去回春楼了？” 董芝兰轻轻吐舌，尴尬的笑道，“你都知道了啊……” 董惠叹息道，“下次逛窑子，别用你二哥的身份去，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二哥！爹和大哥打算把我嫁给那个，柯家的二小子，我总得去看看是什么人吧！” 联姻的决定，的确唐突了些，对此董惠是站在妹妹这一边的，可女扮男装去逛窑子，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董家的一大丑闻！ 但董惠也很无奈，妹妹不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连脾气性格也是一样，训她仿佛就是在训自己。 可她是女儿家，这一点与自己是最大的区别。 而且，董家刚来汕城没多久，还未站稳脚跟，此时向北边联姻示好，是必然之举。 “你一个女儿家，别去考虑那些女子不该考虑的事，嫁娶从父，这是规矩！” 董芝兰昂起头，不屑的说道，“女子怎么了？雪风城的城主就是个女子，她就可以决定自己的嫁娶，我为什么不行！” 董惠一愣，“回春楼来了个说书的？” “没有啊。” “那你这些事又是从哪听来的？雪风城的城主何时变成女子了？” 董芝兰骄傲的笑了笑，将今晚从江鸿那里听来的，大致复述了一遍，直把董惠听得目瞪口呆。 女子做城主？确定不是哪个异想天开的女子，写出来的童话小说？ 愣了片刻，董惠回过神来，“你说的这个江公子，是什么人？” “据说是自雪风城而来，做卖酒的营生。对了，说起这雪风城新酿的酒，那可真是不同凡响，远胜于杏花春！” “远胜杏花春？不可能！”董惠笃定的说道。 那可是冀州最好的酒，还是冀州王府指定的贡酒，九州之内都少有能与之匹敌的美酒，更别说什么“远胜”了！ “可惜酒都被我们喝光了，不然带一点回来给你，若是你喝了，一定会觉得我所言非虚！” 董惠皱起眉头，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反应是，今晚的妹妹是不是……见鬼了？ 又是雪风城的女城主，又是远胜杏花春的美酒，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亦或是…… 董惠斜眼看着她，“你别以为编出这一大段故事来，今晚的事我就不会告诉爹！” 董芝兰立刻黑下脸来，“我没编故事！那个江公子真的确有其人！他还做了首词呢！”说着，她将藏于袖中的那副词取了出来，“喏，就在这里！” 董惠狐疑的接过，展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首词……文采斐然，意境极高，绝不是妹妹能够做出的。 不，整个汕城，都没有人的词，能与这首词相媲美！ 莫非……真的从雪风城，来了个非同凡响的江公子？ “报——！”门外，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倒，焦急道，“二公子！长丰驿站，走了水了！” “长丰驿站？！”兄妹俩异口同声的惊道。 董芝兰惊慌的说道，“二哥！近来我们收购的木材，可全都堆放在那里啊！” …… 江鸿醉酒之下，没有进入英灵殿，而是结结实实的做了个好梦。 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噩梦”。 梦中，豫州京城的皇宫大殿内，江鸿与雪风城的众位官员齐聚一堂。 偌大的大殿，却只有卫滨、岳肃、吴炼、荀钱，加上江鸿，仅仅五人，便组成了整个官员体系。 而龙椅之上，身穿冕服的皇帝却是雪岚。 她已然成为了九州女帝。 雪岚居高临下，俯视众人，语气中充满威严，“朕，今日册封江鸿，为朕的皇后！” 江鸿瞬间愣住了，一旁的卫滨不住的摇晃着他，与周围的众人一起笑着起哄，催他赶紧领旨谢恩。 卫滨一直摇晃不停，不一会儿便将他晃醒了。 醒来后，却见姬欣正摇晃着自己，一脸的焦急，“先生！长丰驿站失火了！” 江鸿酒劲未退，睡眼朦胧的摆了摆手，“又不是我放的火……” 说完，便又倒了下去。 短短一息之后，江鸿猛地又弹了起来，“哪儿着火？！” “长丰……” 仅仅两个字，便确定了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江鸿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蹦到了地上，一溜烟冲出了回春楼，直奔长丰驿站。 远远的，就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赶到驿站时，周围已围了一群自发救火的群众，正端着家里的盆盆罐罐，从街边的水缸中一番又一番的打水，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上扑去。 然而，火势凶猛无比，根本无济于事，熊熊火焰映照着江鸿的眼眸，他失神的立在火前，久久不能回神。 这么一烧，自己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酒的浓度达到38度以上，就可以燃烧，一般的酿酒是不会被点燃的，可这驿站仓库里的，偏偏是九州独一份的高度蒸馏酒！ 一百缸酒一齐燃烧，这火能扑得灭就怪了！ “快！快救火！” 一旁跑来一队人马，像是官府的人，他们比起这些百姓，动作更加迅捷，可无论怎么泼水，都于事无补。 那一队人马之中，江鸿看到了董惠。 只见他也是神情绝望，悲怆的喊道，“木材！我的木材啊！” 看起来，存放在驿站里的，还有木材。 成堆的木材，加上高度酒做引火之物，纵火的条件全都备齐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火神的盛宴！ 第58章 碎梦之火 一百缸蒸馏酒，加上这成堆的木材，如此大火，消防队的水枪都不一定管用，更别说这一盆盆往里泼水。 人火大战一直持续到清晨，以房毁火灭为结局。 就像是骁勇的山贼席卷驿站，众人拼死抵抗，最终驿站全毁，山贼们带着驿站所有的财物，潇洒离去。 虽然危机解除了，但根本毫无意义，因为想要守住的东西最终一个也没守得住。 扑灭最后一丝火苗后，看着面前这一堆焦黑的断壁残垣，冉冉升起的白烟似是在嘲笑人类的无能。 江鸿丢下手中的水盆，无力的跪倒在地，一夜的灭火工作使得他心力交瘁。 在场的每个人的脸上，都被镀上了一层黑灰，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姬欣也跪倒在江鸿的身边，看着失魂落魄的他，心疼的说道，“先生……您已经尽力了……” 不知她指的是驿站，还是雪风城。 这一场大火，烧毁的不止是驿站，更是雪风城的希望啊！ 然而，还有汕城江南的希望。 董惠此时的状态，与江鸿差不多，同样是失神的跪倒在废墟前，一旁的董芝兰安慰道，“二哥，别难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焦土之旁，也有不少百姓，哀嚎痛哭，哭诉自己的财物被烧毁，所幸无人伤亡。 一场大火，不知碎了多少人的梦。 …… 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栈，荀钱早已等候在此，夜间的驿站大火，很快就惊动了全城，荀钱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他却没有和江鸿一样失魂落魄，反正对他来说，此行江鸿不管成与不成，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孔方嘤鸣一直回响在他的耳畔，此时他的眼前，已然浮现出自己成为山南四村大地主的美好未来。 这生意，稳赚不赔！ 与江鸿一起回来的，还有红玉。 此时她已换上了一身平民装扮，褪下一身华丽的薄纱长裙，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气息。 救火之时，本是她逃走的最佳时机，但她被姬欣一番真挚的话语感动，虽然仍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世，但还是决定留下来。 听姬欣大致讲了事情的始末，红玉不禁笑道，“我还以为江公子破产了呢，不过是少赚了3万两白银而已。” 昨晚还一掷万金的将她赎出来，转眼就为这区区3万两发愁，实在令她不解。 再说了，这3万两就算赚来了，也只是充盈了雪风城的钱库，与他根本无关啊。 那么有钱，换一个主公就是了。 在她的心里，似乎没什么忠义的概念，江鸿黯然神伤，没有在意。 往好处想，至少这一次汕城之行，帮姬欣完成了多年来的心愿，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只可惜，雪风城要倒霉了。 怎么莫名其妙来了场大火呢！ 江鸿郁闷的揉搓着面门，仿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荀钱一语道破，“昨晚，我都提醒过你了，不要在那些人面前显摆你的酒，现在后悔了吧？” 江鸿回想昨晚，自己拿出酒葫芦时，荀钱的确暗示过他，可他当时还很自信的一意孤行。 这么说来，难道是那三大酒坊的老板放的火？！ 早听说汕城的商人不欢迎外来人，可没想到居然这么黑暗！ 商人之间明争暗斗，那是常有的事，可蓄意纵火实在是没底线！ 幡然醒悟的江鸿，更加郁闷了。 荀钱继续道，“他们尝过你的酒，自觉不如，怎会放任你抢生意？商场如战场，亏你还是击退十万大军的军师，连这点都想不到吗？” “风凉话别说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眼下酒都没了，不如回雪风城，准备一下地契田契，我可等着当大地主呢。” 江鸿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却也是无可奈何。 一场大火，把他们13天积攒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再加上来回汕城的这几天，眼下他还剩最后10天，这3万两雪花银，还有什么办法能赚回来？ 打仗耍阴招，他在行，可这经商真是两眼一抹黑。 要不找和珅商量商量？ 但现在连米都没了，再顶级的大厨也是无力回天吧？ 正烦恼间，窗外忽然传来嘈杂的甲叶相击之声，像是一队人马从远处跑来。 火已经灭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士兵路过？ 姬欣一听这动静，不由得握紧了红玉的手，面露惊惧。 红玉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姬欣皱紧眉头，摇了摇头。 江鸿叹息道，“带你妹妹回房去吧，她怕听到这声音。” “哦……”红玉牵着姬欣，正准备出门，却听门外忽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红玉刚打开门，姬欣便惊叫一声，躲在红玉的身后。 门外，正站着三个身穿甲胄的士兵。 江鸿赶忙拉过她们俩，挡在门口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中间为首的士兵说道，“听说你们是外来的商人？” “是。” “卖什么的？” 江鸿苦笑一声，“货物均在昨晚的大火中，付之一炬。” 谁知士兵一听这话，立刻面露杀气，“从哪来的？” 江鸿见他这反应，犹豫片刻后，警惕的说道，“雪风城。” “五百里外的雪风城？”听到这话，士兵的杀气瞬间消散，“打扰了。” 接着，他们快步离开，却没有走远，而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依旧是这样的问话。 “听说你们是外来的商人？” “是。” “卖什么的？” “小人做的是木材生意。” “从哪来？” “就这附近的桐华镇。” “带走！” 听到这，对话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左右两侧的士兵甚至将门内那人押了出来，江鸿不禁感到好奇。 “军爷！小人犯了什么事了？” “我们怀疑你与昨晚，长丰驿站失火有关！” “小人……小人冤枉啊！” “少废话！带走！” 接着，那人就被士兵架了出去，而为首那个士兵，捧着一本册子，看了几眼，走过几扇门后，又敲响了另一扇房门。 看起来是在抓纵火的嫌疑犯，而且似乎锁定了木材商人这一身份。 长丰驿站中除了江鸿的酒，还有董家囤积在那里的木材，莫非官府认为，是木材商人放的火？ 该不会又是商业竞争吧？这么说来，除了那三大酒坊的老板，这些木材商人也有嫌疑？ 呸！这帮妄图垄断市场的商人，为了赚钱蓄意纵火，活该被抓！ 江鸿甚至心想，若他是刑部主审的官员，抓到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甭管是不是，先打一顿再说！ 虽然这么想的确很解气，但他的酒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唉……梦碎了，难道真的只能空手回城了吗？ 第59章 麻辣如火 江鸿在客栈，一觉睡到正午，在英灵殿内商议了整整两天。 和珅好像还没从大清亡了的打击中走出来，据姚广孝所说，他们俩的话，这货一句也听不进去，跟魔怔了似的。 他或许是个贪官，但是个忠臣。至少，不是奸臣。 但江鸿总觉得，这家伙是心疼自己的钱，虽然他的家产被嘉庆给抄了，但好歹还是大清的钱，可最后大清却亡了，那这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吗？ 他若是知道，清末朝廷与洋人签了多少丧权辱国的条约，赔了那么多的银两，估计能心疼得活过来。 正别扭着，江鸿忽然被摇醒，一睁眼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姬泠？” 红玉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大中午的，别睡了。起来吃饭！” 吃饭？ 江鸿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一晚上，连早饭都没吃，现在的确饿得不行。 一起身，就见房内的桌上，摆了一大桌的菜。 到了桌前一瞧，居然满桌的鲜红。 三年来，江鸿只去过一次梁州，在那里吃过一段时间的辣，之后便再也没吃过。 毕竟全九州，都没有梁州人喜欢吃辣，梁州菜也是辣到不行。 姬欣是兖州人，做的菜偏清淡，今天怎么转性了？ 正想着，姬欣又端了一大盘麻辣鱼头，笑嘻嘻的端上了桌。 “阿欣，你怎么突然想吃辣了？” 姬欣摇摇头，“不是我想吃，今天是姐姐掌勺呢！” “姬泠？你……” “你还是叫我红玉吧。”见他一脸茫然，红玉解释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就当重新开始吧。” 就这么……抛弃以前的身份了？ 江鸿又诧异的看了看姬欣，但她却很豁达的说道，“叫什么都一样，反正都是我的姐姐！” 也对，曾经的睿明郡主，如今什么都没了，还是个被兖州王官卖的罪人之女，换个身份也是无可厚非。 “那……红玉啊，你和阿欣都是兖州人，怎么做了一桌梁州菜？” “是吗……可能是因为，我义父是梁州人吧。” 江鸿刚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辣味直冲脑门，舌头一阵刺痛，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义父？” 红玉吃起这些菜来，却是淡定自若，“三年前，我只记得被义父救起，之后便一直跟随义父。在那之前的事，都忘了。” 这就不奇怪了，三年前姬欣被江鸿所救，虽然他没能救下姬泠，但她却被另一个人救了，这对姐妹也真是命大，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那你义父呢？” “死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随后我卖身葬父，去了回春楼。” 好敷衍的感觉…… 但这或许是，她为了麻痹自己的悲伤，故意装出来的。 无论是不是，江鸿都不方便问，只好说了句，“节哀。” 红玉放下筷子，举起茶杯，“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江公子，将我从那地方赎出来，小女子无以为报，以茶代酒，先谢过公子。” 江鸿赶忙也端起茶杯，“不必客气，阿欣早已是我的家人，所以你也是我的家人。家人有难，不可不助。” 姬欣也跟着举杯，说了一堆感谢的话，随后三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茶水清淡，但此刻却觉得无比辛辣。 或许是这梁州菜闹的。 放下茶杯，红玉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江公子，我原本打算昨日就偷偷离开的，但为了阿欣，我决定留下来，给你为奴为婢，报答恩情。” 没想到她这么直率，江鸿赶紧说，“为奴为婢就……” 刚想说不必，就听她打断道，“但是，我必须明确告知于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要娶我，我不答应。 若你强迫，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女子，小心伤着你自己。” 这一番话，把江鸿和姬欣都给说愣了。 这……直率过头了吧…… 三年前见到的姬泠，不是这样的性格，与阿欣很像，但比她更坚强一些。 失忆能让一个人的性格转变的这么大吗？或许她的义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江鸿尴尬一笑，“红玉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接着，出于男人的最严，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红玉满意一笑，看了眼姬欣，“也对，和妹妹比起来，我的确没她文静，也没她善解人意。” 没反应过来她的话中有话，江鸿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像她们俩各自做的菜一样，一个清淡如水，一个却麻辣如火。 姬欣却是红了脸，原本被辣的通红的脸颊，此刻更是鲜红欲滴，“姐姐，我和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红玉依旧直爽，“是吗？我可是听你夸了他一个上午，就像是夸自己的丈夫一样，你可骗不了姐姐。” “姐姐！”姬欣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江鸿。 见姬欣很是尴尬，江鸿打了个圆场，“难道不是因为，我个人魅力放光芒，任何女子见了，都想把我当做丈夫吗？” 红玉笑骂，“臭美！” 两人相视而笑，姬欣却一直低头不语。 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荀钱一进门，便毫不见外的坐下，看着满桌的鲜红如火，奇道，“嚯，店里来了个梁州大厨？” 说完，他自觉的抢过江鸿的筷子，夹了一块口水鸡的鸡腿，“味道不错。对了，汕城分会刚刚发了个通告。 南城主董匡，今晚酉时，在望江楼设宴，请此刻在汕城的所有商人，前去赴宴。” 所有商人？这董家还真是阔绰。 江鸿点点头，“所以呢，今晚你要去赴宴？本来我们也没打算请你吃晚饭啊，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荀钱用一种看傻狍子似的眼神看着他，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又夹起另一只鸡腿，“是——全城的商人。” “所以呢？要用到我的酒？可我没酒了啊。”江鸿无奈的说完，转念又想，这家伙不会是来气我的吧？ 如果酒还在，此时送到望江楼，将会是最好的推销时机。 可惜，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荀钱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满是鄙夷的看着他，“你呀，的确是没酒了。”说完，拂袖离去。 江鸿有些纳闷，刚刚他最后那句，是不是带了些口音？ 那句“没酒了”，听起来有些像是……“没救了”。 第60章 望江楼 清晨时分，江南城主府内，传来一记响亮的破碎之声。 一只茶杯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碎了满地。 一片锋利的碎片，擦过董惠的脸颊，但他却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轻声道，“父亲息怒。” 董匡气呼呼的坐在城主的位子上，指着面前的次子，怒火冲天，“300根圆木，付之一炬！ 王爷命我们一个月内凑齐5000根圆木，北边那是诸多阻拦呐！就这样，你大哥还拼死拼活的为我们凑齐了！ 可你呢！一下子就丢了300根！你怎么就是不能和你大哥学学！学学他的办事稳当！” 董惠一脸的歉疚，唯唯诺诺的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办事不力，请父亲责罚。” “罚？罚你有用吗？眼下只剩三天时间，办不成这事，你、我，我们全家都要人头落地！ 不止如此，汕城江南的百姓将会有多少因此遭难，甚至青州百姓，都将万劫不复！” 董匡言语之间，已将这个儿子，骂成了遗臭万年的大罪人。 一直躲在一旁的董芝兰听不下去，快步走上堂来，跪在董惠身边，不服的说道，“爹！这事怎么能全怪二哥呢！明明是那场大火……” “住口！”董匡喝道，“此事分明是有人蓄意纵火！我早就叫他加紧看管，谁知他疏于职守，这才让贼人有机可乘！” “真相还未查清，现在就把责任全归咎于二哥，实在是没有道理！” “放肆！”董匡拍案而起，怒喝道，“家族大事，你一个女儿家，哪有你多嘴的份！” 说完，董匡仰天长叹，“眼下，只能将全城的商人都聚集起来，看看有没有转机。另外，与柯家的婚期要尽可能提前，希望能多拖延些时日吧……” “爹，我不嫁。” 董匡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片刻后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董芝兰怒目而视，丝毫不惧，“那个柯奇，是一个见色起意，挥霍无度的纨绔！女儿若是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 “你的这辈子，就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天下女子皆如此，你焉敢拒绝！” “不一定吧。”董芝兰冷笑道，“天下，还有能做城主的女子，她就可以不用守这些迂腐的礼制！” “女子？做城主？”董匡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怒气与嘲讽，“简直荒谬！有功夫在这做白日梦，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为这个家，为这半城百姓，做好付出全部的觉悟吧！” 董芝兰看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父亲，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滴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她低下头去，小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女子不能插手家族大事，却反而要为此牺牲幸福？这不公平！” 董匡锁紧眉头，“你说什么？” 董芝兰没有复述，而是起身跑出大堂，全然不顾身后，父亲的厉声喝止。 看着女儿的背影，董匡自嘲的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儿子无能，女儿忤逆，我董匡真是生了一对好龙凤！” 董惠赶紧说道，“父亲息怒！芝兰她只是孩子心性，孩儿一定会好好劝她的……” “不必了，时间紧迫，三天后就要立即完婚，如果她还不愿意……就找人替她拜堂，再给她下点药，直接丢进洞房！ 生米煮成熟饭后，不由得她不愿意！” 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 董惠虽极度不满，可不敢违逆父亲，只好不发一言。 董匡沉沉的叹了口气，刚刚那句似乎只是气话，此时语气缓和了些，“今晚的望江楼之宴，你务必把事谈妥，这是最后的机会。 否则……为了保全董家，和这江南半城的百姓，我只能让芝兰恨我了……” 董惠满面愁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孩儿，定不辱使命！” …… 望江楼作为汕城最高的楼阁，伫立在南北两岸的中心，单独一楼傲立江心，唯有坐船，方可到达。 此楼高达十丈，地基却也有十数丈，直入江底，立于湍急江流之中而巍然不动，堪称九州奇观之一。 因其处于正中心这一特殊位置，故而被设为“中立之地”，不受南北任何一位城主的管辖，也不属于冀青任何一位州王，直属大安朝廷。 而此地，也常作为南北城主共商事宜的最佳之所，已有百年之久。 望江楼共有六层，下三层是吃饭用餐的大厅，上两层是包厢，最顶层则是供人眺望江景的休闲之处。 建筑整体采用中空结构，身处一楼便可望至楼顶，看着格外宽敞。 今夜酉时，董匡包下了整个望江楼，此时一楼的大厅已坐满汕城的商人，酒席摆了整整二十桌，美味佳肴，数不胜数。 江鸿本不想来，无奈傍晚时分，看到从外面采购归来的红玉，手中的竹篮里又提着许多鲜红的辣椒，想起下午如厕时的刺痛…… 盘算着伺机逃跑的江鸿，想起荀钱的话，于是火速赶来了望江楼。 他算是明白了荀钱的用意，虽然他已没了货物，但也算是商人，当然有资格来这蹭饭。 蹭饭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避免再吃上一顿梁州美食。 或许……还能为雪风城找到一线生机。 此时酉时已过了四刻，已有段时间无人入场，可算作宾客已经到齐。 坐于正中一桌的董惠，举起酒杯，起身说道，“诸位赏脸前来，在下替家父，饮罢此酒，以表谢意。” 说是董匡请客，但他本人并未出席，而是由董惠代为招呼。 城主身份尊贵，向来不会轻易示人，众人也早有默契，并未觉得唐突。 一杯酒饮罢，董惠切入了正题，“此番邀请各位前来，乃是商议一桩大买卖。” 一听到大买卖，所有的商人都来了精神，在那一刻，江鸿确信他们都听到了孔方嘤鸣。 “近来，家父一直在采买木材。诸位想必也知道，小妹即将出嫁，故而急需木材，给两位新人盖一座新宅。 可昨夜的一场大火，我们损失了300根圆木，所以希望各位东家，能够想想办法，为我们补上这空缺。” 采购木材？这并不难。 虽然最近南城主大肆购买木材，闹的方圆几百里内人尽皆知，但这毕竟不是什么稀缺物资，虽然价格抬得很高，但也不难凑齐。 董惠见众人面露喜色，脸上却丝毫没有波动，“无论木材的贵贱，我董家愿出白银，1万两！” “1万！”所有人异口同声的惊道，随后便是一阵交头接耳，纷纷面露喜悦。 但紧接着，他又说道，“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交货时间，必须在三天之内！” 第61章 临江远望 一般的圆木，若不做特殊要求，一般是一根三百斤左右，粗一些的便锯短些，细一些的便留长些，以三百斤作为标准。 木材有贵有贱，珍贵一些木材能卖到5两银子一根，贱一些的则1两左右。 300根圆木，最多也就1500两白银，可董惠出价1万两，已是十分高昂。 即使最近木料疯涨，也不过涨个一两倍，可董惠的出价，已是十多倍，而且还无论贵贱，绝对是个无比诱人的大买卖。 只不过，这3天的期限，却是有些苛刻，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商议起来，想尽办法去接下这单生意。 虽说这里面绝大部分人并不是做木材生意的，可这个时代没有经营许可证，主营业务说变就变，也属常态。 江鸿对此却毫无兴趣，眼下他只剩10天，除非董惠将价格提升到5万两，那他倒是可以用这最后10天，去折腾一把。 眼下酒被烧了，车也被烧了，这成本直线飙升，没个5万两的收入，根本完不成3万两的目标。 但是，300根圆木卖5万两，根本不可能，而董家也不会开这漫天给价的先例，否则以后他再去采购货物，大家都囤积居奇，那还了得？ 江鸿内心烦闷，多喝了几杯，此时微微有些头晕，在这吵杂人多的环境下，直觉得十分闷热。 反正这笔大买卖与他无关，便有了登楼远望的念头。 早听人说这望江楼，楼顶的视野极好，往北，可眺望汕城江北全境，往南则是江南全境。 往东，则可以看到富江奔流到海的壮观景象，一眼望去，能见到海面与天边交接的海平线，可谓是“秋水共长天一色”。 往西，则可以看到连延而去，望不到头的富江，以及两岸的冀青景色。 四面有四景，不愧是九州奇观之一！ 想到这，江鸿心向神往，趁乱离开了宴席，悄然上楼。 今夜的望江楼被董匡包下，因此往上五层都没有人，灯笼也只有楼梯与栏杆附近的被点亮，其他地方则是昏暗一片。 如此，倒别有一番意境。 若是阿欣在的话就好了，她肯定很喜欢这江边的美景。 带着这样的遗憾，江鸿加快了脚步，想要好好看一看这望江楼上的风景，回去后向姬欣好好描述一番。 一番辗转，江鸿终于来到顶层，此时四面窗户皆大开着，江风灌入，扫去了大半暑气。 出了一身汗，被这夜晚的江风一吹，酒立刻醒了一半。 “你是……江公子？” 突如其来的女子声音，把江鸿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猛地一回首，却见另一边的窗前，站着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 顶楼的灯光也是昏暗无比，越是远离楼梯，则越是昏暗，那女子站在离楼梯最远的窗前，几乎置身黑暗之中，借着窗外的月光，才看清这朦胧的倩影。 江鸿一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似乎认得自己，便好奇的走近了些。 来到近前，才看清一张陌生的脸庞，但这份陌生之中，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你是……董惠？！你怎么穿上女装了！” 我靠！这南城主的次子，居然是个女装大佬！ 董芝兰微微一笑，“我本就是女子。” 江鸿愣了半天，随后反应过来，“果然是你女扮男装，难怪你的那首词，带着些女子气。” “江公子是作词大才，小女子献丑了。” 江鸿原以为电视剧里，那些一眼就看穿的女扮男装，实在是儿戏的很，没想到真发生在自己眼前，却也和那些装傻的演员一样，根本看不出来。 偏偏她的嗓音，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尖细，像是变声前的童音，颇为中性，所以难以察觉。 不过，她刚刚不还一身男装，在楼下陪酒吗？怎么忽然就换了女装，并且出现在这望江楼顶，比自己跑得还快？ 这望江楼，难道还有电梯不成？！ 董芝兰没想到江鸿会有这么多小心思，兀自望着窗外，脸上是说不尽的愁容。 借着月光，隐约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的泪痕。 江鸿来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董姑娘，可是心怀愁事？莫非是为了那300根圆木？” 他还不知道这兄妹俩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龙凤胎，此时只以为她是在为那桩大买卖发愁。 但这也说进了董芝兰的心坎里，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若三日之内，凑不齐圆木，我就要嫁入柯家，嫁给那个……志大才疏，骄奢淫逸的柯奇。” 想起昨晚，她女扮男装，原来是为了试探这个未来的丈夫。 说起来，那个柯奇的确不像好人，典型的纨绔子弟。 “我不明白，圆木和你的婚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如坊间传闻那样，汕城南北将有战事？” 董芝兰心神一动，差点就要说出口来，但这毕竟属于机密，不该与一个外来的陌生人说起。 想到此处，她话锋一转，看着窗外幽幽的道，“江公子，我就要出嫁了，可以请你……为我作首词吗？” 又……又要“背词”啊…… 江鸿想了想，在前世背过的课文里，找出一篇符合当前意境的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销魂，追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原词是“黯乡魂，追旅思”，本是描写思乡之苦的，江鸿为了贴近此刻的情形，临时改了两个字。 他文化有限，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字，“追情思”是一蹴而就，至于“黯销魂”则是脑子里忽然蹦出“黯然销魂”这个成语，就随意的加进去了。 这么一改，思乡之情瞬间变成了思念恋人，江鸿暗暗祷告，希望范仲淹不要给自己托梦啊…… 他改的随意，但董芝兰却只以为是他即兴所作，当真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不由得触景生情。 她要出嫁，而他却作了这样一首思念恋人的词，两者相融，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倒有种“女友要出嫁，新郎不是我”的悲凉。 “黯销魂，追情思……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董芝兰喃喃念叨着这两句，忽然两颊绯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与我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却说什么‘追情思’，又说什么‘相思泪’，也太……太轻浮了……” 第62章 拨云见日 江鸿只是在背课文，他万万想不到这首思乡的词，经他这么一改，居然能拨动一个少女的心弦。 此时他就像个渣男一样，明明没有感情，却无赖的勾引了人家。 然而到此刻，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惹下了情债，见她这反应，还以为只是赞赏他的文采，这反而让他有些骄傲。 过了片刻，她又恢复了黯然神伤，“只可惜，我就要接受父亲的安排……为何，为何女子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说起这个，江鸿义愤填膺的说道，“人生而平等，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人权！在我看来，这是迂腐至极的礼制！” 这是董芝兰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同道中人，居然还是一个男子，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江公子！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她神情激动，仿佛从重重积云之中，看到了一缕阳光。 但这重重积云，是数千年来深深刻进人们心中的偏见，而这缕阳光，却无法冲散这片厚重的云朵。 而她也从未妄想能打破常规，只觉得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有这样一位知己，死而无憾。 今夜，她本打算从这望江楼上跳下，以死明志，宁死不屈。 江鸿完全想不到，她会有轻生的念头，“当然，就像我主公，虽然她身为女子，但却是一城之主，近来也逐渐有了自己做主的气魄。 我相信，将来的天下，会在她的影响下，逐渐抛弃这样的偏见与思想。” 他说的没错，董芝兰已成为第一个深受影响的女子。 可悲哀的是，她却无法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希望如此，真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 “会看到的，你那么年轻，一定会看到的。”江鸿心中早已有了，将雪岚扶上女帝之位的志向，若到了那一天，必定可以建造一个男女平等的文明社会。 “是吗……” 她的眼神中，带着向往，但更多的却是遗憾。 江鸿终于看出了什么，悄悄挪到了她的面前，看似随意的倚在窗前，但已将她与窗户隔开。 “说说吧，这圆木肯定不是给你建新宅的，不然不会这么急。若真是急着给你成婚，你们汕城那么多豪宅待售，随便找一处暂居就是了。” 董芝兰看了他一眼，犹豫间又低下了头，缓缓向一旁的窗户踱去。 江鸿一个踏步，又挡在了她的身前，渐渐有了些压迫之感，“说出来，没准我可以帮你。” 见他步步紧逼，加上他刚刚说的一番话，董芝兰满是愁容的俏脸上，又浮上一抹红晕，“江先生……你是想……带我走吗？” 江鸿一愣，随后笑道，“就算带你走，也是无济于事。对汕城江南，还有你董家，都是有害无益。 为一城之安危，牺牲你一人之幸福，的确不公平。但若你一走了之，便是为你一人之幸福，牺牲一城之安危。你觉得这样就公平了吗？” 董芝兰没想到这一点，此时恍然大悟。 的确，她若一死了之，江南百姓，还有董家上下，将会因此陷入大难。 “江公子……莫非你有两全之策？” 江鸿笑道，“有没有两全之策，取决于你。” 董芝兰脸上又是一红，低头道，“我只是一介女子，又能做什么……” “首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董芝兰犹豫片刻，轻咬朱唇，毅然道，“事关机密，请恕芝兰……不能奉告。” 江鸿略一思索，长叹一声，“果然是冀青二州，要开战了啊……如果我猜得不错，冀州王已经发出战船，沿江而下了吧。” 董芝兰惊讶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原先不知道，但看你这表情……现在知道了。” “你……” 江鸿不禁对这女子心生敬意，自己深陷囹圄，但面对他的“威逼利诱”，却依然不肯说出机密。 作为女子，她的理性却盖过了感性。 “你也不用恼，我虽是雪风城的人，但并不会帮冀州王，你该知道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雪风城与冀州王积怨已久，这事她略有耳闻，此时却也半信半疑的说道，“可你……也没理由帮青州吧？” 当然有理由，青州王一个多月前，还是他的主公，对他格外器重。 现在他有难，江鸿当然想着拉一把。 但他不想暴露身份，便想到了另一个理由，“冀州王与我主有世仇，他的敌人，自然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对吗？” 好像……有点道理。 董芝兰还在犹豫，江鸿已替她做出决定，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笑道，“下去吧，万事有我。” 董芝兰被他拉着，没法挣脱，却也不想挣脱，任由他将自己拖下了楼。 回到一楼时，却没有了离开时的热闹，而是一片死寂。 众商人低头不语，也不再动筷，脸上写满了愧疚。 正奇怪着，江鸿在人群中看到了董惠。 这……什么情况！ 江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眼董芝兰，又看了看董惠，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个是男装，一个却是女装。 分身术？！ 董惠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奇道，“芝兰？你怎么在这？” 董芝兰慌忙抽回胳膊，低着头走下楼梯，回到二哥的身旁，却一言不发。 江鸿这才明白，原来这俩人……不是一个人啊…… 居然是龙凤胎，这也太偶像剧了！ 下了楼，江鸿神色尴尬的说道，“怎么……这么安静？” 董惠叹息道，“我们刚刚一商议，才知道离我们最近的木材商人，都被北边抓走了。” 江鸿一愣，“抓走？” 董惠苦笑，“说是与昨夜的纵火案有关，全被抓去了江北大牢。” 回想起今日上午的情形，江鸿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去抓人，还有这一层目的！怪不得抓人时还要问来自何处，原来是为了阻止南边，在3日内凑齐圆木。 如果他猜的不错，冀州战船三四日后，就可到达汕城，而青州王下了死命令收集圆木，是为了抵御这些战船。 江鸿微微一笑，“这有何难，300根圆木，公子可放心交给在下，3日后即可交货！” …… 当晚，回到英灵殿，和珅却已是容光焕发，不知为何居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还没等江鸿奇怪，和珅便一脸激动的说道，“江先生！商机啊！商机！” 果然……能让他清醒的，只有钱。 荀钱和这位和大人太像了，不知道和珅的耳朵里，是否也能听到孔方嘤鸣？ “什么商机……不过就是1万两的‘小’生意罢了。” 和珅猛地摇头，激动不已，“不，不是1万两，而是3万！甚至，是10万两的大商机！” 江鸿眼前一亮，“你想到完成目标的方法了？快！快告诉我！” 和珅秀眉一挑，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知道……买椟还珠的故事吗？” 第63章 赛跑 第二天一早，荀钱收到消息，火速赶到客栈。 一进门，果然见江鸿等人正收拾包袱，看样子准备即刻出发。 “你昨晚去了望江楼，还接下了董惠的委托？” 江鸿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对。” 荀钱一把按住他正在收拾的包袱，怒道，“你傻吗？这无疑是与冀州王作对啊！你就不为雪风城考虑考虑吗！” 江鸿奇道，“你也会为雪风城考虑？” “废话！冀州王若是派兵攻打雪风城，我的山南县还不第一个遭殃？！” 原来是考虑自己的产业啊…… 那就合理了。 “昨天中午，你那番话明明是暗示我去吧？难道不是要我接下这单生意？” 荀钱单手扶着脑门，似是头痛的很，“那里商贾云集，我是让你去寻找商机！ 区区300根木材，根本够不上3万两，谁知道你居然会……” 江鸿提起包袱，自信一笑，“你让我寻找商机，现在我找到了，你该开心才是。” “找到了？！”荀钱惊讶的问道，“是什么商机？” 江鸿打算学和珅，和他卖个关子，于是便敷衍道，“他们家不是着急的很吗？那我把价格提到5万两，总没问题吧？ 去除这段时间的损失成本，赚足3万两不成问题！” “你这样漫天要价，他们怎么可能开这个先例？” “冀州王都要打过来了，别说5万，50万他都必须给！” 荀钱又惊又奇，“冀州王要打过来了？！你怎么知道？” 江鸿神秘一笑，“这是我昨晚，刚打听到的‘商机’！” …… 收拾完毕，江鸿将姬欣和红玉留在了客栈，并留下一半的士兵。 幸好驿站被烧时，马厩离得较远，他们的近30匹战马得以幸免。 江鸿一人，带领十几个士兵，一人骑着一匹马，准备急奔回城。 “稻草人，这两位姑娘可拜托给你了，你要好好看住了她们。” 荀钱呵呵一笑，“放心吧，她们也算是九州商会东家的家眷，就算我不照看，分会的人也会照拂的。” 以孔明车的速度，三天内运送300根圆木到汕城，不算难事。 可他总觉得，乘人之危，漫天要价，不是正道。 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荀钱虽然爱财，也懂得把握商机，可这300根圆木，要价5万两，也太过分了点。 若真是如此，可算是同时得罪了南北两边，以后在汕城的商路，也就彻底截断了。 这些他与江鸿说过许多次，可江鸿似乎根本不在意。 看着江鸿队伍的背影，荀钱暗暗摇头，“可惜啊，可惜……” …… 一路上，江鸿快马加鞭，一口气跑100里，才休息一次，从早上出发，夜间不休，直到第二天一早，终于跑完这500里路，赶回了雪风城。 马不是汽车，烧的不是油，而是命，这一趟跑下来，这十几匹马可算是掉了不少膘，估计没几个月是好不了的。 好在都是北狼战马，耐力与脚程天下闻名，这才能硬抗下来。 回到城里，江鸿没有停歇，直奔木器厂而去。 “陈老板！这段时间，孔明车造了多少了？” 木器厂的陈老板见他回来了，吃了一惊，刚想寒暄几句，就被他怼了回去，只好尴尬的直奔主题，“大伙儿遵照江大人的吩咐，这五天里每日赶工，如今已有了20台。” “20……差不多了。陈老板，再给我装300根圆木，全装到这20辆车上！” “圆木？”陈老板一愣，让他们做车，不是为了运酒吗？怎么又改做木材生意了？ “怎么？你别跟我说，你这木器厂连300根原料都没有！” “有，有，当然有。不过按照孔明车的载重，不需要20辆车啊。” 江鸿松了口气，“有就行。别管载重多少，务必分装在这20辆车上！” 陈老板应了一声，随后为难的说道，“江大人，可有城主大人的文书啊？” 这毕竟不是一批小数目的货物，包括这孔明车。 而江鸿只是军师兼吏部尚书，没权限直接调拨，而之前都是有雪岚批的文书，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你先做准备，我这就去找主公！”丢下这句话，江鸿又火急火燎的冲出了木器厂。 骑着马，正往城主府的方向奔驰，还没跑出去多远，迎面就遇上了雪岚的马车。 听到守门士兵的汇报，雪岚赶紧出了绣衣坊，亲自赶来迎接，正巧在附近遇上。 雪岚撩开马车的帘子，露出半个身子来，惊喜道，“江先生！回来了怎么也不……” 话未说完，江鸿已经来到马车下，一把将雪岚拉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转身狂奔。 “江先生！发生什么……啊！”还没跑几步，一脚又踩上了长袍，摔了一跤。 江鸿干脆将她拦腰抱起，送到马上，带着她拨马便走，向木器厂狂奔。 马车旁的肖云，和其他几个侍卫愣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侍卫小声问道，“统领，主公她……算不算是被人劫走了？” 这……很明显吧？ 肖云抽出刀来，一拍马臀，“快追！” 雪风城的工业区里，上演了一场奇异的景象，一人一骑劫持了城主，而后面的侍卫则拼命追赶，一路追到木器厂。 陈老板刚送走江鸿，还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回来了。 然而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看那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一直到面前，陈老板看着满面红晕，神色慌乱的雪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老身拜见城主……” 江鸿赶紧摆手，“免礼免礼。主公啊，麻烦你下一道指令，要他……” 说到这，江鸿忽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静音，连画面都变得扭曲起来。 接着，眼前一黑，身子像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 雪岚和陈老板都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了他，但他却已经晕了过去。 雪岚懵了，这五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快去请大夫！”无论发生什么，雪岚可以肯定的是，江鸿他又一次累晕了过去。 为了雪风城，为了……我，他也太拼了吧…… 雪岚看着怀里的江鸿，心中一片慌乱，仿佛心中的某个东西，正被狠狠的拨动。 第64章 话佳人 这次说是累晕，倒不如说是昏死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连英灵殿都没能进去，在一片无意识的虚无中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 屋子里烛光昏暗，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趴在一旁的桌上，沉沉睡去。 “阿欣……” 女子抬起头，惊喜的奔到窗边，江鸿这才发现，居然是雪岚。 “主公？”江鸿想要起身，却被雪岚又按了回去，“现在什么时辰了？” 雪岚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褪去的仿佛不止是城主的长袍，还有那城主的身份。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 烛光下，她那张朦胧的脸上布满担忧之色，她轻声道，“快到子时了，你睡了整整一天。” “一天？！”江鸿又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行，我没时间了，后天就要……” 可不知为什么，身子没有力气，几次都起不来，被她轻轻一按，便轻松的按了回去，“别急，你再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江鸿在床上猛地摇头，“不行！我必须三天内将木材送去汕城，我回来已经耽搁了一天，现在又睡了一天……” 必须连夜赶路，明天再狂奔一天一夜，否则后天别想把木材送到！ 不然，自己与和珅商议的计划，可就泡汤了啊…… “放心吧，就在你晕过去一个时辰后，姑父就已亲自带兵出发了。” “老卫？”江鸿一愣，一时间有些无措。 雪岚笑着说，“300根圆木，20辆车，尽快赶往汕城。江大人，这安排的对吗？” “对……对……”江鸿更加茫然，难道自己昏迷的时候，身体还在强撑着说出了计划？ 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精神驾驭肉体？ “你呀，也该试着信任身边的人呐，我们可一直在你身边，别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啊。” 江鸿怔住了，这句话十分熟悉，就和不久前自己晕倒时，姚广孝说的一模一样。 试着信任身边的人，同伴们一起分担…… “这些……都是主公你下的令？” “陈老板都和我说了，虽然你没提过时限，但我想你既然这么急，当然是越快越好，所以我让姑父他们尽快启程。 明天上午，你骑快马就能追上他们，所以再安心休息一晚吧。” 这安排，江鸿倒是没想到。 不过这倒能安心下来了。 以往，他一直是独自策划一切，只有最后看到结果时，他才会与周围的同伴们一起分享喜悦。 或许是因为不够信任身边的人，害怕分担给他们，会把事情搞砸吧…… 正如被端木龙打败时那样，他害怕失败。 不过这一次，雪岚的安排正合他的心意，那么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好吧……主公，有吃的吗？” 雪岚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打开房门，让门口的肖云端些吃的来。 不一会儿，厨房送来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 标准的病号饭，但闻着却是香气四溢。 雪岚将他扶起来，端起粥就要喂他。 “我自己来就好……” “我是你主公，听我的。”她十分霸总的说出这句话，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不容拒绝的递到他嘴边。 被主公喂饭……并不是第一次，可毕竟这是唯一的女主公，江鸿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江先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热……” “那我再给你吹凉些。” 好像……更热了…… “说起来，你走的这五天里，发生什么了吗？” 江鸿想了想，主公亲自过问，这事若是隐瞒，似乎不太妥当，“没什么大事，运去的酒都被烧了。” 雪岚持勺的手愣在了半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异，“什……” “我又想到了别的方案，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明显舒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恢复，“是那300根圆木？” “对。”江鸿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我们之前缴获的北狼战马，都还好吗？” “都在马厩里呢，差不多有一千匹。”她苦笑着说，“那些马又高又壮，每天要吃不少草料。 姑父说我们暂时不需要骑兵，养着它们太费钱了，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大伙儿……最近有些想念那顿马肉宴了呢。” 江鸿惊道，“可不能给他们宰了啊！能卖不少钱呢！” 雪岚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忍俊不禁，“放心，江先生设计出那样的四轮马车时，我就想到这些马以后或许会有用，所以让他们好生照料，不许嘴馋。” 这主公……心思还是挺细的…… 江鸿松了口气。 雪岚继续喂着饭，忽然看着碗里的粥，一边用勺子缓缓搅动，一边失神的说道，“江先生刚来一个月，就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却丝毫没有贡献。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江鸿果断的摇头，“怎么会？” “或许，作为女子，我应该嫁给一个有能力胜任城主的人，然后将位子交出去，这才是我的本分吧。就和冀州王安排的那样…… 不过，比起姚轩，我宁愿嫁给江先生。” 说到这，雪岚忽然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看了眼双目瞪如铜铃的江鸿，脸上瞬间一片绯红。 她赶忙辩解道，“我……我只是为雪风城的未来考虑，不是说我喜……喜欢……” 说到这，她的脸越来越红，再也说不下去。 这只是她的快人快语。 对，一定是。 江鸿收起诧异的表情，笑道，“主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热……” 话音刚落，便觉这对话很耳熟，两人对视一眼，都自嘲的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江鸿说道，“主公别想那么多，作为女子，不一定就非要依靠男人。 你知道吗，汕城有位女子，很羡慕你呢。” “汕城的女子？羡慕我？”雪岚一愣，连声追问。 “她是南城主的女儿，听说你是女城主，很是羡慕你，身为女子，却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主宰男人的命运。” 就像是知道自己居然有粉丝的小演员，雪岚此刻惊喜的说道，“真的？这姑娘……我还真想见一见。” “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了，最近她呀，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这汕城划江而治，有南北两个城主……” 屋子里的烛光，逐渐明亮起来，火光照耀在纸窗之上，现出两个影子，久久不去，直至深夜。 第65章 潇洒入场 一天后，三日期限已到。 为避免出现意外，董惠亲自带人过江，来到北城门下，准备迎接江鸿。 收集木材，是青州王吩咐的，而阻止南边收集木材，则是冀州王吩咐的。 两位王爷虽没有直接插手，却控制了汕城南北的争斗，此刻不止是董惠，北边的柯家也十分在意，派出了长子柯震在此“照拂”。 “大小姐，你很快就要与舍弟成婚，入我柯家了，此时还在外抛头露面，似乎不太妥当啊。” 董芝兰看了眼柯震，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意。 幸好柯震已有妻妾，不然可能要嫁给这个家伙。 但董芝兰却没有觉得有多幸运，柯奇那家伙长得倒是俊俏，但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柯大少爷多虑了，没准今日之后，我就不进你柯家门了呢。” 话音刚落，董惠悄悄撞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把后路给断了，今日那个江先生还不一定能赶来呢。 其实，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三天内运送300根木料，去500里开外的地方，简直天方夜谭。 而且，他赶回雪风城还得花两天呢。 江鸿一走，他们就开始变得理智起来，均想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牛车那速度，运送500里，至少半个月，就算把牛抽出一道道血印子，也不可能快多少。 除非他用上百辆马车，还有可能做到。 本着这最后的念想，董惠不断说服着自己，但董芝兰却没想那么多，她坚信这位江公子，居然能答应，就一定会做到！ 太阳渐渐向中天移去，已近正午，却仍不见圆木的影子。 “二公子，别等了吧，那个姓江的可能已经溜了！” 董芝兰瞪了那个家丁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江公子又没有收我们的订金，根本不会随便答应我们！ 他说可以做到，就一定可以！” 董惠也有点失去耐心，听了妹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但他却往另一个方向想去，“芝兰……这个江公子，你与他是在望江楼顶遇见的？” 董芝兰点点头，不知他想问什么。 “这么说，他先是答应了你，才下来找我的？” “是啊，这有什么？” “你……在楼顶……没给他占了便宜吧？” 董惠想的很简单，现在已经默认江鸿不会来了，那么他若是没有骗钱，那就是骗了别的东西。 董芝兰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哥的意思，脸上一红，羞恼的说道，“二哥你想什么呢！你这不只是侮辱江公子，还是在侮辱我！” “好、好、好，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柯震打了个呵欠，他身子肥胖，在这夏天正午的太阳底下可站不住，懒洋洋的说道，“既然他不会来了，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董芝兰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要回你自己回，管我们做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先回去，这帮南边的家伙，带了十几个士兵来北边这里，北城主当然要看着。 “这岂是待客之道，在下若是丢下各位，先行回去避暑，家严肯定会责怪的。” “那就闭上嘴，乖乖等着！” 她似乎也等的有些心烦，脾气异常暴躁。 董惠眼神示意她客气些，却被她反瞪了回来。 “公子！他们来了！” 哨兵骑马奔来，并带回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有千军万马向这里奔来。 没多久，隐约可以看到两架二马并驱的马车，并排着朝他们这里飞奔而来。 果然用的是马车！这雪风城还真是财大气粗，居然出动这么多马车来帮自己，实在是…… 董惠刚感动到这，就见这马车……似乎有些异样。 四个轮子？！居然是四轮马车！ 进出城门的商队与百姓们，见到这疾驰而来的运输队伍，均感到十分奇怪。 所有人的脑海中，一直保存着牛车运货的印象，所以在他们的一贯印象里，运输与疾驰根本就是不相关的两个词。 可这个运输队，却做到了，这不禁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直到他们看清这是四轮马车后，便是一阵惊叹。 然而当这两列的车队来到他们面前时，却并没有减速，一副要闯关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禁向后退去，士兵们也都警惕的举起长枪。 可这队马车来到近前，居然向左右两边来了个大转弯，两列车队瞬间横着排列在城门之下。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四轮车的前轮，居然会转！ 六天前，江鸿驱车来此时，并没有跑得这么快，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少有人在意他的四轮马车。 可这次，动静极大，像是刻意显摆似的，要弄一个声势浩大的入场仪式。 车队疾驰转弯后，不一会儿便在门前一字排开，车上均整整齐齐的捆着15根圆木，一共20辆车，整整300根，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最后，两匹马穿过这横列的车队，来到他们的面前，马上的两人，一位是随行而来的卫滨，另一位则是江鸿。 董芝兰此前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见到如此激动人心的入场，不由得大喊道，“江公子！” 她开心的像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向江鸿跑来，全然没有了淑女该有的矜持。 江鸿刚下马，迎面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兴奋的抱着江鸿，像是在发泄情绪。 江鸿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热情，一时间脑瓜子嗡嗡的，双手不知该不该放在她身上，只好无奈的举着。 董惠带着人向江鸿走来，重重的干咳了一声，一把拉开妹妹，动作自然的将她甩到了身后，对江鸿笑道，“江公子，你果然守约。” 江鸿拱手笑道，“那是自然，在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 “好！今晚望江楼设宴，恭候大驾！”董惠大手一挥，对着城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鸿在众人的簇拥下，以英雄般的姿态，潇洒入城。 柯震与一帮商人百姓们，在这20辆车面前，上下打量，左顾右盼。 人群中，不禁议论纷纷。 南边的士兵们上前，接管了这些四轮车，将它们也送进了城。 直到没了影，所有人还在谈论着。 “这什么车？前轮居然可以转动？” “何止啊，刚刚那么猛的转向，若是两轮马车，肯定就翻了！” “这车……在哪买的？得多少银子啊……” 第66章 公子之意不在木 “先生！” 刚进客栈，还没回到客房，在大厅里就受到了姬欣的迎接。 “阿欣，这三天有没有乖乖听荀先生的话？” 姬欣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荀先生？您说的是稻草人大叔？” 江鸿宠溺的挂了下她的鼻子，“无礼，人家是你的长辈，你可不能这么称呼。” 姬欣吐了吐舌头，“先生不就比我大五岁吗？为何您就可以喊得，我却喊不得？” 江鸿一怔，貌似还从未与姬欣抬杠过，有些不适应，“我是你哥！” “兄妹明明是平辈的，他若是我长辈，那也是您的长辈！” 江鸿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卫滨哈哈大笑，“咱们智谋过人的江大军师，居然被阿欣姑娘辩的哑口无言？” 姬欣这才注意到卫滨，看了眼他身上的铠甲，却只是皱了皱眉，几步挪到江鸿的身后，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那是自然，这些都是和先生学的！” 和红玉相处的这三天……她似乎变了不少。 江鸿从未见过如此开朗的姬欣，这或许就是解开心结后的样子吧。 最关键的是，她看到身穿铠甲的卫滨，居然没有情绪崩溃，实在是难得。 江鸿的心绪不禁全部被欣慰占据，笑着道，“好，好，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姬欣冲他甜甜的一笑，看起来格外高兴。 江鸿看了看四周，问道，“对了，你姐呢？” “她呀，听说先生回来了，忙不迭的出门买菜，准备亲自下厨，好好犒劳先生呢！” 买菜……辣椒？ 江鸿忽然感到，自己身体的中后偏下部，隐隐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我们中午吃过了，晚上在望江楼有酒宴，所以只好辜负她一番美意了！” 说着，他向卫滨抛去了充满暗示的眼神。 卫滨连红玉是谁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为何做此反应，顿时一头雾水。 “是……是啊，子翎说得对！”不管怎样，赞同就对了。 虽然生硬，但江鸿松了口气，拉起卫滨就往客栈外走去，“老卫，你还没来过汕城吧？走！带你逛逛！” …… 汕城江边，一家不起眼的面摊，江鸿拉着卫滨，在这吃了碗牛肉面。 卫滨一边抱怨这里的面不如雪风城的那一家，一边听江鸿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卫滨听得一脸诧异，“怪不得阿岚火急火燎的叫我即刻出发，原来真的这么急啊？” 江鸿将碗里的牛肉挑完，面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筷子，“我有预感，此次就算是解了江南之围，但数月之内，南北必有一战。 你说，谁的赢面大一些？” 卫滨想了想，“今天入城的时候，南北的军士我都看到了。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江北士兵精壮魁梧，江南士兵瘦弱不堪。” 到底是大将军，一眼就看出了双方的差距。 看来这董家，恐怕是难逃厄运…… 想起那夜见到的董芝兰，江鸿不禁动了些恻隐之心。 “唉？你听说了吗？南边真的在三日内凑齐了300根圆木，据说还是从500里外的地方运来的！” “胡扯呢吧！三天运500里，你当是运300袋棉花呐？” 旁边是一家商铺，两个商人模样的人正谈论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真的！我亲眼所见，运货的商队用的是四轮马车，前轮居然可以转向，辗转腾挪，如走直道！” “你做梦吧？九州哪有这样的马车？若真是有，我肯定要买一辆去，以后送货进货，能省不少时间呢！” 听着他们的夸赞，卫滨向江鸿挑了挑眉，“你可威风了，一路上到处都在谈论你的事迹。” “这不是威风，而是……”江鸿微微一笑，“计策。” …… 时隔三日，望江楼再次大宴宾客，比起那日却更加热闹，除了全城的商人外，还请了九州商会汕城分会的掌柜，一同前来做个见证。 董惠还未开口，董芝兰已很自觉的坐在江鸿身边，一个劲的向他敬酒。 酒过三巡，董惠起身道，“诸位！三天前家严在此大摆宴席，向诸位求取圆木，无奈各位均感为难。 唯有江公子，披荆斩棘，成功将圆木送到！惠，在此代替家严，谢过江公子！” 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江鸿起身回敬，一旁九州商会的汕城掌柜缓缓走来，手中捧着一只木盘，上面放着一张一千万文的大安宝钞。 由九州商会的掌柜亲自送上来的宝钞，便可以跳过验票的环节，江鸿接过，笑道，“在下却之不恭了。” “江公子受之无愧！” 一旁的荀钱诧异的看着那张宝钞，心里一阵嘀咕：不是说卖5万两白银吗？怎么才一张？ 莫不是良心发现，没有坐地起价？那这3万两的目标，还怎么…… 这时，一位富商起身祝贺道，“恭喜江老板完成这单大买卖，可喜可贺！” 说完，与江鸿对饮一杯后，接着问道，“不过，江老板的马车，可真是鬼斧神工，精妙绝伦呐！ 今日可真叫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开了眼界！” 江鸿连连摆手，“小小玩物，不值一提。” 那人接着道，“敢问江老板，这车……是从何而来啊？在下不妨直说了，在座的各位，肯定都与在下一样，眼馋的很吧？”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的富商都齐声附和，仿佛所有的老板，在此刻都听到了孔方嘤鸣。 其中最深有感触的，当属荀钱。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江鸿的用意。 接下这“区区”1万两的木材生意，却借机大秀了一把他的四轮马车，今日特意如此高调出场，原来就是为了此刻！ 他这是，“公子之意不在木”啊…… 江鸿长叹一声，为难的说道，“这车，是雪风城所造，城主大人说了，这车……不卖。” 全场一片哗然，失望之感却是出奇的整齐。 唯独荀钱的那声惊叹中，满是诧异。 搞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给那孔明车壮声势吗？怎么又不卖了呢？ 然而江鸿接下来的话，却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这车，只送。” “送？！” “没错，雪风城近来收获了一批北狼战马，个个精壮膘肥，日行千里，与这四轮车简直绝配！ 诸位也都看到了，在下赶回雪风城，再将木材运来，一共只耗费了三日，这马的速度与耐力，可见一斑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均道这是好马。 江鸿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接着道，“城主大人说了，这批战马，每采购十匹，送一辆四轮马车，诸位……” 荀钱瞬间站了起来，大声道，“那么，这马多少银子一匹？我先来上一百匹！” 第67章 买椟还珠 荀钱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出乎江鸿的预料。 片刻后，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家伙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居然摇身一变，瞬间成了个托。 荀钱一带头，所有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这北狼战马的价格来。 江鸿早就盘算好了，九州之中，一匹驽马能卖到35两至50两之间，而脚力不俗的好马，则能卖到100两左右。 战马，尤其还是北狼的战马，卖个150两不过分吧？ “城主大人说了，一匹卖150两。” 话音刚落，荀钱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扯着嗓子喊道，“我出200两，一千匹我全要了！” 所有的目光立刻从江鸿的身上，转向了荀钱，一个五大三粗的富商直接骂道，“你也太贪了吧！凭啥都给你？老子出250两！” “你也没好到哪去，我出300两！” 江鸿只是出了个零售价，本以为能商量出个批发价来，谁知自己啥都没干，莫名的成了拍卖现场！ 这荀钱……太恐怖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望江楼虽然像菜市场一样，七嘴八舌，吵杂不堪，但荀钱的耳朵里，早已被孔方嘤鸣所覆盖。 “叮铃铃”的声音不绝于耳，孔方兄已在他的脑海中，堆积成山。 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甚至要大打出手，董惠万万想不到这好好的一场宴席，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忙不迭的拉架劝慰。 江鸿与身旁的董芝兰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偷偷离席，顺着楼梯直上望江楼顶。 一如三天前的那一晚，江风灌入，清净怡人。 不一样的是，两人的心事都已了结，此时再看这临高江景，说不出的美妙动人。 “江公子，芝兰能冒昧问您的全名吗？您就像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董家的一样……” 这话，雪岚似乎也说过。 江鸿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最近，一直在当救火大队长呢？ 走到哪，救到哪。然而最巧合的是，无论他到哪里，都有烧到眉毛的急火。 “我叫……江翎。” “江翎……好名字……”董芝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好像要把它揉进心里，填满心中的每一条缝隙。 “你的名字也不错。” 本是一句随口而出的客套，但董芝兰却欣喜而笑，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江公子才气过人，又有恩于我们董家，不知江公子……愿不愿意为家父效力？” 江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被挖墙脚这种是他见得多了，可他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她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女子，但以往那些都是替某个诸侯传话的，而那女子本身就是赏赐之一。 色诱嘛，很正常。 可董芝兰给他的感觉不一样，就像是……从她内心里说出的话。 董芝兰生怕他觉得自己唐突，赶忙解释道，“我知道江公子绝非贪图富贵之人，这只是芝兰的心愿，绝非威逼利诱。” “我明白，不过雪风城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恕我不能弃她而去。” 董芝兰低头苦笑，满眼的羡慕，“她……真是个幸运的女子……” 这话中，不单是羡慕雪岚拥有江鸿这样的能人，更是羡慕她的城主身份。 “说起来，这次回去后，我与主公说起了你的事。” 董芝兰颇感意外，“我？” 江鸿坏笑的点点头，“嗯，我告诉她，你是她的粉丝。” “粉……粉丝？” “就是……你很仰慕她。” “真的？你与她说起我了？”董芝兰此时，也像个被偶像注意到的小迷妹，兴奋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江鸿想了想，“你也可以做自己的主。” 董芝兰一愣，不可置信的说道，“我……我也可以？” “没有人可以锁得住你，除了你自己。当你觉得，违抗父命，自决嫁娶，不是一件带有罪恶感的事，那你就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意思是……先要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的观念，才能说服别人？ 她低头不语，反复思考着这句话。 过了许久，楼下的动静渐渐停歇，江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完事了，咱们下去吧。” “江公子！”董芝兰忽然叫住了他，一句话将要脱口而出，但看到他回眸的瞬间，还是噎住了。 思索片刻后，她缓缓说道，“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像今天这样，登楼观景，笑谈人生吗？”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江鸿感到她有些伤感，安慰的笑道，“以后我会常来汕城，甚至会在这里暂居。 到时，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她面露惊喜，“真的？”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 …… 回到一楼，吵闹已经变成了商议，但看他们各自欣喜的模样，似是已经谈妥了。 看到这俩人又一次从楼顶下来，董惠吃惊的拉过董芝兰，小声问道，“你跟他……怎么又上去了？上次我就没说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成何体统！” 董芝兰欣喜之余，没有与二哥争辩，瞥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席位。 众人见江鸿回来了，个个喜笑颜开，先前怒怼荀钱的那个大个子富商，此时也像换了个人，“嘿嘿，江老板，我们都商量好啦，我们二十个人，每人买五十匹，不伤和气！” 江鸿奇怪的问道，“刚刚要买马的，可不下五十个人，怎么只有你们二十人？” 这二十个人，不会是威胁其他人了吧？ 然而他想多了，商人之间的礼让，其实非常单纯，纯粹就是因为出不起钱。 因为，经过他们的讨论，一匹马已经卖到了1000两。 听到这个价格时，江鸿差点背过气去。 1000两一匹，这是白龙马吗？！ 这就是所谓的买椟还珠，他们看中的根本不是马，而是那辆随马附赠的车。 捆绑营销，江鸿深有感触，前世有多少人为了赠品，去买一些根本不喜欢，甚至是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更何况，这马他们完全用得着，自然也就抢疯了。 但是居然能炒到这个价格，也太夸张了吧…… 江鸿暗暗理了理心绪，淡然道，“好吧，刚好此次我带来了20辆车，你们先付了这200匹马的定金。 过阵子，我会将剩下的800匹马，和80辆车带来。” 这二十人如同得了天大的便宜，纷纷从怀里掏出宝钞，一人一千万文，也就是一人一万两。 瞬间，20万两到手。 月入3万算什么？当初定下的小目标，可是10万两！ 但这一次，一下子赚来20万，超额一倍完成目标！ 【完成任务：赚足3万两白银】 【获得奖励：20召灵值（20/100）】 第68章 危机又解除 第二天，江鸿带着姬欣与红玉，踏上归途。 董家亲自带兵送他们出城，一直送出五十里，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说好了，你一定会回来。” 江鸿笑道，“在我的家乡，一般说什么‘我一定回来，等我’之类的话，那多半是回不来的。” 影视剧里常用的套路，一旦立了g，多半就会事与愿违，增加伤感的氛围。 所以他不立g，晦气！ 董芝兰歪着头，想不通他这句话的逻辑在哪。 是说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吗？ 但如果得不到这句承诺，董芝兰便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你怕说出无法兑现的诺言，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吧？” 江鸿哭笑不得，他真的只是不想乌鸦嘴啊。 看着她一脸的失落，江鸿只好妥协，十分心虚的立了这个g，“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再陪你登楼观景。” 话音刚落，一只乌鸦飞过，叫的格外惨烈。 完了，难道真的逃不出这个“定律”？ 董芝兰不懂什么套路，此时只有喜悦，笑着送他们离去，眼中充满希望。 和她一样笑的很开心的，却是荀钱。 昨晚收定金的时候，这货居然也交了一万两。 江鸿不由得幸灾乐祸，内心一阵狂喜。 谁叫你当托，哄抬物价，坑了人家这么多银子，把自己也坑进去了吧？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收到了一个消息：荀钱这货，把自己的20匹马，转让给了那个大个子富商。 居然还是以1500两一匹的价格。 江鸿当场就郁闷了，这货啥都没干，只动动嘴皮子，净赚500两一匹的差价！ 吃顿饭，起个哄，一万两银子到手，这钱也太他妈好赚了吧！ 一千匹马限量出售，他先抢到20匹，然后高价抛售，这明明就是黄牛！ 这都能给他抓住商机！寻钱草人，名不虚传！ …… 没了任务的压力，回去的路上，各人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态，直到第四天下午，才回到雪风山下。 雪岚正在绣衣坊，教那些绣女们绣花，就听外面喜气洋洋，叫好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就有侍卫来通报，说江鸿与卫滨已经回到了山下。 得知消息后，她赶忙坐车赶到了南城门，众官员也都闻讯赶来，纷纷猜测他们此行的收获。 江鸿他们一进城，就又一次受到了迎接，红玉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虽算不上繁华，但却热闹非凡的雪风城，感到格外新奇。 “江先生！”雪岚提着衣摆，一摇一摆的快步走来，正迎上下马的江鸿，“此行顺利吗？” “顺利，顺利！马全都卖出去了！” “那就好……唉？”雪岚愣了，他们出发时，明明是卖酒，后来他赶回来，又改卖木头。 怎么这次回来，又成卖马的了？ 他们去汕城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啥啊？ “不会是……那批圆木也被烧了吧？” 江鸿哈哈一笑，“咱们可没那么招火神爷讨厌，这次可以说是一切顺利，全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这是21万两，你拿好。” “2……21万两？！”雪岚接过宝钞，略微一整理，一万文一张的宝钞，至少有20张！ 她顿时目瞪口呆，“这是……圆木的钱？还是卖马的钱啊？” “圆木1万两，剩下的是马。” 她的秀口张的更大了，“那一千匹马，能卖这么多钱？！” 一千匹马卖20万，那不就是200两一匹吗？这也太贵了！ 在她的印象里，雪风城以往卖马给周边的城镇，50两一匹都没人买得起，没想到他居然…… 江鸿挑眉笑道，“这些只是定金，后面还有80万两的尾款呢。” 那就是……100万！ 雪岚一时间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强行振作精神，才不至于晕倒。 片刻后，她大声的对肖云吩咐道，“快！准备庆功宴！” 又……又是庆功宴啊…… 江鸿无奈的揉着脑袋，心说最近这庆功宴，有点多啊…… 红玉悄悄的看着他们俩，好奇的目光停留在了雪岚的身上。 这就是江先生的那位女主公啊？ 