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啸》 引子 清朝末年,晋商日趋衰落。 英国福公司霸占了山西的煤铁矿,山西商人奋起抵抗,掀起了为国争矿权的运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晋商们纷纷响应,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给当局和英方施加压力。迫于压力,英方最后答应以赎矿银275万两为交换条件,同意中方赎回矿权,并愿意交出矿权,退出山西。当局出面调停,答应了英方的讹诈条件,让晋商抓紧时间筹措银两,先拿回矿权,并承诺先由晋商垫付,等当局的地亩捐收齐再予以补偿。 以渠家为首的晋商们联合组建了保晋矿务有限总公司,并由渠氏亲自出任总经理,开采全省的煤铁矿藏。于是渠氏出面向山西各大票号筹措赎矿银,尽管当时的晋商已经开始衰亡,但各地山西票号还是积极响应,倾其所有,支持为国争矿权的保矿运动。 乔老爷的票号有总号和分号,总号开在包头,分号开在北平。他积极响应渠氏的倡导,在这次为国家争矿权的运动中,自愿担保向自家票号里的商户们筹措了大批银两。然而,尽管最终取得了争矿权运动的胜利,拿回了矿权,却形同虚设,犹如一张白纸,同样也给了日益衰败的晋商们以致命的一击。 雪上加霜,乔老爷为这次筹措赎矿银,鞠躬尽瘁,耗尽心血,最终却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晋商的衰败犹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其势颓甚,不可阻挡,晋商的辉煌就像是在一瞬间,风光不再…… 一夜之间,乔老爷的满头黑发全都变白了。 乔老爷家里的票号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挤兑风潮,北平分号已经宣布倒闭,总号也危在旦夕。 总号的强势挤兑最终也没能幸免,每天被商户围堵的水泄不通,大家纷纷指责乔老爷:就凭你乔老爷的人品,我们存在柜上的少量银子,取不取的已经不重要了,但你乔家票号担保的赎矿银总不能不付…… 乔老爷很想支付,但却实在无能为力。当局答应的地亩捐补偿一推再推,遥遥无期,分号已经关张,总号也摇摇欲坠。总号里的物件已经被愤怒的商户清剿一空,能移动的一物不剩,不光是一把锁,连门上的门板都没有留下……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乔老爷满头白发,一手拄着手杖,一手领着长子乔虎,在掌柜邱继财的陪同下,打着伞,站在风雨飘摇中,看着已经破败的商号,两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最终还是没能噙住,在虽然年轻却布满沧桑的脸上轻轻地滑落下来…… 第一章 乔老爷家败托孤 兄弟俩遭劫遇难(一) 漆黑的夜里,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偶有闪电雷鸣。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包头城,包头城内高低错落的大小各类建筑,木制的,石头建的,砖瓦结构的,泥土结构的,鳞次栉比,在一片漆黑中,在闪电中,若隐若现。人们全都在这些建筑里沉睡于梦乡,谁也不知道明天最先来到的是什么。 乔家公馆位于这些建筑中心极为宏大的一处灰砖墙院落,木制的院门紧闭着,黑漆漆的很是厚重,门上两把虎头门环,显出一丝丝狰狞。门楼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龙须凤眼栩栩如生,在闪电中依稀看到它们的眼里饱含着泪水。 门口光秃秃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发白,随着闪电一起闪闪发亮。 乔家公馆院内很是宽敞,一水儿的青砖墁地,一尊石刻的龙虎照壁矗立在大门内。照壁后边,院子正中是一座梅花瓣型花坛,上边种满了各种鲜花。曾经怒放过的鲜花正在经受着风雨的侵蚀,花瓣一朵朵凋零。 乔家公馆正房三间,两边还有耳房,西厢房、东厢房也各有三间,廊间一律是木制廊厅和石砌的围栏,廊柱全都是刷着红漆的粗大的方木和圆木。整体建筑雕梁画栋,既宏伟又考究。 其余的房间大门紧闭着又都熄了灯,一片死寂,唯独正房的门没有关。房间内八仙桌上的油灯,随着外边吹进来的阵阵冷风在摇曳着。 乔老爷和妻子桑乔氏正愁眉苦脸面面相觑地坐在八仙桌旁,一脸的落寞和沮丧。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人跟前各自放着一盏茶碗。 乔老爷年龄并不大,还三十不到,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一起走西口,来到了大草原。结果父母都找不见了,他被桑乔氏的父亲从狼嘴里救出来,收养起来。只知道他是从山西来的,姓乔。 当时,桑乔氏的父亲以养马为生,在草原上养了好多马,后来乔老爷渐渐长大了,可以帮着照顾年幼的桑乔氏。 在乔老爷十五岁那年,草原上遭遇到军阀混战,有军阀征用了桑家的马,给了桑家一笔钱,对立的军阀知道后,就杀了桑乔氏的父亲。 老人在弥留之际,把十二岁的桑乔氏托付给了乔老爷。 从那以后,乔老爷带着桑乔氏两人一起死里逃生,辗转来到包头,乔老爷隐姓埋名在复盛公做了伙计。几年后,机灵勤快好学的乔老爷,就开了自己的票号,取名昌兴堂。 昌兴堂开张的那一天,乔老爷和桑乔氏正式圆了房。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乔虎。过了三年,又有了老二,取名乔龙。 此刻,乔老爷看看桑乔氏,一脸死灰,突然深情地抓住她的双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乔虎他娘,对不起你了!” 桑乔氏面无血色,叹口气,微微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命。要不是你要了我,早在我爹死的时候,我就没命了。跟了你,又活了这么久,还生了虎儿和龙儿,也值了。”说完,忍不住鼻子一酸,兀自哽咽起来。 乔老爷两眼饱含着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他抓着桑乔氏的手说:“原来想着能跟你白头偕老,做一对儿一生一世的恩爱夫妻。没曾想中途断命,成了半截夫妻,我真是……”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桑乔氏擦擦眼泪,站起身,从乔老爷手里抽出手来,轻抚着乔老爷的肩头说:“大男人,哭啥哩?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下辈子咱们还能续,生生世世的,咋就成了半截夫妻?我刚才看过两个娃了,他们睡得可香。我知道你不忍心,那就让我先走一步!”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全都喝了进去。 乔老爷一惊,但见桑乔氏已经口吐白沫,肚子痛的犹如刀绞,万分痛苦,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说:“虎儿……他……爹,记……得给……两个……娃一个……好归……宿……”说着话,全身激烈地抽搐起来。不一会儿,两眼一翻,两腿儿一蹬,不省人事。 乔老爷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但他没有失声,而是哆嗦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乔老爷轻轻来到乔虎和乔龙住的东厢房,屋子里一片昏暗,趁着透进来的闪电,他细细地端详着两个孩子熟睡的脸庞,泪洒两行…… 天亮了,屋子里依旧一片昏暗,外边的雨一直在下。 乔老爷两眼发直地倚墙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地像死人一般,手上的茶盏里还残留着少量的液体没有喝完。他紧紧倚着躺在地上的桑乔氏,两眼充血呆滞。桑乔氏口吐白沫,身体僵硬,已经撒手人寰。 东厢房内,乔虎从噩梦中突然惊醒,全身直冒冷汗。他急促地推醒正在梦魇中抽泣的弟弟乔龙,哥儿俩快速穿好衣服,急匆匆出门赶到父母住的正房堂屋里来。 两个孩子一进门,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慌失措,失声叫道:“爹!娘!”乔虎扑向父亲,乔龙扑向母亲。 六岁的乔龙趴在母亲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乔虎扑到乔老爷身上,泪如雨下,朦胧的双眼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手足无措,只是呜呜地哭。 乔老爷吃力地抬起右手,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片,乔虎泪流满面,会意地从父亲手上拿起那张纸片来。乔老爷努力地挤出微笑,又艰难地抚抚乔虎的头,示意孩子打开。懂事的乔虎哽咽着打开,擦擦眼泪,颤音读道:“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乔老爷欣慰地笑了,正好掌柜邱继财也从外边匆匆进来,急忙关切地走近乔老爷察看,并拿起乔老爷另一只手上的茶盏嗅嗅,抱怨说:“老爷,不该啊!” 乔老爷看看死去的桑乔氏和伤心欲绝的乔龙,再回头看看乔虎和邱继财,挣扎着说:“我是一个懦……夫,我无颜再……面对……商户,更不敢面对乡亲……们,但我……又不能逃……避……我走……了……” 邱继财悲怆地说道:“老爷此言差矣!我们晋商为了保矿,哪个不是豁出了身家性命?您主动出面担保大小商户,您又不是害谁!您这不也破产了吗?这只能怪时局,不能怪老爷呀!” 乔老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笑笑,断断续续地说:“败了……就是……败了,何必……再找理……由?”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乔虎的手:“虎儿……啊……爹娘对……不起你,爹娘先……走了,你一定要……把弟弟带大……” 乔虎泪流满面,哽咽着说:“爹!虎儿会的,您别走啊!” 乔老爷略感欣慰地笑笑,声如游丝一般:“总要……有人承担……既然是……爹担保……的,爹必须……承担……” 乔虎和乔龙呜呜呜地哭泣着。 乔老爷努力地睁大眼睛,用尽全力嘱咐儿子说:“虎儿啊……你记住……诚信……经营……” 乔虎呜咽着,急切地说:“记住了爹!您就别说了!” 乔老爷缓缓拉出身下的两个包裹说:“爹把公馆……卖了,这是卖公……馆的钱,这个……大的,你把它分……给大家,让……大家各自去……谋生……活,小的……小的,是爹……留给你和……弟弟……弟弟的,爹对……不住……你们了……” 乔虎嚎啕大哭:“爹!” 乔老爷慢慢看向邱继财,艰难地抬起手臂想要抓他的手,邱继财会意地把手递上去。乔老爷把邱继财的手放在乔虎手上,费劲最后一丝气力说:“继……财……兄弟……我想托……付……你个事儿……” 邱继财急切地说道:“老爷您就放心吧!您托付的事情不用说,我知道。您不说我也会做!两个孩子还小,我把他们送回山西老家,我来照顾他们!” 乔老爷欣慰地笑了,双唇微微翕动:“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悠然地闭上了双眼,驾鹤西去了。 乔虎歇斯底里地哭号:“爹!” 邱继财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乔老爷!您可不能走哇!” 乔龙大恸地哭号:“娘!爹!” 乌云密布,秋风肃杀,纸钱遍地飞扬,枯树上的乌鸦成群栖落,聒噪声此起彼伏。 野外枯草丛生,一片肃杀萧条,四处散落着一座座坟头,旁边立起来一座大大的新坟。有一块石碑孤零零地插在坟前,上面写着:山西商人乔祖臻及妻桑乔氏之墓长子乔虎次子乔龙泣立民国十六年秋 满身披麻戴孝的乔虎和乔龙兄弟俩跪在坟前,伤痛欲绝,几经晕厥,两个下人立在一旁照应着,几次匆忙上前去扶。 邱继财招呼一些戴着白帽或者黑纱的伙计和下人们在坟前烧纸,一阵阵青烟随风飘荡…… 天色暗沉,阴风习习,斑驳的乔家公馆庭院里,飘满了掉落的残叶枯草,一片肃杀凋零之象。 院子中央花坛里的花已经基本残败,花坛旁边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串串铜钱。掌柜邱继财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灰色长袍,臂上佩戴黑纱,腰上系着白布条,一脸凝重地坐在桌前。 下人们全都迷茫地站在花坛前的石阶下,乔虎脸色苍白,全身瘫软,勉强地站立在石阶上,用稚嫩又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大娘婶子,叔叔大爷们!我们家败了,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大家了!” 说完,费劲地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唏嘘着,同情地看着乔虎。 乔虎脸涨得通红,仍然沙哑着说:“我爹把这座宅子卖了,大家待会儿找邱掌柜去领一下工钱和路费,都各自逃难去吧!” 说完,一阵眩晕,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昏厥,向后倒了下去。一个下人看着不对劲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乔虎,才不至于让乔虎摔倒在地。几个人一起七手八脚连抬带扶地把乔虎弄到正房堂屋里去了。 邱继财缓缓站起来,神色凝重地说:“大家都听好了,老爷已经把这座宅子卖了,大少爷也已经把钱给大家分好了。现在大家都排好队,我来给大家发一下。领了钱,就各自散了吧!” 下人们听了,赶紧有秩序地排队领钱,一个个领了钱之后,全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乔老爷为晋商最后一次募捐担保,为保矿权担保商户筹措了大批银两,没想到竟然导致乔家破败夫妇双双饮恨自杀。他只留给了九岁的乔虎和六岁的乔龙两个孩子一些盘缠和“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的殷殷嘱托,便匆匆带着妻子桑乔氏一起撒手人寰了。 乔虎和乔龙同时在瞬间失去父母,立刻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乔龙还小,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着高热;乔虎不敢病,坚强地撑着,用稚嫩的肩,挑起了全家的重担。 在邱继财的帮助下,两个孩子掩埋了父母,遣散了家里的下人和伙计们。一切都停当以后,乔虎想等弟弟病好了再行返乡,但他的内心却是很茫然。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父亲,老家到底在哪儿?可父亲从没说过家乡在哪儿,只是告诉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行商天下,哪儿都是家。” 乔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从父亲闪烁其词的回答里也多少感觉得到,山西老家并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现在他和弟弟已是举目无亲,成了断线的风筝,下一步真的不知该在哪里落脚了。 邱继财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百般催促兄弟俩,自己想要早点儿回家。 无奈之下,乔虎只好带着还在发烧的弟弟乔龙,在邱掌柜的帮助下,走上了逃难回乡之路。 第一章 乔老爷家败托孤 兄弟俩遭劫遇难(二) 这天午后,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在崇山峻岭间,一片杂草丛生的旷野中,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官道,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在狂奔急驰,马车不停地在并不平整的路面上颠簸着。 驾驶马车的人,头戴着一顶绸缎瓜皮帽,身穿暗红色绸缎马褂,外罩黑色真丝马甲,一脸严肃阴森,正是乔家的掌柜邱继财。只见他坐在车前,拽着马缰,挥动着马鞭,悠哉悠哉地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嗑着瓜子。 车厢里坐着一身重孝的乔虎和乔龙。 乔虎形容枯槁,神情沮丧,紧紧地搂着还在发烧说胡话的弟弟乔龙,身边放着那个装着盘缠的包裹。两人一起随马车一起被颠簸着,不停地摇来晃去。 乔龙紧紧靠在哥哥乔虎的怀里,脸色煞白,昏昏欲睡,间或开合的小眼睛里写满了哀怜。 突然又一阵狂风大作,破旧的车轿顶棚被掀起一角来,露出一个碗大的洞,冷风嗖嗖地从风口刮进来,乔龙浑身发抖,开始感觉一阵阵的冷。 乔虎掀开轿帘喊道:“叔叔,轿棚顶子破了,穿风!” 邱继财吐一口瓜子皮,翻转一下眼珠子,毫不理会,不客气地说了句:“我在外边都没事儿,你们坐在里边怕什么?忍着!” 乔虎高声喊道:“不行啊叔叔,龙弟身上正发烧呢!” 邱继财眼珠一转,没好气,“吁”地一声,一收缰停下了马车,返身掀开轿帘看看说:“这样吧!咱干脆把轿棚拆了,风不朝一个地方吹,兴许就会好点儿。你看我,坐在外边就没事儿。” 乔虎探头看看天色,疑惑地问道:“会不会下雨呢?” 邱继财不容置疑地说:“不会,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怎么会下雨呢?”说着话,站起身,不容分说地就把马车的轿棚给拆了。 乔虎看着邱继财拆轿棚,也是无能为力,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邱继财拆了轿棚,眼睛不住地瞅着乔虎身旁放盘缠的包裹。他把拆下来的轿棚狠狠地扔到野地里,坐回到座位上去,狠狠地挥动马鞭抽打马匹,像个将军似的高喊一声:“驾!” 马车又开始疯狂地奔跑起来,而且车速越来越快,乔虎和乔龙颠簸的愈发厉害了。 乔虎急了,急切地喊道:“叔叔!叔叔!” 邱继财不再理会,疯狂地打马赶车,马匹狂奔,车速更加快了。 乔虎急切地喊:“叔叔,慢点儿,龙弟发着烧呢?” 邱继财依然不理会,好像故意的一样,继续打马狂奔。 乔虎不高兴了,厉声喝道:“邱掌柜!” 邱继财愣住了,这个大少爷平时知书达礼,始终尊称自己叔叔的,从没有称呼过自己邱掌柜,今天怎么回事?他悄悄回头看看乔虎,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乔虎身边的包裹,冷冷地说道:“大少爷喊我什么事儿?” 乔虎不客气地说:“你能不能让马车慢一点儿?龙弟发高烧哪!” 邱继财不耐烦地说:“小少爷这一定是中暑了,我们不能慢。”说着话,再次打马,车速并没有放慢。 乔虎把包裹放放好,反驳说:“这种天气怎么会中暑呢?就算是中暑,我们现在也得想办法给他瞧病啊,光是车快可不行,把肠子都颠出来了!” 邱继财一愣,回头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瞧病?” 乔虎凌然地说:“当然!” 邱继财嘲笑道:“小娃娃,你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这荒郊野地的,怎么瞧?” 乔虎丝毫不惧地说:“当然是想办法找郎中了!” 邱继财不屑地说:“切!你不睁开眼睛仔细瞧瞧,连个鸟毛也见不着,哪里找得着郎中?” “那也得找!想办法找!”乔虎说话很不客气,紧接着愤愤地抱怨说:“我要是会瞧病就好了,哪用得着你?” 邱继财冷冷地说:“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信口雌黄!驾!” 车速不仅没慢下来,反而更加快了。 乔虎急切地喊道:“邱掌柜!慢点吧!”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肆虐,乌云翻滚。 邱继财一看天气,神色突变,大喊一声:“看这天气,绝不能慢,马上就要下雨了!”说着话,又一次打马飞驰。 乔虎高声喊道:“马车跑这么快,龙弟发烧受不了!” 邱继财毫不在意地说:“别叫啦!忍忍吧!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到平州城了,咱们到那里找郎中去。” 乔虎听了这话,才稍稍得到些宽慰,和气地说:“既然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早,就不必那么急了。” 邱继财冷笑一声,不客气地反驳说:“你小小年纪,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咱们走的是山路,路面不平,这坑坑洼洼的,不快点儿怎么行?”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正因为路不好走,才更要慢一点!你看这颠的,我们都受不了,何况龙弟病着。” 邱继财不客气地说道:“活见鬼!我说你能不能别再嚷了?这天气说变就变,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可不愿意陪着你们淋雨!” 乔虎冷冷地说:“这是什么话?刚才你还说不下雨……” 邱继财打断他的话说:“废话!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谁还能保证一辈子不下雨啊?” 乔虎看看邱继财,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话有些怪怪的?”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俗话说,人走茶凉。我只是你们乔家昌兴堂号子上的大掌柜,我又没卖给你们家。现在这阵侯,我能管得了自己就不错了,我还有必要再管你们吗?” 乔虎一愣,急忙说道:“可是您在我爹死的时候,亲口说要照顾我们兄弟俩的。” 邱继财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个屁孩子,我那不是想让你爹放心地走吗?” 乔虎不客气地指责说:“你这就不对了,我爹在的时候,你一天都把我们当宝贝似的,大少爷长,小少爷短……” 邱继财冷冷地说:“废话!你爹给我发薪水,我不巴结行吗?” 乔虎高傲地说:“那好吧,你好好干,我也给你发薪水!”说着话,随手紧紧抓了一下包裹。 邱继财不耐烦了,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就你?人没秤砣高,想什么哪!” 乔虎不客气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邱继财悄声嘀咕道:“你这小兔崽子,你们现在落在老子手里,还跟老子大言不惭,那些钱早晚还不是我的?” 乔虎看出邱继财眼神里的凶光,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包裹问道:“你在嘀咕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轰隆隆!”一声响,天空响了一个炸雷。 邱继财看看天色,再次打马驱车说:“没嘀咕什么,瞎琢磨,咱们还是得快走啊!驾!”马车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乔虎高声喊道:“好好赶你的车!” 邱继财针锋相对地说:“这个没问题!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看管好你的包裹就行,那可是你爹留给你的最后一点财产了。别忘了,这可是你爹用性命保全下来的,你们以后的活路可就指着它咯!驾!”马车加速朝前飞驰。 “轰隆隆!轰隆隆!”伴随着愈来愈强烈的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顷刻间倾泻而下。 乔虎和邱继财赶忙披上蓑衣,乔虎急忙用身体护着乔龙,但还是很快被大雨浇透了。 邱继财眼珠滴溜溜乱转,看着乔虎高声喊道:“大少爷!你把包裹放好了,可不能湿了!” 乔虎忙着照顾乔龙,随口答应一声:“哎!”说着话,把身上的蓑衣,搭在自己和弟弟身上,诺大个包裹,根本没法隐藏,他双手护着乔龙,包裹裸露在外。 邱继财看在眼里,眼珠子一转,出主意说:“实在不行,你就把包裹放在行李箱里吧。”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那好吧!”说完,把包裹顺手塞进了邱继财旁边的破旧行李箱,行李箱上盖有一层塑料布。 邱继财终于露出狰狞的笑脸,喊一声:“吁!”车速突然放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乔虎诧异地看看邱继财,疑惑地问道:“邱掌柜,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反而把车停下来了?” 邱继财毫不在意地回答说:“跑再快,雨还是这么大,没办法!”说着话,径直跳下马车。 乔虎一愣,警觉地问道:“您这是……” 邱继财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尿急!等着!”说着话,转身跑到一边去冒雨撒尿。 北方的雨,来的猛去的也快,等邱继财返回来的时候,雨速已经渐渐地变小了,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邱继财穿着蓑衣,撒尿回来,慢腾腾地向马车靠近。 乔虎并没有留意他,正在用蓑衣为乔龙盖严实,看着乔龙无精打采的哀怨的眼神,一阵阵心疼不已。 突然,邱继财动作飞快地把行李箱搬下马车,手中一把短刀迅即插进到了马屁股。马一下子受惊了,急速窜了出去,马车飞速向前冲了出去。 邱继财站在雨中哈哈大笑…… 惊马狂奔,马车飞速地窜上了一条崎岖的山道,车轱辘飞速地旋转着。乔虎似乎早已预感到了什么,他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异常镇定地学着父亲曾经临危不惧的样子,轻拍马背,抽紧马缰,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当乔虎看到弟弟乔龙哀怜无助的眼神时,他的心如刀割一般…… 惊马还在狂奔,山路越来越崎岖,车轱辘的转速也越来越快,小雨淅淅沥沥,道路泥泞,无助的哥俩只能听天由命。 突然,马车跑到了山崖边,一只车轱辘猛地撞在一块石头上,瞬间出现了裂纹,眼看着惊马就要冲下山崖,在这危急关头,乔虎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抱起乔龙,飞身跳下了马车。 车轴眼睁睁地断了,撞过石头的车轱辘也跟着断裂了,另一只车轱辘沿着山坡滚了下去。乔虎抱着乔龙也随着向山坡下滚去,马匹和马车分别飞起来,快速地向山崖下坠落…… 第二章 晋商后裔建村自救 乔氏兄弟死里逃生(一) 一轮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照在一条蜿蜒狭长的河道上。河道夹在山峦之间,沟壑纵横,呈东西向延伸,河床堆着黄色的淤泥和碎石块,河岸边杂草丛生。谁也不知道这条河道有多长,但河道基本上是干涸的。只有在下大雨的时候,才从上游流下一股冲刷河道的泥水浊流,泥水浑浊发黄,一路向东。干涸的河道中除了淤泥就是石块,显得贫瘠而无趣。 与河道平行的,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位于河道南边的山麓脚下。其实也不是什么路,只是行走的人多,踩出来的一条便道而已。沿着小路一路向西,两旁的杂草有人的小腿肚子高,走到尽头有一个村庄。村口有一块孤零零的石碑立在那儿,上面写着“乔村”两个字。 乔村这一带,位于云燕岭,这里群山巍峨,地势纵横,层峦叠嶂。村子依山建在云燕岭的山脚下,东西向的河道刚好从村中掠过。从南山向下有一条溪流在这里与河道交汇,时间久了冲刷出一片河滩。河滩上倒是常年有涓涓溪流,但水流很小,清澈见底,河床平整,成了这里的一片好景致。 南山和北山隔河相望,河道最宽处也不过百米而已。 南山脚下,盖有三排崭新的土坯房子,是一水儿的圆木椽梁,外墙刷着白。前两排是村公所和村里的议事处,最后一排是村子里专门养孤儿的家。村长郝云亮在这里抚养了十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三排房前最耀眼的是一块方形的晒谷场,这是一片非常开阔的晒谷场,恰像是一颗巨大的头颅谢顶了一样。场边有一口水井,用辘轳吊水桶的那种。 晒谷场周边都是无边无沿,种着各种粮食蔬菜的庄稼地,庄稼长势很旺。放眼望去,有谷田,有莜麦田,有山药地,有玉米地,有高粱地,有黍子地,还有各种菜地…… 北山脚下,是村民们的居住地,村民们都在这里建了宅子,各抱地势的土坯房和窑洞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土坯房的房顶都是用捆绑在一起的高粱杆覆盖着,上边罩着一块块的油布,窑洞都是纸糊的木格子门窗。全村看上去大约有不到百十户人家的样子,附近也有一口水井,也是用辘轳吊水桶的那种。 这天早上,鸡叫头遍,雨后清新。村子里已有炊烟升起,村民们都很勤快,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进田间地头。 蔬菜绿油油的,稻谷笑弯了腰,高粱点着头,向日葵张开了笑脸,枝叶上全都挂满了诱人的露珠,秋蝉在叫,小燕子在追逐着翻飞。 晒谷场上已经有十几个后生娃娃们在练武、压腿,翻跟头。 村子郝云亮一大清早就和几个村民在田边地头查看地情。 村长郝云亮,不到四十岁年纪,山西忻州人,长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强体壮,英气逼人。他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好打抱不平,广交天下豪杰,此人一身正气,常常行侠仗义。 早些年走西口,到口外,凭着一身功夫四处漂泊讨生活,瞅准机会干了马帮武师。因郝云亮为人正直,走镖送货以诚信为本,颇得晋商各大商号和票号看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好景不长,晋商很快走向没落,到处都是逃难的山西人。他也只好带着家眷一路飘零,沿路上收揽了好多无父无母的孤儿。 来到这里以后,常年奔走的郝云亮,看着这里有山有水,土地丰腴,便跟大家一起建立了新的村子。因为一起逃难的人姓乔的居多,就给这个村子起了个名字叫“乔村”。 郝云亮为人忠厚,性情直爽,心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什么也肯干,什么事也能出头,就被大家推举为村长。郝村长不仅有一身好武艺,还曾经跟着师父学会了给人瞧病,一般的跌打损伤无所不能。可惜他不识字,师父的衣钵不能完全继承,一本医书在手,硬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郝云亮看着殷实的庄稼和湿漉漉的土地,高兴地说道:“昨天这场雨可是下透实了,今年一定又是一个好收成!” 众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郝云亮余兴未了地说:“今年已经好久不下雨了,这场雨可是救了咱们全村人的性命,真的是一场及时雨啊!” 一个戴着瓜皮帽,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长衫,拄着拐杖,看上去已经四十出头的人,慢条斯理地说:“我说我们的郝村长哩,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咯哩?让咱们全村人的光景再过得好一些哩嘛!” 说话的人是乔八爷,是全村最为尊贵的长辈。其实乔八爷年龄并不大,只比郝村长大两岁,但却是全村年龄最大的了。他无儿无女,一生未娶,是全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一个人。据他自己说曾经在复盛公做过私塾先生,他被所有乔姓村民推举为族长,是全村最有威望的人。乔八爷确实很有见识,经常给大家讲一篇文章叫《桃花源记》,他做梦都想让全村子的人都过上那种世外桃源的安逸生活。可惜自己只有文化,脑子却不会转弯,缺少魄力和统筹能力,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他总是觉得村长虽也见过些世面,却总难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理解不了自己的理想宏大和深谋远虑。 郝云亮看着八爷,笑笑说:“八爷啊,你总是说让咱全村人的光景再好一些,难道说咱们的光景还不够好吗?” 乔八爷不知足地说:“孟子曰哩: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所谓以管窥天,以蠡测海。比起刚建村子那会儿哩嘛,是好了许多哩,可我们不能满足是不是哩?我说过咯哩,世外桃源……” 乔有宝急忙打断他的话,附和说:“就是就是!村长,咱们现在全村还是吃不上白面和白米,种小麦和水稻都不成。每天只吃粗杂粮,早晚要撑坏肚子!” 乔有宝是乔村的能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个子不高,平时大话不说,少言寡语,但却喜欢在关键的时候说上一句。这个人实际上是乔村干庄稼活的好把式,他的眼里总是有活儿,而且聪明能干,勤快机灵,擅动脑筋,郝村长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好帮手。 郝云亮笑笑说:“你自己也说了,咱们这里种小麦和水稻都不成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千万不要不知足啊!” 乔八爷依旧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不知足哩,是有更高的追求哩嘛!” 郝云亮白一眼乔八爷说:“八爷你说,你还想追求个啥?” 乔八爷嘿嘿笑笑说:“当年我们乔家兴旺的时候哩,好光景咱也过过哩咯。既然知道有更高的目标哩嘛,干嘛老在一个窝 窝里打转悠哩?” 郝云亮揶揄说:“八爷啊,我看你这可是得寸进尺,叫得什么望什么……” 乔八爷补充说:“你是想说得陇望蜀哩嘛?” 郝云亮直白地说:“对!就是得陇望蜀!” 乔八爷摇摇头,叹口气说:“哎哟哩,人真的不能只满足于现状哩咯!” 郝云亮揶揄说:“八爷啊,托您的福,那我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大家不再说话,继续查看地情。 这边郝村长带着村民们查看地情,说着闲话,那边河湾里的妇女孩子们就更热闹了。 阳光照在河滩上,溪水潺潺,波光粼粼,河湾四周鸟语花香,一片生机盎然。两只白色的蝴蝶相互追逐着,翩翩地飞翔着,六岁的翠儿欢快地跑来跑去,独自嬉戏地追逐着蝴蝶。不远处,翠儿娘和几个妇女坐在河滩上正在洗衣服。 整个乔村,看上去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翠儿娘和妇女们在河滩上洗着衣服,说笑着。 翠儿娘就是郝云亮的妻子,一看就是个身体结实能干的女人。一张鹅蛋脸,杏仁眼,厚实的嘴唇,一绺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丰乳肥臀,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她跟着郝云亮走南闯北,运送货物,也算是见多识广。逃难路上母性大发,一路收揽了十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她也是郝村长的贤内助,全村男女老少无不对她交口称赞。 翠儿娘一边洗衣服一边时不时地观察着翠儿,看得翠儿越跑越远,急忙高声喊道:“翠儿!就在岸上玩儿,千万不要下到河里去!” 远处的翠儿稚嫩的声音飘过来:“知道了!娘!我不下水!” 翠儿娘身边打扮的妖里妖气,大清早上就涂脂抹粉的六婆,嗲声嗲气地说:“啧啧啧,真羡慕!这小妮子,多水灵,声音也像百灵鸟一样好听,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公主命。” 翠儿娘不在意地说:“这有啥好羡慕的?他爹老是想要个男娃,不待见这女娃子。” 六婆撇着嘴说:“那糟爷们懂个啥?有个好闺女还愁钓不到金龟婿?” 翠儿娘不屑地说道:“就你懂的。” 六婆自顾自地说:“翠儿娘,您可得告诉他,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有了翠儿这丫头,你们两口子,将来可就擎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啦!” 翠儿娘笑笑说:“说得容易,那也得有个好女婿才行呀。” 六婆一拍胸脯,自吹自擂道:“我六婆是干啥的?死人都能说活,吃的就是这媒婆饭。翠儿娘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翠儿娘笑的前仰后合:“呵呵呵!六婆可真逗,孩子还小……” 六婆眼睛一翻,提高音调说:“翠儿娘啊,你还别笑!这老话儿说,有小不愁大,我得先给孩子寻摸着。” 翠儿娘好不容易收住笑,故作正经地说:“那敢情好!我先替孩子谢谢你!”说完,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六婆也跟着大笑起来:“那我就等着吃这八顿媒婆的喜头宴咯!呵呵呵呵!” 一众洗衣服的妇女们听着她们的话,只是一边洗衣服一边默默地笑。 一直在埋头洗衣服的乔安娘也受到感染,手指着地头郝村长这边,数落道:“这村长也是的,现在净觉着男娃好。等再过几年看看,咱村上现在男娃多,女娃少,怕是男娃到时候都娶不到媳妇了。呵呵呵!” 六婆故作神秘地说:“可不是咋滴?你看看晒谷场那些青头小子,一水儿的小囝,以后肯定都娶不上媳妇。” 乔安娘开玩笑地对翠儿娘说:“翠儿娘,要不把翠儿这妮子,订给俺家乔安吧?乔生也行!让翠儿随便挑。” 六婆抢白说:“咱村的男娃,大奎最大,要不咱们先说好了。翠儿她娘,大奎二奎,你喜欢哪个都成,先订上个娃娃亲!” 乔安娘一翻眼睛说:“那可不成,是俺先提出来,得订俺家的!” 翠儿娘再次笑起来:“呵呵呵!孩子太小,这不是难为情吗?” 六婆急切地说:“不用难为情,先订上,又不成亲!” 乔安娘不高兴地对六婆说:“大奎二奎那是村长和翠儿娘的养子,你莫非不知道啊?” 六婆急了:“乔安娘,你急啥?那又不是亲儿子,大人心里有数就行,先不跟孩子们讲。” 翠儿娘认真地说:“那也不成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几个女人在这胡咧咧有什么用?” 乔安娘嘴快,急切地说:“翠儿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跟他爹讲,然后到你们家去提亲!” 六婆当仁不让地说:“要这么说的话,那倒更容易了。翠儿娘,我就是媒婆。大奎父母没了,我明天就替大奎上你家提亲去!再说了,大奎怎么的也得叫你一声娘,你说了算,你现在就可以给个痛快话!” 翠儿娘不屑地看看他们两个,撇撇嘴说:“没你们俩这样的,心急火燎的!” 乔安娘顿了顿,真诚地说:“翠儿娘,说归说,闹归闹。可仔细一想,不急不行啊!咱们村这么大的妮子可没第二个,狼多肉少啊!”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翠儿嘶哑又害怕的声音:“娘!娘!快来呀!”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 “娘!这里死了人!快来呀!”翠儿惊慌的声音。 翠儿娘闻听,着急忙慌地扔下活计就向翠儿飞快地跑去,六婆、乔安娘和其他妇女们也都急忙扔下活计向翠儿跑去。 第二章 晋商后裔建村自救 乔氏兄弟死里逃生(二) 在山脚下,杂草丛生的河滩上,乔虎紧紧用身体护着乔龙,满身伤痕和泥沙地趴在那里,不省人事。 翠儿蹲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看见娘跑过来,才大着胆子起身,一头扎进娘的怀里直哭:“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儿呀?是死人不是啊?呜呜呜!到底是不是死人呀?呜呜呜呜!” 六婆、乔安娘和妇女们陆陆续续都跑来了。 翠儿娘把翠儿紧紧拥在怀里,抱着翠儿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乔虎,很镇静地用手探探乔虎的鼻息,若有所思地说:“好像还没死!” 翠儿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母亲惶恐地说:“还没死?那怎么穿着白衣服?” 翠儿娘抚摸着翠儿的头说:“傻丫头!那是他们家里人死了,看这样子还是个重孝。唉!看来又多了一个孤儿呀!” 翠儿止住哭泣,开心地说:“没死就好,我以为死了哪!” 翠儿娘突然一愣,看见乔虎下边还有一个乔龙,急忙诧异地喊道:“哟!下边还有一个!” 乔安娘嘴快,脱口说道:“这个大的真仁义,你们看得出不,这是在护着小的呢!” 众人连连点头,急忙上前,七手八脚把乔虎掰开,平放在地上。六婆看着乔虎,摸摸乔虎的脸蛋,夸赞道:“啧啧!这模样,还挺俊的哪!” 乔安娘白一眼六婆,没好气地说:“真是没个正行,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翠儿娘上前摸摸乔龙的额头,惊讶地说:“哎哟!这么烫,人没死,发着烧哪!” 翠儿学着娘,也过去摸摸乔龙的额头,猛地抽回手来,惊讶地说:“娘啊!咋这么烫?” 翠儿娘起身看看四周,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那个大的抱着小的,小的没负伤,但身上有病,那个大的浑身是伤。” 翠儿着急地喊叫:“娘!我们该咋办嘛?” 翠儿娘冷静地说:“翠儿,快去!你去找你爹,让你爹带几个男人来把他们抬回去,看起来还有救。” 翠儿破涕为笑,高兴地连声应承说:“哎!哎!哎!娘!我就去!我就去!”话音刚落,转身撒腿跑走了。 不一会儿,郝云亮、乔有宝带着几个男人,每人身上都带着抬杠和绳子,匆匆从村里出来,像一阵风似的向这边跑来。乔八爷和翠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生怕落下来。 郝云亮脚步轻盈,落地生风,快速跑在最前边,很快把别人都拉在了后边。几个箭步之后,郝云亮已经跑到乔虎和乔龙身边,他气定神闲地蹲下来,分别为乔虎和乔龙凝神搭脉,然后神情舒展地站起身。 乔有宝等一干人这才赶上来,乔八爷和翠儿也跟着缓缓跑近,兀自喘个不停。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郝云亮。 只见郝云亮大手一挥说:“这两个孩子都没有大碍,一个是急火攻心又遇风寒,看起来已经烧了些日子了,必须马上下药清火;另一个从山上滚下来,浑身淤青,看来伤的还不轻。大家把他们抬到村公所去吧!” 话音一落,众人开始把绳子套在抬杠上,七手八脚地把乔虎和乔龙分别搬到抬杠上,用抬杠抬着他们,一窝蜂地原路返回,向南山去了。 乔虎和乔龙被大家抬到村公所后排的一间空屋子里。 屋子里黑漆漆的,后墙没有窗,只有前边门墙旁边有一扇小窗,用纸糊的,屋里蒙蒙的不很透亮。地上不太平整地铺着砖,靠墙摆着一张破旧的四方桌,桌前摆了几把长条凳。旁边一间套间门被封着,门上已经结满了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有使用了。一条土炕上面铺着破烂的蔑席,蔑席上空空如也。 众人进来,七手八脚地把乔虎和乔龙放在炕上。郝云亮煞有介事地开始给乔虎和乔龙配药,配好以后让翠儿娘赶紧去熬药。翠儿娘拿着草药离去以后,郝云亮又另外拿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给乔虎外敷。 这天午后,乔虎躺在炕上,从朦朦胧胧中苏醒过来,眼前依稀看到好多的人,从模糊到清晰,直至完全恢复视力,真切地注视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正出神地凝视着他,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他迟疑地看着,暗生警觉。 翠儿惊喜地喊道:“爹!他醒了!” 众人急忙围拢来,门口蹲着的郝云亮赶忙起身走过来,仔细看看乔虎的伤势,称赞地点点头说:“唔!小家伙体质不错,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都没事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乔虎左右看看,没看到乔龙,心内着急,急忙起身,急切地沙哑地喊道:“龙弟!龙弟!你在哪儿?” 郝云亮把他按住,微笑着说:“被你保护的那个小孩儿是你弟弟?” 乔虎依旧不放松警惕,警觉地反问道:“你们是谁?” 郝云亮笑笑,轻轻拍拍乔虎的胳膊说:“孩子别害怕!你们从山上滚下来,是我们救了你。” 乔虎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念叨着:“龙弟!龙弟!” 郝云亮柔声问道:“孩子,你说的龙弟是你弟弟吧?” 乔虎警觉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郝云亮笑笑说:“你们都穿着一样的重孝哪!” 乔虎急忙抓住郝云亮的胳膊问道:“我弟弟呢?他在哪儿?” 郝云亮再次按住乔虎说:“不要乱动,你身上的伤口随时会裂。刚刚给你敷了草药,你需要静静躺在这里。” 乔虎急切地喊道:“叔叔,我要找我弟弟!” 郝云亮用手一指:“呶!” 乔虎顺着郝云亮手指的方向扭头看过去,看到在土炕的另一端,乔龙静静地躺在那里。乔虎这才松了口气,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郝云亮安慰乔虎说:“孩子,你的弟弟他只是患了风热,退烧了已经。” 乔虎疑惑地嘶哑着说:“那他咋还不醒?” 郝云亮笑笑说:“你别怕,也可能是从山上滚下来,摔晕了吧!” 乔虎挣扎着要起来,嘴上说:“我要看看他!” 郝云亮在他的脑袋上亲昵地轻点一下,亲切地说:“孩子,不急!就快醒过来了。” 乔虎将信将疑地看着郝云亮,又看看周围毫无恶意的村民们,终于长出一口气,欣慰地笑了。 郝云亮看看大家,又看看翠儿,对翠儿说:“翠儿,去找你娘,把昨晚熬的稀饭带过来。” 翠儿轻快地应一声:“哎!”便麻溜儿地跳下地,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郝云亮又对大家说:“大家也都去忙吧,我说过的,他们没有生命危险。” 人们听了,点点头,陆续散了。 乔虎急切地抓住郝云亮的胳膊问道:“叔叔!这是哪儿?” 郝云亮和蔼地看着乔虎说:“乔村。” 乔虎木讷无语。 郝云亮关切地问道:“我不明白,你们咋会从山上摔下来?” 乔虎听着郝云亮的话,眼前浮现出滚落山前的一幕幕,不仅潸然泪下,哭泣地说:“叔叔!我们是从包头城逃难回山西的,半道儿被赶车的抢了……” 郝云亮一拳砸在炕上,怒骂一声:“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这种畜生!” 乔虎茫然四顾,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和弟弟的病好了该去哪儿,顿时感到无助和悲怆,不知如何是好地扑在郝云亮怀里,痛哭道:“叔叔!我们走投无路了!” 郝云亮满眼含泪,镇静一下,安慰乔虎说:“没事儿的,孩子,听这意思,你也是咱晋商之后?” 乔虎自言自语地哭泣说:“嗯,我们是包头乔字号昌兴堂……” 郝云亮突然眼睛一亮说:“莫非你是乔家大少爷?” 乔虎迟疑片刻,惊喜地反问道:“叔叔认识家父?” 郝云亮不容置疑地说:“认识!我们给你们乔家护送过皮货。你们家在包头城有一家皮货行,一家茶馆和一家票号,对不对?” 乔虎吃惊地说:“对呀!” 郝云亮想了想说:“说起你爹乔老爷来,还差点闹出个笑话呢。你爹曾经是复盛公的学徒,又姓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你爹是祁县乔致庸的后代呢。哈哈哈!不过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晋商的一家大户,怎么你们落到……” 一说到这里,乔虎又呜呜地哭起来,郝云亮只好百般安慰他。 乔虎哭了一会儿,缓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不瞒叔叔,我已经九岁了,我爹已经开始教我做生意,我们乔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我们不仅仅是在包头有生意,北平也有分号。听家父说,当年英国福公司霸占了我们山西的煤铁矿,祁县渠大爷为了保护我们的财富不被外强掳走,率领晋商奋起反击,在晋商逐渐衰落的时候,竟然组织了大量银子回购那些被福公司霸占的煤铁矿。我们家的票号不仅自己捐了银子,还担保了好多商家的银子,结果就败了……” 郝云亮大惑不解:“那你们这是?” 乔虎悲怆地说:“家父家母觉得无言再见乡亲,也无颜再见那些商户,就喝了砒霜谢罪……” 郝云亮大吃一惊,睁大双眼叹道:“啊?” 乔虎忍住悲痛继续说:“家父临终前,把家产变卖,仅剩的一点银子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弟弟,把我们托付给了我们家掌柜,结果在回山西的半道上……”说着话,长叹一口气,脸上充满了愤怒,再也说不下去了。 郝云亮急忙安慰道:“没事了,命保住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着那个邱继财就不是个好东西!” 乔虎诧异地问道:“叔叔认识他?” 郝云亮淡淡地说:“给你们乔家送货的时候接触过,这种奸邪小人!就算是扒了皮也还认识他的骨头!” 乔虎吃惊地问:“叔叔,咋回事?” 郝云亮愤愤地说:“哼!阎王爷不嫌鬼可怜。我们刀头上舔血,挣点银子容易吗?可他却没命地克扣我们马帮的银子。” 乔虎义愤地说:“原来是这样,就是他抢了我们的盘缠,要害死我们的。” 郝云亮语重心长地安慰乔虎说:“孩子,别太生气。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不去想它罢!” 乔虎稚气地点点头:“嗯!” 郝云亮平静地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治好弟弟的病以后,先安顿下来。” 乔虎关切地问道:“龙弟没事吧?” 郝云亮点点头说:“应该没事儿,我亲自给他开的药,已经给他用过了。” 乔虎诧异地问道:“莫非叔叔是郎中?” 郝云亮笑笑,谦虚地说:“不不不,还称不上。我们习武之人,只是略懂一些医术皮毛而已。” 乔虎听完,激动地就要起来。郝云亮大吃一惊,急忙按住他:“你这又是要干嘛?” 乔虎不容分辩地说:“叔叔,我要拜您为师,我要跟您说学医术。” 郝云亮一听,当下就乐开了怀,大笑说:“哈哈哈!好说好说!但咱先不急于这一时,好不好?” 乔虎这才重又躺下,央求道:“那就让我们留在这乔村吧。” 郝云亮高兴地答应说:“好啊!我这里收留了好多,也不多你们兄弟两个。你说要拜我为师,那正好,他们也都是我的徒弟。” 乔虎诧异地问道:“他们都跟叔叔学医?” 郝云亮笑笑说:“学什么医呀?都是些不识字的娃。对了,乔大少爷,你应该识字的吧?” 乔虎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家父在包头城办有私塾,乔虎略通文墨。” 郝云亮一听,兴奋异常,开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你既可以学医,也可以学武,你是身体好,骨骼清奇,真的是一个好的学武坯子!” 乔虎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叔叔,刚才您说您是跑马帮的,怎么会……” 郝云亮打断他的话:“知道你就有此一问,我就全都告诉你吧。咱们这个乔村啊,就是咱山西逃难的商人聚集到这里形成的。这里最大的户是乔家,你和弟弟就在这里住下吧!对了,你们也姓乔,正合适!哈哈哈!” 乔虎郑重地点点头:“嗯!谢谢叔叔!” 话音刚落,翠儿开心地推门进来,翠儿娘跟在后边提着一只铁壶进来。 翠儿一进门脆生生地说:“爹,娘把稀饭提来了。”说完,怯生生地躲在娘的身后,看着乔虎出神。 郝云亮起身,爽朗地说道:“太好了!她娘,你来给他喂稀饭吧。” 翠儿娘爽快地答应一声:“好嘞!”说完,她把铁壶放在四方桌上,麻利地取出几只碗来,分别摆到桌上,然后提起铁壶倒了两碗稀饭,端着一碗走到炕沿,坐上去,盘腿坐在乔虎跟前。 乔虎挣扎着要坐起来。 郝云亮见状,严厉地斥责道:“你这小后生,咋就这么拗?不让你动你偏要动,伤口会裂开的!” 乔虎听了,重又乖乖地躺下。 翠儿见状失声地发笑:“呵呵!” 翠儿娘白一眼郝云亮,轻轻地吹吹勺子里滚烫的稀饭,然后小心地递给乔虎,乔虎顺从地让张嘴就张嘴,惹得翠儿忍俊不禁。 正在这时,乔龙睁开了双眼,静静地躺在那里,扭着头来回看着。翠儿看见了,急忙爬上炕,跑到近前,开心地说:“喂!小哥哥,你醒啦?” 乔龙看着翠儿竟然笑了,轻松地说道:“你是谁?真好看!” 乔虎一听,又要坐起来,嘴上说道:“龙弟,你醒啦?” 乔龙扭过头,看着乔虎说:“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乔虎看看郝云亮,郝云亮微笑着点点头,乔虎开心地说:“龙弟,这就是咱以后的家,咱们到家啦!” 乔龙一骨碌翻了身,看着乔虎急切地说:“那咱爹咱娘呢?他们咋不要咱们了?” 乔虎强装笑脸说:“咱爹咱娘一起去天堂了,他们让哥哥照顾你。” 乔龙突然失声痛哭起来:“爹啊!娘啊!你们不要龙儿了,呜呜呜!” 翠儿受到感染,也跟着呜呜地哭起来。 郝云亮走到乔龙跟前,心疼地安慰乔龙说:“别哭了孩子,你已经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赶紧喝碗稀饭吧!她娘,把这个小的也喂一下。” 翠儿止住哭泣,跳下地说:“我来喂小哥哥!”说着话,端起另一碗稀饭,晃晃悠悠地走到炕沿边上来。郝云亮和翠儿娘见状,相视一笑。 就这样,乔虎乔龙兄弟俩跌落山崖以后,在山崖下,被乔村村民搭救了。从此死里逃生,在这里拜师学艺,定居了下来,才徐徐拉开了《煤啸》的帷幕。给后人留下了一段晋商后裔,传承商道,兄弟反目,家国情仇,结土匪,识黑帮,保家卫国,抗击日寇,同仇敌忾,舍身忘死的传奇锥心故事。 第三章 手足兄弟获重生 青梅竹马懵懂情(一) 乔村的晒谷场在整个乔村最为光亮醒目,呈四方形,平整整洁,异常开阔,一片硬实的黄土地上,没有一丝杂草。 晒谷场北临河滩,旁边紧邻着一条小路,下去就是宽阔的的河谷,河滩对岸就是北山脚下村民们居住的地方;西边临着村公所的三排整齐的房子,被一片菜地和一口水井隔开,修了一些栅栏,绕过栅栏,有通往村公所修的一条小路。另外两边,是一片片的玉米地,一面向南山上延伸,一面沿着小路向东延展。 玉米地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边,就像是一支绵延不绝整齐划一的整装待发的军队一样。士兵们头顶着纯白色的雄花絮,白的发亮,身穿着墨绿色的军服,绿的发黑,腰间插着金黄色的玉米棒,是的,不是武器,是咧着嘴笑得异常灿烂的玉米棒。棒头上有紫色的,粉红色的,黄色的雌花絮。 经过一夜的秋雨浇灌,玉米田越发显得漂亮了。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附着在玉米叶上的露珠,泛着七彩的霞光,展示着一个缤纷的世界。秋风吹动,露珠悄然洒落,战士们头上的白色尾羽轻轻摆动,墨绿色的衣袂也被轻轻掀起。微风拂过脸庞,士兵们骄傲地迎风招展着,开放地诉说着秋天的故事。 大奎、二奎、乔安、乔生等一群少年们正在晒谷场上操练,年龄差不多都在十岁左右,一水儿的青头小子,有扎马步的, 有踢旋风腿的,有踢正侧腿的,有压腿的,还有鲤鱼打挺和翻跟头的。 乔龙搀着乔虎走了过来,身后紧紧跟着翠儿。乔龙指着练武的小伙伴们,好奇地问乔虎:“哥哥!哥哥!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乔虎看看晒谷场上的少年们,用一只手抚着弟弟的头说:“他们是在练武呀!” 乔龙不明白,稚气地问道:“啥是练武呢?” 乔虎笑笑,耐心地回答说:“练武就是锻炼身体。” 乔龙似乎越发不明白了,忽眨着眼睛继续问道:“锻炼身体干啥呀?” 乔虎微笑着说:“锻炼身体就是不让身体得病,不让人欺负。” 乔龙若有所思,但似乎还是懵懵懂懂。翠儿翻着白眼,撅着小嘴,不耐烦地说:“哼!龙哥哥这都不懂!” 乔龙看看翠儿,提高音调,愤愤地反问道:“你懂?” 翠儿据理力争地说:“他们都是我爹的徒弟,我咋不懂?” 乔龙进一步反问道:“那你咋不去练呢?每天像个跟屁虫似的。” 翠儿提高声音解释说:“练武是男孩子的事,人家是女孩,干嘛要练?” 乔龙狡黠地笑笑,高声喊道:“女孩子更应该不得病,更不让人欺负!” 翠儿不耐烦地说:“反正我不练。” 乔龙诡秘地说:“那……我要练,你练不练?” 翠儿睁大眼睛问道:“你要练?你真要练?”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那当然!” 翠儿迟疑了一下,嘟囔着说:“那我也练。” 三人一路争吵着,沿着小路绕过去,来到晒谷场边。 乔安和乔生是一对儿双胞胎,正在一起踢腿,看见他们过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乔安上前一步,高声问道:“你们刚才谁说要练武的?” 乔龙一拍胸脯,洪亮的声音回答说:“我!” 乔生不开心地跑上前,站在乔安身前,指着比自己矮半头的乔龙说:“就你?”话音未落,就直接把手指变成手掌猛推了乔龙一把。 乔龙猝不及防地被乔生推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急忙下意识地跳起来,上手就还了一拳。 乔虎急忙喝止:“乔龙你干嘛?”可是为时已晚,乔龙的拳头虎虎生风,已经直接砸向乔生。 没承想乔生急忙弯腰蹲下,站在后面的正好是乔安,乔龙的一拳砸向乔安面部,乔安的鼻子马上就渗出血来,乔安赶忙仰头捂鼻。 乔龙出拳攻击,嘴上还误不住回答乔虎说:“哥哥,他欺负我!” 乔虎用手一指乔生说:“打你的是他!”乔生站起来嘻皮笑脸。 乔龙看看乔生,再看看乔安,感到异常诧异地说:“咦,你们咋长的这么一样啊?” 乔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责问说:“你干嘛一见面就打人?” 乔龙不服气地说:“你不是没看见,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乔生凑到近前来,怒吼道:“你竟敢打我哥哥!”说着就要挥拳相向,乔虎及时出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乔生竟然动弹不得。 翠儿生气了,怒目注视着乔生说:“乔生哥哥,你又欺负人!” 乔生立马蔫了下来,从乔虎手里抽出手来,辩解说:“谁欺负人啦?” 大奎二奎看到这边动起手来,赶忙一起走过来,大奎一指乔生说:“乔生啊,你欺负人家啦,大家都看到了。” 乔生拒不认账,耍赖地说:“我没有!” 二奎上前一步,抓住乔生的衣襟说:“你真没种,每次都是你惹事,让你哥顶着!看看你哥,鼻子都出血了!” 大奎看看乔龙,不客气地说:“这个新来的小孩儿也是,咋出手那么狠?” 乔龙怨愤的眼神瞪着大奎。 翠儿赶忙上前解围说:“大奎哥哥!是乔生哥哥,他一上来就打人的。”说完,拉着乔龙,一溜烟跑走了。 村长郝云亮和几个村民在村公所的议事房内议事,正在为郝云亮又一次收留外来人而争吵不休。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我说村长哩哎!已经说过多少次咯哩,你总是喜欢收留一些吃闲饭的哩,我们村上的生活啥时候才可以好些哩嘛?” 郝云亮很平静地辩解说:“八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话没说完,就被乔八爷打断了,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问道:“那村长说说看哩嘛,那是个啥说法咯哩?” 郝云亮想了想说:“咱们这些人大大小小可都是山西商人,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人不亲土亲。再说了,就算不是老乡,一个人活着,谁还没有个三灾两难的,帮个忙能咋?” 乔八爷一脸不悦地说:“我们村想天天吃个白面馍都不成哩嘛,这自个儿都活不了咯哩,那儿还管得了别人哩嘛?” 郝云亮不乐意地说:“八爷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咋就活不了了?我郝云亮当着村长,是缺了哪家吃了还是缺了哪家穿了?” 乔八爷有些质问的语气说:“昨儿个咱还说哩,要吃白面白米的哩嘛!要让村民们过上好日子哩嘛!” 郝云亮毫不在意地说:“谁不想过好日子?那就过呗!” 乔八爷来劲了,再次质问道:“你这样三番五次地收留着外人哩,咋才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哩嘛?” 郝云亮诧异地反问道:“我说八爷,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乔八爷据理力争道:“自己的屁股都遮盖不住哩,我们拿啥救人哩嘛?” 郝云亮觉得乔八爷有些不可理喻,抢白说:“八爷啊,我的八爷哟!遭难的人这么多,我们积点儿德难道不好吗?”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全村人的生活是第一位的咯哩,积德不是第一位的哩。你把村上的生活搞好了哩,那是积了大德哩咯。我们要分清主次哩嘛!” 郝云亮忍无可忍,站起身,厉声道:“简直不可理喻!”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不要啥理喻哩嘛,我们村以后再也不能养闲人哩咯!” 郝云亮生气了,正要发作,翠儿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爹!快……去看看吧!乔安……脸上有……有血了!” 郝云亮大睁眼,急忙问道:“咋了?” 乔有宝也着急了,急忙问道:“安儿?他咋了嘛?” 翠儿稍稍歇口气,平静地说:“打架……龙哥哥……打……打的。”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你可看清了?”翠儿点点头。 乔八爷平静地问道:“这个龙哥哥哩,是谁哩嘛?” 郝云亮不耐烦地说:“就是新来的那个小的。” 乔八爷立马拐杖顿地,冷言冷语地说:“看看哩,看看咯哩,小的还这么厉害哩嘛?还不让他们走咯哩?” 郝云亮没好气地说:“走啥走?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乔八爷提高声调,理直气壮地说:“那就等他们养好伤让他们走咯哩!” 郝云亮睁大双眼,看着乔八爷说:“你……” 翠儿这时已经平歇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是乔生哥哥,他一见面就打人家,然后藏起来,龙哥哥又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 乔有宝早已经想到了,这孪生兄弟俩,弟弟乔生总是这么喜欢搞恶作剧。他愤愤地骂一声:“这个小兔崽子!”说完,起身就走。 郝云亮叹一声:“哼!又是乔家人欺负人。”说着也要出门。 乔八爷不依不饶地说:“都是村长的好徒弟哩,你可要好好教教他们哩。我们乔家人决不欺负外人哩嘛,但我们更不希望外人打搅我们咯哩!” 郝云亮反唇相讥道:“乔八爷又忘记自己是咋样来到乔村的了吧?” 乔八爷翻翻白眼说:“村长的大恩大德哩,我们是没齿难忘哩嘛!” 翠儿一拉郝云亮说:“爹!别吵了,快看看去吧!” 郝云亮点点头说:“走!端盆凉水,拿块毛巾,跟爹看看去!” 晒谷场上,乔安挨了乔龙一拳,拳头打在脸上靠近鼻子,鼻子当时就出了血,可并不太严重。乔安仰面朝天,双手捂着鼻子。 乔生不依不饶地说:“弟弟打了人跑了,那就哥哥来抵!”说着话,还要拉扯着跟乔虎动手,大奎二奎急忙把乔生拉开,把乔虎挡在了身后。 乔安感觉到鼻子痒,两手使劲揉,结果鼻血流的多了起来,搞的两个脸蛋和两只手上都是血。众人害怕了,急忙去找师父,刚好乔有宝跑了出来,随后郝云亮端着盆,搭着一块毛巾也带着翠儿和乔龙一起跑了出来。 郝云亮大老远见状,健步冲上水井台,纵身一跃,越过栅栏,直接跑到了晒谷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乔安身旁。他把脸盆放下,轻抚乔安肩膀说:“乔安,哪个鼻孔出血?” 乔安骇然地指指左边说:“这边,师父。” 郝云亮二话不说,抓住乔安的右手中指,用自己的中指夹住,弯曲。孩子们吃惊地看着师父的动作。 乔有宝跑了过来,翠儿和乔龙也跑了过来,乔八爷和其他村民也急匆匆跟了过来。 郝云亮喊一声:“翠儿,把毛巾弄湿,拧干,快!”翠儿赶忙麻利地照做。 郝云亮看看乔安说:“乔安不要捂着了,低下头,应该不流了。” 乔安照做,喜出望外地说:“师父!真的不流了!” 郝云亮从翠儿手里拿过拧干的湿毛巾,递给乔安说:“你用湿毛巾搭在鼻梁上,敷一会儿。”乔安接过湿毛巾,把毛巾搭在鼻梁上,用手轻轻捂着。 翠儿拉着他蹲下来,帮他用水洗脸上和手上的血,脸盆里的水立刻变得红彤彤的了。 郝云亮扫视一下周围,异常低沉而威严地喊道:“乔生!” 乔生上前一步,怯怯地说道:“师父!” 郝云亮严厉地说:“去蹲马步!不到吃饭时间,不许起来!” 乔生顺从地说:“是!师父!”说完,老老实实地到一边去蹲马步了。 郝云亮看看乔龙,没说话,乔龙也学乔生的样子,站在一边蹲马步去了。 翠儿看见,好奇地上前说:“龙哥哥!你这是干嘛么?” 乔龙低着头解释说:“我不该打小朋友。” 郝云亮看见,欣慰地笑了,乔虎也站在一边笑了,众人也都开心地笑了。 第三章 手足兄弟获重生 青梅竹马懵懂情(二)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秋收时节,乔虎的伤势也好得很快,没多久就完全恢复了。 这一天,大奎,二奎,乔安,乔生和少年们正在晒谷场上操练,郝云亮穿着一套白色丝质的练功服带着乔虎和乔龙款款地走过来。三人走上晒谷场,郝云亮看看大家朗声说:“徒弟们,都停一下!” 少年们停了下来,自动围拢过来列队。 乔安和二奎悄悄说:“二奎快看,师父又要收徒弟了!” 二奎笑笑说:“早看见了,师父那件衣服只有收徒弟的时候才穿。” 郝云亮走近徒弟们,一手抚着乔虎,一手抚着乔龙说:“从今天起,乔虎!”乔虎往前一站。郝云亮笑笑,叫道:“乔龙!”乔龙往前一站。 郝云亮骄傲地朗声说道:“现在开始拜师!”话音一落,早有大奎二奎抬着场边的一把太师椅摆到当场,郝云亮正襟危坐地坐了上去。 乔虎和乔龙双双跪在郝云亮跟前,嘴里喊着:“师父,请受徒弟叩拜大礼!”说完,三拜九叩,行拜师大礼。 乔虎和乔龙拜完师父后,双双站起身,又分别从翠儿的手里端给郝云亮一盏茶水。郝云亮一一受了,分别轻轻呷一口,然后从太师椅上缓缓站起来,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乔虎,乔龙,从现在起,你们就都是咱们乔村武术队的人了,大奎是你们的大师兄!” 大奎出班,双手一拱,煞有介事地说:“乔虎师弟,乔龙师弟,大师兄有礼了!” 乔虎和乔龙赶忙拱手还礼。 郝云亮开心地指着列队的十几个小伙伴说:“乔虎,乔龙,他们大家也都是你们的师兄。” 乔虎和乔龙赶忙向大家拱手,众人拱手还礼。 郝云亮微笑着点点头说:“这里乔龙是最小的师弟,你们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要相互照顾,情同手足,不许打架!” 众人齐声回答说:“是!师父!” 翠儿把茶盘放到一边,上前一步说:“爹!” 郝云亮一愣,疑惑地问道:“翠儿?你想说啥?” 翠儿一脸认真地说:“我也要跟爹学武!” 郝云亮诧异地问道:“你以前不是跟爹说,男孩子才学武,你不是不学吗?”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龙哥哥学,翠儿就学!” 众人听了全都笑了,只有乔安和乔生听了,显出一脸不屑,而二奎听了,却站在那里暗自神伤,若有所思。 郝云亮并没有注意到徒弟们的表情变化,只是得意地笑着说:“我就说嘛!我郝云亮的女儿咋能不会武艺哪?你们以后一定要抓紧练,好好练。师父每天早上来教你们,最近白天就不能来教你们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为啥呀师父?” 郝云亮微笑着回答说:“收粮食的季节已经到了,师父白天要跟大人们一起收粮食。” 乔虎振振有词地说:“师父!大人们出力,我们也可以出力,大人们流汗,我们也可以流汗。我们白天也可以跟大人们一起收粮食呀?” 郝云亮不屑地说道:“手无缚鸡之力,你们也能干活?” 乔虎诧异地说:“师父,咋就不能?” 大奎上前一步,不甘示弱地说:“师父!俺能干!” 二奎也上前一步说:“师父!俺也能干!” 郝云亮一脸狐疑地看看乔安和乔生,乔安赶忙上前一步说:“师父!俺没干过,估计也能干!” 乔生上前一步说:“那有啥难的,大人教俺,俺就能干!” 乔龙天真地问道:“师父,收粮食比学武还难吗?” 郝云亮哈哈大笑说:“哈哈哈!你太小了,你就别干了!” 大家全都呵呵地笑了。 郝云亮扫视一下众徒弟说:“那好吧,师父现在就教大家几个做农活的动作。你们先掌握一下要领,只要把动作做到位,也不比练武翻跟头差。”说着话,让大家自动围成一个圈,自己站在中间煞有介事地教起收粮食的动作来。 这天上午,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村里人一早就都下地收割庄稼了,妇女们也在河滩开始洗衣服,乔村一派和谐景象。 武术队的少年们在紧张地进行了武术训练以后,开始煞有介事地干农活,他们负责把大人们收割的谷子送往晒谷场上晾晒。 乔虎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大家的行动指挥,他看到大家速度太慢,赶不上大人的收割速度,就把大家召集起来说:“师哥们,刚才我们是一起取,一起送,往返都把时辰耗在路上了,速度实在太慢了,跟不上大人们收谷子的速度。” 大奎喘着粗气说:“乔虎师弟,我们已经都尽力了,再也跑不快了!”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大家都尽力了,但我们要想个办法!” 二奎愣怔地说:“我们一帮小孩子,能有啥办法?”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传递!” 众人疑惑地说:“传递?” 乔虎点点头,肯定地说:“对!传递!” 乔安脱口问道:“咋传递?”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现在有十八个人,正好分成三个组,每个组六个人,地头到晒谷场大约六十丈远,咱们每个人一趟只需要跑十丈!” 大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唔!这点子听着不错!” 二奎爽快地说:“那就试试呗!” 乔虎煞有介事地说:“咱们还要比赛!” 乔安脱口道:“比赛?” 乔虎点点头,平静地说:“咱们看哪个小组干的又快又好!” 乔生不含糊地说:“那没问题呀!” 乔虎走到大奎跟前说:“大奎师兄,你和二奎师兄再带四个师兄一组。” 大奎拉着二奎,又拉了四位少年说:“我们几个吧,没问题!” 乔虎又走到乔安跟前说:“乔安师兄,你和乔生师兄再带四个师兄一组。” 乔安拉着乔生,又拉了四位少年说:“我们几个也没问题!” 乔虎认真地说:“剩下五位师兄跟我一组,咱们先选个组长。” 乔生诧异地问道:“乔虎师弟,你想出来的点子,咋连个组长都不敢当?” 乔虎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是最小的师弟,理应让师兄们来当组长。” 二奎不以为然地说:“其他师兄说不定都不知道你想要咋做,我看你还是当这个组长吧!” 乔虎连忙推脱着说:“不行!不行……” 大奎打断他的话说:“当吧!要不我和乔安师弟,就是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乔安也附和着说:“是啊乔虎师弟。” 其他五位队员纷纷表态说:“乔虎师弟,你当组长,我们听你的!” 乔虎迟疑片刻,痛快地说:“那好吧!小弟我就勉为其难了,咱们开始吧!” 三个小组马上拉开阵势,迅速开始行动起来。 谷子地里,村民们正在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正在一起紧张地收割谷子。 乔八爷擦把汗,直起腰,看见乔虎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少年们运送谷子,每隔十丈左右安排一名队员,大家各自负责一段儿,来回奔跑着运送,诧异地问道:“唔!那些孩子们是在干嘛哩嘛?” 乔有宝听了,直起腰,擦把汗,惊奇地喊道:“嗨!大家快看,那些孩子在干嘛?” 郝云亮直起腰,擦把汗,手搭凉棚看过去,孩子们一个个抱着金灿灿的谷穗,正在接力奔跑,一个都不能慢,一旦有一个慢了,全队必然掉队。 郝云亮开心地笑了,朗声说:“你们大家可都看好了,就他们这个速度下去,我们收麦子的就要被这些小崽子们撵着跑咯!” 乔有宝似有顿悟地说:“唔!看出来了,村长这话对。这些孩子,在分组比赛送谷子,不是一开始那样各送各的了。你们看看地头,是不是速度快多了?”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这是啥意思哩嘛?” 郝云亮揶揄道:“啥意思?你乔八爷可是全村最有文化的,你还看不出来?” 乔八爷翻翻白眼说:“咋能看不出来哩嘛?我是在说哩,这是谁想出来的招儿哩,确实是不同凡响咯哩!” 郝云亮脱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乔虎这小子!” 乔八爷疑惑地说:“你是说一个九岁的新来的娃儿咯哩?” 郝云亮骄傲地说:“可别小瞧这九岁的孩子,听说在包头乔家号昌兴堂上,已经开始站柜了!” 乔八爷手捻须髯,遥望着前方,频频点头说:“唔!果然有大家风范咯哩!” 郝云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们咋办?总不能叫几个孩子撵着跑啊?” 众人一阵恐慌。 乔有宝想了想说:“我们也分分工,大家一人一亩田一亩田地干,看谁干得快!” 郝云亮脱口称赞说:“好办法!就这么干!” 乔八爷开心地点点头说:“唔!有道理哩,快咯哩!大家快着咯哩,咱们快把这一亩收完咯哩!” 田间地头立时出现了一片繁忙的景象。 大家都在忙着的时候,乔龙和翠儿在晒谷场上,两人一起认真地比划着。 这年的秋天,郝云亮每天早上起来,教孩子们强身健体,练习武术。在剩下的时间里,孩子们在乔虎的带领下抢着帮大人们干农活儿,今天掰玉米,明天收土豆,积极开展小组比赛。 晒谷场上很快堆满了一堆堆的粮食,乔村呈现出一片丰收的景象。 乔龙和翠儿一直也不闲着,每天在大家都忙着的时候,两人面对面习武,开心地比划着,分别开始显出一身的少年英气。 第四章 村有少年初长成 临危凛然拒土匪(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恍惚间,九年的时间就匆匆过去了。 乔村已经大变样了,没变的只有晒谷场和两口水井。 山上的土地开发的规模更大了,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各抱地势,呈阶梯状,绿油油,金灿灿,红彤彤,一片秋天的丰收景象……不仅增加了粮食蔬菜品种,更是增加了苹果园和杏树园。 河滩靠近南山的一块土地,也修建成了养殖场,村里的猪、牛、羊、马、鸡,各种家禽和牲畜,全都养殖,一应齐全。 原来通往村子里的那条小路也拓宽了,可以并行两辆马车。河滩也整修了,干涸的河道里的碎石块被村里人利用起来,整固了河堤。乔村整个一下子都变得敞亮了。 最惹人注目的是村民们居住的房子。南山还是三排房子,可是已经变成了三排让人耳目一新的青砖瓦房;北山的民居除了几处老式窑洞外,也全部改建成了石头基础的砖瓦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每户人家还都建有宽敞的独门院落,院子周围还用泥坯都搭建了一人高的院落围墙。 这一天,天蒙蒙亮。秋风轻吹,整个乔村静静地,一片沉寂。北山的民居烟囱已经炊烟袅袅,寂静的村庄里,显得自然祥和。 转眼之间,乔虎和乔龙哥儿俩在乔村生活成长了九年,也都长大了。 乔虎十八岁了,已经长成了伟岸的七尺男儿。但见他玉树临风,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眉清目秀,双目如潭,英气逼人,翩翩年少,眉宇间透着聪慧。 弟弟乔龙十五岁了,虽然稚气未脱,但却英勇威武,神采四溢,虎腾腾的魁梧轩昂,淡眉细眼,目若朗星,噙齿戴发,浑身散发着一种洒脱之气。 乔龙与跟自己同岁的翠儿整日形影不离,宛如成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小恋人。 乔村武术队的规模也壮大了,原来十几个十来岁的小伙伴们,现在都长成了大小伙子,又有一些小伙伴加入,不过还是只有翠儿一个女孩子。 翠儿也已经是一名十五岁的小姑娘了,扎着两根羊角辫,发梢和刘海随风飞舞,眉宇间的灵韵就像快要溢出来一样。只见她如月的凤眉下,长着一双含情的美眸,明净清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象两把小刷子,让人一阵心悸。一只挺秀的琼鼻,一口吐气如兰的樱唇,一张白净清晰灵动迷人的瓜子脸,更显清纯无暇。走起路来,快捷矫健,英姿飒爽,风风火火。 大师兄大奎,二十岁了,已经长成了一位英俊的青年。他身高六尺,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虎背熊腰,剑眉虎眼,嫉恶如仇,浑身散发着正气,一看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郝云亮和乔虎已经给大奎物色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单等着六婆去下聘礼定日子,过些日子迎亲过门儿了。 二师兄二奎,今年也十八岁了,个子长得却比哥哥大奎整整高出一头,他和哥哥一样,同样是堂堂正正,一表人才,仪表不凡,气宇轩昂,高大威猛,虎目灼灼。一看就是一条义薄云天铁骨铮铮的硬汉。 乔安和乔生兄弟俩也都十八岁了,也都长成了身躯魁伟的七尺男儿,他们的相貌,长得就像一个人似的。这兄弟俩看上去清隽雅致,风度翩翩,明眸秀眉,秀目闪闪,满面春风,洁身自好。不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他们哥儿俩,哥哥乔安稍有沉稳与敦厚,弟弟乔生略显顽劣和机敏。 乔村武术队正在晒谷场练武,年龄十几岁到二十出头不等,显得参差不齐,二十几名男子分成两部分正在认真地操练。一部分是十岁左右的小队员们正在队列里练习套路和基本功;另一部分则是乔虎等青年队员们以及几个年龄稍大的队员正在各自练习着自己的拿手绝活儿。 有舞刀的,也有耍枪弄棒的,还有飞腿打拳的…… 大奎手持一把大刀正在和乔安乔生兄弟俩对练,这是典型的偃月刀对双飞夺命刺。只见大奎手中一把长柄大刀虎虎生威力大无比,对乔安和乔生各自双手上轻巧的两把短匕首,各自闪展腾挪。大奎的目的是要力战远击勇胜,乔安乔生的目的是要巧斗近搏智取,一时间双方对阵,战的是眼花缭乱…… 二奎独自一个人在一旁练剑。一把青云剑在手,一忽儿蛇行太虚,一忽儿鹰击长空,剑随人走,人似剑形,一把剑出神入化,既似风卷残云,娇若飞龙;还似水波荡漾,暗藏风云;更似火树银花,电闪雷鸣。 乔龙和翠儿在一旁捉对儿对拆。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龙腾虎吟,见招拆招,一招一式,无不默契凌厉,情到深处,竟至忘我境界,含情脉脉…… 乔虎正在一旁独自专心练拳。但见他身形如风雷突降,出拳如旋风扫落叶,吞吐浮沉,吞如金猫捕鼠,吐如饿虎出林,浮如大鹏展翅,沉如老翁持拐。动似黄龙滚水,浪里推舟,静似养神安逸,出手即有山岳之威。他时而原地踏步,时而突然快速游走,刚健有力,刚中有柔,闪展腾挪,气势如虹,其势如排山倒海,延绵不绝。 郝云亮刚好从村公所出来,来回巡视一圈之后高声喊道:“乔虎!” 只见乔虎身子一纵,在空中旋转起来,手上多了一把穿云镖,右手轻轻一甩,穿云镖破空而出,直接击到晒谷场边上空中悬挂的一枚铜钱上,镖尖穿到铜钱正中的方孔,穿云而出,刚好落在后边的一棵树桩上,像是把铜钱钉在上边一样。 郝云亮话音刚落,这套动作已经完成,动作之快,当真匪夷所思。 乔虎从空中稳稳落地,缓缓收式,气定神闲,喊一声:“师父。” 郝云亮走近树桩,把穿云镖拔下来,看看镖尖与铜板,满意地点点头,高声说道:“乔虎啊!我看今天时辰差不多了,你先跟我来一下吧!” 乔虎看看众师兄弟,对大家笑笑说:“师兄弟们,那就该收的收了吧!”说完,转身随着郝云亮向村公所走去。 其他人都还没有停下,在继续操练着。 乔虎和乔龙兄弟俩在乔村生活和成长,一转眼就已经度过了九年的时光。乔虎九岁刚来的时候,就开始展露才华,教会了村民们在劳作的时候合作互助,提高效率;十岁那年,又建议村民们扩大开荒种植土地;十一岁那年,又告诉村民们要学会分工协作;十二岁那年远赴内蒙东北,为全村找回了冬小麦的种子,顺带把父母的遗骨迁回到了乔村;十三岁的时候,让全村的妇女们都开了织布坊;十四岁那年,又让全村开展了副业养殖。 乔虎从十五岁那年起,就因受全村人追捧和拥护,接替师父担任了乔村村长。果然不负众望,实至名归,让乔村实现了一年一个样的进步。全村在他的精心治理和带动下,基本上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小富则安,天天有白面馍,不愁吃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繁荣景象。他由此也受到了全体村民的爱戴,乔村也成了方圆百里的富裕村,受到周围村子里的姑娘们的青睐。 由于乔虎聪明好学,底蕴深厚,已经很快成长为医术精湛,武艺高超,懂经营善管理的乔村村长。 乔虎并不满足全村小富即安的日子,他想要村民们更富裕一些,就在全村成功组建了农社、村务社、运社、纺织社和养殖社,以此来合理地安排村民的劳动力,积极地调动村民们的各种有利因素,一步一步向理想社会迈进。 乔虎跟着郝云亮向村公所走过去,村公所的大门敞开着。 村公所的这三排砖瓦房是乔虎十五岁时,上任村长的那一年翻盖的,面积没有增加,只是翻新加固了而已。因为原先的泥坯房子,不仅漏雨,而且墙体都破了洞,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乔一上任就干了这件事情,地面也都重新铺设了青砖,显得干净整洁。在随后的几年里,把全村村民的住宅都轮着翻盖了一遍。 几十里外有一个烧砖厂,乔村用每年的余粮到这里换砖,解决了全村人的居住问题。乔虎担任村长以后,虽然在村子里先后成立了农社、村务社、运社、纺织社和养殖社,尽管每年都在陆续解决村子里的各种事情,但还是有很多的活儿要干,有很多的想法要实现。眼下迫切要解决的并不是今年的秋收问题,却是新组建的商贸社的问题和自己正琢磨的建立武装社的问题。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来到村公所门外的时候,郝云亮朗声说道:“村长啊!你看咋布置大家今天的活儿?”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反正咱们有现成的农社,大家也都是顶呱呱的庄稼把式,该咋干咋干,大家一起加油呗!” 郝云亮一边进村公所的院门一边笑嘻嘻地说:“等会儿你再给大伙儿好好说道说道?” 乔虎跟着进门,爽快地说道:“那好吧,我就再说道说道,师父不会让徒儿来就是说这件事儿的吧?” 郝云亮停下脚步,纠正乔虎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咋就是记不住?在练武场上,我是你师父,在村公所,你就是村长,你可要记住咯!今天,我还是想在大伙儿之前,先听听你前两天说过的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社的事儿。” 乔虎也停下脚步笑笑说:“这件事情还早咧!” 郝云亮很认真地说:“你究竟是咋想的?我们大家到现在都还不太明白。” 乔虎随口说道:“既然大家都还不明白,那就先搁一搁吧!我也还没想明白,可能是我太急了吧。” 郝云亮白一眼乔虎说:“感觉你这个事,不是急,是根本不着调!” 乔虎诚恳地说:“真的?那就还是搁一搁吧!” 郝云亮急切地说:“不是大家不同意,我们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既然不着调,就不讲了吧。” 郝云亮还是不放弃地问道:“可你以前每一次的感觉总是对的呀?” 乔虎笑笑说:“那都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的事儿。” 郝云亮刚要抬脚,想了想,又一次停下脚步,平静地说:“村长你看你,九岁刚来的时候,就教会了大家合作互助,十岁上又让大家扩大开荒种植,十一岁就告诉大家学会了分工协作,到了十二岁还为大家找回了冬小麦的种子,十三岁让全村的妇女们开了个织布坊,到了十四岁又让全村开了副业养殖,这些哪个不是金点子?” 乔虎谦虚地说:“这是因为咱们全村人一直都有追求,大家也都干得好,八爷不是经常给我们讲桃花源的故事嘛!” 郝云亮固执地说:“你也别谦虚,就是你的这些金点子。你看看咱们村现在,多好!所以你十五岁就被大家公选为村长。” 乔虎笑笑说:“本来师父干得好着哩,那不是师父让的嘛!” 郝云亮白一眼乔虎说:“还是师父无能嘛,要是村民们不买你的帐,师父让你又能咋样?”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这说明咱村人,都还是愿意捆在一起过好日子呀!” 郝云亮脚下又开始向议事房缓缓移动,夸赞说:“自打你做了这村长,就开始给附近五乡八村的人免费看病,周边的老百姓都看好咱们村,咱们村的小伙子以后娶亲都不发愁了,你看看咱村百姓,一个个天天都喜不兹儿的!” 乔虎跟着师父的节奏缓缓前行,笑呵呵地说:“还是乔八爷说得好,咱们村就是要天天能吃上白米白面,过那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日子。” 说着话,两人来到议事房门前,刚好遇到乔八爷就站在那里盯着他们。八爷听见他们的对话,诙谐地说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哩,搞得我耳根子直发热咯哩。” 第四章 村有少年初长成 临危凛然拒土匪(二) 郝云亮和乔虎抬头看见乔八爷,怔了怔,同时跟乔八爷微笑示意。乔八爷跟两人微笑示意后,一起走进议事房,干脆坐在一旁认真地听起师徒二人的对话来。 郝云亮看一眼乔八爷,坐在八仙桌前,乔虎赶忙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桌上的几只碗里倒水。郝云亮欣赏地看着乔虎,继续说道:“村长,还是你调度的好哇,你干的那些,师父当时也想过,可是,师父就是不行嘛!” 乔虎倒完水,坐下来,转移话题说:“主要还是咱全村人都团结。” 郝云亮端起水碗大大地喝口水,依然兴奋地说:“你看看今年,你又把村子里最后十几户人家的宅子也全都翻新了,咱村人现在可是都住上了大瓦房嘞!” 乔虎也端起水碗喝口水,笑笑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您说不是?” 郝云亮把话题绕回来问道:“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说,秋忙以后就要成立什么商贸社和武装社?”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我爹走的时候跟我说过,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咱们乔村要想真正富足,还必须走出去做生意。” 乔八爷终于插嘴了,他手捏须髯,点点头说:“说的很有道理哩,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咯哩!” 郝云亮不客气地说:“八爷您别说话,听村长说!” 乔八爷不高兴地看一眼郝云亮,赌气坐在那里,再不吭气。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成立商贸社,是因为咱们村现在富裕了,粮食每年都吃不完。以前咱们能换回砖瓦,翻盖新房子,以后换啥?富余下来的东西可以拿到市场上去换一些我们需要的东西,剩下的再换成大洋,以备不时之需。” 郝云亮点点头说:“商贸社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可你这武装社的想法,大伙儿还真是理解不了。” “这个嘛。”乔虎挠挠头,认真想了想,平静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就像一个国家一样,生活仅仅是富裕了,那也是不够的。我们不能眼睛只盯着乔村,我们都是曾经走南闯北的,都知道山外有山村外有村。等我们村真正富裕了的时候,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眼红,所以我们还必须要强大起来。” 郝云亮一愣,脱口道:“要干仗?” 乔虎笑笑说:“干仗倒不必。只要我们强大了,我们就不会被欺负,那些想巧取豪夺的人,他就得掂量掂量。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爹说的抵御外侮是啥意思,反正就是觉得有武装社,一定用得着。” 郝云亮惊讶地问道:“你看的这么远?” 乔虎认真地说:“弱肉强食的道理,大家都应该知道吧?” 郝云亮疑惑地看看乔虎说:“莫非你闻出什么味儿了?” 乔虎摇摇头说:“没有,可能我想得太早了,所以自己还没有想透。” 郝云亮低头沉思…… 乔虎难为情地说:“师父先别太在意,武装社的事儿咱们先等等吧。” 郝云亮斩钉截铁地说:“不!村长,你说的很有道理,咱们需要几个人在一起好好碰碰头。” 乔虎点点头说:“那就跟大伙儿碰碰呗!” 乔八爷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郝云亮、乔虎和乔八爷一起从村公所出来,远远看见年轻人们还在晒谷场上操练。乔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他们走出村公所向这边走来,纵身一跃,跳出与翠儿的对拆战阵。他一个箭步跳到了水井旁,拿起地上的一根铁棍,“当当当!”地敲起了挂在空中的一根铁轨。声音闷闷地,悠悠地传开来,晒谷场上的武术队员们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向这边涌来。 郝云亮、乔虎和乔八爷一起款款走过来,郝云亮走上前拍拍手,高声说道:“徒弟们!今天开始秋收,现在咱们让村长布置一下今天要干的活儿!” 大家纷纷围拢过来,等待着乔虎讲话。乔龙喊道:“要不要到北山把大家伙都叫过来?”说完,就要动身往北山去,翠儿准备跟着去。 乔虎刚要讲话,翠儿突然手一指,高喊:“爹!乔虎哥哥!你们看!那边!” 大家一起顺着翠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西边河谷里的土道上,掠起阵阵尘土。十几匹马飞快地朝着乔村而来,后边跟着两架马车也在快速地奔跑着。 马队前奔跑着两个领头的。 一个是七峰山土匪匪首单豹,三十多岁,寸头短发,长着一张国字型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满脸黑乎乎的络腮胡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单豹身强体壮,穿着绸缎马褂,外罩一件虎皮马甲,下身穿一件绿色将校呢裤子,脚下一双铮明瓦亮的黑色马靴,腰间挎着一只精致的手铳,手里拿着闪闪发亮的真皮马鞭,胯下一批枣红色的骏马。 传说单豹是某军阀手下的一名能征善战的副连长,只因父母妻儿及家里众多人口死于军阀混战的战乱中,才看破红尘,落草为寇,成了七峰山上的山大王。 陪在单豹旁边的是七峰山土匪二当家的,人称李二麻子的。李二麻子不到三十岁,满脸麻点,脸稍长,细长的眉毛下,长着一双豹眼,看上去自带愠怒。他穿着一件黑色丝绸质地的对襟大褂,一条黑色粗布裤子,扎着裤腿,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肚子前斜挎着一只手铳,胯下一批棕色的瘦马。 十几名土匪各自骑着劣等马匹,跟着单豹和李二麻子吆五喝六地从上游河谷冲了下来。土匪喽啰们各自都斜背着长火铳,还有两名土匪挥动着大片刀的,后边的两辆马车跟着一起颠簸着向前冲过来。 看着快要接近乔村了,单豹一拉马缰绳,“吁!”的一声停了下来。众土匪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单豹看看弟兄们,用马鞭指指乔村说:“前边是乔村吗?” 李二麻子满脸堆笑地说:“是是是,大哥,前边就是乔村。” 单豹沉吟一下说:“这个乔村看上去还真不赖!” 李二麻子附和着说:“是的,大哥。这个乔村我们已经多次踩过盘子了。这几年,这个村子可富得流油了,咱们他妈吃喝不上,他们居然还养着牲口,有大量的余粮。” 单豹疑惑地说:“不会吧?这年头,都是自己顾自己,能吃饱肚子就不错,还能有这事儿?” 李二麻子肯定地说:“前边就快到了,大哥要是不信,到了就知道了。” 单豹白一眼李二麻子说:“老子不求多富裕,只要不白跑一趟,回去就给你们哥几个打赏。” 李二麻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大哥,这个村的人可不太好对付。” 单豹毫不含糊地说:“有什么不好对付的?难道他们不怕死?” 李二麻子故作镇静地说:“这个村有一支武术队,我们亲眼看见他们练武的。” 单豹冷笑道:“哼!这年月,他们还练武。武术顶个鸟用,老子腰上的火铳可不是吃素的!” 李二麻子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单豹瞥一眼李二麻子说:“你他妈也太没用了,老子让你当这个二当家的,这种小屁事儿,以后就不要总让老子亲自下山。” 李二麻子惭愧地说:“真对不住大哥,兄弟太窝囊,没用……” 单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要不是看着百十多号弟兄们没饭吃,老子才不愿下这七峰山哪!今天看老子怎么干这一票,你们都他妈睁大眼睛学着点!” 李二麻子满脸堆笑地说:“是是是!” 单豹高举马鞭,高声说道:“弟兄们!乔村已经到了,有没有大洋老子不知道,可粮食牛羊有的是!这一票干完,咱们七峰山上一冬的吃喝可就搞到手啦,大家说,对不对呀?” 众土匪齐声应承道:“对呀!单爷!” 单豹正色道:“老子平时教你们的本事,今天可是要拉出来试试了,你们可不能在关键时刻认怂,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弟兄们,快点儿走喽!驾!” 十几匹马再次飞快地奔跑起来,所到之处扬起阵阵尘土。 乔虎和村民们一起站在晒谷场上远远观看着,乔虎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是一股土匪!” 郝云亮纳闷地说:“这里方圆几十里,没听说过闹土匪呀?”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咱们一直住在村子里,从来也不出去,闹不闹土匪,还真是不清楚。乔村现在也算是名声在外,有客人上门,那是早晚的事儿。” 郝云亮看看乔虎,试探着问道:“如果真是土匪你打算咋办?” 乔虎想也没想就回答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土匪也有好几种,看他们是义匪还是恶匪,我们先等等看吧!” 乔龙初生牛犊,凑过来说:“师父,哥哥,管他啥匪,他要对咱们村不利,我们就要他们好看!” 乔虎拍拍乔龙肩膀说:“龙弟,看哥哥眼色行事,千万不要鲁莽!” 乔龙不服气地说:“我们干嘛怕他们?” 乔虎笑笑说:“这不是怕!咱要为全村人着想,要是惹了他们,咱乔村以后能安生吗?” 郝云亮点头赞叹说:“到底是晋商的后裔,危机面前心不慌,脑不乱!” 乔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乔虎冷静地说:“大家全都沉住气,看我的眼色,随机应变。他们好像都带着家伙,咱们谁也不要被伤着,安全第一。” 说话间,他们已经被单豹他们的十几匹马围在了垓心。 单豹骑在马上,洋洋自得,傲慢地看着四周,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炊烟袅袅,旭日东升。 阳光下的乔村一派繁荣景象,南山北山脚下全部翻新过的房屋,晒谷场边成垛的粮食,猪羊成圈,鸡鸭成群,马厩里养着三十多匹骏马,旁边还有牛圈里养着十几头牛。庄稼地长势旺盛,一看就是一个丰收年。 单豹点点头,赞叹道:“呵!果然不错!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主事的?” 乔虎毫无怯意地上前一步说:“我主事!不知你们是什么人?有何见教?” 单豹大吃一惊,诧异地说:“嘿!不会吧?在这些人里面,你可是个小孩儿角色!”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我确实是个小角色。” 单豹用马鞭一指,傲慢地说:“去去去!你这是要糊弄老子,给老子滚一边去,换个大角色的来!” 乔虎无所畏惧,掷地有声地说:“这里是乔村,我虽然是个小角色,可我也是本村的一村之长!” 单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后生,居然这么大胆量,想着抬出名头来吓唬吓唬他,直接把他吓退,就抬高声调说:“哟呵!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我们可是七峰山上的土匪!” 乔虎脱口道:“土匪?” 李二麻子纵马上前,冷冷地说:“怕了吧!告诉你们,这是我们老大!叫单豹,江湖人称豹子头单爷!” 乔龙“扑哧”一声发笑道:“什么豹子头狮子头的,人家林冲使得可是长枪!” 单豹掏出火铳朝天放了一枪,“嗵!”的一声。 单豹傲慢地说道:“这个小孩儿你看见没?老子这叫短枪,比林冲那个豹子头的长枪可厉害多了!” 郝云亮把乔龙揽在怀里,冷冷地说:“别拿一支破手铳吓唬孩子,我们不怕!” 单豹一愣,瞅瞅郝云亮,跳下马来,开心地走到郝云亮跟前,举着手铳说:“总算有个长一点年纪的人出来说话了。说吧,是要我们动手抢啊,还是乖乖地备好放到我们马车上去?” 李二麻子和其他土匪,也都纷纷跳下马来,一个个警惕地举着手铳和长火铳。 乔虎冷冷地说:“我说这位豹子头大哥,敢问一句,你们身强力壮的干嘛走这条路,干点活儿,靠双手吃饭不好吗?” 第四章 村有少年初长成 临危凛然拒土匪(三) 单豹冷冷地看看乔虎,慢条斯理地说:“小孩子家没见识,说的都是废话。不瞒你说吧,老子以前也是生意人,还当过军官。可你看看现在的世道,想种地的没有地,生意也没得做,当兵的也都他妈的黑吃黑,靠双手吃饭?哼!能吃得饱肚子吗?” 乔虎毫无惧色地说:“那你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不怕遭报应?” 单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不抢老百姓,我们也是劫富济贫的。” 乔虎反唇相讥说:“切!来抢我们老百姓还说是劫富济贫?” 单豹得意地说:“你们不是这方圆百十里,富得流油的乔村吗?所以我们来了,一般的穷村子我们才不去哪!” 乔虎冷笑一声说:“呵!是这么个劫富济贫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义匪哩!” 单豹一听,乐呵呵地说:“哦!对对!这个名字我喜欢!义匪,你就叫我们义匪吧!” 乔虎环视了一下四周,朗朗地说:“那好吧!你们总共有十七个人,我按每人二十斤粮食,给你们准备三百四十斤粮食。” 李二麻子一听,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说:“什么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不是在打发要饭的吧。” 郝云亮朗声道:“呵!胃口还真够大的,三百四十斤粮食,才只是打发个要饭的!” 武术队员们全都哈哈地笑了。 李二麻子耀武扬威地呵斥道:“笑什么笑?老子山上还有百十号人哪!” 乔虎一愣,笑笑说:“嚯!队伍还不小嘛!” 单豹得意地说:“这回吓着你这个小村长了吧?” 乔虎揶揄说:“单爷!带着一百多人的队伍,你这豹子头老大的手里才用着一支破手铳,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单豹倒吸一口凉气,觉着眼前的小村长小小年纪,沉着冷静,还颇有见识,立刻觉出他的不凡来,但却故作镇定地说:“哟呵!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这只破手铳你会玩儿吗?” 乔虎不屑地说:“破手铳我不会玩儿,可我手里拿一块石头就够了!”说着话,弯腰捡起一块栗子大的小石子。 单豹白一眼乔虎说:“小村长口出狂言,小心风大散了舌头!”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不信咱俩就比试比试!” 单豹一愣,脱口问道:“你要比试?”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是!” 单豹好奇地问道:“你说吧,怎么比?” 乔虎四下看看,正好看到一只鸟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用手一指说:“单爷,看见那边树上的鸟了吗?” 单豹一愣,不解地问道:“你要打鸟?” 乔虎笑笑,反问道:“可以吗?” 单豹“噗呲”一声就笑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小村长委实有点儿傻,我要是一枪打中了,他就输了,但我要是一枪打不中,鸟飞了,他也赢不了。想到这里,得意地说道:“那好吧!我先打给你看,可我打完你可就没得打了?” 乔虎乐呵呵地说:“你打吧!” 单豹抬手就是一枪,“嗵!”的一声,树枝上的鸟飞了。 单豹得意地说:“我没打着,可你……” 话没说完,但见乔虎飞手一扬,手中的石块跟着飞了出去,被单豹枪响惊飞的小鸟,瞬间被小石子击中落地。 众人一片哗然。 郝云亮看看乔虎,诧异地说:“乔虎,这是谁教你的,师父可没有这一手!” 乔虎笑笑说:“每天打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单豹耍赖说:“这可不算!” 乔龙上前一步,挑衅地说:“为啥不算呀?” 单豹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铳说:“要是真正打起来,那可是面对面。你打我一石块没什么,可要是被我的手铳打着,可能就没命了!” 乔虎冷言道:“不信你就再试试!” 单豹一听,吃惊地问道:“你敢?” 乔虎丝毫不在意地说:“那怕啥?” 单豹正中下怀,爽朗地说:“好!既然你拖大,我这就成全你!”话音未落,举枪就射。 但见乔虎手一扬,单豹还没等扣动扳机,手铳已经掉在了地上。 李二麻子大吃一惊,张皇失措地高喊道:“大哥!我们不能中了他的缓兵之计,他这是在拖延时间,等村里人哪!你看河湾那边。” 大家举目看去,大批的村民们正潮水般地从北山向这边涌来,拿铁锹的,拿镐头的,拿扁担的,应有尽有。 原来,单豹第一次打枪的时候,北山的村民就听见了。 在北山乔有宝家的院子里,乔有宝正在院落里漱口,乔安他娘从茅房出来。猛地听到“嗵!”的一声响。 乔安娘一惊脱口问道:“他爹,啥声音?” 乔有宝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也听见了?” 乔安娘疑惑地说:“是啊!闷闷的,挺响的!” 乔有宝有所悟地说:“好像是猎人打枪!” 乔安娘吃惊地说:“莫不是有土匪?” 乔有宝干脆地说:“不行!咱得看看去!”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乔安娘不假思索地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乔有宝夫妻跑出院子一看,各户的村民们都出来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自操着家物什,急速朝南山赶来。 单豹看了看,内心有些慌乱,从地上捡起手铳,紧锁眉头,想着对策。 乔虎走到师父跟前悄声道:“师父,情况不太好,我怕会伤到乡亲们。” 郝云亮坦然地说道:“放心,随机应变!” 乔龙的双眼却紧紧盯着单豹,一刻也不曾离开。 李二麻子掏出手铳对单豹说:“大哥,再不抢,可就难了!” 单豹厉声喝道:“小村长!你让开吧!说实话,我挺喜欢你这个小伙子,不忍心伤你!” 乔虎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不许开枪!” 单豹明白了,眼前的小村长是怕伤了百姓,干脆直接戳穿道:“我知道,你害怕了,你怕伤了百姓!” 乔虎争辩道:“你想咋样?” 单豹高声喊:“弟兄们!动手,谁挡杀谁!” 土匪们此刻才显出训练有素来,各自端着手铳和长火铳,有对着晒谷场上的村民的,也有对着北山冲过来的村民的。 说时迟那时快,单豹的话音未落,自己的喉咙已经被乔龙一个闪身上去紧紧锁住。 只听乔龙稚嫩的声音高声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否则,小爷我就拧下他的脑袋!” 土匪们一下子全都傻眼了,顿时不知所措。 单豹赶忙嚎叫道:“快把枪放下呀!快放下!快放下!” 土匪们全都把家伙扔在了地上。 武术队员们上前把地上的枪全都捡起来,乔龙才稍稍松手。 北山的村民们已经纷纷赶来,为首的乔有宝手持一柄铁锹,怒目向土匪们靠近,土匪们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 单豹上前一步,对着乔虎一拱手说:“小村长,豹子头今天真服了!认栽!” 乔虎冷言冷语地说:“看你们这群土匪,战斗力也不咋地嘛!” 单豹羞愧地说:“还请小村长放我们一马,日后有用得着我七峰山兄弟们的,言语一声就行!” 乔虎扫视一下众土匪,不紧不慢地说:“看着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吧,每个月初一你们派人来一趟,就按你们一百人算,每人二十斤粮食,我给你备两千斤。以后再打家劫舍,千万不要欺负老百姓,我要是知道你们欺负百姓,必然断粮!” 村民们闻听,有的点头,有的吃惊,好多都显得瞠目结舌。 单豹一听,急忙拱手弯腰,感激涕零地说:“小村长仁义!我们这百十号人,以后唯你马首是瞻!” 乔虎一摆手,轻蔑地说:“那倒不必,不来骚扰我们就烧高香了!” 单豹继续拱手弯腰,没有直起来的意思,诚恳地说:“村长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单某就算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乔虎上前把单豹扶起来,平静地说:“你们回去好好训练训练,也搞得像点样儿,必要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会给你们配齐枪支呢。” 单豹直起腰,两眼大睁,喜出望外地说:“真的?”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就当是我们村的自卫队嘛!” 单豹再次拱手弯腰说:“没问题!今后村长就是我们的老大了!” 乔虎再次把单豹扶起来,毫不含糊地说:“行了行了,拿了粮食走人吧!大师兄,给他们两千斤粮食。” 大奎怔了怔,看看郝云亮,再看看大伙儿,不情愿地去了。 单豹回身对李二麻子说:“李二兄弟,给乔村留下一只信鸽。从今儿以后,凡是乔村的事情,就是我豹子头自己的事情。” 李二麻子从一名土匪身上解下一只大木匣子,里边有两只信鸽,爽快地拿出一只来,上前双手递给乔虎。乔虎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把他交给了郝云亮。 就这样,乔虎大义凛然,临危不惧,看到土匪都是些穷苦百姓出生,不仅放了土匪,还给土匪带走了粮食,并答应每月供应,条件是土匪不得再侵扰百姓。 单豹留下一只信鸽,带着两千斤粮食,高高兴兴地回七峰山去了。 第五章 才华治村显方略 商人本色放异彩(一) 平息了土匪来抢村事件以后,村民们都去干农活了。乔虎被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拉到了议事房内,大家围坐在四方桌前,乔八爷抽着旱烟袋生闷气。 郝云亮平静地解释说:“不管咋说,当时那种情况,我觉着乔虎处置的非常妥当。” 乔八爷不满地说:“哼!我不是说非要得罪土匪哩嘛,我是说每个月给土匪两千斤粮食哩!要是把土匪惯坏咯哩,那个月不给了哩,乔村就必然要遭殃哩嘛!” 他费劲地说完,咳嗽一阵,面红耳赤。 乔虎不经意地说:“也就三亩地嘛!” 乔八爷生气了,站起身顿顿脚说:“听听哩!听听哩!小小年纪哩,还犟嘴咯哩!一个月三亩地哩,一年就是咱乔村三十六亩地的收成哩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咯哩,全村才一千多亩地哩嘛!”说完,又咳了起来。 乔有宝安慰八爷说:“八爷也别太着急嘛!咱听听村长咋说?咱村长又不傻,这账还算不过来?我觉得一定有他的道理嘛!” 郝云亮附和说:“就是!自打乔虎当村长以来,三十六亩地算啥?开荒上千亩,哪年还不多收这么些粮食?” 乔八爷白一眼郝云亮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哩咯,这功就是功哩,过就是过哩,不能相提并论哩嘛!” 乔虎歉意地给八爷用茶缸倒口水,放到八爷跟前说:“八爷!您消消气!” 乔八爷恨铁不成钢地白一眼乔虎,愤愤地把茶水缸往外一推说:“这咋消得了气哩嘛?” 乔有宝把茶水再次递过来说:“喝点水,八爷就喝口水,总可以了吧!” 乔虎平静地说:“我看他们也都是穷苦人,都是走投无路才当土匪的。就看他们那抢粮的架势,也不像是坑害百姓的劣匪。说实在的,当下的时局,啥人也都不容易。” 乔八爷摇摇头说:“咱们整天呆在村子里哩,坐井观天哩,村长又咋能知道当下时局哩嘛?” 乔虎解释说:“这个其实也很简单。咱们乔村这几年来,一直风调雨顺的,始终就没有啥风吹草动,这说明外边的形势就没有咋波动。眼下土匪开始横行,说明外边已经开始暗流涌出,时局开始动荡了。” 乔八爷听了乔虎的话,欣赏地看看他,有些勉强缓和地说:“这话有些道理咯哩!” 乔虎直白地说:“所以嘛,我首先不想今天村里出事儿,其次是不想得罪这帮土匪。当然,我更想拥有这支武装!” 郝云亮睁大双眼,脱口问道:“你想拥有土匪这支武装?” 乔虎点点头说:“只要时局动荡,有枪才是草头王,这也是我心里一直想在村子里组建武装社的理由。以前一直想不通,今天这帮土匪来了,反而叫我一下子想通了。” 乔八爷手捻须髯地点点头。 乔有宝恍然大悟地说:“村长这可是防患于未然哪!”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村这几年虽然说是富裕了,但我们一直缺银子,为啥?” 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全都摇摇头,若有所思。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们村一直缺少交易。妇女们纺织社织的布都是我们自己用,农社打下来的粮食,也只有我们自己吃。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多余出来的,是不是可以换一些咱们需要的?即使暂时没有需要的,换成大洋和银子也合适,将来有个急用啥的,也便当。” 乔八爷微笑着说:“村长这是又有啥想法哩嘛?”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武装社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今年秋忙之后,咱们是不是马上把商贸社先成立起来?我觉着现在村里的情况比较好,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频频点头。 乔虎看看大家,激动地说:“别忘了,咱们都是晋商,经商才是咱们的正道!” 郝云亮惊喜地说:“你想好了?” 乔虎肯定地说:“想好了!” 乔有宝一脸认真地说:“那咱们今天就把商贸社组建起来?” 乔八爷手捻须髯,若有所思地说:“呃!咱们去哪里做生意哩嘛?” 乔虎胸有成竹地说:“这里东北方向六七十里地就是平州城,咱们不妨到那里去看一看。”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谁去干哩嘛?”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个我都想好了,村里的力气活就交给我们武术队的年轻人来干,妇女们干纺织社,乔龙带着孩子们把养殖社干起来。你们年长一点的,做过生意的,成立商贸社,就在平州城做生意。师父的运社这次活儿也就重了,还要帮着商贸社运输。” 乔八爷长出一口气,惊叹说:“这可是个大动作哩咯!” 乔虎肯定地说:“对!我以前想着只搞个货栈,搞个粮行就可以了。后来又想起我爹跟我说过,盛世珠宝,乱世黄金。和平时期,人们收藏珍宝,动荡时期,人们想要现银子。所以我想,咱们干脆以货栈为主,再开个粮行、杂货铺、药铺、当铺!” 乔有宝脱口道:“当铺?” 乔虎点点头,肯定地说:“对!动荡时期,人们手里都只想有现银子,不想有收藏,这个生意肯定好做,咱们正好可以低价收购!”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为啥人们动荡时期,只想要现银呢?” 乔虎解释说:“因为现银可以直接花,可以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这些收藏和珍宝,在时局动荡的时候就成了累赘。” 乔八爷点点头说:“是着哩!甚至还需要保护哩咯!” 乔有宝和郝云亮对视一眼,一拍脑门说:“对呀,那些土匪武装不是我们的了吗?” 乔虎想了想,肯定地说:“不仅仅如此,这个武装,将来咱们也是必不可少。” 乔八爷想了想说:“村长要这么说哩,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咯哩。” 乔虎看看郝云亮,再看看乔八爷和乔有宝,不容置疑地说:“那就请八爷来做这个商贸社的社长,乔村贸易货栈的大掌柜,宝叔做副社长,乔村贸易货栈的二掌柜。” 乔八爷惊讶地说:“这可把全村的钱可就都交给我们哩咯!” 乔虎笃定地说:“那有啥嘛?乡里乡亲的,还有啥信不过的?” 郝云亮戏谑说:“哎,那也大意不得!你可别忘了九年前,你们家掌柜邱继财给你的教训喔!” 乔虎自信地说:“放心吧师父,我不可能再掉到水里了!” 乔有宝高兴地说:“村长,那你就说吧,我们下一步咋做?” 乔虎平静地说:“生意的事情不像种庄稼,说干就干了。咱再咋说,也得先赁到好铺面,我想麻烦两位掌柜的,是不是先去探一探……” 乔八爷与乔有宝对视一眼,满心欢喜,手捻须髯,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可是个好差事哩咯!” 乔有宝白他一眼说:“那八爷还不抓紧?” 乔八爷一愣,脱口问道:“现在就去哩嘛?” 众人相互对视,哈哈大笑。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乔村一共有三十多位妇人,光有翠儿娘、乔安娘和六婆三个女人,就把全村的戏都给唱了。 翠儿娘是全村妇女中最德高望重的男人婆,心肠最耿直,性子最泼辣,心地也最善良;乔安娘是全村最为心灵手巧的女人婆,看着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可她做出来的女红,人人称羡,受人嫉妒;六婆是声名远播的快嘴婆小喇叭,很喜欢打扮,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妖里妖气的,是全村最有范儿的女人婆,还总喜欢给人做媒婆。 乔村的一切事务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最热闹的莫过于早上的河滩。女人们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看天气,一遇晴天就去那里洗衣服。但还有一处更热闹的地方,只是把这热闹景儿全都关在了一个院子里,说的却是乔村的织布坊。这里全天都有妇女们在干活儿,是全村女人最集中的地方。 织布坊是一排砖瓦房,坐落在北山脚下,靠近水井的地方。房子坐北朝南,依山而建,一共有宽敞的五间房屋和一处院落,每间房屋都有门窗,里边又相互连通着。 乔安娘自然成了乔村纺织社的社长,每天带着全村五十多名妇女在这里,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说闲话,一边开开心心地干活儿。从第一间房间到最后一间房间,从收棉纺纱开始分成几道工序,到织布,到印染,到成品,每天都重复地劳动着。织布坊每天都生产出白色、灰色、黑色、蓝色四种颜色的成匹手工粗布。这种手工粗布,是纯棉花织成的,优点是产品舒适、对皮肤无刺激,抗静电,不起球,保暖,透气性好;缺点就是容易起皱,容易缩水,还容易变形。 这一天,纺车的纺布声又开始有节奏地响起来,二十几名妇女坐在织布车间,每人一台纺车正在熟练地纺布。 六婆一惊一乍地说:“哎哟哟!你们没看见咱们的村长啊,往那里一站,真的是威风八面,人见人爱呀!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土匪在村长跟前的熊样,简直了。咯咯咯咯!” 说完自顾自笑的前仰后合,众人跟着嬉笑。 第五章 才华治村显方略 商人本色放异彩(二) 乔安娘停下手里的活儿说:“可不是。咱乔村这个小村长呀,年纪轻轻有本事。看他当村长以后,咱们村日子过得多红火呀!” 六婆白一眼乔安娘,不屑地说:“啧啧啧!我说社长啊,咋哪儿都有你?我一夸村长,咋你也来了?不就是他让你做了咱女人们的头儿吗?说白了,女人活着,还不得靠爷们儿们?对了,翠儿她娘呀!咱村长今年多大?” 翠儿娘不假思索地说:“过年就十九了吧。” 六婆一拍胸脯,痛快地说:“我决定了,这次不给大奎做媒,我要先给村长做媒!” 乔安娘白一眼六婆说:“拉倒吧!人家大奎都已经准备结婚了!” 六婆眼一翻,疑惑地说:“是嘛!谁给介绍的?我咋不知道?” 翠儿娘肯定地说:“可不是!说下的是后山马村的闺女,俊着哪!” 六婆一副笑脸说:“这次我可是要好好感谢村长!” 乔安娘一脸不屑:“谁不感谢?干嘛独独要你来感谢?” 六婆白一眼乔安娘,一撇嘴说:“你不懂!这叫风水倒转!” 乔安娘脱口问道:“啥意思?” 六婆一本正经地说:“咱乔村日子过得好了,别村的闺女自然就都想嫁过来了。咱村小伙子多,女娃少,以后我要给咱村的小伙子们都说上媳妇。你乔安娘心灵手巧,织的一手好布,六婆我比不了你,但六婆我是个媒婆,马上就有不少活儿了。” 翠儿娘打趣地问:“那你打算给村长说谁家的闺女呢?” 六婆不假思索地说:“就说你家翠儿呗!” 乔安娘一撇嘴,揶揄说:“你这个媒婆可真不是个媒婆!” 六婆愣怔着问道:“那是啥?” 乔安娘故作神秘地说:“没谱!” 妇女们全都呵呵呵地笑了。 六婆白一眼乔安娘,申辩说:“你才没谱哪!” 乔安娘耐心地说:“全村人谁不知道,翠儿现在跟乔龙相好啊?你还在那里得不得得不得,有啥意思?” 翠儿娘认真地说:“乔安娘话可不能乱说,咋说翠儿就跟乔龙相好了?他们关系是挺要好,可你这么说,我咋听得那么难听啊?” 乔安娘自嘲地说:“哎哟!翠儿她娘,我可没别的意思哎!” 六婆凑近翠儿娘,压低声音说:“咋样?我去跟村长说?” 翠儿娘白一眼六婆,不紧不慢地说:“拉倒吧,你还是给乔安乔生去说吧,村长每个月初一看那多病人,早就名声在外了,还用你说?” 乔安娘站起身,瞪一眼六婆,愤愤地说:“该!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众人听了,全都又呵呵呵地大笑起来。 这天一大清早,武术队员还在晒谷场上操练,少年组在训练基本功,青年组都在各展神功。乔龙和翠儿在相互对拆,二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情到深处,含情脉脉,对周围事物全然不顾。 很快地,晒谷场周围,或蹲或站或坐地已经来了不少陌生人,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来。 乔虎正在一旁专心练拳,郝云亮过来,看见周围的人们,走近乔虎,悄悄说:“今天又是免费看病的日子,你看这么早就有人来,咱们还是早点收了吧!” 乔虎刚好缓缓收式,干脆地说:“好的师父。” 郝云亮走到场中央拍拍手,高声说:“徒弟们停停手,咱们让村长布置一下今天要干的活儿!” 众人全都停下来,围拢过来。 乔虎走上前说:“各位师兄师弟们,又到了秋收的季节。” 大奎一拱手说:“乔虎师弟不用多说,你是村长,你就安排做什么吧!” 二奎也痛快地说:“就是村长,大家都信得过你。你说一大家不二,你说到东大家绝不朝西!” 乔安也附和说:“乔虎兄弟说话已经当了三年多的村长,咱们村现在是要啥有啥,师父都甘拜下风,你还有啥不好说的?” 乔生打趣地说:“村长,要是有为难的事情找我,我这个人脸皮厚,有歪点子,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众人都被逗笑了。 乔虎等大家笑过之后,爽快地说:“好!大家既然都这么说,我就直截了当一些,直接派活儿了!” 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从今天起,我们乔村商贸社又成立了,农社、运社、和村务社的人要重新划分,以后农社的人,全部由我们武术队的队员组成。” 众人附和说:“好啊!太好了!” 乔虎对郝云亮说:“师父,运社就交给您了。您还得和商贸社的一些老人们做好平州城里的生意,怕是很累的。” 郝云亮笑笑说:“哪有什么老人?年龄最大的乔八爷,也还不过五十岁。师父本来就是干马帮的,干个运社正好,咱村跟着师父的几位兄弟也正好重振雄风。村长你就放心吧,运社和商贸社分不开,都是咱乔村将来的钱袋子。我会跟乔八爷他们一起把生意做好的。”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那就请师父就带着以前马帮的叔叔哥哥们,马匹和骡子都归你们用,由你们运社负责全村的运务,更要负责商贸社的来回的货物。让乔八爷他们商贸社更好地在平州城坐地买卖。” 郝云亮无所谓地说:“村长啊,这就是我们以前的活儿,很容易的。” 乔虎难为情地说:“您闲下来的时间,还得到山上去采草药,还得看病问诊。” 郝云亮哈哈大笑说:“还得教你们练武呢!这有什么呀?捎带着就都做了,这些都不是问题。马厩的马匹我们不全用,给你们村务社留几匹。” 乔虎看看大奎说:“大奎师兄,从今往后,你就是农社社长,你还要带你那个小组收粮食。” 大奎正色道:“好嘞!老规矩,七天收完?”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对!七天收完。” 大奎保证说:“没问题!” 乔虎看看二奎说:“二奎师兄,你带你那个小组负责收菜。” 二奎爽快地说:“放心吧村长,二奎从不拖后腿。” 乔虎转向乔安说:“乔安师兄,你和你的小组负责晾晒和脱粒。” 乔安痛快地说:“我们早把工具都整理好了!” 乔虎看看乔生说:“乔生师兄,你带着村务社负责维修全村的房子。等这次秋收以后,还是要及时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老房子漏雨。” 乔生爽朗地说:“没问题,我还可以干点别的。” 乔虎提高声音说:“最近商贸社的事情可能比较多,我可能要多忙一阵子。等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大家还得一起再把地翻一遍。” 众人齐声回答:“没问题!” 乔龙怔怔地看看大家,天真地问道:“哥哥!我呢?” 众人咯咯咯地笑。 二奎一拍乔龙的肩膀说:“你还小呢,再长几年吧!哈哈哈!” 众人再次跟着哄笑。 乔虎正色道:“乔龙和翠儿一起,从叔叔伯伯们手里把咱村的牲口都接过来,猪啊、羊啊、鸡鸭鹅啥的,都喂喂好。尤其是把村里那几匹马和骡子养好,牛更要喂好。” 乔龙瞪一眼二奎,开心地说:“就是说,村里的牲口都归我呗!” 众人又哄笑。 乔虎笑着说:“就算是吧!放羊的时候,尽量走远点儿,顺便多采些草药。” 乔龙痛快地答应一声:“行嘞!” 翠儿疑惑地问道:“村长采那么多草药干嘛?” 乔虎笑笑说:“草药之类的东西,不怕发霉,多收一些,以备急用。商贸社要在平州城开药铺了,咱们也能到药铺换点银子回来。” 翠儿睁大双眼称赞道:“真行!要开铺子了!” 乔虎平静地说:“话说回来,一些跌打损伤的,咱们练武之人也该为不时之需做些准备啊!” 郝云亮谦虚地说:“你们还别说,村长现在给人瞧病,比师父都强啊!” 乔虎爽朗地说:“这还不是师父和那本书上教的呀!” 郝云亮强调说:“你看看,不识字多可怕!师父的书,师父不识字看不懂,到你手里就成了治病的本事了。” 翠儿乐呵呵地说:“爹!这是不是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话音一落,大家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 郝云亮开怀大笑地说:“哈哈哈!还是我女儿乖巧,一语中的咯!” 大家全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大奎想了想说:“师父不是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 郝云亮用手比划着说:“是啊!你看看你们师弟乔虎。当初来的时候,这么高,我教他穿云镖,他不光是穿云镖练得好,石头蛋子也打得好啊!现在多有出息,全村都跟着他沾光。” 乔安迟疑地说:“我爹说,乔虎师弟当了村长,比师父当村长强多了。” 众人又不做声了,偷眼看着郝云亮。 郝云亮又哈哈大笑说:“那可不!咱们现在是天天都有白面白米吃了,日子好过多咯!师父当村长那会儿,想都不敢想啊!” 乔生骄傲地说:“别说咱们乔村,就连外边人也跟着眼馋,人家大奎都快从外边娶回媳妇了!” 郝云亮开心地说:“只要咱们生活好呀,咱村的年轻人个个都不用发愁!哎,对了,乔生啊,大师兄的房子盖好了吗?” 乔生一脸得意地说:“盖好了,独门独院,三间大瓦房,就等大奎师兄跟嫂子入洞房了。” 郝云亮朗声道:“那好,师父这次做主了!秋收以后,咱选个良辰吉日,干脆就把大奎的婚事给办了吧!” 众人闻听,一阵哄笑。 第六章 乔虎施针救春生 妙手回春传美名(一) 谈到乔虎给人看病,不得不说又是乔虎的一大功德。 乔虎自打留在乔村以后,除了每天努力学武外,一有空就跟着师父给人看病,不看病的时候,就拿着师父的医书苦修研读。也是他天资聪明悟性好,没多久,就把一本医书看的滚瓜烂熟,了然于心,还可以倒背如流。 乔虎当了村长以后,更是没少给人看病。好在附近山上中草药很多,师徒俩就经常上山采药,全村人有个大病小灾的,有他和师父在,保管药到病除。时间一久,其他村子里的人都来这里看病。遇到有个特殊病种,疑难杂症之类,郝云亮已经束手无策的时候,仍是难不住乔虎。 从此,乔村名声大噪,江湖上传说是乔村出了个乔神医,并越传越远,越传越神,乔神医的名号越来越响,远近患者望风而来。为了不耽误病人看病,也不耽误乔村村务,乔虎和师父商量了以后,把每个月的初一这一天,定为乔村的免费放诊日。 乔虎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每月初一进行免费义诊,屡屡救治乡亲们,获得了“乔神医”的称号,已经迅即传播开来。 乔虎这天在晒谷场布置农事儿的时候,正是初一早上,在给大家讲话的同时,旁边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病的来自外村的陌生人。他们看着乔虎沉稳冷静的神态,听着乔虎铿锵有力的讲话,就在一边悄声议论起来了。 一个浓眉大眼穿着灰色粗布衣的中年男士疑惑地说:“这人就是村长?怎么这么年轻?是神医吗?看讲话有两下子,不知看病到底行不行啊?” 一个穿着白色粗布衣的矮个子说:“看这架势,有板有眼地,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穿着破旧灰色长衫的高个子说:“我可听说乔神医就是个小伙子,天神下凡,药到病除!” 大眼睛断然说:“我不信!” 矮个子淡淡地问道:“不信你还来?” 大眼睛随口回答说:“这不是没办法嘛!看了好几年了,银子没少花,病没见好,听说这里免费,只好再来碰碰运气!可我心里直打鼓,这不要银子的买卖,靠谱吗?” 高个子又得意地说:“那这次你可算来对咯!乔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大眼睛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假的?好像他是你们家神医一样!” 高个子趾高气扬地说:“远近十里八村的你去打听打听,来求医问药的,哪一个不是你这样?乔神医到底治好过多少?” 矮个子附和说:“别吵了,既来之则安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大家大老远的都来了,试着看看咯!” 乔虎和郝云亮在议事房内每月初一为百姓全天免费义务放诊一天,一左一右两张桌子,两人各坐在一张桌子前。 病人起先都是来找郝云亮诊治,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来找乔虎诊治了。这一天,来乔虎这边看病的人出出进进,络绎不绝,郝云亮这边却无人问津。 郝云亮走到乔虎身边,自嘲地说:“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乔虎自谦地说:“师父别往心里去,这些病人就是迷信,其实谁看不一样?” 郝云亮很认真地说:“这可不一样,你现在是名声在外,人家都是冲着你的名头来的。要是我来看病,估计也差不多跟他们一样。” 乔虎想了想说:“要不师父把那几个看完,先回去歇着吧!” 郝云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不不不,那咋能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更忙不过来了。” 乔虎微笑着说:“我是怕您心情不好。” 郝云亮毫不含糊地说:“自打你来到乔村,师父的心就已经被各种草药熬煎过了。你放心吧,啥都能扛!” 乔虎难为情地笑笑说:“那师父就随意吧。” 郝云亮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乔虎这边来说:“我看了,我还是给你打个下手吧。” 乔虎觉得受不起,顿时站起来说:“那可不行!咋也不能委屈师父呀!” 郝云亮笑笑,不住地点头说:“行了行了,物竞天择,师父愿意!” 乔虎想了想说:“那就麻烦师父按方抓药吧!” 郝云亮开心地说:“好,正合为师心意。”说罢,把自己的桌子也往这边一并,拿着乔虎开的方子,开始在一旁的药箱前,给病人分类抓药。 秋高气爽,野花飘香,山风轻轻吹动。 南山上一大片开阔地里,到处生长着茂盛的野花野草,风吹草动,这些花草随风轻轻摇摆。乔龙和翠儿各骑着一匹骏马,赶着马群在这里驰骋,马群在旷野中撒着欢儿地奔跑。 乔龙骑一匹枣红马策马奔跑,翠儿骑一匹白马紧紧赶上,一边追赶一边喊着:“龙哥哥!等等我!” 乔龙一拽马缰“吁!”的一声,放慢速度。 翠儿赶上来赞叹说:“虎哥哥可真厉害!” 乔龙淡定地问道:“咋厉害?” 翠儿随口说道:“你看看咱们村,现在日子过得多好!” 乔龙骄傲地说:“那是!哥哥八岁就开始站柜台了,是我爹手把手教的哪!”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你爹没教过的也厉害哩!” 乔龙笑着问道:“你说的是啥?” 翠儿直白地回答说:“我爹的医术,虎哥哥已经都学去了,那天土匪来,那一手飞石打鸟,也太神奇了!咱们武术队可没有一个啊!” 乔龙得意地说:“那可不!我哥哥是谁呀?他就根本不是一般人!” 翠儿由衷地说:“真佩服他,这次又要在城里开铺子了!” 乔龙狡黠地看一眼翠儿,眼珠子一转,打趣说:“你以后对着这样的大伯子,可咋面对呀?” 翠儿嗔怨说:“面对啥?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呗!” 乔龙一脸坏笑地说:“为他骄傲?” 翠儿怔怔地说:“当然!为他骄傲!咯咯咯!” 乔龙突然感觉前方不对劲,用手一指说:“哎!你看那边好像有人!” 翠儿手搭凉棚沿乔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人背上背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气喘吁吁地,向这边一路小跑。眼见着歪歪斜斜,踉踉跄跄,步伐不稳。后边还跟着一个农村妇女,紧张地一路小跑着,一会儿给大人擦汗,一会儿扶着孩子。突然,大人背着孩子站立不住,双膝一软,向一旁倒下去。翠儿急忙喊一声:“哎哟!龙哥哥,好像是有人不行了!” 乔龙点点头说:“好像是!咱们过去看看!”话音没落,翠儿已经策马穿了出去,乔龙急忙驱马紧紧跟上。 原来,乔龙和翠儿看见的,正是春生他爹跟他娘,带着春生专门前来乔村找乔神医看病的。 春生年仅十二岁,一家四口人,居住在五十里外的白家窑村,有爹娘和不到十岁的妹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得了急性病,全身滚烫滚烫的吓人。春生他爹着急,听说乔村有个乔神医今天免费放诊,就把女儿一个人放在家里,连夜背着儿子春生,从五十里外赶到乔村给儿子看病。 一路上听得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和两口子不断呼唤儿子的声音。春生他娘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春生啊!千万不要睡!马上就到了,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春生爹担心走官道赶不上时间,就硬是一路辨别方向,沿着山路往乔村赶。 秋高气爽,微风轻拂,在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上,春生爹背着春生跌跌撞撞地爬上山来。春生娘不住地给春生爹擦着汗,自己的汗水也已经湿透了衣襟。春生他爹已经累得实在跑不动了,终于坚持不住,栽两栽晃两晃,两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春生娘急忙上前扶住春生。 只见春生脸色青紫,迷迷糊糊,无精打采,双目紧闭。 春生娘几近哽咽地说:“孩子!春生!千万不要睡!马上就到了!” 春生爹面色发白,大汗淋漓,粗气直喘,咬着牙,无奈地摇摇头。 春生娘急的直跺脚,不住地说着:“这可怎么办?不能让孩子死在这儿呀!” 春生他爹勉强地站起来,强撑着说:“来!我再背!” 春生他娘帮着把春生扶上去,刚背上,就又摔倒了,再背,已经无力站起来。 春生他娘急切地说:“还是我来背吧!”说完背上春生,可怎么也站不起来。 春生他爹无奈地说:“他娘!太累了,丑时出发,三个时辰轮流背着孩子,估计也跑了有六七十里地,看来真的是跑不动了。” 春生他娘急切地说:“眼看就到了,不能让孩子死在乔神医家门口啊!” 春生他爹哭丧着脸说:“听说乔神医家每次都排长队,咱们去了也得等。” 春生他娘带着哭腔说:“那也比耗在这里干着急好吧?” 两口子正在无奈沮丧之际,乔龙和翠儿策马赶到了。 春生他娘眼前一亮,热泪盈眶,激动地说:“可算是盼到救星了!” 乔龙一骨碌滚下马来,跑到他们跟前问道:“你们咋啦?是不是得了重病?” 春生娘连连点点头说:“是啊!孩子病了,我们一路背着他跑了三个多时辰,已经实在没有力气送他到乔神医那里去了。” 乔龙急切地说:“那还等啥?快放到我马上来。”说完,上前把春生抱了起来,在春生爹娘的帮助下,把春生扶上了枣红马。乔龙飞身上马,让大家把春生绑在他背上,急匆匆策马而去。 翠儿急忙追上去,春生他爹和他娘也急忙拔腿追去…… 男男女女的人们安静地排着队,从三排房一直排到晒谷场,全都急切地等着看病。议事房里出来一个,排在前边的人就自动进去一个,一切井然有序。 乔龙和翠儿骑马赶到晒谷场,乔龙身后绑着春生。 乔龙快速解绳下马,扶着春生,急切地高声喊着:“哥哥!快来!这个人快不行了!”一边喊着,一边把春生从马上慢慢放下来。 好多排队的人都围拢上来。 大眼睛一脸疑惑地说:“看着都快不行了,还敢治?” 矮个子也不无担心地说:“乔神医今天怕是要砸自己的牌子了。” 乔龙看看大家,急切地说道:“大家帮忙,把他抬进去好不好?” 大眼睛脱口说道:“这么多人排着队哪!” 乔虎在议事房里听见乔龙的喊声走了出来,走到春生跟前俯身把脉,然后起身对排队的人群说:“各位乡亲们!家有三件事儿,先由紧处来。你们看看这位小兄弟,一定是中毒了,如果不抓紧医治,一定是会出人命的,能不能让他先看?” 矮个子不情愿地说:“一个月义诊一次,我们也都是慕名来的。这么个病人一治,时间可就过去了,我们到时候看不上了咋办?” 乔虎扫视一下排队的人们,镇静地说道:“我向大家保证!你们今天都能得到诊治,可这个男孩儿现在危在旦夕,需要抢时间啊!” 春生爹娘这是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径直跪在地上,给大家不住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央求说:“各位乡亲行行好!让乔神医先救我家孩子一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说完,还在不断地磕头。 众人面面相觑,自动地让开一条路。 高个子、大眼睛和矮个子和另外一个穿黑色粗布褂子的人,一起帮着七手八脚地把春生送进去了。 春生爹娘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晒谷场上。 众人抬着春生进到议事房,春生被放到地上的一张门板上,众人都出去了。 乔虎和郝云亮同时弯下腰去,一个查看脸色和舌苔,一个凝神把脉。只见春生脸色青紫,无精打采,嘴唇干裂。两人相视会意地点点头。 春生爹娘相互搀扶着走进来,春生爹直奔郝云亮问道:“您是乔神医吧?” 郝云亮微笑着指指乔虎,春生爹娘便忙着要给乔虎下跪。 乔虎赶忙一手驾着他们一只胳膊,阻止说:“我不是神医,只是略微懂一点点医术而已。这是我师父。” 春生娘迟疑地看看郝云亮,再看看乔虎,怔怔地说:“我们要乔神医看。” 第六章 乔虎施针救春生 妙手回春传美名(二) 乔虎冷静地说:“这孩子都这样了,咋还讲究那么多?救命要紧!他到底这是咋了?” 春生娘急切地说:“我们是慕名来的,跑了一宿,快救救孩子吧!” 春生爹白一眼春生娘,急切地对乔虎说:“俺们那边也没个郎中,孩子昨儿后晌出去玩儿,也不知咋的,晚上回来就身上发烫,有时还浑身发抖。” 乔虎翻翻春生的眼白看看,再次掰开春生的嘴巴看看舌苔,问道:“他都吃啥了?” 春生娘急切地说:“俺们穷,也没啥吃的,就中午吃了两个烧山药,喝了一碗小米粥。” 乔虎盯着春生,柔声问道:“小朋友,能告诉我你还吃啥了吗?” 春生奄奄一息,嘴唇蠕动着,说话不出声。 乔虎上前俯首贴耳,却根本听不见春生说话,抬头看看郝云亮说:“师父,是食物中毒吧?” 郝云亮肯定地点点头说:“是食物中毒,这是吃坏肚子了。” 春生爹疑惑地说:“可孩子并没拉肚子呀?” 乔虎冷静地说:“不是所有吃坏肚子的都拉肚子。快,我现在先给孩子针灸降温,之后要为他灌肠洗肠。”说着话,迅速拿出一套银针来,熟练地点着油灯消毒。 春生娘疑惑地问道:“还有救么?”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有救!” 春生爹娘几乎同时双手合十,长舒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没有白跑!”春生爹看看乔虎,又关切地问道:“需要多久啊?” 乔虎不紧不慢地回答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给他降温灌肠救命需要一两个时辰,可他病好还需要调理。啥时候能恢复,还要看他的体质和造化的。” 乔虎一边说话一边用灯火烤着银针,很快便麻利地消毒完毕。他快速走到春生跟前,蹲下说:“看这孩子烧的,要是再烧下去可就难说了,不烧死也会烧坏哪个器官的。” 春生娘催促道:“快,那就麻烦神医快点施针。” 乔虎不再说话,快速地在曲池、合谷、大椎、少商、十宣等穴位上施针,场面顿时静得出奇,似乎掉根针都听得到…… 俄顷,便见春生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了,精神状态也开始变得好起来,春生爹娘见状,紧张的面容上也都慢慢松弛下来。 乔虎迅速地坐下开方子,一边写一边说:“我给你们开几副药,等烧退了,我就会给他灌肠洗肠子,洗完肠子以后就没事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春生娘激动得语无伦次:“哎哎!那敢情好!敢情好!” 郝云亮平静地说:“你们也别傻呆着了,用冷水湿毛巾,给孩子把四肢,腋窝,屁股都好好擦洗两遍。” 春生娘赶忙说:“好好好,我来。” 郝云亮跑出门外高声喊道:“下一个!” 在议事房外排队的人们听见喊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几乎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眼睛疑惑地说:“不会吧?刚才那小孩儿感觉都快死了,这么快就完事了?” 矮个子也将信将疑地说:“是啊是啊!我们是不是都听错了?救人一命能这么快吗?” 高个子催促着说:“你们都听见喊了吗?前边儿的,听见就进去,你们不进去,我可要进去了!” 排在最前边的人闻听,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乔虎和郝云亮忙碌着在议事房里给大家看病,外边瞬间就又传开了。大家相互之间转身传颂,纷纷乐不可支地传说着:“真神啦!”、“简直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啊!” 排队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一时间变得异常活跃,始终都在纷纷议论乔虎抢救春生的事情,觉得自己能找到乔神医治病都很幸运。 乔龙和翠儿一直在晒谷场上心不在焉地对拆,听着大家的议论,立刻明白了刚才送进去的小孩儿已经被救,便欣然地停下对打,高兴地说起话来。 翠儿悄声问道:“龙哥哥,听见刚才人们说的话了吗?” 乔龙开心地说:“听见了,哥哥又把那个小孩儿的命给救了。” 翠儿噘着嘴,悄声说:“我刚才看见了,没人让我爹看病,都找虎哥哥哪!” 乔龙天真地说:“记得哥哥说过,当年我们落难的时候,我就发着高烧,哥哥当时都快急死了,他发誓要学会医术。师父有一本医书,可惜师父不认字,看不懂,所以也就给人看看一般的病。” 翠儿想了想说:“那我爹为啥不让咱们认字呢?”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师父说了,咱们村现在啥都好,就是缺个教书先生。” 翠儿疑惑地说:“乔八爷不是个文化人嘛?” 乔龙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哥哥说,乔八爷就会一篇《桃花源记》,四书五经都没学过,有的时候,看一篇唐诗还看不下来哪!” 翠儿愣怔地说:“看来不识字还真是不行。”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等咱村有了教书先生,我第一个报名认字!” 翠儿点点头说:“我也是!” 两人高兴地一起拉钩,然后相视一笑,感到万分幸福。 时间一晃而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以后,乔虎还在给病人诊治,议事房内外的人们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出去一个进来一个,外边排队的人渐渐少了。 郝云亮在屋子里,探探春生的鼻息说:“这孩子退烧了,我来给他灌洗肠子吧。”春生爹娘面有难色地说:“是不是请乔神医……” 乔虎打断他们的话说:“外边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看病,你们怎么……” 春生爹赶紧道歉说:“对不起,乔神医,孩子既然已经救了,我们放心,就让师父动手吧。” 郝云亮不假思索地上前,麻利地准备用肥皂水给春生洗肠子,他让春生侧身躺着,屁股撅在外面。 春生爹疑惑地说:“这是干什么?” 郝云亮爽朗地说:“洗肠子啊!噢,怕是你们不知道咋洗吧?把肥皂水从肛门灌进去,停一会儿,再让孩子拉出来。” 春生爹不解地问道:“那能舒服了?” 郝云亮“噗呲”一声笑了,朗声说道:“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图舒服的?” 乔虎笑笑说:“大叔,孩子食物中毒,肠内之毒必须清理掉,这样做既能清毒又能降温,必须的!” 春生爹怔了怔,看看春生娘,不再吭气。 郝云亮又开始麻利地操作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穿着黑褂子的人拎着两副药,高兴地离开了。 紧接着进来的是兴高采烈的大眼睛,他一进来就爽快地一拱手说:“乔神医,我算是服了!” 乔虎没理会,平静地问道:“你是哪儿不舒服啊?” 大眼睛坐下来,故作神秘地说:“我这都是老毛病了!” 这时郝云亮准备再次给春生灌肠。 春生爹着急了,急忙阻止说:“还灌呀?” 郝云亮耐心解释说:“是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至少要灌三次。这次灌完,他就应该苏醒了。” 春生爹不太情愿地说:“这可是肥皂水啊。” 郝云亮认真地说:“这次换盐水了。” 春生爹愣怔一下,和气下来说:“我就说嘛,那肥皂水咱们喝都觉着恶心,别说让一个病人从肛门灌进去了。” 大眼睛看看春生爹,探过身来说:“我说这位哥,你就知足吧!你看看,这孩子刚才抬进来的时候啥样?你再看看现在啥样?你真是遇到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活神医了,还挑三拣四的。” 春生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茫然四顾地看看说道:“爹!娘!这是哪儿呀?” 大眼睛猛地站起来,高兴地喊道:“哎!活了哎!听听,都说话了哎!” 春生迟疑地,惊慌失措地问道:“这是哪儿呀?” 大眼睛风趣地说:“喂!小娃娃,你现在可是到了神医府咯!是乔神医把你从鬼门关前拽回来咯!” 众人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 日近黄昏,排队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各自手里拎着一副副草药开心地离去。 矮个子和高个子一边走一边聊。 矮个子不容置疑地说:“乔神医这要是把药店诊所开到城里去,准发财!” 高个子不以为然地说:“拉倒吧!乔神医就不是那样的人,给咱们看病都不要钱。你看看乔村现在过得都是啥光景,人家根本就不缺银子。” 矮个子疑惑地说:“那你说乔村缺啥?” 高个子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咋知道?我有的他们也有,我缺的他们也都有。” 矮个子若有所思地说:“咱们这些人,真应该想办法回报一下乔神医。” 高个子不住地点头说:“是啊是啊!可人家啥也不图地给咱们看病,为啥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 乔龙和翠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一旁若有所思起来。乔龙疑惑地说:“对呀!哥哥这么免费给人家看病,图啥呀?” 翠儿想了想,天真地说:“我爹说,人有的时候干啥事儿,只要从心就行,还图啥呢?不必事事都有所图的。” 乔龙听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唔!有道理!” 翠儿拉一把乔龙说:“走吧,龙哥哥,他们也该吃饭了,咱们去我娘那里取饭给他们吧!”说着就要动身。 乔龙点点头,嘴里顺从地答应说:“嗯!咱们走!”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翠儿向北山方向去,两人拉着手欢天喜地地走了。 等乔龙和翠儿抬着一只饭桶从北山再过来的时候,议事房外已经没有排队的人了。 乔龙和翠儿抬着饭桶兴冲冲地来到议事房,乔虎已经完成了一天的望闻问切,正在专注地给最后一位病人配药。 乔龙和翠儿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不说。春生爹娘看看乔龙,再看看乔虎,千恩万谢,百感交集。 郝云亮正蹲在地上,继续专注地给春生灌肠。春生娘上前,关切地问道:“郎中,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完了就不用再灌了吧?” 郝云亮耐心地说:“大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实不相瞒,最少要灌三次,不把肠子里的毒素排干净,这病会烙下病根儿的。” 春生爹急切地说:“可千万不要烙下病根儿!” 乔虎刚好配完药,抬起头来看见乔龙和翠儿,对他们随意笑笑,没有说话,快速走到春生跟前,看看春生的脸色说:“这次灌完,再拉一次,估计就没啥问题了。我已经给他开了方子,你们等会儿走的时候把药带上,回去以后每天一副,服用三副药即可。” 春生娘不解地问道:“这三副药咋吃?” 乔虎看看春生娘,和气地问道:“您会煎药嘛?” 春生娘点点头说:“会!” 乔虎耐心地说:“一副药煎两次。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糊了。每天饭后一小时各一碗,连吃三天,明白了吗?” 春生娘诚恳地连连点头。 乔龙好奇地看着春生,春生怔怔地看着乔龙,虽然病恹恹的一副倦态,竟然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第七章 大奎迎娶邻村女 乔村威名震四方(一) 崇山峻岭,峰峦叠嶂。新翻盖的房屋醒目地坐落在北山脚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炊烟袅袅。 天空晴朗,秋高气爽,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白的棉花田,金色的麦浪,绿油油的菜地,像整装待发的部队将士一样的玉米地,还有已经收割完的一垄一垄的黄土地…… 马群、羊群、耕牛…… 晒谷场南边盖起来一座大大的粮仓,金色的粮垛一垛一垛的,到处都看得到村民们喜悦的笑脸,乔村又是一片繁荣和谐的丰收景象。 大奎终于迎来了自己结婚的日子。这是乔村自打建立以来,第一个成长起来的孩子出门迎娶新娘的大喜日子。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大奎就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带着农社自己收割组的全组兄弟们上路迎亲去了。 大奎的这段姻缘,源自两个月前的初一。后山马村的姑娘马大脚,陪着父亲来乔村看病,因翻山越岭,马大脚不小心崴了脚,瘸子照顾病人,一时行走不便,正好遇到大奎独自一个人在爬山练轻功。 大奎心地善良,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就上前把马大脚的父亲背到晒谷场,之后又返回去,把马大脚也背到了晒谷场。 马大脚的父亲看到乔村这么富裕,又看到大奎老实巴交,一身正气,虎背熊腰,还有满身功夫,自是欢喜不堪。就在议事房瞧病的时候,当时就跟乔虎这个年轻的村长许下了这门儿亲事儿。 郝云亮在一旁听了,自是欢喜不已,作为大奎的养父和师父,又看见一旁服侍父亲的娇滴滴的马大脚的俊模样,自然也就毫不犹豫地就应允了。郝云亮答应马大脚和她的父亲说,忙完秋收以后,就把马姑娘迎娶过门儿。 初一那天布置农活,郝云亮觉得农活儿忙的差不多了,也该选个好日子给大奎完婚了,就托六婆带着聘礼去了一趟后山马村,上马家去提亲过话,选定了良辰吉日,准备迎娶马大脚过门儿。 乔村到后山马村,虽说距离不算远,但要是走官道的话,就得要绕路走,大山里绕来绕去,大约需要走四十多里地。但要是走近道的话,只需要翻越两座大山,大约也需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路。 当地有个习俗,就是谁家办喜事的时候,娶亲的队伍一定要尽可能地堂堂正正走大路,最好还得吹吹打打,而且必须把新娘在正午之前娶进门。 要赶在晌午前能把新娘迎娶进门,就必须得早早出发,所以大奎天不亮就出发娶亲去了。他总共带了六名兄弟,其中五名兄弟跟自己一样各自骑一匹骏马,还有一位兄弟赶着马车轿子。他们带着六婆一起,六马神骏,外带一辆轿车,就这样匆匆上路了。 大奎和六婆前脚一走,全村人可就开始忙乎上了。在村公所的大灶上要在晌午前做出全村人的饭菜,大家全部上阵,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大奎的新房也在北山脚下,那是刚刚专门盖好的新房,单门独院的三间大瓦房。全村的妇女们,都赶来为大奎张罗,翠儿娘和乔安娘自是喜不自胜地忙进忙出,带着妇女们赶过来布置喜房。 院门上早早贴上了一副婚联,上联是:百年恩爱双心结;下联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横批是:喜结同心。 喜房设在三间瓦房的正中堂屋,里边侧面设立了中堂,中堂正中是红绸金字的一个大大的双喜字,两边还贴着一副金字对联。上联是:金龙彩凤成佳偶;下联是:明珠碧玉结良缘;横批是:龙凤呈祥。中堂下边靠墙摆着一张四方桌,桌面用一块红布罩着,上边分别摆放了两只红烛台和一对儿喜结良缘的小泥人,还有一只红色的塑料糖果盘,里边装满了点心、花生、红枣和糖果之类,另外还有一壶酒和两盏小酒杯。桌子两边各有一把靠背椅,椅子也是由大红绸罩着,上边分别贴了一个红色的双喜字。 喜炕上是用一条大红绸铺盖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被褥分别齐整地叠在一起,按颜色冷暖色调分别隔开,倚墙摆放整齐,姹紫嫣红地格外好看。窗户上挂着一张红底碎花的窗帘,空中对角拉着四条间隔挂满着红色福字和红色铜钱儿的彩带,中间悬挂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四面墙上也都分别张贴着一张大大的红喜字。炕两边的屋顶上沿顶蓬拉了一条结着一大两小三只绣球的大红绸,红绸上有凤求凰的金黄色暗底花纹,在两边自然垂下,成了喜炕两边自然下垂的红色喜幔,使整个喜房充满了浓浓的喜庆。 却说大奎这天娶亲,村里的年轻人们可就红火了,全村二十多名十八九岁适婚的男青年,都已经成长发育成了大小伙子。眼看着整个村子里都没有姑娘,只有翠儿姑娘这么一个异性目前长的身材惹火,让人跃跃欲试,可她的身边始终有一个乔龙兄弟跟她形影不离。这些小伙子们的心里,其实一个比一个着急。 好在乔村发展的好,不仅仅表现在衣食无忧,尤其是乔虎每月初一的免费放诊,使乔村在方圆百十里内都享有盛名。马大脚的父亲承诺把马村的姑娘们都要介绍过来,就连六婆也暗下决心,决定忙完大奎的婚事以后,即刻开始重操旧业,到各村去走街串户,尽力为乔村的小伙子们牵线搭桥。 天刚刚亮,大奎一行就已经来到马村,顺利地娶了新娘,很快就走在返回的路上了。这支迎亲的队伍里,返回时多了一班鼓乐手,那是马村自发组织的,能嫁到富裕的乔村,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光彩。他们吹吹打打地跟着二奎的六马神骏往回走,速度很慢,悠哉悠哉,边走边闹,好不热闹。 新娘披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着…… 快要日上三竿的时候,队伍行进到了一个山口处,突然从山谷里窜出来几名骑着马的土匪,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端着火铳拦在了路上。 其中一名领头的土匪身材五大三粗,长着一双豹眼,大放厥词说:“今天可算是来着了,大哥一直想找个压寨夫人,也不知今天的新娘遂不遂大哥的意。弟兄们!今天这一票要是干成了,以后可就吃香的喝辣的啦!”话音一落,随手抬枪就朝天上放了一枪。 “嗵!”的一声,迎亲队伍的鼓乐声戛然而止,一下子全都慌乱起来。 大奎镇定自若,一拉马缰绳,“吁!”的一声,停了下来,冷眼看着拦路的一群土匪。 一众土匪纵马来到迎亲队伍跟前,豹眼头领耀武扬威地高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大爷我今天不要金也不要银,你们只要把新娘给老子留下,其他人就都乖乖地滚吧!” 大奎纵马上前一拱手,义正言辞地说:“大白天的打家劫舍,也不敢报上个名号来?” 土匪豹眼头领冷眼上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大奎,但见这位新郎官,头戴碎花红蓝相间的一顶瓜皮帽,帽子下的黑边上镶着一个喜字,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斜襟长袍,上身还罩着一件绣着金龙的龙凤褂,胸前斜跨地佩戴着一朵大红花。长得虎背熊腰,一身正气,正在怒目看着土匪们。 豹眼头领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大奎丝毫不惧的样子,暗自嘀咕:以往自己一响枪,就能把人吓跑,莫非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莫不如打出大哥的名头来,把他吓跑,把新娘留下得了。想到这里,傲慢地一扬手上的长火铳说:“我老大的名号你也敢听?说出来怕吓死你,你可给大爷我听好了!我们是七峰山土匪,老大就是赫赫有名的……” 大奎一听,冷笑着打断对方的话说:“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单豹手下的一群小喽啰,没听你们老大说过,让你们见着乔村的人都绕着走吗?” 土匪们一听,全都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滚鞍落马,垂手而立。 豹眼头领低着头语无伦次地说:“对……对……不住,大……大爷,小……小的们,有……有眼无珠,不……不知是,乔村的爷……们儿,多……多有得罪,请莫怪!”说完,做个手势,土匪们乖乖地让出一条路来。 迎亲队伍的人们脸上瞬间都松弛下来,一个个惊诧异常,六婆也得意地笑了。 大奎冷冷地说道:“哼!算你识相。”转身对迎亲队伍高声喊道:“大家走!都给我再热热闹闹地敲打起来!” 喜庆的鼓乐声再次响起,迎亲队伍从土匪面前趾高气扬地过去了,大奎看着垂手而立傻傻地看着迎亲队伍的土匪们,骑在马上一动不动,显得异常高大。 马车走过大奎的时候,马大脚悄悄掀起盖头,隐隐看着自己未来夫君魁梧英雄的身形,不免心旌摇荡。 大奎看着迎亲队伍全都走了过去,一拱手,对垂立在路旁的几名土匪朗声说道:“就不劳几位相送了!各位回去给单豹传个话儿,就说乔村大师兄大奎今天成婚,备了酒宴等他!”说完,得意洋洋地驱马离去。 天近正午的时候,阳光当头照了下来,给大地带来一片暖意。 乔龙和翠儿跑来跑去地看着新鲜,跟着人们一起,站在村口等着迎亲队伍的到来。他们发现,村子里骤然多了许多瞧热闹的外村人,急忙匆匆地跑回到议事房里去了。 议事房里,乔虎、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等人正在忙着给村民们分工。乔龙和翠儿跑进来,没等乔龙开口,翠儿抢先说道:“虎哥哥,爹!来了好多陌生人!” 众人听了顿时疑惑起来,郝云亮想了想问道:“确定都没见过?” 乔龙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有的好像也见过,来咱乔村看过病。” “这就对了,咱乔村现在是名声在外,十里八村的人们肯定都来瞧热闹。咱这次一定要把大师兄的婚礼给办好,给后边的后生们铺好路,不能亏了咱乔村的名声。” 乔虎此刻恍然大悟,他看看郝云亮,诚恳地说:“师父,要不要通知灶上?多蒸一些白面膜,招待一下他们。” 郝云亮笑嘻嘻地说:“你是村长,你决定呗!” 乔虎笑笑,问乔龙说:“龙弟,到底来了多少人?”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要不你们出去看看,多少人不知道,看着可比咱武术队的人多。” 乔虎想了想说:“人太多,安排坐席肯定不行,但要照顾到每个人都吃饱……” 郝云亮打断他的话,欣赏地点点头说:“难为你有这份心思!这样吧,我出个主意。咱们用羊尾巴煮一锅羊汤,放些粉条做成羊杂割,然后给大家吃糕,正好为大奎的婚事儿取个彩头。乔虎你有所不知,老话儿说,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这些人大老远来,别看远,给他们饱饱吃一顿糕,保证回家以后也不饿。我们跑马帮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 乔八爷和乔有宝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乔虎高兴地说:“师父这可是个好办法!就这样吧,通知灶上,多蒸些糕,多煮一锅羊杂割!” 乔龙和翠儿高兴地跑出去了。 乔龙和翠儿从议事房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到村头,却见迎亲队伍大老远地吹吹打打着向乔村走来。村里人全都跑出来看,十里八乡的人们也都围拢来看。这是富裕的乔村第一次娶媳妇,吸引了众多的乡邻来长见识,看热闹。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穿过围观的人群,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脸,尤其是大奎,骑在最前边中央的马上,一脸英气,微笑着连连拱手作揖,满脸写着幸福与快乐。 迎亲的马车穿过南山路,下到河湾,停在河湾的北山山脚下,不能再往前走了,距大奎家的院门还有大约五十多米的狭窄的人行上坡路。全村的人都拥在坡上,翘着脚,好奇地等着看新娘的大脚。 第七章 大奎迎娶邻村女 乔村威名震四方(二) 只见六婆快步走到大奎跟前,故作神秘地说:“我说新郎啊!你可能年轻不太懂。老人有讲究,这新娘子进门之前,双脚不能沾地,新鞋不能沾土,要不然就不吉利。你得把新娘背进院子,跨过火盆儿才行。” 但见大奎英俊潇洒,麻利地从马上下来,早有乔龙派来的小伙伴们接过缰绳把马牵走。大奎矫健地走到马车前,撩起轿帘,把新娘轻松地抱出来,高兴地背在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伴着吹吹打打的节奏声,向自己的新房健步走去。 红彤彤的新郎官背着红彤彤的新娘子,在鼓乐声中向打扮的红彤彤的新房一步一步上坡走着,就像移动的一团火一样。 新娘头上罩着一块红布,上身是对襟立领绣着银凤的龙凤褂,下摆是满满的金黄色流苏,下身着一件大红色的直筒裙,裙门上绣着一只金凤凰,脚下一双崭新的红色绣花鞋,喜滋滋地趴在新郎背上,享受着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围观的人们见状,全都不甘落后,一窝蜂地迅速向新郎新娘涌过去。 新郎大奎在众人的簇拥下,背着新娘走进院门,一进门就遇见门口摆着一只烧得红彤彤的火盆儿,盆前放着一块红色的布垫。 六婆让大奎把新娘放下来,两人全都双脚站在布垫上。早有人送来大红绸做的牵红,六婆把牵红的一端交给大奎,把另一端交给新娘,让新郎牵着新娘跨过火盆儿。 大奎毫不犹豫地先跨了过去,牵着新娘,让新娘小心一点儿。只见新娘走到火盆前,一手牵着牵红,一手轻轻提一下红裙,高抬腿,轻落步,轻轻松松地跨了过去,引起了周围男人们的满堂喝彩和女人们的啧啧称赞。 典礼仪式很快便开始了,郝云亮和翠儿娘为大奎的婚礼做了主婚人,乔有宝出面担任司仪,主持新郎新娘拜了天地,然后把新娘送入到了洞房里。 婚礼宴会是在晒谷场上举办的。 当人们陆陆续续入席的时候,前来观瞻的邻村人听说乔村还管饭,纷纷前去排队领饭,每人一碗羊杂割,两个油炸糕和管饱的素糕。 这些人都感到前所未有,一个个喜笑颜开,吃得满嘴油腻,乐不可支。 正当大家陆续入席准备开席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家举目循声望去,却见西边河道里,一只马队卷着飞扬的尘土,正风驰电掣地赶来。 乡亲们还在惊惧的时候,单豹和李二麻子已经带着一干土匪们到了跟前。端着碗吃糕的邻村人们全都吓得直哆嗦,唯有乔村的村民们反而一个个全都镇定自若,谈笑自如。 土匪们来到近前,还没到达晒谷场的时候,就一个个滚鞍下马,规规矩矩。只听单豹高声叫道:“弟兄们,给乔村的大师兄贺礼咯!” 众土匪异口同声地喊道:“祝大师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声音嘹亮震天,在山谷里久久回荡,乔虎和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等人赶忙从村公所出来观看。 只见单豹上前一拱手说:“七峰山单豹,前来为大师兄贺礼!”话音未落,早有李二麻子带着两名喽啰,抬着一只大木盒子呈到乔虎跟前。 乔虎微笑道:“来的都是客,单大当家的远道而来,也没有事先通知一下乔村,不知……” 大奎从北山那边跑过来,打断乔虎的话说:“村长,这单大当家的,是我请来的。”转身对单豹做个邀请的手势说:“单大当家的,请吧!” 单豹一指礼物,迟疑地,正要说什么。 乔虎吩咐一声:“宝叔,看看单大当家的送来了什么贵重礼物?” 乔有宝应一声,快步上前,让两名土匪把盒子放下,然后弯腰打开,里边竟然是一些闪闪发亮耀眼夺目的珠宝。 众人看了,大吃一惊。 乔虎看后一副阴冷的面孔,冷冷地说:“单大当家的,你这是从哪里抢来的?就不怕玷污我乔村的名声吗?” 单豹赶忙一拱手,解释说:“村长切莫误会,我可不是一个恶匪。这是我单豹还在早先当兵的时候,好赌,从官太太们身上赢来的,绝不会玷污乔村的名声。还请村长笑纳!” 乔虎的脸上稍稍轻松下来,微笑着说:“那好吧,既然不是赃物,乔村就暂先收下。”然后一拱手,热情地说:“单大当家的,就请入席吧!” 单豹扫视一下周围,径直带着李二麻子走到宴会席间,李二麻子向众土匪摆摆手,众土匪面面相觑。 乔虎看出意思来了,高声喊道:“七峰山的弟兄们!来的都是客,席面上坐不下的,大家都到灶房这边来,每人一碗羊杂割,两个油糕,素糕管饱啊!” 土匪们全都乖乖地排队领饭去了,这一切让邻村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骄纵霸道的七峰山土匪到了乔村,咋都这么乖呢? 月明星稀,秋高气爽,偶有知了的叫声。夜深了,一轮圆月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乔村又恢复了平静。 二奎和乔生架着乔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河湾,来到北山脚下。乔有宝刚好等在那里,探问道:“谁?是安儿生儿吗?” 乔生一愣,急忙喊道:“爹?您咋在这儿?” 乔有宝淡淡地说:“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回家,爹不放心,出来看看。” 乔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都成大人了。”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你哥呢?” 乔生有些微醉的样子说:“这不吗?喝醉了!” 二奎尴尬地笑笑说:“宝叔,今儿我哥结婚,大伙儿今儿高兴,乔安师弟多喝了几杯。” 乔有宝无奈地说:“你们虽说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可都还没喝过酒,酒是不能这么喝的。” 乔安闻听,顿时来劲了,毫不含糊地说:“爹!您千万别以为我醉了。”说完,打了个冷隔,语不成句地说“我没……醉!我没……醉!我就是心……里憋……憋屈!” 乔生急切地安慰说:“你憋屈啥嘛!” 乔安悲怆地说:“我……我也想娶……娶老……老婆呀!” 乔有宝冷笑道:“哟呵!这是跟爹要媳妇哪!” 乔安矢口否认道:“谁……要媳妇?咱们村姑娘……太……太少了!” 乔有宝自信地安慰他说:“安儿你放心!村长带着咱乔村,一天会比一天好的。咱村的生活,方圆百里的你去打听打听,平州城乔村现在牛得很嘞!” 乔生好奇地问道:“爹咋知道?” 乔有宝得意地说:“呵呵!稀罕!今年刚一入秋,咱乔村就成立了商贸社。爹和八爷已经去过平州城了,下一步,爹和八爷就要出面为咱乔村去做生意,以后知道的事情多着哪!” 乔安又来劲了,急切地说:“我要娶……娶……媳妇!” 乔有宝爽朗地说:“没问题!爹这就想法子给你们兄弟俩娶媳妇!走,咱先回家!”说着,从二奎手里接过乔安的一只胳膊。 二奎放开乔安,也打了个冷隔,笑笑说:“叔叔!我就回去了!” 乔有宝笑笑说:“二奎呀,你哥结婚,你咋还喝这么多酒呢?叔都看见了,你喝的酒并不痛快!” 乔生看看二奎,对乔有宝说:“爹,二师兄心里可苦了!” 乔有宝一愣,打趣地说:“咋?哥哥娶媳妇,弟弟眼红了?呵呵!真有意思。” 二奎感觉憋屈,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扭头,匆匆转身向南山方向跑去。 乔有宝一愣,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挺懂礼貌的,今天咋就……” 乔生打断他爹的话说:“爹,不怪二师兄,您不知道就别说。” 乔有宝怔了怔,自嘲地说:“好好好,不说不说,你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都有心事了,回家!” 说着话,和乔生一起搀扶着乔安回家去了。 再说二奎匆匆返回到南山脚下,忽地一阵凉风吹来,顿时感觉好不惬意。他任由清风吹拂,一下子竟然也感觉到迷迷糊糊的,忽地一股浊流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出来,急忙弯腰蹲在一边,不停地呕吐起来。 正好乔龙和翠儿玩耍完之后,把翠儿送回到北山返回来,夜色下看见二奎在一旁呕吐,疾步走过去,轻轻拍打二奎的后背。 二奎呕吐完回身,一眼看是乔龙,立马两眼圆睁,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起身一把抓住乔龙的衣领,冷冷地说:“乔龙师弟,我问你!” 乔龙遭遇突然变故,一头雾水,急忙叫道:“二师兄,这是咋了?” 二奎不客气地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师妹?” 乔龙骄傲地说:“我当然喜欢了,而且师妹也喜欢我!” 二奎有些悲怆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看来我没戏!” 乔龙一愣,吃惊地问道:“二师兄也喜欢师妹?” 二奎冷冷地说:“是啊!我喜欢小师妹的时候,你们哥俩还没来乔村哪!” 乔龙惊讶地脱口说:“啊?那么早!” 二奎依旧冷漠地说:“吓着你了吧?” 乔龙想了想说:“师妹那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哪!” 二奎踉跄着说:“反正我就是喜欢她!” 乔龙天真地说:“那师妹也不能嫁两个人哪!” 二奎冷冷地说:“所以我今天要郑重地告诉你!” 乔龙脱口问道:“啥?” 二奎一字一顿地说:“小师妹大概看不上我,我也不想跟你争,但你要是胆敢对不住小师妹,欺负小师妹,我绝饶不了你!” 乔龙自信地说:“我才不会对不起师妹哪!翠儿说过,我们两个叫什么……对了,叫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二奎冷笑一声说:“哼,你这个人跟你哥不一样,你哥实在,你太机灵,不一定靠得住。你现在还小,我会一直盯着你!” 乔龙傻傻地说:“没想到二师兄这么看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要走。 二奎急忙说:“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可对你也并没有成见,你也别多想。”话音刚落,村公所方向传来乔虎呼唤乔龙的声音:“龙弟!龙弟!” 乔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高声回应道:“哥哥!我在外边看月亮哪!” 隔空传来乔虎的声音说:“早点洗洗睡吧!” 乔龙看看二奎,回应说:“哥哥,就好了!” 二奎摆摆手,踉踉跄跄往回走,边走边说:“咱们回去。” 乔龙上前扶着他,痛快地说:“走,回去。” 两人搀扶着,缓缓向三排砖瓦房走去。 皎洁的月亮,在天上多情地微笑着,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注定这是一个浪漫的,不眠的夜晚。 第八章 山洞里患难与共 生死间海誓山盟(一) 大奎结婚娶妻,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这在乔村的年轻人中间惹起了不小的风波。六婆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开始频繁地到附近村里去寻找合适的姑娘。没过多久,乔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上午,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微风阵阵。 武术队训练刚一结束,乔龙和翠儿就一起去放马了。他们带着马群在空旷的田野上无拘无束地驰骋了不知多久,觉得差不多了,才把马群带了回来,让村里的三十多匹骏马一一归厩。 乔龙麻利地把马一一拴在马桩上,决定接着再去放羊,因为去南山还是去北山,跟翠儿两人之间的意见有了分歧。乔龙决定到南山去放羊,翠儿却觉得应该去北山放羊。 翠儿的理由是北山草药多,应该去替乔虎多采些草药回来;乔龙却认定哥哥乔虎此刻一定是去北山采药了,没有必要重复劳动。最后,翠儿服从了乔龙,两人正准备离开,乔虎已经打马而回,一问,果然是刚从北山采药归来。 乔虎在和乔龙、翠儿近距离地说话的一刹那,看到翠儿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娇羞,胸脯饱满地起伏着,这才发现这个小师妹已经不知不觉中发育成一个大姑娘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乔虎失神地眼神盯着翠儿看着,看得翠儿有些难为情。 翠儿感到害羞,嗔怨说:“虎哥哥讨厌!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乔虎感觉到了自己失态,掩饰地问道:“你们到哪里去?” 乔龙傻乎乎的,并未觉出什么,爽快地说:“我们去南山放羊。” 乔虎笑笑说:“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乔龙快速赶上几步,和翠儿一起并肩走了。乔虎看着他们的背影,自嘲地笑笑,摇摇头,把自己手里牵的马顺手拴在马厩里,带着中草药篓子离开了。 乔龙和翠儿赶着羊群上南山,来到半山腰的一个缓坡上,这里长满了青草,羊群一来便撒了欢儿。两人停下来,找了一块空地便习惯地开始对拆,两人你来我往,动作娴熟默契,一看功夫就不断见长。羊群在草地上欢快地四处寻找着,贪婪地吃着鲜嫩的青草…… 乔龙和翠儿对拆了约有十几个回合之后,翠儿停下来,提议说:“龙哥哥,听我爹说,商贸社准备到城里去做生意了,有货栈、粮行、杂货铺、典当行和药铺。虎哥哥让咱们多采些药备着,可能就是准备给药铺的。” 乔龙痛快地说:“好吧,咱们这就去找草药吧。不过,找草药有诀窍,你知道吗?” 翠儿好奇地问道:“有啥诀窍?” 乔龙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常人能到的地方,草药少,即使有,也是那种不稀罕的,普通的。要想找到好药,就要去人们很少能去的地方。” 翠儿想了想说:“人们去的少的地方,就是危险的地方呗!” 乔龙笑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翠儿四下张望一下,抬手朝前一指说:“你看那个小悬崖边上长得那个小树苗,咱们就到那儿去吧!” 乔龙低着头,不经意地说:“瞎说,悬崖边上咋会长小树苗?” 翠儿倔强地提高音调说:“你看哪!” 乔龙抬起头,顺着翠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惊喜地说:“哇!那可不是啥小树苗,要是看的不错的话,好像应该是一株黄芪!” 翠儿一愣,脱口说:“黄芪?”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师父和哥哥一直说,咱们乔村武术队一个跌打损伤的药方里,一直就缺的一味药,就是这个黄芪。” 翠儿干脆地说:“那还愣着干啥,咱们赶紧去采啊!” 乔龙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说:“不行!” 翠儿没想到她的龙哥哥会拒绝,噘着嘴赶忙问道:“为啥?” 乔龙解释说:“黄芪是采根的,根很长,必须用工具。” 翠儿一筹莫展地说:“那咋办?我只带了一把短刀。”说着话,随手掏了出来。 乔龙上前从翠儿手里拿过短刀,打量了一下,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就用这把短刀试试吧。”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觉得短刀能行?” 乔龙点点头说:“黄芪生长在沙地,应该可以。” 翠儿痛快地拉着乔龙的手说:“走!”两人手拉手向山上走去。 乔龙和翠儿手拉着手爬上山,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吹着山风,顿感心旷神怡。两人依然愉快地手拉着手,一路小跑地向另一座山顶的黄芪方向跑去。 两人毫不费力地又一次翻过了一座山,来到生长着黄芪的悬崖边上,乔龙看见真的是一株黄芪的时候,兴奋地高声喊道:“真的是黄芪!真的是黄芪!长得好大哟!” 黄芪生长的山顶上,距悬崖还有一步之遥。说是悬崖,其实又没有悬崖那般陡峭垂直,说不是悬崖,可又不是一般的缓坡,站上去还是有一丝丝恐惧的感觉。 乔龙二话不说,快步走上前去,挥动短刀,在黄芪根前,背朝悬崖开始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黄芪根部的表皮泥土被挖开,下方的泥土变得松软了,乔龙干脆用双手刨土,把虚土快速捧出去,很快就看到了黄芪埋在土下的根部。他围绕着黄芪根,一会儿刨,一会儿捧,不一会儿就出了汗,很快挖成了一个土坑。 乔龙拔拔黄芪,纹丝不动,干脆站在土坑里,继续手持短刀,挥汗如雨。 不知不觉中,围绕着黄芪根,土坑已经有乔龙身高的一半深,直径也有差不多一米多了。翠儿用双手帮着,把乔龙从坑里弄出来的泥土,都推到一边。 当黄芪的根部已经露出有一米多长的时候,乔龙用力拔,还是纹丝不动。乔龙高兴地笑了,他觉着今天遇上了真正的宝贝,自信地擦把汗,脸上立刻现出泥泞,他不管不顾,继续用短刀挖土。 翠儿看到乔龙的样子,咯咯咯地笑起来,乔龙听着翠儿银铃般的笑声,干的更起劲了。 翠儿看着黄芪的根部都挖了那么深了,可还是拔不动,疑惑地问道:“咋这么长啊?” 乔龙一边挖土一边说:“越长,就说明这根黄芪越好哇!” 翠儿好奇地问道:“你咋知道它就好啊?” 乔龙高兴地指着黄芪根说:“你看看,这根黄芪足有铜钱那么粗!” 翠儿疑惑地问道:“越粗越好吗?”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那当然!” 翠儿看着乔龙又已经满头大汗了,柔声道:“看把你美的,过来一下!” 乔龙迟疑地说道:“干嘛?” 翠儿掏出一块手帕来说:“傻样,给你擦擦汗!” 乔龙毫不在乎地说:“不用,再有一会儿就完,现在擦了,马上就又出汗了,干脆干完再擦吧!” 翠儿一噘嘴,生气地说:“刚才你自己还擦呢!看看你那样子,汗一把泥一把的,哼!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说完,赌气地把头扭向一边。 乔龙并不理会,依然继续干活。 不一会儿,又挖了一尺多深,乔龙拽拽黄芪根,感觉黄芪稍稍有些松动,赶忙用力再拔,虽然不再是纹丝不动了,但还是拔不出来。他高兴地摇晃着黄芪根喊道:“翠儿!翠儿!” 翠儿靠前过来,好奇地问道:“干嘛?出来了?” 乔龙开心地说:“你看,动了,快了!” 翠儿一撅嘴,揶揄说:“空欢喜,我以为出来了呢!” 乔龙不经意地笑笑说:“既然松动了,很快就出来了。” 翠儿干脆地说:“既然松动了,那就拔出来呗!” 乔龙摇摇头说:“拔出来?谈何容易?我拔了,拔不动。” 翠儿不服气地说:“你在坑里,使不上劲儿,当然不行,我来。” 乔龙迟疑地说:“你?” 翠儿自信地走到坑边,一挽衣袖说:“我在上边,肯定拔得出!” 乔龙不相信地说:“得了吧,我看还是我继续挖吧,你一个女孩子,哪儿有那么大力气?” 翠儿睁大眼睛,生气地说:“呵!你居然不相信人?爱信不信!哼!”说完,气咻咻地蹲回到原位去了。 乔龙一听,满脸堆笑地说:“还真生气了?” 翠儿愤愤地说:“哼!不到一会儿工夫,你就气我好几回了!”说完,赌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乔龙。 乔龙看看翠儿,只好服软说:“好好好!让你拔不就行了吗?等你拔不出来的时候,我再挖,刚好我也歇一歇。”说完,麻利地跳出土坑,伸展一下身子,干脆躺在了地上。 翠儿噘着嘴站起身说:“这还差不多!”说完,走到树坑边,再次撸一下两只袖子,开始用力拔黄芪根,几次双膀叫劲以后,还是始终拔不出。 乔龙躺在地上,斜眼看看翠儿,“噗呲!”就笑出声来,他乐呵呵地说:“呵呵呵!说你拔不出吧!还不信,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翠儿一噘嘴,不服气地说:“哼!你欺负人!” 乔龙一愣,脱口道:“我咋欺负你了?” 翠儿抢白道:“人家一个女孩子家,你看人家笑话!” 乔龙辩白道:“咋是我看你笑话的,我说拔不出,你说你要试试的。” 翠儿据理力争说:“那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干耗力气呀?” 乔龙无奈地看看翠儿说:“那你想咋办?”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一起来呀!傻瓜!” 乔龙傻傻地站起来,挠挠头,腼腆地说:“你歇会,我来吧!” 翠儿也“扑哧!”一声笑了,嗔怪说:“真是根木头!” 乔龙走过来抓住黄芪根,双膀一叫力,用力拔,还是拔不出,翠儿一看,抢一步上前,也抓住了黄芪根。 乔龙一看,再次跳进坑里说:“我在下边,你在上边,咱们一起用力!” 翠儿信心满满地说:“好!一起来,我就不信了!” 乔龙抓住黄芪根,双膀再次叫力,喊一声:“来!一二!” 两个人一个在下边坑内,一个在上边坑外,齐心协力一起用力。黄芪根猛地一下子被拔出来了,还没等乔龙反应过来,黄芪根就从自己的手中飞快地滑出去了。 只听得翠儿一声喊:“龙哥哥救我!” 乔龙急忙转身抬头,哪里还有翠儿的影子?乔龙心急,猛地跳出土坑,翠儿和黄芪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乔龙大惊失色,歇斯底里地喊道:“翠儿!” 群山回应:“翠儿……” 时间在流逝,太阳已经来到了头顶上。秋风阵阵,吹着漫山的花草抖动,飘出一阵阵酸涩味儿,像是内心被割裂的味道。 乔龙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四下里寻找着,呼唤着:“翠儿!翠儿!” 山谷中也不停地回荡着:“翠儿……翠儿……” 乔龙的嗓子快要喊哑了,他沿着悬崖一步一步向下寻找,到了沟底四下里找不到,再从山坡上爬上来继续寻找。就这么来回折腾着,往返不知多少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乔龙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已经不成人形了,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翠儿!翠儿!”但却声若游丝,发不出去了。 乔龙太累了,漫山遍野地找了一通,沿着翠儿有可能跌落的轨迹,山上山下已经不知找了多少个来回。他一屁股坐在挖黄芪根的地方,翠儿银铃般的笑声和嗔怨的说话声再次在耳边回响起来,他的眼角里流下两滴泪来。 他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后悔当初惹她生气,但她要是赌气跑了,也跑不了那么快,那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对了,当时她已经不怄气了,两人一起拔黄芪来着,她咋?不可能掉到山下去,我已经下去找了好几趟了,好像也不在坡上,我这几趟来回连她的影子也没见到,哪怕是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是会被我发现的,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莫非她是七仙女下凡,被王母娘娘召回去了?他想起了师娘讲过的《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他认定翠儿就是他的七仙女。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寻找翠儿的足迹,找到了翠儿两只脚踩过的泥土上的脚印,自己两只脚也踩上去,反复地看着,比划着。 第八章 山洞里患难与共 生死间海誓山盟(二) 乔龙思来想去,突然发奇想,在翠儿拔黄芪根的地方蹲了下来,一用力,身子向后甩了出去,顿时一个后滚翻向山下滑落下去。 乔龙闭着眼睛向下滑着,他感觉翠儿就在前边不远处等着他,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青草味道,他仿佛听见翠儿高喊着:“龙哥哥,救我!” 乔龙循着声音下滑,一路向下滚落去了…… 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有一丝微弱的光亮从上方透射进来,里边散发着一股湿重潮湿的味道。翠儿躺在地上昏迷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苏醒了,她睁开双眼,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那根黄芪。 山洞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顶上隐隐射下的几许光亮,只有缓慢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声音听得让人毛骨悚然。翠儿缓缓坐起来,四下什么也看不见,滴进心里的滴水声,潺潺地在心房泛着涟漪,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她双手紧抱着双肩,颤颤地向四周喊道:“龙哥哥,你在哪儿?” 没有回声,还是只有敲打心灵的滴水声。 翠儿想要站起来,可她站不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了,她摸索着爬了几步,无助地哽咽地喊着:“龙哥哥!龙哥哥!” 突然,顶上透出一丝光亮的地方,光束倏地变大了。紧接着,“扑通!”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了下来,掉在了翠儿刚才躺着的地方。一瞬间,那个亮着光线的地方又骤然变小了,像一扇门那样开了一下,又立刻关上了。 只听得乔龙龇牙咧嘴地在身旁叫着:“哎哟!疼死我了!” 翠儿猛回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立刻喜极而泣地说:“龙哥哥!是你吗?” 乔龙一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不是真的来到了仙境?可却什么也看不见,明明听到了翠儿的声音…… 乔龙一阵茫然,不管不顾地喊着:“翠儿?翠儿!” 翠儿笑了,确实是她的龙哥哥,她再次想要起来,却还是起不来。 乔龙急切地喊道:“翠儿!你在哪儿?” 翠儿忍不住哭泣着说:“龙哥哥,我的腿好像摔断了,我咋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 乔龙这次听真切了,没错,这是他的翠儿。他赶忙回答说:“翠儿别慌,我这就来了。”说着话,一个激灵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循声过去,两只手胡乱摸着,翠儿也伸出两只手胡乱摸着。 四只手艰难探索一阵之后,终于抓在了一起。乔龙高兴地说:“翠儿,可算找到你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死的心都有了。” 翠儿自觉地依偎在乔龙的怀里,疑惑地说:“我们这是在哪儿?是不是大人们说的地狱?” 乔龙坐在翠儿身边,紧紧抱住翠儿,柔声道:“翠儿别怕,我想咱们是掉到一个山洞里了。” 翠儿脱口说:“山洞?” 乔龙肯定地说:“是!山洞!” 翠儿诧异地说:“咱们上山无数次,没见过啥山洞呀?” 乔龙想了想说:“这个洞口很隐秘,在外边根本看不见。我找你上山下山七八个来回也没看见,根本看不见洞口。” 翠儿不解地问道:“那你是咋找到的?” 乔龙笑笑说:“我也是从上边掉下来的。” 翠儿疑惑地说:“跟我一样?” 乔龙点点头说:“对,跟你一样。你是拔黄芪根不小心掉下来的,我是故意掉下来找你的。” 翠儿恍然大悟,她明白了,头顶上射下光线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个洞口。刚才突然亮了,现在又闭合,一定是草丛严严实实地遮挡了洞口。她嗔怒道:“龙哥哥你不要命了?” 乔龙一脸认真地说:“你都没了,我还要命干啥?” 翠儿吃惊地说:“你在瞎说啥呀?” 乔龙还是认真地说:“我没瞎说!自打认识你以来,我就知道我活着到底是为了啥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为啥?” 乔龙很直白地说:“为你!” 翠儿嗔怪说:“你真坏!”山洞里黑,看不见人,更看不见表情,估计此刻两个人的脸全都红得发紫了。 乔龙平静地说:“既然老天爷让我们都活着,我们就必须好好活着。” 翠儿幽怨地说:“我们出不去了……” 乔龙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你的腿?” 翠儿点点头说:“嗯!” 乔龙想都不想,直接就说:“我看看!”说完,一伸手就摸到了翠儿的腿。 翠儿难为情地柔声道:“龙哥哥,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乔龙毫不含糊地说:“不怕,出去我就跟师父说,我要娶你。” 翠儿发嗲说:“不许胡说!” 乔龙一头雾水地问:“咋?” 翠儿嗔怨说:“讨厌!” 乔龙一脸坏笑地说:“莫非你不愿意?” 翠儿噘着嘴,嘟囔着说:“愿意是愿意,可这也太突然了。”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一点儿也不突然,你不是还说咱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吗?” 翠儿干脆地说:“大师兄刚成亲,咋也得等虎哥哥成了亲再说吧。” 乔龙一愣,脱口“啊?”的一声。 翠儿爽朗地说:“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呀,哪有弟弟先成家的道理?” 乔龙喃喃地,充满柔情蜜意地说:“哥哥结了婚,你就嫁给我咯!” 翠儿害羞地点点头,柔声道:“嗯!” 乔龙立刻准备站起来,欣欣然地说:“不管了,咱们还是先想个法子出去。” 翠儿反倒镇定下来,依然抱着乔龙,没让他站起来,半开玩笑地说:“能有啥法子?干脆就在这里呆着吧。” 乔龙断然地说:“不行!我都饿了!而且你的腿……” 翠儿打断他的话说:“那就先看看有没有啥吃的吧。”说完,放开了乔龙。 乔龙痛快地说:“好,你等着,我去找。”说完,缓缓站了起来,伸展一下身子,好奇地说:“咦!看来摔得不重,说明洞口并不高呀。” 翠儿闻听,开心地说:“那你去洞口看看吧!” 乔龙顺从地向有一丝光亮的地方摸过去,他摸黑走近洞口,一通乱摸中,摸到了一棵灵菇草,他顺手拔起来,揣在怀里,继续向洞口摸索着走去。 乔龙突然摸到一棵老树根,他认真地摸摸这棵树根,断定自己摸到的是一棵大槐树,他上下模,左右摸,抬头正是有阳光射线的地方。乔龙明白了,一定是这棵树直接长在洞口,挡住了洞口。他试着向上攀爬了几步,果然抓住了几根杂草,露出了更强的光线来,乔龙一下子完全看清了。 原来,一棵高大的槐树依山生长,刚刚堵在了洞口。洞口周围杂草茂盛,把洞口和大树之间的空间完全遮盖了。从外边根本看不见洞口,里边黑也看不清洞口,紧贴着槐树根部破草而出,有一个仅能容下一人钻进钻出的狭小洞口。乔龙和翠儿正是从洞口高处与树桠杂草中掉进山洞里的。 乔龙激动地从树干上跳下来,欣喜若狂地喊道:“翠儿!咱们可以出去!” 翠儿急忙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儿?” 乔龙惊喜地说:“整个洞口都被一棵大树挡着,表面看不见洞口,其实洞口就紧贴在大树后边!” 翠儿惊喜地问道:“走的出去吗?” 乔龙破草而出,退回来说:“刚好可以一人容身。” 翠儿想了想,黯然说:“可我们是两个人呀,我一个人又不能动。” 乔龙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别讲究了,我背你。” 翠儿难为情地说:“那好吧!你先背我出去,然后帮我找根棍子就成。” 乔龙想也不想,他认为只要能出去,怎么都行,便淡淡地说道:“行!你说啥都行!”说完,摸索着返回去,把翠儿背在背上。这一刹那间,两人同时想起了大奎背着大奎嫂进门的浪漫情景,翠儿感觉到一阵娇羞,乔龙感觉到一阵甜蜜。 两人摸索着来到大树跟前,弯下腰,紧贴着大树根,用手拨开围绕着大树跟前生长的杂草,终于看到了外边亮堂的世界,两人终于惬意地笑了…… 乔龙背着翠儿从山洞里艰难地钻出来,乔龙怀揣着一棵灵菇草,翠儿手里拿着那根粗大的黄芪,两人在山谷里,近乎跋涉地行走着。 翠儿让乔龙把自己放下来,去帮自己找根棍子,乔龙执拗地坚持说背着可以,能背得动,后来终于站立不住,坐下来歇着。 乔龙想起山顶上的那把短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快速又爬上山顶去取了。他拿了短刀,很快跑回来,削了一根树枝递给翠儿。 两人搀扶着继续在山谷中行走,翠儿看着乔龙,莫名地生出一种爱意,柔声道:“龙哥哥!” 乔龙搀扶着翠儿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随口应一声:“嗯!” 翠儿甜蜜地说道:“要不是我的腿受伤了,我真想和你一辈子待在山洞里。” 乔龙一愣,看着翠儿深情的眼睛,柔情地说:“真的不想出来?” 翠儿眼里像燃烧着一团火一样,斩钉截铁地说:“不想!” 乔龙的心瞬间被这团火迅速融化了,眼里也同样燃起一团火来说:“那咱们先出来把你的腿治好,再进去!” 翠儿无限深情地问道:“你愿意?” 乔龙无比坚定的回答说:“当然愿意!只要跟你在一起,让我干啥都行!” 翠儿紧紧抱着乔龙,发嗲地说:“可咱们回去以后,大家可就都知道这个山洞了呀!”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那就不让大家知道,只要咱们不跟大家说不就行了?” 翠儿看看天色,反问道:“看这个样子,已经是过了申时接近酉时,那要是人们问咱们一整天去哪儿了咋办?” 乔龙想都不想地回答说:“反正你的腿已经这样了,那就该咋说就咋说,只要不说山洞就行。” 翠儿看看乔龙,忽眨的眼睛问道:“那咱们是一起摔的?”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咋能说是一起摔呢?没人信。” 翠儿疑惑地说:“如果不是在洞里,又不是一起摔的,咋要这么久啊!” 乔龙想了想,笑笑说:“好好好!就说咱们是一起摔的,一起练武失足摔的。” 翠儿扶着乔龙,靠在乔龙怀里,咯咯咯地笑着说:“你真逗!” 乔龙得意地说:“只要你高兴,说啥都行!” 翠儿在乔龙耳边悄悄地说:“只要人们不知道这个山洞,以后咱们就天天来!” 乔龙一脸坏笑,明知故问道:“天天来?来干嘛?” 翠儿挣脱乔龙,发嗲说:“不告诉你!”没想到,动作稍大,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乔龙眼疾手快,再次抱住翠儿,才没有让她摔倒。 乔龙关切地问道:“咋样?腿还疼吗?” 翠儿抿着嘴笑着说:“有你在,不觉得。”说完,幸福地伏在乔龙的怀里。 两人就这么艰难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不住地说着情话…… 第九章 二人失踪惊全村 为妹医腿也动情(一) 不知不觉中,天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还在山谷中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行进。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呼唤声,“乔龙!乔龙!你在哪儿?”、“翠儿!翠儿!快回家!”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两人静静地听着,乔龙看看翠儿说:“你听!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翠儿点点头说:“听见了,好像全村人都在找咱们,这事儿可变大了。” 乔龙想了想说:“就是啊!这么大两个大活人一下子不见了,那还不得全村人一起找啊?对了,还有那么多羊呢。” 翠儿内心着急地说:“这要是让他们找到了,我们咋跟大家说呀?” 乔龙一头雾水地说:“我们要说啥嘛?” 翠儿嗔怨说:“你真是个木头,男女授受不亲,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乔龙愣怔着,傻傻地问道:“干嘛要跳到黄河去呀?” 翠儿一脸无奈,亲热地伸手揪住乔龙的耳朵,嗔怒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乔龙就势把翠儿揽在怀里说:“洗不清干脆就不洗了。”说完,两人亲热地抱着,再一次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翠儿娘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怒喝一声:“你们两个干嘛?” 翠儿赶忙推开乔龙,张皇失措地说:“龙哥哥,我娘来了!快放开我!” 乔龙和翠儿慌里慌张地分开,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怔怔的,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翠儿娘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他们了呢?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看着秋忙的大头农活儿都已经差不多了,全村都开始忙着张罗大奎的婚事,乔虎未雨绸缪,早早就已经组建商贸社,开始着手准备上城里做生意了。他一心想着多备些中草药,所以一段时间以来就开始不断地采药,煎药,熬药。他和乔龙兄弟俩住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坛坛罐罐和晾晒的草药,简直就像个煎药铺。 大奎结婚以后,乔八爷和乔有宝已经分别去过两次城里熟悉了解情况,乔虎觉着时机已经成熟,就总是琢磨着怎么才能在城里尽快把生意做起来。 这天凌晨,乔八爷、乔有宝和郝云亮三人天不亮就一起进城了,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就会决定商贸社下一步正式进城的日子。 早上,旭日东升,大家照例练习武术之后,乔龙就和翠儿一起出去放马了。乔虎独自一个人骑着马上了北山,要在北山上再多采些中草药。他牵着马在山上搜寻目标,马背上挎着两只竹篓,竹篓里很快装了满满的草药,他还在搜寻着…… 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兔子,乔虎一弯腰,捡起一个小土块,随手一扔,正中野兔。他轻松地走过去,抱起野兔,却看到野兔的眼睛里似乎有话要说。乔虎动了恻隐之心,自言自语地说:“哎!你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我咋忍心吃了你嘛?”他在野兔身上轻揉几下说:“我还是放了你,你回家去吧。”说完,把野兔放在地下放生,野兔蹦蹦跳跳离开了。 乔虎看了看四周,看看天色,飞身上马,向山下去了。 乔虎回到马厩时,正好赶上乔龙和翠儿放完马准备去放羊,在马厩与他们分手以后,就独自回到自家的小院里。他把草药全都放下来,简单分分类,然后就又开始忙乎起来。 乔虎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医书,一边熟练地煎药、分药,旁边摊开的几十个药袋子里,分门别类地装好了一些草药。满屋子的药味儿弥漫着,他自己身上也都全都浸透着药香味儿。 时间一晃而过,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悄然而逝,太阳已经渐渐地来到了头顶上。乔虎正在专心致志地忙碌的时候,春生娘和春生突然急匆匆地撞进门来,把乔虎吓了一大跳。 春生娘带着春生一进门,二话不说,上前就“扑通!”“扑通!”地双双给乔虎跪下了,春生娘感激涕零地说:“活菩萨哟!我们娘俩是来专程来感谢乔神医救命之恩的。” 乔虎定定神,起身笑着说:“吓我一跳,我以为孩子又咋了?快起来!”说着话,把春生娘和春生先后扶起来。 乔虎正要请春生母子进到屋里坐,翠儿娘人还没到声音就进来了:“虎儿啊!我把午饭给你们送来了。”她拎着饭桶进来,看见春生娘和春生,不好意思地说“哟!有客人?” 乔虎笑笑说:“师娘快进来!噢,对了,这是先前来看过病的客人。今天您咋这么早哇?” 翠儿娘一愣说:“这还早啊?都正当午时了。” 乔虎抬头看看天色,感叹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快进屋吧。” 翠儿娘没有动,四下瞅瞅,疑惑地问道:“龙儿呢?” 乔虎不经意地回答说:“去放羊了,还没回来。” 翠儿娘一愣说:“我从北山过来,没看见他们呀?”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那就是放完羊,又放马放牛去了,他贪玩儿。” 翠儿娘自言自语地说:“我说翠儿也不在呢?肯定是一起去的。” 乔虎不在意地说:“他俩形影不离已经多少年了,这很平常。” 翠儿娘想了想说:“不行,我得找他们去。”说完转身要走,突然看见春生似曾相识,随口问道:“哎!这是谁?” 乔虎淡淡地说:“就是上次来洗肠子的那个。” 翠儿笑笑说:“我说咋恁面熟呢?吃了毒蘑菇了?” 春生娘笑嘻嘻地说道:“就是就是,我们是专程来感谢救命之恩的!” 翠儿娘乐呵呵地说:“救死扶伤,是医人的本分,谢啥嘛?” 乔虎赶忙介绍说:“这是我师娘!” 春生娘点点头,双手合十说:“认出来了,那天就是她给送饭过来,又是一位活菩萨!” 翠儿娘瞅瞅他们问道:“哪儿人呢?” 春生娘笑笑说:“西南去五十几里外,白家窑村。” 翠儿娘诧异地说:“哟!还真不近!快进屋一起吃饭吧。” 乔虎认真地说:“记得上次是费了两个多时辰连夜赶过来的,幸亏及时,要不这孩子还真不好说。” 春生娘解释说:“孩子夜里突然犯病,烧得死去活来的,俺们附近都没有个郎中……” 翠儿娘打趣说:“赶明儿,虎儿开个诊所得了。” 春生娘开心地说:“那敢情好,我们那边人人都知道乔村有个乔神医哪!” 乔龙赶忙谦虚地说:“啥神医啊?我就只是认识几味中药而已。” 翠儿娘用一种爱惜的眼神着乔虎,高兴地开怀大笑:“呵呵呵呵!”笑完赶忙说:“你们快进屋吃东西吧,我得去找孩子们去了!”说完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虎、春生娘和春生已经在家里吃完饭多时了,还专门给乔龙留下的剩饭剩菜,放在八仙桌上,用一个竹笸箩罩着。 春生娘嘴里不停地念叨说:“我们大老远空着手来的,实在是我们家里穷,没什么东西可以感谢乔神医,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说声感谢的……” 翠儿娘再次推门进来了,已经变得风尘仆仆,她急切地问道:“还没回来?” 乔虎坐在炕上,急忙起身说:“没有啊?师娘。” 翠儿娘心急火燎地叹口气说:“哎哟!这可咋办哟?” 乔龙看着翠儿娘着急的样子,安慰说:“没事,师娘,他们都是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翠儿娘脱口说道:“就是丢了呀!” 乔虎愣怔一下,旋即微笑着说:“不会!他们放羊去了,临走的时候,我还让他们走的远一点采药……” 翠儿娘打断他的话,着急地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居然还笑得出,我把羊群都赶回来了!” 乔虎一下愣住了,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们从来都是把村里财产视为生命的,放羊的时候,从没有和羊群离开过。急忙问道:“啥?师娘您说啥?您是说人和羊群没在一起?” 翠儿娘生气地说:“废话!要是在一起,我还能只把羊带回来,不管人?” 乔虎想了想,稍稍镇定下来,安慰翠儿娘说:“师娘,您先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去找!”转身对春生娘说:“真对不起!你们大老远来,我不能陪你们了,这孩子要是没啥问题了,你们就赶紧走吧!” 春生娘诚恳地说:“我们就是来谢谢的,可我们也实在没有银子付给你。” 乔虎淡淡地说:“啥银子不银子的,人能好好活着,就比啥都强!” 春生娘和春生再次双双“扑通”跪下说:“活菩萨!我们给你磕头了!” 乔虎无奈地说:“快起来吧!我没有时间了,你们一会儿自己走吧!”说完,急匆匆地闪身出去了。 翠儿娘急切地喊一声:“等等我!”说着,也跟着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春生娘和春生。 全村的村民都出动了,大家知道翠儿娘是在南山找到的羊,索性就在南山撒开人马漫山遍野地开始找。 乔虎带着一队人在一处寻找,大奎、二奎、乔安、乔生也都各带着一队人分别在一处寻找。人们“乔龙!乔龙!”“翠儿!翠儿!”地喊着,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于耳。 翠儿娘也在四处乱撞地寻找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翠儿!翠儿!你在哪儿?” 不知找了多久,人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乔龙!乔龙!”,“翠儿!翠儿!”的喊声始终不绝于耳。 乔虎带着人在南山顶上寻找,二奎带着人走了过来。 乔虎问道:“那边没有吗?” 二奎摇摇头说:“西边我们找遍了,鬼影子都见不着。” 乔虎遗憾地说:“是啊!我们从东边找过来,也是啥也看不见。” 二奎想了想说:“这俩人古灵精怪的,不是藏起来了吧?” 乔虎脱口说:“不会吧?二师兄。” 二奎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要是故意藏起来,我们可真是找不到。” 乔虎想了想说:“咱们都在山上找,会不会他们在山下?” 二奎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也有可能,乔龙那小子跟一般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不过,我哥可是带着人一直在山下找的。” 乔虎想了想,突然朝远处一指说:“二奎师兄,这边山上都找遍了,我们往那座山上去看看吧。” 二奎手搭凉棚看看,二话不说招呼身后的兄弟们说:“走!我们到那座山上去!”说完,率先跑走了。 乔虎也带着人匆匆向那边去了,边跑边喊:“乔龙!乔龙!” 群山回荡:乔龙……乔龙…… 乔安和乔生兄弟俩各带了一队人,在南山上的另一处反复寻找,正在满脸失望心灰意懒的时候,看到乔虎和二奎带着人急匆匆往另外一座山上去了。 乔安手搭凉棚看见以后,向不远处的乔生招手道:“乔生,快来!” 乔生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说:“哥,啥事儿?” 乔安一指远处说:“你看!” 乔生手搭凉棚向远处看,有所顿悟地说:“村长和二师兄向远山去了,我们都来回找了好多次了,我也觉着这座山上没有,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不用考虑,村长比谁都考虑的清楚,我们也去。”说完,向身后一招手说:“师弟们,咱们到那边去找!”话音刚落,自己率先穿了出去,乔生和众兄弟赶忙拔脚跟上。 乔虎和二奎带着人来到另一座山上寻找,乔安和乔生也随后赶来寻找,他们撒开人马又在这座山上四处搜寻着…… 天近黄昏,夕阳西下,秋风阵阵。 乔虎和二奎一行来到了乔龙和翠儿挖黄芪的悬崖边上,看到了挖完黄芪的土坑。乔虎跳进土坑,捧起一把土来闻了闻,非常肯定地说:“龙弟和翠儿来过这儿!” 二奎疑惑地问道:“你咋就会断定他们来过这儿?” 乔虎淡淡地说:“这是刚挖的新土,这样的地势很容易长黄芪。我闻了闻土味儿,确实有黄芪味道。他们今天一定是在这里挖草药了。” 第九章 二人失踪惊全村 为妹医腿也动情(二) 二奎高兴地说:“那一定是在附近,大家赶紧找!”说完,高喊一声:“乔龙!翠儿!”众人跟着开始寻找,喊着:“乔龙!乔龙!”、“翠儿!翠儿!” 群山回应:“乔龙……乔龙……”、“翠儿……翠儿……” 这些声音传播着,飘飘荡荡地传到了山谷里乔龙和翠儿的耳朵里…… 再说翠儿娘,看着乔虎带着众人都在山上找,心里就开始琢磨来琢磨去,她隐隐地担心乔龙和翠儿可能并不在山上,就还是反复地在山下寻找,后来看到大奎带着人在附近的山下来回寻找,就一个人跑到远山山谷中来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天近黄昏,自己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看见了乔龙和翠儿两个人在山谷里一路亲昵缓慢地行走着。一会儿两人相互搀扶着,一会儿乔龙又背着翠儿…… 翠儿娘喜极而泣,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们高兴才落泪的,还是看到两个孩子能够相依为命互敬互爱而感动得落泪的。她一路悄悄地尾随着他们,直到看到女儿后来拄着一根木棍儿,才判断出女儿受了伤。她不管不顾地追上去,看看追近了,却看见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翠儿娘冷冷的一声喊,惊得翠儿和乔龙慌乱间松开。看着母亲一脸愠怒,翠儿心急,一把把乔龙推开,自己却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翠儿娘飞速奔过来,关切地问道:“咋了翠儿?” 翠儿表情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乔龙终于平静下来,支吾着说:“师娘!我们一起练武,失足从山上摔下来,翠儿的腿摔伤了。”说完,捡起翠儿掉在地上的木棍儿,递给翠儿。 翠儿娘急切地弯下腰,心疼地说:“我看看,伤得厉害不?” 翠儿脸臊得通红,难为情地说:“娘!没事儿!” 翠儿娘把翠儿扶起来,翠儿试着站,没站起来。 翠儿娘嗔怨说:“都站不起来了,还说没事儿!” 翠儿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说:“真的没事儿!娘!” 翠儿娘站起来,看一眼乔龙,冷静地喊一声:“龙儿!” 乔龙和翠儿闻听,各自心怀忐忑,不知翠儿娘要怎么发落。 乔龙壮着胆子,嘴唇抖动地答应道:“哎!师娘!” 翠儿娘很干脆地说:“过来!你还背着翠儿!” 翠儿的脸越发红得厉害了。 乔龙尴尬着,不知师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所云地支吾着:“这个……” 翠儿娘瞥一眼乔龙,不客气地说:“咋?你不愿意?” 乔龙语无伦次地说:“愿意……” 翠儿娘爽朗地说:“大点儿声,听不见!” 乔龙大着胆子高声说:“师娘!龙儿愿意!” 翠儿偷笑着说:“龙哥哥,扶我起来,我拄着木棍就行了。” 乔龙不由分说,走到翠儿跟前,把翠儿背了起来,傻傻地看看翠儿娘,快步向前边走去。翠儿娘脸上缓缓露出笑容,拿起翠儿掉在地上的木棍,一身轻松地跟着向前走了……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启明星已经悄然挂在西边的天空中。 全村的人们都聚集在晒谷场上,乔龙背着翠儿,翠儿娘扶在身旁,后边跟着乔虎和二奎带着一众兄弟,缓缓走来。 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没有人大声说话。 只听翠儿娘朗声道:“龙儿!把翠儿背回家。虎儿!你去取些跌打损伤的药来,给翠儿瞧瞧腿。” 乔虎答应一声,径直向三排砖瓦房去了。 翠儿娘扫视一下众人,朗声道:“谢谢大家关心!乔龙和翠儿都找到了,大家各回各家,散了吧!” 众人嘟囔着散去,乔龙背着翠儿继续往北山去了。 乔龙背着翠儿来到北山郝云亮家,把翠儿轻轻放在铺着油布的土炕上,翠儿娘赶忙把油灯点亮,让乔龙去烧热水,把他支开。自己忙不迭地帮着翠儿把裤腿撸上去认真查看,这才发现翠儿的左脚踝处已经鼓起拳头大个包,右腿根部有大块淤青。 此刻的翠儿才终于知道了疼痛,疼得龇牙咧嘴。 翠儿娘让翠儿躺在炕上,刚好乔龙端来一盆热水,翠儿娘帮着翠儿洗了脸,又洗了两条腿,然后开始给她热敷。乔龙趴在翠儿跟前,心疼地看着翠儿脚上的伤势,再看着翠儿,发现她咬着牙不说话。 翠儿娘看着两个孩子,一种母性的情愫油然而生,她嗔怒地用手指戳着翠儿的脑门,翠儿忍着疼痛,傻傻地笑。 不一会儿,乔虎带着一个药膏碗和一把草药进来,翠儿娘起身淡淡地说道:“折腾了一整天,想必都饿坏了,我去擀面条,你们哥俩都在这儿吃!”说完,一撸袖子出去了。 乔虎看看乔龙又看看翠儿,拿着膏药碗和一把草药说:“对了龙弟,这些药,是我专门为翠儿配置的外敷药,药性很好,你们采的黄芪根和灵菇草刚好用上。” 乔龙欣喜地问道:“真的么?都有用?” 乔虎点点头,笑着说:“当然都有用,有大用。对了,灵菇草是在哪儿找到的,这可是极阴之地才生长的,做药可是好东西……” 乔龙打断哥哥的话说:“那就好!以后我们再去采。” 乔虎看看翠儿的伤势说:“好在翠儿没伤着骨头,用上这个药,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恢复。” 乔龙高兴地说:“对了哥哥,有了这个膏药,还要那些草药做啥用?” 乔虎淡淡地说:“哥哥最近几天要去城里,这些草药,让师娘给翠儿熬汤药喝。” 翠儿一愣说:“不是我爹今天已经去城里了吗?虎哥哥咋还要去呀?” 乔虎笑笑说:“商贸社的事儿,恐怕你们不懂。我走以后,翠儿一定要坚持每天敷药,不要间断。” 翠儿高兴地说:“没事虎哥哥,还有龙哥哥哪!” 乔虎让翠儿坐起来,翠儿右腿根部疼得坐不住。乔虎从药瓶里倒出药水来,先给翠儿的左脚踝处抹了药,很快弄完以后,又不得不给翠儿的右腿根部抹药。这个时候,只见乔龙主动脱鞋上炕,跪在翠儿身后,用前胸紧紧地倚在翠儿的身后,扶着翠儿,让她咬着牙勉强坐起来,由乔虎给翠儿的腿部抹药。 翠儿的整条腿全都裸露着,细嫩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展现在乔虎的面前,使得乔虎立刻心旌摇荡起来。他的心跳勃然加快,一下子脸红到了脖颈。乔虎的手抖动着,想去触碰翠儿的肌肤,又害怕碰到翠儿的肌肤,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中电了一样,电流瞬间通遍全身,刹那间没有了自己。任凭乔虎怎么样克制自己,努力做到聚精会神,但那颗怦然跳动的心也还是搞得他不能把药抹到位。他偷眼看着乔龙和翠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那种很自然的亲昵,让自己感觉既尴尬,又茫然不知所措。 翠儿两眼天真地看着乔虎,疑惑地问道:“虎哥哥!你咋啦?” 乔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机械地说:“没咋呀?” 翠儿直白地说:“你脸红的很厉害!” 乔虎一时无地自容,只是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乔龙也不解风情地说:“是呀哥哥!你咋啦?是不是哪儿难受?” 乔虎强做镇静地说:“我不难受。” 乔龙又天真地说:“人们都说,郎中都无法给自己瞧病,是这样吗?” 乔虎不置可否地说:“别瞎说。” 乔龙依然傻傻地说:“真的没瞎说,哥哥的脸色好难看!” 翠儿娘刚好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这兄弟俩,一会儿打量一下哥哥,一会儿再打量一下弟弟,心里立刻明白了八九分。她微笑着从乔虎的手里抢过药瓶,开玩笑说:“虎儿,让师娘来吧。也不知道你这神医的名号到底是咋得下的?” 乔虎手里的药瓶被师娘拿走,终于如释重负地闪到一边,兀自不均匀地喘着粗气,头上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赶忙用手去擦。 翠儿娘麻利地给翠儿抹完药,把翠儿的裤子拉下来,让翠儿重新躺在炕上。 乔虎的心兀自不能平静,依然像一头小鹿一样地在心房里一个劲儿地乱撞,他想快速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可又不知如何是好,正自内心焦灼…… 忽然翠儿娘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哟!灶上还煮着面呢!”话音一落,自己先快速跑出去了。 翠儿和乔龙相互深情地对视着,似乎无视乔虎的存在。 乔虎再也忍受不住,莫名地说了一句:“你们两人待着,我还有事儿先过那边去……”话还没等说完,就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乔虎刚出门,翠儿娘就端着饭菜把他堵了回来,翠儿娘乐呵呵地说:“虎儿先别急着走,吃了饭再走也不迟。”乔虎只好又尴尬地返身回来。 只听翠儿娘朗声道:“来孩子们!咱们吃饭咯!” 乔龙和翠儿分开,乔龙下炕穿鞋,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笑嘻嘻地说:“好像今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翠儿娘开心地说:“那就趁热快吃!” 翠儿想要转过来,嘴上附和着说:“就是,一天都没吃饭了,娘哎!还真的饿了!” 翠儿娘看着翠儿在动,着急地说:“翠儿别动!娘来喂你!” 乔虎看着他们三人做什么都那么和谐和自然,突然莫名地感到自己待在这里有些多余。 第十章 城里消息有变故 捕捉战机不退缩(一) 从师娘那里回来,乔龙很快就躺在炕上进入梦乡了。乔虎却坐在黑暗里,想着心事,白天的一幕幕就像过电影一样在自己的脑海里有序地呈现出来。他静静地问自己:“你这是咋了?你不知道他是弟弟未来的媳妇吗?你咋能这么龌蹉不堪?” 一想到这里,乔虎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些卑鄙,他不敢再想下去,静静地起身出去了。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秋风阵阵,天上点缀着许多闪亮耀眼的星星。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得到知了的叫声。 乔虎慢腾腾地向晒谷场走去,刚刚走出三排砖瓦房的弄堂,走上通往晒谷场的小路,就看见一颗流星从空中划过,他没有多想,独自一个人来到了乔村坟地。 乔村坟地坐落在河滩东边的山坳里,这里山清水秀,依山抱势,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开阔地,地势东南高,西北底,呈坡状。空落落的荒地里,只有一座坟头,是乔虎亲自把父母的坟迁到这里来的。 自打迁坟以后,乔虎每年都带着乔龙来这里祭拜两次,一次是清明节,一次是七月十五鬼节,却从没有来这里跟父母亲诉说过什么。今天晚上他丝毫没有睡意,也不知为什么,竟然第一次想跟父母唠唠了。一是想唠唠商贸社组建,他要带着乔村去平州城做生意;二是想唠唠弟弟与师妹翠儿的关系;三是想唠唠自己今天晚上莫名的一种情愫。 看着父母孤零零的坟头,乔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首先说他牢记着父亲临终时的遗言,“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他坦率地告诉父母,说他并不理解中间的一句话,做生意就做生意,咋还要抵御外侮了呢? 乔虎紧接着要请父母放心,他说父亲临终前交待自己要把弟弟好好带大,现在弟弟生活的很开心,与翠儿姑娘形影不离,翠儿是个好姑娘,自己会带着弟弟一定会光大乔家的门风。 乔虎随后又把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堪向父母坦陈,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小人,却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呢? 他静静地坐在坟前,跟父母轻声细语地聊了很久…… 突然,乔虎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一阵车马声,没有错,是车马声。他立刻兴奋起来,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从城里带消息回来了。他匆匆向父母告别,说等自己从平州城回来以后,再向父母禀告消息。 乔虎兴冲冲起身往回走,果不其然,快速来到村口的时候,看见一辆马车在快速向这边移动,车上还端坐着三个黑影。 乔虎悄然喊一声:“师父!是您吗?” 只听郝云亮答应一声:“是我,是村长吗?” 这么喊着话,马车已经走近了。借着月色,已经可以依稀看清对面的人,而且随着马车的临近显得越来越清晰。 乔虎看见了,坐在前边赶车的人正是郝云亮,后边坐在车上的是乔八爷和乔有宝,他急不可耐地迎上前去。 马车在乔虎跟前缓缓停下来,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纷纷跳下车,一个个神色严峻地,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咋都回来了?出事儿了?” 郝云亮异常冷静地说:“有重要的事情,咱们议事房去说吧。” 乔虎平静地说:“那好吧,你们先回家去吃饭,我在议事房等你们。” 郝云亮干脆地说:“吃啥饭么?估计也吃不下。先说事儿,我先把马归了厩,这牲口,也半天没吃东西了。”说着话,赶着马车向前走了。 乔虎看看乔八爷和乔有宝,三人一起无声地向村公所走去。 乔虎、乔八爷和乔有宝三人默默地走进议事房,刚一进门,乔虎就把放在门口的油灯点亮了。他把油灯端着放在一张四方桌前,分别倒了三碗水,三个人围着油灯落座,乔虎左边是乔八爷,右边是乔有宝。 刚一坐定,乔八爷终于憋不住了,叹口气说道:“真是咄咄怪事咯哩!” 话音刚落,郝云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身上带着风,油灯闪闪地像是要灭的样子摇曳了一阵,乔虎伸手挡住来风的方向,火苗才又渐渐重新保持稳定。 郝云亮径直坐在乔虎的对面,端起水就喝。 乔虎扭头看着八爷说:“咋了八爷?这么着急忙慌,到底出了啥事儿了?” 乔八爷不开心地说:“你还说我们着急忙慌哩?小村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哩!你是没经见过事情哩,当然就不觉得什么哩嘛。等我把事情说完咯哩,管保你也大吃一惊哩咯!” 郝云亮一口气喝完水,放下碗,不耐烦地说:“时候不早了,八爷就别再卖关子了,村长是我们乔村培养大的,又不是吓大的!” “按照村长吩咐哩嘛,我们几个在平州城市面上走了走哩,赁下了一处场面和四个铺面咯哩。”乔八爷手捻须髯,若有所思地说着,他伸出手指来比划着又说:“我们准备着开一家货栈哩,一家粮行哩,一家杂货铺哩,一家药铺和一家当铺咯哩。” 乔虎疑惑地说:“是啊!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打算,这不是挺好吗?咋?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刚刚收拾好货栈和药铺哩,就有人寻上门来咯哩!” 乔虎高兴地说:“这可是好事儿啊!咋?还没开张就有生意?” 乔八爷白一眼乔虎,慢条斯理地说:“别高兴的太早咯哩,听我说完会噎死你哩咯!” 郝云亮憋不住了,催促八爷说:“八爷你倒是快说呀!” 乔八爷一字一顿地说:“进来的人哩,是来收保护费的咯哩!” 乔虎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啥?你说啥?保护费?” 乔有宝点点头,肯定地说:“就是保护费!我问了。” 郝云亮冷冷地问道:“他们是衙门的人?” 乔八爷顿了顿说:“啥衙门哩嘛?咱们待在村里时间长了不知道哩,城里正在闹帮会哩咯!” 郝云亮不解地问道:“啥帮会?” 乔有宝平静地解释说:“就是组织一帮人,比比谁的拳头硬,比比谁的刀子快,黑吃黑。正常做生意的商贩,都要交他们大洋,他们都把城里的地方划了地盘儿了。” 乔虎想了想说:“难怪我们赁铺面这么容易,这是让咱们普通生意人根本就没法做生意啊。” 乔有宝点点头说:“可不是?” 乔八爷看看大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你像咱们这哩,还没等开张咯哩,就要先交人家保护费哩,这生意还咋做哩嘛?” 乔虎疑惑地问道:“要我们交多少银子?” 乔八爷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药铺哩嘛,每月一块现大洋哩,货栈每月要三块现大洋咯哩!” 乔虎等不住乔八爷的下话,急忙问道:“另外三间呢?” 乔八爷眼睛一瞪说:“这已经够呛了哩,村长还想交另外三间哩嘛?” 乔有宝平静地解释说:“另外三间还没收拾好,人家还没上门。” 乔虎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好吧!师父,您明天和八爷、宝叔一起去,带上咱们的存粮和纺织社新纺的粗布过去,过去以后先把粮行赶紧一起收拾一下。” 郝云亮一愣,脱口问道:“交不交银子?”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先不交,看看他们能咋样?这几天也暂时先不开张,咱们推迟几天。我明天收拾一下最近采回来的药品,后天一早也赶过去,咱们干脆过几天再开张。等过了这几天,咱们货栈、粮行、药铺一起开,索性也去见识一下,看看这平州城里到底是个啥阵仗!” 几个人听了乔虎的话,算是有了主心骨,满意地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时候,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已经一起带着三辆马车的货,再次要往城里去了。临走的时候,全村的人们都出来送行,大家缓缓来到村口,依依不舍,气氛有些悲壮。 乔虎双手握着郝云亮的手说:“师父,一定要记住先不要开张,关着门做咱自己的事儿。必要的时候,出去了解一下市面情况就行,等我过去。” 郝云亮笑笑说:“虎儿长大了,懂得安慰师父了。你放心吧,师父走南闯北的时候,那也不是个一般人物。咱现在只考虑着全村乡亲的利益,也不是过去血气方刚的时候了,再说,有八爷和你宝叔在,大家一起商量着来,不会有事儿的。”说完话,三人分别上了马车,向大家挥挥手,上路离开了。 三辆马车一起走了,是带着乔村的物资,带着乔村的希望,迎着朝阳走的。马车走出了好远,都快看不见了,村民们还是不舍离去,挥手致意…… 乔虎丝毫不敢停歇,送走他们三人,赶紧回到屋里,又专心弄了一整天的药,并告诉大师兄自己准备带着乔生,次日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了,同时安顿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负责村里的大事小情。 第十章 城里消息有变故 捕捉战机不退缩(二) 蔚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白云,秋高气爽,微风迎面吹来,让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清晨,晨曦映照着大地,在一条蜿蜒绵长的官道上,并肩奔跑着两匹红棕色的骏马。马铃声响,马跑之处,马踏黄土地,扬起阵阵尘土。 丛山峻岭之间的一大片开阔地里,官道刚好夹在开阔地的中间,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秋收后的庄稼地。满眼都是被镰刀割过稻穗的秸秆,秸秆上明显看得出刀痕,一股弥漫着故乡的土腥味道随风飘散着,让人陶醉。 也许是跑的累了,乔虎一拉马缰,让马跑得慢了下来,旁边的乔生也跟着放慢了速度,两骑马开始并肩前行。乔生麻利地从身上摘下水壶递过来说:“村长,咋慢下来了?是不是有啥吩咐呢?” 乔虎接过水壶,拔掉口塞,仰脖喝了几口,随手递还给乔生,笑笑说:“乔生师兄,快别叫我村长了。” 乔生一愣,接过水壶说:“那我该叫你啥呀?” 乔虎笑笑说:“我不是你师弟嘛,就叫师弟。” 乔生也喝了一口水,塞住水壶,把水壶装起来,不满意地说:“那可不成!在别人面前显得俺比你高,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乔虎自谦地说:“年龄这么小的村长,让人也瞧不起啊!” 乔生不服气地说:“谁敢瞧不起?” 乔虎笑笑说:“那天那帮土匪来了,不是就瞧不起吗?” 乔生认真地说:“土匪那是不知道,知道以后还能瞧不起?你看看现在他们那种孙子样,还不就是惧怕你村长的威名吗?”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问题是知道的人毕竟有限,将来咱们在城里做生意,一介绍说是咱乔村村长,不仅人家瞧不起我,关键是人家还会瞧不起咱乔村。” 乔生来劲了,抬高声调,愤愤地说:“他敢?” 乔虎看看乔生说:“师兄千万别动不动就动武,你挺聪明一个人,做事情要先动动脑子。” 乔生疑惑地说:“我不动脑子?那你咋还要让我跟你一起进城?” 乔虎笑笑说:“你不是机灵么。” 乔生摇摇头说:“你弟弟乔龙可比我机灵多了,你咋不叫他跟你去?”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说他,老惹事儿。” 乔生不知说什么好,欲言又止。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搞得全村对他都风言风语的,心烦!” 乔生愣怔地说:“你都知道了?” 乔虎意犹未尽地说:“能不知道吗?这不是让村里的生意搞的暂时顾不上他吗?对了,你咋看?” 乔生哈哈哈地大笑说:“我才不信呢!昨天晚上,六婆到我们家去嚼舌根子,让我狠狠地教训了呢。” 乔虎微笑着说:“你哥一早就跟我都说了,你们也忒损了点儿。” 乔生愤愤不平地说:“我最见不得这种背后说三道四的人。” 乔虎反问道:“那你呢?” 乔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只是想证明我的看法而已嘛。” 乔虎有些埋怨说:“你还是对自家兄弟不相信。” 乔生矢口辩解说:“没有!真的!掌柜的!绝对没有!” 乔虎突然问道:“你刚才叫我啥?” 乔生一时反应不过来,迟疑着说:“没啥呀?” 乔虎追问道:“就刚才!你叫我啥来着?” 乔生支支吾吾地说:“掌…柜…的?” 乔虎高兴地说:“对对对,就这样。在城里,不要叫村长,就叫掌柜的。” 乔生一愣说:“莫非真成做生意的了?” 乔虎释然地说:“那可不!要做就得认认真真地做,千万记住啊!不能再叫村长,只能叫掌柜的。咱们现在还是得快些走,争取早点儿到。驾!”说着话,打马快速窜了出去,乔生急忙打马跟了上去。 两匹马飞快向前奔去,渐行渐远,身后再次扬起一阵黄土……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 在日上三竿的时候,乔虎和乔生已经各牵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来到了平州城宽敞的街道上。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店铺,有针头线脑,有蔬菜水果,有街头小吃,有各种食品店,绸缎庄和杂货铺。街上的行人往来穿梭,络绎不绝,偶然夹杂着叫卖声吆喝声。 乔虎和乔生牵着马,缓缓地并肩走着,乔生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路感觉新鲜,左顾右盼,眼睛都不够使,尽情地感受着城市的热闹和喧嚣。乔虎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一路观察着周围的商情。 街边有几家店铺的大门紧闭着,萧条的铺门上有“转租”、“待赁”的字样。乔虎看见了,紧走几步走到跟前驻足察看。乔生也跟上去看看,他也并不明白乔虎是在看什么,疑惑地问道:“都是不开的店铺,掌柜的看这有啥意思?” 乔虎突然觉出了什么一样,饶有兴致地问道:“师兄咋恁地问呢?” 乔生想了想说:“这逛街要逛红火街,这里人也没有,生意这么不好,咱们干嘛来这儿?还是到人多的地方去吧。” 乔虎笑着问道:“那你说,为啥这里的生意不好呢?” 乔生天真地回答说:“肯定是货不好呗!”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货不好可以调整,可这里店铺位置却是很好的呀?” 乔生挠挠头说:“这个我不懂,掌柜的是啥意思?” 乔虎四下张望着,压低声音说:“我估摸着,这条街上有古怪!” 乔生脱口问道:“古怪?啥古怪?”说完,莫名地四下看看。 乔虎仔细观察着周围,嘴上依然很低的声音说:“不清楚!不知你看到没有,反正这里有的人生意做得好,有的人生意却根本就做不下去。” 乔生疑惑地说:“按说这也很正常啊?有人会做生意,有人不会做生意嘛!” 乔虎笑笑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走吧,咱们到生意好的人家去看看。” 说着话,两人又牵着马快步向前走去。 在城里街道的另一处,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一位一身学生装束的姑娘夹杂其间,正斜跨着一只书包踯躅在大街上。她一会儿看看路边卖花红的,一会儿看看路边卖小玩儿意的,突然看到路旁有一个移动商贩在卖糖葫芦,赶忙走过去,在卖糖葫芦的商贩前,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起来…… 这位姑娘名叫邱月影,正是乔家过去的掌柜邱继财的掌声明珠。但见她一头黝黑的披肩秀发梳成两只小辫,发间挥洒着沁人的芳香,两支辫梢上各扎着一根鲜红的红头绳,一只白色透明的发卡戴在头上,显得清纯美丽。她长着一张俊俏的瓜子脸,光洁白皙,清雅灵秀,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淡淡的眉,隽秀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她的高贵、知性和优雅。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也在笑,就连腮上两个陷得很深的酒窝也在笑。她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学生对襟马褂,下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学生裙,雪白的长筒袜,直接套在黑色的一根带布鞋里。她的体态轻盈婀娜,走起路来,翩若惊鸿。看上去,犹如一朵出水芙蓉,又散发出一种朴实无华的气息。 邱月影信步来到十字街头,突然,前方一阵喧哗吵闹声传来。她抬眼看过去,但见西街口处有一家米记粮行,粮行门前正排着一支长长的购粮队伍,粮行门口的一根木柱上挂着一只木制价目牌,牌上清晰地写着“今日米价,二十元一升。” 不远处,乔虎和乔生也牵着马在驻足观看。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二十元一升?” 乔生看看乔龙说:“贵还是贱?” 乔龙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知道。” 乔生一愣,关切地问道:“不知道?那我们咋做生意?” 乔虎微笑着说:“行情是要比较的,没有比较,我们就没法判断贵贱,我们刚来,这些都要等等看。” 乔生询问道:“那咱们再到别家看看?” 乔虎自顾自地说:“从排队的人流来看,这个米价应该不贵,要不人们就都去别家买了,再等等看。” 乔生看看乔虎,疑惑地问道:“要是这个价钱,咱卖合适吗?” 乔虎想了想,笑了,痛快地回答说:“很合适!”正说着话,排在前边的人出现了一阵骚乱。 原来是一位稍年长一些的精瘦顾客,买粮食的时候发现量具不对劲,跟伙计吵了起来。 精瘦顾客骂骂咧咧地说:“你这量具也太缺德了,根本就不够斤两!” 一个留着小胡子,站在前边卖粮食的年轻伙计傲慢地一摆手说:“去去去!不想买就滚一边去,后边排队的人多着哪!” 精瘦老人不客气地质问道:“我说伙计你咋说话呢?” 小胡子伙计蛮横地说:“就这么说,你要咋样吧?” 精瘦老人指责说:“你们在量具上做文章,这生意做得也太缺德了!” 小胡子伙计把一升米拿起来倒在米缸里,不耐烦地说:“不买赶紧滚蛋,少耽误老子做生意!” 精瘦老人对着排队的人群高声说道:“大家看看了啊!这家米店,米里掺着沙子,卖米还缺斤短两,我昨天刚买的一升米不足八分,他们量米的量具一定有问题,大家可不要再上当啊!” 小胡子伙计发狠了,对着身后店里的几个米店伙计喊道:“后边的兄弟,来几个!把这个老家伙给我打出去!” 精瘦顾客身后的一位大个子中年顾客赶忙充当和事佬说:“算了吧!年龄都这么大了,打出毛病可咋办?” 小胡子伙计骂道:“老不死的,打死活该!就看不得这样的人,找死!” 旁边一位矮个子老人拍拍精瘦老人的肩膀说:“我说老哥,啥也别说了,咱小老百姓也是没办法。前几天王记米铺一升才卖十五块,量也给得足,米又好又没沙子,可他们关了呀!你有的选吗?除非你不*******瘦老人愤愤地说:“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就更来气!这也太缺德了,硬是把人家王记米铺给撵走了,他们自己在这里独霸一方,哄抬物价!” 话音未落,里边冲出来几个伙计,冲在最前边的黑衣壮汉不由分说,直接就给了精瘦老人一拳,精瘦顾客的鼻子当时就出血了。 大个子顾客急切地上前喊道:“哎!咋还动手打人呢?” 小胡子伙计手一指精瘦顾客,恶狠狠地说:“打他!” 黑衣壮汉用手一指大个子顾客,不客气地说:“你再说!连你一块儿揍!”大个子顾客立刻不敢吱声了。 黑衣壮汉和几名伙计不由分说,开始围殴精瘦顾客,精瘦顾客护着脑袋,四处逃窜,却逃不出几名伙计围成的圈,身上不住地被拳打脚踢。 乔虎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黑衣大汉的胳膊,朗声喊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位上门主顾,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 众打手一齐住手,一脸惊愕地看着乔虎。 黑衣壮汉从乔虎手里抽出手来,扭头来看,冷冷地盯着乔虎说:“哟呵!今天这到底是啥天气?谁的裤带掉了,咋就露出个你来?”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路不平有人踩,你们作为生意人,咋就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主顾?还是一位老人。”说着话,上前扶住精瘦顾客。 黑衣壮汉不屑地说:“小伙子!口气不小哇,你今天敢挡横,老子就专门来教训教训你!”话音未落,一招黑虎掏心迅即向乔虎使出。 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乔虎微微一笑,把精瘦顾客一带,交给随后上来的乔生,然后回头急侧身,再次伸手抓住了黑衣壮汉的手,稍稍反关节用力。 黑衣壮汉马上疼得站立不稳,龇牙咧嘴地喊叫着:“哎哟哟!” 乔虎轻蔑地一甩手,黑衣壮汉立时几个趔趄,蹬蹬蹬地退到了后边,被几位伙计扶住,乔生急忙把精瘦老人扶到后边去了。 乔虎回身转向排队的人群朗声说:“乡亲们,大家注意了。只要手里有银子,还怕买不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吗?过几天我也要在这条街上开一家粮行,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底下立刻有人拍手叫好。 乔虎身后的小胡子伙计一挥手,打手们立刻操起家伙一拥而上。黑衣壮汉手里拿着大砍刀冲过来,其他伙计都都手里拿着棍子,眼看一场恶斗不可避免。 乔虎和乔生临危不惧,严阵以待。 邱月影突然出现在人群里,高声断喝:“住手!” 小胡子伙计头也不抬,恶狠狠地说:“啥人他妈这么大胆?咋今天老是有人挡横?” 邱月影快速走上前,义正辞严地厉声呵斥说:“你们几个狗奴才!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成何体统?” 小胡子伙计和黑衣壮汉,一看见邱月影,立马全都软了下来,一个个满脸堆笑地瞬间全都乖了起来,刀和棍棒也都快速收了起来。 邱月影返回身,走上前仔细地查看精瘦老人的伤势,关切地说:“老伯!伤着了吧?” 精瘦老人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谢谢!不碍事!” 大个子顾客赶紧过来搀着精瘦老人说:“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说着话,抽身就要走。 邱月影喊一声:“等等!”说完,拿着精瘦老人的米袋子,回身走到米缸前,二话不说,挖了满满一升米,直接倒了进去,再返回来递给精瘦顾客,精瘦顾客满含热泪地扛着米袋子缓缓地走了。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宁静。 邱月影回身对那些伙计们愤愤地骂道:“你们这帮奸商!呸!”说完,啐一口,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那些伙计们头也不敢抬,呆呆地立在那里。 乔虎、乔生和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乔虎猛然想起什么一样,轻轻喊一声:“师兄,走了,追上去!” 乔生如梦初醒,急忙随着乔虎向着邱月影离开的方向就走,却已经看不见了邱月影的身影。 乔虎疑惑不解,自言自语地说:“咦!人呢?” 第十一章 师娘欢喜准女婿 村里无故起风浪(一)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一段时间的无风平静;海上浪**涌之前,也总会有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任何事物在爆发之前,总会有一段时间的静寂沉默。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乔龙和翠儿失踪的事情,看似风平浪静,可在乔虎没有离开乔村之前,一直只是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乔虎天天忙于组建商贸社,组织全村在城里做生意一事,根本无暇兼顾这些。乔虎一走,这件事情迅速在全村发酵起来,风言风语便如潮涌般随之而来。 人的舌头可以杀人,这让乔龙和翠儿真切地领教了,更让翠儿娘感到始料不及。 其实在乔虎和乔生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这次暗涌已经初显端倪。 这天晚上,静谧的夜空中,月明星稀,整个乔村寂静一片,偶有几声知了在间歇地叫着。 乔有宝家里,堂屋炕桌上的油灯跳动着火焰,乔安娘一个人坐在油灯下专注地纳鞋底。 乔安和乔生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是借着窗户纸透进的月色,有一丝丝的能见度,可以隐隐约约地分辨着看清楚一些。兄弟俩在内室自己的屋里,乔生想到第二天一早要跟着乔虎进城去,就想早点睡觉,乔安却想到一招武功,非要乔生跟自己对拆,来巩固和检验一下。 乔生诡计多端,知道拗不过乔安,想了一个让乔安知难而退的办法,就是让乔安劝母亲早点休息,别再干活儿。因为他知道,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旦干起活儿来,就必须干完。今晚纳鞋底,那是一定得完成一双鞋才肯罢休,谁劝也没有用。 乔安知道乔生在故意为难自己,但他知道母亲最近眼神一直不太好,不能劳累过度,本意也是要劝的,所以就硬着头皮隔着一间屋子跟母亲说:“娘!弄啥呢?明天白天再弄吧!” 乔安娘一边干活儿一边说:“娘没事儿!你们兄弟俩也太费鞋了,娘再一人给你们做一双!” 乔安劝说道:“光线不好,您眼神最近越来越差了,可不敢把自己的眼睛熬坏了呀!” 乔安娘毫不在意地说:“娘都这么大年龄了,没事儿!哦!生儿明天要进城,不如你们先早点儿睡吧!” 乔生在屋里俏皮地说:“娘还很年轻漂亮哩嘛!” 乔安娘笑笑,嗔怨说:“你个熊玩意儿,倒是嘴甜!” 正说着话,六婆从外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心急火燎地叫着:“乔安他娘!” 乔安娘一愣,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赶忙问道:“哎哟六婆!你这是干嘛?咋风风火火的?” 六婆一惊一乍地说:“咱们乔村,这回可是出大事儿了!” 乔安和乔生在里屋听得真切,乔生有些泄气地说:“得,睡不成了。哥,来吧!”说着话,在炕尾点起了油灯。 乔安和乔生开始对拆,一个心情怡然,一个无精打采。 乔安娘在堂屋吃惊地睁大双眼看着六婆问道:“到底出啥大事儿了?” 六婆一脚上炕,慢腾腾把两只脚上的鞋脱下来,把两只鞋叠在一起往炕角上一放,盘腿坐在炕上,故作神秘地说:“哎哟!你是不知道,咯咯咯!我六婆就算是再见多识广,可这件事情也还是说不出口哟!” 乔安和乔生一边对拆一边听着堂屋传来六婆诡秘的话,一时有些出神。 乔安停下手来,悄声说道:“这个老妖婆来咱家干嘛?” 乔生也悄声说道:“听说她最近老是在附近的村子到处跑,总是喜欢给人说媒,是不是给哥哥你说媒来了?哈哈哈!” 乔安嗔怒说:“不要胡说!” 乔生笑嘻嘻地做着手势说:“别管啦,想知道,听听他们说啥不就清楚了?”说着话,两人停手,蹑手蹑脚的靠在门边,悄悄偷听起来。 乔安娘诧异地说:“六婆不想说?那你跑我这里干嘛?还四平八稳地坐在我家炕上,一惊一乍的。” 六婆堆着笑脸说:“我是真的说不出口嘛!” 乔安娘干脆地说:“那就别说。” 六婆干笑着说:“可我又忍不住想说嘛,要不我就不来了。” 乔安娘白一眼六婆,一撇嘴,欲擒故纵地说:“谅你狗嘴里也吐不出个象牙来,可千万别说哟!” 六婆干脆地说:“我今儿还就是豁出去了,记得啊,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能再传出去。” 乔安娘捂着耳朵说:“啥乱七八糟的?我不听!” 六婆掰住乔安娘捂耳朵的双手,煞有介事地说:“你听没听说?那个小乔龙和翠儿在山上……” 乔安娘打断她的话,好奇地问道:“咋了?” 六婆故作神秘地说:“啧啧!不能说,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羞死人了!” 乔安娘一激灵,急忙问道:“真的?” 六婆表情丰富地说:“哎哟!我都觉得臊的慌!” 乔安娘不解地问道:“你咋知道?” 六婆眼一瞥,自得地说:“当然是有人亲眼所见哟!” 乔安娘愣怔地说:“这种没皮没脸的事儿也做得出?” 六婆眼睛一翻,附和着说:“我就说嘛!看这俩孩子,表面上规规矩矩,骨子里咋就这么腌臜哟!” 乔安娘瞥一眼六婆说:“自己没看见,千万不敢乱传,这是要毁人的。” 六婆一拍胸脯说:“乔安娘你放心,你看我六婆是那样的人吗?我就跟你一个人说。” 乔安娘将信将疑地盯着六婆的眼睛问道:“真的?” “那还有假?”六婆躲避开乔安娘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随后赶紧起身说:“不多说了,时间太晚了,我得赶紧走了!”说完,从炕角上拿起两只鞋,一一套在脚上,下地起身,匆匆地走出门去。 乔安娘瞥一眼六婆的背影,将信将疑。 六婆刚出门,就听到六婆骂大街的声音传来:“哎哟!这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儿的哟!故意在门头上放个水盆子,浇了老娘一身的脏水哟!” 乔安娘急忙探身开门出去,只见六婆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乔有宝家门口,捶胸顿足地叫骂着:“死乔安!死乔生!两个缺德鬼,就喜欢拿老娘出气,本来还打算给你们说媒哪,打你们光棍儿去吧!晦气!”六婆这样骂骂咧咧着,愤愤地离开了。 原来是乔安和乔生听着外屋六婆在胡说八道,义愤填膺地搞了一个恶作剧。他们从窗户跳出去,把一碰脏水,架在了门头上,六婆刚好出门,一开门,那盆脏水兜头浇了下来。 六婆的骂声渐渐远去,乔安娘捂着嘴想笑,看看乔安和乔生屋里的灯熄灭了,屋里传出乔生愤愤不平的声音说:“叫你整天胡说八道!”接着,就是兄弟俩在屋里一阵得意的笑声:“呵呵呵呵!”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武术队员们在晒谷场上集中操练武术套路。大奎在一旁一边巡视,一边喊着号子:“一!二!三!四!” 二奎却心不在焉,所做的动作总是走形,屡屡出错。 大奎走到二奎跟前,疑惑地问道:“二奎!你今天这是咋了?” 二奎没好气地说:“我没事儿!” 乔虎停下来关切地说:“二奎师兄,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一位小师弟打趣说:“是不是大师兄娶媳妇了,自己一个人反而晚上睡不着了呀?”众人一片哄笑。 乔虎厉声说:“不许开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玩笑!” 众人立刻缄口不言。 乔生嘟囔着说:“能休息好才怪!” 乔安瞥一眼乔生说:“乔生你别阴阳怪气的。” 乔生冷言冷语地税:“我这可不是阴阳怪气,我这是在替二师兄打抱不平啊!” 二奎冷冷地说:“乔生你闭嘴!” 乔生愣怔地反问道:“咋了?” 二奎瞪一眼乔生,愤愤地说:“你别再说了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 乔生眼睛一瞪,气愤地说:“哎!我说二师兄,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二奎厉声道:“你骂谁是狗呢?” 乔生一听,更诧异了,冷冷地说:“哟呵!你这是发神经呢!” 二奎不客气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再说一句!” “我说你!你……”乔生发火了,正要动手,突然平静下来,冷冷地自嘲说:“我管你闲事干嘛我?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乔安瞪一眼乔生,恨恨地说:“你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乔生有些自言自语,但却有意提高声调,阴阳怪气地说:“我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奎气不打一处来,发火道:“你还说!”说完就要上前动手。 乔虎看看二奎,再看看乔生,严厉地说:“两位师兄到底这是咋了呀?这么多师弟可都看着呢!都吃枪药了?” 大家全都默不作声了。 乔虎看看乔生,嗔怪说:“乔生师兄,一天就你事儿多!” 乔生委屈定反驳说:“村长啊,都看我不顺眼啊!咋就是我事儿多了?” 乔虎严肃地说:“那你说,究竟咋了?” 乔生嘟囔着说:“这事可问不得我。” 乔虎追问道:“那你说!我该去问谁?” 乔生脱口道:“你该问你的好弟弟乔龙啊!” 大家的眼睛不由得齐刷刷地看向乔龙。 第十一章 师娘欢喜准女婿 村里无故起风浪(二) 乔龙似乎事不关己,专注地在一边比划着,突然看见大家都在看他,一头雾水地问反问道:“哎!你们说啥?咋又牵扯到我头上了?” 乔生冷言冷语地说:“乔龙师弟啊!这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乔龙打断乔生的话说:“乔生师兄,咱都不识几个字,别这么弯弯绕,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乔生索性痛快地说:“说清楚就说清楚。你说,你那天在山洞里,到底对翠儿师妹做啥了?” 乔龙不高兴地说:“我们做啥干你屁事儿!” 乔生看看乔虎,再看看众人,理直气壮地说:“你听听!你们都听听!这是啥话?现在全村人都嚷嚷成一片咯!” 乔虎若有所思地看看乔龙,再看看乔生。 二奎终于忍无可忍,厉声道:“乔龙!” 乔龙一愣,盯着二奎疑惑地问道:“咋了二师兄?” 二奎双手叉腰,怒视乔龙说:“你是咋向我保证的?” 乔龙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说:“我听不懂,你这到底是说啥呢?” 二奎强压着火气说:“你跟我保证过不欺负翠儿师妹对不对?” 乔龙点点头说:“对呀?我……” 二奎狠狠地打断乔龙的话说:“那你还装啥大头蒜?” 乔龙诧异地说:“真是莫名其妙,我装啥大头蒜了?” 二奎厉声道:“你还装?” 乔龙毫无惧色说:“我装啥了我?” 二奎恶狠狠地说:“我今天决饶不了你!” 乔龙紧赶着说:“嗨!好像我怕你似的!” 二奎愤愤地说:“那好!既然你死不认账,我今天就要替翠儿讨回公道!”说完,上前就要动手。 乔龙也忍不住了,直接揶揄说:“我知道你早就看不惯我,你其实就是个醋坛子!” 二奎忍无可忍,高喝一声:“你说谁是醋坛子?”话音未落,已经欺身上前,挥拳砸了过去。 乔龙一见,急忙纵身往后一跃,躲开了呢二奎的凌厉攻势。二奎哪里肯让,又是一招毫不容情的双锤灌耳,两拳全力砸向乔龙,乔龙不敢怠慢,脚下一拧,躲过二奎左边的拳头,欺身进去,肩膀一靠,双臂挡住二奎的右臂。 二奎赶忙侧身,再出狠招…… 就这样,两人在晒谷场上打了起来。 只见二奎频频出拳,招招阴狠,一招比一招攻势凌厉,乔龙沉着应对,退避三舍,闪展腾挪,只是招架,并不还手。 众人急忙躲开围观,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实战。师兄弟们常常在一起训练,却从来没有实战过,两人乍一动手,大家立时看得呆了,竟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劝架。 十几招过后,二奎发狠道:“小子哎!你咋还不还手?” 乔龙平静地辩白道:“咱们是师兄弟,我是师弟,不能还手!” 乔虎这才给大奎使个眼色,大奎领会,直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二奎。 乔虎拍拍手,夸赞说:“太好了!咱们以前练武,光是师父教,自己练,还从来没有面对面地切磋过。” 众人听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乔虎认真地说:“刚才二师兄和龙弟的一番较量,我们下去都要好好想一想,他们到底有没有啥破绽?我们对形意拳和少林拳到底该咋领会?从今天起,我要到城里去了,师父也暂时不回来,这里就交给大师兄了。” 乔龙愣怔地问道:“哥哥要去城里?” 乔虎点点头说:“马上就走,乔生师兄跟我一起走。” 众人莫名地看着乔虎。 乔虎提高声调说:“我们武术队这么多人,其实就是一个整体,想要变成一个人,那大家就要心往一处想。以后大家可以尽量地在一起对练,刚才我看到龙弟的身手很好,可能就是他长期和翠儿对拆的结果。” 二奎恨恨地看一眼乔龙,乔龙傲慢地表现出了一种无视。 乔虎看一眼乔龙,对大家说:“你们刚才说龙弟欺负师妹的事情,我做哥哥的可以担保,龙弟绝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人。我们既然是一个整体,那就不要相互猜忌,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因为我们都是好兄弟!” 大奎高喊一声:“好了好了!村长就要走了,大家继续练武咯!” 二奎一指乔龙,严肃地说:“乔龙师弟!跟我继续切磋!” 乔龙顿时来劲了,满不在乎地说:“来就来,谁怕谁呀?”两人说着话,又一次交起手来,众人再次围观。 乔虎和大奎相视一笑,悄悄走到乔生身后,拍一下他的肩膀说:“走了,我们去牵马。” 乔虎当时并没有把乔龙和翠儿的事情往心里去,他觉得很正常,也以为自己已经处理妥当,便放心地带着乔生到城里去了。可他却丝毫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在村子里一直暗流涌动,始终得不到平息。 这天上午,几个挑水的女人在北山水井处,一边打水一边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刚好翠儿娘挑着水桶走了过来,女人们竟然像避瘟疫似地迅速离开她。 翠儿娘当时感觉莫名其妙,但也并没有太在意,就自顾自地打起水来。 两个妇女一边走开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风凉话,一个穿碎花衣服的阴阳怪气地说:“看着平时挺规矩的一个人,没想到那妮子竟然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另一个穿灰衣服的也冷言冷语地说:“你看她娘,就应该知道她是个啥货色了?” 穿碎花衣服的一愣,脱口问道:“他娘咋了?” 穿灰衣服的故作神秘地说:“假正经呗!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看她走起路来那屁股,还有那腰,一扭一扭的,明着就是在勾引人,一看就是个不要脸的货,骚狐狸!” 穿碎花衣服的回头看看翠儿娘,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啊!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咋就没看出来呢?” 穿灰衣服的不屑地说:“咱们可都是善良之辈,哪能看得出人家背地里做的那些恶心事儿?” 虽然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但翠儿娘还是听的真切,要是在平时,她早就发作了,可一想到郝云亮不在家,再加上人家说的是自己的女儿翠儿,便怔怔地强忍着,不动声色地打完水,挑着水回去了。 妇女们还在后边不依不饶地指指点点。 郝云亮自打不做村长以来,就不住在南山了,村里在北山给他们盖了三间大瓦房和一处院子。 一进门堂屋的炕上,铺着一块蓝底红色大花的油布,炕边灶台上放着一个刚刚喝完药的空碗。堂屋门两边,一边是一口圆形的大水缸,缸上盖着一个木盖子,另一边是一个很旧的掉漆的五斗橱。 翠儿的腿伤还没有好,正独自躺在自家堂屋的炕上,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情不自禁地发笑。洞里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感到无比幸福。 翠儿娘挑着水进来,把两桶水分别倒进水缸里,然后把水桶和扁担收了放到院子里,再返回到屋里看了一眼炕上无忧无虑的女儿,不由得叹口气。 翠儿听到母亲叹气,回过神来问道:“娘,咋还叹气了呢?” 翠儿娘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这次可给乡亲们留下话柄咯!” 翠儿疑惑地问道:“咋了呀?娘。” 翠儿娘坐在炕上,语重心长地说:“村里总会有一些嚼舌根子的,虽说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你一个姑娘家,那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哟!” 翠儿更是一头雾水,急切地问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到底咋了嘛?” 翠儿娘看看天真可爱的女儿,不知所以地说:“有时候,吐沫星子是会淹死人的,万事检点,注意一些总是对的。” 翠儿愣怔地说:“娘是说翠儿吗?我不怕,谁想说,由她说去。” 翠儿娘白一眼翠儿,嗔怨说:“德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翠儿不解地问道:“到底是谁让娘耳根子不清净了?” 翠儿娘干脆地说:“你!” 翠儿一惊,脱口道:“咋会是翠儿嘛?” 翠儿娘无奈地说:“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能不清净吗?” 翠儿乖戾地吐吐舌头。 翠儿娘认真地看着翠儿问道:“翠儿,娘问你,你真喜欢乔龙?” 翠儿开心地点点头,爽快地说:“嗯!” 翠儿娘怔怔地说道:“可他哥哥乔虎还没对象哪!”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儿!我和龙哥哥都商量好了,我们不着急,等虎哥哥成了家以后,我们再说。” 翠儿娘故作隐秘地问道:“那你们……” 翠儿看着翠儿娘的神情,似乎知道娘要说什么,脸一红,害羞地打断母亲的话说:“娘!说啥嘛?羞死了,人家手都没碰过……” 翠儿娘假意掩饰地说:“那你们那天……”话没说完,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 正好乔龙进到院子里来,笑嘻嘻地说:“师娘!我刚知道师父他们都进城做生意去了,我来挑水。”说着,动手拿木桶和扁担。 翠儿娘高兴地说:“龙儿,不用了,水都挑好了。” 乔龙走进屋子里,撩起水缸上的木盖子,看看水缸里的水满着,直白地说:“以后师父不在家,家里的力气活儿就交给我了。我每天都来挑水。” 翠儿娘连声应承着:“行行行!龙儿长大了,是个男子汉咯!” 乔龙走到炕边,关切地看看翠儿问道:“咋样?翠儿好些了吗?” 翠儿深情地看看乔龙,柔声道:“好多了。” 乔龙突然兴奋起来,开心地说:“今天早上,哥哥让大家对练,我跟二师兄对打,真带劲儿!” 翠儿娘瞥一眼乔龙,开心地说:“瞧把你乐的!我去收拾鸡窝,你们在家说话吧。”说着,起身下地,正准备出门。 乔龙赶忙说:“不了师娘,我就是过来看看,马上还得去放马,放羊哪。” 翠儿嘴一撅,支吾着说:“人家不能跟你去了。” 乔龙乐呵呵地说:“不用你去,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自己能成。”说完,高兴地出门去了。 翠儿娘看着乔龙的背影,再看看炕上翠儿幸福的笑脸,满意地笑了。 突然,不知什么人从门外扔进一只破鞋来,直接飞向郝云亮家的堂屋门,正对着出门的乔龙而来。乔龙反应敏捷,一伸手把这只破鞋抓在手里,高声叫道:“谁呀?咋乱往别人家扔东西,打到人咋办呀?” 四处不见人,只听着门外几声有男有女的浪笑声渐渐远了。 翠儿娘急忙从屋里出来问道:“咋了龙儿?” 乔龙把手里的破鞋一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也不知道是啥鸟人,把一只破鞋扔到这里来了,亏得我眼快,没打着。没事儿!” 翠儿娘看着乔龙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知道,恐怕要有一段时间,家里不得安宁了。 翠儿在屋里喊道:“谁家的破鞋啊?咋扔到咱家院子里来了呀?” 乔龙在院外回答说:“没看见人,就是从外边扔进来的。” 翠儿娘站在门口,回身看看翠儿,再回身看看乔龙,没有说破,只是说:“龙儿,你快去吧,路上当心。” 乔龙愉快地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了,把那只破鞋也顺手带了出去。 自此以后,这种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在郝云亮家,翠儿娘一直忍气吞声,从没有表示丝毫怨言,也不告诉乔龙和翠儿,直到翠儿腿伤痊愈以后出门。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第十二章 城里邂逅邱月影 少男少女互钟情(一) 话说上次乔虎和乔生在城里十字街头的西街口,突然之间不见了邱月影,找寻不到之后,便打算带着疑惑继续在市场上考察商情。两人正辨别方向,商量决定朝那一条街上走。 突然,只见对面东街的街道上,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向这边赶来。东街口处,一个小男孩儿正在路中央玩耍,全然没有注意到即将发生的变故。远远看见马车拉车的马似乎惊了,正在发疯一样地狂奔,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路中央的小孩儿,邱月影突然从斜刺里急速地窜出来,从旁边的一家卖图书的店铺里,飞快地冲上去舍身去抱小孩儿。 飞奔的马车并没有停,也没有减速,继续疯了一样向前奔跑,眼看就要撞上邱月影和孩子了,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乔虎和乔生使了个眼色,急切地喊道:“师兄!” 乔生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图,两人一左一右迎着马车直接冲上前去。 只见乔虎和乔生一边一个,闪电般迎着马车奔过去,默契地让过马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伸手分别抓住马车车身,两膀叫力,双脚生根,硬生生地把马车挡住纹丝不动。 骏马长嘶一声,直立起来,乔虎和乔生死死抓住马车,惊心动魄…… 马车终于停下了,马头距邱月影紧紧抱着孩子的距离只有半尺远,周围的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 然而,几乎直立起来的骏马两只前蹄落下的一刹那,刚好踏翻了路边的一只竹筐,竹筐上的一根扁担直飞起来,生生地落在了乔虎的头上。 乔生看见,脱口惊呼道:“掌柜的!”但却为时已晚,扁担直接砸在乔虎的头上,鲜血从头上直接就流淌下来了。 邱月影惊呼道:“哎呀!流血了!”说完,从惊愕中把孩子放在一边,赶忙起身拉起乔虎就跑。 所有的人都被刚才刹那间的一幕吓傻了,一个个惊魂未定。等乔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时候,邱月影已经带着乔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邱月影带着乔虎来到了一家门脸儿极为低调,只有一个红十字灯罩的西医诊所,诊所不大,是个里外套间。诊所的外间是一个简易的门诊室,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床,桌子旁边墙上悬挂着几张不同的人体图;诊所的内间是一个相对简易的处置室,里边有一些小型的洗涤和消毒设备,能做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 诊所门诊室内,日本医生山本一郎穿着绿色的大褂,戴着白口罩,戴着听诊器,正在专注地给一位穿着丝绸马褂看上去富贵的病人诊治。这位病人解开马褂的衣襟,把里边的衣服撩起来,由山本把听诊器塞到前胸来回抽动听诊,旁边围着两位同样看上去富贵的人。 邱月影带着乔虎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山本叔叔!快!我的朋友头部被打伤了!” 山本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话,继续不动声色地专心听诊。 邱月影急切地说:“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山本收起听诊器,起身看一眼邱月影,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不为外人治伤的。”说完,看看病人,帮着病人把衣服整理一下说:“先生只是肺部偶尔发炎,我为先生开些消炎药,吃了就好,没有大碍。” 病人和几名富贵人士相视而笑,连连点头,并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说:“都说山本君,医术高超,犹如华佗转世,能够药到病除。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佩服之至……” 邱月影打断他的话,急吼吼地说:“山本叔叔!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山本跟富贵病人微笑着说:“先生请稍等。”转向邱月影说:“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请跟我来吧,让我来看看。”说着话,走进内室去了。 邱月影急忙拉着乔虎跟进内室去,把乔虎摁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山本认真地察看一下乔虎的伤口,便二话不说,开始动作麻利地用镊子,棉球和酒精为乔虎处置伤口。 邱月影急切地问道:“山本叔叔,他伤得重不重?” 山本随口回答说:“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邱月影噘着嘴说:“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不经意地回答说:“你这个朋友体质很好,抗击打能力比较强,所以不重,换做一般人,这伤可不得了。你要知道,头上受伤不比其他地方,所以又说不轻,明白了吗?” 邱月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哦!” 山本快速地为乔虎处置完,把一些刚刚用过的纱布和棉球等收拾了一下,看看乔虎,平静地说:“回去先养几天,看看会不会头晕,如果没什么事情,一周时间就可以康复。如果中途感觉头晕恶心,就赶紧再来找我。” 邱月影开心地说:“谢谢叔叔!” 山本冷峻地说:“不谢!你们请回吧,我就不送你们了。”说完,径直走出内室去了。 乔虎头上粘着绷带感到不太舒服,伸手摸到头上裹着的棉纱药布,疑惑地问道:“我这是?” 山本已经出门,根本没有回答他。乔虎看着邱月影,吃吃地傻笑着。 邱月影看着乔虎缠在头上的绷带,一想到刚才还是生龙活虎,敢于力阻马车的英雄好汉,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受伤的病号,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笑着。 乔虎被她笑蒙了,疑惑地指指自己的脑袋。 邱月影扶起坐在那里的乔虎说:“快走吧!山本叔叔很忙的,你要还有什么疑问,待会儿我来回答你。”说着话,拉着乔虎,两人走出了诊所。 一出诊所的门,乔虎就指着头上的绷带,疑惑地看着邱月影。邱月影微笑着说:“山本先生是一个日本人,你这是看的西医,所以你可能没见过,中医不是这样的吧?” 乔虎肯定地点点头。 邱月影一手拉着乔虎的手,一手搀扶着乔虎的胳膊,两人缓缓离开了诊所。 城南郊外有一处宽敞的院子,这里就是乔村租赁设点的贸易货栈。院子里盖了五间泥坯房,每间房子都有灶台和土炕,院子很大,却是不太平整的硬土路面,里边可以自由行走马车。这个货栈的功能有很多,一个是乔村的人马进城来的时候,都可以到这里来歇脚,再一个是乔村在城里做生意的货物可以在这里中转和储存,还有就是有些自产自销的货物可以直接在这里批量卖给小贩。 再说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此刻正在货栈大院的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乔虎。当初约好乔虎今天一准儿到的,单人骑马,这个时间按理早该到了。 郝云亮在院门口巴望地看着门外,听着门外的动静。 乔八爷等的不耐烦,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旱烟袋,若有所思地说:“村长说好今天来哩,看时辰应该到咯哩!” 郝云亮从门口返回来,站在乔八爷身旁猜测着说:“可能是路上有事儿耽搁了吧。” 乔有宝一边用耙篱平整角落的场地一边说:“你们说,村长会不会今天不来了呢?” 乔八爷正在点烟,刚刚点着,来不及抽一口就反驳说:“你瞎说啥哩嘛?咱们村长那是吐口吐沫都砸个坑的主哩,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哩咯!” 郝云亮手指点一下乔有宝说:“有宝啊!这么长时间了,村长是啥样的人,你咋还搞不清楚?” 乔有宝笑嘻嘻地说:“咋能搞不清楚嘛?这不是急糊涂了嘛!” 乔八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吸一口烟说:“都别急咯哩!耐着性子等着哩,村长今天一准儿会到哩咯!” 郝云亮也突然眼前一亮说:“是不是村长直接到市场上去了?” 乔八爷手捻须髯,高兴地说:“肯定是哩嘛!”说完,悠然地再吸一口旱烟,吐一口烟圈。 乔有宝想了想说:“是啊!咱村长做事,一向是有章法的。” 话音刚落,乔生牵着两匹马撞了进来,喊一声:“爹!” 大家急忙抬头看,乔有宝惊喜地喊道:“生儿?你咋来了?” 乔生用衣袖擦着满脸的汗说:“村长来了没有?” 乔有宝一愣说:“还没有啊?我们正等着呢!” 乔生一听,懊恼地说:“坏了!” 郝云亮和乔八爷一听就急了,乔八爷急切地站起来,快速地在墙上敲灭旱烟,奔向乔生。 郝云亮上前一步说:“乔生,别着急,咋回事儿?你慢点儿说!” 乔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墩子上,端起旁边的水碗喝了口水,淡淡地说:“村长让我陪着一块儿来城里,我们在市场上转悠了半天,遇到了一家粮行欺行霸市,村长路见不平……” 郝云亮一惊,脱口道:“咋?打架啦?” 乔八爷着急地用拐杖顿地,不高兴地说:“这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咯哩,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动手哩嘛?” 乔生再喝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没有。” 乔有宝不耐烦地说:“你这孩子,啥时候变成了慢性子,这是要急死人,你倒是快说呀!” 乔生跟大家把自己和村长一起来到城里,一起在市场上察看商情,怎么样在粮行遇到恶商欺行霸市,又怎么在十字街头,遇到被惊的马车横冲直撞,怎么样一起救人,又怎么样被扁担打在村长头上,村长又怎么样被一名女子带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郝云亮听说乔虎被一个女孩儿带走了,当时就急了,脱口说:“啥?被一个女孩儿领跑了?” 乔八爷再在地上一顿拐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哩嘛?这可如何是好哩嘛?” 乔生诧异地看着他们,疑惑地问道:“你们这都是咋了?” 乔有宝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孩子家懂什么?” 乔八爷两手一摊,一脸苦相说:“咱们几个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咯哩。” 郝云亮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说:“谁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咋一来就摊上……” 乔生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这是在说啥呀?” 乔有宝语重心长地说:“生儿呀!这城里可不比咱乡下,千好万好,花花绿绿的惹人烦,你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还是回去吧。” 乔生不解地说:“说啥呢?” 乔有宝淡淡地解释说:“这古人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忧……” 乔八爷打断乔有宝的话说:“咱村长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哩,就是缺少定力咯哩,这可如何是好哩嘛?” 乔生还是一头雾水地说:“我咋就听不懂你们说啥呢?”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咱乔村没这造化哩,商贸社行不通咯哩!” 乔生诧异地说:“你们想啥呢?咋就行不通?村长今天还当众说就要开粮行哪!” 乔有宝平静地说:“生儿你不懂,这做生意啊,说是一回事儿,做又是一回事儿啊!” 郝云亮想了想,冷静地说:“啥也先别说了,做成做不成先不要考虑,咱们大伙还是先去把村长找回来吧。” 乔八爷顿悟道:“对对对!对着哩!可不能让村长鬼迷了心窍哩咯!” 乔有宝急吼吼地说:“那还说啥?赶快去找咯!”说着话,几个人一起匆匆跑出货栈去了。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蔚蓝的天空中挂着几朵白云。有一座新式学校坐落在城西,学校大门朝南,大门是一座青砖砌成的拱形门洞,走进去,是一面白色的照壁立在大门内,上面写着隶书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八个大字。 照壁后边正对着一条笔直的道路,一直通向学校的小北门。南北两个校门口都设有传达室,南大门是学校的正门,大门东侧是小礼堂,小礼堂后边是办公区、图书馆和实验室,南大门的西侧是食堂、宿舍和操场,校园内异常开阔。 第十二章 城里邂逅邱月影 少男少女互钟情(二) 学校的南北大门之间是一条直通北门的幽静的校园路,路上青砖墁地,道路两边栽满了柳树,柳条像少女的头发一样自然地垂下来,让这条幽静的小道上显得浪漫而有诗意。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前走,道路两边修建了一排排的砖瓦房,这些房子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东西两边各有六排,每一排房子都有四五间教室。 校园里正值假期,空空如也,宁静怡然,落叶缤纷。 乔虎和邱月影手拉手,亲密地缓缓走进校园。 乔虎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一边走一边感叹着说:“这里是哪儿啊?真安静。” 邱月影骄傲地说:“这就是我们学校。” 乔虎脱口道:“学校?” 邱月影解释说:“是的,就是我读书的地方。” 乔虎眼前一亮,欣喜地问道:“这么大啊?” 邱月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大吗?” 乔虎兴奋地说:“太大了!我小时候也念过几年书,是在我们家后院的亭子里,大概也就这么大。”说着,甩开邱月影的手,做了个手势比划着。 邱月影看了一下,忍俊不禁,咯咯咯地笑了,她开心地说:“咯咯咯!你这人可真逗,你那是私塾!不是学校!” 乔虎好奇地问道:“那啥是学校?” 邱月影微笑着回答说:“我们这个学校,有好几百人在一起读书哪!” 乔虎一愣,疑惑地说:“好几百人?” 邱月影饶有兴趣地说:“你随我来!”说着,又拉着乔虎向一旁跑去,来到一处操场,一伸手说:“你看大不大?” 乔虎睁大双眼说:“真够大的!” 学校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环形操场,四周是砖砌的看台,看台周围隔三差五地种着高大的白杨树。两人开始在操场上轻松地散步,邱月影一边走一边开心地说:“我们这个学校占地五百多亩。” 乔虎吃惊地说:“那么大呀!都快赶上我们乔村了,真好。” 邱月影高兴地说:“要不我跟学校说说,等开学了,你也来读书好不好?” 乔虎摇摇头,淡淡地说:“我可没时间,我来城里是要做生意的。” 邱月影出主意说:“你可以白天做生意,晚上来读夜校班。” 乔虎脱口说:“真的?” 邱月影不容置疑地说:“那当然!你干脆每天晚上就来旁听好了。” 乔虎看着邱月影说:“那你呢?” 邱月影很自然地说:“我陪着你呀?” 乔虎感激地说:“你真好!” 邱月影由衷地说:“你也好!” 乔虎脸一红,柔声地挤出两个字说:“你好!” 邱月影由衷地夸赞乔虎说:“你有胆有识,充满正义感,敢于挑战恶势力,我很喜欢你!” 乔虎闻听,胆子就此大起来,深情地看着邱月影说:“你也是,你还有文化,长得也好看,热心肠,我也喜欢!”说完,迅速把头低下去,久久不敢抬起来。 乔虎和邱月影脸上洋溢着喜悦,一路走一路呢喃细语,不知在校园里踯躅了多久。不知不觉中,天色开始变暗了,两人还是不愿意离开,也许是走得累了,在操场边上的一处砖台上坐下来。 邱月影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问道:“你是从哪儿来?” 乔虎坦诚说:“乔村。” 邱月影认真地问道:“真想开粮行?” “嗯!”乔虎认真地点点头,反问道:“你咋知道?” 邱月影轻声说道:“你在街上说的,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 乔虎打开话匣子,开心地说:“我们乔村这几年富裕了,我想着让大家再向前走一步,所以就成立了商贸社。专门来城里做生意,给全村赚点儿现银,也好到时候应急用。” 邱月影好奇地问道:“商贸社?” 乔虎肯定地说:“是啊!我们乔村不光有商贸社,还有农社、运社、村务社、养殖社、纺织社……” 邱月影诧异地说:“那么多啊,那你们还不单单只是做粮行?” 乔虎肯定地说:“我们是不单单只做粮行。” 邱月影好奇地问道:“还想做什么呀?” 乔虎看看邱月影说:“你一个女孩子,说了你也不懂。” 邱月影笑笑,嗔怨说:“小瞧人,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呢!” 乔虎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在城里组建一家大货栈,把各地的货物和我们自己的货物放到一起,都能买卖。还要开一家粮行,开一家杂货铺,开一家药铺,开一家当铺。” 邱月影一脸惊讶,脱口说:“那么多啊?” 乔虎反问道:“多么?” 邱月影直白地说:“那还不多?又那么多种类,肯定不好做。” 乔虎诧异地问道:“这你也懂?” 邱月影平静地说:“具体生意我不懂,可我认为做事情要专注,盯住一件事情做好,太多太杂反而做不好。” 乔虎点点头,认可地说:“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你说的那是一个人。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村,一个有着晋商精神和能力的商贸社。” 邱月影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认定的事情你就去做。听你说话,你处处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为你们村着想,那你是?” 乔虎骄傲地说:“我是我们乔村的村长呀!” 邱月影脱口道:“村长?” 乔虎发问道:“你不信?” 邱月影淡淡地说:“你的同伴不是喊你掌柜的吗?” 乔虎微笑着说:“那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他是我师兄,我感觉在这城里,大家要是喊我村长,肯定怪怪的,我就让他叫我掌柜的了。” 邱月影咯咯咯地笑着说:“呵呵呵!真有意思。” 乔虎想了想说:“我爹跟我说过,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我们村想要更富裕,那就得走出去,做生意赚些现银。” 邱月影鼓励说:“太棒了!你真有想法,那就好好做吧!”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可我听说城里做生意都是有帮派的,普通人做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邱月影一愣:“你这都知道?” 乔虎自顾自地说:“就拿今天的那家粮行来说吧,听说以前的粮行被他们硬是挤兑走了,所以他们才欺行霸市蛮横无理。” 邱月影看着乔虎,柔声道说:“我真崇拜你!” 乔虎有些纳闷地说:“崇拜我?” 邱月影点点头,夸赞说:“你大仁大义,敢想敢作敢当,你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 乔虎一愣,诧异地问道:“你?” 邱月影听着乔虎的语气,不高兴地说:“当然!莫非你小瞧人?” 乔虎认真地打量着邱月影,试探着问道:“那你到底是啥人?” 邱月影很干脆地说:“我不想说。” 乔虎一探究竟地问道:“为啥?” 邱月影想了想,淡淡地说:“我恨我们家,我们家其实就是奸商。” 乔虎脱口道:“啊?难怪……” 邱月影急切地问道:“难怪什么?” 乔虎镇定地说:“粮行里的那些打手们看到你都不敢吭气。” “呵呵呵!”邱月影得意地笑了,笑完之后,看着乔虎说:“你还观察的很仔细嘛!那帮狗奴才,一天就懂得欺下媚上仗势欺人,没一个好东西。” 乔虎伸出大拇指来称赞说:“你真是侠义心肠,女中豪杰,而且出淤泥而不染,认识你真高兴!” 邱月影瞥一眼乔虎说:“别贫了,还是说说你想怎么做吧?” 乔虎想了想说:“你刚才说我们的生意又杂又多,不容易做,一下子倒是提醒了我。我打算挂个响当当的招牌!” 邱月影好奇地问道:“是吗?什么招牌?” 乔虎故作神秘地说:“神医!” “呵呵呵!”邱月影狂笑不止,笑过之后,不解地问道:“神医?开粮行搞个神医招牌?” 乔虎疑惑地问道:“你没听说过?” 邱月影摇摇头说:“没有。”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城里可能知道的少,这方圆百十里的,十里八乡的人可都知道乔村神医的名头啊!” 邱月影睁大双眼,诧异地问道:“是吗?莫非神医是你?” 乔虎肯定地点点头说:“当然!” 邱月影一愣,认真地上下打量乔虎说:“你真有那么神?” 乔虎腼腆地笑笑说:“反正治好了好多人的病,还没有失手过。” 邱月影由衷地一脸钦佩样,点点头说:“那就行!” …… 天近黄昏,夕阳西下。 乔虎和邱月影一见如故,难舍难分,谁也不想离开,就这么轻柔如风,细雨呢喃地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与此同时,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正在四处寻找乔虎。 郝云亮从南街一路寻找一路匆匆跑到十字街口处,看到天色暗黑,各家商户都已经开始关门打烊,他焦急地四下探望,嘴里不停地喊着:“虎儿!虎儿!” 乔生从西边的一条街上跑过来,急切地说道:“师父!西街没有!” 乔有宝从东边的一条街上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咋样?你们南街西街找到了没有?东街没有!” 郝云亮和乔生同时摇摇头,大家焦急地向北街看去,只见乔八爷正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过来的身影,大家急忙迎上前去。 郝云亮大老远地喊着:“八爷!咋样?” 乔八爷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有哩!” 郝云亮一脸茫然,不无担心地说:“咱们村里人,没见过城里花红柳绿的,但愿虎儿不要一进城就迷失了自己。” 乔生劝慰道:“师父别担心了,不会的,掌柜的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号人。再说那女的也不是穿的花红柳绿的,就是穿了个浅蓝色的对襟褂子,深蓝色的裙子,很朴实,没啥嘛!” 乔八爷瞥一眼乔生,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的事儿太过复杂哩,你们小娃娃不懂哩嘛。” 乔生白一眼八爷,不再吭气。 郝云亮看着天色已晚,看看大家,一脸认真地说:“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天一黑,还真没法找,说不定他自己先回去了呢。” 众人想想,也都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几个人一起朝南街走去。 静谧的夜里,万籁俱寂,月光如水,满天繁星。 夜色正浓,乔虎和邱月影手牵着手,相互依偎着,缓缓来到货栈外。邱月影柔声道:“这应该就是你们的货栈了吧?” 乔虎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没说几句话,这天就黑了。” 邱月影也感叹说:“是啊!真不想就此分手。” 乔虎为难地说:“我们乔村的人一定都等急了。” 邱月影深情地看着乔虎说:“不说了,你进去吧!” 乔虎摇摇头说:“不!你先走,让我看着你走!” 邱月影摇摇头说:“不行!还是你先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一会儿,如果找的地方不对,这半夜三更的,你又第一次来,那该怎么办?” 乔虎柔声道:“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邱月影嗔怨说:“不是怕什么?万一你进去了,发现地方不对,我还可以陪你再找。要不然,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一晚上也找不着。那样的话,今晚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乔虎只好答应说:“那好吧!我先进去。” 邱月影点点头说:“去吧,我在外边等一会儿,你如果不出来,我再走。” 乔虎动情地说:“你真好!真想就这样一直跟你在一起。” 邱月影也动情地说:“我也是,我明天一早来找你。” 乔虎难舍难离地说:“那我走了。” 邱月影微笑着,一扬手说:“走吧。” 乔虎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两只抓在一起的手在黑暗中缓缓地分开,彼此是那么不情愿。 乔虎一步三回头地进到货栈里边去了,邱月影一直看着他的黑影渐渐消失…… 一轮圆月在天上微笑着,繁星全都狡黠地忽眨着眼睛,闪闪发亮。 第十三章 经营决策早运筹 混迹帮会要立足(一) 月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到贸易货栈,照得货栈的院子里亮如白昼,五间房子全都黑着灯。郝云亮蹲在院子里的一根木墩子上冥思苦想,乔有宝和乔生也都蹲在旁边相对无语,乔八爷则坐在一间房间门口的木墩子上,四个人全都默不作声。只有乔八爷不停地吸着旱烟,旱烟的火星一明一暗的。 乔虎轻轻地走进货栈院内,悄无声响,回身关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惊动了院子里正在不知所措的沉默着的四个人。 郝云亮一激灵,急切地站起身来问道:“是虎儿吗?” 乔虎看到了郝云亮的身影,看见了乔八爷一闪一闪抽旱烟的火星,急忙叫道:“师父!是我!”几个人闻听,几乎同时起身涌了上去。乔虎难为情地说:“大家咋都坐在外边呀?” 乔八爷冷言冷语地说:“都是在等你咯哩!” 乔虎赶忙道歉说:“真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郝云亮看到乔虎头上粘着的白色纱布,关切地说:“你这头上是啥?” 乔虎淡淡地解释说:“我被扁担打伤了,乔生师兄没跟大家讲啊?” 乔生平静地说:“讲了,可你咋才回来呀?” 郝云亮疑惑地说:“扁担打了就打了,可你这头上搞的都是些什么呀?白乎乎的,瘆人!” 乔虎平静地解释说:“这是城里的西医给看的,西医处理外伤的办法,是先把伤口用盐水洗干尽,再用一种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包起来,就这样。” 郝云亮关心地问道:“没事了?” 乔虎点点头,肯定地说:“没事了!” 郝云亮这才认真地问道:“那咋还回来这么晚?” 乔虎低着头没有回答,自己和那位清纯美丽可爱的女子愉快地在一起待了一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说。 乔八爷似乎看出乔虎有些为难,急忙岔开话题问道:“村长是还没有吃饭哩嘛?” 乔虎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此刻才真真地感觉到肚子里饥肠辘辘,饿了,急忙说:“哎哟!竟然忘了吃饭!” 郝云亮心疼地说:“快快快!别傻呆着,进屋,先吃饭。” 大家一起进到屋里去了。 夜已深了,货栈的房间内很昏暗,只有小炕桌上的一盏油灯在跳动着火苗,照得房间内有些许光亮。 乔虎坐在小炕桌前吃饭,跟前放着一碗稀饭,一碗烩菜,还有一只竹篮上放着三个馍,大家围坐在一起看着他吃饭,同时商量事情。 乔虎吞一口馍,夹一口菜,咀嚼着说:“我们今天在街上都转了转。我看了,这里的生意其实也很好做,关键就在市上的奸商挤兑。” 乔八爷手捻须髯,点点头说:“是哩嘛!人家上门来要保护费哩,就是要挤兑你走咯哩。这是典型的欺行霸市哩咯!” 乔虎想了想,询问道:“这城里的生意主要集中在东西南北四条街上,咱们的店铺都在啥位置?” 乔八爷认真地说:“咱们的店铺哩,主要是在西街哩,南街也有一间咯哩!” 乔虎用筷子指指桌子问道:“咱们货栈是在哪里?” 乔八爷回答说:“这里是南街尾哩咯,快到郊区咯哩。” 乔虎想了想,又问道:“我们今天去过的那家粮行是在啥位置?” 乔八爷不假思索地说:“听乔生说咯哩,你们是去了米记粮行哩。那里是西街口咯哩,是城中心的十字街口处哩,最繁华所在哩嘛!” 乔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对的,我看那里就最繁华。” 乔八爷微笑着说:“村长眼里有水哩,一来就都晓得咯哩!是咯哩,那里是最繁华的哩。这城里一共有三派黑帮势力哩,西街一派哩,都是买卖些日常用品咯哩,咱们的粮铺就是以前被挤兑走的商户哩,比你们去的那个市口稍差一些哩咯;南街一派势力最小哩,经营的只是一些杂货哩咯;东街和北街一派的势力那是最大哩,经营的都是妓院赌场烟馆之类的哩咯。” 乔虎询问道:“调查过这三派势力没有?” 乔八爷怔怔地说:“还没有哩。” 郝云亮严肃地说:“咱们刚来,我看还不能硬碰硬。” 乔虎想了想,又问道:“我记得咱们赁下的铺面,基本都在西街,南街也有一处。我想问问,南街的铺面,咱们打算做啥呢?” 乔八爷很直白地回答说:“开药铺哩!” 乔虎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不!咱们把药铺开到西街上去。” 乔八爷怔了怔,翻翻白眼没说话。 乔有宝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在西街的铺面,都是扎堆儿的,粮行和药铺放在一起,怕是不太好吧?”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好!别人放一起不好,咱们放一起很好。”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这是为啥?” 乔虎肯定地说:“我们要立一个号头,立一块招牌,快一点让咱们所有的铺面都红火起来。” 乔有宝一愣,皱着眉头,疑惑地说:“几个不同的铺面,立一个号头?” 乔虎坚定的语气说:“没错!” 乔有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不行不行!咱们做的生意杂,这属于不同的行当,一个号头根本就不合适。” 乔八爷也附和着说:“是哩嘛村长,亘古未见哩咯!” 乔虎笑笑,很认真地说:“这城里四条街,就有三大帮派。我们在这些帮派势力眼皮子底下做生意,一定要聚力,决不能分散。我考虑了一天,算是决定了,咱们南街的铺面先缓一缓,等合适了再开,那里市口不太好,充其量是个杂货铺。咱们把西街的铺面一起开,就是要把几个铺全都放在一起,用一个号头!一个字号!一块招牌!” 郝云亮豁然开朗,急忙问道:“莫非号头的名字你已经想好了?” 乔虎骄傲地说:“嗯,想好了!就叫神医门!” 众人听了,不由得齐声叫好。 原来,乔虎在和邱月影一起玩儿的时候,脑子里一刻也没闲着。他认为,城里有三大帮派势力左右着市场,生意太杂反而不好兼顾。从市面情况上看,日常用品数西街的生意最好,但西街的生意明显是被垄断的,西街关闭的店铺也最多,交易的物品种类也是最接近百姓生活。根据自己一整天的观察,乔村商贸社的店铺一定都是赁在了西街,要想在西街站住脚跟,就必须赢得或者是依附西街霸主,当然,依附是不可能的。既如此,就必须赢,怎么才能赢呢? 要想赢得西街霸主,就必须首先让乔村的店铺快速把人气积聚起来,而要想让乔村的店铺在城里迅速赢得人气,选择相对繁华的西街作为店铺明显是对的。然而,几种不同行业的铺面放在一起,所有生意同时开花,一炮走红,就必须不走寻常路。一炮走红的根本,不走寻常路的根本,就只有发挥乔村的优势,乔村的优势在哪里呢? 乔虎经过苦思冥想之后,“乔神医”三个字,立马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眼前一亮,当即痛快地做出决定,就是用神医的名号,来迅速赢得口碑,再辅之以优质价廉的货品和服务,相信乔村的生意会立竿见影。 回到货栈一问,果然乔村的店铺都集中在西街,也是正中下怀。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一个个看到乔虎胸有成竹一脸自信的样子,听到乔虎坚定不移的话语,全都因此受到了鼓舞。他们知道,村长早已经深思熟虑了,大家顿时都高兴起来。 再看小炕桌上,菜没有了,稀饭没有了,馒头也没有了,只剩了两只空碗和一只空竹篮,不知不觉间,乔虎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已经一点不剩。 乔生赶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 郝云亮一把拦住他,关切地对乔虎问道:“吃饱了没?” 乔虎痛快地回答说:“吃饱了。” 乔生愉快地开始收拾碗筷。 乔有宝赶忙端上一杯水,高兴地说:“再喝点水。” 乔虎接过杯子,若有所思地说:“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们西街的店铺同时开张,神医门药店,神医门粮行,神医门当铺,神医门货栈。” 乔八爷手捻须髯,乐呵呵地说:“这样的话哩,大西街上一下子开出这么多的神医门哩嘛,肯定会一炮打响咯哩!” 大家不住地点头称是。 乔虎喝口水,不紧不慢地说:“由八爷坐镇粮行,宝叔坐镇当铺,我和师父在药店。我们要在开张的时候,免费坐诊三天,作为开张惠顾。” 乔八爷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地说:“这要是以往那些十里八乡看病的乡亲们都能知道哩,这么四处一说哩咯,咱们的生意哩嘛,想不好都难咯哩!” 大家又一齐连连点头称是,全都开心地笑起来。 乔虎看着大家高兴,想了想说:“我们还要在乔村把消息放出去,等到下月初一乔村义诊的时候,我们就通知大家,以后每月初一义诊的地方都改在城里,改在神医门药铺。” 乔八爷手捏须髯,再次乐呵呵地说:“这样哩嘛,不出俩月哩,咱神医门的大号哩,可就响遍平州全城哩咯!”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郝云亮一拍乔虎的肩膀,高兴地说:“太好了虎儿!” 乔有宝也伸出大拇指,赞叹说:“村长真是个大能人啊!这就叫村长一出马,谈笑定乾坤!” 众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乔生情不自禁地过来搂搂乔虎的肩膀,一脸无限佩服地的神情,与乔虎相视一笑。 乔虎想了想又说:“那我们现在就好好再商量一下,具体下一步应该咋做?啥时候开张?开张前还需要准备些啥?先上柜些啥货品?” 乔八爷干脆地说:“村长你说哩!想这么周到哩嘛,我们跟着做就是咯哩!” 郝云亮也附和着说:“是啊虎儿,你就直接安排吧!” 乔有宝也附和说:“村长既然已经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了,那就像八爷说的一样,你咋说,我们咋做呗!” 乔生也开心地说:“掌柜的,安排吧!”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听了,诧异地齐声问道:“掌柜的?” 乔虎笑笑说:“这是我让乔生师兄在城里大街上对我的称呼。” 众人顿悟,再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入夜,乔虎、郝云亮和乔生躺在一张炕上睡觉,乔生很快已经微鼾入睡。乔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邱月影的倩影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郝云亮感觉到乔虎睡不着,轻声唤道:“虎儿。” 乔虎轻声答应道:“师父。” 郝云亮亲切地说道:“睡不着啊?” 乔虎承认说:“睡不着。” 郝云亮料定乔虎是在想白天在一起的那位女子,饶有兴致地问道:“白天碰到了一个啥样的女孩子?” 乔虎一下子兴奋起来,无限神往地说:“是一个女学生,一个让人看见就忘不掉的女孩子,一个让人不忍割舍的女孩子。” 郝云亮一愣,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真是个学生?” 乔虎开心地说:“是的,师父,我们今天一起,在她们学校来着。” 郝云亮释然道:“我说我们几个一起找了半天,找遍了咋也找不到。” 乔虎疑惑地问道:“乔生师兄没跟你们讲吗?” 郝云亮提高音量,不开心地说:“他?除了猴耍,他能干些啥正经营生?” 乔生猛地被惊醒了,躺在边上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乔虎和师父的对话。 乔虎压低声音说:“我以为师兄会告诉你们哪!” 郝云亮悻悻地说:“他就说你救了个女子,受了伤,跟那个女子跑了。” 乔虎没想到乔生传话的结果会是这样,诧异地“啊?”了一声。 郝云亮自顾自地说:“师父还担心你呢,以为你碰到烟花女子了。” 乔虎嗔怨说:“这是说啥呀师父?”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你知道啥是烟花女子?” 第十三章 经营决策早运筹 混迹帮会要立足(二) 乔虎淡淡地说:“知道一点,不就是靠肉皮吃饭的女人吗?” 郝云亮心有余悸地说:“在你回来之前,师父可真是怕呀。” 乔虎认真地说:“放心吧师父,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个女孩子叫个啥名?” 乔虎摇摇头说:“没问。” “啊?”郝云亮脱口而出,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和女子相处一天,怎么都不知道名姓,疑惑地问道:“你这都不问?” 乔虎有些难为情,腼腆地说:“忘问了。” 郝云亮嗔怪道:“忘问了?我看你是昏了头,她对你好吗?” 乔虎沉浸在幸福里说:“好!” 郝云亮欣慰地问道:“你喜欢她?” 乔虎无限憧憬地说:“喜欢!” 郝云亮释然了,痛快地说:“睡觉吧,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 乔虎忽眨着眼睛,眼前一阵阵发亮。乔生也在一旁睁着眼睛,他不太懂得刚才师父和乔虎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觉得他们话里有话,尤其是乔虎,一说到白天那个女孩子,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偶有几声狗吠声传出。 邱月影斜挎着书包,独自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唱着小曲回家,渐渐走近气势恢宏的邱家公馆。 邱家公馆坐落在城西南,距西街口不太远,暗黑的牌匾高高挂着,金黄色的“邱公馆”三个字闪着光亮,看上去阴森庄严。门前亮着四盏灯笼,门里门外各有两盏,大门是对开的两扇猩红色木门,上面镶满了铜钉。门开着,有两名家丁守着大门似睡非睡。 邱月影来到大门口,两名家丁连忙点头哈腰地打招呼说:“小姐回来了!”邱月影丝毫不理会他们,也不搭话,径直轻快地走进门去。 家丁甲一副谄笑说:“嘿嘿!从来没看见小姐这么开心过。” 家丁乙看着邱月影的背影,附和着说:“是啊!好像是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天蒙蒙亮,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平州城还在寂静中沉睡,一夜的秋风吹得落叶满地都是,一地金黄。 邱家公馆掩映在晨辉中,大门紧闭,门口的两名家丁靠在猩红色的大门上沉沉地睡着。 邱公馆很气派,光看门楼就极尽奢华,猩红色厚重的木制大门上内外分别镶着对称的几只獠牙的狮头门环,还分别镶嵌了纵横各七的铜门钉,门里门外各有四盏灯笼悬挂在空中。整座门楼就像是一座颇有气势的香亭一样,红墙碧瓦,四角飞檐,绿色的琉璃竹瓦在顶上沟槽相间,龙沟凤滴。屋檐上雕满了各种传说中的故事,有神有仙,既有天上宫阙,亦有空中瑶池,既有龙腾祥瑞,也有八仙过海。飞檐、斗拱、琉璃瓦、白石阶……像宫殿一般华丽。 入门是一面猛虎照壁,一只斑斓猛虎绘在石壁上,栩栩如生,让人望而生畏,陡增庄重与凝肃之感。 照壁后是一处宽敞的院子,说是院子不如说成是一条白石路更为准确,很宽很宽的一条白石路,路两边分别盖着木结构的厢房,厢房与白石路之间,都是长长的廊亭步道,雕梁画栋,尤显豪华。两边的廊厅步道前都是有规则地种着一排白杨树,既对称又美观。晨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地响,摇曳生姿。 沿着白石路一路向前,有两层台阶,第一层在白石路正当间,有七七四十九级台阶,第二层在衔接大殿处,有三十四级台阶。两层台阶加起来,暗合了九九八十一的天数。走上最后一层台阶以后,是一片宽阔的广场,穿过广场,才能到达邱公馆的正堂大殿。 大殿门前的广场很开阔整洁,一水儿的青石板地面,上边有几十名家丁正在操练。大殿两旁种植了成荫的柳树,四周各处和白石路上,各有几名家丁正在清扫一晚上落下来的树叶。 邱月影早早从正堂旁边的角门里出来,快步穿过殿前平整宽阔的场地,旁若无人地从操练着的家丁们眼前通过,“蹬蹬蹬!”地下着一级级台阶。她依然穿着昨天的学生装,斜挎着书包,一副清纯的样子,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快乐和幸福。 邱月影快速走下两层台阶,下到白石路上,一路小跑地来到暗红色的大门前,门内有两名家丁正在倚着门柱沉睡。 邱月影径直走到门前叩打门环,门内的两名家丁被惊醒,急忙起来打开门锁,抽掉门闸,把门拉开,头也不敢抬地请邱月影出门。 邱月影迈过高高的门槛,门外睡觉的两名家丁早已被惊醒,麻利地站起来,头也不敢抬地恭候在那里。邱月影一脸喜悦,也不搭话,径直走了。 门外的家丁甲和家丁乙抬头看着邱月影的背影,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可能不明白,小姐昨天晚上回那么晚,今天一大早又出去,回来与出去都是那么开心,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真的是捡到大元宝了吗?邱家根本就不缺呀。 天亮了,货栈的大院里,郝云亮独自一个人在习武,乔有宝在一旁整理院落,院子里洒了水,清新整洁。 卧房里,乔虎和乔生还在酣睡,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了进来,屋子里已经很亮堂了。 乔八爷在另一间屋子里,早早煮了稀饭,正在为大家烤馍片。 邱月影出现在货栈门口,大方地问道:“这里是乔村货栈吗?” 郝云亮正在练武准备收式,听到一阵脆生生的声音,立刻高兴起来,他看见学生装束的邱月影,马上高声喊道:“掌柜的!起炕了!” 乔生在房间里,听到这一声喊,一激灵坐起身,外边又传来郝云亮的第二声喊:“掌柜的!有人找你!” 乔生急忙推推另一边的乔虎,兴奋地说:“掌柜的,外边有人找!” 其实乔虎在师父第一声喊的时候就听到了,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他有些慵懒,还想再睡会儿。此刻乔生推他,他睡眼惺忪,懒洋洋地说:“瞎说,这么大清早的,谁会找我?” 乔生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昨天那个女孩子?” 第十三章 经营决策早运筹 混迹帮会要立足(三) 乔虎听了乔生的话,猛地一个激灵弹起来,不管不顾地抓起一件衣服,一边快速穿着一边往外跑。 乔生摇摇头,学着郝云亮的语气说:“真是病得不轻。” 邱月影走进货栈的院子里,郝云亮连着喊了两句,乔有宝放下手中的耙篱,缓缓走过来,上前一步,客气地问道:“这里是乔村货栈,你是来找我们掌柜的,对吗?” 邱月影暗忖,这都称呼些什么呀?又是村长,又是掌柜的,可真够累的。她笑吟吟地说:“对对对!昨晚是我送他回来的,就是到了这里,看来我没有找错。”说着话,不由分说就往里边闯。 郝云亮急忙上前用身体挡着说:“哎哎哎!你一个大姑娘家,这么冒失干嘛?我们掌柜的现在还睡着呢!” 邱月影毫不在乎地说:“睡着怕什么?我就是要见他嘛!”说着,又要往里闯。郝云亮这次没有说话,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她,不让她进。 邱月影急了,嗔怨道:“你这个人,别挡着我嘛!” 郝云亮纳闷地看着邱月影说:“你这妮子,人家一个大小伙子还睡着哪,你就敢这么闯进去?” 邱月影毫不含糊地反问道:“那怕什么?” 郝云亮反唇相讥说:“我们乡下人睡觉,都一丝不挂,你说怕啥?” “啊?”邱月影脱口而出,此刻才反应过来,急忙捂着脸说:“羞死了!” 郝云亮和蔼地问道:“你就是昨晚送虎儿回来的女学生?” “是啊?”邱月影一愣,旋即疑惑地问道:“你是他爹?” 郝云亮摇摇头说:“不是!我是他师父。你是谁?叫啥名?” 邱月影一脸认真地说:“您刚才说他是虎儿,那他叫啥?” 郝云亮疑惑地说:“你也不知道他?那我可不能说……” 邱月影诡秘地笑笑说:“那我不告诉您!” 郝云亮被噎,愣怔着说:“你……” 邱月影高傲地仰着头,乔有宝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乔虎穿衣下炕以后,摸摸头上的药布,一时不知所措,干脆随便找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急匆匆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他兴奋地跑到邱月影跟前,憨笑着说:“你来啦!”说完,紧张的不知道两手该放在那里。 郝云亮和乔有宝见状,相视会意,识趣地离开,故作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去了。 邱月影看着乔虎咯咯咯地直笑,乔虎不知道她莫名地笑什么,以为是笑自己戴了帽子,就把帽子戴戴好。可邱月影还是在笑,他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为情地看着邱月影。邱月影上前要解乔虎的对襟上衣的扣子,乔虎慌了,死死地抓住衣服,支吾着问道:“干……干嘛?” 邱月影忍俊不禁地说:“你的衣服扣子都扣差了,丑死了!” 乔虎低头看看自己一高一低的衣服,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解开对襟扣子,重新扣好。 邱月影等乔虎扣好扣子,什么也不说,拉着他的手就跑。乔虎吃惊地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邱月影很干脆地回答说:“你别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拉着乔虎就跑出去了。 乔生从房间里追出来,高喊一声:“掌柜的!” 乔虎已经被邱月影拽着出了院门,回头喊一句:“你们就按我说的准备吧!” 乔生无奈地摇摇头,郝云亮和乔有宝从另一间房子里走过来,都轻叹摇头,乔八爷也慢腾腾地从冒着炊烟的房间里出来,靠近他们说:“现在的年轻人哩,还真是搞不懂咯哩,大家赶紧吃饭哩,吃好饭开始干活儿哩咯。” 四人一起转身向冒着炊烟的房间去了。 邱月影昨天晚上把乔虎送回去以后,第一次失眠了,她想了很多。平州城四条街上的生意她都一清二楚,乔虎要在这里立足,那是非常困难的。而乔村要做的生意,完全跟他们邱家的生意有冲突。邱家是西街霸主,想要撼动自己家的垄断地位,这是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的。怎么办呢?她苦思冥想了一夜,决定要帮助乔虎,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乔虎在西街上做生意。她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找乔虎,拉着他来到了十字街头。 平州城中心的十字街头,东西南北四个街口,每个街口都齐刷刷地站立了一帮虎背熊腰的年轻的帮会成员。西街的一群穿着黑衣,南街的一群穿着皂衣,东街北街的两队看起来势力最大,也都穿着黑衣,但他们的衣服前边都绣着一颗龙头,后背绣着整条龙身。各家年轻的帮众都双臂抱胸,凶神恶煞般地与其他街上的帮众相互盯着示威,都不说一句话,剑拔弩张,空气异常紧张。 邱月影拉着乔虎的手走过来,乔虎一看这阵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地说:“我的乖乖!这是要干嘛?” 邱月影拉着乔虎来到西街口,西街口的黑衣汉们看见邱月影,立刻都变得规规矩矩点头哈腰。邱月影不管不顾,直接指着乔虎,高声对西街的帮众说道:“你们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这位是乔村神医,以后咱们西街上他家的神医门商号,就等于是我们自家的商号。你们谁也不许去捣乱,听明白没有?” 黑衣汉们齐声回答说:“听明白了!” 邱月影想了想,又朗声说道:“如果是我爹让你们去捣乱,你们要表面上装着答应,实际上也不能去捣乱!”黑衣汉们听了,面面相觑。邱月影厉声道:“听明白没有?” 黑衣汉们七零八落,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听明白了。” 邱月影再次厉声说:“大声点儿!本小姐听不见!” 黑衣汉们齐声回答说:“听明白了!” 邱月影顿了顿,缓和一下语气说:“你们要是听我的,我爹找你们麻烦我可以为你们兜着,要是你们有谁口是心非,跑到神医门商号去捣乱,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乔虎愣怔在那里,一头雾水地看着黑衣汉们,欣赏地看着颇有女侠风范的邱月影。 邱月影拉住他的手,悄悄说:“走啦!”两人又手拉手跑走了。 邱月影拉着乔虎跑到街头的一个空旷处停下来,乔虎轻微地喘着气说:“我的妈呀,今天可算开了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帮会?” 邱月影已经香汗淋漓,她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对……这就是……平州城的……三大帮派!每天早上……都要在这里……对峙!” 乔虎脱口道:“这就是三大帮派?” 邱月影平息一下自己的喘息说:“最大的是东街和北街,他们的衣服上绣着金龙,叫海龙帮;西街这个帮势力排第二,叫齐天帮,我爹是老大;南街的帮派叫神山帮,势力最弱。” 乔虎喃喃自语地说:“海龙?齐天?神山?他们的名字倒是都很有趣。” 邱月影笑笑说:“他们画地为牢,各自占着自己的地盘,谁也不能越界,每天早上都要出来划界为盟。” 乔虎疑惑地问道:“每天都要划界?” 邱月影淡淡地回答说:“对呀!大概就等于相互示威吧,其实就是想要告诉大家,我们帮很好。到每月初一的时候,三大帮主还要亲自露面的,他们把这叫什么,对,叫照会!” 乔虎顿悟道:“我明白了,他们相互照会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帮主还健在,你们不要轻易打我们主意。” 邱月影夸赞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虎哥你真聪明!” 乔虎一愣,诧异地问道:“咦!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邱月影做个鬼脸说:“今天早上你师父叫的呀?” 乔虎释然了,深情地看着邱月影,柔声道:“谢谢你!只不过才刚刚认识,你就为我做这么多。” 邱月影四下看看,胆子忽然大了起来,亲热地往乔虎身上一靠,柔情似水地说道:“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呀?” 乔虎说不出的一种甜蜜油然而生两只手顿时不知所措,四下看看,但见一片云飘过,轻轻遮挡住了月亮的脸…… 第十四章 多种生意齐开张 虎狼环伺有暗涌(一) 经过几天紧锣密鼓地筹备,乔村商贸社终于迎来了神医门正式开张营业的日子。 这一天,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大西街上各家店铺门庭若市,街面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过之后,硝烟滚滚,烟雾弥漫,红纸屑满地都是。等到硝烟散去,只见大西街中央靠近店铺竖立的一根粗壮的木柱子上,悬挂了一个红色的竖状长方形招牌,上边明晃晃的三个金色大字“神医门”亮在人们的眼前。 附近的人们被鞭炮声吸引,马上趋之若鹜,兴高采烈地涌上前去围观,摩肩接踵。 神医门招牌下一共有三爿店铺,街南有两间铺子,一间是黄色大门的粮行,一间是黑色大门的当铺;街北还有一间褐色大门的铺子,是药店。三间铺子的门头上全都挂了一块同式同样的红色小横匾,上边写着金色的三个字“神医门”,与街上的长方形招牌相呼应。另外在每爿店铺的门旁,还分别悬挂有“粮行”、“当”和“药”,几个醒目的字招牌。 只见乔八爷仪表堂堂地站在粮行门前的台阶上,清清嗓子,朗声道:“乡亲们哩!往来客官们哩!平州城的男女老少爷们儿们哩!我们乔村哩,今天在这里借贵宝地做生意哩嘛,必定是价格公道哩,童叟无欺哩,诚信经商咯哩!还望大家多多提携咯哩!多多提携咯哩!如果经营过程中哩,有什么不周到的哩,还请多多包涵哩咯!多多包涵哩咯!下面由我们乔村大掌柜哩,给大家说上几句哩咯!”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有人在下边喊了一句:“这是不是来了个哩咯,汉子咯哩!”众人听了,马上哄笑声一片。 乔虎走到粮行门前的台阶上,站在乔八爷身旁,仪表堂堂,一生正气,朗声道:“乡亲们!来往的客官们!五天前,我曾经说过,我要在这里开一家粮行!” 人群中的精瘦顾客猛然想起来,惊喜地说:“我说这人咋这么面熟?这不就是那天在米记粮行出手救我,打抱不平的小伙子吗?” 大个子中年顾客仔细打量着乔虎,高兴地说:“对对对!就是他!” 精瘦顾客马上来劲了,嚷嚷着说:“果然说话算话,真是英雄豪杰!” 大个子中年顾客喜出望外地说:“就是就是,他还真是开了一家粮行。” 矮个子老人诧异地说:“看见招牌没有?这可不单单是一家粮行啊!” 大个子顾客一竖大拇指说:“大手笔!还有药店和当铺。” 精瘦顾客不无担心地说:“我还真是替他捏把汗哪!” 大个子中年顾客点点头,附和说:“也是,以前这几户商家就是被挤兑跑了,一家也干不下去。” 精瘦顾客振振有词地说:“没错呀!他们现在的粮行,不就是原先的王记米铺吗?” 矮个子老人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站稳?” 精瘦顾客摇摇头,故作神秘地说:“够呛!遇到西街霸这样的凶神,怕是长不了。” 中年顾客突然笑笑说:“我们操这心干嘛?这年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精瘦顾客一脸忧虑地说:“我是担心他们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水深水浅,着了恶人的道儿哇。” 矮个子老人点点头说:“可不是!齐天帮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那些有钱有势的会让这几位好汉在自己的地盘上好好开店?鬼才信。” 精瘦顾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看看说:“哎!说来也怪!咋齐天帮的人今天没一点儿动静?” 中年顾客皱皱眉头说:“不过是今天一时运气罢了,早晚得被西街霸撵走。” 矮个子老人想了想说:“看着小伙子人挺善的,咱们能不能为他们做点啥?” 中年顾客不假思索地说:“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这年头……哎,对了,咱们先看看开张买卖咋样?东西好的话,多买点儿也就是了,这也算是帮他们了。”说着话,三人簇拥着往前蹭蹭,来到粮行前,看着价格挂牌是:“十六元一升”。 精瘦顾客凑到米缸跟前,用手抓起一把米来煞有介事地分辨着,中年顾客则从一旁拿起量具上下打量着,敲打着。 精瘦顾客认真看完米,拿起来嗅了嗅,自言自语地说:“米是新米,比原先王记米铺的米还要好。” 中年顾客把量具放下说:“我看过了,量具也标准,没有猫腻。” 三人相视会意一笑,精瘦顾客干脆地说:“那还等啥?趁现在多买点儿,省的他们被挤兑走了,咱还的吃西街霸卖的丧良心米,还贵!” 只听乔虎还在朗声说道:“为了感谢客官们的支持,我们神医门药铺在新开张的三天之内,免费为大家义诊。也不知大家知不知道乔村神医的名号,这三天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前来!” 精瘦顾客两眼大睁,诧异地说:“我说咋起这么个怪名字,原来也是有说道,看来这个神医的名号有讲究。” 中年顾客脱口道:“肯定是!要不然就没啥意义了。”转念想了想,疑惑地说:“这也不对呀?神医门对药铺还行,对粮行和当铺有啥意义嘛?” 精瘦顾客得意地说:“你不懂!我讲给你听,这叫连带效应。你先看好了病,自然就相信人家粮食也好也公道,当东西当然也就信得过咯!” 中年顾客顿悟道:“唔!反过来也一样。三家店铺互相抬轿子,这位英雄的手段真是高啊!” 矮个子老人连连点头,称赞说:“确实是个高人,要是没有西街霸,这个神医门招牌,怕是在这平州城势不可挡喽!” 中年顾客催促说:“快快快!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咱们得赶紧的,要不然今天啥也落不上了。”说话间,看着药店前、粮行前已经分别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赶紧都上前去排队了。 郝云亮、乔八爷、乔生和伙计们早已经忙得不亦乐乎,当铺前没有排队的,乔有宝一个人站在当铺门前,不停地接受来往商客的咨询。 乔虎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但他的话音几乎要被排队的人群中发出的嘈杂声淹没了。 邱月影躲在街角的一个阴暗处,偷偷注视着神医门这边开张的情况,听着顾客们的议论,一时心潮起伏。她的两眼里流露出充满爱怜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乔虎,突然激动地跳起来,攥着拳头自言自语说:“成功喽!” 神医门这边高调开张,红红火火,三大帮派其实都不闲着,都在密切关注着西街这边的动向。 最大的海龙帮内,帮主海蛟龙穿着一身酱色绸缎服,正悠闲地斜靠在香堂内的红木三人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盘苹果一盘橘子和两盘点心。海蛟龙左边搂着彩凤,右边搂着阿娇,洋洋自得地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彩凤穿着一件淡粉色绣着凤凰的旗袍在一边给他喂橘子,阿娇穿着一件浅绿色绣着牡丹花的旗袍在一边为他削苹果,两人袒露着白皙的大腿,耸着丰满的**,不时发出龙吟凤嗲。 说起海龙帮,在平州城里却是帮派中实力最强的,帮众规模已经上千人,垄断着平州城的赌馆、烟馆、妓院和戏台,令齐天帮和神山帮望尘莫及。 海龙帮帮主海蛟龙,还有三位结拜兄弟,合称四大龙王。老大海蛟龙自称东海龙王,在帮内坐头把交椅;老二被称作南海龙王坐第二把交椅;老三被称作西海龙王坐第三把交椅;老四北海龙王在一次帮会火拼的时候送了命,第四把交椅的位子还一直空缺着。 彩凤和阿娇是帮会的两大女护法,江湖上称她们为女魔头。这两人在帮众中,武功上乘,地位颇高,专属海蛟龙。她们是海蛟龙的左膀右臂,经常单独完成海蛟龙交代的任务,从不受其他龙王的节制。 四海龙王之下,还有九大香主,俗称九大金刚,是按照龙生九子排名的,每人都有自己的香堂,手下都有一众兄弟,按照帮规各司其职。 海龙帮的聚义厅里布置得一尘不染,金碧辉煌,尤显得豪华奢侈,基本上都是白的石,红的木,金的金属,虎的皮。堂上供着四海龙王的泥塑金身,每一尊的塑像前都有一盏长明灯,香案上,香火不灭,有专人负责上香,供品满满当当,应有尽有。堂下有四把交椅,主交椅两侧还有两把香椅陪坐,下边沿着墙两边各摆着一排宽大的扶手椅子,一边五把一边四把,一看就是专供九大金刚的坐椅。大厅中央很宽敞,可以容纳上百人。 身材魁梧的南海龙王穿着紧衣束身,一身武师打扮,西海龙王通常喜欢穿着一件长衫,看上去相对精瘦,却神采奕奕。两人一起匆匆从外边走进来。 南海龙王还没走近,就急吼吼地说:“大哥!我和三弟已经去打探过了,这次西街霸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商户神医门开张,居然一直没有出手。” 海蛟龙眼珠子一转,诧异地睁大眼睛,一个激灵坐起来,用长长的小指指甲向后滑滑头发,自言自语地说:“不应该呀!” 西海龙王走上前,疑惑地说:“大哥,是不是西街霸这次被蒙在鼓里了?” 海蛟龙不相信,摆摆手,断然说:“西街霸被蒙蔽?根本不可能!” 南海龙王想了想说:“一向视财如命的西街霸,这次怎么会任由别人在他的地盘上赚钱呢?” 海蛟龙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先不去管他,谁开张都不要紧。西街的商户,我们又吃不到保护费,你们还是要密切监视西街霸的动向。” 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双双一拱手说:“是!大哥!”两人说完,转身退出去了。 海蛟龙看着他俩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阿娇削好苹果递到他嘴边,发嗲说:“嗯!龙爷!来嘛!” 海蛟龙回过神来,一把把阿娇抱在怀里说:“来咯!我的心肝!”说着话,用嘴叼住阿娇送过来的苹果,像狗一样大大咬了一口,引得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一阵浪笑。 坐落在城南的神山帮,规模就小多了,既没有邱家公馆的气派,也没有海龙帮的恢弘,只是在闹市里,建了一处到处鸟语花香的环形小花园一样的院子。院子大门是拱形的,里边也是环形的砖石建筑。四周都是面朝水的房子,房前有一条全部用青砖墁地的环形道路。环形路内是一汪很小却很精致的人工湖,环形路靠近湖水是一座座假山,靠近房屋都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显得无比幽静。湖里的水是碧绿的,夹杂着一些水草,到处可见青色的苔藻和飞来飞去的小鸟。湖水中间是一座大大的六角亭,亭子是封闭式的,染成了褐色,有六面玻璃窗。 封闭的六角亭是神山帮聚众议事的地方,中间一张大大的八仙桌,上边放着一只大鱼缸,养着几尾好看的鱼,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还有花色的。围绕着八仙桌,摆了几把太师椅,绕着亭子四周,又摆了一圈靠背椅。 神山帮最特别的就是这个小花园,人称百鸟园,是平州城中的一景,齐天帮主西街霸始终对这里垂涎三尺,有心据为己有。 神山帮帮主马成魁穿着一件丝绸马褂,短发寸头,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留有两片八字胡,眯缝着一双小眼睛。一只手里转动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另一只手捏着烟嘴,正悠然地背对着亭子门看着鱼缸里的鱼。身后人高马大,紧衣装束的马六子匆匆走进来,有些轻微地喘着粗气说:“大哥!是……是真的!” 马成魁转回身,一瞪眼睛说:“什么是真的?” 马六子歇口气,喏喏地说:“今天晌午,在西街上,有一家商户一天就开了三家铺子,西街霸竟然没有动静。” 马成魁一脸诧异,脱口说:“哦?怎么会?” 马六子陪着笑脸,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一直纳闷,西街霸咋会任由别人骑在自己脖子上?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说不过去呀!” 马成魁想了想,冷静地说:“西街霸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你继续密切监视,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告诉我!” 马六子认真地回答说:“是!大哥!”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马成魁看着马六子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十四章 多种生意齐开张 虎狼环伺有暗涌(二) 其实,在平州城里,不仅仅只有三家帮会。如果真是只有三家帮会的话,齐天帮和神山帮加起来也不是海龙帮的对手,恐怕早就被海龙帮灭了,何况齐天帮对神山帮的百鸟园虎视眈眈,这两大帮会又历来不和。 平州城里还有一股强大的暗势力,那就是日本的黑龙会。平州城里的黑龙会是日本黑龙会驻平州城的分会,会长正是医生山本一郎。山本一郎表面上是黑龙会会长,对外的公开身份是一名医术高超的西医大夫,但他另外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就是有着日本军方背景的南满朝煤株式会社社长,具体业务却始终是个谜。 黑龙会在城西南开了一家会馆,会馆门外临街就是山本的私人诊所,会馆内却豢养了一批日本武士,天天在里边练武操练,谁也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平州城里都做些什么。 以山本一郎为代表的黑龙会的日本人很喜欢平州城里三帮分立的秩序,他们既不想出现海龙帮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不想让平州城太平静,就利用日本政府的力量和黑龙会本身的实力,在平衡和左右着这里的帮派势力。据说海龙帮的北海龙王,就是被黑龙会挑起来帮会之争以后,派武士趁势暗杀的。 这一天,山本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正在黑龙会的武馆内,与几名穿着和服的日本武士摔跤。 山本个子不高,看上去慈眉善目,三七分的发型向上梳,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鼻直口方,不苟言笑,说话声音低沉有力。他穿衣很讲究,经常穿一身黑色的西装,铮明瓦亮的黑色皮鞋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纯白的衬衣上,不能有一丝瑕疵,还会经常通过变换领带的颜色,来改变自己的形象。 山本武艺高强,一连摔倒了五名日本武士,兀自大气不喘。这时,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口鼻间留着一撮小黑胡子的田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匆匆进来,对着山本一鞠躬说:“山本君!” 山本回过头来,看到田中,高兴地说:“来来来!田中君,咱俩也过过招!” 田中没有应承,趴在山本跟前耳语几句。山本若有所思,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眯起一条缝,疑惑地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田中肯定地说:“千真万确!” 山本认真踱着步想了想,停下脚步,回转身说:“中国有句话,叫作越是表面安静,越是会有暗流涌动。我们先不去管它,只是静观其变,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暂时都不要管,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平衡三大帮派,不要任何一帮毁掉。” 田中低头说:“哈伊!” 山本脸色一沉,威严地说:“说中国话!” 田中再次低头说:“是!”说完,深鞠一躬,转身匆匆出去了。 大西街这下可热闹了,以前一向门可罗雀的街面上,一下子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十字街头的人们都纷纷前来凑热闹。神医门前顿时人满为患,药铺和粮行前全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药铺在街北,粮行和当铺在街南,一开始队伍是东西向排着,因为影响了左邻右舍街铺的生意,后来又改成了南北向排队,由粮行和药铺互为延伸,可却又影响了来往过路的行人。 乔虎想了想,让大家自觉排队不要哄抢,人人有份,为了不影响路人和左邻右舍,让大家自觉排成了曲线,这才算让整条街安静下来。 神医门药铺开门迎客,店铺很宽也很深,一边墙上满墙都是中药柜,镶满了用来盛各种中草药的方形抽屉,抽屉门上都贴着白色的标签,沿着药柜,形成了一张长长的弧形柜台,把药柜包围起来,可以接纳几十名宾客同时抓药。另一面墙上,安装了一些透明的玻璃格子,格子里装着各种名贵中药材的标本,明码写着回收价格。 乔生站在柜台里,熟练地给大家按照乔虎和郝云亮开的方子抓药。 药铺门口两侧各摆了一张矮桌子,乔虎和郝云亮分别坐在矮桌后边的藤椅上,一左一右给大家望闻问切,矮桌前各有一把木制椅子专供病人使用。排队轮到谁,谁就自动上前入座。 乔八爷带着几个人在粮行里卖粮食,粮行里边面积很大,很宽敞。沿一侧墙壁堆着满满的粮食垛,中间是各种粮食缸,五颜六色的粮食样品分别堆在不同的缸里,呈现在人们眼前。另一侧墙边是掌柜,这里是乔八爷的位置,笔墨账册算盘一应俱全。 粮行的门口摆满着各种粮食,包括称量的不同器具。粮食价格分别标注在各粮食垛上,门楣下悬空挂着一块米价牌,醒目地标示着今日米价,几名商贸社的村民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乔有宝一直在当铺门外为大家咨询,顺便维护神医门前的排队秩序,让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不断赢得阵阵的喝彩声。 往日喧嚣的西街口米记粮行,一下子门可罗雀,萧条的没有了客人,小胡子伙计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跺着脚来回踱来踱去。黑衣壮汉凑上前,悄声说:“咱们到底要不要告诉天爷啊?” 小胡子伙计冷冷地反问道:“你说呢?” 黑衣壮汉不知所措地说:“告诉也不对,不告诉也不对。” 小胡子伙计揶揄说:“你这不是屁话嘛!” 黑衣壮汉自顾自地说:“告诉吧,小姐这关过不去,她那小姐脾气,咱可都领教过,她说扒皮抽筋,那可是说到做到啊。虽说她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可她是天爷的掌上明珠,她的话天爷也是言听计从啊!” 小胡子伙计瞪一眼黑衣壮汉,不耐烦地说:“他妈的,这些老子能不知道?” 黑衣壮汉依然不识趣地说:“要是不告诉天爷,咱这家门口开这么几个店,在咱眼皮子底下就把生意都抢了,咱还装作不知道,天爷能饶了咱们?” 小胡子伙计生气了,猛地推一把黑衣壮汉说:“你他妈说点有用的行不行?这些老子比你清楚!” 黑衣壮汉眼珠子一转,想了想,突然问道:“咱齐天帮巡街的兄弟,应该告诉天爷了吧?” 小胡子伙计愤愤地反问道:“你问老子,老子去问谁呀?” 黑衣壮汉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一定告诉了。” 小胡子伙计瞪着黑衣壮汉说:“他们告诉?你敢吗?” 黑衣壮汉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敢!不敢!” 小胡子伙计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不敢告诉,他们就敢告诉?” 黑衣壮汉哭丧着一副脸说:“那咱们到底咋办呀?” 小胡子伙计踹一脚黑衣壮汉说:“滚一边去!老子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他妈的,简直就是满脑子浆糊。” 黑衣壮汉躲开了,其他几名黑衣汉子也都躲得远远的,小胡子伙计无计可施,远远看着神医门方向,一脸沮丧,叹口气,蹲在那里。 到了天黑,西街上一片昏暗,西街店铺都已经陆陆续续打烊关门了,只有神医门前还有一些客人在排队。 邱月影斜挎着书包一直躲在暗处,直到看着最后几个买粮的客人满意地走了,又等到最后一名看病的客人,也高兴地离去,这才慢慢现身出来,不紧不慢地向乔虎走去。 乔有宝已经关了当铺的门,和乔八爷以及几个粮行的伙计一起,正在收拾粮食准备打烊,郝云亮和乔生也一起在药铺里收拾着。 乔虎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一边整理着处方,一边认真地看着。邱月影来到跟前,他并没有察觉。 邱月影走到乔虎对面,乔虎头也没抬,随口说道:“客官对不住,天黑了,已经看不见处方了,明天再来吧!” 邱月影听了,咯咯咯地笑。乔虎这才抬起头来,高兴地说:“是你?” 邱月影伸手拉住乔虎的手说:“跟我来!”话音没落,拉起乔虎就跑。 屋里的郝云亮和乔生听到外边的动静,急忙冲出来,却看见乔虎跟着邱月影已经跑远了。 郝云亮看着乔虎和邱月影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白天客人们议论西街霸的话,不由得喃喃地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乔生莫名其妙地看着郝云亮,疑惑地问道:“师父说啥?”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感慨说:“今天一天风平浪静,不应该啊!” 乔生更加糊涂了,急忙问道:“师父这话怎么听不懂?” 郝云亮看看乔生,语重心长地说:“西街上有个西街霸,我们还没开张就派人来跟我们要保护费,我们没交。可你看今天的生意,所有西街的生意差不多都来咱神医门了,西街霸还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又岂能袖手旁观?师父只是没料到这整整一天,他们竟然都会坐视不理,所以估摸着明天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乔生一愣,急切地问道:“会打起来么?” 郝云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看着乔生意味深长地说:“乔生啊,要是真打起来,你怕吗?” 乔生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说:“不怕,有师父在,没啥好怕的。” 郝云亮笑笑,干脆地说:“好样的,走,关门,马上回货栈!”说着话,两人重又回到药铺里去了。 第十四章 多种生意齐开张 虎狼环伺有暗涌(三) 邱月影又一次把乔虎带到了校园里,挽着乔虎的胳膊愉快地散步,她感到只有在校园里,才是适合他们的地方。乔虎也感觉很奇怪,感到一进到校园里,自己的心立刻就变得安静了。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繁星点点。 邱月影和乔虎来到操场边他们上一次坐着的地方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点心,和乔虎一起开心地吃起来。邱月影一边给乔虎吃点心,一边急切地看着乔虎的头,无限深情地说:“你的头怎么样了?” 乔虎干脆地说:“你看,全好了!”说着话,把头低下让她看。 邱月影直接把乔虎的头揽在怀里,关切地问道:“中间没有头疼恶心?” 乔虎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暖,一股电流涌向全身,顺势躺在邱月影怀里,开心地说:“没!” 邱月影把头埋下来,近距离地对着乔虎,柔情似水地,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这两天,我满脑子都是你。” 乔虎的心颤动着说:“我也是。” 邱月影抱着乔虎的头,脉脉含情地看着乔虎说:“你给病人看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你满脑子都是我吗?” 乔虎摇摇头,淡淡地说:“那个时候不是你。” 邱月影嗔怨地刮着乔虎的鼻子说:“那你刚才是口是心非。” 乔虎的心痒痒的,柔声道:“没有口是心非,我总想和你在一起。” 邱月影把乔虎扶起来,自己把头靠在乔虎的胸前,看着天上的星星说:“这一刻的时光,要是能停下来该多好……” 乔虎喃喃地说:“时光咋能停下来?” 邱月影发嗲,嗔怪说:“哼!你这个人不懂浪漫!” 乔虎想了想,温情地说:“时光该走就走,我们一起拥有每一刻时光不好吗?” 邱月影听了,猛地起身在乔虎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你真好!”然后坐在那里,娇羞地埋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乔虎甜蜜地看着邱月影,有些惋惜地说:“可是,今天,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跟你在一起。” 邱月影抬起头来,吃惊地问道:“为什么?” 乔虎淡淡地说:“今天是第一天义诊,明天后天还有两天,可能一天会比一天人多,因为第一天,知道的人可能并不太多。我看了一下今天诊治的大致病情,我得赶紧回去备药,否则明天没法给病人继续诊治。” 邱月影拉住乔虎的手,认真地说:“既是义举,我一定支持你!” 乔虎激动地说:“你真好!” 邱月影站起来,把乔虎也拉起来,柔声道:“现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乔虎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是个男人,今天我送你。” 邱月影撒娇说:“不嘛!你不答应我送你,咱们就不走!” 乔虎怔了怔,只好说:“好好好!你原来这么任性!” 邱月影骄傲地说:“就任性!”说完,挽起乔虎的胳膊,抱在怀里,两人幸福地依偎着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的开张义诊,很快就悄然过去了。乔虎和邱月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按照约定没有再见面。邱月影每天都藏身在阴暗处为神医门保驾护航,齐天帮的帮众果然很乖,一直没有出事儿。 第三天下午,天高云淡,阵阵秋风,大西街上落叶满地。 神医门的药铺和粮行前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乔虎和郝云亮还是忙着分别给大家望闻问切,乔生忙着在药铺给大家按方抓药,乔八爷带着几个人在粮行里出售粮食,乔有宝继续在当铺门外解答每一位的顾客疑问,顺便维护着秩序。一切都秩序井然地进行着。 邱月影戴着一顶帽子,穿着一件斜襟长衫,女扮男装,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排在看病的队伍里。 邱月影终于排到了,她低着头,开心地坐在乔虎面前。乔虎奇怪地看着她,问道:“这位公子,哪里不舒服?” 邱月影伸出胳膊,装腔作势地说:“我心里不舒服,最近总是睡不着。”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这样的天气,按说不冷的,你要是觉着冷,可能是偶感风寒。你把脸露出来,让我先看看你的舌苔。” 邱月影忍俊不禁,强做镇静,拿捏着嗓子说:“就这样看吧。”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这样可不行。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得先看看你的面色,再看看你的舌苔,确定你是哪个器官出了问题?” 邱月影强忍着不笑,继续拿捏着嗓子,装腔作势地说:“你不是神医吗?就这么看吧,这才显得你神医更神呀!” 乔虎伸手抓住邱月影的手腕说:“那就先把脉吧!”他抓住邱月影的手,感觉到这只手是那么熟悉,又那么与众不同,他的呼吸有些莫名地急促起来。他很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似乎看出一丝端倪,却故意没有说破,便装腔作势地说:“神医再神,也得有病可医,要是无病呻吟,看无所看,那也是无能为力!” 邱月影感到身上捂得有些热了,急切地问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嘛?” 乔虎异常镇定地说:“我得看看,天气这么热,一个正常人,到底能不能捂出蛆来。” 邱月影终于不耐烦,扯下帽子,去掉伪装,脱掉长衫,露出学生装束和斜挎着的书包,嗔怨说:“哎呀真烦!想见见你还得打扮成这样。” 乔虎嗔怪说:“你真胡闹!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咋能这么急?” 邱月影深情地说:“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想见你,你却说等你义诊三天结束以后再见,人家等不及嘛!” 乔虎笑笑说:“你这不是故意捣乱吗?” 邱月影嬉皮笑脸地说:“不捣乱,你就当给一个病人看病。”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不行的,你快走开吧。” 邱月影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糖葫芦,剥掉包皮纸,递给乔虎,开心地说:“这个送给你!张嘴!” 乔虎顺从地张开嘴巴,邱月影直接把糖葫芦塞到乔虎嘴里说:“你先给病人看病吧!”说着话,掏出一只手帕来放在一边说:“把糖葫芦放在这里,闲了就咬一口,别忘了吃。我不耽误你了,别忘了,咱们晚上见。” 乔虎赶忙应承说:“晚上见。” 邱月影含情脉脉地看看乔虎,转身离开了。 乔虎看着邱月影的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旁边邱月影留下来的男士装扮道具出神,旁边坐诊的郝云亮看在眼里,提醒着喊道:“掌柜的!掌柜的!” 乔虎扭头怔怔地看看师父。 郝云亮微笑着提醒说:“给病人看病了!” 乔虎这才吐下舌头,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的病人。眼前的病人是一位穿长衫捂得严严实实的老者,这位老者笑嘻嘻地说:“不急不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不耽误你们的好事儿!哈哈!” 郝云亮看看邱月影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乔虎回过神来,对老者亲切地说:“真对不起。请问大叔,您是哪里不舒服?” 老者不紧不慢地说:“没关系,我叫冯福贵。” 乔虎笑笑说:“老先生,我们看病不问姓名,我是问您哪里不舒服?” 冯福贵从怀里缓缓拿出一个药方来说:“这是贱内前天来你们这里开的方子,是你开的吗?” 乔虎接过来看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说:“没错!就是我开的,这方子咋了?” 冯福贵高兴地大声嚷道:“她今天就全好了呀!” 排队的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乔虎平静地解释说:“本来就没啥,就是感染了风寒嘛!” 冯福贵将信将疑地说:“用葱白头捣成糊状,晚上睡觉前敷在两脚掌心,第二天早上揭下来,连续两天,这就好了?连药也不用?” 乔虎笑笑说:“葱白本身就是药啊!” 冯福贵高声喊道:“果然是神医啊!” 排队的人又是一片哗然,纷纷关切地看着他们。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您到底是不是来看病的?” 冯福贵把长衫衣袖往上一撸,胳膊露了出来,整条胳膊都是白癜风,把围着脖子的纱布扯掉,脖子上也都是白癜风。他情绪激动地说:“我就是来看病的,已经十几年了,记不清已经求医问药了多少次。”说完,一拱双手,恳切地说:“求神医救我!” 乔虎吃惊地问道:“就这条胳膊和脖子?” 冯福贵激动地坦言说:“全身都是!” 乔虎赶忙给冯富贵凝神把脉,把脉过后,平静地说:“我先给您开个方子。” 冯福贵一听欣喜若狂,急切地问道:“能治?”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您的病时间已经很久了,能治。但祛病需要时日。” 冯福贵高兴地说:“已经十几年了,我不在乎时日!” 乔虎快速开完方子,递给冯富贵,认真地说:“您取用韭菜叶上的露水一斤,加入蛇壳五克,然后装到一个瓶子里,把瓶子埋到地下。等过半个月以后再取出来,用这个瓶子里的水涂抹到患处,每天三次,连续用一到两个月。” 冯福贵疑惑地问道:“这就行?” 乔虎接着说:“同时您再用马齿苋三十到六十克煎汤,每次一碗喝下,一天二次。” 冯福贵不解地问道:“哪里有这些东西?”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马齿苋我们这里就有,蛇壳也有,可韭菜上的露水,就要您自己去采了。” 冯福贵双手一拱,激动地说:“太谢谢了!等我的病好了,我一定给神医送一块匾来!” 后边排队的人,个个赞不绝口,连连称赞说不愧是神医的称号。 到了晚上,乔虎和邱月影再次来到校园里,手拉手地徜徉,散步,双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邱月影一边走路,一边撒娇地告诉乔虎说:“昨晚人家一夜没睡!” 乔虎急忙问道:“为啥?” 邱月影坦言道:“想你呗!现在终于懂得,书上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了。” 乔虎逗她说:“天天见面还用想?” 邱月影认真地说:“昨晚就没见呀?” 乔虎明知故问道:“那要这样下去,莫非咱们还要天天见面不成?”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对!以后咱们天天晚上都来这里。” 乔虎摇摇头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 邱月影鼓励说:“时间可以挤出来,以后你还可以来这里上夜校。”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不行!这段时间我在城里,等生意理顺了,以后我还得回乔村哪!” 邱月影傻眼了,急忙问道:“人家想天天见到你嘛!那可怎么办?” 乔虎很干脆地说:“那还不简单,我娶你。” 邱月影一脸娇羞地发嗲说:“去你的,胡说什么呀?”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是真的,我没胡说。” 邱月影反问道:“咱们才认识几天啊?” 乔虎疑惑地说:“大家结婚之前,不是都不认识的吗?” 邱月影不屑地说:“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乔虎爽快地说:“我回去就让我师父到你们家去提亲。” 邱月影一脸忧郁地说:“这恐怕不行,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 乔虎疑惑地问道:“咋不一样?” 邱月影一下子变得不耐烦了,疯狂地摇着头,有些歇斯底里地说:“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乔虎毫不在意地说:“不就是西街霸,不就是齐天帮帮主吗?” 邱月影眼里满含着泪水,喃喃地说:“你说的好轻巧!”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我一直还纳闷呢,你上次跟他们说完,齐天帮真的就没动静,他们那么怕你?” 邱月影淡淡地说:“你先别高兴,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我爹现在被蒙在鼓里,等他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哪!” 乔虎不含糊地说:“做生意嘛,还能咋样?” 邱月影冷静地看着乔虎,很认真地问道:“你不怕?”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怕!只要是公平竞争,那还有啥可怕的?” 邱月影顿悟,眼前一亮,开心地说:“对呀!只要是公平竞争,有什么可怕的呢?我看咱们今天还是早点儿回家吧。” 乔虎诧异地看着邱月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提出回家,邱月影看也不看他,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就往回走。 第十五章 远近闻名神医门 愁煞小姐思过关(一) 邱月影心里很清楚,神医门在大西街高调开张,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父亲。虽然自己施巧计帮助乔虎顺利度过了开业这一关,但接下来的难题确实是令人费解。她知道自己根本左右不了父亲,接下来神医门和齐天帮之间必有一次避免不了的争斗,背后还有海龙帮和神山帮虎视眈眈,自己是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况且神医门也决计斗不过齐天帮。她很清楚平州城里三大帮派中各帮的势力,齐天帮和神山帮之所以能够生存并发展,也是全凭着日本人撑腰。三大帮派之中,海龙帮是因为投鼠忌器才无法对其它两大帮派痛下杀手,齐天帮也有意吞并神山帮,自己的父亲爱鸟,神山帮的百鸟园里有很多奇鸟让他垂涎三尺,但日本人也在极力袒护着势力最弱的神山帮。父亲虽然跟日本人交好,但日本人并不想让神山帮被灭掉,他们希望三大帮派三足鼎立,而且完全都听他们的。 邱月影为了乔虎的事情茶饭不思,苦思冥想。为了保护神医门,她甚至想过去请黑龙会的山本叔叔出面,请他跟自己的父亲去说情,但她担心山本叔叔不会帮她这个忙。因为她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山本一郎的事情,其实所有帮派中的老大,都对山本恨的咬牙切齿,只是敢怒不敢言,始终无能为力而已。所以,这个人还是轻易不要去碰。 乔虎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是的,竞争不可怕,商业本身不就是充满了竞争的嘛?可以设法让他们完全公平的去竞争。 邱月影观察并暗中保护了神医门三天开张营业,神医门的义举和公平交易深深打动了她。她对乔虎是充满了信任的,对神医门是充满了信心的,她坚信如果是公平竞争的话,神医门一定能赢,她的虎哥一定能赢。她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父亲答应双方公平竞争呢?只有公平竞争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她才能保全神医门,保全虎哥。她搞不清楚,这个虎哥怎么就吸引了她?让她日思夜想,欲罢不能。为了他,她竟然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想到这个公平竞争的好主意,邱月影就觉得躲着不是办法,不能再回避了,自己该正面面对父亲了。所以,她自信满满地跟乔虎告别,书上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为了他,顾不上卿卿我我,她要赶紧回家去,跟自己的父亲去摊牌。 邱公馆的主人,齐天帮的帮主不是别人,正是九年前抢夺乔氏兄弟财物,图财害命的乔家大掌柜邱继财。他在乔老爷号上出任大掌柜期间,一直在乔家暗中敛财,乔老爷临走之前,他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早已贪足了置业的资本。在抢夺乔氏兄弟财物以后,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跑到平州城落了脚。 邱继财凭借自己的聪明头脑,开始在平州城经商,并逐渐发展壮大起来。他从老家把老婆和孩子接到这里来,重新置办家业,并豢养家丁,过起了逍遥快活的日子。可是没过多久,老婆忍受不了他的奸佞,硬是被他气死了,他没有了别的亲人,只剩下了掌上明珠邱月影。他对这个女儿甚为偏爱,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邱继财虽然为人奸诈,但他只贪财,不贪色,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嗜好,就是爱鸟。当初修建邱公馆的时候,他专门在正殿旁的显要位置盖了一间大大的鸟屋,屋里屋外挂满了各种奇鸟。他听说神山帮的百鸟园里有许多珍奇鸟类,就始终垂涎三尺,几次制造机会都想灭了神山帮,却总是被日本人从中作梗,遭到阻拦,所以,一直望洋兴叹,苦于不能据为己有。 邱继财在鸟屋里摆了一张办公桌和一组沙发,自己整天沉湎在这里,几乎足不出户,陶醉在这鸟的世界里,听鸟叫…… 这天晚上,鸟屋里灯火通明,满屋子挂着满满的穿着笼衣的鸟笼。邱继财穿着一件褐色丝绸马褂,一件暗红色的丝绸灯笼裤,脚下一双皮拖鞋,两手分别戴着一只大大的戒指,正在鸟屋里开心地看着一只画眉。 师爷穿着一件长衫,提着一只套着笼衣的鸟笼兴冲冲地进来。邱继财早已察觉到有人进来,一看是师爷提着一只鸟笼走近,便乐呵呵地说:“哟!师爷!又搞到什么好鸟了?” 师爷点头哈腰地把鸟笼递给邱继财,谄媚地说:“天爷,刚刚碰巧有人送来一只蓝尾巴根子。” 邱继财并没有伸手接鸟笼,不太高兴地说:“那不是有一只蓝尾巴根子吗?” 师爷自己把鸟笼挂起来,陪着笑脸说:“那一只是母的,这一只是公的,刚好配成一对儿!” 邱继财一听,马上乐了,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真有你的!既然如此,那就挂到这边来,让它俩配成对儿!”说着话,把师爷挂好的鸟笼拿下来,挂到了另一处。 师爷高兴地说:“大家都知道天爷喜欢养鸟,一有好鸟就会送过来。” 邱继财得意地说:“这鸟可是个好东西啊!这种东西,就是要关在笼子里观赏,我就喜欢看它们已经失去了自由,还依然活蹦乱跳的感觉,哈哈哈哈!” 师爷附和着说:“就是!在天爷的眼里,所有鸟类都得装进这笼子里。” 邱继财把两只笼子一起拿下来,递给师爷说:“去吧!两只都挂到门口去吧!” 师爷把两只鸟笼接过来,走到门口挂起来,回身唤道:“天爷。” 邱继财一愣,慢条斯理地说:“唔,还有事儿?” 师爷返回来,陪着笑脸说:“有一件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邱继财眼珠一转,瞥一眼师爷,傲慢地问道:“什么怪事儿啊?” 师爷故作神秘地说:“我今天下午出去办事儿,路过粮行的时候进去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一个主顾,你说怪不怪?” 邱继财一愣,脱口说道:“唔?不可能呀?” 师爷附和着说:“是啊!这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他饿得慌。偌大个平州城西街,就只有咱一家粮行,咋就会没有一个主顾呢?” 邱继财眼睛一瞪,急忙问道:“嗯?查原因了吗?” 师爷小心地回答说:“问了,问谁都说不清楚。” 邱继财皱皱眉,狞笑一声说:“哼,既然都不清楚,那就是都清楚。” 师爷一愣,疑惑地问道:“天爷的意思是……” 邱继财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说:“你动脑子想啊!” 师爷马上领会了,急忙从长衫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邱继财说:“天爷说的是,我把这几天的帐让他们抄给我了,天爷您过过目。” 邱继财接过来看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抖落着那张纸骂道:“他妈的,你好好看看!最近三天一个铜板的生意都没做。” 师爷若有所思地说:“我也觉的这事儿挺蹊跷……” 邱继财干脆地骂道:“蹊跷个屁!你快去,把粮行的伙计给我找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得嘞!天爷,我这就去!”师爷应承一声,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夜色正浓,静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邱月影在黑暗中匆匆行走着,郝云亮警惕地一路跟踪在她的后边。 邱公馆大门开着,门里门外高挂的灯笼全都亮着,大门口灯火通明,门楼上“邱公馆”三个字,清清楚楚,分外耀眼。 邱月影兴高采烈地走进门,郝云亮藏身在门外的暗处,目光如炬地观察着。只见门里门外的家丁全都在邱月影跟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邱月影却习以为常并不理会,径直向里边走去。 邱公馆门外黑暗的角落处,郝云亮在四下认真地观察着,看着“邱公馆”三个大字,思忖了一会儿之后,悄然地消失在暗夜里。 邱月影刚一进门,一眼看见迎面一个黑影从里边急匆匆走出来,正自纳闷。 师爷大老远从对面走过来喊道:“哎哟!大小姐回来了!” 等黑影走近,邱月影才看清是师爷,她警觉地问道:“你这么晚要到哪儿去?” 师爷很干脆地说:“天爷吩咐,小的要去找粮行的伙计过来。” 邱月影故作轻松地问道:“什么事儿啊?大晚上的。” 师爷直白地说:“最近连续几天粮行的生意都不好,尤其是最近三天,崩子儿都没收,天爷现在不高兴了。” 邱月影点点头,忍俊不禁,但她不露声色地问道:“我爹知道了?” 师爷点点头说:“是啊!这么大的事儿,咋能包的住呢?”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就别去找伙计了,这事儿是我干的。” 师爷吃惊地问道:“大小姐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 邱月影脸一沉,立刻板起面孔来,不客气地说:“谁跟你开玩笑?” 师爷愣怔住了,支吾着:“那……” 邱月影很干脆地说:“不麻烦你们,我自己去说!我爹在哪儿?鸟屋是吧?”师爷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邱月影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说着话,加快脚步进去了。 师爷怔在那里,想了想,也无奈地折返了回去。 师爷走后,邱继财把门口的两只鸟笼的笼衣拉锁拉开,撩起来,拿一根小木棍儿,挑逗着一公一母两只蓝尾巴根子。一公一母两只鸟在鸟笼里疯狂地扑棱着,邱继财得意地发出一阵阵狞笑。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累了,邱继财把笼衣放下来,拉好拉锁,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喝茶。 邱月影匆匆走了进来,把挎包从身上摘下来,随手往沙发上一放,在邱继财对面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邱继财一愣,和颜悦色地说:“影儿啊,好几天不见你的影儿,去哪儿了?” 邱月影表情严肃,随口说道:“不用您管!” 邱继财微笑着,嗔怪说:“我是你爹,怎么能不管你呢?” 邱月影瞥一眼邱继财,发嗲说:“现在想起您是我爹了?” 邱继财嗔怨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才回来,不怕惹事儿啊?” 邱月影有些得意洋洋,揶揄地说:“有齐天帮的天爷罩着,我怕什么?” 这时,师爷匆匆走进来。 邱继财看看他,没好气地说:“哎!不是让你去叫粮行小伙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呢?” 师爷小心谨慎的看一眼邱月影,支支吾吾地说:“大……大小姐说,这事儿……是大……大小姐……干的。” 邱继财一愣,瞪起双眼,脱口道:“什么?” 邱月影冷静地说:“是我干的。” 邱继财急忙站起身来,瞅着邱月影说:“你胡说什么呀?” 邱月影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胡说!” 邱继财走到邱月影跟前说:“那你是怎么干的?” 邱月影站起来,得意地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三天前,我看见西街上有新开的商户,就直接告诉了齐天帮的人,让他们谁都不许去捣乱,谁都不许去收保护费!” 邱继财睁大双眼,气愤地说:“什么?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邱月影反唇相讥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您这是欺行霸市!” 邱继财驳斥说:“什么就叫欺行霸市了?我要是不去保护他们,海龙帮、神山帮一样也要去保护他们,我收点儿保护费不是很正常嘛!” 邱月影不屑地说:“正常?就是你们这三家帮派,沆瀣一气,搞得整个市面上都鸡飞狗跳,人人都不得安宁。” 邱继财生气地说“一个女娃娃,你懂什么?” 邱月影白一眼邱继财说:“这有什么不懂的?” 邱继财走到办公桌跟前,冷冷地说:“商场如战场,做生意历来就是这么残酷,你念好你的书就行了!” 邱月影据理力争说:“您这是强词夺理!怎么就不能正经做生意呢?” 第十五章 远近闻名神医门 愁煞小姐思过关(二) 邱继财一愣,反问道:“正经生意?做正经生意,我这一帮人吃什么?做正经生意,别人能放过我们吗?” 邱月影反驳说:“我就奇怪了,那么多的生意人,你们怎么就不能好好做生意了?这样打打杀杀巧取豪夺有意思吗?” 邱继财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说:“一个女流之辈,你简直没了王法了,反倒教训起你爹来了。你老子做生意的时候,还没你呢!” 邱月影揶揄说:“做事情,要想清楚后果再做,千万别让人家挖咱家的祖坟!” 邱继财冷冷地说:“信口雌黄。我不这么做,你能穿金戴银?你能安安静静去读书?你能这么晚回家还安然无恙吗?” 邱月影冷笑一声说:“哼!您终于承认了。您做这么多恶心的事情,不就是为了几个银子吗?告诉您,我不稀罕!” 邱继财恨恨地说:“看来你今天是拿定主意要气死你老子!” 邱月影得势不饶人,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您不用怕!只有我娘才会被气死。” 邱继财急火攻心,脱口道:“你?” 师爷赶紧上前扶住邱继财,劝慰说:“天爷,消消气,别发火,没事吧?” 邱继财强忍着不再说话,邱月影却得意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得胜者的姿态,邱继财在师爷的搀扶下,也缓缓地坐在沙发上。他呆呆地怒视着邱月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副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师爷按照邱继财的吩咐,来到西街市面上观察了解商情。他看到西街上人来人往,比肩接踵,但米记粮行外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新开张的神医门粮行却是门庭若市,不光是神医门粮行,神医门药铺和当铺都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就连西街裁缝铺的翦掌柜和菜店的蔡掌柜,以及其他街上的一些掌柜们也都纷纷拿着名帖,前往神医门去亲自登门拜访。 师爷见状,赶忙一路小跑着向邱公馆跑去汇报。 邱继财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可拿自己的女儿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但他很明白,绝不能任由神医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揩油。他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就派师爷前去暗中打探消息,想等到知道对方底细以后再作打算。他着实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袒护着神医门。 邱继财早早提着一只鸟笼站在邱公馆的院子里,看到师爷一路小跑进来,急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师爷缓口气说:“打听清楚了,从乔村来了一拨人,把咱西街地盘的几爿空铺子全部给盘下来了。” 邱继财大吃一惊,将信将疑地问道:“全部?” 师爷肯定地点点头说:“是!全部!” 邱继财疑惑不解地问道:“那他们除了开粮行,还干什么?” 师爷不假思索地说:“还有一家药铺和一家当铺。” 邱继财冷笑一声,得意地说:“真是一群笨蛋,这生意还怎么做?还不早晚都得滚蛋。得!老爷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师爷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天爷,不然。” 邱继财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然不然的?这不同的行当放在一起,生意能顾得过来吗?” 师爷脱口说:“他们用的是一个招牌。” 邱继财一愣,急忙问道:“哦?什么招牌?” 师爷脱口说:“神医门。” 邱继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说:“这简直就是个外行嘛!要是开个药铺嘛,这么叫叫兴许还可以,其他行当怎么也能这么叫?乱弹琴,这哪是在做生意啊?” 师爷认真地说:“他们开业只有三天,却在市面上免费义诊了三天,还真的是得了一个神医的雅号。老百姓不仅都到这里来看病,还都到这里来买米买粮,也都到这里来典当,真的是一举成功啊!” 邱继财眉头一展,赞叹道:“哟呵!这么说,还真是碰上高人了?” 师爷点点头,笃定地说:“真是高人!” 邱继财急忙问道:“他们货从哪儿来?” 师爷认真地说:“听说他们还在外围开了一家货栈,不仅自己货源充足,别的商家也准备去他们那里拿货。我看到咱西街的裁缝铺和菜店掌柜都登门去了。” 邱继财惊叹道:“哦!这么牛?你刚才说他们是从哪儿来?” 师爷一本正经地说:“乔村。” 邱继财脱口道:“乔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呀?” 师爷附和说:“是啊天爷,从没听过。” 邱继财想了想,认真地说:“这样,你赶紧去布置一下,咱们这次看来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师爷信誓旦旦地说:“天爷,也不怕,我先带人去砸了他们的货栈。” 邱继财摇摇头,连连说:“不不不!先不要直接硬碰,还不知道丫头跟他们是什么关系。这要是搞不好的话,到时候还真不好收场。” 师爷愣怔着,疑惑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布置?”邱继财跟师爷耳语几句,面授机宜。师爷开心地说:“高啊天爷!我这就去。”说完,转身跑走了。 邱继财独自提着鸟笼在院子里愣怔着,两只眼睛里流露出阴森的光亮。 神医门大张旗鼓地连续三天开张酬宾,齐天帮居然一声不吭,成了缩头乌龟,市面上的人气一下子得到了提振,人们开始奔走相告。大家终于得知了神医门的来路,得知神医门来自乔村,曾经每月初一在乔村免费义诊,神医的雅号名不虚传,和乔村的名字一起不胫而走。神医门在城南还有一家贸易货栈,小商贩们纷纷赶到贸易货栈来批量提货。 这天一早,也是贸易货栈早市开张的第一天,院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推车的,挑担的,赶驴车的,纷纷排着队前来这里上货。 乔村运社的几个村民在帮着往外边的一辆马车上搬粮食。 布匹都整齐地码放在一间房子的窗台架上,各种颜色的棉布全都陈列在架子上,旁边醒目地标着价格:三匹起卖,两块银元三匹。 各种蔬菜堆放在大院角落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里,整齐地码着不同的菜堆,上边放有一个小木牌,各种蔬菜也都有明码标价:大白菜,五文一斤;黄瓜,文文一斤;青椒,十文一斤;大葱,十文一斤;番茄,十五文一斤;土豆,八文一斤;萝卜,六文一斤。 乔虎负责蔬菜过磅,郝云亮负责蔬菜转运,乔有宝负责交割布匹,乔生负责转运布匹,乔八爷负责两边记账收钱,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个个井井有条,不亦乐乎。 小眼睛,走路有些跛脚的翦掌柜信步走到乔有宝跟前问道:“乔掌柜,你们的布匹一共几个颜色?” 乔有宝做个七的手势说:“白黑灰红青蓝棕,一共七个颜色。” 翦掌柜不假思索地说:“给我每样都来一匹。” 乔有宝痛快地答应着:“好嘞!各色粗布各来一匹,一共四块银元外加一百法币!” 乔八爷一边记账,一边收钱,乔生在一匹一匹地往外搬…… 身材粗壮的蔡掌柜挑着担子走近乔虎说道:“乔掌柜,看着你们的蔬菜可真够新鲜。” 乔虎赞叹道:“蔡掌柜好眼力!这是我们今天新到的蔬菜,天还没亮,大家刚从地里摘完送来的。露水还挂在上边呐!” 蔡掌柜爽快地说:“既然这样,那我都要了!” 乔虎婉拒说:“那可不行的。我们柜上有规定,村里每天送来的蔬菜,最少要卖四家,也就是四大街区,每街一家。” 蔡掌柜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是西街的,先卖给我一份吧。” 乔虎高声说道:“总共是七样蔬菜,每份都有,各样蔬菜分别是二百斤,一共六十法币。” 蔡掌柜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好的菜,肯定不够卖,数量太少了。” 乔虎嘿嘿笑笑说:“今天是第一天,先卖着看。新鲜蔬菜图的就是个新鲜,不比其它货物,大家明早把买卖情况告诉我们,三天后我们再作调整。” 排队的人连连点头称是,蔡掌柜付了钱,收了菜,满意地走了。 大西街神医门开张以来,一直都是生意兴隆,粮行、药店和当铺每天都是人头攒动,往来客人络绎不绝。乔虎经常独自站在当街,踌躇满志地看着来往的人群,脑子里琢磨着如何让这些主顾,始终保持这样支持神医门的常态。 这天上午,乔虎像往常一样,站在当街观察着主顾,乔生从南边急匆匆跑了过来:“掌柜的。”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不是让你在货栈守着接货吗?咋跑来铺上干嘛?” 乔生痛快地说:“已经接完了。” 乔虎惊讶地问道:“这么快?” 乔生笑呵呵地说:“师父给咱村运社的都定下规矩了,除了蔬菜要每天早上送一趟货,让主顾们吃个新鲜以外,其他货物最好也一并送来。从明天起,就不用专门接货了,全都在早上跟蔬菜一起接。” 乔虎高兴地说:“这倒不错,又省了一些事儿。” 乔生也附和说:“那当然,师父以前在马帮,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嘞!” 原来,三天开张义诊过后,乔村的商贸社就开始了正常运转,乔村运社立刻就跟着开始忙了起来。每天要保证送来几车新鲜蔬菜,还要保证其它货物不断,这就需要有的马车一天要跑好几趟。郝云亮动了动脑筋,总结了一下,为了节省运力,要求每天增加几辆车,只是早上送一趟就可以。来的时候运送蔬菜和货物,返回的时候,还要争取不跑空车,把大家在市面上为乔村收购的稀罕东西带回去。 乔虎由衷地点头赞叹晋商,他看看粮行里忙碌的乔八爷,再看着当铺里忙碌的乔有宝,又转身看看药铺里的郝云亮,心里想着:他们虽然都是些没落晋商,但却哪个都不白给,都是那么精明能干。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乔村的货物买卖势头竟然都那么好,每天送来的蔬菜和布匹,全被商户们一抢而空。 乔生看着乔虎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掌柜的想啥呢?” 乔虎淡淡地说:“我刚才专门去市面上看了看各家卖菜的,咱们那边的菜一到,很快就全都卖光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通知每天早上送菜的时候,再多送一些来?” 乔生脱口道:“多送?” 乔虎笑笑说:“对呀,也就是再增加一两辆马车的事儿嘛。” 乔生不假思索地说:“不用。我爹专门安顿过我,说咱们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一步来。我爹跟八爷还专门商量过,他们说,做这样的生意要细水长流,不能让客官一下吃得太饱,那样会撑着的,要让他们稳扎稳打。” 乔虎想了想,点点头说:“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急功近利,看来咱们还是太年轻,有这些晋商在商贸社把舵,真是咱乔村的福分,太好了。” 说着话,郝云亮从药店里出来,看见乔生问道:“乔生,今天的货接完了?” 乔生痛快地说:“接完了师父!” 郝云亮干脆地说:“那你先替师父顶一会儿,师父有点儿事出去一下。” 乔生疑惑地说:“师父我可不会给人开方子呀!” 乔虎笑笑说:“师父有事儿去忙吧,我盯着。” 郝云亮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去去就来!”说完,似乎有急事一样,急匆匆地走了。 乔虎和乔生看看师父消失的背影,一起进了药店。 十六章 师父起疑解谜团 齐天帮主布暗局(一) 再说郝云亮急匆匆地离开药铺,干嘛去了呢?原来是跑到西街裁缝店里去了。 郝云亮想详细了解一下,西街霸究竟是何许人也?邱公馆和西街霸有何关联?那位姑娘跟邱公馆到底是什么关系?乔虎新结识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有一大堆的疑团想要尽快解开。 西街裁缝店内的主顾也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客人们正排着队,笑嘻嘻地等着做衣服。顾客们对翦掌柜新上柜的布匹全都爱不释手,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地夸裁缝店新进的布匹质量好,做出来的衣服结实耐穿。 翦掌柜饶有兴致,看着这么多顾客盈门,乐滋滋地亲自站柜卖布。店里的裁缝在一旁认真地给客人量体裁剪,店小二忙里忙外地应酬招呼进出的客人。这里从卖布匹到量体裁衣做成衣服,采用的是一条龙服务,从掌柜的到裁缝再到店小二,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郝云亮大步流星走进来,一进门就朗声说:“掌柜的,生意咋样啊?” 翦掌柜正在给一位顾客介绍布匹,头也不抬,开心地连连点头说:“很不错很不错!” 郝云亮凑近跟前说:“看着就生意兴隆,真为您高兴!” 翦掌柜抬眼一看是郝云亮,急忙笑眯眯地说:“哟!是郝掌柜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你们神医门的布匹,物美价廉,把我这小裁缝店儿的生意一下子就给撑起来了。您看看,这么多客人,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瞒您说,大家都是冲着你们的布匹来的。呵呵呵!” 顾客们全都大睁着眼睛看着郝云亮。 郝云亮对着翦掌柜一拱手说:“那可太好了。恭喜你呀!翦掌柜!” 翦掌柜客气地说:“谢谢!谢谢!这可得感谢你们神医门啊!郝掌柜也要做衣服吗?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绸缎料……” 郝云亮一摆手说:“翦掌柜,我不是来做衣服的,我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不过看着您这么忙……” 翦掌柜一听郝云亮有事上门,马上打断他的话,爽快地说:“郝掌柜,说这话就见外了。有事儿您说事儿,不耽误。小二呀!赶紧给郝掌柜倒茶!” 店小二答应一声,在旁边的桌子上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说:“郝掌柜请!” 郝云亮走到桌前,随手拉了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干脆地说:“看翦掌柜忙的,这样吧,不影响您,就是问几句话。” 翦掌柜笑眯眯地说:“郝掌柜别客气,您请讲。” 郝云亮沉吟片刻,张嘴问道:“咱这西街上收保护费的,到底都是些啥人?” 翦掌柜一听,赶忙四处瞅瞅,压低声音问道:“咋的?上门了?” 郝云亮摇摇头说:“郝某不懂翦掌柜的意思。” 翦掌柜若有所思地说:“我就纳闷了,你们咋敢大张旗鼓地开张庆典,坏了人家的规矩。” 郝云亮一愣,脱口道:“规矩?啥规矩?谁的规矩?” 翦掌柜诧异地说:“天爷啊!他们在你们开张之前,没去收保护费?” 郝云亮想了想说:“听说我们整理铺子的时候有人来过,后来就没有再来了。” 翦掌柜一愣,急忙问道:“为啥?” 郝云亮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一直疑惑着呐。敢问翦掌柜,这个天爷到底是个啥人?啥来路?” 翦掌柜疑惑地看着郝云亮问道:“天爷你们也不认识?”郝掌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翦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说:“那你们也忒胆儿大了。这天爷就是西街霸,你们都不认识他,咋就敢在西街做生意?不瞒你郝掌柜说,这整条西街都是他天爷的地盘儿。咱们在这里做生意,都得交他保护费。” 郝掌柜疑惑不解地问道:“这凭啥呀?” 翦掌柜举起拳头说:“不凭啥,就凭他拳头硬。” 郝掌柜眼珠一转,追问道:“那他住哪儿?他到底叫个啥?” 翦掌柜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指说:“那边,邱公馆。大名鼎鼎的,你们竟然不知道?”随后又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过他叫个啥还真不知道。我们只是做点儿小生意,说实在的,没人敢叫他的名讳,我敢肯定,你就算问遍平州城,怕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到底叫个啥。反正他是齐天帮的老大,占着西街的地盘儿,人们明着都叫他天爷,暗地里都叫他西街霸。” 郝掌柜若有所思地说:“哦!”不自觉地干笑几声。 离开裁缝铺,郝云亮又来到西街蔡掌柜的菜铺,没想到菜铺却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店小二一个人正在打扫铺面。 郝云亮健步走了进来,故意咳了一声。店小二站起身,上下打量着他,笑笑说:“这位客官,对不住,本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郝云亮诧异地问道:“这么好的时辰,生意不做了?咋就打烊了呢?” 店小二随手一指四周说:“东西都卖光了,不打烊还能干嘛?” 郝云亮大吃一惊,脱口说道:“这么快?” 店小二得意地说:“那可不!我们从神医门货栈接的菜,物美价廉,正宗新鲜,刚刚上柜就全都卖光了。” 郝云亮恍然大悟,急忙问道:“你们掌柜呢?” 店小二讪讪地说:“掌柜的到后边睡觉去了,说是明天一早就要去神医门接货,怕是去晚了接不到。” 郝云亮一愣,随口问道:“会吗?” 店小二笃定地说:“咋不会?各街菜铺掌柜的今天都说了,每天都要早点儿去,说不定有人直接就把神医门的蔬菜买断了哪!” 蔡掌柜从里边伸着懒腰出来,打着哈欠说:“我说你小子不好好干活,老是瞎叨叨。干嘛呢这是?” 店小二赶忙陪着笑脸说:“真对不起掌柜的,小的把您吵醒了。不怪小的叨叨,是这位客官有话问个不停。” 蔡掌柜仔细看看郝云亮,突然笑嘻嘻地说:“哟!这不是神医门的郝掌柜吗?咋?突然到我这小店儿来,有何见教啊?” 郝云亮直白地说:“对不住了蔡掌柜,扰了您的好觉,我是想来跟您打听点儿事。” 蔡掌柜爽快地说:“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郝云亮迟疑了一下说:“我想问问这西街霸到底是何许人?他叫什么名?” 蔡掌柜一怔,笑笑说:“郝掌柜这可真把我问住了。西街霸是齐天帮老大,人称天爷,至于叫什么名,还真是不知道。不知郝掌柜打听这个所为何事?” 郝云亮笑笑说:“没啥事情,我们初来乍到的,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蔡掌柜故作神秘地说:“没事儿千万别瞎打听,天爷可不是好惹的!” 郝云亮马上转移话题说:“是吗?我记下了。对了蔡掌柜,明天一早您来取货?” 蔡掌柜开心地说:“一定一定!你们神医门的菜,物美价廉,客官们都喜欢。这不,一上柜就被买光了。你们供应的量太少,我担心明天去晚了,上不到货。” 郝云亮笑笑说:“那敢情好,不会让您上不到货的,明天我专门恭候大驾!”说完,笑嘻嘻地离开了。 郝云亮刚刚离开不一会儿,师爷一掀帘子,带着两名齐天帮的打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蔡掌柜的菜铺…… 这天早上,鸡叫头遍,天蒙蒙亮。 货栈的院子里,乔虎、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已经把各种货物摆放整齐,各就各位,严阵以待了。几个运社的村民还在往外边的一辆马车上搬粮食。乔虎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说:“今天一定又是一个好势头啊!”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告诫说:“我说村长咯哩,可别高兴得太早哩嘛!” 乔虎不经意地问道:“这咋是高兴得太早呢?” 乔八爷手捻须髯,慢条斯理地说:“做生意可不能急功近利哩。这既没有长久的好哩,也没有永久的孬哩。这是有高有低哩,有一条曲线曲里拐弯绕着哩咯,人不能总是在高处咯哩!” 乔有宝点点头说:“是啊村长,八爷这话有道理,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哪!” 乔虎丝毫不在意地说:“居安思危的道理我懂,可咱们这是开业大吉,一炮打响。你们想想,才开张第六天,不会那么快就走下坡路了吧。” 郝云亮平静地说:“村长啊!八爷说得对,确实不能高兴得太早。” 乔虎一愣,疑惑地问道:“师父咋也这么说?” 乔八爷提醒说:“村长可别忘咯哩,收保护费的人还没露头哩咯!” 郝云亮点点头说:“是啊村长,我总觉得开张这几天太平静,太顺利,都不像是个感觉有帮派的样子,怕这不是个好兆头。” 乔虎听了,若有所思。 乔有宝也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是。西街霸欺行霸市,不会那么好心,先前还来收过保护费,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作罢的。” 乔虎骄傲地说:“放心吧!开张的时候都没来捣乱,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啦!” 乔八爷又提醒说:“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咯哩。人家吃的就是这碗饭哩,咋肯就此罢手哩嘛?” 乔虎得意地说:“因为我知道他们的软肋!” 郝云亮有些诧异,提醒道:“村长千万不可托大。这就好比水上的瓢,你再咋摁着它,它也最终还是会冒上来。我们切不可大意,一定要时时小心提防才是。” 乔虎正要说什么,乔生急切地高声说了一句话:“哎,大家都别吵了。这已经鸡叫两遍了,咋还不见主顾上门呀?”大家听了,看看天色,顿时傻眼了。 可不是,前两天,在这个时辰,来上货的人早就都挤满了院子,今天怎么不见一个人影呢?郝云亮自言自语地说:“哎!不对呀?我昨天去过西街菜铺,蔡掌柜亲口告诉我,一早要来抢个好彩头的呀!”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大家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纷纷预感不祥,觉得这件事情不同寻常,一场真正的暴风雨看来今天就要来了。 鸡叫三遍,摆放在院子里的蔬菜还是都默默地躺在那里。 乔虎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蹊跷,一定是事出有因,今天恐怕不会再有人来了。他安顿大家不必等了,先照常吃饭,吃了饭快些赶去神医门,说不定随后就会出什么事情了。 大家开始无精打采地收拾摊子,收拾完,纷纷进到房间里去了。 在货栈屋内,乔虎、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一起胡乱扒拉着饭,几个运社的村民也在另一边吃着饭。 乔虎咬一口馍片,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还真是让八爷说着了,咋就没有一个人来进货呢?” 郝云亮点点头说:“昨天我去了一趟西街菜铺,他们这几天都是,每天上货不久就卖光了。蔡掌柜说我们的菜好,主顾都喜欢,明明说好今天一早就会来的。”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你咋就去了西街菜铺哩?” 郝云亮正要张嘴说话,一想到昨天没有任何收获,看看乔虎,欲言又止。 乔八爷没有追问,转移话题说:“看来哩,这暴风雨就要来咯哩!” 乔有宝想了想,认真地问八爷说:“八爷咋看西街上菜这件事儿?” 乔八爷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既然菜没有问题哩,那就是人有问题哩咯!既然是我们没有问题哩,那就是对方有问题哩咯!既然是商户没有问题哩,那有问题的会是谁哩嘛?大家好好想想哩!” 乔虎眼前一亮,脱口说道:“八爷是说西街霸?” 乔八爷手捻须髯,点点头,严肃地说:“我们要做好准备应战咯哩。” 乔虎想了想,督促说:“大家赶快吃饭,吃完赶紧去神医门,继续开张营业。咱们要看看后边到底还有啥戏?说不定,今天真有一场硬仗要打。” 众人听了,各自一脸严肃,像是突然间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一样。 十六章 师父起疑解谜团 齐天帮主布暗局(二) 大家默默地吃饭,都不再说话,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饭,快速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郝云亮看看大伙说:“我看,运社的伙计们先别走,就让乔生留在货栈吧!” 乔虎疑惑地问道:“这是咋?师父?” 郝云亮认真地说:“神医门那边有我们几个,货栈这边不能没有人,我们还不能让货栈有事儿!” 乔八爷摸摸山羊胡子,点头认可说:“是得要有人照看货栈哩咯!” 乔虎点点头,郑重地对乔生说:“乔生师兄留下吧!” 乔生沉重地点点头。 众人全都一脸凝重,像是真的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再说邱月影跟自己的父亲摊牌以后,原以为两人会针锋相对,把事情说清楚,但邱继财根本没再搭理她。她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对付神医门,反正自己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料定父亲也暂时不会为难乔虎。 这天早上,邱月影一大早就兴匆匆地又跑到大西街神医门来了。 空旷的西街上,偶有行人,除了一些街头摊贩,大部分店铺都还没有开张,神医门的粮行、药铺和当铺也都还没有开张。 邱月影看到店铺都还没有开张,自嘲地笑了。她暗自嘲笑自己怎么会来的这么早。但她心里像明镜儿一样清楚,她是真的爱上这个乔虎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只有书上看到过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在她自己身上体现得一天比一天强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种感觉紧紧萦绕着她,让她身不自持,情不自禁。 天一亮,她就跑到神医门,她多想早早地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乔虎,可乔虎还没有来,她开始在神医门前徘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日上三竿,大西街上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几乎连行人都没有了,那些摆摊儿的小贩也都突然不见了,不知了去向。大西街竟然变得出奇的冷清,只有邱月影一个人独自在神医门前来回踱步。 猛然间,乔虎一干人,风风火火地从西边走了过来,邱月影看见急忙迎上前去,直接拉住乔虎的手说:“你们怎么才来?” 乔虎原以为西街霸的人今天会来神医门捣乱,就没有早早开门,想着等街上人多的时候再开门,所以故意来得晚了。他在来的一路上想了多种可能性和应对的办法,可一看到邱月影,立刻就傻眼了,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咋来了?” 乔八爷、郝云亮、乔有宝和几名伙计,识趣地各自进到粮行、药铺和当铺去开张营业了。 邱月影一往情深地说:“昨晚没看见你,人家睡不着,所以一早就来了。” 乔虎微笑着说:“来那么早干嘛?街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店铺都还不开门哩。” 邱月影嗔怨说:“刚才早,现在还早吗?” 乔虎若无其事地说:“还早哩!你看看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邱月影不解地说:“你看看日头,都什么时辰了,还说早?” 乔虎抬头看看天色,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应付齐天帮,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了。” 邱月影不知就里地应承着说:“就是嘛!”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说:“不对呀!” 邱月影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不对?” 乔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平时的这个时候,大西街上早就人来人往了,咋今天客人也没了?商户都不开门?” 邱月影一脸疑惑,脱口道:“哟!还真是的。” 乔虎看看邱月影,意味深长地说:“今天太反常了,过路的人也没有一个。” 邱月影不知所措地看着乔虎,乔虎忽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地说:“对了,刚才走进街口的时候,好像看见那里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转念一想,又笑了,自嘲地摇摇头说:“这不太可能。” 邱月影一愣,急忙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拦着来来往往的人不让到西街来吗?” 乔虎笑笑说:“我这个想法太荒唐,咋可能嘛?” 邱月影恍然大悟,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立刻明白了。这一定是自己的父亲,明着没有针对神医门做什么,但却在暗中开始使坏了。她看看乔虎,气愤地说:“怎么不可能?我去看看!”说完,气咻咻地走了。 邱月影急匆匆来到西街口处,看见四周站满了齐天帮的人,来往的行人们全都被强行挡在街口不让进来。齐天帮帮众在西街口强迫行人绕行,一旦有不听劝阻的,即刻就被拳打脚踢,轰走了事。 齐天帮的兄弟们看见邱月影来了,立刻散开躲在一处,一个个装作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那些被打过的行人在一旁疼的千姿百态,却都敢怒不敢言。 邱月影见状,愤愤地一跺脚,赌气地拔腿走了。 在神医门外,邱月影刚走,郝云亮、乔八爷和乔有宝,就分别从药铺、粮行和当铺里出来,四个人面对面地站在街上苦笑着。 乔虎神色冷峻地说:“八爷说得对,暴风雨真的要来了。” 郝云亮义愤填膺地说:“真是岂有此理!昨天生意还好好的,这说不行,一下子就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了。” 乔有宝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怪事儿了。” 乔八爷皱着眉头说:“我们应该抓紧商量一下对策咯哩!” 乔虎气愤地说:“一路上,我想了一千多种应对的办法,可就是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来找我们麻烦,现在连个客人的影子也没有了。我们这还能有啥办法?咱们这是在做生意,没有客人,你们大伙儿说,还能有啥办法?” 乔八爷点点头附和说:“是哩是哩!要说经商哩,必须要有主顾哩,没有主顾就没有生意哩,争也争不来咯哩!” 郝云亮想了想说:“我看也不尽然,这做事情就好比解疙瘩,事情只要有源头,就不怕解不开。” 乔虎眼前一亮,急切地说:“师父有办法?” 郝云亮摇摇头说:“还没有。不过我觉得,既然知道了这是西街霸在人为控制,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乔虎看着郝云亮说:“师父说说,咱们能咋办?明显这是齐天帮在阻拦商户上我们的货,又阻拦商客不让来西街。” 郝云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认真地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恐怕又要那个姑娘出面了。” 乔八爷摇摇头说:“最好是我们自己解决哩咯,要不然哩,就算是一时能解决咯哩,也还会留下后患哩嘛!” 乔有宝认真地点点头说:“我觉得八爷说的有道理。” 乔虎陷入沉思说:“我们都再想想,看看还有啥更好的法子。” 郝云亮不假思索地说:“不管咋说,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首先就是蔬菜的新鲜问题。我们天不亮送菜,就图个新鲜,不出手,菜就损失了,这该咋解决?” 乔虎想了想说:“这个好办。我们货栈既不能没有货,又不能让这些菜放的时间长给臭了。我看干脆就让运社的兄弟们再辛苦一下,每天拉新的来送旧的回去,卖不出去就给自己全村人吃。” 郝云亮开心地点点头,称赞说:“到底是掌柜的,这个办法好!” 乔八爷和乔有宝也相视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乔虎冷静地说道:“这种小事情都好办,关键是我们需要长期应对。这边现在既然没啥事情,师父就暂时回货栈看看吧。要是货栈也没啥事儿,就让运社的兄弟,把今天的菜先拉回去,明天再拉新的来吧。” 郝云亮点点头,看看大家,转身走了。 乔虎、乔八爷和乔有宝看着郝云亮离去,相视会意,各自回到药铺、粮行和当铺去了。 邱月影一经判断出是自己的父亲在暗中使阴招之后,便立刻匆匆地跑回家去兴师问罪了。 邱继财正在鸟屋里用一支小木棍儿逗一只鹦鹉玩儿,邱月影抱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书包,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使劲儿一放,一屁股坐在旁边,噘着嘴,一脸愠怒地愤愤地盯着他的父亲看。 邱继财看见,随手把小木棍儿扔在鸟笼上,微微一笑,款款走过来,坐在邱月影旁边,慢条斯理地说:“影儿啊,你这一大清早地出去,干嘛去了?” 邱月影没好气地说:“能干嘛?” 邱继财伸手抚摸邱月影的头说:“咋了?又是谁惹爹的宝贝儿小公主了?” 邱月影冷漠地起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愤愤地说:“少来!” 邱继财威严地说:“没大没小,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邱月影没好气地说:“我没有你这样的爹!” 邱继财一愣,嗔怒地说:“什么?不认爹?简直无法无天了!” 邱月影眼里含着眼泪,愤怒地说:“我问您!为什么把大西街的行人都赶跑?” 邱继财释然道:“爹以为怎么了呢?看把这小嘴儿噘的,都能拴头驴了。这事儿你不要问,也不要管。” 邱月影提高声调说:“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做事儿别那么不仁不义,将来是会被掘祖坟的!” 邱继财不在意地说:“一个小孩子家,你懂什么?” 邱月影耐着性子问道:“我再问您,您到底能不能做正经生意?” 邱继财也耐着性子说:“你这孩子,爹要是不去做,咱齐天帮里那么多人吃什么?你以为你想花就花的那些钱,从哪儿来呀?” 邱月影冷静地说:“您做生意我不管,但您不该去做那些不仁之事,去赚那些不义之财!我不同意!” 邱继财笑笑说:“什么叫不义之财?你一个小孩子家,不懂就不要乱说。做生意就是要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咱家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都不是白来的。” 邱月影义正辞严地说:“不!做生意,要童叟无欺,要公平交易!” 邱继财平心静气地说:“做生意的人有很多,但大部分可以分为这么两类。一类是强者,一类是弱者,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所谓商场无父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你说的童叟无欺,公平交易,这些不过都是弱者的想象罢了。” 邱月影据理力争说:“您不讲道理!”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哼,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可讲,所谓虾大吃鱼鱼大吃虾,弱肉强食,自古都是这么个理儿。” 邱月影赌气地说:“不理您了,您这是巧取豪夺,欺负人!” 邱继财语重心长地说:“影儿呀,爹经商都大半辈子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别以为自己识几个字儿,看过几本新书,就能教训你爹。所谓在商言商,赚到钱才是真的,至于怎么取怎么夺,爹自然是老谋深算,心知肚明。” 邱月影不屑地嘟囔一句:“奸商!” 邱继财笑笑说:“这话倒也实在。这自古言道,无奸不商。你不懂,那爹今儿就讲给你听听。大凡做生意的人,脸皮薄了可不行,一定要遇事儿脸皮厚,看问题要脑子活。爹总结了,遇到人的时候要嘴巴勤,做起事来的时候要心眼儿多,处理麻烦事的时候要心肠狠,与人周旋的时候还要有眼色,另外还要知道无利不起早,见风会使舵。” 邱月影诧异地看着父亲,揶揄说:“您听听!这不是一副典型奸商的丑恶嘴脸吗?” 邱继财白一眼邱月影,不客气地说:“跟你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看来还反了你了!” 邱月影冷冷地说:“别的我不管。从今天起,我不住在家里了,反正你要是再不把西街放行,我就不回来了!”说完,抱起书包,起身就走。 邱继财威严地喊道:“站住!你干嘛去?” 邱月影理直气壮地说:“我去神医门!” 邱继财两眼一瞪说:“放肆!不准去!” 邱月影反问道:“为什么?” 邱继财冷冷地说:“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神医门在跟我对着干!” 邱月影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您一定要搞清楚,人家是正经经商,是您在跟人家对着干!” 邱继财瞪一眼邱月影,严厉地说:“甭说那些没用的,我不准你出去,那就是不准你出去,更不准你去神医门!” 邱月影倔强地说:“我偏要去!”说完,撒腿就往外跑去。 邱继财高喊一声:“给我把小姐抓回来,关起来!”几名帮众应声进来,把邱月影阻拦在了屋里…… 就这样,邱月影兴师问罪不成,反而被邱继财差人关到她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第十七章 问罪不成反被关 以死要挟求公平(一) 邱月影被父亲关起来了,被锁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出不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以来,西街上立刻变得少有行人,一些店铺诸如西街裁缝铺和菜铺一类都大门紧锁,没有开张营业。神医门三家店铺连续多日无人光顾,乔村贸易货栈的货物也大量积压,堆得越来越高。不得已,乔村运社把一些物品拉了回去,却依旧每天都送来新鲜蔬菜,同时再把上一天拉来的蔬菜拉回去,天天如此。 损失倒是不大,但郝云亮却担心齐天帮会随时上门,自己不敢脱身,只好让跟着自己多年的约有三十岁左右年纪的小个子马倌儿车门子暂时负责起乔村运社的事情。 车门子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送来新货了,除了每天送两车菜,再把前一天拉来的菜拉回去,几乎没有商贸社的其它任何事情可以做。车门子觉得这种事情做的实在是窝囊,没有必要每天还要白白跑这么一趟。 郝云亮耐心地告诉他说:“虽然我们也知道卖不出去,可我们还是得备着,因为我们承诺过,神医门要保证蔬菜的新鲜。我们是晋商的后裔,村长经常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别的咱输得起,这个咱可决不能输啊!” 车门子只好亲自带着一名运工,每天两辆马车往返一趟,送来新鲜菜,把前一天卖不出去的旧菜再带回乔村…… 一连几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郝云亮几次探察邱公馆也没有任何结果,几次再访裁缝铺和菜铺,也都是遭遇铁将军守门,他的内心感觉就和萧条的市场一样,都是一片冷寂。 神医门的生意就此门庭冷落,不见人影。 这一天晚上,静谧的夜空中,星星点点。乔虎独自一人坐在货栈外的月下,看着满天的星星。 齐天帮的这一招让他始料不及,对方打过来的这一拳有形化无形,根本找不到力道,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击。自己就算是有再大的力量,也有如泥牛入海一样,消弭殆尽,慢慢被吞噬掉了。 他苦思冥想着,一时无计可施。 更让乔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每天都见面的邱月影,也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下子不知所踪,她也不来找自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呢?他在自己的内心里呼唤了她一千遍:亲爱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这两天怎么看不见你了?我多想天天都能看着你天真的脸庞,我多想天天都能听到你银铃般的声音…… 乔虎本来想着等把神医门的生意理顺以后,请师父代为上门去邱月影家提亲的。可这样一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向他袭来,让他感到困顿不堪。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女孩子美丽的倩影和音容笑貌,他想啊想的,最后竟然感觉一阵颤栗,他怕失去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邱月影可惨了,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门被反锁着,只有丫鬟蔷薇送饭进来的时候,才算是能够接上点儿人气。 这天夜里,邱月影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快疯了,想立刻见到她的乔虎。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最近一定是在欺负他,但他并不知道乔虎最近让自己的父亲欺负成了什么样子了。她一定要保护他,她要跟着他一起携起手来跟自己的父亲公平竞争做生意,她必须马上就出去,她担心他,想立刻就见到他,刻不容缓。 邱月影想到这里,开始发疯似地在屋里摔东西,一阵狂摔猛砸之后,门开了,进来几名帮会马仔,二话不说,把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搬出去了。邱月影见状,疯狂地往外跑,被几个人硬生生又给抱了回来,又一次无情地反锁了门。 邱月影在房间里一筹莫展,只能歇斯底里,怎奈没有任何人搭理她。她费尽气力地哭嚎,也没有人出面来安慰她,她终于闹腾得累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邱继财在客厅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女儿,一直静静地听着女儿房间里的动静,突然听不到任何声响了,有些焦急,急忙来到邱月影的房间外。 邱月影的房间外边只有两位守门的丫鬟和另一位刚刚送来饭菜的贴身丫鬟蔷薇,邱继财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刚才闹得挺凶的,怎么一下子没声儿了?” 一名守门的丫鬟头也不敢抬,小心地回答说:“回老爷,可能睡着了。” 邱继财半信半疑,摇着头说:“这么早就睡了,没道理呀?” 蔷薇有些怜惜地说:“老爷,小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折腾这么久,又饿又累,所以睡了吧。” 邱继财想了想说:“有道理,你把这些吃的赶紧送进去。” 两位守门的丫鬟把门锁打开,蔷薇拎着饭篮走进房间,邱月影泪流满面,面容枯槁,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蔷薇有些哽咽地说:“小姐,吃点吧,再不吃,身子会搞坏的!” 邱月影还是无动于衷,邱继财轻轻走进房间,走到邱月影身边问道:“影儿啊!睡了吗?” 邱月影没有任何反应。 邱继财喃喃地说:“你别怪爹狠心。爹一直都在口外做生意,你打小就没时间照顾你。把你们接来这平州城,原指望一家团聚能过几天好日子,可惜你娘无福消受,早早就走了。留下你和爹,爹又不懂得该怎么疼你,还是把你娇惯坏了。怪爹!自打你生下来,爹就没怎么管过你,可爹是真疼你呀!” 邱月影已经醒了,但紧闭着眼睛,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邱继财无奈地叹口气,两眼落下两滴眼泪,摇摇头,无声地离开了。蔷薇也默默地跟着离开了,守卫的丫鬟赶忙又把房门关上,再次落了锁。 躺在床上的邱月影,听到没有动静了,缓缓睁开双眼,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门口有人在守着,门也被反锁着,敲门和哭闹也都没人理,窗户也被封死了,就算砸开窗户出去,偌大的邱家公馆又岂能出的去? 她有些自责:邱月影啊邱月影,枉你还是个读过书的进步青年,怎么遇事这么不冷静?你面对的虽然是个父亲,但更是个老谋深算的帮会老大。不能用强,不能撒泼,只能用智,该认真想一想了,怎么办呢? 邱月影无力地坐起来,披头散发,两眼无神地看着紧闭着的房门,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突然听见门外蔷薇的哽咽声:“小姐啊,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今天就多少吃点儿吧,我让厨房专门做了你喜欢吃的油炸带鱼和核桃酥。” 邱月影缓缓站起来,轻轻走到门口,听得见门外蔷薇担心急促的喘息声,蔷薇带着哭腔继续说:“小姐,人是铁饭是钢,我们大家都知道小姐的心思,可你要是饿坏了自己,你所有的心思又都有啥意思呢?” 邱月影想了想,终于开口说话了,嗓子是沙哑的。她在门里轻声问道:“是蔷薇吗?我问问你,我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 蔷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听小姐搭腔了,立马喜极而泣,欣喜异常,开心地对两名守门的丫鬟说道:“小姐终于搭腔了!赶紧把门打开,去叫老爷!” 一名丫鬟准备开门,另一名丫鬟高兴地就要走。 邱月影冷冷地说:“不许开门,也不许喊我爹来,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们!”说完,从里边把门闸上了。 丫鬟们一听,立马全都不敢动了。 邱月影继续说:“蔷薇回答我的话,我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 蔷薇焦急地说:“老爷都快急死了!” 邱月影厉声说:“胡说!我看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蔷薇喏喏地说:“小姐啊,人命关天,打死我也不敢胡说。老爷确实着急着哪,小姐是三天没吃饭,老爷可是三天都没合眼呶!” 邱月影明知故问说:“那我三天不吃饭,我爹怎么一点儿也不过问?” 蔷薇急切地说:“小姐这可冤枉老爷了。小姐虽然一直都没有吃饭,可小姐的饭菜每天都是老爷亲自定下的,每次都不重样,每顿都有小姐喜欢吃的菜。我看你就吃一口吧,小姐许是饿糊涂了,老爷刚才还来过。” 邱月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平静地问道:“蔷薇,我问你,我对你怎么样?我说的话你听吗?” 蔷薇诚恳地回答说:“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伺候小姐的命,小姐的话当然得听了。”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那好!你现在就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已经饿昏过去了,赶紧的!” 蔷薇和两名守门丫鬟听了,面面相觑…… 第十七章 问罪不成反被关 以死要挟要公平(二) 邱继财从女儿的房间出来以后,直接回到了鸟屋,他一筹莫展,要认真地想一想。他始终担心女儿月影有个三长两短,他知道,自己虽然爱财如命,但赚钱本来就是图个快乐的,他决不能失去女儿。女儿已经三天不吃饭了,这要是有个好歹,比要了他的命都残酷。 正在邱继财无计可施,来回踱步的时候,师爷高兴地跑进来,乐不可支地说:“天爷!太好了!”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没好气地说:“好个屁!好什么好?” 师爷陪着笑脸说:“天爷!您是不知道,已经三天了,神医门是一点儿生意也没做呀!哈哈哈!” 邱继财冷冷地说:“你他妈笑个屁!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师爷的笑声戛然而止,这才注意到邱继财的脸色很不好看,愣怔地问道:“天爷!您这是?” 邱继财依然没好气地说:“这不伤筋不动骨的,还白白搭进那么多的袁大头,你说有什么可高兴的?” 师爷一愣,急忙问道:“天爷又有好主意了?” 邱继财愤愤地说:“有个屁!小姐不吃不喝都三天多了,我们又搭进去那么多的袁大头,我们这是不是傻呀?” 师爷一怔,平静地说:“也不尽然。”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没好气地:“什么不尽然?” 师爷不紧不慢地说:“那神医门连续这三天都是颗粒无收,估计他们的新鲜蔬菜也都发臭了。没有收入本身就折着本钱,这蔬菜要是一发臭,还不得熏死他们?我看呀,这个神医门的招牌该摘咯!” 邱继财冷冷地说:“你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招牌的威力在于口碑。我们这么做,神医门的生意虽然暂时没了,可他们的口碑还在。” 师爷一愣,急忙问道:“那我们该咋办?” 邱继财淡淡地说:“做事情要多动动脑子,我们花钱买人情这一招实在是太傻了。细算下来,我们的损失并不比神医门小哇!” 蔷薇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不好了!小姐昏倒了!” “什么?”邱继财大惊失色,急忙不管不顾地向外边跑去,一边跑着一边懊恼地说:“不会还要搭上小姐的一条命吧?” 蔷薇和师爷慌里慌张地跟着一路小跑。 邱继财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邱月影的房间外,让丫鬟打开门。 门打开了,可里边闸着,还是进不去,他急匆匆地敲门,嘴里急切地喊着:“影儿!影儿!爹来看你了!”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邱继财一愣,抓住蔷薇的衣襟说:“你怎么知道小姐昏过去了?” 蔷薇急中生智说:“我是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是里边小姐摔倒的声音。” 邱继财一听,急忙说:“去去去!快去找人把门砸开!” 蔷薇和两名守门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走了。 邱继财老泪纵横地说道:“影儿,我的女儿呀!你可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哟!你可不能让你爹再对不起你娘哟!如果你不死,爹向你保证,爹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决不会再去为难神医门,爹要跟他们公平竞争!” 邱公馆内静静的,邱继财哭诉的声音听得真切,他哽咽着,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爹也曾经是堂堂的晋商大掌柜,想要挤走一个小小的神医门,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爹现在就答应你,爹跟他们公平竞争,一定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你可千万不能撇下你爹呀……” 门开了,邱月影披头散发地扶着门站在门口,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邱继财。 邱继财看着邱月影失魂落魄不成人形的样子,顿时呆住了。 邱月影冷冷地看着邱继财问道:“您说话算话?” 邱继财猛地反应过来,回身对师爷说:“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快去!” 师爷应一声,赶忙跑出去了。 邱月影太累了,脸色苍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倚着门缓缓向下倒去,邱继财见状,急忙歇斯底里地喊道:“快来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涌了上去。 邱月影终于以绝食相抗,战胜了父亲。父亲终于答应了要与神医门公平竞争,她太高兴了,高兴的过度,加上这几天的摧残,身体一放松,终于饿昏了过去。 丫鬟们闻声赶来,一拥而上,有的掐她的人中,有的给她喂着吃了些流食,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邱月影终于缓缓地苏醒了。 邱月影再次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囫囵吞枣地吃了饭,然后认认真真地整理一下自己,匆匆忙忙地去找乔虎了。 月光如水一样倾洒在贸易货栈的周围,屋顶上、院子里和货栈外全都静静的,一片清亮。 乔虎默默地坐在门外的一截断墙上沉思。 紧张而忙碌的开张之前的准备,激情澎湃地像打仗一样度过的开张前三天,开张三天之后短短两天的那些好势头,以及最近连续三天死一般的沉寂,这些影子始终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轮番地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像演戏一样一幕一幕的。尤其是和邱月影邂逅以后,自己竟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愉悦,这一切是为什么呢?在那段美好的时光里,只要有一刻看不见她,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落寞无助,而只要她一出现,一切就又是那么和谐与自然。 这个女孩子已经占据了他的心,占据了他的全部。可现在,整整三天时间,她却突然不见了,她究竟去哪里了?她还好吗?乔虎的内心在一遍遍地呼唤:心上的人儿,你在哪里? 就这样,乔虎在心里不断地呼唤着,一遍,两遍,三遍……百遍,千遍,万编……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之后,被真切地感动到了,竟然真的把邱月影送到他的身边来了。 乔虎突然清晰地看见,邱月影那熟悉的影子正在一步一步地轻盈地向他移动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让他快要窒息了,这是真的吗?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视线一下子由清晰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乔虎完全陶醉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情不自禁地跟着邱月影走了,像两颗灵魂相互吸引在一起,更像是做梦梦游一样。等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手拉着手,再一次徜徉在了树影婆娑的校园里。 明亮的下弦月悬挂在空中,被众多的星星围绕着,皎洁的月光照亮着学校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乔虎和邱月影来到了他们常来的地方,依偎地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乔虎无限深情地感叹说:“这几天见不到你,我终于真正地理解,啥叫魂不守舍了。” 邱月影放心地把头靠在乔虎的肩上,柔声解释道:“我全都想得好好的,可就是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被我爹给关起来。” 乔虎不无担心地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哪。” 邱月影直起身子,嗔怨说:“呸呸呸!尽说不吉利的话!” 乔虎依然沉浸在思念的情绪里说:“你尝到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吗?” 邱月影再次把头靠在乔虎肩上,一往情深地说:“不光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这几天我还尝受到了望眼欲穿望穿秋水的味道。说真的,见不到你,死的心我都有了。” 乔虎一愣,脱口说:“那么严重?” 邱月影叹口气说:“唉!看着能够着,却始终够不到,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你有过吗?” 乔虎理解地说:“知道你近在咫尺,可我却就是看不见你,又好像遥不可及。” 邱月影坐起身,掰着乔虎的脸颊说:“你说说,我们往后该怎么办?” 乔虎不知就里,眼前一亮说:“要不我这就让师父到你家去提亲?” 邱月影眼前掠过一丝阴霾,泄气地说:“千万别。我的那个家,你只要一接触,咱俩之间的这场梦可就该醒了。” 乔虎诚恳地说:“我们不生活在梦里好吗?” 邱月影肯定地说:“不!就让我们沉浸在梦里不要醒来吧!” 乔虎一愣,不情愿地说:“为啥呀?我不要这样,这样有时候会很难受。” 邱月影淡淡地说:“因为梦醒时分,就是我们的爱情支离破碎的时刻,就是我们美丽的水彩泡破灭的时刻。”说着,又要把头靠在乔虎肩上。 乔虎抚着邱月影的双肩,近距离地面对着邱月影的双眸,不相信地说:“哪儿有那么严重?” 邱月影一字一顿地说:“可能比我想象的更惨。” 乔虎怔了怔,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说:“这个送给你!” 邱月影接过玉镯,疑惑地问道:“你还有这个?” 乔虎点点头,认真地解释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们的,一共一对儿,我一只,弟弟一只。” 邱月影顿时严肃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那这可太贵重了!” 乔虎无限深情地说:“你人好,我愿意!以后啥都愿意。” 邱月影眼前一亮,欣喜地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第十七章 问罪不成反被关 以死要挟要公平(三) 乔虎一怔,笑笑说:“我不懂啥是定情信物,就让它见证我以后对你的好吧。” 邱月影眼睛大睁,激动地问道:“永远?”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一生一世。” 邱月影开心地把玉镯装进怀里,突然又叹息起来:“唉,可惜我们家……” 乔虎不想让邱月影伤感,转移话题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邱月影回过神来,猛然想起了自己这么晚来找乔虎的目的,她兴奋地说:“对了,我的神医,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啥好消息?” 邱月影淡淡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爹不是齐天帮的天爷吗?他现在后悔前几天做的一切,已经答应我,要和你们神医门开始公平竞争,要用商人的手段打败你们,把你们撵出去。” 乔虎顿了顿,点点头,平静地说:“西街霸就是西街霸,那这算是他的正式挑战嘛?” 邱月影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算是吧!” 乔虎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邱月影虽然被他的父亲关起来了,实际上是父女两人经历了一次艰难的对抗战争,这场对抗看来是邱月影赢了。他仔细地端详着邱月影,充满爱意,高兴地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才被你爹关起来的,你为我们乔村做了很多。我谢谢你!那就烦请你回去再告诉你爹,我们神医门坚决迎战,绝不退缩!” 邱月影深情地看着乔虎,发嗲说:“这下该高兴了吧!” 乔虎点点头,开心地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再一次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爹死前留下的一句话。” 邱月影忽眨着双眼,好奇地问道:“你爹?什么话?” 乔虎庄重地说道:“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邱月影笑笑说:“别的我不懂,你们只要公平竞争,我就高兴。今天就算过去了,明天正式开始。我不耽误你了,今天你早点回去准备吧!” 乔虎高兴地说:“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邱月影愉快地答应了,两人就此起身,一起手牵着手缓缓离去,消失在静谧的夜里。 邱继财眼睁睁地看着丫鬟们喂着女儿吃了些东西,等到她苏醒过来,有了精神,便不顾一切地收拾一下匆匆出去了。他的心里无限伤感,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女儿,总不能再把她关起来。他也知道女儿不管不顾地这是要去哪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走了以后,才淡淡地说了声:“让师爷到鸟屋来找我。”说完,也快速地回到了鸟屋。 邱继财回到鸟屋,正准备观鸟,师爷已经一路小跑地进来了,他一进门就问:“天爷!您找我?有事儿您尽管吩咐。” 邱继财懒洋洋地看一眼师爷,淡淡地说:“我答应放神医门一马的事儿,你都做了?” 师爷点头哈腰地说:“做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但还是让兄弟们缓一缓。小的不知,天爷是真放还是欲擒故纵?” 邱继财愤愤地说:“当然不会是真放!” 师爷附和说:“我就说嘛,齐天帮吃的就是这碗饭,天爷咋会轻易放过他们?” 邱继财一脸认真地说:“你要好好给老子动脑子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个神医门撵走?” 师爷一愣,急忙说:“撵走?我们不是想从他们身上揩油吗?要是真想叫他们走,那还不好办?” 邱继财不客气地说:“好办个屁!上次差点儿就把小姐搭进去。” 师爷想了想,有些投鼠忌器地说:“关键就在小姐身上了。” 邱继财不开心地说:“你他妈尽说些废话。你这次要好好想个办法,采取正当手段,撵他们走。” 师爷一愣,脱口道:“正当手段?” 邱继财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老子知道你就想问。干咱们这一行的,哪儿有什么正常手段?全都是他妈不择手段。可这次不一样,别的我不管,办法你去想。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不撵走他们,要不就收买他们让神医门为我所用。” 师爷硬着头皮回答说:“好,我这就去想办法。” 邱继财冷冷地补充道:“你要牢记一条,千万不能让小姐抓到把柄,要是再惹出事儿来,我可饶不了你!” 师爷答应一声,悻悻地走了,邱继财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蔷薇急匆匆地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老爷,小姐回来了!” 邱继财这才长出一口气,兴冲冲地说:“走,陪老爷去看看她。”说着话,自顾自地大步离去,蔷薇一路小跑地跟在他身后去了。 再说乔虎把邱月影送回到邱公馆以后,自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等到回到货栈的时候,看见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几个伙计正在借着屋里的光亮,收拾着院子里有些腐烂的蔬菜。 乔虎快步走进来,兴奋地说:“大家停停手上的活儿!” 众人围拢上来,郝云亮关切地问道:“这大半夜的,村长是去哪儿了?让大家找了半天,咋?有啥事儿?” 乔虎自信满满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跟西街霸进行公平较量。” 众人听了,都感觉诧异,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郝云亮想了想,忍不住上前一步说:“村长,你没发烧吧?”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不是跟大家开玩笑,说的都是正经的。” 乔八爷忽地眼前一亮,微笑着说:“村长保不齐哩,刚才是跟那个丫头见面去了哩嘛?” 乔虎难为情地点点头说:“是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不瞒大家说,她就是西街霸的女儿,我们开张三天能够相安无事,其实就是她的功劳。前几天,西街霸知道了我们神医门的事儿,把她给关起来了,所以才……” 乔八爷恍然大悟,摸摸山羊胡子,随口打断他的话说:“这就有谱咯哩!” “这个公平较量的机会,是她绝食三天跟他爹争取来的,我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乔虎的情绪有些激动,旋即看看大家说:“我们现在要抓紧商量一下,下一步跟齐天帮公平竞争的办法。” 乔八爷手捻须髯,自信地说:“既然是公平竞争咯哩,那就来五退五哩,来三拒三哩,没啥好商量的哩咯!” 乔虎不解地问道:“八爷此话怎讲?咋就没啥好商量的呢?” 乔有宝解释说:“村长,这就好比你们跟着郝师父习武,如果谁的武功扎实,要到比武的时候,还用考虑对策吗?” 郝云亮点点头附和说:“是啊,村长,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就是说,咱们采取后发制人的办法。” 乔虎试探着问道:“你们是说,咱晋商在生意上就不发怵?以不变应万变?” 乔八爷得意地说:“是哩是哩,是这个理哩,这就对咯哩!” 乔虎连忙否定说:“对啥?咱知道人家是咋想的吗?” 乔八爷自信地说:“西街霸的生意和我们乔村生意不一样哩,能和我们展开公平竞争的就只有米记粮行哩嘛!换做村长是西街霸哩,你会咋做哩嘛?”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调整价格,用好米换掉那些孬米,用公平米升进行交易咯!” 乔八爷点头肯定说:“那不就对咯哩!” 乔有宝也认真地说:“咱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乔虎笑了笑说:“他们可不是普通商户,小瞧不得,他们可以自由控制物价。那我问问你们,他们要是把价格降得很低很低,我们咋办?” 郝云亮不假思索地说:“那咱们怕啥?咱们是种粮户,根本不怕打价格战,因为咱们就没有价格底线。他们是贩粮户,根本就无法跟咱们比。”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对呀!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我爹跟我说过,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乔有宝十分肯定地说:“是的!晋商之道乃天下商道,只要我们奉行晋商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啥了不起的。”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这里的关键是哩,我们要不要托他们下水哩,要不要痛打落水狗咯哩?” 乔虎欲擒故纵地问道:“八爷这话是啥意思?”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价格战一旦打起来哩,那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咯哩。我们是没有底线的哩,输的只是粮食哩,他们是有底线的哩,输的可就不仅仅是粮食咯哩!”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我们不要两败俱伤,一定要让大家都好!” 乔八爷一拍巴掌,爽快地说:“明白咯哩,村长大仁大义哩咯!” 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笑了。 乔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诙谐地说:“商量好没有?还有事儿没?我手上还有活儿哪!” 众人闻听,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八章 两小进洞再失踪 二奎迁怒伤无辜(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乔虎率领着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等一干人在城里做生意,神医门受齐天帮百般挤兑,正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乔村这边却像炸开了锅。 乔龙看着师父和哥哥都进城里做生意去了,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长大了,他要承担起师父家里男人的角色。 翠儿娘也是十分欢喜这个乔龙,她认为乔龙仁义,机灵,体贴人,又跟翠儿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也就没有刻意地加以阻拦。虽然村里有些人还是在不停地捕风捉影嚼舌根子,但她觉得不能给两个孩子年轻无邪的心里留下阴影,所以,自己一个人顶着压力,并没有把事情揭穿。 不谙世事的乔龙并不懂这些,只是一味地按着自己的心愿做事儿。坚持每天在晨练之前,就先把师父家里的水缸填满,然后再参加武术队的晨练。等到晨练一结束,他就独自去放羊放马采药,也从不过问任何闲事。他把饲养猪和鸡的活儿,都交给小师弟们干,自己一有空就来师父家里陪着翠儿逗乐,日子安排的井井有条,翠儿的伤势也好的很快。 这天早晨,天蒙蒙亮。 几个女人在北山水井处打水,乔龙正好挑着水桶走了过来。女人们一看见乔龙大清早地从郝云亮家里出来,马上就疑惑到乔龙晚上睡在郝家过夜,自然就捕风捉影,猜三猜四,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感到新奇,马上开始叽叽咕咕地嘀咕起来。 一位穿碎花衣服的女人故作神秘地说:“嗨嗨嗨!你们看哎,这滋润的小日子!” 一位穿灰衣服的女人也好奇地说:“啧啧啧!这女婿上门,看来今天可是头一遭吧?” 一个说话像捏着嗓子的女人嗲里嗲气地说:“这家里的老爷们儿不在,你们说是跟老妈子呢?还是跟小妮子?” 妇女们全都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乔龙走过来,并不明白女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嘀咕什么,友好地说道:“婶子们,这是说啥呢?快打水吧。” 穿碎花衣服的女人清清嗓子,上前一步说:“乔龙啊!”话音一落,几个妇女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乔龙一头雾水地问:“你们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呀?” 穿灰衣服的女人笑嘻嘻地说:“哟!嘻嘻嘻!” 乔龙看着她们笑,自己也跟着傻傻地笑,一边笑一边说:“婶子们这是说啥呢?呵呵呵!我不懂。” 嗲声嗲气的女人给其他女人们使个眼色说:“那咱们就一起看看呗!” 妇女们齐声说:“好呀!”说着话,一群女人就把乔龙围在了中央。 乔龙一下子急了,瞅个空档,摆脱女人们,撩起扁担横在当间,做出一副搏斗的架势,翻脸道:“你们干嘛!小心我的扁担不认人!”说着话,挥动扁担,来了一招横扫千军。 妇女们见状,没趣地作鸟兽散,纷纷撒腿跑了。 这件事情以后,乔龙感到害羞,没敢跟任何人讲,但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正起因,也就一直懵懵懂懂的。 翠儿身上的伤势终于完全好了,躺在家里养伤的这段时间可把她憋屈坏了,每天门也不能出,也没法跟她的龙哥哥一起,更不能一起放马放羊。 这天早上,鸡叫头遍,天色还没有放亮。翠儿感觉全身都舒展了,一起炕就忙不迭地跑到南山的乔虎家来了。 乔龙一个人还在梦乡里,梦见自己和翠儿在山洞里,嘴上露出甜美的微笑。翠儿笑嘻嘻地拿着一根小草棍儿,在乔龙的鼻孔里捅着,乔龙感到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翠儿噘着嘴,拿着草棍儿又在乔龙的耳朵眼里鼓捣。乔龙忍不住,终于又翻个身醒来了。他把脸转过来,一眼看见翠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笑。 翠儿发嗲地说:“你真坏!看你的眼神,笑啥?”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我坏么?” 翠儿嗔怪说:“我不在这几天,看来你尽偷懒了。” 乔龙一愣,脱口说:“没有啊?” 翠儿一噘嘴说:“还说没有,以前你早起炕了。” 乔龙一激灵坐起来说:“啥时辰了?记得昨天挑好水了,今天不用。” 翠儿开心地捂着嘴笑,乐不可支地说:“好好好!想睡懒觉你就睡,以后天天都可以睡,我来叫你。” 乔龙惊喜地说:“你好了?” 翠儿站起来走了两步,做了几个武术动作说:“你看,是不是好了?” 乔龙迟疑地说:“好像还没好利索。” 翠儿逞能地说:“我两腿都能使劲儿了,你看。”说着,又做了一个大幅度踢腿的动作,没料到一下子腿疼的蹲在地上。 “龙哥哥你干嘛?” “对不起!翠儿,我不是故意的。” 翠儿的脸臊的通红,头也不抬地站起身说:“羞死了!”说着话,赶紧跑了出去,一瘸一瘸的。 乔龙赶忙起身套上衣服,快速地跑了出去。这才发现天蒙蒙亮,自己并没有睡懒觉,他挠挠头,嘿嘿嘿地憨笑着。 翠儿从乔虎家里出来,羞的不敢见人,捂着脸往外跑,跑着经过晒谷场的时候,正好碰到二奎一早起来,刚刚来到晒谷场上热身压腿。 二奎怔怔地看着翠儿,刚要打招呼,就见她脸色通红,头也不抬,一瘸一瘸地跑下河湾,跑过河滩,跑到北山去了。 二奎怔怔地发着呆,翠儿怎么了?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他断定是乔龙欺负小师妹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喊道:“乔龙!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喊着话,就向乔龙住处奔过去。 在三排房的弄堂口,二奎正好遇到乔龙穿着衣服急切地追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挥拳相向,乔龙来不及多想,急忙躲闪,招架。 两人就此大战起来…… 天色渐渐亮了,等所有的武术队员们都陆陆续续来到晒谷场上准备晨练的时候,二奎和乔龙已经大战了几十个回合。大家都以为两人是一早起来就在切磋武艺,一直在一旁有滋有味地围观,不时还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唯有大奎和乔安,越看越感到不安,越看越感到了强烈的火药味儿。他们分明看到二奎因仇恨而扭曲的脸,那种恨不能一招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杀气,那种招招带着凶狠和恶煞般的狠劲儿。得亏是乔龙功夫了得,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早被打的不残也伤了。 两人急切中相视会意,瞅个空档欺身进去,大奎挡住了乔龙,乔安阻挡了二奎。但见二奎恶狠狠地举起力掌,一招泰山压顶排山倒海般使出,眼见得乔安抢上来挡住,急忙收势,动作走形,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倾斜,打一个趔趄倒退几步。乔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说:“二师兄小心!” 二奎拿势站稳,兀自怒气不减,愤愤地指责乔安说:“乔安师弟你干嘛?” 乔安一团和气地说:“二师兄千万息怒,村长说过,咱们都是亲兄弟……” 没等乔安说完,二奎一指乔龙说:“就算是亲兄弟,我今天也一定要教训教训他,这个臭小子,今天干的好事儿!” 那边乔龙已经停下手来,他本来就没怎么进攻,只是不得不招架二师兄凌厉的攻势,他不知道二师兄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又一次冲着自己来发火。他认为是二师兄大清早就愤怒地来到家里找茬,正迎面赶上自己从家里出来追赶翠儿姑娘,刚刚跑出弄堂就碰见了。他竟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动手,自己只好招架。两人就这么一边打着,一边闪转腾挪地来到晒谷场,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 乔龙此刻听见二师兄说自己没干好事,莫名其妙地问道:“二师兄,我干啥了,你咋说我没干好事儿?” 二奎厉声说:“你可别抵赖,早上我是亲眼看见的,你欺负小师妹!” 众人诧异地看着乔龙,乔龙一头雾水,急忙辩解道:“我哪儿欺负小师妹了?” 二奎厉声斥责道:“为啥小师妹一大早地慌里慌张地从你屋里跑出来?” 乔龙不好意思说,怔了怔,不屑地看一眼二奎,不客气地说:“二师兄,你真是多管闲事!” 二奎恶狠狠地说:“我警告过你,不要欺负小师妹,这不是多管闲事,这是打抱不平!”说着话,又一招凌厉的黑虎掏心直奔乔龙而去。 正在这时,翠儿及时出现,从旁边跑过来,一招移花接木,把二奎的狠招化解掉,挡在乔龙身前说:“二奎哥,你干嘛?咋跟龙哥哥动起手来了?” 二奎气愤不平地说:“他早上欺负你,师兄替你教训教训他。”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谁要你管?” 二奎一愣,疑惑地问道:“今天早上他不是欺负你了吗?” 翠儿气愤地说:“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龙哥哥欺负我了?” 二奎怔住了,一时无语,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说:“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完,一跺脚,愤愤地离开了。 “来来来!大家今天捉对儿对练。”大奎见状,赶忙走过来一拍手,然后转向翠儿说道:“翠儿师妹好利索了?” 翠儿生气不说话。 大奎抬头冲着二奎的背影说:“哎!二奎别走。” 二奎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也不说话。 大奎生气了,厉声说:“二奎你站住!” 二奎迟疑地站住了。 大奎自言自语地说:“这都是咋了嘛?大家都是亲兄弟,干嘛呀?村长不在,我这个大师兄说话没风,是吧?” “大家都按大师兄说的练吧!”乔龙赶忙上前解围,扭头看看二奎,淡淡地说:“二师兄,师妹的伤还没好,我今天跟你对练。” 二奎立刻转过身来,狠狠地说:“那好!但你不许不还手!” 乔龙冷静地说道:“二师兄,来吧!”说着话,就先来了一个仙鹤亮翅。 翠儿急忙上前阻拦说:“龙哥哥,跟我练。” 乔龙温柔地说:“你伤还没好,等你伤好了,我天天陪你练。” 翠儿立刻显出满脸甜蜜的样子。 二奎话不多说,径直飞身过来,一招饿虎扑食已经闪电般赶到,嘴里喝道:“少废话!接招!” 乔龙急忙使出一招青龙摆尾闪身躲避,顺势一掌向二奎肋下劈过去,二奎看到乔龙一掌劈来,冷冷一笑,一纵身,左手格臂掠过,右手握拳扫过去…… 两人就此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颇有吞云破竹的气势。 此后几天,二奎天天找乔龙捉对儿对打,竟然越打越上瘾,每天只要不跟他动手,就好像缺点儿什么似的。 这一天,翠儿一早缠着乔龙要一起对练,却发现乔龙和二奎又已经开始真刀真枪地对练上了。 一直等到乔龙晨练结束以后,翠儿迫不及待地缠着乔龙要一起去放马,乔龙担心翠儿的伤势,并没有同意,翠儿在晒谷场上赌气。等到乔龙放完马回来之后,翠儿又缠着乔龙要一起去放羊,乔龙依然没有同意,翠儿还在晒谷场上赌气。直到乔龙放完羊回来以后,看到翠儿坐在晒谷场上悲伤不已,才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便百般安慰起来。 乔龙怎么哄翠儿都哄不住,突然猛地拉起翠儿,一个空中急越,躲了过去。 乔龙通过这一招试探,知道翠儿的腿确实已经好利索了,就索性提出一起再次到山洞里去。 翠儿闻听,这才不再伤心,脸上露出喜悦的笑脸,当即欣然同意,立马高高兴兴地跟着乔龙离开了晒谷场。 就这样,乔龙和翠儿手拉着手第二次进了山洞。 山洞里昏暗无光,乔龙点着了一只火把,两人相互依偎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纵深行走着。 在火把下,翠儿深情地看着乔龙,自己的心已经完全跑到乔龙的身上了。乔龙也望着翠儿,此刻的翠儿在乔龙的眼里,就像一尊女神一样,近乎完美。他说道:“翠儿!你真好看!” 翠儿还没忘了早上的茬儿,发嗲地问道:“那你为啥早上不跟我对练?” 乔龙一往情深地说:“你还没好利索,我舍不得。” 翠儿撒娇地说:“真是舍不得?” 乔龙干脆地说:“当然了!” 翠儿笑吟吟地说:“看在你陪我来山洞的份上,我就饶过你吧。” 乔龙佯问道:“呵!你还想咋样啊?” 翠儿想了想,开心地说:“我要你像那天那样背着我。” 乔龙立刻爽快地说:“好啊!我倒是很愿意背着你哪!来,你拿着火把照路,我背着你,咱们好好看看这山洞里都有些啥嘞!” 翠儿接过火把,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说完,欢快地爬上了乔龙的后背。 第十八章 两小进洞再失踪 二奎迁怒伤无辜(二) 乔龙背着翠儿,翠儿打着火把,两人在山洞里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着行走。火把照处,一片明亮,却望不到边际。他们感觉已经走了好远,却始终看不到尽头,山洞内似乎依然很深,无边无际。 乔龙背着翠儿一边走一边感慨地说:“真是没想到,这个山洞好大呀!” 翠儿附和着说:“嗯!就是,外边都看不见洞口,里边咋这么大?都走不到头。”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我感觉在这里,就是藏上几百个人怕是都不成问题。” 翠儿懵懂地说:“这里黑乎乎的,藏那么多人干嘛?” 乔龙憨憨地笑笑:“我就是一说嘛!” 他们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突然,翠儿觉着自己手里举着的火把,火苗在往黑乎乎的地方吹,翠儿用火把四下照照,这才发现洞内已经变得越来越窄,可以看到依稀洞宽洞壁了。 山洞从外边进来以后,一直感觉很宽,一只火把根本照不到洞宽,走了约莫一刻钟光景之后,才收窄洞口,依稀看得见两边的洞壁,洞壁都是大石块。山洞很高,似乎看不到洞顶,里边隐约有一股向内吸的风力,使得火把的火苗随着风向向里边窜。 翠儿用火把一指黑暗处,激将说:“龙哥哥,敢不敢再往里走?” 乔龙毫不含糊地说:“当然敢了!你敢吗?” 翠儿来劲了,抬高声调说:“你敢我就敢!” 乔龙试探着问道:“那咱们往里边去?” 翠儿咯咯咯地笑着说:“脚在你身上,你想走就走呗!反正我的脚现在也在你身上呀!咯咯咯!” 乔龙毫不含糊,背着翠儿就向黑暗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看这火把,老是朝里边吹。” 翠儿不屑地说:“废话!不朝里边吹,还能朝外边吹啊?”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已经进洞这么久了,现在还在吹,说明啥了?是不是里边还有个洞口啊?” 翠儿催促说:“那快走啊!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乔龙背着翠儿,一路开心地往山洞里的更深处摸索着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乔龙背着翠儿,翠儿打着火把,翠儿感受到乔龙的身上已经汗津津的,怜惜地说:“龙哥哥,你都出汗了。” 乔龙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儿,出点汗爽快!” 翠儿心疼地说:“这个山洞也太长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乔龙想了想说:“咱们再走走,如果今天还走不到,那明天就带上干粮来,一天不行就两天,干脆连晚上一起,我就不相信走不到头。” 翠儿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迟疑地说:“啊?还要在洞里过夜啊?”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咋?你怕了?” 翠儿被激将,脱口说道:“我才不怕哪!” 乔龙笑笑说:“那就行。” 翠儿想了想说:“龙哥哥,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乔龙反驳说:“那咋行?你的腿刚好,要是放下来,咱们就走的更慢了。” 翠儿拍拍乔龙的肩膀,柔声道:“我怕时间长了累着你。” 乔龙不含糊地说:“背着你不累,开心着哩!” 翠儿想了想说:“对了,龙哥哥,那天你采的是啥呀?那么多,虎哥哥可高兴了。” 乔龙得意地说:“哥哥说,那是灵菇草,用处大着哩。这次给你治腿就正好用上了,说是极阴之地生长的,我想这山洞里肯定很多吧!” 翠儿眼珠一转,高兴地说:“是吗?既然那么好,咱们干脆今天继续采吧。” 乔龙一听,高兴地说:“那好啊!”说着话,他把翠儿放下来,两人开始就近一起寻找灵菇草。 采了一些灵菇草以后,两人才开始原路返回。 等到出了山洞以后,不知不觉已经天色泛黑了。两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下意识地觉得,差不多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在洞里竟然没有找到另一个洞口,这得是多大的一个山洞啊? 又过了两天,翠儿的腿基本上好利索了,完全可以像常人一样走路,两人相约,第三次进洞。 这次进洞,两人做了充足的准备,提前给马和羊备好了草料,身上都带了水袋和干粮,一共带来四只火把。两人各举着一只火把,一路摸索着向前走,有一种非要把山洞里的情形探明白的架势。 先前的一段两人轻车熟路,分开走,看看到底有多宽,结果发现,洞内的宽度可以并行七八辆马车。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笑,也不怎么歇,后来干脆走一段歇一会儿,吃些干粮喝些水,到后来洞口渐渐收窄,最窄处只能容一人通过。他们在洞里不知踯躅了多久,又怕把火把烧完,只好又一只一只地使用,最后一只也快燃烧殆尽了。 乔龙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扶着翠儿的胳膊一路前行。翠儿看着即将燃尽的火把,有些心慌地说:“龙哥哥,到底多久了?总也找不到出口,我看算了吧,还是别找了,咱们回吧。” 乔龙有些不愿意,说服翠儿说:“哥哥说过,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翠儿不屑地说:“这又不是个啥了不起的事儿。”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只要是认准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了不起,也不管事情的大小,一定要做完,不能前功尽弃!” 翠儿顿了顿说:“我现在又困又饿,咱们还是回去吧!” 乔龙想了想说:“不行,火把要是着完了,咱们回不去的。我现在也饿了,咱们先歇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再说吧。” 翠儿从身上卸下包裹,从包裹袋子里掏出两个馒头说:“哎哟!龙哥哥就剩下这一顿的了。” 乔龙一愣说:“不会吧?咱们才进来多久啊?我们带的干粮可是够两天的呀!” 翠儿吃惊地说:“这是不是说明咱们已经在山洞里待了两天了?” 乔龙迟疑地说:“不会吧?哪儿有那么久?” 翠儿伸手递给乔龙一个馒头说:“先别管了,吃吧!” 乔龙迟疑地接过馒头来,悄悄掰下一半吃起来,把另一半藏在怀里。 翠儿也悄悄把另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吃一半,藏起一半。 乔龙开始神色冷峻地思考起来,慢腾腾地啃一口干粮说:“真没想到,这个山洞也太长了,好像还不是直的。” 翠儿咬一口馒头,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咱们好像还拐了好几个弯。” 乔龙淡淡地说:“这山洞,也不知是咋就成这样了?”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那谁知道!” 乔龙迟疑一下,急忙问道:“还有水吗?” 翠儿拿出水袋摇一摇说:“你看,早没了。” 乔龙镇静地笑起来:“哈哈哈!咱们今天看来是要困在这里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笑啥?你不怕吗?” 乔龙朗声道:“我是男子汉,有啥可怕的?” 翠儿被感染,也朗声说:“那就好!有你在,我也不怕!” 乔龙想了想说:“看来咱们还是得往回返了。” 翠儿一愣说:“为啥?你不是说咱们不能前功尽弃吗?你还说火把着完了咱们回不去。” 乔龙平静地说:“没有前功尽弃,没有火把也得回去,咱们还有下一次,我怕师娘担心你。” 翠儿想了想说:“那倒也是,我爹和虎哥哥都到城里做生意去了,咱俩都不见了,我娘还不急死?” 两人说着话,都觉得应该回去了,立马来了精神,开始返程。 两人在洞里确实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其实他们离开乔村进入山洞,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一夜,等他们利用各自珍藏的半个馒头最终捱到走出山洞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早在前一天晚上,翠儿娘一天没有见着女儿和乔龙,就已经心急如焚了,她不敢再在全村里嚷嚷,只是私下里找到了大奎。 静谧的夜里,星星点点,月光如水,到处是点燃的移动火把。 大奎带着武术队的师弟们,拿着火把四处寻找,整整找了大半夜,也不见乔龙和翠儿的影子。翠儿娘也在上次找到他们的山沟里反复找了多次,终于还是没有找到。 等到三更天的时候,翠儿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心有余悸,不免悲从中来,觉得郝云亮不在家,她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倏地一阵晕厥,突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大奎、二奎和乔安等人眼疾手快,把她扶住没让她倒下去,七手八脚地把她搀扶着回到家里。 大奎看着师娘憔悴的样子安慰说:“只要小师妹和乔龙师弟在一起,应该就没事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二奎心里愤愤的,他凭什么总是跟小师妹在一起?二奎铁青着脸,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眼眶里有两滴眼泪打转,始终忍着没有掉下来。 翠儿娘歇了半晌,总算回过神来,她让大家都赶紧回去睡觉,众人离开以后,她并无睡意,一晚上睡不着,在家里堂屋的炕上坐等了一夜,直到天明…… 天蒙蒙亮,二奎折腾了一夜,也是早已没有了睡意,干脆一个人早早地来到晒谷场开始独自操练。 不一会儿,武术队员们陆陆续续到来,和二奎一样,几乎都是一晚上睡不着,干脆跑来操练,大家自由寻找对手开始捉对儿对拆。 正在大家兴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名队员凄惨的尖叫声。大家循声望去,一名队员已经倒在地上,鼻子流血不止。 原来是二奎与一位师弟对练,愤怒已极,情感需要宣泄,最终杀红了眼,出手没了分寸,一拳砸在师弟的脸上,把师弟狠狠打倒在地。 第二位师弟与他对练,他依然如此。 第三个…… 第四个…… 等到鸡叫头遍,大奎被几名师弟悄悄叫来的时候,晒谷场上已经倒下了七八个师兄弟,大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副狼狈相,唯有二奎依旧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还在不断地向别人挑战。 大奎急匆匆赶上前问道:“这又是咋回事儿!”几名负伤的队员相互搀扶着,狼狈地离开了。 二奎毫不含糊地说:“没事儿,他们跟我对练,被我失手打的。” 大奎愤然指责说:“二弟啊!你咋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二奎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是说了吗?失手打的!” 大奎脱口道:“你……”说着话,两只拳头攥的关节直响,他想教训一下这个亲弟弟,但耳边猛然响起乔虎临走之前安顿的话,一下子又犹豫起来。 乔安及时跑过来劝解道:“行了行了!你们哥儿俩也别吵了,谁还没有个有情绪的时候。” 大奎没好气地说:“乔安师弟,你别替他说话,哼!啥情绪?不就是对翠儿师妹的那点儿心思吗?” 乔安淡淡地说:“大家昨晚都没睡好,有点儿情绪也算正常。” 大奎冷静下来,愠怒的语气说:“二奎你得向刚才被你打的兄弟们道歉!” 二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歉就道歉!有啥了不起?” 乔安解围道:“过一会儿气消了吧,现在都在火头上,气儿不顺。” 大奎冷冷地说:“二奎你自己记着,可千万不能忘了!” 二奎不服气,四下狂妄地喊着:“谁还来?我打完了跟你道歉!” 大奎厉声呵斥道:“二奎你干嘛?” 二奎没好气地说:“乔安师弟刚才说了,气儿不顺!” 乔安上前一步,笑笑说:“来来来!二师兄,气儿不顺,就把气儿全撒出来,不能憋着。我陪你练一会儿。” 二奎看一眼乔安,脸色一沉,一发狠,二话不说,照着乔安就使出狠招,乔安不敢怠慢,赶忙躲避。二奎哪肯放过?频频使出狠招,乔安暗自叫苦,只能连连招架。 大奎看着二奎杀红了眼,顿时就急了,高声喊道:“二奎你住手!” “我们在对练,干嘛住手?”二奎不买账,嘴上说着,手脚并用,招招致命,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大奎两眼一瞪,怒喝道:“这是对练切磋吗?你这是在拼命!” 二奎这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仰天喊道:“我憋气啊!”他的声音传得很远,似乎打破了乔村宁静的早晨。 乔安喘口气说:“大师兄,千万别责怪二师兄了,我知道二师兄心里不舒服。” 大奎白一眼二奎说:“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拿自己的兄弟撒气呀!” 二奎脱口说:“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兄弟能这么不是东西吗?” 大奎生气了,上前一步说:“你咋又骂人了呢?” 二奎忍不住狂嚣道:“骂是轻的,我还想杀人哪!” “真是不可理喻!”大奎狠狠瞪一眼二奎,说完,招呼武术队员们说:“各位师弟,大家回去睡觉吧。一夜没睡,都不太精神,今天先散了!”话音一落,自己先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也都悻悻的离开,陆陆续续散去,二奎一指乔安说:“咋样安子师弟?还敢练吗?” 乔安惊异二奎怎么就不累,平静地说:“没事儿,二师兄尽管出招。” 二奎话不多说,暴喝一声,两人又一次惊心动魄地动起手来…… 第十九章 母亲违心惩爱女 乔龙负气又失踪(一) 翠儿娘呆坐在郝云亮家的院子里,巴巴地盼着女儿回来。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翠儿和乔龙在一起,应该就不会有事儿,可她悬着的一颗心就是始终落不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像有一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心头喘不上气来。 这天傍晚,天色渐黑,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着袅袅炊烟。翠儿娘已经把小饭桌摆在院子里,早早做好了晚饭等着女儿回来。 翠儿娘坐在桌边,一脸憔悴的样子在出神,她不住地想着女儿膝下承欢的样子,傻傻地笑着。乔龙和翠儿步履蹒跚着推开院门走了进来,翠儿怯生生地上前喊一声:“娘!” 翠儿娘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翠儿微笑,突然脸色一沉,起身发力,上去就是一巴掌。翠儿眼疾手快,闪身躲过,一伸手抓住了娘的手。 乔龙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一步,欺身进去,用身体护住翠儿惊呼道:“师娘!” 翠儿娘从翠儿手里把手挣脱出来,愤愤地对着乔龙喊一声:“你不要叫我师娘!” 乔龙始料不及,一脸歉意,急切地问道:“咋了师娘?” 翠儿娘赌气地坐下说:“你们还回来做啥?死在外头算了!” 乔龙“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喊着:“师娘!这到底是咋了呀?” 翠儿娘没好气地把身子扭到一边,兀自气咻咻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娘!” 翠儿鼻子一酸,也跪倒在母亲的脚下,哀怨地喊一声:“娘!这是出啥事了?” 翠儿娘急忙抱住翠儿开始伤心地哭泣:“哎哟!我的冤家哟!” 乔龙跪上前,恳切地说:“师娘!您别哭!是我们做错啥了吗?您打我骂我都行,您就是别哭嘛!” 翠儿娘泪眼婆娑地看着乔龙,呜咽着说:“我是你啥人?我何必打你骂你?”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自打龙儿记事以来,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爹娘了。我一直把您当我的亲娘看待,您就打我骂我吧!” 翠儿娘看着天真无邪的乔龙,一阵心软,急忙把乔龙扶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吧,孩子。” 乔龙执拗不起来,疑惑地问道:“师娘原谅我了?” 翠儿娘无奈地叹口气,嗔怨说:“跟你们两个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玩儿也好,做事儿也好,你们现在都长大了,已经不是孩子了,一定要注意点儿影响,别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乔龙天真地说:“师娘!我们没有!” 翠儿嗔怨母亲说:“娘!别人乱说咱管不了,您不要乱说嘛!” 翠儿娘起身,把两个孩子都扶起来,坐在桌子边的小凳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们啊!不是为娘的乱说。你们现在都长成大人了,孤男寡女夜不归宿,谁能为你们往好处想啊?”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师娘!天地良心,我们真的没做啥!” 翠儿娘温和地反问道:“你们就算没做啥,不是也有口难辩吗?” 乔龙认真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不想辩啥!” 翠儿娘嗔怪说:“傻孩子啊!这是你们想辩就辩,不想辩就不辩的事儿吗?” 翠儿疑惑地问道:“娘啊,您到底想要说啥么?” 翠儿娘耐心地说:“自古就有舌头能杀人的说法,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难道你们就不知道?” 翠儿一身正气地说:“娘!我们不怕!我和龙哥哥都商量过了,等虎哥哥一成家,我们就结婚!” 翠儿娘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啥?你们都谈婚论嫁了?” 乔龙认真地点点头说:“师娘!龙儿真的喜欢翠儿!” 翠儿娘这次真的生气了,厉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你们自己谈的什么婚?论的什么嫁?” 翠儿拉着娘的胳膊摇晃着,撒娇说:“娘!你不是最疼翠儿的嘛!” 翠儿娘没好气地把翠儿的手推开,厉声说:“那是两回事儿!” 翠儿发嗲说:“娘!也是一回事儿嘛!” 翠儿娘严肃的样子终于绷不住了,一跺脚,嗔怨道:“又发嗲!等你把娘气死了,看你找谁嗲去!” 翠儿看着母亲有了笑脸,得意地说:“翠儿还有爹!还有龙哥哥!” 翠儿娘用手指在翠儿的额头上狠狠一戳,嗔怒道:“没羞没臊!” 翠儿抱着母亲嘻嘻地笑了起来。 翠儿娘虽然表面上原谅了女儿,但她的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能让翠儿尽可能地回避乔龙,让他们减少往来。她开始有意识地限制翠儿外出。 这天早晨,翠儿娘一早起来穿好衣服,就在堂屋炕上躺着,悄然地等着翠儿。翠儿蹑手蹑脚地从里屋出来,刚要开门出去,就被母亲叫住了 翠儿娘阴沉地喊道:“站住!又干嘛去?” 翠儿尴尬地退回来,陪着笑脸说:“娘没睡着呀?” 翠儿娘不客气地说:“有你这样的一个野孩子,娘就是睡觉都得睁着眼睛哟!” 翠儿笑笑说:“至于嘛娘,我去找龙哥哥练武。” 翠儿娘冷冷地说:“从今儿起,不许你再去练武!” 翠儿吃了一惊,旋即发嗲地喊一声:“娘!” 翠儿娘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那你就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家做事儿,就得本本分分。” 翠儿撒娇说:“娘!这是说啥呢?” 翠儿娘不为所动,依然平静地说:“你以后就给娘规规矩矩地待字闺中,跟着娘在家好好学点儿女红,等着你乔虎哥哥来给他弟弟提亲,将来也好有本事去伺候夫家。” 翠儿大睁眼,脱口道:“娘!” 翠儿娘严肃地说:“你爹回来之前,不许你再到处乱跑,也不许你再去找龙儿。村子里的人们一准儿都在说三道四的,你不怕别人嚼舌头,娘还是个要脸的人哪!” 翠儿听了,赌气地跑回里屋,趴在炕上怄气起来。 恰好这时,乔龙匆匆地来到郝云亮家,在院子门外推不开门,他并没有多想,“咦!怎么推不开门?大清早起不在家?”他感到好奇,再推,还是推不开,便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又停下脚步,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门是从里边插着的,家里有人的呀,难道还睡着?” 乔龙自嘲地返回到门口,“咚咚咚!”地敲打院门,高声喊道:“师娘!师娘!我是龙儿!开门!”翠儿听了,面露喜色,起身刚要出门,看见母亲瞪着自己,做着手势,让她回到炕上去,翠儿赌气地再次回屋,趴在炕上。 翠儿娘从堂屋出门,站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说:“龙儿啊!翠儿不在!” 翠儿在里屋喊道:“龙哥哥,我是翠儿,我在家!” 院墙不高,可乔龙个子小,刚好看不见里边,翠儿娘和翠儿的话他都听见了,他诧异地隔着门问道:“师娘!您这是不让翠儿出门了吗?” 翠儿娘冷静地说:“龙儿啊!不是师娘狠心,吐沫星子淹死人,你还是听听村里都是咋说的吧!” 乔龙朗声道:“师娘!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不怕!” 翠儿娘无奈地说:“可是师娘怕呀!打从今儿起,你就别再来了,也别再见翠儿了,等你师父回来再说吧。好吗?” 乔龙高声说:“我来挑水!” 翠儿娘客气地说:“谢谢你了龙儿!翠儿长大了,她也挑的动。” 乔龙急切地说道:“可这样会让翠儿伤心的,师娘!” 翠儿娘冷静地说:“伤心一时并不可怕,要是伤心一辈子,那才可怕呀孩子。你还是回去吧!” 乔龙疑惑地说:“师娘!我和翠儿要是不能在一起,那才是伤心一辈子的事儿啊!” 翠儿娘两眼闭起来,百感交集,她的内心是很愿意他们在一起的,可她还是耐心地说:“师娘不反对你们相好,也不反对你们一辈子在一起,可你们等等不好吗?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呀!” 乔龙听了这话,不知道师娘到底在想什么,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师娘!我走了,等师娘认为合适的时候,我一定来八抬大轿娶翠儿!”说完,迟疑片刻,无奈地离开了。 翠儿娘趴在门边听了听动静,摇摇头,叹口气,两只眼角分别落下一滴眼泪。 乔龙离开郝云亮家,无精打采地下到河滩,向晒谷场蹒跚而去。刚刚走上晒谷场,就见二奎从村公所方向出来。二奎看见乔龙,纵身一跃,飞身越过水井处和栅栏,飘然落在乔龙跟前,没等乔龙张嘴说话,挥拳就打。 乔龙似乎已经与二奎很默契了,见他出招也不搭话,赶忙及时出手化解。就这样,二奎进攻,乔龙避让,两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又顺势交起手来。 乔龙和二奎大打出手,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直打得难解难分,险象环生。武术队员们陆续来到,见状全都大吃一惊。大家看着二奎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生怕他们二人缠斗中有个闪失,纷纷出手阻拦。 没承想,二奎此次发疯了一样,对谁都不留情面,只要卷入他们战阵的师兄弟,都被纷纷打出阵来,一个个鼻青脸肿瘫坐在地。 大奎赶来的时候,看到场边上的几名队员已经惨不忍睹,虽然感到很生气,也只得在一旁安慰这几名受伤的师弟们。 第十九章 母亲违心惩爱女 乔龙负气又失踪(二) 只见二奎一招比一招攻势凌厉,连绵不绝,乔龙面不改色,沉着应战,闪展腾挪招招化解。 二奎恼羞成怒地说:“别以为你不出手,这次我就能放过你!” 乔龙理直气壮地说:“我乔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二奎骂道:“死鸭子,肉都烂了,嘴头子还硬!” 乔龙揶揄说:“你激将也没用,我就不接你的招!” 二奎冷冷地说:“接不接招都一样,我今天都不会放过你,看你能撑多久?” 乔龙看见大奎在一旁,说道:“大师兄,你也不管管他。” 大奎平静地说:“乔龙师弟啊,你看不见吗?管他的人都被揍得不轻啊!” 乔龙激将说:“都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把弟弟给惯坏了!” 大奎不紧不慢地说:“二奎已经跟你动手不止一次了,你也先管好自己吧。你要是做事儿光明磊落,二奎会跟你没完没了地动手吗?” 乔龙一听,不太对劲儿,急忙申辩说:“我乔龙坐得端行得正,咋就不光明磊落了?” 大奎认真地说:“别再胡搅蛮缠了,你自己心里比别人都清楚。” 乔龙嗔怨道:“大师兄不讲道理,冤枉人!” 大奎脱口道:“怕冤枉?怕冤枉你拉屎的时候把腚捂上呀!师兄弟这么多,凭啥全都一夜一夜地找你?” 乔龙厉声道:“二师兄,再不停手,我可要还手了!” 二奎冷笑道:“来吧,小子哎,等你多时了!” 乔龙正要换招进攻,说时迟那时快,翠儿和乔安飞身赶到,乔龙立马又停了下来,正好二奎又一招凌厉攻来,乔龙再次化解。 翠儿高声喊道:“二师兄!停手吧!” 二奎正杀得眼红,哪里肯停手,冷冷地说:“谁也别劝我!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小畜生!” 翠儿诚恳地说:“你打不过人家,你不看人家一直都不还手吗?” 二奎恶狠狠地说:“我管不着,我就是要教训他,除非他把我打趴下!”说话间,两人又斗了五六个回合。 翠儿看着劝不住,瞅个破绽,欺身进去,舍身护着乔龙。二奎挥拳相向,眼看砸向翠儿,急忙收手,吃惊地问道:“小师妹!你干嘛?”可他的身子已然变形,向一边倒去,被乔安扑上去抱住,双方这才算停下手来。 翠儿一身正气地看着二奎说:“我还没问你哪!二师兄,你这是干嘛?” 二奎手指乔龙恨恨地说:“我要教训他!” 翠儿据理力争地说:“你凭啥教训他?” 二奎怔了怔,强词夺理说:“他欺负你!” 翠儿一脸认真地说:“我现在正告你二师兄!龙哥哥没有欺负我!”说完,转向众人朗声道:“我再说一遍,龙哥哥没有欺负我!你们都听到了吗?” 众人听了瞠目结舌,二奎不服气地说:“小师妹,你在包庇他!” 翠儿冷冷地说:“就算我包庇他,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用不着旁人瞎操心!”说完,转身过来,看着乔龙,平静地说:“龙哥哥,翠儿也认认真真地告诉你。从今天起,翠儿正式退出武术队儿,也不再跟你去放马放羊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一扭头,毫不犹豫地朝着北山的方向跑走了。 乔龙惊愕地呆立在那里,看着翠儿的背影,不知所措,直到看不见了,才像刚刚醒悟一样,一跺脚,谁也不理地向村公所方向疯也似地跑去。 翠儿像疯了一样掩面哭泣地跑回家,进门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翠儿娘见状,急忙安慰说:“翠儿啊!只有这样才能安安稳稳,只有安安稳稳,你将来才好嫁给龙儿。”翠儿失神落魄,一脸死灰,什么话也不说,用毛巾擦把泪水,径直挑起水桶出门去了。 翠儿挑着水桶来到北山水井处,正好有几名村妇也正在这里打水,所有的妇女们看见翠儿,都像躲瘟疫一样散开,纷纷躲着她。 穿碎花衣服的妇女故作神秘地嚷着:“快躲开!快躲开!” 穿灰衣服的妇女附和说:“粘在身上可洗不干净,晦气!” 翠儿听了,毫不在意,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到井边打水,周围的妇女们不屑地翻着白眼。 穿碎花衣服的女人嚷着:“这年月,真不该与这种肮脏的人在一口井里吃水!” 穿灰衣服的女人附和说:“就是!以后这井里的水也不知还能不能喝?” 翠儿不理不睬,装满两只水桶,挑起来就走。穿碎花衣服的女人从地上捡起一只破鞋,随手扔进了翠儿的水桶。 翠儿缓缓放下担子,回头怒视,冷冷地问道:“谁扔的?” 穿碎花衣服女人白一眼翠儿说:“哎哟!还挺横!” 穿灰衣服女人指着翠儿一撇嘴说:“你那么脏,有资格喝这纯净的水吗?” 翠儿提高声调,厉声道:“我问是谁扔的?” 穿碎花衣服的女人,趾高气扬地说:“谁扔的并不要紧,关键是这破鞋是扔谁的!呵呵呵呵!”众妇女跟着呵呵呵地大笑起来。 翠儿怒视她问道:“你骂谁是破鞋?” 穿碎花衣服的女人抬高声调说:“哎呦喂!谁是破鞋谁知道,大家都知道,这还用说出来吗?” 翠儿上前一步,指着她怒喝道:“你再说一句!” 穿碎花衣服的女人理直气壮地说:“揽吃揽喝还揽骂!莫非你就是破鞋?哈哈哈!” 翠儿发怒,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踢在穿碎花衣服的女人的后腚上,穿碎花衣服的女人返身就揪住了翠儿的头发和翠儿撕打起来。 穿灰衣服的女人高声喊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人不大,居然敢在乔村立旗杆!乔家婆姨岂是好惹的?大家一起上啊!”妇女们闻言,一拥而上。 翠儿见状,并不想群殴,急忙伸手反扣住穿碎花衣服的女人揪自己头发的手,这个女人疼得当时就跪在了地上,疼得直叫:“哎呦!你个死妮子!疼死我了!” 翠儿一手反扣着穿碎花衣服的女人的关节,腾出一只手,指着其他妇女说:“你们谁再过来,小心我不客气!”妇女们一下子全都愣在那里,再也不敢往前冲了。 这时,乔安跑了过来,急匆匆地说:“翠儿师妹,可不得了了!” 翠儿急忙回身问道:“咋了乔安师兄?” 乔安急切地说:“乔龙师弟刚才背着行囊走了,看样子是要远走高飞,你快看看去吧!” 翠儿大吃一惊,愕然地说道:“啥?”话音没落,松开穿碎花衣服的女人撒丫子就跑。 众妇女急忙上前围着穿碎花衣服的女人,这个女人惊魂未定地嘟囔着:“哎哟妈呀!这还是个女人嘛?可疼死我了!” 翠儿刚刚跑得离开北山水井,就被翠儿娘从郝家出来挡住了去路,翠儿娘面色阴沉,厉声说:“去挑水,回家!哪儿也不许去!” 翠儿急切地说:“龙哥哥要离家出走!” 翠儿娘再次厉声道:“他离家出走与你何干?回家去!” 翠儿看着母亲愤怒的样子,一跺脚,赌气地返回家去了。 原来,乔龙听了翠儿的话,负气回到家里,想来想去想不通,不知道翠儿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后来竟然突发奇想,忽然想着去只身探险,对那个山洞去一探究竟。他觉得,反正翠儿再也没法跟自己去山洞了,不如趁着她现在不理自己,就此先去山洞里看个明白,看看到底有多远,也顺带等师父和哥哥回来。 乔龙想到做到,索性收拾好行囊,准备了些干粮,独自一人出发了。 乔龙一出三排房的弄堂,就被晒谷场上的师兄弟们看见了,师兄弟们不明就里,以为乔龙要离家出走,哪里肯让?便一起出手拦着不让他走,乔安急忙去北山找翠儿来阻止他。 可等到乔安去北山水井旁见到翠儿的时候,乔龙瞅个破绽,早已经抽身抬腿跑了,瞬间不知去向。 从那天以后,大奎带着师弟们,一连几天,白天晚上地四处寻找乔龙,时间一久,心里有些害怕了。以前是和翠儿两人一起走的,早晚都能回来,这次乔龙是一个人走了,会不会回不来了呢?怎么跟村长交待呢? 大奎还是领着众兄弟白天黑夜地硬着头皮四处寻找,他觉得如果乔龙失踪了,自己首先就对不起乔虎。 静谧的夜里,星星点点,月光如水,大奎带着兄弟们又一次寻找乔龙。在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武术队员们点燃的移动火把。大奎对着夜空,撕肝裂肺地呼唤着:“乔龙师弟!乔龙师弟!” 乔安也对着夜空高声呼唤着:“乔龙兄弟!乔龙兄弟!你在哪儿?” 一连几天,大奎又急又累,吃不下睡不着,立刻显得面容憔悴,领着一帮人焦急地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乔龙。 乔安看见他的样子,劝慰他说:“大师兄!乔龙要是不想露面,咱们恐怕永远也找不到啊!” 大奎心急如焚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呢?村长临走的时候,特意安顿我要照顾好乔龙的。” 乔安安慰他说:“大师兄大可不必担心,乔龙师弟武功那么好,就算是遇到狼群也不会有事儿的!” 大奎想了想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倒是不担心乔龙兄弟会有事儿,我只是担心他老不回来,没法向村长和师父交待。” 乔安感叹说:“好在这次翠儿师妹在家。” 大奎苦笑着说:“要是小师妹也跟他一起走的,我倒真是不担心了。”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行!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得去跟运社的人说一声。” 乔安一愣,疑惑地问道:“大师兄这次打算告诉村长和师父?” 大奎一脸认真地说:“几次三番出这样的事儿,这次再不告诉他们,怕是包不住了。快走!回去晚了,运社的人又该走了。”说着话,拔腿就往回走。 乔安看着还在找寻的众兄弟,高声喊道:“兄弟们!回去嘞!” 众人听了,一边呼喊着乔龙的名字,一边开始陆陆续续地举着火把各自往回走。 第二十章 公平竞争掀巨浪 破浪乘风赢民心(一) 却说邱继财在邱月影的不断抗争下,终于答应让齐天帮与神医门展开公平竞争,乔虎等人喜出望外,很快便恢复了元气,高高兴兴地开始应战。 这天早上,天高云淡,微风徐徐吹拂,乔村货栈的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赶着驴车的,推着小推车的,挑着担子的平州城各条街上的布匹和蔬菜小贩们,都一清早就赶来这里排起了两条长长的队伍,布匹这边排一队,蔬菜这边排一队。 和往常一样,乔虎和郝云亮负责蔬菜销售,乔有宝和乔生负责布匹销售,乔八爷仍然负责记账和收钱,一切都井然有序。 轮到蔡掌柜排到前边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天没卖菜,搞得还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郝云亮一边给他过磅称菜,一边随口问道:“蔡掌柜这段时间不卖菜,怕是生意也亏了不少吧?” 蔡掌柜故作神秘地说:“不亏!” 郝云亮一愣,疑惑地问道:“我看你的菜铺每天都关着门,咋能不亏呢?” 蔡掌柜得意地大笑说:“哈哈哈哈!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太短喽!” 郝云亮一头雾水地问道:“咋?” 蔡掌柜自得地说:“有人给钱呗!不瞒郝掌柜,我们每天不用开张,就有人给钱,还免了这个月的保护费,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愿意啊?” 旁边买布匹的翦掌柜接过话茬说:“蔡掌柜啊,话可不能这么说。” 蔡掌柜一愣,瞥一眼翦掌柜说:“咋?我说的不对?” 翦掌柜淡淡地说:“我是觉着呀,咱做生意的,眼光要看长远一些。人家给咱钱,让咱轻闲着,别来接神医门的货,目的就是为了挤垮神医门。倘若真的神移门被挤垮了,你以后上哪儿去接货,还有神医门这样的地儿吗?” 蔡掌柜毫不在意地说:“做生意嘛,有钱不赚,就是王八蛋,这送上门的好事儿,那也先把能赚的钱赚了再说呀!” 翦掌柜反驳说:“你以为西街霸的钱就那么好赚?他现在算是求着你,才这样干。你我心里都明白,早晚还是得吐出来!” 排队的人们全都点头称是,蔡掌柜怔了怔,不再言语了。 乔虎看着大家都沉默了,打破沉寂,朗声说:“大家好久都没有来接货了,一定担心今天接不到吧?” 翦掌柜诚恳地说:“这倒是没有担心,我知道接货是肯定接得到的,对你们神医门有信心。可就是担心,你们因为连续几天没有商家接货,这段时间就不再送货,接不到想要的那么多。” 乔虎爽朗地说:“这个大家可以放心,你们这次可以上货到以前进货的两倍!” 蔡掌柜高声称赞说:“你们不计前嫌,处处为我们考虑,真是太感谢了!” 众人全都开心地连连点头称赞。 早上发货完毕,乔虎大致总结了一下。 早上货品批量发出,一般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商户们就都来了,因为蔬菜要赶早市出售。等发完货之后吃了早饭,大家赶去神医门开张营业,在时间的安排上,悠哉悠哉的刚刚好。能够这样正常地做生意,这正是自己的理想,但不知齐天帮会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神医门。师父教大家练拳的时候,往往喜欢后发制人,现在只看齐天帮出什么招了? 商户们陆陆续续接完货离开以后,天色已经渐渐大亮。 乔虎、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几个村民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饭。乔虎一边吃饭一边踌躇满志地说:“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公平较量了!” 郝云亮严肃地告诫说:“村长得意切不可忘形,我觉得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乔虎马上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师父!我以为,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一高兴又失态了。” 乔八爷手捻须髯,连连点头说:“所谓祸兮福所倚哩,福兮祸所伏哩嘛!村长知错能改哩,善莫大焉哩嘛!” 乔有宝也连连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儿。身处在低洼处我们不气馁,身处在巅峰处我们也不骄傲。” 乔虎看着大家,若有所思。 郝云亮看看乔虎说:“村长,刚才我已经安顿运社了……” 乔生快人快语说:“掌柜的,我听见了,师父让明天就开始恢复以前的运量。” 乔虎反应过来,笑笑说:“大家快吃!咱们一起去大西街迎接今天的太阳!” 众人乐了,开心地狼吞虎咽着。 日上三竿,大西街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各家店铺全都正常开门迎客,一时间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来往的行人们谁也不曾料到,这一天的大西街,由米记粮行直接挑战神医门粮行,开始了针锋相对的粮价对战。 这边十字街头上,西街口的米记粮行首先开战。刚一开门迎客,就发现粮行内已经焕然一新,新米缸,新量具,新米,新价牌。价目牌上赫然写着:今日米价每升十五元又一百文。 小胡子伙计卖力地在门口招揽顾客,朗声叫道:“瞧一瞧,看一看了哎!今日米价大放血了哎!上等的江南好米每升只卖十五块五了哎!米缸里如果发现沙粒,再送一倍了哎!看看这新量具,管保足升足量了哎!” 小胡子伙计这一通喊,立刻聚集了大批街上的行人,一时间,大家蜂拥而至,快速排起了长队准备购买粮食,一边排队一边开始议论纷纷。 精瘦顾客排在队伍中间,疑惑地说:“西街霸这是又出啥妖蛾子呢?” 大个子中年顾客排在他的身后,踮起脚朝前看看,摇摇头说:“不清楚!不知这是不是又是针对神医门的,前两天都不让人们在大西街上走路。” 精瘦顾客转转眼珠子说:“就是,西街霸能有这样好心?肯定又是冲着神医门来的。” 大个子中年顾客想了想说:“不管它,先过去看看米,咱先搞清楚齐天帮今天的这出戏是不是真的。” 精瘦顾客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先看看再说。”说着话,和大个子中年顾客一起径直往前边去了。 那边神医门粮行外,几个主顾拿着米袋子准备盛米,忽然听见有人高喊:“米记粮行十五元又一百文买米一升,陈米都不见了,卖的可都是新米好米!” 拿着米袋子的主顾听了,一下子变得犹豫不决,不知所措。 正在收钱的乔八爷是个精明人,看着这位客官犹豫不决的样子,马上就知道他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笑吟吟地,慢条斯理地说:“这位客官要是还没做好决定哩,那就先不要买哩嘛!买卖自愿哩咯!” 那位主顾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住,我刚才听说那边卖的米价便宜一百文。” 乔八爷微笑着说:“我也听见咯哩,那你就去那边看看去哩嘛!” 主顾满脸歉意地堆着笑脸说:“真是难为情!” 乔八爷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哩嘛,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哩,来日方长哩嘛!” 说完,从抽斗里拿出十六元钱递还给主顾。 主顾笑了笑,干脆地说:“算了!就在这里买了,以后再说!” 乔八爷微笑着说:“想透咯哩?” 主顾干脆地说:“决定了!” 乔八爷笑着说:“切莫反悔哩咯?” 主顾肯定地说:“不反悔!一想到米记粮行是西街霸开的,就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乔八爷高兴地说:“那好哩咯!谢谢你哩,装米咯哩!”一旁的商贸社伙计闻听,麻利地把米给主顾装好,主顾拿着米袋正要走,乔八爷诚恳地喊道:“客官慢走哩!” 主顾停下来,回头问道:“还有事儿吗?” 乔八爷拿起一窜铜钱,笑吟吟地说:“就冲客官刚才的举动哩,我给您找钱一百文哩咯!” 主顾迟疑地上前接过铜钱,诚恳地说:“其实不用,掌柜的客气了!” 乔八爷提高声调,有意让所有的顾客都听清楚,他说:“这位客官哩,您可要拿好咯哩!我这可不是客气哩,你这是对我们神医门的态度哩,打你这里开始咯哩,我们的米价干脆也改上一改哩咯!”主顾后边的客人们听了,一个个欣喜异常。 只见乔八爷不紧不慢地拿起粉笔,在米价牌上认认真真地把今日米价改成了“十五元又一百文一升”,然后抬起头朗声道:“对着哩!我要对得起我们粮行的新老主顾咯哩!” 买粮的主顾们见状,全都拍手叫好。 再说邱继财不得不接受了女儿的条件以后,硬着头皮准备与神医门展开公平竞争。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平州城的粮价向来是他西街霸垄断的,怎么能卖低价?他受不了,为了对付神医门,他让师爷把东街、南街和北街的粮行掌柜全都请了来,一起商量对策。 这几位粮行的掌柜,虽然自家的粮行规模都不大,也不受齐天帮管辖,还不愿与米记粮行为伍,但也都多多少少领教过西街霸的手段,所以米价一向都听他的,根本不敢得罪邱继财,甚至也都惧怕三分。有时候他们也愿意跟着西街霸坐享其成,因为西街霸在西街把价格定的高一些,他们也能随行就市地多赚一点,所以也就乐此不疲。师爷此次出面一召唤,也是纷纷表示愿意为邱继财马首是瞻。 第二十章 公平竞争掀巨浪 破浪乘风赢民心(二) 在邱公馆的客厅里,邱继财坐在正中朝南,东下手坐着师爷和东街粮行的董掌柜,西下手坐着南街粮行的南掌柜和北街粮行的贝掌柜。 邱继财和师爷正在跟这几位粮行掌柜议事,邱继财眼睛也懒得睁,慢条斯理地说:“各位!近来可曾听说我大西街新来了一家商户神医门?” 董掌柜陪着笑脸说:“听说了,来势汹汹。” 南掌柜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一上手就免费义诊了三天,原以为只是个卖药的,没曾想还是个卖粮的,一上来就把米价定在十六块,倒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贝掌柜眼珠子一转说:“天爷是不是大意了?在您眼皮子底下竟然还如此嚣张。他们开业义诊了三天,打那以后,我们四条街上的粮行几乎就都没有生意了。” 邱继财勉强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今天请各位来,就是想跟你们议一议,看看怎么对付这个神医门?刚才大家都说知道 这个神医门,我也懒得介绍了。你们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都说说吧!” 董掌柜不屑地说:“对付这样的新商户,我们还费什么心思?这还不是您天爷不劳神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么?” 南掌柜附和说:“就是啊天爷!这还有必要在一起议吗?” 邱继财不动声色地说:“有必要!很有必要!” 贝掌柜很干脆地说:“您天爷一声令下,齐天帮出面把它神医门直接砸了不就完了嘛!” 邱继财冷冷地说:“废话!我要是能这么做,还跟你们来议个屁!” 三名掌柜听了,全都低头不语,他们不知道邱继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太造次。 师爷扫视一下大家,站起来说:“不瞒几位掌柜的说,天爷这回是投鼠忌器,必须采取正当竞争手段把神医门赶走,不能动粗。要不然的话,小姐不答应。” 董掌柜一愣,脱口问道:“为啥?” 师爷平静地说:“是啊!为啥呢?我们派人跟踪以后才发现,这个神医门有一个小伙子,是乔村的村长,好像跟我们家小姐关系不一般……” 邱继财眼睛微闭,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嗯!”师爷暗暗吐一下舌头,不再说话。 南掌柜若有所思地说:“那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可就说容易就容易,说难也就难了。” 邱继财眯缝着眼睛瞥一眼南掌柜,阴冷地说:“先说容易!” 南掌柜不假思索地说:“直接把他招了女婿!” 邱继财一脸愠怒,断然地说:“不行!” 众人马上不敢再做声了。 邱继财不屑地说:“这种愣头青,天爷我怎么能看得上?” 师爷给南掌柜使个眼色说:“那就只能再说难的了。” 邱继财提高声调说:“说说看!” 南掌柜迟疑了一下说:“咱们一起抬轿,把他们抬走。” 师爷乐不可支地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南掌柜你详细说说,咋抬?” 贝掌柜接茬说:“那只有咱们联合跟他们打价格战咯!” 董掌柜不明就里地说:“那是要赔钱的!” 邱继财一翻白眼,冷冷地说:“你们就光想着赚钱了,有的时候,赔钱也得干哪!” 南掌柜偷眼看看邱继财,语无伦次地说:“这就是我说的难处。我暗中了解过,他们乔村的粮食都是自产自销,没有太大本钱,我们可都是从江南进的货,有底线的。” 邱继财很干脆地说:“可你们也都别忘了,如果我们不能联合起来把他们赶走,我们以后谁他妈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南掌柜迟疑地说:“可我们大家也都是生意人,明知这是赔本儿的买卖,谁都不愿意做呀?” 邱继财一拍桌子,威严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掌柜脸上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尴尬地说:“没啥意思,没啥意思。” 邱继财冷冷地说:“莫非你想让我天爷来替你们补这么大的窟窿?” 南掌柜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天爷能补的话……” 邱继财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唔?” 南掌柜马上见风使舵说:“那自然是我们也不同意的嘛!” 邱继财暗自高兴,缓和一下语气,依然发着淫威说:“南掌柜已经表态了!董掌柜呢?” 董掌柜赶忙陪着笑脸说:“我自是听天爷差遣!” 邱继财斜睨着贝掌柜,还没等邱继财张口,贝掌柜急忙说:“我北街粮行听天爷的就是!” 邱继财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真是好啊!我们就是要有这种凝聚力嘛!” 三个掌柜根本不敢抬头,各自用手帕悄悄地擦着冷汗。 正在这时,黑衣壮汉步伐矫健地走进来,双手一拱,喊一声:“天爷!”然后,上前趴在邱继财耳边耳语。 原来,此刻的大西街,米记粮行和神医门粮行之间的粮食价格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当米记粮行门前的顾客半信半疑地了解到西街霸出售的米全都是新米,而且量具也没有作假,一切做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时候,立刻感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开始变得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出手购买,因为他们从心里根本就不信任西街霸,一下子很难接受。 恰在此时,从神医门购粮结束路过的主顾,兴冲冲地告诉大家说:“神医门那边,现在也是这么个价嘛!” 这些顾客一听,马上就散了,纷纷赶到神医门去购买。 众人快速赶到神医门粮行,看到乔八爷带着几个村民正在忙碌着,有十几个主顾排着队,米价牌上醒目地写着“今日米价十五元又一百文一升”,便上前纷纷开始排队。 乔虎、郝云亮和乔有宝刚好先后从药铺和当铺里走了出来,乔虎走近乔八爷,看看旁边的价目牌,开心地说:“哟呵!八爷不愧是老到,已经开始应对了!” 乔八爷笑呵呵地说:“是了哩!米记粮行十五元又一百文卖一升哩嘛!” 乔虎爽快地问道:“那干吗八爷不改成十五元一升?” 乔八爷笑笑说:“掌柜的说笑哩,如果人家不是冲咱来的哩,咱可就自作多情咯哩!” 排队的人们哈哈大笑,大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双方这是已经开始在暗暗斗法了,便又兴致勃勃地纷纷议论起来。 精瘦顾客若有所悟地说:“唔,我说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嘛,西街霸咋会有这么好心?现在总算看出来了,这是两家开始斗法了。” 大个子中年顾客疑惑地说:“真要是两家斗法,神医门恐怕是要吃亏呀!” 精瘦顾客不以为然地说:“也未必!神医门是自己的粮食,米记粮行是贩来的粮食。两家底线不一样,神医门未必会吃亏。” 大个子中年顾客反驳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西街霸可是不会按牌理出牌啊!” 精瘦顾客想了想说:“这倒是。咱们还是先观望一下,要是能保住神医门,他西街霸就无法欺行霸市,哄抬物价,那可是我们百姓之福啊!”说着话,跑到前边去看牌价,大个子中年顾客也跟了过去。 乔八爷看见精瘦顾客和大个子中年顾客过来看牌价,诙谐地说:“二位前几天刚买过哩,每人买了十升咯哩,今儿个又要买哩嘛?” 精瘦顾客诧异地说:“这位掌柜的好记性啊!” 乔虎笑嘻嘻地说:“二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八爷做生意,只要来过一次的主顾,那是过目不忘呀!” 大个子中年顾客佩服的连连点头说:“这才是正经生意人,能为主顾着想!” 郝云亮走过来,疑惑地问道:“这么快,刚买过十升现在就吃完了?” 精瘦顾客连连摇头说:“不不不!我们仅仅是路过,刚刚看到西街霸又准备坑人了。” 乔有宝一愣,笑吟吟地过来问道:“客官这句话是啥意思?” 大个子中年顾客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有所不知,米记粮行现在是典型的压质压价,其实他们是绝不会卖低价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赶你们走。这西街霸的米记粮行开在这里,是决计不会让你们神医门在这里好好卖粮食的。” 精瘦顾客认真地说:“以前这里的王记粮行,就是被他们硬生生赶走的,那可是明火执仗地砸店啊!他们愿意跟你们这么文绉绉地打价格战,已经是对你们十二分的客气了。” 众顾客频频点头称是。 乔虎诚恳地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是公平竞争,我们就不怕他们。” 大个子中年顾客不无担心地说:“怕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不和你们公平竞争啊!” 乔八爷欣赏地看着大个子中年顾客称赞说:“这位客官好见地哩!” 精瘦顾客不信任地说:“西街霸能公平竞争?那就等于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乔虎饶有兴趣地说:“你们这么了解西街霸?” 第二十章 公平竞争掀巨浪 破浪乘风赢民心(三) 大个子中年顾客四下看看,淡淡地说:“大概也有六七年了吧,这西街霸的大名,那可是平州城的街面儿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乔虎诧异地说:“是嘛?那么有名气?” 精瘦顾客高声强调说:“有名气?是臭名远扬吧!你们看着吧,他们跟你们打价格战不会多久的,让他们少赚一文都不行,他们一定会联合城里所有商户跟你们一家对抗的。”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有你们这样的主顾在,我们就不怕!况且我们的粮食是自己种的,他们是贩来的粮食,他们根本争不过我们。不过,实话跟你们说,我们也并不想跟他们打价格战。” 精瘦顾客疑惑地说:“为啥?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乔虎侃侃而谈,朗声说:“我们要是坚持跟他们打价格战的话,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日后平州城粮食的价格必然就会乱成一团。到时候主顾们的好处也就都没有了,大家以后买粮食也就不方便了,这是我们神医门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大个子中年顾客淡淡地说:“可人家未必这么想啊?” 乔虎真诚的语气说:“人家咋想,我们管不了,我们只管得了自己。” 精瘦顾客连连点头说:“你们这是仁义之师,仁者无敌,那我们就放心了。” 大个子中年顾客想了想说:“如果人家联合起来对付你一家,不光是粮食,甚至当铺、药店都会和你们争……” 乔虎笑呵呵地打断他的话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正当的竞争我们都不怕。”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想问问各位主顾哩,你们为啥这么关心这件事情哩嘛?” 大个子中年顾客诚恳地说:“只有你们神医门开张这一段时间,我们感到这街上的生意才算是正常。” 精瘦顾客附和说:“就是!在你们没来以前,这街上的生意被他们几家控制着,我们就没吃过不掺沙子的粮食,而且全是高价。” 大个子中年顾客补充说:“我们在米记粮行买粮食,啥时候买的粮食给足量过?哪一次不是买一升才只有八分?” 众顾客连连点头,纷纷控诉起来:“是啊!是啊!都是高价粮,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惨啊!” 一时间,叫骂声,抱怨声,纷嚷起来,不绝于耳…… 邱继财听了黑衣壮汉的耳语,一骨碌站起身,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急切地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地说:“神医门也卖十五元又一百文?” 董掌柜听到了邱继财的话,慌乱地站起来说:“啥?已经接近到我们的底线了?” 南掌柜双手一摊,一脸沮丧地说:“这我们咋跟人家争嘛?” 贝掌柜附和着说:“是啊!对方真是高人,你们看看人家出招,一叫价直逼咱们底线!” 师爷急忙站起来说:“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这个价格,是我们米记粮行给的。我们用上等米的底线价格,不掺劣质米,直接开始挑战神医门,想一招逼他们就范。” 董掌柜冷静下来,疑惑地问道:“天爷已经和神医门接火了?” 邱继财停下脚步,走到座位前,一一看着粮行的掌柜们,自负地说:“对!我们已经和神医门先交了火,一杆子打到了底价,看看他们怎么应对!” 南掌柜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们这一次,还真的遇到高手了。” 师爷不开心地说:“你这是咋说话的?还没交火就这样,这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贝掌柜陪着笑脸说:“师爷,南掌柜说的也没错,人家这招直接告诉我们,人家是稳扎稳打,反过来直逼我们。”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胡扯!” 南掌柜陪着笑脸说:“天爷!按说您也是挂了号的晋商大掌柜,不可能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您给大家好好说说。” 邱继财翻翻白眼,没有说话。 董掌柜淡淡地说:“他们这是明摆着不接我们的招。” 贝掌柜皱着眉头说:“人家一屁股稳稳地坐在我们的底线上,只要看我们的笑话就够了。反正人家是自产的,不买也可以,咱们是只要一动就得亏,看咱们能坚持多久?” 邱继财不屑地说:“他们真有那么高?” 南掌柜想了想,肯定地说说:“我敢跟你们打赌,他们最低卖到十四元一升,然后绝不再跟我们一起降价。” 师爷干脆地说:“我们先不管这些吧,先把粮食的价格战打响,开战再说,天爷还有得是后续办法!” 董掌柜一愣,脱口道:“后续办法?” 贝掌柜颇有兴致地问道:“啥办法?” 南掌柜试探着说:“难不成天爷还要跟他们的药店和当铺接火?” 邱继财自信满满地说:“我还就不信了!一旦全面接火,我敢保证他们一定应接不暇,顾此失彼!” 南掌柜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试试吧。” 董掌柜疑惑地看着大家问道:“试试?” 贝掌柜附和着说:“看来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咯!” 邱继财狞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马上调整价格,降到十五元一升!” 师爷一愣,急忙问道:“为啥不多降一些?”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不屑地说:“我们这么多商家联合在一起怕啥?不着急,这叫猫戏老鼠,闲庭信步!哈哈哈哈!” 众人将信将疑地跟着点头。 就这样,邱继财联合各条街上的粮行一起对付神医门粮行,此后,东街、南街、北街的三大粮行,以及西街的米记粮行,一起联动,同进同退,分别挂出了醒目的粮食牌价:今日米价每升十五元。 其实他们犯了一个基本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市场和消费者的力量。决定价格走向的,不是操纵价格的话语权,而是引入市场的竞争机制和市场竞争下的自我调节能力。 乔虎年龄不大,却后发制人沉着应战,他派乔生骑一匹快马,不时地在每条街上,粮行、药铺和当铺打探消息。 然而,邱继财还过高地估计了自己,他不知道,由于齐天帮先前不得人心的经营,已经失去了市场人气的支持。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就已经注定了齐天帮的最终失败。 在神医门粮行里,乔八爷和几位村民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主顾们已经同神医门完全站在了一起,他们主动帮着神医门对付齐天帮,不时有主顾前来汇报各条街上的粮食报价。 这时,精瘦顾客刚好来告诉米记粮行的米价降到了十五元一升,乔虎和乔八爷果断地判断出,西街霸确实已经把各街的粮行都联合起来了。 乔八爷手捻须髯,得意地说:“简单着哩咯!如果还没有联合哩,西街霸肯定会大幅降价哩,做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来哩。只有联合咯哩,他们才会稳扎稳打哩,一副昂首挺胸哩,肥猪过街的架势哩嘛!” 话音刚落,乔生打马而至,还没等马站稳,就滚下马来,急切地说:“掌柜的!全降了,四大街粮行全降了!” 乔八爷和乔虎相视一笑,不紧不慢地把米价牌拿了下来,重新写上:今日米价十五元一升。 精瘦顾客疑惑地问道:“掌柜的,为啥只跟着降,而不是主动降?” 乔八爷笑笑说:“这就好比下棋哩,跟着降是守势哩,主动降是攻势哩咯!” 郝云亮也笑笑说:“据我所知,他们的白米的成本加上运费是十四元,如果我们干脆就定在十四元的话,假以时日,他们必败无疑。” 乔生干脆地说:“那还说啥?直接定到十四元不就结了?” 乔虎摇摇头说:“我们不能那么做,我们不能冷了商户的心。” 乔有宝附和说:“说得对!那几家粮户估计也是被西街霸逼的,他们又要交店租,还要交海龙帮和神山帮的保护费,米价一旦低于十五元,就铁定开始赔本了。”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我说大掌柜的哩咯,八爷我是这么想哩。如果他们再降哩,我想咱们就定在十四元又一百文哩。之后他们再想降哩,就由他们去降哩咯,咱们就不再动咯哩,不把他们逼死咯哩。” 乔虎疑惑地问道:“八爷为啥定在这个价位?” 乔八爷笑着解释说:“定在十五元哩,他们保本哩咯,不痛不痒哩咯,没有教训哩咯。定在十四元哩,他们就得割自己的肉哩咯,咱们也不忍心不是哩嘛?” 乔虎肯定地说:“好!就按八爷说的办!” 精瘦顾客听了,感动地说:“你们这么做,真是太仁义了!今后无论你神医门啥价儿,我都来你们这里买,信得过!” 大高个中年顾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干脆地说:“对!神医门信得过!” 周围的顾客们纷纷点头说:“是信得过!就是信得过!” 乔虎、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等人闻听,相视会意一笑。 第二十一章 得道多助显威风 未雨绸缪更自信(一) 齐天帮和神医门因粮食价格开战的第一天,齐天帮就联合其它各街粮行联合降价,直至自己的最底线,以表示自己战斗的决心,也想一招就将神医门拿下。然而,面对自产自销的神医门,他们不仅没有赢得市场占尽先机,却因长期以来欺行霸市,受到市场诟病,失了民心,而初战失利。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天蒙蒙亮,神医门贸易货栈的院子里,就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嚣。二十多家商户排成两队,井然有序,一个个兴高采烈,喜形于色。乔虎和郝云亮负责蔬菜,乔有宝和乔生负责布匹,乔八爷仍然负责收钱记账。 商户们利用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扬眉吐气了一番。 在轮到蔡掌柜上货的时候,乔虎客气地问道:“蔡掌柜,老规矩?” 蔡掌柜笑容可掬地连连点头说:“老规矩老规矩,听说昨天你们神医门和西街霸交火了?” 乔虎开心地说:“可不是!大家一定都听说了吧?” 蔡掌柜乐不可支地说:“这回可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下,给我们大伙儿好好出一口恶气!” 乔虎明知故问道:“莫非你们也……” 蔡掌柜打断他的话说:“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哪个不是受他们气受过来的?尤其是我们西街的。” 翦掌柜附和说:“我说乔大掌柜的啊,狭路相逢勇者胜。对待西街霸这样的不良商人,要不就整的他们厉害一点儿,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个教训;要不就尽量避让一下,小心他们狗急了咬人!” 乔八爷笑呵呵地说:“放心咯哩!大家以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生意咯哩!” 蔡掌柜赞叹道:“昨天交手第一个回合,听说咱们神医门直接咬住了他们的底线。” 郝云亮笑笑说:“刚刚开始,是他们直接选择来到底线开战的,这还只是一个小接触,以后的麻烦恐怕还多着呢。” 翦掌柜点点头,笑呵呵地提醒道:“是的,一定要小心谨慎多提放,千万不可小瞧了西街霸!他为啥一下子就拉到底线上来,一定是要联合更多商家,他是要把商家全都套上战车,他才不愿意孤军奋战,做赔本买卖呢!” 乔有宝欣赏地看看翦掌柜说:“翦掌柜,你就放心吧!有这么多人支持我们神医门,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蔡掌柜正准备挑担子走人,停下脚步说:“你们昨晚打烊的时候,我看到街上的好多人们在议论,说是要支持你们,但没听清他们会咋样支持你们。” 乔虎高兴地说:“是吗?真是应该谢谢他们!” 翦掌柜附和说:“是呀!我也感觉到了,你们咋就能赢得主顾们支持的呢?” 乔虎朗声说:“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能是西街霸他们欺行霸市太久了,把主顾们都得罪了吧!” 蔡掌柜挑起担子,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一定是这样的!”说完挑着担子乐呵呵地走了。 郝云亮看着乔虎,迟疑地说:“掌柜的,待会儿我想跟着运社的人回村一趟……”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师父有事儿?” 乔八爷不慢地说:“郝师傅不应该哩,这么节骨眼儿的时候咋能离开哩嘛?” 郝云亮没有理会乔八爷,故作镇静,轻描淡写地对乔虎说:“车门子他们早上过来说,师父家里有点儿要紧事儿。” 乔虎很干脆地说:“那好吧!大家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轮着回去歇两天。我看咱们的生意应该是越来越顺当了,等师父再来的时候,也正好替换替换八爷和乔叔。” 郝云亮点点头说:“村长放心,这边在开战,师父不会在家中盘桓太久。多则两日,少则一日,师父一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马上赶回来,那我一会儿就跟村里的车走了。” 乔虎痛快地说:“没事儿师父,待会儿吃完饭就跟车一起走吧!” 乔八爷撇撇嘴,郝云亮递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贸易货栈的早市很快就结束了,商户们一走,大家在一起迅速吃饭,一吃完早饭,郝云亮就跟着车门子,搭着运社的车走了。 乔虎、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一起送走郝云亮,然后带着商贸社的村民们,兴冲冲地去神医门迎接齐天帮第二天的挑战。 果然不出所料,早上一开市,米记粮行门口就聚集了大量围观的人们,价目牌挂在门边,醒目地写着:今日米价每升十四元又一百文。 小胡子伙计高声喊道:“都来买了!都来买了哎!今日米价又降了一百文了哎!”人群中,人们像约好了一样,有组织似的,任你怎么喊叫,全都没有动,都在冷静地观望。 精瘦顾客、大个子中年顾客和矮个子顾客全部都夹杂在人群中,人们全都簇拥着他们,把他们围在中间,看他们的眼色。 精瘦顾客警惕地看着四周,悄声说道:“刚才有人通报过了,东街、南街和北街现在的粮价都是十四元又一百文。” 大个子中年顾客不紧不慢地说:“告诉大家都记住咯,咱们今天都不买,有急用的,就到神医门去买。” 人群中有人问:“为啥呀?” 精瘦顾客故作神秘地说:“据内部人士透露,这几天粮行粮价在火拼。人家神医门仁义经商,准备最低价只卖到十四元又一百文,可西街霸联合众粮行非要挤走人家。” 大个子中年顾客压低声音问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神医门没来之前,咱们买的米?” 众人连连点头说:“记得记得!” 大个子中年顾客又悄声问道:“那时候西街霸为啥不像现在这样卖米呢?” 精瘦顾客煽动说:“那是因为有了神医门。实话告诉大家,咱们保住了神医门,就等于保住了咱们的好日子,大家明白了吧?” 众人得到鼓舞,连连点头说:“明白了!” 矮个子老年顾客不紧不慢地说:“粮食和蔬菜是我们每天都要吃的,是需要重复买的,不像其他物品。咱们要想以后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就要想办法保住神医门,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精瘦顾客压低声音说:“大家都听好了!咱们一直就这么看着,只要各家粮行价格都降到十四元以下,咱们就抢购,还要多买,跌不到十四元以下咱就不买。” 众人高兴地回应道:“明白!” 就这样,不管东街、南街、北街和米记粮行,门前全都聚集了一些持币待购的市民们。大家并不关心粮行如何调整价格,都只是围观,丝毫不为所动,真有市民需要的,都跑到神医门粮行按照每升十四元又一百文的价格购买。 神医门粮行外,看似门可罗雀,却偶有三三两两的人来买粮。价目牌挂在门边,醒目地写着:今日米价每升十四元又一百文。 一名主顾迟疑地走过来,乔八爷看见,热情地问道:“这位客官哩,买多少哩嘛?” 主顾喏喏地问道:“掌柜的!最低可以买多少?” 乔八爷耐心地说:“交易自愿哩,客官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哩嘛!” 主顾不紧不慢地说:“以前我们在米记粮行买粮食,最低也要买一升。” 乔八爷微笑着说:“客官放心咯哩,我们决不会强买强卖哩咯!” 主顾难为情地说:“那好,我只想买一顿的。” 乔八爷大睁眼,脱口道:“一顿哩?” 主顾不好意思地说:“能卖吗?” 乔八爷想了想,耐心地说:“没问题哩,但不知客官你们家平时买一升米能吃几顿哩嘛?” 主顾伸出手来比划着说:“差不多吃五顿吧。” 乔八爷想了想,和气地说:“好着哩!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顿的米哩嘛!”说完,乔八爷给台子上铺了一块白布,盛了一升米,分了五份匀开。然后客气地看着主顾说:“这位客官对不起哩!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小的量具哩,就按您说的哩,您家里一顿的米哩,就是这里的一份哩咯,您就随便挑一份哩嘛!” 主顾高兴地随便挑了一份,问道:“这是多少银子?” 乔八爷麻利地操起算盘“啪啪啪!”的几下,很干脆地说:“客官您请付两元又一百八十文咯哩。” 主顾拿出三元法币,乔八爷接过来,从柜台里拿出二十文铜钱,微笑着说:“找您二十文哩!” 主顾接过铜钱,乐滋滋地离开了。 乔八爷做梦也没有想到,后边陆续来的主顾,全都是来买一顿的,自己刚才分好的五份,很快就都卖掉了。 乔有宝从当铺看见了,一脸疑惑地走出来询问道:“今天这是啥情况啊?” 乔八爷很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也正纳闷哩,今天好生奇怪咯哩!” 这个答案是乔生后来带回来的,乔生骑快马一直在几条街上探听情况,发现各家粮行门口都门庭若市,聚集着大量的人,大家却都在观望着,持币待购。 当乔生快马赶回神医门,把街上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大家的时候,乔虎急忙询问各街的价格。 乔生告诉大家说价格都一样,都是每升十四元又一百文,各街粮行现在都一个样,但围观的人很多,没有一个掏钱买的。 乔八爷立刻明白了,这是市民们有组织地在帮助神医门,他忍不住笑得颤颤巍巍地说:“呵呵呵!这是大家准备抢购哩嘛!” 果不其然,当各街粮行看着这么多想买粮食却又不出手的市民,统一把价格降价到每升十三元又一百文的时候,这些市民们都无一例外地开始购买,而且都是十升十升地购买;当各街粮行看到买粮食的人多,又涨价回升到十四元一升的时候,众人马上全都停止了,顿时不再购买。如此反复多次,有组织有秩序。 这个情况很快又由黑衣壮汉传到邱公馆去了。 自打齐天帮联合各街的粮行与神医门开战以来,邱继财就与各粮行掌柜的都开始如坐针毡,几乎每天都聚集在邱公馆里想对策。街面上的突发情况,随时都能由米记粮行派人给反馈回来。当黑衣壮汉再次把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家再也沉不住气了。 邱继财一头雾水地问:“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情况啊?还真是邪性!” 众掌柜眼巴巴地看着邱继财,全都默不作声。 师爷想了想说:“截止到刚才,我们接火以来,各街先前是一粒米也没有卖出去,可一降价到十四元以下,人们就疯了一样地抢购,这好像就是摸着我们的脉来的。” 邱继财一拍桌子,恼羞成怒地说:“我还就不信了,我们几家联手,这次一定要把神医门赶出去。” 南掌柜偷眼看看邱继财,怯怯地说:“天爷,我说句话,您可别觉得不中听。” 邱继财不耐烦地说:“有屁就放!” 南掌柜迟疑地说:“我是担心老百姓根本不买咱们的账。” 邱继财一愣,瞪大双眼问道:“何以见得?” 南掌柜心想,他妈就你西街霸平时的做派,也就是我们几个商户怕你,哪个老百姓愿意吃你那一套?可他嘴上没敢这么说,只是淡淡地说:“这个我也一时说不清楚,为啥咱们四家粮行,没有一家能卖出一粒米的呢?而且一降到十四元以下就遭抢购,这不是有组织的吗?” 邱继财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这里边有猫腻?” 南掌柜嘟囔着说:“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感觉不对劲儿。” 董掌柜皱着眉头说:“南掌柜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隐隐地掌握着米价的走势。大家想想,四家粮行一粒米也卖不出去,这可说不过去呀?” 邱继财看看师爷,自言自语地说:“莫非神医门能把老百姓都组织起来?刚来几天就有这么大道行?” 师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可能不可能,这咋可能嘛?他们来的时间这么短。” 贝掌柜却很直接地说:“那就说明咱们以前的做法冷了老百姓的心。” 邱继财两眼一瞪,脱口斥责道:“胡说!” 贝掌柜翻翻白眼,不再吭气。 董掌柜支吾着说:“完了,看来现在咱们是,怕啥来啥。” 南掌柜壮着胆子说:“我们现在是被人家死死地掐着脖子了。” 师爷看看邱继财说:“天爷,您说咱们下一步咋办?看来这个对手知道我们的死穴在哪儿。”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说:“你他妈问我?我问谁?要你这个师爷是吃干饭的吗?” 师爷被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闻听,一个个面面相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头不语。 第二十一章 得道多助显威风 未雨绸缪更自信(二) 一连两天,齐天帮的联合阵营始终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要米价跌破十四元,就被市民们有组织地抢购,每户都十升十升地购买,所有的主顾都集中在米记粮行为首的四街粮行。神医门粮行第一天还有人来一顿一顿地购买,之后便也乐得清闲,就像是置身事外一样了。 这一天晚上,邱继财和师爷照例在邱公馆客厅跟东街、南街和北街三位粮行掌柜议事。他们一起总结了一下两天来的战绩,东街粮行总共出售了粮食一百二十多斗,赔了差不多七个袁大头;南街粮行赔了九个袁大头;北街粮行也赔了七个袁大头;米记粮行赔的最多,总共是十二个袁大头。 邱继财冷冷地问道:“神医门呢?” 师爷迟疑地回答说:“天爷,据我派去盯着的人说,他们没有赔钱。他们一直挂牌十四元又一百文一升,后来等我们几家被抢购以后,干脆就再也没有人上门去买了。先前我们也卖这个价的时候,有人从神医门那里还买过,不过量很少,都是一顿一顿地买。” 邱继财大吃一惊,脱口道:“啥?还一顿一顿地买?” 南掌柜激动地说:“很显然!这分明就是憋足了劲儿等我们降价再抢购!” 董掌柜附和说:“是啊!我们不降到十三元又一百文,他们就不出手,他们没吃的了,就一顿一顿地跑到神医门去买,这叫啥事儿啊?” 贝掌柜叹口气说:“唉!老百姓就等着我们降价哪!一出手就是最少十升,以前哪有过一次买这么多的主顾呀?” 邱继财愤愤地说:“简直就是一帮刁民!” 董掌柜想了想说:“是不是我们不仁在前,他们才不义的?” 邱继财狠狠地瞪一眼董掌柜,愠怒地说:“你说什么?” 南掌柜劝慰道:“行了天爷,我们自己就别争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贝掌柜一脸沮丧地说:“还能有啥办法?人家的价格维持在十四元又一百文,你再涨再跌,人家纹丝不动。神医门自产自销粮食,优势在手,根本就不屑陪你玩儿。” 师爷紧蹙着眉头说:“是啊天爷,神医门把我们几家的一个底线价格杵在那儿,我们只要跟他的价格一样,我们就没得卖,要卖就得降价,一降价就赔钱,看来我们只能另想办法了。” 邱继财叹口气,陷入了苦思。 在邱继财联合阵营几家掌柜焦头烂额,陷入泥潭的时候,乔虎这几天反而彻底解脱了。神医门和齐天帮的价格对战,没承想却得到了市民的暗中帮助,虽然没有生意,却赢得了民心,反而胜似闲庭信步,乐得清闲自在。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和邱月影在校园里幽会。 这天晚上,静谧的夜色里,天空幽蓝色的夜幕上,挂满了点点的星星。乔虎和邱月影手拉着手漫步在校园的树影里,两人紧紧依偎着,卿卿我我,秋燕呢喃,无话不谈。邱月影手腕上明显地戴上了乔虎送给她的那只玉手镯。 谈到神医门与齐天帮的价格对战时,邱月影诧异地问道:“听说你们能够稳坐钓鱼台?到底是是怎么做到的?” 乔虎淡淡地说:“大家做生意其实都不容易,东街、南街、北街的粮行现在都跟着卷了进来。我们神医门自然不想两败俱伤,所以就把价格卡在了他们的止损线上。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如果他们不想伤害自己,就和我们卖同一个价格,大家各自一条街,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如果他们再卖的低,非要跟我们打价格战,想要赶我们走,那他们就是在自我伤害了。我们神医门并不想逼他们。”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难道都不懂?” 乔虎笑笑说:“都是生意人,咋能不懂?只不过,他们针对我们的目的不是做生意,而是要赶走神医门嘛!” 邱月影佩服地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听说你把老百姓都给组织起来了?” 乔虎笑笑说:“我哪儿有那本事?做生意的,时间一久,必然有其规律。听说以前他们粮行卖粮食,好好的米里边都掺了沙子,还以次充好,甚至还价格垄断,而且居高不下,几家粮行联合起来,囤积居奇,卖粮食的量具都做了手脚,百姓的心里可都有一本账啊!” 邱月影吃惊地说:“是吗?这些我都不知道。” 乔虎笑嘻嘻笑地看着邱月影说:“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又从不去买粮食,咋能了解这些呢?” 邱月影若有所思地说:“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吧!”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对我们做生意的人来说,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骗百姓其实就是骗父母。” 邱月影点头称赞说:“不愧是乔村村长,有见识,说话滴水不漏,很有道理!” 乔虎激昂地说:“这让我又想起了我爹生前说的话……” 邱月影深情地打断他的话说:“知道了!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对不对?”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对!就是这句话,时时勉励着我,教我如何做人,教我如何做生意。” 邱月影崇拜地看着乔虎,越发地喜欢他了。通过一次次的约会,她逐渐了解了眼前这位年轻的乔村村长的情怀和才能,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愫悄悄在心里扎下了根。 这天上午,神医门粮行外照例没有顾客,乔虎、乔八爷和乔有宝各自从药铺、粮行和当铺里走出来,大家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乔八爷蹲在粮行门口,悠然地点着了旱烟袋。 乔虎走近说:“看来,这战火都在各条街上烧着哪!” 乔八爷吸一口烟,得意地说:“是哩是哩!只要咱这神医门粮行空无一人哩,那就说明战火还没有熄灭哩嘛。” 乔有宝上前一步,兴奋地说:“这场火,恐怕也要烧上它个几天咯!” “这么一来,我们反倒闲着了。”乔虎想了想说:“八爷,我们要不要再做些什么?” 乔八爷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说:“我看不用咯哩!” 乔虎诧异地问道:“为啥?” 乔八爷胸有城府地说:“这把火已经在老百姓的心里点着咯哩。” 乔有宝附和着说:“现在看来啊,这不管做啥事情,它都要有个度。西街霸这是犯了众怒咯。” 乔虎点点头说:“那也就是说,这场比试,西街霸必输无疑。” 乔八爷捋捋山羊胡须,得意地说:“是哩!西街霸毫无胜算哩咯!” 乔虎深谋远虑地说:“那他这一仗要是败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这就要看他西街霸的秉性咯哩,如果真是正当比试哩,他只有在药店和当铺上做文章咯哩!” 乔虎点点头,转向乔有宝说:“宝叔,当铺这边,您可要小心。” 乔八爷毫不含糊地说:“当铺哩嘛?掌柜的就放宽心哩咯!” 乔有宝也不含糊,语气坚定地说:“掌柜的放心,我确保当铺万无一失。” 乔虎点点头,微笑着说:“这可马虎不得,我只听说宝叔以前开过当铺,但我们毕竟不知道西街霸会出啥招呀!” 乔有宝自信满满地说:“掌柜的不用担心。当铺其实没啥可比拼的,关键是看当铺掌柜自己的修为,主要是看对当品的鉴定能力,不识货可不行,这要看真功夫,可要看眼力。”说着话,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 乔八爷骄傲地说:“掌柜的哩,咱乔村当铺现在只是刚刚开张哩。除了七峰山土匪给咱乔村的那些个物件儿哩,还没啥好货色进来典当哩,所以你还看不出宝叔的能耐哩咯!” 乔有宝不紧不慢地说:“典当行是个高风险的行当,风险主要集中表现在误收赃物、鉴定估价、市场预测失误和绝当变现风险这么几个方面。误收赃物倒是无所谓,现在这动荡时局有谁能说得清楚?所以,主要也就看后面几项了。不过,后边这几项,说的可全是能耐活儿。” 乔虎听了一愣,就急忙问道:“这么说宝叔是典当行的高人?” 乔有宝笑笑,谦虚地说:“高人谈不上,这行干得久了,也就都熟悉一些。典当行主要是看实力,实力不够就不行。人家要是有银子硬来砸我们,我们乔村这点身量怕是也承受不起……” 乔虎脱口问道:“那咋办?” 乔有宝笑笑,悠然地说:“我已经给我们神医门当铺定了一个规则。单一品相超出一个袁大头的物件,不当;一天总数超出五个袁大头的,不当;说不清物件来源的,不当;活物不当;非实物不当;食物不当;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皮货无袱不当;低潮手饰不当……” 乔虎像听天书一样,看着乔有宝口若悬河地谈论典当规则,他瞬间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宝叔,其实真正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个人对典当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看着乔有宝这位在眼前娴熟地同自己谈经论道的末代晋商,又一次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的遗训。父亲临死前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段已经刻骨铭心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乔八爷打断乔有宝的话说:“有宝你就别再啰嗦咯哩,拿出你那物件给村长瞧瞧哩嘛!” 乔虎回过神来,脱口道:“还有物件儿?” 乔有宝从怀里掏出一枚翡翠扳指,递给乔虎,诡秘地笑着,什么话也不说。乔虎接过来,疑惑地问道:“这是啥?” 乔八爷得意地问道:“掌柜的没见过哩咯?” 乔虎连连摇头说:“乔虎见识短浅,还真没见过。” 乔有宝淡淡地说:“咱晋商辉煌时期,有过自己的典当公会。这是以前咱们晋商典当公会颁发的纪念品,全国总共只有六枚。” 乔虎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啥意思?”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掌柜的年龄小没见识咯哩!以前咱晋商商帮行业里哩,尤其是这种技术行业哩,都成立着联合公会哩咯,经常进行技术比武咯哩!” 乔虎似懂非懂地问道:“也就是说,这是典当行业公会比武的奖品?” 乔八爷满意地说:“对咯哩!这等于是得了状元哩,全国只有六枚哩嘛!总共才有六个状元哩咯!” 乔有宝自信地补充说:“晋商的。” 乔虎由衷地赞叹说:“宝叔真是了不起啊!” 乔八爷手捻须髯,自信地说:“所以说哩,只要我们把这枚扳指抬出来哩,这可是这个行当的祖师爷咯哩。这个行当里的人都得三拜九叩哩咯!” 乔虎想了想说:“那要是人家不认识这枚扳指咋办?” 乔八爷不屑地说:“不认识哩嘛?哈哈哈哈!那就根本不是对手里哩,就更不要在意哩嘛!” 乔虎听了,开心地笑了。价格战打到现在,他预感到西街霸在粮行生意上必输无疑,可他建立了联合战线,必然不会甘心失败,一旦比输了,势必要在其他地方找回面子。药铺他不发愁,极为自信地觉着自己可以稳操胜券,那么势必要在当铺上见真章,所以要未雨绸缪,想让乔有宝和八爷早做准备。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乔村商贸社副社长,神医门当铺掌柜乔有宝,竟然是全国晋商典当公会,每年一度典当估价师比武大赛,曾夺得过年度头魁的高人。 他也顿时放心了,由衷地说道:“我明白了!典当行拼的是技术和眼力,要公平竞争,咱们乔村已经到了顶峰!” 乔八爷得意地说:“是哩嘛!所以我们根本就不发愁咯哩!” 乔有宝反问道:“掌柜的发愁药铺吗?”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也不发愁。不过,前几天我的脑袋受伤,一个日本人给我处置的,说是西医。这西医是咋回事,我还是不太懂。” 乔八爷毫不在意地说:“你神医门的神医都不懂的哩,还干嘛要把它放在你心上哩嘛?” 乔虎释然道:“说的也是。老百姓对医术总要有个适应过程,西医大家都没见过,就更谈不上接受了。” 乔有宝爽快地说:“这么说我们神医门真的是稳操胜券了?”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咱们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但遇事还是不能大意。” 乔有宝肯定地说:“那是自然!” 说着话,乔生骑马跑了过来,乔虎急忙上前一步问道:“师兄!啥情况?” 乔生下马站定,喘口气,高兴地说:“没啥两样,他们自己跟自己正斗得欢实着哪!每家粮行前老百姓都围的挺多,十四块就是个界儿。低下来就抢购,不低下来就等着!” 几个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师父回村解困惑 乔龙探洞战蟒蛇(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齐天帮和神医门粮行价格战拉开序幕,正打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的时候,郝云亮却突然跟着车门子一起随着运社的马车赶回到乔村。 郝云亮一行一进村来到晒谷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大奎正带着众人在晒谷场上忙碌地给谷子脱粒,郝云亮从马车上跳下来,让马车先走了,自己走上晒谷场,喊一声:“大奎!” 大奎正在整理磙子,回身抬头,看见师父走过来,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计,兴奋地跑上前去,激动地喊着:“师父!回来了?” 郝云亮笑呵呵地看着大奎跑到近前,嗔怨说:“师父这才走几天,也不知你这大师兄是咋当的?” 大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请师父责罚!徒弟无能!” 郝云亮把大奎扶起来,微笑着说:“不是说过了嘛!师兄弟之间都是手足,要首先相互信任。” 大奎惭愧地说:“乔龙师弟他……” 郝云亮淡淡地说:“我都知道了。换做是你,换做是二奎,或者换做是安子,你们任何一个师兄弟和翠儿在一起,突然不见了。一天、两天,你们会咋样?” 大奎低下头,默不作声。 郝云亮问道:“你们会欺负翠儿吗?” 大奎急忙辩解说:“当然不会!” 郝云亮释然说:“这不就结了?” 大奎脱口道:“可二奎……” 郝云亮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大师兄,你要带着大家的,事事就要做得公道。怎么才能做公道呢?”大奎低头不作声。郝云亮嗔怪说:“要想公道,打个颠倒!二奎呢?” 大奎伸手往远处的麦地一指说:“在地里。刚刚种下小麦,田里的庄稼也都收完了,再翻犁一遍,来年好下种。” 郝云亮明知故问道:“知道乔龙师弟去哪儿了吗?” 大奎摇摇头,不知所措地说:“连续几天我们都在找,昨晚我们又找了一夜,可始终没有找到,打算今晚再找……” 郝云亮打断他的话,干脆地说:“别找了!都挺忙的,他会自己回来的!” 大奎低着头说:“是,师父。” 郝云亮怜惜地看着这位大徒弟。 郝云亮从车门子那里得到大奎捎去的讯息,心里担心神医门和齐天帮的对战,就没有告诉乔虎实情,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赶回村子里来处理事情。他一回到乔村,就挨个和徒弟们聊了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熟悉了一下,然后又把村子里各个社的情况详细了解了一下,转眼已经到了晚上的时间。 早有人给郝家报信说郝师父从城里回来了,翠儿娘早早就在家里做好了豆腐炖肉,番茄炒蛋和肉丝茴子白,还熬了一锅绿豆稀饭,蒸了馒头,和翠儿一起等在家里。 郝云亮晚上回到家里,和翠儿娘、翠儿一起在堂屋炕上坐在炕桌前吃饭,看着桌上放着一盘馒头和三个菜,三碗稀饭,郝云亮感觉无比兴奋。他拿起一个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满意地说:“唔!好久没有吃到自家蒸的馍了,就是香!” 翠儿忽眨着眼睛问道:“爹在城里可辛苦?” 郝云亮无所谓地说:“不辛苦!又不是爹一个人在忙。” 翠儿娘关切地问道:“以前没听说你也会做生意呀?” 郝云亮笑笑说:“我不会做生意,我是马帮的。做生意有八爷他们几个呢。”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那你在城里能干啥?我看着现在运社的活儿也都是车门子领着人在干。” 郝云亮得意地说:“哎!这次在城里可长不少见识嘞!” 翠儿好奇地问道:“爹长啥见识?” 郝云亮想了想说:“太多了,这一句两句的咋说得清嘛?真要讲的话,三天三夜恐怕都说不完。” 翠儿娘嗔怨说:“那就好好吃饭,不要说。” 郝云亮看看翠儿娘,再看看翠儿,故作神秘地说:“大家都在忙,唯独我跑回来,知道我为啥回来吗?” 翠儿摇头,翠儿娘也摇头。 郝云亮淡淡地说:“这次我是为了自个儿家里的事儿。” 翠儿脱口道:“自个儿家里的事儿?” 翠儿娘明知故问道:“谁知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嘛?” 郝云亮低沉的语气说:“全村的风言风语都刮到城里去了!”翠儿闻听,马上低下头不吭声了。 翠儿娘急切地问道:“咱家的?” 郝云亮淡淡地说:“是啊!” 翠儿嘴一撅,嘟囔着说:“都是些臭嘴,半道街!”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说:“这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翠儿没好气地说:“有啥好传的?” 郝云亮眼睛盯着翠儿,故意试探说:“都是说我的宝贝女儿的。” 翠儿毫不在意地说:“说我啥?” 郝云亮逗趣说:“还能说啥?说你红杏出墙呗!” 翠儿发嗲说:“爹!” 郝云亮笑了,不经意地说:“我当然知道我女儿是啥样的人。” 翠儿娘疑惑地说:“可问题是……” 郝云亮打断她的话,看着翠儿说:“爹想问问翠儿,你到底是咋想的?”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还能咋想,翠儿想嫁给龙哥哥,龙哥哥想娶翠儿,可是虎哥哥还没成亲,我们只能等等咯!” 郝云亮逗趣说:“女儿长大了,想得还够清楚的嘛!” 翠儿撒娇说:“爹!” 郝云亮呵呵地笑着,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翠儿,爹要跟你说。那咱今天可要把话先在头里说好了,哥哥不娶,弟弟就不能娶。” “龙哥哥跟我也是这个意思。”翠儿脱口说了出来,转念一想,又支吾道:“不过……” 郝云亮追问道:“不过啥么?”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要是虎哥哥一直都不娶,那不是把我们都害惨了。” 郝云亮“噗呲”一声笑了,指着翠儿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乔虎哥哥人那么好又能干,咋会娶不到媳妇呢?现在城里就有大姑娘天天追着找他哪!” 翠儿娘好奇地问道:“是吗?城里的女孩子天天找他,那么放得开?” 郝云亮得意地说:“可不是!” 翠儿干脆地说:“那还不把龙哥哥赶紧找回来?”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找龙儿归找龙儿,爹得先跟翠儿定下个规矩。” 翠儿一愣,急忙问道:“啥规矩?” 郝云亮看着翠儿,郑重其事地说:“在你乔虎哥哥娶亲之前,你不能再单独去见乔龙。” 翠儿脱口道:“那为啥呀?”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说:“全村的风言风语你又不是不知道。” 翠儿反驳说:“爹,你刚才还说城里的姑娘天天找虎哥哥哪!” 郝云亮辩解说:“城里人跟我们不一样。” 翠儿追问道:“有啥不一样?” 郝云亮干脆地说:“这不管!反正你要是想顺顺当当地嫁给乔龙,就必须听爹的!” 翠儿嘴一撅,嘟囔着说:“那还不把翠儿憋在家里憋死了?” 郝云亮白一眼翠儿,没好气地说:“憋啥憋?没事儿在家里跟你娘学学做女红,要不将来咋服侍夫家?” 翠儿睁大双眼,诧异地说:“啊?娘也这么说,你们咋都这样啊?” 郝云亮看看翠儿娘,两人会意地笑笑,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翠儿说:“翠儿啊,这是中国多少朝代传下来的。如果不这样,还有啥体统,那还不都乱了套?” 翠儿不解地问:“这到底是啥体统啊?” 郝云亮很直白地问道:“你到底听不听爹的?” 翠儿想了很久,终于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听!只要是能嫁给龙哥哥,翠儿全听爹的。” 郝云亮满意地说:“那好!吃完饭早点睡觉,明天爹陪你去找龙儿。你要跟他把话好好讲清楚,以后你们就暂时分开。” 翠儿不太情愿地答应一声:“噢!” 郝云亮得意地笑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郝云亮就和翠儿一起来到了山洞前,郝云亮带着翠儿走到大槐树下,翠儿突然停下了脚步。郝云亮疑惑地问道:“咋不走了?” 翠儿直白地问道:“爹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郝云亮诧异地反问道:“爹说话啥时候不算数了?” 翠儿想了想说:“那倒没有。” 郝云亮不容置疑地说:“别动歪脑筋,继续走。” 翠儿迟疑地说:“到了,就在这棵树后边。” 郝云亮疑惑地指着大槐树问道:“就这棵?” 翠儿点点头说:“就这棵。” 郝云亮看看大树,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也不像啊?” 翠儿干脆地说:“爹上去,洞口就在树后边。” 郝云亮往树跟前爬上去,几次拨了拨杂草,终于看到了树后边被杂草遮挡着的隐隐的洞口,诧异地说:“嗨!这洞口隐藏的,鬼斧神工,这谁能找得到呢?我在这山上采药十几年了,竟然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翠儿认真地说:“翠儿跟龙哥哥说过,这个山洞的秘密不告诉别人的,爹不许跟任何人讲!”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说:“好好好!不讲!不讲!”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不行!要拉钩!” 郝云亮不解地看着翠儿说:“跟爹你还不信?” 翠儿不容置疑地说:“拉钩!” 郝云亮勉强地说:“好吧!拉钩!” 父女俩认真地拉钩,翠儿一边拉钩一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郝云亮看看翠儿,开心地说道:“这下好了吧?” 翠儿高兴地说:“好了!我们走吧。”说完,抬腿就往回走。 郝云亮不解地喊道:“咳!你这丫头,回来!咱得进去找龙儿去呀?” 翠儿笃定地说:“不去!根本找不到。”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为啥?” 翠儿耐心地说:“不是跟爹说了吗?我和龙哥哥两天都找不到出口,里边又大又长,黑咕隆咚的,根本找不着。” 郝云亮疑惑地说:“人不见了,总得找着,要不可咋办啊?” 翠儿自信满满地说:“龙哥哥惦记着翠儿,早晚会回来的呀?” 郝云亮想了想,点点头说:“唔!是这么个理儿!” 翠儿笃定地说:“龙哥哥才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哪,他一定是进去找洞口了。” 郝云亮释然了,附和着说:“对对对!龙儿确实不是那种想不开的孩子。” 两人说着话,愉快地走上了返回的路。 第二十二章 师父回村解困惑 乔龙探洞战蟒蛇(二) 郝云亮和翠儿回到村里以后,不知为什么,翠儿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没有再跟父亲去晒谷场练武,而是独自回到家里,缠着母亲开始学做女红。 翠儿娘和翠儿做在堂屋炕上,一边手把手地教翠儿做针线活儿,一边嘴里开心地说:“这才像个大姑娘的样子嘛!呵呵呵呵!” 翠儿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一个肚兜,笨拙地穿针引线,嘴里说着:“娘!翠儿是不是太笨了?” 翠儿娘开心地说:“不笨!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儿心思细着哩。娘保证,不出一个月,你一定可以做衣裳了。” 翠儿一听,高兴地说:“是嘛?再过一个月,天气就要冷了,我要给龙哥哥先做一件新棉袄,再做一件新棉裤,还要做一双新棉鞋!” 翠儿娘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说:“好好好!但你也不能一口就吃个胖子呀。要慢慢来,一件一件来。呵呵呵!要先把这件肚兜做好咯!” 翠儿脸上洋溢着幸福,高兴地说:“嗯!翠儿听娘的!” 郝云亮这次回到乔村以后,把话跟女儿说开了,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村里的那些长舌妇们,看着郝云亮回来以后,郝家并没有掀起任何轩然大波,而且还风平浪静,也就没再掀什么风浪。郝云亮处理了两天村务,觉得村里没什么事情了,就决定早点回城里去。 这天夜里,静谧的夜空中,月明星稀,月光恣意挥洒着。 郝云亮家的西屋里一片漆黑,只有遮挡不住的窗户纸上透进一丝丝的月光。郝云亮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仰面躺着,扭头看看旁边背对着他睡觉的翠儿娘,轻声唤道:“他娘。” 翠儿娘也睡不着,轻声应道:“嗯?”说着话,扭过身来,也仰面躺着,两人就在黑暗中悄悄说起话来。 郝云亮悄声问道:“睡不着?” 翠儿娘坦率地说:“我在想龙儿。” 郝云亮一愣,又问道:“想他做什么?” 翠儿娘叹口气说:“唉!是不是那天我把话说重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郝云亮笑笑说:“你看你,想哪儿去了?” 翠儿娘反问道:“那他咋好几天了还不回来?” 郝云亮淡淡地说:“别看龙儿平时大大咧咧那样,他可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你那天说的话他或许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翠儿娘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郝云亮自信地说:“那当然!” 翠儿娘又问道:“那他咋还不回来?” 郝云亮笑笑说:“龙儿再咋的,现在也长成个大小伙子了,总不能不让人家有点儿事儿吧?” 翠儿娘不假思索地说:“他能有啥事儿,又不像他哥,一心想着咱全村人。” 郝云亮反驳说:“你可千万不能小瞧了龙儿,现在是他前边有个虎儿挡着,显不出他来。将来的龙儿,一定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一个做大事儿的人。” 翠儿娘不相信地说:“你就捧他吧,等他做了你女婿,还不定啥样呢?” 郝云亮笑笑说:“你就别自己骗自己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对龙儿不中意?” 翠儿娘得意地说:“当然中意了!” “这不就结了?”郝云亮脱口道,俄顷,他转移话题说:“对了!明后天我就得回城里去了。” 翠儿娘一愣,急忙问道:“那么急干啥?初二走正好,马上就到初一了。” 郝云亮解释说:“正因为要到初一了,我才必须赶回去。我得回城里,尽早地把虎儿替回来。” 翠儿娘提醒说:“你们初一不是还要免费义诊的吗?虎儿也回来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替?” 郝云亮耐心地说:“问题是城里离不开人。” 翠儿娘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就赶紧睡觉吧!”说完,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郝云亮欲言又止,也只好转过身来睡觉…… 再说乔龙,翠儿娘那天没让他进家,也不让他见翠儿,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了一些,但他却大大咧咧地并不在意,只当是疯狗乱叫一样。 二奎师兄一见他就想动手,他心里知道,二奎师兄也喜欢翠儿,他觉得这也很正常。可这次一向憨厚仁慈的大师兄,也话里有话地在说他,他就开始反问自己了,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呢?可他和翠儿就是去了两次山洞,这能有什么错儿呢?难不成自己不能喜欢翠儿吗?不对呀,我们俩从小就相好,那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过去行,现在反而不行了呢? 乔龙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有事可以问哥哥,可现在哥哥不在家,去城里做生意了,他决定趁此机会再到山洞里去看看。 乔龙相信那个山洞一定还有别的洞口,他一定要找到这个洞口,一股猎奇的强烈愿望刺激着他。先前带着翠儿一起进洞,觉着时间上总是不够用,自己一个人进去可以再快一些。这样拿定主意之后,乔龙带着两只火把,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带着那把短刀,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再次进到山洞里去了。 乔龙进了山洞,就再也不知道了时间,他就这么举着火把轻车熟路地在山洞里探索着,前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难走,他知道,自己和翠儿曾经走过的路,已经全都走完了,接下来的路就都是陌生的,一切都将是未知的了。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突然,乔龙手里的火把,火势一下子大了起来,乔龙明白,又有风了,离洞口近了。他四处照着,辨别着,沿着风向行走着…… 他来到了一个岔路口,竟然发现洞里出现了一条岔路,一路向左,一路向右,火把的火苗一个劲儿地往右边洞口的方向窜。他毫不犹豫地沿着火苗的方向去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乔龙感觉自己像是在爬坡一样,一步一步地逐步向高处去,手上的火把也火势更旺,越着越快。走着走着,他感到山洞也越来越大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乔龙在山洞里,突然感觉光线越来越亮了,山洞也又一次变得狭窄起来,他继续向前摸索,到后来山洞里已经依稀可以看得见,再也用不着火把了。他把火把熄灭,继续向前走着,洞口越来越清晰,他终于看见了前方的洞口。阳光从洞外照射进来,洞口很小,呈s型,高有丈余,宽却只有不到两尺,只能容下一人通过。 乔龙喜出望外,但他没有急于走出山洞,而是坐在山洞口内,准备享受最后一餐饭。他一摸干粮袋,还剩下最后一个馒头,水袋里还有很少的水,他丝毫不在意,愉快地把馒头吃完,把水喝完,一抹嘴,轻轻松松地准备出洞去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随手一扔已经熄灭的火把,恰巧扔在了盘踞在山洞口的一条大蟒蛇身上。蟒蛇被惊,动作奇快,脑袋跟着火把一甩,瞬间就用全身把火把缠了起来。也许是蟒蛇发现了什么,很快放松火把,和乔龙对峙起来。 就在山洞洞口里,乔龙看到一条约有两丈长,身上的肤色和洞口的泥土颜色一样的蟒蛇吐着信,紧盯着自己。因为蟒蛇肤色的隐蔽性,乔龙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蟒蛇缠绕火把的时候才看出来。 乔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觉得这条蟒蛇要是不立起来,自己根本就不会发现牠的存在。他心下骇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蟒蛇,下意识地掏出两把锋利的短刀,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着。 这里的地形他已经探看的很熟悉,山洞暂时是出不去了,向回走几乎是不可能。蟒蛇刚才攻击火把的动作,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动作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自己想从洞里逃走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一念至此,他觉得唯有生死相搏了。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乔龙不认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此刻也并不十分害怕。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被牠咬到,不被牠缠住,杀死牠。乔龙死死地盯着巨蟒的头,两手紧握尖刀,以静制动。 突然,巨蟒立起身子,张着嘴向乔龙猛扑过来,乔龙本能地向后纵身一跳,避开莽头,两手展翅,快速地挥刀攻击,随手就是左右各一刀。可能是蟒皮太厚,两把尖刀只是在蟒蛇的身上各划了一下,感觉只是把牠弄疼了而已。 乔龙的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感觉两把短刀是那么的无力,必须用大力去刺,但他并不知道该去刺哪儿,他随手丢掉一把短刀,他要集中力量在一把刀上,一击即中。乔龙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巨蟒,在牠身上寻找着下手的位置。 也许是洞口太狭窄,巨蟒的身子虽然灵活,却是施展不开,蟒身竟然不能横扫。先前巨蟒一击不中,其实动作并没有停,身子迅即跟着扫过来,却是扫不到位,并没伤着乔龙。若是被蟒蛇扫到,即刻就会被缠绕起来,后果可想而知。 巨蟒毫不气馁,牠的头紧跟着再次向乔龙俯冲下来,好乔龙,脚下一拧再次向后跃起,眼睛紧盯着巨蟒的后背,脚尖刚刚落地,轻轻一点再次跃起,双手举刀向巨蟒刺去…… 也许是刀刺的偏了,他在蟒蛇的身上划了一个口子,蟒蛇身上顿时渗出血来。 乔龙一刀没有刺中,却被蛇尾一个由上向下的甩鞭击中左肩,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蟒蛇尾巴击中乔龙,但蛇头回摆受阻,仍然不能完成缠绕之势。 乔虎明白了,自己刚才瞄准的地方,正是控制蟒蛇头部的关键,蛇头的灵活性就控制在那里的关键点。只要控制了那一点,蛇头就灵活不起来,整个蛇身不能横扫,也就不足为惧。另外,蟒蛇在向自己攻击的时候,像是直接对着自己的四肢,莫非是牠下嘴的时候好咬吗?乔虎的眼睛飞快地看一下自己刚刚丢弃的火把。 蛇头再次攻击而来的时候,乔龙再次向后一跃躲了过去,顺势一个打滚,滚到了火把跟前,用另一只手把火把操起来。 蛇头一击未中,直接转回头来再次攻击而来,速度迅如闪电。乔龙顺势把火把一甩,蛇头反应神速,紧紧咬住火把顺势缠绕,似乎发觉再次被骗时迅速放松…… 说时迟那时快,乔龙就在这个转瞬即逝的时刻,飞身上前,双手把尖刀死死插在蛇头后自己曾牢牢盯着的那个带血的点上。募地,一股蛇血澎涌而出,喷得到处都是,溅了乔龙满身满脸。 尖刀刺进蛇身,牢牢地插在那里。巨蟒并没有死,只是头转不过来了,也许是出于本能,牠的身子直接盘曲过来。乔龙见状,双手猛地顺势抓住蛇尾,双膀一叫力,把一整条蟒蛇生生地旋转起来。怎奈洞口太小,转不开,蛇头直接撞在洞壁上。蟒蛇再次攻击而来,乔龙躲闪不及,被蟒蛇缠到了自己的右腿。乔龙想要再跳,已经跳不起来,当时就绝望了,以为自己此命休矣。 怎奈巨蟒终于无力地瘫软下来,缓缓地把乔龙松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乔龙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费劲地把自己的右腿从蟒蛇身上抽出来,这才发现蟒蛇先死了,自己只是侥幸活了下来而已。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用尽了,想站都站不起来,干脆就趴在蟒蛇身上吮吸起蛇血来。 吸完蛇血,乔龙突然感觉到自己燥热难耐,就连续在狭小的洞口里打了几趟拳,这才稍感舒适轻松一些。接连几趟拳打下来之后,他感到浑身是劲,就用短刀在洞口边上挖了个墓穴,轻松地把蟒蛇扛起来放到墓穴里,把蟒蛇的尸体掩埋了起来。然后他轻松地走出洞去,竟然发现洞口处其实就在悬崖的半山腰间。洞口下边沟涧很深,上边峭壁林立,奇石嶙峋,可以攀爬,却极为险要,峭壁上奇花珍草都不少。 乔龙反复查看了之后,终于踌躇满志地踏上了归途。 第二十三章 情致煤矿交忘年 少年老叟结金兰(一) 平州城西南约四十多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村庄叫李家峪,这个村子在乔村正东约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地势异常开阔,多条沟壑在这里交汇,是乔村绕行进城走官道的必经之地。 乔村进城的马车,沿着河滩走过一段泥石路后,直接向北有一条弯道,可以绕过李家峪抄近路到城里去,这条道路并不好走。但乔村运社的马车通常都是走这条近道进城的,虽然难走,却可以节省一个多时辰的路。 李家峪村庄地势开阔,住户比较分散,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每家只是种着零星的几亩地,看得见附近的玉米地、山药地、黍子地和谷子地被收割过的痕迹。这里的人们过着闲散安逸,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李家峪向西南约莫一里地的西山脚下,有一处工地。工地上正在钻井,井架旁盖着五间连体的简易工棚,这个工地干活儿的人们已经在这里干了快有一个多月了,可是却效率低下,钻探深度还不足百米。 说到这个李家峪煤矿,还得从九年前说起。 山西政府当局答应以山西地亩捐作抵押,让晋商先行出银两保矿。以渠氏渠家为代表的晋商们,以晋商保晋矿务有限总公司的名义,与英国福公司开展保矿运动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筹措银两拿回了探矿权,却也最终像一棵枯萎的大树一样轰然倾倒了。 煤铁矿是终于保住了,但是山西当局并没有兑现承诺,却在1911年的时候截留了全省的地亩捐。在晋商逐渐没落的时候,渠氏迫于还款压力,为了归还向各票号筹借的赎矿银,只好将保晋公司吸收到的股份资本银,挪还票号……最终成为压死骆驼的一棵稻草。 然而渠家有一位掌柜的,是一位留洋渡过金,懂煤炭采伐的,他就是渠大爷的结拜兄弟潘本渊潘四爷,潘四爷不甘心晋商的失败,硬是带领探矿队在没有任何设备和资金的情况下,坚持四处探矿,想最后为晋商争回一些面子。 九年来,潘本渊不遗余力,走南闯北,耗尽了心血,最终选择在晋北李家峪落了脚。可是,九年的时间又过去了,当初当局答应的地亩捐貌似有效,却每年都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让潘四爷欲罢不能,到现在都没有兑现过一分一毫。 在李家峪正式动工开矿之前,渠大爷再次找当局去争取,当局给出的答复是:可以先开矿,随后立即想办法,即使地亩捐不能全部到位,也绝不会使李家峪的开矿银欠缺。 就是听信这样的一句口头承诺,执拗的潘本渊,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带着二十几个人上马开工了。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燕子翻飞。 六十多岁的潘本渊,鹤发童颜,中等身材,眉清目秀,一副绅士模样。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西装,白衬衣领上佩戴着一条鲜红色的领带,一双剑眉下,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他正在工地上视察着,有工人们在李家峪西边的山脚下钻探,机器钻探的轰鸣声山响。 突然,钻探机的声音骤然停下了。 潘本渊站在工棚前戴着眼镜正在看图纸,突然听到机器停止了,吃惊地抬起头,朝着钻探处的工人们喊道:“哎!怎么机器又不转了?” 工人们有的向这边摆摆手,有的向这边摇摇头手。站在潘老爷一旁的小伙子栓柱随口说道:“四爷,看来又是发动机的问题呀!” 潘本渊看一眼栓柱,无奈地说:“又是发动机,我也知道这台发动机不行了,老是断电跟不上趟,可我们现在也没钱买新的,这又该怎么办呢?总得想想办法吧。” 栓柱想了想说:“看来只能让人下去了。” 潘本渊疑惑地说道:“既然是发动机的故障,人又替代不了,就算是下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栓柱狡黠地笑笑说:“四爷,只要是见了煤,我就有办法!” 潘本渊脱口道:“爆破?” 栓柱点点头说:“对!我可以用炸药炸一个井口出来。” “唉,都接近一百米了还不见煤。”潘本渊叹口气,一指手上的图纸说:“可这资料上显示……” 栓柱劝慰道:“老爷先别着急,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看着呢,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可现在机器停止运转,我们必须派人下去了。” 潘本渊担心地说:“一百米深,恐怕不行吧?” 栓柱自信地说:“深倒没关系,咱们有的是绳子。可就是怕下去了,上不来。这还是有生命危险,所以没人敢下去。” 潘本渊又叹口气说:“唉,没钱什么也办不了。这要是搁在以前富裕的时候,这还不都是小事一桩嘛!”说着,跟栓柱一起走到钻探处,探身看看井下,严峻地对着工人们说:“你们谁下去?”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退缩,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栓住摇摇头说:“四爷,没钱大家就没胆,还是我下去吧!” 潘本渊迟疑地看着栓柱,刚要说什么,就听得乔龙朗声说道:“你们咋都停下了?刚才是啥东西在响啊?嗡嗡嗡的!” 大家循声望去,但见满身满脸血污的乔龙,疲惫不堪地坐在前边几丈开外山脚下的一座小土丘上,正好奇地观看着他们。 栓柱正没好气,忽听得有人说话,一看又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脏兮兮的小孩子,撒气说:“哪儿来的野孩子,嚷嚷啥?关你啥事儿?” 乔龙一脸无辜地说道:“是不关我的事儿。咋?看看也不行啊?” 栓柱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大人干活儿,小孩子家参什么嘴?” 乔龙不服气地说:“哼!不参嘴就不参嘴,谁稀罕?” 栓柱一愣,不客气地说:“你个野孩子,还挺横!” 乔龙闻听,不再搭话,站起身来,从土丘上纵身跳了下来,几步奔过来,站在井架下的最高处,威风凛凛地故意向这边看。 栓柱两手一叉腰,一下子来劲了,挑衅的语气说:“哟呵!小屁孩儿,说你横,你还下来了,咋?还想打架?” 潘本渊赶忙劝解道:“栓柱别理他,还是快想想办法干正事吧。” 乔龙不经意地走过来说:“咋啦?我是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啥忙。” 潘本渊诧异地看着乔龙说:“你?”他突然看见乔龙面色发黄,浑身沾满血渍,沾过血的皮肤上颜色正在变黑,顿感十分疑惑。 乔龙觉得这个老头和蔼可亲地挺好玩儿,装作老成的样子,嗔怪道:“咋?老头?你也小瞧人?” 潘本渊从凝神中被他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不是我小瞧你,这可是大人都干不了的活儿哎!” 乔龙满不在乎地说:“正因为你们大人都干不了,所以我才能干呀?” 栓柱一指井下,不客气地问道:“这么深的坑你能下去?” 乔龙款款走近,朝下看看,打趣说:“哎哟妈呀!看不到头哎!” 栓柱揶揄道:“咋?怕了吧?快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 工人们哈哈大笑。 潘本渊面有愠色,严厉地说:“栓柱,你这样可不好。尽管人家是个孩子,咱们也还是要尊重,不得造次!” 栓柱吐吐舌头,不再吭气了。 乔龙得意地说:“还是这个老头说话好听,听了让人感到舒服。” 潘本渊劝说道:“小娃娃,回家去吧!这里是工地,不安全,也别影响我们干活。”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就冲老头这句话,这个忙我帮定了。”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你要下去?” 乔龙坚定地说:“我下去!” 潘本渊大惊失色,认真地说:“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我不是闹着玩儿!” 栓柱睁大双眼问道:“你真要下去?” 乔龙得意地说:“当然!你们就别废话了,就告诉我下去干啥吧?” 栓柱正色道:“那我问你,你咋下去,又咋上来?” 乔龙不经意地指着地上的绳子说:“你们这里不是有那么多绳子嘛?捆我腰上,你们几个人合力拽着就行。” 栓柱迟疑地说:“井太深了,我们可拉不动你!” 乔龙笑笑说:“不用你们拉,你们只要拽紧了,我自己爬上来。” 潘本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拿一个小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栓柱诚恳地说:“四爷,听他说话,应该没问题。” 潘本渊连连摇头,看着乔龙身上的皮肤若有所思。 乔龙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大人,咋比我这个孩子还婆婆妈妈的呢?” 潘本渊急忙问乔龙有什么条件,乔龙想了想,觉得潘本渊脖子上的红领带挺好玩儿,拿回去送给翠儿还不错,当即拉了拉潘本渊脖子上的红色领带,高兴地说道:“老头儿把这根绳子拴在脖子上挺好玩儿,辟邪的吧?等我上来以后,你把它送给我,我就要这个,把它送给翠儿!” 潘本渊答应了,但却几次欲言又止。 夕阳西下,晚霞映日,一片凄美的黄昏。 钻井设备都已经被拆除,乔龙已经把绳子绑在腰上,整装待发。栓柱走到乔龙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包炸药,一脸冷峻地说:“乔龙小兄弟,你把这个带上,等下到底以后,看看有没有煤。如果没有,你就什么也别干,回来就行;如果见到了煤,就把这包东西安放在有煤的地方,摇一下你身上的绳子,我们就开始拽你,你就上来。” 乔龙接过炸药包,麻利地绑在身上,傻傻地笑着说:“栓柱哥,说了半天,啥是煤呀?” 栓柱怔了怔,四下看看,快速从样板间里取出一块煤炭,递给乔龙说:“看,这就是煤,就这么黑乎乎的,像黑色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乔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嗯!知道了,比石头轻!”他看见炸药包上的炮线问道:“这是啥绳子?这么细。” 栓柱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叫炮线,你不用管它,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它的用处了。” 乔龙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肯定能把事情干好。潘本渊走过来,认真地安顿让栓柱再好好想想各个细节,千万别出纰漏。最后摸摸乔龙的头,慈祥地说:“孩子!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乔龙笑笑,做个鬼脸说:“潘爷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潘本渊疼爱地刮一下乔龙的鼻子说:“哼!小鬼!” 乔龙也调皮地刮一下潘本渊的鼻子说:“哼!老鬼!” 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下井的时间到了,乔龙抱着炸药包飞身一纵,就不见了。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留在井上盘着的粗大的绳子一圈一圈地渐渐变少,大家全都奔到井口观看,只能看到不停在摇晃着的绳索,哪里还看得到乔龙的影子? 潘本渊额头上的汗冷顿时冒了出来,所有的人也都为井底下的乔龙捏了把汗,都以为乔龙失足掉下去了。突然,绳子下坠之势锐减,然后只是一点儿一点儿地下降,大家这才稍稍松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缓缓落下来。觉着乔龙这个还在虽然不大,确实身怀绝技之人。 其实,乔龙在一开始观察井口的时候,发现井口的井壁并不规整,可攀援之处有很多,当下心里就有数了。他一个纵身飞越而下,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用双脚一勾井壁,身形一荡,下降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他瞅准井壁上突出的一块石头,双膀一叫力,顺势一抓,身子便轻轻松松地停了下来,悬在井壁上。他定住身形,然后才开始攀援而下。 越往下,越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身体触碰到地面,乔龙才感觉是来到了井底。井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楚地面上有什么东西。 第二十三章 情致煤矿交忘年 少年老叟结金兰(二) 乔龙开始随便乱抓起来,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先是抓了一把土,却发现这里的土是湿漉漉的,像是沙子,并不像土;好不容易抓到一块石头,又分不清手里抓到的是石块还是煤块,只是感觉像煤块并不像石块,因为虽然辨别不出是什么颜色,但手上的石块明显重量很轻。他随手再抓一块石块,还是这种感觉,一下子高兴起来,再抓一块,依然如此…… 乔龙骤然明白了,这和他在井上拿过的那块煤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这是煤块,绝不是石头。他顿时欣喜若狂,迅速解开身上的炸药包,把它安放在煤堆上,向井上张望着,拉动了绑在腰间的绳索。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井上的人们正在无比紧张的时候,拴在井架上的绳索上的铃铛响了。大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仔细查看绳索,绳子在抖动,铃铛在继续作响,大家这才确认是井下的乔龙在晃动绳子,一个个脸上顿时都乐开了花。众人急忙伸手抓住绳子,要合力把乔龙拽上来。 上下合力,乔龙很快就从井下上来了。 但见他满身满脸的黑,怀里还塞了一块煤炭,除了眼睛和牙能看见白白的颜色外,已经整个都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人。 大家看着乔龙的样子哈哈大笑,乔龙把怀里的煤块递给栓柱以后,被大家笑的有些莫名其妙,怔怔地问大家:“你们都笑啥?” 潘本渊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快去洗洗!哈哈哈!快去洗洗!走走走!我要亲自给你洗,都快成黑人了!哈哈哈!” 乔龙看看自己的手,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潘本渊拉着乔龙就向工棚走去,栓柱见状忍住笑,快速把乔龙拿上来的煤块放到样板间,返回来开心地问道:“四爷!要不要马上爆破?” 潘本渊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要!这是我小兄弟的功劳!” 栓柱高声喊道:“工友们注意了!我现在就要爆破,大家赶紧都到工棚里去!” 众人纷纷随着乔龙和潘本渊都向工棚走去。 栓柱把炮线绑在一个爆破开关上,蹲在一处,高声喊道:“大家都趴下!” 众人听话地都趴在工棚四周。 栓柱扭动了开关,“轰隆隆!”一声巨响,钻井处塌下去了一大片,众人高兴地起来,开始欢呼雀跃。 潘本渊激动地搂着黑黑的乔龙在那里笑,自己的西装也顿时被染成黑的了。 连接的五间工棚里,最里边一间是潘本渊本人休息和办公用的,依次往外一间是工友们睡觉休息的,紧接着一间算是工友们吃饭的食堂,还有一间是工友们的议事房,最外边的一间是样品展示的样板间。 潘本渊把乔龙带到自己住的工棚里,房间很宽敞,里边有一张双人床,一张办公桌和一只破旧的三人沙发。地中央有一只洗浴的大木桶,他先给桶里用皮管子注入了一半的水,接着又从食堂提了两桶开水倒进去,用手感觉一下,觉得水温差不多了,才点着油灯,让乔龙进去洗澡。 乔龙也不客气,当着潘本渊的面就开始脱衣服,潘本渊掌着油灯过来观察,看到乔龙沾过血的皮肤有些发黄发肿。 潘本渊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他断定乔龙身上沾的是蛇血,而且身上沾有蛇污的晦毒,必须尽快消毒清理,否则,这些发黄发肿的皮肤必将溃烂,最终殃及性命。 其实在乔龙下井之前,潘本渊就已经看到了,他当时就想给乔龙清洗,但见乔龙血气方刚正和栓柱斗嘴,便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必须先满足了乔龙的心愿,才能认认真真地为他清洗。 潘本渊看着乔龙在木桶里痛快地洗澡,借故匆匆跑了出去,来到议事房。 议事房里有一组破旧的柜子,柜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资料和物件,其中有一只柜子里堆满了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里,有潘本渊为工友们准备的各种消炎药和消毒药,因为工友们在干活儿的时候,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及时消炎镇痛是必要的。 潘本渊拿了一个脸盆进来,从药罐柜里取出一瓶消炎水倒进脸盆里,又拿着一瓶消毒水,端着脸盆匆匆回到自己住的工棚去了。 潘本渊快速回到自己的工棚,乔龙正在澡桶里洗得开心,桶里的水已经变得又黑又红。潘本渊亲自给乔龙全身用消炎药水细心地擦洗了一遍,和蔼地问道:“乔龙小兄弟,你这身上是不是沾了蛇血啊?” 乔龙把自己在山洞与蟒蛇大战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潘本渊听,潘本渊听了,一脸惊愕。 潘本渊很熟悉周围的地形,可以说为了探矿,他把这一带方圆几百里的山地都跑了个遍。他知道附近有一个神蟒岭,但自己却从没有去过,因为有人说神蟒岭上有巨蟒,专门吃人。他起初并不相信,认为神蟒岭也许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有危险罢了,听乔龙这么一说,他信了,还真有巨蟒,这只巨蟒已经被眼前这位小英雄乔龙杀死了。 虽然乔龙并不知道被自己杀死的庞然大物是个什么东西,但潘本渊从他的描述里,断定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就是一个在神蟒岭上杀死巨蟒的英雄好汉,不禁肃然起敬。他相信这个孩子身上不仅有一身好武功,还有一身神力,将来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潘本渊又用消毒水认认真真地在乔龙的全身上下擦洗着,两人无拘无束地畅谈着,一老一少竟然无话不谈,相交甚欢,异常投机…… 乔龙洗完澡,潘本渊特意安顿食堂为乔龙煮了面条,送到工棚里来,自己则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先让乔龙穿上吃饭。在乔龙吃面条的工夫,潘本渊又从自己的皮箱里找出几件衣服,比划几下,就开始动手裁剪起来。 潘本渊是个大能人,从小出国上的洋学堂,不仅懂管理,懂钻探技术,懂探矿采矿,一生忙碌奔波,从未娶妻成家,还因照顾自己的起居,学会了做女红。针织,缝纫,烹饪,样样拿手。 乔龙坐在桌前欢快地吃着面条,两眼看着潘本渊直乐。 潘本渊坐在旁边油灯下裁剪,看看笑嘻嘻的乔龙疑惑地问道:“你傻乐什么呢?” 乔龙笑呵呵地告诉潘本渊说,他在笑潘本渊,他穿的衣服和人们的都不一样,人们的腰带是缠在腰上的,而潘本渊的腰带却是套在脖子上的。 潘本渊被他逗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耐心地告诉他说:“这不是腰带,这是领带,就是结在领子上的。这正是西装和中装的根本区别,西装是西式服装,是外国人带进中国来的服装样式。中国商人,都喜欢穿长衫或长袍,但长衫和长袍穿着做事都不太方便,不像西式服装,上身和下身可以分开,做起事情来,也行动自如。” 乔龙听了,感到似懂非懂。 潘本渊看着乔龙吃的狼吞虎咽,微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看看你,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似的。” 乔龙做着鬼脸解释说:“实在太饿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了。从乔村出来带了两三天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反正好长时间都没吃饭了。” 潘本渊一听乔龙是从乔村来的,饶有兴致地说:“你是乔村来的?乔村离这里不算远哪,怎么你说你走了好几天?” 乔龙一听潘本渊知道乔村,马上兴趣大增,欣喜地说道:“你还知道乔村?” 潘本渊笑笑说:“我们考察地形的时候去过,原打算在那里建矿的,可那边交通条件不是太好,不像李家峪这边四通八达的。” 乔龙开心地说:“是嘛?这可太好了!我还正愁咋回去哪。” 潘本渊温和地告诉他说:“从这里,大约西去不到二十里地儿吧。”可他并不清楚,乔龙初出茅庐,二十里地是多远也不知道,他看着乔龙茫然无措的样子,又只好解释说:“像你这样的身手,最多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乔龙当时就疑惑了,他不明白,最多一个时辰的路程,为什么走山洞要走两天半呢? 两人无拘无束地交谈着,越谈话题越多,彼此说的也都是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他们从神蟒岭,到服装,到钻探,到山洞,到煤炭,到乔村自建,到山西商人,最后又谈到了包头乔家,谈到了乔龙的父亲乔祖臻…… 两人相见恨晚,谈了一夜,不厌其烦。 在说到乔祖臻的时候,潘本渊泪流满面,竟然禁不住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乔老弟哎!真是忏愧呀!” 乔龙诧异地问道:“你认识我爹?” 潘本渊抑制不住悲痛,泣不成声地说:“岂止认识,我们还是好兄弟。” 乔龙顿时僵在那里。 潘本渊止住悲声说:“实不相瞒,我就是保矿公司的潘经理,我就是保矿公司的四兄弟联合发起人,我是其中之一,人称潘四爷,保矿的主要发起人是咱祁县渠家的渠大爷。这次保矿,把咱所有的山西商人全都给坑苦了呀!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所有支持保矿的山西商人们啊!” 乔龙赶忙跪下说:“对不起!乔龙有眼无珠,冒犯四爷了!” 潘本渊急了,上前要扶乔龙,嘴上说道:“快起来!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乔龙惶恐地说:“您是长辈,乔龙对您大不敬了!” 潘本渊反而笑嘻嘻地说:“就要这样!我喜欢,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做作。” 乔龙指指周围问道:“那您这是……” 潘本渊打断他的话说:“知道你问题就多,那我就实话告诉你。这李家峪煤矿,就是咱们山西商人用命保下来的煤矿。我们一起合计着,咱那么多晋商掏钱舍命保下来的矿,自己却连个煤矿的影子也看不见,就像你爹那样,早早就匆匆地去了。我们总要给山西商人证明点儿什么,所以就跑到这里来开矿来了。” 乔龙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栓柱推门走进来,两人才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栓柱悄声说:“四爷,做饭的老刘头说,粮食快吃完了,顶多再吃两三天。” 潘本渊听了一脸沮丧,叹口气说:“唉!知道了,你先去吧。” 栓柱转身离去了。 乔龙愣怔地问:“听四爷的意思,你们遇到困难了?” 潘本渊苦笑着说:“根本就不能再用困难两个字来形容了。我们现在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人没人,已经走上绝境了啊!你刚才没听栓柱说嘛,顶多再撑两三天了。” 乔龙急忙问道:“今天初几?”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怎么?你连今天初几都不知道?” 乔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嘟囔着说:“我是不知道嘛!” 潘本渊起身,把窗帘拉开,让外边的阳光透进来,看看外边,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是民国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八。” 乔龙又问道:“到初一还有两天?” 潘本渊笑笑说:“对!还有两天。” 乔龙一拍脑门说:“我哥哥和我师父每月初一都会免费义诊的。” 潘本渊诧异地说:“我们又不得病,免费义诊对我们没有什么意义。” 乔龙解释说:“哥哥和师父现在都在城里做生意,初一义诊一定都会回来。我带你去我们村,哥哥是村长,你们在这里代表山西商人开矿,哥哥和师父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潘本渊闻听,顿时激动起来,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还有这样的情怀,他上前抱住乔龙说:“小兄弟!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哟!” 乔龙天真地说:“不是啥贵人,咱们就算交个朋友吧!” 潘本渊一下子愣住了,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开心地说:“好好好!咱们就正式交个结拜朋友,异姓兄弟,做一对儿行侠仗义的忘年交,好朋友!好不好啊?哈哈哈哈!” 一句话,说得乔龙浑身感觉热血沸腾。 潘本渊和乔龙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样认认真真地交谈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两人还欣然来到李家峪矿外,竟然煞有介事地对天盟誓,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商定要一起为晋商为百姓行侠仗义。 第二十四章 第二回合起波澜 宝叔斗法显身手(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乔龙在李家峪煤矿与潘本渊相交忘年之好,促膝交谈正欢的时候,邱继财已经在齐天帮开始密谋布局,与神医门的对战就要进入到第二个回合了。 这天黄昏时分,天空中乌云密布。 神医门的药铺里很清静,乔虎独自站在门口,静静地观察着门外的情况,大西街神医门前异常出奇的安静,他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刚好看到乔八爷也从粮行里缓缓出来,蹲在粮行门口点着旱烟袋。他走出药铺去,朗声打招呼说:“一看八爷出来抽旱烟,就知道今天很清闲。” 乔八爷哈哈大笑说:“哈哈哈!掌柜的连这也看出规律来咯哩!” 乔有宝听见外边说话,也从当铺出来,笑呵呵地说:“那依掌柜的看,当铺今天会是个啥情况嘛?” 乔虎笑笑,话里有话地说:“肯定也是没有啥情况的咯!” 大家彼此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邱月影这时悄悄出现在乔虎身后,跟乔八爷和乔有宝使个眼色不让声张,乔八爷和乔有宝会意,开始嘻嘻地笑起来。 乔虎被他们笑的感觉莫名其妙,正要回头,突然,乔生骑马赶到,故作惊慌地说:“掌柜的,药铺看来要有情况!” 乔虎把头扭向乔生,顿感警惕地说:“药铺能有啥情况?” 乔八爷看出乔生伪装的神情,也故作神秘地说:“药铺今天看来哩,有重大情况哩,会有大事情发生哩嘛!” 乔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地说:“没有,一整天都没有啊?” 乔有宝也猛然领会了乔生和乔八爷的意图,默契地看着他俩,故作深沉地对乔虎说:“怕是一会儿就会有。” 乔虎抬头看看天色,无所谓地说:“马上就打烊了,今天不会有事儿了。” 乔生故作天真地说:“怕是打烊之后也还会有事儿吧!”几个人忍俊不禁,呵呵地笑起来。 邱月影在乔虎身后故作惊慌地说:“那还不赶快打烊!” 乔虎这才如梦初醒,嗔怨说:“好哇!你们合起伙儿来蒙我,拿我寻开心!”众人哈哈大笑。 神医门随后就打烊了,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和商贸社的村民都回货栈去了,乔虎和邱月影很自然地又一起来到了校园。 天色越发的黑了,一片乌云遮盖着,刮着清冷的风。乔虎和邱月影依旧手拉手徜徉在昏黑的夜色里,在瑟瑟的秋风中呢喃细语。 这次相聚,邱月影又主动谈了很多。 首先谈到了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在第一回合较量中失败沮丧的样子,自己竟然会那么开心,那么高兴,她为自己的父亲因失败而焦头烂额感到异常轻松。 乔虎觉得作为女儿不应该这样,邱月影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不仁不义,这也算是他应得的下场。自己是个读书人,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她认为,父亲就输在了失民心,这个教训和惩罚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是天地公义。 乔虎为邱月影一个女子的大仁大义所折服,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愫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紧紧拉着邱月影的手。 邱月影又谈到了自己的身世,她幽怨地说:“我一直就看不惯我爹,可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又能有什么办法?我爹一直在外边做生意,我娘身体又始终不好,我是从小跟着我的姥姥一起长大。后来,在我十一岁那年,姥姥死了,爹才把我和娘接过来。我娘讨厌我爹这个为富不仁的奸商,可我爹却好像生性如此,他总是欺行霸市欺负人,就把我娘活活气死了。说实话,我跟我爹一点儿也不亲。” 一席话,搞得乔虎对她是既爱又怜。 邱月影还谈了未来的打算,她认为父亲喜欢养鸟,有一种天生的控制欲。自己现在虽然还是笼子里的一只鸟,但总要寻找机会飞向自由的天空。 乔虎听了,原本以为城里的大小姐不会嫁到乡下去,听了邱月影的话,便大着胆子鼓励她,让她跟自己到乔村去。 没想到邱月影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淡淡一笑说:“我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也一直在学堂里读书,将来是一定要报效社会,一定要为社会做一些事情的,以后早晚都要离开我那个腌臜的家。但一只鸟儿,如果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的天空,那就要往高处飞,怎么还要再飞到村子里去呀?” 乔虎听了,虽然不太赞同邱月影的观点,但对她的做派,对她对自己家庭的叛逆还是欣赏和喜欢的。他暗忖道:“作为一名女子,就应该遵循三从四德,可她却一心想独立,想自由,想公开做事,到底什么才是新时代女性呢?” 邱月影似乎洞察到了乔虎在想什么,干脆地说:“告诉你吧,外边的世界大得很。我要到省城去,到上海去,到北平去,到国外去。” 乔虎欲言又止,终于忍着不再说什么了。 邱月影看看乔虎,认真地说:“你别不高兴,我们可以一起去的。” 乔虎笑笑说:“你说的挺好,可我恐怕不行,我还要照顾村里,我还要照顾弟弟。” 邱月影听了,一脸不快,干脆赌气地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漫步在校园里,在肃杀的秋风里,不知沉默了多久,最后还是邱月影打破了寂寞。她说差点忘了正事儿,初一这天就要开学了,她要给乔虎联系上夜校的事儿,学校会经常组织一些老师,面对社会开办夜校班,她要征求一下乔虎的意见,为他跟老师去请示一下,为他在学校里报名。 乔虎迟疑再三,还是拒绝了。他真诚地告诉邱月影,每月的初一是乔村的免费义诊日,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都要去乔村看病。这是一个承诺,一个人不能失信,不能不践诺,自己初一是一定要回乔村义诊的。另外,现在与齐天帮激战正酣,说不定马上就要进行第二个回合的较量。第一回合虽然侥幸取得了胜利,但那是得力于市民们的支持。神医门决不能小瞧对手,也决不能掉以轻心。他跟她还谈了第二个回合应对的事儿。 邱月影再三劝说,也没有任何效果,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赞许地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能打败我爹了,是诚信,诚信让你们赢得了百姓!” 乔虎骄傲地说:“那当然!我爹临死的时候说……” 邱月影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晋商之道……” 乔虎难为情地说:“你都知道了。” 邱月影笑呵呵地说:“呵呵呵呵!傻样!你都说了一百遍了!” 两人欣喜地深情对视。 第二天上午,第二个回合的较量果然开始了。 天色雾蒙蒙的,透着丝丝清凉,行人在大西街上往来穿行,神医门前门可罗雀。神医门当铺门口有几级高高的台阶,显得与旁边的铺面截然不同,大大的一个金色的“当”字挂在门旁的墙上,大门的两边悬挂着穿着络丝串成的铜串,古褐色的厚重的大门上镶刻着两枚又黑又黄的铜钱,整个的感觉透着一丝阴森。加上高高的台阶和门槛全都给人一种庄重而神秘的感觉。唯有门头上神医门三个字的招牌分外醒目,有一种清亮的感觉。 旁边的神医门粮行大门敞开着,米价牌上清楚地写着:今日米价十四元又一百文一升。唯有对面的药铺门前有三三两两前来问诊抓药的人。 药铺的大门也敞开着,乔虎正在药铺里专注地给一位病人诊脉。 乔生在柜里正在给客人配药,一抬头,猛然看见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来到当铺前,急忙悄声叫了起来:“掌柜的,当铺来人了!你看,好像是个教书先生。” 乔虎抬头朝门外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灰色长衫,围着棕色围脖,戴着眼镜,腰间夹着一本书,打扮的像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到当铺门前,四下看着,似乎有些犹豫地徘徊着…… 乔虎松开病人的手腕,熟练地开着药方,很快开好药方后,随手交给乔生,疑惑地说:“你说,一个教书先生有啥东西好当的?” 乔生看着药方,一边麻利地照方抓药,一边淡淡地说:“我听我爹说过,在当铺,可以识得三教九流各种人。反正大家都是为了钱,穷人是为了生活周转,富人是为了生意周转,再有的,就是骗子了。” 乔虎饶有兴致地说:“是吗?你爹已经教你们本事了?” 乔生摇摇头,自嘲地说:“没有,我爹说这个学不会,全凭眼光,得有足够的时间去识货。” 乔虎一眼看到门外的教书先生抬脚踏上了当铺台阶,紧张地说道:“快看,这个教书先生要进去了!” 抓药的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跟着回头想外边观看,只见教书先生终于不再犹豫,推开当铺厚重的古褐色木门,抬腿走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第二回合起波澜 宝叔斗法显身手(二) 一般的当铺都与其他店铺的布置不太一样。神医门当铺内,一进门,迎面就是一个高高的柜台,店内的客人须仰视才行。柜台把内外分成两个世界,外边面积很小,可转换的余地不大,柜台最边缘转角过来有一个从内闸的铁栅栏的小门。 当铺房间内一片幽暗和静逸,乔有宝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居高临下地端坐在柜上看着一本书。“吱!”的一声,当铺的大门开了,一束强光从门上照射进来。 一名教书先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随后把门关上,室内瞬间又恢复了幽静。乔有宝微笑着摘下眼镜往下瞅瞅,教书先生走到柜前直白地说:“掌柜的,我有东西要当。” 乔有宝微笑着放下书,和气地说:“先生有何物件要当?” 教书先生回头看看,一脸警觉,压低声音说:“我有古物要当!”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件瓷瓶。 乔有宝始终和气地微笑着,淡淡地说:“先生你可拿好了,我这当铺里可有规矩,在典当成交之前,你带来的东西还不算是当品,摔碎了得由你自己负责。” 教书先生慌里慌张地说:“知道知道!掌柜的先给看看。”说完,把瓷瓶高高举起来,放在了柜台上盛货品的一只篮子里。 乔有宝拿出放大镜,凑到瓷瓶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两只眼睛眯缝起来,鹰一样地看着教书先生,平静地问道:“先生想当多少银子?” 教书先生急切地问道:“掌柜的这里最高能当多少?” 乔有宝用手指指向柜台旁边贴着的一张告示纸,手上的翡翠扳指赫然眼前。教书先生怔了怔,旋即认真地看看那张告示纸,吃惊地说:“啥?最高才一块袁大头?” 乔有宝严肃地说:“是的!你当还是不当?” 教书先生考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再加点不成吗?” 乔有宝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不能坏了店里的规矩。” 教书先生咬咬牙,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好吧,当了!” 乔有宝疑惑地问:“你是想当这个瓷瓶吗?” 教书先生随口回答说:“是的,就是这尊瓷瓶。” 乔有宝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不能当!” 教书先生一愣,急忙问道:“为啥?” 乔有宝冷冷地说:“因为它一个铜板都不值!” 教书先生急了,揶揄说:“我看是掌柜的不识货吧。” 乔有宝微笑着,淡淡地说道:“先生请拿好你的古物,小心摔碎了!请走好,不送!”教书先生怔了怔,看看乔有宝已经脸色冷峻地不再搭理自己,无奈地拿着瓷瓶气冲冲地离开了。 教书先生手里拎着瓷瓶,骂骂咧咧地从当铺里出来,被对过药铺里的乔虎和乔生看得真切。 乔虎疑惑地说:“教书先生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乔生猜测说:“莫非成当了?” 乔虎摇摇头说:“不像!你看他骂骂咧咧的样子。进去的时候也没见带了什么物件儿,这咋手里多了一个瓷瓶?成当不会是这样吧?” “有道理。”乔生想了想说,突然眼前一亮说:“哎!好像又来一个!” 乔虎远远看着当铺外离去的教书先生,和一位款款而来的客商样子的人,点点头说:“是啊!这个人好像是个外来客商。”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要是客商的话,可能会有些硬货的。” 乔虎一听,饶有兴致地说:“是嘛?今天当铺看来是要红火热闹了。” 乔生笑嘻嘻地说:“不知八爷在干嘛,是不是也在瞧好戏。” 乔虎看着乔生手上熟练包好药,轻声说道:“等一会儿这个富商进去,你去看看八爷在干嘛。” 乔生把包好的药交给客人,嘴上应承着说:“好嘞!” 等着抓药的两个人也都津津有味地看着当铺门外的西洋景。 乔有宝打发走了教书先生,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他明白,齐天帮的第二个回合是冲着神医门当铺来的,现在已经开始了,自己必须小心应付。先前一位假扮教书先生的人来,是骗当的,已经被自己识破,对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会有接二连三的人来上门考验自己。西街霸既然选择了当铺,今天的当铺必然是不会平静的。正琢磨着,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带着门外的亮光走了进来,随后关上大门,也关闭了亮光,当铺立时又恢复了幽静。 乔有宝微笑着询问道:“客官请!可有宝贝要当?” 富商很爽快地说:“不瞒掌柜的,我这里手头吃紧,急等着用钱,有几块金条,您给当一下儿。” 乔有宝急忙婉拒道:“哟!这个恐怕不行!” 富商很干脆地说:“咋不行啊?您吃点利息,帮着我周转一下呗!” 乔有宝不好意思地说:“客官实不相瞒,我这里是小本经营,刚刚开张,没几个本钱。本意也就是趁着局势不稳,淘一点硬货而已。” 富商不客气地问道:“我这不就是硬货吗?” 乔有宝指指柜台旁边贴的一张告示纸,手指上的翡翠扳指赫然眼前。 富商愣怔着,上前看看告示纸,吃惊地说:“啥?才一块袁大头?” 乔有宝难为情地说:“是啊客官!实在是惭愧,不是说了嘛,我们小本经营,只能做做这点儿大的生意。” 富商想了想,很干脆地说:“那好吧,谁让我急等着钱用哪。我看着你这上边写着一天可以当三块袁大头。今天可以吗?” 乔有宝满脸堆笑地说:“能!小店新开,到现在还没啥客人,今天还没开张哪!您要是当真能当三块的话,小店今天可以打烊了,呵呵呵!” 富商痛快地说:“那好吧!我就先当三块金条!”说完,掏出三块金条放到柜上的货物篮里去。乔有宝从篮子里拿起一块金条,手上轻轻一掂,再仔细看看,微微一笑说:“这位客官!能把您的金条做上记号吗?” 富商一愣,脱口道:“为啥?” 乔有宝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客官的金条和普通金条不太一样,我怕你到时候来赎当,认不出来。” 富商一惊,急忙问道:“有何不同?” 乔有宝冷冷地反问道:“莫非客官是想让我给您指出来?” 富商赶忙堆着笑脸,客气地说:“噢,不用了,不用了,我做下记号便是。” 乔有宝淡淡地说:“记住,做只有你自己能识别的记号。” 富商点着头说:“没问题。”说着,准备做记号。 乔有宝阻拦住富商说:“您先等等,对有特别记号的当品,我们还有另外的规定。当期最长一个月,利息比一般的当品还要翻倍,月利九分。” 富商愣怔着,最终还是咬咬牙,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认了!”说完,在金条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重新把金条放到柜上的货品篮里。 只听乔有宝高声喊道:“掺假金条三根,当!月利九分!”柜台里的伙计赶忙记账收货,乔有宝得意地放到柜上三块袁大头。 富商气的脸都绿了,拿了三块袁大头,仓皇地跑走了。 客商从当铺出来,匆匆向东边走了,乔八爷和乔生从粮行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趴在粮行的门上“哈哈哈哈!”地狂笑不止。 乔八爷一边笑着一边说:“哈哈哈哈!这个乔有宝哩咯!哈哈!真有你的哩!哈哈哈!这种生意哩,哈哈,也做得出来咯哩!哈哈哈!” 乔生也笑着说:“八爷不说!我还不懂!哈哈哈!我爹真是,哈哈哈!老奸巨猾!哈哈哈!” 乔虎和两位抓药的客人隔着街看见他们笑的前仰后合,好奇地从药铺里跑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疯狂的样子。乔虎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咋啦?” 乔八爷强忍着,不再笑,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乔有宝哩!明知道掺假金条还要当哩嘛!”说完,忍俊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乔虎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问:“啥意思嘛?” 乔生止住笑说:“我爹在当铺里边当东西,我们在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乔虎诧异地说:“是吗?我看见客人气呼呼走的,到底是咋回事?” 乔八爷终于止住笑,不紧不慢地说:“今天你宝叔当出了三块袁大头哩。” 乔虎疑惑地说:“那咋客人还不高兴呢?” 乔八爷得意地说:“那可不哩嘛!三块金条当三块袁大头哩,还是九分利咯哩!他不气死才怪哩!哈哈哈哈!” 乔虎一头雾水地问道:“八爷这到底是说啥呢?” 乔生认真地解释说:“我听八爷说,刚才这个人一定是西街霸派来当东西的,一共当了三块金条,都是掺假的。” 乔虎诧异地说:“坏了,知道是掺假金条还当?” 乔生故作神秘地说:“我爹让他给他的金条上做记号了。” 乔虎不解地说:“那也还是假的呀!” 乔八爷很干脆地说:“不用操心咯哩,你宝叔是啥人哩嘛?一定心里估价了哩,就算是再掺假哩,金的成分也是够咯哩。你想想哩嘛,一块金条当了一块袁大头哩,最高当期只有一个月哩,还是九分利哩咯!这样的生意哪里找哩嘛?” 乔虎恍然大悟,也忍俊不禁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两位抓药的人还是没听懂,见乔虎乐了,也都跟着笑起来。 乔八爷一本正经地补充说:“而且是在一个月之内哩,我们的风险几乎没有咯哩,最多就是准备九十块袁大头哩咯!” 乔虎肯定地说:“九十块袁大头我们还是有的嘛!” 乔八爷得意地说:“你宝叔今天的这一桩生意哩,就等于咱神医门当铺一个月可以赚上八个袁大头又十五元法币哩嘛!哈哈哈哈!” 乔虎和乔生相视一惊,惊叹道:“那么多!”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亮,郝云亮跟着车门子和两位村民一起,随着运社送货的马车回来了,乔虎、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带着商贸社的村民们早已做好了接货的准备。三辆马车一进货栈院子里,大家来不及寒暄就都各自忙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切发货准备停当之后,上货的掌柜们也都纷纷赶来。大家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很快就结束了早市,当天送来的蔬菜和布匹立刻被批发一空。几个进货的老板陆陆续续走了之后,大家才开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寒暄起来,众人围着郝云亮嘘寒问暖,都想了解一些村里的情况。 郝云亮安顿乔虎说:“掌柜的,你就别收拾了,赶快去吃饭,吃了饭就跟着车门子一起回村去吧!” 乔虎认真地说:“不急,明天才是初一嘛!”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要是明天初一才回去,你歇也不歇一下,万一一早就有病人来,那不是啥都来不及了嘛?” 乔八爷附和着说:“是哩!掌柜的今天就要回去咯哩!咱们晋商人家不可失信于人哩咯!” 乔虎打趣说:“我还想听听今天宝叔的故事哪!” 郝云亮一头雾水地问到:“你宝叔有啥故事?” 乔虎忍俊不禁地说:“哈哈哈哈!那叫一个带劲儿啊!” 乔有宝自信满满地说:“没事儿,掌柜的就放心回去吧。第二回合才刚刚开始,宝叔把好故事都给你攒起来,到时候一气儿讲给你听!” 乔生附和着说:“就是,掌柜的,我也可以讲给你呢。” 乔虎爽快地说:“好好好!那我先吃饭去咯!”说完,先自进屋去了。 郝云亮看看乔虎的背影,盯着乔有宝说:“我说有宝兄弟,到底发生了啥故事啊?” 乔八爷手捻须髯,煞有介事地说:“故事的名字哩,那就叫‘乔掌柜计赚骗当人’哩嘛!哈哈哈哈!”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怔了怔,跟着一片哄笑。 吃过早饭之后,乔虎就跟着车门子他们一起回乔村去了,剩下乔八爷、乔有宝、郝云亮和乔生带着商贸社的村民们继续在神医门做生意。 第二十四章 第二回合起波澜 宝叔斗法显身手(三) 却说被乔有宝戏耍了的教书先生和富商,灰溜溜地返回到邱公馆,邱公馆的客厅里正好有一位座上宾,这位座上宾何许人也?正是东街典当行的邓掌柜。这位邓掌柜个子不高,穿着一身蓝色西装,白衬衣佩戴着黄色领带,清眉重发,不苟言笑,长着一对儿炯炯有神的眼睛,留着一撇八字胡,看着斯文严谨,却不太和善,给人感觉清高冷峻。 原来,邱继财在第一回合的正当竞争中,不仅输了银两,还输了面子,西街霸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咽不下这口气,怎么能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反正他是不能输的,必须先把这个面子给扳回来,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再收拾他们。 为了对付神医门,邱继财遍寻全城,找到了唯一一家开典当行的邓掌柜,请他出面来替自己一雪前耻。 这邓掌柜在平州城只此一家店,日子久了,还真是有些目中无人,光是听见神医门当铺的名号就是一脸的鄙夷不屑,根本就没把神医门当铺放在眼里。一听说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乔村来的,更是不值一提。在他看来,神医门当铺是用神医的名头来夸大其词,借以上位,在乱世中浑水摸鱼,想捡便宜捞一些珠宝古董而已。对付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杀鸡焉用牛刀,不用他亲自出马就能完全搞得定,所以只出了两招。 邓掌柜让邱继财派人寻找了两个看上去机灵点儿的拖儿来,其中一名是一位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还有一名就是帮会成员化装成的富商。两人都是按照邓掌柜的吩咐,分别前去神医门当铺一试身手,邓掌柜和西街霸及其师爷在邱公馆坐等好戏。 教书先生沮丧地站在那里,让邱继财骂了个狗血碰头:“你看看你看看,让你去当个东西都当不出去,人家都不收你的,你简直就是个白痴,是个饭桶!” 教书先生辩解说:“天爷!我是按邓掌柜交待的意思去办的,只要当了就成,可人家说是假货,一个铜板也不值,根本就不给我空子,我也没法子呀!” 正说着话,富商也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邱继财一看富商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看看,又回来一只丧家犬!怎么?也没当出去?” 富商不开心地说:“天爷,当是当出去了,不过只当出去三块。” 邱继财乐呵呵地说:“不管当出几块,邓掌柜说了,能当出去就行,你这也算是初战告捷呀!我要犒赏你!” 富商唯唯诺诺地说:“天爷先别急着赏,等小的把话说完,您就知道了。”说完,把乔有宝让他做下记号,每一块金条只能当一个袁大头,而且按月息九分,并标明是掺假金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邱继财、邓掌柜和师爷。 邱继财没等听完,就恼羞成怒地吼道:“滚!都给我滚!” 教书先生和富商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邱继财余怒未消,冷眼看一眼邓掌柜,阴森森地说:“邓掌柜,你说的这些法子都没有用,我看还得你亲自出马呀!” 邓掌柜心有余悸地说:“天爷,想这平州城自我邓某开始,还没有第二家当铺出现,这冷不丁地冒出一家,我又不知道人家来路,实在是有些棘手啊?” 邱继财一拍八仙桌,恶狠狠地翻脸说:“什么不知道来路?你他妈不是说对付几个乔村的泥腿子,没有任何问题吗?” 邓掌柜马上离开座位,“扑通”一声跪下说:“小的可能判断错了,对手看来还真是个硬茬子。” 邱继财冷冷地说:“你他妈怎么这么怂?总得亲自上门去交交手,探探水深水浅呐!” 邓掌柜小心谨慎地说:“我们典当行是有行规的,而且等级森严……” 邱继财冷冷地看一眼邓掌柜,打断他的话说:“那你是个什么级别?” 邓掌柜头也不敢抬,怯怯地说:“小的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值一提。” 邱继财不耐烦了,威胁说:“那你是不该在平州城开当铺咯?” 邓掌柜嘴唇颤抖,虚汗直冒,急忙说:“天爷哪里话?小的这就前去拜访一下。”说完,起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天爷我在这里恭候佳音!”邱继财阴冷地说,他看着邓掌柜仓皇离去,又愤愤地骂道:“真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邓掌柜硬着头皮来到神医门当铺,乔有宝正在柜上看书,当铺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邓掌柜换成了一袭长衫谨小慎微地走进来。 乔有宝缓缓站起身,随手摘掉眼镜,仔细瞅瞅邓掌柜,笑眯眯地问道:“客官来当物件?” 邓掌柜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我这里有一套西装,不知可当否?”说着话,从身后拿出一套蓝色西装,垫着脚放到柜上的货品篮子里。 乔有宝审慎地看看邓掌柜说:“哟!客官文质彬彬,一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邓掌柜木然地说:“掌柜的不必动问,我就是来当衣服的。” 乔有宝微微一笑说:“好说好说!”然后重新戴上眼镜开始仔细验看西装,一边看一边说道:“料是好料,做工也精致,还蛮新的。哟!上边还写着外文,敢问客官,这是什么牌子的,哪国的货色呀?” 邓掌柜一下愣住了,不耐烦地说:“哎!我说掌柜的,我就是来当个衣服,你问那么细干嘛?” 乔有宝平静地说:“对不起客官,您能说明这套衣服的来路吗?” 邓掌柜急躁地说:“你到底问这个干嘛?” 乔有宝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客官拿来的,肯定是你的绝当品吧?你身上恐怕不止这一个物件吧?你也是开当铺的吧?” 邓掌柜一愣,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不客气地说:“你这个掌柜的,这么喜欢胡乱猜疑,我的这套西装到底能当不能当?” 乔有宝把眼镜放下,指指柜台旁边贴的一张告示纸,手上的翡翠扳指赫然眼前。邓掌柜看见了乔有宝手上的翡翠扳指,顿时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 乔有宝不容置疑地说:“说不清物件来路的,不当!” 邓掌柜急忙弯下腰来鞠躬,深施一礼,虔诚地说:“祖师爷在上,小的邓某这厢有礼了!” 乔有宝诧异地说:“咋?还真是同行?” 邓掌柜急忙赔礼说:“邓某冒犯,还请祖师爷宽恕小的无罪。” 乔有宝微笑着说:“快别客气!来来来!里边坐一下。”说完,起身离去了。 神医门粮行的柜内,乔八爷、郝云亮和乔生都趴在墙边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郝云亮悄声说:“听这个意思,也是个开当铺的。” 乔八爷点点头说:“是咯哩!跟有宝兄弟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哩嘛。” 郝云亮得意地说:“照这样下去,西街霸跟我们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乔八爷附和说:“是咯哩,掌柜的该放心哩嘛!” 乔生沉浸在激动中,喜形于色,眉飞色舞,他为自己父亲的出色表现由衷地感到自豪,他内心决定要跟父亲好好学做当铺行,因为想的入迷,郝云亮叫他都没听见。 郝云亮转身推他一把说:“乔生你干啥呢?走火入魔了?” 乔生脱口说道:“师父,我想跟我爹学开当铺。” 乔八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这个不行哩,时局动荡哩,时机不对哩!” 乔生骄傲地说:“看我爹,多受人尊敬!” 郝云亮提高声调说:“只要有本事,做啥都会受人尊敬的!” 乔八爷突然食指挡唇“嘘!”地一声说:“注意听哩嘛!” 当铺里,乔有宝从里边打开柜台边上的小铁栅栏门,请邓掌柜进去。这是一间小型洽谈室,屋子中央有一张四方桌和几把椅子。 乔有宝请邓掌柜坐在四方桌前,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自己也款款坐了下来,两人开始交谈起来。通过交谈,乔有宝了解到,整个平州城就只有神医门和东街两家当铺,是西街霸派他专门来对付神医门的,本来邓掌柜并不情愿,但又惹不起西街霸,只好来了。 两人不打不相识,越谈有投机,乔有宝对邓掌柜不知怎么回去跟西街霸交差,还面授机宜。 邓掌柜回到邱公馆,把情况如实汇报给了邱继财,并告诉他说:“天爷,这样的高人,全国才只有六个,我们真的斗不过他们。不过也不是就没法子了,我们虽然不能一击即中,但也知道了他们缺少实力,我们以后也不是没有办法……” 邱继财听了,大发雷霆,抓起旁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邓掌柜害怕地低着头,不敢再说话。邱继财暴怒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我偏就不信这个邪!” 叫嚷完之后,他气呼呼地让师爷赶紧想办法。 师爷眼珠一转,慢条斯理地献计说:“天爷,为今之计,看来我们现在只有联合日本人了。小的知道天爷并不太喜欢跟日本人打交道,可山本是西医,一定能帮我们,我们应该让西医向神医门的中医药铺挑战。” 邱继财听了,连连点头夸赞师爷说:“好好好!唔,不愧是我齐天帮的师爷!这还真是个高招。我虽然不喜欢山本的那张脸,看来也只能屈尊降贵,豁出去赊一回老脸了。”说完,和师爷相视会意,得意地狞笑起来。 第二十五章 师父识破西街霸 山本觊觎李家峪(一) 初一的这一天早上,天蒙蒙亮。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一早就带着几个商贸社的村民们在神医门货栈的院子里批货了。郝云亮和几个村民负责蔬菜,乔有宝和乔生负责布匹,乔八爷负责收钱记账。两支上货的队伍已经排队到了院门口。 蔡掌柜一直四下张望着,却独独看不见乔虎,轮到他上菜的时候,他故作神秘地对郝云亮说:“哎!看了半天,今天怎么不见你们的小村长呢?” 郝云亮正在专注地分着菜,不经意地回答说:“村长回村有事儿了。” 蔡掌柜遗憾地说:“哟!那可遗憾了。” 郝云亮一愣,关切地问道:“咋了?” 蔡掌柜很认真地说:“今天是初一,是平州城三大帮会的帮主齐聚十字街照会的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呀!一个月才一次,可以看看三大帮会的阵势。” 乔八爷手捻须髯,淡淡地问道:“这是个啥意思哩?” 郝云亮附和着说:“是啊,一群喜欢打架的后生,有啥好看的么?” 蔡掌柜不置可否地说:“我也说不上是有啥好看,反正是三大帮会的帮主今天都露面,你们神医门现在正和齐天帮叫着劲,我只是想透露给你们而已。” 郝云亮眼前一亮说:“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我们都能见到三大帮主长啥样?” 蔡掌柜脱口说:“是啊。” 郝云亮眼珠一转,再次询问说:“街上能见到西街霸?” 蔡掌柜笃定地说:“当然!” 郝云亮一下子来劲了,看看大家督促着说:“大家都麻利点儿,快点儿干。今儿个早点过去,咱们看看这西街霸,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家一起响应,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节奏。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很快批完货物,一吃过早饭就马不停蹄地一起来到了十字街头,这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他们一起挤到人群前观看,但见四个街口,每个街口都已经齐刷刷地站立着一大帮耀武扬威的年轻人。西街的一群穿着黑衣,南街的一群穿着皂衣,东街和北街的也都穿着黑衣,但与西街的一群不一样,他们的衣服前边绣着金色的龙头,后边绣着整条金龙。 这些年轻人全都凶神恶煞般地相互盯着,笔挺地站在那里,都不说一句话。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异常紧张。 乔生好奇的睁大双眼说:“乖乖!有这么多人啊?” 乔八爷一副油滑的样子说:“这还多哩嘛?不多哩咯!” 乔生诧异地看着乔八爷说:“这还不多啊?” 乔有宝不以为然地说:“八爷说的是,这可不够多。当年我们在北平,在天津的时候,那帮会的人才多哪!看过去乌泱乌泱的,哪一帮不是看不到头的一大片?” 郝云亮平静地说:“我们跑马帮的,尽和些土匪打交道,跟这黑帮势力倒是接触得少。” 乔八爷感觉无趣地说:“这也没啥好看的哩,不知郝师傅为啥单单要看这西街霸哩嘛?” 郝云亮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有所怀疑,感觉这个西街霸,就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蔡掌柜一说今天能见到他,所以就要来证实一下。” 乔有宝一听,急忙问道:“是吗?你还认识西街霸?” 乔生也附和着问道:“师父,是谁呀?” 还没等郝云亮张嘴说话,忽然听得前边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喊道:“海龙帮帮主来了!” 大家循声向东街望去,只见海龙帮帮主海蛟龙一边搂着穿着黑色紧身装束的阿娇,一边搂着同样穿着黑色紧色装束的彩凤,一起迈着四方步款款走过来。 海蛟龙穿着金绸龙服威风凛凛地走在前边,身后跟着穿红绸龙服的南海龙王和穿青绸龙服的西海龙王,两名龙王之后,跟着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等九大堂主,九大堂主全部穿着一水儿的黑色亮绸龙服。 随后跟着的走来的帮众队员有上百人的队伍,这些人也全部穿着黑色衣服,和先前在街口列队的年轻人一样,衣服的前面绣着金色龙头,后面绣着整条金龙,一起趾高气扬地跟在后边出来亮相。队伍气势浩大,尤为壮观。 突然,又有人又高声喊道:“神山帮主也来了。” 大家循声望去,但见神山帮主一手捏着烟嘴,一手托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后边跟着马六子,身后的队伍是一袭皂衣的二十几个人,整齐地跟着老大,从南街缓缓走来。 大家正在观看,西街又是一片喧哗,循声张望过去,但见邱继财叼着雪茄,提着鸟笼,带着师爷大摇大摆地到了,身后跟了三十几人的队伍。 围观的人们一片拥挤,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又向左,一会儿又向右,像没有方向的浪潮一样来来去去地涌动着。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几个村民,齐心地选择站在了西街口附近的位置,尤其是对齐天帮的队伍看得真切,连他们脸上的胡子长几根都能数的清楚。但大家也都被拥挤的人群一会儿挤到这边,一会儿又挤到那边。 郝云亮定睛看着西街霸邱继财,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眼前几次闪现出邱家门头上的“邱公馆”三个大字,浮现出邱继财在包头做掌柜时候的形象…… 郝云亮很清晰地认出了邱继财,邱继财就是西街霸,就是齐天帮主,就是邱月影的父亲,就是九年前乔氏兄弟图财害命的仇人…… 郝云亮不知道早上三大帮派聚众的热闹是怎么结束的,他傻了,只感到魂魄都出了心窍,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直到回到了神医门,药铺开张,也一直都是六神无主心神不宁的。乔八爷和乔有宝关切地问他看出西街霸是不是熟人,他也无动于衷,害的大家一个劲儿地直说他是魔怔了,中了邪了。 直到一位中年妇女进来抓药,他依然坐在那里不理不睬,任凭妇女怎么喊叫,他都一动不动。好在妇女是带着方子来抓药的,在内室配药的乔生闻声跑出来,才把问题解决了。 妇女拿着药,交付银子的时候,诧异地问道:“你们的郎中咋了?别是光记得给别人看病,自己反而病得不轻吧。” 乔生嘟囔着说:“我也不知道,师父今天不知是到底为啥犯迷糊了。” 妇女走了以后,乔生着急了,走到郝云亮跟前,一边推搡着郝云亮,一边带有哭腔地喊着:“师父!你到底咋啦?” 郝云亮终于回过神来:“哎哟!咋了,没咋呀?” 乔生哭诉着:“从十字街口回来到现在,都快过了两个时辰了。您到底是咋了?失魂落魄的!” 郝云亮愣怔着,若有所思地说:“有吗?师父咋不知道?” 乔生嘟囔着:“来了主顾您都不知道吧?” 郝云亮急忙站起来,四下搜寻着说:“在哪里?” 乔生摇摇头,叹口气说:“唉!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到了晚上,郝云亮和乔生睡在货栈的一条炕上。乔生已经熟睡,郝云亮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邱继财的影子始终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终于忍不住,翻身下炕,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郝云亮来到乔八爷和乔有宝共同休息的屋门口,听见两人也没有睡着,似乎还躺在炕上摸黑说话。 乔八爷夸赞说:“村长那小子好像无师自通哩,现在我们乔村已经和土匪交上朋友哩。那些帮派势力再大咯哩,也架不住我们有拿枪的土匪在后边撑着哩咯。估计他们也不敢把我们咋样哩嘛!” 乔有宝一激灵,激动地说:“对呀!我咋把这茬给忘了?这样一来我们没啥好担心的了。” 郝云亮确认里边没有睡觉,急促地在门外“笃笃笃!”地敲门喊道:“八爷,有宝兄弟,睡了没?” 乔八爷听见郝云亮叫门,嘀咕着:“是郝师傅哩,他今天一天都失魂落魄哩!” 乔有宝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开了,郝云亮进来,叹口气,把今天早上的重大发现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乔八爷和乔有宝。 乔八爷和乔有宝一听,当时就睡意全无。乔有宝立刻点起了油灯,乔八爷也干脆坐起来点起了旱烟袋,三人全都感受到了事态的严峻。 乔八爷抽着旱烟,自言自语地说:“坏事咯哩!坏事咯哩!村长和仇人的女儿相好着哩!” 郝云亮抱怨说:“是啊,我就是一整天为这事儿犯愁哪,咱可不能光说,咱都得想法子啊!” 乔有宝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儿可棘手了,咋也不能让村长娶仇人的女儿呀!” 乔八爷眼珠一转,缓缓抽一口旱烟,捋捋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只有一个办法哩嘛!” 郝云亮急切地问道:“啥办法?” 乔八爷不容置疑地说:“不让村长和那妮子来往哩咯!” 乔有宝诧异地说:“简直是开玩笑,这咋能做得到嘛?” 乔八爷进一步补充道:“咱不让村长再到城里来哩嘛!” 第二十五章 师父识破西街霸 山本觊觎李家峪(二) 郝云亮不解地问道:“咋能不让他来呢?我已经想了一天了,脑袋都想炸了。就除非一点,让村长赶快成亲。” 乔八爷连连点头说:“是哩是哩,我们就是要拆散他们哩嘛!” 郝云亮笑了,开心地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得赶紧让他跟别的女子成亲。” 乔有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下到哪儿找这么个女子去?”说着话,突然抬起头,盯着郝云亮,恰好乔八爷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紧盯着郝云亮。 郝云亮有些慌乱地说:“你们盯着我看啥?” 乔八爷和乔有宝几乎同时说道:“翠儿呀!” 郝云亮眼睛一瞪说:“你们可千万别瞎说啊!这咋行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翠儿和乔龙……” 乔有宝脱口打断他的话说:“翠儿和乔龙咋啦?” 乔八爷也急切地问:“咋不行哩嘛?” 郝云亮如实地说道:“嗨!你们想啥呢?我已经答应翠儿嫁给乔龙了!” 乔八爷和乔有宝听了,一下子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八爷和乔有宝的一番对话,虽然在他们看来已经很不经意地过去了,但在郝云亮的心里却深深地扎下了根。一连几天都搅扰得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几乎连着两天的晚上,一到天黑,郝云亮就在静谧的夜色下,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独自一个人坐在货栈外的矮墙上,吸着乔八爷的旱烟袋,一抽就是一两个时辰。旱烟袋上的明火一闪一闪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相映成趣。 这天夜里,郝云亮依然如故,又一次坐在门外的矮墙上,拼命抽着旱烟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乔八爷和乔有宝感到害怕了,他们看到郝云亮连续两天都这样,生怕他想不开,就想着一起过来安慰一下他。刚刚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没想到郝云亮竟然已经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他要棒打鸳鸯,让翠儿嫁给乔虎,而且要尽快给他们完婚,办喜事。 乔有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郝云亮是在说胡话,乔八爷也是一脸的惊愕,觉得不可思议。 郝云亮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回乔村!我走了,你们忙得过来吧?” 乔八爷木然地连连点头说:“好说哩,好说哩嘛!” 乔有宝则听得呆若木鸡。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地一片沉静,郝云亮早已再无睡意,便早早地又一次坐在神医门货栈门外的矮墙上,眼巴巴地看着路口,盼着运社的马车来。不一会儿,运社的临时负责人车门子和另外两名村民各自赶着一辆马车如约而至,郝云亮一看见马车来,眼前一亮,立马站了起来。 三辆马车缓缓接近货栈,车门子赶着第一辆马车走在前边,大老远看见郝云亮站在货栈门外,高声喊道:“郝帮主!大清早的您这是干嘛哪?” 郝云亮朗声回应道:“我在等你呀!” 车门子闻听,快速打马过来,走到跟前说:“今天咋还迎上了,有事儿啊?” 郝云亮爽快地说:“我今天跟你回村去!” 说话间,郝云亮和车门子赶着马车进了货栈的大院,其它两辆马车也先后跟着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大家便纷纷开始卸货。车门子一边卸货一边问道:“郝帮主前两天刚来咋又要回去?” 郝云亮也帮着卸货,不经意地说:“我有要紧事情要马上见到村长。” 车门子一听,愣住了,他平静地说:“哟!不巧。村长昨天就带人去一个啥煤矿了。” 郝云亮诧异地问道:“他不在村里?” 车门子淡淡地回答说:“不在。初一那天,村里可热闹了,又是土匪取粮,又是煤矿来人,还有周围各村来看病的人,村子里从没有过那么多人。对了,乔龙也回来了。” 郝云亮急切地问道:“他没事儿吧?” 车门子笑呵呵地说:“没事儿,煤矿的人就是他给领来的。他们现在都不在村里,帮主还回去干嘛?干脆等他们回来以后,再回去吧。” 郝云亮想了想,坚定地说:“不行!不管他们在不在,我都得回去!” 车门子干脆地说:“那没问题,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一起走呗!”说完,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条。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这是啥?” 车门子不紧不慢地说:“村长给的纸条,让给帮主,乔八爷和乔叔。” 郝云亮接过纸条说:“好!你们先吃饭!”说完,转身离开,向乔八爷的屋里去了。 乔八爷和乔有宝正在屋子里整理衣服,郝云亮手里拿着纸条推门进来,乔八爷关心地问询道:“郝师傅今天就回去哩嘛?” 郝云亮递出纸条说:“八爷先看一下这个,这是村长给你们带来的。” 乔八爷接过来,疑惑地问道:“是啥哩嘛?” 乔有宝从乔八爷手里拿过纸条打开,这是一张字条,上边是乔虎亲笔写的字,内容如下: 八爷并乔叔,我们晋商曾经用生命保护下来的煤矿,没想到就在我们乔村附近的李家峪。现在即将准备开矿,需要一笔周转金,我们乔村要积极支持。我想请二位先以当铺的名义,试试融资。保矿公司潘本渊潘四爷在煤矿,正值农闲,我现在就带人帮忙去建矿。 乔虎即日 乔有宝一字一顿地读完,郝云亮干脆地说的:“这里边好像没我啥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要走。 乔八爷阻拦道:“先别忙着走哩,咱们要在一起商量一下哩!” 郝云亮爽快地说:“我跑运输还懂一点,这个什么都不懂。你们二位商量着办就行,我走了!”说完,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郝云亮走了,乔虎也不在,神医门药铺一下子出现了空档,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齐天帮师爷,觉得时机成熟了,急匆匆地跑回邱公馆去汇报。 邱继财一直想利用日本人来对付神医门,此刻也觉得时机已到,便携带着礼品上黑龙会前来拜访。 说起黑龙会,这可是平州城里黑白通吃的一个组织。前边已经有过介绍,西医山本一郎,是黑龙会平州城分会的会长,也是南满朝煤株式会社的社长,他还有一个秘密使命,就是专门为日本在平州城寻找煤炭资源。 当局很害怕日本人,城里的黑帮也惧怕日本人,黑龙会不仅豢养了一批浪人武士,他们还拥有武器枪支。为了寻找中国的煤炭资源,日本散布在各地的黑龙会会员,一直都在苦心孤诣地寻找保矿公司的下落,尤其是保矿公司里边有一位懂煤炭开采技术的潘本渊潘四爷,一直都是各地黑龙会寻找的对象。近来山本已经接到总部的密令,说潘本渊就在平州城。 山本一郎是一个中国通,他不光是一名技艺高超的西医,还对中国的文化也颇为精通,他手下还有两大武林高手,一名叫田中,另一名是高桥。 这一天午后,山本正端坐在榻榻米上调茶,田中和高桥端坐在他的对面。山本娴熟的茶道技艺,令田中和高桥叹服不已,赞不绝口。山本戏虐地说他们二人拍马屁的本事,远不如中国的马屁精,还不如快些说说煤矿的事情。 田中汇报说:“我们按照山本君的指示,四处寻找潘本渊,发现他在一个叫李家峪的地方落了脚。” 高桥补充说:“潘本渊想在李家峪那里开矿,可是既没有资金也没有劳动力,只有二十几个人在那里白费力气。” 山本想了想说:“我们大日本帝国原本可以从英国福公司把中国的探矿权收入囊中,结果却被中国的晋商捷足先登。现在总部命令我们,一定要设法把煤矿掌握在我们大日本帝国自己的手里。如果他们没有资金,这反而是我们的机会,如果他们仅仅是没有劳动力,我们也没有劳动力,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田中想了想说:“我们只好先买过来,至于什么时候开矿,也得有劳工才行。” 山本反问道:“如果一直没有劳工呢?又该怎么办?” 高桥四顾左右地回答说:“只能问问总部的指示了。” 山本站起来,缓缓走向挂在墙上的地图,找了半天李家峪也没有找到,没好气地说:“李家峪,你们告诉我,到底在哪里?” 田中和高桥全都站了起来,一起走到地图跟前看起来。田中终于看到了,用手一指地图上很小的“李家峪”三个字说:“山本君,在这里。” 山本急忙用一个小太阳旗粘了上去,发狠地说:“我们一定要把它搞到手!” 正在这时,一名武士进来,笔挺地立在那里说:“山本君!西街霸到访!” 田中一愣,不屑地说:“嗯?他来做什么?” 山本和气地说:“诶!来者都是客,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让他先在接待室候着,我马上到。”武士答应一声下去了。 第二十五章 师父识破西街霸 山本觊觎李家峪(三) 就这样,邱继财来黑龙会拜访山本,坐了山本的冷板凳,山本让他整整晾了一个多时辰。邱继财始终干等在黑龙会的接待室里,无聊地来回踱着步,一同来的师爷拿着长长的礼品盒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山本过了很久才来,假装歉意地说:“邱sir!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邱继财只好陪着笑脸说没关系,双方寒暄过后,各自落座。 山本开门见山地问道:“邱sir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邱继财赶忙让师爷上前拿出一副卷轴,说是山西名家傅山的真迹。山本看了看,也不打开,就毫不客气地收了,然后佯夸邱继财热情豪爽,每次来都不空手,也不知所托何事。 邱继财这才直言不讳地把西街神医门的情况介绍给山本,并说出想请山本出面对付神医门的目的。 山本听了,根本激不起任何兴趣,婉拒说:“我要是出面,情形就变成了中医和西医之间的对抗。在你们中国,现在人们普遍还不认识西医,所以这样的对抗,我没有任何胜算。” 邱继财见状,一会儿挑唆说神医门药铺如何不把西医放在眼里,扬言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会儿又装傻哭穷,说自己无能为力,必须有更强有力的靠山才能摆的平。 邱继财的各种招式都使了,山本却始终不买账,搞得邱继财一脸尴尬下不来台。最后不得不开始死缠烂打,软泡硬磨,当山本听说神医门有当铺的时候,反而答应他可以在当铺上做做文章。这才给了邱继财一个台阶。 其实山本很聪明,齐天帮和神医门对战的事情,他是了如指掌,他根本不愿意参与他们之间相互争斗的破事。但是他的内心早已想好另一步棋,就是想利用中国人自己的当铺,来解决李家峪煤矿的事情。 再说乔有宝接到了乔虎的信函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当天就去了东街当铺,拜会了当铺的邓掌柜。 邓掌柜正在当铺里算账,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乔有宝推门走了进来。邓掌柜定睛一看,赶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说:“哟!乔掌柜!真是稀客临门,您快请,请到里边儿来!”说完赶紧跑出来迎接。 两人一起进了当铺的内室,刚刚坐定,邓掌柜就赶忙拿出上好的龙井茶招待说:“乔掌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乔有宝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不知城里还有别的当铺,初来乍到,还不知平州城内典当的形势,特来请教一二!” 邓掌柜忙不迭地沏好茶端过来,谦虚地说:“请教谈不上,莫不是乔掌柜有意想把业务做大?” 乔有宝没有正面回答,直截了当地问道:“但不知你这东街当铺,做不做融资业务?” 邓掌柜平静地回答说:“现如今,人们的内心虽然相对还算稳定,但军阀割据,日本人占据东北,四处的战火说不定就什么时候烧到哪里来了。所以人们还都是愿意捂着现银过日子,想要融资谈何容易啊?” 乔有宝试探着说:“难道你唯一一家当铺,这个生意就一点儿也没有做?” 邓掌柜坦率地说:“不瞒您说,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只有一家日本人开的号子,在我这里融资,其实也就是黑龙会,乔掌柜还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乔有宝释然了,明知故问道:“保守秘密这是自然,规矩嘛!可我听说日本人有的是银子,他们干嘛还要融资呢?” 邓掌柜不假思索地说:“这个我并不太清楚,也不敢多问。他在我这里当进了大量文物,当期是一年,但却说好从不赎当,到期就续当。” 乔有宝愤慨地骂道:“这帮畜生,从中国抢夺了文物,还拿着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在这里赚银子!” 邓掌柜惊慌失措地说:“乔掌柜,可不敢乱说,日本人的后台硬着哪!就连城里的三大帮派都不敢得罪他们。我要是不为他们做这个融资,我的当铺可根本就开不下去。” 乔有宝恍然大悟,断定这些文物都是价值连城,旋即又探问道:“那你的主顾里边有多少做投资的?” 邓掌柜坦陈道:“没有多少?这不一年当期过了近十个月,总共也就不到三百个大洋,这年头混碗饭吃可真是不容易。” 乔有宝激将说:“那你这是甘心给日本人办事咯?” 邓掌柜苦笑着说:“不瞒乔掌柜,我才不愿意给日本人办事儿呢?他们占着我们的东北,恨都来不及,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谁会这么做?” 乔有宝高兴地说:“那好吧邓掌柜,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来呢,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神医门当铺还没有这项业务,所以想借助一下你的业务渠道融资。” 邓掌柜吃惊地问道:“为谁融资?” 乔有宝试探着问道:“邓掌柜可听说过晋商的保矿运动?” 邓掌柜兴奋地回答说:“是祁县渠家发起的保矿运动吗?但凡有点儿血性的商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吧!” 乔有宝干脆地说:“就是这次保下来的矿权,渠氏渠家想要开矿,给晋商挣点儿面子出来,同时赚点儿银子弥补一下晋商的窟窿,却苦于一直没有周转金。” 邓掌柜疑惑地问道:“不知要融多少?” 乔有宝想了想说:“数额就不说了,看这情势,能融上就已经不错了,有多少算多少,多多益善吧!” 邓掌柜赞叹说:“这倒是个正义之举!” 乔有宝干脆地说:“你我相识虽然在形式上有些不齿,但看着你邓掌柜还算正直,所以我来找你。” 邓掌柜连连点头说:“有乔掌柜这位祖师爷领路,我跟着是没问题,但不知乔掌柜刚才说的办法……” 乔有宝眼珠一转,悄悄与邓掌柜耳语。 邓掌柜吃惊地说:“这办法好是好,可万一被日本人发现……” 乔有宝认真地说:“咱们现在联合起来,风险交给我们神医门来承担,你东街当铺的损失,也由我们神医门来承担。” 邓掌柜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坚定的语气说:“好!咱们干脆就给他来个移花接木!” 两人紧紧地握手,会心地笑了。 傍晚时分,在平州城的一家简易酒馆里,门庭冷落,只有邓掌柜坐在角落里边独自喝酒,酒桌上有几个菜,一壶酒,两只杯子。 乔有宝带着一个提包走了进来,四下看看,邓掌柜在角落里微笑着向他招手。乔有宝快步走了过去,一拱手说:“邓掌柜!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邓掌柜站起来客气地说:“哪里,我也刚到!”说着话,拿起酒壶给另一只空酒杯里倒酒。 乔有宝把提包放在桌上,痛快地说:“这是乔某给邓掌柜准备的东西!” 邓掌柜也弯腰从下边拿出一个提包,递给乔有宝说:“这是邓某给乔掌柜准备的东西!” 两人交换了提包之后,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乔有宝把提包往旁边一放,痛快地说:“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客,我们好好吃一顿。” 邓掌柜热情地说:“乔掌柜客气了,我已经点好了,我做东!请坐吧!”说着话,把倒好的酒,往乔有宝跟前一推。 乔有宝豪爽地做个手势说:“请!” 两人高兴地落座,愉快地端起酒杯,相视会意,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 乔虎再现号召力 全村支援李家峪(一) 话说乔虎在初一这天到来之前,不得不按照约定回乔村进行最后一次在村里的义诊。郝云亮一早就从乔村进城去替换他,他一吃过早饭,就搭乘运社送货物进城的马车赶回乔村。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秋高气爽。 三辆马车行优哉游哉地行走在官道上,车门子赶着马车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两辆马车一路前行。 乔虎坐在第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回乔村,幻想着以后每月初一的义诊即将移至城里的神医门药铺,一路上踌躇满志,暗自高兴。 马车顺利地走完官道,转向乔村方向走上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一下子就颠簸得更厉害了。乔虎觉着无聊,就和车门子一路交谈起来。 乔虎不经意地问道:“车门子大哥,村里最近有啥事儿没有?” 车门子朗声回答说:“没有。听说村长带着大家在城里和奸商斗法,村里人都想来看看热闹哩!” 乔虎谦虚地说:“有大家支持,没啥。咱村每天也就送些布匹和蔬菜,一开始每天往回拉,现在不往回拉了,还卖得快,大家猜也猜得出。” 车门子附和说:“对对对,布匹卖得快,那是咱村的棉布厚实,耐穿,还不掉色儿。蔬菜嘛,就是个新鲜,咱农社的兄弟都是半夜起来摘菜,运社天亮前就送的,露水还在菜叶子上哩,能不新鲜嘛?” 乔虎微笑着说:“是啊!车门子大哥,这段时间大家都起早贪黑的,你们运社的兄弟也跟着没明没夜的,实在是辛苦了。” 车门子爽快地说:“不辛苦!反倒是你们,为咱村过上富裕日子,大老远跑到城里去做生意,还不得不跟那些黑帮斗智斗勇,那才辛苦哪!”说着话,看到前方道路平坦了些,立刻精神一振,响鞭一甩,“啪啪啪!”几声脆响,高声喊道:“驾!”马车撒着欢儿地向前奔跑。 马车又快速走了一会儿,乔虎突然想起什么来,疑惑地问道:“对了,车门子大哥。我师父前两天跑回家说是家里有急事儿,到底是啥事儿啊?今天见面也没来得及说。” 车门子不经意地说:“没啥事儿,都是那些女人们嘴碎,一天没啥事儿干,乱嚼舌根子。” 乔虎没在意地问道:“那跟师父家有啥关系?” 车门子顺嘴说道:“还不是翠儿姑娘嘛?长大了,被说的不三不四的。” 乔虎一愣,随口问道:“小师妹?她咋了?” 车门子随口说道:“她和乔龙……”车门子的话说到这里,自知语失,吐吐舌头,硬是生生地把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乔虎脱口道:“龙弟?”