长得倒是挺讨人喜欢，可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 下午，就在城主府如火如荼的准备庆功宴时，江鸿与岳肃，在政务司好好的算了算账。 此次收入21万两，3万要交给荀钱，剩下的扣除制作孔明车与蒸酒器的成本，还有那300根圆木的成本，要交给三厂的厂主。 剩下的，还有酿酒坊造酒的成本。 这段时间，这三厂一坊没钱发工钱，一直拖欠着，若这次江鸿他们失败了，可就不止是债务危机，很可能会面临民变。 然后……就是那些战死士兵的抚恤金，将近一千人，这些先前也是一直拖着的。 总的算下来，就只结余了5万两。 江鸿算完了账，才感到有些后怕。 原先定的小目标，是10万两，现在看来根本不够，若不是荀钱忽然自发的当了回托，这财务危机还真解除不了。 不过，这只是定金，后续还有80万两进账呢！ 有这笔启动资金，往后的雪风城，一定可以一边还债，一边致富，前途一片光明啊！ 算好了账，两人立刻汇报给了雪岚，当晚的庆功宴之上，雪岚亲自宣布，将这些银子分发了下去，那些厂主和坊主自然是喜笑颜开。 而卫滨，则更是高兴的连干了三大碗酒。 这段时间抚恤金一直没钱发，卫滨自觉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兄弟，压力也是不小。 …… 庆功宴结束，众人各回各家。 雪岚特意拉住江鸿，要送他回去。 走在回江府的路上，多喝了几杯的雪岚，微醺的脸上红扑扑的，醉意已是十分明显。 “江先生……虽然你的耳朵可能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但我还是想说……这次真是多亏有你。” 她说的没错，江鸿的确听了太多次这句话，可不知为何，从她口中说出，总觉得百听不腻。 “主公过誉了，我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听荀先生说……你们此行一共就带回了21万两，而你却全数上交，没给自己留一文钱。”她好奇的望着他，眼神中满是不解，“你不图钱，不图利，真的……好奇怪……” 江鸿淡然一笑，“主公，我也不妨告诉你，若我图财图名，根本不会待在这里。” “那你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你。” 雪岚一愣，酒醒了大半。 这话刚一说出口，江鸿便觉得有些暧昧，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是‘天下无双的主公’嘛。” 听到这，雪岚又重新笑了起来，“你也是……天下无双的江先生。” 第69章 招蜂引蝶 虽然江鸿坚持男女平等的现代思想，但他渐渐理解了，为什么古代的女子不能抛头露面。 回来的这几天，红玉住进了江府，然而这个姐姐远没有妹妹内敛，每天都要跑出去逛街。 若说是在汕城，江鸿可以理解，毕竟那里商业繁华，商业街纵横交错，商品更是琳琅满目。 可这是雪风城啊！除了城中心的几家卖日用品的店铺，以及零零散散的菜摊和小吃摊，根本没什么可以逛的。 他也问过红玉，得到的答案却是：看风景。 本着尊重人权的原则，江鸿不该限制她的自由，可这几天总有傻老爷们往家门口跑，简直是门庭若市。 美貌女子就如芳香四溢的鲜花，招蜂引蝶是自然现象，可江鸿实在是受不了。 最难得的是，红玉本人居然毫不介意。 与其说不介意，不如说她根本就不在乎，每天像个仙子一样飘来飘去，全然不顾世俗的眼光。 渐渐的，三天两头有女子来找江鸿告状，有的是心上人被勾了魂的少女，甚至还有爷们儿被迷了心窍的已婚妇女。 江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甚至去英灵殿里求助三位大神。 他们三个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被问到这种问题。 和珅对此倒是很大方，想也不想就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你娶了她就是了！” 这是个好办法，若是红玉能成为江夫人，整个雪风城就没人再敢觊觎。 可红玉事先就表明了态度，而她也的确不是江鸿的菜。 和珅对此很惊讶，“如此美貌的女子，你居然不心动？” “怎么说呢……算是性格不合吧。” 若说心动，第一次见到红玉时，江鸿的确心动了一下，一半是因为曾经未能救下她的愧疚，另一半则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谁知她被赎身后，性格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而江鸿在救下她后，知道了她这三年并没有受什么苦，那份愧疚也就逐渐淡化。 所以到现在，他完全没了心动的理由。 对此，和珅更是惊讶，“女人，漂亮就行了，只不过是服侍你的妻妾，又不是合作共事的兄弟朋友，要性格相合干什么？” 典型的封建思想，只把女人当做附属品。 江鸿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诸葛亮却能理解江鸿，若有所思的说道，“就如亮的夫人，与亮诗文唱和，学识相通，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江鸿这才想起来，诸葛亮的妻子黄氏，也就是传说中的黄月英，相传相貌丑陋，但学识甚高，而诸葛亮看中的便是她的性格和能力。 这无疑是狠狠的抽了和珅一记耳光。 “诸葛先生懂我！” 和珅撇了撇嘴，“你们都是圣贤，在下一介肤浅粗人，还是自觉闭嘴吧。” 江鸿没搭理他，直接凑到诸葛亮面前，“先生救我！” 姚广孝呵呵一笑，“既然你不想娶，自有旁人想娶。” “大和尚，你是说……把她嫁出去？” 诸葛亮赞成道，“如此，也算是上策。” 说的容易，可结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也没有逼她嫁人的道理。 难办啊…… 【叮】 新任务来了！ 按照前几个任务的调性，不会是要我在限时之内，把红玉嫁出去吧…… 【新增任务：平息民怨】 【任务奖励：20召灵值（20/100）】 还好不是。 但这短短四个字，让江鸿着实摸不着头脑。 经过上一次，江鸿发现这系统的任务，有时可以起到预知未来的作用。 也就是说，不久后会出现民怨？ 不可能啊，刚刚才解决了雪风城的财务危机，现在工人们都拿到了工钱，烈士的家属们也都领到了抚恤金，还有谁会闹事？ “江先生，怎么了？” 见到江鸿的表情，诸葛亮以为他对姚广孝的提议，非常为难。 虽然的确很为难，但不是因为这个。 “系统又给我发了任务，要我平息民怨。” “民怨？”诸葛亮与姚广孝对视一眼，他们也很是不解。 想了一会儿，诸葛亮提议：“既然眼下想不出，那便不要去想，快些回去，看看是否有什么隐患。” 江鸿觉得有理，匆匆告辞后，便从午睡中醒了过来。 “阿欣！” 几乎同时，姬欣端着梳洗的用具走了进来。 自己正准备出门，她就将梳洗用具拿了来，莫非她也能预知未来？ “先生醒的好巧，是不是听到阿岚姐姐的声音了？” “主公来了？”江鸿立刻起身，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亲自上门拜访，估计是又有了什么困难，急需找他解决。 难道是民怨？ 这东西说不好就会酿成暴动，不可小觑啊。 匆匆梳洗一番，随意的理了理头发，江鸿快步来到客厅，却见雪岚果然已经坐在了桌前。 “主公，找我何事？”江鸿匆匆坐下，忙不迭问道，“是不是百姓出现了暴动？罢工抗议？或是……游行示威？” 雪岚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焦急，反而被他连珠炮似的猜测弄懵了，“江先生……刚刚做噩梦了吗？” 看样子还没发生…… 江鸿松了口气，“没有……只是主公你亲自上门，是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雪岚低下了眼眸，想了想后，说道，“也不是……十万火急，但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没准真能烧到眉毛。” “什……什么事？” “你从汕城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和红玉有关？ 对于红玉，江鸿没敢说是从青楼赎回来的风尘女子，倒不是怕别人说闲话，而是…… 全城都为了这3万的小目标累死累活，而他却花了100万赎出来一个妓女，这事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他只说是姬欣的姐姐，在汕城偶然相遇，就带了回来。 “她怎么了？” “最近啊，我在绣衣坊的时候，不少女子来找我诉苦，说那位红玉姑娘……”说到这，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想不到那些女子，找他告状无果后，直接去雪岚那里吹起了耳边风。 居然找城主亲自主持公道，看来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啊…… 他只好也尴尬的回道，“听说过一些……可这也不能怪她，她又没有主动勾引那些男子，总不能把她软禁吧？” 同样是女子，而且也同样是美貌女子，雪岚自然理解红玉的无辜。 可她……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责任吧…… “软禁倒不用，不过……能不能和她商量一下，别总那么频繁出门，而且还总是招摇过市。” 这倒是，红玉这家伙未免也太闲不住了点。 可这也算不上是桃色纠纷，应该不至于为此暴动……吧？ “主公！主公在这里吗！” 门外，传来了岳肃火急火燎的叫喊。 江府没有侍卫，这家伙一步就闯了进来，见雪岚与江鸿都在，立刻松了口气，“快……快去看看吧，村民们暴动了！” 第70章 民怨沸腾 “暴动？！” 江鸿与雪岚不约而同的惊起，对视一眼后，又一齐望向岳肃。 从三人各自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这他们三个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吧，真的为了红玉而暴动？这些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了？！ 雪岚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别急，慢慢说。” 岳肃接过，一饮而尽，喝进去一嘴的茶叶沫，也来不及吐出来，直接说道，“山南县的县衙，被村民们给围了！” “围县衙？红玉这事难道还归县太爷管？” 岳肃莫名其妙的看着江鸿，“红玉？这关红玉姑娘什么事？” 不是吗？ 江鸿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也没人说与红玉有关，正想解释，却被雪岚挥手打断，示意他继续说。 岳肃稍作喘息，说道，“听那些村民的意思，是冲着荀大人去的！” “荀钱？”江鸿奇道，“这家伙又怎么了？” “据说他颁布了新的征税告示，村民们看后大为不满，相约去县衙找荀大人理论。” 到底是文人，说话就是客气。 江鸿立刻用自己的话翻译了出来，“就是一群刁民，不服从朝廷的政策，举众闹事呗？” 他这措辞，对那些村民们很不友好，若是以往他或许不会这么说，但经过汕城一行，对荀钱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家伙虽然爱钱爱到癫狂的程度，但一直本着取之有道的原则，也很会考虑后果。 当初江鸿骗他，要以5万两的天价卖出那些圆木时，他就曾劝谏过江鸿好几次，这样的人能做出让村民暴动的事？ 他虽然很喜欢薅羊毛，但他绝不会弄疼那些绵羊，因为他的眼光一直很长远。 但雪岚可一直是爱民如子，十分不赞同的说道，“那些都是本分的百姓，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出于无奈。 肖云，我们去一趟山南县衙。” 肖云惊道，“身为城主，怎么能随便离开城内，去到那种乡野之地呢？！这是尊卑不分之举！” 雪岚脸色一沉，“我并不尊，那些村民们也并不卑！而且，山南县也不是什么乡野之地，那里既然是雪风城的一部分，那也就是我的家！” 这一番话，将肖云怼的哑口无言，瞠目结舌，无意间江鸿也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肖云只好退了一步，“若你执意如此，那就从军务司调50军士来护驾。” 雪岚皱眉道，“我回自己的家，那些都是我的家人，带兵做什么？” 江鸿无奈的说道，“主公啊……你爱民是好事，可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些在气头上的百姓，会做出什么来谁也说不准，你一个女子，还是带上护卫比较妥当。” 连江鸿也这么说，雪岚不再有丝毫犹豫，听从了这一安排。 三人当即就要出门，姬欣也想跟去，被江鸿毅然拒绝。 “先生！姐姐她今天……说要下山看看，会不会也在山南县？” 她居然下山了？ 江鸿感到十分意外，这姑娘也太野了吧，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孤身出城？ 这时代可不像他前世那样安全，若是在偏远点的地方遇到了坏人，不但逃不掉，被害了都找不到凶手！ “放心，若是遇上了她，会派人送她回来的。” “嗯……” 留下姬欣，三人这就出发。 江鸿去了军务处，找卫滨借了50个士兵，吴炼作为兼任的刑部尚书，亲自带领这些士兵跟随。 肖云则回了城主府，调来5个身手最好的侍卫，贴身保护雪岚。 一切准备就绪，一群大男人簇拥着雪岚的马车，下山前往山南县。 这阵势，简直可以出一趟远门，去别人的地盘上溜达一圈。 谁能想得到，这队伍仅仅只是去山下的村庄，而且还是自己的领地。 江鸿见过暴动的百姓，那一副官逼民反的架势，士气极其高涨，每个人都是一副要干翻世界的神态。 虽然最后都是被官府干的服服帖帖，但造成的损失，却是很惨重的。 江鸿开始担心起荀钱的安危，希望他不要被暴怒的村民们手撕了。 山下的四个村庄，呈一条直线排列，横在雪风山的南边，这一次四村并县，县衙则安置在了直线的中间，位于二村。 一行人进了二村，却见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田野间也是空空荡荡，整个村子的人都像是跑光了一般。 雪岚撩开车帘，看着贫瘠的村子，与山上的雪风城形成强烈的对比，心里很是不好受。 她这是第一次下山进村，没想到村子居然如此落后。 “为什么这些村子，在雪风城的治理下，还这么贫穷呢……” 江鸿骑着马，紧贴在马车旁，对雪岚笑道，“你还嫌他们穷？我们城里也没好到哪去，现在还是负资产呢，忘了？” 对哦……说起来城里也是最近才有所好转，之前连工人们的工钱都发不起了。 她感激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但还是轻叹了一声，“就算我们是负资产，可这些村民，远比我们要困难许多。” “主公啊，其实九州大部分的村落，还不如这里呢。” “什么？” 江鸿看着空旷的田野，神情俨然，“九州连年战火，很多村庄遭到了波及，百姓十户九空，田地无人耕种，一片荒芜。 和那些村庄比起来，山南四村已经算是世外桃源了。” “真的吗……”雪岚不可置信的惊叹道，她自幼就是以城主女儿的身份长大，就算雪风城并不富裕，那也是诸侯阶层，比一般的百姓好太多了。 她不敢想象，江鸿口中描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地狱景象。 “为什么会这样？” 江鸿苦笑道，“若说朝廷昏庸无道，那是胡扯。大安虽然已是名存实亡，但它并不腐败，也不无能，完全是因为州王们太过强势。 九州八王，各自为政，早已脱离朝廷的掌控，只怪这些州王昏庸无道，弄的各州境内民不聊生，义军四起，这才造成了连年战乱。” 雪岚不由得黯然神伤，喃喃说道，“倘若朝廷……能收服那些州王就好了。” 江鸿摇摇头，“不太可能了，现在的大安皇帝，说是九州皇帝，实则只是个豫州王，要他去收服八王，简直痴人说梦。 除非……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希望能有个明主出现，拯救九州的苍生……” “那个明主，没准就是你。”江鸿对她自信一笑，忽然有了个远大志向，“想不想……成为九州女帝？” 第71章 苛政 “女帝？我？！” 雪岚被他吓了一跳，一个月前连城主位子都不保的她，压根想都不敢想，自己有天能染指帝位。 然而江鸿就像是开了个玩笑，没有深聊这个话题，一笑而过。 亦或是，他们暂时没机会再聊下去，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县衙。 此时他们离县衙还有至少二里多地，但人海居然已经排到了他们面前，远处那栋新盖的衙门，也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看这阵势，至少有上万人，估计四个村的村民全都到齐了。 他们之中几乎全都是老人和妇女，甚至还有几个几岁的孩子，骑在老人的肩上，一眼望去只觉得格外高大。 这阵势，加上他们那满是补丁的破旧布衣，跟丧尸围城似的。 他们齐声高喊着：“苛政无道！城主无情！” 苛政…… 雪岚听到这句口号，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脸的苦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说我无情？” 江鸿想的却是，此次的暴动，果然有人在背后指使！ 道理很简单，依照这些村民的文化水平，只有可能喊出“我们要见县太爷！”或是“反对无良县令！”之类的口号。 什么苛政无道，城主无情，很明显是有人针对雪岚。 百姓都是很单纯的，颁布的法令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只会去恨颁布法令的县衙，不太可能追溯到上级。 何况这个口号，都已经追到了雪岚的头上。 要是真的恨雪岚，为什么不去城里上访呢？又不是没干过，在这包围县衙根本没有意义。 说明这个口号，是有人故意教他们这样说的。 江鸿正声道，“有人装神弄鬼。吴将军，麻烦你镇压一下。” 吴炼点点头，纵马上前，一嗓子有如震天惊雷，“城主大人到！” 这一吼，直接将这上万人参差不齐的呐喊给压了下去，所有人都惊愕的回过头，看着这个骑在马上的壮汉，以及身后那数十位身穿甲胄的士兵。 抗议示威与起义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心态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一见官兵来了，村民们纷纷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何况，这些人都只是老弱妇孺。 情况比江鸿想象的要容易处理的多，在他的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是，这些百姓手持锄头，将他们生生打出村子。 不用冲突，那是再好不过了。 吴炼继续喊道，“大胆刁民！竟敢围堵县衙！快快散去，不然把你们全抓起来！” 说着，他示威性的抽了一记响鞭，劈空而过，响彻脑海，让人不禁联想，这鞭子若抽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痛楚。 这些老弱妇孺立刻被这响鞭震慑，纷纷向后退去。 此时，人群中有人偏偏逆向而行，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人群。 这人江鸿也认识，是之前去找过雪岚的，四村的老村长。 他一露面，另外三个村的村长也都陆陆续续出现，他们虽身形佝偻，却如一堵坚实的高墙，挡在了村民们的身前。 吴炼怒目而视，“老头子！想受皮肉之苦吗！” 唉？这怎么看起来像是反派说的话呢？ 江鸿赶紧拦住了吴炼，示意他退后，换自己上场。 吴炼巴不得有人接手，十分乐意的调转马头，回到了队伍中去。 两人二马交错的工夫，那四个老村长已颤颤巍巍的走到面前，那个老村长语气惆怅的说道，“官爷们，村民们如果这时候散了，他们回到家也是会饿死的呀！ 倒不如现在就被你们抓了回去，没准死前还能有瓦遮头，有土可埋呐！” 这番话说的极是绝望，江鸿不由得心里犯起嘀咕：这个稻草人，究竟颁布了什么新政？这已经不是官逼民反了，简直是官逼民死啊！ “新政究竟如何，你们何至于活不下去？” 老村长无奈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带着哭腔说道，“新来的县太爷，要我们每个人都下地开荒，无论男女老少。” 想起九州那些荒芜的村庄，江鸿觉得荀钱此举，无可厚非。 “山南四村如今已是人丁稀少，多少田地无人耕种，长此以往便会逐渐荒芜，荀县令此举，也是为了恢复民力。 你们作为村子的原住民，故土有难，克服一下便是了，不至于闹这么大吧？” 老村长苦笑着摇摇头，“官爷，我们耕了一辈子的地，难道还怕吃苦受累吗？ 可这位县太爷，将那些荒地，都分配给了我们，但又说地不是我们的，种什么他说了算，种出来的收益也全部归他！” 也就是……白给他打工？ 资本家感动的都要哭了！这货把自己当周扒皮了？！ 江鸿想起荀钱对这山南县的规划，与和珅想的一样，一村种棉花，二村种茶叶，三四村种酿酒的粮食，看来他已经付诸行动了。 将那些无主田地收归县衙，用种出来的东西还债，这也无可厚非。 江鸿叹息道，“谁让村子欠了人家的钱呢？现在人家没找你们要，而是替他种地偿还，这也是……能够克服的吧？” “还债？”四位村长异口同声的惊道，那四村的老村长更是一脸愕然，“我们的债务……城主大人不是已经答应，替我们免除了吗！” 江鸿这才想起，矛盾点在哪。 说是替他们还债，结果雪风城自己无力偿还，最后与荀钱商议，用四村的土地种东西来偿还，可实际上还不是落到了村民的头上？ 他们想的是，债务全清，以后可以正常种地讨生活，可不是替地主无偿打工！ “说是免除……但我们暂时还做不到，所以只能请各位先克服一下……” 话还未说完，村长身后的民众们，立刻叫嚷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城主大人反悔了吗？” “她可是城主！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苛政无道，城主无情！” 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往前涌了过来，声势浩大，江鸿吓了一跳，慌忙后撤。 这时，吴炼上场，换下了江鸿，“大胆刁民！给我退下！” 说完，他一扬手，身后的50个士兵立刻执枪上前，尖锐的枪头排成了骇人的刃墙，只要冲上去，瞬间就会被捅成筛子！ 村民们不傻，被压榨只是活得累，但冲上去可就直接没命了！ 看他们心生退意，吴炼回头看了眼江鸿，见他不再有阻拦的意思，便朗声道，“长枪队！驱逐这些刁民！” 士兵举枪上前，村民们赶紧作鸟兽散，全都回了家，总算是没有酿成伤亡。 可这事，还远没有结束。 第72章 新县新政 系统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江鸿也没觉得奇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依靠武力，强行镇压下去而已。 谁也说不准，这些村民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 雪岚一直躲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对峙，当那些村民说她说话不算数时，自觉无颜见山南父老，一直缩在车里不敢出来。 过了许久，村民四散，江鸿撩开车帘，问道，“村民们都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雪岚眉目低垂，心事重重，“回去后，叫荀先生来……算了，我们再往前走二里路，直接去找荀先生吧。” 江鸿也打算回去后找荀钱谈谈，此时听她这样安排，倒也省了事。 肖云本想反对，但她连这村子都进来了，还在乎去县衙么？ 想到此，也就识趣的闭了嘴。 村民们散去，队伍继续前进，没多久便来到了县衙前。 这山南县的县衙，是最近才修建好的，原是一座废弃的破庙，修补了一下，再重新刷上漆，此时就和新的一样。 雪风城官员稀缺，城里的政务司都急缺人手，这县衙自然也是建制不全。 除了一个县太爷，就只有两个从军营里调来的护卫，堪堪三人便凑成了整个县衙的班底。 门外的动静刚一消停，其中一个侍卫便偷偷透过门缝观望着，此时见村民散去，城主的马车向这里驶来，立刻出门迎接。 城主亲自驾临，荀钱本人居然没出来相迎，无奈人家是大债主，没人敢去计较。 士兵们留在县衙外，其余人进了县衙，却见这外面光鲜亮丽的县衙，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仅有一张破旧的书桌，作为县衙的办公书案。 单看这个艰苦朴素的办公环境，很难想象这里的县太爷，是个颁布苛政的扒皮地主。 此时荀钱正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直到雪岚一行人走到他面前，这才抬起头来，“哟，都来了？” 这县衙真的除了这一套桌椅，别的啥也没有，连第二张椅子都找不到，众人只好这么站着。 按照规矩，主公站在面前，荀钱应该把他屁股下的椅子让出来，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从本质上说，雪岚不是他的主公，而他反而是雪岚的债主。 雪岚无奈的看着他，“荀先生，您颁布的新政……” 吴炼心直口快的说道，“什么新政，明明是他奶奶的苛政！” 虽然村民是被他镇压的，可就他个人而言，却是站在村民那一边。 和那些官僚阶级不同，吴炼是平民出生，因生的魁梧，加上勇敢善战，才被卫滨破格提拔，自然会更倾向于百姓。 荀钱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淡然的看着雪岚，这样一幅画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城主。 “城主大人，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山南县由鄙人全权治理，你们不插手干预。” 江鸿皱眉道，“可你也看见了，那些村民刚看到县衙颁布的政令，立刻就把这县衙给围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荀钱不以为然，“那怎么办？让他们继续只种自己的地？那么多荒地谁来开垦？” “那些村民不是不愿意开荒，而是拿不到一分钱，他们都是些老弱妇孺，种自己的地已是很辛苦了，还要无偿替你种地，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荀钱漠然的看着他，一手拿过一旁的算盘，“我来给你算笔账。你们现在的欠款，减去那3万两，还有……” 接下来，他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他们算了一笔极其细致的账，细致到没有人能听得下去，包括江鸿。 所有人都当他在说外语，就等着听最后的结论。 整整算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他的总结。 理想状态下，将荒地全部开垦完毕，并全部按照他的规划来种，且一文钱都不留给村民，这才能达到当初理论上的，一年100万两的收入。 就算成本都由雪风城负担，那也要5年才能还清。 但是，村民们与雪风城的百姓不可能不吃饭，所以依旧要拨出近一半的土地种粮食，那每年就只有50万两，10年才能还清。 而且还有利息，5年尚可减免，但5年以上就太亏了，再加上当初约定的，收益的三成要作为年贡，上交给雪风城。 总体算下来，要近20年才能还清。 用荀钱的话来说，他颁布的新政，已是亏出血来，若是再给村民留几成的收入，只怕这钱要还上三四十年！ 事情并不简单，这矛盾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雪岚思索半晌，说道，“这些老弱妇孺，让他们下地种田已是不易，若是再收走全部的收成，那他们可就一辈子都没法富起来。” 荀钱冷笑一声，说道，“当初说好了，能让鄙人盈利，鄙人这才答应做这县令，如今要到十多年后才能赚到钱，你们扪心自问，鄙人是否已是仁至义尽？” 他刚才算了半天，没人听得明白，若他算的没有漏洞，那么的确是仁至义尽。 但江鸿总觉得怪怪的，这样安排下来，债主要等上十几年，而村民却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穷困潦倒，似乎是个共输的局面。 “这样吧，荀先生可将这开荒田的收成，留一半给村民。少的这一半，我们雪风城补上。” 对于雪岚的安排，江鸿吃了一惊，“那岂不是每年要支出25万两？” 百姓不交年贡，反而还要给百姓钱，哪有这种事？ 这么一来，雪风城的收入，岂不是全都押在了商业上？ 光靠卖酒和纺纱，要负担整座城和一个山南县的开销，已是十分勉强，现在还要承担这25万两的“反向年贡”…… “江先生。”雪岚望着江鸿，苦笑道，“我们现在是要还债，这是我们应当承受的。” 这倒是…… 归根结底，还是老城主和江鸿自己做的孽，一个是饮鸩止渴，一个是制造战火，缺一个都不至于此。 想到这，江鸿没了主意，只能接受，但他还想做些改进，“这样吧，给我几天时间，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新政。 这段时间……暂且就先缓一缓。” 听他这么说，雪岚与荀钱居然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十分爽快，大有一种甩锅的嫌疑。 对于江鸿的能力，这俩人可谓是崇拜的五体投地，雪岚自不必说，而荀钱则是经过这次的买椟还珠，对江鸿另眼相看。 这算是……又揽上一个巨大的责任了啊…… 先是军务，后是商务，现在连政务都要管，救火大队长还得继续努力啊…… 第73章 女官 江鸿虽然接下了这个担子，但理所当然的，被他一股脑的转嫁给了英灵殿的大神们。 对于治国养民，和珅没什么意见，毕竟他生在乾隆年间，那可是“康乾盛世”，民生几乎没出过大问题。 至于姚广孝，虽然靖难之役打的挺凶，但毕竟只是南北之战，远达不到“战火纷飞”的程度，而且一共也就持续了三年左右，民生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专业人才——诸葛亮。 当年蜀汉国力衰弱，诸葛亮任丞相期间可谓是功勋卓着，在经济建设方面没少下功夫，不然也不能支撑后期的几次北伐。 在英灵殿内，江鸿与诸葛亮深聊了一晚，也就是整整四天，期间姚广孝与和珅也各自给了点意见，大致定下了近期的养民策略。 第二天一早，江鸿洗漱完毕，准备吃完早饭就去城主府，拉上荀钱一起再推敲推敲。 空旷的客厅，大大的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却只有江鸿一个人，他急着要去议事，所以没有等那对姐妹。 吃到一半，这俩人才有说有笑的入了座。 这姐妹俩自从重逢后，一直这么“如胶似漆”，江鸿早已习惯，但今天她们俩却捧着一沓信纸。 “这些是你们谁收到的情书？笑的这么开心。” 红玉将那一沓纸整齐的摞好，放在了桌沿，笑道，“这些啊，是荀大人要我抄写的户籍册，若是没有妹妹帮忙，这一晚上我可写不完呢。” 江鸿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块送进口中，打趣的说道，“怪不得今天的馒头吃起来格外的涩嘴，原来阿欣你把心思用在了别处。” 姬欣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帮了点小忙，并没有占用做饭的时间……这馒头……真的很涩吗？” 江鸿佯作生气的拿起一个，放进姬欣的碗中，“你吃吃看。” 姬欣神色慌乱的撕下一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疑惑道，“不涩啊……” “难道我骗你不成？” “不，不是，先生……” “你多吃几口，再试试？” 姬欣一连吃了好几口，直到一整个馒头下了肚，依旧吃不出特别的地方。 江鸿一直看着她，忍住笑意问道，“现在呢？” 姬欣一脸无辜的摇着头。 “那就再吃一个。”说着，江鸿又递过去一个馒头。 姬欣照做，吃完第二个馒头后，依旧是不解的摇头。 “还没吃出来？再来一个。” 姬欣看着碗里的馒头，哭丧着脸，“先生……我吃不下了……” 听她这么说，江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弄的姬欣一脸茫然。 红玉全程旁观，安静的喝着粥，此时淡淡的说了句，“他耍你呢。” 姬欣这才反应过来，嗔道，“先生！你……” “我要是不耍耍你，你今天能吃这么多吗？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都。” 红玉呵呵一笑，“就算要养膘，也不是吃馒头就行的。况且，阿欣这身材，我认为刚好。” 江鸿正想反驳，看了眼姬欣后，忽然玩心大起，“阿欣，你觉得我们俩，谁说的对？” 一边是先生，一边是姐姐，不好抉择啊…… 姬欣瞬间陷入了选择困难，急得她手足无措。 “你别耍她了，好好吃饭。” 江鸿也适时的收起了玩笑，问道，“话说回来，昨天你去山南县，专程帮荀钱抄写户籍册？” 红玉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那么闲吗？昨天恰巧逛进县衙，见他焦头烂额，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就答应帮他做这抄写的工作。” 想起那个县衙，一共就三个人，另外两个还是大字不识的护卫，这所有的工作都压在了荀钱一个人身上，的确是焦头烂额。 可惜，政务司自己都人手紧张，根本没法给他加人。 说起来还真是苦了他了，明明是来讨债的，结果反而要留下来给欠债的人打工，这上哪说理去？ 有红玉帮他，也算是…… 忽然，江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红玉，想不想当官？” 红玉一怔，撕馒头的手，和蠕动的嘴，全都停住了，就像时间暂停了似的。 就连姬欣，也愣了，“先生，您说什么呢，哪有女子做官的？” 是啊，这简直是千古奇闻。 江鸿却不以为然，“那你可曾见过，女子做城主的？” 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了脚步声，三人循声望去，就见雪岚和肖云，愣在了院子里。 他们俩突然出现，着实吓了江鸿一跳，“你们俩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是私闯民宅知道不？” 肖云冷冷的说道，“你这江府，连个看大门的都没有，难不成要我们进来时，自己喊一嗓子吗？” 江鸿赞成道，“也是个办法，皇宫里不都这么做的吗？” 肖云脸色一沉，“那是太监的工作！” 雪岚伸手拦住了他，“别说那么多了，要不你留下给他看门好了。” 肖云一时气结，却听姬欣与红玉噗嗤一笑，不由得脸上一红，一时语塞。 雪岚来到桌前，十分熟络的坐下，笑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红玉说道，“没什么，说笑呢。” “我可没说笑。”江鸿收起笑容，颇为严肃的说道，“主公，我觉得既然目前我们急缺人手，不如试着让女子做官，如何？” “女子？”雪岚一愣，随即笑道，“江先生的想法，当真不可思议……” 江鸿嘴角一撇，微笑着说道，“所以我说，女子都可以做城主了，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 雪岚想了想，赞成的点点头，“是个办法。” “我想，现在虽然念过书的人并不多，但大户人家出来的都还识字，如果让城中富户家中的女眷出仕做官，问题应该不大。” 雪风城虽小，但富户也还是有个十几家的，像是三厂二坊的厂主和坊主，以及城中心那些商铺的东家和掌柜，家中识字的女眷至少能找出二三十人来。 眼下整个政务司，算上荀钱，一共就三个人，卫滨和吴炼这两位武官，虽然兼任两个尚书，但几乎不在政务司办公。 若有这二三十个女子加入，帮忙做些抄抄写写，归纳整理的工作，定能分担很多压力。 雪岚若有所思，数息后便点头赞成，“好，待会儿议事的时候，我会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如此荒诞的想法，这两人居然三言两语就给敲定了？ 红玉惊愕的看了看雪岚，又看了看江鸿，心中百感交集。 这雪风城……还真是标新立异，日后若是发展到了可以改变天下的程度，不知整个九州，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74章 养民之策 女官的事，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但雪岚来此，是为了别的事。 “阿欣，去拿两副碗筷。” 姬欣刚想动身，却被雪岚拦住，“不用，我们吃过了。” “主公……起得挺早啊。” 雪岚笑了笑，脸上明显带着倦意，看样子不但起得早，昨夜睡得也晚。 甚至，可能一夜未眠。 “关于山南县的民生，我想了几个方案，请江先生斟酌。” 对于她的措辞，肖云一脸的不满。 哪有主公想对策，找臣子商议的？ 臣子同意了才可以施行，到底谁是主公？ 对此，他与雪岚抱怨过几次，但雪岚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对江鸿已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甚至，将他当做师父一样看待。 江鸿没想到她会认真思考对策，不禁有些好奇，她会想出什么方案来。 “主公请说。” “首先，我觉得让那些老弱妇孺耕种自己的田地，已然是不易，现在还要他们连那些荒地也一起耕种，实在是劳民之举。 我想，首先要做的，就是增添人口，招纳更多的青壮年，替他们分担劳务。” 这也是诸葛亮提出的第一要务，这道理很浅显，不难想。 江鸿点头道，“有道理。” “然后……我想了两个方案。其一，让雪风城的士兵，在农忙时下山耕作，农闲时再回归军营。如遇战事，才可以彻底放下农务，全身心投入战斗。” 江鸿不及细想，立刻长舒了一口气，惊喜的说道，“战时成军，闲时为农。这是典型的屯田制，主公能想出如此政策，实在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屯田……”雪岚喃喃的念叨着，试探着问道，“这是……早就有的制度吗？” 这在九州，算是首创。 而在江鸿的前世，最早是在西汉时期，就有了屯田的思路。直到东汉末年，曹操首次采用正式的屯田制度。 本意是为了让边关的军队自给自足，且耕且守，但被雪岚用在山南县上，也算是相得益彰。 “不，这样的制度，在下闻所未闻，所以才说‘刮目相看’。让军队去种田，这想法何其大胆！” 雪岚有些心慌，“不妥吗？” 当然妥当，这也是诸葛亮当年治理汉中的方案。 蜀地环山，进出十分不易，诸葛亮为减少从蜀地运送粮草的压力，便让汉中守军采取屯田，休士劝农，自给自足。 昨晚在英灵殿内，诸葛亮也提出了这样的方案，与雪岚不谋而合。 “妥，很妥。想法很好，但实际是否能施行下去，就要和老卫他们商议后，才能定下来。那么第二个方案呢？” 江鸿的话，给了雪岚很大的自信，脸上的倦意也渐渐被欣喜所覆盖，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其二，我想用德政，吸引在外流亡的民众，让他们在山南县安家落户，这是为以后而考虑。 至于这德政……我想了一晚，不如这样：来山南县开垦荒地的，无论开出多少，都算他们自己的地，头三年减免年贡税赋，怎么样？” 这也是典型的鼓励开荒政策，也是朝廷惯用的政策。 只不过，在雪风城并不适用。 主要是荀钱那一关不好过，他已经将盈利推迟了十几年，再加三年免税，对他而言实在说不过去。 江鸿微微摇头，“主公，这第二条方案太缓，主要是我们的势力有限，难以短时间内广而告之。 就算我们有办法将这政策，很快的发布到大范围内的地域，那些流民赶来山南县，再安家落户、划分土地、发放农具谷种，这都是很缓慢的过程。 而这第一条方案，其实并不现实，我们的兵力实在太少，戍边已是不足，又怎么能抽出人手去种地呢？” 第一个方案不容易实施，第二个方案又太缓慢，雪岚想了一晚上的政策，算是全被否决了。 雪岚不禁有些失落，一旁的肖云则不满的嘲讽道，“说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那经过了这一晚，你又想到什么好计策了？” 雪岚彻夜未眠，肖云一直门口守着，她的劳苦全被他看在眼里，此时居然被江鸿全盘否定，当然十分不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江鸿也算是彻夜未眠。雪岚想了一晚上，而江鸿则是在英灵殿里，与三位大神商议了整整四天。 “主公所想的政策，与在下不谋而合，不过有些地方我觉得可以略加修改。至于是不是‘好计策’……锦上添花，怎能不好？” 雪岚一听自己的政策有可取之处，立刻又振作起来，连声催促江鸿继续说下去。 “头三年免税，这一政策若是站在荀大人的角度上考虑，可以修改为：凡是来山南县定居开荒的流民，每人可领取1两银子的安家费。” “安家费？”雪岚愣了，从来只听说百姓向官府交纳税粮，从没听说过官府向百姓发钱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标新立异的政策，一定可以吸引大量的流民！ “好计策啊！江先生果然是……” 夸赞的词，江鸿早就听腻了，“主公啊，听完再夸吧。其次，我想对荀大人的新政稍作修改，让那些开垦荒地的村民，能留下一部分收益给自己。” 这个雪岚也想过，“只怕荀先生不同意啊。” 江鸿自信一笑，“没事，他会同意的。少的那部分，我们补给他就是了。在还清债务之前，山南县的税收，我们可以放弃。 当初约定的税收是三成，那么这三成留给村民，对荀大人来说，收益并没有改变。” 这样一来，雪风城将有十多年没有税收，这可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啊！ 对此，雪岚早有觉悟，毕竟是填补先人留下的大坑，这些是他们应当承受的。 “是个办法……但我们若是没了税收，以后城里该怎么维持呢？而且还有这安家费，和开荒的一系列成本……” “主公该不是忘了，汕城的商路已经打通了吧？如果主公愿意相信我，以后在汕城的商路，可以全交给我打理。 凭着我们的酒，完全可以应付所有开销，甚至还会有不小的结余。” 雪岚眼前一亮，欣喜道，“真的吗？！” 江鸿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别忘了我们这次的汕城之行，还有80万两的尾款呢，这些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启动资金。 往后的山南县，必定繁荣，民怨也将迎刃而解！” 第75章 秋收 经过两人的敲定，在之后的议事上，将此又细化了一下，由岳肃这个户部尚书，负责拟定详细制度。 除了养民政策之外，雪岚还提出了女官制度，众人先是惊愕无比，随后听说是江鸿的主意，立时便觉得不奇怪了。 女官勉强可以接受，但碍于男女有别，让那些女眷在官府中进进出出，与男子朝夕相处，在这个时代是绝不容许的。 所以江鸿提出，在政务司旁，再开设一个辅政司，让女官在那里集中办公，任务派发则由两边的侍卫传递，由雪岚亲自掌管。 议事完毕，所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岳肃与荀钱商议新政的具体细节，虽然暂时没法很快的补充劳动力，但在安家费的诱惑下，相信不久后山南县将迎来新的活力。 而江鸿提出的“税留己用”的政策，也能稳住目前现有的老弱妇孺，让他们开荒时更有动力。 相对的，为了维持这一政策运行，汕城的商业必须要尽快跟上。 自从江鸿回城以来，这段时间里三厂二坊一直在加紧生产，80台孔明车，以及尽可能多的蒸酒器，还有酿酒坊也一直在积极蒸酒。 所有人都在为下一次的汕城之行做准备。 唯一在江鸿预料之外的，就是孔明纺纱机的制造。 木器厂在制造孔明车的同时，一直有最专业的工人继续研究纺纱机，但诸葛亮设计的过于精致，以至于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雪风城还没有更专业的机械人才，对着设计图都做不好，实在是无语。 看来下次去汕城时，需要留意这方面的人才，不然可就辜负了诸葛亮的一番苦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作为吏部尚书的江鸿，终于迎来了上位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件本职工作。 女官制度刚一下发，瞬间迎来全城女性的好评，她们大多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甚至不能时常出门闲逛，实在闷得慌。 在与家里的男人们进行了激烈的沟通后，仍有三十多人陆续赶到政务司找江鸿报名，一时间江鸿成为了雪风城的妇女之友。 辅政司的官署正在修建，雪岚为她们在城主府中，腾出了一个大院，作为临时官署。 红玉作为第一个登记的女官，应她本人的要求，被安排去了山南县衙，这倒是解决了红玉的桃色纠纷。 有了一份工作，红玉也就不会到处乱逛，自然不会引来那些傻老爷们的觊觎。 原先江鸿的灵光一闪，就是为了解决红玉的事，却无心插柳的提出了女官制度，也算是一桩奇遇。 七天后，女官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临时官署，开始了辅政工作，岳肃顿时轻松了不少，最近见他时，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自从他们从汕城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此时已是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佳节。 雪风城迎来了难得的休息，家家户户挂上了好看的灯笼，一派宁静祥和。 应雪岚的邀请，城主府召开中秋晚宴，姬欣和红玉，以及那些新上任的女官们，也都一齐参加。 自从王振他们逃走之后，议事厅内头一次这么热闹。 宴会上，女官们坐了两桌，其余官员与雪岚坐一桌。 众人有说有笑，喜气洋洋，但荀钱却明显心事重重，虽然没有摆出难看的脸色，但明显一副被人欠账不还的模样。 虽然雪风城的确欠他不少钱…… 但自从还钱计划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乐呵呵的，而今天明显是又有人欠了他新账似的。 姚轩举杯，敬向雪岚，满脸的笑意，“城主大人上位以来，已是过了近两个月。 在此期间，退北狼，开商路，颁新政，选女官，桩桩都是震惊九州的壮举，可谓是治城有方。 王爷知晓后，很是欣慰，特意嘱咐本将军，祝贺城主大人。” 很官方的贺词，雪岚也很官方的回敬了一番，无非是“感谢王爷栽培”之类的片汤话。 姚轩又寒暄了几句“您谦虚了”之类的话后，注意到了荀钱的表情，问道，“荀大人看起来心事重重啊，最近城主大人的新政不是已经施行了吗？村民们应该很开心才是啊？” 他们这样问起，雪岚才反应过来，追问道，“对呀，荀大人，这七天以来，村民们反响如何？” 荀钱欲言又止，似是不知该怎么说，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半天才缓缓的说道，“村民们……都躲起来了。” “躲起来？”所有人都愣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江鸿也大感意外，问向红玉，“红玉，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红玉一直在县衙，她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闹事的那天之后，村民们就一直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出来过。 就连新政发布的时候，那些百姓也没有出来看过一眼。” 江鸿惊问，“那……田地呢？” 红玉苦恼的摇了摇头，“杂草丛生。再这样下去，只怕今年的收成，全都……” 此时正是秋收的时候，若再不去收割，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年的庄稼，都指望着这个时候收获，加上山南四村已经穷到去借钱交年贡了，自然不可能会有存粮。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闹饥荒了吗！ 这么大的事，不需过多的解释，每个人都知道问题的严重。 江鸿怒道，“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一直不说？！” 荀钱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只一杯杯的喝着闷酒。 看他这副模样，江鸿猜到肯定与他有关。 一时间焦点全都放在了红玉的身上，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既然开了头，那就要说到底，红玉思索片刻，说道，“荀大人说，那些百姓不可能放着粮食不去收，过个几天就会出来了。 可直到如今，已是中秋佳节，却也……” “岂有此理！这帮刁民！”吴炼忽然猛拍桌子，多喝了几杯的他，脸上一片红晕，借着酒劲骂道，“主公和江大人绞尽脑汁，为他们谋生计，现在居然搞这一套？！ 这是拿全村的性命做赌注，对我们施压啊！” 他神情激动，带动着其他武官，也一起愤怒起来，卫滨几乎劝不住他们。 岳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村民，是铁了心要主公帮他们还钱，现在只怕……要玉石俱焚。” 所有人都在埋怨那些村民，可江鸿却看出了端倪。 此事，绝不简单。 “村民哪敢用自己的口粮做赌注。”江鸿看着茫然的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怕，有人在背后操纵。” 第76章 暴动 “背后有人操纵？”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由得喊出了声，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旁边两桌的女官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 吴炼最先反应过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紧了紧身上的刀，大骂道，“居然有歹人从中作梗！老子劈了这帮不识好歹的刁民！”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举着刀出去了。荀钱赶紧跟了上去，“别伤害到那些村民！” 这荀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 江鸿却是看得透彻，那些村民都是他的生财工具，怎能不爱？ 雪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姑父！快去看看，别弄出人命！” 卫滨应了一声，也随之追去。 剩下的人继续坐在席位上，却已没了兴致，但江鸿却注意到，此时的姚轩却依旧淡定自若的吃菜喝酒，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这事，多半和姚轩有关，甚至背后是冀州王在操纵。 果然开始出手了吗？ 虽然一开始就想染指城主之位，但被江鸿劝住了。现在时隔两个月，他们准备利用村民，从内部一点点瓦解雪岚的势力。 呵呵，既然你出招了，我不接招怎么行？ 此时大家都没了心情，没多久便提前结束了宴席。 众女官都回去了，但其余的官员们则依旧惴惴不安的等在议事厅内，不知山下的情况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有荀钱和卫滨这两位“虎龟”组合看着，吴炼应该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吧。 说起来，自从荀钱正式接任山南县令后，这俩人似乎一直有意回避对方。 或许十五年前的那桩变故，在俩人的心里依旧埋着一个坎。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和雪岚一直沉默不语，各自内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姚轩也留了下来，期间江鸿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似乎有着很深的城府。 他简直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卧底，冀州王把他像钉子一样插进雪风城的内部，显然是带着重要使命。 估计姚轩的目标，依旧是娶雪岚，做城主。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报！” 总算有了消息，一个侍卫慌忙跑来，刚进大厅就被绊了一跤，噗通一声摔倒，又火急火燎的爬起来，喘息道，“村民……村民……” 雪岚激动的站了起来，“村民们没事吧？！” “村民们……倒是没什么事，但荀大人他们……” 他喘的太厉害，岳肃赶紧喊人给他送了杯茶，让他喘匀实后再说。 过了半晌，这侍卫才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吴将军带了一千士兵下山，直接冲进四位村长的家中，把村长们抓回了军营！ 村民们发起了暴动，混乱中抓走了荀大人，并且占领了县衙，要吴将军带四位村长去县衙换人！” 众人听完，都是一愣。 这叫什么事儿啊！ 江鸿没想到这吴炼，居然这么冲动，万分诧异的问道，“那老卫呢？他就没管管？” “卫将军拦不住啊！吴将军喝多了，今日也不知怎么，怎么都劝不住，甚至还把卫将军打伤了！” 今晚的中秋宴，用的是酿酒坊的蒸馏酒，吴炼这家伙本就馋这酒，当初刚蒸出来时，只喝了一杯便不让再喝，今晚能放开喝了，不知不觉直接就喝大了！ 想不到这货撒起酒疯来居然这么厉害，连老卫都敢打，真是反了天了！ 江鸿无语的摇了摇头，“那老卫人呢？” “混乱中为了保护荀大人，和荀大人一起被村民们抓走了！” 江鸿呵呵一笑，“这帮村民真厉害，北狼十万大军都没把老卫打趴下，现在居然栽到了那些村民手里。” 岳肃叹息道，“面对北狼，卫将军大可放手一搏，可对方是百姓，自然是投鼠忌器。” 也对，真是难为老卫了。 江鸿点点头，对雪岚说道，“主公，这事不能耽搁，要尽快处理，以免酿成大祸。” 隔着肚皮，江鸿都能听到姚轩心里的窃笑，这货等了一晚上，估计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雪岚同意，立刻带着所有人下了山，岳肃提议再带一千士兵前去，却被雪岚拒绝，“村民们就是为了反抗吴将军的镇压，才做出这样的事，我若再带兵去，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江鸿深以为然。 一行官员，仅带了十多个护卫，便匆匆下山。 中秋佳节，月圆之夜，却遇上这样的事， 虽然闹心，但若是能在这一天彻底解决村民们的矛盾，也算是解了后顾之忧。 一行人进了村，却见这里一片寂静，家家户户的门都大开着，烛光从每一户人家里透出，却不见一人。 路过那些农户时，穿过大门可以看见屋里的桌上，正放着几个大碗，雪白的大馒头，还有一碟碟小菜，这些在城里算是很差的伙食，却是村民们欢度佳节时，才能享用的奢侈菜肴。 看样子他们正在过中秋时，吴炼突然发难，这些村民群情激奋之下，匆匆从屋里冲出来，都没来得及熄灯关门。 江鸿暗暗感慨，无意间却发现雪岚正趴在车窗上，看着路过的农户，目光也在那些破旧的餐桌上扫过，一脸的惆怅。 唉……刚刚才从城主府的中秋宴上下来，看了这些村民们的中秋宴，对比之下自然是感慨颇多。 村民们，太穷了。 一路无话，众人来到县衙附近时，远远的就看见县衙门口聚集了许多村民，与七天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县衙大门敞开着。 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女子，头绑着红色的布带，手持一根锄头，袖子撸到了手肘处，用一根长长的襻膊系着，露出两只黢黑粗壮的小臂。 这身板，比一般的男子都壮实，大多数书生可能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如果真有女儿国，那么这两位至少是大将军级别的。 看样子县衙的确是被占领了。 “这怎么办，直接攻进去吗？”肖云提议道，他现在对这些“刁民”可是没有一丝耐性。 江鸿看了看他们这边的阵容：他，雪岚，岳肃，红玉，四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和弱男子，护卫算上肖云一共有12个。 这阵容，真要打起来只能三保一，能逃出村子就算不错了，还想攻进去，做梦呢？ 何况，他们肯定不能伤着那些村民，但村民们可没这些负担，一锄头砸开你的脑袋都行，反正法不责众。 但这时，红玉说出了一个极具突破性的建议，“这县衙后面，有个地道，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第77章 天水隐洞 “地道？！”所有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县衙下面居然有地道，这是什么反社会的设计？ 红玉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惊讶，愣了片刻后，解释道，“荀大人经过七天前那次劫难后，就一直在秘密挖地道。 打算下一次再遇这种事的时候，可以偷偷溜走，不至于受制于人。” 好一招“未雨绸缪挖地道”，这荀钱绝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以前肯定被很多账主子围追堵截过。 众人全都聚集在车窗下，开始同雪岚商议对策。 江鸿问道，“地道在哪？” 红玉往县衙背靠的山坡上一指，“从县衙的后院，一直通到那片树林的山洞里。” 得亏县衙里有村民们看守，不然荀钱和卫滨这时候肯定早就从地道开溜了。 江鸿略一思索，说道，“此刻我们要先掌握主动权，才能和那些村民们谈判。目前我们双方各有人质，谁也不会听谁的。 所以……肖云，你带着主公去一趟军营，叫吴将军把那四位村长带来。剩下的侍卫跟着我们，通过地道把人质救出来。” 目前只好如此了，雪岚望着他们，表情格外紧张，“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出事！” 江鸿笑道，“放心吧，北狼大军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何况自家村民？” 雪岚微笑着点点头，随后便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 肖云架着马车，调头前往军营。 剩下的护卫，则簇拥着江鸿、岳肃和红玉三人，绕道前往县衙背后的山坡。 那是一片不高的小山头，被树林所覆盖，地势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似乎是雪风山的一部分。 在红玉的带领下，众人摸着黑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山洞。 树林里有一条河，穿过树林通往村子，几百年来一直哺育着山南四村的百姓。 这条河是从雪风山顶上流下来的，所以水流湍急。据说是雪风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来，所以名叫“天水河”。 这山洞极其隐蔽，就在天水河某一段的岸边，对面是高耸的悬崖，无法站人，这一边则要脚踩岸边的浅水，沿着走出一段距离，才能看见这个山洞。 除非从山洞上面失足摔下来，且正好落进靠岸的浅水，否则根本看不到这山洞。 倘若再往前一点点，便会落进深水，那么瞬间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江鸿很好奇，第一个发现山洞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众人相互扶持，在这狭窄的岸边缓缓前进，江鸿本打算让红玉先回家，可她坚持不肯。 此时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如果在吴炼带着村长回来之前，他们没能救出卫滨和荀钱，那么这俩人可就危险了。 所以，江鸿只好由着她。 进了山洞，每个人的鞋子都湿透了。 红玉熟练的摸着黑，在石壁中一阵摸索，居然掏出一个火把来，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燃，山洞里瞬间被照亮。 火光初现，众人立刻感到这个山洞的不一般。 整个洞穴属于外窄内宽的花瓶构造，里面可以说是别有洞天，巨大无比。 天水河的河水，不知从哪流进来，形成一条洞中湖，且湖水流动，不是死水。 湖边竟然建有几个木屋，洞壁上趴着不少绿植，长得也是格外旺盛，看样子这里白天的时候，阳光也能透进来。 这简直是一个秘密基地啊！ “这个稻草人还真是大手笔，居然挖了这么大的洞穴，还开渠引水，造房建屋，他打算在这隐居？” 红玉笑着摇了摇头，“荀大人可没那心思。据说这里，是荀大人少年时，与卫将军一同发现的，后来两人便将这里作为了避难之所。” 说着，她向南面的洞壁上一指，“所以，荀大人就将地道挖到了这里。此处屯有粮食，和一些生活器具，可在此待上半年。” 江鸿咂了咂嘴，“不止，就算粮食吃完了，洞外的山上还有野果野兽什么的，简直可以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岳肃叹息道，“感慨的话以后再说吧，若再不去救他们，他们这一辈子可就要结束在县衙里了。” 有道理。 红玉带着他们，来到南面的洞壁上，找寻了片刻后，指着一处说，“就在这里。”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用力一推，那洞壁便被推开，露出一条石道。 进入石道，一路前行，不久后便走到了尽头，看样子这里距离山南县衙的确不远。 尽头处有一个梯子，一个侍卫顺着爬进天井中，顶端用力一推，便推开了，露出星夜璀璨的天空。 红玉熄了火把，跟随众人陆续爬出地道，此处已是县衙的后院。 他们推开的入口，便是后院地面上的一块青石砖，十分隐秘，很难察觉。 十多人矮着身子，由侍卫在前方开路，摸着黑顺着墙边来到了县衙大堂的后门。 县衙是有后门的，此时外围均被村民围的水泄不通，莫说后门，翻墙进来都是妄想，所以内部的防守很松懈，仅关着人质的大堂有人。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简陋的县衙，居然会有地道！ 悄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大致能看清大堂里的情况。 此时卫滨和荀钱双双被捆成了粽子，几乎是按照木乃伊那么捆的，只留下了两个大脑袋。 他俩的嘴倒是没被塞住，反正外面有上万村民守着，喊破喉咙也是没用。 这俩人作为人质，脸上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却感觉他俩聊得挺开心的。 这算是……荀钱回来这么久，两人第一次独处吧，肯定有很多话想说。 想到这，江鸿甚至有些不忍心打扰他们了。 “江大人，攻进去吗？” 江鸿又仔细观察一阵，发现这俩人被捆成这样，就算用刀也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松绑。 如果不松绑，这两个家伙只能蹦着走，到时候谁也别想逃出去。 看来想偷偷救出，是不可能了。 或许可以智取。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很想睡一会儿，去英灵殿和众大神商议一下对策。 可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睡得着？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了动静。 “那个姓吴的把村长们带来了！” “把他们俩带出来！” 不好！他们回来了！ 这下没有时间再给江鸿考虑，他定了定神，直接喊道，“攻进去！” 第78章 僵局 一声令下，所有侍卫立刻破窗而入，在众位村民惊愕的目光中，抡开了手中的长刀。 雪岚吩咐过，不能伤了村民的性命，所以这些侍卫刀不出鞘，一番敲敲打打，瞬间撂倒了十几个村民。 门外听到这动静，村民们立刻暴怒的冲了进来，江鸿跟着翻窗而入，看了看目前的形势。 门外的村民不断涌来，护卫们挥刀抵抗，却不敢下死手，不少人已经挨了几棍子，头破血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海战术瞬间就能淹了他们。 情急之下，江鸿喊道，“把他们全都推出去，关门！” 11个护卫一齐上前，手中长刀当做短棍使用，横着将村民们推了出去，接着猛地关上大门，架上门闩。 外面的村民都已经红了眼，此时疯狂的拍打着大门，看样子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赶紧找东西把门抵住！” 虽然江鸿这么说了，但整个县衙放眼望去，就只有那副桌椅，根本无济于事。 连个书架都没有…… 没办法，江鸿只好让那11个护卫全都用身体抵住门，一路小跑来到两位人质身旁，问道，“没受伤吧？” 卫滨苦笑着摇摇头，“除了被老吴那个王八蛋揍了一拳，没伤其他地方。” 看着他脸颊上的一片青紫，江鸿不由得想笑。 吴炼啊吴炼，等回去以后，看你大哥怎么收拾你！ 荀钱则是一脸的心疼，倒不是心疼自己，更不是心疼卫滨，而是：“那十多个可都是仅存的村民中，最精壮的那些个，全被你们打伤了！这下肯定十多天不能干活，这笔损失你们要赔我！” 江鸿一时无语，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要跟他“盘盘道儿”，“小子，还跟我算账？ 好啊，我现在救了你，你把那500万两的借据全给烧了，咱俩扯平！” 荀钱一怔，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毅然道，“那还是烧我吧！” “你傻啊？你要是死了，要那些钱有什么用？你这条命还不值500万两白银？！” 荀钱愤然不语，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江鸿在心里写了个大大的“服”字。 外面又闹腾了一会儿后，忽然响起吴炼那高亢的嗓音，“全他妈给老子让条道！不然老子砍了这四个老东西！” 此言一出，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鸿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倾听。 古代建筑没有靠街的窗户，大门后面都要放一个屏风，或是影背墙，更不可能让路人透过窗户看进屋内。 虽然都是纸窗，但可以像江鸿他们刚才那样，悄悄打开一个缝，屋里的人难以察觉。 所以此时江鸿隔着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多久，一只大手拍上了大门，发出无比巨大的声响，将附耳倾听的江鸿吓了个半死。 “我是老吴，开门！” 江鸿赶紧吩咐侍卫将门打开，就见吴炼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身后几个士兵押着那四位村长，最后面还跟着雪岚和肖云。 雪岚一进来，首先看到的便是江鸿，关切的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很好，不过有几个侍卫兄弟挨了几棍子，也是多亏了他们。” 雪岚感激的看着那些侍卫，说了声“辛苦你们了”。 侍卫们赶紧摇头，连说“不碍事”。 眼下虽然把人质带了进来，外面的村民暂时不敢妄动，可雪岚居然也来了，这下岂不是被人家来了个一锅端？ 江鸿无奈的说道，“主公，你还回来干什么？” 雪岚目光坚定，“我说了，不会再逃避。村民们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我一时兴起，颁布了那样的恩赦令。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丢给你们来解决，而我却躲得远远的？” 江鸿一时语塞，从做人来看，她是个有义气的好朋友，可从做主公来看……这未免也太冲动了些。 那几个前任主公若是都这样身先士卒，估计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此时卫滨和荀钱已经被松了绑，卫滨直接冲上来给了吴炼一记头栗，那一声脆响，旁人听着都疼。 这要是敲到自己头上，脑瓜子还不给敲漏了？ “你他妈出息了啊？连老子都敢打？！” 吴炼的酒劲，在军营时就已经被雪岚骂醒了，此时只好捂着脑袋陪笑道，“大哥，咱不是多喝了几杯嘛……” 卫滨不管这个，单手掐住他的后脖颈，骂骂咧咧的把他拎到了角落，接着便传出一连串的哀嚎声。 江鸿没心思管他俩，对众人说道，“把村长们放回去吧，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雪岚点点头，看了看肖云。 肖云会意，将那四位村长松了绑，送出了门外。 见门再度关上，江鸿小声道，“好了，我们赶紧从地道出去吧。” 刚刚提出放走村长时，江鸿便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地道的事决不能传出去，否则这么好的退路，可就要被堵死了。 谁知雪岚断然否决，这是她第一次拒绝江鸿的提议，“不，我们不能再逃避了。 眼看田里一天比一天荒芜，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不如趁着今天这中秋之夜，就在这里和村民们把话说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村民们肯定都在气头上，谁能听得下去啊？ 况且，那些村民舍田弃粮，闭门不出，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很可能就是姚轩。 有冀州王做靠山，这些村民有恃无恐，谁会把你一个小小的城主当回事？ 江鸿思索半天，劝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他们今晚才知道村民们躲起来，接着就是一连串突发事件，江鸿的安排才是最妥当的，需要回去好好商议对策。 谁知雪岚忽然变得十分坚持，眉头紧锁，丝毫不肯退让，“不行！就在今时今日！” 说着，她看向被卫滨揍得鼻青脸肿的吴炼，厉声道，“既然祸已经闯下了，就决不能再从长计议，否则村民们，只会越来越记仇！” 这似乎……也有道理…… 江鸿悄悄打开一个门缝，却见门外的村民们，以村长为首，依旧围在县衙门口，满脸的愤怒，似是在等雪岚给他们一个解释。 似乎看到了有人在偷看，一个村长忽然喊道，“请城主大人出来！给我们一个切实的交代：这‘恩赦令’，究竟还算不算数？！” 第79章 恩赦 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是从一个农夫口中说出来的。 “恩赦令”，是九州中原才有的说法，雪岚都不曾听说过，说明这在雪风城根本不曾出现。 雪岚自从答应替他们还债后，并没有正式颁布所谓的恩赦令。 他居然会知道，说明这一定是背后那人教他说的。 今夜姚轩并没有来，而是远远的在山上静候消息，如此沉稳的人，令人很难想象他才20出头，与江鸿一样的年纪。 这人，不容小觑。 被人家当面质问，雪岚心虚的低下了头。 明明说好了替他们还债，此时却把他们“卖”给了荀钱，她的确理亏。 吴炼这时脾气又上来了，跺脚骂道，“妈的刁民！老子把他们全抓回去！” 卫滨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小子今晚惹的祸还小吗？给老子住嘴！” 吴炼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他面前瞬间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目前这情况，武官是不能出面了，再来硬的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江鸿轻声问道，“吴将军，最近……你是不是和姚轩交谈过？” 吴炼惊讶的抬起头，“你咋知道？” “你小子！难不成你是内奸？！”卫滨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怪不得揍老子的时候毫不犹豫，原来你他妈……” “大哥！我那时真的是喝醉了！我不是内奸啊！”吴炼无辜的申诉着，后脑勺又挨了两巴掌。 江鸿赶紧拦住了他，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说了些挑拨的话？故意激起你对那些村民的不满？” 吴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猛地一拍手，“我就说怎么感觉哪儿怪怪的，原来是那家伙在搞鬼！ 他就和我说，那些村民暗地里找他，希望能让冀州王接管雪风城，还说什么打算里应外合，发动起义，所以我一直留着一个心眼……”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扶着脑门，似乎同一时间犯起了头痛。 不用想，今晚这一切都是姚轩策划的！ 姚轩肯定也和村民们说了些挑拨之言，像是“搞垮雪家，让冀州王接管雪风城，你们的债，王爷挥挥手就还清了！”之类的。 两头撺掇，真有你的！ 江鸿恨得咬牙切齿，只怪最近一直忙着挣钱，居然忘记防着姚轩这颗钉子！ 卫滨气的又赏了吴炼几巴掌，那声音听着都令人胆寒。 不过对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这几巴掌就跟玩闹差不多，卫滨也是掌握着分寸。 “你这小子还有心眼？你他妈就是个缺心眼的玩意儿！” 吴炼羞愧的无地自容，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留下一团落寞的身影。 雪岚摇头道，“行了，现在追究这些已是无用，想想该怎么平息民怨吧。” 平息民怨？ 那不是系统的任务吗？ 江鸿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是系统的任务，那就活该摊到他头上。 理了理衣襟，准备出门给那些村民好好上一课，却被岳肃捷足先登。 “我是户部尚书，又是礼部尚书，理应由我去与他们解释新政，劝说谈判。” 户部管钱，礼部管外交，这时候他去，的确是最说得过去的。 江鸿钦佩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一种看壮士的眼神望着他，“兄弟，一路走好！” 岳肃白了他一眼，十分斯文的整了整衣冠，潇洒的推门而出。 他刚出去，肖云就赶紧关上了大门，看着一脸诧异的雪岚和江鸿，解释道，“防止那些村民忽然冲上来……放心，来得及救岳大人。” 来得及个屁！ 这家伙为了雪岚的安全，真是做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啊！ 江鸿虽然这么想着，但也不得不承认，关上了门，的确有了不少安全感。 只是，对岳肃很没有义气。 门外，传来岳肃不卑不亢的声音，“山南县的诸位，本官是雪风城的户部尚书，兼任礼部尚书。” 那村长颇为惊讶的说道，“是个大官啊！那么，你来代表城主大人吗？” “正是。对于你们的诉求，城主她十分理解，并且与本官，及各位同僚商议了许久，这才对荀县令的新政，进行了完善和补充。我想，各位应该还没看过吧？” 接着，在村民们的一阵唏嘘中，能听出他们的确还不知道新政。 岳肃继续说道，“城主大人下令，耕种所得收益，三成留给自己，我们不再收取年贡税赋。 并且，你们所开荒的土地，都归你们自己。与此同时，主公也定下了一系列的政策，吸引外地流民前来。 山南县的人口与劳力，很快就可以恢复！” 村民们继续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一新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屋内的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这岳肃，临危不惧，一点也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且条理清晰的说出新政，看来不用我出手了吧…… 江鸿欣慰的想着，忽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可是！我们原来的赋税，就只有五成！现在让我们自己留三成，那不就是增加到七成了吗！” “对啊……赋税还是加重了啊……” “要耕的地也变多了，赋税却加重了，这让我这老骨头怎么活啊……” “就是！明明答应我们颁布恩赦，现在却又要加重税赋，还要我们去开荒，那不还是让我们自己还钱吗！” 一时间，村民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 刚放下的心，此时又瞬间被提起。 岳肃厉声道，“尔等百姓，休要得寸进尺！你们自己欠下的债，城主大人想尽办法，给你们机会还债，尔等却总想一笔勾销，不劳而获，简直痴心妄想！” “这又是个只顾自己享福的贪官！滚回去！” “不顾老百姓死活的贪官！” “贪官！贪官！” 岳肃顿时怒不可遏，“本官一生为官清廉，你们……你们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接着，门外传来十分不和谐的动静，那些村民似乎开始扔东西了！ 雪岚赶紧下令开门。 大门刚一打开，迎面就飞进来无数烂菜叶、臭鸡蛋，岳肃狼狈的退了进来，忙不迭的又关上了门。 看着一身脏污的岳肃，众人有些哭笑不得。 岳肃靠在门上，喘息了几下，忽然骂道，“无礼刁民！岂有此理！我岳敬堂这辈子还没受过如此大辱！野蛮！着实野蛮！” 他双眼通红，气的浑身发抖，骂完这几句后，还觉得不解气，抄起地上的锄头就要冲出去和他们拼命。 众人赶紧一拥而上，把他拦了下来。 闹腾了好半天，岳肃冷静了一些，推开了簇拥着他的众人，愤恨的丢下锄头，又羞又恼的也来到了吴炼身旁，一言不发的蹲下。 角落里，又多了一团落寞的身影。 第80章 平息民怨 吴炼以武相逼，岳肃以文相责，这俩人都失败了，此时组团蹲在了角落里，散发着无尽的落寞。 这下能指望的，就只有江鸿和荀钱了。 荀钱赶紧摆摆手，“鄙人就算了吧，鄙人作为债主，从里到外都被那些村民恨透了！” 这下，目光都集中到了江鸿的身上。 对此，他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江鸿暗暗窃笑：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主角的啊。 他早已想好了对策，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行，那就只能晓之以理。 这帮人，真应该和诸葛亮好好学学谈判技巧，先弄清楚人家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这才有谈判的筹码！ 就和当年赤壁之战的孙刘联盟一样，若不是诸葛亮的口才，人家孙权凭啥和被人撵得到处跑的刘备结盟？ 看着吧，诸葛先生早就和我商议过了！ 江鸿自信的学着岳肃，理了理衣襟，正了正发型，“主公，交给我吧！” 江鸿出马，安全感油然而生，雪岚激动的不住点头，差点热泪盈眶。 江鸿不由分说的推门而出，紧接着大门应声关上，将他也关在了门外。 背后是门，前方是面色狰狞的上万村民，这处境…… 江鸿直到此时，才由衷的感受到了岳肃的不易。 这种被千军万马包围的孤立感，江鸿资历尚浅，腿脚居然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岳肃这人……不一般呐…… “你又是什么人？” 江鸿清了清嗓子，也学着岳肃，不卑不亢的说道，“本官是雪风城新任军师，兼任吏部尚书。” 话音刚落，村民们一片哗然。 “你就是那个，三日内击退北狼十万大军的江军师？” “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就跟从书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 看来这些村民也听说了山那边发生的事，对他颇有敬意。 江鸿暗自窃喜，开场就收获了一波民心，看样子这场谈判，已经赢了一半！ 江鸿谦逊的摆了摆手，“诸位谬赞了，只是那些北狼军队不堪一击，本官侥幸取胜而已！ 此次，本官代表城主大人，向各位解释这‘恩赦令’，还请诸位静听。” 这段时间，江鸿在这些村民的心里，已然成了个大英雄，此时便安静了下来，静听他的劝说。 “诸位世代居住于此，与雪风城共同对抗北狼大军，已有数百年之久。此次全城上下遭受经济危机，我等也该一同面对，共同渡过难关。 我说的，可有道理？” 村民们面面相觑，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鸿继续说道，“刚刚岳大人所说的新政，表面上看，你们加重了赋税与负担，可这只是暂时的。 从长远来看，日后的山南县，必定在诸位的勤奋耕耘下，成为一个富庶的大镇！甚至日后，会成为比雪风城更加繁荣的城市！” 一番话给村民画了一张大大的饼，村民们已开始热血沸腾，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已经心动。 “我们来的时候，注意到家家户户，在这中秋佳节之夜，却还吃着馒头咸菜。 我知道，馒头咸菜对于你们来说已是奢侈之物，但我敢保证，四村并县后，在荀大人的治理下，必定繁荣昌盛。 到时莫说是逢年过节，就算是平常的日子里，鸡鸭鱼肉都只是家常便饭！” 