车门子低头赶车,不再说话。 乔虎沉吟了一会儿,追问道:“车门子大哥,你快说说,翠儿跟龙弟到底咋了?” 车门子支吾着说:“没事儿了,郝帮主都处理完了。” 乔虎打破砂锅问到底,穷追不舍地问道:“啥处理完了?” “村长回去就知道啦。”车门子不知该怎么说,有些闪烁其词。 车门子越是回避,乔虎越觉着有事情发生,他预感到是乔龙和翠儿出了事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接佯说道:“车门子大哥,你掉头把我送回城里吧,我不回去了。” 车门子心里一急,脱口说道:“那咋行嘛?明天是初一,乔龙还没回来……” 乔虎一惊,关切地问道:“龙弟去哪儿了?” 车门子顿时感觉自己再次语失,立刻用手抽打自己的嘴巴子,愤愤地说:“我咋就这么嘴欠哟!” 乔虎再次追问道:“你说啥?” 车门子终于觉得藏不住了,再也不愿意隐瞒下去,干脆说道:“我就干脆跟村长说实话吧。”说完,一五一十地把乔村近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详细地都说给乔虎听。 从翠儿和乔龙两天一夜没回家,全村的人为此都吵吵翻了,一时风言风语,捕风捉影开始;到二奎和乔龙为此还动手打了起来,大奎又摁不住他俩,只好让运社的兄弟偷偷去城里告诉了郝帮主;再到郝帮主回村很快处理完事情,可惜乔龙一时受不了,在郝帮主回村之前,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至今未归。 当乔虎听到乔龙失踪的消息时,他大吃一惊,睁大眼睛,脱口道:“啥?龙弟不见了?” 车门子嘟囔着说:“好几天了,郝帮主回之前就走了。” 乔虎催促着:“快走!快走!赶紧回村!” 车门子急忙打马催速,嘴上说着:“是!是!驾!”马车加速向前奔跑,渐行渐远…… 第二十六章 乔虎再现号召力 全村支援李家峪(二) 三辆马车快要接近村口的时候,乔虎再也沉不住气了,急匆匆地跳下马车独自向前飞奔而去。快到晒谷场的时候,大奎、二奎、乔安和所有的武术队员们正有说有笑地在晒谷场上一起剥玉米粒。乔安眼尖,一眼看见乔虎飞奔而来,高喊一声:“村长回来了!” 大家循声望去,看见乔虎快速奔跑过来,立刻全都站了起来。 乔虎一个箭步跃上晒谷场,气定神闲地说:“师兄弟们,大家好不好哇?” 众人齐声回答说:“村长,我们都很好!” 乔虎走近大家,看到大家手里的玉米棒子,笑笑说:“大师兄带大家剥玉米哪!” 大奎诧异地问道:“村长咋回来了?” 乔虎笑笑说:“别老是村长村长的,听着不得劲儿。” 二奎上前一步说:“那你在城里,乔生师弟叫你啥?”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掌柜的。” 大奎一愣,脱口说:“掌柜的?” 乔安嘟囔着:“还还真成生意人了?” 乔虎看看大家说:“我不在的这些时候,大家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吧?” 大奎不在意地说:“没啥?跟你走之前差不多。” 乔虎干脆地说:“你们谁跟我练练?” 乔安诧异地说:“你刚回来就练,也不歇歇?” 乔虎自嘲地说:“我在城里天天脚打脚后跟,身子都快膄了!” 二奎爽快地上前一步说:“来吧掌柜的,我陪你练练。” 乔虎高兴地说:“好哇!”说完,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对打起来,众人全都乐呵呵地开始围观。 翠儿知道她的龙哥哥一定会回来,自打父亲郝云亮答应了自己跟乔龙的婚事,就马上变了个人似的,每天开始兴高采烈地跟着母亲学女红。 这天晌午,翠儿娘正在堂屋炕上裁剪,翠儿手里拿着一个红肚兜,抱着一块黑色一块棕色两块布料,穿着内衣,披头散发地从西屋出来。 翠儿娘看见,嗔怨说:“你看看你,一个大姑娘家,整天价不出门,脸不洗头不梳的,成啥样子了?” 翠儿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洗脸梳头也没有人看,龙哥哥又不在。” 翠儿娘白一眼翠儿说:“德性!” 翠儿笑嘻嘻地把手里的两块布料拿起来说:“娘,看看这两块料子,给龙哥哥做棉衣棉裤,哪块做上身,哪块做下身呀?” 翠儿娘随意瞄一眼,笑嘻嘻地说:“当然是棕色做上身,黑色做下身咯!穿在身上显得稳重。” 翠儿把两块布料放在炕上说:“娘现在就教我裁,好不好?” 翠儿娘嗔怨说:“你的肚兜还没做好哪!” 翠儿得意地把肚兜藏在身后说:“做好了,娘不许笑话!” 翠儿娘笑呵呵地说:“哪儿有娘笑话女儿的?” 翠儿把肚兜扔过去,翠儿娘捡起来,还没细看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翠儿发嗲说:“娘好坏!说好不笑话的!” 翠儿娘强忍着不笑,和善地问道:“你这绣的是啥呀?” 翠儿一脸幸福的样子,用手指着说:“鸳鸯呀!这边这个是龙哥哥,这边这个是翠儿。” 翠儿娘嗔怨说:“不害羞!” 正说着话,乔虎从外边大步进来,人还在院子里叫高声喊道:“师娘!我是乔虎,我来看看您!” 翠儿娘高兴地说:“快快快!你乔虎哥哥来了!” 翠儿一下子着急了,不知所措地说:“娘!翠儿这个样子咋见人嘛?” 翠儿娘嗔怨说:“让你收拾自己你不收拾,看看你,弟媳妇这回没法儿见大伯了,你就赶紧回自己屋去吧。” 翠儿应一声,赶紧躲进西屋里去了,翠儿娘忙不迭地下地穿鞋,准备迎接。 乔虎已经健步走了进来,一见翠儿娘正着急忙慌的下地,赶紧说:“师娘!就在炕上吧!您别下来了!”说完把一盒点心放在炕上说:“这是您和翠儿最喜欢吃的桃酥。” 翠儿娘赶紧做了一个让乔虎坐到炕上的手势,嘴里说:“来就来呗,还买啥东西?快坐吧。” 乔虎不客气地坐下来,一眼看到炕上的红肚兜,顺手拿起来看。 翠儿娘一把抢过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翠儿自己绣的一对儿鸳鸯。第一次,见不得人,女孩子家害羞,虎儿就别看了!” 乔虎诧异地说:“翠儿一天疯疯癫癫的,也开始做女红了?” 翠儿娘笑笑说:“女孩大了不中留,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老像个男孩子一样咋行嘛?” 乔虎打趣说:“这么说,翠儿师妹要嫁人啦?” 翠儿娘白一眼乔虎说:“师娘可没那么说,你还没有娶,她可不能嫁。” 乔虎纳闷地说:“这是为啥?” 翠儿娘自知语失,掩饰说:“虎儿,师娘就不下地了,你也别客气,自己倒水喝。” 乔虎心里惦记着弟弟乔龙,只是想先过来问候一下师娘,连忙说道:“不了师娘,我就是来看看,村上还有好多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没有多逗留,就起身匆匆走了。 乔虎从师娘那里出来,直接来到马厩,牵了一匹枣红马,纵马快速上南山去了。上了南山以后,他一边采药,一边四处寻找乔龙,嘴里不停地高声喊着:“龙弟!龙弟!哥哥回来了!”殷切的呼唤声在山谷里回荡着……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天蒙蒙亮。 乔虎已经把武术队的队员们召集起来开始训练了,他让所有的队员都逐个陪着他对练,搞得队员们一头雾水。 乔虎莫名地感觉到心里有些堵,也许是很久没有和师兄弟们一起训练了,想一次性补偿回来,亦或是思念弟弟乔龙心切,昨天找了半天也没有弟弟饭讯息,想着好好把憋在心里的一股子闷气发泄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奎、二奎、乔安和二十几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与他一个人轮番进行车轮对战。这些队员们不是被他打趴下,就是像熬鹰一样被他纠缠的累得直喘粗气。 乔虎却依旧精神饱满地站在晒谷场中央,武术队的兄弟们都很狼狈地或躺或坐地待在场边上,没有人再上前应战。乔虎看着师兄弟们全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朗声道:“你们谁再来陪我练练?” 大奎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村长啊!你哪来那么大精神头?你看看陪你练武的兄弟们,全都累趴下了。” 乔安附和着说:“是啊村长!我们都没有力气了,怕是现在只有二奎可以陪你练了。” 二奎也喘着粗气说:“我也不行了,已经陪你练了四场了。” 乔虎不依不饶地说:“那就再练第五场。” 二奎摆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哪。” 乔虎上前一步,站在二奎面前说:“二师兄起来!” 二奎连连摇手说:“不行!再歇一会儿,哎哟!掌柜的,你也歇一会儿嘛!” 乔虎厉声说:“不行!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动手了!看招!”话音刚落,一记金刚出世快速使出,拳头直接冲向二奎。恰在此时,乔龙穿着一身小西装从身后飞身赶到,单掌托起乔虎的拳头,嘴里说道:“哥哥,龙弟陪你!” 众人睁大双眼,齐声惊呼道:“乔龙师弟!” 乔虎定睛一看,喜出望外地喊道:“龙弟!” 乔龙鼻子一酸,喊一声:“哥哥!”便一头撞进哥哥乔虎的怀里。 潘本渊随后缓缓走上晒谷场,拍着巴掌朗声说:“衰门少兄弟,兄弟唯两人。好一副手足情深,感人肺腑的画面啊!” 乔虎闻听,放开乔龙,回头看着这位衣冠楚楚的不速之客,众兄弟也诧异地看着潘本渊。乔龙赶忙离开乔虎,走到潘本渊身旁,拉着潘本渊的手来到场中央说:“哥哥!各位师兄,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个人。” 大家全都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西装革履的潘本渊和乔龙。 乔虎疑惑地问道:“龙弟!这是谁呀?” 乔龙朗声道:“这是咱祁县的潘四爷,跟着渠大爷一起护矿,搞煤铁矿的!” 大家闻听,顿时肃然起敬,地上的武术队员们全都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潘本渊一作揖,谦和地说:“各位小老乡们,你们好哇!真是没想到啊,在这里居然能够一下子结识到这么多生龙活虎的晋商后代。看着你们大家,想着你们的父母,相信他们的在天之灵也都可以瞑目了。” 乔虎马上转换成一副成熟的样子,拱手还礼说:“原来是潘四爷!乔虎失礼了,但不知龙弟与您……” 乔龙打断哥哥的话说:“哥哥,咱们村东南十多里地儿,有个李家峪,潘四爷就在那里开矿。” 乔安疑惑地插话问道:“十多里地儿是多远啊?” 乔龙得意地说:“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吧。” “快!龙弟,请潘四爷到议事房一叙。”乔虎异常热情地招呼乔龙,俨然有一种大家风范,然后转向大家说:“大家今天先散了吧,乔安师兄现在去北山跟师娘说一下,准备一下客饭。” 乔龙干脆地说:“我去吧!” 乔虎坚定地说:“不!你得留下陪贵客!”说完,对着潘本渊做个邀请的手势说:“潘四爷请!” 乔氏兄弟和潘本渊一起来到议事房,三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乔虎一边倒水,一边开门见山地询问道:“潘四爷可认识家父?” 潘四爷点点头说:“岂止认识?乔掌柜是我们晋商在包头的领袖人物,没有他筹借的九十多万两银子,我们山西的煤铁矿,恐怕至今都在英国人手里。” 乔虎淡然地说:“也就是这九十多万两银子,要了家父的命?” 潘四爷叹口气说:“唉!惭愧啊!乔龙都跟我讲了,为了咱山西的煤铁矿不被英国人占去,咱山西商人哪个不是倾其所有?要是不为这次护矿,晋商或许还不至于全部败亡。” 乔虎无限缅怀地说:“我一直记得家父临死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我一直都不太理解。” 潘四爷由衷地赞叹道:“好一个晋商之道,好一个晋商之根,好一个晋商之本!就是为了这个晋商之道,山西商人行商天下,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奉行诚信经商,才有了晋商五百多年的辉煌;就是为了这个晋商之根,我们才联合起来跟英国人手里拿回了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惜生命;就是为了这个晋商之本,我们才以国家和民族大义为重,赴汤蹈火,我们晋商最终才集体殉国的呀!” 乔虎听着潘本渊的话,眼前又浮现出父母弥留之际的一幕幕情景,此刻倏地感到豁然开朗。以前一直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选择自杀而撒手人寰,现在他似乎理解了,潘四爷的一番话,让他懂得了“大义”和“天下”两个词的分量。他激动地说:“潘四爷,您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以前一直不明白后边两句。” 潘四爷语重心长地说:“这也太难为你们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我们这一代失败的恶果。”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潘四爷此言差矣,既然是晋商之根,哪管什么年龄大小?” 潘四爷若有所思地说:“一个历史时代是一个历史阶段的烙印,我们留给后代的,应该是社会的进步与先进。沉重的过去,毕竟是我们那一代人留下的痕迹,背负在你们身上,这不公平。” 乔虎笑笑说:“既是晋商之根,又是晋商之本,哪一代人没有抵御外侮的使命?哪一代人不都要利国利民?” 潘四爷激昂地说:“少年强则国强。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做了这乔村村长,带领全村人幸福地生活在这偏僻的一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见到你,我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晋商后继有人了!” 第二十六章 乔虎再现号召力 全村支援李家峪(三) 乔虎谦虚地说:“谢谢潘四爷夸赞,但不知乔村能为煤矿做些什么?” 潘四爷想都没想,立刻断然地说:“不,决不能连累乔村!” 乔虎一愣,旋即说:“既是全体晋商用生命的代价保住的煤铁矿,全体山西人就都有责任和义务为我们自己的煤铁矿添砖加瓦。四爷您干嘛要客气?这岂不显得生分?” 潘四爷点点头,欣赏都看着乔虎说:“难怪乔龙兄弟这么崇拜他的哥哥,好吧,我就不客气了。那我就把我们眼下的困难跟你讲讲,看你能怎么帮我?”接着,潘四爷就一五一十地把当初开矿的初衷和李家峪煤矿的近况,以及眼下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一股脑儿地讲给了乔虎。 三人正谈得起劲,二奎跑进来说:“村长,门外来看病的,都已经排成了长队,在等着了。” 乔虎难为情地说:“哟!只顾着跟潘四爷谈话,竟忘了时辰,把义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潘四爷诧异地问道:“乔龙小兄弟说,我还不太信,听说你还是一名神医?” 乔虎谦虚地说:“啥呀?都是大家瞎传的!二师兄,你就让大家挨个进来吧!” 二奎迟疑地说:“还有一桩事,七峰山的土匪也来取粮食了。”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没事儿的,你就跟大师兄讲,按照上次说定的两千斤粮食,给他们就得了。” 二奎笃定地说:“不行的,这次是单豹亲自带着人来了,非要见村长。” 乔虎想了想说:“那好吧,我马上出去见他。”二奎听了,转身走了。 潘四爷看着乔虎游刃有余地应付一切,高兴地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好一个晋商的后起之秀,处变不惊,沉着应对,颇有大家风范。大事面前既不惊慌失措,又不拖泥带水!好样的乔虎,走,我陪你一起出去看看。” 说完,潘本渊执起乔虎的一只手站了起来,乔虎用另一只手做个邀请的手势说:“潘四爷!请!” 乔龙顽皮地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四爷请!” 潘本渊用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乔龙的肩膀,三人一起走出了议事房。 日上三竿,秋高气爽,晒谷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有排队等看病的外乡人,有武术队员们,还有单豹、李二麻子和二十几名土匪。 乔氏兄弟和潘本渊一起出来了,单豹上前一拱手,干脆地说:“老大!咱们取粮来了。” 乔虎疑惑地说道:“你派人来取就行,何必亲自下山?” 单豹瞥一眼西装革履颇有气度的潘本渊,快人快语说:“这年头时局比较乱,一是怕派人来半道儿被人劫了,二是想来看看大哥,看大哥这里有什么吩咐。” 潘本渊诧异地对乔虎说:“哟呵!连土匪都称你是大哥的。” 乔虎笑笑,对单豹说:“不是说了嘛!让你们不要轻易下山,好好在山上训练。过一段时间,我们生意做好了,有了现钱,我还会给你们配枪的嘛!” 单豹很干脆地说:“我们是怕大哥被人欺负!” 乔虎打趣地说:“你们要是不欺负我,还有谁敢欺负我?” 潘本渊往前一站,一拱手说:“村长说得对!你们要加强训练,现在不要扰民,将来有的是用武之地!” 单豹上下打量着潘本渊,好奇地说:“哟呵!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用武之地?一天光在山上训练,我们可寂寞得很啊!” 潘本渊激昂地说:“也许你们只知道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大东北,目前就在日本人的铁蹄下!” 大家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吭气。 潘本渊慷慨激昂地继续说道:“九一八事变以来,我国的东北三省已经全面沦陷,现在,小日本就在卢沟桥,他们的枪口时刻都瞄着我们的军民,你们能没有用武之地吗?” 土匪们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激情勃发起来,油然而生出一种神圣感。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并不把他们当作十恶不赦的土匪,还在把他们当人看,由此显得激动万分。 单豹带人取了粮食离开以后,乔虎开始进行义诊,潘本渊在乔龙的陪同下,在乔村参观了一整天,尽情领略了乔村和乔虎的风采。 到了晚上,义诊总算结束,三人又在议事房围坐在四方桌前谈起事情来,潘本渊自是又夸赞乔虎一番。 乔虎向潘本渊询问起与土匪交朋友到底是否可行时,潘本渊肯定地回答说:“太可行了!你看看现在的军阀,哪个不是称王称霸一方?现在这世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就是虾大吃鱼鱼大吃虾的。当然,我们要是拥有自己的武装,肯定不能跟他们一样。” 乔虎有所顾忌地说:“当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究竟对不对,还真是吃不准。就是想到身逢乱世之时,不仅要有武装,手里还要有现银。” 潘本渊称赞说:“你说的看似简单,其实道理却很深奥。” 乔龙也趁势夸起了哥哥在城里做生意的事情,潘本渊由此询问乔村在城里都做什么生意。 乔虎就把乔村在城里,如何起名字做招牌叫神医门,开的货栈、药店、粮行和当铺等生意的情况详细告诉了潘本渊,并说了开张三天免费义诊的事情。 潘本渊听了乔虎的介绍,立刻给予了高度肯定,连连夸赞说:“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们在平州城还开了货栈、粮行、药店和当铺,你们的身体里,不愧是流着我们晋商的血液!” 乔虎希望四爷还能够指点一二,潘本渊却谦虚地说:“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能做到这样,不是所有晋商能比得了的。但不知你们的当铺规模有多大,有没有解决资金的票号融资功能?” 乔虎坦率地说:“现在每个月只做九十块袁大头的生意,小的很。” 潘本渊饶有兴趣地问道:“要是用咱们的煤矿做抵押呢?” 乔虎想了想,认真地说:“现在恐怕还不行。一是当铺刚刚开始营业,像个刚刚发芽的嫩草一样,还没有那么高的信用度,不像以前晋商都有钱,有一个人登高一呼就能解决问题的;二是目前这种形势下,人人都是捂着硬货的,恐怕没有人愿意拿出银子来。” 潘本渊鼓励说:“市面上的事情,有其一定规律,不是我们仅凭主观想象就能够搞清楚的。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乔八爷和乔有宝这两个人,我都熟悉,他们可都是生意上的好手,完全可以让他们放手一搏。” 三人正谈的兴致高涨的时候,二奎进来告诉乔虎说:“村长,时下秋收已过,冬小麦也已下种,正是农闲时光,听说要到李家峪煤矿去干活儿,全村的男劳力都愿意,现在已经都等在晒谷场上了。” 潘本渊听了,异常感动,马上跟着乔氏兄弟一起来到晒谷场,看到四五十号男劳力齐聚在一起,禁不住老泪纵横。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星星点点,就像无数孩子忽眨着眼睛一样。面对着乔村的全体男劳力,潘本渊激动地说:“我潘本渊太感动了,我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我今天就跟大家睡在这里了,明天我们一起走。” 乔虎深情地看着大家说:“这就是我们乔村,但凡义举,没有工钱也都愿意去。不过呢?眼下天气渐渐凉了,村里的农活虽然都结束了,但大师兄还是别去了。一来大家都去了,整个村子里没有个男人还确实不太合适;二是大师兄新婚不久,咱不能让嫂子独守空房。你是咱乔村娶外村新娘的第一例,别的村儿都看着咱那。大师兄留下,其他都可以去。” 潘本渊想了想说:“再留下一两个吧,毕竟你们都是村里的壮劳力,村里有个事儿啥的,缺了劳力可不行。”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那就让乔安师兄也留下照顾你娘吧,宝叔和乔生都在城里做生意,别光让你娘一个人留在村子里。” 乔安怔了怔说:“好吧,我留下。再留下我们组一位兄弟,顺便看看谁家的房子需要修补。” 乔虎干脆地说:“好!那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大家都带上工具,带上两千斤粮食,各一百斤菜,再带上两头猪一起跟着四爷去矿上。” 众人闻听,全都积极响应,齐声叫好,潘本渊欣赏地看着乔虎。 乔龙悄悄走到潘本渊身边,做个鬼脸,故作神秘地说:“四爷,我晚去一会儿,有事情要办。” 潘本渊搂住乔龙,开心地说:“好好好!我的好兄弟,去忙你的。” 就这样,乔虎给城里留下了一封信函,托运社的人带到城里,自己带着全村的壮劳力都到李家峪煤矿开矿去了。村子里的壮劳力,顿时就只剩下了大奎、乔安和村务社的一位兄弟,以及运社的几位兄弟了。 第二十七章 师父六婆演双簧 决计棒打小鸳鸯(一) 第二天一大早,乔虎就带着全村四十多名壮劳力,跟着潘本渊一起向李家峪煤矿开拔了。 乔龙送走了大家,觉得时间还早,便独自一个人在晒谷场上操练了一阵子,远远看见郝云亮家的炊烟升起,就兴高采烈地向郝家去了。 翠儿和翠儿娘早已经知道乔龙回来了,乔安来传话说让准备客饭的时候,娘儿俩问的很清楚。知道乔龙是带着晋商潘四爷从李家峪煤矿回来的,还穿了一身大户人家孩子留洋回来才穿的西装。 翠儿没见过西装,当时就想来见乔龙,被翠儿娘硬是给拦住了。翠儿娘说:“既然龙儿带着潘四爷来,就一定会有很多要紧事情,而且又是刚回来,哥儿俩都不会闲着。等他们一闲下来,乔龙肯定会过来的,姑娘家要学会矜持。”结果,翠儿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乔龙的人影。 早上天不亮,翠儿就再也睡不着了,早早地起来,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南山脚下的晒谷场。她看见乔虎和村里的男人们都跟着衣冠楚楚的潘四爷一起走了,唯独乔龙没有走,她就按捺着内心的躁动,觉得乔龙马上会过来。可她又看见乔龙在一个人练武,心里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和娘还睡着,在那里耗时间。 翠儿匆匆忙忙赶到灶房,用干柴把灶火点了起来。她是平生第一次生火,烟熏火燎的,搞的脸上黑乎乎脏兮兮,整个一个碳人儿。 果然,炊烟刚刚升起来,她就看见乔龙兴高采烈地向这边来了。她的心情顿时感到有些忐忑和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咋一说要见到她的乔龙了还会这样子呢?这是以前他俩从小都在一起玩耍,却从未有过的。但她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回家去了。 翠儿娘正在堂屋炕上整理被褥,看见翠儿匆匆地跑进来,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赶紧忍俊不禁地亲自端着洗脸水,让女儿梳洗打扮。 翠儿一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蛋是根本不能见人的,就快速地端着洗脸水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乔龙一进院子就高声喊了起来:“翠儿!” 翠儿在自己的屋里激动地喊道:“娘!是龙哥哥!” 翠儿娘在堂屋早已了然于胸,嗔怪地回答说:“听见了!” 翠儿在里屋紧张地问道:“娘!翠儿该咋办嘛?” 翠儿娘不紧不慢地说:“该咋办就咋办,沉稳一点儿,记住你爹的话。”说完,走到门口去迎乔龙。 翠儿在里屋快速地洗完脸,擦拭干净以后,麻利地梳起了辫子。 乔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屋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师娘,嘴上却急切地喊着:“翠儿!” 翠儿娘挡住他的去路,嗔怒地说:“没大没小!” 乔龙赶忙停下脚步,低下头,怯生生地喊道:“师娘!” 翠儿娘上下打量着乔龙,内心甚是欢喜,嘴上却嗔怨地说道:“回来了?” 乔龙不敢抬头,悄声回答说:“回来了。” 翠儿娘一脸愠怒地说:“动不动就生师娘的气,脾气还不小!” 乔龙抬起头来,笑笑说:“师娘,龙儿哪敢?龙儿是想……” 翠儿梳洗打扮好以后,跑出来,径直过来打断乔龙,嗔怨说:“龙哥哥你去哪儿了?走这么久,让大家都急死了!”说完,伸手就要拉乔龙的手。 乔龙喜滋滋地说:“我去李家峪煤矿了,翠儿你看!”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根红色领带,递到翠儿跟前。 翠儿兴奋地接过来说:“真好看!这是啥呀?” 乔龙开心地说:“潘四爷送我的,我送给你!”翠儿娘见状,心里高兴,一声不吭地进屋去了。 乔龙的注意力全都在翠儿身上,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潘四爷戴在脖子上的,他说是领带,我一开始以为是腰带哪!后来才发现,两边不一样宽。” 翠儿纳闷地问道:“送我这个干吗呀?”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我想用它把你拴在我的心上,永远也跑不了。” 翠儿把领带随意地套在脖子上,问道:“好看吗?” 乔龙天真地摇摇头说:“嗯,不如四爷戴着好看。” 翠儿赌气地说:“不理你了!” 乔龙挠挠头,憨憨地笑着说:“你人好看,不戴也好看!” 翠儿转身拉住乔龙的手,高兴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边跑边说:“逗你玩儿哪!”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翠儿娘看着两人进了里屋,嗔怪说:“神经呢!” 两人在翠儿的屋子里,忙不迭地叙说起了别后的经历。 乔龙把自己怎么在山洞里找到两个出口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还详细介绍说有一个洞口在李家峪,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能到,另一个洞口在神蟒岭,大约要走两三天。还说潘四爷说过,神蟒岭已经快到七峰山的主峰了。 翠儿兴奋地告诉乔龙说父母都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但要等虎哥哥成婚以后再结婚,还说两人结婚之前尽量少见面,她要在结婚之前学女红。 乔龙说没关系,他和潘四爷是结拜兄弟,他现在已经成大人了,他要跟着潘四爷一起去做大事,今天只是特意过来看看,打个招呼的。他马上就要到李家峪煤矿去了,今后完全可以少见面,等哥哥结婚以后,再谈婚事。 翠儿娘很快地做了一顿早饭,特意为乔龙煮了面条,三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吃过早饭,乔龙就郑重地告别出发,前往李家峪煤矿去了。 中午时分,郝云亮跟着运社的车门子一起返回到乔村来,一回到村子里,并没有急着回自己家,也没有去村公所,而是马不停蹄地先去了六婆家。 郝云亮那天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让乔虎和翠儿尽快成亲的办法。他去六婆家也是早已经想好的,目的就是要和六婆一起唱一出双簧,六婆很自然地答应了他。 直到晚上天黑以后,郝云亮才回到自己家里。 全家一起坐在炕上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默不作声,任妻子女儿百般问询,都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正面回答她们的问题。直到翠儿索然无味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睡了,郝云亮才和翠儿娘一起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起来。 油灯的火焰还在跳动着。 翠儿娘知道丈夫有话要说,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冷不丁的又回来了,问你咋了,你也不说,看你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到底咋了嘛?” 郝云亮这才故作惊慌地说:“要出大事儿了!” 翠儿娘一惊,立马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要出啥大事儿?” 郝云亮煞有介事地也坐起来,听听女儿屋里的动静,确认翠儿已经睡了,才故作神秘地说:“是虎儿,和咱村要出大事儿!” 翠儿娘吃惊地问道:“虎儿咋了?” 郝云亮反问道:“虎儿曾说过的他们家包头掌柜的,你还记不记得?” 翠儿娘不假思索地说:“咋不记得?就是后来害他们兄弟俩兴明的那个黑心狼呗!” 郝云亮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让虎儿和龙儿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的仇人。” 翠儿娘一愣,急忙问道:“咋啦?你倒是快说呀!” 郝云亮故作神秘地说:“虎儿和他的女儿好上啦!” 翠儿娘大睁双眼,既吃惊又怀疑地说:“啊?这咋得了?” 郝云亮眼珠子一转,故意煽风点火说:“是啊!这俗话说得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这……” 翠儿娘急切地问道:“虎儿自己知道吗?” 郝云亮摇摇头,平静地说:“他自己还不知道。” 翠儿娘想了想问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郝云亮认真地点点头说:“唔!” 翠儿娘诧异地说:“那你还瞎琢磨啥?还不赶快去告诉虎儿。” 郝云亮一板一眼地说:“可问题是,我们压根儿就不能告诉虎儿和龙儿。” 翠儿娘一愣,脱口道:“那为啥?” 郝云亮压低声音说:“你想啊,这兄弟俩一旦知道了仇人在哪儿,那还不得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吗?” 翠儿娘无所谓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干嘛这么畏手畏脚的?” 郝云亮故作紧张地说:“你犯傻呀?这个仇人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平州城里的黑帮老大,他的女儿又是虎儿的相好。咱们要是把这情况告诉了他们兄弟俩,不就等于把这兄弟俩活生生又推到火坑里去了吗?” 翠儿娘一下愣住了,急忙问道:“那可咋办好呀?” 郝云亮冷静地说:“好在仇人和仇人的女儿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儿,咱们还是有回旋余地。” 翠儿娘紧张地说:“可这种事情,勺子碰着锅,早晚也得知道呀?” 郝云亮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说:“所以我要尽早地拆散他们!” 第二十七章 师父六婆演双簧 决计棒打小鸳鸯(二) 翠儿娘没想到丈夫会想出这么个主意,一时懵了,过了一会儿,才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拆散虎儿和仇人的女儿?” 郝云亮点点头说:“唔!不过呀,这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也不毁一桩婚’,可话又说回来,我这也算是情非得已啊!你说说,是不是我得先去拜拜佛去?” 翠儿娘一脸不屑地说:“别做梦了,这种事儿,哪儿就那么容易呢?” 郝云亮紧锁眉头说:“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所以我们得想办法。” 翠儿娘一撇嘴说:“有啥办法?你的嘴那么笨。说亲都没那本事,毁亲恐怕就更不行了。”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我认真想过了,必须在他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赶快让虎儿成亲。” 翠儿娘不屑地说:“你尽瞎说,想一出是一出的,虎儿说成亲就成亲啊?” 郝云亮笃定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翠儿娘一脸不信任地说:“切!哪儿那么便当?成亲又不是虎儿一个人的事儿,总得有个姑娘才行啊?” 郝云亮笑笑说:“现成的姑娘倒是有一个。” 翠儿娘一脸狐疑地问道:“谁?” 郝云亮直截了当地说:“翠儿。” 翠儿娘脱口拒绝说:“不行!” 郝云亮矢口问道:“咋不行?” 翠儿娘睁大双眼反问道:“翠儿跟龙儿好,你是答应过的呀?”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说:“是啊,我是答应他们了。可事情到了这种时候,总得从大处考虑吧?” 翠儿娘生气地说:“你这不是往两个孩子的心上捅刀子吗?”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俗话说,‘这家有三件事儿,先由紧处来。’我以前是同意翠儿嫁给龙儿的,可现在不是情况变了吗?” 翠儿娘据理力争说:“那也得翠儿同意才行啊!” 郝云亮一脸愠怒地说:“你这是啥话嘛?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翠儿他爹,也是虎儿和龙儿的师父和养父,这事儿就应该我说了算!” 翠儿娘反驳说:“话虽如此……” 郝云亮打断翠儿娘的话,阴森森地说:“行行行!你就别再多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光翠儿要听我的,你也要听我的。” 翠儿娘白一眼郝云亮,怔怔地说:“你总要讲道理吧?” 郝云亮干脆地说:“讲啥道理?父母之命就是道理。你抽空先跟翠儿好好聊聊。” 翠儿娘听了,嘴里不高兴地嘟囔着,不再吭气。 其实翠儿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根本就无法入睡,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父亲急匆匆地跑回来,一定是有事情。可有什么事情,她却漠不关心,那是村上的事情,是村上男人们的事情。乔虎和乔龙都去矿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她想和乔龙在一起,她想他。 翠儿手里拿着乔龙送给她的领带贴在脸上,感觉到滑爽舒服,眼前立刻浮现出乔龙穿着西装一身帅气的样子,耳边反复回响着他的话“我想用它把你拴在我的心上,永远也跑不了。”这句话始终萦绕着她,让她心悸,让她躁动不安,让她羞涩不已,让她无限神往…… 第二天晌午,郝云亮一家三口正坐在炕上围着炕桌吃饭。六婆急匆匆地跑进来,看见郝云亮在家,约定的双簧表演就开始了。她吃惊地打招呼说:“哟!翠儿爹也在啊?” 郝云亮咬一口馍,故作惊喜地说:“哟!是六婆来了!这可是稀客,快坐吧!” 六婆假模假样地说:“哟!你们一家三口正吃饭,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是先走,等一会儿再来。” 郝云亮热情地挽留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六婆这是说啥话,有事你就说嘛!” 六婆明知故问道:“不影响你们吃饭?” 郝云亮爽快地说:“不影响,不影响,影响啥么?要不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儿?” 六婆大方地脱鞋上炕,坐在炕沿边,把一双总是穿在脚上的绣花鞋往屁股底下一放,盘着腿说:“我吃过了,你们吃,我等着。” 郝云亮立刻干脆地说道:“六婆有话就说,不必客气。” 六婆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串门子,到谁家也都是有事儿才去。” 郝云亮闻听,直白地说:“看来真有事儿,那六婆不妨就直说吧。” 六婆顿了顿,笑眯眯地说:“那我不妨就直说了吧。我今儿个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专门来给咱村长提亲的。咱村长打小没爹没娘,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这婚姻大事,总要有个主事儿的不是?你们算是他的养父养母,向你们提亲应该没错吧?” 郝云亮一愣说:“给乔虎提亲?” 翠儿娘也是一愣。 六婆笑嘻嘻地说:“咱村长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呀!我六婆说媒半生,一定得给他说一房好媳妇儿。” 郝云亮假意婉拒说:“六婆这话可扯远了,虎儿都当村长了,乔村多大的事情都做得了主,莫非自个还主不了个事儿?” 六婆爽快地说:“这俗话说呀,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村长就是再有本事,也主不了自己的婚事不是?再者说了,这自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自己给自己主婚的道理?” 郝云亮佯做为难地说:“恐怕六婆这趟可是要白跑了。” 六婆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做媒人的,不外乎就是腿儿勤和嘴儿勤,多跑跑,也没关系嘛!” 郝云亮一脸笃定地说:“这门儿亲,可能六婆真的跑不了了,我不瞒六婆,虎儿这小子已经有相好的了。” 翠儿和六婆一下子全都愣住了,只有翠儿娘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郝云亮随手夹一口菜塞到嘴里,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一起在城里做生意,虎儿眼色不错,认识了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这家大户可是谁都惹不起。可不巧的是,这家大户的小姐偏偏是追虎儿追得紧……” 六婆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合不拢嘴地说:“翠儿他爹,我真是被你吓了一跳,我当你说啥呢?”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说别的,我是说虎儿有相好的了。” 六婆也一本正经地说:“不瞒翠儿爹说,就是这家大户人家亲自派人来找我的,特地托我来提亲说媒的呢!” 郝云亮一头雾水地问:“是吗?这么巧。那倒是敢情好啊!但不知这家大户到底是谁家呀?” 六婆疑惑地反问道:“你们一起做生意,莫非还不知道?” 郝云亮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六婆得意地说:“这家大户呀,也是咱山西人家,姓邱。对了,也是祁县人家嘞。” 郝云亮眉开眼笑地说:“哟!这可太好了!关系是越说越近了。” 六婆快人快语地说:“邱继财,翠儿爹老在道上跑,可认识?” 此话一出,郝云亮咧开笑着的嘴,立马僵住不动了。 翠儿把筷子拍在桌上,急切地问道:“六婆你说谁?” 六婆迟疑地说:“邱继财呀?” 翠儿愤怒地追问道:“祁县邱继财?” 六婆一头雾水地回答说:“对呀!咋了?” 翠儿立马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不行!” 六婆白一眼翠儿,揶揄说:“哟!你这小妮子!又不是让你主婚,你急个啥劲儿呀?” 翠儿娘厉声道:“翠儿!不得无礼,坐下吃饭!” 翠儿急了,嗔怪说:“娘!爹!你们不知道邱继财是谁吗?” 郝云亮明知故问道:“这个名字好熟悉呀!到底是谁呢?” 翠儿急切地说:“哎呀爹!这不是以前要害死虎哥哥和龙哥哥的大仇人吗?” 郝云亮一拍桌子,激动地说:“哎哟!就是就是!这可是虎儿和龙儿兄弟俩的大仇人啊!六婆啊,这是万万不行的呀!” 六婆大吃一惊,脱口问道:“这是真的?” 郝云亮睁大双眼说:“这还有假?” 六婆一拍炕沿,立刻嚎了起来:“哎哟我的妈哟!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耗子给猫当伴娘,我这是不要命了哟!” 翠儿听了表情一怔,顿时一头雾水。 郝云亮疑惑地说:“六婆这是啥话儿说的?” 六婆很快冷静下来,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可不知道哟,这个邱继财在城里那可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大恶霸呀!” 翠儿听了,表情变得有些异样。 郝云亮笃定地说:“这个我都知道,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城里做生意,还能不知道?” 六婆马上又慌张起来,不知所以地说道:“还真是这样啊?难怪他们来的人凶巴巴地说,弄不成是要千刀万剐的,是要下油锅的,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吓唬吓唬我哪!这可咋办哟?” 郝云亮添油加醋说:“六婆你可能不知道,在城里,邱继财是出了名的黑帮老大,人称西街霸,黑着那。他要是不想让哪家商号活,这家商号就非得死不可。这个家伙,厉害呀!光打手就养了一千多号。谁要是得罪了他,不仅商号开不下去,就连小命都不保啊!” 翠儿的表情立刻开始紧张起来。 第二十七章 师父六婆演双簧 决计棒打小鸳鸯(三) 六婆一见翠儿紧张的样子,立刻不失时机地诉苦说:“翠儿他爹,你说我这是何苦?干嘛答应给他们家保媒哟!” 郝云亮淡淡地出谋划策说:“保不了就不保,你直接回了人家不就行了吗?” 六婆声音打颤地说:“粘身上咯!甩不掉咯!我这要是回绝了人家,不光是我会被他们千刀万剐,小命儿成问题。就是乔虎和乔龙这哥儿俩,要是被他知道是谁,那不都得被斩草除根搭进去吗?” 翠儿的表情更加紧张了。 郝云亮神色严峻地说:“人命关天,这可咋办?” 六婆自言自语地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没别的办法。乔村是不能待了,我得先跑路了。”说完,从屁股下边拿出绣花鞋,准备下地走人。 翠儿的表情已经急迫地快要绷不住了。 郝云亮白一眼六婆,不客气地说:“六婆你坐下,这是说的啥话嘛?” 六婆故作为难地说:“对了。乔虎和乔龙兄弟俩都上煤矿干活儿去了,麻烦你们转告他哥儿俩,六婆实在对不住他们,让他们也各自逃生去吧。” 翠儿冷峻地说道:“哼!胆小鬼,遇事不敢面对,窝囊废!” 六婆穿好鞋子,站在地上,扭捏作态地说:“哟!你个小妮子倒是会说风凉话,敢情又不要你的小命儿?” 翠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我就不相信除了逃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六婆揶揄说:“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说大话谁不会?你想办法出来呀?你要是能想出办法来,我这个六婆媒人也不做了,干脆就让给你做!” 翠儿不屑地说:“谁稀罕!” 六婆激将说:“咋?怕了吧?光说大话有啥用?不怕你就想辙出来呀?” “我才不怕哪!”翠儿受到六婆激将,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看着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母亲,一跺脚,发嗲说:“娘!咋办嘛?” 翠儿娘一直没有说话,她在冷静地察言观色,她听出来了,这是自己的丈夫在和六婆一起一唱一和地合演双簧。他们这是专门做了个套子,等着翠儿主动往里钻呢。可她得服从自己的丈夫,不能揭穿这个谜底扯开这个套子,所以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始终悄悄地抹眼泪。 郝云亮不动声色地看着翠儿,自己的女儿他太了解了,这是一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的孩子,她是一个宁愿自己赴汤蹈火,也不愿乔氏兄弟受到伤害的孩子。他想了想说:“六婆,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行得通行不通?”翠儿一听爹有办法,立马流露出喜悦的表情。 六婆笃定地说:“只要有办法就成,哪怕死马能当作活马医。” 郝云亮一脸认真地说:“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他哥儿俩的命对不对?”他故意把“命”这个字加重语气,让翠儿听。 六婆心领神会,肯定地说:“对呀!只要保了他哥儿俩的命,我六婆的命也就保住了呀!”她也故意把“命”的语气加重。 郝云亮煞有介事地说:“这事儿还不能让他哥儿俩知道。”翠儿表情疑惑地看着爹。 六婆不解地问道:“这是为啥?” 郝云亮故作声势地说:“你想啊?如果让他哥儿俩知道了,这事儿可就不是结婚的事儿了。他哥儿俩还不得仗着一身武艺去报仇?”翠儿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六婆附和说:“那可不!他哥儿俩那么血性,肯定会去报仇啊!” 郝云亮疑惑地说:“真要是那样的话,咱可不但人救不成,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了?” 六婆煞有介事地说:“是啊!看来还是只有跑路了。”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跑路肯定也不行,你还能跑到哪儿?人家势力那么大,早晚都能找得到你。” 六婆无奈地说:“我说翠儿他爹诶!您一个大老爷们儿,曾经又是跑马帮的正经汉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倒是说个办法呀!” 郝云亮迟疑再三才说:“你得去跟邱家回个话儿,就说乔虎已经娶媳妇了。” 六婆脱口道:“让我去骗他们?” 翠儿的表情一片漠然。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这样说,邱家才能死心,邱家姑娘也才会死心。” 六婆不假思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城里离咱乔村这么近,肯定骗不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穿帮了,我可不敢。” 郝云亮嗔怨说:“你傻呀!这事情难得住别人,咋能难得住你这个大媒人?” 六婆眼珠一转说:“咋就难不住?我又不是三头六臂。” 翠儿顿时陷入了窘境。 郝云亮耐心地说:“你是一个媒婆,死人在你嘴里都能说活,你手头一定有不少大姑娘,对不对?你抓紧时间给乔虎说一个,咱们尽快给他们把喜事办了,这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六婆不情愿地说:“亏你一个大老爷们想得出。乔虎那可是咱乔村的一村之长,方圆百十里的你去打听打听,他是年轻有为人又帅。我手里要是有那么多大姑娘,早就给村长说过了,还能轮得到城里去?” 郝云亮泄气地说:“唉,这可咋办?” 翠儿也再次陷入了困境。 六婆转身看看翠儿,突然眼前一亮:“哎!翠儿!你倒是可以救他们兄弟俩呀!” 翠儿一脸茫然地说:“我……咋救?” 郝云亮坚决地说:“翠儿不行!” 六婆自顾自地说:“让翠儿嫁给村长呀?” 郝云亮断然说:“不行!翠儿跟乔龙相好,全村谁不知道?” 六婆一脸认真地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可是救他哥儿俩命的大事,又不是开玩笑。翠儿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怕事儿,那就干脆出面摆平呀!现在只有你能摆平了。再者说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也都懂,如果乔虎和乔龙兄弟俩性命都不保,和乔龙相好?好啥呀好?那也不过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哟!” 此话说完,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目光齐刷刷地看着翠儿,翠儿立马感到陷入了绝境,眼睛游离躲闪着,不敢面对大家的目光。 六婆终于不难烦了,干脆地说:“翠儿你到底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儿,不行大家就趁早散伙逃命!” 翠儿没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郝云亮悄悄捅捅翠儿娘,翠儿娘看看郝云亮,再看看六婆,有些机械地嗔怨说:“六婆也真是的!你这么急干嘛?逼命啊?翠儿毕竟是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摆在跟前,你得容翠儿想一想不是?” 郝云亮声色严厉地说:“不用想了!天塌下来众人顶着,我们乔村也从来没有怕过谁,还怕一个西街霸?我说不行就不行!” 六婆也笃定地说:“那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是那兄弟俩的养父母,我不管了,你们负责通知他哥儿俩。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还是回祁县老家去吧。”说完,噔噔噔地往外跑去。 翠儿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失声痛哭起来,歇斯底里地哭泣说:“呜呜呜!我答应还不行吗?”六婆闻听,回身与郝云亮相视一笑。 翠儿娘的身子猛地一抽。 第二十八章 老少三人思报国 月圆之夜各抒怀(一) 再说乔虎带着乔村的壮劳力跟随潘本渊一起来到了李家峪煤矿,马不停蹄地就投入到了煤矿的建设状态,大家砌墙的砌墙,挖地基的挖地基,修路面的修路面,很快就都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潘本渊和乔虎一起安排完大家,肩并肩地来到工棚的样板间。潘本渊随手拿起一块展示的样品煤块,无限感慨地说:“乔虎啊!你看看,就是为了这个黑疙瘩块儿,我晋商多少优秀商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乔虎疑惑不解地说:“这东西除了生火做饭,到底还有啥用?” 潘本渊语重心长地说:“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它呀!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欧洲爆发了工业革命,就是从蒸汽机的发明开始的。蒸汽机的发明,让全世界开始不断需求能源,让能源进入到工业领域,各国的发展才开始突飞猛进。这个小小的煤块儿,就是被称作燃料的能源。燃料燃烧可以产生能量,升成蒸汽,然后驱动机械,产生电能,作用大了去了!” 乔虎有所领悟地说:“就是因为这个,西方人才开始发达并强大起来,到我们国家火烧圆明园的吗?” 潘本渊若有所思地说:“你能这么理解,也算是睿智啊!只可惜你读书少。如果我们晋商不败,你们这一代人,还是完全有机会去西方发达国家学习先进技术的。” 乔虎愤慨地说:“弱肉强食,所以他们来抢我们的燃料资源?” 潘本渊肯定地说:“没错。弱肉强食,落后就要挨打,强者恒强。” 乔虎有些顿悟地说:“我现在算是理解我爹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了,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潘本渊感慨说:“是啊!我们晋商不仅仅深谙经商之道,还有一种精神,一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还有一种气节,一种舍身取义的民族气节。正像这黑乎乎的煤炭一样,看似其貌不扬,却有着一种灵魂,一种燃烧自己,挫骨扬灰,为了人类进步与光明的灵魂。” 乔虎怔怔地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尽快挖出来呢?” 潘本渊摇摇头,无限悲凉地说:“只可惜,我们根本就没有资金银两来购买物料和设备啊!” 乔虎振振有辞地说:“那天四爷说到当铺融资的事儿,我已经通知八爷和乔叔了,我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潘本渊笑笑说:“那就好!这样就可以缓解矿上的燃眉之急。据我所知,乔有宝可是一个拥有翡翠扳指的人。” 乔虎一愣,旋即问道:“四爷这个也知道?” 潘本渊笑呵呵地说:“那可不。全国总共才只有六枚,咱祁县乔家就有一枚,这可是咱祁县的骄傲呀!我相信,他很快就可以搞到现银的。” 乔虎听了,心里立刻充满了无限遐想。 黄昏时分,乔虎带着几名队员在垒围墙,乔龙轻松愉快地赶来了。乔虎让大家工间休息一会儿,本想利用这个时间,跟乔龙了解一下前段儿时间村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没承想乔龙竟然反客为主,带着他参观了煤矿的议事房和食堂,又参观了工友们住的工棚,一路上不停地说话,根本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最后两人又来到潘本渊自住的临时房间,潘本渊正在房间里专注地审视图纸,对他们进来视而不见。 房间内陈列着潘本渊从国外带回来的书籍和一些稀奇的东西,乔龙像主人一样带着哥哥参观,乔氏兄弟看了潘本渊带回的一些西洋玩意儿,大开眼界,爱不释手,喜不自胜。 潘本渊看着他们兄弟俩开心的样子,放下图纸,起身从柜子上方拿下一只陈旧的棕色皮箱,摁动暗扣打开皮箱,从里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瓶洋酒来说:“来!小兄弟!” 乔虎诧异潘四爷为什么不止一次地喊他们小兄弟?乔龙笑嘻嘻地解释说他和潘四爷已经是八拜之交,乔虎急忙劝说不可以,不可乱了辈分,不可对四爷大不敬。 谁知潘本渊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国自古就有忘年之交,我们何必又拘泥于年龄?何况辈分这个东西,本身就说不清楚。一个家族内部,有族谱的还差不多,其他的还真没有太大差异。所以啊,我们不必患得患失,只要脾性相投,忘记年龄辈分又能怎么样?” 乔虎见潘四爷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但自己坚持不以兄弟与潘四爷相称。乔龙却满不在乎,一会儿称四爷,一会儿又称潘大哥,还动不动和潘四爷搂膀子。乔虎看见,也不便再说什么。 乔龙接过潘四爷递过来的洋酒好奇地问道:“这是啥呀?还从来没见过玻璃瓶子长成这个样子的。” 潘本渊笑着回答说:“这是一瓶酒,一瓶洋酒。这瓶酒我一直带在身边,舍不得喝,这是前些年我去参加英国工业博览会的时候,一位外国友人送给我的。今天我高兴,拿出来,犒劳犒劳你们兄弟俩。” 乔龙好奇地说:“这个能喝?” 乔虎暗示乔龙尽量少说话。 潘本渊微笑着说:“现在时代不同了,看来乔龙兄弟连酒都没见过。记得我和你爹他们年轻的时候,只要一见面,我们必然是要把酒言欢的。” 乔虎听了,高兴地说:“是吗?那我们今天也尝尝?” 潘本渊痛快地说:“对!都尝尝!” 乔虎和乔龙相视一笑,全都一脸的喜悦。 潘本渊走出工棚,看着天色渐黑,安顿栓柱让大家立刻收工,并把乔村四十多位兄弟的住处都安排好,还特意安排食堂整几个菜,没事儿不要打搅他们,他要和乔氏兄弟一醉方休。 很快,工友们的住处全都安排好了,酒菜也都备齐了,乔虎兄弟俩除了在大奎婚礼上象征性地喝过一次酒外,这是他们人生的第二次喝酒。乔虎和乔龙和潘本渊在李家峪煤矿工棚潘本渊下榻的房间里,一起喝了一瓶人头马,开始了人生一次新的里程碑。 乔氏兄弟俩和潘本渊坐在小桌前,共同与潘本渊把酒言欢,听着潘本渊一个个惊奇的故事,真正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潘本渊给兄弟俩斟满酒,爽快地说:“来!两位小兄弟!没想到能意外认识了乔龙,之后又认识了乔虎,你们哥儿俩都是咱晋商的后起之秀,一看就都是可以有大作为的人。把晋商的担子交给你们,我潘本渊是绝对放心的。不过呢,我已经老了,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有幸能认识你们二位小兄弟,此生足矣!来!我们喝一杯!” 乔虎还是不愿意与潘本渊称兄道弟,婉拒说:“四爷比我们的爹年龄都大,称兄道弟多么不合适啊!” 乔龙毫不在意地说:“哥哥!我就喜欢跟四爷称兄道弟。你不知道,四爷可有趣了!前两天我就睡在这儿,四爷天天给我讲故事,每天讲的都不一样,跟今天讲的也不一样,可带劲儿了!” 乔虎自豪地说:“那当然了,四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去过英国哪!来,龙弟,我们端起来喝酒,四爷举杯子举得都困了。” 乔龙痛快地说:“来!喝!” 潘本渊慢慢地呷了一口,乔虎和乔龙也学着潘本渊的样子,慢慢地呷一口。两人喝完,一种从没有过的味道,直接刺激鼻喉,分别表现出难堪和不适的表情。 乔虎咂吧着嘴说:“这是啥味道?好像跟中国酒不一样?”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喝过中国酒吗?怎么能知道中国酒什么样?”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以前偶尔看到师父喝酒,感觉很香的样子?上次大师兄结婚,总算喝了一点儿,好像跟这个酒不一样。”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怎么?难道洋酒不香吗?” 乔龙呷完酒,咂吧咂吧嘴,干脆把杯子里剩下的洋酒,一饮而尽说:“啊?四爷,咋这么难喝啊?” 第二十八章 老少三人思报国 月圆之夜各抒怀(二) 潘本渊哈哈大笑,笑完,顿了顿,解释说:“洋酒和我们中国的酒确实不太一样,洋酒比较浓绵醇厚,我们中国的白酒比较清香甘烈。因为制作工艺上有差别,所以洋酒的味道有烟熏味,药水味,甚至还有泥煤味,但要是细品的话,留在嗓子眼里的醇香和回味是非常美好的。中国白酒却不一样,在中国,它是男人酒,要有勇气喝才行,可一旦喝下去,才会感受到它的美妙,白酒香气逼人,让人欲罢不能。但喝洋酒,不能像乔龙兄弟那样大口喝,白酒可以,因为那是勇士酒。洋酒是需要慢慢品的,一点一点地,慢慢来,余味无穷。” 乔虎难为情地说:“啊!对不起四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洋酒。龙弟喝酒不讲究,让您见笑了!” 乔龙做个鬼脸说:“嘿嘿嘿!我是第一次喝酒,反正啥酒也没喝过,今天就算献丑了!不过,四爷这么一说,我还是喜欢喝中国酒,干脆,大口喝!嘿嘿!” 潘本渊再次给他们斟上,乔龙不由分说,又是一口喝下,似乎总算适应了酒的味道,喝下去的感觉不再像刚才那样感到难喝了。 到了夜里,三人全都睡在潘本渊下榻的工棚里。乔龙独自一人睡在沙发上,可能是太累了,早已微鼾入眠。 乔虎和潘本渊一起和衣睡在同一张单人床上,两人都兴奋得睡不着,潘本渊仰面躺在床上,枕着双臂,想着心事,乔虎看着他,轻声唤道:“四爷!” 潘本渊轻声应道:“嗯!” 乔虎侧过身子来,诚恳地说:“我想跟您请教一个问题。” 潘本渊也侧过脸来,随口说道:“什么问题?你说吧。” 乔虎很认真地说:“我记得以前在票号站柜,都是干些收银开票,异地存支之类的事儿,没融过资,啥是融资啊?” 潘本渊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大道理就不跟你讲了,其实当铺融资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比如说煤矿融资,这煤矿是咱自己的吧?” 乔虎点点头应承道:“对呀!” 潘本渊和善地说:“那咱就把煤矿的矿权抵押给当铺,由当铺出面吸纳资金,把收到的资金再交给矿上周转。矿上要是赚了钱,就给大家分红利,矿上要是没赚钱,就给大家分股。分红利知道吧?” 乔虎点点头。 潘本渊继续说:“咱就说说这分股。分股就是把抵押的矿权分成好多份,按照所出银两的数额大小进行分配。”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这样?比方说,把矿权分成一百份,大家出的银子有一百个人,那就等于每人有一份?” 潘本渊笑笑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一般不会这么说。比方说李家峪煤矿,假如评估价值为十万现大洋,要是分成一百份的话,每一份就相当于是一千个现大洋,出够一千个现大洋的才能得一份。” 乔虎不解地问道:“那是由谁来评估呢?” 潘本渊很认真地说:“这个自然不是由哪个人来评估的。” 乔虎想了想说:“那要是人家出银子给您,等评估完以后,人家得了一半还多,那会是啥情况?” 潘本渊很干脆地说:“谁要是能得了一半以上的矿权,那就等于这个人已经成了这个煤矿的真正主人。” 乔虎继续问道:“那要是英国公司……” 潘本渊立刻生气了,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不要再提什么英国公司!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英国公司!煤矿是我们自己的,任何西方列强都不得染指!” 乔虎惭愧地吐一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此刻的乔龙正在做梦,他梦见了自己和翠儿又去山洞里了,满脸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在煤矿开矿建设,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在月圆的那天一大早,车门子的马车故意绕道来到李家峪,然后再从这里进城,特地捎来了乔有宝融资筹到的的三百块现大洋。 这天晚上,潘本渊带着花镜在灯下看书,乔虎和乔龙都睡下了,但他们谁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乔虎和乔龙,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感觉还是在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潘本渊看看乔氏兄弟,看着他们还是都睡不着,微微一笑,试图把他俩叫起来,一起出去走走。 他轻轻地把书合上,摘下老花镜,双手揉揉眼睛,缓缓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正要张嘴叫他们,却又临时改变了出去走走的想法。他回转身来,轻声提议说:“怎么?二位小兄弟睡不着?不如干脆坐起来聊会儿天,怎么样啊?” 乔龙一听,最先响应,一骨碌坐了起来,精神饱满地问道:“好好好!我们聊些啥呀?四爷再讲故事?” 潘本渊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今天不讲故事,我看你们好像都有心事,咱们干脆就每人聊一件事情,就聊你们睡不着想着的那件事情。每人都得说,绝不允许撒谎。” 乔虎顿时感觉到很有趣,也赶紧正襟危坐地起来,和乔龙一起竟然莫名其妙地睡意全无,两人都充满好奇地响应了潘本渊的提议。 潘本渊看着两人都坐了起来,这才又提议干脆出去说话。三人一起颇有兴致地走出工棚,来到李家峪煤矿的大院里,在煤矿大院门口旁的一块石台子上一起坐下来。 静谧的夜里,星星稀少,天上悬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月亮像是捉迷藏一样,不时地在黑云中进出,清凉的秋风吹拂着,让人感到阵阵的凉意。 乔龙刚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说:“咱们聊点儿啥呀?” 潘本渊逗趣说:“看把你急的,你急你先聊!” 乔虎开心地说:“就是龙弟,哥哥好久没跟你聊过天了,你最近都想啥了?跟哥哥好好说说。” 乔龙难为情地说:“有啥好说的?” 潘本渊提醒说:“唔!不可以耍赖哦!” 乔龙很干脆地说:“说就说!我就是想翠儿哪!刚才还做梦了,夜里在梦里想着她,白天也总是想着她,我也不知道这是为啥?” 潘本渊一愣,饶有兴趣地问道:“谁是翠儿?” 乔虎平静地解释说:“是我们师父的女儿,我们的小师妹。” 潘本渊想了想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行。这可是个有趣的故事,这得让他自己说。” 乔龙嗔怨说:“你这个老头,真是的!我哥说了就行了。” 潘本渊不依不饶地说:“你说行就行了?” 乔龙来劲了,抢白道:“哼!让不让说了还?” 潘本渊和乔虎相似一笑,鼓励说:“好好好!你说吧。” 乔龙就把自己把四爷送给自己的那条红领带,送给翠儿的事情讲了出来。 潘本渊明知故问道:“那是男人穿西服的领带,你送给女孩子干嘛?” 乔龙无比幸福地说:“我告诉她说,我要用那根领带拴住她的心,永远不让她跑。” 潘本渊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说:“真好!乔龙小小年纪,就有这么美好的一段感情经历,年轻真让人羡慕啊!”说着话,刚好有一颗流星从眼前飞速滑过。 乔龙无限神往地说:“我们已经约好了,等哥哥一成亲,我们就结婚。” 潘本渊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乔虎啊,弟弟可是催着你哪!哈哈哈!” 乔虎情不自禁地安慰乔龙说:“没事龙弟,哥哥估计很快就会结婚了。” 乔龙惊喜地说:“真的哥哥?” 潘本渊得意地笑笑说:“看来这也是乔虎今天睡不着的原因吧,对不对?” 乔虎坦率地说:“是的四爷,我也在想一名女子。但我并不知道该咋说,因为我还不知道她是谁。” 潘本渊和乔龙闻听,各自大吃一惊。 乔虎沉浸在甜蜜的爱情里,自顾自地继续说:“她很美!我们见过几次面,我们经常约会在一所学校的校园里,我还从没有问过她姓啥叫啥,她也没问过我。” 乔龙傻傻地问道:“咋会这样啊?” 潘本渊眼前一亮,称赞道:“好浪漫!” 乔虎幸福满满地说:“我只知道她是城里一家帮会老大的女儿,我们在平州城经商,她出手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又从不多说啥。” 潘本渊猜测说:“她一定是个学生!” 乔虎喜悦地点点头说:“是的!” 潘本渊眼角湿润,眼眶里充盈着泪光,叹口气说:“好样的!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祝福你们!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浪漫的奇缘。” 乔虎脱口道:“和四爷年轻时一样?” 乔龙几乎同时说道:“四爷也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哈哈哈哈!”潘本渊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他马上意识到工友们都在睡觉,急忙止住笑,轻声说道:“我已经过了你们这种做梦的年纪,我今天睡不着,着实是在想,你们今天带来的这三百块大洋,我该不该用?如果用的话,该怎么用?” 乔虎不经意地说:“该咋用就咋用呗!” 第二十八章 老少三人思报国 月圆之夜各抒怀(三) 潘本渊摇摇头说:“唔!那可不行!俗话说,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你们乔村送来的这些钱,就等于是我们煤矿的小股民们用自己的血汗钱在支持着我们建设煤矿,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了大家的心愿。” 乔龙莫名其妙地问道:“那您打算咋办?您不是天天叫着说缺钱吗?” 潘本渊笑笑说:“缺钱是一方面,有钱是又一方面,这可不是一回事儿。不是因为缺钱,一到有钱了就可以乱来。” 乔虎询问道:“四爷一定是早有打算了吧?” 潘本渊坦陈道:“有了。再过半个月,就进入冬季了,这边的天气比咱祁县好像早一个节气,冷的早。到时候,估计就该天寒地冻不能施工了。刚好我要回趟省城去,如果当局跟我们承诺的事情还作数,一开春我就会带着资金和设备来,咱们就可以大干一场。可如果当局的承诺又不作数了,这三百块大洋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值得我们扔进去。到时候你们最好还是退还给大家,并代我向大家致以谢意,毕竟大家也都不容易。”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真要是开矿,需要的银子还是很多的。” 潘本渊不置可否地说:“至少大概需要五万现大洋吧。” 乔龙吃惊地睁大双眼说:“那么多?我们全村才只能凑这三百大洋。” 乔虎深谋远虑地说:“先不管那么多,咱们还是能干多少先干多少,在天气上冻之前,把煤矿的基本架子都搭起来,也好开春就能继续干。别到了时候,现大洋都准备好了,还是这么一片荒凉。” 潘本渊无比欣赏地看着乔虎,让眼前的乔氏兄弟俩轮番感动着。乔龙年龄还小,天真无邪,但他的一身虎胆,和与巨蟒搏斗都毫无惧色的少年勇气,注定他此生不是凡人;他的哥哥乔虎,胸怀大志,年少聪慧,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如果自己再年轻一些能这么早地结识他们,必定可以在一起大展宏图。 他此刻的心里很清楚,当局已经一拖再拖,希望极为渺茫,虽然自己霸王硬上弓地动了工,估计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但他为没落晋商打上最后一剂强心针的愿望却并不因此而泯灭,因为在干与不干都无所作为的情况下,还是要硬着头皮搏一下,这也算是对自己这一生的一个交代。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把乔村也拖进来呢?眼前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乔祖臻,自己是熟悉的,那可是一个硬铮铮的汉子,不是因为保矿运动,他是决计不会牺牲性命的。还要把他的两个儿子都拖进来吗?他的心里矛盾着,煎熬着…… 潘本渊没有拒绝乔虎,他知道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说一不二,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只好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说了。他珍惜与乔氏兄弟相处的日子,知道他们在这里一起奋战,一起喜乐,一起相处的这半个多月美好时光,会让他在后半生留下永久的回忆。 三人无拘无束,忘记年龄地在这个月圆之夜里,毫无睡意地谈了情感,谈了情怀,谈了人生,谈了乔村,谈了李家峪煤矿,谈了时局,不知谈了有多久…… 乔氏兄弟自由痛快地与潘本渊在一起畅谈着,却不知两名与他们纠缠不清,息息相关的女子,也正在苦难中遭受着极度的煎熬。 一样圆圆的月亮,一样静谧的夜空,一样清冷的秋风。 郝云亮夫妇在收拾院子里的东西,看着翠儿房间里的灯又早早熄灭了,两人的表情百感交集。 翠儿长大了,但却不谙世事,一听乔龙和他哥哥乔虎面临着生死,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愿意去牺牲自己保护他们。但她死也不会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给自己做了一个局,在这个局里,父亲以她善良的秉性给她出了一道艰难的选择题,让她在她与乔龙的爱情中和乔氏兄弟的性命生死里做选择。 乍一同意嫁给乔虎,翠儿还是一下子不能适应,所以有些精神恍惚,每天早早地熄灭油灯,坐在黑暗里,以泪洗面。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该如何面对乔氏兄弟?尤其是她该如何面对她的乔龙? 翠儿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担心女儿过不去这个坎,不免连声叹息。郝云亮也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他知道妻子的心意,但他还是强作欢颜地说:“我郝云亮的女儿我知道,不经历一番风雨,咋能长成大树?其实六婆说的话全都是真的,这也不是诓女儿,我只是借助六婆的嘴,把我想说的话说了一遍罢了。” 两口子在翠儿的窗前悄悄地争吵起来,最终忍不住争吵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翠儿在屋子里听得很真切,她知道爹娘一直都很疼她,便默不作声地走出屋去,站在爹娘的身后,有气无力地说:“爹!娘!别吵了,天气凉了,回屋吧。” 郝云亮没想到翠儿出来了,他不知道他们的争吵她听到没有,听到多少,只好不知云里雾里地应承着:“哎!回屋,咱回屋。”一边说着,一家三口一边进了家,郝云亮和翠儿娘全都关切地看着翠儿木然的脸。 郝云亮夫妇跟着翠儿来到了翠儿的房间,翠儿木然地点燃了油灯,郝云亮夫妇相继坐在炕沿边上,静静地看着翠儿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翠儿娘忍不住背过脸去,暗自流泪,郝云亮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翠儿忍住悲伤,哽咽着说:“爹!娘!我这一辈子都对不住龙哥哥……”话没说完,忽觉一阵委屈,悲从中来,一头扑到郝云亮怀里,泣不成声。 郝云亮抚摸着翠儿的头,无奈地说:“翠儿啊,爹知道你心里苦,你就痛痛快快儿地哭一场吧!” 翠儿娘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安慰女儿说:“翠儿啊!世上唯有爹娘最疼你,我们也不舍得呀!” 翠儿抽泣着说:“娘!翠儿知道,可翠儿的心口好痛!” 郝云亮再也禁不住,竟自哭出声来说:“翠儿,咱们要不不嫁乔虎?” 翠儿摇摇头说:“爹,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您常说,山西商人说话掷地有声,落在地上可以砸个坑,翠儿要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虎哥哥和龙哥哥都会看不上我。” 郝云亮把翠儿紧紧搂着说:“我的翠儿是个多么明事理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咋样才能不伤害龙儿这个孩子。” 翠儿放声大哭说:“爹!不可能!不可能不伤害他呀!” 郝云亮意味深长地抚摸着翠儿的头说:“孩子,那就尽量让伤害小一点儿吧。”翠儿嚎啕大哭,终于开始大放悲声了。 同样圆圆的月亮,同样静谧的夜空,同样清冷的秋风。 邱月影坐在邱公馆院内的石阶上,坐在浓浓的月色下,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痴痴地看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自打上次见过面之后,乔虎说他初一要回乔村去义诊,可这一晃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她不仅再也没有见到他,连他的音讯也没有了。她双手握着一支玉镯,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唤着:“我的挚爱,你在哪里?你看看今天的月亮,它就像一面圆圆的镜子挂在天上,我在镜子的这一头,你在镜子的那一头吗?我怎么就看不见你呢?” 就在同样的时刻,乔八爷和乔有宝也是一时睡不着觉,他们一起在货栈的大院里面对面站着,面面相觑,乔八爷抽着旱烟,火星一闪一闪的。 乔虎回乔村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郝云亮回村解决乔虎的婚事去了,也还没有回来;车门子每天来送菜,只说是乔虎一直在矿上忙,筹措的三百大洋也送过去了,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郝云亮还是在村子里,也是不敢离开,他是怕翠儿一旦想不开,再出其他什么事情。 最让他们睡不着的原因,还是邱月影这姑娘今天午后又来了,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还问他们乔村到底在哪儿? 邱月影不止一次地来货栈找过乔虎,都被他们找各种理由掩饰搪塞过去了。可最近几天来的也忒勤,能用的各种理由都已经用过了,甚至乔有宝不惜说谎,以村长回乔村完婚的理由来劝阻邱月影,可她还是不相信。 两个见多识广的人这下可真是犯了难,都觉得邱继财的妮子很多情,这么棒打鸳鸯也不知对不对,也不敢多想,只是心里觉得很有些过意不去。但又决计不能出卖全村的利益,还真是进退两难。 他们很想问计月亮,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抬头仰望星空,依然是满天的茫然。 他们只能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邱月影居然今天来问乔村在哪儿?她以后还会问什么?她真的会去乔村找乔虎吗?这段时间好像齐天帮也突然很默契地安静了一样,是福?是祸?…… 第二十九章 翠儿遭强人绑架(一) 秋冬时节,天气很快就转凉了,秋风嗖嗖地吹着,山上的花草都已渐渐枯萎,树木也都变成了秃枝。 一转眼的时间,乔虎带着乔村的建矿队,已经在李家峪建矿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家峪煤矿处在山谷的风口,山风一吹,感觉格外清冷。 基本建设工作总算告了一个段落,煤矿大院已经整治一新,用泥坯重新修建的工棚,宽阔平整的场地,石头砌的围墙有一人多高,厚重结实的可以进出一辆马车的木制大门,大门周围也全部进行了翻修和整固。井下的墙壁也都整固抹了水泥,井口都用石头做了加固,人员可以利用井架吊上吊下自由出入。 潘本渊和乔氏兄弟已经商量着要封闭井口,准备今年收工了。 潘本渊认为,天气一冷,土地也会受冻,泥土会变得坚硬无比,井下还好一点,井上根本不能在施工。一是施工根本挖不动,二是土地受冻以后,土质起了变化,施工也不方便,容易造成施工质量跟不上。如果这样还要坚持继续施工的话,难度增加了不说,施工质量不好的话,对今后开矿也极为不利。为了保护好现有的井下设施,最好先把洞口密封起来。 大家都听从潘本渊的话,开始制作水泥板,要把井口盖起来。 乔虎也觉得马上又要到下月初一了,乔村的义诊转移到城里这还是第一次,也该到城里神医门药铺去进行义诊了。虽然车门子有几次送菜来的时候,向自己通报了一些城里的情况,但自己终究还是觉得一片茫然。 这一天上午,北风呼啸,天气晴朗。 乔氏兄弟、潘本渊和工友们都在井边干活,他们要用水泥板把井口盖起来,在井口做了些密封的措施,再在上边堆上一尺后的土。 当最后一块水泥板把井口盖起来的时候,潘本渊兴奋地告诉大家说明天起全体停工,等明年开春再干。乔虎也说刚好要到初一了,自己也该回城里去进行义诊了。 就在此时,门外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在院外“咚咚咚!”地敲门。乔虎隔着栅栏看见门外敲门的人中,依稀认出其中的一位好像是给自己包扎过伤口的西医山本一郎,好奇地说道:“哎,有人敲门,好像是日本人!” 潘本渊扭头看看,见是一群戴着礼帽,穿着黑色西装,外罩黑呢大衣,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好奇地问乔虎说:“你认识?” 乔虎淡淡地说:“最前边那个我认识,在城里有一家日本诊所,不对外,他给我治过伤。” 乔龙疑惑地说:“一个日本郎中,来煤矿干嘛?” 潘本渊冷笑道:“来者不善!日本人在我们中国,谁会专门跑来开诊所?必然是别有所图,你们先别动,我去会会再说。”说完,起身向大门口走去,栓柱也悄悄跟了过去。 潘本渊来到煤矿大门口,打开大门,山本带着田中和高桥一起走进来,另外几名黑龙会的武士守在门外。 潘本渊笑脸相迎,热情地问道:“请问几位从哪儿来?有何贵干?” 山本上下端详潘本渊,一拱手说:“看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潘老板!” 潘本渊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笑笑说:“哎哟!请恕在下眼拙,阁下是?” 山本急忙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潘本渊赶忙双手接过来,看到上边写着“黑龙会平州分会会长,南满朝煤株式会社社长,山本一郎”字样,急忙寒暄说:“原来是山本会长!幸会幸会!不知山本会长来此有何贵干?” 山本微微一笑说:“我看潘老板已经驻矿有一段时间了……” 潘本渊一愣,旋即打断他的话说:“是嘛!看来山本会长一直在关注我们?” 山本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你们建矿的效率实在是太差了,也没有什么机械设备。我判断,你们一定是资金出现了问题,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有合作的可能呢?” 潘本渊马上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初晋商发起的保矿运动中,与英国人进行关于矿权的谈判,自己就亲自参加过,英国人之所以肆无忌惮地敢于狮子大张口,就是他们还有备用招,如果谈不拢的话,他们就要把中国的煤铁矿权转让给日本人。而日本人对中国的煤铁矿权觊觎已久,早已是垂涎三尺,只是他们更狡猾,想要利用晋商和英国之间的谈判矛盾,讨个更好的价钱。日本和英国都以为我方没有银子,可他们最终打错了算盘,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晋商竟然还会有那么大实力,更没有想到的是,全体晋商最终会联合起来,紧紧团结在一起,孤注一掷。 潘本渊很清楚,日本人一直没有死心,始终还在打着煤铁矿权的主意。他只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山本医生正是日本人针对山西煤矿的一位代表人物,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闻到了味儿,这么快就跟踪而至。 潘本渊不卑不亢地说:“山本会长好眼力,这都看得出来,一定是个行家。山本会长的中国话能说的这么好,肯定还是个中国通吧?” 山本谦虚地说:“多谢潘老板夸奖!鄙人只是来中国时间久了一些而已……” 潘本渊抢白说:“那一定知道我们山西商人的保矿一事咯!” 山本微笑着:“这个当然知道……” 潘本渊继续抢白道:“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们山西商人不肯就范英勇抗争的原因咯!” 山本悻悻然地说:“知道,山西商人的精神……” 潘本渊再次抢白道:“那你肯定还知道,你这一趟是白跑咯!” 山本怔怔的,他没有想到潘本渊会对他这么不友好,这一顿连续的抢白,明显是根本不打算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而且直接就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但他看着田中和金桥恶狠狠的凶神恶煞般的眼神,还是怕惹出事端来,也不敢久留。马上一拱手说:“潘老板!告辞!不过,我还会来的!” 潘本渊冷冷地说:“请慢走!不送!”山本一行灰溜溜地走了。 日本人走了,工友们顺利地把井口封好,潘本渊召集工友们最后吃了一顿散伙饭,便先行带着栓柱离开了。 送别了潘本渊和栓柱,乔虎和乔龙也带着乔村的青壮劳力们一同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乔村。 郝云亮留在乔村并没有闲着,车门子时不时地把煤矿的消息和城里的消息,全都为他传递过来。他要尽快促成乔虎和翠儿的婚礼,以免夜长梦多。他的计划是绝不能再给乔虎和邱月影见面的机会,至少要做到先让生米煮成熟饭。只有这样,即使将来他们再见面,乔虎也已经为人夫,毫无大碍。而要完成这样的计划,他需要分步骤进行。首先,需要解决好翠儿的问题,他得让翠儿死心塌地的跟着乔虎,还要让翠儿彻彻底底地忘记乔龙的情分。其次,他还要解决好乔氏兄弟的问题,尤其是乔虎,这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乔虎是乔村的一村之长,他的仁义众所周知,怎么才能让他很自然地接受翠儿,接受亲弟弟心爱的恋人呢?还要他必须忘记自己心爱的邱月影,这可是个天大的难题。 郝云亮与六婆合演了一出双簧,又经过百般磨合和劝说了几天之后,总算是把翠儿的思想疏通了。可时间不等人,他知道一旦到了下月初一,乔虎就要去神医门药铺义诊,那样的话,他和邱月影又会见面。当然,他之前一定会先回乔村来,他一定要利用好这个机会,这恐怕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一段时间的苦思冥想之后,一个大胆的计划终于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这天上午,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郝云亮独自一个人来到晒谷场上,双手捧着一只信鸽,嘴里虔诚地念叨着:“小信鸽哟,这件事儿可就拜托你了,你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呀。” 这是一只灰色偏蓝的肥壮的鸽子,脚上绑着一只小竹筒,毛羽煞是好看,红嘟嘟的小嘴,一对儿花色透红的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透着一股灵气。 郝云亮念叨完,双手往空中一扬,把信鸽抛向了空中。信鸽打个旋,卜楞楞地向七峰山方向飞走了。 乔虎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回到乔村以后,天气已经入冬了。他心情迫切地想要尽快赶到城里去,一是想马上见到他的邱月影,这段时间,也不知为什么,他太想念她了,真是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要不是煤矿建设工地事情多,他早就飞到城里去了。另外,马上就到下月初一了,第一次把村里的义诊转移到城里的神医门药铺去,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会怎么样呢?他想着一大早就搭乘车门子的马车进城,没承想运社这一天并没有出车。一打听才知道,天气上冻以后,城里每天卖的菜已经不再是新鲜蔬菜,而是冻菜,从乔村的地窖里拿出菜来送到城里,一路上就全都冻实了。所以,城里的人们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储备,不像天热的时候那样天天吃新鲜蔬菜了。运社也由此在入冬的时候改了相应的送货规矩,不用天天早上出车,而是几天运一次,一次运送几天的量,这个规矩还是是在前两天刚刚修改的。 乔虎在晒谷场上等不到运社的马车,立马就有些着急了,叫人去叫车门子,自己在晒谷场下的河湾等候。 第二十九章 翠儿遭强人绑架 乔虎观美人胴体(二) 天渐渐亮了,凌烈的寒风吹来,乔虎站在河湾处,感觉凉飕飕的,河湾一洼洼有水的地方,早已经都结满了冰。 车门子赶着马车走过来,大老远呼出白色的气体喊道:“村长这一大早的,把我叫起来干嘛呀?这么冷忽的天,我还在梦里娶媳妇哪!” 乔虎笑呵呵地说:“你们不送菜了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傻乎乎等到现在了。” 车门子解释说:“天气这么冷,菜都冻了咋送嘛?” 乔虎纳闷地说:“当初不是说好,货栈里要挖一个菜窖的吗?” 车门子不紧不慢地说:“早挖好了。可这不像天热的时候,卖菜卖新鲜,现在天气这么冷,街上卖菜的也都是冻菜,用不着天天送。” 乔虎恍然大悟,自嘲地说:“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我咋把这茬给忘了?” 车门子笑笑说:“那就别去了呗!” 乔虎断然地说:“那可不行,明天就是初一,我得到城里去义诊。” 车门子不经意地说:“这个义诊的事情,郝帮主早就安排好了,他在城里那,村长天天在矿上,没有人知道你啥时候能在。” 乔虎解释说:“我们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天气冷了,停工了。” 车门子支吾着说:“矿上都知道天冷了要停工,村长干嘛还要我大老远地跟你去跑一趟?” 乔虎笑笑说:“你要真的不想去,把马车交给我,我自己去吧。” 车门子不情愿地说:“话已经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去,显得也忒不仗义了。走吧,我把马车已经赶出来了。” 乔虎缓缓上车,歉意地说:“那就麻烦车门子大哥了。”话音一落,车门子跳上马车,正准备挥鞭赶马要走。 忽然,翠儿娘从北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喊着:“虎儿啊!不好了!翠儿出事儿了!” 乔虎闻听,大吃一惊,飞身跳下马车,迎着翠儿娘飞速跑去。 原来,翠儿娘一大清早起来出门挑水,刚一回来,正好迎面撞见几个蒙面人闯进家里抢劫完出来,蒙面人把翠儿连同被子一起抢走了。土匪们破门而出,翠儿娘挑着胆子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抢,一着急,水桶翻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刚好看见下边河湾处的乔虎,便向山下跑去。 乔虎和翠儿娘跑回到郝云亮家院子里,但见周围一片狼藉。两只水桶倒在地上,有水还在流淌着,地面上水薄的地方正在结冰。 翠儿娘一进院门就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翠儿呀!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咋对得起你爹呀?我也活不了了呀!” 乔虎心急如焚,脱口问道:“师娘,蒙面人朝哪边跑了?” 翠儿娘这才神志清醒,用手朝旁边巷子一指说:“就朝后山跑了,一共有四五个人。” 乔虎毫不犹豫地说:“师娘先别着急,回家等着,我这就去把翠儿追回来!”说完,一闪身,朝巷子里跑了。 日上三竿,龙云飞腾,冷风阵阵。 五名穿着羊皮袄带着狗皮帽子的蒙面人,抬着翠儿在奔跑,一个个累的大气直喘,乔虎在后边急追不舍。眼看着快要追上了,五名蒙面人便有一人腾出手来,阻挡骚扰一下乔虎,乔虎无心恋战,一心只在翠儿身上。就这样和这几个蒙面人,追追打打,一路奔跑着…… 蒙面人抬着翠儿奔跑到七峰山脚下,山脚下刚好有一幢土房子,蒙面人实在跑不动了,一起把翠儿抬进了土房子里。 乔虎追了过来,正想着进到屋里去,蒙面人又全都从土屋里跑出来,每人手持一把短刀,紧紧盯着乔虎,双方对峙起来。 乔虎和蒙面人都累的直喘粗气,大家怒目而视,僵持着,眼看着一场较量不可避免。 一个大个子蒙面人瓮声瓮气地说:“这小子好大胆,一个人就敢追过来。” 一个粗壮的蒙面人得意地一指乔虎说:“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今天不要命,弟兄们!成全了他!” 话音刚落,几个蒙面人全都一拥而上,手中的短刀寒光逼人,乔虎急忙出招应敌。 但见乔虎身手矫健,功夫超人,面对五名持刀的蒙面人冷静应对,拳打猛虎,脚踢苍龙,各个击破。没过几招,几个蒙面人全部被他打倒在了地上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枪响,山上骑马冲下来一拨土匪,乔虎和蒙面人顿时全都愣住了。 五位蒙面人全都惊慌失措,其中的粗壮蒙面人高喊一声:“弟兄们!扯呼!”话音没落,几个蒙面人连滚带爬地仓皇四散而逃,转眼不见了踪影。 乔虎心系翠儿,也不追赶,高喊一声:“小师妹!”一边喊着一边不管不顾地急速冲进了土屋。 土屋内脏乱不堪,有一条土炕,土炕上铺着一张破烂的炕席,像是有人偶然会来一样,一条被绳索捆着的棉被在炕上扭曲蠕动着。 乔虎发疯似的冲进来,二话不说,径直跑到被子前,快速地解开绳索,打开棉被,他顿时惊呆了。 只见翠儿头发蓬乱,手脚被捆,嘴巴被堵,一丝不挂,赤身裸体地蜷缩着,一身娇嫩美白的肌肤杳然眼前。她的一束幽怨的眼神紧紧盯着乔虎,一脸的娇羞与愤怒。 乔虎看到翠儿赤身裸露,当时就傻眼了,急忙把被子又盖上去,转身想往外跑,只听得翠儿被堵着嘴,急切地发出懵懵的声音。乔虎迟疑了一下,返回身上前一步,把堵着翠儿嘴巴的毛巾抽出来。翠儿用更加幽怨的眼神紧盯着他,乔虎硬着头皮,满脸通红,不敢有丝毫亵渎翠儿的胴体,慌乱中解开了捆着翠儿手脚的绳索。 翠儿腾出手来,扬手就给了乔虎一巴掌。乔虎忍着痛,不管不顾地,闪身跑了出去。 乔虎满脸通红地跑到土屋外,正好被一大帮土匪团团围了起来,乔虎不知所措,又要返回到屋里去,单豹和李二麻子骑马出现在他的身后。 单豹冷喝一声:“站住!”乔虎尴尬地站住了。单豹阴森森地说:“你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闯我七峰山的地盘儿!” 乔虎闻听,内心稍稍安定下来,缓缓地回过头来。 单豹一见是乔虎,大吃一惊,急忙滚落下马,一拱手,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不知是大哥前来,请恕单豹眼拙怠慢!” 原来,乔虎一路追凶,不知不觉竟然追到了七峰山单豹的地盘。山下这间土屋,正是单豹设置在这里与外界接触的联络处。有人闯进地盘,早有人飞报单豹,单豹即刻带着众土匪冲下山来,竟不知巧遇了大哥乔虎。 单豹自然不想放弃巴结大哥的这个好机会,让大家赶忙抬着翠儿和乔虎,把他们一起请上了山。 七峰山,顾名思义,是由七座山峰连接组成,分别是笔峰、太白峰、剑峰、鳌峰、白云峰、摩天峰、玉女峰。七峰罗列,层峦叠嶂,气势壮观,摩天峰为主峰,最高处约有一千七百多米。 七峰山匪窟依山而建,坐落在主峰山脖处的一片开阔地,这里建有一幢木结构的山寨,寨中有一间大大的聚义厅,土匪们通常在这里大摆宴席。 单豹和李二麻子就在聚义厅招待了乔虎。 单豹几次让乔虎坐上那垫着虎皮的山大王头把交椅,乔虎坚辞不受,最后三人干脆坐在一张根雕做的桌子前,无拘无束地喝起酒来。 乔虎有过了与潘本渊喝酒的经历,自然没有推辞,几杯酒下肚,乔虎感慨说:“真没想到,今天咱们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单豹一直不说话,他不知道乔虎尴尬地看到师妹的裸体该说些什么,此刻一听乔虎主动说话,知道乔虎已经从窘境中释怀,就放心的开玩笑说:“更令兄弟没想到的是,我们的老大竟然出来跟师妹野合!哈哈哈哈!” 乔虎一脸不快,急忙辩解说:“你瞎说什么哪!” 单豹毫不在意地说:“老大,没事儿。我的兄弟们可全都看见了。” 乔虎正色道:“我跟你们再说一遍!我师妹是被别人绑到这里来的,我是为了救我师妹才追到这里来的,你们切不可胡言乱语。” 单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继续开玩笑说:“老大还不好意思,这有啥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跟她结婚,娶了她不就完了嘛,何必掩饰呢?” 乔虎生气地说:“谁掩饰了?” 单豹托大地说:“别装了老大!你小师妹人长得还真的挺漂亮的,要是我,我也愿意。可人家不会看上我的,人家喜欢你这种小白脸。”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别再说了,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单豹较真地说:“真没想到老大原来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顶天立地的汉子,看来我这次是真的看走了眼。” 乔虎辩解说:“我什么也没做,你让我当什么?” 单豹一撇嘴说:“再这么说下去,可就真的没劲了。” 乔虎威严地说:“你还说!” 单豹白一眼乔虎,无奈地说:“行行行!我们不说,我们啥也没看见,行了吧?我们就这么说,有几个蒙面人,进乔村绑了武功高强的郝师父的女儿,村长一路追到我七峰山下的联络处,蒙面人却不见了,漂亮的小师妹竟然莫名其妙,一丝不挂……” 乔虎愤愤地说:“你到底在瞎说什么呢?” 单豹冷言冷语地说:“我的好老大,你就醒醒吧!江湖传言可不会完全按你说的那样传出去的。” 乔虎生气了,忍无可忍,一甩袖,扬长而去。 第二十九章 翠儿遭强人绑架(三) 七峰山上没有女匪,翠儿仍然用被子包裹着被抬上了山,放在了一间空屋子里,单豹派人随意给扔进来一身土匪衣服。翠儿无奈,只好把土匪衣服穿起来,看上去还真像一个地道的女匪。 乔虎不高兴,不愿意在山上久待,他们早早被送下山来。 到了山下,乔虎牵着马缓缓行走,翠儿一身土匪穿扮,默不作声地跟在后边,一帮土匪簇拥着单豹跟在他们后边,一路相送。 乔虎面无表情地回头,一拱手说:“各位兄弟,都回去吧,别再送了。” 单豹一抱拳,朗声道:“老大!我单豹是个粗人,说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呀!” 乔虎勉强微笑着说:“没关系。单大哥,我乔虎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单豹笑笑说:“本来应该留老大多住几天的,你看看这事情搞的。” 乔虎摆摆手说:“不妨事儿的,下次吧。下次有空,我会专程再来拜访各位。” 单豹哈哈大笑说:“哈哈哈!怕是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下山吃老大的喜酒咯!” 乔虎正色道:“真的别再瞎说了,小师妹在,让小师妹心里过不去。” 单豹豪放地说道:“老大,你若真的想让小师妹过得去,我就再奉劝你一句,人言可畏,娶了小师妹是最好的办法。” 乔虎干脆地说:“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飞身上马,然后向翠儿伸出一只手。 翠儿抓住乔虎的手,乔虎稍一用力,翠儿飞身坐在乔虎身后,双手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乔虎的腰。 乔虎一愣神,怔了怔,没有吭气。 单豹一拱手说:“多好的一对儿啊!神仙眷侣,老大多保重!” 乔虎没再说话,一勒马缰绳,打马离去。 一匹马,两个人,渐行渐远…… 再说乔村突然遭此变故,乔虎已经去追蒙面人了,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关切地跑了来,大家一起聚集在郝家院外。石头上、矮墙头上、土坯垛上,有站有坐,到处都有,郝云亮家的院子里也站满了人。 乔龙早已急红了眼,双目暴突,像一头小猛虎一样往外冲,大奎、二奎、乔安等武术队员们紧紧抱着他。乔龙愤怒的扭曲的脸,奋力想要挣脱众人,拼命挣扎着,嘴里吼叫着:“你们别拦着我,我今天要杀人!” 大奎急切地劝阻道:“乔龙师弟,你怎么这么大力量?我们几个人都抱不住你,你要冷静下来,你这是要去找谁呀?” 乔龙暴怒地叫道:“我不管!谁抢走翠儿我就找谁!” 大奎力劝道:“乔龙师弟,我们都不知道是谁抢走了翠儿,村长已经追去了,啥情况现在还不明白,你就别再闹了。” 乔龙咆哮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 二奎厉声道:“乔龙!你别昏了头!师娘这边咋样啦?你不关心吗?我简直看错你了!” 一句话说完,乔龙顿时安静下来,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师娘!”一边喊着一边转身向屋里奔去。 屋里,翠儿娘趴在堂屋炕上哭得死去活来,六婆、乔安娘和几个女人都在一旁苦苦安慰。 翠儿娘抽泣着哭诉道:“她爹呀!你快回来呀!咱们的翠儿出大事咯!你到底在哪里呀?我也不想活了呀!” 六婆愤愤地骂道:“这是哪个遭天杀的哟?丧尽天良哟!” 乔安娘捶胸顿足地说着:“翠儿娘,别哭了,事情还没有被逼上绝路,肯定还有办法,等村里的爷们儿们都回来了,再行定夺。” 六婆赶忙附和说:“翠儿娘,不是村长去追了吗?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坏。” 乔安娘也和气地说:“就是,万事咱们都往好处想!别哭坏了身子!啊!” 乔龙突然撞进来了,悲愤地喊着:“师娘!师娘!您没事吧?” 翠儿娘坐起来,泪流满面地哭泣说:“龙儿!我的儿啊!” 乔龙高喊一声:“娘!”便一头撞进翠儿娘的怀里,两人开始抱头痛哭。 乔龙一边哭一边问道:“娘!你看清是谁了吗?我一定要杀了他。” 翠儿娘泪如雨下,摇着头悲愤地说:“龙儿啊!蒙着脸,看不清,四五个人哪!”空气异常凝重。 突然门外有人高声喊道:“村长回来了!” 六婆惊喜地喊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喊‘村长回来了!’?” 门外二奎的声音传进来:“村长和翠儿师妹一起回来了!” 乔安娘马上露出笑脸来,激动地说:“可不是!是二奎的声音,他们都回来了。”屋里的人们这才全都松了一口气。 翠儿娘闻听,立刻静了下来,突然松开乔龙,发疯似地跳下炕,拔腿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发疯似地喊叫:“虎儿!翠儿!” 乔龙也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跟着跑出去,嘴里喊着:“翠儿!哥哥!” 翠儿娘和乔龙的喊声撕肝裂肺,震耳欲聋,相互交织在一起,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第三十章 师父设计巧布置 移花接木留遗恨(一) 朔方的冬天到了,清冽的寒风呼呼地吹啸着大地。 平州城街上的生意日渐冷清,往日喧闹的大西街也不例外,各家店铺全都大门紧闭,大西街上的神医门也是一样。粮行、当铺和药铺全都关起门来做生意,门上还挂着棉门帘,生怕屋里唯一的一点儿旺火气儿散了。街上行人稀少,偶有主顾冷飕飕地进出店铺。 却说神医门药铺为了兑现承诺,尽管天气已经变冷,还是在初一这一天坚持进行了免费义诊,勉强出现了难得的排队现象。门口旁边贴着一张小告示:因天气渐冷,免费义诊日从下月起暂时取消,明年开春之后再行定夺。 药铺的大门关着,队伍排在门外,有一个出来,里边的乔生随后就会叫号,排在前边的就再自动进去一个,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排队的人们穿得全身厚实,棉衣棉帽,却依然冻得脸色发青,一个个都操着手,跺着脚,呼出白色的气体,谩骂着寒冷的鬼天气。 邱月影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棉皮帽,身上穿着华丽精致的青色棉套装,外边罩着一件裘皮外套,袖口上是一圈黑黑的毛皮。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棉手套,脚下穿着一双棕白色的翻毛棉皮鞋,脸蛋红扑扑地出现在排队的人群里。她还没有排到位,就急切地探着身子上前边,想去看看坐诊的郎中究竟是谁,可几次都被排队的人撵到后边去。排队的人们纷纷指责她乱插队,不客气地让她到后边去排队。 邱月影急切地辩解说:“对不起各位,我不是来看病的。” 前边一位捂得严严实实的中等身材男士不客气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到这里来,不来看病你看啥?去去去,到后边去!” 邱月影焦急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前边另一位捂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子男士揶揄说:“这大冷的天儿,你跑到药铺来找人,简直是没病找病,着实病的不轻。好好在后边排着吧!”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邱月影不再吭气,她不想再与这些人计较,觉得他们全都不可理喻,就眼巴巴地盯着药铺的大门,看着有人抓了药从药铺里出来,没等叫号,凑准机会,一闪身向前闯了进去,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进了药铺。 邱月影闯进药铺,药铺里生着炭火,郝云亮正在凝神给一位病人把脉,乔生在柜里怔怔地看着她。邱月影没看见屋子里有乔虎,心里一阵失落,呆呆地看着郝云亮。只听得郝云亮头也没有抬,不客气地说:“这位客官进来的太早了。” 邱月影双手捂着脸蛋,感叹说:“外边太冷了!” 郝云亮给前边的病人把完脉,开始低头写处方,冷冷地说:“大家伙儿都冷啊!我们里边地方小,热气儿也不够,要不是就都让进来了。” 邱月影疑惑地看着郝云亮,笑吟吟地说:“大叔!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郝云亮一怔,他听出来了,这是那个西街霸的女儿又来了,但他虽然已经写好处方,还是故意低着头,冷冷地说:“你找谁?” 邱月影把帽子摘下来,兴奋地说:“大叔!您不认识我了?” 郝云亮慢慢抬起头来,随手把处方放在柜台上,做个手势请先前的病人去柜台抓药,这才定睛看看邱月影,装作不认识地摇摇头说:“不认识,你是来找我吗?” 乔生赶忙拿起药方,也没有再叫号,急匆匆地对照着给病人抓药,掩饰着自己忐忑的内心。 邱月影坐在郝云亮前边的位子上,迟疑地说:“我不找您……您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这才多久没见啊?” 郝云亮平静地说:“既然不找我,那就请你出去吧,别耽误我问诊,外边那么冷。” “我找你们村长!”邱月影急了,脱口说道。 郝云亮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们村长?你认识?” 邱月影自得地说:“当然认识!我们是老熟人了!他不在吗?” 郝云亮冷眼看看邱月影,漠然地反问道:“我们村长是谁?” 邱月影迟疑地支吾着说:“不是……不是您说过他叫乔……乔虎吗?” 郝云亮没好气地说:“你胡说!我告诉你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他也不认识你,我问你,他知道你叫啥名吗?” 邱月影不明白郝云亮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预感到不妙,脸上的神情顿时就黯淡下来,张口结舌地说:“我……我不……不知道。”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都不知道,那还说是老熟人?小姑娘,你就别耽误大家时间了,这大冷的天,你也忍心?再者说了,我们村长已经结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姑娘家,跑到这里来找他,不合适。”说完,对着门外高声喊道:“下一个!” 邱月影欲言又止,委屈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正好有人开门进来,邱月影起身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邱月影跑出神医门药铺,在大西街上发疯似地奔跑,泪流满面,凌冽的寒风吹得她洒泪的脸庞生疼。她不管不顾,一边跑一边回想起和乔虎见过面的最后一次。 那是一个多月以前,乔虎回乔村去了,是急匆匆回去的,为的是兑现在村子里给百姓义诊的诺言。说好是最后一次在村子里义诊,以后会在每月初一的时候,把义诊的地方转到城里的神医门药铺来。没想到回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你不回来了吗?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这段时间以来,邱月影日思夜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完完全全跟着乔虎走了。她几乎天天来找他,去客栈,来神医门。每次去总是遇到那个乔八爷,慢条斯理,阴阳怪气,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像是早有准备的一样;那个郝云亮倒是并不经常见,但却对自己冷言冷语,眼神里似乎藏着火,像是见了仇人一样;那个乔生,整天躲躲闪闪的,一见面就脸红,甚至躲着自己走;还有那个乔有宝,感觉倒是和善一些,却总是闪烁其词,劝自己别再找了。乔村的人怎么都这样?为什么这么不友好?他们仁义经商的品质都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又捱到了初一,她知道乔虎是个重守承诺,言出必践的人,原本打算他今天一定会出现在神医门药铺为大家义诊。可是,他竟然也没有出现,他破天荒地失信了,他并没有兑现承诺。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乔有宝说过他回村去完婚,而郝云亮这次说他已经结婚了呢?莫不是…… 邱月影百思不得其解,郝云亮的话始终在她的耳际回响:“我们村长已经结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姑娘家,跑到这里来找他不合适。” 天气寒冷,邱月影终于感到流着眼泪的面颊受冻难受,急忙掏出手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奔跑着,眼前浮现出了乔虎送她定情物的情景…… 乔虎深情地说:“你尝到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吗?” 邱月影柔情似水地回答:“不光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这几天我还尝受到了望眼欲穿望穿秋水的味道。见不到你,死的心我都有了。看着能够着,却始终够不到,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你有过吗?”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知道你近在咫尺,可我却怎么也看不见,好像遥不可及。” 邱月影一边想着,一边哭着,一边奔跑着。竟然不知不觉走的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转眼已经跑进了校园,跑到了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她已经一口气跑完了她和乔虎经常从大西街到学校的一段路。此时的她,看着往昔约会时熟悉的环境,突然停下奔跑,从胳膊腕上拿下那只玉镯,看着乔虎给她的这个充满爱意的信物,眼泪禁不住再次涌出来…… 乔虎掏出一只玉镯,一往情深地对她说:“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娘留给我们的,一共一对儿。我一只,弟弟一只!” 邱月影顿时感到甜蜜和幸福,喃喃地说:“那这可太贵重了!” 乔虎满脸喜悦地说:“你人好!我愿意!” 邱月影俏皮地问道:“那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乔虎郑重地说:“就让它见证我对你的好!” 邱月影忽眨着眼睛,殷切地问道:“永远?” 乔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一生一世!” 邱月影双手捧着玉镯,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冤家!你这个大骗子!你在哪里?你偷走了我的心就杳无踪迹了!” 大地并没有回应,只是无情地传来寒风在呼呼的呼啸声…… 再说全乔村的人们都在揪着心为乔虎和翠儿着急的时候,乔虎和翠儿共同骑着一匹马回来了,翠儿紧紧搂着乔虎的腰,旁若无人的样子,穿扮的竟然像个女匪一般。 乔虎和翠儿纵马回村,从村口路过晒谷场,快速越过河湾,来到北山脚下,停下马来。乔虎先行下马,然后把翠儿也扶下马来,看着北山脚下静静地看着他俩的村民们,默不作声,一起表情严肃地向郝家走去。 这段路不太长,但却聚满了村民,村民们疑惑的眼神全都看着他俩,他俩就在这些犀利的眼神里,一步一步地向郝家行走着…… 空气禁止了,全村一片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快要走进院子的时候,隔着院墙就看见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这些人的眼神随着他俩的身形移动。 突然,翠儿娘从大门里没命地冲出来,后边紧紧跟着乔龙。翠儿看见,急速迎上前去,撕肝裂肺地喊一声:“娘!” 翠儿娘张开双臂迎上去,紧紧抱住翠儿,大放悲声:“翠儿!我的儿啊!”母女俩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哭声震碎了每个人的心,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翠儿娘泪眼婆娑地看看翠儿问道:“翠儿没事吧?” 翠儿摇着头,一言不发,只有悲戚地痛哭。 乔虎看着这一切,悲从中来,紧咬牙关,泪水喷涌而出。乔龙上前抱住乔虎,不解地悄然问道:“哥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乔虎无声地拍拍乔龙的肩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龙弟,没事儿,没事儿了!” 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一时都忍不住悲悲戚戚,唏嘘不已。 乔龙怒火中烧,忍不住抓住哥哥的胳膊说:“哥哥!到底是啥人?” 乔虎还是极低的声音,淡淡地说:“都跑了,蒙着面。” 翠儿娘强忍着悲痛,掰开翠儿,心疼地看着女儿,哽咽着问道:“翠儿,到底咋回事?你咋这身打扮?” 翠儿伤心至极,一直顶着强大的压力掩饰自己,此刻却一阵眩晕,只觉天旋地转,忽地向下倒去。 乔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翠儿,顺势抱着她就向院子里跑去,乔龙急忙跟了上去。 郝云亮忙坏了,初一白天还在神医门药铺义诊,晚上就又匆匆地赶回到乔村了。表面上看是家里出了事情,车门子不得不把他从城里接了回来,可实际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和六婆合演都的双簧,最终解决了翠儿的问题,这次他又和七峰山土匪合演了一出双簧,就是要快速促成乔虎和翠儿的婚事儿,让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断了邱月影的念想。 车门子一到城里来接他,他就马上明白,事情完全是在按着他设计的方向走,他必须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 夜色深沉,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 郝云亮回到家里,正赶上家里在吃晚饭,翠儿看见父亲阴沉着脸回来,吓得头也不敢抬。在她看来,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人看过了,就已经成了失了身的女人,就成了家里泼出去的水,不再受父亲的待见。 郝云亮看着妻子和女儿全都沮丧着脸,便一脸阴沉地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说吃过晚饭以后,把乔虎叫过来,看看下一步该咋办?说完话,再不言语,一脸严肃地在堂屋炕上坐下来开始吃饭,一吃过晚饭就坐在炕上紧绷着脸,懵不吭声。 翠儿看着晚饭吃过,忙不迭地开始收拾碗筷,翠儿娘见状,也悄无生息地去找乔虎了。 第三十章 师父设计巧布置 移花接木留遗恨(二) 乔虎一进门,话也不说,“扑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堂屋地上,一声不吭,等着师父发落。 翠儿和翠儿娘见状,马上躲到里屋去了,翠儿已经害怕的不知所措,坐在炕上开始默默地抽泣起来,翠儿娘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肩上摩挲着,安慰着。 乔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师父,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手足无措。 郝云亮长叹一口气说:“家门不幸啊!咋会出这样的事情嘛?”乔虎还是不敢抬头,跪在那里不说话。郝云亮看看他,平静地问道:“是你救了翠儿?” 乔虎一愣,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到底是要感激自己救了翠儿,还是要责罚自己看了翠儿的身子?他不知道该跟师父说什么,只是喏喏地说:“还好虎儿赶到的及时,打散了蒙面人。” 郝云亮很冷静地说:“谢谢你虎儿!亏的你今天没去城里义诊,要不然,今天师父家里可就酿成大祸了。” 乔虎还是一头雾水地说:“昨天早上正要去城里,就碰上了。” 郝云亮一脸严肃地说:“车门子跑到城里去接我,一说情况,还吓了我一大跳。” 乔虎感觉师父并不责难翠儿被自己看见身子的事情,也许师父还不知道,就释然地说:“好在小师妹也没出什么事。” 郝云亮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这件事情以后就算过去了,大家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你起来吧!” 翠儿和翠儿娘在内屋听了大吃一惊,明明郝云亮已经知道了翠儿失身的事情,怎么谁都不说呢? 翠儿终于忍不住了,冲出屋去,哽咽着说:“爹!过不去!”翠儿娘无声地跟着出来,乔虎正要起来,只好作罢。 郝云亮故作疑惑地问道:“咋了?咋你还过不去了呢?” 翠儿忍住悲声说:“翠儿的身子让虎哥哥看了,翠儿活不了人了!” 郝云亮假意愠怒地问道:“唔!这是咋回事儿?” 翠儿娘一脸惊愕地看着郝云亮,他不是知道了吗?怎么还在装? 乔虎接连磕了三个响头说:“请师父责罚!虎儿真不是故意的!” 郝云亮故作姿态地说:“虎儿啊,你是个仁义明事理的人,师父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觉得你挺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咋这么龌龊?翠儿马上就是你的弟媳……” 乔虎急切地打断师父的话说:“师父可否容我解释?” 郝云亮不客气地说:“这还有啥好解释的?乘人之危……” 乔虎慌乱地解释道:“不是乘人之危,翠儿师妹被裹在被子里捆着,我去救她,为她打开,哪知……” 郝云亮无可奈何地叹一声:“咳!还是看到了!” 乔虎感觉自己再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支吾着:“我……” 郝云亮恨铁不成钢地说:“别的都好说,虎儿啊,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可这男女授受不亲。唉,你看了翠儿的身子,这翠儿以后还咋活?咋有脸见人嘛?她和龙儿还……” 乔虎怯懦地喊一声:“师父……” 郝云亮不依不饶地说:“退一万步讲,翠儿和龙儿还要好,你们将来咋能再进一家门嘛?” 翠儿娘和翠儿闻听,同时表情一怔。 郝云亮继续说道:“师父真是不敢想象,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别说翠儿无法做人,你这村长以后又咋做人嘛?” 大家听了,一下子全都僵在那里,乔虎此刻感到真的是无奈了。 过了一会儿,翠儿娘走到郝云亮跟前,异常冷静地看着郝云亮。郝云亮没有理会,嘟囔着说道:“虎儿你先别跪着,师父有话跟你说。” 乔虎自责地说:“徒弟该死!虎儿跪着,师父有话就请说吧!” 郝云亮冷峻地说:“跪着咋说?先起来!” 乔虎迟疑片刻,疑惑地站起来,怯怯地说:“师父啥事儿?” 郝云亮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前几天,师父有事儿也没在城里,齐天帮主的闺女来找你,给了你一样东西。” 乔虎怔怔地说:“啥东西?” 郝云亮掏出一封折叠的书信,递给乔虎说:“呶!师父除了开药方,也不识几个字,好像是一封信。” “什么信?”乔虎迟疑地接过来,随手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毛笔写的字条,字体隽秀美丽,只见上边写着: 乔村长,我爹要让我嫁人了,来找你几次都找不到,情况紧急,看来咱俩没有缘分,再见!不要再来找我。 乔虎迟疑地问道:“这是她给师父的?” 郝云亮很干脆地说:“我不在,这是前几天,她到货栈来,给八爷的。” 乔虎急了,拔腿就往外跑。 翠儿见状,急切地喊道:“爹!娘!让我去死吧!” 郝云亮威严地高声喊道:“虎儿站住!”乔虎立刻停了下来。郝云亮冷冷地问道:“你干嘛去?” 乔虎支吾着:“我……” 郝云亮一字一顿地说:“师父要跟你说的是,事情不解决,你和翠儿以后还见不见人,还活不活?咋?你这就要走?” 乔虎急切地说:“师父,事情紧急,我要马上赶到城里去。”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啥事这么急?再急还有翠儿的性命着急?” 乔虎无奈地说:“那师父说该咋办嘛?” 郝云亮顿了顿说:“你先说说你这封信上写的啥?” 乔虎直白地说:“她要嫁人了。” 郝云亮追问道:“你说啥?” 乔虎淡淡地重复说:“那个姑娘要嫁人了。” 郝云亮睁大双眼再问道:“她都嫁人了,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去干啥?” 乔虎一时语塞:“我……” 郝云亮冷冷地说:“我看你是命犯桃花了吧?” 乔虎一愣,疑惑地问道:“师父这话啥意思嘛?” 郝云亮很干脆地说:“我看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就索性把翠儿娶了吧。” 乔虎惊愕地喊道:“师父!”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你既然已经看了翠儿的身子,翠儿肯定是没法再嫁给龙儿了,因为你是他的亲哥哥,将来进不得一家门。现在翠儿要活人,也唯有你娶了她,否则,翠儿真的是没脸见人,活不下去。” 乔虎无奈何地大声感叹道:“师父啊……” 郝云亮白一眼乔虎说:“我原来还考虑城里那个女娃娃,嗨!正好,瞌睡给个枕头,人家嫁人了。我看这就是命,你们两个就都认命了吧。” 乔虎和翠儿全都低着头,都不再作声。 郝云亮安慰翠儿说:“翠儿,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有了这档子事儿,你以后再也没办法嫁给龙儿了。” 翠儿两眼无神,喃喃地说:“翠儿听爹的。” 郝云亮看看乔虎说:“虎儿,咋?你还要再想想?” 乔虎呆呆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虎儿就听师父的吧。” 郝云亮得意地说:“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有两条,你们两个都必须得做到。” 乔虎和翠儿都强打起精神来,看着郝云亮。 郝云亮慢条斯理地说:“第一,虎儿婚前不能再到城里去。”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那初一义诊的事儿?” 郝云亮肯定地说:“今天已经过了,以后天气也冷了,师父已经做了安排,等到了明年开春再说。” 乔虎点点头,平静地说:“知道了师父。” 郝云亮一本正经地说:“第二,也是最关键的,虎儿看过翠儿身子的事儿,谁都不许让龙儿知道,虎儿娶翠儿的事儿,拜堂之前也绝对不能让龙儿知道!” 大家听了,全都一愣。 郝云亮淡淡地解释说:“龙儿的性子你们都知道,要想虎儿和龙儿兄弟之间不反目成仇,这件事情就只能烂在肚子里。” 话音刚落,大奎从外边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他急匆匆地说道:“师父!快去看看吧!乔龙一个人在练武场已经比划了快两个时辰了!” 郝云亮一愣,不高兴地说道:“这么点儿事也找师父,你们让他停下来呀!” 大奎走进来,高声说道:“他在练刀,没有人能够靠近!”说完话,才注意到全家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重,急忙打招呼说:“师父,师母,村长,翠儿师妹,都在啊。” 郝云亮威严地说:“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就是龙儿的血性!走,虎儿,跟师父去看看。” 翠儿逞强说:“爹!我也去!” 郝云亮高声呵斥说:“你不能去!胡闹!”说完话,急忙跳下地,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出去了,乔虎和大奎相互看了一眼,快速跟了出去。 却说乔虎救回翠儿之后,乔龙就感觉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变了,大家都开始无视他的存在了。一向最疼他的哥哥乔虎不理他了,一向爱他的恋人翠儿也不理他了,一向最向着他的师娘也不理他了,他一下子懵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说师父回来了,急匆匆把哥哥叫了去,师父也不理他了。他憋着一口气出不上来,一个人手持钢刀,在晒谷场上疯狂地发泄起来。 第三十章 师父设计巧布置 移花接木留遗恨(三) 夜色深沉,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只有南山和北山的民居透出的些许亮光。 只见乔龙表情冷峻,一把钢刀上下翻飞,钢刀上的寒光在暗夜里一闪一闪,令人望而生畏。大奎、二奎、乔安、乔生等武术队员们,谁也劝不住他,全都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看,一个个都惊呆了。眼见得时间过去都快一个时辰了,仍然劝不住,也没有人能够进到他的刀圈里去阻止他,他像着了魔一样就是停不下来。 大奎眼瞅着没办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找师父去!”说完,急匆匆向北山跑去。 二奎摇摇头,着急地说:“不行,除了村长和翠儿,恐怕没人能让他停下来。” 乔安叹口气说:“唉,咱们村一直就过的安生,这突遭变故,真的是让人没抓没拿,不知所措。” 乔生想了想说:“我不在,你们到底都干啥了?” 二奎没好气地说:“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要发生,这跟你在不在有啥关系?现在你在了,你去让乔龙师弟停下来呀!” 乔安突然疑惑地问道:“对了,你咋回来了?” 乔生故作神秘地说:“爹说了,这事儿不能跟你们说,要保密。” 二奎一愣,转身问道:“到底是啥事儿?这么神秘!” 乔生叹口气说:“哎!反正不能说,你们就别问了。” 乔安一愣,急忙问道:“师父知道吗?” 乔生压低声音说:“先前不知道,后来车门子大哥去接师父,我们一起回来的,师父反复地问,我就告诉了。” 二奎饶有兴致地问道:“还不是没啥好神秘的?” 乔安附和着说:“就是,生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练武的好兄弟,我还是你亲哥,有啥好隐瞒的嘛!” 乔生一阵为难之后,干脆地说:“罢了罢了,就告诉你们两个吧,你们可不能传出去。”说完,三个人紧紧围在一起,乔生悄声跟大家说话,三人大吃一惊。 二奎诧异地说道:“这是不是就是好事多磨呀?” 乔安喃喃地说:“村长那么可怜啊?” 乔生嗔怨说:“真是的,忘了不告诉你们,能不能声音小点儿?” 二奎和乔安对视一眼,再不吭气。 夜色越来越浓了,静谧的夜里,刮着刺骨的寒风。 乔龙发疯似地挥舞着钢刀,虎虎生风,出招速度极快,夜色下,寒光闪闪。 郝云亮、乔虎和大奎急匆匆赶过来。郝云亮大喝一声:“龙儿住手!”乔龙已经红了眼,哪里停得下来。 郝云亮再次大喝一声:“龙儿住手!”乔龙依然没有停手。 郝云亮一脸冷漠,剑交右手,再次喝道:“再不住手!为师可要出招了!”乔龙依然没有停手。 只见郝云亮眉头一皱,脚下一拧,纵身掠进了乔龙的刀阵之中。霎时间,刀剑相碰,火星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在场的武术队员们无不愕然。 郝云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乔龙不知哪里来的神力,每次刀剑相碰,自己手中的剑都像是要飞出去一样,握剑的虎口感觉生疼,自己只能招架,根本不敢硬碰。 几个回合之后,郝云亮再也不敢纠缠,全身用力,剑抵钢刀,厉声断喝:“龙儿!你疯啦!师父也敢砍!” 乔龙猛然惊醒,丢刀在地,“扑通!”一声跪到地下,悲切地叫道:“师父!我要娶翠儿!” 郝云亮右手的虎口已经震裂,拿不住剑,赶紧剑交左手,忍着剧痛,冷冷地说:“师父早就说过,你想结婚没有问题,得要等到你哥哥娶亲之后!” 乔龙这才喜极而泣,连着给郝云亮磕了三个响头说:“谢谢师父!”然后才破涕为笑地站起来。 乔虎见状,脸上立时现出一片阴云。 自此以后,乔龙每天都大大方方地去郝家见翠儿,翠儿却总是躲在内屋里不出来相见,两人偶尔只能隔着门窗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乔龙还经常会时不时地见到六婆在师父家或村公所附近现身,时间一长才知道,六婆正在给哥哥乔虎张罗找媳妇,所以和师父和哥哥便走得更近,会时不时出现在郝家或村公所。 北方一到冬天,天寒地冻的,农活儿基本就没有了,城里的生意也清淡了。齐天帮与神医门之间的较量,也因为日本人要插手而暂时搁下了。 整个乔村除了乔八爷和乔有宝暂时带几名商贸社的村民留守城里,其他人几乎都在村子里。原先说好要轮着让乔八爷和乔有宝回来休息的,由于乔虎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了。 全村都在忙着乔氏兄弟与翠儿的事情,唯独忘了大奎和马大脚的事儿。马大脚有了身孕,每天足不出户,大奎整日都乐滋滋的,他很想把喜讯告诉师父与师娘,告诉村长,但却一直没有机会。 看着冬闲都没有事情可干,武术队的训练也就又频繁起来,训练同时可以御寒,省的待在家里没事干,总是听家里的女人们瞎叨叨。 这天黄昏后,武术队训练完,大奎看着乔虎闲,觉着终于逮着机会,便瞅瞅乔虎,腼腆地对大家说:“兄弟们,大师兄有个好消息想跟大家说。” 乔虎疑惑地问道:“大师兄有啥好消息?” 大奎难为情地说:“你们的嫂子,俺家那口子有了。” 二奎激动地说:“哥,你说嫂子有了?” 乔生明知故问地说:“大师兄,嫂子有啥了?” 乔龙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傻呵呵地站在一旁笑着。 大奎得意地说:“俺要当爹了呗!” 乔虎激动地说:“这可是咱们武术队里的第一个,赶紧去跟师父说一下,晚上庆祝一下呗!” 大奎兴奋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说!”说完,快速跑走了。 乔虎大声说:“别忘了跟师娘说,多备几个菜!” 大奎已经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回应道:“没问题!” 大奎来到郝云亮家的时候,郝云亮、翠儿娘和六婆正坐在堂屋炕上密谋张罗乔虎和翠儿的婚事,翠儿在内屋的炕上一边缝衣服一边静静地谛听外边的谈话。 郝云亮问六婆:“六婆,到底好日子选定了没有?” 六婆干脆地说:“选定了!下月初八!” 郝云亮右手绑着砂带,左手扳扳手指,若有所思地说:“还有十几天,但愿别再出差错。”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中间还有个初一,虎儿要不要到城里义诊去?” 郝云亮直白地说:“不用了,天气太冷,排队的病人没病也都冻病了。” 翠儿娘又问道:“龙儿那边不会有啥问题吧?” 六婆笑嘻嘻地压低声音说:“他不会有问题,他是个傻小子,还一直以为我在给他哥保媒呢!嘻嘻嘻!” 郝云亮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那小子太倔,现在又不知咋那么有力气,好像天生神力一样,那天连我都差点儿没止住他,现在就怕他这里了。你们看看。”说着把右手往前一伸。 翠儿娘没理会他的手,不无担心地问道:“城里那妮子会不会生事儿?” 郝云亮把手收回来,肯定地点点头说:“那个肯定没有问题。那边的口风死死的,她以为乔虎已经结婚了,连乔村在哪儿都不知道。” 翠儿娘又问道:“翠儿以后会不会过得不开心呀?” 郝云亮淡淡地说:“女人之见!你咋问题这么多啊?这有啥开心不开心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谁不都一样过嘛!”翠儿在里屋听了,不开心地白一眼。 郝云亮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六婆,这段时间干脆就让翠儿住在你那儿吧,这是唯一可以割断翠儿和龙儿的办法了。你可把翠儿给我照顾好了,在下月初八之前,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六婆毫不含糊地一拍胸脯说:“放心吧!翠儿他爹。包你到时候,不仅少不了翠儿一根汗毛,还让她多长几斤肉出来。郝爷您这招可真的是太好了,任他就算长着千里眼顺风耳,任他就算长着三头六臂,却也无论如何想不到,翠儿会藏在我六婆家!” 郝云亮叹口气说:“唉!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是迫不得已。但愿别叫龙儿那犟种找到,不然的话,你六婆家的房顶也会被他掀了。” 正说着话,大奎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师父!师娘!” 翠儿娘赶忙食指挡唇说:“嘘!大奎来了。” 大奎夹带着冷风闯进门来,一脸开心地说:“师父,师娘,我媳妇有了。村长说,这是咱乔村第一个,想要庆祝一下。” 六婆嘴快,嗲声嗲气地说:“哟!敢情大奎媳妇已经有身子了,我说大奎这几天乐得合不拢嘴呢!” 郝云亮笑呵呵地说:“知道了大奎,你就跟村长说,我会让你师娘多备几个菜,天冷了,还要多烫几壶酒。” 翠儿娘语重心长地说:“大奎啊,这老话儿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娘走得早,你得烧烧香,把这件事告诉你死去的父母,说不定他们在那边,现在都不安生哪!” 大奎激动地说:“哎!师娘!我这就回去烧香告诉他们!”说完,转身走了。 郝云亮看着天快黑了,认真地安顿六婆说:“六婆,今晚趁着大家都在村公所喝酒庆祝,你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翠儿到你家里去住吧。” 六婆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开心地应承着,翠儿娘一脸无奈,叹口气,起身去张罗晚饭了。 第三十一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雪落大地冰锁心(一) 这一天晚上,村公所的议事房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两桌酒菜。武术队员中第一对儿结婚的大师兄大奎和大嫂马大脚,已经开枝散叶,开花结果,所有武术队员们都来一起表示了由衷的祝贺。在这一次的晚宴上,郝云亮、乔虎和乔龙三人各怀心思,全都喝醉了。 郝云亮目不转睛地看着乔虎和乔龙兄弟俩,对这对儿自己看着长大的仁义兄弟,他是多么不忍心伤害他们啊。可自己却不得不对他们举起了无情的大棒,甚至还要把自己女儿的幸福也搭进去。一念至此,他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悲凉,无意之中就多贪了几杯,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之后就在迷迷糊糊中,被徒弟们抬着回了家。 乔虎的心里是最难受的,他本来是有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日思夜想了一个多月,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嫁人了呢?他更不能理解的是,怎么自己就偏偏要娶翠儿师妹为妻了呢?她可是弟弟乔龙的可人儿呀。他是切切实实地看了她的身子,将来怎么与龙弟和翠儿相处呢?他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处诉说,于是也就多贪了几杯,很快也喝醉了。不知怎么的,他就烂醉如泥了,竟然莫名其妙地醉倒在父母的坟前,后来还是被兄弟们找了半天才找到,抬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去睡觉的。 乔龙也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他觉着内心好苦,可却有口难言,什么也说不出来。翠儿被强人掳走以后,被哥哥给救了回来,按说应该平安无事了,可自此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翠儿的面了,他的心里一片茫然,始终悬在那里放不下来,感到不踏实。每次去到师父家里,也只能和翠儿隔帘说上几句话,翠儿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虽然师父和师娘嘴上都还说,等哥哥结了婚就让自己完婚,可自己为什么连心上人的面都见不到了呢?他们可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啊?这么憋屈的久了,心情不畅快,放纵地多喝了几杯,他也醉了。 乔龙没醉过,昏沉沉的,脚下就像是踩着棉花,看一切都感觉是在雾里看花。师父被师兄弟们抬走了,哥哥突然间就找不见了,最终大家从父母的坟前找到了他,也抬着他去睡觉了。自己的体内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有了一种神力,这股神力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必须要发泄出来才行。 乔龙狂笑着走出议事房,趁着朦胧的夜色,跌跌撞撞地走向晒谷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一个人在晒谷场上,发疯地练起武来。 郝云亮和乔虎各自睡了一夜,乔龙独自一人练武练了一夜,没有人劝得了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最后熬得师兄弟们都不得不去睡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晒谷场上练武。 练到半夜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下起鹅毛大雪来,雪花飘飘,大地很快就披上了银装。却独独晒谷场上留下了一块没有落雪的空地,就像冰雪覆盖不了乔龙内心的火热一样……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空中还在飘舞着鹅毛大雪,队员们全都来晒谷场上练武,见此情景,才发现乔龙整整练了一夜,还是兀自停不下来。众人却说无效,不得已,只好又把郝云亮和乔虎找来,才强行制止了他。 郝云亮和乔虎被大家分别请到晒谷场,全都得知自己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而乔龙却独自一人练武练了一夜,各自内心都自责不已。但他们又谁都无法说破,只好装作不知,一时无可奈何。 自此以后,连日下雪。乔虎再也无法正面面对天真无邪的弟弟乔龙,却又不能进城去做生意,只好每天喝酒,佯装醉生梦死,躲避弟弟的疑问。 郝云亮也只好闭门不出,只等着乔虎前来娶亲的日子。 一切都蒙在鼓里的乔龙,还是坚持天天都到郝云亮家里来,指望能见上翠儿一面。可他哪里知道,翠儿已经躲到六婆家里去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不在她的视线里。 大雪纷飞的日子,已经连续多日了,整个乔村都被大雪覆盖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天午后,白雪皑皑,雪花依旧在飘落。乔龙照例来到郝云亮家,一进院子就高声喊道:“翠儿!你在吗?我来看你来了!”话音一落,便自顾自地在屋檐下取过扫把,开始打扫起院子里的积雪。 很快地,院子里的白雪被清扫殆尽,却被依旧飘落的雪花重新又覆盖了浅浅的一层。 翠儿娘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关切地问道:“龙儿啊!咋又来了?” 乔龙把扫把归置好,强作欢颜地笑笑说:“师娘!我来看看翠儿,师父在吗?翠儿呢?” 翠儿娘把包裹往前一递,不忍直视地说:“龙儿啊,翠儿就要嫁人了。她出嫁之前,不能再见你了,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乔龙没有接包裹,诧异地问道:“师娘!不对呀!翠儿嫁人是要嫁给我呀?她人呢?我要问问她。” 翠儿娘闪烁其词说:“翠儿嫁不了你了,出了事儿就不能再嫁给你了。她现在已经躲回老家去了,根本没有脸面见人。” 乔龙不相信地说:“师娘,不会的!我和翠儿都约好了,您和师父也同意的。等我哥哥成了亲,我们就成亲,她不用怕。” 郝云亮推开屋门站在门口淡淡地说:“龙儿啊,你也别太死性了。这不翠儿被抢以后,性情已经大变了吗?她心里害怕,回老家去躲一阵,这需要早点儿成亲冲冲喜,所以她不能等你了。” 乔龙顿时着急了,迫不及待地说:“师父,我不信!我要翠儿亲口告诉我!” 翠儿娘再次递上包裹说:“你打开这个包裹,这是她走之前给你留下的。” 乔龙愣怔地问道:“这是啥呀师娘?” 翠儿娘平静地说:“你打开。” 乔龙看看翠儿娘,顺从地接过包裹,打开看,却见包裹里是一件棕色棉袄,一件黑色棉裤和一双黑色棉鞋,全都是暂新的。 翠儿娘语重心长地说:“龙儿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是翠儿连着几天几夜一针一线给你缝好的,她说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让你留个念想,她再也不想见你了。” 乔龙顿时两眼含泪,哽咽着说:“师娘,衣服我收下,我还会等着她。不见到她,我就永远等着她。”说完,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地打开,里边是一只漂亮的玉镯,他把玉镯伸手递给师娘说:“这是我娘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那次没有被邱继财抢走。我和哥哥一人一只,我把我的这一只送给翠儿,不管她啥时候见我,我都等她。请师娘转告她,她心里的结,早晚都能解开,如果她愿意,我马上就娶她,给她冲喜。翠儿嫁给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坏人再抢走她。” 郝云亮和翠儿娘听了,不知所措,全都热泪盈眶…… 北风在吹,雪花在飘,一天又一天,时间在流逝…… 乔龙度日如年,一天天执着地在郝云亮家的院子里等着见翠儿,他不停地在郝家的院子里干活儿,冷了就开始练拳,眼前不断浮现着自己和翠儿在一起的情景,耳际不断回响着和翠儿在一起的对话…… 乔龙一边练拳,一边浑身冒汗,一趟拳打下来之后,走近翠儿房间的窗前喃喃地说着:“翠儿,我就在你的窗外等着你。你只要想见我,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我。不过我不会强迫你见我,你别害怕,只要你的心事还不能完全过去,我就一直等着你……” 没有回应,只有雪花无情地飘落…… 乔龙再练一趟拳,身上又冒汗了,他收式后,又走到翠儿房间的窗下,动情地说:“翠儿,记得上次我们说过的话吗?我把潘四爷送给我的领带送给你的时候,我说我想用它把你拴在我的心上,永远也跑不了。还有咱们第一次在山洞里的时候,你说要是咱俩能一直在山洞里待着该有多好,就咱俩。还有,在山洞里你说过,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就什么也不怕了。翠儿!好翠儿!这些你还记得吗?” 依然没有回应,只有雪花依旧在无情地飘落…… 乔龙每天都是如此,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放弃的意思,不止一次地就这样重复着…… 这天上午,北风呼啸,雪花飘落,乔龙依旧在郝云亮家院子里练拳,嘴里喃喃地说着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话。 爱情拷问着大地,大地没有回声,可惜翠儿听不到,却拷问并震撼着郝云亮夫妇的灵魂。夫妻两人两人坐在屋里的炕上,面面相觑地在纸糊的窗前叹息,依稀看着窗外乔龙在雪中飞舞的影子,听着乔龙感天动地发自心底的呐喊。郝云亮泪流满面,翠儿娘抽泣不止。 翠儿娘担心地说:“他爹,这孩子不会是魔怔了吧?你看看他,每天都来,一来就好几个时辰,明明知道翠儿不在,还天天这样,不是魔症是啥呀?” 郝云亮叹口气说:“唉!瞎说个啥呀?你看看他,一冷了就练功,魔怔的人还能懂得冷暖?”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那他天天来,不是犯傻吗?” 郝云亮知道妻子善良心软,提醒说:“你可不能心软啊!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挺过去。” 翠儿娘哽咽着说:“看着龙儿这样,我心疼啊!” 郝云亮无奈地说:“我也心疼!这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徒弟,你以为我的心就是铁打的吗?” 翠儿娘嗔怪说:“你的心就是铁打的!” 郝云亮不耐烦地说:“你咋这么说话?” 翠儿娘哽咽着说:“那天抢翠儿的土匪是不是你安排的?” 郝云亮一惊,急忙掩饰说:“你胡说啥呀?” 翠儿娘气不打一处来地说:“我胡说?你一回家就露馅儿了!” 郝云亮愣怔地说:“你说啥呢?” 翠儿娘指责说:“你明明知道翠儿已经答应嫁给虎儿了,还故意说翠儿和龙儿将来不能再进一家门!” 郝云亮怔了怔,反问道:“这你也听出来了?” 翠儿娘气愤地说:“你还是不是翠儿的亲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毫无情面地往火坑里推,你这到底安的是啥心?” 郝云亮不置可否地说:“我能安啥心?” 翠儿娘咬牙切齿地说:“虎毒不食子,我看你就是蛇蝎心肠!” 郝云亮岔开话题说:“快别说了!你听。” 两人仔细倾听,窗外没有别的声音,满耳还是乔龙发疯一样练武的操练声。 翠儿娘擦一把眼泪,哽咽着说:“这孩子,这可真的是折腾坏了。” 他们夫妻俩并不知道,乔龙自打孤身杀死巨蟒喝了蟒血之后,浑身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儿,而且力大无比。他一连几天在郝云亮家的院子里练武,竟然丝毫不觉着累,也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初八日越来越近了,连日的降雪也终于停了。 全村要开始张罗乔虎的婚事儿,直到此时,郝云亮才以此为由头把乔龙劝说的停了下来。 一听说哥哥要结婚了,乔龙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的心里还是巴望着,只要哥哥一结婚,翠儿想嫁人冲喜,自己就可以马上迎娶翠儿。一想到这里,乔龙就觉着自己要马上见到他的翠儿了一样。 这天早上,乔虎、乔龙和大奎等武术队员们正在晒谷场上操练。小伙子们个个生龙活虎,耍枪的,耍棒的,舞刀的,舞三节棍的,打拳的,对练的…… 乔虎拿剑,乔龙持刀,兄弟俩在刀剑相交,二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一个剑法炉火纯青,一个刀术出神入化,两人大战几十回合难较高下。 正在兄弟两人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乔生和车门子一起赶着马车从城里回来了,车上装满了办喜事用的一应细软。 第三十一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雪落大地冰锁心(二) 乔生赶着马车快速来到晒谷场边,大老远就高声喊道:“掌柜的!甭练啦!你新房的家务什都给你买回来了!” 乔虎和乔龙同时停手,乔龙气定神闲,大气不喘,乔虎的额头上却微微沁出汗来。 乔虎上前一步,一抱拳说:“门子大哥,乔生师兄,谢谢啦!” 乔龙天真地问道:“啥新房?” 乔生打趣说:“你哥哥要结婚了,难道你不知道?” 乔龙乐呵呵地说:“当然知道,可新房是啥?不是还没盖吗?” 乔虎表情不自然地摇摇头。 乔生逗趣说:“乔龙师弟,这你可得问你嫂子去咯!”说着话,大声招呼队员们说:“兄弟们!甭练啦!都来帮忙搬东西。” 话音未落,乔龙早已经一个箭步跑出去了。 乔生急忙喊道:“乔龙师弟,赶紧帮忙搬东西呀!” 乔龙一边奔跑一边回头高兴地说:“你们搬吧,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娘去!” 众人一齐跑到马车跟前来,开始往乔虎的住处搬东西。 乔龙一路小跑地来到郝云亮家,翠儿娘、乔安娘和几名村妇正在堂屋炕上有说有笑地缝制新被子。 翠儿娘一边干活儿一边开心地说:“这可是咱们建村以来,第二次由村里操持主办婚礼了。” 乔安娘附和说:“是呀。第一次是大奎,当时那个热闹劲儿啊,到现在还在眼前晃哩!” 翠儿娘高兴地说:“村长可是说了,以后咱们村的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的都不用发愁!” 乔安娘眉开眼笑地说:“那敢情好啊,我家乔安和乔生可就都省心咯!” 翠儿娘称赞说:“岂止不用发愁?你还是赚大发了,两个孩子哩!” 乔安娘得意地说:“那是!呵呵呵呵呵!” 乔龙急匆匆地前来报喜,还没有进到屋里,就高兴地说:“师娘!翠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哥哥要结婚了!” 房间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翠儿娘回过神来,平静地说:“龙儿啊!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不,我们正为你哥准备着哪!” 乔龙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原来大家都知道了,翠儿也知道了吧?乔生师兄刚从城里置办回东西,我以为大家还不知道。师娘,那您快让翠儿出来吧,哥哥一结完婚,我和翠儿也可以马上结婚。” 翠儿娘鼻子一酸,顿时背过脸去,不忍再看乔龙,乔安娘和妇女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郝云亮赶忙从东屋里边出来,淡淡地说:“龙儿啊,快跟为师走,咱们给你哥布置新房去。”说着话,不由分说,拉着乔龙就走。 乔龙想见见翠儿,有些不太情愿地跟着师父走了。 乔龙跟着师父回到自己家里,屋子里已经布置一新,窗户上剪了喜庆的窗花。墙上都贴着大红喜字,炕上用一块大红布铺着,被服垛上是几套暂新的被子。 乔龙新奇地看着新房,开心地说:“哥哥,真漂亮!好像要成仙了一样!” 乔虎欲言又止,郝云亮笑笑说:“结婚可是人这一辈子的大事儿,可丝毫马虎不得。” 乔龙拉拉乔虎的胳膊说:“你和嫂子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乔虎故作笑脸地点点头说:“是啊龙弟,你要搬出去跟大伙儿去睡了。等明年开春,村里给哥哥盖了新房,你再搬回来住。” 乔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个我知道,我已经跟大伙说了,不跟他们一起睡。” 乔虎诧异地问道:“为啥?” 乔龙不经意地说:“我把后院那间小屋收拾一下自己睡。” 乔虎睁大双眼说:“那怎么行嘛?” 乔龙天真地说:“没事儿。过不了几天,我娶了翠儿,也要和翠儿一起住。等村里明年开春盖新房的时候,也要给我和翠儿盖了,咱们还住一块儿。” 乔虎一听,脸部不由自主地一阵抽动,郝云亮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匆匆离去。 乔虎看着师父仓皇地走了,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喊道:“龙弟。” 乔龙丝毫没觉察到哥哥神情的变化,还沉浸在一脸的幸福里,随口说道:“哥哥有话就说嘛!” 乔虎一字一顿地说:“如果哥哥情不得已,将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哥哥吗?” 乔龙毫不含糊地说:“你是我的亲哥哥,有啥原谅不原谅的?哥哥也不会有啥对不起弟弟的呀?”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哥哥是说万一。” 乔龙认真地说:“没有万一。弟弟要是没有哥哥,说不定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全是因为哥哥,龙弟才有的今天。哥哥就是要龙弟的命,也尽可随便拿去。” 乔虎听了,顿觉鼻子一酸,赶忙一把把乔龙紧紧地揽在怀里。兄弟俩情不自禁地深情拥抱在一起,乔龙感觉到异常甜蜜,乔虎却感到一阵阵深深的伤痛。 哥哥就要结婚了,嫂子究竟长什么样?乔龙虽然素未谋面,也不去多想,只在心里为哥哥感到幸福,更为自己感到幸福,他根本没有觉察出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村长乔虎明天就要成亲了,全体武术队员都不曾见到过村长夫人的长相,一个个全都充满了好奇,而这一段时间以来,却是谁也不知道翠儿去哪儿了。 郝云亮、翠儿娘和六婆再三商量之后,为了保证婚礼上不出岔子,觉得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武术队员们,让这些年轻人来配合着把婚礼当天的这出戏再继续唱下去。 这天晚上,郝云亮悄悄地把武术队员们全都召集在自家的大院里,唯独没有乔虎和乔龙兄弟俩,徒弟们只当是师父要给大家安排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个个兴高采烈地赶来了。 郝云亮面对着徒弟们,故作轻松地说:“徒弟们,明天就是咱乔村村长娶亲的日子,你们大家一定都想知道新娘是谁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会是谁呢?只有大奎疑惑地说:“师父就别卖关子了,大家早就都想知道哪!” 郝云亮直言不讳地说:“我把大家找来,其实就是想告诉大家的,但师父在告诉大家之前,有一个条件要说。” 二奎毫不含糊地说:“师父都张嘴说出来了,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也行啊!” 乔安附和说:“就是,师父的话,我们全听!” 众人也都齐声附和。 郝云亮见时机已到,一字一顿地说:“那好!师父就干脆告诉你们,明天的新娘,就是翠儿。”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在大家中间瞬间爆炸了一样,众人全都惊愕不已,瞠目结舌,唯有二奎一脸痛苦,竟没有任何人有所觉察。 乔安不解地嘟囔着:“那乔龙师弟……” 郝云亮扫视一下大家说:“为师刚才说过有一个条件,就是现在才要告诉你们大家的目的。你们所有人,明天一定要把他们的婚礼搞的热热闹闹的,但同时还不能让乔龙知道新娘是谁。” 大奎疑惑地说:“师父,这样恐怕不妥吧?” 郝云亮淡淡地说:“为师要不是情非得已,也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帮为师把明天这场事情顺利瞒过去,师父日后再一一向你们解释。” 乔生语气坚定地说:“解释啥?师命不可违。师父咋说我们咋做就是了。” 郝云亮诚恳地说:“只要过了明天,以后乔龙这边的事情自有为师来解决,但是明天不能出事,你们决不能让明天的婚礼出现任何问题。” 众人连连点头应诺,只有二奎还一直沉浸在惊愕之中。 这天夜里,乔虎和乔龙一起待在新房里。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乔龙和哥哥最后一天睡在同一条炕上,彼此都想着自己的心事睡不着。 乔龙几次辗转反侧之后,悄悄爬起来,穿着身边翠儿给自己做的那身新衣服出门去了。 乔虎知道弟弟出门去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此刻忽然想起了自己心头时刻牵挂着的邱月影。一想到明天就要和翠儿成亲了,自己还要把邱月影从记忆中驱走,而翠儿还是弟弟的心上人,他就感到一阵阵的心乱如麻,感到一阵阵的恍惚。他的心里很痛,既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邱月影,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龙弟,他更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而这一切,却偏偏是明天的婚姻造成的,但明天的婚姻还是得继续,躲无可躲。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呢?他就这样痛楚着,任由思绪的野马在黑暗中纵横驰骋…… 乔龙独自一人来到晒谷场上,天空黑如炭铁,隐隐地似乎又要下雪,夜色一片漆黑。白天的喧闹过去之后,整个乔村都已经沉浸在暗夜里,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丝星光,四周的漆黑掩映在白雪皑皑的苍茫之中。 乔龙全身穿着翠儿为他做的新衣服,在夜色里遥望着郝云亮家的方向,眼前再次浮现出自己和翠儿在山洞中近距离接触的情景,口里喃喃地念叨着:“翠儿,我的好翠儿,明天哥哥就要结婚了,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哥哥结婚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你不要怕,我来为你冲喜,我来保护你。保证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黑夜里没有一丝亮光,乔龙的心里却亮如白昼,他的内心充满了遐想与希望,他的心一直罩着自己和翠儿在一起的美妙之中。 然而,乔龙却并不知道,亮如白昼的只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的亲哥哥明天就要娶他的翠儿为妻,等到明天时辰一到,他的翠儿就会立刻变成了他的嫂子。剩下的世界,却只有混沌…… 第三十二章 哥哥娶亲乐悠悠 弟弟出走悲戚戚(一) 鸡叫头遍,漆黑的夜渐渐退去,天色渐渐亮了,大地却还在沉睡着。 天空雾蒙蒙的,依旧有零星的雪花在飘落,白雪茫茫一片,河湾里是满眼的白,绵延东西。乔村的房顶上,院落里,山坡上,周遭全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只有晒谷场上的雪是浅浅的一层,透着湿漉漉的土地。 郝云亮夫妇起了个大早,他们要趁着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把翠儿从六婆家里悄然地接回来。虽然他们不太熟悉当地的风俗讲究,可也总算是有了大奎娶亲的先例,婆家来娶亲的时候,必须是从姑娘的闺房中迎娶出门的,否则就不吉利。翠儿在六婆家躲了这些时日,今天必须得回家了。 自打六婆看好了婚嫁的日子以后,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更是不想让翠儿和乔龙见面,避免让事情出现反复,郝云亮夫妇就把翠儿偷偷藏在了六婆家里,对外声称翠儿回老家相亲去了。 因为翠儿出了被抢的事情之后,全村的人就都对她去哪儿的事情没有太在意了,只有乔龙一直不相信。他知道,翠儿的老家早就没有人了,否则,师父也不可能在乔村落脚,她是绝不可能回老家的。他始终坚信翠儿就在自己的闺房里,所以才坚持每天都来看望她。乔龙倒是也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师父和师娘,去硬闯过翠儿的闺房。 郝云亮夫妇就像做贼似的从六婆家带着翠儿出来,他们给翠儿蒙着头,生怕被别人看见。他们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翠儿接回到自家堂屋,才把蒙在翠儿头上的黑布拿开,却见翠儿已经憔悴得再不像从前那么水灵可人了。 翠儿骤然看见父母,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哭泣着说:“娘!我想龙哥哥!” 翠儿娘鼻子一酸,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作为女人,作为翠儿的娘,她明白,翠儿在六婆家,一定是终日以泪洗面,度日如年,始终忘不掉与乔龙的情分。 郝云亮强做镇静,威严地说:“从今天起,一过门儿,你就是乔虎的媳妇儿了。乔龙是你的叔子,你可以关心他,照顾他,但一定要搞清楚你们的关系,决不能让人家戳咱们郝家的脊梁骨!” 翠儿怔怔地,擦干眼泪,点点头。 翠儿娘看着翠儿不再哭泣,马上换成一张笑脸,故作轻松地说:“来,翠儿,让为娘再为你好好打扮一次,咱们漂漂亮亮地嫁到乔家去。”说着话,拉着翠儿走进翠儿的房间,让翠儿坐在梳妆台前,为女儿精心打扮起来。 郝云亮欣然出门去了,他拿起院子里的大扫把走出了院子。 很快地,村里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有的跟着郝云亮开始清扫村落各处的积雪,有的跑到南山乔虎的住处忙着去帮忙布置新房,全村上下霎时间便火热朝天起来。 不一会儿,户与户之间,每家每户的门前以及院子里的积雪都被村民们清扫得干干净净,南北山之间的河湾里,也被清扫出一条宽宽的道路来。尽管天空中还在下着零星的小雪,可从人们一个个红扑扑的脸颊上洋溢出的幸福笑脸,能够想见村里人们心情的愉悦。 由于乔虎的婚事安排的比较着急,冬天里天气太冷,村里来不及给他们盖新房,乔虎娶亲的新房就临时设在了他原来住的房间里。 乔虎和乔龙一大早就把自家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给大门口贴上了一副婚联,上联是:意似鸳鸯飞比翼;下联是:情同鸾鸟宿同林;横批是:双宿双飞。 紧接着,乔安娘便带着村里的妇女们纷纷赶来,一个个喜不自胜地忙进忙出,开始麻利地为他们布置新房。 不一会儿,新房就在这些麻利的女人手里全都布置好了。 新房的侧面设立了中堂,中堂正中是一个大大的双喜字,红绸金字,显得颇为喜庆。喜字的两边贴着一副金字对联,上联是:银镜台前人似玉;下联是:金莺枕侧语如花;横批是:鸾凤和鸣。中堂下方靠墙摆着一张四方桌,上面罩着一块大红的桌布,桌子上边有两只红烛台和一对儿喜结良缘的小泥人,还有一只红色的塑料糖果盘,里边装满了点心、花生、红枣和糖果之类,另外还有一壶酒和两盏小酒杯。桌子两边各有一把靠背椅,椅子也是由大红绸罩着,上边分别都贴了双喜字。 喜炕上是用一条大红绸铺盖着,各种颜色的被褥分别都整齐地靠墙叠在一起,按不同颜色的冷暖色调分别隔开,姹紫嫣红地格外好看。窗户上挂着一张红底碎花的绸布窗帘,空中对角拉着四条挂满着红色福字和红色铜钱儿间隔的彩带,正中间悬挂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四面墙上也都分别张贴着一张大大的红双喜字。炕沿两边的屋顶上沿顶蓬拉了一条结着一大两小三只绣球的大红绸,在两边自然垂下,成了喜炕两边自然下垂的红色喜幔,顿使整个喜房充满了浓浓的喜庆和蜜意。 天空中依旧静静地飘落着零星小雪,雪中的新房,红色的婚联、大红喜字和喜庆窗花与洒落的小雪相映成趣。 女人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开着乔虎的玩笑,有说有笑,煞是热闹。 这边新房刚刚布置好了以后,乔安和乔生就抬着一顶花轿到了门口,大奎挑着几挂鞭炮也赶了来,二奎也牵着一匹枣红马跟着过来。枣红马的头上扎了一朵大红花,后生们也都纷纷欢快地一起跑了出来。 乔安娘见状,便带着妇女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妇女们一走,大奎就把乔虎从院子里拉进房间,让他赶紧换衣服。乔虎忙不迭地在新房里开始穿扮起来,乔龙也喜不自胜地进到新房里在一旁帮忙,乔虎瞬间穿戴一新,浑身上下换成了一身新郎的装束,兄弟俩相互看着,笑的合不拢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大奎挑着一挂鞭炮率先响了起来,一阵硝烟散尽,乔虎从新房里走出来,乔龙也穿着翠儿做的一身崭新的衣服陪在他的身边。 大奎安顿乔安和乔龙留下,其他人都去跟着娶亲,乔龙坚持要跟着大家一起去娶亲,大奎煞有介事地劝阻他说:“不行!乔龙师弟。从现在起,新房里需要有亲人留下来迎亲,不能空房,直到娶你嫂子进门。你是新郎的亲弟弟,只有你才能留守。” 乔龙据理力争说:“那大师兄娶媳妇的时候,为啥二奎师兄还去娶亲?” 大奎解释说:“那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当时是守在新房迎亲的。” 乔龙诧异地说:“师父又不是亲人。” 大奎耐心地说:“师父是我们每一个武术队员的亲人。”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那现在也可以请师父来嘛!” 大奎有些不耐烦了,不客气地说:“你就拉倒吧!村长结婚,师父还有其他好多事情要忙哪!咋还要听你的安排?” 乔龙撅起嘴,一脸的不高兴,乔安急忙过来揽着他的肩安慰他。大奎看看四周,像个将军一样高声喊道:“大家准备好了没有?” 众师兄弟齐声回答说:“准备好了!” 大奎又高声问道:“吹响器的来了没有?” 乔生带着一班匠人从外边进来说:“大师兄,都到了!” 大奎又问道:“媒人咋还没见人影?” 六婆在门口闪一下说:“六婆我早就来咯!” 大奎环视一下周围,高声喊道:“那好!起轿!上路咯!” 轿子抬起来了,乔虎被大家扶着上了枣红马,响器也跟着吹打了起来,长长的娶亲队伍从乔虎家缓缓出发了。 乔龙呆呆地站在新房院子门口,穿着翠儿为他做的那身棕色的棉衣,黑色的棉裤和黑色的棉鞋,怔怔地目送着迎亲队伍的背影渐渐远去。 乔安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吧师弟,咱进屋,外边有些冷。” 乔龙只好不情愿地跟着乔安进到新房里去了。 南山这边的鞭炮一响,全村的人就全都听到了。娶亲的队伍刚一下到河湾,村民们便都自觉地齐聚北山脚下等着看热闹。今天是乔虎迎娶翠儿,全村人都知道,唯独乔龙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还一心想着哥哥结婚以后,自己马上就要娶翠儿成亲。 乔安娘带着妇女们布置好新房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郝云亮家,为翠儿出聘做准备。刚刚把一切都准备完毕,就听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大奎又挑着一挂鞭炮在郝云亮家院外门前响了起来。 紧接着,乔虎穿着新郎装,胸前戴着红花,牵着枣红马和六婆一起走到门前,随后花轿也被抬着过来,花轿后边紧跟着那些吹吹打打的人们。大家一起相互簇拥着来到郝家的门口停下,响器并没有停,依然在喜庆地响着。 乔虎和六婆推门进到院子里来,花轿也跟着进了院,款款停放在了家门口。 但见郝家的院子里,大红喜字和窗花掩映在飘落的零星小雪中,也是显着分外喜庆,院子外边响器欢快的曲调越来越响。 乔虎和六婆走到堂屋门前,六婆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高声喊道:“他叔!娶亲的队伍来咯!” 房间门打开了,两名女子搀扶着新娘翠儿款款出门,翠儿一身红装,头上蒙着盖头,郝云亮和翠儿娘紧跟着他们一起走出门,乔安娘与一群妇女和孩子也都跟在后边从屋里涌了出来。 六婆上前拉着翠儿,朗声说道:“新娘就要出门了!亲爹亲娘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新娘翠儿转身,哽咽着说:“爹!娘!翠儿走了!” 郝云亮款款走到翠儿跟前,有些哽咽地说:“翠儿,爹走这一步,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可能真的是要委屈你了。” 翠儿哽咽着说:“爹!既然到了这一步,不用再说了,这就是翠儿的命,翠儿认。” 郝云亮拍拍女儿的臂膀说:“好识大体的女儿。去吧,去了夫家好好过日子,一定要处理好跟小叔的关系。” 翠儿打个诺,深施一礼说:“会的,爹!翠儿喜服在身,就不给您下跪了。”旁边的翠儿娘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第三十二章 哥哥娶亲乐悠悠 弟弟出走悲戚戚(二) 翠儿转身对母亲说:“娘!翠儿走了!您老是哭,就不想祝福翠儿吗?” 翠儿娘抓住翠儿的一只手,哽咽着说:“傻丫头!天底下最希望你幸福的,就是为娘了。” 翠儿忍着悲声说:“幸福不幸福的,也只有天知道,娘的心意翠儿懂。” 翠儿娘忍住哭泣,轻轻抱住女儿,悄悄地递给翠儿一个玉镯,在翠儿的耳边悄声说:“翠儿,这是龙儿给你的,是他妈临走之前给他们兄弟一人一只留下的。要是虎儿也给你,你就有两只了。你还是要抽空把这只还给龙儿,以后叔嫂之间一定要好好相处,要记着给小叔也尽快娶了媳妇,成个家……” 翠儿接过玉镯随手藏起来,哽咽着说:“娘!翠儿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咋面对龙哥哥,如果一个人真的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报答他……”说完,竟然忍不住失声,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翠儿的哭声振聋发聩,让翠儿娘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失声痛哭起来,围观的人们一片唏嘘。 六婆见状,赶忙高声掩饰说:“女儿是娘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这一下就要走了,成了别家的人儿,还真是舍不得,娘儿俩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六婆的话音一落,还真的让翠儿和翠儿娘禁不住更加痛哭起来,院子里顿时哭声一片,零星的小雪还在悄然飘落…… 过了一会儿,郝云亮怔怔地走到痛哭流涕的翠儿娘跟前,悄声耳语了几句,翠儿娘强忍着悲声对翠儿说:“去吧翠儿,想娘了就回家来看看,喜庆的日子,不哭了。娘差点儿就忘了,你今天是新娘子,是女人这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候,高兴点儿。” 翠儿听了,也强忍着不再痛哭,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抽泣。六婆见状,急忙招呼几名女子把翠儿搀扶着进到了轿里。 乔虎赶忙给郝云亮夫妇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起来之后,却不知与岳父岳母该说些什么,只好返身出去了。 乔虎出了院门,二奎、乔安和几名兄弟抬着花轿也跟着出来,郝云亮和翠儿娘等人,也都跟着出了院子相送。娶亲的响器一直在院外响着,枣红马就停在旁边。乔虎过去牵过马来,麻利地骑在马上,大奎挑着一挂鞭炮又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响完,娶亲的队伍就又穿过硝烟上路了,乔虎骑马在前,花轿紧随其后,六婆一路小跑地陪在花轿旁边。 队伍从郝家门口下到河湾,郝云亮和翠儿娘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队伍离去。娶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白雪茫茫的河摊上,北风一吹,雪花随着风儿散落…… 南山脚下,乔八爷、乔有宝和车门子等一些准备吃喜酒的村民们,以及单豹、李二麻子和一名下级军官带着一干土匪们,早已聚集在村公所三排房子的入口处。娶亲队伍快要走近的时候,队伍中的大奎急忙又挑着一挂鞭炮紧跑几步,来到新房前,再次把炮竹点燃。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炮响,硝烟立刻升腾起来。等到烟雾散尽,娶亲的队伍缓缓来到门前,响器依然在响,人们早已簇拥着进入到了新房。 只听乔有宝高喊一声:“落轿!” 轿子轻轻落下,恰好停在新房的院落门前,六婆赶忙给轿前铺了一块红布,扶着浑身红通通的新娘走下轿子,让她站在轿边地下铺的那块红布上。 翠儿透过红红的盖头,看着门口人群中模糊着的每一个人。她看到了穿着新郎服装的帅气的乔虎,认真地看一眼这个将要跟她度过一生的男人,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在她的新郎身上多作停留,而是四处搜寻着…… 她终于看到了,她的龙哥哥从新房里边兴奋地跑出来,穿着她亲手给他缝制的崭新的衣服,笑嘻嘻地迎着乔虎说:“哥哥!嫂子娶来了?” 翠儿鼻子一酸,忍不住再一次伤心地悄然落泪。 六婆摇摆着走过来,把一块缀着大红花的红绸子一头塞进翠儿的手里,另一头塞进乔虎的手里,一把把乔龙推开,高声喊道:“快快快!新娘要进夫家门了!” 乔虎笑微微地先进门,看到门口迎面放着一盆炭火,便率先跨了过去,等在那里,翠儿也在人们静静的注视下轻松地跨了过去,翠儿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第二只脚轻松跨过去刚一落地,人群中便立刻欢叫起来,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翠儿笑不出来,模糊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乔龙。 翠儿从乔龙身边过去以后,乔龙仔细看着翠儿,突然觉得这个嫂子的身形和气味似乎好熟悉,但他丝毫没做多想,喜庆的气氛和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容不得他多想…… 典礼仪式很快就开始了,郝云亮和翠儿娘坐在中堂上,乔虎牵着新娘翠儿来到跟前。 乔有宝朗声道:“各位乡亲们!今天是咱们乔村村长乔虎娶亲的大喜日子,现在典礼正式开始!一拜天地!” 新郎和新娘一起拜天地,三鞠躬。 乔有宝高喊:“二拜高堂!” 新郎和新娘向郝云亮和翠儿娘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乔有宝高喊:“夫妻对拜!” 新郎和新娘恭恭敬敬地相互对拜,三鞠躬。 乔有宝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六婆和几名女子赶紧把新娘翠儿搀着走了,翠儿模糊的视线还在追随着乐呵呵的乔龙,终于看不见了…… 酒席摆在村公所的房间里,以议事房为主,总共占用了五个房间。各间屋子都是相互通着的,一共摆了六桌,除了议事房的两桌外,其余都设在各屋的炕上。 乔虎、乔龙、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车门子和一些村里的老人们在议事房一桌,翠儿娘和妇女们占了议事房的另一桌,大奎和武术队员们占了两桌,其他村民们占了一桌,单豹、李二麻子和那位下级军官带着一些弟兄们占了一桌。 吃饭喝酒的人们一个个都笑逐颜开,唯有乔虎和二奎表现得与众不同。乔虎是一脸木讷的表情,二奎却是一脸失落的表情。 二奎心情不舒畅,在酒桌上贪杯,自顾自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酒至半酣,乔虎来到单豹等人的桌前,跟大家打招呼说:“哟!想不到单大哥和众位兄弟也能来,多谢了!” 单豹一桌立马全都恭敬起来,坐在炕沿的弟兄们全都站了起来。 单豹坐在首席,左边是一位军官,右边是李二麻子,他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朗声道:“老大!贺喜了!我说过,我一定会来喝你们喜酒的。” 乔虎平静地说:“看来,还真让单大哥言中了。” 单豹端起酒杯,爽快地说:“恭喜老大!” 李二麻子煞有介事地一拱手,也端起酒杯说:“贺喜老大!” 众弟兄全都端起酒杯说:“恭喜老大!” 乔虎端起酒杯说:“大家能大老远赶来,乔虎今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来,我们一起干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都一饮而尽。 单豹放下酒杯,一指身旁的下等军官说:“老大,我还带了一位朋友来!” 乔虎客气地说:“看见了,穿着一身军装,一眼就能瞧见。来者都是客,不知这位仁兄是……” 单豹很干脆地介绍说:“这位是晋绥军驻平州城驻军的马连长,马强。” 乔虎赶忙一拱手说:“哎哟!马连长,幸会幸会!” 马强也一拱手说:“久仰乔兄弟大名,平州城神医门的名号,大名鼎鼎啊!” 乔虎谦虚地说:“哎哟!马兄过奖,实不敢当,实不敢当啊!” 马强称赞说:“原以为神医门的掌门人是一位经验丰富叱咤风云的老者哪,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马某佩服!佩服!” “马兄客气了!”乔虎回应着,看见旁边的几位兄弟还都站着,赶忙说:“各位兄弟都请坐,不要客气,好好吃。”炕沿边站着的兄弟全都恭恭敬敬地重新坐下来,乔虎看着大家笑呵呵地说:“大家先请慢用着,我四处看看,待会儿过来跟大家好好喝几杯,尤其是马连长,新朋友嘛!” 马强爽快地说:“乔神医今天是新郎官,酒是逃不掉的,哈哈哈!” 单豹看着乔虎要走,让乔虎等一下,急忙起身,从李二麻子身后走到墙角下地,把乔虎拉到一边,耳语说:“老大,这个马连长,手里有一把盒子炮,六把汉阳造,所以我……” 乔虎一听,打断单豹的话,拉着他出了门,悄声问道:“你说的啥意思?” 单豹静静地解释说:“盒子炮是短枪,汉阳造是长枪,老大不是说过要装备我们几个兄弟吗?” “明白了!”乔虎恍然大悟,旋即问道:“马连长要卖枪?” 单豹食指挡唇“嘘!”的一声,然后机警地四下看看,点点头说:“听说上边克扣他们的军饷,所以……” 乔虎警觉地四下看看说:“这个场合不合适,单大哥先别说了。这件事情我既然答应了,那就绝对没有问题,过几天你们把这个马连长约到山上去。” 单豹一拍乔虎肩膀,高兴地说:“不愧是我们七峰山土匪的老大,绝对够仗义!” 乔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单豹不再说话。 乔虎端着酒杯示意大家好好吃喝,笑吟吟地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哥哥娶亲乐悠悠 弟弟出走悲戚戚(三) 天近黄昏的时候,各个屋子里都已经杯盘狼藉,郝云亮坐在议事房的主桌,始终感觉很好,他觉得今天的喜事办的还算顺利,不免暗自得意起来。只要今天晚上一过,自己的担心就都不存在了。这么想着,他心下高兴,起身走到旁边女人们坐的桌前,悄声叫上翠儿娘和六婆早早起身回北山去了。 乔八爷、乔有宝和车门子等人看见郝云亮等人悄然离开,也都惦记着要尽早返回到城里,彼此相互会意,也一起陆续离席回去了,其他的妇女们一看,也都纷纷起身告辞走了。 单豹等人过来敬酒,看到议事房里的两桌都已经散去,也就告辞准备离去,乔虎起身相送,才发现喝酒的人们已经差不多都快散尽了。 乔虎送单豹等人出门,来到晒谷场旁边,一起下到河湾以后,几个人牵着马在这里依依惜别。 乔龙久等哥哥不回来,看到主桌上的人都已经先后离开了,这才觉得该去看看武术队的兄弟们,便起身离开。 武术队的兄弟们坐在最里边的两间屋子里,此时此刻,有大部分队员也都已经散去,二奎已经喝醉了,却还在那里一手拿瓶一手拿杯,旁若无人地单独自斟自饮。 大奎走过来,从二奎手里抢夺酒瓶,嘴上不客气地说着:“二奎!别喝了,跟哥哥回去!” 二奎使劲儿抓着酒瓶,语无伦次地说:“哥!你回去……,我……还没喝……喝好哪!”说完,拿着酒瓶又朝杯子里倒。 大奎抢不到酒瓶,又转手来抢杯子,嘴上说着:“二奎!你醉了!” 二奎快速把杯里的酒直接倒进嘴里说:“我没……醉!” 大奎把空杯子抢走,往桌上一放,不满地说:“真没出息!人家村长结婚,你干嘛喝这么多酒?” 二奎眼睛一瞪说:“别跟……我提……他,谁提他……我跟谁……急!” 大奎诧异地白一眼二奎说:“神经病!提村长咋了?” 二奎抓起酒杯“啪!”地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放声痛哭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连哥哥……也瞧不……起我!” 大奎一愣,急忙问道:“谁说瞧不起你了?” 二奎哭着说:“那为……啥翠儿跟……乔龙好,乔龙不……娶,又嫁……给了乔虎,你们都……把我放在……哪儿?我对……翠儿师妹有……多好,难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大奎冷冷地喝道:“二奎!你瞎说啥呢?” 二奎据理力争地说:“我瞎说?我没……瞎说!” 刚好乔龙、乔安和乔生一起从另一间屋子里走过来。 大奎看见,急忙说:“乔安、乔生师弟,快来,帮我把二奎抬回去。” 乔龙、乔安和乔生三人赶忙一起上前帮忙。 乔龙拍一下二奎的肩膀,调侃说:“二师兄,你喝多了?” 二奎看到乔龙,马上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抢白道:“乔龙,你个……小……小畜生!” 乔龙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冷冷地说:“二师兄,你这是咋了嘛?咋动不动就骂人呢?” 二奎鼻子一酸,禁不住泪流满面地说:“骂你!我还……想……想揍你,我记得……我告……告诉过你,让你好……好保护小……师妹!” 乔龙一愣,脱口道:“翠儿?这个我自然记得,不劳你操心。” 二奎理直气壮地说:“你记得?你……记得就可以……把小师妹让……给你哥……哥哥吗?” 乔龙一头雾水,急忙问道:“你胡说啥呢?” “啪!”的一声,大奎急了,重重给了二奎一记耳光。 二奎顿时愣住了,大奎、乔安、乔生也都愣住了,乔龙也愣住了。 乔龙立刻反应过来,不依不饶地说:“二师兄,你说清楚!我咋就把小师妹让给我哥哥了?” 二奎被大奎的巴掌打得有些清醒了,闪烁其词地说:“你别问……问我,你去……问你……哥哥。”说完,跟着大奎、乔安和乔生一起走了。 乔龙一个人僵立在那儿,一脸疑惑。是啊,翠儿呢?今天哥哥结婚,他的翠儿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始终没见着? 翠儿此刻正在新房里,独自坐在喜幔下的炕沿上,盖着红盖头在偷偷地抹眼泪。拜过堂之后,她被乔虎牵着,被六婆和几名女子送进这喜房里来,就一直坐在这儿。她感觉饿了,就只好从中堂下方的桌子上取些点心来吃。 坐的时间愈久,想的事情就愈多,她想到自己的从前与未来,但更多的,想的却是自己与乔氏兄弟的相交与相识,想的更多的是自己与乔龙的生死相恋…… 天色已经黑了,屋里那些喜庆的装饰已经失去了色彩的华韵与浪漫,唯有中堂桌子上的两只红烛还在跳动,在淌泪。 突然,房门声响,乔虎走了进来,翠儿赶忙正襟危坐。 乔虎走近翠儿,柔声问道:“小师妹,饿了吧?” 翠儿声音压得很低说:“不饿,我吃点心了。” 乔虎走到桌子前顺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说:“我可饿坏了。” 翠儿诧异地问道:“外边那么多好吃的,你不会吃吗?” 乔虎苦笑着说:“光顾着应酬了,哪儿有时间吃东西?倒是灌了一肚子酒。”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你没喝醉?” 乔虎淡淡地说:“没有。” 翠儿催促说:“那就快给人家把盖头掀了吧!” 乔虎含羞地说:“掀了盖头,我怕我不敢看你。” 翠儿扭捏地说:“人家身子你都看过了,还有啥不敢看的?” 乔虎强做镇静地问道:“你想好了?”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乔虎试探着问道:“不后悔?” 翠儿坚定的语气说:“不后悔!” 乔虎过来掀起了翠儿头上的红盖头,在微弱的烛光下,翠儿娇羞美丽的脸颊红彤彤的,两只眼睛红的跟桃子似的,两滴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翠儿赶忙抬手擦拭眼泪。 乔虎吃惊地问道:“翠儿师妹,你咋啦?” 翠儿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哽咽着说:“虎哥哥,一想起对不起龙哥哥,还要跟龙哥哥在一起过日子,不知咋的,眼泪就是忍不住。” 乔虎上前,轻轻把翠儿轻轻揽在怀里,翠儿就势扑到乔虎的怀里呜呜地哭泣。 乔虎把翠儿的脸扶起来,认真地打量着,用两只手轻轻给她擦拭眼泪,温柔地说:“翠儿师妹,千万别伤心,时间一长就好了。” 翠儿连连点头说:“嗯!但愿龙哥哥能快些过了这个坎儿。” 乔虎轻柔地笑笑说:“可不能再叫龙哥哥了,现在他是龙弟。” 翠儿轻盈地点点头,陶醉在乔虎柔情似水的声音里,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洞房里呢喃细语,道尽了无尽的情思,可洞房外却如雷贯耳,如大雨瓢泼,浇灭了乔龙难灭的心火。 月黑风高,零星的小雪还在飘落,武术队员的小伙子们耐不住寂寞,都在洞房外偷听月宫情话。房顶上、墙头上,窗台下,大奎、乔安、乔生和几个武术队员们都静静地趴着。 乔龙听完二奎的醉话,一时惊呆了,为了证实他的话,也忍不住悄悄地潜进院子里,把耳朵贴在新房的门上偷听,哥哥和翠儿的对话虽然柔柔的听不太清楚,可翠儿的声音却深深地根植到了自己的心里。难怪新娘的身形和气味是那么熟悉?嫂子就是翠儿,翠儿就是嫂子,他顿时听的呆了。 乔龙满耳都是哥哥嫂子振聋发聩的话语,满脸都是倾泻而下的泪水,他悄悄地离开了…… 房顶上、墙头上的人影还在乐此不疲地聆听者洞房夜话,没有人注意到乔龙的离去,乔龙木然地回到后院自己的小屋去了。 一回到自己的屋里,乔龙就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找到一把剪刀,又剪又戳,疯狂地对着这套衣服发泄。 歇斯底里了不知多久,乔龙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个屋檐下以叔嫂的名义生活在一起,他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乔龙默默地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整理一下包裹,带着包裹从房间里出来,正要走出门去,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看。他看见房顶上、墙头上的人影都还在,刚好哥嫂洞房里的灯烛灭了…… 乔龙的内心凉透了,怔怔地出了门,悄无声息地来到父母的坟地。他这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来这里跟父母吐露心声,以前都是跟着哥哥来给父母祭拜扫墓。他强忍着没有哭,只是跪在坟前的雪地里,把自己想说的话统统告诉了父母,然后起身来到晒谷场,面向北山郝云亮家的方向跪下来。他嘴里念叨着说:“师父,师娘!你们的养育之恩,龙儿永世不忘!今世不能报答,只能来生再报了!”说完,连磕了三个响头。 乔龙缓缓站起身来,夜色深沉,没有一颗星星,他看不到自己的一丝一毫,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乔村,回望着这个养育了他将近十年的,被白雪深深覆盖着的土地…… 突然,他毅然转身离去,走得异常决然,脚下速度飞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就像飘落在大地上的零星的雪花一样,迅速消失在沉沉的暗夜里。 第三十三章 苦心悲凉度蜜月 寻亲不见建武装(一) 清晨,天蒙蒙亮,雪终于停了,整个乔村都还沉浸在白雪茫茫的梦里。 乔虎新婚这天依然像往常一样起了一个大早,他穿着一套银白色的练功服,在新房的院子里,一招一式地练起拳来。但见他的动作轻如飞燕,出拳重如霹雷,形如捉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其拳法如行云流水,闪展腾挪,拳脚刚劲有力,气吞山河,虎步生风,势如破竹,颇有大家风范。 不一会儿,就在自己的滔滔拳势之下,院子里的残雪纷纷化成了湿地…… 鸡叫三遍,万家炊烟。 翠儿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衣棉裤,提着一个木盒子从新房里出来,乔虎刚好练拳收式。 翠儿温柔地唤道:“虎哥哥。” 乔虎回头笑笑说:“你起了?” 翠儿回应道:“嗯!你咋不到场面上去练武?” 乔虎笑着说:“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不离开你。” 翠儿幸福地笑笑说:“我做了早饭,你进去吃。” 乔虎高兴地说:“好嘞!记得还是父母健在的时候,家里像是立了规矩似的,天天都要吃早饭的。再以后就是在城里做生意,也吃早饭,因为大家几乎都不吃中饭。其它就再也没咋吃过早饭了。” 翠儿煞有介事地说:“爹说了,人要是每天都吃早饭,一天的时间就有规律,日子就能过的红火,身体也好。”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有道理,咱们以后也天天吃早饭。” 翠儿看看乔虎说:“那你赶紧回屋去吃,天气冷,趁热。” 乔虎疑惑地问道:“大清早的,你干嘛去?” 翠儿淡淡地说:“心里有结总是要快些解开,我去给龙弟送早饭,让他也吃。” 乔虎释然道:“去吧!他就在后院。” 翠儿笑笑说:“我知道。”说完,轻盈地出门去了。 乔虎望着翠儿的背影,摇摇头,随手拿起墙边立在墙角的扫帚扫起地面上残存的浮雪来…… 突然,后院传来翠儿尖厉的哭声:“乔龙啊!冤家哎!你这比用刀子剜我的心还狠呀!” 乔虎大吃一惊,急忙丢下扫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乔虎急匆匆来到后院,但见乔龙房间的门敞开着,翠儿瘫坐在屋里的地上,嚎啕大哭。身边的饭盒倒在地上,稀饭和馒头散落着,屋内一片狼藉,崭新的布条和棉花絮哪哪儿都是,新棉袄新棉裤和新棉鞋全部被剪成了碎片。 乔虎疾步赶过来,蹲下来,抚着翠儿的肩头问道:“咋啦翠儿?” 翠儿不说话,只是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乔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到处是新衣服的碎片,弟弟乔龙根本不在屋里,他大吃一惊,愣怔地搜寻着,嘴上喃喃地说:“龙弟呢?” 二奎和几个武术队员正在晒谷场上练武,听到翠儿的尖叫声也快速赶来,二奎见状,急切地问道:“村长!这是咋啦?” 乔虎无奈地摇着头,悲怆的声音说:“龙弟不见了。” 二奎和队员们闻听,尽皆失色。 乔龙不见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全村,家家户户都很快聚集到晒谷场上来了。 日上三竿,天色暗沉,武术队员们全部整装待发,村民们也全都神色凝重地围在四周。 郝云亮站在队伍前,严肃地环视一下大家说:“徒弟们!眼瞅着就到了数九天,天气越发的冷了,我们大家也都刚好闲下来。现在你们的师弟乔龙不见了,他这次离开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你们现在分成四个小组出去寻找,争取尽快把他找回来。” 晒谷场上静静的,只有翠儿和翠儿娘抱在一起抽泣,其他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郝云亮的话。 郝云亮朗声道:“大奎带一组,二奎带一组,乔安和乔生也各带一组,你们给运社留上几匹马,剩下的就都带上吧。记住,要尽量多跑跑。” 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分别带人走了。 郝云亮猛然一阵心酸,顿时老泪纵横,直接蹲在地上,悲痛地说道:“唉!我真是作孽呀!” 乔虎上前安慰道:“师父,没事儿。龙弟不是经常出去的吗?他总能回来的。” 郝云亮悲怆地说:“虎儿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次可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啊!” 翠儿强忍住悲声,上前一步说:“爹!别伤心了,翠儿去找。” 郝云亮漠然地说:“翠儿啊!爹跟你说,你也找不到,他既然把你做的衣服都剪烂了,说明你们以前经常见面的地方,他就不会再去。” 翠儿不知所以地说:“那我们就在家里干等着?” 郝云亮站起身,看着乔虎,颇有意味地说:“虎儿啊,你通知一下七峰山的弟兄们,让他们也帮忙一起找找吧。” 乔虎双眼大睁,诧异地问道:“师父,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郝云亮语重心长地说:“这次龙儿出走,他是伤透了心,不能拿以往的任何一次来看。千万别指望着一两天就能回来,我估摸着,要是年前能找回来,就算是烧高香了。” 乔虎闻听,立刻神色严峻起来,迟疑地说:“七峰山的弟兄们认识龙弟吗?” 郝云亮笃定地说:“一定认识。你忘了,上次土匪们要开枪,不就是龙儿出手控制了他们的老大单豹嘛!” 乔虎点点头说:“那好。我这就去让信鸽给单大哥送信。”说完,匆匆赶回到村公所去了。 郝云亮看看村民们,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村民们见状,这才各自无声地散去。 再说七峰山上的土匪头目单豹,参加完乔虎的婚宴以后,得到乔虎购买军火的亲口承诺,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甭提有多高兴了。回到山上以后,就连晚上睡觉都能笑醒来,整天都是悠哉悠哉地,暗自乐滋滋地盼望着美梦成真。 这天晌午,李二麻子正在集训场骂骂咧咧地操练着土匪,土匪们一个个都很不规范地做着各种操练动作。李二麻子走到一名土匪跟前,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随口骂道:“你他妈咋就这么笨?整天就知道吃,操练起来就像头猪一样!” 单豹踌躇满志地走过来,问道:“咋啦老二?又跟弟兄们发火了?” 李二麻子回头看见单豹,马上堆着笑脸上前道说:“哟!大哥咋也有兴趣军事训练?” 单豹揶揄说:“拉倒吧!你这哪儿他妈是军事训练呀?老子又不是没见过,老子带兵那会儿,你他妈还穿开档裤呐!” 李二麻子讪讪地笑着说:“不瞒大哥,这可真是赶着鸭子上架,小弟还真没见识过。” 单豹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当兵的时候,军事长官经常训导我们说‘带兵就好比养儿子,’叫什么,对!叫‘爱兵如子’,但你又不能对儿子太娇纵,一定要对他们严格,所以,又叫什么,对了,叫‘慈不掌兵’。不过,我这人可是个大老粗,也从没有当过爹,根本就不懂咋对自己的儿子,长官的话,还真是得费神多琢磨琢磨。啊!弟兄们跟着我,总要学点儿真本事嘛!对不对?” 李二麻子附和着说:“不如干脆请马连长派人来指点一下?” 单豹一脸严肃地说:“胡说!咱们怎么请得起他们?” 李二麻子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正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一名土匪说:“单爷!信鸽送来的。”说完,递上一张纸条,转身跑走了。 单豹接过纸条,自言自语地说:“咋?老大送信来了?”他拿起纸条随意看看,若有所思地说:“嗯!真他妈的有意思,老大的弟弟竟然失踪了,请咱们出面去找。” 李二麻子凑到跟前问道:“就是上次锁你喉的那个?” 单豹点点头说:“没错!我还是挺喜欢那小子的。” 李二麻子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咱们找还是不找?” 单豹白一眼李二麻子,淡淡地说:“废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闲着也是闲着,让兄弟们出去溜溜腿儿也不错。再说了,老大不是还答应给咱们配枪了嘛!” 李二麻子顿时明白了单豹的意思,高兴地说:“那我马上就布置。”说完,马上回身到操练的队伍前,刚要说话。 单豹急忙说:“先别,你等等!” 李二麻子回转来,满脸堆笑说:“大哥还有啥吩咐?” 单豹若有所思地说:“咱们要把这件事情跟买枪的事情给他一块儿办咯。” 李二麻子不解地问道:“这是啥意思?” 单豹不客气地说:“你他妈就是个猪脑子,过几天,无论找到找不到,你都去乔村把老大给我接来!” 李二麻子疑惑地问道:“接这里来?” 单豹不容置疑地说:“当然!” 李二麻子傻乎乎地问道:“接这里干嘛?” 单豹白一眼李二麻子,不耐烦地说:“那天我要请马连长也一起上山!” 李二麻子恍然大悟,一竖大拇指,称赞说:“大哥高啊!” 单豹揶揄说:“废话!马屁精!” 李二麻子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到底定在哪一天呢?” “替老大找人总要表现出一番诚意……”单豹自言自语,仔细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干脆就定在十天后吧。” 李二麻子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 第三十三章 苦心悲凉度蜜月 寻亲不见建武装(二) 乔村的全体武术队员们全都出去找乔龙了,乔八爷和乔有宝带着商贸社的村民继续在城里做生意,冬天的生意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火热。郝云亮惦记着神医门药铺,也匆匆到城里去了,村子里除了妇女、孩子和运社几个,只剩下很少的人。乔虎和翠儿的蜜月,就这样被乔龙的离家出走给彻底打乱了。 失去亲人祝福的蜜月,并没有甜蜜,只有苦涩。 翠儿每天都想着乔龙,眼前时不时晃动着他的身影;乔虎也经常想起邱月影,这两个人都很仁义,结为夫妻之后,表面上还是能相敬如宾,可他们的内心总还是有些说不清楚。 两人在对弟弟乔龙的提心吊胆中,小夫妻的蜜月时间飞快地流逝而走。 尽管时间转瞬即逝,可有一个人的日子却仍旧是度日如年,她就是齐天帮帮主邱继财的女儿,乔虎的心上人邱月影。 邱月影接连几天以来,还是不计其数地到神医门去寻找乔虎,不光是见不到他的人,就是连他的一个准确的信息也得不到。直到郝云亮那天告诉她,说乔虎已经真的结了婚,她还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更是跑神医门跑得勤,可是结果却更糟糕。 天气越冷的时候,街面上的生意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人们好像不约而同地在家里储藏了粮食和蔬菜,除了裁缝铺、药铺和当铺偶而有些小生意外,其余店铺基本都是门庭冷落的。甚至有几天,神医门的药铺和当铺也歇业了一段儿。 邱月影见不到乔虎,还是每天都日思夜想,茶饭不思,油盐不进,渐渐变得憔悴起来。邱继财看在眼里,又不知何故,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与神医门有关。却因不明原因,也不敢轻易对神医门造次,加上山本说过要对付神医门当铺,不让他轻举妄动,所以一时也无能为力。 时间一久,邱月影逐渐不再去神医门找乔虎了,她知道一切都是枉费心机,而是改为每天都到校园里,他们经常相会的地方,去寻找回忆,寻找他的气息。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邱月影再一次来到校园操场,那个他们常常约会的地方。她两眼含泪,仰望着暗黑的夜空,双手捧着那只玉镯,模糊的眼睛盯着朦胧的月亮,眼前浮现出两人浪漫的景象,耳际再次浮现出那些响彻心扉的话语…… 乔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充满柔情地说:“这个送给你!” 邱月影接过玉镯,疑惑地问道:“你还有这个?” 乔虎点点头,认真解释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们的,一共一对儿,我一只,弟弟一只。” 邱月影顿时严肃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那这可太贵重了!” 乔虎无限深情地说:“你人好!我愿意!以后啥都愿意。” 邱月影眼前一亮,欣喜地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乔虎一怔,笑笑说:“我不懂啥是定情信物,就让它见证我以后对你的好吧!” 邱月影眼睛大睁,激动地问道:“永远?”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一生一世!” 邱月影眼角的两滴眼泪轻轻地滑落。 时光如流水,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出去寻找乔龙的武术队员们全都陆陆续续地返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无果而终,失望归来。乔虎一见,赶忙让车门子也把郝云亮接回到村里。 这天午后,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一起聚在郝云亮家的堂屋里,全都坐在炕沿边,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乔虎和郝云亮,一个个不知所措。 乔虎坐在地上的一把凳子上,茫然地看着郝云亮,郝云亮却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一边踱着一边说:“你说这个龙儿也是,这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翠儿和翠儿娘躲在西屋里不做声,听着堂屋大家的谈话,也都是心急如焚,火烧火燎。 翠儿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悄声哭泣着说:“都怪我!要是龙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翠儿娘叹息一声,劝慰道:“唉!你这又是瞎说些啥话呀?” 乔虎看看大家,刚想说话,门外传来李二麻子的声音:“老大在吗?” 郝云亮一惊,立马停下脚步,欣喜地说:“好像是李二麻子!” 乔虎点头说:“我也听到了,就是李二麻子!” 翠儿从西屋冲出来,惊喜道:“莫非是土匪帮着找到了?” 郝云亮笃定地说:“有可能!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乔虎便起身上前去开门,门一打开,正好李二麻子已经走进来,爽朗地说:“老大果然在这里!” 乔虎一拱手说:“李二哥,你们咋找到这里来了?” 李二麻子笑笑说:“你不在自个家,一定是在岳父家咯。我们去你家你不在,所以就到这里来咯!” 郝云亮急切地问道:“你们帮着找到乔龙了?” 李二麻子摇摇头,不经意地说:“我们派了几批人马分头找,东南西北可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到。” 乔虎疑惑地问道:“那你们这是……” 李二麻子一本正经地说:“单大哥吩咐,无论找没找到,都要让兄弟请老大上山走一趟。” 乔虎脱口问道:“有事儿?” 李二麻子一字一顿地说:“今天马连长也到。” 乔虎一拍脑门,自责地说:“该死!全都忘记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脸失望。 乔虎和李二麻子一切来到七峰山的时候,单豹和马强已经恭候多时,四个人寒暄之后,一起进到匪窟的聚义厅,坐在一起开始推杯换盏。 单豹端起酒杯,对着乔虎和马强恳切地说:“老大,马连长,能同时请到二位到我这山头小聚,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哟!” 乔虎客气地说:“上次在乔村,正好在下举行婚礼,客人太多,没有招待好大家,还请都别往心里去!” 马强爽快地说:“你这小老大也太客气啦!咱们可不是那种小气人!” 单豹豪气地说:“来来来!旧事不提,咱们先干了这杯!” 大家痛快地一饮而尽,李二麻子赶忙给大家斟酒。 乔虎看看马强,对单豹问道:“上次说的马连长军火一事,不知你们几个商量的怎么样了?” 单豹不含糊地说:“现在就等老大一句话了。” 马强一拍桌子,爽快地说:“没得说,一支盒子炮,六支汉阳造,我今儿都已经带来了。” 李二麻子赶忙起身打开地上的一只木箱子说:“老大!请看!” 乔虎看过去,只见一只木箱子里边,码着六支暂新的汉阳造和一支盒子炮,立马兴致勃勃地起身走过去,弯下腰来,顺手拿起盒子炮看了看,再拿起一支汉阳造看了看,邹着眉头说:“这个我也不懂,是不是有这些就能打枪了?” 马强笑笑说:“那咋行嘛?”说着话,掏出自己的配枪放到桌上,随手退出子弹夹,把子弹夹拿起来说:“关键在这儿。没有这个,那些个玩意儿,连烧火棍子都不如。” 乔虎恍然大悟说:“明白了。那马连长就索性开个价嘛!” 马强一愣,看看单豹,疑惑地问道:“这个单大哥没讲吗?” 单豹讪讪地笑笑说:“老大,是这样,上次喝酒,大家喝得高兴,我忘记跟你讲价格了。马连长上司克扣他们士兵的军饷,搞得他们兄弟们当着兵却都没有饭吃,他们就把平时吃空饷的武器给省出来了。” 乔虎看看马强,再看看单豹,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是想?” 单豹爽快地说:“一支汉阳造五块大洋,一支盒子炮十块大洋,总共四十块现大洋,能折成粮食也成。” 乔虎一愣,脱口问道:“子弹呢?” 马强睁大眼睛,怔怔地说:“就是枪里的原配,没有再多的了。” 乔虎笑笑说:“马连长刚才不是还说子弹才是关键嘛!光有这些连烧火棍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用?” 马强笑笑,很干脆地说:“现在也不打仗,我们的子弹倒是不缺,但子弹是啥行情我还真不知道。” 乔虎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既然你们把枪支都已经带来了,你就把这些先留下。明天再派人送些子弹来,给每一支枪再配两百发子弹,我再给你们增加十块大洋。” 马强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 乔虎又不紧不慢地说:“马连长应该知道现行米价,我们就低于市面的米价,按每升十四元,五十块现大洋,我就给你折合成九百斤粮食,你看咋样?” 马强脱口道:“没问题!小老大,我替我们全连的士兵感谢你!”说着话,一拱手。 乔虎赞叹说:“如今这世道,有枪就是草头王,你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去抢粮食,足见你们也算是一支好部队!” 马强激动地说:“小老大年纪不大,既仁义又仗义,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你是一位心有大义之人。你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你只要言语一声就行!”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现在没有,但以后可保不齐。恐怕在你们的驻军里,你们这种情况还有不少吧?” 马强立刻来劲了,感慨地说:“还真让小老大给说着了。我们总共驻防的一个团,这种情况绝不止我们一个连。” 乔虎仗义执言说:“那以后其他部队有要求,只要是不欺负百姓的好部队,马连长都可以带他们来找我。” 马强闻听,大喜过望,脱口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乔虎干脆地说:“那你们就带着单大哥画押的子弹收条,随时到乔村来找我领取粮食。” 马强一拱手,高兴地说道:“谢谢小老大!” 单豹赶紧端起杯说:“那还不再干一杯?” 乔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慢着!” 大家一愣。 乔虎一脸正气地对单豹和李二麻子说:“单大哥,李二哥,枪和子弹,我是给你们了,可是你们千万不能乱来!” 单豹一拍胸脯说:“这个老大尽管放心。从今以后,你就是咱这七峰山上真正的老大,天地为鉴,我们一定要做义匪,决不胡来!” 乔虎满意地端起酒杯说:“这就好!来!干杯!”大家笑呵呵地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乔虎从七峰山上回到乔村以后,并没有得到乔龙的下落。一想到武术队员们分成四个小组,骑着马出去找了十多天,土匪也出动人马帮忙找了十来天,竟然全都杳无音信。翠儿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出去寻找。 这天上午,风和日丽。 乔虎和翠儿各自穿着棉衣戴着棉帽,分别骑着一匹马在旷野里四下搜寻张望,他们明知道很渺茫,但还是希望能出现奇迹。 乔虎对着旷野呼唤:“龙弟!龙弟!” 翠儿对着旷野呼唤:“乔龙!你在哪儿?” 大地在回应他们的呼唤,却始终看不见乔龙的影子。连续十几天,方圆百里之地,四处都留下了他们找寻的足迹。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龙弟到底去哪儿了?” 翠儿茫然不知,除了山洞,能去的地方算是都去过了。她想到再去山洞,可父亲告诉她说,乔龙伤了心,绝不会再去山洞里。一想到乔龙与她有过约定,不能把山洞的秘密告诉别人,这让她犯了难。 思来想去,除了山洞,他还会去哪儿呢?她想不通。猛然想起他们都没有去城里找,翠儿急切地问道:“虎哥,会不会龙弟去了城里?”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不会!城里有师父、乔八爷和乔叔他们,龙弟要是去了城里,应该早就有信儿回来了。” 翠儿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旷野高声呼喊:“乔龙!你在哪儿?别再惩罚我了好吗?” 旷野回应:“别再惩罚我了好吗?”…… 乔虎无奈地说:“翠儿,别喊了,咱们回去吧。”翠儿的眼泪夺眶而出。乔虎看着翠儿说:“你看你,自打结了婚,就一直以泪洗面,眼睛就没有不肿的时候。” 翠儿伤心地哭泣着说:“我也不想,可我能有啥办法呀?” 大地都为之动容,静静地又下起雪来。 第三十四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海龙帮会夸海口(一) 话说山本一郎表面上答应了邱继财要出面对付神医门当铺,实际上却口是心非,并没有急于兑现承诺。 山本有自己的全盘计划,根本不为此等不入眼的小目标所动,之所以答应邱继财出面对付神医门当铺,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寻找煤矿,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拿到采矿权;二是搜集各种有价值的情报,及时提供给黑龙会总会。他需要城里的这些帮会来替自己掌控局面,但却并不需要帮会的势力太过强大,所以要平衡帮会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永远依附黑龙会,并随时听命于黑龙会的调遣和使用。 在山本的眼里,平州城的三大帮派中,海龙帮的势力最大,需要不断地遏制和打压;齐天帮的势力不温不火,只要保持若即若离即可;而神山帮的势力太小,需要黑龙会出面扶持,仅此而已。 这一天晚上,山本在黑龙会的会所里和田中、高桥两人一起端坐在榻榻米上喝酒,密谋他们对局面的掌控计划。他们对一段时间内帮派实力的失衡有些担忧,想趁着煤矿停工的间隙,把帮会的事情理一理。 山本端起酒来呷一口说:“唔!还是我们日本的清酒地道,爽口。” 田中附和说:“是的山本君,中国烧酒太烈,太刺激了。” 高桥也附和说:“中国烧酒口感很不好。” 山本皱皱眉头说:“我叫你们来,喝酒可不是目的。” 田中马上低头说:“山本君,对不起,我们知道。” 高桥赶忙说:“潘本渊现在已经回到省城太原,李家峪煤矿已经停工。” 山本冷冷地说:“这么冷的天,只能停工。” 田中疑惑地问道:“不知山本君还有什么吩咐?” 山本白一眼田中说:“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讲过吗?这个海龙帮的势力现在太大了,趁着煤矿停工的空闲,我们是不是也该过问一下了?” 田中认真地说:“是的山本君。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暗示神山帮再敲打敲打他们,必要的时候,由我们黑龙会帮他们出手。” 山本满意地笑笑说:“有什么完整的计划吗?” 田中认真地点头说:“有。我们正在派人跟踪海蛟龙,寻找他的出行规律,然后把消息告诉神山帮,让他们出面来震慑他。” 山本点点头,微笑着说:“唔!非常好!情况怎么样?”田中赶忙起身在山本跟前耳语,山本听了田中的话,得意地狞笑说:“好好好!非常好!你明天请神山帮帮主来一趟,我要跟他下棋。” 田中严肃地说:“哈伊!” 三人相视会意,轻松地端起酒来喝酒。 第二天晌午,神山帮主马成魁被请到了黑龙会会所,山本愉快地邀请马成魁在一起下围棋。马成魁执黑先行,棋风凌厉,气势浩荡,正在围剿白棋的一条大龙,山本执白行棋,表现得沉着冷静,稳扎稳打,应对自如,双方棋战正酣。 山本瞥一眼马成魁,淡淡地说:“马sir,这人生就好比下棋,黑与白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想下的好看,就要达到平衡,切不可太贪婪。” 马成魁左手手里捏着烟嘴,若有所思地说:“本来在下根本就不会下棋,自打认识了山本君,你就一直教我,现在也总算悟出点儿门道了。” 山本手执白棋,轻松落下一子,一指棋盘刚下棋的位置说:“你看这里。仅仅就这一子,你不小心,我就在这里成活了一片。” 马成魁认真地看看棋局,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说:“山本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呀!” 山本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你我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呀!哈哈哈!” 马成魁话锋一转,不解地问道:“但不知今天对付海龙帮海爷,山本君出的是哪一招?” 山本看看马成魁,淡淡地笑笑说:“马sir请放心!我是要帮助你们,绝不会让你们惹祸上身的。” 马成魁试探着说:“据我说知,山本君的黑龙会兄弟们,此次行动却是一反常态,都没有蒙面,而且都穿着我神山帮的帮服。” 山本狡黠地笑笑说:“对咯!这就叫灯下黑。” 马成魁疑惑地问道:“灯下黑?” 山本一脸认真地说:“海龙帮势力远比你神山帮要大得多。正是因为如此,海龙帮才断然认定你们神山帮不敢跟他们公开挑衅,自然不会怀疑是你们神山帮公然绑架了他们的帮主。不是吗?” 马成魁顿时领悟,开心地竖起大拇指说:“啊哈哈哈!山本君棋高一着,真是高啊!” 山本瞥他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马sir明白了?” 马成魁猛吸一口烟,点点头,缓缓吐出烟圈,得意地眯着眼睛。突然,目光冷峻,咬牙切齿地说:“海蛟龙!你也有今天!” 山本一脸愠怒地说:“不过我可要警告马sir,你不得公报私仇,不许动海蛟龙一根汗毛。我只要敲山震虎,让他出点血就可以了。” 马成魁怔了怔,翻翻白眼,赶忙堆笑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山本不屑地看他一眼。 再说乔龙离家出走以后,一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时间一长,饶是他喝过蟒血,浑身阳气十足,也还是难以抵挡严寒的侵袭。 数九寒天,天降大雪,乔龙穿着自己平时穿的破棉袄,漫无目的地行走着,除了练武没有其他任何取暖的方法,冷了就打一趟拳,饿了就随手抓一把雪来吃…… 这一天午后,风雪交加,他终于熬不住了,只好找到一处破庙避避风寒,捡了一些破棉絮当被子盖。 一连过去了多少天,乔龙已经完全搞不清了。他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的,捡到一丝暖和点儿的东西就往自己的身上披,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乞丐一样的邋遢大王。他实在太饿了,就辗转来到一家面食馆里想热热乎乎地吃一碗面。 他的运气不错,没想到的是,这家面食馆的店小二,正是哥哥救治过的那个叫春生的小男孩儿。春生也一眼认出他就是骑马救助过自己,并背着自己到乔村神医屋里的乔村小哥哥,就不动声色地给他弄了一碗面条。 乔龙一见到热乎乎的一大碗面条,立刻不管不顾地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三口两口吃完,一抹嘴,看着春生一直在干笑。春生知道他也拿不出银子来,笑笑,豪爽地一摆手。 乔龙也没说什么,有些难为情地走了。 可一碗面条毕竟熬不了多久,这天晌午,乔龙又一次来到了这家面食馆。 邋里邋遢的乔龙刚刚走进面馆,春生就快速迎上前来,一看又是他,平静地问道:“我说你咋又来了?” 乔龙无奈地摇摇头说:“没办法,饿呀!” 春生摇摇头,难为情地说:“小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其实我做这个店小二挣几个钱,也是很不容易。你上次吃的面没给钱,我的工钱就被店家扣了,而且掌柜的还把我打了一顿。” 乔龙大吃一惊,急忙说:“啥?我在这里吃了白食,却扣了你的工钱,还暴你打一顿?” 春生苦笑说:“你以为呢?掌柜的才不肯吃亏哪!” 乔龙愤愤地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春生揶揄说:“可天底下也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呀!” 乔龙顿时不自在起来,挠挠头说:“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春生想了想说:“算了!算我再请你吃一顿吧,以后你真的别再来了。” 乔龙一脸豪气地说:“那不行!我可是无功不受禄。” 春生揶揄说:“还不受禄哩!能给你吃上就算不错了,上次的禄你可是已经受了哟!” 乔龙想了想说:“不行!我得找你们掌柜去,哪怕让他打我一顿也行。” 春生着急了,赶忙压低声音说:“快别再惹麻烦了,你就坐下等着吧。”说完,硬摁着乔龙坐下,自己毛巾往肩上一搭,脆生生地喊道:“刀削面大碗一碗,外带鸡蛋一颗!”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离去。 乔龙怔了怔,安静地坐下了…… 正在等着吃面的工夫,海龙帮帮主海蛟龙竟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掌柜的急忙从里边跑出来,迎上前热情地招呼说:“哎哟!海爷!您又来光临小店儿了,快请里边坐!” 海蛟龙看看掌柜的,爽朗地说:“老规矩!” 掌柜的高声喊道:“知道了您呢!刀削面小碗一碗,外带鸡蛋两颗,红烧肉一块!小份素菜一碟!” 掌柜的一边喊着一边一溜小跑地跑走了,海蛟龙款款地向里间走去。 乔龙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海蛟龙看,在海蛟龙经过他的时候,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海蛟龙立刻停下脚步,看着一旁脏兮兮的乔龙,有些愠怒地斥责道:“唔!你这小叫花子,笑啥笑?” 第三十四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海龙帮会夸海口(二) 乔龙毫不在意地张口回答说:“我笑……”笑字刚刚说出口,就被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的一群皂衣大汉给打断了。 皂衣大汉大约有七八个人,有手持短刀的,也有赤手空拳的,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闯进来,毫不客气地直奔海蛟龙,走到他的跟前,围在他的身边,有的双手叉腰,有的双手抱于胸前,全都冷冷地看着海蛟龙。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了,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就此相互对峙起来。 面馆儿掌柜的见状,急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还没等张口说话,就被为首的一位皂衣大汉一把推了个趔趄,几个大汉趁势把海蛟龙围在了垓心。 海蛟龙一一扫视他们一眼,竟然面无惧色,反而随手拿起一把凳子,往就近的桌子旁一顿,大赤赤地坐下来,威严地喊道:“掌柜的,那就把面端到这边来!” 为首的皂衣大汉虎背熊腰,往前一站,冷冷地说:“哟呵!真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海龙帮海爷,竟然有每天早上出来吃面的习惯。” 海蛟龙不经意地瞥他一眼,随口道:“你们是神山帮的?” 为首的皂衣汉随口回答说:“是又怎么样?” 海蛟龙冷冷地问道:“你可知道我和你们帮主的交情?” 为首的皂衣汉不屑地说:“这我可管不着!” 海蛟龙毫不在意地问道:“你们这是?” 为首的皂衣汉冷笑着说:“我们哥儿几个实在是太穷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海爷单独出门的机会,不为别的,就为弄几个小钱儿花花。” 海蛟龙随手掏出十几块大洋缓缓放在桌上,冷冷地说:“你们知道,海爷我出门,身上从不带很多大洋的,这些你们就拿去花吧。你们是谁我也不想过问,往后咱们还是各走各的道儿,谁也不认识。” 为首的皂衣大汉不屑地说:“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呐!” 乔龙一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海蛟龙掏出大洋的时候,他倏地眼前一亮,听完皂衣大汉的话,便起身笑嘻嘻地走过来挡在海蛟龙身前,背对着皂衣大汉,面对海蛟龙嬉皮笑脸地说:“哎!这位大爷,我才是叫花子呢,打发叫花子应该给我才对。”然后又转身对皂衣大汉说:“我说你们差不多就得了,明火执仗的,这么多人对付人家一个,干嘛呢这是?” 为首的皂衣汉看一眼乔龙,“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冷冷地说:“哟呵!还真有一个小叫花子出来扎刺儿的。那你就把这几块大洋赶紧拿走吧,海爷这就是打发你的。” 乔龙面对着皂衣大汉,表现得一脸不高兴,怔怔地说:“虽然小爷我确实缺钱花,可你这是说啥呢?” 海蛟龙一看眼前的叫花子竟然还是个小孩子,急忙把乔龙拉在自己身后,平静地说道:“这位小兄弟,这里没你啥事儿,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乔龙反而更来劲了,再次上前护在海蛟龙身前,煞有介事地说:“路不平有人铲,事情不平有人管,干嘛这是?今儿个这事儿,我看小爷我是管定了!” 为首的皂衣汉顿时怒火中烧,高声喊道:“哥几个!这个小叫花子现在碍手碍脚,先把他打发了!” 皂衣大汉们不由分说,一起向乔龙一拥而上。 海蛟龙急忙再次把乔龙拉在身后,高声喊道:“众位兄弟!且慢动手。你们既然是冲我海蛟龙来的,那就不要伤及无辜!”说完,起身把乔龙挡在了身后。 为首的皂衣大汉冷笑道:“那好!海爷,我们也不想节外生枝,麻烦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海蛟龙警觉地问道:“干嘛?” 为首的皂衣大汉理直气壮地说:“绑票!” 海蛟龙眉头一皱,脱口道:“你们是想绑票?”乔龙借机又挺身护在了海蛟龙身前。 为首的皂衣汉得意地说:“是啊海爷!您这一票至少也得值一万现大洋吧?” 海蛟龙冷笑一声,不经意地把乔龙再次护在身后,冷冷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日后找你们麻烦?” 为首的皂衣大汉轻蔑地笑笑说:“找我们麻烦?嘿嘿,你根本就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不怕!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跟你海爷叫板。” 海蛟龙笑笑,威吓说:“你可知道,我可以在一顿饭的时间,就能把你们整个神山帮都掀个底儿朝天!” 为首的皂衣大汉毫不含糊地说:“我管你底儿朝天还是朝地,我只要现大洋,别的我也管不着。堂堂海龙帮海爷,灯下黑的道理难道也不懂?再啰嗦,我可要加码了!” 海蛟龙冷冷地问道:“你们真敢动手?”乔龙借机又护在了海蛟龙身前。 为首的皂衣大汉不客气地说:“两万块!” 海蛟龙冷笑道:“还反了你们了!就凭你们几个?” 为首的皂衣大汉不客气地说:“四万块!” 海蛟龙再次把乔龙护在身后,大喊一声:“来吧!”说完,准备拉开架势。 话音没落,皂衣大汉们没等他拉开架势,便一拥而上,双方就此动手打了起来,大汉们一出手就可以看出都是些练家子。 只见海蛟龙也是一身好功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动作神速,一会儿拳打一会儿脚踢,出手拳腿都很重,招招都致命。 乔龙看着海蛟龙神勇,完全可以对付这几名皂衣汉,就干脆躲在一旁看起热闹来。海蛟龙一人对付七八个大汉,精神抖擞,把一身功夫施展开来,应对自如,始终处于上风,几个皂衣大汉很快都被他一一打倒在地。 面馆儿掌柜的急匆匆跑过来劝阻说:“哎哟!你们别在我这店里打呀!要打出去打呀!”话音没落,脸上就被一名皂衣大汉打了一拳,捂着脸龇牙咧嘴地叫着。 正在这时,门外又来了一群皂衣汉,面馆儿太小,干脆就在门外留了一部分,其中又有七八名皂衣汉冲了进来。 乔龙眼看着海蛟龙要吃亏,反倒一下子乐了,开心地说:“哟呵!还真是瞌睡给个枕头,小爷我已经身上痒痒了好几天了。”话音一落,身子一纵,眨眼间冲入战阵,闪展腾挪,拳打脚踢,连劈带削,如入无人之境。 不消几个回合之后,面馆儿里的皂衣大汉们就已经全都趴在了地上,一个个龇牙咧嘴地疼得直叫。 乔龙不屑地看看躺在地上的皂衣大汉们,拉起海蛟龙冲出了面食馆儿。 面食馆儿外的皂衣汉哪里肯让?又是一拥而上,扑了上来。乔龙和海蛟龙一起,左右开弓,根本不把这些皂衣大汉放在眼里,一路砍瓜切菜,三下五除二,就把门外的大汉们也都打趴在地下了。 乔龙看着皂衣汉们都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俨然像个胜利者一样,轻松地拉着海蛟龙离开了面食馆儿。 乔龙拉着海蛟龙跌跌撞撞地在街上奔跑着,一口气跑到了自己住的那座破庙外。海蛟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兄……兄弟!别……别跑了,跑……不动……动了,受……受不了……了!” 两人这才停下来,乔龙一指不远处的破庙说:“就几步远了,到了我住的地方咱们再歇也不迟。” 海蛟龙还在喘着粗气,并没有看见乔龙手指的方向,四面看看,除了一座破庙,四周一片荒芜,哪里有什么住所?怔怔地说:“这荒郊野……外的,你住在哪……哪儿呀?” 乔龙拉着海蛟龙快步走到破庙前说:“这不吗?” 海蛟龙停下,感到自己被乔龙刚才抓着的手腕,一阵麻木,急忙用另一只手揉搓着。他一边揉搓,一边看看破庙。但见破庙大门敞开着,没有门板,门框斑驳陆离,里边的地板上铺满了杂草,墙壁破损,四面透风,供着的神仙也已经搞不清究竟是哪一尊,只隐约感觉着像是一尊山神。 海蛟龙走进破庙,看着杂草上的破被褥,诧异地问道:“你就住在这儿呀?” 乔龙毫不含糊地说:“是啊!” 海蛟龙疑惑地说:“这里怎么能住人嘛?” 乔龙得意地说:“我已经住了好长时间了。” 海蛟龙睁大双眼,莫名地说:“这怎么可能嘛?这大冬天的,你不冷?” 乔龙笑笑说:“不冷。真要是感到冷了,就出来打一路拳,马上就暖和了。” 海蛟龙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乔龙,不解地说:“小兄弟这一身好本事,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乔龙不经意地说:“不瞒你说,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唉!不想说,没意思。” 海蛟龙吃惊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干嘛要跑出来受这份罪?” 乔龙淡淡地说:“跟我要好的师妹,嫁给我哥哥了。” “呵呵呵呵!”海蛟龙“扑哧!”一声就笑了,忍俊不禁地说:“什么?还有这种事儿?” 乔龙满脸不高兴地说:“你这人咋这样?人家都伤心死了,你还笑!” 海蛟龙忍住笑,认真地说:“对不起小兄弟,我是觉得这种事情太荒唐,所以才忍不住发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乔龙大度地说:“没事儿!我不跟你计较。” 海蛟龙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小乞丐,感到手腕上的酸麻此刻才稍稍减轻,他很诧异乔龙的一身功夫。刚才自己并不想跟着他一路狂跑,怎奈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力大如牛,自己多次试图甩脱,却根本无济于事,他是被他拽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此刻,他认真地审视一下乔龙,猛地想起在面食馆儿他莫名其妙的发笑,不解地问道:“小兄弟,我倒是想问问你,在面馆的时候,你笑啥?” 乔龙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海蛟龙纳闷地问道:“你到底笑什么呀?” 乔龙围着海蛟龙仔细地打量着他转了一圈,疑惑地说道:“咦!咋没有了?” 海蛟龙一头雾水地问:“你找啥呀?” 乔龙脱口说道:“你的长衫袖口里露出一块花绸,刚才还看见的。” 海蛟龙从袖子里抽出一件女子亵衣,疑惑地说:“就这个?” 乔龙“扑哧!”又笑了,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这个!” 海龙娇自言自语地抱怨道:“阿娇这个骚狐狸!” 乔龙疑惑地问道:“你说啥狐狸?” “哈哈哈哈!”海蛟龙哈哈大笑起来,忍俊不禁地问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没见过女人吧?” 乔龙闻听,想到了翠儿和哥哥的洞房花烛夜,立刻臊的低下了头。 海蛟龙很干脆地说:“走吧小兄弟,你今天能仗义出手,敢打日本人,我就认你是我的好兄弟!跟我走,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发愁。” 乔龙迟疑地说道:“日本人……” 海蛟龙打断他的话说:“走吧走吧,咱边走边说。”说着话,不由分说地拉着乔龙就匆匆走了。 原来,以山本为首的平州城黑龙会,是日本人驻平州城的地下民间组织,由田中和高桥分别负责承担着两大功能。一是田中负责平州城市场的局面掌控,专门平衡帮会之间的关系,有意挑起和平息帮会之争;二是由高桥负责收集各种情报,专门寻找潘本渊的下落和煤矿资源。 为了对付庞大的海龙帮势力,田中遵照山本之命,经常派人暗中跟踪海龙帮帮主海蛟龙,总想找机会对他下手,甚至几次想找人取而代之。却苦于海蛟龙经常足不出户,或者一出门总是前呼后拥地有一大帮子会众跟着,根本无从下手。跟踪的时间一久,他们渐渐发现海蛟龙似乎吃腻了山珍海味,特别喜欢去平州城东南角的一家面食馆,去吃这家馆子的刀削面,几乎每天晌午都要独自去吃一碗。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他们便密谋在这里绑架海蛟龙。 这一天,又有消息来报,说海蛟龙又奔着面食馆儿去了,田中这才急匆匆地派了三十多名日本武士,全部化装成神山帮的人,势在必得地去绑架海蛟龙。 山本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收降海蛟龙,让他干脆为黑龙会所用;二是想敲打一下海龙帮,削弱一下海龙帮的势力。结果却意外遇上了乔龙,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被聪明的海蛟龙一眼识破。 海龙帮主海蛟龙何许人?没有点儿真本事,还真是很难坐上这海龙帮的头把交椅。他一交手就清楚,这些绑架他的人都是些有功夫的硬茬子,根本就不是神山帮的那群乌合之众,况且神山帮即使全部出动,也敌不过今天的那帮人。今天绑架自己的人,显然不是别人,只能是日本黑龙会的人。 第三十四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海龙帮会夸海口(三) 日本人一直在掣肘海龙帮,还暗中杀害了海龙帮的四弟北海龙王,此仇不共戴天。但海蛟龙很清楚海龙帮明着是对抗不过日本人的,日本人似乎始终都有官府在撑腰。几次较量过之后,最终都是由官府出面调停,可不知为什么,官府总是替日本人说话,每次海龙帮都会有损失,打败了有损失,打胜了照样有损失。海蛟龙始终不服气,一直在等待报复的时机。 海蛟龙暗想:今天再次与黑龙会交手,多亏了这位小叫花子兄弟,否则的话,真还着了日本人的道。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要不是这位小兄弟今天出手,这一次势必要栽在日本人手上了。他喜欢这位小兄弟,行侠仗义,出手不凡,一看就是一位正义善良之辈。在与日本武士交手的时候,这个小叫花子看似高开高打势如破竹,但却招招留情点到即止,出手极有分寸,根本没有致敌于狠手。他的功夫收放自如,明显高于自己,绝不可小觑,日后必堪大任。何不请他入帮呢? 海蛟龙拿定主意,直接带着乔龙回到海龙帮去了。 海蛟龙被神山帮围攻,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海龙帮内。二弟南海龙王这一天坐镇聚义厅,听说大哥海蛟龙遭遇神山帮围攻之后下落不明,急忙派各路兄弟四下寻找,没想到海蛟龙竟然带着一个小叫花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海蛟龙一回来就一脸认真地告诉南海龙王说:“马上召集所有堂主和兄弟,我要开香堂!”说完,带着乔龙匆匆走了。 南海龙王马上再派人马,召集出去寻找海爷的各路兄弟,急速回来聚集。 没过多久,海龙帮上下齐聚聚义厅,整个海龙帮的聚义厅内,气势恢宏,尤为壮观。大家都不知道海爷紧急开香堂究竟所为何事,都以为海爷在遭到神山帮围攻之后,想要血洗神山帮,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穿着一件红绸龙服的南海龙王和穿着一件青绸龙服的西海龙王站在前边,后边站着全部穿着一袭黑色绸缎龙服的九大堂主,他们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九大堂主的身后还有众多的帮众会员站着,这些会众也全部都穿的是黑色龙服,胸前背后都绣着金龙,只是布料都是粗布的。 西海龙王看着不动声色的南海龙王,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二哥,大哥险遭暗算,这事儿你事先可知道?” 南海龙王摇摇头说:“不知道。一定是神山帮找茬,暗地里跟踪大哥,摸清了大哥的出行规律。” 西海龙王疑惑地问道:“果真是神山帮?” 南海龙王一指后边的兄弟们说:“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吗?” 西海龙王愤愤地说:“他们简直吃了熊心豹胆,敢在大哥头上动土!” 南海龙王若有所思地说:“大哥今天紧急开香堂,一定是要布置报仇,血洗神山帮了吧。” 西海龙王想了想说:“自打上次北海龙王出事儿,大哥就像断了翅膀的鹰一样,一蹶不振。此次又意外被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南海龙王附和说:“是啊!北海龙王要是还在,大哥怎么会喜欢彩凤和阿娇那两个狐狸精?” 西海龙王无限神往地说:“四妹长得也确实好看。” 南海龙王打趣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对四妹动过心思?” 西海龙王脸一红,反戈一击说:“好像二哥没动过心思似的?” 南海龙王眼神一股淫邪,浪浪地说:“这个勾人心魄的小白龙,可惜她早早去了。”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门口值日官高声喊道:“东海龙王到!”众人闻听,全部回身行注目礼。只见海蛟龙穿着金黄色的绸缎龙王衫左手搂着阿娇,右手搂着彩凤,迈着四方步款款走过来。乔龙也焕然一新,穿着一件白绸龙王衫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乔龙乌黑的披肩长发一泻而下,中间束着一根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的绸缎龙王衫把自己的全身罩住。他的眼神中虽然都是满满的神勇,相貌中却不失文雅秀气,鬓若刀裁,眉似墨画,面如桃瓣,目含秋波,体型娇小匀称,有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一对儿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内心的冷暖参半。 众人一片愕然。 南海龙王失声喊道:“北海龙王?” 原来,海龙帮死去的四弟北海龙王,却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子,乔龙人小又没有长成汉子,穿着她的衣服反而正合身,帮会上下猛地感觉就像北海龙王再世一般,忽地像是一阵惊世骇俗,帮众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海蛟龙走到前边,不紧不慢地说:“大家安静一下!”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海蛟龙把乔龙往身边一拉,朗声道:“今天晌午,海爷我独自出门,却遭到了三十多名穿着神山帮衣服的日本武士围攻,多亏这位不顾生死舍命相救的小兄弟,才能脱身解围。本来我们海龙帮北海龙王的这把交椅,是要留给一位巾帼英雄的,可我今天偏要破这个例,就让这位小兄弟来坐。” 囚牛瓮声瓮气地说:“凭什么呀?这要是个女的,好男不跟女斗,我们也就罢了,这要是个男的,我们九大堂主还都在这儿哪!” 睚眦冷冷地说:“是啊海爷!兄弟们肯定都想不通。凡是入我们海龙帮的,就算是一个大人,也要三刀六洞。他,一个小孩儿,有什么资格?” 海蛟龙威严地说:“就凭他拔刀相助,以一挡三十几,救了我!” 囚牛和睚眦被噎,不再吭气。 阿娇趴在海蛟龙肩膀上撒娇说:“海爷!既然北海龙王这把交椅是让女人来坐的,您为什么不考虑我和彩凤姐姐呢?” 海蛟龙嬉笑着说:“你和彩凤床上功夫还行,打打杀杀根本就不行嘛!” 众人一片嬉笑。 阿娇倏地眼神冷峻,一伸手,手中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刀,冷冷地说:“哼,说我阿娇功夫不行。今天我倒是要试试!” 海蛟龙一愣,不满地问道:“你要跟我小兄弟比试?” 阿娇不屑地打量一下乔龙说:“不比一下,怎么就知道行与不行?” 海蛟龙看看乔龙,笑呵呵地说:“小兄弟,看来你不亮出一点儿本事来,大家还真是不服你,你就陪阿娇耍耍好不好?” 乔龙微微一笑,一拱手说:“好吧。其实跟女的打,小弟还不知该不该……” 阿娇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哼!大言不惭,看招……”话音未落,阿娇已经欺身进来,手起刀到。 乔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微微一笑,急闪身,让过阿娇,然后顺势弯腰顶肩。 阿娇一招扑空,见乔龙顶肩过来,急忙闪身躲过,喊一声:“彩凤姐姐!一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彩凤也身形一纵,欺身向前,和阿娇一起,一左一右两把短刀,寒光乍现,直接刺向乔龙。 乔龙不慌不忙,再次微微一笑,看着两把刀到,这才急拧双脚,纵身凌空,双手轻轻一扫,每只手上各多了一件东西。 只听阿娇和彩凤双双“啊呀!”一声叫,各自伸手去抓自己的后脖颈。 乔龙双手一抖,喊一声:“大哥!送给你了!”说着双手一扬,两件软软的东西扔给海蛟龙,自己的身形稳稳飘落下来。动作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 海蛟龙一伸手,手里多了两间美丽的亵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笑过之后,海龙王风趣地说:“小兄弟,可真有你的。” 阿娇和彩凤恼羞成怒,双双持短刀想要再次出手。 海蛟龙一脸愠怒地呵斥道:“住手!还不退下!” 阿娇和彩凤恨恨地退到一边。 海蛟龙嗔怒道:“小兄弟要是稍稍狠一点儿,你们细嫩的脖子都让人家抓到了,小命岂还能在?” 乔龙上前一拱手,天真地说:“多谢两位姐姐手下留情。” 阿娇和彩凤无地自容,躲在一边不再吭气,香气直喘。 海蛟龙转身看看睚眦说:“老二睚眦,你是我们海龙邦的战神,九大堂主里边,你最能打,就给你个机会跟我这小兄弟较量一下,怎么样?” 睚眦很干脆地一拱手说:“那在下就领教了!请!” 乔龙微微一笑,舒缓双臂,轻轻松松地来了个仙鹤亮翅。 睚眦不再搭话,一招黑虎掏心直接攻了过去。乔龙急滑步迅速避开,一伸手拦住睚眦冲过来的拳头。睚眦急回手,另一拳又已攻到,乔龙也不怠慢,急忙伸臂格挡。就这样,睚眦进攻,乔龙防守,双方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睚眦攻势凌厉,快如闪电,却招招落空。乔龙闲庭信步,闪展腾挪,竟动如脱兔。 十几个回合很快就过去了。 乔龙卖个破绽,跳出战圈说:“我说战神大哥,你累不累?” 睚眦勃然大怒,愤愤地说:“你敢小瞧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打仗不累!”话音未落,又一波凌厉的攻势迅即展开。 乔龙大喝道:“你注意,我可要出手了!”话到身到,他把全身之力都汇聚在拳头上,迎着睚眦冲过来的拳头直接撞了上去。两拳相撞,“砰!”的一声,睚眦被击打的滑出好远,瞬间瘫坐在地上,整条胳膊都脱臼了,手指和手臂全都疼痛难忍。 海蛟龙看看睚眦,关切地说:“咋样睚眦?打不过吧?”睚眦默不作声,挣扎着站起来,退到一边,囚牛赶忙招呼人把他扶下去了。 海蛟龙朗声道:“知道你们心里都不服,可不服是不行的,大家就别再拗着了。你们可别小看了我的这位小老弟,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六赑屃,你力大无穷,要不你再试试?” 又高又壮的赑屃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试试就试试!” 海蛟龙扫视一下众人说:“我可说好了啊!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众人不吭气,齐刷刷地看着赑屃。 乔龙上前一步一拱手说:“喂!我说大个儿!咱们比啥呀?” 赑屃也不搭话,一伸手就把乔龙的前胸抓住了,双膀一叫力,轻轻松松地把乔龙举了起来,使劲儿往前一丢,乔龙立马飞了出去。 众人都没有想到事发突然,立时惊叫。 但见乔龙竟然来了一个旋风扭转,在空中稳稳定住身形,款款地落在地上,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龙气定神闲,释然地走到赑屃跟前说:“我知道了,你这个大个子是一个大力士,我们干脆就比一下力道咋样?” 众堂主立刻不开心了,纷纷嚷道:“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老六,好好教训一下他!” 赑屃依然不搭话,两掌直接呼向乔龙。 好乔龙,脚下使劲,一纵身,腾空而起。赑屃双掌落空,恼羞成怒,立刻攥成双拳,朝着空中下落的乔龙发狠地冲去。 只见乔龙在空中两脚一纵,竟像蜻蜓点水一样,在赑屃的两只拳头上轻轻一点一借力,再次升空。赑屃又一次落空,身形急向前坠。 乔龙再次下落,双脚在赑屃背后轻轻一抹。赑屃受此一抹再也拿捏不住,加速向前坠去,只听“扑通”一声,就是一个大大的嘴啃泥。赑屃高大的身躯展展地趴在了地上。 但见乔龙安然飘落,竟像仙子下凡一样,飘然地来到趴在地上的赑屃跟前,两手抓住他的腰带,双膀一叫力,硬生生把赑屃高大的身躯给高高举起来,众人顿时惊呼,谁都没料到乔龙的力量会这么大。 乔龙并没有把赑屃的身体甩出去,而是轻轻地把他放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全场顿时爆发出叫好声一片。 海蛟龙一挥手,和南海龙王、西海龙王各自坐回在自己的位子上,端坐在那里。 海蛟龙得意地看着大家说:“咋样?你们看看这力道,想轻就轻,想重就重,收放自如,天生神力。都服了吧?” 帮众全都弯腰拱手,齐声道:“参见北海龙王!” 乔龙一愣,急忙问道:“这是干嘛?” 海蛟龙得意地微笑着,一指旁边的第四把交易,不紧不慢地说:“小兄弟,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乔龙不知就里,看看众人殷切的演示,听话地坐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八方觊觎海龙帮(一) 海龙帮主受到了神山帮帮众的围攻,海蛟龙不仅毫发无损,还如虎添翼,使得海龙帮又白白多了一位武术高强的北海龙王。这个消息迅速在平州城里传播开来,而且传得神乎其神。 此事最难过的要数神山帮帮主马成魁,他可是有口难辨,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虽然是日本人亲自动的手,却是大大挫伤了他神山帮的锐气,神山帮的江湖地位就此一落千丈。原本齐天帮就看不起神山帮,这次更是要挤兑他们了。 这一天,马成魁站在百鸟园的花亭里,左手捏着烟嘴,缓缓地吸着,右手快速地转动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他此刻是表面安静,不动声色,内心却急躁不安,蕴藏着雷霆之怒。 马六子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安慰说:“山爷息怒!山爷息怒!” 马成魁冷冷地看一眼马六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 马六子陪着笑脸,指指山爷手里的健身球说:“山爷手里这俩球告诉我的。” 马成魁马上放慢健身球的转速说:“这样?” 马六子表情释然,微笑着说:“山爷放宽心就好。” 马成魁再次快速地转动起健身球。 马六子脸色大变,急切地问道:“山爷!您这是?” 马成魁愤怒地说道:“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这次不仅没有打压了海龙帮,还让他们新收了一位高人,坐上了北海龙王的宝座。” 马六子毫不含糊地说:“别听他们吹牛,还能是何方高人?” 马成魁冷静地说:“难道你没有听说吗?就是那天帮着海蛟龙脱困的人。” 马六子不屑地说:“就那个叫花子?” 马成魁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个叫花子。黑龙会三十多名日本武士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想想,他要是想踏平我神山帮,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的事儿吗?” 马六子愣怔着说:“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是让海龙帮更加如虎添翼了吗?” 马成魁愤愤地说:“你说山爷我还能不生气?” 马六子怔怔地看着马成魁说:“山爷,那我们以后该咋办?” 马成魁不假思索地说:“能咋办?我们又打不过人家,还得是依靠日本人。要不然,他们一定会来报复的,日本人要是撒手不管,那还不踏平了我神山帮?” 马六子眼珠子一转说:“山爷,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您得这么想。虽然表面上看是我们神山帮的威风被灭了,可他山本的心里也一定很清楚。这件事情既然是日本人干的,那他现在一定也是如鲠在喉,说不定比山爷还难受,我们何不来个……” 马成魁眼前一亮,打断马六子的话说:“就坡下驴!快!你去,把我上次得的那套陶瓷茶具拿来!” 马六子诧异地提醒道:“那可是正宗的唐瓷……” 马成魁打断他的话,无奈地说:“有什么办法?那个山本就好这一口。” 马六子点点头,转身轻松地离开了。 神山帮和海龙帮的这次争斗,邱继财的心里很是有些幸灾乐祸,他很精明,发生的这一切都没能逃出他的视线。神山帮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根本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开袭击海龙帮,公然绑架海蛟龙这么大的事情,连齐天帮都不敢做,何况神山帮?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日本黑龙会所为。 海龙帮是决计不会去找黑龙会的茬儿的,毕竟表面上看来还是神山帮出面袭击的,日本人并没有给海龙帮留下空子。黑龙会这一招移花接木,嫁祸给了神山帮,海龙帮可能会因此借机寻衅神山帮,但日本人又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多少年来,几大帮派一直就这么争来争去,其实都没得过什么好,一直都是被黑龙会暗中操控着。也得亏是有黑龙会在操控着,不然的话,海龙帮早就把神山帮给灭了,自己一支独大了,就算是齐天帮,恐怕也一样都保不住。下一步会朝哪个方向走呢?邱继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只得时不时地待在鸟屋观鸟,坐等消息。 这天上午,邱继财独自一个人抽着雪茄烟,撩开一只鸟笼的外披专注地观鸟。师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来,连连叫着:“天爷!天爷!” 邱继财瞥一眼师爷,嗔怒地说:“狗咬尾巴了?我说你怎么就记不住?慢点儿,别那么急行不行?总是像个报丧的一样。” 师爷站稳脚步,喘着粗气说:“天爷,海龙……帮开……开堂会了。” 邱继财冷冷地说道:“海龙帮开个堂会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慌慌张张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师爷调息一下呼吸,故作神秘地说:“听说他们选了北海龙王。” 邱继财一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看着鸟说:“是阿娇这骚娘们儿呀?还是彩凤那只狐狸精啊?” 师爷怔了怔说:“都不是,听说是在面馆儿救了海蛟龙的那个人。” 邱继财诧异地脱口道:“什么?那个小叫花子?” 师爷点点头,低声说:“是,就是他。” 邱继财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疑惑地看着师爷,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小叫花子很能打是吧?” 师爷点点头说:“没错!上次他出手救海蛟龙的时候,神山帮可是三十几个人哪,竟然让这个小叫花子一个人就都给收拾了,神山帮这下可能要完蛋了。” 邱继财冷冷地说:“什么神山帮?神山帮有那么多能打的兄弟吗?” 师爷愣怔着说:“天爷的意思的日本人……” 邱继财不满地说:“废话!你也不动脑筋好好想想。” 师爷眉头一皱,眼前一亮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像是神山帮干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大实力嘛。可真要是日本人干的话,估计他们也不会让神山帮完蛋而坐视不管的。” 邱继财眯缝着眼睛,点点头说:“那倒是。日本人就是想让我们三家都不完蛋,就这么一直斗下去,让我们鹬蚌相争,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师爷若有所思地说:“这次真要是日本人干的,那黑龙会竟然让一个小叫花子都给收拾了,山本岂会善罢甘休?” 邱继财满意地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作为齐天帮的师爷,你得经常多在这些方面动动脑筋。我现在问你,你觉得日本人下一步会出什么招呢?” 师爷想了想,摇摇头,呐呐地说:“想不出。日本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啥招不清楚,可目的很明确,肯定会釜底抽薪,削弱海龙帮。”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哼!尽说些废话!日本人一直就觉着海龙帮势力有些大,一直就在想办法削弱他们。要不然的话,海龙帮早把我们齐天帮和神山帮一起都吃掉了。” 师爷惶恐地看着邱继财说:“天爷,那我们下一步棋该咋走?” 邱继财长舒一口气说:“既然不知道日本人会出什么招,那就先不管它,我们也来个坐山观虎斗。”说着话,用一根小棍儿恶狠狠地捅一下笼中的鸟,鸟儿在笼子里扑棱棱地乱飞。 邱继财得意地发出一连串的狞笑声。 黑龙会的山本一郎确实是生气了,此次偷袭海龙帮,虽然穿的都是神山帮的衣服,表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可行动的目的却丝毫都没有达到,出动三十多名日本武士去绑架一个海龙帮帮主竟然都失了手,这是山本不能忍受的。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动,日本人都会占尽上风,抢尽风头,可这一次竟然栽了,尤其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江湖上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刚刚出道的小叫花子,竟然在须臾之间把他的三十多名日本武士都给打败了,看来来者不善。 这件事情,也让田中和高桥好战的本性顿时涌上了心头,他们纷纷前来请战,想要单挑这个小叫花子。可山本的训练素养还是很高的,他忍住了,严厉地喝退了田中和高桥的请战。他在努力地思考对策,他的视线正在观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这是一幅平州城的地形图。山本的大脑冷静地思考着,眼睛里却透着让人战栗的杀气,一个狠毒的计划渐渐形成。 田中匆匆忙忙跑进来说:“山本君,神山帮主来了。” 山本眼前一亮说:“哦!我还正要找他哪。” 田中回头,对着门外喊道:“喂!进来!” 马成魁提着一个礼盒进来,脱掉貂皮棉帽,点头哈腰地说:“山本先生。” 山本嗔怪说:“上次的事情,怎么会让你们搞的一塌糊涂?” 马成魁翻翻白眼,暗忖道:“这个山本指鹿为马的本事倒是学的挺好,本来是日本人干的,反倒怨起我来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放下礼盒,由衷地说:“实在是没有料到,好端端的一个敲打海龙帮的计划,半路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算他海蛟龙命大,这次是被一个小叫花子给救了。” 山本明知故问道:“什么?小叫花子?” 第三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八方觊觎海龙帮(二) 马成魁再次翻翻白眼,把礼盒放在桌上,只能附和着说:“是啊!这个小叫花子来路不明,可是武功了得。” 山本表现出一脸的不屑,轻蔑地说道:“说什么武功了得?中国功夫统统不中用,都是些花拳绣腿。” 马成魁赶忙顺坡下驴,陪着笑脸说:“是是是!山本先生说得对,中国功夫都是些花拳绣腿。今天海龙帮开了堂会,让这个花拳绣腿的小叫花子,做了北海龙王了。” 山本一愣,脱口道:“什么?北海龙王?” 马成魁立刻满脸堆笑说:“山本先生有所不知啊,海龙帮总共有四大龙王,下边还有九大堂主,每个堂主下边还都有九九八十一名兄弟,全帮上下,最低也有一千多人啊。” 山本怎么会不清楚?他很清楚平州城各大帮派的真实势力。为了削弱最强大的海龙帮,他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当初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刺杀了北海龙王,就是黑龙会遏制海龙帮势力的一次有效行动,没想到海蛟龙这么快就又让这个小叫花子补了缺。山本的心里恨恨的,嘴上却说:“那又怎么样?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马成魁赶忙挑唆道:“山本先生,要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再不钳制他们的实力,我们神山帮和齐天帮两家加起来,也难与他们一较高下,分庭抗礼啊!” 山本冷眼看看马成魁,平静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马成魁闻听,赶忙拿起礼盒打开,趁机谄媚地展示给山本说:“山本先生,这是我们中国完整的一套着名的唐瓷茶具,我是特意拿来孝敬您的。” 山本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去掉外包装,一套高级瓷器杳然眼前。这是一套一壶四杯的唐代瓷器,瓷釉明亮洁净,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山本欣喜地拿起放大镜仔细观看了一阵,然后笑眯眯地说:“你们中国好东西真多!我很喜欢!哈哈哈哈!” 马成魁笑嘻嘻地试探说:“这对付海龙帮的事儿……” 山本眼神里透出凶光,转身对田中说:“田中君,每一个中国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抱成团,我们一定要分而击之。从今天开始,你要全力设法制定和实施分化瓦解海龙帮的计划。” 田中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山本很快就制定出了对付海龙帮的计划,他的计划就是要从海龙帮的内部瓦解这个最有实力的帮会组织。他遍览了收集到的有关海龙帮成员的所有情报,决定对海龙帮二当家的南海龙王伺机下手,以寻求突破,达到瓦解海龙帮的目的。 海龙帮的二当家南海龙王,江湖上人称龙二爷,有两个最大的特点吸引了山本的注意力,那就是这个南海龙王既好色又擅权。以前他一直觊觎北海龙王的美色,北海龙王死后,现在却又一直在打阿娇和彩凤的主意,却苦于这些帮中的美色都是只有大哥一个人独享的,所以,他做梦都想替代大哥做上这海龙帮老大的位置。当然,在龙二自己看来,这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论文功武略,不管是哪一方面,他都远逊海蛟龙一筹,他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海蛟龙的,也只能望洋兴叹。因此,他经常偷偷一个人独自跑到东街的怡春园去打发时光。 怡春园是海龙帮旗下的产业,南海龙王自然是有近水楼台之利。这里有个叫兰花的妓女姿色不错,是南海龙王的老相好,南海龙王一直想把她据为己有,怎奈自己无钱赎出。不仅如此,海龙帮的帮规森严,虽然管理着怡春园,却严禁帮众狎妓嫖娼。因为在海蛟龙看来,女人就是祸水,他坚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在他的眼里,海龙帮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定力,可以不被女人左右,其他人一定都会栽在女人的美色手里。 南海龙王对海蛟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这一点极为不满,但却始终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地偷着与兰花幽会。 这天早上,南海龙王又在怡春园兰花的房间里度过了销魂的一夜。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纸折射进来,南海龙王搂着兰花还在炕上睡着。兰花睁开眼睛醒来了,她把手臂伸出被窝以后,又感觉到有些冰凉,立刻缩了回来。 南海龙王也醒来了,四下看看,掀起被子想要坐起来。兰花紧紧地揪住被子,嗔怨道:“哎哟死鬼!好冷哟!” 南海龙王不高兴地说:“老妈子真他妈小气!连个炭火盆都不舍得给老子放进来。” 兰花嗔怪地嗲声道:“还不是你这个死鬼?一个堂堂的海龙帮龙二爷,喝花酒嫖娼妓还要讲价钱。” 南海龙王故作惊慌地说:“你他妈的也别总是瞎嚷嚷,海龙帮帮中有规矩,不能嫖娼!” 兰花不瞒地嘟囔着说:“你们海爷也真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兄弟点灯。”南海龙王辩解说:“大哥又不是嫖娼,那能一样吗?” 兰花振振有词地揶揄说:“反正你嫖娼都跟别人不一样!” 南海龙王抱怨说:“废话!老子的钱是提着脑袋挣的,又不是刮风来的,给的少点儿,还能多来一次,能不讲讲价钱嘛?” 正说着话,老鸨突然推门进来,浪声说:“哎哟,可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二位了。快起炕吧!以后龙二爷的钱有人给付了,想咋花就咋花。”说着话,回身一招手,门外一名工人端着一个炭火盆走了进来。 房间里立刻温暖起来。 南海龙王疑惑地问道:“啥?你刚才说啥?” 老鸨依然保持着那股浪劲儿,笑嘻嘻地说:“二爷啊,有人替你付钱,以后你来找兰花再也不用讲价钱了。” 南海龙王疑惑地说:“你是说,我也能像那些有钱人一样摆阔气了?” 兰花开心地在南海龙王身上掐一把,发嗲说:“死鬼!你这是在哪儿发财了?还装着不愿意说出来。” 老鸨故作神秘地说:“发财嘛!好像还谈不上,但是龙二爷这次肯定是遇上贵人了。” 南海龙王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试探着说:“我在这里想咋花钱就咋花?” 老鸨笃定地说:“那可不!” 南海龙王将信将疑地说:“那你把上次给我看过的那只银钗拿来。” 老鸨一愣,急忙问道:“你要干嘛?” 南海龙王得意地说:“试试灵不灵啊?” 老鸨顿悟,笑吟吟地说道:“哎!那好啊!” 南海龙王试探着说:“拿来送给兰花?” 老鸨高兴地说:“好好好!娘就去给你们取来!”说完,扭着屁股出去了。 南海龙王高兴地抓住兰花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说:“兰花,你再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做梦吧?” 兰花狠狠地在南海龙王的身上又掐了一把,南海龙王惊叫一声:“哎哟!疼死我了!” 兰花浪笑着说:“这次是你让我掐的,你可别怪我!” 南海龙王猛地把兰花压在身下,认真地说:“看来这不是做梦。我要把你包养起来,再也不让别的男人碰你!” 兰花开心的一阵阵浪笑。 南海龙王一下来劲了,穿起衣服,坐在炕上,颐指气使地说:“兰花,去,让他们端酒菜进来,我想喝酒。” 兰花高兴地说:“好嘞!龙二爷真棒!”说完,兴冲冲地穿起衣服出去了。 兰花刚出去,田中推门进来说:“哟呵!龙二爷好有雅兴啊!” 南海龙王惊愕地问道:“你是谁?” 田中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谁并不要紧,关键在于,我是你的贵人。” 南海龙王一愣,急忙问道:“是你在这里为我付钱?” 田中微微一笑,回答说:“正是。” 南海龙王警觉地问道:“你是要做啥?” 田中一本正经地说:“不做什么,我要让你坐上海龙帮的头把交椅。” 南海龙王不屑地说:“你?凭啥?” 田中随手掏出一枚黑龙徽章,在南海龙王眼前一晃,笑眯眯地说:“想来大名鼎鼎的海龙帮二当家的南海龙王,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南海龙王脱口道:“黑龙会?” 田中冷笑道:“还算有点见识,实话告诉你,在平州城,只允许有一条黑龙存在。” 南海龙王吃惊地说:“啥意思?” 田中认真地说:“让你们海龙帮的人,把身上穿的黑色龙服全部换成其他颜色,或者把龙服上的龙全部都去掉。” 南海龙王白一眼田中,怔怔地说:“这个恐怕我们大哥不会答应吧!” 田中笑笑说:“所以,我们要让你来取而代之。” 南海龙王毫不在乎地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田中笑笑说:“你们海龙帮对待嫖娼的人是怎么惩罚的?” 南海龙王一惊,急忙问道:“你要干啥?” 田中恶狠狠地说:“我想替海蛟龙来惩罚你!来人!” 话音未落,几名日本武士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把骟刀,带着淫笑向南海龙王逼过来。 南海龙王顿时感到一阵惊恐,急忙连连摆手说:“别!别!咱有话好商量!” 田中向日本武士们使个眼色,这些武士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八方觊觎海龙帮(三) 海龙帮帮主海蛟龙海爷被神山帮众三十多人袭击,好汉难敌四手,在危机的时候,竟然被一个小叫花子搭救,这个小叫花子从天而降,是死去的北海龙王成仙转化而来,海蛟龙因此邀请小叫花子继续坐上了海龙帮的第四把交椅,再次成为新晋的一位北海龙王。这样的消息,传的神乎其神,也很快传到了神医门这里。 这天晌午,郝云亮独自一人正在给两位客人抓药,听到了客人在议论海龙帮的事儿,感到一阵疑惑。等到他把客人都打发走以后,就急匆匆从药铺出来,来到粮行门口,招呼乔生说:“乔生。” 乔生正在整理粮垛,闻听师父召唤,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说:“师父,您找我。” 郝云亮故作神秘地说:“我想让你去打探一下海龙帮。” 乔生不经意地说:“不用过去,海龙帮的事儿我知道,他们最近很是威风。我早就听说了,说是海龙帮新晋了一位北海龙王,排行老四,是个小叫花子,可厉害了,像神仙一样。” 郝云亮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海龙帮以前没有北海龙王,莫非这个叫花子成了北海龙王?” 乔生点点头说:“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前些时候,神山帮三十多人趁着海龙帮海爷落单的时候袭击海爷,结果让一个小叫花子打得七零八落。对了师父,这是不是以前江湖上传说的丐帮又出现了呀?” 郝云亮驳斥说:“瞎说啥呀?哪儿来的丐帮?” 乔八爷听到他们的对话,从屋里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说啥哩?我可全都听着咯哩,是管东街和北街的海龙帮哩嘛?” 乔生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就是在说海龙帮。” 郝云亮摇摇头,感慨说:“这年头,就连打打杀杀也能当饭吃。” 乔八爷手捻须髯,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说:“郝师傅你可是不知道着哩,你们马帮一般都不在城里讨生活哩嘛,就不知道这些哩咯。城里的帮派打打杀杀一向都厉害着哩。” 郝云亮不屑地说:“哼!都不是正派人所为。”说完,刚好看见有人进药店,赶忙扭头返回去了。 乔生摇摇头,也返回粮行里去继续整理粮垛了。 乔八爷若有所思,自言自语说:“风是雨的头哩,无缘无故刮着风哩,是必然要下雨哩咯。”说完,也返回到粮行去了。 乔八爷的感觉确实没有错,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人怕出名猪怕壮,海龙帮被传的越来越邪乎,结果还是出大事儿了。 海龙帮是平州城里最大的帮会,掌管着东街和北街两条街的商业命脉,规模是三大帮派中实力最强的。 海龙帮帮会会址在东大街靠南的地方,占地极为广阔,光是一个石头广场就一望无际。整体建筑坐北朝南,气势恢宏,都是一水儿的石头雕刻。进来要首先经过一尊石刻的牌楼,牌楼的柱子染成了红色,上边全部都盘着一条金龙,牌楼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龙生九子图。这里专门设有四名持刀的帮众把守,颇感气派森严。 走进牌楼,眼界越发开阔,正是海龙帮帮众用来操演的石头广场,平整的青石板铺地,可以把海龙帮的所有帮众都能一次容纳进来。 穿过广场,要走进海龙帮帮会的建筑,还要经过一道大门。这道大门也是石制的,青色的大石板门厚重不堪,开关都有门闸,却不是一个人的人力所能及,大门两旁各有一尊石狮子,露着狰狞。 大门前有六层台阶,门头是一只石刻的栩栩如生,又张牙舞爪的龙头,门外也有四名持刀护卫把守。 走进大门,是一处宽敞的大院,迎面是一尊宽大的九龙照壁,转过照壁,才能看到海龙帮的帮会祠堂,照壁与帮会祠堂之间的距离约莫又有一箭之地,这里便是帮会宽敞的前院,院中有一座人造假山,四周相等间隔地种满了因冬季发枯发黄的杨树和柳树。祠堂正对面是海龙帮的聚义厅,聚义厅后面是海龙帮的后院,后院有一排砖瓦房间,是海蛟龙的下榻之处。 走进前院的大门,两侧都有一排排的石板建筑,建筑后边分别是东西跨院,大门左边前两排是帮众议事的地方,后两排是帮众的舍区。大门右边前三排是三大龙王的下榻之处,后边三排是帮会的仓库重地。 海龙帮里的三大龙王都有严格的分工,南海龙王管人,西海龙王管钱,北海龙王管物。九大堂主也有严格的分工,老大囚牛,负责帮中的行政礼乐之事;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是帮中的五虎大将,专门负责帮中的安全与对外的攻防战斗;老七狴犴,负责帮内的诉讼通判,帮中帮众内有争议的时候,他可以全权定夺;老八负屃负责帮中的文事,出谋划策,写个文书之类;老九螭吻负责帮中的外务,专事打探各路消息,为帮中决策提供各种需要的情报。 这一天午后,西海龙王要向新晋的北海龙王乔龙交接仓库,两人正在查验仓库中的各种物品。 乔龙自嘲地说:“没想到我一个叫花子,身无分文,现在竟然管起海龙帮这个平州城最大帮会的货物来了。” 西海龙王一脸正气地说:“老四,大哥出门之前有过交待。按照帮中规矩,二哥负责管人,三哥我算术还可以,就负责管钱,你以后就负责管大家的吃喝拉撒,也就是管物。今天我就带着你先看看仓库,待会儿再把账册和钥匙都给你,以后你就是咱海龙帮真正的四当家了。” 乔龙疑惑地说:“我连个字也不识,咋看账册?” 西海龙王随手拿起一本账册,正要教他看账册中的记号,一名帮中兄弟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三爷,四爷,二爷让传话,请二位爷速到聚义厅,有要事!” 西海龙王比较沉稳,不紧不慢地说:“请转告二爷,我们马上就到。” 帮中兄弟转身跑走了,西海龙王和乔龙对望一眼,神色严峻地一起向聚义厅方向走去。 乔龙和西海龙王急匆匆走进聚义厅的时候,看见南海龙王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里边来回地踱着步。 西海龙王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二哥,出什么事儿了?” 南海龙王冷峻地回答说:“是大哥,是大哥出事儿了!” 乔龙脱口道:“大哥出啥事儿?” 南海龙王顿了顿,故作镇静地说:“大哥让警察局给抓走了。” 乔龙一愣,急忙问道:“啥时候?” 南海龙王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就刚才。” 乔龙不解地问道:“二哥和大哥你们刚才在一起?” 南海龙王双手一摊,反问道:“我要是和大哥在一起,我还能回来吗?” 乔龙天真地问道:“那二哥咋知道大哥被抓了?” 南海龙王不耐烦地解释说:“老四啊,你的问题可真多。你刚来,有所不知,我们的九堂主螭吻,有四处打探机要之责,啥事情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乔龙忽眨着眼睛说:“是嘛?这样啊!” 西海龙王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老四,老九的情报从来都没有出过偏差。” 正在这时,螭吻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说:“三位龙王,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西海龙王急切地说:“都这种时候了,有话快说呀!” 螭吻压低声音,神色严峻地说:“海爷出事了!” 乔龙脱口道:“海爷不是被警察局抓了吗?现在又出啥事儿了?”南海龙王听了,嘴角一抽。 螭吻神情紧张地说:“海爷是被警察局抓了,三位龙王已经知道了?” 乔龙和西海龙王一听,几乎同时瞥一眼南海龙王,南海龙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自在。 西海龙王一把抓住螭吻问道:“彩凤和阿娇呢?她们不是跟大哥在一起吗?” 螭吻漠然地说:“她们也一起被抓了。” 西海龙王闻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 乔龙一头雾水地问道:“警察局抓大哥,这到底是为啥呀?” 螭吻肯定地说:“是因为海爷走私大烟。” 乔龙傻傻地问道:“啥是大烟?” 西海龙王不耐烦了,急切地说道:“哎呀老四!你就别问这些没用的了!” 正在这时,其他堂主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一个个都是冷峻和沮丧的表情。 原来,海龙帮规模庞大,便得有庞大的组织开支,始终需要一大笔的费用来保证强大的支出。海蛟龙虽然脑子聪明,却并不像邱继财那么精明有心机,不像邱继财那么会做生意。他只是仗着人多势众,黑道白道通吃,经常做一些大烟和赌场这种来钱快也风险大的生意。 乔龙刚刚入帮,海蛟龙看着他年纪小,又对帮中事务还摸不着头绪,更不想让他过早地沾上这些不良习气,就没有把这些都告诉他。 海蛟龙这次出事,是单独带着彩凤与阿娇,去秘密出货的,这种绝密的事情,连乔龙都不知情,却被警察准确及时地抓了个现行,绝对是事有蹊跷…… 第三十六章 危难之际显身手 少年英才成帮主(一) 南海龙王看到西海龙王和北海龙王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正和九大堂主都齐聚聚义厅,其他兄弟们也是越聚越多,眼珠子一转,暗自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高兴。他急忙起身上前,抬高声调,故作惊慌地说道:“弟兄们!咱们海龙帮现在可是大难临头了!海爷已经被警察局抓了,走私大烟,那可是死罪啊!咱干帮会的最怕的就是出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一出,咱们这一窝早晚他妈都得完蛋。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我看大家趁着现在警察局还没来清剿,现在就分了财产,散了逃命吧!” 整个聚义厅顿时一片哗然。 老三嘲风不假思索地说:“二爷说得对,现在海爷出事儿了,没有人罩着咱们,咱们可都不能坐以待毙啊,马上散伙各自逃命吧!” 老五狻猊想了想说:“不行不行,咱们这么大一个帮会,这么多人,往哪里逃呀?逃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是静观其变吧!” 老八负屃却文绉绉地说:“正所谓大难来了各自飞,能跑的跑,不能跑的是不是先躲起来呀?” 老大囚牛看看三位龙王,瓮声瓮气地说:“三位爷,千万别听我们几个乱说。这俗话说,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现在海爷折进去了,你们就快拿个主意吧。总不能等着让警察局上门来抓我们呀!” 南海龙王不容置疑地说:“那好!愿意走的,跟我走!马上!” 老三和老八等一部分人立刻站在了南海龙王身边响应,这些人都表示愿意跟着龙二爷离去,老大囚牛和老五狻猊怔怔地看着他们,正在犹豫着。却见老二睚眦,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九螭吻全都怔怔的没有动。 老四蒲牢上前一步,声音如雷地斥责道:“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这个时候,咋就没有人想想海爷?” 西海龙王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 乔龙急眼了,也站起身朗声说道:“兄弟们!老四说得对呀!这种时候,海爷到底咋样了?难道就没有人关心了吗?当时大家一起组建帮会的时候,我是不在,可你们自己说过的话,都还记得吗?”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二爷,三爷,我是不太懂啊!我瞎说说的。我是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我们要咋样,而是要知道海爷咋样了?” 西海龙王立马冷静下来,恍然大悟地站起来说:“对呀!我们到现在什么也没看见,怎么能说散就散了呢?” 南海龙王不屑地说:“见啥?不用见,想也想的明白,大哥贩卖大烟,死罪!” 乔龙不满地瞥一眼南海龙王,恳切地对大家说:“什么死罪活罪的?大家都好好想一想,海爷现在到底还有救没救?当初明明知道贩卖大烟是死罪,为啥还要贩?是不是一贩大烟,被抓了以后,海龙帮就散了?” 众人听了,顿时安静了下来。 西海龙王认真地说:“老四,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大哥一定还有救。” 南海龙王立刻抢白说:“简直是异想天开!咋救?” 西海龙王面向南海龙王,语重心长地说:“不知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刚组建帮会的时候,你强奸了人家一位大员的妹妹,人家大员要死要活地非要取你的小命,是大哥硬是筹钱把你给赎出来的。” 狴犴顿悟道:“是啊!钱能通神,有钱能让鬼推磨,府衙也认钱!” 乔龙干脆地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出面。我脸生,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人认识我,我去警察局捞人!谁跟我去?” 狴犴上前一步说:“这种事儿,还是我跟四爷一起去吧。” 西海龙王冷静地环视一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大家都稍安勿躁,四爷和老七说得对。海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熟悉,不如先由他们二位出面到警察局去了解一下情况。至于下一步咋办?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说完,转身对乔龙和狴犴说:“你俩随我来,我马上给你们准备一些打点警察局的财物。”说着话,径直向里边去了,乔龙拉着狴犴一起跟上前去。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地缓缓散去,南海龙王一见,气急败坏地跑出去了。 警局局长四十多岁,是一个中等个子的胖子,长得白净敦实,两道淡淡的短眉下,有一双锐利的小眼睛。他的脸上总是自带微笑,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眼角嘴角都是笑纹。 局长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眯着小眼睛,两只脚放在桌子上,悠然自得地哼着小曲,他知道,好事儿又要来了。 先前日本人透露给他一个讯息,说海龙帮帮主海蛟龙私下里进行走私大烟的生意。其实警察局很清楚这一点,海蛟龙做的就是这种铤而走险的生意,贩卖大烟,开妓院,开赌场,每年都要到警察局来孝敬,而且每次都出手不菲。这些年海龙帮跟警察局的关系,那是警民共建鱼水情谊的典范,是当局可以表彰过的,这也是全体市民都有目共睹的。日本人屡次想要挑唆两家的关系都没有得逞过。 可这一次不同了,人家日本人提供的消息,那是有鼻子有眼,就连大烟的交易地点,交易时间,交货人和货物数量都能说得出来,再不装装样子实在是已经说不过去了,而且日本人也并不好惹。 于是,警察局出动,本来是做做样子的,没想到事情竟然非常顺利,轻而易举地就把海蛟龙抓捕归案。交易的时间、地点、人物和数量都是奇准无误,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如此破案之功得来全不费工夫。 警察局长貌似庸碌,其实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他很讨厌日本人,也并不想治海蛟龙的罪,但装样子也得要装下去。他知道,这是财神爷光顾,此次自己又可以借坡下驴,发一笔横财了。 果然,一位高个子长得精瘦的警长匆匆跑进来,打断了他的美梦,报告说:“局长!” 局长一紧张,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故作镇静地坐起来,气呼呼地骂道:“你他妈进门不喊报告,也不敲门,这是想要老子命咋的?” 警长听了转身就往外跑。 局长高声喊道:“你他妈给我回来!” 警长呐呐地说:“我去喊报告。” 局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真他妈晦气!快说,嘛事儿?” 警长马上喜笑颜开,嬉皮笑脸地凑到跟前,故作神秘地说:“嘿嘿,局长。真是想啥来啥,这次咱们是真的又要发财了。嘻嘻!” 局长嗔怒道:“到底他妈怎么回事儿,你这是要急死老子!” 警长忍俊不禁地说:“海龙帮来人了。” 局长大喜过望,急忙站起来说:“真的?在哪儿?” 警长愣怔地说:“就在门外。” 局长催促道:“那还不赶快请进来?” 警长赶忙跑到门口拉开门,趾高气扬地说:“哎!我说你们两个,进来!” 乔龙和狴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兄弟抬着一只木箱子。 局长脸色平静,随意挥挥手,警长和抬木箱子的人,全都识趣地出去了。 局长故作镇静,眼皮也不抬地说:“什么呀?打开。” 乔龙初生牛犊,毫无城府,愣怔地说:“局长,咱是不是先说事儿?” 局长抬抬眼皮,看一眼乔龙,傲慢地说:“唔,是一个小毛孩儿。恐怕你就是那个新晋的北海龙王吧?我知道你,很能打是吗?你们帮会那些个破事儿,我早就一清二楚,至于海蛟龙的事儿,你们尽管放心,我压着呐,没什么事儿!” 狴犴听了一阵暗喜。 乔龙却天真地说:“我这个人没读过书,不识字,不懂局长说这些话的意思。” 局长笑笑,不紧不慢地说:“实不相瞒,你们海龙帮这回是得罪人了,被人给告了,我们警察局不得不出面例行公事,不过早晚也还得放人。所以呢,老子就干脆把事情压了,根本就没有往上报,至于怎么处理?就看你们的诚意了,这下听懂了吗?” 乔龙欣喜地说:“那就是说我们海爷没事儿?” 局长脱口说道:“有屁事儿!他这是得罪了日本人。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警察局也就是需要应付一下上头,最多给他判个一年半载的。不过你们要是没有诚意,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乔龙高兴地说:“那快打开看看。”说罢,和狴犴一起打开了木箱子,耀眼的满满一箱子金银细软杳然眼前。 局长看着,眼睛里露出了贪婪地目光,开心地“嘿嘿嘿!”直笑,随后坦率地告诉他们说:“你们既然这么大方,我也就不瞒你们,再给你们明示一点儿。海蛟龙这次是真的栽了,估计是你们内部出了内奸,与日本人一个鼻孔出气,要不然,日本人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准呢?” 乔龙和狴犴听了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第三十六章 危难之际显身手 少年英才成帮主(二) 乔龙和狴犴离开警察局,一起来到荒郊野外,一处四面黑色高墙而且四周还被铁丝网围着的戒备森严的院落。这里正是关押海蛟龙的地方,屋顶上有全副武装的几名岗哨在值守。此院落有一道黑色厚实的大铁门,门口也有两名值守的狱警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乔龙和狴犴提着一个大篮子走过来,被门前的两名拦住了去路。狴犴随手拿了几块大洋给他们,其中一名狱警见状,笑眯眯地开了门。 乔龙和狴犴一起走了进去。 院落里边一名狱卒一看有人提着东西进来,急忙乐呵呵地迎出来,狴犴照例拿了两块大洋给他,狱卒接过大洋,二话不说,随手拿了钥匙,带着他们走到牢房前,很是周到地为他们打开了牢门。随口安顿一句:“进去吧!时间别太长!”然后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乔龙和狴犴缓缓走进牢房。 这是一间家徒四壁的黑暗小屋,只有顶上的一扇小气窗能够透进来一丝丝的光亮,没有炕也没有床更没有火,只是角落里铺了些干草,阴潮湿冷,冻得人直打哆嗦。海蛟龙的手脚都被绳索绑着,面朝里坐在角落的干草上。 乔龙激动地奔过去,嘴里喊着:“大哥!” 海蛟龙激动地转过身来,喜出望外地喊道:“小兄弟?” 乔龙和狴犴赶紧上前把海蛟龙手上的绳索打开,这才发现其实是虚绑着的。 海蛟龙一把抓住乔龙的臂膀,欣喜地打量着他说:“还真是你们。” 狴犴立刻打开篮子,一一拿出各种饭菜,有一只鸡,有牛肉和炒菜,还有几个馒头,百感交集地看着海蛟龙说:“海爷饿了吧?” 海蛟龙欣喜地说:“还真是饿了!对了,分出一些来吧。” 狴犴一愣,急忙问道:“海爷啥意思?” 海蛟龙不假思索地说:“这次也把彩凤和阿娇给害苦了,一会儿给她们也送去一些。” 狴犴安慰说:“不着急海爷,还有的是,四爷还让带了酒哪!”说着又拿出一坛酒来。 海蛟龙高兴地说:“太好了!那我先吃饱了再说。”说完,便坐在饭菜前,先扯下一条鸡腿,又随手抓了一个馒头,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乔龙坐到他的对面,拿起酒碗倒了三碗酒,怔怔地问道:“大哥,咋一下变成这个样子了?” 海蛟龙咬一口馒头,一边咀嚼一边愤愤地说:“一定是有人出卖了我们!” 乔龙点点头说:“嗯!警局局长也这么说,说咱们帮内一定有内奸,还通日本人。会不会是大哥自己走漏了风声呢?” 海蛟龙笃定地说:“大哥江湖上走了这么久,绝对不会!” 乔龙疑惑地问道:“这么说的话,大哥此行的时间和地点都有谁知道?” 海蛟龙两眼凝神,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说:“只有两个人!” 乔龙和狴犴一听,相视会意。 海蛟龙想都不想,随口说出了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这两个人。 其实,海龙帮里的内奸正是南海龙王。 田中按照山本的吩咐,跑到妓院去找到了海龙帮的龙二爷,直接就把他收买了,条件就是答应扶持他上位,让他做海龙帮的老大。 南海龙王禁不住威逼利诱,一看见日本浪人一个个拿着骟刀走向他,当时就吓瘫了,他把海蛟龙走私大烟的绝密行踪直接透露给了田中。 龙二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走私大烟是死罪,只要海蛟龙一死,帮内必然群龙无首。自己心里虽然也是对日本人和他们的黑龙会不满意,可就算是不投靠日本人,他也可以借机分裂帮众,把那些曾经不服从自己的兄弟和异己分子统统都赶走,自己如愿做上这海龙帮的头把交椅。 南海龙王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旦自己做上了海龙帮的龙头老大,将来就可以和早已垂涎三尺的阿娇和彩凤公开姘居,也可以将兰花赎出来,供自己专门享用。一念至此,他就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海龙帮的新任帮主了。 可是,在他鼓动兄弟们分家产闹散伙儿的时候,西海龙王和北海龙王竟然联手出面挡了他的道儿。他们竟然想要花钱把海蛟龙从里边捞出来,并瞬间赢得了弟兄们的心。 没办法,南海龙王只好再去找他的新主子山本求助。 南海龙王鬼鬼祟祟地来到黑龙会,被黑龙会的守卫直接挡在门外,他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才被守卫带了进去。 山本正在和田中一起下围棋,他并不待见海龙帮里的这个南海龙王,一听说他主动上门来了,就让田中去随意应付一下。田中故意给了南海龙王冷板凳,让龙二等在会客厅很久才出面接待,搞得这个南海龙王心痒难耐,急躁不堪。 田中来到黑龙会接待室的时候,看到龙二正在着急地踱着步,便走进来揶揄说:“龙二爷,眼看着马上就要坐上海龙帮的头把交椅了,干嘛这么急不可待?” 南海龙王好不容易盼来了田中,上前急切地说:“田中先生,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总感觉着要出事儿!” 田中冷冷地说:“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成者王侯,败者贼寇,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却感觉要出事情。真正有这种感觉的,不应该是你,而应该是你的对手才对。” 南海龙王却惊慌失措地说:“可北海龙王已经带着人去警察局了!” 田中不动声色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中国人不是历来就喜欢搞这一套吗?” 南海龙王有所顾虑地说:“田中先生,我是怕……” 田中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说:“你怕什么?” 南海龙王支吾着说:“我是怕海爷被放出来。” 田中不屑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忘了,他这次可是犯的死罪。” 南海龙王顿了顿说:“还有西海龙王,他好像也在故意跟我作对。” 田中眼皮也懒得抬,不屑地说:“你做龙王做了这么久,难道做事情就不会动动脑筋吗?你想要的上位,必然要清除异己,连海蛟龙都要死了,其他人有什么可怕?必要的时候,死几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妥嘛!” 南海龙王马上眼前一亮,喏喏地说:“我明白了!” 龙二急切地想上位,还真是有些等不及了,他也担心会节外生枝,田中暗示他说是可以死人的,这让他一下子茅塞顿开。只是简单地想了想,一条毒计很快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形成。 南海龙王一离开黑龙会,就又迫不及待地匆匆回到了海龙帮的聚义厅,看到乔龙和狴犴去警察局还没有回来,他便私下里差人把西海龙王和八大堂主再次召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南海龙王看着大家都陆陆续续到齐了,马上又挑唆道:“弟兄们!四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海爷这次是真的犯了死罪。我们有不少兄弟都折进去过,大家都知道,监狱里的刑具都是很残酷的。你们好好想一想,这些刑具要是用在你们身上,你们会不会说出咱海龙帮在什么地方?如果你们犯了死罪,你们还愿意在将死之前,饱受摧残和折磨吗?” 西海龙王疑惑地看着南海龙王,不解地问道:“二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南海龙王理直气壮地说:“我作为海龙帮二当家的,我的手里管着我们帮会的上千号兄弟,我要对帮会这些兄弟的性命负责!” 西海龙王又冷冷地问道:“现在四弟和老七都已经去警察局了,相信他们马上就会回来,是什么结果很快就可以知道,二哥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南海龙王轻蔑地一笑,反问道:“你咋就知道,他们两人去警察局不是去出卖我们的?况且,你给他们带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谁看了不眼馋?他们要是带着金银财宝私自跑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面面相觑,嘈杂起来。 西海龙王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南海龙王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不容置疑地说:“就算四弟刚来,大家对他还不太了解,可老七对海龙帮的赤胆忠心,也是不容置疑的呀!” 南海龙王反问道:“那要是老七被收买了呢?” 西海龙王被噎,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南海龙王继续挑唆道:“弟兄们!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也许警察现在正在往海龙帮赶的路上呐!你们想要活命的,赶紧跟着我逃出去,先躲过这一阵子再说。”说完,急匆匆地往外就走,老三和老八想都不想,跟着南海龙王就往外冲,老大和老五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往外走去。 蒲牢尽管是个大嗓门,可他再怎么喊也不起任何作用,任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在意,一部分弟兄还是跟着龙二冲了出去,睚眦,赑屃,螭吻一起上前再三劝阻,也都无济于事。 第三十六章 危难之际显身手 少年英才成帮主(三) 西海龙王见状,急切地跑到前边,伸出双手,奋不顾身地拦住了大家的去路。南海龙王不管不顾,带着众人径直涌了上去。人群中一下子乱了起来,西海龙王瞬间被淹没在人群里。 突然,蒲牢大声喊道:“三爷!三爷!你咋啦?”众人顿时愣住了。 只见西海龙王胸口插进一把短刀,他睁大双眼,双手捂着短刀,口吐鲜血,脸色煞白,想要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色龙袍,含恨地缓缓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失色,全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到乔龙和狴犴赶回来的时候,西海龙王就这样已经莫名其妙地死了。 海龙帮为西海龙王设了灵堂,棺木就摆放在海龙帮的祠堂外,西海龙王的画像摆在灵堂的正中间。囚牛,负屃和螭吻在一旁重孝伺灵,往来烧香祭拜的人进出不断,齐天帮的师爷和神山帮的马六子,也都赶来吊唁施礼。 乔龙和狴犴佩戴着孝袖站在灵堂旁一处,审慎地看着灵堂进进出出的人们,悄声问道:“这都是些啥人?咋都不认识?” 狴犴悄声回答说:“都是各帮会有头有脸的人物。” 乔龙一愣,脱口问道:“各帮会?” 狴犴解释说:“四爷有所不知,这平州城大小帮派众多,成气候的是三家,咱们海龙帮最大。” 乔龙疑惑地问道:“哪三家?” 狴犴平静地说:“除咱们海龙帮以外,还有齐天帮和神山帮。前边给三爷鞠躬的,就有齐天帮的师爷和神山帮的二当家马六子。” 乔龙不解地问道:“既然是别的帮派,那他们来干啥?跟我们海龙帮到底是啥关系?” 狴犴淡淡地说:“帮派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明争暗斗。” 乔龙还是不明白,不解地问道:“那他们还来?” 狴犴冷冷地说:“这都是面上的事情,大家背后都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乔龙皱着眉头说:“咋这么恐怖?” 狴犴耐心地说:“所以江湖上都认为,只要走上了帮派这条路,其实就是在刀尖上舔血。” 乔龙想了想说:“帮外的人就不说了,帮内的人莫非也是这样?” 狴犴平静地说:“不一定,一般来说,帮内都有各自的帮规,相对还是很团结的,要不然的话,很容易会被别的帮派灭掉。” 乔龙疑惑地说:“那咋三爷还被害死了呢?” 狴犴一愣,旋即说道:“四爷也认为,三爷是有人故意害死的?” 乔龙笃定地说:“那当然!在那样的情形下,一般人的刀都是入鞘的,有谁会刀出鞘?一旦刀出鞘,不是他伤就是自伤的。再说了,大家一起拥挤,方向是散的,咋就能那么容易毙命?” 狴犴赞叹说:“四爷果然高明!您刚来,还有所不知,我们海龙帮的人使用的短刀都是有印记的” 乔龙眼前一亮,脱口说:“啥?谁的短刀都知道?” 狴犴点点头说:“是的四爷。我查验过了,短刀是三哥嘲风的。” 乔龙吃惊地睁大双眼说:“难道三爷是老三杀的?” 狴犴冷静地说:“不一定。尽管刀是他的,并不代表人就是他杀的人,也可能是利用,还可能是嫁祸。” 乔龙自言自语地说:“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啊?” 狴犴淡淡地说:“人们常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啊。”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那咱们把老三叫来,问一下不就完了吗?” 狴犴摇摇头说:“四爷想的简单了。” 乔龙认真地说:“你不是咱帮里通判么?这件事情你就出面查一查。” 狴犴笑笑说:“四爷,我已经在查了,不过想要尽快查出来也不容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跟陷害海爷的事情有直接关系。” 乔龙眼前一亮说:“你是说,这是同一件事情?” 狴犴点点头说:“极有可能。” 正说着话,一名守门护卫急匆匆跑过来说:“四爷,彩凤奶奶和阿娇奶奶回来了。” 乔龙急忙问道:“二爷呢?” 护卫随手一指外边说:“二爷刚才急匆匆地出去了。” 乔龙想了想,安顿说:“那好!先把两位奶奶接到海爷屋里去,暂时保密,她们回来的事,谁也不要告诉。” 护卫应诺一声转身跑走了。 乔龙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说:“难怪警察局局长和海爷都说是有人出卖咱们海龙帮?” 狴犴一愣,急忙问道:“四爷记起警察局局长和海爷说的话来了?” 乔龙还在自言自语地说:“二爷和三爷是知情人,那三爷现在死了.啧啧啧!这也死无对证呀?” 狴犴冷冷一笑说:“对呀四爷,要的就是死无对证!” 乔龙一愣,悄声问道:“你是说二爷?” 狴犴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压低声音说:“四爷,这可声张不得!” 乔龙一头雾水地说:“那他是为啥呀?” 狴犴静静地看看乔龙,悄声暗示道:“四爷好好想想,现在海龙帮是不是群龙无首啊?” 乔龙恍然大悟说:“你是说……” 狴犴点点头,打断他的话说:“是的四爷,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出来,咱们彼此应该心照不宣。” 乔龙冷冷一笑说:“哼!那好,咱们就看看他下一步咋表演.”说着话,看见两顶轿子从他们的身边悄然滑过。 狴犴悄声说:“四爷,刚才进来的护卫说二爷急匆匆出去了,对不对?” 乔龙点点头说:“对呀?” 狴犴故作神秘地说:“那就多叫几个弟兄,让大家现在就跟我来。”乔龙急忙点头允诺。 狴犴不愧为海龙帮中主管诉讼的通判,他带着乔龙和其他堂主悄然来到了黑龙会外的隐蔽处藏了起来。 黑龙会所青砖砌的院墙,庭院阴森。门头上悬挂着一块大大的黑色牌匾,写着黑龙会三个黄色的大字,厚重的黑色的木门紧闭着。 突然,大门开了,南海龙王从里边走了出来,田中随后送他出了门,远远看见两人点头哈腰告别的样子。 乔龙和九大堂主都在静静地看着,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睚眦愤愤地说:“看他那卑躬屈膝的样子,真他妈恶心!” 嘲风疑惑地问道:“二爷咋跟日本人这么好?” 乔龙不解地问道:“你们咋知道这里是日本人?” 狴犴解释说:“四爷来得晚,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黑龙会本来就是日本人的地盘。” “知道了!”乔龙冷静地点点头,旋即问大家:“大家刚才可都看清楚了?” 众人悄声说:“看清楚了!” 乔龙一摆手,带着大家站起身悄悄离开了。 一回到海龙帮,乔龙便让大家等在聚义厅,自己和狴犴一起来到了海蛟龙的内室,秘密探望彩凤和阿娇,彩凤和阿娇一见到乔龙就哭哭啼啼地瘫软了。 乔龙急忙劝阻说:“二位嫂子,别再哭了,先说说里面的情况吧!” 彩凤止住哭泣,哽咽着说:“海爷被收监了,刑期一年。” 阿娇上前说道:“四爷,三爷已经走了,海龙帮不能一日无主。海爷说,你是帮里最靠得住的人,让我们回来扶你上位。” 乔龙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二位嫂子,我就是一个小叫花子,啥都不懂,啥都得问,不行不行!真不行!” 彩凤直白地说:“海爷说了,你虽然年龄不大,但你人品好,行得正,只有你上位,海龙帮将来才有出路。其他人德行不够,会把海龙帮带到沟里去的。” 乔龙直言拒绝说:“海爷被判一年,一年后也就回来了,再说咱们海龙帮有四大龙王九大堂主,人才济济,咋会轮到我呢?” 狴犴劝阻说:“四爷,其实真的没有别人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长,阿娇护法说得对,咱们海龙帮会也不可一日无主啊!九大堂主压根儿就不入二爷的眼,现在只有四爷能与他相抗衡了。” 阿娇不屑地说:“别再提老二那个畜生!” 乔龙和狴犴闻听,全都大吃一惊。 彩凤淡淡地说:“龙二压根儿就不是个什么好鸟,经常背着海爷想要找我和阿娇妹子偷食,他逛窑子抽大烟,海爷都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对他动家法而已。海爷说了,这次的事情就是他出卖的。” 乔龙脱口问道:“为啥这么说?” 阿娇不客气地说:“这次只有老二和老三知道海爷的行踪,老三从来不出门,老实巴交的,就是想出卖也得要有个出卖的地方。老二就不一样,他整天结交一些三教九流,还喜欢往女人堆儿里扎,浑身恶习,一定是他。” 乔龙想了想说:“既是如此,这海龙帮我就先替海爷暂时掌管着,等海爷回来,我就还给他。” 阿娇一拱手,然后给乔龙鞠躬说:“四爷,姐姐先前看错你,给你赔礼了。” 彩凤也道个万福发嗲说:“四爷,以前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 乔龙不好意思地说:“二位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可不必这样。” 阿娇对狴犴郑重地说:“老七,你马上去通知大家,明天早上,开香堂!” 狴犴俯首应诺道:“是!” 四个人相视会意,郑重地点着头。 第三十六章 危难之际显身手 少年英才成帮主(四) 第二天上午,海龙帮的聚义厅内准备开香堂,打扫得一尘不染。龙二首先进来,二话不说,趾高气扬地直接坐在南海龙王的椅子上,他太得意了,感觉自己距离东海龙王的头把交椅从未有过的近,只有一步之遥,都能看清椅子上的细小的花豹纹。 九大堂主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看见龙二已经不可一世地坐在那里,全都厌恶地垂手站在一边,不想太靠近他。堂主们的身后站着一干帮众的骨干会员,也都不敢擅越雷池,不敢靠前。 南海龙王一看堂主们似乎都是在有意疏远自己,有些很不自然地说:“哎!你们一个个的站那么远干嘛?谁能告诉我?今天这堂会到底是谁来主持?开堂会要干嘛?三爷的尸体还在灵堂摆着哪!” 九大堂主全都默不作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南海龙王颐指气使地点名说:“囚牛!你说说!” 囚牛本来不想理他,可突然被点到了名字,又不得不张嘴说话,迟疑了一会儿,刚要开口讲话,就听到阿娇在门口高声喊道:“海龙帮新任帮主到!” 众人立刻转身,全都肃立注目。 南海龙王立刻就急了,猛然站起来高声喊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北海龙王还没到……”他突然张大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两只眼睛分明看到乔龙穿着一件金色的东海龙王袍,后边紧跟着彩凤和阿娇,浑身威仪,两脚虎虎生风地缓缓走了进来。 聚义厅内的帮众顿时一片哗然。 南海龙王看着他们渐渐走近,强作镇定地说道:“老四……你这是……” 阿娇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抢上一步,高声对大家传令道:“传老帮主海爷的传位令!” 众人闻听,全都恭恭敬敬地低头拱手,洗耳恭听。南海龙王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地陷了进去,瞠目结舌。 阿娇并不理会他,随手掏出一张字条,朗声念道:“海龙帮上下各位兄弟,由于奸人陷害,我海蛟龙现已深陷囹圄之中,但海龙帮不可一日无主,特传位于北海龙王。万望从即日起,我海龙帮会众人要坚决服从新帮主龙爷的号令,并悉心尽力扶持。如有不服者也要念他年小,尽力隐忍,但若要有人背叛,尽可以逐出本帮。若新帮主龙爷不予饶恕时,亦可听从龙爷号令,合力杀之!” 话音刚落,只见彩凤端着一只盘子上前,盘子上盖有一块红布,显得庄严肃穆。她走到乔龙跟前,高声说道:“请新任帮主龙爷跪接龙头符牌!” 乔龙一本正经地缓缓跪了下来,庄重地接过那只盘子,彩凤随手揭掉了上边的那块红布,盘子上用黄金打造的一只龙头符牌正在熠熠闪光。 乔龙端着盘子庄严地站起身来,海龙帮帮众立刻全部都跪了下来,齐声说道:“坚决服从新帮主龙爷号令!” 乔龙潇洒地高声说道:“兄弟们全都请起来吧。” 帮众纷纷起立。 南海龙王还端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又一次猛然站起身,恼羞成怒地斥责说:“你们这是干嘛呢?眼里都看不见我这个南海龙王吗?” 乔龙瞥一眼龙二,冷冷地说:“哟二爷!你还想逞威风呢?” 南海龙王吃惊地看着乔龙说:“老四,你这话是啥意思?” 乔龙正色道:“你陷害海爷,杀害西海龙王,难道这还不够吗?” 南海龙王双目圆睁,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败露得这么快。看看帮众,垂死挣扎地说:“各位兄弟!这个小叫花子苦心积虑,当初假意搭救了海爷,却意在蒙蔽大家。其实他从一进咱海龙帮就居心叵测,对帮主之位垂涎三尺,陷害海爷,杀害三爷……” “呸!”嘲风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的话,义正辞严地说:“你才是杀害三爷的真凶!”说完掏出一把短刀,高高举起来,控诉说:“龙爷!弟兄们!大家请看,这把短刀上刻着我嘲风的名字。咱们的南海龙王,事发那天单独找过我,他要我服从他,还让我背后下手杀了三爷。他亲口告诉我,说海爷一出事儿,他马上就是海龙帮的新帮主了,许诺事成之后让我接替西海龙王。我没有答应,他就用我的短刀杀了三爷!” 南海龙王诡辩说:“你血口喷人!弟兄们,是他亲手杀死了三爷,反而嫁祸于我。我知道,他自己其实也没有这个胆儿,实际是北海龙王指使他亲手杀死了三爷,然后假意利用解救海爷的名义,嫁祸于我。现在海爷死罪,三爷又死了,他再栽赃给我,对我痛下黑手,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在咱海龙帮一手遮天了!” 阿娇愤愤地说道:“龙二你演够了没有?” 南海龙王急红了眼,手指彩凤和阿娇,气急败坏地说:“还有你们这两个婊子!早就嫌弃海爷老了,多次勾引于我,我都没有答应,现在竟然与年轻风流还没长大成人的老四勾搭成奸,一起联合起来陷害海爷,助他上位。你们自以为做的高明,是你们明知道海爷犯的是死罪,没法再出来了。” 彩凤气得浑身哆嗦,拔出短刀就要冲过去,乔龙死死抓住彩凤的手腕,彩凤丝毫动弹不得,大家僵持着。 狴犴上前一步,严峻地说:“够了!” 南海龙王立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说:“老八,你是咱海龙帮的通判,快,你来说说。” 狴犴冷笑一声说:“哼哼!那好吧!就让我先问问你这位龙二爷!” 南海龙王慌不择言,得意地说:“有啥问题尽管问!” 狴犴冷冷地问道:“日本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南海龙王立时大睁眼,支吾着说:“老八……你……你说啥?” 狴犴上前一步威严地说:“我是在问你,你这么出卖海爷,日本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南海龙王顿了顿,立刻穷凶极恶地反咬一口说:“没想到连老八你也被四爷收买了!” 狴犴冷冷地说:“你就不要疯狗乱咬了,是日本人收买了你,你把海爷出卖给了日本人。” 南海龙王强辩说:“你胡说,海爷明明是被警察局抓走的!” 狴犴不紧不慢地说:“对,这个你清楚得很。所以就在老九这么灵通的人,消息还没有到帮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先知道了。” 乔龙顿悟说:“是啊!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他召集大家来,先就说了这件事情,随后老九才来报告的。” 狴犴平静地说:“在海爷被抓以后,我们帮会中的兄弟一个比一个心急,尤其是三爷被害以后,兄弟们个个都在为我们帮会的前途担忧,所以当时谁也没有很在意。但大家仔细想一想,这里边的蛛丝马迹,其实还是很明显。其实我们的南海龙王早已经丧心病狂了。” 南海龙王再次反咬一口说:“好啊老八!你作为堂主竟然敢吃里爬外!” 蒲牢大嗓门粗声粗气地呵斥说:“行了龙二爷,整个海龙帮吃里扒外的人就只有你!” 囚牛也冷冷地声讨说:“别再装了,你昨天跑到黑龙会干什么去了?” 睚眦也高声附和说:“是啊!你一个人跑到黑龙会去干什么了?” 南海龙王立刻沉不住气了,一阵恼羞成怒,反戈一击说:“好啊!原来你们都早就有了异心,竟敢跟踪我?难道你们不知道帮规,对王爷大不敬,是应该怎么处罚的吗?” 乔龙不屑地看他一眼,厉声道:“行了!龙二,我们昨天都看见了。” 蒲牢高声问道:“老八!你说,咋处置他?” 狴犴冷静地说:“海爷不是说了吗?听新帮主龙爷的。” 阿娇愤怒地说:“杀了他!” 彩凤附和着说:“对!杀了他!” 众人齐声响应说:“杀了他!” 南海龙王闻听四面楚歌,顿感无助,他的内心恐惧急了,瞬间大汗淋漓,面色死灰。他偷偷四下看看,发现海龙帮的兄弟全都向他投来像刀子一样愤怒的目光,立刻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在了乔龙跟前,央求道:“四爷!哦不!龙爷!饶命啊!” 乔龙不屑地躲开他,背对着众人,感慨地说:“算了!咱还是别让他的污血,弄脏了三爷上天堂的路,逐出帮去吧!”说完,随手一挥。 南海龙王闻听,如获大赦一般,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阿娇不解地质问道:“帮主!龙爷!你怎么能这么仁慈?” 众人全都看着龙二仓皇跑出去的影子,又全都转回头来疑惑地看着乔龙。 乔龙没有回答,顿一顿,缓缓转回身来,一脸严肃,郑重地说道:“大家现在听我号令!”众人闻听,全都立刻威严肃立起来。 乔龙脸色一沉,高声喊道:“马上给三爷出殡!送三爷上路!” 此令一下,蒲牢早已忍不住,立刻大放悲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痛哭一边高声道:“三爷啊!你走的好冤啊!” 众人立刻受到感染,开始跟着一起大放悲声。 聚义厅里顿时哀嚎声一片。 第三十七章 远远观亲不见亲 兄弟就此如隔绝(一) 乔龙出手解决了海龙帮的危机,及时把龙二驱逐出帮会,为西海龙王隆重举行了葬礼以后,还真是煞有介事地做起了海龙帮的帮主。 然儿,新任帮主龙爷却令彩凤和阿娇两位女护法颇感诧异,她们做梦也想不到,乔龙还真的是一个文盲,根本就不识字,而且还是个压根儿就不解风情的雏儿。这让她们感到大煞风景。 阿娇和彩凤商量之后,决定表面上由龙爷做着帮主,实际上由两人暂时代为行使海龙帮帮主的职权,以后干脆就私下里专门教这位小龙爷识字解风情。 这一天,乔龙、彩凤和阿娇一起在聚义厅议事,再次说起乔龙不识字这件事情,乔龙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二位嫂子见笑了。” 阿娇发嗲说:“不是说了嘛,我们姐妹可以帮着龙爷代为行使帮主职权。” 乔龙一拱手说:“那就全凭二位嫂子了,小弟人小识薄,也没见过啥世面,可是啥都不懂,真的当不了这帮主。” 彩凤认真地说:“龙爷不要太谦虚,实际上做的已经是非常好了。” 阿娇疑惑地说:“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龙爷为什么不搬过来住?” 乔龙脱口问道:“搬哪里?” 阿娇不解地说:“没有人告诉你,做老大应该住在正室吗?” 乔龙认真地说:“九大堂主都劝过我,我没答应。” 彩凤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阿娇跟着问道:“是嫌弃我们姐妹长得丑?” 乔龙愣怔地说:“二位嫂子说啥呀?” 彩凤追问一句:“是不是觉得我们年龄大了,不配你?其实我们才……” 乔龙打断她们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一直把二位当嫂子的,岂敢冒犯?” 彩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一阵浪笑道:“呵呵呵呵!我们又不是海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们只不过就是两个女人而已,也不算是谁的。你以后也不必再叫我们嫂子,我们只伺候海龙帮的帮主。” 乔龙诧异地问道:“那我叫你们啥呀?” 阿娇认真地说:“我们以后就是你的,想怎么叫,就随你怎么叫呗!” 乔龙顿时脸色通红,嘟囔着说:“那咋行嘛?” 阿娇见到乔龙满脸窘迫的样子,反倒一下子来劲了,伸手要摸乔龙的脸蛋,嘴上挑逗说:“哟!龙爷!你不会还真是个雏儿吧?呵呵呵呵!”乔龙赶紧躲开阿娇伸过来的手。 彩凤看着乔龙的样子,忍俊不禁地说:“啧啧啧!看来还真是个雏儿,看那臊的,脸红的像个番茄似的。” 阿娇眼珠子一转,跟彩凤使个眼色说:“姐姐,咱们姐妹俩今天要不要给他开了苞呢?” 彩凤心领神会地发嗲说:“好呀!呵呵呵呵!”两人说着话,就要扑上前去动手。 刚好螭吻急匆匆地跑进来,喊一声:“龙爷。” 乔龙脸红的抬起头,怔怔地没说话,彩凤和阿娇赶忙停手,站在一旁偷笑。 螭吻看着乔龙的窘样,支吾着说:“龙……爷你没……没事儿吧?” 乔龙强作镇定地说:“没事儿!你有啥事儿?” 螭吻故作神秘地说:“外面有一个老头要见你!” 乔龙一愣,旋即问道:“老头?啥老头?” 阿娇插科打诨说:“老头?龙爷喜欢老头?”说完,又和彩凤一阵浪笑。 螭吻等她俩笑完,平静地说:“我跟他要拜帖,他说没有。只说叫乔八爷,说只要告诉龙爷,龙爷自然就知道。” 乔龙一听是乔八爷,顿感喜出望外。这是他离家出走以来,第一次听到乔村人的消息,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急切地说道:“赶快请他进来!”转身对阿娇和彩凤一脸认真地说:“二位姐姐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彩凤发嗲说:“改叫姐姐了,真乖!姐姐们回避就是。” 阿娇附和说:“记着赶紧搬过来住,姐姐们一起教龙爷认字,还能教你好多好多呢!呵呵!”说完,彩凤和阿娇扭捏着,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螭吻看着彩凤和阿娇的浪样,忍不住偷着笑,又怕乔龙看见,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原来,乔八爷在没落的晋商群体中,也曾经是个出了名的神算子,不仅有着一手算术算盘打得出色,而且还颇能算计琢磨。自打乔龙离家出走以后,他就一直在费神琢磨,乔龙还不到十六岁,小小地离了家,他会去哪儿呢?全村人都出面寻找,七峰山上的土匪也帮着寻找,却始终都没有结果。时间转眼之间就过去了这么久,他不管去了哪里,首先就一定需要活着,活着就离不开人烟。整个平州地区最有人烟的地方,就是这平州城里,保不齐他就在城里。一想到这里,他就格外地多了个心眼,有意无意地开始留意这平州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想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还经常不断地向来往的商客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当初,海蛟龙被神山帮帮众围攻,被一个小叫花子救了,之后这个小叫花子便上位成了海龙帮的北海龙王,乔八爷就本能地预见到江湖上要出腥风血雨的大事儿了。 果不其然,海龙帮后来还真的出事儿了,先是大爷海蛟龙折进去了,随后三爷西海龙王命丧黄泉,接着是二爷南海龙王被驱逐出帮,最终这个四爷北海龙王竟然当上了帮里的龙头老大。 不过,乔八爷关注的并不是海龙帮本身,而是海龙帮新晋的这位北海龙王,他关注的焦点就在这个北海龙王的身上。不知为什么,他始终都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那就是这个小叫花子,会不会就是乔龙呢? 乔八爷是个做事谨慎的人,在事情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的这个感觉,谁也没有告诉,只是跟大家表达过大致意思说:“已经这么久找不到乔龙了哩,就别再找咯哩,找也找不着哩嘛,该出来的时候必定会出来哩咯。” 说是这么说,可乔八爷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受到内心的不断驱使,还是经常偷偷一个人去海龙帮寻找蛛丝马迹,悄悄躲在海龙帮附近观察情况。结果在海蛟龙被抓以后的一天,乔龙和狴犴去警察局为海蛟龙送礼并探监的时候,被乔八爷逮着了机会。 乔龙和狴犴带着两名帮中兄弟,抬着一只箱子,分别乘坐两辆黄包车一起出门,乔八爷也乘坐一辆黄包车,一路悄悄跟踪着到了警察局,看了个清清楚楚…… 乔八爷终于明白了,乔龙就是小叫花子,小叫花子就是乔龙,就是海龙帮那位新晋的北海龙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后,乔八爷回到了神医门,却还是闭口不说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每天沉浸在欢愉和喜悦之中,他觉得有了海龙帮的护佑,神医门的生意将来根本不必在意西街霸齐天帮了。 然而,郝云亮却终于沉不住气了。乔龙的失踪一直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这位师父的心上一样,他听乔八爷说不用找了,以为乔八爷心里有了谱,也稍稍放松了一阵子。可他后来发现,乔八爷的心里并没有谱,自己心里的这块石头就再一次悬了起来。最近几天,他觉着乔八爷更不对劲了,时不时地看见他总是一个人傻乐,只要见着他乐,郝云亮的心里就来气。 这一天,药铺里比较清闲,郝云亮越想越不对味儿,就匆匆跑出去,到粮行门口把乔八爷叫了出来,一通狂轰乱炸之后,总算逼问出了实情。 当郝云亮得知小叫花子就是乔龙,就是海龙帮新晋的北海龙王时,马上就要求乔八爷带着他去见乔龙。他不客气地责问乔八爷说:“你这个人也真是,咋不早说呢?”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早说能咋哩?晚说又能咋哩嘛?” 郝云亮催促道:“那就别愣着啦!收拾收拾,咱们去找人吧!” 乔八爷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不行哩!你没听说哩嘛?海龙帮最近出大事儿咯哩!” 郝云亮急切地说:“那就更该去看看,别让乔龙再搅到里头。” 乔八爷揶揄说:“看把你能的哩,人家海龙帮的事情好像你想咋就咋哩?能行哩嘛?” 郝云亮被噎,愤愤地说:“我们总不能知道了他的行踪还不去找吧?”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要找也是我去找哩嘛!你是惹人家乔龙麻烦的人哩,你去恐怕不合适咯哩!” 郝云亮想了想,有些泄气地说:“也是。那你抽时间,早点儿去,去了以后看看他吃住都咋样?不行就赶紧回家。” 乔八爷瞥一眼郝云亮,淡淡地说:“知道咯哩,用不着你安顿哩嘛。” 郝云亮不满地说:“我这心里急呀!” 乔八爷耐心地说:“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哩,再急也得慢慢来哩嘛!不过我要告诉你哩,在我见到乔龙之前哩,你先不要把他的消息告诉他哥哥村长哩,更不能告诉翠儿丫头哩咯!” 郝云亮不耐烦地说:“这个不用你教,你放心!” 乔八爷手捻须髯,得意地笑笑。 第三十七章 远远观亲不见亲 兄弟就此如隔绝(二) 郝云亮回到药铺,反复回味着刚才乔八爷的话,觉着乔八爷嘴上说要一个人去,实际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去的,便时不时地偷眼看着粮行的大门。当他看见乔八爷还是一个人急匆匆地出去了的时候,倏地一下又生气了,而且气不打一处来。 他匆匆出门,站在神医门药铺外,对着乔八爷的背影不停地抱怨,说乔八爷不该把事情都背着他,他怎么也是乔龙的师父,怎么也是把乔龙抚养长大的人,乔八爷这么做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乔有宝在当铺里听见,最后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就走出当铺劝慰说:“郝师傅你千万别生气,其实八哥早就都跟我说了,我也觉的他说的有道理。你想想,你要是真的跟着一起去了,人家乔龙要是回避不想见你,那八哥也见不成了不是?我看你就担待点儿吧,八哥这样做,我真觉着对。” 郝云亮情绪不好,看着乔有宝也来气,愤愤地说:“敢情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 乔有宝一怔,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嘛?