这块大饼上，江鸿又加了一波菜肴，就差来点芝士，喷香可口的披萨便可以出炉了！ “所以，替你们还债，并不是恩赦。因为还完之后，你们的生活将依旧是馒头咸菜，薄粥清汤。 有道是‘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前者是一筐鱼，食完则完。后者则是钓鱼的渔具，而这正是城主大人真正的恩赦，为你们的子孙后代造福，让他们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一番话说完，门后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好！”，尤其是那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简直是振聋发聩，精辟独到！ 尤其是雪岚，眼中已然泛起水色，在心中反复的回味着这句话。 这下算是可以放下心…… “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这是偷换概念！”此时，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偷换概念？！ 这都被你发现了…… 这时，江鸿敏锐的发现，这声音与刚刚带头怼岳肃的，是同一个人！ 这人……定是姚轩安插进来的卧底，专门负责带节奏！ 村民们差一点就被感动的潸然泪下，此时一听这话，纷纷投去疑惑的眼神。 就听那人继续说道，“说什么‘鱼’和‘渔’的一堆废话，当初城主答应的，可是替我们还清欠款！ 这与四村并县的发展根本毫不冲突！她完全可以先替我们还钱，然后再让我们致富！” 这家伙……鱼和渔具，他这是都想要啊！ 果然，小孩子才做选择…… 江鸿一时无语，就听那人又杀人诛心的补了一刀，“这算什么英雄？油嘴滑舌，强词夺理，与那些贪官一丘之貉！” “对！一丘之貉！” “砸死他！” 眼看临门一脚就要进球了，没想到又被反扑了出去！ 一时间，江鸿享受到了与岳肃相同的待遇，烂菜叶与臭鸡蛋迎面而来，漫天乱飞。 同样狼狈的退回到屋内，江鸿倚着门喘着粗气，半天没缓过神来。 刚刚……差点就成功了啊…… 姚轩！我真是没想到，居然输给了你！ 雪岚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江鸿，心疼的说道，“江先生……” “这都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翻脸，没见过这样的！野蛮！着实野蛮！”同样抱怨了几句后，江鸿落寞的与岳肃和吴炼蹲在了一起。 一文一武一全能，三人全部阵亡。 可这时，雪岚却没有放弃希望。 她的目光中，猛地闪过一道熊熊火光。 那是坚定无比的火光。 “唉……阿岚！” 听到肖云的惊呼，众人抬起头，却见雪岚居然已经走了出去。 连退两位大臣，此时城主亲自走了出来，不止是屋内的人，就连屋外的村民们也都愣了。 这次门没有关上，所有人都站在雪岚身后，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局面。 场面寂静了数息之后，雪岚忽然双腿一弯，跪倒在了村民们的面前。 这一跪，惊天动地。 “阿岚！”肖云一声怒喝，刚想冲上去扶起她，却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拉住。 他诧异的看向江鸿，却见他紧锁眉头，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村民们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村长大喊道，“城主大人！不敢当啊！”说着，也跪了下去。 村长带头，身后的村民们也都立刻跪倒一片，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微妙。 雪岚缓缓开口，“各位，先父执政不当，致使雪风城钱库空虚，债务成灾。又因连年战事，致使四村凋敝。 这都是我们雪家的错，不该加在诸位的身上！可是……可是仅凭我一人，无法将这坠入深渊的雪风城，拉回到岸边。 小妹无用，自上任以来，眼睁睁看着身后的诸位大臣，为了雪风城奔波劳碌，我却一直无法帮上他们。 他们之间，有的举兵抗敌，身受重伤依旧举起战旗。 有的埋头理政，一夜未眠，却依然手不离笔。 还有的……明明才来到此处，却已几经累倒，一次又一次的将我们从绝境中救出！ 他们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却始终有心无力。 所以……小妹恳求诸位，与小妹，还有我们所有人一同努力，共同重建雪风城的昔日繁荣！” 说到后来，她已泣不成声，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她伏身一拜，再一次地动山摇。 江鸿松开了肖云，毅然来到雪岚身侧，撩起衣摆，纳头便拜。 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岳肃似乎看出了其中的用意，跟着也上前下拜。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在了雪岚的身后。 【完成任务：平息民怨】 【任务奖励：20召灵值（40/100）】 头一次，在江鸿的计划之外，完成了系统的任务。 这一刻，江鸿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天下无双的主公。 第81章 仁爱之主 君拜臣的先例，在九州历史上算是凤毛麟角，但至少也还算是有过。 可君拜民，这可是千古奇闻，翻遍九州的史书，都找不到这样的主公！ 雪岚这一拜，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这些村民们更是做梦都不敢梦见这样的场景。 加上她那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一时间所有的村民都面露羞惭，就好像他们合伙欺负了她一个弱女子。 为首的村长看了看另外三位村长，四人同时点头，对雪岚深深一拜，“城主大人！请快快起身吧，我们承受不起啊！这新政……我们接受了！” 雪岚直起身子，破涕为笑，“真的吗？” 每个人都眼含热泪，这些老弱妇孺，眼窝子本身就浅，既容易被人挑唆，也很容易深受感动，更何况城主大人屈尊恳求，谁能不动容？ “分明是虚情假意！这是她伪善的面具，大家不要被蒙骗了！” 又是这家伙！ 所有人都跪倒一片，唯独这家伙说话时微微直起了身子，江鸿一眼就发现了他。 终于找到你这个卧底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鸿正打算让侍卫揪他出来，就听为首那村长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那家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将他一顿臭骂。 这时，有人发现不对，惊讶的问道，“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从没见过你！” 那人瞬间慌乱无比，挣扎着想要冲出包围。 江鸿厉声喊道，“他是奸细！把他抓过来！” 一听说是奸细，村民们群情激奋，几人合力，直接将他举过头顶，不一会儿就被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但从他的身手来看，这人绝不是个老人。 江鸿上前，一把扯下了他的假发，微一错愕，转而笑道，“喜宁？果然是姚轩搞的鬼。” 江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个整日跟在姚轩身后的，那个叫喜宁的侍童吗！ 喜宁见事情败露，且已然无法逃脱，干脆挺起胸膛，傲然道，“是又如何？” 吴炼今晚可谓是憋了一肚子火，这时见到这个带节奏的混蛋，顿时怒不可遏的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身子提了起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老子赏你几个大耳帖子！” 说罢，抬手便是三个大嘴巴，干净利落，旁人都来不及阻拦。 喜宁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鼻血顺着流下，却丝毫没有惧意。 雪岚赶紧按住他的手，喝道，“放下他！” 吴炼还没解气，听雪岚这么说，这才悻悻的将他放下，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的吐了口痰。 雪岚沉着脸，严肃的问道，“村民们的暴动，全是姚将军挑起的？” 喜宁冷哼一声，“你们施行苛政，百姓苦不堪言，姚将军体察民情，所以才施以援手。” 说完，他又看向村民，“你们扪心自问，有没有向姚将军诉苦！而姚将军，是不是一直在帮助你们？！” 被他这么一问，村民们果然羞愧的低下了头。 当时，他们的确是叫苦连天，还将姚轩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这几日的抗议活动，的确不能全算到姚轩的头上。 江鸿暗自叹息，这姚轩做事滴水不漏，他已然站在了“体恤民情”的制高点上，就算败露，他们也无法向他问罪。 只能怪荀钱颁布新政时，没有与他们斟酌商议，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你回去后，转告姚将军，村民们已经接受了新政，免得他为了民生日夜忧心。” 吴炼惊讶的看向江鸿，“你要放他走？” 江鸿无奈的苦笑道，“不然呢？杀了他？” 是啊……不然呢…… 他是姚轩的人，而姚轩是冀州王的人，现在与冀州为敌，十分不明智。 吴炼语塞，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嘴里依旧十分不爽的骂骂咧咧。 雪岚也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喜宁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用一种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的冷漠语气说道，“别以为你们赢了！你，很快就要大难临头！” 后半句，他是对着雪岚说的。 雪岚被他说懵了，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这小子……不简单啊…… 误会总算是解除，村民们立刻喜上眉梢，对雪岚露出了朴实的笑容。 雪岚欣慰的笑道，“诸位，今日是中秋佳节，也是小妹上任以来，与你们度过的第一个中秋，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漆黑的夜空下，一声整齐嘹亮的“好”，划破了成片的黑暗，就连那点缀其中的群星，在这一刻似乎也跟着欢呼起来。 村民们点起篝火，在宽阔的田野边，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圈，雪岚命人从城里运来酒肉，在这个特殊的夜晚，与村民们一同欢庆。 这些村民们，有一大半人几年没有尝过肉味，今晚自然是激动不已，但他们每个人都深信，未来的山南县，一定如雪岚所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繁荣，昌盛。 …… 南城楼上，姚轩掰下一块月饼，送入口中，淡淡的清甜在口中肆意流窜，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雪岚亲手做的，城主府中的官员都送了一盒。 “呵，太淡了……”姚轩暗暗嘲笑，却不禁又吃了一口。 虽然清淡，但这份甜入心扉的感觉，却是十分微妙。 或许，这份月饼，就代表了雪岚的驭下之术。 古来今往的君主驾驭臣下，有的依靠威严，有的依靠残暴，还有的则依靠权谋。 可雪岚，依靠的却是仁爱。 这样的君主的确存在，可往往也被贴上庸弱的标签，且几乎都没有好的结局。 治理当下，仁爱或许是一柄利器，可从长远来看，却并不能走得很远。 就如这盒月饼，初尝之下或许会感到清甜无比，但若是吃得多了，便也会觉得寡淡无味。 想到此处，姚轩隐约猜到了今晚的结果。 “可惜了，你的仁爱或许可以扭转一时的危难，但王爷那一关……你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第8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经过昨晚的中秋事件，第二日一早，山南县的村民们开始了正式的复耕。 这标志着四村并县的开始，更是全城上下齐心的第一天，雪岚早早的便率领侍卫们下山，见证这一时刻，同时也可以帮帮忙。 江鸿也自发的一同前往，倒不是对这感兴趣，而是从昨晚开始，他便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喜宁临走前的那句“大难临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晚在英灵殿内，三位大神也都有这样的顾虑。 姚广孝觉得，这喜宁虽然年仅十五，但临危不乱，心思缜密，有大将之风，最后的那句话，绝不像是一句气话。 这大和尚看人一向很准，江鸿也赞同他的推断，无论是岳肃还是江鸿，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说，却被他三言两语就给瓦解了，的确有些能耐。 而诸葛亮，则认为姚轩作为幕后主使，却始终没有露面，也似乎毫不在意结果，或许另有后招。 至于和珅，最是善于察言观色，无论是城主府的宴会上，姚轩自始至终的淡漠神态，还是喜宁那有恃无恐的模样，都令他觉得，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算上江鸿，四个人的看法都是一致的，正在他们各自费神时，系统的新任务突如其来，算是终结了他们的预感。 【新增任务：保护主公，平安离郡】 【任务奖励：20召灵值（40/100）】 系统“预知未来”的隐藏功能又一次显现，江鸿大致猜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个“郡”，指的自然是州郡城，也就是一州之首府，那么会是哪个州的首府呢？ 八成是冀州。 任务既然说了要平安离郡，那么自然也包括平安进郡，可雪岚为什么要去冀郡城呢？ 莫非是去见冀州王？ 可她为什么要见冀州王…… 该不会是求他帮忙还债吧？ 怪不得要保护她，这可是一州的年收入，简直是与虎谋皮，依照冀州王姚禄的脾气，多半会让她离开郡城。 不过，是一块一块的离开。 过去三年间，江鸿听说过一件事。 冀州西边的雍州，出过一个义军首领，也算是一方诸侯。 后来，雍州王率军攻打，将这首领打的大败而逃，一路向东逃进冀州。 雍州王向来觊觎冀州，打算以此为由向冀州进军。 可大军刚进入边境，便收到了姚禄的“见面礼”。 姚禄命人将那首领的全家，砍成一块一块的，打包送给了雍州王，并附上了一封信。 姚禄在信中，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惊慌恐惧，并邀请雍州王进入冀郡城当面谈判，祈求撤军。 雍州王一时大喜过望，结果去往冀郡城的途中，遭到冀州军的截杀，雍州王当场战死。 那次事件，也是江鸿不敢怂恿主公，进犯冀州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姚禄，够狠，够毒，够奸猾，冀州军虽不是最勇猛的，但他本人却堪称九州第一枭雄。 这次雪岚若是去见他，只怕凶多吉少，这任务想要完成，可没那么容易。 所以第二天一早，江鸿与雪岚刚一见面，便问起最近有没有去冀郡城的打算 雪岚反而莫名其妙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冀郡城？” 是啊……为什么？ 四个人在英灵殿里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原因来。 这就和上一个任务一样，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所谓的民怨，居然会是因为反对苛政。 所以这一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鸿跟随着雪岚，又来到了山南县，在与村民一番友好的寒暄后，开始了今天的劳作。 目前要做的工作，是将现有农田里成熟的庄稼，全都收割下来，为第二年的收成做准备。 雪岚带领着侍卫们亲自下田帮忙，村民们又是一阵受宠若惊，接着便积极的教她如何收割，气氛十分融洽。 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都在为雪岚昨夜所保证的美好未来，努力奋斗着。 江鸿也没闲着，在荀钱的带领下，实地考察了四个村子的各处田亩，并将他们当初所做的构想，又仔细商议了一番。 看着村民们一遍又一遍的从河中打水，江鸿想到了改进的方法，“有那么一种机械，可以将河里的水引到岸上。 离岸较远的地方，可挖一个蓄水池，将河中的水引入池中，以后村民们可以从这水池里打水，能省下不少的力气和时间。” 荀钱没听说过这样的机械，耳边又响起了孔方嘤鸣，“真有如此奇特的器物？若是如此，以后的耕地将不再局限于岸边，田地将可以扩张数倍！” “它叫‘水车’，稍后我会将设计图画给木器厂的陈老板。” 荀钱急不可耐，激动的拉住他的胳膊，“还等什么稍后啊！现在就去！” 江鸿哭笑不得的说道，“现在？现在正急着要那80台孔明车，回汕城收剩下的尾款呢，哪能再给木器厂添新任务？ 再说了，现在山南县最大的问题，便是人手不够，荒置的田地都来不及开垦，根本无法再做扩张。 而新政也刚刚才颁布下去，流民陆续赶来也需要时间，所以水车的事，目前可以先缓一缓。” 荀钱可听不下去，去汕城的事分不到他一文钱，但这山南县可关系到他的收益，哪能轻易放过？ 江鸿后悔不已，早知道不和他提这水车的事了！ 两人正拔河呢，村外忽然来了一骑战马，马上驮着一个士兵，和一个村民打扮的男子。 看那士兵的盔甲，应是冀州来的，江鸿立刻警觉起来，挣脱了荀钱，快步靠了过去。 此时村民们也都好奇的放下手中的活，跟着雪岚一起迎了过去。 马上的那个村民，翻身下了马，兴奋的向大伙跑来，口中高兴的喊道，“各位！王爷答应我们啦！” 这本是个报送喜讯的场面，但雪岚等人却是一头雾水，而身边的村民们，却纷纷面露诧异。 那种诧异的神色，并不是惊恐，就像是忽然想起某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且这事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接着，这样的诧异转为了悔恨，这更让雪岚摸不着头脑。 江鸿看出不对劲来，一把抓住了那个村民，问道，“你说的王爷，可是冀州王？他答应你们什么了？” 那人看着江鸿，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也是一脸错愕，“你们……都怎么了？” 这事，村长应该知道内情。 可他们刚投去询问的目光，那村长却扑通一声跪倒，紧接着身后的村民也都跪倒一片。 “城主啊！我们……我们前些日子，向王爷递了万民表，请他……请他老人家，接管我们山南四村……” 前些日子？那不就是村民们躲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吗？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后招！ 第83章 冀州诏令 昨夜因为吴炼的冲动，导致了原本应该待在家中，耐心等待冀州王回复的村民们，又发起了一场暴动。 也正因为这个契机，使得雪岚出面，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居然平息了民怨。 欢喜感动之余，村民们都忘了这回事。 很明显，前段时间村民们闭门抗议的时候，派了这位村民去了冀郡城，要求冀州王接管山南县。 结果，他还没回来，村民们因为这场变故改变了态度，但现在他回来了，也带回了这个大麻烦。 身后的那个冀州士兵，看着这些跪倒的村民，和一脸震惊的雪岚，虽是搞不清状况，但也毫不关心。 他拿出一卷金色的卷轴，正色道，“王爷有令！城主何在？” …… 城主府的议事厅内，众人听说冀州王下了诏令，立刻便感到凶多吉少。 江鸿和雪岚已在山南县听那个士兵宣读过了，此时已是忧心忡忡。 卫滨拿着那份诏令，正准备看，却被吴炼一把夺过，“老子倒要看看，这冀州老儿写了些什么屁话！” 此时姚轩也在，听了他侮辱冀州王的言辞，沉着脸咳嗽了一声。 吴炼就是故意的，昨日的事闹得这么大，全是姚轩从中作梗，但他又不能当面把这小子揍一顿，于是故意出言侮辱。 这年头又没有录音机，而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就算姚轩想告状，也是无凭无据，只能让王爷白挨一顿骂。 吴炼展开卷轴，念道，“奉安守，冀州王，诏曰……” 江鸿叹了口气，“不是这么断句的。‘奉安守冀’，是州王的修饰，别看到‘冀州王’三个字就连起来读啊。” 相当于是“奉安守冀的州王”，翻译过来则是，奉大安朝廷之命，镇守冀州的州王。 这就和“奉天承运”是皇帝的修饰一样，所以正确读法应该就和圣旨一样。 “奉安守冀州王，诏曰。”江鸿纠正了他后，并没有宣读原文，而是将冀州王的意思概括了出来，“大意是说，要我们交出山南四村，让冀州王府直接管理。” “什么？！”众武官们异口同声的惊道，看他们的眼神，恨不得把这诏令从江鸿手上抢过去，撕成碎片。 江鸿将村民们写万民书给冀州王的事，向他们大致说了一遍，吴炼更是怒不可遏，“这帮刁民！还真的勾结冀州王！我砍了他们！” 卫滨一把按住他将要拔出的刀柄，骂道，“你昨晚闯的祸还嫌不够大吗！” 吴炼羞愧的低下头，悻悻的退到一边。 雪岚沉声道，“这些也怪不得村民们，那时他们正闭门抗议，反对我们的新政。请王爷主持公道，留好退路，也是无可厚非。” 卫滨皱眉道，“将山南县交给冀州，相当于在自家门前插了根钉子！日后若是与冀州起了争执，我们可就失去了一大片战略要地！” 山南县一旦归了冀州，他们就失去了重要的缓冲地带，冀州军就可以在山下扎营屯兵，一旦打起仗来对雪风城十分不利。 卫滨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人，连江鸿也是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他又看向了荀钱，“阿龟，山南县如今可是你的心血，你不说两句吗？” 荀钱漠不关心的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冀州王说了，若是吞并了山南县，那么村民们的债务他来偿还，且是一次还清。 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省心呢。” 这家伙……果然对雪风城一点情谊都没有啊……从头到尾都只考虑自己的收益。 毕竟是寻钱草人，而草人是没有情感的。 江鸿看了看姚轩，说道，“不管怎样，村民们如今也表示后悔，不愿意让山南县归于冀州。 姚将军，您一向‘体恤民情’，如今村民们的意愿，您以为如何？” 听着他的挖苦，姚轩冷哼一声，笑道，“村民们，当真不愿？” 在山南县，雪岚收下诏令后，刚送走那个冀州士兵，村民们立刻又跪了下来，向雪岚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经历昨晚的事，村民们不单是被雪岚的诚意所感动，更多的则是他们坚信，这样一个爱民的城主，一定会实现她的诺言，将山南县打造成一个富庶的城市！ 可若是落在冀州王的手上……显然，村民们对冀州王的印象也不是很好，若不是为了反对苛政，断然不会走上这条路。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姚轩从中教唆。 村民们还不知道的是，冀州王定然会将山南县打造成军事重镇，到时村民们与那些冀州的骄兵悍将生活在一起，肯定不得安稳。 江鸿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岂能有假？姚将军大可以下山，亲自去问一问村民们。” 姚轩笑道，“不必。不过呢，王爷一向是爱民如子，倘若村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现在想要反悔，王爷深明大义，断然不会勉强。 而且，不顺从王爷的百姓，王爷也不敢收，对吗？” 这姚轩自己撺掇了村民抗议，已算是开了先例，以后村民们若是对冀州王不满，怕是会故技重施。 如今村民既然已经明确表态，不愿意归属冀州王，那么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要是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民变，那可受不了。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鸿心领神会，几欲笑出声来。 但随后姚轩那忽然扬起的嘴角，令江鸿的笑意瞬间僵住。 “既然如此，王爷的第二道诏令，本将军便可以拿出来了。”说着，姚轩居然真的从袖中又拿出一只金色卷轴。 第二道诏令？ 江鸿感觉大事不妙。 只见他恭敬的双手捧着卷轴，缓缓走上台阶，来到雪岚的身旁。 这场景太熟悉了，雪岚十分熟练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下拜跪倒，动作行云流水，顺畅自然。 众人也都习惯了，无奈的跟着跪倒一片。 姚轩俯视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但他却没有展开卷轴，而是直接说道，“王爷有令，若雪风城不肯接受第一份诏令，便即责令城主亲自去往冀郡城，当面向王爷告罪！” 第84章 三岔路口 这第二道诏令刚一下发，所有人都震惊了。 江鸿惊的是，闹了半天，系统的任务原来指的是这第二道诏令！ 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冀州王如此轻易放弃了山南县，却只是让雪岚过去见他一面？ 难不成……上次他乔装前来，对雪岚一见钟情？ 不会吧，这俩人的年纪差了半个世纪了都…… 而其他人的眼中所流露出的震惊，却与江鸿截然不同。 那表情……和当初北狼大军来攻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系统的任务，虽然大部分都很艰难才能完成，但也有简单的，比如和珅到来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仅仅只是要他看一眼雪风城的财务状况。 虽然后续引来更大的困境，但毕竟本身还是简单的，江鸿刚刚还以为，这次的任务也是那么简单，只是护送雪岚离开冀郡而已，最多就碰上山贼草莽。 可看了他们的目光，江鸿隐约觉得自己想的浅了。 姚轩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玩味的笑道，“怎么，这第二道诏令，雪风城莫非也要推辞？ 还是说，你们正在考虑，接受第一道诏令？” 第一道免谈！但这第二道…… 江鸿狐疑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发现连荀钱的表情都和他们一样。 难道这是只有雪风城的人，才知道的……梗？ 江鸿试探道，“姚将军，若是告罪，不需要城主亲自前往吧？不如在下代劳？” “江大人，王爷的诏令中写的清清楚楚，要城主亲自前去。再说了，城主亲往，方能显现认罪之诚意，对否？” 否你个头。江鸿暗暗骂道。 看来这冀州王铁了心要见雪岚，若她真的有罪，那倒说得过去。 可村民们敬献万民书，明明就是姚轩在背后教唆，现在要求吞并山南县，简直是趁火打劫，雪岚何罪之有？ 可以肯定的是，要雪岚去冀郡城，也是他们的后招。 思索再三，江鸿拱手道，“此行路途遥远，我等还需仔细商议。” 姚轩的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凑了凑，似是要离江鸿近一些，好将他看清楚似的。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本将军给你们腾位置。” 说完，姚轩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江鸿面前。 对视一眼后，他将诏令递给了江鸿。 他那充满暗示的脸上，写着“接不接？”这三个大字，外加一个大大的，充满嘲意的问号。 这似乎是一场二人之间的博弈，也是他正式下发的战书。 江鸿的思绪飞快的运转了数息，伸手握住了那份卷轴，眼神中升腾起一丝坚定。 你的战书，我接下了！ 姚轩邪魅一笑，松开了手，给了他一个“我拭目以待”的表情，扬长而去。 他刚一走远，卫滨赶紧上前责怪道，“子翎，你怎么能擅自接诏呢！” 江鸿看了看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卷轴，沉声道，“摆在我们面前的，依旧只有三条路。 其一，接受第一道诏令，将山南县交给冀州，我们从此以后如鲠在喉，邻榻卧虎。 其二，拒受第一道诏令，接受第二道，让主公去冀郡城面见冀州王。 其三，两道诏令均不接受。那就等着冀州王大怒，说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然后举兵来攻吧。” 又是选择题，貌似他们最近遇到的选择题有点多，并且每一次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从江鸿的语气和措辞可以看出，他自然是倾向于第二条路。 可这些人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就好像三条都是死路，尤其是江鸿最看好的第二条路。 沉寂数息之后，雪岚打破了宁静，“江先生所说的三条路，第一条伤害的是山南县的所有村民。第三条路伤害的，则是整个雪风城上下所有的人。 所以，我宁愿选第二条路，只牺牲我一个，保全所有的人。” 江鸿一愣，对她的措辞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牺牲我一个”？为何要牺牲？ 卫滨厉声反对道，“绝对不行！阿岚你已经获得了山南县所有村民的民心，此时你若是遭遇不测，整个雪风城转眼间便是一盘散沙！ 倒不如，我们选第三条路，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再说了，我们有子翎做军师，不一定会败给那些冀州军！” 武官们齐声附和，一时间全都倾向于第三条路，也是江鸿认为最凶险的一条路。 冀州军不像北狼军那样勇猛，但九州内战拼的则是兵法战阵，虽然江鸿有姚广孝和诸葛亮，但这悬殊的差距，可没有应对北狼时那样容易弥补。 更何况，人家有火枪，甚至还有火炮。而雪风城南面的城墙，也远没有北面的雪风关那样坚固，此时与冀州王开战，胜算十不足一！ 江鸿赶紧打断了群情激奋的众人，连忙说道，“你们真把我当神仙了？一个多月前，冀州派来的援军足有20万人！ 他们有骑兵，刀盾兵，长枪兵，甚至还有火枪兵，且军纪严明，骁勇善战，我们现在仅剩4千人，50倍的差距！” “子翎！你太谦虚了！当初应对10万北狼骑兵时的气魄，足以应对冀州20万……” “放屁！”江鸿不禁骂道，“你这是盲目崇拜！我可没谦虚，这南面无险可据，无坚可守，对方还是通晓兵法战阵的20万冀州军！ 你就算是把古今中外所有的军师绑在一块儿，都打不赢这场仗！” 怪只怪自己这个系统，是个文官系统。要是像别人家的系统那样，签到就能送枪送炮，送神功，送修为，别说20万冀州军了，我一人都可以单挑全世界，怎么爽怎么来！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被江鸿这么一通骂，卫滨总算是半信半疑的沉默了。 之前那场仗赢得太过奇迹，导致这些武官信心爆棚，还真以为有了江鸿就可以傲视天下。 场面又冷静了下来，江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问道，“对了，为什么你们不选第二条路？ 主公只是去面见冀州王，又不是去送死，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 如丧考妣，是客气的说法。翻译成白话就是：跟死了爹妈似的。 卫滨长叹一声，悲愤的说道，“还记得，上次告诉过你，上代城主与冀州王，有杀母之仇。” 江鸿点头，“记得。” “上代城主之母，也是被冀州王召见，结果在前往冀郡的半路上……遭到了冀州军的截杀。” 第85章 一线生机 上代城主的母亲，也就是雪岚的祖母，严格来说她才是雪风城第一代女城主。 35年前，年幼的上代城主接手雪风城，政务皆落到了母亲的肩上，成了个垂帘听政的代理城主。 可不久后，冀州王姚禄寻了个借口，下令让这位母亲，带着年幼的儿子一同前来冀郡城，当面向冀州王告罪。 就如35年后的今天。 然而，这对孤儿寡母，在数十个护卫的护送下，却遭到了冀州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最终，卫家上代家主身负重伤，拼死将少主救了出来，并以惊人的毅力，将少主送到了冀郡。 不知道当年的姚禄见到还活着的两人，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但不难想象应该是震惊和钦佩的。 因为在那之后，姚禄没有为难这对忠臣少主，派人将他们送回了雪风城，可那一日的血雨腥风，一直深深的刻在了少主那幼小的心灵之中。 20年后，少主长大了，也有了实力，便毅然决定脱离姚禄的掌控。 这所谓的杀母之仇，便是这么来的。 江鸿心里直说好家伙，上代雍州王也是这么死的，没想到雪岚的祖母也是这样死在姚禄的手里。 这老王八这么喜欢搞半路截杀，他咋不去踢足球呢？ 但江鸿听完卫滨的叙述后，不禁对卫滨的父亲——当年的卫家上代家主，感到敬佩万分。 拖着重伤的躯体，依旧带着少主继续前往冀郡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何等的勇气与魄力！ 但很快，卫滨就告诉了他，现实中没有这么完美的人。 卫老将军当年将少主送到冀郡，完全是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伏击的是冀州军，因为当时他们是一副山贼的打扮。 说实话，若当时知道他们是姚禄的手下，卫老将军肯定是不会去的，因为事后他也是后怕不已。 不经意间成就了一段佳话，江鸿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卫，你也太实诚了，让令尊的佳话就这么流传下去不好吗？” 卫滨苦笑道，“先父虽然不是什么魄力惊人的神将，但也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 他说过，怕就是怕，不丢人。不承认自己怕，硬要接受那些虚名，这才是丢人！” 这卫老将军……也是个实诚人。 江鸿不禁更敬佩了几分。 不过，卫老将军的故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江鸿总算知道这些人，为何对雪岚入郡这事会是这样的态度。 显然，姚禄想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极大。 这可是死局啊！ 但江鸿反应很快，立刻看清了其中的利弊，“若是不去，我们要么失去山南县，要么与冀州王产生嫌隙，遭受灭顶之灾。无疑是死路一条。 去，方有一线生机。” 卫滨叹息道，“子翎啊，我们不能用阿岚的命，去换雪风城的安宁。” “我当然不会用主公的性命，换取苟且偷生。若是如此，就和当初将主公交给北狼一样，没有区别。 同样的，就算主公香消玉殒，也换不来安宁。冀州王和北狼一样，与主公本人并无深仇，取她性命定然不是真实目的，都是为了这座城。 看似这条路才是生路，实则三条都是死路。” 岳肃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可你方才明明说，如此会有一线生机啊！” “对啊，这不冲突。我说的生机，既是雪风城的，也是主公的。或者说，只有主公活着离开冀郡，才是真正的生机！” 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担忧，仿佛每个人的脸上都安上了滚动屏，无数个“不靠谱”从屏幕上缓缓飘过。 江鸿自信一笑，“要我带领全城士兵，击退20万冀州军，那是万万办不到。 可若是让主公平安到达冀郡，再平安回到雪风城，我还是有把握的。” 雪岚一直哭丧着脸，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 此时听江鸿又又又能救她，不禁笑逐颜开，“江先生！您真的有办法吗？” 这不算什么难事，英灵殿的大神们一定有办法。 江鸿昂首道，“当然，不过要让我先睡上一觉。”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投来一种奇异的目光。 卫滨问道，“你床上的究竟是谁啊？每次想事情都要睡觉？” 他们哪知道，江鸿的梦里有一个军师联盟。 江鸿没反应过来，不禁觉得奇怪：这帮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 正如江鸿所想的那样，要想平安到达冀郡，的确不难。 三位大神各自发表了想法，列出了许多方案可供选择。 经过一番细谈，以下三策脱颖而出。 上策，绕路。从地图上看，雪风城距离冀郡城有两千四百多里，走官道的话就只有一条路，但若是绕路进入树林，那就有上百条路线可以选择。 这一策最安全，符合诸葛亮一生谨慎的性格。但就是耗时日久，怕会引起麻烦。 姚禄是个奸诈的老狐狸，拖延过久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中策，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低调出行，或许可以瞒过伏击的冀州军。 这一招是和珅的拿手戏，他在世之时还不知有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运送一些贵重物品，或者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时，都会用乔装这一招。 只不过有些弄险，万一遭到关卡的检查，很容易蒙混不过去。 下策，疑阵。派出数支假的队伍绕路而行，而真的队伍则大摇大摆的从官道上走。 这是最危险的一招，自然是姚广孝这个“妖僧”提出来的。 铤而走险，赌的就是姚禄的疑心。 同时派出数支队伍，其中最高调的那一支显然是为了吸引注意，很容易被人当做是假的，反而会将注意力聚集到那些隐蔽的队伍上。 这对聪明人有用，笨人则没用。 但这带着很严重的赌的成份，所以是下策。 上中下三策都摆在眼前，三人各有自己的道理，一时间江鸿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事关生死，且他们完全处于被动，所以这计划，务必万无一失！ 三策优势明显，但缺点也同样明显，既然这样…… 江鸿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三策一起采纳，会怎么样？ 第86章 出殡 当天下午，江鸿提出了一个颇有建设性的计策。 绕道而行，乔装打扮，高调出行，三个关键词集于一身，得出一个极为荒诞的结果——出殡。 没人听得懂江鸿在说什么，直到他从城中棺材铺那里买来一口棺材，外加一整套的送葬器具，而他自己却已是披麻戴孝，看着格外丧气。 荀钱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是提前给你家城主戴孝？” “什么城主，死的是我的妻子！”江鸿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了众人，停留在了肖云的身上，“而你，是我弟弟。” 而后，他又看向卫滨，“你，是我老爹。” 最后，他向雪岚一指，“至于我妻子，就是你了！” 到这时，众人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打算，让雪岚躺进棺材里，一路吹吹打打去往冀郡城。 古人是很迷信的，这种做法简直不吉利到了极点。 不过，正因为迷信，途中的关卡才不会检查棺材里面的东西，一路上的盗匪都会绕着走。 没准还真能骗过冀州王。 那三位大神听到这个疯狂的想法时，也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敢冒如此忌讳，足以彰显他这个唯物主义战士的勇猛，可是古人们一概不能理解，包括他们三位。 对此，姚广孝最先释然，认为这一招叫做“出奇制胜”。 随后诸葛亮与和珅，也都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有这一招是最稳妥的，除了不吉利之外，全都是优点。 “不过，这棺材板你钉不钉？”肖云警惕的问道。 江鸿说道，“钉，当然要钉，这才符合规矩。而且这样一来，路上就算有人想检查，多半也会放弃。” 肖云皱起眉头，“那不会把阿岚闷死在里面吗？” 江鸿得意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这你可算是问对了，我早有准备。”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手指，缓缓落进那口棺材的底部。 原来这棺材底部有个机关，江鸿的手指在脑袋的位置上，轻轻一挑，那底部的木板立刻打开一扇小门。 这门做的很是精致，开关顺滑，且配有门栓，在外面无法打开。并且做的严丝合缝，门关上时几乎看不出缝隙，简直就是一道暗门。 这门大约有一个狗洞那么大，足以让一个娇小的女子钻进钻出。 “平常可以打开一条门缝透气，四下无人时可以钻出来，做些用饭、如厕之类的活动， 简直就是一个微型卧房，怎么样？” 这想的很是周到，而且特意开在底部，平时在外移动时，不会让别人看出来，就算有人想检查棺材，也不会检查底部。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雪岚当即拍板，就按这个计划实行！ 就算姚禄真的派了伏兵，他们也万万想不到，目标人物居然会躲在棺材里！ 说干就干，卫滨和肖云当即也换上了孝服。 至于雪岚，则毫不避讳的换了一身寿衣，脸上还画上了死人妆，看着就跟真的一样。 肖云本想再带上十几个护卫，但江鸿觉得这样的话，排场太大，不像是一般的百姓。 而雪风城的富户屈指可数，只怕会有破绽，所以装成平民是最稳妥的。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当即决定出发。 “记住，老卫你叫老贾头，我叫贾大，肖云你是贾二，我们仨都是雪风城的士兵。 主公你闺名兰儿，娘家姓甄，祖籍冀郡，后来嫁给了我。可惜婚后不久便英年早逝，如今我们要将你的‘遗体’带回冀郡安葬。” 这一番安排极为细致，仿佛在他的口中，已编织出了一段真实发生的故事，而这四个角色，也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这样的四个人，在九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可却是栩栩如生。 但肖云听完，有些不满的说道，“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妻子？” 这家伙，语气中居然带着些醋意。 江鸿目光嘲弄的说道，“死的是你的新婚妻子，你能表现出那种毫无破绽的悲伤吗？” 肖云瞥了一眼雪岚，昂首道，“我能！” “我不信。”简单明了，一语否决。 肖云一时语塞，总觉得这货只是单纯的占雪岚便宜，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这表情，一看就感觉和嫂子不清不楚的，干脆你别去了，换人吧！” 肖云立刻就慌了，“休想！绝对不行！” 卫滨呵呵一笑，“罢了，罢了。这小子从小就跟着阿岚，一天也没有分开过，你若是不带他，他也一定会偷偷跟着，到时候反而会坏事。 再说了，暗恋自己的嫂子，这么复杂的关系，反而更真实。”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岳肃，此时也幽幽的说道，“卫将军说的有理。关系简单了，倒像是临时杜撰。 真实的人生，本就是错综复杂的啊。” 江鸿撇了撇嘴，心里还是对这家伙不放心。 雪岚已经躺进了棺材，准备等他们封棺，此时也说了一句，“你还是带上他吧，他的刀法可谓是雪风第一，有他在，我安心一些。” “主公啊，你现在是死人。死人是不能发表意见的。”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默认了这一安排。 路上若真要发生什么事，刚好两位高手可以保护两位废柴，除了卫滨之外，身手最好的就是肖云这个侍卫统领。 一切都为了稳妥，确保万无一失！ 三位男士又对了一遍身份后，准备封棺。 可就在这时，姚轩却不请自来，走进了议事大厅，见到大厅中央的棺材，以及披麻戴孝的三人，十分错愕。 “你们这是……家中哪位去世了？” 眼见这个烦人的家伙又来了，江鸿没好气的说道，“我媳妇，他儿媳，还有他的嫂子。” 什么意思？三个人同时去世了？ 当姚轩看见棺材里的雪岚时，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打算作此装扮，去往冀郡，面见王爷？” 江鸿冷哼一声，“你家王爷擅长截杀，不做好准备怎么行？” 这其中缘由，姚轩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觉得，王爷会截杀城主大人？ 呵呵，多心了吧？” 江鸿来到姚轩面前，与他近距离对视着，满满的敌意，“你家王爷有前科，防人之心不可无。” 姚轩皱着眉，眼神十分复杂，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刚好本将军要回冀郡述职，既然你们不信，本将军可与你们同行。” 第87章 哭妻 八月二十，中秋刚过去五天，九州还没有从节日的气氛中走出，家家户户依旧挂着灯笼，市面上的月饼也还没有下架。 距离雪风城近400里外的刘家镇，今日一早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镇口一路到达镇中的客栈。 一架牛车上放着一口棺材，一个中年男子驱着牛，一个少年跟在车后，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手扶着棺材，痛哭流涕。 “娘子啊！你就这么丢下我和两个孩子，你好狠的心呐！” 一通情真意切的哀嚎，所见之人无不动容。 这年头，如此有情有义的丈夫，不多见了啊…… 镇子上最大的客栈，掌柜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一听这哭天抢地的哀嚎，赶紧走出百步相迎，倒不是被他的情意感动，而是再这么喊下去，客栈里的住客非退房不可。 “哎呦喂，我的几位老祖宗啊，你们送葬能不能走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江鸿抽泣着上前，哽咽着道，“掌柜的，行行好，给我家亡妻腾个大点的屋子，眼看这天就要下雨了，可不能让她被雨淋啊！” 一听他们要把棺材抬进客栈，掌柜的一只肥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开啥玩笑，你这样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江鸿一听这话，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拍棺材，大声哭道，“娘子啊！你爷们儿没用！都没法给你找个片瓦遮身之所啊！ 你生前最是记仇，你若是有怨，就来找你爷们儿我吧，千万别害了别人呐！” 说着，江鸿看了眼面前的掌柜，继续掩面哭道，“尤其是这个客栈掌柜，你可别半夜来找他啊！”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喊，掌柜瞬间感到背脊一凉，而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斥责他没有人情味。 “好了，好了！我让你们住进来！但是只能住柴房！” 江鸿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对掌柜点头哈腰，鼻涕眼泪全都在他那张笑脸上汇成一片，看着极其狼狈，“谢谢掌柜，谢谢掌柜！娘子啊，你听到了吗？一定要保佑人家财运亨通啊……” 掌柜赶紧伸手制止了他，“不必了！她半夜别出来溜达，就已经是最大的报答了！” 一番喧闹之后，江鸿一行人总算是住进了客栈……的柴房。 也算是有“片瓦遮身”，对得起他“死去的娘子”了。 刚进柴房，江鸿边哭边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之后，立刻停止了哭喊，哑着嗓子说道，“快，给我杯水……” 卫滨一脸郁闷的看着他，伸手解下腰间的水袋，丢了过去。 哭了一路，嗓子都要冒烟了，江鸿赶紧喝了一大口，瘫倒在地。 肖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心里暗暗庆幸当初江鸿没同意让他来扮演丈夫，这还真是个技术活和体力活，简直要人老命！ 但他还是疑惑的问道，“不就是死了老婆吗？至于哭成这样？” 江鸿靠在柴堆上，喘息道，“从雪风城到冀郡，两千四百里路，肯抬着亡妻前往那么远的地方下葬，肯定是感情深厚。我若不哭的惨一点，别人能信吗？” 卫滨呵呵一笑，“你还别说，连我都信了！” 他们出发了四天，一路上荒郊野外，没路过什么大城镇，江鸿一路虽然也是一直在哭，但没喊得这么厉害。 眼见进了这个大镇子，便立刻飙起了演技。 那口棺材，此时首尾放在了两只板凳上，中间悬空着。 就听“扑通”一声，雪岚从棺材底下钻了出来。 肖云赶忙将她扶出来，解下自己的水袋递给了她。 雪岚这时候穿着华丽丽的寿衣，看着像是戏台上唱大戏的戏子，脸上也画着浓浓的妆，不过是那种白面两点红的死人妆。 这妆容在尸体身上，看着就很阴森，可若是画在活人脸上，那可就滑稽多了。 卫滨忍了数息，愣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 江鸿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别让人家听了去！谁家老公公死了儿媳妇，会笑的这么开心的？” 看着这个已经沉浸在角色中的家伙，卫滨哭笑不得。 雪岚露出一个心疼的微笑，“江先生哭的太卖力气，刚才我都情不自禁的差点哭出来呢。 不过，这也太委屈先生了。” “主公啊，你要是能平安回去，雪风城也就有救了，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受的委屈越大，就越不容易被冀州军看出来。 “无妨，只要我们能安全到达冀郡，这些委屈都是值得的。” 话是这么说，可按照这牛车的速度，去到冀郡城至少要一个月，这一个月可不好过啊…… 不单是江鸿，要雪岚每天都躺在棺材里，也是很难受的。 好在现在已是秋季，若在夏季时分，躺在大太阳下的棺材里，简直就和桑拿房差不多。 四人在柴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江鸿与卫滨出门，采买干粮和水，留下肖云在门外守着。 这等于是将雪岚软禁了起来，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这刘家镇不大，客栈已是在镇中心，仅有附近两条街还算繁荣，再往外便全是民居，再外面一些就是田地了。 在附近逛了逛，买了些烧饼和馒头，又去田边打了水。 临行前，卫滨带了几壶蒸酒，所以酒不用买。 不止是卫滨，现在雪风城所有喝过蒸酒的人，都不愿意再喝那平淡如水的酿酒。 于是最近一个月来，流传了数百年的雪风小酿，算是彻底沦为了蒸酒的原料，对此酿酒坊的莫老板可谓是又喜又悲。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遇上了姚轩。 他们自然是拒绝了与姚轩同行的提议，冀州军不认识江鸿他们，但肯定认识这个冀州王的外孙，若他跟着，无异于是拉一条横幅，上写“雪风城主在此”六个大字。 说来也怪，江鸿一行人为了装作普通百姓，这才用牛车慢吞吞的往冀郡赶。但这姚轩骑着马，却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估计他的马都要纳闷了，怎么这么有兴致出来“遛马”呢？而且还一遛就不回头了，连走了四天！ 按照江鸿的剧本，此时的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不可能认识姚轩这样的上流人物，所以两人只好装作没看见。 姚轩也十分配合，两拨人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见谁。 傍晚时分，江鸿和卫滨回到客栈，打算早早的睡一觉，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 可刚到柴房，两人瞬间像是遭了晴天霹雳。 柴房的门大开着，肖云却躺在了地上，已是不省人事。 而门内，雪岚和棺材，全都不翼而飞。 第88章 失踪的女城主 看着这样的场景，江鸿和卫滨这两位见过大场面的人，一时间也愣住了。 过了十数息才反应过来，江鸿立刻失神的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娘子的遗体呢？！” 卫滨不得不佩服，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不出戏。 或者说，他依旧保持着冷静。 卫滨俯下身子，探了探肖云的脉搏，发现他还活着，尝试着将他叫醒，却怎么也没有反应。 江鸿检查了柴房，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似乎对方一出手就撂倒了肖云，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棺材运走。 出手干净利落，难道是姚禄的人？ 江鸿虽然没见过肖云出手，但他既然被雪岚称作雪风第一刀客，就绝不会差，能在眨眼间放倒肖云，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绝非常人！ 很快，刚刚江鸿大喊大叫的动静，引来了客栈的伙计。 “各位爷，发生什么事了？掌柜的在前面都发火了，打发咱过来问问。” 江鸿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十分敬业的哭丧着脸说道，“有人打昏了我弟弟，劫走了我娘子的遗体！” 听到这个千古奇闻，伙计的脸上猛地现出一抹惊惧，但那并不是觉得奇怪的表情，而是…… 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常见，但十分令人恐惧的消息。 江鸿第一反应便是，这事并不少见。 这附近难道经常有人丢尸体吗？ “小二哥，这事难道时有发生？” 那伙计下意识点点头，一息之后又猛地摇头，惊慌失措的说，“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镇子……有古怪！ “子……儿啊，先别管那么多了，救你弟弟要紧！” 眼下肖云昏迷不醒，无论是泼水还是掐人中，都无济于事，看来要尽快找个大夫。 江鸿看这个伙计吓成这副模样，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小二哥，请问哪里有医馆？” “出门右转，街头那儿就是！”伙计忙不迭的说道，仿佛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免得连累他似的。 带着一肚子疑问，两人架起肖云，快步出了客栈，按照伙计所指的路线，找到了那家医馆。 医馆内只有一个大夫，正坐在柜台后面，对面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此刻正给她把脉。 一旁竖着一杆大旗，上写“妙手神医”和一个“马”字。 “大夫……” “我是马神医。” 但凡自称神医的，多半是庸医。 这个马神医五官见棱见角，淡淡的络腮胡，长长的头发没有像一般的男子那样束起，而是披散在肩上，但并不散乱，头顶用一根玉簪别起，梳成了一个很有英气的发型。 这神医居然还是个帅气型男！怪不得面前那个妇人，看起来神魂颠倒的，原来是因为他的颜值。 但他的整体造型，让他看起来像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一点也不像个神医，倒像个神棍。 “马神医，我弟弟他……” 马神医头也不抬，继续给那位妇人把脉，这俩人眉目传情，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晕倒了？掐人中。” 卫滨焦急道，“试过了，泼水，掐人中，都不管用！会不会是中了毒……” 话音未落，马神医依旧没有看他们，目不斜视的伸出手来，拿过柜台旁的一个小瓶子，目光全程都留在那个妇人的脸上，“醒神水，1两银子。” 真特么贵！ 江鸿拿过那个瓶子，随手拍出一锭银子，打开封布，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太熟悉了！ 卫滨捂着鼻子骂道，“这里面是屎吗？！” 江鸿也觉得熟悉，但和卫滨想的不一样。 这是氨水啊！ 这东西，江鸿前世上化学课时闻过，印象贼深。 但是古代怎么制氨水？水解尿液？ 不过这东西味道极刺激，倒是可以用来醒神，只不过不能多闻，否则会损伤呼吸道。 江鸿拿着小瓶子，在肖云的鼻子底下晃悠了两下，数息之后肖云连声咳嗽，果然醒了过来。 “阿岚！阿岚她……” 江鸿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骂道，“什么‘阿兰’，叫嫂子！” 看着一脸懵的肖云，江鸿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赶紧问道，“你嫂子的遗体呢？！” 肖云眉头紧锁，想了片刻，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就记得，你们走后不久，来了两个男的，一高一矮，好像都是十五六岁左右……” “你咋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呢？说重点！” 肖云心生慌乱，被他这么一怼，一时间竟忘了反驳，继续道，“高的那个，问我门后是不是有尸体。 我担心是冀州来的人，在试探我，所以我就说是，结果……”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似乎自己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结果……我脖子一痛，然后就没了知觉……” 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他昏迷前的事，除了知道是两个少年搞的鬼，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肖云这才反应过来，“阿……我嫂子的遗体呢？” 卫滨叹息道，“不见了。” “什么？！”肖云猛地站了起来，刚刚才苏醒的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头一晕又倒回到椅子上，“那我们还不赶紧去找！” “怎么找？你这个唯一的当事人，啥都没记住，上哪找人……找遗体去？！”说着，江鸿忽然又哭的撕心裂肺，“我那苦命的娘子哟……” 卫滨和肖云见他情绪转变如此之快，都被他吓住了。 但这动静也引来了马神医的侧目，他不耐烦的骂道，“喂喂喂，没看见我这还有病人呢吗？醒了就赶紧走，别耽误本神医治病救人！” 三人见这马神医对面的妇人，红光满面，春色满堂，一点也不像需要他医治的样子。 江鸿丝毫没有收敛，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开始编起他与亡妻的爱情故事，吵得街上都听得到。 卫滨和肖云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得出一个相同的想法：这货疯了。 简直就是走火入魔！ 那妇人被他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悻悻的起身离开。 也可能是怕江鸿的哭闹会引来熟人，看到她与马神医含情脉脉的模样，再传出些风言风语可就不好了。 妇人刚走出医馆，马神医立刻气的暴跳如雷，从柜台后走出，指着地上的江鸿骂道，“你这泼皮！要哭回家哭去！” 江鸿旁若无人，继续着他的哭戏。 马神医实在受不了，眼见门外大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情急脱口道，“你亡妻的遗体丢了，肯定是被镇外的那帮赶尸人买了去！要闹找他们闹去！” 话音刚落，江鸿瞬间停止了哭喊——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89章 赶尸人 赶尸人？！ 是那种，给尸体贴上符咒，拿个铃铛就能操纵尸体的道士吗？ 对此，江鸿当然是不信的，这又不是玄幻小说。 “马神医，这赶尸人，是怎么回事？” 被江鸿这么一问，马神医瞬间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微微一愣后，连连摆手，“我可没说过，你听错了！” 江鸿当场又坐回到地上，嘴巴刚张开，还没哭出声，马神医赶紧说道，“好好好，你先别嚎了！” 他赶紧关上了医馆的大门，将那些围观群众全都挡在了门外。 一回头，却见江鸿居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恢复了常态。 这人……指定是有点毛病。 “马大夫，这赶尸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抢走我娘子的遗体？” 马神医心说今天开门没看黄历，居然遇上这么个煞星！ 他气呼呼的一拂衣袖，回到柜台后坐下，没好气的说道，“镇西十里外，有一片树林，常有人在那儿看见，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领着一列尸体前行。 镇中便一直传说，那片林子里出了个赶尸人。” 卫滨与肖云听的倒吸凉气，但江鸿却淡定的很。 来这个世界三年了，从没见过什么玄幻灵异的人事，就算有，那也都是人为。 所以这赶尸人绝对是有人装神弄鬼。 甚至，这个马神医也有些可疑。 江鸿狐疑的看着他，语气严肃的问道，“马大夫，你怎么知道是那帮人买走的？” 马神医眯缝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遗体丢失之事，在这附近不算什么新鲜事。 不少人家发现丢了尸体之后，过几天便会出现在赶尸人的队伍里。所以大家都说，是那赶尸人将尸体招走了，自然也就传了开来。” “是吗？”虽是疑问句，但江鸿的语气中却丝毫不带疑问，倒有种反问的意思。 马神医面不改色，神态自然的说道，“此事全镇皆知，你不妨去问问别人。” 江鸿又盯着他的眼睛，盯了数息之后，忽然换了副表情，忙不迭的躬身感谢道，“多谢马大夫相告，您真是我们贾家的大恩人！” 马神医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疯子，厌恶的摆了摆手，“快走吧！” 江鸿又连鞠了几躬，不由分说的推门离开。 卫滨与肖云全程震惊，此时也鞠了一躬，慌忙跟着江鸿出了医馆。 江鸿快步走在大街上，两人追上前去，卫滨赶紧问道，“儿啊，你打算怎么办？真是那个赶尸人招走了儿媳妇的遗体？” 江鸿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卫你起什么哄，主公她又不是尸体。” 哎？怎么突然出戏了？ 卫滨委屈的像个大孩子，“我看你一直在装，就继续配合你呗。” 江鸿的脸上挂满黑线，“你想想，咱们三个的身份是装出来的，主公的尸体也是装的，就算真有赶尸人，怎么可能招走主公？”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立刻写上了三个大字：“有道理！” “而且，你别忘了，他们弄晕了肖云后才闯进柴房，连人带棺材一起带走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招尸’。” 这两人不知道什么唯物主义，也不是什么无神论者，就和一般的古人一样，对灵幻鬼神之类的态度，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本来都已经信了赶尸人的传说，谁知被江鸿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一群专偷尸体的盗贼啊！ 肖云皱眉道，“如果那个赶尸人，是普通人装神弄鬼的话，那他们偷尸体做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都是一愣。 江鸿微微一笑，“镇西十里外的小树林，咱们去会一会这个赶尸人！” …… 刘家镇外十里处，坐落着一片树林，长得极是茂密旺盛，人在树林外，只能看清林中五十步之内的景物。 江鸿三人出了医馆便直奔到此，在林中分头搜寻了一阵，发现这不大的树林中，有一棵很是显眼的树。 树是寻常的树，但树下放着三块不小的石头，最大的一块高至膝盖处，在这树林中可谓是独一份。 江鸿猜测，这里肯定是一个标记。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隐蔽之处，守株待兔。 从傍晚，一直等到夜里，林中始终没有动静。 肖云的身手最是敏捷，此时他已爬上了树梢，认真的盯着附近，而江鸿则与卫滨躲在树下。 卫滨已渐渐没了耐性，小声问道，“真能等到那伙盗贼吗？” 江鸿颇为自信的说道，“他们今日刚盗走了一具尸体，今晚肯定会来这里交易。” “交易？和谁？” “当然是和赶尸人。” “你是说，盗尸体的盗贼，和那个赶尸人，不是同一拨人？” “当然，你还记得那个姓马的说的话吗？他说尸体是被赶尸人‘买’走的，这就说明那伙盗贼偷尸体，就是为了卖给赶尸人。” “原来如此……”卫滨恍然大悟，他本以为是赶尸人偷了尸体，没想到江鸿如此心细。 等等！这么说来…… “那个马大夫居然会知道，那就说明……” 江鸿点点头，“就说明，他肯定也掺和了这场买卖，知晓其中的内情。他要么是那个赶尸人的下线，要么……” 说到这，江鸿不禁感到一丝凉意，“要么，他也从那伙盗贼手中，买过尸体。” 一个医生，买尸体做什么，难不成做一些诡异的实验？ 细思极恐啊…… “啪”，一块小石子从树上落下，正中江鸿的脑袋。 树上不会长石头，明显是人为。 江鸿会意的抬起头，只见肖云正指着一个方向，看来出现了某种异常的动静。 肖云从树梢上一跃而起，跳向不远处的一棵树，正落在树干的中间，接着三两下便爬上了树梢，又跳向另一棵树。 虽然没有气死牛顿，但这一番操作又快又轻，令人不得不感叹他的身手。 江鸿和卫滨赶紧跟了上去，连过几棵树后，在远处发现一伙人，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物件，朝这里走来。 等他们走近了些，三人这才看清，这些人抬着的是一口棺材。 第90章 尸内藏物 虽然黑夜之下看不清楚，但三人同时认出，那就是雪岚的棺材！ 果然是这伙人。 肖云最先沉不住气，蓄势待发，准备跳下去将他们尽数歼灭。 江鸿赶紧示意他稳住，静观其变。 眼下雪岚就在不远处，肖云当然等候不及，可这关键时刻，一步都不能出错，鉴于此前江鸿一直谋划无误，只好硬忍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已来到近前，为首的两人看不清年纪，但一高一矮，如无意外这就是放倒肖云的那两人。 果然是那伙盗贼。 这时，从远处又出现一人，缓缓向着盗贼们的方向走来，双方一见面，也没有半句的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那人问道，“货呢？” 为首的那个矮个子盗贼笑道，“这儿呢，趁热？” 这是棺材，又不是食盒，趁热干啥？ 那人没理会这家伙的戏谑，冷声道，“就这一具？” 矮个子笑道，“本来今天进了两具，但被一个老客买走了。” “老客？莫大人，不是说好了优先供应我的吗？” 矮个子面不改色，“是，和你这位老客相比，谁能有你老呢？不过啊，人家急着要，出的价钱还是你的三倍。 有道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胡老板也是个生意人，能理解吧？” 胡老板冷哼一声，“你这挖坟掘墓的盗贼，也能叫做生意人？” “胡老板不也是个剖尸挖骸的亡命之徒？大家都为一个‘利’字，谁也别瞧不起谁。” “呵呵，今晚小王爷亲来验货，若有什么差池，往后你的‘利’，我可就不敢保障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胡老板，请吧。” 胡老板又是一声冷哼，没再理会，甩手丢出一个小布袋，其中叮当作响，应是装着不少碎银子。 矮个子接过，打开略微看了一眼，便挥了挥手，那伙盗贼留下了棺材，径直转身离去。 卫滨小声道，“以防有变，我跟过去看看。” 江鸿点头，示意他不要跟太远，最多跟出二十里，若还没找到他们的老巢，即刻回镇子会合。 卫滨应了下来，随后悄悄跟着那伙盗贼离开。 那些盗贼刚走，那个胡老板便一招手，从四周蹿出七八个壮汉来，看来早已埋伏在这里。 刚刚那些盗贼真是好运气，若说错一句话，说不定就被这些家伙给分尸了。 壮汉们抬起棺材，跟着胡老板离开，江鸿与肖云赶紧在后面跟着。 此刻雪岚就在眼前，他们倒也不急着救人，只想弄清楚这帮人买尸体来，究竟打算做什么。 跟着他们一路进了一个山洞，肖云这才从树上下来，对江鸿小声道，“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出声。” 通过刚刚一番藏匿，肖云看出江鸿这家伙，身手极差，也根本不会潜行，若这些人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早就发现他了。 江鸿有自知之明，紧紧跟在肖云后面，拙劣的模仿着他的动作，一步步跟进山洞，看着有些滑稽。 山洞不是很深，进去没多久便到达了洞内的开阔处。 这里点了十几盏灯，将整个洞穴照的十分昏暗，这氛围格外令人胆寒。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山洞里居然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尸体，看着像是什么诡异的仪式现场。 这帮人如果不是搞行为艺术，那就是打算利用尸体，做些不可告人的买卖。 两人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江鸿明显能感觉到，肖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这家伙身手不错，胆子倒是不大，这场面就……其实的确挺渗人的。 江鸿凭着前世看过几部恐怖片的底子，再加上唯物主义的加持，以及刚刚胡老板与那盗贼的对话，现在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不法分子。 “把棺材放下，先给这些牛车载上货。” 那些壮汉放下棺材，依令快步来到那些尸体前。 江鸿与肖云本以为他们会将这些尸体抬出洞外，运上牛车，打算送到别的地方。 可接下来的场面，让二人傻眼了。 只见这八个壮汉，分别来到八具尸体前，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刀，将这些尸体开膛破肚，一把扯出了里面的脏器！ 这些尸体显然被处理过，不但没有尸臭，就连体内的脏器都没有腐烂。 这场面极其诡异，肖云甚至下意识叫了出声，好在声音极小，且被他瞬间捂住，没出什么动静。 江鸿面带嘲讽的拍了拍他，笑道，“怎么，吓破胆了？” 肖云回头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这伙人剖开了尸体后，从一旁的一口水缸里，拿出一份用油纸包着的包裹，放进了尸体那已经被掏空了的肚子里，然后又拿出针线，十分熟练的缝合起来。 这更加诡异了，几乎超出了肖云的承受范围。 但江鸿却已看出了端倪，释然道，“原来是尸内藏毒啊。” “藏毒？你的意思是，那些油纸包里，装的是毒药？” 毒药有什么好藏的？江鸿指的自然是毒品。 不过这个时代哪有毒品，这只是江鸿笼统的说法而已。 他前世看过的一些电影中，那些毒贩为了运毒，可是用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招术，尸内藏毒就是其中之一。 那帮亡命之徒，为了利益，什么丧尽天良的手段都做得出来。 这胡老板多半也是那种人，只不过这些尸体内藏的不是毒品，应该是一些禁止售卖的违禁物品。 像是盐、铁、铜、茶这些官府严控的货物，被严令禁止民间售卖，只能由官家出售。 垄断造成的下场就是价格虚高，所以常有不要命的商人私下售卖，而且还很有市场。 其中最大的买卖便是私盐，历朝历代的官府都在严打私盐贩子，却屡禁不止。 那一包东西，就算不是私盐，也是别的什么禁止民间私卖的东西。 藏在尸体里，装作赶尸人，连货带尸一起运走，实在是高明。 赌的就是古人对鬼神的畏惧，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 原来胡老板刚刚说的“牛车”，其实指的是这些尸体！ 尸体只是载具，真正的货物是那包东西。 听了江鸿的分析，肖云这才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什么赶尸，果然就是一群胆大妄为的走私犯！ “唉？你干什么去？” 肖云刚想起身，却被他拦住，正色道，“当然是把阿岚救出来，然后为民除害！” “你冷静一点！这需要从长计议……” 话音刚落，江鸿忽然嗅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气味。 像是草绳燃烧的味道。 火绳枪！ 江鸿猛地回头望向洞口，就见黑暗中有一丝星火，就在不远处。 很显然，有一把火绳枪，正对准了他们。 第91章 黑道小王爷 要说燧发枪与火绳枪相比，最大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火绳枪在开火前，手腕上要绑一根火绳，将其点燃后扣在枪尾的击发装置上，不但下雨天完全哑火，还很不利于暗杀。 长枪或许还好，但若是单手短枪，那射程可就短的很了，足以被人嗅出火绳燃烧的气味。 也幸好有此劣势，江鸿这才提前发现这个背后打黑枪的家伙。 “小心！” 一声惊叫后，几乎同时，洞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是几乎同时，石块上蹦出一道火花，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若不是闪得快，身上肯定会多个洞！ 火枪的威力，肖云见识过，若不是被江鸿推到一边，后果不堪设想！ 洞内的胡老板，和那八个壮汉闻声跑来，见到这两人都是一惊。 但当胡老板看到那个持枪人时，更是惊讶的喊道，“小王爷！” 这小王爷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也戴着铁面具，看不见容貌。 “胡老板，你怎么办事的？挂了线儿了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十分冷漠，饱含杀意，胡老板吓得一哆嗦，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小……小王爷，是……是小的……小的大意了……” 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江鸿躲在肖云身后，两人被逼到了墙角处，俨然一副待宰的模样。 肖云武功这么高，江鸿知道他忌惮的是小王爷手中的短枪，便赶紧拍了拍他，小声道，“火绳枪一次只有一发子弹，趁他还没重新上弹，快撂倒他！” 尽管声音很小，但小王爷还是听到了，微一冷笑后，放下右手，同时又举起了左手。 只见他左手上，还有一把短枪。 这下江鸿老老实实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汉，有话好说！” 见他这么识时务，小王爷满意的笑了笑，“你们，是哪儿的暗挂子？道个万儿！” 这是黑话，“暗挂子”指的是亡命之徒，“道万”则是让他们报上姓氏。 江鸿和肖云从没涉过黑，哪能听得懂？ 看他们一脸懵，小王爷又是一笑，“原来是俩吃生米的空子（不懂绿林规矩的外行人）。那本王问你们，从何而来，干什么的？” 肖云冷冷的道，“那边那个胡老板，错买了我嫂子的遗体，我和大哥是来讨回的。” 江鸿不由得一惊，这会儿他怎么忽然入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肖云的左手已经悄悄的退进了袖子里。 小王爷很是警惕，但也只注意着两人的右手，对那胡老板说道，“你撬了（抢了）人家上部的底老（嫂子），现在正主找来了，按照旧米儿（老规矩），该怎么办？” 胡老板微微一笑，满是杀气，“亮青子（拔刀）！” “仓啷”数声过后，那八个壮汉已拔出了八把明晃晃的长刀，纷纷对准了二人。 与此同时，肖云左手忽地一扬，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光射出。 小王爷刚被这些壮汉分了心，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左手背一阵剧痛，手中的火枪立刻脱了手。 紧接着，肖云右手一晃，已击中一个壮汉的胸口，同时左手一抖，将那壮汉的长刀夺了过来。 这招左手飞刀，接空手夺白刃，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江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出谋划策刷小聪明，江鸿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可遇上这动武的事，简直是两眼一抹黑，标准的文弱书生。 肖云夺了刀，箭步向小王爷冲去，但那些壮汉也不是吃素的，慌忙上前拦住了他，与肖云叮铃咣当的交上了手。 混乱中，胡老板扶住了小王爷，焦急道，“小王爷，这是个硬挂子（高手）！风紧（局势不妙）！您先扯呼（撤离）！” 小王爷捂着流血的左手，咬牙道，“插（杀）了他们！收拾干净！” “是！”送走了小王爷，胡老板抄起角落的一个木桶，趁乱将桶中的液体浇到了那些尸体上。 洞中狭窄，肖云与那八个壮汉缠斗，刀光剑影四处乱闪，江鸿狼狈的四处闪躲，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殃及。 混乱中，他闻到了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发现了胡老板的小动作。 略一思索后，江鸿反应了过来，“是火油！” 然而他发现的太晚，胡老板已将桶中的火油全部倒尽，拿起一盏油灯就丢了下去，霎时间洞内一片火海！ 江鸿大惊失色，对肖云喊道，“小子，他放火了！快把主……我媳妇儿救出来！” 肖云不傻，忽然腾起高温，自然是知道有人放火，可这八人均是好手，而他又是被围攻，能不落下风已是很不容易，更别说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胡老板放完了火，直接溜出了洞穴，江鸿也没工夫管他，赶紧去抬那口棺材。 可这棺材十分沉重，哪是他一个人就能搬动的？ 正焦急间，江鸿发现地上有个明晃晃的小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把短枪。 应该是刚刚那个小王爷的，慌乱之间没有收回。 他顾不上许多，双手抱头，矮下身子，在混乱之中钻了过去，一把夺过那把短枪。 枪尾处还留着一截火绳，看样子是被肖云的飞刀切断的，但已没了火星。 江鸿赶忙从周边的火海中点燃了火绳，对着其中一个壮汉扣下扳机。 一声巨响后，一人应声倒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肖云最先反应过来，一刀挥出，切开了两人的咽喉。 接着，形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剩下的壮汉们，在慌乱之中被肖云逐一斩杀。 任你武功再高，对决之时，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洞内的火势已然无法控制，很快便蔓延到了角落的棺材。 江鸿和肖云慌忙抬起棺材，咬着牙将它搬出了洞穴。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两人一下子瘫倒在地，算是死里逃生了一次。 这帮人还真是亡命之徒，一被发现立刻烧毁所有证据，不留任何把柄！ 看着洞内的火光，两人喘了半天，心绪这才逐渐平复。 “亏了你那一枪，不然我肯定逃不出那些家伙的纠缠！” 江鸿看了看手里的短枪，十分精巧，虽然落后，但这一把算是采用了当下最先进的技术。 将枪收好，江鸿长舒一口气，“认识你两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你出手，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 肖云呵呵一笑，“这算什么，你没见过先父的刀法，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除了一人。” “谁？”江鸿好奇的追问。 “九州第一刀客，‘飘云刀’。” “飘云……刀？”江鸿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或许是个江湖游侠之类的人物，没在任何势力手下效力，否则过去三年里，怎么样也该听到一些风声。 “没听过也不奇怪，他行踪飘忽，就如一朵飘云。先父也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说到这，肖云忽然反应过来，“阿岚！” 江鸿这才想起来，敲了敲身旁的棺材，“主公啊，外面安全了，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空气安静的可怕。 不会吓晕了吧？ 棺材底下的暗门只能从里面开，要是她晕了的话，就只能撬开棺材板了。 肖云赶紧用刀捅进缝隙中，正准备撬，江鸿却推动了棺材板，露出一道小缝。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大事不好。 这棺材……居然被开过了？ 不对，这棺材板根本没有钉过的痕迹。 这不是雪岚的棺材啊！ 第92章 主公的下落 雪岚待在棺材里，始终未敢出声。 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似乎被偷棺材的那俩人给卖了。 买主绝非善茬，雪岚只能伺机从下面的暗门逃脱，可这棺材周围始终有人在，没有片刻的安宁。 过了不知多久，雪岚在极度的恐惧和孤独之中，渐渐睡去 再醒来时，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动静。 走了吗？ 雪岚奓起胆子，悄悄打开底部的暗门，发现棺材依旧是被架在两个板凳之间，底部悬空。 她俯下身子，将脑袋倒挂着探出暗门，向四周看了一眼。 这里似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面墙壁一览无遗，却并没有看到门在哪。 但可以肯定的是，附近没有人。 雪岚鼓起勇气，从暗门中落下，匍匐着从棺材底下爬了出来。 这个房间非常昏暗，所有东西都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唯一的光，是从一面墙上的铁窗透进来的，看样子已是夜晚。 这铁窗开得很高，像个地窖，雪岚根本够不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眼下只能找门，看看能不能出去。 沿着墙壁摸索着，黑暗中似乎能看到角落里，好像挂着一些肉块，像是屠户家里存肉的地方。 难道我被一个屠户买走了？他买尸体做什么？ 莫非…… 忽然，雪岚想到了一个十分令人作呕的可能。 这个屠户，难道卖的是……人肉？！ 雪岚感到一阵反胃，慌忙摸索着墙壁，可还未找到出口，就听外面有脚步声，正缓缓向这里靠近。 她赶忙躲进了角落的一只柜子后面，希望一会儿趁那人不注意，偷偷从他进来的门溜出去。 不一会儿，一面墙壁上，打开了一道门，看样子这也是个暗门。 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烛光映照着他的脸庞，虽看不清容貌，但看起来格外阴森。 “小宝贝，我来啦……” 他用一种痴痴的语气，说出了这句十分猥琐的话语，让雪岚全身汗毛倒竖。 他说的宝贝，不会是我吧…… 可我是一具“尸体”啊！ 这人，肯定是个疯子！ 雪岚感到毛骨悚然，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去，忽然，她碰到了一个东西。 本能的回过头，只见面前悬挂着几条肉块，此时离近了，借助微弱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它们的轮廓。 手足分明，血肉模糊，血淋淋的脑袋耷拉着，原本眼睛的位置上如今是两个深邃的空洞，似乎正直勾勾的望着雪岚。 这是一具……被剥了皮的人！ …… “这不是我们的棺材啊！” 不止如此，棺材里躺着的也不是雪岚，而是一具男尸。 弄错了！虽然与雪岚的棺材一样，都是最普通的木棺，但棺材板没有钉过的痕迹，底下也没有暗门。 这不闹呢吗！ 肖云也是无言以对，谁能想得到，忙活了一晚上，差点被人烧死在洞里，居然只救出了一具无名尸体！ 两人瘫坐在地，相视无言。 泠泠的月光，穿过茂密的树林，铺洒在他们的周围，格外的宁静，天地间的万物一片死寂。 “老卫。”江鸿忽然想到，“老卫去追那伙偷尸盗贼了，我们可以抓住他们，逼问主公的下落！” 还记得那个矮个子与胡老板见面时，曾说过今天他们盗了两具尸体，有一具卖给了另一个老客。 一定是雪岚！ 肖云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无暇细想，只能跟着江鸿，一路向着那伙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时代没有手机，也没有gps，两人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找，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在树林里找寻了一阵，不见一个人影。渐渐的，天越来越黑，逐渐迈入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就在两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树林中居然出现一团火光。 两人顾不上那团火光下的人，是善还是恶，现在他们只想随便抓住一个人，问出卫滨和那伙盗贼的下落。 走近几步，隐约看见火光下有一支队伍朝这里走来，为首那人格外眼熟。 “姚轩？！”江鸿惊道，快步跑到了队伍的面前，“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姚轩手拄着肋下的长刀，面无表情的说道，“自然是和你们一样，来这儿找主公。” 看来他也知道雪岚失踪的事，只是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找到了这里，若说是跟踪他们来的，那么这出场也太晚了。 江鸿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惊讶更甚。 这不是……盗尸体的那伙盗贼吗！ 肖云更是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两个人，一高一矮，均是十五六岁，分明就是柴房门口见过的那两个家伙！ 这些人被绳子绑住了双手，且是同一根极长的绳子，将他们像粽子似的串在了一起，绳子的末端则是在姚轩的手上。 看样子这伙人被姚轩来了个一锅端。 这家伙的武功，也不低啊…… 嗯？老卫？！ 江鸿看到那个大个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居然是卫滨！ 肖云也瞧见了，连忙上前将他扶了下来，却见他已是不省人事，无论他们怎么掐人中都醒不来，和肖云那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又是这伙人干的？ 还好马神医给的醒神水还在，江鸿掏出那个瓶子，揭开封口，在卫滨的鼻下微微一晃，立刻便醒了过来。 “老卫！你怎么回事？！” 卫滨缓了一会儿，喃喃说道，“我跟着他们，还没走出五里地，忽然就脖子一痛，然后就……” 又是脖子一痛？ 这些人究竟使的什么妖法？ 正疑惑间，姚轩掏出一根细细的竹管，递到他眼前，“他用的是吹箭，盗贼的惯用伎俩。” 吹箭？这对于江鸿来说并不陌生，前世在电视剧里也算常见，可他不明白的是，这箭上所涂的究竟是什么药，居然能瞬间撂倒肖云和卫滨，这两个健壮的习武之人。 一般的迷药绝没有这么快的效力，可这不一般的迷药……这些盗贼难道会配制？ “这箭头上的迷药，是哪来的？” 那个矮个子冷哼一声，十分轻蔑的看着他，“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鸿板起脸来，“一个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 “哼，我们又不是你的阶下囚。” 言下之意，就是只听姚轩的问话了？ 姚轩会意，却没有理会江鸿，而是将手上的绳索一丢，微笑着说，“你们走吧。” 就这样把他们放了？ 这显然是针对江鸿。 那货盗贼也没废话，转头就走，像是怕他反悔。 肖云还没问出雪岚的下落，怒道，“姚将军，你就这么把他们放了？！” 江鸿却是一脸的镇静，“姚将军自信放人，肯定是早就问过主公的下落了。” 姚轩对他轻蔑一笑，不置可否。 江鸿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借机为难，要自己低声下气的向他求教。 他可不吃这一套，“我们走！” 肖云惊道，“可是阿岚她……” 江鸿瞥了一眼姚轩，刻意大声说道，“主公，在那个马大夫家里。” 第93章 马神医 回镇的路上，卫滨与肖云满腹的疑惑。 明明什么都没问到，江鸿怎么知道，雪岚在那个马神医家中？ 原先江鸿只是猜测。 首先，马神医脱口而出的那句，“遗体是被赶尸人买走的”，已经说明了他与赶尸人的尸体交易有关。 其次，盗尸的那个矮个子说过，他们今天将另一具尸体卖给了一个老客户，江鸿便开始猜测，那个老客户就是马神医。 再次，矮个子手中的吹箭，可以一击使人瞬间昏迷，那种强效迷药肯定有个专业人士为他配制。 而马神医的醒神水，可以有效唤醒被吹箭迷晕的人，这让江鸿更加怀疑。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实质证据。 但江鸿本着大胆假设，诈唬求证的奇异思维，果然诈出了姚轩那惊讶的反应，这就足以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听完江鸿的分析，两人已是瞠目结舌，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其实江鸿这种诈唬的手段，是跟姚广孝学的，这妖僧的计谋大都讲究一个“奇”字，有时候江鸿自己都不得不佩服。 说话间，三人已经快步回到了刘家镇，此时已是深夜凌晨，镇子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一片黑暗沉寂。 他们直奔马神医的医馆，肖云不由分说的拔出刀来，直接透过门缝砍断了门栓，推门便进。 医馆里也早已漆黑一片，三人寻到了后堂，发现也是空无一人，就连卧室都是空的。 这个马神医，半夜不睡觉，去哪了？ 最关键的是，也没见到棺材啊！ 难道猜错了？ 三人站在后堂的院子里，已将这不大的地方搜了个遍，没有任何收获。 “怎么回事？阿岚在哪里？！” 听着肖云的质问，江鸿也慌了神。 看姚轩的表情，说明自己的推断肯定没错。 除非，姚轩也被那伙盗贼欺骗了，又或是……他是故意露出那样的表情，摆了江鸿一道。 若真是如此，姚轩此人，城府也太深了吧！ “啊——！” 忽然，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一听便知是女子的叫喊声。 紧接着，又想起一个嘹亮厚重的惊叫，听起来像是男子的。 一男一女的尖叫声先后传出，重合了数息之后，又双双消失。 这声音，是从脚底下发出来的！ “此处肯定有地窖，快去找暗门！” 江鸿一声令下，三人立刻分头搜寻，不一会儿，肖云便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树后，找到了一处暗门。 这暗门不算隐秘，作为门把手的铁环，隐藏在泥土之中，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把手。 并且，把手附近的泥土明显松散，似乎刚刚有人开过这道门。 卫滨攥住铁环，用力一拉，立刻现出一个向下的楼梯，三人赶忙涌了进去。 然而楼梯下面，是一个地窖，摆放着许多坛坛罐罐，像个酒窖，但这些坛罐一打开便问到一股奇怪的霉味，根本不是酒。 地窖虽然不小，但一眼便能看全，一个人都没有，更不见有什么棺材。 肖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难道，刚刚那一声尖叫……是这些坛罐里的孤魂野鬼发出来的？” 江鸿才不信有什么鬼，刚刚那一声绝对是人，而且定是在这附近。 至于这些坛罐，虽然里面装的东西很奇怪，但鬼怎么可能有实体，并且还散发霉味？ 最多就是一缸缸藏到发霉的食物罢了。 “一定还有暗门。”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你别过来！” 这是雪岚的声音！ 三人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来到地窖角落的一面墙壁前。 然后，那个男声也跟着响起，“诈……诈尸啦！！！” 很明显，就是从这扇门后传出的！ 卫滨退后几步，不由分说的飞身一脚，那面墙直接被他踹的仰面倒下，现出一个不大的密室。 第一个映入三人眼帘的东西，便是架在密室正中间的，那口熟悉的棺材。 马神医果然也在这密室里面，此时正瘫坐在角落，指着对面，满脸的惊恐，嘴里念叨着，“诈尸了……诈尸了！” 顺着他惊恐的目光，三人看到了蜷缩在墙角，正瑟瑟发抖的雪岚。 肖云赶忙冲上前，关切的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衣服是否完好。 一切安康，看起来只是受了点惊吓。 江鸿缓缓走进密室，目光却不在雪岚和马神医的身上，而是饶有兴趣的，将这个密室里的东西仔细的扫视了一遍。 这密室的一侧挂满了血淋淋的剥皮人尸，乍一看非常的诡异恐怖，但江鸿却注意到，每具尸体上都有被解剖的痕迹。 而周围的墙壁上，则挂着十分详细的人体结构图，这在古代可谓是十分先进的医学。 中医讲究药物调理，针灸通气，像这种解剖之术一般用在仵作的工作之中，很少拿来治病。 可这个马神医并不是仵作，莫非他研究的是外科手术？ 这还真是奇了！ 这个马神医，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想到这，江鸿感到十分激动，一种他乡遇故知之感，猛地涌上心头。 他揪住角落里，被吓得不轻的马神医，“你从哪来的？是不是21世纪？” “诈尸了……诈尸了……”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雪岚，她的脸上还画着夸张的死人妆，加上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死尸，此时理所当然的被吓得不轻。 显然，这个马神医买尸体就是为了研究人体解剖，他肯定没见过这种“诈尸”的情况。 “啪！”江鸿一巴掌扇了过去，大声道，“她没死！这不是诈尸，你清醒点！” “没死？”一听这话，马神医瞬间醒了大半，一眼认出了江鸿，“你是说，你妻子没死，却躺在棺材里装死尸？！ 你们这搞的什么名堂？！” “一会儿和你解释。”江鸿见他清醒了一些，连忙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说上句，你接下句——奇变偶不变？” 马神医一脸懵的看着他，结合今天下午与他见面时的场景，加上让妻子装死尸的行为艺术，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看来不是。 如果真是来自现代的医学人才，怎么可能连这句话都不知道！ 而且他也没必要装不知道，穿越来的人若是遇到“同乡”，肯定像江鸿这样，激动的无以复加。 看来他只是一个意识思想十分超前的……医痴。 失望的放开了他，江鸿刚刚起身，一回头便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江先生！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我！” 雪岚紧紧的抱住江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失踪后一直隐忍的恐惧与无助，在这一刻化作绝处逢生的狂喜，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 第94章 隐医 一旁的肖云看着他俩，满脸醋意。 明明第一个冲上去关心她的是肖云，谁知她只是面露欣喜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过激举动。 结果一见到江鸿，居然冲上去抱住了他，而且还痛哭流涕，展现出了她少有的脆弱一面。 这家伙也就才来了两个月而已，我可是跟她从小玩到大的啊！ 旁边的卫滨却“幸灾乐祸”的小声道，“这就是爱情啊……” 肖云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正准备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抚两下以作安慰，却看到肖云那如刀的眼神。 只好作罢……但不知为什么，有些小失望。 “主公啊，没事了，没事了……” 被人当尸体买走并不可怕，但这密室里的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 马神医这时算是彻底清醒，看着这俩人，没好气的问道，“主公？” “主公……你先回去歇着，我要和这位马大夫谈谈。”说完，江鸿向卫滨他们投去求助的眼神。 肖云求之不得，上来将雪岚拉开，带着还有些失神的她快步离开了密室。 卫滨没有跟去，雪岚有肖云一个人保护就够了，他要留下看着江鸿。 还不知道这个姓马的变态会做出什么来。 卫滨万万想不到，这马神医长得潇洒帅气，一副放荡不羁的浪子模样，背地里居然是肢解人体的变态。 江鸿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全名？” “马愈，痊愈的‘愈’。字，神医。” 原来还真叫马神医？ 卫滨冷笑道，“就你这么个嗜血的疯子，也配叫神医？你应该叫‘马疯子’，真‘你马疯子’！” 听着他的谩骂，马愈孤傲的撇过头去，一副“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模样。 江鸿却是恭恭敬敬的说道，“阁下所研究的，是一种极为先进的医术，所以时常被旁人称作疯子，是不是？” 马愈脸色一变，惊愕的看着他，眼神中除了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遇见知己的惺惺相惜。 “不错……我来这刘家镇，不过三个月。我27岁医术有成，出门行医，至今已有三年。 三年来我辗转八个城镇，每每被人发现，我居然在这密室之中肢解尸体，流言蜚语便会向我袭来，令我不得不离开，另寻他处。” 卫滨听他说的丝毫没有愧疚，反而有种怀才不遇的感觉，想起白天初见他时的场景，满带嘲意的说道，“确定是为了这事？ 我还以为，你与你的情妇事迹败露，被人家的丈夫找上门了呢。” 这老卫，和我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啊！ 江鸿赶紧瞪了他一眼，“老卫，你要不就出去等着，要不就少说两句！” 卫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变态礼遇有加，正想辩两句，就听马愈淡淡的说道，“这只是次要原因。” 还真有？ 江鸿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看来这家伙虽然意识超前，医术应该也不差，但生活作风却有点问题…… 江鸿不是纪委，生活作风他才不管。不过听了他的遭遇，只觉得与自己很像。 他是27岁行医，江鸿这一世是17岁出仕。 他行医三年，辗转八个城市，江鸿则是出仕三年，换了八个主公。 两人都是思想超前，异于常人。 只不过他换地方是逼于无奈，江鸿则是……为了保住系统。 虽然动机不同，但都算是身不由己吧。 “神医，如果我说有个地方，可以对你完全包容，不会把你当成疯子，甚至还有可能受到所有人的敬仰。 这样的地方，你会去吗？” 马愈眉目微微一动，显然心也跟着动了起来，但随后就被理智压了下去，不禁苦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地方？” “有。” “在哪？地狱？” “比地狱可好太多了。往北400里，雪风城。” 马愈颇为惊讶，雪风城他当然是听说过的，镇守北境的边关重地，防范北狼异族的坚盾高墙。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样的人，也的确就只有边境地区才有可能得一个安稳。 可仅仅只是安稳而已，谈何受人敬仰？雪风城的民风这么……彪悍吗？ “就算那里的人可以接受，但又谈何敬仰？” “你若是去了，官府会专门为你设一个部门，叫做‘医务司’，独立于军务司与政务司之外，让你可以在那里光明正大的研究解剖。 甚至是开馆收徒——你这手艺，不希望在百年之后失传吧？” 这句话说进了马愈的心里。 躲躲闪闪这么久，自己始终未敢娶妻，就是怕被发现这个秘密后，负了人家一辈子。 但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百年之后，毕其一生所研究的东西，就此失传，那这一生的努力，究竟有何意义？ 他的眼眶渐渐泛起红晕，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正在向他招手。 可他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不会被这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迷得晕头转向。 “你凭什么保证，官府会为我专设一个什么……医务司？” 江鸿微微一笑，挺起胸膛，尽力摆出一副大官的威严，“在下就是雪风城军师，兼任吏部尚书。而这位，是我们雪风城的大将军。” 马愈看着这俩人，内心毫无波动，“两个平头百姓，还真是大言不惭。我道今日遇上神仙了呢，没想到是两个疯子——比我还疯。” 卫滨怒目一瞪，上去就要揍他，被江鸿死死拦住，“我们没有必要骗你，若是想害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或是将你扭送官府。 我们又何必把你骗去雪风城呢？” 马愈细细一想，的确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动机，便说道，“就算你们二位是真的，可一个尚书，一个大将军，似乎没有这个权力做这些决定吧？” 江鸿自信的说道，“城主那边我去说。” “城主……”马愈打心底里觉得不靠谱，就算他很赏识自己，但那城主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绝不会听从。 别的不说，到现在这个大将军的眼神，还是像在看一个疯子。 等等，主公？ 马愈忽然想起，刚刚这人抱着那个女子时，好像喊她……主公？ “刚刚那个假扮死尸的，就是……” “没错，她就是我们的城主。” “城主？是个女子？还钻进棺材里扮死尸？” 江鸿尴尬道，“这个……日后和你细细说明……” 实在是不靠谱，太不靠谱！ 马愈几乎没有考虑，直接摆了摆手，“想报官就请便，要么就给我出去！我没空陪你们玩！”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江鸿赶忙拉住他，脱口道，“你信我！进了雪风城你可以报我的名字，我叫江鸿……” 马愈猛地一怔，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缓缓说道，“你……乱世隐龙？！” 第95章 北方乌托邦 这场闹剧虽不算完全结束，但雪岚找了回来，而江鸿也收获了一位外科医生。 虽然雪岚难以接受那么超前的医术，但江鸿强烈推荐，便无条件的打消了顾虑。 在江鸿的提议下，雪岚写下了一份手谕，让马愈去雪风城后带给岳肃，那边会给他安排好住处，以及着手修建医务司官署。 马愈万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而且来的很是突然。 对他而言，唯一的感慨便是：乱世隐龙果然名不虚传！ 作为一个三年换过八个住处的资深流民，马愈自然在旅途中听过不少他的事迹，和大多数有理智的人一样，只觉得说书人过分夸大了此人。 可今日一见，才知自己眼界太浅。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变态的时候，唯有江鸿一眼便看出这是一种医术，并且还推崇备至。 这让他对这位隐龙刮目相看。 卫滨在事后也问过江鸿，却被他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乱世隐龙嘛……是一种修辞手法，夸我眼光独到。” 卫滨深信不疑的点头道，“哦……那你的确是乱世隐龙。” …… 第二天一早，江鸿等人不复存在，那个送葬的贾家父子又回来了，而刘家镇则少了一个风流帅气的型男大夫。 与马愈相约在雪风城会面后，双方分道扬镳。 马愈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就和江鸿一样。 而贾家的父子兄弟三人，则继续带着兰儿的遗体南下，往冀郡而去。 所幸这只是一个插曲，并不是常态，一路上没再发生过意外，偶尔会在荒郊野外遇上几个匪徒，但都不够肖云和卫滨热身的。 几经风餐露宿后，众人在离开雪风城后的第15天，到达了行程的中间，同时也是继刘家镇后，他们进入的第二个城镇——北原。 从这里开始，算是脱离边境郊区，进入了冀州的城市圈。 在北原稍作停留，买齐了补给后，为防止节外生枝，再出现刘家镇那种情况，于是三人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城区。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北原城外的一个小树林。 树林的入口附近有一个茶棚，这在九州很常见，荒郊野外之地常有这种茶棚，供旅人在此歇脚。 江鸿问了过路的旅人，得知前面的树林不安全，夜间常有猛兽出没，且天黑之前绝走不出树林。 三人一合计，打算今晚就在这茶棚附近休息一宿。 一路上江鸿刻意引导队伍走荒无人烟的路线，除了减少麻烦之外，最关键的就是不想遇到茶舍之类的，有说书人出没的地方。 然而今日是避不过去了，幸好这茶棚很简陋，没有说书的位置，江鸿这才放心的坐下喝茶。 卫滨带出来的蒸馏酒早已喝光，然而喝惯了蒸馏酒后，刚刚在北原买的酿酒怎么喝都觉得不得劲，抱怨了几句后，干脆和江鸿一起喝茶。 肖云本就不喜欢喝酒，此时三人惬意的喝着茶，全然不顾此时还在棺材里备受煎熬的雪岚。 “唉？大叔，这拖家带口的，是从哪来啊？是不是老家又遭山匪了？” 三人循声望去，一旁的桌前，坐着四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年纪不过12岁的兄妹，看起来的确是拖家带口。 但他们穿的并不是那种破破烂烂的衣服，反而是华丽的绢衣，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至少也得是个小地主。 他们的身后，还停着一辆驴车，车上堆满了被褥木箱之类的生活器具，看样子像是要搬往别处，也正因此惹来旁人的好奇。 那一家四口中的丈夫苦笑道，“不是山匪，但比山匪更可怕——是冀州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呐！”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一听这话便皱眉道，“怎么，冀州又要打仗了？” “嗐，不就是汕城那边嘛。前些日子冀州战船顺江而下，打算一举统一汕城，谁知遭到了南边的顽强抵抗。 这不，这段时间冀州不断向那边派兵，每次路过我们家的田地，都要进来讨口饭吃，临走还得给个几两银子的‘饯别钱’。 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他们是去打仗，为了保护我们这些百姓。可攻打汕城，跟我们有啥关系？长此以往下去，你说这谁受得了？” 江鸿听到这，不禁冷笑。 肖云更是直接骂道，“冀州这些兵痞，欺压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鸿漫不经心的说道，“在冀州，他们可不就是王法么？” 卫滨点点头，感慨道，“这么看来，还是我们雪风城好啊。城主都能给百姓跪下，上哪找这么爱民如子的主子去？” 江鸿与肖云都赞同的点头。 那书生也是一脸悲愤，“伤天害理，简直岂有此理！那么，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呢？” “唉……”被问起这个话题，那丈夫哀叹一声，“最近，咱的镇子里来了一拨军队，干脆就驻扎在那儿了，还强占了咱的宅子和田地。 这不，听九州商会的朋友说，北境的雪风城最近颁了个新政，说是去了就送安家费，还送田地呢！” 九州商会？看来荀钱已经和商会打过招呼，将新政的消息放了出去。 不愧是遍布九州的大商会，居然连这里都收到了消息！ 书生眼前一亮，周围匆忙赶路的人们也都不禁驻足，纷纷向这里侧目。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奇闻异事。 书生赶忙追问，“是真的吗？！安家费，给多少？” “说是一人1两银子！” 一人1两，那这四口人不就是4两！ 刚到地方就能领4两银子，这足以让身无分文的流民们，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周围的人开始了纷纷的议论： “官府给百姓发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地方？” “唉，你还别不信，前两天我听说了这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们镇最近来了不少躲避战乱的流民，家家户户被他们烦的够呛，若是有这么个好去处，倒是可以把他们全都打发走了！” “有道理啊！我们那儿也来了好多乞丐……”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都在谈论雪风城的新政，说着说着，嚷嚷着要一起去的人越来越多。 雪风城在人们充满向往的描述中，仿佛成了九州的乌托邦。 江鸿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没想到，新政的消息会传的如此之广，而更没想到的是，这新政果然可以吸引大量的流民。 卫滨与肖云一齐看向了江鸿，他与雪岚一同制定的新政，居然有此奇效，当真是治愈山南县的一记强效药！ 江鸿这人，精通兵法战阵，手工器械，经商执政，还有什么他不会的？ 对于他们的眼神，江鸿早已习惯，淡定的喝着茶。 这清苦的茶水，入了他的口中，却也是甘甜无比。 看样子，山南县的人口很快就会充足起来，甚至还可能人满为患呢！ 第96章 截杀 入夜，江鸿一行人离开茶棚，在树林入口附近的山坡下露宿。 确认周围没人后，雪岚按照惯例，从棺材里爬出来“放风”。 各人拿出在北原买的烧饼，放在火堆上烤热了，就算是今天的晚饭。这也是他们这半个月来的一贯伙食。 期间，三人向雪岚讲述了刚刚在茶棚发生的事，她听完也是一阵欣喜，比往常多吃了两块烧饼。 今夜的气氛格外喜庆，就连拉棺材的老牛，咀嚼草料的声音都比以往响了几分。 吃完晚饭，雪岚又被关回了棺材，三人依旧按照惯例，轮流守夜。 到了下半夜，江鸿坐在山坡上，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心中格外宁静。 为了系统的任务，江鸿在九州奔波了三年，虽说过的很充实，而且也是功成名就，却从没有像这两个多月来那样，如此踏实。 这就是找到归属的感觉。 女主公，天下无双。这两个多月来所遇到的困难，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堪称是决定生死的绝境。 他曾经一直觉得，雪岚挽救了他的系统，让他可以在诸位大神的帮助下，成为一个闻名天下的英雄。 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其实是他挽救了雪岚……而且还不止一次。 江鸿仔细想了想，这系统真的是在帮自己吗？似乎一直在引导着自己，帮助雪岚成就功业啊。 所以，这系统表面上是一个谋士养成的金手指，实则更像是一个扶持女帝的金手指——雪岚的金手指。 而江鸿自己，也是这金手指的一部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棺材，此刻他的主公正睡在那里面。 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到达冀郡，到时候冀州王出的难题将迎刃而解，然后他们就可以返回雪风城。 等回到雪风城，应该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了，这段时间孔明车与蒸馏酒应该都已齐备，接下来便是第二次汕城之行。 之后，便是一条充满光明的发财之路，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的事，太过遥远。 说起汕城，不知道董姑娘她怎么样了。 刚才在茶棚里，听那人说冀州军正在源源不断的开赴汕城，不知董家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眼下自己的困境还没结束，江鸿已经开始担心起别人来。 就这么一阵胡思乱想之中，天空越来越黑，逐渐进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 这时，寂静无比的环境中，出现了细微但明显的声响。 这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是有一伙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快步穿越树丛。 有情况！ 江鸿赶紧冲下这个不高的山坡，眨眼间已来到火堆旁，将卫滨与肖云推醒。 几乎就在两人醒来的瞬间，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忽然涌来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兵！ 卫滨和肖云还没来得及起身，枪头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只需向前再递出几寸，便能穿透他们的脑袋。 两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诧异，更不是惊惧，而是向江鸿投去一个满带责意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守的夜？” 枪头都怼到脸上了，才把我们叫醒！ 对此，江鸿也是无话可说，羞愧的低下头去。 都说了我是文官，守夜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可不是我的专业！ 现在追究责任已是无济于事，卫滨冷静的问道，“各位，混哪条道上的？” 为首那人朗声道，“官道！” 如无意外，这些是冀州王派来的。 难道他们精心策划的送葬伪装，居然被识破了？！ 姚轩！一定是他告的密！ 江鸿一拍脑门，“我就不该信他！” 这家伙口口声声说姚禄不会派兵截杀，还装模作样的要和他们一同前往，现在来看，全都是装出来的！ 卫滨继续问道，“官道的朋友，有何贵干？” “奉王爷的命令，捉拿可疑钦犯！” “可疑”一词用的好，同时也很毒辣，这就和“莫须有”是一个意思。 卫滨与肖云对视一眼，江鸿立刻看出了他们的打算。 果然，下一刻便突发变故，肖云极快的抽出一道寒光，身子顺势向下一躺，来了一招地趟刀。 寒光划过一半士兵的小腿，那些士兵立刻哀嚎一声，仰面跪倒，被肖云趁势缴了械。 而卫滨那边则粗暴许多，只见他两只又粗又长的胳膊使劲一抡，直接将另一半士兵的长枪摞进腋下夹住，接着大喝一声，这些人便被他挑在了半空，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 至于江鸿这个文官，早已趁乱钻进棺材底下，心神还没彻底定下来，外面的战斗却已结束。 当初要这两人随行，还真是明智！ 长枪都怼到脸上来了，居然还能化解危机，实在是…… 江鸿在心里还没夸上两句，周围忽然又冒出无数道火光，黑暗中又现出更多的士兵来。 不过这波士兵手中的却不只有长枪，居然还有火枪！ 这下是插翅难飞了，有火枪这个武术克星在此，卫滨和肖云就算再厉害，也没法全身而退。 江鸿听说：五步之外，枪快。五步之内，拳快。 但他觉得那就是电影的修饰，明明就是五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最关键的是，他们俩可以逃，但江鸿和雪岚怎么逃？ 十多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只要一声令下，立刻便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住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见士兵们的身后，走进来一个熟人。 姚轩！ 为首的军官见状，连忙施了一礼，“参见姚将军！” 姚轩冷冷的看着他，毫不友善的说道，“你认识我，说明你们的确是王爷的手下。 截杀雪风城主，是王爷的意思？” 此时姚轩没必要演戏，江鸿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真不是他告的密？那他们的乔装，究竟是怎么被识破的？ “弟兄们的确是奉命前来，还请姚将军不要让弟兄们难做。而且，我们接到的命令，也并不是截杀。” 江鸿三人与姚轩的表情一样，都是一愣。 “不是截杀？那你们此行的军令，究竟是什么？” 军官似乎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答道，“奉王爷之命，护送雪风城主回归来处，并请江鸿先生入府，面见王爷！” 第97章 困局 回归原处？ 听到这个要求，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肖云直接怒道，“明明是你家王爷喊我们来的，现在又要我们回去？！” 为首的军官面无表情的说道，“王爷他并不知道，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擅自行动。” 卫滨对此极不能理解，一个军人，究竟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擅自带兵阻截？ “你们擅自行动？大兄弟，我们雪风城没招惹你吧？”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废话少说，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回去，要么就死在这里！” 卫滨一时语塞，肖云倒是很干脆的拔出了刀，“就你们这些个三脚猫，还想扯老子的虎须，简直妄想！” 他是豪气干云，嫉恶如仇，但江鸿却有些心虚，赶紧将他拦住，对他耳语道，“你和老卫是猛虎，但我和主公可是老鼠啊！ 这些三脚猫或许的确斗不过你们，但对付我们俩，还不是绰绰有余？” 肖云投鼠忌器，略微迟疑了数息后，嫌弃道，“文人，真麻烦！” 虽然不会武功的不止他一个，但雪岚可是个女子。作为在场唯一不会武功的男子，江鸿倒是成了个异类。 眼下无法反抗，一时间陷入僵局。 姚轩与江鸿对视了一眼，交换了彼此的想法。 数息之后，姚轩说道，“此时天色已晚，这位兄弟，不如让他们歇息一晚，明早出发，如何？” 姚轩身份特殊，且官职也比这位军士高，况且这提议也是合情合理。 再加上，此行路途遥远，也不差这两个时辰。 “遵命。不过附近常有猛兽出没，我等就守护在旁，以防各位遭到不测。” 说得好听，明明就是为了监视他们。 江鸿思索片刻，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家主公是个女儿家，与你们这些大男人同席而坐，颇为不妥。” 那军士微微皱眉，看了眼姚轩，读懂了他的眼神后，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在周围守候。 夜间危险，还请各位不要四处走动。黑灯瞎火的，若是误伤了各位，那可不好。” 这明显就是恐吓，要将他们软禁一晚。 在江鸿那鄙夷的目光中，这伙冀州军迅速的四散退去，隐匿在了周围的树丛之中。 姚轩看了看江鸿，他那目光依旧鄙夷，便心领神会的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也不打扰各位的清梦了。 良辰美景，切莫辜负。” 说完，他也跟着离开。 四周又归于宁静，江鸿长舒一口气，一屁股瘫倒在地，伸手敲了敲一旁的棺材。 不一会儿，雪岚从棺材底下钻了出来。 她早已被这动静惊醒，尽管已经被人识破了伪装，但扮死尸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而且从棺材底下爬出来也很狼狈，所以一直没好意思露面。 直到人都走光了，她这才出来，脸上的死人妆早已被冷汗弄花了，此时整张脸惨不忍睹。 “江先生，这些人究竟是何意啊？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卫滨也疑惑道，“是啊，他们背着冀州王行事，难道与我们有仇？” 江鸿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都把冀州王想简单了。冀州军，军纪严明，军法如山，就算你们是那些人的杀父仇人，他们也是不可能擅自行事的。” 雪岚皱起了眉头，“那他们这是……” “我说了，你们把冀州王想简单了——这事分明就是冀州王在背后搞鬼，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卫滨这下更加不解，“是他的安排？可他明明下诏，要阿岚去冀郡面见他，现在又派兵阻拦，这是何意啊？” “这还不明显么？他给我们出的这道难题，其标准答案就是，主公不去冀郡，而他便以抗旨为由，光明正大的对我们下手。 若我们选择前去，那么他就派兵阻截，并且置身事外。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他都可以对外宣称，是我们抗旨在先，而他是名正言顺的讨伐我们。” 三人震惊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肖云喃喃的说道，“这老东西，老奸巨猾……” 江鸿摇头道，“出师有名，考虑周全，这是帝王心术。姚禄……真是九州独一份的枭雄啊……” 这算是夸赞吗？ 肖云看着江鸿，满腹狐疑，忽然问出一句，“可他为什么要见你？” 雪岚和卫滨这才想起来，刚刚那个军士所说的，除了要将雪岚赶回去之外，还特意交代了要把江鸿送去冀郡，面见姚禄。 江鸿大致猜到了原因，上次姚禄伪装前来，意图染指城主之位，结果被江鸿戏耍在先，作诗指桑骂槐在后，估计这次可能是秋后算账来了。 想到这，江鸿依旧乐观的笑道，“或许是欣赏我，想挖墙脚呢？”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臭美自大，可从江鸿的口中说出，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但肖云却想的有点多，“这次……该不会是你与那老东西里应外合，将雪风城当作你的投名状了吧！”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漠，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干脆拔出了刀，指着江鸿。 雪岚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了江鸿身前，慌忙道，“你做什么！快放下！” 肖云刚想开骂，后脑勺却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此时他正紧绷着，后方忽然遭到袭击，本能的回身就是一刀，但还未劈下，就愣住了。 卫滨冷冷的看着他，怒气冲天，“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面对这个姨夫，肖云还是十分敬畏的，当即吓得丢下了刀，像个被抓了现行的熊孩子，低下头去。 卫滨骂道，“我们雪风城能有今天，全靠子翎的运筹帷幄！若没有他，两个多月前我们就该灭城了，现在你居然说这种话？！” “好了，你们别吵了。”江鸿伸了个懒腰，满脸的倦意，“眼下我们只有最后两个时辰来解这困局，内讧可不是破局的好办法。” 他说的有道理，卫滨绕过了肖云，在江鸿面前蹲下，焦急道，“那你说说，还有何破局之法？” 江鸿笑了笑，“刚刚姚轩不是说了吗？良辰美景，切莫辜负。” 雪岚与卫滨异口同声的问，“那是何意？” “那就是……先睡一觉，明日事，明日愁！”说完，江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扭头便靠在一块石头上，呼呼睡去。 第98章 诡道 破局之法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今困扰着英灵殿内的四人。 江鸿睡前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刚匆匆进入英灵殿，立刻就像是个受了惊的麻雀，慌慌张张的向三位大神求助。 姚禄机关算尽，完美的利用了这次的山南县民变，如今给他们布下了如此的困局。 就像一道棋局，原本激烈博弈的黑白子，却因黑子的一手杀招，露出了一直隐藏的獠牙，一下子将白子困死。 如今这棋盘上，白子已是进退两难，无论如何落子，都在黑子的掌握之内。 这不只是一种比喻，姚广孝与诸葛亮，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二人的棋盘也布成了这样的困局。 四人看着棋盘，陷入沉思。 和珅最先放弃，他懂的东西太多，围棋仅仅是冰山一角，况且乾隆爱好很多，围棋也是兴趣最小的一项，他自然也不会涉猎太深。 而江鸿也压根没指望他。在经商敛财和为人处世的方面，和珅的确是个人才，可这权谋诡道，江鸿更信任姚广孝和诸葛亮。 然而对于他们两位来说，此局也不是那么好破的，他们和江鸿一样，都小看了这个姚禄。 过去三年间不与他为敌，是明智的。 这才第一次交手，就走入了他的死局，若真在战场相见，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他们只有四个时辰，也就是英灵殿中的两天，众人端坐了一天半，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诸葛亮打破了僵局，“与其考虑这必死之局，倒不如放下执念，好好想想下一局该如何获胜。” 江鸿若有所思，“您是说，既然无法挽回，不如就后退一步，想想该如何弥补？” 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棋盘上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供落子，白子已是回天乏术。 “可下一局，也并不比这一局简单。”姚广孝沉声道，“初阵我们便输了一局，下一阵双方实力差距明显，更加不好对付。” 江鸿赞同，“没错，就目前来说，不与冀州开战，低调发育，才是最好的选择。” 诸葛亮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棋局，实在是不好破啊…… 这时，和珅赌气似的来了一句，“那就是这局非赢不可了呗？想赢还不容易？” 说着，他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砚台和毛笔，又回到棋盘前。 正在三人大惑不解时，他忽然用笔，将墨涂抹在了几颗白子之上。 一瞬间，那几颗白子成了黑子，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接着，和珅直接将那几颗被涂黑的白子，当成了黑子，瞬间将黑子堵死了一大片，被他一一取下，棋盘上顿时一片明朗。 虽然干得漂亮，但三人都投去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 这不就是无赖么？这都不算是无视规则了，简直就是反人类！ 但数息之后，姚广孝最先收回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豁然开朗的棋局，喃喃说道，“规则，是死的。” 江鸿不禁立刻想到了下一句：但，人是活的。 和珅还很骄傲的说道，“兵者，诡道也！我说刚刚那些就是黑子，有何不妥？” 诸葛亮面露不满，“分明就是白子，不过是被你涂黑了而已，岂能作数？” 和珅挥手道，“孔明先生，这您就迂了。何为黑子？‘黑色的棋子’，是为‘黑子’，刚刚那些棋子，我涂得还不够黑么？” “你这是诡辩！” 诡辩？听到这，江鸿忽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白马非马，墨黑为黑！被墨涂黑的白子，也是黑子！” 一直墨守成规的诸葛亮，此时也看出了他们三个的意图，不禁释然一笑，“罢了，罢了，能胜的招，便是好招。” …… 第二日清晨，江鸿猛地从梦中坐起，一旁的三人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 “我有办法了！” 三人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听他这话，瞬间困意全无。 此时天刚微微亮，离鸡鸣还有一刻的时间。 江鸿无视那两位男士的询问，直接拉过雪岚，伏在她耳边，一番耳语。 起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雪岚吓了一跳。开始时，一股股暖洋洋的气息，撩动着雪岚的耳根，这让她面红耳赤。 可说着说着，他所说的内容便渐渐盖过了这份羞涩，让雪岚的表情渐渐从羞到惊，最终变为忧。 “这……能成吗？”雪岚只觉得这招太险，若姚禄一时气急，那么下回再见到的，可就是一块一块的江鸿了。 但回应她的，是江鸿自信无比的眼神，“放心吧，而且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雪岚没有犹豫，思索片刻后，将右手拇指上，她一直戴着的雪玉扳指取了下来，“希望这个……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虽然我不信命运，但我还是谢谢主公。”江鸿收下了那枚扳指，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接着，他对卫滨和肖云正色道，“你们跟着主公回去吧，我去见冀州王。” 卫滨惊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我们现在回去，岂不就是抗旨？”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我打算就这么办……” 接下来，四人围坐一团，听江鸿细细的交代。 听完后，卫、肖二人也露出了和雪岚一样的表情，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这……能成吗？” “信，则成。不信……我也没办法。”江鸿无奈的耸了耸肩，“反正我想了一晚上，就只想出这么一招。 险是险了点，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说着话，一声嘹亮的鸡鸣，从远处的农庄传来，叫出了初升的太阳，也叫开了一天的开始。 姚轩与那些冀州军如约而至，这一次他们客气了很多，没有举枪，但也是气势汹汹，不容反抗。 那军士说道，“各位，歇够了吧？请吧！” 江鸿踏前一步，却被雪岚下意识的拉住了胳膊。 她望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不舍。 江鸿安慰的笑道，“放心，他们不会让你有事的，若你死在了半道上，他可就师出无名了。” “我不是担心自己……” “至于我，你更可以放心。”江鸿玩味的笑了笑，“姚禄他啊，才舍不得杀我呢！” 第99章 隐龙参上 “你们想好了？” 听到他们的决定，姚轩有些惊讶。 这一夜，他也彻夜未眠。 雪岚正色道，“想好了，既然是王爷的旨意，我们不得不从。” 姚轩看了眼江鸿，见他默许，心里一阵得意，“好，这些兄弟会送你们回城。至于江先生，你跟我继续南下。” 那冀州军士显然不是这样的打算，忙说道，“姚将军，江先生应该由我们护送，怎能劳烦您呢？ 还是让我分出一半的人……” 姚轩目光锐利的瞪着他，“你这是信不过本将军？” 军士慌忙低头行礼，“不敢！就依姚将军的安排！” 没有过多的告别，雪岚等人便跟随那队冀州军，往北踏上归途。 临行前，姚轩拉过那队士兵中的一人，似乎交代了一些事，江鸿不由得侧目留意。 姚轩此人一向颇有心机，江鸿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一定还有后招。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姚轩意味深长的看着江鸿，“你就这么放弃了？” 江鸿颇显惊讶的与他对视着，“姚将军这是何意？听从王爷的指令，有何不对吗？” “呵呵，没什么不对。”姚轩对他的回答，颇有些意料之中，数息之后试探道，“你应该知道，就这么去见王爷，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当然想过。见我们如此听话，王爷一定会倍感欣慰，没准还会赏我几锭大元宝呢！” 姚轩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懵。 这家伙，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 不可能，江鸿的确就是乱世隐龙，那个人没理由骗他。 而且，民间传言固然有夸大的成份，但他过去三年的战绩可是实打实的存在。 他不该就这么放弃…… 正疑惑间，江鸿反而催促道，“我们可以走了吗，姚将军？” 姚轩一时语塞，憋了数息，沉声道，“走吧。” …… 剩下的一半路程，用不着再一路演戏遮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完。 可江鸿似乎悠闲的过了头，一路上慢慢吞吞，居然和之前他们运棺材时的速度差不多。 姚轩不止一次提议骑马，可江鸿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 一开始，他挑着每一匹马的毛病，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马都被他贬的一文不值。 到后来，实在挑不出毛病了，干脆丢出一句：“我不会骑马。” 放屁！这俩字差点就从姚轩的嘴里蹦出来，但被强行压下。 在雪风城的时候，这小子遇到稍远的路程，就必定骑马，怎么到了这会儿，宁愿走路也不肯骑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但姚轩也没法强逼，又不可能把他硬扛上马，强行带走。 这样实在有辱斯文，而且也没必要，反正王爷没有规定期限，任由他浪费时间好了。 就这样，剩下的一半路程，两人居然走了一个月，速度反而变慢了许多。 姚轩一直耐着性子，终于来到了冀郡城。 冀郡作为冀州首府，其繁华程度自然是冀州第一，甚至在整个九州，都是数一数二的。 与汕城那样的商业城市相比，冀郡则拥有更多的名胜古迹，可以算得上是旅游城市，无论什么季节，都有许多文人墨客汇聚于此。 姚禄虽然是个奸诈毒辣的枭雄，但正因如此，冀州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九州中，要相对安定的多。 连乱世隐龙都不敢进犯，其他的诸侯更是敬而远之。 江鸿不得不承认，姚禄不止是枭雄，更是个带给百姓安宁的优秀执政者。 这样的安宁，全九州除了冀州，也就只有被大安朝廷直接掌控的豫州了。 单看这冀郡的繁华昌盛，就足以说明姚禄的功勋。在这里长大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在冀州之外的世界，是何等的残破纷乱。 这冀郡，就是未来的雪风城！江鸿在心中暗暗起誓。 姚轩的耐心，早就在这一个月中备受考验，现在终于进了冀郡，自然想着赶紧带他入宫。 可江鸿偏偏又犯起了拖延症，说什么都要先参观一下这里的名胜古迹，用他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去各个景点打卡”。 “古迹没有长脚，跑不掉的。你可以见过王爷之后，再慢慢游览。” 此时，二人坐在冀郡最繁华的酒楼——过云居之中，这也是冀郡名胜之一，但却是姚轩最后的底线。 走了那么远的路，在此处歇歇脚，调整一下状态再去面见王爷，也算是合情合理，但若还想去别处游玩，姚轩决不能答应。 这过云居高有五层，虽不如汕城的望江楼，但也足以俯瞰冀郡城景，江鸿极目远眺，望着远处那最繁华的王宫，喃喃说道，“只怕王爷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去好好游览这座冀郡城。” 姚轩疑惑道，“为何？” “王爷为什么要我来，你应该清楚。”江鸿没打算让他回答，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无非是想招揽我。” “说不准，没准是报复你。”姚轩玩味的说，“数月前，王爷微服前往雪风城，却被你一通戏耍，还留下那封指桑骂槐的反诗。 你猜，这次王爷会不会让你全须全影的离开冀郡？” 江鸿依旧看着窗外，语气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王爷是个爱才的人，他难道不想得到我这个乱世隐龙吗？” 姚轩正在斟茶，听到这句话，茶壶在半空中猛地一挺，壶口倾倒而出的茶水瞬间消失。 他诧异的看向江鸿，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江鸿料到他会是这样的表情，玩味的表情从姚轩的脸上，完美的移植到了江鸿这里，“用阿欣姐姐的情报，来引诱阿欣告诉你关于我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姚轩的脸上笑意全无，木然的与他对视着，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江鸿继续道，“阿欣跟了我三年了，她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稍有不对便会引起我的怀疑，接下来只要稍作调查，不难查出她与你有过私下会面。” 这个男子……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直装作被蒙在鼓里，继续像个没事人似的，依旧与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姬欣朝夕相处。 这，就是隐龙吗？ 第100章 世孙 姚轩本以为这一次胜了他一局，便可以将这个乱世隐龙彻底看透。 可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凡人可以看穿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江鸿根本不是“一个”人，而这阿欣的事，也并不是江鸿自己发现的。 英灵殿里有三双明亮的眼睛，时刻盯着江鸿的所见所闻，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算有一人没注意，也逃不过另外两人的法眼。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帮她找回了姐姐。我装作不知道，就当是报答你了。” 姚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吗？那还真是多谢了。” 江鸿忽然脸色一沉，“所以，以后就别拿阿欣背叛我的这件事，继续要挟她为你提供情报了。” 呵，原来这事，他也知道。 他究竟察觉了多少事？ 姚轩做的这些小动作，自以为很高明的将江鸿身边的姬欣，变为了自己的棋子，可没想到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姚轩，则像个跳梁小丑，在江鸿的眼皮底下做着这些无谓之事。 丢人！ 姚轩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尴尬，咬着牙问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要留那个丫头在身边？ 不忠之人，留之无益！” “阿欣……就和山南县的那些百姓一样，不过是受了你的蛊惑罢了。百姓为生存，阿欣为亲情，对我来说他们都没有错。” 姚轩“猜到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全都是他姚轩的错。 谁知，江鸿继续道，“不过，你也没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得不说你这攻心之术还挺高明。” “呵，你是在挖苦我？” “岂敢。”江鸿微微一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骚扰阿欣了，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怒意，姚轩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这个姬欣对他而言果然非同一般。 或许正如他曾经说过的，她并不是江府的丫环。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吵杂的甲叶相击之声。 数息之后，从楼梯口现出了三个穿盔戴甲的士兵，环顾四周后，径直向二人趋步靠近。 来到面前，为首的军官先对姚轩施了一礼，“见过姚将军。” 接着，便对江鸿说道，“江先生，王爷有请。” 看来，旅游打卡的计划泡汤了。 姚禄果然非寻常之主，他与姚轩进城时已经很低调了，没想到还是飘进了姚禄的耳朵里。 江鸿无奈的喝完杯中的茶，苦中带甘，回味无穷。 二人一同起身，那军官却对姚轩说道，“姚将军，王爷只传唤了江先生一人。” 姚轩一愣，微一皱眉，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位军官，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片刻后，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看来，我有时间去游览那些名胜古迹了。” 江鸿笑道，“那就麻烦姚将军，替我买些特产回来，方便我带回雪风城。” 说完，他跟随那三个侍卫，潇洒离去。 正准备下楼时，就听姚轩一边继续喝茶，一边随意的说了句，“你的身份，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眼下姚禄的人就在身旁，他当然不可能提冀州王。 可这番话中，暗藏的意思便是：你在这乱世隐龙的身份，我并没有告诉王爷。 这么说，姚禄应该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这次招他来，还真有可能是为了报复。 江鸿没有搭腔，继续跟着士兵，离开了过云居。 …… 冀州王府，坐落在冀郡城的中心，说是“府”，其实是“宫”，这个“府”在这里其实是一个行政单位。 九州八王各自的宫殿，布局都差不多，仅仅在翻新与保养的程度上有所不同。 冀州的王宫，并不是很新，甚至算是比较老旧，好像很久都没有修缮过。 听闻冀州的军费，占全州支出的比例，是九州最高的，所以冀州军的武器装备才会如此精良。 看样子姚禄这个州王，平时生活算的上节俭。 江鸿跟在那三个士兵身后，一路上也没有像个乡巴佬似的四处张望，一直默默的低头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士兵们忽然停住，对着迎面而来的一人躬身行礼，“拜见世孙殿下。” 这人身穿红色蟒袍，年约二十五岁上下，长得清秀儒雅，颇有大将之风。 既然是世孙，那就是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了？ 江鸿也跟着行了一礼。 “他就是爷爷要见的人？” 军官回答道，“回世孙殿下：是。” 世孙眼神奇怪的看着这位军官，随后笑道，“我带他去吧，你们三个可以退下了。” 军官没有犹豫，道了声“遵命”后，领着另外两人径直走开，没有回头看江鸿一眼。 世孙不急着带江鸿去见姚禄，而是走近了些，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乱世隐龙？看样子没什么特别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江鸿暗自诧异，刚刚姚轩明明说没有告诉姚禄，为何姚禄的孙子会知道？ 若他知道，那么姚禄也必然知道，难道是姚轩说谎？ 亦或是……有别人告诉了姚禄，而这个人，连姚轩都不知道。 江鸿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天下间，人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可有的人，眼睛里看的是残垣断壁，嘴巴里吃的是糟糠麦麸。 但也有的人，眼睛里看的却是琼楼玉宇，嘴巴里吃的是山珍海味。” 世孙英眉轻轻一挑，赞赏道，“说得好！那你说说，你我的眼中，看到的有何不同？” “这一点，世孙就不如在下了。” 世孙一愣，皱眉道，“我不如你？” 江鸿面不改色，“没错，世孙眼睛里看的，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浅陋之人。 而在下眼睛里看的，则是一个韬光养晦的未来圣主。” 说着，江鸿与他对视着，眼神中满满的暗示。 数息之后，世孙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眼中的是自己，而自己的眼中，看到的则是他。 这是在反向拍马屁？ 有趣！ 世孙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爷爷虽从未见过你，但一直对你很是欣赏！我叫姚棋，字子弈，你以后可以叫我‘子弈兄’。” “岂敢……在下江鸿，字子翎。” 姚棋对他一见如故，欢喜道，“子翎兄！以后若能一起共事，还请你多多关照！” 共事？ 江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姚禄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且又对他十分欣赏，此次招他前来，说到底还是为了拉拢他。 这种挖墙脚的事，对江鸿而言，可谓是家常便饭。 他没有表露出反对的神色，但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还请世孙殿下，日后多加照拂。” “哪儿的话！”姚棋当他是答应了，激动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葫芦来。 这葫芦十分袖珍，只有姚棋的掌心那么大，但他却拿它当宝贝似的捧在手中，“江先生难得来此，没有好酒招待怎么行？ 我这酒，和世间那些陈年美酒相比，可谓是琼浆玉露！只可惜，就只剩这么点，要不江先生赏脸尝尝？” 江鸿不喜欢喝酒，但难得世孙如此好客，便接了过来。 刚打开盖子，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蒸馏酒？！ 第101章 贡酒 为什么在两千多里外的冀郡城，会出现蒸馏酒？！ 难道在这个时代，早就出现高度酒了吗？ 不可能！过去三年间，江鸿走遍了九州，这冀州虽没作为他的军事目标，可在辞别第八位主公后，也曾在这里游历过半个多月。 却从未见过蒸馏酒啊！ 带着满肚子疑问，江鸿尝了一口，入口辛辣，喉间颇有灼烧之感，的确是高度酒无疑。 见他这样的表情，姚棋只以为他也是惊讶于此酒的美味，笑道，“怎样？此酒的确是举世无双吧？” 但很快，姚棋那得意的笑容，转为了惋惜的惆怅，“只可惜，就只剩最后这么点了，以后若想再喝，还不知有没有机会。” “这的确是好酒……不知世孙殿下，是从何处得来？” 说到这酒的来历，姚棋又是一阵叹息，“也算是偶然。大约两个月前，我受王爷之命，去往汕城犒军，见一帮军士为抢夺此酒，喧闹了一番。 出于好奇，我便尝了一口，没想到这酒浓烈至极，美味无穷！从那以后，任何酒在它面前，便是寡淡无味，可惜啊……” 汕城？两个月前？ 江鸿在心中飞速的计算着日期，两个月前，那不就是他第一次运酒去汕城的那段时间吗？ 这酒，该不会是…… 江鸿试探道，“那……殿下可曾询问那些军士，此酒是从何处得来？” “他们说，是一伙来汕城卖酒的商队，不过都是生面孔，据说是从雪风城而来……” 说到此，姚棋向他挑了挑眉，脸上那生动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懂我意思吧？” 江鸿立刻明白了两点。 其一，姚棋让他尝酒，其目的便是打听这酒的来历。既然与他一样来自雪风城，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其二，姚棋口中的卖酒商队，就是江鸿。 明白了这两点，江鸿忽然大笑了起来，“殿下，这可真是巧了。在下两个月前，刚好运了一批新酿的酒去汕城，此酒……其实是在下带去的。” “当真？！”这倒是出乎姚棋的预料，忙不迭的说道，“可还有存酒？能不能给我运两……不，四……八，八车！” “殿下若是喜欢，多少都可以。” “一言为定！”姚棋欣喜若狂，看样子也是个酒国前辈。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江鸿忽然听到了“叮铃铃”的声响。 他算是彻底被荀钱传染，居然也能十分敏锐的听到这孔方嘤鸣！ “殿下既然喜欢此酒，不如……将其作为王府贡酒，每年定时采买，岂不更好？” “贡酒？”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拍巴掌就能决定的，姚棋认真的考虑起来。 然而仅仅在片刻之后，他便一拍巴掌，“好！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每年运十万斤来，若日后全府上下都认了这酒，随时可以再增加！” 十万斤？ 按照100文一两的价格，那就是1两银子一斤…… 10万两雪花银！ 听了江鸿的报价，姚棋想也不想，便连说了三个“值”。 这酒的确是举世无双，雪风城一家垄断，而且质量也是傲世天下，这100文的定价还真不算贵。 这次冀郡没白来！居然还谈妥了一笔10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姚棋却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似的，非要拉着江鸿去设宴庆祝一番。 可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模样的老人走了过来，焦急道，“世子殿下，王爷正等着江先生呢，他老人家呀，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姚棋似乎才想起来，这江鸿是被王爷召进宫来的，连忙一拍脑门，“哎哟！我这记性！子翎兄，你先去见王爷，等你出来，咱俩定要好好喝一杯！” 江鸿连声称是，便跟着那个老太监，快步往姚禄所在的朝殿走去。 没多久，江鸿便来到一座雄伟阔气的宫殿前，那太监进去禀报了一声后，便示意江鸿入殿。 这硕大的宫殿内，就和皇宫大殿一样，深处有一个高台，顶端放着一只金座，座上那人身穿金色蟒袍，头戴冕旒冠，透过冕旒看不清面容。 如无意外，这人便是冀州王——姚禄。 江鸿虽然见过姚禄，可眼下两人离得较远，且有冕旒挡着，江鸿看不真切。 江鸿踏在红毯两边的臣道之上，缓缓走近到台阶之下，撩衣跪倒，身子拜了下去，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姚禄一眼。 刚想说开场白，却被姚禄打断，“抬起头来。” 江鸿话到嘴边却被噎了回去，愣了数息后，仍旧低头说道，“臣，不敢。” 在古代，朝殿礼仪是很苛刻的，官员站在台阶下方，或站或跪，都不能抬头看君主。 有句话叫“抬首视君，有意刺王杀驾”，这便是说，抬头看君主的话，会被怀疑是图谋不轨。 如此，除了保证君主的安全之外，更多的则是体现君王的威严。 “孤命你抬起头，看着孤。恕你无罪！” 听他这么说，江鸿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姚禄，两人的视线立时便交织在了一起。 时隔三个月，江鸿一眼便认出了他。 果然，就是那日跟在姚轩身旁的那个老兵。 姚禄看着这个跪拜在自己脚下的男子，冷冷的说道，“眼熟吗？” 江鸿知道他这是要翻旧账，赶忙说道，“王爷的天姿威容，下官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姚轩冷笑道，“你不记得孤？但孤可记得你呐……”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意，但转瞬即逝，“罢了，日后你若转投孤的麾下，那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他很高明的先翻出了旧账，然后便要挖江鸿的墙角，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旨在逼迫江鸿，让他不敢拒绝。 但江鸿才不会害怕，正色道，“下官是雪风城的官，而如今雪风城已拜伏在王爷的脚下，王爷此言……倒也不错。” 姚禄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说他依然是雪风城的人，言下之意便是不愿转投。 “雪风城……你家城主抗诏不遵！孤明明在诏令中写的明明白白，要她亲自前来，结果却只派你来此。 如此不将孤放在眼里，你说……孤该不该发兵教训一下？” 正如江鸿所料，姚禄不打算承认，派兵半路阻截之事。 他就是想以此为借口，对雪风城用兵。且顺便逼迫江鸿跳槽。 谁知江鸿非但没有动摇，而且居然还笑了出来，“王爷此言差矣，雪风城……并没有抗诏。” 在姚禄充满疑惑的目光中，江鸿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雪玉扳指，直接戴在了左手拇指之上。 接着，他拱手作揖，朗声道，“雪风城现任城主——江鸿！奉诏前来，拜见冀州王！” 第102章 诡辩破局 江鸿这一句话，姚禄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位乱世隐龙，三年间换了八个主公，怎么这次自己当起主公来了？ 但很快，他就渐渐回过味来，脸上的惊奇也逐渐转变为讥笑，“怎么？你以为自称是城主，就可以替那个小丫头前来了吗？ 那丫头目中无人，雪风城，孤必取！” 江鸿临危不乱，煞有介事的说道，“王爷，并非是‘上代城主’对王爷不敬，而是下官一直不满她的苛政，致使山南县民怨沸腾。 故而在军中同僚们的推举下，下官取而代之。如今她已是雪风城的平民百姓，怎能有此殊荣，一睹王爷的圣容呢？” 这么容易就拿下了城主的位子，姚禄当然不会信。 这显然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姚禄冷笑道，“你们以为，将城主之位交出去，就可以换一个人来见孤了？ 孤的诏令，分明是要那雪岚丫头亲自来见孤！” 江鸿邪魅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金色卷轴，缓缓展开后，念道，“‘责令，雪风城主亲入冀郡，负荆请罪，以赎其抗诏之过’。 王爷，您的诏令之上，明明白白写着，要‘雪风城主’前来，并没有说是雪岚呐！” 说完，江鸿又装模作样的一拜，“雪风城主——江鸿！奉诏……” 姚禄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荒谬！孤此诏分明是下给当时的城主，也就是那个雪岚丫头，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当时之城主，与现在之城主，不都是‘雪风城主’么？敢问王爷，您是不信下官这个城主之位的真实性呢，还是……认为您下的这一纸诏令，不够明确呢？” 姚禄刚想说他曲解自己的诏令，但立刻就被理智阻拦。 细细一想，诏令中的确没有明确说明是谁，只说了是雪风城主，那么这代指的的确不一定是雪岚。 甚至于，他们把之前的城主从坟里挖出来，一路运到冀郡，也不算是违抗诏令！ 这显然是玩文字游戏，这诏令下去，谁都知道“雪风城主”指的就是雪岚，就连江鸿自己也肯定是知道的。 但他就是玩起了诡辩！ 姚禄不禁苦笑，他搞半路拦截，江鸿就给他来个偷换概念，双方各自过起了阴招，谁也别埋怨谁不厚道。 但姚禄绝不会就这么认输，他忽然转怒为笑，“那么，江城主，孤还真是要恭喜你，坐上这城主的宝座啊。” 江鸿暗暗窃喜，心想这姚禄此刻肯定在心里暴跳如雷，却又偏偏不能发作，只能硬憋着，不禁感到好笑。 “多谢王爷，若没有王爷的垂怜，在下哪有机会捡到这么一座大城呢？” 他像是故意气姚禄，但姚禄却并没有动怒，不知是他修养极好，还是……另有打算。 “你说，军营中的同僚推举你当上城主，都是何人啊？这些可都是你的大功臣呐！” 江鸿刚想说卫滨，忽然警惕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个坑！决不能跳！ 当初姚禄乔装来到雪风城时，就以卫家世代守护雪家为由，不让卫滨继任城主。 现在若说是卫滨带头推举新城主，这姚禄肯定会借题发挥。 轻则对江鸿的诡辩提出质疑，重则……可能会对卫滨不利。 斟酌再三，江鸿从容的说道，“大部分同僚都支持，唯独卫大将军反对，所以我们不得不将他拘禁，下官这才能登上城主之位。” 反正信口胡诌，只是为了将这一关搪塞过去。 江鸿的说法，看似无懈可击，但姚禄却并没有放弃的意思，而是长长的沉了一口气，陷入了深思。 这老家伙应该是没招了吧？ 江鸿暗自得意，但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姚禄那如洪钟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雪风卫家，那可是冀州第一忠臣世家。孤的历代祖先，都对其钦佩不已，甚至世代都将其作为楷模，想不到啊……” 姚禄说的，江鸿半信半疑。 35年前的那场截杀，就是卫滨的先父，也就是卫家上代家主，只身带着上代城主来到这冀郡城，姚禄当时让他们平安回去，就说明他的确是被卫老将军震惊了。 就凭这一点，姚禄说他从祖上开始就敬重卫家，是可信的。 但可疑的是，他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江鸿略一思索，却听姚禄继续道，“还有那雪岚丫头，做出投靠孤的决定，一定是经过了重重阻碍。 古人云，‘三年不改父之志，是为孝’，她如此冒犯大忌，孤应该全力维护她，对吗？” 他的语气近乎于逼问，江鸿不及细想，回答道，“理应如此。” 话音刚落，姚禄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那一瞬间，江鸿后悔了。 这别是另一个大坑吧？ “既然如此，你等篡权夺位，孤决不能坐视不理！”他猛地站起，厉声道，“孤，即刻发兵雪风城，助雪岚丫头一臂之力！” 助雪岚？江鸿懵了数息，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他这是打算，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对雪风城用兵？！ 至于这个被清之人，自然就是以江鸿为首的“造反派”！ 然而这只是借口，雪风城经过姚禄这么一打，就算能帮助雪岚“复位”，那么今后的雪岚，也将成为姚禄手中的提线木偶！ 挟城主以令雪风。 江鸿万没想到，他自以为巧妙的诡辩，居然反而给了姚禄攻打雪风城的借口！ 他低估了姚禄的野心，更低估了他的凶狠。 过去三年真应该与姚禄过个几招，不至于现在对他毫不了解，以至于轻敌！ 看着江鸿一脸的失神，姚禄满意的笑了，“江先生，真是抱歉，你这城主的位子，刚到手就要被孤夺走。” 他这话的本意，是要将城主之位夺走，还给雪岚。可深层的意思，便是他将成为实际城主，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取代雪岚。 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江鸿没法辩驳，此刻姚禄于情于理，都站在了制高点上。 “不过，孤这里倒有个位子留给你——冀州军首席军师，非先生莫属。如何？先生是想做一个逊位城主呢？还是做一个王佐之才呢？” 逊位城主的下场，不言而喻，只有死路一条，或永远圈禁。 江鸿紧紧盯着姚禄的双目，从那双苍老的眸子中，江鸿看到了一个老人的智慧，以及……狡诈。 见江鸿沉默不语，姚禄也不急于求成，缓缓说道，“既然先生一时做不出决定，那就只能委屈先生了。 来人，将江鸿押入大牢，待孤从雪风城凯旋之时，再做决断！” 第103章 牢中自乐 不只是江鸿，英灵殿内的所有大神们一起，被姚禄摆了一道。 他们都没想到，与雪风城为敌了数十年之久的姚禄，居然会说出“帮助雪家复位”这种话来。 看来真的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人设都只是暂时的，随时做好崩塌的准备。 对于这种“清君侧”的事，英灵殿内有个人最为熟悉，因为这还有个别名，叫做“靖难”。 姚广孝这次也算是第一次见到姚禄，颇有些激动，“这位冀州王，与永乐陛下颇有些相似，一样的果敢，一样的……有雄心壮志。” 是说姚禄像朱棣吗？ 江鸿不得不承认，姚禄这老头的确有两把刷子，称得上是九州第一雄主，未来大安若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姚禄是最有可能成为开国皇帝的诸侯。 而永乐大帝，是明朝数一数二的圣君，不一定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好皇帝。 