正要解释,猛然看见有客人走进了神医门药铺,赶忙陪着笑脸说:“啥也别说了,有客人进你的药铺了。” 郝云亮尽管忍无可忍,还是乖乖地返回药铺去了。 乔有宝苦笑着摇摇头也返回当铺里去了。 乔生一直站在粮行门口看着他们,此刻自言自语地说:“莫非八爷这次真的找到乔龙师弟了?” 再说乔八爷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海龙帮,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远远地看到海龙帮的阵势,还是着实吓了一跳。牌楼前由四名持刀护卫守着,乔八爷刚刚走到牌楼前就被一高一矮两名守卫上前给拦住了。 两名守卫跟乔八爷要名帖,乔八爷没有,只说是北海龙王的家人来探望他,却并不知道北海龙王此时已经刚刚升任成了海龙帮的帮主。 两名守卫自然不敢怠慢,但也不敢轻易就放他进去,大个子守卫就让小个子守卫去请示九堂主螭吻,自己和另外两名守卫守着。小个子守卫飞快地跑进海龙帮通报去了。 小个子守卫在海龙帮的前院见到了九堂主螭吻,把事情详细汇报给了他。螭吻一听说是北海龙王的家里人来访,也丝毫不敢怠慢,就急匆匆和小个子守卫一起来到牌楼前与乔八爷相见。 螭吻见到乔八爷以后,仔细问明了情况,就带着乔八爷走进了牌楼,穿过操演场,来到海龙帮的大石门外,让乔八爷在大石门外一个人等候,自己亲自进去传话去了。 乔八爷做梦也没有想到,海龙帮竟然规模如此庞大,建筑如此恢弘,比整个乔村都大。从自己走到牌楼到现在,也就是接触到海龙帮到现在,足足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连海龙帮的大门还没有进去,感觉过了好久,才见到螭吻从里边返了回来,让自己进去。 乔八爷跟着螭吻一起走进大石门,绕过九龙照壁,穿过前院,再走进二门,穿过庭院,才最后来到了海龙帮的聚义厅。他走进聚义厅,见到乔龙以后,才知道乔龙已经是坐在海龙帮的头把交椅上了。 乔八爷走进聚义厅,就像是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一样,四处观望着,目不暇接,饶是他见多识广,却还是一见到海龙帮聚义厅的宽敞空旷和金碧辉煌,便一时愣怔在那里。 乔龙看着乔八爷进来,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小跑上前惊喜地说:“八爷!八爷!还真是您!您咋来了?” 乔八爷顿时老泪纵横,上下打量着乔龙说:“还真是你哩嘛?孩子!” 乔龙上前一把扶住乔八爷说:“您是咋找过来的?” 乔八爷长舒一口气说:“唉!全村人找你可找苦咯哩!” 乔龙缓缓让乔八爷坐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莫非你们商贸社就是在这里做生意?” 乔八爷擦擦眼泪,笑笑说:“老了哩,不中用咯哩,眼泪也不听话咯哩。我们都在大西街哩,这里是大东街哩,离这里不太近哩咯!” 乔龙疑惑地问道:“八爷咋知道我在这里?” 乔八爷稍稍缓和一下,平心静气,不紧不慢地说:“江湖上都传说海龙帮来了个北海龙王哩,武功很是了得哩,是个小叫花子哩嘛。八爷我就不知为啥哩,小叫花在我的脑子里就始终成了你的影子咯哩。决计着非要来看一下哩,终于有一天看见你去警察局咯哩!” 乔龙激动地说:“真是过意不去,让大家为我操心了。”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江湖上都传遍咯哩!说海爷出大事儿咯哩,龙三爷也死于非命咯哩,我和你师父也都怕你出事儿咯哩。来了才晓得哩,是龙二爷兴风作雨被逐出海龙帮咯哩,龙四爷上位当家咯哩。” 乔龙感慨说:“消息传得还真快!” 乔八爷试探着说:“你这当上龙爷咯哩,恐怕也不想再回乔村哩嘛。” 乔龙惭愧地说:“八爷这是说的啥话?乔村是我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我的影子,咋能不想回去?” 乔八爷听了,又一次伤感落泪,顿了顿说:“那就好那就好着哩!啥时候想回去哩,你就说一声哩嘛?” 乔龙迟疑了一下,怔怔地说:“八爷,暂时我还不想回去。” 乔八爷关切地问道:“为啥哩嘛?” 乔龙苦笑着说:“翠儿乍一下就成了我的嫂子,我不想影响哥哥和嫂子在一起过日子。”说着话,开始变得有些哽咽。 乔八爷听了他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当了海龙帮帮主,却依然稚气未脱的英雄少年,油然而生出一种钦佩之意。原想他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却没想到他的出走竟是担心影响到哥嫂新婚之后的生活,小小年纪就能这么考虑事情,看来却是跟他哥哥乔虎一样仁义。一念至此,乔八爷由衷地说道:“你可真是个仁义的娃哩!八爷来看一眼就放心咯哩。神医门生意还需要人照看哩,这就走咯哩,以后有空再说哩嘛!”说完,起身准备要走。 乔龙哽咽着说:“八爷慢走,我就不送八爷了。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大家我在这里!”说完,背对乔八爷,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乔八爷鼻子一酸,又禁不住落下泪来,怔怔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带着哭腔说:“乔龙哩,你还小着哩,人不亲土亲哩,不管谁来看你咯哩,八爷都拦不住哩嘛!”说着话,人已经逃也似地向外边去了。 当乔龙痛哭着再喊一声“八爷!”的时候,乔八爷已经出了门,听不见了。 乔八爷说的没有错,乔龙还年少无知,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情是无法再隐瞒得住的。 乔八爷回到神医门,当晚就在大家的追问下,不情愿地把见到乔龙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郝云亮、乔有宝和乔生都说了,并劝告大家都不要去。 郝云亮和乔生并没有听乔八爷的话,都兴冲冲地先后私下里去见乔龙,结果都吃了闭门羹。 两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乔龙怎么了?八爷能见,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见? 当两人各自不理解乔龙,还都在气头上的时候,没想到当铺也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山本开始关注神医门当铺了。 这件事情一出,大家都极为重视,决定由郝云亮和乔有宝两人一起马上回村,把这个情况连同乔龙的事情一起郑重地向村长乔虎作一次汇报。 这天晚上,在乔虎的新房里,乔虎、翠儿和翠儿娘三口人正围坐在炕桌上吃饭,郝云亮和乔有宝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乔虎吃惊地喊道:“爹!乔叔!” 翠儿也惊喜地喊道:“爹回来了!乔叔,快上炕,一起吃饭。” 郝云亮冷峻地说:“有事儿!能不能出去说?” 翠儿娘一愣,赶忙说道:“啥事儿那么急?心急火燎的,正好赶上饭点儿,就先一起吃饭呗!” 乔有宝认真地解释说:“嫂子,不是急事也不这么急着赶回来。” 郝云亮严肃地说:“你们把饭留着,我们谈完事情再过来吃。” 乔虎不敢怠慢,急忙下地穿鞋说:“走,我们到议事房去说。”说着,随手加穿了一件棉衣外套,和郝云亮、乔有宝一起出门去了。 原来,山本一郎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却是一个贪婪的家伙。他来到中国以后,便开始大肆敛财,把收敛来的古董珍宝,全都寄存在了东街当铺,还利用当铺替他做起了无本生意。山本既让东街当铺替他保管这些古董,又以抵押融资的名义,向当铺收取融资银两。所以,当初邱继财找他对付神医门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兴趣,可他一听说神医门也开了当铺,就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是东街当铺邓掌柜有这样的苦楚,乔有宝才决定钻山本的空子,为李家峪煤矿募资,来个移花接木。 这天傍晚,邓掌柜在柜上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当铺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山本戴着一副墨镜,用围脖遮挡着脸部,悄然走了进来。 邓掌柜以为只是一位普通来当东西的客官,直到山本返身把门关上,摘下围脖和墨镜才认出来是他。邓掌柜明白,这是年关将近,山本又亲自上门来收钱了,每年都要有这么一次的。 邓掌柜假意热情地把山本迎进接待室,按照乔有宝的安排,开始向山本诉起苦来。他两手一摊说:“不瞒山本先生,一直以来,当铺根本就没有生意。诺大一个平州城,说是穷乡僻壤吧,这里还算是个城市;可说它是个城市吧,却连个有钱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加上眼下这兵荒马乱的,这年月,当铺生意真的是没得做了。” 山本脸色一沉,不高兴地说:“当铺生意不好做,融资生意还好做一点吧?” 邓掌柜一脸苦相地说:“哎哟!山本先生,这个融资生意那就更不用提了。现在的人都精明得很,都想手里抓现大洋,没人想手里抓古物。先前有几个愿意投钱的,结果也都退当了。”他转身从柜上拿起一沓当票说:“您看看这么多的当票。不瞒山本先生说,在您的这些物件儿上,我可是真的赔到家了呀!” 山本接过当票看了看,一眼看到上边有神医门当铺的印章,诧异地说道:“唔!怎么会是神医门当铺的印章?” 邓掌柜随意解释说:“这是客人要求的退当又转当。” 山本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邓掌柜不紧不慢地说:“神医门当铺也接了个融资生意,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些个退当票,是先前在我们这里的主顾退当以后,又转到神医门那里去了。” 山本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邓掌柜解释说:“我们抵当的是古物件,神医门抵当的是煤矿,主顾们当然愿意给他们出钱了,因为他们的物件根本搬不走,风险小。” 山本一听说是煤矿,立刻眼前一亮,马上就来了兴趣,随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煤矿?是不是李家峪煤矿?” 邓掌柜想了一大堆对付山本的说辞和理由,没想到山本并没有生气,怔怔地回答说:“是……是啊!” 山本竟然喜出望外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邓掌柜诧异地问道:“山本先生知道李家峪煤矿?” 山本兴奋地说:“岂止知道?邓掌柜你立了大功,我一定会奖赏你!”说完,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没过多久,高桥又来了,还特意送来了两千大洋。高桥明确告诉邓掌柜,说是山本回到黑龙会以后,立刻让高桥给邓掌柜送来这些钱来投石问路的,这些钱是专门给李家峪煤矿的投资款。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再送来更多。 第三十七章 远远观亲不见亲 兄弟就此如隔绝(三) 在乔村的议事房里,乔虎听了乔有宝的叙述,当时就大吃一惊。他清楚地知道,日本人一直都在觊觎李家峪煤矿,还多次打过煤矿的主意。集资入股,出钱收买,等等等等,各种方法和手段都在用。而潘四爷却是对日本人的任何做法都是一概拒绝,绝对不同意和日本人做生意。 乔虎自己通知乔有宝为煤矿融资,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这可怎么办呢?他急切地问道:“乔叔,关于融资,我不太懂。你说是不是我们收了日本人足够的钱,这个煤矿就成日本人的了?” 乔有宝郑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可以这样说。我们打个比方,假如李家峪煤矿的估值只值三千九百大洋的话,只要我们收了这两千大洋,这煤矿现在就算是日本人的了。” 乔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那可不行,你先拒收!” 乔有宝疑惑地说:“可我们拒收是没有道理呀的?”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不会吧,应该现在的主导权利还在我们手上。” 乔有宝点点头说:“这没错,以后的银子,我们完全可以定个规矩拒收,但却必须现在就向出资人说明白。这笔两千大洋的银子我们确实是不能拒收的,但生效的期限我们可以延后。” 乔虎不解地问道:“这是啥意思?” 乔有宝解释说:“就是延长两千大洋的滞留时间。” 乔虎想了想说:“那就好,就按乔叔说的办。把时间最好拖在潘四爷开春回来之后,这件事情让四爷来决定。” 乔有宝脱口说:“这个没问题。” 郝云亮看着两人说完了话,也急切地说道:“你们的事情说完了,那我说说我们的事情。”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爹要说啥事?” 郝云亮不冷不热地说:“龙儿找到了。” 乔虎顿时大喜过旺,脱口说:“真的?” 郝云亮平静地说:“真的。” 乔龙急不可耐地说:“龙弟在哪儿?快带我一起去见他!” 郝云亮冷静地说:“他现在能得很,摇身一变,成了海龙帮的帮主了。” 乔虎吃惊地问道:“爹见着他了?” 郝云亮冷冷地说:“他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想看见我!” 乔虎疑惑地问道:“那爹咋能确定?” 郝云亮没好气地说:“乔八爷去见他,他见了,后来我去见他,他不见,再后来乔生去见他,他也不见。” 乔虎当时就坐不住了,急切地说:“不行!我得马上去见他。” 郝云亮怔了怔说:“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儿,我才能让你进城。”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哪两件事儿?” 郝云亮顿了顿,很认真地说:“第一,你进城只能去见龙儿,不能做别的,见完必须马上就走,不许在城里耽搁;第二,就是龙儿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让翠儿知道。” 乔虎痛快地说:“好,我都答应您!” 郝云亮很干脆地说:“那好,明天早上跟我们一起走,现在回去吃饭。” 乔有宝赶紧推脱说:“我就不过去了,我得回家去吃饭。” 郝云亮嗔怨说:“哼!怕老婆!”说完,大家一起笑着出门去了。 到了夜里,乔虎始终沉浸在即将要与弟弟乔龙见面的快乐之中,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但他信守承诺,并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翠儿。 就在这个晚上,翠儿躺在他的身边,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翠儿不明白,最近接连几次总是难以抑制地干呕,这到底是怎么了呢?他几次想把这个情况告诉乔虎,但见乔虎躺在身旁,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欲言又止。 乔虎一向很细心,可这一夜,却始终心神不宁,并没有觉察出翠儿的不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究竟睡着了没有,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再也按奈不住内心的兴奋,蹑手蹑脚地起炕出门去了。 乔虎、郝云亮和乔有宝一早就都一起走了。 翠儿早上起来过来看父亲,发现父亲也和乔虎已经一起走了,就向母亲抱怨起父亲和乔虎来:“他们也太目中无人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如风去无踪的,都不把家当个家。” 翠儿娘却笑吟吟地安慰她说:“你这妮子,怨气倒不小。咱们做女人的不要太多地参乎男人们的事儿。” 翠儿悄悄把自己干呕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翠儿娘问明情况以后,埋怨女儿和女婿粗心,她老到地怀疑翠儿这样的情况一定是有了身孕,便按捺着喜悦,劝慰翠儿说:“翠儿啊,你也是的,自家夫君就是个郎中,也不说让他瞧瞧。娘估计也没啥事儿,等虎儿回来一看便知。” 翠儿嘟囔地解释说:“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跟虎哥哥说的,可看见他不知道为啥,一下子变得魂不守舍的。他昨天整晚都怪怪的,翠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翠儿娘大包大揽,爽快地说:“还不好意思,你放心,等虎儿回来,娘跟他说!” 却说这一天,乔龙正在海龙帮的后花园里一个人专注地打拳,彩凤和阿娇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着。 阿娇凑近彩凤身边,故作神秘地悄声说:“姐姐,想不到龙爷这小子还真是个雏儿。” 彩凤一愣,急忙问道:“怎么?你吃到腥了?” 阿娇有些失落地扭捏着说:“没有!他害臊!” 彩凤偷偷一乐说:“我以为你吃到了哪!” 阿娇好奇地反问道:“莫非姐姐吃到了?” 彩凤遗憾地说:“跟你一样。这小子好像不解风情,那天我教他认字,都快贴着他了,他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阿娇不无惋惜地说:“有时候想想吧,他还太小,真不该害了他。” 彩凤附和说:“是啊!可反过来一想,这近水楼台的,不拿下又怎么甘心?” 阿娇嗲笑道:“呵呵呵呵!姐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股劲儿又上来喽!” 彩凤赌气地说:“自从那次比武,他摘了我的亵衣,我就决定这一辈子都缠着他!” 阿娇附和着说:“我也是!海爷不娶我们,让他后悔去!” 正说得开心,看见乔龙刚好收式,便相视会意,不再说话。 彩凤马上拍着巴掌上前赞叹说:“哟!龙爷!还真的是身手矫健啊!” 阿娇发嗲说:“龙爷这么好的身手,什么时候收了我们,别让我们等急了!” 乔龙正不知如何应对,螭吻急匆匆跑进来一拱手说:“龙爷。” 乔龙一看螭吻这么急切,急忙问道:“什么事儿?” 彩凤和阿娇马上得意地悄声议论,都说是自己教的,以前龙爷张嘴老是啥啥的,土气死了,今天终于也文绉绉地说出“什么事儿”了。 螭吻上前一步,迟疑地掏出一张名帖递给乔龙说:“有人拜见。” “谁呀?”乔龙不经意地接过名帖,一看上边清晰地写着“乔村乔虎”四个字,立刻激动地说:“在哪里?” 螭吻惊喜地问道:“龙爷识的这几个字了?” 乔龙脱口道:“两位姐姐昨天刚教的。” 螭吻高兴地说:“太好了!来人在大门外候着哪!” 乔龙急切地说:“走走走!快走。” 彩凤上前一步抢过乔龙手上的名帖,好奇地和阿娇一起观看,立刻想起前一天乔龙问她们“乔村,乔龙,乔虎,翠儿,哥,父母,师父,师娘”等几个字。 再看乔龙,已经和螭吻一起走远了。 乔龙和螭吻急匆匆地走着,来到海龙帮的中庭院内,乔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停下了脚步。 螭吻愣住了,关切地问道:“龙爷咋不走了?” 乔龙顿了顿,很认真地说:“这个人我不能见!” 螭吻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 乔龙平淡地说:“老九别问了,我真的不能见他。” 螭吻不解地问道:“那我怎么回人家呀?我都让人家等了半天。” 乔龙怔了怔,上前向螭吻耳语。 原来,乔虎来到城里,一得到海龙帮的帮会地址,就一刻不停地一个人径直赶来了。他快速来到海龙帮门外,递上名帖,螭吻让他进到大石门内,他便急不可耐地开始等待着螭吻通传。 在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乔虎捂得严严实实地等在大门内的九龙照壁前,不知是冷的还是焦急的,他来回跺着两只脚,不断地呼出白色的气体。 螭吻匆匆从聚义厅的门里出来,急速向乔虎走去,乔虎看见,急切地迎上前去。 两人相向走到跟前,螭吻淡淡地说道:“真对不住这位爷,我们龙爷说了,他现在不想见家里的任何人。” 乔虎不相信,急切地要往前走,嘴里说着:“家里人都想他,我是他哥哥,他不可能不见我,我来这里就是要见一见他。” 螭吻拦住他说:“真对不起!不管你是龙爷的什么人,你都不能进去。” 乔虎执拗地说:“我们已经找他很久了,你就让我见一见他吧!” 螭吻不客气地说:“不是我不让你见龙爷,实在是龙爷不见你!龙爷特别嘱咐我说,以后你们就不要再来了,他说方便的时候,能回去他一定会回去的。现在他过得很好,你们千万不要记挂他。他还要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过意不去,内心纠结。” 乔虎闻听此言,顿时怔住了,他立刻明白了龙弟的意思,原来龙弟在心里早已原谅了哥嫂,只是担心哥嫂和他在一起无法每日面对。但他想见龙弟,还是侥幸地问一句:“真的不见?” 螭吻断然地说:“真的不见!” 乔虎愣怔着,满眼含泪,无奈地转身离去…… 的确,乔龙不是不想见哥哥,他做梦都想,可他知道,一旦见了哥哥,很可能就会听哥哥的话回到乔村,他不想让哥哥和嫂子在一起难堪。 安顿过螭吻之后,乔龙就健步如飞地登上了海龙帮庭院里的阁楼,在阁楼上可以远远地看着空旷的庭院中,站在九龙照壁前的哥哥。 乔龙看到哥哥遗憾地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无数遍地呼唤着哥哥,内心一遍遍地自语道:“哥哥!你千万别怪龙弟心狠,我不能回去,也回不去了。我要是回去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乔龙的眼泪禁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没有见哥哥,竟是自己一生中最为错误的一个决定。他强迫自己没有去见哥哥,竟然使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哥哥的面。这一次在数九寒天泪流满面痛彻心扉的远观,竟成了兄弟俩的永诀。 第三十八章 人人盼过和平年 暗流涌动全不觉(一) 乔虎兴致勃勃地去了海龙帮一趟,却并没有见到乔龙,按照与师父的约法三章,他哪儿也没去,独自沮丧地回到乔村,一直闷闷不乐。 这一天,乔虎坐在自家堂屋的炕上出神,翠儿娘让他给翠儿把脉,他听从翠儿娘的嘱咐,也只能勉强为之,有所应付地为翠儿把着脉。 翠儿娘儿俩都端坐在炕上,看见乔虎一回来就始终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知这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人面面相觑。翠儿终于忍不住了,诧异地问道:“虎哥哥你这是咋了?自打这次从城里回来,咋就变得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乔虎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感觉到了翠儿的喜脉,立刻变得欣喜异常地说:“翠儿!我摸到喜脉了,你有喜了!” 翠儿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禁不住兴奋地说:“真的?” 乔虎兴奋地起身,激动地把翠儿也抱了起来,就在炕上疯狂地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激动地说:“我的好翠儿,咱们有孩子了!” 翠儿也高兴地叫道:“嚄!嚄!我们这下要有自己的孩子喽!” 乔虎把翠儿放下来不管不顾地抱住她就狠狠地亲了一口,一旁乐呵呵的翠儿娘见状,马上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地下炕进到里屋去了。 翠儿看着母亲的背影,故作慌张地喊道:“虎哥哥你疯啦!” 乔虎不管不顾地说:“我就是疯了,我要当爹了!我就是疯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你刚才还……” 乔虎早已把一切的不快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打断翠儿的话说:“不去管它了,我中午想喝酒,让它见鬼去吧!” 翠儿咯咯咯地笑着说:“我也要当娘咯!呵呵呵呵!” 家里的欢乐的气氛顿时把所有阴霾一扫而光。 夜深了,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乔虎和翠儿躺在炕上睡觉。乔虎一直香甜地酣睡着,浅浅的呼噜声响。 翠儿静静地躺在乔虎身边,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的两眼忽眨着,想着自己就要做母亲了,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幸福。 突然,睡梦中的乔虎径直哭泣起来。 翠儿大吃一惊,轻轻推推他,困惑地说道:“虎哥哥!虎哥哥!你咋啦?”乔虎没有反应,还在哭。 翠儿慌了神,赶忙起身点燃油灯,使劲儿地摇晃着乔虎,急切地说:“虎哥哥!你咋啦?半夜三更的,你别吓我!” 乔虎猛地惊醒了,泪流满面,一把把翠儿揽在怀里,哭泣着说:“翠儿!” 翠儿稍稍安定下来,趴在乔虎怀里,柔声安慰道:“你咋哭了?吓死我了。” 乔虎抽泣着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梦到龙弟了,他不肯原谅我们,他再也不想见我们了!” 翠儿是个聪明人,这句话顿时引起了翠儿的警觉。那天晚上,父亲和宝叔很神秘地回来,什么也不说就在第二天一早把乔虎给带走了,联想到乔虎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地进了趟城,一回家来就变得失魂落魄和六神无主的样子,她马上猜想到,一定是丈夫乔虎背着她去城里见过自己的叔子乔龙了,或许是乔龙并不愿意回到村里来。她认真想了想,淡淡地问道:“你这趟进城是不是去见龙弟了?” 乔虎颤抖着嘴唇,急忙掩饰说:“没有啊?我只是做了个梦。” 翠儿笃定地说:“你撒谎了!” 乔虎矢口否认说:“没有!” 翠儿很平静地说:“虎哥哥,你虽然平常不撒谎,但你一撒谎的时候,嘴唇就会颤抖,你看你刚才嘴唇抖得那样,你就别瞒我了,龙弟在哪儿?” 乔虎急了,脱口道:“你不能见他!” 翠儿诧异地问道:“为啥?” 乔虎喃喃地说:“你怀了孩子了。” 翠儿怔了怔,又问道:“现在都已经腊月了,那他过年会不会回来?” 乔虎不置可否,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翠儿看到他的样子,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油灯上的火苗,摇曳着……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乔虎始终都是悲喜交加,弟弟的离去和即将做父亲的喜悦就像黑白无常一样同时在他的眼前漂浮着,交织着,就这么一直困惑着他。他希望弟弟乔龙能回来过个团圆年,可他分明觉得这个希望是那么的渺茫。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日子。 冰封大地,乔村依旧在寒冬的风雪笼罩之中,北风呼啸着,河湾有水的地方全都结着冰,坑坑洼洼的地方依旧被残雪覆盖着。 乔村今年过年的气氛早就已经有了,这是乔村商贸社在城里做生意以来的第一次过年。商贸社给全村带回来不少年货,家家户户都在一起欢欢喜喜地过大年,乔八爷和乔虎早早地给每家每户都写了斗方和春联,晒谷场上也早早地垒起了旺火。 年三十的这天上午,村子里偶有几声炮仗声响,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贴对联,乔虎和翠儿也早早开始张罗起来。 翠儿一边给春联的背面刷着浆糊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要是龙弟在就好了,咱们一家三口,也可以一起好好过个年。” 乔虎用笤帚在墙上清除杂质,听到了翠儿的话,一边干活儿一边提醒说:“你不能再想龙弟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你在想他的时候,情绪会变得不正常,这样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翠儿噘着嘴,嘟囔着说:“说道还不少!” 乔虎煞有介事地说:“咱们贴好对联,赶紧去娘那里看看去,看看爹和娘还缺些啥?等吃过午饭你就不能过去了,按讲究,得等到初二。” 翠儿疑惑地说:“你不是给村里各家各户都配年货了吗?配了就行了呗,家家还不都是一个样。” 乔虎笑笑说:“今年不一样,爹和八爷他们从城里带回不少新鲜货。”说着话,听到又是一阵炮仗响。 翠儿笑笑说:“多了这炮仗响,过年的意思还真是不太一样了。” 两人会意地笑了。 乔村今年过年尽管全村都很热闹,但唯独郝云亮家里却第一次感受了冷清。以往过年,都是一家三口和徒弟们一起过,徒弟们也都喜欢和翠儿在一起玩儿,所以过年的时候郝家最是热闹。尤其是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徒弟们都来一起吃饭闹腾,共同守岁,一个个虎头虎脑,煞是喜人。 今年不一样了,大徒弟大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翠儿也嫁了乔虎,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闹。村子里也早早点起了旺火,天一擦黑,徒弟们都去晒谷场上凑热闹去了。郝家只剩下了郝云亮老两口在一起吃饺子。 郝云亮坐在炕头上,拿着筷子,看着饺子,有些失落地说:“翠儿不在,过个年还真有点不适应。” 翠儿娘也惦记着说:“是啊!这冷冷清清的,也不知他们吃上了没有?” 郝云亮不假思索地说:“肯定都吃完了,村里点了旺火,虎儿不是说要大家都到场面上去守岁吗?他得带头!” 翠儿娘诺诺地问道:“我还是惦记着龙儿,你说他现在到底咋样了?他这年咋过?” 郝云亮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你还别说,这小子,亏得他今年是没回来,要是真回来了,他们家这年还真是没法过。” 翠儿娘不以为然地说:“哪儿有你这样说的?不管咋过,一家人团家伙伴地才红火,东一个西一个,这像咋回事儿啊?” 郝云亮提醒说:“初二的饺子留出来没有?” 翠儿娘脱口说:“不用你说,早留出来了。” 郝云亮囫囵吞枣地吃一个水饺。淡淡地说:“快点儿吃,吃了早点儿歇了吧!” 翠儿娘无奈地夹起一个水饺塞到嘴里,慢吞吞地咀嚼着…… 郝云亮夫妇早早熄灯歇了,可乔村的村民们这一夜可热闹极了。全村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晒谷场上,一起共同欢度除夕夜。大家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围着篝火转圈,希望来年继续风调雨顺,全村的生活依然旺旺火火。村民们一个个在篝火的映照下,脸蛋红扑扑的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子时时分,最为欢快的时刻到了,乔虎登高朗声说道:“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们叔叔婶子们!今年是咱们乔村商贸社成立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在城里做生意的丰收年,八爷和宝叔他们特意从城里买了炮仗和不少年货,咱们全村干脆今年就一起来过这个年。希望来年收成更好!家家都如意美满!” 乔八爷高声喊道:“年来喽哩!放炮仗咯哩!” 说时迟,那时快,村里众多的年轻人一起动手开始燃放炮仗,整个村子顿时被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和滚滚浓烟包围起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接连发出了一阵阵的鞭炮巨响,响声震天,烟雾弥漫。紧接着,“咚!啪!”“咚!啪!”又是一阵二踢脚的声响开始接连不断,伴随着冲天的旺火,全村人全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之中。 第三十八章 人人盼过和平年 暗流涌动全不觉(二) 乔龙这一年没有回乔村过这个年,他是海龙帮帮主,是在帮会里跟海龙帮的众位兄弟们一起过的。 除夕的这一天晚上,海龙帮帮众群贤毕至,一起聚集在聚义厅里大摆宴席,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坐满了海龙帮的头面人物。 乔龙坐在主位的头把交椅上,彩凤和阿娇陪在左右两边,九大堂主依次往下,最后由螭吻打横,桌上隔三差五的油灯把聚义厅照得亮如白昼。旁边还有两张八仙桌,全都坐满了海龙帮总舵的一些骨干兄弟。 乔龙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了,只见他缓缓站起身,颇有风范地侃侃而谈,他朗声说:“兄弟们!听说各个堂口的兄弟今晚也要在一起过年,咱们这边就进行得快一些,各位堂主一会儿还要回到自己的堂口去。这一年海龙帮事情不少,多亏了各位兄弟,大家辛苦了一年,我这里先谢过。大家回到堂口以后,转达一下帮主的心意,谢谢大家了!” 蒲牢大嗓门爽朗地说:“各位兄弟!这一年,咱海龙帮也算是多灾多难,是龙爷力挽狂澜,拯救了咱海龙帮。咱们一起敬龙爷一碗怎么样?” 囚牛首先响应说:“好啊!众位兄弟们,今年特殊,大家都端起酒来吧!” 乔龙缓缓端起酒杯说:“不瞒大家,长这么大,我这才是第三次喝酒哪!” 彩凤凑到他跟前悄声说:“说你是个雏儿,怎么连喝酒都是啊!呵呵!” 阿娇好奇地问道:“姐姐说什么?” 彩凤赶忙转换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掩饰说:“没说什么呀?来,敬龙爷!” 众人全都端起酒杯响应,纷纷向乔龙敬酒。 乔龙认真地说:“那不行!这要敬酒啊,也得先敬大哥和三哥!” 睚眦想了想说:“哎哟!龙爷年轻,不懂规矩。咱就干脆选个懂规矩的做个酒司令呗,要不然怕是今天的酒也喝不畅快。” 乔龙立刻附和说:“对对对!过年嘛,一定要让大家都喝得尽兴。” 狴犴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说:“那就由我来做这个酒司令吧!” 乔龙立刻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老八办事一向公道。” 众兄弟全都附和响应,老八狴犴顺理成章地成了这次海龙帮除夕宴会上的酒司令。 狴犴做了酒司令,按照乔龙的要求,给大家定了行酒规则,大家才最终喝了个痛痛快快。 等到大家酒席散尽,九大堂主都急匆匆赶回各自的堂口招呼手下的兄弟们去了,阿娇和彩凤也喝多了,乔龙让几名兄弟把她们早早安顿回房间去了。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乔龙一个人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猛然想起乔村来,想起翠儿来,想起哥哥来,想起师父和师娘来,想起那些在一起生龙活虎的师兄弟们来,想起那些乔村的村民来,想起乔村的牛羊马儿,想起乔村的一草一木来…… 朦胧的夜色下,万家灯火,爆竹声声。乔龙没有丝毫睡意,独自一个人向大西街上踯躅而去…… 大西街上的灯火依然亮着,时不时还有炮仗升天,家家户户贴着福字喜字和对联,年的气氛异常浓厚。 乔龙从来都没有单独上过街,也不知道神医门在哪儿,他首先寻找到西街以后,一路寻找着神医门的招牌,来到了神医门粮行外,看着红彤彤的灯笼旁边映照着醒目的“神医门”三字招牌,以及招牌下醒目的粮行、当铺和药铺,乔龙知道,他找到家了。 尽管门窗紧闭着,但乔龙还是发现了透过木板护窗粮行里边发出来的灯光,他判断里边有人,便情不自禁地上前叩打门环。 “吱!”的一声,门开了,乔生推开了一条门缝,探出一颗脑袋来,看见乔龙,立马欣喜地叫道:“乔龙师弟!” 乔龙早已看见了乔生,高兴地上前叫道:“乔生师兄!” 乔生一把把乔龙拉进粮行,上下打量着他,开心地问道:“你咋跑这里来了?” 乔龙淡淡地说:“帮会的人都在各堂口喝酒哪!走的走了,醉的醉了,我想一直还没有到咱这铺面来看看,所以就顺着脚来了。” 乔生急忙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这可不是你们的地盘儿啊!” 乔龙毫不在意,也没接茬儿,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没回去过年呢?” 乔生开心地说:“大家都回村去过年了,八爷特意安顿我,要我跟铺面一起守岁,等年来的时候,还要我在神医门前放炮仗哪!” 乔龙大喜过望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陪你一起放。” 就这样,两人一起高兴地在粮行里畅谈起来。他们无拘无束地谈了很多,直到时辰差不多到子夜的时候,便开始欢快地在神医门前一起放起炮仗来。 这一夜,乔龙和乔生第一次放炮仗,终于找回了曾经的那份欢愉。 几家欢乐几家愁,邱月影这一年也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 邱公馆里节日的气氛很浓郁,齐天帮会中组建有一支锣鼓队,这支锣鼓队每年都花样百出,尤其是今年,锣鼓队配了高跷,但这却根本不入邱月影的眼。 邱月影双手捧着乔虎给的那只玉镯,跪在邱家祠堂里母亲生前常常供奉的观音像前,含泪祈祷,眼前浮现出乔虎送她玉镯时的难忘画面,耳际回响起乔虎那富有磁性和勾人魂魄的声音…… 乔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充满柔情地说:“这个送给你。” 邱月影接过玉镯,疑惑地问道:“你还有这个?” 乔虎点点头,认真解释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们的,一共一对儿,我一只,弟弟一只。” 邱月影顿时严肃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那这可太贵重了!” 乔虎无限深情地说:“你人好!我愿意!以后啥都愿意。” 邱月影眼前一亮,欣喜地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乔虎一怔,笑笑说:“我不懂啥是定情信物,就让它见证我以后对你的好吧!” 邱月影眼睛大睁,激动地问道:“永远?”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一生一世!” 邱月影脸颊上的两行眼泪轻轻滑落。 祠堂外的邱继财很揪心,他在外边偷偷地看着邱月影,无奈地叹口气,不知所措。 乔龙和乔生在神医门放完炮仗以后,并没有急着回到海龙帮,而是跟着乔生一道,来到了神医门货栈,兄弟俩坐在一起又开始喝酒。 炕桌上摆着一盘儿牛肉,一盘儿猪头肉,一只烧鸡和一盘儿花生米,两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无话不谈。 酒至半酣,乔龙和乔生都开始有了些醉意,彼此再也忍受不住,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起来。好一阵相互安慰之后,才止住悲声,哭泣着,在醉眼朦胧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起话来。 乔生哭泣着斥责乔龙说:“乔龙师弟,你不像话,你背着全村人跑了!” 乔龙悲从中来,解释说:“乔生师兄,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还有脸在村子里待下去吗?” 乔生疑惑地说:“咋就不能?你哥和你嫂子,谁不知道?一个仁义,一个善良,咋就容不下你?” 乔龙悲戚地说道:“快别胡说八道了,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关系,一起在家吃个饭怕也办不到。” 乔生指责说:“别说东说西的,就说你自己吧,你的心眼也太小了。” 乔龙辩驳说:“我的心眼才不小哪,我的心比天都大!” 乔生不屑地说:“得了吧!当个什么破帮主,臭架子还挺大。师父去了你都不见,我去了你也不见,你哥哥去了你还是不见,你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乔龙解释说:“你懂什么呀?我不见大家,是不想让大家渉身帮会,更不愿意给咱村里惹上麻烦。” 乔生反问道:“那八爷去你咋就见了呢?” 乔龙脱口道:“废话!我也想见大家呀,八爷去的时候,我还没有认清帮会的危险。” 乔生白一眼乔龙说:“你说的挺好听的,能有啥危险?” 乔龙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我们海龙帮里海爷和龙三爷的事情吗?” 乔生嘟囔着说:“海龙帮的事情,倒是听说了一些。” 乔龙岔开话题说:“行了,帮里的事情就不想说了。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你们到底都好不好?我很想你们的。” 乔生淡淡地说:“大家都挺好,也都很想你,找了你好久那。” “八爷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乔龙怔怔地,长叹一口气说:“唉!真希望咱们都别长大,痛痛快快地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乔生白一眼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是想得美,我爹说了,人的一生,那是啥都要经历一下的。” 乔龙惋惜地说:“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多好啊!” 乔生叹口气,附和着说:“唉!说的是啊,只可惜这样的时间太短了。” 两人就这么一边喝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说着说着,就在不知不觉中都酒醉睡去了…… 第三十九章 山本觊觎李家峪 四爷巧言拒外掳(一) 年一过,春天很快就来了,冰雪消融。 春寒料峭,北方的大地已经开始复苏,河里的冰雪在缓缓融化,乔村河湾里的冰雪都渐渐解冻消融了,那条支流的小溪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又渐渐流淌起来。荒野里的杂草树木已经开始返青泛绿,还有那田地间一片片刚刚犁过的耕田焕发着勃勃生机。 这一天,鸡叫两遍,万家升起袅袅炊烟,一帮年轻人已经在耕田上开始劳作,一些妇女们也开始在河湾洗起了衣服。北山某处,还有一群年轻人正在搭建房子。乔村热火朝天的春天已经开始,新的一年,万象更新,孕育着新的生机。 在北山盖房的工地上,乔安正带着村务社的十几个后生在忙碌着,四面的围墙都已经搭建好。这是乔村在给村长乔虎家盖的新房。 村里早有规定:凡是本村男丁成家的,一律由村里负责在北山搭建新房居住立户。大奎是乔村的第一例,早已住进了三间砖瓦房。这一开春,就轮到了乔虎和翠儿来享受这份福利。 这一天是给乔虎的新家上梁的大喜日子,两套三间的青砖房和一处院落,地上放着两根又粗又长的圆木。 乔安挑着一挂鞭炮走到圆木跟前,朗声说道:“兄弟们,大家好好干啊!师父和八爷都说了,村长可是咱全村的顶梁柱,今天为村长家盖房上梁,大家都加把子力气!” 小伙子们有在墙上准备接应的,也有摩拳擦掌走向房梁圆木的,还有肩扛绳子往圆木上套的,一部分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早就站在一根粗粗的圆木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乔安环视一下大家,高声喊道:“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说:“准备好了!” 乔安满意地说道:“好!大家听我口令!一二!起!” 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努力,圆木起来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挂鞭炮响过之后,烟雾弥漫。 待到烟雾散去,那根又粗又长的圆木已经稳稳地架在屋顶上了。但见圆木上拴着一根红绸,中间扎成了一朵大红花,圆木上张贴着一张红帖,上面写着“诸神让路”。 翠儿提着一只水壶,拎着一只碗跑过来,热情地让师兄弟们歇一歇。乔安让翠儿把水壶和碗都放下,大家谁渴谁自己过去喝。翠儿把水壶和碗放下后,刚要离开,乔安便打趣说:“师妹!我想问问你,乔龙师弟要是回来,到底让他住哪间屋呀?” 此话一出,惹得师兄弟们哄堂大笑。 翠儿毫不含糊地说:“乔安师兄你就别瞎白话了。挺稳重一个人儿,啥时候也学得这么油嘴滑舌?虎哥哥早就把房子结构跟我讲了。这是一处小院,有三间正房和三间厢房,那三间厢房就是给龙弟的。我还准备好好给他娶一房媳妇哪!” 乔安不死心,继续开玩笑说:“师妹现在心里还想着乔龙师弟吗?” 翠儿依然不含糊地说:“咋不想?是俺的小叔俺能不想吗?他一天不回来,俺就想他!”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乔安讨不到便宜,岔开话题说:“村长呢?我们大伙儿给你们盖房,也不出面犒劳犒劳我们?” 翠儿笑笑,远远一指晒谷场说:“呶!他在场面上跟大师兄他们选种哪!” 晒谷场边上,一堆堆地堆放了各种粮食的种子,有玉米、土豆、稻谷等等。乔虎正在一一用手拿起来,细细地查看。 大奎陪在旁边解释说:“村长,这些都是去年留种的时候,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 乔虎点点头,夸赞说:“唔!不错!土地都耕出来了没有?” 大奎一指漫山遍野的耕地说:“最近十来天儿,大家都在春耕,咱村牛多,快!这不嘛?还剩西山坡上一点儿了,二奎他们今天就能全部耕完。” 乔虎点点头说:“好,不耽误下种就行。” 大奎试探着问道:“翠儿怀上了?” 乔虎一愣说:“大师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大奎笑笑说:“咱们这小小的村落,别说翠儿怀孕这么大的事儿了,就是谁家放个屁,也能整的全村人都知道。莫非你看不出翠儿师妹显怀?” 乔虎夸赞说:“还是大师兄细心。咦!我才发现,大师兄啥时候学的也能开玩笑了?” 大奎憨憨地笑笑说:“人一成家就不太一样了,我家那口子成天念叨,说我是一头闷驴,不会说话。” “哈哈哈哈!”乔虎被逗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忍着笑说:“大脚嫂子还真会调教你呀!” 大奎笑笑说:“我那口子说了,等你们盖好房子,咱哥俩就成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小师妹怀孕了,有些事情不方便做,你们有啥事,告诉我那口子就行。” 乔虎开心地说:“行!真好!嫂子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呢,不过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里暖暖的,感觉舒坦。” 大奎嘟囔着说:“本来嘛!就是这么个理儿。” 乔虎感激地说:“好!没问题!我先谢谢大师兄!” 大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还客气个啥?” 二奎匆匆跑过来,人还没有到,就远远地喊起来:“村长!” 乔虎看着跑过来的二奎说:“哎!二师兄不是带着兄弟们去耕地了吗?这么快就干完了?” 二奎没有正面回答,却朗声问道:“村长不是派人每天都要去矿上看看的吗?” 乔虎闻听,惊喜地说:“是呀!看来今天矿上有消息了?” 二奎兴奋地说:“可算让你说对了!刚才有位兄弟跟我说,他们从矿上回来,看见潘四爷回来了。” 乔虎两手一拍,高兴地说:“太好了!潘四爷这回一定是带着银子来的,这下咱们都可以大干一场了!” 大奎看着乔虎,开心地说:“看把咱们村长乐的。” 乔虎掩饰不住高兴,自顾自地说:“你们都先忙着,我这就去矿上看看。”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向马厩方向快步走去。 乔虎一过了年就开始惦记着李家峪煤矿,和他一样,山本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煤矿。 这一天,山本在会所里一边和田中下棋一边生闷气。 海龙帮的龙二夺权没有成功,被驱逐出帮以后,他就一直悄悄地豢养着他。没想到这个龙二竟然贪得无厌,终日待在怡春园里和兰花鬼混,开销却一天比一天大。他虽然一直觉得龙二会是一条不错的狗,需要用到的时候,还是可以有一些作用的,但他并不想在他的身上花费太大的代价。他没好气地告诉田中,让他赶紧停了龙二在怡春园的一应开销。 正在这时,高桥匆匆跑进来报告,说潘本渊已经回到了李家峪煤矿,而且还运来了一些设备,开足了马力,准备大干一场。 山本很疑惑,自己已经投资了两千大洋去投石问路,至今还没有得到潘本渊接洽,他怎么一回来就会一下有了银子?他立马决定带着两人一起去看一看。 在李家峪煤矿,升降机已经巍峨地树立在井口,三台暂新的电动机也整齐地陈列在一边,地上还堆放着一卷一卷的钢丝绳和其它钢材。煤矿的基本建设又已经正式开始了,一批工人们正在紧张地工作着。 潘本渊、栓柱和小五子三个人正蹲在一起谈事情,乔虎打马飞快地赶到了,兴致勃勃地下马,牵着马进到煤矿的院子里来。 潘四爷听到马蹄声,回身看到乔虎赶来,急忙起身给大家介绍认识。 小五子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充满灵气,原来也是渠大爷身边的人,这次是渠大爷专门派来帮助潘四爷的。 小五子和乔虎惺惺相惜,一见如故,马上相交甚欢,成了好兄弟。 寒暄过后,乔虎拉着潘四爷的手诙谐地说:“哎哟!四爷,可把您给盼回来了!您要是再不来,这李家峪煤矿可就只能在这里孤孤单单地闲待着了。” 潘本渊手捋山羊胡子,得意地说:“啊哈哈哈!你们还盼着我开矿不成?” 乔虎认真地说:“可不是!您不是说过嘛,这煤矿代表着咱山西商人最后的精气神,只要把它开出来,咱山西商人的魂魄不就都回来了吗?” 潘本渊振奋地说:“好!好一个山西商人的魂魄!这也是我潘本渊一直致力开矿的目的。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把煤矿轰轰烈烈地开出来。” 乔虎诧异地说:“咱们现在有钱了?” 潘本渊乐呵呵地说:“当局以前答应抵给咱们的地亩捐,说是今年秋天一定可以兑现!” 乔虎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喃喃地说:“秋天?” 小五子一愣,急忙开始给他使眼色,想要阻止他继续交谈这样的话题。 潘本渊还沉浸在兴奋中,高兴地说:“所以,我们就又想办法筹了一笔钱,数额虽然不算大,只有两万现大洋。可完全可以在前期先把煤矿建起来,等到地募捐一到,就可以马上组织生产,修建铁路了。” 乔虎没有在意和理会小五子传递给自己的眼神,毫无底气地说:“当局一推再推,四爷还是……” 第三十九章 山本觊觎李家峪 四爷巧言拒外掳(二) 小五子急忙打断乔虎的话,岔开话题说:“乔虎兄弟,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帮四爷调试各种机械设备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到了你的地盘,还请多多指教啊!” 说着话,上前拉住乔虎的手,使劲地攥着,再次用眼神制止着他。 乔虎愣怔片刻,终于明白了小五子的意思。九年了,当局整整推诿了九年,谁都知道当局已经不值得信赖,但潘四爷就是拗着要干。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潘四爷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赌一把。渠大爷知道,小五子也知道,大家都没有说破,还在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乔虎立刻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什么。 潘本渊认真地吩咐说:“栓柱,小五子,就按咱们刚才说的,你们先干起来,我现在跟乔虎还有话要谈。” 栓柱和小五子跟乔虎打个招呼,转身跑走了,乔虎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然后随着潘本渊在煤矿四处一边走一边聊起来。 乔虎开门见山地问道:“四爷,需要乔村这次派多少人来?” 潘本渊直白地说:“一个也不要派。场面上的基本建设大致都已经完成,井下建设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工人,乔村的乡亲们基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出了事情可不好交代。” 乔虎诧异地问道:“这还能出啥事情?” 潘本渊严肃地说:“井下劳作,事情大了,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乔虎茫然地说道:“看来我们帮不上忙了……” 潘本渊打断他的话,笑笑说:“怎么帮不上?眼下就由你们乔村来供应煤矿的粮食和蔬菜,还有,就是等到正式开矿的时候,井下需要大量的挖煤工人。你们村里如果还有闲置劳力,都可以来,到那个时候,你们有多少人矿上就要多少人。” 乔虎看着潘本渊,疑惑地说:“四爷是不是考虑我们春耕很忙,抽不出劳力呀?” 潘本渊淡淡地说:“乔虎你多虑了,咱们之间谁跟谁呀?” 乔虎想了想说:“那就行!只要四爷不见外,您怎么说都可以,我们先给煤矿送粮食送蔬菜,保证定期给您都送过来,不耽误。” 潘本渊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咱也得先立个规矩,咱得按照你们在城里的价格算。” 乔虎迟疑了一下,爽快地说:“行!就这么着,反正矿上现在有钱了。” 潘本渊一揪乔虎的鼻子说:“呵呵呵!你个小鬼头!” 乔虎眉头一皱说:“对了,四爷。您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怪事。” 潘本渊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怪事?” 乔虎认真地说:“您走之前,我们乔村的神医门当铺为您募得三百大洋,这三百大洋,是从另一家当铺转过来的,而这一家当铺却是在为日本人募钱。” 潘本渊不经意地问道:“不奇怪啊?这又怎么了呢?”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年前日本人还是通过这家当铺,直接给我们送来了两千现大洋,说是给矿上的投资。” 潘本渊不屑地说:“两千?这也做不了什么呀?” 乔虎认真地说:“不是做了啥做不了啥的问题,关键这是日本人的银子。” 潘本渊顿悟道:“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担心日本人的银子渗透到煤矿里来。可以嘛!你小小年纪,警惕性还挺高!” 乔虎煞有介事地说:“四爷说过,我们好不容易保下来的煤矿,绝不能让日本人插手嘛!” “哈哈哈哈!”潘本渊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说道:“不愧是我们晋商之后。乔虎啊,我跟你说,咱们现在有钱了。以前的三百大洋,咱们也要按利给人家顶回去,告诉大家,暂时都不需要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能行?” 潘本渊毫不含糊地说:“那有什么不行的?咱们付给人家利息。至于日本人的这两千现大洋,你们就直接退回去,明确告诉他们,就说东家不接手,人家现在有钱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要是日本人不干咋办?” 潘本渊不屑地说:“区区两千现大洋,本来就是他们用来投石问路的,干脆就让他们直接来找矿上好了。” 乔虎正要说什么,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在矿外不远处缓缓停了车,山本和高桥从车上下来,赶忙镇静地说:“四爷,正说着曹操,曹操到了。” 潘本渊手搭凉棚观看,冷冷地说:“来的倒是很快呀!乔虎,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会会他们。”说完,大步流星向外边走去。 潘本渊走到煤矿大门口,迎面遇到山本和高桥走过来,便快步迎上前去,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说:“哎哟!山本先生!稀客!稀客啊!” 山本一愣,随即转为笑脸说:“潘sir!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潘本渊客气地说:“托山本先生的福,老朽身子骨还行。” 山本微笑着说:“潘sir真会说笑。”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风把山本先生给吹到我这矿上来了?” 山本看看四周,踌躇满志地说:“这里整整闲了一个冬天,听说潘sir带了设备回来了,我特意过来看看老朋友。” 潘本渊谦虚地说:“我们的设备,都是东拼西凑的,恐怕上不了您的眼。跟你们日本国比起来,还是落后得多呀!” 山本笑笑说:“对这些,我也不懂,怎么?看来潘sir是准备要大干一场了?” 潘本渊得意地说:“是啊!明知地下都是宝,不挖出来,我就睡不着觉,感觉对不起老祖宗哟!” “哈哈哈哈!潘sir好风趣!”山本被逗笑了。 潘本渊突然严肃地问道:“山本先生恐怕不只是来看看老朋友的吧?” 山本的笑声戛然而止,怔了怔,顺势单刀直入地说:“哦!是这样,来看看老朋友的同时,我是顺便想来看看,我们朝煤株式会社给李家峪煤矿出资的两千块现大洋,用在什么地方了?” 潘本渊心领神会,不露声色地笑笑说:“什么两千块现大洋?我怎么不知道?” 山本淡淡地反问道:“李家峪煤矿委托平州城神医门当铺募集现大洋的事情,潘sir不记得了?” 潘本渊笑笑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年前煤矿资金吃紧,连买菜的钱都没了,就委托神医门当铺募一点周转,不过只募得三百现大洋。现在我已经还了,还给了他们三分利哪!” 山本一愣,明知故问道:“哦!那我们株式会社的两千现大洋,潘sir没有收到?” 潘本渊装模作样地说:“只有三百现大洋啊?怎么又多出两千?” 山本解释说:“过年前,我们是通过平州城东街当铺交割的。” 潘本渊笑笑说:“哦?那个时候我早已经回省城去了,你们的现大洋一定是处在滞留期了吧?” 山本脸色一沉,旋即又笑着说道:“不管那么多了,煤矿既然缺少资金,我们朝煤株式会社跟李家峪煤矿合作就是了。” 潘本渊笑着说:“李家峪煤矿这么大规模,区区两千块现大洋,恐怕连牙缝都塞不住呀!” 山本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现大洋,缺多少?潘sir张口就是。” 潘本渊淡淡地说:“这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去年我们确实很缺钱,可是今年我们不缺了。山本先生请看,电动机,升降机,钢材水泥,电缆绳,钢丝绳,一应俱全。” 山本笑笑说:“据我所知,你们根本没有钱……” 潘本渊手一挥,打断山本的话,不置可否地说:“这就不劳烦山本先生操心了,我们现在真的有钱。” 山本固执地坚持说:“我想请潘sir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 潘本渊爽朗地说:“说实话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中国虽然很穷,但幅员辽阔,眼下我们晋商还在,晋商的力量还大得很哪!真的是没必要再跟你们外国人合作咯!哈哈哈哈!” 潘本渊朗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着…… 山本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无言以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狼狈地带着高桥离去了。 潘本渊看着山本和高桥匆匆上了汽车,汽车一溜烟地消失在视线里,才从门口返了回来。 乔虎迎上前去,开心地问道:“四爷,就这么轻易打发走了?” 潘本渊得意地说:“是啊!想揩油,就不给他空子!” 乔虎认真地说:“我看他们灰溜溜走的,一定是四爷出招让他们难堪了吧?” 潘本渊谦虚地说:“哎!那可不能。咱中华民族一向是热情好客的民族,咱晋商也一贯是以德服人,诚信天下的,那怎么能让人难堪呢?” 说完,两人相视,会意地笑了。 乔虎敬佩地看着潘本渊,显得很激动,他没想到潘四爷三言两语就把山本打发走,还把两千块现大洋的事情一起解决了。 潘本渊坦率地告诉他说:“这是避实就虚,搂草打兔子。山本关注的焦点是矿权,而不是两千现大洋。由矿上出面解决问题,针对的正是矿权问题。要是由当铺出面解决,那就是两千大洋的问题了,山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回去以后,通知当铺退回就是了。” 乔虎由衷地佩服潘四爷,附和着说:“就是嘛!这是咱们自己的煤矿,日本人想揩油,门儿也没有。” 潘本渊神色冷峻地说:“看来这日本人还真是瞄着咱李家峪煤矿了。” 乔虎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好像是,四爷,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潘本渊警觉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反正我来一次碰一次。你们不在的时候,我让村里人经常过来照看一下,也碰到过好几次哪!” 潘本渊拍拍乔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来者不善!看来咱们对这些日本人,还是不可小觑呀!” 乔虎自信满满地说:“不怕!不怕!谅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潘本渊看着乔虎,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只是提醒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我们的东北三省,我们得小心应对才行。” 乔虎坚定地点点头说:“嗯!” 两人目光坚毅,一起稳步返回到煤矿里去了。 第四十章 邱月影心如死灰 齐天帮再生是非(一) 始终还在对乔虎日思夜想的邱月影,一下子失去了心上人的踪影和音讯,一直以来就处于百般焦虑的状态,衣带渐宽,日益憔悴,形容枯槁。那个乔村的村长和神医门的大掌柜,在大西街开了神医门之后就突然消失了,竟然带走了她的心,掏空了她的一切,让她在整个一个冬季里,受尽了思念的煎熬和折磨。 一开春,邱月影再也忍受不了了。神医门药铺自打入冬以后就没有再进行过义诊,她贸然闯了几次神医门药铺和神医门货栈之后,得到的依然只是他已经结了婚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决定要造访乔村,一探究竟。 她找了一张地图,可却从地图上找不到乔村的具体位置,只是想起乔虎说过的话,在上边约略地确定了一下大体方位。 这一天,又是初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邱月影就带着地图、水和干粮,意气风发地骑着一辆自行车出发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到他,她一定要找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却又莫名失踪,只知道叫乔虎的当村长的男人,去问个清楚。他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 早春时节,春寒料峭,虽然阳光明媚,但清风仍然像刀割一样,吹得脸颊生疼。邱月影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学生装,戴了一顶白色毛线织成的帽子,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有一只书包,带了些干粮和水,在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地行驶着。 群山巍峨,层峦叠嶂,光秃秃的山顶上还是灰蒙蒙的,植物刚刚返青,尚没有泛绿。道路并不好走,硬路面上崎岖不平,碎石子又多,邱月影骑行不畅,感觉很是吃力。 在离开城区不远的地方,车胎就被一根硬铁丝扎破了。邱月影再也骑行不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面临着两难选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决定舍弃自行车,毅然决然地朝着自己在地图上划定的方向,背起书包,用两条腿走去。 日上三竿,邱月影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行走着,一边行走,一边询问。地图上虽然没有乔村,好在乔村的义诊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十有一二总能问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 从早上出发,一直到了中午,口干舌燥的她才发现,还有二三十里地的路程。随身带着的一点点干粮很快就吃完了,满满的一壶水也所剩无几。她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像平时补充体力似的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只是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稍稍喝一点,润润嗓子。她茫然地行走着,几次都感到快要绝望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邱月影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身后远远地行驶着一辆马车。无巧不成书,这是乔安给李家峪煤矿送完蔬菜和粮食,正赶着马车行驶在回乔村的小路上。 乔安悠闲地赶着马车行走着,邱月影在路边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乔安慵懒地一拽马缰,喊一声:“吁!” 马车停了下来,乔安坐在马车上认真地打量一下邱月影,不客气地问道:“我说你个小妮子,胆子倒不小,大白天的,拦我车干啥?” 邱月影手里拿着地图,口干舌燥地说:“大哥我想问问你,乔村在什么地方?” 乔安疑惑地问道:“你要找乔村?” “是啊!”邱月影强咽口吐沫,说话却依然干脆,他一指乔村的方向说:“朝这边一直走,对吗?” 乔安看着邱月影长得好看,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暗忖道:“都说乔村富裕了,栽下了梧桐树,专等着凤凰来,看来我乔安的运气今天来了。” 邱月影嗔怨说:“你这人真是,人家大老远走了一天,累都累死了,问你句话,怎么都不回答?一个人瞎嘀咕什么呢?” 乔安嘿嘿一乐,开心地说:“没事儿!我就是乔村的,你上车来吧!” 邱月影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假的?”说完,走上前,很警觉地盯着乔安,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很面熟,似曾相识,顿时乐了。这不就是心上人乔虎的那个跟班吗?她立刻高兴起来,爽朗地说:“原来是你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乔安一头雾水地问道:“你见过我?” 邱月影笃定地说:“行了,你就别装了,没错!就是你!我怎么就没见过你呢?”说完,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乔安诧异地说道:“姑娘可千万别乱说啊,我可哪儿都没去过,你是在那里见过我呀?” 邱月影哑然失笑地说:“呵呵!你就别再装蒜了,快走吧!带我去你们村。” 乔安开心地一拽缰绳,喊一声:“驾!”马车飞快地跑了起来,邱月影坐在马车上,放心地把水壶里仅剩的一口水,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乔安愉快地赶着马车,偷偷看着邱月影,觉得这个女子长得真是好看,跟翠儿还是有的一比。翠儿长得是纯朴,俊俏,可人,而眼前的女子长得却是窈窕,漂亮,迷人。看她那肌肤,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一般,只是今天风尘仆仆的,看上去有些疲惫和倦怠而已。但他不知道这女子怎么非要一口咬定见过自己,他抑制不住兴奋,堆着笑脸问道:“你到我们村就是找我的?” 邱月影干脆地说:“我找你干嘛?我找你们掌柜的。” “找我们掌柜的?”乔安一愣,脱口而出。 邱月影不假思索地说:“对呀!他上次回村给人们义诊看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乔安顿时明白了,她这是来找村长的。村长结婚的时候,乔生回来过一次,说是村长在城里,被大家称作“掌柜的”。眼前这个女子,估计就是个城里妹子,怪不得长得那么水灵?她一定是见过乔生,误把自己当成乔生了。乔安想到这里,坦率地说:“你是说要找我们村长的吧?我知道了,你根本没有见过我,你是认错人了。” 邱月影直率地说:“一个大男人,你可不许狡辩啊!我可绝对不会认错人。” 乔安笑笑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城里见过我,城里有个神医门对不对?” 邱月影不置可否地说:“对呀!你终于承认了。” 乔安一脸认真地说:“你见过的那个人,他是我弟弟,我们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外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邱月影看着乔安的淳朴和真诚的神态和眼睛,想起了乔生顽皮的样子和灵性,相信了乔安说的话,感叹地说:“真是奇了,你们长得完全一样。” 乔安笑笑,好奇地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来找我弟弟呢?还是找我们村长?” 邱月影忽眨着眼睛说:“不找你弟弟,就找你们村长。对了,你们有几个村长,村长年龄有多大?” 乔安一愣,急忙问道:“你都要跑来找他,这都不知道?” 邱月影笑笑,打趣说:“我感觉他是个年轻人,还是个神医,能给人看病,你可千万不要帮我找个年龄大的村长来。” “那就对了,就是我们村长,我们村只有他一个……”乔安释然了,说着话,突然诧异地问道:“咦!你从城里来?找我们村长干啥?看病?” 邱月影直白地说:“我要让他娶我呀?” 乔安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这个女子好胆大,城里的女子咋就这么口无遮拦呢?这种话都能张嘴就说出来。他想了想,干脆也放开说:“那你肯定是又找错人啦!你要是急着想嫁人,找我找我弟弟都行,可找我们村长不行。我们村长已经成家了,难不成你想做他的小老婆?” 邱月影白一眼乔安,不高兴地说:“你瞎说什么呀?” 乔安一脸认真地辩解说:“我可没瞎说,今天是初一,城里不能义诊,又搬回到了村里。村长正在村里免费义诊,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邱月影得意地说:“我知道今天是他免费义诊的日子,我就是专门挑着这一天来的。猜的今天他一准儿在的,所以我才大老远地来找他,就怕他躲着不见我。” 乔安一听,顿时愣怔住了,莫不是村长在城里已经有了相好,又娶了翠儿?这可咋办?自己啥也不知道,就把这个女子给贸然带到乔村来了,村里会不会出啥乱子呀?想到这里,他一本正经地说:“妮子,咱可事先说好了啊!我们村长的女人,现在肚子都大了,你要是不打算做他的小老婆,那就趁早下车回去吧。甭等到别人问起来,以为是我骗你到我们村子里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邱月影笃定地说:“哼!我不信!” 乔安白一眼邱月影,冷冷地说:“有你后悔的时候,可你都买不到后悔药吃。”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马车很快来到了乔村村口,大老远地就看到晒谷场上还有一些人在排队,翠儿已经显怀,大着肚子提着茶壶给排队的人们倒水喝。 第四十章 邱月影心如死灰 齐天帮再生是非(二) 乔安赶着马车,用手往前方一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妮子,你往前看,看见没,前边那个场面里,排着队,有那么多人。” 邱月影手搭凉棚一边看着一边随口说道:“看见了。” 乔安看看邱月影再问道:“看见那个腆着大肚子给人送水喝的女人没有?” 邱月影继续手搭凉棚看着,怔怔地说:“看见了。” 乔安一脸认真地说:“那就是我们村长的女人。” 邱月影看着乔安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他不像是在说瞎话,不由得鼻子一酸,两只眼睛里充满了眼泪,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也不敢再看乔安,把头扭到一边,嗔怒道:“你胡说!” 乔安没有看到邱月影眼眶里的眼泪,怔怔地辩白说:“我咋是胡说呢?乔村现在已经到了,那些排队的,都是附近七村八乡来我们村看病的,你要是还不信,你就自己过去看看。” 邱月影忍住悲伤,赌气说:“你们村长在哪儿?” 乔安一本正经地说:“排队的队伍前头,就是我们乔村的议事房,村长就在议事房间里头给人瞧病。” 邱月影倏地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顿时转成了哭腔,哽咽说:“你们村长真的成家了?” 乔安一愣,反问说:“这我骗你干啥嘛?你别哭呀!你这是咋了嘛?” 邱月影不知所措,身心顿时空落落的,一时感到无助,一把抱住乔安哭泣说:“呜呜呜!你这个大骗子!” 乔安一下子着急了,语无伦次地辩解说:“我……我可没有骗你,你别……别这样,让我们村里……人看……看见,这还得了,这可是要命……命的!”说完,兀自惊魂未定。 邱月影感觉到了乔安浑身在发抖,急忙松开手,脸臊得通红,解释说:“对不起,人家不是说你。” 乔安看着马车已经走近晒谷场,赶紧把车停下,紧张地说:“你要是还不信,你就亲自去看一下,反正大老远都来了。” 邱月影缓缓下了车,内心忐忑不安,尽管还是迟疑,脚下还是一步一步地向晒谷场上排着的队伍捱过去。 乔安一见,忙不迭地把马车快速赶走了。 天近黄昏,晒谷场上排着的队伍人数在渐渐减少,翠儿腆着大肚子提着一只水壶,拎着一只空碗,依次给大家送水。邱月影不知所措地捱过来,快要接近的时候,急中生智地弯腰在地上抹了两手灰土,赶忙抹在了自己脸上,并把红围巾扯下来藏起来,用帽子把头发束起来,装扮成一个男子的样子,偷偷地站到了排队的人群里,左顾右盼。 翠儿腆着肚子走到邱月影前边的队伍跟前,笑嘻嘻地对大伙儿说:“几位大哥,站在这里排队很辛苦的,都喝点水吧。” 一位带着瓜皮毡帽,穿着黑色棉袄的老头,操着手,掏出手来,接过翠儿递过来的水碗,猛喝几口,然后把空碗递还给翠儿,乐呵呵地说:“辛苦倒是不怕,都是为了看病嘛!” 老头身后一位穿着反羊皮袄的后生附和着说:“这一冬天冷的,也没出来看病,这啥时候乔神医娶了这么个漂亮妹子?” 翠儿正在倒水,脸一红,递一碗水给这个后生,面含姣羞地说:“就是年前,俺们成的家。” 黑棉袄老头仔细打量着翠儿说:“看得出,你这肚子也就最多三个多月,刚刚显怀呢,要注意身子,可不能太累。” 反羊皮袄后生咕嘟咕嘟喝完水,把空碗递还给翠儿,擦一下嘴,不屑地说:“切,用你提醒,人家是神医的老婆,安胎好着哪!” 众人一片嬉笑。 黑棉袄老头瞥一眼后生,自顾自地对翠儿说:“你们已经把免费义诊搬到城里的神医门,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搬回到村子里来了?” 翠儿继续倒水,笑笑说:“咋不是?他看着俺肚子一天天大了,为了照顾俺,就放弃了在城里义诊。不过也是,城里地方太小,大冬天的,排队的人没病也会冻病的。”说着话,倒一碗水,把碗递到邱月影跟前。 黑棉袄老头得意地说:“我就说嘛!乔神医可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 翠儿开心地说:“等孩子生下来,方便的时候,俺陪他到城里给大家义诊。” 邱月影随手接过碗来正在喝水,两眼紧紧盯着翠儿,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翠儿的大肚子,只觉得羞愤交加,眼前一阵模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再也承受不了,也不敢正眼看翠儿,把空碗急匆匆递还给翠儿,撒腿就跑。 翠儿急忙喊道:“这位大哥,先别忙着走,就要排到了!” 邱月影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很快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邱月影就这样跑了一趟乔村,本想着满怀希望地去问问乔虎,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却没等着见着人,就匆匆地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里的,直到第二天晌午,才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 一回到邱公馆,她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足不出户,不吃不喝,痛不欲生。回到自己闺房的邱月影,悲痛欲绝,只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一头栽在床上,身上滚烫滚烫的,病倒了。 到了这天午后,吴妈和蔷薇先后过来看望她,见她发着烧,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紫,浑身打着哆嗦。吴妈和蔷薇当时就都吓坏了,立刻差人去请天爷回家,同时请郎中赶快上门。 这天晚上,邱继财才急匆匆地回到家里,把帽子、围脖和大衣刚刚挂在挂衣架上,丫鬟蔷薇就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叫一声:“老爷!” 邱继财疑惑地问道:“到底啥事呀?这么着急忙慌地捎话儿叫我回来?” 蔷薇嘴唇抖动着说:“是小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着走了两天,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声不响。我和吴妈送饭过来,发现小姐病了,烧得很厉害。” 邱继财一听,气急败坏地说:“小姐病了,找老爷回来有屁用,快去找郎中呀!” 话音刚落,师爷带着郎中行色匆匆地赶来,大家不由分说,一起向邱月影的闺房赶去。 邱月影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邱继财推门进来,郎中、吴妈和蔷薇也一起跟着进来。邱继财百般劝慰,邱月影蒙着头一动不动,郎中让她伸出一只手来把脉,她才勉强地把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郎中切中她的手腕,专注地开始把脉,邱继财、吴妈和蔷薇全都焦急地看着郎中的表情。郎中把脉过后,慢条斯理地说:“气虚瘀滞,急火攻心,并无大碍,调息几日即可。”说完,准备要给邱月影开方,蔷薇急忙笔墨伺候。 郎中随手开完药方,递给邱继财,邱继财拿过来,看也不看,直接交给吴妈说:“去带郎中领赏,赶紧去药铺抓药。” 吴妈接过药方,带着郎中出去了,蔷薇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也急匆匆地出去了。 邱继财叹口气,沉重地喊道:“唉,丫头哎!”邱月影待在被子里,似乎还在抽泣。 邱继财从身上掏出一块怀表,故作姿态地笑着说:“你把被子掀开,看看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邱月影一动不动,好像还在被子里哭泣。 邱继财猛地变了脸,一把掀开被子,愤愤地说:“丫头,你能不能告诉爹,是谁惹爹的小公主生气了?” 邱月影还是不吭气,两只眼睛哭的像桃子似的,整个脸庞红彤彤的感觉已经变了形,浑身瘫软无力,冷得发抖,发嗲地重又把被子蒙在身上。 邱继财大吃一惊,女儿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是谁敢在马王爷头上动土?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痛,看着被子里哭泣蠕动的邱月影,一时怒火中烧。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股邪火该向谁去发作,突然表现出一种父爱般的仁慈,柔声道:“是爹不好!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没有关心你。丫头,告诉爹,你这到底是怎么啦?” 邱月影蒙在被子里,欲哭无泪,无声地哽咽着,伤心的更厉害了。 蔷薇这个时候端着饭菜走进来说:“老爷,给小姐的饭菜。” 邱继财看看邱月影,叹口气说:“唉!估计她也吃不下,先放在桌上,你出去吧。” 蔷薇顺从地把饭菜放到桌上,转身出去了。 邱继财拍拍邱月影说:“来丫头,听爹的话,先吃点儿东西。” 邱月影在被子里突然歇斯底里地发狂说:“不吃!不吃!” 邱继财疑惑地抚着邱月影说:“丫头,爹心里痛,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邱月影掀开被子,穿着睡衣,满脸肿胀,挂满了泪水,无力地趴在邱继财的身上,痛哭道:“爹呀!” 邱继财抱着邱月影,一只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着,竟然老泪纵横。 第四十章 邱月影心如死灰 齐天帮再生是非(三) 邱继财老奸巨猾,虽然事务繁忙一直顾不上女儿,但当他看到邱月影如此伤心的时候,马上就联想到了神医门,联想到近一段时间以来,女儿的种种表现。 邱月影一直是对他这个父亲敬而远之的,自从神医门在大西街开张以后,父女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一向对齐天帮欺行霸市的行为嗤之以鼻的女儿,竟然为了神医门,开始关注起了齐天帮的生意,甚至不惜绝食,要求齐天帮与神医门公平竞争。 邱继财早就知道了神医门有一位标致的小青年担任总掌柜,据说还是乔村的村长。齐天帮派出去跟踪的兄弟回报说,这个人在平州城期间,一直与小姐来往频繁,两人几乎天天都见面,看上去很亲密。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整个冬天也并没有这个年轻人的消息。邱月影也是因此才一直处于思念状态。 邱继财知道,女儿一定是开始恋爱了,可能她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上次自己找过山本求助之后,山本答应要报复神医门,叮嘱齐天帮让按兵不动,也不要再为难神医门。尽管黑龙会并没有任何让他满意的举措,但他考虑到自己的女儿,也干脆偃旗息鼓,颇有些对神医门听之任之的意思。现在看来,是神医门的那位年轻的掌柜和女儿之间的关系,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这一天上午,日上三竿,风和日丽,春意盎然。 邱继财提着一只鸟笼,在邱家公馆的大殿外,气急败坏地来回踱着步。师爷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天爷……啥……啥事?” 邱继财直截了当地问道:“我问你,小姐最近跟神医门的什么人接触过?” 师爷想了想说:“小姐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神医门接触过谁呀?” 邱继财生气地说:“那她为什么伤心成那样?以前还从来没有见小姐这么伤心过。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神医门,还会是什么原因?” 师爷眼珠子一转,故作神秘地说:“小姐前两天是出了趟远门的,骑着自行车出去,就没把自行车骑回来,莫非……” 邱继财一愣,疑惑地问道:“你是说,还是因为神医门那小子?” 师爷得意地说:“要不然的话,还会有啥原因呢?” 邱继财点点头说:“唔!有点儿道理!那小子现在回神医门了?” 师爷摇摇头说:“好像还没有,我们要不要……” 邱继财把鸟笼使劲儿地丢到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别再怪老子不客气,天爷我正愁有气儿没处撒那!今天老子干脆就给他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去,你带些人去,给我把这段时间以来,神医门欠咱们的保护费一并都给老子收回来。” 师爷爽快地回应道:“好嘞!天爷!”说完,兴冲冲地跑开了。 这一天上午,神医门的药铺里,郝云亮正在柜上专注地配药,五六名黑衣大汉手持着棍棒,气势汹汹地撞开门冲了进来。郝云亮太专注了,头也不抬,淡淡地问道:“你们是看病还是抓药?” 为首的黑衣大汉手里掂着棍子,往柜台上使劲儿一敲,“哐!”的一声,冷冷地说:“装什么算?难道你不认识我们?” 郝云亮被响声惊了一下,这才缓缓抬起头,打量着来人,淡淡地说:“哦!你们是齐天帮的兄弟。” 为首的黑衣大汉阴森森地说:“哼!还算有点儿见识!识相的,把欠我们的保护费全都一次性交了!” 郝云亮一愣,脱口道:“保护费?” 为首的黑衣大汉不耐烦地说:“废话!没有我们齐天帮的尽心保护,你们能在这里这么安逸地做生意吗?” 郝云亮轻蔑地说:“怕是没有你们,我们的生意才能做得更安逸吧!” 为首的黑衣大汉话里带着威胁说:“看来你是不想交了?” 郝云亮义正辞严地说:“对不起!我们堂堂正正地在这里做生意,除了交房租,还没听说过啥保护费!” 为首的黑衣大汉立刻露出一脸凶相说:“哟呵!还挺横!今天不给你来点儿带劲儿的,看来你还不知道马王爷头上到底有几只眼!兄弟们!动手!给我狠狠地砸!” 话音刚落,另一名黑衣大汉抡起大棒直接向对面墙上的名贵药材标本格子砸了下去。郝云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里容得下别人在他的跟前撒野?一纵身便跳出了柜台,上前一把紧紧地扣住了黑衣汉抡棒的手腕,抡棒的黑衣汉马上疼得嗷嗷地叫起来。 为首的黑衣大汉一看,高声喊一声:“别愣着,都他妈动手!” 几名黑衣汉立刻一拥而上,各自挥动着手里的棍棒就要动手。郝云亮眼疾手快,手腕一抖,手上的那位黑衣汉被甩得滚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门边,爬起来就慌忙向外跑。郝云亮瞅准正要砸柜台的两名黑衣汉,双脚飞起,两名黑衣汉应声被双双踢出了门外,顺势把前边门口的一名黑衣汉也撞飞了出去。三名黑衣汉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重重地摔出门去了。 剩下的三名黑衣汉见状,一个个目瞪口呆,吓得急忙向外跑了出去,郝云亮一个箭步冲出门去,顺带用脚一勾,把药铺的大门也重重地关上了。 郝云亮和黑衣汉们在药铺外对峙着,就在这时,当铺的门开了,有几名黑衣汉也被接二连三地摔了出来,一个个疼的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紧跟着乔生一个箭步从里边冲了出来,一眼看见郝云亮,急忙问道:“师父!您没事儿吧!” 郝云亮自信满满地说:“师父没事儿!” 为首的黑衣大汉举着木棒,高喊一声:“兄弟们!看来今天是碰到硬茬了,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黑衣大汉们马上把郝云亮和乔生围在了中间,再次对峙起来。 郝云亮背靠着乔生,向粮行门前一跨步,顺势把乔生拉过去挡在身后说:“去,快去看看八爷!” 话音刚落,只见乔八爷被重重地摔出了粮行,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地直叫。乔生见状,一个箭步冲进粮行,黑衣汉们哪里肯让?几人一起想要追过去,郝云亮一纵身,到了所有黑衣汉前边,背对着粮行,单独与十几名黑衣大汉对峙起来,顺带保护着乔八爷。 黑衣汉们死死盯着郝云亮,谁也不敢往前冲,双方再次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乔生快速冲进粮行,只见五六名黑衣汉正在抡着大棒乱砸一通,粮行里的粮食散落一地,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量具被打烂,有的粮缸遭到损坏,还有两只粮筐已经底儿朝天,屋内已经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乔生看到这一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大喝一声,直接冲了上去,左冲右突,拳打脚踢,五六名黑衣汉转眼之间,全都鼻青脸肿,被他打得趴在了地上。 乔生高喊一声:“师父!” 郝云亮扶着乔八爷进了粮行,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外的黑衣汉们。 乔生气咻咻地说:“师父!看看,粮行都成啥了?” 郝云亮这才回头看了看,皱着眉头说:“看来,要发生的事情迟早总是会发生的。现在,我们是时候应该好好解决一下我们与齐天帮之间的恩怨了。” 门外为首的黑大汉高声喊道:“神医门的人都给老子听着,把我们里边的兄弟都放出来!要不然我们就要动手杀人啦!” 乔生一惊,急忙说道:“坏了!我爹!”三人急忙冲出了粮行。 神医门粮行外,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先前抡大棒的那名黑衣汉又带着师爷和几十名黑衣汉一起赶到了,他们手里有的拿着短刀,有的拿着棍棒,还有的拿着斧头,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围在神医门粮行门前。 乔有宝和几个商贸社的村民被他们用刀抵着,郝云亮、乔生和乔八爷站在粮行门外,眼睛死死盯着这些黑衣汉们。 师爷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听着,神医门开张之前,老子就来告诉过你们,让你们按月交保护费。可是老子有事临时不在,你们竟然到现在都顽抗不交。今天老子就先给你们一点儿教训。告诉你们,三天之内,你们要是不把保护费交齐了,老子就把你们的铺子全都点咯!” 围观的群众一个个表现得义愤填膺,却都敢怒不敢言。 粮行里的几名黑衣汉七瘸八拐地跑了出来,一个个狼狈逃窜。 师爷一脚踹在乔有宝身上,张嘴骂道:“去你妈的!”几名黑衣汉也把村民们都各踹一脚,扬长而去。 群众们全都关切地围上来,对他们嘘寒问暖。 精瘦顾客上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有钱就得给人家,犯不着跟这伙王八蛋拼命。” 大个子中年顾客愤愤地说:“看几位好汉身手也是不错,要不不干,要干就擒贼擒王,找找他们的七寸试试。” 矮个子老年顾客说:“年轻人,快别出馊主意了!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况且咱是啥人?咱是正经生意人。他们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一个平头百姓跟他们斗,不值。” 精瘦顾客想了想,出主意说:“你们要是有一点儿办法,那就干脆躲一躲。这老话儿说,惹不起咱躲得起,忍一忍山高路远,让一让海阔天空。” 郝云亮忙不迭地向大家点头哈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关心!”说着话,默默地和乔八爷、乔有宝、乔生与商贸社的村民们一起返回到粮行里边,收拾残局去了。 第四十一章 神医门求助土匪 邱继财破财保命(一) 静谧的夜里,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全体商贸社的村民,在神医门货栈的院子里,或蹲或站或坐地聚在一起议事。 乔八爷和乔有宝坚持要把近来与齐天帮发生冲突的事情告知乔虎知道,郝云亮却坚决不同意。郝云亮认为,在神医门与齐天帮之间,有一个邱月影的存在,如果非要让乔虎出面的话,势必还会节外生枝,那必然将因小失大。眼下的问题还不大,没有到了非要村长出面的程度,完全可以自行解决。 乔八爷和乔有宝并不知道郝云亮有什么办法,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他。 郝云亮蹲在一个土台子上,不紧不慢地说:“说实话,今天这么一交手,我也算是看出来了,齐天帮其实都是一帮乌合之众,看来这些帮会也不过是用一些人头来凑数的。我试了试他们的身手,就齐天帮这些人,别看他们人多,没有用。光咱乔村的武术队员们,就完全可以应付。” 乔八爷蹲在地上,抽着旱烟袋,脱口道:“不行哩!” 郝云亮一愣,急忙问道:“为啥?” 乔八爷再抽一口烟,慢条斯理地说:“个人结仇哩,也只是私人恩怨哩咯,要是全村武术队员们都出面哩,那就成了全村结仇咯哩。以后怕是咱乔村永无宁日哩嘛!” 乔有宝蹲在地上点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儿。咱并不怕他们,但要是为了一个齐天帮,搭上咱全村,我也觉着不值得。” 郝云亮顿了顿,环视一下大家,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们说,咱们到底要不要跟他们斗?” 乔八爷站起来走到大家跟前,老到地说:“如果咱们想要把生意做下去哩,窝囊着是不行哩咯,那就一定要教训教训他们哩嘛!要是不想做下去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哩嘛!” 郝云亮肯定地说:“做是一定要做的,村长说过,不做咱们就富裕不了。” 乔八爷笃定地说:“那就决不能向恶势力低头哩嘛!” 乔有宝站起来,坐在大家对面的一块石头上,煞有介事地说:“八爷说的对,咱乔村在这平州城里做生意,只要是这次低了头,往后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那就真的没法立足了。” 郝云亮站起来,干脆地说:“那好!既然大家认定是要把生意做下去,那么就必须要教训他们一下。教训他们就要打疼他们,让他们对咱再也不敢小觑。这件事情如果不让我们武术队出面,那就还有两个办法。” 众人诧异地看着郝云亮,没想到他的办法还挺多,全都往他身边聚拢过来。 郝云亮卖个关子,慢条斯理地说:“这两个办法,大家议一议,看用哪一个?” 乔有宝站起来,急切地说:“郝师傅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么?” 郝云亮悠悠地说:“这一嘛,就是我们飞鸽传书,请七峰山上的土匪下山来出面替我们摆平……” 乔生高兴地一拍脑门说:“我咋说师父把信鸽也带到城里来了,原来早有准备。” 郝云亮笑笑,解释说:“感觉这信鸽也是太有用了,想着咱在城里做生意方便,我就跟单豹又要了一只。” 乔有宝斥责乔生说:“生儿别打断你师父讲话!” 乔生吐下舌头,不再吭气了。 郝云亮看看大家,得意地说:“还有就是请乔龙出面,让海龙帮替我们把齐天帮摆平。” 话音一落,马上引发出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乔八爷坚持不用土匪,认为一旦用了土匪,乔村以后就会被土匪粘上,同样会使全村不得安宁。 郝云亮本想说这帮土匪是很值得信赖的,因为他跟土匪打过交道,土匪帮他成全了乔虎和翠儿的好事儿,但他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乔有宝却坚持不用海龙帮,认为齐天帮和海龙帮之间本属于帮派之间的争斗关系,他们既是非敌非友,又是时敌时友,但又总是势不两立。如果请海龙帮出面,就等于给乔龙招来了麻烦,本来两家还是挺安稳的,却会一下子因为神医门起了冲突,成了宿敌。 乔八爷却认为乔有宝多虑了,其实是神医门给了海龙帮一个消灭齐天帮的理由,况且,他也是有意想让乔龙对邱继财报仇雪恨的。 乔有宝冷静地反驳说:“错,八哥,大错特错了。海天帮实力远远大于齐天帮,想要消灭齐天帮的话,早就可以消灭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这么做呢?我早就分析过,觉着有这么两种可能。首先一个是因为大家不管哪帮哪派,毕竟都是同胞,本就没有深仇大恨,真正面对的时候,或许难免下不去手。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且是一个关键的原因,那就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扯着帮会之间的平衡。要是因为打破了这个平衡,使得整个平州城都黑天暗地,不得安宁了,乔村和神医门的罪过那就比天还大了。至于乔龙与邱继财之间的个人恩怨,有机会让他们单挑就是了,却是不应该放在海龙帮与齐天帮之间。” 乔有宝的一席话说服了大家,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郝云亮一看大家都觉得乔有宝的话有道理,缓缓站起来,干脆地说:“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八爷待会儿写封信函,明天天一亮,就让信鸽带走。” 乔八爷应一声,起身回到房间里去了。 大家就此达成了共识,暂不通知乔虎,自行解决与齐天帮之间的冲突问题。 乔生睁大眼睛,无限钦佩地看着乔有宝。他原先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位能工巧匠而已,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还是一个极富战略头脑的人。父亲的形象顿时在他的眼前高大起来。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天蒙蒙亮。 郝云亮早早从房间里出来,来到院子外的矮墙上,双手捧着信鸽自言自语地说:“信鸽呀!去吧!带着神医门的重托,去吧!”说完,双手往上一扬,信鸽扑棱着翅膀盘旋一阵,便展翅飞走了。 邱月影的病总算是好起来了,在邱继财的亲自精心护理下,她的精神状态日渐好转。邱继财虽然暗地里唆使师爷到神医门去兴风作浪,但在邱月影跟前,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这天晚上,天色刚刚擦黑,邱公馆各处都已经掌了灯,父女俩在邱公馆的客厅里一起静静地吃晚饭,邱月影吃得特别香。邱继财高兴地看着女儿欢实地吃着饭,忍不住又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油炸带鱼说:“这是宝贝公主最喜欢吃的油炸带鱼。” 邱月影发嗲说:“爹也吃嘛!” 邱继财开心地说:“只要看着女儿吃的高兴了,爹就高兴。”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爹以前很少陪月影一起吃饭的,最近怎么突然这么有空呀?” 邱继财不假思索地说:“还不是因为我的宝贝女儿最近病了,心情不好吗? 邱月影嗔怨道:“明知道人家不开心,您还提……” 邱继财连忙说:“好好好!不提!不提!不提了!等过几天灭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提他们了。” 邱月影怔了怔,没有明白邱继财话里的意思,随口问道:“灭了谁?” 邱继财自知语失,连忙给邱月影碗里再夹一块带鱼,掩饰说:“没事没事,闺女继续吃鱼。” 邱月影不再吭气,默默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这时,师爷悄然出现在门口,看着父女两人和谐的情形,也不忍心打搅,偷着不停地跟邱继财打招呼,终于被邱继财看见了。 邱继财看着邱月影高兴地吃着饭,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门口,悄悄掩上门,拉着师爷向外边去了。 邱继财和师爷来到邱公馆的院子里,邱继财很认真地问道:“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师爷自信满满地说:“天爷就瞧好吧!看他神医门到底有啥本事明天过我们齐天帮这一关?” “哈哈哈哈!”邱继财得意地大笑,看着师爷不由地夸赞道:“师爷这一次干得漂亮!” 师爷笑笑说:“其实早就应该让他们吃点苦头。”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说:“废话!问题的关键不是在小姐身上吗?” 话音刚落,米记粮行的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天爷……天爷……,大……大事不好了!” 邱继财诧异地问道:“你咋这个时候跑来了?” 伙计惊魂未定,兀自气喘吁吁地重复着说:“天爷!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师爷不耐烦地说:“真他妈晦气!这是又咋了?你赶紧说呀!” 伙计歇一口气,又急忙说道:“刚才我们正准备打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帮悍匪来抢粮食,他们抢完粮食还不算完,硬逼着我们回来报信,说是还要天爷给他们带上大洋才肯走。” 邱继财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哪儿来的悍匪?以前没听说过呀?” 伙计怔怔地说:“他们没说,现在就在公馆门外哪!” 邱继财冷静地说:“走!看看去!”说完,径直向门外走去,师爷和伙计赶忙跟了上去。 原来,单豹一收到郝云亮的信鸽传书,立刻就叫李二麻子赶紧点齐人马,亲自带队下山来了。他觉得,这一趟下山太值得了。一是他要帮着乔村出口恶气,二是一听说还可以抢到粮食,而且还是针对城里很有钱的帮会,心下自然高兴。 到了黄昏时分,土匪的队伍已经悄然进了城。 单豹一看天色,担心米记粮行关了门,立刻做出决定,让李二麻子带着几名兄弟先到米记粮行去抢粮食,随后再去邱公馆算账。 李二麻子带队快速赶到米记粮行,果然正赶上米记粮行准备打烊,伙计和几个黑衣大汉出来,要把摆在门口外边的粮食搬回房间里去。 李二麻子带几名兄弟纵马过来,还赶着两辆马车,他们打马来到米记粮行门外,李二麻子趾高气扬地用马鞭阻止正在搬粮食的几个黑衣汉们:“嗨嗨嗨!放下!方向!别搬了!” 正在收粮食的伙计一愣,看着几个骑马的人来势汹汹,还都挎着火铳,丝毫不敢造次,壮着胆子走到前边,故作平静地问道:“几位爷,啥意思?” 李二麻子斜眯着眼,瞥一眼伙计说:“我们来买粮食。” 伙计迟疑一下,笑笑说:“您看,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李二麻子恼怒地打断他说:“你他妈是说老子瞎?” 伙计怔怔地,支吾着说:“我们要打烊了……” 李二麻子冷笑着,弯着腰大声说:“你说啥?老子耳朵还聋,听不见!” 黑衣壮汉没好气地走过来,拉着伙计说:“走走走!甭搭理他,几个无赖。咱们打烊,完事以后兄弟几个一块儿喝酒去。” 李二麻子马鞭一指说:“呵呵!你们倒是有酒喝了,老子们还没吃的哪!”说着话,跳下马来,其他土匪也都跟着下了马。 黑衣大汉壮汉沉不住气了,返身看看李二麻子,用手一指说:“我说你个麻子脸,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就要动手。 李二麻子动作飞快地直接用手铳抵着黑衣壮汉的脑袋,黑衣壮汉一下子慌了神,立马两腿发抖,尿了裤子,嘴上求饶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千万别乱动,小心走火!” 伙计和黑衣汉们顿时全都大吃一惊,一个个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边一出事,周围围观的人们立马就多了起来,人们看着平时为非作歹的黑衣壮汉被李二麻子用手铳抵着,浑身筛着糠,一个个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李二麻子得意地一挥手,喊一声:“快!让你的人把粮食统统都给我搬到车上去!” 伙计和其他黑衣汉们立刻都吓傻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黑衣壮汉急了,高声喊道:“哥儿几个!听见没有?快把粮食搬到车上去。” 黑衣汉们战战兢兢地看看伙计,见伙计不发话,正要迟疑地动手搬粮食。 伙计突然喊一声:“慢!”黑衣汉们立刻全都停下了。 第四十一章 神医门求助土匪 邱继财破财保命(二) 李二麻子手上使劲儿把手铳往黑衣壮汉脑袋上一戳,盯着伙计冷冷地说:“嗯!你是想要老子开枪不成?” 黑衣壮汉吓得汗如雨下,看一眼黑衣汉们,急切地喊道:“你们他妈都愣着干啥?”又看一眼伙计,哆嗦着说:“你想让老子死啊!”黑衣汉们全都看着伙计,面面相觑。 伙计壮着胆子一拱手说:“敢问这位好汉是哪条道儿上的?” 李二麻子蛮横地说:“你管老子是哪条道儿上的?你别怕,老子先来你米记粮行装粮食,等一会儿还要你们几个带老子去你们齐天帮取大洋哪!” 伙计一听,暗自一惊,敢情这并不是一般的打家劫舍,是专门冲着齐天帮来的。他看看李二麻子和他的几个手下,以及他们手上的几条火铳,强做镇静地说道:“就凭你们几个,谅你们也没有这么大胆量吧?” 李二麻子不由分说,对着伙计脚下就是“嗵!”的一枪,枪声震天响,伙计脚下的地面顿时被打出一个坑。 伙计立刻被吓破了胆,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来,浑身打颤,急切地说:“快快快!还真敢开枪!快装粮食!”枪声惊动了附近的人们,围观的人更多了。 突然,人群后边一阵躁动,人们自动地让开一条道路。单豹等人和另外三辆马车也赶了进来,只见单豹腰间挎着盒子炮,耀武扬威,马车上的几名土匪,全都是一水儿的汉阳造,好不威风。 黑衣汉们很快把五辆马车全都装满了粮食。 李二麻子高喊一声:“统统前边带路!带老子去你们齐天帮帮主住的地儿!”伙计和黑衣汉们面面相觑,灰溜溜地被土匪们赶着往前跑了,围观的人一听,全部簇拥着跟着一起走去…… 土匪们骑着马,赶着马车,赶着米记粮行的伙计和几个黑衣汉一路向前,浩浩荡荡,一路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在渐渐黑暗的夜色里,纷纷看着簇拥着来到了邱公馆外。 天色已黑,邱公馆大门外却灯火通明,李二麻子骂骂咧咧地让米记粮行的伙计赶紧跑回去报信。 伙计逃也似地跑进邱公馆报信去了,土匪们来到邱公馆大门外,把邱公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大门前正中央专门放了两只大箩筐,然后远远散开。 不一会儿,邱继财带着师爷和伙计从公馆里边出来了,他们来到两只箩筐附近,四下看看,正待再往前走,脚下“砰!”的一枪。邱继财赶忙收住了脚步。 邱继财镇定一下,提高嗓门喊道:“我是齐天帮主邱继财!你们不要开枪,请问是哪一路好汉?” 单豹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嘴里吹着枪口上飘着的青烟说:“告诉他,就说老子是七峰山上的土匪。” 李二麻子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地高声道:“告诉你!老子是七峰山上的土匪!” 邱继财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七峰山上有土匪,旋即也高声说道:“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龙有龙道蛇有蛇道,今天何必就结下梁子来呢?” 李二麻子高声说道:“你多行不义,老子这是替天行道!” 邱继财暗忖,这是得罪谁了呢?他疑惑地问道:“说什么不义?还请好汉明示啊!” 李二麻子很干脆地说:“你自己不想赚钱也就算了,你还让四条街上的粮行都不赚钱,还挑了人家神医门的档口。所以,老子专门下山,替天行道来了!” 邱继财听明白了,这一定是神医门联合了土匪,他回头对师爷骂道:“真他妈晦气!神医门有土匪做靠山,你们怎么就不搞搞清楚?” 师爷吓得头也不敢抬,也不敢说话,一个劲儿地筛糠。 邱继财眼珠子一转,觉得不管怎么说,必须得先过了今天这一关,他得试探一下土匪开出来的条件,眼睛看着伙计说:“你说,土匪啥条件?” 伙计一指地下的两只大箩筐,嘟囔着说:“他们让往这个箩筐里装现大洋,装满为止。” 邱继财看看两只大箩筐,两只箩筐九像张着两只大口的凶神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邱继财苦笑道:“这他妈要是装满了,差不多最少也得要一万现大洋啊!” 师爷壮着胆子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天爷。” 邱继财愤怒地说:“狗屁!谁是狼啊?” 师爷壮着胆子对着土匪们喊话说:“喂!好汉!是往这两只箩筐里装大洋吗?” 李二麻子不耐烦地说:“你他妈废什么话?赶快装,再磨蹭,就只有子弹跟你们说话了!” 师爷壮着胆子喊道:“我们要是不装呢?” “啪!”的一枪,一颗子弹从师爷耳旁“嗖”地穿过,师爷立刻吓得趴在地上直筛糠。 单豹不愧行伍出身,果然好枪法,坐在马车上,又一次得意地吹着枪口上冒出的青烟。 邱继财考虑再三,咬咬牙说:“走!跟老子取大洋去!”说完,气急败坏地返回去了,伙计领着几名黑衣汉跟了进去。 远处的单豹和土匪们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不一会儿,邱继财返回来了,伙计和几个黑衣汉抬着几只大木箱子出来,他们从大木箱子里捧出一匝一匝的现大洋,轻轻放到那两只箩筐里去,两只箩筐很快被装满了。 邱继财一拱手,高声喊道:“各位好汉!可看清楚了?” 李二麻子得意地说:“看得很清楚!从明天起,几条街上的粮行生意,你齐天帮不得再过问,神医门的事情也不许再过问!” 邱继财再次拱手说:“知道了!” 李二麻子带着几名弟兄打马过来,后边赶着一辆马车,在邱公馆门前,公然把两只箩筐装上马车,趾高气扬地在马上说:“我们老大说了!这一趟谢谢天爷!”说完,带着马车返身离去。 邱继财冷冷地说:“客气啦!”说完,也气咻咻地转身回去了。 众土匪骑着马,赶着马车,满载而归,在单豹和李二麻子的带领下,一阵风似的走了。围观的的群众也跟着起着哄,渐渐地散了。 次日黄昏时分,神医门三家生意都已经早早地打烊了,他们在给七峰山土匪飞鸽传书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反馈。大家并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只道是齐天帮给的的三天期限已到,今天一准儿会来捣乱,便做好准备迎接齐天帮的到来。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把粮行、药铺和当铺的门都上了锁,带着乔村商贸社的一干人全都等在神医门粮行外。他们一边抱怨土匪不帮忙,一边严阵以待,防范着突发情况。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驻足观看。 郝云亮怕动手打起来殃及无辜,急忙向大家拱手说:“大家不要看了,已经打烊了。” 一位年轻的行人不解地问道:“打烊?打烊就快点儿回去呗!你们还待在这里干啥?” 郝云亮淡淡一笑说:“你们不知道啊,我们暂时还不敢走,齐天帮的人说要来砸我们的铺,我们得护着呀。” 一位年长的行人疑惑地说:“敢情整治齐天帮不是你们所为?” 郝云亮一听,饶有兴趣地问道:“您说啥?” 年长的行人故作神秘地说:“昨晚齐天帮的天爷可让土匪整治坏了,我还以为是你们神医门干的呢!快回去放心歇着去吧,他们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你们呀?” 年轻行人附和说:“就是,赶快回家高高兴兴地喝酒去吧!” 乔村的人此刻全都明白了,这是七峰山上的土匪,在并没有惊动神医门的情况下,已经采取他们自己的方式把危机给解除了。 乔生兴奋地说:“师父!难道还听不出来吗?问题解决了!” 乔八爷也笑得合不拢嘴说:“呵呵呵!是了哩是了哩!听这话的意思哩,平安无事哩嘛!” 郝云亮笑笑说:“这几天咱们光是顾着护自己了,也没派人去打探打探,七峰山这帮家伙到底是咋整治的齐天帮?” 乔有宝得意地说:“我们只看重结果,管他呢!走吧,回去喝酒去咯!” 大家一起兴高采烈地走了。 七峰山土匪教训了齐天帮,平州城的老百姓一时扬眉吐气,奔走相告。各条街上的粮行,纷纷撤掉原先的十四元米价牌,换成了醒目的每升十五元。 路人都疑惑,原先的十四元都没有人买,怎么会不降反涨呢?最终有聪明人醒悟过来,这是各家粮行已经宣告退出米价之争,向神医门俯首称臣了。 神医门赢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人们普遍认为,要是神医门还在,而且价格也挂十五元,就说明神医门胜了。如果真的是神医门胜利了,这就说明,人们将来再也不用为米价不稳而发愁,再也不会吃到掺有沙子的米了。 人们全都为之高兴,争相来到神医门粮行,发现神医门粮行早已经恢复了秩序,而且又增加了配送服务的新举措。只见悬挂着的醒目的米价标牌上清晰地写着:“今日米价每升十五元,如有需要,免费送货上门。” 门前顿时聚集了好多人,围观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彼此认识的人都相视会心一笑。人们都觉得这才是正当的生意之争,价格上要大家都有的赚,真正想要脱颖而出,就得在服务上拼各家的真本事。 神医门率先使出的第一招是免费送货上门,他们非常自信自家粮食的质量和数量,要方便所有顾客,以优质的服务制胜。 人群中不约而同地为神医门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第四十二章 帮会明争暗斗 马强据理调停(一)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邱月影又开学了。 她每天都徜徉在校园里重温旧梦,重拾美好时光。那些曾经和乔虎在一起度过的欢愉瞬间,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挥之不去。她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漫步,一有空闲时间就来到他们一起曾经走过的那些地方,抚摸着曾经抚摸过无数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这一夜,星星又在夜空中忽眨着眼睛。 邱月影再一次徜徉在校园里,重走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眼前再一次浮现出她和乔虎曾经浪漫的一幕幕情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这个崇尚开放和自由的新女性,会这么容易地被一个乡下人玩弄了感情。心里暗忖道:“我那个叫乔虎的当村长的冤家,你为什么就这样离开我了?你为什么偷走我的心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我把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把你抚摸过的花草,重新又抚摸了一遍,我怎么就嗅不出一丝你欺骗我的味道?” 齐天帮被土匪抢劫之后,邱继财又开始无暇顾及她的女儿了。 齐天帮突然遭到了七峰山土匪的整治,海龙帮和神山帮也都得到了消息,全都在暗中观望,他们见日本人一直没有动静,都觉得剿灭齐天帮的机会来了,便不约而同地开始向齐天帮发难。 齐天帮同时遭到海龙帮和神山帮的挤兑,帮内的兄弟们接连被打压,几乎不能私自有所行动,不是受到神山帮袭击,就是遭到海龙帮的围攻,就连米记粮行也遭到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上门找茬儿。 一段时间里,齐天帮全体帮众都龟缩在邱公馆里按兵不动,米记粮行也被迫关门谢客歇业了。一个个很快便都变得一蹶不振,干脆闭门不出,畏首畏尾,顿时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海龙帮和神山帮各自出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本辖区内的粮行讨还公道。一次次短兵相接地讨伐过齐天帮以后,还故意放出风来,说下月初一帮主聚首的日子是给齐天帮的最后期限,届时要算总账,必见分晓。 再说乔龙当上了新任海龙帮帮主以后,根本不懂帮会经营,便经常想起颇有经营头脑的哥哥乔虎。他觉得要是哥哥来做这个帮主,一定会大有作为。为此,他自己经常的做法是,一遇到事情就学会换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他总是这样问自己:假如哥哥面对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乔龙觉得自己尚没有能力管理帮会,一应帮中事务基本都交给彩凤和阿娇来打理。彩凤和阿娇担心江湖上认出海龙帮帮主还是个没出道的少年,从而轻看了海龙帮,就差人做了一个龙头面具,请乔龙在公众场合需要露面的时候戴上。 乔龙也觉得自己戴上这个面具出入比较方便,省的被乔村的人认出来,平添了麻烦。这个面具戴在乔龙头上,竟然真的一下子形象高大起来,谁也不会认为,面具之下会遮盖着一位少年英才。 在闲暇时间,乔龙就由彩凤和阿娇姐儿俩教自己认字,但彩凤与阿娇因对他总是怀有另外的心思,教他识字也纯粹只是应付了事,所以教学成果极为有限。 七峰山土匪洗劫齐天帮的事情发生以后,早有螭吻探得消息报告给了乔龙,乔龙一听是七峰山土匪,料想这件事情一定是和神医门有关。他联想到前些时候,齐天帮突然对神医门发难,自己得知之后义愤填膺,本来要为神医门去找齐天帮的茬儿,可彩凤和阿娇却劝阻了他,说有些事情不能急,让他等等再做决定。 当乔龙得知齐天帮被惩治以后,觉得神医门找了七峰山土匪帮忙,并没有来海龙帮找自己帮忙,心里一直有些失落,不太高兴。 后来,彩凤和阿娇很快作出决定,海龙帮要在七峰山土匪整治了齐天帮之后,对其进行趁火打劫,痛打落水狗,予以进行进一步的打击,甚至有可能的话,灭了齐天帮。 乔龙干脆就装作糊里糊涂,充耳不闻,对她俩听之任之,默许了她们,任由她们去对付齐天帮。结果最终形成了海龙帮和神山帮两大帮派,共同向齐天帮发难的局面。 眼看着初一这一天的时间就要到了,海龙帮与神山帮给出的最后期限日益临近,邱继财担心那一天群殴,有人会借机要了自己的命,便开始如坐针毡。他绞尽脑汁,依然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再次上黑龙会拜访山本。 七峰山土匪洗劫齐天帮,以及齐天帮要挟几大街粮行一起联合对付神医门的诡计败露以后,海龙帮和神山帮一起借机向齐天帮发难的事情,其实山本早有耳闻,但他一直在为李家峪煤矿的事情伤脑筋,这段时间根本无暇顾及几大帮派之争。 邱继财上门来的时候,山本刚刚接到黑龙会总部的电报,总部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李家峪煤矿。他看着电报,正在焦头烂额,苦思冥想,也就懒得亲自出面接见邱继财,只是向田中面授机宜,让田中出面接待了他。 田中按照山本的指令授计给邱继财,原来是山本让邱继财去找驻军帮忙。邱继财只好依计行事,乘坐马车,带着师爷和财物,来到平州城的兵营。 一座兵营坐落在平州城的西北角,里边有训练场和几排营房,兵营大门是对开的两扇破旧的木门,门前站着两名站岗的士兵。门旁边还有一个岗楼,岗楼内也有一名士兵在站岗。 邱继财和师爷带着几名黑衣汉,分乘两辆马车,缓缓来到兵营。 一名站岗士兵上前拦住马车,高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师爷急忙跳下马车,陪着笑脸说:“军爷,我们老爷有事要见你们马连长。” 另一名站岗的士兵上前,傲慢地说:“不行!马连长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岗楼里的士兵也出来了,看上去是两位哨兵中的头儿。他上下打量着师爷,然后把两辆马车查验了一番,对着师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说:“我们当兵的可不认什么老爷,说说你们来这里干嘛?” 师爷闻听,赶忙掏出三块现大洋递给哨兵头目说:“三位军爷站岗辛苦,不如下岗以后,去喝点儿小酒解解闷儿。” 哨兵头目见钱眼开,接过大洋,笑嘻嘻地说:“行!会来事儿,进去吧!” 师爷急忙点头哈腰地返身上了马车,两名站岗士兵上前把军营的木门打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辆马车刚一进去,两名站岗士兵便立刻谄媚地凑到哨兵头目跟前,哨兵头目一脸严肃地让哨兵继续站岗,自己跑回岗楼,拿起电话拨打,他要把刚才有人来的事情报告给连长。 连长马强是个大个子东北汉子,也是一位正直善良的莽夫,他是非常讨厌日本人也讨厌黑帮之间的争斗的。 此刻,他正在自己的连长室里生闷气,刚刚拨下来的军粮和军饷又被克扣了不少。当初自己用军火换粮食的办法,虽然解决了连队的一时之困,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哪儿有那么多军火可以用来换粮食啊?他有些气急败坏,这部队可真的没有办法带了。自己省吃俭用,减少训练成本节省下来的枪支弹药,怎么经得起每月被疯狂地克扣军粮和军饷?克扣军饷倒还能暂时挺过去,可军粮都不够吃,谁还愿意当兵啊?让士兵们饿着肚子训练,真不知上峰那些当官儿的,究竟是怎么想的?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马强赶忙拿起电话接听,原来正是门卫哨兵打来的,他干脆地说:“嗯,有话快说!” 电话里哨兵告诉他说:“马连长,有人找你。” 马连长想了想,随口道:“找我?我又没亲戚在这儿,就说我不在!” 哨兵又告诉他说:“已经进去了,马上就到。” 马连长没好气地说:“什么?已经进来了?你们又拿人家好处了吧?” 哨兵嘿嘿笑着说:“嘿嘿,一点儿小钱,过后哥几个请连长喝酒。” 马连长不客气地骂道:“他妈的,还请老子喝酒?看老子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好了!好了!知道了!”说完,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马强刚刚把电话挂了,邱继财和师爷就已经站在门口敲门,后边跟着两个黑衣汉抬着一只箱子。马强看见门外有人敲门,索性招招手,邱继财一行走进来,两名黑衣汉一进来就把箱子放在了地中央。 邱继财进门脱帽,满脸堆笑地说:“您是马长官马连长吧?” 马强看一眼地上的箱子,白一眼邱继财,傲慢地说:“是啊!你们找我?” 师爷赶忙上前低头哈腰地介绍说:“马长官,这位是我们齐天帮主,天爷!” 马强定睛一看,暗忖道:这个长着三角眼,一脸阴森的家伙,原来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齐天帮主。我还一直以为他长着三头六臂呢,却也是凡人俗子一个。一念至此,他顿时想杀杀这个人的威风,故意眼皮也不抬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哪儿来什么齐天帮?还天爷!” 邱继财赶忙堆着笑脸说:“马长官,您可能不知道,鄙人其实姓邱,城里管着一个帮会,叫齐天帮。” 马强装傻充楞说:“什么齐天帮?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你们呀?” 邱继财没想到眼前这个**子始终不接茬儿,眼珠子一转,试探着说:“山本先生叫我们来……” “谁?”马强脱口而出,他没想到对方一张嘴就抬出一个日本人。自己是最讨厌日本人的了,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占领了东北三省,搞得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东北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一听到日本人,他就恨得牙根直痒,可上峰一直严令不要招惹日本人,所以就一直避而远之。此刻的齐天帮怎么会抬出一个日本人? 邱继财慢条斯理地说:“朝煤株式会社的山本先生。” 马强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哦!就是黑龙会的那个小日本,他让你们来找我干嘛?” 邱继财急忙解释说:“我们平州城里三大帮会近来恶斗不断,想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助推。目前海龙帮和神山帮又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还请马长官能出手相帮,居间调停。” 马强顿了顿,故作姿态地说:“你们帮会之间的事情,那是治安问题,我们驻军概不负责。你们应该去找警察局呀!” 邱继财苦笑着说:“警察局一般都不会管我们的事情,因为我们每一个帮会组织,背后其实都有警察局在撑着的。” 马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都有警察局撑的,还要我们干嘛?那我可管不了!” 邱继财再一次抬出日本人说:“是日本人推荐我们……” 马强愣怔了一下,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那你们去找日本人好了!”说完,做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邱继财赶忙向师爷使个眼色,师爷立刻让两个黑衣汉打开箱子,白花花的现大洋立刻摆在眼前。 马强眼前一亮,急忙掩饰说:“这是……” 邱继财一眼看穿了马强的内心,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能不动心呢?他笑嘻嘻地解释说:“我们知道驻军都有守土之责,大家也都不容易。在下听说,你们部队有时候军饷也不能按时到位,鄙人就想着,咱们干脆就来个军民互助岂不痛快?这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请马长官笑纳!” 马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马上一脸开心地说:“那就看在咱们军民互助的份儿上,我来试试?” 邱继财一拱手,深施一礼说:“多谢马长官!下月初一马上就要到了,这是我们三大帮会聚首亮相的日子。海龙帮和神山帮的势头再不遏制,我们齐天帮可能都过不了这一天。到时候,恐怕我家里都会跟着遭殃了。” 马强得意地说:“下月初一?好说好说,马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负所托,天爷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四十二章 帮会明争暗斗 马强据理调停(二) 邱继财唯恐言多有失,一听马强已经答应了,立刻高兴地笑了,他见好就收,赶紧满脸堆笑地道别说:“既如此,我们不便再打扰马连长的军务,就此告别了。” 马强不善于应付这种事,也并不打算多留他们片刻,正好瞌睡给了个枕头,便干脆地说:“几位慢走,不送!” 邱继财赶忙带着师爷和黑大汉急匆匆离开了。 转眼到了帮会初一会面的日子。 这一天,刚好进入初夏时节,早上的天气还有一份清凉,等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蓝天白云,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在平州城的十字街头,四条街上已经早早挤满了各帮会的会众,行人们都被拦在一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忽然一阵喧哗,有人高喊一声:“齐天帮主来了。”西街这边顿时一片喧闹。 只见邱继财叼着一根雪茄,提着一只鸟笼,带着师爷大摇大摆地到了,后边跟着一群黑衣汉。 邱继财得意地扫视一下周围,趾高气扬地说:“海龙帮和神山帮都还没有到吗?” 师爷点头哈腰地说:“看样子还没有。” 邱继财明知故问道:“以前不是海龙帮总是第一个到吗?” 师爷附和着说:“天爷,这次是咱们早到了。” 邱继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诶,这海龙帮的新任帮主到底长什么样啊?” 师爷皱着眉头说:“还真不清楚,到现在还没有人看见过。海龙帮帮内一般的事情,都是由彩凤和阿娇这两个妖精代管的。天爷可能忘了,每次初一这个小叫花子帮主都是带着龙头来的。” 邱继财淫邪地笑着说:“不会是一个小白脸,被彩凤和阿娇两个骚娘儿们给养起来了吧!哈哈哈哈!”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海龙帮帮主来了!”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乔龙头上戴着一只龙头,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金龙袍,一边被彩凤挽着,一边被阿娇挽着,威风凛凛地迈着四方步从东街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整齐地跟着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九大堂主,全部穿着一袭黑色的绸缎龙服。不少帮众会员跟在后边,也全部是黑色衣服,前面绣着金龙头,后面绣着整条金龙。队伍气势浩大,尤为壮观。 有人又喊道:“神山帮主来了!” 南街上,神山帮主一手捏着烟嘴,一手托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后边跟着马六子,身后的队伍一袭皂衣,整齐地跟着走来。 围观的人群一片拥挤和躁动,全都关注地看着三大帮会的下一场好戏。大家都事先知道了消息,说是海龙帮和神山帮今天要一起掀动风浪,联手灭了齐天帮,所以前来看热闹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只见彩凤上前一步,对着邱继财一拱手,单刀直入说:“天爷身子骨一向可好啊?” 邱继财冷冷地说:“还行!劳烦彩凤姑娘这么惦记着,对付几个你这样的风骚娘儿们,还是绰绰有余!” 人群中一片哄笑。 彩凤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反唇相讥说:“哟!我可是听说天爷是个老鳏夫啊!什么时候开始显摆起对付女人的功夫了?呵呵呵呵!” 人群中又是一片嬉笑。 邱继财一阵淫邪地笑笑说:“我宁愿做一个鳏夫,也不愿上你这只母狗!” 人群中又是一片哄笑。 彩凤脸色骤变,正要发作,阿娇上前一步解围说:“天爷,废话就不用说了。谁都知道,你现在是外强中干,蔫儿了吧唧的扶都扶不起来了。今天你得给我们海龙帮一个说法了,为什么非要插手我东街北街的买卖?这赎金到底该怎么算?” 邱继财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老子今天就赖你一会儿,看你这只会发情的母狗,今天能整出个什么花儿来!” 阿娇正要发作,南街口的神山帮主马成魁上前一步一拱手说:“天爷!久违了!” 邱继财斜睨一眼神山帮主,不客气地说:“哎哟!山爷!您还活着呢?” 马成魁冷冷一笑说:“托天爷的福,今儿个,我还是有幸能来跟天爷讨我南街粮行的赎金!” 邱继财反唇相讥说:“哎哟!山爷!讨赎金可一定要拿好要饭棍子,可得小心,别伤着自己!” 马成魁不动声色地说:“谢天爷提醒,我们通常把那叫做打狗棒,讨赎金的时候,一定会遇到看家的狗!” 邱继财软中带硬地说:“看来你们今天是故意跟我齐天帮过不去了?” 阿娇直白道:“废话少说!今天你必须划个道儿出来!” 邱继财冷冷地说:“笑话!我齐天帮可不是被吓大的!” 马成魁冷冷地说:“看来天爷今天是不想过关了!”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哼!你们两家就算联手又能怎么样?今天老子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彩凤沉不住气了,高声喊道:“海龙帮的兄弟们!今天咱们再也不要对齐天帮手下留情了!” 马成魁也高声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灭了齐天帮!” 话音刚落,东南北三条街上的帮众,一起呐喊着向西街冲了过来,有的手里拿着砍刀,有的手里拿着斧头,还有的手里拿着木棍,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像潮水一样向西街冲去,眼看着一场械斗不可避免。 正在这时,只听“啪啪啪!”三声枪响。 马强举枪朝天上连放了三枪,手枪还拿在手里,威风凛凛地走进当场,枪口还在冒着青烟。随后有一个排的士兵,端着枪一起冲了进来,威武地把枪口对着蠢蠢欲动的帮众们。 众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枪声惊动了周围的百姓,大家纷纷赶来看热闹,邱月影和几名学生也围拢过来,人们越聚越多。 枪声也惊动了神医门,郝云亮听见枪响,急匆匆从药铺跑出来,高声叫道:“乔生!乔生!” 乔生听见师父召唤,急匆匆从当铺跑出来应道:“师父!咋了?” 郝云亮急忙问道:“听没听见刚才啥动静?” 乔生干脆地说:“听见了,连着三声,太响了,脆生生的。” 郝云亮急忙说:“快,好像是西街口,你去看看。看咋回事儿?” 乔生应一声,刚要走,乔八爷从粮行里边出来,慢条斯理地说:“真是没有见识咯哩!是枪声哩嘛!” 郝云亮肯定地说:“是枪声,我敢肯定。这枪声就是从西街口那里传出来的,乔生快去看看,今天是初一,三大帮派帮主露面,看又出了啥事儿?” 乔生神色严峻地转身跑了。 郝云亮看看乔八爷,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好端端地,咋又闹枪了又?”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怕还是各街粮行的事情哩,还没个完咯哩!” 郝云亮闻听,立刻想到了乔龙,警觉地说:“不行!我也得看看去,八爷,看着药铺。”说完,转身也匆匆跑走了。 乔八爷看着郝云亮的背影,摇摇头说:“唉!不安生哩!” 乔生来到西街口,看到十字街头聚满了人,街上的人越围越多,大个子马强站在街中央。他认识马强,乔虎结婚的时候,这个人一袭军装来乔村参加过喜宴,很惹人注目,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正好郝云亮也赶了来,两人凝神关注着马强。 只见马强慷慨激昂地说:“各位平州城的百姓们,男女老少爷们儿们!现在国难当头,都啥时候了,日本人占着我们的大东北,多少中国人生活在暗无天日,水深火热之中,明天走到哪里都不知道。帮会这帮王八蛋还他妈有闲情在这里斗来斗去,有力气上东北去使啊!去跟日本人干去啊!” 黑压压的人群中鸦雀无声,全都认真地听着马强的话,邱月影和一帮学生也夹杂在人群中认真地聆听着。 马强把手枪缓缓放回到枪套里,不紧不慢地说:“你们都他妈好好看看,咱平州城的老百姓现在都过的是啥日子?一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斗?你们看看你们这些穿的像打手一样的人,一个个的,哪像个靠双手吃饭的?你们与其在这里争来争去,你们也回家种地去呀!何必在这里搞的粮食价格摇来摆去,那不是坑人吗?” 郝云亮和乔生会意,往前边也挤进了人群堆里。 马强接着说道:“再者说了,你们都他妈凭什么在这里斗啊?凭你们的力气大?还是凭你们的拳头硬?再硬,硬得过我的枪子吗?老子一个连的兵,都发不出军饷来,军粮都不够吃。他妈的,多长时间了?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子莫非也带着兵来抢?你们都他妈的谁能挡得住?” 郝云亮悄声问道:“哎!这位军爷是谁啊?” 乔生悄悄告诉他说:“这是平州城驻军里的马连长,人称马大个子的,村长和翠儿结婚的时候,跟着单豹也来村里吃过喜酒的。” 郝云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唔,见是见过,可没太当回事。你还别说,这人话说的糙了些,却还是很在理啊!” 矮个子老人颇有见识地说:“听口音,东北人。老家让日本人占了。” 高个子顾客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好奇地喊道:“哎你们看!好像海龙帮的人走了嗨!” 只见乔龙带着海龙帮的人,率先默默地折返回去,帮众跟着一窝蜂似地离开了。 青年顾客一指南街的神山帮说:“那不是神山帮也在走吗?” 众人望去,只见马成魁一见海龙帮悄然走了,知道不是齐天帮的对手,也立刻掉头离去,神山帮的帮众也立刻跟着离开了。 郝云亮点头夸赞说:“这个马大个子还真有两下子!” 高个子顾客不屑地说:“切!刚才他自己都说了,有枪就是草头王呗!” 乔生凑近郝云亮,悄声说道:“师父,看来我们又能平静一阵子了。” 郝云亮听了,微笑着连连点头。 马强威慑平息了平州城的帮会之争,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说的帮会众人无地自容,一时成了街头巷尾传颂的佳话。 那个时候,山本并不在黑龙会,已经带着高桥跑到太原去了。山本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份收购李家峪煤矿的计划,想直接与渠大爷协商,完成黑龙会总部交付他的使命。然而,坐镇太原的末代晋商领袖渠大爷,对山本提出的计划根本不予理会,一听说是日本人想收购煤矿,直接就给山本和高桥吃了闭门羹,对他们见都不见。 山本和高桥满怀希望地跑了一趟太原,准备了一份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计划,想要给渠大爷本人以非常优厚的条件,从而轻松收购煤矿。本以为可以一举成功,结果不仅白跑了一趟,甚至连渠大爷的面都没有见到。 两人恼羞成怒地回到黑龙会,刚刚脱掉外面的呢子大衣,高桥接过来准备挂在衣架上,田中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田中看到山本沮丧的样子,知道收购煤矿的事情不成功,便欲言又止,没敢发声,只听见高桥恶狠狠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低下他那高傲的头!” 山本一拳砸在桌上,恨恨地骂道:“这个可恶的支那人!” 田中一时不知所措,在也不是不在也不是,山本看到他尴尬的样子,抑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田中君,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田中赶忙回答说:“关于帮会之间的事情,齐天帮按照山本君的建议,去找了驻军的马连长,马连长利用三家帮会的见面机会,出面居间调停,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至于煤矿那边……” 山本眼前一亮,脱口打断田中的话说:“煤矿有什么好消息吗?” 田中支支吾吾地说:“李家峪煤矿正准备开张……” 山本闻听,愤怒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摔在了地上,茶杯粉碎,碎瓷片四溅乱飞。 田中立时不敢再吭气。 第四十三章 晋商终搏李家峪 国势颓微矿遭弃(一) 马强一番慷慨陈词,竟然平息了平州城的帮会之争,这以后,三家帮会暂时偃旗息鼓,神医门也确实安逸了一阵子。郝云亮趁着市面上风平浪静,急匆匆赶回到乔村忙春播去了。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了夏天,乔村到处呈现出一片片鸟语花香的景象。女人们一清早就在河湾洗衣服,武术队也早早地在晒谷场上练习武艺。 这天上午,武术队的三十几名男子都在晒谷场上操练,年龄参差不齐,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有舞刀的,也有弄枪的,还有打拳的…… 乔虎也正在一旁专心地练拳,翠儿待在场边上挺着个大肚子笑嘻嘻地观看。 郝云亮一身武师打扮,从北山缓缓走了过来,还在河湾里的时候,便大老远看见乔虎喊道:“虎儿!来一下。” 乔虎练拳太专注了,根本没有听见师父的召唤,还在专注于一招一式。翠儿喊一声:“虎哥哥,爹叫你呢!” 乔虎这才反应过来,随着缓缓一个收式之后,转身说:“哎!爹!来了!”一边应着一边跑了过去。 郝云亮看到乔虎奔过来,便径直朝马厩方向去了,乔虎紧赶几步说:“爹,有什么事儿么?” 郝云亮一边走一边说:“上次跟你说,马连长出面平息了帮会之争,城里一下子就安静多了,这也有一段儿时间不去了,我是不是还得过去看看呀?” 乔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儿,爹,您想去就过去看看,跟着车门子跑一趟就得,不想去就在家歇着,反正现在春忙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郝云亮点点头说:“唔,既然城里都平稳了,爹就不打算再去了。” 乔虎高兴地说:“行!您干脆也甭去了,只要把运社安排好就行,城里药铺基本上也不看病,抓个药啥的,乔生就行。一个月一次义诊应该也可以了,特别需要的话,您到时候再过去看一下就好。” 郝云亮爽朗地说:“如果局面稳定,商贸社有八爷和你乔叔他们几个,人手也应该够了。” 乔虎肯定地说:“这是肯定的,有乔八爷做大掌柜,宝叔做二掌柜,还有那些商贸社的村民,足够了。咱当初也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不知道乔生师兄现在做什么打算?” 郝云亮平静地回答说:“他想跟他爹多学学鉴宝评估的本事,那就索性让他留在那儿吧!反正药铺抓药也离不开人。” 乔虎开心地说:“这样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就怕他荒废了武功。” 郝云亮笑笑说:“才不呢!我们后来这一段儿在城里,也是每天天不亮就起炕,一起炕先练功。” “那就好!”乔虎很开心,陪着郝云亮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地来到马厩,疑惑地问道:“爹您找我啥事?怎么就到马厩来了?” 郝云亮一边挑选马匹一边说:“刚才车门子赶着马车回来,他告诉爹说,看见李家峪煤矿今天搞庆祝。” 乔虎不在意地说:“这个我都知道,两个矿井架都已经立起来了,马上就准备开工。四爷他们搞庆祝,之所以没通知咱们乔村去参加,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郝云亮选好一匹马,笑笑说:“我说呢,他们总公司现在又没有银子了,春上四爷来的时候也只有两万现大洋,估计都花完了吧?” 乔虎肯定地说:“可不是嘛!以前咱们送去蔬菜和粮食,四爷都是按时付钱的,这都一个多月没付了。” 郝云亮干脆地说:“不付就不付,咱可不能看着不管。” 乔虎兴奋地说:“放心吧爹!开始送粮送菜的时候,咱就没想过要钱,现在我们每天还是照送不误。” 郝云亮笑笑说:“这矿上的工友干活儿都挺累的,吃饭没点儿油水,恐怕还真不行。” 乔虎笃定地说:“没事儿的,爹,前天我刚给送过去一整只羊呢!” 郝云亮把马牵到马车跟前说:“我看了一下,他们恐怕今天的庆典连块儿肉都吃不上了啊!” 乔虎诧异地说:“不会吧?爹。” 郝云亮微笑着说:“架不住他们吃饭的人多呀!又都是些干力气活儿的后生,一只整羊,两天还不吃完?” 乔虎看着郝云亮说:“爹是不是觉得我们还应该做些啥呢?” 郝云亮一边给马套上马车一边说:“现在再送些肉去吧!你亲自去,顺便代表咱乔村也去祝贺祝贺。” 乔虎想了想,应声道:“好吧爹,就这个事儿?” 郝云亮笑着点点头说:“就这个事。” 乔虎干脆地说:“没问题。我这就安排杀一头猪,带上一扇肉过去,再带些蔬菜。”说完,痛快地转身跑走了。 在巍峨的丛山峻岭之间,百花盛开,大地植被已经披上了一片盛装。 这一天,晴空万里,微风徐徐。李家峪煤矿已经高高耸立起了一号矿井和二号矿井,两只井架上边分别插着一面红旗,红旗在迎风招展。一阵阵唢呐声,“唔了哇唔了哇!”地喜庆作响。 土坯盖起来的大院围墙,约莫有一人多高,把李家峪煤矿围在了垓心,内外远处还是互相看得见的。厚重的木质大门敞开着,大门两边贴着一幅对联儿,上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是:财源茂盛达三江。门外墙上挂着木刻的山西保晋公司的招牌,门内一旁有几名唢呐手在吹奏,喜庆的响声就是他们鼓捣出来的。 只见栓柱兴高采烈地挑着一挂鞭炮跑到门口点燃,霎时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炮响过后,炸碎的纸屑满地都是,硝烟久久没有散尽,唢呐声没有间断,被鞭炮声淹没了一阵之后,还在吹奏着。 等到硝烟散去,潘本渊独自一人笑容可掬地站在大门口,他蓄着已经有些花白了的山羊胡子,穿着一身草青色的西装,配了一条咖啡色领带和纯白色的衬衣,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礼帽,脚下一双铮明瓦亮的棕色皮鞋,一副典型的民国商人装扮。但见他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穿戴整洁,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不停地哈腰作揖,迎接着前来道贺的人们。 道喜的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断的听到大家相互寒暄,“潘四爷,恭喜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潘本渊也马上回应道:“同喜同喜!” 潘本渊虽然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可他还有一个心思,却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在等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小五子,本来说好是在开张之前要来的,可是早已经到了开张的时辰,看好的黄历无法改变,只好在开张的时间先把炮仗响了。 眼看着煤矿就要开始投入生产了,一切都在等米下锅。当局答应的地亩捐如果再不到位,李家峪煤矿即便是开了,也不过是一个废弃的矿洞而已。当局出尔反尔已经好多年了,如果这次再这样下去的话,潘本渊这一生的满腔热血将无情地付之东流。 多少年来,潘本渊明明知道当局靠不住,但心里还是侥幸地残存有一丝希望。他和渠大爷一起商定这件事情的时候,渠大爷就说过:“当局再次答应了,再过几天就是最后的日子,地亩捐的银子一准儿到。”所以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煤矿正式开张的日子定在了今天,因为昨天是当局交付地募捐银期限的最后一天,渠大爷会在这一天,让小五子带着银票准时送到。 时辰已经过了许久了,为什么还不见小五子的影子呢?潘本渊殷切地巴望着,时不时地手搭凉棚向南面的官道上张望一下。当局不停地说了不算,不会这一次还是说了不算吧?不会把我的一生都毁了吧? 小五子此刻确实是在从太原赶来的路上。 北国的一片旷野里,青年小五子在策马狂奔,马蹄过处,卷起阵阵尘土飞扬。风声嗖嗖地从他的耳边划过,带着两旁的风景也快速地向后闪去。他的额头上流淌着豆大的汗滴,他顾不上擦,终于跌落到了路边的尘埃里。 小五子胯下一匹枣红色的神骏在奋力向前飞奔,枣红马已经累的直喘。他依然不停地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嘴里不停地催促着:“驾!驾!驾!” 渠大爷昨天一直坐在当局的接待室里等候消息,他知道李家峪煤矿是潘四爷一生的心血,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忧心忡忡地等着非要当局给一个准信。 当局在天黑以后,一直到了很晚才明确给了渠大爷答复。银子自然是没有的了,只是送来了一张纸,这张纸也并不是银票,而是一张让渠大爷哭笑不得的纸。 本来想着当天上午就能拿到银子,然后立刻出发,无论如何可以按照约定,在天亮之前就可以赶到的。可一直等到了夜里接近亥时才得到了当局的回复,渠大爷只得派小五子连夜快马赶往平州城,争取把这张纸和当局的回复准时传达给潘本渊。 潘本渊在李家峪煤矿的大门口,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却是迟迟见不到小五子和拉银子的车辆,他内心顿感一阵悲凉。自己此生恐怕都是为了中国的煤炭而来,这次要是再不成,这一生也就再没有什么指望了。 事与愿违,潘本渊等不到该来的,却等来了自己并不想见到的日本商人山本一郎。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煤矿的大门外,山本、田中和高桥分别从车上下来。山本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锃亮,带着田中和高桥大摇大摆地走近,大老远就操着娴熟的普通话对潘本渊说:“潘四爷,潘老板,恭喜你呀!” 潘本渊内心一百个不情愿,可还是堆着笑脸故作热情地说:“哎哟!是山本先生!同喜同喜!” 山本故作熟稔地说:“潘四爷,我这可是不请自来呀!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我今天可是一位不速之客哟?” 潘本渊客气地说:“山本先生说哪里话?俗话说的好,有理不打上门客。来的都是我潘本渊的客人,您看看,您这一来,小矿蓬荜生辉了不是?” 山本得意地大笑说:“哈哈哈!潘四爷还是那么风趣!” 潘本渊谦虚地说:“山本先生过奖了,出门在外,胡乱混口饭吃而已。” 山本看看高高耸立的两座矿井,故作惊叹说:“哇!这么快就把两座矿井开凿成功了,井架也树立起来了!真是神速啊!潘四爷着实让人佩服!” 潘本渊笑笑说:“不快不行啊!总不能让财富躺在地下睡大觉哟!” 山本故作神秘地问道:“怎么样?” 潘本渊笑笑发问道:“不知山本先生所指为何?” 山本狡黠地笑笑说:“煤样,采出来的煤样,品质怎么样啊?” 潘本渊得意地说:“不瞒山本先生说,这里的煤质可是一流啊!请到陈列室一观,那里有煤样,也有专人候着。” 山本笑笑,带着田中和高桥走进煤矿,在众目睽睽下,穿过人群,向陈列室前一个装满煤块的大柳木筐走过去。 场内的人们全都表情不一地看着这三位日本人。 栓柱正在煤矿大院里的煤样陈列处,笑嘻嘻地站在大柳木筐旁边,指着木筐里的煤块,给客人们喜不自胜地介绍着。他爽朗地说道:“大家看,大家看看啦,这煤块,个儿大体轻,点着的快,燃烧的久,热度也高,这可是典型的好煤啊!” 旁边一位穿长衫的人逗趣地问道:“你这是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呀?” 众人一阵哄笑。 栓柱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客官可说错了,我这可不是自夸,这煤点着了一烧就全明白了。” 周围簇拥着不同的人,表露着不同的面部表情,等着看栓柱点燃煤炭。 大柳木筐旁边架着一个小锅炉,锅炉上边架着一些煤块,煤块下边有几根小木条,栓柱点燃一小块桦树皮,正要伸进锅炉去点燃小木条,刚好一眼瞥见山本等人走来,很自然地停止动作,踩灭桦树皮,不高兴地坐到一边去了。 山本走上前,正要跟栓柱搭腔,栓柱突然远远看见大门外乔虎赶着马车来了,趁机故意声张地高声喊道:“虎子兄弟!”说着话,看也不看三位日本人一眼,径直跑向门外迎着乔虎去了。 山本在栓柱跟前碰了个软钉子,讨了个没趣,正自尴尬,却看着身后的田中和高桥想要发作,便及时上前暗示制止了。 第四十三章 晋商终搏李家峪 国势颓微矿遭弃(二) 煤矿大门外远处,乔虎赶着一辆马车,车上装了一扇猪肉和一些蔬菜,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跑了过来,大老远看见煤矿大院门口的潘本渊就高声喊道:“四爷,我来啦!” 潘本渊热情地回应道:“哦,是乔虎啊!快来快来!” 乔虎跳下马车,一边赶着马车前行一边直白地说:“四爷啊!我这可是带着猪肉,替乔村的老乡们来向您道喜来啦!” 潘本渊嗔怪说:“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乔虎赶着马车走近,一指车上的猪肉和蔬菜,直率地说:“我岳父说您今天的庆典都没啥吃的了,就特意给您预备下了这些。” 潘本渊感激地说:“谢谢啦!谢谢啦!难为你们翁婿俩,都这么细心,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乔虎把马车停在山本的汽车旁边,瞥了一眼,走到潘本渊跟前,疑惑地问道:“莫非四爷真的都没钱招待客人了?” 潘本渊直白地说:“瞒别人是为了面子,瞒自己人怎么瞒得了?前天你送来的那只羊,现在只剩些头蹄下水了,所以我今天只熬了一锅羊汤准备待客。” 乔虎吃惊地说道:“还真是啊!” 潘本渊很干脆地说:“也没什么关系,咱富日子过得,穷日子也过得。”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那怎么行?咱晋商自己煤矿开张的日子,说啥都不能太寒酸呀!”说着话,动手准备搬东西。 潘本渊诚恳地说:“你们乔村总是替我解决好多事情,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后恐怕还会有好多事情要麻烦你们帮忙的哟!” 乔虎毫不含糊地说:“四爷放心,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今天的场面,更得要撑体面呀,决不能给咱晋商丢了脸面。” 潘本渊由衷赞叹说:“你们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乔虎干脆地说:“那就不多说了,四爷,您忙着,我还是赶快把这些东西送到厨房去。”说着话,返回身扛起猪肉就要走。 潘本渊连声说:“快去快去吧!” 早有栓柱从里边跑出来,从他肩上抢下猪肉,嘴上说着:“还是我来,动作快一些,动作慢了,大家伙中午可就要饿肚子咯!”说完,扛起猪肉转身就要进去。 乔虎一把抓住扛着猪肉的栓柱,对着他的耳朵悄声问道:“我看见那个山本的车了,莫不是日本人又来啦?” 栓柱一脸油滑的样子,不屑地说:“可不是嘛?都来了好多次啦。总在打咱煤矿的主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乔虎急忙追问道:“那渠大爷来信了没有?” 栓柱用眼睛暗示一下,向潘本渊努努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得问四爷。” 乔虎把蔬菜拎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这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从英国人手里赎回了矿权,日本人怎么就总瞄着呢?” 栓柱压低声音说:“是啊!你看四爷不是正着急呢嘛?虽说眼下井架是竖起来了,可没有现大洋还是开不了张啊!四爷说了,今天总公司渠大爷会派人从省城送银票来。” 乔虎闻听,立刻开心起来,高兴地说:“那就好!有了银子就不用发愁了。” 栓柱扛着猪肉在前边走,一边走一边说:“虎子兄弟,我进去了。” 乔虎拎了两篮菜跟上,一边走一边说:“要是今天银票来不了咋办?” 栓柱愣怔地说:“今天总公司要是再带不来银票,那可真要好看了。你看那几个日本人,来者不善,好像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说不定这次可真的要出招咯。” 乔虎压低声音说:“那又咋样?四爷跟我说过,公司股东早就集体商议好了,如果银票到不了,矿井废了也决不能交到日本人手里。” “太对了!这些日本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栓柱脱口而出,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很快来到大柳木筐前。 山本正独自坐在大柳木筐前的一张桌前喝着茶,田中和高桥立在他的身边。栓柱和乔虎一前一后从他们身边走过来,田中和高桥不由得怒视栓柱。 乔虎一眼看见山本和旁边凶神恶煞般盯着栓柱的田中和高桥,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眼珠一转,只听“哎呀!”一声。 乔虎故意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失足向前倒去,他的肩膀直接撞在了栓柱的后背,栓柱顿时站立不稳,向前倒下去。乔虎急忙撒手把两篮蔬菜向田中和高桥扔过去,自己赶忙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栓柱。栓柱的身子虽然站稳了,可他肩上的整扇猪肉却直飞出去砸向山本。 众人看见,一个个目瞪口呆。 田中和高桥却反应迅速,动作快如闪电。只见田中一个箭步向前,伸出右手,轻松地托住了整扇猪肉,高桥则飞快地出手接住了乔虎扔过来的两个菜篮。 菜篮里的泥土撒了山本一身,山本却丝毫不动神色,用手指轻轻掸掉身上的泥土。田中和高桥各自把猪肉和菜篮放下,全都气势汹汹地想要发作,却再次被山本轻轻摆手阻拦。 栓柱吃惊地回头看一下乔虎,悄声问道:“虎子兄弟,你咋了?” 乔虎其实是故意的,他眼观六路,早已看准了山本等人的位置,假意无意识地摔了一跤,却把手里的篮子和栓住肩上的猪肉当做了出击的武器。他知道山本等人身上都有功夫,就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深浅。这一试探不要紧,不光是田中和金桥都身手矫健,而且田中居然能够单手托起整扇移动的猪肉,那扇猪肉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可见他身手不凡。而坐在那里的山本居然还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更见功力。乔虎暗暗吃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不知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两人回头看看,发现栓柱和乔虎刚刚走过的地方,并无任何杂物。 乔虎故作惊讶地说:“咦!这是碰到鬼了?” 山本看也不看,平静地说:“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太鲁莽,大白天的,怎么会碰到鬼?怕是心里有鬼吧!” 也许是山本看的病人多了,当时并没有认出这个被他包扎过头部伤口的小伙子。 乔虎装傻充愣地站在山本跟前,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什么呢?” 田中和高桥急忙用身体挡住山本,双臂抱在胸前,怒视着乔虎。 栓柱笑嘻嘻地上前说:“大家都不要生气,和为贵!和为贵!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说着,推着乔虎一起走向猪肉和蔬菜。 栓柱再次扛起猪肉,乔虎弯腰收拾一下散落的蔬菜,再次拎起两只菜篮子,两人一前一后,笑嘻嘻地向伙房的方向走去。 山本看着乔虎熟悉的背影,这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乔虎和栓柱一起来到厨房,老刘头接过整扇猪肉就开始兴奋地忙乎起来,栓柱狡黠地悄声问起乔虎刚才摔跤之事。乔虎直言不讳地说:“栓柱哥刚才真不该拦我,我恨日本人恨得牙根直痒,刚才真想教训他们一下。” 栓柱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跟日本人又没有深仇大恨,这是为啥?”老刘头在一旁麻利地剁肉,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 乔虎满腔仇恨地说:“哼!我跟他们有国仇!日本人,在古时候就有倭寇不断骚扰我们国家的老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清朝的时候又挑起了甲午战争,仗着船坚炮猛,抢占我们的地盘,掳走我们的大批金银财宝。现在又占着我们的东北三省,要不然,我们能这么逃难吗?” 栓柱吃惊地问道:“小小年纪,你咋知道这么多?” 乔虎不经意地说:“史书都有记载。日本人国家小地盘小,一生下来就想着去占别人的地盘。你看看,他们这不是又瞄上我们的煤矿了?” 栓柱笑笑说:“说归说,你倒是想教训人家,一个孩子家,打得过人家嘛?” 乔虎认真地说:“敢不敢跟他们打是一个问题,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我有师父教的一身功夫,我才不怕他们哪!” 正在剁肉的老刘头抬起头看看乔虎,语重心长地说:“乔虎啊!任何时候,话都不能说得太满,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乔虎点点头说:“就是,我刚才算是出手试探了他们一下,现在看出来了,他们也还是有些功夫的。” 老刘头反问道:“那你还托大?” 乔虎自信满满地说:“我不是托大,他们三个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少轻狂,有你吃亏的时候。”老刘头摇摇头,自言自语,然后用手指指田中和高桥说:“刚才我都看见了,你看站着的那两个,一看就都是练家子。人家一手就把一扇猪肉给托住了,这扇猪肉恐怕至少也有一百多斤吧?” 栓柱这才醒悟过来,惊叹说:“是啊!我咋就没发现?” 老刘头再指一下山本说:“你们再看看那个坐着的,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眼皮都不眨一下,看上去都不生气,一看就是个更不好惹的主儿。” 乔虎怔了怔说:“这么说,刘师傅认为我是小瞧他们了?” 老刘头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你火气大,我不跟你犟。你回去跟你师父好好说说,看他咋跟你说。” 乔虎微微一笑。 中午时分,太阳高照,大地干裂,炙热的空气像热浪一样翻滚着,小五子还在策马狂奔,潘本渊依然还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老刘头厨艺高超,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整出一道道让人垂涎欲滴的菜来,这些菜有烧肉、炖骨头、扒肉,以及各种肉块、肉丁、肉丝、肉片炒菜等等,全都用脸盆儿装着,栓柱看见,急忙招呼工友们赶紧上菜。 日正当午,太阳烧烤着大地,两堆煤块已经燃烧殆尽,燃烧过的煤块全都烧成了白色的灰末。 李家峪煤矿的大院中心,总共摆了七八张桌子,没有盘子。都是用脸盆儿装着菜,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四五盆儿菜肴。人们都已经分别落座,菜也已经全部上齐,大家一阵嘈杂,就等着开席了。 只见潘本渊从门口走了回来,站在最前边的一张桌子前,端着一只倒满了酒的酒杯,清了清嗓子,走到大柳木筐前对大家说:“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栓柱高声帮腔说:“大家静静啦,静静啦!听四爷讲话!”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潘本渊不紧不慢地说:“乡亲们!来宾们!伙计们!欢迎大家能够在这李家峪煤矿开矿的庆典时刻从各地赶来。尽管我们晋商现在已经没落了,但通过大家的一致努力,和各地乡党的积极扶持,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紧张的勘探开凿和建设,今天,山西保晋公司探明的李家峪煤矿就算正式上马了。有人说,李家峪煤矿的上马,就表明我们晋商的魂魄还在!” 众人一致鼓掌,乔虎也表现出一脸得意的神色,山本却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潘本渊继续说道:“潘某不才,感谢诸位今天能来捧场!大家刚才其实都已经看到了,我们李家峪煤矿挖出来的煤样,恐怕是大家见到过的最好的煤了。这个煤样的特点是,容易点燃,而且燃烧得快,热量大,烧得也彻底,烧完全都成了灰。这可是我们山西的骄傲啊!” 众人再次热烈鼓掌。 潘本渊环视一下四周,突然激昂地说道:“都说我们山西商人已经开始不行了,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今天,就是我们山西商人再一次崛起的时刻。我现在正告大家,我们的银票已经在路上了。眼下只要银票一到,我们马上就能开工,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山西商人到底行不行?” 又是一阵急促而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潘本渊四下看一看,摆摆手,等掌声稍歇,他举起酒杯朗声道:“现在,就让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吃,痛痛快快地喝,大家共同端起酒碗,一起干啦!”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客人们积极响应,纷纷跟着干杯,旁边一桌坐满雇工的酒席立刻吵嚷起来。 一位叫齐墩儿的工头儿质问道:“潘四爷,矿井我们可是为您都凿好了,欠我们凿井队的工钱,到底啥时候能给啊?” 第四十三章 晋商终搏李家峪 国势颓微矿遭弃(三) 潘本渊微笑着安抚大家说:“今天银票一到,马上就给你们发工钱。大家放心,等发了工钱,咱们才响炮开工。” 另一位工头儿王奎疑惑地问道:“银票到底到了没有?一早上可就念叨上了,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乔虎看看王奎,笑笑说:“这位大哥不要着急,刚才潘四爷不是都说了嘛!已经在路上了。” 齐墩儿不耐烦地说:“在路上在路上,那到底能不能给个准信儿嘛!” 潘本渊肯定地说:“能!我说能,就一定能!” 王奎将信将疑地说:“别再是竹篮子打水吧?” 乔虎反驳说:“晋商以诚信为本,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 齐墩儿不高兴地反问道:“我们是对事不对人,你是谁啊?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乔虎正要说话,栓柱担心乔虎发脾气,急忙过来圆场说:“工友兄弟们,从道理上讲呢,我们都是诚信的。大家一起共事儿这么久了,我们的人品你们应该是知道的,也是信得过的。我也清楚,你们肯定是不相信当局会把银子给我们。但现在又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咋办呢?我觉得还是大家耐下心来,等等看,好不好哇?”说完,过来推着乔虎离开,悄声说:“走了虎子兄弟,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喝酒去。” 齐墩儿依然不依不饶地说:“潘四爷!这银票到了才算数,不会到不了吧?” 人们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栓柱返回身来,继续打圆场说:“来来来,干了干了!大家先干了!”说着,先自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王奎嘟囔着说:“干了活儿,工钱都拿不到,哪儿还有心思喝酒啊?” 乔虎也拿起酒杯附和说:“先喝酒先喝酒,喝完酒再说不迟嘛!” 齐墩儿不客气地看着乔虎说:“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是谁呀?” 乔虎刚想说话,人们又开始乱糟糟地吵起来,乔虎欲言又止。 山本见状,狡黠地笑笑,轻轻走到潘本渊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悄声说:“潘老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潘本渊怔了怔,客气地说:“当然可以。”说着话,两人离开吵闹区域。 潘本渊和山本来到场边的一处僻静所在停下来,驻足,眼睛看着喧闹的场面。 潘本渊平静地说:“不知山本先生有何见教,请吧!” 山本单刀直入地说:“潘老板,跟您说实话吧。据我所知,你们已经没有钱再经营这个煤矿了。” 潘本渊不解地问道:“山本先生这是从何说起?” 山本不紧不慢地说:“当初,你们山西商人组建保晋煤矿公司,集全部商人之力,也只凑了区区一百九十三万两银子,而英国的赎矿银一项就需要二百七十五万两。虽说你们首期支付了英国一百五十万两,勉强算是过了关,保住了你们的矿权,但之后的三期支付可就要了你们的命了。” 潘本渊笑笑说:“知道的很清楚嘛!可那又怎么样?我们照样不是把我们自己的煤矿拿回来了?” 山本笑笑说:“可你们哪里还有资金来开采呢?” 潘本渊微笑着说:“这个就不劳山本先生费心了。” 山本怔了怔,并不死心,直白地说:“今年春节过后,潘老板带着现金和设备材料进场,还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但过后一看,那也不过是病入膏肓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潘本渊一脸不快,生气地说:“山本先生怎么能这么说话?” 山本自顾自地说:“潘老板,我有个建议,不妨您也听一听。我们已经去过太原了,还给了渠老板一个方案,我们可以出一大笔钱,不如按照这个方案……” 潘本渊打断他的话,严肃地说:“山本先生是想让我把煤矿卖给你们吗?劝你以后再也别做此想了,不可能!” 山本并不气馁,继续说道:“或者您把我手里这份合同签了。”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几页纸来,递给潘本渊。 潘本渊没有接,也并没有看,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合同?” 山本很有耐心地说:“潘老板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我们给潘老板提供一笔钱,让潘老板可以到任意其他国家去安享晚年,当然也包括日本。唯一的条件就是由我们自己来投资采矿,采出来的煤炭归我们。” 潘本渊冷笑道:“我早就猜到山本先生不会那么好心,你这是等于让我变相卖矿给你们那!” 山本脸色一沉,拿着合同的双手僵在那里。 正在这个时候,忽地一股清风吹来,晴朗的天气一下子就起风了,很快地,风云突变,顷刻之间,狂风大作,一阵阵乌云在空中席卷翻滚。 山本抬头看看天色,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说:“我只跟潘老板透露一点,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们现在根本就没有银子。我甚至担心潘老板,今天的场面都应付不过去。” 潘本渊反唇相讥地说:“我也透露一点。不瞒山本先生说,我们有银子,我们有足够的银子,而且就在路上,今天过一会儿,一准儿到!” 山本“扑哧!”一声笑了,故作神秘地说:“潘老板还在想着你们政府当局答应你们的地亩捐吧?据我所知,你们现在确实有一个人,正骑着快马急急向这里赶来。可他根本就带不来银票,我可以实话告诉潘老板,那只不过是带来一张废纸而已!” 潘本渊揶揄说:“你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山本压低声音说:“我再奉劝潘老板一句,您真的就不要再想好事了。我们日本的通讯要比你们的马匹快得多,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收到电报了,你们的地亩捐,跟以前一样,这一次又黄了。” 潘本渊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 山本拍拍潘本渊的肩膀说:“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实在不愿意看到潘老板处在困境中的窘迫样子,我的建议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过两天我再来找您。” 潘本渊没好气地说:“走好!不送!” 话音刚落,大门口出现了一阵骚乱,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小五子骑马飞奔而至,刚刚接近煤矿大门的时候,便从马背上重重地滚鞍摔了下来,众人一片惊愕。 乔虎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一把抱起摔落的小五子,急切地高声喊道:“小五哥!” 小五子没有回应,口干舌燥,浑身发烫,昏迷不醒。 此刻,天色昏暗,乌云密布,阴风习习。潘本渊来不及再说什么,撇下山本,急忙向大门口跑去。 山本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他向田中和高桥一招手,田中和高桥快速跑了过来,山本带着他俩悄然离开了…… 霎时间,天色昏暗,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五子抬进煤矿大院的陈列室里。乔虎端着一碗水走到小五子近前,把水放下,猛掐他的人中,直到小五子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四下张望着。乔虎才端起水碗,抱起小五子的头,轻声说:“小五哥,来,喝点儿水。” 小五子喝了两口水,似乎来了精神,猴急地端起水来猛喝了几口,然后起身出门,目光在急切地寻找。乔虎急忙跟着出去。 潘本渊正在门外送客,听到这边有人喊“小五子醒过来了”,便快步奔跑过来。 当小五子的目光和潘本渊的目光相对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小五子的目光里分明透着失落和绝望。小五子没有说话,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用这种目光一边与潘本渊对视着,一边轻轻地摇着头…… 顿时,空气静止了,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的情绪都亟待爆发,但却始终僵持着。潘本渊轻轻走到小五子跟前蹲下来,双手扶着小五子的肩膀,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小五子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痛苦地感叹说:“四爷啊!出大事儿了!” 潘四爷早已经猜到了,但他依然坚强地说:“不要急,慢慢说,究竟出什么大事儿了?” 小五子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潘本渊,叹口气,悲怆地说:“唉!衙门不给我们付银子,只给了我们这个!” 潘本渊接过来,缓缓打开,却看见这只是一张上边写着“见义勇为”四个大字的纸质奖状。潘本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纸上的那四个字笔画扭曲着,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笑着笑着竟然又幻化成了山本一郎狰狞可憎的面孔,脑际反复回响着刚刚离去的山本的话“一张废纸而已、一张废纸而已……” 潘本渊身体晃了晃,只觉得一阵眩晕,周围的人和物全都扭曲变形了,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终于眼前一黑,站立不住,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 乔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把扶住潘本渊,没有让他倒下来…… 人群中一下子炸了锅,场面顿时再一次混乱起来,有踢桌子的,有摔碗摔盘子的,有骂爹骂娘的,也有悲痛欲绝的…… 齐墩儿愤怒之极,一把就把桌子掀翻了,高声骂道:“骗子!大骗子!” 王奎也同样掀翻了另一张桌子,怒吼道:“这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命啊!” “轰隆隆!”一声炸雷响,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栓柱默默地带着几个工友把外边的剩饭菜赶忙端进屋里去了。 人们在雨中有的愤怒、有的痛苦、有的沮丧。 齐墩儿愤愤地蹲在地下,悲戚地说:“老天啊!这可让我们咋活呀?” 王奎愤愤地嚷嚷着说:“家里已经好久吃不上饭了,就等着这点儿工钱买米呢!” 李玉柱也痛苦地说:“可不能不给我们工钱那!否则我们就真的活不了了呀!” 齐墩儿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杀人!” “轰隆隆!”雷电交加,淹没了齐墩儿的喊叫声,大雨狂泻,冲刷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乔虎看着这一切,眼前立刻浮现出自己家商号被挤兑的疯狂场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他大义凛然地站到一把凳子上,高声说道:“大家不要吵了!吵有啥用?”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雨磅礴,浇透了每一个人。 乔虎声音稚嫩但雄浑地说:“我是乔虎,乔村的乔虎,大家能不能听我讲几句?” 有人一听这个小伙子就是神医乔虎的时候,觉着似乎还有一丝希望,但齐墩儿和王奎却并不买账,齐墩儿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算老几?”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我老几都不算,但大家打算要解决问题吗?” 齐墩儿不客气地说:“你一个小屁孩儿,能解决啥问题?口出狂言!” 王奎不耐烦地说:“滚下去!” 乔虎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就来解决大家目前的困难。” 齐墩儿愤愤地骂道:“解决个屁,老子全家还都饿着肚子哪!”说完,上前就要拉乔虎下来。 乔虎不慌不忙,弯下腰来,随便一出手就反扣住了齐墩儿的双手,齐墩儿疼得嗷嗷直叫。乔虎一撒手,齐墩儿被甩了出去,跌了一个大屁墩儿。众人惊愕,谁也没想到这个自称乔虎的青年竟然还身怀绝技。 乔虎再次站起身朗声说道:“由于当局耍赖,衙门耍赖,今天这个军阀来了,明天那个军阀又来了,我们始终都不得安宁。四爷说山西商人没完,那是他还在尽力地为咱山西人撑面子。我现在告诉大家,山西商人完了!到今天为止,已经全都彻底地完了!”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乔虎扫视一下大家说:“咱们晋商的渠大爷为了保住咱们的矿权,已经耗尽了最后一块银子。原指望着衙门能把答应咱赎矿的抵押银子补上,把煤矿开出来,现在看来,煤矿也完了。世道变了呀!乡亲们!我看大家就都散了吧,有谁需要的,先把饭菜带回家去,安顿一下家里人吧!” 王奎不甘心地问道:“那我们这就完了?” 乔虎严肃地说:“完了!完了就是完了!我们都该面对了。能怎么办?各自回去自己也都想想办法,实在过不了的,就都搬到我们乔村去!” 齐墩儿站起来,揉着自己被反剪的手问道:“你们乔村在哪里?” 乔虎用手一指,高声说道:“这里西去二十里,那是我们山西逃难商人自己建的村子。我现在就解决大家的问题,你们当中谁过不下去了,我们都可以接待!” 乔虎的一番话说完,大家顿感无可奈何,各自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乔虎和栓柱等人急忙返回到陈列室里,只见潘本渊躺在地上,小五子扶着他,浑身哆嗦地喊着:“四爷!四爷!你醒醒啊!” 乔虎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用力拧干,又重新穿上,栓柱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是唉声叹气。 乔虎干脆地说:“雨暂时也停不了,反正咱们已经都被浇透了,四爷刚才急火攻心,咱得马上离开,赶紧到乔村去。”说完,让栓柱找几件蓑衣,盖在潘本渊和小五子的身上。紧接着,两人和几名伙计一起,七手八脚地把潘本渊和小五子分别抬上了马车,然后赶着马车一起在雨中向乔村方向去了。 淅淅沥沥的雨中,在充满泥泞的路上,乔虎一行赶着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向前行走,车轮在泥泞中艰难地旋转着…… 第四十四章 月影组织学运会 四爷乔村撒热泪(一) 一石激起千重浪。 马强三枪平息了平州城的帮会之争,期间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湖水中丢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在平州城百姓的心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尤其受到震撼的是两个年轻人,乔龙和邱月影。 邱月影和几名学生受到了马强的极大鼓舞,顿感豪情满怀。是啊,东北已经全面沦陷,华北之大,都已经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我们是一群爱国青年,值此国家危亡时刻,总该挺身而出,有些作为才对。 此后,他们天天在校园里一起议事,一有空就聚在一起集会,想着尽快发动同学们积极开展救国救亡运动。 这一天,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就在邱月影和乔虎曾经约会的校园操场上,她激昂清越地说:“同学们!别说我们这些读书有文化的进步学生了,人家一个没有文化,满口脏话的大头兵,也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我们民族已经处在了危亡自救的关键时刻。位卑未敢忘忧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站起来振臂高呼呢?” 一旁的一名叫张仓社的男同学站在邱月影旁边附和说:“是啊同学们!我们是有文化的一代,我们应该在国家最危急的时刻,有更加清醒的认识。我们没有权利浑浑噩噩,我们必须勇敢地站出来,挺身而出,为国人的清醒而呐喊!” 众人全都赞同地点点头。 邱月影一看时机已到,很干脆地说:“俗话说得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们做事儿要有组织有纪律,有目标有纲领,我们今天就把组织先建立起来,目标就是要发动更多的同学,开展爱国救亡运动。我已经给组织起了个名字,就叫救亡学运会,大家愿意参加的,就站到我的身边来!” 一名叫赵宝丰的男同学马上响应,立刻站在邱月影旁边说:“我同意!” 另一名叫王会臣的男同学也高声说道:“我也同意!”说完,起身也站在邱月影身后。 大家全都积极响应,都陆陆续续地站到了邱月影的身后。 邱月影高兴地看到大家都聚拢在自己身边,马上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激动地说:“好!既然我们大家观点一致,目标也一致,那今天,我们的救亡学运会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张仓社想了想说:“我们的组织一经建立起来,就会很自然地需要一些活动经费,咱们该怎么办?” 邱月影不假思索地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瞒着大家了。我就是齐天帮邱公馆里的大小姐,我爹就是齐天帮的帮主。如果需要经费,全部由我来承担。” 赵宝丰疑惑地问道:“那你这是要跟你爹划清界限吗?” 邱月影平静地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在关键的时刻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家当然也不能例外。要是我爹能够站到人民大众的阵营里,能够积极抗日救亡,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欢迎呢?” 同学们顿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自此以后,邱月影从失恋的痛苦中慢慢挣脱出来,开始走出自己人生的困境,开始走出自己爱情的阴影,开始蜕变成为一名全身心致力于抗日救亡运动中的爱国青年,像一滴清水融入到了浩瀚的大海里一样,积极投身到抗日救亡运动的洪流之中去了。 乔虎带着潘本渊及一众煤矿上的兄弟冒雨赶回乔村以后,招待众人吃了热乎乎的热汤面,给大家分别带了一些中草药,才安顿大家各自回去,并嘱咐他们过不了生活的,都可以搬来乔村居住过活。人们这才都陆续散了,只留下了潘本渊和小五子在乔村调养身体,栓柱留下来继续照顾潘本渊。 第二天一早,郝云亮把村民们全都召集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讲话,他沉重地说:“乡亲们,今天召集大伙儿来,就是想跟大家说说,咱们的煤矿已经完了!” 众人立刻一片嘈杂。 郝云亮悲怆地说:“就在昨天,咱们山西商人的最后一面旗子也倒下了,山西商人这回算是彻底地完了,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满世界到处都是逃难的山西人,我们能帮的就尽量帮一把,大家都回去拾掇一下。昨天晚上,村长带了几个人来,最近几天可能都会有矿上的一些兄弟走投无路,会一起来投奔我们。只要有人来了,我们就要像对待自家人一样先安顿他们住下来,和以前的规矩一样,有家室的安排到北山,孤身一人的或是孤儿就先安排在南山。乔龙现在不在,潘四爷、栓柱和小五子现在暂时都住在村长的旧家那边,潘四爷到现在都还昏睡着。不过,我和村长都把脉看过了,不碍事,记住,大家一定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们。” 村民们纷纷表现出不同的表情。 六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大家谁没个七灾八难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先表个态,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家人一样对待新来的人。” 乔安娘直白地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众人都点头附和。 郝云亮扫视一下大家,语重心长地说:“当初我们几个,都是平州城马帮的伙计,因为一下子没了生意,我们又回不了老家,就只好自救开荒,建了这乔村。本村人是因为乔姓多,所以才起名为乔村,乔姓人可千万不能瞧不上别人啊!” 乔安娘连连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八爷虽然不在,肯定不会的嘛!” 六婆附和说:“就是嘛!把乔家人看成啥了?咋可能咋可能嘛!” 全村人很快达成了一致,让潘四爷等人安心养病,矿上过不下去的工友及家属,尽可以来,不管谁来乔村都欢迎。 这一天,日正当午,烈日炎炎。栓柱、大奎、二奎和乔安等人在晒谷场上捉对儿练拳,其他武术队员们也都在各自操练,有的赤手空拳,有的在练器械,一个个都是有模有样,已经浑身是汗。翠儿腆着大肚子站在一旁观看。 乔虎和小五子从村公所的方向出来,一边向这边走一边说着话。 小五子有些恋恋不舍地说:“虎子兄弟,渠大爷那边还有事儿,我得急着赶回去了。” 乔虎真诚地挽留说:“小五哥,不急这一时,等四爷醒了再说吧!” 小五子笑笑说:“真的不能再等了,虽说四爷还没醒,可有你这位神医在,我也放心。你也说过了,四爷已经没有什么事儿了,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照看,我就……” 乔虎执拗地打断他的话说:“小五哥,那也不行。你身体这么虚弱,根本不能跑远路的。” 小五子笑笑说:“没事儿,咱这穷苦人,不精贵,皮实!只是来的时候心急也跑得急,有点儿累而已。” 乔虎告诫说:“你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小五子无所谓地说:“我们这种人,成天走南闯北的,休息休息就好了,没那么娇贵。” 乔虎嗔怨说:“小五哥真倔!” 小五子一脸认真地说:“省城真的有事儿,渠大爷让我送到就回,这已经晚了一天了,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走了。” 乔虎无奈地说:“那好吧,我让人今天好好喂喂马,再让岳母多做些干粮,给你带在路上吃。”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晒谷场边上,眼见着晒谷场上,乔安把栓柱摔到在地上了。 小五子称赞说:“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厉害!你看乔安身手那么好,年纪不大,连栓柱哥那么壮的身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乔虎不经意地说:“这又不分年龄大小,我弟弟乔龙在我们武术队里,那才厉害哪!年龄也算是最小的了,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小五子一愣,急忙问道:“怎么没见他人呢?” 乔虎叹口气说:“唉!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小五子诧异地说道:“听说你们在乔村生活的都很好,怎么?也有闹心的事儿?” 乔虎苦笑道:“跟我闹矛盾,离家出走了。” 小五子急忙问道:“那怎么不去找找?” 乔虎淡淡地说:“找了,也总算是找到了,不过他不肯回来。” 小五子毫不在意地说:“亲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说开不就行了?” 乔虎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还真不好说,至少暂时说不开。” 小五子怔怔地看着乔虎,一脸愕然。 第二天早上,百鸟鸣叫,晨光明媚,树影婆娑,微风拂面。 乔虎和小五子在村口缓缓而行,栓柱牵着一匹枣红马,默默地跟在他俩身后,从村公所到村口不到两百米长的小道,就像走了好久一样。 乔虎和小五子终于停下脚步,在村口道别。 乔虎依依不舍地说:“小五哥,这一别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见不见的着了,你多保重吧!” 小五子感动地说:“虎子兄弟,没想到在这里能结识你这位好兄弟,渠大爷当初让我速去速回,就是因为家里还有急事儿,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跟着你的。” 乔虎疑惑地说:“你还不打算回家?” 小五子一本正经地说:“渠大爷对我有恩,我得跟着渠大爷,不过,我估计这次回去以后,我们马上就要回祁县了。” 第四十四章 月影组织学运会 四爷乔村撒热泪(二) 乔虎由衷地说:“有根儿真好!真羡慕你们!自打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只能在这里安家了。” 小五子看看乔虎,顿了顿说:“乔龙兄弟在不在省城?要不要我帮你去把他找回来?” 乔虎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用,他就在平州城。” 小五子恋恋不舍地说:“那我们就各自保重吧!” 乔虎动情地说:“好吧,各自保重。” 两人说完,拱手施礼,小五子依恋不舍,从栓柱手里接过马缰,牵着马缓缓离开了乔村。 小五子已经走了很远了,这才飞身上马,再回头看看,挥挥手,策马而去。 乔虎和栓柱始终目送着小五子,一直在挥着手,小五子骑着枣红马渐行渐远,最后纵马而走,卷起阵阵尘土,直到再也看不见…… 潘本渊睡在乔氏兄弟的旧房子里,整整睡了两天三夜,这一天终于苏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他环顾了一下,屋子不大,昏暗,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家具,空空如也。像是以前他和乔氏兄弟一起下榻过的地方,但又拿不准。 炕席下用一些高粱秆铺垫着,一点儿也不觉着凉,上边是一块新被褥,自己的身上也盖着一床新被子。锅灶的上方被植物秆烧火熏得一片黑黑的,更给这间小屋子增添了几许阴森。窗户是用纸糊的,引来一丝丝微弱的光亮,墙上挂着一把刀,算是一个像样的物件了。 潘本渊正自疑惑,突然,外边传来一阵阵的操练声:“哈、哈、哈……” 潘本渊轻轻地翻身坐了起来,下地穿好鞋以后,循声而动。他轻轻打开屋门,一股强烈的阳光直射眼睛,让他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暗。他稍稍顿了顿,恢复了视觉,缓缓走出了房门…… 晒谷场上,阳光明媚。乔村武术队的人都在练武,郝云亮来回巡视着,不时地给大家矫正着动作,乔虎和大奎在一旁以形意拳对打拆招,你来我往。 郝云亮拍拍手,高声喊道:“来来来!大家都过来!”众人立刻停下,围拢着他凑过来。 乔虎和大奎也停下来,赶过去听师父讲话。 郝云亮朗声说:“大家都注意了,下面我再把形意拳的一些特点跟大家讲一下,你们一定要尽快掌握,以便我教你们一个一招三式的连环攻击绝招。大家都要注意听,认真学,形意拳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我们习武人的英武气息。”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郝云亮一边比划着一边说:“形意拳的特点是:第一、简洁朴实,直来直往,一屈一伸,节奏鲜明;第二、动作严密紧凑,出手如钢锉,落手如钩竿。两肘不离肋,两手不离心。发拳的时候,拧裹钻翻,与身法、步法紧密相合,周身上下就好像拧紧的绳索一样,毫不松懈;第三、沉着稳健,身子正,步子稳,迈步如行犁,落脚如生根,宽胸实腹,气沉丹田,刚而不僵,柔而不软,劲力舒展沉实;第四、就是快速和完整,完美“六合”,六合,就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郝云亮正在讲得兴起,潘本渊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过来。 乔虎看见潘本渊,急忙迎上前道:“四爷!” 郝云亮回头,微笑地看着潘本渊说:“哎哟!四爷起来咯!”急忙上前和乔虎一起搀扶着他。 潘本渊笑笑说:“一睁眼就听到了你们铮铮有力的习武之声,让人好不振奋。出来一看是你们,才知道我是又在乔村咯!哈哈哈!” 郝云亮关切地说:“快回屋,快回屋去吧!昏睡了这么久,四爷还是体虚得很啊!” 潘本渊呵呵呵地笑着说:“没事儿的,天当被,地当床,咱山西人走南闯北惯了,没那么娇气。再次到了贵宝地,得好好领略一番才是啊!上次来得太匆忙,没顾得上。啊哈哈哈!” 乔虎打趣说:“四爷!您可算是醒啦!这一觉啊,您把三天的太阳都睡到西山下边去咯!” 众人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潘本渊一脸疑惑地说:“乔虎啊,我怎么就到乔村来了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 郝云亮打断潘本渊的话说:“看把四爷急的,一会儿乔虎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都会告诉您的。现在刚刚醒来,一直都一粒米未进,这都饿了好几天了,先回屋,吃点东西再说。”说完,和乔虎一起搀扶着潘本渊往回走。 翠儿腆着肚子脆生生地说:“爹!我去北山告诉娘,就说潘四爷醒了。” 郝云亮连连点头说:“快去快去!看看你娘饭做好了没有?让你娘把这几天准备的好吃的都带过来。” 翠儿腆着肚子蹒跚着走了。 潘本渊好奇地看看乔虎说:“看来乔虎这是要当爹了,上次来还是单身小伙儿一个,转眼就成了大男人了,行啊!”乔虎有些难为情地低着头,只是笑。 郝云亮嗔怪道:“看我这女婿没出息,当爹又不丢人!四爷啊,是这样。上次四爷来,我不在家,四爷走后不久,我就张罗着让两个孩子圆了房。这不,转眼一冬一春就过去了,夏天也越来越热了,光景过得可真是快呀!” 潘本渊叹口气说:“唉!真是忏愧啊!时间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转眼之间,潘本渊我竟然也落到了这步田地。要不然的话,真该给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备一份大礼啊!” 郝云亮劝慰道:“四爷可千万别这么说,老虎也会打盹儿,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乔虎终于稳定了情绪说话了,他感慨地说:“四爷啊!您这回可是把我吓坏了。您不知道,您可足足睡了三天啊!” 潘本渊睁大眼睛,诧异地问道:“什么?还真睡了三天?” 乔虎看着就要到村公所了,干脆地说:“四爷咱们回屋,回屋说。”三人一起缓缓向村公所去了。 三人来到议事房,一条大炕,一张炕桌,地上摆着一张半新的八仙桌,好几只长条凳横七竖八地散落着。郝云亮打声招呼上北山张罗饭去了,乔虎飞快地收拾了一下散落的凳子,沏上一壶茶水,往炕桌上摆了两只茶杯,和潘本渊一起上炕坐了下来。 潘本渊和乔虎围坐在炕桌上,相互对视了很久,他们身在异乡,无言地相对坐着。 潘本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猛然想起那个叫翠儿的大肚子小媳妇儿本来应该是乔龙的女人,而乔虎的恋人是一位平州城里的姑娘,没想到半年时间出了这么大变故,翠儿竟然嫁给了乔虎。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乔虎也是脑子里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潘四爷解释,他不太想在潘四爷遭受惨重的打击之后,再有这些烦心事来打搅他。 最后还是潘本渊打破了沉寂,感慨说:“唉!真是世事难料啊!一眨眼之间,富可敌国的山西商人,这五百年的辉煌历史,就在我们眼前谢幕了。” 乔虎也附和说:“看来世道是真的变了。” 潘本渊想了想说:“乔虎啊,我不能在这里久待。没想到已经昏睡了三天,我必须马上走,煤矿上的好多事情还需要处理,渠大爷也还在等我这里的消息。他们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啊?” 乔虎诚恳地说:“四爷您千万不要着急,我和师父都已经商量过了,煤矿的伙计们我们都已经打发的差不多了,他们实在有困难的,乔村可以收留他们。小五子已经走了,这里的情况想必都会知会渠大爷,您大可不必担心。” 潘本渊将信将疑地说道:“是吗?有几名矿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乔虎点点头说:“嗯!确实有个别过不下去的,已经搬来乔村和我们一起过了,后续可能还会有,放心吧四爷,有我们的一口汤喝,就不会让他们饿着。” 潘本渊感激万分,激动地说:“感谢你们为我善后啊!” 乔虎微笑着说:“四爷就安心在这里养病,过两天您身体恢复好了,您要走,就直接回省城吧,矿上的事情就别去管了。” 潘本渊摇摇头说:“那怎么行?日本人还眼红地盯着哪!”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那咋不行?您就是现在回到矿上去,不也照样开不了工不是?至于日本人那里,没关系。四爷,现在村里的农活儿不太紧张,大家都是早上干农活,白天练武。我可以安排一部分人,直接搬到煤矿上去住,过两天就搬过去,就算是护矿吧,谅也没人敢去闹事儿。” 潘本渊大睁眼,惊喜地说:“真要是这样,那可就太感激了!” 乔龙淡淡地说:“四爷不用客气,煤矿本来就是咱祖先留下来的,我们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去。” 潘本渊伸出大拇指说:“没想到你小小年间,竟有如此见识和胆识,真是难能可贵呀!” 郝云亮从外边跑了进来,开心地说:“四爷哎!睡了几天,饿了吧?马上就开饭喽!” 潘本渊刚好肚子响,大家相视对着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潘本渊最后终于忍住笑说:“还真是感到有些饿了。” 翠儿腆着大肚子,独自挑着一副担子正在河湾小心翼翼地过河,河水很浅,河面上有几块供人行走的石块,翠儿娘拎着一个饭篮子担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翠儿娘数落着说:“你爹一个人就可以把饭带过去,你非要逞能,以后没事儿别往南山跑了,肚子都这么大了,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翠儿撅着嘴说:“最近不知咋啦?老是想乔龙,北山又看不到乔龙的影子。” “南山就有乔龙了?”翠儿娘脱口而出,随后嗔怪道:“这都啥时候了?心里还想着龙儿,你也不嫌臊得慌。你可一定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份,你是他的嫂子!” 翠儿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娘!” 大奎、二奎和乔安跑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把翠儿肩上的担子接过去,把翠儿娘手里的饭篮子也接了过去,翠儿娘上前扶着翠儿一步一步地过了河。 大奎挑着胆子,二奎拎着篮子,乔安、翠儿和翠儿娘跟在后边,大家一起来到议事房,把饭桶和饭篮子都抬到八仙桌上。翠儿娘上前分饭,很快地,炕桌上多了一笼馒头,一盆稀饭,一筐煮玉米,一只烤鸡,一盘炖肉和几盘炒菜,还刻意烫了一壶酒。 郝云亮指指翠儿娘介绍说:“四爷,这就是我孩儿她娘。来,翠儿她娘,见过潘四爷,这可是咱们煤矿上的大掌柜!” 翠儿娘热情地说:“潘四爷,没啥好招待的,委屈你这个大贵人了。” 潘本渊看着满桌的饭菜,眼睛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感慨地说:“承蒙乔村的老乡们不遗余力地照顾,这样的年月,还能经常吃到这么好的饭菜,谁能不知足啊?” 翠儿娘开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就怕慢待了贵客,将来回不了祁县娘家哟!嘻嘻!”说完,继续张罗着分饭盛饭。 郝云亮一指旁边的大奎、二奎和乔安说:“这几位是我的几个劣徒,顽皮得很。”说着话,又进来几个武术队儿的后生。 潘本渊一一看看他们,笑呵呵地说:“都已经见过了,这些小伙子去年秋天都为煤矿出过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郝云亮谦虚地说:“四爷,让您见笑了,没有啥好招待的,只求吃个饱。” 潘本渊嗔怨说:“这是什么话?这年头,能吃饱肚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大奎、二奎、乔安等几个练完武术的后生,有围着桌子的,也有站在师娘身后的,一幅幅馋鬼样儿,想让师娘赏点好吃的或者趁师娘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捞取一点点。翠儿腆着肚子站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 郝云亮解释说:“这些孩子,大都是逃难路上捡的,现在也都长大了,都没啥出息。”说着话,一指翠儿说:“这就是我的小女翠儿,村长的媳妇。小女现在快十七岁了,就是去年冬天,四爷回省城以后,我把她嫁给了乔虎,估计再过一两个月,乔虎就该当爹了吧。” 第四十四章 月影组织学运会 四爷乔村撒热泪(三) 潘本渊怔怔地看着翠儿,脑子里却浮现着乔龙的影子,听着郝云亮的话,自觉失态,赶忙乐呵呵地说:“好好好!这下咱晋商后继有人了。” 郝云亮再一指大奎和二奎说:“这两个狼崽子,是逃难死了双亲的孤儿,兄弟两个,老大也娶过了媳妇,都有娃了。”说到这里,他看着围拢在身边的馋嘴后生们,干脆地说:“去吧去吧,你们都拿了馒头到一边吃去吧。” 翠儿娘端着稀饭盆和馒头笼,拽了一把失神的翠儿,带着后生们一起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潘本渊、郝云亮和乔虎爷儿仨。 潘本渊由衷地说道:“你们能在这里自救建村,真是太好了!这简直就是我们百姓的民间壮举啊!” 郝云亮叹口气,摇摇头说:“唉!这也都是没办法。” 潘本渊有些情绪激动地说:“山西商人辉煌了五百多年,死在外边的不计其数,朝廷也好,国家也罢,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受伤害的一定是咱们劳苦大众,尤其是我们这些客居他乡的小老百姓啊!” 乔虎一脸悲愤地说:“记得那年我才九岁,和弟弟一起回祁县,掌柜的赶车抢了我们的包裹就跑了,我们的马车掉到了沟里,人也滚到了山下……” 潘本渊惊呼道:“那么惨!” 乔虎看看郝云亮说:“是啊!要不是岳父岳母出手搭救,我们兄弟俩恐怕也早就完了。” 潘本渊看看郝云亮,满腹疑问地问道:“郝师傅,你们当初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郝云亮不想往事再提,毫不在意地说:“嗨,一言难尽啊!” 潘本渊却饶有兴趣地说:“说说!说说!” 郝云亮顿了顿,淡淡地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对于走南闯北的山西商人们来说,无论是走西口还是走东口,这平州城都是商家的必经之地,但却一直有匪患横行。我们一批习武之人,就在这里做起了马帮生意。” 潘本渊怔了怔说:“你说的那还是晋商辉煌时期吧?” 乔虎笑笑说:“可不是!我爹那会儿还是个小屁孩儿哪!” 潘本渊开心地笑道:“哈哈哈哈哈!着实有趣!” 郝云亮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也算是马帮世家,以前马帮给各家商号运送银两的时候,我们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 潘本渊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是的,马帮生意的下滑,一定是从票号的兴起开始的。” 郝云亮点点头说:“没错,后来都改做票号了,我们马帮的生意就开始大幅下滑,尤其是近十几年来生意一直不好,东家们和掌柜们也都跑路了。” 潘本渊一脸认真地说:“这也算是必然规律,有票号了,类似保镖的生意自然也就少得多了,马帮当然也不例外。” 郝云亮喝一口酒,接着说:“实在没办法,我们剩下的十几个伙计就凑在一起,一商量,大家就跑到这乔村来了。” 乔虎接茬说:“四爷,这里本来是一片荒山,可岳父带着大伙儿,经过几年的整治,现在还算是有模有样的了。我们完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还收留了好多逃难的人哪!” 郝云亮补充说:“时间一久,也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往后男女结婚生子,可能还会搞得再大些。” 乔虎接着说:“平时男的下地干活做生意,女的洗衣做饭织布匹,空闲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切磋切磋武艺。” 郝云亮又补充说:“现在就是缺个文化人来教教这些孩子识文断字儿了。” 潘本渊看着爷儿俩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互为补充地说着话,被他们的这种和谐和满足深深地感染了,也被乔村能够偏安一隅,像桃花源一样能够自给自足的美好生活所感动了。他由衷地赞叹道:“真好!咱们山西商人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无论到哪儿都能生根。” 郝云亮满意地看着乔虎夸赞说:“四爷,千万别看乔虎年轻,他可是深得乔家的经商真传。自打他来到了乔村,就把个乔村治理的有条有理,所以大家在四年前就选他做了村长,当时他才只有十五岁啊!” 潘本渊欣赏地看着乔虎,开心地说:“哈哈哈!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一个十五岁的村长。” 乔虎讪讪地说:“那是大家都抬举我,说实在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呀?” 潘本渊故作惊叹地说:“诶!可不能小瞧了这个小村长,你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可是帮着我们煤矿还做了不少大事的哟!你还别说,你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少年强则国强,要是中国的孩子们都能像你一样,则国家可兴矣!” 乔虎不在意地说:“那有什么呀?” 郝云亮爱惜地看看乔虎,对潘本渊坦率地说:“四爷,大道理我们都不懂,别看乔虎年龄小,可我们全村人选他做村长,心里踏实。” 潘本渊笑眯眯地岔开话题说:“夸乔虎的话就不多说了,免得他的尾巴翘起来。在这里麻烦大家这么久,我想带着栓柱尽快回省城去,也不知渠大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郝云亮感慨说:“是啊,这风雨飘摇的,大家都相互之间担着心。” 潘本渊一脸认真地说:“煤矿我也管不了了,就先交给你们了。只希望不要落在日本人手里。” 郝云亮郑重地说:“我们用性命向四爷保证,决不让煤矿落在日本人手里!” 潘本渊赶忙作揖说:“那潘某就在此先谢过了。”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煤矿的事情,四爷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大家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吃喝,桌上很快就杯盘狼藉了。一说到煤矿,潘本渊的视线就渐渐模糊了起来,乔虎和郝云亮一见,不再多说了。 潘本渊又能吃又能喝,再次拿起一只白面膜,转移话题,感慨地说:“好香的白面馍啊!昏睡了这么久,看来也确实是饿坏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乔虎鼓励说:“三天了都,能不饿吗?您多吃点儿!” 郝云亮也招呼说:“吃菜!吃菜!这些可都是专门给四爷准备的。” 潘本渊咬了一大口馒头,再夹一口菜塞到嘴里,咀嚼着,心里的一句话再也憋不住了。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哎!聊了这么久,怎么一直不见我的老朋友啊?” 乔虎顿时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说。 郝云亮却脱口道:“老朋友?” 乔虎赶忙解释说:“爹,就是龙弟。” 郝云亮佯做吃惊地问道:“原来四爷和龙儿还认识?” 潘本渊微笑着说:“岂止认识啊?我们还是好兄弟嘞!第一次来你们村的时候,就是他带我来的。只是上次来的时候,遗憾没见着郝师傅。乔龙当时把我介绍给了乔虎,从那之后,乔虎给煤矿的帮助可是好大哟!” 郝云亮和乔虎一下子全都不说话了,郝云亮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得重新再翻出来。 潘本渊不明就里,一脸狐疑地说道:“别不说话,你们还没回答我,乔龙呢?” 乔虎没好气地说:“四爷,不想说他。” 郝云亮皱皱眉头,直白地接茬儿道:“怕啥呀?四爷又不是外人,我说。四爷,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件事情也怪我。翠儿这丫头一直就跟龙儿好,等到了十六岁出嫁的年龄,我就寻思着让她嫁给虎儿,一是龙儿年龄还小,二是虎儿是家里的老大,哪有哥哥未娶弟弟先娶的道理呢?” 乔虎不住地摇头,也不吭气。 潘本渊疑惑地问道:“所以你就把弟弟的恋人翠儿嫁给哥哥乔虎了?” 郝云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啊!可谁曾想乔龙这小子性情咋就那么倔,这不,不回来了。” 潘本渊诧异地问道:“我记得乔虎也是有过一段浪漫的感情,怎么会……” 郝云亮一怔,急忙打断潘本渊的话说:“这您也知道?” 乔虎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郝云亮看看乔虎,再看看潘本渊,故作释然地说:“嗨!人家那个妮子早先一步就结婚了。我也正是因为这,怕虎儿受不了,才不得已让他赶紧娶了翠儿的,而且当时就一个念头,越快越好。” 潘本渊终于明白了,看来是眼前的这个郝云亮,硬生生地把乔龙和翠儿棒打鸳鸯给驱散了,难怪乔龙不出来见面,急忙问道:“乔龙现在住哪里?” 郝云亮不经意地说:“就是四爷住那屋。” 潘本渊一愣,旋即说道:“哦!我记得上次就跟乔龙睡一个屋,至于睡那个屋倒是记不清了。怎么这次感觉那个屋子丝毫没有生气?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吧?他到底去了哪里?” 乔虎没好气地说:“平州城,人家现在很了不起,还做了帮会老大。” 潘本渊睁大双眼,吃惊地说道:“可以啊,英雄出少年咯!” 郝云亮由衷地说:“说实在的,别看乔龙年龄最小,可这小子勤学、机灵,还真是我们乔村的厉害角色,整个武术队,没几个人能打得赢他。” 潘本渊笑嘻嘻地说:“是嘛!这可真得要见识见识!” 潘本渊至此总算全都听明白了,郝云亮和乔虎闪烁其词地说了半天,原来是乔龙由于哥哥娶了翠儿,早已经离家出走,而且在平州城做上了帮会老大。他当即拿定主意,决定尽快离开乔村,先去平州城里去见见这个忘年交乔龙,然后再回省城去。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潘本渊准备出发了,栓柱套好马车,已经等在了前面的乔村村口。 潘本渊依依不舍地从村公所里出来,郝云亮和乔虎一起出来送行,三个人缓缓走着。他们路过晒谷场的时候,看见场面上已经站满了人,全村的人都来为他送行。 人群里除了大奎、二奎、乔安等武术队的一些年轻人,还有翠儿、翠儿娘,六婆、乔安娘以及村里大多数有些年纪的人,大家的脸上分别呈现着各种表情,百感交集。 这些人大都是回不了自己家乡的山西人,有忻州人、平遥人、祁县人、榆次人等等,当他们知道潘四爷会和渠大爷一起回祁县的时候,一个个心里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有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郝云亮激动地握着潘本渊的手哽咽着说:“四爷,我是忻州人,婆姨是祁县人,我们都已经回不了家了。真羡慕您!您就要回家了,可一定要记住我们这些在外边没有根的人啊!” 潘本渊听了,老泪纵横,感动地说:“感谢的话就不再说了,我都记在心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郝云亮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说:“记着在平州城有个乔村,这里都是咱一家人……” 潘本渊不住地擦拭眼泪,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很亲很亲的一家人……” 乔虎哽咽着说:“四爷,真对不住,没能让您见到龙弟,其实我也见不着他。您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心里有话说不出,您可一定要多保重啊!” 潘本渊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自己准备去见乔龙的事情说出来,他松开郝云亮的手,轻抚着乔虎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乔虎啊,咱山西人无处不在,晋商精神也无处不在,我会记住你们兄弟,会记住大家的。” 乔虎闻听,急忙止住哭泣说:“走吧四爷,煤矿的事情,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请四爷放心!” 潘本渊抬头扫视一下村民们,激动地说:“乡亲们!大家的嘱咐我都记住了,都放心回去吧!” 众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各自悄然抹着眼泪。 乔虎赶忙解释说:“四爷没关系,我们全村都是回不了家的人,一听说四爷要回去,大家都非要来送送,要送就送吧,大家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潘本渊泪眼婆娑,抬起胳膊向大家挥挥手说:“大家不要再送了,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各自珍重吧!” 老泪纵横的潘本渊摆着手,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走向村口的马车,然后缓缓上了车,坐在车上依旧在向大家挥手告别。 栓柱跳上马车,轻轻驱马赶车前行,马车无声地载着两人渐渐远去了。 “再见啊!再见啊!”送行的人们全都挥动着胳膊,喊着,挥洒着眼泪,送走了潘本渊,也送走了晋商的五百年辉煌。 “再见啊!再见啊!”山谷里回声阵阵。 第四十五章 乔龙动脑收小弟 四爷造访神医门(一) 日正当午,赤日炎炎,一辆没有轿棚的马车行驶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官道上。栓柱坐在前边赶着马车,潘本渊戚戚然地坐在车上,马车在颠簸中行进着。 潘本渊一直在暗自垂泪,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他看看赶车的栓柱,悲戚地说道:“栓柱啊!你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栓柱很干脆地回答说:“没有了四爷。咋想起问这?” 潘本渊掏出手绢擦拭一下眼泪,把手绢再装起来,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不急得回去吧?” 栓柱直白地说:“四爷,小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跟着四爷就觉着踏实,回不回的,都无所谓了。” 潘本渊感慨说:“乔村这群人可真让人感动啊!” 栓柱附和着说:“就是啊四爷,他们竟然就在这么个地方立了脚。” 潘本渊严肃地说:“咱山西商人,其实就像那四处飘落的蒲公英,生命力极其顽强,在哪里都能生长。” 栓柱由衷地赞叹道:“真佩服乔家这两位少爷!” 潘本渊故作疑惑地问道:“你佩服他们什么?” 栓柱不假思索地说:“小小年纪,啥本事都有。一个成了村长,带着大家共同生活,日子过得恁有奔头。另一个还做了什么帮会的老大。” 潘本渊看看四周,感觉就要到李家峪煤矿了,平静地说道:“走吧,再回矿上看上最后一眼。” 栓柱脱口问道:“最后一眼?” 潘本渊苦笑道:“是啊,只能说是最后一眼咯!你以为咱们以后还能再回到这矿上来吗?” 栓柱很干脆地说:“那倒不一定!” “哈哈哈哈!”潘本渊开心地笑了,连连说:“好好好!但愿以后我们还能再回来。” 栓柱回头看看潘本渊,好奇地问道:“四爷,去完煤矿就直接回省城吗?” 潘本渊不假思索地说:“不,先不回省城。我担心回去以后,就再也回不到这里来了。” 栓柱疑惑地问道:“那咱们去哪儿?” 潘本渊脱口说道:“去找乔龙。” 栓柱一听,马上就乐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好嘞!”说着话,一扬马鞭,开心地喊一声:“驾!” 马车加速向前奔跑。 话说山本离开李家峪煤矿以后,踌躇满志地认为潘本渊一定会主动上门来找他。他认定潘本渊是个爱矿如家的人,李家峪煤矿是他一生的心血,所以一定会设法把煤矿开下去。他每天悠然自得地坐等潘本渊上门,没承想一连几天过去了,都始终没有动静,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带着田中和高桥又亲自到李家峪煤矿跑了一趟。 山本一行来到煤矿的大门前,大门却紧闭着,里边空空如也,已经显得萧条和凄凉。田中上前敲打大门门环,“哐哐哐!”没有人回应,高桥也上前敲打大门门环,“哐哐哐!”依旧没有人回应。 山本走上前去,使劲儿地敲门,“哐哐哐!”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喊着:“喂!我找潘本渊先生!我是山本君!” 依然没有人回应。 田中走近山本说:“山本君,好像里边并没有人。” 山本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的,是没有人。” 田中随口道:“我进去看看。”话音未落,一纵身上了围墙,四下看看说:“确实已经没有人了。” 山本若有所思地说:“但不知潘老板去了哪里?” 高桥蛮横地说:“管他去了哪里!干脆我们闯进去,把煤矿占了再说。” 山本疑惑地问道:“我们三个人?” 高桥笃定地说:“就我们三个人。” 山本好奇地看着高桥问道:“怎么占?然后呢?” 高桥怔了怔,无言以对,不再吭气。 田中蹲在墙头上想了想,随口说道:“我们马上回黑龙会去,把我们的武士全都带来。” 山本生气地说:“你们要动动脑子,这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吗?” 田中怔了怔,也不再吭气,悻悻地从墙上跳了下来。 山本想了想,悠悠地说道:“走!回去!” 三人转身离开了,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走过去,他们先后上了汽车,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黑色轿车刚走没有多远,栓柱赶着马车和潘本渊一起从岔路上来到了李家峪煤矿的大门外,潘本渊看着远去的黑色轿车,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再说海龙帮帮主乔龙,初一那天在帮会的争斗现场,戴着龙头听到马强的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内心感到很忏愧,觉着在待下去没意思,当时就率先带着海龙帮帮众离开了。 打那以后,乔龙就开始对帮会中的一切事物都看不顺眼,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每天都觉得寂寞无聊,郁郁寡欢。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整天被彩凤和阿娇哄着,她们教自己认字,自己有时候也教教她们武功,帮中大小事务自己一窍不通,全都仰仗着彩凤和阿娇。 马强的话始终在乔龙的耳际回响,不停地敲打着他,他思来想去,总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但首先要摆脱彩凤和阿娇对自己的“关爱”,怎么办呢?一时无计可施。 这一天,乔龙忽然想起城东南的那家面食馆和那个面食馆里的小伙计春生,眼珠一转,就瞅了个空档一个人跑去了。 乔龙走进面食馆,春生热情地上前招呼道:“这位爷!您来吃面?” 乔龙装腔作势地说:“是呀!要不进你们面馆干嘛?” 春生笑嘻嘻地问道:“来全套的还是普通的?” 乔龙一愣,一头雾水,旋即煞有介事地问道:“全套的是什么意思?普通的又是什么意思?” 春生看看乔龙说:“看着客官好生面熟,您一定来过吧?” 乔龙偷着笑笑,马上转为严肃的面孔说:“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何必问那么多?” 春生熟练地说:“全套的就是一碗臊子面,外加一块烧肉,一颗鸡蛋和一碟小菜,一共要六块法币;要是普通的呢,就是单纯一碗臊子面,大碗的三块,小碗的两块又一百文。”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那就来全套的,我要大碗。” 春生笑嘻嘻地说:“全套大小碗,都是一个价,面不够还可以加。”说完,转身要走。 乔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另外我还要还你以前吃过的面钱。” 春生一愣,脱口道:“以前?” 乔龙诧异地问道:“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春生上下打量着乔龙,疑惑地问道:“您是?” 乔龙赶忙放下面孔,滑稽地表演叫花子动作,乐滋滋地问道:“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春生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位曾经相识的小叫花子,立马乐呵呵地笑了,马上恢复以前的常态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叫花子?” 乔龙一撇嘴说:“什么小叫花子?不比你大呀?” 春生眼睛放着光彩,再一次上下打量着乔龙说:“乖乖!你是咋混的,咋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富贵了?” 乔龙诧异地反问道:“怎么就富贵了?” 春生一脸惊羡,无限神往地说:“说话也文绉绉了,看这穿扮,就是不一样啊!起码跟我们东家差不多。” 乔龙得意地说:“怎么?我也搞个面馆给你开?” 春生吃惊地叹道:“真的?你还真能开得起面馆?” 乔龙不屑地说:“怎么?你们东家开得起,哥哥我就开不起?” 春生煞有介事地说:“这房租可贵了,还有那煮面的大灶,还要买那么多的面,买那么多的肉……” 乔龙打断他的话,笑笑说:“你不是说我跟你们东家差不多嘛!” 春生挠挠后脑勺,讪讪地笑着说:“嘿嘿嘿!说笑哪!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下面去。”说完,轻松地吆喝一声:“全套大碗一份!”一路小跑地走了。 乔龙看着春生离去的背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春生端着满满的调盘上来,一边摆桌一边认真地介绍说:“这是烧肉,这是鸡蛋,这是小菜,这是您的大碗臊子面。小哥,您慢用!”说完,转身要走。 乔龙急忙说道:“等等!” 春生驻足,回身问道:“小哥还有啥吩咐?” 乔龙干脆地说:“坐下陪我吃饭。” 春生一脸惊愕,脱口道:“这可不行!我还得干活哪!” 乔龙直白地说:“你干一天活儿,多少工钱?” 春生怔怔地说:“五十文哪!” 乔龙干脆地说:“好说,我给你一块大洋怎么样?”说着话,掏出一块大洋。 春生一下子急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这可不行!掌柜的会撵我走的。” 乔龙不经意地说:“那我要是把这家店买下来呢?” 春生堆着笑脸说:“小哥你就别开玩笑……” 乔龙打断他的话,一脸认真地说:“谁跟你开玩笑?” 春生马上害怕了,连连双手作揖,压低声音说:“小哥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家还等着我的这点工钱过日子哪!” 乔龙看着春生的样子,忍俊不禁,但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他掏出一枚龙头符牌,看看四周悄声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春生眼睛一亮,吃惊地说道:“龙头牌?这是啥做的,咋金光闪闪的?”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这就是金子做的。” 春生将信将疑地说:“不可能吧?这么大一块金子,那不是要很多银子?”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海龙帮帮主的龙头符牌!” 春生大吃一惊,脱口道:“啥?海龙帮帮主!” 乔龙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儿声!” 春生疑惑地看着乔龙,急切地问道:“你偷的?” 乔龙不耐烦地说:“胡说八道!莫非你不知道江湖传言,海龙帮帮主现在被一个叫花子当上了吗?” 春生睁大双眼,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次乔龙和海蛟龙遇袭,两人一起动手的情景来,顿时惊出声来喊道:“你真是……” 乔龙急忙伸手捂住了春生的嘴巴。 乔龙并不清楚,自己的一时兴起离开海龙帮私下里的短暂出走,却惹得海龙帮上下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彩凤和阿娇猛然间一下子找不到了乔龙,气得金枝乱颤,暴跳如雷,她们把帮中骨干全部召集到聚义厅上,大发淫威。九大堂主和一些帮众全都站在阶下,头也不敢抬,尤其是螭吻,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彩凤杏目圆睁,气咻咻地问螭吻:“老九我问你,我们姐妹不在的时候,都是你陪着龙爷,龙爷现在到底去哪里了?” 螭吻惶恐地说:“姑奶奶!龙爷不让说,你们就别为难小的了!” 阿娇上前一把揪住螭吻的衣领说:“我们姐儿俩平时对你们怎么样?啊!到了关键时候,怎么就连个话都问不出来?” 螭吻无奈地辩解说:“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我总不能连龙爷的话都不听罢。” 囚牛壮着胆子说:“我看二位奶奶也就别生气了,既是老九不说,就有不说的道理。话又反过来说,要是知道了不说,说明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嘛!” 嘲风附和说:“对呀!大哥分析的有道理。” 彩凤不客气地说:“对个***皮子底下就不见了人,真要是出了事儿,姑奶奶把你们的小命全都要了!” 正在这时,乔龙带着春生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乍一看见大厅内气氛紧张,急忙问道:“怎么了二位姐姐?怎么又拿兄弟们撒气?” 阿娇白一眼乔龙,没好气地说:“哼!你还说呢?为什么把我们姐妹撇下一个人走了?” 乔龙看看九大堂主,与螭吻做个鬼脸,怔怔地解释说:“我这不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嘛!” 彩凤上前,胸脯倚着乔龙的肩膀,用手轻抚着乔龙的胸膛,发嗲说:“难道我们姐妹就不能陪你散心?” 乔龙不经意地避开彩凤的公然挑逗,嘟囔着说:“你们陪我,和我自己出去,感觉不一样。” 九大堂主忍不住透着嬉笑。 阿娇听见,厉声呵斥道:“你们笑什么?” 九大堂主赶忙强忍着,都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乔龙看着气氛有些紧张,急忙缓和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小兄弟!”众人这才打量起乔龙身旁一直怯怯不语的春生来。 乔龙赶紧偷偷拽一把春生,春生急忙上前施礼,支吾着说:“在下春……生,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帮助……帮助。” 彩凤上下打量着春生,不解地问乔龙:“龙爷您这是?” 乔龙淡淡地说:“我知道咱们入会都有规矩,可我总觉得,我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小跟班,所以就把我的兄弟找来了。” 阿娇赌气地问道:“也不跟我们说一下?” 乔龙憨笑说:“现在说不是一样吗?再说了,他人小,也吃不了多少粮食,一次才吃一小碗面,连大碗面都吃不了。” 九大堂主被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第四十五章 乔龙动脑收小弟 四爷造访神医门(二) 彩凤和阿娇嗔怒地看着乔龙,她们心里很清楚,这个龙爷看似憨厚,实际上却很精明,每次面对她们姐儿俩各种凌厉攻势的时候,都能不经意地化解,还表现的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龙爷此举,这是给他们的关系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以前机会那么多,姐妹俩都没能拿下龙爷,以后龙爷身边多个小跟班,做什么都不方便,恐怕就更难了。 九大堂主也都对此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愿意出面说破,觉得龙爷的这一手,看似贪玩儿简单,实际上却很高明,不由得为他暗自伸出大拇指来。 潘本渊和栓柱到了平州城的时候,天气已经接近黄昏,他看看天色,并没有直接去海龙帮,而是让栓柱把马车赶到了神医门。 天色渐渐黑了,神医门的药铺、当铺和粮行都准备打烊,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以及各店的伙计们都出来了,正在关门、上窗、落锁。 乔八爷照例安顿大家把各店的物品和账册都保管好,以乔生为代表的年轻人,觉得乔八爷这样天天提醒,也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乔有宝告诫他们说:“这一点八爷做得对,你们年轻人可得跟八爷要好好学学,这叫作一丝不苟。” 栓柱赶着马车悄然走近,潘本渊从车上下来赞叹道:“好个一丝不苟!” 这句话让神医门的人都大吃一惊,乔生反应很快,警觉地挡在前边,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潘本渊上下打量着乔生,马上就把乔生当成乔安了,疑惑地说道:“哎!白天还看到你,你怎么晚上就到城里来了?” 乔生疑惑地问道:“你白天是见到鬼了吧?你到底是谁?” 还是乔有宝老到,一眼看到他们赶的马车是乔村的,便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 乔八爷感觉来人有些眼熟,但由于天黑,担心看不清楚,走上前仔细辨认之后,试探着问道:“我好像认出来咯哩,是不是潘四爷哩嘛?” 栓柱坦然道:“是呀!这是我们潘四爷,你们神医门不是乔村的买卖吗?” 潘本渊盯着乔八爷看看,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位掌柜的认识我?” 乔八爷高兴地说:“咋不认识哩嘛!以前在北平在天津见过不止一次哩嘛!” 潘本渊根据乔虎的介绍,立刻判断出这位可能就是乔村商贸社的大掌柜乔八爷,便热情地说道:“听你说话应该就是乔八爷,对对对!一定是乔八爷!” 乔八爷手捻山羊胡子,笑呵呵地说:“对咯哩对咯哩!” 乔有宝上前朗声说:“天地还真是太小了,二位到此,一定是带来乔村的消息了吧?” 潘本渊一愣,旋即问道:“这位应该就是乔村的能人巧匠乔有宝吧?我可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从乔村来的呢?” 乔有宝笑嘻嘻地说:“这有何难?你们一来我就看出来了,这马车就是我们乔村的吧?” 栓柱愣怔地问道:“你咋知道?” 乔有宝笑笑说:“我自己做的怎么能不知道?一下子就看出来咯!” 众人闻听,哈哈大笑。 乔有宝止住笑,看看大家都已经锁好了门窗,便热情地说:“现在天色也晚了,既是有缘人,咱们不妨到货栈一叙吧,四爷请!” 潘本渊开心地说:“太好了,我们正愁今晚没有睡觉的地方哪!” 乔八爷高兴地说:“有朋自远方来哩,不亦乐乎哩咯?那就走哩嘛!” 大家一起开心地离开神医门向东边走去。 潘本渊走到乔生跟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开心地说:“哈哈!你跑得比我们还快呀!” 乔生笑笑说:“四爷一定是认错人啦!” 潘本渊愣怔了一下,微笑着摇摇头说:“不会!不会!你隔三差五地给煤矿送菜,我怎么会认错呢?你这小子,还挺幽默!” 乔有宝解释说:“四爷一定是认错喽!这个叫乔生,给你们送菜的叫乔安,他们是一对儿双胞胎,都是我的儿子。” 潘本渊再三打量乔生,惊讶地说:“是吗?会这么巧?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乔生笑呵呵地说:“乔村的那个是哥哥,我是弟弟。他比我稳重。” “哈哈哈哈!”潘本渊哈哈大笑,旋即一手搂着乔生,一手搂着乔有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是太棒了!” 众人全都开心地笑着。 静谧的夏夜里,月光如水一样播撒向大地,繁星点缀在夜空中,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显得静寂而美丽。 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潘本渊一起坐在货栈院外的土台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望着星空聊天。 潘本渊嘱咐大家说:“希望你们暂时不要把我在平州城的消息传回到乔村去,因为我要去见乔龙,也许乔龙并不愿意见我呢。” 乔八爷感慨说:“四爷太小心咯哩。我是赶得早了哩,见过乔龙一面哩。” 乔有宝点点头说:“我们尊重四爷的意思,先不说。” 乔生淡淡地说:“我是大年夜那一晚,我们哥俩就在这里,喝的是昏天黑地。” 潘本渊由衷地说:“我和乔龙属于一见如故,就算是忘年交吧,我很喜欢我的这个小兄弟。” 乔生怔怔地说:“难怪四爷这么自信能见到乔龙,原来你们拜把子了。” 潘本渊笑笑说:“怎么?这小子架子很大吗?” 乔八爷感慨说:“他亲哥哥都见不上咯哩!” 潘本渊想了想说:“这一点我倒是清楚一些。在见到乔龙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们必须如实地告诉我,就是城里乔虎的相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八爷赞叹说:“不愧是潘四爷哩,这个你也清楚哩嘛!” 潘本渊反问道:“你们告诉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乔龙会离家出走吗?” 乔有宝点点头说:“四爷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告诉您,您得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潘本渊纳闷地问道:“这个难道你们对我潘某人还信不过?” 乔生强调说:“四爷,不是信不过,是怕牵扯到人命!” 潘本渊释然地说:“我就说嘛,这件事情一定很复杂。要不然,你们怎么会瞒着那么多人,一定有道理。” 乔有宝想了想,干脆地说:“那我来告诉四爷吧。” 乔生疑惑地喊道:“爹!” 乔有宝拍拍乔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凡事儿要往好处想,四爷是什么人啊?那是浑身胆识,通晓民族大义之人,相信四爷比我们更知道取舍。” 乔生挠挠头,讪讪地说:“对不起四爷,我误会您了。” 众人都呵呵呵地笑了。 当天晚上,潘本渊下榻在神医门货栈,从神医门得知,乔虎和邱月影深深地相恋,偏偏邱月影却是乔虎仇人邱继财的女儿,邱继财又偏偏是控制着平州城西街商业的齐天帮帮主西街霸,而乔虎对邱月影是仇人的女儿这件事情却并不知情。潘本渊又通过乔八爷和乔有宝了解到平州城内海龙帮、齐天帮和神山帮三大帮派之间的帮会之争,心里已经了然一切,决定择机去海龙帮拜访这个少年帮主乔龙。 这天上午,负屃正在海龙帮的聚义厅里教乔龙和春生读诗,负屃读一句,乔龙和春生跟着读一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当负屃告诉他们,这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十六岁所作的诗的时候,乔龙感叹道:“我今年也是十六岁,还在识字哪,人家都作诗了。” 负屃由衷地称赞说:“龙爷,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人和人的命运也各不相同。白居易十六岁能作诗,龙爷十六岁便做了海龙帮帮主,全都是少年英才!” 乔龙好奇地问道:“那白居易十六岁的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负屃解释说:“这首诗名字叫《赋得古原草送别》,是作者通过对古原上野草的描绘,抒发了送别友人时的惜别之情。” 乔龙听了,淡淡地说:“我喜欢一岁一枯荣,也喜欢春风吹又生,就是不喜欢萋萋满别情。” 负屃一脸认真地说:“可见龙爷的胸怀是喜欢接受新鲜的东西,内心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不喜欢离别的那种多愁善感的情绪。” 乔龙自言自语地说:“朋友、兄弟能经常聚在一起多好,干嘛要分开呢?” 正在这个时候,螭吻急匆匆跑进来报告说:“龙爷!有个人要见你。” 乔龙正在兴头上,不客气地说:“老九也是,不知道我在读书吗?不见。” 螭吻解释说:“这个人说不论你现在干什么,他都要马上见到你。” 乔龙不耐烦地说:“什么人啊?口气好大,我亲哥哥都不见,他是老几啊?” 螭吻一本正经地说:“他说他是你的老哥哥,姓潘。” 乔龙一听,瞬间两眼大睁,急切地起身,惊喜地说:“四爷!在哪儿呢?” 螭吻回答说:“就在门外候着。” 乔龙高兴地说:“快快快!今天就到这了,我的老朋友来了!”说完,早已经沉不住气,一个箭步自顾自地冲了出去。 螭吻、负屃和春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第四十六章 乔村护矿拒山本 乔龙挽留潘本渊(一) 山本从李家峪煤矿再次回到黑龙会以后,一下子感觉到煤矿现在空关着,反而一时无从下手了。从渠氏那里得不到任何回应,潘本渊这里也是泥牛入海,如今煤矿就躺在那里,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很快给总会发了电报,汇报了此事。 没承想总部很快就给了山本回复,让他先派人把煤矿占用以后围起来。 山本做梦也没有想到,总部比他还着急,心里有些怨愤上峰在瞎指挥,即便是占领了又能怎么样呢?以黑龙会这点儿力量想要开矿,那是杯水车薪,异想天开的,和潘本渊完全一样,也是照样无能为力。但他又不能违抗,必须严格执行上峰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带领黑龙会一众武士,再次出发去矿上了。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山本带着田中、高桥和十几名武士一起,乘坐一辆黑色轿车和几辆摩托车来到煤矿大门前,大门依旧紧闭着。田中径直上前敲打大门门环,里边没有人回应,便直接命令两名武士翻墙进去。 两名武士刚刚爬上墙头,就见几道手电筒的强烈光柱照射过来,紧接着听到大奎的一声断喝:“谁?半夜三更来此何干?” 大奎的声音罡气十足,铿锵有力,瞬间划破了夜空。 山本吃惊道:“唔!白天不是还没有人吗?” 田中附和着说:“是啊!怎么晚上竟然有人了?” 高桥不屑地说:“有没有人都一样,反正我们今天是来抢占这个煤矿的。” 山本皱着眉头想了想,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摆摆手说:“不不不!我们不进去,干脆再等等,我们走。” 高桥诧异地说:“山本君,你太仁慈了,这样做总部会责罚我们的。” 山本连连摇头说:“不不不,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们今天占领了这个煤矿,我们又怎么在这里组织生产?我们还需要照样为了维护这个煤矿去费心费力,而现在里边的人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那样的话,他们每天都会有人来骚扰我们,我们定将一事无成。” 高桥疑惑地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山本老谋深算地说:“这里不是我们日本,也不是满洲国,如果我们想要得到这里,那就不仅仅是要得到这个煤矿,更需要得到这个煤矿的灵魂。” 田中不解地问道:“山本君是说灵魂?” 山本笑笑,慢条斯理地说:“是的。只有那样,我们拥有这个煤矿才有意义,才可以雇佣大量的人来为我们所用,开采出我们需要的煤炭。” 高桥看着山本说:“山本君,怎么才能得到煤矿的灵魂呢?” 山本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要找到潘老板,走吧,还是等白天再来。”说完,径直转身离去,十几个人跟着他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原来,乔虎和郝云亮在送走潘本渊之后,觉得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当即就抽出一部分武术队的骨干人马,马不停蹄地赶到煤矿前来护矿。 乔虎亲自带着大奎、二奎、乔安还有几个师兄弟一起赶到矿上来,果然不出所料,山本还真的带人半夜来抢占煤矿了。 护矿队员全都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有汽车和摩托车一来,强烈的灯光和轰鸣的马达声早就被他们发现了。乔虎料定这一定是日本人,国人恐怕还没有谁有这样的实力。田中敲门的时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屏着呼吸静静地谛听着动静。直到听见有两名武士想要翻越围墙进来开门,大奎才急忙跑出院子高声断喝。 乔虎快速点亮油灯,带着大伙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乔虎、大奎、二奎、乔安等众多青少年,每个人都手持着一把钢刀,浑身英雄气概。但见黑暗中,夜色下,钢刀闪闪,寒气逼人。 乔虎高声喊道:“咋回事?还真有人想抢夺煤矿吗?” 大奎再次高声喊道:“啥人闯矿?” 二奎也高声喊道:“半夜三更的,何人这么大胆?” 山本带着黑龙会的一干人已经匆匆地离开了,他们听不见乔村武术队的喊声,早已经启动马达离去。 静谧的夜空中,点点的星星在闪烁。 乔安怔怔地说:“哎,咋没有动静了?” 乔虎听了听动静说:“可能是走了吧!” 二奎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去,看了半天,又听了听动静,回身道:“真是见鬼了,这些日本人被吆喝一声就吓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奎笑完,怔怔地说:“这些日本人胆子也太小了,这就走了?” 乔虎想了想说:“也许他们并没有想到我们在,所以心里有些底虚。不过既然来了一次,就必定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必须长期在这里住人。” 大奎不当回事地说:“要是喊一声就能把他们吓跑,我们干脆就让武术队在这里操练好了。” 乔虎想了想说:“听兵书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计,大师兄的这个办法很不错,我们可以试试。” 众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次日上午,山本带着田中、高桥和众武士又一次来到了李家峪煤矿,他们走上前,来到煤矿的大门外,大门依旧锁着,煤矿里边显然已经被认真打扫清理过。田中上前叩打门环,没有人回应。 “哈!哈!哈哈!”院子里却传来了武术队员操练的呼喊声,敲门声被一阵阵操练声顿时淹没了。 高桥也上前叩打门环,没有人回应。 “哈!哈!哈哈!”敲门声再次被院子里的操练声淹没了。 煤矿的院子里,乔虎正带着众兄弟在练武,对门外的情况看也不看,根本就没打算给山本一行开门。 山本再次上前叩打门环,依然是被一片操练声淹没了。 山本摇摇头,狡黠地笑笑说:“门都不开,说明这里没有主事的人,看来潘老板是真的走了。” 田中急切地问道:“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山本不假思索地说:“除非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儿。” 高桥自负地说道:“我们进去占了之后不就成我们的地盘儿了吗?” 山本严厉地说:“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多动动脑筋,我说的这个地盘儿,不是你想的那个地盘儿。我们要煤矿的灵魂,懂吗?” 田中和高桥都不说话了。 大门依然没有开,院内的操练声还在继续,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 山本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走吧,没有等下去的必要。潘老板不在,我们也无能为力。他们不开门,正说明里边没有能谈事情的人,如果只是一个空空的煤矿,我们即便是占了也没有什么用。”说完,率先走了。 日本武士们只好灰溜溜地又一次跟着走了…… 山本回到黑龙会,还是一筹莫展,连续几天派人寻找潘本渊都没有找到潘本渊的行踪,感到百无聊赖,什么事情也不想干,再次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这一天,田中实在看不下去了,特意过来陪山本下棋,两人面对面正坐在榻榻米上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山本手执黑棋,举棋不定,一脸苦恼地说:“这个潘老板不在,我的下一步棋还真不好下。” 田中硬着头皮说:“我觉得山本君还是太优柔寡断了,我们直接占领煤矿,开工就是了。” 山本苦笑说:“不是我优柔寡断,实在是时机还不成熟。你说我们怎么开工?没有煤矿的灵魂,我们的劳工从哪里来?开矿所需要的所有配套设施和设备从哪里来?” 田中疑惑地问道:“那山本君以为,什么时候时机才能算成熟呢?” 山本狡黠的目光一闪,把棋子下在中心位置,恶狠狠地说:“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把这里都统统占领!” 田中将信将疑地说:“山本君,我们都不是军人,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有什么作为?”说完,随手应了一子。 山本微笑着摆摆手说:“田中君,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光是占领,不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军人来办的。” 田中一头雾水,不解地说:“那……” 高桥进来打断他的话,给山本递上一封电报纸说:“山本君,总部急电。” 山本正准备执子下棋,头也不抬地说:“你念吧!” 高桥一脸认真地读着电报说:“请山本君火速赶到关东军司令部,接受新的指令。” 山本一激灵,急匆匆站起来,脱口说:“什么?你是说关东军司令部?” 高桥严肃地说:“是的!山本君。”说着话,恭敬地递上电报纸。 山本一把接过电报纸,快速浏览一遍之后,狂笑道:“哈哈哈!看来我们要等的这一天,就要来了!” 田中赶忙也站起来说:“山本君,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随手把电报纸递给田中,得意地说:“只要我们日本的的军队一介入,李家峪煤矿自然就会到手了。哈哈哈!” 田中一愣,马上变成一副笑脸说:“这次看来,时机要成熟了。” 山本马上一脸认真地说:“我现在马上动身,你们要务必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惹事,记住,什么也不要做!” 田中和高桥严肃地立正,干脆地说:“哈伊!” 第四十六章 乔村护矿拒山本 乔龙挽留潘本渊(二) 再说潘本渊来到了海龙帮门楼处,守卫的四名海龙帮兄弟一看来人虽然上了年纪,但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又是直接来找帮主,而且一个老头还口口声声地与帮主直接称兄道弟,哪里敢怠慢?急忙带到大院门口来交给螭吻定夺,螭吻也不敢稍有懈怠,马不停蹄地带着潘本渊进了大院,请潘本渊在九龙照壁前候着,自己忙不迭地跑进海龙帮的聚义厅里去通报。 乔龙一听是姓潘的老哥哥,马上料定是潘四爷驾到,早已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个箭步冲出聚义厅去了。 一老一少的一对儿忘年交相见,乔龙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扑在潘本渊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四爷了!呜呜呜!” 彩凤和阿娇与众人从聚义厅里出来,见到如此情景,马上张罗着招待潘本渊。众人一起动手,热情地把二人安顿到聚义厅,沏茶的沏茶,倒水的倒水,等他们各自都安坐在椅子上以后,又分别下去忙乎去了。 乔龙泪流满面地看着潘本渊,哽咽着说:“四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潘本渊两眼含泪,强忍着,淡淡地说:“煤矿完了,我就只好走了。本来打算直接回省城,可走之前没见到你又不甘心,一听说你在这里就赶过来了。” 乔龙擦擦眼泪,定定情绪,疑惑地问道:“煤矿怎么就开不下去了呢?” 潘本渊无奈地摇摇头说:“当局说话不算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乔龙急忙问道:“还是银两的事情?” 潘本渊点点头,叹口气说:“是啊。” 乔龙疑惑地问道:“到底要多少银子啊?” 潘本渊不经意地笑笑,随口说道:“几十万现大洋,这应该是最少了吧。” 乔龙吃惊地问道:“要那么多?” 潘本渊笑笑说:“开矿为的是什么?不是要把咱们采出来的煤都卖出去嘛?所以还得修铁路。” 乔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知道了,要是几万现大洋的话,我们还能凑凑。” 潘本渊岔开话题,干脆地说:“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 乔龙没好气地说:“我不想说。” 潘本渊笑笑,诙谐地问道:“怎么?因为你哥哥娶了翠儿?” 乔龙怔怔地说:“四爷都知道了……” 潘本渊一摆手,淡淡地说:“知道了。可你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乔龙睁大双睁,脱口而出,旋即问道:“这还有原因吗?” 潘本渊淡淡地笑笑说:“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什么事情都有个因果,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会没有原因呢?我问你,你记不记得你哥哥也认识一位城里的姑娘?” 乔龙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哥俩第一次和潘本渊在一起喝酒的情形,耳边响起了乔虎的话,回答说:“四爷,我记得,可哥哥怎么不和那个姑娘好,反而娶了翠儿呢?没道理啊!” 潘本渊还是在微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乔龙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你哥哥愿意这样做吗? 乔龙想了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说话。 潘本渊呷一口茶说:“没错。他也不想,可他是情非得已呀!” 乔龙疑惑地说道:“情非得已?” 潘本渊继续问道:“我问问你,翠儿最听谁的话?”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我师父的话。” 潘本渊又问道:“那你哥哥呢?” 乔龙仍然不假思索地说:“我哥哥当然也听我师父的了。” 潘本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师父非要让你哥哥娶翠儿,反过来你师父又非要让翠儿嫁给你哥哥,结果是什么呢?” 乔龙想了想,断然说:“不可能的!四爷,师父亲口答应过我,是想让翠儿嫁给我的。” 潘本渊点点头说:“是啊。一开始,你师父是答应翠儿嫁给你,可是后来情形突然就变了,你师父也情非得已了呀?” 乔龙一头雾水地说:“师父也情非得已?” 潘本渊耐心地说:“我再问你,如果你哥哥喜欢的姑娘是一个大坏蛋的女儿,而你师父知道了,他该怎么办?” 乔龙断然地说:“那我师父肯定不让!” 潘本渊又问道:“你要是喜欢一个坏蛋的女儿,你能不娶她吗?” 乔龙被潘本渊的话越说越糊涂了,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复杂?” 潘本渊感慨说:“是啊!整件事情,就是太过复杂,可真是太难为你师父了。” 乔龙疑惑地问道:“那我哥哥喜欢的那个姑娘到底是谁?她爹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大坏蛋?” 潘本渊笑笑说:“你还小,好些事情还看不开,也放不下,暂时还是不告诉你的好。” 乔龙毫不含糊地说:“有什么放不下的?我早就原谅他们所有人了。” 潘本渊闻听,急忙问道:“那为什么大家让你回去,你却死活不回去呢?” 乔龙振振有词地说:“四爷你想啊,我要是真的回去了,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该多别扭!” “哈哈哈哈!”潘本渊脱口大笑,欣赏地看着乔龙,欣喜地说道:“原来你是在替他们着想啊?四爷我绝对没有看错你!” 乔龙不好意思地笑了。 通过一番认真的交谈,笼罩在潘本渊头上的一团疑云终于被驱散了,在乔龙的再三挽留下,潘本渊决定就在海龙帮里盘桓几日。 有了潘本渊相伴,乔龙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大好,他突然开始动脑筋,想着要整治海龙帮了。他觉得只要有潘本渊帮忙,一定会让海龙帮走上正路,自己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一定会给平州城里的老百姓带来福音。 乔龙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让潘本渊留下来。 为了能够让潘本渊留下来,乔龙可算是绞尽了脑汁。他每天都陪着潘本渊到各堂口走动,视察,为潘本渊表演自己的绝技,给潘本渊讲平州城里各帮会之间有趣的故事。 潘本渊眼见得乔龙一天天地开始在进步,原来不识字,现在已经开始认字了;原来说话乡音太重,现在也逐渐变得文明文雅多了;原来看问题只看表象,现在也懂得深入思考了。尤其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乔龙虽然身居海龙帮帮主之位,却时刻想着正义之举,始终对帮会内的一些龌蹉之事所不齿,尤其是对海龙帮经营烟土,色情和赌博等业务感到深恶痛绝。 这一天,两人在海龙帮的聚义厅里,乔龙再一次给潘本渊表演了一套拳法,表演过后,潘本渊认真地问起乔龙今后有什么打算。 乔龙直言不讳地说:“有一天,我们三大帮会帮主碰面,本来我们是打算那一天要灭了齐天帮的,可是半道上却杀出个程咬金,有一位军爷来出面调停。他说的话虽然很糙,但却很有道理。” 潘本渊急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乔龙动情地说:“他说我们帮会之争,只会是窝里恨,斗来斗去都是自家人,没意思,有勇气就去东北跟日本人去干!” 潘本渊一愣,立刻问道:“那你认为齐天帮是你们自家人吗?”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说实在的,大家一向无冤无仇,有什么呀?” 潘本渊再问道:“要是有冤有仇呢?” 乔龙愣怔一下,想了想说:“那要是跟日本人侵占咱中国比起来,也是微不足道呀!” 潘本渊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说:“小兄弟真了不起!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内讧,什么是外侮了。” 乔龙认真地说:“就说这城里的生意吧,整个平州城总共还不到三十万人,城里的人更是少,还不到一半儿,市面上一天流转少的可怜,也就不到二十块现大洋,可四条街上的商户加起来都不下两百户,哪家能发了财?有什么好斗的?” 潘本渊由衷的称赞说:“小兄弟厉害呀!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乔龙骄傲地说:“海龙帮账册上都有哪!” 潘本渊欣赏地看着乔龙,感慨地说:“不愧是我们晋商的后代,一上手,马上就接触到晋商的精髓了。” 乔龙疑惑地说:“晋商的精髓?” 潘本渊肯定地点点头说:“你刚才说的没有错,所有的生意都是追逐资本的,在家门口做些日常必需品的小生意,就只能满足日常交换的需要,而真正要赚钱,要获得利润,那就要走出去,去寻求资本,寻求更大的市场空间,这就是坐商和行商之间的区别。” 乔龙忽眨着眼睛,疑惑地说:“四爷说的,我听不懂。” 潘本渊耐心地解释说:“就像是一盆水,只要在盆里,它就永远只是一盆水,但它要是汇聚到大海里去呢?它将永远再不是一盆水的概念了。” 乔龙一头雾水地摇摇头说:“四爷讲的太深奥了。” 潘本渊笑笑,又问道:“商户们跟你想的一样吗?” 乔龙摇摇头,不置可否地说:“不知道。当我看到这些账册的时候,我感到商户们其实也都很可怜,所以就不再收他们的保护费了。本来想着把海龙帮的几处不正当的生意也砍掉,可看着帮里这么多人等着吃等着穿,也就暂时没有砍,小弟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潘本渊同情地看着乔龙说:“还真是难为小兄弟了。” 乔龙趁机试探说:“不如四爷干脆留下来吧。” 潘本渊没有正面回答,淡淡地说道:“我是要回省城的。”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事到如今,就算是四爷回到了省城,煤矿的事情也是不能挽回了。不如就在这里做点儿事情,有海龙帮在,相信四爷一定会如鱼得水。真要是能发了财,说不定,煤矿还能继续开哪!” 潘本渊眼前一亮,逗趣地说道:“让小兄弟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挺动心。” 乔龙痛快地说:“那就不用再说了嘛!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潘本渊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乔村护矿拒山本 乔龙挽留潘本渊(三) 自此以后,潘本渊不光是要了解海龙帮内部的生意,还一有空就在街上考察,他常常带着栓柱一起,在春生的陪同下,走南街粮行,访东街当铺,把四条街上的所有生意都明察暗访地走了一遍。 各条街上的商号掌柜,就此几乎都认识了潘四爷,对这样一位没落晋商的领袖人物无不肃然起敬。 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调查走访以后,潘本渊决定出手了。 这一天,潘本渊召集了平州城里几十家商户来到海龙帮的聚义厅,乔八爷、乔有宝、邓掌柜、董掌柜、南掌柜、贝掌柜、翦掌柜、蔡掌柜和其他一些掌柜们,全都到了。 乔龙带着春生、彩凤和阿娇以及九大堂主都躲在聚义厅的内室里聆听。 潘本渊朗声道:“各位!我潘本渊不才,今天召集大家来,借用海龙帮聚义厅这块宝地,跟大家商议点事儿。” 众商户并不知道潘本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立马嘈杂起来。 董掌柜急切地说:“潘四爷,我们可是一直在交保护费啊!上个月是龙爷发话免收才没有再交的。” 贝掌柜也赶忙说:“是啊四爷,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不会是龙爷后悔了吧?真要是后悔,我们可以补交,可这事儿却怪不得我们啊!” 南掌柜急切地辩解说:“潘四爷,我们南街一直由神山帮收取保护费,我们可与海龙帮素无来往啊!” 乔八爷皱着眉头,慢条斯理地说:“各位商户稍安勿躁哩嘛,听听四爷讲些什么再说也不迟哩嘛?” 潘本渊微笑着说:“是啊!大家请不要担心,我请大家来并没有恶意,只是借用海龙帮这块宝地而已。”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乔有宝平静地说:“四爷有啥话就讲吧。” 潘本渊扫视一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最近几天,我走访了城里的各大商家,各位的商号我也都去过了。明查也好暗访也罢,确实发现各位的生意做的都有问题,虽然表面上是风生水起,实际上却也是举步维艰。神医门生意做得还算是好一点,但也是得益于他们的功夫在诗外。药铺的生意好,是人家医术高超,粮行的生意好,是人家送货上门的服务做的好。大家基本上都做到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诚信经营,可为什么还赚不到银子呢?”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期待着潘本渊讲下去。 潘本渊顿了顿,平静地说:“海龙帮的龙爷说得很对。全平州城每天周转不到二十块现大洋,却有近两百家商户,大家扣掉本钱,扣掉房租,再交了保护费,你们还能剩多少银子嘛?” 翦掌柜无奈地说:“四爷,话是如此,可我们都还得活着呀!” 潘本渊笑笑,点点头说:“是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们每个人都要活着,可我们该怎么活呢?” 大家交头接耳,不知所云,一头雾水。 潘本渊发问道:“诸位不知了解神医门多少?”众人都在摇头。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自己的村子哩,还是很了解哩嘛!” 潘本渊微笑着做个邀请的手势说:“那就请八爷给大家介绍一下。” 乔八爷清清嗓子刚要说话,乔有宝急性子,干脆地说:“八爷讲话大家听着累,我说吧!” 众人专注地看着乔有宝,洗耳倾听。 乔有宝侃侃而谈说:“我们村算是一个自建村,一共也就五六十户人家,百十口人,自己开荒种地,自己纺布,自已养殖,自己盖房,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全村都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我们组建了商贸社,进城来做点儿生意,就是为了让每家每户都富裕一些,现在开始,也总算有了富裕钱了。” 潘本渊接过话茬说:“大家听到了没有?全村人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要是乔村不来平州城做生意,却是手上没有富裕钱的。可要想有银子就得到平州城来做生意,这是为什么呢?” 众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乔龙等人在内室里,潘本渊的话听的很真切,也都不明白潘本渊这话里有着什么样的深意,乔龙让大家认真谛听。 潘本渊提高声调说:“因为乔村根本就没有周转,所在不能在村子里做生意,他们只好找到了每天能周转二十块现大洋的平州城里来。” 众人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咯哩,四爷是想让大家走出去哩嘛?” 潘本渊肯定地说:“没错!我们山西商人之所以曾经辉煌,不是因为坐商,而是行商!只有走出去,到外边的世界去,周转的数额才能扩大,我们才有赚取银子的更多机会,甚至还可以刺激我们本地的居家开销!” 乔八爷连连摇头说:“四爷哎!不成哩不成哩!天下不太平哩嘛,环境不一样哩嘛!” 潘本渊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非也!非也!在咱们晋商辉煌时期,比这恶劣的环境多的是。” 乔有宝干脆地说:“那四爷说说,我们该咋办?” 潘本渊直白地说:“晋商不单单是一个商家,而是一个商家群体,靠单打独斗根本就辉煌不起来,这就要求大家都团结起来。” 董掌柜摇摇头说:“不行不行,团结不了。别说大家都盯着自己眼前的三分利,就是这三大帮派,也都是各管一摊儿,各扫门前雪,尿不到一个夜壶里去。” 潘本渊笑笑说:“我们何必管他们,关键在我们自己呀。” 董掌柜不解地问道:“他们是收我们保护费的,他们能干?” 潘本渊反问道:“龙爷不是已经不收大家的保护费了吗?” 贝掌柜急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呀四爷?说起龙爷免收保护费来,我们心里到现在还一直不踏实哪!” 潘本渊笑笑说:“龙爷年龄不大,却是一个大善人,他看到大家碗里的饭刚够自己吃,就不忍心把你们碗里的东西扒拉到他的锅里来呗。” 董掌柜诧异地说:“真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太感谢龙爷了。” 潘本渊朗声道:“我今天只是想问问大家,愿不愿意团结起来,一起来建设一个平州城的商业新秩序。” 南掌柜想了想说:“我们这几个人都已经懒散惯了,做这样的事情,不能众说纷纭,必须有一个商业领袖出来带头才成啊!” 潘本渊率直地说:“潘某不才,愿为先驱!”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四爷不回省城哩嘛?” 潘本渊不容置疑地说:“若成此事,不回也罢!” 乔有宝担心地说:“怕还是摆不平三大帮会呀!” 潘本渊踌躇满志地说:“龙爷已经发现,这平州城的商业其实只是一盘散沙,是他立志要在这里建立商业新秩序。我们可以联合神山帮和齐天帮一道,所以我愿为之辅之!” 众人听了,立刻一起拍手叫好。 乔八爷高兴地说:“要是这样的话哩,这件事情真的就看我们自己哩嘛!” 邓掌柜迫不及待地说:“那四爷快说说,咱们下一步该咋做?” 潘本渊不紧不慢地说:“首先,我们要把平州城这碗水端好,保证这二十块大洋周转的最大红利,让大家都能吃得饱肚子。” 众人全都点头称是。 潘本渊继续说道:“其次,我们要把各种行业的商号都联合起来,资源共享,争取行业利益都能达到最大化。” 众人无一例外地频频点头称是。 潘本渊继续说:“最后,我们还要选择我们的优势行当,攥紧拳头,合力出击,走出平州城,寻找新的利益点。同时也可以从外边带回一些平州城没有的东西,刺激平州城市面上每天的周转有所增加。” 翦掌柜激动地表态说:“我们裁缝铺没问题!” 蔡掌柜也响应说:“我们菜店也没问题!” 乔八爷高兴地说:“四爷这是要把大家都变成东家哩,这是想要稳固本地哩,向外拓展咯哩!” 董掌柜、南掌柜、贝掌柜相视会意,再看看乔八爷,齐声向潘本渊表态道:“四爷!我们几家粮行也都没有问题!” 邓掌柜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潘本渊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什么问题?邓掌柜请说。” 众人全都好奇地看着邓掌柜。 邓掌柜故作镇静地说:“我们在这里说的天花儿乱坠,人家三大帮派会干嘛?他们吃啥?” 潘本渊朗声道:“邓掌柜这句话说得好!这就像是一个国家,建立政权就需要建立军队,我们把他们当作军队来建设,让他们真正地为我们保驾护航。” 邓掌柜疑惑地问道:“四爷,不对呀!那真要是这样了,平州城的军队会干嘛?” 潘本渊不紧不慢地说:“龙爷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想法,就是受了那次军爷调停三家帮会冲突的时候,讲的一番话之后才有的。我想,只要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商人,都会这么做。” 邓掌柜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起推举四爷做咱们平州城的商会会长不就好了吗?” 乔八爷手捻山羊胡子,微笑着说:“是这么个理哩!” 乔有宝看看大家,举起手来朗声道:“我同意!” 众人纷纷跟着表态,一致都表示同意。 内室聆听的乔龙等人听了,一个个喜不自胜,乔龙高兴地跟大家说:“大家听见没有?以后都得听潘四爷的。” 众人满脸喜悦,连连点头称是。 第四十七章 日寇铁蹄进平州 平静背后有暗涌(一) 七七事变以后,日本军队开始全面入侵中国。1937年9月,平州城沦陷,国民党和晋绥军分别撤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毅然从陕北跨过黄河,奔赴到抗日前线,开始深入敌后,积极进行对日抗战,在取得了平型关大捷以后,招到了日本鬼子的疯狂反扑,被迫转入地下开展抗日斗争。 黑龙会全体出动,恩威并施,逼迫一群老人、妇女和儿童举着太阳旗,在平州城城门口对日军举行了欢迎仪式,日本军队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平州城。 为首的三名日本鬼子军官,并排骑着大洋马,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藤田大佐行走在正中间,山本一郎中佐和浅见正雄中佐一左一右地与他并行。 藤田是日军驻平州城的最高指挥官,个子不高,四十多岁,肉墩墩的脸庞,戴着一副白框圆形眼镜,镜片后面遮着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这个家伙是个杀人狂,每次想要杀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眯一下眼睛。他长着一只大大的蒜头鼻子,鼻子和嘴巴之间留有一撮小胡子,看似和善却是阴险狡诈。 浅见正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官,中等身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长相阴森,一脸凶相,面无血色,酷似无常,说话语气冰冷,杀气腾腾。 山本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日军的中佐军官,穿着一身军装表现得颇为神气。 他们三人耀武扬威地并肩骑马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三排骑着马的少佐军官。军官队伍之后,紧随着十几辆三轮摩托车和几辆装满鬼子的大卡车缓缓行进。走在最后的是日本鬼子的步兵,有抬着炮的,有扛着轻重机枪的,更多的都是扛着三八大盖儿。 队伍气势汹汹,所到之处,扬起一阵尘土。 秋风阵阵,落叶飘零,一片肃杀的景象。街上行人稀少,商铺大都关着门。平州城街道所有的商铺门头上都插上了一面小太阳旗。 山本带着藤田和日军军官们来到黑龙会的一间接待室,四周有几张藤椅。藤田悠然地坐在一张藤椅上,山本、浅见和几名日本军官垂手站在他的跟前。 藤田诧异地问道:“这个城市怎么这么萧条?” 还没等山本回答,浅见抢先说道:“一定是支那人胆小如鼠,被我大日本皇军的威严震慑到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山本怔了怔,没有说话。 藤田想了想说:“唔!先不管他们,我们皇军占领这里,是为了统治这里,我们需要先休整一下部队。” 浅见不以为然地说:“藤田大佐阁下,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我这就派部队把他们都赶到街上去。.” 藤田摆摆手说:“唔!不不不!我要在这里建立新的市场商业繁荣,不必让支那人都变成惊弓之鸟。” 山本一脸认真地说:“藤田大佐说得对!支那人经常说,师夷长技以制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国乃泱泱大国,统治支那人不宜操之过急,这里恐怕还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们需要步步为营,逐步渗透,最好让他们自己人来替我们做事情。” 浅见白一眼山本,不屑地说:“山本君,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既然依靠武力战胜了他们,那么就要同样依靠武力来解决所有的问题,支那就应该是我们刺刀下的支那。” 山本轻蔑地笑笑说:“依浅见君之见,如果支那人被我们杀光了,那这么一大片地方,我们怎么管得过来呢?” 浅见顿时被噎,一时无语。 藤田频频点头,得意地站起来说:“唔,山本君说得很有道理。山本君,你是一名中国通,以前又一直长期驻扎在这里,你现在的使命就是要设法尽快让这里的商业秩序繁荣起来。” 山本立正,高声应道:“哈伊!” 藤田转向浅见正雄,严肃地说:“浅见君,城里的治安工作由你来负责,如果遇到顽抗分子,不要客气,格杀勿论!” 浅见立正,高声应道:“哈伊!” 藤田再次转向山本,疑惑地说:“山本君,到现在你也没有告诉我,我们的司令部应该设在哪里呀?” 山本自信满满地说:“大佐阁下,属下早已物色了一处好地方。”说完,转身拉开墙壁上的一块挂帘,露出一张平州城地图挂在墙上,他指着一处建筑,用手按上去说:“这里!非常适合我平州城大日本皇军司令部!” 众人定睛观看,地图上显示的正是平州城中学。 平州城中学此刻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校长一听说日本人要占领平州城,早一天就先跑了,老师和学生们顿时就没有了方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课。教工中基本形成了两种倾向,一种是坚持上课的,认为不管是谁来,都不能剥夺人们教育和被教育的权利;一种是不再上课,坚持要暂时躲避风头的,以规避即将遇到的生命危险,但他们却根本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邱月影带着学运会的同学们,号召大家暂时不要上课,都回家里躲避一时。她自己却天天带着几名学运会的骨干同学坚守校园,为大家传递信息。但学校里一些师生却未必愿意听从他们的主张。 这一天早上,邱月影从自家的楼上下到客厅来,背起书包正准备出门,被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邱继财拦住了。 邱继财微睁双眼,冷冷地喊道:“站住!你干什么去?”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去学校!” 邱继财严肃地说:“你别去了!校长都跑了,学校早就停课了。日本军队都进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邱月影义正辞严地说:“我们今天上课呢!日本军队进来怎么了?不让我们上课了吗?” 邱继财不客气地说:“还上什么课?但凡聪明点儿的,生意都不做了!什么都不做了!” 邱月影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学校里,都不是聪明人,都需要学习。”说完,理直气壮地往外边走。 邱继财呵斥道:“放肆!你不要命了?” 邱月影慷慨激昂地说:“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我哪有您这样的闲情逸致?” 邱继财生气了,愤愤地说:“看来你还真想翻天了,来人!” 几名黑衣汉应声从门外进来,双手抱胸拦住了邱月影的去路。 邱继财高声道:“把小姐送回她的屋里去,这几天哪儿也不准去!” 黑衣汉们迟疑着,正准备动手,吴妈和丫鬟蔷薇跑出来,一起拉着邱月影,劝慰着上楼去了。 邱月影无奈地表现出一脸的不情愿。 藤田按照山本的建议做出了司令部安放在学校的决定,随后便下命令,让把日本军队开进学校驻扎。急先锋浅见正雄立刻乘坐着三轮摩托车,带着大队的日本士兵气势汹汹地率先冲进了学校。 不一会儿,大门口,后门,校园内的道路上,学校行政楼前,全都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 钱翻译手里拿着一只大喇叭坐在一辆三轮摩托车上,在校园里一边巡回一边重复地喊着:“学校里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从现在起,这所学校已经被大日本皇军征用了,限你们在两个小时之内全部搬离。不服从者,格杀勿论!两小时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将归属于大日本皇军!” 日本士兵分成几队,端着大枪向不同的区域杀气腾腾地跑去,开始驱赶校园里的人们。 一位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教书先生,抱着课本正在校园里行走,被几名日本兵过来推推搡搡着,结果抱着的课本洒落一地,顿时没有了斯文,一边捡着课本一边骂骂咧咧地叫道:“真是晦气,学校里不让上课,教书的都喝西北风去呀!家里还等着领了工钱买米下锅哪!” 话音未落,一名日本兵过去就是一枪托,枪托直接砸在教书先生的头上,他的额角处顿时鲜血直流。 赵宝丰、王会臣、张仓社等一帮学运会的学生围上来,纷纷斥责说:“凭什么打人?” 又有一队日本士兵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是对他们一顿暴揍。 这些学生只好扶起教书先生,四处仓皇逃窜。 浅见正雄双手拄着军刀,站在大门口,面色狰狞地向校园内的各处看着,但见校园四处都是被日本士兵驱赶的夹着行李和书本四散逃走的老师和学生,四处都是被日本士兵追着暴打的老师和学生,情景惨不忍睹。 不一会儿,校园内的师生已经被驱赶的差不多了。 藤田带着大批日本士兵如入无人之境地开进校园,浅见转身迎上前,陪着笑脸说:“藤田大佐阁下,这里已经疏散完毕,我们的司令部完全可以住在这里。” 藤田停下来,扫视一下周围,满意地点点头说:“唔!山本君推荐的这个地方很好!” 浅见点头哈腰地说:“藤田大佐阁下,现在就可以搬过来了。” 藤田得意地说:“我们已经都搬过来了,哈哈哈哈!”浅见和藤田的随员都跟着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七章 日寇铁蹄进平州 平静背后有暗涌(二) 藤田笑过之后,回身一招手,大部队气势汹汹地开进了校园。 藤田满意地看着进入校园的部队,对浅见一招手说:“浅见君。” 浅见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藤田大佐有什么吩咐?” 藤田声音很低地嘱咐说:“山本君不是军人出生,做事情未免会拖泥带水,有空的时候,你要帮他一下!” 浅见认真地说:“是的,藤田大佐,我知道山本君的个性,我会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藤田笑着,连连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啊!” 浅见一拱腰,做个邀请的手势说:“请藤田大佐阁下视察一下司令部办公室。” “好好好!”藤田看看不远处矗立的行政办公楼,高兴地连连点头,回身对随行的军官们说:“马上通知部队!明天一早,全部恢复训练!” 众日本军官全都立正,高声应道:“哈伊!” 随后,大家都簇拥着藤田向学校行政楼去了。 日本军队占领了平州城,把司令部驻扎在了平州城中学,消息很快传到了海龙帮,潘本渊召集城内的几十家商户全都来到聚义厅聚会。 乔八爷、乔有宝、邓掌柜、董掌柜、南掌柜、贝掌柜、翦掌柜、蔡掌柜和其他一些人,很快都到了。 潘本渊神色严峻地说:“各位!这么急召集大家来,就是想跟大家通个气。”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日本军队已经占了平州城哩,会长一定是想跟大家伙儿商量哩,咱们商家如何应对哩嘛?” 潘本渊肯定地点点头说:“对!日本军队来了,可咱们不能甘心当亡国奴,咱们要一起商量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来。” 董掌柜疑惑地说:“我看这几天日本人好像都没啥动静,是不是咱们都太小心了?” 邓掌柜附和说:“是啊!会长让大家这段时间暂时都停业,我也没看出日本人有啥事情嘛?” 南掌柜点点头说:“就是!除了让咱们每家每户都插上他们的太阳旗,就只看见日本人给小孩子发糖果了。” 潘本渊焦急地说:“你们真是糊涂啊!日本军队大老远地打进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中国的小孩发糖果吗?” 乔有宝也急切地说:“是啊!咱们守城的部队,让人家一顿炮击就打垮了,这么强大的力量面前,小日本哪里会有仁慈?这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与虎谋皮啊!”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对着哩对着哩!小日本是外来入侵哩,目的不会是送糖果来的哩嘛!大家可都要擦亮眼睛哩,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教训不能忘了哩嘛!” 潘本渊不容置疑地说:“我现在要跟大家说的是,越是在平静的背后,越是有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阴谋。我就是看的最近太平静了,才召集大家来提醒一下。我们千万不能松懈,要团结起来,以不变应万变,防止小日本玩儿阴的。” 贝掌柜干脆地说:“那好说,咱们就由会长统一号令。” 翦掌柜附和说:“对对对!会长说开业咱就统一开业,会长说停业咱就统一停业。” 潘本渊异常冷静地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会让海龙帮的兄弟经常上街去看看,以便我们能随时掌握情况,及时应对。” 众人全都点头称是。 乔虎在李家峪煤矿也得到了平州城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的消息,急忙让大奎回乔村组织村民赶紧抢收粮食,并告诫武术队员们要密切注意,估计日本人抢占煤矿和抢夺粮食的时间不远了。 大奎快速赶回到了乔村,乔村的村民们也早已经得到了平州城被日本鬼子占领的消息。眼看着翠儿的身子已经即将临产了,郝云亮让车门子去矿上通知乔虎,让他赶紧回来。一听大奎回来说乔虎估计日本人很快会来强占煤矿,护矿心切,不可能回来,他立刻决定自己亲自去矿上把乔虎替换回来照顾翠儿。 这天傍晚,乔虎、二奎、乔安和几名武术队的兄弟们在操练,乔虎和二奎在对拆。大奎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村长!” 乔虎赶忙停手,疑惑地问道:“哎!大师兄!你不是回村带着大家抢收粮食了吗?咋这个时候跑来了?” 大奎喘着粗气说:“有要紧事儿!” 乔虎一指旁边的石凳说:“快坐下喝口水!”说着话,把大奎让座在旁边的石墩上,倒了一碗水端给大奎。 大奎喝一口水,缓口气,急切地说:“翠儿师妹要生了!” 乔虎大喜过望,差点儿跳起来,高兴地说道:“是吗?我要当爹了!” 大奎平静地说:“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媳妇就说,翠儿可能就这几天。今天一早,我刚安排完农活,师父就找我说让你赶紧回去,明天师父来替你。所以,我今天一干完活儿就忙不迭地来了。” 乔虎干脆地说:“那我明天回去?” 大奎摇头说:“一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乔虎断然地说:“这恐怕不行!这几天离不开人,日本鬼子已经进城了。” 大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那怕啥?他们来咱矿上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乔虎冷峻地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大奎愣怔着,突然看见车门子赶着马车来到门口,大老远便跳下马车跑了进来,急切地喊道:“村长!” 乔虎和大奎起身迎上前去,乔虎大老远的喊道:“车门子大哥!” 车门子疾走几步,上前抓住乔虎的手,急切地说:“村长,走走走,快跟我回村。” 乔虎一愣,赶忙问道:“干嘛这么急?也是翠儿的事儿?” 车门子平静地说:“你师父怕大奎来跟你说不清楚,你还不着急,所以就让我赶着马车过来了。说是这个大奎懂得,这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说生就生的呀。” 乔虎迟疑地说:“日本鬼子进城了,我怕晚上……” 车门子一本正经地说:“郝帮主说了,日本人这几天光是城里的事情,就够忙乎一阵子的了,哪儿还顾的上别的?李家峪煤矿的事情会过一阵子的哪!你今天回去,他明天过来。” 乔虎想了想,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大奎催促说:“快走吧!别耽搁了!” 乔虎回身对师兄弟们说:“二奎师兄,乔安师兄,我先回村里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记住晚上千万不要开门。” 二奎肯定地说:“放心去吧村长。有我们在,保证没事儿!” 乔安也朗声道:“放心吧村长,回去好好安顿翠儿师妹。” 乔虎这才放心地与大奎和车门子一起向大门外快速走去。 乔虎回到乔村以后,猛然看到翠儿的肚子大的出奇,好像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会蹦出来一样。他按照岳母的吩咐,每天有事没事地总是搀扶着翠儿在晒谷场上散步溜达,说是这样做,孩子出生会顺利一些。 翠儿已然挺着大肚子,内心却对乔龙依然念念不忘。 这天黄昏,夕阳缓缓落山。翠儿倚在乔虎身上,照例在晒谷场上散步,两人缓缓地走着。翠儿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我娘嘱咐过,‘地里的活就不要多干了,一定要多溜达溜达’。” 乔虎附和说:“娘也跟我说了,那咱就多溜达溜达呗!”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虎哥哥,也不知龙弟现在咋样了?我老是想起他,有时做梦都想。” 乔虎酸酸地说:“听说他还不错,不过,我上次去看过他,他都不见我。” 翠儿怔了怔说:“看来他心里的疙瘩始终还是解不开呀。”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是啊!心病还得心药治,将来解开这个疙瘩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翠儿认真地说:“等我生完孩子,就去见他,我一定要把他接回来。”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也真是难为你了,你明明是喜欢弟弟的,可爹却让你嫁给了我。” 翠儿看着乔虎,不忍心再瞒着他,支吾着说:“还不是当初……” 乔虎看着翠儿说话的神态,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当初咋了?” 翠儿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为了救你呗。” “救我?”乔虎脱口而出,一脸疑惑。 翠儿的心里斗争着,此刻又觉得还是不能告诉他,便又刻意隐瞒了当初他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仇人邱继财的女儿的真相,嘴上含糊其辞地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不理你了,爹怕你受不了,才让我嫁给你了呗!” 乔虎苦笑着说:“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在云里雾里哪。” 翠儿嗔怪说:“呵!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你当时到底使什么坏水儿了?” 乔虎怔怔地说:“我能使什么坏水儿呀?我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你喜欢龙弟,可师命难违,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句话瞬间触动了翠儿伤感的神经,她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强忍着才慢慢平静下来,淡淡地说:“算了,这件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乔虎也附和着说:“是啊!以后再要纠缠这个问题,让师父知道可是不得了的。你也是,一想起龙弟就落泪,肚子里怀着孩子,这样对自个的身子可不好。” 翠儿斩钉截铁地说:“不说,不说,不说就不说!”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道绕着晒谷场转了多少圈,乔虎看着翠儿关切地说:“走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咱们回去吧。” 翠儿连连摇头说:“那哪儿行?娘说了,多走走,生的时候好生。” 乔虎看着翠儿汗津津的样子说:“那要不先坐下歇会儿?” 翠儿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倒可以。” 乔虎赶忙搬一块木板放在土台子上,殷勤地扶着翠儿缓缓坐下来,自己也倚在她身边坐下。 翠儿天真地说道:“虎哥哥,听说日本人已经占了平州城了,你说他们会来这儿吗?” 乔虎不经意地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估计会吧。”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说他们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乔虎顿了顿,认真地回答说:“不知道,听说日本离我们可远了,他们先是占了我们的东北。从那么远都不嫌麻烦地打进来,那既然都已经占了平州城,平州城离咱这儿才有多远呀?我想他们肯定会来吧。” 翠儿忽眨着眼睛说:“那,日本人到底长啥样啊?” 乔虎看着翠儿天真的样子,淡淡地说:“我也只在城里见过一个。” 翠儿继续天真地问道:“是吗?那是青面獠牙呢?还是三头六臂?” 乔虎眼前浮现出几次跟山本照面的情形,淡淡地说:“我在城里见到的是一个叫山本什么的日本人,还给我治过伤哪!他后来老是来打咱们煤矿的主意,长的好像跟咱们也差不多吧。” 翠儿继续问道:“就没啥特别的?” 乔虎摇摇头说:“好像没有。” 翠儿突然感到肚子疼,捂着肚子哭笑不得地叫着:“哎哟!哎哟!哎哟哟!” 乔虎吓坏了,急切地问道:“咋了?翠儿,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要生了?” 翠儿终于缓过劲儿来,笑笑说:“你儿子想出来了,他总是踢我。” 乔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翠儿的肚子,傻傻地问道:“他怎么踢你了?” 翠儿抚着肚子,嗔怨说:“哎哟!这个坏家伙!” 乔虎一头雾水,喃喃地说:“儿子……咋踢?” “笨蛋!”翠儿发嗲,拿起乔虎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说:“你摸摸。” 乔虎的手放在翠儿的肚子上,突然感觉到了翠儿的肚子里,切实地有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和跃动,他抚摸着翠儿的肚子,脸上的表情突然由惊讶到喜悦,逐渐开心地叫起来:“哎呀哎,动了,哎,动了动了,哎,这小子!还挺有劲儿,哎哎!……” 翠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嗔怪道:“傻样儿!” 两人甜蜜地对视一眼。 第四十八章 山本建立新秩序 乔龙出手制龙二(一) 山本从藤田那里领受命令,要设法尽快让平州城的商业新秩序建立起来,并使市场恢复往日的繁荣。从此便开始挖空心思,苦思冥想。 这一天,山本穿着一件白衬衣和军裤皮靴,在黑龙会自己的办公室里绞尽脑汁,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山本很聪明,从日军占领平州城这段时间以来,市面上就一直都很萧条,并不是市场没有人气,而是商家普遍都关门歇业。他立刻由此联想到,开商铺的都是生意人,赚钱是生意人的本性,他们没有理由不赚钱。尤其是对于那些店铺商家来说,开门迎客是他们赚钱的唯一办法,之所以能够这样大规模地不营业,这必定是一次有组织的行为。他马上判断出平州城的商户这是在进行一次有组织的抵抗行动,藤田和浅见那些军人都简单武断地以为是平州城的百姓害怕了,其实只有他山本才能够闻出这样一种对抗的味道。 这时,田中穿着一身少佐军装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说:“山本中佐,直到现在,市面上都根本没有几家店铺开张的,几乎全都关着门。” 山本疑惑地问田中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是不是商家成立了什么组织?” 田中漠然地摇摇头说:“属下不知,我们按照山本中佐的吩咐,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在武馆训练,任何事情也没有做。” 山本冷冷地骂道:“废物!” 话音刚落,高桥没有穿军装,穿着一身西装急匆匆地从外边跑进来报告说:“山本中佐,三大帮派中,现在只有神山帮的餐馆开着。” 山本略微想了想,得意地说:“唔,很好!高桥君,你立刻去找到马sir,让他先尽快恢复神山帮辖区的南街市场。” 高桥立正,回应一声:“哈伊!”转身走了。 山本看看田中,微笑着说:“田中君,你现在立刻去找到邱sir,让他也快速恢复齐天帮辖区的西街市场。” 田中立正,回应一声:“哈伊!”转身正要走。 山本狡黠地一笑说:“等一下!” 田中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山本。 山本冷冷地说:“现在是时候放龙二回去了!” 田中疑惑地问道:“山本中佐是怀疑海龙帮?” 山本淡淡地笑笑说:“海龙帮新任帮主只不过是一个小叫花子,他是绝不会对平州城市场有这么大影响力。” 田中不假思索地说:“就算是齐天帮和神山帮也不可能呀?” 山本严肃地说:“唔,这就是我的困惑。” 田中想了想说:“会不会是神医门?” 山本顿了顿说:“有可能。但也很难确定,我们对神医门知道的并不多。” 田中心领神会地笑了,释然地说:“山本中佐是想让龙二出来搅搅局?” 山本平静地说:“让他先试试看吧,也可以动一动神医门。” 田中一愣,脱口道:“动神医门?” 山本得意地说道:“中国有句成语,叫打草惊蛇。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让这个有影响力的人,走到台前来。” 田中堆着笑脸说:“山本中佐高明!” 山本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尽快恢复平州城的商业繁荣,否则,我们根本抽不出身来对付李家峪煤矿。” 田中立正:“哈伊!”转身离开了。 日本军队侵入平州城以后,以潘本渊为首的平州城商会,表面上都在各家商铺门上挂上了太阳旗,暗地里却号召大家暂时全部都进入到停业整顿状态,以抵抗日军入侵并寻求自保。 一开始,街面上除了齐天帮的米记粮行和神山帮的南街口餐馆以外,其他商铺大部分都坚决地服从潘本渊的号召,直接关门停业了。也有的商家虽然没有参与商会,但却对日本军队进城心里没底,看着其他商铺都关门了,也就都很自然地跟着关了门,想先观察一下再做打算。 就连邱继财也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着大家都不开门,也自然不愿意做这只出头之鸟,最终把米记粮行也顺便停业整顿了。 神山帮主马成魁并没有这样做,他自恃自己和日本黑龙会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认为别人不营业,是害怕日本人,而自己恰恰是有日本人罩着的。所以,他有恃无恐地继续营业,甚至觉得这段时间可以趁机多赚一些钱,日本人大老远地来,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神山帮的南街饭馆店铺名号就叫大南街饭馆,坐落在十字街口的南街东侧,门面朝西,和西街口的米记粮行遥相对应,只是米记粮行的门面朝南。 大南街饭馆是一幢木制的二层楼房,屋顶上铺设着棕色琉璃瓦的斜坡顶,挑檐很突出,下边悬挂着的风铃在微风中摇曳着,不停地叮铃铃作响。也许是房屋的时间久了,整个建筑的木质本色已经发黄发黑,显得陈旧不堪,门上的牌匾也是同色的木板,写着“大南街饭馆”五个黑色的篆体字。饭馆内部一楼摆着十几张八仙桌,二楼有五六间摆着圆桌的包房。总体面积不小,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在这里吃喝。 正像马成魁预想的一样,大南街饭馆门庭若市,生意确实很不错,进出饭店的人络绎不绝。楼下每扇窗户的护窗全部都支了起来,内外都可以互视。 马成魁悠闲地坐在二楼的阁楼上,右手捏着烟嘴,左手转动着两只超大的健身球,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楼下的大门和一排临街的窗户。他的两眼紧盯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为自己一家独秀而沾沾自喜。 马六子陪在神山帮主的身边,点头哈腰地说:“山爷真是英明!” 马成魁得意地笑笑说:“废话!这做生意就得要学会审时度势,那个叫什么潘四爷的晋商,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平州城的实际情况,还搞个什么商会,一天在那里瞎指挥,胡咧咧。咋呼咋呼一般人还行,可我山爷就不吃他那一套。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险些就被他耽误了。日本人来了咋啦?就不敢做生意了?日本人也得吃饭穿衣不是?” 马六子附和着说:“就是就是!那个潘四爷,还什么晋商领袖,早过时了。其实也就是个外乡人,外乡人毕竟是外乡人嘛,怎么能在这平州城里立旗杆?” 马成魁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狞笑着说:“日本人初来乍到,不懂行市,我们还可以趁机多赚点儿!” 马六子心领神会,一阵谄笑。 两人得意地看着楼下,刚好楼下紧靠外墙窗户的两张桌上的食客,也正在看着里里外外的人们,一边用餐一边议论纷纷,便静静地谛听着他们的对话。 紧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食客,其中一位蓄着花白胡须的老者说:“这日本人来了,大家都不敢做生意了,整个街面上的铺子都关了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大南街饭馆,反而生意一下子热了起来。” 另一位戴着眼镜的老者,指指大堂内的人们说:“是啊!你快看看,都人满为患了,座位都不够用,以前可不是这样。” 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位年轻食客,一位浑身英气,手里端着酒杯,不苟言笑;另一位沉默寡言,低头只是吃菜,也不抬头搭腔;还有一位长得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快人快语地接茬说:“这就叫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花白胡须的老者看到有人接茬,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 旁边桌上的另外两名年轻人不动声色,那位尖嘴猴腮的食客急忙好奇地问道:“啥呀?” 花白胡须老者故作神秘地说:“这个饭馆可是神山帮自己的!” 尖嘴猴腮食客顿悟道:“是嘛?难怪他这么胆儿大。” 浑身英气的年轻人冷冷地说:“管他谁的,咱们吃咱们的。” 话音刚落,饭馆门口突然出现一片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材微胖的日本少佐小野,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小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直接冲进了饭馆。顿时,门里门外立刻布满了日本士兵,全都端着三八大枪,虎视眈眈地对着人们。 随后跟着一起进入饭馆的钱翻译朗声道:“各位平州城的老少爷们儿们!皇军现在要在这里用餐,已经把这里都包下了,请大家快速离开,别人麻烦!” 尖嘴猴腮食客立马站起来,不屑地说:“凭什么呀?我们吃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名日本兵一枪托砸到了头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饭馆里的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有人骂骂咧咧,有人表情愤怒,众人都愤愤不平。一些胆小的食客纷纷起身,向外边涌去。 钱翻译对着大家高声解劝道:“诸位,就别再吵了!我也是一名中国人。这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一顿饭,丢了性命可真是不值啊!” 第四十八章 山本建立新秩序 乔龙出手制龙二(二) 浑身英气的小伙子猛地站起来,怒视着钱翻译,厉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帮小鬼子说话的狗汉奸!我们就是不走,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众人都附和着说:“对!我们不走!” 几个还没有走出饭馆的食客,有一部分又壮着胆子坐了回去。 小野看着愤怒的人群,冷冷地一挥手,几名日本兵上前,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顿枪托猛砸。被砸到的食客有些顿时鲜血淋漓,一个个疼得嗷嗷直叫,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马成魁在阁楼上看得真切,一股血气直接撞上头顶,他从阁楼上飞身而下,飘然落在大门外,厉声喝道:“住手!” 饭馆里的日本兵们愣住了,立刻停下手来,全都如临大敌地从饭馆里跑了出来,和饭馆外的日本兵一起,举着刺刀把神山帮主围在了垓心。 小野和钱翻译也都从饭馆里出来,两眼紧盯着马成魁。 餐馆里的食客纷纷出来看热闹,有的干脆爬上了窗台围观。 马成魁冷冷地看着小野,不客气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钱翻译急忙上前陪着笑脸解劝道:“这位好汉!识时务者为俊杰,求你还是忍了吧!” 马成魁不屑地看一眼钱翻译,狠狠地啐了一口,冷冷地说:“呸!卖国求荣的东西!老子今天就是不忍,老子倒要看看,这日本鬼子的大头兵到底能有多大能耐!” 钱翻译悄悄跟小野翻译,小野冷冷地看看马成魁,突然怒火冲天地把手一挥,马成魁正面的两名日本士兵猛然就持枪上前一个冲刺。 只见马成魁不躲不闪,左手腕一抖,手上的两颗健身球直接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分别砸在了两名鬼子的手上,两名鬼子尖叫一声,手里的大枪瞬间就掉在了地上,引得众人连声叫好。 马成魁两侧的两名鬼子士兵二话不说,端起大枪就冲上前来刺过来,马成魁纵身闪过左侧的来枪,身子一拧,脚步转换,又躲过了右侧一名士兵刺来的大枪。左右两名鬼子士兵训练有素,动作很快,一枪刺空,马上回身再次刺了过来,马成魁刚刚躲过一名鬼子兵的刺刀,另一名鬼子兵的刺刀又已经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马成魁急忙抽烟,从烟嘴里射出一根细小的毒针,毒针直接刺进了这名日本士兵的喉咙,这名日本士兵“啪!”的一声立时倒地。马成魁脚下并不停歇,切身上步,让过另一名日本士兵刺来的大枪,一伸双手,牢牢卡住了这名鬼子兵的脖子,这名鬼子士兵挣扎着,眼看着就要被他掐死了。 “砰!”的一声枪响,马成魁胸前中弹,他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应声倒地。 小野手里拿的王八盒子还在冒烟,那个被掐了脖子的日本士兵,翻着白眼,兀自惊魂未定。 戴眼镜的老者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啊?鬼子开枪杀人啦!” 饭馆里的食客们顿时都害怕了,纷纷向门外涌去,小野指挥着鬼子兵,全都端着大枪在外边严阵以待。 眼看着一场屠杀无可避免,正在这时,高桥急速闯进来,急匆匆扶起躺在血泊中的马成魁仔细探察。 小野一愣,高声叫道(日语):“什么人如此大胆?” 高桥发现马成魁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放下他,缓缓站起身,愤怒地说(日语):“统统滚蛋!我是黑龙会的高桥太郎!” 小野上前鞠躬说(日语):“高桥君,我们是奉了浅见中佐的命令,来帮助你们的!” 高桥不客气地说(日语):“你们坏了山本中佐的大事儿!快滚吧!” 小野怔了怔,带着日本士兵,拖着那名死了的日本士兵悻悻地走了,马成魁血染长衫,愤愤地看着高桥,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再说田中驾驶着三轮摩托车来到邱公馆门外,早有门卫报给师爷知晓,师爷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地向邱继财报告去了。 邱继财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师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叫着:“天爷!天爷!” 邱继财没好气地骂道:“干嘛这么急?慌里慌张的,狗咬尾巴了?” 师爷稍微歇口气,忙不迭地说:“日本的田中先生登门造访。” 邱继财一愣,这可是太阳打西边上来了,日本人主动来到邱公馆,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忙不迭地说:“那还不快请?” 田中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进来了:“哈哈哈!不用请,我进来了!”说着话,如沐春风般,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邱继财看看田中,乐的满脸笑容,对师爷说:“你快去吧。”师爷赶紧退下了。 邱继财转向田中,笑容可掬地说:“哎哟!田中先生,今天可真是贵客临门啊!什么风把您的大驾给吹来了?” 田中开门见山地说:“什么贵客?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邱继财一听,吃惊地说:“哦?但不知所为何事?” 田中淡淡地说:“自然是你西街上的事情。” 邱继财一愣,旋即微笑着说:“田中先生可是大忙人,有事儿尽管差人前来吩咐一声就是,干嘛还得亲自跑一趟啊?” 田中笑笑,话里有话地说:“我要是不来,山本中佐可就要亲自来了。” “蒙山本先生抬举!”邱继财很开心,旋即疑惑地问道:“这西街上的事情,不知田中先生有何吩咐?” 田中严肃地说:“山本中佐很生气。” 邱继财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田中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大日本皇军来了,城里的生意全都关张了?” 邱继财想了想说:“呃,是这样。这贵军来了,也没有个安民告示,人们心里都没有谱,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哪儿还敢开业啊?” “哈哈哈哈!”田中听了,得意地笑了,释然地说道:“原来是你们支那人被我们大日本皇军吓破了胆,山本中佐还以为你们这是有预谋地在抵抗。” 邱继财脱口说道:“这不可能。晋绥军都抵抗不了贵军的步伐,我们这些人……切!或一介商贾,或一介儒生,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山本先生这也太多虑了。” 田中得意地说:“那就好!我现在就向你转达山本中佐的命令,你必须马上通知齐天帮管辖区域的商户全部开业。” 邱继财大喜过望地说:“真的嘛?我可就等着山本先生的这句话哪!来人!” 师爷从外边跑进来,急切地说:“天爷,有何吩咐?” 邱继财痛快地说:“田中先生刚才说了,让大家全都放宽心来做生意。你赶紧去通知所有西街上的商户,让他们马上开张营业,凡是能马上开张营业的,可以停收一个月的保护费。” 师爷迟疑地说:“天爷,神医门的人暂时找不到。” 邱继财不耐烦地说:“真他妈废话!有多少先通知多少,咱们的米记粮行先开出来。” 师爷痛快地应一声,快速跑走了。 师爷跑到邱公馆大门口的时候,正遇到米记粮行的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师爷把他拦下,问出了什么事清,伙计不敢声张,歇口气,悄声把神山帮主马成魁遇害的消息告诉了师爷。 师爷听了,不敢怠慢,马上带着伙计一起跑回来向邱继财报告。 田中正要离开邱公馆客厅的时候,师爷又带着伙计急匆匆地返回来了,邱继财听到伙计讲述神山帮主遇害的经过,诧异地看着田中。田中一时无奈,当时就在邱公馆客厅里给山本打了电话。 山本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赶上高桥刚刚汇报完毕,正在暴跳如雷,大骂浅见杀人不眨眼,只是一介武夫。他在电话里让邱继财接听电话,然后冷静地告诉邱继财说:“邱sir,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藤田大佐,去和浅见中佐理论。你还是尽快恢复平州城西街的商业秩序,我会带着藤田大佐一起前去检阅。” 邱继财这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稍稍地放下心来。 秋风阵阵,四处一片肃杀之气,平州城的各条街上人烟稀少。 师爷带着一帮黑衣汉,气势汹汹地在大西街上来回奔跑着,他们挨家挨户敲打着各家商铺的店门,督促着各家商铺尽快开门营业。 黑衣汉们一边来回奔跑一边喊叫着:“日本的藤田大佐说了,大家都可以放心地做生意,天爷不白收你们的保护费,已经为你们都摆平了。” 有个别掌柜从不同的地方自愿前来,蔡掌柜、翦掌柜等几位西街的小掌柜,分别都是被黑衣汉们连推带搡地不知从什么地方押着来的。 十字街口地上的血迹还在,米记粮行就率先开张了,黑衣大汉们打开粮行的大门,伙计挂出醒目的标价牌:“今日米价每升十六元。” 第四十八章 山本建立新秩序 乔龙出手制龙二(三) 紧接着,蔡老板的菜店也开张了,翦掌柜的裁缝铺也开门了,大西街上的其他商号店铺也都陆续开张了。 尽管西街店铺陆续开张,但却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整条街上依旧显得冷冷清清,一片恓惶,神医门的三家店铺都还关着,很显眼。 突然,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杀气腾腾地冲上了街头,这些日本兵一冲上西街,不由分说,直接就开始对刚刚开业的这些商铺进行抢夺。 浅见乘坐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手握着指挥刀来了,跟着他一行来的有好几辆摩托车,他们就在十字街头气势汹汹地停了下来。浅见趾高气扬地下了车,随行的小野和几名少佐也都跟着下了车,紧随其后的钱翻译也下了车。 蔡掌柜的菜店被鬼子兵抢了,翦掌柜的裁缝铺也被鬼子兵抢了,米记粮行也被鬼子兵抢了,刚刚开业的几家商铺没有一家幸免。 很快地,一筐筐的蔬菜,一匹匹的布匹,一袋袋的粮食,还有一些其他的日用品,都被鬼子兵抬着堆放到街上的十字街口处,旁边很明显的是大南街饭馆在地上遗留的血迹。 紧接着,一辆辆马车赶来了,赶车人全都被日本兵用枪抵着,马车全部都停在了十字街口日本士兵堆放的刚刚抢夺的物品旁边。这些放在街上的蔬菜、布匹和粮食等物,很快就被陆陆续续地装上了马车,几辆马车瞬间就被装满了。 突然,齐天帮的大护卫黑衣壮汉从米记粮行里边冲了出来,高声喊道:“放下我们的粮食!”话音未落,就发疯似地冲上前去。 浅见见状,轻蔑的一笑,飞快地拔出手枪,对准黑衣壮汉,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黑衣壮汉应声倒在了血泊里。 钱翻译见状,急切地喊道:“平州城的老少爷们儿们!大家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话音未落,米记粮行里的伙计也手持秤砣冲了出来,浅见看见狞笑一声,缓缓地把手里的王八盒子装进枪套里,随手从指挥刀的刀鞘里抽出了寒光闪闪的指挥刀。 伙计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嘴里骂道:“我操你个小日本!又抢粮,又杀人,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看看伙计近了,浅见一纵身,弓步向前,手里的指挥刀直接插入了伙计的胸膛,伙计一瞬间也倒下了,献血喷射而出。 街上顿时一片沉寂,人群中全都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山本君不是一名真正的武士,对待支那人,我们决不能仁慈。”浅见在伙计的尸体上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边得意地说着,他擦拭完刀上的血迹,缓缓把刀入鞘,四下看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一挥手说:“赶上马车,回去!” 赶马车的人,一个个早已吓得腿肚子发抖,再也迈不开腿,在日本兵的枪托推搡下,战战兢兢地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的轱辘转动着,从伙计和黑大汉的尸体旁边轧过,他们全都死不瞑目,地上更多了一滩滩的血迹…… 山本为了完成藤田大佐交付的任务,兵分三路去对付三大帮会。派高桥去抚慰神山帮,结果高桥亲眼目睹神山帮帮主马成魁被小野开枪打死了,他派田中去督促齐天帮快速让大西街商户开门营业,结果又被浅见带人强抢,还打死了齐天帮米记粮行的大护卫和伙计。 还有一路,就是山本同时派龙二带着几名日本武士手持着大刀片前去海龙帮寻衅滋事。 日上三竿,秋风阵阵,四处一片肃杀悲凉。 一高一矮两名守卫队员持着闪闪发光的大刀,和另外两名兄弟在海龙帮的大门楼外守卫着,正感到无聊,在一起开始骂起日本人来。 高个子骂骂咧咧道:“这日本人真他妈不是东西,他们一来,大家生意都没得做。” 矮个子附和说:“可不是?龙爷让各堂口这段时间都不要轻易出门,小心应付,每天都过来议事哪。” 高个子故作神秘地说:“听没听九堂主说过?龙二爷背叛海龙帮以后,投靠了日本人。” 矮个子将信将疑地说:“不会吧?那可是背叛祖宗的大事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高个子疑惑地问道:“九堂主说的话,哪儿能不信?要是这也不信,恐怕这世道你是没啥消息可信的了。” 矮个子赶忙说:“这我当然知道,九堂主手下的十二神行太保,那可全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打探消息的一流高手,没谁能比得了。” 高个子诧异地反问道:“那你还不信?” 矮个子不屑地说:“不是不信九堂主的话,关键是你这消息,是不是九堂主告诉你的?” 高个子怔了怔,翻翻白眼,不耐烦地说:“爱信不信!”话音刚落,就看见远处来了一队人,正是龙二带着一群日本武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急忙提醒道:“小心!来了一拨儿日本浪人!” 矮个子和另外两名兄弟循声望去,却见龙二大摇大摆地带着十几名日本武士,凶神恶煞般地赶来,他两眼紧紧盯着来人看着,嘴上淡淡地说着:“看见了,你赶快进去汇报。咦!领头的那不正是龙二爷吗?” 高个子冷冷地说:“对,没错!就是他!咋样?这次我说的你总算信了吧?” 矮个子支吾着说:“龙二爷……日本浪人……啥?你刚才说……是真的?” 高个子催促道:“你赶快去报告吧,我拦着他们,要不然就来不及了!”矮个子拔腿就往里边跑去。 龙二说话间就带着人快速赶到了,高个子不敢怠慢,和另外两名守卫急忙迎上前去,应付说:“哟!这不是龙二爷吗?” 龙二根本不搭话,一把就把高个子守卫推倒在地,其他日本浪人也把另外两名守卫推开,跟着龙二一起硬闯了进去。高个子守卫急了,毫无惧色地持刀上前阻拦,龙二不经意的一招就把他的刀夺在手里,之后随手一掌把他打翻在地,把大刀片子往地上一扔,便扬长而去。 高个子守卫捂着脸站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另外两名守卫吓得站在那里发抖,目瞪口呆。 几名日本浪人冲过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大个子守卫和两名守卫顿时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嗷嗷叫着,倒地不起。 矮个子守卫急匆匆地跑到海龙帮大院门外,嘲风和狻猊正在门口带着一帮兄弟打扫大院和外围,远远看见矮个子守卫张皇失措地跑进来,立刻大吃一惊,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迎上前去。 矮个子守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近前说:“三……三爷,五……五爷,不……不好了,要出……事儿!” 嘲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你他妈说清楚点儿,慢点儿的说!说啥呢?咋了?” 矮个子守卫缓口气说:“三爷,龙二爷带着日本浪人闯进来了!” 嘲风愤愤地说:“他果然背叛了祖宗!” 狻猊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假的?” 矮个子守卫着急地说:“马上……马上就到了呀!” 大家朝门楼方向看过去,只见龙二已经带着日本武士远远地奔过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嘲风冷静地说:“老五,你快去告诉龙爷,我来挡住他!” 狻猊执拗地说:“三哥,你腿脚快,快点儿去!我来抵挡他!” 矮个子守卫急切地叫道:“二位爷,就别让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呀?” 狻猊推一把嘲风,干脆地说:“三哥快去!我现在去迎迎这位二爷!”说完,不由分说,快步向前跑步迎了上去。 嘲风见状,只好一纵身就消失了。 龙二带着十几名日本武士快速奔向海龙帮,快要接近大门的时候,远远看见狻猊从里面冲了过来,没等到他跑近,龙二便大老远地就喊起来:“哟!这不是老五吗?” 狻猊装作热情的样子说:“哟!二爷!” 两人相向走近,龙二疑惑地问道:“老五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狻猊客气地说:“听说二爷到了,小的正准备去报告龙爷哪。” 