能得到姚广孝这样的评价，这位姚禄也算是此身无憾了吧。 诸葛亮固然是不知道朱棣，但和珅看出来了，笑道，“大师啊，你才见那老头子一面，就说他和成祖一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成祖？” “就是你家永乐皇帝。” 姚广孝惊愕了一阵，随后释然道，“陛下奉天靖难，也算是艰难开国，后励精图治，开创盛世，称得起这个庙号。” 江鸿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古代皇帝的庙号是十分讲究的，开国皇帝才能称为“祖”。 比如明太祖朱元璋，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之类的，之后的皇帝一律为“宗”。 就连李世民，也只是“唐太宗”。 朱棣庙号为“祖”，属实有点标新立异的感觉，不过姚广孝不知道的是，这并非朱棣原本的庙号。 朱棣原来的庙号的确是明太宗，只不过后来的嘉靖皇帝，将这庙号改成了明成祖。 也不知道朱元璋和朱棣这对父子，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打起来…… 日后英灵殿若是能招来朱元璋的英灵，江鸿倒是很想采访一下朱元璋，问问他对靖难之役有什么看法，以及这个成祖的庙号…… 等等，跑题了。 “现在不是夸他的时候吧？现在我可成了阶下囚！” 应姚禄的命令，江鸿下了殿就被请去吃了顿酒席，然后就送进了牢房。 那顿饭怎么都觉得像是断头饭。 不过姚禄也算是很看重这个乱世隐龙，不但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而且打扫的相当干净。 傍晚时分送来的晚餐，也是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按理说这不该算坐牢，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软禁。 姚禄想的很周到，不给他联系雪岚的机会，这也就完全没了翻盘的希望！ 和珅漫不经心的伸着懒腰，没心没肺的说，“我们在这英灵殿，就和坐牢差不多，你偶尔也体验一下我们的待遇，没什么可抱怨的吧？” “我不是抱怨坐牢！”江鸿的脸上挂满了黑线，“现在我若是再不想想办法，雪风城可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除非你能说服冀州王，否则你别想出去。”和珅又打了个呵欠，明明是在梦中，却一副犯困的模样，“但以姚禄的性格，你绝不可能出得去！” 诸葛亮也赞成的说道，“然也。” 江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坏笑道，“要不，我先假装投靠他，引诱他放我出来！” 姚广孝摇头道，“以贫僧对他的了解，就算你选择入府，他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触雪风城的任何一人。” 的确，这姚禄可谓是老奸巨猾，跟他耍诈怎么可能有用，简直是班门弄斧。 江鸿瞬间泄了气。 和珅端了棋盘过来，满脸堆笑，“江先生，难得有机会，来与我对弈几局吧！ 诸葛先生和大师都嫌弃我的棋力，我都快闷死了！” 江鸿呵呵一笑，“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 转眼间，江鸿已在冀州大牢困了两天，看守他的侍卫均感此人不凡，因为这两天他除了吃饭和如厕之外，就一直在睡觉。 正常人哪有那么缺觉？而且他是被困在这个巴掌大的牢房里，居然还能睡得着？。 足以说明此人，绝非常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江鸿这两天过得格外难受。 英灵殿的12倍时间差距，在平时可以算是一个bug级的金手指，可在坐牢的时候，简直要了老命！ 看似他被关了两天，实际他在英灵殿里待了将近24天！ 这段时间，江鸿彻底体会到了和珅所说的，困在英灵殿有如坐牢的言论。 这英灵殿看似很大，且要什么有什么，但哪儿都不能去，实在是闷得要死。 江鸿也想过，能不能把前世的电视电脑之类的家电移过来，但简直是妄想，看来只能将这一世见过的东西复制进来。 在极度无聊的促使下，江鸿开始给大神们说书。 说的内容，便是四大名着，就从《三国演义》说起。 《三国演义》在古代并不叫这个名字，最早是元末明初时成书，后来出现了许多版本，那时的名字叫做《三国志通俗演义》。 而其中水平最高的版本，是明末清初时期，毛宗岗编撰的版本，和珅看的就是这一版。 可江鸿说的，则是前世那些评书艺术家们的整合版本，比起原着则更加生动精彩，就连看过原着的和珅，都听的津津有味。 最有趣的是，诸葛亮本人就在那里，听着后世对他亲身经历的历史，作出如此巨大的改编，一时间百感交集，哭笑不得。 于是，除了江鸿的说书词之外，诸葛亮的表情则成了第二大亮点，仿佛他也加入到了说书当中，类似“插图”一样的存在。 说到现在，江鸿已说到了赤壁之战，说起诸葛亮草船借箭和借东风的事迹，把他本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江鸿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心里肯定在想：我要是这么牛逼，北伐怎么可能连年失败？大汉早就复兴了好么！ 然而小说就只是小说，无法改编残酷的现实。 正说得起劲，江鸿感到腹中饥饿，该是到了午饭时间，便按照惯例离开英灵殿，准备用饭。 可今日醒来，却见牢房外，姚棋正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见他醒了，便提起桌上的食盒，笑道，“子翎兄，我可等你很久了！” 第104章 一见如故 姚棋的出现，出乎江鸿的预料。 不过自己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姚禄的确也该派人来了，但他没想到会是世孙亲来。 看他这样，应是在牢房外等了很久，这让江鸿有些感动，想起了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 那时的刘皇叔第三次拜访诸葛亮时，也像姚棋这样，在门外静静的等候诸葛亮醒来。 不过那是书里的内容，正史怎么样已无从考究，但他在英灵殿内说到这一段时，诸葛亮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怀念，眼中竟泛起了一丝水色。 或许真实情况就和书中差不多吧。 “世孙殿下……久等了吧？为何不叫醒下官呢？” 姚棋笑着摆摆手，“子翎兄睡的深沉，期间还隐约听到了笑声，想来是做了什么美梦，我也就不便打扰了！” 江鸿尴尬的笑了笑，“那真是怠慢了。不过……下官现在身不由己，不能请殿下进来叙话，还请恕罪。” 姚棋哈哈一笑，吩咐侍卫开门，把江鸿请出来。 侍卫只开了门，但随后为难的说道，“世孙请赎罪，王爷吩咐，不能让此人离开牢房半步，否则……” 说到这，他面露惊惧，姚棋便猜到爷爷肯定说了些让侍卫人头落地的狠话，于是理解的摆了摆手，没有为难他们。 可接下来他做的事，却让侍卫和江鸿都大跌眼镜。 只见他堂堂冀州王的世孙，居然十分淡然的走进牢房，还不忘顺手将牢门关上，笑道，“王爷没说，其他人不能进来吧？” 侍卫立刻面露难色，刚想劝阻，姚棋摆了摆手，“爷爷若是问起，我自去解释，你们退下吧。” 侍卫犹豫片刻，知道这个世孙殿下向来特立独行，只好告退。 这个豪华牢房也没什么家具，仅有一张干净的矮床。 姚棋干脆席地而坐，将食盒打开，铺在了地上，向江鸿招了招手。 江鸿不像那些土生土长的古人，那么重视上下尊卑，见他愿意屈尊，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坐下。 但心里对这位世孙的好感增添了几分。 “殿下亲来牢狱探望下官，王爷这份爱才之心可真令下官感动。” 姚棋笑了笑，“子翎兄心中有气，是吧？” 这都看出来了？ “不敢。” 姚棋拿出酒壶和酒杯，替他斟了两杯，又将那些下酒菜往江鸿那儿推了推，“爷爷这是忌惮你呐，你该荣幸才是。” 江鸿拿起酒杯，点头致谢，与他干了一杯。 清淡的酿酒，或许在酒国前辈的眼中，这酒远不如蒸馏酒那么醇烈，但对于江鸿这种不喜饮酒的人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是，下官很是荣幸。”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表情明显带着苦涩。 姚棋苦笑道，“你也别不服气，谁叫你过去三年间的丰功伟绩，如今已传遍九州，爷爷他不小心一点怎么行？” 江鸿也不禁苦笑，“如此高调，算什么‘隐龙’？” “子翎兄的‘隐’在于不慕功名，不求利益。”姚棋望着他的眼睛，用力的说出那四个字：“大隐于市！” 江鸿愣了数息，笑道，“殿下谬赞了。” 两人又交谈了半个时辰，期间姚棋问了些雪风城的状况，在了解到雪风城的债务，以及江鸿那一个月的小目标事件后，对他大加赞赏。 就这么闲聊着，这是江鸿这两天来，过的最充实的半个时辰。 酒已喝完，下酒菜也已吃的差不多了，江鸿本就不胜酒力，此时有些微微的醉意。 而姚棋则只是面颊红润，远不到醉的程度。 接着酒兴，江鸿问道，“殿下屈尊来探望我这个阶下囚，下官万分感激。殿下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吧？” 姚棋摇头苦笑，“怎么，我是冀州王的世孙，就一定要无时不刻惦记公事？难道我就不能与朋友把酒谈心吗？” 江鸿与他只见过一次面，实在谈不上是朋友。 但从此刻开始，江鸿觉得这朋友可以交！ “好！殿下给我脸，我不兜着怎么行？”江鸿将杯中仅存的一点残酒一饮而尽，叹息道，“既然是朋友，殿下为何不劝我投靠王爷呢？” “为何要劝？”姚棋反问道，“倘若我爷爷能入你的眼，你早就投奔爷爷了。反之……无论爷爷怎么威逼利诱，你也不会留下。 罪不在你，也不在我……是我爷爷不够好！” 这番话在古代可谓是大逆不道，江鸿都被他弄得一惊，酒都醒了一半，“殿下可不敢胡言啊……” “我有何不敢？醉的是你，我又没醉。” 这句话直接将江鸿的另一半酒意，也冲的荡然无存。 从这个姚棋的身上，江鸿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冀州王。 他的神态举止，与这目空一切的态度，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姚禄。 但比起姚禄，他多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冲劲。 这对九州来说是福是祸？江鸿一时间也无法断言。 这时，江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姚棋把他当朋友，那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殿下……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直说！你与我一见如故，除了妹妹和老婆，什么都可以给你！” 妹妹……老婆……这世孙还真是……诙谐。 江鸿尴尬一笑，试探着问道，“既然殿下知道下官不肯为王爷效力，那不如……放下官离开？” 姚棋没有说话，眼神迷离的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无言的对视了许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江鸿看不出他的态度，究竟是同意，还是…… “本想与你再把酒言欢几日，才放你离去的，没想到你归心似箭呐。” 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江鸿甚至有些不舍，但很快就被理智战胜，正色道，“眼下雪风城正逢大难，王爷不日便会发兵。 下官……必须先王爷一步赶回去，以图扭转战局。” 姚棋不置可否，忽然问出一句：“若你与我爷爷在战场上相遇，你有多少胜算？” 江鸿一愣，只觉得他问出的这句话，没那么简单。 这位世孙看着玩世不恭，但总给江鸿一种颇有城府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是姚禄的孙子，身上流淌着姚禄的血，这让江鸿不敢轻视。 也可能……是想多了。 “不瞒殿下，过去三年间，下官辅佐过八位主公，可从不敢进犯冀州，就是因为忌惮王爷。 此次……就算下官回到了雪风城，着手布防，也只有一成的把握胜过王爷。 但就算如此，下官忠人之事，不敢就此退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败犹荣。” 姚棋喃喃念叨着他的最后那句话，愣了数息后，猛地一拍大腿，“好！我放你走！” 第105章 出逃 江鸿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的说服了姚棋，这位世孙殿下还真……与众不同。 最主要的是，与他爷爷完全不一样。 如此随便的答应放人，而这放人的方式，却更加随便，“你拿着我的扇子，可以直接从府门出去，至于一路上巡逻的侍卫……就看你的造化咯。” “啊？”江鸿手捧着姚棋的折扇，一脸的诧异。 江鸿本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化妆成姚棋的护卫，跟着他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出去。 可没想到只给了他一个可以出门的信物，从这儿到府门这么长的路，要他自己解决？！ 我不是黄蓉，我不会武功！我也没有靖哥哥来救我，这让我自己怎么走得出去？！ 江鸿在内心里咆哮着，满脸为难的正想说话，就听姚棋正声道，“王府内的人若想要出去，必定有公务在身，不瞒你说，我前几日刚被爷爷禁足，所以……” 江鸿泄了气。 好吧，算我倒霉。 但姚棋的话还未说完，他接着道，“所以，这次你的出逃，决不能连累到我，否则这禁足令，可就要延续到明年了。” 江鸿理解他的意思，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绝不连累殿下。” “能让我放心的，除了死人，就只有我自己。”他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一口吞下。 江鸿正奇怪着，就见他面露邪魅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钦犯江鸿，趁着与世孙喝酒谈天之际，在酒中下了迷药，随后窃取了世孙的折扇，猖狂出逃！” 江鸿愣了半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位世孙忽然就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殿下……殿下？”江鸿唤了几声，丝毫没有动静。 真嗑药了？这也太拼了吧…… 这倒是能完全摆脱嫌疑，江鸿心想着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转头就来到牢门旁，正准备逃走，却发现牢门居然还锁着。 殿下啊，你倒是把门打开再嗑药啊！ 这下好了，迷晕世孙，罪加一等，这下可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江鸿转念又想，这世孙看起来不像是如此马虎之人，或许钥匙就在附近？ 江鸿在牢房里仔细搜寻了一阵，连姚棋带来的食盒也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类似钥匙的东西。 正一筹莫展，那个侍卫走了进来。 江鸿一下子就慌了，“那个……你听我解释……” 侍卫一脸的淡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无意”间将腰间的钥匙扯到了地上，还顺势一脚给踢到了江鸿面前，就差亲手交到他手上。 做完这些浮夸的表演，侍卫打着呵欠离开了屋子。 江鸿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钥匙，瞬间秒懂。 这世孙殿下果然都安排好了！ 江鸿赶紧将手探出牢房的木栅，轻而易举的拿到钥匙，三两下便打开了牢门。 站在牢房外，江鸿向着不省人事的姚棋深施一礼，再直起身时，注意到姚棋手中的药瓶。 迷药不能留在“受害人”手上吧？这样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么想着，他又回了牢房，将姚棋手中的药瓶拿过来，里面晃里晃荡的，似乎还留了几颗。 这种一吞就昏迷的灵药，没准以后能派上用场。 收好药瓶，江鸿贼头贼脑的踮起脚跟，静悄悄的出了门。 刚走出牢房，就见那侍卫依旧守在门口，与江鸿只有两步的距离。 可他面不改色的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就好像刻意不去看江鸿。 江鸿也很配合，继续蹑手蹑脚的离开。 这王府真的和皇宫有的一拼，就和前世的故宫一样，纵横交错，宛如一个迷宫。 江鸿只知道王府大门在南边，只好一路向南摸过去。 一路上看到的景物和建筑，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就连宫女和侍卫，一眼望去都分不出区别来，寻了半个多时辰，江鸿已经开始晕头转向。 古建筑群真的很奇怪，虽然雄伟壮丽，但这也太绕了，用得着这么多间屋子吗！ 寻着寻着，江鸿寻到了一间大屋前，看样子像个宫殿。 江鸿去过豫州的大安皇宫，和这里的布局差不多，那么宫殿应该是排成一纵，南北连接两个门，其余建筑东西分布。 如果这里是宫殿，那么这就应该是在王府中间的主路上了。 只要顺着这里继续往南，就能找到南门！ 江鸿信心满满，刚走出几步，迎面就来了几个太监，赶紧躲进一旁的草丛中。 为首那个管事的太监呵斥道，“快着点！小郡主不喜欢吃凉的，走了点热气，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几个太监手中端着食盒，看样子是给那位小郡主送饭的。 这么说来，都已经傍晚了啊？ 得赶紧出去才行！ 江鸿正准备出来，却见那些太监居然径直走进了那个“宫殿”。 那里是小郡主住的地方？ 原来不是宫殿，但这小郡主住的地方也太大了，看来姚禄很喜欢这个小郡主。 既然叫小郡主，那有可能是姚禄的孙女，那就是姚棋的妹妹？ 说起来，王府女眷应该是住在后宫的，我这是找到后宫去了？ 江鸿一阵郁闷，这后宫可是离大门很远的，那岂不是完全找错方向了吗！ 正郁闷中，一队侍卫路过，江鸿赶紧又埋下头去。 这时，其中一个侍卫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旁边擦擦汗。” 这声音，好熟悉。 江鸿正想看看是不是熟人，却见那人居然朝自己走了过来。 卧槽，被发现了？！ 江鸿下意识想继续往花丛深处躲，可这里空间有限，根本无处可藏，离远了还能遮掩一下，可只要走到面前来，就算他趴下来，那也是只有瞎子才看不见。 没办法，大不了再被抓回去！ 江鸿干脆趴在花丛里，紧紧盯着那侍卫。 那人来到花丛前，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装模作样的做着擦汗的动作。 “这天可真热……” 可在江鸿的角度看来，这人的手帕根本没沾到肌肤，正感到奇怪，这侍卫忽然将那手帕随手丢进草丛中，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回到队伍中后，那队侍卫便继续巡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江鸿的视野中。 这侍卫如果不是瞎子的话，江鸿可以肯定，他绝对是看到了自己。 可为什么要装没看见呢？ 难道是世孙殿下的安排？ 想到这，江鸿赶忙捡起那方手帕，展开一看，却见上面画着一张密密麻麻的平面图。 看起来……像是冀州王府的地图啊！ 第106章 步入死局 雪中送炭？ 世孙殿下安排的也太周到了吧，居然还安排人给我准备了地图？ 江鸿满心欢喜的研究起这份地图来，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小郡主的住所，也就是他现在的位置。 果然在王府深处，只不过并没有找错方向，因为牢房在更北边，至少他的确是一直往南走的。 这王府真是大的不像话！ 有了地图，江鸿出逃的速度得到了显着提升，路上又遇到了几拨侍卫，但他们都是先下意识看了江鸿一眼，紧接着便旁若无人的走过，放水痕迹十分明显。 虽然姚棋没能带他出去，但似乎对全府的侍卫、宫女和太监都打好了招呼，江鸿甚至怀疑，是不是除了姚禄，所有人都知道他江鸿今天要逃出去？ 实在是哭笑不得。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江鸿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大殿，再往南走一段距离便可到达南门，然后就能出去了！ 上下都被世孙打好了招呼，江鸿丝毫没有压力的来到南门，守门的侍卫也只是看了江鸿一眼，依旧没有阻拦。 就这么看起来十分儿戏的出了王府，简单到江鸿都有些不踏实，直到拐了好几条街，已经离王府一里多地，才渐渐安下心来。 江鸿长长的舒了口气，生怕节外生枝，径直出了冀郡，来到城外的一个小镇。 眼下天色已晚，已不能再往北走了，江鸿只好在镇子里的客栈歇息一晚。 虽然他人已经出来了，但这只是开始。 之后该如何应对姚禄的冀州军，这才是正题。 在客栈里随便吃了顿晚饭，便匆匆睡去。 回到英灵殿，三位大神都为他捏了把汗。 三人都表示，若没有姚棋提前为他安排好一切，就他这个身手，至少有七次被抓回牢房的机会。 对此，江鸿也无话可说，自己这身手的确是糟糕，本就是个文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吐槽了一会儿，开始进入正题。 关于冀州军，江鸿将这三年来，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九州之中，雍州的骑兵，梁州的盾兵，荆州的攻城器械，扬州的弓兵，均堪称九州最强，而冀州军的优势，则是雨露均沾。 这四州的每一项优势，冀州都不弱，虽没长处，但也没有短处，非常难办。 而冀州军还有一个特点，全九州都不注重火器，唯独冀州很重视。 尤其是姚禄，甚至组建了九州独一的火器营，火枪、火炮应有尽有，但因为技术还需发展，所以没能成为一项长处。 但这足以让江鸿非常头疼。 火器的潜力非常大，而且在攻城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它虽然没法过多的缩小与大势力间的差距，却可以放大与小势力的差距。 而雪风城，就是小势力。 面对火器，雪风城南面的城墙肯定是防不住的。 而南面也没有天梯谷与雪杏坡那样的地理优势，最关键的是，诸葛亮的八阵在面对火炮时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古代的火炮基本都是实心弹，江鸿在前世看的电视剧中，那种一炸一大片的火炮几乎都是胡扯，那根本不是古代能研制出来的东西。 所以，真实的古代火炮，其实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火枪，虽然没法有效杀伤敌人，但在攻城和反器材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然而火炮还有个优势，就是可以有效的应对八阵的盾墙。 一炮轰过去，什么盾墙都能给你轰开，八阵瞬间被破，但这也是诸葛亮不可能想到的，火器距离他的时代，实在太过久远。 大人，时代变了。 所以，面对姚禄的军事威胁，雪风城几乎没有还击之力——这是四人在英灵殿里商议了三天的结果。 面对绝对的实力压制，兵法战阵已经没有多大作用，能做的就只有另辟蹊径。 诸葛亮给出的建议是，与青州王结成联盟，以图援助。 雪岚是刘备，姚禄是曹操，而青州王则是孙权，诸葛亮打算重现一场“赤壁之战”，战场就选在汕城。 青州王是江鸿的前任主公，寻求他的帮助应该不是难事。 而汕城方面，南城主董家受过江鸿的恩惠，联合起来在汕城搞一次决战，也未尝不可。 对此，江鸿并不赞成，青州王他是了解的，无论是实力还是性格，就算结成联盟也绝不是姚禄的对手。 何况，那货要是敢与姚禄决战，南城董家也不会怂到嫁女儿的程度了。 所以，雪青联盟就算形成，无非只是增加了一点点胜算，不可取。 而姚广孝的意见是，向姚禄投降，已图后事。 若能在姚禄的手下，偷偷发展起来，凭着江鸿的现代头脑，加上英灵殿的诸位大神，在未来十多年后击败姚禄，绝不是难事。 再说了，姚禄这么大岁数，没准活不到十多年后。 这就是一个“忍”字，所谓“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就和当年朱棣发动靖难前一样，装疯卖傻的在建文帝手下苟活，实则偷偷积蓄力量，这才一举成功。 但江鸿担心的是，姚禄那种性格，不会给雪风城发展的机会。 多半会取代雪岚，直接掌控雪风城，那么雪岚这个“天下无双的主公”便会荡然无存，江鸿自然也就失去了系统，沦为一个普通人。 若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后事可图了。 诸葛亮与姚广孝的建议都不稳妥，只剩下和珅。 和珅发挥了满族这一游牧民族的思维特征，那就是：“打不过就跑”。 和珅提议，干脆放弃雪风城，带着雪岚逃往塞北，在草原上躲藏起来。 或者干脆直接投靠北狼。 和珅不是汉人，或许对于他来说，北狼可能更像他的同族吧…… 江鸿严词拒绝。 这下都没了主意，宛如步入一个死局。 一夜过去，没商议出结果，第二天一早，江鸿便被楼下的吵杂声闹醒。 一夜的忧虑，使得江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情也变得非常烦躁。 推开房门，却见楼下的客厅内，新来了一波客人，十分眼熟。 四位老人，和一个少女，江鸿定睛一看，那四个老人……不是山南四村的四位村长吗？！ 这么说，那个少女该不会是…… 江鸿擦了擦双眼，仔细看向那个少女。 虽然脸上不知涂了什么，弄得脏污不堪，可这反而让江鸿想起与她初次邂逅时的情景。 果然是她——雪岚！ 第107章 百面孙大人 雪岚和那四位村长怎么会在这里？ 最令江鸿惊奇的是，那个万年跟屁虫肖云居然不在，这让江鸿不由得多看了这位雪岚几眼，生怕认错了人。 可还没等他仔细看，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这男子……好眼熟啊。 “你们就是雪风城来的百姓？”那个男子问道。 雪岚站起身，从容不迫的说道，“是。” “下官孙之遥，任冀州礼部主事。王爷召见，请跟我来。” 说完，孙之遥领着雪岚和那四位村长，走出了客栈。 江鸿一阵纳闷，当初和雪岚商议此事时，明明要她乖乖回雪风城，自己则冒充城主前来应付姚禄，怎么她还是来了呢？ 而且看她这一身平民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某位村长的孙女，显然是乔装而来。 冒这么大的险赶到冀郡，究竟是…… 江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赶忙偷偷跟在后面，随他们又进了冀郡。 江鸿鬼鬼祟祟的跟着，想找机会上去问一问雪岚，可直到他们进入王府，都没有丝毫的空档。 他远远的看着王府大门，昨天才从这里逃出生天，现在又要回去，简直要了老命！ 姚棋的扇子可以让他出来，但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抓着扇子，江鸿在街上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经过了一晚上，姚禄肯定已经发现他的出逃，这时候回去简直是羊入虎口，可若是不回去……雪岚那里着实令他不放心啊！ 这个丫头，跑来做什么！ 他甚至可以想象，姚禄若是见了雪岚，肯定十分欢喜的扶持她“重回”城主之位，然后带着她打回雪风城。 这下可是真正的“师出有名”了，简直是雪上加霜！ 江鸿心中万分焦急，只好把心一横，攥着扇子就往王府趋步走去。 门口的侍卫见他气势汹汹的走来，都十分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冲突一触即发，就在他即将闯入时，从门内走出一人，直接迎上了江鸿。 江鸿正准备举起手中的折扇，这人忽然出现，一手按下了他手中的扇子，一手拍着他的肩膀，乐呵呵的说道，“哎哟，你可算来了，逍遥侯殿下都等急了！” 逍遥侯？江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伙给弄蒙了，再定睛一看，却见居然是那个孙之遥。 没等江鸿反应过来，孙之遥拉着江鸿就往门内走，两旁的侍卫这才放松了下来，任由他带着江鸿进了府门。 江鸿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这位孙大人是不是认错了人，想干什么。 孙之遥拉着江鸿，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片花园中，一把将他推到了假山后面，看了看四周后，厉声道，“你不是都已经出去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这一时间信息量太大，江鸿愣了片刻。 姚棋也和他打招呼了？为什么他也知道出逃的事！ 江鸿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给我地图的那个侍卫！” 怪不得这么眼熟！ “你才发现？”孙之遥面带嘲意的说道，“你那日见王爷的时候，还是我把你接进宫的呢。” 怪不得昨天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面熟了，原来那天去过云居接他的，也是这人。 但很快江鸿就发现不对，接他的士兵是他，在王府内巡逻的侍卫也是他，如今又成了什么礼部主事，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啊！ “你……你到底是……” “废话少说，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又跑了回来？王爷此刻正在大发雷霆，你这不是找死吗！” 江鸿苦笑道，“孙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我主公如今去面见王爷，我当然要跟来看看。” 孙之遥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主公？雪风城的那个女城主？她来了吗？” 这演的太假了，江鸿呵呵一笑，“别装了，你见她时自称‘下官’，不就摆明了知道她是城主吗？” 孙之遥一愣，随后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失策，失策！想不到居然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 这人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官员。 尤其不像是姚禄手下的官员。 他兀自懊恼了一阵，接着对江鸿面露敬佩，“你冒死也要回来照看主公，说明你的确是忠肝义胆呐！ 难怪世孙殿下对你如此赏识。” 江鸿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孙大人既然能把我带进来，也能把我带去大殿吧？” 孙之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嘴角渐渐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让江鸿感到有些背脊发凉。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江鸿的手，一路小跑的将他带到了王府内的一栋大屋前。 一路上的侍卫看见了他们，也都装作没看见，就和昨日出逃时一样。 江鸿不禁纳闷，姚棋虽然打过了招呼，但经过姚禄大发雷霆后，这些侍卫怎么还敢装看不见？ 关键，这孙之遥已经拉着他的手，像偶像剧似的拉着他在宫中奔跑，如此高调，简直…… 还没反应过来，孙之遥一把推开那大屋的门，待江鸿愣头愣脑的进去后，回身又将门关上，还挂上了门栓。 这下江鸿有些慌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锁门，这……什么情况？ 江鸿警惕的看着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孙之遥跑的有些喘，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一杯，递给江鸿，“渴了吧？” 看着这个他刚刚喝过的茶杯，江鸿咽了口唾沫，忙道，“不渴……不渴……” 孙之遥也没强求，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回身来到衣柜前，一阵翻找后，寻摸出了两件灰色的衣服，往床上一丢，然后便开始脱衣服。 江鸿看看他，又看看床，总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怪。 不一会儿，孙之遥已经脱下了官服，露出一身雪白的内衬。 单薄的绸衣穿在他的身上，凸显出那线条分明的肌肉，看着格外健硕。 这家伙……该不会是…… 孙之遥正打算脱裤子，却见江鸿傻站在那里，笑着催道，“愣着干什么，你也脱啊！” 第108章 小郡主 江鸿与孙之遥进去之后没多久，从屋里走出来两个太监。 二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昂首阔步，后面的则一直低着头，直奔王宫正中的大殿走去。 孙之遥的计策，是让两人都换上太监的衣服，混进大殿，对此江鸿并没有觉得很高明，只觉得十分庆幸。 还好不是出卖肉体…… 差点就要把第一次交在这里，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但同时，江鸿也发现这位孙大人的不一般。 不管他是侍卫，还是士兵，亦或是礼部主事，都不可能在王宫里有间自己的屋子。 看他长得白白净净，该不会是……哪位王室的男宠？ 江鸿不是没想过，他会不会就是王室成员，但他们大都循规蹈矩，从小就接受十分严苛的教育，更不可能出现同时兼任多个官职的情况。 最有可能的，就是男宠了…… 带着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江鸿看这位孙大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 思绪万千之下，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大殿前，江鸿又看到了雪岚，还有那四位村长。 此时这五位都等候在大殿外的台阶之下，等着姚禄的召见。 江鸿生怕引起雪岚的注意，到时候这丫头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瞬间就会暴露，之后他们六人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所以，他偷偷瞟了雪岚一眼，随后安分的候在孙之遥身后。 不一会儿，大殿内走出一个老太监，看打扮应该是个领导级别的太监，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们，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孙之遥。 他微微一惊，随后快步走下台阶，对孙之遥行了一礼，柔声问道，“孙公公，今日又想来王爷身边伺候了？” 孙公公？ 江鸿原以为他也是假扮太监的，没想到居然在太监行列中也是个人物？！ 这已是他的第四个身份。 能被称为“孙公公”，而不是“小孙子”之类的，说明这家伙至少和这老太监平级。 孙之遥还了一礼，一开口居然也变得尖细起来，“赵公公，王爷在大殿里干什么呢？” “嗐，和雍州来的使者交谈呢，说是打算把小郡主嫁到雍州王家里去。” 孙之遥皱眉道，“小郡主年纪幼小，为何让她嫁去那种苦寒之地？” “是啊，世子殿下也是极力反对。这不，正在里面拉锯儿呢。” 孙之遥“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在情理之中，又试探道，“世孙殿下呢？没说两句？” 赵公公苦笑一声，“世孙殿下呀，昨儿个放走了王爷的钦犯，现在被王爷关了禁闭，出来的日子还没定呢。” 孙之遥笑了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身后的江鸿听得心惊肉跳，心说你们两个太监，居然在大殿之外堂而皇之的议论王室密辛？ 要么是这俩人活腻了，要么就是冀州提倡言论自由。 多半是前者，因为后者在古代简直就是扯淡。 人身都没有自由，何谈言论？ 寒暄到此，孙之遥提出要进去侍候，赵公公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躬身作请，放两人进去了。 江鸿跟着走上台阶，来到大殿之外，还以为要直接从正门进去，谁知孙之遥鬼鬼祟祟的拉着他，从侧门偷偷溜了进去，直接躲在了大殿的柱子后面。 门口的两个侍卫，明明看见了这两个十分可疑的家伙，却依旧没有阻拦。 江鸿彻底恍惚了，他甚至想试试，若是他突然拔刀去捅姚禄，这帮人会不会也装作看不到？ 太奇怪了。 两人躲在柱子后面，就这么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偷听姚禄的谈话。 此时姚禄坐在大殿深处，那高高的王座之上，台阶下站着两人，一个身穿紫色蟒袍，身材臃肿肥胖，但面相十分和蔼。另一人则身材魁梧，穿着不像是中原地带的盔甲，和北狼有些相似。 不用问也知道，那个胖子就是世子，而另一人则是雍州来的使者。 江鸿本以为会看到那个使者唯唯诺诺，而姚禄依旧盛气凌人的场景，可没想到那使者昂首挺立，看着十分傲慢。 而姚禄，居然低沉着脸，丝毫没有两天前应对江鸿时，那样的压迫感。 雍州使者朗声道，“我们王爷说了，若冀州悔婚，他老人家会很不高兴！” 唯唯诺诺的不是使者，更不可能是姚禄，却是那姚禄的儿子，冀州王世子——姚庸。 姚庸不知是刻意表现的低人一等，还是因为太胖了直不起腰来，此时他弓着身子，柔声说道，“我们原以为，是让贵王爷的世子迎娶小女，却没曾想是王爷本人…… 小女年幼才薄，行事鲁莽，若是冲撞了他老人家，怕会影响雍冀之间的友好情谊……” 和亲……娶小郡主的人，居然是那个雍州王？！ 江鸿也是一愣，那雍州王比姚禄小不了几岁，既然说小郡主年幼，那么估计也就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这年龄差距至少也是爷孙级别的！ 不知道雍州王怎么想的，老牛吃嫩草也该有个限度，你自家领土上的百姓你随便祸祸，但你跑来求取冀州王的孙女，简直欺人太甚。 江鸿倒不是站在姚禄那一边，只是纯粹觉得那雍州王太过分。 亦或许，是因为他与姚棋一见如故，而这小郡主又是姚棋的妹妹。 “嘁，什么‘年幼才薄，行事鲁莽’？人家哪有爹说的那么不堪？” 江鸿默默点头，觉得有道理，但这多半是拒绝婚约的托辞，也是无可厚非的。 过了数息，江鸿猛地循声望去，却见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女，一身宫女打扮，正伸长了脖子，向大殿之中张望着。 从刚刚的措辞来看，这位“宫女”应该就是…… “小郡主？！” 小郡主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问向一旁的孙之遥，“这是你新收的小太监？怎么愣头愣脑的。” 孙之遥嘿嘿一笑，“可别胡说，他可是王爷最喜爱的人才。就因为世孙殿下放走了他，王爷就把他这最喜爱的孙子关了禁闭呢。” “乱世隐龙？”小郡主惊讶的又打量了数息，不屑道，“就他？如此其貌不扬！” 江鸿无言以对，在这些小女孩的眼中，说书人传说的那些人物，是不是都该长着一张帅气的脸？ “就我，抱歉让郡主殿下失望了。”江鸿没好气的小声道。 小郡主没有理会，而是对孙之遥说道，“二哥，你和大哥忙活了半天才把他放出去，怎么他现在又回来了？” 第109章 险峻之势 二哥？！ 这个孙之遥…… 江鸿猛然觉醒，“孙之遥”倒过来念，不就是“姚之孙”吗！ 所以，他也是姚禄的孙子，是姚棋的二弟，小郡主的二哥！ 没想到姚禄的这个孙子，居然如此玩世不恭，在王府内接连扮演了四个角色，难怪他无论走到哪，侍卫和太监都装作看不见！ 江鸿兀自惊讶着，孙之遥则大概回答了小郡主的问题。 小郡主听完后，颇为敬佩的看着江鸿，“想不到你对你家主公如此忠心，怪不得爷爷关了你两天，你都不为所动。” 江鸿冲她露出了苦笑，没工夫和她说这些。 这时，就听那雍州使者冷哼一声，双目瞪如铜铃，“我们先王死在你家王爷的手上，有此杀父之仇，说什么‘友好情谊’？！” 姚庸赶忙说道，“那次是一场误会，我们王爷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才想与你们言和……” “所以你们就先提出和亲，继而又悔婚，以此羞辱我家王爷是吗！” 姚庸连忙摆手，“不不不，使者误会了！着实是因为小女她……” “总之！”使者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气势汹汹的说道，“我家王爷的话，本使已经带到！如期若你们不交人，就等着交兵吧！” 说罢，也不等他们回应，使者直接喊了声“告辞”，随意的行了个礼，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时，姚禄才说出他的第一句话，“雍州蛮夷，根本没把孤放在眼里！” 说完，他抄起手边的一叠奏折，狠狠的摔下了台阶，凌乱的散落在了姚庸的脚边。 姚庸着实吓得不轻，忙说道，“父王息怒……” 姚禄长叹一声，怒气消了大半，却尽数转为了惆怅，“庸儿啊，孤给你起名为‘庸’，就是希望你能少点孤的戾气，多些宽仁，取中庸之道。 谁知你宽仁过了头，‘中庸’成了‘庸弱’，人家这才没把你放在眼里！孤百年之后，你该如何自处！” 姚庸“扑通”一声跪倒，肥硕的身体蜷成了一团，颤抖着说道，“孩儿……辜负了父王，请父王降罪！” 姚禄无奈，若不是一直很满意那个世孙，他早就废了这个庸弱的世子！ 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死前，将所有的威胁统统消除，给这位庸弱的世子留下一个安稳的冀州，然后平安过渡给世孙。 想到这，姚禄又是一阵叹息，怒气也随之全部消散，只剩下无尽的忧愁。 这一刻，江鸿看到了一个无奈的老父亲，对这个一把年纪，却过于宽厚的儿子的失望。 姚庸见父亲气消了，赶紧说道，“父王，从雪风城来的那五位百姓……请求父王的召见。” 姚禄本没有心情，听到这话，仿佛才想起这档子事来，立刻又打起了精神，“收拾一下，召他们进来。” 姚庸赶忙吩咐几个太监，将地上的奏折全部捡起，放回到王座前的书案上。 全都收拾完毕后，这才召见他们入殿。 没过多久，雪岚与村长们低头进入了大殿，江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主公啊，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啊！ “那个就是雪风城主？”小郡主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刚刚说到她的婚姻大事时，她都没有如此关注，“怎么跟个村姑似的，雪风城穷成这样吗？” 孙之遥小声道，“不要胡言！那只是伪装。” 小郡主轻蔑一哼，隽秀的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个边境小城的城主罢了。” 原先要将这个小郡主嫁给雍州王那个老头子，江鸿还有些替她惋惜，现在却有些幸灾乐祸。 谁叫她瞧不起自己的主公呢？活该你嫁给那个臭老头！ 但未免节外生枝，江鸿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殿中的情形。 “雪风城主，雪岚，拜见冀州王殿下！” 江鸿差点咬了舌头。 这就直接承认了？那你伪装干什么！ 姚禄也是一惊，身子不由得前躬，似是要凑近些将她看清楚，“抬起头来！” 雪岚从容的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中，充满坚毅。 姚禄眯缝着眼睛，总算是看清了她的容貌。 虽然带着些作为伪装的污泥，但隐约能看出她的样貌。 两个多月前，姚禄曾装作姚轩的亲兵，在远处看过她一眼，这份气质和样貌，的确有她的几分神韵。 “雪岚？”姚禄颇为震惊，他万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了冀郡！ 听那些军士说，一个月前她明明被护送回了雪风城，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姚禄强行压下了惊愕，硬撑起了一丝强硬，“孤听闻，你们雪风城发生了兵变，你这城主的位子，被那个江鸿夺了去。 孤正想带兵去助你一臂之力，你这是……从雪风城逃出来了？”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姚禄不可能相信江鸿所说的兵变，但他既然以此为由，出兵雪风城，就不得不将其坐实。 雪岚微微一笑，激动的说道，“雪岚感谢王爷的恩情！”说着，她冲着姚禄拜了一拜，接着道，“但是，请王爷恕罪，那只是江先生的权宜之计。 他并没有夺取我的城主之位，劳王爷费心了，雪岚不胜惶恐。” 这就算是……承认江鸿其实是在耍他了？ 江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又给了姚禄一个讨伐的借口！ 姚禄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姓江的小子欺骗了孤？” “请王爷赎罪，那是我们的无奈之举！” “有何无奈？” “微臣一收到王爷的诏令，便立刻出发前来。可在半路途中，遭遇了一伙不明来历的士兵纠缠，他们自称是王爷的属下，要杀微臣！” 说起这事的时候，雪岚依旧表现出恐惧的模样，似乎这事就发生在刚才，此刻她记忆犹新。 江鸿瞬间感到不对，那些士兵的确是姚禄派来的，但只是送她回去，并没有要杀她，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亦或是，有人教她这么说。 姚禄也惊讶的说道，“要杀你？你说那是孤的属下？” 雪岚赶忙说道，“微臣知道，这一定与王爷无关，定是有宵小之人陷害王爷。毕竟……臣之祖母的死，也有些不好的传言……” 姚禄连连咳嗽了几声，挥手道，“那自然是有人诬陷，企图离间孤与雪风城！” “那是自然！”雪岚毫不亏心的说，“那次也定然是贼人的离间之计，先父就是因此才背离王爷，实是……糊涂！” 第110章 万民表 听到雪岚如此议论先辈，江鸿差点又咬了舌头。 他认识的主公绝不是这样的不孝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究竟是谁，教她说的这些话？岳肃？荀钱？ 总不会是老卫吧…… 姚禄听她这么说，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令尊虽然遭小人蒙蔽，但他毕竟还是你的父亲。” “是……小女失言了……不过，微臣心想，若臣死在贼人的手上，势必又会引起对王爷不利的谣言。 所以江先生急中生智，让他代替臣前往冀郡，面见王爷，并自称雪风城主。如此，既可以不玷污了王爷的英名，又不违抗王爷的诏令，以护王爷的威严。 此举并非是藐视王爷，实是臣等的无奈之举！” 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中显得越发委屈，好像是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只为维护他这个冀州王。 姚禄知道她这是将自己捧到了极高的位置上，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姚禄自然不能让自己摔下来，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如此，还真是让丫头费心了。 你的好意，孤心领了，也不会再为难你的江先生，放心吧。” 这算是……解决了？ 江鸿躲在柱后，看的目瞪口呆。 不管是谁教她说的这些话，但这深得兵法之道，绝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首先，姚禄决不会承认，那伙截杀的士兵是他派去的，这本是他的一柄利刃，却反被雪岚所用，并给雪岚自己戴上了一个忠心护主的帽子。 其次，对姚禄大肆捧杀，还将那延续了35年之久的仇恨颠倒黑白，让姚禄根本没法反驳，只能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 最终，江鸿自称是城主的这一闹剧，也就演变成了全是为姚禄考虑的用心良苦。 此计深深把握住了姚禄的想法与心思，想出此计的人一定对姚禄十分了解。 尤其最近的形势，让姚禄无法对北边过多分心。冀州与青州的汕城之争在所难免，而西边的雍州也与他有着深仇大恨，此时正想着与其和亲，试图稳住西边，全力解决东边的汕城。 而这些也是江鸿刚刚才知道的，可雪岚就像是早已了解形势似的，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雪风城的死局！ 无论此计是谁想出来的，江鸿都要给他一个大大的赞！ 姚禄憋了一肚子气，却完全无法发作，只好强笑道，“既然如此，如今你又为何亲自来了？” 雪岚沉声道，“回去之后，微臣思前想后，觉得此举虽然可保王爷的英名，但未免对王爷不敬，越发惶恐，所以便自己前来亲见王爷。 幸而那伙贼人已放下了戒备，臣这才可以乔装成百姓，安全达到冀郡！” 她说贼人放下了戒备，显然是指桑骂槐，姚禄敢怒不敢言，只好笑着夸她有勇有谋。 姚禄的确是放下了戒备，江鸿与他诡辩，他便见招拆招，以此为借口发兵雪风城，根本没预料到雪岚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此时她又“重新当上”了城主，已没必要让江鸿继续假冒，因为她已经安全到达了冀郡。 姚禄虽然输了一筹，但他绝不认输，此时便跳过了江鸿的话题，厉声道，“那么，城主大人，对于孤的第一份诏令，你既然选择来此，就是说你不打算执行了是吗？” 这问题又回归到了诏令上，江鸿看出来他这是不甘就这么被耍，企图扳回一局。 刚刚那一场辩论，她做的很好，不知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应对？ 但他看了看雪岚身后的四位村长，似乎猜到了她的应对之法。 “关于王爷想要直接掌管山南县的命令，微臣征求了村民们的意见……”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长们。 村长们会意，知道现在该轮到他们出场了，于是四人对姚禄又是一拜，各自向王爷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姚禄点点头，语气变得和气了些，“各位村长，数月前，你们派人来见孤，请求孤接管山南县，如今孤的诏令已到，还有何不满之处？” 为首那个老村长姓莫，他的年纪最大，一贯是另外三位村长的发言人，此时颤颤巍巍的说道，“王爷的恩情，我们山南县的村民们无不感恩戴德！ 但是，中秋之夜，城主大人与我们推心置腹，要将山南县发展成一个富裕的城镇。 虽然王爷答应替我们还清所有的债务，我们感激不尽，但那位江大人说得对，授……授……” 说到这，老村长本想引用江鸿的原话，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身后一位村长提醒到，“鱼！渔！” “哦……对，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债务能够还清，固然很好，但我们村子会依旧贫困下去，以后的日子将依旧艰难…… 所以，山南县全体村民，共同敬献万民表，向王爷请愿，让雪风城继续掌管山南县！” 说着，老村长真的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白纸，打开后竟是一副一丈多长的长卷，上面密密麻麻的签满了名字。 这些字全都是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签名的人文化程度不高，甚至可能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些代表着山南县所有村民的意愿，此刻仿佛所有人都来到了这大殿，站在雪岚的身后，与她并肩对抗姚禄。 “授之以鱼……”姚禄看着这幅长卷，回味着这句话，只觉得精妙非凡，深谙大道之理，心中不禁对江鸿又赏识几分。 忽然，姚禄脸色一变，正色道，“听你们的意思，是说雪风城能让你们致富，本王却不能了？！” 这是个大雷，稍有不慎便会遭来雷霆震怒，伴随而来的便是灭顶之灾！ 这话一出口，雪岚与那四位村长不禁浑身一颤，忙不迭的拜倒在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下江鸿更能确定，刚刚雪岚的那些话，必然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因为能想到那种攻心之计的人，此时绝不可能接不住姚禄的这一招。 这就像是高手间的对决，你都能防得住对方的无影脚，怎么可能防不住一记普通的左勾拳？ 江鸿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雪岚被问得手足无措，豆大的汗珠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的落在大殿的地砖之上。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雪岚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对于她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尽管在各种突发状况下都可保持冷静，可如今她的对手，可是令整个九州诸侯望而生畏的冀州王姚禄！ 这简直就是满级人民币老玩家，欺负一个刚入游的萌新。 这时，一个救世主般的声音，猛然响起，“回王爷，主公她绝无此意！” 第111章 破局 大殿之上，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惊。 只见从一旁的柱子后面，转出来一个太监，快步走到雪岚身边，扑通一声跪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鸿的身上，柱子后面的孙之遥张大了嘴巴，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彪，就这么冲了出去！ 他们现在可是在偷听啊！ 若是被当成刺客拖出去砍了，根本没地方伸冤！ 雪岚听那声音就觉得耳熟，弯下身子看了看这人的脸，惊呼道，“江先生？！你……你怎么……” 姚禄很快便恢复平静，冷笑道，“江鸿，孤以为你早就出了冀郡，没想到居然还敢回来。” 接着，他又满带嘲讽的说道，“你怎么成了太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经过上一次的谈话，江鸿大致了解了姚禄的性格，此时若说是假扮太监进来偷听，很可能会被他当成刺客。 姚禄绝对干得出来，尤其他现在被雪岚弄的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然而江鸿早已想好了借口，“世孙殿下私自放走下官，下官唯恐连累殿下，故而没有离开。 若王爷惩罚世孙殿下，下官必定会现身，以免损伤王爷与殿下的爷孙之情。” 姚禄微一冷笑，“你倒是挺重情义。但在孤看来，你此次现身，似乎不是为了世孙。” 江鸿尴尬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公的安危远重于下官的性命，故而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这么一来，算是把自己摆在了忠义两全的位置上，若姚禄还要为难他，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若是传出去，也会有损他冀州王的威名。 站在权力高峰的人就是如此，会被名声所累，姚禄也不例外，此刻他依旧不能发作，“好，好一个忠孝仁义的江先生。那么，你要为你家主公辩解么？” “不是辩解，而是交心。”江鸿忽然语调一转，变得煽情起来，“王爷日理万机，为这一州之安危日夜忧心。 下官斗胆，方才听到了王爷受那雍州使者侮辱，实是令下官忧心如焚……” 姚禄脸色一沉，不耐烦的说道，“直接说重点，你我都是聪明人，不要拐弯抹角了。” “是……王爷此时可说是腹背受敌，西有雍州虎视眈眈，东有青州如鲠在喉，过去十五年间甚至还要防着北边的北狼蛮夷。 如今雪风城弃暗投明，自然要为王爷分担。我等势力虽小，却不敢偏安，愿不自量力，替王爷镇守北方，以便王爷专心对付腹背之敌。” 他的话说完了，但姚禄却迟迟没有回应，而是用深邃的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的江鸿。 此人深深把握住了自己的命门，可见刚刚雪岚的一番话，也是他教的。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自称城主，再到被自己下狱，一直到如今的破局，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怪不得这两天来，他一直平心静气的待在牢房，甚至还能终日沉睡，如此风度，当真天下无双。 现在看来，居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姚禄紧紧的盯着江鸿，似是要将他永远的钉在这里，让他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可姚禄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留住此人。 他又看了看雪岚，这个与自己相比，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丫头，没钱没势，无心机、无城府，而且还是个女子。 为什么这个乱世隐龙，就偏偏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难道，她牺牲了自己的色相？ 不会，过去三年间，江鸿酒色财气丝毫不沾，这雪岚虽说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但也不至于美到让这样的人放弃原则。 姚禄越想越觉得气愤，似乎这一次他不止是输给了江鸿，而且还输给了雪岚丫头。 他长叹一声，似是又一次认输，“罢了，罢了。随你们吧。” 雪岚喜出望外，刚想道谢，却被江鸿的眼神拦住，就听他说道，“多谢王爷成全！此次雪风城的新政，旨在以百姓为重。 这都是受到了王爷的教导，令我等振聋发聩，受益匪浅。下官替主公，和山南县的村民们，拜谢王爷！” 看着恭恭敬敬向自己跪拜的江鸿，姚禄知道他这是将新政的功劳，也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也算是一种贿赂，既体面的为姚禄的诏令画上句号，又给他戴了一顶爱民如子的高帽子，让姚禄得以安心。 姚禄果然心意稍平，但也不想再看见这帮人，挥手道，“你们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 这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众人又一次拜谢，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姚禄又说道，“雪岚丫头，你留下，孤要与你单独谈谈。” 这老家伙……又想使坏？ 江鸿虽然很不放心，但没有理由阻拦，只好安慰的与雪岚对视一眼后，带着村长们离开了大殿。 “还有你们，全都出去。”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姚庸，领着在大殿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走出了殿门。 大殿内空空荡荡，看似只剩下了姚禄和雪岚两人。 但姚禄看着一旁的柱子，沉声道，“躲在那儿的两个小鬼，也给我出去！” 居然早就被发现了…… 孙之遥与小郡主从柱后转出，冲着姚禄尴尬而又满带歉意的一笑，小步疾跑的出了大殿。 这下殿中算是彻底清净了，姚禄似是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安宁，不愿就这么打破，沉默了数十息后，才下令关门。 江鸿等人在殿外，见孙之遥和小郡主也出来了，先是一惊，还以为以后可以向他俩打听，姚禄与雪岚都说了什么。 没想到他俩不但被发现了，而且还被赶了出来。 接着，却见殿门被关上，连门口的侍卫都退到了远处。 这姚禄……究竟要和主公说什么？居然如此神秘？ 但此刻殿中只有他们俩，雪岚若是出了什么事，姚禄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也不怕他会对雪岚不利。 孙之遥带着小郡主，径直走到江鸿面前，孙之遥直接埋怨道，“你这家伙，就这么冲出去，差点连累我！” 江鸿歉然一笑，但他俩既然被姚禄发现了，估计也难逃法眼，他有没有冲出去，已经无关紧要了。 小郡主则一改先前的轻蔑，赞叹道，“你那位女主公，果然与众不同。我从没见过有人，可以将爷爷说的哑口无言，没想到今日却出现了。 而且，还是一次出现了两个——你和你家主公，都与众不同。” 能被这个刁蛮郡主认可，江鸿颇有些骄傲，“那是自然，我们雪风城的这位女城主，可是天下无双的主公！” 第112章 平安离郡 雪岚与姚禄的单独谈话，约莫只持续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 随着殿门打开，雪岚全须全影的走出，江鸿和各位村长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但她似乎心事重重，下台阶时明显比常人慢了不少，目光也始终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看她那样子，很容易摔下来，江鸿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关切道，“主公，王爷他……和你说什么了？” 雪岚像是被他惊醒了一般，茫然的看着他。 那眼神……十分复杂，复杂到江鸿完全猜不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直觉是肯定与自己有关。 “主公……” “我累了……回去吧。”雪岚淡淡的说着，身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靠在了江鸿的身上。 江鸿本能的扶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没一会儿便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像是在搀扶老佛爷。 而他……还穿着太监的衣服，这就更像了。 …… “姚轩？！” 出了王府大门，江鸿赶紧问起雪岚，那番话究竟是谁教她的，又是谁让她千里迢迢，偷偷赶来冀郡。 可没想到，居然会是姚轩。 听到这个名字，江鸿第一反应便是感到忧心。 令他担忧的有两点，其一，这姚轩能想出这样的计谋，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奇才！ 其二，就是他的动机。 他应该和姚禄一样，都希望吞并雪风城，此次他只要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立刻便能完成这一目的。 可他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于狂风暴雪之中送来了救命的火炭。 他究竟图什么？ 带着这样的困扰，江鸿的眉皱成了一片，而雪岚却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那四位村长，他们自顾自的庆贺此次危机的解除，却没注意这始终不言语的二人。 直到他们来到城门口，遇上了早已等待在此的姚轩。 他坐在城门旁的茶摊上，一旁拴着一辆马车。 江鸿看了看这四个轮子的马车，大致猜到雪岚他们是怎么来的了。 一个月前，他们在那片林子中分别，江鸿一路上消极怠工，将这最后半个月的路程，整整走了一个月。 这段期间，雪岚在那些士兵的护送下，早已回到了雪风城。 经雪岚所说，护送的士兵中，有姚轩的人，他将姚轩的计划和盘托出后，她便立刻带着村长们，备好万民表，从雪风城一路驾车赶来。 冀州军见雪岚乖乖回去，便放松了警惕，加之她换上一身破烂的粗布衣，混在那四个村长中间，成功的赶到了冀郡。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姚轩就已猜到江鸿的计策，甚至已经想出了弥补的计划，如此才思敏捷，着实让江鸿又敬又畏。 比起那两位孙子，甚至还有那位心宽体胖的世子，这姚轩更像姚禄。 江鸿不禁感到欣慰，还好这个姚轩只是外孙，不能继承王位，否则等姚禄百年之后，这姚轩将会完全继承他的手段与意志，那将是个更加令人生畏的冀州王。 见到他们平安回来，姚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主公，我们回家吧。” 【完成任务：保护主公，平安离郡】 【获得奖励：20召灵值（60/100）】 …… 众人从姚禄的手下死里逃生，各自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归途中无比的安静。 系统的任务虽然完成，但这主要的功劳，显然是姚轩的。 江鸿这才明白自己的计策，根本不符合系统的任务，因为他让雪岚回去，并没有进入冀郡。 既然没入郡，谈何“平安离郡”？ 江鸿开始理解诸葛亮当初的那句“人外有人”，至少在这件事上，姚轩胜过了英灵殿内的军师联盟。 这样的人若生在乱世，或许会成为不输给诸葛亮与姚广孝的谋士。 而现如今，正逢乱世。这让江鸿从此刻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从现在起，姚轩将正式成为江鸿眼中的对手，且是一个棘手的对手，这样的感觉，三年来只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端木龙。 雪风城，还真是来对了！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时隔两个半月，他们终于在十一月初，回到了雪风城。 让江鸿惊讶的是，他离开时还是中秋，此时再回来，已是入冬，雪风山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个场景，雪岚早已习惯，雪风山能得此名，就是因为山上常年被雪覆盖，而江鸿来时刚巧是夏季，正好赶上没雪的那几个月。 直到此时，江鸿才算是见到雪风真正的模样，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高耸的雪山绵延近千里，十分壮观。 雪岚他们从雪风城赶来时，就已料到回来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故而在马车内准备了过冬的衣服。 江鸿等人刚进入北境范围，便换上了暖和的皮草大衣，这些用兽皮缝制的袍子，看起来不但野性十足，而且比起棉衣，更加保暖。 昂贵的皮草大衣，江鸿过去三年自然是没少穿，但与这雪风城的大衣相比，则显得略显庸俗。 入了城，这座山顶上的城市也沐浴在了大雪之中，宛如一栋栋用雪堆起来的房子，人们在屋外站上一会儿，眨眼间便成了雪人。 江鸿刚进入城门，便向雪岚告假，匆匆回了家。 两个半月没见，姬欣肯定很担心吧。 可当他踏进江府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以往家里只有姬欣一人，只要江鸿外出，那么就只有她独守空房。 可如今不同了，刚进门便见到红玉与姬欣，两位姑娘正在大厅中有说有笑的裁剪红纸，丝毫没有深闺中的幽怨。 见到江鸿回来了，姬欣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兴奋的迎了上去。 “江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给您送两件过冬的衣裳，没想到雪岚姐姐全都预备好了！ 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岳大人来过几次，送来了粮食和棉衣，不然我们可坚持不到现在呢。 还有啊……” 江鸿完全插不上话，姬欣就像被拧开了开关，似是要一股脑的将这两个半月来发生的事，尽数分享给他听，毫无保留，且急不可待。 不止是雪岚这位主公，就连这雪风城的江府，与以往相比，也多了几分家的气息。 江鸿不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这就是归属感。 由雪风城的债务，引发的一系列变故，在今天总算是画上了句号，从今日起，便是雪风城迈入发展之路的开始。 第113章 再踏征程 十一月初二，雪风城又一次赢来新生，开始制定今后的财务规划。 山南县经历这两个半月，已从周边地区陆陆续续赶来了许多流民，截止今日已有上万流民到此。 山南四村的村民一共有一万人，加上这些流民，人口已达到两万，开始了全面复耕。 荀钱一早就来参加议事，主要还是将这段时间里的花销整理了出来，找雪岚报销。 安家费一人1两，这一万多人便是1万多两银子，加上全面复耕所需要的用到的农具，耕牛，以及各类种植物的种子，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共需8万两。 这段时间雪岚不在，这些花销已用荀钱的钱垫上，如今是还账的时候了。 岳肃硬着头皮将钱库翻了个底朝天，得出一个结论——雪风城又破产了。 上次江鸿带回来的21万两，当场就花的只剩5万，从那之后到现在已过了三个月，城主府的花销，以及三厂二坊的成本，早已将最后的存款挥霍一空。 眼下除了山南县的复耕成本外，还有工部给上万流民修建住所，以及女官的辅政司，和马愈的医务司修建新官署，又是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依然还是荀钱。 一个上午过去，雪岚一直在听这些账务，渐渐的开始理解父亲，为什么在位时欠下了这么多钱。 入不敷出时便是如此，若不硬着头皮借款，根本无法维持雪风城的正常运行，连她也是如此，上任刚小半年，又欠下了30万两。 她向江鸿投去了楚楚可怜的眼神，却发现他一脸淡定。 雪风城已是今非昔比，酿酒坊已蒸出了足够的蒸酒，木器厂也已做出了大量的孔明车，只要再去一趟汕城，便能带回大量的白银。 再说了，那些卖马的尾款，足足有80万两呢！ 所以，江鸿完全不着急，这次就算不去汕城卖酒，而是去旅游，光靠收回这些尾款，也足以还清这30万两的垫支，余下的足够雪风城支用半年。 这段时间，木器厂做好了上百辆孔明车，酿酒坊也蒸出了上千缸酒，至于孔明纺纱机，则依旧没有进展，对此江鸿已近乎放弃。 其中，需要调用30辆车，运200缸酒去冀郡。 那日姚棋与江鸿所说的，并不是戏言。在他们离开之前，王府便派人告知江鸿，一年十万斤蒸酒的合约，从今年开始奏效。 听到这个消息时，所有人都表现出万分的诧异，他们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在那种险境之中，还能悠然自得的谈成这么大一笔生意。 那可是冀郡，倘若此酒在冀郡流传，那将是最有力的宣传，甚至以后若能成为贡酒，其价值与地位，绝对可以翻上几番。 …… 几天后，第二次汕城之行的商队，已筹备完毕。 这一次的声势远胜于第一次，80多辆车，满载八百多缸酒，还有八百多匹北狼战马，以及一百士兵。 这规模，都快赶上战场上的一支补给队了。 至于同行的人，山南县最近非常繁忙，荀钱无暇同行。 准确来说，最近雪风城的每个人都有事要忙，江鸿只好带上姬欣，帮忙打打下手。 而红玉也很讲义气的加入，虽然对荀钱来说，可就很没义气了。 临行前，江鸿留下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水车的设计图纸，这是先前答应了荀钱的。 水车整体来看是一个巨大的齿轮，架在河面上，可通过人力脚踩的方式转动齿轮，将河水带出，引入岸边高高架起的水道中。 利用重力，河水在渐渐变矮的水道中流淌，直至离岸很远的蓄水池，如此一来便能使田地摆脱岸边的局限，可耕之地便可以扩张数倍。 这是一项很简单的发明，可九州似乎一直未有出现过，不知是何原因。于是此物的设计图纸一出现，江鸿立刻又被当成了下凡的神仙。 能够将河水引至别处，甚至制造出一条不存在的小湖，这不就是神仙么！ 然而江鸿设计的远不止这么简单，在诸葛亮的帮助下，他又设计出了一款自动水车，借湍流的水力，代替人力，可不分昼夜的自动引水。 自从那天，江鸿去过那个天水河中游的隐洞，见识过那里的湍急河水后，便有了利用水力的想法。 这一发明无疑又引来一片哗然。 他留下的第二件东西，便是钠钙玻璃，也就是现代用于制作生活器皿的玻璃。 先前考察雪风城的生产技术时，江鸿就发现瓷器厂已有了制作玻璃的能力，不过那是铅钡玻璃，也是中国古代一直使用的玻璃。 因为遇热就炸，所以这种玻璃在古代一直被用作装饰，价值不菲的琉璃便是这一类玻璃。 所以，江鸿要将这实用且廉价的钠钙玻璃做出来，日后会有大用处。 制作钠钙玻璃其实并不难，原料有四种：石英砂、石灰石、长石和纯碱。 其中石英砂和长石，是陶瓷的重要原料，这个对于瓷器厂来说根本不用纠结。 而石灰石则是砌墙用的，很常见。 纯碱则更是广泛用于面点制作，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原料很好搞，麻烦的是制作工艺，这对于见过西方玻璃的和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这位和大人与洋人讨论过玻璃的制作，若不是乾隆对此不感兴趣，没有推动生产，只怕钠钙玻璃早在清朝便可以传遍中国了。 先将这四种原料经过配比，再经高温加热，便能得到玻璃液。 之后的工序便和琉璃差不多，待其冷却成可塑态，将其吹制成想要的形状后，在缓慢降温的环境中慢慢退火，转变为脆性固态。 这一顿操作下来，让那些瓷器厂的工人们摸不着头脑，这东西看工序有点像琉璃，但原料却很廉价，真的能做出和琉璃一样的东西吗？ 据江鸿所说，这种东西一旦做成，可以耐高温，且光亮透明，可拥有极丰富的用途。 工人们听不懂，然而“神仙”所用之物，也根本无需听懂，照指示做就是。 留下这两样东西后，江鸿开始了第二次汕城之行，这一次的目标：除了收回尾款之外，还要用这批蒸酒，打通汕城的商路！ 第114章 二入商城 十一月十五这一天，雪风城的商队时隔近四个月，又一次来到汕城。 汕城的气候偏暖，此时还未进入雪季，与雪风城的景象大不相同。 这一次来到这个二主共掌一城的是非之地，气氛也比上一次紧张的多，远远的便看见贯穿汕城的富江之上，旌旗遮天，舟船密布。 但那并不是商船，而是战船，它们以望江楼为界排列开来，南北对峙，北面的战船上挂着冀州旗帜，而南面的则挂着青州的旗帜。 南面的江岸上，还立着一排密密麻麻的木桩，每一只都有一丈来高，组成一堵严密的木墙。 看来董家紧锣密鼓的筹集木材，就是为了建造这面封锁江岸的木栅，加上这密密麻麻，针锋相对的战船，看来局势已是一触即发。 甚至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可能大大小小已打过了几仗。 好在这是一座以商业为主的城市，在商会的压力下，南北暂时没有禁止来往，百姓们依旧可以在南北之间来去自如。 雪风城如今隶属于冀州，而江鸿又与董家有过交往，所以他此次不打算插手南北争斗，一心只为赚钱。 然而这也是临行前，雪岚对他的嘱咐。 保持中立，也是雪岚的意愿。 江鸿到此后，立刻找到了九州商会的汕城分会，又取了一些银子，在汕城最好的中心地带置办了一处房产。 这房子两层高，原先是一个客栈，就开在回春楼附近。 可自从回春楼出现后，这客栈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很快东家就卖了房子跑路，如今落在了江鸿的手里。 这房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地段极好，就在连江桥的旁边，几乎是在汕城的中心，故而要价高达1万5千两。 这在离市中心较远一点的地方，都够买一套三进三出的豪宅了。 江鸿眼都没眨便买下了这栋房子，并雇人将其大加改造。 改造时，三人惊奇的发现，原来的房主还附赠了一只鸽子。 鸽子笼就放在后院，似乎养了有段日子，原主人并没有带走，连同房子一起卖给了他们。 江鸿看到的第一反应却是嘴馋，想喝鸽子汤，但红玉坚决反对。 红玉认为，要烤着吃。 只有姬欣善心泛滥，救下了这只可怜的鸽子。 能让她有个伴也不错，江鸿也就任由她收养了这只小家伙，继续推进装修事宜。 江鸿的装修设计图画的十分超前，照着前世的便利店那么设计，将吃饭的大厅改成了便利店。 大厅内放上若干货架，未来将会放满琳琅满目的商品，供客人挑选。 传统的店铺，进门后客人便会被柜台所阻，想买些什么则需要听伙计的讲解，或是看挂在墙上的货牌——也就是商品目录，说出想要买的商品后，再由伙计从库房中拿出，放在柜台上现场交易。 但便利店可就不同了，客人可以直接走进来，在货架之间自己挑选，自己拿到柜台付钱。 这既给了客人们更直观的选择，更增添了一种逛商场的乐趣。 然而这些都是为下一次来时做准备，眼下玻璃酒瓶还没有做出来，货架上暂时没东西可以放，只能先空着。 二楼的客房则保留下来，作为江鸿、姬欣以及红玉的卧房。 一栋房子就搞定了店铺和住所，加上这个黄金地段，贵点也值得。 住处敲定后，便是要想办法安置这么多马、车还有货物，以及那一百士兵。 依旧是在商会的帮助下，江鸿在城外不远处的小镇里，花5千两买下了一座废弃马场，作为库房和马厩，将货物和马全都安置在了这里。 而那一百士兵，则也住在了这里。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江鸿让士兵们轮流站岗，防止这些东西再被卷入火灾之中。 准备工作全都安排好后，江鸿留下红玉在店铺盯着装修事宜，自己则带着姬欣和两缸酒，来到店铺的不远处摆起了路边摊。 摊子旁支起了一张红底黄字的横幅，上写“雪风名酒免费尝”几个大字。 虽然不知上一次的那场大火，究竟是那些酒坊老板所为，还是江北的柯家为了烧毁董家的木材，使江鸿的酒遭到了波及，总之他吸取了教训，不再明目张胆的与本地酒坊抢生意。 既然不能直接叫嚣，那么江鸿就搬出了前世商店的惯用手法——打广告。 而打广告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先发放试用装，吸引顾客前来品尝，觉得好了自然会蜂拥而至的抢购。 江鸿虽然不喝酒，但见每一个喝过这酒的人，都说其他的酿酒平淡如水，这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而这免费品尝的营销手段，也是江鸿与和珅细细打磨过的，他买来一千只竹筒，将其装满酒后，将画着“雪风”标志的红纸贴在竹筒上，免费赠送出去。 这种竹筒被广泛应用于装水，就与葫芦和水袋一样，是旅人出门必备的用具。 就和先前买椟还珠的情形一样，很多人就算对酒不感兴趣，也会为了这个竹筒而争相前来品尝。 只要这些贴着标志的竹筒扩散出去，那么自然就会有很多人知道，雪风城的商队带来了新酒。 并且，只要他们喝了这酒，立刻就会分享给周围的人，也能很快的积累人气。 这看似亏本的操作，当初招来了几乎所有人的不解，唯有荀钱能迅速反应过来，很快便知道他这是在建立名气。 对于外来的商户，想在短时间内盖过本地商户的风头，这的确是极其有效的一招。 果然，他这摊位一出现，立刻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江鸿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雪风城新酒出炉，每个人都可以领一只竹筒免费品尝，不尝也来看一看呐！” 免费品尝？领竹筒？ 他这充满诱惑力的吆喝，很快将远处的路人也吸引了过来，一些文人墨客走近后，便会看到一旁还支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首诗： 雪风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江鸿将原句的“兰陵”适宜的改为了“雪风”，诗仙李白所作的诗，自然令这些文人拍手叫好，不由得驻足在此，细细品味。 而这酒，在他们的心中便有了一份深厚的文化底蕴。 自从那次在回春楼即兴写诗后，江鸿见识到了这些文人的附庸风雅，所以便想到用这首诗来吸引他们观看。 很快，这连江桥附近便围满了人，争先恐后的想要领取一只盛满美酒的竹筒。 有些心急的人，到手后当场就喝了一口，瞬间发出了极强的感慨，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以极快速度向外辐射。 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整个汕城的中心地段，都知道了连江桥附近，有美酒可以品尝。 若问这酒怎么样，答曰：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刚来第一天便闹出如此动静。很快，南北的董、柯两家，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这个曾助董家力挽狂澜的江公子，又回来了！ 第115章 醉乡竹 自从十一月十五这天开始，汕城的民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一种贴着红色贴纸，上画奇异标志的竹筒，在社会各阶层之间传了开来。 竹筒本不稀奇，但贴着奇怪贴纸的竹筒，还是头一回见，如此新奇的小玩意，一时间成为了一种时尚。 许多人见到后，看到竹筒上的标志，都会不禁问一句：“‘雪风’？什么意思？” 答曰：“是酒的名字。连江桥以北，有个摊子免费送，不但有酒喝，装酒的竹筒也可以免费拿走！” 人们对于新奇事物的传播能力，比任何传染病都要迅速，短短的几天内，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然而就在第二天，江鸿的摊子便迎来了第一个大人物。 “江公子！” 在人群中中，江鸿看到了董芝兰，她身边跟着两个侍卫，拨开人群挤到了面前。 百姓们一见，便知是南城主家的小姐来了，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议论纷纷。 “怎么城主千金也来了？大户人家也在乎这免费的竹筒和酒吗？” “别胡说，你看不出来吗？三小姐明显是认识这个老板啊！” “江公子？那不是几个月前，架着奇怪的四轮马车，给董家送木料的那位吗！” 周遭议论不止，交头接耳，江鸿没有理睬，而是热情的对她笑道，“董姑娘！近来可好？” 董芝兰笑逐颜开，“你果然守诺言，我等了你三个多月，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看着依旧开朗的她，江鸿知道这三个月没出什么变故。 果然立g就必出事的理论，仅仅只是电影里的烂俗套路罢了，现实中哪有这么虐心的事？ “您这是……继续卖酒了？” 江鸿自嘲的笑道，“那是自然，上一次被大火烧了个精光，这一次我可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在仓库周边放上了几大坛子清水呢！” 说起那场大火，也烧毁了董家的木料，差点让她家遭受灭顶之灾。 幸亏眼前这个男人的帮助，否则…… 想到此，董芝兰柔声道，“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帮忙就算了，你肯赏脸光顾我这个小摊子，已是帮了我最大的忙。”说着，江鸿忽然冲她挑了挑眉，“如果，董姑娘能赏脸品尝，那就更好了！” “瞧您说的，免费尝酒，应是我们占了便宜才是。”说着，董芝兰接过江鸿递来的竹筒，只一眼便不禁夸赞道，“好漂亮的竹筒。” 接着，她毫无架子的当场喝了一口，甘醇浓烈，一如那日在回春楼尝到的那样美味。 但相较于那一晚，似乎又有些不同。 “此酒相较于以前，似乎有种青草的芳香，莫不是用这竹筒盛酒的缘故？” 江鸿没喝过，不知道味道居然发生了改变。 竹子相较于一般的木材，没有那么大的异味，但没想到还是能在酒中品尝出来。 但见董芝兰的表情，这竹子的清香应该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江先生此酒，必定名满天下！” 围观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江鸿微微一笑——这真是最好的广告。 忽然，江鸿灵机一动，“董姑娘，此酒尚未取名，不如请姑娘赐名。” 董芝兰一愣，“我？这可是件大事，怎能让我……” “董姑娘肯赐名，对此酒而言也是件大事。” “……好吧。” 一旁的姬欣一直注意着两人的神情，见状赶忙拿过纸笔。 董芝兰接过，思索片刻，眼神略显慌张的飘忽着，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旁大旗上的诗句。 这是……江公子的诗？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董芝兰喃喃的念了几遍，不禁又一次对他的文采感到钦佩。 既然如此…… 略一思索后，董芝兰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醉乡竹。 自此，这酒便有了“醉乡竹”这个名字，代替了江鸿最早提出的“缺一文”，少了挑衅的戾气，多了几份思乡的人情味。 江鸿也没有想到，用竹筒去装这免费赠送的试用品，却改变了其中的味道，甚至因此得了这个酒名。 看来，以后要购买大量的竹筒了…… …… 自那天开始，这酒有了名字，且所有人在传说的时候，都提到了这是南城主府的三小姐所起，还亲手写下的 酒名。 一时间传闻越传越广，每日慕名而来的人也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这使得江鸿不得不每日限量。 短短的半个月，便将十大缸酒赠送一空。 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醉乡竹，但只有一小部分人尝过，且无不对其赞不绝口，这使得其他没尝过的人蠢蠢欲动。 可是，这样的赠酒只持续了短短的半个月。 那些没尝过醉乡竹的人，有的是后知后觉，等想起来去时，摊子已经收起。有的则是一连几天都没能排的上号，根本抢不到这限量的赠酒。 免费的作用便是为了吸引付费，半个月后的十二月初一，店铺装修完毕，赚足了人气的新铺，开业时街道立刻变得水泄不通。 汕城近百年来，没遇到过如此盛大的开业景象，甚至于许多有名的文人墨客，高官名士都来捧场，甚至南北两边的城主，都派来自家的长子前来祝贺。 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有一半原因，是来自于江鸿第一次来时，所建立的名望。 回春楼那一夜，江鸿即兴赋词一首，毫无悬念的胜过了柯奇和“董惠”，这让他在汕城文人中赚足了名声。 然后便是那高调的驾车入城，使用构造奇特的四轮马车，完成了三天运送500里的壮举。 而另一半原因，则是依靠实力，这标新立异的营销手段，加上的确可以冠绝天下的美酒，足以吸引如此多的酒客。 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自然也带来了贺礼，其中有一枚九州商会送来的牌匾，由汕城最负盛名的文豪，望江书院的刘老先生亲自撰写。 然而这匾额上的名字，自然是询问过江鸿，同时也是这家新铺的名字——雪风酒家。 第116章 雪风酒家 雪风酒家开业第一天，醉乡竹定价200文一两，一个竹筒内可装5两酒，那就是1两银子一筒。 如此定价已算是高昂，但这毕竟是在刘大文豪题字的酒铺里买到的酒，而这酒名是南城主家的三小姐起的，并也留了墨宝。 与免费赠送时的竹筒不同，正式售卖的竹筒，贴纸上的“雪风”二字下方，多了“醉乡竹”三个小字。 那字是江鸿特意找人临摹的，模板便是董芝兰亲手书写的那三个字，一时间这酒的档次瞬间提升，无数文人纷纷涌来，只为买到一只带有三小姐笔迹的竹筒。 看来董芝兰在汕城的才子之中，还是挺受欢迎的…… 再加上，这酒的确是天下无双，别处更是无法买得到，故而这定价根本不算贵。 于是，就在开业的半天之内，就将江鸿准备的一千个竹筒全部用尽，得钱100万文，也就是1千两银子。 然而这仅仅只用了一缸酒，他们此行带来了600缸，免费品尝时用掉了十缸，只用掉了将近百分之二。 于是，江鸿又不得不将缸中的酒散卖，需要顾客自带器皿。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器皿纷纷涌现，甚至有人将家里的酒缸都搬了来。 散卖的酒没法贴标签，所以就没有名字，被人们直接称作“醉乡酒”。 与醉乡竹相比，少了个竹筒，也少了那淡淡的竹香，所以直接叫作“醉乡”，通俗易懂。 既然又少竹筒、又少竹香，价格自然不能贵了，于是江鸿干脆定价100文。 一时间，雪风酒家出现了两种酒，一种是高端酒，一种则是低端酒，而高端酒还是限量的，这更是激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开业第一天，马车不停的从城外的仓库运酒到此，却依然供不应求。 江鸿与两位姑娘忙的晕头转向，许多人不是在排队买酒，就是在等待补货，没有片刻休息。 这酒受欢迎的程度远超江鸿的想象，这就是垄断的力量吗？ 一直忙到傍晚，江鸿不得不提前关门，看那些顾客失望的表情，想必明日只会更加火爆。 董芝兰本想邀请江鸿去望江楼赴宴，但遭到婉拒。 今日实在太累，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宴席，对此董芝兰很是理解，因为城中的各个角落都在流传着今日的盛况。 雪风酒家附近的十几条街都围的水泄不通，甚至对治安构成了不小的威胁，两边的城主不得不派兵来现场维持秩序。 关上店门，姬欣与红玉累的直接瘫坐在地，江鸿比她们多坚持了数息，紧接着也坐到了地上。 三人相视而笑，久久无人言语，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半晌，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厨房里随便做了些吃食，随意应付了晚饭，开始清点今天收到的票子。 柜台里收纳的宝钞早已堆成了山，面值各不相同，三人先是将同面值的整理到一起，然后开始清点。 算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总数，折合白银约10万两。 今日一天就卖掉了200缸酒，余下的只需两三天便可全部卖完，估计能卖个30万两。 看似很多，实际上这是准备了三个月的成果，鉴于这庞大的工作量，以及那有限的生产速度，看来必须得制定每日的限量策略。 今天卖掉的量，若转为一个月的量，从生产速度和工作量的角度来说，才是最合理的，也就是一天只卖7缸左右。 根据客流量来看，今日来的顾客，算上没排到队的，大概能有一万人。 于是，在和两位姑娘商议之后，江鸿定下了规矩：每人每日只能买一斤散装酒，一日只卖3500斤，售完即止。 如今雪风城暂时没有了山南县的税收，收入几乎只能靠卖酒，那么一个月10万两银子差不多可以负担开销，但想要投入资金发展科技，那可就远远不够了。 于是，江鸿打起了醉乡竹的主意。 同样的酒，仅仅只是因为装在了竹筒里，价格便可以翻上一倍，这一倍不但包含了竹筒的价值，更多的则是董芝兰的“明星效应”。 看来需要购买大量的竹筒，增大醉乡竹的产量，这样便可以在卖出相同数量的情况下，赚更多的钱。 听着江鸿对商路的规划侃侃而谈，红玉听得非常认真，而姬欣则更多的是惊讶，毕竟过去三年从未见过江鸿经商的模样，没想到就和在战场上一样，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江先生……还真是个全才呢…… 正开着雪风酒家的“股东大会”，就听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红玉还没缓过劲来，没好气的说道，“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个男子说道，“江公子在吗？我是开肉庄的老杜啊！” 开肉庄？老杜？ 江鸿听到这个自我介绍，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穿富贵绸衣的壮汉。 不就是那日在望江楼，带头说要买马的那个杜老板嘛。 这么说，是来结尾款的？ 还真是心急，这才回到汕城半个月，江鸿还没空去找他，没想到他先送上了门，看来是急着要余下的孔明车啊！ 有人上门送钱，江鸿赶紧开门迎接。 “江公子……哦，不，现在应该叫江老板了吧！”杜老板依旧豪爽，见面便套起了近乎。 他看了眼江鸿身后的姬欣和红玉后，又笑着道，“这不是红玉姑娘吗？现在做了江府的少奶奶，感觉如何啊？” 红玉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江鸿赶紧解释道，“红玉姑娘其实是舍妹失散多年的姐姐，并不是贱内。” “令妹的姐姐……不也是你的姐妹吗？” 江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可以这么说。” 杜老板有些闹不清他家的亲戚关系，干脆跳过了寒暄环节，免得又说错话，“江老板，关于这买车……哦不，是买马的尾款……” 江鸿笑道，“杜老板急着要是吗？全都在城外十里处的马厩里，随时可以……” “哦不不不，我是想说……”说到这，杜老板忽然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思索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江老板家大业大，新店刚开张便受到如此追捧，应该不会在意我那点小钱吧，嘿嘿……” 江鸿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便也识趣的问道，“杜老板是想取消合约，在下猜的没错吧？” 第117章 取消合约 “江老板真是聪明过人！”杜老板拍着他的马屁，歉然道，“最近……汕城不流行吃肉了，我这肉庄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所以……” 江鸿可以理解，毕竟那价格的确夸张了点，时隔三个月冷静下来后想要反悔，也是无可厚非的。 “没事儿，杜老板是爽快人，能如实相告已是难得，在下感激不尽。” 听到他这么说，杜老板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羞愧，但很快就被他尴尬的笑容掩盖。 姬欣端了茶壶来，正给他斟茶，杯子还未倒满他便起身道，“规矩我懂，定金不用退了，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像是害怕江鸿挽留，逃也似的离开。 江鸿站在门口，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也能理解他的尴尬。 毕竟是他毁约在先，此时无颜面见江鸿，也是人之常情。 当时买马的一共有20人，这杜老板只是其中一个，少了也影响不大。 正准备关门，夜色中又匆匆驶来一辆马车，一个富商模样的人远远的便朝着江鸿拱手作揖，一直来到面前，江鸿才认出他来。 这也是那20人之一，江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老板！今日旺铺开张，小弟没能来捧场，还请宽恕啊！” 江鸿与他寒暄了两句，便将他请进了门。 刚坐下，江鸿便直奔主题，“张老板，此行也是为购马一事而来？” 他们俩之间只有这一笔生意有来往，白天开张他都没来，此时登门，目的估计和杜老板一样。 果然，张老板愣了一愣后，尴尬的笑道，“江老板快人快语，就和……当初3天运木500里时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真是让在下……” 江鸿笑着打断了他，“说重点吧，这次张老板来，是付剩下的尾款吗？马与车均在城外，一个时辰内便可交到你手上。” “不不不……江老板，你听我说……”这时，张老板的脸上忽然变为了忧愁，这一秒变脸的本事，让江鸿格外佩服。 就听他继续说道，“江老板呐！最近这汕城的百姓，人人流行不吃素，没人来光顾我的菜场，我们家都一个多月没开张了！所以……” “我懂，取消合约，是吧？” 张老板猛地一惊，起身握住了他的双手，“江老板真是善解人意！您日后必定生意兴隆！老张在此多谢了！告辞！” 江鸿正打算和他寒暄两句，没想到他像是怕江鸿反悔似的，也是逃也似的离开。 站在门口，看着张老板的背影，与刚刚的杜老板如出一辙。 这俩人，来了之后都是连喝杯茶的工夫都没有，来去匆匆，也不知是怎么了。 最近这汕城还真是奇怪，不吃素也不吃肉，难道只吃馒头和大米饭？ 正想着，又一人匆匆跑来。 江鸿这次有了准备，没等他寒暄便将他拉了进来，也没有请他坐下喝茶，看他那副神情，估计也和前两位差不多，“赵老板！你们家的生意最近也不好吗？” 赵老板愣了半天，来时想了一路的开场白，没想到全被省了去，倒也图个轻松，便直接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来。 “江老板！您是不知道啊，最近这汕城百姓，都不吃主食了，我这粮米铺子呀，可算是开不下去了哟……” 江鸿撇着嘴，一脸无奈的说，“我懂，取消合约，是吧？” 没想到这么难以启齿的事，也被对方先提了出来，赵老板又轻松了不少，“对对对！江老板您真是……” “不送。” “好嘞！告辞！” 这次省去了不少流程，赵老板直接一溜烟的窜进了夜色中。 江鸿倚着门框，也不急关门了，他倒想看看那20个人中，会有多少人登门拜访。 但他们的理由，让江鸿不禁感到好笑，这汕城的人，不吃肉不吃素，连主食米面也不吃，这地方是改名叫蜀山了吗？集体修仙？ 然而接下来的访客，正如江鸿所预料的那样，那些老板一个接一个的拜访，甚至还有组团一起来的。 找的理由也都五花八门，在他们的口中，汕城的人如今不但不吃饭也不吃菜，还不吃水果，不吃点心，也不喝茶。 除了这些入口的东西，还有别的花销也都戒掉了，汕城百姓在他们的口中，已然是无欲无求，得道成仙。 江鸿对此，也只好无不应允，毕竟他们连定金都不要了，最开始抵押给他们的马和车，也都还了回来。 相当于净赚20万两，可江鸿却高兴不起来。 没了这80万两尾款，今后只会是寸步难行，除了荀钱垫支的30万两，还有今后各项业务的启动资金，也都打了水漂。 眼下这雪风酒家，一个月收入10万两，差不多足够雪风城和山南县的花销，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结余不出多少钱去开拓新业务，发展新产品。 若没有新业务，那么他们将会止步于这10万两的月收入，然而这根本没法让雪风城发展起来。 这些人，怎么会同时取消合约呢？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可就算是反应过来价格虚高，也应该继续协商出一个合理价位才是，怎么会直接取消？ 对于孔明车的价值，江鸿还是很有自信的，载重翻倍，速度上更是有质的飞跃，这些人不可能拒绝如此超前的物流革新。 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鸿送走了最后一个老板后，就一直独坐在大厅之上，静静的思考着缘由。 姬欣虽然不清楚细节，但隐约知道，她的江先生丢了好几单生意，加在一起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便也跟着黯然神伤。 “人都是善变的，与其在这揣度别人的想法，倒不如想想自己。” 江鸿微微一愣，双目无神的看向红玉。 她说的……很有道理。 红玉与他对视着，微笑道，“我们的江先生，也有认输的一天？” “认输？”江鸿不禁嗤笑了一声，仿佛他的字典里并没有这两个字。 至少现在没有。 “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江鸿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红玉，你替我拟一份告示。 凡是将醉乡竹的空竹筒带来的……能以150文一两的价格将竹筒续满。” 第118章 续杯 雪风酒家开业第二日，一大早便排满了争相购买的酒客。 他们大多昨日回家后便将两种酒喝得精光，回味无穷，今日便产生了大量的回头客。 加之闻风赶来的新客，比起昨日更加人满为患。 但他们刚到门口，便看到了店铺前张贴的告示，定下了两条规则。 其一，每人每日限量供酒，醉乡酒限购一斤，醉乡竹限购一筒——也就是5两。每日仅售3500斤，售完即止。 其二，凡是将醉乡竹的空竹筒带来的，可用150文一两的价格续杯，或者说——续筒。 第一条规则大家很好理解，古代生产全靠人工，产量有限，炙手可热的商品限量出售，是常有的事。 这雪风酒家的酒有多火爆，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所以有这规定并不奇怪。 但江鸿想的更多，这种营销手段在现代叫做“饥饿营销”，能有效的带动顾客的竞争情绪，使得每个人都更加期待买到这样的商品。 但这第二条，可谓是开了续杯的先河。 以往买酒回家，喝完后酒瓶子就会堆了一地，还要挑个日子集中处理掉，又占地方又麻烦。 可若是能续杯，则不但能省不少事，更是十分环保。 古人没那种环保意识，用他们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省钱。 毕竟每两酒便宜了50文，一筒可就能省下250文！ 这对江鸿来说不算省钱，毕竟一个竹筒可不值250文，只是这样一来有个最大的好处——减缓竹筒不够的压力。 而对于那些不缺钱的富家公子来说，则是清净了很多，毕竟那些保留着董芝兰字迹的竹筒，多了无意义，弃之又可惜。 于是，在这样的新规之下，短短一个上午便卖完了今日的限量指标，在一片埋怨声中，江鸿忍痛关上了店门。 这酒实在是太受欢迎，若是能增加生产速度，提高每日限量，那岂不是赚疯了？ 在续杯的政策下，今日的醉乡竹，几乎和醉乡酒卖的一样多，一共赚了近600两银子。 按这个趋势，一个月的收入可达18万两，比预计的提高了八成！ 也就是说，可以多出8万两月收入，拿来开拓新的商路。 统计完今日的收入后，红玉立刻对江鸿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而姬欣，却是一脸淡定，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江鸿，见怪不怪。 江鸿却并不满足于现状，从现在开始，一直卖到月底，连上昨日的10万两，一共可凑得28万两。 但也要扣去这个月的花销，还有城外仓库，以及盘下这店铺的钱，仅能余下15万两。 这只能还上荀钱一半的钱。 要不……将限量翻一倍，这个月把存货全都抛出去算了！ 江鸿细想了一会儿，又向红玉和姬欣征求了意见。 姬欣没什么意见，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无论江先生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全都支持！ 虽然话是好话，但这并不能帮上忙。 红玉却是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抛售全部的库存，的确可以解除眼下的燃眉之急。 但若以后产量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就一点缓冲的空间都没有了。” 的确，存货起到的便是这缓冲的作用，若没了存货，日后他们绝不能出现意外。 一个小小的意外，在没有缓冲的情况下，就可能造成蝴蝶效应，有道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是这个道理。 正犹豫不决，门外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董芝兰独自前来，江鸿赶忙起身迎接。 昨日开业首日，江鸿等人忙的不亦乐乎，根本没空与董芝兰叙旧。 今日她听说雪风酒家新出了每日限量的规定，便料到他们“撑不到”下午。 果然，中午还未到，就听说今日份全部售罄，她立刻赶了过来。 “江公子，你可让我等了一整个秋季，咱们可得好好叙一叙旧。” “那是自然，若不是这段时间忙于生意，在下早就登门拜访了，如今要姑娘亲自到来，实在是罪过。” 董芝兰腼腆一笑，随后看到了坐在旁边的红玉。 那日她扮作董惠时，还与柯奇在回春楼为这红玉斗富，昨日来时就见她忙里忙外的，活像江府的女主人。 董芝兰目光一黯，神色耐人寻味，“红玉姑娘……别来无恙啊？” 红玉一愣，直言道，“我不认识你。” 董芝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准备往回找补，就听江鸿直接拆了她的台阶，“怎么会不认识？那晚你可差点被这位董姑娘赎走。” 她？董姑娘？ 红玉十分聪颖，一下子就猜了出来，“那晚的董公子，是你假扮的？” 当初董、柯二位公子争抢她时，她对这二人充满鄙夷，只当他们是好色的纨绔，没想到那董公子竟是为女子，心里不由得对她升起一丝好感。 毕竟，女儿家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红玉姑娘见笑了……”董芝兰尴尬一笑，转而脸色又是一沉，“你……能嫁给江公子，不知羡煞了多少倾慕他的女子呢。” 红玉白了一眼江鸿，呵呵一笑，“我看，董姑娘也是其中之一吧？也有可能，只是唯一呢。” 江鸿知道红玉就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并没有恶意，甚至也可能只是开玩笑。 但在董芝兰的印象中的红玉姑娘，还是那个被迫卖入回春楼的文静女孩。 于是在她看来，红玉这话就像是玫瑰枝上的刺，向她宣示主权的同时，还扎了她一身伤痛。 仿佛在说：我现在可是正牌的江夫人，你一个城主家的小姐，还能做小妾不成？还是趁早放弃吧。 这看起来像是红玉的“潜台词”，但更多的，是董芝兰心中一直以来的忧虑。 这两位姑娘忽然都不说话，一个面色淡然，一个黯然低首，江鸿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俩人没仇吧？怎么忽然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呢？ 女人……搞不懂。 江鸿看了看一旁的姬欣，发现她也同样是一脸懵。 她还是个孩子，不算是女人，所以大概也不懂吧。 “咳咳。”江鸿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对了，董姑娘。听闻你们汕城的百姓，最近不吃饭也不吃菜，无欲无求，自在逍遥？” 董芝兰瞬间被这奇异的言论吸引，她噗嗤一笑，问道，“哪有这样的事？” “不是吗？那些本与我约定买马的老板们，说他们各自生意惨淡，无论是肉庄菜场，还是油店布坊，全都濒临破产啊。” 董芝兰显然没听过这种事，而这买马送车的事，她当时也是在场的，虽说马的价格是夸张了点，但有那辆新奇的马车做赠品，也算是值这个价。 很快，她也反应过来，“那些老板，反悔了是吗？” 江鸿无奈的点了点头。 董芝兰面露遗憾，但很快又奇怪的说道，“这可奇了，近来他们的运输队之中，已出现了大量的四轮马车，我还以为是你卖给他们的。” 他们已经有四轮马车了？！ 江鸿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们的四轮马车……哪来的？！” 第119章 放饵 那些商人开始运用四轮车运货，大约是一个月前的事。 江鸿与他们达成了天价购马的合约，是全城都在传说的奇闻异事，所以没人觉得奇怪。 现在江鸿回来了，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这么看来，那些老板不知从何处买到了四轮马车，于是纷纷与江鸿解除合约，这才致使那80万两的尾款打了水漂。 这个世界，除了江鸿之外，还有人会制作四轮马车？ 就算这技术不算复杂，但过去从没有人能做出来，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出现，难道仅仅是偶然？ 江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赚了80万两是小事，就怕有人针对自己，甚至是针对雪风城，若不尽快找出来，只怕后患无穷。 姚禄此人，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董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董芝兰正襟危坐，一脸的认真，“江公子拯救我们董家于危难之中，无论何事，小女子必尽力而为！” 江鸿微微一笑，道，“我想让贵府……吃几天全羊宴。” …… 下午，城北的富贵肉庄内，大腹便便的杜老板正坐在后堂，看着手中的账本，乐的笑开了花。 “想不到这四轮马车如此好用，订单数量直接翻了两番！若能再多订购一些，翻个三四番不成问题！” 他正做着发财梦，铺子里的伙计匆匆跑来，焦急道，“老板！董家二公子来了！” “董家？哪个董家？”杜老板喝了口茶，斜眼看着伙计，“城中富户我都认得，哪有姓董的？”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大户人家的大订单，才会值得他们如此激动。 而大户人家之中，并没有董家。 “是……是南城主的那个董家！” 杜老板一口茶喷了出来，“是……董惠？！” 伙计刚点了点头，杜老板立刻放下茶壶和账本，提起衣摆，飞也似地冲出了后堂。 董家的确不是大户人家，名下没什么商铺，但那可是城主啊！汕城江南的土皇帝，半个汕城都是他们家的！ 城主向商户买东西，那是很常见的事，但一般都是由专人采购，根本不值得伙计如此紧张。 谁知城主家的公子居然亲自登门，那可就绝不是一般事。 要么是来找麻烦的，要么……就是有十分重要的订单需要交给他，怎能不重视！ 杜老板那硕大的身躯一摇一摆的来到前铺，只见董惠果然到此，正在铺子中四处观望。 肉铺可不是什么高雅贵重之地，肉腥味四散而出，甚是难闻，所以就算是寻常的大户人家，平常也都是仆人前来买肉，哪有公子亲自来的道理。 “哎呦！董公子！”杜老板赶忙迎了上去，却没有将他接往后堂，而是躬身对门外作着“请”的手势，“劳您大驾，敝店脏乱不堪，还请移步至对面的茶楼叙话。” 董惠求之不得，客气了一句后，转身便走。 两人各带一位仆人小厮，来到肉庄对面的茶楼上，选了一处清净怡人的位置坐下，要了壶茶。 杜老板殷切的为董惠斟了杯茶，满脸堆笑，“董公子亲来，是否……是小店的肉，出了啥问题？” 董惠微抿了一口茶，微笑道，“杜老板不用紧张，本公子今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而是有一事相求。” “哎呦！‘求’字可万万不敢当，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 虽说杜老板是江北人，但这南城主说不定哪天就能和北城主言和，继续按照以往的传统，轮流治理汕城。 所以还是处处小心为好，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董惠也没有多言，直截了当的说道，“杜老板，最近我们董家，新来了个扬州大厨，做的一手鲜嫩可口的冻羊羔。 如今正是入冬之际，汕城的雪季将至，我们想多做些冻羊羔，犒劳那些南城的将士们，让他们暖暖身子。” 羊肉通气补血，温补脾胃，正是冬季的应季食物，但现在采购未免早了些。 不过扬州的冻羊羔闻名九州，的确是需要提前制作，可存放许久，也很适合行军之人随身携带，董惠此时要买羊肉，也就不奇怪了。 但羊肉可不便宜，故而很少有城主会像董家这样，居然要分发给手下的将士，那可是数万人啊！ 每逢战事先犒军，看来最近真的要打仗了…… 这份忧虑在杜老板心中一闪而过，管他呢，有钱赚就行，打仗的事轮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操心！ 谁当城主还不都一样？ “那么，董公子想买多少呢？” 董惠伸出一根手指，并没有明说，显然是要他猜上一猜。 杜老板猜道，“一万斤？” 董惠摇头。 “十万？”杜老板猛然兴奋起来，这还真是一笔大生意，董家果然出手阔绰！ 董惠笑了笑，“十万斤，分到将士们手中，也就才一人一斤多，哪够吃的？”说着，他正色道，“一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本该更加兴奋的杜老板，此时却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店没有这么多存货啊……” “那就麻烦杜老板再去补一些货，就以50文一斤的价格，如何？” 50文一斤，那不就是5000万文？ 5万两银子的大生意！足足是富贵肉庄一年的收入！ 杜老板两眼放光，“行行行！我立刻就去准备！不知公子何时要货？” “大年三十之前便要做好，并分发给将士，需提前十五日收到羊肉。那么，十二月十五可以吗？” 今天是十二月初二，那不就只有13天？ 杜老板想了想，最近的牧场是在东海关外，冀州虽然也有牧场，但都离得很远。 但这最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地，用牛车至少要两个月。 可用四轮马车的话……车的数量不够啊…… “董公子，就算我去最近的牧场买羊回来，那也要两个月啊。” 董惠笑了笑，“杜老板近来不是购置了许多四轮马车么？当初江公子用那种马车，三天便运来了圆木，救了我们董家的燃眉之急。 今日，杜老板也有那样的马车，相信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这……”杜老板心里悄悄盘算着，一想到这笔买卖价值5万两白银，干脆把心一横，“好！十二月十五，一百万斤羊肉，如期交货！” 第120章 收杆 十二月初三，雪风酒家开业第三天。 这一天的客流量只增不减，同样半天就卖完了限定的量，唯一不同的，是每个人买酒时，眼中都充满了杀气。 一副“谁也别想和老子抢”的表情，刻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就是饥饿营销带来的后果，竞争格外激烈。 为了防止因插队引发纠纷，江鸿让姬欣准备了许多小纸条，依次写上数字，让每个来此排队的人先领一个数字，依次买酒。 这世界虽然没有阿拉伯数字，但小写汉字也容易被篡改，所以这数字还是用的大写汉字。 众多的笔画写得姬欣手腕酸麻，但为了社会安定，还是咬牙写了下去。 发号码的好处立竿见影，但很快便催生出了一个奇怪的行业——卖号。 一个靠前的号码，甚至卖到了100两银子，比酒还贵了许多倍，这让江鸿彻底傻眼。 于是，一些不喝酒，或是喝不起如此贵酒的人，也加入到排队的行列，只为领到一个靠前的号，然后拿去发家致富。 卖号比卖酒赚的还多，江鸿也是哭笑不得。 但这也就只能民间交易，江鸿自己是不敢卖号的，否则就相当于告诉大家：雪风酒家的酒，只卖给有钱人。 这就和前世的黄牛一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午，店铺照常关门，姬欣写了一个上午的号码，江鸿特意放她的假，后续收拾则落到了他和红玉两人的身上。 而姬欣，则坐在桌前玩起了鸽子。 这鸽子并不闹腾，似乎与姬欣一见如故，任由她捧在手中轻抚逗弄。 江鸿没想到，她居然还喜欢小动物，过去三年都没发现。 收拾完店铺，三人在屋中闲聊休憩，这时房门被敲响，开门一看，是董芝兰。 她并没有进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鱼上钩了。” …… 下午，汕城外的一片山林内，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这僻静的山野之中。 而他的身后，还悄悄的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江鸿笨拙的在树丛中辗转前移，动静不小。这样的跟踪显得十分业余。 好在杜老板只是个普通百姓，反侦察意识几乎为零，这才没有发现身后那个尾随者。 正如江鸿所料，这个杜老板的肉庄没有那么多的羊肉，而他现有的四轮马车不足以在13天内，将那么多的羊肉运来汕城。 最近的牧场离汕城有1000里左右的路程，四轮马车满载运送。若像江鸿那样日夜兼程，且有士兵护送，那一次需要四、五天。 但杜老板不可能那么拼，就算他豁得出去，那些马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至少要8天。 算上空车前往的时间，13天差不多可以完成。那么他就只能将那么多羊肉一次运完。 那么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办法，增加四轮马车的数量。 董芝兰放出了鱼饵，杜老板已经上钩，现在轮到江鸿收杆了。 江鸿就是要用这一招，逼他去买四轮马车，然后就可以跟在后面，看看他的马车究竟是从哪儿买来的。 然而跟着他一路出了城，进了这山林子里，江鸿越来越感到奇怪：这个卖车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居然住在山里？ 该不会是山神爷爷吧？ 如果只有杜老板一个人有四轮马车，那么说是山神的馈赠，江鸿勉强还能理解，可另外十几个老板都有了车，哪有那么博爱的山神。 江鸿猜测，这卖车人或许就是为了搞黄江鸿的买卖，那么这人就很可能是姚禄派来的。 姚禄两次夺取雪风城不成，派人来牵制雪风城的发展，也是不难理解的。 用前世的名词来解释，那就是“经济制裁”。 出于警惕，江鸿必须要跟来看一看。 眼见杜老板越走越深，江鸿依然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在树林里走了约半个时辰后，杜老板没发现跟踪者，但江鸿反而发现了。 这个跟踪江鸿的人，比江鸿还业余，或者说他的警惕性比杜老板高太多，一下子便发现了身后的动静。 猛地一回头，果然就见一个更加笨拙的身影，仓皇躲进了草丛中，江鸿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位置。 抄起地上的石块就丢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看样子砸中了那人的脑门，紧接着便是一声“哎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在黄雀与螳螂之间隔着蝉，因此两者相距甚远，杜老板并没有听到这一声惨叫。 江鸿在草丛中猫着腰，快步蹿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这个黄雀，究竟是什么人。 可刚走近了些，便觉不对，这人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阿欣？！” 姬欣倒在草丛中，一脸哀怨的捂着脑门，刚刚那一下肯定把她砸成雷公头了。 江鸿赶紧将她扶起，拿下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脑门已经微微肿了起来，估计没个四五天消不了。 “你来干什么？” “姐姐和我打赌，说江先生您和董姐姐出去，肯定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我肯定是相信江先生的！” 江鸿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所以你就跟来了，是吗？” 虽然他是和董芝兰一起出门的，可两人只是同行了一会儿，了解到杜老板的行踪后，立刻就分道扬镳了。 这个红玉，还真是鸡婆！ “她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姬欣嘟起了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是……偷跑出来的……” 行，罪加一等。 眼下因为她，江鸿耽误了一些工夫，此时杜老板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再不追上去，很可能会跟丢。 让姬欣一个人回去，他肯定是不放心的，只好硬起头皮，带着她一起行动。 姬欣也很想知道江鸿来这做什么，十分兴奋的跟在他身后。 但跟踪不是郊游，江鸿紧紧攥着她的手，快步跟在杜老板的后面，很快就显出了疲态。 姬欣还是个孩子，体能和身手均不如江鸿，被这么一通拉扯，早已是气喘吁吁。 江鸿无奈，只能紧一会儿，又慢一会儿的跟着，勉强没有跟丢。 又过了好一会儿，杜老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居然是山林之中的……一艘船。 第121章 山中船 山野中有船，听来很奇怪，但其实是富江的一条不起眼的分支，进入了这片山林中。 又经过几次分流，形成了如同筋脉一般错综分布的小河。 这艘船就停在其中一条河的岸边，极其隐蔽。 这船规模不小，不是渔船，而是战船，看着有三层楼高，应该有不小的船舱，看样子住上几十个人不成问题。 不过这战船看起来很是老旧，但靠岸的一侧却并没有长青苔，看样子是停在这里不久。 这条小河十分窄小，只比这艘船宽了不到一丈，可以看出将船开进这里的人，驾船技术绝对算得上一流。 两人终于停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总算是可以歇一歇。 姬欣一直捂着胸口，起初江鸿以为她有些喘不上气，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阿欣……什么时候发育的这么好了？ 她的胸脯明显比平常鼓起很多，“你怀里揣着什么？” 姬欣尴尬一笑，解开衣襟，露出了雪白的……鸽子。 江鸿有些崩溃，“小朋友，你以为我们是来郊游踏青的吗！” 姬欣委屈的说道，“我又不知道江先生您是来……做这个的。” 她本以为江鸿是和董芝兰同行，就算不是去郊游，也不会是什么紧张刺激的活动。 可她单纯了。 江鸿无奈，只好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说道，“管好你的鸽子，它要是发出一点声音，今晚就吃它！” 尽管姬欣知道他带着玩笑的意思，但还是很重视的将鸽子又塞回怀里，继续用手轻轻捂住，不让它乱动。 这鸽子也的确是温顺，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她怀里待着，要是换了一般的小动物，可能早就闹翻了天。 江鸿没再管她，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站在船前的杜老板身上。 究竟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里呢？ 这船既然是战船，那么很可能是姚禄的人。 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旗帜，但不是冀州旗，而是一面黑旗，画着一朵白色的花，乍一看像是百合。 黑旗代表的是海盗，说明这船里的人并不好惹。 但一般与黑旗搭配的，是各种各样的骷髅图案，画上一朵花的，还真是少见。 毕竟花的图案看起来温柔了一些，不符合海盗这种热血暴戾的职业。 杜老板来到此处后，先是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了好半天，才站起身喊道，“汕城老杜，前来拜门！有大生意！” 不一会儿，船舷上现出一个赤膊的壮硕男子，低头看了看他，笑着说，“杜老板！上次你欠我的五十斤猪肉呢？怎么没看你带来？” 杜老板叉着腰，同样笑着道，“三牛老弟，你们大哥又不让我带别人来，我一个人扛五十斤猪肉，你想累死老子吗！” 被唤作三牛的壮汉哈哈大笑，“等着！” 说完，从船舷上放下一只绳梯，三牛两下便爬到了绳梯的中段，剩下一半距离便直接跳了下来。 两人寒暄了一番，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过了好半天杜老板才进入正题，“三牛啊，最近老哥我接了个大单子，需要一大批‘水仙车’，帮帮忙呗？” 说着，杜老板从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荷叶包，递给了三牛。 三牛闻着味儿，还没拆包时就已经兴奋起来，拆开一看，是一整只的烧鸡。 他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一脸的满足，“说吧，要多少？” 杜老板伸出一根手指，学董惠那样卖起了关子。 “十辆？小意思！” “一百辆。” 三牛差点被鸡肉噎住，咳嗽了几下后，惊道，“还真是大生意！那可是……二二如四，二三如六，二四……” 若不拦着他，他会将这“九九歌”全背一遍，然后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杜老板似乎吃过这个大亏，赶忙打断了他，“500万文。” “500万？对！是500万！”三牛高兴的掰起了手指，“一只烧鸡30文，500万文可以吃……二二如四，二三如六……” 杜老板懒得算了，直接打断了他，“三牛！兄弟！我五天内一定要收到，行不行？” “行！行！当然……” “行个屁！”船上忽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响。 包括远处的江鸿和姬欣，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却见船舷上又现出一人。 三牛的身材极其高大，江鸿估计至少2米往上。 这一位虽然看起来比三牛矮小，身板看着也没有三牛宽大，但至少也有1米85。 这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后面出来的不会全都是这样的彪形大汉吧？ 见他并没有下船的意思，杜老板只好仰着头笑道，“三石兄弟……” 三石大手一挥，骂道，“1天做20辆车，你当我们是牲口吗？滚蛋！” 杜老板为难的搓着手，“三石老哥，兄弟我也知道过分了点，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这样！我加价，700万文，怎么样！” 三石依旧大骂，“滚你娘的！这他妈是钱的事儿吗！” “1万两，白银。我们接了。”说话间，三石的身旁又出现一人。 这是个上了年岁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材看起来就正常了很多，比一旁的三石矮了几个头，差距十分明显。 三石惊讶道，“明叔，这不是钱的事儿啊，我们根本……” 明叔瞥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大哥做的决定。” “大哥？”听到这个名头，三石泄了气。 1万两白银，这可是1000万文，杜老板感到有些肉疼。 尤其对方很聪明的提出用白银结账，这更让杜老板放了一波血。 冀青的局势现在很是动荡，两州之间随时可能封门，到时候银价一定会飙升。 虽然九州的银价一直很稳定，但在个别战争地区肯定会有些影响，尤其是这种两州之间的巨大冲突，波动会更大。 虽然是暂时的，但也有不少人会趁机囤积居奇，银价在短时间内甚至可能会崩溃。 到那时，1000万文的宝钞，可就不一定能换到1万两白银了。 可董惠也是用白银结账啊，5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思前想后，杜老板还算爽快的答应了。 三石没有再劝，杜老板也知道这位大哥的分量，既然大哥说接，那就一定会做到，立刻喜滋滋的说道，“我这就回去取订金！ 老规矩，两成。2000两白银，明儿个一定送到！” 说完，他喜滋滋的收拾好包袱，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 三牛捧着已经吃了一半的烧鸡，看看杜老板的背影，又看看船上的两人，似乎还闹不清情况。 草丛中，姬欣见杜老板走了，便小声问道，“江先生，继续跟吗？” “他现在肯定是回城了，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江鸿伸头看了看那艘大船，小声道，“那位大哥，我倒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话音刚落，就听背后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小贼！想见我大哥？那还不简单！” 第122章 船中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鸿瞬间汗毛倒竖。 不仅仅因为这声音大，更关键的是，这人居然无声无息的就靠了过来，真的是行如鬼魅！ 江鸿刚转过身，却见姬欣已经不见了，紧接着便是她的叫喊声，江鸿这才看见，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这两人一高一矮，却长着同一张脸！ 他俩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但身高却差异明显。 若说他们不是双胞胎，脸却一模一样。但若说不是，这俩人的身材却又明显不同。 在江鸿的印象里，双胞胎就应该是傻傻分不清楚的，但这两位…… 关键他们的身高差异也太明显了，矮的那个只到江鸿的胸口，而高的那个比江鸿高了两三个头。 双胞胎的基因肯定是一样的，而这一高一矮的情况，只能是后天原因。 高的那个已将姬欣扛在了肩上，任由她不停的打闹，他都纹丝不动，脸上却是带着诡异的微笑，直勾勾的盯着江鸿。 矮的那个，则抱着胳膊，面无表情，也同样望着江鸿，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一阵惊慌过后，江鸿的脸上立刻又恢复平静，“好啊，带我去见你们大哥。” 矮个子板着脸，沉声道，“你们既然发现了这里，就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高个子又是嘿嘿一笑，“哥，这丫头先别急着弄死，让我玩两天呗？” 矮个子白了他一眼，“随你。” 高个子桀桀的怪笑着，扛着姬欣就向一旁的草丛走去。 一听这话，姬欣立刻慌了神，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哭喊道，“江先生！救我！江先生……” 江鸿赶忙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怒道，“是男人就放开她！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高个子摸着鼻子，一脸的无赖相，“就是弱女子我才能欺负啊，壮汉子我打得过么？” 江鸿一时语塞，这话逻辑上没毛病，可在道德上十分可恶。 江鸿知道和这帮匪徒是讲不了道理的，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说话间，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船上的人，明叔依旧站在船舷旁，朗声道，“大龙小虎，你们闹够了没？” 大龙一脸哀怨的看着小虎，“先把他们拖进林子里多好，这么俊俏的丫头，玩不到了。” 小虎冷哼一声，“你就不能忍一忍？昨儿个才去过窑子，现在又见色起意了？” “哥，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俊呐，没准还是个雏儿呢！” 小虎一脚踹上了他的小腿，怒道，“大哥的话你都忘了？杀归杀，不能欺负人！” 一听这话，大龙立刻老实了下来，“我这不是……吓吓她嘛，再说了，刚刚你不也说了随我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哥的话了？” 大龙撇了撇嘴，满不情愿的将姬欣放了下来。 姬欣刚一落地，居然先踹了大龙一脚，然后才哭着跑向江鸿。 江鸿赶忙将她抱进怀中，柔声安慰。 这一脚踹的又是小腿，大龙痛的弯下了腰，怒道，“臭丫头！” 江鸿赶忙将姬欣藏在身后，正色道，“你们想怎么样？” 小虎扬了扬手中的钢爪，“当然是灭口，免得你们将这藏身之处泄露出去。” 姬欣尽管很信任江鸿，但也知道她这位江先生只是个文人，此时面对这些讲不通道理的匪徒，也只能是有理说不清。 她吓得浑身颤抖，但仍咬着牙憋出了一句话，“我……我随你处置，求你放过江先生……” 大龙微微一愣，随后对小虎兴奋的说道，“哥！她自愿的，不算我欺负人了吧？” 说着，不等小虎回应，他已伸手去拉姬欣，却被小虎拦住，“你要饶了这个男的，她才能算是自愿。” 尽管大龙非常色急，但听了这话也只好悻悻的又退了回去。 看样子，今天是非杀了他们不可了。 江鸿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片刻后，故意朗声说道，“5天交付100辆车，若没有我的帮助，你们绝对做不到！” 这话他故意说的大声，显然不是说给面前这兄弟俩听的。 果然，听完他这话，船上的三石立刻喊道，“等等！带他们上来！” 江鸿与姬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这位小虎却并没有放下钢爪，反而杀气更盛，“被外来人发现藏身之处，一律不得饶恕，这是大哥定的铁律！” 这家伙不但不讲道理，而且还是一根筋啊！ 江鸿暗暗叫苦，心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自己人的话也不听啊！ 小虎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箭步上前，钢爪朝着江鸿的面门就抓了过来。 这下彻底栽了！ 江鸿赶紧抱住了姬欣，眼看就要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身旁，紧接着，那只钢爪便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小虎大怒，“蠢牛！你敢拦我？” 三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近前，一手抓着剩下的半只鸡，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小虎的胳膊，原本憨态可掬的脸上，升起一层氤氲，“我哥叫你把人带上去，你听不见吗？” 小虎挣扎了几下，两人悬殊的体型差距，使得他根本挣脱不开，狠狠的向地下啐了一口，“你哥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我！” 话音刚落，一直面带笑容的大龙，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僵住，赶忙说道，“等等……” 不给他补救的机会，三牛的眼中已闪过滔天的杀气，仿佛被人触碰了逆鳞。 数息过后，三牛手上一用劲，抓着小虎的胳膊，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 大龙虽然够高，但远不如三牛壮硕，此时见自己的哥哥遭难，一时间却也无法施救。 小虎遭遇了体型压制，此时被高高举起，根本借不上劲，另一只手带着钢爪，向三牛的胳膊抓去。 这时三牛丢下了烧鸡，又攥住了他另一只胳膊。 大龙倒吸一口凉气，爱烧鸡如命的三牛，此时居然连未吃完的烧鸡都舍得扔，说明他真的动了杀意！ 看这架势，三牛接下来可能会两手一分，将小虎从中间撕开…… 江鸿抱着姬欣，快速的后退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此时不正是最佳的逃跑时机吗？ 刚转过身跑了两步，从两旁的树丛中，忽然窜出来十多个人，呈包围之势向两人靠拢。 看这些人的打扮，明显和船上那些人是一伙的…… 这下肯定是逃不出去了啊！ 第123章 大哥 眼下四面八方都被围住，江鸿知道肯定是溜不出去了，只好拉着姬欣乖乖的躲到了一边。 后来出现的这帮人，围住江鸿似乎只是顺便，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来看戏的。 三牛与小虎还在那儿僵持。 说是僵持，其实是小虎被单方面碾压，根本不是三牛的对手。 眼见三牛杀意腾升，小虎命悬一线，这时大龙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忽然纵身一跃，这一跳力气极大，居然足足跳起了近一丈高！ 江鸿回想起前世，跳高的世界最高纪录是2.45米，而那还是在有助跑的情况下。 这家伙原地起跳，居然蹦起近3米高，这是人吗？！ 难道……这就是轻功？ 大龙就像使了一招“飞龙在天”，直接跳上了一丈来高的树干上，正落在三牛的正上方，紧接着两腿夹着树干，身子倒挂下来，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攻向了三牛的头顶。 三牛头顶受到威胁，赶忙丢下小虎，举拳应对。 小虎重获自由后，便立刻挥舞着钢爪，向三牛的下盘攻去。 大龙小虎两兄弟，一高一矮，一上一下，对三牛发起了合攻，很快就将他击倒在地，两人一起扑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顿王八拳。 观战的群众不嫌事大，纷纷高声叫好，一时间江鸿和姬欣都泛起嘀咕：这群人，是一伙儿的吗？ 兄弟俩左一拳，右一拳，三牛很快被打出了脾气，暴怒的狂吼一声，凭着蛮力硬是将两兄弟甩开，紧接着一手一个掐住了两人的脖子，按倒在地。 这三牛的力气真的就和牛一样，大的惊人，眨眼间便扭转了战局。 江鸿心说这三人都是打架的人才啊！要是老卫在这，真应该和他商量商量，把他们全部收编！ 这时，小虎戾气大增，趁乱将钢爪一翻，划过了三牛的腹部，就听他惨叫一声，力气猛然减小。 兄弟俩立刻乘胜追击，三人瞬间扭打在了一块，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但也没了章法，成了流氓打架的模式。 正乱作一团，三石已经下了船，气势汹汹的走来，一脚一个将他们三个全部踹翻在地。 见来人是自己的哥哥，三牛乖乖的躺着，但那兄弟俩可不相让，又朝他猛地扑了上来。 三石一言不发，一手攥住小虎的钢爪，用力一扭，便将他制服。 几乎同时又抬起一脚，正踹中大龙的膝盖，直接让他摔了个狗吃屎，随后三石一脚踏上，踩住了他的脖子。 一招间便制服了两人，不难看出这个三石，虽然身材不如三牛高大，但更具格斗技巧。 场面一下子就稳定了下来，三石正色道，“你们俩，有没有将大哥放在眼里？水仙帮的第一帮规，是什么？” 听他说起大哥定的帮规，大龙和小虎立刻安稳了下来，不再挣扎。 三石见状，便放开了二人。 小虎面露羞愧，缓缓说道，“严禁兄弟相斗。” “好啊，好！”这时，明叔也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苍老的脸上满是怒气，“你们三个，还有围观的这些家伙们，哪个当初不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若没有大哥收容，你们能活到现在吗？！” 听他翻起了旧账，每个人都羞惭的低下了头。 从刚才到现在，江鸿的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了那位大哥的形象，听他所言，这是一个很有威望，且很有领导力的首领。 想成为这样一群人的首领，除了有恩惠之外，还应该有绝对令人信服的武力，此人想必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要么块头比这三牛还大，要么技巧比三石还高。 总之，是个高手，还是个将才。 江鸿越来越想见见这位大哥了。 处理完内部的纠纷，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两位外来人的身上。 但他们也懒得和江鸿废话，刚刚已经说了，带他们上船。 明叔对三石丢去一个眼神，三石领会，对江鸿道，“上船。” 三石看起来没有那帮人野蛮，并没有驱赶二人，只是让他们自觉配合。 江鸿本就想见识一下，况且有信心带着姬欣脱离险境，此时便紧紧握住姬欣的手，示意她冷静。 姬欣信任江鸿，渐渐平复了心情，跟着江鸿一同登船。 顺着船上降下来的绳梯，所有人都陆续上了船。 这船看着很大，但一次站上来二十多人后，却也显得拥挤，这种高、长、窄的设计，很符合战船的特点，且是在前排用作冲锋的战船。 此时凑近了看，江鸿才发现这船桅上的旗帜，那像百合一样的花，很有可能是水仙，毕竟他们刚刚自称是“水仙帮”。 这名字多少娘气了些，和这旗帜一样的娘气，真不知道这帮五大三粗的汉子，是怎么习惯这个名字的。 这一大帮子人将他们俩围在中间，形成了不小的压迫感，尽管已经尽量平静下来，但姬欣还是紧张的瑟瑟发抖，握着江鸿的手也逐渐被汗水湿润。 明叔沉声道，“小子，你说有办法，让我们5天内制造出100辆水仙车，是不是真的？” 江鸿十分笃定的笑道，“那是自然。我猜你们的人应该不止这些，不过要想1天制作20辆车，还是勉强了些吧？” 尽管勉强，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订单，说明他们真的很缺这笔钱。 亦或许，仅仅是因为贪财。 无论怎样，这是个突破口。 明叔等人面面相觑，从他们各自的愁容之中，江鸿知道自己说对了。 三石抱着胳膊，孤傲的昂起头，“你是何人，凭什么保证可以日产20辆车？” 江鸿微笑道，“不瞒你们说，在下是从雪风城而来，也掌握着一些……不太成熟的四轮马车技术。 若我们合作，一天区区20辆车，不成问题。” 这本应该是个好消息，但他们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惊讶之中带着些敬佩，敬佩中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惭愧。 就在他们沉默不语的时候，从船舱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说来，那些孔明车是你们做的？” 话音落下，一个女子从船舱内走出，江鸿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与众不同。 这女子皮肤黝黑且粗糙，体型很壮实，作为女子，却几乎与江鸿一样高，也一样……宽。 不一样的是，她身上穿着棕色毛皮缝制的披肩和短裙，露出了四肢和腹部，这打扮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淫秽”。 就算是青楼女子，那也是用薄纱罩住，若隐若现的肉色，既饱含性感，又不失内敛，但这女子的一身衣服……有些过于的解放天性了。 而且还是兽皮制作的，充满野性，这谁能把持得住？ 她……难道是……大嫂？ 那位大哥果然非同凡响，居然娶了一位这么“特别”的老婆。 可他刚准备喊大嫂，明叔等人已经抢先一步，异口同声的打了个招呼：“大哥！” 第124章 盗版团伙 大哥？！这个女子？！ 江鸿万万想不到，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的老大居然会是一个女子！ 不过这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露出的四肢之上，一眼望去尽是线条分明的肌肉，甚至是她那紧实的腹部，居然隐约还能看到腹肌。 这是个健美女教练啊！ 江鸿心想，这女子肯定很能打，至少撂倒自己是没问题的，估计也就两三拳的事。 她的头发也是红褐色的，用一根细长的，不知什么鸟的蓝色羽毛束着，看着不像是汉人。 但她的汉语，却十分标准，“看够了吗？” 江鸿这才收回自己那四处游走的目光，脸上微红，歉然道，“抱歉，在下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哥。” “怎么？女子不能做大哥？” “不，只是……”江鸿想了想，叫“大姐”的话，总觉得怪怪的，还不如“大哥”顺口。 这位大哥一看就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性格，此时也没与他多废话，直接问道，“既然孔明车是你造的，那么你一定有自己的作坊了？” “有，准确来说，是一整座木器厂。”江鸿面露自豪的说完，又好奇的问道，“不过我很好奇，这四轮转向的技术，我们几个月前才研究出来，为何你们也……” 大哥毫不忌讳的说道，“你们这技术并不难模仿，有什么奇怪的？” 江鸿一愣，“模仿？” 大哥呵呵一笑，“你们所做的孔明车，的确非常精巧，所以我们就从汕城的那位杜老板手上，借来了一辆。” 听到这，江鸿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你们就仿制了我的孔明车？” “幸亏不是很难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愧意，反而非常自豪。 可她的这一行为，分明就是盗版啊！ 原本以为，这是一群对木器机械颇有研究的人，自己研究出了四轮马车，出于针对江鸿，或只是简单的想要赚钱的目的，风卷残云般的抢了江鸿的生意。 可万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盗版，简直是无耻！ 这可是运用了诸葛亮的木牛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四轮马车，孔明先生享有绝对的版权，没想到居然被一伙乌合之众盗版。 江鸿不禁觉得，有些对不起诸葛亮，而那80万两的损失倒是次要的。 “你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盗版了我的车？” 大哥反而奇怪的问道，“盗版？” “就是盗窃正版的技术。我们所做的孔明车，才是正版。而你们那所谓的水仙车，就是盗版！” 大哥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的车就放在那儿，我们只是将其拆开，研究其构造而已，能用不就行了？ 而且我们的水仙车，比你们的更加便宜，岂非是造福大众的善举？” 看来她并没有意识到盗版的危害，亦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 但江鸿还是心有不甘的解释道，“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才研究出的正版，被你们轻而易举的抄袭了过来，形成盗版。 因你们跳过了研究的过程，故而可以将价格压得很低，从而使得正版无人问津。 但你有没有想过，研究出正版的人没有赚到钱，就没有动力，也没有资金，去继续研究更新奇的技术。 而你们这些靠盗版赚到钱的人，有那个研究新技术的能力吗？ 久而久之，技术的发展就会受到严重的遏制，从长远的角度来说，人类文明也会因此停滞不前！” 远的不说，单是江鸿自己，就被这帮盗版团伙坑没了80万两，导致雪风城差点又要破产！ 但他的言论涉及到了一定的高度，这伙人根本听不明白。 他们只知道弱肉强食，你竞争不过我们，是你活该，与人无尤。 所有人都露出便秘般的表情，显然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很快他们的表情逐渐转为了嘲笑。 大哥显然也没听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版权”，也没有必要去知道。 更何况，此刻的江鸿只是个待宰的羔羊，也没资格在这里说教。 大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小子，废话少说，我们只是生意人，只要价钱合理，什么买卖都是可以成交的。 所以，你给我车，换你一条命，很公平。” 江鸿也知道，和这些野蛮的盗版团伙讲不清道理，便也直接说道，“行啊，我们这就回去，让木器厂抓紧生产，5天后见。” 说完，他拉起姬欣的手，刚一转身，面前的路便被那伙人堵住，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大哥笑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你们就这么离开，5天后若不回来，我上哪找你们去？”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姬欣。 姬欣看着这个浑身肌肉的女子，虽说也算是个漂亮姐姐，但依旧不由得畏惧她的体型，不自觉的又往江鸿身后躲了躲。 她的嘴角微微一扯，说道，“这丫头……对你很重要吧？她留下做人质，5天之内用车来交换！” 话音刚落，大龙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对着姬欣摩拳擦掌，“大哥英明啊！就让这丫头陪我5天好了！” 把姬欣留在这里，那还了得？！ 江鸿断然拒绝，“绝不可能！阿欣与我绝不能分开，要走一起走！” 大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姬欣，忽然笑了起来，食指横在人中上搓了搓，满带笑意，“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既然如此，她这段时间可以和我住，我用自己的命来担保她的安全，你可以放心的走。” “不行。” 大哥收起笑意，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就没利用价值了。那你们……就一起上路吧。” 说着，那些壮汉示威性的上前一步，姬欣吓得花容失色，江鸿赶忙阻拦道，“慢着！想要车，不一定非要我亲自去。 我可以手书一封，让你们的人带去汕城，交给我的手下。让他们五天内带着车回来，赎我们两个。” 众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江鸿看出他们的顾忌，补充道，“如果你们怕暴露这个地方，我可以让他们将车，送到这片山林的入口处，你们派人去取就是了。” 众人又思虑片刻，最终在明叔的点头示意下，大哥同意了这个提议，“好，就按你说的办。” 江鸿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只好同意。 大哥伸出拳头，斜着摆在江鸿的面前，“你可以称呼我为：花子。” 江鸿看着她这个独特的手势，瞬间寒毛倒竖。 这是……北狼族的礼仪啊！ 第125章 被困 说是合作伙伴，实则还是俘虏。 船舱内有不少房间，其中最接近船底的一间房，被安排给了江鸿和姬欣。 从这里出去，要穿过整个船舱，想逃出去简直难比登天。 但他们也并没有被限制在这间房，也可以去甲板上透气，但不能下船，算是被软禁了起来。 周围都是大汉，唯一的女子还是个肌肉女，这让姬欣无论如何都没法平静下来，始终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与红玉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来，姬欣的心疾算是安稳了一些，但照现在这样下去，只怕又会严重起来。 江鸿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想个办法，看她这样子，估计撑不过5天。 而江鸿也没打算在这里待上5天。 信已经写好，江鸿没敢在信里动手脚。 那个明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明显是这帮人的智囊，类似军师一样的人物。 前有端木龙，后有姚长宫（姚轩），江鸿经过两次教训，已经不敢再低估任何人，所以不敢保证明叔不会看出信中的猫腻。 信是写给红玉的，江鸿不担心那些人会对她不利，毕竟她一个人可没法带着那么多四轮车，必定会和城外马场的雪风士兵们一同前来。 但这只能作为最后的底牌，如果他们逃不出去，还能指望红玉。 从雪风城带来的80辆车，加上那20位老板退回来的20辆，刚好100辆。 虽然没能赚到钱，但至少弄清楚了是谁断了他的财路。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群盗版团伙，掉进钱眼里的亡命之徒而已，不太可能是针对自己而来。 况且，那位自称“花子”的大哥，多半是北狼人，那就更不可能与姚禄合作。 但江鸿转念一想，她也有可能是端木龙派来的…… 算了，还是去英灵殿，和三位大神商量一下吧。 江鸿对守在门外的小虎说道，“我想睡一会儿，不介意走远点吧？” 小虎依旧阴沉着脸，“我站在这，碍着你睡觉吗？” “不方便呐。” 江鸿可不信任这些家伙，他进入英灵殿时，身体会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不是大的动静根本没法弄醒他。 谁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会对姬欣做什么，尤其那个大龙，一直不怀好意的在门口徘徊，贼溜溜的一双小眼睛，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这绝对是个变态。 最关键的是，若是在英灵殿内想出了好办法，在没有监视的环境中，也能方便行事。 小虎皱眉道，“不方便？你又不是大姑娘。” 江鸿面露为难，看了眼角落里的姬欣，“可是……这儿有姑娘啊。” “你睡你的就是了！” “你这人！”江鸿佯作羞愤的说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只是睡觉吗？” 小虎看了看姬欣，秒懂，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过只是嘴角的微微上扬，充满了嘲讽，“原来你也和我那个弟弟一样，色欲熏心。” 说完，他识趣的走出这片船舱，回头说道，“给你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那不就是英灵殿里的6个小时？ 那可不一定够用，而且也需要预留些缓冲的时间。 能不能成，或许就看这段时间了。 “瞧不起谁呢？至少两个时辰！” 小虎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但还是很大度的默许了。 随着舱门在外面关上，这附近总算是没有了监视。 江鸿松了口气，坐倒在了床上，一旁的姬欣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缩了缩，但脸上却不是惊惧，而是……娇羞。 “江先生……你……” “我睡一会儿，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赶紧摇醒我，知道吗？” “哦……知道了。”姬欣的语气中，有股莫名的失望。 江鸿无暇多想，倒头便沉沉睡去。 英灵殿内，三位大神对他能否逃出去，持怀疑态度。 江鸿除了计谋之外，一无所有，而在这些完全不讲道理的人面前，计谋则显得用处不大。 但很快，大神们就想到了办法：飞鸽传书。 …… 约莫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江鸿就醒了过来。 这时间实在太短，姬欣都没反应过来，“江先生……您睡不着吗？” 她哪知道，江鸿已经在梦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且商量好了全盘计划。 三位大神早已商量好对策，就等江鸿来问，此时一致认为，利用姬欣的鸽子，将确切的位置告诉红玉，让她去找董芝兰搬救兵。 董家是南城主，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至少能调集上百个士兵前来救援，而董家欠了江鸿的人情，此时绝不会坐视不理。 想的很好，可怎么详细描绘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唯一的难题。 古代又没有坐标，只能依靠现有的地名，以及周边的地理环境，做出一个大致的描述。 但这样的做法，会造成不小的误差，而江鸿就只有一只鸽子，也就是只有一次机会。 “睡醒了，也已经想到了办法，但我们现在必须到甲板上去。” 姬欣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但此刻也很想去甲板。 这最底层的船舱，实在太闷，连个窗户都没有，不见阳光，也不透气，难受的很。 这时，舱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脑袋探了进来，看了看坐在床上的两人，冷冷的嘲讽道，“完事了？这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啊。” 江鸿挺起胸膛，正色道，“我们正在酝酿情绪，你进来干什么！想偷窥？” 小虎冷笑一声，“呵，没看过春宫，还没见过配种么？有什么可看的。” 姬欣小声问，“江先生，他说的……” “小孩子别问。”江鸿白了她一眼，随后又瞪向小虎，“那你想干嘛？” “该吃晚饭了，大哥想请你们俩一起用餐。”他的语气听来极不情愿，却充斥着被逼的无奈。 江鸿也不想和那帮人一起吃饭，但这却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能与那位大哥见面，就能争取到上甲板的机会。 但姬欣显然也不想去，大龙那不怀好意的神情，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江鸿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好说歹说总算是将她成功劝服。 “走吧，去哪里吃饭？” “甲板。” 第126章 花子 吃饭的地点就在甲板，省去了江鸿不少麻烦，这是个好消息。 但此时夜幕降临，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这是坏消息。 这些人在甲板上，升起了一只吊炉，炉子里煮了满满一锅，一眼望去，鱼、虾、菜、肉，什么乱七八糟的食材都有。 看样子就是把能吃的都丢了进去，煮成了一锅乱炖。 他们十多个人，加上江鸿和姬欣，围着吊炉坐成了一个圈，每个人盛出满满一碗，颇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姬欣还是不能适应这些人，花子刻意照顾她，与江鸿两人将她夹在中间，隔开了其他人，这才稍稍平复。 花子虽然身形健硕，但在姬欣面前，表现出了一般女子该有的温柔，只不过对待男子时，却表现的更有男人味。 “江翎，是吗？”花子看着江鸿，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江鸿的专用假名，毕竟作为乱世隐龙的那位江鸿，树敌太多，用假名字能保险不少。 “是。” “听闻你从雪风城，不止带来了四轮马车，还带来了风靡整个汕城的美酒，不知和我这儿的葡萄酒相比，哪个更好？” 汕城附近的确有一座葡萄园，但会用葡萄酿酒的人，江鸿还是第一次见到。 九州的葡萄，就和江鸿前世的古代一样，是从九州之外的国家引进的，种植地区并不多，只有西北的雍州，东南的扬州，以及这东边临海的冀青边界地区。 种植不广，这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基本就算是只有当地及周边地区才能吃到的特产。 其他地方很难才能吃上，就算商铺里有得卖，那价格也是十分的感人，而且也不会新鲜。 在这种情况下，葡萄酒的出现便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花子他们居然能想到用葡萄酿酒，也算是极富创造力了。 江鸿听她问起，又端起陶土杯喝了一口，数息后才说道，“口感香醇，微有甘甜，清香扑鼻，的确是好酒。” 众人一听，十分受用的大笑起来，大龙嬉笑着说道，“到底是城里来的文人，说起话来尽是文绉绉的。 弟兄们，你们觉得这酒怎么样？” 话音刚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举杯喊道，“真他娘的好喝！” 江鸿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们的话虽然听来粗鲁，但比起他刚刚的一番夸赞，则朴实直接的多。 “的确，好喝。”江鸿又随众人喝了一口，“这酒若是拿去汕城销售，定然可以大卖。为何你们要躲在这里，做这些盗…… 咳咳，仿制他人技术的工作？” 听他这话，各人面面相觑，一阵轻蔑的冷笑。 花子说道，“江翎，你觉得我们这些弟兄，都是什么出生？” 江鸿猜测道，“被战火波及的流民？” 花子摇摇头，指着对面说道，“三石、三牛两兄弟，原是雍州王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侍卫。 可多年前，上代雍州王在冀州境内，遭到冀州军的截杀，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们俩活了下来，几经辗转才回到家乡。 回到家却发现，如今的雍州王以护驾不力为由，诛灭了侍卫们的所有家人。这俩兄弟的亲人，也在其中。” 她说的，应该就是姚禄截杀上代雍州王的事件，现在看来那次事件的受害者，远不止雍州王一人。 江鸿面带敬意的，冲他们俩点了点头。 三牛嘿嘿傻笑着，似乎早已忘却了痛苦。而三石则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花子继续说道，“至于大龙小虎两兄弟，来自兖州，家里原来是种地的农民。 上代兖州王毫无底线的维护地主们的利益，致使税收全压在了这些农民的肩上。他们的爹娘种了一辈子的地，最后却被活活饿死，何其讽刺。” 听她说起上代兖州王的苛政，姬欣不禁脸色一僵，接着羞愧的低下了头。 江鸿悄悄的握住姬欣的手，试图给她安慰。 花子没注意到江鸿的小动作，接着介绍起自己来，“而我，是北狼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的确，这大块头…… 江鸿笑着点了点头。 花子说起自己的往事，眼神中多了一丝凄凉，“我出生在东海关外，一个北狼族的小部落中。 七岁那年，遇上了冀州军的袭击，据说是为了报复北狼族人屠杀他们的边官百姓，所以拿我们开刀。” 这在边关，是常有的事。 几乎每次北狼军洗劫了边关的汉人村庄后，冀州军都会报复性的洗劫北狼的村庄，到后来已不知究竟是谁在报复谁。 这就是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不管怎样，受苦的永远都是无辜的百姓。 “那一年，我侥幸逃出，一路逃到了北州，在那里被一个富商收养。对了，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花子？江鸿的确觉得这个名字很奇特，这个“子”字在她口中并不是念第三声，否则就会像日本名字一样，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这个“子”，念的是轻声。 花子，听来就和“狗子”、“愣子”这些东北常见的小名一样，可连上“花”这个字，就比较少见了。 江鸿笑着猜测道，“难道是因为，你那位养父是东北人？” 花子摇摇头，“在我们北狼的习俗中，如若我被人收养，便要以收养人对我的第一个称呼，作为新的名字，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么说来，那位富商第一次看到她，便称呼她为“花子”？ 哪有这种奇怪的称呼？ “他第一次见到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叫，花子’，所以就成了我的新名字。” 你叫，花子？ 江鸿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时他说的，应该是“你，叫花子”。