龙二不解地问道:“这么说老四不在?” 狻猊明明知道龙二问的是乔龙,却假意不知地说:“二爷找四哥啊?四哥在他的堂口哪。” 龙二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蒲牢!” 狻猊装傻充楞说:“那是谁?” 龙二冷冷地说:“就是你说的龙爷!” 狻猊依然装作不明白地说:“哟!龙爷可不是二爷您该叫的。” 龙二不耐烦地说:“少啰嗦!他在哪儿呢?” 狻猊不卑不亢地说:“龙爷不在这儿,龙爷在龙爷该在的地方。” 龙二冷冷地说:“我说老五,以前二爷我可是待你不薄啊?” 狻猊揶揄说:“是啊二爷!以前你是我们海龙帮的南海龙王,可现在不是了,您带着一群日本浪人来干嘛呢?” 龙二傲慢地说:“不瞒老五你说,二爷我现在就在黑龙会做事儿。” 狻猊瞪一眼龙二,冷冷地说:“这日本军队占了平州城,你现在也真的成了卖主求荣的铁杆儿汉奸了?” 第四十八章 山本建立新秩序 乔龙出手制龙二(四) 龙二愣怔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你这话说的可太难听了……” 狻猊不屑地打断他的话说:“难听?出卖祖宗的事情你都能做,还嫌难听?” 龙二知道狻猊这是在绕着弯地骂他,恶狠狠地说:“快说龙爷在哪儿?否则,二爷今天就对你不客气了!” 狻猊不卑不亢地说:“终于装不住了吧?你这条日本人的狗!” 龙二被他激怒了,一挥手,几个日本浪人立刻挥刀冲了上来。 狻猊见势不好,一纵身往后一跳,后边的一些海龙帮兄弟也都挥动着刀棒涌了过来,大家一拥而上,双方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乔龙此刻是在帮里的,但是却在聚义厅的内室里。他正和潘本渊、乔八爷、乔有宝、乔生、春生、栓柱、彩凤和阿娇及几名堂主在海龙帮聚义厅内室一起议事。 潘本渊担任平州城的商会会长以后,并不愿意住在海龙帮内,起先就住在了乔村货栈,但商户中不少人对此都颇有微词。乔龙再三提出要把潘本渊接回到海龙帮来住,潘本渊一直认为不妥,就始终拖着。直到日本人占领了平州城以后,潘本渊、乔八爷、乔有宝和乔龙一合计,一致觉得平州城商会的工作既然是抵抗日本人的,那就应该有一处安全的处所,很自然地就把海龙帮聚义厅里的内室利用了起来。 潘本渊住在海龙帮聚义厅内室里的秘密,仅限于潘本渊、乔八爷、乔有宝、乔龙、乔生、彩凤、阿娇、栓柱、春生和九大堂主知晓。 聚义厅的内室和聚义厅的布置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进了内室和聚义厅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的。 潘本渊、乔八爷、乔有宝和乔龙坐在中间,彩凤和阿娇不离乔龙左右,其他人都坐在外圈的椅子上,大家正在讨论热烈的时候,螭吻闪身进来,悄悄地跟乔龙耳语。 乔龙很干脆跟螭吻说:“大家都知道共同的秘密,也都不是外人,老九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螭吻迟疑地看看大家,就把神山帮主马成魁被日本人开枪打死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潘本渊惋惜地说:“神山帮的山爷不听劝,没想到会开业被杀,这帮畜生!” 螭吻继而又说:“齐天帮让西街上所有商户都开张,整个西街除了神医门,几乎全部都开门营业了,结果刚开门不一会儿,都被日本士兵给抢光了。米记粮行的伙计和大护卫,也因为保护粮食,一个被开枪打死了,另一个也被刀捅了。” 众人听了,个个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乔龙急切地问潘本渊说:“老哥哥,日本人都杀人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潘本渊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日本鬼子手里有枪,而我们却都手无寸铁,目前根本没有办法跟他们对抗,只能避其锋芒。” 乔生脱口道:“我们不行就请七峰山土匪下山!” 潘本渊扫视一下大家,平静地说:“晋绥军都不行,土匪那点儿家当恐怕就更不行了。我们先不要硬碰,保存实力,等等看吧。” 乔龙担忧地说:“老哥哥,恐怕日本人不会等我们啊!” 潘本渊淡淡地说:“我有一种预感。日本鬼子想要在平州城里立足,就必然需要这里的商业能正常运转。否则,一座空城对他们有什么意思?” 乔八爷手捻须髯,频频点头说:“对着哩,这一定对着哩!” 潘本渊笃定地说:“而且他们一定在寻找能够替他们出面的中国人。” 乔八爷手捻须髯,继续点头说:“这个也一定对着哩!” 潘本渊冷静地看着乔龙说:“你们练武的都有后发制人一说,我觉得我们先不要着急,给他们来个以静制动。” 正说着话,嘲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乔龙疑惑地问道:“老三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明处吗?” 嘲风神色慌张地说:“咱们帮里出大事儿了!龙二带着日本人来了。” 乔龙一愣,急忙站起来问道:“什么情况?” 嘲风愤愤地说:“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门楼前边拦不住,老五正带着兄弟们在外边应付,他把我推出来,让我回来报信。” 潘本渊脱口道:“不好!” 乔龙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老哥哥?” 潘本渊冷峻地说:“你们的老五恐怕性命不保。” 乔龙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吧!” 潘本渊冷静地说:“既然是你们的南海龙王,这次敢于明火执仗地来了,那就说明他已经撕破了脸,而且有日本人在给他撑腰。他找不到大家一定会恼羞成怒,因为他怕回去交不了差。” 乔龙站起来,严肃地说:“那我这就去会会他!” 彩凤和阿娇再三阻拦,乔龙都不以为然,潘本渊平静地嘱咐说:“小兄弟,战就要胜,否则就不露锋芒。” 乔龙充满自信地说:“放心吧!老哥哥!”说完,一纵身就消失了,彩凤和阿娇相互对视,也随着消失了。 龙二带着日本武士往进冲,狻猊带着的海龙帮兄弟们上前阻拦,双方就在大院外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混战。海龙帮的兄弟们阻挡不住,渐渐处于下风,且战且退,混战中打着进了大门,绕过了九龙照壁后边。双方再次在九龙壁前混战了一阵之后,海龙帮的兄弟们被迫被日本浪人从院子里一直追着打到了聚义厅的门外,最后守不住聚义厅的大门,被龙二带着日本浪人又冲进了聚义厅里边。 龙二进到聚义厅,看见乔龙并不在,便立刻动了杀机,让日本武士痛下杀手,大开杀戒。 日本浪人开始杀人,很快地,海龙帮的几名兄弟便倒在血泊中,有死的也有伤的,血溅聚义厅。 狻猊急切间上前阻拦,龙二看看空旷的聚义厅,恼羞成怒,忽地冲向狻猊,一招擒拿手,直接锁定了他的喉咙。狻猊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龙二厉声说道:“快说!他们在哪儿?” 话音没落,日本武士的两把钢刀已经不同方向地刺入了狻猊的胸膛,龙二怔了怔,没想到日本武士直接把狻猊给杀了,随手把他丢在地上,狻猊立时倒地毙命,躺在了血泊中。 没死的海龙帮兄弟们悲怆地喊道:“五爷!”…… “老五!”乔龙应声跑了出来,直接扑到狻猊身边,抱住他的尸体,痛哭道:“老五!你怎么啦?” 地上一位没死的兄弟挣扎着喊道:“龙爷!救我!” 乔龙上前把他抱起来,交给随后赶到的彩凤和阿娇,让彩凤和阿娇把没死的兄弟都扶下去,自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夫当关,怒视着龙二。 龙二毫不在意地说:“我刚才还正觉得老五死了可惜了,四弟你既然出来了,那他死了也算值了。” 乔龙沉着冷静,蹲下再仔细看看狻猊,发现狻猊已经气绝身亡,把他的尸体放下来,缓缓站起来,对龙二伸手一指,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连自家兄弟也下的了手?” 龙二鼻子一哼,得意地说:“哼!谁跟谁是自家兄弟?老子现在可是日本黑龙会的。” 乔龙愤怒至极,牙齿咬得咯咯咯地响,恨恨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狗,那就拿命来吧!” 说完,直接向龙二挥拳出招,龙二一见赶忙出手迎战。 龙二怎么能是乔龙的对手? 好乔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不想恋战,只要速战速决。但见他出手快如闪电,手脚并用,指东打西,招招奔着龙二的要害,不消几个回合,龙二的四肢已经全部被他折断,整个人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瘫倒在地。 跟着来到海龙帮的日本浪人们见状,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起持刀扑向前来。 恰好彩凤和阿娇再次赶到,两人一左一右,两把短刀蛇行而至,她们的功夫已经不再是花拳绣腿,被乔龙亲手调教过的一招一式,毕竟已经威力无比,两人动作之快,端的匪夷所思。 只见冲在前边的两名日本浪人手上的武士刀咣当咣当,全部叮当落地,各自手腕上分明都中了一刀。 剩下的几名日本浪人想要再对乔龙动手,却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一看两名武士瞬间受伤,急忙抬着龙二,仓皇逃离而去。 乔龙不依不饶,正要上前追赶。 潘本渊及时出来阻止,雄浑的声音喊道:“小兄弟!不要再追了!” 乔龙不解气地说:“我要杀了他!” 潘本渊劝慰说:“他们的后边是日本鬼子,小心给整个海龙帮带来祸患!” 乔龙杀红了眼,哪里肯听,还要去追,彩凤和阿娇见状,急忙一左一右上前死死地抱住他。可她们怎么抱得住乔龙?只见乔龙双膀一叫力,一跺脚,彩凤和阿娇全都被甩了出去。 彩凤倒在地上,金枝乱颤,急切地说道:“你是帮主,不要冲动好不好?” 阿娇缓缓站起来,带着哭腔说:“龙爷!你是想毁了整个海龙帮吗?” 乔龙刚要迈出去的腿,定格在那里,再也迈不出去了。 第四十九章 四爷率众抗日 乔龙突遭绑架 天色暗沉,秋风阵阵,落叶凋零,冷冷清清,平州城四处一片肃杀的景象。东南西北四条街道上,没有一家商铺开门营业。 山本带着田中和高桥等人乘着摩托车,在各条街道上绕了一大圈,最后又来到了十字街头。他们分别下了车,看着四面冷落的商业街道,昔日的繁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最后还是气急败坏地上车向鬼子司令部去了。 鬼子司令部藤田的办公室里,藤田、浅见和一帮军官正在谈笑风生,得意地诉说着平州城守备如何不堪一击,大日本皇军轻而易举就占领了这座城市。 浅见和军官们笔直地站在藤田面前,一个个面带笑容。 藤田骄傲地说道:“各位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我们占领平州城以来,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一点儿像样的抵抗,我要为你们庆功!” 浅见得意地说道:“藤田大佐阁下,支那人如此不堪一击,我们当初是不是早就应该开战了?” 藤田看着浅见微笑着说:“作为军人,我们打好我们的仗就可以,我们只要完成好属于我们的使命。至于什么时候开战,那不是我们的事情,大本营和军部有的是研究战略时机的专家。” 众人附和着点头称是。 突然,山本急匆匆地闯进来,气急败坏地一把上前抓住浅见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浅见君!你干嘛要坏我的好事儿?” 浅见和山本掰扯几下,把山本的手掰开,整理一下衣领,冷冷地说:“山本君,请注意你的风度。以后再不要这样。” 藤田赶忙上前一步,面对山本,疑惑地问道:“山本君,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山本委屈地说:“我奉藤田大佐的命令,要建立良好的商业秩序,费了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让各条街上的商户开门营业。浅见中佐不配合也就罢了,轻而易举就把我建立的局面全部给毁了。” 藤田一愣,看着浅见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等浅见说话,山本愤愤地问道:“浅见君,我问问你,为什么要在南街杀人?又为什么在西街抢粮杀人?” 浅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们到中国来,想要建立*****圈,不杀人怎么行?” 山本气急败坏地说:“你胡说!” 浅见不屑地说:“我们把军队开进来,动枪动炮的,不就是为了杀人吗?否则的话,那就根本不必费力气让军队来。” 藤田也附和说:“是啊!山本君,杀几个支那人,你大可不必这样大动肝火。” 山本冷冷地说:“杀人我并不反对,可他杀得都是我的人。” 浅见脱口道:“什么你的我的?山本君你一定要搞清楚,我们杀得可都是支那人。” 山本两眼瞪着浅见,严肃地说:“那我问你,平州城的商业秩序还要不要建立?” 浅见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两码事。我们没有必要这么仁慈,我的军队没有吃的,我就直接去街上抢了,就很快解决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山本白一眼浅见,气呼呼地说道:“真是不可理喻!刚开始开业的商户,都是我们黑龙会……” 藤田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山本所谓商业新秩序的怀柔战略和浅见的高压战略发生了矛盾,他上前轻轻拍拍山本的肩膀,和气地打断他的话说:“山本君消消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再追究,浅见君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战斗英雄。” 山本得理不饶人,恨恨地说:“那好,浅见君,你们去把神医门砸了去,那里边还有好多粮食。” 浅见一愣,旋即说:“你刚才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又?” 山本气咻咻地说:“我有我的计划和目的,你们去把神医门砸了,我要逼那个背后的神秘人物现身。” 藤田疑惑地说道:“山本君,你有什么样的行动计划,最好能跟我们通通气。” 山本冷静地说:“藤田大佐阁下,我再声明一点,我不是打仗的军人,但我是负有特殊使命的。部队打仗归打仗,不打仗的时候,你们的一切军事行动,一定要配合我的使命。” 藤田听了,立即下命令给浅见说:“浅见君,带着你的部队,立刻配合山本君,去把神医门砸了。” 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转身昂首出去了。 神医门店铺外,秋风阵阵,落叶随风乱舞,一片萧条冷落。 浅见乘坐三轮摩托车,带着一队日本士兵气势汹汹地快速赶来。这些日本士兵一到,便训练有素地分别行动,一队士兵很快砸开了神医门粮行的大门,一队士兵很快砸开了药铺的大门,另一队士兵很快砸开了当铺的大门。小野带着几名士兵押着几名赶车的车夫,赶着几辆马车也随后赶到了。 冲进粮行里的士兵跑出来报告说:“报告中佐!里边什么也没有!” 冲进药铺里的士兵跑出来报告说:“报告中佐!里边什么也没有!” 冲进当铺里的士兵跑出来报告说:“报告中佐!里边什么也没有!” 浅见闻听,顿时大发雷霆,他对着跟前的士兵就是一脚,钱翻译急忙上前凑近他,悄声说道:“浅见太君,看来对方是早有防范。” 浅见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八嘎!回去!”说完,径直上了三轮摩托车,一挥手,三轮摩托车像风一样地开走了。钱翻译等人也都赶紧上了各自的三轮摩托车,队伍扬长而去。小野也只好指挥着马车也相随而去。 神医门前,粮行、药铺和当铺的门全都敞开着,留下一片狼藉…… 这边神医门被砸,海龙帮那边早有消息报给了螭吻。 乔龙、潘本渊、乔八爷、乔有宝、乔生、春生、栓柱、彩凤和阿娇及几名堂主正在海龙帮密室里一起议事,螭吻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把神医门被砸的消息即刻报与大家知晓。 乔生一听就火了,立刻起身想要去找日本人的麻烦。乔有宝使劲按住他,喝问道:“你激动啥?这都是四爷早就预料到的,里边早搬空了。你激动啥?” 乔生挣扎着说:“那我也不能让他们说砸就砸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觉着窝囊!” 乔有宝不客气地劝慰道:“这么多人,那个没有血性?就你沉不住气?一边待着,听听大家咋说。”说完,把乔生松开,推在一边。 潘本渊看看大家,平静地说道:“各位,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出马了。鬼子专门砸了神医门,使的就是引蛇出洞的这一招,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我现身。我明明知道,但也只好出面了。” 乔龙焦急地说:“不行啊!老哥哥!危险!” 潘本渊冷静地说:“和尚头上的虱子,这是明摆着的。鬼子现在已经在怀疑神医门。尽管里边什么也没有,但这已经不是有没有东西的问题,他们是在敲山震虎。既然已经怀疑了神医门,那我们要是还不出面的话,他们就会调查神医门。真要那样的话,不光是整个平州城商会,就连远在几十里外的乔村恐怕也要跟着遭殃了。” 乔八爷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四爷切莫急哩!一定会有其它办法哩嘛!”说完,招呼乔有宝和乔生一起离开了。 乔龙看着他们离去,想了想,对潘本渊说:“是啊老哥哥,您且放宽心,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说完,暗示海龙帮众人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潘本渊、春生和栓柱。 春生不解地问道:“四爷,大家咋都走了?” 潘本渊若有所思地说:“他们都私下里商量对策去了。” 春生和栓柱面面相觑。 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来到海龙帮聚义厅外的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 乔有宝急切地拉住乔八爷说:“八哥到底想要咋办嘛?” 乔八爷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你们看不出来哩嘛?四爷这是要为了咱乔村强出头哩,为了平州城故意要跟日本人挑明了面对面斗哩嘛!” 乔有宝认真地点点头说:“看出来了,你把我们爷儿俩叫出来,就说我们该咋办吧?”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咱乔村有自己的村长哩嘛,有自己的武装哩嘛,犯不着让四爷为咱们全村扛着哩嘛!” 乔有宝肯定地点点头说:“对对对!你说的对,你说咋办吧?” 乔八爷神色严峻地说:“乔生哩,你马上回乔村去找咱村长哩,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村长哩嘛。让村长赶紧想对策咯哩,看需不需要七峰山上的兄弟们下山哩嘛!” 乔生坚定地说:“好!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走了。 乔有宝悄然地对着乔八爷竖起了大拇指。 乔龙带着帮中众人来到海龙帮的聚义厅,彩凤和阿娇一左一右紧紧跟随着他,大家刚刚站定,乔龙就迫不及待地对大家说:“大家都听好了!我是坚决不能让潘四爷去冒这个险的。” 彩凤疑惑地问道:“那龙爷到底有什么打算?” 乔龙干脆地说:“事到如今,街面上的商户都不开张,日本人明显怀疑到了神医门,故意砸了神医门,目的就是在设法寻找潘四爷这个人。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里?” 阿娇急切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乔龙淡定地说:“我们海龙帮在江湖上的地位,那是尽人皆知,既然我是帮主,那我就不能做这个缩头乌龟。” 彩凤一愣,疑惑地问道:“那龙爷一定是要替潘四爷强出头咯?”说完,急忙和彩凤示意。 乔龙一字一顿地说:“现在这种时候,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还有其它办法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阿娇冷冷地说:“对不起!龙爷!那就得罪了!”乔龙顿时警觉,诧异地扭头看着阿娇,另一旁的彩凤已经出招,乔龙当即被她点了穴道,一下子倒在了阿娇怀里。 众堂主突然遭此变故,一个个大惊失色。 彩凤朗声道:“各位兄弟!大家稍安勿躁,也都别误会。我们姐妹二人并无恶意,但却绝对不答应让龙爷出面去替代潘四爷。他太年轻,实际上也根本替代不了。” 大家闻听,这才稍感安心。 囚牛急切地问道:“二位奶奶,你们的良苦用心我们都知道,可我们下一步到底该咋办呢?” 阿娇抱着乔龙理直气壮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睚眦附和说:“就是,脑袋掉了也只是碗大个疤,大不了我们就跟小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彩凤想了想说:“潘四爷那边还在等着我们,老九,你马上去向潘四爷报告,就说我和阿娇妹妹绑架了龙爷跑了。” 螭吻吃惊地问道:“那我们……” 阿娇打断他的话说:“你傻呀!你们兄弟几个,带着海龙帮的兄弟,继续跟着潘四爷,替龙爷先好好保护好他。” 螭吻释然道:“明白!” 阿娇催促道:“彩凤姐,咱们走。”彩凤心领神会,弯腰抱起乔龙的腿,两人一起抬着乔龙匆匆地离开了。 乔八爷和乔有宝返回到海龙帮内室走近潘本渊,潘本渊发现少了乔生,疑惑地问道:“乔生呢?” 乔八爷很坦诚地回答说:“我们让他回乔村咯哩!” 潘本渊摇摇头,埋怨说:“你们没有必要把乔村也牵扯进来,我本不打算牵扯乔村的。” 乔八爷淡淡地笑笑说:“我的四爷哩!这已经不只是平州城哩,是咱全中国哩!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哩嘛!日本人来中国哩,本来就不是只针对平州城或是乔村哩嘛,没有牵扯谁不牵扯谁哩嘛。” 乔有宝附和着说:“是啊四爷,人家都打到咱家门口了,光是一个乔村岂能躲得过去?放心吧,我们的命运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我们中国人的命运都是连在一起的。” 潘本渊顿感受到鼓舞,高兴地说:“你们都能这么想,我们何惧小日本?” 正说着话,众位堂主也都回来了。潘本渊不见了乔龙、彩凤和阿娇,大吃一惊,急切地问道:“我那小兄弟呢?不会是自己单独去干什么了吧?” 囚牛瓮声瓮气地说:“真是没想到啊潘四爷,我们那两个活宝奶奶,竟然趁大家不备,绑架了龙爷。” 潘本渊大惊失色,脱口道:“什么?她们不会是把小兄弟交给日本人吧?” 睚眦直白地说:“潘四爷这话说得让人心寒啊,您这是怎么看我们海龙帮呢?” 乔八爷不解地说:“这位兄弟说的又是什么话哩嘛?” 嘲风冷冷地辩解说:“我们海龙帮的兄弟,个个都是顶天立地,咋能做那种把帮主送给日本人的事情?” 潘本渊感觉自己说话唐突了,赶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见了小兄弟,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蒲牢嗔怨说:“二哥也是,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潘四爷能有那个意思吗?” 乔有宝急忙劝解说:“大家都不要吵了,我们生意人讲的是和气生财,吵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螭吻也劝解说:“是啊,大家都不要吵了,自家人吵什么吵?” 赑屃附和说:“就是嘛!两位奶奶是为了保护龙爷才出此下策的。” 狴犴冷静地说:“大家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应对办法吧。” 潘本渊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藏着躲着永远不是办法,我们只有面对。” 负屃脱口道:“潘四爷这还是要跟日本人面对面?” 潘本渊不容置疑地点点头,众人全都愕然。 第五十章 四爷大义凌然 乔虎舍命救人(一) 日落西山,晚霞似火,天边的丹阳映照着天际,红彤彤一片。 乔村的男女老少们,正在晒谷场上紧张地忙碌着脱粒,一头头毛驴撒着欢儿地拖着碌碡奔跑。 乔虎一边赶着毛驴一边沉着地指挥着大家有序地工作,有赶驴的,有填料的,有收拾的,有装袋进仓的,一片欢声笑语。 翠儿坐在一旁,开心地笑着,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疼痛难忍,似乎是笑岔了气,狂叫道:“虎哥哥!虎哥哥!” 欢笑的人们马上沉静下来,关切地看着翠儿。 乔虎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赶过来,急切地问道:“咋了翠儿?” 翠儿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喊叫着:“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乔虎着急了,站起身来高声喊道:“乔婶儿!六婆婶儿!”声音激越,在山谷中回响,整个乔村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见。 北山脚下纺织社的乔安娘和六婆正在整理一天织成的布匹,听到乔虎的呼唤,马上想到是翠儿临产,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向这边一路小跑地赶来。 乔安娘和六婆气喘吁吁地跑来的时候,乔虎早已手足无措。乔安娘直接跑到翠儿跟前俯身查看情况,六婆看着不知所以的乔虎,逗趣说:“行啦村长!没有你的事儿啦,你去忙吧!剩下的就都是女人的事情了。” 乔虎怔怔地说:“要去请接生婆吧?” 乔安娘站起来,干脆地说:“这十里八乡的,距离都那么远,到哪儿去找接生婆呀?不用了!咱乔村以后谁家接生的事儿,就全包在乔婶儿身上了!” 乔虎诧异地说:“乔婶儿能行?” 乔安娘自信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村长可别忘了,大奎家的,就是俺接生的。” 乔虎干脆地说:“行!那我套个车,把翠儿拉回去。” 六婆催促着说:“快去吧快去吧!” 乔虎飞快地跑走了,不一会儿,赶着一辆马车走来,停在晒谷场边上,和大家一起七手八脚地把翠儿抬上车,赶着马车下河湾去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翠儿抬回到乔虎家里,安置在西屋的炕上,翠儿的肚子还是一直在疼,却始终没有生孩子的动静。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倾泻而下。 乔虎和翠儿娘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翠儿娘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已经摆上了熬制的羊肉汤和红糖水,以及翠儿喜欢吃的各种软点心。乔虎早已经急得团团转,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翠儿娘抬手招呼乔虎坐下,劝说道:“虎儿,你就别走来走去的了,再急也要撑住事儿。你这么走来走去的,娘觉着晕。” 乔虎停下脚步,并没有坐下,他感到疑惑不解,一个女人为什么生个孩子要这么久呢?翠儿娘耐心地告诉他说:“这很正常,每个女人怀胎情况不一样,有人生孩子时间长,有人生孩子时间短。” 乔虎若有所思,没来由地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在等什么呢?翠儿娘看着乔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悠悠地说道:“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懂啥呀?怕是你盼孩子盼的心急了吧。” 正说着话,乔生托着疲惫的身子走进院子里来,有气无力地喊一声:“掌柜的……” 乔虎回过头来,吃惊地叫道:“乔生师兄?”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从屋内传出来,一条小生命呱呱坠地了。 翠儿娘激动地站起来,不管不顾地直接向屋里奔去,边跑边喊:“翠儿!” 六婆从屋里探出头来,乐滋滋地说:“村长!生啦!恭喜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八斤重哪!” 乔虎一下子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声喊着:“我当爹了!我当爹了!”他顾不上搭理乔生,径直跑出院子,站在一旁的土丘上,对着天空大声呼唤着:“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喊声划破幽静的夜空,在山谷中回响。 乔生怔怔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带着八爷和父亲的嘱托,乔生连夜回到了乔村,正好赶上翠儿分娩,乔虎和翠儿娘全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一时忘记了乔生的到来。 乔生看到他们这样,一时不知所措,也不知该不该把日本人占领平州城以后,那些糟心的信息都告诉给乔虎,踌躇再三之后,还是迟疑地先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乔虎在家里坐在炕上开心地逗孩子玩,孩子的两只眼睛不停地转着,像是要认识这个暂新的世界一样。翠儿捂得严严实实地在炕上坐月子,看着他们爷儿俩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满足地笑着。 翠儿娘端着一碗猪蹄汤,来到翠儿跟前说:“翠儿,把这碗汤喝下去,下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乔虎道:“虎儿,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乔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还没有,等爹回来,商量一下再说。” 翠儿娘催促说:“别等他,他都不识字,你还是起了吧,有了叫着也顺口。” 乔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昨天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好像一直在等啥一样,现在日本人刚刚占领了平州城,该叫个啥呢……”突然眼前一亮说:“呀,昨天刚好,乔生回来了,家里这么一高兴,把他给忘了。不行!他一定有急事儿才回来的,我得先找他去。”说完,急速跳下炕,趿拉上鞋就往外跑。 乔虎一出家门,正好看见乔生在院子里徘徊,急忙招呼道:“乔生师兄!快进家!” 乔生迟疑地说:“翠儿师妹的月子房,我就不进去了吧。” 乔虎怔了怔,快走几步,走到乔生跟前,难为情地说:“哎呀乔生师兄,你看这一忙就昏了头,你昨晚就回来了。” 乔生笑笑说:“没事儿掌柜的,翠儿师妹生孩子,这可是大事儿。” 乔虎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急匆匆从城里赶回来,一定是有急事儿吧?” 乔生平静地说:“是的,八爷和我爹让我回来跟你商量一下。” 乔虎四下看看,向外边一指,干脆地说:“走,我们到那边说话去。”说完,拉着乔生就走。 两人来到北山脚下的水井处,看着附近没人,乔虎淡淡地说道:“就在这儿说吧。”说完,两人走近水井。 乔生不紧不慢地说:“日本人占领平州城以后,四爷组织大家……” 乔虎睁大双眼,诧异地打断乔生的话说:“你说什么?四爷在城里?” 乔生点点头说:“是的。四爷为了寻找乔龙师弟,离开乔村以后,直接去了城里,并没有回省城。” 乔虎眼前一亮,高兴地说:“见到了?” 乔生肯定地说:“见到了。” 乔虎疑惑地说:“四爷既然见到他了,咋现在还留在城里?” 乔生平静地说:“说起来话长,一言难尽。乔龙师弟做了海龙帮的帮主以后,不想让帮会再参与打打杀杀,也不想再做那些不正当的生意。四爷也就干脆留了下来,现在已经成了平州城商会的会长,想要跟乔龙师弟一起,建设平州城的商业新秩序。” 乔虎由衷地说:“不愧是老一代晋商,真是让人佩服啊!” 乔生话题一转,严肃地说:“可是日本人来了……” 乔虎打断他的话,急切地说:“对了!我还正想问你呢,这日本人来了以后,咱神医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生愤愤地说:“日本鬼子杀了人,神山帮主山爷死了,米记粮行的大护卫和伙计也死了,四爷就暗中带着大伙一起抵制日本人。日本鬼子现在正到处找四爷,但又不知道四爷这个人的存在,他们怀疑咱神医门,就把神医门给砸了!” 乔虎吃惊地问道:“啊?人有没有事儿?损失严重吗?” 乔生淡淡地说:“没事儿。四爷早有防范,日本人一来,神医门的商铺里面,全都搬空了。” 乔虎眉头一皱说:“不好!日本人很快就会盯上乔村。” 乔生点点头说:“四爷和八爷也是这么说,不过四爷为了不连累咱们乔村,正准备公开出面跟日本人面对面周旋。八爷和我爹怕四爷有危险,就让我回来跟村长先商量。” 乔虎顿时陷入到了思索当中。他认为,日本军队如果想长期占领平州城,必然会安抚百姓,现在潘四爷带领大家抵抗,已经明显形成了敌我双方的对立。日本鬼子连齐天帮和神山帮的人都杀,说明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为了安抚百姓,或许会假意邀请潘四爷出面,但依着潘四爷的个性,他是绝不会趋炎附势,甘做日本人的走狗,那么日本鬼子必然也会杀了他。想到这里,他紧张地按住乔生的肩膀,神色冷峻地说:“乔生师兄,八爷说的对,四爷会有生命危险。” 乔生急切地说:“那我们咋办?总不能眼看着四爷出事儿啊。” 乔虎想了想说:“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放信鸽给七峰山,通知单大哥他们即刻进城。然后我们也骑马进城,跟单大哥他们在城里会面。等咱们一起进了城,再设法保护四爷和平州城的商户们周全。” 乔生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旋即又沉下脸来,迟疑地说:“不过村长不能去,师父不让你进城,而且翠儿师妹刚刚生了孩子……” 乔虎脱口打断他的话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婆婆妈妈的!” “没事儿?”乔生一愣,急忙问了一句,旋即又干脆地说:“那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乔虎干脆地说:“你马上去挑选两匹好马,我回屋先安顿一下,咱们待会儿村口见。” 乔生点点头,神色严峻地离开了。 鸡叫三遍,旭日东升。 平州城的四大商业街道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东街、南街和北街的商家全都像往常一样开始正常营业了,商户们全都重新开门迎客。只有大西街不同,只是神医门一家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其他被抢过的商铺或许还没有恢复元气,都是大门紧闭着。 自打米记粮行出事儿以后,邱继财便开始有些心灰意冷,明明是山本通知让大家开业的,怎么刚一开门就被日本士兵莫名地恃强哄抢了呢?还眼皮都不眨地杀了齐天帮的两名骨干兄弟。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并不敢上门去向山本讨要说法,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准备伺机而动。 邱继财是个聪明人,这段时间的形势,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日本人用武力占领了平州城,看起来也就像占领东北那样,打算长期霸占下去。这里驻军的最高长官叫藤田,手下有两名干将,就是浅见和山本。浅见是一名强势的实力派人物,却是一个武夫,动辄喜欢动刀动枪,一看就和山本的关系之间有些不对付。山本虽然不是实力派,却是非常熟悉平州城,又是一位中国通,他是藤田在平州城想要站稳脚跟所必须仰仗的人,是藤田想要在平州城建立*****圈所需要的关键人物。神山帮帮主马成魁和自己手下的两位干将都是运气不好,莫名其妙地栽在了浅见手里,山本和浅见在如何统治平州城的意见上有着明显的不同。 目前平州城的形势,已经不再需要三家帮会实力均等,再由日本人明着暗着掌握平衡了,而是一下子变成了日本人依靠武力一家独大,必须让所有人臣服。 邱继财原本想以自己的米记粮行损失和两条人命,通过山本来讨回公道,借着马成魁已死,顺手把神山帮也接管过来。但他当初并没有胆量敢马上就办,现在想来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要是得罪了山本,自己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得不到神山帮不说,恐怕还会遭受其它更大的损失。 站在山本的角度考虑问题,现在的平州城必然需要一个能帮着山本在平州城商界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人,所以他暗暗打定主意,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让齐天帮的羽翼蛰伏起来,依附山本,成为日本人承认的平州城商会会长。 第五十章 四爷大义凌然 乔虎舍命救人(二) 这一天,邱继财这么在家苦思冥想地认真琢磨了几天之后,觉得时机成熟胸有成竹,便再次来到黑龙会拜访山本。 山本和田中正在办公室商量神医门一事,听说邱继财来了,田中以为邱继财是来兴师问罪的。山本摇摇头,他很了解邱继财的本性,这个时候来,一定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敢来兴师问罪,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为了巩固他现有的地位,必然依附自己而来。然而,山本并不是很看好邱继财,他在寻找平州城那个能操控局势的影子人物,便又一次把他晾在了黑龙会的会客室里。 邱继财独自在黑龙会的会客室里,焦急的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不停地踱着步。他知道,现在与山本的交往已经不比从前,这等于是在与虎谋皮,在虎口讨饭吃,一不小心就会折进去,甚至会丢掉性命。 山本让田中出面接待了邱继财,去验证自己的所思所想,果不其然,邱继财把想要做平州城商会会长一职的想法和盘托出,并明确表明愿意为日本人做事。 田中回来报告,山本确切地了解了邱继财的真实来意以后,继续把邱继财晾在会客室里,自己在办公桌前也认真地进行了思考,他感觉这个邱继财就像是一根鸡肋一样,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甚至还感觉邱继财经常会有些不自量力。 田中看着山本似乎有些举棋不定,便干脆地说:“既然山本中佐看不上他,我这就轰他出去。” 山本踱着步思考着,听了田中的话,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唔!这个不急。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做这个商会会长,那就说明,他是愿意跟我们合作的。我们要建立*****圈,还是迫切需要这样的人。在中国,能找到这样的支那人,也确实不太容易。” 田中一头雾水,他搞不清楚山本究竟意欲何为,疑惑地问道:“山本中佐,您这是?” 山本摇摇头说:“可惜他没有这个影响力。我倒是觉得,如果真的是他在操纵着平州城商界,反倒真的是一件大好事了。” 田中笃定地说:“肯定不是他!” 山本想了想说:“我知道不会是他,算了。等我们找到真正的幕后人再说,田中君还是先打发他回去吧。” 田中立正,高声应道:“哈伊!” 田中出去了,刚好高桥跑进来,山本示意高桥先别说话,他径直走到门边,静静地看着田中送邱继财出去了。才回身关上门,一脸认真地说:“高桥君,是不是市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氛围?” 高桥兴奋地说:“是的,山本中佐。今天一早我就派出我们的人去四处打探,结果都回来说,除了西街那几家被抢过的商户以外,四条街道,现在已经全部恢复了正常。” 山本脱口问道:“神医门什么情况?” 高桥干脆地说:“也恢复了,跟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山本高兴地说:“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说完,两人一起大步出去了。 秋高气爽,微风轻拂。 潘本渊独自一人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坐在神医门药铺门前的太师椅上品着茶。突然,山本、田中和高桥全都穿着军装,带着一群日本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潘本渊不动声色,眯缝着两眼细细观察。 山本乍一见是潘本渊,顿时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是进入了虚幻世界,疑惑地问道:“哦?是潘老板,潘四爷吗?” 潘本渊傲慢地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说:“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山本先生大驾光临啊!” 山本马上笑逐颜开,开心地说道:“果然是潘老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潘本渊不冷不热地说:“怎么?山本先生找我找得很辛苦吗?” “哈哈哈哈!”山本哈哈大笑,不置可否地说:“确确实实!确确实实啊!” 潘本渊不解地问道:“山本先生找我有事儿?” 山本故作轻松地说:“哦!潘老板,不急不急。现在见到了潘老板,久别重逢,我反倒不急了。” 潘本渊笑笑,面色一沉,冷冷地说:“我是没想到啊!在这里居然见到了山本先生,而且山本先生摇身一变,成了军人!”说完,斜睨着山本的军章。 山本高兴地随口说道:“说明我们还是有缘分咯!哈哈哈哈!” 潘本渊淡淡地说:“山本先生这么兴师动众地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山本直白地说:“我们大日本皇军进驻平州城以来,市面上一直冷落萧条。我受命建立平州城*****圈的商业新秩序,听说市场上今天一反常态,一下子就繁华起来了,所以也赶来凑个热闹。” 潘本渊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山本先生做何感想呢?” 山本不紧不慢地说:“中国人在生意场上通常都有一个很显着的特点,有一个领袖凝聚力就强,少一个领袖就是一盘散沙。” 潘本渊揶揄说:“这么说,山本先生还真是个中国通咯!” 山本嘿嘿一笑说:“看来潘老板在平州城商界的影响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呀!” 潘本渊平静地说:“平州城商界帮会倾轧无序,我潘某人看着忧心如焚,顺便出手打理一下。” 山本出乎预料地说:“哦!我原以为是什么人对平州城商界的影响力有这么大,一直很纳闷,没想到竟然是潘老板,这就不足为怪了!” 潘本渊反唇相讥说:“怎么?让山本先生失望了?” 山本高兴地说:“不。恰恰相反,有潘老板潘四爷坐镇,我倒反而觉得,对平州城商界秩序来讲,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哈哈哈哈!”潘本渊朗声大笑,随后冷言冷语地说:“真是难得呀!你们靠着船坚炮利跑到中国来,竟然也想着我们的商界秩序。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山本眼珠一转,陪着笑脸说:“既然今天有幸见到了潘老板,我也就不瞒潘老板了,我想请潘老板出面担任平州城商会会长一职……” 潘本渊白一眼山本,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既然是平州城的商会会长,干嘛要由你山本先生出面来邀请?” 山本讪讪地说:“当然,也可以由我们皇军驻平州城司令部出面邀请。” 潘本渊冷冷地说:“那又何必?平州城是中国的平州城,不必你们日本人出面。本人现在受平州城众多商户抬举,已经是平州城商会会长了!” 山本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正式邀请潘会长,跟我去我们司令部走一趟!”说完,一拱腰,做个邀请的手势说:“请!” 潘本渊轻蔑地笑笑,缓缓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整理一下衣服说:“山本先生,头前带路吧!” 山本马上给田中和高桥分别使个眼色,率先向前走了。 田中和高桥立刻一左一右看着潘本渊,潘本渊轻蔑地看他俩一眼,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 神医门粮行、药铺和当铺的门窗前,站满了忧心如焚的商户掌柜们…… 秋风阵阵,落叶乱飞。平州城中学校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静,围墙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太阳旗,日本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煞是森严。学校的大门和后门都设了双重岗哨,每一幢大楼门前也都设了岗哨,各处还有部分流动哨,道路上时不时会出现鬼子兵在巡逻。 日本军队的驻平州城司令部就设在这所学校的行政大楼里。 藤田的办公室在大楼低层的最里边,房间很大很宽敞,布置得很雅致,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一进门,两边立着两尊景德镇陶瓷落地大花瓶,对面是两扇玻璃窗户,左边靠墙是古色古香的办公桌、高背椅和两组书柜,高背椅的后边悬挂着日本国旗和武运长久的画轴,办公桌上有两部电话和一只台灯,办公桌旁的角落里立着一只三角落地衣架,旁边还有一座木制刀架,刀架上边摆着几把长短不一的日本军刀。右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两只木座真皮沙发,沙发前的正方形木质茶几上,摆着一副围棋,面对面还有两只小藤凳。 藤田和浅见正坐在藤凳上各执黑白棋子专注地弈棋。 潘本渊在山本的陪同下,来到这所被日军占领下的学校,一进校园大门,在门口巡视的小野看见,早已跑步报于藤田知道。 山本带着潘本渊一进日军司令部藤田办公室的门,就快步走向藤田介绍说:“藤田大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潘本渊潘四爷!我们做梦也想不到,他现在正是平州城商界的领袖人物!”说完,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藤田赶忙和浅见起身客客气气地让座,潘本渊毫不客气,径直坐在一只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他们。浅见不高兴地瞪着潘本渊,但看见藤田制止的眼色,强压怒火,和山本、小野一起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藤田向潘本渊做个邀请下棋的手势,潘本渊不屑地摇摇头,看也不看一眼眼前摆下的棋局。 藤田赶忙走到书柜前,打开书柜,从里边拿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给两只高脚杯里都倒了红酒,一手端着一个杯子,走回到潘本渊跟前,递一个杯子过去,和气地说:“潘先生,真是久仰大名。” 潘本渊把藤田递过来的杯子推到一边说:“哦!藤田先生也知道我潘某人?” 藤田顺势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坐在另一只沙发上,淡淡地说道:“我是听山本君经常谈起。” 潘本渊笑笑说:“那一定是谈到我们的煤矿吧。” 藤田怔了怔,微笑着说:“是的是的。” 潘本渊不客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们小日本觊觎我们煤矿很久了。” 藤田脸色不悦地说:“潘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 潘本渊放下二郎腿,饶有兴致地说:“哦!藤田先生对我们的煤矿也有说辞?” 藤田不紧不慢地说:“众所周知,你们山西商人已经没落了,就算是保下来煤矿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让宝贵的财富躺在地下睡大觉?” 潘本渊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孩子躺在父母的怀里,睡觉不睡觉,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藤田笑笑,一脸认真地说:“潘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大日本帝国来到你们中国,是来帮助你们建立*****圈,建立王道乐土。” 潘本渊不客气地问道:“就凭你们船坚炮利?就凭你们高举着杀人屠刀?” 藤田皮笑肉不笑地说:“目的是大东亚共同发展,至于什么形式,我看并不重要。” 潘本渊冷冷地说:“笑话!入侵者,入侵就是入侵,怎么贴金也没有用!” 藤田有些愠怒地说:“要说笑话,那也是你们吧。宁愿让财富埋在地下,也不愿意挖出来造福人类。” 潘本渊反唇相讥说:“我们不是不挖,只是暂时不挖。不过嘛,挖与不挖,那也是我们自己祖宗留下来的,是我们自己的事儿,这干你们什么事儿啊?” “我知道你们并没有财力,没关系,我们可以合作,可以共同开发嘛!”藤田并不生气,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地再次端起酒杯,把酒杯递过来又说:“希望潘先生能识时务,出面担任我们在平州城地区的商会会长。这样的话,既可以推进平州城的经济繁荣,又能让煤炭早见天日,造福人类。” 潘本渊再次翘起二郎腿,背转过身去,根本不接藤田递过来的酒杯,不屑地说:“收起你的这一套吧!相信你一定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宁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为伍。在我们中国,对于外来入侵者,一向称之为豺狼,你要让我与豺狼为伍,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第五十章 四爷大义凌然 乔虎舍命救人(三) 藤田一时无语,尴尬地僵在那里。 浅见立刻沉不住气了,快步走到刀架前,拿起一把军刀,发疯似地拔刀相向。 “哈哈哈哈!”潘本渊忍不住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怎么样?吃人的本性终究掩盖不住了吧!” 浅见气急败坏地直接把军刀架在潘本渊脖子上,恶狠狠地说:“支那人!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本渊昂首挺胸,大义凌然,没有丝毫怯意,竟然对浅见的军刀视而不见。 山本担心浅见失手,急忙上前劝阻说:“浅见中佐,切莫动火,潘老板毕竟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浅见对山本的话充耳不闻,恼羞成怒,手上用力,潘本渊的脖子上被锋利的刀刃扎出了一道划痕,殷红的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潘本渊面不改色,坦然不惧,空气顿时凝固了。 藤田放下酒杯,缓缓地站起身来,顺势抬手推开浅见的军刀,浅见这才收刀入鞘,愤愤地退到一边。藤田嘿嘿一笑说道:“嘿嘿嘿!潘先生果然天生傲骨,临危不惧。佩服佩服!不过,潘先生既然也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船坚炮利,那依先生看来,你们中国还能坚持多久呢?” 潘本渊鄙夷地看一眼藤田,冷冷地说:“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得意。也许你们暂时占领了一些城池和土地,但又能说明什么呢?中国人民是永远也打不垮的,你们早晚会被我们赶出去!” “哈哈哈哈!”藤田“噗呲!”一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提高声调说:“潘先生,你这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潘本渊反唇相讥说:“痴人说梦的是你们!你们以为利用武力就可以战胜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别忘了,武力征服的只有躯壳,中国人的意志是摧不垮的!最后的胜利一定不属于你们……” 藤田终于没有耐心了,打断潘本渊的话,咬牙切齿地说:“最后的胜利属于谁,对潘先生来讲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不知潘先生有没有活到那个时候的运气。而我现在要告诉潘先生的是,用不了多久,你们整个中国,都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的囊中之物!送客!”说完,一摆手。 潘本渊毫不客气地起身傲然出门去了。 浅见看着潘本渊的背影,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气急败坏地说:“藤田大佐,我实在无法忍受……” 藤田眼睛眯起来,面露杀机,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说:“我没有让你忍受!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司令部!” 浅见心领神会,马上立正,高声应道:“哈伊!”说完,带着小野一起气势汹汹地离去。 山本急忙劝阻说:“藤田大佐!万万不可!” 藤田突然不耐烦了,冷冷地说:“山本君,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占领者,对这样的死硬分子,不杀怎么能治住这帮刁民?” 山本迟疑地说道:“可煤矿……” 藤田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你不是说过,只要军队进来,煤矿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吗?现在杀了他,岂不是少了一块绊脚石?” 山本无奈地立正,回应道:“哈伊!” 潘本渊意气风发地从藤田的办公室里出来,满脸兴奋地向外边走去,浅见随后从屋里出来,向两边一招手,两边走廊里各有一名日本士兵端着大枪跑了过来,浅见直接下命令给两名日本士兵,做了一个出去杀人的手势,两名日本士兵立刻端着大枪向潘本渊追了出去。 却说单豹接到了乔虎的飞鸽传书,明确说是要一起联合抗日,约定在平州城里见面,当下就激动不已,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和手下的喽啰们居然都还有用。便立即带着李二麻子,点起十几名精兵强将,一起骑快马往城里赶去。 单豹、李二麻子带着十几名兄弟,十几骑快马,风驰电掣,快速地奔跑在去平州城的官道上。李二麻子一路再三提醒道:“我说老大,这可是去碰日本人啊,我们要不要再想一想?” 单豹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就是个怕死鬼!日本人咋了?日本人算个屁呀?强盗都他妈欺负上门了,老子怎么就不能碰他?” 李二麻子怔怔地说:“他们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打进来,我们那么多的军队都拦不住,咱们这几条枪去能管个什么用啊?” 单豹不客气地说:“管不管用是一回事儿,敢不敢去是另外一回事儿。老大都说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也有匹夫之勇,知道吗?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你就都别他妈再废话了,赶路要紧。”说完,快马加鞭,飞快地穿了出去。 十几匹马紧随其后,“踏踏踏踏!”一阵马蹄声碎,马踏尘土,加速度向前奔去…… 邱月影被邱继财在家里连续关了几天都没有到学校上学,这一天也终于趁着父亲在山本那里吃了软钉子,沮丧地待在屋里不出门,瞅准机会偷跑出来到学校上学了。 眨眼之间,学校早已是今非昔比,昔日宁静美丽的校园变成了日本军队统治平州城的魔窟。 天色昏暗,周遭一片肃杀。邱月影远远地看着门口的日本岗哨,悄然踯躅在校园周围,内心不停地盘算着,并没有贸然上前。因为她知道米记粮行的伙计和大护卫已经被鬼子杀了,日本人其实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她小心谨慎地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有进校门,最后又转到了后门附近,依然看到有鬼子士兵严密地把守着,只好又盘桓在校园后门外的一处僻静处。 突然,有几个人影快速闪出来,看看四下无人,悄悄上前跟着邱月影,邱月影感觉身后异样,猛然回头,看见是教书先生和赵宝丰、王会臣、张仓社等人,诧异地说:“怎么是……” 教书先生猛地扑上去,一把捂住邱月影的嘴,悄声说:“嘘!不要命了!” 原来,日本鬼子占领学校作为部队的司令部以后,经常有些学生因不知情,还照旧跑来上学,结果不是反抗被杀,就是被抓捕以后没有了踪影。教书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暗中组织起学运会的几名同学,每天在学校附近的暗地里蹲守,伺机进行营救。 邱月影很快掰开教书先生的手,压低声音说:“老师!怎么是你们?” 教书先生警惕地察看着四周,悄声说道:“这两天我们天天守在暗处,就怕有些不知情的同学遭到日本鬼子的黑手。” 邱月影纳闷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教书先生平静地说:“日本鬼子已经把学校占了,这里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指挥部。好多同学都不知情,还照旧跑来上学,结果不是被抓就是被杀,男女同学都被抓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邱月影愤愤地骂道:“这帮畜生!” 教书先生冷静地说:“书是没法读了,我们现在必须要组织一部分进步青年学生,奔赴延安,投身革命。” 邱月影眼睛大睁,脱口问道:“去延安?” 教书先生肯定地点点头说:“对!” 邱月影高兴地说:“我报名!” 赵宝丰、王会臣、张仓社纷纷抢着说:“我也报名!” 教书先生笑了笑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说完,率先闪身离去。 邱月影跟着教书先生和同学们赶紧都离开了。他们刚刚离开,乔虎和乔生两人策马从这里飞奔而过。 乔生骑在马上疑惑地问道:“掌柜的,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乔虎随口反问道:“去哪儿?你不是说学校已经成了日本军队的司令部了吗?” 乔生茫然地回答说:“是呀!我们来这里干嘛?” 乔虎平静地说道:“这里就是学校,你不看日本鬼子到处都布满了岗哨吗?” 乔生一愣,脱口问道:“啥?这里就是学校?你咋对这里这么熟悉?” 乔虎怎么能对这里不熟悉呢?这里是他与邱月影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是他到现在都魂牵梦绕的地方。他来不及多想,满脸严峻的神色,冷静地说:“快走吧!我们快去找四爷!” 两人说着话,继续打马向前飞奔而去。 潘本渊从日军司令部出来,看见整个校园里壁垒森严,日本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处还有巡逻的鬼子。他视死如归,目光坚毅,步伐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正大步流星地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潘本渊来到大门口,有两名日本士兵在门前站岗,他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口,从容地四面张望着看一下。突然,另外两名接受了浅见命令的日本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从后边追上来,一边追赶一边恶狠狠地喊道(日语):“拦住他,杀了他!” 两名哨兵立刻举起大枪把潘本渊拦住了,两名追赶的士兵也赶了上来,四把大枪,立刻从四个不同方向把潘本渊围在了垓心。 潘本渊吃惊地看着日本士兵,狐疑地说:“你们……” 话音未落,四把大枪已经同时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刺进了潘本渊的身体。 潘本渊疼痛难忍,立刻显出狰狞扭曲的面孔。四名日本士兵同时拔出大枪,鲜血四溅,喷涌而出,潘本渊的身上立刻出现了四个肉洞,并血流如注。 还没等潘本渊倒下,四名日本士兵又一次把大枪同时刺进了潘本渊的身体,潘本渊紧咬牙关,鲜血瞬间染红了全身,已经面目全非。四名日本士兵再次拔出刺刀,潘本渊再也站立不住,轰然倒了下去…… 四名日本士兵再次准备把枪向前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四名日本士兵的头上各自都中了石块,他们几乎同时大枪撒手,全部倒了下去。 乔虎和乔生的两骑快马已经如风而至,他们急切地跳下马来,乔虎抱起潘本渊,悲怆地叫道:“四爷!” 潘本渊努力地睁睁眼睛,乔生看见潘本渊还活着,立刻飞身上马,乔虎迅速把潘本渊抱起来递给乔生,乔生双手接过来,双腿一夹马肚子,纵马就跑。 门内又有三名日本士兵端着大枪冲了出来。 乔虎飞身上马,顺势一转身,手上又有三块石头飞了出去,举着枪冲出来的三名日本士兵,突然之间头上也都各中了一块石头,顿时大枪撒手,扑倒在地上。 浅见和小野随后带着几名日本士兵急匆匆从里边跑出来,两匹骏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倒在地上的七名日本士兵有的头上在流血,有的头上起了大包,一个个还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乔虎和乔生带着潘本渊飞快地来到神医门货栈,把潘本渊放在炕上,潘本渊浑身是血,嘴角和身上各个伤处还在淌着血,脸色煞白,奄奄一息。 乔虎紧紧地抱着潘本渊,焦急地喊着:“四爷!四爷!我是乔虎!” 乔生从外边跑进来,急切地说着:“止血药来了!” 潘本渊艰难地睁开眼睛,无力地摇摇头说:“没用了……乔虎……” 乔虎急切地安慰他说:“没事儿的四爷!您别动,我一定要救活您!”一边说着一边让乔生在伤口上敷药,自己开始给潘本渊把脉。 潘本渊紧紧抓住乔虎把脉的手,无力地说:“乔虎,……我替……你找到……弟弟了……” 乔虎伤心地哭泣说:“四爷!乔虎知道了!弟弟已经原谅哥哥了!” 潘本渊奄奄一息,微笑着说:“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好好的,四爷知道……晋商……后……后继……有人,死而……无憾了……” 乔虎焦急地说:“四爷!您别说了!留一口气,让乔虎给您用药吧!” 潘本渊有气无力地说:“乔虎……你……记住!天下兴……商……必兴;天下……亡……商必……亡……”说完,潘本渊手一松,头一歪,撒手人寰。 乔虎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四爷!” 乔生也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四爷!” 两人的悲恸之声,震破云空,响彻天际。 第五十一章 哥哥复仇传威名 弟弟无奈遭软禁(一) 乔虎和乔生、乔八爷、乔有宝会同单豹一行,带着潘本渊的遗体回到了乔村,在乔虎为父母开出的一块墓地里下葬,就葬在了乔虎父母的坟旁。 这天上午,日上三竿,风卷残云,天色灰蒙蒙的。田间的庄稼已经全都收割完毕,四周一片肃杀的景象。 一座新坟突兀地出现在墓地间,坟前立了一块木制的墓碑,上边写着:山西商人潘本渊之墓民国二十六年十月。 乔虎、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单豹、李二麻子和十几名土匪,以及乔村的男女老少,全都跪在坟前,为潘本渊隆重举行葬礼。 乔虎一边烧纸一边哭诉道:“四爷啊!一路走好哟!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嘞,只能接您回咱山西人的家里来咯!您就在这里好好安睡吧!奔波了这么久,都没成过个家哟!您就在这里给我们做个见证,咱乔村人一定与小日本干下去。我们一定会与他们死磕到底,不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决不罢休呀!四爷哎!我爹走的时候跟我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以前,我一直不太懂嘞,您走之前又告诉了我‘天下兴,商必兴;天下亡,商必亡!’四爷啊!现在我一切都懂了,你们说的是一个道理呀!我们决不会向强敌屈服的,我们会给您报仇的哟!呜呜呜!” 乔八爷也在一旁哭诉道:“四爷哎!一路走好咯喂!黄泉路上等着咯喂!你不会孤单咯喂!” 乔有宝在另一旁哭诉道:“四爷呀!你是我们晋商的典范,你就是死都不愿意向小日本低头,你的铮铮傲骨,是我们所有乔村人的支柱!你用自己的性命告诉我们,我们不能做亡国奴。你放心,我们会按照你的意思誓与小鬼子斗到底!” 全村人都悲悲戚戚,上天也为之感动,忽地一阵清风吹过,莫名其妙地下起了一阵秋雨,把一代晋商潘本渊送上了路…… 埋葬了潘本渊以后,乔虎通过乔八爷和乔有宝了解了四爷在平州城所做的一切,再一次对他肃然起敬。 一代晋商的惨死把乔虎这个血性的年轻人彻底激怒了,他在悲伤过后,痛定思痛。天下兴,商必兴;天下亡,商必亡,面对外侮,天下没有宁静,没有和平,所有的安乐都不会存在。日寇来犯,乔村的安逸也会被瞬间打破,甚至将一去不复返。一念至此,他暗暗下定决心,决计要为潘本渊报仇。 乔虎表面上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他既不想连累乔村,也不想连累神医门,更不想连累李家峪煤矿,他只是私下里问单豹:“单大哥,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杀日本小鬼子?” 单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听乔虎说要一起杀日本鬼子,自是正中下怀,欣然同意。他们在葬礼之后,带着十几名精干的土匪,并没有直接回七峰山,却又悄悄地潜回到了平州城里。 初冬时分,天气开始变得清冷。 这一天,日正当午,一阵凌冽的北风肆虐,落叶纷飞,肃杀凋零。一名日本士兵从一家小酒馆里出来,急匆匆跑到一个墙角边撒尿,乔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虎扑上去,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可怜这名日本鬼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见了阎王。 月黑风高,冬寒阵阵,一队巡逻的日本士兵从街上走过,乔虎和单豹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边。两人一左一右,快速对着走在最后边的两名日本士兵扑上去。乔虎直接扭断了一名日本士兵的脖子,都没有让小鬼子倒地;单豹用利刃割断了另一名日本士兵的喉咙,也没有让小鬼子倒地;李二麻子跟在后边,快速拿了鬼子的长枪和身上的物品。 走在前边巡逻的日本士兵,并没有发现身后发生的状况,继续朝前走去。乔虎和单豹这才把鬼子尸体丢下,得意地离去。 同一天的时间里,有三名日本士兵先后遭到暗杀,马上极大地刺激了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这是日本军队占领平州城以后,遭到的最大程度的抵抗,立刻就像捅了藤田的马蜂窝一样。藤田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气?他暴跳如雷,气坏了,同时也发狠了。 第二天早上,藤田让人把三具日本士兵的尸体放在校园内的操练场上,三具尸体躺在地上,盖着军用毛毯。一队队日本士兵全都站在操场上,垂手而立。 藤田、浅见和山本严肃地站在队伍前边,一些少佐军官和钱翻译站在一旁。 藤田向三具尸体恭恭敬敬地鞠一躬以后,面向队伍,杀气腾腾地训话说:“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自打我们占领平州城以来,一直还没有遇到支那人的有效抵抗。可是,现在不同了。昨天一天的时间里,我们就有三位勇士殉国,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于对手的暗杀,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耻辱!” 日本士兵的队伍里顿时开始了一片聒噪。 藤田摆摆手呵斥说:“大家安静!” 队伍里立刻又安静下来。 藤田恶狠狠地说:“我不会让我们大日本帝国勇士的性命,就这么白白死去,我要为他们报仇。我们有三名勇士丢掉了性命,就必须要用三十名支那人来为他们殉葬!” 日本士兵愤怒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纷纷表示要杀人复仇。 藤田看看一旁愤怒已极的浅见,点名道:“浅见中佐!” 浅见上前一步,一脸杀气地应道:“藤田大佐阁下!” 藤田命令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你来安排!” 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然后抬起头,转过身,面对着部队,环顾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今天,我们要派三十名士兵上街,采取军事训练的方式,练习射击和刺杀,完成杀死三十名支那人活人的训练任务,让支那人为他们的暗杀付出沉重的代价!” 鬼子士兵不可一世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一个个丧心病狂地跃跃欲试。 日本鬼子疯狂和残酷的报复就此开始了。 这一天早上,天色蒙蒙,寒风嗖嗖,太阳好像怕冷一样钻在被窝里也不愿意出来,街上显得冷冷清清。 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带着几名商贸社的村民来到神医门,刚刚打开各个店铺门准备挂牌营业,却见西街上的东西两头,有两队日本士兵分别从两边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快速包抄而来。他们急忙关闭店铺,躲在铺里不出来。 透过门缝,他们看见日本士兵从两边撵过来五名行路的百姓,十几名日本士兵把五名百姓围在中间,同时举起大枪,用刺刀突刺,刀刀见红,只要百姓不倒下,他们就不停下来…… 乔生在粮行的房间里透过门缝看见了,他急红了眼,非要冲出来跟鬼子拼命,被乔八爷和几名村民死死压住,堵着嘴巴不出声,乔生拼命挣扎着…… 五名百姓瞬间倒在血泊中,乔八爷和村民们在粮行里,乔有宝独自在当铺里,他们看得触目惊心,根本不忍直视,一个个内心痛苦万分…… 几辆三轮摩托车开过来,浅见和小野等几名军官威风凛凛地分别坐在车上,手持着军刀也不下车,杀气腾腾地看着四周。钱翻译也乘坐在其中一辆车上,手持着喇叭高声喊道:“各位平州城的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们!大家听好了!昨天有人杀了三名皇军士兵!皇军今天要杀三十名老百姓作为陪葬!大家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杀日本人了!我们打不过他们呀!” 钱翻译的话说完,日本人便丢下五具百姓的尸体,扬长而去。 乔八爷等人赶忙从房间里出来,忙不迭地把五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抬起来放在一处角落里,找几块破草席盖在上边,等着死者的家属来认领尸体。 乔有宝从当铺里出来,两眼失神,悲痛欲绝。 乔八爷看看乔有宝,再扭头看看乔生,悄声说道:“乔生赶快去找村长哩,别叫他再杀日本人哩!老百姓要遭殃咯哩!” 乔生没想到乔八爷会认为是乔虎杀了人,疑惑地看看乔八爷,再迟疑地看看乔有宝,乔有宝不容置疑地向他点点头,乔生这才心领神会,立刻转身跑走了。 天近黄昏的时候,街面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乔虎、单豹和李二麻子三人正在大西街口急匆匆地赶路,乔生终于找到了他们,急忙奔跑着从他们的后边追上去,看看跑到东街上快要追上了,急切地叫道:“掌柜的!” 乔虎回头看到乔生,吃惊地问道:“乔生师兄咋也来了?” 乔生跑近,压低嗓音,急切地说:“掌柜的!八爷说了,让你们赶快停手!” 乔虎佯装听不懂,问道:“你说什么?” 乔生不容置疑地说:“你就别装了,八爷和我爹都看出来了,昨天死了三名日本小鬼子,就是你们干的。” 乔虎点点头承认说:“是我们干的,可为什么要让我们停手呢?” 乔生急切地说道:“鬼子今天就已经开始报复了,早上在西街神医门前,就有五位老百姓被鬼子士兵用刺刀给捅死了。” 乔虎大吃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 乔生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鬼子扬言,每死一个鬼子,就要咱十名老百姓偿命。” 乔虎顿时大睁眼,没预料到鬼子会这样报复,而且来势还这么快,脱口而出:“啥?” 第五十一章 哥哥复仇传威名 弟弟无奈遭软禁(二) 正在这时,有一大队日本士兵端着三八大枪从东街齐刷刷地向这边小跑而来,四人赶忙闪身隐藏,日本部队很快开过来了。 日本部队中,钱翻译坐在一辆缓缓而行的三轮摩托车上,跟在鬼子士兵的后边,“当当当!”地敲着铜锣,高声喊道:“各位平州城的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儿们!大家可都听好了!昨天有人杀了三名皇军士兵!皇军今天要杀三十名老百姓陪葬!大家不要再杀日本人了!我们打不过他们呀!” 单豹气愤地骂道:“呸!狗汉奸!” 日本的部队开过去了,四人闪身出来,连忙向东街跑去,只见东街的大街上,又有五六具行人的尸体倒在了血泊里,身上血肉模糊,布满了刺刀刺过的无数血洞,惨不忍睹。 乔虎紧锁着眉头,想了想说:“来!大家跟我来!”几个人四下看看,异常警惕地闪身而去。 乔虎、乔生、单豹和李二麻子来到神医门货栈,四下看看,机警地走进了货栈的院子里。 乔虎神色严峻地说:“八爷说的对,咱们暂时还是停一下吧!” 单豹不情愿地说:“大哥!我好像已经杀上瘾了,怕是收不住啊!” 李二麻子附和说:“就是啊,咱们得趁风扬土,不能便宜这帮小鬼子。他们杀,咱们也杀,看谁杀的多!” 乔生白一眼单豹和李二麻子,嗔怨说:“你们也真是的!没看见鬼子要报复的是咱老百姓啊?” 乔虎点点头说:“是啊!这么下去可不行。” 单豹急了,赶忙问道:“那现在咋办?” 乔虎紧锁着眉头说:“得想想办法。” 乔生一脸焦急地说:“是啊掌柜的,杀鬼子可以,可至少得想一个不连累老百姓的办法。” 乔虎突然眼前一亮,目光坚毅地说:“哎!有了!” 单豹急切地问道:“老大想到啥办法了?” 乔虎干脆地说:“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咱们就痛痛快快地给他来个杀人留名!” 单豹一拍大腿说:“好啊!冤有头,债有主,让小鬼子找咱们,不能再让他们祸害咱老百姓。这样的话,我还可以把小鬼子引到我的七峰山上来,好好跟他干一仗。” 李二麻子也激动地说:“就是。真刀真枪地跟小鬼子干上一仗,真正拼一下,我还就不信了!” 乔生疑惑地问道:“能行吗?那么多中国军队都打不过人家。” 单豹自信满满地说:“老大,你的这种担心可就太多余了,七峰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占山之前,我还请阴阳先生看过,那里风水好,怕的是小鬼子不敢来。只要他们敢来,管教这些小日本有来无回!” 李二麻子附和着说:“是啊!就怕他们都不敢去哪!” 乔虎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就这么办,我就干脆留名乔虎。” 单豹也干脆地说:“既然都留名了,我看咱们也可以用枪了。” 乔虎不假思索,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只要是能确保不误伤百姓就行。” 乔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掌柜的。你要是以真名示天下的话,我爹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虎一愣,脱口问道:“什么秘密?” 乔生与乔虎耳语,把邱继财就是邱月影的父亲,也是齐天帮帮主天爷西街霸的秘密,认认真真地告诉了他。乔虎听了,大惊失色。 乔虎调整了杀鬼子的办法,决定继续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是,事情也戏剧性地出现了相应的变化,他们想要再找到街上落单的日本鬼子,却是变得难上加难。日本鬼子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严令士兵不得单独上街行动。鬼子要不就是成群结伙地出来执行任务,要不就是躲在军营里不出来,他们一连几天都找不到下手的目标。 这天晚上,乔虎一行在街上行走,依然警惕地寻找着目标,一边走着一边悄声议论,单豹自言自语地说:“实在不行,等一会儿我干脆去一趟鬼子司令部,一枪撂他一个哨兵。” 乔虎饶有兴致地说:“上次我们抢出四爷的时候,小鬼子吃了亏,恐怕我们很难再讨到便宜,除非是远距离射击,看来单大哥的枪法还可以?” 李二麻子不屑地说:“听他吹吧!白天十几米还算凑合,可这大晚上的……” 单豹打断他的话说:“那我们总不至于天天都走空吧!” 正说着话,两个挎着大枪的黑影出现在前边,乔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三人闪身躲在暗处观察片刻,便悄悄地跟在他们后边,慢慢地摸了过去。 两名日本士兵走到怡春园门口,嬉笑着走了进去。乔虎、单豹和李二麻子匆匆赶过来,乔虎抬头看看怡春园招牌,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单豹抬头看看说:“这不是怡春园吗?” 乔虎愣怔地说:“是啊!我知道,可这里是干什么的呢?” 李二麻子诡秘地笑着说:“妓院呗!” 乔虎大吃一惊,单豹饶有兴致地问道:“咋?老大!有兴趣?”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有!今晚可以不走空,就他俩了!”话音一落,一纵身,跃上了怡春园的房顶。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怡春园外墙的角落里又出现了两具日本士兵的尸体,而且浑身一丝不挂地分别卷在一块油布筒里,上边放有一张白纸条,白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几个毛笔字: 杀人者 七峰山土匪 乔虎 第二天早上,这两具日本士兵的尸体,又一次摆在了校园内的操练场上,上边盖着军用毛毯。 一队队日本士兵站在操场上,面对着两具尸体,有的表示愤怒,有的却在冷风中发抖。 藤田、浅见和山本站在队伍前边,小野等一些少佐军官和钱翻译站在一旁。 藤田手里拿着那张白纸条,愤怒地训话道:“我的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昨天又有两位勇士离我们们而去了!血的教训告诉我们,以后你们绝对不能再单独出去!” 日本士兵们全都低着头,不知所措。 藤田抖抖手中的白纸条,高声说道:“你们好好看看!支那人有多猖狂,他们明目张胆地告诉我们,这是七峰山土匪,叫乔虎的。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个地方和这个名字,只要有机会,我们随时可以进攻!杀人!” 士兵们低着头,大气不出。 藤田扫视一下,不耐烦地说:“浅见君!你来。” 浅见上前一步看看藤田,转身对士兵们说:“藤田大佐已经说了,支那人太猖狂,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大日本皇军放在眼里。我们一定要记住七峰山土匪乔虎这个名字,只要一有机会,我们就会找到他们洗刷我们今天的耻辱。从现在起,如果没有统一行动,决不允许再有任何人私自外出,尤其是三人以下的擅自外出。如有不从,军法从事!” 队伍里的士兵们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有的在寒风中颤栗着。 再说乔龙被彩凤和阿娇掳走以后,一直就软禁在海龙帮的密室里。 原来,海蛟龙在规划建造海龙帮的时候,费尽了心思,正所谓狡兔三窟,他在内室的地下还修建了一间庞大的密室,以备不时之需。 密室的格局布置,也是完全依照聚义厅的样子,就像是聚义厅的翻版一样,只是面积略微小了一些。密室建在聚义厅内室的地下,秘密的暗道就在海龙帮聚义厅内室东海龙王的塑像下方。整个海龙帮一共有三间聚义厅,一间是公开的,另一间是紧邻着聚义厅,同样大小和规模建造的一间内室,再有就是这间小一号的地下密室。这个秘密只有海蛟龙一个人知道,在海蛟龙锒铛入狱以后,他才不得已告诉了彩凤和阿娇,想通过她俩告诉给乔龙。但彩凤和阿娇觉得乔龙年龄还太小,而且坐怀不乱,又总是动不动地避着她俩,根本不愿意与她们有染,便决定以后再告诉他。 乔龙接任了帮主之位以后,彩凤和阿娇让把聚义厅内室和外室的四海龙王金身塑像全都拆了,只保留了一尊东海龙王。 乔龙被关在密室里,墙壁上只开了一个小窗口,除了每天由彩凤和阿娇按时送水送饭,别的就再也接触不到什么了。 这一天,乔龙终于忍无可忍了,在房间里暴跳如雷,可密室的屋子里根本没有窗户,门也紧闭着,他想开门,可连门缝也找不到。乔龙感到很无奈,便开始在屋子里面摔东西,可屋里的东西都是些不怕摔的,即便是摔到地上也不会碎,也没有太大的声响。气急败坏的他,开始用拳头猛擂墙壁:“咚咚咚!”声音山响。 墙壁上的窗口打开了,彩凤探头过来发嗲说:“哎哟!我的龙爷!甭闹了行不行?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开饭了!” 乔龙走到窗口跟前,严肃地说:“彩凤姐姐,快放我出去!” 彩凤嗲声嗲气地,随口胡诌说:“哟,那可是不敢!是潘四爷让我们把你关到这儿的。” 乔龙信以为真,急忙问道:“我老哥哥在哪儿呢?” 阿娇把脑袋凑过来说:“龙爷稍安勿躁,老九去探听四爷的消息了,很快就会回来。” 乔龙疑惑地问道:“我那老哥哥到底去哪儿了?” 阿娇发嗲说:“哎哟!龙爷,四爷去神医门了。刚才老九又说,四爷跟着黑龙会的一个日本人走了,又去哪儿了,还不知道,再等等消息嘛!” 乔龙傻傻地问道:“那四爷把我关起来干嘛?” 彩凤撒娇说:“哎哟龙爷!你这个人年轻气盛,一有事儿就发毛,大家都不放心你,怕你惹火上身嘛!” 乔龙厉声说:“放我出去!” 彩凤继续撒娇说:“龙爷乖!啊!”说完,莞尔一笑,又把小窗关上了。 第五十一章 哥哥复仇传威名 弟弟无奈遭软禁(三) 彩凤关上小窗以后,和阿娇相视一笑,一起返回到海龙帮聚义厅内室,出了内室,来到聚义厅,在两把椅子上轻松地坐下来。彩凤得意地说:“这回小家伙该老实了。” 阿娇故作神秘地说:“你还别说,这家伙火气还就是旺盛。” 彩凤金枝乱颤地说:“可他就是不愿意往咱姐儿俩身上发呀!” 阿娇无奈地耸耸肩说:“那有什么办法,还是咱姐儿俩没有本事,无论如何都勾不住他呗!” 彩凤自我安慰说:“不是吧?还是他年龄小不懂事吧?” 阿娇讪讪地说:“但愿吧,要不然,还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彩凤看着阿娇的样子,不自然地笑笑,嗔怒说:“呵呵!骚货!” 阿娇反唇相讥说:“你不骚!”说着话,两人动手互相掐起来,咯咯咯咯,笑声一片。 螭吻急速跑进来,神色慌张地叫道:“二位奶奶……” 彩凤一惊,急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 螭吻支吾着,面如死灰,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娇急切地催促道:“老九你他妈这是要急死谁?快说呀!” 螭吻低沉地说道:“在日本鬼子司令部门口,潘四爷浑身是血,身负重伤,被两个骑马的年轻人救走了。到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彩凤大吃一惊,急切地站了起来,脱口道:“什么?” 螭吻愤愤地说:“潘四爷跟着山本去了日本鬼子的司令部,出来以后,就在门口被几名小鬼子用枪挑了。” 阿娇大惊失色,惊呼道:“啊?” 彩凤镇静一下,上前一把抓住螭吻的衣领,急切地问道:“看清楚了吗?到底现在是死是活呀?” 螭吻悲怆地摇摇头,平静地说:“一个人的身上被刺七八个血窟窿,怕是九死一生了。那两个人骑着马的年轻人,也没看清是什么人,马跑得很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娇强作镇静,急切地问道:“那神医门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螭吻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店铺都还开着,可除了几个伙计以外,神医门的大掌柜、二掌柜还有龙爷的师兄,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彩凤疑惑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子?到了关键时候连人也不见。” 螭吻一筹莫展地说:“二位奶奶,赶快拿个主意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彩凤想了想,冷静地说:“等等再看,你们要不断地出去打探消息,随时注意神医门。” 螭吻应一声,急忙跑出去了。 阿娇疑惑地问道:“姐,事到如今,龙爷这里怎么办?” 彩凤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回可真是出大问题了。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瞒着了。” 阿娇一脸焦急地说:“这种事儿,怕是瞒不过去的呀!” 彩凤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能瞒多久算多久,总强过让他出去惹事儿,再枉送了性命。” 阿娇表现出一脸的无奈。 又过了几天,潘本渊的消息也没有了,潘四爷本人生死不明,也杳无踪影,街面上开始又有人和日本鬼子干起来了。日本鬼子先前一天杀死了三十名百姓,原因是死了三名日本士兵,就必须要三十名老百姓来陪葬。 乔龙待在密室里百无聊赖,彩凤和阿娇时不时地打开小窗跟他开开玩笑,逗逗焖子。 这一天,小窗口又打开了,彩凤嗲嗲地说:“龙爷,吃饭了。” 乔龙懊恼地赌气说:“不吃!” 阿娇把脑袋凑过来,发嗲说:“哎哟!一个大男人还学会发嗲了!” 乔龙好言好语地说:“两位姐姐,你们到底要关我多久嘛?” 彩凤干脆地说:“我们也不想关着你。这样吧,什么时候外边安静了,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 乔龙疑惑地问道:“那外边要是总也不安静呢?” 彩凤嗔怪说:“我的龙爷啊!你总要长大吧?你好好想一想,只要你能不出乱子,我们何必要关着你?” 乔龙嗲声嗲气地说:“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 彩凤干脆地说:“万事想清楚,不要强出头!” 乔龙继续好言好语说:“我答应你们还不行吗?” 阿娇发嗲说:“哦哟!我的小心肝,你以为你这样,我们不心疼啊?” 乔龙不解地问道:“你们说什么?不是我的老哥哥让你们关我的吗?” 彩凤和阿娇相视一眼,一时语塞。 刚好螭吻从外边进到聚义厅的内室,走到东海龙王的塑像前,一拱手说:“二位奶奶!有新情况!” 密室的暗道就在东海龙王塑像的座下,有一个秘密的暗道门开关,这个开关打开是一个夹层,就是能与密室开窗口对话的地方,这里竟然是一间布置豪华的起居室,一张双人席梦思床和两张真皮沙发,床上用品全都是高档的丝绸制品。 彩凤急忙食指挡唇“嘘!”的一声,把小窗关上,乔龙洗耳恭听,可这里隔音太好了,哪里还有声响? 与乔龙通话送餐的窗口就在起居室真皮沙发的背后,彩凤和阿娇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密室暗道里出来,在海龙帮聚义厅的内室里与螭吻见面。这段时间螭吻连续打探消息,彩凤和阿娇把密室的秘密也只好告诉了他一个人。 彩凤、阿娇一起坐下来,疑惑地问螭吻说:“老九啊!有什么新情况?” 螭吻很认真地回答说:“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刚刚接到了警察局通知,说再有五天,海爷会被刑满释放,让我们做好接人的准备。” 一听说海爷要回来,彩凤和阿娇顿时感觉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海爷回来以后,她们姐儿俩就不再孤单了,忧的是,龙爷竟然瞧不上她们,在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姐儿俩近水楼台,联合起来都没把龙爷这么个雏儿拿下,不知见到海爷该如何面对。 螭吻迟疑地说道:“关键是我们要不要去接?怎么接?” 彩凤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要去接!那是我们海龙帮的大当家,我和阿娇妹妹,还有八位堂主都要去。” 阿娇理直气壮地说:“怕什么?我们还怕日本人?” 螭吻认真地回答说:“二位奶奶,我想过了,咱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首先我们都没法骑马。况且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会吃日本士兵的枪子的。” 彩凤和阿娇听了螭吻的话,这才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日本鬼子进来之后,干什么事情已经远非从前那么容易,如何接回海爷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螭吻第二个消息。 螭吻认真地回答说:“江湖上传闻,最近日本人好像老实了,都不敢单独上街,怕落单被杀……” 彩凤打断他的话,嗔怨说:“这个杀日本人的英雄就算了,还是别说他了。也真是的,他杀了人一走了之,成了英雄,遭殃的却是老百姓。” 螭吻不以为然地说:“哎!彩凤奶奶,现在可不一样了。杀日本鬼子的这位英雄现在开始杀人留名了。” 阿娇颇有兴致地说:“是吗?真名还是假名?不知是哪路英雄?” 螭吻一字一顿地说:“七峰山土匪乔虎。” 彩凤不耐烦地说:“什么?这么长一窜儿,别说日本人了,就是中国人也记不住啊!” 阿娇爽朗地笑道:“哈哈哈哈!好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用假名字也能唬唬小日本。” 螭吻疑惑地问道:“阿娇奶奶咋说这个名字是假的呐?” 阿娇不假思索地说:“哪有土匪自称土匪的?” 螭吻笑笑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可后来一想,这正是这位英雄的可贵之处。你们想想,他把土匪的名号报出来,不是再也不给日本鬼子留下报复百姓的借口了吗?” 彩凤和阿娇听了,连连点头,一致认为七峰山土匪乔虎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然而,这些消息对于平州城最大的帮会海龙帮来说,事情却是越来越离奇,也越搞越大,加上海爷马上要回来,彩凤和阿娇觉得再也不应该瞒下去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必须得立刻告诉帮主乔龙。 这一天,彩凤和阿娇来到了海龙帮密室,把这两个消息一本正经地告诉了乔龙。乔龙听了,一种颇为自豪的情愫油然而生。一是海爷回来,他要赶紧把帮主之位还回去,自己去把潘本渊找到,然后一起联合起来,放手跟日本鬼子干;二是哥哥乔虎为了不殃及无辜百姓,不殃及乔村,秘密杀鬼子,把七峰山的名号打了出来,以七峰山的土匪武装来对付鬼子,让他既感到骄傲又极度钦佩,立时沉浸在对哥哥的思念当中。 彩凤和阿娇看着他,面面相觑,对他的反应感觉莫名其妙,一开始还担心乔龙会责怪她们,现在看来全然不用担心,可又不知道乔龙究竟在怎么想。彩凤急切地问道:“海爷回来,我们到底去不去接?” 乔龙随口说道:“去!当然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阿娇诧异地说:“怎么去?就不怕日本鬼子把我们当成枪靶子吗?” 乔龙很随意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就找人力车去。多找一些,干脆找他一百辆!” 彩凤和阿娇听了,眼前一亮,顿感一阵欣喜,想不到乔龙随便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双双情不自禁地为他伸出大拇指来。 第五十二章 百车高调迎海爷 危机四伏七峰山(一) 乔虎、单豹和李二麻子一起杀鬼子留名,人们并没有把七峰山土匪和乔虎分开来看。“七峰山土匪乔虎”,这个杀日本鬼子的威名,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大街小巷里传播开来,消息不胫而走,而且越传越邪乎,把乔虎传成了一位虎头兽身,青面獠牙,专杀日本鬼子的怪神。 这一天,邱继财正独自一人在邱公馆的鸟屋里静静地观鸟,师爷急匆匆跑了进来,说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问他先听哪一个。 邱继财不耐烦地说:“真他妈的,一说两个消息,就总是卖关子,当然天爷是先听好消息了。” 师爷开心地说:“好消息就是,平州城的市面上暂时天下太平了。有一位英雄好汉专杀日本人,曾经一天干掉仨,结果日本人杀了三十名老百姓进行报复,现在这位好汉改方法了,干脆杀人留名!” 邱继财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绕什么呀绕?说了半天,这位好汉到底是谁呀?” 师爷一字一顿地说:“七峰山土匪乔虎。” 邱继财大吃一惊,急忙说道:“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师爷郑重地说道:“七峰山土匪乔虎。” 邱继财睁大双眼说:“七峰山土匪?抢咱们齐天帮的土匪?” 师爷怔怔地说:“应该是的。” 邱继财反问道:“你刚才说土匪头子叫乔虎?” 师爷张口结舌,胡乱应承着:“嗯……嗯嗯……” 邱继财眼珠一转,咬牙切齿地说:“好熟悉的名字,原来你还活着!” 师爷愣怔地问道:“天爷,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邱继财瞥一眼师爷,淡淡地说:“好吧,算是一个好消息。” 师爷干笑一声,往前凑凑说:“第二个消息就是坏消息了,海龙帮海爷要出来了。” 邱继财又吃一惊,脱口道:“什么?” 师爷故作神秘地说:“当年海爷判的可不是死罪,是一年刑期。” 邱继财愤愤地骂道:“这日本人可真他妈不是东西!看来山本当年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师爷疑惑地问道:“这是不是个坏消息?” 邱继财眼珠一转,得意地说:“也未必不是好消息!” 师爷一愣,怔怔地看着邱继财。 邱继财自言自语地说:“马成魁一死,神山帮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就等于已经被灭了,海龙帮也一直偃旗息鼓,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齐天帮。但是在日本人面前,我们却是一丝一毫的地位也没有,天爷我是独木难支啊!原来我还打算干脆收了神山帮,把那个鸟园子弄过来,可这个山本一郎一直却给我吃的都是软钉子,死活就是不同意。现在海爷出来,我们说不定还可以联手对抗日本人哪!” 师爷眼前一亮,高兴地说:“这么说,今天有两个好消息?” 邱继财得意地哈哈大笑,高兴地拍拍师爷的肩膀,两人笑眯眯地离开,一起喝酒去了。 自从乔虎杀人留名以后,日本鬼子就再也不敢出来单独行动了。 这天晚上,北风呼啸,天气寒冷,皎洁的夜空中,悬挂着几颗频频眨着眼的星星。乔虎、乔生、单豹和李二麻子蹲在货栈的院外一起商量办法,他们对鬼子始终都不出门,一时寻找不到下手目标而感到一筹莫展。 乔虎纳闷地说:“这些小鬼子到底是咋想的?咋就突然一下子逮不着了呢?” 乔生笃定地说:“肯定是害怕了呗!” 单豹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说:“这些畜生大老远从日本跑到这里来,杀人放火的,也会害怕?” 李二麻子支吾着说:“那他们咋就不出来了呢?”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好好想一想,如果咱们是日本人,下一步该咋办?” 乔生怔怔地说:“掌柜的,七峰山土匪乔虎的威名,现在已经传遍整个平州城了。” 乔虎眼前一亮,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乔生笃定地说:“你问问八爷和我爹,市面上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单豹眼前一亮,释然地说:“这我就明白了。” 李二麻子急忙问道:“大哥明白啥了?” 单豹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看啊,小日本是一群外来人,他们每天要是一出门就死几个的话,恐怕早就吓破胆了吧?” 乔虎点点头说:“看来鬼子是不让士兵出来了。” 乔生怔怔地问道:“那你们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单豹不假思索地说:“这可难不住我单豹,我们打不到鸟,总可以去掏几颗鸟蛋吧?” 乔虎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掏鸟蛋?那不是我们要动鸟窝?” 单豹得意地说:“老大,你可千万别忘了,到现在咱还没使过枪哪!”说着话,掏出手枪,做个瞄准的动作,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乔八爷和乔有宝刚好从里边走出来,乔八爷大老远地问:“咋还不睡觉哩嘛?” 乔有宝也关切地问道:“我说几位年轻人,这么冷的天,你们也不嫌冷?” 乔虎站起来,难为情地说:“八爷,乔叔,吵着你们了吧?” 大家也都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乔八爷爽朗地说:“不打紧哩!不打紧哩嘛!” 乔虎笑笑说:“大家都憋着劲,血都热得快喷出来了,哪里还觉着冷呀?”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想出法子哩嘛?” 乔虎脱口说道:“我们打算去掏鸟窝!” 乔八爷想了想,点点头说:“掏鸟窝可以哩,要想好退路咯哩!” 乔虎一拍脑门说:“对呀!就像上次我和乔生师兄去救四爷一样,打完就跑,小鬼子一定措手不及!” 乔生附和说:“等他们反应过来了,你们早就没影儿了。” 单豹疑惑地问道:“那咱们咋留言呢?”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咱们用写好字的纸头,包上石头。” 单豹顿悟地说:“对呀!老大抛石头,我和二弟打枪!” 李二麻子点点头,怔怔地说:“我看行!” 乔虎干脆地说:“那就这么干了!走,放宽心,先睡觉去!”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日上三竿,旭日东升,北风嗖嗖地刮着。 校园门口的两名日本哨兵抱着枪,跺着脚,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岗亭里有两名日本哨兵还在抱着枪打盹。 突然,三匹快马如风而至。 第一匹快马上的单豹举枪就射,“啪!啪!”两声枪响,一名鬼子应声倒地;第二匹快马上的李二麻子举枪就射,“嗵!”的一声手铳的枪响,另一名鬼子也应声倒地。 岗亭里的两名士兵,早被惊醒了,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端着枪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冲出来,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乔虎骑着第三匹快马飞速赶到,手一扬,两块石头飞出,这两名士兵也立刻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门里的士兵涌出来,三匹快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浅见带着几名鬼子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鬼子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连中两枪,另一具尸体被打爆了头。 另外两名躺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鬼子被其他士兵扶了起来,石块正中他们的面部,一个个脸上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 浅见见状,恨得咬牙切齿。 一名日本士兵捡起一块沾着血的包纸石头递给浅见,浅见接过来缓缓打开,只见纸条上清晰地写着:七峰山土匪乔虎。 浅见愤怒至极,立刻把纸条撕得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返身回去了。 藏身在暗处的乔生把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暗自偷着笑了。 大门外枪声响起来的时候,藤田、山本和浅见正在商讨整顿商业秩序的事情,“啪!啪!”突如其来的两声枪响,令他们大吃一惊,紧接着“嗵!”的一声手铳的爆响,藤田如临大敌,急忙派浅见赶快带兵出去应付。 浅见气势汹汹地带着士兵出去了,藤田觉得近期被土匪的暗杀已经搞得心力交瘁,坐卧不宁。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恶狠狠地念叨着:“八嘎呀路,一定又是七峰山土匪乔虎!” 山本站在一旁,看着踱来踱去的藤田,眼珠子转来转去,小心地探问道:“藤田大佐,何以见得?” 藤田不假思索地说:“刚才总共响了三枪,前两枪是驳壳枪的声音,第三枪一听就是土枪的声音。” 山本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故作疑惑地问道:“会不会是晋绥军残部呢?或者国民党军统的暗杀队,再或者是共党的地下组织呢?” 藤田自信地摇摇头说:“不不不,晋绥军和国民党暗杀队的武器装备,哪里有土枪?” 山本故作得意地说道:“那一定是共党的地下组织。” 藤田笑了,摆摆手说:“山本君,你的判断肯定出错了。共党的地下组织根本就不傻,他们一般都很讲究策略,绝不会用鸡蛋碰石头,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偷袭我军营。” 山本满脸堆笑地说:“藤田大佐分析的是,属下受教了。” 第五十二章 百车高调迎海爷 危机四伏七峰山(二) 不一会儿,浅见手里握着指挥刀,气极败坏地跑进来报告说:“藤田大佐,又是七峰山土匪乔虎,已经跑了。” 藤田听了,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口里骂道:“八嘎!” 山本看看浅见,再看看藤田,欲言又止。 浅见气呼呼地说:“藤田大佐阁下,我要请战!我要带着我的部队去剿灭七峰山土匪!” 藤田想了想说:“你们来看。”说着话,向屋子中央的模拟沙盘走过去。他带着山本和浅见来到屋内中央的地形模拟图前,随手拿起一根小木棒,在地形图上寻找到七峰山的标注一指,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七峰山,地势险要!”再一指平州城的标注说:“这里是平州城,两地相隔大约四十多公里,浅见君,你马上制定出一套进攻的方案出来。” 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正要转身离去。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浅见迟疑一下停下了脚步。 藤田走过去拿起电话接听道:“喂!我是藤田司令长官,……什么?你再重复一遍?……海龙帮?……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了!我知道了!” 藤田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回身叫道:“山本君!” 山本立正回应:“藤田大佐阁下!” 藤田脱口问道:“平州城有个海龙帮?” 山本干脆地点头回答:“是的大佐阁下!” 藤田自言自语地说:“他们有个帮主,今天出狱。” 山本一愣,迟疑地问道:“藤田大佐还在意这种帮会的事情?” 藤田莫名地说道:“他们一百辆黄包车大张旗鼓地从监狱里接人,在平州城大街上招摇过市,达三小时之久!” 浅见睁大眼睛,愤愤地说:“这是向我们大日本皇军示威呀!” 藤田静静地看着山本问道:“山本君,我问你,他们的现任帮主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大胆?” 山本怔怔地说:“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藤田一愣,旋即盯着山本说:“山本君,看来这支那人不可小觑呀!” 山本讪讪地说:“近来一直太忙,没有太多关注这些帮会的事情。” 藤田懊恼地说:“最近确实让土匪搞得焦头烂额。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去接管平州城警察局,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会有犯人被释放?” 浅见上前一步,鞠一躬说:“藤田大佐,是属下失职!” 山本想了想说:“这些犯人,原本我们不是计划都要充作煤矿劳工的吗?” 藤田看看浅见,再看看山本,郑重地说道:“你们立刻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去接管警察局,决不允许他们再释放任何一个犯人。” 山本和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然后转身离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 乔虎一行跑到日军司令部掏鸟蛋的这一天,正是监狱释放海蛟龙的日子。海龙帮帮众听从小帮主乔龙的命令,整整雇佣了一百辆人力车,吹吹打打招摇过市地去迎接老帮主出狱。 一水儿的人力车,每一辆车上还都挂着一条大红绸,人力车夫全都是海龙帮自己的兄弟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衣金龙服装,胸前还佩戴着一朵大红花。 第一辆车上坐着彩凤,第二辆车上坐着阿娇,第三辆车上坐着乔龙,第四辆车上坐着海蛟龙,第五辆车上坐着囚牛,第六辆车以后依次是睚眦、嘲风、蒲牢、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等其他七大香主,以及后边的海龙帮骨干兄弟…… 海龙帮的队伍接上海蛟龙之后,并不急着回到海龙帮,而是浩浩荡荡地沿着四条大街走完,最后才回到大东街。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站满了街道两边,海蛟龙穿着一身新衣服,打扮的一尘不染,在车上干脆站起来,满面荣光地向街道两旁的人们作揖点头微笑致意。 大街上的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海爷一出来,又要祸害人了;也有的人却担忧,这回海爷出来,也不知是要跟日本人对着干,还是要做日本人的狗;还有的人只是看热闹,根本不管未来这些充满变数的不可知,就是觉得海龙帮到底还是平州城最大的帮派,好威风。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人会肯定地认为海爷出来敢于与日本人对抗。 却说乔虎带着单豹和李二麻子又顺顺利利地干了一票掏鸟蛋的活儿,高高兴兴地回到神医门货栈,在屋里的炕上直接躺下来,开始得意忘形。 李二麻子四脚朝天,高兴地说:“这回太他妈过瘾了,老子现在也居然成了抗日英雄。” 乔虎也高兴了一会儿,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淡淡地说:“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还得想好下一步的办法,今天这件事情一出,鬼子军营肯定也会有所防范了。” 单豹一愣,急切地坐起来说:“那咋办?没有日本鬼子,干谁?” 李二麻子也坐起来,挠挠脑袋说:“要不去城门口干皇协军?” 乔虎头枕着双手,平静地说:“你们不要着急,让我再好好想想。” 突然,乔生风风火火跑进来,急切地喊道:“掌柜的!” 乔虎一激灵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乔生师兄,你咋回来了?” 乔生迟疑了一下,直白地说:“不瞒你们说,昨晚八爷和我爹一直让我暗中跟着你们,你们今天杀鬼子的时候,我可全看见了。真棒!不过,我现在告诉你们,鬼子的一大队人马,几乎所有当官儿的都在,往警察局去了。” 乔虎激动地问道:“消息可靠?” 乔生干脆地说:“是我亲眼所见!” 乔虎跳下地,兴奋地说:“二位兄弟!快!又有活儿干了!” 单豹也跳下地,激动地说:“干这队鬼子?” 李二麻子慢腾腾地穿鞋,疑惑地问道:“人家到警察局,咱们咋干?” 乔虎突然问道:“他们到警察局干啥?” 乔生摇摇头,单豹和李二麻子也同时摇摇头。 乔虎想了想说:“咱们把他们苦胆都快吓破了,他们还是要去,这说明他们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干,对不对?咱不管他,只要他们有事情,就总有闲着的人和闲着的时候,咱们就在他们闲着的时候朝闲着的人下手。” 单豹早已准备停当,急切地说:“那还说啥?赶快走哇!”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李二麻子也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快走!快走!真痛快!” 乔虎一拍乔生的肩膀说:“谢谢啦师兄!”说完,一个箭步也跑了出去。 乔生急切地喊着:“等等我!”等乔生追出去的时候,三匹快马已经冲出了货栈大院,乔生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太阳西斜,冷风徐徐。 十几辆三轮摩托车一字排开停在警察局门外的路边,几名少佐军官穿着军大衣站在一起,感觉很冷地颠着双脚,每个人的呼吸都泛着白色的冷气。周围布满了日本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端着大枪警戒着。 警察局的大门打开了,藤田、山本和浅见缓缓走出门来,警察局长点头哈腰地恭送了出来。 藤田冷酷地对警察局长说道:“从今天起,这里就由我们大日本皇军接管,这里的犯人只能进不能出,如果再有人从这里被放出去,唯你是问!” 警察局长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请藤田大佐放心,没有您的指令,往后我们连一只苍蝇也不放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啪!”两声枪响。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摩托车旁的一名鬼子士兵应声倒下,单豹骑着快马飞奔而去,所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边李二麻子的一骑快马紧随其后,“嗵!”的一声枪响,旁边的一名鬼子士兵也应声倒下,其他站在一起的几名日本少佐和各处的士兵瞬间都以摩托车为掩体,如临大敌地趴下了。 第三匹快马瞬间赶到,一块石头直接扔进了摩托车里,鬼子士兵都以为是手雷,全都悉数卧倒,三匹快马绝尘而去,摩托车里的石头并没有爆炸。 鬼子士兵一个个惊魂未定,趴着不敢动。 浅见高声叫道:“七峰山土匪乔虎!” 藤田的眼前浮现出司令部门口的一幕,高声喊道:“还不快追!” 趴在一起的几名少佐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上了三轮摩托车。日本鬼子士兵全都爬起来,急急地上了摩托车。 藤田不管不顾,看也不看警察局长,也急匆匆的跑上前上了一辆摩托车,山本和浅见不敢怠慢,也飞快地奔过去,各自上了一辆摩托车。 一辆辆摩托车快速发动,然后鱼贯而走,向着三匹快马的方向急速驶去。 警察局长冷眼望着日本鬼子远去的影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然后整整衣帽,煞有介事地返回到警察局去了。 第五十二章 百车高调迎海爷 危机四伏七峰山(三) 乔虎、单豹和李二麻子的三匹快马疯狂地在前边奔跑,后边鬼子的三轮摩托车队在紧紧追赶,一直从城内的中心区域追到了偏僻的城郊,不时有子弹从乔虎三人的身边嗖嗖地滑过。 乔虎看着到了郊外,鬼子的枪声一阵比一阵密集,觉得这么跑下去被鬼子追着打不是办法,马不停蹄,急切地喊道:“二位兄弟!我们不能这么跑下去了!” 单豹打马如飞,附和说道:“是啊老大!这等于给鬼子当活靶子打!” 说着话,又有子弹飞来,乔虎来个镫里藏身,两眼观察着身后的形势,嘴里说道:“没错!也许我们能躲得过追赶,可我们躲不过他们的子弹!” 单豹急切地说道:“那咋办?我们这百十来斤,不能就这么撂下呀!” 李二麻子也着急地说:“是啊!我杀鬼子还没杀够哪!” 乔虎沉着冷静,脑筋急转,嘴上说道:“咱得想个办法先脱身才行呀!” 李二麻子急切地说:“那我们干脆再返回城里去,人多容易脱身。” 乔虎严厉地说:“不行!子弹不长眼,那样会伤及无辜的!” 单豹眼珠一转说道:“要是有一条路,能挡住他们那几辆三角铁驴子就好了。” 乔虎不客气地说:“我们对这里路径也不熟,怎么挡?” 单豹和李二麻子不再说话,乔虎审时度势,神色冷峻,果断地说:“咱们分开跑!让他们没有办法追!” 单豹附和说:“看来只好如此了。” 乔虎回身看看追兵,干脆地说:“我们三个方向分开!单大哥,你直接跑,我和李二哥一左一右!” 单豹答应一声:“好!”继续打马上前奔去。 乔虎和李二麻子各自一揽马缰,三匹马朝三个方向飞速跑去。 单豹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老二!咱们现在分头出城,你出去找到城外的弟兄们,半路阻击他一下!我带他们进咱们的伏击圈!” 李二麻子爽快地答应道:“好嘞!” 单豹看看乔虎和李二麻子从不同方向飞奔,回身举枪对着追兵“啪!啪!”就是两枪,打完枪,又开始策马狂奔。 藤田率众追过来,看着土匪分散成了三个方向逃命,正不知朝哪个方向去追,单豹的这两枪立刻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藤田和浅见判断开枪的一定就是土匪头子乔虎,另外的土枪和石头,根本不必太在意,便命令摩托车队单独朝着单豹奔跑的方向疯狂地追了上去。 单豹一人骑马疯狂地奔跑着,后边的摩托车队一辆一辆的紧追不舍,眼看着到了城郊外,单豹看看四周的地形,正好身处峡谷地带,道路两边都是土丘,便于埋伏,心中暗喜。 一旁的乔虎纵马窜了出来,高声喊道:“单大哥!” 单豹好奇地问道:“咦!老大!你咋回来了?” 乔虎兴奋地说:“我听到你们说要打伏击,就回来了。” 单豹得意地用手一指周围说:“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乔虎怔怔地说:“我不太懂,好像是不错,两边都可以埋伏。” 单豹淡淡地说:“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一时没有办法进城,只好都等在城外了。” 乔虎高兴地说:“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单豹也兴奋地说:“好在咱们上次买了一批枪,刚好今天配上用场。” 乔虎认可地说:“看来打仗还是要用枪啊。” 单豹不置可否地说:“那当然,有枪才是王嘛。”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口哨的呼叫声。 单豹得意地说:“老大听见没有?李二麻子兄弟已经联系到弟兄们了,看来今天就是这里了,你就擎等着看好戏吧!” 说着话,两匹马一闪而过,摩托车队随后又紧紧地追过来了。 摩托车队很快进入了土匪的伏击圈,“啪!啪!啪!啪!”子弹纷纷射向鬼子的摩托车队。 两边土丘后边埋伏的土匪全部开始开枪射击,枪声立刻密集地响了起来,鬼子摩托车队遭到袭击,马上停了下来。藤田、山本、浅见和一些少佐军官急忙下车,以摩托车为掩体仔细进行观察。 浅见观察了一会儿,冷笑道:“藤田大佐,他们并没有多少兵力,我们冲过去!” 藤田却断然否决说:“唔!不不不!今天我们没有带兵出来,暂时先放过他们。” 浅见愤愤地说:“藤田大佐阁下,我不甘心!” 藤田冷静地说:“我们打仗,不是靠赌气来战胜对手。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大了,我们现在已经很清楚,七峰山土匪其实都是些乌合之众,武力不过是几条破枪而已。我们先回去,过两天,我们专门去七峰山找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浅见兴奋地说:“大佐高见!他们今天似乎尝到了些甜头……” 藤田得意地打断他的话说:“中国的兵法上说,骄兵必败!”说完,径直上了摩托车,一挥手,返回去了。 所有的日本军官都狞笑着上了车,鬼子的摩托车队,扬起一片尘土全都返回去了。 乔虎、单豹和李二麻子从隐蔽处出来,看着日本人的摩托车队返回去了,自以为打了一个小胜仗,得意洋洋地带着十几名土匪扬长而去。 一行人趾高气扬地回到了七峰山上,山上的土匪们全部出来列队夹道欢迎。 众土匪一听说跟日本鬼子真刀实枪地干了一场,还打了一个胜仗,一个个得意地认为,这回可真的是灭了小日本的威风了。 单豹得意地说:“我原以为小日本有多厉害哪!这次才发现,他们也就是靠几只铁驴子在抖威风!” 乔虎告诫说:“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难道中国的军队会那么不经打吗?” 李二麻子不屑地说:“人家那都是吃官饷的,肯定他妈的是命精贵,说不定还没开战,一看见鬼子的铁驴子,就他妈都跑球的了。” 单豹毫不在乎地说:“正好老大今天也一起上山了,别的先不管他,弟兄们!我们大摆宴席,庆贺他三天!” 土匪们闻听,全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单豹看看乔虎,爽朗地说:“老大,你这是第三次上山了吧!” 乔虎眼前一亮说:“可不是!上一次上山,是为了买武器!第一次……”他猛然想起那次拯救翠儿,看到了翠儿的酮体,立刻缄默不语,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 单豹兴奋地说:“哎!这次可多亏了这些武器了,没有它们,咱们也杀不了七八个鬼子,也阻挡不了鬼子铁驴子的追赶,说不定现在咱们还在被鬼子的那些铁驴子撵着打哪!哈哈哈哈!” 乔虎认可地点点头说:“是啊!看来咱们还是得买枪,要多买!” 单豹顿时来劲了,骄傲地说:“你说咱中国人,要是人人手里都有枪,那小日本鬼子还敢来吗?”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单大哥,你说,马连长他们到哪儿去了?” 单豹不屑地说:“谁知道呢?说不定鬼子枪一响,就不知躲哪儿去了。” 乔虎失落地说:“太可惜了……” 单豹诧异地脱口打断他的话说:“咋?老大想他了?”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他要在,咱们可以再多买些枪呀!” 单豹心领神会,和李二麻子相视会意地一笑。 随后,七峰山上开始大摆筵席,大家全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就在七峰山上的众土匪还全部沉浸在喜庆的推杯换盏之中的时候,他们却做梦也想不到,真正的危险已经悄然而至,而且就在下一刻。 第五十三章 土匪惨遭覆灭 帮会寻求联合(一) 藤田率众回到司令部以后,马上命令浅见去剿灭七峰山土匪,他一脸认真地说:“浅见君,我们已经知道了七峰山土匪的实力,你马上带领一个中队前去剿灭土匪,趁着他们刚刚胜利回去,立足未稳,把它们全部剿灭!” 浅见早就憋足了劲,马上兴致勃勃地领受了任务,迅速点齐自己中队的士兵,随后带着部队及辎重浩浩荡荡地向七峰山开拔了。 浅见部队一路向前推进,很快便已经到了七峰山的山脚下。 浅见和钱翻译各自骑着马走在前边,小野和几名少佐军官各自骑着马走在他们的身后,再往后是十几辆三轮摩托,最后是装满士兵的三辆卡车。 浅见部队大老远就看见了土匪设置在山下的打探消息使用的联络点,位于山脚下的那间很显眼的土屋。 钱翻译伸手一指说:“太君,前边发现一间小土屋。” 浅见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看,清楚地看见那间土屋的烟囱上还在冒着屡屡青烟。他放下望远镜,得意地笑笑:“唔!呦西!里边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旁边“嗖!”地一声滑过去了。 浅见一愣,自言自语地说:“唔!这里还有抵抗?” 浅见部队立刻如临大敌,急忙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立刻各自寻找掩体,小野蹲在一辆摩托车旁举起望远镜察看,但见豹眼头领和两名土匪隐蔽在房间里,在窗口瞄准打冷枪,急忙说道:“浅见中佐,是几名不穿军装的武装人员!” 其实浅见早就看到了,他已经和钱翻译一起背靠马匹,沉着冷静地在看地图。地图上明确显示,七峰山已经近在咫尺,他四下看看,判断这里一定是七峰山土匪设置的了望哨,便拍拍钱翻译的肩膀,让钱翻译对土匪喊话。浅见部队的官兵这才全都放心大胆地从掩体里出来,恢复原状。 钱翻译举起喇叭,高声喊道:“喂!对面的土屋里的兄弟听着,现在是大日本皇军来了。请你们放下武器,缴枪投降!皇军优待俘虏!” “啪!”的又是一声枪响,算作是对方给钱翻译的喊话所做的回敬。一颗子弹从钱翻译耳边滑过去,吓得钱翻译赶紧趴在地上。 浅见狞笑一声,命令道:“炮击!毁灭他们!” 话音一落,几名鬼子士兵已经快速地把两门小钢炮架了起来,浅见一声令下,“轰!轰!”两声炮响,小土屋立刻飞上了天,变成了一片尘土和硝烟。 浅见哈哈大笑,日本军官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突然,豹眼头领骑着一匹马从硝烟中跑了出来,急速向山上跑去。 小野轻蔑地从旁边士兵的手里接过三八大枪,举枪瞄准。浅见见状,上前缓缓把小野的枪推开,摆摆手说:“唔!不不不!这里是七峰山匪巢的了望哨,让他回去报告,也好让乔虎做个明白鬼!哈哈哈!” 小野不情愿地把三八大枪收起来,扔还给一旁的士兵。 浅见扫视一下部队,威严地说:“我命令!” 众少佐牵马肃立。 浅见手一指,恶狠狠地喊道:“部队全速前进,尽快拿下七峰山!” 众少佐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一众官兵纷纷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日军部队再次开拔,快速向前推进。 豹眼头领快马加鞭地跑回到七峰山上,乔虎、单豹、李二麻子正在和一群土匪推杯换盏,酒兴正酣,一个个喝得都满面通红,有了些许醉意。 只听单豹痛快地说:“老大,我们这帮人能跟着老大你做义匪,真他妈痛快!打小鬼子,我们都他妈不含糊!” 乔虎称赞说:“这次单大哥表现神勇,小弟真的是佩服之至!” 单豹目中无人地说:“我单豹可不是吹,当年我也是部队里正儿八经的军官,说实话,我这百十来号人,要是有马连长那样的装备,我就能把平州城里的鬼子都给他灭了!” 李二麻子附和说:“对对对!给他灭了,让小日本滚回老家去。”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必须尽快找到马连长,多买枪买子弹,为潘四爷报仇雪恨。” 单豹夸海口说:“带上马连长,给东北三省的中国人都报仇雪恨!” 李二麻子附和说:“给全国受到小日本摧残的中国老百姓报仇雪恨!” 正说着话,豹眼头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报告说:“单……爷!单……爷!大事不……不好了!” 单豹不高兴地骂道:“你他妈瞎嚷嚷啥?没看见单爷正陪老大喝酒呢?” 豹眼头领缓口气,急切地说:“山爷!快别……喝了!日本人,打……打进来了!” 众土匪听了,立刻一片哗然。 单豹站起来,环顾一下,高声喊道:“都他妈给老子安静!”众人全都安静下来。 单豹走到豹眼头领跟前说:“你他妈是不是看错了?” 豹眼头领着急地说:“今天正好是小的在山下轮值,看到一大队人马,有骑马的,还有骑三角铁驴子的,当兵的全都挤在三辆四个轮子的车上,黑压压的一大片,朝我们山上来了!” 单豹满不在乎地说:“怕个屁!咱们七峰山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老子正等着他们来哪!” 李二麻子站起来附和说:“就是就是!告诉大家准备接敌就是了,慌啥?” 豹眼头领紧张地说:“小日本不知用的啥武器,听得‘轰轰’两声,咱们山下的那间房子就飞上天了,两名兄弟当时就死了,我也被土埋了,差点儿就回……回不来!”说完,兀自惊魂未定。 单豹一愣,脱口道:“你说啥?” 豹眼头领土匪愣怔地说:“大老远地,也不知小日本用的啥武器,还没搞清楚是咋回事,那间屋子就没了,两名兄弟也玩儿完了。” 单豹顿时就明白了,日本军队确实是够厉害的,紧紧是对付几个连枪都没有的土匪,出动的竟然是炮兵。他是行伍出身,虽然没有用过炮,可他也多少知道炮兵是厉害的。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是在这地势险峻的山上,鬼子的炮兵怎么会上来呢?他壮着胆子说:“老子不信!大白天的还见了鬼了!” 众土匪听都没听说过打炮,只知道单豹当过军官,有些见识,大家见单爷并不惧怕,便齐声喊道:“跟小日本干了!” 单豹平心静气地说:“弟兄们!老大一直让我们操练,今天我们就给老大表演一下,看看咱们的训练成果。酒先不喝了,先放在这里,学学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等灭了小日本鬼子,再回来喝也不迟!” 李二麻子高声附和说:“对!当年关二爷温酒斩华雄,咱们也干脆给他来个温酒灭小日本!” 众土匪群情振奋地齐声喊道:“好!” 单豹让大家到外边集合,高声对乔虎说:“老大!你且在这里观敌掠阵,看看我七峰山土匪怎么灭了这日本小鬼子?” 乔虎兴奋地说:“没事儿大哥!小弟也跟你一起!” 单豹立刻劝阻道:“不!你就在这里等着,你没有带枪,而且你的石头又打不死人。” 正僵持的时候,大家都到外边集结待命了,单豹看到厅里只剩下了自己和乔虎,悄声告诉乔虎说:“小鬼子这次来的是炮兵,炸弹可不长眼,老大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 说完,不容分说,雄赳赳地出去了。 乔虎闻听一愣,看见单豹刚刚走出大厅,就听见炮声响了,“轰!轰!轰!轰!轰!”…… 七峰山匪巢遭受了日本鬼子的连环炮击,密集的炮弹一颗颗呼啸而至,山上立时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到处山石四溅,地动山摇。 顷刻之间,七峰山的土匪巢穴建筑倒塌,树枝折断,尸横遍野,荡然无存,众兄弟死伤无数…… 不知过了多久,乔虎终于醒过来了,他倒在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边黑咕隆咚的,有一束弱弱的光线射进来,听得到静静的滴水声。 乔虎趴在地上,缓缓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身在何处,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也都是那么陌生,隐约感觉到这是在一个山洞里。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七峰山匪巢被炮击的那一刻,日本人进攻七峰山的一幕幕又重现在了脑海里…… 单豹刚刚出了大厅以后,接二连三的炮弹声便呼啸而至,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聚义厅外边哭爹喊娘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乔虎马上就愣住了,这是怎么了?鬼子还没上山就…… 乔虎想不通,刚想出去看个究竟,一颗炮弹就穿过屋顶直接落在了大厅里,“轰隆!”一声巨响,大厅竟然陷落下去,他自己也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抛了起来,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乔虎试着活动活动身子骨,还好,没有受伤,他抖落抖落落在身上的东西,一骨碌站了起来。他四下看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便轻声喊道:“单大哥!单大哥!” 只有洞内回荡的回音:“单大哥!单大哥!” 乔虎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向着隐约照进光线的地方走过去。来到照射进光线的地方,他发现脚下全都是松软的废墟,弯腰用手挖几下,光线透亮进来的地方竟然越来越大,他奋不顾身地两手挖起来,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洞口。他欣然爬上洞口,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匪窟的聚义厅里。 乔虎骤然明白了,匪窟的聚义厅下恰巧有一个山洞,被炮弹袭击的时候,洞穿了。这个山洞恐怕单豹自己也并不知道,否则的话,他当时既已提到炮兵,行伍出身的他必然会知道危机就在眼前,没有理由不让大家暂时躲藏起来。 乔虎突然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想要依赖的七峰山义匪武装,弹指之间就这么不复存在了,一百多名土匪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日本鬼子的军事力量竟然如此强大,还没有见着他们的影子,一顿炮弹就把凭借地势天堑的七峰山匪巢消灭殆尽,今后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七峰山上白雪皑皑,北风呼啸,乔虎从洞口里出来,孑然地站在聚义厅外,周围已经是一片片被白雪覆盖的废墟,他开始漫无目的地,疯狂地寻找起来。浮雪下,满眼都是一具具沾满血污的已经被冻硬了的尸体。 乔虎忍住悲痛,认真地一具具翻看尸体,终于看到了单豹的尸体,他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地,把单豹僵硬的尸体抱了起来,痛哭不止,嘴里念叨着:“单大哥!单大哥!你咋这么快就走了呀?” 山风呼啸着,没有回应…… 第五十三章 土匪惨遭覆灭 帮会寻求联合(二) 乔虎把单豹等人的尸体一具具地抱在一处断墙下,在上面架了一些木板,然后使足力气,把断墙推倒,掩埋了单豹和死去的四十多名土匪,在上面插上一块木牌,写上:七峰山义匪头领单豹,民国二十六年冬。 七峰山上一片死寂,弥漫着阴森恐怖的味道,再也找不到一丝生气。乔虎环顾四周,感觉浑身发冷,他强忍住悲怆,默默地返回到了山洞里。 乔虎并不知道,这座山洞,就是神蟒岭上的山洞,弟弟乔龙就是在这座山洞里的后山洞口大战巨蟒,杀死巨蟒以后又获得新生的。谁也不曾想到,大自然天斧神功,七峰山的匪巢竟然就建在山洞上方,自己竟然歪打正着地捡了一条性命。 再说乔龙把海蛟龙大张旗鼓地从监狱接回到海龙帮以后,什么事也没干,就在海龙帮的密室里陪着海蛟龙,两人因为互让头把交椅一直争执不下。 这一天,乔龙不在,海蛟龙坐在内室的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彩凤和阿娇陪在他的身旁发嗲。 海蛟龙生气地抱怨说:“不是让你们陪老大的吗?” 彩凤撒娇说:“哟!海爷,您可不知道,龙爷还小。压根儿就不懂哪!” 海蛟龙懊恼地说:“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是动物就都一样,根本就不用教,都他妈无师自通。什么小不小的,是你们没本事伺候他吧?” 阿娇发嗲说:“我们姐儿俩有没有本事,海爷又不是不知道,什么男人能躲过我们呀?就是龙爷不解风情。” 海蛟龙吃惊地说:“我就不信了,龙爷还真能坐怀不乱?” 彩凤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海爷这下算是说对了,龙爷就是坐怀不乱。别说坐怀了,我们姐妹俩就算脱光了跟龙爷睡在一个被窝里,他都没动静哪!” 海蛟龙嗔怒道:“真是一对儿笨蛋!” 恰好乔龙从外边聚义厅进来,笑嘻嘻地问道:“大哥说谁笨蛋呢?” 海蛟龙看到乔龙回来了,开心地说道:“还不是说她俩嘛!怎么?帮会的事情这么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乔龙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把赌场、大烟房和妓院的生意都关了,省的日本人在,惹麻烦。” 海蛟龙和气地说:“你是老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咯。” 乔龙马上说道:“我可当初说过的,大哥回来以后,老大还是大哥的。” 海蛟龙断然拒绝说:“那可不行!这不合咱帮里的规矩。”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合不合规矩的小弟不懂,从现在起,老大还是大哥来做,小弟刚才已经跟各位堂主都说过了。” 海蛟龙一愣,急忙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我先去找找我的春生小兄弟。” 海蛟龙疑惑地问道:“春生是谁?”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还记不记得咱俩最初认识的那家面馆?春生就是那家面馆的小伙计。当初我没饭吃的时候,就是他接济了我,我把他接到帮里来了,可是现在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海蛟龙看看彩凤和阿娇,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帮主的小弟,怎么会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呢?” 彩凤和阿娇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 乔龙看看彩凤和阿娇,平静地说:“没关系!我去面馆儿再找回来就是了。” 彩凤终于脱口道:“龙爷不必找了,潘四爷死了以后,他来找过龙爷。当时龙爷被我们关着,我们姐妹就没让他见龙爷,他就回家去了,说是先回家过年,过完年以后再来。” 乔龙一愣,急忙问道:“彩凤姐,你说潘四爷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彩凤自知语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阿娇讪讪地说:“真该死!老九那天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想立刻告诉龙爷的,可大家伙一接海爷,就把这件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海蛟龙急忙问道:“潘四爷又是谁?” 乔龙就把海蛟龙被抓入狱后,自己和潘四爷励精图治,整顿平州城商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海蛟龙,并说要不是日本人打进来,现在的商业秩序一定是最繁荣的。 海蛟龙怔怔地告诉大家说:“就是因为日本人打进来了,我才会被提前释放,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乔龙急切地说:“春生是个孝子,一家四口就靠他挣的银子过生活,潘四爷葬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们了。” 彩凤急忙道歉说:“对不起龙爷,让你揪心了。春生这边就不必担心了,他走的时候,我们姐妹给了他不少银子。” 阿娇附和说:“就是就是!那些银子足可以让他很体面地回家过个年了!” 乔龙一拱手说:“多谢二位姐姐!这我就放心了。” 彩凤不失时机地问道:“正好二位大爷,你们倒是说说看,我们姐妹以后到底伺候你们谁呀!”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还按以前说的,我退位,你们二位姐姐我以后还是叫回嫂子吧。” 海蛟龙执拗地说:“小兄弟呀!你可真是叫大哥我为难呀!” 乔龙执意地说:“大哥就别为难了,我还得去找潘四爷,再说我还小,帮中事务懂得不多,原本也是二位嫂嫂一直在打理。” 这时,螭吻跑进来,神色紧张地说:“二位大爷!齐天帮天爷来访!” 海蛟龙急忙征询说:“小兄弟,你去应付?”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大哥去吧!天爷此来一定是冲着大哥来的,二位嫂嫂也一起去。” 海蛟龙迟疑了一下,旋即干脆地说:“那好吧!再僵着就没劲了。老九啊,请天爷,聚义厅上见。” 螭吻爽快地应一声:“好嘞!”说完,转身离去了。 海蛟龙在海龙帮的聚义厅接见邱继财,海蛟龙坐在头把交椅上,旁边另有一把交椅空着,彩凤和阿娇分立左右,八大堂主左右各四位坐在下边。 邱继财缓缓走了进来,后边跟着师爷,有两名黑衣汉抬着一个大礼盒跟在后边。 海蛟龙眯缝着眼睛,傲慢地说:“下边来的,可是齐天帮的天爷吗?” 邱继财上前一拱手,恭敬地说道:“海爷别来无恙啊!” 海蛟龙赶忙起身,拱手施礼说:“哎哟!还真是天爷!不知天爷驾到,未曾远迎,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邱继财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倒是我齐天帮失礼了。早就听说海爷刑满释放,一直想过来看看,怎奈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实在是对不起海爷!”说着话,转身一摆手。 身后的师爷赶忙上前施礼道:“海爷,就要过年了,天爷让小的备了份薄礼,还请笑纳!”说着话,转身一招手,两名黑衣汉把礼盒抬上前。 海蛟龙不知邱继财的来意,一头雾水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怎么能让天爷破费呢?” 邱继财不含糊地说:“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海蛟龙直截了当地问道:“天爷与我私下素无来往,此次来我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事情吧?” 邱继财不假思索地说:“不瞒海爷说,自打日本人占了咱平州城以后,就再也不把我帮众兄弟看在眼里了。他们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神山帮山爷的事情想必海爷已经知道了吧?” 海蛟龙略一沉吟,旋即说道:“确已知晓。可不知天爷此次来……” 邱继财单刀直入地说:“不论是我齐天帮,还是海爷的海龙帮,目前看来都已经不是日本人的对手,我认为,我们要想自保,还必须得联合起来。” 海蛟龙终于明白了邱继财的意思,心里想到,看来情势的确已是今非昔比,日本人把军队开到了我们的家门口,即便是海龙帮和齐天帮两家联手,恐怕也未必是日本人的对手。但他的脸上却依旧笑眯眯地,嘴上高兴地说:“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海蛟龙让彩凤和阿娇给邱继财把椅子搬过去,彩凤和阿娇不情愿地把一旁空着的一把交椅搬到邱继财跟前。邱继财一脸得意地刚要落座,一位海龙帮的探子兄弟匆匆进来,在螭吻耳边密语。 螭吻听了,让探子离去,迟疑地看着海蛟龙。 海蛟龙爽快地说:“天爷既然已经提出联合,那大家就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螭吻站起来,一拱手说:“禀海爷,有密报说,日本军队派兵去剿灭七峰山土匪了,刚刚打了胜仗回来,传说七峰山土匪已经全军覆没。” 在座的人立刻全都大吃一惊,唯有海蛟龙莫名其妙地说:“七峰山土匪?这是怎么个意思?” 螭吻看看大家,迟疑了一下,便把英雄乔虎舍身救潘四爷,公开对抗日本人,接连暗杀日本士兵并公开留名“七峰山土匪乔虎”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海蛟龙沉吟半晌,喃喃地说:“这么说,英雄乔虎没了?” 众人神态愕然,呆若木鸡,不知所云。 邱继财怔怔地,若有所思。 第五十四章 乔龙激情欲抗日 乔虎惊吓回乔村(一) 再说乔龙移交了帮主之位以后,离开海龙帮,独自一个人悄悄来到神医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见到了师兄乔生,向他详细了解了潘本渊的死因并询问了老哥哥尸体的下落。乔生如实地向乔龙透露了潘本渊只身一人独闯龙潭虎穴,坚决拒绝了日本人邀请他出任平州城商会会长一职,最终激怒了藤田,被日本鬼子用枪挑了的消息,并详细讲述了潘四爷遇难后,被乔虎和他两人一起从鬼子司令部门前救出来,悄悄下葬在乔村的经过。 乔龙得知了这一切之后,踌躇再三,最终决定回到乔村去祭拜潘四爷。 这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乔龙单独骑一匹快马悄然来到了乔村,先是跪在父母的坟前烧了纸钱磕了头,然后在潘本渊的墓前也烧了纸钱磕了头,随后又久久地伫立在潘四爷的坟前,百感交集地看着那块木制的墓碑,任由夜风吹动着衣袂。 这么过了好久,乔龙坐下来开始在夜色下跟老哥哥频频喝酒。 这一夜,月色朦胧,北风呼啸,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乔龙跟潘本渊聊了很多,并拿定主意要给这位忘年交的老哥哥报仇雪恨。 离开墓地,乔龙旧情难忘,又悄悄地潜回到自己曾经生活和居住的地方,所到之处,看到的一切都恍如昨日,还是感觉那么亲切与熟悉。他无限留恋地四下看了看,回顾了以前的美好日子,又悄悄地潜到乔虎的新家,把门上的纸窗轻轻捅破,在窗前的破洞上无限深情地看着昔日的恋人,现在的嫂子翠儿。 屋里的炕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翠儿怀里抱着孩子在哄着,和衣在地上一边颠着孩子一边不停地走来走去,孩子在她的怀里,“哇哇哇!”地不停哭泣着。 翠儿娘在旁边的炕灶上披着衣服熬米汤,火光照着慈祥的脸庞。 翠儿一边哄孩子一边嘴里抱怨说:“虎哥哥也真是的,扔下孩子就不回头,一去就是两个多月了,到现在也没个音讯,不知干嘛去了。” 翠儿娘笑笑,温和地说:“是啊,这男人都靠不住。你爹也是,这不,也是两个多月没见人影了。” 翠儿不解地说:“娘您说,这大冬天的,他们成天都忙些啥呀?家也不回。” 翠儿娘淡淡地说:“男人的事情,咱一个妇道人家,别管,不懂!” 翠儿不服气地说:“哼!还能有啥?这孩子好像是我给自己生的一样。” 翠儿娘悻悻地说:“也别说,当初娘生你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翠儿愣怔地问道:“关键是这孩子总是夜哭。对了,我爹那会儿也不管我?” 翠儿娘没好气地说:“反正整天价不着家,还不是我一个人带着你长大。” 翠儿不开心地说:“呵!敢情男人们都是一个德行啊?” 翠儿娘笑呵呵地反问道:“你以为呢?” 刚好孩子不哭了,翠儿重复着翠儿娘的话,开心地逗着孩子说:“你以为呢……你以为呢……” 孩子竟然又开心地笑了。 翠儿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半夜也不让人安生。” 翠儿娘叹口气,无奈地说道:“等虎儿回来,还是抓紧时间给孩子起个名儿吧,有名儿的孩子好养。” 翠儿没好气地说:“问题是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乔龙在窗外看着,鼻子一酸,两行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眼前立刻浮现出螭吻报告有关“七峰山土匪乔虎”留名杀日本鬼子的情景,他在心底里祝福哥哥和嫂子,在心底里祝福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孩子,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消失在月黑风高的夜里…… 旭日东升,寒风凌冽,李家峪煤矿的井架和建筑全都孤寂冷清地坐落在那里,显得萧条和凄凉,天寒地冻,地面上到处都是残雪。 郝云亮正带着大奎、二奎、乔安和众多武术队员在煤矿的大院里,清扫完落雪,在裸露出来的一块空地上顶着严寒操练,一个个精神抖擞。 乔虎几经周转,莫名其妙地从一座山洞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周边感觉很陌生,一片肃杀。 突然,他听到武术队员的阵阵操练声,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立刻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顿时感到一阵欣喜。他急匆匆地循着声音绕过一段高大的围墙,竟然越来越觉得周围环境也变得都异常熟悉起来,这不是李家峪煤矿吗?他迫不及待地快走几步,来到煤矿大门前,“吱!”地一声推开厚重的院门,踉踉跄跄地跑进了院子。 开门声引起了院内所有人的关注,大家全都看见了狼狈不堪的乔虎,一个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郝云亮大吃一惊,急切地唤道:“虎儿!” “爹!”乔虎惊喜地喊着,向前疾跑几步,有气无力地说:“我咋跑……到矿……矿上来了?”说完,眼前一黑,一头向下栽去。 郝云亮眼疾手快,健步上前一把抱住乔虎说:“快!抬到屋里去!” 大奎、二奎和乔安赶忙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乔虎抬到了工友休息室的屋子里。 大家把乔虎抬着轻轻放到炕上,郝云亮急切地为乔虎把脉,嘱咐徒弟们赶紧烧水、煮粥、下面条。 不一会儿,乔安提来了一壶开水,郝云亮赶紧倒出一碗开水,然后用毛巾给乔虎进行全身擦洗。擦洗完之后,开始给乔虎一勺一勺地喂水,甘甜的清水逐渐进入到乔虎的嘴里,缓缓下咽,一口,一口,又一口…… 几口水下咽之后,乔虎躺在炕上慢慢睁开眼睛,依稀看见眼前的师父和乔安,人影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乔虎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二奎急匆匆地端着一碗小米粥跑进来,看到乔虎在微笑,高兴地喊道:“师父,村长醒了?” 郝云亮示意二奎不要说话,乔虎伸出手来,抓住二奎的一只手微笑着。 二奎的另一只手端着小米粥,急切地说:“我哥在下面条,这是今天早上大家吃剩的粥,刚刚热了一下,温乎的,你赶紧喝了吧。” 郝云亮急忙从二奎手里接过粥碗,准备喂食乔虎,乔虎饿坏了,急切地坐起来,双手从师父手里抢过粥碗,咕嘟咕嘟地几大口就喝了个精光。 郝云亮、二奎和乔安见状,全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放心地笑了。 大奎端着一碗面条跑进来,看到乔虎已经安然无恙,怔怔地站在那里,憨憨地直乐。乔虎从炕上跳下地,从大奎手里抢过面条和筷子,二话不说,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郝云亮走过来,拍拍乔虎的肩膀说:“虎儿,你这是从哪儿来?咋好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乔虎回头看看郝云亮,疑惑地问道:“爹,我受伤了吗?” 郝云亮轻松地摇摇头说:“没有。我给你把过脉了,脉象虽然有些乱,但没有大碍。好像是急火攻心,又像是悲苦交加,反正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你的身子现在虚的很。” 乔虎快速把剩下的面条扒拉到嘴里,一抹嘴问道:“我咋会到矿上来?” 郝云亮疑惑地说:“我们咋能知道?这要问你自己呀!” 乔虎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是在七峰山上吗?” 郝云亮一愣,急切地问道:“啥?七峰山?” 大奎等人面面相觑。 乔虎突然一阵惊悸,旋即悲痛欲绝地痛哭起来,嘴上嚎叫着说道:“爹!七峰山!单大哥他们……全完了!” 众人听了,一片愕然。 乔龙离开乔村匆匆回到了海龙帮,马不停蹄地来到聚义厅又见到了海蛟龙,把潘四爷已死,自己决心报仇,准备抗日杀鬼子的想法告诉了海蛟龙。一谈到抗日杀鬼子,海蛟龙也随口把“七峰山土匪乔虎”已经被日本鬼子剿灭,齐天帮帮主天爷上门来寻求联合抗日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乔龙。 乔龙听了海蛟龙的话,脑袋轰地一下就炸了,“七峰山土匪乔虎”已经被剿灭,这意味着什么?哥哥已经死了吗?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他要马上去找哥哥。一念至此,转身就要离去。 海蛟龙看着乔龙马上又要走,赶忙向他征求意见,迫切地问道:“兄弟,你拿个意见,说说咱们与齐天帮联合抗日的事情该怎么办?” 乔龙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大敌当前,同仇敌忾,只要是真心敢于跟日本鬼子对着干,那就都是我们的朋友。”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海龙帮,骑着快马走了,他要亲自去七峰山上看个究竟。 乔龙快马加鞭地来到七峰山的时候,七峰山上的匪巢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全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埋葬单豹的坟堆也已经成了一个雪堆,上边插着的那块木牌还裸露出一点点。乔龙上前用双手把木牌四周覆盖的白雪挖开,见到上面显眼地写着:七峰山义匪头领单豹民国二十六年冬。 第五十四章 乔龙激情欲抗日 乔虎惊吓回乔村(二) 乔龙懵了,急切地在四下里寻找着,高声喊着:“哥哥!哥哥!” 找了好久,却始终看不见哥哥留下的痕迹。他猛然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哥哥并没有死。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呢?他苦苦思索着,募地,当他再次看到单豹坟头上的那块木牌的时候,他感到上面隽秀的字迹是那么亲切和熟悉。 以前和哥哥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每年哥哥都给村子里的各家各户写春联,自己虽然不识字,可哥哥的字迹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父母坟上的石碑,潘四爷坟上的木碑,看上去字迹全都一样。彩凤和阿娇已经教他认了不少字,这块木牌上的字基本都认得,他坚信,七峰山土匪或许真的被鬼子给灭了,但哥哥并没有死。可哥哥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带着残匪还在暗杀日本鬼子? 在单豹的坟前,乔龙一眼不眨地看着哥哥写的字,他想了很多。 神山帮主马成魁遇害,米记粮行被抢,日本军队竟然可以随意杀人,潘四爷的生前形象,在他的眼前闪现出来的一幕幕场景无不感染着他。他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突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加重了,义不容辞地要投身到抗日斗争的洪流之中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大踏步地离开了。 乔龙再次回到海龙帮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不管那么多,急切地来到海蛟龙下榻的地方,敲响了海蛟龙卧室的门。 海蛟龙还没有睡,正在颇有情趣地与彩凤和阿娇姐妹俩调情,突然听到敲门声,知道除了乔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便无奈地打开门让他进去。 乔龙没有进门,识趣地要站在门口说事情,海蛟龙看着乔龙急切的样子,也没有多做计较,回去披了一件棉大氅出来,等着乔龙说话。 乔龙当下就迫不及待地跟海蛟龙说了自己想要和海龙帮一起积极抗日的打算,海蛟龙觉得事情重大,答应让彩凤和阿娇尽快通知海龙帮的兄弟们,开堂会决议帮会抗日一事。 海龙帮的堂会如期召开了。 在海龙帮的聚义厅里,海蛟龙坐着头把交椅,彩凤和阿娇分立两旁,乔龙神色严峻地坐在并列平行的第二把交椅上,八大堂主分别坐在下边左右两排。 海蛟龙冷峻地说:“兄弟们,现在国难当头。日本军队占领了我们平州城以后,可以随意杀人,可以随意抢夺,根本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昨天晚上龙爷跟我讲到了咱们海龙帮也要抗日,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有了很好的打算。今天召集大家来,召开这个紧急堂会,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海龙帮不是任人捏来捏去的软柿子,我们也要抗日了!” 众人听了,群情振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海蛟龙看见堂主们高涨的情绪,顿时受到了鼓舞,朗声说道:“下面,就由龙爷来给大家谈谈他的打算。” 众堂主全都兴奋起来,专注地看着乔龙。 乔龙缓缓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日本人来咱平州城都快半年了,他们很霸道,杀人不眨眼。杀老百姓不计其数,咱先不说,光是咱平州城的帮会,他们不仅杀了神山帮的山爷,也杀了齐天帮的人,还杀了我们的老五和几位兄弟。他们现在已经骑在我们头上开始拉屎了,我们还能坐以待毙吗?我们都是有血性的兄弟,显然是不能的。七峰山土匪已经完了,现在城里只有我们海龙帮算是还能对抗日本鬼子,我们决不能任由日本人欺负咱中国人!” 一席话点燃了八位堂主心中早已燃烧的怒火,他们纷纷站起来,起身喊道:“海爷!龙爷!我们要抗日!” 乔龙被大家的情绪感染得顿时更加激动起来,激昂地说:“先前所有平州城跟日本鬼子的对抗表明,只有我们拿起枪杆子,才有可能拼个一两个本钱。神山帮的山爷、米记粮行的大护卫,他们都是一身横练功夫,结果怎么样啊?还不是任人宰杀?” 海蛟龙缓缓站起来,肯定地说:“是啊!兄弟们。龙爷说得对,我们要抗日,就不能赤手空拳,日本鬼子手里有枪,我们现在也需要有枪。” 彩凤上前发嗲说:“海爷哟!龙爷哟!咱们从哪里去弄枪呀?” 阿娇也上前撒娇说:“是呀!两位爷,哪里才能搞得到枪嘛?” 海蛟龙顿了顿,不容置疑地说:“那天就连我们的死对头,齐天帮的天爷也来找我们联合,说明日本人已经逼得我们现在不得不联合起来抗日了。从今儿起,我们海龙帮就要和日本鬼子死磕到底了!至于枪的事情,咱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大家先下去,暗中访一访,看有没有什么门道?” 众堂主一拱手,齐声道:“是!海爷!龙爷!”说完,全都精神抖擞地转身出去了。 乔龙看着八大堂主离去的背影,转身对海蛟龙说:“大哥,我也去访访看。” 海蛟龙爽快地说:“去吧兄弟,千万小心!” 乔龙一拱手,干脆地说:“好嘞!大哥。”说完,也抖擞精神转身走了。 海蛟龙看着乔龙的背影,挠挠头,若有所思。彩凤和阿娇嘀咕说:“龙爷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乔龙离开海龙帮,健步来到大西街,发现街面上很是萧条。他径直来到门庭冷落的神医门前,看见神医门粮行的大门上醒目地挂着粮价牌:今日面价每升十五元代送货。 乔龙一闪身走了进去,乔八爷正在柜台上算账,猛然抬起头来,见是乔龙来了,大喜过望地说:“呀!是乔龙哩嘛!” 乔龙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乔八爷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你咋来咯哩?” 乔龙故作镇静地说:“八爷!我现在有事情要找你们。” 乔八爷不解地问道:“啥事情哩嘛?找你哥哩?” 乔龙急切地问道:“有我哥的消息?” 乔八爷摇摇头说:“没有哩。日本小鬼子说剿灭了七峰山土匪乔虎哩,我们不信哩咯!” “听他们吹吧!”乔龙笑笑,突然做了个手枪的手势,故作神秘地说:“八爷,我想要这个!” 乔八爷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要这个做啥哩嘛?” 乔龙沉静地说:“我要像我哥哥一样去杀日本鬼子。” 乔八爷不以为然地说:“急啥哩?先找到你哥哥再说哩嘛!” 乔龙压低声音说:“我可以一边找哥哥一边杀日本鬼子,这样目标大一些,也好找。” 乔八爷想了想,满意地点点头,趴在乔龙耳边悄声说话,他告诉乔龙,让他去找乔有宝搞枪。 乔龙听了尤为惊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乔有宝可以搞到枪。他吃惊地问道:“真的?” 乔八爷故作神秘地说:“真的哩!不要说是八爷说的哩嘛!” 乔龙高兴地说:“好!谢谢八爷!我去了!”说完,一闪身,出去了。 乔龙从粮行出来,看看四下无人,赶忙一闪身又推门进了神医门当铺,当铺里没有客人,只有乔有宝在柜面上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门“吱!”的一声开了,乔有宝看见乔龙一闪身走了进来,异常惊喜地喊道:“乔龙!” 乔龙急忙用食指挡住嘴唇“嘘!”的一声。 乔有宝赶忙离开柜台,从里边打开洽谈室的门,把乔龙拉了进去,压低声音说:“你不在海龙帮里享福,跑我这里来干嘛?”说着话,让他坐在椅子上,准备沏茶。 乔龙阻拦道:“乔叔,茶就不要沏了,我说几句话,马上就走,现在有事情想找乔叔帮我。” 乔有宝诧异地说:“你那么大能耐,乔叔能帮你啥呀?” 乔龙做了个手枪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帮我买这个!” 乔有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不不不,这可不行,乔叔咋买得到这个?” 乔龙诡秘地笑笑说:“乔叔要是买不到,城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买到了。” 乔有宝故作紧张地说:“可千万别瞎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乔龙冷冷地说:“只要有日本鬼子在,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功夫自己的脑袋还在!” 乔有宝吃惊地问道:“你要干嘛?” 乔龙镇定地说:“既然日本鬼子随时都会要我们的命,那我就要像我哥哥那样,先下手为强!我要抗日!杀鬼子!” 乔有宝嗔怪说:“又瞎说,你哥哥现在生死不知……” 乔龙压低声音说:“我去过七峰山了,虽然没见着我哥,但我断定我哥哥还活着。就算是真的死了,能杀几个日本鬼子,值了。”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枪的事儿,你咋会找到乔叔?” 乔龙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地说:“我们海龙帮里,有个专门打探消息的堂口,有人到乔叔这里典当过手枪?” 乔有宝一愣,旋即故作惊慌地说:“嘘!可不敢瞎说!” 乔龙做个鬼脸,淡淡地笑笑说:“没事儿!乔叔,这是个秘密。” 乔有宝嗔怨说:“这还差不多!你随我来。”说着话,带着乔龙悄然进到了内室。 乔虎在城里留名杀鬼子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李家峪煤矿,郝云亮、大奎、二奎、乔安和众武术队员们,全都为乔虎的英雄行为伸出大拇指称赞,但也暗中为他悄悄捏着一把汗。 乔虎突然现身李家峪煤矿以后,却是性情大变,他的浑身英雄气早已没有了踪影,而且常常显得忧郁不堪,甚至还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些恐惧和急躁,这让大家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在郝云亮的耐心开导下,乔虎给伙伴们讲了自己从为潘四爷报仇开始抗日的所有遭遇,还详细讲了七峰山匪巢瞬间覆灭的经过,众人听了颇多感慨。 郝云亮这才知道乔虎的各种表现其实是受到了惊吓,他看着乔虎情绪不稳,便嘱咐他暂时不要露面,让大家先把乔虎活着的消息先封闭起来,以免让这个消息传到日本鬼子的耳朵里,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乔村现在还没有暴露,那就让乔虎先回乔村去休养一段儿,孩子一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父亲,先回家里团聚了再说。 就这样,乔虎在孩子出生的那天起,离开家两个多月以后,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大风大浪和大凶大险,终于在这一天的夜里,悄然地返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来到家门口,看见窗户上有一个破洞,就透过破洞向里边看去。只见炕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翠儿和翠儿娘都围坐在炕桌上还在做针线活儿,婴儿躺在旁边的摇篮里,睡的正香。 翠儿一边拿着一件婴儿套衣给翠儿娘看,一边认真地说道:“娘!您给看看这件衣服咋样?” 翠儿娘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乐呵呵地说:“好好好!真是好!我们家翠儿总算是学成了,看这针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好的哟!” 翠儿谦虚地说:“那还不是娘教得好。” 翠儿娘不以为然地说:“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娘教得再好,你要是没那悟性,没那灵性,怕也是学不来的。” 翠儿认可地说:“就是娘!你看大家同样都是跟我爹学武,乔龙就比大家学得都快。” 翠儿娘语重心长地劝慰说:“往后别总是把你小叔叔还挂在嘴上,这样可不好!你咋就不多说说虎儿呢?” 乔虎在外边听着,看着,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了。 “哐当!”一声,门开了,乔虎一脸悲怆地走了进来。 翠儿惊呼道:“虎哥哥?” 翠儿娘看着一脸疲惫悲伤的乔虎,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噙着泪花,关切地问道:“虎儿,你这是咋啦?” 乔虎“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嘴上说道:“娘啊!七峰山一百多弟兄,全完了!” 翠儿和翠儿娘听了,面面相觑,各自一头雾水,急忙都下地来嘘寒问暖地招呼他…… 第五十四章 乔龙激情欲抗日 乔虎惊吓回乔村(三) 乔虎在七峰山上受到了惊吓,辗转回到乔村休养,乔村的男人们有在城里做生意的,有在李家峪煤矿护矿的,除了几个运社的村民和其他少量几个人外,基本都不在村里。 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又到了年关。 这一天,车门子带着运社的马车一早出去送货,顺便把村外的村民们都陆续接回来过年。 这段时间可把乔虎给憋坏了,车门子一走,从晌午开始,他就在村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见到那些久违了的村民们。 日正当午,冷风飕飕地刮着,乔虎焦急地在村口张望着,翠儿从后边走了过来,悠然地问道:“虎哥哥!等着了吗?” 乔虎回过头来说:“还没有,这么久了,咋还没到啊?” 翠儿笑呵呵地说:“呵呵呵呵!你咋这么犯傻呀?” 乔虎不好意思地辩解说:“这不是心急吗?” 翠儿嗔怨说:“心急也没有你这号的,人家车门子大哥走了刚半个多时辰,你就在这里等上了。” 乔虎傻呵呵地笑着说:“反正也没事儿嘛。” 翠儿端详着乔虎的样子说:“要是你这样觉得,那还好点儿,娘还一直担心,自打上次从七峰山回来以后,好像是被吓傻了呐!” 乔虎心有余悸地说:“你还别说,当时确实有点儿晕。” 翠儿疑惑地问道:“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七峰山上一百多号人,还没见着鬼子面儿,就全部都报销了?”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可不是!那么多人死的死,没的没,房子也都被拆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还在山洞里哪。” 翠儿疑惑地说:“娘说,你那大概是见鬼了。”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们是一路杀完鬼子,跑上七峰山的。” 翠儿怔怔地看着乔虎,觉得他还是有些没回过味儿来,淡淡地说:“回吧,先回家去吃饭吧。” 乔虎执拗地说:“你先回吧,我再等会儿,估计他们马上就到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算好时辰了?” 乔虎反问道:“每次车门子大哥从城里回来,不都是这个点儿吗?” 翠儿耐心地说:“以前那是车门子大哥为了夏天保证蔬菜新鲜,都是每天半夜就出门,天一亮就到了城里,在城里吃完早饭再回来。车门子大哥说过,一趟至少两个时辰,来回就得四个时辰,可今天不一样啊!” 乔虎疑惑地问道:“有啥不一样?” 翠儿淡淡地回答说:“今天还要接八爷和乔叔他们回来过年,八爷和乔叔总得有些东西要带回来吧。” 乔虎认真地说:“那能用多少时间?” 翠儿反问道:“咋还不得一个时辰?”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最多半个时辰。” 翠儿笑笑说:“还是的,有这半个时辰,你不是就回家把饭也吃完了吗?” 乔虎执拗地说:“再等等吧,他们大老远的,也都饿着肚子哪。” 翠儿不耐烦地说:“好好好!你等吧!不理你了!真是的,成天价呆在家里,连孩子也不管。”说完,赌气地转身就走。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 翠儿刚刚迈出几步,立马立住脚跟,回转身兴奋地问道:“叫啥?”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就叫平生,乔平生。” 翠儿疑惑地问道:“咋叫这么个名儿?” 乔虎平静地说:“一个意思是咱们的孩子生在平州城乔村,还有一个意思是希望孩子将来日子过得和平平稳,更重要的是,孩子是在平州城被日本鬼子占领的这一年出生的,要让孩子牢牢记住,永不忘记。” 翠儿怔怔地,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间,这是日本军队占领平州城的第一次过年。乔八爷、乔有宝和商贸社的村民们全都回到了村里,乔生照例守夜放炮值守在神医门。 这天晚上,乔生和栓柱坐在货栈的炕上喝酒,炕上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盘猪头肉和一瓶老白干,乔生和栓柱各人手里端着个酒碗,好不痛快。 说起栓柱,已经有二十几岁了,却还是孤身一人。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潘四爷收留并刻意培养出来的一名放炮工,也算是潘四爷的跟班。潘四爷走了以后,他一个人顿时没有了方向,乔龙当时也正被彩凤和阿娇软禁了起来,迫不得已,只好就留在了神医门,帮着做些杂活儿,谋碗饭吃。 乔八爷和乔有宝敬重潘四爷,很是刻意地照顾着栓柱,等后来乔龙来神医门接他走的时候,他反倒觉得留在神医门比混迹于帮会中还要好一些。乔龙看着他体格健壮却不太懂武功,自然也就没有勉强他。 乔生和栓柱两人在一起喝酒,越喝越兴奋,话匣子渐渐打开了,什么都说。喝到酒至半酣的时候,他们忽然又聊起潘四爷来,共同喝了一大口,把碗放下,唏嘘感慨起来。 乔生拿起几颗花生米,送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就佩服四爷这样的人。” 栓柱顿时悲从中来,满眼含泪地说道:“四爷死的冤啊!” 乔生劝慰栓柱说:“栓柱哥,你也要想开一些,日本鬼子就是上门来的强盗,他们端着枪,随时会来要我们的命。人死不能复生,四爷的气节令人敬仰!” 栓柱愤愤地说:“我恨这帮日本小鬼子,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正说着话,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乔龙闪身进来,一脸严肃。 乔生猛然抬头看见乔龙,惊喜地叫道:“乔龙师弟!” 栓柱也泪眼婆娑地看见乔龙,诧异地叫道:“龙爷!” 乔龙冷静地问道:“八爷和乔叔,还有乔村商贸社的人都回村去过年了?” 乔生笑嘻嘻地回答说:“对呀!都回村过年去了。” 乔龙严肃地说道:“现在什么也不要说,我借用这里做点事儿。你们两人现在马上出去给看着点,要是遇到日本鬼子就喊一声,其他的,不管见到什么,你们都不要管,不要声张。见到有进进出出的人,你们也都别看,好不好?” 乔生立刻受到感染,顿时浑身激情,也干脆冷峻地回答说:“没问题。乔龙师弟又是在干大事儿吧?” 乔龙严肃地说:“现在不能说,完事儿以后,我陪你们一起喝酒,到时再告诉你们,怎么样?” 栓柱忍着悲伤,爽快地说:“那还说啥?走!”说着话,乔生和栓柱穿鞋下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大力士赑屃夹着两只木箱子走了进来,轻轻把箱子放在地上,站在一旁,一声不响。一名穿着西装,留着黄色的络腮胡须,名叫卡恩的美国中年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后边跟着四名壮汉,两两各抬着一只长长的木箱子。 四名壮汉毫无表情,把箱子放在地上就站到后边去了。 卡恩二话不说,很干脆地弯腰打开箱子,蹲在地上,开门见山地说:“龙爷请看,这是二十支德国造匣子枪,各配两千发子弹,五支捷克造zb-26轻机枪,五百个弹夹。” 乔龙弯腰拿起一支手枪,煞有介事地看看,然后轻轻放下,又拿起一挺轻机枪看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郑重地打开赑屃搬来的两只箱子,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现大洋。 卡恩满意地称赞说:“龙爷爽快!有需要再联系,还是那种方式。” 乔龙也干脆地说:“没问题!卡恩先生,我们保持联系。” 卡恩先生不再说话,匆匆走了,四名壮汉上前帮他带走了两只装满现大洋的箱子。 乔龙轻松地把武器箱子盖上,看看赑屃问道:“老六兄弟,搬得动吗?” 赑屃微微一笑,一手一个,很轻松地夹起两只箱子就走了出去,乔龙急忙跟了出去。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寒风凛冽。 神医门货栈的院子外边停放了两辆马车,乔生和栓柱在道路两旁望风。卡恩带着四名壮汉从货栈的院子里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向一个方向快速离去。紧接着,赑屃独自夹着两只木箱,匆匆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头与跟着出来的乔龙挥挥手,马车快速向相反方向走了。 一场军火交易,就在这一年的大年除夕夜,瞬间就在神医门货栈悄然完成了。 乔龙看着两辆马车全都安全离去,又跟在赑屃马车的后边悄悄地走了一段儿,觉得没有问题之后,才又返身回来,朗声道:“乔生师兄!栓柱哥!回来吧!” 乔生愉快地跑过来说:“完事儿了?” 乔龙轻松地回答说:“谢谢你们!完事儿了!” 栓柱跑过来兴奋地说:“龙爷!真羡慕你们,和四爷一样都是干大事儿的。” 乔龙认真地说:“还是四爷说得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些事情谁都可以干。” 栓柱激动地说:“那龙爷再干的时候,带上我行不?” 乔龙淡淡地说:“在神医门挺好的,干这个可是会掉脑袋的。” 栓柱不含糊地说:“我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就是要和四爷龙爷一样,干大事儿!” 乔龙高兴地说:“那就没问题了。” 乔生急忙说:“还有我!” 乔龙逗趣说:“你不跟你爹学鉴宝了?” 乔生一本正经地说:“掌柜的说了,四爷临死之前说‘天下兴,商必兴;天下亡,商必亡。’你爹临死之前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现在,全中国都在日本鬼子的占领下,生意都没得做了,还学啥鉴宝呀?没用!” 乔龙看看两人,感叹说:“也不知道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乔生欲言又止。 栓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龙爷!四爷生前嘱咐过我一件事情,是关于你和你哥身世的,他说如果他死了,让我一定要告诉你。” 乔龙急忙问道:“什么事儿?” 栓柱郑重地说:“你的仇人邱继财就是齐天帮主,他的女儿就是你哥以前的相好。” 乔龙一听,眼前立刻浮现出邱继财对他们兄弟两人图财害命的情景来,两眼顿时像要喷出火来一样,目光如炬。只见他紧紧攥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把拳头放松,淡淡地说道:“先别管他,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先对付日本鬼子。” 乔生想了想说:“走吧,咱们还是先进屋喝酒去吧!”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屋里走去。 海龙帮从购买了军火以后,全帮上下便开始苦练杀敌本领,一个个摩拳擦掌,同仇敌忾,立誓要抗日杀鬼子。 这一天,海蛟龙、彩凤和阿娇正悠闲地坐在内室里,一起喝茶吃点心。乔龙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朗声说道:“大哥!歇着哪!二位嫂嫂好!” 海蛟龙看见乔龙进来,高兴地说道:“小兄弟啊,你这次可大大地露脸了,这批武器可趁手了,看把几个堂主乐的,每天都在练。” 乔龙坐下来,开心地说:“是啊!可惜还满足不了老六赑屃,别人都是双枪和轻机枪,很趁手,得想办法给他搞一挺重机枪才行。” 海蛟龙赞赏地看着乔龙说:“小老弟这件事情可是做得太好了。有了武器,我们海龙帮就如虎添翼,再对付日本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乔龙笑嘻嘻地说:“就是,这有了武器就是不一样,听说二位嫂嫂很是厉害,现在都成了双枪女侠,一手一把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 彩凤马上撒娇说:“哎哟!龙爷现在总算是有心了,开始关心起我们姐妹俩了。” 阿娇也附和说:“是啊龙爷,你要是早往我们姐妹俩身上用一点点心思,还不美死你?” 海蛟龙嗔怪说:“你们两个骚货,又想坏了我小兄弟的道行。对了小兄弟,你去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去一趟齐天帮吧。” 乔龙一怔,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邱继财那一年对他哥俩谋财害命的情景,冷冷地问道:“去齐天帮干嘛?” 海蛟龙爽快地说:“哎!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年前不是来看过咱们了吗?眼下这年也快过完了,咱也去回个礼呗!表示一下咱和他们联合抗日的诚意。”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好!咱们这就去?” 海蛟龙干脆地说:“走!现在就去,一起去。”说完,起身拉着乔龙就往外走。 彩凤和阿娇也赶忙起身,一起愉悦地跟着出去了。 第五十五章 鬼子抢矿急回救 途中掩护邱月影(一) 春节一过,天气就进入到了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四处还到处是残雪寒冰,冷风嗖嗖,乍暖还寒。 这天午后,乔龙、海蛟龙、彩凤和阿娇一行来到邱公馆,身后跟着两名海龙帮的兄弟抬着一个大礼盒。到了邱公馆门口,海蛟龙主动上前和门前守卫搭话,乔龙却看着门头上的“邱公馆”三个字,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愤怒的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想要烧了那块牌匾一样,邱继财抢夺兄弟俩财物的情景又一次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浮现,乔生、栓柱和自己在酒桌上说的话也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栓柱认真地说道:“四爷说了,这个秘密一定要让你知道,否则你的心结永远也解不开。你是不是答应过四爷?知道了仇人是谁也绝不去寻仇的?” 乔龙严肃地回答说:“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我也决不会忘了这段仇恨。只是现在大家都共同面对日本鬼子,谁还顾得上这些个人恩怨呀?” 乔龙想的出了神,一直怔怔的,邱继财和师爷从里边忙不迭地迎出来跟他们寒暄,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回过味儿来。直到邱继财奉承地对他说:“龙爷年轻有为,来去自如,真是洒脱之至,令我辈佩服。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乔龙还是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并没有作答。 海蛟龙急忙在一旁拉他一把,悄声提醒他说:“小兄弟,天爷跟你说话呢。” 乔龙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一拱手,淡淡地说:“噢!对不起!” 海蛟龙这是第一次见到乔龙的真面目,上下认真打量着乔龙说:“怎么小兄弟眼睛里好像还有眼泪?” 乔龙冷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起来十年前的仇人。” 邱继财朗声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仇人太多了,龙爷何必烦恼?” 乔龙不动神色地说:“那是,那是。让天爷见笑了。” 邱继财赶忙做个邀请的手势说:“大家请!” 海蛟龙也客气地一伸手说:“天爷请!” 邱继财走在前边,乔龙和海蛟龙一行跟着走进了邱公馆,师爷殷勤地跟在大家身后,一行人春风得意地行走在邱公馆大院长长的青石板道路上。 邱公馆内院很长的青石板道路,路两边种着树,一边有围墙,贴着围墙种着杨树,另一边有花园,倚着花园种着柳树。围墙后边都是齐天帮帮会会众的活动区域,花园一边的花草还枯萎着,尚没有出现生机,沿途都有裸露的木制休息亭。 邱继财带着大家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说:“不瞒海爷、龙爷,刚开始买下这片宅子的时候,这些地方还都是一片片的荒地。” 海蛟龙赞许说:“还是天爷有眼力啊,这要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你这里一片花的海洋,真的是好景致啊!你说是不是啊小兄弟?”海蛟龙说着话,看着乔龙神不守舍的样子,急切地拉一下他。 乔龙强忍着情绪,满脸堆笑地附和说:“是啊,这可是生活在风景里了。” “哈哈哈哈!”邱继财得意得哈哈大笑,朗声道:“海爷、龙爷,二位可真是会说话,说的人心里暖洋洋的。再怎么好,怕是也比不上你们的海龙山庄啊!” 这时,恰好邱月影迎面走过来,穿着一身简单纯朴的学生装束,一头飘逸的黑发随风轻动。 彩凤眼前一亮,好奇地说:“哟!这位漂亮妹子是谁呀?真是个美人胚子,羡慕死人了!” 阿娇啧啧称赞说:“啧啧啧!这姑娘穿着这么土气的衣服,都那么好看,长得真是俊啊!” 邱继财不失时机地炫耀说:“二位美人好眼力!这是犬女,一向不喜欢打扮,能入您二位美人的眼,看来当真小女长得还过得去!” 彩凤由衷地赞叹说:“岂止过得去?简直是太美了!” 阿娇发嗲说:“再过几年,好好调教调教,再多些风韵,还不迷死谁?” “哈哈哈哈!”邱继财爽朗地笑了,夸赞道:“二位美人也这么会说话,海龙帮到底是海龙帮啊!” 乔龙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一句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越来越走近的邱月影,眼神一动也不动,他猜想:这应该就是哥哥的相好邱月影。 看着邱月影,乔龙思想的野马又狂奔而走,耳边回想起跟栓柱的对话来…… 栓柱不紧不慢地说:“邱继财有个女儿叫邱月影,就是跟村长相好的那位姑娘。你师父知道了这件事情,十分惊慌,这要是让村长娶了仇人的女儿,那还了得?所以就骗这个姑娘说,村长已经娶亲了,又假借姑娘的书信骗村长说,邱姑娘嫁人了。” 乔龙脱口道:“那也不该娶翠儿呀!” 栓柱一脸认真地说:“当时最要紧的,就是让村长马上成亲。可是,一下子,哪里有能让村长看上眼的姑娘啊?不得已,你师父才出此下策的。” 突然,邱继财连声地叫着乔龙:“龙爷!龙爷!” 乔龙回过神来,赶忙说:“噢!对不起!” 邱继财怔怔地笑笑说:“龙爷又想仇人了?快别想了,来来来,认识一下小女。”说着话,把邱月影推到前边来。 邱月影不屑地看看乔龙说:“你谁呀?干嘛要认识你?” 乔龙正要说话,邱继财嗔怒道:“丫头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海龙帮少年帮主龙爷!” 邱月影带搭不理,轻蔑地说:“哼!还大名鼎鼎,年纪轻轻不学好,混帮会。” 邱继财一脸愠怒地说:“你胡说什么呀?” 乔龙不动声色地一拱手说:“想必邱小姐一位大家闺秀,瞧不上我们这种混社会的山野村夫,天爷不必动肝火。” 邱月影一愣,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邱啊?” 邱继财也疑惑不解地说道:“是啊龙爷,你怎么知道我们姓邱呢?” 众人也是一愣。 乔龙自知语失,眼珠一转,立刻反应过来,笑笑说:“哦?这有何难?邱公馆的主人,不姓邱,那还能姓什么呀?” 众人听了,全都释然,哈哈大笑。 邱继财赞赏地说:“龙爷少年英才,果然聪慧过人!” 邱月影却不冷不热地说:“哼!有什么了不起?小聪明而已!”说完,昂起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邱月影临走又认真地回看了一眼乔龙,恰好与乔龙审视他的目光相交,不由得莞尔一笑。 乔龙和邱月影就这么擦肩而过,眼神相交,竟像是相识的熟人一般,两人都不自禁地暗自称奇。 邱继财讪讪地看着女儿不礼貌地离去,急忙跟大家说:“各位请随我来。”大家又继续前行。 海龙帮一行和邱继财、师爷一同走进邱公馆的客厅,大家分宾主落座之后,开始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 正在大家谈得兴起的时候,一名黑衣汉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急切地喊道:“天爷!” 邱继财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慌张!” 黑衣汉看看众人,欲言又止。 师爷起身招手说:“来跟我说!”说着就要离开。 邱继财朗声道:“不用!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吧!” 黑衣汉迟疑片刻,回答说:“黑龙会那个叫田中的来了。” 此言一出,立刻一片哗然。 邱继财一骨碌站起来,吃惊地喊道:“什么?” 海蛟龙闻听,冷言冷语地说:“天爷真是有意思啊!一只脚踩在我海龙帮的船上,另一只脚却踩在日本人的船上。” 邱继财急忙堆着笑脸说:“海爷别误会,没有的事儿。” 海蛟龙冷冷地说:“人家都堵上门了,你都不认账,这可真是砂锅煮羊头啊!” 邱继财急忙赔礼说:“误会!一定是误会!” 彩凤白一眼邱继财,直白地说:“既然天爷说是误会,那你就让田中回去吧!” 师爷赶忙辩解说:“这可不好。咱们再咋样,面儿上也得过得去,不能马上就跟日本人撕破脸呀!” 阿娇揶揄说:“哎哟!天爷不系腰带呀?怎么跑出个你来?” 邱继财脸色一沉,扭头对着师爷斥责说:“你不必多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然后满脸堆笑地转身对海蛟龙和乔龙说:“海爷,龙爷,师爷说得也对,我们犯不着马上就跟日本人撕破脸呀!” 海蛟龙爽快地说:“那行!我们先回避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跟日本人到底都干些什么?” 邱继财赶忙高声喊道:“吴妈!把桌上的东西赶紧都撤咯!”吴妈答应一声跑了出来,忙不迭地收拾茶几上桌上的东西,邱继财引领大家向内室去了。 邱继财把海龙帮一行在内室安顿好,急忙返回到客厅。 不一会儿,师爷把田中带了进来,邱继财急忙迎上前去,客气地说:“哟哟哟!不知田中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真是惭愧!惭愧啊!” 田中傲慢地环顾着四周说:“山本中佐早就安排我来拜访天爷,一直琐事缠身,抽不出空来。你们中国人都喜欢过春节,这不嘛,春节一过,趁着年味儿,我就来了。” “哈哈哈哈!”邱继财哈哈大笑,钦佩地说道:“田中君不愧是一位中国通,请坐请坐!看茶!” 大家相继落座,吴妈端着茶水出来倒茶。 邱继财怕出纰漏,心里想着快一些把田中先打发走,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难得山本中佐这么记挂我,不知这次让田中君来,有何贵干呢?” 田中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说:“不知道天爷知不知道李家峪煤矿?” 原来,邱继财一直想做平州城的商会会长,却被山本毫不客气地驳了面子,山本心里的人选却是潘四爷。后来潘本渊死了,山本一直觉得应该把邱继财再利用起来。经过苦思冥想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想让邱继财帮他到李家峪煤矿去开矿,就特意派田中登门来邀请邱继财。 邱继财对李家峪煤矿并不知情,一听田中的来意,当时并没有回过味儿来。加上先前被山本奚落过,内心并不痛快,想着内室里还有海龙帮的人在,所以表现得明显不够热情,也不在状态。他随意应付地反问道:“李家峪?李家峪煤矿在哪儿啊?” 田中看着邱继财的脸色和态度,感觉出他并没有兴致,而且还有些冷淡,便淡淡地再问道:“天爷不知道?” 邱继财依旧应付地笑笑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田中愠怒地说:“西北方向,大约四十华里。” 邱继财反问道:“田中君为什么会说起李家峪煤矿?” 田中冷冷地说:“山本先生让我来问问天爷。” 邱继财脱口道:“什么?” 田中淡淡地说:“天爷对煤矿经营可有什么指教?” 邱继财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瞒田中君,对于煤矿经营,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田中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打算在那里开矿。” 邱继财疑惑地问道:“开矿不是需要办理诸多开矿手续吗?” 田中冷峻地说:“以前需要,现在不需要了。我们大日本帝国帮着你们支那人建立*****圈,开采煤炭还要什么手续吗?” 邱继财满脸堆笑地说:“那是,那是。不知这个李家峪煤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田中朗声道:“明天早上,我们会派大日本皇军过去,先把煤矿占了再说!” 邱继财试探着问道:“那田中君此次前来,说这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田中笑笑,话里有话地说:“如果天爷懂煤矿经营,我们想邀请天爷一起去,既然天爷不懂,也没有兴趣,我们就再请其他人好了!” 邱继财尴尬地笑笑说:“真对不起,让田中君白跑一趟,我还真是不懂。” “哈哈哈哈!”田中哈哈大笑,他没想到邱继财不仅不识时务,竟还会向他下逐客令,旋即一脸严肃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嘛!中国人有的是!”说完,招呼也不打,起身一鞠躬,径直离去了。 第五十五章 鬼子抢矿急回救 途中掩护邱月影(二) 邱公馆客厅的内室里,乔龙、海蛟龙、彩凤和阿娇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外边的谈话,邱继财和田中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日本人明天一早派兵去抢占煤矿的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一样在乔龙耳边瞬间炸响,“嗡!”是一声,乔龙的表情为之一怔,以后他们说了什么可就再也关注不下去了。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马上赶到李家峪煤矿去。急匆匆地跟海蛟龙打个招呼道别之后,便不管不顾地先行离开了。 乔龙从邱公馆出来,当即决定先去神医门货栈,带上乔生和栓柱一起,立刻骑马赶去李家峪煤矿。他的脑子里快速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什么也不愿意多想,一门心思往城南赶去。 乔龙急匆匆地赶路,飞快地行走着,也不理会路上的任何事情,来到南街的一道巷子深处,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枪响。 乔龙急忙隐身,四下看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情急生智,一纵身跃上了屋顶,伏身藏起来静静地观察着枪响的方向。只见一群男男女女的学生们在没命地奔跑,教书先生和邱月影也夹杂在奔跑的队伍中,教书先生肩上中了一枪,一手捂着伤口跟大家一起奔跑着,殷红的鲜血从厚厚的棉大氅里透过指尖渗了出来,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外流。 原来,邱月影和乔龙一行分手以后,快速离开了邱公馆,来到街道的一个僻静处,教书先生和几名学运会的进步学生正在这里一起聚会。这是他们约好的见面时间和地点,连他们自己也都不知道,他们今天聚会的目的是要离开平州城前往延安,这一天正是离开家乡出发的日子。他们连跟家里打招呼的机会也没有,即将踏上一条反***争取民主和自由的康庄大道。 教书先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悄声说道:“我们为大家都已经联系好了,一路都有人护送和接应你们。” 邱月影激动地说:“真的?我们就要去延安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学生们全都意气风发,心情激动起来。 教书先生冷静地说:“有你们为国家出力的时候,现在都省点劲儿吧。” 学生们又都安静下来。 教书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大家,就是担心消息被走漏。一会儿接你们的人来了,你们就全都跟着他走。”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老师您不去吗?” 教书先生点点头说:“老师这次就不去了,老师以后再去。” 邱月影惋惜地说:“那可太遗憾了。” 教书先生肯定地说:“不遗憾。你们只要记住,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民族,抛头颅洒热血,我们都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邱月影点点头,坚定地说:“嗯!老师。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民族,抛头颅洒热血,我们都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众同学全都异口同声地低沉着说:“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民族,抛头颅洒热血,我们都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他们人多目标大,男男女女地聚在一起,最终被学校楼顶上居高临下的日本哨兵发现了,举起枪对着教书先生这个活靶子就是一枪。教书先生中了枪,带着学生们疯狂逃跑,正在带队执勤巡逻的小野少佐发现以后,开始率兵追赶。 乔龙在屋顶上看得真切,他看着教书先生和学生们在一条巷子里跑过去以后,小野带着一帮日本士兵从后边赶来。 乔龙居高临下,看到学生们慌不择路地进了一个死胡同,急忙飞快地奔过去,悄声喊道:“邱小姐!邱小姐!转弯转弯!前边是死胡同!” 邱月影回身抬头,只见乔龙在房顶上向她招手致意,她已经顾不得什么恩怨,带着学生们转向了另一条胡同。 乔龙急忙从房顶上跳下去,在胡同口隐藏起来。 两名日本士兵率先跑过来,看着两个胡同,正在疑惑,乔龙闪身出来,一把抱住其中一名日本士兵,扭断了他的脖子。 另一名日本士兵看见,回身举枪就刺,乔龙随手抓住对方刺来的枪杆借力打力,顺势一带,这名日本士兵摔了个嘴啃泥,乔龙顺手抓起鬼子掉在地上的长枪,狠狠地刺进了鬼子的后心。 乔龙瞬间杀了两名日本士兵,依然不敢怠慢,一闪身又上了屋顶。小野带着其他日本士兵跑过来,突然看到倒在地上已经丧命了的两名士兵,如临大敌,顿时一个个惊恐万状,端着枪蜷缩在一起。 乔龙在屋顶看得真切,也不恋战,高兴地隐身离开了。 邱月影和师生们一起一气跑到了南城的郊区,来到一片乱石岗处,大家藏身在乱石岗的后边,这才开始歇口气,停下来隐藏着,开始给教书先生包扎伤口。 刚刚给教书先生包扎好伤口,乔龙就从后边跑了过来,学生们都紧张地各自从地上捡起趁手的东西,做出准备跟他决斗的架势。 邱月影探头看见是乔龙过来了,劝阻同学们说:“大家都别动,是他刚才救了我们。” 学生们这才放松下来。 乔龙走到近前,发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上前关切地问道:“邱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邱月影眼珠一转,狡黠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一直在等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结果鬼子就来了。”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男男女女的,不让人生疑才怪。” 邱月影疑惑地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我来这边找人,路过碰上了。” 邱月影将信将疑地说:“你不在城里呆着,跑这里来干嘛?” 乔龙向前一指,淡淡地说:“前边有一家货栈,我要到货栈去,那里有朋友。” 邱月影四下看看,这才发现这里其实自己很熟悉,不远处就是神医门货栈,脱口问道:“你说的是神医门客栈吗?” 乔龙心下释然,是了,她是哥哥的女朋友,或许对这里很熟悉,就干脆地说:“不瞒你!就是神医门货栈,你对这里还挺熟悉?” 邱月影淡淡地说:“以前这里有个朋友,不说他了。” 乔龙关切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邱月影干脆地说:“出城。” 乔龙一愣,脱口问道:“出城?出城干嘛?” 邱月影不客气地说:“这你就别问了!” 乔龙干脆地说:“那你们还是赶紧去吧!再晚了,可能就出不去了。” “谢谢你了!”邱月影很感激,她突然觉得自己在邱公馆错怪了这位年轻的小帮主了,他虽然也是一名混帮会的,但他跟自己的父亲一看就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迟疑地说:“龙爷,你能不能帮个忙?” 乔龙想也不想地说道:“你说吧。” 邱月影一脸认真地说:“我们老师负伤了,我们几个马上要出城,你能不能把他送回去?” 乔龙迟疑了一下,干脆地说:“没问题,你们放心吧。” 说完,乔龙过去伸手搀起了教书先生,学生们纷纷向教书先生和乔龙行礼,然后急匆匆地向城外跑去。 天近黄昏,寒风肆虐,邱月影和一群学生们来到城门口,城门口堆积了大量的行人,几个皇协军正在挨个盘查来来往往的人们。 邱月影和学生们狐疑地看着前边接受盘查的情况,邱月影身边的赵宝丰眉头一皱,突然止步不前说道:“邱月影同学,不好了。”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赵宝丰悄声说:“昨天我们来查看踩点的时候,这里只查进城的人,不查出城的人,怎么现在两边都查上了。” 王会臣附和说:“是啊,怎么会变了?他们这是查什么呢?” 邱月影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接我们的人出问题了?” 赵宝丰不置可否地说:“这个谁知道啊?哎!你们看,那是谁?” 张仓社眼尖,一下子看见乔龙走了过来,脱口说道:“那不是先前救我们的龙爷吗?” 邱月影嘀咕着说:“哎!这个龙爷倒是阴魂不散,怎么又在这里碰上了?” 只见乔龙看也不看他们,直接大摇大摆地向城门口走过去。 一名高个子皇协军对他喊道:“站住!” 乔龙假装不知道喊谁,不予理会,继续向前走。 高个子皇协军生气了,上前揪一把乔龙说:“叫你站住,你他妈耳朵聋了?听不见?” 乔龙佯装不知地问道:“军爷,是在说我吗?” 高个子皇协军骂骂咧咧地说:“废他妈什么话?不是你还能有谁?” 乔龙装傻说:“军爷找我有事儿?” 高个子皇协军不耐烦地说:“站好了,检查!” 乔龙依旧在装样子,傻傻地说:“检查?不是只有进城才检查的吗?” 高个子皇协军一边摸着乔龙的身体检查一边嘟囔着说:“就你臭小子话多,这不是戒严了吗?” 乔龙脱口说:“戒严?” 高个子皇协军没好气地说:“哎呀!上午有个外地人进城,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检查,果然,老子们全都立了功。皇军一拷问,全招了,听说是想要带几个学生去奔延安的。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真他妈没事儿找事儿!” 乔龙心里立刻明白了八九分,顿时知道邱月影他们一大帮学生的去向了,也知道皇协军是在查什么,他当即便决定帮学生们过关,心里想着对策,嘴上却没完没了地说:“去延安?延安在哪儿?” 高个子皇协军瞥一眼乔龙,不耐烦地说:“他妈的,罗里吧嗦,嘴这么欠,你问老子,老子去问谁呀?” 一旁检查其他人的矮个子皇协军,走过来对乔龙指手画脚地说:“你小子话唠啊?咋这么多事儿?” 乔龙顿时计上心来,急中生智地掏出两块现大洋,故作神秘地说:“不瞒两位军爷说,我还真的有事儿。”说着话,把两块现大洋相互敲打着,发出脆脆的声响,挑逗地盯着两位皇协军说:“来来来!两位军爷,帮兄弟个忙呗!” 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围过来,看着他手里的现大洋,满脸堆笑地说:“帮啥忙呀?” 乔龙一边引诱一边后退,把两名皇协军慢慢引开,渐渐让出一条出城的道路,偷偷背后摆手示意邱月影。邱月影一直盯着乔龙,此刻见此情景,立刻心领神会,急忙和学生们一道,跟着一群出城的人一起簇拥着,一窝蜂地快速通过了城门。 就在双方又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的眼神再次相交,目光中透着亲切、信任和熟悉。 乔龙嘴里还在对两名皇协军佯说道:“我有个亲戚今天进城,带着好多东西……” 高个子皇协军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肯定是弄错了,我们两个是专门查出城的,查进城的在那边!” 乔龙还在装相,疑惑地说:“啊?又弄错了?” 矮个子皇协军不客气地从乔龙手里抢走现大洋,嘴上不停地骂道:“真他妈的,看着长相机灵,简直就是个二百五!” 乔龙眼看到邱月影已经和学生们都顺利地出了城外,邱月影还在不断地回头向他挥手,他的心里感觉美滋滋的。 静谧的夜里,点点的星,月光如水。 乔龙送走了邱月影和她的同学们,安顿好教书先生,已经是夜深人静了,等他赶到神医门货栈的时候,乔生和栓柱已经躺在炕上准备睡觉了。 货栈的院门已经关闭,乔龙一纵身,就跳上了院墙,然后轻轻跳下去,来到货栈的房间外,听得屋里的乔生和栓柱还在说话,声音很小却很诡秘,隐约听见“海龙帮,军火生意”之类。乔龙不假思索地敲门,轻声喊道:“乔生师兄!乔生师兄!” 乔生听出是乔龙的声音,急忙飞快地下地开门,乔龙闪身进来,返身把门关上,轻声问道:“还没睡?” 乔生动作神速地点亮油灯,又钻进被窝,笑嘻嘻地说:“正说你哪!” 乔龙急切地问道:“乔村的马都在不在?” 乔生随意地说:“不在,车门子大哥年前都带回去了。” 乔龙略加思索地说:“明天一早动身,咱们一起去李家峪煤矿。” 栓柱一激灵坐起来,急切地问道:“煤矿咋了?” 乔龙愤愤地说:“日本人明天要对煤矿下手了!” 乔生立马坐起来,一脸焦急地说:“那可不能答应!要不咱现在就去?” 乔龙冷静地说:“本打算今天下午去的,可我有事儿给耽搁了,现在城门已经关了,我们现在出不去。只好先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赶在小鬼子之前出城。” 乔生和栓柱听了,倍感骄傲,一种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五十六章 师父护矿被杀害 夫妻庆生心感应(一)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李家峪煤矿巍峨耸立的两座矿井架孤寂地矗立在清冽的寒风里,井架上边的两面旗帜已经残破的只剩下两根冷清的桅杆。紧靠着煤矿的山坡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阴洼处还留有诸多残雪,周围一片肃杀之气。 煤矿大门口醒目地贴着一副红色的新对联,上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是“财源茂盛达三江”。 乔村的武术队员们正在院子里集体晨练,看得到人们在呼吸的时候口中吐出来的白色气体。郝云亮在一旁仔细地观看,来回认真地巡视着,不时地上前去矫正着队员们的动作。大奎、二奎、乔安等二十几名武术队员在一起结队操练,“哈!哈!哈哈!”队员们的一招一式刚健有力,队伍整齐划一雄壮无比。 一支日本鬼子的武装队伍耀武扬威地行进在通往煤矿的官道上。 山本穿着一身崭新的日本中佐军装,骑着一匹东洋大马,挎着一支手枪和一把指挥刀,耀武扬威地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左右分别是穿着少佐军装,同样骑着东洋马,挎着手枪和指挥刀的田中和高桥,身后是十几名日本武士分别乘坐着几辆三轮摩托车。每一辆三轮摩托车上,都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随后是一辆有帐篷的卡车,车上还有一小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 这支日本部队还没有接近李家峪煤矿的大院时,就已经听到威武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哈!哈!哈哈!” 武术队的操练声震耳欲聋,在山谷间久久回响着…… 山本率领着日本士兵队伍来到李家峪煤矿的大门前,田中和高桥急忙跳下马,上前去敲打大门,里面的人像以往一样置之不理。武士和士兵们也都很快地下了车,武士们一起涌上前去敲打大门,里面的人依然置之不理。 田中和高桥敲不开门,一起退后,做出要翻墙的架势,看着山本。只见山本轻蔑地笑笑,一招手,几名日本士兵迅速冲上前去,开始用枪托猛烈地撞门,把个破旧的木门撞得“嘎吱嘎吱”地响,锁门的细铁索,眼看快要承受不住了。 郝云亮在里边高喊一声:“来了!”说完,慢吞吞地过来把门打开,走出来轻蔑地说:“我说,是不是又是山本先生啊?” 山本并未下马,疑惑地弯下腰来问道:“哦!你认识我?” 郝云亮带搭不理地说:“我不认识你,你也别自作多情。你们日本人咋又来啦?没皮没脸的,这么几次三番,没意思了吧?” 山本怔了怔,没有说话,缓缓下了马,旁边的武士急忙把马缰接了过去。山本不客气地一挥手,两名士兵上前用三八大枪把郝云亮隔开,其他的日本士兵便立刻把他挤在了一边,蜂拥而入。 山本率领部队,气势汹汹地进到院子里,趾高气扬地站在大院中心,日本士兵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把大院团团围起来,机枪也在四周架起来,其中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一挺架在制高点上,另一挺就架在门口处。 武术队员们如临大敌,立马围在一起,背对背形成一个圈,做出了一个决斗的阵势。 山本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郝云亮,操着标准的中国话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郝先生。” 郝云亮不屑地说:“哦!我本一介草民,咋能入得了你们日本人的眼?” 山本向着武术队员们一拱手,不紧不慢地说:“各位!实在对不起大家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立志于建立*****圈,帮助你们中国快速发展,共同建立王道乐土。怎奈你们中国人一个个全都冥顽不化,我们只好带着军队前来,强制推行我们的*****计划。” 郝云亮冷笑一声轻蔑地说:“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山本并不理会郝云亮,继续说道:“目前,大半个中国已经被我们大日本皇军占领,平州城当然也不例外。现在我们来,就是要正式接管煤矿,为我们的大东亚圣战做好战略物资储备。” 说话间,一小队日本士兵已经训练有素地把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起来,端着大枪,一个个在武术队员们的周围虎视眈眈。 郝云亮临危不惧,冷笑道:“哼!山本先生,虽然今天是初次见面,但我却是久闻您的大名啊!” “哈哈哈哈!”山本大笑,得意地说:“我的名气很大嘛!” 郝云亮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没少打这煤矿的主意。” 山本直白地说:“是的。我很希望这里丰饶的地下财富,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用。” 郝云亮揶揄说:“你山本的大号都快在我的耳朵里磨起茧子咯!咋?你们日本军队占领了平州城,您也就带着部队来了?今天看来是打算明着抢占我们的煤矿咯?” 武术队员们纷纷嚷嚷起来。 大奎扯着嗓子说:“凭啥呀?凭啥呀?” 二奎义正辞严地说:“我们中国的煤矿,日本人想霸占,没门!” 乔安理直气壮地说:“哪儿来的,你们还是滚回到哪儿去吧!” 山本不动声色,轻轻一挥手,制高点和门口两边的机枪就“突突突”地响了,武术队员们的身前身后,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泥土,泥土灰尘马上弥漫了四周,山本再一挥手,枪声又立刻停止了。 山本狞笑着,拔高嗓门,得意洋洋地说:“各位!我本不想动武,但如果你们不听话,必要的时候,我并不会怜惜我们的子弹。”说着话,斜睨一眼郝云亮,又颐指气使地说:“郝先生,你们都是练武之人,按照你们的江湖规矩,我们今天就来一场比武较量怎么样?” 郝云亮一听,冷冷地说:“哦?这话听着倒是新鲜,啥意思呢?” 山本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两边各出三名选手,进行单打独斗,三局两胜。” 郝云亮轻蔑地问道:“为啥要比武?” 山本笑笑,阴森地说:“如果我们输了,我们就离开,如果你们输了,煤矿就是我们的了。你看这个赌注你是否满意呢?” 郝云亮抬高嗓门,冷笑着说:“哼!山本先生打错算盘了吧?甭说煤矿是我们国家的财富,我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拿它来做赌注。即使是有资格,你的一番话也是不公平的!” 山本一愣,看看郝云亮问道:“唔!怎么说?” 郝云朗声道:“你们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来,用我们的煤矿来做赌注,你们就不感到可耻?” 山本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温和地笑笑说:“哦,不不不,话可不能这么说。” 郝云亮责问道:“那还要咋说?” 山本不紧不慢地说:“当初你们山西祁县的潘本渊老先生,本来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可是,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煤矿一直就这样像死人一样躺着……” 郝云亮不屑地打断他的话说:“那又咋样?我们自己家的孩子,睡着或者是醒着,又有啥两样?你们就不必操心了吧?” 山本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说:“唔!我们这次来,就是要让这样的死人活过来,发挥它的作用。”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郝云亮反唇相讥说:“哼!谁不知道你们早就觊觎我们的煤矿了,你们想要霸占我们煤矿的野心,那是秃子头上的的虱子——明摆着的。” 山本摆摆手,一脸和气地说:“不不不!郝先生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误解真是太深了。” 郝云亮步步紧逼说:“你们拿着杀人的武器,跑到别人家里去抢夺,你说这是误解?” 山本不动声色地说:“什么形式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的目的。” 郝云亮轻蔑地说:“啥目的?杀人放火你们还有啥目的?” 山本高傲地说:“我们来就是帮你们建立王道乐土!” 郝云亮不屑地说:“啥王道乐土?简直就是巧舌如簧。你们回去吧,不要再多想了,我们不会答应的!” 山本反问道:“郝先生想让我们走?” 郝云亮激昂地说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山本笑笑说:“那就和我们比武吧。” 郝云亮反问道:“要是我们不比呢?” 山本冷冷一笑说:“那我们今天可就不走了。” 郝云亮针锋相对地问道:“看来今天还是非比不可了?” 山本理直气壮地说:“是的!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一定要见识一下你们的功夫!” 郝云亮冷冷地问道:“真想见识?” 山本微笑着连连点头。 郝云亮此刻觉得,日本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比试一下,他们一直会赖下去,不如干脆教训一下他们。就扯开嗓子喊道:“大奎!让大家到屋里来,我们商量一下,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日本小鬼子!” 恰在这时,乔龙、乔生和栓柱及时从外边飞身赶到。 乔龙激动地喊道:“师父!算我一个!” 郝云亮回头看见乔龙,立刻百感交集,激动地喊道:“龙儿!” 乔龙把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大声喊道:“师父!”说完,急切地奔上前去,一头扑到郝云亮的怀里,再也说不出话来,泪如潮涌。 郝云亮老泪纵横,也顿觉千头万绪,一时说不出话来…… 郝云亮把徒弟们全都招呼到工友休息室,大家仍然一起围着乔龙没完没了地嘘寒问暖,全都嘘唏不已。郝云亮郑重地对大家说:“徒弟们,我们没有时间拉家常了,日本鬼子眼看就要骑到我们的脖子上拉屎了,今天撞在我们手里,就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乔龙积极响应说:“师父,早该教训他们了。” 郝云亮顿了顿说:“我刚才想了一下,待会儿就由我、乔龙和大奎三个人出面,来和鬼子较量。” 乔龙高兴地说:“师父!我没有问题,正憋着劲儿哪!” 大奎也高兴地说:“师父!我也没有问题,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郝云亮看看乔龙,再看看大奎,自信满满地朗声说:“好!大奎等会儿打头阵,乔龙你打第二阵,第三阵由师父亲自来打。还记得师父教过你们的一招三式攻击三连环绝招吗?” 乔龙激动地说:“记得!师父,以快制快,虚实结合,一定打的鬼子爬回去!” 大奎也回应说:“记得!师父,克敌制胜,以快打快!” 郝云亮满意地点点头,痛快地说:“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了该你们扬眉吐气,一试身手的时候了,去准备去吧!” 乔龙和大奎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回应道:“是!师父!” 众人立刻群情振奋起来。 武术队这边磨刀霍霍,准备迎战,小鬼子那边也在认真地进行布置。 在煤矿大院的一处角落里,山本逐个扫视了一下站在左右的日本武士们,对高桥说:“你,高桥君,你打第一场。” 高桥往前跨了一步,高声回应道:“哈伊!” 山本一指田中说:“你,田中君,你打第二场。” 田中也向前跨一步,高声回应道:“哈伊!” 山本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是总在抱怨我们不敢与他们正面较量吗?现在你们就放开手脚与他们较量吧。不过,很遗憾,你们想要教训的那个七峰山土匪乔虎,到现在我们也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放心,只要他不死,你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要沮丧。今天的最后一场由我亲自来打,你们都去准备一下。记住,只许胜不许败!” 田中和高桥同时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不一会儿,煤矿大院里,已经剑拔弩张,充满了杀气,空气也像是要凝固了一样,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作呕的味道。比武即将开始,每个人都屏着呼吸,一场真正的较量一触即发。 只听山本不可一世地喊道:“喂!第一场开始!” 大奎和高桥同时上场了,他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到场中央,大奎双手一抱拳说:“请!” 第五十六章 师父护矿被杀害 夫妻庆生心感应(二)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高桥已经开始偷袭,只见他纵身一跃,他的飞腿直接扫到了大奎的勃颈上,大奎还在施礼的时候,便挨了高桥重重的一脚,连着向后趔趄了好几步,终于站稳了脚跟。 发狠的大奎不再客气,立刻扑上去开始连续攻击,双方就这样较量上了。 大奎和高桥你来我往,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杀气,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大奎不愧是乔村武术队的大师兄,功夫扎实老到,拳打脚踢,上下翻飞,充分展示了师父平日教诲的精髓,使得高桥接连受到重创。战至三十多个回合的时候,高桥已经被摔了无数次,他的身上明显看的是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 大奎占尽了上风,想要尽快结束战斗,便大喝一声:“哈哈!”使出重重的一记“饿虎扑食”,双拳猛地砸向高桥的双耳。 高桥赶忙伸双臂格挡,大奎微微冷笑,顺势准备使出连环第二招的时候,却见高桥的双手瞬间多了两柄指环镖,自己的眼前寒光一闪,惊诧间,两只指环镖已经插在了大奎的两肋间,大奎突然“啊呀!”一声惨叫,兀自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武术队员们惊呼:“暗器!” 众人惊异之间,健步冲上场去,把大奎扶起来,郝云亮赶忙出手点穴帮着大奎止血。然后一边在大奎的伤口上缠绷带一边怒视山本,冷冷地问道:“你们为啥使用暗器?” 山本得意地拍着手,狞笑到:“呵呵呵,真是太妙了!没有谁说过不让使用暗器呀?” 乔龙挺身而出,义愤填膺地骂道:“你们这也太卑鄙了!” 山本根本不予理会,继续狞笑着说:“呵呵呵,这可是反败为胜的一个妙招啊!第一场你们输咯!请准备第二场吧!” 武术队员们全都气的把牙齿咬得咯咯咯地响。 参加李家峪煤矿护矿的武术队员们正面临着一场生死考验,乔村这一天却正在大摆筵席。 当地有个风俗,讲究婴儿出生满月的这一天都要喝满月酒,等到出生一百天的时候,还要喝百岁儿酒,这两个日子是一定要隆重庆祝的。尤其是到了一百天的时候,说明婴儿已经脱离了生命的魔咒,开始进入到了正常的生长期。这个喜庆绝不能马虎,更要隆重地操办,越隆重越好,不但可以使孩子长命百岁,这一天还要让孩子抓周。据说这一天抓周是很灵验的,抓到了什么,就意味着将来就会从事什么行业。孩子抓周抓到的这个物件,将决定孩子一生的未来。 大户人家一般都家庭富裕,抓周的时候准备的物件相对充裕一些,金银财宝的,孩子抓什么的也有;书香门第家庭里的孩子抓周,难免抓的都是文房四宝之类;普通老百姓人家没有什么物件可以准备,孩子抓着的,不是农具就是农作物。 春节过完不久,乔虎的儿子乔平生这一天要过百岁儿了,这可是全村人的大事儿。乔村的光景相对比较富裕,准备抓周的物件,在乔虎家的堂屋里摆了满炕。 春节刚刚过完,家家户户门窗上贴着的红对联都还在。商贸社的村民们还没有赶回城里去做生意,都打算等着吃完乔平生的百岁儿酒之后,再动身前往。乔村武术队在煤矿护矿的队员们也都说好今天中午会回来一起庆祝,等吃了百岁儿酒之后,再返回煤矿。 乔虎自打上次从矿上回来以后,几乎就没有再出过家门,好多信息都是由车门子带回到村里来的。年三十那天,全村人再一次在除夕团聚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着师父了,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矿上。上次去海龙帮看完乔龙吃了闭门羹以后,就一直在心里隐隐作痛,时间越久就越思念弟弟乔龙,乔村的每一次大事儿,他都莫名地期待着能看到弟弟的影子出现。 这一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乔虎就已经早早跑到晒谷场上去了,他专门在这里等着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也等着盼着弟弟乔龙能够出现的奇迹。 乔虎家里有村里的妇女们在忙乎着,有逗孩子玩儿的,有调凉菜的,有煮羊杂炖粉条的,大家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翠儿一个人倚着门框,焦急地向远处遥望着,看着河湾对面南山脚下的晒谷场,她盼着乔虎能早早地把爹迎回来,更盼着小叔乔龙也能回来。 六婆颠颠地跑进来,很干脆地对翠儿说:“翠儿啊,六婆来了。有啥活儿,甭客气,直接言语。” 翠儿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抱怨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孩子他爹一早就不见个人影儿,孩子到现在都呼呼地睡着不醒。孩子今天过百岁儿,大戏正角都不忙乎,我们女人们却都忙个不停。六婆您歇着,甭管他,看他百岁儿咋过?” 六婆笑嘻嘻地端详着翠儿,揶揄说:“嘿哟!小媳妇学会撒泼了。你这下也总算是知道,我们做女人不容易了吧?” 翠儿嘴一撅,白眼一翻,嗔怨说:“说啥呢?” 六婆乐呵呵地说:“呵呵!你现在可再也不比做姑娘那会儿啦,身前身后稀罕你的小后生,一哨一哨的,赶也赶不走。呵呵呵!” 乔安娘从外边进到院子里来,一进门就埋怨说:“你们瞎嚷嚷啥呢?全村人都听得到。” 六婆一翻白眼,不屑地说:“切!全村人都听得到,你乔安娘还用问?” 乔安娘揶揄说:“哟!看把你能的!好不容易就做成了这一次媒,这还得意得没完没了了?” 翠儿娘在堂屋里喊道:“翠儿呀!你快去看看虎儿吧,家里的事情有女人们忙乎也就够了,说着话晌午就到。让虎儿赶紧回来招呼男人们,你爹他们一会儿也准回来,不用等。” 翠儿答应一声说:“哎!那我去了,顺便迎迎我爹。”说着话,屁股一扭一扭的,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六婆看着她的背影,乐呵呵地取笑说:“看这小媳妇浪的,大白天的,一说看他男人,你看她那个妖劲儿,立马就上来了!呵呵呵!” 乔安娘白一眼六婆,讥讽说:“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呐!呵呵!” 六婆辩白说:“我才不酸哪!好像谁没有打这时候过过似的?” 翠儿娘站在门口劝慰道:“你们两个就别闹了,总是一见面就掐,像是一对儿前世的冤家似的。乔安娘快进屋,就等你蒸糕呢?翠儿爹说,全村的女人们,就你蒸的糕软乎,好吃!” 乔安娘白一眼六婆,得意地进屋去了。 乔虎一直站在晒谷场上焦急地看着远方,翠儿从后边跑过来,他都丝毫没有察觉。翠儿乐呵呵地说:“虎哥哥,想啥呢?” 乔虎猛然回头,笑笑说:“你也来了?” 翠儿直白地说:“娘让你赶紧回去待客哪!说不定爹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都好长一段时间了,爹咋一直都不让我去煤矿呢?可爹自己却总是待在矿上不回来。” 翠儿淡淡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初为人父,想让你多在家里陪陪我和孩子吗?这还用琢磨?”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话虽这么说,可我一个大男人,呆在家里总不是个事儿呀?” 翠儿反问说:“你就这么不想在家?” 乔虎立刻否认道:“那倒也不是,你看咱全村的男人……” 翠儿打断他的话说:“全村的男人都在外边干活儿是吧?你咋不说你上次孩子出生还出去了呢?而且一走就是两个月,回来还好像被日本小鬼子吓破了胆一样。爹可能就是想让你在家多将养一段时日吧,快别瞎想了。”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这个样子,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心慌得很,总感到最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翠儿白一眼他,嗔怨说:“真讨厌!大喜的日子,不理你了!” 双方立刻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乔虎看看翠儿,主动打破僵局,哄着她说:“媳妇,真生气了?” 翠儿撅着嘴发嗲说:“你讨厌嘛!整天价疑神疑鬼的,能有啥事呀?” 乔虎想了想说:“你刚才一说到日本小鬼子,我更是感到煤矿会有事儿。” 翠儿毫不在意地说:“哼!成天价没事儿干,尽瞎琢磨。要琢磨,也琢磨些好事出来呀!” 乔虎内心的感觉猛然一下子更加强烈起来,急切地说:“一定是煤矿有事儿!” 翠儿诧异地看着乔虎问道:“虎哥哥,你没事儿吧?” 乔虎断然地说:“不行!明天我一定得把爹给换回来。” 翠儿睁大眼睛看着乔虎,一脸漠然地说:“哈!今天孩子过百岁儿,爹和大伙儿一会儿都会回来。” 乔虎怔怔地说:“这个我知道啊!” 翠儿白一眼乔虎,无奈地说:“哼哼!不知道成天脑子里都想些啥东西,快走吧!大家伙儿都到了。”说着话,拉着乔虎就往北山方向走。 乔虎执拗地不回去,倔强地说:“你先回,我再等会儿!”说着话,和翠儿使劲儿你僵持起来。 翠儿看着拽不动他,赌气地一个人向北山去了。 日正当午的时候,乔虎还在晒谷场上焦急地等待着,翠儿再次赶来,直白地说:“虎哥哥,快回去吧,孩子也醒了,客人们也都到齐了。”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那你快去招呼客人,咋还又跑这里来了?” 翠儿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啥?我是来叫你回去招呼客人的!” 乔虎怔怔地说:“不行!我得再等等,一定要等到爹他们回来。”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这人咋这样啊?” 乔虎干脆地说:“你不知道,我这心里不知为啥,一直都不踏实。” 翠儿耐着性子说:“爹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现在家里全都是客人,八爷和乔叔他们都到了,都在家里等着你,你咋能这样嘛?” 乔虎自顾自地说:“你先回去,我再等一回儿。” 翠儿一跺脚,赌气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啥人呀这是?脑子有问题,真是没的治了!” 翠儿气咻咻地回到家,翠儿娘、六婆、乔安娘和妇女们都还在忙乎,油炸糕的香味儿一阵阵地扑鼻。 男人们已经在三间屋里的炕上分别就坐,乔八爷、乔有宝和车门子等人坐在堂屋炕上,抓周的物件暂时都被收起来装在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放在角落,乔平生躺在炕角,马大脚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一旁逗乔平生玩儿。 翠儿气愤地跺着脚进门,赌气地趴在堂屋炕角。 翠儿娘疑惑地说:“哎!丫头,两次让你去叫人,咋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 翠儿坐起来,沮丧地说:“我叫不回来!” 翠儿娘双手一摊,无奈地说:“看看看看!咋了这是?嘴撅的能拴头驴似的。” 乔平生躺在炕上笑。 翠儿一把抱起孩子,愤愤地说:“哼!死乔虎!我叫你不回来!” 众人闻听,哈哈大笑起来。 乔八爷笑过之后,手捻须髯说:“村长一定是在村口等他岳丈哩嘛!” 翠儿没好气地说:“家里这么多人,他总得回来招呼招呼吧?”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村长跟日本小鬼子在七峰山上干了一仗以后哩,一直闷闷不乐哩嘛!心里憋屈哩嘛!”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再憋屈,也不能不管家呀?” 乔八爷笑呵呵地说:“呵呵呵!村长婆姨不生气哩咯!我们大伙儿一起去请村长回来好不咯哩?回来你解解气哩嘛!” 乔有宝也附和说:“是啊!大喜的日子,翠儿千万别生气,我们大家伙儿都去,一起去把村长给你拽回来!”说着话,招呼一声,房间里的男人们全都下地,一起涌着出去了。 众人一起跟着翠儿来到晒谷场,远远看着乔虎木然地站在那里,两眼紧盯着村口的方向,一副急切盼望着的样子,大家都相互会意地笑着,只有翠儿一个人显出满脸的不高兴。 第五十六章 师父护矿被杀害 夫妻庆生心感应(三) 翠儿、乔八爷、乔有宝、车门子等人走近乔虎,翠儿揶揄说:“虎哥哥!你的架子好大哟!自己的孩子过百岁儿,全村的人都来请你咯!” 乔虎回头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八爷,乔叔,门子大哥,你们来了。哟!大家伙都来了。”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听说村长一个人在这里等岳丈哩,大家都想来陪着你等哩,待在家里没有意思哩嘛!” 乔有宝附和说:“是啊!主人家的不在,我们几个坐在那里真是不自在呀!” 乔虎难为情地说:“让各位不开心了,咱们回去吧。” 乔八爷故作执拗地说:“不哩嘛!再等等哩嘛?不等够咯哩,回去喝酒也喝不痛快哩嘛!吃肉也吃不出滋味哩嘛!” 乔有宝火上浇油地说:“就是就是!再等等吧!” 乔虎抬头看看天色,满脸歉意地说:“真对不起!咱们先回去吃饭吧,边吃边等。” 翠儿揶揄地问道:“你这次想通了?”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想通了,该回来的,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咱们先吃。” 众人笑呵呵地一起返回去了。 酒席很快开始了,乔虎家里门窗紧闭,乔虎在堂屋炕上陪着乔八爷、乔有宝和车门子等人喝酒,空着几个位置刻意给郝云亮等人留着,其他男人们都在东西房里,女人们全都端着饭碗在地上,或站或蹲地一边逗乐一边吃饭,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翠儿在炕角抱着平生开心地玩儿着,突然,她手捂着胸口,感到一阵阵的疼痛难忍,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急切地喊道:“虎哥哥,我心口痛!” 乔虎急切起身过来,焦急地问道:“咋了?翠儿!” 翠儿摇着头,痛苦地说:“不知道!好痛!” 乔虎赶紧给她把脉,疑惑地说:“这是咋回事?脉象这么乱。以前从来没有过呀?”说着话,替翠儿搓着心口,翠儿娘急切地过来帮着替翠儿揉心口。众人全都关注地看着他们。 翠儿痛苦地摇摇头,望着乔虎和母亲,喃喃地说:“不知道咋了?心慌得很。” 乔虎异常关切地把翠儿扶着躺下,嘴上温柔地说:“你先躺着,歇息一会儿。” 翠儿点点头,慢慢躺下,疑惑地看着乔虎和母亲说:“好像好一点儿。” 乔虎急忙再次给翠儿把脉,一脸疑惑地说:“这到底是咋了?现在脉象又变得平稳了。” 众人怔怔地,全都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在乔虎的感觉里,儿子乔平生这一天的百岁儿酒,吃得是异常的艰难,好不容易捱到酒至半酣,饭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六婆在炕角又把装着各种抓周物件的包裹翻出来说:“哎哟!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翠儿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初,缓缓地问道:“六婆,啥事儿?” 六婆一把把包裹抖落在炕上,一大堆抓周的小玩意儿全都杳然眼前,她笑嘻嘻地说:“孩子还没抓周呢!”翠儿娘和乔安娘听见,也赶紧从东屋跑了过来。 乔虎心不在焉,耐着性子说:“要不就别抓了吧。” 翠儿娘不以为然地说:“抓周是习俗,是看看孩子将来能做啥行当,一辈子就这一回,这可千万不能放弃。” 男人们也都从其他房间里分别出来,一个个好奇地围拢过来看。 乔八爷手捻须髯地说:“这小平生哩,一定会抓一个文房四宝哩嘛,将来要做大学问哩嘛!” 话音刚落,“轰隆隆!”一声闷雷响。 乔安娘疑惑地说:“这是啥天气啊?刚才还晴着,咋突然间打雷了呢?这天气冷的,那也是该下雪不该下雨呀!” 车门子突然喊道:“大家看!下蛋子了!好大呀!” 大家闻听,全都看向窗外。 霎时间,栗子大的冰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四周连声作响,纸糊的门窗,瞬间就有被打破的。 乔八爷想了想,脸色一沉,故作惊慌地说:“俗话说哩,这雷打冬哩,十个牛栏九个空咯哩。今年年景不好哩,日本鬼子占了咱平州城哩,家畜怕是都要死光哩咯!” 乔虎神色严峻地说:“天灾人祸,我总是觉得煤矿会有事儿。” 乔八爷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按说这个时辰哩,他们也早该回来咯哩!” 乔有宝愣怔着,面色沉重地说:“看来他们这是要被这些冷蛋子给拦住了。” 乔虎马上不再犹豫,断然说道:“车门子大哥,赶紧去套车,多带些雨具,跟我现在就去一趟李家峪。” 车门子痛快地答应一声:“好嘞!”说着话,急忙跳下地,趿拉着鞋,从墙角顶上取下一顶斗笠闪身出去了。 乔虎转向大家,一脸沉重地说:“我不想说不吉利的话,但我今天心里的感觉却是异常强烈,乔村的灾难或许就在眼前,我们平静的日子怕是没有了。”说完,从墙角屋顶处取下一顶斗笠走出屋去。 众人全都一脸愕然。 李家峪煤矿的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乔龙和田中分别上场了,二人一打照面,便犹如仇人相见,二话不说直接就动起手来。乔龙闪展腾挪,以静制动,两三个回合之后,就已经摸清了田中的路数,他胸有成竹,轻蔑地笑笑。 猛然间,乔龙卖出一个破绽大喊一声:“哈哈!”凌空而起,他暗暗把全身力量灌注于双拳,重重的一记“饿虎扑食”,猛地砸向田中的双耳,还是大奎用过的师父教的三连环攻击妙招。 田中见状冷笑一声:“哼哼!”急用双臂准备格挡,两手中已经各多了一枚指环镖,寒光一闪,众人为之惊愕。 还没有等田中的动作做到位,好一个乔龙,脸色冷峻,急变招,双拳下走,闪电般卡住了对方刚刚变完戏法,手中带有指环镖的双臂,脚下旋转用力,再次凌空腾起。只听“嘎吱嘎吱!”的声响,田中的双臂显然已经都被扭断了。紧接着,乔龙的脑袋闪电般直接撞向田中的面部,田中躲无可躲,只听得“啊呀!”一声惨叫,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乔龙双脚刚一落地,再次趁势跃起,空中翻转360度,双脚提千钧之力重重地踹在田中的胸部,田中被踹出五米开外,重重地摔了出去…… 这一切惊心动魄的情形,就在众人眨眼之间快速地闪现出来,动作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当真是匪夷所思。只见田中双臂已断,两只瘫下来的双手,还紧紧攥着两枚指环镖,再仔细看,鼻青脸肿,浑身瘫软,已经全然没有了人形。 几名日本武士急匆匆地赶过去,急切地叫着:“田中君,田中君!”随后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下去。 武术队员们瞬间爆发出连连的叫好声:“好!好!痛快!痛快!” 几名端着三八式大枪的日本鬼子,端着枪就想要往前冲,愤怒的山本用日本话喝止了他们,还用日本话大骂道:“就这么点儿战斗力,怎么能够战胜乔虎?怎么能够战胜支那人?混蛋!” 日本鬼子士兵顿时停下脚步,迟疑地都退后了。 山本一转过身子,面对大家,马上就像又变了一个人似的,依旧拍着双手笑呵呵地说:“呵呵呵呵,很好很好!一比一,还有最后一场,想必是由我和郝先生亲自对阵喽!” 郝云亮轻蔑地看一眼山本,没有答话,稳健地迈步走上场,山本也微笑着上场了。 比武还剩下最后一场,郝云亮和山本同时面对面走上场,周围的人全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空气立刻像静止了一样宁静异常,四周弥漫的杀气越来越重,听得到握拳的和咬牙的声音交错。 山本打破了沉寂,干脆地说道:“郝先生,我使用我的武士军刀,你也选一件兵刃吧!” 郝云亮冷冷地说:“放心,我奉陪!” 乔龙赶忙给师父拿来了师父的青龙剑,郑重地递上去。 山本缓缓地拔出武士军刀,把刀鞘扔在一边,双手握刀,一改和善的表情,露出了一副杀气重重的狰狞之相。 郝云亮大义凛然,以静制动,拔剑出鞘,双眼紧紧地盯着山本。 郝云亮单手持剑,山本双手握刀,两人专注地盯着对方,寻找破绽。空气立刻凝固了。 只见山本大喝一声,闪电般冲向郝云亮,同时一招力劈华山使出,弓步向前,刀光一闪,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好一个郝云亮,沉着冷静,不慌不忙,轻移脚步,稍稍侧身挥剑就势向下一拨,四两拨千斤,瞬间把山本的力道化得无影无踪。 山本毫不气馁,一刀一刀又一刀,弓步向前,步步紧逼,连劈带砍,一口气就是十几刀,刀刀有惊无险,不住地喘着粗气;郝云亮单手挥剑,以柔克刚,连拨带撩,脚法轻移,虽见刀剑相碰,火星四溅,却每每化险为夷,依旧毫发不乱,气定神闲。 山本连出几招,占不得丝毫便宜,气急败坏地说:“郝先生怎么不出招?” 郝云亮微微一笑,义正辞严地说:“我们中国人,一向是后发制人!” 山本恶狠狠地说:“来吧!”话音未落,又一波凌厉的攻势已到。 郝云亮依旧左右腾挪,连拨带撩,山本的刀锋丝毫沾不得他半分,恼羞成怒的山本不要命地攻击,却还是招招走空。 当山本再次泰山压顶般直劈郝云亮的时候,郝云亮冷冷一笑,不躲不闪,一个箭步向前,同时剑交左手,右手直接抓住山本的右臂,牢牢锁着,右脚上步,直插山本裆间,右手向下一用力,借力打力:“去!” 山本“噗!”的一声就是一个嘴啃泥。 乔龙等人立刻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山本此刻已经杀红了眼,越是占不到便宜,越是想疯狂地攻击,他就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一样,愤愤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郝云亮急纵身形,挽个剑花,喊一声:“看招!” 人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山本已经双手分别被郝云亮的剑背击中,手上的军刀被打落在地,速度之快,端的是匪夷所思。 乔龙长出一口气,上前一步,厉声道:“山本先生!你输了!还是快些滚回去吧!” 大奎高声怒喝说:“滚回去!” 队员们齐声跟着喊道:“滚回去!” 山本狼狈地低着头,面无表情。突然间,他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掏出手枪,对着郝云亮射出了一颗罪恶的子弹。 “啪”的一声,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郝云亮胸口,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郝云亮双目圆睁,口吐鲜血,缓缓地倒了下去…… 猛然醒悟的乔龙,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抱住了郝云亮,高声喊道:“师父!” 大奎和二奎同时高声喊道:“师父!” 乔安和乔生也同时高声喊道:“师父!” 队员们都呼喊着跑上前来。 郝云亮拉着乔龙的手,奄奄一息地说:“我不行了……龙儿啊……师父对不起你……师父知道你喜欢翠儿,但毕竟乔虎是你哥哥啊,咱得先紧着老大……” 说着话,又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 乔龙悲伤地说:“呜呜呜,师父您别说了。” 郝云亮一句比一句语气弱:“你要告诉你哥……保护好煤矿……照顾好翠儿和她娘……照顾好乔村的老百姓……”话没说完,郝云亮脑袋一歪,咽气了。 乔龙歇斯底里地喊道:“师父!” 大奎和二奎歇斯底里地喊道:“师父!” 乔安和乔生也歇斯底里地喊道:“师父您不能走啊!” 乔龙和队员们撕心裂肺般的哭喊着…… 山本此刻镇定了下来,他吹吹还在冒烟的枪口,狞笑着,扯着嗓子,高声叫道:“这就是不服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下场!”只见他手一挥,大声说道:“统统带走!” 大奎发狠了,骂道:“我操你小日本鬼子娘!” 二奎跟着怒喊道:“我们跟你拼了!” 乔龙却木讷地抱着师父的尸体,呆呆地,一动不动,悲痛欲绝。 大奎想站却站不起来,大喊一声:“兄弟们!杀了这些小鬼子!” 其他队员全都奋不顾身冲了上去,有的已经与日本鬼子扭打在了一起。 “啪、啪、啪,哒哒哒、哒哒哒!”鬼子的三八大枪和机枪全都响了,一部分冲在前边的队员即刻都被机枪打倒了,几个和日本武士扭打在一起的队员,也都被鬼子用三八大枪打倒了。 乔龙悲痛欲绝地抱着郝云亮的尸体,眼睛看着一个个武术队的兄弟都中弹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煤矿大院的土地,他的瞳孔放大,大声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 武术队员们全都愕然地停了下来,鬼子兵们立刻冲上来,端着三八大枪把大家都紧紧围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掩埋尸体饮恨 二奎无奈妥协(一) 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天地一下子暗了下来,先是疯狂的冰雹肆虐,紧接着,一阵疯狂的雨夹雪又瓢泼而下。 乔虎和车门子分别戴着斗笠穿着蓑衣驾着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冒着风雨赶到了李家峪煤矿,煤矿的大门敞开着,煤矿大院里已是一片死寂,尸横遍地,土地被鲜血染红,雪雨中的泥泞加上被冲刷的殷红的鲜血,让人不寒而栗。 乔虎和车门子立时惊呆了,全都发疯似地一个个地翻身寻找…… 乔虎看着昔日活蹦乱跳的武术队兄弟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瞬间与自己阴阳两隔,他的神智一时不能自持,踉踉跄跄,似癫似狂。突然,他看到了郝云亮的尸体,一把抱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岳父,悲痛欲绝地仰天喊道:“爹啊!” 郝云亮已经无法回应,大地和苍穹也都没有回声,乔虎的呼喊声瞬间被风雨声无情地淹没了…… 乔虎和车门子强忍着悲痛,默默地把郝云亮的尸体和其他武术队员们的一具具尸体都沉痛地抬上马车,然后用斗笠和蓑衣盖起来,赶着马车无声地在泥泞的雨中走了…… 马车把郝云亮等人的尸体拉回到乔村的时候,雨还在下,乔村的村民们早已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村头站在风雨飘摇中等候。 翠儿和翠儿娘远远看见乔虎和车门子异常冷落地赶着马车,并不见郝云亮和其他村民,马车上却是拉着一些虽然看上去被遮挡着,却有部分胳膊和腿散落在外的一具具尸体,立刻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她们一看见最上边的正是郝云亮的尸体,当场就天旋地转,悲天悯地地哭晕了过去。 众人急忙上前把尸体都逐个放下来,早已经哭成了一片。 乔安娘不见了乔安,马大脚也不见了大奎和二奎,全都惊恐万状,急切地向乔虎询问乔安和大奎、二奎的行踪。乔虎抱着翠儿,痛不欲生,脸色煞白,不置可否,只说发现师父和这十几名师兄弟都死于枪杀,大奎、二奎、乔安和另外的一名兄弟都不见了踪影。 乔有宝强忍着悲痛,怔怔地安慰妻子说:“乔安他娘,咱先不着急,人不见说不定就还活着。现在死者为大,咱们先解决死亡人员的安葬问题,最好先入土为安吧。” 乔八爷沉痛地说:“乡亲们哩!有宝说的对着哩,死者为大哩,入土为安哩。” 村里的男人们听了,全都七手八脚地动起手来。 村民们默默地在晒谷场上搭建了一座雨棚作为灵堂,把一具具尸体依次摆开,家属们各自在自家男人的尸体跟前,一个个哭的好伤心,哀痛唏嘘一片。 乡亲们全都悲愤地顶着大雨聚集到晒谷场上,围着乔虎,眼巴巴地期待着他拿主意。乔虎挨个把翠儿、翠儿娘以及其他昏迷过去的妇女们掐人中,一个个都调理的缓过气来,然后缓缓站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大家,形容枯槁,一时悲怆无语。 第五十七章 掩埋尸体饮恨 二奎无奈妥协(二) 乔八爷强忍住悲痛,上前轻抚乔虎的肩头说:“村长哩!有话明着说哩!大家伙儿都等着听你的哩嘛!” 乔虎强也忍着悲痛,擦了擦眼泪,低沉地说:“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我们乔村建村以来还没有死过人。现在日本鬼子来了,他们占领了平州城,毁了七峰山,他们今天又去抢夺了李家峪煤矿,一次就杀了我爹和护矿队的十几名兄弟。现在只有大奎、二奎、乔安和另外一名兄弟下落不明不见了,估计是被小鬼子抓走了。我们先把我爹和其他死了的兄弟都下葬了吧。” 众人怔怔地,全都没有动窝。 乔虎看了看大家,沉痛地说:“咱们三天后出殡,灵堂就设在晒谷场了。村里的女人们这几天都赶制孝服,张罗丧葬的事情,男人们这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赶制棺木,由乔叔负责;一部分赶紧着手去打墓,八爷就受累了。坟地嘛,我看就跟我爹我娘和四爷的坟,打在一处吧。”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就这么便宜了小日本?” 乔虎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不!决不!等下葬之后我们就全力给他们报仇……” 村民们立刻群情激奋,无不附和,纷纷嚷嚷着要报仇雪恨。 乔八爷坚定地说:“对着哩,这么多人不能白白死咯哩!要报仇哩!我们要报仇咯哩!” 乔有宝愤愤地说:“决不能便宜了这帮畜生!” 车门子高声说道:“杀鬼子!我也算一个!” 乔虎后边的话,全都被淹没在了大雨瓢泼声和村民吵闹声与唏嘘声中了…… 出殡的这天早上,天色暗沉,乌云密布。全村人都聚集在晒谷场上,十几具棺木整齐划一地摆在灵堂上,每具棺木前都有人在悲怆地烧香,烧纸钱。 乔虎在郝云亮的灵前烧完最后一叠纸钱,起身四下看看,看着全村人都早已准备停当。他上前扶起还在悲伤痛哭的翠儿和翠儿娘,早有六婆、乔安娘和马大脚等人过来将她们扶住。只见乔虎缓缓地把烧纸钱的瓦盆儿捡起来,双手高高举起,奋力高喊道:“爹!我们上路喽!” “爹!我们上路喽……”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只见乔虎把举起来的瓦盆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盆儿碎了,瓦片儿四溅。其他人也都把其他灵前的瓦盆儿摔得粉碎,瓦片儿四溅,蔓延开去…… 送葬的唢呐曲吹响了,震得人心碎,十几具棺木陆陆续续都被抬了起来。 出殡的队伍从晒谷场出发,缓缓向墓地行走,一路送葬的唢呐曲,一路飞撒飘落的纸钱。 乔虎和翠儿、翠儿娘重孝走在前,翠儿抱着爹爹的画像,乔虎打着招魂幡,翠儿娘抱着孩子乔平生,后面一行十几具棺木和吹吹打打的人群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跟着行走。乔村的人们都来送葬,男人们抬棺木,女人们一路啼哭,几个本家的后生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扬洒着纸钱。 从空中俯瞰下去,十几具移动的棺木,被攒动的人头簇拥着,全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排着队,水平移动着。 从晒谷场到坟地,距离虽然不远,却是在生与死之间,像是一生都走不完的路一样,周围一片肃杀和恐怖的气象。 送葬的队伍来到早已挖好的墓地,十几具棺木一一落入坟坑。 乔虎站在郝云亮的棺木前,放开嗓子哀痛地嚎哭:“爹啊!众位师兄弟们啊!你们都安心地走吧,日本鬼子留下的血债,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我们也决不让日本鬼子把咱们的煤矿抢走!不杀光他们,不把他们赶出去,我乔虎誓不为人……” 哽咽的乔虎再也说不下去了,跪在郝云亮的坟前悲痛不已,坟地上立刻哀嚎声一片…… 乔八爷和乔有宝上前把乔虎扶起来,递上一把铁锹,示意他代表全村填下第一锹土。乔虎勉强接过来,铲了一锹土,挥锹扬了下去,然后把铁锹一扔,大哭一声:“爹!” 几天来积压在胸头的愤懑,随着这一声撕肝裂肺的哭喊,就像心中有一团火喷了出去一样,瞬间燃烧着大地,划破了苍穹。 乌鸦在旁边的枯枝上惊恐地惨叫着。 乡亲们跟着把十几座坟都一锹一锹地填了…… 坟地上,整整齐齐地添了十几座新坟,每一座坟头上都立着一块石碑。郝云亮坟头上的石碑上面醒目地写着:“夫山西商人郝云亮之墓妻郝刘氏携女儿郝翠儿、女婿乔虎立民国二十七年春”。 全体村民都在墓地啜泣着,肃立着,死者的家属们都在各自家里的墓前哭泣,乔虎、翠儿和翠儿娘一直跪在郝云亮的坟前放声悲号…… 埋葬了师父和师兄弟们,乔虎痛定思痛,觉得以前那种拼命三郎似的报仇做法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报仇的办法。鬼子入侵的是装备精良的部队,暗杀没有意义,费了半天劲才杀他一个,他会轻而易举地杀你十个,有枪有人的土匪武装,顷刻之间就被完全彻底瓦解了,有武功的乔村武术队也被鬼子消灭了,怎么才能把鬼子赶出去呢?眼下只有乔村这些村民,还有就是龙弟的海龙帮,怎么办?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办法,必须从长计议。 乔虎决定为师父和师兄弟们守孝百天,顺便好好想想报仇的对策,就让乔八爷和乔有宝带着商贸社继续在城里做生意,一来打探一下大奎、二奎和乔安等人的下落,二来要密切注意一下鬼子的下一步动向。 乔八爷和乔有宝只好带着商贸社的村民返回到城里,一回到城里,这才发现乔生和栓柱也都不见了踪影,急忙跑到海龙帮去寻找,一打听,得知乔龙也不见了,海龙帮也在四处打听着乔龙的下落。急切中,想要再进一步打听,就再也杳无音讯了,两人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和思考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一切都蒙在鼓里。 他们考虑再三,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掩藏着悲痛继续做生意,一边做着生意一边留意着乔村失踪人员的消息,留意着日本鬼子的下一步动向。 日本人把乔龙、大奎、二奎、乔安、乔生、栓柱和另外一名兄弟都带走了,除了大奎身负重伤被单独另外关起来以外,其他人都被双手从后反捆着,吊了起来。他们被吊在黑龙会所内日本人的一间审讯室里,审讯室内挂满了各种刑具。 山本、高桥和另外三名面目狰狞的日本粗壮打手轮番对他们进行着审讯、拷打和折磨,高桥基本用拳脚,另外三名日本人用的是沾了水的皮鞭。 乔龙、二奎、乔安、乔生、栓柱和另一名队员,很快就全都被打得伤痕累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这一天,山本和高桥再一次来到审讯室,要对乔龙等人再次进行审讯。 三名日本打手正在轮番鞭挞乔龙,乔龙衣着单薄,浑身血痕,每一鞕下去都是一道新的血印,乔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山本进来,一摆手,用刑的日本打手停了下来。山本缓缓走近乔龙冷冷地问道:“你叫乔龙?” 乔龙不予理会。 山本耐着性子问道:“乔虎是你哥哥吧?” 乔龙还是不予理会。 山本猛地抓住乔龙的下颚,恶狠狠地说:“乔虎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他?” 乔龙不予理会,怒目射向山本。 山本使劲儿掐着乔龙的下颚,冷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习武之人,都是硬骨头,可你们看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刑具了吗?”说着话,得意地指指旁边烧着烙铁的炭火和挂在四周的各种刑具。 乔龙无所畏惧地说:“呸!有本事就都往老子身上招呼,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山本威胁说:“我要让你们逐个都尝尝,直到你们都屈服为止!” 乔龙义正辞严地说:“别做梦啦!我们中国人是无所畏惧的!” 山本疑惑地问道:“难道你死也不怕?” 乔龙冷笑一声,大义凛然地说:“哼!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七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老子不怕你!” 山本强忍着,假意友好地拍拍乔龙的脖颈,轻蔑地笑笑说:“你放心,过两天,我要把乔虎也抓来,让你们兄弟两人在这里团聚,啊哈哈!” “啐!”乔龙猛吸一口血痰直接啐向山本,山本没料到乔龙会有这一招,松开乔龙,悻悻地掏出手绢儿擦擦被乔龙啐过血痰的脸,恶狠狠地说:“给我打!皮鞭,烙铁,能用的,都给我用了。” 三名日本打手立刻全都过来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都来招呼乔龙。一时间,乔龙身上已是旧伤口上又添新伤,立时浑身鲜血。一条条鞭痕,一块块烙铁烫伤的烂肉,火烤身体的恶臭味儿,熏满整个房间。 乔龙紧咬牙关,没有屈服,强忍着,终于昏死了过去…… 山本用尽了酷刑,乔龙、二奎、乔安、乔生、栓柱和另外一名兄弟全部都是伤痕累累,浑身血渍,但他们都丝毫没有屈服。 气急败坏的山本走到二奎跟前,一把揪住二奎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二奎怒目圆睁,毫无惧色,厉声反问道:“你们把我哥弄到哪里去了?” 山本突然眼前一亮,狞笑着说:“哦!你是说那个受伤的家伙是你哥哥?” 二奎怒视山本,没有回答。 山本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对打手们一招手,手指二奎说:“他留下!把其他五个人都拖出去。” 三名日本打手挨个把乔龙、乔安、乔生、栓柱和另外一名队员都解开缚着手脚的绳索放了下来,乔龙等人全都已经站立不住,一个个瘫倒在地。他们都被一一拖着带了出去,乔龙临出门之前,强作欢颜地回头安慰二奎说:“二奎师兄!别怕!” 二奎意志坚定地点点头。 打手们把乔龙他们全都拖出去了,审讯室里只剩下了二奎、山本和高桥,空气忽地静的可怕。 山本假意和善地走近二奎,微笑着说:“他们叫你二奎?唔,二奎sir,我准备让你见见你的哥哥,你觉得怎么样啊?” 二奎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我哥哥在哪里?” 山本一招手,高声喊道:“带上来!” 两名日本武士架着大奎走进来,把大奎随意丢在地上便匆匆出去了。 大奎倒在地上昏迷着,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两肋间被师父临时缠裹的包扎布已经全部被染得殷红,鲜血还在顺着伤口往外蔓延,下滴。 二奎急切地喊道:“大哥!大哥!”怎奈他的手脚被绑着吊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痛苦。 山本狡黠地狞笑了,得意地说:“二奎sir,你应该知道,你哥哥现在已经流了大量的鲜血,如果再不止血的话,他很快就会死掉的。” 二奎怒斥道:“你们这帮畜生!” 山本一团和气地说:“当然,我们也许会很好地为你哥哥治疗。不瞒你说,我是个医生,保证他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健康如初。” 二奎怒目圆睁,冷冷地说:“你们这群杀人恶魔,咋会有这样的好心?” 山本笑咪咪地说:“当然,你说得对,我们并没有这样的好心,我们是有条件的。不过,这需要你的配合。” 二奎挣扎着骂道:“老子杀了你!” 山本摆摆食指,慢条斯理地说:“唔!这样可不好,你必须乖乖地听话。” 二奎再次破口大骂:“畜生!王八蛋!” 山本依旧一副笑面孔,得意地说:“如果你听话,我立刻就会像我说的那样做。否则,你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哥哥流干最后一滴血而死!啊哈哈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二奎急切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哥哥,哥哥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地落下,他心急如焚,再看看山本,不再骂了。眼神里充满了各种意味,有恐惧,有愤怒,有焦虑,也有妥协…… 这一天上午,乔虎穿着一身孝服坐在晒谷场上磨镖,二十几只镖,已经磨好了一半,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枚枚铁镖,铮明瓦亮,熠熠闪光,看似锋利无比。 翠儿穿着一身孝服抱着孩子,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磨镖,车门子也在一旁认真地磨镖。 乔虎看着车门子说:“车门子大哥,杀鬼子是个危险的活儿,你没有武功,就在家里呆着吧。” 车门子不客气地反问道:“谁说杀鬼子必须要有武功才行?” 乔虎认真地说:“没有武功也行,至少要有枪。” 车门子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有武功有枪固然好。但你没有武功吗?难道单豹没有枪吗?还不是没等看见日本鬼子就被连锅端了。我觉着呀,这打鬼子还得靠脑子。” 乔虎一愣,脱口而出:“靠脑子?”他没有想到,不光是自己在琢磨如何对付日本鬼子,就连一向大话都不说一句的车门子也已经在动脑子了。 车门子认真地说:“七峰山上那么多人,那么多枪,你说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那就说明鬼子小日本的武器厉害。可你也别忘了,武器再好也是要人用的,你看过三国吗?” 乔虎漠然地摇摇头。 车门子一本正经地说:“三国是一本书,是一本打仗的书,其实就是一部玩儿策略的战争史。里边有刘关张三兄弟,就算是关公和张飞再能打,可在刘备还没有得到诸葛亮之前,也是让人家四处撵得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乔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说:“靠脑子?靠脑子咋打?” 车门子想了想说:“对了,古时候不是中国就有孙子兵法吗?那可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就是打仗的时候专门用来搞脑子的。” 乔虎一脸漠然地说:“是呀,知道有兵书,却并没有看过,看来咱确实得多动动脑子才行,可……” 翠儿眼前一亮,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说:“我爹有好多书,可惜不识字……” 乔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惊喜说:“我想起来了,爹好像就有这本书!” 车门子也随口说道:“就是,就是。我就是从帮主这里看到过的这本书。” 乔虎一下子感觉有了方向,高兴地说:“翠儿,你去找来,我们……” 翠儿再次打断他的话,怔怔地说:“我又不识字,你让我咋找?” 乔虎挠挠头说:“好吧,我自己去找。”说完,扔下手里的镖,急匆匆向北山去了。 乔虎兴冲冲地来到郝云亮家,在师父的遗物里,找到了一本破旧的《孙子兵法》,他如获至宝。从此以后,就一门心思地一边在乔村守孝,一边认真地研读起兵法来。 第五十八章 日寇掠夺资源 各方粉墨登场(一) 冰雪消融,绿树成荫,天气已经变得渐渐暖和起来。 李家峪煤矿最终还是让日本鬼子霸占了。 一晃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天气一转暖,日本鬼子就开始了对中国煤炭资源的大肆掠夺。李家峪煤矿的大院已经重新扩建,规模一下子就变成了原来的上百倍。 东南北三面长长的围墙上全都布满了铁丝网,西面依山而建也布满了铁丝网。煤矿的院子中央修了一座高高的灯塔,上面安装了探照灯和电话,还刻意设置了一名固定岗哨,还配有一名机枪手,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可以俯瞰着整个煤矿。 东南北三面各有一道大门,都是用黑色的铁栅栏修建的,大门很宽,可以并行两辆卡车。每道门上都有一个班的矿警队员分成两部分在轮流值守,门岗设在门外,里边分别都安装着一部电话,门岗旁边另外配有两名日本士兵,藏身在掩体后边,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院子里加盖了好多房屋,基本结构特点分为东区和西区。 东区是日本人的住处和办公场所,都是青砖盖成的房屋,位于煤矿的东部,有一处大院落里另外建有相邻的四处小院子。其中一处院子是山本的住处和办公室,一处院子是田中和高桥的住处和办公室,一处院子是煤矿的杂物处,还有一处相对大一些的院子里是日本士兵的营房。营房上和院子内外都有几名日本鬼子的流动哨在四处转悠着。 山本办公室的独门院子里,整齐地停放着几辆三轮摩托车。 靠近营房大院的南部建有一排两幢的房子,算是煤矿的医务室,刷着白色的外墙,西边相邻着还有两排砖砌的房子。两排砖砌的房子前后也都由院子圈了起来,前边一排是给矿警队使用和居住的,后边一排是给拉尸队使用和居住的,两排房屋都分别盖有六间房屋,房屋前边的院子里各有一拨人在懒散地打牌。 西区却是煤矿的工作区和生活区,劳工们的生活和工作全部集中在这里。煤矿大院的西区中心是煤矿的中心广场,中心广场的西边和西南边就是一号矿井和二号矿井,两座矿井还是沿用潘四爷等人开发出来的井口,之间距离不过百米,中心塔楼就在这两座矿井之间,在上边可以把一号矿井和二号矿井以及中心广场全都一览无余,井口附近都分别搭建了简易的澡堂子。中心广场的北部是搭建的劳工食堂,食堂很大很宽敞,足以容纳上千人同时用餐。中心广场的南边盖着十几排泥瓦房子,这里便是给劳工们准备的住处,房间虽然都不小,却显得非常的拥挤,待在里边就像是住在大号子里似的,没有炕,也没有床,在地上摆着几块砖,然后在砖上边架起木板,就成了连在一起的约有一砖高的床铺。这些房间里此刻正杂乱无章,冷冷清清。 煤矿大院的西南角依山建有一座煤场,专门用来堆放挖出来的煤炭。高高耸立着的两座矿井架也焕然一新,每座井架上都插着一面随风飘摆的太阳旗。 乔龙、大奎、乔安、乔生、栓柱和另一名乔村武术队员,很快就被鬼子强行送到煤矿做了矿工,他们频繁出现在劳工的队伍里,却独独不见二奎的影子。 从煤矿一开始扩建,乔龙他们就和平州城监狱里的犯人们一起,最先被送到李家峪煤矿上来了,成了李家峪煤矿的第一批劳工。此后,只要日本人一抓到什么人,就会都统统送到这里来做苦力。 日本人管理劳工很残酷,只要是有逃跑的,他们会随时开枪射杀,一旦出现有劳工逃跑成功的,剩下的劳工都要连坐,跑一个杀十个。乔龙他们不是没有机会逃走,洞口就在一号井口西北面的围墙外,他们担心其他劳工连坐遇害,只好暂时委曲求全。 日本人在这里开矿,乔虎和车门子也早有察觉,而且不止一次地来探查过。每一次来,他们都隐藏在煤矿西边的山顶上,远远地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大致情况。时间一久,他们不仅在这里发现了失踪的大奎、乔安和另外一名兄弟,还意外地发现了乔龙、乔生和栓柱等人也都在矿上。护矿队员失踪的兄弟中,唯独没有见过二奎的影子。 煤矿还没有建成的时候,车门子就曾化装到刚开始建设的工地上去过,想要搭救他们,但乔龙却淡定地告诉他说:“除非一次性能让所有劳工全都跑掉,否则,只能等机会再说。” 乔虎和乔龙兄弟俩,从此相互知道彼此都还活着,心里也算是暂时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山本一郎担任李家峪煤矿的首任军政总负责人,田中和高桥带着黑龙会的一帮近四十多人的日本武士浪人和一支一百多人的士兵队伍作为煤矿的军力保障,藤田还把钱翻译专门派来帮助山本。山本为煤矿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组织系统:矿警队和拉尸队。 二奎担任矿警队长,手下也有一百多名矿警队员,专门负责煤矿的治安;程七担任拉尸队队长,负责煤矿的组织生产,属下有一支不足五十名拉尸队员的管理队伍。 龙二也跟着黑龙会的日本浪人们一起被派到了这里,山本委任他担任了拉尸队的副队长。这个人虽然武功已经完全被乔龙所废,却依然狗仗人势,对劳工的态度极端狠毒,动辄就用皮鞭或木棒往劳工的身上招呼。 日本人为了满足煤矿采矿的需要,每天都不间断地用汽车往煤矿上拉运劳工,拉来的都是些战俘和各地抓来征来的壮劳力。 最近一段时间,即将再次开出两座新的矿井,拉来的劳工人数顿时猛增。 这一天,煤矿中心广场上又开来了三辆卡车,载着满满三卡车的人,卡车停下以后,车上一共下来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人。这些人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穿晋绥军服装的,有穿八路军服装的,也有穿老百姓服装的。 两名穿着八路军服装的人颇为引人注目,他们是长着山羊胡子的高个子陈平功和小个子年轻人赵青。他们和大家一起下了车,机警地观察着四周,最后和大家一道,被鬼子端着大枪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劳工们的居住区。 陈平功是八路军某部的一位营长,长得天庭饱满,正直伟岸,据说是在平型关战役中受了伤,在部队转移的时候,被迫留在老乡家里养伤。赵青是他的警卫员,在他养伤归队的时候前来接他,结果途中遭遇鬼子,一起被俘。 赵青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省城跟着渠大爷的小五子。日本人入侵中国以后,他没有跟着渠大爷回祁县,而是主动参加了八路军抗战。由于聪明机灵,动作灵巧,没多久就成了陈平功的警卫员。此时的赵青,再次重返李家峪煤矿,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依然都透着亲切。 李家峪煤矿又一次性增加了这一百五十多名劳工,煤矿的劳工人数已经达到了八百多人。山本认为劳动力的问题已经基本得到了解决,便忙不迭地准备正式开矿了。 山本率领黑龙会的武士们前来李家峪开矿,藤田为他安排配备了两个小队的武装士兵和翻译官。山本亲自担任煤矿总指挥,下辖两支矿山经营的管理队伍,一支是二奎的矿警队,职责是保证整个矿山的安全生产和治安,确保劳工队伍不出差池;另一支是程七的拉尸队,确保煤矿生产的正常运营和调度。这些便是李家峪煤矿建矿初期的基本管理队伍。 山本身着中佐军装踌躇满志地站在高塔上,手里拄着军刀,眼睛在向四周环视。这是他朝思暮想都想统治的中国的煤矿,现在就像梦想已经实现了一样,他的脚下就是中国丰富的煤炭矿藏,这是他远渡重洋到中国来的使命,也是他从小立下的志愿,为了日本国的富饶和发展,他一定要到中国大陆去寻找并获得更多的资源。一想到马上就要征服脚下这些梦寐以求的黑色金块,他的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癫发狂。 他在高塔上看了许久,满意地从上边下来,高塔下的一堆人簇拥着他来到广场中心的高台上停下来,一脸得意地四下看着。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田中、高桥、二奎、程七和钱翻译,这些便是李家峪煤矿管理团队中的全部高级管理者了。 田中穿着一身少佐军装,身上被乔龙打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右胳膊上还打着吊带,左手拿着军刀,身上挎着一支王八盒子。旁边的高桥也同样穿着少佐军装,一手拿军刀,身上挎着一支同样的王八盒子。 二奎戴着一顶警帽,穿着一身的黑狗子矿警队制服,腰间缠着三指宽的牛皮带,上边佩着一把驳壳枪,另外还佩着一把小短刀,脚下穿的是日本的黑皮战靴,他站在高桥旁边,担任的是煤矿的矿警队队长职务。当初为了保全被俘的乔龙等师兄弟们,更为了让山本给奄奄一息的哥哥大奎治伤,二奎含恨屈服了。他答应为山本做事,出面担任了煤矿的矿警队队长,并在正式上任前,被秘密派往关东,接受了日本鬼子残酷的两个月短期训练。 二奎旁边的程七戴了一顶黑色的礼帽,穿着一身黑色的绸缎服,手里还拿了一只皮鞭,派头十足地站在那里。他是日本鬼子从东北煤矿专门征调来的,也算是富有开矿经验的资深人士,日本鬼子以他在满洲的全家性命做抵押,把他派到了李家峪煤矿来。 钱翻译戴着一顶日本军帽,上身穿着一件黑缎绸布褂,下身穿着一条日本军裤和一双黑色战靴,站在田中的旁边。尽管山本是一个中国通,但为了能够和众多的中国劳工进行有效沟通,藤田还是把他也派到这里来了。 第五十八章 日寇掠夺资源 各方粉墨登场(二) 山本很满意自己组建的这支管理队伍,得意地环视一下周围,轻声唤道:“田中君。” 田中上前一步,立正说:“山本中佐。” 山本抚慰道:“我知道,你被乔龙打伤以后,就一直怀恨在心,可你两条胳膊都已经被夹断了,暂时拿他也没有办法,现在伤势情况怎么样啊?” 田中干脆地回答说:“手术很顺利,军部医院已经全都给接好,还打了石膏固定骨骼,现在暂时还无法活动。左臂目前好一点,但右臂还是不行,其他地方的伤早好了。” 山本安抚道:“千万不要发火,先继续养伤,你想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田中高声回应道:“哈伊!”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山本又唤道:“高桥君。” 高桥上前一步,立正说:“山本中佐。” 山本得意地说:“这次我们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李家峪煤矿现在成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囊中之物,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 高桥认真地回答说:“记得!如果我们的军队进来了,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山本拍一下高桥的肩膀,踌躇满志地说:“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煤矿的魂魄,可以放手干了。好好干吧,我们为天皇尽忠,大有作为的时候到了!” 高桥高声回应道:“哈伊!”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山本笑吟吟地看着二奎说:“二奎君。” 二奎立正,冷漠着脸,不动声色地应道:“山本太君。” 山本得意地说道:“听说你前段时间训练的成绩很好。” 二奎随意说道:“马马虎虎吧。” 山本高兴地说:“由你出任矿警队队长,我非常满意。” 二奎勉强笑笑说:“谢谢山本中佐的提携!” 山本满意地点点头说:“唔!你要好好干,我是决不会亏待你的。” 二奎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请太君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山本淡淡地问道:“矿警队现在一共有多少人?” 二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矿警队现在有一百一十六人,都是皇军攻打平州城的时候,俘虏来的一些没有编制的零散军员,和一些地方武装的俘虏们,东拼西凑,凑起来的。” 山本狡黠地看着二奎,感同身受地说:“这样的队伍可不好带啊!” 二奎平静地说:“没关系,我能让这些人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 山本赞赏地说:“那就好!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告诉我。” 二奎笑笑说:“现在还没有。” 山本严肃地说:“你要抓紧时间训练他们,让他们真正为护矿效力,保证我们煤矿的顺利运行。” 二奎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山本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程七看看,唤道:“程七君。” 程七点头哈腰地上前一步说:“哈伊!” 山本冷冷地说:“你可是我和上边专门从满洲申请来督矿的,听说你是满洲煤矿督矿做得最好的?” 程七满脸堆笑地说:“谢谢太君夸奖!” 山本软中带硬地说道:“我是请你专门来监督和管理煤矿生产的,你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吗?” 程七认真地回答说:“我知道。” 山本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给你们的部门起个名字叫拉尸队,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程七点头哈腰,操一口东北口音说:“太君,为什么我的工作任务是监管煤矿,而我把我的部门叫做拉尸队了呢?这主要是因为,煤矿作业,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容易死人,而且会大规模地死人。我们决不能让干不了活的人,再吃闲饭,我们煤矿不养闲人。” 山本高兴地点点头说:“哟西!原来是这样,你真是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现在拉尸队筹备的到底怎么样了?” 程七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们拉尸队现在有四十多名拉尸队队员,两口矿井的生产规模应该足够应付了。这些队员虽然都是杀虎口被打散的零星土匪和平州城里的一些地痞无赖凑起来的,但还能凑乎着用。” 山本提高声调说:“那你就好好干,记住,就按你说的那样,我们的煤矿绝不养闲人。干得好,我会大大奖赏你,可要是干不好,我可对你不客气!” 程七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太君!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山本再看看钱翻译,轻声唤道:“钱sir。” 钱翻译上前,点头哈腰地说:“太君。” 山本一脸认真地说:“据说钱翻译是省城一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去日本读了几年洋文,被抓来随军的?” 钱翻译谄媚地说:“是是是,太君明察秋毫。我一定听太君话,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山本哈哈大笑说:“我把你从浅见中佐身边请过来,是看好你这个人才,劳工们这么多,一定需要我们跟他们能很好地沟通。” 钱翻译堆着笑脸说:“谢谢山本太君器重!钱某一定不辱使命。” 山本伸手一指矿井架,踌躇满志地说:“李家峪煤矿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了,根据地质探测报告,这一带地下全是煤炭。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的每一座矿井,每一年都挖出五十万到一百万吨煤炭,除一号井和二号井外,三号井、四号井,现在已经陆续地开凿成功,我们以后还要开出更多的矿井,哈哈哈哈!” 钱翻译和程七全都点头哈腰,曲意逢迎。 程七不失时机地说:“山本太君,根据我的经验,就目前情况看,完成您的计划部署,完全没有问题。” 二奎一脸冷漠,没有表情…… 乔虎和车门子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李家峪煤矿,此时他俩正从地洞里出来,各自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悄然来到煤矿外围山上的一处制高点,机警地隐藏起来,悄悄观察着。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车门子大哥,你看看,是不是很难下手?” 车门子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说:“确实很难下手,咱们进不去煤矿,煤矿里的人也不出来。鬼子又精得很,从来都不会落单,一出来就是一支巡逻队。”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我们杀鬼子不是上策,得让他们开不成矿,一定得想出法子才行。” 车门子无奈地说:“要想阻止鬼子开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鬼子没有干活儿的工人。可他们没办法逃出来,我们还能咋办?你看那围墙上的铁丝网,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日本鬼子用了啥魔法,只要一沾上,就立刻没命了。那天有个工人想跑,就死在上边了,像是被活活烧死了一样,全身都烧焦了。” 乔虎冷静地说:“我听潘四爷说过,那就是电,开煤矿用得着,煤炭就能发电。这电很怪的,说铁丝网上通了电,咱们这种肉身,沾上就死。” 车门子摇着头说:“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没有办法。” 乔虎想了想说:“先回去,等等看,总会有下手机会的。” 两人正要闪身离开,车门子眼前一亮,吃惊地说:“哎!村长!怪了哎!” 乔虎好奇地回身问道:“怎么了?” 车门子伸手一指矿内说:“你看那儿,那个穿官服的,好像是二奎哟!”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瞎说!走吧,不可能。” 车门子睁大眼睛,执拗地说:“你看那!” 乔虎返回身,顺着车门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二奎穿着一身黑狗子矿警制服和山本等人站在中心广场上,一起志得意满地远眺。 乔虎立刻两眼冒火,恨得咬牙切齿,双手握的指节“嘎嘎嘎”地响,恨恨地说:“好你个二奎!竟然成了汉奸!这是我们乔村的耻辱!” 车门子将信将疑地说:“是他吗?我咋不相信呢?” 乔虎咬着牙,从牙缝里吐着字说:“怎么不是?穿着一身狗皮耀武扬威,他竟然跟山本在一起!” 车门子急忙问道:“那咋办?”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什么咋办?还是按照我们这次的计划,不杀小卒子,杀也没有用,要杀就杀军官和助纣为虐的狗汉奸。不管是谁,只要与我们为敌,照杀不误,一个也不留!” 车门子疑惑地问道:“你们可是同门师兄弟,你下的去手?” 乔虎平静地说:“没什么下的去下不去的,只要他做了日本人的狗,那就不是我的同门师兄弟,我一定会亲手清理门户。” 车门子称赞道:“村长真是英雄气概!” 乔虎想了想,叮嘱说:“不过车门子大哥,这件事情,暂时回去可不能说。” 车门子爽快地说:“没关系,我不说就是。等你清理了门户,我再告诉大家不迟。” 乔虎干脆地说:“好,就这么办。” 车门子诧异地一指说:“哎!你看!你看!”乔虎循声望去,但见山本正回头和二奎友好地说话,乔虎愤愤的一拳砸在墙壁上。 两人俯下身子继续观察起来。 第五十八章 日寇掠夺资源 各方粉墨登场(三) 突然,远处传来一片吵闹声,乔虎和车门子从山上的隐蔽处循声看过去,中心广场上的山本、田中、金桥、二奎、程七和钱翻译也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号井口处,龙二正在用皮鞭恶狠狠地抽打着春生。 春生在潘四爷离去之后,一直四处寻找乔龙,却因乔龙被彩凤和阿娇软禁起来,怎么也找不到,每天都无聊至极,就想起了老家的父母和妹妹。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些时间,但无所事事的他还是决定先回家去。刚好得到了彩凤给的一些银两,便匆匆忙忙地回老家过年去了。 回家痛快地过了这个年以后,便又从老家再次返回到平州城,一到平州城就正好遇到了龙二替日本鬼子在城里征集劳工。 龙二编了一套说辞,说什么日本人在李家峪开煤矿,不仅管吃管住,一天还给半块现大洋。春生想想一个月能挣十五块现大洋,就和其他被骗的人们一起,报名跑到矿上来了。没想到,来了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龙二说的那么回事儿,哪里有每天半块现大洋,这里完全就是个魔窟,而且再想走都已经走不了了。 春生来到矿上以后,才发现乔龙也已经在这里了,乔龙看着春生年小体弱,根本干不了重活儿,便有意照顾他,叫他时时跟着自己。 矿上劳工基本分为两大工种,一种是在地面工作的转运组,还有一种就是在井下工作的采煤组。 乔龙等人因为沾了二奎的光,很自然地都被安排在地面上工作,不用下井。乔龙和大奎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转运组两个班的正副班长,春生也就很顺利地被安排在了转运组,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拉尸队里有一帮平州城的无赖泼皮,欺软怕硬,曲意逢迎。他们觉得乔龙是劳工里的一个刺儿头,曾经一度一心想着要拔刺儿,但却明着根本干不过乔龙,跟乔龙发生过几次冲突之后,发现这小子不光是功夫了得,还力大无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又想着暗中除掉他,便专门又对他进行过暗中调查,这一调查不打紧,他们发现乔龙这小子人不大,却还颇有些来头。难怪这小子敢扎刺儿,他们几个人都是即将上任的矿警队长的师兄弟,就连日本人都对他们的师兄弟都表现出客气。另外还发现,这个乔龙据说还曾经是海龙帮的龙爷,所以,全都对他畏惧三分,轻易不敢造次。 龙二担任拉尸队的副队长,第一天来到煤矿走马上任的时候,发现拉尸队还没有队长,当时就已经心生了一肚子的怨气,仗着自己有日本人做靠山,就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拉尸队的老大。龙二不可一世惯了,一听说上边专门从东北煤矿上调来的拉尸队队长即将上任,就气不打一处来,怪怨山本和田中没让他做这个拉尸队的老大。等到知道了新来的队长程七是山本亲自从满洲请来的之后,也就只好暂时隐忍。但他的武功虽然被乔龙废了,脾气却一天比一天暴躁起来,经常四处撒气。 这一天,龙二闲来无事,在一号井口晃悠,正好看见春生推着一辆板车在运煤。板车上装的煤并不满,春生却推着板车吃力地走着。 龙二见状,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用皮鞭疯狂地抽打春生,春生身上穿得单薄,每一鞭下去,都立现一道血痕。 龙二一边抽打春生一边恶狠狠地叫着:“我叫你磨洋工,我叫你磨洋工!” 乔龙正在附近的煤场干活儿,见状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去,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春生,并带着春生转身就要离开。 龙二见有人竟敢针对自己,不可一世地说:“你站住!” 乔龙站住,背对着他,冷冷地说:“你要干嘛?” 龙二厉声说:“你是干什么的?回过头来!” 乔龙早就认出对方是龙二,他一直不想惹事。自打来到矿上之后,乔龙没多久就发现了龙二,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一直设法回避着他。 龙二来到矿上不久,其实也很早发现了乔龙,但他深知乔龙的厉害,也一直不敢与乔龙发生正面冲突,尤其是知道乔龙和二奎的关系以后,更是投鼠忌器。但他发现乔龙也并不愿意正面与自己面对,正好瞌睡给个枕头,乐得借坡下驴,假意并不认识乔龙,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儿。 此时此刻,龙二并不知道眼前为春生出头的这位劳工就是乔龙,乔龙也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几个都是一个组的,负责转运煤。” 龙二哪里肯依?呵斥道:“回过头来!你竟敢管老子的闲事儿?” 乔龙见无法回避,只好回转身,两眼紧盯着龙二说:“他犯了什么事儿?你要这么狠地鞭打他!” 龙二见是乔龙,大吃一惊说:“龙爷!” 乔龙厉声说:“问你话哪!你干嘛要鞭打他?干嘛要鞭打中国人?” 龙二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正面碰到了乔龙,竟然一下子结巴起来:“他……他……磨洋工!” 乔龙斥问道:“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他磨洋工了?” 龙二随手一指春生拉的板车说:“你看看,啊!这么半天了,他才干了多少活儿?你看看这车,为什么不装满?” 乔龙愤愤地说:“你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们转运组的活儿什么时候落下过?你个狗汉奸!” 龙二忽地感觉不对劲儿了,气咻咻地说:“你敢骂人?” 乔龙厉声道:“骂你怎么了?不误工不就行了?” 龙二反问道:“他磨洋工,怎么不误工?” 乔龙发问道:“他干得少了?” 龙二理直气壮地说:“明明就是!” 乔龙义正辞严地说:“那是他身体不舒服,我们故意让他少干一点儿,我们其他人多出一把力,就把他的活儿带掉了。你他妈少狗仗人势,多管闲事儿!” 龙二眼睛一翻,终于感觉事情有些本末倒置,怎么自己反倒被乔龙训上了,他冷笑一声说:“嘿嘿!他的事情我们先放在一边,我是早就看着你不顺眼了。今天我们就干脆说说我们的事儿吧,真是没想到啊!你龙爷也会有今天?” 乔龙冷冷地说:“什么意思?今天怎么样?昨天又怎么样?” 龙二得意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现在,你可是落到老子的手里咯!” 乔龙反唇相讥说:“怎么?还嫌教训的不够?” 龙二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会让你欲哭无泪,欲死不能!哈哈哈哈!” 乔龙轻蔑地说:“你小心你的腿脚再被我打折咯!” 龙二愤怒已极,两眼一瞪说:“你还翻天了你!”说着话,抡起鞭子就打。 乔龙冷冷一笑,一个箭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龙二手里的鞭子,随手扔到了地上。 龙二鞭子被夺,立刻气急败坏起来,正想要再发作,有几名拉尸队员匆匆跑过来,快速上前拉住他,并在龙二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龙二眼睛一瞪,手一指乔龙,色厉内荏地说:“你给老子等着!”说完,捡起鞭子,灰溜溜地走了。 原来,山本等人看见一号井口发生的事情,开始并不以为然,但看见四周愤怒至极的劳工们正在暗暗地向前围上去,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像是要对龙二不利,立刻就改变了主意。今天是程七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山本想借机考验一下他的应变能力,便让程七赶紧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情。 程七这个人经验比较丰富,他并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也无从一下子就知道谁是谁非,所以,根本就没有到现场直接去处理问题,而是先回到拉尸队上任去了。 程七领命从中心广场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去一号井口现场处理问题,而是快速来到拉尸队,借口要给新来的劳工训话,吩咐属下立刻做好准备工作,并通知几名队员赶紧去把副队长找回来。 龙二正要跟乔龙发作的时候,队员们把他叫走了,算是给他解了围,找到了台阶下。他一回到拉尸队,正准备要和程七套近乎,程七竟然冷面不理他,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就走,一头雾水的龙二只好和其他拉尸队员一样,跟着程七离开了拉尸队。 他们一起来到工人宿舍区给新来的劳工们训话。拉尸队员们按照程七的意思,把新来的劳工队伍分成了两个队,每一队大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全都列队站在那里。陈平功站在一队人的前头,王奎站在另一队人的前头。 程七站在队伍前的一张土台上,扫视一下大家说:“各位工友们!你们今天起都要记住,你们这些人将被分成两个班,陈平功带一个班,王奎带一个班。” 下边顿时人声鼎沸,异常嘈杂,有人还在嗷嗷怪叫。 龙二跑到前边,手里挥动着鞭子,高声喊道:“都他妈好好听着,认真听程队长讲话,不许吵吵!” 人们这才又安静下来。 程七又高声说道:“你们每个班每天要干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半天的活儿,是以早上七点和晚上七点为界。太君每天管你们两顿饭,早班的人早上六点开始点名,然后由你们的带班长为你们安排工作,然后可以分拨吃饭,还要做好场面上的准备工作,绝不能丢三落四。等下井以后才想起什么来,再要上井,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七点钟准时下井。” 下边工人们又开始在一起窃窃私语。 龙二隔空抽着响鞭,恶狠狠地骂道:“谁他妈再吵吵,休怪老子不留情面!” 人们再次安静下来。 第五十八章 日寇掠夺资源 各方粉墨登场(四) 程七看着大家安静了,继续高声说道:“同样地,晚班的人晚上六点钟开始点名,然后由你们的带班长统一安排工作。和早班一样,全都分拨吃饭,都要提前做好场面上的准备工作,七点钟准时下井。每个班上井的时候,必须等到第一拨儿下井的人下去,等你们交接班以后,才叫第一拨人乘坐吊笼上来,然后下去一拨儿再上来一拨儿。一次吊笼只能吊十个人,大家十个十个轮换着进行。记住,过了八点钟,食堂就不再管饭了,七点前的一个小时是班前的吃饭时间,七点后的一个小时,是班后的吃饭时间。大家收工出井以后,先在澡堂子洗澡,然后再吃饭,吃完饭就回去睡觉。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稀稀落落地回答说:“明白了。” 程七提高声音说:“你们这些人都将被分配到第三工区,也就是刚刚开凿的三号井。现在你们就都回住处认识你们自己的铺位,记住每个铺位上边都有两套衣服,那是太君给你们的福利,上边都是编了号的。”说完,程七指着几名拉尸队员点名说:“你,你,你,你们几个带着早班的走。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带着晚班的走。都去吧!” 几名拉尸队员立刻分头行动,陈平功和王奎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跟着引领的拉尸队员走了。 到了黄昏时分,乔龙带着春生在一号井口四处转悠,看着春生单薄的身体,暗自又做了一个新的决定,打算让他专门开绞车。他关切地说:“春生兄弟,整个李家峪煤矿,就我们转运组的人不用下井,干的也全都是场面上的活儿。看你这小身板,连个煤也推不了,我想着把咱们转运组的活儿再分分,你干脆就开绞车吧。” 春生愣怔地问道:“大哥你能说了算?” 乔龙得意地说:“差不多吧,要不然怎么能把你要到转运组来?” 春生由衷地赞叹说:“大哥真厉害!日本人的煤矿,你也能说了算!” 乔龙眼睛一瞪说:“别胡说!什么日本人的煤矿?这就是我们中国自己的煤矿嘛!” 春生一听,吐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了。 这天早上,紧张的班前工作正式开始了。 一号井口处,一名拉尸队员在高声点名。 “一号!” 乔龙答应一声:“在!” “二号!” 大奎答应道:“在!” “十九号!” 十九号回应:“有!” “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回应:“有!” “三十二号!” 三十二号回应:“有!” “三十九号!” 三十九号回应:“到!” “五十号!” 五十号应道:“到!” “一百四十五号!” 春生答应道:“在!” 春生和乔龙两人对视示意,相互笑笑。 煤矿的工人们全部都按照编号进行点名,劳工的姓名在这里并不重要。乔龙、大奎、乔安、乔生、栓柱和另一名被抓的武术队员来的最早,分别是一至六号,春生的编号是一百四十五号。 这名拉尸队员点名完毕,转身就走了。 乔龙站到员工们前边面对大家说:“兄弟们!我们这十二个人也算是有缘分,今后就在一号井这里一起给鬼子卖苦力了。但有一点,我们都是被抓来的,或者是被骗来的,我们都不情愿给鬼子干活儿,那我们几个兄弟就要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决不能让鬼子汉奸占了我们的便宜!” 众兄弟齐声说:“带班长你说得对!” 乔龙让大家小点儿声,然后笑笑继续说:“我们的活儿,就是负责在一号井口边转运煤,怎么转法呢?我今天就再细细地分一下工。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开绞车,把井架吊笼提上来。其他人把提上来的煤筐,提到煤场上倒掉,然后再把空的煤筐送到井架上运到井下去;还要把井架提上来的石筐,直接倒到煤矸石场,再把煤筐送到井架上运到井下去。如果在转运煤的过程当中,发现有石头混入到煤块当中,我们还要把它们分开,煤垛是煤垛,煤矸石垛就是煤矸石垛。煤垛时间长了,捂得不透气会自己着火,我们还要定日子洗煤,时不时地浇水,明白了没?” 众兄弟齐声回应道:“明白了!” 乔龙接着说:“以前咱们是啥忙干啥,不分你我。从今天开始,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啥的,就干绞车工,平时就让身体弱的来干绞车工,咱们每个班十个人,要两个绞车工轮换,一百四十五号春生就算一个。” 众兄弟没想到乔龙这个带班长对大家这么好,激动地齐声说:“好!听带班长的。” 大奎走到大家前边说:“其实你们十个人,就是专门负责一号井的煤炭转运,还负责一号井的井上井下的人员上下的。” 春生疑惑地问道:“明明我们是十二个人,大哥咋说是你们十个人呀?” 大奎笑笑说:“带班长和我不仅仅只负责一号井口,还要负责二号井口,以后还要负责三号井,四号井哪!” 乔龙认真地说:“听说三号井口和四号井口已经凿好了,现在还正在凿斜井哪!” 大奎强调说:“所有井口的转运工作,也就是所有的场面工作,我们俩恐怕都要管的。” 春生吃惊地说:“啊?你们那么厉害啊?简直是我们的头嘞!” 大奎笑笑说:“咱们转运组,一个井口两个班,每口竖井需要有二十个人,斜井是用牲口拉煤的,恐怕需要百八十人呢!” 春生想了想说:“我们和其他组的下井工人相比,就是不用下井,安全一点,其他都差不多吧?” 乔龙干脆地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不管下不下井,决不能甘心给鬼子卖命。” 大奎肯定地说:“对,不能让鬼子随随便便就把咱们的煤炭拉走。” 乔龙坚定地说:“首先一点,大家一定要抱成团儿,只要抱成团儿了就不会吃亏。我们自己相互之间要互相体谅和尊重,决不能让拉尸队的人欺负。” 众兄弟点头称是,纷纷表态说:“对!我们决不受欺负!” 乔龙和大奎对视一眼,对大家说:“现在可以一起去吃饭了,走吧。记住,七点之前回到岗位上,否则又要吃鞭子了。” 春生高兴地喊一声:“吃饭去喽!”大家分别散去。 煤矿中心食堂位于在中心广场的北侧,距离一号井口最近,食堂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只会在整点打钟的大大的钟表,时间正好指向了六点半。 打饭的工人们全都拿着一只金属瓷的空碗等着打饭,有的拿在手里,有的夹在腋下,大家自觉地排着长长的队伍,一共排了两队,队伍一直排到了食堂的大门外。 乔龙、大奎、春生和一号井口场面的几名兄弟一起过来排队,春生好奇地指着大钟问道:“两位哥哥,这个叫什么呀?” 乔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原来我也不知道,可听他们说,日本人把这个叫大钟,专门记时间用的。” 大奎点头附和说:“没错,我也听说了。咱们中国人以前记时间用沙漏,民国以后,就开始有了钟表,不过那都是有钱人的物件。我们种地的小老百姓,天亮干活,天黑睡觉,饿了吃饭,憋了拉屎,用不着。”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说起钟表来,我记得小时候我爹有过,好像是放在衣服口袋里的。” 大奎点点头说:“对,那叫怀表。” 乔龙很认真地指着钟表说:“大家记住,整个煤矿,记时间的,也就这么个玩意儿。你们看,那个大针在转,转到上边正中间就到七点了,也就是再过一会儿的事儿,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说着话,队伍排进了食堂里边。 食堂里边很宽敞,一共摆着五十多张长条桌,每张长条桌两边都是两两对应的四条长条凳,一张桌子可以同时容纳将近二十来人一起吃饭。已经打好饭的劳工们,陆陆续续地进入到长条桌上开始吃饭。 打饭的两支队伍陆陆续续排进了食堂,队伍的最前边,各有两名食堂的厨工在给工人们打饭,其中有一名舀菜的,还有一名发干粮的,旁边还各有一名拉尸队员在监督着。 乔龙排队的这一行,老刘头拿着一把大勺在前边给大家舀菜,食堂做饭打饭的服务人员,是日本鬼子就地在李家峪村抓来的老刘头和几名村民。整个煤矿,只有在这里可以看见有两位异性村妇,其他地方就只能见到男性了。 乔龙排到了前边,老刘头不由分说,在稀得照影的菜汤锅里,刻意地勉强舀了一勺稠些的,放进了乔龙的碗里,另一个发干粮的,也选了两块感觉大些的窝头给乔龙。 十几名转运组的劳工全都端着饭,跟着乔龙来到一张长条桌前坐下用餐。 春生乐不可支地说:“跟着二位哥哥吃香的喝辣的,总能喝上这么稠的菜汤,吃上这么大的窝头。你们看别人。” 但见其他桌上的劳工菜汤的碗里很难见得到菜,手里的窝头也确实很小,大家相视会意,相互会心地一笑。 第五十九章 乔虎再次暗杀 劳工生灵涂炭(一) 日本人在李家峪正式开了煤矿以后,山本就信誓旦旦地向黑龙会总会和关东军司令部表示过,他要全力满足日本对我国煤炭掠夺的任务。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煤炭开采不仅仅是一件重体力活儿,更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不光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需要大量的人才。可惜潘本渊不识时务,宁死不屈,眼下只有依靠程七这个东北来的拉尸队长了。 山本是个中国通,也明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道理,自己不懂煤炭,就经常在办公室里,把田中、高桥、二奎、程七和钱翻译等人召集在一起,一有事情就群策群力。 这一天,山本再次把这些高级管理人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围坐在沙发上,向大家征询煤矿生产和管理方面的意见。 程七满脸堆笑地说:“太君,根据我在满洲开矿的经验。煤矿工人其实已经算是高危职业,会经常死人,所以我把我的管理部门和人员称作是拉尸队。只要是工人干不了活了,那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煤矿生产没有他法,就是要不停地挖煤,需要不断地降低成本,要降低成本,那就不能养闲人,我们拉尸队的工作就是督促劳工干活,还要处理劳工中的死人和将死之人。还是那句话,这煤矿生产最大的特点就是危险大,死人多,一旦有个事故什么的,死起人来,那是呜泱呜泱的。所以,我认为,在人力的配备上,首先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劳工来源,可有来必有去,再就是还需要一个堆放尸体的地方。” 山本兴冲冲地一招手,带着大家走到一张桌上摆着的煤矿地形模拟沙盘前围起来,用手一指沙盘说:“你们看。我们可以在西北角的这块空地上挖一个堆尸坑,来专门解决程sir所说的堆放尸体的问题。至于劳工来源,那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这些目前都不是首要问题。” 众人怔怔地看着他。 山本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现在已经有八百多名劳工,怎么才能挖出更多的煤炭,才是现在应该迫切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程七认真地说:“八百多名劳工,却只有三个工作面,虽说工作面随时会拓宽,但新井也需要及时配备更多的劳工。现在对待那些磨洋工的,拉尸队暂时还不敢太严厉。我只是担心,真要是打死一个两个的,劳工人数的补充就立刻会成了问题,而且对于一个新矿的开采来说,劳工人员补充是最让人发愁的了。” 山本踌躇满志地说:“人员补充问题,程sir根本不需要多考虑。我们每天都会送来大批劳工,支那人,有的是。” 程七不紧不慢地说:“目前劳工人数虽然不需要很多,但是我们的目标是开出四个矿井和一个斜井,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井下工作面也自然就拓宽了,我们是要保证每口矿井每年都能生产五十到一百万吨煤炭的。” 山本不容置疑地说:“这个产量必须要保证!” 程七疑惑地说:“那这个人员数量就有很严重的问题了。一口矿井差不多需要四百名工人,四口矿井再加上一口斜井,怎么也得两千人啊!” “好的好的!非常好!程sir只要有数就好!”山本听了很开心,拍拍程七的肩膀说:“人数是肯定不会缺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程七连连点头,一旁的二奎却一脸漠然。 “叮铃铃!”突然电话铃响了。山本快步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慢条斯理地说:“喂!哪里打电话?” 电话里(日语)说:“山本中佐,这里是东门岗哨,东门外发现两具尸体。” 山本一愣,脱口而出(日语):“什么?什么人?” 电话里(日语)回答说:“执勤的矿警队员说,是拉尸队员的尸体。” 山本发怒,吼叫道:“八嘎!”他用力挂掉电话,看着二奎说:“二奎sir,你快去东门外看一看,拉尸队死了两名队员。” 二奎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转身出去了。 原来,乔虎和车门子两人那次从煤矿认真观察完回去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乔虎感觉暂时寻找不到任何下手机会,一筹莫展,就在晒谷场上无聊地练起飞镖来。 其实乔虎一直就没有想出任何对付日本鬼子的办法,虽然研究了三个多月时间的《孙子兵法》,却依然是毫无头绪。兵法上说的都是打仗,自己一个人,就算加上乔村的所有村民,或许再加上海龙帮,也根本不适合兵法上说的那一切。再说眼下连保护李家峪煤矿也已经不可能,那么就要想办法,尽可能地不让鬼子把煤炭挖出来,送出去。以前用石头打鬼子,打不死,现在又没有武器,只好把石头改成了飞镖。他在晒谷场上,专门扎了一个防鸟的草人,守孝期间每天都在这个草人身上练飞镖,如今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百发百中。 翠儿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他练镖,看着他每一镖都是指哪儿打哪儿,便催促着他赶紧给郝云亮和师兄弟们报仇。 乔虎不得已,就把这一段时间以来,和车门子一起去煤矿探察的情况都和盘托出,他懊丧地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阻止日本人采矿,又不能从煤矿里边拯救劳工,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再次想到了暗杀。可真正想要暗杀的时候,却又发现很难找得到目标,也很难下手,日本鬼子整天龟缩在煤矿里,根本就不出来。 翠儿提醒他说:“你们要是进不了煤矿,那还确实是挺麻烦的,日本人有枪,你可要当心。” 乔虎认真地说:“他们一共有三道大门,每道大门都有士兵和机枪把守,根本进不去,即便是进去了,恐怕也出不来。围墙太高又都上了铁丝网,还通了电,我们亲眼看见一个劳工想翻墙逃跑,结果被电死了。” 翠儿急切地说:“那乔龙咋样?他没危险吧?” 乔虎一边发镖一边说:“他们现在都没事儿,可就是不敢跑,关键是怕他们自己跑出来,日本人杀别的劳工。” 翠儿稍稍顿了顿,又问道:“他们下井危险不危险?” 乔虎再发一镖说:“他们好像都不用下井,这个你不用担心。对了,这次总算见着二奎了。” 翠儿急切地问道:“二奎师兄?他咋样?” 乔虎走到草人跟前取下草人身上的镖,愤愤地说:“别提他!狗汉奸!” 翠儿一愣,疑惑地说道:“二奎师兄咋会是狗汉奸呢?我不信!” 乔虎没好气地说:“我亲眼见到他穿着一身黑狗皮,在煤矿大院子里边大摇大摆的,晃过来晃过去,好不威风!” 翠儿将信将疑地说:“是吗?这你可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 乔虎淡淡地说:“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搞清楚的,只是到现在我也想不出个报仇的好办法来。” 翠儿平静地说:“你那么聪明,多想想。这个又不着急。”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只有到外围去找机会了。我已经决定了,还是要暗杀他们,关键是要用暗杀的办法来制止小日本挖矿。咱们进不去,他们总要出来吧,我想他们总会出来落单的,干脆就在外边等,我就不相信等不到。”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不想再暗杀了吗?”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不暗杀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不过这次暗杀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为了泄愤,逮着日本人就杀,这次我是要想办法专杀煤矿上的鬼子和一些人,让他们无法继续挖矿。” 翠儿想了想说:“不行就慢慢来,你可一定要当心。” 乔虎在跟翠儿谈话的过程中,脑子竟然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心里形成了一个通过暗杀来破坏鬼子开矿的计划。 就这样,经过多次对煤矿的侦查以后,乔虎终于做出了自己满意的暗杀计划,他开心地说:“既然不能带走所有劳工,那就继续实施暗杀,破坏鬼子开矿。” 说干就干,他马上收起飞镖又去找车门子了,他让车门子第二天再去探矿,专门寻找日本鬼子和汉奸的出行规律。 到了第二天的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门子还没有回来。乔虎从午饭后开始就一直在晒谷场上练飞镖,明着是在练飞镖,其实就是在等着车门子的消息。 翠儿抱着孩子过来说:“天快黑了,发镖还能看得见?” 乔虎笑笑回答说:“有时候,发飞镖其实就是一种感觉,我现在已经不用眼睛瞄了。” 翠儿夸赞说:“你这手飞镖绝技,怕是没有人能挡得住。” 乔虎淡淡地说:“以前用石块,打中了日本鬼子也打不死人,现在也只好用飞镖了。” 翠儿想了想说:“估计还是用枪好,可以更远距离地杀鬼子。” 乔虎笑笑说:“用枪也还得练啊!” 翠儿脱口说道:“那就练呗!”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那也得有枪有子弹啊?” 翠儿干脆地说:“只要用心,早晚会有的。” 乔虎认可地点点头说:“这个我当然不发愁。” 翠儿劝慰道:“走吧!天太黑了,看不见了都,咱们还是先回屋去吧。” 乔虎执拗地说:“再等等,看车门子大哥今天有没有消息。” 话音刚落,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车门子赶着马车快速地跑了过来,刚刚看到人影,就大老远地喊着:“村长!村长!” 乔虎急忙迎上前去,着急地问道:“什么事儿啊?你快说。” 车门子兴奋地说:“村长让我去打听他们出行的规律,这次终于让我等到了!就在半个时辰前,我看见有两名拉尸队员,从东门出去,往城里方向去了。我就一路悄悄跟着他们,他们说的话也让我全听见了。” 乔虎欣喜地说:“真的?他们说什么了?” 车门子看看翠儿,隐秘地一笑说:“嘿嘿!当着翠儿可不能乱说。” 翠儿听了,发嗲说:“讨厌!我走了!”说完,抱着孩子离开了。 车门子看着翠儿走远了,故作神秘地说:“他们今天晚上要去怡春园找妓女过夜,明早回来。” 乔虎脱口道:“太好了!这下总算是有机会了!” 车门子疑惑地说道:“可他们不是日本人。” 乔虎笑笑说:“其实逮不着日本人,杀汉奸也一样。我们现在杀鬼子有一个目的,就是破坏鬼子开矿。你要知道,咱们明天要是杀了两名拉尸队的汉奸,煤矿里的鬼子知道了会怎么样?这也就破坏了鬼子的挖矿呀!” 车门子想了想,认可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乔虎和车门子就早早地等候在东门外到煤矿的路上了。两名拉尸队员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厄运立刻就会从天而降。他们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得意地走了过来。 乔虎一个箭步上前,一手迎面死死抓住前边拉尸队员的车把,前边的拉尸队员是个高个子,正在得意地吹着口哨骑行,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了一跳,急忙下车站住,看清是面前有一个人拦着自己,也不含糊,故作镇静地喊道:“什么人?敢拦老子的路!” 乔虎冷笑一声说:“要你命的人!” 前边的拉尸队员一怔,仔细看看眼前只有乔虎一个人,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不屑地说:“哟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谁他妈口气这么大?” 后边的拉尸队员留着小胡子,也下了车,把车往旁边一丢,毫不含糊地上前说:“哟呵!啥人呢?好大的口气!” 车门子傻傻地牵着两匹马躲在隐蔽处,硬着头皮,怯怯地站起来,看着这边的情形。 只听乔虎冷冷地问道:“你们是煤矿里拉尸队的?” 高个子拉尸队员傲慢地说:“没错儿!老子就是拉尸队的!” 乔虎平静地说:“一个中国人,干点儿啥不行?怎么专给鬼子卖命?” 小胡子拉尸队员满不在乎地上前说:“鬼子?鬼子给爷吃饭,供爷享用女人,你他妈算老几呀?” 乔虎并不急着出手,一脸镇定地说:“我且问问你们,你们帮没帮日本人做过坏事儿?” 高个子拉尸队员理直气壮地说:“老鼻子了!咋?你敢挡横?” 乔虎干脆地说:“你们要是没做过啥坏事儿,念你们都是中国人,我就放你们一码,不然的话,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小胡子拉尸队员蛮横地上前推一把乔虎,恶狠狠地说:“放肆!你他妈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说完,掏出缠在身上的皮鞭就恶狠狠地抽了下来。 乔虎冷冷地说:“老子想杀日本人,却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你们竟然撞上来了,找死。”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一闪,小胡子的喉咙上立刻现出一道血痕,当场倒在了地上。 高个子拉尸队员顿时害怕了,推着自行车就想跑。乔虎冷笑一声,手一挥,飞镖出手,直接插进了奔跑着的拉尸队员的后脑勺。 第五十九章 乔虎再次暗杀 劳工生灵涂炭(二) 车门子见到乔虎沉着稳定却又闪电般出手杀人的情形,顿时惊呆了。 乔虎艺高人胆大,眨眼间杀了两名拉尸队员,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和车门子一起把两具尸体悄悄丢在东门外比较显眼的地方,继续隐藏起来,仔细查看东门外的动静。 车门子经过这一阵,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镇定自若地跟着乔虎,冷静地观察着东大门。 东门外有六名矿警队员,其中有两名固定哨,一名站在岗楼里,一名站在门口,还有四名流动哨,不时地在大门口周围走来走去。另外还有两名日本士兵,在掩体里守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固定哨位的矿警队员和鬼子,还都在各自的哨位上打盹儿。 不一会儿,又来了六名矿警队员和两名日本士兵,和原先在东门外哨位上的矿警队员和日本士兵开始换岗。 六名刚刚被换下岗位的矿警队员急匆匆地向前跑几步去角落里撒尿,猛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两具尸体,便着急忙慌地过去看看。他们发现倒在地上的是两名拉尸队员的尸体,便连滚带爬地返回岗楼里,慌乱地打电话报告。 矿警队员报告二奎的时候,二奎并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在山本的办公室,所以没能接到电话,一名日本士兵就把情况直接报告了山本。 山本让二奎迅速赶到现场去察看,二奎立刻骑着马,带着几名矿警队员很快来到现场。他跳下马来,仔细上前查验了两名拉尸队员的尸体之后,不动声色地让矿警队员们把两具尸体抬进东大门去了。 二奎出来所做的一切,都被乔虎和车门子隐身暗处看的清清楚楚。 乔虎的这次暗杀行动,并没有阻止日本人开矿的进度,仅仅过了两个月的时间,煤矿的规模就又扩大了,不仅三号井开出来了,四号井和斜井也都迅速地开出来了。又有两座高高的井架很快竖立了起来,上边也都各插着一面太阳旗。不过,三号井和四号井距离一号井和二号井之间的距离很远,站在中心广场的塔楼上,也只能远观到三号井井架上的太阳旗。三号井在正南大约一公里的位置,四号井却在更远的西南一公里以外,连井架上的太阳旗也看不见。 煤矿中心广场也扩大了,就在食堂的南边,刚刚整修过的广场又往南扩建了一段,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聚会了。 这天早上,程七和龙二一大早就让劳工们在中心广场上集结,他们站在广场当中的高台上,每人手里拿着一只大喇叭,威风凛凛地看着正在集结的劳工队伍。 二十多名拉尸队员,把工人们一队队地全部带到广场上列队。 队伍刚刚集结完毕,有五名拉尸队员便纷纷跑到程七和龙二跟前分别报告。 “一号井早班一百二十人,已经点名完毕,全部带到!” “二号井早班一百二十人,已经点名完毕,全部带到!” “三号井早班一百人,已经点名完毕,全部带到!” “四号井早班九十八人,已经点名完毕,全部带到!” “五号斜井早班六十人,四十辆马车,已经点名完毕,全部带到!” 这些劳工人数,是煤矿井下一个班的全部人数,总共四百九十八人,另外晚班的还有四百九十五人,加上转运组的一百来人,矿上劳工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千多人。 程七看着广场上集结的浩浩荡荡的一大片队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喇叭,踌躇满志地说:“全体早班的工友们,你们好啊!现在,我们的煤矿已经基本具备了采矿的规模,人员已经是超过一千人了,你们只是煤矿所有工人和马车的一半。本来斜井已经安装了轨道,准备应用矿用运输车,这样可以让大家都能省点儿力气的,但太君给撤了。为什么呢?因为你们三番五次地破坏铁轨,磨洋工,铁轨已经被你们破坏了好多次了,现在太君也只好使用车马人工来替代,看来你们只好多吃点儿苦头了。眼下,矿上的堆尸坑也刚刚挖好了,这是一个直径有十米,深度有十五米的垂直大坑,四周围都用水泥墙围着,连道门也没有。我在这里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只要丢下去就别想着出来,活人也得死在下边。” 赵青穿着五零五号工服,躲在队伍的人群里,高声问道:“这堆尸坑到底是干嘛用的?” 程七看了半天,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直白地回答说:“堆尸坑嘛,很简单,就是堆放死人用的!” 程七的回答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大家纷纷怒斥日本人没有人性。堆尸坑距离劳工们的生活区并不太远,只有一两百米的距离,大家的生活无异于整日与尸体相伴,况且,劳工死了都不给下葬,直接扔到露天的堆尸坑里去,这和暴尸有什么区别? 程七听着下边的嘈杂声,挥挥手,等大家稍稍安静后,冷冷地说:“别吵了!皇军是绝不会跟你们讲任何情面的,希望你们大家都尽可能地保佑自己,不要被丢到下边去!” 赵青佯问道:“这堆尸坑也太大了吧?咱们全矿的人下去也填不满啊!” 程七搜寻着发声的地方,还是没有结果,嘴里朗声道:“这位工友是谁啊?你说得好啊!皇军在这里就是要不停地开矿挖煤,不光需要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干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和我们一样会到这里来干活儿。挖煤矿,那就是要死人的!挖这么大的坑,正说明皇军打算要长期在这里挖煤,你们可千万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赵青煽动说:“看来这还是不拿我们的性命当回事儿啊?” 程七找不到下边发声的地方,因为赵青每说完一句话,就会换一个地方,像是八路军的游击战一样,有诸多的劳工在队伍里掩护他。 程七笑笑说:“我也是中国人,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千万不要被丢进到坑里去,这就要看你们大家的运气了!” 赵青又朗声说道:“那就让井下再安全一些!” 程七不耐烦地说:“是谁在说话?为什么不站出来?真他妈啰嗦!大家不要再强调任何客观理由,性命都是自个儿的,要自己注意安全!” 听了程七的讲话,劳工们又开始嘈杂起来。 陈平功不动声色,机警地站在那里,认真观察着所有说话有鼓动性的人。他是一名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重任在肩,在尽可能地物色工人阶级中的领袖人物,要不失时机地在这里开展对敌斗争。 只听乔龙愤愤地说:“我说这段时间感觉总是臭烘烘的,原来是多了一个堆尸坑啊。煤矿就算是需要堆尸坑,也要搞得远点儿啊!” 马强也骂骂咧咧地说:“难怪最近苍蝇乱飞,老鼠横行,恶臭肆虐,原来我们周围有个堆尸坑啊!这他妈让我们以后吃饭睡觉怎么安生的了?” 乔龙感觉马强的声音好熟悉,认真地看他一眼,眼前立刻浮现出马强在十字街头平息帮会之间争斗的高大形象来,顿时喜形于色。他是第一次在煤矿见到马强,并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位马连长。 马强也关注到了乔龙在注视自己,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互会意地一笑。 齐墩儿高声问道:“听说坑里现在已经堆放了四十多具尸体了,这么大热的天,尸臭烘烘的,我们怎么受得了啊?” 龙二拿着喇叭高声骂道:“不要吵了!都他妈不要吵了!大家都继续给老子认真听程队长讲话!” 人们又稍稍安静下来。 程七四下看看,高声说道:“现在皇军正在修建铁路,我们煤矿马上就要通火车了,我们采挖出来的煤炭,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可以用火车运走啦。我们李家峪煤矿现在已经有了四口竖井和一口斜井的规模,每一个井口,也都已经安装了电话,除了拉尸队员外,每天还会有两名矿警队员值班。” 赵青直犯嘀咕,在下边隐藏着说道:“说这些有啥意思?有电话还不是你们自己用,用来向你们的日本主子告密打小报告!” 陈平功伺机又在机警地看着周围的情况,专注地看着每个发言说话的人。 “叮铃铃!”恰好食堂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了,站在电话旁边的拉尸队员赶忙接起电话说:“喂!你找谁?” 电话是东门岗的矿警队员打过来的,说是打电话给拉尸队找不到程队长,听说是到广场训话了,所以就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要直接找拉尸队的程队长听电话。 接电话的拉尸队员不耐烦地说:“程队长在讲话,你等一会再打过来吧!” 电话里的矿警队员幸灾乐祸地说:“那好吧,那就麻烦你告诉你们程队长,就说在东门外,你们又有一名拉尸队员死啦!尸体现在在东门岗,你们赶紧来人,自己抬回去!” 接电话的拉尸队员放下电话,惊慌失措,不敢稍有怠慢,立刻急匆匆地一路小跑着到了程七跟前,悄悄跟他耳语了几句。正在讲话的程七突然被打断,不耐烦地听完拉尸队员的耳语汇报,脸色骤然大变。 原来,这一天早上,东门外的矿警队的一胖一瘦两名移动岗哨又发现了一具拉尸队员的尸体,两名矿警队员,费力地抬着一具拉尸队员的尸体从外边颠仆颠仆地跑了回来。 走在前面的胖子骂骂咧咧地说:“这他妈的已经是第三具拉尸队员的尸体了,都是用飞镖杀死的。” 