其实就是把她当作乞丐了吧…… 可以想象，当时很可能是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你，叫花子！没处去的话，要不要跟着我？” “好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子。” 这是个误会啊！ 看她这幅表情，江鸿断定她肯定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开始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花子并没有发现他在纠结这个名字，继续说道，“后来，他娶了北狼阿丹部酋长的女儿，便带着我回到了草原。” 阿丹部？江鸿立刻觉得，这个部落的名字，很耳熟啊。 好像不久前才听说过，隐约记得那时，是他刚来雪风城的第二天。 第127章 暗武毒士 江鸿想起来了，那时正是雪风城的文武双方，为迎战与投降的问题争执不休的时候。 当时卫滨就说到了阿丹部。 花子没有停留，紧接着便继续说道，“我们在阿丹部生活了几年，后来在我18岁那一年，沃塔率军来攻。 酋长放弃抵抗，率军投降，可后来还是被杀了。 酋长的所有亲人都没能幸免，包括我那位短命的养父。 所以，我又成了孤儿。” 这下江鸿全想起来了，当时卫滨说的就是这事，以此作为前车之鉴，认为就算投降也保不住官员和百姓们。 也正因此，他们才能顺利的解决分歧，从而给了江鸿一战立威的机会。 说起来，那是5年前的事，那时花子18岁。这么说来，她今年23岁？ 江鸿不禁又打量了花子几眼，她那古铜色的肌肤，红褐色的头发，关键是她这成熟的气质，江鸿一直以为她至少是30多岁。 谁知连25都没到。 或许是接连两次失去家园，造就了她现在的沉稳老练。 听到这里，江鸿大致了解了这群人，全都是遭到上层阶级迫害的人，怪不得他们不愿意去汕城定居。 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就对文明的统治者失望透顶，所以他们宁愿隐居在这渺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就和那些看破红尘的隐士一样。 她介绍了一圈，把每个人都说了一遍，基本都是这样的背景。 最后，她说到了明叔。 “至于明叔，他是……” 刚说了个开头，明叔便缓缓说道，“我自己说吧。”说完，他站起身，朝着江鸿拱手行了一礼。 这种文士间的礼仪，在这群人之中，显得格外的奇异。 江鸿赶忙也回了个礼。 明叔这才说道，“在下姓袁，单名一个‘明’字，双字‘文光’。” 袁文光？ 江鸿猛然想起什么，惊道，“你就是……‘暗武毒士’袁文光？！” 听到这个称号，原本各自喝酒笑谈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他们只知道，这明叔是个很有头脑的大叔，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听说过，他居然还有个这么霸气的称号？ 然而此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姬欣，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怨毒。 花子显然也是十分震惊，“明叔，他说的是真的？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而且……还很会用毒？” 江鸿冷冷的说道，“他可不会武功，也不会用毒。但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这话更是引来一片哗然。 袁明，袁文光。曾是兖州龙骧侯手下的首席谋士，虽不在兖州王手下，却被称作兖州第一军师。 此人用计诡谲，阴暗狡诈，历来主张穷兵黩武，与 “文光”二字大相径庭，故而被人用这两字的反义字，戏称为“武暗”。 又因他常常倒行逆施，故而又将这两字倒了过来，人称“暗武军师”。 然而三年前的兖州剧变后，这位袁文光，作为罪魁祸首，被人称为“毒士”，因而有了这一称号。 那场剧变中，他一手策划了七年前，龙骧侯的作乱，引发了长达四年的兖州内战，杀人无数。 最终在三年前，助龙骧侯成功推翻兖州王，并取而代之，成了现在的兖州王。 之后，又在他的建议下，将“前朝余孽”全数杀尽，株连九族，数万人枉死。 而姬欣与姬泠，也是因此成为了遗孤。 虽然在那之后，袁文光立刻隐退，似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就在那不久后，乱世隐龙出现了。 他，战绩之丰，事迹之广，不输于乱世隐龙，甚至九州之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暗武不退，隐龙不出。 言下之意，就是他袁文光没有隐退时，江鸿不敢出仕，只为避其锋芒。 在江鸿看来纯属扯淡！他们俩，一个隐退，一个出仕，只是正巧同时发生在三年前而已。 不过这让他想起前世有人说过：“郭嘉不死，卧龙不出”，和这句话一样，同样的不靠谱。 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这三年里袁明并没有与他们说起曾经的履历，毕竟他的背景与这些人都不一样。 他们都是刀下的鱼肉，而袁明，则是那把刀。 当江鸿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不用假名字？不怕被人寻仇吗？ 话说到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人们这才注意到，不止是江鸿，就连一旁的姬欣，也都对明叔露出了很不友好的怒容。 但他们肯定是站在明叔这边的，于是也跟着警惕起来，一下子双方变得针锋相对。 花子看出了不对劲，笑着说道，“明叔，你与这两位新朋友，不会有什么过节吧？” 袁明苦笑了一声，缓缓摇头，“过去留下的罪孽，即使避世，也没法躲过这逃脱不掉的业障。” 说着，他看向姬欣，“这位姑娘，想必对老夫的仇恨，更胜这位江公子。” 这是自然，江鸿与他又没有仇恨，完全是因为姬欣。 这三年里，姬欣的病根始终折磨着她，江鸿一直看在眼里，怎能不愤恨。 听了他的话，姬欣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经历压制自己的怒火。 “砰”，她将手中的碗，重重的搁在脚边，愤然起身，独自一人往船头走去。 江鸿怕她心神恍惚间，从船上掉下去，也跟着起身。 按理说这些人不可能允许他靠近船边，毕竟现在他是被软禁的状态，若他水性不错，这会是他最佳的逃跑时机。 但花子也担心姬欣会做傻事，也只有江鸿可以劝住她，便示意众人不要阻拦。 江鸿来到姬欣身边，发现她正坐在船头，看着那皎洁的月光，照在远处的水面上，兀自出神。 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比江鸿想象的淡定。 “阿欣……” “江先生，那个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吗？” 江鸿知道瞒不住，那家伙直接自报真名，想遮都遮不过去，加上刚刚那番话，算是板上钉钉了。 “是……但是你……” “过去我一直以为，当我见到他时，会非常的痛恨，甚至会想杀了他。”说到这，她的语气忽然趋于平静，“可现在我发现，我并不恨他。” 这倒是出乎江鸿的预料，“为何？” “因为……江先生您。” 第128章 意料之外 “因为我？” 江鸿懵了，面对这个害她全家的恶魔，她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生出恨意，却说是因为他，这让他一头雾水。 姬欣笑了笑，“是江先生让我意识到，什么是忠君之事。” 说着，她看向了他，眼神中充满温柔，“过去三年，江先生您一直尽心辅佐主公。 可直到我们来了雪风城，看到那些因为青州战乱，而致使破败不堪的山南四村，而江先生您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弥补。 这让我发现，您每次忠君之事时，都会使他人陷入困难，尽管这并不是出自您的本意。” 江鸿自问的确是对那些村民心怀愧疚，但这段时间来所做的弥补……实际上还是忠君之事罢了。 说句丧良心的话，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哪能愧疚得过来？ 因他的计谋，的确减少了很多手下士兵们的伤亡，可对于敌军来说，他们也有亲人，也有牵挂之人，所以说战争没有对错，双方都是受害者。 这么说来，她是选择放下仇恨了？ “那你……不恨他了吗？” “恨，当然恨！”姬欣决绝的说道，“江先生，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 对于这种爱恨情仇的事，江鸿比她豁达的多，毕竟前世看过那么多电影，也算是见过许多无奈。 电影中的反派，很多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仅仅因为站在主角的对立面，还是那句话，战争没有对错。 双方都是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而战，哪有什么对错。只不过在对待平民的态度上，有了正邪之别。 就像袁明，为了让自己主公的王位更加稳固，必然要大肆诋毁上代兖州王，把己方放在正义的位置上，那么对方作为“叛贼”，自然要严加惩处。 残害忠良，他当然是邪恶的，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说，并没有错。 这让江鸿想起来一个人。 当年的靖难之役，也杀害了很多建文帝手下的忠臣良将，为了朱棣的皇位稳固，这是不得不为之事。 过去三年，江鸿也能看出姚广孝的愧疚，就和这位隐退避世的袁明如出一辙。 “他只是一把刀，对于执刀人来说，他是把既锋利，又趁手的兵器，是把好刀。如果是我，我应该恨的，是执刀人。” 姬欣惊愕的望着他，多年的心结忽然被打开了似的。 刚刚见到袁明本人，姬欣却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她为此十分愧疚，认为自己忘记了这深仇大恨，对不起死去的亲人们。 可听了江鸿这句话，她终于释然：是啊，她应该恨的，是执刀人，而非手中刀。 …… 甲板上的晚宴不欢而散，江鸿也失去了熟悉环境的机会。 在船头劝说姬欣时，江鸿趁机观察了周边，在这个远离文明，没有烛光的地方，仅靠那微弱的月光，真的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花子的口中套出信息来，却被姬欣的插曲打断。 看着一旁熟睡的姬欣，她眉头皱起，不知在梦里又看到了什么，令她难过的事物。 江鸿叹了口气，也没法责怪她，只能说一切都是意外。 谁能想得到，这个暗武毒士居然会和这帮人混在一起，做些贩卖盗版的勾当。 正想着，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 江鸿起身来到门外，看着不请自来的袁明，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来，是想问关于阿欣的事？” 袁明没有回答，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她是上代王爷的千金吧？看年纪，应该是睿安郡主。” 这也在江鸿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袁明最多只能看出，她是那场内战的遗孤，没想到居然能看出是王爷的女儿！ 看出了江鸿的表情，袁明呵呵一笑，“她的眼睛，与王妃……一模一样。一样的清澈如水，一样的，坚毅不屈。” 江鸿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上代王妃的眼睛？” 袁明没有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感，“江先生，你与她……究竟是如何相识？” “与你无关吧。” “的确无关。不过，老夫还是想告诉你一声，希望你可以好好待她。” “不用你说。” 袁明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明明可以独自离开，却选择留下保护她。” 说到这，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不像那个卖肉的杜老板，整日里将情义挂在嘴边，却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明儿个他还会来交付定金，到时你可以当面问问他，当初与你的合约说毁就毁，这次有这么大的买卖也不想着你，何来情义？” 怎么莫名其妙的扯到了杜老板？ 江鸿有些懵，但袁明说完这句话后，居然直接转身离开，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这家伙……不知所谓。 江鸿没再搭理，回到房里安然睡下。 还是回英灵殿，与大神们另想对策吧。 然而他刚进英灵殿，便被大神们一句话就给怼了回来。 才刚刚入睡，立刻又惊醒了过来，江鸿激动的推醒了一旁的姬欣。 姬欣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见面前这如狼似虎般的江鸿，惊得护住了胸前的被子，“江……江先生？” “鸽子呢？给我！” 见他忽然这么急切的讨要鸽子，姬欣警惕的说道，“您要是饿了，可以先试试和他们要点东西吃……” “我不是要喝鸽子汤！”江鸿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小声道，“我想到搬救兵的办法了！” “真的？！”姬欣也跟着激动起来，从床下拖出一只反扣的木盆。 江鸿翻开一看，那只雪白的鸽子果然就藏在这里。 他拿过桌上的纸笔，撕下一个长长的纸条，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写下了一列小字： 与欣被困山中，初四尾随肉庄杜老板，速救。 何必找出确切的位置信息？既然明天杜老板还会再来，那么只要跟着他，不就能找到这儿了吗！ 刚刚袁明的那一番话，明显是暗示，江鸿一时没想到他会帮助自己，但英灵殿的大神们想到了。 将小纸条绑在鸽子的脚边，接下来只要将它放出去，就能将信息传递到红玉的手上！ 姬欣看他一番操作，猜到了他想怎么做，疑惑道，“江先生，小雪它不是信鸽，能把信送出去吗？” 第129章 负重车 说起信鸽，其实并不需要如何训练，人们飞鸽传书只是利用了鸽子的归巢习性。 像前世电视剧里，鸽子跨越千山万水后，精准的飞到某个人的手上递信的画面，也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尤其是那种，连写信人自己都不认识对方长什么样的，鸽子却能找到，那更是胡扯。 古人会在某个地方养上一群鸽子，出远门时带走几只，路上若有需要，可以在鸽子身上绑上小纸条，鸽子便会凭着归巢的能力，飞回到自己的巢穴，也就是出发地。 这就是信鸽，不需要训练，也没有那么神奇，仅仅是因为它们可以找到自己的家。 听完江鸿的解释，姬欣恍然大悟，虽然她没看过电视，但也没用过信鸽，还以为需要训练后才能传信。 说话间，江鸿已将纸条绑好，寻了个机会，将它放飞出去，这样它就会回到酒铺，只要红玉不瞎，就一定能看到他的讯息。 至于这个时机，也很简单，船上没有厕所，所以只能在甲板上往河里解决。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小虎叫醒了二人，“大哥请你们参观工坊。” “工坊？”江鸿愣了，这船虽然不小，但也装不下一个工坊吧？ 然而他想多了，小虎领着他们下了船，往附近的树林中走去。 就是昨日那十多个壮汉冒出来的方向，没想到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树林中，有一处小小的村落。说是村落，其实只有七八间茅草屋，围着中间的一片空地，此时那十多个壮汉，正在空地上忙碌着。 他说这里是工坊，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四周摆放着许多新砍回来的木材，木匠工具也一应俱全，就如一个小型的露天木器作坊。 花子正在那群人当中，井井有条的指挥着他们各自的工作，江鸿听了一会儿，发现这十几个人组成了一道完整的生产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从加工零件，到拼接组装，都有专人负责，在如今这个手工业的时代，算是非常高效率的工作方式。 而他们现在正在做的，是四轮马车。 但又不是普通的四轮马车。 相较于江鸿的孔明车，这车有个明显的特征——载重量极大。 它全身虽仍为木制，但几乎所有的承重零件，都使用了钢条加固，且车轮又大又宽，底盘却很低。 孔明车载重5000斤，而这辆车的载重，目测至少有1万斤！ 5吨！这车都能运一头亚洲象了！ 做出这样的四轮车，是打算卖给大象贩子吗？ 然而这车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空间很小，车板上几乎放不了多少东西。 车轮的造型注定了它跑不快，但载重量大，可载物空间又那么小，江鸿实在想不通这车是干嘛用的。 看他一脸诧异，花子笑道，“小江，你能制作出孔明车，说明你对木器颇有研究，你觉得我这车怎么样？” 江鸿直言道，“你这车，主攻方向是载重，但车板狭小，莫非是用来承载某种，体积不大，但重量很大的东西？” “你说对了，据买主说，这车是用来运送大型石像的。” 大型石像？那这就合理了。 江鸿点头道，“不错，这个设计，又是从哪……借鉴来的？” 花子知道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你别以为我们只会借用别人的图纸，这是在你的孔明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不错吧？” 那不还是借用了我的技术……江鸿无奈的想着，嘴上却说道，“不错，不错，你们很有想法，而且建造能力也很强，厉害。” 听到他的夸赞，众人心里十分受用。 花子问道，“我们打算，减少这车遭遇颠簸时的损伤。你的孔明车，车轮那儿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螺旋铁片，那就是减轻颠簸的东西吧？” “不错，那叫做弹簧，是减震用的。” “弹簧……减震……”花子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一遍，笑道，“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们这辆车，该如何减震？” 的确，这车可以载得动大型石像，但这种重量之下，若没有减震措施，只怕一个小颠簸就能让这车散了架。 “继续用弹簧就是了。” “我们试过，孔明车上的弹簧太弱，被万斤重的东西一压，就没用了。” 的确，当初这弹簧的设计，本就不是为一万斤的载重量考虑的。 江鸿略一思索，回答道，“那就用更粗的铁棒，弯成更多的螺旋，这样就可以了。” “铁……铁棒？” “对，铁棒越粗，减震性能就越好。” 花子想了想，随即将目光投向三牛。 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他们一直在这露天工坊里，商讨这辆车的改进措施。 江鸿提了些建议，让他们在一些关键性的地方，用铁条加固，以增强稳定性。 很明显，这所谓的参观工坊，就是为了从江鸿这里吸取一些经验。 令江鸿惊奇的是，这帮人对木匠活十分在行，尤其是花子，她对木制器械十分有研究，也很有天赋。 江鸿忽然觉得，这女子与诸葛亮的那位黄夫人很像啊！ 同样的心灵手巧，善于制作这些器械。而且传说中黄夫人的长相，就是黄头发，黑皮肤，相传是个丑女。 不过花子在江鸿看来，绝算不上丑，甚至有种别样的美，这样的女子在现代应该算的上野性美女，只是不符合古代的审美。 这样想来，黄夫人或许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这伙人的集思广益下，这辆奇特的负重车终于完善了设计，而江鸿也顺便将它记了下来，以后或许会有用处。 不知不觉已至正午，这伙人收了工，正打算去吃午饭，花子为了感谢江鸿的出谋划策，还说要请他好好喝一杯。 刚回到船下，三牛喜滋滋的跑来，怀中抱着一只木箱，笑道，“杜老板送定金来了！足有2000两呢！” 这家伙抱着200斤重的白银，居然举重若轻，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令江鸿不禁唏嘘万分。 但转念一想，杜老板已经来过了，那么董芝兰的救兵应该也到达了附近，很快就能…… 正想到这，江鸿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浮现出来，就听远处传来大龙的声音，“嘿！最近是什么日子？美人一个接一个的撞进这里来！” 听那意思，大龙似乎又抓到了一个姑娘。 江鸿心中一惊，该不会是董芝兰吧？！ 可循声望去，江鸿心都凉了半截。 居然是红玉！ 第130章 救兵 大龙押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春风得意的向他们走来。 红玉在他手上，居然乖巧的像个小白兔，柔弱的目光楚楚可怜，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身在回春楼的时候。 江鸿看的目瞪口呆，一旁的姬欣脱口喊道，“姐姐！” 红玉看着她，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居然一言不发。 花子看了看姬欣，又看了看红玉，最后望向大龙，皱眉道，“怎么了？” 大龙嘿嘿的笑道，“我送杜老板离开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妮子鬼鬼祟祟的，就把她抓来了。 没想到凑近了一看啊，嘿，我这骨头都酥了！” 说着，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引来红玉一阵无助的惊叫。 姬欣上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怒道，“不许碰我姐姐！” 接着，趁他吃痛的时候，姬欣一把将红玉拽回到江鸿身后。 大龙气的暴跳如雷，“你个臭丫头！” 正要上前，却被江鸿挡住，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江鸿自知绝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毫不退缩，昂首挺胸的瞪着他。 花子及时补救，阴沉着脸来到大龙身边，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在他的哀嚎声中，骂道，“你把老子的话，全都当做耳边风了是吗！” 大龙赶紧求饶，“大哥，大哥！我哪敢呀，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小江是我们的朋友了，他的女人也是我们的朋友，再有下次，老子剁了你裤裆里的家伙，拿去喂狗！” 这番极不符合女性行为的操作，着实把江鸿三人看呆了。 既然又来一个小江的朋友，花子自然满心欢喜的将她也留了下来，一起加入到午宴中去。 今日的午饭，与昨天的晚饭差不多，同样的甲板，同样的吊炉，连炉中的内容也是同样的乱炖。 席间的焦点自然落在这个新朋友的身上，这位比姬欣更成熟，更柔美的红玉，自然成了主角。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七嘴八舌的打听她的身世，而红玉全程保持娇羞文静的模样，惹来更多的侧目。 江鸿不知道红玉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就变回了这样的性格，但更让他纠结的是，现在这个局，该怎么破？ 现在看来，那张纸条她肯定是收到了，但江鸿想不通的是，她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 要不是纸条写不下了，江鸿恨不得将计划全部告知红玉，开头第一句便是要她找董芝兰搬救兵。 虽然被简略了，但他以为红玉能懂，虽然是求救信，但红玉应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独自一人赶来，下场肯定是眼前这样啊！ 完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这下还能如何求救？ 难道真要把那80辆车搭进去吗？！ 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中，江鸿心不在焉的度过了午饭时间。 然而整顿饭下来，与江鸿一样默不作声的，还有一人——袁明。 用餐结束，江鸿带着姐妹俩，匆匆回了船舱，惹来大龙的一阵嘲笑，“哟，小别胜新婚，居然这么着急？” 小虎冷笑道，“他这艳福，你这辈子也就只有羡慕的份。” ……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救你们。” 刚关上门，她立刻变为了江鸿熟知的那个红玉，这让江鸿不禁怀疑，她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摒弃这奇怪的杂念，江鸿问道，“救我们？你一个人，怎么救？” 红玉一脸嫌弃的反问道，“不是你让那只傻鸽子送纸条回来的吗？难道不是给我看的？” “是给你看的，但是……”江鸿无奈的说道，“我本意是要你通知董姑娘！” “她？她能救你？” “她们家有军队啊！”江鸿越说越激动，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随后赶忙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好了，你也掉进了这个坑，还搭进去一只鸽子。” 现在就算那只鸽子还在，也只能送信回酒铺，那地方现在肯定是没人了。 汕城的百姓肯定做梦都想不到，这酒铺里的三个人，居然整整齐齐的被困在了这种地方。 红玉对此也是一脸无辜，“你昨天先是派人送信来，叫我5天内带孔明车来这里赎你，然后大半夜又让鸽子回来送信。 江先生，我问您一句，您到底想干嘛？” 现在回想起来，江鸿自己与董芝兰合谋，引杜老板帮他找到这里，之后被抓属实是他计划不周。 而姬欣则是自己偷偷跟来，一起被抓实属活该。 而红玉，的确是最冤枉的一个。 江鸿叹息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安全的离开这里。” 红玉冷笑一声，满满的不信任。 片刻后，她忽然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就你？还是靠我吧。” 你？你能做什么？ 江鸿望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姬欣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又一次陷入了江先生与姐姐之间的选择之中，一时间也不知该支持谁。 不过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江先生还是比姐姐靠谱的，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的相信着江鸿。 这时，又一个不速之客出现，袁明刚出现在门口，江鸿便立刻迎了上去，小声道，“袁老先生，这次我们可真得靠你了。” 袁明看着他，眼神中是与红玉如出一辙的轻蔑，“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你能听懂老夫的暗示，说明你不蠢，可你却又拉进来一个垫背，而且居然还是老王爷的女儿，你实在是不聪明。” 江鸿自知理亏，这事只能怪自己的小纸条写的不够明确，但他也是的确不知道，红玉居然会如此鲁莽。 “现在计较这个，已经晚了。” “对，晚了。”袁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递到了江鸿的手上，“现在，也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挟持人质。” 江鸿秒懂，“多谢老先生。” “替我照顾好她们。” 江鸿点头，下一刻便箍住了袁明的脖子，用那把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这一变故来的太突然，姐妹俩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忙不迭的跟在江鸿身后。 整艘船瞬间炸开了锅，然而江鸿挟持着袁明，才刚来到甲板，就被埋伏在一旁的大龙抓住了持刀的右手腕。 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袁明便被他救了下来。 这一次，袁明高估了江鸿的身体素质。 又一次辜负了袁明的好意，逃跑不成，还被那些壮汉团团围住。 看样子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时，却传来红玉的声音，“你退后，保护好阿欣。我来。” 第131章 女侠冉红玉 江鸿惊讶的回过头去，却看到红玉的眼神中，居然腾起一股陌生的气息。 同时，出现了一股别样的气质，准确来说，是一股杀气。 这样的杀气，江鸿并不陌生，过去三年常常在军士的身上看到过，这是一种练武之人特有的精气神。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红玉已经来到江鸿身前，将他与姬欣护在了身后。 那些汉子们面面相觑，脸色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大龙更是嘲讽道，“大美人，别逞威风，到时候可别跪在老子的脚边，求老子给你个痛快啊！” 红玉没有答言，忽然解下了长裙的腰带，十分麻利的脱下了外衣。 可那身外衣长裙之下，却不是单薄的内衬，而是一身火红的短打劲服！ 而她的腰间，更是别着一根卷起来的长鞭。 这身打扮，使得江鸿的脑海中下意识的蹦出两个字：女侠。 红玉居然会武功？！ 这几个月来，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看了看姬欣，却见她也是瞪大了双眼，朱唇微张，一脸诧异。 看来她也没有察觉，究竟是红玉隐藏的太深，还是……他们俩太过迟钝？ 这架势，让外围那一圈汉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红玉将脱下的外衣卷了卷，套在了左手上，利落的捆成一团，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护腕。 接着，她解下腰间的长鞭，在手中慢悠悠的挥舞着。 这架势，让他们又退后了一步。 大龙显然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娇弱的美人，居然会是个习武之人。 然而那长鞭在红玉的手中，一经挥舞，众人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鞭子，因为它的末端似乎还明晃晃的绑着一只小铁器。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手中的武器时，红玉的眼中忽然升起一股狠厉，那长鞭猛地一甩，鞭头来至红玉的背后。 紧接着红玉脑袋微微一偏，那只小小的铁器，忽的从她脑后飞出，直直的射向大龙！ 大龙还未反应过来，那只晃眼的铁器已经来至他脑袋旁，长鞭缠上了他身旁的一根桅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去，只见那桅杆之上捆着长鞭，那只铁器静静的垂下，他们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半尺来长的飞镖。 这下他们终于认出，这的确不是鞭子，而是一种较为冷门的兵器——绳镖。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红玉的左手飞速的绕上那绳镖的末端，将那长长的绳子绕在了那简易的护腕上，接着用力一拉，镖头在桅杆上飞速一旋，穿过众人的目光，回到了红玉手中。 经过飞镖这么一旋，那桅杆上便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刻痕，若把那桅杆换成人，已被抹了脖子，必死无疑。 这一招看似红玉射歪了，但无疑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慑。 刚刚那绳镖，在红玉手中看似随意的挥舞，那绳端的镖头忽然就从她脑后射出，极其迅捷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而且那一下若是偏了数寸，那么中招的就是大龙了。 大龙看着桅杆，不自觉摸着自己的脖子，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红玉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手中的绳镖又开始挥舞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警惕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小心的挡在面前，深怕这镖头不知啥时候就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这镖头太诡异，就连江鸿也不由得带着姬欣，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旁的木桶后。 红玉的大眼睛左顾右盼，在每个人的身上来回跳动，似是在寻找目标，单是这眼神，就已造成了不小的压迫感。 忽然，红玉的绳镖猛地向她的左边一甩。 左边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声惊呼，赶忙护住了脸和脖子，还有的则胡乱挥舞手中的长刀，试图打落飞来的镖头。 可镖头并没有飞向左边，就在那一瞬间，红玉提起膝盖，甩来的绳子中段击上了膝盖，镖头便因惯性，猛地转了一个圈，指向了右边。 随着红玉落下膝盖、左臂送出，那镖头便笔直的顺势向右边射出。 右边的人见它甩向左边时，均松了口气，早已放松了警惕，可眨眼间镖头就改变了方向，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那瞬息之间，大龙还是遭了殃，脖子被绳镖捆上，镖头就落在了他的咽喉处。 时隔数息，那桅杆还是换成了大龙。 回想起那根桅杆上的深痕，大龙瞬间腿软，下意识喊道，“冷静！冷静啊！” 然而红玉并没有急着收回，而是左臂一横，右手紧紧攥住绳尾，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收回镖头，而大龙也就同时归了西。 壮汉们都认清了眼下的形势，纷纷劝道，“有话好商量，别伤了人！” 江鸿这才看清她的意图，第一招攻击桅杆，是她故意而为，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被绳镖捆上脖子，必死无疑。 否则，眼下这对峙的形势也就无法形成。 这女子，不简单啊！ 江鸿知道她会武功后，还以为她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像个女侠似的以一敌十，将他们潇洒的救出，深藏功与名。 没想到现实是，她利用绳镖的诡谲多变，先行制住了一人，稳定住了形势。 船上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林子里的人。 花子带着三牛、三石两兄弟回到船上，看眼前这个阵势，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鼓掌赞道，“大妹子，看不出来你还会武功！ 大龙，你今儿个可是丢人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意调戏妹子！” 大龙已经快哭出来了，双腿止不住的发抖，颤声道，“大哥，别说风凉话了，快救我！” 花子勉为其难的问道，“大妹子，先前一直未请教，你贵姓？” “姓冉。” 江鸿这才知道，原来她全名叫冉红玉。 也对，总不能姓红吧？ “那么，冉妹子，你想怎么样？” 红玉冷声道，“放我们回去。” “放你可以，但这位江先生可不能走，他还欠我100辆马车呢。” 江鸿眼见此时占了上风，便也嚣张了起来，昂首挺胸的说道，“说什么‘欠’？明明就是被你威胁的，你这是明抢！” 花子笑了笑，“总之，这100辆车对我们很重要。冉妹子，你可以走，还有你那位妹妹，你也可以带走。” 江鸿一声冷哼，正想说些“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之类的豪言壮语，却被现实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听红玉惊喜的说道，“真的？那我俩走，他留下。” 第132章 逃跑失败 红玉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其中最惊讶的要数江鸿。 “你说什么？你这也太没义气了吧？！” 红玉不屑的说道，“我和你有交情吗？要不是为了我妹妹，这次我根本不会来。” “你……”江鸿一时气结，实在是无言以对。 这女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我可是花了100万两把她赎出来的啊！而且也照顾了她好几个月，居然如此无情？！ “姓冉的！你忘恩负义！” 红玉呵呵一笑，“你一个大男人，还指望我一个弱女子搭救吗？” 江鸿看了看面无血色的大龙，此刻这个高大男人的命，就握在她手上，与“弱女子”丝毫不搭边。 姬欣也劝道，“姐姐，我们不能就这么丢下江先生……” 红玉皱了皱眉，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在他们扯皮的时候，三石已经摸到了大龙身边，似乎察觉到红玉的眼神，立刻抽刀砍向了绳镖。 红玉大惊失色，赶忙用力一扯，将镖头收回，幸而快了一步，否则她的宝贝绳镖就要废了。 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只见大龙捂着咽喉，哀嚎了一嗓子，扑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小虎的反应最是强烈，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赶忙扶住了弟弟，关切的大喊道，“阿龙！” 江鸿暗叫不好：完了！红玉失手杀了大龙，这下他们三个死定了！ 但红玉却是一脸的淡定，好像根本不在乎这群人的报复。 就这么夺走了一条人命，她居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江鸿不知该夸她处变不惊，还是该骂她冷血残忍。 大龙捂着脖子，浑身颤抖，挣扎着说道，“哥……我去陪爹娘了，你……保重……” “阿龙！” “哥……我快死了，有件事，领死前我一定要告诉你……” 小虎露出了少有的慌张，大喊道，“别说话！哥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他刚想抱起大龙，却听花子说道，“别碰他，现在他一动，立刻气绝，还不如给他说遗言的机会呢。” 江鸿惊奇的发现，这位大哥居然也是一脸的淡然，明明自己的兄弟就要死了，却如此无动于衷？ 究竟是女人狠下心来就是这样，还是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众人没工夫计较大哥的冷漠，赶忙劝小虎放下了他，此刻全都围在他身边，听他最后的遗言。 “好……你说，哥听着！” “还记得咱俩8岁那年，你弄坏了陶罐，爹狠狠的打了你一顿板子。其实那是我弄坏的，被我用浆糊粘上，然后嫁祸给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小虎说着，已经流下泪来，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夏季微热的河风，轻轻的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吹出了一片水色。 姬欣虽然也很厌恶这个猥琐的男人，但此刻却也不由得眼含热泪，紧紧的攥住江鸿的手，久久无语。 江鸿此刻的心情与她差不多，就算这人生前再可恶，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何况这兄弟情深的画面，着实令人泪眼。 花子这时候忽然问道，“大龙，我问你。我有一罐珍藏很久的杏花春，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大龙想了想，气若游丝的说道，“哦……对了，那酒就藏在我的床下……” “哦。”花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藏小金库？” “这个……有。我的私藏，全都在……” 接着，他开始说起藏钱的地点，就在这艘船上，好几处完全想不到的位置上，居然都被他藏了钱！ 但江鸿听到这，便觉得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颈动脉要是被割断了，也就是俗称的抹脖子，一般根本撑不过几秒就会失去意识，几分钟内就能骑上大白鹤。 这种情况下，能说出一句完整的遗言就已算是意志坚强了，可他居然说到现在，这哪是遗言啊？简直就是口供！ 然而其他人也渐渐反应过来，但各自都不做声，默默的看他笑话。 最要命的是，到最后连小虎都看出来了，但他也不说。 老弟哪点像是要死的样子啊？明明就是吓破了胆，把自己弄迷糊了。 于是他顺势问道，“我问你，15岁那年我与村东头的虎妞情投意合，可后来她为什么不再理我了？” “那是……我有天喝醉了酒，失手调戏了她，所以她就……” “你个王八蛋，居然敢调戏你未来大嫂？！”说着，小虎一巴掌扇了过去。 大龙被打蒙了，赶忙连滚带爬的躲避小虎的追打，就见他健步如飞的左闪右躲，失声喊道，“你弟弟我都快要死了！你还和我计较这……” 说到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虽然有血，但远远不到血流不止的程度，看来只是割破了点皮。 三石出手之前，就已被红玉发觉，在那一瞬间她已收回了镖头。三石眼疾手快，用刀先挑开了镖头，然后才出刀砍向绳索。 若少了这一个动作，红玉的宝贝绳镖肯定会被砍断。 只不过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且还是突发状况，除了三石和红玉这两位当事人外，其他人根本很难注意到。 “我没死！我没死！”大龙兴奋的大喊着，可围观众人却丝毫没有意外，显然是早就陆陆续续看出来了。 小虎提起手中的刀，骂道，“但你现在死定了！” 说着便提刀追杀过去，大龙赶紧脚底抹油，围观群众立刻起哄，船上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 其中一人喊道，“快！去搜他的私房钱！搜到了就是我们的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哄笑着冲进舱门，大龙心疼自己多年来的私藏，赶紧追去阻止，小虎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时间，甲板上就只剩下花子、三石和袁明，以及江鸿三人。 起哄的人都走了，余下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三石率先说了句，“姑娘好身手。” 红玉不卑不亢的昂首道，“你也不差。” “好了，事情到这一步，你们可说是完全没了谈判的资本。”花子抱着胳膊，宛如一个胜利者，“我的提议不变，两位妹子可以离开。” 事情发展成这样，江鸿知道她能放走这对姐妹，已是最大的宽容。 挟持人质，企图逃跑，这情况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招来杀身之祸的操作。 至少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还能同意放人？简直妄想。 江鸿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红玉，带阿欣走。” 第133章 黄夫人 尽管姬欣百般不愿，但这是两位大人的决定，她只能接受。 与其被人无情的丢弃在这，倒不如大度一点，主动让两位姑娘先走。江鸿是这么想的。 反正现在选择权也不在他的手上。 他做此决定，红玉反而高看他一眼，笑着说道，“那你保重，可别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斜了一眼花子。 花子呵呵一笑，“放心，你这位小相公会很安全的，我对白斩鸡可没兴趣。”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可不是我相公——白斩鸡，我也没兴趣。” 听着两位如此评价自己，江鸿不禁哑然失笑。 相比起江鸿这样的“白斩鸡”，习武的男子在这个时代更讨人喜欢，毕竟是乱世。 就像今天这种情形，本应是英雄救美的画面，可惜遇到江鸿这个白斩鸡，就成了美救英雄，很没有男子气概。 尤其敌方也是个女子，这更让他颜面扫地。 红玉拉过姬欣，对江鸿小声说道，“若是有机会，赶紧脱身。你不在的这两天……那位董姑娘可不好过。” 江鸿皱眉道，“怎么？” “还不是与柯家联姻的事儿？如今汕城局势危急，两边的王爷都想战，但柯、董两位城主似乎想和。 昨晚，那个小妮子来找你，眼睛都哭红了。” 又面临逼婚的窘境了吗？ 江鸿心中暗暗自责，三个月前虽然帮她度过了难关，但他也早该想到，凑齐圆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知道了。” 红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神中满是讥讽之意，“我和她说你失踪了，她似乎不太相信，觉得你是故意躲着她。 只怕……她会做傻事。” 江鸿眉头紧锁，“那你可要和她好好解释啊，我是真的被困在这了！” “怎么解释？说你被困在山中的一条船上？昨天我这么说，她还会信。今天我和阿欣回来了，她肯定要来救你。” 江鸿眼前一亮，“那不是挺好？你回去时记住路线，然后让她派兵来……” “你傻吗？他们现在放我们俩走，要么，蒙住我们的眼睛，找人带我们出去。要么，等我们一走，他们就会挪窝。 总之肯定不会让我们找到，到时候董姑娘更不会信了。” 江鸿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红玉预想的情况，将发生的多半是后者。因为就算红玉不记路线，董芝兰也一定会去逼问杜老板。 她知道江鸿是去跟踪杜老板的，若真的失踪了，肯定也会让杜老板带路。 所以，他们很可能会转移阵地。 关键他们这阵地也很好转移，将船开走就行了。 行吧，这时候就不能舍不得钱了！ “你回去之后，赶紧去城外仓库，让军士们把孔明车全部送来。” 红玉知道他选择了妥协，调笑道，“舍得吗？” “风凉话别说了，眼下我要尽快脱身，董姑娘态度坚决，我怕她真的会想不开！” 红玉欲言又止，思索片刻后，领着姬欣离开了这里。 走过他身边时，红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别小瞧了那个小妮子。” 说完，这姐妹俩顺着绳梯爬下了船。 江鸿站在船舷上，看着她们走进树林深处，姬欣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顾，而红玉却是从不回头，直到两人消失在江鸿的视线中。 身后，花子依旧是抱着胳膊，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车一到，你也可以走。 我知道你不在乎钱，所以我就算给你两成，你也不会在乎。就当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呵呵，这话从一个劫匪口中说出，还真是善良呢。 江鸿鄙夷的斜了她一眼，没有多言，转身回了船舱，睡觉去了。 …… 回到英灵殿，江鸿狠狠的发了一顿牢骚。 一群不讲理的匪徒！ 姚广孝笑了笑，“在老衲看来，他们很讲理了。若是换成别的匪首，此刻你已成了刀下亡魂。” 和珅也赞成道，“就是！那两位大小美人，肯定会被赏赐给那些手下，怎么可能给你放走？” 话粗理不粗。 江鸿一时也看不透那个花子，说她讲道理吧，却把他扣在这里强行勒索孔明车，要说不讲道理，刚刚这两位大神说的也有道理。 诸葛亮沉默片刻，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以亮愚见，她或许有苦衷。” 他的表情明显与大和尚他们不一样，江鸿猜想他可能真的，从花子的身上看到了黄夫人的影子。 “诸葛先生……她是不是……与你的夫人很像？” 诸葛亮举棋的手微微一愣，随后豁然一笑，“像又如何？往事如烟。” 话是这么说，但江鸿总觉得他刚才的话，多少带了点私人感情，于是试探道，“诸葛先生既然说她有苦衷，那是如何看出来的？” 诸葛亮放下棋子，从容道，“先前那位杜老板前来谈这笔生意时，他们本不想接下，可花子姑娘还是接了下来。 那时江先生你可没有出现，依你之见，他们有可能在5天内交出100辆车吗？” “自然是不能。”说完，江鸿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这是硬着头皮接下来的啊，也就是说……他们很缺这笔钱？” “至于为什么缺，亮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看都感觉……诸葛亮多少带了些私人感情。 江鸿的八卦属性在这一刻瞬间激活，带着些许挑逗意味的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帮她一把？” “那是自然。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她也算饶了你一命。”说完，他放下棋子，来到书桌前，拿起一张图纸，“花子姑娘设计的那辆马车，还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这就很明显了，江鸿惊讶的问道，“你还打算帮她设计马车？” 诸葛亮微微一愣，眼神中忽的闪过一丝尴尬，“帮她这个忙……或许可以更快的脱离险境，亮以为可行。” 这理由有些牵强，100辆车都送给她了，完全没必要再插手那辆负重马车的事。 这下几乎可以实锤，他就是带了私人感情。 姚广孝与和珅没搭话，脸上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笑意。 或许，诸葛亮是想与这位“黄夫人”，一同完成那辆负重车的设计，就像他们生前那样。 就和一些文献记载的一样，诸葛亮的许多发明，都有黄夫人在背后默默的参与，或许他正在寻找那时的感觉。 第134章 转移 下午，江鸿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身下微微有颠簸之感。 船，似乎正在行驶。 江鸿出了船舱，发现甲板上众人正在忙碌。 舰桥上，三石正在掌舵，其余各人也在做着自己的工作，看样子格外小心谨慎。 这也难怪，这里的河道实在太窄，稍有不慎就有搁浅的风险。 这三石也算是一个驾船的好手，只见他淡定自若的操控着船舵，而船也正平稳的航行着，可以说是如履平地。 从船舷望下去，船腹之上伸出许多船桨，看样子其他人都在下面划船，随着一声声嘹亮的指挥，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这些人很有经验，看起来他们这船并不是常年停在那里，要经常变换位置。 果然，红玉一走，他们就换了藏身处，这下肯定是别指望能获救了。 “睡醒了？”花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笑道，“看你一点也不惊讶，早就猜到我们会转移是吗？” “不难猜，你既然不杀我，等放我离开后，肯定也会迁移的。只不过你提前放走了她们俩，岂不是要多移一次？” “我们这些人，居无定所，这艘水仙号就是我们的家，搬家也方便。其实换个角度想，经常变换周围的风景，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倒挺豁达。”江鸿看得出来，不只是花子，其他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意。 这些人，早就将此作为家常便饭了吧。 “不过你改了位置，我的车还怎么送过来？” 听他问起这个，说明他已是诚心交出孔明车，花子的脸上多了一抹喜悦，“你放心，我们不会离开这片林子。等你的人进了山林，我们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自然会去接应。” 考虑的倒是周到。 本以为这次可以收回80万两的尾款，没想到如今尾款没了，连车也要交出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此刻还就站在他的面前，满脸都是友善的笑容。 看在诸葛亮的份上，不和她计较！ “那辆负重车，虽然现在来看算是完善了，但还有个缺点，长时间颠簸会导致避震弹簧形变，从而避震效果越来越差。 更换的话会很麻烦，但若不更换，载物越重越不适合颠簸，否则车很容易散架。” 听他指出如此关键的缺点，花子并没有惊讶，更多的是好奇，“你为何现在才说？上午你才提出，下午就给否决了？” 因为上午没有和诸葛亮商量。但这个理由肯定是不能说的，江鸿略一思索，抛出去一个敷衍的回答，“上午，我的身份还是人质。” 的确，现在已没人再监视他，他在这里的身份变得微妙起来，反正肯定不再是人质。 花子理解的笑了笑，“那真是多谢你了，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 “对，我们放弃了那辆负重车的设计。” 江鸿目瞪口呆，“为何？我看得出来，你付出了很多心血！” “那车……本就不该存在。”花子的目光渐渐黯了下去，似乎那辆车带给了她很多痛苦，简直是不堪回首的那种。 江鸿不解，不就是辆车，至于吗…… 数息后，花子似乎意识到了失言，生硬的转了话题，“还有3天，你的车，能送的来吗？” 江鸿见她不愿提，便也不方便问，直言道，“100辆车，现成的，就停在城外，傍晚之前应该能送到。” 花子惊道，“居然有现成的？” “呵呵，是啊。我原先与那些老板们商量好了，要卖给他们100辆车，谁知道出现了你，他们全都与我解约了。 现在，这车算是全砸在了手里。” 说完，江鸿又自嘲的笑了笑，“这下好了，交给了你，也算是有个归宿。” 花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先是断了人家的货物的销路，然后又逼他交出货物，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情况，但花子仍没有悔过的意思，只是愧疚的说，“正如我说的，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看来只是让这虚无缥缈的人情，变得更大了而已，她依然不打算放过他的车。 江鸿已经看开了，反正有这伙水仙帮的人存在，也没人会买自己的孔明车，就当破财消灾，保自己一条命。 可恶的盗版商！ 说话间，船已停下，泊在了一处断崖旁。 这断崖很矮，但恰到好处的与船舷一样高，只要放上一块木板，或是干脆跳过去，就能直接上岸，省去了爬绳梯的过程。 看来这个地点，是他们早就选好的，或许他们在这片山林中，有许多个精心挑选的藏身处，每当需要转移的时候，便会在众多藏身处中挑选一个。 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大哥！韦大人来了！” 刚到达目的地，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却见岸上不远处，果然有一人骑马而来。 这是花子的事，江鸿本不关心，但片刻后便觉不对：他们明明才转移过来，怎么会有人找得到他们？ 他偷偷看了眼花子，却发现她并没有感到震惊，但脸上却是一片凝重的神情。 “请他过来吧。” 三牛点点头，搬来一块厚重的木板，架在了船舷和断崖上，成了一个简易的桥板。 远处的韦大人驾马缓缓而来，到达近前时，江鸿吃了一惊，却避无可避，已与他的目光对上。 这个韦大人，不就是几个月前，雪风城对抗北狼大军时，冀州派来的那个使者吗！ 十分猥琐，还出言调戏雪岚的那个！ 说起来，当时江鸿还将他辩的仓皇而逃，两人算是有过节。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能遇见他？！ 韦大人与他显然想的是一样的，两人几乎同时喊道，“你为何在此？！” 花子疑惑的看着江鸿，“你认识韦大人？” “呵，原来他姓韦，单名一个‘所’字吧？” 猥琐，这个名字再适合他不过！ “别胡说。”花子小声说了句，赶忙带着众人迎上了韦大人，“韦大人亲自前来，是不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第135章 弃车 王爷？ 这个姓韦的，是冀州使者，那么花子口中的王爷就是…… 姚禄！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姚禄派来对雪风城掣肘的棋子？！ 什么缺钱，分明就是冀州王的狗腿子！ 或者，缺钱是真，而姚禄要她合作的筹码，就是银子。 韦大人看了眼江鸿，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做什么？” 江鸿也同样冷冷的道，“被劫持了，看不出来？” 韦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写了四个字：没看出来。 他现在既没有被关起来，也没有被捆上，身上更是一点血迹都没有，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杵在这里，一点也没有被劫持的样子。 江鸿看了看两人，识趣的问道，“我是不是该回避？” 出乎预料的是，韦大人无所谓的说道，“无妨，这事反正也与你无关，与雪风城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接着，他转向花子，“王爷派本官来问问，他老人家要的东西，你们设计好了吗？” 花子昂起头，缓缓说道，“关于那件东西，我们不打算做了。” 话音刚落，甲板上的人们纷纷聚拢了过来，在花子的两旁形成了坚实的盾墙，仿佛在向韦大人，甚至是向他背后的冀州王示威。 韦大人看着这阵势，心里不禁有些发颤，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但凭着狐假虎威的气势，仍高声质问道，“你们这是想公然抗命？” 花子笑着向左右两边望了望，满带调笑的说道，“你们放松些，别吓坏了韦大人。” 众人一阵讥笑，也后退了一步。 韦大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王爷绝不会善罢甘休！” “韦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一介草民，哪敢违抗王爷，只不过当初与王爷的约定，是用这辆车的设计图纸，抵偿我们所欠下的1万两白银。 如今我们攒够了银子，三日内便可奉上，故而这车……我们也就不再研究了。” 韦大人颇为吃惊的看着她，虽然听闻这伙人最近靠着四轮马车，赚到了不少银子，可远远够不上1万两。 怎么忽然就攒够了钱？ 想到这，韦大人猛地看向江鸿，与他那茫然的目光对视了数息后，冷冷的一笑，“好，本官会如实禀告王爷。” “那就多谢韦大人了。” 韦大人那又恨又惧的眼神，扫过这些人，最终在江鸿的身上略作停留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人群中立刻有人骂道，“呸！狗官！” 这个开端一起，其余各人纷纷应声附和，看样子这帮人对这位韦大人也是十分看不惯。 花子回过头，对江鸿说道，“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再做那辆车了吧？” 江鸿万万没想到，那辆奇特的负重车，居然是为姚禄所做，而且似乎是因为他们欠了姚禄一大笔银子。 想到他们对杜老板的订单如此在意，结合先前花子的那句，“这辆车本不该存在”，江鸿觉得这辆车绝不简单。 若是一般的载货车，花子不会如此抵触。 而且，通过刚刚的对话得知，姚禄要的是设计图纸，也就说这不单单是一辆车，姚禄打算照着图纸进行量产。 “那车，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花子刚想开口，眼神却不自然的飘忽了一下，似乎看了眼周围的兄弟们，忽然改口道，“多说无益，反正今后也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江鸿更加好奇，主要是辜负了诸葛亮的一番好意，总觉得有种……胎死腹中的遗憾。 既然她不想再说，江鸿也不好追问，“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欠了冀州王的钱？” “别提了，算我们自己倒霉。” “这话从何说起？” 花子叹了口气，双手叉着腰，气呼呼的说道，“几个月前，汕城的柯家找到了我，说是有一个大买卖——让我们去盗取一批木材。 可谁知，当天晚上仓库起了大火，我们拼死才冲出来，柯家却一口咬定是我们放的火，非要让我们赔钱不可。 300根圆木，要我们赔1万两，你说这是不是讹人？” 这个价位……不就是董惠开出的价格吗？ 要说合理吧，的确是贵得很，但若说不合理，江鸿那时候还赚到了这笔钱。 “的确……贵了点。” 花子叹息道，“他们有兵有势，扣下了大龙和小虎，要我们用银子去赎人，否则就砍了他们的手脚。 后来那个韦大人出现，替我们给了这1万两，所以我们就欠了王爷这一大笔钱。” “所以，王爷要你们设计出一辆负载极高的马车，以此抵债？” 见花子点头，江鸿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阴谋。 “这事，是不是发生在三个多月前？偷的还是董家的木材？” 花子想了想，“的确是三个多月前，但是谁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你们中了冀州王的计。那批木材是董家的，用来防守冀州的袭扰。而柯家本就是冀州王的下属，那场火多半是他们放的。 同时，姚禄应该是听说了你们精通这木匠活，所以顺便设计陷害你们，为的就是让你们设计那辆车。” 听了这话，花子恍然大悟，愤恨的一拳捶向一旁的桅杆，破口大骂，“那个老王八！他代我们交钱时，我就发现他是在利用我们。 可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算计！” “所以，那辆车究竟是什么？” “那辆车……”花子激动之间，差点就要破口而出，但很快就克制住，白了他一眼，“你在套我话呢？” 江鸿忍不住着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子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仿佛十分享受他这幅着急的模样。 故意卖了半天关子，气氛变得足够冷静后，她才慢慢的挤出了几个字，“事关机密，你最好不要知道。” 江鸿面色愤怒的看着她，心中真的很想把她绑起来，严刑拷问。 明明一副能说但不想说的模样，可就是不说，急死人啊！ 这时，一人从远处跑来，大喊道，“大哥！雪风城的车到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花子倒也爽快，吩咐手下所有人都去取车后，对江鸿道，“你也去吧，我说话算话，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咱们有缘再见。” 江鸿求之不得，随意而敷衍的告了别，刚上了岸，略一思索，还是回头说道，“你们若是无处可去，不妨来雪风城，为我主公效力。” 花子并没有多加思考，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被官家伤的太深，此生只希望能避世保平安。” 第136章 心心念念 江鸿总算是用100辆孔明车，将自己赎了出来。 毫不意外的，红玉果然没来，姬欣对身穿甲胄之人有心疾，更不会独自跟随这些士兵前来。 江鸿跟着雪风城的士兵们回到汕城，随即在城门下分道扬镳。 士兵们回了城外的库房，而江鸿一人入城，孤零零的回到雪风酒家。 上午红玉跟着杜老板去找江鸿，这酒铺自然也就没有开门。 此时回到门口，却见门外依旧是排成了很长的队，江鸿甚至都挤不进去，只好在附近的茶楼里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等着酒铺关门。 看着排队卖酒的众人，面露焦急，而买到酒的人则喜气洋洋的出来，一路步伐欢快的离开众人的视线。 如此热闹的景象，江鸿自己都未曾见过。 这样也好，看这受欢迎的程度，“雪风”这个品牌绝对可以称霸整个汕城，未来若是再推出新酒，也可以很快的风靡全城。 “买到啦！” 身后，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匆匆上了楼来，举着手中那贴着红纸的竹筒，高兴的像是中了举人。 桌前的三个书生见状，立刻起身，就像是迎接凯旋的英雄。 “怎么样？是醉乡竹吗？” “那是自然！郑兄家里不是有董三小姐的亲笔题诗吗？快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笔迹？” “柔而不弱，笔力轻盈，是三小姐的亲笔没错！” 江鸿不禁侧目，看着这群三小姐的粉丝，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这只是他找人临摹的笔迹而已。 “真的？不枉在下从清晨等候至此，前两日始终未能购得，实是遗憾至今。” “我们可就没王兄你那么有心思，整个汕城谁不知道，王兄你可是三小姐的头号仰慕者。” “是啊，王兄你单名一个‘念’，表字‘思文’，我看你今后改成‘思兰’好了！” 王念低下头去，稚气未脱的脸上布满红晕，羞恼的说道，“你们若是再作调笑，这酒我可就一人独享了！” 那三人赶忙摆手致歉，笑着请他分享美酒。 想不到这酒，和董芝兰一样，如此受这些书生的推崇，果然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来自生活的。 那些高官富商家中的小姐，若是容貌出众的同时，还颇具文采，这些书生自然会心神向往，但往往囿于门户之见，故而诞生了许多凄美的故事。 前世的历史中，这样的故事不胜枚举，看来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过去三年一直在战争和奔波之中度过，江鸿很少有接触民间百姓的机会。 王念将竹筒内的酒倒出三杯，自己则直接就着竹筒，仿佛如此便能亲近董芝兰，神态不禁变得飘飘然。 “好酒！” “果然名不虚传！” “杏花春比起此酒，果然逊色不少！” 王念陶醉的笑道，“三小姐看中的酒，自然是超凡脱俗！” 一人挑了挑眉，调笑道，“写有三小姐墨宝的竹筒，就算装着清水，王兄你也能喝出琼浆玉露之滋味吧？” 其余两人也跟着大笑起来，王念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双颊变得更加红了。 调笑他的那位书生，笑了一阵后，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叹息道，“王兄，无论合适与否，在下有良言相劝。 这董三小姐，与那柯家二公子早有婚约，近来这汕城局势动荡，两位王爷逼迫日久，只怕不日便会完婚。 愚兄劝你一句，还是早早放下为好。” 此话一出，那两人也收了笑容，同样担忧的看向王念。 另一人也点头道，“是啊，凭王兄的才学，应当考取个功名，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不该为儿女私情所阻啊！” 江鸿也不禁侧目，看样子这王念人如其名，执念很深，想来曾经做过某些过激举动，不然他这些好友们不会如此劝说。 一时间王念的脸上也飘来浓厚的愁云，他思索半晌，苦笑道，“在下虽是仰慕三小姐，可从未敢有非分之想。 她是高高在上的城主之女，而我仅仅是一个穷酸书生。” “你是觉得，董姑娘会有门户之见？如此不了解她，谈何仰慕？” 四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江鸿起身走来，满脸的讽意。 那三人不认识江鸿，但王念认得，不但前两日他排队买酒时，远远的瞧见过他，数月前在回春楼，也见过他的风采。 王念心系董芝兰，去回春楼自然不是为了红玉，而是与当日的董芝兰一样的目的。 他也想看看，这位与三小姐订了婚的柯家二公子，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结果也与董芝兰一样，虽对柯奇非常失望，但却记住了这位文采斐然，出手阔绰的江公子。 “江先生！小生未能早早的发现，实在是失礼。”说罢，便朝他深深一拜。 另外三人见状，也赶忙站起，虽依旧不认识这江先生是何人，但见这一向心高气傲的王念，居然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恭敬，想来绝对是个大人物！ 江鸿没料到他会是这态度，赶忙回了一礼，“公子切勿如此多礼，在下只是认为，公子对董姑娘并不了解，她对你绝不会有门户之见。” 王念不禁苦笑，“在下又何尝不知？可三小姐已经许配他人，而对方还是北城主家的公子，又岂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比得了的？” 江鸿微微一笑，“想要门当户对？那还不简单！此时雪风城正是急缺文官，若你随我前往，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话刚说完，江鸿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传销组织，正在用画大饼的方式发展下线。 但他说的也不算错，这时候但凡是个识字的人，去了雪风城都能当官，而且职位还不低。 王念眼前一亮，但仍半信半疑，警惕的问道，“江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是自然，在下……本官，现任雪风城吏部尚书，只要你肯来，保你有官做！” 王念的双瞳猛然放大，撩开衣摆跪倒在地，朗声道，“老师！请受学生一拜！” 说完，他便朝着江鸿猛地一拜。 天地君亲师，天地为万物之本，君乃天下之主，亲则是血亲抚育之恩。唯有师，是非亲非故的教导提携之情，重如泰山。 这一拜，便是泰山之礼。 第137章 前夜 下午，雪风酒家总算挂上了售罄闭门的牌子。 而这段时间，江鸿与王念在茶楼之上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王念此人，果然有真才实学，不但熟读诗书，博古通今，而且对兵法也颇有兴趣。 江鸿一开始注意他，是因为他的执着。 醉乡竹有多难买，江鸿是最了解的人，每日看着门外那人山人海的客流，加上这极其有限的售卖量，却能让此人锲而不舍的苦等久候。 虽然他很像江鸿前世的那些追星族，他们也常常为了偶像而起早贪黑的排队，但王念绝不只是单纯的脑残粉。 首先，他真的有真才实学，其次，他对董芝兰是那种才子惜佳人的爱慕之情，绝非是盲目追星。 江鸿觉得，此人只要有了目标，绝对会锲而不舍，不轻言放弃。 这正是雪风城现在最需要的人才。 至于师生关系，倒是出乎江鸿的预料。 他本没打算收徒，但见王念态度坚决，便也不好拒绝。 王念明白，他与董芝兰几乎没有可能，去雪风城当官也只是增加一点渺茫的希望。 可他心怀天下学子都有的抱负，那就是建功立业。 回到酒铺，江鸿向姬欣与红玉介绍了这位学生，王念赶紧向她们行礼，“拜见师娘，二师娘。” 姬欣面色一红，刚想说不是，一旁的红玉已经先行嘲讽道，“你这位学生，眼神不太好，你可要好好教一教。” 江鸿白了他一眼，转而对王念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妹妹，你叫她阿欣就好。” 王念连忙说道，“这断不可逾礼，拜见师叔。” 姬欣尴尬的说道，“我看你比我还大上一两岁呢，还是叫我阿欣吧。” 他看了眼江鸿，便改口道，“阿欣姑娘。” “这位是冉红玉，寄养在我家的丫环。” 江鸿这么说，显然是报复她的无情无义。 红玉微微一笑，右手飞快的一抬，江鸿下意识被吓退了一步。 上午才见识过她的武艺，抬手间就能将绳镖射入咽喉，江鸿不由得心生惬意。 然而她只是抬手理了理鬓角垂下的发丝，这优雅的动作，配合她那迷人的微笑，显得十分妩媚。 王念不禁脸上一红，眼神慌乱的低下头去，全然没注意一旁的江鸿，此刻有多么尴尬。 一个大男人，被小女子的一个抬手动作吓住，实在是丢人的很。 这也是红玉的报复行为。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赌气似的撇过脸去。 “思文，你目前先跟着我打理酒铺，下次回雪风城时，我再向主公引荐你。” 王念拱手道，“恭听老师安排。” 他这么客气，江鸿感觉很不好意思，“我只比你大四岁，你用不着对我如此客气，咱们亦师亦友，相互学习，轻松便好。” “老师谦虚了。” 江鸿轻叹一声，早听说书生都是迂腐不化的，短时间内要他接受这“师生平等”的超前思想，还是很难的。 算了，相处久了自然会有好转。 江鸿这么想着，眼前忽然浮现出几行字： 【新增任务：上交10万两白银（时限：1天）】 【任务奖励：10召灵值（60/100）】 这任务的空窗期还挺长，等了这么多天就给个这么简单的任务？ 不过这个奖励，也对得起这任务的难度。 回一趟雪风城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当他注意到这个时限，便觉得不简单。 1天狂奔500里，那不就和当初运送木材时一样着急吗？！ 难道雪风城出了事？ 江鸿知道这系统不会无故刁难，也就没时间去细想，立刻问道，“思文，你会骑马吗？” 这个问题很突兀，王念愣了片刻后答道，“先父曾教过学生。” “那就好办了！我们现在要赶回雪风城！”他看向一脸诧异的姬欣，“阿欣，你和红玉留在这里。取十万两来，我要带回去！” 在她们看来，他就像是忽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不然不会突然做出回城的决定。 而且，似乎还很急。 姬欣赶忙应了一声，回房取钱。 “等等……不用了，稍后我去一趟钱庄！思文，你回家交代一下，我们傍晚时分出发！” 的确很急。 王念无暇细想，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红玉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如无意外，应该有大事发生。” 看他这幅神态，与那日接到董家那笔木材订单时，一样的焦急，也就没有多问，但还是提醒道，“董姑娘那边呢？你不管了吗？” …… 汕城以西不远处，万家镇。 镇外的军营主帐内，身披甲胄的姚禄静静的端坐着，一双疲倦的眼睛缓缓睁开，满是杀气，“就凭他们？如何能凑足这么多银子？” 韦大人沉声道，“经微臣调查，是汕城肉庄的杜老板，前日收到董家购买羊肉的订单。 为按时送到，故而向水仙帮订购100辆水仙车，出价1万两白银。” 又是南边的董家？ 姚禄的眉头深深蹙起，沉声道，“那个姓杜的，给了他们多少时日？” “5日之内。” “就他们堪堪25人，如何在5日内制作100辆车？” “微臣查到，江鸿从雪风城运来80辆孔明车，其外观与能力均与水仙车无异。加上先前留在汕城的20辆车，共计100辆，全数交给了他们。” 原来如此。 姚禄眼中的杀气顿时沸腾起来，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开始渐渐凝固。 “江鸿，他为何阻挠孤的计划？”他不明白，雪风城为什么要插手汕城之争？ 莫非是对前主恋恋不舍，故而要帮助青州对付自己？ 韦大人一双贼眼滴溜溜一转，“微臣听说，这江鸿与南城主的女儿——董芝兰，关系密切。” 姚禄沉默着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董家的羊肉订单，提前备好的百辆孔明车，均是江鸿之计！ 他以为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阻止孤的计划，简直痴心妄想！” 韦大人很久没见过王爷如此震怒，身子不由得一颤，颤声道，“王爷，该如何处置雪风城？” 他说的是“雪风城”，而非“江鸿”，实是对上次雪岚拒绝他的暗示，一直耿耿于怀，时时刻刻都想着报复。 “不识好歹，他们以为雪风城天高皇帝远，孤就管不着他们了？笑话！”姚禄抬起头，朗声道，“传令下去！东海关闭关，禁止任何人出入！” 这看似与雪风城无关，但韦大人心领神会，嘴角扯出一抹奸邪的微笑。 “王爷……那水仙帮的人，该如何处置？” 姚禄脸色一沉，目光突变锐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帮贼人更加可恶” 他长长的沉了口气，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解决他们，将炮车的图纸带回来。” 第138章 事态剧变 从红玉口中，江鸿得知了最近董家的情况。 冀州军逼近，作为应对，青州军也逐渐向汕城靠拢。 汕城南北之战一触即发，南北两边的城主商量着尽快联姻，或能拖延战争的爆发。 任何战争的开端，都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而姚禄找的理由，便是南北城主不和。 为此，姚禄自然是使了许多坏招，造成了南城主狼子野心，意图吞并江北的假象。 两位城主当然是不愿意见到战争，于是想到了联姻，牺牲董芝兰的幸福，换取一城之安危。 只要两家联姻，这些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三个月前，冀州战船压境，战争差点爆发，幸而江鸿的木材运到，使得南岸的木墙没了缺口，为青州军争取了时间，婚事也得以暂缓。 谁知如今姚禄亲自带兵前来，据说大军已到达汕城以西不远的万家镇，战事已是迫在眉睫。 若婚期再继续拖延，只会使两家不和的传言坐实，战争也将无法避免。 于是，江鸿失踪的这一天之中，董、柯两家将婚期定了下来，就在十二月初十，也就只剩下6天不到的时间。 董芝兰对此十分抗拒，因此与家里闹翻，几次来找江鸿求助，却赶上他失踪。 就如红玉所说，如果江鸿不管的话，她很可能做傻事。 然而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江鸿眼下必须赶着回雪风城，只好嘱咐红玉帮忙看着董芝兰。 “告诉她，大婚之前我一定回来，要她务必等我，千万不能冲动！” 丢下这句话，江鸿带着王念匆匆出发，先去九州钱庄取了钱，然后直奔雪风城。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江鸿知道这些北狼战马的耐力，是足够支撑的，于是便拉着王念打马狂奔。 一路上人歇马不歇，连奔一日一夜后，终于在第二天，也就是初五的傍晚之前，赶到了雪风山下。 时隔一个多月，此时连山下都已是大雪纷飞，江鸿回到这里时，差点没能认出来。 田垄间虽已覆上一层白雪，但一眼望去却是十分平整，明显没了丛生疯长的杂草，看样子这些田地的土已被重新翻整过。 与一个多月前离开时相比，山南县的变化非常明显，复耕田地的面积十分喜人。 “老师！那是什么？！” “那个啊，那叫水车。” 远处的河道上，一只巨大的轮状物体立在那里，令人瞠目结舌。 王念不可思议的惊叹道，“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等神物，居然可以在水面上行驶？！” 这家伙是没见过船吗？ 江鸿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水车不是车，只是一种架在河道上的引水之物。” “怪不得田耕面积如此惊人，从岸边直接深入内陆！此物是何人所做？” 江鸿自豪的说，“我！” 王念长大了嘴巴，敬佩之词说了一大堆，听得江鸿自己都有些脸红。 此时天地间一片苍茫，通往雪风山的主路上不见一人，左右两旁的田垄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看样子村民们正躲在家里取暖。 明明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为什么系统非要我这么急的送钱回来呢？ 虽然奇怪，但先前系统预言的，多么不靠谱的事也都成真了，江鸿觉得这次也必定不是危言耸听。 有了这层想法，这看似平静的景色，在江鸿眼中多了一丝莫名的诡异，不禁警惕的左顾右盼，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王念注意到他的神情，问道，“老师，为何如此谨慎，莫非这里有什么危险？” “危险……应该算不上。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江鸿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脑子里有系统给的任务，于是只能将这一切归于他的“直觉”。 又走了一阵，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奇怪的景象。 只见前方的道路两旁，支着许多草棚，像是露天摊贩常用的那种简易的棚子，可挡雨，亦可遮阳。 草棚之下堆满了黑色的东西，不知是谁堆放在这里的货物，居然堆积了如此之多的数量。 