走在后边的瘦子四顾左右,慌里慌张地说:“拉尸队的这些家伙们也真是,没事儿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瞎球跑个啥?把自个儿的命都跑丢了。” 胖子理解地说:“也不是他们喜欢往外跑,这矿上旱的,连个女人也没有。拉尸队员平时太自由散漫,都他妈是些个泼皮无赖,没有女人熬不过去,只好跑出去找女人了。” 瘦子年龄还小,喘着粗气问道:“命也不要,找女人干嘛?” 胖子回头淫邪地看着他说:“看来你小子还是个雏儿,等你碰过女人就懂啦!哈哈哈!” 瘦子不知就里地问道:“你碰过?” 胖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淡淡地说:“这些家伙都是到城里去找完女人以后才死的,他们都是些地痞流氓,平时程队长还管不了他们,都是些风流鬼。” 瘦子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二奎队长不让咱矿警队的兄弟离开煤矿,你看咱就不会有事儿。” 胖子叹口气,淡淡地说道:“唉!世道这么乱,还是小心为妙。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把尸体费力地抬到东门外,随意放到一边,马上打电话报告了二奎,二奎在电话里干脆地告诉他们,让他们直接打电话告诉程七,让拉尸队自己到东门外来收尸。 程七带着拉尸队员来到东门岗收尸的时候,正赶上二奎已经把现场勘察取证完毕。程七让拉尸队员抬着尸体回去,自己也气呼呼地回到了拉尸队办公室。 程七一进办公室,就气急败坏地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摊到了地上,在办公室里气恼地来回踱步。龙二和两名拉尸队员随后进来,见状,赶忙不声不响地蹲在地上捡他发火扔在地上的东西。 程七自言自语地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总是跟我程七过不去?” 龙二从地上抱着一沓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说:“真他妈晦气!我们拉尸队这是到底得罪谁了,这才几天,都已经是第三个了。” 程七不解地说:“为什么专杀我程七的人?” 龙二附和说:“是啊,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程七踹了龙二一脚,愤愤地说:“你他妈少说这种不吉利的丧气话,还会有第四个吗?你是说还会有第四个吗?” 龙二赶紧赔不是,堆着笑脸说:“队长,我该死。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有第四个了。” 程七想了想说:“你赶快去告诉弟兄们,以后尽量他妈少欺负工人,每个劳工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活儿,本身就够可怜的了,而且说不定是那个工人在外边有帮手呢。” 龙二点头哈腰地奉承说:“队长高见!是是是!” 程七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这里的劳工成分都太复杂了,有土匪、有国民党、有共产党,还有晋绥军,我们全都他妈惹不起啊!” 龙二一副媚样说:“是是是!” 程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还要告诉兄弟们,都他妈给我小心一点儿,尽量减少外出,你看死的这几个,都他妈陈尸在外,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啦!” 龙二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队长,您消消气!我马上就去通知兄弟们,可这位已经死了的兄弟该咋办呢?” 程七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唉!没办法。抬到堆尸坑去吧。” 龙二一愣,脱口问道:“不入土?” 程七睁大眼睛反问道:“入土?” 龙二怔怔地:“嗯!” 程七大骂道:“你他妈现在还敢出去吗?你问问兄弟们谁敢出去?谁敢去打发?” 龙二顿了顿,不再说话,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第六十章 劳工营鱼龙混杂 师兄弟冤家路窄(一)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繁星满天,微风轻拂。工人宿舍区二十多排泥土房子,静静地躺在夜色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中心广场不远的塔楼上,射出的探照灯灯光向各处偶尔滑过。 宿舍区的每一排房屋都有八间同样大小的宿舍,每间宿舍里都是铺在地上的木板搭成的大通铺,都可以容纳二十多人同时睡觉。 第一排是转运工区的专用宿舍;第二排和第三排是一号井工区的专用宿舍;第四排和第五排是二号井工区的专用宿舍;第六排和第七排是三号井工区的专用宿舍;第八排和第九派是四号井工区的专用宿舍;第十排是斜井工区的专用宿舍。还有几排宿舍区空置在那里,暂时用来堆放杂物,山本准备再进来更多的劳工。 乔龙、大奎和春生就住在转运工区宿舍的一排一号。 这一天晚上,乔龙和大奎黑着灯躺在通铺上说话,春生已经躺在旁边睡着了。 乔龙自言自语地说:“春生这孩子体质太差了,老是有病。” 大奎叹口气说:“哎!可怜啊!刚才烧的都烫人。” 乔龙悠悠地说:“全家人先前都指着他挣钱过活,看看还真是不容易。” 大奎自嘲地说:“这下被日本鬼子抓到这里来,自个儿的小命都难保了,咋还能养活家人啊?” 乔龙淡淡地说:“说的是啊!被日本小鬼子抓进这里来,出都出不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更别说养活家人了。” 大奎愤愤地骂道:“这该死的日本鬼子,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待着,跑到中国来兴风作浪,早晚收拾他们!” 乔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说:“对了大奎哥,不知你发现了没有,整个矿区里熟人还真多。” 大奎笑笑说:“咋没发现?那天小五子一露面,我就看见了。” 乔龙自言自语地说:“自打日本小鬼子占了咱平州城,一直就不知道守军跑哪儿去了,那天竟然看见了马连长。” 大奎一愣,脱口问道:“马连长?” “笃笃笃!”敲门声响。 乔龙食指挡唇“嘘!”的一声,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 乔龙一骨碌起身,一个箭步穿了出去,站在门后,悄悄地问道:“谁?”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门外正是小五子在偷偷敲门,他悄悄地说:“是乔龙兄弟吗?我是你小五子哥。” 乔龙和大奎一阵欣喜,乔龙急忙拉开门,赵青闪身进门,兄弟三人紧紧地抱在门口。 原来,陈平功被抓进来以后,虽然成了一名劳工,可他一直都没有闲着,他不愧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走到哪里就把抗日斗争带到哪里。由于自身出色的领导力,他一来就被程七看中,担任了新开矿井三号井的带班长,便立刻利用现有资源积极开展对敌斗争。他不断地在劳工队伍中寻找可以依靠和团结的力量,没过多久,就已经把劳工队伍里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 很快地,陈平功便决定要把全体劳工紧紧地团结起来,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斗争形势。他让自己的警卫员赵青出面串联,把自己划定的一些劳工骨干先暗中团结在周围。地面工种转运工区的带班长乔龙和大奎是他的首选对象,赵青此次上门来,就是他派来尝试与乔龙和大奎联络的第一步。 赵青虽然对乔龙和大奎很熟悉,但他现在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一切都得按照组织制度和程序来办事,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主动来联络他们。现在接受了陈平功的任务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上门拜访。 三个人久别重逢,在房间里摸黑叙旧,好不欢快。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工人们都拿着饭盆儿陆陆续续地开始在食堂排队打饭,四名打饭的厨工,两人分别负责给每人发两块窝头,两人分别负责给每人舀一勺带了点菜叶子的稀饭。 排队打饭的劳工,都是一些脸色相对干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准备要下井的早班工人们。陈平功和赵青,也和大家一起排着队,很快轮到他俩了,他们各自领了两块窝头和一碗菜汤。 陈平功和赵青打好饭,来到一张比较空的长条方桌前坐下,眼睛扫视着四周,暗自察看着每一张桌上的劳工。陈平功不动声色,压低声音说:“劳工们的成分很复杂,哪里的人都有,做什么的都有。八路军,晋绥军,国民党,土匪,平民老百姓,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赵青悄声问道:“营长,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陈平功一愣,嗔怒地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赵青不好意思地说:“哦,是带班大哥。” 陈平功平静地说:“先不要妄动,要仔细观察,即便是接触也只是为了多了解情况,就和你昨晚上跟转运组的带班长一样。” 赵青静静地回答说:“是!” 陈平功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现在的基本任务,就是先把每个班,每口井的带班长和副带班长都去认识一下。你去吧。” “好的。”赵青答应一声,端着自己的饭盆儿正准备起身到其他桌上去,突然,打饭处发生了一阵骚乱。 赵青回头看着陈平功,陈平功给他使个鼓励的眼色,赵青匆匆赶了过去。 赵青在前边兜了一圈,发现又是龙二在生事儿,又急匆匆地跑回到陈平功的身旁,陈平功急切地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赵青机警地四下看看,回答说:“今天是拉尸队队副龙二管食堂,这家伙今天好像气儿又不顺,认为工人们上工时间已经到了,早早就让食堂把饭食都给收起来了。”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这么早就收了?钟声还没响,时间还早吧。” 赵青附和说:“是啊!这个龙二又在胡搞,害的有好几名工友吃不上饭。” 话音刚落,前边突然又是一阵骚乱,龙二竟然在挥动大棒打人。 陈平功看见,诧异地问道:“怎么好像还干上了呢?” 赵青朝前认真看了看,顿了顿说:“好像是一号井口转运组的一百四十五号工人发高烧来晚了,龙二不给打饭,刚才看的还没有动手,现在咋又动上手了呢?” 陈平功愤愤地说:“走!我们看看去!”说着话,两人扔下碗筷,大步流星地向前边走过去。 原来,乔龙和大奎早上起来,发现春生还是在发烧,就给房间里准备了些热水,嘱咐春生干脆就不要去上工了,两人就一起先走了。 却没想到春生人不大,也挺倔,他知道工友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觉得自己不能再拖累工友,就勉强起身,坚持着要去上工。因为身体虚弱,行动迟缓,没能跟上大家一起吃饭的节奏,等他赶到食堂的时候,看见龙二已经让食堂把饭菜都收了,赶忙上前去打饭,没想到被龙二挡了驾。 龙二一见又是春生,而且是独自一个人,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咋又是你这个小王八蛋?” 春生上前争执,龙二顿时不怀好意起来,不由分说地动手推搡起来,还打了春生一木棒。春生顿时脑袋一懵,头上流着血,眼前一黑,晃两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龙二以为春生是故意耍赖,过去拉了拉春生,发现春生浑身发烫,便蛮横无理地说道:“上次你磨洋工,有龙爷护着你,老子放过了你,今天又他妈发起烧来,原来你年纪轻轻却是个病秧子,你说!你今天干不干得了活儿?” 春生捂住脑袋,血还在往下流,恨恨地看着龙二,没有说话。 龙二高声喊道:“来呀!把他给我拖到堆尸坑去!” 两名拉尸队员跑过来,应声道:“好嘞!”说着话,上前拖着春生就要走。 陈平功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着一名拉尸队员的手腕子,他的手劲儿太大了,这名拉尸队员疼得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陈平功冷冷地质问道:“为什么人还活着就要拖到堆尸坑去?” 龙二嘿嘿一笑,上前一步说:“我以为是谁敢在这里挡横呢?原来是三号井带班长啊!去去去,这里不是三号井,你他妈少管闲事儿!” 陈平功松开抓着拉尸队员的手,义正词严地说:“龙二我奉劝你一句,别死做日本人的狗!” 龙二不屑地说:“我也劝你放聪明点儿,这小子病恹恹的站都站不起来,他现在干不了活儿了,我就得把他送走,太君可是说过,‘皇军不养闲人!’” 陈平功厉声道:“日本鬼子早晚有滚出中国的一天,你做人做事千万不要做绝,免得没有好下场!” 龙二立刻耍起赖皮,冷笑一声说:“哼哼!我这个人你应该去打听打听,我就不是一般人儿,越是绝户的事儿,我他妈越是敢做!” 陈平功冷冷地说道:“那你可当心日后有报应!” 龙二得意地说道:“我还真不瞒你说,皇军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是要卖命给皇军!”说着,再次冷不丁挥起大棒就向春生打下去。 陈平功猛地抓住龙二挥大棒的手腕,痛斥道:“你这是甘心做日本人的狗!” 劳工们纷纷围拢过来,一个个横眉冷对,义愤填膺,怒视龙二。 只见陈平功有力的大手死死抓着龙二的手腕,稍稍再一用力,龙二疼得再也抓不住大棒,大棒“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乔安也在此时出现在人群中,高声喊道:“龙二,你狗日的不会有好下场!” 二号井副带班长张成义怒吼道:“杀了龙二!” 一号井副带班长郑钱喊道:“三号井带班大哥!好样的!” 赵青高声怒喝道:“把一百四十五号工友放下!”另一名早已僵在那里不动的拉尸队员此刻还抓着春生,闻言赶紧害怕地把春生放下了。 愤怒的人群越围越多,越围越近。龙二和两名拉尸队员见状,心里暗暗叫苦。 陈平功不屑地使劲儿一松手,龙二立时被甩了出去,踉跄几步才站稳,揉着发紫发青的手腕,强做镇静说:“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你们都他妈给老子等着!”说完,一溜烟狼狈地跑了,两名拉尸队员也跟着仓皇而逃。 春生慢慢爬起来,禁不住热泪狂泻,泣不成声,看着陈平功连连作揖说:“谢谢!谢谢救命之恩!” 陈平功笑笑说:“不客气!以后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了!” 春生感激涕零地解释说:“班上的两位大哥照顾我,见我发烧,让我待在宿舍,不要出工。可我要是躺着,那不就得别人多干嘛?” 陈平功拍拍春生肩膀,欣慰地离开了。 劳工们便开始议论纷纷。 乔安称赞说:“刚才三号井那位带班大哥,威风凛凛,正气浩然,抓着龙二就像抓着一只小鸡儿一样。真解气!” 张成义故作神秘地说:“据说那位大哥原先可是一位八路军的营长,他带着一帮人在西边的平型关打了个大胜仗,结果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一个没死的小鬼子,打了冷枪。” 乔安一愣,脱口问道:“那他居然都没死?” 张成义压低声音说:“这家伙命大,竟然没有死。不过,却也伤得不轻。” 乔生出现在人群中说:“真了不起!” 张成义叹口气说:“唉!可惜他不能和部队一起转战了,就留在老乡家里养伤,结果被抓差到这里来了。” 乔生疑惑地问道:“你是干啥的?你咋知道啊?” 张成义压低嗓门说:“那个经常跟他在一起的小个子,五零五号,叫赵青,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小五子?”乔安一愣,随即问道:“他又是咋知道的?” 张成义不耐烦地说:“什么小五子?小个子!他叫赵青!他就是他的营长,他是他的警卫员!” 乔生一愣,急忙说道:“嘘!不要再讲了,这可千万不能让日本人知道。” 张成义不屑地说:“日本人才不在乎呢!这里战俘多得是,还有晋绥军的连长……” 乔安猛然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他们要是知道你杀过他们的人,你试试!” 张成义怔了怔,不再吭气。 第六十章 劳工营鱼龙混杂 师兄弟冤家路窄(二) 这天晚上,天色刚刚擦黑。 一名拉尸队员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从东门外出来,一路往平州城方向驶去。拉尸队员走到一处僻静地儿的时候,乔虎一闪身,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伸手抓住他的自行车把,自行车马上便动弹不得。 拉尸队员壮着胆子问道:“什么……人?” 乔虎冷冷地说:“七峰山土匪乔虎!” 拉尸队员并不知道乔虎的名号,但却知道拉尸队近日总是有兄弟死在附近,尽管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说:“这么大胆儿,一个人也敢挡老子的去路?” 乔虎轻蔑地一笑说:“哼!爷爷今天拦的就是你!” 拉尸队员顿时有些慌了,一脸惧色地嘟囔着说:“你……到底……要干……干什么?”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煤矿里的汉奸已经死了不止一个了吧?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告诉你!都是爷爷干的,爷爷专杀你们这帮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狗汉奸!” 拉尸队员闻听,当时就软了,立刻撒手自行车,一骨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好汉饶命!爷爷饶命!我们拉尸队的不是汉奸,我们没有害过人啊!” 乔虎冷言冷语地说:“还说没有害过人,你们在矿上,成天拿着皮鞭大棒,耀武扬威,动不动就打人,还说没有害过人?” 拉尸队员恳切地说:“说实话,好汉!我家就住平州城里,是被他们抓来不得已才干差的,搞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家一次……” 乔虎打断他的话,咬牙切齿地说:“狗汉奸!死到临头还巧言善辩,爷爷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拉尸队员急忙再次连续磕头,说着:“好汉饶命!好汉饶……”话音没落,一把飞镖已经直插入了拉尸队员的心脏。 乔虎刚欲转身离开,二奎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冷冷地说:“好汉请留步!” 乔虎愣住了,他没想到被人抓了现行,冷静地没有回头,伸手准备取镖。 二奎直接掏出枪来对准乔虎说:“别动!把手举起来!我的枪可正对着你的脑袋哪!” 乔虎听出是二奎的声音,缓缓举起双手,冷冷地说:“听声音,是二奎吧?” 二奎微笑着说:“好俊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村长吧?” 乔虎轻松地回转身,看到二奎端着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乔虎怔了怔,揶揄说:“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还真是二奎队长呀!” 二奎缓缓地收枪入套,平静地说:“村长,我可早就注意到你了。” 乔虎疑惑地说:“哦?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二奎淡淡地说:“从第一次你用飞镖杀人,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乔虎讥讽说:“看来你跟着鬼子做汉奸,感觉还很不错嘛!” 二奎辩解说:“村长,你误会我了。” 乔虎愤愤地说:“误会?怎么?准备拿我去你的日本主子山本那里去领赏?” 二奎慌忙解释说:“村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乔虎瞥一眼二奎,冷言冷语地说:“我弟、你哥、还有乔安师兄,他们和你一起都被鬼子抓了,可他们都在给鬼子做苦力,而你却穿着一身狗皮到处招摇过市,你说这是误会?” 二奎无奈地说:“我也是不得已……” 乔虎冷漠地打断他的话说:“少解释!我不想听!” 二奎支吾着:“我……” 乔虎再次打断他,话里有话地说:“如果是误会,你敢跟我来吗?”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二奎不假思索,紧紧尾随在后边,走了一段之后,认真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乔虎冷酷地说:“去见师父!”说完,不再搭话,施展轻功,飞速离去。 二奎也施展轻功,紧跟着乔虎,两人一前一后闪身离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乔虎和二奎一前一后来到乔村坟地,二奎看到那么多的坟头,当即触景深情,眼前浮现出当初师父带着兄弟们护矿时被鬼子杀害的惨烈情景,顿时泪流满面。 乔虎径直来到郝云亮的坟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冷峻地说:“爹啊!虎儿实在无能,我救不出弟弟和大奎师兄他们,我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地去杀那帮狗日的。我现在已经杀了四个汉奸了,每次我都在您坟前的这棵树上刻着记号呢。日本人不出来,我又进不去,只能杀这些狗汉奸了。另外,托您的福,我终于找到了汉奸二奎,我今天有机会在爹的坟前清理门户,您就为我观阵吧。” 他缓缓站起来,转身对二奎冷冷地说:“来吧二奎,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兄,师父面前,我今天要清理门户!”说着话,一招仙鹤亮翅。 二奎没有接他的茬儿,而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郝云亮的坟前,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师父啊!”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二奎撕肝裂肺,立刻悲痛万分地哭诉起来:“师父啊,这段时间以来,二奎无时无刻不在挂怀您老人家。我们那天跟日本人比武,其实那就根本不是比武,那是赤裸裸的一场屠杀啊!为了让山本给我哥哥医治伤口,也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我不得已做了妥协。正因为我妥协了,才忍辱负重地保全了大家,使得田中没有机会报复乔龙师弟,使得程七和拉尸队根本就不敢对乔村的几个兄弟咋样,我们的几个兄弟也才能不用下井,至今都安全无恙。师父曾经给我们讲过三国的故事,我现在其实就是三国里的徐庶,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哪!师父啊!您放心,我决不会做愧对良心的事情,我也决不会做替日本鬼子欺负中国人的事情。您和师兄弟们先走一步,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乔虎听了二奎的哭诉,冷冷地说:“你说的这些,谁能相信?” 二奎强忍着悲痛说:“莫非你不信?” 乔虎不屑地说:“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二奎喃喃地说:“你就算再不相信我,也应该知道,我决不会在师父的坟前撒谎吧!” 乔虎不冷不热地说:“像你这种卖身求荣的人,恐怕也未必吧?” 二奎急切地问道:“那我咋样你才信?” 乔虎冷冷地说:“别做梦了!既然做了汉奸,你还有啥不能做的?” 二奎急切地辩解说:“村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乔虎气不打一处来地打断他的话说:“我误会你?你看看你现在,你都成啥样了?我误会你?” 二奎顿了顿,悲怆地说道:“那我问问你,如果我是汉奸,乔龙师弟咋还能保得住?乔安和乔生兄弟又咋能保得住?栓柱哥咋还能保得住?小五子哥又咋能保得住?” 乔虎怔了怔,淡淡说道:“谁知道你想要咋样利用他们?” 二奎摇摇头,坦诚地说:“我也完全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把你交给山本去邀功。” 乔虎表情漠然,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不管你咋说,说破了天,我都不会相信你。” 二奎顿时感到一片悲凉,无奈地说:“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动手杀了我吧。” 乔虎冷笑道:“来吧!我今天一定会清理门户的!”说着,又一招仙鹤亮翅。 二奎激将道:“那你还不动手?” 乔虎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用飞镖抵住二奎的喉咙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二奎双眼一闭,无欲无求地说:“我既无话说,何不成全你?在师父坟前,也了了我的苦难。” 乔虎收起飞镖,平静地说:“今天在师父坟前,我暂且放过你。”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你不是要清理门户吗?” 乔虎叹口气说:“我下不去手!念在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场,再让你活一阵子。不过你记着,一旦发现你所言不实,我会随时来取你的性命,决不会让你活着害人!你走吧!” 二奎起身正要走。 乔虎猛然喝到:“站住!” 二奎两脚停下,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没关系,后悔还来得及。” 乔虎平静地问道:“你刚才说,乔生、栓柱和小五子都在煤矿?” 二奎依然不回头,静静地回答说:“是的,小五子是当了八路,后来被抓进来的,乔龙师弟和乔生、栓柱,都是比武的同一天,从城里赶来护矿,结果跟我们一起被抓的。”说完,抬腿走了。 二奎其实早就判断出暗杀拉尸队员的人是乔虎,在他看来,平州城的有效抵抗力量已经彻底被日本人抑制。国民党被赶走,晋绥军被打败,土匪被清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也都遭到破坏,所以,对日本人的暗杀一定不会是有组织地进行的。 既然不是有组织进行,那就是一般的杀人案件,不外乎仇杀、情杀等几种可能性。从动机上分析,连续杀死拉尸队员,有可能就是与拉尸队结了仇,但这显然说不过去。 二奎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乔虎所为,他觉得这就是乔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乔村的护矿队复仇,只是他使用的杀人武器让他颇为费解。乔村武术队没有人使用暗器,只有乔虎一个人当时独自练过飞石,还练就了可以远距离进攻的一手飞石绝技,但却从没有见到他使用过飞镖,而且乔虎当初从七峰山下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在七峰山土匪的溃败中被吓破了胆。 带着这样的疑问,二奎不止一次地去暗中侦查过。 二奎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乔村的北山顶上,骑在马背上,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望远镜,认真观察着乔村的动静。他从望远镜里,眼睁睁地看见晒谷场上很明显的插着一个稻草人,草人身上插着多支飞镖,乔虎正在认真地练飞镖,他的心里顿时全都明白了。 回到煤矿以后,他查阅了拉尸队员所有的进出记录,便在东门外悄悄地等着乔虎出现,果然被他等到了。 从乔村回来以后,二奎很沮丧,自己在师父坟前已经解释得那么清楚,还是没有赢得乔虎的理解和信任。原以为乔虎真的会在师父坟前清理门户,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乔虎并没有下手,还放了自己,这让二奎感觉一头雾水,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思前想后,二奎突然为自己此行没有见到翠儿而感到懊恼。 二奎一直暗恋着翠儿,从小就喜欢,翠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吸引着他。可自从乔虎和乔龙落户乔村以后,翠儿就离他越来越远了,本来属于他和翠儿之间的那些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情感,转眼之间却眼睁睁地变成了翠儿和乔龙,他就此把自己这颗爱的种子始终珍藏在心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师父最后竟然把翠儿许配给了乔虎。所以他一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小师妹。 第二天上午,二奎不由自主地策马由缰,再次来到乔村的北山坡上,用望远镜再次认真地观察起来。上天佑他,终于满足了他的心愿,让他见到了翠儿。他看着乔虎和翠儿小两口,幸福地抱着孩子在晒谷场上溜达,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泪眼婆娑着…… 乔虎搀扶着翠儿在晒谷场上溜达,翠儿怀里抱着平生,他们悠然地散着步。翠儿一直关切着乔虎的行踪,最近这段时间里,乔虎出门都是独自一个人,没有和车门子一起出去。她便清楚地知道,乔虎又开始暗杀了,他在给父亲和护矿队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她也知道,乔虎是在用飞镖杀人,她会时不时地关注乔虎的飞镖袋。 乔虎的飞镖袋就放在炕柜里,昨晚上乔虎凌晨才回来,今天一早她就打开炕柜查验过,发现飞镖袋里边的飞镖又少了一支。 翠儿若无其事地问道:“虎哥哥,昨天晚上出去干嘛了?” 乔虎不经意地说:“没干嘛!” 翠儿笑笑,继续问道:“没干嘛咋不在家?车门子大哥也没有跟你在一起。” 乔虎掩饰说:“闷得慌,到爹坟上和爹聊聊天。” 翠儿追问道:“咋那么晚才回来?搞的人家晚上都睡不好觉。” 乔虎干笑着说:“跟爹聊得时辰长了呗!” 翠儿微微一笑说:“你不说实话,你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道,你肯定又是去杀人了,飞镖又少了一支。” 乔虎忽然鼻子一酸,叹口气说:“唉!都这么久了,可惜杀不了日本鬼子,只能杀几个二鬼子。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每天都在强迫劳工在煤矿挖煤,真是对不起四爷,对不起师父和护矿队的兄弟们啊!” 翠儿同情地依偎在乔虎身上安慰他说:“虎哥哥,你别这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慢慢来,只要你没事儿就行。” 乔虎一把搂住翠儿,满眼含泪地感慨说:“我恨呀!” 翠儿倒在乔虎的怀里,一阵柔情蜜意之后,平静地说:“报仇的事情,哪儿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二奎在乔村的北山顶上,看着乔虎和翠儿亲昵的样子,缓缓把望远镜从眼前移开,轻轻擦拭一下眼泪,急忙策马向山下跑去…… 第六十一章 劳工生灵涂炭 山本欲擒乔虎(一) 日本人在李家峪煤矿开矿以后,很快就完成了矿区的改造,先后扩建成了四个竖井区和一个斜井区,井下作业基本都是依靠人工,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采煤设备,只有电钻,铁镐、铁锹、煤筐和斜井区的马车。规模很快扩张到了一千多人。 井下的基本作业规程都是利用电力绞车运送罐笼到井下,所有劳工都是乘坐罐笼下井。劳工们下到井下以后,开始完成钻孔、放炮、刨、挖、装、运送的几道全部工序。挖好的煤炭全都送到罐笼里,再由绞车送上来。等到劳工们下工的时候,再乘坐罐笼,用绞车把大家送回到地面,如此循环往复。 一号井区和二号井区的施工作业面的条件很差,煤层的空间狭小,作业面又低又窄,劳工们作业的时候比较艰难,基本都是等钻探工打眼之后,再由放炮工进行爆破,爆破之后,再由劳工们进入到作业面劳动。因为回旋余地太小,无法协作完成各道工序,每个人只能独立作业,一个人完成全部工序。有的蹲着干活儿,有的趴着干活儿,铁镐铁锹有时都挥不开,一个个就像老鼠钻洞一样,有力用不上。井下也是黑灯瞎火的,每一名劳工都是头上顶着油灯干活儿,时不时出现的磕磕碰碰的小伤往往在所难免。 干活的时候,有的劳工用镐刨,有的劳工用锹挖,还有的劳工用大锹铲进煤筐,也有的劳工无法使用工具,不得已只能用双手刨。在井下运送煤炭的时候,条件稍好一些,都能由两名劳工抬着煤筐送到井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由劳工独自一个人肩膀拉着煤筐,一步一步挪着送到井架。 三号井区和四号井区的施工作业条件稍好一些,程七还是在此基础上动了一番脑筋。他要求这两个工区的劳工们把工种细分,形成协同作业。基本把井下作业的几道工序都严格分开,从打眼放炮开始就进行流水作业,用镐刨的集中刨,再由铲工集中铲到煤筐里,由运工把煤筐直接送到井架的罐笼里。 这两个井区的井下作业面宽敞,便把一些吊环送到作业面,劳工的油灯全部挂在吊环上,不再顶在个人的头顶上,劳工们干活儿相对方便,也轻松。因为是协作,人们也没法偷懒,要偷懒就得集体偷懒。 每一口井下,程七都安排有两名拉尸队员监工,两名拉尸队员通常都是一人手持大棒,一人挥舞着皮鞭,他们不停地在劳工中间巡视着,不断地吆五喝六,还时不时用皮鞭和木棒,往那些犯困、偷懒、行动迟缓的工人们身上招呼。 斜井和竖井完全不同,斜井的井下完全是分工协作的。 劳工们都是赶着马车下井,装车工直接把煤炭装到马车上的,然后由赶车工再把马车赶到井上。 日本人本来在建矿初期的计划是准备装上轨道,用机动车来牵引上下运送煤炭的,由于煤矿劳工不断进行破坏,轨道的铺设始终都没有成功进行,山本气急败坏,干脆就改用畜力车了。 程七在斜井这边安排的拉尸队员多一些,总共有四名,其中两名安排在井下作业现场,另外两名安排在途中移动巡视,主要是在监视一路上马车运输的过程。 斜井的正副带班长是乔安和乔生兄弟俩,本来乔安和乔生一开始都是在转运组的,后来开了斜井以后,程七考虑到这兄弟二人是二奎的师兄弟,就讨好二奎,提携他们到斜井做了带班长。 一辆辆马车在斜井倾斜的坡度上出出进进,来来往往。拉尸队员们也从不敢落单,全都是两两配合,一个手持木棒,另一个手持皮鞭地巡视。 栓柱在劳工中表现的颇有能耐,是每个矿井都想巴结的一名劳工,他是整个煤矿的炮工大拿。别的炮工几炮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炮就可以解决,什么定向爆破,定点爆破,大规模爆破,小范围爆破,在他的眼里都是小菜一碟,他在煤矿干的是得心应手,各口矿井的炮工都拜他为师,各个矿井的带班长都要买他的面子。 劳工们每天都工作十二小时,根本就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全都是一起床就吃饭,吃了饭就干活儿,干完活儿再吃饭,吃完饭就睡觉,一天两顿饭,井下干活儿,井上睡觉。有些年轻力壮的,两块窝头本就不够吃,往往干到一半,就饿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 劳工们一旦牢骚多了,就会吃棒子或者皮鞭,或者是干活儿慢了,偷奸耍滑了,有时犯困了,也都会吃棒子或者皮鞭。在这里干活儿的劳工,工钱是没有的。每个人来到这煤矿上之后,便都是暗无天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这里根本不与外界接触,基本就算是把一生都耗在这里了。 劳工们在这里的生活还有一个特别的环节,就是每天洗澡。煤矿工人每天下工后,煤尘和粉尘浑身哪哪都是,每个毛孔沾的都是,整个一个煤炭人,干活出过汗的地方全都是黑黑的泥垢,是必须要洗澡的。矿上各井区都建了一个澡堂子,澡堂子里边有两个大水池和十几个淋浴头可以供大家洗澡。但由于劳工们都是被集中管理的,每天出井以后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否则就吃不到饭了,所以大家洗澡就变得异常困难。五六百人集中在几乎同一个时间段洗澡,池子里的水,只要有两人下去泡过,就立马全部变成黑水了,两个水池子,水都没有办法更换;况且十几个淋浴头根本满足不了劳工们在同一时间使用,没过多久,淋浴头就全都坏了。 洗澡的问题一时没有办法解决,龙二想了个馊主意,就是让大家脱光了衣服集中在水池子里,一起用高压水枪冲洗。时间一长,忍受惯了的劳工们,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脱光了衣服,任由高压水枪冲击。但夏天这么做还可以,到了冬天可就惨了。 高压水枪冲洗还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冲洗不干净,经常是冲洗完之后,黑色的泥水依旧在身上沥沥拉拉的,劳工们必须在回到宿舍以后,用水盆再认真清理一次。 乔龙在场面上工作,这些体会几乎都难以体会得到,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凑近马强攀谈,才对井下的事务了解的更加透彻了些,开始更深切地同情广大劳工们,更深切地痛恨日本鬼子。 日本人管理很残酷,名义上设有一个医务室,可对劳工的性命根本就不当成一回事。医务室里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医生,根本不具备救死扶伤的功能,只有简单的包扎处置的功能。山本本人作为医生,在煤矿只是一个统治者,根本不会出面诊治伤患者。对于劳工来讲,一般的磕磕碰碰小伤小灾的还行,只要是被日本鬼子或者拉尸队感觉到已经没有继续工作的能力,或者当时就干不了活儿了,就会立刻被扔下堆尸坑。劳工一旦被扔下堆尸坑,即便是活着,也根本上不来,只有在下边的尸体中间等死的份儿。 一号井有一名工友摔断了胳膊,被直接扔进了堆尸坑; 二号井一位工友在刨煤的时候,一块大石头掉下来砸断了一条腿,也被直接扔进了堆尸坑; 三号井一位工友在井架吊煤的时候,煤块从上边掉下来,直接砸中了脑袋,日本鬼子看也不看,就把这位工友扔进了堆尸坑; 四号井一位工友拉肚子拉了两天,没力气上工,也被拉尸队丢尽了堆尸坑; 一名炮工在放炮的时候被蹦瞎了双眼,根本得不到救治,也被直接扔进了堆尸坑里。 劳工们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整体没有笑容,只有恐惧和惊悸。春生就经常做噩梦,他害怕自己的小命随时会被阎王爷讨了去,有时又很庆幸,因为乔龙始终在照顾他呵护他,几次都侥幸逃生。 乔龙有时想要救人,可却没有丝毫办法,堆尸坑里的伤患者,并不是救不出来,关键是救出来以后,如何安置却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吃没喝,没有医疗救治,即便是救出来,仍旧是死路一条。他想过利用山洞,但山洞与煤矿之间有一堵高高的围墙挡着,上面还有电网封闭着,单独一名伤患者是决计越不过去的。他也想过在井下向山洞方向打洞,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行不通,即便是把被救的人送到了山洞里,一名伤患者孤身一人在洞里,没有人照顾也还是无法生存。 煤矿里的所有劳工,都整日生活在恐惧与痛苦中。堆尸坑内,苍蝇乱飞,老鼠横行,恶臭肆虐,这一切时刻提醒着他们,死亡随时都会出现。 劳工们相互之间也并不是很信任,基本分为三类人,一类是以乔龙为首的劳工贵族体系,有矿警队的背景罩着,全都不用下井,都在地面上工作,只有栓柱一人需要下井,却也是井下工种中最是牛皮哄哄的人;还有一类是以马强连长为首的军人体系,因为几乎晋绥军中成建制的整整一个连,全都集中在二号井,还有其他一些散兵游勇,也经常跟在他们屁股后边,寻求安定;剩下的一类就是无依无靠的了,这些人往往自我封闭,对谁也不信任,只能自求多福随大流。 陈平功的工作开展的卓有成效,很快就把所有带班长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赵青在他手下工作,终日轻松自由,随意换班,经过多方接触,加上赵青机智灵活,能说会道,讨人喜欢,已经很快成了所有带班长的好朋友,成了所有带班长与陈平功之间沟通的桥梁。赵青了解熟悉了这些人以后,把大家的具体情况详细向陈平功作了汇报。 一号井的正副带班长是二十三岁的齐墩儿和二十二岁的郑钱,这两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靠卖苦力赚钱养家,都是被龙二招工骗进来的; 二号井的正副带班长是二十八岁的马强和二十五岁的张成义,两人一位是晋绥军守城的连长,另一位是国民党渗透到晋绥军内部的人员,都是被日军俘虏的军人; 三号井的正副带班长是陈平功和王奎,王奎二十三岁,是一位被抓进来的农民,被抓的时候,他正带着好多农民在一起干农活儿; 四号井的正副带班长是二十二岁的李玉柱和二十三岁的秦宝,他们都是日军扫荡时抓来的民夫。 转运工区的带班长,以及斜井的带班长,都来自乔村,都是矿警队长二奎的师兄弟,都是赵青原本就知根知底的旧相识。 陈平功经过深思熟虑,对这些人进行了详细分析,他觉得第三类人属于大多数,是自己应该首先团结的对象。但考虑到其中的成分又比较复杂,还不能急于下结论,应该再摸索一段时间以后,再做最后决定,从而形成最终的对敌斗争策略。 陈平功觉得,必须有机会,必须有突发事件,才能考验出一个人的品行。 无巧不成书,机会很快就来了。日本鬼子要去扫荡乔村,煤矿内部顿时没有了鬼子的军事力量,除了留守的岗哨外,只剩下了负责管理运营的拉尸队。 这天早上,六名列队巡逻的日本士兵从煤矿的东大门出来,沿着公路巡逻,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具尸体。 最前边的高个子士兵喊道(日语):“前边发现一具支那人尸体。”走在前边的三名日本士兵立刻端着枪跑过去。 排在第二的士兵喊道(日语):“赶快去报告田中少佐。” 高个子士兵补充说(日语):“让矿警队把尸体抬回去,好像又是拉尸队的。” 后边三名日本士兵的其中一位,立刻一路小跑地跑到东门外岗楼跟前,对岗楼外守着机枪的一名日本士兵说(日语):“快!快给田中少佐打电话,前边发现拉尸队员尸体。”转身对岗楼内的一名矿警队员说:“前边发现拉尸队员尸体,你们过去两个人,把他抬走处理掉。”说完,跑步返回去了。 岗楼外的日本士兵赶忙进入岗楼拨打电话,岗楼内的矿警队员出来,让两名流动哨去抬尸体。 不一会儿,田中带着几名日本士兵来了,程七带着几名拉尸队员也来了,田中带走了尸体胸口上的飞镖,程七等人带走了尸体…… 第六十一章 劳工生灵涂炭 山本欲擒乔虎(二) 山本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悠闲地扇着扇子,一手刚刚放下电话,田中急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程七,程七一进来就站在一边,吓得浑身筛糠,不敢抬头。 田中双手端着一支沾血的飞镖上前说:“山本中佐阁下,今天早上,我们巡逻队又在矿外发现了一名拉尸队员的尸体。” 山本一惊,急忙站起来说:“什么人干的?” 田中双手递上飞镖说:“您看这个,刺中心脏。” 山本接过飞镖,仔细端详着,自言自语说:“因为我们快速地开凿了三号井、四号井和斜井,这使得我们煤矿的采煤速度进行的非常顺利,也非常快,我们作为有功人员,荣幸地得到了总部的嘉奖。可为什么之前就没有暗杀呢?这是挑衅,是赤裸裸地挑衅!” 田中立正说:“哈伊!山本中佐阁下!” 山本拿着飞镖,快速地拿起办公桌抽屉里的另外两支飞镖,对比地看着,再依次在桌子上摆放好,渐渐陷入了沉思…… 山本想了一会儿说:“自打我们开矿以来,煤矿内部生产就一直没有受到过袭扰,这使得我们在军部和总会面前很有面子。但是最近,已经有四名拉尸队队员接连离奇死亡,而每次死亡的结果,都是被这样的飞镖所杀。尤其是这两次,都是正面刺中心脏,杀人手法完全相同,而这三支飞镖也是一模一样,凶手显然是同一个人。” 田中回应说:“是的,山本中佐高见。” 山本看一眼田中说:“田中君,你说。这凶手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死的都是拉尸队的人呢?” 田中看一眼程七说:“山本中佐阁下,一定是程七得罪了什么人吧。” 山本看看程七,程七筛吓得糠筛更厉害了,山本笑笑,摇摇头说:“不不不,不是程sir。” 程七如获大赦似地抬眼看着山本。 田中疑惑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属下愚昧。” 山本愤愤地说:“八嘎!快去把二奎君找来!” 田中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正准备退下,二奎手里把玩着一支飞镖刚好大踏步地进来了。 山本大为开心,哈哈大笑说:“说曹操曹操到,二奎sir来的正好!” 二奎上前一步说:“太君找我?” 山本走近二奎,笑嘻嘻地说:“是啊!二奎sir。拉尸队队员连续被害一案,查得有进展没有?” 二奎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此案扑朔迷离,目前毫无进展。” 山本追问道:“二奎sir也觉得这件事情难办?” 二奎点点头,顿了顿说:“不过在下倒是有了一些思路和想法。” 山本轻松地说道:“太好了!二奎sir,那就谈谈你的思路。” 二奎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依次拿起桌上的飞镖,和手里的一支飞镖对比着看了看,欲言又止。 山本看着二奎说:“二奎sir,对这几支飞镖,你怎么看?不妨有话就直接讲出来。” 二奎煞有介事地说:“从飞镖的形状看,四支飞镖是一模一样的,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从死者的伤口来看,除了先前有一位死者是后心中镖,其他都不是远距离发放暗器,而是近距离刺入,说明凶手并不怕被死者看见。” 山本点着头,坐回到座位上专注地听二奎分析。 二奎顿了顿,继续说:“也就是说,凶手显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人,与死者素不相识;也或许凶手干脆就是一名高手,对一镖杀死死者有着足够的自信。” 山本连连点头说:“唔!非常有道理,二奎sir,说下去。” 二奎不容置疑地说:“我判断,杀人者一定是个外来客。” 山本吃惊地说:“外来客?” 二奎坚定地说:“外来客。” 山本突然站起身,疑惑地问道:“外来客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也正是我要寻找的原因。”二奎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看看一边傻站着的程七问道:“但目前杀人动机尚且无法查明,死的都是拉尸队队员,不知拉尸队程队长有没有什么仇家呢?” 没等程七张口说话,山本微微一笑说:“不愧是我们的矿警队长,分析的头头是道,看似程sir满洲有仇家来,不过我却不是这样认为。” 二奎疑惑地问道:“哦!太君怎么看?” 山本重又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是程sir的仇家,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程sir下手呢?” 二奎笑笑说:“四名死者都是在矿外遇害,程队长在煤矿里边,仇家根本没有下手机会,所以只好杀了他的队员。” 山本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说:“唔!不不不,这个不是理由。”突然,话锋一转说:“二奎sir,我想请教阁下一个问题。” 二奎怔了怔说:“太君何谈请教,有话请问便是。” 山本淡淡地说:“你们乔村曾经有一个武术队,你觉得会不会是你们武术队的人干的?” 二奎郑重地说:“太君,当初,乔村武术队的人除了我、乔龙、我哥和其他四名兄弟外,已经都被皇军开枪打死了。” 山本狡黠地笑了,连连摆着手说:“不不不。据我所知,你们还有一个乔虎现在下落不明,他是乔龙的哥哥。” 二奎淡淡地说:“太君说的是七峰山土匪乔虎,他曾经算是我们武术队的人,早就离开了。对了,他跟七峰山土匪一起早就被皇军给剿灭了。” 山本再次笑了,来回摆动着食指说:“不不不!我们审问过李二麻子,皇军剿灭七峰山土匪的时候,乔虎已经跑了。” 二奎一头雾水地说道:“那就不太清楚了。” 山本笃定地说:“我们比武的时候,乔虎并不在现场,他肯定还没有死。” 二奎急切地问道:“是吗?他在哪里?七峰山被剿灭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是他与程队长有仇……”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地说:“不不不,绝不是他!如果真的是他,我才是他暗杀的目标。” 山本再次站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二奎说:“你觉得真的不是他干的?” 二奎坚定地说:“不会,就算是他还活着,我也断定不是他。因为他与程队长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而且,我们乔村武术队的功夫里,从来就没有这种暗器,我们那些人从来也不使用暗器。” 山本想了想,扭头对田中说道:“田中君,你去把高桥君找来。” “哈伊!”田中立正回应后,退下了。 山本笑眯眯地走近二奎,意味深长地说:“二奎sir。” 二奎立正,严肃地回应道:“太君有何吩咐?” 山本踱步到窗前,笑嘻嘻地看着二奎说:“你不想回家去看看吗?”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我和哥哥都在矿上,矿上就是家了。” 山本走回到二奎身边,不容置疑地说:“我看是时候到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看一看了。” 二奎正要说话,田中、高桥和钱翻译相继走进了办公室。 山本突然提高声调说:“田中君、高桥君,现在我命令!” 全体闻听,立刻立正。 山本严肃地说:“各部做好准备,明天早上凌晨六点钟,由二奎sir带着我们一起去乔村!” 程七一愣,疑惑地问道:“太君,去乔村?” 山本嘿嘿冷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凶手是谁吗?我们明天就去抓他回来。” 田中、高桥和钱翻译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二奎和程七也赶忙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静谧的夜里,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繁星点点,周围一片寂静。 大奎独自坐在一号井口的绞车旁打盹,二奎突然闪身出来,轻手轻脚地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奎一激灵,抬头看是二奎,机警地说道:“二弟?” 二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把一个纸团塞进大奎手里,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大奎看看四下没人,快速地把纸团掏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纸条上清楚地写着:“日本人明早六点去乔村。” 大奎抬起头来,再一次警觉地四下看看,周边的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都睡着了,只有乔龙和几个工友在煤场默默地干活儿。 在乔龙往井架上送煤筐走近大奎的时候,大奎悄悄地上前说:“乔龙兄弟,你过来一下。”说着话,走到僻静处。 乔龙悄悄跟过来问道:“大奎哥,什么事儿?” 大奎不动声色地悄声说:“日本鬼子明天早上六点钟,要去祸害乔村。” 乔龙一愣,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奎把纸条递给乔龙说:“刚才二奎来过,他把这个塞给我的,你看看。” 乔龙接过来问道:“这上边写着什么呀?黑乎乎的看不着。” 大奎怔怔地说:“你就着月光看。” 乔龙就着月光看了看字条,悄声说:“还好,这几个字都认识。” 大奎怔怔地说:“你觉得我们该咋办?” 乔龙摇摇头说:“不知道,能怎么办呢?我们在矿里,又去不了乔村。” 大奎怔怔地说:“就是啊!这个消息对我们没啥用。” 乔龙此刻猛然想起陈平功来,故作神秘地说:“那我们把纸条交给陈大哥,看他怎么想?” 大奎眼前一亮说:“好!这个主意不错!” 乔龙兴奋地说:“那就这么着了!我去。”说完,两人快速地分开了。 乔龙连夜跑回宿舍区将纸条传给了在宿舍里睡觉的赵青,赵青得此情报,马不停蹄,直接赶到三号井,下到井下把情报交给了正在干活儿的陈平功。 陈平功在井下见此消息,审时度势,立刻觉得应该利用这样的机会,来考验一下目前劳工们之间的凝聚力。当下便就着油灯,在纸条的背面写了几个字,并叮嘱赵青让把纸条带回给乔龙。 第六十二章 鬼子扫荡乔村 乔龙惩治汉奸(一) 次日早上,鸡叫三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在李家峪煤矿的日本军营里,一队队的日本士兵已经全部集结起来,整装待发,二奎和李二麻子也带着几十名矿警队员全副武装地赶到鬼子军营外,整装待发。 二奎、田中、高桥、程七和钱翻译全都牵着马,早早等候在山本办公室的院子外边。山本全副武装地从办公室里健步走出来,他四下看看,志得意满地一摆手说:“出发!” 日本士兵队伍走在前边,矿警队跟在后边,一百五十多人的武装队伍就此开拔出发。山本一招手,早有田中牵马过来,大家分别上马,一起骑上马随着队伍出发了。 朝霞满天,天边红彤彤一片。 天色大亮的时候,劳工们开始在食堂外排着长队陆续打饭,乔龙夹杂在队伍里排着队,赵青匆匆过来,悄悄地把一个纸团儿塞给了他。 乔龙拿着字条,机警地看看周围,突然发现除了塔楼上的日本鬼子以外,煤矿大院里再也看不到鬼子的影子了。以前鬼子的一些哨位上,已经全都换成了矿警队员,就连矿警队原先的哨位也明显减了人,甚至有些哨位都撤了岗。他若无其事地把字条藏起来,排着队打好饭以后随意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前吃饭。赵青也很快打好饭,坐在他旁边一起吃饭。 乔龙悄悄地说道:“看来是真的,小鬼子们都不见了,只有一部分二鬼子。” 赵青愣怔地问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乔龙不动声色地说:“我是说,鬼子都不见了。” 赵青悄声说:“是的,你的情报是准确的。” 乔龙疑惑地问道:“你刚才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赵青平静地说:“是三号井带班大哥给你们的指示。” 乔龙一愣,脱口道:“什么指示?” 赵青怔怔地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乔龙想了想说:“你给我的?哦,我还没看。不过我跟你讲,我还不认识几个字,鬼鬼祟祟的,认不全怎么办?” 赵青一副苦相说:“糟糕!这不识字还真是麻烦。” 乔龙顿了顿说:“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赵青四下看看,悄声说:“那我还是口头传达给你吧,你听着。三号井带班大哥的意思是说,鬼子这么仓促地跑到乔村去,准没有好事,说不定那里的百姓今天就会遭殃,但我们被困在煤矿里,又无力去营救。” 乔龙急切地附和说:“就是啊!这个情报对我们没有用。” 赵青顿了顿说:“也不是没用,三号井带班大哥指示,让你们想办法在煤矿内部搞点儿动静出来。” “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乔龙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随后想了想说:“拉尸队的副队长龙二,平时欺压劳工作威作福,我们教训他一下怎么样?” 赵青不假思索地说:“我觉得可以,要想起到震慑鬼子,围魏救赵的作用,就必须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一定要让这边的消息传到去乔村的鬼子耳朵里去。” 乔龙心领神会地说:“明白了,瞧好吧!”说完,端着饭盆,兴致勃勃地迅速离去…… 乔龙按照陈平功的指示,经过认真思考之后,把教训龙二的地点选在了斜井,同时立刻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抓紧时间开始马不停蹄地布置行动。他和大奎、乔安、乔生和栓柱等人,来回穿梭于井上井下,紧张地忙碌起来。 乔龙和乔安、乔生把斜井下边的两名拉尸队员用黑布套着头,浑身绑了起来,然后分别装进两只麻袋里,放在一辆马车上,三人一起赶着这辆马车,从井下缓缓走上来。 两只麻袋里的拉尸队员挣扎着,蠕动着。 乔龙手里拿着木棒跟在马车后边,不时地用木棒敲打着麻袋,警告着麻袋里的拉尸队员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听着。” 被蒙在麻袋里的两名拉尸队员连连说:“我们听着,我们听着。” 乔龙厉声说道:“如果你们听话,爷爷今天可以不为难你们,如果你们不听话,爷爷就用袜子塞住你们的嘴巴,把你们活活儿丢到堆尸坑里去!” 拉尸队员连连说:“爷爷!爷爷!我们一定听话,我们一定听话。” 乔龙安顿说:“待会儿,我要你们给龙二打电话。” 拉尸队员几乎同时说道:“打电话?” 乔龙安顿说:“你们就告诉他说,斜井井口出事儿了。” 两名拉尸队员连忙说:“不敢不敢,我们绝对不敢。” 乔龙厉声说:“必须这么说!” 拉尸队员连连说:“好好好!就这么说,就这么说。” 乔龙用木棒敲打一下其中的一名拉尸队员说道:“你这个小个子是叫小狗子吧?” 小狗子连连说:“是是是!我是小狗子。” 乔龙看着马车到了井口,使眼神暗示乔生把小狗子带到电话机旁。 乔生心领神会,把装小狗子的麻袋直接拎到电话机旁,然后松开袋口,用木棒抵着小狗子的头说:“不许回头看,否则打碎你的脑袋,现在就打电话!” 小狗子吓得瑟瑟发抖,头也不敢回,直接给龙二拨打电话,“嘟——嘟——嘟——”电话接通了。 程七和二奎都跟着山本都去乔村以后,这下把龙二给高兴坏了。他知道整个煤矿眼下就属他的级别高,顿时感觉自己终于成了山大王,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他得意地坐在程七的办公桌前,两脚架在桌子上,正悠闲地哼着小曲,闭目养神。 “叮铃铃!”电话铃一响,他有些慌了神,急忙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程七不在。 他定定神,自嘲地笑笑,接起电话来,慢条斯理地说:“喂!哪里呀?” 小狗子哭丧着脸说:“龙队长啊!我是小狗子。” 龙二一听,骂骂咧咧地说:“小狗子?他们的,你不是在斜井的吗?干嘛,号丧啊!” 小狗子急切地说:“是啊龙队长,我是在斜井啊。” 龙二得意地说:“今天皇军都出门了,矿上老子说了算,没事儿别他妈打电话,可千万别给老子惹麻烦!” 小狗子支吾着说:“龙队长……还真有事情……” 龙二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晦气!说吧!什么事儿啊?” 小狗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说:“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龙二不耐烦地说:“快说,出什么大事儿了?” 小狗子急切地说:“你快到斜井这边来看看吧!” 龙二劈头盖脸说道:“看什么看?电话里说清楚不就完了吗?” 小狗子一字一顿地说:“拉煤的马匹牲口好像全病了,都躺倒了,一大片啊。” 龙二睁大双眼,吃惊地说道:“什么?这还了得?你们等着!”说完,挂了电话,提着皮鞭,匆匆出门去了。 小狗子打完电话,乔龙和乔生把他再一次装在口袋里,并把口子扎起来,丢到了马车上。 乔龙警告小狗子说:“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许出声,只要一出声就把你们丢掉堆尸坑去!” 两名口袋里的拉尸队员连连说:“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乔安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说:“保险起见,还是把他们的嘴巴堵上吧。” 拉尸队员在麻袋里听见,连连说:“我们自己堵!我们自己堵!”说着话,不知用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乔龙和乔安乔生兄弟俩两两对视,会心地笑了。 龙二带着两名拉尸队员急匆匆地赶到了斜井井口,周围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他们开始四处寻找。 龙二四下张望地喊道:“小狗子!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乔安和乔生隐藏在暗处,仔细观察着。 龙二愤愤地喊道:“小狗子!我是龙队长,我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 龙二带着两名拉尸队员寻找着,不知不觉中下到了斜井的坡道上,还在一边叫一边四下寻找着…… 突然,乔安和乔生各自扛着一个沙包,从上边把沙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之后,闪身躲开了。龙二等人并未觉察,好多的圆形沙粒顿时从上边滚下来,他们不知不觉地踩在滚动的沙粒上,哪里还站得稳当?他们不停地摇摆着,挣扎着,开始一个个都失去平衡,最终在寻找平衡的时候,无奈地摔倒在地,一直随着圆形沙粒向井下滑下去了…… 龙二和两名拉尸队员,顺着斜坡很快滑到了斜井井底,下边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什么也看不见,身上已经都摔得不轻,一个个疼的“哎哟!哎哟!”地直叫。 龙二壮着胆子,颤颤地喊道:“小狗子!你们在哪里?” 还是没有回应。 猛然间,一群黑影扑向他们,他们瞬间全都被一群黑影用麻袋从头到脚地给套了起来,龙二想要挣脱,可哪里还挣脱得了? 只听乔龙捏着鼻子喊道:“兄弟们!你们可千万别搞错了,这三个人里边有一个可是拉尸队的龙副队长。你们下手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误伤了龙副队长啊!” 第六十二章 鬼子扫荡乔村 乔龙惩治汉奸(二) 龙二中计了,激动地喊道:“对对对!可千万不要误伤,我是龙队长!我是……” 话音没落,就听的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揍,有木棒,有皮鞭,有石块,有煤块,全都向龙二的身上招呼,龙二浑身遭到痛击,他被困在麻袋内,躲无可躲,头上、身上,不断地遭到袭击,已经无法分辨哪是哪儿了。 龙二惨烈地喊叫着:“哎哟!疼死我了,你们打错了!我可是龙队长!” 话音刚落,又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狂揍。 龙二痛苦极了,哀叫着:“哎哟!疼死我了,我说我是龙队长,你们怎么还打呀?” 乔龙继续捏着鼻子说:“真是没办法呀!龙副队长,没想到大家打的就是你,因为打你的人都是平时吃过你苦头儿的人。你想想你平时都是怎么欺负别人的?你作恶多端,今天可是罪有应得呀!早就跟你说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兄弟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狠狠地打呀!” 话音刚落,又是一通狂揍。 龙二“爹呀!”、“妈呀!”地在麻袋里滚动着,乱叫不止。 春生混在报仇的人群里边,咬牙切齿地喊道:“今天总算让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兄弟们!打呀!打死这个王八蛋!让我来!”说话时,他用沾了水的皮鞭狠命地抽下去,大家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愤怒中发狠地鞭挞龙二,“啪!啪!啪!” 静静的矿井底,皮鞭落在身上的声音在久久回荡…… 日本军队入侵中国以后,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迅速就被日本鬼子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国共产党积极投身抗日,深入敌后开展抗日斗争,把八路军总部设在了山西,并在日寇攻势最猛烈的时候,伏击了日军辎重,取得了平型关大捷,遏制了日军的进攻势头,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平型关大捷之后,日军开始疯狂扫荡八路军根据地,我党的敌后抗战工作很快就变得尤为艰苦,部队基本都已经撤离,只留下敌后武工队辅助地方军民开展对敌斗争。 时任中国共产党晋北区高官的刘华农和敌后武工队队长严刚,刚刚去参加完上级党组织召开的紧急工作会议,正急匆匆地返回根据地,在云燕岭上骑马赶路。 上级党组织传达的会议精神很明确,日本鬼子把大量的战俘和老百姓运往了晋北山区,突然就不知了去向,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便命令晋北区委必须尽快寻找大量失踪的战俘和老百姓,摸清楚鬼子的真实意图,并破坏鬼子的计划,揭露日本鬼子的本来面目。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商讨着行动计划,认为尽快寻找失踪战俘和老百姓,是完成这项任务的关键。 刘华农指示:“寻找失踪战俘和百姓,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我们首先要搞清楚,鬼子把战俘和老百姓到底都送到哪儿去了?” 严刚认为,八路军陈平功营长失踪的事儿,必定跟这些失踪的战俘和百姓有关联,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寻找陈平功同志来入手。 刘华农看看巍峨的群山,分析说:“从我们这个山区的特点来看,鬼子既不可能在这里搞什么实验,也不可能在这里搞什么工厂,如果是寻找宝藏呢?又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这里开矿。” 严刚疑惑地问道:“鬼子在这里能开什么矿呢?” 刘华农认真地说:“附近的山里有不少小煤窑的痕迹,以前这里又发现过大量的煤炭储量,是不是小鬼子在这里开煤矿了呢?” 严刚称赞刘书记的分析入情入理,连连点头说:“肯定是。” 刘华农疑惑地批评他说:“严刚同志,我这仅仅只是分析,你这么判断是带有某种片面性的。” 严刚正要解释,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发现了什么,随手食指挡唇“嘘!”的一声,紧接着迅速跳下马来,蹲在地上,拨开荒草,向岭下仔细观看。 刘华农见状,也快速下马,蹲在地上掏出手枪,向岭下察看,他们共同发现了在岭下行进中的鬼子队伍。 刘华农神色冷峻地说:“严刚同志,你认为这支日本鬼子的部队进山里是要执行什么任务?” 严刚摇摇头说:“目前还不清楚,只能看看再说。” 刘华农不容置疑地说:“那我们就一定要设法搞清楚。” 严刚想了想说:“好的刘书记。我们干脆就来个隐蔽前进,跟上去看个究竟怎么样?” 刘华农肯定地点点头说:“好!就让我们来一次跟踪前进!” 话音一落,两人猫着腰,牵着马,潜伏着身体,一路看着岭下的鬼子部队,在岭上隐蔽前进。 日上三竿,气侯炎热,二奎带着日本鬼子队伍七转八拐,磨磨蹭蹭地行走在去乔村的一条小路上。 山本、钱翻译、程七、二奎分别骑着马走在前边,田中、高桥和武士们分别乘坐摩托车,不停地颠簸着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个小队的日本鬼子汗津津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行军,他们总共带了三挺歪把子机枪,其余都是清一色的三八式长步枪。 五十多名矿警队员由队副李二麻子带着,缓缓地跟在日本士兵的后面,一个个大汗淋漓,身上都是挎着清一色的汉阳造。 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着,李二麻子腰间挎着一支大匣子枪,一边走一边擦汗,很是威风,他并不知道队伍行军是要去哪里,只是一味地服从而已。 山本骑在马上,用马鞭一指周边环境,悠哉悠哉地说:“来李家峪煤矿这么久,还没有出来看过这里周边的山水,还是很不错的嘛!” 钱翻译献媚地接茬儿,有所卖弄地说:“关键我们不是作战部队,这一旦不是作战部队嘛,那就没有多少战斗力,所以基本上也都不出门。当然,我们有自己的任务,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妙!” 山本训斥道:“胡说!我们大日本帝国军队所向无敌,非作战部队也可以随时参加战斗!” “是是是是……”钱翻译自讨没趣地翻翻白眼。 程七热得不住地擦汗,疑惑地问道:“太君,我们要找的杀人凶手在哪里啊?” 山本得意地说:“等我们到了乔村,自然就会见分晓。二奎sir,你说是不是啊?” 二奎苦笑道:“太君,我还是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山本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明白。” 程七愤愤地说:“要是抓到了这个杀人凶手,我一定要好好让吃点儿苦头!” 队伍就这么缓慢地行进着。 刘华农和严刚在岭上走着走着,严刚突然看见了前方山下的乔村,若有所思地说:“刘书记,情况不太妙。前边出现了一个村庄,这些鬼子可能是去侵扰这个村庄的。” 刘华农此时也看见了乔村,他有些疑惑,并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冒出这么一座村庄。 严刚也淡淡地说道:“刘书记,我们虽说经常在这一带打游击,但这边儿也没有什么鬼子据点,所以几乎就没有来过。什么时候这里有了这么一个村子呢?” 刘华农想了想,他觉得,从军阀混战到现在,十几年来,全国各地到处都在打仗,四处逃难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在这里建立村庄自谋生路的可能性很大,决定前去看看。 严刚迟疑地说:“我们连夜赶路,还得要急着赶回根据地,传达上级精神的。” 刘华农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如果村子里真有老百姓,可不能让日本鬼子给祸害了!你这个武工队长,脑子转个弯好不好?敌情就是命令。现在既然遇到了敌情,我们就必须先执行命令,保护这里的百姓!” 严刚郑重地回答道:“是!” 两人飞身上马,快速纵马向前边去了。 鬼子部队距离乔村越来越近了,乔村的百姓全都在家里,谁都没有想到,侵略者的屠刀正在高高举起,谁都不知道,乔村已经处在即将到来的危险之中。 刚刚天近晌午,大家干完农活儿,全都回家吃饭去了。 北山坡上炊烟袅袅,南山这边只有翠儿抱着孩子坐在晒谷场上,她在等待着乔虎回家。 乔虎独自一个人在北山顶上去采药了,他背着药篓子,眼睛在四处搜寻着,篓子里的草药已经不少了,可他还在寻找着。但见他脚步轻盈,动作麻利,一会儿翻过这个土丘,一会儿又绕过那道山梁。他看见了远处有他想要的草药,便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喃喃自语道:“可把你找到了!”他始终表现的是喜出望外之情,欢喜愉快溢于言表。 翠儿独自抱着平生,在晒谷场上溜达着,她走走停停,走一会儿就坐下歇一会,歇一会儿再站起来走一会儿,还不时地逗着怀里的孩子,也不时地手搭凉棚向北山远处观看。 第六十二章 鬼子扫荡乔村 乔龙惩治汉奸(三) 鬼子队伍已经越来越接近乔村了。山本单手举起望远镜,他看到了晒谷场上充满了期待的翠儿。二奎也举着望远镜,怔怔地看着镜头里的翠儿。 山本得意地点点头说:“唔,非常好!这里居然还有花姑娘。” 山本一挥手,部队停了下来,田中和高桥都急忙跳下摩托车,凑近山本,拿起望远镜仔细察看,大喜过望的表情立刻都显现出来。 田中欣喜地说:“山本中佐阁下!花姑娘!” 高桥也开心地说:“唔!吆西吆西!” 山本得意忘形地说:“我们的李家峪煤矿,自从开矿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儿女人味道都没有。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士兵,来到这里连续作战,迫切需要花姑娘,看来这一次我们是要开荤了。这可是一个意外收获,村子里肯定还有不少花姑娘。啊哈哈哈!”话音未落,已经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 日本士兵们听了山本的话,一个个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地振奋起来,程七和钱翻译全都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只有二奎一个人表现出一脸的极度厌恶。 山本一挥手,兴奋地说:“田中君!高桥君!” 田中和高桥上前立正,齐声回应道:“山本中佐!” 山本用马鞭朝着乔村方向一指,迫切地说:“带领部队,加快速度!快!” 田中和高桥高声回应道:“哈伊!”两人回转身,迅速上了摩托车,率领着日本士兵队伍发疯一样地向乔村涌去…… 翠儿独自抱着孩子坐在晒谷场边的土台子上,正低着头开心地逗孩子玩儿。日本鬼子分成三队快速奔跑而来,其中的两队士兵分别在田中和高桥的带领下,快速朝议事房前后跑去,另一队士兵瞬间就把翠儿团团围在了中心。 翠儿猛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端着大枪,围着自己的日本士兵们,缓缓地站了起来,本能地把平生紧紧搂在怀里。 山本等人快速奔过来,全都下了马走向翠儿。翠儿一眼看到二奎,顿时明白了一切,这是二奎这个汉奸带着日本人祸害乔村来了。 山本走上前,围着翠儿走了一圈,浑身上下打量着翠儿,两队冲向村公所的日本士兵已经凶神恶煞般地快速把南山搜了个遍。 田中跑过来立正报告说:“报告中佐阁下!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 高桥也跑过来立正报告说:“报告中佐阁下!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山本吃惊地问道:“怎么会没有人?”他环视一下四周,一眼看到了河湾对面北山脚下依山而建的民居,好多房间的烟囱上冒着袅袅炊烟,不由得嘿嘿地冷笑道:“好啊!原来他们都住在河道那边。”他看看田中,淡淡地下令道:“田中君,你带着部队到河对岸去,把那里的老百姓统统赶到这里来!” 田中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转身就匆匆地带着一部分日本士兵下到河湾,往河对岸去了。 山本又缓缓转过身来,和气地走到翠儿身边说:“花姑娘,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是这个村里的村民吗?这里是不是乔村?为什么没有其他人?” 翠儿冷眼打量着山本,无所畏惧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山本一听翠儿搭话了,高兴地说:“很好!非常好!我来告诉你,我们都是日本人。” 翠儿白一眼二奎,咬牙切齿地说:“日本人?” 山本微笑着说:“是的,我们都是日本人。” 翠儿冷冷地说:“你们日本人跑到我们中国来作甚?” 山本平静地说:“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皇军,是来帮助你们建立*****新秩序……” 翠儿打断他的话,义愤填膺地问道:“日本人原来就长成你们这个样子啊?” 山本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我们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特别吗?” 翠儿大义凛然地说:“我还以为都是些恶魔禽兽哪!” 山本怔了怔,笑着说:“哎!要与人为善,不要张口就骂人。” 翠儿冷冷地说:“可惜我没有见过恶魔禽兽都是长啥样?” 山本有些愠怒,但还是故作平静地说:“你这样太不友好……” 翠儿不容山本说话,眼前浮现出父亲和师兄弟们的惨死,恨得咬牙切齿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你们这种衣冠禽兽!” 山本遭此谩骂,再也温和不下去了,表情有些不自然,恶狠狠地盯着翠儿。 翠儿静静地看着这群突然闯进了乔村的鬼子士兵,她不仅看见了二奎,还看见了一直在躲闪着她视线的李二麻子…… 山本很快恢复了镇静,他强作笑颜地伸手上前要抚摸平生的脑袋,嘴上说着:“唔!非常好!传宗接代!非常好!” 翠儿一扭身子,躲过山本伸过来的手,怒视着山本,一想到父亲惨死在眼前这样的日本鬼子手里,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狠狠地啐了一口说:“呸!请拿开你的脏手!” 山本并不生气,笑眯眯地问道:“这是谁的孩子?他的爸爸在哪里?” 翠儿轻蔑地看一眼山本,义正辞言地说道:“这是中国人的孩子!这是山西商人乔虎的孩子!” 山本闻听,吃惊地问道:“什么?你说这是乔虎的孩子?” 翠儿不屑地又啐了一口:“呸!” 山本眼前一亮,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惊喜地笑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立刻乐不可支地说:“这可真是又一个意外的收获!”他的眼珠子一转,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露出狰狞的面孔说:“那你快说!乔虎在哪里?” 话音刚落,就听的“轰隆隆!”一声巨响。 山本惊慌地四下看看,急切地问道:“什么声音?” 钱翻译上前伸手向河湾方向一指,惊恐万状地说:“太君!你看那边!” 山本循声看过去,只见河湾一处,有一缕浊烟升上空中,田中带着人在河湾,惊慌地全都卧倒在地。 原来,向北山行进的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在通过河湾走上河床的时候,踩响了武工队长严刚为他们布下的地雷。 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血肉横飞,鬼子队伍一下子就被炸散了,当即就倒下了两具尸体,还有几名日本兵抱着断了的腿或抱着残了的胳膊“哇哇!”乱叫。 田中飞快地趴下,高声喊道(日语):“快快卧倒!”话音还没落,剩下的鬼子也全都趴下了。 山本看着河床上趴着的鬼子,顿时傻眼了,他没有战场经验,急切地走到晒谷场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南山北山两边,四周全都爆响起来“噼噼啪啪!”辨别不出是什么声音,“啪!”的一声冷枪,晒谷场上一名站岗的日本士兵应声倒地,“啪!”的又一声冷枪,晒谷场上又一名站岗的日本士兵应声倒地。 山本急忙趴在地上,慌里慌张地喊道:“田中君回来!田中君回来!”南山这边的日本鬼子也在瞬间全都趴下了,矿警队员也都纷纷趴下了。 高桥趴在山本身边,急切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田中君去河对岸了。” 山本头也不敢抬,慌乱地喊道:“哪里打枪?到底哪里……哪里打枪?” 翠儿抱着孩子,轻松地坐在土台上,看着山本的狼狈样,轻蔑地笑着。 “轰隆隆!”一声巨响,乔村河湾地雷的爆炸声,震到了北山顶上正在采药的乔虎,他听到爆炸声响,满脸惊愕,迫不及待地向村里看去,但见远处一股浊烟升空,却看不太清楚,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 乔虎怔了怔,不顾一切地向山下冲去…… 河床上的日本士兵全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田中隐隐听到山本的叫喊,急忙下命令道(日语):“部队马上撤回去!” 趴在地上的鬼子兵们全都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着田中向南山龟缩。 地雷的爆炸声惊动了乔村的村民们,全都莫名地出门查看,但见刘华农提着一只桶在北山民居附近隐藏奔跑,一边跑一边告诉大家不要出门,桶里燃放的鞭炮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严刚却固定隐藏在南山某处,没有移动,身边也有一只桶,桶里也燃放的鞭炮在“噼里啪啦”地作响,他躲在一个隐蔽处,双枪左右开弓地放冷枪。 晒谷场上,山本和高桥都害怕急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军人,根本不知道战场上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只有八路军游击队才能发明出来的麻雀战阵势,他们全都以为遇到了不明部队的袭击。他们都把自己隐藏在就近的玉米地里,不停地筛糠。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又有一名鬼子应声倒地,这名鬼子倒在血泊中,尸体就在山本的脚边,面部狰狞痛苦,山本和高桥见状异常恐惧。 程七和钱翻译也都藏在玉米地的一处,不敢看四周,浑身在发抖。唯有二奎胆大心细,隐藏在草丛里,拔出抢来,冷静地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正在这时,一名拉尸队员急匆匆地从村口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告诉趴在地上吓得正在尿裤子的程七说:“队……队长,煤矿出……出事了。” 程七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拉尸队员沮丧地说:“是龙副……队长!龙副队长他……他失……失踪了!” 程七一听惊讶地坐了起来,吃惊地问道:“什么?龙二失踪了?” 拉尸队员恐惧地说:“是……是……” 程七看看不远处趴在地上发抖的山本,急切地说:“快!你过去!去报告山本太君!” 拉尸队员四下看看,壮着胆子应一声:“是!”说完,又跑到藏在玉米地里不敢露头的山本跟前说:“太……太君,我们程队长让我来报告,煤矿出事了。” 山本一愣,睁大眼睛问道:“煤矿出什么事了?” 拉尸队员支吾着说:“龙副队长失踪了。” 山本大吃一惊,暗忖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好田中带着队伍返回到晒谷场来,极度恐惧的山本见状,匆忙下令说:“快!快!马上回矿上去!”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二麻子一听,早就想跑了,当他后来发现队伍是来乔村的时候,就有一百个不愿意,到了看见翠儿的时候,更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一听山本让撤回去,只恨自己只有两条腿,他率先起身,不顾一切地带着矿警队员们连滚带爬地逃跑了。日本士兵随后跟着矿警队员撒腿就跑,有几名士兵牵过马来,来到山本跟前,山本正要上马,刚好看见了站在晒谷场中央的翠儿在那里笑,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们的狼狈。 山本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田中君,把她怀里的孩子杀了。那是乔虎的孩子,看她还笑!” 二奎闻听,立时一怔。 田中抢上前去,一个饿虎扑食便伸手从翠儿怀里去抢夺平生。翠儿冷冷一笑,身形一变,轻松闪身躲了过去。 田中一招扑空,返身就是一记旋风腿。 山本气急败坏地说:“高桥君,不必纠缠,快去把孩子杀掉!” 高桥也应声抢入战阵。 翠儿刚刚躲开田中的旋风腿,高桥凌空一掌劈来,翠儿顺势把孩子放下,迎掌格挡。田中见状,趁势上前一掌向孩子劈下去,二奎手疾眼快,一纵身把孩子抢先抱在了怀里。 翠儿看见,急切间上前去抢孩子,嘴里不停地骂道:“二奎!你个狗汉奸!放下我的孩子!” 二奎眼神不断地暗示翠儿,翠儿孩子被夺走,心急如焚,并不理会他的眼神,还要发疯似的上前来抢,山本掏出抢来,对着她抬手就是一枪,翠儿飞身跃到了晒谷场边的土台后边。 翠儿再想抬头,机枪子弹已经落在土台上,压制的翠儿根本抬不起头。 山本急匆匆上马跑了,田中和高桥都纷纷上车跟着跑了,鬼子部队仓皇跟着逃走了,程七、钱翻译也急匆匆上马跟着走了。 二奎无奈,带着孩子上马,回身说道:“师妹放心!我会保证孩子平安!”说完,打马跟着鬼子队伍一起跑了。 翠儿飞身从土台后边跃出来,急切地喊道:“二奎!你还我孩子来!”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枪响,山本骑在马上回身又气急败坏地向翠儿射出了一颗罪恶的子弹。 翠儿中弹了,眼前一黑,只感觉天在旋转,地也在旋转,缓缓倒了下去…… 二奎心如刀绞,抱着孩子,纵马去了。 刘华农和严刚都快速冲过来了,他们扶着翠儿大声喊道:“老乡!老乡!” 乔虎飞身跑过来了,他紧紧地抱着翠儿,大声喊道:“翠儿!翠儿!” 村民们也都各自从家里出来,纷纷从北山向这边来了。 翠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乔虎,有气无力地说:“虎哥哥……我没有保护……住我们的孩……子。” 乔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安慰说:“翠儿,没事。” 翠儿躺在乔虎的怀里,看看身边的刘华农和严刚,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突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天色昏暗,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轰隆隆!”一声炸雷响,天上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六十三章 夫妻追随武工队 化装侦察探敌情(一) 天空中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四周只有滴滴答答的沉闷雨声。山本带着从乔村逃回来的部队在雨中一路踏着泥泞静静地行进着,狼狈不堪地来到了煤矿的北大门外。 驻守北大门的一名矿警队员,远远在岗楼里看见队伍回来,急忙打着伞一路小跑地上前,他迎上去拦着山本,不识趣地汇报说:“报告太君,拉尸队的龙二队长不知道被什么人丢到堆尸坑里去啦!” 山本正懊丧地没处发泄怨气,顿时恼羞成怒,直接跳下马来,怒喝道:“八嘎!”上前“啪啪!”地左右开弓,恶狠狠地给了这名矿警队员两记耳光,然后又跃身上马,扬长而去。 队伍继续无声地跟着他走进北大门,程七本来想问些什么,也随后骑着马急匆匆跟了上去。 矿警队员没来由地挨了两巴掌,当时就被打懵了,不知所措地捂着脸站在那里。二奎怀里抱着孩子,缓缓走过来停下,抬腿跳下马来,轻轻地拍拍这名矿警队员的肩膀,无声地看着他。 队伍狼狈地继续从他们的身旁走过去,陆陆续续地进了煤矿的北大门…… 山本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急忙脱掉衣服,快速地冲进洗手间,一边冲着淋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又是冷又是惊又是吓的,再被这大雨一浇,明天一定会感冒的,必须尽快地冲个热水浴……” 山本快速洗完澡,缓缓地换好衣服,轻松地踱出屋外,却见程七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正站在那里筛糠,浑身哆嗦着,不住地打着哈切,衣服上还在向下滴水,所站的位置下边已经是浅浅的一滩水迹。 山本突然指着程七的鼻子,不客气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七沮丧地说:“我也不清楚!太君,哈……哈切!” 山本一脸无奈,质问道:“你是怎么安排下属的?怎么我们刚刚出去就会出这么大的事?” 程七战战兢兢地说:“太君息怒,哈……哈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二不知道被什么人扔到堆尸坑里去了。哈切!” 山本吃惊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活着还是死了?” 程七浑身发冷地说:“还活着呐!” 山本恼怒地说道:“那还不赶快捞上来?” 程七赶忙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赶快离开了。刚刚站过的地方,地上的那滩水迹更大了。 天空中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龙二被扔在了堆尸坑里,他的双手被反绑着,脸被黑布蒙着,独自在堆尸坑里疯狂地大喊大叫,周围已经堆放了百十多具尸体。 尽管下着雨,但终究还是挡不住一阵阵的恶臭扑鼻。好多工人冒雨站在堆尸坑上边掩着口鼻围观着,兴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恶棍的悲惨下场。 龙二声嘶力竭地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甭来讨我命啊!甭来讨我命啊!” 程七哈切连天地带着一帮拉尸队员们,全都穿着雨衣赶来,他们用绳子先绑着一名队员放下去,由这名队员在堆尸坑里把龙二绑起来,大家费劲儿地把龙二拉上来,然后再把绳子放下去,把刚下去的那名队员再拉上来。 龙二上来以后,拉尸队员们给他取下了蒙脸的黑布,又给他松了绑。龙二浑身是伤,头部和脸部都遭到了重创,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已经不成人形了,但他还是在声嘶力竭地反复着那句话:“甭来讨我命啊!甭来讨我命啊!” 程七走到近前,左手抓住龙二的衣领,右手在龙二的脸上连打几个耳光。龙二目光呆滞,不停地傻笑着,嘴里还在重复着:“嘿嘿嘿!甭来讨我命啊!甭来讨我命啊!” 龙二早已经神智不清,疯了…… 翠儿没有死,子弹打在了心脏上方靠近肩头的地方,乔虎小心翼翼地为她取出子弹,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乔村经此一劫,乔虎清醒地认识到:光靠自己的功夫,光靠单打独斗,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仅报不了仇,更保护不了乔村,要想真正抗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必须参加队伍。 刘华农和严刚够厉害,仅仅是两个人的联合抗日,就把遭受上百名鬼子扫荡的乔村给救了。这让乔虎见识和感受到了有组织的威力,真正见识和领略到了八路军的抗日手段。这比他和七峰山土匪联合抗日的威力大得多,也比他在煤矿外围杀几名拉尸队员有效得多。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乔虎觉得刘华农和严刚都是高人,都是神仙派来拯救乔村的高人,他和翠儿一合计,反正孩子也不在了,不如干脆跟着他们一起去抗日。 这天黄昏,天色暗沉,夕阳西下。乔虎和翠儿毅然决定参加八路军,跟着刘华农和严刚一起去打鬼子。临行前,他们双双跪在乔虎的父母和郝云亮的坟前,在坟前点了香,祭了酒。翠儿的肩头中枪,绑着绷带,和乔虎一起恭恭敬敬地给他们磕了头辞行。 刘华农和严刚各牵着两匹骏马等在不远处,翠儿娘、车门子、乔安娘、六婆、马大脚等村里人也都赶来送行。 夫妻两人泪眼婆娑,一人一句地在坟前跟乔虎的父母和郝云亮告别。 翠儿说:“爹,我们要走了。” 乔虎说:“爹,光有武功是不够的!刘书记说,抗日,得有组织。” 翠儿说:“没有组织,我们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 乔虎说:“没有组织,我们也保护不了我们的家园。” 翠儿说:“我们要跟着组织,才能给您和村里死去的人们报仇!” 乔虎顿了顿说:“爹!娘!四爷走的时候说,天下兴,商必兴;天下亡,商必亡。这和爹走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我们乔村想要再好一点儿,眼下已是不可能,强敌已经在自己的家门口,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拯救天下不亡。” 翠儿哽咽着说:“爹!有武功的,有枪的,都解决不了目前的危难,我们只有去寻求一支能扞卫家园的队伍。” 乔虎擦擦眼泪,平静地说:“爹!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杀鬼子,保佑我们的国家不破不灭!” 翠儿也擦擦眼泪说:“爹!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你走,我们得杀鬼子,我们得给你们报仇,我们得把小日本赶回他们老家去!请原谅我们的不孝!” 乔虎郑重地说:“爹!等着吧!我向您发誓,我们一定会赶走小日本!到那时,我们再来看您!” 夫妻俩一边磕头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说完之后,乔虎和翠儿相互对视一眼,又一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翠儿娘站在乔虎和翠儿的一旁早已泣不成声,乡亲们也全都唏嘘不已。 刘华农和严刚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刘华农感慨地说:“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村子。” 严刚附和说:“更没想到的是,这次搂草打兔子,顺便就找到了煤矿的下落。” 刘华农点头说:“是的,我们一下子就知道了鬼子把俘虏和老百姓抓了以后,送到这大山里来是充做劳工了。一下子就知道了战俘和百姓的行踪,也知道了鬼子的真实意图。” 严刚目光坚毅地说:“下一步就是要落实陈营长的下落了。” 刘华农看着前面的十几座坟头,沉重地说:“你看看这里埋葬的这些人,居然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护矿的故事。” 严刚感慨说:“我们的人民多么伟大啊!” 刘华农肯定地说:“所以***经常教导我们,要联系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坚持开展抗日对敌斗争,要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严刚也由衷地说:“这里的人民,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翠儿娘缓缓走过来,抽泣着说:“两位同志啊,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但我终于知道,八路军是为了咱普天下的老百姓的。你们一定要记得,我们乔村的老百姓都会跟着你们,只要是打鬼子的事情,你们说怎么干,别忘了还有我们。” 乔虎和翠儿也相互挽着走过来,村民们也都跟着走了过来。 翠儿上前挽着娘的胳膊,哽咽着说:“娘!我和虎哥哥就都跟着他们去了,您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多保重!” 乔虎“扑通!”一声给翠儿娘跪在地上说:“娘!虎儿不孝,不能伺奉您老人家了!” 翠儿娘擦擦眼泪,勉强地笑着,嗔怨说:“傻孩子!快起来!都是去找队伍的人了,别这样。” 乔虎缓缓起身,关切地看着翠儿娘。 翠儿娘对着坟头高声说道:“他爹呀!你先慢点走!等等我们!如果等不到我们的人儿,就一定能等得到我们赶走小日本的信儿!” 乔虎悲痛欲绝地喊道:“爹!等着我们!” 翠儿哭泣地喊道:“爹!等着我们吧!” 乔虎和翠儿手拉着手,深深地向乡亲们鞠躬作别,然后擦干眼泪,转身和刘华农、严刚一道,各自牵着一匹骏马,大踏步地向前走了,他们是迎着如血的夕阳走的。 血红的夕阳下,翠儿娘、车门子、乔安娘、六婆、马大脚和众多乡亲们一起挥着手,久久地目送他们远去,他们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乔村西北约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庄叫柳倌庄,这里是中共晋北区委的抗日根据地。 根据地的武装有八路军武工队十几名战士,区民兵大队的三十几名战士,还有另外三个村的抗日民兵,被编为区民兵一小队、二小队和三小队,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人,总共约有一百多人的抗日队伍。 除了武工队员都配有短枪外,民兵们的武器弹药都严重不足,在乔虎看来,这些民兵还比不上当初七峰山土匪的力量强大。 这一天上午,刘华农书记,严刚队长,区民兵队长,区一小队队长、二小队队长、三小队队长,乔虎和翠儿几个人,一起聚在根据地的办公室,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前一起开会。 刘华农认真地说:“同志们,日本鬼子已经连续近半年的时间,组织运送了大批百姓和战虏进入到我们这一带的山区。上级党组织号召我们每一个革命根据地,都要积极行动起来,寻找日本鬼子抓走的大批战俘和百姓,究竟去了哪里?同时要搞清楚鬼子的真实意图,并指示我们一旦找到他们的行踪,必须尽快想办法组织营救,还要破坏鬼子的计划。” 严刚看看刘书记,站起来,郑重地说道:“同志们,这次我保护刘书记到省委开会,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日本鬼子扫荡乔村。我们就尾随鬼子队伍进入了乔村,并采用地雷战和麻雀战相结合的战略战术,把乔村的老乡给救了。”他一指乔虎和翠儿说:“这二位就是乔村的村长乔虎同志和他的妻子郝翠儿同志,我们现在已经吸收他们成为我们的武工队员了,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欢迎你们!” 说完,对乔虎伸出双手,乔虎赶忙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与严刚相握。 大家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乔虎握完手,站在那里立刻激动起来,不停地一边鞠躬一边说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刘华农摆摆手,嗔怪地制止道:“哎!乔虎同志,我们党领导的军队,军民一家亲,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做什么嘛!” 乔虎激动地说:“感谢共产党八路军救了我们,救了我们乔村。先前我们也抗日,也杀鬼子,甚至跟土匪一起,可是我们实在不懂章法,一眨眼的功夫,七峰山一百多名兄弟就被小鬼子全给灭了。后来我还特意钻研了孙子兵法,可看了也没有用,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人家。” 严刚严峻地说:“乔虎同志,休得长小鬼子志气灭我们自已的威风,你们那是没有组织的盲目抗日,是乌合之众,我们现在就大不一样了。我们是党中央***领导的人民军队,有广大人民的支持,我们和广大人民始终战斗在一起,对敌开展游击战争,跟其他武装完全不同。我们不看孙子兵法,我们看的是***的《论持久战》。” 第六十三章 夫妻追随武工队 化装侦察探敌情(二) 乔虎听了严刚的一番话,不由得连连点头说:“严队长说的对!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打不过这些小鬼子了。小鬼子的武器精良,实力很强大,我们根本就不能硬碰。我们不能一下子把他们吃掉,一是我们的实力还不够,二是我们没有那么大胃口,那样是要撑死的。我们要一口一口地吃,不能急,要游击,要灵活……” 刘华农风趣地打断他的话说:“乔虎同志!这么短的时间,你的进步不小嘛!这里你对李家峪煤矿的情况最了解,干脆给大家说说煤矿上的事儿吧。” 乔虎腼腆地笑笑说:“是这样的。我们村东十里外,有一个李家峪煤矿,现在被日本人给霸占了。这个煤矿是今儿春上开的,是我们晋商自己开出来的,日本鬼子占了差不多有半年多时间了吧。我去观察过,鬼子每天都用卡车拉来一批一批的人,让这些人来这里下井干活儿。根据他们穿的衣服来看,拉来的那真是啥人都有,煤矿里边现在估计差不多有一千多工人了吧。” 严刚站起来,接过话茬说:“我们的陈平功营长,那是我原先的上级领导,现在已经失踪半年多的时间了,他会不会也被抓到煤矿上了呢?现在根据时间推算,很是吻合。我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刘华农郑重地说道:“所以我们今天的会议决定,由武工队出面实行化装侦察,主动出击,一定要把煤矿里的情况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摩拳擦掌。 乔虎和翠儿来到根据地以后,每天都跟着武工队员们一起参加训练,很快便融入到了根据地的这个整体,翠儿的伤势也很快就好利索了。乔虎在根据地每天都孜孜不倦地研读《论持久战》,并受到了刘华农和严刚的高度重视,化妆侦察煤矿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了他们夫妻的身上。 天气很快转凉进入到了秋天。 这天晚上,夜静星稀,月光如水。乔虎、翠儿和严刚坐在根据地的一棵大槐树下,仰望天空,讨论着侦察方案。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他们在矿上怎么样了?” 严刚不客气地批评他说:“乔虎同志,你就别再老想着你弟弟了,现在咱们是一个整体,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侦察方案,不要总是考虑家庭琐事。” 翠儿反驳说:“严队长这话就不对了,这咋就是家庭琐事了呢?” 严刚强调说:“我们现在是要摸清煤矿内部的情况!” 翠儿义正辞严地说:“乔龙就在矿上,摸清煤矿情况,不就是摸清乔龙他们的情况吗?” 严刚愣怔地说:“乱弹琴!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能一样吗?” 翠儿不客气地说:“咋就不一样?” 乔虎眼前一亮说:“你们别吵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严刚急切地问道:“快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乔虎迟疑了一下,把自己想通过二奎取得煤矿内部消息的想法说了出来。 翠儿当即表示不同意,她认为二奎在抢孩子的时候,出手毫不犹豫,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根本靠不住。 严刚却认为任何力量都应该争取,完全可以尝试一下,他同意了乔虎的想法,并让乔虎把细节问题都考虑清楚之后再行动。 在严刚的劝慰和鼓励下,乔虎最终决定先试一试二奎。 这一天午后,云淡风轻,秋高气爽。乔虎、翠儿和严刚化装成普通百姓来到煤矿的东大门外隐蔽观察。 两名日本士兵守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坐在掩体里,两名矿警队员坐在岗楼里,另外四名矿警队员在外边,其中两名持枪守在大门两边的哨位上,另外两名端着枪在大门外来回懒懒地移动。 乔虎和严刚示意后,飞身弹了出去,手上一支飞镖寒光一闪,同时飞了出去,飞镖出手后,一个滚翻钻进了对面的草丛里。乔虎身轻如燕,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一名移动的矿警队员突然感到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正在惊慌失措之际,只听得身后“啪!”的一声闷响,回身定神一看,门前的一根木柱上,刚刚插上了一支飞镖。 两名固定哨位上的矿警队员听到动静,也都随着声音一扭头,看见了木柱上的飞镖。 其中一名矿警队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赶过去,从木柱上把飞镖拿了下来,却见飞镖的镖尖上插着两封信。赶忙打开来看,都是小篆体的字条。其中一封上面写着:“小日本儿,滚回老家去!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落单就只有死路一条!”落款是七峰山土匪乔虎。另一封上写着:“二奎队长,单挑。”没有落款。 移动哨的两名矿警队员赶过来,其中一名头目悄声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固定哨位的矿警队员把信交给他,他快速浏览一遍,眼睛聪明地转了一圈,瞟了瞟掩体里的日本人和岗楼里矿警队员,把第二封信藏在身上,然后拿着飞镖,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喊道:“飞镖!飞镖!” 掩体里的其中一名日本士兵走过来,一把夺过飞镖问道(日语):“怎么回事儿?”突然看见矿警队员的头目手里拿着那封毛笔字写的信问道:“这上边写的什么?” 矿警队员听不懂他说的日语,怔怔地摇摇头。 日本士兵无奈地跑到岗楼里,岗楼里的两名矿警队员立刻立正。日本士兵不理他们,拿起电话直接给山本挂电话,拨通电话之后报告说:“报告中佐,发现一支飞镖和一封信。” 山本在电话里用日语问道:“信里边什么内容?” 日本士兵急忙回答说:“都是支那语,不认识。” 山本气愤地骂道:“八嘎!我马上到!” 日本士兵放下电话出去了,那名矿警队的小头目也赶忙进到岗楼里,让岗楼里的矿警队员出去,自己单独给二奎打了电话,报告说:“报告队长,我是东门岗,发现一支飞镖和两封信,一封是给日本人的,一封是单独给您自己的。” 二奎一愣说:“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矿警队员小声地说:“给您的信我已经收起来啦,山本太君马上就到。”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好!你收着,不要给任何人看,我也马上到。”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乔虎写了两封信来试探二奎,他通过近一段时间对矿警队员的观察,认为二奎手下的矿警队员对二奎还是言听计从的,如果二奎是一个铁杆汉奸的话,这样的两封信就会同时被交给山本,否则,单独给二奎的信必然会落在矿警队员手里,而且也会单独交给二奎,山本只能获得一封信。 他把两封信同时用一只飞镖发出去,意图很明显,发镖之后,便和翠儿、严刚一起隐蔽起来,仔细观察着东门岗楼的一切。 果然,严刚手里拿着望远镜清晰地看到矿警队员的小头目把一封信悄悄藏了起来,只交给日本鬼子一封信,接着便是各自打电话报告。他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高兴地说:“乔虎同志,你还真行啊!东门岗的情况,真的就像是你亲自安排的一样,太准了!” 乔虎得意地说:“这里我已经来了一百多趟了,每次就等着鬼子落单呢!” 严刚收起望远镜,疑惑地问道:“你觉得你这个办法行得通?”翠儿从他的手里抢过望远镜继续看着。 乔虎淡淡地说:“没办法,我只能这样赌一把,日本鬼子之所以去乔村,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严刚不解地问道:“哪两种可能?” 乔虎脱口说:“一种是我已经被二奎出卖了……” 翠儿拿着望远镜看着,直白地说:“那就说第二种。” 乔虎笑笑说:“第二种就是狡猾的山本猜到我了。我们在平州城留名杀鬼子,七峰山土匪乔虎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山本怎么会不清楚?” 严刚脱口道:“那你怎么还署这个名呢?” 乔虎平静地说:“不管是哪一种,山本肯定已经知道我了,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公开自己身份就是了。” 严刚点点头说:“有道理。不过,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乔虎认真地说:“严队长让我试一试二奎,我就用这两封信来试试他。如果二奎出卖了我,那么日本鬼子看到的,必然就是两封信。那我这两封信,就是给山本和二奎之间设下的一计。” 严刚眼前一亮,脱口说:“离间计?” 乔虎和严刚会心地笑了,淡定地说:“对!离间计!” 严刚赞许地点点头说:“到底是看过孙子兵法的,学以致用,很不错!” 翠儿急切地问道:“那要不是呢?” 乔虎故作神秘地说:“如果二奎没有出卖我,山本这个小鬼子就只能看到其中的一封信,那么我们也就和二奎很顺利地接上了头。”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咋就接上头了?” 乔虎自信地说:“他收到信以后,一定会出来找我。” 严刚想了想,不无担心地说:“如果看过信的矿警队员是一个铁杆儿汉奸的话,你就有可能出卖了二奎。” 乔虎笃定地说:“这个请严队长放心。我已经对这些门岗的情况都摸得熟透了,凭我的感觉,他不会。” 严刚脱口道:“这么自信?” 乔虎笑笑说:“因为二奎太了解我了,我一直在外围寻找机会,杀的汉奸都是拉尸队的,矿警队员一直就没有给过我空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二奎带的这个队伍,至少还不是一盘散沙。” 严刚拍一下乔虎的肩膀,夸赞道:“还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严队长就不要夸我了,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都羞死人了。” 翠儿拿开望远镜,深情地看看乔虎。 严刚看着他们,笑着说:“我们走吧。” 乔虎坚持说:“再等等!马上就会看到结果!” 严刚认真地说:“我刚才通过望远镜观察到的和你想象的完全一样,结果就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 三人心领神会地笑了。 突然,传来一阵马达声,三人急忙继续隐蔽观察,他们看见山本乘坐一辆摩托车来了,随后二奎也骑马赶到了,乔虎干脆从翠儿的手里抢过来望远镜。望远镜里竟然看得那么清晰,山本和二奎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山本从摩托车上下来,一名日本哨兵拿着飞镖和一封信跑过来交给他,山本接过来,看信的时候,二奎骑马赶来,飞身下马,凑到了山本跟前。 山本看完信,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把信和飞镖递给二奎,二奎接过来,迅速把信浏览一编,怔怔地看着山本。 山本气急败坏地说:“好狂妄的乔虎,简直是要骑到我们的头上了。怎么样?二奎sir,我判断的没错吧,杀死四名拉尸队员的,就是这个乔虎。” 二奎疑惑地问道:“那他为什么现在反而故意要暴露自己呢?” 山本若有所思地说:“估计是我们抢走了他的孩子,他是来寻衅报复。” 二奎想了想说:“一定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始终防范严密,他没有了下手机会才出此招的吧?” 山本点点头说:“说的没错。他现在没有下手机会了,所以用这一招来刺激我们,这就是你们中国孙子兵法里讲的激将法,也是一招引蛇出洞。” 二奎拍马屁说:“太君还研究孙子兵法?” 山本煞有介事地说:“激将法用来对敌,意图就是激怒敌人,使我们丧失理智,错误地判断和举措。” 二奎曲意逢迎说:“太君一定想好了对策?” 山本得意地说:“我们就干脆给他来个按兵不动,坚决不上他的当。” 二奎献媚说:“对,我们决不上他的当。” 山本郑重地说:“二奎sir,你再去重申一下,让大家千万不要出去,尤其是拉尸队的程队长。” 二奎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山本趾高气扬地上了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二奎拿着信和飞镖若有所思地朝远处观望着,矿警队头目悄悄凑上前,把另一封信趁人不备塞给了二奎,二奎不动声色地装起来,再若无其事地朝远处看一看,不慌不忙地上马离去。 乔虎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看着翠儿和严刚,三人会意地笑了。 第六十四章 二奎欣然成内线 乔虎比武险闯祸(一) 夜黑风高,阴云密布,乔村四周一片恐怖。 乔虎、翠儿和严刚一起悄无声息地隐蔽在乔村坟地的黑暗处,向坟地方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严刚目视前方,悄声对乔虎问道:“乔虎同志,你断定他会来吗?” 乔虎自信地点点头说:“我断定他会来。因为他要是不来,那他就是做贼心虚,说不定还真的就是一个汉奸。” 严刚想了想说:“那如果他带人来呢?” 乔虎目光如炬,愤愤地说:“那我今天就在我师父的坟前,清理门户。” 突然,静静的夜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严刚按了一下乔虎的肩头,悄声说:“有动静,注意隐蔽。”三人立刻隐蔽藏身。 二奎独自一人骑着马过来,刚进坟地就翻身下马,看到郝云亮的坟头,向前快走几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奎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在那里沉重地说:“师父,我是二奎,此番又来看您了。您老在天有灵应该知道,那天那么多鬼子来乔村,不是我存心要带来的,您老泉下有知,可千万不能误会啊!因为村长在煤矿搞暗杀,受到了山本的怀疑,是他硬逼着我带他们来乔村抓捕村长的,不来不行啊!” 乔虎、翠儿和严刚藏身在暗处听了,各自呈现出不一样的表情,翠儿正要起身,被乔虎按住了肩头。 只听二奎继续说道:“那天,山本下令要杀了平生,我是眼睁睁地看见田中和高桥一起向翠儿师妹下狠手,不得已才出手相救,我怕他们真的杀了平生。可我又只有这种笨办法,我恨死我自己了。我发誓,就让山本的脑袋再在他的脖子上寄存两天,放心,我一定会给您报仇的。” 乔虎、翠儿和严刚听了,全都放松下来,面露喜色,悄然从隐蔽中走了出来,走进坟地。 乔虎上前拍拍二奎的肩膀,不动声色地说:“二奎师兄来啦!” “不是你约我来的吗?”二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一回头看见翠儿和严刚,疑惑地说:“咦!翠儿师妹也在,你们这是……” 乔虎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不敢来呢?” 二奎针锋相对地说:“只有你会想出这样的见面办法,我怎么能不来?” 乔虎语气立刻变得和善起来,感叹说:“来了就好啊!” 二奎平静地说:“不用说,一定有急事儿。你说吧,我听着。” 严刚插话说:“你确实判断的没有错,我们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二奎看看严刚,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儿?这位是……”话没说完,就警觉地要掏枪。 乔虎敏捷地按住了他掏枪的手,笑嘻嘻地说:“二奎师兄不要慌,我先要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严刚上前掰开乔虎的手,开玩笑说:“掏枪见朋友,可是有点儿大不敬喔!” 二奎一愣说:“哦?朋友?” 严刚干脆地说:“你是乔虎和郝翠儿两位同志的师兄,那自然是我的朋友咯!” 二奎冷静地说:“那么请问,你是那条道儿上的朋友?” 严刚自豪地说:“八路军,武工队。” 二奎非常镇定地问道:“我与你们八路素无来往,怎么会是朋友呢?” 严刚笑呵呵地说:“看来你对我们共产党八路军的误会很深哪,那我们以后可就要常来常往咯!” 二奎冷冷地说:“误会倒没有。” 严刚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一支真正的抗日队伍吗?” 二奎不动声色地说:“知道,可那又怎么样?” 严刚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要坚决彻底地消灭日本侵略者。”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凭你们?得了吧。李家峪煤矿现在还不是被日本鬼子霸占着吗?” 严刚微笑着说:“所以我们要联合起来共同抗日,把小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二奎疑惑地问道:“联合?跟我吗?” 翠儿上前一步,认真地说:“二奎师兄,我和虎哥哥现在都参加了八路军。” 二奎这下终于明白了。他知道在日本鬼子的强大攻势下,国军节节溃败,一泻千里,有一支被称作八路军的军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仍在敌后坚持抗战,不断地遏制着日本鬼子的侵略势头。但这支军队他没有真正接触过,只知道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劳工营里就有八路军战俘。此刻他也顿时明白了,那天在乔村搞得山本部队狼狈不堪的,应该就是这支八路军武工队的杰作。当时一看就知道,武工队明显没有战斗力,否则的话,当时的山本部队没有丝毫作战能力,如果武工队稍稍有一点儿战斗力的话,全歼山本部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乔虎和翠儿现在参加了他们,一定就是那天之后的事情,他们一定是来找自己合作的。 想到这里,二奎释然地说道:“我明白了,你们一起来,是要我与你们合作吧?” 严刚称赞道:“不错!乔虎同志说得没有错,二奎果然快人快语!” 二奎看看乔虎,再看看翠儿,转身对严刚说:“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严刚高兴地说:“乔虎同志说了,二奎是个正义感强,为人直爽的人,今日一见,果然说话痛快!那我可就直说了。” 二奎郑重地说:“有话请讲!” 严刚当即跟他打听陈平功的下落,二奎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他告诉严刚说:“全矿一千多名劳工,什么人也有,有八路军战俘,有晋绥军战俘,有国民党人士,有普通老百姓,有土匪武装,有三教九流,但却都是编了号的,在煤矿内部根本就没有档案,也没有姓名。有名姓的,基本都在矿警队和拉尸队,其他人都是本来就认识的,比方说乔龙、大奎、乔安、乔生、小五子和栓柱等。所以,根本不知道有陈平功这个姓名的人。” 严刚想了想,对乔虎说:“乔虎同志,看来我们只有深入到里面去寻找了。” 二奎想了想说:“你们要是相信我的话,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只是恐怕时间没有那么快。我必须通过乔龙和我哥他们去打听,然后再把消息告诉你们。” 乔虎看看翠儿,两人和严刚会意地点点头。 就此,二奎郑重领受了严刚交待的任务,成了我党和煤矿劳工组织之间的联络人,要帮助我党在煤矿劳工里寻找陈平功营长。 大家一下子解除了误会,又在一起愉快地畅谈了许多分别以后的话,还谈了孩子。最后翠儿问起憋在心里许久的关于李二麻子的事情。 二奎坦率地告诉他们说:“现在矿警队的一百来号人,有一半都是原先七峰山上的土匪。那次日本鬼子上七峰山剿匪的时候,土匪太轻敌了,整个七峰山被鬼子的炮火猛烈攻击之后,当时就死伤了大半,一下子就丧失了战斗力,活着的土匪全都成了日军的俘虏。山本看着这些土匪俘虏还比较听话,就没有让他们做劳工,而是全都把他们编进了矿警队。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在,所以矿警队的管理就显得非常容易。矿警队目前牢牢地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乔虎恍然大悟,和严刚、翠儿相视会意地一笑。 龙二被工友们整疯之后,劳工们一个个都感觉到扬眉吐气,矿警队员们却全都漠视这一切,只是在一旁看笑话,此后的拉尸队员一个个全都蔫儿了,再也不像先前那样不可一世,顿时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劳工们的脸上全都乐开了花,天天有事没事,都喜欢围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发泄情绪。 四口竖井的井下,和一口斜井的井下,还有食堂和宿舍区,几乎全都成了劳工们可以随意直抒胸臆津津乐道的场所,人们开始奔走相告,到处在传颂着无名英雄整治汉奸龙二的故事。 这天夜里,月光如水,一号井口的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都困着了,乔龙、大奎、栓柱和春生在一起窃窃私语。 乔龙笑呵呵地说:“这段时间,工友们的脸上总算都有了笑容,真解气!” 大奎憋着笑说:“不光解气,还解恨!” 栓柱捂着嘴笑着说:“呵呵!那个龙二横行霸道,真是遭报应。” 春生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强忍住不出声,脱口说道:“坏人就是没有好下场。”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你看看,经过这么一闹腾,现在那些拉尸队的队员们,个个都蔫儿了吧唧了吧?” 大奎附和说:“你还别说,龙二原来就是疯狗乱咬,现在真成了个疯子,反倒老实了。” 栓柱幽默地说:“这次更不安静了。只不过和以前的不安静倒是完全两样了,呵呵呵!” 春生恨恨地说:“活该!” 乔龙忽然看见前边有几个黑影过来,立刻警觉地食指挡唇“嘘!”地一声说:“小点儿声!”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李二麻子带着几名矿警队员走了过来,李二麻子直接走到乔龙跟前,客气地说:“一号,我们二奎队长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六十四章 二奎欣然成内线 乔虎比武险闯祸(二) 乔龙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开始学会遇事动脑筋了,他觉得二奎此刻找他必定有事儿。在拉尸队员们的眼里,自己是二奎的师兄弟,他们轻易不敢造次,此刻正对龙二被惩治事件惊恐万分,他们对劳工的态度表面上全都明显收敛了,但内心在想什么却还很难说得清。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容易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也懂。可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越不能太张扬,既不能做事太显眼,更不能连累二奎。想到这里,乔龙不屑地说:“让我去见你们队长,我又没犯什么事儿,我才不去呐!” 李二麻子傻眼了,没想到乔龙竟然不给面子,这可怎么办呢?来硬的?他们谁也不是乔龙的对手。当初和单豹一起第一次去抢乔村的时候,单豹就是被这个小子制住的,他是乔虎的弟弟,谁敢惹呀?可二奎队长交待了,必须请过去。原以为老相识了,这点儿事情应该好办,可乔龙竟然一口回绝了,这可如何是好? 乔龙看出了李二麻子的难言之隐,微微一笑,冷冷地说道:“今天你们要是绑不了我,我是决不会跟你们去的!” 李二麻子当即感到哭笑不得,绑乔龙,谈何容易?但他转念一想,乔龙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不是暗示吗?一念至此,李二麻子顾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无奈地掏出枪来说:“弟兄们,给我绑了!” 几名矿警队员上前就把乔龙绑了,过程很顺利,李二麻子纳闷,他怎么不反抗呢?但他也还是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一个人先急匆匆地走了,矿警队员们赶忙推着乔龙一起走了。 大奎、栓柱和春生,全都莫名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地呆在那里,不知道二奎找乔龙会有什么事,也不知道乔龙有意让他们绑了他自己,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原来,二奎领受了严刚交付的任务以后,一回到矿上,就待在自己的办公室,连夜把档案柜里的资料全都翻了出来。他知道,虽然矿上根本没有劳工档案,可其他档案或许也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因为他听了严刚的阐述以后,知道了陈平功是八路军中的一名军官,希望能从其他信息中查出一些端倪。 可是他失望了,翻遍了所有资料,也没有见到“陈平功”这三个字,他只好让李二麻子赶紧去把乔龙请来。 李二麻子一看,这大半夜的,队长要去把乔龙立即找来,想必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就去一号井口把乔龙绑来了。 二奎在矿警队的办公室里,各类档案堆的到处都是。李二麻子带着几名矿警队员,押着乔龙进来了。 二奎一见乔龙被绑,破口大骂道:“你们真他妈混蛋!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兄弟。日本人和拉尸队的都不敢把他怎么样,你们他妈好大胆,怎么把他绑来了?不是让你们请来吗?” 李二麻子满脸堆笑地说:“队长请息怒,我们知道队长跟他的关系,我们跟他其实也不错,根本没有把他怎么的。可我们好言相请,他不买账啊。” 二奎两眼一瞪,冷冷地说:“还不赶快松绑?” 李二麻子急忙对队员们说:“快快快,快松绑!” 矿警队员急忙把乔龙松开了,乔龙活动活动关节,不屑地说:“哼!老子要是不让你们绑,就凭你们几个?笑话!” 二奎冷冷地看一眼李二麻子说:“听见了吗?” 李二麻子点头哈腰地说:“队长,听见了,听见了。” 二奎一脸愠怒地说:“还不快滚出去?”李二麻子应声和矿警队员们一起往外走,二奎厉声说:“把门关好了,谁也不许进来!”李二麻子和矿警队员们掩上门出去了。 乔龙看他们都出去了,顿时放松起来,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桌上乱糟糟的档案说:“这都是些什么呀?堆得乱七八糟的。” 二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找你来干什么呢?” 乔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有屁你会放的,有话你也会说的,干嘛要问?” 二奎苦笑着摇摇头,倒了杯水递过来,客气地说:“先请喝杯水吧。” 乔龙不客气地说:“少来这一套,你就是这么被你的主子收买的吧?” 二奎疑惑地问道:“连你也这么看我?” 乔龙没好气地说:“笑话!你我现在坐的位置不一样,穿的衣服也不一样,你想让我怎么看你啊?让我说你不是汉奸?” 二奎怔了怔,平静地说:“我找你是有事儿,不想跟你争辩这个无聊的问题。” 乔龙满不在乎地说:“说吧,山本又给你什么任务了?” 二奎不客气地说:“瞎胡扯!不是山本,是你哥!乔虎!” 乔龙眼前一亮,脱口道:“哥哥?” 二奎得意地说:“怎么样?喝口水,坐下来好好聊聊?” 乔龙赶忙从桌子上下来,坐到了一把椅子上,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急切地说:“快说说,我哥我嫂他们怎么样了?” 二奎没好气地说:“别提小师妹,提她我跟你急!” 乔龙愣怔地说:“他是我嫂子,你急什么呀?” 二奎不客气地说:“废话!当初要不是翠儿跟你好,他怎么会成了你的嫂子?” 乔龙没好气地说:“我还窝着一肚子气那,这你怎么能问我?” 二奎顿了顿,淡淡地说:“算了,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一时半会儿也掰扯不清。我有要紧事情。” 乔龙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要紧事情就说呗,我都来这么久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婆婆妈妈的。” 二奎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你哥哥让我在矿上的劳工里找一个人。” 乔龙脱口问道:“谁?” 二奎平静地说:“陈平功。” 乔龙摇摇头说:“不认识,我哥找这个人干嘛?” 二奎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哥哥现在是八路军武工队的人,这个陈平功也是八路军,好像还是个军官。” 乔龙一愣,他顿时知道了,他们要找的这个人一定是三号井的带班长陈大哥,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这个消息的吻合度却是八九不离十的,他是八路军的军官,小五子还是他的警卫员。但他很警惕,并不确定二奎的话,眼珠一转,佯做不知地问道:“八路军是干什么的?” 二奎白一眼乔龙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这大名鼎鼎的龙爷,还会不知道八路军是干什么的?” 乔龙做个鬼脸说:“嘿嘿!没想到,兄弟我的名头,二奎队长也知道。” 二奎严肃地说:“少废话!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就去劳工中间打听打听。一定是你哥哥他们很着急才找我的。” 乔龙就坡下驴说:“没办法,我只能帮你打听打听了。”说完,瞅着桌子上有半包吃剩的饼干,眼也不眨地拿着出去了。 乔龙一回去就找到赵青把这件事情说了,他判断的不错,三号井的陈大哥果然就是陈平功。赵青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先不要急着告诉二奎,等请示了陈平功再说。 陈平功一得到这个消息,甭提有多高兴了,终于有了组织的消息,顿时欣喜异常,他冷静地做了判断之后,觉得这件事情不会有诈。一是二奎亲自传递过鬼子扫荡乔村的消息,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让自己利用这个机会检验了一下劳工们的凝聚力,杀了杀拉尸队的威风;二是这么绝密的事情,不应该有假,一定是组织在千方百计地寻找他。 但多年的革命对敌斗争经验让他很冷静地看待了这件事情,他决定再深入考验一下二奎,为将来的行动做准备。更为重要的是,在检验了劳工的凝聚力之后,他已经在心里酝酿了一次更大的行动,因为感觉时机尚不成熟,还不能马上就与组织联系。 想到这里,他决定采用缓兵之计,就嘱咐赵青给乔龙回话说:“听说确实有这个人,但还不清楚具体是谁,等了解清楚以后,再行转告。” 陈平功心里很明白,这个消息一旦传给组织,组织马上就会明白他的行踪,至于什么时间再告诉二奎,主动权是在自己手上的。 乔虎、翠儿和严刚很快就得知了陈平功在煤矿上的消息,他们迅速赶回根据地汇报了这一情况。刘华农闻讯,立刻将这个消息汇报了上级组织,同时让根据地着手进行营救陈平功的准备工作,根据地的同志们便很快忙乎起来了。 这一天,武工队的战士和民兵同志们都在根据地的操练场上操练,翠儿的枪伤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全力投入地参加训练,乔虎和翠儿在一旁对拆。 乔虎一边出招一边问道:“翠儿,感觉我和弟弟谁的功夫好一些?” “乔龙。”翠儿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六十四章 二奎欣然成内线 乔虎比武险闯祸(三) 乔虎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翠儿看到乔虎有所疑惑,马上又平静地解释说:“你们兄弟两人虽然各有所长,反正我是觉得他的功夫比你强一些。” 乔虎好奇地问道:“那我的长处是什么呢?” 翠儿想都不想,直白地说道:“明摆着的,你又会看病,又会做生意,还会使用暗器,还能当全村的村长,这些他自然都比不了你。” 乔虎高兴地说:“唔!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不如龙弟呐!” “你是你,他是他。”翠儿一本正经地说,突然感觉不是滋味,一翻白眼,赌气地问道:“你干嘛?” 乔虎正要解释,刚好严刚匆匆走了过来,看着乔虎和翠儿一边对拆一边说话,打趣说:“哟呵!小两口练得蛮认真的嘛!” 乔虎和翠儿听见严刚的话,马上都停下手来,一起歉意地喊道:“队长!” “怎么停了?噢,正好!”严刚先是一怔,紧跟着便释然了。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让乔虎把功夫传授给武工队员和民兵同志们,以方便大家在以后的战斗中对敌贴身肉搏。乍一看到他俩停下来了,马上觉得今天就是个好机会,他笑嘻嘻地看着乔虎和翠儿,然后转身对操练的队员们朗声说道:“同志们!大家都停一停!” 操练场上操练的队员们听见严刚的一声喊,纷纷停了下来,全都专注地看着他,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严刚提高声调说:“同志们,咱们部队子弹缺乏,今后跟鬼子打仗,贴身肉搏必然是少不了的。乔虎同志武功高强,今天大家都跟乔虎同志请教请教武功怎么样?” 战士和民兵们齐声叫好:“好!” 翠儿偷偷地看着一旁的乔虎,乔虎站在那里却表现的有些难为情。 严刚看一眼乔虎,爽朗地说:“怎么样啊?乔虎同志!” 乔虎嘟囔着说:“还是不要了吧,大家都是同志,伤着了谁都不好。” 严刚笑笑说:“那就点到为止嘛!”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队长这么说,再拒绝就没意思了,那就听队长的吧。” 严刚很快地扫视一下队员们,很干脆地说:“谁愿意第一个上来领教?” 一名大个子自告奋勇地举手说:“我!”这名大个子话音一落,大踏步走过来,走到乔虎前边,不由分说,过来就直接上手,一只手虎虎生风地抓向乔虎。 乔虎眼疾手快,没等对方的手抓到,一个欺步上前,一手抓住大个子伸过来的手,一扭身,就是一个漂亮的背摔,只一招,大个子就趴下了。 大个子不服气地起身说:“不行!重来,我还没准备好那!” 严刚不客气地说:“在战场上,生死就在眨眼之间,哪里还有准备时间?第一场结束。我们进行第二场,请两位战士上来!两位不行就四位,四位不行就八位……” 乔虎不解地问道:“队长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严刚微笑着说:“有能力就要发挥出来嘛!我不仅要让你的功夫得到充分发挥,还要让你尽快融入到大家中间去。” 说着话,已经有两名战士出来,来到乔虎跟前摆好了应战的架势,乔虎见状,不再客气,立刻和他们交起手来。 严刚向翠儿招招手说:“郝翠儿同志,我们随便走走。”说完,先径直向一边走了,翠儿愣怔一下,赶紧跟了过去。 乔虎在一边和战士们操练,严刚和翠儿在另一边,一边散步一边说话。 严刚一直没有做过乔虎和翠儿的思想工作,觉得他们各方面都比较突出,就是还没有正面接触过革命,没有受到过革命理论的熏陶。他认为这对儿夫妇是一对儿好苗子,来到根据地以后,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条件艰苦。尤其是乔虎,参加到武工队以来,到现在还没有领到武器,但他似乎无怨无悔。 此次去煤矿化装侦察,他发现这个乔虎不仅有胆识,还善于思考,判断力超强,假以时日,一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有意识想要培养他。他不想直接对乔虎做思想工作,决定先从翠儿入手。 严刚从根据地条件艰苦,让他们夫妻分居开始谈起,谈到了组织工作的重要性,没想到翠儿的觉悟也很高,她很干脆地回答说:“队长不是常说,我们现在是有组织的人,要服从组织安排嘛!” 严刚没想到翠儿这么纯粹,高兴地说道:“你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非常好!另外一点也要跟你说一说。咱们根据地队伍上都是男同志,女同志很少,我并不阻止你和乔虎同志亲热,你们毕竟是夫妻嘛!可你和乔虎同志如果表现得太亲热,我怕战士们会……” 翠儿含羞地打断他的话说:“没事儿!队长,你就放心吧!” 严刚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委屈你们了。” 这时,阵阵喝彩声淹没了他们的谈话,抬眼望去,八名战士对阵乔虎,全都狼狈不堪地倒在了乔虎周围。 严刚看见,大步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赞叹不已地说:“牛皮可真不是吹的!七峰山土匪乔虎的名号,果然不是白给的,佩服佩服!” 高个子战士高声喊道:“队长!我们都不行!还是你亲自出马吧!” 严刚急忙摆手说:“我不行我不行!” 翠儿笑嘻嘻地说:“队长怕啥?去试试呗!”话音一落,跑上前随手就把严刚推到了场中央。 严刚和乔虎一照面就不再客气了,上来就是一招黑虎掏心,向着乔虎抓了过去。乔虎本来还想客气客气,一看对方来势不可小觑,也就不再客气,认真应对,两人瞬间就像两名斗士一样交上了手。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二十多个回合,周围的人们都看傻了。刘华农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翠儿旁边,翠儿专注地盯着乔虎和严刚,表情夸张地变化着,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刘华农。 乔虎和严刚交手,并没有使尽全力,其实在两个回合之后,他就把队长的功夫了然于胸,可他怕把队长摔着不好看,所以一直僵持着。此刻看见刘书记也来观战,马上瞅个破绽,跳出战阵,谦虚地说:“队长!我看差不多得了!” 严刚似乎上瘾了,固执地说:“按说你今天已经和战士们交过手了,体力耗费了不少,但既然动手了,总要分个胜负吧?”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算队长赢还不行?” 严刚严厉地说:“和日本鬼子打仗,你会这样吗?” 乔虎朗声说:“当然不会!” 严刚刺激他说:“那你就想想你死去的师父!” 一提到师父,乔虎的眼前便浮现出煤矿大院里躺倒在血泊中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顿时怒从心头起,两眼冒怒火,冷冷地说道:“队长,那就对不起了!” 说时迟那时快,乔虎把全身力量灌注于双拳,重重的一记“饿虎扑食”,猛地砸向严刚的双耳,这是师父教的三连环攻击绝招。 严刚急用双臂格挡,动作还没有做到位。只见乔虎急变招,双拳下走,闪电般卡住对方的双臂,紧接着头部直接撞向严刚面部,严刚躲无可躲。 翠儿惊呼:“虎哥哥!不可!”话音未落,身形已到,全身跳起来,力量惯于手掌之上,一掌抵住了乔虎的脑袋。 乔虎如梦初醒,立时收手,双臂一松,严刚立刻双脚站立不稳,向后倒去,翠儿急变招,飞身下来,双掌轻轻地倚住了严刚后背。 乔虎赶忙深鞠一躬,万分自责地说:“对不起队长!” 一场变故眨眼之间被化解,大家无不虚惊一场,全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严刚此刻也如梦初醒,赶忙抱歉说:“乔虎同志,是我不好,不该激你。” 乔虎难为情地说:“队长刚才一激,我把你当成山本了,用的是师父传授的必杀绝招。” 严刚闻听,大吃一惊。 乔虎惭愧地说:“后边还有变招,要不是翠儿出手,我今天可就真的闯了大祸了,至少废了队长的两条胳膊。” 刘华农拍着手走进场中,高兴地说:“太好了!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我相信,从今以后,你们两人,一定会是一对儿团结战斗的难兄难弟,只要联起手来,必将无往而不胜!” 队员们闻听,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华农感慨说:“真是没想到啊!乔村武术队里竟然藏龙卧虎,连翠儿这样的柔弱女子,刚才的表现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乔虎羞愧地对翠儿说:“谢谢翠儿!你居然能解?” 翠儿语气坚定地说:“不是翠儿能解,这其实就是乔龙的过人之处。” 乔虎闻听,立时呆立在一旁。 刘华农听了,吃惊地问道:“一个乔虎就够厉害的了,还有一个乔龙?” 严刚笑笑说:“刘书记,乔虎同志告诉过我,他的弟弟叫乔龙,就在李家峪煤矿里边做劳工,一身武功也是异常了得。” 众人听了,全都表现得喜出望外,异常钦佩。 第六十五章 红枫月影喜相逢 乔虎翠儿同进城(一) 乔虎和翠儿在柳倌庄根据地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可以开始练枪了,他们一人一把匣子枪,在天天刻苦的练习瞄准。 这一天,乔虎还在聚精会神地练着,翠儿在一旁却没有了耐性,抱怨说:“这每天在这里瞄呀瞄的,子弹也不发一粒,瞄到什么时候呀?” 乔虎劝她说:“你千万不要着急,要耐得住性子,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听严队长说过,这打枪啊,它是有门道的,不单单是一个瞄准的问题,还有力道的问题。子弹射出去之后还会产生后坐力,后坐力要是吃不准,枪身必定拿捏不稳,枪也肯定打不准。” 翠儿不解地问道:“这叫啥门道?” 乔虎笑嘻嘻地说:“练枪门道啊!” 翠儿白一眼乔虎,淡淡地说:“得了吧,你现在连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都在跟刘书记和严队长学了。我是觉得吧,这枪打得准不准,跟瞄准和后坐力虽然有点儿关系,但关键还是要有一种感觉。你不是飞镖和石头都打得挺准的嘛?能打好枪的人,一定不是瞄出来的。我问你,你当初打飞镖和石头,那都是一次一次打出来的,用的是腕力,练过瞄准吗?” 乔虎诧异地说道:“哟呵!没想到翠儿也学会总结了。” 翠儿一脸认真地说:“虎哥哥,我觉得你打枪绝对没问题,肯定会是一个神枪手。” 乔虎自豪地说:“我也觉得是。” 翠儿揶揄说:“啧啧啧!经不得夸,一说胖,马上就喘上了。” 正说着话,一名武工队员跑过来,告诉他们说,刘书记和严队长让他们马上过去一趟。乔虎精神一振,立刻判断有任务来了,两人高兴地快速赶到了根据地办公室,刘华农和严刚正在谈笑风生。 原来,平州城地下党组织传来消息,说是煤矿的敌人内部有我们自己的同志,但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办法行动。原因是一名自称“七峰山土匪乔虎”的人,经常开展暗杀行动,先是在城里大张旗鼓地留名暗杀日本鬼子,停了一段之后,又一次出现在李家峪煤矿,疯狂地暗杀煤矿的拉尸队员。搞的煤矿内部如临大敌,一律严禁出矿,所以情报一直无法传递。 刘华农和严刚把这个情况很严肃地告诉了乔虎以后,乔虎心领神会地说:“自打参加了八路军武工队以后,我就就再也没有单独行动过了。其实,光是杀那几个小喽罗,实在是不过瘾,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组织比我们会打仗,我以后一切行动都会服从组织的。” 刘华农和严刚对乔虎的态度和回答都很满意,两人相视一笑。严刚郑重地对乔虎和翠儿说:“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今天就正式通知你们一下,以后不要再去李家峪煤矿搞暗杀了。” 翠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队长?” 严刚严肃地说:“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说不定就会把我们自己人莫名其妙地给干掉了。” 乔虎和翠儿同时睁大眼睛,深切地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平州城活跃着中共的地下党组织,红枫是中共地下党平州城的联络员,这个人看客都并不陌生,他就是平州城中学的那位教书先生。 日寇侵占了平州城以后,国民党撤了,晋绥军逃了,中共被迫转入地下开展对敌斗争。日本鬼子把学校占领并作为司令部强行驻扎了部队,校长早早地逃之夭夭了,学校不得不停止了一切教学活动。红枫利用教书先生的身份,组织了一批进步学生,奔赴红色革命圣地延安,结果自己却负了伤,在被乔龙搭救以后,一直蛰伏养伤。 红枫伤好以后,无法继续担任教书先生,便开始给报社撰稿来维持生计,同时掩护自己的身份。 这一天,黄昏时分,天气刚刚入冬,还不太冷,冷风却一直在呼呼地吹着。 神医门当铺门外一片萧条,偶有来往的行人。红枫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双手捧着一件裘皮大衣站在那里,上衣口袋夹着一支自来水笔,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红枫接到上级通知,说是给他派来一名延安来的同志,将来作为他的助手,与他单线联系开展对敌斗争。今天正是他们接头的日子。 红枫沉稳地站在当铺门前,不时地打量着过往行人,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学生邱月影出现了。 邱月影满头清秀的卷发,戴着一顶棕色女士礼帽,穿着一件红色风衣,围着一条白色貂皮围脖,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腰皮靴,躲在一个角落里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她看见了自己的老师按照约定,双手捧着一件裘皮大衣,上衣口袋夹着一支自来水笔,站在自己定下的接头之地,顿感欣喜不已。眼前立刻浮现出老师组织学运会的学生们搭救到校学生,以及组织学运会的学生们奔赴延安时的情景。她顿时明白了,老师就是自己的同志和前辈,老师就是自己要接头的红枫同志。 邱月影激动地径直上前,高兴地喊道:“老师!” 红枫看着熟悉的身影,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脸惊喜地上下打量着穿扮时尚华丽的邱月影,眼睛盯着邱月影手里的黄色提包,包里正好露出一份新华日报的一角。这是接头前的约定。 红枫刹那间明白了,眼前的这名学生,已经在延安接受了革命的熏陶,正式从延安回来,走进了抗日的敌后战线,立刻面露惊喜的喊道:“邱月影!” 邱月影喜出望外,竟然忘了说接头暗语,直接高兴地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红枫一怔,她说的不是暗语,顿时脸色一沉,冷静下来说:“真不好意思,说来惭愧。” 邱月影诧异地问道:“怎么了老师?” 红枫拿着手里的裘皮大衣暗示邱月影说:“糊口的营生没了,这不实在过不下去了,只能拿件衣服来当铺当掉。” 邱月影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说:“老师没钱?来我这里有。”说完,拿起提包就要从里边取钱,突然她的手停住了,她看见了自己包里的新华日报,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良久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说:“老师您……” 红枫赶忙食指挡唇“嘘!”的一声,邱月影脸色通红,马上想起了接头暗语,平静地说:“对不起先生!我是来淘货的,看看有没有什么应季的绝当品!” 红枫笑笑说:“小姐包里的报纸是今天的新华日报吧?”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不!是昨天的。先生,您出当的可是怀里的裘皮大衣?” 红枫点点头说:“是啊!世道太乱,糊口的营生没了,这不实在过不下去了,只能拿件衣服来当掉!” 邱月影问道:“不知先生这件衣服当期多长?” 红枫淡淡一笑说:“这年月,当掉的东西就不可能再赎回,都是绝当品咯!” 邱月影眼前一亮说:“哦!先生不如卖给我,也会给您个比当铺高的价儿!”红枫喜出望外地说:“邱月影同志,真没想到,会是你回来。” 邱月影难为情地说:“红枫同志!真对不起!没想到是您!刚才一激动忘了对暗语了,我们走吧!” 红枫突然神色严峻地说:“嘘!我们恐怕是走不了了!” 邱月影一愣,急切地说:“什么?” 红枫冷静地说:“注意听,鬼子正朝这边来那!” 两人冷静地谛听,听见马达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邱月影急忙问道:“那怎么办?从哪边来?” 红枫急切地说:“两边都有!来不及了。”话音未落,情急生智,拉着邱月影一闪身进了当铺。 神医门的东西两边街道上,各有两辆摩托车驶来,驶到神医门外会合,小野在前边,率先下了车,其他五名日本鬼子也全都下了车。 小野(日语)高声喊道:“神医门附近,裘皮大衣和红色提包,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五名鬼子,有两名马上开始在街两头盘查过往行人,剩下的三名鬼子也立刻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起来…… 乔有宝正在当铺里“噼里啪啦!”地熟练打着算盘,当铺厚重的门猛地被推开了,一束强光照射进来,红枫拉着邱月影闯进了当铺。 乔有宝抬头看看,怔了怔,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红枫是曾经来骗当过的教书先生,邱月影就更不用说了。但他马上冷静下来,嘿嘿一笑说:“哟呵!两位熟客嘛!” 红枫并不搭话,把当铺门关上,然后把裘皮大衣和邱月影的红色提包,连同自己身上的水笔,全都塞进了柜台上放当品的篮子里,急切地说:“快快快!收起来!”话音刚落,当铺门又被猛烈地推开了,一名持枪的日本士兵闯了进来。 乔有宝不动神色,不经意地把装有裘皮大衣和红色提包的当品篮随手收了起来。 小野跟着闯了进来,他四下看看,看到红枫拉着邱月影在浑身发抖,审视地看看他们,对乔有宝说着蹩脚的汉语:“喂!两个人,一个拿着裘皮大衣,一个拿着红色提包,你可曾看见?” 乔有宝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说:“太君!没有啊!今天到现在还没开张那。这不就来了这么两个货色,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来当这不值钱的东西。”说完,从里边扔出一件破棉袄。 邱月影和红枫相视一眼,暗暗舒了一口气,红枫却还在装着发抖。 小野走过来,狐疑地看看他俩问道:“喂,你们见过两个人,一个拿着裘皮大衣,一个拿着红色提包?” 邱月影愣怔地在摇头,红枫却还在发抖,小野无奈地带着搜查的鬼子离开了。 红枫看着鬼子出去了,接着便是一阵发动的马达声,之后外边顿时又恢复了镇静,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拱手,激动地说:“乔老板!大恩不言谢!” 乔有宝微笑着,真诚地说:“没想到你这个骗子,也敢对抗日本人,佩服!” 红枫再拱拱手说:“乔老板面对日本鬼子脸不慌心不乱,真不是一般人啊!” 乔有宝淡淡地说:“拿着你们的东西赶紧走吧。看在今天你和鬼子斗的份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说着话,把当品篮又重新放回到原位。 邱月影上前一步说:“乔老板,大恩不言谢!你可曾还记得我?” 乔有宝淡淡地说:“早看出来了,你不是天爷家的邱姑娘……” 邱月影俏皮地打断他的话说:“看在您刚才大义凌然,临危不惧地掩护我们解脱的份儿上,以前的恩怨咱也一笔勾销。”说完,两人拿了东西,很潇洒地快速离开了。 红枫和邱月影接上头以后,一起来到了城外一处无人的荒郊,在一处陡坡前停下来,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山丘和纵横交错的沟壑,开始交谈起来。 夕阳西下,冷风徐徐,两人在一起款款地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说话。当邱月影问及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怎么会被日本鬼子掌握的时候,红枫沉重地回答说:“我们以前的电台联络形同虚设,电报内容总是被日本鬼子破译,每次接头的消息也都会被鬼子轻易地掌握,交通站已经全都被破坏,地下党组织也几近瘫痪,被鬼子逮捕和杀害的同志也已经不计其数。像今天这样,我是明明知道鬼子会知道我们的接头时间和地点,却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平州城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之后,地下工作就很难再开展起来。” 邱月影郑重地说:“我这次回来,就是带了建立平州城党组织地下电台通讯的特别使命。以前的电报能够屡屡被鬼子破译,说明日本鬼子已经准确掌握了我们的联络方式和密电码,我此次专门带了新的密电码,马上就可以恢复电台的正常联络。现在工作的关键,应该是交通站的尽快建立。” 第六十五章 红枫月影喜相逢 乔虎翠儿同进城(二) 红枫点点头,严肃地说:“都很重要,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邱月影认真地说:“这次回来,上级还给我们下达了新的任务,我们的交通站建立起来以后,分属中共晋北区委直接领导,担负着平州城地下党、中共晋北区委与省委之间的情报联络工作。整个晋北地下情报工作的担子,就全都压在咱们的身上了。” 红枫肯定地说:“所以我们应该是一个组织,一个团体。” 邱月影郑重地说:“红枫同志,我正要跟您汇报。” 红枫摆摆手制止了她,机警地看看四周,然后才放心地说:“你说吧。” 邱月影暗自佩服老师的警觉性,一脸认真地说:“省委指示我们,要尽快查清李家峪煤矿的内部情况,配合晋北区委以及晋北抗日根据地,完成寻找陈平功同志,并尽快予以解救的任务。” 红枫疑惑地问道:“陈平功?” 邱月影肯定地说:“对,他是我八路军某部的一位营首长,平型关大捷的战斗英雄。省委指示我们务必找到他的下落,并配合晋北地区根据地予以营救,估计陈平功同志就在李家峪煤矿。” 红枫摇摇头说:“李家峪煤矿?那里没有我们自己的同志,这可怎么办?” 邱月影淡淡地说:“我们的同志倒是有一位,是一名代号叫松鼠的同志,可他却一直无法联络组织。一名叫七峰山土匪乔虎的民主人士,发疯似地对煤矿内部的鬼子和汉奸实施暗杀,搞得人心惶惶,李家峪煤矿里的人根本就出不来。” 红枫诧异地说:“这个人我知道,可七峰山土匪好像已经全部被鬼子剿灭了,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邱月影听了,为之一怔,暗自愕然。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曾经的恋人就叫乔虎,但是不是七峰山土匪乔虎,自己尚不清楚,却并不曾知道七峰山土匪被剿灭的消息,这时她以为这个土匪乔虎也没有了,怔了怔,没有再说话。 邱月影与红枫的这次接头见面之后,两人决定把平州城党组织的地下工作尽快恢复起来。他们把工作做了简单的分工,两人之间单线联系,红枫负责情报的搜集工作,邱月影利用齐天帮西街霸的便利条件,负责快速建立起新的交通站,同时负责电台和情报的电报传递。 邱月影接受了任务以后,脑海里几次浮现出乔有宝在神医门当铺里,面对鬼子小野,为掩护她跟红枫,沉着应对,游刃有余的情景,觉得这个乔有宝一定是一位可以团结和发展的抗日人士,决定专门上门拜访一次。 这一天,大雪纷飞,白雪皑皑。 邱月影穿着一件裘皮大衣,浑身挂满了雪花,来到神医门当铺,“吱!”的一声,推开门,闪身走了进去。 乔有宝正在账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见到邱月影进来,热情地说道:“哟!这大雪纷飞的,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我这当铺来,是要当啥东西吗?” 邱月影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笑吟吟地问道:“您觉着呢?” 乔有宝摇摇头说:“你这两手空空,感觉不太像,也不是来当啥的。” 邱月影很干脆地笑着说:“对的,我不来当东西。” 乔有宝一怔,以为她一定又是为乔虎的事情来的,当下就觉得这个女子也太执着,已经过去快一年的事情了,人家乔虎的孩子都不小了,怎么还是放不下?他警觉地问道:“那你来干啥?” 邱月影淡淡地说:“今天下大雪,我也没什么事干,想想您这当铺也不会有什么生意,所以就来了,随便看看。不打搅你吧?” 乔有宝一愣,讥讽道:“闲得慌?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真要是闷得慌,那也是去找小伙子呀,你跑到这里来找小伙子他爹有啥意思?” 邱月影难为情地说:“大叔说什么呢?就不兴人家来找您说点事儿?” 乔有宝笑笑说:“找我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好事可说的?哎呀!看来你这又是兴师问罪来了。咱可先说好了,那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村长,娃都能走路了,你不要再问,问我也不说。” 邱月影笃定地说:“那我肯定不问。” 乔有宝一愣,疑惑地问道:“那你找我还能有啥事儿啊?” 邱月影想了想,狡黠地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您就让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站在这里,就这么跟您仰着脖子说话呀?” 乔有宝急忙起身说:“看丫头你说的,请到里边来!”说着,起身去开洽谈室的门了。 邱月影自言自语地说:“这还差不多!” 洽谈室的门打开了,邱月影开心地走过去,乔有宝热情地把她让进了当铺的洽谈室…… 邱月影的判断没有错,乔有宝确实是一位爱国进步人士,他对日本鬼子入侵中国早已是深恶痛绝,一听邱月影说要跟他一起联合抗日,对他们那天在这里见面被鬼子搜查,就十分看好他们,当时就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邱月影没想到乔有宝会这么痛快,立刻喜出望外起来,但为了慎重起见,并没有马上利用当铺建立地下交通站,她觉得乔有宝只是一名进步群众,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行。她要发展他成为一名真正的中共地下党员,成为抗日的先进力量,就试着先利用乔有宝的渠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光阴荏苒,岁月流逝,转眼又到了冬天。 自打乔虎和翠儿跟着刘华农和严刚去根据地参加了武工队以后,郝家就只剩下了翠儿娘独自一个人在乔村生活。丈夫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外孙也被日本鬼子掳走了,女儿和女婿一起都跟着八路军去打鬼子了,往日的那些火热的生机再也没有了,她就一个人恓惶地过活。 翠儿娘已经不知道这样过了多长时间,她日爷思念已经故去的丈夫郝云亮,每天早上都要到丈夫的坟上去哭一阵子,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否则,哪一天不去哭一哭,不去跟丈夫说说话,这一整天都会感觉到心慌难耐。 全村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翠儿娘每天都哭肿着双眼,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 这一天早上,下了一夜的大雪,天晴了。鸡叫头遍,旭日东升。 翠儿娘像往常一样缓缓起了炕,她穿上衣服,准备再次到郝云亮的坟上去。她轻轻推开门,看到外边白雪皑皑,一股强烈的亮光猛然地刺激着她的两只眼睛,一时间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翠儿娘只好紧紧地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定定眼神。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两只眼睛一阵锥心般地刺痛,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双目失明了…… 翠儿娘立刻失声痛哭道:“他爹呀!老天爷咋能这么对我呀?” 翠儿娘撕肝裂肺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子,村民们知道翠儿娘独自一个人过活,这一声凄厉的哭喊,像是一声命令一样,全都急切间纷纷赶了过来。 车门子第一个跑进来说:“老嫂子,您这是咋了?” 翠儿娘凄惨地哭泣:“天杀的哟!这是受的啥报应啊?老头子已经被你们摘了命,你们到底要我一个老婆子的两只眼珠子干啥呀?” 乔八爷来了,乔有宝也来了,乔安娘来了,六婆也来了,全村的老老少少立刻把乔家的院子里堆得满满的。 村民们越聚越多,一个个唏嘘不已,女人们一进来就陪着哭,整个乔村哭喊声一片。 乔安娘悲怆地哭喊着:“老天爷呀!我们乔村人安分守己,从不忤逆,你这是让我们大家过的是啥日子呀?” 六婆顿足哭泣道:“要我们的命,就直接要了去,干嘛这么折腾我们哟?今天要了一双眼,明天再给你肝,你倒是敢不敢要啊?老天不公啊!” 乔八爷沉重地说:“人死不能复生哩!眼睛看不见还是要医治哩!先别哭哩嘛,想法子治哩嘛!” 乔有宝摇摇头说:“村长这个时候去哪儿打鬼子了?除了他,谁还能有办法医治呀?” “唉!可怜翠儿也不在身边,也不知他们在哪儿。”蹲在角落里的车门子叹口气,猛然起身做出一个决定说:“我这就去找他们!”说完,毅然决然地走了。 场面一片混乱。 入冬以来,柳倌庄根据地的条件就开始变得异常艰苦。在日本鬼子的几次扫荡以及严密的封锁下,战士们不仅缺少粮食和弹药,连像样的棉衣也没有,几乎人人都穿着单薄的衣服进行军事训练,几乎全都身上结满了冻疮,翠儿的手上脚上耳朵上也都得了冻疮。战士们得冻疮的太多了,要是不赶紧医治,落下后遗症,以后还怎么打鬼子?乔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主动地迅速配了一些冻疮药。 这一天,皑皑白雪,阳光明媚。几名武工队员在庄子里四处清扫积雪,练兵场上的民兵们还在雪地里刻苦操练,听得见他们的喊杀阵阵。 翠儿洗了几大盆的床单和衣服,正在一处院子里晾晒,乔虎快速走过来,要为翠儿上冻疮药。 两人来到乔虎宿舍,给翠儿上了药以后,翠儿很纳闷,她觉得乔虎配的药实在太少了,那么多战士都需要,这些药量怎么够用? 乔虎解释说:“我也知道冻疮药的配量实在是太小,但能用的草药太少了,我们必须回乔村一趟,或者要去神医门药铺一趟。” 两人一拍即合,即刻一起来到武工队办公室,准备向严刚请示一下,然后回乔村或者神医门药铺去取草药。 两人一进武工队的办公室,正好遇到刘华农书记也在严刚的办公室里,刘书记收到了平州城地下党发来的电报,说已经组织了一批冬季物质要送到根据地来,请求武工队派人在平州城外接应。 还没等乔虎和翠儿张口,严刚就高兴地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打算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就来了,就由你们夫妻俩带着几名武工队员,去平州城外去接应吧!” 乔虎和翠儿听了,就没有再开口说取草药的事情,欣然领受了接应物资的任务以后,立刻带着两名武工队员出发了。 乔虎一行四人在规定时间和地点来到平州城外,看见一辆马车刚好停在那里,上边被一些杂草覆盖着。他们四下看看,掀开部分杂草,发现里边都是棉衣和被服,二话不说,赶着马车就走。 乔虎和翠儿心里暗暗吃惊,这些棉衣和被服,甚至是马车,他们都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一眼就认得出,这些衣服明显就是乔村自己的纺织社生产的,马车也是乔村自制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 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样被隐藏在暗处的邱月影和乔有宝看的清清楚楚。 按照约定,邱月影和乔有宝放下物资就该离开,但他们有些不放心,始终藏身在暗处观察着。 乔虎和翠儿的同时出现,恰巧被邱月影和乔有宝都看见了。 邱月影做梦也没有想到,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个乔虎依然健在,而且参加了八路军。自己曾经设想过多次与乔虎重逢的场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留下泪来。她暗自伤心,伤心近在咫尺却不能与他相认,但也暗自高兴,高兴他和自己都在革命的队伍里。 邱月影并没有认出翠儿来,她不曾想到,自己曾经去乔村找乔虎,见到的那位挺着大肚子给她倒水喝的乔虎妻子,其实就是乔虎身边的那位飒爽英姿的女武工队员。 乔有宝也在内心里嘀咕起来,乔虎和翠儿不是参加八路军队伍去打鬼子了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的母亲双目失明,他们到底知道吗?车门子找到他们了没有?乔虎这次突然在邱月影的面前出现,这会在她的心里掀起多么大的波澜?他悄悄地看看身旁的邱月影,觉出邱月影正在暗自啜泣,只好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乔虎、翠儿和两名武工队员一起赶着马车来到一处山脚下,乔虎让翠儿和两名武工队员在这里先隐藏起来等着自己,自己单独一个人返回到城里去了。 乔虎顺利地来到城里,并没有到大西街的神医门去,而是轻车熟路地赶到了神医门货栈。他四下看看无人,一纵身翻越矮墙跳了进去,在货栈里最里面的一间草药仓库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用麻袋装了些草药,然后依依不舍地看着曾经生活的这个熟悉的地方,悄然离去。 顺利完成了任务,乔虎和翠儿带着两名武工队员一起安然回到根据地以后,两人并没有把这次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现的棉衣、被服和马车都是乔村自行生产的秘密向组织汇报,而是私下里商量之后做出决定,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第六十六章 夫妻巧妙取情报 同心回村建武装(一) 乔有宝跟着邱月影接触了地下党组织的抗日斗争以后,满腔的爱国热情被瞬间激发了出来,他的进步非常快,不仅利用乔村为根据地解决了大量物资,还把神医门当铺很快建成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站。 本来乔八爷觉着日本军队入侵以后,平州城里的生意已经再也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打算让乔村商贸社就此偃旗息鼓,全部撤出去,可乔有宝却毫无任何理由地坚持要做。 乔有宝让乔八爷先回乔村,自己独自留下来,也不再需要乔村每日送货,他要自行进行货物周转。乔八爷执意不肯,坚持要共同进退,最终神医门的生意就只好继续勉强维持下来。 没过多久,乔有宝就把神医门当铺变成了我党的地下联络站,自己成了地下联络员,归属邱月影的直线领导。他利用店铺做掩护,一边做生意,一边接受邱月影的指令,为地下党传递情报,为根据地筹划物资。 这一天,乔有宝坐在当铺柜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吱!”的一声,门开了,化了装的钱翻译,穿着一件棉大氅,戴着礼帽、口罩和墨镜推门走了进来,还没有关门就直接询问道:“掌柜的!有没有什么绝当品啊?” 乔有宝抬起头认真打量一下来人,热情地说:“哟!这位客官,您今天可算是来着了,刚好有一对玉镯子。” 钱翻译面露喜色地说:“那可太好了,还是请您拿出来,我想看看成色。” 乔有宝笑吟吟地说:“您帮我把门关着,我们到里边来看。”说着起身去开洽谈室的门了。 暗号对上了,钱翻译急忙转身把门关了,随后进到接洽室里去了。 原来,钱翻译是省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留学日本的时候,加入了我党领导的进步青年组织,后来秘密加入了共产党。日本大举入侵中国前夕,强行征集了大批中国留学生做随军翻译,钱翻译也被强征入伍。经过与组织沟通和联系,成了我党安插在敌人内部的一名情报人员,化名松鼠,随着藤田的部队进入中国。 日本人占领了平州城以后,他就一直蛰伏在鬼子内部,组织把邱月影派回到平州城的时候,把松鼠的情况全都交待给了她,并决定通过邱月影来激活松鼠,并成为她的单线下级。后来,山本率部队进驻到李家峪煤矿去开矿挖煤,藤田虽然知道山本是个中国通,但考虑到煤矿劳工众多,管理难度较大,就把钱翻译派给了山本。 钱翻译来到煤矿以后,便利用职务之便四处打探,大多数工友在日常交谈的时候,往往以为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所以只回避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很少回避他和日本人。钱翻译机敏聪慧,很快就知道了陈平功、马强、乔龙、大奎、赵青等人的真实身份。 邱月影奉命回到平州城以后,很快便在新华日报的副刊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按照组织交待的联络办法激活松鼠。 钱翻译也早就收到了信号,看到了党组织激活他的信息。在对待日本人经营煤矿的这件事情上,尤其是陈平功和马强的问题上,钱翻译始终认为组织上一定很迫切地需要他们的讯息。怎奈他根本不敢轻易出矿,原因是乔虎在煤矿外围的频频暗杀,使得煤矿内部人心惶惶,他也自然不敢冒险,因此情报始终送不出去。 一段时间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拉尸队员被暗杀的情况,新华日报的副刊上再次出现了寻人启事,钱翻译明白,这是组织上解决了乔虎暗杀的事情,这才大着胆子,到过几趟城里,确信乔虎的暗杀已经停止。 钱翻译按照报刊上约定的联系方式专程寻找邱月影,邱月影没有与他见面,而是通过暗语给了他新的联络办法,让他以后有情报可以随时直接到神医门当铺联络。 钱翻译按照暗语约定来到神医门当铺,顺利地与乔有宝对上了暗号,终于与组织接上了头,就像失散已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母亲一样,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痛痛快快地把自己掌握的李家峪煤矿的一些情报,竹筒倒豆子一样详细地告知了乔有宝。 这一天,乔有宝再按约定,把钱翻译反映的情况整理之后,密报给了邱月影,邱月影立刻把消息汇报给了红枫,也同时电报给了根据地。 我党在平州城与李家峪煤矿的地下交通联络网终于再次建立起来了。 乔虎、翠儿和严刚建立了与二奎的联系后,第一次和二奎接头的时间也到了。 这一天,翠儿乔装打扮成一位上了些年纪的村妇缓缓来到东大门外,两名移动岗的矿警队员看见,觉得太阳忽地打西边上来了,煤矿竟然还会有女人来。他们看着掩体里两名年龄都还很小的日本鬼子,放心地上前盘查起来。 翠儿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从祁县来,是大奎和二奎的本家婶子,有急事儿来寻找他们哥儿俩。 两名矿警队员也不知道祁县在哪儿,一听是二奎队长老家来的亲戚,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打电话把这件事情向二奎做了报告。 二奎接到电话后,当下便知道这又是乔虎来约,不由分说,便骑着一匹骏马飞奔前往。 乔虎和严刚在东大门外的一个隐身处隐蔽观察着东大门的情况,严刚举着望远镜,大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 严刚一边观察一边嗔怪说:“你小子这一招也是真够狠的,要是日本人对郝翠儿同志无礼,看你怎么办?” 乔虎毫不在意地说:“上次咱俩比武,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老婆的功夫也是很难有几个对手的。不说杀他们几个岗哨,但要说脱身,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严刚放下望远镜,疑惑地问道:“你们夫妻一场,她的功夫你以前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乔虎笑笑说:“我师父本来没有女徒弟,后来她硬要加入进来,当然也没有人拦着她,女儿嘛,拦也拦不住。大家都以为她不过是好奇玩玩儿,没有长性,也学不了什么。谁知道她常常跟我弟弟在一起切磋,竟还有这等身手。”说着话,伸手往前一指说:“嘘!好像是二奎来了。” 严刚赶忙举起望远镜再看过去,但见二奎快速地策马从煤矿里边奔出来,一到东门就急匆匆跳下马来,两名固定岗哨的矿警队员上前敬礼说:“队长。” 二奎不经意地还礼说:“我的婶子在哪儿?” 门外一侧不远的地方,两名移动岗的矿警队员高声喊道:“队长!在这里!” 二奎探身观看,看到翠儿化装成一位村妇正背对着自己,不禁暗自发笑,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我来看看我的婶子。” 翠儿猛地一扭头,面对二奎,一本正经地装腔作势说:“大侄子!你让婶子想得你好苦啊!” 二奎赶紧上前搀住翠儿,故作吃惊地说:“呀!还真是婶子!您怎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了呢?” “十几年都没见你了,你咋长这么高了?”翠儿仔细地打量着二奎,声泪俱下,一指身旁的两名矿警队员说:“要不是这两位兄弟,你就是站在婶子面前,婶子也认不出你啊!” 两名移动哨的矿警队员看到队长亲人久别重逢的画面,感动得直抹眼泪,缓缓地离开了。 二奎与翠儿就站在东门外的一个偏僻处,两人堂而皇之地交谈了很久,二奎告知了翠儿所有根据地需要的关于煤矿的情报。 与二奎接头完毕,乔虎、翠儿和严刚各骑着一匹骏马赶回了根据地。 崇山峻岭,山路崎岖,沟壑纵横。 柳倌庄根据地坐落在一座馒头山的山腰上,被群山环抱着,村前只有峡谷中的一条山道,两边山上都有站岗的民兵,山脚下隐藏着儿童团的小朋友。 乔虎、翠儿和严刚骑马赶来,早被山上的哨兵发现,他们飞快地把消息报告给了刘华农。 三匹马奔驰到村口的时候,隐蔽在暗处的儿童团员,手持红缨枪,高兴地跑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严刚和乔虎、翠儿一起下马,夸奖小朋友警惕性高,然后又一起重新上马向根据地奔驰而去。 三人回到根据地以后,刘华农已经发出通知召集民兵骨干们立刻到办公室来开会,他热情地给他们各倒了一碗水,大家边等边说话。 不一会儿,区民兵队长,以及三个小队的小队长就很快都来到了办公室,大家各自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前开始一起开会。 刘华农认真地说:“同志们!经过武工队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我们终于获得了李家峪煤矿的准确情报。情报显示,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八路军陈平功营长,确实就在李家峪煤矿。上级党组织也刚好从其他渠道得到了证实,两边了解到的情报都完全吻合。” 乔虎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脱口而出:“上级党组织?” 第六十六章 夫妻巧妙取情报 同心回村建武装(二) 刘华农怔了怔,笑呵呵地说:“怎么?乔虎同志,你以为我们八路军,就只是你看到的这些人啊?” 乔虎怔怔地看着刘书记。 旁边的严刚也笑呵呵地说:“我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们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队伍,那是全中国的人民武装。”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刘书记说的其他渠道是啥意思?” 刘华农郑重地说:“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抗日战争的各条战线上都有自己的同志,我们的对敌斗争并不是孤立存在的,我们的党中央在延安,我们领导的人民军队有战斗在北方的八路军和战斗在南方的新四军。***指出:‘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抗日战争是一场长期的人民战争。在现代战争中,孤立无援和没有信息情报,那是注定要吃败仗的。” 乔虎怔怔地点点头说:“噢!知道了。刘书记接着讲吧!” 刘华农不紧不慢地说:“以前我们寻找陈营长的这项侦察工作,一直围绕在平州城监狱和日本鬼子的战俘营上动脑筋,其实是我们自己走了弯路。根据武工队这次获取的煤矿情报来看,李家峪煤矿的劳工,都是一些战俘和各地扫荡抓来的民夫,还有杀虎口、张家口的土匪,以及一些从东北煤矿抓来的工人。除了陈平功同志以外,也还有不少其他的八路军战士,据说还有晋绥军的一个整编连。根据上级组织的决定,我们必须尽快设法组织营救。” 严刚激动地站起来说:“对!我跟大家说,陈平功同志就是我的上级,他这个人指挥打仗思路灵活,办法也多,如果他在的话,我们就完全可以消灭平州城的鬼子了。” 乔虎激动地说:“那可太好了,能消灭了平州城的鬼子,一定是个高人!” 严刚顿了顿说:“具体怎么营救,我看,还是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吧。”说完,看看刘华农,又坐了下来。 民兵队长附和说:“对对对,我们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各抒己见。” 翠儿也附和说:“对!群众中间大有智慧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 乔虎看看大家,紧张地涨红着脸说:“同志们,我刚入队伍,打仗不在行,不像刘书记、严队长,他们两个人就能把我们一个村的百姓都给救了。不过,我想说说,我曾经多次观察过煤矿,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要是想要组织营救里边的人,我觉得必须做到里应外合,才能凑效。”说完,不自信地看看刘华农和严刚。 刘书记高兴地看着乔虎,鼓励说:“乔虎同志,继续说,说说你的想法!” 乔虎脱口说道:“我想还是得利用煤矿的矿警队队长二奎。” 刘华农好奇地看着乔虎说:“那可是个汉奸那!” 乔虎怔了怔,低头不语。 严刚赶忙说道:“唔!刘书记,据我们了解,煤矿上的矿警队一直就没干过祸害老百姓的事儿。” 刘华农笑笑,告诫说:“你们要谨慎呶,切不能光看表面。”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他是我们村的,我了解他,没问题!” 刘华农笑嘻嘻地说:“唔!你这可是感情用事哟!” 严刚认真地说:“刘书记,我觉得这个矿警队长二奎是可靠的,这次就是他为我们搞到的情报。” 刘华农佯说道:“我的同志们啊!搞情报和实际行动,是两码事,完全不同,你这个武工队长难道不懂?” 严刚严肃地说:“我认为完全可以信任他。” 刘华农笑笑说:“我们还是听听乔虎同志的说法吧。” 乔虎抬起头,怔怔地说:“二奎是我们乔村武术队的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品行和人品自然没得说。当初我们护矿队参加保护煤矿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死了,没死的也都被小鬼子一起抓了。日本鬼子抓了他们以后,拿他哥哥和其他武术队员的性命来威胁他,他这才屈服的。为了利用他,我已经观察了他好久,也试探过他不止一次。否则,我早就该出手清理门户了。” 刘华农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我就是想听听乔虎同志对这个关系是不是有足够的自信。好!现在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说明乔虎同志先前已经做了大量工作。我认为,这个二奎也是可以信赖的,你们在具体行动中谨慎一些就是了。其他同志还有什么补充?” 大家面面相觑。 刘华农扫视一下大家,明知故问道:“没有了?” 众人都不说话。 刘华农笑呵呵地说:“那今天就先到这儿,散会!乔虎同志和郝翠儿同志留一下。” 其他同志们都相继散去了,乔虎和翠儿仍然坐着没有动。 刘华农站起来,走到乔虎和翠儿身边,拍着乔虎的肩膀说:“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我想让你们返回乔村,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乔虎和翠儿同时诧异地看着刘华农。 刘华农向他们低头耳语,面授机宜…… 原来,刘华农心里一直在琢磨李家峪煤矿的对敌斗争形势。他认为,乔村距离李家峪煤矿距离最近,又是方圆百里最为富饶的村子,他想在乔村快速建立起民兵组织,一是为根据地作为物质储备基地,二是利用乔村的地理优势,筹划开展在李家峪煤矿的对敌斗争。他决定派熟悉乔村又在村民中颇有威望的乔虎夫妇二人,回乔村去完成这个建立民兵武装的任务。 乔虎和翠儿听完刘华农的耳语,相视会意地一笑,兴奋地领受了这个任务,决定即刻动身返回到乔村去。 静谧的夜里,月明星稀,寒风阵阵。 翠儿娘一个人凄凉地待在阴森森的坟地里,孤寂地坐在郝云亮的坟前,悲泣地念叨着:“他爹呀!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天让我逃难遇见了你,是你收留了我,让我侍候你,我们有缘成为结发夫妻。可是你却好狠心啊!好日子没过几天,你就撇下我走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走了也不带我走,你好狠心,你真的好狠心……” 黑暗中,突然闪出两个人影,一边一个上前扶住翠儿娘,沉沉地喊道:“娘!” 翠儿娘喜出望外地叫道:“虎儿?翠儿?” 乔虎抱着翠儿娘,激动地说:“娘!是我,我是虎儿!” 翠儿娘急切地伸出两只手乱摸,抚摸到乔虎的脸,欣喜地说:“真是虎儿呀!” 翠儿大吃一惊,急切地问道:“娘!您的眼睛?” 乔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急切地问道:“咋了娘?您看不见了吗?” 翠儿娘叹口气说:“唉!你们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觉着太孤单,一有空就到这坟地上来,跟这老头子絮叨絮叨,有时候也哭哭小外孙,哭瞎咯。” 乔虎急着要扶翠儿娘起来,嘴里说着:“娘,快回去,我给您看看。” 翠儿娘没有动,平静地笑笑说:“大年夜那天下大雪,我早上一出门就被雪光晃了眼,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翠儿也急着要扶母亲起来说:“快回家吧娘!让虎哥哥给您看看!” 翠儿娘还是不动,嘴里说着:“没用了,问过好多郎中了,治不好了。” 乔虎恨恨地说:“这帮日本鬼子,我真想现在就去宰了他们!” 翠儿娘淡淡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回来了就好,走,咱们回家!”说着话,捡起放在地上的探路棍儿就要站起来,乔虎和翠儿赶忙把翠儿娘扶起来。 翠儿亲切地说:“娘,您慢点儿,小心摔着。” 乔虎急忙弯下腰说:“我来背您吧!” 翠儿娘笑呵呵地说:“不用!不用!车门子去找你们了,是他找着你们了吗?” 乔虎不由分说,就把翠儿娘背了起来,听说车门子去找自己了,急忙问道:“没见他呀?他啥时候去找我们的?” 翠儿娘怔了怔说:“就是娘的两只眼睛瞎的时候。说来也真是奇怪,娘虽然眼睛瞎了,可走起路来,却跟睁着双眼好像没啥两样。” 翠儿随口说道:“娘,是这里的路您太熟了吧。” 乔虎背着岳母,一边琢磨着一边走着,想着车门子年三十早上出去寻找自己,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到底会去哪儿呢? 翠儿跟在娘的身后,小心地保护着娘,三个人缓缓地离开了坟地。 却说车门子饱经风霜,风餐露宿,几经周折地来到了根据地,却正好赶上乔虎和翠儿刚刚骑马离开。他像个乞丐一样被儿童团员们围起来盘查,当儿童团员们得知他是来找乔虎和翠儿夫妻俩的,急忙派人把情况汇报给了刘书记和严刚。 在根据地的办公室,刘书记和严刚接待了车门子,车门子一眼就认出了他俩,眼前浮现出刘书记和严刚在乔村拯救百姓的情景,立刻激动起来,高兴地详细讲了自己出来寻找乔虎和翠儿的原因。 刘华农和严刚这才知道翠儿娘已经双目失明,而且得知车门子是春节期间就出来寻找乔虎夫妇的,赶忙告诉他乔虎夫妇已经回乔村去了,然后热情地招待他吃了饭,洗了澡,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让他好好休息了一天,才又送他走上了返回乔村的路。 等到车门子再次返回乔村的时候,乔虎和翠儿已经把身体和年龄都还差不多的男女村民们全都组织了起来,在晒谷场上开始列队训练了。 乔虎听说车门子去过了根据地,也见到了刘书记和严队长,还听他们讲了许多革命的大道理,就问了车门子一些基本认识,觉得车门子的革命觉悟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乔虎就高兴地任命车门子为乔村的民兵小队长。 乔虎经常模仿刘书记的讲话方式,给村民们讲大道理。 他认为自己曾经对革命的认识不足,只知道报仇杀鬼子,没有放眼全国的大视野,参加八路军以来,懂得了许多革命的真理。他认识到,仅仅依靠几个人是赶不走日本鬼子的,仅仅依靠个人英雄主义也是赶不走日本鬼子的,只有依赖全体老百姓,让老百姓都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才能真正赶走日本鬼子。中国有了共产党,延安有个***,***让老百姓都团结起来,团结起来的老百姓被叫作人民,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一场人民战争,人民战争是埋葬日本鬼子和所有侵略者的汪洋大海。 乔村的民兵组织建立起来以后,乔虎把武术队曾经用来练武的器械都分发给大家,有长矛,有大刀,有长棍……唯独没有枪,乔虎绞尽脑汁地想要为大家解决枪支弹药问题,最后还是想到了二奎。 乔虎把自己想要通过二奎搞枪的想法告诉了翠儿,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再次约二奎见面。这才想起他们和二奎之间的相互联络缺少一种固定的方式,显得每次接头的时候都比较麻烦。 翠儿娘一听说要去见二奎,眼前立刻浮现出曾经那些练武的少年在一起的情景,问了一些煤矿的大致情况以后,便自告奋勇地说由她出面去见二奎,约他一起跟乔虎和翠儿在乔村的北山见面。 第六十七章 失明师娘寻二奎 乔虎比枪赢武器(一) 这一天晌午,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李家峪煤矿的东大门外出现了一位步履蹒跚满脸沧桑的瞎眼老太太。 翠儿娘装作一个要饭的乞丐,挎着一只讨饭袋,一手拿着讨饭碗,一手拄着探路棍子,艰难地行走着。她被矿警队员的移动哨挡在了门外,翠儿娘一听拦她的矿警队员说这里是李家峪煤矿,便吵着嚷着要进煤矿里边去。 队副李二麻子刚好出来巡查,正巧遇到翠儿娘和矿警队员撕扯着要进矿,他疑惑地看着这位似曾相识的瞎眼老人,上前问道:“老太太!您这是从哪儿来呀?” 翠儿娘怔怔地回答说:“我是从祁县来的。” 李二麻子感到很稀奇,一个瞎子从祁县来,这怎么可能?再说这个人似乎有些面熟,显然不是远方来人。他根本不相信地随口问道:“您还知道祁县?一个瞎子怎么能从祁县走到这里来啊?” 翠儿娘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可是九死一生,一路上死过好几回了。” 李二麻子疑惑地问道:“那你来这里干嘛呢?” 翠儿娘怔怔地说:“我在找一个村子。” 李二麻子一愣,找村子怎么找到煤矿来了?噢,对了,瞎子看不见。他不耐烦地说:“老太太,你走错了,这里是煤矿。” 翠儿娘露出一脸惊喜,高兴地说:“没错咯!就说村子附近有个煤矿。” 李二麻子一愣,急忙问道:“莫非你说的是乔村?” 翠儿娘激动地说:“对!对!对!乔村!是叫乔村!我就是要去乔村!那里有我的两个侄子大奎和二奎!” 李二麻子怔怔地说:“什么什么?敢情您是二奎队长家的长辈呀!” 翠儿娘笑嘻嘻地说:“大兄弟,我是这俩孩子的姑,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去乔村怎么走哇?” “来的早不如碰的巧,二奎队长平时待弟兄们不错,这可不能怠慢。”李二麻子暗忖,他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个瞎眼老太太好像就是在乔村见过。他不敢怠慢,马上转换出一张笑脸说道:“老太太哎,您等着吧!我这就给您联系二奎队长去。” 翠儿娘疑惑地说:“大兄弟?敢情这个煤矿就是乔村?” 两名矿警队员在一旁偷着笑,李二麻子没有听见翠儿娘的话,已经跑到岗楼里的电话前拨通了电话…… 二奎正在办公室外的院子里练拳,“嘀铃铃!”屋内的电话铃急促地响着,二奎缓缓收拳,健步走进屋里接起电话,干脆地说:“喂!哪位?” 李二麻子笑嘻嘻地说:“喂!二奎队长,是我,李二呀!” 二奎疑惑地说:“哦!李二,你不是出去巡岗了吗?怎么打电话来了?出事儿了?” 李二麻子急切地说:“我在东门岗,队长啊!有好事!您赶快来一趟吧!” 二奎一愣,急忙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李二麻子激动地说:“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太,我好像在乔村见过,说是您老家的姑姑从祁县大老远地来看您来了。” 二奎顿时明白了,这一定又是乔虎在作怪,他嘴上不动声色地说:“那好!李二,你照顾好我家姑姑,我马上就到!”说完,放下电话对门外喊道:“卫兵!牵我的马来!” 卫兵闻声,很快牵着马走进大院。 二奎穿戴整齐,健步走出办公室,飞身上马,骑着马飞奔而去…… 李二麻子在煤矿东门外岗楼里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地跑到翠儿娘的跟前,高兴地说:“我说老人家哎!” 翠儿娘刚才的问题没有答案,依然执着地继续问道:“敢情这个煤矿就是乔村?” 李二麻子笑笑说:“不是,这里是李家峪煤矿。” 翠儿娘嗔怨道:“你这个人,骗我一个瞎老太婆作甚?我说了我要去乔村。” 李二麻子开心地说:“您这是打着灯笼找着嘞!就稍稍等一会儿吧,您的二奎侄子,马上就到咯!” 翠儿娘怔怔地嘟囔着:“我一个瞎老太婆,打什么灯笼……” 说着话,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奎已经纵马冲出了东大门,大老远看见师娘和李二麻子站在一起,马还没有到跟前,便飞身下马,奔跑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高声喊道:“师娘!” 李二麻子怔了怔,顿时想起来了,这位瞎老太太,正是乔虎的丈母娘,翠儿的亲娘,乔村武术队员们的师娘。他赶忙拉着两名矿警队员离开了。 翠儿娘颤抖的声音问道:“二奎!是你吗?” 二奎仔细地打量着翠儿娘,抓住翠儿娘伸出来的两只颤抖的手,激动地说:“师娘哎!您可想死二奎啦!” 翠儿娘紧紧地把二奎的头搂在怀里,鼻子一酸,放声大哭:“二奎啊!” 二奎诧异地问道:“师娘!您的眼睛……” 翠儿娘不回答,捶打着二奎的胸部,嚎啕大哭:“二奎啊!” 二奎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两人在一起就这么抱头痛哭起来…… 乔虎、翠儿和二奎,终于又在乔村北山上如约见面了。 三个人在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时候,站在北山顶上,面向乔村,并排站在一起,远远看着乔村已经荒芜了的大片土地,感慨万千,对日本鬼子入侵中国深恶痛绝,对乔村死难的同胞倍加缅怀。 唏嘘良久之后,乔虎开门见山地说出这次约他出来的目的,他郑重地告诉二奎说:“二奎师兄,中国共产党带领穷苦人打天下,深入到敌后开展抗日武装斗争,要把全国的老百姓全都武装起来,形成抗日战争的汪洋大海。现在,乔村的民兵队伍已经组织起来了,但是却缺少枪支弹药,请二奎师兄出来,就是想让你帮忙解决。” 二奎闻听是这样的要求,立刻与乔虎的观念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他认为,抗日战争,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那是打仗,应该是军人的事情,应该是男人们在战场上的正面交锋,不应该是普通老百姓的事情。日本虽然只是个弹丸小国,但日本鬼子的军事力量却非常强大,晋绥军那么好的装备都守不住平州城,把乔村的老百姓武装起来,无疑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如果不武装起来估计还能相安无事,多活些时日,要是一旦武装起来,恐怕会难逃日本人血洗乔村的厄运。 乔虎毫不在意二奎的想法,直白地说:“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之所以想到你,是因为当初给七峰山土匪买枪的时候知道,你和马连长一样,私底下能解决。你就说行不行吧?给个痛快话。” 二奎根本不愿意答应乔虎的要求,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绝,只是婉言说道:“村长,实不相瞒,我们矿警队一百多兄弟,确实都有枪,而且弹药也充足。但我们的武器,都是日本人打完胜仗的战利品,其实都是些二手货,不像日本军队自己的武器那样好使。要是用这样的武器来武装乔村,无疑会给乔村带来灾难。” 乔虎一听有门儿,便干脆单刀直入地说道:“你知道的,乔村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青壮劳力不是被鬼子杀害,就是在煤矿里边做劳工,剩下的还都在城里做着生意,留下的村民想再能武装起来的也不多了,你就说能不能解决一些枪支吧?能解决多少?” 二奎看着乔虎这么直接,干脆地摇摇头说:“能是能,但我不愿意。” 乔虎脱口问道:“为什么?” 二奎不客气地回答说:“我不认为乔村的民兵武装有任何实际意义。你带着七峰山的土匪抗日,按说当时的武装力量要比乔村现在的民兵强多了吧,结果怎么样呢?” 乔虎当时就生气了,他没想到二奎会不买他的账,上前抓住二奎的胸部,狠狠地瞪着他:“你!” 翠儿见状,急忙上前拦着他,劝他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 乔虎松了手,耐着性子认真地给二奎讲了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与神奇,最后又激动地说:“跟你说实话吧。我以前的那些抗日行动,都只是个人行为,那是一时冲动,是逞匹夫之勇。现在有了共产党的领导,抗日的形势也势必不一样了,咱乔村的民兵武装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对敌斗争的,岂能是当初的七峰山土匪可以同日而语的?那天日本鬼子那么多人来扫荡乔村,你二奎也是亲眼所见,八路军武工队就单单两个人,两把枪,就把日本部队一百五十来人打得屁滚尿流。要是当是民兵武装都在,都有枪的话,会是怎么样一个结局?” 二奎一听说那一次战斗八路军才只有两个人,不由得暗自佩服,但还是不愿意为乔村民兵武装提供武器弹药。 乔虎看着二奎腰间的驳壳枪,眼珠子转转,灵机一动,笑嘻嘻地问道:“二奎师兄,你今天带子弹了吗?” 二奎脱口回答道:“带了。干嘛?” 第六十七章 失明师娘寻二奎 乔虎比枪赢武器(二) 乔虎笑笑,又淡淡地问道:“多不多?” “好多呢。”二奎随口回答,疑惑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虎直白地说道:“我和翠儿也都有一把和你一样的手枪,不过我们一直都没有子弹。” 翠儿连连点头附和说:“就是,就是。我们根据地太穷了,练枪都没有子弹。二奎哥能不能给我们些子弹呢?” 二奎睁大双眼,疑惑地问道:“不会吧?你们还能打枪?” 乔虎随手从随身带着的一只布袋里掏出两支陈旧的驳壳枪,不经意地说:“没有子弹,这玩儿意也没什么用。” 翠儿从乔虎的手里随手拿过来一把枪,双手顺势举起来,练了练瞄准,淡淡地说:“练枪练了很久了,可惜还没打过一枪呢。”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那就打呗!” 乔虎面露喜色,试探着问道:“今天就用你的子弹,咱们仨比比枪法怎么样?” “好啊!我还没想到,你们也会打枪?”二奎不经意地同意了,但他随后又不屑地说道:“不过,你们第一次打枪就想跟我比,可是有些异想天开啊!” 乔虎怔怔地说:“那也不一定。你知道,我的飞镖也是百发百中的。” 二奎笑笑说:“那可不一样。打枪和发飞镖毕竟是两码事,我可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翠儿反驳说:“我觉得不一定噢!打枪训练虽然重要,但也是要看悟性的。我觉得,要是跟枪有感情的,那就一定会有如神助。” 二奎赞许地说:“说的是,没想到翠儿师妹,对打枪还有这么深奥的心得。” 乔虎激将说:“莫非你不敢了?” 二奎笑笑说:“村长你还别激将,我相信,别的不敢说,打枪,你们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我的。” 乔虎认真地说:“我们今天虽然都是第一次打枪,但我们也已经练了很久了,翠儿枪法怎么样,我不知道。可二奎你别忘了,我的飞镖百发百中,那也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哟!”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二奎师兄仗着受过几天训练,就有些小瞧人。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今天也让你们开开眼,见识见识。” 二奎马上被激起来了,充满挑衅地说:“那你们说怎么比吧?” 乔虎看着二奎上当了,微微一笑说:“我要是赢了,你得想办法给我们乔村民兵配枪!” 二奎摇摇头说:“那不行,给你们两人供应子弹我答应,要多少,我都包了。给乔村民兵配枪可不行。” 乔虎坚决地说:“不,要是不给村里民兵配枪,那就没意思了,我不干!” 二奎看看翠儿,翠儿也是殷切地看着他,他自觉不可能会输,便不屑地说:“行行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赢了我?” 乔虎马上高兴起来,四下看看,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片碎石滩,伸手一指说:“你们看见前边那些石块了吗?” 翠儿愣怔地问道:“虎哥哥,我们不会就打那些石块吧?” 乔虎笑笑说:“打固定石块想来也没啥意思。我们就以空中的石块为靶子,我扔石块你射击,你扔石块我射击,五枪为准。” “移动石块?”翠儿脱口说道,点了点头又说:“我看差不多,二奎师兄你看呢?” 二奎顿觉新奇,爽快地说:“好嘞!村长,翠儿师妹,给你们弹夹,接着!”说着话,随手掏出两只弹夹,一一给乔虎和翠儿扔了过去。 乔虎和翠儿分别接过弹夹,麻利地把子弹压上了膛,打开了保险。乔虎快速走到碎石滩跟前,朗声说道:“我先扔石块,你们来射击。” 二奎爽快地说:“好嘞!谁先打?” 翠儿当仁不让地说:“当然是我先打咯!” 二奎干脆地说:“好!老规矩!谁让翠儿师妹是咱们武术队里唯一的一朵花那!翠儿师妹,你先来。” 乔虎喊道:“翠儿!准备好了吗?” 翠儿沉着地说道:“准备好了,虎哥哥尽量抛得高一点儿!” 乔虎捡起一块石头抛向空中,翠儿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空中的石块立刻被击碎,四散落下。 二奎脱口道:“师妹好枪法!” 但见翠儿飒爽英姿,只是淡淡地笑笑。 乔虎再扔一块石头,翠儿抬手又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空中的石块再一次被击中,四散落下。 乔虎再扔一块…… 再扔一块…… 再扔一块…… 就这样,乔虎往空中连续抛了五块石头,翠儿枪响石落,五枪全中。 二奎由衷地赞叹说:“翠儿师妹行啊,还真有点巾帼英雄的样子!” 翠儿得意地说:“牛皮可不是吹的,看你们的了!” 乔虎看看二奎,朗声喊道:“二奎师兄!准备好了吗?” 二奎沉着地说道:“准备好了!来吧村长!” 乔虎刚要扔石块,二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等一下!” 翠儿揶揄说:“咋了二奎师兄?害怕了?” 二奎笑笑说:“村长,你别刚才那样扔,太慢!” 乔虎立刻会意,爽快地说:“好嘞!瞧好吧!”话音刚落,已经施展身手,动作飞快地一一向空中连续扔了五块石头。好二奎,沉着冷静,抬手枪响,“啪!啪!啪!啪!啪!”连续五声枪响,五块石头瞬间全部被击碎,碎石末像天女散花一样纷纷落下。 乔虎脱口称赞道:“二奎师兄果真是好枪法!” 翠儿也由衷赞叹说:“是啊二奎师兄,果然有两下子啊!” 二奎学着翠儿的语调说:“牛皮可不是吹的,这下看村长的了!” 乔虎干脆地说:“好!现在二奎师兄来扔石块,这次看我的!” 二奎款款走到碎石滩前,先是连续快速地向空中不同方向扔了两块石头,乔虎随手“啪!啪!”就是两枪,两块石头一一被击碎。还没等有所反应,二奎猛然间,一次性又向空中扔出三块石块。 好乔虎,眼疾手快,“啪啪啪!”再次连发三枪,三块石头再次应声碎落。 三人比赛结果,都是五发五中。 二奎疑惑地问道:“村长,翠儿师妹,没想到啊!你们真是第一次打枪?” 乔虎脱口道:“骗你干啥?” 翠儿解释说:“我们根据地的子弹很少,根本就不舍得在训练的时候使用。” 二奎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村长只会玩儿飞镖,翠儿师妹什么也不会呢?” 翠儿不高兴地嗔怨道:“你小瞧人!” 乔虎淡淡地说:“这年头,啥都是被逼出来的,我现在是八路军的武工队队员,已经不再是乔村村长了。二奎师兄再别这么叫了,听着怪别扭的。” 二奎爽快地说:“好好好!以后干脆就叫你乔虎兄弟。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夫妻俩居然个个都是神枪手啊!” 翠儿突然想起了孩子,沉静地问道:“说起这个,平生现在好吗?” 二奎高兴地说:“放心吧!好着那!” 翠儿疑惑地问道:“山本不找你麻烦?” 二奎不经意地说:“山本每天焦头烂额的,顾不上。” 乔虎转移话题,平静地说:“不瞒二奎师兄,我们现在正积极组织乔村民兵,加紧训练,下一步就准备营救陈平功营长。” 二奎痛快地说:“这次真的看出来了,你们有章法,有目标,能成事。枪的事情,我来给你们解决,至于营救陈平功嘛?”他想了想,笃定地说:“今天晚上我就设法把他给你们救出来!” 乔虎郑重地说:“这个事情先不必着急,我们也要听从组织的安排。你要是能救,就先要好好计划一下,争取到时候一举成功。” 二奎感慨地说:“看来我们这回的苦日子算是真的要熬到头了。对了,我们应该有个固定的联络方式,总不能每次都这么派个女人来吧?” 乔虎坦诚地说:“这个怪我自己没有经验,严队长也已经批评我了,这次我早就想好了。煤矿北门外一里地的地方,有三棵大槐树,中间那棵有一个树洞。从今天起,我会派人每隔三天去一次,我们可以把彼此的消息都放在那里。” 二奎不假思索地称赞说:“这个办法好!不见面也能解决问题。” 乔虎认真地说:“如果你能成功解救陈平功同志,就把你的营救计划先做出来,我们上报给组织,然后咱们约定时间,我可以带人埋伏在那里,接应他。” 二奎高兴地连声说:“好!好!好!这可太好了!三天后,我先给你们解决枪支弹药问题,同时把营救计划给你带来!” “好!就这样!”乔虎兴奋异常,突然眼珠子一转说:“现在把你身上的子弹都留给我吧。” 二奎嗔怨说:“都说了给你解决枪支弹药,没想到你这么贪!”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到了第四天,二奎就按照约定,带着李二麻子和两名心腹,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乔村送来了十几支汉阳造和一些弹药,同时送来了营救陈平功的计划。 乔虎再次和李二麻子见了面,自然说起了上次七峰山遭遇鬼子袭击的经历,为那些死难的七峰山土匪唏嘘不已。 马大脚看到叔子一切安好自然也是激动不已,专门把孩子带来见二奎,一家人团聚自是亲热万分,感动不已。当她亲耳听到二奎告诉他,大奎在煤矿的情况也一切安好的时候,自是兴奋得和孩子一起泪眼婆娑。 二奎等人一离开,乔虎便决定当天就把二奎的营救计划送到根据地去,安顿了翠儿和车门子一些事项之后,便独自骑马走了。 乔村民兵们一下子有了枪,全都立刻沉浸在一片快乐之中,可是谁也不知道,又一次灾难已经在匆匆赶来的路上。 天空中乌云密布,谁也不知道乌云后的天空;江河里波涛东去,谁也不知道波涛下的暗涌。 就在这一天,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正在悄悄地吞噬着李家峪煤矿劳工的灵魂……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一) 李家峪煤矿二号井的正副带班长分别是马强和张成义。 说起马强,率领晋绥军完整编制的一个连队,竟然莫名其妙地全都成为了日军的俘虏,继而又成了李家峪煤矿的劳工,这还得从日本鬼子攻打平州城的时候说起。 当初平州城上下一得到日本鬼子要攻打平州城的消息,市政当局便立刻炸了锅,当局的一些要人为了自保,早早地逃之夭夭了,只留下了不明真相的一小部分守军与来犯的日军进行对抗。与其说是对抗,还不如直接说成是装装样子,掩人耳目,充当炮灰。 长时间没有粮食和弹药补给,这些缺乏训练又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的晋绥军,充其量只是守军的一个幌子而已。 在日军大举进攻之前,晋绥军少的可怜的留守部队严阵以待,准备拼死抵抗,与平州城共存亡。马强也曾在阵前鼓舞士气,官兵们大有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可是,鬼子一阵猛烈的炮火袭来,将士们便赶紧全部进入到了临时的掩体工事进行隐蔽,炸弹就在他们的身边连续发生爆炸,顿时战火连天,硝烟弥漫,血肉横飞,惨像持续了很久,震耳欲聋…… 双方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在阵前交战,守军就被日本鬼子强大的炮火攻势打了个七零八落,等大家都从炮灰和泥土中钻出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马强几乎一个整连的建制,已经全都被日本鬼子冲上来缴了械。眨眼之间,他们全都被串在一起,莫名其妙地成了日军的俘虏。 他们在战俘营接受完鬼子的整训之后,又被集体拉到李家峪煤矿来做劳工,连长马强自然也就成了这批人的带班长。 马强刚刚来到煤矿的时候,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整日蔫了吧唧,心灰意懒,毫无斗志,跟谁也不想接触。他觉得全连的兄弟都等于是都在战场上捡了条命,所以也就更加惜命。便与世无争,逆来顺受,万事隐忍,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全全连兄弟们残留的性命。尽管如此,因为他的部下最多,最心齐,又都是军人,所以他在全体劳工中还是享有着很高的威望。 马强对赵青上蹿下跳地联合工友,始终都感到鄙夷不屑。他感到日本军队的实力太强大了,光靠一些工友联合,根本成不了什么事儿,只要能够苟延残喘,保住性命活下去,才是根本。他对陈平功和赵青的距离始终是保持着若即若离,他们的举动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太大兴趣,倒是那个煤炭转运组的带班长,引起了自己的强烈兴趣。记得他在乔虎的婚礼上见过他,后来又在调解帮派纠纷的时候见过他,尽管他当时带着面具,并不曾识的,但后来说起来,他曾经还是海龙帮的小帮主。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一个海龙帮的帮主怎么也会来这里做劳工了呢? 时间一久,马强与乔龙两人相处甚好,马强变得不再封闭自己,第一次向连队以外的人敞开心扉。乔龙很快成了马强在煤矿劳工中,除了本部兄弟外的唯一好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马强做梦也不会想到,厄运一下子笼罩在了他们全连的头上,而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一天,二号井头班,由大个子马强带班,全班一百二十名兄弟,都是自己曾经的部下。 全班人马悉数吃过早饭,一起来到二号井口,像往常一样轮流乘坐吊笼下井。大家列队站在井口,马强按例清点完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人。 马强有个老规矩,总是第一个下井,最后一个上井。井下交接班是采取手拉手的办法,他要和另一个班的带班长交割清楚。绞车把吊笼送下去,再吊上来,一次差不多也就十来个人,下井的劳工下去,上井的劳工上来,趟趟不空跑。 他和九名矿工一起率先站进了吊笼,开绞车的正是春生,乔龙的这位小弟,自然与马强的关系也很熟络。马强让春生抓紧时间开动绞车,他觉得晚班的兄弟们此刻一定都饿坏了,既然是轮班倒,这个班能够早点儿下去,就意味着上一个班的可以早点儿上来。 春生按下电钮,感动地说:“带班长们要是都像大马哥这样顾念工友的好,工友们就都有福了!” 马强淡淡地说:“乔兄弟待你们转运组的兄弟也都不错哟!”说着话,人已经随着吊笼缓缓下到井下去了。 马强一行人乘坐吊笼下到井下以后,晚班的带班长张成义,便开始组织工人们开始有序地上井,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浅浅的一层黑水。 张成义招呼让采煤组的十名工友有序地上吊笼,十名工友陆陆续续上了吊笼,张成义一拉信号线,吊笼启动了。 吊笼就这样在不断地上下,工友们也在有序不断地下井上井,马强走到张成义跟前,过来一伸手,爽快地说:“成义兄!平安无事!” 张成义接住马强伸过来的手,击掌紧握,也干脆地说:“大马哥!平安无事!” 这是两名带班长在每天交接的时候,必然要说的一句问候语,他们能够给对方的祝愿,就是这句平安无事。时间一久,这句问候就像是成了约定俗成一样。 两人问候完以后,把要交接和交待的事情说完,开始一边观察着劳工上下井,一边攀谈起来。 马强关切地问道:“饿了吧?” 张成义淡淡地说:“还行,习惯了,今天早啊?” 马强笑笑说:“嗨!哪天不都一样啊。” 张成义逗趣地说:“我感觉大家现在都开始叫你大马哥,你已经成了全矿一千多工友共同的大马哥了,哈哈哈!” 马强勉强笑笑说:“名字本来就是个代号,咋顺嘴儿咋来,大家都愿意这么叫,这不说明咱人缘儿好吗?” 张成义连连点头称是说:“没错没错!大马哥人缘儿是不错!别人都是叫工号,你是众人的大马哥!” 马强认真地说:“你就别抬举我了,说说今天有啥特殊情况没有?” 张成义不经意地说:“都跟你说了,没啥情况。对了,就是你上次说的,这井下最近感觉越来越湿了,地面的积水也太厚了。” 马强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有台水泵就好了,把这里的积水好好抽一抽。” 张成义疑惑地说:“拉尸队不是已经向小日本报告了吗?” 马强不屑地说:“切!他们报告日本人?有屁用。我都跟他们反映好几次了,想让小鬼子抽水?小鬼子哪有这善心啊?算了吧!靠小鬼子,指望不上,没用。”说完,不住地摇头。 张成义愤愤地说:“这小日本儿一天就光知道叫咱出煤,连咱的死活都不管,还会想着把这地面弄弄干净?咱们自己注意些就是了,还是别管他了。” 马强点点头,诙谐地说:“就是,靠别人的媳妇养孩子,靠不住!哈哈哈!” 张成义笑的前仰后合,停下来以后说:“大马哥就是风趣!对了,大马哥。你最近见着三号井的小个子五零五号了吗?最近又有啥好消息?” 马强摇摇头淡淡地说:“那小子?见着了。也不知他哪儿来那么多消息,成天地传来传去,其实也就是一听,没啥。刚才吃饭还在一起聊天了呢,这小子真能谝,就是一个谝匠。” 张成义饶有兴致地说:“那他今天又说啥了?” 马强故作神秘地说:“还能说啥?无非就是告诉大家说让咱们多团结,这样小鬼子就不敢欺负咱们了。鬼才信。小日本弹丸小国都敢来中国,你想让他不欺负你?怎么可能嘛?我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绕着走,鬼都躲着你。” 张成义怔怔地说:“我觉着五零五号说的还是很有道理,自打上次工友们在斜井收拾了龙二以后,你看看拉尸队现在,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马强压低声音说:“斜井的兄弟算是真的给大家出了一口恶气,这一招杀鸡儆猴,实在是让人佩服。不过对那个五零五号,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儿,你说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啊?” 张成义紧张地说:“这个可千万不敢胡说,小心掉脑袋。” “不说不说。”马强笑嘻嘻地,突然话题一转说:“哎!说起龙二那个王八蛋,现在可真成疯子了。从那以后,拉尸队的就再也不敢张狂了。” 张成义愤愤地说:“不如说成是杀猴儆鸡。龙二作恶多端,活该有报应!”说着话,头班的最后一拨儿劳工下来了。一名劳工走近马强认真地说:“连长,都下来了。” 马强点点头,拍拍张成义的肩膀说:“成义兄弟,你赶紧上去吧!” 张成义最后一个走上吊笼,向马强摆摆手说:“我上去了大马哥,再见!” 两班顺利交接完毕,井下只剩下了头班的一百二十名劳工和两名跟班下来的拉尸队员。工人们下来以后,全都在头上戴上油灯,顶着油灯各行其是去了,跟下来的两名拉尸队员便蹲在一旁开始说闲话。 马强怔怔地看着陆陆续续下来的这些兄弟们,一个个头顶着油灯不得不去干活儿的样子,顿时鼻子酸酸的,视线也渐渐有些模糊,眼前立刻浮现出全连被日本鬼子集体俘虏的悲惨场景……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二) 不知过了多久,马强独自一个人正在工作面装煤,九号掌子面的老孙头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急切地喊道:“连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马强看着这位昔日的连队食堂伙夫,顿时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天,老孙头挑着胆子给坚守阵地的战士们最后一次送饭,被一阵猛烈的炮火淹没之后,也跟着全连士兵一起莫名其妙地被俘。他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咋了老孙头?慌里慌张的干嘛?” 老孙头郑重地说道:“连长,我感觉着要出大事儿!” 马强急忙劝说道:“可不敢乱说,咱们每天都在井下挖煤,脑袋可都别在裤腰带上呢,甭让你再给吓出个好歹来。” 老孙头神色慌张地说:“这狗日的日本小鬼子,赚钱不要命,肯定是开凿煤矿的时候不懂得敬神灵,现在惹得龙王发怒了!” 马强一头雾水地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孙头睁大眼睛,急切地说:“井下马上就要喷水啦!” 马强一愣,平静地说:“老孙头,你别慌,你说的是啥意思?到底咋回事儿?” 老孙头一字一顿地说:“九号掌子面,马上要喷水啦!” 马强没有任何采煤经验,也不懂技术,听不懂老孙头的话,愣怔地说:“你这到底是说什么呢?走,咱们过去看看。” 马强和老孙头一起来到九号掌子面,仔细看了看老孙头刨过的煤层痕迹,只见煤层里有一股一股的黑水正在大面积往外渗透,势头越来越大。 马强立刻感觉到不妙,睁大眼睛,急切地高声喊道:“大家都停下!全都停下来!”劳工们听到马强的喊声,立刻全部住手,一时不知所以,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马强严肃地说:“来,你们有谁懂得,过来看看这是咋回事儿?” 九号掌子面的工人们全都围拢过来,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的劳工只是说他们干活的地方也在往外渗水。 惊慌失措的劳工们,很快惊动了一旁的两名拉尸队员,他们也跟着过来看了看,其中一名拉尸队员名叫桂东北,他是跟着程七一起从东北来的,多少有些见识。一见到这种情况,立时惊慌地喊叫起来:“哎哟妈呀!坏了!瘪犊子了!这是要出大事儿,这是非常明显的透水事故哇!” 桂东北的话音还没落,恐慌的情绪一下子就在二号井下弥漫开来。 一听说是什么事故,劳工们马上全都害怕了。都听说过井下挖煤要死人的,平时磕磕碰碰也没有太当回事儿,此刻一说是事故,那还了得?这种事故肯定避免不了要死人,谁会倒霉地死去呢?一时间便惊恐地嘈杂起来。 这个哭着说:“这可咋办?呜呜呜……我还没娶过媳妇儿呢。” 那个沮丧地说:“我都出来五六年没有回家了,这百十来斤,不会就此留在这个鬼地方了吧?我娘以后谁来管呢?” 马强呵斥说:“都别胡说了!搞得怪吓人的。”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马强镇静下来,看着桂东北说:“桂东北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啥意思?” 桂东北急切地说:“大马哥!大家可都听你的,你就赶紧想办法让大家离开这儿吧。” 马强一愣,脱口说道:“离开?你他妈说的轻巧,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咋说的?不到下一个班的人下来,就甭想上去!” 桂东北沮丧地说:“说归说,大家就别撑着啦!这水要是渗出来,贼拉快,我们这些人都得被淹死!” 马强一愣,疑惑地问道:“淹死?真的就没有办法吗?” 桂东北冷静地说:“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离开。赶紧的,越快越好!” 老孙头焦急地说:“连长!我们咋办?” 众人焦虑和惊恐的情绪再一次蔓延开来,全都紧紧地盯着马强,有人哭腔也出现了,而且像是传染一样,大家都跟着呜咽起来,而且哭腔也越来越重,空气立马变得异常紧张。 说着话,眼看着脚下浅浅的渗水就已经漫过脚脖子了。马强立刻明白过来了,生命危险就在下一刻。他沉着果断地指挥大家说:“弟兄们!你们曾经都是我马强的兵,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们誓死都没有投降,我以带过你们这样的兵而骄傲。不是你们无能,是小鬼子的炮火太厉害,我们晋绥军的一个连,在守平州城外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放一枪,就被小鬼子的大炮炸了个灰飞烟灭,人倒是没有死,可却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俘虏。这不怪大家。现在,面对透水事故,其实就和面对小鬼子一样,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我命令:‘大家都别干活儿了,全都停下来,到高处去,不要拥挤。’” 大家都立正,高声回应道:“是!”在立正跺脚的时候,脚下的水花四溅。 马强转身对着桂东北说:“桂东北,我们一直以为拉尸队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想到你也是个有血性的,我和你一样,都是东北人。我问你,你一个东北人,为啥跑到山西来给日本鬼子做狗腿子?” 桂东北嘟囔着说:“你以为谁愿意来啊?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侵占了关东,整个满洲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种亡国奴的日子我们早就过够了,可我们的家人都在满洲被日本鬼子扣着呢……” 马强理解地打断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兄弟,不多说了,大家今天活的成活不成,出得去出不去,现在就全靠你了。今天你要是能把大家都救出去,我们出去以后一定为你修一座庙。” 桂东北为难地说:“能出去的话,谁不想啊?我也想出去。” 马强很干脆地说:“现在看来,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让我们都上去,还有一条路就是赶紧把这些黑水排走。你是拉尸队的,你来想办法吧。” 桂东北没好气地说:“小日本是什么玩意儿你们都不知道啊?这帮狗娘养的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出去的。还有,咱们整个矿上,连个水泵的影子都看不见,更甭提什么排水设备了。你说的两条路,怕是都走不通。” 马强急切地说:“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 桂东北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只能想办法,让他们提前吊我们上去了。” 马强严肃地说:“生死攸关,不管有啥办法,我们都要抓紧试一试!” 桂东北想了想,一咬牙说:“好!豁出去了,让我上去试试看!” 另一名拉尸队员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劝阻道:“兄弟,你这样上去会被他们毙了的!” 桂东北愤愤地说:“滚犊子吧!反正都是个死!” 马强激动地说:“好样的桂东北大哥!” 桂东北下定决心地说:“与其等死,不如让我上去一试!”说完,大步走到井架前,义无反顾地拉动了信号绳,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吊笼“吱吱!”地响着,缓缓地落下来,桂东北视死如归地走上去,站在吊笼上对大家说:“大家稍安勿躁,我上去让他们把大家都吊上去!” 吊笼升上去了,桂东北带着大家的唯一一线生存希望,乘坐吊笼被吊到二号井口上来了。 一名守在井口的拉尸队员,一见桂东北孤身一人被吊上来,急忙跑了过来,吃惊地吼道:“桂东北你他妈不要命啦?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不允许任何人上井的吗?” 桂东北着急地说道:“少废话!井下出大事了!赶快给程队长打电话,就说二号井,出现了重大的透水事故!” 这名井上的拉尸队员二话不说,赶紧跑到电话机旁给程七去打电话。 桂东北转身对春生说:“这位一百四十五号小兄弟,赶快把吊笼放下去,能救几个先救几个上来吧!” 春生干脆地答应道:“好嘞!”说完,就准备操作绞车,正在这个的时候,春生猝不及防地被突如其来的木棒狠狠地击中了头部,他的头上当时就出了血,眼前一黑,立刻趴在岗位上,昏了过去。 另一名井上的拉尸队员手里拿着带血的木棒,愤怒地叫着:“桂东北你好大胆!你不在井下认真管事儿,竟然中途跑上来管起我们井上的闲事儿来了?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你不怕死,我们还怕呢,把他绑起来!” 两名矿警队员二话不说,过来就把桂东北给绑了。 其中一名矿警队员很得意,一边捆绑桂东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还不容易?你们拉尸队一向跟我们矿警队不和,今天可算让我们逮着了,早就憋着劲儿呢!哈哈哈!” 另一名矿警队员也幸灾乐祸地说:“还捆谁?你们说,哈哈哈!” 桂东北被五花大绑地绑起来,桂东北疯狂地叫喊着,井上的那名拉尸队员不耐烦,干脆找一块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把桂东北的嘴巴也顺便堵上了。 二号井口给程七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打电话的拉尸队员急切地喊叫着:“喂!是程队长吗?二号井出大事儿了!说是发生了透水事故……”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三) 程七在拉尸队的办公室里接到二号井口的电话,顿觉事态不妙,径直一路小跑地跑到山本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向山本汇报说:“太君……太君!大……事不好了!二号井二……号井发生透水……透水事故了!” 山本急切地问道:“什么?透水?” 程七认真地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透水……” 山本立刻着急了,抓住程七的衣领问道:“有没有塌方?” 程七怔怔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山本快速穿上外套,急切地喊一声:“走,快去看看!”说完,抓起枪套和军刀就往外走,程七快速跟了上去。 山本和程七急一先一后急匆匆地往外走,山本一边走一边严肃地说:“程sir,你记住,保矿是第一位的!” 程七诧异地问道:“不救人?” 山本摆摆手,冷笑道:“不!死几个人没有关系,支那人多的是!” 程七暗自翻翻白眼。 两人说着话,迅速来到大院内,院子里有几辆摩托车停在那里,山本和程七各自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山本对哨兵喊道(日语):“喂!通知田中君、高桥君,火速赶到二号井!” 说完,两辆摩托车先后扬长而去…… 山本和程七各自乘坐一辆三轮摩托车,很快赶到了二号井口。只见桂东北被捆着在井口,嘴上也被一块破布堵着,坐在一片废墟上不停地挣扎着,春生趴在脚手架上昏迷着,头部还在往外渗着血。其他人怔怔地看着山本,大气也不敢出。 山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上前揪出堵在桂东北嘴上的那块破布,拍了拍桂东北的脸问道:“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桂东北抬头看看天色,急切地说道:“大概就在两个钟头以前,井下九号掌子面……” 桂东北认认真真地把井下发生的情况和山本详细讲了一遍,最后急切地补了一句话说:“快把他们都救上来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真的要出人命了!” 山本微微一笑说:“你要救他们上来吗?” 桂东北喜出望外地说:“对啊!” 山本笑笑说:“很好!那你干脆再下去好了。”他的话音里透着神秘,神情中透着一丝狡黠。 程七听出山本话里有话,似乎不太对头,急切地说:“太君,他可不能再下去了!” 山本厉声说道:“不,他非下去不可!” 桂东北立刻明白了,山本根本不愿意救人,他这是想要自己的命。他轻蔑地对程七说道:“程大哥。不求他,我愿意下去。” 程七急了,桂东北是当初跟着自己从东北一起来的,眼见他义无反顾,不惧生死,得罪了山本,高声骂道:“桂子你个王八犊子!” 桂东北视死如归,淡淡地说:“程大哥,我是专门上来救他们出去的。能救大家固然好,但即使不能救他们上来,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就得陪着他们一起去!” 程七扑上前去,对着桂东北就是一个耳光,呵斥道:“桂子你不要再胡说!” 桂东北微微一笑说:“程大哥,感谢你这段儿时间以来一直关心照顾我。可你看看我们过得这是什么日子?你如果将来能够活着回东北,就给我的家人捎个信吧。就说我死的不憋屈,有气节,对得起先人,让他们逢年过节地给我烧点纸钱儿。”一边说着,一边昂着头缓缓上了吊笼。 山本见状,恼羞成怒地走到绞车前,一把推开春生,亲自按动绞车按钮,吊笼以最快的速度向下坠去,吊笼像一块重物一样直接加速度摔了下去,一百五十多米的高度…… 大家顿时全都惊呆了,惊愕地看着丧心病狂的山本,这个时候,田中和高桥也分别带着鬼子队伍赶到了。 山本面露狰狞地喊道:“把这里的人统统带走,留下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士兵,严守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许任何人操纵绞车,否则,统统杀掉。” 就这样,两名矿警队员,两名拉尸队员,春生,还有二号井口的另外四名转运工,全部被日本鬼子带走了,二号井口只留下了一小队的日本士兵在这里持枪守卫。 再说桂东北从井上乘坐吊笼,直接摔了下去,他的下半身已经整个都插进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马强和劳工们在井下热切地盼望着吊笼下来救人,没承想吊笼重重摔了下来,看到桂东北的惨状,立马全都惊呆了。 马强愣怔了一下,发疯似地冲上前去,紧紧抱着直直摔下来的桂东北的半个尸身,大声哭喊着:“我的好兄弟啊!你这是何苦哇!好不容易捡了一条性命你咋还回来了呀?” 桂东北已经无法回应了,众人唏嘘一片,恐慌的情绪刹那间变得越来越浓。与此同时,井下的渗水已经越涨越高,低洼处已经能够淹到人的大腿根部了,饥饿和恐惧顿时一起向这一百二十多人袭来。 马强审时度势,依旧冷静地对大家说道:“弟兄们,这是小鬼子不让我们活啊!如果我们中间有人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记着给大家报仇!现在,我们找几个有力气的人,在高处继续往上刨,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一起把几名强壮的劳工推在高处,让他们向上用铁镐刨起来…… 山本回到办公室以后,迅速给藤田打电话汇报,告诉藤田说自己已经把知情人全部控制起来了,绝不会让消息散布出去的。为了确保煤矿不出更大的意外,请求暂时对二号井实施封井,并请调一个中队的兵力能够马上到位,以防止劳工们知情后引起哗变。 藤田郑重地在电话里答应他说:“今天下午,我会派浅见正雄中佐带部队前去,他会配合你解决一切问题。” 山本放下电话,马上觉得心里有了底气,有了部队撑腰,他完全可以放心了,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到了下午,浅见亲自带领自己的中队来到李家峪煤矿,整个煤矿立刻笼罩在极度恐怖的气氛当中,山本在各个井口和公众场合都增加了日本士兵的巡逻队和流动哨。 这一天的三号井,头班的带班长是陈平功,他按例在早上清点完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人。临下井之前,他故意让赵青留下换班,让他单独去找一下乔龙,说要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见面谈事情,然后率先带着九名劳工乘坐吊笼下了井,三号井是另一名护矿队员开的绞车,栓柱这一天恰好前去三号井打眼放炮。 陈平功在井下与晚班的带班长王奎交接班以后,便开始带着大家干活儿。 等到陈平功晚上出井以后,凭借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使他立马就感觉到了矿上的异样。他来不及洗澡,直接黑着脸,不动声色地来到工人食堂,在队伍里排队打饭。 乔龙坐在一张长条桌前,故意慢吞吞地吃饭,他是在得到赵青的通知以后,在这里专门等候陈平功的。 陈平功打好饭,走到乔龙的座位旁,观察了一下四周,悄声说道:“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啊!” 乔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是的,我也感觉到了,日本鬼子的流动哨和巡逻队今天出来的太多了,井口也安排了鬼子。以前食堂里从没见过小鬼子,今天晚上,居然这里也有了,拉尸队的好像也比平常多了。” 陈平功冷冷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矿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乔龙一愣,急切地问道:“会有什么事儿呢?” 陈平功机警地看看四周说:“我们先说我们的事儿。” 乔龙点点头说:“陈大哥,你说吧。” 陈平功平静地说:“以后还是不要叫陈大哥,就叫五零四号。” 乔龙点点头说:“是,五零四号。” 陈平功冷静地问道:“上次二奎队长问陈平功的事儿,你告诉他了吗?” 乔龙平静地回答说:“按照你的意思,我告诉他了。” 陈平功又问道:“那他有没有新的消息?” 乔龙摇摇头说:“还没有。他只说是我哥参加了八路军武工队,是受我哥之托查找一位叫陈平功的八路军营长,我就只是告诉他说好像有,是谁还需要认定。” 陈平功悄声问道:“你上次说他很可靠?” 乔龙肯定地说:“对!上次我们修整龙二,日本鬼子去乔村的消息就是他给我们的。” 陈平功冷静地说:“我找你是想再了解一下,他跟你们一起被抓,反而却做了矿警队长的详细经过。” 乔龙就把当时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最后强调说道:“当时大奎再不医治就会没命了,山本就是拿这个逼他的。” 陈平功点点头说:“好!我有数儿了。” 乔龙眼前一亮,脱口问道:“您真是八路军的营长?” 陈平功“嘘”的一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乔龙说话期间,发现一直看不到二号井头班的人过来吃饭。他没有正面回答乔龙的问题,而是悄声说道:“我问你,你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见到过二号井早班的人出来吗?”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四) 乔龙怔怔地说道:“我没太在意,怎么了?” 陈平功淡淡地说:“从三号井到食堂,比二号井远多了,我最后一个出井,到现在也没看见一个二号井的人。” 乔龙环顾一下四周,恍然大悟说:“对呀,我之前也没看见一个。” 陈平功冷静地说:“我总感到今天的怪异,所以没洗澡就来了,现在看来,一定跟二号井有关。” 乔龙怔怔地问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陈平功脱口说道:“不清楚,这也正是我的疑惑。” 乔龙看看陈平功冷峻的脸,疑惑地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平功想了想说:“你先走,咱们分头都去找找二号井的人,尤其是早班的人,最好能找到带班长大马哥。” 乔龙想了想说:“要是找不到大马哥怎么办?” 陈平功脱口道:“找不到大马哥,就找找张成义。” 乔龙摇摇头说:“张成义是晚班的,已经都吃过饭下井去了。” 陈平功不容置疑地说:“井上的不下去,井下的就上不来;同样的,井下的上不来,井上的就下不去。现在的关键是要了解一下二号井早班的人全都去哪里了?一百二十号多人哪!” 乔龙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就是藏也得有地方藏啊!” 陈平功淡淡地说:“我在这里再观察一下,你抓紧去,有什么消息,晚上在宿舍碰面。” 乔龙点点头说:“好!我先走了!”说完,端起饭盆儿,急匆匆离开了。 吃过晚饭以后,张成义便带着晚班的工人们一起来到二号井口前,准备下井开工。大家还没有走近,就远远看见井口有几名日本鬼子持枪拦住了去路,歪把子机枪也架在了井口的掩体处。劳工们再往前走,走在前边的便遭到一群鬼子用枪托的一顿乱打。 高桥和钱翻译正好带着一小队鬼子在这里值守。 钱翻译扯着嗓子高声说道:“劳工兄弟们!太君说了,二号井从今天起开始整修,所有二号井的劳工都另行安排。你们这一拨的人,明天早上饭后集合,看几号井需要,对你们再做安排,现在都立刻回到宿舍里去待命。” 劳工中有人纷纷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啊?” 钱翻译骂骂咧咧地说:“废他妈什么话呀?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张成义疑惑地问道:“钱翻译,我想知道,我们要是不下去,早班的兄弟们就上不来了,是不是?” 钱翻译一怔,旋即反问道:“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 高桥在旁边不耐烦了,拉出洋刀恶狠狠地对着工人们,做出一副决斗的架势。 张成义机警地看了一下四周,看到一个个荷枪实弹又全都虎视眈眈的日本士兵和不远处的一挺歪把子机枪,抬高声调说:“散了吧!散了吧!多休息一下也不错!” 钱翻译高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如果再不散的话,你们可就变成聚众闹事了,皇军的机枪子弹可是不长眼睛啊!” 张成义高声喊道:“走了!大家回去咯!”工人们懒懒散散地相继散去了。 陈平功回到宿舍以后,对二号井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他在默默沉思,有人突然敲门。“笃笃笃-笃”三声连响,隔一下再敲一响,这是自己人敲门的暗号,陈平功急忙打开门,进来的正是乔龙和张成义。 陈平功一看到张成义顿时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不是现在应该在二号井下吗?” 张成义冷峻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去换班,发现二号井口全部被小日本封锁了。钱翻译告诉我们让我们今天放假,明天安排到别的井区顶班儿。” 乔龙也冷峻地说:“五零四号,按照你的说法,我找了一下那天在二号井开绞车的春生和其他四名转运工,他们也都不见了。” 陈平功想了想,严肃地说:“这也就是说,二号井早班,从井上到井下,到现在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乔龙点点头说:“是的!我们的转运工晚班赶去上班的人,也都被日本小鬼子给赶出来了,就连那天当班的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也都不见了。” 张成义补充说:“二号井口现在全是日本人,根本不让我们靠近。” 陈平功点点头说:“我预感就不对劲儿。” 乔龙诧异地说:“这也太蹊跷了!” 陈平功略加思索,认真地说:“我们这样,一号你依然暗中进行调查,一定要设法找到井上井下失踪了的人们。我们剩下的先去散布一下消息,让劳工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多越好,但暂时千万不要生事儿,以免打草惊蛇。” 乔龙点点头说:“好的!我这就去找。” 张成义点点头说:“我去散布消息,让我们班上的兄弟都去。” 乔龙和张成义说完,一起匆匆地离开了。 山本为了封锁透水事故的消息,把两名拉尸队员、两名矿警队员,以及春生和四名转运工人一起关进了日军军营的一间空房子里,连程七也不例外,和他们都关在了一起。 程七和看门的日本鬼子交涉了半天,守门的鬼子一句也听不懂,最后用三八大枪杆把程七硬是推了进来。 两名拉尸队员看到他们的队长也被关进来了,只好自认倒霉,两名矿警队员不服气地问程七:“程队长!他们为什么抓我们呀?” 程七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都他妈安静一点。” 只有四名转运工人躺在角落里,不管不顾地倒头睡觉…… 陈平功暗地里组织各个带班长,通过多方了解,对比张成义告诉大家最后一次上井的时候,井下已经发生渗水现象的这个情况,断定二号井下已经发生了严重的透水事故。而日本鬼子为了保全矿井,竟然不顾劳工的死活,封锁井口,封闭消息,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平功判断出这样的结果之后,迅速做出反应,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当即决定利用罢工的手段,来逼迫山本开井救人。 这天早上,趁着食堂里的日本士兵还没有上岗,在劳工们交接班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各井口头班晚班的劳工全都没有下井,所有劳工都基本聚齐在了食堂的餐厅里,赵青带着几名劳工把餐厅里的拉尸队员们全都关在了食堂门外。 带班长们全都坐在一张长条餐桌前,陈平功激动地说:“兄弟们!我们一起共患难了这么久,我对大家也算都有了一些了解。现在咱们闲话不说,各井号带班长都到了吧?” 乔龙挨个看看大伙儿,悄声对陈平功说:“除了大马哥都到了。一号井齐墩儿和郑钱;二号井张成义;三号井您和王奎;四号井李玉柱和秦宝;斜井乔安和乔生,我和大奎在井上带班。” 陈平功朗声说道:“好!我让五零五号约大家今天在这里相见,就是为了一件大事儿!” 乔安脱口问道:“什么大事?” 陈平功认真地问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们中间少了人?”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齐墩儿脱口道:“觉着啦,二号井大马哥一个班的人都不见了。” 郑钱补充说:“好几天了都。” 乔生附和说:“就是,二号井就大马哥的那个班,一下子全不见了人。” 王奎疑惑地说:“是啊,我也纳闷,大马哥好几天都不见了。” 李玉柱怔怔地问道:“会不会是这小子带着一个班的人,全都逃跑了呀?他们可都是一个部队里的。” 乔龙断然说:“不可能!他们要是逃跑了,小日本能放过咱们吗?那当班的矿警队和拉尸队的人不可能也跟着跑的呀!” 陈平功认真地点点头说:“一号说得对,你们也不想想,他们要是跑了,日本鬼子能这么安静吗?” 秦宝附和说:“就是呀!” 大家这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张成义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记得最后一天我和大马哥交接班,两人还有说有笑,等我再去接班的时候,二号井就突然放假了。再之后,就见不到他们了,我们也被安插到其它井号去了。” 乔龙补充说:“最近这段时间,程七也不见了,我们班上在二号井的绞车工、转运工也都不见了,还有那个班的拉尸队员和矿警队员。” 陈平功冷峻地说:“我大致算了一下,现在他们都已经失踪七天了。” 乔龙脱口说道:“什么?七天!”众人一片哗然。 陈平功不紧不慢地说:“七天时间,一百二十号人,竟然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咱们都还不清楚。” 乔龙火上浇油说:“这还能是什么好事儿啊?” 陈平功继续严肃地说:“井下的劳工兄弟咱们暂且不说,那井上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就有些蹊跷了。我判断,井下真的是出事了,而且出大事儿了。井上失踪的这些人,一定全都是些知情人。” 乔龙附和说:“是啊!这井上的人也平白无辜就不见了,说明日本小鬼子心里一定有鬼!”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五) 陈平功继续说道:“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二号井下最近经常渗水,我担心井下出了严重的透水事故,有一百二十多条劳工的性命,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今天是他们,明天难保不是我们啊!” 陈平功和乔龙一唱一和地说到现在,众人胸中的怒火终于在刹那间被点燃了,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乔龙见状,高声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大家想想,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在食堂大厅回响,震耳欲聋。 所有的劳工都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带班长们。 陈平功站起来,站在一把凳子上,朗声道:“那我们就要采取我们的办法!” 众人一愣,纷纷嚷嚷着说:“我们有啥办法?” 陈平功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人命关天,时间紧迫。” 乔龙看着时机已到,也站起身,高声说道:“五零四号!你干脆就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纷纷说道:“五零四号,有啥办法?说出来,我们都听你的!” 陈平功一挥手,高亢激昂地说道:“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我们就全体罢工!没有二号井兄弟们的消息,决不复工!” 乔龙激动地大声喊道:“对!我们罢工,让山本给我们一个说法!” 众人听了,一下子愣住了,旋即又反应过来,开始积极响应,纷纷高声喊道:“罢工咯!罢工咯!” 陈平功看着时机已到,让乔龙打开食堂大门,乔龙和乔安、乔生兄弟俩上前打开食堂大门。 食堂大门一打开,所有的劳工像潮水般涌出来,雄赳赳地向宿舍区涌去。 劳工全体罢工的消息飞快地传到了山本的耳朵里,急匆匆赶到山本办公室报告这个消息的,是新上任不久的拉尸队副队长李疤九。 不可一世的山本在得到劳工罢工的消息时,正在办公室里和浅见一起自得地下棋,他并不感到吃惊,而是觉得一切都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所以不仅不着急,反而和浅见一起得意地要听李疤九学狗叫。 李疤九听话地蹲在地上学着狗叫:“汪汪!汪汪!汪汪汪!”逗得山本和浅见开心地笑着。 说起这个李疤九,他是继龙二疯了以后,山本又从平州城里找来的拉尸队副队长,他原本是平州城有名的混混儿,曾经赌博把老婆都输掉了,学狗叫学得惟妙惟肖。 浅见听着李疤九的狗叫声,开心地夸赞山本说:“山本君真是好本领,不愧是中国通,能把支那人驯化成像狗一样,可真是不简单!” 山本得意地说:“据我对支那人的了解,他们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猪,你可以砍他吃他,一类是狗,你可以打他宠他,还可以放出去让他去咬猪。啊哈哈哈!”说完,狂笑不止。 两人狂笑了好一会儿,山本才转身对李疤九傲慢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李疤九起身,惊恐万状地说:“太君!今天没有人上工!” 山本对浅见会意地笑笑说:“怎么样?浅见君!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嘛!” 浅见狞笑着说:“山本君预料的事情眼看就要发生了,山本君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真是高人,佩服佩服!”说完,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山本脸上乐开了花,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听到浅见中佐的夸奖,不免得意起来,笑呵呵地说:“浅见君过奖喽!马上就要有好戏唱咯!只要我们再耐心地等一等,然后我们就可以共同唱一出‘请君入瓮!’”说完,和浅见相视一笑。 两人开心地又一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劳工们举行集体大罢工,山本和浅见并不着急,就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这件事情惊动了二奎。其实二奎从二号井口的矿警队员失踪,就一直在寻找蛛丝马迹。他思来想去,觉着二号井口的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甚至包括程七的失踪,一定都是山本所为,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些。二号井被封,也说明井下一定是出了大事儿。而山本目前的态度以及浅见带着部队到来,让他立刻判断出山本这是想要杀一儆百,意图很简单,就是要直接针对劳工中的领袖,从而达到彻底统治和奴役劳工的目的。一想到这里,他赶紧招呼李二麻子,说要马上到劳工宿舍区去巡查。 劳工宿舍是一间间的大通铺子,每间房子基本都一样,差不多十几米宽的房间里,全都住着二三十名工人。 按着井区,每个井区都占着两排房间,井上转运组和斜井组各占着一排房间,转运组是第一排,斜井组是最后一排。 这几天二号井区的宿舍有一半几乎都空着。 二奎带着几名矿警队员,在宿舍区附近来回转悠,看到工人们所有的带班长都聚在一起,心里暗自一沉。 赵青像是在给大家放哨一样,看见二奎带着矿警队员们过来,急忙迎上前来,大老远地堆着笑脸,高声说道:“哟呵!二奎大队长!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呀!” 赵青就是小五子,他和二奎是老熟人了,一看他就是在外边望风的人。 二奎了然于胸,他知道小五子的话,明显就是在给聚众的劳工首领们通风报信,便阴沉着脸说:“好个屁!老子有两个手下失踪了好几天,你知道不?” 赵青忙不迭地说:“二奎大队长,这可不敢瞎说!我一个小不拉子,怎么会知道这个?” 二奎佯问道:“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赵青急切地说:“哟!可别吓我!我们这些穷苦人可承担不起!” 二奎依旧阴着脸,高声说道:“难说啊!你们这一群一伙的,一旦让你们合在一起,可是不敢小觑啊!” 赵青笑嘻嘻地说:“您看现在这世道,这么乱,我们抱在一起,也省的让人欺负不是?” 二奎看看赵青,冷冷一笑说:“你这伶牙俐齿的,有人能欺负你?不被你欺负就不错喽!” 赵青一愣,怔怔地说:“二奎大队长,这是说的哪里话?” 二奎又一次抬高音调,话里有话地高声说道:“我要来奉劝你一句,奉劝你们一句!小心枪打出头鸟啊!” 赵青一愣,疑惑地说:“二奎大队长,我怎么听不懂您的话?” 二奎假意威胁说:“山本太君从城里调来了一个中队的大日本皇军,专门针对你们这些出头鸟,看你们还敢蹦跶!”说着话,踱着方步款款离去,跟随着的矿警队员们也跟着一起大摇大摆地离去。 陈平功等一众带班长,全都藏身在陈平功的宿舍里,大家屏着呼吸,看着二奎离去,赵青又跑过来,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齐墩儿愤愤地骂道:“这个认贼作父的大汉奸!” 郑钱也恨恨地说道:“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乔安和乔生同时说道:“你们胡说什么呀?” 张成义不服气地说:“不要因为你们是一个村的就护着他,这可不对啊!” 大奎铁青着脸不说话。 乔龙辩解说:“你们都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多说了。” 陈平功笑了,淡淡地说:“呵呵,我们自己的队伍这么快就掐上了,那还不很快就被敌人给瓦解了啊?”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 陈平功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自己首先要团结一致,决不能让日本鬼子钻了空子。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二奎替日本鬼子卖命是迫不得已,他在这里担任矿警队队长,根本就没有为难过我们任何人,对不对?” 李玉柱眼前一亮说:“哎!你还别说,矿警队的还真的没有欺负人!” 秦宝也释然地说:“哎!还真是!” 乔安和乔生听了,显出一副释然的样子。 陈平功平静地说:“上一次,鬼子出去清剿,就是他给我们的情报吧?” 乔龙和大奎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 陈平功认真地说:“大家想想,如果那次没有这份情报,我们能顺利地解决了龙二那个狗汉奸吗?” 齐墩儿若有所思,郑钱怔怔地点点头。 陈平功笑笑说:“就在刚才,人家还给我们送来了情报,提醒我们尽量不要聚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诧异二奎到底送了什么情报。 陈平功严肃地说:“从现在起,我们就散了,再有什么事情,就让五零五号和一号跟大家联系,一号和五零五号到时候会跟大家联络。” 乔龙和赵青郑重地点点头。 陈平功认真地说:“大家千万记住,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次罢工都不要强出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更不能让鬼子把我们给一窝端了。我们可都不要做那只出头鸟哦?” 王奎一拍脑门说:“对呀!人家二奎队长这是在暗示,在帮我们。我说咋不冲进来抓我们呢?人家这是特意来告诉我们,别做出头鸟!”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相互会心地一笑。 第六十八章 透水事故夺命去 集体罢工唤魂归(六) 劳工们有组织地在矿上开始了大罢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清楚二号井下的实际情况。 此刻的二号井下,马强和井下的所有兄弟们都还在顽强地坚持着,他们的意志始终被死亡的恐惧煎熬着,他们的魂魄始终在鬼门关前游荡着…… 马强仗着自己一身水性,自己在下边黑乎乎的渗水中游来荡去,先是把老弱的兄弟一个个安置在矿井里的各个制高点,接着把差不多的兄弟安置在制高点下方,托着制高点上边的人。后来再也游不动了,干脆趴在一处矮坡上,水已经漫过了自己的腰部,他费力地托着老孙头,把老孙头双手托举在高处。 老孙头托着一盏油灯为大家照亮,水里已经开始出现一具具浮尸,一个兄弟掉下去了,又一个兄弟掉下去了…… 一具浮尸漂上来,又一具浮尸漂上来…… 马强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掉下去被淹没,一具具尸体又从水中忽地浮上来,生命离自己越来越远,浮尸和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绝望地流下了最后两行眼泪。 黑水越涨越高,已经漫过了马强的胸部,兄弟们能挤在一起逃生的高地,眼看着一块一块都被黑水全部占领了…… 井下没有任何食物,只有吞噬他们生命的黑水,大家也不知道时间,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身边一根能抓的救命稻草也没有。懂水性的,还能稍稍利用水的浮力,苟延残喘;不懂水性的,水刚刚没过胸部,就被无情地带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强托着老孙头,用尽了浑身的最后一丝气力,他绝望地看了一下工作面的顶板,终于被水淹没了…… 老孙头微弱的声音在哭泣:“连长,连长!” 连长终于撇下他的全连士兵们走了,余下的人嘶哑着,也都奄奄一息…… 劳工集体罢工一连进行了三天,山本始终都是一筹莫展,原本希望通过这次事件,抓几名劳工领袖,杀一儆百,以便今后对劳工队伍的管理一劳永逸,却没承想自己打错了算盘。三天来,他明明知道这次罢工是有组织的,却始终不知道背后的领袖到底是谁。他觉得那些带班长们都像,又都不像。 山本自打在李家峪开矿并管理煤矿以来,矿上表面上并没有出现过太大的问题,只是煤炭的产量和采煤的进度比自己预计的相差太远,明显是劳工在怠工。总部已经多次询问过产量问题,使他感受到了压力。近一阶段,军方没有再往煤矿输入劳工,是因为大多数新劳工都被征去修铁路了,铁路一旦修建完毕,这些人都会被再次转为煤矿劳工,劳动力是不发愁的。但希望存在的同时,压力也同样存在,那就是铁路一旦修建完毕,煤炭运输就会被马上提上日程,眼前可怜的煤炭产量是根本交不了差的。山本认定劳工内部有领袖在暗中起作用,才导致产量迟迟上不去,但他并不知道这位领袖人物是谁。他的如意算盘是想借此机会把这位劳工领袖铲除掉,顺便杀一儆百,以图今后的管理顺利。 山本和浅见商量过后,把田中、高桥、二奎、钱翻译、李疤九等人全部召集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有一张会议圆桌,山本和浅见坐在正席,其他人等依次就坐。 山本冷冷地提醒大家说:“诸位!三天了,劳工罢工三天了!”田中、高桥、二奎、钱翻译、李疤九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浅见怔怔地看着,一一扫视着众人,与会的人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山本厉声问道:“你们谁能出面解决问题?” 田中愤愤地说:“干脆把他们都抓起来。” 山本揶揄说:“都抓?抓起来关在哪里?”田中不再吭气。 高桥恨恨地说:“干脆杀他们几个?” 山本揶揄说:“你告诉我,杀哪几个?”高桥闷不吭声。 山本看看大家,大家依然是一言不发。 山本气咻咻地说:“我是要抓人,我更想杀人!我要把他们的幕后人全都杀掉!劳工罢工就这样持续地拖了三天,明摆着就是一次有组织的罢工,可你们却偏偏找不到这个幕后主使,这让我们以后的工作会变得非常被动!” 大家还是低着头不发言。 山本提高声调说:“总部一直都在催我们的煤炭产量,罢工这样再持续下去,我们会无法交代!” 众人还是低头不语。 山本终于无奈地说:“罢了罢了,把人带进来吧!”话音刚落,程七和他的两名拉尸队员,还有另外两名矿警队员,一个个沮丧着脸被几名日本士兵分别带了进来。 山本扫视一下会场,淡淡地说:“浅见中佐从平州城带来了两台抽水泵,现在,我们一起去二号井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说完,先起身出去了。 大家全都起身,跟着山本出去了。 这天黄昏,灰暗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二号井口聚满了人,山本、浅见、田中、高桥、二奎、程七、李疤九,以及全副武装的一些日本士兵,以及一些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都在。 所有的带班长和劳工们也都围在四周。 两台抽水机开足马力,井下的水哗哗地被抽了出来,大地一片沉寂,只有抽出来的哗哗的水流声,和雨滴敲打大地敲打着每一位劳工心灵的声音。所有的劳工都是一脸坚毅和悲愤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井下的水总算被抽完了。 张成义赶忙带着二号井晚班的九名劳工乘坐吊笼下井去打捞,乔龙亲自上前去开绞车…… 张成义率先带人下到二号井下,地面泥泞,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赶忙点亮油灯。随着油灯火苗的逐渐增大,四周也渐渐亮了起来,灯光照处,眼前的凄惨情景让他们目瞪口呆。 井下工作面四周堆着满满的劳工尸体,尸体的形状正像是一座座的金字塔,沿着洞壁陈列。最底端聚集着一堆,支撑着他们的上边一小堆,这一小堆又支撑着上边更小的一堆,最上边的只有一两名。 位于最底端的劳工尸体,几乎全都是白花花的裸体,他们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浸泡的脱掉了,每一具尸体,都被浸泡得浮肿而漂白。 紧接着又下来十名工人,大家看着这样的惨像都不忍心上前去搬动尸体。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水珠叮咚叮咚的滴答声,敲打的每个人心都碎了。 张成义强忍着悲愤说道:“兄弟们!这就是我们劳工的命运!大家赶紧看看最上边的,看还有没有活的,先把他们送上去吧。” 大家这才七手八脚地把位于顶端的一些劳工抬上吊笼,张成义沉重地拉一下信号绳,吊笼缓缓地升上去了。 乔龙在二号井口亲自开绞车,吊笼上来了,最先上来的一批人,还都穿着衣服,老孙头也在其中。 乔龙停下绞车,急忙过去动手搭救,他抓住老孙头,突然面露惊喜地喊道:“他还活着!”这一声惊叫,就像一声炸雷在空中炸响,立刻划破了天空,引得万众注目,人群沸腾,劳工们急速地围拢来。 乔龙还在狂叫着:“他还有体温!” 再看日本鬼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离去,早已不见了踪迹。 乔龙高声叫道:“快!转运组的,斜井的兄弟们,套马车,把他们拉到医务室去!” 大奎、乔安、乔生、栓柱、赵青等人如梦初醒,赶忙开始进行营救。 一辆辆马车把包括老孙头在内的十二名还有气息的劳工送走了,其他被水浸泡的又白又肿的一具具尸体也从井下都被陆陆续续地打捞了出来。拉尸队员们出面,把他们全都拖到堆尸坑里去了。 从二号井口,往堆尸坑的方向,劳工们很自然地形成了一道默哀送行的长廊。 小雨在淅淅沥沥地下,天地无声…… 十二名还有一丝气息的劳工被强行送到了煤矿的医务室,可医务室内的设施极其简陋,里边空空如也,此刻的医护人员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乔龙愤愤地说道:“大家看看,这就是咱们煤矿的医务室。” 大奎恨恨地说:“这哪儿是医务室啊?根本就不是个能给人看病的地方。” 赵青冷冷地说:“日本鬼子哪里把我们当人看啊?这里根本就不能提供任何医疗。” 乔龙振振有词地说:“咱们大家平时干活儿的时候,有个磕磕碰碰的,只能来这里临时包扎一下,一旦要是真的有病了,日本人是不管我们死活的。” 栓柱附和说:“小病只能扛着,大病就得被抛进堆尸坑。” 大奎一脸困惑地说:“这里连个起码的瞧病郎中都没有,工友们谁来救啊?” 乔龙气愤地说:“不行!我们还得去找山本讨个说法!” 乔安附和说:“对!我们找山本讨说法去!” 赵青冷冷地说:“山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人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来救!” 医务室内顿时一片嘈杂。 钱翻译悄然地进来了,他看看大家,平静地说:“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 乔龙冷冷地说:“你一个狗汉奸有什么好说的?” 钱翻译并不理会乔龙,自顾自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很震撼,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事情到了这种时候,大家一定要冷静。” 乔龙不客气地说:“冷静个屁!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冷静?” 钱翻译坦诚地说:“躺在这里等着救命的是我们中国人,是你们的劳工兄弟,是他们生死攸关。现在情况危急,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大家再找日本人闹也没有用。在他们的眼里,咱们中国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陈平功从外边走进来说:“是啊!钱翻译说的有道理。现在,即使是日本人答应了治疗,他让你们把人抬到平州城部队医院去,怎么办?估计等把人抬去也就咽气了,还是我们大家自己想想办法吧!” “要是我哥在就好了。”乔龙嘟囔着,突然抬起头来说:“工友们!谁是郎中?”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回答。 陈平功冷静地说:“没有办法,先按救治溺水的办法救治一下吧!” 乔龙脱口道:“溺水?” 陈平功沉重地说:“去,懂按摩按压的人留下,其他人去烧些开水,到食堂煮些稀饭来。”大家闻听,立刻齐心协力地开始忙乎起来。 不得已,劳工们利用水和稀饭,用按压等手法开始对十二名劳工进行施救,最后还是有四名劳工不治而亡。 乔龙大恸,仰天长叹道:“老天啊!我们一百二十名煤矿工人,就这一场小小的透水事故,只仅仅生还了八人啊……” “轰隆隆!”一声震雷在空中炸响。紧接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第六十九章 组织营救陈平功 暴动计划熟在胸(一) 在煤矿发生透水事故的那天上午,正是二奎带着李二麻子和两名心腹给乔村运送武器并递交营救陈平功计划的时候。在煤矿中心广场旁边十字路口的地方,二奎一行骑着马匆匆向北去了。他们刚刚离开后不久,山本得知了二号井下发生事故的消息,和程七一起分乘两辆三轮摩托车来到这里,向西疾驶而去。 在约定的时间里,乔虎和翠儿带着乔村的民兵隐藏在北大门外一公里处的三棵大槐树附近等候着,他们在那里接到了二奎亲自带人送来的枪支弹药和营救计划,甭提有多高兴了。 等二奎一行刚刚离开之后,乔虎便立刻嘱咐翠儿带着大家先回乔村,自己当即就单身飞马把二奎制定的营救计划送到根据地去了。 二奎营救陈平功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约定时间,让陈平功穿着矿警队员的服装,跟着矿警队员一起行动,然后由心腹队员送出煤矿,乔村民兵负责在约定地点按时接应即可。 刘华农和严刚看过二奎的计划之后,对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营救陈平功同志的计划赞不绝口,但却并没有马上做出批示,而是决定和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日军占领平州城以后,一直以来几乎还没有遇到过有组织的像样的抵抗,但近期却出现了多次不同程度的有组织的破坏活动。也就是这一段儿时间以来,平州城地下党的活动突然变得越来越频繁了。藤田苦思冥想之后,从日本关东军大本营调来了一位名叫栀子的被称作“霸王花”的女特高课长,专门来到平州城对付地下党。 再说邱月影与红枫接头相见以后,两人严格分工,开始积极开展地下工作。邱月影很快就秘密发展了乔有宝,并把神医门当铺变成了平州城地下党的交通联络站,她自己的电台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设在了米记粮行。 邱月影之所以把电台设在米记粮行,是因为她在这里的极端便利。 原来,回到平州城以后,她跟邱继财谎称说自己出去求学了,但外边形势太紧张,到处都在打仗,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家里来,还要跟着父亲学做生意。邱继财对此深信不疑,但他对女儿提出做生意却是坚决不同意,可他拗不过女儿的软磨硬泡,只好最后决定把米记粮行交给她来打理。而这正是邱月影梦寐以求的。 邱月影一接手米记粮行,便自作主张地把米记粮行里的帮会打手们都撤了,她另外雇用了几名机灵的小伙计,还在米记粮行的后院,腾出一间屋子作为财务室,自己作为女性不便站柜,因此独自一个人在里边办公算账。她在财务室里,专门在账柜的后边暗中装了夹层,把电台藏在了里边。 日本特高课只知道邱继财是个黑帮的亲日分子,所以,米记粮行一直是安全的,从来都没有被特高课的栀子小姐怀疑过。 时间转眼就进入到了这一年的夏季,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天早晨,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夜,刚刚停下来,空气中感觉还有些丝丝凉意。天晴了,太阳正在渐渐升高,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邱月影从米记粮行里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平州城的十字大街上来回静静地观察一下,悄然地往西街去了。 邱月影快步行走在大西街上,在快要接近神医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报童的喊声:“号外号外!新华日报!李家峪煤矿发生了特大透水事故!死亡一百一十四人,仅有八人生还!” 一名报童挎着一个大书包,装着满满一书包的报纸,手里拿着一份,一边跑着一边在叫卖。报纸上的这则消息,正是松鼠同志及时转来的情报,由邱月影发电报给上级党组织的,现在头版头条见报了,日本鬼子的掠夺行径再也掩藏不住。她听着报童的叫卖声,心里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骄傲。 乔八爷从神医门粮行出来,高声喊道:“来哩!来哩!给我拿一份哩嘛!” 报童跑过去,递给乔八爷一份,乔八爷给了钱,拿着报纸立刻看起来。报童再一次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叫着:“号外号外!新华日报!日本人为保煤矿,不惜牺牲劳工生命,封闭消息,井下劳工全部被困七天!号外号外!” 邱月影机警地穿行着,正在这时,迎面快速走来了红枫,邱月影看着红枫急匆匆的样子,倏地一愣,疾步迎上前去。 红枫看见邱月影过来,脚步并没有停止,不动声色地说道:“注意我的身后,我被跟踪了!” 邱月影心领神会,她和红枫装作并不认识,两人擦肩而过,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红枫的身后有两名特高课的便衣在跟踪他,便不动声色地说道:“米记粮行有后门!”说完,并不回头,继续向西疾走。 红枫听了邱月影的话,突然加速向前奔去,他快步来到米记粮行,一闪身跑了进去。 一高一矮两名特高课便衣从邱月影身边走过,看着红枫突然加速,也急忙加速跟了上去。他们看见红枫闪身进了米记粮行,便快速奔了过去。他们在米记粮行门口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矮个子的要进去,高个子的坚持不要进去,两人争执不下。 矮个子的担心红枫跑了,高个子的却说:“咱们的任务是跟踪,又不是抓人。进去被他认出来怎么办?栀子小姐说了,咱们主要就是跟着他,看他到底接触些什么人?” 矮个子的怔怔地问道:“那他要是接触粮行的人呢?” 高个子的嘲笑他说:“你傻呀!米记粮行是西街霸天爷的铺子,跟栀子小姐熟络得很!” 两名便衣决定等在外边,便在对面的隐蔽处藏了起来。 而此刻的红枫却早已从米记粮行的后门,从容地离开了。 邱月影和两名便衣擦肩而过,疾走几步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回身冷静地观察着。她看到红枫进了米记粮行,两名便衣在门口迟疑了半天,隐身在街口隐蔽处,内心一阵欢喜。 过了一会儿,两名便衣终于沉不住气了,在米记粮行门口晃来晃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急匆匆冲进了铺子。 邱月影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进了神医门当铺。 乔有宝正在柜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看到邱月影进来,吃惊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邱月影冷静地回答说:“上级下达了重要任务。” 乔有宝认真地说:“快请屋里来说话。”说完,闪身离开座位,到接洽室内开了门,邱月影平静地进了接洽室。 原来,邱月影刚刚接到了上级党组织发来的电报,组织决定批准了煤矿矿警队长二奎营救陈平功的计划,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组织要求平州地下党要随机策应。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交给了钱翻译,但需要马上发出通知给他。 邱月影本来是想与红枫商量一下对策的,但却意外发现了红枫已经被特高课跟踪,一想到马上就到了与钱翻译接头的日子,她便转念放弃了与红枫商量,觉得事不宜迟,灵机一动,就把这项任务直接交给了乔有宝。 邱月影发现了红枫被跟踪的事件之后,顿时引起了高度警觉,她把任务迅速布置给乔有宝之后,便返回到米记粮行,紧接着就把红枫被跟踪的情况电报给了上级党组织。党组织很重视,当即电令:红枫同志已经暴露,请迅速撤离。 这天下午,春光明媚,太阳高照。 邱月影和红枫在平州城的郊区又见面了,他们一起站在一个土丘梁上,看着突兀的山峦和刚刚泛青的片片绿意,心旷神怡。 邱月影一脸认真地说:“红枫同志!上级党组织建议您赶紧撤离,我还是担心迟则生变,觉得您必须马上就走。” 红枫笃定地说:“没关系!也就是几名便衣跟踪而已,况且这几名便衣都不是日本人,所以未必是我暴露了。”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已经被敌人跟踪了,说明敌人已经开始怀疑您,而且掌握了您的某种活动规律。我判断,敌人之所以不对您下手,可能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红枫执拗地说:“目前尚不确定他们就是日本人。” 邱月影疑惑地说:“可目前除了日本人,谁又会对您的身份感兴趣呢?” 红枫坚决地说:“对敌斗争我有经验,这里是我的战场,我不能离开。” 邱月影加重语气提醒说:“这是组织的决定。” 红枫嗔怨说:“还不是你?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组织反映!” 邱月影认真地说:“既然组织让我负责电台,我就要发信息给组织,这是我的职责。您被跟踪,这关系我们的同志和组织的安全,怎么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红枫无奈地说:“好吧!我说不过你,我执行组织的决定!这回总行了吧?” 邱月影笑了,顽皮地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多叫人担心那!” 红枫责怪说:“你也是!明知道我被跟踪,还要出来见面!” 邱月影振振有词地说:“还说呢?知道自己的处境,还不马上撤离?” 两人相视一笑,握握手,分手从不同的方向离去。 李家峪煤矿发生透水事故的消息一见报,立刻不胫而走,根据地很快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求加快营救陈平功同志的行动步伐,担心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按照二奎的营救计划,任务自然落在了二奎和全体乔村民兵的身上。 这天早上,阳光明媚,旭日东升。 乔村的晒谷场已经变成了民兵组织的训练场,翠儿正在带着大家卧姿练习瞄准,马大脚等人都在认真地瞄准着。乔虎独自骑马匆匆赶来,他是从李家峪煤矿赶回来的。 乔虎从根据地领受任务之后,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是乔村民兵组建以来,第一次执行这么重大而又光荣的任务。 乔虎马不停蹄地连夜从根据地出发,把营救陈平功的情报亲自送到了煤矿北门外的指定地点,然后一大早赶回乔村,想趁着民兵训练的时间,尽快把营救任务传达布置一下。 自打乔虎和翠儿接受了组建乔村民兵组织的任务,就一分也不耽搁地回到村里,召集起村里剩下的几名小武术队员以及村里的其他男人和中青年妇女们,一共二十多人,如愿成立了乔村的民兵小队。一开始给每人都配备了长矛和大刀,后来二奎送来了十几支步枪,刚好每人一支都分给了大人们,小武术队员们依旧使用长矛和大刀。 这些人每天都像模像样地接受着乔虎和翠儿的训练,已经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乔虎一过来,便让大家停止训练,赶紧列队,乔村民兵颇有些召之即来的范儿,马上整齐地列好队,却发现独独不见了民兵队长车门子,正自疑惑的时候,却见车门子赶着马车急匆匆从村口赶来。 大家远远地看着车门子,但见车门子快速地打马奔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停下马车,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歉意地说:“对不起!村长,我来晚了!” 乔虎严厉地说:“作为乔村的民兵队长,你大清早赶车干嘛去了?不知道民兵每天都需要晨练吗?” 车门子苦笑着,嘟囔着说:“我给城里送粮食去了。” 乔虎一愣,疑惑地问道:“你说啥?你以前送粮食,不是早上送晌午才回来的吗?” 车门子痛快地说:“是啊!为了能赶上晨练,我只好再早两个时辰,夜里就进城了。” 乔虎怔怔地说:“那你不是等于一夜没睡?” 车门子憨憨一笑说:“这个没关系,我们还年轻,为了打小日本,不睡也行。” 翠儿看着乔虎嗔怪地问道:“你不是昨晚才回来,也是一夜没睡吗?这么一早匆匆赶回来,是要说啥事吧?” 第六十九章 组织营救陈平功 暴动计划熟在胸(二) 乔虎认真地说:“是的,我要布置任务!” 众人一听,全都立正站立,巴望地看着乔虎。 乔虎郑重地说:“车门子同志请入列!” 车门子严肃地走进队伍。 乔虎扫视一下大家,激昂地说:“同志们!上级把去李家峪煤矿营救陈平功同志接应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我们乔村民兵!大家今天白天都好好休息,夜里我们一起去煤矿执行任务,接应我们煤矿被营救的同志!” 大家闻听,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这可是组建乔村民兵以来的第一次,纷纷表示要坚决完成任务,决不能给乔村丢脸。 经历了严重的透水事故之后,李家峪煤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劳工们却因为有组织地举行了一次罢工,全都一下子认识到了团结的力量,从此开始更加紧密地团结了起来。 陈平功深刻地认识到,如果这些劳工能够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这可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抗日力量。这次罢工之后,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那就是带领着全体劳工举行暴动,把这支队伍直接带出去,全部参加八路军,开展大规模的抗日斗争。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以后,他就开始一直在反复琢磨着能够顺利实施暴动的计划。 这一天上午,赵青在劳工宿舍区的外围警戒,陈平功、乔龙、乔安、齐墩儿、张成义和秦宝几名同班的带班长聚在宿舍里一起秘密开会。 陈平功严肃地说:“兄弟们,召集大家过来,我们临时开个会。平时大家的这个时间都还在睡觉呢,打扰你们了。” 乔龙干脆地说:“五零四号大哥,我们大伙儿都没事儿,你有事儿就尽管吩咐好了。” 陈平功痛快地说:“好,那我就跟大家快点儿说。” 众人一起注目着陈平功,一个个表现出关注的神情。 陈平功直白地说:“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都甘心在这里为小鬼子买命吗?” 乔龙坚决地说:“不甘心!我们都不甘心!” 众人附和说:“是啊!谁甘心啊?” 陈平功故作神秘地说:“上次透水事故,我们一下就死了那么多人,我反复琢磨了好几天,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得设法组织大家逃出去。” 乔龙很干脆地说:“五零四号大哥,你这个想法是很好,我也想过,却是行不通啊。” 陈平功好奇地看着乔龙说:“哦!说说为什么?” 乔龙淡定地说:“我早就想过了,问题在于我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人,面对着小鬼子的机枪,很难跑出去。更关键的问题是,就算是我们都侥幸跑出去了,可我们又能去哪里呢?这么多人要吃要住,还要躲过日本小鬼子的追捕,怕是不行吧。” 陈平功若有所思地说:“这倒是个问题,即使出去了,也没地方去。” 乔龙笃定地说:“是啊!这么多人,如果没有去处,那就是一群无头苍蝇,随时都会被小鬼子包了饺子。” 陈平功赞赏地说:“乔龙年龄不大,还真不简单啊!” 乔龙得意地笑着。 陈平功话锋一转,认真地说:“可我们只要能出去,至于去哪儿,我自然就有办法。” 乔龙惊喜地问道:“五零四号大哥有办法?” 陈平功不容置疑地说:“有!” 乔龙兴奋地说:“那还犹豫什么?大哥你说呗?我们大家都听你的!” 众人也连声附和说:“对对对!五零四号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陈平功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召集你们来,主要是想请大家先去了解一下工人们的想法,看大家愿不愿意出去。反正这次透水事故大家都看到了,日本鬼子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劳工当人看。” 乔龙心领神会地说:“那我们每个人,赶快分头都去了解一下自己班上的那些兄弟们呗!” 陈平功点点头说:“没有错,就是这个意思。大家了解好以后,通知乔龙或者赵青就行,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乔龙肯定的语气说:“我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可以直通乔村。如果大家出去以后五零四号大哥有地方去,我也有办法让大家出去。” 陈平功眼前一亮说:“哦!那可太好了!大家现在就分头去了解一下吧。” 众人高兴地回应一声,一起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静谧的夜空中,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乔龙回到住处,躺在那里兴奋不已。他已经了解到转运组的劳工们都愿意跑出去,各工区的劳工们也基本都愿意。他太高兴了,自己脑子里一直困扰着的问题,陈平功居然可以轻松解决,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此时,二奎营救陈平功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他正带着一个包裹,独自警惕地在宿舍区内穿行。 二奎悄悄来到乔龙、大奎和春生住的宿舍外。房间没有窗户,不通风,房门上有六块纸糊的小窗户。 二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轻声唤道:“哥!” 大奎不在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乔龙和春生,春生已经入睡,乔龙和衣躺在床板上,一时不能入睡。 突然听到二奎熟悉的喊声,乔龙急忙起身吹熄了油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悄声说道:“二奎哥,这么晚了,你有事儿?” 二奎用右手食指挡在唇上,“嘘!”的一声说:“小声点儿,我找陈平功。”说完,闪身进门,回手把门关了。 乔龙压低声音说:“五零四号大哥在三号井区宿舍,不在这里。” 二奎笑笑,异常冷静地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要你带我过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乔龙迟疑地说:“你堂堂一个矿警队长,找谁直接大大方方过去找就行,这么鬼鬼祟祟干嘛?” 二奎嗔怨道:“可我不认识他。” 乔龙反问道:“不认识他,你找他干嘛?还要我带你过去。” 二奎冷静地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快点儿吧,别再废话了。快点儿跟我走人,有顶顶重要的事儿。” 屋里黑着灯,只有月色透过纸背的微光,乔龙看不见二奎满脸严肃和戒备的样子,但听得出事情严重的口气,只好说:“好好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乔龙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一件外套,随意往身上套完,两人一起正要出门,突然又有所迟疑地说:“不行!我不能这么带你过去!” 二奎急切地说道:“真的有要紧事!”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吧!有什么事情你先告诉我,我去问他,你等在这里。他要是同意见你,我再直接带他过这边来。” 二奎赞赏说:“行啊!乔龙!头脑很清楚嘛!”说完,跟乔龙耳语起来。 乔龙听完,神色严峻地走了。 乔龙并不知道二奎要在这一天晚上正式执行营救计划,二奎的包裹里是一身矿警队员的衣服,他悄悄告诉乔龙说今晚就要把陈平功就出去。乔龙离去之后,二奎并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走出房间,观察一下外边的情况,隐身而去。 不一会儿,乔龙和陈平功一起过来了,他们一闪身进了屋,却发现二奎并不在屋里。两人急忙从屋里出来,仍然不见二奎,正自纳闷的时候,二奎从阴暗里机警地走了出来。 陈平功上前一步,直接低声问道:“二奎队长,你找我有事儿?” 二奎认真地询问道:“你是陈平功?” 陈平功坦陈道:“我是。” 二奎机警地看看四周说:“我是特意来执行你们组织的决定,今晚前来营救你,你现在把衣服穿上,马上跟我走,八路军武工队的乔虎就在矿外接应你。”说着话,把手里的包裹直接塞到陈平功的怀里。 陈平功抱着包裹迟疑着。 乔龙闻听,激动地说:“我哥?” 二奎不容置疑地说:“乔虎现在是八路军的武工队员,正在组织乔村民兵开展抗日,上次我问的事情就是他们组织让我问的,他们组织通知他,让我来营救陈平功,就在今晚。快跟我走!” 陈平功把包裹夹在腋下,喜出望外地握住二奎的双手说:“二奎队长,太好了!” 二奎急忙“嘘!”的一声,四下警觉地看看。 陈平功压低声音,高兴地说:“你带来的这个消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组织呢。可我现在不能跟你走,我有另外的计划,请你帮忙转达给组织。” 乔龙看着陈平功的表情,喜极而泣,也上前拉着二奎的手说:“二奎师兄,你能见到我哥哥?” 二奎故作神秘地说:“乔龙兄弟,我能见到,已经见过不止一次。还有你嫂子,他们都很好,让我问候你。” 乔龙兴奋不已,两眼满含着晶莹的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 二奎迫切地对陈平功说:“陈营长,咱们先别多说其他的了,你赶快把衣服穿上,我会亲自送你出去,你出去以后把计划一上交给你们的组织,也不用我再转达了。乔虎他们还在矿外等着你那!”说着话,再次从陈平功腋下拿过包裹塞给他。 “不不不!”陈平功急忙制止说:“二奎同志!我确实现在还不能走。” 二奎睁大眼睛问道:“您刚才叫我什么?” 陈平功不经意地说:“二奎同志……哦,对不起,应该叫二奎队长。” 二奎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们共产党相互之间都叫‘同志’,那是志同道合一起干革命的意思。” 陈平功迟疑地说:“那还是叫你二奎同志?” 二奎激动地说:“现在您能这么叫我,我怎么能不激动啊!”说着,双眼刷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乔龙急切地劝慰说:“二奎师兄,你先别激动啊。” 二奎哽咽着说:“压抑了这么久了,背在身上的包袱,今天终于要卸掉了,你说我能不激动吗?” 陈平功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忽地眼前一亮,很认真地说:“二奎同志,你稍等我一下,我需要你带一封信给组织。” 二奎激动地说:“好的,好的,绝对没问题。” 陈平功二话不说,一闪身,先行离开了。 乔龙羡慕地看着二奎,一头扎到二奎的怀里,悄声呜咽起来。 二奎带着陈平功写的信,在暗夜里急匆匆地行走着,他非常机警,走走停停,不是观察着四周,很快就来到了北大门,早有李二麻子为他打开了北门。李二麻子带了几名矿警队员在这里灌醉了两名日本士兵,早早等在这里,准备跟着陈平功一起出矿巡逻,一看队长只是一个人来,颇感诧异。 二奎二话不说,又独自一个人趁着夜色出了北门,消失在暗夜里…… 二奎在即将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并不着急,反而有意识地在一块隐蔽的大石头后面蹲了一会儿,直到确信没有人跟踪,才再次起身。他悄然来到与乔虎约定的地方,学了几声蛙叫之后,乔虎、翠儿和乔村的民兵才现身出来。 乔虎和翠儿早已在暗中发现二奎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如约把陈平功带来,两人一脸疑惑地上前,正要张嘴问他。 二奎早已知道乔虎和翠儿的疑惑,还没等他们张口,便主动把陈平功坚决不跟着出来的情况跟乔虎和翠儿简要说了一遍。说完,他随手入怀掏出了那封信,很认真地交给乔虎,郑重地说:“陈平功同志说他有一项很宏大的计划要实施,需要组织上予以配合,请你们把这封信一定要交给组织。” 乔虎吃惊地说:“你刚才说是陈平功同志?” 二奎激动地说:“他就是这么叫我的!” 乔虎也立刻激动地握着二奎的手说:“谢谢你!二奎同志!” 二奎激动的满含热泪,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乔虎,抖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急匆匆地抹抹眼泪,兴奋地一闪身走了,又一次步伐坚定地欣然消失在暗夜里。 第六十九章 组织营救陈平功 暴动计划熟在胸(三) 乔虎和翠儿第一次带着乔村的全体民兵执行任务,按照计划提前埋伏在煤矿的北大门外,准备着接应陈平功,结果计划临时改变,陈平功没有跟着二奎出来,大家并没有如愿接应到陈平功。 二奎一走,夫妻俩就赶忙带着民兵们一起返回到乔村,然后各自骑着一匹快马,连夜赶到根据地汇报去了。 第二天上午,在根据地办公室,刘华农召集严刚、乔虎、翠儿、民兵大队长和三个区小队长在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刘华农手里拿着陈平功写的那封信,站在那里,他很激动,拿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低沉而高兴地说:“同志们!陈平功同志来信了!” 严刚闻听,激动地说道:“是吗!我看看!”说完,伸手就去抓刘华农手上的信。 刘华农很随意地把手躲开,淡淡地说:“昨天晚上,乔虎同志和郝翠儿同志率领乔村民兵按照营救计划去接应陈平功同志,可陈平功同志的态度很坚决,他不要我们组织营救,还托营救他的人带回来一封信。乔虎同志和郝翠儿同志连夜把这封信给送过来了。” 严刚听了,激动地站起来,还要抢着看,刘华农随手把信递给他,高兴地说:“不要抢,严刚同志,干脆你给大家读一遍!”说完,坐了下来。 严刚快速接过信来,浏览一下,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说完,认真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同志们,终于有组织和大家的消息了,我好激动啊! 平型关大捷后,鬼子对各个八路军根据地进行了疯狂的反扑。我在老乡家里养伤,遇到了扫荡的鬼子,为了保护乡亲们,我被他们抓了。也正赶上鬼子在李家峪煤矿需要大批的劳工,我就被押送到这里来了。 这里的劳工共有一千多人,人员成分都比较复杂,有我们的被俘战士,有晋绥军,有杀虎口、张家口的土匪,也有东北煤矿的工人,还有日寇扫荡各地抓来的各地乡亲们…… 矿上的群众基础非常好,大家都痛恨日本鬼子。除了日本鬼子以及拉尸队里有几名铁杆汉奸外,其他人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所以,组织营救我,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一旦时机成熟,我想组织全体煤矿劳工举行暴动。这样,不仅可以使所有的劳工都得救,还可以使煤矿的生产瘫痪,更可以为我党争取更多的抗日有生力量。 恰好此时,二奎同志带来了党组织的消息,使我找到组织,欣喜万分。 我认为,有了党组织的领导,暴动的时机已经成熟。希望组织能够详尽地做好暴动的行动方案,让我们煤矿内外,里应外合,进行一次大暴动。这封信,就算是我的工作汇报吧,敬请组织批示。 陈平功即日 乔虎在严刚读信的同时,一边欣喜地听着一边认真地观察着与会每一位同志的脸部表情,刘华农、严刚、民兵队长、区小队的三个小队长和翠儿,他们全都表现的百感交集。自己的心思也立刻情不自禁地飞到了与弟弟乔龙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情景回忆之中去了。 他太想念自己的弟弟了。自从自己和翠儿结婚的那天夜里,乔龙离家出走以后,兄弟之间一别就是两年多的时间不见面。这个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暴动之后,想必就可以见到他了。乔虎此刻想了很多,不仅想到了乔龙,也想到了潘四爷的死,还想到了师父的下葬…… 在这一刻,会场的气氛全部沉浸在一种既兴奋又莫名的情绪之中,每个人的思想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期间有报务员进来,在刘华农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刘华农的脸上先是沉重,接着是释然,继而是豁然开朗地呈现着生动而变化的表情。 终于,严刚把陈平功的来信念完了,会场上的人们全都群情振奋起来,严刚兀自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翠儿附和说:“就是!这次可真是太好了,能把煤矿里的人一下全都救出来。” 民兵队长和区小队长们一个个也都激情绽放,摩拳擦掌。 刘华农站起来,异常镇定地说:“上级党组织曾经明确地指示我们,要有组织地破坏敌人的煤矿生产,既要保护我们的国家资源不被小日本掠夺,又要严厉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 严刚朗声道:“陈营长要在工人中间搞暴动的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与上级的指示不谋而合。啊哈哈哈哈!” 刘华农继续说道:“我们这就来讨论一下,按照陈平功同志心里表达的意思,抓紧时间组织煤矿工人暴动,快速制定出严格可行的行动方案,狠狠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 严刚一指乔虎,兴奋地说:“乔虎同志,你对煤矿最熟悉,你先来说说。” 还没等乔虎开口,刘华农又低沉地说道:“我们已经连夜把陈平功同志的这封信,电报给了上级党组织。上级党组织刚才已经回电,让我们要积极配合陈平功同志的这个暴动计划。但同时,我们也接到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党在平州城的地下电台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联系。我们现在制定暴动方案,只能由我们自己独立完成,暂时得不到平州城地下党组织的任何帮助。” 严刚吃惊地问道:“平州城地下党出事了?” 刘华农神色严峻地说:“目前只是可以判定平州城地下党组织出现了叛徒,其他情况还不能确定,我们根据地的电报员也联系不上他们。估计是地下党的电台是在汇报了出现叛徒的情况后,因情势所逼,才不得不静默的。” 严刚疑惑地说:“那我们要组织的暴动不会有问题吧?” 刘华农淡淡地说:“不会。你们在李家峪煤矿的这条线,目前跟平州城地下党并没有直接关系。” 严刚再次疑惑地问道:“那平州城地下党怎么从煤矿里获取情报?” 刘华农想了想说:“即使有,也至多只是个代号而已。我们继续吧。” 乔虎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激动地站起来说:“同志们!我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以前我们不想让日本鬼子抢占煤矿,不想让日本鬼子抢夺煤炭资源,却只知道杀鬼子,单干盲干,直到有了组织才懂得,我们应该有组织有目标地破坏鬼子的生产,狠狠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现在又知道,我们还可以营救劳工,瘫痪煤矿,这可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现在我们已经组建了乔村的民兵组织,虽然一共只有二十来人,有十几条步枪,其中还有五六名武术队的小队员,却也完全可以配合这次暴动。我们乔村民兵向组织请战!” 刘华农和严刚全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问道:“你们乔村民兵的武器都已经配备好了?” 乔虎淡淡一笑说:“既然组织让我们组建乔村民兵,组织上困难,我们干脆就自己想办法。” 翠儿也很激动,站起来坚定地说:“就是!我们乔村自己解决困难,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等着确定暴动的时间了。” 众人全都开心地笑了。 根据地的这次会议一结束,乔虎和翠儿就急匆匆地各牵着一匹马准备要出发回乔村去,刘华农和严刚一起赶来为他们送行。 乔虎正准备上马,看到刘华农和严刚走过来,回头说道:“刘书记,严队长,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刘华农认真地说:“这次回去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集中训练,随时准备接应暴动的劳工。” 乔虎油然而生出一种责任感,激动地说:“放心吧刘书记!我们乔村人决不会丢脸!”说完,又支吾着问道:“有个事儿,我想问一下,今天吃的饭,咋感觉是我们乔村生产的粮食呢?” 严刚睁大双眼,诧异地说:“不会吧乔虎同志,你连这也能吃的出来?” 乔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方圆百十里打的粮食,跟我们乔村的都不一样。我们村每年种的粮食,一般都是我亲自选种的,产出来的粮食,跟市面上的吃起来的感觉不一样,你们不信可以问问翠儿。” 翠儿点点头说:“我也正在奇怪那,咋乔村的粮食跑到根据地来了?” 刘华农坦率地说:“我们根据地的粮食不够用,一般的战备物资都比较紧缺。什么军火啊,被服啊,药品啊,粮食啊,没有一样不缺的。到敌人严密封锁的时候,就更是什么都没有了。前两天,我们没有粮食了,平州城地下党组织为我们运送了一批。” 乔虎怔了怔说:“刘书记是说,这批粮食是平州城地下党为我们根据地搞来的?那我大概心里有数了。冬天送来的被服其实也是我们乔村的,以后由乔村民兵直接从乔村运来就可以了,不必再给地下党组织添麻烦。” 刘华农满意地点点头说:“唔!做事情善于动脑筋,也善于观察事物,不错,是一块好料!” 乔虎难为情地笑笑,扭头看看翠儿,朗声说道:“刘书记,严队长,那我们这就走了。”说完,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翠儿也微笑着说:“刘书记,严队长,你们回去吧!”说完,也飞身上马。 刘书记打趣说:“在根据地,不太方便,回到村里,你们夫妻好好团聚团聚吧!哈哈哈!” 乔虎并没有理会出刘华农的深意,敬礼说:“是!刘书记!” 翠儿脸一红,嗔怪说:“说啥呢?驾!”话音没落,率先打马跑了。 刘华农和严刚都哈哈大笑,乔虎急忙打马追了上去。 夫妻俩骑着马在山野之间奔驰了一段之后,来到一段儿乡间的小路上,两人看看天色还早,开始并肩缓缓而行。 翠儿骑在马上,看着乔虎问道:“虎哥哥,你真的吃出来了?”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难道你吃不出来?” 翠儿笑笑说:“我不确定,那你认为他们是从神医门粮行买的粮?” 乔虎摇摇头说:“不清楚,但肯定是从那里出去的。” 翠儿想了想说:“回去问问车门子大哥不就知道了?” 乔虎笑笑说:“我是这么想的,神医门在城里的生意已经很少再用运社运送东西了,那天车门子连夜去送过粮食你还记得不?” 翠儿恍然大悟说:“你是说就那一次?” 乔虎点点头说:“我猜一定是的。可这么隐秘的事儿,估计车门子大哥也并不很清楚,上次被服的事情,我已经问过他了,他确实不知道。真要证实的话,看来还得去问八爷和乔叔才行。” 翠儿顿了顿,兴奋地说:“咱乔村的人,就没有孬种!我看八爷和乔叔都有可能,那就到时候问他们呗!驾!”说着话,策马向前跑了。 乔虎急忙策马追了上去,两人相视一笑,再次打马如飞。 第七十章 红枫被捕叛变 乔叔光荣入党(一) 红枫被日本特高课便衣跟踪以后,上级党组织通过邱月影通知红枫迅速撤离,红枫却并没有太当回事儿,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却行动迟缓,并没有立即转移。 这天傍晚,天色暗沉,阴云密布,冷风肆虐。 红枫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礼帽,一个人急匆匆地穿行在平州城的大街上。突然,一辆汽车急速驶来,在他的身边停下,车上迅即跳下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便飞快地把他的头直接用麻袋套上,把口子扎起来,把他塞到汽车的后备箱里,急匆匆带走了…… 红枫被带到了日本特高课的驻地,这里原本是日本黑龙会所在地,山本带着黑龙会的武士们进驻煤矿以后,藤田邀请栀子来对付共产党,就把这里交给了栀子的特高课。 日本军队入侵平州城以后,直接就从以前瘫痪的地下党组织那里掌握了平州城地下党的联络方式,并由此不断获得地下党的情报,连续抓捕了多名前来平州城接头的的地下党。藤田很狡猾,一早就发现了红枫这个人,但却故意没有抓捕他,试图给地下党造成一种假象,还是不断派人来跟他接头。 我党很清楚平州城地下党组织内部出了事,也判断出经常出现派去的地下党同志屡屡被捕是由于联络方式出了问题,但还是要接二连三地派人来,坚持一定要把平州城地下党的工作开展起来。 直到邱月影回到平州城之后,成功见到了老师红枫,并在乔有宝的帮助下,躲过了鬼子的追查。从那以后,平州城地下党的联络方式变了,而且开始活动频繁。藤田才不得已把栀子请来专门对付共产党,并特意把原来的黑龙会所改成了现在的特高课。 栀子到任之后,了解了大致情况,知道通过原来的方式已经无法再获得地下党的情报。苦思冥想之后,再生一计,开始派人暗中跟踪红枫,试图继续利用红枫这条线,达到破坏地下党组织的目的。结果很快被邱月影发现了,识破了鬼子的意图。 上次跟踪红枫失败,栀子便觉得跟踪红枫的行动已经被对方识破,担心红枫会逃之夭夭,便立刻对他实施了抓捕,结果红枫并没有按照上级指示迅速转移,被鬼子特高课秘密逮捕了。 特高课的人对红枫进行了连夜突击审讯,疯狂地对红枫严刑拷打,却什么也问不出来,红枫忍着疼痛,一直咬着牙不说话。 栀子不愧是一位训练有素,有着“霸王花”美誉的日本高级特工,她老到地通过审讯过程中的仔细观察和对红枫开展的秘密调查,直接就找到了红枫的软肋。她很快就查到了红枫的老家,派人即刻前往,暗中把他的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孩子一起抓来平州城日本特高课探视。红枫的妻子和孩子看着他浑身伤痛,心疼的眼泪往下一落,他的意志一瞬间就被全部击垮了…… 红枫叛变的当天夜里,夜黑风高,邱月影正在急匆匆地赶回家,刚刚走到邱公馆外,就忽然听到了一阵很强的摩托车马达声。她凝神思索,警惕性极高,一机灵,隐身藏了起来。 但见四辆摩托车从对面快速开过来,直接停在了邱公馆的门外,强烈的摩托车灯光把邱公馆外照得通明如昼。 只见日本特高课课长栀子小姐,一身军装,带着白手套,手持军刀,挎着王八盒子,穿着马靴,威风凛凛地从第一辆车上走下来。后边紧跟着的一辆车上,走下来的人正是红枫,尽管他低着头,还是被邱月影一眼就认了出来。后边的两辆摩托车上也随后依次走下几名特高课的便衣特务。 邱月影大吃一惊,原以为红枫已经安全转移,怎么会?她不敢多想,继续冷静地观察着。 栀子审视地看着红枫说道:“红枫先生,你说的共产党电台就在这里?” 红枫怔怔地说:“我不确定电台在哪里,但情报人员确实是住在这里。” 栀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地下党的骨干人员竟然就窝藏在自己一直比较信任的邱公馆内,她将信将疑地说:“你一定要清楚,这里是邱公馆,骗我们的下场可不好……” 红枫急切地说:“不会错,她是我的学生,就是天爷的亲生女儿。” 栀子威严地对特高课的特务们说道:“现在进去抓人,重点是要找到电台!”说完,一挥手,亲自带着一行人冲进了邱公馆。 邱公馆的门卫哪里敢阻拦?一个个吓得立在一旁,瞠目结舌。 邱月影躲在门外的暗处看得真切,顿时明白了一切,转身快速离开了。 邱月影一路奔跑着,虽然她的对敌斗争经验还不够丰富,但她的大脑此刻在高速地运转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红枫显然已经被捕叛变了,她现在应该第一时间报告上级党组织,请上级党组织尽快剥离红枫的上线,最大程度地减少党组织的损失,至于他的下线,到自己这里也就为止了。她庆幸电台并不是藏在邱公馆,一念至此,她似乎找到了方向,立刻向米记粮行跑去…… 邱月影快速赶到米记粮行,直接从后门进去,来到自己工作的财务室,从柜子的暗格里把发报机拿出来,急切地把亲眼看见红枫叛变的情报发了出去,之后又把发报机重又放回到原处,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又马不停蹄地离开米记粮行,匆忙地赶往神医门货栈去了。 邱月影十分机警,轻车熟路地来到神医门货栈,隐蔽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信没有异常之后,才纵身翻过矮墙,跳进到货栈的院子里,来到乔八爷和乔有宝休息的房间门口敲门。 “笃笃笃!”声音很小,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还是很响亮。 乔八爷和乔有宝同时被惊醒了,乔八爷还在愣怔的时候,乔有宝已经翻身下炕,手持一根木棍来到门前,轻声问道:“谁?” 邱月影急忙说道:“是当铺乔掌柜吗?我有当品急当!” 乔有宝立刻明白了,邱月影深夜至此,一定有急事儿,马上说一声:“你稍等,我就来!”说完,返身回去穿衣服。 乔八爷怔怔地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一丝丝光亮看着一脸严肃的乔有宝,没有说一句话。其实他很清楚,乔有宝近一段时间以来,正在做一些大事儿。当初自己本来想把乔村的生意撤离,但乔有宝并不同意,乔八爷马上就明白了乔有宝的意图,也就取消了撤离乔村生意的打算,还常常不动声色地暗中出一把力。 乔八爷并不知道乔有宝都在暗中跟谁接触,也不愿意知道这些。他知道这些人貌似形形色色,但却都不是普通人。买粮食也好,买被服也罢,一次性要货的数量,那就不是一般主顾能够承受的量。此刻,有人半夜找到这里来,听起来是一位年轻的妮子,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邱月影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待着,乔有宝衣冠不整,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急切地问道:“啥事这么着急?还大半夜地找到这里来了。” 邱月影压低声音,严肃地说:“出大事了!” 乔有宝吃惊地问道:“出啥大事了?” 邱月影沉重地说:“红枫叛变了!” 乔有宝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啊?你咋知道?” 邱月影淡淡地说:“今晚我正要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带着特高课的栀子小姐到我家去了。” 乔有宝睁大双眼,长出一口气说:“啊?好险!早一秒钟,你就被抓了!” 邱月影淡然地说:“可就算是不被抓又有什么用呢?” 乔有宝一愣,旋即安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 邱月影幽怨地说:“今天晚上,恐怕日本鬼子就会进行全城大搜捕,我们平州城地下党组织,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您知道吗?” 乔有宝镇定地说:“那还说啥?跟鬼子抢时间,咱们赶快通知他们去呀?” 邱月影摇摇头,悲愤异常地说:“我们都是单线联系,他的上线我一个也不认识,就像他并不知道您的存在一样。” 乔有宝不假思索地说:“那你赶快报告组织呀!” 邱月影冷静地说:“我已经给上级党组织发过电报了,可我估计鬼子抓不到我,必然会把我家和米记粮行全都封锁起来,以后电台怕是要静默一段时间了。” 乔有宝想了想说:“要是这样,那就只剩下你自己了,你还是赶快跑吧。” 邱月影一脸冷峻,认真地说道:“乔有宝同志,虽然您加入党组织的申请还没有被批准,但我始终觉得,您是完全可以信赖的。” 乔有宝一脸神圣地说:“有啥任务,你就交代吧。” 邱月影冷静地说:“如果我被捕了,你一定要设法保护好我们的电台。” 乔有宝疑惑地说:“电台?你不是说他们今晚会封锁了你家和米记粮行吗?莫非找不到?” 邱月影顿了顿,上前跟乔有宝耳语,把自己藏发报机的地方告诉了他。 乔有宝听完,冷静地说道:“既然这样,你就赶紧先躲一躲吧。”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往哪里躲?怎么躲?” 乔有宝不假思索地说:“你随我来。”说完,马上向院子外边走去,邱月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静静地出了货栈大院的门,消失在暗夜里。 乔八爷一直贴着门缝在屋内听着,他听出来了,这个妮子就是乔虎曾经的相好,他立刻觉得这个小妮子很不简单。明明都看见了鬼子上她们家去抓她,居然还能临危不惧,镇定自若,沉着冷静地处理一些事情,不由得暗暗伸出大拇指。此刻听着他们离去,站起身来,重又上炕上睡觉了。 邱月影判断的很正确,栀子一行到了邱公馆以后,没有见到邱月影,也搜查不出电台,便问罪邱继财。邱继财尽管不知道女儿的行踪,却被逼无奈,还是说出了女儿平时是在米记粮行做掌柜。 栀子带着人又迅速地赶到米记粮行,却不料邱月影早一步发完电报,已经再一次悄然离去。 栀子带着红枫和特务们在邱公馆和米记粮行两个地方都扑了个空,干脆就在这两处附近设点埋伏,张网以待,派特务秘密蹲守监视着,单等邱月影落网。 从那以后,平州城便再次陷入到了白色恐怖当中,日本鬼子开始四处抓人。小野带着一队日本士兵,红枫带着一队便衣特务,他们四处气势汹汹,嚣张跋扈地不断抓捕来不及撤离的地下党人。 这一天晌午,小野带着一队日本士兵,红枫跟在身边,他们押着两个人从神医门外经过,刚刚走过去,乔八爷就从粮行里边出来观看,乔有宝也从当铺里边出来观看。 乔有宝会心地跟乔八爷微笑,乔八爷也笑笑,表情有些讳莫如深。 围观的人们望着日本鬼子四处抓人离去的背影,一个个愤愤不平。 乔有宝到底把邱月影藏到哪里去了呢?他是把邱月影秘密带到了海龙帮。 自打和潘四爷在海龙帮筹划完平州城商界联合发展规划的时候,乔有宝就觉出海龙帮是个好地方,里边还有密室,将来一定会有用,便一直特意地留了心。 潘四爷走后,海蛟龙出狱,乔龙护矿被抓后又沦为劳工,海蛟龙再次成为海龙帮的帮主。乔有宝曾经多次暗中观察过海蛟龙,觉得这个海蛟龙虽然身为黑帮帮主,但却也是一位正义侠道之士,他对日本人深恶痛绝,与齐天帮的天爷邱继财却是判若两人,大不相同。 为此,乔有宝凭借着自己和乔龙的关系,时不时地跑到海龙帮会去登堂入室,久而久之,和海蛟龙也颇有些私交。值此危机时刻,情急之下,他立刻想到了海龙帮,急匆匆地把邱月影带到海龙帮里来了。 第七十章 红枫被捕叛变 乔叔光荣入党(二) 这天夜里,邱月影和海蛟龙正在海龙帮内室有说有笑,彩凤和阿娇翩然进来了。 海蛟龙生气地说:“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们守在外边不许进来的吗?” 彩凤打趣说:“可我们不放心海爷你呀!” 海蛟龙不解地问道:“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娇撒娇说:“哟!海爷!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这里,让我们放心你?才怪那!呵呵呵!” 海蛟龙这才听出她们的弦外之音,嗔怨说:“这醋你们也吃!人家邱小姐可是做大事的人,哪像你们呀?” 彩凤打趣说:“那我们就更不放心了。” 阿娇附和说:“就是海爷,更不放心了呢!” 邱月影听了彩凤和阿娇的话,淡淡地一笑,开玩笑说:“两位姐姐请放心,海爷这样的男人,虽然颇有英雄气概,但还入不了我的眼,我是不会跟你们抢的。” 彩凤一翻白眼,笑嘻嘻地揶揄说:“听听听听!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天天躲在人家这里,还说这样的话,真是没良心!” 海蛟龙白一眼彩凤说:“你这个臭女人,怎么说什么都是你的理呀?” 阿娇一撇嘴说:“啧啧啧!海爷,这就护着了,人家刚才还说瞧不上你那!” 正在这时,乔有宝进来了,彩凤和阿娇立刻识趣地离开了。 海蛟龙看看乔有宝,再看看邱月影,拍拍乔有宝的肩膀,也赶忙离开了。 海蛟龙一走,邱月影便急切地问道:“乔有宝同志,情况怎么样?” 乔有宝沉重地说:“虽然上级党组织接到了你的情报,但还是估计有大部分同志来不及转移,看来这次平州城地下党组织是遭到了严重破坏,鬼子每天都抓不少人啊!红枫每天都带着特高课四处抓人,我刚才亲眼看见,又抓了一批。” 邱月影心急如焚地说:“发报机拿不出来,不能和上级党组织尽快取得联系,真是急死了!” 乔有宝想了想说:“是啊!没了发报机,就没法开展工作,就像鸟儿断了翅膀,风筝断了线,一时得不到上级的指示,我们该咋办呢?” 邱月影无奈地摇摇头,淡淡地问道:“发报机还好吧?” 乔有宝点点头说:“还好!我去过米记粮行,红枫每天都带着人在外边前后转悠,那里现在一直都被鬼子派人监视着,但却始终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邱月影叹口气说:“唉!亏得我没有告诉红枫发报机的藏匿之所,不过,我还是担心,就怕夜长梦多呀!” 乔有宝想了想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尽快把发报机取出来。” 邱月影摇摇头说:“怎么取?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不会那么容易的。” 乔有宝不容置疑地说:“那就由我来想办法吧!” 邱月影吃惊地看看乔有宝,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乔有宝决定要在鬼子的严密监视之下,帮助邱月影从米记粮行里把发报机取出来,怎么才能顺利取出来呢?他顿时陷入了每天的苦思冥想之中。 这天早上,鸡叫头遍,天蒙蒙亮。 车门子又送粮食来到神医门货栈,几个村民在搬运东西的时候,乔有宝见着车门子,急忙把他拉在一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乔八爷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你们说啥哩嘛?好像神秘着哩嘛!” 乔有宝抬头看看乔八爷说:“哟!八哥,正好你过来,我还正想着跟你说一声,我一会儿要搭着车门子的车,回村一趟。” 乔八爷痛快地说:“去咯哩去咯哩,没事哩咯!” 乔有宝笑呵呵地说:“你也不问啥事?” 乔八爷手捻山羊胡子说:“不用问咯哩!能说哩还是想说哩,你都会说哩嘛!” 乔有宝和车门子听了,哈哈大笑。 原来,乔有宝经过苦思冥想之后,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听说乔虎在乔村天天组织民兵训练,就决定赶回乔村去问计乔虎。他知道乔虎年轻脑子活,一定能替他解决问题,他更知道整个乔村现在已经是抗日模范村,村里的物资都能支援根据地,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参加了民兵组织。 乔有宝搭着车门子的马车还没有进到村口,远远就看见乔村的民兵们正在晒谷场上集训,两名小武术队员早已经在隐蔽的了望哨里看见了他们,一起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晒谷场上,乔虎和翠儿正在训练四名小武术队员练习用短刀一招致命,其他民兵有的在练习刺杀,有的在连续来回摸东西奔跑,感觉很是有模有样。 车门子赶着马车走近了,车上坐着乔有宝和运社的两名民兵,马车还距离很远的时候,乔有宝就按奈不住自己的喜悦,直接跳下马车,急匆匆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村长!村长!” 乔虎和翠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搭凉棚循声看过去。 乔虎诧异地叫道:“乔叔?” 两下见面,乔有宝迫不及待地把乔虎夫妻俩拉到一个僻静处,把自己的来意急切地说了一遍。 乔虎明白了,乔有宝这一定是在为平州城地下党做事情。他顿时清楚了乔村的被服和粮食为什么到了根据地;明白了乔八爷当初要把城里的生意撤回来,而乔有宝为什么坚持要做下去;明白了平州城地下党的电台为什么失去联系处于静默状态。他的心里暗自为乔有宝高兴,可听了乔有宝的话以后,他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米记粮行不是齐天帮的吗?莫非…… 乔虎没敢再多想,他决定不带民兵,只带着翠儿去城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一趟,完成乔有宝的嘱托,替地下党取出重要的东西。但他还滋生出了另外一个目的,他把这个目的悄悄藏在心里,既没有告诉乔有宝,也没有告诉翠儿,那就是他要搂草打兔子,顺带替平州城地下党锄奸。 乔虎和翠儿一起化装来到十字街头,乔虎背上背着一个米筐,米筐里还放着一个面袋子,翠儿轻轻挽着他走近米记粮行。两人机警地四下观察着,看见有几名便衣特务在四周徘徊,便暗自一笑,了然于胸。两人一起走进米记粮行,店小二迎上前来,热情地问道:“客官是要买米,还是买面?” 乔虎四下看了看,发现店内生意萧条,空空如也,除了店小二,就剩下一名记账的账房先生,一个客人也没有。 乔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掏出一只玉佩交给店小二,店小二一见,惊呼道:“小姐?” 乔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压低声音说:“不要声张,我们是替小姐来取她放在这里的东西。” 店小二立刻心领神会,轻声说道:“二位客官,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后院走去,乔虎和翠儿也跟着去了。 三人来到后院,店小二一指邱月影的财务室说:“就在这里了,日本小鬼子来过几次搜查,也不知道你们要取的东西还在不在。你们要拿什么东西,自己进去,小姐的房间,我们是从不进去的。” 说完,站在后院门口望风去了。 乔虎和翠儿相视会意,两人麻利地进入了财务室,按照乔有宝的提示,顺利找到帐柜的机关,打开帐柜的夹层,看见了里边的一只大箱子。 乔虎把这只大箱子拿了出来,感觉有些分量,来不及多想,扯下一块窗帘布把箱子包裹起来,放在米筐里,背起米筐离开了。翠儿赶忙把帐柜恢复原样,跟着跑了出去。 乔虎和翠儿来到后院,店小二还在门口望风,他们悄然看到后院外边的几个特务,并没有从后院出去,而是回到店里,把大米装满米筐,又把面粉撞进面袋,放在米筐上,背起来,从前门堂而皇之地出去了。 店小二还殷勤地送出门,热情地说道:“欢迎二位再来!” 门外的便衣特务看着他们不慌不忙的样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破绽,乔虎和翠儿便大摇大摆地向西边去了。 乔虎刻意走近几名便衣特务,并没有找到乔有宝所说的长成红枫那样特征的人,遗憾地和翠儿来到了久违了的神医门,四下看看,确认安全无误之后,推开当铺的门走了进去。 乔有宝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门开了,乔虎和翠儿走了进来,翠儿回身把门关上。 乔有宝高兴地说:“村长!翠儿!” 乔虎指指背上的米筐,淡淡地说:“乔叔,您要的东西取来了,好沉的,啥东西?” 乔有宝笑笑,赶忙起身出去打开洽谈室的门让乔虎和翠儿进去,嘴里说:“掌柜的,咱们事先可说好了的,不能问。” 乔虎笑笑,连忙说:“好好好!不问!不问!还叫掌柜的。”说着话,进去把背上的米筐连同面袋一起放在桌上。 翠儿插话说:“乔叔,问点儿别的行吗?” 乔有宝不经意地说:“当然可以啊?”说完,他让两人坐下,准备倒茶给他们。 翠儿坐下,摇摇头制止说:“茶就不喝了,我们还有事儿,问完就走。我就是想问问,咋这么奇怪?一个小姐,放在自家的东西,咋还要别人来取啊?” 乔虎刚刚坐下,闻听暗自一惊。 乔有宝愣怔了一下,笑笑说:“翠儿呀,这个问题能不能不说呢?” 翠儿干脆地说:“随便吧,您不想说就不说,大家现在都是怎么了?对了乔叔,还有个问题。” 乔有宝笑笑说:“你说,这次保证回答你。” 翠儿无所谓地说:“还一样,不回答也行。八爷是不是卖给过八路军咱乔村的粮食?” 乔有宝顿时大惊失色,不知所云。 “翠儿,不要再问了,有些事情是只能意会的。”乔虎听了翠儿的话一愣,急忙劝说,随后话锋一转说:“对了乔叔,你说的那个教书先生,我刚才还刻意留意了一下,好像没见到嘛?” 乔有宝想了想说:“好像是的,上次从乔村回来以后,我也认真观察过了,这个人已经有几天没出现了。”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好了好了!那就不多说了。乔叔,我们还有急事,就不跟八爷打招呼了,我们先走了。” 乔有宝微笑着说道:“好的,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我还得赶紧把这物件交给人家。” 乔虎不再说话,赶忙起身拉着翠儿出去了。 乔虎和翠儿离开神医门当铺之后,依然有些不甘心,又一起来到米记粮行的后门周围看了看,趁着特务不注意,一闪身潜了回去,故意又堂而皇之地从正门出来,在前门监视粮行的特务面前,卖个破绽,想引起特务们的关注,并引诱他们跟踪。 前门的三名特务果然上当了,看着一对儿夫妻去而复返,似乎很怀疑,便悄悄地跟踪了他们。乔虎和翠儿相视会意,默契地把跟踪的三名特务带到僻静处,证实了红枫确实不在现场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拿了他们的手枪才离去。 乔虎在平州城没有找到红枫,藏在心里的除奸计划没有完成,但他不敢耽搁,和翠儿匆匆赶回到乔村,又去准备接应暴动的事情去了。 乔有宝把乔虎送来的米筐里边的面袋拿出来,又把米筐里的米掏空,把包着包裹的电报机,很快就送到了藏身在海龙帮的邱月影手里。 邱月影一见到电报机,就像见到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一样,大喜过望,很快就和组织又一次取得了联系。 这一天,邱月影在海龙帮的内室收发完电报,照例把电报机收拾起来,放在墙柜的一个暗格里,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软椅上翻阅着,乔有宝走了进来。 邱月影高兴地起身说:“乔有宝同志,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有宝兴奋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邱月影笑吟吟地说:“我已经跟组织再次接上了关系,地下党组织遭受破坏的事情,上级党组织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了。组织现在指示我们,联合晋北地委继续开展工作。” 乔有宝脱口说:“这可太好了!有什么具体任务没有?” 邱月影严肃地说:“有!组织要求我们,首先要尽快除掉叛徒。” 乔有宝疑惑地说:“这个家伙好像失踪了一样,最近一直都不露面。上次为我们取出电报机的同志,就想着顺便锄奸的,他把米记粮行外的三名特务都给杀了,也没有完成锄奸任务。红枫这个叛徒很狡猾,可惜他并不在现场,成了漏网之鱼。” 邱月影想了想说:“先不管他,还有一个好消息。” 乔有宝高兴地问道:“啥好消息?” 邱月影郑重地说道:“乔有宝同志,我代表中共晋北地委平州地下党支委,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了。” 乔有宝欣喜地睁大双眼说:“真的?” 邱月影认真地说:“咱们现在就搞个简单的入党宣誓仪式。”说着话,从墙柜的另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包裹,从里面庄重地取出一面党旗。 乔有宝看着鲜红的党旗,看着党旗上的鲜明的锤头和镰刀,禁不住热泪盈眶,油然而生出一种庄严与神圣,举起拳头,久久平静不下来…… 第七十一章 紧锣密鼓为暴动 煤矿迎来神秘客(一) 矿警队办公室的一排房间共有六间,每间都是套间,其中最里边的三间是大家居住的宿舍,外边三间依次是队长办公室,公共办公室和问询室。 队长办公室也是套间,里间是二奎自己单独一个人的办公室,外间是副队长李二麻子的办公室。旁边是一间矿警队骨干使用的公用办公室,里间四人,外间六人,办公桌摆在中央,周围都是文件柜,感觉满满当当的,几乎坐满了人。 这一天上午,二奎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闲地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说:“我说李二啊!你怎么最近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呀?” 李二麻子一个人坐在外屋,懒懒地回答说:“你说天这么热,每天又无所事事,身边也没个女人。这偶而想泄泄火,还得去一趟平州城,队长你的军纪又严,能有得了精神吗?” 二奎笑着问道:“难道你想和拉尸队一个下场吗?” 李二麻子从外屋走进来,谄媚地笑笑说:“队长切莫在意,我也就是过过嘴瘾,当初待在七峰山上,还不是同样是这个德行?对了,最近好长一段时间,好像这个煤矿都没事儿了一样。” 二奎不置可否地说:“是啊!就连杀拉尸队员的人好像也是突然消失了。” 李二麻子疑惑地问道:“队长知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二奎瞥一眼李二麻子,没好气地说:“废话,知道不是早就破案了吗?” 李二麻子再次疑惑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线索?”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就是最后一次,杀人者留下了姓名,说是七峰山土匪乔虎。对了,你们不就是七峰山土匪吗?这个人到底是谁呀?” 李二麻子眼前一亮,脱口道:“队长你说是他?他不就是你们乔村……” 二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 李二麻子心领神会,笑笑说:“哦……队长你说这拉尸队,那几个平州城里有家室的家伙,每周都要回家一趟,被暗杀过几次之后,吓得家也都不敢回了。” 二奎高声说道:“我可警告你啊李二,这样最好,能保证没事儿就是我想要的。现在这世道,只要一有事儿,那就得是老百姓遭殃,我才不要有什么事儿呢!你明白不明白?” 李二麻子满脸堆笑地说:“明白,明白,队长说得对!” 二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随手拿出一条香烟说:“上次我家瞎婶子说‘你那几个兄弟不错’,让我谢谢你们。” 李二麻子笑嘻嘻地说:“那都是弟兄们应该做的。” 二奎把香烟往前一扔,大方地说:“把这个拿去,给兄弟们馓一馓,告诉大家都精神点儿,别让日本人找了不是。” 李二麻子讪讪地笑笑说:“队长又见外了不是?您的婶子那还用说吗?现在安排好了没有?有啥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二奎淡淡地说:“我把老人家暂时安排在乔村了。如果安顿在矿上,估计我和我大哥可真都没有办法照顾她。对了,近期我可能要经常去看看她老人家,事儿一多,难免忘这忘那地出差错,你小子可要机灵点儿,多替我担些事儿。” 李二麻子一拍胸脯,认真地说:“队长该去就去,家里有事我李二担着,绝不含糊!”说着话,把香烟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说:“队长放宽心,保证没问题。” 二奎随口说道:“我是担心你们惹了麻烦,让日本人挑了刺。其实你们只要别惹出事来就行,甭因为我一点小事儿,让大家也跟着受连累。” 李二麻子笑嘻嘻地说:“我这就去和弟兄们讲一下,咱不给小日本留空子。队长的事儿那就是我们大家的事儿,我们只听队长的,我们矿警队的原则就是坚决不惹事儿。嘿嘿。” 办公室的后窗下,李疤九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也许是觉得没有什么油水,失望地摇摇头走了。 此后,二奎一有大块时间,就经常以探望瞎眼婶子为名,往返于乔村和煤矿之间。即便是在煤矿的时候,他也是几次公开到大奎的住处,打着传递婶子消息看望哥哥的幌子,与乔龙见面了解矿上的信息,顺便把组织的消息传递到矿上;到了乔村,便把煤矿的内部情况告诉乔虎和翠儿,然后一起研讨配合暴动的行动方案,顺便替哥哥探望一下嫂子和孩子。偶然有事遇到时间来不及的时候,就利用与乔虎约定的联络方式传递信息。 正是由于二奎的大量工作,使得柳倌庄根据地由此开始对煤矿的一些内部情况了如指掌,也使得陈平功对根据地的情况颇为熟悉。两边遥相呼应,里应外合,很快便制定出了完整的劳工暴动计划。 这一天,在柳官庄根据地的办公室,刘华农、严刚、乔虎、翠儿、区民兵大队长、三个区小队长又一次聚在一起召开会议。 刘华农郑重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根据陈平功同志的意见和上级党组织的指示,经过我们近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部署和准备,我们的前期工作现在已经基本就绪。目前,机会已经成熟,组织煤矿大暴动的时刻就要到了。” 乔虎激动地说:“刘书记,我们乔村民兵请战。” 刘华农兴奋地说:“好!经上级党组织决定,我们要在中秋节的这一天,正式组织举行煤矿工人大暴动。” 全体与会人员听了,一个个群情振奋,摩拳擦掌。 刘华农环视一下会场,继续说道:“同志们,下面,由严刚同志为我们下达具体的战斗任务。” 众人马上热烈鼓掌。 严刚缓缓站起来,一脸认真地说:“同志们!我来下达这次暴动的具体战斗任务。” 众人全都严肃认真地听着。 严刚郑重地说道:“我们大家在这次暴动中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应和掩护,以确保此次暴动的顺利进行。我们的任务分配是这样的。” 众人高度专注地看着严刚。 严刚看看大家,严肃地说:“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 乔虎和翠儿同时站起来,神情激昂地说:“有!” 严刚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夫妻二人,带领乔村民兵,从李家峪煤矿的东面、南面和北面同时出击,干掉三道大门看守的所有鬼子士兵,为暴动扫清障碍,然后冲进煤矿去接应暴动的工人。千万记住,一定要确保暴动的劳工能够顺利集中,抓紧时间与我们在煤矿北大门外的三颗大槐树下会合。” 乔虎和翠儿齐声回应道:“坚决完成任务!” 严刚补充说:“重点在北门!” 乔虎和翠儿齐声回答:“明白!” 严刚摆摆手,乔虎和翠儿坐下来,严刚看看刘华农说:“第二路是刘书记和武工队,我们就在北大门外的会合处掩护和接应,接应到暴动的工人们以后,迅速带领大家向根据地转移!” 众人连连点头。 严刚端起身前的水缸喝了口水说:“第三路的任务是民兵县大队和三个区小队,一小队!” 一小队长站起身,高声应道:“有!” 严刚干脆地说:“你们负责密切监视平州城的敌人动向,防止平州城里的日本鬼子向煤矿增援。一旦发现鬼子出城增援,迅速报告!” 一小队长回应道:“是!”然后坐下了。 严刚高声唤道:“二小队!” 二小队长站起身,高声应道:“有!” 严刚干脆地说:“你们配合乔村民兵,负责煤矿南大门的接应工作,并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 二小队长回应道:“是!”然后坐下了。 严刚再次高声喊道:“三小队!” 三小队长站起来,高声应道:“有!” 严刚干脆地说:“你们配合乔村民兵,负责煤矿东大门的接应工作,并严密监视敌人的动向!” 三小队长回应道:“是!”然后坐下了。 严刚看看三名小队长,冷静地说:“你们三个小队的重点主要是在煤矿的东大门,南大门的二小队在必要时也要策应一下东大门,因为东大门是平州城和煤矿的必经之门。” 三名小队长心领神会地点着头。 严刚再看看民兵队长,高声唤道:“民兵大队!” 民兵队长站起身,高声应道:“有!” 严刚干脆地说:“你们作为这次暴动的总预备队,带好武器弹药,尤其是多带地雷,随时准备机动增援。遇到情况有变的时候,有可能会派你们去在平州城增援日军的必经之路上去设伏,打援,骚扰日军的增援部队,减缓他们的增援速度,为我们煤矿暴动的成功,赢取更多的时间。” 民兵队长高声回应道:“是!” 严刚扫视一下大家问道:“大家还有没有问题?” 众人起立齐声回答说:“没有了!” 刘华农缓缓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大家回去以后,务必认真地把各项工作传达布置到位,做好这次暴动的战前动员。这是我们根据地自抗战以来,非常重要的一次大规模组织营救活动,务必取得全面胜利!” 众人立正,高声回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刘华农一挥手,痛快地说:“散会!” 大家全都一脸自信地陆续散去了。 第七十一章 紧锣密鼓为暴动 煤矿迎来神秘客(二) 煤矿工人的大暴动就要开始了,根据地接到了上级指示批复的暴动计划,邱月影也同时收到了上级的指示。 这一天上午,邱月影在海龙帮内室正在看一份电报纸,乔有宝匆匆走了进来,急切地问道:“邱月影同志,上级来指示了?” 邱月影点点头,把手里的电报纸随手递过去说:“上级指示我们,晋北地委和根据地要领导和组织李家峪煤矿的全体工人,在中秋节这一天举行大暴动,让我们积极配合。” 乔有宝想了想说:“邱月影同志,鉴于目前的形势,我认为我们对煤矿暴动的配合只能有两种形式。” 邱月影认真地说:“您说说看。” 乔有宝不紧不慢地说:“工人暴动计划一旦开始实施,煤矿里的鬼子必然会向城里的鬼子请求增援,我们这边的配合行动只能以阻止鬼子增援为目的。要实现这个目的,一种办法是我们设法牵制住城里的日本鬼子不去煤矿增援,围魏救赵,围点打援,敲山震虎;另一种办法就是借此机会,我们可以做一些更为重要的工作,让鬼子无暇兼顾。” 邱月影疑惑地说:“我一直被红枫盯着没法出面,松鼠同志目前在煤矿里也没法展开行动。晋北根据地的全部力量都去接应和配合工人暴动了,也不可能抽调民兵和游击队再来帮助我们。以我们现有的力量,恐怕这两种配合形式行动起来都很困难。” 乔有宝笑笑说:“从我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什么事情都要看结果。我们目前的武装力量,也就只有海龙帮可以利用,但海龙帮的作为,也仅限于一些小动作。既是小动作,那就根本动摇不了日本鬼子增援煤矿的势力,也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所以,强硬的对抗行不通,我们应该另辟蹊径。” 邱月影眼前一亮说:“您的意思是咱们各干各的,利用这个空档做一些更难完成的任务,从另一的层面去配合大暴动?” 乔有宝点点头说:“是的,这也叫声东击西。我们一直没法完成的军火运送任务,这一次怕是机会来了。根据地需要军火,暴动的工人们也需要配备武器,我们把军火送到根据地,不是对煤矿这次举行暴动的最好配合行动吗?” 邱月影由衷称赞道:“乔有宝同志!真棒!就这么干!对了,上次说神医门分家的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乔有宝摇摇头说:“不行,乔八爷不同意。” 邱月影脱口道:“为什么呀?” 乔有宝辩解说:“邱月影同志千万别误会,我们乔村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死的事情,乔村人坚决不干。” 邱月影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的思想就不通吧?这不是怕死的事情。”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还能有啥事?” 邱月影不紧不慢地说:“你想想,如果神医门分了家,我们一下子就有了四个地下交通站,如果不分家,一旦出事情,不仅交通站会出问题,神医门的所有商号甚至乔村,就都会跟着出问题。” 乔有宝恍然大悟说:“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有道理。” 邱月影嗔怨说:“如果不分家,这次行动取消!” 乔有宝急切地说:“别介呀,分了不就行了吗?” 邱月影“噗呲!”一声笑了,俏皮地说:“那就按您说的办!” 乔有宝笑嘻嘻地离开了。 乔虎和翠儿一回到乔村,便立刻召集全体民兵在晒谷场上列队,严肃地向大家传达了作战任务。乔村民兵自组建以来,所有人都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接受任务后,一个个群情激奋,摩拳擦掌。 车门子高兴地说:“这次我们总算要和日本鬼子大干一场了!” 乔虎看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同志们,我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山西人,也有一部分是后来逃难来自其他地方的人。但不管是哪里人,我们都要很清楚地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李家峪煤矿是我们中国的,现在却被日本人霸占着。这些可恨的日本人在抢夺我们煤矿的时候,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杀害了我们的同胞,杀害了我们乔村好多的人,这些被害的人都是我们的亲人……”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翠儿接过话茬儿说:“同志们,就在这个煤矿里面,现在还有将近一千多名我们的同胞兄弟,正在遭受着日本鬼子的欺压和摧残。前段时间发生了一次透水事故,一次就害死了我们同胞一百一十四条性命。现在我们就要去营救他们了……” 民兵们纷纷叫起来:“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决不给山西和乔村丢脸!” 乔虎镇静了一下,摆摆手说道:“现在我来布置我们乔村民兵的任务。” 民兵们马上全都安静下来。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我们乔村民兵在这次暴动中的任务是,在中秋节傍晚出发,埋伏在煤矿的各个大门外。以煤矿塔楼上的探照灯熄灭为号,各大门统一行动,不动声响地解决掉大门口的每一名守护的鬼子,然后进到矿里去找到大奎和乔龙他们,接应他们一起出矿,然后到北大门外的三棵槐树那里会合。” 民兵们齐声回应道:“坚决完成任务!” 沉静的南山北山回音阵阵,遥相呼应…… 工人暴动的行动迫在眉睫,煤矿内部的劳工们,也都紧锣密鼓地都悄悄组织了起来。 这一天早上,工人们都在食堂排队打饭,赵青夹杂在队伍里和大家窃窃私语。 乔龙打好饭端着饭盆儿走到一张相对比较空闲的桌前,随意地打着招呼说:“哟!哥儿几个!吃着呢?” 工人们看到乔龙过来了,立刻像是躲着他一样,都不约而同地端着饭盒离开了。 乔龙的跟前立刻变成了一张空桌,他也不在意,他很清楚,这是工友们都认识他,知道他经常利用吃饭的时间谈重要的事情,有意在为他提供方便。 乔龙径直坐下来,警觉地四周环视了一下,正准备吃饭,赵青打好饭,端着饭盒快速向他走了过来,很随意地坐下吃饭,嘴里嘟囔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乔龙不动声色地说:“这几天,我每天都换岗到各个井区,去了解了各井区的实际情况。每个井区的工人都痛恨日本小鬼子,都不想给鬼子干活儿,只要有机会,大家都愿意逃出去跟着八路军去打鬼子。” 赵青点点头,哼着口哨,端着饭盆儿,若无其事,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赵青刚刚离开,有齐墩儿和乔安两名带班长端着饭盆儿走过来,一起坐下吃饭,一边吃着,一边又交头接耳起来。 秋高秋爽,日上三竿,微风徐徐,天气还是一阵阵的燥热。 东大门外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女人,她们是春生他娘和他妹。 原来,春生家所在的白家窑村日前遭到了鬼子的疯狂扫荡,鬼子在白家窑村抢粮食,没有找到一粒粮食,便气急败坏地屠了村,全村的家家户户无一例外地都遭到了鬼子的杀害。 鬼子一进村,春生的父亲就发现了,他拼命跑回到家里告诉老婆和孩子,迅速给她们抹了满脸的锅底灰,刚刚抹完,就听见几名鬼子闯进了院子,一进门就举着火把烧房子。春生他爹眼看的房子被烧了,情急之下,把春生他娘和他妹子先后推进了地窖,然后把水缸盖在地窖的盖子上,随后冲了出去。 几名日本鬼子看着春生他爹举着一把菜刀冲出来,端起枪直接向他突刺,然后又分别补了一枪,残忍地把他杀害了。 春生他爹死了以后,几名鬼子又进家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才气势汹汹地离去,春生母亲和他妹子因此才幸免于难。 等到母女两人费半天力气把水缸挪开,狼狈地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被烧得满目疮痍,几乎化为乌有,全是灰烬。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死了,满目的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堆积的熟悉的尸体。她们顿时感到天都塌下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她们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埋葬了春生他爹以后,决定到李家峪煤矿来投奔春生。可她们哪里知道,春生所在的李家峪煤矿,却是一个几乎没有女人却又是虎狼环伺的像地狱一样的地方。 两人还没有走近东大门,一胖一瘦两名移动哨的矿警队员就看见了她们,便急忙跑上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瘦子冷冷地喊道:“站住!别走啦!再往前走,可就走到日本人那里去了!” 春生他娘急切地说:“老总啊,我们是来找我儿子的。我们当家的被日本鬼子给杀了,家也被日本鬼子给烧了,我们母女俩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胖子劝告说:“那也不能往这里闯,这里可是鬼门关啊!” 第七十一章 紧锣密鼓为暴动 煤矿迎来神秘客(三) 春生他娘毫不在意地说:“我们都是从鬼门关上过来的,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我儿子春上就在城里被日本人招工去了,说是到李家峪煤矿去做劳工,之后就再也没了信儿,不知在不在这里啊?” 瘦子不客气地说:“这里是李家峪煤矿不假,但有没有你儿子,我们也不知道。” 春生他娘赶紧说道:“我儿子叫春生。” 胖子不经意地说:“知道叫啥也没有用,反正我们也不认识。这里的劳工都是编了号的。” 春生他娘恳切地说:“那让我们进去看看呗。” 瘦子故作神秘地说:“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是不让你们进,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劳工只进不出。你们要是进来,还不被这些小日本活吃了?” 胖子看着这一对儿妇女油盐不进,太过执着,帮腔附和说:“就是!我们矿上连个女人也没有,这里绝对是个火坑,不是啥好地方,这要是让日本人看见你们,怕是你们就要遭殃了。还是快走吧!” “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老总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春生他娘央求着,一指春生妹子说:“这个小姑娘是春生的妹子,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两名矿警队员看着满脸锅底灰的春生妹子,哭笑不得,瘦子满脸焦急地说:“咋说你们就是不听呢?要是进去碰到日本人,就更没有路可走了!” 春生妹子“扑通!”一声跪下说:“二位老总,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两名矿警队员一下着急了,胖子急切地说:“小姑娘先别哭,惊动了小日本儿,我们哥儿俩可保护不了你!” 瘦子无奈地说:“行行行,你起来等着,我去给你们打个电话去。”说完,赶紧跑向岗楼去打电话了。 翠儿他娘把他妹缓缓地扶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胖子。 二奎此刻正在矿警队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桌上堆满了文件袋,他在专注地看着自己自制的一份劳工档案,“叮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二奎随手拿起电话问道:“喂!你找哪一位?” 电话里瘦子急切地说道:“二奎队长吗?我是东门外!” 二奎一愣,旋即问道:“哦,有啥事儿?” 瘦子急切地回答说:“东门外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说是春生的娘和春生的妹子,非要进矿,我们拦不住!” 二奎一个激灵站起来说:“什么?春生?”说着话,两眼快速地在员工档案上浏览,看到转运组一百四十五号春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受龙二鞭打,被乔龙救下来的那个小男孩。 二奎想了想,随口说道:“哦,我知道了,你马上放行,一定要亲自护送她们先到矿警队办公室来,千万不能出差错!” 瘦子痛快地答应一声:“是!” 二奎放下电话,掏出怀表看一下又装进去,对着门外高声喊道:“李二!” 李二麻子跑进来,满脸堆笑地说:“队长什么事儿?” 二奎平静地说道:“你马上到一号井口跑一趟,去把一百四十五号工人找来。” 李二麻子一愣,急忙问道:“找一百四十五号做什么?” 二奎不客气地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就说是让他来见他娘和他妹子。”说着话,带着枪套准备出行。 “是!”李二麻子答应一声,看着二奎要出门,疑惑地问道:“队长这是……” 二奎打断他的话说:“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说完,戴上帽子,急匆匆出去了。 东大门外的瘦子矿警队员打完电话,一路小跑地跑到春生他娘和他妹子跟前,客气地说:“走吧老人家,跟着我走,我送你们进去。” 春生他娘疑惑地说:“去哪里?找到我儿子春生啦?” 瘦子淡淡地说:“不知道,我们队长让我亲自护送你们进去,估计你们今天是遇上真正的活菩萨了。” 春生他娘立刻感激涕零地说:“谢天谢地!” 胖子一拍瘦子肩膀,诚恳地说:“我还是陪着你一块儿去吧,带着两个女人还不就是带着两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瘦子感激地说:“那可太谢谢老兄了,咱们路上得当心一点儿,千万别遇到小日本的巡逻队。”说完,两名矿警队员带着春生他娘和春生他妹迟疑地走进了东大门。 进门的时候,两名矿警队员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掩体里傻傻的两名小年龄的日本士兵。 两名矿警队员把春生母亲和妹子顺利地带到矿警队办公室,搞了一锅粥和两副碗筷给她们母女,就匆匆地又返回到东大门岗位去了。 两人刚刚走出矿警队大院门的时候,正好赶上李二麻子急匆匆地从外边带着春生向矿警队办公室走来,双方相互打招呼的时候,被后院披着外套正在拉尸队院子墙角里撒尿的李疤九听到了。 李疤九撒完尿赶忙提起裤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矿警队的墙角,探头看见了两名矿警队员离去,也看见了李二麻子和春生一起走进了矿警队的院子里。他感觉好奇,悄悄跟踪地趴在院墙外盯着李二麻子和春生,等看着他俩进到了矿警队办公室以后,又快速地跑到矿警队办公室的屋后去偷听。 春生跟着李二麻子闯进矿警队办公室,看见母亲和妹子正在喝粥,禁不住热泪盈眶,扑上去喊道:“娘!” 春生娘和春生妹子同时看着春生,春生二话不说就扑到了娘的怀里。 春生妹子也情不自禁地起身扑到春生身上喊道:“哥哥!” 春生一家三口久别重逢,当即抱在一起竟自痛哭起来。 春生哭着问道:“娘啊!你们不在白家窑村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吗?这里可不是人待的地儿啊!” 春生他娘哽咽着,无奈地说道:“这不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呀?” 春生悲伤地说:“这兵荒马乱的,碰到日本鬼子可咋办啊?” 春生他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孩子啊!这就是日本人祸害的呀!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春生不解地问道:“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春生他娘哽咽着说:“那天,日本鬼子去白家窑村抢粮食,老百姓把粮食都藏起来了,鬼子找不到粮食,一怒之下,就屠了村。” 春生睁大双眼,吃惊地说道:“啊?屠村?” 春生他娘悲痛地说:“你爹被鬼子杀死了,村子被烧了,娘和你妹藏身在地窖里,我们才躲过了这一劫。” 春生妹子悲痛欲绝地哭着说:“哥哥,爹没了,让日本鬼子用刺刀给挑了!呜呜呜!” 春生咬牙切齿地骂道:“可恶的小鬼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春生他娘哭泣着说:“孩子,你不知道,那个悲惨啊!别提了,全村人都死光了,村子也被烧得精光了。” 娘仨在一起抱头痛哭,李二麻子一旁看着不是滋味,悄悄地出去了。 春生关切地看着母亲和妹子,母亲也对春生倍加关心,一家人嘘寒问暖,春生就把自己在煤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安顿母亲和妹子吃饱以后,决定把她们先带回到宿舍里去。 春生他娘担心给同宿舍的人带来麻烦,春生不经意地回答说:“没事儿,我的宿舍里只有一号和二号两位大哥,他们待我可好了,因为有了他们,我才在这里不受欺负。你们待的这个地方是矿警队的办公室,二奎队长就是二号大哥的亲弟弟,一号大哥是我们海龙帮的龙爷。对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乔村神医的亲弟弟。我们先回宿舍,我现在还上着班那!等下了班,我带龙爷过来见你们,他一定有办法安排你们。” 春生他娘迟疑地说:“我们不要给别人找麻烦。” 春生毫不含糊地说:“没事儿,娘,龙爷是我的好大哥,仗义着那!” 屋后偷听的李疤九,听了这些话,一阵阵暗自得意,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转身悄然离去…… 春生带着母亲和妹妹来到工人宿舍区,把她们安顿在宿舍里,嘱咐说:“娘,妹子,我现在还干着活儿呐,你们先歇着,我得走了。” 春生他娘打量着春生说:“那你去忙吧。” 春生开心地说:“你们先在这里睡会儿觉吧,我去干活儿,顺便找找龙爷。” 春生他娘疑惑地问道:“真要麻烦人家?” 春生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是说了嘛!龙爷会给你们安排,我不行!” 春生他娘迟疑地说:“能不找别人尽量别找,咱们自己最好不要麻烦人家,娘不喜欢。” 春生毫不含糊地说:“娘,没事儿的。龙爷对我可好了,他一定会帮忙的,如果龙爷不帮忙,你们在这里连吃住都成问题,你们就等我回来吧。” 春生他娘无奈地说:“那你快去吧!” 春生走到妹妹跟前,拍拍妹子肩膀说:“妹子不怕,等龙爷来了,咱就啥都不怕了。” 春生妹子顺从地点点头,天真地“嗯!”了一声。 春生终于放心地走了。 春生刚走,李疤九就偷偷地指挥着几名拉尸队员,直接闯进宿舍,麻利地用破布捂住春生他娘和他妹的嘴巴,再用麻袋把她们装进去,急匆匆地抬走了…… 第七十二章 乔龙意外被捕 二奎临危受命(一) 二奎急匆匆地去哪儿了呢?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眼看着到了约定的时间,正准备出门去,可就在出门之前,恰好接到了东门外矿警队岗哨的电话,获悉了春生母亲和妹妹来矿的消息,当时就干脆地做了决定,想着把她们母女先接到矿警队,然后设法再送到乔村去。他沉着地把这件事情做了交待处理完之后,便快速离开矿警队办公室,急匆匆骑着马走了。 二奎一人纵马从北大门出了煤矿之后,一路走走停停,时而扬鞭策马快速奔跑,时而信马由缰缓慢而行,看上去就像是在驯马一样。他非常机警地策马奔跑着,直到确信没有人跟踪,才果断地去到北大门外的三棵大槐树附近,从中间那一棵槐树的树洞里,取走了一样东西,之后,他又急忙打马快速离去。 春生回到了班上以后,左等右等,既不见乔龙,也不见大奎,心下着急,便四下打听,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原来,二奎从树洞里取到了乔虎投放的情报以后,丝毫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地赶回到煤矿,直接找到了乔龙。乔龙马上通知赵青,两人分头行动,很快地,井上井下的各个带班长就全都到齐了。他们全都聚集在工人宿舍区四号井区的一间空屋子里,秘密集会。 陈平功、乔龙、大奎、二奎、乔安、乔生、齐墩儿、郑钱、张成义、王奎、李玉柱、秦宝等所有的带班长都聚在一起,没有一个缺席的,大家围成一个圈站在那里。 赵青带着栓柱等几名可靠的劳工在四周转悠着、警戒着。 陈平功激动地说:“同志们!上级党组织已经批准了我们的暴动计划,制定了统一行动的时间和路线,我们的工人大暴动就要开始了。” 与会的人们全都激情涌动,兴奋不已。 陈平功继续说:“上级指示我们,把暴动的时间,干脆就定在了中秋节晚班的晚饭时间。请大家一定要牢牢记住,凡是在这个时间吃饭的工友,都要以食堂没有提供月饼为由拒绝下井,等我们把时间拖到早班的工友全部都出井并进入食堂以后,大家全部开始实施暴动计划,统一行动!” 张成义疑惑地问道:“井上的劳工不下井,那井下的劳工咋上来?” 陈平功笑而不答,不紧不慢地说:“上级组织任命,由我亲自担任这次暴动的总指挥,乔龙同志担任这次暴动的副总指挥。下面由乔龙同志,给大家布置具体任务。” 众人都向乔龙注目。 乔龙神色严峻地说:“工友们,暴动的时间安排和井下劳工的上井安排是这样的。中秋节晚上七点钟开始,也就是食堂大钟到整点的时候,我们井上转运组和斜井的一部分兄弟先开始行动,我们负责先解决掉各井口看守的鬼子和拉尸队的汉奸,顺便开始把井下的工友全都运上来。这个时间要是快的话,估计也就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我们就会割断电话线,拉掉电闸。大家一定要记住,我们拉掉电闸的时间,就是统一行动的时间。电闸一拉,探照灯就关掉了,探照灯一关,就是暴动的信号,矿里矿外就在这个时候开始统一行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乔龙看看二奎说:“二奎师兄。” 二奎笑笑说:“乔龙兄弟,你说。” 乔龙认真地说:“你们矿警队的任务,就是在拉掉电闸之前,把所有散在外面值勤的矿警队员全部撤回来,然后进入到自己的位置,分兵配合,兵分两路。一路负责解决掉灯塔上的两名鬼子,让鬼子成为睁眼瞎,塔上的机枪也用不上;另外一路严密监视军营里的鬼子动向。如果我们的暴动被鬼子发现了,他们势必会出动,你们要在军营外顽强阻击,绝不能让他们冲出来屠杀手无寸铁的工友。” 二奎认真地说:“明白!” 乔龙扫视一下大家说:“各位带班长,等到暴动开始以后,你们一定要各自招呼好自己井区的工友,所有人都要有秩序地疏散,不要拥挤,这样才能快速,顺利,大家都明白了吗?” 齐墩儿和郑钱回应道:“明白!” 张成义回应道:“明白!” 王奎回应道:“明白!” 李玉柱和秦宝回应道:“明白!” 乔安和乔生回应道:“明白!” 乔龙依次看着大家回答完毕,又着重强调说:“大家一定要记住两点。一是暴动的集结点是食堂前的中心广场,我们从广场开始集结,然后我们全部都要从北大门出去,北大门外会有八路军接应我们,八路军在探照灯灭了的时候,也会把看守大门的鬼子都解决掉,等着我们;二是我们今天的会议内容,暂时还不要传达,传达的时间也定在中秋节那天晚班点名的时候,以免消息提前泄漏。” 众人闻听,连连点头。 陈平功补充说:“从现在起,我们开始进入暴动的总动员,具体还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细节上的变动,乔龙同志或者赵青同志会及时跟大家通气。” 乔龙神色严峻地看看大家说:“大家都明白了没有?” 众人点头,齐声说道:“明白了!” 陈平功冷静地说:“那就散了吧,各自去准备,和平时一样,就当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大家心领神会地都散了。 拉尸队办公室的一排房间,和矿警队的一排房间一模一样,也是一共有六间,都是两间的套间。最里边的三间是宿舍,紧接着的套间内间是队长办公室,外间是副队长办公室,相邻的是和几名骨干的共用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 李疤九带着几名拉尸队员把春生母亲和妹妹绑架到拉尸队,塞到了会议室的内室,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抑制不住地感到高兴。 程七被山本叫走了,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的外间,双脚放在办公桌上,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哼着小曲。他拿起酒瓶喝一口酒自言自语地说:“山本太君叫程队长去喝酒了,不叫我,我自己喝。”说完,再喝一口,又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院子里的石台边上,几名参与完绑架的拉尸队员正在打牌,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纸条,吵得热火朝天。 李疤九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起身走到门口,对打牌的队员们说:“我说你们几个,都给老子进来!进来!” 打牌的拉尸队员们手里拿着扑克牌忙不迭地跑进来,规矩地站在一起,不知所措。 李疤九一指这些拉尸队员,傲慢地说:“你看看你们几个,都什么样子?” 拉尸队员们赶忙整理衣服,把脸上粘的纸条扯下来,立正站好。 李疤九居高临下地说:“我说哥儿几个,今天这件事情可是我们瞒着队长干的,我得警告你们,谁都不许给老子泄露出去!” 一名高个子队员谄笑着说:“不会的,李队长,我们几个可都是您的人。” 另一名矮个子点头哈腰地说:“李队长,就是借我们几个胆儿,我们也不敢造次呀!” 李疤九得意地说:“这次如果成功了,我对你们几个都会重重有赏!” 高个子笑嘻嘻地说:“放心吧队长,我们可就等着领赏了!” 其他队员纷纷点头哈腰说:“对对对,我们都等着领赏。” 李疤九骂骂咧咧地说:“那就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队员们再次站好,一个个面面相觑。 李疤九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听着,这次必须都得给老子把这件事情办好,老子要独得这一功,不能再让程队长给抢去了。” 正在这时,春生急匆匆跑进院子里来了,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着。 李疤九看见,赶忙摆摆手说:“去去去!赶紧玩儿你们的牌去!” 几名拉尸队员立刻都返回到院子里去了,李疤九对着院子里的春生一招手说:“喂!一百四十五号,来来来!到这里来!” 春生快步走到李疤九办公室门口,直白地问道:“李队长,是您把我娘和我妹子带到这里来了吗?” 李疤九笑呵呵地说:“是啊!老子看她们饿得实在是可怜啊。” 春生疑惑地问道:“您是找我有啥事儿吗?” 李疤九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慢吞吞地说:“呃,有事儿,嘿嘿,是有事儿。没事儿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叫你来呀!” 春生警觉地问道:“啥事儿?” 李疤九冷冷地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儿!” 春生内心立刻感到一丝寒意,支吾着说:“啥重要的事儿?您说吧!” 李疤九故作镇定地说:“不急,不急,你先坐吧。” 春生哪里敢坐?急切地说:“不了,李队长,我还得伺候我娘她们吃晚饭呢。” 李疤九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你放心吧,她们都吃过晚饭了。” 春生着急地问道:“李队长,她们到底在哪里?您有事就快说吧!” 第七十二章 乔龙意外被捕 二奎临危受命(二) 李疤九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这么急。那好吧,老子就简单地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的话,你娘和你妹子可就回不去了。” 春生一怔,旋即急切地说:“啥事儿?您就快说吧!” 李疤九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告诉我,你们带班长他们,最近老是鬼鬼祟祟的,要不然就是总也见不到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春生愣怔一下,矢口道:“没啥秘密呀?” 李疤九疑惑地问道:“那他最近,总是频繁地到各井区去跑,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春生莫名地反问道:“这个事儿有吗?我们井上转运组各个井区都有人,班长通常都会过去,不过都去忙些啥,我可不太清楚。” 李疤九冷冷地说:“看来你很不老实呀?” 春生诚恳地说:“李队长,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班长这个人,人缘好,一天就喜欢胡谝,说不准又在跟谁吹牛呢吧?” 李疤九两眼紧紧盯着春生,恶狠狠地说:“老子感觉你根本不是在回答问题,你他妈这是在玩儿我!” 春生天真地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人家的事情我咋会知道?” 李疤九顿了顿,狡黠地说:“别以为他有啥了不起,老子本来是可以直接问问他本人的。只不过他有矿警队的二奎队长罩着,程队长也一直不让老子生事儿,所以就给你的机会,专门问问你,你他妈还敢说不知道?” 春生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李疤九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肯说的了!” 春生有些惶恐地说:“你要干嘛?” 李疤九对着外边喊一声:“来人啊!给老子带上来!” 外边打牌的拉尸队员们闻听李疤九召唤,赶忙扔下扑克牌,起身跑到第一间屋子里,把春生他娘和春生妹子连拉带扯地带了出来。 春生他娘和妹子都被双手反捆着,嘴巴也被堵着,根本说不了话,两人被推搡着带到了李疤九的办公室。 李疤九色眯眯地走到春生他娘跟前,用手故意在春生他娘的脸上摸来摸去,春生他娘想躲避,被两名拉尸队员死死扣住脑袋,躲无可躲,厌恶地挣扎着。过了一会儿,李疤九又走到春生妹子跟前,又在春生妹子的胸上故意摸来摸去,春生妹子一脸惊恐,也被这两名拉尸队员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春生怒目圆睁,怒斥道:“李队长,拿开你的脏手!你干啥?”说着话,想要冲上前去,早被另外两名拉尸队员牢牢抓住。 春生他娘和妹妹各自被一名拉尸队员扣着,还在那里苦苦挣扎。 李疤九冷冷地看一眼春生,狞笑着自言自语说:“这个老的嘛?年龄是大了一点儿,但姿色还是有的;这个小的嘛?虽说还只是个小女孩儿……” 春生吼叫着:“李队长!你放开她们!” 李疤九走近春生,缓缓托起他的下巴,淫邪地说:“你能不能告诉老子,老子到底是先哪一个好呢?” 突然,他猛地掐着春生的脖子,牢牢地盯住春生的眼睛,恶狠狠地说:“你说!老子如果现在就把她们的衣服都脱了,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春生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李疤九!你混蛋!” 李疤九猛地松开掐着春生脖子的手,一副淫邪的样子,狞笑着说:“哈哈哈!一定会有一种美妙的感觉吧?嗯!” 春生愤愤地骂道:“李疤九!你就是个畜生!” 李疤九猛然抓住春生的头发,狠狠地蹦着字说:“老子就是一个畜生,一个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的畜生!哈哈哈!” 春生狠狠地向他啐了一口。 李疤九随手给了春生一巴掌,恶狠狠地喊道:“把这两个女人的衣服都给我扒下来!” 另外几名队员马上涎着脸涌上前,一个个抢着在给春生的母亲和妹妹松绑,扒衣服。她们的冰肌玉肤很快全都裸露了出来……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春生被两名拉尸队员牢牢扣着,拼命挣扎着,两眼充血,顿时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不……”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黑暗下来,整个煤矿都被幽静的夜色笼罩着。劳工们陆陆续续地来到食堂里打饭吃饭,各位带班长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分头行动,各行其是,分别跟自己熟悉的劳工不断地悄声交流着。 乔龙,大奎,赵青,栓柱,乔安,乔生,齐墩儿,郑钱,张成义,王奎,李玉柱,秦宝,陈平功等,这些人不时地更换位置,在一张张桌子上穿行来去,一边吃饭一边与大家窃窃私语。 夜已经深了,月亮又大又圆地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静谧的夜色下,李家峪煤矿正在酝酿着一场震惊中外的大事件。 乔龙吃完晚饭,和几位工友一起来到一号井口上班,大奎正在像往常一样开绞车。吊笼上来,吊了两大筐煤炭,乔龙很随意地两手各推着一辆板车过来,一边说着晚饭的时候没见着春生,一边把吊笼上装满煤的一只煤筐,一使劲儿就搬上了板车,再把另一筐煤炭也轻而易举地搬上另一辆板车,顺手又把两只空的煤筐放到了吊笼上。 乔龙刚要推着其中一辆板车离开,突然,李疤九带了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堵在了他的前边。两名日本士兵二话不说,过来就一左一右地抓住乔龙的两臂,直接就要带他走。 乔龙缓缓放下板车,随手一抻,就甩脱了两名日本士兵,厉声问道:“李疤九!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疤九转动着眼珠,狞笑着说:“我说一号,你可要识相点儿!今天就不要再嚣张了,否则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乔龙怒不可遏地说:“你少猖狂!可要当心你的日后!” 李疤九嘿嘿一笑说:“嘿嘿,我知道,你一直有二奎队长在给你撑腰,所以我们也一直都不敢动你。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可是皇军亲自来抓你,谁敢阻拦?我看你也就别指望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乖乖地跟我们走吧,还能少受点儿罪。” 大奎和周围的工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奎愤愤地从绞车的座位上站起来,两手的指节握的吱吱作响,急匆匆就想要上前动手。乔龙见状,急忙用眼睛紧紧地盯着大奎,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大奎分明看到了乔龙逼视阻止自己的眼神,看到了乔龙与他对视后在微微地摇头,他猛地领会了乔龙的意思。 凭乔龙的身手,他根本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此时此刻却想到了即将要举行的大暴动,他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再做任何反抗。他及时地用暗示的眼神制止了大奎,然后义无反顾地被李疤九和两名日本士兵带走了。 乔龙被李疤九带走以后,大奎立刻着急起来。乔龙临走的时候,不停暗示自己的眼神很明显是要告诉,不能因为乔龙的事情影响了整个暴动。大奎知道陈平功和赵青都上晚班,就迫不及待地连夜跑到了三号井口,向他们汇报情况去了。 陈平功和赵青的工作做的卓有成效,他们早已经把三号井口的所有拉尸队员都感化了,三号井口俨然已经成了劳工们的大本营。加上三号井口距离比较远,这里只要提防好日本鬼子,一切就可以万事大吉。 陈平功每次下井的时候,总会把赵青留在井上,以便随时掌握各种突发情况。 静静的夜色里,赵青正在井口转悠着,突然看见大奎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急忙迎上前去,吃惊地问道:“大奎哥,你怎么来了?” 大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五子,出……出大事了!” 赵青冷静地说:“不着急,大奎哥,你慢慢说!” 大奎歇口气,急切地说:“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乔龙刚才被日本鬼子抓了。” 赵青睁大双眼,脱口道:“啊?” 大奎平静下来说:“这么一来,我估计二奎也被日本鬼子注意了。” 赵青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奎焦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就在刚才,我们在一号井口干活干得好好的,李疤九带着两名日本鬼子直接来井口抓的人。” 赵青怒不可遏地说道:“哼!又是这个李疤九。” 大奎急切地说:“现在可咋办?咱们暴动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乔龙一个人身上呢。” 赵青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啊!这可是个大问题。” 大奎疑惑地问道:“那你说,咱们这次暴动还进行不进行?” 赵青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进行。在任何困难和考验面前,我们共产党人都是绝对不会退缩和屈服的!” 第七十二章 乔龙意外被捕 二奎临危受命(三) 大奎心急如焚地看着赵青,不解地问道:“那还咋进行嘛?” 赵青冷静地说:“别着急,我马上下井去找陈营长汇报。” 大奎顿了顿说:“那事情也只能这样了,你马上去向陈营长汇报,让他快点儿想辙,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赵青不容置疑地说:“好的,我这就下井汇报去,你放心先回,等我的信儿。”说完,转身麻利地上了吊笼。 旁边的一名开绞车的武术队员立刻开动了绞车。 大奎挥挥手说:“你去吧,我得马上回去,一号井口不能离开太久。”说完,四下看看,一闪身匆匆地离开了。 赵青随着吊笼缓缓下到井下去了。 陈平功正在三号井下往吊笼处运输煤炭,看见赵青乘着井架的吊笼吊了下来,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儿?上边出事儿了?” 赵青急切地回答道:“不是上边,是一号井口出事儿了。” 陈平功不紧不慢地说:“不着急,你慢点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赵青平静下来说:“刚才大奎跑过来说,李疤九带着两名日本鬼子直接到一号井口把乔龙给抓走了。” 陈平功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乔龙?抓走多久了?” 赵青想了想说:“大概有快半个时辰了吧。乔龙一被抓,大奎就跑过来,大奎告诉我,我一分钟也没耽搁就下来了。” 陈平功神色严峻地说:“怎么偏偏是乔龙?难道是我们的暴动计划,有哪个环节被泄漏了吗?” 赵青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清楚。” 陈平功若有所思地说:“日本鬼子直接动乔龙,说明二奎也被怀疑了。” 赵青点点头说:“这个很有可能,大奎也这么说。” 陈平功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计划现在并没有暴露。” 赵青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陈平功胸有成竹地说:“你不想想,如果我们的计划泄露了,二奎手里掌握着武装,他们首先应该抓二奎,而不是只抓乔龙一个人。” 赵青顿悟说:“是!是这么个理儿。” 陈平功想了想说:“二奎现在至少是被怀疑了,那边儿一旦遭到了山本怀疑,他就必然失去了小鬼子的信任。” 赵青疑惑地问道:“那我们需不需要改变计划?” “改变计划?”陈平功脱口道,想了想又说:“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赵青急切地问道:“乔龙是整个暴动的副总指挥,他要是不在,那我们的计划怎么执行?” 陈平功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自言自语地说:“乔龙同志是信得过的,他是一个硬骨头,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我们得知道,这次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赵青怔怔地说:“您要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是一百四十五号,开绞车的那个春生呢?”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乔龙庇护的那个小孩儿?他怎么了?” 赵青一脸认真地说:“昨天他妈带着他妹一起来矿上找他,昨天晚上一家三口一起失踪了。” 陈平功不假思索地说:“这样就找到症结了,一定是鬼子发现了什么,然后以他妈和他妹胁迫他。” 赵青不解地说:“莫非是春生出卖了乔龙?” 陈平功淡淡地说:“完全有可能,但也并不确定。” 赵青急切地说:“可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去核实了呀?” 陈平功由衷地感叹说:“乔龙虽然年龄不大,做事情却胆大心细,现在看来,他没有及早在工人们中间传达暴动的时间和详细计划是对的。好在春生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赵青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该采取什么对策?” 陈平功仔细想了想,认真地说:“你赶紧上去,暂时还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如果明天早上不出什么问题,那就计划照旧。” 赵青点点头,再问道:“如果明早出了问题该咋办?” 陈平功淡淡地说:“那样的话,毫无任何办法,等于我们的暴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赵青疑惑地问道:“会是乔龙?” 陈平功平静地说:“不排除,但各种因素都会有。如果没有问题,你到时再布置。” 赵青问道:“怎么布置?” 陈平功想了想,冷静地说:“乔龙的工作交由二奎接替,让大奎密切配合。” 赵青严肃地回应说:“明白!” 陈平功一脸认真地说:“赵青同志,你还得设法尽快通知二奎同志,让他务必防范山本,并伺机营救乔龙。” 赵青认真地说:“明白!” 陈平功想了想,又嘱咐道:“赵青同志,乔龙同志不在,你和他之间原有的配合就已经不能再依赖了。你也要分担一部分乔龙同志的工作,这要求你能必须做到随机应变。” 赵青郑重地回应道:“我明白!”说完,坚定地转身走上吊笼,轻轻摇动了信号绳…… 赵青上到井上以后,立刻让井口的矿警队员打电话请二奎赶紧过来一趟,并让拉尸队员吸引两名日本鬼子的注意力,作为掩护。 两名拉尸队员心领神会地凑到两名日本鬼子跟前,四个人坐在小小的掩体里,一起用烟酒打发漫漫的长夜。小鬼子的视线都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儿,二奎骑着马飞快地赶来,刚一下马,矿警队员就过来把马牵走了,赵青从藏身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出来,迅速把二奎拉回到黑暗中去了。 二奎急切地问道:“这么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青冷静地说:“有重要事情,十万火急。” 二奎一愣,急忙问道:“陈营长呢?我们两个这个时候在这里单独见面,你不会是疯了吧?” 赵青冷静地说:“事情紧急,陈营长又在井下,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二奎同志你放心,除了两名日本士兵以外,三号井口全部都是我们的人,只要避开那两个小鬼子就行。” 二奎探头看看,两名日本鬼子正和两名拉尸队员在夜色下蜷缩在掩体里喝酒,他放心了,淡淡地问道:“说吧,这么急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赵青沉重地说:“有个非常重要的坏消息,就在今天晚上乔龙同志被捕了!” 二奎吃惊地问道:“啊?我怎么不知道?” 赵青淡淡地说:“是李疤九带着日本鬼子直接从一号井口抓走的。” “这个李疤九,手还伸得挺长,早晚得收拾他!”二奎愤愤地骂道,一转念,急切地说道:“哎!不对呀?抓人是矿警队的事情那!” 赵青平静地说:“陈营长分析,一定是春生出问题了,他已经和他娘他妹子一起失踪了,估计也是李疤九搞的鬼。” 二奎若有所思地说:“我说呢!把他的母亲和妹子接来以后,怎么就突然不见他们人了?敢情是李疤九在从中作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青冷静地说:“事情紧急,乔龙同志担负着整个暴动的重要领导工作,所以不得不把你请过来。春生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觉得乔龙也不会出卖我们。” 二奎目光坚毅地说:“乔龙肯定不会有问题,关键是接下来暴动该怎么办?” 赵青目光如炬地看着二奎说:“原暴动计划中乔龙同志承担的工作量太大,就怕他不在的话,大奎单独执行会应付不过来。” 二奎干脆地说:“不是还有我吗?” 赵青不容置疑地说:“陈营长说,你还得设法营救乔龙同志。” 二奎坚定地说:“这个没有问题,设法营救的事情就由我来,责无旁贷。” 赵青冷静地说:“不过我们还是要再准备一个方案。”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恐怕时间来不及。” 赵青不紧不慢地说:“山本既然能够亲自派小鬼子抓捕乔龙同志,就说明一定会对矿警队也有了防范。” 二奎点点头说:“这个是肯定的,背着我做事情,抓捕乔龙,一定是已经怀疑我了。” 赵青冷静地说:“陈营长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让我通知你,既然已经被怀疑,你的行动就一定要格外小心,只是这样压在你身上的担子就太重了。” 二奎坚定地说:“没事儿的,赵青同志,陈营长是怎么安顿的?你尽管吩咐就是,我二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青激动地说:“好!二奎同志,陈营长判断的不错,暴动计划不变。” 二奎也激动地催促说:“请说具体任务吧!” 赵青不紧不慢地说:“原来你和乔龙同志两人的工作,现在由你一个人来全部接替完成,让大奎同志配合你。你还要设法营救乔龙同志,同时还得提防山本对你和矿警队下手,你的担子很重啊!” 二奎郑重地说道:“请转告陈营长,二奎一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赵青庄重地点点头,两人一起深情地握手。 握手之后,两人悄然分手了。二奎从矿警队员手里牵过马来,飞身上马,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第七十三章 受酷刑视死如归 矿警队枪械被缴(一) 乔龙被李二麻子和两名日本士兵带走以后,直接被带到了日本军营里的审讯室,一进来就被扒了上衣,光着上身反绑着,吊了起来。 审讯室里,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好不阴森。山本、田中、高桥和两名强壮的日本打手,二话不说就开始轮番地拷问他,不消一会儿工夫,乔龙已经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钱翻译和李疤九在一旁都不忍看下去。 山本对着乔龙猛抽几鞭,缓缓走到浑身鞭痕和血污的乔龙跟前,用皮鞭托着他的下巴,狞笑着说:“啧啧啧!乔龙啊!因为有二奎的关系,我一直都待你们不薄,没想到你们竟然敢背着皇军组织暴动,简直是不想活了!” 乔龙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中国人,决不会甘心做亡国奴,我们死都不会给你们日本小鬼子卖命!” 山本冷冷地说:“你们支那人都太愚蠢,现在整个中国都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掌握之中,你们暴动也是注定要失败的。即使你们都跑出去,又怎么能逃得出我大日本皇军的手掌心?” 乔龙反唇相讥说:“你才是真的愚蠢哪!我们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什么逃不逃的,是你在痴心妄想吧?” 山本冷冷地说:“说吧!我们不必绕来绕去,你说,你们的暴动是在什么时间?” 乔龙笑笑,摇摇头。 山本继续问道:“都有谁参与组织?” 乔龙依然笑笑,摇摇头。 山本接着问道:“谁是暴动的指挥者?” 乔龙还在冷笑。 山本又问道:“二奎队长在这里边充当了什么角色?” 乔龙还是笑着摇头。 山本不厌其烦地问道:“你们暴动的路线是什么?跑出去要到哪里去?” 乔龙一声不吭,只是在轻蔑地笑。 山本顿了顿说:“你只要告诉我这些,我就立刻放你出去。” 乔龙冷冷一笑,狠狠啐了一口说:“呸!山本,日本小鬼子,我告诉你,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或者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就是总指挥!” 山本疑惑地说道:“你是总指挥……” 乔龙不屑地说:“至于别的,爷爷我就不知道了。” 山本急忙上前一步问道:“你说的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乔龙冷冷地说:“那就是你们放了小爷。” 山本狞笑着说:“凭什么?” 乔龙大笑说:“哈哈哈哈!让你们看看小爷我究竟是怎么指挥这场暴动的!” 山本摇摇手,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一块硬骨头,这个我也早就领教过了,我知道从你的身上我们得不到任何东西。” 乔龙冷冷地说:“那你还废什么话?” 山本故作镇定地说:“我们无所谓,其实也并不怕你们暴动,说实话,那只能加快你们走向死亡的速度而已。” 乔龙“哼哼”冷笑了一声说:“那就不必再费什么口舌了。” 山本不想放弃,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乔龙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做才是天大的愚蠢吗?哈哈哈!” 山本气急败坏地喊道:“田中君!” 田中上前一步,高声应道:“山本中佐阁下!” 山本狞笑着说:“我知道,你一直对他曾经打败你而耿耿于怀,现在你等待已久的报仇机会终于来了,我把他就交给你了!” 田中立正,回应道:“哈伊!” 田中终于有了报复乔龙的机会,他不用鞭子,也不用烙铁,就只用拳头。就像对着拳桩练拳一样,恶狠狠地向乔龙出拳。在乔龙的肚子上,胸口上,头上,左一拳,右一拳…… 一眨眼之间,乔龙的眼角,嘴巴,身上,到处都是血和淤青,加上先前被鞭子和烙铁用完刑,乔龙已经全身被血污着,完全没了人形…… 山本恶狠狠地上前吼叫着:“告诉我你们暴动的时间!” 乔龙昏过去了,一声不响。 山本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喊着:“把他泼醒,决不能让他就这么舒服地睡着。” 一盆凉水猛地泼向乔龙,乔龙立刻苏醒过来。 山本恶狠狠地喊叫:“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我看你到底能撑多久!” 田中的拳头再次雨点般地向乔龙身上击打起来…… 山本在乔龙的身上得不到任何消息,乔龙再次被打得昏死过去以后,把他关在了日本军营里的一间临时牢房里。 说是临时牢房,其实就是军营里临时腾出来的一间黑屋子,屋子有一道铁门,只要关上这道铁门,里边就只有高处有一个小气窗,能够透些空气和亮光进来。这间屋子曾经在透水事故发生的时候,关押过程七和二号井口所有知情的人,春生此次已经是二进宫了,春生一家三口此刻也都被关押在这里。 乔龙被两名日本士兵架着拖进来,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关上铁门离开了。躲在墙角的春生、他娘和他妹关切地围拢过来,屋里很黑暗,看不清什么,但却闻得到血腥与汗腥交织的刺鼻气味。 春生借着气窗进来的微弱亮光,看到是浑身伤痛的乔龙,放声大哭道:“娘啊!他就是龙爷!” 春生他娘疑惑地说:“他咋被打成这样?” 春生哽咽着说:“他这是被我出卖的呀!他待我可好了!” 春生他娘幽怨的眼神看了看春生,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缓缓地从自己破烂的衣服处撕下一块破布,开始借着月色默默地为乔龙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一边擦拭一边喃喃自语说:“这帮天杀的畜生!下手咋这么狠哟!” 牢房里,春生懊悔地哭泣着,春生妹妹惊恐地哭泣着,一片唏嘘声…… 山本审讯乔龙一无所获,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便不敢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连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召集田中、高桥、钱翻译、程七和李疤九等人在一起开会,独独把矿警队长二奎排除在外。 大家都定定地站在山本的面前,山本自己却来来回回若有所思地踱着步。 山本的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劳工们要有组织地进行一场暴动,矿警队是否参与眼下还不知道,但却非常值得怀疑。目前只是有几点还不清楚,劳工暴动的具体时间、路线和组织者。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地双手拍着桌子吼叫道:“我们必须马上要想出应对办法来!你们谁有什么好的建议,快快讲出来!” 钱翻译怔怔地说:“山本太君,应对这样的事情,矿警队的二奎队长,应该最有办法。” 山本再次一拍桌子,不客气地说:“不要再提他!” 钱翻译立刻不敢吭气了。 山本扫视一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大日本皇军平州城特高课,前一段时间抓了一名平州城地下党。他已经供出我们李家峪煤矿潜伏着一名代号松鼠的地下党,我怀疑就是这个二奎队长。”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大家怔怔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山本愤愤地骂道:“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废物,一到关键时候就变成了哑巴。现在,我们虽然撬不开乔龙的嘴巴,但我们还是准确地得到了劳工们要举行暴动的情报。” 钱翻译怯怯地说:“是啊太君!我们只是不知道具体暴动时间和路线而已。” 山本长出一口气说:“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在这个二奎身上,不知他到底参不参与?如果他参与了,那矿警队到底参不参与?” 田中急切地说:“那我现在就去把他抓来!” 山本白一眼他,摇摇头说:“不,现在抓他只会激化矛盾,这样就会导致二奎狗急跳墙,暴动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田中怔怔地,不再说话。 高桥探问道:“那山本中佐的意思,看来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山本冷冷地说:“没错!我们干脆就让他们暴动,我们并不怕他们暴动,真正暴动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最后还是会被我们抓回来。我们要通过他们的暴动,准确地抓捕他们的领导者和组织者。这就和上次的透水事故一样,只要让他们的带头人伏法,他们就会永远老老实实地为我们开矿!” 钱翻译疑惑地问道:“那二奎队长那边……” 山本打断钱翻译的话说:“我们只需要暂时把他们边缘化,首先要把矿警队先都控制起来。” 程七和李疤九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山本太君高见!山本太君高见!” 山本不屑地看看程七和李疤九,再扫视一下其他人,愤愤地说:“你们到底能不能给出建议和意见?” 众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山本气咻咻地走到大家跟前,大声说道:“现在我命令!” 众人全都立正站立听命。 山本严肃地说道:“鉴于目前我们还不知道支那人的暴动的具体时间和路线,为防止有更大的意外发生,在明天早上交接班的时候,我们大日本皇军先行行动,首先解除矿警队的武装!” 众人高声回应道:“哈伊!” 静谧的夜色里,月明星稀,整个李家峪煤矿一片沉寂。 一个黑影一闪身进到了矿警队的院子里,矿警队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黑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办公室门前,四下看看,“笃笃笃!”悄悄地敲了门。 二奎出来开门,狐疑地看着黑影,黑影正是钱翻译,他食指挡唇暗示二奎不要说话,一闪身进了办公室,拉着二奎进到了内室。 钱翻译看着一脸狐疑的二奎,单刀直入地说:“二奎队长,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我知道你和劳工们要一起举行暴动,一号劳工已经被日本人抓了。我来找你只有两件事情,一,我阻挡不了你们暴动,只是来告诉你,你和矿警队已经被山本怀疑,明天一早,日本人要解除你们的武装,你们今晚要早做打算;二,你这里收养着一个孩子,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希望我能帮你把孩子带走。” 二奎没有说话,两眼紧紧盯着钱翻译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 钱翻译诚恳地说:“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很简单,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钱翻译平静地说:“你先别管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也是中国人呀!首先,假设是假的,我能对这个孩子怎么样?会有什么坏处吗?” 二奎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要是你把他送给日本人了呢?” 钱翻译依旧平静地说:“山本真要是想对这个孩子下手的时候,我问你二奎队长,莫非你真能保得住?” 二奎冷冷地说:“我可以跟他拼命!” 钱翻译淡淡地说:“是的,你可以拼命,之后呢?” 二奎怔了怔,不说话了。 钱翻译恳切地说:“我再说一遍,明天一早,日本鬼子就要解除矿警队的全部武装,说白了,就是要接手矿警队的所有岗位,还会缴了你们的械,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二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钱翻译淡淡地说:“山本说了,你有可能是共产党派到煤矿卧底的一个代号松鼠的人。” 二奎不客气地说:“简直一派胡言!” 钱翻译看着二奎问道:“我这么冒险前来,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二奎怔怔地,不知所措。 钱翻译急切地说道:“时间紧急,不要犹豫了。我且问你,等你们被缴了械的时候,你还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吗?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能再帮你吗?” 二奎想了想说:“好吧,我答应你。这孩子如果事后发现少了半根汗毛,我一定会活剥了你的皮。” 钱翻译不动声色地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你今天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无私和正确。” 二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钱翻译笑笑,两人悄悄离开了办公室,一起出外边去了。 第七十三章 受酷刑视死如归 矿警队枪械被缴(二) 第二天,中秋佳节到了。 早上,天已大亮,秋高气爽,微风扑面,东大门外像往常一样安静。 突然,钱翻译带着一队日本士兵一路小跑地来到东大门,把东大门的六名矿警队员,驱赶到门口列队,矿警队员们顿时出现了莫名的恐慌。 钱翻译走到他们跟前,朗声说道:“矿警队员们听着,从现在起,你们的岗位被皇军全部接管了,现在命令你们全都回矿警队去报到,快滚吧!” 瘦子队员支吾着说:“钱翻译,我们能不能给二奎队长打个电话?” 钱翻译怔了怔,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打吧打吧!” 胖子赶紧跑到门岗里边去给二奎打电话去了。 钱翻译抬高声调说:“矿警队的兄弟们,你们矿警队其他的岗哨也都已经被皇军接管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二奎队长,我们一向交情不错,别人我也不会跟他说的。山本太君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让他好自为之吧!” 瘦子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钱翻译,我一定转达。” 胖子打完电话归队,钱翻译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样?电话打过了吗?” 胖子怔怔地回答说:“打过了,队长让我们全都撤回去。” 钱翻译不耐烦地说:“那你们就别再愣着啦?赶快滚吧?” 矿警队员们面面相觑,全都灰溜溜地走了。 这天一早,煤矿的东大门、南大门、北大门,以及四口竖井和一口斜井的矿警队岗哨,瞬间都被日本士兵全部接管了。 午时时分,矿警队的队员们已经全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矿警队的大院里。二奎在矿警队的办公室里,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沉思,就这么已经过去整整一上午了。虽然钱翻译昨晚深更半夜来通过风,自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一下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钱翻译为什么昨天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向自己通风报信呢?按说交情也还没有到能够献身的这一步,难道仅仅因为他说的他是一名中国人?还是他就是山本嘴里说的那个化名松鼠的人呢?看来昨晚他确实是好意,让他把平生接走的这个决定,看来还真是正确的,要不然还真是有些投鼠忌器。山本既然已经在开会的时候把我排除在外了,那么今天必然要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我该怎么应对呢? 二奎正想的出神,李二麻子倒了一杯水从外间送过来,疑惑地问道:“队长,你这是咋啦?” 二奎一愣,急忙掩饰说:“什么怎么了?没什么呀?” 李二麻子笑笑说:“我看你上午接了个电话,就开始变得愁眉不展了。这已经过去半天了,吃饭都没吃好。你放心,有啥事情,尽管吩咐一声,弟兄们再没啥本事,也还是能为你分担一点儿。” 二奎眼前一亮,突然站起来说:“那好!李二,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二麻子吃了一惊,急忙说道:“队长太客气,有话请讲。” 二奎故作镇静地说:“如果我要带你去打日本人,你敢不敢?” 李二麻子被突然站起的二奎这么问了一句话吓了一大跳,他愣怔住了,张口结舌地结巴着说:“我……我……” 二奎笑笑说:“是不是现在我们所有的队员都被撤岗了?” 李二麻子惊魂未定地说:“是……是……,各门口……和各井口的弟……弟兄们,都……回来了。” 二奎直白地说:“这就是一个信号,日本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李二麻子愣怔着,突然顿悟地说:“二奎队长,我说呢!我们矿警队的大院门外,现在也多了两挺日本人的机枪正对着我们守着呢!” “没解除我们的武装就算是对我们客气了。”二奎一惊,但迅即镇定下来,拿起桌上的帽子说:“走,我们到院子里去看看。” 二奎和李二麻子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看见矿警队的大院里挤满了被撤岗回来的矿警队员们。他们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或站或坐或蹲,毫无生气,看到二奎和李二麻子从屋子里出来,赶忙立正。 二奎看着大家,冷静地问道:“怎么?兄弟们这回都感到受委屈啦?感到憋屈啦?” 瘦子矿警队员沮丧地说:“队长,日本人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二奎微微一笑说:“你们才知道啊?” 队员们听二奎这么一说,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队长为什么会这样。 二奎平心静气地说:“我们这些人哪,在日本人的眼里,其实那就是他们的一条狗,日本人高兴了就给你扔一块骨头,他们要是不高兴了,那我们其实就是他们的出气筒。” 李二麻子连声附和说:“就是,就是。咱们在小日本跟前就没个好。” 二奎不紧不慢地说:“这还没什么,关键是在咱们中国自己人的眼里,咱们还是被世人唾弃的汉奸,是人人都喊打的过街老鼠。” 胖矿警队员义愤填膺地说:“这种日子我们再也过不下去了!” 二奎扫视一下大家说:“过不下去?就我们这些人,过不下去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在小日本的眼皮子底下,求着人家赏碗饭吃?” 李二麻子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队长,自打我们来矿警队认识以来,我们就知道你二奎队长是一位正人君子,从不欺压百姓。其实我们也是,当初我们可都是义匪啊?虽然也打家劫舍,可我们从不抢老百姓的财物。” 几名矿警队员纷纷说:“是啊!队长,我们没那么贱。” 二奎静静地看看李二麻子,再看看大家。 李二麻子突然一拍胸脯说:“弟兄们!打鬼子,我们七峰山土匪从来就没有含糊过!想当初大家都跟着大哥和乔虎,那叫一个痛快,是不是哥几个?” 豹眼土匪头领挺身而出说:“是啊!我们当初也是响当当的义匪,杀鬼子毫不含糊!” 瘦子队员也高昂地说:“对!我们从不抢老百姓!” 二奎明知故问地说:“那你们怎么当了二狗子呢?” 李二麻子怔了怔,解释说:“不瞒二奎队长,这日本人打进七峰山,一仗下来就把我们的山头全都给炸平了,我们的大哥也当场被炸死了。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就算没死,可又能咋样?当初也是没办法啊!” 众队员应声说道:“是啊!是啊!队长!” 李二麻子话锋一转,激动地说:“队长,我们都服你,你就说咋干吧?既然横竖也是个死,弟兄们,咱今天干脆就反了小日本这狗娘养的!” 众人跟着喊叫:“对!反了!反了这小日本!” 二奎正中下怀,微微一笑说:“好!趁着武器还在手上,咱现在就反了他!” 众人惊喜地睁大眼睛,纷纷说:“哟!真反啊!” 二奎高声说道:“大家都听我号令……” 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传来阵阵马达的轰鸣声,紧接着“吱!”地一声,日本鬼子的几辆摩托车突然停在了外面,大家马上全都安静了下来。 山本、田中、高桥、钱翻译、程七、李疤九全都来了,他们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相继走进了院子,这些日本士兵一进来,就动作迅速地端着大枪把大家围在了中间…… 山本冷冷地看看矿警队员们,微笑着走到二奎跟前,上下打量着他说:“二奎sir,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二奎情急生智,立正说:“报告太君!皇军今天统统撤了矿警队的岗,大家有些想不开,正在闹情绪。” 山本眼珠一转,狞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这是事先知道我们要来,夹道欢迎!哈哈哈……” 二奎陪着笑脸说:“是属下正在训话。” 山本收住笑声,平静地说:“好好好!非常好!二奎sir,为了保证我们煤矿的安全,我现在需要马上整顿矿警队。” 二奎不动声色地说:“请太君示下,我们要怎么整顿?” 山本眼珠再转一转,严肃地说:“今天我就是专门过来,请你们集体禁闭反思的。” 二奎一愣,脱口道:“集体禁闭反思?” 山本高声下令说:“来啊!把他们的枪全部缴了!” 众人听了,顿时一片哗然,李二麻子想要反抗,二奎及时暗示予以制止。 日本鬼子们纷纷上前,从一个个呆立的矿警队员手里,把枪全部拿走了。就这样,矿警队所有人的枪瞬间都被缴了。 就连二奎和李二麻子的手枪,也被田中和高桥闯进办公室去收走了。 山本冷笑一声说:“哼哼,二奎sir!从现在起,你一定要约束你的部下,所有人都不能出这个院子,否则,格杀勿论!” 二奎疑惑地问道:“太君!属下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山本狞笑着,冷冷地说:“据可靠消息,我们煤矿住进来一只中共地下党的松鼠,正准备组织劳工暴动。” 二奎一怔,急忙说道:“有这样的事儿?这可是属下失职!” 山本白一眼二奎,狡黠地说:“这只松鼠不在你们矿警队?” 二奎立正,矢口道:“绝不可能!” 山本狞笑道:“为了给你们矿警队避邪,只好暂时先委屈你们一下了!”说完,一挥手,日本士兵又都上前,把矿警队的队员们一一都绑了起来。 山本看着除了二奎和李二麻子,其他矿警队员已经都被捆绑完毕,自己得意地率先走了。田中、高桥、钱翻译、程七和李疤九也都耀武扬威地跟着出去了。 院子里和院子外各留下了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在看守。 二奎和李二麻子气咻咻地返回到办公室。 李二麻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悻悻地骂道:“真他妈的,刚说要反就被困住了,这是什么贱命啊?” 二奎不耐烦地呵斥说:“李二你就别叫了!” 李二麻子嘟囔着说:“队长啊,我是觉得晦气。” 二奎冷静地说:“虽说日本士兵听不懂咱们说的话,但保不齐他们来中国时间长了,真要是听得懂个一句两句的,那样的话,你不就惨了?” 李二麻子闻听,起身向外边看看,看见矿警队员全部被捆住蹲在地上,两名日本士兵手持大枪站在那里看着他,立刻怔怔地站在那里,缄口不言。 二奎不再说话,一屁股颓坐在座位上,开始凝神苦想…… 第七十四章 临危不乱巧运筹 危情突现显众志(一) 不知过了多久,在矿警队的队长办公室里,光线渐渐暗淡下来,一直坐在座位上打盹儿的二奎猛地坐起来,急切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在外间一筹莫展的李二麻子,听见二奎在里间说话,急忙跑进来说道:“队长,天已经擦黑了,估计快七点了吧。” 二奎急忙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指向六点三刻,他立即振作起来,快速脱去外套,露出了里边的夜行衣,干脆地说:“是时候了,快让几个小队长都进来。” 李二麻子诧异地说:“队长,不对吧?兄弟们都还被绑着呢。” 二奎呵斥道:“快给大家解开呀?” 李二麻子顿时一头雾水,疑惑地说:“还有两名鬼子看着呢!” 二奎怔了怔,埋怨说:“李二呀李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小鬼子怎么能耐得住寂寞?你出去看看,时间这么久了,鬼子早就已经跑到外边去了。” 李二麻子急忙跑出去,看见院子里确实早已经没有了两名日本鬼子的踪影,便急忙上前解开了瘦子、豹眼和胖子等几名小队长的绳索。他让胖子继续留下为大家解绳索,自己带着其他几位小队长返回到了办公室。 李二麻子一进门就称赞说:“队长神了哎,那两个鬼子兵真的跑到外边去了。” 二奎淡淡地问道:“现在外边什么情况?” 李二麻子怔怔地说:“山本太君走的时候,外边还留了两个鬼子士兵把守,门外另外还有两挺歪把子对着咱矿警队的大门,别的就不知道了,也没人敢出去看呀!” 二奎冷静地分析说:“里边的两个鬼子出去,说明外边院门口现在有四个鬼子,另外还有两挺机枪。兄弟们,我们现在马上行动,反出煤矿!” 众人听了立刻都傻眼了,一个个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李二麻子疑惑地说:“我的队长啊!我们枪都没有,外面可是有两挺机枪对着咱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解地看着二奎。 二奎笑笑说:“来来来,大家听我指挥,我们这样,先演一出戏……” 李二麻子打断二奎的话,诧异地说:“队长,没说错吧?让我们演戏?” 二奎不容置疑地说:“对!演戏,咱们这样……”他让大家围拢在一起,悄悄地向大家面授机宜。 众人听了二奎的话,一个个都睁大双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二奎。二奎并不在意大家的眼神,神色严峻地径直走出办公室,大家都跟着他来到了院子里,所有的矿警队员都巴望地盯着他,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二奎抬头看看天色,看到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圆月还没有出来,秋风一阵阵地刮着。他语气坚定地说:“你们按我说的做,马上行动!” 话音刚落,突然有两名矿警队的小队长动手打起来了,院子里顿时吵闹声一片。 瘦子立刻高声喊道:“不好了,打起来了,出人命了!” 紧接着,好几名矿警队员都惊叫起来:“不好了,打起来了,出人命了!” 豹眼向院外探出头去,对门外的四名日本士兵说:“太君,不好了,打起来了,出人命了!” 门外的四名日本鬼子一听,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豹眼在说什么,但他们对豹眼能够解开绳索打开门颇感诧异。其中的两名鬼子士兵二话不说,端着枪就气势汹汹地进到院子里来,藏身门后的矿警队员迅即把院门关上了,关门打狗。 只见躲在门后的二奎身子向前一弹,两只手分别牢牢地抓住了两个鬼子的脖子,稍一用力,两个鬼子就不声不响地倒下了,他的动作奇快,矿警队队员们都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 豹眼和瘦子见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两名鬼子身上扒下了衣服,穿戴在自己的身上,各自端着一支三八大枪,煞有介事地笑着。 矿警队大院的大门再次打开,化装成两名鬼子的豹眼和瘦子,吆五喝六地抬着二奎出门。刚一出门,豹眼和瘦子就直接放下二奎,趁着门外的两名鬼子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手起刀落,把门口的两名鬼子送去见了阎王。 说时迟那时快,好一个二奎,双脚刚一着地,就向上猛地窜了出去,空中来了一个前空翻转三百六十度,一双手腕随着一抖,两只飞镖闪电般直射出去。可怜两名机枪手,趴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见两道寒光一闪,就各中一镖,一命呜呼了。 随后跟着出门的李二麻子立刻看呆了,直到二奎喊他才反应过来。 二奎冷静地喊道:“李二!别愣着了,赶快行动!” 李二麻子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回身喊道:“快快快!快把门外的鬼子都拖进来,把他们的衣服都换上!” 胖子和另外一名矿警队员立刻出来,动作麻利地把两名倒地的鬼子拖进院子里去了。 紧接着,豹眼带着瘦子等四名穿着鬼子衣服的矿警队员,端着三八大枪大大方方地来到了后边的拉尸队院子里。拉尸队的院子里没几名拉尸队员,矿警队被缴的武器果然都堆放在院子里的台子上,大家都由衷地称赞二奎的神算。他们把仅有的几名拉尸队员全都集中起来,由胖子和瘦子看管着,豹子和另外一名队员急匆匆返回到矿警队院子里去叫人。 不一会儿,李二麻子带着矿警队员们全部过来,大家把拉尸队员都用绳子绑了,分别开始拿起武器。 李二麻子喊道:“弟兄们!来,大家都不要乱,各自来取自己的武器,拿好武器的兄弟赶快在院外集合,按照二奎队长的命令行事,快!” 说完,李二麻子上前,猛然看见自己的手枪和二奎的手枪,自言自语地说:“嗨!我们二奎队长真是神了,连我们的武器放在哪里都知道。”说着,自己上前拿了两只匣子枪,向院外去了。 矿警队员们各自都立刻忙了起来,纷纷拿了武器向外边去集中。 大家来到拉尸队院外,二奎早已等候在外,李二麻子从院子里出来,把一只匣子枪扔个二奎说:“队长!你的枪!” 二奎接过手枪,踌躇满志地看着大家。 穿着鬼子服装的胖子和瘦子,早已经跑到两名鬼子机枪手的哨位,把两挺歪把子机枪抱了过来。胖子喜不自胜地叫着:“还是他妈这家伙得劲儿!” 二奎上前一拍他俩说:“走了!别光顾着高兴,快跟我走。”胖子和瘦子各自扛着机枪跟着二奎率先走了。 矿警队员们全都取好各自的武器以后,迅速在矿警队的院子外列队,李二麻子煞有介事地站在队伍前边说:“弟兄们!清点一下,看有没有掉队的?” 豹眼上前立正说:“报告李队长!我查过了,没有一个掉队的。” 李二麻子趾高气扬地说:“弟兄们!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各个小队现在就按照二奎队长的部署,即刻组织本部人马赶往各个井口去,把那里的日本人和拉尸队员全都解决了,然后返回到中心广场集结!” 小队长们马上都各自领了任务带着各自的小队人马走了,往三号井区和四号井区的矿警队员干脆都骑着马跑了。 李二麻子看着大家离去的背影,指着豹眼和另一名穿着日本兵服的队员说:“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去解决灯塔上的两个小鬼子!” 三人相互会意,快速地离去…… 二奎带着瘦子和胖子两名矿警队员,悄然来到日本军营外,对着日本军营的大门口设置好了机枪的射击位置,两名队员兴奋地趴在机枪前,颇感阵阵得意。 二奎蹲下来,拍拍他俩的肩膀说:“二位兄弟,你们现在就守在这里了,机枪正对着日本军营的大门。等矿上的探照灯灭了以后,如果里边有黑影冲出来,甭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开枪就行。” 瘦子高兴地说:“明白队长!今天我们可是要过足这杀鬼子的瘾了!” 胖子也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队长!对小鬼子的仇恨,现在都集中在这挺歪把子上了,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二奎点点头说:“你们也不要恋战,就在这里坚持半个小时。如果半小时以后都没有鬼子冲出来,就说明鬼子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劳工暴动异常顺利,你们就直接往北大门外撤退,明白没有?” 瘦子和胖子都分别高兴地抚摸着机枪,还一直沉浸在无比快乐之中,听了二奎的话,瘦子立刻回应道:“这枪才带劲儿!队长,我们都知道了。” 胖子也赶忙回应道:“没问题,有我们在,一个鬼子也别想从这里跑出去!” 二奎冷静地说:“二位兄弟千万大意不得,他们出去一个,劳工们就多一分凶险!” 胖子和瘦子认真地点点头。 二奎再次轻轻拍拍两人的肩膀,一纵身消失在了静谧的暗夜里…… 第七十四章 临危不乱巧运筹 危情突现显众志(二) 再说李家峪煤矿的外围,天色一暗下来,八路军武工队,乔村的民兵小队,以及根据地的各个区小队,就已经全都按照计划,分别提前到达了指定位置。 乔虎和翠儿带着几名乔村民兵,也早早地埋伏在北大门外。 刘华农和严刚带领着民兵大队来到了北大门外的三棵槐树下,严刚单手拿着望远镜在认真观察着,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前方北大门口已经埋伏好的乔村民兵,只见乔虎、翠儿和几名少年武术队员,全都穿着夜行衣,已经准备就绪。他高兴地叫道:“刘书记!” 刘华农不动声色地说:“怎么样?乔村民兵到了没有?” 严刚移开望远镜,兴奋地说道:“乔虎同志和郝翠儿同志已经带领乔村民兵,顺利到达指定位置!” 刘华农痛快地说:“好!马上通知一小队密切监视平州城的鬼子动向,在平州城外向煤矿的道路上设伏,每五百码就设立一组流动哨,以便及时传达消息,防止平州城内的鬼子赶来增援。二小队和三小队,密切监视南大门和东大门,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其他人,埋伏!” 传令的民兵下去了,刘华农带着民兵大队,严刚带着武工队悄然埋伏下来。 埋伏在北大门外的乔虎,突然感觉到北大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发现看守大门的矿警队员都不见了,原来的两名日本士兵和六名矿警队员,现在竟然变成了只有四名日本士兵守大门。他觉得事情蹊跷,悄声和翠儿商量了一下,暗自把准备突袭的少年武术队员做了调整,让他们往东大门和南大门再分别增派两名,帮助区小队的民兵,去顺利解决这两个大门守门的鬼子。 少年民兵严格执行乔虎的命令,只留下了两名,其他人都快速地离开了…… 这天傍晚,天刚擦黑,晚班劳工集结的时间到了,表面上的一切依然跟往常一样。 程七和李疤九照例让劳工们在广场上集结,他们站在煤矿中心广场当中,每人手里拿了一只大喇叭,威风凛凛地看着正在集结的劳工队伍。 二十几名拉尸队员,把工人们一队队地全部带到广场上列队。 队伍集结完毕,有五名拉尸队员纷纷跑到程七和李疤九跟前分别报告。 “一号井一百二十人,已经点名,全部带到。” “二号井一百二十人,已经点名,全部带到。” “三号井一百人,已经点名,全部带到。” “四号井九十九人,已经点名,全部带到。” “五号斜井六十人,四十辆马车,已经点名,全部带到。” 程七看着集结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拿起喇叭,踌躇满志地说:“全体工友们,你们好啊!今天是中秋节……” 程七站在上边刚刚开始讲话,下边的人们便开始议论纷纷,都嫌弃中秋节太恓惶,早饭都没有肉吃,月饼也吃不到,立时嘈杂声一片。 陈平功、大奎、乔安、齐墩儿、张成义、秦宝各自站在自己所带班的队伍前,相互用眼神和手势示意着,纷纷表示已经做好了行动的准备。 等到拉尸队全都散去以后,各位带班长便向自己所在班的劳工们,正式发布了暴动通知,把暴动的具体时间与路线以及暴动程序分别告诉了大家。 与此同时,井下的各位带班长也已经向自己所在班的劳工们做了同样的工作通知和布置。 紧接着,晚班的劳工们开始到工人食堂排队打饭,饭菜和往常一样,照旧是两个棒子面窝头和一碗夹着几片破菜叶子的稀饭。 赵青排在前面,拿着饭盆儿拍打着,高声喊道:“工友们!程队长说了,今天是中秋节。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吃月饼!” 几名排在前边的劳工立刻跟着高声喊道:“今天是中秋节!怎么还吃这些?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吃月饼!” 场面瞬间就乱了起来,两名拉尸队员见状,刚想上前制止,却被赵青趁势带人给控制了起来。食堂老刘头等人见状,赶忙都回到厨房里去躲了起来。 打饭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排在门口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我们要吃月饼!我们要求中秋节改善伙食!”这些人一边喊着一边开始向门外涌去,顿时再没有人关心打饭的事了,食堂里空无一人。 渐渐地,劳工们都有序地返了回去,慢慢地再次向中心广场聚拢。 陈平功看见大奎,急忙走过去拉着他问道:“各个井口都安排妥当了吗?” 大奎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很兴奋,好多事情都是自己亲自安排的。乔安已经派到了一号井口,乔生也派到了二号井口,栓柱在三号井口,四号井口也派了人,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单等着钟声敲响。他激动地说:“都已安排妥当!每个井口都有一名乔村的武术队员,大家都带了短刀,七点的钟声一响,立刻就动手。” 陈平功担心地说道:“也不知二奎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大奎摇摇头说:“这个不知道。” 陈平功焦虑地说:“也不知乔龙同志到底被救出来没有?” 大奎坚定的语气说:“陈营长,请你相信二奎!肯定没有问题。” 陈平功想了想,干脆地说:“不管那么多了,等工人们都出了井,你就立刻带人把电话线和电闸准时解决了,然后组织大家从北门出去,明白吗?” 大奎激动地点点头说:“明白!”说完,急匆匆地离去。 夜色越来越浓,圆圆的月亮悄然爬上夜空。二奎一袭夜行衣打扮,纵身跃过日本军营的围墙,小心谨慎地穿行在日本军营中。 日本军营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大院落里套着几处小院落在一起,院落和院落之间都有砖砌的拱门互通,其中最大的一处院落里有几排士兵们住的营房和一处训练场,另外的院落都是山本、田中、高桥、钱翻译等人的住处和办公场所,以及部分杂物空间。 山本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二奎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军营大院里的高处,终于在跃上一处制高点以后,借着月色发现了一处很黑暗的地方,那里竟然有两名日本士兵在把守。二奎暗自思索,看着这里并不起眼,却竟然设了双岗,他眼珠一转,兀地明白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看到日本士兵设双岗的那间黑屋子,断定里边关押着乔龙师弟,不由得一阵欣喜。 二奎一纵身,轻轻地落下去,动作麻利地飞身过去,用随身带着的三八枪上的刺刀,寒光一闪,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一刀就把两名站岗的鬼子脖子全抹了。 二奎走近房间,看见铁门上着锁,他用刺刀轻轻一挑,就把门锁撬开了,他推开门悄声喊道:“乔龙师弟!” 屋子里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月光透过房门,顿时有了一丝光亮。 乔龙躺在黑暗的角落里,仍然昏迷着,春生和他的母亲、他的妹妹蜷缩在一旁。春生听见二奎的声音,看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进来,一阵欣喜地应道:“是二奎队长吗?” 二奎摸进屋后,听到有人应答,却不是乔龙的声音,立刻警觉道:“你不是乔龙!你是谁?” 春生一阵高兴,放心地说:“我是春生啊!二奎队长,我们是被李疤九抓进来的,龙爷就在这儿呢!” 二奎沉闷的声音说:“乔龙师弟,说话。” 春生悲怆地说:“二奎队长,龙爷伤得不轻,还在昏迷,说不了话。” 二奎果断地说:“快!不要出声!你背着他,赶快走!” 春生疑惑地说:“我们去哪里?” 二奎不客气地说:“少啰嗦!带上他跟我一起走!快!出北门!” 春生娘和妹子闻听,立刻帮着把乔龙抬到了春生的背上。 二奎在前,春生费力地背着乔龙在后,春生娘和妹子跟在他的身后扶着乔龙,大家一起悄然走出了那间黑屋子…… 静谧的夜里,一轮圆月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微风徐徐。二奎带着春生等人,也在悄然移动着,怎奈春生个子矮,力气小,根本背不动乔龙,一步一步艰难地捱着,走的很是吃力,根本就跟不上二奎急行军一样的夜行速度。 二奎见状,立刻着急起来,额头上的汗马上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时间紧急,他来不及思考,断然地对春生说道:“春生你听着,乔龙师弟现在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不会让你活着。我还有紧急的事情,你可以背着他慢点走,千万要记住,出北门,北门外有人接应。” 春生早已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来,口干舌燥地不住地点着头。二奎顾不上了,快速向前奔跑,消失在暗夜里…… 春生发现二奎转眼就不见了,正自失神,突然,听到食堂上方的钟声“当!当!当!”地敲响了,整整响了七下,钟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钟声响起的时候,一号井口的乔安,假装和几名工人正在整理工具干活儿,听到钟响,突然又看到十几名矿警队员端着枪冲了过来,正好引起了日本士兵的注意。 乔安不管不顾,随手掏出一把短刀,瞅准了两名日本鬼子的位置,纵身一跃,快捷的飞奔过去,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咔咔”,一名日本鬼子应声倒地,另一名日本鬼子还没等回过神来,这把刀已经插进了他的胸膛。 另外两名日本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冲在前边的矿警队员抹了脖子。 两名拉尸队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就吓得尿了裤子,“扑通!扑通!”纷纷跪倒在地,被赶到的矿警队员们控制了起来。 乔安干脆地吩咐道:“抓紧时间,快点把井下的工友全部运上来!” 一名工友立马快速开动了绞车…… 钟声响起的时候,二号井口也是一样,乔生和几名工人正在假装干活儿,钟声就是命令。乔生短刀在手,瞅准两名日本鬼子,纵身一跃,飞奔过去,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咔咔”,一名日本鬼子应声倒地,另一名日本鬼子,还没等回过神来,这把刀也已经插进了他的胸膛。另外两名鬼子端着大枪对着乔生的时候,两名工友分别从背后给了他们一刀。 正在这时,有十几名矿警队员端着枪跑过来了,把两名早已吓得筛糠尿裤子的拉尸队员控制了起来。 乔生兴奋地吩咐道:“快!抓紧时间,快点把井下的工友全部运上来!” 一名工友快速开动了绞车…… 三号井,四号井,斜井,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进行的异常顺利…… 食堂上方的大钟七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大奎已经迂回到了中央灯塔的附近。借着月色,大奎正准备接近灯塔,却看见已经有三个黑影接近到了灯塔下边,急忙隐身观察。 原来是李二麻子带着穿日本军服的豹眼和另一名矿警队员已经接近到了灯塔下方。 这两名化装的矿警队员按照计划,慢慢在接近灯塔,李二麻子也隐蔽了起来,暗中仔细观察着…… 豹眼和另一名队员在逐步接近灯塔,灯塔上的两名鬼子看到了他们,用探照灯照了一下,然后开始了对话。 塔楼上掌握机枪的鬼子说(日语):“喂,有两名兵士过来了。” 塔楼上另一名站岗的鬼子把探照灯转向下边的人,看到是两名穿着日本军服的人,轻松地说(日语):“哦!自己人,看来是给我们送饭来的。” 掌握机枪的鬼子说(日语):“送饭?太好了!我正感到饿了。” 豹眼和另一名队员顺利走到塔楼下,开始登上塔梯。 站岗地鬼子好奇地问道(日语):“喂!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豹眼和另一名队员一直不说话,他们也听不懂鬼子的话,不知道鬼子是在向他们问话,没有回答,继续攀登。 岗楼上的两名鬼子发现即将上灯塔的士兵,怎么都不说话,立刻警觉起来,站岗的鬼子高声喊道(日语):“口令!” 豹眼和另一名队员依然听不懂,继续往上攀爬。 “啪!”的一声枪响,站岗的鬼子当即就开了枪,豹眼应声从塔梯上摔了下去。 紧接着,机枪响了“突突突!”另一名队员也应声从塔梯上摔了下去。 两名鬼子全都开了枪,站岗的鬼子立刻把煤矿的警报也同时被拉响了:“呜!……” 声音刺耳,响彻夜空。 塔楼上的探照灯也同时开始四处乱照,探照灯扫来扫去,突然照到了煤矿中心广场上,灯光下发现广场上有大量人头攒动,塔楼上的机枪毫不客气地朝着广场方向的人群开始狂吼了起来…… “突突突!突突突!”宁静的夜晚瞬间被打破了。 “啪啪!”就在这个时候,二奎及时赶到了,他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是两枪,直接就把探照灯给打灭了。 灯塔上的两名鬼子顿时成了睁眼瞎,但他们干脆就摸黑发射着机枪,机枪朝着煤矿中心广场的方向还在“突突突!突突突!”连续不断地乱吼着,依然不停地吐着火舌…… 第七十五章 宝叔策应送军火 八爷掩护渡陈仓 李家峪煤矿如期举行了工人大暴动,平州城地下党按照乔有宝的意见,干脆来了一个声东击西。因为无法安排松鼠同志暗中相机协助,也没有游击队武装可以利用,他们只好决定在这一天的暴动时间来临之前,来一次偷天换日,巧妙地为根据地运送军火,以牵制平州城守军的注意力。 傍晚时分,夜幕悄然降临,夜色朦胧,秋风阵阵。 乔有宝蒙着面带着几名黑衣蒙面人,赶着两辆马车来到神医门货栈附近的一间仓库外。借着暮色,他们机警地观察了一阵,然后才派两个人悄悄地潜进了仓库,外边留下两个人望风警戒。 两名进去的蒙面人抬着一个重重的箱子从里边出来,把箱子抬上马车之后,再返回去,不一会儿,又从里边抬出一个箱子放到车上,再返回去,往返数次…… 他们的一举一动,貌似神不知鬼不觉,却都在红枫的密切监视之下。这一刻,红枫正带着两名便衣悄悄隐藏在仓库外的一处矮墙下,静静地看着仓库门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红枫突然从明处走到暗处,正是栀子小姐的诡计。栀子觉得红枫叛变以后,已经抓了不少地下党,也破坏了不少地下党的交通站,剩下的,当初抓不到也就没有指望了,不如就此从明处转到暗处。她认为,红枫很熟悉地下党的行动方式和规律,前一种作用利用完了,就该让地下党继续活动,再利用一下他的第二种作用。 红枫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下线邱月影和她手里的电报机,但他清楚地知道邱月影曾经为根据地输送过补给物资,手里还有一条通往根据地的地下通路。因为这些一直不是属于自己掌握,他只是猜测到了神医门当铺。通过几次暗中跟踪乔有宝之后,让他意外发现了神医门货栈。他曾几次趁着乔有宝和乔八爷都不在货栈的时候,暗自带人来这里搜查过,却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他有多年的地下斗争经验,所以始终没有死心,就一直在神医门货栈的附近蹲守,果然在中秋节的这天晚上,让他发现了端倪。 一轮圆月出来了,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红枫和另外两名便衣特务,藏身在不远处的矮墙下,各自手里拿着一只匣子枪,看着不远处的仓库。红枫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背靠着矮墙,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里果然有猫腻,不枉我长期在这里蹲守啊!” 一名嘴角长着黑痣的便衣特务疑惑地问道:“红枫先生,你带我们来这里搜查了多次,怎么就一无所获呢?” 红枫没好气地说:“废话!共党要是想把东西藏起来,任你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得到。” 另一名疤瘌眼便衣特务蹲下来,怔怔地问道:“那你不也曾经是地下党吗?” 红枫在疤瘌眼特务头上拍了一巴掌,生气地说:“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痣特务“嘘!”的一声说:“小声点儿!一共六箱,他们要走了。” 红枫和疤瘌眼特务急忙起身探看,只见乔有宝这边一行共有四个黑影,每辆车上都分别装了三只箱子,赶着两辆马车快速离开了。 红枫自负地招呼两名特务凑近,得意地狞笑着说:“我今天就教你们来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黑痣特务想了想说:“我看咱们还是先抓人回去立功吧,要不然的话,栀子小姐又要打我们耳光了。” 红枫胸有成竹地说:“你们放心,这次不仅栀子小姐不会打我们耳光,我还会让她陪我们睡觉。” 疤瘌眼特务不屑地说:“吹吧你就!” 红枫想了想,郑重地说:“快走!咱们先进仓库看看再说。要是有东西,最好先抄了他。” 黑痣特务迟疑地说:“不抓人?” 红枫自信满满地说:“两边的道路我都太熟悉了,咱们一会儿就能把他们追上。今天我们既要找到他们藏东西的秘密所在,又要人赃并获地抓他们四个回去邀功!” 疤瘌眼特务不信任地说:“又他妈吹牛!” 红枫不理会,一招手,三人迅速起身向仓库奔去。 红枫和两名便衣特务快速向仓库方向移动,很快来到了仓库外边,红枫留在外边,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乔八爷躲在货栈内的矮墙下,把这一切都远远地看得真切。 乔八爷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乔有宝帮着中共地下党做事情,他始终都装作不知道,其实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暗地里使一把劲儿,尽可能地不让乔有宝有所觉察。 这天乔有宝一吃过饭就早早出去,让他顿时想了很多,好好的中秋节也要跑出去,自然会有重要的事情。 此刻,乔八爷又在暗中探看,没想到让他意外发现了隐藏着的红枫等人。乔八爷的心里明白,这是乔有宝已经被鬼子的特高课给盯上了,怎么办呢?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转身悄然离开了。 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从仓库里垂头丧气地出来,疤瘌眼特务气急败坏地说:“有个屁?什么也没有!” 红枫不客气地说:“是你们笨吧?” 黑痣特务肯定地说道:“红枫先生,我亲自检查了,确实什么也没有。会不会还有暗室?” 红枫想了想说:“那咱们还是快走吧,有暗室也要以后抽空再来找,别找不到暗室,再抓不到人,搞得鸡飞蛋打交不了差。” 三个人相视会意,黑痣特务立刻打了声呼哨,三匹马应声跑了过来。 红枫不由分说,飞身上马说:“快跟我上马去追!” 疤瘌眼特务疑惑地问道:“往哪边追?” 红枫不耐烦地说:“废话!只有南北一条路,你说往哪边追?” 黑痣特务怔怔地问道:“那到底是朝北追还是朝南追?” 红枫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可真够笨的,根据地在平州城南边,当然是朝南追了。难怪你们担心追不上?”话没说完,已经率先打马冲出一箭之地。 疤瘌眼和黑痣两名特务急忙上马,策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红枫这一次判断错了,他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这次遇到的是他的真正对手。 乔有宝是个极聪明的人,早已经把运输的路线了然于胸。根据地确实是在南边,从货栈向南出城会更快一些。但乔有宝深知此次运送军火的责任重大,不仅要成功运输,而且还要打草惊蛇,吸引平州城日军的注意力。他的内心牢记了一条,就是策应煤矿举行工人暴动,牵制城内的鬼子,要把动静做得尽可能大一些。 乔有宝把所有的出城路线都对照了一下,认为就这么简单地直接出城无法达到预期目的,而返回到城里,还有多条道路可以转向南城门,如果有人要跟踪的话,也完全可以轻易就摆脱。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向南边去,而是直接向北往城里返回去了,一路上还都费尽心思地故意留下了一些“破绽”。 红枫一行纵马追了许久,始终都没有追上,红枫突然心里害怕了,他担心追捕落空被日本人怪罪,急忙打电话报告了特高课的栀子小姐。 栀子得到这样的情报,急忙召集大批的日本特务在全城开始追捕,按着乔有宝留下的“破绽”,一路追赶,怎奈始终慢半拍,每次都是刚刚赶到的时候,却已经立刻没有了对方的去向,然后再发现“破绽”,继续追赶下去…… 就在鬼子要执行全城戒严的时候,乔有宝已经早早藏身在南城门口,悠然地出城去了。 乔有宝在南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顺利出了南城门,随后乔八爷也赶着一辆马车悄然跟在后边出了南城门。等到栀子和红枫等人追到南城门的时候,又慢了半拍,他们都已经出城了。 栀子不甘心,打电话请示了藤田之后,藤田还给她增派了部队,她打开城门,急匆匆地率兵追了出去…… 静谧的中秋夜里,皎洁的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中,凉风徐徐吹来,一片乌云渐渐遮向月亮,和月亮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乔有宝一行两辆马车,来到平州城郊外的一个岔道口。一条小马路上,有两条岔道,乔有宝一行赶着马车,毫不犹豫地从左边的道路走了。 两辆马车刚走不久,乔八爷赶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也来到了岔道口,他缓缓下了车,在两条路上来回看看,然后选择向右边的马路上驶去。 乔八爷刚走不久,马蹄声夹杂着摩托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了。 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一起骑着马飞快地赶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小队骑着三轮摩托车的日本士兵,领头的正是漂亮冷酷的栀子小姐。 他们一行来到岔路口,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先后下马,疑惑地看着两条岔路,不知何去何从,随后赶来的日本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红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第一辆摩托车栀子小姐跟前,低声下气地说:“栀子小姐!两条路,我们追哪边?” 栀子从摩托车上下来,趁着夜色把两条路都仔细看了看,两条路上都有明显的车辙印。 栀子想了想,断然下令说:“分兵两路追!”随后返回到摩托车上往右边一挥手说:“红枫先生,你带几个人追那边!”然后向左边的道路一挥手说:“其他的人随我一起追这边!” 红枫爽快地答应说:“好嘞!”说完,快速跑向自己的马匹。 栀子指着后边的一辆摩托车说:“你们!跟红枫先生去!”马达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麻利地飞身上马。 红枫正要上马,却突然愣住了,他分明看见右边的道路上,有一颗火星在一闪一闪。赶忙返回到栀子身边,用手一指说:“栀子小姐!你看那边!” 栀子正准备上车,停下脚步顺着红枫手指的右边马路方向看过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有一颗小火星,一明一暗地闪着。她急忙举起望远镜来观察,但见有一辆马车借着月色在马路上飞快地奔跑着,车上的火星在闪烁,感觉车上是有人在抽烟。 栀子微微一笑,轻松地用手一指说:“在这边!快追!” 红枫快速上马,和黑痣特务、疤瘌眼特务一道,一马当先地向前冲去,栀子踌躇满志地上了摩托车。摩托车全部发动,一时间,马蹄声和马达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打破了宁静的夜空,强烈的车灯齐刷刷地照耀着右边的马路,所有的鬼子一窝蜂地朝前奔去…… 乔八爷赶着马车,在平州城郊外的一条马路上快速向前跑着,左手里的烟袋被他抽的一闪一闪的,在夜里,正好像是一颗火星一样一闪一闪。 乔八爷右手持着马鞭,一脸悠闲,轻轻地喊着:“驾!驾!” 追兵转眼就赶到了,恰好乌云也遮住了月亮。 红枫、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三匹快马超过乔八爷和马车,勒马停下,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乔八爷轻松地“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地停下来,他故作吃惊地问道:“你们是啥人哩?这是干啥哩嘛?” 随后的摩托车也都停在了马车后边,车灯的光束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红枫跳下马来,走近马车,看到马车上装着六只长条木箱,再看看乔八爷,并不是他怀疑的乔有宝,却也是他认识的乔八爷。他当即判断出,地下党是在岔路口分开来跑的,这条路上跑的是真正带着军火的,另一条路上的应该没有军火。便得意地嘿嘿一笑:“哟!这不是西街神医门粮行的乔老板吗?” 乔八爷冷眼看着他,满腔怒火,却不动声色。 红枫欣喜若狂,跑到栀子跟前,一脸得意地一指乔八爷说:“栀子小姐,就是他。车上装着军火。” 栀子开心地笑笑,大半夜的,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她信步走下摩托车,轻轻地一挥手,一小队日本士兵立刻手持三八大枪把乔八爷和马车围了起来。 栀子冷冷地说道:“把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两名鬼子不由分说,上前就搬,乔八爷抱着他们搬的一只箱子死不撒手,被身后的另一名鬼子一枪托砸在头上。 乔八爷的头上当时就流下血来,在他双手捂脑袋的时候,那只箱子被两名士兵抬着放到了地上。 其中一名鬼子直接用刺刀把箱子打开,箱子里却是装着金灿灿的玉米粒。 栀子和红枫同时都吃了一惊。 两名鬼子抬了另一只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边却装着是红彤彤的高粱米。再打开第三只箱子,里边竟是小米,第四只箱子里边竟然是绿豆,第五只箱子里边装着黑豆,第六只箱子里装的是红豆…… 栀子和红枫看着这一切,当时就傻眼了。栀子扭头疑惑地看着红枫,红枫立刻着急了,急忙掏出手枪上前抵在乔八爷头上,冷冷地说道:“胆子不小啊!乔老板,敢糊弄皇军,你他妈不想活了!” 乔八爷毫不畏惧地擦着头上的血迹,平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哩嘛?” 栀子轻轻走上前,看着乔八爷和气地说:“老人家,大半夜的,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乔八爷不紧不慢地说:“中秋节了哩,粮行杂粮快卖光咯哩,我回去取些货来哩嘛!” 栀子听不懂八爷乡音很重的话,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明天主顾来买粮咯哩,铺里没货哩嘛!” 栀子还是没有听懂,看看六只箱子,充满怀疑地问道:“您的粮食为什么装在这样的箱子里?” 乔八爷毫不在意地说:“卖散货哩,这年头不讲包装咯哩,装啥箱子无所谓哩嘛!” 栀子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盯着红枫。红枫心里害怕,不知所措,尴尬地陪着笑脸。栀子恼羞成怒,终于忍无可忍,“啪啪!”两声,左右开弓,恶狠狠地掌掴了红枫两记耳光,然后愤愤地上了摩托车,一挥手,摩托车发动,转个弯,向来的方向走了。 其他摩托车也都纷纷跟着绝尘而去。 红枫狼狈地站在那里,黑痣特务和疤瘌眼特务一左一右凑到跟前,看着日本摩托车队离去的背影,疤瘌眼特务急切地问道:“红枫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红枫无奈地说道:“能怎么办?继续追呀!” 三人急匆匆返身,重新上马,纵马朝着摩托车队离去的方向跑走了。 乔八爷的脸上挂着流下来的一绺血丝,得意地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 皎洁的月亮刚好再一次冲出乌云,月光又一次像水一般倾泻而下…… 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暴动胜利 始料不及乔龙掉队(一) 食堂上方洪亮的钟声一响,劳工们便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始有序地向煤矿的中心广场集结,先是各个井口准备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广场上,很快就有刚出井还来不及洗澡的劳工们向这里集结。他们几乎全都穿着黑乎乎的窑衣,一个个满脸的乌黑,陆陆续续地往广场上集中而来。 陈平功先是指挥大家有序地列队,后来渐渐看到已经有三号井和四号井早班已经出井的劳工匆匆赶来,便当即判断出大家已经大都集结在了广场,就当机立断,站在高处扯开嗓子,振臂高呼:“李家峪煤矿的工友兄弟们!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举行暴动,全部都从北大门冲出去!大家接下来都听我指挥!晚班的工友先走,按照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井区的先后顺序,早班的工友最后走,也是按照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井区的顺序,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劳工们齐声回答道:“听清楚了!” 陈平功高昂的声音说道:“斜井工区的和场上转运组的工友们,你们负责断后,掩护大家暴动。出发!” 话音刚落,齐墩儿率先带领一号井晚班的工友队伍先行出发了,紧随其后的是二号井区晚班的工友队伍,整个队伍在他们的引领下,开始按顺序向北大门方向涌去…… 突然,塔楼上的探照灯开始四下乱扫,一股强烈的光束猛地照射到中心广场这边来,清清楚楚地照见劳工们正在有序地列队疏散。紧跟着,塔楼上的机枪“哒哒哒!”地疯狂扫射过来,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过,当时就有一片工人缓缓倒下了,劳工们异常惊恐,立刻开始抱头鼠窜,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啪!啪!”两声枪响,塔楼上的探照灯旋即被二奎打灭了,整个广场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乌云恰好遮住了中秋的月亮。 机枪没有停,还在不断地吼叫着,所有劳工都在躲避着机枪的扫射,塔楼上的鬼子失去探照灯的照射,什么也看不见,胡乱扫射着,尽管机枪是胡乱打的,但也还是偶尔有伤亡。 陈平功隐蔽在一处,高声喊道:“大家就地趴下!”工人们有的趴着不敢动,有的四处乱窜,也有的还在隐蔽疏散,但却依然乱作一团。 陈平功继续高喊道:“工友兄弟们!大家千万不要乱!一定要镇静!鬼子的机枪没长眼睛,大家决不要放弃,继续向北门有序撤退!” 工人们此刻早已经没有了队形,齐墩儿不顾一切地冲在前边,带着大家往前跑,队伍无序地开始向北门的方向潮水般涌去…… 再说乔安和乔生,各自解决了一号井口和二号井口的日本士兵以后,按照计划,迅速向电闸房移动,兄弟俩在电闸房顺利会合。再次相见以后,兴奋不已,两人都是第一次共同参加这样的战斗,感到既激动,又紧张,单等时辰一到,就拉闸断电。两人按耐住情绪,刚刚喘口气,猛地听见枪声大作,紧接着,疯狂照射的探照灯也突然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兄弟俩立刻犯了难,两个人开始嘀咕起来。 乔安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时辰还没有到呢,咋探照灯先被打灭了?探照灯是应该由我们断电之后才灭的……” 乔生冷静地说:“哥你没听见吗?刚才塔楼上的机枪都响了,探照灯要是不灭,我们的工友们不都得挨枪子儿啊?” 乔安想了想说:“那倒是,可我们下一步到底该咋办?”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咱们的任务是掐电和剪电话线,掐电的目的就是为了关闭探照灯和外围电网。” 乔安怔怔地说:“那我们现在掐不掐电啊?”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关键是看井下的工人都出来了没有。” 乔安焦急地说:“怕的就是这,如果大家都还没有出来,那我们掐了电,他们可就出不来了呀!” 乔生想了想说:“从响钟到现在,按说应该都出来了。” 乔安笃定地问道:“够不够一刻钟?我都算过了,绞车吊笼的速度,要是够一刻钟就没有问题。” 乔生肯定地说:“估计现在至少有一刻钟以上了。” 乔安坚决地说:“那就掐了吧,没别的办法了。” 乔生想了想说:“好!掐!掐了电至少对我们有利,反正警报也响了。”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不考虑了,掐!掐了电之后,我们还得马上去剪断电话线呐。” 兄弟俩会意,不再犹豫,快速奔到电闸旁,一起把电闸给拉了。 顿时,煤矿所有的灯都灭了,整个矿山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此刻的月亮也刚好又被乌云遮挡了。 周遭一片昏黑,夜色浓烈,依稀只能看到各种物体的影子。 乔安对乔生催促说:“快走,不能让山本给城里的鬼子报信儿,我们快去切断电话线。” 两人动如脱兔,一闪身离开了。 山本知道劳工们要举行暴动,却压根儿没有想到劳工们会把举行暴动的时间选择在中秋节这一天的晚上。他始终认为中国人的人情味太重,这一天是坚持要过节的,暴动的时间绝不会选择在这一天,加上程七和李疤九极力向他推荐了中国月饼,奉承着要在这天的晚上陪着他一起赏月。 天一擦黑,山本就开始召集众人把酒言欢,一来是庆祝今天成功解除了矿警队的武装,这样便完全可以控制劳工暴动的事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要向程七和李疤九证明,中国的月饼绝不会比日本的寿司好吃。 山本自己的办公室布局很奇特,他是一个生活比较讲究的人,外边是一间大办公室,里边还有两个套间,这两个套间也是由推拉门隔开的。最里边一间是山本下榻的卧室和卫生间,外边一间也很考究,四周铺着一圈榻榻米,墙壁上挂满了日本人的武士画像,灯光也极为柔和,山本很喜欢在这里宴请宾客。 山本正在开心地与田中、高桥、钱翻译、程七和李疤九等人欢度中秋佳节,他们分别坐在榻榻米上谈笑风生。每人跟前都有一张木制的小茶几,茶几上都摆着生鱼片,牛排,凉菜,寿司,月饼,芥末和清酒。 此时的月亮已经悄然爬上了天空,圆圆的月亮恰好正对着卧室的百叶窗,落地百叶窗外还有延伸出去的木地板露天阳台,阳光像水一样倾泻而下,洒进这间房子里。 山本、田中、高桥和钱翻译分别是日式的正坐坐姿,程七和李疤九实在坐不下去,尤其是李疤九,把两条腿伸开坐着,感觉很是别扭。他们举杯邀月,正在对月饮酒。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了,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和惬意。 山本大吃一惊,立马警觉地站起来叫道:“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响起了警报?难道是劳工们开始暴动了吗?” 这时有一名日本士兵隔着推拉门在外边报告说(日语):“报告中佐!警报在响!机枪也在响!” 山本恶狠狠地说(日语):“八嘎!我又没聋,滚蛋!” 说话间,房间里突然停电了,窗外的月亮也趁机躲到乌云后边去了,四周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田中和高桥赶忙掏出随身电筒照亮,山本借着手电光恼怒地离开榻榻米,穿着木屐,一路小碎步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所有人都着急忙慌地跟着他来到了外间的办公室。 山本开始在屋子里疯狂地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地说:“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选择中秋节这一天。难道这么快,劳工们就真的开始举行暴动了吗?” 田中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怕,要冷静,我们已经解除了矿警队的武装。”山本脱口安慰田中,随后想了想,顿觉自信起来,自负地对田中说:“田中君,你现在立刻带人赶快去增援各个大门,决不能让劳工跑出煤矿。” 田中立正回应道:“哈伊!”但却明显感觉面露难色,不知所措。 山本并没有感觉到田中的迟疑,再看看高桥说:“高桥君,你马上带人赶快去支援各个井口,把各个工区的劳工都隔离开,坚决不要让他们集中在一起。” 高桥立正回应道:“哈伊!”但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与田中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山本一愣,呵斥道:“八嘎!你们没有听见我的话吗?快去!” 田中和高桥再次对视一眼,田中为难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以用了。” 高桥也无奈地说:“山本中佐阁下,我们的兵力早上都已经全都派出去了。” 山本一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啊,都派出去接替矿警队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兵力?”说完,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士兵刚好点了油灯送进来,田中壮着胆子接过油灯来放在桌上,房间才渐渐亮了起来。 山本在慌乱中看见了电话机,猛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忘记叫援兵了呢?” 李疤九点头哈腰地说:“是的太君!这要是劳工们一起暴动,这么多人,现有兵力怕是根本不够用,我们可以叫援兵来弹压。” 山本笑笑,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发现电话还通着,得意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这帮愚蠢的支那人!” 钱翻译上前一步说:“太君的意思……” 山本脱口说道:“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举行这么大的一场暴动,他们怎么就不懂得把电话线剪断呢?” 田中和高桥闻听,开心地笑了,程七和李疤九也跟着笑了。 山本快速拨通电话说:“喂!给我接平州城司令部。” 电话接通了…… 山本在等对方接电话的时候,内心还在偷着乐。当他听到藤田接起电话的时候,来不及等对方讲话,就急匆匆地报告说:“藤田大佐阁下!煤矿工人组织大暴动,我请求马上派……”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没有声音了,电话线被剪断了。 山本急切地喊道:“喂!喂!喂!” 可电话里变成了一片死寂。 山本愤怒地摔了电话,高声叫道:“通知所有人,我们一起去看看!马上!”说完,换上军靴,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跨上枪套,拿起军刀,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大家一起都跟着出去了。 山本一行快速走出房间,走出小院,一起来到军营大院内,发现院子里的二十多名日本鬼子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摩托车都已发动,满耳都是刺耳轰鸣的马达发动声音,一道道摩托车的光柱射出去,所照之处,耀眼夺目,整个军营大院亮如白昼。 鬼子们全部上了摩托车,山本一挥手,摩托车依次驶出大院。 就在鬼子的摩托车刚刚驶出军营大门,突然,只听的“突突突!突突突!”的机枪扫射声,军营大院外边的两挺歪把子机枪立刻响了起来,前边出门的摩托车刚一出门就被门外的机枪给硬生生逼了回来。 所有的摩托车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在院子里乱作一团。 田中跳下摩托车,急匆匆地跑到山本跟前,紧张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门外有机枪封锁,我们出不去。” 山本愤怒地说:“冲出去!” 田中怔怔地说:“火力太强,我们冲不出去。” 山本歇斯底里地喊道:“怎么可能?劳工怎么会有机枪?冲出去!” 田中为难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虽然是在夜里,但摩托车的灯光反而成了机枪的靶子,我们真的冲不出去。” 山本愤怒了,他走下摩托车,走到墙边,一拳砸在墙上,狂叫道:“他们哪里来的机枪?” 众人无奈地看着发狂的山本,全都感到不知所措…… 山本在军营大院这边发狂咆哮的时候,北大门外的乔虎和翠儿正在神色严峻地处理着各种突发的状况。 乔龙和翠儿在隐蔽观察,他们第一次指挥这样的战斗,一开始就遭遇到了各大门把守的矿警队员已经被日本士兵调换的突发情况。然而,他们并没有慌乱,却是表现突出,指挥若定,及时调整了部署,给东大门和南大门增派了武术队的突击队员,预计目前都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可突然又听到了煤矿里边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还听到了机枪接连不断的枪声,接着就出现了乱扫的探照灯,紧接着探照灯又灭了。 乔虎的大脑里快速运转着,判断着,这需要他极为冷静并快速地决断。他镇静地对翠儿和跟前的民兵战士们说:“同志们,我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今天各个门口的六名矿警队员都被两名日本鬼子替换了,说明矿里的日本鬼子已经兵力不足,也说明二奎那里一定出了事儿。” 翠儿诧异地问道:“你是说二奎师兄出事了?”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倒不确定,一定是矿上的工人暴动计划使鬼子有所察觉了。刚才机枪都响了,所以劳工们不得已,提前灭了灯。” 翠儿想了想说:“这也就是说,煤矿里的行动提前了?” 乔虎镇定地说:“根据现在的枪声判断,是机枪,说明鬼子已经在行动。” 翠儿急切地问道:“那我们咋办?” 乔虎冷静地想了想说:“虽然表面上是提前了,但我们知道,灭灯就是信号,劳工们行动了,我们必须马上开始行动,但愿各大门都能默契配合,只要晚一步,就会出现大批工友的牺牲。” 翠儿急切地说:“你就说我们该咋办嘛?” 乔虎沉着镇定地举起一只手说:“大家注意!现在听我指挥!” 民兵们闻听,全都屏住了呼吸。 乔虎掏出两支飞镖,猛地喊一声:“行动!” 话音一落,乔虎两脚一纵就飞一般地窜了出去,只见他影随身动,双手一抖,两只飞镖直射了出去,两道寒光一闪,两名守着机枪的鬼子,立时应声毙命。 翠儿手持两把短刀,紧随他的身后,欺身向前,手起刀落,寒光乍现之下,另外一名鬼子也已经倒地而亡。 其他民兵队员一拥而上冲向另外一名日本鬼子,在夜色下和这名鬼子肉搏,三下五去二,很快就解决了战斗…… 乔虎一挥手,带着民兵们快速冲进了北大门。 与此同时,派到南大门和东大门的武术队员也都不负众望,在各个区小队的配合下,趁着夜色,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守卫大门的日本鬼子,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再说藤田接到了山本的电话之后,虽然只是听到对方的一句话,电话线就断了,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急忙分别给给浅见和栀子打了电话。 浅见接到藤田的电话以后,很快便赶到了藤田办公室,栀子却因为出去执行任务暂时还没有回来。藤田知道,先前接到过栀子的电话,说是平州城地下党在今晚给根据地运送军火,他还专门派了部队去增援她。中共地下党的行动牵引着藤田,情况一时不明,只好暂缓增援煤矿,继续等待消息。 直到栀子气急败坏地跑回来报告,说情报有误,只是一场虚惊之后。藤田这才匆匆下令,派浅见部队连夜前往李家峪煤矿增援,火速出发。 日本鬼子出动了一个中队的人马,由浅见亲自带队向李家峪煤矿开拔。浅见独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在夜色中耀武扬威地指挥着部队急速前进,他的前面有八辆三轮摩托车开道,身后的部队一路小跑,浩浩荡荡地行进在静谧的夜色里…… 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暴动胜利 始料不及乔龙掉队(二) 山本等人一直龟缩在军营大院内,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惶恐不安,院内院外对峙了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院子里的人出不去,院子外边的情况又不明朗。山本急得团团转,怒吼着:“怎么办?怎么办?” 田中急切地说道:“山本中佐阁下!我们都不懂作战呀!” 高桥脱口道:“关键是外边的两挺机枪!” 山本恶狠狠地说:“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打掉外面的两挺机枪!” 众人听了,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山本自己说完,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喘着粗气,稍事冷静下来。到底是山本,冷静下来之后,在大脑里仔细作了一番分析判断。外边机枪响过之后,摩托车队就退了回来,外边的机枪也随后便停了。这么长时间以后,外边并没有再组织进攻,说明外边并没有多少兵力,或许只有两挺机枪在阻击。他的两个眼珠转来转去之后,顿时有了主意,立刻附耳对田中和高桥交代了什么…… 田中和高桥心领神会地离去了。 不一会儿,田中和高桥各自做了些准备,分别带了三名日本士兵,借着黑黑的夜色,从大门两侧匍匐出去了。 这两拨鬼子,每人手里都拿着两颗手雷,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外边机枪的位置摸过去。在约莫快要接近瘦子和胖子两名矿警队员的时候,大门内的一辆摩托车又一次启动马达,开足灯光,快速向外边冲了出去。 这时,机枪又响了,两挺机枪两只火舌,“突突突!突突突!”子弹对着摩托车的车灯一阵狂扫,打在摩托车身上溅得火星四起,驾驶摩托车的日本士兵,也在乱飞的子弹中中弹,立时毙命。 匍匐向前的两队日本士兵,个个都把手中的手雷,对着喷火舌的地方,急速地扔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轰!”一阵连续的爆炸声响过后,两挺机枪先后哑火了…… 瘦子和胖子两名矿警队员,怎么经受得住这一阵连续的手雷攻击,当场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命丧黄泉。 山本听得机枪已然哑火,得意地狞笑着,随即下令队伍重新整顿,一辆辆摩托车再次启动,快速地向军营外冲了出去…… 再说煤矿中心广场上,陈平功躲在一个机枪打不到的墙柱后边,镇定地指挥着工友们快速向北大门外疏散。工友们终于又开始有秩序地撤离,虽然塔楼上的鬼子机枪手看不见这边,只是在胡乱扫射,怎奈人员太拥挤,还是时有伤亡。 暗夜中,机枪的扫射声和矿警队员们零散的枪声,交错地响着…… 煤矿里边枪声大作,刘华农、严刚和区民兵队长焦急地在三棵槐树处等待着,刘华农神情严峻地说:“虽然我们的方案计划做得很周全,但还是没有料到矿内的警报会响。” 严刚目光坚毅地说:“也没有料到灭灯的信号会提前发出。” 刘华农镇定地问道:“目前的各个战斗小组,都是什么情况?” 严刚严肃地说:“刚刚接到各小分队的报告,各个大门的鬼子,都提前替代了原先守卫的矿警队,说明鬼子已经提前有了防备。好在乔虎派了武术队的突击队员过去增援,现在已经都解决了。” 刘华农点点头说:“这个乔虎还行啊!有点儿大将风范。煤矿里边的情况出现了突然变化,莫非是计划泄漏了吗?” 严刚不假思索地说:“不清楚。但乔虎同志和郝翠儿同志已经顺利解决了北门,清除了暴动路线上的障碍,进矿接应去了,这个我们可以放心的。” 刘华农想了想,淡淡地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分析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严刚想了想,认真地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看矿内的具体情况和平州城鬼子的动向了,敌人既然早有准备,估计平州城的鬼子增援也必然会到。” 正在这时,一名民兵队员飞马来报:“报告!平州城的鬼子出动了。” 刘华农冷静地说:“严刚同志判断准确,鬼子出动了多少人?” 报信的民兵说:“约摸一个中队。” 刘华农镇定自若地说:“好!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严密监视。”他沉吟了一下,果断地下达命令说:“民兵大队的同志们,你们现在就赶过去快速跟一小队的战士们汇合,全部赶往东大门外的要道上去阻击敌人!” 民兵队长郑重地说:“我这就带着全体民兵赶过去!” 刘华农按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记住,不要硬拼和纠缠,多摆地雷阵迷惑敌人,我们的目的不是消灭敌人,只是为了煤矿工人们的暴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民兵队长高声回应道:“是!”说完,带领民兵大队全都跑步出发了。 刘华农看着他们奔跑而去的背影,转回身来说:“严刚同志,听枪声判断,好像是煤矿里边某处的一个鬼子的机枪火力点。” 严刚肯定地说:“没错!听乔虎同志说过,矿内为了防止工人逃跑,除了电网和岗哨以外,还有几个火力点。” 刘华农疑惑地问道:“你判断这个火力点的位置应该是在哪里呢?” 严刚想了想说:“按照乔虎同志和二奎同志的情报,大门的都已经解决了,除了军营,还有就是井口和灯塔,现在估计应该是某个井口或者是灯塔。” 刘华农顿了顿说:“那你认为,这个火力点的位置在哪个地方,会对暴动更有危害呢?” 严刚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是灯塔了。” 刘华农急切地问道:“如果是灯塔上有机枪,你能打得掉吗?” 严刚略加思索地说:“刘书记,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这么黑的天,灯塔上的机枪,根本就端不掉。” 刘华农认真地说:“所以,矿警队和民兵没有战斗经验,你要马上想办法。” 严刚心领神会地说:“我带两名武工队员亲自去一趟吧。” 刘华农微微点头说:“好的,你们快去快回,记住,只做这一件事儿。” 严刚敬礼道:“是!”转身对身边的两名武工队员说:“带上手榴弹,跟我走!”说完,一马当先,飞速向前冲了出去。 两名武工队员迅速跟着冲了出去。 再说乔虎和翠儿带着乔村的民兵们从北大门一路冲进煤矿,轻车熟路地向煤矿中心广场奔跑,跑了一段之后,发现了迎面跑过来的大批黑影。 乔虎警惕地喊道:“什么人?” 前方正是齐墩儿带着工人们在一路前行,他们的人影不停地向前移动着,眼看着前边也有人影向这边来,齐墩儿听到有人问话,猜想是前来接应的人,赶忙答应道:“我们是矿上劳工!” 乔虎知道这是最先冲出来的劳工,欣喜地喊道:“我们是来接应的乔村民兵,快!快!” 乔虎看看翠儿,再看看民兵同志们,轻松地说道:“总算会师了。同志们,大家排成队,注意间隔距离,把工友们都接到矿外去会合!” 民兵们依次往下传,麻利地做好了一切准备,每隔一段距离安排一名民兵,依次接应跑出来的劳工。 齐墩儿最先跑上前,乔虎一眼认出了他,急忙上前握着他的手,惊喜地喊道:“齐墩儿大哥?” 齐墩儿愣怔了一些,旋即高兴地喊道:“乔虎兄弟?是你啊!” 乔虎激动地说:“我们是接应的民兵,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齐墩儿激动万分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乔虎高兴地说:“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跟着我们的民兵,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出了北大门,我们的部队在那里接应!” 齐墩儿兴奋地说:“谢谢你!乔虎兄弟!我们先走了!”说完,一挥手,带着劳工们就要走。 翠儿担心着乔龙,急忙拦住他说:“这位大哥!乔龙兄弟……”话音没落,齐墩儿已经被潮水般的劳工们簇拥的远了,齐墩儿回头说了一句:“我们只是先头部队,后边的千把人,早着那!” 乔虎点点头,他焦急地在工友群中寻找着,工友们原来越多,大批的工友如潮水般涌来,郑钱也带着人出来了,张成义也带着人出来了。 乔虎和翠儿往前挤着,在队伍里不断搜寻着,打听着…… 劳工的人流已经过去了大半,夫妻俩一直没有得到乔龙的任何信息,全都心急如焚。翠儿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向煤矿里边跑去,乔虎见状,急忙安顿一下身边的车门子,急切地跟着翠儿一起跑去。 再说瘦小的春生,眼看着二奎急速地离去,只好咬紧牙关吃力地背着乔龙,带着娘和妹子,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煤矿东门的方向移动。 春生母亲和他妹子一路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奔跑,他的妹子看着乌黑的夜色,疑惑地问道:“哥!你这是往哪儿跑哇?是去北门吗?” 春生喘着粗气说:“我在矿……矿里呆……着,根本……就哪儿……都没去过,我不知……道北……北门在哪里。” 春生妹子大惊失色,怔怔地睁大眼睛,急切地说:“啊?咱们可别跑错了方向,二奎队长告诉咱们要往北门去的!” 春生停下来,歇口气,无奈地说:“这黑灯瞎……瞎火的,咋分辨东南……西北啊?” 春生妹子忧心如焚地说:“那可咋办呀?” 春生顿了顿,果断地说:“龙爷太重了,我背不动。我们就去你们来时的那个门吧,那条路我熟,也近!” 春生妹子急切地说:“看月亮呀,我们看月亮呀!” 大家抬头看,哪里还有月亮的影子,早被乌云遮挡住了。 春生他娘上气不接下气说:“到处都是枪声,顾不了那么多了,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春生妹子怔怔地说:“哦!”两人又吃力地把乔龙扶在春生的背上,春生在前边咬着牙背着乔龙,母亲和妹妹在后边扶着,一家人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奔跑着…… 中央灯塔上的机枪一直在狂吼着,乔安、乔生、栓柱和几名工友都跑来了。 大奎看着他们问道:“各个井口的问题都解决了?” 乔安肯定地说:“大师兄,都解决了。” 大奎疑惑地问道:“咋就你们几个?” 乔生淡淡地回答说:“人太多不方便,我们让大家都赶去北门了。” 大奎看看栓柱说:“栓柱咋没去北门?” 栓柱激动地说:“我来帮你们炸掉这个塔楼!” 大奎睁大双眼说:“炸掉?” 栓柱淡淡地说:“你们不清楚,潘四爷说开矿的时候,我们就准备了好多炸药,后来煤矿没开成,我就把炸药都埋了,就在这个塔楼下边。” 大奎两眼冒光,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黑灯瞎火的,塔楼上的机枪打不掉,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子弹,咋就打不完呢?” 栓柱二话不说,带着两名炮工兄弟带着铁锹慢慢向塔楼下边摸过去,大奎、乔安和乔生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向前移动的影子。 一批矿警队员们也都分别完成了各个井口的任务赶回来,也都来到了李二麻子隐蔽的地方。一听说豹眼和另一名队员马上就得手了,可最后还是给挂了,几个人举起枪便朝塔楼机枪的方向射击。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子弹在塔楼四周火星四溅,就是打不到上边的两名鬼子。 这时,栓柱和两名兄弟已经摸到了塔下,高兴地找到了埋炸药位置,已经开始动手挖土,大家期待地关注着,矿警队员们急忙向塔楼开枪掩护。 土层挖开了,裸露出大量的雷管和炸药,栓柱赶忙开始接线,突然,栓柱胸口中了枪弹,枪口流血,口吐鲜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另一名兄弟冲上前,也中了枪弹倒下了。李二麻子看见,顿时急眼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大奎、乔安和乔生眼看着栓柱过去的三个黑影瞬间倒下两个,李二麻子又冲了过去,却也是徒劳无功。正在束手无策,万般无奈的时候,乔虎和翠儿赶来了,紧接着二奎也赶来了,随后严刚也赶来了。 大家屏住呼吸隐蔽着,关注着李二麻子和塔楼下方。 李二麻子刚刚接近到塔楼下,也中弹倒下了。 严刚见状,立刻对随身带来的两名武工队员面授机宜,两名武工队战士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 严刚郑重地说:“同志们!所有有枪的,全部向机枪射击,掩护他们!” 说完,“啪!啪!”对着塔楼上的机枪,抬手就是两枪。 二奎开枪了,乔虎和翠儿开枪了,矿警队员们也全都开枪了。 “啪!啪!啪!啪!”一时间,手枪声、步枪声、机枪声交织在一起,枪声大作。 只见两名武工队员快速摸到塔楼下方,他们各自开始向塔顶上投弹,终于听到“轰!”的一声,塔楼上的两名鬼子上了西天,机枪就此哑火了。 两名武工队员炸死了塔楼上的机枪手,弯腰去救李二麻子、栓柱和塔楼下几名没死的兄弟。在大家相携着开心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几道摩托车车灯的强光直射塔下,把塔楼下照的亮如白昼。 山本带着人马已经赶到了这里,就在塔楼下的不远处。 “哒哒哒!哒哒哒!”摩托车上的机枪全都响了,塔楼下的两名武工队员和李二麻子、栓柱等人被车灯灯光照射着,一个个再次应声倒地。 严队长、乔虎、翠儿、二奎不由自主地对着摩托车灯发出的地方一起扬手射击,“啪!”“啪!”“啪!”“啪!”枪响四声,四个黑影应声倒地。 对面的鬼子如临大敌,马上全部卧倒射击,双方又立刻开始了对峙。 严刚趴在地上,镇定自若地说:“同志们!平州城的鬼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决不能恋战,必须马上撤离!” 乔虎趴在一旁急切地问道:“咋不见龙弟啊?” 二奎趴在身边接过话茬说:“乔虎兄弟别担心,我已经把乔龙兄弟救出来了!” 翠儿趴在乔虎身边,急切地问道:“那他人呢?” 二奎不紧不慢地说:“他负伤昏迷,我没法带他一起过来,交待给了一名叫春生的劳工,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经从北门出去了吧!” 乔虎纳闷地说:“北门?” 翠儿疑惑地问道:“我们刚刚从北门赶过来的,咋没看见他的人影儿呢?” 大奎想了想说:“人太多眼太杂,天又这么黑,也可能漏过了吧。” 严队长严肃地下命令说:“同志们,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马上撤离,再晚怕来不及了!” 乔虎迟疑地说:“我得找到我弟弟呀!” 翠儿附和着说:“对呀队长!还有,二奎师兄,我们的儿子呢?” 二奎急忙向翠儿耳语。 严刚再次下命令道:“没时间了!执行命令!撤!”说完,率先撤退了。 为了暴动的胜利,众人迟疑了一阵,还是撤了。大奎拉一把二奎,故意悄悄走在后边,趁着大家不注意,隐身藏起来,准备伺机返回到塔楼底下救人。 第七十六章 里应外合暴动胜利 始料不及乔龙掉队(三) 严刚、乔虎、翠儿他们带着队员们一撤,山本立刻感觉安静了,他听了听动静,一抬胳膊,高声喊道:“停止射击!” 日本鬼子的枪声骤然都停了下来…… 山本慢慢爬起来,看看他的周边,大家也都大着胆子陆陆续续地都爬了起来。这才发现,田中死了,高桥死了,一个摩托车手也死了,另外一名日本士兵肩头挨了一枪,躺在那里正在疼得龇牙咧嘴。 钱翻译和李疤九趴在地上不停地筛糠,李疤九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尿了裤子,唯独程七不见了。 山本也不多想,急忙带着剩下的鬼子飞快地来到灯塔下,看到了还在地上挣扎着的李二麻子、栓柱和另外几名没有死的人。 他怒从心头起,满脸狰狞地掏出手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通恶狠狠地发泄,“啪啪啪啪啪啪!”直到打完了枪膛里所有的子弹。 “轰!”的一声,栓柱浑身是血,终于在临死前,引爆了炸药,周围顿时火光四起,塔楼也飞上了天…… 大奎和二奎兄弟俩在山本刚才与他们对峙的地方,远远看见前方的塔楼下突然接连爆炸,火光冲天,坚毅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突然听到身边“啪!”的一身枪响,回头一看,身后那名肩头中枪的鬼子正拿枪对着他们,却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自己已经脑袋中枪缓缓倒了下去。 兄弟俩缓缓转身,纳闷地朝枪响的地方看去,却见马大脚匆匆赶来,举着枪刚刚射击完毕,和他们哥儿俩咧着嘴笑着,是她救了他们…… 一轮圆月终于冲破了乌云的遮挡,最终又明亮地挂在了天空中,月光像瀑布一样再一次倾泻而下。 北门外的三棵槐树下,刘书记和陈平功的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陈平功爽朗地说:“刘华农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刘华农也爽朗地说:“陈平功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四处洋溢着一片久别重逢的欢庆场面…… 严刚、乔虎、翠儿等众人很快也都陆陆续续地赶回来了,乔虎和翠儿始终都看不到弟弟乔龙的影子,还在失魂落魄地四下搜寻着。 刘华农高兴地看着大家,对刚刚赶回来的严刚下命令说:“严刚同志,通知各个战斗小组的同志们,立刻撤回柳倌庄根据地。” “是!”严刚答应一声跑开了。 刘华农看着乔虎下命令说:“乔虎同志,你连夜赶去乔村和附近的村子,组织乡亲们马上安全转移,一定要防止敌人的疯狂反扑。” 乔虎呆呆地没有反应,眼睛还在四顾着各处。 翠儿拉拉他的胳膊说:“虎哥哥,刘书记给你下达命令呐。” 乔虎这才如梦初醒地应道:“刘书记。” 刘华农笑笑说:“你和翠儿要连夜去乔村和附近的村子,组织乡亲们马上安全转移,防止敌人的疯狂反扑。” 乔虎立正敬礼道:“是!”然后看一眼翠儿,转身走了,翠儿也急忙跟着走了。 刘华农踌躇满志地扫视一下四周,高兴地拉着陈平功的手,朗声道:“陈平功同志!我们走!” 说完,两人大踏步携手离去。 劳工队伍的人们也都相继跟着一起欢快地离开了。 第七十七章 劳工转移根据地 乔龙辗转回乔村(一) 春生艰难地背着乔龙,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行走着,终于累得快喘不上气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狼狈得暂时缓不过劲儿来。 春生妹子见状,心急如焚,逞强地上前要背乔龙,可她试着背了几次,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她瘦小的身子根本承负不住乔龙的身躯。 正在一家人累得不停地喘气歇息的时候,突然发现枪声骤然间停了,一下子听不见了枪声,一家人立刻焦急万分。 春生母亲揪心地问道:“春生啊!你还背……背的动吗?” 春生心里明白,这已经不是背得动背不动的问题,这是母亲在催促自己。枪声停了,这就意味着事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变化会向何处去呢?他来不及多想,性命攸关,大家的安全全在他的身上,就是累吐了血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他顽强地站起身来说:“背不动也得……背,人命关……天啊!” 春生他娘疑惑地说:“要不再歇……歇?” 春生倔强地摇摇头说:“不行!歇不……得!枪声……一停,谁知道下……下一刻会出啥……事?我们这……可是在虎……虎口里呐!” 春生他娘无奈地看看春生妹子说:“妮子,你哥根本背不动这个龙爷。” 春生妹子咬着牙说:“没事,我来扶着!” 说完,赶忙上前扶住乔龙的屁股,母女俩费尽力气地把乔龙再一次扶到春生的背上,一家人继续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 再说出城前往李家峪煤矿增援的浅见部队,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几辆摩托车射出强烈如柱的灯光,在前边开路先行,浅见骑在马上,跟在几辆三轮摩托车的后边,随后还有几辆摩托车跟随,最后是两辆满载士兵的卡车,一路向前快速地行进着。 在平州城通往煤矿东大门外的主干道上,民兵们早已严阵以待。民兵大队和三个区小队的民兵都已经全部进入了伏击阵地,大约每隔五百米左右都布置了民兵,他们采用夜袭战、地雷战和麻雀战相结合的办法,频繁运动游击,不断袭扰着浅见部队。 浅见部队走走停停,始终不能开足马力。每次都是刚一起步,没走多远,就遭到民兵冷枪的袭击,等整顿好组织部队想要反击的时候,却又见不到了袭击者的身影。 浅见率领部队,越走越生气,越生气越着急,越着急越是走不了,天还黑着,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部队的车灯刚好成了对方射击的活靶子,驾驶摩托车的鬼子犹如惊弓之鸟。好在打伏击的民兵战力平平,并没有什么火力,除了能延缓部队的行进速度外,几乎都造不成人员伤亡。 浅见有些焦头烂额,一路上就这样走走停停,折腾了好半天,才推进了不到三公里,正在苦思冥想考虑对策的时候,只听得“轰隆隆!轰隆隆!”几声巨响,他们又莫名其妙地闯进了民兵大队的地雷阵。 冲在最前边的两辆摩托车被炸,一只车轱辘被炸飞,瞬间抛锚不动,车上的五六名鬼子立刻倒下了,其他的鬼子全部都下车趴下来,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浅见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只是遇到了土八路的地雷,并没有发现部队!大家快速通过!” 几名鬼子军官疯狂地驱赶部队,沮丧的鬼子们纷纷爬起来,该上卡车的上卡车,该上摩托车的上摩托车,然后继续前进。 刚走了没多远,“轰隆隆!轰隆隆!”又是几声巨响,又有两辆摩托车被炸毁,五六个鬼子倒下来,鬼子部队又全部趴下来。 鬼子趴在地上又是半天没有动静,浅见起身,高声喊道:“继续前进!” 疯狂的鬼子爬起来,再往前走。 刚走了没多远,“轰隆隆!轰隆隆!”又是几声巨响,又有五六个鬼子躺下了,鬼子又全部趴下来,又是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就这样,民兵大队的地雷阵,快要把浅见和鬼子们的胆子给吓破了,鬼子的摩托车和汽车寸步难行。 浅见气急败坏地叫道:“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必须勇往直前,这是土八路的缓兵之计,我们要是带了工兵来就好了。但现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赶到李家峪煤矿,快快出发!” 日本鬼子部队终于战战兢兢地通过了地雷阵,又狼狈地进入了民兵大队的伏击圈。 民兵队长一声令下:“打!” “啪!啪!啪!啪!啪!”埋伏的民兵一起开火,各种土枪开始射向敌人。 浅见部队不得不再次停下,趴在地上观察着动静,并指挥部队对着打枪的方向,开枪还击。 浅见部队一直找不到袭击者的目标予以还击,这次总算开始交上火了。 浅见观察了片刻,对身边的小野少佐说:“小野君,根据敌人的火力情况判断,这只不过是小小的土八路袭扰。不要管他,他们的目的还是要拖延我们的时间,我们不要上了他们的当,直接派炮兵和机枪压制火力,大部队快速通过。” 日本鬼子的迫击炮和机枪发疯似的,向民兵大队的阵地开火,子弹不停地飞,炮弹也接连在民兵伏击的阵地爆炸,泥土四溅,小树折断,石块乱飞,可民兵们早已射击完便撤出了阵地。 民兵们就这样边打边走,打打停停,搞的浅见部队晕头转向,推进速度始终不能快捷起来,气的浅见恼羞成怒,狼狈不堪。 在月亮冲出乌云后不久,道路上的能见度很快就恢复了,浅见的望远镜这才发挥了一点效应,可以观察的距离再远一些,行进的速度才稍稍有所好转。 民兵大队就像不断地戏耍浅见部队一样,打打停停,乐此不疲,令浅见部队一直都在团团打转,半天行进不到五公里。很快地,民兵们接到了严刚“暴动成功,迅速撤离!”的命令,这才一个个扛着土枪,兴高采烈地撤出了战斗。 民兵大队的阻击和袭扰,总共打死打伤了浅见正雄增援部队的二十几名士兵,严重阻滞和延缓了他们的进军速度。等到浅见气急败坏地带着一个中队的士兵终于进入到了煤矿东大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了。 暗夜里,春生背着乔龙,与他娘和他妹子跌跌撞撞地出了东大门。突然发现东大门外躺着四具日本鬼子的尸体,立刻惊慌起来。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又听到远处传来马达轰鸣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摩托车灯光远远地照射过来。他们慌里慌张地一起躲到东大门外的一处乱石岗里藏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看着鬼子部队的摩托车和卡车缓缓开进了东大门。 春生他娘和他妹都坐起来,兀自惊魂未定。春生被乔龙压着趴在地上,汗流浃背,全身都湿透了,怔怔地自言自语地说:“好险啊!再晚一……一分钟,我们就全被……堵在矿……矿里了。” 春生他娘和他妹把乔龙从春生的背上扶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春生这才坐起来,全家人稍稍地松了口气,放松地歇了起来…… 静谧的夜里,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月光像水一般倾泻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阵夜风吹袭而来,乔龙经过这一番的折腾,终于苏醒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身旁坐了三个累得狼狈不堪的影子,其中一个竟像是自己的工友春生,他慢吞吞地问道:“春生,是你吗?” 春生听见乔龙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眼睛里闪着泪光,激动地说:“龙爷!你可算醒了!我就是春生啊!” 春生的母亲和妹妹赶忙关切地凑过来看着乔龙。 乔龙疑惑地看着他们,再看看四周说:“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春生喜出望外地说:“我们已经出了煤矿了,这里是东大门外。” 乔龙猛地一激灵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那工友们都怎么样啦?” 春生喃喃地说:“今天晚上,枪声一直都在响,这会儿已经停下了,想必大家都已经跑了吧。” 乔龙满脸狐疑地依次看着春生、他娘和他的妹子,然后淡淡地问道:“这是你娘和你妹吗?我们几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啊?” 春生愤愤地说:“李疤九把我娘和我妹子抓起来,当着我的面要侮辱她们。他逼着我,让我说出你们要暴动的事儿,没办法,别的我啥也不知道,就只好把你说出来了。”说着,满脸羞愤地低下了头。 乔龙恍然大悟,怔怔地说:“哦!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春生淡淡地说:“后来他们就抓了你,把你打伤以后,就和我们关在了一起。” 乔龙疑惑地说:“那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春生不假思索地说:“是二奎队长来把我们都救了,我们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乔龙纳闷地问道:“二奎队长?难道二奎队长没告诉你走北门吗?” 春生无奈地说:“黑灯瞎火的,我也不认识路,哪里知道北门在哪儿啊?慌不择路的,就跑到这里来了。” 乔龙哭笑不得地说:“你……”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他强忍着,汗都下来了。 春生母亲跪在乔龙跟前,满脸歉意:“龙爷仁义,一睁眼关心的就是别人,小鬼子百般折磨也不屈服,我这里替春生陪个不是!”还没等乔龙说话,又赶忙关切地说:“您别说话,伤口还在渗血呐。” 乔龙看到春生娘眼神里的和蔼与歉意,无论怎么样都发不出火来,只好笑笑说:“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啊!”说完,搀扶着春生娘坐下。 春生怔怔地说:“有大批的鬼子刚刚都进矿里去了。”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好了,这里不能久留,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走,马上离开这里。” 春生疑惑地问道:“龙爷,我们要去哪里呀?” 乔龙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就带着你们先到乔村去吧。” 春生疑惑地说道:“乔村?” 乔龙缓缓站起来,看看空中,再看看四周辨别一下方向,往北边一指说:“我们朝这边走。”说着,一步一步地挪着,径直向北边走去。 春生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只得起身上前去扶着乔龙,跟着他一起走了。 乌云散尽,夜色皎洁,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上。 浅见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拿着军刀,耀武扬威地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部队进入到了李家峪煤矿,他走在部队的最前边,突然勒马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幽静的天空,微微得意地说:“唔!今天月色很美,看来我要在这美丽的月光下,大开杀戒了。” 部队的各个少佐小队长立刻全都聚拢到了他的身边来。 浅见冷冷地下命令道:“留下一个小队留守东门,派出两个小队分别向南门、北门进发,然后严密把守各道大门。只要看见支那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几名少佐小队长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都转身离去了。 浅见扫视一下周围,平静地说道:“其他人带着伤员,马上跟我到军营去和山本君会合。” 说完,一带马缰刚要动身,小野一路小跑过来说:“报告中佐!前面草丛里发现一名支那人。” 浅见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报告!直接杀掉!” 小野支吾着说:“他说是山本中佐的朋友。” 浅见眼前一亮,好奇地说:“哦?什么人?带上来。”几名日本士兵把程七推推搡搡地给带了过来。 浅见一见是程七,微微笑地看着他说:“唔!是程sir!你怎么不和山本中佐在一起啊?” 程七害怕的哆嗦着,头也不敢抬,语无伦次地说:“我……往这边追……追人来了。” 浅见当即起了疑心,不解地问道:“就你一个人?” 第七十七章 劳工转移根据地 乔龙辗转回乔村(二) 程七心里害怕,支吾着说:“暴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把我……和几名拉尸队员全都给冲……冲散了。” 浅见骑在马上,狡黠地笑笑说:“不不不!程sir,你撒谎了!” 程七心慌意乱,掩饰着笑笑说:“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撒……撒谎呢?” 浅见用手指指东大门,淡淡地说:“我们大部队刚刚从这里进来,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暴动逃跑的支那人,看来你也是要趁乱逃跑吧?” 程七急忙辩解说:“太君!千万……千万,别……别误会!” 浅见冷冷地说:“带走!” 说完,骑着马缓缓离去。 几名日本士兵不由分说,过来押着程七,跟着浅见和小野向日本军营去了。 再说山本在塔楼下,看到下边所有参加暴动的人,立刻兽性大发,恶狠狠地开枪杀死了他们。却没料到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被栓柱临死之前引爆了埋在塔楼下的炸药。 所有人都被炸了,山本也被炸晕了,昏死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塔楼倒塌,周围尸横遍地,整个煤矿已经一片死寂,他立刻明白了,大势已去。 山本跌跌撞撞地回到军营以后,发现煤矿已经恢复了供电,浅见和小野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坐在那里等他,身旁站着两名随从的士兵。 浅见和小野看见山本一副狼狈的样子进来,全都关切地站了起来,山本踉踉跄跄地走到浅见跟前疑惑地问道:“浅见君,你怎么来了?” 浅见怔怔地回答说:“不是你打电话给藤田大佐求援的吗?” 山本不解地问道:“电话打通了?” 浅见点点头说:“我们是藤田大佐下令派来的。” 山本怔了怔,懊丧地说:“晚了,劳工全都跑光了。” 浅见安慰道:“山本君,实在对不起,我们在路上遭到了土八路的顽强伏击,所以耽误了时间。你不要太生气。” 山本一愣,脱口道:“什么?还有土八路?” 浅见继续安慰道:“现在我们来了,你说要怎么报复他们,我来满足你。” 山本怔怔地,苦笑着,二话不说,回到屋里去洗了澡。他在洗澡的时候想了很多,一想到外围还有土八路参与暴动,气都不打一处来,马上判断是二奎里应外合搞的鬼,他恨死了二奎这只松鼠。 山本洗完澡,很快换了衣服出来。可他脑子里想着二奎,仍是气不能平,气急败坏地在办公室的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愤怒地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推到地上,自言自语地说:“竟然他们跟土八路有勾结?” 浅见微笑着说:“山本君,没关系。小小的土八路,根本不堪一击。现在我大日本皇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逃走的劳工,我们也还会把他们抓回来。” 山本恶狠狠地说:“我谅他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他们一定是去了乔村。” 浅见一听,立刻兴奋地说:“那我们就连夜去扫荡乔村。” 山本看着浅见着急的样子,反而首先恢复了镇静,狞笑着摆摆手说:“不不不!浅见君,我们不着急。现在过去时间还早,我们应该先让部队休息一下,等天亮之前我们再赶过去。那个时间,他们可能正在放心地睡大觉呢!啊哈哈哈!” 浅见看着山本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初,立刻竖起大拇指说:“山本君高见!” 山本狰狞地笑笑,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要让他们全部死光!” 浅见转身对随从的两名日本鬼子说:“去通知部队,做暂时休整,把伤员包扎一下,随时准备出发!” 两名随从士兵立正,“哈伊!”一声回应之后,匆匆出去了。 煤矿大暴动的这一夜,乔村可热闹了。乔村的民兵跟着乔虎夫妇一起离开以后,全村人一吃完晚饭,就自觉不自觉地都赶到了村头。 月亮这一夜有如戏剧的变化,大家都在村头经历了,先是又圆又亮,夜色如水,后来便和乌云玩起了追逐游戏。一会儿被乌云遮挡,漆黑一片,一会儿又漏出脸来,偷窥人间;接着又被乌云遮住光环;最后又冲破乌云,直到乌云散尽,恢复到皎洁的夜色和如水般倾泻的月光。 全村几十户老老少少的女人和孩子们,全都焦急地在村口等待着,盼望着…… 六婆揪心地叫着:“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哟!” 乔安他娘担心地说道:“会死不少人吧?” 大奎的孩子紧紧抱着翠儿娘的大腿,怯怯地说:“奶奶啊!我爹娘会死吗?” 翠儿娘看不见,紧紧搂住身边的这个孩子,在一旁长叹一口气。自打后村的马大脚嫁到这乔村以来,就跟着大奎过上了衣食无忧,随心所欲的好日子。可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日本鬼子就来了,她刚刚生了这个孩子不久,大奎就陪着郝云亮上煤矿去护矿了。大奎是大师兄,别人有事情都能回村里待个一两天,可他不行,他得替郝云亮顶班,有好事都得让着师弟们。尤其是煤矿出了事情以后,马大脚可就再也没见过他家的男人了。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孩子现在已经三岁多了,可却跟大奎是生分的,自打懂点事儿,都没见过他的父亲。眼下马大脚又参加了民兵,跟着乔虎和翠儿到矿里执行任务去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生死,也不知道他们夫妻能不能团聚。 翠儿娘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孩子,她把孩子抱起来拥在怀里,久久不说话。全村的人也是一阵叹息。 过了一会儿,翠儿娘笑嘻嘻地对大家说:“大家都进屋去歇着吧,人死人活,各安天命,可别再把孩子们吓着。” 人们并没有听翠儿娘的话,还是翘着脚尖,竖着耳朵,殷切地巴望着…… 突然,翠儿娘怀里的孩子惊叫道:“奶奶!前边黑压压的,好像一群人。” 翠儿娘看不见,摇摇头,只是笑笑。 众人朝着孩子手指的方向仔细观望,黑漆漆的并不是很清楚,感觉是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好像正是往这边来。 六婆往远处看看,茫然地说:“孩子说的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乔安娘终于看清了,惊喜地说:“看见了!我看见了!”说着话,从翠儿娘的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孩子往前凑凑,高声喊道:“乔安!乔生!大奎!” 乔安娘脆生生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乔虎带着一群人走在前边,远远看见村头站着黑乎乎的人群,乍一听见乔安娘的喊声,马上高声喊道:“乡亲们!我是乔虎!我们回来了!” 对面的人快速向这边跑来,这边的人也快速向对面跑去,大家很快相见在乡间的小路上,各自都找到了自己的家眷。唯有翠儿娘还孤零零地站在村口。 大奎和马大脚太激动了,激动地一起跑过来,不管不顾地从乔安娘的怀里接过孩子,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乔安和乔生全都扑到了乔安娘的怀里…… 二奎也上前从大奎的手里接过孩子猛亲一阵…… 人群里立刻唏嘘一片。 乔虎和翠儿快速跑到村口,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孤零零的翠儿娘,乔虎来不及跟翠儿娘说什么,就急切地回身高喊道:“乡亲们!我们全村的百姓都必须马上转移,因为鬼子马上就会到我们这里来进行报复!” 翠儿也附和着高声喊道:“乡亲们!我们乔村离李家峪煤矿最近,大家先各自回家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在晒谷场集中,我和虎哥哥带大家一起走,都去根据地,我们一会儿就全部出发!” 人们闻听,都各自散去忙碌了。 乔虎搀扶着翠儿娘说:“娘!我和翠儿带您一起走吧。” 翠儿娘高兴地说:“好好好!娘跟你们走!呵呵呵!” 乔虎亲切地说:“娘!咱们先回家!”说着话,和翠儿一起扶着母亲往回走。 翠儿娘站着不动,怔怔地说:“咦!我的龙儿呢?龙儿在哪里啊?让娘看看,你可受了太多的罪咯!” 乔虎一时无语,眼泪夺眶而出。 翠儿强忍住悲痛,故作镇静地说:“娘!乔龙和我们走散了,估计他一会儿就到。” 翠儿娘一听,马上僵在那里,倔强地说:“那我就等我的龙儿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走。” 乔虎和翠儿一听就着急了,想要把翠儿娘扶回到北山,翠儿娘却死活不依,两人无奈,只好把她扶到了乔虎乔龙兄弟俩曾经住过的南山房屋去了。 乔虎和翠儿扶着翠儿娘来到乔龙家,把母亲让到炕上以后,翠儿便匆匆忙忙地回北山收拾去了。乔虎留下来陪着翠儿娘,他麻利地点亮油灯,给家里生了一把火,快速把房间里的粮食归置一下,装了一小袋儿土豆,也装了一小袋儿小米放在墙角,另外拿了些土豆放进灶里烤上。 第七十七章 劳工转移根据地 乔龙辗转回乔村(三) 翠儿很快从北山赶了回来,看着乔虎在乔龙房间里短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是哥哥对弟弟乔龙满满的关爱,不禁为之动容,眼泪禁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乔虎看着翠儿赶回来,知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和气地对翠儿娘说:“娘啊!鬼子说话就到,我们不能再等龙弟了。” 翠儿娘淡定地说:“没事儿,娘不怕小鬼子。” 乔虎冷静地说:“龙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乡亲们收拾好以后,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否则会连累乡亲们的。” 翠儿娘笑着说道:“虎儿啊!娘不拖累大家,也不拖累你们,你们走你们的。” 翠儿急切地说道:“娘!你说啥呢?” 翠儿娘摸着翠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啊!你们都是做大事儿的,大伙儿收拾好了一会儿过来,你们马上就走,别耽搁,娘不走。” 翠儿一听,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跺脚,脱口说道:“那咋行嘛?” 乔虎也急切地说:“真的不行啊娘!” 翠儿娘淡淡地说:“那有啥不行的?没事儿,娘要等着龙儿回来,娘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乔虎二话不说,拿起两只水桶就出去了。 到了屋外,乔虎看到民兵们已经各自带着自己的家眷陆陆续续地过来集中,便麻利地在水井旁打了两桶水,提着水快速返回到乔龙房间里。 乔虎把两桶水放到墙边,又从灶里把烤好的土豆全都拿出来,放在炕桌上的一只篮子里,很干脆地对翠儿娘说:“娘!乡亲们都聚齐了,我背着您,咱们这就走吧!” 翠儿娘笑笑说:“虎儿啊,娘知道你倔,你是非要劝娘跟你走?” 翠儿不高兴地说:“那您就走呗!” 乔虎耐心地说:“娘,以后虎儿到哪儿都要带着您。” 翠儿娘执拗地说:“娘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都放心走吧。娘等龙儿回来。” 乔虎无奈地说:“可龙弟他……” 翠儿娘打断乔虎的话说:“放心吧。龙儿肯定不会有事儿的。等他回来以后,娘就跟他一起撵你们去。” 翠儿失声喊道:“娘!” 翠儿娘淡淡地说:“没有龙儿,娘不会跟着你们的,拖累。” 翠儿看看乔虎,乔虎和翠儿对视一眼,相互为难地摇摇头,翠儿立刻泪流满面,一脸的迫切和幽怨。 乔虎上前抚着翠儿娘说:“娘,那我们这就走了。” 翠儿娘干脆地说:“走吧!走吧!” 翠儿哽咽着说:“娘!您保重!” 翠儿娘微笑着催促说:“走吧!” 乔虎安顿说:“虎儿刚才给龙弟烤了土豆,也备了些粮食和水,他回来一定很饿,别忘了让他吃。” 翠儿娘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这虎儿很有当哥哥的样,就是心疼小龙儿,从小就疼。” 乔虎依依不舍地说:“他要是回来,您得让他也赶快走。” 翠儿上前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道:“娘!我们走了。” 翠儿娘端坐在炕头,笑嘻嘻地说:“知道了!你们去吧!快去吧!” 乔虎和翠儿终于不舍地走了。 两人含着热泪出了门,看到已经准备齐整的众乡亲们,便擦一把泪,不再犹豫,沉痛地带着大家,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里…… 乔虎和翠儿带着乡亲们一走,乔村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就像一个沉睡的婴儿一样安静,偶有几声清脆的蝉叫或蛙鸣。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乔龙带着春生、他娘和他妹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终于艰难地来到了乔村。他把春生一家三口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家,还没有走进家门,就已感觉阔别已久,却依旧是曾经熟悉的气息和味道,情绪马上变得异常激动。 乔龙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翠儿娘听到动静,惊喜地喊道:“谁?是龙儿吗?” 乔龙听了喜出望外,急切地喊道:“师娘!是您吗?” 翠儿娘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说:“是我!是我!龙儿快来!” 乔龙摸黑走向炕头,声音颤抖地说:“师娘,我来了,我是您的龙儿啊!” 翠儿娘再伸出双手,急切地说:“快来!快来!龙儿!” 乔龙在黑暗中摸索着,颤抖着声音说:“听二奎哥说过,您是看不见了吗?”他的两眼虽然看不见,可还是很熟悉,很快地摸到了炕沿。 翠儿娘马上感觉到了乔龙身上的气息,一伸手触碰到了乔龙的肩膀,忙不迭地往脸上摸,一边摸着一边说道:“来,让师娘摸摸!”黑暗中,翠儿娘颤抖的双手在乔龙的脸上摸来摸去。 翠儿娘摸着手上感觉黏糊糊的,还有血腥味,急切地说:“你脸上好像有血?这是咋啦?” 乔龙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有些释然地说:“师娘!不碍事儿,这是白天受了点儿伤,已经好了,没事儿了。” 翠儿娘将信将疑地说:“不对,还粘粘糊糊的呐!” 乔龙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刚才路上走的急,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汗水把伤口的血痂给泡开了。真的没事儿,师娘,您稍等一下,我还有同伴来呢。” 乔龙爽朗地回头对着门口喊道:“春生,门背后有张桌子,桌子上有油灯。” 春生扶着门乱摸,终于摸到了油灯和旁边的火石,高兴地回应道:“龙爷,我摸到了。” 乔龙热情地说:“点着。你们都进来吧,到家了。刚才一激动差点儿把你们给忘了。”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你还带了客人?” 春生很快点着了油灯,屋子里顿时一片光明。 乔龙跟翠儿娘解释说:“师娘,这是一起逃难出来的工友。”一边说着话一边招呼春生、他娘和他妹子,让他们也都坐到了炕上。 春生、他娘和他妹子,急忙问候翠儿娘,春生和他妹称呼翠儿娘婶子,春生母亲一眼就认出了翠儿娘,眼前浮现出曾经见面的情景,但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瞎子,表面上也没有说更多,只是心里疑惑着,嘴上称呼翠儿娘为大姐。 翠儿娘高兴地说:“好好好!大家都好!龙儿啊,笸箩里有烤山药,快拿给大家吃,一定都饿坏了吧?” “是啊!师娘,刚才急着逃命,一路都忘了饿,现在哪个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乔龙急切的语气说着话,顺手把炕桌上装土豆的蓝子往前一推说:“来来来,春生,让你娘和你妹,大家一起都来吃。哎哟!这山药还有点儿温乎气儿呢。” 翠儿娘高兴地说:“那是你虎哥刚才给你们烤的,地上还有两桶水呢!” 乔龙一下愣住了,翠儿娘的话立刻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他对哥哥的思念一瞬间有如汹涌的江河一样奔涌而至,四下急切地张望着,最终失望的眼神里,两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春生一家三口见状也顿时呆鄂住了。 翠儿娘觉出了异样,笑呵呵地说:“咋?龙儿,还不好好招待客人?” 乔龙这才又反应过来,急忙招呼大家一起上炕都吃起来,他用葫芦瓢在水桶里直接舀水给大家喝,并最后把装满水的瓢放在炕桌上。 大家全都饿坏了,先是咕噜咕噜地轮番喝了一阵井水,然后都毫不客气地坐在炕上,狼吞虎咽地吃起烤土豆来…… 乔龙看着大家吃的高兴,兴高采烈地问道:“师娘啊?我哥和我嫂子呢?” 翠儿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紧张地说道:“对了龙儿,全村的人现在都已经转移了,你哥说了,让你回来以后迅速转移,千万不能耽搁!” 乔龙顿时感到一阵失落,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 翠儿娘怔怔地说:“说是小鬼子马上就会来这里报复的。” 乔龙顿时就懵了,急切地问道:“那我哥呢?他在哪儿?” 翠儿娘平静地说:“他们大概是在一个时辰前回来的,一大帮子人呢,还有翠儿。师娘知道你肯定想哥哥,从小就是哥哥照顾你长大的,这么久不见面,咋能不想呢?” 乔龙急切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着,一边转悠一边直跺脚,失声叫道:“哥哥!哥哥!翠儿!翠儿!你们在哪儿?” 翠儿娘感觉到了乔龙的失态,严厉地说:“你别叫了!他们说让全村人立刻都转移,带着咱乔村的老百姓已经都走了,去根据地了!” 乔龙怔怔地问道:“那您怎么没跟着走啊?” 翠儿娘平静下来说:“我一个瞎子,就没跟他们走。” 乔龙也冷静下来,急切地说:“为什么呀?这里离煤矿太近了,很危险!” 翠儿娘淡定地说:“我当然要留下来等你咯!” 乔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脸严肃地说:“春生,你们都快点儿吃,吃完我们立刻就走。” 春生一听,不解地问道:“龙爷,好不容易到家了,干嘛又要走?还这么急?” 乔龙干脆地说:“我们不能待在这里,鬼子要来报复。” 春生将信将疑地说:“不会吧?”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会的!八路军说会,那就一定会!我们不知道根据地在哪儿,就先出去躲一躲再说。” 春生他娘连连点头说:“既然这样,现在就走呗!” 春生迟疑地问道:“我们去哪里呀?”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根据地在哪儿,我们该去哪儿呢?”乔龙若有所思地,像是自言自语,猛然眼前一亮,干脆地说:“走!师娘,咱们到山洞去。”说着话,随手把翠儿娘背了起来。 翠儿娘听见乔龙说要去山洞,马上乐呵呵地说:“走咯!咱们也转移咯!” 春生、他娘和他妹几个人不再说话,一起麻利儿地下地,吹灭油灯,急匆匆地离开了。 第七十八章 根据地万众欢腾 奔乔村母子饮恨(一) 乔虎和翠儿借着中秋的月色,连夜引领着乔村的全体村民向根据地转移,在离开乔村以后,快速地奔走在山野之中。他们一路向柳倌庄根据地静静地进发,翻山越岭地急行军。队伍中有的推着手推车,有的挑着担子,车门子等人却是牵着马匹,赶着牲畜,更多的村民都是带着包袱相互搀携着共同行进。 大奎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他们快乐地走在在一起,二奎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嘘寒问暖,孩子表现得异常开心,毫无倦意。马大脚也是异常激动,夫妻两人在一起显得亲密无比,久别重逢的一家人都甜甜蜜蜜。 乔安、乔生跟母亲也终于团聚了,一家三口走在一起,兄弟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母亲,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乔虎和翠儿带着大家在前边走,看着大家都有说有笑,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两人看着乡亲们都表现的那么开心,尽管因担心翠儿娘和乔龙,心情始终都异常沉重,但又多少都有些释然。他们默默无言,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一路不断地变化着表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轻松,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悔恨……两人相互对视时,也只是嫣然一笑。 乔虎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说:“翠儿,你先在前边带着大家走,我去后边看看,别让村民们掉了队。” 翠儿随口说道:“你去吧,路上小心些。”乔虎返身向后边殿后去了。 乔虎来到队伍的最后,遇到的正是车门子和几名少年武术队员在一起,他们牵着村里的二十几匹马,赶着乔村的全部牲畜,始终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车门子看着乔虎专门从前边赶过来,信誓旦旦地请乔虎放心,很轻松地告诉他说:“乔虎同志,我们几个已经是最后了,后边再没有村民了,我以民兵队长的名义向你保证,后边绝不会有一个掉队的!” 乔虎走到车门子跟前,一拍他的肩膀说:“车门子大哥,这路不好走吧?” 车门子笑笑说:“确实不太好走,不过我上次到根据地去找你,就是走的这条路,已经熟悉了。” 乔虎笑笑说:“本来还是有大路的,可我怕鬼子跟来,给根据地带来麻烦。” 车门子称赞说:“你做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乔虎故作神秘地说:“得空我带你熟悉一下大路,以后你可以把村里的粮食偷偷都送到根据地来。” 车门子笑笑说:“不用,大路我也熟悉。上次到根据地找你,返回村里的时候,走的就是大路。” 乔虎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以后这条运输线路就交给车门子大哥全权负责,村里的粮食和马车都藏好了?” 车门子认真地说:“放心吧,保证鬼子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乔虎再次拍拍车门子肩膀说:“那就好!跟上队伍,断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到前边看看去。” 车门子一拍胸脯说:“没问题!咱乔村的爷们儿没有孬种,我车门子还要做抗日英雄呐!” 乔虎会心地笑笑,再依次拍拍几名小队员的肩膀,然后紧赶几步,又跑到前边去了。 天蒙蒙亮,巍峨的群山中,刮着一阵阵清凉的山风,柳倌庄根据地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严刚正焦急地等在村口的制高点上,向远处放眼了望,一男一女两名手持红缨枪的儿童团员站在他的身边。 男儿童是一名长得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八九岁的样子,稚气的脸上抹的黑乎乎的,一笑会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女儿童是一位同样年龄,梳着羊角辫,自带三分笑,长着两只虎牙的小女孩。 两名儿童相互会意,男儿童拉一把严刚的衣襟说:“严叔叔,已经有那么多人来了,你还在等什么呀?” 严刚笑笑说:“光有那些人,打鬼子还是不够啊。咱全中国的人都要团结起来才行。” 女儿童笑嘻嘻地说:“严叔叔,昨天晚上煤矿大暴动,肯定很精彩吧?” 严刚得意地说:“那当然!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抗战画面啊!” 男儿童激动地拉着严刚的胳膊,摇晃着说:“严叔叔,以后有行动,能不能也带上我们呀?” 严刚抚着他的头说:“你们快长大吧。想打鬼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男儿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严叔叔,昨天夜里,你们都去执行任务了,城里那个送粮食的爷爷又来了。” 严刚知道,平州城地下党的同志,利用煤矿暴动的机会,又送来了一批军火,足足有一百八十支汉阳造,这对于刚刚煤矿暴动成功的这支新生力量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和刘华农、陈平功等人昨天晚上回来以后,整夜都一直在津津乐道这件事,高兴得始终都无法入睡,所以一早就赶来迎接乔村民兵和老百姓。但他佯装不知地说:“哦?” 女儿童一本正经地说:“那个爷爷还说,地下党没有武装力量,没有办法配合煤矿大暴动,在这种时候,给根据地多送一些物资,也算是一种支援了。” 严刚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他们一定送来了我想要的东西?” 男儿童高兴地伸手做了个手枪造型的手势说:“是这个!” 严刚开怀大笑说:“哈哈哈哈!这次大暴动,这么多人需要马上武装起来,这比他们在城里搞出一点点动静,要强百倍呀!”说着话,严刚一激动,就把两名儿童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突然,女儿童眼尖,向前方一指说:“严叔叔有情况!” 说着话,从严刚怀里挣脱下来,捡起红缨枪,飞快跑向制高点,大声喊道:“站住!口令!” 严刚清楚地看见,乔虎和翠儿带着乔村的人们已经到了,他高兴地摘下帽子挥动着,高声喊道:“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 两名儿童立刻吃吃地笑起来。 乔虎和翠儿带着乔村全体村民很快接近了根据地,听到喊声,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严刚站在远处,在村口的制高点上不住地挥动着手里的帽子。 两人会意地一笑,停了下来,乔虎转身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到了!大家抓紧时间!”说完,率先一溜烟向着严刚奔跑而去。 翠儿见状,也兴奋地跟着跑了出去,后边的村民们一见,全都一窝蜂加速度向前涌去。 严刚看着乔虎和翠儿已经率先跑过来,急忙一路小跑地迎上前去,笑哈哈地说:“哈哈哈哈!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咯!” 乔虎高兴地说:“严队长,我们这些人,一回村就马不停蹄地转移,走了整整大半夜的山路啊!” 严刚看着后边的人陆续赶到,高声喊道:“乔村的乡亲们,大家辛苦了!你们与李家峪煤矿大暴动的工友们,就要胜利会师了!大家快来,快随我来!”说完,一挥手,带着大队人马进入了村庄。 两名儿童站在那里,还在会心地笑着,女孩顽皮地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乔龙得知哥哥和嫂子带着村民都已经转移了,心里懊悔晚回来一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根据地是在哪里,甚至有一瞬间以为会是在山洞里。但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性很小,因为他知道,在陈平功的暴动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个山洞。他决定暂时先在山洞里把春生一家安顿下来,自己再抽时间去寻找根据地。 为了防范和避免鬼子前来报复,他还是赶紧背着翠儿娘,带着春生一家三口,在月色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后山山洞转移了。 乔龙一行进了山洞,洞内很深,越深入越宽敞,到了一处宽敞平整的地方,他把翠儿娘轻轻放下,轻松地说:“师娘,咱们到了!”说完,赶紧点了火把。 春生惊讶地说:“乖乖!这个山洞里边好大呀!” 乔龙平静地说:“是啊!我本来是完全可以从煤矿逃出来的,可日本小鬼子太残忍,逃跑一个,要杀矿上的十名劳工,我就只能放弃了。后来,我又想的带着工友们全都逃出来,就藏在这里,可又担心逃出来之后,那么多人没有吃的,还是不行。” 春生妹子惊奇地说:“这山洞洞口太小了,从外面几乎看不出。” 乔龙笑笑说:“所以我才敢带大家来。春生,走,跟我出去搞些柴火来。” 春生答应一声:“好嘞!”两人一起又出洞去了。 翠儿娘淡淡地说:“大妹子,来了俺们乔村,让你住山洞,真是对不住了。” 春生他娘赶忙坐在翠儿娘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说:“大姐快不要这么说,这兵慌马乱的,还给你们添麻烦,倒是我们对不住你们的。” 翠儿娘笑笑说:“刚才听说话,春生还有个妹子吧?” 春生妹子急忙上前,蹲在翠儿娘跟前叫一声:“大娘!” “哎!”翠儿娘开心地答应着,笑嘻嘻地说:“听着说话,声音脆生生的,真好听!今年多大了?” 春生妹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周岁十四了。” 春生他娘叹口气,悠悠地说道:“唉!女孩子家,这种世道,没啥用!” 翠儿娘不紧不慢地说:“大妹子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人活在世上啊,啥时候都得讲个阴阳,要是没有我们女人,男人又咋能来呢?呵呵呵呵!可惜我老婆子眼瞎看不见,春生妹子,一定是个俊妮子吧?” 春生他娘笑嘻嘻地说:“妮子长得确实不难看,俊着那!呵呵呵!” 春生妹子听了,有些难为情。 这时,乔龙和春生分别抱着一些草秸秆从洞外进来,他们把草秸秆铺在地上,摊开来。乔龙上去反复试了试说:“咱们先就这么凑乎睡一觉吧,大家跑了这一夜,也太累了。” 春生他娘附和说:“是啊!我们都太累了,看这一宿折腾的。” 春生嘟囔着说:“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翠儿娘淡淡地说:“那就赶紧睡吧,你们都太累了。” 乔龙轻轻地把翠儿娘抱在草秸秆上,大家都陆续在草秸秆上躺下了。 很快地,乔龙率先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大家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翠儿娘暂时睡不着,她听着大家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默默无声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响,轻轻搂着身旁已经熟睡的乔龙,百感交集。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一转眼,从乔虎和翠儿结婚那天晚上起,乔龙已经离家出走了将近四年的时间。这四年时间以来,乔村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乔虎和翠儿结了婚,也生了孩子平生;日本人占领了平州城以后,不仅抢走了李家峪煤矿,也来乔村抢走了平生;丈夫郝云亮和十几名武术队员为了护矿牺牲了性命,自己又成了一个瞎老太婆;乔村从无到有,偏安一隅,幸福安逸了十几年的生活已经在瞬间被彻底打碎;眼下的乔村已经不复存在,乔村的村民们也已经都全部转移了…… 翠儿娘的心里在说:我瞎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也睡不着,我更不愿再打搅你们。我知道这个中秋节的夜晚,李家峪煤矿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我的龙儿离开家已经太久了,一直都没有人照顾他,他现在很累很累…… 翠儿娘也感到很欣慰,这个山洞只有龙儿和翠儿知道,也是他们一起发现的,这里是他们曾经总是想要一起来玩儿的地方,已经住进了他们两个的心里。有一次,他们一起上山采药,翠儿不小心从山上滑落,掉到了这个山洞里,而龙儿心急如焚,一时找不到翠儿,也找不到洞口,硬生生从山上学着翠儿的样子滚落下来,费了千辛万苦的劲儿才找到她的…… 从此,这个山洞就成了他俩心照不宣的地方,也成了他俩无限向往的欢乐谷。 唉!孩子们啊!当爹娘的都知道,翠儿丫头非常喜欢这个龙儿,为娘的对这一切也是看得非常明白,可翠儿他爹说,虎儿决不能娶仇人的女儿,也没有哥哥还没娶,翠儿就先嫁弟弟的道理。虎儿长成大后生以后,那一副有担当,有仁义的男子汉样儿,确实是个人见人爱的年轻人,而龙儿当时却还很稚嫩,不得不在翠儿十六岁那年,翠儿爹做主,让虎儿娶了她。 苦了你咯,我的龙儿哟!你可千万不要怪你师父,你师父后来心里那个悔哟! 翠儿娘就这么想着,想着,脑海里的所有情景不停的再现里,都始终离不开乔龙的影子…… 第七十八章 根据地万众欢腾 奔乔村母子饮恨(二) 春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迷迷糊糊中慢慢清醒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好饿好饿,感觉肚子里总是在“咕噜噜”地响,一下子就想到了乔龙家里还没有吃完的那些放在篮子里的烤土豆。 春生悄悄起来,摸索着走出洞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想也不想,就独自一个人往山下去了。 春生一走,春生的母亲也跟着坐了起来。她的心里一直有愧,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懂事,竟然出卖了自己的大恩人。这个恩人实在是太好了,不仅一直在城里,在矿上都悉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就是在知道了春生出卖他以后,也没有责怪他,还不计前嫌地收留了他们一家三口。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无以报答,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的心里只是盼望着春生再长大些,再懂事些,能够报恩和弥补所有的过失。 此刻听到儿子悄然起身出去了,她想跟着儿子出去看个究竟,去看看他要去做什么,便不假思索地悄然起身,也跟着向洞外去了。 到了洞外,她看到自己的儿子毫不犹豫地下山去了,自己想也没想就随后跟着冲下山去了。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山,先后来到乔龙家,一切都是感到那么的熟悉和亲切。 昨晚上天黑心急,尽管感觉这里有些熟悉,但也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春生母亲全都想起来了。昨夜和乔龙一直共处,虽然春生告诉说这个人是乔神医的弟弟,也觉着这个人有些似曾相识,但黑灯瞎火的一直也不很清晰。现在明确地来到了乔村,一切竟然恍如昨日。 这里正是乔村乔神医曾经救春生性命的地方,当初就是乔神医兄弟两人一起出手救了春生一命。记得那是乔龙从山上骑马把他送到这里来,再由他哥哥乔神医把春生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的。到后来,春生又被龙爷救过多次,还跟着在城里混过帮会,一切好像都是命里注定的一样,春生母亲不觉潸然泪下。 春生并没有发觉母亲跟在自己的身后,一闪身进了乔龙家,他的母亲看见,也一闪身走了进来。 春生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娘!你咋也来了?” 春生母亲淡淡地说:“我看看你来做什么。” 春生压低声音说:“昨天咱们走的着急,那些烤山药还没吃完呢,咱忘了一起带走了。” 春生他娘顿了顿说:“是啊!今天一觉醒来,感觉好饿,赶快拿了走吧。” 两人一起进到屋里,看到装烤土豆的笸箩子还在炕桌上,春生欣喜地奔过去,拿起来抱在怀里。 春生母亲看到水桶旁边立着的两只布袋子,如获至宝地说:“春生,你看这是什么呀?” 春生看到地上的两只布袋子,急忙把笸箩子交给母亲,弯腰打开两只袋子查看,惊喜地说:“呀!这里有一袋儿土豆!还有一袋儿小米!” 春生他娘若有所思地说:“这一准儿是乔神医临走的时候,给他娘和他弟弟龙爷留出来的,他娘眼瞎看不见,昨天夜里天太黑,咱们又走得急,所以也没看见。” 春生顺手把一只袋子扛在肩上,把另一只袋子夹在腋下,欣喜若狂地说:“娘,您把那笸箩烤山药拿上,咱们走!” 春生他娘拿起装土豆的篮子高兴地说:“走!” 他们兴冲冲地出了房间,刚刚走到门口,院门就被撞开了,两名日本士兵端着大枪正对着他们…… 山本、浅见和钱翻译各自骑着一匹大洋马,趾高气扬地来到晒谷场上,大批的日本士兵已经完全包围了乔村,南山北山到处都是日本鬼子。 山本一行下了马,款款走进晒谷场中央。 山本伸手一指说:“浅见君,你有所不知,我们曾经来过这里。” 浅见笑笑说:“是吗?就是来抓乔虎,遭到土八路袭击的那一次?” 山本疑惑地问道:“浅见君知道?” 浅见笑笑,揶揄说:“怎么不知道?你们那么多大日本皇军,竟然让两名土八路吓破了胆?简直是我大日本皇军的耻辱!” 山本难为情地说:“说来忏愧,那真是我此生都挥之不去的耻辱。” 浅见瞥一眼山本说:“罢了,这也不能怪你。你本来就是个商人,根本不懂带兵打仗。” 山本惭愧地说:“这已经足以让我一生都抬不起头来。” 浅见安慰他说:“没关系,你今天多杀几个支那人就好了。” 山本和浅见踌躇满志地踱着步,钱翻译立在一旁,小野快步跑过来,对浅见报告说:“报告浅见中佐!村子里没有人!” 山本大吃一惊,急切地回头问道:“什么?” 小野认真地说:“整个村子里都空无一人!” 山本抽出军刀,恨恨地刺进了地里。 浅见摆摆手,小野退下了,浅见上前一步,拍拍山本的肩膀说:“看来,他们还是连夜跑了。” 气急败坏的山本恶狠狠地下令说:“把这个村庄统统烧掉,要烧个干干净净,片瓦不存!” 浅见一挥手,日本士兵立刻全都行动起来,他们手持火把,开始奔跑在南山北山之间,到处放火。 不一会儿,火焰四起,浓烟滚滚。 一名日本士兵一路小跑过来向浅见嘀咕了几句,只见浅见面露笑容说(日语):“很好很好!带上来!” 春生和他的母亲被推搡着带了过来,山本一见是春生和他的母亲,颇为诧异,眼珠一转,缓缓走上前,一脸狞笑地打量着他们母子。他仔细地端详了他们好一会儿,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平静地说:“唔!原来是你们母子俩啊。” 春生和他娘冷冷地看一眼山本,把脸扭向一边,对他不理不睬。 山本笑吟吟地问道:“我记得你们是一家三口,是和乔龙关在一起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春生母亲义正词严地说:“我们中国人,在我们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山本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来的?到这里来做什么?” 春生母亲一身凌然正气地说:“这话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们这些狗强盗,作为日本人,你们为什么要好端端地跑到我们中国来为非作歹,杀人放火?” 山本斜眼看看春生母亲,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春生跟前,他一把抓住春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记得你还有个小妹妹!现在我来问你,你妹妹和乔龙现在在哪里?” 春生愤怒的眼神紧盯着山本,不说一句话。 山本两手抓着春生的衣领,一使劲儿,恶狠狠地说:“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 春生被抓得双脚离了地,使劲儿挣脱之后,脸色肿胀地整整衣服,冷冷地说:“难道你就没有听见我娘说的话吗?” 山本并不生气,微笑着说:“不不不!你很乖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呸!”春生啐了一口,无比昂扬地说:“我娘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中国人,就应该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 山本阴险地摇摇头,笑笑说:“唔!你怎么开始变得不乖了?” 春生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有本事你杀了我!” 山本脸色骤然一变,威胁说:“请你好好说话!” 春生大义凛然地说:“爷天生就是这样!” 山本揶揄说:“是不是我把你娘的衣服全部扒下来,你才能告诉我呢?啊哈哈哈!” 春生看看母亲,想起了李疤九侮辱母亲和妹子的情景,顿时一脸的羞愤。 春生母亲看着漫天的火光,自己的脸色也被火光映衬的红红的,她听了山本的话之后,心头为之一怔。眼前也浮现出了儿子曾经妥协出卖乔龙那一刻的情景,心里隐隐担心自己的儿子底气不足。只见她面无惧色,大义凛然,义愤填膺地上前一步,用手指着山本,破口大骂道:“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们这帮遭天杀的畜生!”骂完不解恨,还要往上扑。 “噗!”的一声,浅见的战刀从春生他娘的后背直接穿透了前胸,鲜血顿时沿着刀尖儿往下掉,春生母亲晃了晃,终于站立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 浅见狰狞地拔出战刀,在春生他娘的身上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不可一世地说:“我的战刀已经好久没有用鲜血喂过了!” “娘!”春生发疯似的跑过去抱着娘,母亲已经断了气…… 春生回过身子,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对浅见吼道:“小鬼子!我操你八辈儿祖宗!我和你们拼了!”说完,只见他双拳紧握,奋不顾身地扑向浅见,就在同一时间,三把大枪的刺刀深深地插进了春生的胸膛…… 也许是母女连心,春生母亲被刺的时候,睡在山洞里的春生妹子猛地被惊醒了,她猛然坐了起来,盗汗淋漓,心慌的要命。一下子看见母亲和哥哥都不见了,立刻急匆匆地跑出洞去寻找,刚一出洞,就看见山下漫天的火光。 春生妹子浑身惊悸,不知所措,情急之中,从外边急匆匆地又跑进山洞,高声地惊叫:“不好了!不好了!村子里着火了!” 睡梦中的乔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吵醒了,他猛然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春生和他娘的铺位空着,两人都已经不见了。 翠儿娘也抖抖索索地坐了起来。 乔龙起身走到春生妹子跟前,急切地问道:“妹子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春生妹子惊魂未定地说:“我娘和我哥都不见了,我刚才出去找,看到村子里着火了。” 乔龙顿时感到异常紧张,急忙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着说:“他们能去哪儿呢?” 春生妹子惊慌失措地跟着,泪眼婆娑地说:“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我哥说饿,是不是他们回村子里弄吃的去……” 乔龙一听,没等春生妹子说完,一个箭步就冲到洞外去了。 春生妹子紧紧地追了出去,嘴里急切地喊叫着:“龙爷大哥!等等我!” 乔龙冲出山洞,洞外看不见乔村,但见山下火光冲天,顺着火光望去,着火的确实是乔村的方向。春生妹子站在乔龙身后,伸手向前指着,急切地说:“龙爷大哥!你看,那是不是咱们昨天去的地方?” 乔龙怔怔地说:“那边是乔村北山,火势这么猛,看来,那里的村居已经全部在一片火海里了。” 春生妹子怔怔地问道:“咱们昨天晚上是在南山?” 乔龙想都没想,直接往山上去了,春生妹子也来不及多想,跟着乔龙飞快地向山顶爬去。 乔龙飞快地爬上山顶,喘着粗气,春生妹子也跟了上来,喘着粗气。只见远处的乔村,南山和北山一样,都是一片火海,火光冲天。 乔龙双眼圆睁,不假思索,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下山去,春生妹子也不顾一切地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冲下山去。 乔龙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下山来,整个乔村已经荡然无存,南山的三排房间只剩下了残墙和瓦砾,早已经没有了日本鬼子的影子,眼前满眼都是已经被烧成的一片片废墟,四处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剩火残烟还在,烟熏火烤的人睁不开眼睛,呼吸困难…… 乔龙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目惊恐,春生妹子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所措。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浑身湿透着,满头的汗还在往下滴。 突然,乔龙看到晒谷场上有两个人倒在血泊中,急忙纵身从水井旁跃了过去,春生妹子见状,也飞快地从一旁跑过去。 两人在晒谷场上全都惊呆了,倒在血泊中的,分明是春生和他的母亲。 乔龙跪在地上抱起春生,声嘶力竭地喊道:“春生!” 春生妹子也跪在母亲跟前悲天悯地地哭喊着:“娘啊!” 乔龙突然觉着春生有些体温,还没有完全断气,气若游丝地似乎还在说话,听了听,却听不见,急切地喊道:“春生!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 听到喊声,正在哭娘的春生妹子赶紧连滚带爬地过来,她看着浑身是血,又满嘴喷血,气若游丝,弥留之际的哥哥,内心里充满了恐惧与悲愤。 此刻的春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地睁眼看着乔龙,眼神里满是悔恨。他缓缓地抓起妹妹的手,把她交到了乔龙的手里,眼睛再次看着乔龙,眼神已经黯淡无光,但依然充满了一丝期望…… 就这样,春生的最后一口气也断了,他死不瞑目。 乔龙默默无语地伸出另一只手来,帮他永久地闭上了眼睛。春生妹子再也忍不住:“老天爷啊!”一阵呼天喊地泣鬼神地悲号…… 第七十九章 翠儿思子心切 乔虎储备物资(一) 万物凋零,老树昏鸦,一片阴森冷落。 乔村的坟地里突兀地又添了两座新坟,乔龙带着春生妹子,把春生和春生的母亲也永久地埋在了这里。也学着哥哥的做法在他们的坟头上各插了一块木牌,上边歪歪扭扭地写了字,“春生”和“春生母亲”。 春生妹子伤心透了,一连几天都跪在两座新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一家四口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全都被日本鬼子杀害,眨眼之间全部离她而去。她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亲娘哎!亲哥哥哎!你们怎么就撇下我都走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呀……” 这一天,春生妹子又到坟地里去哭了,翠儿娘也执意要到坟地里去,乔龙干脆就把翠儿娘背了过来。春生妹子跪在那里哭泣,痛不欲生,乔龙把翠儿娘放在郝云亮的坟前,自己走到春生妹子跟前把她扶起来。 翠儿娘也在念叨着哭喊:“死人哎!我那可怜的死人哎!又有人来陪你们来啦!你们倒是不寂寞,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完哟?” 乔龙扶着春生妹子,心如刀割,仰天大恸,撕心裂肺地喊着:“老天啊!” 喊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李家峪煤矿工人大暴动取得胜利以后,陈平功并没有多在柳倌庄根据地逗留,他带着赵青马不停蹄地回部队报到去了。 陈平功与乔虎神交已久,却并没有能够多说上几句话。 所有的劳工和乔村的乡亲们都安全转移到了柳倌庄根据地,根据地立刻人声鼎沸起来,乔虎马上又有了用武之地。他每天都组织劳工们积极训练,还组织生产,带着大家开荒种地干农活,把乔村的先进经验全都带了过来。乔安娘也学着他的样子,在这里重新组织了纺织社,根据地立刻呈现出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根据地越是红火热闹,翠儿反而显得越是沉默。因为常常的思念,而越发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曾经与乔龙的青梅竹马,父亲貌似无情的棒打鸳鸯,与乔虎的新婚燕尔,父亲的遇害,母亲的双目失明,怀里的孩子被抢,母亲和乔龙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短暂的时光中,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大事,这些情景像走马灯一样总是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使得她经常失魂落魄,动不动就一个人坐在根据地的沟崖边,失神地念叨着什么,一任秋风吹拂。 这一天午后,翠儿再次独自一个人出神地坐在沟崖边,泪流满面。与乔龙海誓山盟的情景,以及平生襁褓中诱人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眼前交替呈现,她泪眼婆娑着,就好像是乔龙和平生,父亲和母亲,真的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样…… 翠儿连续几天的反常,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不是乔虎,是二奎。二奎看到乔虎每天忙进忙出,似乎根本顾不上翠儿,就没有把翠儿的反常告诉他,而是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了武工队队长严刚。 严刚得知这件事情以后,立刻高度重视起来,严令乔虎要引起注意。当他看到翠儿又一次来到沟崖边的时候,带着乔虎和二奎,一起跟踪而至。 乔虎、二奎和严刚,三人蹑手蹑脚地往翠儿的方向移动着,眼看就要接近了。乔虎压低声音,不以为然地说:“翠儿这人我了解,不会想不开的。” 二奎焦急地说:“俗话说得好,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严刚一本正经地说:“嘘!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为了孩子,那是完全可以豁出命来的,马虎不得!” 乔虎逗趣说:“哟呵!严队长一个光棍爷们儿,还懂得挺多。” 严刚不客气地抢白道:“废话!哪像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我是提前做了准备工作的,是根据地妇救会主任专门跟我讲过的。” 乔虎故作惊讶地说:“什么?难道严队长不是大老爷们?” 严刚并不生气,得意地说:“大老爷们和大老爷们也都不一样嘛!” 二奎“嘘!”的一声说:“好像翠儿师妹发现我们了。” 坐在沟崖边失神的翠儿,猛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急忙回头,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乔虎、二奎和严刚。她擦擦脸上的泪水,镇定一下清绪,嗔怪说:“你们三个大老爷们,这么鬼鬼祟祟地,在干吗?” 乔虎、二奎和严刚看到翠儿发现了他们,只好光明正大地走了过来,站在翠儿的面前。 乔虎不经意地说:“翠儿在这儿干嘛呢?我们正在操练,二奎师兄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怕你想不开。” 翠儿鼻子一酸,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哽咽着说:“谁能想得开?儿是娘的心头肉,就这么进了狼窝,我还怎么能想得开呀?” 二奎低着头,怯怯地说:“师妹可不要着急嘛!不是跟你说了嘛,钱翻译那个人,他不坏。” 翠儿反唇相讥说:“你说这话谁信啊?钱翻译不坏,亏你说的出。他一个大汉奸,你竟然还说他不坏!” 二奎一本正经地申辩道:“之前,人们还说我是汉奸呢,那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坏人吗?” 翠儿站起来,诧异地说道:“你还跟钱翻译比?你是乔村农民出身,咱们在一起知根知底的,钱翻译呢?他连说话都和小鬼子一个样,能不和小鬼子穿一条裤子吗?” 乔虎平静地劝慰道:“翠儿,万事想开些,别总是抓住别人的辫子不放。二奎师兄在那个时候,不是也没有办法嘛?” 翠儿白一眼乔虎说:“说得轻巧!你还是平生的亲爹呐!敢情你没有十月怀胎之苦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生平生的时候,你在哪儿啊?” 乔虎立时被噎,顿了顿说:“这不是钱翻译待平生挺好的么?暴动胜利都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传出平生的消息。” 翠儿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你到底还是不是平生的亲爹?这种话你也说得出,要是真的传出消息,不就晚了呀?” 严刚看看乔虎,再看看二奎,认真地对翠儿说:“郝翠儿同志,你消消气,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 翠儿不好意思地说:“严队长,你就甭跟着瞎搅和了,这是俺们的家事儿。” 严刚嗔怒说:“都影响到工作了,还说什么家事儿?” 翠儿诧异地问道:“咋影响工作了?” 严刚不紧不慢地说:“大家都在训练,二奎同志说你这里可能想不开,我们都放下训练就过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影响工作?” 翠儿嗔怪说:“谁想不开了?你们要这么说,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严刚立刻释然了,他知道,正像乔虎说的那样,翠儿个性要强,根本就不会想不开,便一脸轻松地正色道:“好了!既然这样,我们闲话就不多说了。刘书记刚刚交代给我们武工队一个艰巨的任务,你们要不要听?” 翠儿一听,急忙关切地问道:“啥任务?” 严刚认真地说道:“在李家峪煤矿,有我们一位代号松鼠的同志……” 没等他说完,二奎立刻脱口道:“松鼠?我知道!” 严刚一愣,急忙问道:“二奎同志,你知道松鼠是谁?” 二奎随口说道:“是谁我不知道,钱翻译当时跟我说,山本怀疑我就是松鼠。” 严刚不紧不慢地说:“前段时间平州城地下党出了叛徒以后,松鼠同志的上线联络员,由于被叛徒盯得紧,几乎无法联系他,所以一直没有跟他联络过。从那以后,松鼠这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再跟组织出面联系。我们在煤矿实行大规模的工人暴动,到现在也不知道松鼠同志是谁?他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现在上级要求我们,尽快从侧面把松鼠同志设法找到。” 乔虎想了想说:“从这个迹象来判断的话,钱翻译有可能就是松鼠。” 严刚一愣,好奇地看着乔虎说:“乔虎同志,说说你的看法。”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想想看,山本既然怀疑松鼠是二奎,那么就只能说明两点,一是松鼠同志本身就隐藏在山本的身边,不可能是劳工,二是松鼠同志参与并组织了暴动。而实际上呢?组织和参与暴动的是陈营长、乔龙和二奎,他们三人显然都不是松鼠,那么松鼠必然就隐藏在山本的身边。能够隐藏在山本身边的人,也无非就是二奎、程七和钱翻译三个人,那么二奎不是,程七也基本可以排除,是不是就只剩下钱翻译一个人了呢?” 翠儿立刻欣喜若狂地说:“也就是说平生现在是在咱们自己的同志手里?” 乔虎随口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要说结论嘛,恐怕现在还是下的太早。” 翠儿主动请缨说:“严队长,我请求完成这个任务!” 严刚断然说:“不!我要你们三个人一起来完成这个任务!” 乔虎、翠儿和二奎相互看看,同时立正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刚好赵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严队长,乔虎兄弟,刘书记和陈营长让你们两人去一趟。” 乔虎看见赵青,喜出望外地喊道:“小五子哥,你回来了吗?”说着,扑上前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赵青高兴地说:“回来了。” 乔虎松开赵青,笑呵呵地说:“这么说,陈营长也回来了?” 赵青笑着说:“对,陈营长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的。这不,一回来,就叫你们赶紧过去嘛!” 几个人闻听,一起欢快地离开了。 陈平功回部队报到以后,把煤矿工人大暴动的经过向上级军分区首长作了详细汇报。军分区首长充分肯定了这次大暴动的成绩,一说这次暴动取得胜利,还带来了近千人的革命有生力量,军分区当即便研究决定,要把这支力量编制成八路军的一个独立团。并在向党中央请示上报的同时,又把陈平功派回到根据地,抓紧落实这件事情。 带着这个艰巨的任务,陈平功很快又返回到了根据地,一回来就把情况跟刘华农书记通了气,让赵青马上去把严刚和乔虎找来。 赵青走了以后,陈平功看到根据地在接受了上千人之后的有序状态,自然是情不自禁地一阵称赞。刘华农坦然相告说:“这里的好多事情,都是乔虎同志的功劳。”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的破旧桌前,一只水壶两只碗,欢快地一边喝水一边说着话,一起把乔虎夸了半天。 陈平功给两只碗里一边倒水一边朗声说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难怪当时那个乔龙,动不动就拿他哥哥说事儿,对他这个哥哥崇拜的不得了。原来这个乔虎还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刘书记肯定地说:“是啊!十五岁,大家还都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做了乔村的村长。要知道,这个乔村村长可是不好做呀!” 陈平功疑惑地说:“不就是个村长吗?” 刘书记故作神秘地说:“乔村村民一百多口,几乎全是晋商及其后代,都是些见过大世面的人,其中能人也不少,哪个眼里揉得进沙子?能做他们的村长,没有些看家本事怎么行?” 陈平功点点头说:“听说还会看病?” 刘书记得意地说:“岂止会看病?方圆百里你去打听打听神医门的名号,那就是他,人称‘乔神医’。不光这些,你同时打听打听乔村,在他的组织和领导下,乔村可是远近闻名,富得流油嘞!” 陈平功脱口道:“是吗?这么厉害?” 刘书记故作神秘地说:“知道我们晋北根据地为什么一直不缺药材,还常常给其他根据地提供药材吗?” 陈平功摇摇头。 刘书记得意地说:“乔虎同志亲自配制的药材,足够我们用上一阵子咯!” 陈平功不以为然地说:“那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啊?” 刘书记高兴地随手往外边一指说:“在外边的这些大山里,就是我们根据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药库啊!” 陈平功顿悟道:“噢!原来这么厉害!” 第七十九章 翠儿思子心切 乔虎储备物资(二) 刘书记余兴未了地说:“你再看看乔虎同志的功夫和枪法,那叫一个绝,百步穿杨,指哪儿打哪儿,据说还研究过兵法。我说陈平功同志,你可要好好培养啊!假以时日,他可真是你军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将才啊!” “哈哈哈哈!”陈平功开怀大笑,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向上级报告组建新军的申请,相信很快就会得到批复,这次我一定要看看他的真本领!” 刘书记揶揄说:“怎么?这就等不及了?” 陈平功笑笑说:“是骡子是马,咱得拉出去溜溜不是?” “哈哈哈!”刘书记也开怀大笑,一指陈平功,故作神秘地说:“知道你小子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了!” 陈平功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我该安排他做什么呢?” 刘书记认真地说:“陈平功同志,咱可先说好了啊!这段时间,他还是归我们根据地,我得让他为我们根据地多做些事情才好。” 陈平功随口说道:“这我不反对,正好考验考验他。”正说着话,赵青在门外高声喊道:“报告!” 刘华农和陈平功相视一笑,开心地说:“来了!” 两人起身上前,只见赵青在门外站着,身后正是乔虎和严刚,急忙把他俩让进办公室。 严刚和乔虎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分别高声说道:“报告!严刚奉命报到!”、“报告!乔虎奉命报到!” 刘华农笑笑,随口说道:“好了好了!都坐吧!” 乔虎和严刚很随意地坐下来,刘华农又拿了两只碗放在桌上倒水。 陈平功看看严刚,缓缓坐下说:“怎么样严刚同志?上级让休整一个月,这才不到一个星期,坐不住了吧?” 严刚坦率地说:“是啊!陈营长,活动惯了,真坐不住。” 刘华农倒完水,坐下来,随口说道:“给你们武工队的任务,想好怎么完成了吗?” 严刚站起来,立正说:“想好了!由乔虎同志,郝翠儿同志和二奎同志三人一起去完成。” 陈平功笑着说:“嚯!都是高手嘛!” 刘华农断然说:“不行!这样做人才太浪费!” 严刚愣住了,急忙问道:“刘书记什么意思?” 刘华农不紧不慢地说道:“乔虎同志另有公干,郝翠儿同志和二奎同志去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严刚再次立正:“是!” 陈平功摆手让严刚坐下,严刚一拉凳子坐下来,陈平功看看乔虎说:“乔虎同志啊!” 乔虎急忙起身应道:“陈营长!” 陈平功慢条斯理地说:“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你的大号,可是在我陈平功的耳朵里,都磨出茧子来咯!” 乔虎腼腆地说:“陈营长说笑了,没那么夸张吧。” 陈平功摆摆手让乔虎坐下,随即一脸认真地说:“眼下我们的革命形势正处在关键时刻,组织上知道你是一名非常优秀的人才,马上就要给你压担子了。” 乔虎严肃地说:“请组织放心,我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一定会竭尽所能!” 陈平功不紧不慢地说:“这次大暴动成功以后,暴动工人加上附近各村的民兵,总共有一千多人的抗日有生力量。我们现在需要尽快建立起新的抗日武装,正好平州城地下党又给我们送来了大批武器,所以我们正式申情成立晋北抗日独立团。” 刘华农接过话茬儿,认真地说:“在没有取得党中央的正式批复以前,大家全都处于修整状态。你们虽然平时训练都比较刻苦,但你们的心也不能太闲着,所以我要给乔虎同志另外的一些工作安排。” 乔虎站起来立正说:“刘书记请指示!” 刘华农故作轻松地说:“古时候打仗,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大家关注的注视着刘华农。 刘华农一字一顿地明知故问说:“兵……马……未……动……” 乔虎立刻接茬儿回答说:“粮草先行!” 刘华农站起来,拍拍乔虎的肩膀说:“对!乔虎同志!从现在起,你将作为我们整个根据地的军需官,为根据地准备大量的粮食、被服和药材。” 乔虎不经意地回答说:“这个没问题,不出一个星期,保证全部到位!” 陈平功一愣,脱口道:“哦!” 刘华农饶有兴趣地说:“说说你的计划!”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也不用怎么计划,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们从乔村撤离的时候,藏匿了大量的粮食、棉布和药材,派人拉过来就是了。下一步乔村的男人们都可以参加八路军,当然,大家也都是庄稼好手,目前已经开始在根据地开荒种地;乔村的女人们也全都是纺布好手,目前已经在根据地组建了纺织社,根据地的战备物资以后也不用发愁的。” 陈平功大睁双眼,惊讶地说:“就这么轻而易举?!” 乔虎无所谓的样子说:“这几天,咱们根据地这么多人吃的粮食,可都是我们乔村的。” 刘华农嗔怒,低沉地说:“乔虎同志!不能夸你胖你就喘,这可是有些夸大其词啊!” 乔虎天真的样子说:“刘书记,我说的没有错。这些粮食虽然不是乔村送来的,但大家吃的确实都是乔村的粮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地下党从平州城粮行买来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平州城神医门粮行的粮食。” 陈平功诧异地说:“神医门?” 乔虎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们乔村商贸社在平州城开的字号,开业的时候,为了一炮打响,用我的名号起的名字。” “哈哈哈!世界怎么这么小?”刘华农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双眼盯着乔虎,好奇地问道:“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由乔村运社的同志加上几名武术队员做保护,我们可以临时组建一支运输队,尽快把乔村隐藏的物资全部拉来就行,完全可以保证我们根据地这千把号人,过上大半年的。” 刘华农爽快地说:“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全权负责,需要调派什么样的人手,我和陈营长也都听你的!” 乔虎笑笑说:“那倒不用。倒是需要另外抽调几个人,组建一支采药队,我教他们认识一些药材,这附近的山上药材其实就很丰富。” 陈平功一拍桌子,称赞道:“还真的是大将风范啊!你看这工作计划做的,多详尽!而且任务安排得当,分工明确合理,真是让我陈平功开了眼了。” 刘华农高兴地说:“那好,我就把根据地卫生所的同志全都派给你,你看怎么样?” 乔虎连连点头说:“嗯!行!行!绝对能行!” 刘华农疑惑地问道:“不过,你在这里搞药材,那你打算派谁负责运粮呢?” 乔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乔村的车门子同志。自从我师父牺牲以后,他一直就是我们乔村运社的社长。上次他还一个人来根据地找过我,这边的地形和道路,他已经走过两次了,熟得很。” 刘华农眼前立刻浮现出车门子像乞丐一样来根据地找乔虎的情形,随即爽快地说:“好!这个人信得过!那我就给你一星期的时间。” 乔虎马上立正,高声回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赞许地看着他。 就这样,乔虎单独领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要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把乔村藏起来的粮食、棉布和药材全部都运到柳倌庄根据地,还要带着根据地卫生所的同志们识药采药,为根据地大量储备药材。 他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很快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去了。 乔虎把车门子等人重新组织好,成立了根据地的临时战备物资储运社,由车门子担任社长,车马都准备好,很快就开始了乔村物资的转运工作。另外,他又组织大奎、乔安和乔生等人,和卫生所的同志们一起,成立了临时采药队,由大奎担任队长。他首先认真细致地教会大家认药识药以后,便开始带着大家一起,每天不间断地进山采药。 一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 柳倌庄根据地的民兵们在根据地挖了地下战备物资库,乔虎在这里做了大量的物资储备,不仅把藏匿在乔村的存货都运送了过来,还组织卫生所的同志们采集了大批的中草药。 这一天,刘华农和陈平功一起视察根据地的地下战备物资库,说是仓库,不如说是地道,除了地面上有一道门之外,另外还有两个暗道出口。看着地道里分类有序地摆放着满满的库存物资,两人一阵心潮澎湃,立即又对乔虎盛赞不已。 出了战备库以后,两人缓缓来到一片开阔地,正遇到大奎带着采药队的人,在这里晾晒草药。 陈平功拍拍大奎的肩膀说:“哟呵!又是大大的收获了啊!” 大奎一回身,见是陈营长,腼腆地笑笑说:“哟,是陈营长。是的,我们每次出去,收获还真是都不小。您不看看这采药队,都是些什么人呀?”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喔,都是什么人呢?” 大奎振振有词地说:“都是乔虎兄弟精挑细选出来的,除了熟悉这里地形的,就是熟悉草药的,大家脚上登山的功夫,比走平地还快呐!” 陈平功笑呵呵地说:“是嘛!他倒是还挺善于发现大家的优点。” 大奎得意地说:“这可不是吹,咱们乔虎同志自己本身就过硬啊!” 陈平功明知故问地说:“你们都很服他?”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不服不行啊!” 陈平功和刘华农相视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一回到根据地的办公室,就坐在桌前开始谈笑风生,再一次赞不绝口地夸起乔虎来。 刘华农兴致勃勃地说:“果然没有看错,乔虎同志确实是个人才!” 陈平功也笑呵呵地说:“是啊!这次他为根据地准备的战备物资,比预计的超出了好几倍啊!” 刘华农连连点头说:“这位乔虎同志,看来不光是一位战争时期的人才,就是等到战争结束,恐怕依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陈平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申请入党了吗?” 刘华农随口回答说:“申请了,就在暴动前。” 陈平功兴奋地说:“唔!好!我要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刘华农痛快地说:“好!我们一起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恰在这时,乔虎从外边进来,在门口敬礼喊道:“报告!” 陈平功打趣说:“哟!心有灵犀嘛!说曹操曹操到,哈哈哈!” 刘华农赶忙起身说:“乔虎同志!快进来坐!” 乔虎走进来,不客气地坐下,端起桌上的一缸水就喝。 陈平功欣赏地看着他说:“看看看看!还不讲究!” 乔虎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几口水,一抹嘴,缓口气说:“最后一趟粮食也拉来了。” 刘华农笑呵呵地说:“你们乔村东西还真不少,确实还是挺富有的嘛!” 乔虎笑笑说:“不瞒二位首长,够乔村自己生活个四五年的。” 陈平功称赞说:“你小子还真不简单那!” 乔虎难为情地笑笑,问道:“采药队回来了吗?” 刘华农开心地看着乔虎,乐呵呵地说:“回来了,已经采了不少啊!怎么?你自己去拉粮,心里还惦记着采药?” 乔虎笑笑说:“刘书记不是把两项任务都交给我了吗?运输粮食这是最后一趟了,所以需要亲自跑一趟,做好善后,不出纰漏才好嘛。” “哈哈哈!痛快!”陈平功开怀大笑,由衷地称赞说:“敢于担当责任,做事有勇有谋,分工明确,兼顾全局,真是好啊!” 乔虎煞有介事地说:“这七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知道二位首长还有没有其他任务?” 陈平功和刘华农相视一笑,转向乔虎打趣说:“怎么?不打算歇歇?”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没有新的任务,我打算从明天开始,要配药了。把这些草药配成常用药,大家用的时候也方便。” 刘华农爱惜地看着乔虎,嗔怪说:“好好好!能的你!我们只能由着你咯!”说完,又和陈平功会心地相视一笑。 第八十章 乔有宝再受嘉奖 海龙帮遭殃覆灭(一) 李家峪煤矿在中共晋北区委领导下成功举行了举世闻名的工人大暴动,平州城地下党组织内部却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声音是来自上级的褒奖,觉得平州城地下党利用煤矿工人大暴动的这个契机,完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大批运送武器的任务;还有一种却是来自上级的批评,一些组织上的个别领导同志觉得在李家峪煤矿举行大暴动这么大的行动中,平州城地下党的支持力度远远不够。 邱月影毫不含糊,全都一力承担了下来,乔有宝却是满心的愧疚,觉得是自己运送武器的计划做的小气了。 这一天,邱月影刚刚收到一份电报,译完电文之后,顿感欣喜异常。这封电报里,转达了来自延安的表扬,是党中央对平州城地下党在这次煤矿工人暴动中的表现,正式给予了充分肯定并通报嘉奖。 邱月影太激动了,刚刚高兴地在海龙帮内室收拾好电报机,正准备要放到暗室里去,乔有宝走了进来。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欣喜地告诉他说:“乔有宝同志!我们刚刚收到了延安的通电嘉奖!” 乔有宝走到近前,疑惑地说道:“不是组织上批评我们的上次行动是自作主张,对暴动的支持力度不够吗?” 邱月影认真解释说:“一开始是有人私下里这么说,可现在抗日晋北独立团就要成立了,我们送去的大批武器,虽然数量还远远不够,却也正好用的上。延安首长还夸我们的眼光看的长远呐!”说着话,拿起译好的电报纸给乔有宝看。 乔有宝快速浏览完电报,顿时激动的两手抖了起来,他百感交集,看着桌上的电报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说:“好!好!那就好!我还一直在心里过意不去。哎!就这么个方匣子,你就能跟延安首长通话了?” 邱月影煞有介事地说:“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匣子,有了它,我们的情报才能来得及时,上传下达才能畅通。关键的时候,它比我们的生命重要得多。” 乔有宝疑惑地看看邱月影说:“是吗?这么小个玩意儿,竟然这么重要?” 邱月影郑重地说:“那可不!咱们平州城地下党,可就这么一台宝贝。” 乔有宝紧张地说:“那可得保护好,要是没有了上级的声音和指示,我们不就成了无头苍蝇了么?” 邱月影点点头说:“是啊!和战场上的同志们手里的枪一样,这就是我们的战斗武器。” 乔有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个事情我想跟你汇报一下。这次暴动以后,乔村的人们全部都转移到根据地去了,我和八爷商量过了,以后神医门粮行的经营方式要改变。”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还在使用神医门商号?” 乔有宝随口说道:“噢!这个早不用了,只是我一时还改不了口。现在的神医门粮行,就干脆叫成了西街粮行,药铺改成了寿康药店,当铺也改成了银丰当铺。看上去已经是三家不同的店铺,也是不同的三家号子在经营,这样也便于我们地下联络和掩护。” “太好了!”邱月影脱口称赞,顿了顿,问道:“经营方式上想要怎么变?” 乔有宝淡淡地说:“没有了乔村供应,粮行只能和你们家米记粮行一样,收购粮食。这也是我和八爷两人的意思。” 邱月影随口说道:“没关系,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你们想怎么变都行。” 乔有宝压低声音说:“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也不知重不重要?”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乔有宝警惕地四下看看说:“海龙帮一名会员的帮牌丢了,是跟着我们执行军火运送任务的时候丢的。” 邱月影疑惑地说:“你是说……” 乔有宝知道邱月影担心这个帮牌落在日本人手里,打断她的话,点点头说:“完全有可能!” 邱月影闻听,大惊失色,脱口说道:“不好!电报机必须马上转移!” 乔有宝吃惊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邱月影不容置疑地说:“任何疏忽,再微不足道,都有可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说完,两人耳语了几句,把电报机麻利地装在暗格里,悄然离开了。 邱月影和乔有宝来一起到海龙帮的聚义厅,看到海蛟龙正悠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彩凤和阿娇一边一个伺候着。三人看到邱月影和乔有宝出来,急忙正襟危坐。海蛟龙让给邱月影和乔有宝沏茶,彩凤和阿娇两人一通忙活之后,大家开始坐在一起喝茶。 海蛟龙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激动地说:“二位,报纸上可都登了,李家峪煤矿工人大暴动,狠狠地打击了日本鬼子的嚣张气焰。真他妈解恨!” 邱月影笑笑说:“怎么?想跟日本鬼子明火执仗地对着干啦?” 海蛟龙泄气地说:“想干,但还是缺少底气。” 邱月影平静地说:“不着急,有的是你们跟鬼子干的时候。” 乔有宝附和说:“还是那句话,硬拼不是办法,趁早转移才是上策。” 邱月影话锋一转说:“海爷,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海蛟龙豪爽地说:“邱小姐客气,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邱月影开门见山地说:“海龙帮要是和鬼子干起来了,除了那间内室,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隐藏吗?” 海蛟龙摇摇头说:“没有了。不过,那间内室地下还有个密室,小鬼子根本就找不到。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大可以放心地藏在里边,反正你们干什么我们也看不见。” 邱月影若有所思地说:“鬼子通常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他们要是找不到了,直接用炮轰不就结了?” 海蛟龙一脸无辜地说:“我又没有跟他们宣战,我们也没有翻脸,他们干吗用炮轰我?再者说了,内室可以被轰,密室可是在地下的,就算是把海龙帮铲平了,那也无济于事。” 邱月影不解地问道:“难道海爷还想跟日本鬼子说理?” 海蛟龙一头雾水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们怎么办呢?” 乔有宝坦诚地说:“海爷,不瞒您说。日前贵帮一位兄弟丢了帮牌,我们分析,要是一般丢了也就罢了,可如果丢在了不该丢的地方,可能会给贵帮带来大麻烦。” 海蛟龙一愣,急切地问道:“什么麻烦?” 乔有宝随口说道:“灭门惨祸!” 海蛟龙将信将疑地说:“会有那么严重吗?” 邱月影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过来提醒你们一下,要尽快想好应对办法,最好是想办法赶紧转移。密室只能避得一时,却避不了一世。如果这里被鬼子炮轰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怕连累你们,所以待会儿也就先撤了。” 彩凤不客气地揶揄说:“哟!这丫头可真会说话,你这分明是怕我们连累了你吧?” 海蛟龙抢白她说:“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彩凤一脸羞愤,噘着嘴不再说话。 邱月影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们不在场,你们之间只是普通冲突,可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要是我们在场的话,你们就是在通共,后果可想而知。” 海蛟龙听了,连连点头。 邱月影和乔有宝起身深施一礼,互道珍重之后,告辞离去了。 李家峪煤矿工人的成功暴动,给了平州城日本鬼子沉重的打击,藤田得到军部训斥以后,不得不开始重新调整采矿计划,对煤矿进行了长时间的休整。 这一天,藤田在办公室训话,山本、浅见和栀子都严肃地垂首站在他的面前。 藤田冷冷地说:“山本君,本土已经来电了。你本来也不是军部的人,所以对你的处罚也就不由军部来决定,看来你的死罪已经免了。” 山本感激涕零,激动地说:“谢谢藤田司令长官!” 藤田瞥一眼山本说:“不用谢我,这是你的造化。不过本土也并没有同意你回国的请求。” 山本认真地说:“请藤田司令长官安排,我会像军人一样绝对服从。” 藤田趾高气扬地说:“从今天起,浅见君接任你的煤矿工作,你归属栀子小姐的特高课,因为你比较熟悉平州城的情况。” 山本立正:“哈伊!”然后严肃地转向栀子,立正说:“栀子小姐!山本向你报到!” 藤田冷冷地说:“好了!前段时间我们的工作一直都很被动,本土和军部对我们很不满意!浅见君,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让煤矿恢复生产,能不能做到?” 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藤田大佐!” 藤田看一眼栀子说:“栀子小姐,你的工作也不太令人满意!” 栀子立正回应:“哈伊!藤田大佐!” 藤田冷冷地说:“你不能再依靠那个红枫了,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松鼠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地下党的电台也没有挖出来,本来想通过隐藏的军火捞一条大鱼,结果大鱼没捞着,反而把军火也让地下党运送到根据地去了。据说这次参加暴动的劳工们,都要拿起这些武器,成为我们战场上的敌人,你们想想,这有多可怕!” 栀子惭愧地低着头回应道:“是!” 山本上前一步,信誓旦旦地说:“藤田司令长官,栀子小姐,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次的损失夺回来!” 藤田和栀子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 山本进入特高课以后,他的身份很尴尬,栀子小姐只是一名少佐军官,而他却是一名中佐军官。关东军军部当初授衔给他的时候,虽然他还并不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但考虑到要他要整体开展平州城的经济活动,还要管理李家峪煤矿,军衔太低怕难以服众。但山本却很聪明,为了摆脱这种尴尬,他主动告诉栀子,让她不要在意自己的军衔。 日本特高课的办公地点就设在曾经的黑龙会,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山本都了如指掌。 这一天,在特高课栀子的办公室里,山本坐在沙发上一边修剪指甲一边看着栀子在训斥红枫。 栀子坐在办公桌前,气得金枝乱颤,手里拿着海龙帮会员的帮牌,红枫战战兢兢地站在栀子对面。栀子严厉地说道:“红枫先生,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特高课里的一张王牌,怎么现在竟然没有用了?” 红枫颤抖着说:“栀子小姐,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栀子把帮牌往桌上一拍,气愤地站起来呵斥道:“你问我从何说起?”她逼到红枫跟前说:“我问你!你的下线到现在归案了吗?” 红枫马上害怕了,头上的冷汗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掏出绢巾擦着汗,一步步后退着摇摇头,不敢说话。 栀子步步紧逼说:“平州城地下党的电台你查获了没有?”红枫继续后退摇头。 栀子再逼问道:“代号松鼠的地下党你查出来了吗?”红枫还是后退着摇头,山本听了一怔。 栀子再进一步逼问道:“你一直怀疑的郊外一间废弃仓库,就是地下党的军火藏匿地点,报纸都登出来了,怎么你就偏偏找不出?” 红枫不知所措,越发抖得厉害了。 “啪!”的一声,栀子狠狠地给了红枫一记耳光,痛斥道:“你让地下党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把军火运走,还想让我从何说起?” 红枫接连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说:“栀子小姐,我该死,我一定给你查出来!” 山本缓缓站起来说:“你凭什么查?” 红枫回头,睁大眼睛看着山本,山本不理会他,向前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连面都不敢露,胆小怕死,能查出什么来?” 红枫惊慌失措地说:“我们组织内部惩治叛徒条例很清楚,我一露面,可能就没命了。” 山本走到栀子的桌前,拿起那块帮牌,冷冷地说:“哼!窝囊废!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去查!” 红枫闻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答应。 第八十章 乔有宝再受嘉奖 海龙帮遭殃覆灭(二) 山本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始终认为二奎就是代号松鼠的地下党,但二奎的行踪他说不出来,所以在栀子提到松鼠的时候,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自打进入特高课以后,他就把特高课曾经的成绩都认真地捋了一遍,从中获悉了红枫先生的下线就是邱继财的女儿邱月影,那个曾经带着乔虎到自己诊所看伤的千金小姐,竟然是眼下唯一掌握着平州城地下党电台的一个关键人物。 红枫抓不到她,说她已经失踪多时,说明邱月影必然不在齐天帮内,她到底会在哪儿呢? 山本一脸琢磨了好几天,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了当初邱继财想当商会会长的时候,齐天帮已经和海龙帮有意向联合,也想起了栀子告诉过他的灯下黑的道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只有海龙帮有这种藏匿邱月影的可能,此刻看到海龙帮的帮牌,他立刻释然了。 山本认识海龙帮的帮牌,一听说是在追捕运送军火的地下党时,在现场捡到的,那就一定是海龙帮里有人在通共。他便想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思来想去,也并没有直接去海龙帮寻找海蛟龙问罪。他觉得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海蛟龙知情,二是海蛟龙不知情。如果海蛟龙知情,说明海蛟龙本身就是一位通共分子,必然是贸然去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他绝对不会承认;而如果海蛟龙不知情的话,那问他也就没有任何作用,一样不会有结果。想到这些,山本立刻心生一计,决定打草惊蛇,便带着红枫以及部分便衣,在几名日本士兵的陪伴下,到海龙帮的各个堂口直接去抓人了。 山本此举,事先是和栀子商量过的。就是要用这种打草惊蛇的办法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使海龙帮仓促应付,从而忙中出错,或许还有可能会迫使海龙帮害怕,直接就把邱月影给赶出来…… 山本的办事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海龙帮的各个堂口,直接检查谁的帮牌丢了。他们直接冲进海龙帮的各个堂口,让海龙帮的兄弟列队,凡是没有带帮牌的,全部抓捕,宁可错抓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 一时间,把个海龙帮搞得乌烟瘴气,海龙帮帮众如临大敌,帮内弥漫着恐慌的气氛。 这一天,海蛟龙坐在聚义厅的太师椅上,彩凤和阿娇一左一右给他揉着胳膊。囚牛、睚眦、嘲风、蒲牢、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八大堂主,全都威武地站在他的面前。 海蛟龙挨个询问道:“你,你,你,还有你!日本人到各个堂口抓人,你们堂口都去过了?” 众人一起怔怔地点头。 螭吻愤愤不平地说:“海爷,这也太不把咱们海龙帮放在眼里了,日本特高课的,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带着一队持枪的士兵,那简直是见人就抓呀!” “啪!”地一声,瓷片四溅。海蛟龙抓起旁边的茶杯就狠狠地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打狗还得看主人那!” 螭吻气呼呼地说道:“他们抓了人还不算,临走还留下狠话来。说是我们海龙帮里有人通共,让我们主动把人交出来,要是说没有通共的,那就拿着帮牌去赎人,没有帮牌是绝不会放人的。他们一定要查出丢帮牌的人,还扬言说要到海龙帮的总舵来查呐。” 海蛟龙冷冷地站起来,扫视一下大家,义愤填膺地说道:“兄弟们,都听见了吧?小鬼子这是要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呀!” 彩凤不客气地说:“亏你们还都是些大老爷们呐!难道就能咽的下这口气?” 阿娇也附和说:“就是!想想当初的七峰山土匪,杀日本鬼子杀得那叫一个痛快!咱龙爷当初别看人不大,可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儿!” 海蛟龙不高兴地骂道:“他妈的!你们这是变着法地说老子是个胆小鬼吗?” 蒲牢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海爷,咱又不是没有枪,怕他个球啊!” 睚眦也厉声说:“就是!跟他们干了!” 嘲风气咻咻地说:“想想就觉得窝囊,老五的大仇到现在还没有报,人家现在又找上门来了,咱海龙帮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海蛟龙扫视一下大家,干脆地说:“好!他们不仁也就休怪咱们不义!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咱干脆就好好干他一回,也不枉咱海龙帮弟兄们,来到这世上,潇潇洒洒地走上一遭!” 众人纷纷响应,摩拳擦掌。 就这样,山本带着特高课上门直接抓人,激怒了海龙帮帮众上下。海龙帮帮众上下,全都不愿甘心受辱,人人血往上撞,决定与日本鬼子撕破脸,面对面地大干一场。 海龙帮的攻击目标,首选了特高课的特训馆,也就是以前的黑龙会武馆。原先的黑龙会里,豢养着一批日本武士,后来大部分武士都跟着山本去了煤矿,煤矿暴动后,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了。现在的特训馆里,豢养了一批新的日本武士,还有一些特务和汉奸,人数却比先前的黑龙会还要多一倍。 这一天,十几名日本武士们正在馆内操练,囚牛、睚眦、嘲风和赑屃四大堂主带着一帮海龙帮的兄弟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囚牛、睚眦、嘲风都是双枪将,兄弟们全都手持着短刀和斧头,唯独只有赑屃一个人赤手空拳。 这些人进来,也不搭话,直接就动手,睚眦首先开枪,打死一名日本武士,囚牛和嘲风也开了枪,赑屃力大无穷,好几名日本武士被他轻而易举地举起来摔死了。 兄弟们一拥而上,一顿乱砍乱杀…… 不一会儿,就血洗了日本特高课的特训馆。 日本特高课被突袭,这还了得?当藤田在办公室,接到山本、栀子和红枫的报告的时候,他正在和浅见一起查阅煤矿铁路修建的图纸。乍一闻听栀子的汇报,立刻恼羞成怒,愤愤地说:“海龙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大胆?” 浅见马上就动火了,迫不及待地说:“大佐阁下息怒,我这就带人去把海龙帮铲平。” 山本主动上前请战说:“大佐阁下!我请求带兵去围剿海龙帮!” 藤田半信半疑地说:“你?你也会打仗?” 山本坦言道:“不瞒大佐阁下,海龙帮上当了,此次正是我和栀子小姐共同设计惹怒海龙帮的。” 藤田睁大双眼,呵斥他说:“唔?你这代价也太大了,牺牲的可是我十几名大日本帝国的武士!” 栀子上前一步解释说:“对不起大佐阁下,我们只是没有想到海龙帮会这么疯狂。” 藤田稍稍稳定一下情绪,冷冷地说:“说说你们激怒海龙帮的理由。” 栀子不紧不慢地说:“山本君怀疑共产党的地下电台就藏匿在海龙帮里。” 藤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栀子平静地回答说:“海龙帮一直以来和齐天帮相互勾结,齐天帮帮主邱继财的女儿就是地下党唯一掌握电台的情报员,也是红枫先生在地下党内部的下线,我们一直都未能抓捕她归案。昨日,我们的人发现了她的行踪。” 藤田脱口问道:“在海龙帮?” 栀子面不改色,很干脆地撒谎说:“是的。” 藤田疑惑地说:“那派兵去抓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激怒他们?” 山本解释说:“这就是中国兵法上说的打草惊蛇。” 藤田呵斥道:“愚蠢!中国兵法上还说兵贵神速,惊动了他们,对我们大日本皇军有什么好处?” 栀子辩解说:“我们怀疑,电台藏匿其中,直接去抓人,担心找不到电台。” 藤田释然道:“明白了!栀子小姐,现在就由你们特高课,率领一个小队的人马,马上去剿灭海龙帮,清剿地下党电台!” 栀子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然后,带着山本和红枫急匆匆离开了。 黄昏时分,蒲牢和螭吻每人腰间插着两只匣子枪,带着十几名海龙帮的兄弟大摇大摆地来到米记粮行的门口,在这里,他们找到了潜藏在附近的两名黑衣人。 螭吻上前一指黑衣人说:“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是日本鬼子的狗腿子,一直在这里监视米记粮行。” 几名持刀的队员不由分说,冲上去就是一顿乱砍,两名黑衣人很快倒在了血泊中,一命呜呼了。 刚好这个时候,栀子和山本带着摩托车队和荷枪实弹的鬼子队伍赶到了,山本二话不说,掏出手枪,随手“啪!地”一枪打死了一名海龙帮的兄弟。 蒲牢和螭吻急忙让兄弟们隐蔽起来,慌忙掏枪应战,“啪!啪!” 日本鬼子遭到枪击,也纷纷下车,急忙各找掩体,隐蔽起来,双方就此隐蔽射击,开始了对峙。海龙帮这边只有四支手枪,鬼子的火力却很强大,不仅有手枪和步枪上的优势,还有手雷和两挺机枪在扫射。 螭吻和蒲牢藏在一面墙角处,被鬼子的机枪压制的根本无法探头。螭吻急切地说:“四哥,看来今天是遇上了,弟兄们手里都没有枪,今天这百十来斤说不定就撂这儿了。我挡在这儿,你赶紧回去报告海爷吧!这帮家伙今天是有备而来,好像跟我们不是偶遇,更不是单单来对付我们几个的。” 蒲牢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螭吻淡淡地说:“对付我们几个,一两挺机枪也就足够了,可我刚才看见对面的鬼子,炮都带上了,重武器还远不止这些啊!” 第八十章 乔有宝再受嘉奖 海龙帮遭殃覆灭(三) 蒲牢悄悄探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日本鬼子的辎重确实不简单,不光有歪把子机枪,还有重型机枪和迫击炮,急忙说道:“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遭遇战,这好像是鬼子要去端咱老窝去的。” 螭吻肯定地说:“所以,咱们不能都死在这儿,必须得回去一个。” 蒲牢干脆地说:“老九,废话就别说了,你腿快,你回去,我顶着!” 螭吻执拗地说:“不行!你回去,我顶着!” 蒲牢笑笑说:“老九!按照规矩,你得听四哥的,你跑,我顶着,海龙帮这次是死是活,能不能逃出这场劫难,可就全在你的两条腿上了!快去!”话音没落,一把把螭吻推了出去。 一阵机枪声响,螭吻周围溅起了无数泥花,蒲牢也不含糊,对着对面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射几枪。 螭吻借势一打滚离开了。 蒲牢看看螭吻已经跑远了,扯开嗓子高声喊道:“兄弟们!能跑的赶快跑,手里没有枪,别在这里等死了。”说完,左右开弓,又射了两枪。 兄弟们见状,趁势拔腿就跑,鬼子枪声立刻密集起来,有几名兄弟立刻中弹倒地,其他人趴下再也不敢动弹。 蒲牢见状急了眼,高喊一声:“兄弟们!快跑!”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双枪频频射击。突然,一梭子机枪子弹正中他的前胸,紧接着,浑身又中了无数的枪弹,鲜血迅速染遍了全身。 可怜蒲牢口吐鲜血,怒目圆睁,缓缓倒在了地上…… 山本听听动静,对方没有了枪声,大着胆子从摩托车后边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倒地的蒲牢跟前,对着他的尸体又是两枪,然后四下看看,看见海龙帮余下的几名兄弟仓皇逃窜。他狰狞地笑笑,并不理会,缓缓把手枪入套,恶狠狠地抽出军刀用日语说:“向海龙帮前进!” 日本士兵全都端着枪一窝蜂地向前追去,山本走回到摩托车旁,军刀一举,摩托车重新发动马达,一阵轰鸣声响,他收刀入鞘,和栀子再次上了摩托车,十几辆摩托车满载着带着各种辎重的日本士兵绝尘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狂风肆虐,海龙帮门楼外冷冷清清,只有五名兄弟守着门楼。螭吻带着几个兄弟快速跑来,门楼外一高一矮两名执勤的兄弟赶忙迎上前接应。螭吻喘着粗气说:“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让有枪的兄弟全都隐蔽起来,挡在这里,其他人赶快跟我走!” 高个子兄弟反应慢,吃惊地问道:“九爷这是……” 螭吻不客气地说:“甭他妈废话!小鬼子打过来了!” 两位兄弟一听,急忙招呼门楼旁另外两名持枪的兄弟,全部端起枪,拉栓上膛,各找掩体隐蔽起来。 螭吻带着赤手空拳的兄弟们快速跑进门楼,刚好囚牛、睚眦和嘲风带着几名背枪的兄弟从里边出来。 螭吻稍感欣慰,喘着粗气说:“大哥、二哥、三哥,刚好你们出来。” 囚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老九?我们听到了枪声。” 螭吻郑重地说:“日本鬼子来报复了,好多人,都是重武器!” 睚眦快人快语地说:“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子现在正好手痒痒了。老九你快去通知海爷,这里让二哥陪他们玩儿玩儿。” 说完,一挥手,带着几名兄弟就冲出去了。 睚眦带着几名兄弟刚刚跑出门楼,就听见“哒哒哒!”鬼子的机枪响了。两名兄弟瞬间中枪倒地,睚眦和剩下的几名兄弟赶忙就地趴了下来。 囚牛和嘲风见状,也带着几名兄弟在门楼内各找掩体趴了下来。螭吻见状,丝毫不敢停留,急匆匆跑向大院向海蛟龙报信去了。 “哒哒哒!哒哒哒!”鬼子的机枪狂叫着,偶尔还有手雷扔到附近爆炸,压制得门楼外趴在地上的兄弟们根本抬不起头,利用掩体隐蔽的兄弟们也只能透过硝烟,瞅机会打冷枪。 囚牛对趴在门楼前边的睚眦高声喊道:“二弟!这么下去可不行啊!先回到院子里再说吧。” 睚眦审时度势,答应道:“好!回去!这连头也抬不起来,怎么打呀?” 囚牛和嘲风瞅个空档就近把门外的几个兄弟拖到大门里去了,睚眦离大门太远了,起身几次都被打趴下了,根本没法回身。 鬼子们呼叫着冲上来了,眼看着鬼子越来越近了,手雷又开始在附近爆炸,睚眦急忙抬起身子,手上的双枪左右开弓,怒吼起来,“啪!啪!啪!啪!”手枪连发,瞬间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想要换弹夹已经来不及,就在这个空档,突然,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前胸,紧接着,又是一枪,又是一枪…… 睚眦的身上很快被打了无数个枪洞,嘴上喷血,缓缓倒了下去。 海龙帮的门楼附近,顿时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海龙帮门楼外的十几名兄弟们转眼间都被打死了。 山本、栀子和红枫带着一个小队的强壮兵马冲进门楼,囚牛和嘲风已经带着兄弟们撤了回去。他们气势汹汹地来到海龙帮的大院门口,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山本冷笑着,从一名机枪手手上接过机枪,端起来,和其他几挺机枪一起,对着大门一阵狂扫,紧闭的大门瞬间被打烂了,大门洞开,鬼子们破门冲进了院子,绕过了九龙照壁,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四下看着。 “啪!”“啪!”“啪!”院子里的海龙帮兄弟们四散埋伏着,全都隐蔽着放冷枪,日本鬼子赶忙都隐蔽起来,寻找目标射击,双方又一次进行了短暂的对峙。 没多久,海龙帮的兄弟们子弹就打光了,很快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囚牛和嘲风也打光了子弹,已经退无可退,看着鬼子冲了过来,只好指挥着兄弟们和冲进来的鬼子展开了贴身肉搏。 山本和栀子一见,立刻兽性大发,全都挥舞着军刀,冲进战阵,一阵疯狂的砍杀,很快便浑身沾满了鲜血。海龙帮兄弟们遭到日本鬼子的屠杀,死伤惨重,一个个血溅庭院,场面惨不忍睹。 杀红了眼的山本嫌挥刀砍杀不过瘾,重又端起机枪,一阵狂扫,一批又一批的帮会兄弟在机枪的扫射下倒下了…… 囚牛眼见惨象,急眼了,咬牙切齿,奋不顾身地挥刀向山本冲过去,被山本的机枪子弹打得粉碎。 嘲风看着囚牛死去,立刻傻眼了,愣怔的工夫,被栀子一刀捅进心窝毙命。 海龙帮的大院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螭吻慌慌张张地跑进海龙帮的聚义厅报告,海蛟龙闻听大吃一惊,但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急忙打开内室的门让大家都进去。 彩凤等人都不愿意进内室,海蛟龙掏出枪来威胁说:“如果你们还把我海蛟龙当成你们的老大,那就再听我一回!”众人迟疑着,海蛟龙对着地上就是一枪。 阿娇见状,立刻先把彩凤推了进去,众人不情愿地跟着进到内室去了。 海蛟龙把聚义厅里的帮众一股脑儿全都赶进了内室,自己一个人沉着冷静地脱了上衣,袒胸露怀,露出身上的一整条金龙纹身。那条金龙栩栩如生,亦动亦静,煞是好看。他缓缓叼起一根雪茄,轻轻点燃,不慌不忙地把雕像旁边一张桌上的盖布抽掉,露出了一挺德式马克沁重机枪,桌子下方的地上摆满了机枪子弹。 彩凤、阿娇、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等人被海蛟龙赶进海龙帮的内室以后,彩凤和阿娇两人仍然喋喋不休,争执不下。 彩凤气咻咻地痛斥道:“没想到你阿娇妹子居然是个怕死鬼!” 阿娇申辩道:“彩凤姐!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事儿,你看看咱帮里这些手无寸铁的兄弟们。” 彩凤不屑地说:“那又怎么样?当初成立帮会的时候,我们大家可都发过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阿娇质问道:“海爷把咱们关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我们大家都活着吗?” 彩凤据理力争说:“海爷没了,海龙帮就没了,我们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狴犴无奈地说道:“两位奶奶别吵了!事已至此,吵又能有什么用?我们大家都不怕死,可出去必然会死,这样死值得吗?” 彩凤不客气地说:“都这个时候了,老八你多什么嘴?有种你给老娘出去拼一个!” 狴犴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我们早听邱小姐和乔掌柜的话就好了,这么拼只是一时血性,没有任何意义。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位奶奶真的别再吵了。” 负屃突然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趴在门边仔细聆听。 聚义厅的大门被撞开了,一批鬼子蜂拥而入。海蛟龙端坐在位子上微笑地抽着雪茄,空气立刻凝固了。鬼子们端在大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看着一队冲进了大门日本鬼子已经越来越近。海爷冷静地扔掉雪茄,不慌不忙地走到马克沁重机枪跟前,高声叫道:“小鬼子们!来吧!海爷送你们下地狱!” 话音未落,“突突突突……”马克沁机枪响了,子弹壳在不停地乱飞,聚义厅门口冲在前边的鬼子一批一批地倒下,海蛟龙极其愤怒的发射着机枪…… 山本和栀子趴在门边隐蔽着,看着冲进去的士兵倒下一片又一片,剩下的都退了回来,山本急眼了,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开炮!开炮!” 大院里的几名鬼子炮兵急忙架起了四门迫击炮。 “轰!”“轰!”“轰!”“轰!”连续几声炮响,炸弹在聚义厅四处接连爆炸,海龙帮的聚义厅很快就被炸得轰然倒塌了,一时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第八十一章 翠儿进步成战士 部队开拔开小差(一) 再说翠儿和二奎共同领受了寻找松鼠的任务之后,两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起出发了。 翠儿的心思不光是要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还要回乔村去接母亲,同时寻找乔龙和平生的下落;二奎的心思也不光是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他也想尽快找到乔龙和平生,因为他已经救出了乔龙,所以一定要找到他,否则总是心里觉得上一次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有就是平生,如果平生出了什么事情,他将一生都会愧对乔虎和翠儿。 他们先是一起回了乔村,因为翠儿始终都在担心母亲,对母亲一个人留在乔村不放心。 来到乔村以后,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乔村已经完全被火焚毁,一片狼藉,哪里还有翠儿娘的踪影?尽管乔虎和车门子已经把这些都告诉了他们,但亲眼看见这些惨像之后,还是感到无比震惊。他们一起来到坟地,却看到这里又添了两座新坟,正是春生和春生母亲的坟头。 二奎心里顿时明白,春生和他母亲的坟头既然出现在乔村,就足以说明乔龙和春生妹子都还活着,并且回到过乔村,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悄悄地落了地。 当二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翠儿的时候,翠儿的心里也稍稍感到了一丝轻松,既然乔龙还活着,那就说明自己的母亲也完全有可能还活着。两人心下都稍稍感觉到欣慰以后,来不及细想,便一起认真合计了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既然已经确定乔龙和翠儿娘都还活着,那就先不忙着寻找,当务之急是先完成任务和寻找孩子。于是,两人就抓紧时间返回到李家峪煤矿去了。 再次来到煤矿,这里已经物是人非。日本鬼子正在煤矿大搞基本建设,一是矿内瘫痪之后多处需要修建,二是铁路即将建成,需要新建选煤场和洗煤场。放眼望去,四处可见日本哨兵和干活的劳工。 二奎和翠儿化装成夫妇深入到煤矿侦察,直接来到曾经的日本军营,发现这里已经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钱翻译和平生的影子。他们机警地找寻了一阵之后,没有发现想要的有关松鼠和孩子的任何线索,只好悄然离去。 煤矿一潭死水,不见了钱翻译的踪影,二奎和翠儿并不气馁,都认为钱翻译是个日本翻译,他如果还活着,必然应该跟日本人在一起,现在的日本鬼子基本都在城里,就应该立刻到城里去寻找。 两人一起来到平州城里,茫茫人海,他们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得到钱翻译,只好先来到大西街,寻找神医门。 神医门的字号早就没有了,他们看到的只是西街粮行,银丰当铺和寿康药店。西街粮行的大门敞开着,伙计里还有几名乔村商贸社的村民,他们见着化装成夫妻的二奎和翠儿,惊异万分,赶忙把他们让进了粮行。 乔八爷刚好不在,有伙计把他们又带到了旁边的银丰当铺,乔有宝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乔有宝并不知道他们眼下的身份,只知道他们都参与了煤矿暴动,应该是队伍上的人,一听说他们来打听的人是钱翻译,便顿时疑惑起来。只有他和邱月影两个人知道钱翻译就是松鼠,邱月影是通过组织知道的,却还没有见过面,而他知道是因为钱翻译不止一次地来这里跟他接过头,虽然都化装,也没有任何一次说破过身份,可钱翻译以前跟着日本鬼子不止一次地在神医门前露过面,几次接头之后便心知肚明了。 出于组织纪律,乔有宝并没有跟翠儿和二奎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给了他们一个信息,就是钱翻译还活着,昨天还见到过。 二奎和翠儿也并不知道乔有宝的身份,得知钱翻译这样的消息,如获至宝。他们已经知道了神医门给根据地送过粮食送过布匹,还送过武器,也不敢多逗留,心照不宣地急匆匆离开了。 两人离开当铺以后,悄悄潜到日本司令部外围去寻找过,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二奎深入思考了很久,想起自己和钱翻译曾经在一起相互交往的一幕幕往事,突然眼前一亮,回想起一个细节来——钱翻译很喜欢吃羊蝎子。 两人拿定主意,就在城里开始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北街有一家羊蝎子馆,便急匆匆地找了过去,在那里守株待兔起来。接连等了几天之后,依旧一无所获,始终没有见到钱翻译的人影。 这一天,翠儿和二奎再一次扮成一对儿夫妻,来到羊蝎子馆。二奎戴了一顶草帽,翠儿头上包着一块头巾,他们要了几个羊肉包子,坐在馆子里临街窗口的一张台子上,一边吃包子一边喝水。 翠儿面对饭店的柜台坐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有些迷茫地说道:“我们这么等下去,怕也不是个办法吧?” 二奎背对着门口和柜台,坐在翠儿对面,眼睛看着窗外,无奈地摇摇头说:“没办法。咱们煤矿都去过了,别处咱也找不到他。现在除了硬闯鬼子司令部,我是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了。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要不你再想想,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翠儿想了想说:“八爷和宝叔咱也不能再去找麻烦,硬闯鬼子司令部得会说鬼子话才行,你跟着鬼子那么久也不会说几句,看来也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 二奎想了想说:“我现在真是佩服咱们地下党那些搞情报的同志,他们咋就那么能呢?啥事情交给他们,就是办法多。” 翠儿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地下党既然出了叛徒,这松鼠还能露面?” 二奎疑惑地摇摇头说:“不清楚,据说叛徒现在也不见了。” 翠儿压低声音说:“上次我和虎哥进城,还想着把叛徒的命也给要了,可惜没碰着,要不然就搂草打兔子,替咱地下党锄奸了。” 二奎看着快乐中的翠儿,想着自己曾经对她的痴迷,越发感觉如果找不到平生,就倍觉心里有愧,自言自语地说:“但愿钱翻译能快点现身。” 翠儿听了他的话,急切地问道:“你说日本鬼子会不会把他送回到日本过好日子去了?” 二奎脱口说道:“这可是做白日梦。他就是日本人从日本带回来的,日本鬼子对咱中国人,哪儿能那么好?不卸磨杀驴就已经不错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当初把平生从乔村带回去,小日本能依你?” 二奎怔了怔说:“不知道,反正山本从来也没有问过我,可能是因为孩子太小了吧。” 翠儿故作神秘地说:“我还担心鬼子找你麻烦呢……”突然,她的嘴巴张着,僵在那里,看着窗外的两只眼睛怔怔地,一动不动。 二奎一愣,旋即扭头,顺着翠儿看的方向看向窗外,只见钱翻译戴着一顶日本军帽,穿着一件白色单衫,军裤马靴,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刚刚下车在羊蝎子馆的门口锁车。 翠儿压低声音说:“这个是不是?好像那次在乔村见过。” 二奎拉低草帽,悄声回答说:“就是他!” 翠儿抑制着惊喜说:“二奎师兄,这下看你的了。” 二奎笑笑,不容置疑地点点头,起身向门口迎了上去。 钱翻译刚一进门,迎面看见二奎,立刻暗自吃惊,二奎却大大方方地上前说:“哎哟!这不是钱翻译吗?” 钱翻译马上堆起笑脸说:“哎哟!奎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二奎笑呵呵地说:“真是太巧了,不如一起喝一杯?”说着话,趁势把钱翻译拉到饭桌前。 钱翻译压低声音,吃惊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要命了你,日本人正在通缉你!” 二奎一把把钱翻译摁到翠儿对面坐下来,三人就此开始悄声说起话来。 二奎不动声色地一指翠儿说:“这是孩子他娘,来领孩子回家的。” 钱翻译看着翠儿,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初在晒谷场上翠儿大义凌然的情形,嘴上却不客气地说:“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我能走哪儿都领着孩子吗?” 翠儿认真地上下打量着钱翻译,故作神秘地说:“我们来找孩子是一方面,主要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找你。” 钱翻译一愣,疑惑地问道:“除了孩子的事情,你们还能有什么事?” 翠儿单刀直入地说:“松鼠同志,好久没有人跟你接头,你已经失去组织联系了吧?” 钱翻译装作不懂地说:“这位大嫂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翠儿一下子懵了,对方竟然不接茬,便直截了当地说:“不管你听懂听不懂,我现在正告你,你们的组织已经出现了叛徒,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上当。” 钱翻译故作惊讶地说:“我真是听不懂,你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别装了,我们现在是八路军,你是知道的。” 钱翻译警惕地看一下四周,郑重地说:“嘘!大嫂,说话小心口风,这会要了命的。” 翠儿不管不顾地说:“煤矿工人大暴动以后,全都进了根据地,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 钱翻译还是装作无辜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第八十一章 翠儿进步成战士 部队开拔开小差(二) 二奎始终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怎么总是装疯卖傻呢?”说完,在钱翻译的对面坐了下来。 翠儿机警地四下看看,看见馆子里买货的顾客并没有关注到他们,掌柜的忙着卖货,也没有关注到他们,干脆直白地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在保护你?” 钱翻译似乎明白了什么,莫名其妙地高声说道:“这年头,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了,孩子很好!” 说完,起身就走,突然又回转身说:“对了,二位就别在这里演戏了。请你们转告孩子的亲妈,孩子很想回家。” 二奎生气了,攥着拳头说道:“你……” 翠儿再一次懵了,感觉到钱翻译话里有话,却并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钱翻译白眼看他们一眼,昂着头走到柜台上,买了半斤羊头肉之后离开了,翠儿和二奎并排坐在那里,立刻陷入了沉思。 钱翻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二奎一直在生闷气,他觉得钱翻译有些太不讲道理,是他从自己手里接走孩子的,在这里不方便也就算了,说什么演戏?还说不是孩子亲妈?不管是不是孩子的亲妈,这跟孩子亲妈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翠儿却是越想越细腻,越想越清晰,她高兴地做出判断,认为这个人一定就是松鼠。首先,他如果不是松鼠,便不会去找二奎接走孩子自找麻烦;其次,这个人口风太紧,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却很像是地下党的同志;还有,他从二奎手里接走孩子,这和孩子亲妈本来没有任何关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孩子亲妈,却说出了“请你们转告孩子亲妈,孩子很想回家”这样的话。这分明是在暗示,但暗示什么呢?想到这里,翠儿愉快地决定,任务完成的八九不离十,先返回根据地。 二奎不同意,认为组织交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翠儿却坚持说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两人起了争执,各说各有理,最后争执的结果是二奎让了步,一起先返回到柳倌庄根据地去了。 一回到根据地,翠儿和二奎就直接到办公室报告去了,但在陈平功和刘华农跟前,他们依然是各执一词,各说各的理。 两位首长看他们争执不下,让他们不要吵,一个一个地来,各自陈述自己的意见。这才先由翠儿说,二奎接着说,把情况完完整整地汇报清楚了。 听完两人的报告,陈平功和刘华农两人哈哈大笑。 刘华农很直接地告诉翠儿和二奎说:“刚刚接到了平州城地下党的情报,我们的松鼠同志又出现了,而且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就是日本鬼子的铁路修筑计划即将完工,请我们根据地的游击队去搞他一家伙,不让他们进行得太顺利。” 二奎怔怔地说:“既然松鼠还活着,我认为有可能他就是钱翻译,因为通过我们这次侦察,我认为煤矿上除了日本鬼子,其他基本都已经跑光了。” 翠儿得意地瞥一眼二奎说:“我判断的没错吧!” 陈平功笑笑说:“那也未必,判断一件事情,是不能就这么轻易下结论的。你们刚才说起孩子是怎么回事?” 二奎平静地说:“日本鬼子第一次扫荡乔村的时候,也就是刘书记和严队长出手挽救乔村的那一次。山本要加害乔虎和翠儿的孩子,我不得已,就出手把孩子给抢走了。可在暴动的前夕,鬼子提前动手把我们矿警队全部缴了械,还都给看押了起来,就是这个钱翻译,赶在前一天夜里来跟我接走了孩子。” 陈平功一惊,诧异地问道:“那孩子呢?” 翠儿随口回答说:“他说他给照顾着,非常好。” 陈平功和刘华农相视会意,同时说道:“一定是他!” 翠儿不解地问道:“为啥呀?” 陈平功肯定地说:“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胸怀!”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他说‘请你们转告孩子亲妈,孩子很想回家。’这是啥意思?” 刘华农激动地说:“党就是他的亲妈,他在敌人的心脏里待的太久了,寂寞孤单,当然难免想家。” 翠儿热泪盈眶地说:“二位首长,我们都是这样的胸怀吗?” 刘华农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不是,你们还不是共产党员,你们还需要在党的关怀下茁壮成长。” 翠儿马上坚定地说:“那我们现在就要做共产党员!” 二奎也赶忙附和说:“对,我们要做共产党员。” 刚好乔虎从外边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嗔怨说:“你们真是没觉悟!要做共产党员,那是要写申请的!” 翠儿回头一看是乔虎,怔怔地问道:“虎哥,莫非你写了?” 乔虎得意地说:“当然了!” 翠儿发嗲说:“哼!你为啥只给你自己写呢?” 一句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天气越冷了,在这一年第一场冬雪到来的时候,晋北抗日独立新一团正式成立了,由陈平功担任团长,上级选派的政治委员已经在军分区等候,严刚担任一营营长,乔虎担任二营营长,赵青担任三营营长。根据地已经做好了全团战士们的冬装,也陆续配发了武器。根据上级指示,独立团要正式开拔,投身到晋西北抗日前线去对敌作战。 由于日本鬼子对各个根据地都采取了蚕食政策,上级命令柳倌庄根据地也必须要立刻转移,根据地的干部战士都在积极地做着转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这一天,冷风嗖嗖,天气清冷。黄土地的土坡上,光秃秃的,山洼处积雪甚多。柳倌庄根据地的一片片土房子,鳞次栉比地矗立在凛咧的寒风里。 儿童团的小朋友们,一个个带着兔皮帽子,手持红缨枪,冒着寒风在根据地的各个制高点,以及村口等地站岗放哨。 房屋周围的太阳地儿,站满了新一团正在贪婪地享受日光暖意的战士,战士们全都穿着新衣服,个个笑逐颜开,一堆一伙儿地聚在一起说笑。 乔虎穿着一身新衣服雄姿英发地站在一处矮墙旁,身边的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也都穿着新衣服,一个个臭美的合不拢嘴。 乔虎高兴地说:“今天,我们这新军装一穿,可就成了真正的八路军战士了。” 二奎看着自己的新军装,开心地说:“你还别说,咱这八路军衣服虽说不咋样,可穿起来,还真精神,这比我们矿警队的衣服可强多了。” 大奎抖擞精神走过来走过去,得意地说:“可不是,这八路军衣服一穿,还真像回事儿!” 乔安感慨说:“我们现在也终于成了光荣的八路军战士了!” 乔生在一旁立正敬礼说:“你们看我怎么样?” 乔虎称赞说:“哎!你别说,你们兄弟俩往这儿一站,一般人还真认不出谁跟谁呐!” 二奎眼睛一亮说:“是啊!你们兄弟俩,这要是执行一些特殊的战斗任务,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哩!”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二奎同志说的对,以后有什么特殊任务,可以直接交给你们兄弟俩去完成了。” 乔安和乔生煞有介事地立正敬礼说:“报告营长!坚决完成任务!” 逗得前后左右在一起臭美的战士们全都开怀大笑。 大奎故作神秘地伸手一指这些战士们说:“你们看看大伙儿,是不是一个个都心里透着乐呢?” 大家的眼光都向四周的战士们看过去,但见齐墩儿、张成义、郑钱、王奎、李玉柱和秦宝等所有的战士都和他们一样,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乔虎感慨说:“一直都在日本鬼子的压制下,大家整天没有白天黑夜地在井下干活,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美好与丑陋了。今天这么一穿新衣服,人们一下子全都变了!” 二奎也附和说:“是啊!大家一个个曾经都是行尸走肉孤独飘荡的魂儿,现在好像全都回来了一样,一下子都充满了精气神。” 大奎逗趣说:“我们不也是吗?全身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乔安想了想说:“要是咱们这个时候跟鬼子去干一仗,肯定能打胜仗。” 乔生附和说:“差不多!现在感觉我的双手直痒痒。” 乔虎脱口说道:“好好挠挠!” 众人又被逗乐了,再次开怀大笑,引得周围的战士们全都往这边看。 这个时候,翠儿出现了,也穿着一身新军装,飒爽英姿地一路小跑过来,笔直地站在大家面前。乔虎欣赏的眼神看着他,亲昵地说道:“翠儿你来了。” 翠儿郑重地抬手敬一个军礼道:“报告营长!二营战士郝翠儿奉命报到!” 众人连连鼓掌。 大奎由衷地称赞说:“师妹真棒!今天比当新娘子那天都漂亮啊!” 乔安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就是比新娘子还漂亮!” 乔生也夸赞说:“看来,以前可是委屈了师妹这个美人坯子了!” 二奎却逗趣地感慨说:“可惜嫁给乔虎这个家伙了。” 众人闻听,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阵嬉笑。 第八十一章 翠儿进步成战士 部队开拔开小差(三) 正当战士们全都沉浸在新入伍的快乐和幸福之中的时候,刘华农和陈平功却正在根据地的办公室里,一起认真地研究这次的转移方案,他们围着火炉一边烤火一边思考着说话。 陈平功组建了独立团之后,上级指示不日开拔,他认认真真地做了两套方案,一套是整团人马全部开拔,另一套是留下几名精干的战士,继续组成武工队,帮助地方开展对敌斗争。上级接到了他的两个方案以后,认为他考虑问题比较细致周到,就在同意了第一个方案的基础上,告诉他可以灵活应用,如果地方对敌斗争有需要,也完全可以执行第二套方案。 刘华农用一根木棒挑动着炉火的火焰说:“我说老伙计,你们这就要开拔了,还真有些不舍啊!” 陈平功淡淡地:“明天一早开拔,我也实在是不舍啊!” 刘华农明知故问道:“要去边区执行任务?” 陈平功白一眼他说:“你不是看过电报了嘛?明知故问。” 刘华农感慨道:“我只是感到时间过得太快了。” 陈平功笑笑说:“没办法哟,刘华农同志。只要有日本鬼子在咱中国一天,你我的使命就要永远担在肩上,决不能卸下来。” 刘华农疑惑地问道:“好像你们独立团的干部人事方案上边还没有批下来吧?” 陈平功一脸认真地说:“也算是批了,上边的指示是说,两个方案都可行。首先上级肯定了第一方案,这就等于认可了干部人事的任命。另外,考虑地方对敌斗争的需要,也同意我们执行第二方案。” 刘华农抬高声调说:“那你还是执行你的第一方案吧,别到时候又怪怨我扯你的后腿。” 陈平功平静地说道:“我们一走,你们也要转移了吧?”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鬼子近期不断蚕食扫荡,听说要对我晋北革命根据地,进行一次大扫荡。上级指示我们,立刻转移。” 陈平功淡淡地说:“这次煤矿工人大暴动的重大胜利,狠狠地打击了鬼子的嚣张气焰,这种报复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日本鬼子急着占领我们中国,把战线拉得太长,一时抽不出兵力罢了。” 刘华农淡淡地说:“明天早上送你们一走,紧跟着,我们就组织百姓全都转移。” 陈平功脱口道:“这么急?”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据可靠情报,鬼子为了保证李家峪煤矿在明年春天就能恢复生产,要对方圆几百里范围内的山区,实行无人区域控制,要抓人全部到矿上去,周边的村庄都已经被烧光了,各个交通要道也都修建了炮楼。” 陈平功疑惑地说:“这是为什么?要实行开放式管理吗?看来一定又要耍什么鬼花招了。” 这时,严刚抱着一个纸包兴冲冲地进来,乐呵呵地说:“老营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说着,打开纸包,里边是一瓶老白干和一大块旱烟块。 陈平功惊讶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严刚高兴地说:“我们去沿途侦察地形,搂草打兔子,顺带端了小鬼子一个炮楼,这是缴获的战利品,记得你以前好这口。”说着话,拿起旱烟块。 陈平功接过来,笑笑说:“早戒了。在煤矿里当劳工的那些日子,哪里还会享受到这些东西?” 严刚笑笑说:“还是继续用吧,不然以后打仗,到了关键时刻你又要叫了。” 陈平功听了,哈哈大笑。 刘华农揶揄说:“原来老伙计还有这样的嗜好?” 陈平功直截了当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来,咱现在就把酒倒上,明天就分手了,干脆相互给对方饯饯行!”说完,拿起老白干,一口咬开酒瓶盖,把桌上的一摞空碗取出三只,依次排列地放在桌上,分别给三个碗里倒酒。 清纯的佳酿在碗里不停地荡漾,屋子里立刻酒香扑鼻…… 静谧的夜里,冷风嗖嗖,星星点点。 这一天的晚上,乔虎、翠儿、严刚、二奎、赵青五个人都毫无睡意,一起坐在根据地的一处矮墙边仰望星空。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边区的战场上与鬼子真刀真枪地战斗,一个个颇多感慨。 乔虎感慨地说:“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咯!” 翠儿却嘟囔着说:“这也太着急了!” 严刚一脸认真地说:“我们既然组建了新一团,总是要跟鬼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老窝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说实话,我是早就想上前线去了。” 二奎疑惑地说:“不是向边区开拔吗?我们怎么要到前线去?” 乔虎想了想说:“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前线和后方?只要是有鬼子的地方,那就是战场,全国到处都有鬼子,到处都是战场。” 严刚称赞道:“乔虎同志说得对,看来你的进步很快呀!” 翠儿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去执行任务吧,让我留下。” 乔虎疑惑地说:“你这是开玩笑吧?脱离队伍,那咋行?” 翠儿理直气壮地说:“咋就不行?我要去找我娘,去找龙弟,我还要去找平生。没有他们,我恐怕到哪儿都活不下去。” 乔虎睁大双眼,加重语气说:“我们现在可都是革命军人!” 翠儿淡淡地说:“我知道。可你们都是男人,而且都是营长,你们是走不开,所以你们可以走,我一定得留下来。” 乔虎坚决地说:“那不行!绝对不行!” 翠儿很有主意地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你们去,好好杀鬼子,把小鬼子从咱中国赶出去。我找到我娘,龙弟和平生以后,就立刻赶去找你们。” 严刚严厉地批评说:“郝翠儿同志!你现在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不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翠儿想了想说:“那我现在跟你们请假,这总可以了吧?” 乔虎无情地说:“你现在归属我们二营,我这个营长不同意。” 翠儿执拗地说:“你不同意?那好,明天我找团长去说。”说完,转身赌气离去了。 乔虎、严刚、赵青和二奎,四个人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冷风习习。柳倌庄根据地的操练场上旌旗招展,新一团分九路纵队排列,队伍整齐划一,浩浩荡荡,各队旗手持旗肃立在前。 陈平功和刘华农缓缓走到队伍的前边,两人踌躇满志地看着整齐划一的新一团队伍,相视会意。 严刚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一营整装集合完毕,人员均已到齐,请指示!” 陈平功庄重地回敬礼说:“请大家稍息。”严刚转身跑下。 赵青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三营整装集合完毕,人员均已到齐,请指示!” 陈平功庄重地回敬礼说:“请大家稍息!”赵青转身跑下。 一阵沉默。 陈平功感到纳闷,看看不远处的乔虎说:“嗯?二营呢?” 乔虎迟疑了一下,赶忙小步跑上,立正敬礼报告说:“报告团长,新一团二营整装集合完毕……”说到这里,乔虎支吾起来。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没到的?” 乔虎声音压得很低,迟疑地说:“有一位没到……” 陈平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是谁啊?谁还在睡懒觉?就算是新兵,也该遵守军纪。去,找人给我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 乔虎支吾着说:“是……我的女人……” 陈平功厉声说:“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乔虎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是郝翠儿同志!” 陈平功一愣,脱口道:“嗯?怎么回事啊?” 乔虎讪讪地说:“郝翠儿同志不愿意随队伍出发,她惦记母亲和孩子,担心我弟弟乔龙。”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那她人呢?” 乔虎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平功说:“报告团长,她留下一张纸条,走了。” 陈平功吃惊地说:“什么?走了!这不是先斩后奏吗?开小差儿!乱弹琴!”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纸条看信。 此刻的翠儿已经离队了,她本打算早上跟陈平功请假的,可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翠儿娘、乔龙和平生的影子始终都萦绕在自己的脑际,她担心早上请假时间来不及,更担心早上请假得不到批准,思来想去,好在来根据地以后,这里办了识字班,跟着认了不少字,便匆匆留下一封信,在天不亮的时候就一个人悄然走了。 翠儿留下的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首长:我不能随队离开这里,因为我牵挂我娘和孩子,还有我的小叔,有这些牵挂,我知道去哪儿心里都不踏实。可我又不想拖累部队,所以就一个人先离开了。本来想当面跟您请假,可又怕让您为难,所以就不辞而别了。原谅我,找到他们,我一定带着他们一起归队。 二营战士郝翠儿 陈平功看完信,把信郑重地装起来,回身转向刘华农说:“刘华农同志,看来我不得不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时间这么紧张,你自行决定吧。在第二套方案的计划里,他们可以直接联系平州城的地下党组织。”说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陈平功说:“这是接头方式。” 陈平功接过来,点点头,回身看看乔虎说:“乔虎同志!” 乔虎立正回应道:“有!” 陈平功威严地说:“现在我命令你,留下来。” 乔虎脱口道:“留下来?” 陈平功不容置疑地说:“重新组建敌后武工队,积极开展对敌斗争。” 乔虎迟疑了一下,立正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平功走上前,正正乔虎的衣帽,把刘华农递给他的纸条递给他说:“这是你联系地下党组织的唯一方式。” 乔虎郑重地接过纸条,认真地说:“放心吧团长。” 陈平功点点头,扫视一下队伍,朗声说道:“还需要留下几名同志,跟乔虎同志一起并肩战斗在敌后。” 二奎不假思索,上前一步说:“报告团长,我留下!” 陈平功疑惑地问道:“你?” 二奎朗声道:“我愿意留下来,跟乔虎同志一起并肩战斗。” 陈平功不假思索地说:“乔虎同志留下来,本来是要你接替他的二营营长,你考虑清楚了?” 二奎随口高声回答说:“考虑清楚了!” 陈平功点点头,抬头看看部队说:“还有谁愿意留下?” 大奎出列,高声说道:“报告团长!我愿意留下!” 乔安和乔生几乎同时出列,高声说道:“报告团长!还有我!” 陈平功哈哈大笑说:“哈哈哈!还是古话说得好啊!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愧是乔村武术队的好兄弟。好!你们五个人和郝翠儿同志,就重新组建成一支安插在敌人心脏的钢铁部队,让日本鬼子永远不得安宁!” 乔虎、二奎、大奎、乔安、乔生走到一起,同时立正,齐声应道:“坚决完成任务!” 陈平功回身看看刘华农,会意地笑笑,再转身回来,威严地下命令道:“乔虎同志!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出发找到你们的战友郝翠儿同志!” 五人立正,一起高声应道:“是!”说完,一起向左转身,跑步出发了。 第八十二章 乔龙苦觅根据地 翠儿无奈进了城(一) 再说乔龙在乔村坟地埋葬了春生和他的母亲之后,看着乔村已经完全被鬼子焚毁,干脆就从乔村的地下仓库里扛了两袋粮食回到了山洞。 春生妹子同时痛失两位亲人,悲痛万分,终日以泪洗面,乔龙和翠儿娘只好天天在山洞里,一起百般安慰她。好不容易使春生妹子从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以后,乔龙便立刻做出决定,打算再去扛几袋粮食回来,给翠儿娘和春生妹子留下过冬,然后自己独自出门去寻找哥哥和嫂子,去寻找根据地。 这天晌午,乔龙从山洞里出来,再一次来到乔村,却发现乔村的地下仓库已经空空如也,储存在地下仓库里的药材,以及满满的粮食和布匹全都不见了踪迹。他思来想去,感觉不像是被鬼子抢走的,便认定是哥哥让人拉走了,他既感到高兴同时又懊悔不迭。高兴的是估计根据地肯定离乔村并不太远,自己完全可以找得到;懊悔的是,自己本该守在这里,坐等哥哥和嫂子回来,可以全家提早团聚,却已经错失了良机。 这下倒好,想要再次团聚,怕是又遥遥无期了,但却更坚定了乔龙马上要去寻找哥哥和嫂子的决心。 乔龙拿定主意以后,担心自己出门寻找哥哥和嫂子走的时间或许太久,干脆就多做一些准备,感觉天气有些转凉了,就顺带着又找了些麦秸秆。他扛着一些麦秸秆兴奋异常地回到山洞里,一进来就喊道:“师娘!妹子!我回来了!”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正在等着乔龙准备吃饭,春生妹子看到乔龙扛着麦秸秆,诧异地问道:“乔龙哥哥,你不是去扛粮食了吗?咋扛回这个来了?” 乔龙笑笑说:“粮食没有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我怕冬天到了,咱们在洞里扛不住,所以再搞一些麦秸秆,大家好过冬。” 翠儿娘闻听,吃惊地问道:“龙儿啊,那么多粮食,咋就一下子都没有了,难道是让小鬼子搜罗走了吗?” 乔龙高兴地说:“不像是小鬼子,咱乔村的地窖小鬼子根本找不到。我估摸着,一定是我哥把粮食和布匹,还有药材全都送到根据地去了。” 翠儿娘听出了乔龙语气里的高兴,纳闷地问道:“龙儿啊!那么多粮食没了你也不急,你从小就掩饰不住高兴,这是又遇到啥好事了?” 乔龙笃定地说:“我估计我哥嫂他们就在附近。” 翠儿娘不以为然地说:“瞎说,你是想你哥想的吧?”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师娘。咱村的粮食,一下全都被运走了,远了肯定做不到。” 翠儿娘怔了怔,笑着说:“啥?那岂不是他们再也不回来了?咱们可咋办哟?” 乔龙笑笑说:“放心吧师娘,咱们的粮食可以过冬啦!” 翠儿娘嗔怨说:“你这孩子,我以为有啥好事儿呢?他们运走粮食,说不定就再也不回来了,咋还把你乐成个这?” 乔龙迟疑地说:“师娘,我……有个想法。” 翠儿娘干脆地说:“成成成,你去找他们吧。我和春生妹子,有这么多吃的,小丫头也会做饭,又冻不着,你去吧。” 乔龙疑惑地问道:“师娘知道我想去找他们?” 翠儿娘笑吟吟地说:“你打小,想做什么,师娘就没有不知道的。你刚才那么高兴,还不是觉得他们离得近,你想马上去找他们吗?” 乔龙笑笑,迟疑地说:“那要是我走了,可就委屈师娘和妹子了。” 翠儿娘开心地笑着说:“哎!你就该多体谅体谅春生妹子才对嘛!” 春生妹子干脆地说:“乔龙哥哥,你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乔龙大喜过望,连连说:“哎!哎!好!好!” 说着话,笑嘻嘻地坐下来,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 很快吃过饭以后,乔龙便安顿好翠儿娘和春生妹子,简单收拾起行囊,带了些水和干粮,终于上路去寻找根据地了。 乔龙并不知道根据地是个什么样子,只觉得既然有好多人,那就需要吃喝拉撒,不会在山洞里,就开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漫无目的地寻找。这么一找,却并没有想到,他沿途看到的村子全都是一片凄惨的景象。到处都是像乔村那样被日本鬼子焚毁了的村庄,有的还留下几具尸体。 乔龙每走到一个村子,都是强忍着悲痛,把乡亲们暴露在野外的尸体一一掩埋,一路凄凄惨惨,风餐露宿…… 原来,李家峪煤矿工人暴动成功以后,藤田和浅见经过多次商量和谋划,重新调整了部署,改变了采矿策略,他们要把李家峪煤矿建成高压下完全开放式的管理经营模式。按照这样的计划,日本鬼子就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拉网式扫荡,对李家峪煤矿周边方圆上百里的村庄实施烧杀抢掠,并悉数焚毁,同时把各个村庄里的老百姓全部都赶到煤矿上来。其目的也非常明确,一是直接解决煤矿下一步的劳工问题,二是通过蚕食式扫荡,寻找我党的晋北根据地,就算是找不到,也要让根据地从此孤立无援。 就这样,乔龙所到之处,看到的全都是这样惨不忍睹的景象,他一路寻找着哥哥和嫂子,一路掩埋着被杀害的各村乡亲们。 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遍了十几个村庄。 这一天,乔龙终于来到了柳倌庄根据地,这里却已经空无一人,和其它村庄一样,四处都是烧毁的房屋和残垣断壁。 其实,陈平功率领新一团开拔以后,第二天根据地就转移了。 柳倌庄根据地刚刚转移后的第三天,这里就遭到了鬼子的疯狂大扫荡。鬼子在这里一无所获,便把柳倌庄放火烧了个精光。 乔龙并不知道这里就是他费尽心思要找的根据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四处走,四处看,并不像其它村庄那样遇到被杀害的老百姓,他依旧一无所获。但他不死心,离开这里,继续茫然地寻找下去…… 一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乔龙又来到一个被扫荡过的村庄,白雪皑皑中,躺着几具已经被冻僵了的尸体。地冻三尺,已经无法掘地掩埋逝去的乡亲们,他只得把尸体拖到墙下,四处攀折树枝草根盖在上边,然后推倒断墙来掩埋尸体。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乔龙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出来多久了,身上带的干粮和水早已经用光了,只记得当初还是深秋时节,现在已经是北风呼啸,冰雪严寒。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村庄等待着他,除了无休无止地增添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以外,他一无所从,只能无奈地离去…… 乔龙茫然不知所措,漫无目的地走着找着,时间一久,渐渐又惦记起翠儿娘和春生妹子来,为此,他突然想到了海龙帮,于是眼前一亮。 乔龙深切地意识到,如果自己找不到根据地,那么把师娘和春生妹子安置在山洞里就不是长久之计,这样的话,自己在寻找哥哥和嫂子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所牵挂,不如暂时先把她们安顿到海龙帮去。 这么想着,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干脆辨明方向,匆匆向城里去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乔龙终于来到了海龙帮,然而原来气势宏伟的海龙帮已经不复存在,这里早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附近有零零散散的几名站岗的日本士兵。他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目睹着满目苍夷的海龙帮,两眼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乔龙震惊了。昔日那么辉煌的海龙帮,分别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再次回来竟然已经片瓦不存,原本想着把师娘和春生妹子接到这里来的想法,瞬间化成泡沫一样破灭了。他的哥哥和嫂子去哪儿了?海龙帮的众位兄弟都去哪儿了?乔龙的心感到很冷,一阵比一阵冷。 乔龙万念俱灰,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山洞里。 翠儿娘正在和春生妹子坐在麦秸秆上说话,听着乔龙回来的动静,欣喜地问道:“是龙儿回来了?” 春生妹子欣喜地站起来,怔怔地看着缓缓走进的乔龙。 乔龙一步一步走进来,端起石台上的一碗水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嘶哑着声音说:“师娘!是我!” “没找着?”翠儿娘脱口道,旋即安慰说:“不要紧,说明他们都很安全。” 乔龙惊讶地问道:“师娘怎么知道龙儿没找着?” 翠儿娘微笑着说:“听声音啊?你一个人回来的,而且脚下走路都没有力气。” 乔龙立刻开心起来,好奇地说:“这您也听得见?” 翠儿娘笑嘻嘻地说:“老天爷关上了我的两只眼睛,又打开了我的两只耳朵,你快坐下歇歇吧。” 乔龙坐下来,疑惑地问道:“您还知道他们安全?” 翠儿娘不假思索地说:“他们要是不安全,找不到,就说明是出事儿了。但要是真的出事儿了,你还是找得到呀。” 春生妹子呵呵地笑着说:“大娘说的真好。” 翠儿娘一本正经地说:“不能只说说得好,关键是说的对不对。” 第八十二章 乔龙苦觅根据地 翠儿无奈进了城(二) 乔龙无奈地说:“龙儿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是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着。方圆百里的村子都找遍了,走过的村子,全都被日本小鬼子烧光了。最终也不知道根据地到底在哪儿,八路军那么多人,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 翠儿娘笑笑说:“八路军这支队伍真是好啊!” 乔龙一愣,没想到师娘眼睛瞎了,门也不出,竟然有此见地,急忙问道:“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翠儿娘很直白地说:“只要是日本鬼子走过的村子,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可要是八路军走过的村子,走的时候,总是会把老百姓也都带着的。” 春生妹子认可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大娘说的可真对!” 翠儿娘呵呵呵地笑着说:“呵呵呵,算你小丫头会说话!” 乔龙点点头,突然问道:“咱们的粮食现在还有多少?” 春生妹子赶忙回答说:“乔龙大哥,粮食还多着呐!” 乔龙走到粮食垛,发现当初自己留下来的两袋粮食还有一袋半,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翠儿娘随口说道:“龙儿啊!看来这小妮子是有心思咯!呵呵呵!”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乔龙疑惑地问道:“啥心思?” 翠儿娘嗔怨说:“你傻呀!这一呢,你不在,我们两个女人确实也吃得少,这二呢,显然是丫头心里惦着你哩!” 春生妹子脸一红,急切地说:“大娘!说啥呢?羞死人了!”说完,极为害羞的样子,拔腿就跑出去了。 翠儿娘喜不自胜地说:“呵呵呵!懂得害羞了,看来真的是长大咯!” 乔龙怔怔地问道:“师娘!您到底说什么呢?” 翠儿娘嗔怪道:“傻样!你说说啥呢?” 乔龙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认真地端详一下翠儿娘,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再说翠儿离开了根据地以后,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山野中疾行,她不知道去哪儿寻找母亲的下落,两脚不由自主地把她又带回到了乔村。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翠儿独自一个人来到晒谷场上,看着乔村周围的一切,残垣断壁,孤清冷寂,已经没有了乔村过去的痕迹和气息。她目瞪口呆,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竭力想寻找到从前的记忆。父母的家,自己的家,乔龙的家,全都被积雪覆盖着,已经不复存在,甚至连一丝生气都没有,她茫然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地泪奔。 翠儿歇斯底里地呐喊:“龙哥哥!你在哪儿?娘!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翠儿在乔村一无所获,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李家峪煤矿。她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发现李家峪煤矿已经初步重建,煤矿已经又像点样子了,但却依然空空如也,是一片雪的清冷世界,高高的东大门门头上,悬挂着程七的一颗人头。 翠儿并不认识那颗人头是谁的,她踩着白雪,怔怔地走进煤矿,煤矿异常萧条,死一般沉寂,留下她的两行脚印。她一边走着一边四下看着,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龙哥哥!你在哪儿啊?” 突然,一只黑呼呼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翠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龙二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脚下没穿鞋子,裹着一块破布在雪地上踩着,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 翠儿惊愕地看着脏兮兮的龙二,她不认识他,显出一种莫名的表情。 突然,斜刺里又冲出来一个李疤九,同样是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脚上裹着麻袋片,口齿不清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汪汪汪!我要杀了你!” 翠儿看着两个素不相识的疯子,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翠儿来到堆尸坑,看到坑内有近千具尸体,层次不齐地被冰雪覆盖着,裸露着的一些骷髅,也都冻结在肮脏不堪的冰层下,看的出下边已经白骨累累。她忽地感到一阵恶心,赶忙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离开李家峪煤矿,翠儿再也没有了方向,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和上次一样,只能到城里去碰碰运气了。 翠儿一个人辗转来到平州城里,再次来到西街粮行。乔八爷正在账台上算账,这里的生意已经变得很冷清,偶尔有一两个人进来,只买一升米就走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乔八爷抬起头,看见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翠儿,大吃一惊,急忙起身说:“哎哟!这是怎么哩嘛?这不是翠儿丫头哩嘛!” 翠儿一屁股坐在一堆粮食袋上,脸上没有一丝生气,无精打采地说:“八爷,快给我搞点儿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 乔八爷一听,急忙倒杯水给翠儿,自己跑到隔壁去找乔有宝了。翠儿不管不顾,一口气就把水喝干了,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刚好乔八爷和乔有宝同时过来,二话不说,带着她一起出去吃饭去了。 他们三人一起来到大西街就近的一家面馆,一进门就给翠儿点了一碗搁锅面,然后选择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店小二过来给他们先沏了一壶茶,紧接着就把大大的一碗面条送了过来,翠儿饿极了,一看见面条便早已没了斯文,不管不顾地把面条端到自己跟前,二话不说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乔八爷见状,慢条斯理地说:“翠儿丫头慢着吃哩嘛!