这些草棚远远不止四五个，而是一直在道路两旁延伸，通往前方深处，说不准究竟有多少，江鸿估计至少上百。 谁把货物堆在路边？不怕被人捡走吗？ 江鸿与王念对视一眼，各自的眼中满是疑问。 待走近了些，两人渐渐看清后，第一反应便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图用力看清这些草棚下的东西，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然而片刻后，他们便确信了自己没有看错，那些漆黑成堆的东西，并不是货物。 也不是东西。 而是……人。 这是一个个身上裹着棉布，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人。 他们身上肮脏破烂，仅靠一条完全称不上是被子的棉布御寒，虽然他们都已睡着，但每个人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寒冷。 此时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不断的飘落，虽大部分被草棚所阻，可依旧有不少冰冷的雪花，被风吹进棚里，使得这些人浑身斑白。 这些是……流民？ 他们为什么都聚集在这里？雪风城不是应该送钱送房吗？ 难道……城里出了事？ 江鸿感到事情不妙，马鞭一扬，好不容易才歇下来的战马，又一声悲鸣后，驮着江鸿飞驰而去。 王念见状，也赶忙快马跟上。 两个人，两匹马，在这被流民占据的，拥挤的主路上疾驰，不少人被这动静惊醒，伸长脖子望了一眼，没有多余精力的他们，随后便继续睡去。 在睡梦中好不容易才能减缓寒冷的痛楚，这些人被惊醒，意味着他们要再次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 江鸿不忍再看两旁的人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手中的马鞭抽的更加狠厉。 然而这流民的数量，远超江鸿的想象，上了雪风山，山道上居然也挤满了人，一直连延至山顶，直到城门之下。 此时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士兵们警惕的望着两人，大声道，“流民去城门旁领取棉被粮水，自己找地方歇着！” 说好的安家费和田地房舍呢？怎么成了棉被粮水了！ 第139章 水冲龙王庙 江鸿看了看城门旁，却见角落里支着草棚，棚下是几张方桌。 桌上整齐的堆放着削薄的“棉被”，还有几筐大饼，桌下则是几个木桶，里面估计是米汤。 真如一个救助站一般，而那张桌前坐着的，则是几个士兵。 江鸿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的招民新政明明说的是，来到雪风城的流民可以领到一人1两银子的安家费。 并且免费提供住所，以及耕耘用具，且开垦的荒地均归自己。 如今一顶草棚就当住所，这倒也罢了，可1两银子的安家费怎么成了这些东西了？ 这比棉毯还薄的被子，以及普通至极的大饼和米汤，加在一起最多5文钱！ 江鸿下了马，径直上前，带着火气猛地拍案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新政呢？承诺的那些东西呢？” 那士兵头也没抬，懒洋洋的说道，“没了，没了，我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 外来的流民乖乖领了东西，上旁边呆着去，要不就哪来的回哪去！” 那几个士兵看起来很是颓废，均低头打瞌睡，竟无一人发现来者是他们的江军师。 王念来至身后，小声道，“老师，此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再明显不过了。 江鸿懒得和这些士兵废话，来到城门下大喊道，“开门！” 桌前的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为首那人骂道，“哪来的刁民！胆敢闯门，不要命了吗！” 江鸿狠狠的瞪着他，目光锐利，将他们不由得吓退了一步。 雪风城有兵数千，江鸿不可能全都认识，但经过那次的八阵退敌，江鸿站在高台上指挥，这些士兵应该都认识了江鸿。 但数息之后，那士兵箭步上前，冲着江鸿就是一巴掌。 这是江鸿来到九州以来，挨过的第一个耳光，居然出自自家的士兵。 江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踉跄着跌倒在地，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 文人可受不住当兵的一巴掌，这一下直接将他打懵。 “还敢瞪老子？！刁民！”说完，他还想上前踹上几脚。 王念立刻挡在身前，意正言辞道，“城门之下，你作为守护一方百姓的军士，竟敢出手伤人，雪风城还有没有王法！” 那士兵怔了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老子都当兵了，还要和你们这些贱民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说罢，他高高扬起巴掌，王念纹丝不动，昂首挺胸，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耳光。 “给我打！揍这两个刁民！” 王念赶忙护住江鸿，一时间周围的士兵拳打脚踢，大部分拳脚都落在了王念的身上，可他丝毫没有求饶，口中重复的喊着，“仗势欺人妄为军！” 不知过了多久，城楼上现出一个壮汉，俯首看着城门下，怒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士兵回答道，“吴副将，有两个刁民不服从安排，还跟我们要钱要地，所以刘统领出手教训了他们。” 吴炼皱起眉头，“胡闹！钱和地是我们放出去的承诺，本就理亏，怎么还能动手打人呢！” “吴副将，是那两个刁民出言不逊在前，这才招来一顿暴打，是他们活该！” 吴炼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这时，他看见一旁停着的两匹马，奇怪道，“那马是谁的？” “是那两个刁民骑来的。” 流民还能骑得起马？ 吴炼留了个心眼，定睛一看，却见这马体型健壮，绝不是一般平民所用之物。 北狼战马！ “都给我住手！”吴炼隐约感到事情不妙，快步冲下城楼，命人打开城门。 士兵们听到吴炼的命令，纷纷停手退开，现出了蜷曲在一起的二人。 上面那人已经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口中还在不屈不挠的斥责着，能看出是个硬骨头。 吴炼没见过王念，但见他十分年轻，且身材瘦削，一副文人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敬佩，亲自上前将他扶起。 “小子，你叫什么？” 王念见他虽然五大三粗，但似乎可以讲理，忍着身上的剧痛，回答道，“小生姓王，名念。” 吴炼点点头，“挺有种啊，被打成这样也要护着身下的人，而且还不肯求饶，是个男人！” “老师之安危，学生自然要保护好。” 吴炼赏识的笑了笑，这才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这位老师。 只看了一眼，吴炼的双目猛地瞪如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凑了上去，几乎要贴在江鸿的脸上。 “怎么，你也不认识我了？” “军师？！你怎么回来了？！”吴炼惊的几乎跳起，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江鸿没有回答，而是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刚才打我的，都有谁？！” 那几个士兵见状，吓得浑身一激灵。 吴炼见状，苦笑道，“军师啊，这些都是最近从流民中新招募的小兵，所以才没认出你来……” “怎么，若是普通的流民，就可以随意殴打了吗？”江鸿严肃的说道，“刚才思文有句话说得非常好！仗势欺人妄为军！” 吴炼撇了撇嘴，怒道，“你们几个！还不向军师磕头赔罪！” 这些新兵虽然刚入伍，但卫滨早就和他们炫耀过江军师的功绩，从两天内击退北狼十万大军开始，一直说到今天，这些新兵蛋子就和听评书似的。 于是，江鸿这个名字，在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分量极其厚重，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字，没人见过真人的样貌。 谁能想到，今天居然揍了自己的偶像！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士兵们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小鸡啄米。 对江鸿的敬畏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则是惧怕接下来的惩罚。 “吴将军，殴打军师兼吏部尚书，该怎么处置？” 吴炼深吸一口气，显然是知道这刑罚的严重性，赶忙赔笑道，“军师，念在他们初犯……” 没等他说完，江鸿打断道，“你们原先也是流民，应该知道流民的苦，现在本官罚你们，去到那些流民之中，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直到他们全都安家落户为止！” 这个惩罚好，不用流血。 士兵们还在面面相觑，吴炼已经飞起一脚踹了上去，将那刘统领踹了个底朝天，“还不快谢谢江大人！滚蛋！” 到底是新兵蛋子，被吴炼和江鸿这么一吓，忙不迭的鞠躬致谢，灰溜溜的下了山去。 没等他们走远，江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雪风城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流民都没有领到应得之物？” 吴炼苦笑了一声，“你走后不久，城里就彻底没钱了。 偏偏这时又出了件事，城主大人到现在都还把自己关在房里，谁劝都不肯出来……” 第140章 祖坟被刨了 雪风城，城主府，议事大厅内。 所有人都站在厅中，却不见荀钱。 众人面色焦急，岳肃更是沉不住气的来回踱步。 等候许久，肖云终于从后堂出来，低沉着脸，一言不发。 卫滨赶紧上前问道，“阿岚呢？肯出来了吗？” 肖云面色憔悴的摇了摇头，“这事对阿岚的打击很大，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跟她一起长大，却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样……” 岳肃抖了抖手，焦急道，“现在雪风城没了银两，连债主都一去不回，眼下正是需要她主持大局的时候，她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卫滨沉默片刻，看向三厂二坊的五位老板，“各位……” 老板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诉苦，均说自己也已经钱库耗尽，全都借给了城主府，工人们这个月的工钱也还拖欠着，实在没有余粮。 眼下是真正的财务崩溃，连借钱的人都找不着。 这样下去……只怕雪风城要完了。 “要不……把江大人喊回来吧。他去了一个多月，总该赚了些银子。” 岳肃的话，他们也考虑过。 卫滨摇头道，“路上就要半个月，他在汕城不过卖了半个月的酒，能赚多少？ 你不是说过，我们眼下的亏空有10万两之多吗？喊他回来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江大人他足智多谋，没准能想出办法来……” 一直沉默的姚轩，此时冷笑一声，泼了一盆冷水，“就算他又能力挽狂澜，现在派人去找他，再等他回来，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多月。 可眼下所有的花销都无法维持，那些没有安置的流民也已经从雪风山上，一直排到了山南县。 只怕我们坚持不了这么久。” 说完，姚轩看到了卫滨那充满鄙夷的眼神，苦笑着说，“叔父，您也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可别说我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如神如仙一般的声音，“说江鸿，江鸿到，哪需要半个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门口，直接江鸿从门外潇洒入内，身后跟着吴炼，和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 如果现实有bgm，此时江鸿的背后应该响起炸裂的交响乐，宛如神仙降临，既激动人心，又令人咂舌。 一直来到众人的面前，依旧是寂静无声。 “怎么？不认识我了？” 卫滨长大了嘴巴，“你怎么回来了？” “预感到雪风城会出事，所以就回来了——你信不信？” “信你个鬼。”卫滨嘴上那么说，但脸上已经开了一朵花，“回来就好，我们现在……” “吴炼都告诉我了。” 来的路上，吴炼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江鸿。 一个多月前，江鸿出发后不久，随着流民数量的激增，荀钱手中的银两渐渐不够继续垫支，于是派人回北州再取些来。 可没想到那人一去不回，眼看宝钞耗尽，流民的安家费和住处用具无法保障，荀钱只好亲自前往，可这一去，他也失踪了。 后来卫滨派人去北州找人，可回来的传令兵禀告说，东海关闭门，任何人只许出不许进，荀钱他们就这样被困在了关外。 眼下钱包没了，雪风城瞬间进入停滞状态，后续赶来的流民们不得不堆积在了城门之外。 原先雪岚将他们放进城里，但很快就遭到城中居民的抗议，不得已将他们安排在了城外。 可这样下去，连钱都借不到，雪风城将面临动乱的危险。 于是，雪岚做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刨坟。 刨别人家的坟肯定是不好意思的，所以雪岚刨的是自家祖坟。 虽然雪风城不是什么大城，但过去也有风光的时候，历代城主下葬时，陪葬品肯定少不了。 那时听到这里，江鸿就和当时的所有人一样，倒吸一口凉气。 能做出这种决定，真的是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在这个死者大于生者的时代，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真正的让人大跌眼镜。 打开墓穴后，众人下到墓中一看，发现陪葬品全都不翼而飞，而深处的墓墙上，赫然出现一个盗洞。 雪家的祖坟，被盗过。 这对雪岚而言，简直就是经济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以至于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步不出，至今已有三天。 大致梳理了一下情况，与吴炼交代的差不多。 “怎么我一走，你们就出现各种问题，还让不让我省心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王振带走了文官班底，相当于把城里有头脑的官员全部带走，这导致江鸿成了唯一的智囊。 本来在赚钱的领域，荀钱也是一把好手，但偏偏这时候他被关在了关外。 看他们各自那一脸愧疚的苦瓜脸，江鸿也没再挖苦他们，“算了，我去见主公。” 在众人寄托了所有希望的目光中，江鸿大踏步前往后堂，背后再次响起了bgm。 和第一天来到雪风城时一样，江鸿顺着回廊来到城主府的最高处，此时屋里熄了灯，门也是紧闭着，不知雪岚是不是睡着了。 江鸿看了眼跟来的肖云，也没多问，直接上前敲了敲房门，“主公。” 没有动静。 “是我……”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跌落在地。 “主公，你没事吧？” 房门应声打开，现出一个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的女子，像个女鬼似的站在门口。 江鸿一愣，取笑道，“你是哪位？有没有看到我家主公？” 这“女鬼”自然就是雪岚，此时她没心情与他调笑，迈步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后，惊道，“江先生？！你怎么……” “我怎么回来了？因为我预感到雪风城出事了，所以连夜快马赶回来。” 雪岚顿了一顿，随后又缓缓开口，“这段时间……” “我知道，钱没了，人跑了，坟也被盗了。” 雪岚连续两次被他打断话头，仿佛他已经掌握了目前的局势，却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样的神态，给了她不小的安全感。 下一刻，她再也坚持不住，箭步上前抱住了江鸿，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紧绷的顶点，一下子迸发出来。 她大哭着说道，“江先生！我该怎么办……我……” 江鸿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宝钞，“是不是要这个？” 雪岚微微一瞥，顿时怔住了。 “这里是100万两，够不够？” 第141章 救火大队长 “一……一百万两？白银？！” “不是泥巴。” 熟悉的对话，雪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沓钞票，兴奋的几乎晕厥，“这……哪来这么多钱？” “我们还有80万两的尾款，你不会忘了吧？” 雪岚猛然记起，猛地一拍脑门，“对！我想起来了！” 这当然是江鸿自己的存款，可他不能说是自己的钱，一来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该有那么多银两。 二来，以雪岚的性格，这笔钱肯定又要作为雪风城的债务，这将是不小的压力。 反正他也不在乎钱，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想赚钱还得靠他，何必给自己压力。 “还有20万两呢？” “卖酒的钱。” 雪岚秀口微张，惊愕道，“可你只带去了600酒，这才一个月，就全部卖完了？” 算上去时花费的时间，应该是半个月。 但江鸿好不亏心的点了点头，“是，很好卖。而且定价也稍微贵了些，汕城的库房里还留了不少呢。” 雪岚捧着这一沓炙热的钞票，不禁破涕为笑，“江先生……我实在是……” “不用说谢，君臣之间没有感激，我只是忠君之事罢了。” 雪岚抹了一把泪水，心中的感动难以用言语表达，只好付诸肢体。 她再一次抱住了他，以此表达内心中所有的感激之情。 “还有……雪家祖坟……” “这事不能怪你，我相信先辈们也不会怪你。况且，你也没有动用他们的陪葬，也不算是对不起祖宗。” “嗯……”雪岚的心情稍稍平复，离开了他的怀抱，却依旧抽泣着。 一旁的肖云虽然满脸的醋意，但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可弄不来这100万两的巨款。 这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他值得阿岚的倾慕。肖云这么想着，心中无限惆怅。 只怪自己没本事，只会舞刀弄枪，什么忙也帮不上。 “对了，那伙盗墓贼，在墓里留下了这样的东西。”说着，雪岚从回到屋中，取出来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六个字： 莫家双雄到此。 这伙倒斗的，居然如此嚣张，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号？ 姓莫的，两个男子？ 盗墓？ 江鸿略微一想，心中渐渐有数。 那日他们假扮送殡队伍经过刘家镇时，那两个专盗尸体的小贼，似乎就是姓莫的。 那里据此可有400里地啊！而且看这字迹，应该是近几个月留下的。 这帮家伙，明显是冲着雪风城而来，为的就是报复。 都怪姚轩！这家伙当时那么爽快的放了他们，这种盗尸的家伙丧尽天良，就应该就地正法！ “事已至此，我们别再纠结，还是部署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吧。” 【完成任务：上交10万两白银】 【任务奖励：10召灵值（70/100）】 …… 江鸿与王念奔波劳累了一天，先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开始收拾这堆烂摊子。 荀钱这段时间垫支的银两，首先要拨出来，其次是向各位官员，以及三坊二厂的老板们所借支的银两，全都要还清。 这一通下来，还剩下50万两，目前城外无处安置的流民们，多达2万余人，这就要拨出5万两，给他们发放当初承诺的一系列补贴。 剩下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开支，总体下来只剩下30万两，收归钱库。 如果按照系统的任务来做，区区10万两只够应付那些流民，根本治标不治本。 还好江鸿留了个心眼，一次解决当前的所有债务，还余下了数量可观的存银。 雪岚本想再开个庆功宴，但江鸿觉得能省则省，最终还是免了。 可以说江鸿又一次的解决了雪风城的危机，真是一次比一次刺激。 至于王念，江鸿向雪岚介绍了这人，学识不低，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一身正气，而且还很有胆量。 并且，江鸿将他当做学生，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 最终，在江鸿的建议下，让他做了户部侍郎，跟随岳肃整顿经济。 虽然要与江鸿分开，王念很不情愿，但江鸿说得对：“眼下我的重心会放在汕城的酒铺上，你难道要跟着我学卖酒吗？ 不如先跟随岳大人积累经验，日后必然有你发挥的机会。” 再加上，一城的户部侍郎，那可是堂堂从四品官，这对于一个仅仅只是秀才的书生来说，可谓是史无前例的破格提拔。 按照惯例，中了举人才有机会当官，做的也只是八九品的芝麻官，可见雪风城的人才是多么紧缺。 今日已是十二月初六，距离董芝兰的婚期还有4天，江鸿打算下午出发回汕城。 这边的火势灭了，汕城那边还有一团滔天巨焰，他这个救火大队长可一刻歇不得。 但偏偏这个时候，总会有意外发生。 下午，江鸿正在议事厅内，准备向雪岚告别，这时吴炼却向雪岚请示道，“牢中的马愈，该如何处置？” 马愈？处置？ 牢中的事本因归刑部管，而吴炼作为兼任的刑部尚书，自然是他负责，与江鸿无关。 但偏偏这人是马愈，江鸿不得不插口道，“他为何在牢里？” 一听这话，众人仿佛才想起来什么，雪岚神色尴尬的说道，“江先生……我忘了告诉你了，马大夫他前些日子，被押入了牢中。” 自从这个马愈来到雪风城，医务司官署也建好了，而江鸿一直没机会去看望他。 没想到时隔几个月，他居然把自己整到牢里去了？ 回想起他在刘家镇时，那个骇人的地下室…… “不会是有人举报他肢解尸体吧？” 雪岚面露难色，“我知道江先生一直很赏识马大夫，但……要村民们主动送上尸体让他研究，实在是强人所难。” 这倒是，无论古今的人们，对于死去亲人的尸体，都是十分重视的，讲究个全尸，就连被砍头的犯人，其家属都会要求将脑袋缝上，以全尸下葬。 更别说被人开膛破肚，剥皮切肉。 江鸿思考再三，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弄一个‘遗体捐赠’，鼓励村民们支持医疗事业的发展。” 吴炼呵呵一笑，“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他如今犯的，可是斩立决的大事！” 第142章 盗尸 “斩立决？”江鸿瞪大了双眼，“他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要不要这么严重？！” 吴炼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偷坟掘墓。”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斩立决的重罪。 江鸿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怎么会干这偷坟掘墓的事？ 老卫，肖云，你们都知道的，他在刘家镇的时候也是从盗尸人手中买尸体，要是他能干这事，又何必花钱去买呢？” 见卫滨和肖云都点了点头，吴炼为难的说道，“道理我都懂，可被盗的是陈老板家二公子的尸体，偏偏在医务司搜到。 问那个马愈，他却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你说说，这是不是人赃并获？” “木器厂的陈老板？” “正是。我们最近与他多有合作，这事必须严办，所以……” 江鸿打断了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刑？” “这是斩立决的重罪，如今人赃并获，事实俱在，按例明日午时就要斩首。” 江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急？不能缓一缓吗？” 雪岚为难的说道，“这事发生在6天前，我们拖至今日，已是极限。” 看样子，他们是迫于陈老板的压力，毕竟是他儿子的尸体，而且找到的时候，没准已经被马愈开膛破肚…… 这家伙，不会真的去盗尸吧？！ “我想先见见马愈。” 雪岚没有考虑，直接点头，“吴叔叔，你带江先生去吧。” 此刻虽然没有系统的任务，而且汕城还有个人在等他，当江鸿不能放着马愈不管。 毕竟他是被江鸿忽悠来的，若他还待在刘家镇，虽然依旧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 他就算是真的犯了重罪，江鸿也要抓住最后一丝救他的可能！ 跟着吴炼来到刑部的大牢，江鸿发现这里居然空空荡荡，偌大的大牢中，有数十间牢房，可只有一间有人，那就是马愈。 到底是边关小城，犯罪率相当低。 来到牢房前，马愈正蹲在角落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毕竟明日就要斩首了…… “你们聊吧。”吴炼无奈的说完，拍了拍江鸿的肩膀，似是在告诉他，不要太过强求。 生死有命。 待吴炼走远了，江鸿敲了敲牢门，苦笑着说，“你来了这么久，我都一直没去看你。 没想到与你第一次在雪风城见面，却是在大牢里。” 马愈此时灰头土脸，头发蓬乱，想来在这大牢中，已有6天没有沐浴洗漱，现在身上应该已是肮脏不堪。 “我就说吧，就算是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理解我所做的事。” 这话说的江鸿一阵心虚，“若我当初没有劝你来此，你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但我不会袖手旁观，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愈瞥了他一眼，随后翻过身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颓然道，“告诉你又如何，没人愿意相信，你能信吗？” “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只要合情合理，什么事都有发生的可能。” 这话倒是新鲜。 马愈思索再三，终于开口道，“6天前的清晨，我下山采药，在山脚处的山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和吴炼说的一样。 一样的不靠谱。 这个时代，在路边发现尸体并不稀奇，何况最近有许多流民来此，其中有几个身患重病，病倒在路边无人照料，也是常有的事。 可偏偏那具尸体是陈老板家的儿子，而且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月，江鸿当时还去吊唁过，亲眼看见下葬，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路边？ 怪不得没人信。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说完这句话，马愈再也不肯多发一言。 看起来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虽然难以置信，但在你认罪之前，我选择相信你。” “谢了。” 江鸿长叹一声，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刚出大牢，吴炼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连他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安慰道，“别难过，你已尽力。” “不，这只是开始。”说完，江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不久后，江鸿出现在了陈老板家中。 此时的陈林，一脸憔悴，显然还在为儿子的事情忧愤不已。 江鸿入座许久，都不见他提起精神，各种寒暄也是爱答不理，只好先行问道，“令郎的事……还请节哀。” “人都死了一个月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老朽只是难过，我这儿子大好年华，此生还没来得及享受，便早早夭折，没想到死后还要被人挖坟掘墓，遭受侮辱。” 说到这，陈林落下悲伤的泪水，久久不能平静。 若是以往，这时候江鸿不该叨扰，可人命关天，他已没有时间让陈老板冷静下来，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此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还请……详细告知。” 陈林望着他，眼神中升起一丝愠怒，“江大人，你是来替那个马愈说情的吗？” 这就需要用到谈判技巧了。 江鸿赶紧摆手道，“绝对不是，在下与那马愈无亲无故，只是赏识他的医术，故而建议他来此，为主公储才。 若他真的犯下如此罪行，定斩不饶！” 听到这句话，陈林的表情稍稍平复了些，“那么，江大人究竟是作何打算？” “在下觉得，此案有疑点，若是不调查清楚，那可能会枉杀好人，放纵罪人，对令郎来说可就是更大的侮辱了。” 陈林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若那个马愈真的是被冤枉的，岂不是增加儿子的罪孽？ “十数日前，来山南县定居的流民之中有一个风水先生，他看了犬子的墓穴后，便说此地风水不好，于是老朽别请他为犬子另选新墓。 6日前，是先生算出的良辰吉日，老朽便动土迁坟，可到了新墓时，按规矩要更换新的棺材，可当我们撬开棺材一看，竟是空空如也。” “后来，在医务司找到令郎的遗体了？” 陈林已经说不出话来，微微点了点头。 江鸿听完，忽然觉得马愈的供词，还是有可能是真的。 “你们运棺材的路线，是不是经过山脚的山路？” 第143章 丢尸案 正如江鸿所料，细问之下，运棺材的队伍经过了山脚，也就是马愈捡到尸体的那条路上。 那么就有可能，是在运送的过程中，尸体掉了出来…… 也不太可能吧…… “陈老板，棺材是完好的吗？” “不是，底部开了一个洞。” 果然。 江鸿不禁笑了出来，但片刻后又赶紧收敛，“那么，有可能是运送的路上，令郎的遗体……” 陈老板摇了摇头，“江大人您也知道，老朽家中是开木器厂的，给犬子做的棺材，自然用的是最好的木材。 墓地也特意选择了干燥封闭之处，且下葬仅仅过了半月，怎会自然腐朽？所以，定然是人为！” 他说的也有道理，江鸿不由得愣了一愣，“人为？” 陈老板用力的点着头，胸有成竹的说道，“定然是那个姓马的，打开了犬子的墓穴，凿开棺材，将遗体给……” 说到这，他再一次泪流满面，“我的儿啊……” “先别哭！”江鸿赶紧拦住了他，“陈老板，您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他想凿棺盗尸，也不该从底部凿，否则岂不是还要将如此厚重的棺材给翻过来吗？” 的确，想要从底部将棺材凿开，肯定要先将它翻个身，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何况马愈看起来就没练过武，不可能做到。 况且也没有必要，完全可以从侧面凿开棺材。 “那……江大人的意思是？” “那口棺材呢？带我去看看。” 陈老板没有拒绝，因为刚刚那个的确算是疑点，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 “棺材放在刑部衙门，吴大人说那是重要证物。” “好，告辞！” 江鸿无暇客套，急匆匆出门，直奔刑部衙门。 吴炼也很配合，直接带江鸿来到了存放证物的房间，那口棺材就停在当中。 在吴炼的帮助下，两人将棺材翻了过来，将底部朝上，果然现出一个半人来高的破洞。 这个洞边缘坑坑洼洼，且十分潮湿，根本不像是人为凿开的。 “吴炼，你看这个洞，是否是人力造成的？” 吴炼想了想，“军营中操练时，打碎过不少木板，以我的经验，这绝不是人为打击造成的。 而且，这木头很明显是因为腐朽，承载不住尸体的重量，这才会破开这么大一个洞。” 江鸿点点头，“这么一来，就可以结案了？” “可这不能说明什么，马愈是个大夫，他或许会用某种特殊的药水，将这些木头泡烂，然后再……” “你不觉得，这个推论太玄幻了吗？”江鸿鄙夷的看着他，“还药水，你怎么不说他还会穿墙术呢？直接穿进墓穴里！ 我问你，你们在墓里发现盗洞了？” “那……倒是没有。可是，那块墓地是陈老板亲自挑选的，绝对干燥，木头不会在半个月内烂成这样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 江鸿想了想，或许该回英灵殿，和大神们商议一下。 但按照惯例，在那之前，应该要收集足够的情报。 “带我去墓地看看。” …… 陈老板二公子的墓地，选在雪风山下，如今随着山南县的扩张，进入了山南县的范围之内，不远处就是新开垦的农田。 墓室大概有一间卧房那么大，这对于墓葬来说已是大户人家的手笔，正常百姓买口棺材都困难，更别说建造一个这样的地下墓室。 就算百姓买的起棺材，那也是挖个坑一埋，墓室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墓里应该还有陪葬品，但这时候肯定是都被转移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室。 江鸿觉得，空气中有股新鲜的泥土味，明显这里水汽很重。 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泥土，用力一捏，便成了泥巴。 “你看，这土里水分很足，根本不是干燥之处。” 吴炼也捏了一把，发现果真如此。 若这里的土真的是干燥的，首先不会有这么重的土腥味，这些土也不会一捏就成了泥巴。 这地方，要是把墓顶掀了，都能种菜了。 “看出来了吧，这里根本就是阴暗潮湿，木头很容易腐朽。”江鸿掸了掸手上的泥土，“显然，潮湿的环境，使得木制的棺材腐朽。 而后在运送的过程中，由于颠簸，导致尸体破洞而出，但那伙人没有发现，结果清晨时分，被路过的马愈捡到。” 这是标准的“捡尸”啊！ 这些推理都很合理，但吴炼还是不解，“原先下葬的时候，这里明明非常干燥，为何时隔半个多月，成了潮湿之地了？” 江鸿早已想到，“潮湿之处，附近必有水源。若原先是干燥的，说明这个附近的水源是最近才出现的。 你注意到没有，墓穴附近有几片新开垦的农田。有农田，附近必有水源。” 吴炼愣了半天，忽然想到：“水车！” 江鸿笑着点头，“没错，附近既然有农田，就说明村民们在这附近新挖了一个蓄水池，导致这里的环境变得潮湿。” “怪不得那个风水先生说这里的风水不好，可当初下葬时，这块墓地明明也是找人挑选的。” 现在想来，风水一说也不一定全是玄学，至少就水源的问题看的很准。 潮湿的地方不适合下葬，否则棺材就会腐坏。 或许这也是风水的一种。 调查到这里，应该可以结案了。 两人一拍即合，火速赶回雪风城，来到陈林家中。 进过一番解释，陈林也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那些抬棺的工人真的会如此粗心？” 江鸿问道，“陈老板，敢问你们是什么时辰动土的？” “子时。那时阴气最重，适合亡者上路。” “那就对了，子时阴气重，工人肯定心里发毛的很，路上出点变故，没发现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倒也是。 古人最是迷信，阴气这么重的时候，抬个棺材走在山路上，难免心中毛躁。 见陈林已经信了八九成，江鸿赶紧说道，“陈老板，既然是误会，马愈是被冤枉的，可以放了……” “绝对不行！”忽然，陈林厉声说道，“他对犬子的遗体不敬，老朽绝不能饶他！” 第144章 肠痈之症 以古人对逝者的尊重，这解剖尸体的事，的确是极大的不敬之罪。 但偷坟掘墓的罪名已经洗刷，这就少了最大的阻碍。 “陈老板，在下不得不向您解释一下，这不是侮辱尸体，而是进行解剖实验，为的是研究人体内部构造，是一种治病救人的医术。” 看着陈林一脸茫然的表情，江鸿知道他肯定是没听懂，只好说的简单些，“这种医术叫做‘外科手术’，可以治愈很多平常的医术治不了的病症，是为了治病救人，绝不是刻意要侮辱令郎的遗体。” 陈林摆了摆手，没耐心再听他说下去，“这种要将尸体开膛破肚的医术，老朽闻所未闻！” 这对于古人来说，的确是太过超前，听不下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江鸿一时之间也没法说服他，只好打苦情牌，“陈老板，他擅自在令郎的遗体上做实验，的确是他的过失。 可他并不认识令郎，荒郊野外捡到一具尸体，自然认为是无主之尸，实是无意冒犯，所以念在不知者无罪……” “江大人，老朽知道您的想法始终与人不同，老朽也愿意相信您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一种可以治病救人的医术。 但老朽总要对得起死去的儿子吧？他生前老朽没有照顾好他，可怜他死后也要被人如此折腾！ 您没做过父亲，您是不会明白的……” 看他这一副痛心疾首的老父亲模样，江鸿一时也不忍再劝。 马愈啊马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合法的尸源吗？荒郊野外捡到一具尸体你也敢用！ 但眼看费了半天劲终于为马愈洗脱了嫌疑，他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老爷！小少爷……小少爷他……” 陈林猛然站起，焦急道，“雁儿怎么了？！” 门外，一个老管家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少爷他，腹痛不止，已经痛晕两次了！” 陈林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江鸿赶忙扶住了他，对吴炼喊到，“快去请大夫！” 吴炼连忙点头，刚迈出一步，就听那老管家喊道，“城里的大夫都请来了！他们说……小少爷身体虚弱，怕是熬不过去……” 陈林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没回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江鸿赶忙扶住了他，一旁的家仆赶紧跑来，将老爷扶回卧房。 送走了陈林，江鸿问道，“大夫都请来了？说是什么病症？” “他们……他们说是肠痈，送医较晚，只怕……只能靠小少爷自己熬过去，可现在……” 肠痈？这是个什么病？ 江鸿回想起前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没想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病。 现代有许多病症的名字，结合了西医的名称，所以与古代的病名有所出入，或许是某种现代常见的病，但名字对不上。 既然叫肠痈，又是腹痛的症状，多半是肠道的问题。 没准对外科有研究的马愈，知道怎么医治呢？ “吴炼，现在恐怕只有马愈能救这孩子了，你……” “少废话！我这就给你提人去！” “爽快！你把他送去医务司，那里应该有他的全套设备！” 吴炼领命退出，发足狂奔。 江鸿接着对老管家说道，“你现在，把你家小少爷送去医务司！” 老管家一时有些懵，“这……老奴可不敢做主啊……” “现在放着不管，你家小少爷必死无疑！还不如拼一拼！” 老管家思索片刻，把心一横，“唉！老奴就赌上这条老命！” 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江鸿暗暗苦笑，这次又何尝不是赌上马愈的命呢？ 要是他能把人救回来，这事估计可以一笔勾销，但如果救不回来…… 可就是罪加一等。 无暇多想，江鸿随后也赶往医务司。 没多久，吴炼带着马愈赶来，老管家也抱着小少爷来了。 这小少爷看着也就十岁左右，此刻已是捂着腹部，不省人事。 马愈一边卷起长袖，用一根襻膊系好，一边说道，“老人家，你去准备一盆热水。老江，你把孩子放在桌子上。” 江鸿依言抱起孩子，将他放在了房间正中的一张长桌上。 “大胡子，你去地窖里，打开离门最近的那只缸，从中舀十勺倒入罐中，煮沸了送来。” 被他称作大胡子，吴炼先是一愣，随后看在人命关天份上，没和他计较，悻悻的飞奔离去。 “记住！舀完之后把缸封好！否则那一缸都毁了！” 吴炼早已跑没了影，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马愈开始检查孩子的身体。 江鸿好奇的问道，“你说的缸，是不是在刘家镇的时候，就堆在地下室里的那些玩意？” “是。” 回想起来，那晚在他的地窖里，只闻到一股难闻的霉味，想来那些坛坛罐罐中存放的根本不是酒。 既然要煮沸了送来，估计是某种中药吧。 “能看出这是什么病症吗？” “腹痛不止，身体发热，腹肌紧张，看他的嘴角，应是有过呕吐。是肠痈。” 厉害！这么快就诊断出来了！ 江鸿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有医治的法子了。 “能治吗？” “肠痈，是位于盲肠尾部的蚓突化脓溃烂，因而导致剧烈的腹痛，浑身高热发烫。 若以大黄四两、牡丹皮一两、桃仁五十、冬瓜仁半升、芒硝三合，制成‘大黄牡丹汤’，可泻热破结，散结消肿。 但此时用药已晚，况且这孩子年纪幼小，服用了也不一定能挺过去。所以，需要开刀将蚓突切除。” 这一套手术，江鸿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一个名词在他脑中蹦出，但无法确定，便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那个蚓突，是不是在大肠的末端，一个很细小的肠子？” “是。”马愈疑惑的看着他，“这是我通过解剖尸体才发现的，医典古籍中并无记载，你又从何得知？” “我……猜的。”江鸿敷衍的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猜的果然没错。 这不就是急性阑尾炎嘛！ 第145章 外科手术 阑尾炎，这在江鸿的前世，根本不算什么大病，虽然需要及时手术，但基本不会出人命。 但在古代，没有手术，可就没那么好治了。 听马愈刚才所言，虽然大黄牡丹汤可以起到治疗作用，但必须在前期服用，一旦错过时机，便是回天乏术。 而且就算是喝了药，也需要靠病人自己挺过去，所以在古代因阑尾炎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孩子，一旦患上大概率便是夭折。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马愈了。 没一会儿，马愈吩咐的准备之物统统备齐，吴炼也端着一碗发黑的药汤匆匆跑来。 马愈接过，扶起小少爷，将药汤缓缓灌入。 江鸿在一旁看着，小声问道，“你以前做过这种手术吗？” “做过。” “那就好……” “不过是在尸体上做过。” “什么？！”江鸿目瞪口呆，“你没给活人做过手术？！” 他面无表情，“凡是都有第一次。正巧，今日便是第一次。” 这……究竟靠不靠谱啊…… “你有把握吗？要是这孩子能救活，你也能活，可要是死了……呸呸呸！现在可以说，你与他的命已经连在了一起……”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 江鸿一愣，这时候为什么说起他的弟弟来了？ “曾经？” “死了。死于肠痈。” 江鸿怔怔的望着一脸淡漠的马愈，就听他用极度冷静的语气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想，肠痈究竟有没有快速根治的方法。 后来，我找到了。你可以放心，我在尸体上做过不下百次这样的手术。”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江鸿没再质疑，此刻他愿意完全信任马愈，他相信马愈这样的人，一定可以做到，完成他对弟弟的遗憾。 或者说……是一种救赎。 不一会儿，一碗汤药灌下去，马愈走到一旁开始洗手。 他洗的非常仔细，江鸿在一旁继续问道，“你刚刚给他喝的，是麻醉汤吗？” “麻醉？” “你做手术不打麻药？” 马愈反问道，“麻药？干嘛用的？” 江鸿瞠目结舌，“不打麻药，你直接在人身上划刀子，人家不疼死吗！” 说到这，马愈好像才反应过来，“我以往做手术的时候，病人都不会感到疼痛。” “废话，他们是尸体！” 江鸿本想相信他的，现在看来，感觉危险的很啊！ 想来麻药这种东西，在江鸿的前世，最早能追溯到东汉末年，华佗的麻沸散。 可惜后来失传了，直到近代才出现麻醉药，在此之前西方医生做手术时一般都是要病人忍着…… 西医曾经有这么一句话：麻醉药发明之前，手术一直是一种酷刑。 至于电视剧中常出现的，将人打晕再做手术，基本都不现实。 因为能将人打到昏迷的程度，除了脑震荡外，多半会脑出血！ 到时候别的病是治好了，脑袋却被打坏了。 所以根本就没人会用这种麻醉方式，那种随意一敲便能晕倒，醒来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基本只是艺术加工的桥段。 而在中国古代，手术本来就很少会出现，就算是有，多半也是忍着。 就目前来说，对于这个十岁的孩子，阑尾炎和无麻手术，究竟哪个更痛？ 眼下条件就是如此，江鸿也没更好的主意，“好吧……那你给他喝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种芥菜的卤汁，将发霉的芥菜封入缸中，埋入地下，十年后芥菜尽数化为卤汁，便可退热。 手术是在病人身上多加刀口，若不服用此卤汁，必然会高热不退。” 听完他说的话，江鸿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陈芥菜卤’吗！” 这是明代时期，常州天宁寺的僧人所发明的。制作工序与马愈说的一模一样！ 这便是中国早期发明的青霉素，也就是盘尼西林。比起20世纪英国人研制的青霉素，要早了好几百年！ 同时，这也是被发现的，世界上第一种抗生素，是手术必备的药物。 想不到马愈这家伙，居然懂得制作陈芥菜卤，不然就算手术成功了，术后感染的风险也是不小的。 马愈没在意他的惊愕，只是觉得，这名字不错。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马愈开始手术。 他说自己做了不下百次这样的手术，江鸿在他开刀的那一瞬间，信了。 他的手法极其娴熟，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居然就已精准的切除了阑尾，一番操作后，又拿过羊肠制成的线，又是半刻钟便完成了缝合！ 这场决定两个人性命的手术，居然只用了一刻钟！ 也就是现代所说的，15分钟。 江鸿不由得大跌眼镜，这手术的速度之快，小少爷甚至都没痛醒！ 试想一下，要是在手术过程中，这孩子忽然醒来……那画面简直太残忍。 “结束了？” “对，还算成功。” 江鸿一愣，一颗心提了上去，“还算？” “多少有些紧张，不然还能更快一些。” 这真是……无形装逼…… 这时，门外响起了吵闹声，老管家赶紧出门去，将陈老板扶了进来。 “江大人！你把我小儿子接到哪儿去了？！” 说着话，陈林已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了屋前。 还没等江鸿开口，他一眼便看到屋里的长桌上，那敞开衣衫的小少爷，肚子上赫然有一道缝合好了的刀口！ 陈林吓得浑身一震，也不管江鸿说了什么，跌跌撞撞的冲进门，跪倒在长桌旁，大哭道，“雁儿啊！爹对不起你啊！不仅没救得了你，还让你的尸体，像你二哥一样，被人肆意践踏侮辱啊！” 看他如此激动，江鸿与马愈对视一眼，实在是哭笑不得。 “陈老板……你先冷静下来……” “江大人！你为何又要助纣为虐？！” 江鸿耐着性子说道，“陈老板，你的小儿子还活着呢，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一听这话，陈林回到桌旁，不可置信的伸手探了探鼻息。 果然还有呼吸！并且相较之前而言，已是平缓了许多。 真的还活着？而且看样子，肠痈之症居然已经治好了？ 江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我说的，可以治病救人的医术——外科手术。” 第146章 风雪一壶酒 陈家小少爷的肠痈被医好，皆大欢喜。 然而最大的喜事便是，陈林决定不再追究马愈的过失。 虽然还是不能接受遗体捐赠，但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 江鸿庆幸自己果然没看错马愈，这场手术做的简直漂亮至极，可以称得上是九州华佗！ 不过马愈不知道华佗是谁，夸了也是白夸。 然而最让江鸿和马愈感到意外的是，陈林居然愿意主动帮他们宣传手术，逢人便说自己的小儿子，是如何被马神医治好的。 一开始说的还有模有样，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到最后，这马愈居然也成了天上的神仙，而且还是被江鸿带下凡间的。 虽然被当成了神仙，但似乎成了江鸿的手下，马愈多少有点高兴不起来。 但总的来说，这事算是圆满结束，而且看这趋势，日后一定会出现捐赠遗体的家属，为手术事业添砖加瓦。 江鸿可没心思陪他高兴，他还急着回汕城，处理董家的那档子事儿。 马愈的事一来一回耽误了他1天，现在距离婚期就只剩3天，看来又有一匹马要遭殃。 十月初八这天早上，江鸿收拾好包袱，准备三入汕城。 临走前，瓷器厂的厂主找上门来，告知江鸿：玻璃瓶做好了。 一个多月前，江鸿临走前，除了教给他钠钙玻璃的制作方法，还要求他制作100只玻璃酒瓶，如今已经完工。 江鸿赶紧要来了一只样品，却见这瓶子清澈透明，造型也是根据江鸿的要求，做成了高端大气的圆柱体，上面还特意吹出了浮雕花纹，那“雪风”标志也雕在了上面。 不用贴红纸，而是直接坐在瓶身上，一眼望去，高端上流之气昭然勃发。 这样的酒瓶子，可装10两酒，也就是1斤。 造价则不便宜，瓷器厂经过周密的测算，给出了一个定价：5两银子一只。 钠钙玻璃虽然原料比琉璃便宜，但制作工艺复杂，毕竟在这手工业时代，产量有限，这价格虽然比起江鸿的前世，要高了上百倍，但也算合理。 最关键的是，这种玻璃的出现，可以说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日后研究出眼镜，望远镜之类的东西，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既然100只玻璃酒瓶已经到货，江鸿便顺势去了木器厂，取回了早已做好的100只木盒。 这些木盒用上好的松木，精雕细琢，采用了最华丽的镂空雕琢技术，依旧是极其高端的产品。 这些木盒，定价1两银子一只。 接着，江鸿又去了绣衣坊，依然是早就订好了100只形状奇怪的“枕头”。 这些“枕头”填满了棉花，但整体的中间却凹下去一块，一开始绣女们还不知这有什么用，直到江鸿将那玻璃酒瓶放进凹槽中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接着，江鸿又将那个小枕头放进了木盒中，依旧是严丝合缝，这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意图。 这个木盒，是用来放玻璃瓶的，而“枕头”则是用来防止瓶子在木盒中受损。 这么一看，江鸿这是做出了一件包装精美的摆件啊！ 但他们还是想错了，既然这是酒瓶子，里面装的自然是酒，并且按照江鸿所说，这件商品的主角是酒，而不是瓶子，更不是木盒。 但他们总觉得，江鸿是打算在买椟还珠的营销策略上，越走越远了。 盒子，玻璃酒瓶，加上这缝制精美的枕头，一套加起来成本将近8两银子。 但这1斤散装醉乡酒才卖多少钱？不过1两银子。 8两的包装，装着1两的酒，究竟哪个是主角？ 这酒包装好后，自然要先拿给雪岚看看。 雪岚见了后，第一反应便是，“江先生，这一盒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江鸿笑了笑，比划了一个“1”字。 “100两？” “1000两。” 好家伙，100两银子只是1两酒的价格。 雪岚不禁感慨：这银子，也太好赚了！ …… 又一次重现了运圆木时的速度，江鸿带着100盒封好的高档酒，用了两天时间赶回到汕城。 第二天就是约定好的婚期，勉强算是赶上。 江鸿先是将货物运回酒铺，打算找红玉探探口风，然后再去找董芝兰。 刚到酒铺门口，却见铺门开着，但买酒的人虽然依旧很多，但远不如他离开时那么火爆。 难道醉乡竹的热度过去了？ 不可能啊，在没有替代品的情况下，这酒应该能一直保持火热才对，怎么才过了几天，就成这样了？ 江鸿进了酒铺，却见每个买酒的文人，脸上都带着不小的愁容，仿佛最近发生某件大事，这压抑的氛围，让江鸿感到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看到江鸿回来，姬欣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热情的迎接，而是红着眼眶，对他匆匆一瞥，眼神之中充满了责意。 连她都如此，红玉则是更甚，斜眼看了他一眼后，便直接无视，装作看不见，继续招待客人。 江鸿感到莫名其妙，但心中那不祥预感，越发让他心慌。 江鸿没敢去问，仿佛是害怕自己的某种猜想得到证实，只好先吩咐士兵将货物搬进酒铺。 过了许久，限量终于售罄，酒铺关门。 待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之后，没等江鸿发问，红玉先行来到他面前，沉声道，“你回去，是进货去的吗？我和你说的事，你忘得一干二净？” 看她这副模样，绝对不是与他开玩笑，江鸿也正声道，“发生……什么了？董姑娘呢？” “呵？你还记得有个董姑娘在等你？” “到底怎么了！” 江鸿的话语刚落下，一旁的姬欣忽然掩面而泣，逃也似的飞奔上楼，一句话也没有与江鸿说。 不会吧…… 不会的！ 红玉气呼呼的瞪着他，正欲开口，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只见她披麻戴孝，表情悲伤，用近乎哽咽的语气说道，“请问，江公子回来了吗？” 红玉冷笑一声，“你自己去问吧。” 江鸿看着这个丫环的装束，心中的猜测已证实了一大半。 “在下便是。你……你是谁家的丫环？” “回江公子，奴家是南城主，董府的丫环。” 江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何人戴孝？” 丫环低下头去，不由得啜泣起来，“江公子，我家……我家小姐她……去了……” 第147章 董府白事 十二月初九，汕城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南边的董府，此时挂上了白绫，全府上下皆披着麻衣，丫环仆人还戴着孝，从里到外均是一股悲伤的气息。 江鸿匆匆赶到，看到这样的阵势，大脑中一片空白。 还是……来晚了。 江鸿本以为，在婚礼当天还是有希望挽回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带着董芝兰逃婚。 可没想到她还是没能等来，在昨晚便服毒自尽。 江鸿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自责，若他能够重视，就不会…… 可回想起来，他似乎也已足够重视，只是在雪风城与她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他不禁问自己，若是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选择回去？ 就算不得不回，还会不会选择去救马愈？ 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止，挥之不去，一直到他走进了董府，来到大厅的灵堂之上，他的脑子依旧是懵的。 “江公子。” 江鸿木讷的循声望去，看到的是身穿麻衣的董惠。 “二公子，在下……” “江公子，舍妹留下遗言，若您来了，务必见她最后一面。” 听到这句话，江鸿心中一紧，“在下……何德何能，受董姑娘如此错爱……” 董惠皱了皱眉，看了眼四周，小声道，“还请江公子，满足舍妹的这一心愿。” “这是自然，请二公子带路。” 董惠领着江鸿，穿过灵堂，来到后堂的停灵之处。 按照规矩，刚去世的尸体，会放在棺材中停尸七天，期间有些至亲之人若从外地赶来，可以见最后一面。 七日后，封棺下葬，这便是所谓的“头七”。 董芝兰在遗言中，要求江鸿去见她最后一面，便是将他当作了至亲之人。 江鸿受宠若惊，更多的却是受之有愧。 两人进入停灵间，董惠小心的关上房门，“江公子……” 江鸿没有理会，径直来到棺材前，却见棺内的董芝兰静静的躺着，脸上薄施脂粉，沉静之中带着别样的美感，丝毫不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董姑娘……我对不起你……”江鸿手扶棺材的边缘，强忍着心中的悲愤。 董惠见他这幅表情，欲言又止，不禁也红了眼眶。 两个大男人伫立在董芝兰身边，欲哭无泪，过了半晌，却始终未能回神。 “江公子，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那是自然，董姑娘，在下与你相识一场，互为知己，只可惜……” 说到这，江鸿猛地抬头，却见棺材里的董芝兰，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他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江鸿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诈尸，但很快就被理智拉回到了现实。 “董姑娘！你……你还活着？！” “当然！说好了等你回来，我怎么会轻易寻死呢？” 江鸿上下打量着她，回想起刚刚的自己，仿佛被人结结实实的整了一顿，转而对董惠埋怨道，“二公子！你早就知道董姑娘没死，是不是？” 董惠歉然道，“准确说来，知道这事的，只有这间屋子里的，你，我，芝兰，三人。”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在下看你……用情至深，实是不忍打扰。” 什么用情至深，分明是愧疚心切！ 江鸿无奈的看了看董惠，又看看棺材里的这位，这对兄妹不但长着几乎相同的脸，就连着满是恶作剧的心，也是一模一样！ “你们俩，一个咒自己死，一个咒妹妹死，你们这到底是做什么呢！” 董芝兰看出他带了些怒气，不由得有些心慌，对董惠说道，“二哥，我有些饿了，拿些吃的来吧。” 董惠看了看二人，心领神会，“好，你们好好聊聊。” 待他出了门，董芝兰这才说道，“江公子……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可我也是没了办法…… 眼看婚期将至，可江公子你迟迟未回，我只好出此下策……” 江鸿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没有对她足够重视，尤其是刚刚江鸿真的以为她自尽身亡，现在简直像是她死里逃生，这让江鸿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来看，这虽然看起来是荒诞了些，可这也不失为是上策。 “你这招可是真妙，这下可不怕被逼婚了，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董芝兰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没那么傻，不会真的自寻短见！这下我爹可就不能再逼我嫁人了！” “想的倒是挺好，可停棺七天之后呢？你埋是不埋？” “这些我也早已想到，七天之内，若爹他心有悔意，我就‘复活’与他相见。但若……还是一意孤行，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这倒是个办法，可仍是太过荒诞。 不过相比起直接不告而别，这招假死之法倒是能避免南北的纷争。 可她似乎忘记了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南北战事，是由两边的王爷挑起的，令尊与北城主的联姻，完全是做给王爷们看的。 如今你一‘死’，两位城主便再无拒绝开战的理由，只怕在王爷们的压迫之下，必然会挑起战争！” “……”董芝兰秀眉蹙起，双目布满愁云，显然是没想到这层利害关系。 她想的简单，以为南北的战争是北城主挑起的，父亲只是为了讨好北城主，这才用自己的女儿当作献媚之礼。 没曾想，居然是冀青二州的两位王爷，在背后施压，而这场联姻，是父亲与北城主的权宜之计。 听他这么一解释，董芝兰瞬间有些慌乱，“那我该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出去，与家父说清楚！” 江鸿赶忙将蠢蠢欲动的董芝兰按回进棺材里，苦笑着说道，“两位王爷正愁找不到开战的理由，你发丧的消息早已遍布全城，此时出面，只会给他们留下口实。” 这下董芝兰彻底慌了，仿佛终于知道自己闯下了一个大祸！ “那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她的语气，已隐约带了些哭腔。 江鸿知道她虽然这事做的欠考虑，但她本心不坏，也不希望南北的百姓因她遭殃，在战火中失去家园。 江鸿略一思索，很快便得到一个答案：“你先继续装死，待我想个办法，能不能既不让你嫁进柯府，又不使南北开战。” 第148章 风雨将至 江鸿听到那董家仆人的报丧后，临走前那心碎的表情，全被姬欣看在眼里。 虽然董芝兰的死，与她的江先生有些关系，但他毕竟不可能一直围着董芝兰转，而且现在回想起来，董芝兰也太过冲动，居然不肯多等一天。 这么想着，姬欣为自己的态度，感到愧疚。 “江先生急匆匆赶回城去，一定是为了解决生死存亡的大事，一来一回有千里路程，他能在几天内赶回，已是十分劳累，我怎能对江先生如此冷漠？” 想到这，姬欣决定今晚做几道江先生喜欢的菜，向他道歉。 离开酒铺，姬欣跨上菜篮，在南城区的菜市上逛着，不一会儿就将篮子装的满满的，好似要做一桌丰盛的宴席。 “购物”这两个字似乎天生就刻在每一个女人的基因中，无论古今的女子，只要一逛街，心情多多少少都会好转很多。 姬欣也不例外，挎着菜篮采购了一会儿，心中的郁闷立时便消减了许多。 走着走着，前方的人群之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姬欣微微一怔，定睛看去，果然是他！ 姬欣的脑子“嗡”的一下，赶紧绕道去了别的路上，一步三回头，确认对方没有跟来。 看样子他没看见自己。姬欣不禁松了口气，脚步加快，打算绕道反悔酒铺。 他怎么来汕城了？一定要告诉江先生，让他小心！ 可刚走出没几步，前方的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姬欣猛地站住，却见那人已挡在自己面前。 “阿欣姑娘，好久不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跑什么呀，嗯？” …… 江鸿安慰了一番董芝兰后，便向董惠讨了一间客房。 董家自然不缺客房，而他只以为江鸿需要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方便他思考对策。 刚进客房，江鸿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英灵殿内，几位大神虽然各抒己见，但大都对这场战争，持消极态度。 殿中央挂上了一幅巨大的九州地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了九个不同的区域，那便是九州。 诸葛亮手持白羽扇，对着这张地图指点江山，“以冀州的形势来看，南临豫州，西靠雍州，东邻青州。 眼下雍州与冀州势力不分上下，二者均可成为九州第一雄主，以姚禄的性格，目前不可能与之为敌，而南面又是皇城所在，一旦觊觎便是与全九州为敌。 所以，相对而言，青州便是姚禄的下一步战略之所在。青州本就是九州的弱州，近年来又遭受了易主之乱，眼下正是攻取的绝佳时机。 而进攻青州，最佳的开局之处，便是这汕城。” 姚广孝赞成的点点头，“的确，汕城乃是九州商业第一之城，过去仅仅只有半座城，便能成为青州，乃至是冀州的商业枢纽，地位之重，堪比军事重镇。 此之谓冀青必争之地。” 和珅这个万能人才，什么领域都精通一二，唯独在军事上最弱。或许这也是乾隆对他放心的原因之一，再有钱，不会带兵打仗，那还不是被皇家攥在手心里，吃得死死的？ 可就连他，此时也插上了一句，“没错！我一看那个姚禄的面相，就知道他是那种不甘人下的枭雄！ 汕城之战，必不可避免！” 江鸿近乎崩溃的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听到此处再也忍受不住，出声打断了和珅，“我想问的是，有没有避免战争的方法，你们怎么全在泼我凉水啊？！” “江先生，此言差矣。”诸葛亮手摇羽扇，安慰道，“非我等是好战之人，只是此等形势之下，此战已是避无可避。”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董姑娘岂不是因自己的任性，毁了这一城百姓？” 三位大神同时摇了摇头。 姚广孝正色道，“战争从不会因一人而起，也绝不会因一人而灭。当初两位城主的联姻之法，本就是无用。 宣战的借口，怎么说都可以，根本不会因两家联姻而受阻。” 和珅点点头，笑道，“是啊，我若是真想打你，甚至连你的呼吸都是错的，都有可能成为我打你的借口！” 这倒是，真想开战，什么奇葩的借口都能成为开战的理由，根本不是区区一段政治联姻可以阻挡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延缓战争？” 诸葛亮皱眉道，“既然早晚必有一战，那么就算延迟数月，甚至是几年，又有何意义？” 对啊，有何意义？ 江鸿不禁低下头去，却回答不上来。 姚广孝看出了他的意思，微笑着说道，“你是想，拖延时日，让雪风城壮大起来后，可以在北面牵制冀州，从而缓解青州的劣势，对否？” 到底是大和尚，自己这点小心思，全都被他看穿。 一方面，现在的青州王——方九，几个月前还是他的主公，既是江鸿的战友兄弟，也像是他亲手养育起来的孩子一般，若是他刚离开几个月，方九便遭此大难，不禁会让江鸿心生愧疚。 另一方面，董家在江鸿开拓汕城的商路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刚来汕城第一天，那句话让江鸿记忆犹新：汕城的确是商人的天堂，只是这天堂，不对外人开放。 若没有董家的面子，就算雪风城的新酒再怎么得天独厚，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便能在汕城站稳脚步。 并且直到现在，那些酒坊的老板也没有对雪风酒家出手，商场如战场，他们绝不会坐视雪风酒家壮大起来。 这一切，必然有董家在背后斡旋，这一点虽然无法证明，但江鸿心中有数。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拉青州一把，可他现在已经不是方九的属臣，不可能跑去帮他打仗，而且也绝对会连累雪风城。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雪风城，从北边牵制姚禄，只是他们现在还太弱小，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姚禄的对手。 究竟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不好解决，英灵殿内陷入了寂静。 就在这时，江鸿猛然感觉自己的身子，猛地向下一坠，立时便从英灵殿中醒了过来。 一睁眼，面前居然是满脸焦急的红玉。 “你居然还在这睡觉？！阿欣被人劫持了，你知不知道！” 第149章 寻仇之人 阿欣被劫持了？！ 江鸿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吗！” 听到他的质问，红玉愧疚的微微低首，小声说道，“她说要出门买菜，好好犒劳你，我……” 江鸿猜得出来，红玉当时肯定不同意，他被水仙帮劫持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她与董芝兰交涉，现在知道董芝兰的“死讯”，自然对他颇有微词。 相比起姬欣，红玉的怨意更加厚重。 加下来的剧情，就很好推理了，无非是红玉拒绝犒劳江鸿，但姬欣一意孤行，于是红玉赌气，没有与她同行。 “好了，我猜到了。知道她被什么人带走了吗？” 红玉轻咬下唇，支支吾吾的说道，“不……不知道……只是听街上的人说，她原本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忽然慌慌张张的拐进了小路，路上撞到了不少人，所以他们对她有些印象。 后来……她转去一个小胡同后，就再也没出来。” 江鸿仔细想了想，走在街上忽然变得慌张，且绕路而逃，无非就两种情况。 要么，是街上忽然有人追她，但若真是如此，必不可能是她一人慌张逃窜，追她之人必定也会撞到不少路人，可他们只对姬欣有映像，说明当时并没有人追她。 要么……就是她见到了熟人，且是一个不能被他看见的熟人。 姬欣跟了江鸿三年，她的事他几乎是了如指掌，要说仇人，也就只有兖州王。 可兖州离汕城有一定的距离，兖州士兵不太可能穿过广阔的冀青之地，深入到海边的汕城抓人。 再者说，兖州王也没有杀姬欣的必要，毕竟她又不是男子，就算是上代兖州王的嫡女，也不可能威胁他的王位。 这也是为什么，诛九族时只杀男子，而女子只是官卖为奴，古代严重的男尊女卑的思想，有时候也给女子带来免死的特权。 不是兖州王，那她还有什么仇人？ 江鸿实在想不通，就算是与江鸿有仇，想抓姬欣来威胁他，那姬欣又不可能认识对方。 三年来姬欣一直深入简出，除非他们国破身死，姬欣被敌军俘虏，否则绝无见到敌军的机会。 想不通，会是谁？ 看他愣了半天也不说话，红玉急了，怒道，“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时候想不出来了？！” 这里是董府，红玉急急忙忙的闯进来，肯定惊动了董惠，他自然也跟着前来。 此时见如此形势，忙劝道，“红玉姑娘不用着急，江公子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 以在下愚见，既然能确定阿欣姑娘是被劫持，而非……被害，那么对方必然不想伤害她，一定是冲着江公子而来。” 江鸿反应了过来，他一直在思考对方是什么人，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对方留姬欣一命，显然是对他有所诉求，所以只要静等对方找上门便好。 “有道理，红玉，你现在赶紧回酒铺去，对方若有人来信，务必尽快告知我！” 红玉点点头，随后疑惑的问道，“你不与我一起回去？” 江鸿看了看董惠，说道，“董家在汕城是半个城主，有势力、有人手，此事我想拜托董公子，故而我留在此处。” 红玉匆匆瞥了他们俩一眼，心领神会，“好，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派人告诉我！” “放心。” 红玉应了一声，跳过江鸿，向董惠告辞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董惠呵呵一笑，“江公子，这位红玉姑娘，似乎对你颇有意见。” 江鸿苦笑道，“她是一个要强的人，我将她带离苦海，又帮她姐妹重逢，或许因此觉得亏欠我的太多，让她觉得颇有压力。 其实她不是对在下有意见，只是她每次见到在下，心绪便会大乱。” 董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面露打趣的笑容，“自古以来，英雄美人的故事，都是以美人‘以身相许’作结局，莫非江公子不肯娶她，所以才……” “你想多了。”江鸿无奈的看着他，“董公子，咱们说正事吧。” 董惠反应了过来，连忙羞愧的说道，“对对对，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在下孟浪了。 江公子认为，挟持阿欣姑娘的，会是何人？” 江鸿想了想，他这个“乱世隐龙”，得罪的人自然不少，从董府门口能一直排到雪风城，可阿欣认识的，却屈指可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那能有谁？ 江鸿面露难色，在房中踱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真的只能等对方来信了吗？如此被动，只怕到时候会很不利啊…… “二公子！”门外，老管家闯了进来，见到董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二公子，您怎么在这啊！老爷一直在找你呢！” 董惠疑惑道，“爹一向只与大哥商议要事，向来只会派人与我通信，为何忽然找我？” “老爷说……是王爷到了，要二公子前去拜见。” “王爷？！”董惠猛然一惊，“王爷此时前来……莫非是为芝兰的事……” 江鸿一听，便觉不妙。 董家隶属于青州王，他们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方九。 他居然来了，江鸿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躲起来。 数月前他不辞而别，实在是没脸去见他，一旦与他相见，无论他是责骂，还是劝慰，都让江鸿无地自容。 “既然贵府有尊客到访，在下也就不打扰了。” 江鸿匆匆拱手，逃也似的离开，却被管家拦住，“江公子留步！王爷他听闻您也在这，特意让您也去相见。” 江鸿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这次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董惠比江鸿还惊讶，“王爷要见江兄？这是为何？”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江翎”只是雪风城来的酒商，如此偏远之地出来的人，王爷怎么会认识？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江兄，看来贵坊的酒已经享誉全城，连王爷尝了都喜不自禁，要亲眼见见你呢！” 第150章 老友重逢 汕城作为冀青二州的商贸中心，南北两城自然都建有行宫，供州王驾临时居住。 江鸿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董惠来到了南城的青州王行宫。 就算方九不知道江鸿在这，这一次见面肯定也就漏了陷，但他又没有理由拒绝。 既然方九知道江鸿在董府，那么他若不去，必然会连累董家，江鸿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前往，一路上心里一直盘算着见面的措辞。 内容无非是两点，第一就是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歉，其次便是想好怎么推脱他的招揽。 不用想也知道，这次见面，方九肯定会拉拢他，希望他能重回麾下，尤其现在这种局势，正是需要他力挽狂澜。 江鸿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行宫内，刚进来便遇到了老熟人——方九手下第一猛将，杜三刀。 这人原名杜三，和方九一样，都是没有正经名字的贫民出生，江鸿第一次遇到方九时，这杜三就已经跟在方九身边，两人组团乞讨，兄弟情深。 后来江鸿忽悠方九创业后，杜三便成了元老级的老员工。 这人生的五大三粗，身板极其魁梧，与吴炼有的一拼，打仗极为勇猛，甚至在方九的麾下，一直流传着“文江鸿，武三刀”的说法。 一行人一见到杜三亲自出来迎接，董惠立刻拱手道，“杜将军亲自相迎，实在是不生荣……” 话还未说完，杜三已经走过了他，直奔他身后的江鸿而去，“好你个江大鸟，这几个月上哪去了？想死老子我了！” 江大鸟，这是杜三对他的昵称，源于有一次杜三学写字，将他的名字写成了“江红”，惹来一阵嘲笑。 在得知是鸿雁之“鸿”时，杜三特意问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便随意的回答道，“就是一种大鸟。”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江鸿不知该兴奋，还是该羞愧，只好赔笑道，“三哥近来可好？” “老子好得很！九哥一直惦记你呢，这次来了可就别走了！” 江鸿本该拒绝，但知道他的性格，若直言不留，肯定会惹来大吵大闹，只好先顺着他说，“好，好……” “对了，阿欣姑娘我也给接来了，这丫头一开始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江鸿与董惠均是一惊，没想到劫持阿欣的人，居然是他？！ 怪不得她慌慌张张的逃走，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江鸿也在此处。 她考虑到了江鸿的处境，此时和老领导见面，绝对是件麻烦事。 “阿欣她……没受惊吧？” 杜三憨憨一笑，“放心！我还不知道她吗？见了铁甲就犯怵，放心好啦！现在她正和九哥玩弹棋呢！” 弹棋，是很久以前就出现的一种游戏，后来在象棋与围棋出现之后，便逐渐淡出上层社会，后来渐渐发展成小孩子们的专属游戏。 听到王爷居然陪姬欣玩这“不入流”的弹棋，董惠惊得目瞪口呆。 江鸿却没那么惊讶，因为弹棋没那么多讲究，在路边用石子画几个格子，用小石头就能玩起来，所以是穷人家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从江鸿第一次见到方九开始，就知道他很喜欢弹棋，相反姬欣这个从小在王宫长大的郡主，却从没玩过。 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姬欣陪王爷玩。 不过更令董惠惊讶的是，看样子这位江公子和阿欣，居然还是王爷的老熟人？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王爷怎么会和边境之人有交情？ 两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了行宫正中的大殿，刚进门，就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趴在地上，撅起的屁股，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像是在观察地上的某个东西。 而他的对面，则是笑的格外开心的姬欣。 “阿九哥哥，你再玩下去，这地砖可就要被你擦干净了！” “哈哈！阿欣妹妹，你这弹棋的技术，可日益见长啊！我都快赶不上你了！”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董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进大殿，杜三径直走上前去，对趴在地上那人笑道，“九哥！你看看谁来了！” 那人直起身子，回过头，露出那张熟悉的黝黑脸庞。 那极粗极厚的眉毛，特别有特点，而且他也没有穿上王爷的蟒袍，江鸿一眼就认了出来。 姬欣也看到了江鸿，欣然笑道，“江先生！” 方九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到了江鸿面前，两人对视之间，已交换了彼此的心声。 “子翎，咱终于又和你见面了。” 比起以前，方九已经变了很多，样貌倒是没什么变化，而是他的言行举止，比以往规矩了很多。 不过他还是习惯用“咱”自称，这习惯保持了半辈子，改不了了。 江鸿苦笑着拱手说道，“主公。” “主公？！”董惠怔怔的念叨着。 方九看向董惠，笑道，“你就是老董的二公子吧？” “是……小侄董惠，拜见王爷千岁！” 方九微微点头，“你爹帮了咱很多，这段时间也着实辛苦他了。他与你大哥还在北面盯着，所以今晚让你来代他们迎接咱。” “是……王爷大驾光临，敝府失礼了。” “无妨，你先下去歇一会儿，咱和老朋友叙叙旧。” 董惠更加疑惑的瞥了江鸿一眼，随后躬身道，“遵命。” 说完，他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 眼下没了“外人”，方九立刻恢复到江鸿熟悉的模样，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老子会吃人是怎么的？你他娘的跑什么？！” 看到这熟悉的主公，江鸿也逐渐恢复到以往的神情，“主公啊，你也知道我，闲云野鹤一个，不喜欢做官。” 方九叉着腰，破口大骂，“放屁！你他妈三年换了7个主公，算上老子你都换了8个了！你这是不喜欢做官？ 咱一直以为你是没看上那7个，没想到，到了最后你居然连咱都看不上了！” 江鸿赶忙摆手，正想辩解，就见他拍了拍手背，继续骂道，“咱就不明白了，咱一直按照你的规划做，一路顺利的坐上了王位，你有啥看不起咱的？！” 江鸿苦笑一声，百感交集的吐出了四个字：“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