都是你的哩,不够再叫店家上哩嘛!” 翠儿不理会,继续大口吃着面条。 乔有宝不解地问道:“闺女,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乔八爷悠然地点着烟袋,笑笑说:“这丫头哩!还忙的顾不上说话哩!” 翠儿三口两口吃了个痛快,一抹嘴,忍住悲愤说:“乔龙找不到了,我娘也找不到了。” 乔有宝随口说道:“闺女别怕,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不会有事情。” 翠儿疑惑地说:“可问题是,他们在哪儿呀?” 乔八爷嗔怨说:“你这丫头哩,来日方长咯哩,愁什么哩嘛?” 翠儿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现在自己都无家可归了。” 乔有宝笑笑说:“不怕,就先住货栈吧。跟你八爷他们几个做个伴,那边房子也多。” 翠儿疑惑地问道:“乔叔现在不住那边?”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说:“现在世道乱哩,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哩,晚上来捣乱哩嘛!你乔叔和几个伙计哩,晚上干脆住在店里哩嘛,顺带下夜咯哩。” 翠儿若有所思地说:“这生意看来还真是很难做。” 乔有宝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不是都去那边了吗?” 翠儿也压低声音说:“我没去,我惦记我娘、平生和乔龙。” 乔有宝怔怔地问道:“大家现在都好吗?” 翠儿开心地说:“好!都好!不过我是偷着跑出来的,煤矿的暴动工人们组成了独立新一团,我们都参加了八路军。新一团在我走的那天,要去西边去执行重要任务。哎,跟你们说这些干啥?说了你们也不懂。” 乔有宝嗔怪地看一眼翠儿。 翠儿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噢,对了乔叔,你们也很久没回乔村了,虽说乔村现在都没了,婶子和乔安乔生师兄都很好,您放心。” 乔八爷似乎早就知道一样,笑笑说:“丫头饱了没哩?再来一碗哩嘛!” 翠儿打个饱嗝,嘿嘿一笑说:“吃饱了。嘿嘿!” 此后,翠儿就此在城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翠儿虽然在货栈里安顿下了,却是根本坐不住的。她的心里始终惦记着母亲和孩子,也惦记着乔龙。她整天都思来想去,终于眼前一亮,又猛然想到了钱翻译。暗忖道:只要找到钱翻译,不就可以马上见到孩子了吗?一想到这里,她的双脚便不由自主地把她又一次带到了北街的羊蝎子馆。 所谓羊蝎子,其实是一个俗称,指的是羊身上口感极为鲜美的龙骨部位,也就是带着里脊肉和脊髓的羊脊椎骨,都是一节一节的。因这个部位的横截面有三叉,呈“y”形,貌似蝎子那样张扬的形状,所以俗称羊蝎子。 北街的羊蝎子馆,生意还算不错,门庭若市。老板是一个矮个子的小胡子,老实勤快,有独门秘制的配料方,在这里专做羊蝎子生意,附带还做些羊蹄、羊头肉和羊下水之类。 翠儿再次走进羊蝎子馆,里边已经没有空位子了,柜台前还有一些人在排队购买,要打包带走,并没有人注意到翠儿进来。 老板一个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刚好有一张餐桌上的客人,嚷嚷着要再烫一壶酒来。老板忙得不可开交,眼看着顾不过来,要酒的客人便开始不依不饶地吵闹起来。 翠儿见状,赶忙上前对要酒的客人殷勤地说:“这位客官稍等一下,我去帮您取来。”说完,跑到老板跟前说:“客人要的酒在哪儿?我去烫。” 老板正在着急,迟疑了一下,怔怔地告诉了翠儿。翠儿便顺利地解决了客人的难题,老板感激地看着翠儿,翠儿随口问道:“店小二去哪里了?” 老板沮丧地告诉她说:“店小二以前一直是住在店里不出门的,可有一天偏偏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鬼使神差地非要跑出去,结果被抓去煤矿做劳工了。” 翠儿一愣:“这大冬天的,煤矿又不开工……” 老板压低声音:“日本人抓的劳工多了去了,管你开不开工,只管抓就是了。” 翠儿怔了怔,眼珠一转,马上说自己愿意接替店小二,老板怔怔地看着她,摇摇头,表示不同意,只说店小二要的是男子,不要女人。 这种条件实在难不住翠儿,翠儿转天摇身一变,剪了头发,装扮成了一名男子,再次来到羊蝎子馆帮忙。老板看见,会心地笑笑,也就没有再坚持。 翠儿就此开始女扮男装在羊蝎子馆里打杂工,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和上次一样,打算守株待兔,一直坐等钱翻译的出现。 第八十三章 东躲西藏武工队 乔虎找到地下党(一) 再说乔虎、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一行五人离开部队以后,便开始在根据地附近漫山遍野地寻找翠儿,几经周折,四处搜寻,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翠儿的影子,几个人一合计,决定先离开根据地回乔村看看。 也是阴差阳错,翠儿刚刚离去,他们一行五人就一起回到了乔村,几个人全都站在北山村庄向下俯视,乔村已经不复存在,只是留下一团废墟。 家园被毁,世态变迁,大家忍不住感慨起来。正唏嘘之间,乔虎突然觉得似乎就不该浪费时间返回到乔村来找翠儿,因为乔村的粮食等物资都已经被拉到了根据地,他们都不止一次地回来顺道找过翠儿娘。 二奎却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是出来找师妹,自然应该到师妹可能去的地方找,师妹要找师娘,除了乔村还能去哪儿?” 乔虎摇摇头,突然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去李家峪煤矿去找呢?” 二奎脱口问道:“去李家峪煤矿干什么?” 乔虎不假思索地问道:“翠儿要不要去李家峪找孩子?” 二奎笑笑说:“队长你忘了,我们已经去过矿上了,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而且我们在平州城也已经见过钱翻译了。” 乔虎怔怔地说:“噢!对了,她知道孩子不在李家峪煤矿。” 乔安疑惑地说:“那师妹会去哪儿呢?” 乔生想了想问道:“会不会进城了?” 乔虎点点头说:“哎!有可能!” 二奎干脆地说:“那还说啥?咱们干脆直接进城去呗!” 大奎想了想说:“咱们还是不着急进城吧,我觉着还是应该先回一趟根据地看看。” 乔虎点点头赞成说:“噢!对的。刘书记他们说根据地也要转移,反正咱们一时找不到翠儿,我也觉得不如先回去看看再说。” 乔生附和说:“对对对!咱们是得知道根据地这次要转移到那里去。” 二奎干脆地说:“大家都这么说,那就先回去呗!”几个人相视会意,一起又返身走了。 等到乔虎一行五人再次返回到根据地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半夜时分。静谧的夜里,残月高悬,星星点点,四周刮着丝丝的冷风。 日本鬼子在白天已经来这里扫荡过了,被日本铁蹄践踏和劫掠过的柳倌庄根据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残烟余烬还在,空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以及烟熏火燎的气息…… 几个人看着已经空落落成为片片焦土的根据地,找到曾经拥挤在一起居住过的土屋,屋顶已经成为灰烬,四周已到处是残垣断壁。他们连续两天奔跑,一直都没有合眼休息,此刻感觉实在是太累了,不由自主地把土屋炕上的焦土清除干净,然后一起坐上去,顶着星星,挤在一起取暖过夜。 天蒙蒙亮,乔虎醒来了,看看周围,下了一场小雪,周围白雪皑皑,残垣断壁确实为他们遮挡了一点点的寒风。他感到腿脚有些麻木,想要动动手脚,却根本动不了,这才发现大家全都是倚在一起取暖睡觉的。一边是大奎和二奎,一边是乔安和乔生,他想让大家多睡会儿,怕把大家吵醒,最终忍着没有活动四肢。 其他人还在酣睡着,鼾声此起彼伏…… 忽然,两架飞机出现在上空,飞机隆隆的声音把大家都震醒了。 大奎一机灵站起来,喊道:“啥声音?” 乔虎指指天空说:“不知道,你们看,天上飞着两个大家伙!” 大家循声向天空看去,谁也没见过,天空中飞翔的究竟是两个什么东西,可能是由于好奇,竟忘了每个人身上的麻不不仁。 大家纷纷跳下炕,观看飞机,几乎全部腿脚麻木,站立不稳,先后摔倒在地。 空中的两架飞机从他们头顶飞过,一个俯冲,冲了过来,几个人还在纳闷的时候,飞机已经拉起来又飞到高空去了。 乔虎等人都没见过飞机,一时睁大眼睛,尤为诧异。 乔虎惊讶地说的:“咦!这到底是两个啥玩意?” 众人摇摇头,都表示不认识。 只有二奎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我们在训练的时候,听说过一种飞在天上的东西,说是什么飞机的……” 乔安模棱两可地说:“啥飞鸡?鸡咋还能飞呢?应该叫鸡鸟吧?” 乔生附和着说:“反正就是一只大鸟。”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那怎么还会有嗡嗡的声音?” 二奎认真地说:“我说的是飞机,不是飞鸡,飞机不是动物,那是小日本在天上能飞的武器。” 乔虎一愣,脱口道:“武器?拉倒吧!它还能打枪不成?” 话音刚落,两架飞机竟然盘旋而返,又一次交叉俯冲而来。 其实,这是两架日本军机。日本鬼子大规模地进山蚕食扫荡根据地,当他们终于找到了柳倌庄根据地以后,却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根据地那么多人早已经安全转移。鬼子扑空以后,并不死心,找不到目标,专门利用飞机在根据地附近四处搜寻根据地军民的行踪。 两名日本鬼子驾驶员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开始并没有发现地面的异样,俯冲下来仔细察看之后,似乎终于发现了下边有几个人。两架飞机似是而非地离去之后,不甘心,又突然杀了回来。 飞机二次返回,确认地面上是几名土八路,便肆无忌惮地俯冲而下,直接开枪向他们射击,“突突!突突!”机枪子弹在他们周围爆响,打的泥土四溅。 乔虎大惊失色,高声喊道:“不好!还真能打枪,上边有小鬼子看见我们了,大家赶快躲起来!” 大家开始围着矮矮的墙垣奔跑,结果他们跑向哪里,子弹就跟向哪里。一场飞机逗弄他们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飞机俯冲下来,一阵扫射之后,拉起来,接着又盘旋下来,再一次俯冲向他们扫射,然后再拉起来,再盘旋…… 乔虎他们躲无可躲,最后只好钻进了一间有半个屋顶的土屋里,没想到飞机机枪打不到,干脆把炸弹又投向了土屋。 “轰隆隆!”“轰隆隆!”两颗炸弹连续爆炸,房屋墙壁倒塌,五人全部被掩埋,泥土和着雪粒蔓延四溅开去…… 两架飞机这才得意地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乔虎醒来了,他感觉身上压着一些东西,翻身掀掉,是不少土块泥块,满头满脸的泥土。他猛地站起身,摇摇头,抖抖身上的泥土,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暂新的棉军装,已经再也找不到一丝新的感觉。 乔虎急忙翻找其他人,大奎被泥土块压着腿,二奎被泥土块压着胳膊,乔安和乔生抱在一起,被黄泥土埋了半截。大家相互扶着站了起来,一个个全都成了土人,看着别人全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的脸上呈现出一片土花,煞是骇人。 还好,五个人都没有受伤,都是被炮弹震晕了过去。 五人一合计,根据地是没法待了,翠儿也暂时找不着,不如干脆到城里跟地下党先去取得联系。 从根据地到平州城,一共有两条路可以直接过去。其中一条道路是官道,相对比较宽敞,乔虎运输补给的时候走过一次,但鬼子扫荡以后,这条路必然引起鬼子的重视,说不定还设置了不少鬼子炮楼据点。关键是如果再遭遇鬼子飞机,恐怕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还有一条路就是山路,虽然远一些,难走一些,但翻山越岭的,完全可以避开鬼子的飞机,还能绕道去看看李家峪煤矿。 五人最后的商量结果,是四个人觉得还是得去李家峪煤矿看一看,或许碰碰运气还能找到翠儿或者乔龙,只有二奎一人反对,他想快速进城,顺道侦察一下敌情。但一对四,最终也只好服从了大家的意见。 乔虎、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一行五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前往煤矿寻找翠儿,中途又被两架鬼子飞机发现了,一路上又被追赶着四处躲藏,真正领教了空中这一先进武器的威力。好在他们奔跑在群山峻岭之间,一路沟沟坎坎,不时地还能钻山洞,鬼子飞机有所忌惮,不敢过多地低空飞行。乔虎等人在躲藏的过程中发现了这种情况,知道鬼子飞机害怕撞到山上,倒也利用这个时间差完全可以能避得开。就这样一路躲藏一路狂奔地赶到了李家峪煤矿。 五个人从北大门走进煤矿,悄然地穿行在煤矿的广场上。一号井架二号井架还能看得见,食堂和附近的建筑也都还在,但天气寒冷,冰天雪地,没有人烟,目力所及已经看不见什么生机了。 二奎嗔怨道:“看看,什么也没有了吧?说的不来你们还偏来。” 大奎劝慰道:“二奎你就别说了,大家不是又商量了吗?” 乔虎笑笑说:“是啊二奎师兄,咱们不是怕飞机跟着的吗?这边的路咱们熟,顺道来看一下,也好嘛。” 突然,衣衫褴褛的龙二从旁边跑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地叫着:“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 乔虎惊愕地看着脏兮兮的龙二。 二奎解释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龙二,山本扫荡乔村的时候,我通知了工友们,乔龙师弟就带着兄弟们把他整治成了这个样子。” 乔虎淡淡地说:“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大奎揶揄道:“听说以前在城里的时候还要威风嘞!” 乔生抢着说道:“我知道,做拉尸队副队长之前,他就是城里海龙帮的二当家的。” 乔安脱口道:“海龙帮?咋这么耳熟啊?” 乔生怔怔地说道:“以前不是乔龙师弟……” 乔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不定龙弟带着师娘现在就在海龙帮里呢,我们进城直接到海龙帮找他们不就得了?” 众人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连连点头称是。 突然,斜刺里又冲出来一个李疤九,同样是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口齿不清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直接冲向乔虎:“汪汪汪!我要杀了你!” 乔虎闪身躲开,疑惑地问道:“这又是谁呀?” 二奎笑笑说:“李疤九,后来接龙二的。” 乔虎幽默地说:“拉尸队副队长这个位子真有意思,怎么都疯了?” 众人被他的这句话逗笑了。 二奎看看天色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城吧,争取天黑之前赶过去,管他们几个疯子干什么?” 大奎附和说:“就是队长,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话间,空中的两架鬼子飞机又出现了。 乔安喊一声:“不好!这家伙能看见咱们,又跟来了。” 乔生顿了顿说:“上边肯定有人!” 二奎不客气地说:“废话!要是没有人操纵,怎么发射机枪?又怎么发射炮弹?” 说话间,飞机再次俯冲下来,乔虎惊呼:“不好!又冲咱们来了!”话音刚落,飞机的机枪又扫了过来。五个人赶忙再次狂奔起来。 大奎看看四周,大家正在广场开阔地附近,着急地说:“这回可没有躲的地方了,那家伙的爆炸威力可太大了!”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快!大家跟我跑!”说完,乔虎便在前边纵身奔跑,四个人跟在他的后边狂奔,飞机的机枪子弹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追赶着他们,不断地溅起尘土。 乔虎轻车熟路地向塔楼方向奔跑,塔楼已经坍塌,背后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大家都以为乔虎想以岩石为掩体。没想到乔虎突然一纵身,直接翻越了岩石,岩石背后,竟然有一个难以发现的很小的洞口。 乔虎刚刚翻越岩石后便回身命令道:“快!跟我钻进去!”说完,自己一缩身子,首先钻了进去。 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也都紧跟着翻越岩石,飞速钻进洞里去了。 “突突!突突!”两架鬼子飞机的机枪扫射在岩石边,碎石乱溅。飞机俯冲扫射之后,不得不快速拉起来,这里背靠大山,鬼子飞机始终无法靠近。高高地盘旋了一圈,再转回来,又投下几枚炸弹。一番狂轰乱炸之后,躺在地上已经破败的被白雪覆盖的塔楼架,又一次被炸成了碎片。 乔虎一行一直等到飞机飞走了,才又从洞里钻了出来。他们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地出东大门,向城里方向奔去。路过东大门的时候,远远看见东大门上吊着一颗人头,走近以后,二奎才隐约看清那是程七的头颅,这颗人头头发蓬乱腐枯,黑乎乎的,早已冻得像个冰疙瘩一样了。 第八十三章 东躲西藏武工队 乔虎找到地下党(二)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天色暗沉,冷风嗖嗖。 乔虎、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一行五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海龙帮的牌楼前。石刻的牌楼柱子上原先的红色已经变得斑驳陆离,上边盘着的金龙也都被损坏,牌楼上的龙生九子图也已经破败不堪。 大家走进牌楼,发现石头广场上一片冷寂,原先平整的青石板地面上杂物遍地,脏乱不堪。 乔虎气喘吁吁地说道:“就是这里了。”大家停了下来,乔安和乔生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大奎四下看看,疑惑地问道:“这里真气派!你来过?” 乔虎喃喃地说:“来过,可我弟弟当初不见我。” 二奎环顾四周,吃惊地说道:“不好!” 乔虎脱口道:“怎么了?” 二奎仔细地看着门柱和地面,红色的门柱和石阶上满眼都是子弹擦过的痕迹,附近还有被手雷炸过的痕迹,他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看这门楼周围的样子,好像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乔安将信将疑地说:“这你也看得出?” “废话!”二奎毫不客气,指着门柱上被子弹打过的痕迹说:“你们看,这里,还有门楼的石台子上,都有子弹打过的痕迹。这里,地面裂缝,都陷下去了,明显是手雷炸过的。” 乔生称赞说:“行啊!二奎同志,不愧在鬼子那里受过正规训练。” 乔虎马上意识到什么,急切地说:“我说怎么不见守卫了呢,快!我们到里边看看去。” 乔安和乔生懒洋洋地起来,一行五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大门口跑去。 五人一起穿过广场,来到海龙帮的大门口,看见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倒在地上,门头上的龙头也已经不复存在,大门已经残破不堪,半扇石门敞开着,上边都是子弹射击过的痕迹,院子里的九龙照壁也在风雨飘摇中孤独地立在那里,上边也布满了子弹打过的痕迹。 海龙帮的帮会祠堂,前后院的各种建筑物,曾经美丽的人造假山,充满生机的杨树和柳树,帮主和帮众下榻和议事的所在,那些海龙帮的仓库,都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满目疮痍和断壁残垣。 二奎愤愤地说道:“这小鬼子也太狠了!” 乔虎脱口道:“怎么?” 二奎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对付一伙儿黑帮势力,竟然动用了炮击。” 说着话,身后不远处有一支队伍跑步过来了。 乔虎耳听八方,马上感觉到了动静,喊一声:“不好!有一支队伍跟我们遭遇了。” 乔安四下看看,疑惑地问道:“在哪里?” 乔虎“嘘!”的一声,冷静地说道:“别回头!往里边去!快!” 乔虎带着大家往海龙帮聚义厅的残垣断壁去了,他们刚刚离开,山本、栀子和红枫便带着一队鬼子队伍冲进了门楼,向破败的大门这边快速跑来。 原来,乔虎一行一来到海龙帮旧址,早有日本鬼子布置在这里的暗哨发现了他们,及时报告给了栀子。栀子一听说在海龙帮附近发现了持枪的土八路,立功心切,当即便点齐人马赶了过来。 鬼子部队早早发现了他们,急速赶过来,匆匆来到大门前,他们的人影居然一下子不见了,四周已是一片静寂,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山本极目远望,四周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见,疑惑地问道:“他们会去哪儿呢?” 红枫也疑惑地说:“是啊!明明发现他们了,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哼哼!藏起来了!”栀子看着前方的残垣断壁,冷笑一声,用手向前方一指,严肃地下令道:“给我搜!” 鬼子们立刻端着大枪,小心翼翼地走进破败的大门,向里边搜索前进。 乔虎一行五人此刻正藏身在海龙帮内室的断墙后边,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他们远远看着远处的鬼子人影,一个个谨慎地向这边搜索。 乔安举枪要射,被乔虎及时制止了,乔虎冷峻的神情说:“不能开枪!这是在城里,一旦开枪,我们五个很难脱身。” 乔生疑惑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乔虎想了想,问道:“乔生同志,你对这里地形熟吗?” 乔生怔怔地说:“不算熟,来过几次,知道从这里去神医门的路。” 乔虎顿了顿,干脆地说:“那就好!现在正好天马上就要黑了,神医门也不要去了,你们借着天黑直接去货栈。” 二奎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分开?”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我琢磨着,咱们几次被鬼子动不动就发现,一定都是因为五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了,这样很容易暴露,不如我们干脆分头行动。咱们现在都不能用枪,我有飞镖,所以我去引开鬼子,你们现在就去神医门货栈。” 二奎认真地说:“队长,我陪着你。” 乔虎断然地说:“不用!就我和乔生知道路怎么走,天黑了,我来掩护,还是你们先走吧。” 大奎恳切地说:“队长,你还是留个帮手吧!”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别啰嗦了,执行命令!我一个人脱身容易。”说完,抓起一块石头向另一边扔去,自己也纵身向石头落地的方向跑去。 石头落地的声音很响,马上惊动了正在附近搜索的日本士兵,鬼子们发现了乔虎的身影一闪,急忙朝着石头落地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的兄弟们看了看,面面相觑。也不再多想,只好由乔生带着,利用断墙的掩护,闪展腾挪,快速离去。 栀子和山本听到石头的动静,知道土八路果然在此藏身,两人相视会意一笑。山本悄悄对栀子说:“栀子小姐,这恐怕是土八路的声东击西。” 栀子心领神会,他们悄悄分兵两路,她自己率日本士兵向石头落地的方向来,山本和红枫率领便衣队继续向聚义厅的方向搜索前进。 乔虎隐藏在暗处,仔细地观察着,眼见着两名鬼子端着大枪谨慎地走近前来。说时迟那时快,乔虎一纵身冲出去,身到镖到,寒光一现,一名日本士兵脖子被抹,倒地死去。另一名日本士兵急忙回身,慌忙拉动枪栓,举枪就射。乔虎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把鬼子大枪托起来,一手挥镖而至,插进了鬼子的心脏。就在小鬼子丧命倒地的同时,“啪!”的一声枪响,鬼子的大枪朝天放了一枪。 山本和红枫听见枪身,气呼呼地带着便衣队返了回来。 乔生一行听到枪声,刹那间全都愣住了,乔安和乔生担心乔虎出事,坚决要求返回去,大奎和二奎审时度势,觉得只有一声冷枪,坚信乔虎不会出事,返回去就辜负了乔虎的苦心。 最后,大家争执了一阵,还是无奈地离开了…… 静谧的夜里,北风呼啸,寒冻凄冷。神医门货栈早已改名为“平旺货栈”,里边有一间屋子里还隐隐亮着灯。 乔生一行隐蔽在货栈外,警惕地察看着四周,直到确认安全之后,乔生一个人先翻墙进去敲门。“笃笃笃!”敲门声响。 乔八爷推开门,乔生连拍三巴掌,再回身挥手招呼一下,闪身进去了。大奎、二奎和乔安听见乔生拍手,又看见他隐隐地挥手,全都麻利地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货栈的房间里,两名粮行的伙计正坐在炕上吃饭。 乔八爷看着乔生穿着八路军制服,浑身土了吧唧地进门,看着他还招呼外边的人,开着门探头问道:“咋着哩?吃饭哩嘛?后边还有谁哩嘛?” 乔生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轻松地说道:“饿死我了!” 乔八爷问道:“你们几个人哩嘛?”话音没落,大奎、二奎和乔安已经快速闪身进来。 乔八爷怔怔地,赶紧把门关上,说道:“你们等着哩,我来下面条咯哩。” 说着话,随手给地灶里边添把火,放上锅,在锅里加了水,开始和面。 大奎、二奎和乔安饿坏了,也都拿起桌上的馒头往嘴里塞,两名伙计见状,急忙跑出去望风了。 乔八爷一边揉面一边问道:“你们都来咯哩,这是从哪儿来哩嘛?” 大奎故作神秘地说:“八爷好久不见,我们几个是专门留下来打鬼子的。” “好咯哩好咯哩!面条马上就好哩,你们先吃馍垫吧垫吧哩嘛!吃完馍去好好洗洗哩嘛!”乔八爷高兴地说着话,突然觉得少了乔虎,急忙问道:“哎!村长去哪儿哩嘛?” 二奎平静地说:“我们一进城就遭遇了小鬼子,他把鬼子引走了。” 乔安却急切地问道:“八爷,我爹呢?” 乔八爷笑着回答说:“你爹住在当铺哩,不回客栈来住哩嘛!” 乔生脱口问道:“为啥呀?” 乔八爷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因为现在都不叫神医门咯哩,神医门货栈改叫平旺货栈哩,神医门粮行改叫西街粮行哩,神医门当铺也改叫银丰当铺哩,神医门药铺还改叫寿康药店哩,已经各自一摊哩嘛!” 大奎疑惑地问道:“那为啥?” 乔八爷笑笑说:“日本人看得紧着哩,分散开好些哩嘛!” 二奎顿悟道:“明白了。你们在城里做生意也得要应付日本人?” 乔八爷笑呵呵地说:“是哩嘛!日本小鬼子现在无处不在哩。”说着话,地灶已经开锅,他开始切面条,一边切,一边下到锅里去煮。 二奎看着乔八爷把面切完,若有所思地问道:“不知八爷看见翠儿了吗?” 乔八爷爽朗地说:“见着哩见着哩!她在一家饭馆给人家帮工哩,赶明儿就回来哩咯!” 众人听了,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都落了地,情不自禁地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再说乔虎掩护大家转移,瞬间干掉两名小鬼子之后,迅速把两名鬼子尸体藏匿起来,快速扒下一名鬼子衣服套在身上,扛着一把鬼子的大枪,一闪身,大大方方地加入到了搜索的鬼子队伍之中,故意慢吞吞落在后边,趁着鬼子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乔虎趁着夜色,机警地来到大西街的寿康药店,这里正是刘华农最后留给武工队联系平州城地下党的地址。他疑惑地看着周边,躲在暗处一阵沉思。这个寿康药店,不是以前自己开的神医门药铺吗?怎么会突然改了字号呢?他联想到日本鬼子占领平州城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变化,乔村已经被焚毁,乔村百姓也已经安全转移,乔村的物资也已经支援给了根据地。乔村商贸社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独自在城里谋生活,他们为根据地送粮食送被服,还送武器…… 想到这里,乔虎的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再回身看看原来的神医门粮行和当铺,也都已经变成了西街粮行和银丰当铺。 乔虎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来到寿康药店外,轻轻地叩响了药店的大门。 屋内传出乔有宝的问话声:“什么人啊?半夜三更的,打烊了!” 乔虎一惊,这不是宝叔的声音吗?他随口说了暗语:“家里孩子肚子疼得厉害,想找个郎中!” 屋内乔有宝回答说:“这里是药店,找郎中找错地方了。” 乔虎暗暗惊喜,急切地说:“找不到郎中,只好找到这里来了。” 屋内乔有宝答道:“我这里可只有腹泻的药。” 暗语对上了,乔虎顿时明白,原来宝叔就是地下党的接头人,难怪乔村的粮食和布匹……他按捺着兴奋,急切地说道:“那也成啊!” 药店的大门打开了,乔有宝开门迎接:“快进来!”话音未落,就伸出手来,一把把乔虎拉了进去,然后探头看了看外边,警觉地观察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以后,匆忙把厚重的木门关上了。 乔虎惊喜地说:“乔叔,听的就是您的声!您……” 乔有宝异常冷静,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带他走向内室。 乔虎随乔有宝走进内室以后,急切地问道:“村长,你怎么来了?还穿着鬼子的衣服。” 乔虎急忙把穿在外边的鬼子衣服脱下来,露出一身沾着泥土的八路军制服,诧异地反问道:“我还想问您那宝叔,您怎么……” “哈哈哈!”乔有宝爽朗地笑了,随手把乔虎脱下来的的鬼子衣服收起来,拿出一件普通衣服递给他,故作神秘地说:“看来咱俩是彼此彼此啊!” 乔虎惊喜地问道:“宝叔真是地下党的同志?”说着话,接过衣服,快速套在身上。 乔有宝不紧不慢地说:“你一定很奇怪吧?由于对敌斗争的需要,我们已经把神医门分割了,表面上,神医门早已解散,这里感觉像是分别租给了别人一样。” 乔虎释然道:“我一来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敢确定,对暗号的时候还纳闷,怎么是宝叔的声音?现在一想,全明白了。” 乔有宝直白地说:“我白天的身份是当铺掌柜,晚上就睡在药店里。” 乔虎疑惑地说:“这药店……” 乔有宝平静地说:“药店和当铺目前都是我党的地下交通站,门对门相互可以掩护。你可能没有注意,药店很萧条,白天看上去就像是要关闭了一样,主要是为了遮人耳目。另外当铺和粮行现在也都打通了,必要的时候,如果当铺出了事情,还完全可以从粮行转移。” 乔虎闻听,睁大双眼,若有所思。 乔有宝一把抓住乔虎的手腕说:“你随我来!”说完,拉着乔虎快速出门去了。 第八十四章 昔日恋人再重逢 战友见面成冤家(一) 夜深人静,北风呼啸,大西街上冷冷清清。 乔有宝带着乔虎离开寿康药店,机警地来到银丰当铺,看着四下没有人,快速地打开当铺大门,一起闪身走了进去。他们从里边把门闸上,又用钥匙打开当铺接洽室的门,款款进到了接洽室。 邱月影正在接洽室里独自一人坐在接洽桌前专注地看书,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抬头看见乔虎和乔有宝一起进来,先是一愣。 乔虎乍一看见邱月影,也是一愣,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疑惑地打量着对方。 乔有宝提醒说:“你们看看相互都认不认识?” 邱月影惊讶地站起来,疑惑地说道:“你?” 乔虎紧盯着邱月影,几乎同时说道:“你?” “哈哈哈!”乔有宝哈哈大笑,故作镇静地说:“既然你们都认识了,我就不给你们介绍了,我去外边望风,你们好好聊聊吧!”说完,乐滋滋地从接洽室的门出去了。 乔虎和邱月影四目以对,两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诧异和惊奇。各自倏地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都刷刷地流了下来。 乔虎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嫁到外地去了吗?” 邱月影喃喃地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乔虎尽管已经约略知道此事,但还是感到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月影怔怔地说:“是你师父棒打鸳鸯,因为我是邱继财的女儿。” 乔虎一愣,脱口道:“你说什么?你是邱继财的女儿?” 邱月影点点头,无奈地:“嗯!”了一声。 乔虎一脸茫然,还是将信将疑地说:“你是说齐天帮的天爷是你爹,他就是邱继财?” 邱月影泪眼婆娑,再次点点头:“嗯!”了一声。 乔虎顿时不知所措,不自然地背过身去,不知所云地说:“我们……” 邱月影擦干眼泪,故作笑脸,大方地伸出右手说:“乔虎同志!” 乔虎缓缓回转身,疑惑地问道:“你是?” 邱月影干脆地说:“我是平州城地下党联络员邱月影。” 乔虎一激动,双手紧紧握住邱月影的手说:“真的?” 乔虎的手劲儿大,邱月影立马感觉到了隐隐的痛,她龇牙咧嘴地强忍着手上的疼痛说:“上级指示我尽快地寻找到你们,说你们武工队离开大部队以后,成了一只孤雁。” 乔虎看到邱月影疼痛的样子,赶忙松手,不好意思地说:“可不是嘛!我们回到根据地以后,根据地已经转移,我们一下子就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 邱月影痛快地说:“这下好了,以后,我就是你们与组织之间的联络员。” 乔虎高兴地问道:“我们可以并肩战斗?” 邱月影高兴地点点头说:“嗯!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乔虎再次激动起来,双手抓住邱月影的手,情不自禁地一用力,邱月影再也忍不住,嗲声道:“哎哟!疼死我了!” 乔虎赶紧撒手,连连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邱月影同志。” 邱月影嗔怪道:“握个手,你那么大手劲儿干嘛?” 乔虎难为情地说:“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而且我们能一起杀鬼子,我……” 邱月影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没事了。对了,你们武工队不是六个人吗?他们呢?” “他们去货栈了。”乔虎随口说道,一转念,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邱月影淡淡地说:“刘华农书记告诉我的。” 乔虎惊喜地问道:“你还能联系到刘书记?” 邱月影高兴地说:“能啊?就是刘书记指示我们,让我们尽快找到你们并给予妥善安置。” 乔虎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总算有地方了。你可不知道,离开部队以后,我们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给发现了,那个家伙,三天两头地追着我们打,搞得我们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的,真狼狈!” 邱月影振振有词地说:“干嘛要藏?你们是我党插进平州城敌人心脏的一把钢刀,绝不能藏着,一定要让鬼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乔虎迟疑地说:“可我们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 邱月影爽朗地说:“跟我来吧,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说着话,来到一张墙柜跟前,触动柜中的机关,墙柜旋转,露出一道门来。他俩一起走进了那道门,却发现里边竟然是一个狭窄的夹层,穿过夹层里的另一道暗门,竟然直接就到了粮行。从粮行的后门出去,却是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里。 夜深人静,他们一起穿越小巷,迅速消失在了平州城的暗夜里。 邱月影带着乔虎,借着浓浓的夜色,穿街走巷,辗转来到了南街的一所豪宅,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幢豪华的二层红色砖砌小楼,楼顶上盖着绿色的琉璃瓦,大门是铁艺实心刻着图形的棕色大门。走进大门是宽敞的门庭大院,院子里铺设着青石板地面,房门是豪华的青漆大门,铮明瓦亮显得高贵无比,上面是红色廊柱架起来,仍旧搭盖着绿色琉璃瓦的门楼雨棚,窗户还有铁艺镂空护窗,同样漆成青色。 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暖气。两人走到屋子里,左边是通往二楼的暗红色木制扶梯,右边直接通向一间大客厅,客厅是暗红色的木质地板,里边楼梯下方靠墙的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旁边是两组大衣柜和转角过来的一组真皮沙发,顶上悬挂着金色的一组华丽的宫廷吊灯。进门右手转角旁边有一间厨房和一间敞开式餐厅,餐厅很大,里边有古色古香的餐桌餐椅,可以同时容纳八到十人就餐,旁边角落处还有一间浴室和卫生间。 从楼梯上楼,金黄色闪着光亮的圆铜楼梯扶手立刻彰显了屋子的华贵和气派,楼上也是铺设着暗红色的木质地板,一条长长的过道直通楼梯,旁边对着客厅是暗红色的金属围栏,过道的另一旁并排相邻着六间卧室,每间房子都是白色金边的雕花木门。 邱月影带着乔虎参观完整体的房屋结构以后,一起返回到楼下客厅,来到后窗附近的沙发旁边。只见她轻轻地触动大沙发扶手上的一个机关,这个沙发的位子立刻自动前移,原来的靠墙位置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暗门。乔虎乍一看见感到非常吃惊,旋即高兴地说道:“真不错!这里还有暗门!” 邱月影再次轻轻触动沙发扶手上隐藏的一个机关,暗门轻轻地关闭了,主沙发也自动回归到原位,嘴上平静地说:“这个暗门可以直通神山帮的府邸。” 乔虎一愣,急忙问道:“这是神山帮的房子吗?” 邱月影淡淡地说:“不是,是齐天帮的,而且这幢房子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南街良墅。当初我爹是为了对付神山帮,才专门买了这处宅子。后来是我娘,怕我爹作孽太深,为了不让齐天帮暗中觊觎神山帮,就自己搬到这里来一个人住。自从我娘走了以后,这处宅子就一直空关着了。” 乔虎纳闷地问道:“那你还敢用?” 邱月影疑惑地反问道:“怎么?” 乔虎淡淡地说:“空关久了,乍一有人住进来,会立刻受到别人关注。而且我们刚才一路走来,我都仔细观察过,这里距离黑龙会那么近,好像眨眼功夫就能到。” 邱月影诡秘地笑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昔日的黑龙会那里现在就是鬼子的特高课。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这不正是灯下黑嘛。” 乔虎一愣,旋即称赞说:“还真有你的!” 邱月影笑笑,看见乔虎热得开始冒汗,直白地说:“你现在先去洗个澡,再好好换换衣服吧,都快成泥人了。” 乔虎爽快地说:“好!也真该洗洗了,让鬼子飞机炸的,成天尽钻泥窝子了。”说完,轻松地上浴室去了。 不一会儿,浴室里就传出了淋浴的声音。 邱月影开心地走到两组大衣柜前,打开柜门仔细看看,里边已经挂满了各种衣服,她认真挑选了一套绿底暗格子的西装,又从下边拿出一些内衣,放在外边摆弄了半天。 邱月影把选好的一些衣服,放到浴室外的一把椅子上,站在浴室门外,对着浴室门高声喊道:“乔虎同志,你身上太脏了,好好用香胰子洗洗。我把要换的衣服给你放在门外边了,你洗完澡以后,自己出来穿。”然后听听里边的动静,高兴地离开了。 邱月影心情大爽,径直走到钢琴旁,轻松自如地弹奏起来,一曲舒伯特的钢琴曲《小夜曲》舒缓而深情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邱月影独自忘我地演奏着钢琴,乔虎悄悄地打开浴室的门,探出一支胳膊来,把门外的衣服全都拿了进去。 不一会儿,乔虎穿着一身绿底暗格的西装,扣着全部扣子,里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外边罩了一件米黄色的马甲,脚下一双棕色皮鞋,从浴室里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他迈着坚定有力的脚步,脚下发出皮鞋扣着木地板有节奏的声音,款款来到邱月影身旁说:“真好听!这是什么声音呀?” 邱月影微闭双眼,陶醉在自己弹奏的音乐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乔虎竟然也慢慢被音乐感化,也开始闭着眼睛,尽情享受起来。 一曲终了,邱月影突然站了起来,面对乔虎,温柔地叫道:“乔虎。” 乔虎睁开眼睛,回过神来,看着邱月影温柔的眼神,随口答应一声:“嗯!” 邱月影恳切地问道:“假如人生让你再选择一次,你是选我还是选她?” 乔虎愣怔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邱月影耐心地说:“我是说,假如人生让你再选择一次,你是选我还是选郝翠儿同志?” 乔虎迟疑地问道:“你说什么呢?哪儿有这样选择的?” 邱月影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听你选!” 乔虎怔怔地说:“翠儿本来应该是龙弟的。” 邱月影倔强地说:“不!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乔虎想了想,认真地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有假如的话,那么我问你,战争会有吗?” 邱月影睁大眼睛,一时无语。 乔虎看看邱月影,继续说道:“我和你爹的仇恨会有吗?” 邱月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乔虎自顾自地说:“假如没有战争,假如没有晋商衰落,假如……” 邱月影打断他的话,嗔怨地说:“你还是在回避问题!” 乔虎平静地说:“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假如,只有抗争。” 邱月影无言以对,认真地打量着乔虎。突然,她的眼前一亮,认真端详起乔虎穿西装的样子,轻盈地走到衣柜前,从里边拿出几条领带,选了一条白色的,一条红色的和一条黄色的,轻盈地返回到乔虎跟前。 她热情地为他解开西装扣子,露出米黄色的马甲,然后拿着每一条领带依次在他跟前比划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条黄色的领带给他打好,再次仔细打量着,满意地说:“你穿西装的样子真好看。” 乔虎一把抓住邱月影的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我穿成这样?” 邱月影把手抽脱,淡淡地说:“这是对敌斗争的需要。你们身上的八路军土布服装,都要收藏起来了。穿着那样的衣服上街,恐怕会寸步难行。” 乔虎怔怔地问道:“大家的衣服都要换吗?” 邱月影肯定地说道:“当然!不然的话,你们怎么行动?” 乔虎脱口道:“行动?”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上级指示,你们武工队的第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是铲除叛徒。” 乔虎再次脱口道:“谁?” 邱月影严肃地说:“红枫。他已经为我们的组织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没问题,我们武工队保证完成任务!”乔虎不容置疑地说答应着,旋即遗憾地说道:“上次在米记粮行为宝叔取东西,就想着搂草打兔子,结果那次没有找到他,竟然让他活到了现在。” 第八十四章 昔日恋人再重逢 战友见面成冤家(二) 邱月影闻听,欣喜地说道:“真没想到,那次电台竟是你帮我拿回来的,谢谢你!原来我们早就在一起并肩战斗了。” 乔虎立刻想起了乔有宝回乔村请自己和翠儿帮忙取东西的场景,感慨说:“原来宝叔很早就参加革命了。” 邱月影认真地说:“我会把红枫每天的行动规律都提供给你。” 乔虎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这样就等于给我们武工队多了一双眼睛和一对儿耳朵。”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把武工队员都接到这里来住了。” 乔虎再次环视一下房屋,开心地点点头。 却说那天傍晚,栀子和山本带着鬼子士兵和便衣队,在海龙帮旧址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搜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具日本鬼子的尸体。他们发现这两具尸体的衣服和枪都没有了,都是被利器所杀,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插着一支飞镖,这才知道对手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气急败坏地回到特高课以后,栀子不知所措地来回踱步,山本却出神地拿着那支飞镖坐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乔虎在李家峪煤矿的一次次暗杀。 栀子疑惑地看着山本不耐烦地说道:“山本君,我看你拿着这支飞镖,出神地看了很久了。” 山本眼露凶相说:“不瞒栀子小姐,这支飞镖太熟悉了,这就是乔虎,我的老对手。” 栀子诧异地说:“什么?你是说七峰山土匪乔虎?” 山本恶狠狠地说:“没错,就是他。” 栀子疑惑地说:“他不是接应煤矿工人暴动以后,跟着八路都转移了吗?” 山本眼珠子转来转去,怔怔地说:“谁知道这帮土八路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不瞒栀子小姐,这就是乔虎使用的飞镖。” 栀子从山本手里接过飞镖,认真地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们这次又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山本猛然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栀子莫名地看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天空中飘荡着细小的雪花,大地白雪皑皑。 乔八爷和两名伙计正在货栈的院子里扫雪,嘴里呼出的白色气体,瞬间就能凝结,他们嘴巴的周围胡子上都结着冰碴。 乔有宝在雪地里踩着两行脚印,扛着一个包裹匆匆走来,一进院门就打招呼说:“八哥早啊!” 乔八爷抬头看见乔有宝,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咯哩?大清早赶回来干甚哩嘛?” 乔有宝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昨晚乔安乔生他们来过?” 乔八爷故作神秘地说:“消息很灵通哩嘛!” 乔有宝一脸认真地说:“我就是专门来带他们走的。” 乔八爷疑惑地说道:“这里他们还能待哩,走了去哪里呀嘛?” 乔有宝淡淡地说:“这你就别管了,我已经给他们找好地方了,反正在这里不合适。” 乔八爷不解地问道:“为啥哩嘛?” 乔有宝一本正经地说:“凡是跟乔村有瓜葛的,就都不合适。”话音未落,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全都凑近乔有宝来打招呼。 大奎笑嘻嘻地说:“宝叔!您来了!” 二奎也乐呵呵地说:“宝叔好!” 乔安和乔生欣喜地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乔有宝,异口同声地说:“爹!想死我们了!” 乔有宝放下肩上扛的包裹,笑嘻嘻地催促着说:“去去去!进屋都把衣服换了去。” 乔安不解地问道:“爹,我们这可都是八路军武工队,换衣服干啥呀?” 乔有宝嗔怒道:“武工队是不是应该执行上级命令啊?” 乔生睁大双眼,惊奇地说:“爹!您连这也知道?” 乔有宝笑呵呵地说:“上级给你们找了个住的地方,赶紧换了衣服,都跟我走。”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宝叔别逗了,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乔虎队长呐!” 乔有宝警惕地看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们乔虎队长已经跟组织接上了头,就是组织上派我来接你们过去的。” 大奎看看乔有宝,再看看乔八爷,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 乔八爷手捻须髯地点点头,不容置疑地说:“孩子们哩,对着哩。快些打点行装哩咯,快些去咯哩!” 几个人迟疑了一下,纷纷拿了包裹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乔八爷掏出烟袋,点着一锅烟,猛吸了一口,看看乔有宝说:“你觉得他们会连累乔村哩?” 乔有宝随口说道:“啥连累不连累的,乔村不是早就没有了吗?” 乔八爷若有所思地说:“是哩是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哩嘛!” 乔有宝故作镇静地说:“八哥啊,谢谢你几次救了我!” 乔八爷看看乔有宝,装作懵懂的样子说:“说什么哩嘛?我怎么听不懂哩?” 乔有宝笑笑说:“别装了,八哥和我都心知肚明。” “哈哈哈哈!”两人爽朗地大笑起来。 几个人很快换完衣服从屋里出来,全都换成了便装,焕然一新。大奎的穿扮就像一个小商贩似的,二奎的穿扮却像一个普通市民,而乔安和乔生的穿扮正像是两名伙计。他们全都与先前显得身份极为不同,立刻判若两人。 大家彼此看看,感觉都还满意,正准备跟着乔有宝抬腿要走。乔八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他们说:“哟!想起来哩,你们先别急着走哩,翠儿那丫头一会儿就到咯哩,等上她一起去哩嘛!” 乔有宝顿了顿,干脆地说:“八哥,这样吧。再不过去,乔虎那边可要等得急了,麻烦你等一下翠儿,然后把她直接带到当铺去。” 乔八爷手捻须髯,点点头说:“行哩!好着哩!” 二奎想了想说:“那我暂时也留下一起等等翠儿吧。” 乔有宝点点头说:“好吧!这样也好,二奎你留下,我们先走一步。”说完,带着大奎、乔安和乔生一起先走了。 看着乔有宝一行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看不见,二奎赶忙拿起扫把帮着一起打扫院子,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二奎和乔八爷高兴地正要进屋,翠儿女扮男装戴着一顶帽子从外边进来了,人还没到话音先到:“八爷!” 二奎和乔八爷回头,二奎看着翠儿的装扮,愣怔一下,旋即开心地叫道:“翠儿师妹!” 翠儿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二奎,一听到二奎的声音,顿时惊喜万分,急忙紧跑几步上前,一边跑一边惊讶地说:“二奎哥!你咋在这儿?” 没等二奎张口说话,乔八爷抢先高兴地说:“大家都在这儿哩!” 翠儿一惊,四下看看,急切地问道:“谁?在哪儿?” 二奎怔怔地打量着翠儿,疑惑地问道:“你从哪儿来?怎么穿成这样?没看到宝叔和我哥他们?” 翠儿摇摇头,疑惑地说道:“没有啊?” 乔八爷慢条斯理地解释说:“不是一个方向哩嘛!一个是打北边来哩,他们都是向西边去哩咯。” 翠儿淡淡地笑笑,随口解释说:“我在那家羊蝎子馆帮工,穿成这样方便。” 二奎释然地笑笑,想了想说:“八爷,既然翠儿师妹已经来了,我们就快些走吧,不能掉队。” 乔八爷高兴地说:“好着哩!好着哩!我这就带你们去哩嘛!”说着话,带着二奎和翠儿一起走出了货栈大院。 南街良墅坐落在平州城的中心偏西南地段,红墙青瓦,四周小巷四通八达。前院的角落里有一座露天大灶,空中拉着几条搭衣服用的线绳。后墙有一道暗门直通户外的一条小巷。外墙的伪装极好,从小巷外边却丝毫看不出暗门的位置,暗门与墙体的颜色和纹路完全相同,肉眼根本分辨不出,表面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小巷对面就是神山帮府邸高大的围墙,翻过院墙就直接到了神山帮的百鸟园。从南街良墅出门向西,穿过三条巷道,不消一刻钟时间,就可以直达日本人先前的黑龙会,现在的特高课。 乔虎一大早起来,独自来到前院开始练拳,在轻轻飘荡的雪花中,一招一式,沉稳有力,闪展腾挪,虎虎生风。正在练拳达到高潮的时候,乔有宝带着大奎、乔安和乔生从外边进来了。 乔虎缓缓收式,高兴地说道:“宝叔,大奎,乔安,乔生,你们都来了,快进屋。” 大家相继进屋,大奎走在最后,四下看看,称赞说:“这个地方很不错嘛!” 乔虎愣怔地问道:“哎,二奎师兄呢?” 大奎一边进屋一边说:“翠儿师妹就要到了,二奎等在那里,宝叔担心你等的急,我们就先过来了。” 乔虎欣喜地说:“翠儿找到了?” 乔有宝解释说:“翠儿丫头到城里来找孩子和乔龙,早些天就来这里了。” “这可太好了!再找到师娘和龙弟他们,这也就齐了。”乔虎闻听关上房门,一挥手说:“大家看,这里是平州城地下党组织为我们找的房子,叫南街良墅,今后就是我们武工队的驻地。以后我们大家住在这里首先要约法三章,没有任务尽量不要外出,因为这里到日本鬼子的黑龙会,对了,现在改成特高课了,距离很近。” 乔安惊讶地看着父亲,急切地问道:“爹!您现在真的是地下党啊?” 乔有宝食指挡唇“嘘!”的一声,故作神秘地说:“小心隔墙有耳!” 乔生上前依偎着乔有宝说:“爹!您真了不起!” 乔有宝平静地说:“国难当头,外患在即,大敌当前,我们中国人民唯有团结起来,共同抗击日寇,才有出路啊!” 乔虎肯定地点点头说:“宝叔说得对!从现在起,我们武工队就要以这里为根据地,积极开展对敌斗争。我们要像一把插在敌人心脏的尖刀一样,不断地打击这帮日寇侵略者,最终把他们赶出中国去。” 众人听了,群情振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八十四章 昔日恋人再重逢 战友见面成冤家(三) 乔有宝四下看看,突然疑惑地问道:“哎,邱月影同志呢?” 乔虎随口说道:“她出去给大家张罗早饭去了。”话音刚落,但见乔有宝的脸上立刻显得很不开心,大家立刻感到一阵困惑。 刚好这时,邱月影拎着一只笸箩进门,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我刚出去,就有人想我了?” 乔有宝严肃地抱怨道:“邱月影同志!” 乔安和乔生看见邱月影,几乎同时惊讶地说:“哎!咋(怎么)是你?” 邱月影一看这一对儿双胞胎,立刻开心地笑了,打趣说:“是我,你们哥俩都认出我来了?” 乔有宝没有笑,上前一步严肃地说:“邱月影同志!我现在正告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了!” 乔虎愣怔地看着乔有宝,诧异地说:“怎么了乔叔?” 乔有宝没好气地一指邱月影说:“你问她!” 乔虎又怔怔地转向邱月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月影?” 邱月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乔有宝跟前认真地说:“对不起乔有宝同志,我检讨!不过我们现在有武工队了,红枫那个叛徒的死期不远了。” 乔虎不解地再次问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乔有宝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有所不知啊。这个叛徒红枫,就是邱月影同志的直接上线,天天在外边带着特务四处找她,搞得她连家都回不去,也从来都不能公开露面行动。这下可好,她居然擅作主张,单独出门给你们买早饭去了!” 邱月影难为情地说:“同志们一直都找不到组织,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饭了,我这不也是表示一下党组织对同志们的关怀嘛!” 乔虎严肃地面对邱月影说:“邱月影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邱月影连声道歉说:“好好好!我接受批评行了吧?大家快吃饭吧,趁热!” 乔有宝嘴里嘟囔着说:“不像话!我现在先回当铺,说不准翠儿丫头和二奎已经到了。” 乔虎恳切地说:“宝叔一起吃了饭再走吧。” 乔有宝没好气地说:“我不吃!”说完,径直走到门口,推开门出去了。 邱月影吐了一下舌头,急忙解释说:“乔有宝同志这个人,一旦有事情,就根本坐不住,让他去吧。你们几个赶快吃饭吧!”说着话,把笸箩顺手放在餐桌上,掀开上边罩着的一块小苫布,里边露出了几块烤红薯和和几只烧饼。 大家各自搬着椅子,立刻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乔虎一边吃着烧饼,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邱月影同志,能不能搞两身一模一样的,颜色又很咋眼的衣服?” 邱月影不解地问道:“要这个干嘛?” 乔虎指着乔安和乔生说:“你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吗?” 邱月影直白地说:“早就觉得了。那次我去乔村,就已经发现他们是一对儿双胞胎了。” 乔虎脱口问道:“怎么?你还去过乔村?” 乔安笑笑说:“她去乔村找过你,我记得那天正好是初一,咱乔村搞义诊,她坐我的马车去的。” 乔虎一头雾水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乔安怔怔地说:“记得那天她看见翠儿师妹挺着大肚子,就哭着走了,好伤心啊!” 乔虎难为情地低下头说:“真对不起。” 邱月影擦拭一下眼泪,笑着说:“没关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说衣服的事儿吧。” 乔虎抬起头来,平静地说:“现在他们兄弟俩穿着像一对儿伙计,还不够显眼,我想让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再突出显眼一些。你不觉得他们这样的先决条件,会完成好多难以完成的任务吗?” 邱月影欣喜地说:“对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太好了,我来想办法。” 乔虎得意地说:“没错,兵不厌诈嘛!” 邱月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才说起孩子,你们的孩子呢?谁管?” 乔虎苦笑着说:“这孩子命运也是坎坷,鬼子扫荡乔村的时候,要杀了他,翠儿极力保护,怎奈鬼子人多势众。当时担任矿警队长的二奎同志出手救了孩子,后来在暴动前夕的时候,钱翻译把孩子抱走了。” 邱月影脱口道:“钱翻译?” 乔虎认真地说:“对了月影,翠儿和二奎都怀疑钱翻译就是代号松鼠的同志,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邱月影平静地说道:“这是我党的机密,你们不该问。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可以说。我虽然是松鼠同志的上线,但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知道他在煤矿敌人内部,什么身份还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日本来,一定会说小鬼子的日本话,做翻译也不是没有可能。乔有宝同志倒是和他接过头,见过面,不过也可能化了装。” 乔虎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会一直没有联系呢?” 邱月影认真地说:“有红枫在,而且每天带着特务四处抓人,搞得平州城一片白色恐怖,人心惶惶,我只能蛰伏。松鼠同志和我只是单线联系,我无法公开活动,只能伺机而动,况且目前煤矿也歇着,他也无法行动。” 乔虎想了想说:“这么说来,消灭叛徒的行动刻不容缓。” 邱月影严肃地点点头说:“是的。红枫的叛变,给我们平州城地下党带来了沉重的灾难,凡是和他有联系的我党同志,来得及转移的都走了,来不及转移的,除了我,无一例外地都遇害了。” 大家闻听,一阵唏嘘。 不一会儿,大家吃完早饭,大奎、乔安和乔生各自上楼去各间屋子参观去了。餐桌前只剩下乔虎和邱月影两个人,两人既尴尬又有些难为情地坐在一起,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都不愿意离开,不时地偷眼看看对方。 正在这时,门开了,翠儿兴冲冲地拉开门闯进来,后边紧跟着二奎和乔有宝。 翠儿一进门就撞见了乔虎和对面坐着的邱月影扭捏作态的样子,满脸狐疑地走近邱月影,怔怔地问道:“你是谁?” 乔虎看见翠儿女扮男装的样子正想发笑,猛然发现翠儿异常严肃,一脸兴师问罪的怒容,马上怔住了。 邱月影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次在乔村,大着肚子的翠儿在晒谷场上招呼人们的情形,便急忙站起来,大方地伸出手来,爽朗地说:“郝翠儿同志!你好!我叫邱月影,邱继财是我爹。” 翠儿一愣,立刻上下打量着邱月影,不客气地说道:“你就是勾引虎哥哥的那个狐狸精?” 乔虎高声嗔怨说:“翠儿!怎么说话呢?” 翠儿随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扯下来,眼睛紧紧盯着邱月影,疑惑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缠着虎哥哥不放?” 邱月影笑笑说:“郝翠儿同志,我想你是误会了。” 翠儿突然悲从中来,喃喃地说道:“我误会?没有你,我爹能让我嫁给虎哥哥吗?你是谁你知道吗?你爹邱继财是乔虎和乔龙兄弟俩的仇人你知不知道?你爹会让你嫁给虎哥哥吗?你们两家的恩怨能结束吗?你这个狐狸精到底是咋想的?你阴魂不散,居然现在又出现了。你这是要害死他们兄弟两人吗?” 乔虎再次高声嗔怪道:“翠儿!别那么没礼貌!” 翠儿不解地看着乔虎,不依不饶地说:“你说啥?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向着她?” 乔有宝上前一步,认真地对翠儿说:“翠儿丫头,可不许这样。我们这是在革命的队伍里,不允许有什么私心杂念!” 翠儿笑笑说:“说得好宝叔。他们两个人刚才在干嘛?我们进来的时候,三个人六只眼睛可是全都看的都清清楚楚!” 乔虎一怔,生气地说:“翠儿你胡说什么?我们干什么了?” 乔有宝也疑惑地说:“是啊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呀?” 翠儿振振有词地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们能干什么呀?”话音一落,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刚好大奎、乔安和乔生有说有笑地从楼上下来,见状全都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大奎愣怔地看着大家一个个冷漠的样子,不解地问道:“咋了这是?咋一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呢?” 翠儿急忙问道:“大师兄,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大奎笑笑说:“我们上楼看房间去了。” 翠儿手指邱月影说:“是不是他们把你们都支走了?” 大奎顿悟道:“翠儿师妹你瞎说什么那!我们刚刚在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上楼去看了看。对了,上边有好几间房子,真好。你这回可以跟队长夫妻团圆了,这里比根据地的条件可好多了。” 翠儿一听,自知理亏,刚才错怪了乔虎和邱月影,一噘嘴,赌气地坐下来,白一眼乔虎,嘴里嘟囔着:“谁跟他团圆?”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烧红薯递给二奎说:“二奎师兄,吃东西吧。” 乔有宝急忙上前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吃东西。”说着话,自己也拿起一个烤红薯,大大咬了一口,立时烫得龇牙咧嘴起来。 众人看见,立刻都相视笑了,紧张的空气这才缓和下来。 第八十五章 夜闯特高课锄奸 巧遇双女侠同行(一) 乔虎所领导的武工队找到平州城地下党组织以后,被地下党安排在了南街良墅内,开始每天足不出户地待在屋子里待命,大家整天都无所事事的,感到很无聊。 这一天,几个男队员坐在沙发上发牢骚,生闷气。 乔安抱怨说:“这样闲呆着,可真不是个事儿啊!” 乔生附和说:“就是,身上难受,都快捂出蛆了!” 二奎劝慰道:“别瞎说,咱们这不是在等任务呢吗?” 大奎疑惑地说:“既然知道任务就是铲除叛徒红枫,咱们直接出去干掉他不就好了吗?” 乔虎看着大奎说:“大奎同志说得轻巧,你知道谁是红枫吗?你知道红枫在哪儿吗?” 刚好翠儿从楼上走下来,没好气地说:“你们别吵了!还不够烦的呀?” 二奎想了想,眼珠一转说:“队长,我请求出去侦察。” 乔虎笑笑说:“要是能出去,我早就让大家出去了,咱们刚刚住在这里,都是生面孔,不是都要遵守组织纪律吗?” 翠儿揶揄说:“你说的组织纪律,是邱继财家的大小姐专门给咱定的吧?” 乔虎嗔怪说:“管管你的嘴,别再乱说了好不好?” 翠儿做个鬼脸正要返身上楼,只见房间的大门打开了,邱月影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面带微笑,一脸的轻松自然。大家一见,都觉得她带来了好消息,全都起身关切地看着她,翠儿也停下脚步,从楼梯上下来,赶了过来。 邱月影激动地说:“有消息了!” 大家立刻都群情振奋起来,全都围拢过去。 乔虎按捺不住兴奋地说:“什么消息?快说说!” 邱月影看看大家,不紧不慢地说:“经过我们战斗在各处的同志连续侦察,进行了多方多地的跟踪与排查,终于发现了这个红枫的住处。这个家伙自打叛变以来,一直就住在特高课里不出来。他可能是害怕我党锄奸,所以始终足不出户,从来都不会一个人出来行动。” 乔虎急不可耐地说:“那我们就深入虎穴,去他的住处除掉他。” 邱月影认真地说:“特高课是在一个弧形大院里,就是以前的黑龙会,只有一道大门。自从让海龙帮洗劫过一次之后,日本鬼子就开始戒备森严,重兵把守。我们是很难进去的,即便是进去了,也很难脱身。” 二奎若有所思地说:“凡是有吃喝拉撒睡的地方,就都可能有人出入,我就不信了,还愁找不到机会?” 邱月影抑制着喜悦说:“现在机会来了。同志们,经过我们的同志连续几天的战斗,终于找到了一个锄奸的机会。” 众人闻听,全都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原来,就在刚才,乔有宝在当铺的柜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银丰当铺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夹着包裹,头戴狗皮帽子的人,此人正是地下党的侦查员,他机警地四下看看,见当铺里没人,急忙关上门,把一个包裹递了上来,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说:“当东西!”说完,放下包裹就走了。 乔有宝赶忙拿起包裹,发现了夹在包裹里边的一张纸条,急忙拿着纸条,进到内室,去见内室里的邱月影。 邱月影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红枫妻女,今晚入住黑龙会。 邱月影随手把纸条烧了,联想到近来得到的一系列情报,判断出锄奸的机会就在今晚,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南街良墅来了。 乔虎怔怔地看着邱月影,急切地说道:“月影同志,你快说嘛!” 翠儿嗔怨地白他一眼。 邱月影不紧不慢地说:“红枫在叛变之前,有妻子女儿,为了便于工作,他把妻子女儿全都送到了老家乡下。可不知为什么,狡猾的栀子小姐把他的老婆和女儿一起抓来,逼着他叛变投敌。他的叛变被他的妻子女儿所不齿,在他叛变之后离开了他,又默默地回到了乡下。可没想到前段时间日本鬼子清乡扫荡,又把他们老家全都给烧光了,他的妻子女儿一下子又成了逃荒的难民,现在竟然又不得已跑回来投奔他了。据我们的情报显示,今晚她们要去特高课见红枫。” 乔虎迟疑地说:“那可不太好办,当着他老婆孩子的面,我们怎么下的去手?” 邱月影看看大家,故作神秘地说:“我是这么想的。”说着话,压低声音,向大家面授机宜。 大家经过一番秘密商议,全都绽开了笑脸。 这天夜里,夜黑风高,天寒地冻。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走在城西南的一条街道上,赶车的人坐在车上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他妈的,特高课蛮横不讲理,用车从不给钱,尽欺负人。” 突然,斜刺里出现两个黑影,穿着夜行衣,戴着黑色的武士巾,蒙着面,一左一右纵身上了车,用短刀直接抵住赶车人的脖子,阴沉地说:“别出声!出声就没命!” 车夫当时就吓傻了,急忙停下马车,哆嗦着求饶说:“二位好汉饶命……二位好汉饶命,小的可是个本分……本分的车……车夫。” 一名蒙面人低沉着声音问道:“这车可是要去特高课?” 车夫忙不迭地回答说:“是是是!” 蒙面人再次问道:“车上可是母女二人?” 车夫再次忙不迭地回答说:“是是是!” 蒙面人一拍车夫的肩膀,干脆地说:“好了!马车和车上的人我们都借用了,你不许声张。明天这个时候,还你马车。这个你拿着,算是租金。”说完,扔给车夫一锭银子。 两名蒙面人把车夫推下车,赶着马车快速跑走了。 车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这才如梦初醒,已经是满身冷汗,嘴唇颤抖着,不知所措,拿着一锭银子的双手兀自抖个不停。 突然,又有两个黑影过来,用短刀直接抵着他的脖子。 车夫顿时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尿着裤子,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地央求道:“二位好汉,马……马车我不……要了,租金你们也拿……拿去。”说完,双手奉上那锭银子。 乔虎一把把蒙面黑巾拉下来,没好气地说:“站起来!问你话!” 车夫颤抖着站起来,腿软的根本站不住。 乔虎疑惑地问道:“刚才你的车被人打劫了?” 车夫疑惑地反问道:“不……不是你们……” 二奎也一把拉下蒙面黑巾,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废话!刚才看见马车走了,要是我们,还返回来做什么?” 车夫这才稍稍镇定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两个和你们一……样的人,把我的马……车抢走了,说是租,这是租……金。”说着,把那一锭银子又拿起来。 乔虎冷静地问道:“车上可是有母女两人?” 车夫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二奎进一步问道:“可是去特高课?” 车夫惊异地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乔虎和二奎对视一眼,对车夫严肃地说道:“你赶快回家去吧,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否则你会没命的。” 车夫听了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跑了。 乔虎坚毅的表情对二奎说:“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二奎毫不在意地说:“不管他,就算是龙潭虎穴,今晚咱还是要闯一闯。”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走,先跟大家去会合。”说完,两人闪身离开了。 在特高课大院的外围,翠儿、邱月影、大奎、乔安和乔生正埋伏在一个隐蔽处暗中观察着。只见特高课的大门外,昏暗的灯光摇曳着,有一高一矮两名便衣守卫站在那里,两个人冷得一直在跺着脚,旁边的山本诊所一片昏黑,很是破败,看上去已经弃用很长时间了。 乔虎和二奎从后边悄无声息地赶了过来。 翠儿迫不及待地问道:“解决了?” 乔虎淡淡地说:“出现了意外。” 翠儿急切的问道:“失手了?” 乔虎平静地说:“不是。是我们晚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马车刚刚被别人劫走了。” 邱月影诧异地说:“哦!这么巧?”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会是谁呢?” 邱月影怔怔地说:“是啊!也不知是敌是友。” 二奎肯定地说:“应该是友。” 翠儿脱口问道:“为啥?” 二奎平静地说:“只要是针对红枫和特高课的,就一定是友。” 乔虎点点头说:“二奎分析的对,大家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翠儿不解地说:“你是队长,问谁呢?” 乔虎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打开,夜色下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明显是一份手绘的图纸。图上画着一个弧形大院,中间是一幢二层小楼,楼里上下两层都是密密麻麻的屋子,小楼的两边分别是两排宿舍,宿舍的两边拐角处,各有一个哨位,封锁着楼两边的道路。 乔虎认真地一边比划一边说:“好在我们都踩过点儿了。翠儿,按照原计划,还是让乔安赶着马车送你过去。你们进去以后,直接到一楼,记住,红枫就住在一楼,完成任务之后即刻撤离,不能久留。” 翠儿和乔安都郑重地点点头。 乔虎看着乔生说:“乔生,你和我想办法潜进去,你控制左边的这个哨位,我去控制右边的哨位,大奎二奎在门口接应。”说完,抬头看着大奎和二奎。 大奎和二奎认真地点点头。 乔生俏皮地说:“我发现了一个狗洞,可以钻进去。” 乔虎笑笑说:“那好,你进去的任务是负责暗中保护翠儿和乔安,我们在外围接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开枪。” 大家连连点头,心领神会。 翠儿突然“嘘!”的一声,向前一努嘴说:“你们看。” 大家循声看去,只见大门一侧的巷道上,有一辆马车正缓缓向大门口走过来。 一高一矮两名便衣在门口冻得正呵手顿脚地忙乎着,看见马车过来,赶忙上前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赶车的人正是海龙帮的女护法彩凤,她女扮男装地赶着马车过来,看见有人拦车“吁!”的一声停下马车,麻利地跳下车,凑上前说:“二位大爷,还不歇着呀?” 高个子便衣稀奇地说:“哟!听口音是个女的呀?怎么女扮男装啊?” 彩凤笑嘻嘻地说:“这年头想讨生活挣点儿钱,那是真难啊!既不想伺候日本人,又没有别的出路,只好女扮男装做个车夫,随便糊口饭吃。” 矮个子闻听,立刻放松了警惕,走上前去,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彩凤,嬉皮笑脸地说:“看你这身段儿,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莫非还愁没有饭吃?” 彩凤不客气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嘛!老娘可不愿伺候日本人。” 高个子浪笑道:“我们哥俩可都不是日本人呀!” 马车里阿娇发话说:“赶车的,可是我的夫家到了?” 彩凤答应道:“是的!夫人,到特高课大门口了,可有兄弟们拦着。要不就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得了。” 矮个子淫邪地说道:“哟呵!没想到车上还有一位呐!今天我们哥儿俩刚好一人一个,这可是要走桃花运了。” 马车里的阿娇厉声喝道:“放肆!” 高个子一愣,不客气地问道:“哟!车上这位是谁呀?这么恨!” 彩凤淡淡地说:“问一下二位,这里可是有一位叫红枫的?” 高个子马上堆着笑脸说:“哟!敢情是红枫嫂子来了,红枫现在可是皇军跟前的红人,小的们真是有眼无珠,快请进吧!”说着话,急忙把道路让开,彩凤赶忙跃上马车,赶着马车进到院子里去了。 乔虎等人隐蔽在暗处,凝神注视着这一切,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邱月影看出是彩凤和阿娇,感到一阵阵的疑惑,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是她们?” 乔虎急忙问道:“怎么?你认识她们?” 邱月影淡淡地说:“你们可曾听说过海龙帮的两大女护法?” 乔生脱口道:“彩凤和阿娇?” 邱月影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她俩。红枫叛变以后,带人四处抓捕我,宝叔就带我藏身在海龙帮,那时也算跟她俩有过比较深的接触。后来海龙帮被鬼子灭了以后,帮会中的兄弟们死的死了,没死的也都下落不明。还真是没想到,这两个女煞星居然还活着,看来她们这是在寻找机会为海龙帮报仇呐。” 乔虎冷静地说:“既是这样,那就不用多说,肯定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们就决不能袖手旁观。她们现在已经进去了,势必会打草惊蛇,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大家按计划赶紧行动。” 大家立刻分散开来,各自都快速行动起来。 第八十五章 夜闯特高课锄奸 巧遇双女侠同行(二) 北风呼啸着,特高课大院门外的两名便衣冻得不住地操手踮脚,乔安赶着一辆马车从门前的一侧巷道里走来。两名便衣看见,急忙上前拦住了马车。 乔安跳下马车,笑嘻嘻地说:“二位爷,小的是给一位叫红枫的大爷送夫人来的,这里可有……” 高个子吃惊地打断乔安的话说:“什么?又一位红枫夫人,刚才不是进去一位了吗?” 矮个子淫笑着说:“呵呵呵!咱们这位红枫大哥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翠儿急中生智,急匆匆从轿子里冲出来,气咻咻地说:“说啥?红枫还有老婆?” 高个子马上慌了神,怔怔地说:“可不刚进去一位嘛。” 翠儿恼羞成怒地指着高个子质问道:“那你说,我是谁呀?” 矮个子流里流气地说:“哎哟妈呀!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翠儿破口大骂道:“遭天杀的,好大胆,趁我不在,又偷养小的,看我不剥了她的皮!赶车的,快点儿进去!我要捉奸!”说完,气呼呼地返回到车轿里去了。 乔安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说:“哎!”急忙跳上马车,赶着车跑进去了。 高个子和矮个子看着马车的背影,各自摇摇头说:“真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话音没落,乔虎和二奎一边一个,直接上去把这两个汉奸的脖子给扭断了,可怜两名便衣,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在眨眼之间丢了性命。 乔虎二话不说,立刻潜了进去。 大奎和二奎麻利地把两名便衣拖到暗处,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迅速代替了他们的守卫岗位。 再说彩凤和阿娇混进特高课之后,立刻换成黑衣蒙面的装束,隐蔽穿行在特高课大院长长的甬道里,悄然来到楼门口,观察片刻之后,一闪身潜进了大楼。 特高课的楼内灯光很昏暗,静静的没有人,两人轻手轻脚地前行到了楼梯口,四下看看,径直向二楼去了。 翠儿和乔安也蒙着面暗暗跟踪在她们的后边,随后也悄无声息地潜进了楼里,看到彩凤和阿娇上了二楼,翠儿悄声道:“乔安师兄,这两人可能跟咱们干的不是一件事儿。” 乔安会意地点点头,悄声说:“先别管她们,完成咱们的任务再说。” 翠儿轻声应道:“明白!”说完,闪身向楼道的另一侧隐去,乔安紧跟上去。 翠儿和乔安机警地在一楼逐个房间寻找着目标,发现有一间屋子里的灯很明亮,门头上的玻璃窗透出亮光。他们两人会意后,轻手轻脚靠过来,翠儿听听里边的动静,然后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她发现这是一个套间,外屋有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和一张三人真皮沙发,却空空如也,便一闪身进去了,乔安随后也跟着进去了,返身又无声地掩上了门。 内室的门半开着,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内室门口,看见内室里有一张双人床铺,看见红枫一个人正仰天躺在床上,悠闲地翘着脚,得意地哼着京剧小调:“娘子不必太烈性……” 翠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照了一下,确定里边躺着的人正是红枫,回身跟乔安点了点头,两人会意,一闪身进到了内室房间里,悄悄关上门。 乔安低沉着叫道:“红枫同志!你还认识我么?” 红枫一惊,急忙坐起来回身看,头上的冷汗马上就流了下来,同志这个称呼对他来讲,已经很遥远了。他情知不妙,惊慌失措地问道:“你……你……你们是谁?” 乔安一把拉下蒙脸布,不屑地说:“我就是你挖空心思想要找的松鼠啊?” 红枫怔怔地说:“我并没有见过你……” 乔安冷冷地说:“今天见到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红枫看看乔安,再看看旁边的翠儿,哆嗦着问道:“你又是谁?” 翠儿蒙着面,厉声呵斥道:“死到临头!还问那么多干嘛?” 说话间,乔安上前挥刀一划,一道寒光闪过,红枫的喉咙立时被割断,当即呜呼毙命。 乔安用红枫的衣服拭干刀上的血,把刀收起来,再次蒙好面,和翠儿一起悄然返身出去了。他们刚刚走出房门,只听“轰!轰!”的两声巨响,楼上发生了爆炸。 乔安急切地说:“翠儿师妹,可能是彩凤和阿娇与敌人交火了。” 翠儿毫不犹豫地说:“那还等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快去接应她们!” 两人一纵身继续向前,到了楼梯口,正要冲上去,刚好彩凤和阿娇从楼上奔跑下来,看到他们,彩凤和阿娇立刻拉开架势。 翠儿开门见山地说:“是彩凤和阿娇吗?” 彩凤一愣,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们?” 翠儿干脆地说:“没时间说话,快跟我们走!”说完,转身向外边跑去。 说话间,一楼的几个亮灯的房间都有人涌出来,四个人立刻就近接敌,和敌人贴身交起手来,一边厮打,一边开始向门口撤退。 楼里的爆炸声顿时惊动了院子里的两处鬼子哨位,每个哨位上立刻都出现了两名鬼子,纷纷架好歪把子机枪直接封锁住了两边的道路出口。 隐藏在暗处的乔虎和乔生,早已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两人各显身手,飞身而出,分别麻利地就近解决了这两个哨位上的两名鬼子,并在据点处抱着机枪隐藏起来。 特高课的楼门打开了,乔虎情急生智,连忙抱着机枪冲上去,跑到楼门口,翠儿带着彩凤和阿娇率先冲了出来,乔安在后边断后,边打边撤。乔虎让过乔安,对着乔安身后冲出门的鬼子就是一通扫射。 “哒哒哒哒!”跟在乔安身后追出来的鬼子和特务,当时就倒下几个,剩下的都被乔虎用机枪给封堵回去了。 翠儿、彩凤、阿娇和乔安快速地往外跑,乔虎端着机枪断后,边打边撤。 楼房两边鬼子营房的士兵冲出来,左侧的鬼子被乔生的机枪封住道路给硬生生压了回去,右侧的鬼子被眼疾手快的乔虎在跑动中也用机枪也压了回去。 楼里的敌人趁着这个空档,端着枪破门而出,开始射击。翠儿和乔安急忙隐蔽起来掏枪还击,大奎和二奎也急忙赶来接应,双方进行了一阵激烈的对射。阿娇和彩凤各自迅速掏出一枚手雷向楼门口扔过去,楼门口的鬼子见状,立刻逃命似的龟缩了回去。 “轰!”“轰!”两声,两颗手雷全都爆炸了,火光顿起,硝烟弥漫。 趁着这个空档,乔虎一挥手,大家迅速跟着大奎和二奎撤出了大门口,乔生也及时撤了出来。 外边望风的邱月影及时赶过来,带着大家一起安全撤离了。 等到特高课大院里的鬼子和特务们都跟着冲出来以后,早已不见了武工队的踪影。 过了许久,栀子和山本带着一队日本士兵从外边急匆匆赶来了,院子里和楼里都死了几名鬼子和便衣,几名活着的鬼子和便衣正在收拾残局。 栀子和山本急匆匆地上楼,匆匆来到二楼被炸的房间内,看见这里正是宴会的现场,已经被手雷炸成了一片废墟,血肉模糊,酒菜散落一地,有几名鬼子倒地死伤,没死的鬼子疼得还在嗷嗷直叫。 看着死伤的鬼子和汉奸,栀子和山本全都铁青着脸,愤怒已极。山本弯腰捡起一块手雷碎片,目光狰狞,一脸惊愕。 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俩都侥幸躲过了这一劫,这次爆炸袭击的目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本来今天晚上他们是要和特高课的几名骨干在一起共同参加宴会的,结果也是命不该死,临时被藤田叫到司令部,一起去讨论春节过后进驻煤矿重新开矿的事情了。 栀子若有所思地说:“山本君,这不像是土八路所为。” 山本拿着手雷碎片,怔怔地说:“是的,土八路根本就没有这种武器。” 栀子疑惑地说:“莫非平州城里还有国民党军统的人?” 山本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怀疑这是海龙帮的漏网之鱼所为。” 栀子一愣:“哦?” 山本若有所思地说:“栀子小姐还记得海龙帮吗?他们可是拥有很好的德式武器装备。”这时,一名鬼子走过来,悄声和栀子耳语。 栀子听了大惊失色,急忙转身走了出去,山本见状,急忙跟着一起出去了。 栀子和山本带人下到一楼,来到特高课红枫的房间,一起纷纷涌入,只见红枫面朝门口坐在那里,浑身是血,惨不忍睹。他的脖颈处血肉模糊,眼睛睁着,嘴巴张着,已经咽气。 山本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对手是专门针对红枫先生采取的行动。” 栀子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地下党?” 山本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可是地下党做事干脆,不会如此拖泥带水,怎么还会去炸宴会呢?” 栀子淡淡地说:“红枫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地下党根本没有必要为他来冒这个险。” 山本不以为然地说:“不不不,恰恰相反。栀子小姐,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表明,地下党又要有什么行动了。” 栀子疑惑地说:“你是说红枫先生对我们还有用?” 山本随口说道:“他对我们是没什么用,但他只要活着,就至少妨碍着地下党什么。” 栀子疑惑地说:“会是什么呢?” 山本摇摇头说:“这个我还不知道。但我至少清楚一点,邱月影小姐还没有归案,松鼠先生也还没有归案。” 栀子怔怔地说道:“那宴会的炸弹爆炸又怎么解释呢?” 山本眼露凶光,冷冷地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地下党和海龙帮残余联合所为,一种是地下党和军统联合所为。” 栀子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今晚袭击特高课的,有两股力量?” 山本肯定地说:“是!一定是!” 栀子干脆地说:“山本君,那就由你了负责,把事情尽快查清楚!” 山本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第八十五章 夜闯特高课锄奸 巧遇双女侠同行(三) 再说乔虎一行迅速撤离以后,因为南街良墅和黑龙会之间的距离太近,所以就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由邱月影带着反方向离开了。 彩凤和阿娇带着大家来到东街的一个两层楼的旅馆,大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边走进了一间屋子。房间不大,是一个套间,里边正是彩凤和阿娇的卧室,有两张豪华双人床和两张大衣柜,外边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另外还有一组真皮沙发,感觉空间虽然不太大,却是比较安逸。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两位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彩凤笑笑说:“月影小姐,这里是东街赌场。”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不是旅馆吗?怎么会是东街赌场?” 阿娇淡淡地说:“自打龙爷接管海龙帮以后,就坚持让大家做正经生意,东街妓院、赌场和烟馆就全都关张了,东街赌场也就改成了这家旅店。我们姐儿俩干脆就在后边开了个门,安顿住下来,就是这儿了。你们快请坐吧!” 翠儿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海龙帮帮主叫海爷吗?怎么又多出个龙爷?” 邱月影回答说:“龙爷就是乔龙,年轻有为,在海爷被捕入狱以后,在这里做了一年时间的海龙帮帮主。” 翠儿脱口道:“龙弟?” 彩凤疑惑地看着乔虎、翠儿、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邱月影急忙做着手势介绍说:“噢,两位姐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她一指乔虎说:“这位就是龙爷的亲哥哥,你们还记得七峰山土匪乔虎的名头吗?就是他。” 彩凤和阿娇大吃一惊,赶忙施礼说:“七峰山土匪乔虎的名头那可真是如雷贯耳啊!” 邱月影一指翠儿和众人又介绍说:“这位是龙爷的大嫂,乔虎的妻子,这几位都是龙爷的同门师兄。” 彩凤和阿娇连忙再次施礼,高兴地说:“敢情这都是自家人啊,太好了!幸会幸会!” 乔虎笑笑,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小鬼子的特高课?” 阿娇低沉地说:“自从海爷被鬼子打死,海龙帮被鬼子灭了以后,我们帮中兄弟死的死,不死的也全都被抓走了,只有我们姐妹俩逃了出来。我们发誓要为海龙帮报仇,可我们虽然知道山本一直就住在特高课的院子里,却苦于始终没有机会下手去杀他。” 彩凤接茬说:“这次我们意外知道一个汉奸的老婆要去特高课,山本和特高课正好要举行什么宴会,所以我们就去了。没想到这个山本不在,又让他躲过一劫!”说完,愤愤地在沙发背上擂了一拳。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怎么还会爆炸?” 阿娇愤愤地说:“贼不走空,就算山本不在,也不能便宜这帮小日本,我们就把手雷扔进去了。” 乔虎感叹道:“亏得遇到了我们,不然你们今天肯定脱不了身。” 彩凤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乔生抢话说:“还说呢?外边两挺机枪就对着门口,你们出来,肯定被打成筛子了。” 彩凤和阿娇一脸惊愕。 翠儿扫视一下四周,转移话题说:“这里地方太小了,住不下,我看你们姐儿俩还是跟我们走吧!” 邱月影闻听,赶忙制止说:“暂时还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先走吧。” 翠儿不解地看看邱月影说:“你啥意思?” 邱月影笑笑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暂时还不能。” 乔虎怕翠儿说出出格的话来,赶忙拉了一下翠儿,威严地说:“翠儿,别多事儿!” 翠儿不服气,白一眼乔虎,一脸老大的不高兴。 彩凤见状,急忙识趣地笑笑说:“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们不方便跟你们在一起。” 乔虎笑笑说:“也不能这么说,都是打鬼子,我们也完全可以联合抗日,只不过眼下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阿娇坦率地说:“没问题,以后有用得着我们姐妹的,说一声就行。” 彩凤也附和说:“我们一向都听龙爷的,既是龙爷的大哥,你吩咐就是了,我们一定遵从。” 乔虎认真地说:“山本是咱们共同的敌人,你们暂时先不要寻仇,等我们,到时候咱们一齐动手。” 彩凤和阿娇异口同声说:“为什么?”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今天算是碰巧了,你们这是蛮干。以后呢?我真的担心你们会羊入虎口。” 彩凤点点头,爽朗地说:“跟着你七峰山土匪乔虎干,我们没得说!” 阿娇也附和说:“就是,大哥是抗日老前辈,我们姐儿俩听大哥的。” 乔虎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们先走了,有空我们会过来看你们。” 彩凤和阿娇同时施礼说:“那敢情好,你们多保重!” 乔虎看看大家,率先出门走了,大家依次向彩凤和阿娇摆手致意,一起默默离开了。 乔虎一行借着夜色,机警地在夜间急行,在城东南穿街走巷,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南街良墅驻地。 一进房间,大家都忙着脱去外边的夜行衣,翠儿却并不着急,而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怨道:“什么地下党员?真不近人情!” 乔虎严厉地说:“翠儿你说什么呢?” 翠儿振振有词地说:“本来嘛!人家出生入死跟咱们并肩战斗,住在一起有什么不方便?” 邱月影正在给大家从衣柜里拿衣服,停下手说:“郝翠儿同志这是在针对我呀?” 翠儿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针对你又咋样?” 邱月影走到翠儿跟前,严肃地说:“郝翠儿同志,你们都是八路军武工队的队员,我们可是共产党的队伍,我们都有纪律!” 翠儿不屑地说:“你少拿纪律吓唬人!咱们共产党的队伍能抗日,人家舍生忘死杀鬼子,也不是不抗日嘛!”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她俩。 邱月影顿了顿说:“我们的住处,至少就是我们自己的根据地,怎么能轻易示人呢?” 翠儿随口说道:“还是的,你就是不相信她们呀!我们也在根据地待过,那里可是有很多的老百姓。” 邱月影直白地说:“我们可是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我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除了我们自己人,我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翠儿反唇相讥说:“红枫倒是你的自己人,到底还不是当了叛徒?” 邱月影一时被噎,一个“你?”字出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翠儿得理不饶人,追问道:“我咋了?你说呀!” 乔虎不客气地说:“别吵了,半夜三更这么大声,你们不怕暴露啊?” 邱月影气咻咻地走到乔虎跟前说:“乔队长!我今天晚上还要向组织汇报今天的战斗成果,总结会就不参加了,你们自己总结吧!”说完,不由分说地走到门前,推开门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乔虎没好气地说:“都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一下,十分钟后总结今天的战斗情况!” 翠儿怔怔地说:“就处置一个叛徒,有必要总结吗?” 乔虎严厉地说:“怎么没必要?手雷爆炸就是突发情况,如果鬼子司令部离得近,我们今天恐怕未必撤得出来。” 翠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看咱们还是总结总结彩凤和阿娇的去向问题吧,两个弱女子,在外边落着单,怕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二奎看看翠儿,再看看乔虎,淡淡地说:“队长,我看翠儿同志说的也很有道理。” 乔虎不客气地说:“这个话题跟我们今天的战斗无关,暂时不讨论。” 大奎直白地说:“队长这可是有意回避问题呀。” 乔虎严肃地说:“这不是回避!我们住的这个地方,是地下党同志为我们武工队专门提供的,离特高课又这么近。地下党的同志有他们的具体情况,我们怎么能把我们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们呢?” 乔安附和说:“就是!地下党安排我们住在这儿,估计也挺不容易的。” 乔生也附和说:“多一个人知情,就会多一份凶险。” 翠儿反驳说:“我们几个怕死吗?我们共产党的队伍,不就是拯救全天下老百姓的吗?” 乔虎不客气地说:“翠儿,你不要感情用事嘛!” 翠儿疑惑地问道:“我咋是感情用事了?” 乔虎直白地说:“你这是把对邱月影同志的意见,带到实际工作中来了。” 翠儿没好气地说:“你少向着她说话!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如何看待彩凤和阿娇的是非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感情问题。” 乔虎不耐烦地说:“跟你就说不清楚。大家现在稍事休息,十分钟以后,总结这次战斗。”说完,整理一下衣服,径直上楼去了。 二奎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说来也是,她们怎么会有德式手雷,这比咱们手里的土制手榴弹的威力可大多了。” 乔生很牛气地说:“这个我知道,乔龙师弟当时为了抗日,通过我爹为海龙帮购买了大量军火。”说完,也上楼去了。 众人笑笑,也都跟着一起上了楼。 翠儿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换衣服,赶忙跑到衣柜前,脱掉夜行衣,换了一件对襟衣服,对着镜子照着,笑着…… 突然,她的眼前一阵模糊,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瞬间幻化成了乔龙,乔龙正对着自己嘿嘿地发笑,不免情不自禁地泪眼婆娑起来。 第八十六章 乔龙再被抓劳工 翠儿思亲回山洞(一) 时光流逝,日月更替,冬去春来。乔村河湾的冰雪开始消融,山洞里也渐渐开始暖和起来。 这一天,春生妹子在洞里烧饭,乔龙在一旁轻轻地给翠儿娘捶背,看着春生妹子烧饭,见她从面袋子里倒出少量面粉和面,立刻觉出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心头为之一怔。 翠儿娘叹口气,悠悠感慨说:“唉!天天蒙在这山洞里,要不是感觉天气暖和了,都不知道已经过了年。” 乔龙笑笑说:“师娘啊,现在世道乱,年不年的,怎么都是过。日本小鬼子来了以后,哪儿都安生不了,恐怕谁也没这心思过这个年了。” 翠儿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春生妹子,这过了年,该十六了吧?” 春生妹子被柴火映照的脸色通红,随口答应说:“嗯!整十六了。” 翠儿娘悠悠地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怀上翠儿了。” 春生妹子发嗲说:“大娘!” 翠儿娘淡淡地说道:“这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两个孩子也都没个主婚人,我这个瞎婆子干脆给你们做主,你们就圆房了吧。” 乔龙难为情地说:“师娘!说什么呢?” 翠儿娘面无表情地说:“每天都住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不圆房算个啥事儿啊?” 乔龙嗔怨道:“看您,还越说越来劲儿了!” 翠儿娘反唇相讥说:“咋?你不愿意?” 乔龙喜不自胜,发嗲说:“师娘!您还说?” 翠儿娘追问道:“那是春生妹子不愿意?” 春生妹子已经想入非非了。自己怎么能不愿意呢?和乔龙在一起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深深感觉到了乔龙的能干和善解人意,他敢于担当,勤劳,勇敢,善良,是一个完全可以依托终身的男人,尤其是母亲和哥哥离去之后,这个男人对自己百般照料,细致入微,她在心里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而已。此时此刻,她感到翠儿娘的话一丝不差地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嘟囔着说:“大娘,我可啥也没说。” 翠儿娘眼睛看不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那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一捅就破。但总得捅破不是?你们都要脸面,今儿个我就给你们两个把它捅破咯。呵呵呵!” 乔龙嗔怪说:“不理您了,洞里已经快没有粮食了,我得出去搞点吃的去了。”说完,不再给翠儿娘按摩,举步走出了山洞。 春生妹子看着乔龙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眼神。 翠儿娘假意生气地说:“臭小子!你还真出去了?” 春生妹子急切地说:“大娘,乔龙哥哥是不是嫌弃我呀?” “呵呵呵呵!”翠儿娘开心地笑了,她安慰春生妹子说:“哪儿能啊?龙儿可是个善良的人。你放心,他回来,我一准让你们圆房做夫妻。” 春生妹子暗自欢喜,赶忙起身上前给翠儿娘学着乔龙的样子继续捶背。 乔龙、翠儿娘和春生妹子三人像一家人一样,整整在山洞里窝了一个冬天,眼看着已经坐吃山空,没有什么吃的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乔龙一边给翠儿娘按摩,一边看着春生妹子做饭,已经看出没有米可以下锅了,面粉也所剩无几,春生妹子都不敢怎么吃。他决定出去寻找食物,借着逃避翠儿娘说圆房一事,匆匆出了山洞。 乔龙并非不喜欢春生妹子,觉得她面庞清秀,性格耿直,风风火火,特别容易相处。尤其是近来出落的楚楚动人,她那辣人惹火的身材,经常让人想三想四,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只是被师娘乍一下说出口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里尽管依然放不下翠儿,但翠儿毕竟已经是自己的嫂子了,他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春寒料峭,冷风习习,山谷间已经泛出微微的绿意。 乔龙出了山洞以后,径直下山来到乔村,看着已经荒凉的毫无生机的乔村,内心一阵酸楚。他很怀念过去那种天真烂漫,衣食无忧,经常可以纵马奔腾的日子,可如今,他想找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乔龙去了村里的地下仓库,那里早已破败不堪;他徘徊在曾经的玉米地,山药地和麦地,所有的田地也都已经满眼荒芜了。四周杂草丛生,都是刚刚冒出来的新芽,竭尽所能地发出了一丝春的气息。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一只野兔一闪而过,乔龙定睛一看,猛然一阵欣喜,立刻愉快地朝着野兔跑过的方向,健步追了上去。 野兔在前边跑着,乔龙在后边紧追不舍,野兔似乎很聪明,不断地钻树丛,钻草丛,搞的乔龙追得很吃力,不知不觉中追出好远…… 野兔跑到一片开阔地里,乔龙展开脚力,奋力追赶,看看就要追上了,他凑准时机,一个鱼跃虎扑了上去,两手牢牢抓住了那只野兔,内心一阵激动和轻松,喃喃地说道:“总算逮着你了。” 乔龙歇口气刚要拎着兔子站起来,却有几支上了刺刀的大枪对准了他。他缓缓抬起头来,发现几名日本士兵正端着三八大枪死死地盯着他。 乔龙举起双手,缓缓站起来,手里的野兔早已挣脱他的控制,逃之夭夭。他怔怔地环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追着野兔跑到了李家峪煤矿北门外的三棵大槐树附近,自己遇到了一队在煤矿巡逻的日本士兵。远方的北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建起来一座碉楼,碉楼上有几名鬼子正向这边举枪瞄准着。 就这样,乔龙再一次被抓了,日本士兵把他押着来到了煤矿。 经过大半年的恢复之后,李家峪煤矿又重新开张了,而且规模再一次扩大。铁路运输线路已经铺设完成,原先的围墙和电网也都已经拆除,曾经的东大门、南大门和北大门也都完全拆除不见了,这三道大门分别变成了三座碉楼。 程七的头颅原先一直挂在东大门的门头上,现在已经变成了东碉楼旗杆上悬挂着的一具骷髅。 煤矿内部的整体结构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矿上四处可见巡逻的鬼子队伍,而且还多了一支日本鬼子的狼狗队,狼狗队有事没事就在四处乱窜,搞的劳工们躲之尤恐不及。这里不再像以前那样没有女人,变得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人都很多,人们见了鬼子的巡逻队伍就躲,看见鬼子的狼狗队,都立刻吓得战战兢兢。矿警队耀武扬威,拉尸队狗仗人势,整个矿山看似繁荣,却是笼罩在极度的高压恐怖之中。 浅见正雄接替了山本,负责整个李家峪煤矿的军政事务,这是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原先盘踞在煤矿的鬼子全都换成了浅见正雄的战斗部队。这些鬼子士兵分别驻扎在军营里和东南北三座碉楼内,兵力也比以前增加了一倍多,煤矿内另外还建有东西南北四座塔楼,与外围的三座碉楼相互呼应,形成了成体系的立体交叉火力。 每一座塔楼上,都设有三名鬼子,一名鬼子守着机枪,一名鬼子端着大枪放哨,还有一名鬼子时不时地拿着望远镜在向四处探看。 矿区内还在宿舍区以南的一块空地上,加盖了好多的简易房屋,作为煤矿的家属区,出出进进都有男女老少。 浅见办公室还是以前的山本办公室,他傲慢地坐在办公桌前,穿着马靴的双脚架在办公桌上,眼睛微闭,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邱继财和小野都垂手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浅见才微微睁开双眼,瞥一眼邱继财,慢条斯理地说:“邱sir,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邱继财赶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说:“太君。按照原定计划,又盖了一百排房子,加上原有的宿舍,估计已经可以容纳六七千左右的劳工及其家属了。” 浅见冷冷地说:“不够!还要增加!” 邱继财点点头说:“太君,目前我们是不是先这样,剩下的,如果还有需要,让劳工自己盖房子,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我们还是早日开工的好。” “嗯!邱sir不愧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浅见满意地点点头,把两只脚放下来,狂妄地说:“那就抓紧时间开工!” 邱继财认真地说:“既然藤田大佐任命我来担任这个矿长,我就要对这个煤矿的生产负责任。浅见太君,我需要绝对的权威。” 浅见站起来,走到邱继财跟前看着他,微笑着说:“很好!邱sir,从现在起,你就是李家峪煤矿的绝对权威,除了大日本皇军,其他你都有权调度。” 邱继财暗自欣喜地问道:“包括矿警队、暗探队和拉尸队?” 浅见不容置疑地说:“是的,全都由你来调度。” 邱继财暗自得意。当初自己争取过平州城的商会会长一职,山本瞧不起自己却看上了潘本渊。潘本渊死后,他派田中再一次试探过自己,因当时时间仓促,错过了,现在机会照样属于自己,也总算是得偿所愿,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他顿了顿,自负地说:“只有这样做,我们的煤矿才可以高枕无忧,才可以顺利地改以前封闭式经营为现在的开放式经营,也不再需要电网和围墙。我们完全可以让每一个劳工都乖乖地听话,而不仅仅是让他们产生对堆尸坑的威慑与恐惧。” 浅见脱口问道:“为什么?” 邱继财振振有词地说:“太君有所不知。在我们中国,人们的家庭观念是第一位的,我们只要控制了劳工的家庭,劳工个人自然就变成了听话的工具。” 浅见称赞说:“太好了!看来,藤田大佐这次确实是选对了人。” 浅见一直不明白,当初山本为什么放着邱继财这样现成的人不用,反而舍近求远地去满洲找来了程七。他看着邱继财,朗声道:“邱sir,这次就看你的了。” 邱继财高兴地点着头,故作镇静地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就差劳工了。” 浅见拍拍邱继财的肩膀说:“没问题!从明天起,劳工会陆陆续续运来,大批难民也会进来,邱sir尽力安排就是了。” 邱继财立正回应道:“哈伊!” 浅见看看旁边的小野唤道:“小野君。” 小野立正道:“浅见中佐。” 浅见走到他跟前,严肃地说:“我们是一支没有打过败仗的战斗部队,对待支那人,绝不能像山本君那样软弱和仁慈。” 小野赶忙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邱继财从浅见的办公室里出来,很快回到了自己的矿长室。 原先的矿警队大院前边,加盖了一幢南北向的二层小楼,楼下是一排八间的房屋,楼上有六间房屋,楼梯搭建在楼房的外一侧,从楼梯拾级上到二楼,是一条有护栏的通头通道,站在通道上凭栏远眺,可以纵观煤矿的全景,拿着望远镜就可以把远处的中心广场,以及一号井口和二号井口看得清清楚楚。 穿过二楼通道,矿长室就位于二层小楼最里边的一间。这是一个大套间,里边一间是邱继财的卧室,外边一间是他的办公室。办公室进门左边是一套真皮沙发,右边是整面西墙,靠墙挂了一排鸟笼。南边正中央是一面玻璃窗,在窗前能看到后边的矿警队大院和拉尸队大院。东南墙的角落处摆着一套木制的办公桌椅和一套书柜,桌上放着一部电话机和一尊斑斓猛虎的模具,东面墙上开着一扇门,这道门通向内室。 邱继财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兴致勃勃地跑到鸟笼前开始逐个地逗鸟,这已经成了他的常态,一高兴就会拿着这些鸟寻开心。 第八十六章 乔龙再被抓劳工 翠儿思亲回山洞(二) 师爷急匆匆从外边走了进来,邱继财带搭不理地瞥他一眼,并不理会,继续逗鸟。 师爷上前道:“天爷!” 邱继财头也不回,傲慢地说:“叫矿长!” 师爷急忙点头哈腰地叫道:“矿长!” 邱继财缓缓回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说:“你记住!现在平州城的帮会里可就剩下咱们齐天帮一家了,以后可不能再叫天爷了,小心被日本人听见,一不高兴就把咱齐天帮给灭咯。” 师爷连忙陪着笑脸说:“是是是!天爷……啊不!矿长!” 邱继财得意地说:“什么事啊?” 师爷随口说道:“按照您的吩咐,我把暗探队、矿警队和拉尸队都已经全部弄好了。” 邱继财饶有兴趣地说:“快说说,都是怎么弄的?” 师爷认真地说:“先说暗探队,我是把一共二十名不经常露脸的兄弟,已经全部安排进了各个班组,每个班组一名,保证全矿每个班组里的工人们之间的秘密,时刻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邱继财满意地点点头说:“唔!很好!” 师爷继续说:“还有我们的几个兄弟,也都安排进了矿警队。” 邱继财高兴地说:“好!这些矿警队的人,他妈都是些皇协军,这些皇协军吃官饭吃惯了,有时候就会变得很自私。他们仗着自己手里有枪,只怕日本人,根本不会把我们当回事儿。虽说他们也归我这个矿长统一调度,可毕竟跟我们还不是一条心,所以还是得提防着点儿。” 师爷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矿长,各个层面都安排了咱们的人,保证都万无一失。” 邱继财满意地点点头,饶有兴趣地说:“不错不错,现在说说拉尸队。” 师爷不假思索地说:“拉尸队基本都是以前三大帮派的人,近水楼台,我把咱们齐天帮的人都安排在了各个重要关口。海龙帮的人最多,我全都给打发到井下去了,井下各个工区与班组都有,经常不同班,几乎都不可能碰头。神山帮的人就不值一提了,发配的四处都有,也很分散。保证他们以后再也聚集不起来,全都得乖乖听我们的话。” 邱继财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这样好,只要把他们全都打散了,让他们聚不起来,咱们对付起他们来,就好办的多。” 师爷认真地说道:“矿警队队长是按照矿长的意思派了咱们的人,现在还需要考虑一下拉尸队队长的人选问题。” 邱继财毫不犹豫地说道:“这还考虑什么?你就做这个拉尸队长最合适。” 师爷支吾着说:“矿长……不是答应……让我做副矿……长吗?” 邱继财白一眼师爷,眼珠一转,怔怔地说:“这个当然没问题,我已经向日本人推荐你做副矿长了,可浅见中佐和藤田大佐到现在都还没有点头,只能再等等,不能操之过急。你就先把这个拉尸队长的职务兼起来,顺便培养几个能够服从自己的能人出来,到时候也好接你呀!” 师爷欲言又止,无奈地说:“好吧,我会尽快培养接替我的人出来。”说完,悻悻地离开了。 师爷回到拉尸队办公室,拉尸队还在原来的旧址,师爷的办公室正是以前程七的办公室。他一来矿上就听说了程七的人头挂在东碉楼上,而且还听说了龙二和李疤九的事情,当即就觉着拉尸队的办公室晦气,风水不好。他对前边的那幢矿长楼情有独钟,矿长楼二楼上有好几间办公室套间,现在都还空着。他尤其喜欢在矿长楼上的感觉,喜欢那种拿着望远镜,登高一观,远观全矿,把全矿一览无余的感觉,喜欢那种一览众山小,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师爷本名叫贾仁义,本来是平州城里一名稍通文墨的混子,因机缘巧合,在邱继财初到平州城落脚的时候两人相识,之后便为邱继财鞍前马后地做了不少事情。两人从此臭味相投,开始纠结一帮混子一起混社会,也算是跟着邱继财创建齐天帮最早的创始人之一。因他的名字叫出来感觉不得劲,就习惯被大家叫成了师爷,时间一久,他的真名反倒没有几个人能够记得了。 师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喝着老白干,吃着花生米,气却不打一处来。手下的何大嘴和二杆子很有眼力见儿,也很会见风使舵。他们本来是在外间的,一看师爷脸色难看,阴云密布地回来,立刻小心翼翼地跟着进来,很识相地陪在一旁,百般殷勤地伺候着。 师爷来到矿上以后,权力不小,仅次于邱继财,需要独立工作,已经不再像在齐天帮的时候那么唯唯诺诺。李家峪煤矿的事务繁杂,邱继财对他又极为倚重,远比以前的帮中事务要复杂得多。 师爷准备在这里放开手脚,大展宏图,便在暗中刻意培植了自己的得力手下,把他们称作自己的四大金刚,安排在外间办公。 这四大金刚也都十分卖力,各有特点。一位绰号是何大嘴,此人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最善于玩套路,却是一个十足的好色之徒;一位绰号是二杆子,此人颇会阿谀奉承,善于逢迎拍马屁,却是个见利忘义,爱财如命之辈;一位绰号叫四葫芦,此人有一身好武功,忠诚老实,为人正直,却一向沉默寡言;还有一位绰号叫大蝎子,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最善使阴招,是师爷身边最狠最恶的一位打手。 师爷有这四位兄弟相助,在矿上玩的是游刃有余,顺风顺水,除了惧怕日本人以外,就只有矿长邱继财还能镇得住他了。 邱继财也知道师爷的羽翼日渐丰满,但却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便恩威并施,牢牢地把他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一是许以承诺,答应让他做副矿长,还答应把邱公馆的丫鬟蔷薇嫁给他,但却始终吊着师爷的胃口,并不忙着兑现。因为他很清楚,师爷贪得无厌,副矿长一事,只是个空头支票,压根儿自己就做不了主,至于蔷薇一事,因为还是需要给师爷准备下一块骨头才行,如果真的嫁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关键在于把握好时机,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还有就是邱继财总是利用日本人的势力来压着师爷,让师爷不能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要让他永远都在心中怀有一种恐惧,不敢反叛自己。 何大嘴察言观色,早已经感觉到了师爷的不快,上前道:“师爷,这是谁这么大胆?也不长眼,敢惹您老人家生气!” 师爷憋着一肚子气,被何大嘴一激,立刻觉得不吐不快,当即愤愤地骂道:“他妈的,答应老子当副矿长,竟然说话不算话,给个拉尸队长来打发老子。真他妈窝火!” 何大嘴和二杆子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师爷的一个痛根儿,师爷一心想着当副矿长,但这事却是在矿长手上牢牢地捏着的,急不行,不急也不行,可兄弟们是谁也没有办法。 二杆子眼珠一转,急忙堆着笑脸说:“就是就是,师爷。让您干这个拉尸队长,那确实是太屈才了,您其实就是一块做矿长的料。” 这句话立刻让师爷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一些宽慰,他顿了顿说:“真他妈晦气!等一会儿你们两个跟老子出去解解闷去。” 何大嘴马上就坡下驴,一脸高兴地说:“师爷,今天新来了几名劳工,带来的小媳妇可是不赖。” 师爷双眼大睁,满脸淫笑说:“真的?” 何大嘴猥琐地点点头说:“师爷,千真万确。” 师爷看看何大嘴,再看看二杆子,疑惑地说道:“不会是你们两个馋猫在老子前边已经尝过鲜儿了吧?” 何大嘴赶忙辩解说:“打死我们也不敢啊,您老人家不发话,再迷人的女人,我们也得给您老人家先留着。” 二杆子连声附和说:“是是是,师爷,都是您罩着的,小的们有口剩菜吃就满足了,岂可僭越?” 师爷满意地点点头说:“唔!还是你们两个兔崽子会说话。去,拿两个杯子来,陪老子喝点儿,喝完一起去。哈哈哈哈!去他妈的副矿长吧!” 何大嘴和二杆子赶忙各自从外间拿着一只杯子,返回来坐在师爷对面,倒上酒,小心翼翼地与师爷一起对饮起来。 乔龙之前没有找到哥哥和嫂子,就一直蛰伏在山洞里过冬,根本没有想到煤矿又重新开起来了。他被抓捕的时候,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那几名日本士兵的,但远远看见北碉楼上的日本鬼子戒备森严,至少有一个班的兵力,上边的鬼子似乎都在用枪瞄准着他,只好隐忍着被日本士兵押着从北碉楼进入到了煤矿。通过北碉楼的时候,发现碉楼分为上下两层,上边和下边全都架着机枪,门口还有两名日本鬼子分别拉着一条狼狗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过往行人,狼狗吐着长长的舌头,让人不自然地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碉楼上边的几名鬼子,正在举枪瞄准,比赛射击,射击的靶子,竟然就是几名看似想要逃走的劳工,这几名劳工远远地被开枪一一射杀。 乔龙不忍心再看下去,被押着走进北大门,向中心广场走去。在矿内行进的过程中,看见一队队的巡逻士兵正在巡回走过;看见几个拉着狼狗的鬼子,在四处不可一世地巡视;看见到处都是威风凛凛的矿警队员们在吆三喝四;看见四处都有拉尸队员们拎着大棒和皮鞭,游来荡去,一片恐怖。 乔龙被押着来到中心广场,这里专门设置了劳工登记处,登记处摆了一张长条桌,桌前坐着两名负责登记的拉尸队员,旁边各有两名背着枪的矿警队员护卫着,不远处还有两名站岗的鬼子,其中一名鬼子牵着一条吐着长舌头的狼狗,狼狗的凶悍与狰狞让人不寒而栗。有一些劳工正在这里乖乖地排队登记,乔龙也被押着进入了排队的队伍。 乔龙很快排到了前边,他再次被编了号,5798号。 乔龙倏地咋舌,惊讶地自言自语嘟囔着:“乖乖!怎么这么多?” 给他登记的拉尸队员听见了他的话,头也不抬,骂骂咧咧地说:“少他妈废话!叫什么名字?” 乔龙一愣,怎么突然问到名字了呢?他疑惑地问道:“这都有编号了,还要名字做什么?” 登记的拉尸队员没想到有人会有如此一问,冷不丁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看乔龙,不耐烦地骂道:“真他妈啰嗦,没有名字,怎么给你安排住房,你的家人来找你咋办?” 乔龙明白了,此次和上一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灵机一动,随口说道:“好吧好吧,我叫龙桥。” 乔龙登记完,领了劳工服,被一名拉尸队员带到了宿舍区。接近宿舍区的时候,拉尸队员不客气地告诉他说:“想要活命,就不能逃跑。前边宿舍三排二号,你去吧。给你的工位安排在一号井下,等今天晚饭以后,就开始上工。”说完,便转身走了。 乔龙四下看看,对他来讲,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看着拉尸队员离开了,立刻放松下来,悄然隐身到一处,把刚领到的劳工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再四下瞅瞅,并没有继续向宿舍区去,而是机警地向那座被炸毁又重新修好的塔楼方向走去…… 离开彩凤和阿娇以后,翠儿时时为她们担心,撺掇着乔有宝,终于在乔有宝的帮助下,以邱月影曾经在海龙帮内室避难为由,说服了邱月影,最后把彩凤和阿娇也一起收到南街良墅来了。 从此,南街良墅不再无聊寂寞,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这一天上午,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大奎在南街良墅的院子里练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乔安在一旁认真指导着彩凤练武,乔生在一旁悉心指导着阿娇练武,一招一式都透着威武。 彩凤和阿娇各持两把短刀,飒爽英姿。 第八十六章 乔龙再被抓劳工 翠儿思亲回山洞(三) 乔虎和二奎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苦思冥想,翠儿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前,随意拨动了一下键盘,发出了悦耳的琴音。翠儿感慨说:“你们说这西洋人,就是挺神奇的,就这么个东西,能弹出那么好听的声音。” 二奎站起来,走到钢琴旁,笑着说:“人家邱月影同志也挺行的,能弹好多曲子呐。”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说那妮子是不是也得有师傅教才行呀?” 乔虎随口说道:“我好像听她说是无师自通,弹这个东西要懂音律,能识谱。要说师傅的话,那就该是她娘了,可她娘并不会呀!” 翠儿揶揄说:“你这个人,咋就知道那么多?人家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呐!” 乔虎嗔怨说:“没你这样的,你说得,我怎么就说不得?” 翠儿不高兴地说:“不说这个了,我又想我的平生了。哎!对了,邱月影同志说,松鼠马上要开展工作了,你们说他是在城里呢还是……” 乔虎打断他的话说:“去煤矿了。对了!邱月影同志上次说,日本鬼子又开矿了,邱继财这次去做了矿长。” 翠儿立马想起乔龙来,怔怔地说:“也不知龙弟现在咋样了?” 二奎附和说:“我真是服了这个乔龙师弟了,从小到大,他只要躲起来,咱们从来就找不到。”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暴动的时候,记得是你救的他。” 二奎点点头说:“是的,我去救他的时候,他当时被鬼子折磨得已经昏迷不醒,我急着抽身,只好让一个叫春生的小兄弟背着他。对了,那个小兄弟当时还有娘和妹子在一起呢!” 乔虎不解地问道:“不是你们矿警队的兄弟?” 二奎淡淡地说:“不是。是乔龙的工友,暴动前正好他娘和他妹子一起来找他,结果被李疤九逮去了,逼着说暴动的事儿。小兄弟扛不住,可又不知道暴动的真实情况,他就只知道乔龙在暴动中做事情,就说了乔龙师弟。” 乔虎立刻想起暴动时各道大门外突然出现的变故,以及信号灯提前灭了的情况,释然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暴动的时候会中途出现变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说龙弟和另外三个人在一起?” 二奎随口说道:“是啊,不过,好像春生和他娘已经死了,就埋在乔村。对了,我跟翠儿师妹去乔村还见到过他们的坟。” 乔虎愣怔地看着翠儿,喃喃地说:“这么说,龙弟真的回到了乔村?” 翠儿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站起来说:“我知道我娘和龙弟在哪儿了!” 乔虎看着翠儿,迟疑地说:“你是说山洞?” 翠儿不容置疑地点点头说:“没错,他们一定是在山洞里。” 乔虎兴奋地站起来说:“那我们还不快去找?” 二奎一拍桌子说:“走,咱们一起去。” 翠儿立即起身,一左一右拉着两人就走,刚走到门口,乔虎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行,我不能去。” 翠儿急切地问道:“为啥?” 乔虎认真地说:“今天邱月影同志跟上级党组织联络,一会儿要带上级指示回来,说不定会有重要任务呐!” 翠儿干脆地说:“那我和二奎师兄一起去。” 乔虎想了想说:“好吧!你们两人一起去,快去快回,要是他们在那里,最好一起都接过来。” 二奎坚定的语气说:“放心吧队长,我们去了。”说完,和翠儿对视一眼,两人开门出去了。 翠儿和二奎出了房门,在院子里遇到正在练武的伙伴们,愉快地跟大家打招呼,彩凤看着翠儿满脸喜悦,疑惑地问道:“翠儿妹子,怎么这么高兴?” 还没等翠儿说话,二奎抢先回答说:“我们准备去找乔龙师弟,翠儿师妹这个人就这样,还没见着人,就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阿娇诧异地问道:“去哪儿找?保证能找到?” 翠儿兴奋地说:“这次一定能找到,大家都放心吧!”说完,快步开门出去了,二奎跟大家笑笑,急忙追了出去。 彩凤看看阿娇,两人相视会意,倏地脸色一沉,不高兴地匆匆进屋去了。 翠儿和二奎走了,乔虎考虑到马上会有新任务,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晋北地区图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起来,彩凤和阿娇气呼呼地冲了进来。 乔虎抬起头,看着她们气呼呼的样子,打趣地说:“哟呵!你们两个咋气成这个样子,谁惹你们了?” 彩凤不客气地说:“你!” 乔虎莫名其妙地问道:“我?我怎么惹你们了?” 阿娇直言不讳地说:“一个大男人,翠儿妹子去找龙爷了,你怎么不去?” 乔虎怔怔地说:“噢!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是二奎师兄陪着一起去了吗?” 彩凤直白地说:“那是你老婆,是去找你弟弟耶!” 乔虎释然道:“你们不懂。我们这是工作分工,再说,我这个队长,是不能随便离开岗位的。” 阿娇嗔怒道:“说的还有理了。” 乔虎正要解释,邱月影开门进来,一只脚刚进屋,就兴奋地叫道:“乔虎同志!” 大奎、乔安和乔生随后也紧跟着进来。 乔虎兴奋地站起来说道:“有任务了?” 邱月影高兴地掏出一份电报纸,递上前说:“上级指示我们,日本鬼子现在又开矿了,让我们在主动打击鬼子嚣张气焰的同时,设法把工作重心向煤矿偏移,积极采取各种斗争手段,一定要阻止鬼子掠夺我们的煤矿资源。” “太好了!”乔虎高兴地接过电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指指大家说:“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早就手痒痒了。” 邱月影抑制着兴奋说:“先别高兴的太早,还是早做部署吧!” 乔虎信心满满地说:“翠儿和二奎已经去乔村找龙弟了,说不定这次很快就会带回煤矿的消息!” 众人群情激奋,摩拳擦掌。 翠儿和二奎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骏马向乔村奔驰,翠儿一路上抑制不住兴奋,陶醉在曾经与乔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段情愫里,情不自禁地向二奎详细讲述了两人发现山洞时的传奇故事。两人轻车熟路,一路避开日本鬼子,很快就回到了乔村,马不停蹄地匆匆上山来到了山洞。 翠儿娘坐在麦秸秆上纳鞋底,春生妹子坐在一旁缝衣服。翠儿娘耳朵灵敏,乍一听到动静,还没等两人进到洞内,就警觉地喊道:“是谁?” 翠儿猛然听到母亲的声音,高兴急了,脱口喊道:“娘!我是翠儿呀!”话没说完,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二奎紧随其后。 翠儿娘惊喜地伸出双手喊道:“是翠儿呀!是你和虎儿吗?” 翠儿快步奔上前,抓住母亲的双手,热泪盈眶地说:“娘,是我和二奎哥。” 春生妹子赶忙起身让座,然后默默地给大家倒水。二奎坐下来,兴奋地喊道:“师娘!您让我们好找哇!” 翠儿娘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半天说了一句:“你们咋来了?” 翠儿泣不成声地说:“娘啊!我们都找你们找了好久了……” 二奎环顾四周,突然问道:“哎!乔龙师弟呢?” 翠儿娘微笑着说:“整整一个冬天了,洞里存下的粮食都吃完了,龙儿出去寻粮食去了。” 翠儿有些失落地说:“这么不巧啊……” 翠儿娘笑嘻嘻地说:“亏你还记得这个山洞。” 翠儿看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春生妹子说:“这位俊丫头一定就是春生妹子吧?”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你咋知道?” 翠儿解释说:“这不是二奎哥吗?当年煤矿大暴动的时候,乔龙和他们一家三口被小鬼子关在一起,还是二奎哥去救的呐。” 春生妹子闻听,原来那个中秋节晚上的救命恩人竟然近在咫尺,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二奎跟前说:“多谢恩人那天搭救!” 翠儿赶紧上前去扶她,嘴里说着:“我们现在都是八路军,不兴这个了,快起来。”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春生妹子竟然没有认出来?” 二奎笑笑说:“师娘,当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我还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怎么认得出来呀?” “呵呵呵!看我这个瞎老太婆,净想着你们看得见的事儿呐!”翠儿娘乐呵呵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虎儿咋没跟你们一起来?” 翠儿平静地回答道:“他还有任务。” 翠儿娘怔了怔说:“对咯!你们现在都是有队伍的人咯。” 二奎咕嘟咕嘟地喝了碗水,站起来说:“师娘,翠儿,你们娘儿俩好久没见了,就在一起好好唠唠吧,我出去四处侦察一下,顺便找找乔龙。”说完,没等大家说什么,就匆匆离去了。 翠儿看着二奎离去,再也忍受不住,忘情地一头扑到母亲的怀里,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翠儿娘抱着翠儿,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百感交集。 一旁的春生妹子看着此情此景,鼻子一酸,也禁不住地泪眼婆娑起来…… 第八十七章 做劳工再遇旧部 探矿情不谋而合(一) 这天黄昏时分,天气有些清冷,冷风嗖嗖地刮着。煤矿晚班的工人们都操着手,开始在煤矿中心广场懒散地集结,各班组都在忙着整队集合。 师爷站在广场中心的一张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他的身旁站着八面威风的四大金刚,四周布满了神气的矿警队员和拉尸队员。乔龙站在劳工队伍里,本能地把上工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冷眼看着四周。 狴犴站在劳工队伍的前边,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乔龙看着他,立刻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狴犴,他是自己的带班长?不太像。矿上现在跟过去已经不太一样了,似乎没有带班长。他吃惊地看着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前浮现出海龙帮狴犴办案的一些情景。 狴犴在前边高声喊道:“五七九八号!” 乔龙一直在出神,没有应答。 狴犴再次高声喊道:“五七九八号来了没有?” 乔龙还是出神没有应答。 乔龙旁边的一位工友轻轻推了他一把,悄声说道:“你不是五七九八号吗?咋不应?” 乔龙这才如梦初醒,尴尬地应道:“呃!到!” 大家一片哄笑。 狴犴随意地向乔龙看了一眼,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瞥,顿时怔住了,乍一看见乔龙,他的表情猛地一抽。龙爷莫名地离开以后,他一直牵挂着龙爷,尤其是在海龙帮被灭以后,他的思念之情更甚,海龙帮没有了主心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不去的就是龙爷的影子,虽然不够高大,却可以撑得起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龙爷,而且龙爷只是一名劳工。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表面却极力掩饰地四下看了看,当即镇定一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点名。 此后,乔龙丝毫不动声色,狴犴也一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没有对话,仿佛就是一对儿陌生人一样。 等到吃过晚饭以后,乔龙乘坐吊笼到一号井下去挖煤,狴犴也不声不响地跟着下井去了。 乔龙来到一号井下,看见劳工们都已经很自觉地开始各自干着活,不一会儿便一个个浑汗如雨,一个个很是卖力,这让他感到很是不理解。自己白天在煤矿四处走了走,感觉整个煤矿的氛围并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虽然矿上巡逻队和狼狗队造成的气氛在感觉上有些恐怖,但比起先前来还是松懈了不少,毕竟劳工都可以自由出入。可为什么劳工们都会这么卖力地干活儿呢?为什么大家都不会逃跑呢?他带着疑问,想要一探究竟。 原来,邱继财管理煤矿,并不像程七那样,而是完完全全另搞了一套,不仅自行发行了饭菜票,还发行了矿元券。他给每一位劳工每天都定了任务,只有完成了任务以后,才给发放每天的饭菜票,超额完成的,才有多余的矿元券。劳工们全家的温饱问题都系于劳工一身,劳工每天都得拼命劳作给自己挣到足够的饭菜票,才能保证全家人当天不饿。矿上发行的矿元券也只是煤矿的一种内部货币而已,只能在李家峪煤矿内部通用,矿元券能卖些什么呢?都是邱继财垄断经营的日用品而已,没得选择,只能买这些。 一旦离开煤矿之后,矿元券便形同废纸。 控制劳工逃跑并不仅限于此,其实劳工逃跑是没有丝毫可能性的。一是塔楼碉楼上的鬼子可以随时射击,生命安全难以得到保障;二是鬼子的狼狗极其凶狠,劳工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还有就是大部分劳工的家属也都在矿上,根本无法逃跑。真正想要逃跑的劳工,自己承担着逃跑的性命威胁不说,还承受着家庭作为人质的制约。就算真的跑出去了,也还是身无分文,劳工离开了煤矿,身上的矿元券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煤矿各班组也不再设带班长,全部由拉尸队统一管理和指挥,井下每个班组的拉尸队员由原来的两名,一下子增加到了十名。邱继财的这一套运作办法,实实在在地把劳工们的家庭生活与命运紧紧地和煤矿拴在了一起。单身劳工还算好一些,有家室的劳工可就麻烦了,全家的温饱问题,全部依赖当天劳工挣到的饭菜票来解决,稍一偷懒,意味着家里就会有人挨饿受罪。 邱继财很聪明,当了这个矿长之后,开始暗自闷声发大财,矿上的一应生活用品消费,全部由自己私底下来垄断供应,矿元券的制作权也完全由着他,这么好的生意,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在这里干得乐此不疲。 整个煤矿的氛围,其实是外松内紧,表面上大家都比较自由。实际上,劳工的家属变相成了煤矿劳工们的人质,劳工们既要遭受经济制约,还要遭受家庭的危机控制,同时还要经受暗探队和狼狗队的高压。劳工的生命安全不光是在井下得不到保障,即便是在井上也随时受到威胁,岗楼上的日本士兵经常用劳工当活靶子练枪法,岗楼下的日本士兵也经常在劳工们的身上练习拼刺刀。 乔龙自己深入到一条巷道里,一边干着活,一边苦苦思索着,狴犴见到他独自一人,便赶紧悄悄尾随过来,想与他悄声说话。乔龙见狴犴跟了过来,急忙藏身暗处,一把把狴犴揪过去,捂住他的嘴巴问道:“老七,你怎么会在这儿?” 狴犴被捂得脸涨的通红,费力地挣脱开,机警地观察着四周,喘着粗气悄声把海龙帮遭遇变故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乔龙,随后反问道:“龙爷,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乔龙随口回答说:“我上次离开海龙帮的时候,就已经来这里了,跟龙二一样,现在都已经是二进宫。两次来这里做劳工的,恐怕全矿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狴犴感到万分诧异,刚想再问什么,乔龙一摆手说:“真是没想到,海龙帮竟然遭到了那么大的变故。” 狴犴淡淡地说:“现在平州城各大帮会全都已经名存实亡,只有齐天帮还在,也都到矿上来了。齐天帮主天爷现在是煤矿矿长,师爷现在是拉尸队长。” 乔龙怔了怔,突然问道:“龙二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狴犴平静地说:“知道了,每天疯疯癫癫的,还有一个呐。” 乔龙直白地说:“是的,那个是李疤九,龙二疯了以后,他来接替龙二做了拉尸队副队长,随后也疯了。” 狴犴诧异地问道:“那拉尸队队长呢?” 乔龙冷冷地说:“东碉楼上吊着的那颗脑袋骷髅,就是当初的队长程七。” 狴犴大吃一惊,脱口道:“啊?这么惨?” 乔龙盯着狴犴,生硬的语气说:“你以为咱中国人,给鬼子拼死卖命,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狴犴怔怔地说:“谁愿意啊?就拿咱海龙帮兄弟来说,没有一个愿意的。” 乔龙转移话题说:“现在劳工好像还可以带家眷了?” 狴犴诧异地说:“以前不可以吗?” 乔龙淡淡地说:“以前矿上几乎就没有女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大,更没有现在这么多人。我看着矿上的围墙也取了,他们就不怕劳工逃走?” 狴犴诧异地说:“以前还有围墙?可能是因为规模扩大了,自然就把围墙给拆了吧。至于逃跑,怕是没人敢跑吧,都是些有家眷的,敢跑吗?” 乔龙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这是鬼子拿劳工家属做人质了。那没有家眷的劳工呢?” 狴犴摇摇头说:“方圆上百里,都被日本鬼子控制着,跑了还不是得被抓回来?” 乔龙点点头说:“明白了,表面松了,实际更紧了。” 狴犴附和说:“可不是?日本人的狼狗队,可不是吃素的,狗鼻子灵着呐!”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不行!趁他们还不熟悉我,我得逃出去。” 狴犴疑惑地问道:“龙爷有办法逃?” 乔龙淡定地说:“有。” 狴犴一脸认真地说:“那你可得小心,千万不能大意,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劳工中每个作业班组都有暗探队的人,我们并不知道是哪个劳工,都是师爷暗中安插进来的。” 乔龙疑惑地说:“怎么会这样?当初齐天帮不是也抗日的吗?” 狴犴冷冷地说:“哼!一帮胆小鬼。当初脚踩两只船,模棱两可。咱们海龙帮被鬼子灭了以后,齐天帮就完全投靠了日本人,他们现在跟小鬼子一个鼻孔出气,对劳工们可凶了。” 乔龙眼里冒火,轻蔑地说:“是嘛!” 狴犴故作神秘地说:“师爷那小子,更是坏透了。每天都变着法儿地祸祸劳工的家眷,劳工只要有人不听话,他们就当着劳工的面,强奸人家老婆。” 乔龙睁大眼睛,脱口道:“啊?还没天理了!” 狴犴无奈地说:“劳工们来矿上之前都不太清楚,以为来了矿上,有房住,还能养家糊口,感觉还挺不错呐。其实来到矿上以后才发现,他们的家属,一来到矿上就等于变成了拉尸队的人质。” 乔龙愤愤地说:“这么说,现在劳工的命运,要比我们那个时候悲惨得多。” 狴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现在的鬼子有狼狗队跟踪,矿上还有暗探队潜伏。他们有好多办法来对付无助的劳工,可怜的劳工们始终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极端恐怖之下,哪里还敢有脾气?” 这时,突然有一名劳工高声喊道:“是谁在那儿说话呢?好好干活!别连累大家跟你受苦,敢情你还没有家属在矿上吧?” 乔龙闻听,一脸愕然。 再说二奎走出了山洞以后,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四处转悠了一番,随后便专门纵马跑到煤矿的北大门外在远处看了看,基本了解了一下煤矿的外围情况之后,已经不知不觉天近黄昏了。他看看天色,只好又急匆匆赶回山洞。 翠儿在山洞里,无拘无束地躺在娘的怀里,泪眼婆娑,踏踏实实地又一次任性地做回了女儿。春生妹子看在眼里,暗自抹泪。 翠儿娘安慰翠儿说:“翠儿啊!这就是命。” 翠儿哽咽着说:“可翠儿的心里总是装着乔龙,始终就没有虎哥哥。” 翠儿娘劝慰道:“都结婚这么久了,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得遵从妇道。” 翠儿嘟囔着说:“我也觉得这么着不对,我也不想啊!可只要一天见不到乔龙,我这颗心就一直悬着放不下。” 正在这时,二奎风尘仆仆地从洞外进来,淡淡地说:“翠儿师妹,乔龙师弟还没有回来吗?天要黑了。” 翠儿赶紧坐起来,擦擦眼泪,难为情地说:“时间过得这么快。” 二奎嘟囔着说:“再不走,我们可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翠儿收拾一下心情,笑笑,拉住母亲的手说:“娘,跟我们走吧。” 翠儿娘笑笑说:“那可不行,娘就想跟龙儿在一起。” 翠儿疑惑地问道:“可乔龙咋还不回来呢?” 二奎催促道:“我们可不能再等了。” 翠儿看看二奎,急切地对母亲说道:“娘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翠儿娘直白地说:“娘说过,娘要跟龙儿在一块儿。” 翠儿下了决心,绝然地说:“二奎哥,咱们走吧。” 二奎端起一碗水喝下去说:“走。”两人匆匆向洞口走去。 翠儿走到洞口,回转身叮嘱道:“娘,您千万要告诉乔龙,翠儿很快就会回来,别让他再到处乱跑了。翠儿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你们送粮食来。” 翠儿娘笑吟吟地说:“知道了,你们快走吧!路上当心点儿。” 翠儿和二奎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山洞去了。 翠儿和二奎离开山洞,打一声呼哨,两匹马立刻跑来,他们飞身上马,纵马奔驰而去…… 第八十七章 做劳工再遇旧部 探矿情不谋而合(二) 等到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城里南街良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乔虎、邱月影、大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等人,一直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翠儿和二奎一进门,就嚷嚷着饿坏了,大家急忙为他们张罗晚饭,邱月影跑进厨房给他们烤馍片。翠儿等不及,还没等馍片烤好,就拿起两块就着大葱,一边踱着步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二奎到厨房里让邱月影一旁坐着,自己一边继续烤馍片一边吃起来。邱月影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大家看着翠儿还在走来走去。 乔虎劝慰道:“别着急,你慢点吃。” 翠儿啃一口馍,大大咧咧地说:“你们别干等着,刚才说啥就继续说嘛!” 乔虎笑笑说:“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不着急,等着你们吃完。” 邱月影笑笑说:“郝翠儿同志,主要是大家想听听你们对煤矿的了解。” “煤矿?”翠儿一愣,笑笑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关心乔龙和我娘呢?” 乔虎平静地说:“也不是不关心。只是上级现在指示我们,要最大力度地破坏鬼子掠夺煤矿资源的行动计划,坚决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 刚好二奎从厨房出来,端着几块烤好的馍片和一盆儿稀饭放到餐桌上。翠儿走到餐桌跟前,一边给碗里盛稀饭一边说:“鬼子这次可张狂了,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一共和巡逻的鬼子遭遇了三次。要不是二奎哥机警,了解鬼子的行动规律,我们且回不来呐!” 乔虎吃惊地问道:“这么森严?” 翠儿端起盛好的稀饭喝一口说:“让二奎哥跟你们说吧,我陪着娘说话,他还专门去矿上走了一趟。” 大家都关切地看着二奎,二奎笑笑,一边吃饭一边不紧不慢地把矿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讲了一遍…… 到了三更天,大家都沉沉地睡了,唯有乔虎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坐在楼下冥思苦想。 翠儿和二奎带回来的有关李家峪煤矿的基本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围墙和电网都拆除了,煤矿加盖了塔楼和碉楼,武力清理了周围的环境,由以前的封闭式经营改变成了现在的开放式经营,规模扩大了,兵力加强了,劳工也增多了,铁路也通车了……煤矿的这一切变化都太大了。 上级来电要求平州城地下党以煤矿为重点迅速开展对敌斗争,说明武工队今后在平州城的战斗目的和策略,还是需要围绕着防止日寇掠夺煤炭资源来进行,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呢? 以前鬼子的煤矿管理方法很简单,现在却变得异常复杂起来。他们居然不再担心劳工逃跑,这里边必定有什么蹊跷,但这也同时为武工队深入到煤矿去提供了方便。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有必要快速建立起来自煤矿内部的情报源,松鼠同志可以解决煤矿鬼子内部决策的情报,可来自煤矿基层的情报该怎么解决呢?必须深入了解煤矿的内部情况,从长计议,决不能贸然采取行动。 乔虎想着想着,思路越来越清晰,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勾勒了出来。他决定仍然派翠儿和二奎再走一趟,一是继续寻找乔龙,顺便把翠儿娘接回来;二是深入了解煤矿的实际情况,以便下一步派一名熟悉煤矿实际情况的同志进驻到煤矿去,从而里应外合,实施自己的长期对敌斗争计划。 这么想着想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山洞里渐渐亮了,春生妹子早早睡醒了,再也睡不着。 翠儿和二奎的到来,像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一样,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让春生妹子想了很多。这是否就预示着她和翠儿娘以及乔龙的缘分就此结束了呢?如果他们把他俩都接走了,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呢?一个人继续住在这山洞里吗?那是决计行不通的。她不敢想,这一天,整晚上都是在做噩梦,噩梦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母亲和哥哥撇下她走了以后,把她一个女儿家孤苦无依地留在了这个世上,她与乔龙大哥和翠儿娘一起相依为命,现在已经相处的像亲人一般。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与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她对瞎眼的翠儿娘就像对自己的亲娘一样,对乔龙大哥觉得比对亲哥哥还亲…… 春生妹子再也躺不住了,看看乔龙的床铺还空着,知道乔龙大哥还没有回来,从翠儿娘的鼾声中,她判断出她还在熟睡。她悄悄地起来,把火苗捅旺,架上一只破锅,准备烧水做饭。 突然,从洞里边传来了一阵骇人的脚步声,春生妹子吓了一跳,静静地躲在一处不敢吱声。她悄悄地向洞里看着,只见黑咕隆咚的洞内有一盏灯在忽闪忽闪地移动。 翠儿娘被洞里边的动静惊醒了,她静静地坐起身,坐在草秸秆铺的床上,猛然闻到了乔龙的气息,听到了乔龙的脚步声,欣喜地问道:“是龙儿回来了吗?” 灯光近了,果然是乔龙提着一盏油灯从洞内过来,春生妹子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才落回到心室内,依然心有恐惧着,兀自跳个不停。 “师娘,您的耳朵真好使!”乔龙从里边走出来,大老远就听见师娘的话,高兴地感叹师娘耳聪。他把油灯吹灭,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随手打开,露出两块馒头和两块窝头,兴奋地说:“快!还热乎着呢?赶紧吃!”说着,递给春生妹子一块馒头,坐到了翠儿娘跟前,把另一块馒头给翠儿娘,自己啃起窝头来。 “乔龙哥哥,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咋从里边出来,吓死我了!”春生妹子依然心有余悸,接过馒头,感觉到了馒头上乔龙的体温,高兴地说:“真的还热乎!” 乔龙淡淡地说道:“我出去找粮食,结果被鬼子抓了,一个人逃回来的。” 春生妹子疑惑地问道:“从洞里?” 乔龙不紧不慢地说:“鬼子抓我去矿上当劳工,我是从矿上逃回来的。你不知道,这个洞里还有一个出口,可以直通矿上的。” 春生妹子脱口道:“李家峪?” 乔龙感叹说:“是啊!鬼子又开矿了,不然的话,哪有馍吃?” 春生妹子情不自禁地坐到乔龙身边,一把抱住他说:“乔龙哥哥,你别去了,我害怕!” 翠儿娘也语重心长地说:“龙儿啊!真的别出去了,师娘做主,你们还是圆房吧。” 乔龙没有接茬,自顾自地说:“小鬼子这次搞的规模可大了,一直都有鬼子巡逻队和狼狗队在巡逻,而且可严了,一出去就会被逮着。” 翠儿娘脱口说:“是吗?那翠儿和二奎不是很危险?” 乔龙莫名其妙地说:“翠儿……二奎……” 春生妹子解释说:“昨天,翠儿姐和二奎哥一起来了,一直等到天黑才走。” 乔龙急切地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翠儿娘淡淡地说:“他们队伍在城里,是专门来接咱们的,你不在,我们就没跟着去。师娘寻思着,你和春生妹子赶紧圆房,他们再来,咱们好一起走。” 春生妹子听见翠儿娘这么说,暗自感动,深情地看看翠儿娘,鼻子一酸。 乔龙听了翠儿娘的话,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道:“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你到哪儿去找他们呀?” 乔龙怔怔地说:“我不知道,可我总担心他们会落到日本鬼子手里呀。” 翠儿娘平静地说:“那师娘还担心你呢。” 乔龙笑笑说:“师娘,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次鬼子开矿不像上次那样封闭了,好多工友还专门带了家属,我有这条暗道可以直通山洞,来去自由,根本就不用怕。” 翠儿娘释然道:“那你是怕翠儿和二奎被鬼子抓了,想从洞里再把他们带回来?” 乔龙天真地笑了,认真地说:“对!师娘,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打算去矿上做劳工呐!” 翠儿娘不解地问道:“那为啥?” 乔龙振振有词地说:“就是为了用洞里的这条暗道,救人。” 翠儿娘明白了,这就是乔龙的善良之处,他是打算用山洞来拯救更多的人,便笑呵呵地说:“师娘懂你的意思了。” 乔龙直白地说:“您一定要记住,我在矿上的名字叫龙桥,编号是5798。” 翠儿娘笑呵呵地对春生妹子说:“春生妹子,记下来!” 春生妹子爽快地答应说:“哎!记下了。” 乔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这个山洞里边,另外还有一个洞口,在那里我还杀死过一条蟒蛇,听四爷说,是叫什么神蟒岭。” 翠儿娘怔怔地说:“听着都害怕,你可不能走差了。” 乔龙得意地说:“没事儿,我已经走了两趟了,洞里的路熟着呢,摸黑都走得回来。”说完,一闪身跑出了山洞。 春生妹子本来想说话,一看乔龙眨眼就走了,立刻啜泣着抱怨说:“大娘,乔龙哥哥嫌弃俺。” 翠儿娘微笑着宽慰她说:“那不能,春生妹子,你放心!大娘给你做主,一定让他娶你。” 春生妹子这才破涕为笑,含羞欲滴。 乔龙一听说翠儿和二奎来过了,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这是他长期以来一直梦寐以求想见的人,他怎么能再次错失机会呢?所以一分钟也坐不住了,只是不愿意在翠儿娘和春生妹子跟前表露出来而已。 他有两个迫切的问题需要解决。一是亲人在即,他想马上见到他们,二是他确实担心,担心他们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故此,他顾不上身体的疲乏,迅速离开山洞去寻找翠儿和二奎了。 乔龙一路施展脚下功夫,轻车熟路地向矿上飞奔,一路留意找寻。他没有经过北碉楼,而是绕道去了东碉楼,可却始终没有见到翠儿和二奎的影子。 正当他在东大门外犹豫不决的时候,“啪!”“啪!”“啪!”“啪!”子弹从他的耳边飞过,接连几枪都打在他的身边,尘土飞扬。 乔龙马上猫着腰观察,但见东大门碉楼上的几名日本士兵,枪管上还在冒着烟,张大嘴巴哈哈哈哈地狂笑。 “他妈的,拿老子当活靶子,寻开心!”乔龙嘀咕着,愤愤地骂着,他知道,鬼子看见了他,这是在射击比赛,并且在警告自己。不过还算运气,如果遇到射击比赛是射杀自己,今天的小命儿也就玩完了。他猛然看到自己还穿着劳工服,这才想明白,急忙举起双手,一路小跑地向矿里跑去。 乔龙回到矿上,四处寻找打听,最后又去了广场和食堂,可哪里有翠儿和二奎的影子啊? 到了晚上,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在山洞里黑着灯说话,两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无论乔龙去哪儿,她们都是一个家庭,都愿意生死相随,不再分开。 翠儿娘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这个龙儿,找到翠儿了没有?” 春生妹子随口说道:“但愿找不到。” 翠儿娘愠怒地说:“你这妮子,咋能这么说话?” 春生妹子坦诚地说:“大娘,要是找到了,不就说明翠儿姐和二奎哥,被鬼子给抓了吗?” 翠儿娘“噗呲!”一声笑了,开心地说:“呵呵呵!你这么说也对,也对。小妮子心眼倒不坏!” 正说着话,翠儿和二奎各扛着一袋粮食进来。 翠儿娘听到动静,激动地说道:“是翠儿吗?” 翠儿答应道:“娘,我和二奎师兄来送粮食了,乔龙回来没有?”说着话,把粮食随手放下来。 翠儿娘连连开心地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翠儿高兴地喊道:“龙哥哥,你在哪儿呢?” 春生妹子赶忙点亮油灯,洞里渐渐亮了起来。 翠儿很失望,四下打望着,可哪里有乔龙的影子啊? 二奎赶忙把两袋粮食拎进来,放在一边。 翠儿娘淡淡地说:“龙儿又去找你们了。” 翠儿诧异地说:“找我们?他怎么找得到我们?您怎么不让他等我们?” 翠儿娘解释说:“我是按你说的那样,不让他走。可我一个瞎婆子怎么拦得住?他是怕你们被小鬼子抓了,想去救你们。” 翠儿嗔怒道:“胡闹!我们被鬼子抓了,他怎么能救?” 翠儿娘平静地说:“小鬼子抓人就是去做劳工的,前天他出去寻粮食,就是被小鬼子抓了做劳工了。” 二奎吃惊地说:“师娘,这么说,他是偷着跑回来的?” 翠儿娘点头说:“就是。他说这个山洞直接通着煤矿,所以他怕你们被小鬼子抓了,就去救你们了。” 翠儿怔了怔说:“这么说,他又回矿上去了?” 翠儿娘笑笑说:“八成是吧。” 二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乔虎队长说过,矿上有个山洞可以直通七峰山的,莫非这是同一个洞?” 翠儿娘连连点头说:“八成是吧!龙儿也说了,洞里还有一个洞口,通到啥神蟒岭?” 翠儿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说:“二奎哥,我忽然有个想法!” 二奎笑笑说:“怕是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是想深入虎穴吧?” 翠儿点点头说:“没错!我想进到煤矿里去。” 二奎高兴地说:“此计甚妙!正好队长还想着深入煤矿呐。原先我担心进去出不来,有了这地道……” 翠儿娘突然打断他的话说:“你们都想到矿上去?俺们也想到矿上去哩,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们去干吗?” 翠儿娘高兴地说:“龙儿说了,矿上允许带家属哩,他说还要去矿上上工,顺便救人哩。所以娘想好了,俺干脆就带着春生妹子,跟龙儿上矿上圆房去。” 翠儿听了,傻傻地看着母亲和春生妹子。 二奎见状,不假思索地说:“上级要求我们把工作的重点放在煤矿,矿上有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不如这样吧,你们三人一起到矿上去,我马上回城里去汇报。” 春生妹子怔怔地问道:“那你们带来的粮食还要带回去?” 翠儿看看春生妹子,和气地说:“不用,咱就把粮食放在这里,我们这不是等于多了一个家嘛!” 翠儿娘不容置疑地说:“这就对了,从今儿以后,我们都住到矿上去,我就是你们的娘,翠儿是龙儿的亲妹子,春生妹子就是龙儿的女人,也是我的儿媳妇。呵呵呵!” 春生妹子感动得要哭,一头扑进翠儿娘的怀里,情不自禁地喊道:“娘!” 翠儿娘开心地应道:“哎!好孩子,你怕不怕?”轻轻用手抚着她的头。 春生妹子抱紧翠儿娘,语气坚定地说:“跟娘在一起,俺死也不怕!” 翠儿和二奎对视一眼,一时忍俊不禁。 第八十八章 翠儿二奎进煤矿 乔龙组建大家庭(一) 乔虎经过深思熟虑,做好了平州城武工队长期对敌斗争的完整计划以后,让邱月影把自己的计划尽快报与上级组织审批,并派翠儿和二奎再次一起去找乔龙,大家对他这么安排有些不太理解。 这天早上,大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没有去院子里练武,又不能出门上街,全都感觉无所事事,一个个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快地生闷气。 乔虎见状,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家的心思,他有意想解开大家思想上的疙瘩,便坐到大家跟前,明知故问道:“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了,你们干嘛都耷拉着脸呢?” 众人全都赌气不理他。 乔虎卖个关子,感叹说:“我们现在必须派一名熟悉煤矿的同志深入到煤矿里边去,可惜没有啊!” 大奎一听,眼前一亮,迫切地说:“队长,你难道忘记了?煤矿内部我熟悉啊?你让我去吧!” 乔安和乔生闻听,也异口同声地抢着说:“我也熟悉!还是让我去!” 乔虎笑笑说:“哟!你们不是都不理我吗?” 大奎、乔安和乔生马上堆着笑脸,凑过来,不约而同地说:“不会的,队长,这话说的,我们咋能不理队长呢?” 乔虎笑笑,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还是等等上级的回复,顺便也等等翠儿和二奎的消息。” 话音刚落,房屋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大家警觉地看过去。 邱月影款款走进来,高兴地叫道:“乔虎同志。”大家全都充满期待地站了起来。 乔虎看到邱月影的神态,心里早就猜到了八九分,明知故问地说:“怎么?上级有消息了?” 邱月影走近大家,肯定地说:“上级同意了你们武工队的行动方案。” 乔虎兴奋地站起来说:“太好了!等翠儿和二奎一回来,咱们立刻就行动。” 邱月影认真地说:“上级还给我们布置了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 乔虎面露惊喜地问道:“什么任务?” 邱月影严肃地说:“鬼子近期征集了大批粮食,要运往前线去,就在平州城集结后集中运送。上级指示我们,由你们武工队主动出击,设法把这批粮食截下来,送往边区。” 乔虎冷峻地说:“这个任务确实很艰巨。不说截取这批粮食,光是送往边区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邱月影点点头说:“是的。不过这些组织上都会支持我们,我们现在必须首先要搞清楚,鬼子把粮食集中在了什么地方?”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个没问题,交给乔安和乔生去侦察一下就行。” 彩凤和阿娇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也去!” 乔虎看看她俩,点点头,再转向乔安和乔生,认真地说:“好!你们一起商量一个行动计划,都去。” 邱月影平静地说:“上级还特别指示我们,鉴于叛徒红枫已经被我们铲除,我可以公开露面配合大家一起行动,必要时可以激活松鼠协助你们。”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好,这下太好了。我决定了,咱们双管齐下,马上激活松鼠。” 邱月影看看大家,一脸认真地说:“好,你们赶紧准备执行任务,我这就去布置。”说完,匆匆地离开了。 乔虎、大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相互对视着,全都开心地笑了。 再说乔龙回到煤矿以后,找了翠儿和二奎一整天也没有结果,直到吃了晚饭以后,就又下井上工去了。 在黑暗的巷道里,劳工们全都顶着一盏油灯干活儿。乔龙是一个大力士,在别人眼里,铲煤装车这种重体力活儿,他却干得异常轻松。但见他挥汗如雨,丝毫也不停歇,一锹,一锹,又一锹……就这样一边干着活儿,一边想着翠儿,想着哥哥,想着陈平功和那些曾经在一起的劳工兄弟们。 这天上午,翠儿娘由二奎背着,在翠儿和春生妹子的搀扶下,一起出现在了煤矿中心广场上。翠儿和春生妹子各自都是一身傻村姑打扮,脸上抹着碳灰,二奎却化装成了一个傻子,背着瞎眼的翠儿娘,傻乎乎地和两个傻村姑一步一步地在矿上行走着。 这四个人的一起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的众多眼球,三个傻子和一个瞎老太婆在广场上行走,让所有的人都注目回头。 他们四人一边行走一边四下找寻,正好遇到拉尸队的小头目马六子在广场上四下闲逛。马六子看见他们,疾走几步,无礼地上前拦住他们,嚷嚷着说:“等等等等!你们站下!” 二奎瓮声瓮气地停下脚步说:“干什么?” 马六子斜睨着眼睛,依次打量着他们,傲慢地问道:“你们什么人啊?打哪儿来?干什么去?” 二奎傻呵呵地说:“我们找人。” 马六子不屑地说:“找谁呀?” 二奎笑嘻嘻地说:“你管我们找谁?不告诉你。” 马六子诧异地说:“哟呵!一个大傻蛋,还挺横!好在你们这是遇见了我,要是遇见了皇军,早他妈把你们一个个的给抓起来了。” 二奎故作惊慌失措地叫道:“别抓我们!别抓我们!娘,他们要抓我们!” 翠儿娘笑笑,和气地说:“老总啊!我这个儿子有些傻,您老别见怪,我们是来矿上找我的小儿子的。” 马六子疑惑地问道:“你的小儿子?” 翠儿娘淡淡地说:“是啊!他爹死了,我们这几个人不是傻就是瞎的,只好投奔小儿子来了,这两个妮子,一个是他妹子,一个是他屋里的。” 马六子“噗呲!”一声笑了,打趣说:“恐怕你这个小儿子也是个傻子吧?” 翠儿娘生气了,正色道:“你这个人,说啥呢?故意埋汰人是不是?” 马六子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亏得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总得给点儿好处吧?”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啥好处啊?” 马六子眼珠一转,阴笑道:“这年头当然是有银子最好了。不过,谅你们穷了吧唧的也不会有,大洋也行啊!” 翠儿娘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小儿子在这里下井干活儿,听说挣钱可多,找到他让他给你呗!” 马六子不开心地骂道:“妈的!看也榨不出个油水!说吧,你儿子是谁?” 翠儿娘故作思考又想不起来的样子说:“媳妇啊,几号来着?” 春生妹子傻呵呵地说:“娘,五七九八。呵呵!” 马六子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都跟我走吧,我帮你们查查去。记住啊!找到了人,给我五块现大洋!” 翠儿娘满心欢喜地说:“六块,六块。” 马六子前边走了,二奎依旧背着翠儿娘傻傻地走在前边跟着,翠儿和春生妹子装作害怕的样子,跟在翠儿娘身后。东张西望地走着…… 马六子带着翠儿娘一行,款款来到中心广场的登记处。 值班登记的有两名拉尸队员坐在那里,其中一名小头目刚好是何大嘴,一看来人又是傻子又是瞎子的,马上就不高兴了,眼皮都不抬地说:“怎么?这么多家眷,以为矿上是做慈善?” 二奎傻笑着说:“呵呵呵!找到俺弟了,呵呵!” 何大嘴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寻开心,这才抬起头看着二奎,伸出一个手指给二奎说:“你!这是几?” 二奎把翠儿娘背背好,笑呵呵地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去摸他的手说:“呵呵!鸡爪!呵呵!” 何大嘴赶忙把手抽回来,没好气地骂道:“去去去!他妈的,还指望着能抵个劳工数,真他妈晦气!” 翠儿娘淡淡地说:“老总啊,俺们实在过不下去了,才都来投奔小儿子的。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谁愿意大老远跑这里来?” 何大嘴不耐烦地说:“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不是傻就是瞎的,估计你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吧,你儿子是谁?” 翠儿娘脱口道:“龙桥。” 何大嘴费劲地在花名册上翻阅查找着。 马六子凑过去,涎着脸说:“何爷,五七九八号。” 何大嘴一把把马六子推开,不客气地说:“你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一边去!想揩油是吧?你看上后边两个傻妞了是不?” 马六子嘟囔着说:“傻乎乎的,我才看不上那。” 何大嘴找到了花名册上的名字说:“找着了,龙桥,五七九八号,一号井晚班的。哦,住在单身宿舍三排二号,你们这么些人也没法住呀?” 马六子提醒说:“不是还有好多空余的家庭宿舍吗?” 何大嘴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怎么管这么宽?这是你该管的事儿吗?” 马六子一脸不悦地站在一旁。 刚好这个时候,二杆子走了过来,淫笑着说:“哟呵!老子今天又要开洋荤了,三个母的?” 何大嘴嘲笑说:“好你个二杆子,啥都想上,也不睁眼看看货色,不是瞎就是傻的。” 二杆子饶有兴趣地说:“是嘛!老子偏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都他妈是装的吧?”说着话,走到翠儿娘、翠儿和春生妹子跟前,色眯眯地挨着个在她们身上来回打量着,然后就在翠儿和春生妹子身上,开始动手动脚。 翠儿和春生妹子厌恶地躲着他。 二杆子用手里的鞭子掰起春生妹子的脸,淫邪地说道:“你们看看,这张脸要是洗干净了,是不是很俊呢?” 春生妹子愤愤地把头扭向一边,冷眼怒视着二杆子。 “呵呵呵呵!敢瞪着二爷!”二杆子得意地笑了,在春生妹子的胸脯上瞄来瞄去地说道:“这回可让我识破是假的了吧?” 翠儿终于忍无可忍,双目喷火,钢牙紧咬,双拳死死握着,正待要发作,钱翻译刚好出现了,上前直接用身体挡在了春生妹子和二杆子中间。 钱翻译早早就看见了这引人注目的四个人,而且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二奎和翠儿,便站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正在看着他们出神,心里琢磨着他们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突然看见二杆子正要把罪恶的手伸向春生妹子的胸部,翠儿在愤怒之中想要出手,便急中生智,快速走上前去,不经意地用身体挡着春生妹子,对着何大嘴和二杆子说道:“喂!你们两个。浅见太君说了,要赶快把那些个家庭宿舍都安排满,太君还等着快点儿统计人数呐!”然后转身看看翠儿一行四人,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呢?” 二杆子谄媚地说:“哟!钱翻译。这些可都是穷劳工的家属,您离他们远点儿,当心脏了您!” 钱翻译趾高气扬地说:“行了!赶快给他们安排宿舍,并立刻通知劳工本人,快去宿舍见他的家属。” 二杆子点头哈腰地说:“好的好的,钱翻译,马上就好。” 钱翻译不屑地说:“甭他妈光说嘴,老子盯在这儿,快办呐!”说着话,随手拿起花名册随意看了看,刚好看到了5798号,一号井晚班,龙桥的字样。 何大嘴赶忙拿出一把钥匙递上来说:“好了,钱翻译,六排一号。” 钱翻译一把抢过钥匙,丢下花名册,愤愤地骂道:“他妈的!都这么久了,钥匙才发到六排,就连这也成了你们敛财的工具,看太君怎么收拾你们!”说完,把钥匙随手递给马六子,不经意地说道:“去!你把这几个人都带到六排一号房间里去,再去一号井晚班通知五七九八号本人,让他也赶紧搬过去。出了差错,老子可饶不了你!” 马六子当即惊呆了,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件事,竟然惊动了钱翻译出面关照,这岂是自己这种小人物敢触碰的,连连低头哈腰地应承道:“是是是!”说完,规规矩矩地带着翠儿一行离开了。 马六子很快把大家带到家庭宿舍区的六排一号,用钥匙打开房间门,也不敢再提大洋的事,丢下锁子钥匙便匆匆离开了。 第八十八章 翠儿二奎进煤矿 乔龙组建大家庭(二) 六排一号宿舍是一间长四米,宽四米的十六平米正方形小房间,窗户朝南,门朝北,光是一条土炕就占了房屋的一半面积。炕上铺了一张脏兮兮的破草席,炕头边上有一盘两眼土灶,房子的地面是用青砖铺设的。窗户是对扇开的,每扇窗上都安装有三块正方形玻璃,屋内比较透明,通风也还不错,采光也很好。 这里从此就成了乔龙在李家峪煤矿的家。 二奎看着马六子离开以后,马上恢复了常态,把翠儿娘轻轻放在炕上,麻利地上炕打开窗户通风,感觉到破旧的草席并不太舒适,又跳下炕出去找了些草秸秆铺在炕席下边,还专门找了些煤粉在土灶上生了火,然后再把翠儿娘抱到炕头上端坐着。 炕火一点着,屋子里的潮气顿时少了些,大家也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 翠儿和春生妹子也不歇着,找来两只破笤帚一起清扫了一下房间,不一会儿,房间便整洁一新了。 翠儿环视一下四周,自言自语地说:“抽空把山洞里的被褥和做饭的家伙什带来,也就算安顿住了。” 二奎点点头说:“下次我都给带过来。” 春生妹子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房间却是一脸的惊奇,满心的欢喜,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将是她作为女主人的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房间收拾停当之后,大家全都坐在炕沿边上,开始陪着翠儿娘说话。刚好乔龙从外边急匆匆地跑回来了,人还没有进来,就兴冲冲地喊道:“师娘!春生妹子!” 翠儿听得真切,不由得站了起来,迫切地向门口冲去。 乔龙推开门,迎面就遇到了翠儿,他一眼看见了眼前的翠儿,怔了怔,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地一把把翠儿抱在了怀里。 翠儿被乔龙拥在怀里,顿时傻眼了,任由乔龙紧紧抱着她。 二奎站起来不自在地干咳起来:“咳!咳咳!” 乔龙骤然看见二奎,顿时慌了神,赶忙松开翠儿,难为情地说:“对不起!嫂子!”两人立刻背对着对方,全都窘迫不堪。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翠儿娘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立刻打破僵局,坐在炕上喊道:“龙儿回来了?你们都咋了?” 翠儿脸色通红,一阵慌乱,急切地支吾道:“没……没……没事!娘!” 翠儿娘严肃地说:“不管你们有没有事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翠儿现在是龙儿的嫂子,可不许乱了规矩!” 乔龙脸色通红地说:“师娘,没事。”说完,尴尬地看看二奎。 翠儿娘严厉地说:“以后也不许再叫师娘!你们都记住,在这个家里,只有娘,哥哥,妹子和媳妇儿。” 乔龙脱口道:“媳妇儿?” 翠儿娘伸出两只手来,爽朗地喊道:“龙儿,春生妹子,你们来。”乔龙和春生妹子疑惑地上前,一人抓住翠儿娘的一只手。翠儿娘随手把乔龙的手放到春生妹子的手上,郑重地说:“春生妹子,你男人现在回来了,以后他就是你的男人,明白没?” 春生妹子偷眼看看乔龙,怯怯地说:“知道了娘。”说完,脸臊得通红,撒手躲在一边。 乔龙这才再一次难为情地看着二奎说:“二奎师兄,你也在?真不好意思。” 二奎爽快地拍拍乔龙的肩膀说:“乔龙师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乔龙急忙说道:“我找过你们好久,总是找不到,根据地到底在哪儿啊?两个月都找不到你们人。” 二奎一手抓住乔龙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肩膀,平静地说:“还真是委屈你了,柳倌庄根据地早就没有了。上次劳工大暴动以后,我们转移到了柳倌庄根据地,后来就成立了八路军晋北独立新一团,都开拔到边区打仗去了。等到根据地刚一转移,日本鬼子就来了,还把根据地烧了个精光。” 乔龙急切地问道:“我哥呢?他好吗?” 二奎肯定地说:“他很好!为了找你们,我们几个又专门留了下来,再次成立了敌后武工队。他现在是我们武工队的队长,我们几个都是队员。” “你们都跑到矿上来干嘛?”乔龙感觉诧异,一拉二奎,干脆地说:“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二奎没有动,不紧不慢地说:“到时候我出去就可以了,以后你们一家四口,就在这里过日子。” 乔龙疑惑地看着大家说:“你们?” 翠儿认真地说:“龙哥哥,你别问了,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 乔龙顿了顿,爽快地说:“哦!那好,我不问。”然后转身对二奎说:“二奎哥,明早我出井以后,你到食堂来,我们吃完饭,我带你走。” 二奎认真地点点头。 乔龙深情地看着翠儿,急切地问道:“嫂子,你们都好吗?” 翠儿喜极而泣,擦擦眼泪说:“我很好!你哥也很好!这是娘给你找的媳妇,你以后好好疼她吧!”说着话,把春生妹子推到了乔龙怀里。 乔龙拥着春生妹子,深情地说:“妹子,以后跟乔龙哥哥一起过,要委屈你了。” 春生妹子羞答答地说:“只要你不嫌弃俺就行。” 乔龙忘情地把春生妹子紧紧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怎么会?以后乔龙哥哥疼你!” 春生妹子紧紧拥抱着乔龙,掉下了两滴幸福的眼泪…… 就这样,乔龙在李家峪煤矿有了自己的新家。在这个新家里,一共有五口人,乔龙是主人,翠儿娘从此变成了自己的亲娘,二奎成了自己的傻哥哥,翠儿也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傻妹子,他和春生妹子也就此圆房之后成了真正的夫妻。 到了晚上,乔龙上工去了,翠儿、二奎、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在一起吃饭。 翠儿关切地问道:“二奎哥,你明天一早就走了,想想还需要了解些什么事情,明早顺便问问乔龙。” 二奎顿了顿说:“明天我先把洞里的东西给你们带来吧。” 翠儿不以为然地说:“先执行任务要紧。” 突然,“笃笃笃!”传来敲门声,全家人听了,面面相觑。 翠儿娘自言自语地说:“唔!谁这么文明?来就来呗,还敲门?” 二奎机警地说:“越是这样的人,可能越不安好心,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跑到门后,轻轻倚开一条门缝,恢复了傻样问道:“谁呀?” 门外钱翻译悄声地说:“二奎队长,我!” 二奎一愣,急忙轻轻带门,一把把钱翻译揪进来,一招反扣迅速控制了他,严厉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钱翻译笑笑说:“二奎队长,千万别误会,我给你们带来了些行李和用具,顺道来看看你们。” 二奎仍不放手,严厉地问道:“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翠儿快速出门,机警地把门外的行李和用具拿进屋子里,平静地说:“二奎哥,看来这位翻译官确实是朋友。你忘啦,要是敌人,白天我们怎么过关?” 二奎这才放手。 钱翻译揉揉自己的肩膀,看看大家,悄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二奎没好气地问道:“跟谁?” 钱翻译指指二奎,再指指翠儿说:“当然是你们二位。” 二奎审视地看看钱翻译,冷冷地说:“谅你也耍不了滑头!”说着话,推一把钱翻译,和翠儿递个眼色,三个人一起出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家庭宿舍区的四周静悄悄的,第六排的整个家庭宿舍房子都还空着,三人四下看看,相视会意,机警地从六排二号的窗户上跨越来到这间空房子里。 二奎一进来便单刀直入地说:“说吧钱翻译,你有什么话?” 钱翻译很干脆地说:“那好,就三句话。” 翠儿痛快地说:“那就一句一句地说。” 钱翻译怔了怔说:“第一句,我要告诉你们,平生很好,我又带回到矿上来了,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你们母子见面。” 翠儿立刻面露惊喜,脱口说:“太好了!谢谢你!快说第二句。” 钱翻译疑惑地看看二奎和翠儿问道:“你们两个都要留在这里吗?” 二奎不动声色地说:“我要走。” 钱翻译点点头,直白地说:“那好,我说第二句。二奎队长回去以后,能否替我传个话?问一问,你们以后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方式传送情报?” 翠儿疑惑地问道:“传话给谁?” 钱翻译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你们的上级。” 翠儿一愣,脱口道:“你知道我们……”二奎机警地拉她一把,没让她再说下去。 钱翻译笑笑说:“上次暴动的所有劳工,可是都去了那边?” 翠儿释然了,直截了当地说:“算你聪明,说说第三句吧。” 钱翻译看看翠儿说:“如果你要留下,不能总是待在这里,有事儿会显得不方便。我可以另外为你安排一份事情做,这样也可以单独安排你去住女工宿舍。” 二奎冷冷地问道:“你这是要打什么鬼主意?” 翠儿立刻用眼神制止二奎,她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在家里装成傻子,行动起来毕竟有诸多不便,钱翻译这么一说,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当即认真地对钱翻译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钱翻译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食堂怎么样?那里需要女工。” 翠儿直白地说:“不是说了嘛!就按你说的办。” 钱翻译怔了怔,旋即说道:“那好。我的三句话说完了,没有事儿了。”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钱翻译想也没想,随口说:“你问吧。” 翠儿直白地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松鼠同志?” 钱翻译一愣,反问道:“什么松鼠同志?” 二奎不耐烦地说:“哎呀烦死了!你到底是敌是友?” 钱翻译不动声色地一指翠儿说:“她,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说完,轻声笑笑,悠然地离开了。 翠儿和二奎面面相觑,怔怔地,突然恍然大悟,钱翻译就是我们的松鼠同志,两人全都欣慰地笑了。 乔龙吃完晚饭以后,又一次上工来到了一号井下,他一边干活,一边抽空寻找狴犴,看到他便向他招手。狴犴心领神会,假意监工的样子,吆五喝六地走了过来。 乔龙机警地看一下四周,悄声说道:“明天中午,叫几个不当班的海龙帮兄弟到我家去喝酒。” 狴犴没想到曾经单身的龙爷这样说,当即睁大双眼说:“哦!龙爷成家了?” 乔龙压低声音说:“就算是喜酒吧!记住,以后没有龙爷了,不能乱叫。” 狴犴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可兄弟们一听说龙爷在这煤矿里面做工,一个个心气儿都足着呐!您可能还不太清楚,大家原先都被齐天帮踩在脚下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扬眉吐气。” 乔龙断然说:“决不能让他们踩在脚下。在整个拉尸队里,咱海龙帮的兄弟占了一多半儿,怕什么怕?” 狴犴底气十足地说:“现在有龙爷在,我们当然不怕。” 乔龙嗔怪说:“说好没有龙爷了。” 狴犴自知语失,不好意思地笑笑,做个鬼脸,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早上,乔龙安然地从井下上来,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健步来到食堂,二奎已经傻傻地等在那里了。乔龙公然打了全家五口人的饭,大大方方地带着二奎先在食堂吃完饭,然后才把二奎轻松地带到了塔楼下边。 二奎仔细看着塔楼,眼前立刻想起武工队被鬼子飞机的那一次攻击,乔虎曾经带着大家飞跃大岩石钻进山洞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他马上就意识到,乔龙要带他去的这个山洞,和他们一起躲避鬼子飞机的那个山洞,必定是同一座山洞。也就是说,这个山洞至少应该有两个出口,一个是乔村,一个是七峰山,而乔虎所说的七峰山,或许正是乔龙口中所说的神蟒岭。 想到这里,二奎悄悄告诉乔龙说:“兄弟,你先回去吧,洞口我知道,我一个人装傻充楞好接近,别被塔楼上的鬼子注意到,再暴露了洞口。” 乔龙心领神会,悄声告诉二奎说:“进洞以后,约莫不到一里地,往右边可以回乔村,往左边就能去到神蟒岭,千万别走错。”说完,便拎着给全家人买的饭菜,轻轻松松地离开了。 看着乔龙离去之后,二奎疯疯癫癫地移动到塔楼下,瞅个空子,闪身消失了。 二奎进到山洞里,寻找到一只被丢弃的火把,点燃后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向里边行走。不知走了多久,果然发现了一处岔路,便按照乔龙的嘱咐,径直向右边走去。 第八十八章 翠儿二奎进煤矿 乔龙组建大家庭(三) 晌午时分,二奎独自举着一支火把从山洞里边走出来,来到了翠儿娘和春生妹子住过的地方,他看了看四周熟悉的环境,凝视着这里的粮食、被褥、锅碗瓢盆,欣慰地笑了。随后,他把火把弄灭,暗自高兴了一阵,匆匆地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二奎踌躇满志地看看乔村附近正在大地回春的山山水水,感到心旷神怡,欣然吹响一声唿哨,一匹骏马应声奔跑过来。二奎警觉地观察一下四周,迎上前去抓着马缰,牵着马跑了几步,飞身上马,跃马驰骋而走。 再说乔龙送走二奎以后,来到食堂外的一个小吃摊儿上,赊了一瓶老白干和一些小菜,并找了一张小炕桌,大摇大摆地扛着回到了家里。一进家门就乐呵呵地跟翠儿娘、翠儿和春生妹子说,既然组建了大家庭,那就要广而告之,他今天要在家里宴请宾客,庆祝自己的新婚之喜。 全家人自是高兴万分。 没过一会儿,赑屃、狴犴、负屃就陆陆续续地推门进来了。 乔龙把他们引见给翠儿娘、翠儿和春生妹子,让大家认识了以后,热情地招呼大家说:“来来来!都上炕,咱们今天好好喝一顿。”说着话,把炕桌摆在炕上。 大家推脱着,随后都上炕坐下来,狴犴难为情地说:“龙爷,老九当班走不开,来不了。” 春生妹子把开水壶端上来,乔龙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说:“没关系,有几个咱们凑几个,好久不见了,哥几个聚聚就好。” 赑屃疑惑地问道:“龙爷怎么也到矿上来了?” 乔龙一本正经地说:“我再说一遍,从今以后没有龙爷,只有龙桥。” 负屃脱口道:“龙桥?” 乔龙认真地说:“你们也不想想,齐天帮的天爷和师爷,也就是现在的矿长和拉尸队长,能让你们海龙帮的龙爷在吗?” 赑屃、狴犴、负屃相视会意,认真地点点头。 狴犴淡淡地说道:“好吧,那就龙桥,可有一点,兄弟们并不知道这龙桥是谁呀!” 乔龙想了想说:“其实龙爷就是一个代号,只要兄弟们心里有了龙爷,大家不至于一盘散沙就行。” 赑屃想了想说:“这个没有问题,私下里还是龙爷,面上就叫龙桥,或者干脆就叫五七九八号,只要人们不知道龙爷和龙桥的关系就行。” 春生妹子很快把饭菜端上桌,怯怯地说:“你们哥几个慢用,家徒四壁的,也没个什么可招待的。” 狴犴拿起一块猪头肉放在嘴里,诙谐地说:“这年头,能吃上这个就不错!” 乔龙给大家分别倒上酒,然后端起酒杯,干脆地说:“这第一杯酒,就敬海爷和各位故去的兄弟们了。” 说着话,返身把杯中酒庄重地倒在了地上,其他三人也效仿着他把杯中酒都倒在了地上。 乔龙端着空杯,郑重地说:“海爷!你放心,有我龙桥在,咱海龙帮完不了!”赑屃、狴犴和负屃听了,鼻子一酸,满含热泪。 乔龙再次给大家倒满酒,四个人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狴犴端起酒杯,眼睛通红,激动地说:“龙爷有所不知,兄弟们在这里实在是太憋屈啊!” 乔龙淡淡地说:“有小鬼子在,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好受不了。” 赑屃愤愤地说:“这些小鬼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工人有病不给治,直接就扔到万人坑去了。” 负屃附和说:“就是,以前煤矿的堆尸坑,现在竟然成了万人坑,一个不够用,还再挖一个。” 乔龙脱口道:“又挖了一个?” 狴犴点点头说:“是的,不过有点儿远,在四号井旁边。那边的劳工出事,就近扔到那里去了。” 乔龙目光如炬地说:“日本小鬼子根本就不把咱中国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赑屃气愤地说:“可不嘛,鬼子比刺杀,比枪法,干脆就拿劳工的性命来逗乐子。” 负屃补充说:“还故意放狼狗,让狼狗撕咬劳工的下身呐!” 乔龙想了想说:“如果我能让大家都跑出去,你们怎么想?” 狴犴不假思索地说:“跑出去当然都愿意,可这么多人,出去以后去哪儿?还得被抓回来,弄不好就没命。” 乔龙顿了顿说:“这个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只要大家心齐就行。难道你们不知道去年这里的劳工大暴动吗?” 狴犴笑笑说:“知道,报纸都登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是咱劳工队伍里有暗探,劳工们人人自危,根本就聚不起来;二是大部分劳工的家眷都在这里,不可能自己跑了不管家里。” 乔龙一愣,终于明白了小鬼子开放式管理的奥妙所在,淡淡地笑笑说:“所以我说要从长计议,但要大家都有这份心才行。” 狴犴干脆地说:“只要龙爷在,大家心里就有了主心骨。我们回去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先只在兄弟们内部试试看,放心吧龙爷。” 赑屃怔怔地说:“矿上新组建的拉尸队,基本都是平州城帮会的帮众,齐天帮的人全都仰仗着天爷和师爷欺负人,其他帮会的人在齐天帮的人跟前一直都在受气。” 负屃补充说:“天爷邱继财当矿长,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狴犴顿了顿说:“咱们现在有龙爷在矿上,明天大家就开始奔走相告,海龙帮的人数占了一半儿还多,以后就不用再怕什么了。” 乔龙想了想说:“兄弟们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狴犴不假思索地说:“师爷怕大家聚在一起对他们不利,就把海龙帮的兄弟们分散开,全都分到了各个井下,咱们人多,井下的拉尸队员差不多都是咱们海龙帮的兄弟。” 乔龙脱口问道:“那井上呢?” 赑屃不假思索地说:“井上都是齐天帮和神山帮的了,齐天帮的人都做大爷,神山帮的人只能都小心伺候着。” 乔龙心领神会,认真想了想,上一次煤矿工人大暴动的经验告诉他,一定要团结大多数劳工。目前劳工的实力都在井下,而井下要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劳工队伍中的暗探。想到这里,他感到一下子有了目标,内心一阵阵地激动,赶忙端起酒杯爽快地说:“来!兄弟们喝酒!” 狴犴端起酒杯高兴地说:“今天我们能一起喝到龙爷的喜酒,真是三生有幸,祝贺龙爷新婚大喜!早生贵子!以后龙爷家就是兄弟们的家,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照顾好!” 负屃和赑屃全都高兴地举起酒杯来响应,大家痛痛快快地在一起举杯,开怀畅饮,其乐融融。 第八十九章 侦察工作陷困局 柳暗花明又一村(一) 乔虎和邱月影接到了上级布置的任务以后,立刻开始着手对日本鬼子征集粮食的情况展开了积极的侦察。考虑到鬼子在把大批粮食送往前线之前,必须要有仓库存放,所以重点就鬼子的铁路或者汽车运输方式,以及军营、车站等涉及到粮食运输和储存的所有可能性场所,都像过筛子一样认真地捋了一遍。 武工队队员中,乔虎和乔生相对熟悉市区内的环境,两人都化装成黄包车夫,分别拉着黄包车在不同的地方跑了一整天,专门负责侦察城里鬼子的各处军营驻地;大奎和乔安则化装成一对儿农民,扛着农具谨慎地专门去了市区内鬼子的几处物资仓库。彩凤和阿娇看大家都去执行任务了,干脆也化装成游客,专门去了一趟火车站。 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回到南街良墅碰头,几个人坐在一起,分别把各自侦察的实际情况都做了清理和汇总。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鬼子储存粮食的痕迹,大家忙忙碌碌地侦察了一天,全都一无所获。 侦察工作立刻陷入了僵局。 乔虎坐在沙发中间沉思,大奎懒散地斜躺在他的旁边,乔安和乔生各自坐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彩凤和阿娇挤在同一只单人沙发里,大家各种姿势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一个个耷拉着脸,表情沮丧。 乔虎自言自语地说:“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们会不会有遗漏呢?” 乔安突然眼前一亮说:“还有一处没有去!” 乔虎急忙问道:“哪里?” 乔生抢先回答说:“车站仓库!” 大奎看看彩凤和阿娇,疑惑地说:“不是铁路上的消息都打听过了吗?” 彩凤不假思索地说:“是的,我们去车站的调度室查过了,近期没有运输粮食的计划。” 阿娇也附和说:“既然没有运粮计划,车站仓库肯定不会存有粮食,还是想想有没有其它遗漏吧。” 乔安怔怔地说:“没有发车计划,并不等于仓库里就不能存放粮食。不亲自去看一看,我不太放心。” 乔生附和说:“就是,这么多粮食,到处都没有,那就一定在车站仓库,不去看一看,还真的是不放心。” 彩凤若有所思地说:“车站仓库根本进不去。”说着话,随手掏出一份地图说:“你们看看,这里都有重兵把守。” 乔虎从彩凤手里接过地图,展开摊在茶几上,发现地图绘制的非常详细,进出车站仓库的道路一共有两条,都用红色的箭头标注着。一条是从外边直接进入,属于车站内部的交通运输通道,可以由汽车运输和搬运工出入;另一条是从车站大厅内的一条人行通道可以进入,但大厅内的每一条通道基本都有日本士兵和站内的工作人员把守,戒备森严,是严禁游客进入的。 乔虎知道,第一条通道是专属运输通道,不是游客通行的,如果没有指令的话,这个大门通常是关着的,要想进入必须化装成运输工随车辆进入,但却不知道何时有运输车辆通过。他认真想了想,基本打消了从运输通道进入车站的想法,因为如果利用这个通道进去的话,必将引起日本鬼子的警觉,这种打草惊蛇的做法,即便是摸清了粮食所在,也势必会对今后的工作带来麻烦。他紧蹙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让大家围拢在一起,悄悄向大家面授机宜。 众人听了,个个心领神会,决定第二天上午,大家再去一趟火车站。 次日上午,火车站大厅内的乘客很多,往来的人流不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乔安身着一套白色西装,里边穿着一件浅粉色衬衣,打着一条红色领带,脚下穿着一双铮明瓦亮的棕色皮鞋,风流倜傥地被身着红色绸缎旗袍的彩凤挽着,在大厅内招摇过市。 不一会儿,乔生也穿着同样的一身白色西装,浅粉色衬衣,红色领带和铮明瓦亮的棕色皮鞋,风流倜傥地被身着绿色绸缎旗袍的阿娇挽着,在车站大厅内招摇过市。 乔虎和大奎在暗中仔细观察着,眼睛始终盯着车站大厅向仓库方向的通道,那里有一道大门虚掩着,有两名穿着铁路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还有两名端着大枪的日本士兵共同看守着。 乔安和彩凤在大厅内走着,两眼却看着不远处的乔虎,在得到乔虎的暗示以后,突然一闪身,乔安不见了。彩凤开始发疯似的四处寻找乔安,恰巧遇到了阿娇挽着乔生,亲昵地从她的身旁经过。 彩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揪住阿娇,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挥手就是一巴掌,之后嘴里破口大骂道:“你这个骚货,敢勾引我男人!” 阿娇顿时被打蒙了,反应过来以后,哪里肯示弱?随后就“啪!”地打了彩凤一巴掌进行反击,并张嘴骂道:“眼瞎了你,谁勾引你男人?” 彩凤和阿娇就此你来我往地厮打了起来,乔生夹在彩凤和阿娇中间,左右为难,无奈地劝解着,怎奈彩凤和阿娇根本不听,各不相让。 两个妖艳女人的厮打,立刻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围观,车站大厅立马热闹起来,大厅向各个方向的通道上,看守的铁路工作人员和日本士兵,也都纷纷被吸引了。 仓库四周的鬼子、伪军和身穿铁路制服的人们也都被吸引了,全都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 乔虎和大奎看到车站大厅往仓库方向的通道上已经无人看守,知道调虎离山之计已经取得成功,事不宜迟,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一眨眼工夫便趁乱闪身进了车站。 彩凤和阿娇还在拉扯着,一时打得不可开交,她们相互揪头发,扯旗袍,丑态百出,引得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两名打扮时髦的摩登女郎,一瞬间相互撕扯得狼狈不堪,头发乱了,扣子掉了,彩凤的嘴角还出了血。围观的人们看着两个女人的行为和形象,全都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乔生站在两个女人跟前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乔安却躲在暗处,两只眼睛紧盯着仓库的方向,看着乔虎和大奎的身影,准备随时接应他们。 不一会儿,乔虎和大奎已经快捷地查看完站内仓库,飞速地返了回来,只见乔虎挥手打了一个手势,和大奎一起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乔安看到乔虎的手势,又看到他们已经安然离开,知道任务已经完成,这才现身到打架中场,呵斥道:“你们在干嘛?” 彩凤和阿娇闻听,全都大吃一惊,站在跟前的两个男人无论长相还是穿着,竟然完全一模一样,围观的众人也都大吃一惊。 彩凤傻眼了,急切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是我男人?” 阿娇也傻眼了,上前撕扯着乔安说:“是啊!你们谁是我男人?” 乔安过去搂住彩凤,嗔怪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傻老婆,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还不赶快回家,跑这里来丢人现眼。”返回身对乔生愤愤地骂道:“兔崽子,让你老婆欺负你嫂子,回去再收拾你。” 乔生委屈地申辩说:“怎么反而怪上我了?”上前搂住阿娇骂道:“你这个刁婆子,别人跟你抢男人,你就不认识自己男人了?真是笨到家了,快走!” 彩凤和阿娇被乔安和乔生分别带走了。 两个女人一走,人们也都哄笑着散了。 中午时分,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从火车站先后回到南街良墅,全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彩凤和阿娇随后跟着进来,她们在进门之前,在附近一家餐馆带了各种饭菜回来。她们把饭菜一一从餐盒里拿出来,摆到餐桌上,一起走到客厅来。 阿娇轻轻拍拍乔虎的肩膀,柔声道:“队长,不管什么情况,让大家先去把饭吃了吧。” 乔虎回头笑笑说:“没关系,我不想吃。” 大奎直白地起身说:“我们不等你了,我们可要吃了,早饿了。”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你们都去吃吧,我再等等,说不定二奎就要回来了。” 大奎怔了怔,招呼大家一起入座吃饭,大家很自然地走到餐厅各自入座吃饭,乔虎一个人还在凝神思索。 乔安拿起一块饼,大大地咬了一口,看看乔虎,语重心长地说:“队长,侦察工作陷入僵局,有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千万别钻牛角尖,跳出去可能就会柳暗花明。” 乔虎眼前一亮,称赞道:“乔安这话说的有道理,是谁说的?” 乔生夹起一块牛肉塞到嘴里,得意地说:“我爹说的呗!” 乔虎认可地点点头,正准备开口说话,一眼看见房间的大门打开了,邱月影毫无表情地开门走进来。 乔虎急忙迎上去说:“邱月影同志,上级有什么指示吗?”邱月影轻轻地摇摇头,乔虎又急切地问道:“是松鼠同志那边有什么消息?” 邱月影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暂时还没有,他没有按时进行第一次接头,今晚应该还会有第二次接头。” 乔虎有些失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已经激活他了吗?” 邱月影若有所思地说:“情况还不清楚,他没有按照第一次时间来接头,可能会有两种情况。一是根本没有接到通知,二是无法分身,出不来。” 乔虎想了想说:“估计第二种的可能性大,现在鬼子对煤矿进行开放式管理,所有人员基本都采取的是驻矿方式,松鼠同志的岗位在矿上,根本没有理由动不动就跑到城里来,否则必然会引起敌人怀疑,无端暴露身份。他孤身一个人战斗在鬼子心脏,看来没有联络员还真不行。” 邱月影转移话题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乔虎失落地摇摇头说:“鬼子能够存放物资的地方基本都去过了,没有任何收获。上午又去了一趟火车站,车站仓库也没有。” 邱月影愤愤地说:“鬼子还真够狡猾的,这么多粮食会存放在哪儿呢?” 大奎、乔安和乔生各自起身盛了一些菜放到碗里,分别端着一只碗,手里各自拿着一块饼,一边吃一边围拢过来。 大奎话里有话地说:“队长,彩凤和阿娇亲自带回来的饭菜,再不吃,可就对不住二位姑娘的心意咯!” 邱月影看看乔虎说:“怎么?你还没吃饭?” 乔虎摇摇头,苦笑着说:“吃不下。” 大奎不依不饶地说:“不吃咋知道吃不下?” 话音刚落,门外三短两长的敲门声响:“笃笃笃!笃!笃!” 众人立刻警觉,乔虎却高兴地说:“二奎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已经穿到门口开了门,二奎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乔虎急切地问道:“二奎同志,怎么样?” 二奎兴奋地说:“妥了!妥了!给大家带回来好多好消息。”大家闻听,急忙全都围了上来。 乔虎安奈不住地催促说:“快说说!” 二奎看着大奎、乔安和乔生各自端着饭碗,再扭头看看餐桌上可口的饭菜,嗔怨道:“让我歇口气,也吃口饭呗!” 大家索性相拥着到了餐厅,各自落座在餐桌前,阿娇赶忙递了一只碗放在二奎跟前,夹了一个鸡腿过来,彩凤也给二奎夹了两块饼过来,大奎也给二奎夹了一些菜过来。 乔虎也索性拿起一只空碗,夹了一块饼,咬一口说:“唔!好吃!” 二奎大大地咬一口鸡腿说:“唔!真香!我有好几条好消息,真不知道跟大家先说什么好!” 乔虎迫不及待地说:“随便说,随便说,怎么说都行!” 大家一脸兴奋地准备洗耳恭听,殷切地围着二奎看着他,二奎一边吃饭一边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侦察工作陷困局 柳暗花明又一村(二) 二奎先是把自己此次和翠儿一起重新返回到山洞里,再次见到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并得知乔龙第二天早上回来过,获悉他现在就在矿上做工,准备伺机利用山洞救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大家。随后又讲了自己和翠儿经过商量,都认为有必要进驻煤矿,来获得煤矿情报,大家便又一起赶到煤矿,在煤矿已经安顿好,建立起一条地下交通线的经过,同时还告诉乔虎,乔龙与春生妹子现在也已然圆房成亲。接着又讲了此次返回到煤矿之后,还意外地见到了钱翻译,钱翻译本人就是松鼠同志,他打算给翠儿安排在食堂帮工,以便在今后的工作中,由翠儿作为内应,并可以通过我们的这条交通线来传递情报的情况。最后又故作神秘地说:“我这次回来,是从煤矿的山洞里回来的,乔村的山洞可以直通煤矿,我们以后完全可以通过山洞自由出入煤矿。” 二奎讲的兴起,一口气讲了好长一阵,竟忘了吃饭。 众人听完,无不拍手称快。 乔虎得知找到了师娘和弟弟,一下子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彩凤和阿娇猛然听到了乔龙的消息,也激动的流下泪来。 大家吃完饭,快速地收拾了餐桌,意犹未尽地缠着二奎继续详细介绍煤矿的事情…… 时间飞逝,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当大家还沉浸在二奎带回来大量煤矿信息的喜悦中的时候,乔虎又突然想起了截粮食的任务,马上又愁眉苦脸起来,搞得大家都跟着愁眉不展。 邱月影从外边进来,看着乔虎一脸愁容,径直走到他的旁边,轻轻抚着他的肩膀安慰说:“不要一筹莫展了,我们先前的工作又不会白做,就算是排除法吧,至少排除了那么多可疑的地方。” 邱月影的一席话,让大家从喜悦中回到了现实,全都看着乔虎默不作声。 二奎一愣,急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奎就把上级指示的任务,要武工队截留鬼子准备运往前线的粮食,以及两天来的侦察情况对他说了一遍。 二奎眼前一亮说:“哎,队长。你们既然在市区都查遍了,也都没有找到鬼子藏粮食的地方,会不会鬼子把粮食藏到煤矿去了呢?” 乔虎茫然地摇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会吗?” 二奎想了想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 乔虎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说道:“哦?说说你的看法。” 二奎若有所思地说:“鬼子现在的煤矿经营采取的是开放式的管理办法,感觉表面上是很松懈,其实却比原来森严的多了。现在,鬼子的立体火力交叉纵横,岗哨密布,狼狗队巡逻次数频繁,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防卫隐秘,而且固若金汤。最主要的是,火车现在也已经通过去了,如果是火车运输的话,日本鬼子从煤矿运输粮食确实也很方便。” 邱月影高兴地补充说:“对呀,关键是日本鬼子可能还会认为,他们的这一招很是出其不意。” 乔虎想了想,冷静地说:“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是真的打错了。二奎同志,你和乔安同志、乔生同志马上动身,干脆再到矿上走一遭,一定要把鬼子储藏粮食的地方摸清楚。” 邱月影想了想说:“二奎同志刚回来不久,我觉得不必马上就回去,今晚松鼠同志还会来接头,说不定就会带来好消息呢?不如等等看。” 乔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七点半,觉得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希望有些渺茫,大家的情绪也都一下子消沉起来。 恰好乔有宝从外边进来了,一露脸就高兴地说:“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人给你们把情况全都摸清楚咯!” 大家全都回转身看过去,只见乔有宝如沐春风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喜形于色,掩饰不住的高兴。 乔虎起身迎上去诧异地说:“摸清了什么情况?宝叔这么高兴!” 乔有宝不紧不慢地说:“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刚才松鼠同志来过了,你们看。”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图纸。 原来,就在这天晚上,静谧的夜色里,月朗星稀,一个戴着礼帽的黑影来到银丰当铺外,机警地四下看看,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上前推开了当铺厚重的木门。 乔有宝在当铺里看看时间,七点刚过。他觉得松鼠的第二次接头时间就要过去,正收拾好柜面上的东西,最后失望地看看,准备锁柜台离开。 门开了,化了装的钱翻译,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口罩和墨镜走了进来,慢条斯理地说:“掌柜的,有没有什么绝当品啊?” 乔有宝热情地说:“哟!这位客官,马上要打烊了,要不,您明儿个再来?” 钱翻译摇摇头说:“唔,那可不好,哪里有店家拒绝上门客的道理,我之所以这么晚来,是平时没有时间啊!” 乔有宝已经认出了钱翻译,但还是说道:“那好吧,您今天可算是来着了,刚好有一对玉镯子。” 钱翻译眉开眼笑地说:“那太好了,还是请您拿出来,我要看看成色。” 乔有宝笑嘻嘻地说:“您帮我把门关着,我们到里边来看。” 钱翻译转身警觉地把门关了,乔有宝把洽谈室的门从里边打开,把钱翻译让了进来。 乔有宝一脸严峻地说:“没有尾巴吧!” 钱翻译点点头说:“没有。” 乔有宝一把握住钱翻译的手,激动地说:“松鼠同志!太挂记你了!你没有按照第一时间来接头,大家都担心死你了。” 钱翻译摘掉墨镜和口罩说:“没想到是您,我以为红枫叛变之后,这里会遭到敌人破坏呢。” 乔有宝激动地说:“没有,我这里不归红枫领导,他并不知情,所以就没有暴露。一直没有联系你,是因为你的上线一直在红枫和日本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所以无法出面行动,始终都处于静默状态。对不起,让你成了断线的风筝。” 钱翻译恍然大悟,平静地说:“我知道,二奎同志和翠儿同志曾经都来找过我。我以后怕是无法抽身来这里接头了,鬼子已经重新开始开采煤矿,采取的是开放式管理,我不能无缘无故离开,更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到城里来,否则……” 乔有宝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个组织已经知道了,你托人带回的口信已经转达给了上级党组织,组织原则上同意你由二奎同志和翠儿同志传递情报,他们是我们八路军武工队的队员,是绝对可以信赖的。” 钱翻译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正有重要情况要汇报呢。” 乔有宝诧异地说:“哦!” 钱翻译赶忙掏出一张手绘图纸来,两人看着图纸窃窃私语。 乔虎兴奋地接过图纸来摊在茶几上,看见这张图纸上,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一些不同颜色的注脚。图纸上画着一排仓库,仓库前有掩体,掩体里有两挺机枪和两名哨兵,四周不远处还有几处流动哨,仓库的位置在两座塔楼的视线范围内。 乔虎疑惑地指着图纸上的仓库,看看乔有宝,不解地问道:“宝叔是说这仓库?” 乔有宝不容置疑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奎再认真看看手绘图纸,脱口道:“这么一个破仓库,小日本为什么还把守的这么严?” 乔虎明白了,松鼠雪中送炭,送来了关键情报,仓库里十有八九就是鬼子要送往前线的粮食,他淡淡地说:“正是因为把守严密,才有可能正是我们在寻找的粮食。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进去。” 大家顿时都陷入了困惑之中,乔虎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彩凤看看大家,再看看阿娇,两人相视会意,异口同声地说:“我有办法!” 乔虎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俩说:“你?你们?” 彩凤慢条斯理地说:“准确地说,是龙爷有办法。” 乔虎一愣,脱口道:“龙爷?” 乔生解释说:“就是乔龙。”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鬼子又是碉楼,又是塔楼,仓库还有重兵把守,龙弟能有什么办法?” 彩凤平静地说:“二奎大哥说找到龙爷了,而且有山洞直通煤矿……” 二奎打断她的话说:“没错,我就是从山洞里回来的,如果不是从山洞绕道回来,在煤矿外围随时有可能会被鬼子抓捕。” 彩凤沉着地说:“这就齐了,回头告知龙爷,只需要说出五个字‘海龙堂密室’。” 阿娇心领神会,笑吟吟地说:“姐姐是想……” 彩凤打断她的话说:“没错!我们应该是想到一起了吧?” 阿娇连连点头说:“是是是!这一招真是太绝了,我看完全可以!”众人听了,全都是一头雾水。 彩凤和阿娇看着大家全都一脸疑惑的表情,赶忙跟大家窃窃私语,说出了当时海龙堂建造的秘密和利用这个秘密的计划和打算,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 乔虎当即做出决定,大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次日一早,全体开拔,一起赶赴煤矿去执行截取粮食的任务。 第九十章 齐心协力巧谋划 壁垒森严取粮食(一) 第二天一早,乔虎便带着大奎、二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一起向乔村出发了,他们各自骑着一匹骏马,于晌午时分顺利地赶到了乔村的山洞。大家留在山洞里等候消息,二奎又马不停蹄地直接从山洞里返回到煤矿去了。 傻子二奎回到矿上以后,即刻开始利用自己的傻子身份四处进行侦察,他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煤矿的仓库,在附近逛来逛去,看见这里的情形跟手绘图纸上的描述完全一样。 仓库是一排三间又高又大的房子,每个房间都有一道双扇的大铁门,大门很宽,打开单扇就可以自由进出一辆马车。两边的仓库大门各有一名鬼子岗哨把守,仓库中间的一道大门口前边有一个掩体,上边架着两挺歪把子机枪,掩体里有两名鬼子机枪手守着。仓库的两边也各有一名日本鬼子哨兵把守,另外还有几名日本鬼子的流动哨不时在附近溜达着。 另外,还有两座塔楼完全可以控制仓库这个位置,每一座塔楼上又分别有三名日本士兵,其中一名守着机枪,一名扛着长枪,还有一名日本士兵拿着望远镜在向这边了望。 二奎正浪浪荡荡地行走着,快要接近仓库的时候,突然脚下泥花四溅,身边子弹乱飞,二奎赶忙抱着脑袋,颠着脚,样子十分狼狈。两座塔楼上的日本士兵都在哈哈大笑,原来是塔楼上的日本鬼子在拿这个傻子逗乐。 二奎情急生智,头脑飞快地转动着,利用鬼子的射击空档迅速逃走了。 二奎钻回到了山洞里,迅速和大家再次见面。乔虎、大奎、乔安、乔生、阿娇和彩凤正在山洞里吃着烤土豆,见到二奎从里边出来了,全都围拢上去。 乔虎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看来只能按彩凤说的办法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二奎镇静地说:“鬼子在仓库周围戒备森严,重兵把守,根本无法靠近。我还没有接近仓库,就被塔楼上的鬼子当成活靶子了。” 大奎关切地看看弟弟的身体问道:“那你没事儿吧?” 二奎笑笑说:“还好。鬼子看我是个傻子,只是对着我放枪逗乐寻开心,没想要我的命。” “这也太危险了。”乔虎怔怔地,转身对彩凤唤道:“彩凤。” 彩凤应道:“队长请吩咐。” 乔虎严肃地说:“你们的那些弟兄真的靠得住吗?” 彩凤不满地问道:“队长这是什么话?” 阿娇附和说:“就是,队长可不能信不过我们海龙帮兄弟呀!我们也是因为抗战才被小日本灭了的。” 乔虎认真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怕的是一旦暴露,海龙帮的弟兄们可就全都跟着遭殃了。” 大奎怔怔地说:“是的,还是不如咱们自己干。” 二奎认真地说道:“我目测了一下大致距离,如果咱们要从山洞挖地道到仓库,大约也就是两百多米的样子。” 乔虎果断地说:“那好,咱们自己先挖着试试,这里的土质我了解,很松软,按说应该很好挖。” 彩凤想了想说:“咱们自己挖也行,可能就是费点儿时间。” “两百米怕是用不了几天。”乔虎若有所思,转身干脆地说:“二奎同志,麻烦你再回到矿上去,把这个情况跟翠儿和乔龙都通报一下,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二奎坐下点点头,拿起一个烤土豆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我吃饱就走。”大家每人都情不自禁地给他跟前放了一个烤土豆。二奎一见,乐呵呵地说:“哈哈哈!你们这是要撑死我呀!” 乔虎风趣地说:“想想要从鬼子手里夺回那么多粮食,你就多吃点儿。”说着,又给二奎跟前放了一个烤土豆。 大家全都开心地笑了。 乔虎听完二奎讲述的侦察情况以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要率领武工队在山洞里挖一条地道,直接通到煤矿的仓库下边去,然后打通仓库,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仓库里堆放的粮食全部运走。这个计划得益于彩凤想起了海龙帮建造的地下密室。 当初山本和栀子率兵攻打海龙帮的时候,海蛟龙把大家全都赶进了内室,自己独自一人在聚义厅里一夫当关地阻击鬼子。海龙帮帮众进到内室之后,都觉着内室躲藏根本不是办法,随时都有被鬼子全部覆灭的可能,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大家就让两大女护法钻进了地下密室。结果没过多久,鬼子就开始疯狂地炮轰海龙帮,海龙帮的聚义厅以及内室的屋顶转眼之间都被掀翻,整个海龙帮的建筑也都瞬间坍塌了,几乎被鬼子的炮火夷为平地,帮中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全都成了鬼子的俘虏,只有在地下密室藏身的彩凤和阿娇两人算是躲过了一劫。 二奎很快返回到了矿上,回到了乔龙家里,翠儿已经离开了。为了减小目标,让翠儿方便潜伏,不至于轻易暴露,钱翻译让翠儿搬出了乔龙家,并帮忙找了一份食堂的工作,还让翠儿住进了女工宿舍。 二奎把武工队准备挖地道到仓库偷取粮食的情况悄悄告诉了乔龙,让乔龙设法予以配合,并让乔龙转告给翠儿,以后就由翠儿跟松鼠单独联系。 乔龙并不清楚松鼠是什么人,问了几次二奎,二奎都找借口进行搪塞回避,始终都没有明确告诉他。 第二天早上,食堂打饭的高峰期已过,打饭的人已经渐渐少了,翠儿在食堂里专门负责卖馒头和窝头。 食堂内部已经重新整修过了,劳工和食堂之间有了差不多一人高的一面隔离柜台,柜台是水磨石台面。乔龙拎着篮子跑来打饭,隔着柜台,把手伸过去给了翠儿几张饭票。 翠儿接过饭票看看说:“哥,咋一下买这么多?”说着,随手把饭票丢进票箱里。 乔龙笑嘻嘻地说:“傻子哥哥在,能吃着哩!你在这里还行?” 翠儿指指四周自己工作的环境说:“你看,还行吧。今天是上班第二天。” 乔龙看看四周没人,瞅个空档悄悄说道:“鬼子有一批粮食放在仓库,武工队要偷。” 翠儿脱口道:“偷?” 乔龙点点头说:“利用山洞。” 翠儿怔怔地说:“这可得想清楚,山洞还有大用场呢!” 乔龙淡淡地说:“我知道,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我会配合好的。”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有办法?” “有!”乔龙很自信地,再机警地四下看看,悄声说:“二奎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说不定你也不懂。” 翠儿机警地问道:“啥话?” 乔龙不动声色地说:“二奎的原话是说,‘你可以转告松鼠,这条线可以用,你们单线联系。’” 翠儿点点头说:“明白了。” 乔龙一头雾水地问:“哦?这是什么意思?我可糊涂着呢!” 翠儿笑笑说:“该让你知道的,一定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不要知道了。”说着话,给乔龙馒头窝头拿了一大堆。 一名在里边监工的麻杆儿拉尸队员看到他们在一起窃窃私语,立刻起了疑心,匆匆赶过来,颐指气使地说:“哟呵!你这莫不是白给的吧?” 翠儿从票箱里抓起一把饭票,冷冷地说:“这是他给的饭票,您看我发的对不对?” 麻杆儿看看翠儿手里的一把饭票,疑惑地盯着乔龙,不信任地问道:“你怎么一下能买这么多?” 乔龙憨笑着说:“没办法。家里有个傻哥哥,这些差不多一天就能吃完。” 麻杆儿打量着乔龙,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一天能赚这么多饭票?” 乔龙看着麻杆儿靠近,一伸手就抓住了拉尸队员的手腕,稍稍用力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就是有一股子蛮力,能干活儿,你看我挣不挣得到?” 麻杆儿哪受得了乔龙这么一抓,当即疼得龇牙咧嘴,他做梦也没想到乔龙的手劲儿竟然大的离奇,急切地说道:“哟哟哟!疼死了,赚得到赚得到,去去去!快走吧!下一个!” 乔龙松开麻杆儿的手腕,麻杆儿一看,手腕已经肿起来了,吓得立马离开了。乔龙拎着馒头窝头,得意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食堂里打饭的工人越来越少了,翠儿开始收拾票箱里的饭票,准备收摊儿,那位麻杆儿拉尸队员又轻轻地走过来,色眯眯地盯着翠儿问道:“早上打饭的那是你哥?” 翠儿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应道:“嗯。” “那家伙手劲儿真大,我的胳膊现在还疼呢!”麻杆儿撸起袖子让翠儿看发青的手腕,自言自语着,突然疑惑地问道:“不是相好?” 翠儿并不搭理他,继续收拾饭票。 麻杆儿大着胆子,上前拖住翠儿下巴,淫邪地说:“要不要晚上跟哥哥快活快活?”翠儿故作惊慌地一闪身躲开了。 麻杆儿得寸进尺地再次上前纠缠,翠儿很自然地再次闪开。没承想麻杆儿两次纠缠没能得逞,反而愈发被激起了色胆,再次不依不饶地上前纠缠。 翠儿一脸愠怒,忍无可忍,正要动手教训他,刚好钱翻译从旁边走过来,人还没到,话音先到了:“这是谁呀?这么大胆?我的亲戚也敢调戏?” 翠儿和麻杆儿同时回头看。 钱翻译快步走上前,朝着麻杆儿就是一个耳光,一瞪眼骂道:“混蛋!还不滚开?” 麻杆儿一捂脸,看看凌然不惧的翠儿,心里害怕极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竟然有这样的两个硬茬子在撑腰,看来不是个能惹的主。他一听钱翻译让他滚蛋,立刻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钱翻译指着麻杆儿的背影,指桑骂槐地放声吼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这是我妹子,谁要再他妈不长眼睛瞎胡来,老子就摘了他的两只眼珠子!” 翠儿满脸委屈地依偎着钱翻译抽泣,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兄妹一样,一些柜台前围观的人还在那里好奇地看着。 钱翻译看着围观的人们,不耐烦地骂道:“看什么看?都他妈滚蛋!”围观的人们这才陆陆续续地散了。 翠儿依偎在钱翻译身上假意抽泣,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看到四下无人,认真地悄声说道:“松鼠同志,上级决定,你以后利用我这条交通线来传递情报。” 钱翻译冷静地说:“太好了!关于鬼子在这里藏粮食的事情……” 翠儿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武工队决定偷。” 钱翻译眉头一皱,诧异地说:“偷可太难了,不是烧啊?” 翠儿平静地回答说:“组织上需要这批粮食,这是我们中国老百姓的血汗,怎么能烧了呢?” 钱翻译随口说道:“我查过了,鬼子戒备太严,人都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装车了,怎么偷啊?” 翠儿认真地说:“具体行动部署我还没有接到,等我接到了会通知你。” “一定要告诫同志们,千万不可大意。”钱翻译异常冷静,突然转换成一副笑面孔,松开翠儿,抚抚她的头说:“行了!别再委屈了。以后谁再欺负你,哥决不饶他!”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乔虎做出了利用山洞挖地道暗度陈仓的决定以后,让二奎通知了乔龙。 乔龙本来打算带领海龙帮的兄弟们帮忙,得知哥哥的计划后,觉得还是执行哥哥的计划,暂时不让兄弟们参合。他立刻找了铁镐、铁锹和竹框等一些工具,让二奎秘密带到山洞里来。 说干就干,乔虎带领大家立即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 乔虎带着大家在山洞里向煤矿仓库的方向开始全力挖地道,做的分工很明确,由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几个男同志负责力气活儿,共同挖地道,彩凤和阿娇两人负责运土。 二奎负责煤矿与山洞两头来回跑,及时通报两边的情况,以便随时掌握挖掘进度和情况变化。 第九十章 齐心协力巧谋划 壁垒森严取粮食(二) 这一天,地道已经挖了约有两百多米,大家还在挥汗如雨。乔虎用望远镜在洞口观察完之后,认真目测了一下,估计距离差不多了,返回到洞里,刚好看到彩凤和阿娇返回来运土,走近她们,轻声说道:“彩凤,阿娇,你们的土不要运的太远了,现在估计已经挖到了,完事以后恐怕还得堵上。” 大奎正在用镐刨土,停下来问道:“为啥嘛?” 乔虎认真地回答说:“我总感觉为了这次的行动,要是暴露了这个山洞会很可惜。” 大奎疑惑地问道:“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那么多粮食还换不过来?”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这可不是换不换得过来的问题。***教导我们,我们抗日战争打的是持久战,这个山洞一定还会有大用处。” 彩凤称赞道:“还是队长想得长远。” 阿娇若有所思地说:“话是这么说,怕也未必做得到。” 乔虎脱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阿娇随口说道:“洞里的洞口咱们能堵,但仓库里的洞口怎么堵呢?” 乔虎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只是让大家先做好保护地道的打算,洞内的能堵必然要堵,仓库里的洞口我们只能见机行事,到时候再看了。” 正说着话,二奎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走过来就轻声问道:“怎么样?还成吗?” 大家回头看看二奎,一时都被他的傻子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呵呵呵!”彩凤和阿娇看着二奎的样子大笑说:“二奎哥,你这样子,还真像个傻子!”众人听了,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二奎认真地说道:“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我的这身行头,那天能保住小命可全靠它了。实话跟你们说吧,我现在是矿上的名人,整个李家峪煤矿现在只有三个人能在鬼子的枪下四处行走,就是两个疯子和一个傻子,龙二、李疤九和我。” 人们闻听,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乔虎笑的前仰后合,终于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目测了一下,估计咱们按照这样的进度,现在就可以挖到仓库里去了。” 二奎一脸认真地说:“对了,乔龙兄弟告诉我说,这次行动最好不要暴露这个山洞。他可以解决仓库里边洞口的封堵问题。” 彩凤眼前一亮,觉得太巧了,乔虎刚要说保护地道,弟弟就说能在仓库里边封堵道口,情不自禁地随口夸赞道:“哟呵!到底是亲兄弟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乔虎不无担心地说:“不怕别的,就怕仓库里边的地道口暴露。鬼子丢了粮食,不可能不查的。” 二奎一本正经地说:“那就干脆各自分工,我们把山洞里边先做好,外边就交给乔龙来负责,等完事之后,里外都得做好善后工作。” 乔安走过来,把一把铁锹递过来,逗趣说:“二奎同志,你别只顾说了,赶紧动手挖呀!” 二奎煞有介事地往双手吐口吐沫,随手拿起铁锹就上前干了起来,一边铲着土一边说:“大家都抓紧点儿时间,现在乔龙就在仓库里,他可以为我们矫正方向。如果顺利的话,马上就可以挖通了。” 众人一听,立刻又争前恐后地干起活儿来。 原来,二奎每天两头跑,一直暗暗掌握着挖洞的进度,他感觉到地道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就和乔龙说了行动的具体情况。 乔龙心里也早有打算,当天夜里,就带着二奎一起,双双穿着夜行衣,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仓库后边狭窄的夹道里。 煤矿的仓库是依山而建,背倚着高山建造的时候,在搭建的过程中,背后贴山留有一条夹道。夹道很狭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也许是当时为了运送建筑材料或者清理建筑垃圾故意留下来的。 仓库后边的墙体很高,差不多有近十米左右,没有窗户,只是在接近顶部的地方,每间仓库上方都留有两只很小的通气窗。 乔龙早就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二奎过来,用飞爪吊绳把两人吊上了仓库的屋顶。 两人从通气窗口探身观察仓库内部,发现里边三间仓库中间用可推拉的铁门隔断,是完全可以互通的,中间的一间仓库里堆放有大批物资。两人便顺利地钻了进去,从通气窗上悄悄溜了下来,发现这里的大批物资正是满满的袋装粮食,一共有大大的两垛。 乔龙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四周的地面上捅着,一边捅一边说:“二奎哥,你现在马上去到洞里看看,如果地道已经挖过来了,下边一定听得到我现在捅地的声音,一旦听到声音,就说明可以挖通了。你通知大家,要是今天晚上挖通,那就明天晚上行动;要是明天晚上挖通,那就后天晚上行动。” 二奎心领神会,麻利地爬上粮垛,飞身又从通气窗上出去了…… 二奎悄然回到家里,换上平日的傻子行头,辗转地来到山洞,和大家一起干起活儿来。 乔虎、大奎、二奎、乔安、乔生一起在继续挥汗如雨地挖着地道,彩凤和阿娇也在忙着继续运土。 “笃!笃!笃!”顶上传来了乔龙用木棍捅地的声音,众人听见,无不面露惊喜。这声音就像是一道集结令一样,大家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继续挖,不一会儿,大家就与声音会合在了一起。乔虎长出一口气说:“终于到了!” 大奎有些怀疑地问道:“位置肯定准确吗?” 乔虎怔怔地说:“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大奎将信将疑地说:“要是错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二奎不耐烦地说:“你们说什么呢?乔龙兄弟就在上边。” 乔安激动地说:“队长,挖不挖开?” 乔虎怔怔地说:“今晚不行动,挖开怎么行?” 乔生疑惑地说道:“那怎么办?” 彩凤想了想说:“队长,还是挖开吧,龙爷不是说了嘛?今晚挖通,明晚行动,不挖通,也不好确定行动时间。” 阿娇附和说:“就是队长,你不是说要见机行事的吗?挖开也好心里有个数。” 乔虎疑惑地问道:“今天挖开难道还要再堵上?” 二奎不容置疑地说:“挖,挖开。上边的情况我知道。” 说着,径直拿起一只铁镐,向声音的方向顶上,开始向上刨起来。“咚!咚!咚!” 乔虎干脆地说:“好!那就现在干脆先往顶上挖一个洞。” 乔安兴奋地上前说道:“我来!”说完,举起铁镐,和二奎一起向上刨起来,“咚!咚!咚!” 突然,大家听到上边同样节奏的声音。“咚!咚!咚!” 二奎高兴地上前继续挖土说:“快!通了!” 正当大家沉静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之时,突然上边传来急促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种声音敲打着大家的心,让众人感到慌乱,乔虎急忙喊道:“不好!停!” 大奎急忙压低声音,疑惑地问道:“咋回事啊?咱们被发现了?” 乔虎食指挡唇,“嘘!”的一声,压低声音说:“不清楚。但至少说明,上边有人发现咱们在下边挖地道,先隐蔽起来。” 大家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顿时都停了下来,洞里一下子安静了,一个个全都睁大眼睛。 此时此刻,乔龙独自一个人在黑咕隆咚的仓库里,仅凭墙上方的通气窗上射进的一丝夜光辨识四周的一切,屋子里堆放着高高的两垛粮食。他突然听到地下“咚!咚!咚!”的挖洞声音,顿时心花怒放起来,急忙用木棒敲打地面,声音闷闷的回应地下:“咚!咚!咚!”这样的声音显示,地下已经明显挖空了。 正在这时,乔龙突然听到了仓库外边的动静,急忙“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地连续敲打地面,意图就是通知下边。然后他屏住呼吸,闪身来到仓库门口,隔着仓库大门,透过一丝门缝向外边仔细观察,只见一队日本巡逻士兵,刚巧从门前走过。 巡逻队走过去之后,乔龙感到虚惊了一场,镇定之后,再次上前,“咚!咚!咚!”稳重地给了下边暗示,听到下边又继续开挖之后,放心地爬上粮垛,轻松地从通气窗上出去了。 地洞里在一阵沉寂之后,再一次听到上边“咚!咚!咚!”轻松有节奏的声音,乔虎轻松地说:“没事了!” 大家的脸上才又重新露出喜悦的笑容,又一次争先恐后地挖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银丰当铺还没有开门营业,乔有宝刚刚在店铺里边坐定,就听得“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三短两长。他赶忙上前,一边开门一边问道:“谁呀?” 乔生在门外应道:“爹!是我!乔生!” 乔有宝急忙打开门,把乔生让进来,向门外探头看看,确认安全之后,返身回来,重又关上门,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生淡淡地说道:“我刚从矿上来。队长让我这么及赶回来,就是通知您和邱月影同志,我们已经挖通了地道,今晚天一黑就行动。您们马上跟上级党组织联系,通知游击队,晚上从七峰山进洞接应,把粮食从七峰山直接运到根据地去。” 乔有宝眼睛一亮,马上一阵欣喜:“地道真的挖通了?” 乔生高兴地说:“挖通了,乔龙就在里边接应我们呐!” 乔有宝很激动:“乔龙也见到了?这回可太好了!饿了吧,爹给你弄吃的去。” 乔生笑嘻嘻地说:“不了爹,您还是赶快去通知邱月影同志吧,让她尽快电告组织,我也要快点儿赶回去呐。” 乔有宝嗔怨说:“那也不急在这一时,爹这就去通知邱月影同志。橱柜里有大饼和咸菜,你先垫吧垫吧肚子,爹回来再给你下面条。”说完,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乔生进到内室里边,打开橱柜,拿起一张大饼咬了一口,又拿了几张饼塞到怀里,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到乔有宝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看着橱柜空空如也,笑着摇摇头,嗔怪道:“臭小子,就一会儿都不等。” 到了煤矿晚饭的时候,乔龙在食堂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吃饭,看的打饭的人渐渐地少了,便急匆匆来找翠儿打饭。他在饭票里夹着字条,暗示她,向她发出了当晚行动的信号。 钱翻译大老远看见了乔龙单独磨磨蹭蹭地吃饭,便猜到了八九分,等到乔龙找翠儿又买了干粮离去之后,也趁着人少的空隙,再次来到翠儿的跟前。 翠儿正在紧张地收拾票箱,一抬头看见钱翻译走了过来。早有麻杆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殷勤地给他搬一把椅子过来。钱翻译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在翠儿旁边坐下来。 翠儿笑嘻嘻地问道:“哥,今儿又不忙了?咋又有空过来?” 钱翻译故作姿态地说:“哥今天再过来看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不想要他的眼珠子了。” 麻杆儿本想过来献媚,闻听钱翻译此言,浑身立刻骇然地起了好多鸡皮疙瘩,只好干笑着离开了。翠儿机警地察看了一下四周,把乔龙送来的字条悄悄递过去,把武工队今晚要采取行动的消息传递给了他。 钱翻译得到这个情报以后,虽然感到振奋,却还是感到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武工队究竟想要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偷”粮食,想着这次任务事关重大,自己必须主动策应一下这次的行动,却也无从下手,该怎么办呢?他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灵机一动,觉着武工队一旦采取行动,就必然会惊动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必然要出动。自己只要和浅见在一起,就会第一时间知道其间发生的情况,到时候就可以随机应变,从旁策应武工队。想到这里,他暗自得意,赶忙带着一副围棋,匆匆去到浅见的办公室找浅见下棋去了。 第九十章 齐心协力巧谋划 壁垒森严取粮食(三)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静谧的夜空中,月高星稀,夜光悄然洒落而下。 钱翻译来到浅见的办公室,浅见正一个人站在矿区的分布图前,踌躇满志地看着图纸。 “笃笃笃!”浅见听见有人敲门,随口喊道:“进来!”随后定睛一看,见是钱翻译带着一个大包裹,推门走了进来,笑吟吟地喊道:“浅见太君!” 浅见缓缓走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钱sir,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钱翻译上前,满脸堆笑地说:“太君,您知道我是个棋迷,以前和山本中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经常手谈,现在居然上瘾了。一旦没棋可下,晚上都睡不着。” 浅见嘲笑说:“你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棋迷了,简直就是个棋痴。” 钱翻译立刻曲意逢迎,拍马屁说:“素闻浅见太君棋艺高超,在下特来讨教几招。” “哈哈哈!”浅见得意地大笑,高兴地说:“这几天生产比较顺利,各井区的状态很稳定,藤田大佐也感到很满意,唔,我很高兴。好吧,干脆我就跟你手谈几局。” 钱翻译赶紧拿起包裹,故作神秘地说:“我带了棋来。”说着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浅见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钱翻译掏出围棋,笑嘻嘻地说:“龙配龙,凤配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这种身份,下棋也要有一副好棋具才行嘛!” 浅见一愣,急忙从钱翻译手里接过围棋盒子打开,两眼顿时放出光来,惊喜地叫道:“雪印?” 钱翻译投其所好,虽然口气淡淡地,却话里有话地说:“浅见太君真是好见识!这是蛤碁石的精品,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收藏了两副,有一副送给山本太君了。” 浅见一听,立刻笑逐颜开,当即拿起棋子来,爱不释手,满心欢喜地说:“看这花纹,就象树木的年轮一样,比头发丝还细,一看就是好货色。” 钱翻译笑吟吟地说:“今晚能向浅见太君阁下讨教,实属钱某三生有幸。如果我输了,将拜浅见太君为师,这副棋干脆就送予老师,作为见面礼。” 浅见立刻觉得这副棋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样,哈哈大笑说:“难得钱sir有如此雅兴,下棋一定还要有一个好环境,我们不在这里下,到我的住所去。”说着话,拉起钱翻译的手说:“走走走!我有上好的清酒,咱们一边小酌一边手谈怎么样?” 就这样,两人开心地从办公室进到内室里边去了。 浅见痛快地把钱翻译带到了内室里边,这里曾经是山本的住所。住所是用推拉门与办公室隔断着,里边依然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是吃饭待客的地方,里间是睡觉休息的地方。 钱翻译和浅见面对面正坐在外间的榻榻米上,面前摆着两张桌子,其中正对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围棋,旁边还支着另外一张小桌子,摆着一盘寿司和一瓶清酒。两人一边专注地下棋一边悠闲地喝酒。 其实,这正是钱翻译的一次不动声色的策应行动,名义上是来讨教下棋的,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武工队今天晚上的行动,浅见是关乎行动成功与否的关键。尽管钱翻译并不知道武工队今晚的具体行动计划,但他这一晚只要是和浅见在一起,就能对武工队晚上执行任务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今晚两人下棋平安无事,就说明武工队的行动顺利,如果今晚有什么风吹草动,钱翻译还可以随机应变地予以策应。所以,尽管他的棋艺并不怎么样,但还是决定好好陪着浅见度过这一晚。 既然钱翻译是有备而来,那就尽可能地设法拖延时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钱翻译从一开始便有意拖沓,还没有落子,就直接向浅见约定,五局三胜。浅见不知是计,为了这副精品围棋,欣然应允。 浅见确实是个围棋高手,据说已经达到了专业八段的水平,而且此人爱棋如命。今天他兴致极高,为了得到这副雪印围棋,竟然很愿意与钱翻译这种低级棋手过招,而且就像围猎一样,乐在其中,不厌其烦。 时间虽然过得很慢,但浅见已经很快赢得两盘,再熬一会儿,这副有名的围棋“雪印”就要归自己了。他暗自得意,轻松地呷一口酒说:“钱sir,你快走吧,这么长时间才走一步,速度太慢了,要是下快棋,五盘棋都下完了。” 钱翻译笑笑说:“浅见太君的棋艺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我不得不认真思考,这才是一种拜师学习的态度嘛!” 浅见很干脆地说:“其实下棋就是一种感觉,到了那一个级别就有了那一个级别的感觉,光是想太多并没有什么用,除非你连基本功都没有。” 钱翻译谦虚地说:“太君是认为在下还没有基本功吗?” 浅见随口说道:“你有基本功,但功力远远不够,干嘛总是长考呢?” 钱翻译认真地说:“五局三胜,我已经连输了两盘,这一局要是再不扳回来,我不是就完全输了嘛?” 浅见耐心地说:“钱sir,根据我的经验,下棋就跟打仗一样,要想赢得整盘棋局,必须统筹兼顾,你一开始布局就已经落在了下风,估计你是赢不了这一局了。” 钱翻译认真地说:“太君可别忘了,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这盘棋还没有下完之前,我可以认输,但也可以顽强抵抗。” 浅见淡淡地说:“话是这么说,我总是不能把你的棋子吃干净的。” 钱翻译心里明白,这一局马上又要输了,眼见得自己的这盘棋又已经大势已去,但他并不知道武工队行动的时间够不够用。总共八十吨粮食,想要顺利地偷走,恐怕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实在不行……他皱着眉头,想着对策,两只眼睛的目光落在了那瓶清酒上,他刻意地呷一口酒说:“看来今天要输了。”话音未落,再次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了满杯的清酒,然后又很自然地给自己的杯子斟满。 浅见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快乐,觉得这副名棋马上就要属于自己了,得意地说:“看来,你这个学生我得收下了。” 钱翻译又干下一杯酒,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想通过喝酒来增加自己的醉意,然后拖慢下棋的进程,让一步棋慢得尽可能正常合理。就硬着头皮,一边倒酒一边笑吟吟地说:“既然拜了师,以后每周我都会来跟中佐阁下讨教的。”说完,打了一个冷隔。 浅见哈哈大笑道:“好啊!看你什么时候能战胜我,哈哈哈!” 钱翻译喝着酒,下棋的速度自然慢的很,浅见很有耐心,任由钱翻译作怪,反正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终于钱翻译再喝一口酒,有些昏昏然,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醉了…… 浅见丝毫没有在意,恭恭敬敬地拿起围棋,欣赏把玩了很久,露出了满脸得意的笑容,看看烂醉如泥的钱翻译,推了推他,发现他已经全无知觉,这才高声喊道:“来人!” 有两名士兵应声进来。 浅见一指烂醉如泥的钱翻译说:“把钱sir抬到他的住处去。” 两名士兵顺从地把钱翻译架着抬了出去。 再说乔龙和二奎,在天黑以后,便各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再一次来到仓库附近隐藏起来,趁着巡逻队刚刚巡视过去,仓库门口的哨兵换岗的空档期间,瞅着探照灯刚刚扫过去的间隙,一闪身,快速来到仓库后面的夹道里。和上次一样,他们利用飞爪吊绳轻松地爬上了仓库的屋顶,借着夜色,来到了后边的通气窗处。 乔龙独自留在屋顶上放风,以便应对突发情况,二奎一个人迅速地钻进仓库里边去了。 二奎轻车熟路地来到乔龙留下暗记的地方,一块一块地飞速撬动着地面上的青砖,乔龙倒挂金钟,在通气窗上露出脑袋,拉下面罩压低声音嘱咐道:“动静不要太大!” 二奎放轻动作,一块一块地把地砖小心翼翼地撬起来。“咚!咚!咚!”乔虎、大奎和乔安很快就从下边把地道刨开了。 乔虎喜不自胜地从地洞里爬了上来,惊喜的喊道:“二奎同志!” 二奎压低声音,欣喜地回应道:“队长!成了!” 乔虎激动地问道:“乔龙呢?” 二奎指指气窗,随口说道:“在外边把风呢,我们千万别弄出太大动静。” 乔虎点点头,手一挥,干脆地指挥道:“同志们,快动手。” 话音刚落,地洞里钻出大奎、乔安等七八个人,乔虎带着大家开始把粮垛上的粮食,直接往地道口搬运,乔生、彩凤和阿娇等人分别在洞口接应,地洞里每隔十几米就有两名壮士接应,已经有近千人的民兵和游击队员形成了一条粮食转运的通道。 乔虎冷静地指挥着大家,所有人都沉默快速地转运粮食,不消一会儿工夫,仓库内堆得满满的两垛粮食已经被全部清空了。 乔虎眼见的粮食已经运完,却还不见乔龙现身,立刻着急了,焦急地询问道:“乔龙呢?怎么还不见乔龙?” 刚好乔龙一个倒挂金钟,在通气窗上探头警告大家:“嘘!有鬼子巡逻队!”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二奎手指地道,大家依次钻了进去,乔虎最后一个下去的时候,他坚持想见一见乔龙,依依不舍地不肯下去,二奎从上边退,大奎和乔安从下边拽,硬是把他弄下去了。 乔虎、大奎、乔安等人一进洞,就从洞里把洞口又堵上了,还认认真真地回填了土,把洞口封的严严实实。 乔龙看着仓库里已经搬空了,轻松地从通气窗上跳了进来,紧张地说:“这小鬼子,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来回巡逻了四次。” 二奎疑惑地问道:“走了?” 乔龙随口说道:“走了,我哥呢?” 二奎认真地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已经撤离了。” 乔龙怔了怔,没能见到哥哥,感到非常遗憾,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些木条说:“那赶紧的吧,日本小鬼子的巡逻队过不了一会儿,还得来。” 两人雷厉风行,动作麻利地把木条铺在洞口,然后用新土掩盖掉,再把拆下来的地砖重又认认真真地铺上去,随后再撒一些浮土上去,把洞口全部处理好了。最后再用木棍来回地敲敲地面,感觉敲击的声音已经与实心无异,脸上分别露出满意的笑容。 乔龙和二奎确信没有遗漏,这才各自再次爬上通气窗,在窗上专门把通气窗的木窗框弄坏,并把窗口尽量再弄大一些,故意制造成了一个从通气窗逃走的假象之后,才悄然离去了。 时间又过了两天,日本鬼子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安然无异。 这一天,浅见把邱继财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一起商讨煤炭运输的事情。 浅见高兴地说:“邱sir,藤田大佐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很满意。” 邱继财得意地说:“有浅见太君保驾护航,李家峪煤矿这列快车,没有理由不正常运转。” 浅见认真地问道:“六大井区出煤量能不能再加大一些?” 邱继财稍加思索说:“四个竖井怕是已经到了极限,两个斜井还可以,有些空间。” 浅见鼓励说:“那就再加大!” 邱继财面露难色说:“关键是畜生太少,太君想必知道,矿上的斜井生产,主要依靠的是畜力,要求多拉快跑。” 浅见不客气地说:“你是矿长,你尽快想办法。” 邱继财迟疑地说:“办法倒是有,一是加强畜力的生产投入,二是改畜力为机械化生产。” 浅见随口说道:“畜力的问题,一时不好解决,确实没有那么多畜生好找,你说的改畜力为机械化是什么意思?” 邱继财一本正经地说:“我了解过,山本中佐在矿上的时候,我们在斜井建设初期就准备安装轨道翻斗车,结果因为劳工屡屡破坏轨道,后来才改成了畜力生产。” 浅见点点头,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继续使用翻斗车?” 邱继财点点头说:“是的,当初的劳工都比较刁蛮,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搞破坏,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所有劳工都老实得很,谁也不可能愿意去主动砸他们自己的饭碗。” “哈哈哈哈!”浅见得意地大笑,赞赏地对邱继财说:“还是邱sir的手段高明,你放手去干,就依你的办法来。” 邱继财得意地起身说:“那我就去布置了。” 浅见点点头,突然说道:“藤田大佐要求尽快把粮食运送到前线去,你赶紧组织一批煤炭,我们一同运走。” 邱继财笑眯眯地起身应一声“好嘞!”然后转身出去了。 浅见得意地呷一口茶,起身走到地图前边,看着地图高声喊道:“来人!” 门外的勤务兵推门进来。 浅见平静地说:“让小野君马上到我这里来。” 小野正好进门,高声应道:“中佐阁下,我来了。” 浅见笑嘻嘻地问道:“小野君来的正好,粮食还好吧?” 小野高声回应道:“浅见中佐阁下请放心,我们的粮食万无一失!” 浅见命令道:“小野君,你马上带人去看看仓库,等邱sir备好煤炭,我们就要把粮食一起送走。” 小野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出去了。 浅见满意地看着小野的背影,再次得意地走到地图前,认真地看起了地图。 第九十章 齐心协力巧谋划 壁垒森严取粮食(四) 过了不一会儿,小野气喘吁吁跑进来,神色慌张地说:“不好了!中佐阁下!” 浅见一愣,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慌张?” 小野急切地说道:“仓库里的粮食不见了!” “什么?”浅见闻听,立刻大惊失色,顿了顿,强做镇静地说:“走!叫上邱矿长,一起看看去!”说着话,自己拿起军刀率先出去了。 小野怔怔地跟着跑了出去。 浅见、邱继财、小野三人带着一队士兵气势汹汹地来到仓库,外边依然是森严壁垒,里边却已经空空如也。十几名鬼子在仓库里拿着探路棍在房间里四处戳击着,一丝空洞的声音也没有。整个密闭的仓库内部,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只有墙顶处的通气窗敞开着,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牵来的狼狗也都无可奈何。通气窗上粗粗的木制窗框已经被硬生生地掰断了,地面上有粮食往通气窗方向拖动的痕迹,通气窗窗口有很重的绳子勒痕,很明显,一看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浅见、邱继财和小野当时全都看傻眼了,这得是多大的神力才能做到啊? 浅见不知所措,气急败环地走了,邱继财和小野赶紧跟上一起走了。 浅见一回到办公室,就立刻给藤田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藤田接到电话,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令浅见马上到司令部去详细汇报此事。浅见不敢怠慢,一放下电话就带领一支摩托车队赶往城里去了。 在藤田的办公室里,藤田和栀子正在讨论粮食失窃一事,浅见急匆匆走了进来,面对面站在藤田跟前,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藤田二话不说,起身“啪!”地给了浅见一个耳光,骂道:“八嘎!” 浅见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藤田气急败坏地说:“我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荣誉都被你给丢尽了!” 浅见支吾着说:“藤田司令长官,属下有罪。” 藤田冷静下来,严厉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整整八十吨粮食,怎么会不翼而飞?” 浅见随口答道:“是飞贼,从窗户逃走了。” 藤田诧异地说道:“胡说,八十吨粮食,怎么可能?” 浅见头也不敢抬,弓着腰说:“属下详细勘察了现场,确实如此。” 藤田诧异地说:“我记得当初的防卫是非常严的。” 浅见附和说:“是的藤田司令长官,防卫非常严密,真是匪夷所思,神不知鬼不觉。” 藤田怔了怔,看看栀子说:“栀子小姐。” 栀子立正道:“藤田司令长官阁下!” 藤田命令道:“你马上去调查清楚,亲自去!” 栀子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走了。 藤田看着栀子离去,愤愤地看着浅见,厉声道:“八十吨!八十吨粮食不翼而飞,你让我怎么向军部交代?” 浅见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说:“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藤田不满地说道:“这种鬼话只有你才相信!” 浅见不知所措地说:“大佐阁下,属下现在该怎么办?” 藤田瞪一眼浅见,没好气地说:“还不快去帮助栀子小姐搞清事情真相?” 浅见迟疑一下,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一溜小跑地走了。 藤田气急败坏,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第九十一章 乔虎再见刘书记 母子相见不相认(一) 春天一晃而过,天气越来越热,夏天到了。 南街良墅的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门窗空气对流,屋子里一片清凉。 这一天,乔有宝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红烧鲤鱼,扒鸡、炖羊骨头,红烧肉,牛肉块,烧丸子,还配有几个小炒,正在餐桌前高高兴兴地整理碗筷。邱月影拎着两瓶酒愉快地走进来,走到乔有宝跟前,悄声问道:“还没进门就闻见满屋子的香气,原以为他们都馋的流哈喇子了,居然还不见人。怎么样乔叔?都还睡着呢?” 乔有宝食指挡唇“嘘!”的一声,故作神秘说:“这帮小崽子们,这段时间可是折腾的够累的了,我刚才上去看了看,一个个睡得正香呐。” 邱月影笑吟吟地说:“那就让他们再睡会儿,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早就香气扑鼻了,也引不下来,说明还真是累坏了。刚才我接到电报,上级党组织通报表扬他们了呢!” 乔有宝笑笑说:“应该的,又挖地道,又转运粮食,还要送到边区,一折腾就是将近一个月。整整八十吨粮食,从鬼子仓库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党组织手里,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邱月影幽默地说道:“您搞这么多好吃的,他们睡着怎么吃呀?我还是去把他们都叫起来吧,别再凉了。” 乔有宝不以为然地说:“还是让他们再多睡会儿吧,反正吃饭也不着急。天气热,菜也不怕凉,就算真凉了,我再回锅热热也就是了。” 邱月影把两瓶酒拎到乔有宝眼前一晃,故作神秘地说:“我把我爹窖藏了三十年的杏花村酒都给大家带来了。” 乔有宝欣喜地说:“哟!这可真是好宝贝呀!” 乔虎突然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轻松地问道:“什么好宝贝呀?” 邱月影打趣说:“看看吧,一说有宝贝,马上就抵不住诱惑了!咯咯咯!” 乔有宝笑呵呵地看着乔虎说:“乔虎同志,你这到底是耳朵好使,还是鼻子好使啊?” 大奎、乔安、乔生、阿娇和彩凤几乎同时从楼上各个屋子里跑出来,纷纷嚷嚷着说:“只要有好宝贝,都好使!”说着话,一窝蜂地冲下楼了来。 乔有宝笑眯眯地看看大家,打趣说:“小崽子们,这回可有口福咯。”说着话,从邱月影手里接过酒瓶打开一瓶,往大家跟前一晃而过,故作神秘地问道:“你们有什么感觉?” 大家纷纷嗅鼻子,各自表现着惊喜。 乔虎称赞说:“还真是酒香四溢啊!这是什么酒啊?” 邱月影一脸得意地说:“为了给大家庆功,我特地从家里偷出来的。” 彩凤脱口道:“那不用问,准是好东西。” 阿娇附和说:“就是,天爷家里的藏货,那可不是白给呀。” 乔有宝笑呵呵地说:“这可是窖藏了三十多年的杏花村酒嘞!” 大奎失望地说:“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酒啊!啥酒还不是一样下肚?” 乔安附和着说:“就是,我也以为是啥好东西呢。” 乔生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不做生意根本不懂这些,这些好酒,市面上都买不到呢!” 乔安不以为然地说:“买不到就不买咯,手上攥着银子,啥时候都是大爷。” 乔虎嗔怒说:“大家都别吵了!邱月影同志好心为我们庆功,别搞坏了情绪。” 邱月影笑呵呵地说:“这个倒没什么关系,我主要是要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给大家。” 乔虎急切地说:“快说说,组织有什么指示?” 乔有宝嗔怨说:“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吃完饭再听指示。” 乔虎嬉皮笑脸地说:“宝叔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听不到上级的指示,再好的酒也不香,再好的菜也吃不下啊。” 乔有宝佯装要动手打乔虎,乔虎佯装害怕,大家都被逗笑了。 邱月影认真地说:“上级指示精神主要有两点,一是你们这次立了大功,组织上给你们记了集体三等功,还在解放区进行了通报表扬。” 众人听了,全都开心地乐。 乔虎急切地问道:“还有呢?”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还要传达新任务给你们。” 乔虎马上来劲儿了,脱口问道:“新任务?什么新任务?” 邱月影故意卖关子说:“先吃饭吧,大伙儿都饿了好久了。” 乔虎不以为然地说:“邱月影同志,那可不成,你得先说任务,要不然,大家怎么吃的好饭嘛?” 众人立刻附和起来。 大奎连声说:“就是,就是。这么好的饭菜,这么好的酒,别给糟践了。” 乔安抢着说:“邱月影同志,就别卖关子,快说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邱月影赶紧说…… 邱月影笑笑,一脸认真地说:“好!我跟大家说。最近鬼子又到了一批战备物资,还是准备运往前线去。上级指示我们,跟上次一样,夺取这批物资。” “这可太好了!”乔虎脱口而出,转身对乔有宝兴奋异常地说:“宝叔,把这好酒赶紧给大家都满上吧。” 众人也都立刻精神振奋起来。 乔有宝把一摞碗摆放整齐,把一只酒瓶里的酒,全都依次匀开,一下子全都倒光了。大家纷纷上前,各自端起一碗。 乔虎端着酒,豪气地说:“同志们!咱们痛痛快快地喝酒,喝完了跟鬼子较量去!” 众人一起响应,各自举起碗来,大大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坐下来吃饭。 大家非常默契地很快吃过饭以后,便起身离开饭桌,全都围坐在沙发上,一起开动脑筋,群策群力,开始讨论起行动方案来。 乔虎为大家认真分析了多种可能性,最终和大家一起制定出了一整套扒火车抢夺战备物资的行动计划。 邱月影愉快地把这一系列的行动计划,迅速报告了上级党组织审批。 却说日本特高课课长栀子小姐,接受了煤矿粮食失窃案的侦破任务之后,便和山本一起赶赴煤矿去查案。他们认真查看了现场以后,也明明知道八十吨粮食不可能从小小的通气窗上运走,但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破案线索,对案子丝毫解释不清,一筹莫展。 整整八十吨粮食不翼而飞,狼狗队的狗鼻子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不管是怎么运走的,这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实在是匪夷所思。要说是劳工有组织的所为,怎么又能避开岗哨的视线,做到没有丝毫破绽呢?况且煤矿生产一直都很正常,劳工中也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要说是中共地下党所为,又怎么可能在短期内把这么多粮食运走呢?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山本虽然有一刹那间想到了乔虎,但也是感觉到这次的案子太过离奇,丝毫不敢妄加猜测。 然而,这件事情在煤矿劳工之中,很快便传出了一种天神下凡的说法来,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有一个大力怪神,趁着夜色下凡,把鬼子藏在仓库里的八十吨粮食全都给搬走了,而且越传越神,越穿越邪乎。 栀子和山本都不信天神,但却百思不解,他们不是没想到过地下党挖了地道,可他们不止一次探查过,无论怎么探,都找不到可能出现的地道口,所以认定上天入地都不太可能。 浅见把存放在李家峪煤矿仓库里的八十吨粮食丢失以后,一时不敢再造次,天天待在办公室里打不起精神,钱翻译便趁此机会天天缠着他下棋请教。 浅见除了积极配合栀子查案以外,就是不断地督促邱继财抓紧时间出煤,一段时间里表现得很老实,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动作,李家峪煤矿在这一段时间内也相对比较安静。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案子渐渐成了一个谜,栀子和山本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得不到任何答案。 这一天,藤田打电话把栀子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询问破案情况,看到栀子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栀子小姐?查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栀子走进来,苦笑着摇摇头说:“表面上看,是有人从窗户爬进去作案,但疑点很多。” 藤田疑惑地问道:“肯定不是从门上运出?” 栀子摇摇头说:“我大日本皇军严密防守,不费一枪一弹就想从门前进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藤田疑惑地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监守自盗呢?” 栀子不假思索地说:“更不可能,有谁能收买我大日本皇军的守卫军士呢?况且我们的军士全都毫发无损。” 藤田不解地看着栀子说:“说说你的疑点。” 栀子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大门守卫有双岗,还有流动哨,另外还配备有两挺机枪,两座塔楼上也有岗哨和机枪,探照灯不住地交叉观察,加上每隔半个小时的不间断巡逻。首先可以肯定,这么严密的防守,要从仓库大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八十吨粮食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仓库里边我们也都不止一次地仔细勘察过了,能运出粮食的地方就只有两个小气窗。这两个小气窗其实都是一个对开的两扇小窗,就算是去掉窗框,每个小窗也只是一个九十厘米宽六十厘米高的小洞而已。这样的小洞和高度,只能勉强通过一袋粮食。藤田大佐阁下,人进出都很困难,更别说八十吨粮食了。” 藤田双手比划着,疑惑地自言自语说:“这怎么偷得出八十多吨粮食呢?” 栀子点点头说:“是的,这是疑点一,那么多粮食要从这个小洞里运出去,需要一袋一袋地往外运,时间上也恐怕根本行不通,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仓库门外就有我们的岗哨和巡逻士兵。” 藤田不解地问道:“那疑点二呢?” 栀子不假思索地说:“八十吨粮食,无论采取什么办法运走,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想要从这里把全部粮食都运走,每一袋粮食都是五十公斤,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藤田若有所思地说“哦!”了一声。 栀子继续认真地说:“我测量了一下地面距离窗口的高度,大约有将近六米高,至少需要一张五米左右高的台子,才能由人把粮食送上去,而这张台子是无论如何也是进出不了窗户的。” 藤田疑惑不解地探问:“折叠或毁坏?” 栀子摇摇头说:“可能性不大,里边需要,外边也需要,光是把这张台子运进去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而且这张台子还要承受那么大的重量。” 藤田又问道:“不用台子呢?” 栀子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得组织人梯或者吊绳,但人梯可能性极小,需要具备超强承重的能力,要一袋一袋地抬那么多粮食,我不认为能力可及。至于吊绳,里边外边都需要人手,那么多粮食吊上吊下,想要不出动静,怕是比登天也难。况且还需要动力机械把八十吨粮食全部运走,最终还是逃不出我们大日本皇军守卫的视线。” 藤田一头雾水地问道:“还有疑点吗?” 栀子随口答道:“时间。很难断定这是短时间的行为。” 藤田疑惑不解地说道:“那我们的防守也太差了,每天都会有老鼠来,而我们居然都不知道,难道一次也没有发现?” 栀子一筹莫展地说:“短时间破案怕是比较困难了。” 藤田认真想了好一阵,突然故作镇静地看着栀子问道:“栀子小姐知不知道有一种灯下黑的说法?” 栀子怔怔地说:“知道,大佐还是认为监守自盗……” 藤田慢条斯理地说:“不不不,最近又有一批战备物资到达,我想……”说到这里,凑到栀子跟前耳语。 栀子睁大双眼,惊叹道:“藤田司令长官,此举可是一箭双雕啊!” 藤田一看栀子脱口称赞,也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得意,当时就命令栀子亲自前去煤矿执行任务,并得意地给浅见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最新打算。 这天晚上,武工队队员们刚刚吃过晚饭,各自懒散地在大厅沙发上坐着闲聊,彩凤和阿娇两人在收拾餐桌,乔虎一个人在踱着步苦思冥想。 邱月影匆匆推门进来,大家正要打招呼,邱月影随手做个手势制止了,她看见乔虎专注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乔虎背后,轻轻地抚一下他的肩头。没想到自己的手刚刚伸过去,立刻就被乔虎本能地一招出手反扣住了。邱月影立时疼得惊叫:“哎哟!你干嘛?”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乔虎转身看到是邱月影,诧异地说:“怎么是你呀,你干嘛?” 邱月影发嗲说:“还不放手,你弄疼我了!” 乔虎赶紧松手,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大奎解嘲说:“邱月影同志,我们的乔队长可是不好偷袭的哟!”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邱月影揉揉自己的手,嘟囔着说:“不跟你们玩了,我是来传达上级指示的。” 乔虎一愣,急切地问道:“计划这么快就批下来了?” 邱月影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乔虎同志,首长要约你见面,当面谈谈行动计划。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前往根据地,这是地址。”说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乔虎。 乔虎接过来看了看,抑制着兴奋,不动声色地随手就把纸条点燃烧掉了。众人全都呆呆地看着他。 第九十一章 乔虎再见刘书记 母子相见不相认(二)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崇山峻岭,连绵不绝,郁郁葱矗 平州城东北六十公里处,有一个村子叫麻庄,这里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中间有一处山涧,麻庄根据地就坐落在这里。 根据地的房间,基本都是些依山而建的窑洞,空中的飞机很难发现这里,但又不能飞得太低,否则很容易就会撞到山上。 乔虎纵马穿过一条羊肠道,一路飞奔而来。 乔安娘和六婆分别挑着一担布鞋行走在前边,乔虎从后边飞马赶到,“吁!”地一声勒马停下,探头道:“两位大婶!我找刘书记!” 乔安娘和六婆听到身后有人,急忙放下担子让路,同时回头一看,看见是乔虎在后边,立刻惊喜万分。 六婆欣喜地:“哟!这不是村长吗?”一边着,一边高胸迎上前去。 乔安娘也兴奋地上前道:“哟!是乔营长,你们不是随部队开拔了吗?咋跑到根据地来了?” 乔虎急忙翻身下马,高胸叫道:“原来是乔婶儿和六婆呀!” 六婆上下打量着乔虎,欣赏地:“唔!咱们的村长可是越长越结实了,一看就是一条打鬼子的硬汉!” 乔安娘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来?乔安和乔生兄弟俩还好吗?” 乔虎笑笑:“看您惦记的,乔叔和乔安乔生师兄都好着呢!我们没有随部队开拔,留下来了,敌后武工队!” 六婆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来?” 乔虎高胸:“平州城,我找刘书记。” 乔安娘伸手向前方的院落一指:“这院子就是刘书记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正在这时,马大脚出现在乔虎身后,腰间挎着驳壳枪,飒爽英姿,罡音十足地上前问道:“是乔虎兄弟吗?” 乔虎回头看见是马大脚,惊讶地叫道:“哟!大奎嫂!” 马大脚昂扬着头,朗声问道:“你大奎哥可好?” 乔虎爽朗地:“嫂子放心!大奎二奎兄弟俩,都好着呐。你这是……” 六婆快人快语地:“村长可能不知道,大脚现在可威风了,她是咱根据地的民兵队长!” 乔虎闻听,赶忙给马大脚敬了一个军礼,马大脚急忙立正还礼。 正好刘华农在房间里听到他们话,从屋子里出来,款款地穿过院落,站到路边朗声道:“这是谁呀?大清早起就吵吵的不安生!” 乔虎看见刘华农,兴奋地跑上前,立正敬礼:“刘书记!武工队队长乔虎前来报到!” “哈哈哈哈!”刘华农哈哈大笑:“知道就是你!来的还挺快嘛!” 乔龙打趣:“一开城门我就跑出来了,还没亮呢。这不马不停蹄,一下也没歇就来了。一想到是来新根据地见老首长,激动的一夜没睡呢!” 刘华农上前拉着乔虎的手回头诙谐地对妇女们:“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久别重逢,拉呱完了吗?” 乔安娘、六婆和大奎嫂都怔怔地看着刘华农发笑。 刘华农干脆地:“你们要是拉呱完了,我可要带他走咯!” 三位妇女难为情地一阵怯怯地笑。 刘华农拉着乔虎往院子前边的窑洞走去,一边走一边爽朗地:“来来来!跟我进屋,好好谈谈你的计划!”完,两人穿过院子直接进屋去了。 刘华农的办公室是个三连套间的窑洞,生活工作学习全都在一起,中间一间是会议室兼会客室,另外还有一间办公室,一间卧室分别在左右。 会议室很简陋,就是靠墙摆了一张四方桌,围着四方桌摆了六把椅子。 刘华农把乔虎让进会议室,忙不迭地拿起缸子给乔虎倒水,乔虎也不客气,端起缸子,几大口就把一缸子水喝完了。 刘华农劝慰道:“到家了,不必那么急。坐!”着话,自己先坐了下来。 乔虎一抹嘴,轻松坐下来:“一能见到刘书记,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刘华农夸赞:“上次夺粮的任务完成的非常不错,受到了全解放区的通报嘉奖。” 乔虎得意地:“要是这次鬼子的战备物资能早到几,是不是就搂草打兔子,也一起捎带手干了?” 刘华农开朗地:“哈哈哈!心贪多嚼不烂呶?” 乔虎幽默地:“现在只好分成两步走咯。” 刘华农欣赏地看着乔虎:“快,你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乔虎随口道:“我们前段时间才刚刚偷取了鬼子仓库里的粮食,鬼子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不过,我估计日本鬼子一定会严加防范。我们经过认真分析以后,判断鬼子这次的战备物资存放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灯下黑,继续存放在李家峪煤矿,另一种是存放在火车站,便于运输装车。” 刘华农一脸疑惑地问道:“可你们报告的计划里边,并没有针对这两个地方下手的行动啊?” 乔虎点点头,认真地:“是的刘书记。不管鬼子把物资存放在哪儿,他们刚刚丢了粮食,这次一定都是有备而来。” 刘华农点点头,赞许地:“唔!不错!考虑的确实很到位。” 乔虎做个鬼脸,故作神秘地:“现在是不管你爱怎么样?鬼子,武工队这次干脆不陪你玩了,就让你失望,失望之后掉以轻心。” 刘华农兴奋地:“在运输的路上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乔虎点点头:“是的,偷取鬼子粮食,让鬼子一头雾水,这次在运输路上打鬼子伏击,也绝对让鬼子意想不到。” 刘华农高胸:“伏击地点找到了吗?” 乔虎不假思索地:“找到了。火车从市区开出来到煤矿,这一段鬼子的防范应该是最严密的,我们决定放弃。等他们感到万事大吉了,松懈下来以后,我们再动手。我们选择火车离开矿区之后的一段铁路线上动手。” 刘华农疑问道:“伏击战?” 乔虎摇摇头:“不!打伏击战我们力量不够,扒火车!” 刘华农告诫:“扒火车有个最大的难题,你知道吗?” 乔虎低下头,喃喃地:“关键在列车的准确发车时刻。” 刘华农点点头:“是啊,如果不能掌握列车的准确发车时刻,你们怎么扒火车呢?” 乔虎若有所思地:“这个是我们这次计划的关键,可能就需要松鼠同志来提供线索。” 刘华农再问道:“那扒火车之后呢?想过没有?怎么办?” 乔虎随口道:“这个就跟上次偷取粮食一样了,我们需要根据地游击队和民兵出面,快速把火车上的物资搬运完毕。否则的话,一旦鬼子赶来接应,整个行动不仅会竹篮子打水,我怕还会出现被鬼子反颇危险。”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刘华农想了想:“让你来,就是想搞清一些细节,这是电报里无法讨论的。既然你们的计划已经这么周全了,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把需要民兵和游击队接应的时间,提早通知我就可以。你能很好地依靠群众,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党坚持抗战依靠的就是人民,这本就是一场人民战争。” 乔虎起身敬礼道:“是!” 刘华农轻松地摆摆手:“坐坐坐!听了你的具体计划,我就放心了。吃完午饭再回去,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先中午想吃什么?” 乔虎笑嘻嘻地:“当然是刘书记的刀削面咯。”完,两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乔虎从麻庄根据地见完刘华农回来以后,立刻着手组织行动,他首先让二奎返回到矿上,把消息带给了乔龙,让乔龙通过翠儿把行动的要求尽快地转达给松鼠。 这一早上,乔龙单独在食堂里坐在一处吃饭,快要吃完的时候,看到打饭的人已经逐渐地少了下来,急忙拎着篮子又去排队买干粮。 翠儿在熟练地忙碌着,一边收取饭票,一边发放干粮,很快轮到乔龙了,翠儿身子向前,探着脑袋看看,看着排队的人已经不多,笑嘻嘻地打招呼:“哥!你来了!” “嗯!”乔龙不高胸应着,抱怨:“咱家那个傻哥哥,太能吃了,哥哥都快养不起了。” 翠儿打趣:“要不把他接到我那里住几?” 乔龙诧异地:“那怎么行?女工宿舍多不方便呀!不用了,哥哥就是发发牢骚而已。给你饭票,这一大把的,你拿好,来十个窝头五个馍吧。” 翠儿机警地看着四周,趁人不注意,直接把饭票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麻利地给乔龙的篮子里装了五个馒头和十个窝头:“哥,你明再来的时候,我给你点儿饭票吧,我的吃不完,你的却不够用。” 乔龙笑嘻嘻地:“那当然好了。哥每干活儿那么多,饭票却还是不够用,这些都是工友们给哥凑的。反正每发票的时候,哥也不用领,全让工友们领。俗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完,乔龙提着篮子走了。 后边一位排队的劳工抱怨:“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人累死累活连个家人都养不了!” 另一名劳工悄声:“点声吧,心被暗探听见告了密。”劳工们不再吭气,默默地打饭。 煤矿有一排崭新的砖瓦房,很是显眼,全矿的劳工和家属都知道,钱翻译就住在这里。这是煤矿在扩建的时候,专门给邱继财、钱翻译和师爷三个中国人盖的一排房子,一共三间,都是宽敞的独院的两居室套间。邱继财和师爷的房子在两边,钱翻译住在中间。 邱继财虽然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但却始终都没有在这里居住,他觉得与师爷平起平坐一起做邻居有些跌份,更不愿意带着家眷到煤矿来住,平时干脆就住在自己的二楼办公室里。 师爷贾仁义却恰恰相反,乐得在这里居住,因为这里是他在煤矿身份的象征,全矿除了邱继财和钱翻译,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住在这里,而且他住在这里是有意等着邱继财兑现承诺,把蔷薇嫁给他在这里安家。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师爷很愿意住在这里,只要他住在这里,邱继财就不愿意来住,他就可以一家独大。为此,经常会有手下给他送女人送酒肉到这里来,自是一番逍遥快活。 钱翻译也不得不住在这里,勉强与师爷做着邻居,但他这个人深居简出,特立独行,从不与人交往,偶尔遇到师爷,招呼都懒得打。 钱翻译雇了一个老妈子王妈,对外称是老家农村的本家亲戚,是专门来为自己做饭带孩子的。 钱翻译从搬来这里以后,内心就一直在苦苦挣扎着。他的孩子其实就是翠儿和乔虎的孩子平生,平生渐渐长大,眼看着就过了四岁了。郝翠儿同志一直盼着想见自己的孩子,他答应过这件事,却还一直没有兑现让她与孩子见面的承诺。这次武工队盗取了粮食之后,煤矿暂时趋于安静了,他想让翠儿来见见孩子,可是,该怎么跟她们母子讲呢? 暴动前夕,钱翻译从二奎那里抱走了孩子,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煤矿上的日本人死的死,调走的调走,并没有人知道钱翻译自己的情况。只有山本清楚这个孩子,但却以为二奎在暴动之后把孩子带走了,所以也并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加上山本现在在特高课,时间一久,他是决计认不出平生长什么样子的。这一切,都为钱翻译抚养平生带来了很大便利。 钱翻译不愿再看着自己的同志郝翠儿忍受煎熬,想来想去,决定先让她们母子相见,但暂时还是不便相认。 这晚上,钱翻译在家吃完晚饭,告诉平生有重要的客人来,便坐在炕上给穿着西装打扮成少爷的平生,讲起了三国蒋干中计的故事,顺便等着客人上门。 钱翻译和蔼地:“这个蒋干啊,看的周瑜酩酊大醉,心想,现在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所以趁着夜色拔腿就跑……” 平生稚嫩地音调道:“钱叔叔!是不是那个周瑜躺在床上装醉呢?” 钱翻译笑嘻嘻地:“对呀!他不装醉,怎么能骗得了蒋干呢?”78中文首发 . . 平生乐得合不拢嘴:“呵呵呵呵!蒋干中计咯!”两人都很开心,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正在这时,翠儿出现在院门口,高声喊道:“哥!在家吗?” 钱翻译止住笑,意味深长地对平生:“平生啊!钱叔叔的重要客冉咯!” 生平稚气地问道:“什么人呀?” 钱翻译故作神秘地:“不能告诉你,看看你认不认识?走,咱们去见客人去!”着话,抱着平生从炕上下来,走出房门,嘴上着:“妹子,哥在家,快来!” 翠儿愉快地进门,一眼看见钱翻译抱着孩子出来,顿时愣住了。她看着钱翻译怀里的平生,情不自禁地两眼噙着泪花,手上拿着的布袋子也掉在霖上,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平生。 钱翻译见状,急忙看着她摇头暗示。这是他们的约定,钱翻译让翠儿堂而皇之地到家里来见孩子,但因孩子太,容易影响到两饶工作,却不能相认。 平生睁大眼睛,真地问道:“你是谁啊?” 翠儿看着钱翻译的暗示,明白钱翻译嘱咐暂时还不能相认的原因,便强作欢颜,忍着眼泪对平生:“生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姨啊!” 平生怔怔地:“姨?什么姨?” 翠儿耐心地解释:“姨就是妈妈的姐妹。” 平生笑吟吟地:“你是我妈妈的姐妹?” 翠儿弯腰捡起布袋子点点头:“看姨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着话,走近孩子,随手打开布袋子,拿出一个饭盒,轻轻打开,里边装了几张馅饼,笑吟吟地:“这是姨专门给生儿做的。” 平生搂住翠儿的脖子亲了一下:“姨真好!” 翠儿和蔼地:“生儿不让姨进家吗?” 生平稚气地招着手:“要!姨!快进来!”翠儿急忙从钱翻译手里接过平生,顺手给了他一张纸条,然后抱着平生向里边去了。 钱翻译随手把纸条握在手里,走进内室,关上门,随手打开纸条看了看,只见纸条上边清晰地写着:“鬼子有其他战备物资越,不日将灾前线,请务必尽快查清运走的时间和路线。” 钱翻译看完,若有所思,迅速把纸条点燃烧掉了。 第九十二章 多条战线联手 巧夺战备物资(一) 一天晚上,浅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又一次接到了藤田的电话,藤田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栀子小姐和战备物资马上就到,你们一定要好好合计一下。这次盗贼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刚刚丢失了粮食,竟然还会使用这个仓库。如果他们还敢来,你们就顺势来一个瓮中捉鳖。” 浅见并没有想到藤田竟然会这样做,刚刚放下电话,栀子和山本就走进来了,他们相互寒暄之后,三人便进到内室落座。浅见忙不迭地给两人沏茶,一边斟茶一边客气地说:“二位来的真是及时,藤田大佐的电话刚到,你们就到了。” 栀子直白地说:“关键是我们把战备物资也一起带到了。” 浅见暗自吃惊,觉得藤田这次的行动似乎是志在必得,便由衷地称赞说:“藤田司令长官的这一招灯下黑,真是用到了极致。既可以让盗匪无所适从,还可以引盗匪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更为重要的是,还可以确保战备物资万无一失,简直是太高明了,令我等望其项背,不得不佩服。不知栀子小姐上次来调查粮食被盗一事,目前有没有眉目?” 栀子坦率地说:“案子比较离奇,还没有。” 山本不明白,大家怎么都这么相信乱力怪神?一脸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们真的都以为是盗贼所为,而不是土八路?” 栀子摇摇头说:“山本君总以为是土八路武装所为,我是这样认为的。经过我大日本皇军连续的大规模清剿以后,这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武装力量了,尤其是土八路,早已逃之夭夭。即便是还有小股残留,整整八十吨粮食,相信土八路也是无能为力的。” 浅见知道山本一直对乔虎耿耿于怀,笑笑说:“山本君也一定认为是你的老对手,七峰山土匪乔虎吧。” 山本不容置疑地说:“没错!一定是他!” 浅见笑笑,揶揄说:“山本君曾经怀疑的松鼠二奎,到现在都一直没有消息,想必他们现在应该都参加八路了吧。据前线战报,煤矿劳工暴动以后,组建了晋北八路军独立新一团,这支部队在西边的战场上已经多次出现过。至于乔虎其人,我可是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难道他们还会在这里?” 山本感觉被噎,尴尬地笑笑说:“浅见君,说实话,我也没有他的消息。可直觉告诉我,他就在我们附近。” 浅见干脆地说:“好吧!那你们就尽快行动,我期待着山本君这一次能够尽快抓捕他归案。” 栀子一本正经地说:“对了,浅见中佐阁下,还是先把物资入库吧。” 浅见爽快地答应道:“好啊!来人!” 门外一名勤务兵跑进来。 浅见吩咐道:“去找小野君,把栀子小姐带来的物资全部入库。”勤务兵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浅见看看栀子问道:“栀子小姐,具体的发货时间定了没有?” 栀子淡淡地回答道:“还没有。” 浅见笑笑说:“我们现在也一起到仓库看看去?” 栀子起身道:“浅见中佐请!” 浅见起身,不客气地先行出了内室,栀子和山本紧随其后,一起出去了。 浅见、山本和栀子带着随从一行人来到仓库,小野和邱继财正在组织一些劳工往仓库里抬东西,四周站满了持枪的日本鬼子,还有几名牵着狼狗的日本鬼子守在一旁。 三人缓缓走到仓库后边的夹道口,这里早已在两边用铁丝网进行了封堵,而且在两头又各加了一名固定岗哨,看上去已经是密不透风。即便是有人能从空中飞进去,想出来也是插翅难飞的。 三人四处看了看,感觉防范异常严密,彼此相视会意,得意地笑了。 浅见狞笑着说:“这次就怕盗匪不敢再来了。” 栀子面露凶光,阴森森地说:“敢来就要他有来无回!” 山本低着头,若有所思。 乔虎在南街良墅的大厅里一直如坐针毡,坐卧不宁。虽然任务已经布置下去了,可松鼠同志的情报一天不来,他就始终都感觉不踏实。他的心里总是在担心着,情报来不了怎么办?来晚了怎么办?来了不准确怎么办?他想要确保万无一失,怎么办呢?他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了一整天。 乔安悄悄拉着乔生在一旁,窃窃私语:“队长闷闷不乐的,这是怎么了呢?” 乔生很直接地说:“哎呀!想知道,问问不就可以了吗?”说着话,拉着乔安走到乔虎跟前问道:“队长!你这是怎么了?一天都不说话,总是坐在这里发呆。” 乔虎怔怔地笑笑说:“没什么,我在考虑下一步行动计划。” 乔安不解地问道:“不是都到根据地汇报过计划了吗?” 乔虎直言不讳地说:“是啊!可计划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环,需要确保整个行动万无一失。” 乔生疑惑地问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到底是哪一环啊?让你发愁。” 乔虎坦言相告说:“鬼子火车的准确发车时间。” 乔安疑惑地问道:“莫非你不相信松鼠同志?” 乔虎笑笑说:“当然相信,可万一松鼠同志一旦得不到准确情报,我们的所有计划都将落空。下棋通常都是走一步看几步,我们总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啊!” 乔安顿悟道:“队长说的有道理,这还真是需要双保险,要不然谁的心里都不踏实。” 乔生眼前一亮说:“队长,我想我有办法了。” 乔虎脱口问道:“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乔生笑笑问道:“你说,鬼子的发车时间是谁来制定的?”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藤田咯!” 乔生又问道:“这个时间制定出来以后,他会通知谁?”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通知栀子、浅见和车站调度。” 乔生淡定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控制车站调度呢?” 乔虎断然说道:“不行!这一招我已经想过了,因为时间不确定,很难办到。我们控制车站调度的时间既不能早也不能晚,太晚了完不成任务,可要是太早了的话,必然会打草惊蛇。” 乔生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样?” 乔虎随口说道:“小鬼子有电话,一个电话过去,我们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乔生笑呵呵地说:“说的就是电……”话没说完,邱月影从外边急匆匆地进来。 乔安抢话说:“队长!我有办法了!” 乔虎已经一个箭步迎着邱月影去了,急切地问道:“邱月影同志,有消息?” 乔安和乔生对望一眼,摇摇头。 邱月影摇摇头说:“还没有。” 乔虎向邱月影点点头,又返了回来,走到乔安和乔生跟前说:“刚才没说完,你们两个的意思是想要偷听藤田的电话吧?” 乔安和乔生怔了怔,然后连连点头。 乔虎两手一拍兄弟俩的肩膀说:“好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兄弟俩了!” 乔安和乔生立正,一本正经地说:“保证完成任务!”说完,相视一笑,开心地走了。 邱月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地看着乔虎。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 乔安和乔生离开南街良墅驻地,化装成两名电话线路的维修人员,从日本鬼子司令部附近,找到了藤田办公室输送出来的电话线,顺藤摸瓜般地一路大摇大摆地搜寻着,最后来到了郊外的一根电杆处。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高高竖立的一根电杆旁有一间破败不堪的土屋。 乔安和乔生四下看看,感觉四下无人,乔安便动作麻利地爬上了电杆,乔生在下边等候着,不时地四下察看。 乔安在电杆上边找到一根电话线,剪开一点包皮,从身上取出两根线来,分别接上去,然后麻利地溜了下来。 乔生关切地问道:“接好了?” 乔安笃定地说:“接好了。平州城总共也没有几部电话,从鬼子兵营司令部接出来到矿区方向的,也就这一根线。应该不会错吧?” 乔生无所谓地说:“不管它。咱接到电话上先试试不就行了?” 两人机警地隐藏起来,在房屋死角掏出随身带着的一部电话机开始安装起来。兄弟俩一边安装一边商定,决定每天在这里轮班蹲守,一定要探听到队长想要的情报。 兄弟俩很快开始了轮流出门蹲守,这种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南街良墅驻地队员们的注意,孪生兄弟俩每天少一个,大家马上议论纷纷。 乔安和乔生看着大家总在议论,便心照不宣地轮着跟队员们开玩笑,时间一久,彩凤和阿娇也熟悉了区别兄弟俩的微小特征。从个性上来讲,乔安稳重,乔生机灵;从品行上来讲,两人都比较善良,但乔安内敛,乔生外向,更喜欢恶作剧,作弄人;从长相上来讲,乔安耳后有很小的一颗黑痣,乔生没有。 这天早上,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饭,餐桌上放着一些油条和几碗豆浆。 大奎拿起一根油条,大大咬了一口,边咀嚼边纳闷地说:“哎!乔安和乔生兄弟怎么又少一个?” “嘿嘿!”乔生一笑:“又认不出我们谁是谁了吧?我哥执行特殊任务去了。” 阿娇疑惑地说:“昨晚不是你去执行特殊任务了吗?” 乔生稀奇地说:“嗨!行啊!我以为你们认不出我们兄弟呢!” 彩凤淡淡地说:“在一起待这么久了,能认不出来吗?” 乔虎附和说:“就是,你自己以为认不出,实际接触时间稍长一些,肯定认得出。” 大奎疑惑地问道:“到底你们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啊?” 乔生卖个关子说:“告诉你们是特殊任务,意思就是别打听。” 乔虎“噗呲!”一声笑了,夸赞说:“行!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 大家愕然,面面相觑。 再说钱翻译接到了任务以后,开动脑筋进行了长时间的认真思考,如何才能按时知道鬼子的准确发车时间和路线呢?除了通过浅见,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就只好天天以拜师学艺为名,一有时间就带着酒去浅见的办公室里纠缠,以寻求时机。 浅见收了钱翻译的精品棋局之后,常常爱不释手,早已习惯了钱翻译的纠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要没什么事情,就对钱翻译来者不拒,就当是那他逗乐子寻开心,也无所谓输赢,心不在焉地应付一下他。 这天晚上,钱翻译跟浅见又在一起下棋。钱翻译一边喝酒一边行棋,下的很认真,动辄长考,动作也总是磨磨蹭蹭。 浅见尽管心里不耐烦,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嘴上不经意地唠叨他说:“钱sir,你这种棋风不好,不够痛快,按说你这个人做事情还是挺痛快的。” 钱翻译醉醺醺地说:“浅见太……君,是不是我的棋……艺已经有……有了很大进……步呢……” 浅见应付他说:“很有进步。以前你可是从未赢过我,最近一段时间却有如神助,经常赢我,今天又让你赢了一盘。” 钱翻译得意地说:“我知……道,您那是故……意让……让着我,怕我输……惨了,没……面子。” 浅见揶揄说:“你能这么理解,说明你的境界很高。” 钱翻译继续喝一口酒,吐字不清地说:“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输……赢来。” 浅见不屑地说:“看来很难了,下到现在才一比一,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再下两盘?想要分出胜负可真要等到明天了。” 钱翻译看看时间,舌头打卷说:“呀!都快十一……点了。” 浅见无奈地说:“是啊!你这个人常常举棋不定,落子也总是磨磨蹭蹭,时间都不知不觉地跑掉了。” 钱翻译很干脆地说:“那好!今天就先到……这,封……盘!明……天接着下,一定要分出胜……负!”说完,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嘴里念叨着:“明天接……着来,一定分出胜……负。” 浅见应付说:“钱sir慢走,我派士兵送你回去。” 钱翻译人已经走了出去,嘴里说着:“不……用!明……天接……接着来,一定分出胜……负!” 浅见看着钱翻译踉踉跄跄地出门去了,摇摇头,轻蔑地骂道:“支那猪。”走上前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第九十二章 多条战线联手 巧夺战备物资(二) 等待的时间是焦灼难熬的,没有鬼子的准确发车时间和路线,大家都感觉到心里不踏实。乔龙几乎天天都到翠儿这里打饭,每次都要买十个窝头和五个馒头,却都没有得到任何情报,总是一次次失望而归。 这天早上,食堂里打饭的人还不太多,还没有排成队伍。 翠儿在熟练地一边收取饭票,一边忙碌地发放干粮,乔龙拎着篮子跑来买饭,急切地说:“哥几个,让让,我家的傻哥哥等着吃饭呢,让我先买。” 一起打饭的劳工都已经熟悉他了,前边的两位劳工赶忙给他让开,翠儿笑嘻嘻地说道:“哥!你来了!” 乔龙急促地上前说道:“嗯!咱们那个傻哥哥,一天了都,一直就吵着说饿。”说着,把饭票交到翠儿手里。 翠儿直接把饭票放到票箱里,接过乔龙的篮子说:“饿就给他吃呗,还是那么多?” 乔龙笑笑说:“嗯,他能吃着哩,还是那么多。” 翠儿给篮子里放了十个窝头,五个馍,叮嘱说:“先吃着吧,说的给你带些饭票的,又忘带了,明天一定记着带来。” 乔龙拎着饭篮子,又一次失望地离开了。 到了晚上,钱翻译又来找浅见喝酒下棋,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接着前一天的棋局开始下。 浅见根本没有把前一天的封盘当回事情,早把棋盘收起来了,两人只好重新来过,重燃战火。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浅见故意为之,钱翻译这一次竟然有如神助,第一盘棋居然下得得心应手,中盘完胜,这让浅见大跌眼镜,竟然推盘认输。 浅见好杀的本性顿时被激发起来,他吃惊地说:“哟呵!钱sir,今天的棋下的够快的,令人刮目相看嘛!来来来,再来!” 钱翻译谦虚地说:“不好意思,浅见太君。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反复琢磨了这盘棋,现在心里有数了。接下来,怕就不行了。” 浅见揶揄说:“昨晚你已经喝醉了,还说睡不着觉?不管了,我今天让你好好赢我。”说着话,在一颗星上点了一子,等钱翻译在对角星上落了一子之后,又在小目上落下一子,来了一个星小目开局, 钱翻译缓慢应对,你来我往地又一次争夺起来,两人针锋相对,棋逢对手,堪堪棋到中盘,钱翻译一指右下角的一片棋子,若有所思地说:“浅见太君,这一块,是不是和昨晚的棋一样?” 浅见早已忘了昨天下的棋,假意仔细地看了看,点点头说:“唔,确实很像!” 钱翻译笑嘻嘻地说:“我琢磨了一宿,今天应该是我赢太君才对!”说着,就在自己的地盘下了一子。 “哈哈哈!”浅见不由得哈哈大笑,吃惊地说道:“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钱翻译煞有介事地说:“太君有所不知,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步棋正是有此之妙。” 浅见轻蔑地看一眼钱翻译,及时再点一子,得意地说:“你看看还怎么生?哈哈哈!” 钱翻译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一大片死棋,诧异地说:“怎么会这样?” 浅见得意地说:“这一局你输咯!哈哈哈!一比一,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哈!” 钱翻译沮丧地说:“哎!看来只好再下一盘来扳回一局了。”说着,开始慢腾腾收拾棋子。 突然,“叮铃铃!”外间的电话铃声响了。浅见看看钱翻译,淡淡地说:“稍等!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轻松地站起身,离开榻榻米,拉上推拉的屏风门,到外边接电话去了。 钱翻译听到电话铃响的一刹那,心跳立刻就加快了,他预感到这个电话一定是藤田打来的。如果藤田白天打电话来,他会很容易知道电话里的内容,为了不遗漏信息,他才坚持每晚都来和浅见对弈。这个时间来电话,十有八九是他要等的消息,浅见一出门,他就按奈不住自己,弹起来到屏风门前,警觉地聆听电话的内容。 钱翻译判断的没有错,电话正是藤田从平州城鬼子司令部打来的,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消息。 浅见在外边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警觉,更没有怀疑到内室里的钱翻译,在和藤田的日语对话中,对藤田的每一句话都习惯性认真进行了重复。 当藤田通知他说“明天晚上九点钟,火车准时出发,到你那里是九点二十分,装车时间只有十分钟。”的时候,浅见立正重复说:“哈伊!藤田司令长官!明天晚上九点钟准时出发,二十分钟到达李家峪煤矿,装车时间十分钟。” 藤田告诫他说:“这次千万不要再出差错了,否则到了军部那里,我可保不了你。” 浅见挂了电话,拉开屏风门,再次返回到内室的时候,看见钱翻译又已经烂醉如泥地趴在那里了。他正中下怀,高声喊道:“来人!”两名勤务兵应声而来。 浅见一指烂醉的钱翻译说:“把他拉回他的住所里去。”两名勤务兵闻言,急忙上前扶起钱翻译,架着他匆匆走了。 是的,皇天不负有心人。 静谧的夜里,繁星点点。同样的,在藤田给浅见打电话的时候,乔生也正躲在土屋的角落里偷听电话。 乔生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听着藤田和浅见用日语在通话。 浅见淡淡地说:“喂!哪一位?” 藤田平静地说:“浅见君吗?” 浅见高声回应道:“哈伊!藤田司令长官!” 藤田严肃地说:“明天晚上九点钟,火车准时出发,到你那里是九点二十,装车时间只有十分钟,你听清楚了吗?” 浅见高声回应道:“哈伊!藤田司令长官!明天晚上九点钟准时出发,二十分钟到达李家峪煤矿,装车时间十分钟!” 藤田冷冷地说:“这次千万不要再出差错了,否则到了军部那里,我可保不了你!” 浅见高声回应道:“哈伊!请藤田司令长官放心!” 藤田和浅见的通话结束了,乔生却傻眼了,他不懂日语,竟然一句也没有听懂。费了半天劲,看似终于等来了机会,却是一场空欢喜,别提有多沮丧了。他愤愤地扯下电话线,拿起电话机匆匆地离开了。 乔生回到南街良墅的时候,乔虎和武工队员们刚刚吃完晚饭,彩凤和阿娇在收拾饭桌,乔安正起身准备去接替乔生。 “笃笃笃!咚!咚!”三短一长的敲门声,乔安顺手开门,看见乔生一脸沮丧地站在门口,急忙关切地说:“咋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替你。” 乔生没好气地说:“不用咯。”说着话,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乔虎急忙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消息了?” 乔生翻翻白眼,无精打采地说:“有了。” 乔虎一个箭步上前,激动地说:“快说说!” 乔生把电话机往桌上一扔,气不打一出来,愤愤地说:“狗日的小鬼子,说的都是日本话,一句也听不懂!” 众人闻言,全都大吃一惊。 乔虎一拍脑门,懊悔地说:“哟!该死!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众人茫然,全都坐在那里闷声不响。 刚好邱月影进来,看见乔安和乔生同时都在,笑吟吟地说:“哟!乔安和乔生兄弟俩都在啊?一定是执行完特殊任务了。” 乔生气还没有平,脱口道:“完成个屁!” 乔虎不客气地批评他说:“别说脏话!” 乔生嘟囔着说:“我……我……都想杀人了我!” 邱月影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呀?出了什么事儿?” 乔虎遗憾地说道:“鬼子电话里说的是日本话,我们听不懂。” 邱月影释然了,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她安慰大家说:“没关系!既然已经有消息了,说明鬼子就要有动作了。这么一来,我们可以准备随时行动了。至于行动时间,大家别着急,再等等松鼠同志那边的情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乔虎和武工队员们在南街良墅的院子里相互对拆,乔虎和大奎捉对儿,乔安和阿娇捉对儿,乔生和彩凤捉对儿。 突然听得隐隐的马蹄声。 乔虎食指挡唇机警地“嘘!”的一声说:“二奎来了!”大家马上停手,屏着呼吸。 “咚咚咚!咚!咚!”三短两长的敲门声。 乔虎飞快地拉开门,二奎牵马站在门口。 乔虎兴奋地说:“彩凤、阿娇,准备午饭!” 阿娇和彩凤进屋去了,二奎走进来,乔生接过马缰把马牵走了。 乔虎拉着二奎的手进了屋,大奎和乔安赶紧跟了上去。 二奎进屋把一张字条交给乔虎:“这是昨晚翠儿同志交给乔龙的。” 乔虎接过来打开观看,只见上边清晰地写着:鬼子明天晚上九点准时从市区火车站出发,二十分钟后到达煤矿,装车时间十分钟。 乔虎想了想说:“也就是说,鬼子从煤矿发车的确切时间是九点半。” 大奎脱口道:“九点半?” 乔虎点点头说:“对!九点半。” 大奎怔怔地说:“要是九点钟,煤矿还有钟声,可九点半这个时间,我们怎么把握呀?” 乔虎想了想说:“这样吧。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赶紧通知邱月影同志,让她马上跟上级汇报。我们九点钟听见大钟的敲钟声响就开始行动,只要我们提前埋伏在指定地点就行,准能等到它。” 众人点头称是,乔虎一拍二奎肩膀说:“辛苦你了二奎同志!”大家立刻全都庄严起来,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神圣时刻的来临。 静谧的夜空中,点缀着点点的星,月光恣意地挥洒着。 李家峪煤矿铁路的站台上森严壁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伍出现。当九点钟的大钟刚刚响过九响之后,乔虎、大奎、二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便立刻行动起来,人人一袭夜行衣,已经动如脱兔地出现在了站台上,他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装煤的露天车厢里,提前埋伏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辆列车缓缓进站,停在了站台上。 乔虎在露天车厢里,掏出一块怀表看看时间,刚好九点二十分。大家怔怔地看着他,疑惑昨天他还无法掌握时间,现在怎么突然有了一块怀表。他明白大家的眼神,悄声告诉大家说:“这是邱月影同志为了方便这一次执行任务,特意从家里拿来的一块怀表送给我的。” 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 列车刚刚停下,浅见、栀子和山本就全副武装地带着一队持枪的士兵和狼狗走来,小野带着一队日本士兵负责在四周警卫。紧接着,邱继财带着十几名劳工匆匆把一箱箱的物资运来,搬上了一节有顶封闭的车厢。 邱继财看着劳工们在顺利地装车,急忙走到浅见跟前,为浅见和山本恭恭敬敬地点烟,点头哈腰地说:“浅见太君,山本太君,辛苦了!” 浅见抽一口烟,傲慢地问道:“货物都查验过了吗?” 邱继财陪着笑脸说:“查验过了,万无一失。” 浅见严厉地说:“出了问题,我可饶不了你!” 邱继财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 说着话,货物装箱完毕,物车厢的门栓也很快都被插上了,山本和小野专门上前认真检查了门栓,确认无误后,向浅见和栀子招招手,微笑示意。 浅见一摆手,一名日本士兵立刻发出旗语,一名车站调度员看到信号旗,连忙举起了信号灯,向车头发出了出发的信号。 “呜!”的一声汽笛响,列车徐徐开动了。 浅见、栀子和山本相视会意,为此次任务的圆满完成,全都得意地发出狰狞的笑声。 火车刚一启动,藏在煤车车厢里的乔虎看一下怀表,刚好九点半,他小声命令道:“行动!” 第九十二章 多条战线联手 巧夺战备物资(三) 武工队员听到命令,马上着手开始了各自的行动。乔虎和二奎负责车头,彩凤和阿娇负责警戒,其他人负责抢夺货物。大家飞身跃上火车,贴在火车身上随着火车一起出站了。 火车在逐渐加速,火车头上,两名日本士兵一边站着一个持枪守护着,驾驶员正在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驾驶着机车,副驾驶员不断地给煤炉里加煤。火车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乔虎和二奎各自从一侧门上探身进来,一伸手,各抓了一名日本鬼子。可怜两名鬼子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被重重摔下了火车,一命呜呼了。 乔虎和二奎纵身一窜,迅速跳了进来,占领了车头,两名驾驶员立刻慌作一团。 乔虎冷静地说:“别怕!是中国人吗?” 两名驾驶员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乔虎淡淡地说:“按我说的做!” 两名驾驶员连连说:“是是是!” 乔虎看着前方,认真地说:“现在开始,减速,但不要停车,绝不能让车尾押运的鬼子有所察觉。” 两名驾驶员心领神会,熟练地操作着,乔虎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二奎探出身去,紧盯着后方。 车速渐渐慢下来了,大奎、乔安和乔生早已经就位,全都趴在了装载物资的封闭车厢的门上,他们分别拔掉车门栓,闪身进到了车厢里边,彩凤和阿娇把守在车厢的顶上,各持双枪,密切注视着车尾的动向。 大奎、乔安和乔生进入到封闭车厢以后,把里边的物资开始一件一件地往车外扔,火车仍在行进着,车厢内的物资被不断地抛向车外,沿途不时地看见车上的物资一件一件地被扔下来。 乔虎在车头上凝神看着远方,认真地对两名驾驶员说道:“你们两个干这个多久了?” 驾驶员已经镇静下来,平静地回答说:“不瞒二位英雄,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都干十好几年了。” 乔虎严厉地说:“别帮着鬼子祸害人就行。” 驾驶员辩解说:“说实话,鬼子能不祸害我们就烧高香了。” 二奎看着后边的东西已经扔完,大奎、乔安和乔龙也都安然下车,干脆地说一声:“走了!”话音一落,便纵身跃下了火车。 乔虎对两名驾驶员说:“你们好自为之,我们走了!”说完,也一纵身跳下了火车,火车加速向前驶去。 火车开走了,铁路沿线附近,埋伏了大量的民兵和老百姓,大家借着夜色,全都开始行动起来。一时间,恰似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一样,铁路沿线迅速出现了大批流动的黑影。 夜幕下,刘华农亲自带着民兵们正在紧张地指挥着大家搬运物资,马大脚英姿飒爽地带领着民兵和百姓们,有的赶着毛驴车,有的推着手推车,一车一车地拉着胜利的果实,开心地来来往往穿梭着。乔安娘、六婆等人也都参与其中,人人精神振奋,一辆辆手推车的车轮像充满了活力的生命一样滚滚向前。 乔虎、大奎、二奎、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纷纷跑了过来。 乔虎快速跑到刘华农跟前,高兴地叫道:“刘书记!” 刘华农迎上前去,紧紧握着乔虎的手,欣赏地看着他,另一只手一拍他的肩膀说:“行啊你小子!兵不血刃,又一次完胜啊!” 乔虎怔怔地说:“事先也不知道里边都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对咱们有没有用?” 刘华农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党领导的抗日战争打得异常艰苦,各种战备物资都紧缺,不管是什么东西,敌人都紧缺的,对我们全都有用。最不济了,只要敌人前线用不了,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乔虎眼前一亮说:“那就好,看看都有什么呀?” 刘华农笑笑说:“有扔下来摔坏箱子的,都是些棉布被服之类的。” 乔虎高兴地说:“这对前线的战士们来说,真是太有用了!” 刘华农高兴地说:“那当然!我还看到有几箱罐头,就让大伙儿给你们留了一箱,犒劳犒劳你们,带回去好好打打牙祭。”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幽静的夜空里悠扬传开…… 唯独大奎没有笑,他一个人痴痴地朝着一个方向看着。 乔虎、二奎、乔安、乔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但见马大脚风风火火地指挥着民兵和百姓们抢运物资,她的影子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乔安娘和六婆两人合力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满载着战利品。突然,一边的车轱辘被一块石头卡住了,她们无论怎么费劲,手推车都是纹丝不动,他们再一次努力之后,手推车竟然向一边倾斜,眼看着就要翻车,大家全都心头一紧。 只见马大脚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一把扶住手推车,轻而易举地就把手推车给稳住了。她们三人推着手推车随着大家一起愉快地奔跑起来,车轮滚滚向前,她们几个乔村妇女的形象在他们的眼里也渐次高大。 大奎看得痴了,大家都相视笑着,皎洁的月亮也在无声地笑着…… 第九十三章 乔龙成影子领袖 暗探被悉数清除(一) 日本鬼子丢失了大量战备物资之后,军部很快就怪罪了下来。藤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颇为得意的一次万无一失的战略物资储备和运输计划竟然又一次彻底失败了,这让他感到恼羞成怒。遭到军部的斥责以后,气急败坏的藤田马上给浅见打电话,把他和栀子叫到办公室来大发雷霆,严厉痛斥了这两个不争气的下属,并要求栀子和浅见尽快破案。 栀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亲自押运的物资到了李家峪煤矿,明明是亲眼看见装车的,怎么又会不翼而飞呢?扒火车。这又是谁干的呢?飞贼?土八路?但不管是谁,要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满满一车厢的物资全部清光,没有准确的发车时间和路线是根本做不到的。但发车的时间和路线,却是藤田亲自发布的命令,只有自己和浅见,还有就是列车的调度知道,这都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外泄的。 栀子猛然想到了松鼠,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人的存在,怀疑莫须有的松鼠就等于是怀疑浅见,而且山本明确地认定松鼠已经随着领导暴动的八路和劳工开走了。她并不想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制造一个假想敌,从而使自己更加的被动和焦头烂额。 她和山本在一起单独认真讨论了很久,最终把泄密的疑点集中在了电话线上,山本带人亲自检查了电话线路,果然在乔安和乔生兄弟俩偷听电话的地方找到了答案。 山本有了答案以后,赶忙回报给了栀子,栀子亲自带着山本一起去向藤田报告。藤田将信将疑,马上带着栀子和山本分别乘坐几辆三轮摩托车,率领一队日本士兵赶到了现场。 在乔安和乔生兄弟一起偷听电话的电杆处,有一小截电话线还耷拉在电杆上。山本命人爬上去,一名日本士兵踩着爬杆装备爬上去,把那段电话线拆下扔了下来。 栀子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来,走到藤田跟前递给他说:“大佐阁下,请看。” 藤田接过线头看了看,明显看到的是接线的新茬口,立即气的脸部扭曲了,恶狠狠地骂道:“八嘎!” 山本急忙上前说道:“藤田司令长官,我判断一定是乔虎干的,他们在这里偷听了您的电话,知道了发车时间。” 藤田遗憾地说道:“真是百密一疏,这些土八路竟然无孔不入,我们都太疏忽了。只关注了市区和矿区的防范与治安,却忽略了这里,还是让土八路钻了空子。”他气急败坏地把那截电话线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环顾着四周,指着前边空旷的地方,颐指气使地说道:“马上在这里把岗楼建起来,仔细盘查来往行人。” 栀子和山本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 藤田不再吭气,愤愤地离开上了一辆摩托车,一众人马纷纷跟着上了摩托车,启动马达,绝尘而去。 再说浅见被藤田训斥完之后,窝着一肚子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觉得窝囊透了。他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以后直接到部队服役的,可以说是天生就喜欢打仗,从东北登陆到中国这片广褒的土地上以后,一路过关斩将屡立战功,却没想到在平州城这个小地方止步不前,竟然开起了煤矿。 终日看不见敌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浅见感觉自己浑身有力使不上,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觉得自己一肚子火迫切地需要发泄,就赶紧打电话给邱继财,让他马上来自己的办公室。 邱继财做梦也想不到,他亲自督办,在浅见、山本和栀子眼前搬上火车的战备物资竟然中途再一次被劫。他以为浅见找他一定是好事,联想到近日来煤炭生产安全顺利,满心怀喜地以为上峰要嘉奖他。 “啪!”地一声,邱继财刚一进门,就被愤怒的浅见扑上来狠狠地掌掴了一记耳光。 邱继财没来由地一进门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被直接打懵了,鼻子里当时就流出了血,他吃惊地睁大双眼看着浅见,半晌说不出话来。 浅见恼羞成怒地说:“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邱继财一头雾水,怯怯地问道:“太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浅见恶狠狠地说:“战备物资在路上被抢劫一空!” 在路上出事怎么能怪我呢?邱继财怔怔地,但他看着浅见愤怒的样子,根本不敢反驳,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诚惶诚恐地说道:“太君,货物在矿上万无一失,我是矿长,煤矿以外的事情,我怎么……” 浅见暴怒,走到刀架前拿起一把指挥刀就要拔刀,想了想,刀拔了一半儿之后又把刀回鞘,冷冷地说道:“那粮食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邱继财吓坏了,头也不敢抬,浑身战栗地说:“我负责生产,我……” 邱继财很聪明,他知道浅见是在愤怒已极的状态下,多说无益,只能忍气吞声。他偷眼看见浅见双手紧紧握着军刀,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浅见的眼神里像是在喷火一样,话到嘴边,赶忙咽了回去,不再多做辩解。 浅见把军刀缓缓放回到刀架上,气呼呼地走到办公桌前,一拳砸到桌子上,怒吼道:“这让我在藤田司令长官面前,颜面扫地!” 邱继财苦着脸,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自认倒霉,吞吃苦果。 战备物资被截之后,藤田挨了训斥,浅见和邱继财也都挨了训斥,李家峪煤矿又暂时收敛了锋芒,恢复了一片宁静。 乔龙趁此机会,已经渐渐地把海龙帮曾经的兄弟们全都拢到了一起,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四大堂主成了矿上他和海龙帮兄弟们之间的一条纽带。 兄弟们都知道龙爷在矿上,立刻都有了底气,暗自团结起来,牢牢掌控着井下的小天地,不再惧怕齐天帮的人欺负。 这一天晚上,乔龙又一次把四大堂主召集到家里喝酒,翠儿娘端坐在炕上只是笑着,春生妹子在忙进忙出地为大家做饭。 大家围坐在炕桌上,乔龙看着眼前落魄的四大堂主,感慨道:“一说起劳工的辛酸泪,就让人不由得想哭。” 赑屃愤愤地骂道:“这帮狗日的小日本鬼子,真想跟他们拼了!” 乔龙警觉地说:“可不敢乱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锅盖揭得可不能太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 狴犴若有所思地说:“关键还是那些暗探,搞的人心惶惶,提心吊胆,整天话都不敢多说。” 乔龙怔怔地问道:“不是让你暗中调查的吗?到底结果怎么样了?” 狴犴随口说道:“直到昨天晚上,才总算是把这个暗探队全都搞清楚了。每个工区至少都有两个,总共有二十个,分布在井上井下的每一个班组。” 乔龙恍然大悟地说:“难怪每个班组都被小鬼子找过茬,敢情全都不落呀。” 狴犴愤愤地说:“这些暗探现在不一样了,一个个都变得嚣张拨扈,自恃都有日本鬼子和邱继财给他们撑腰。刚开始还夹着尾巴,装装样子,全都悄无声息的,藏得都挺深,的确让人难以捉摸。不过,狗改不了吃屎。这些家伙一个个贪图富贵惯了,没想到时间一长就都绷不住了,后来就渐渐地都漏出了马脚。现在大家都很清楚,这些家伙再也藏不住了,索性也差不多都公开化了。他们胆子也实在太大了,有的甚至还经常公开要挟劳工,让劳工们服从他们,要不然就给打小报告,搞的劳工们没有不怕的。” 乔龙一听就来了气,愤愤地说:“这还了得,劳工们明着受日本小鬼子、矿警队、拉尸队和狼狗队的欺负,背地里还得受他们的欺负,看来不治一治他们,咱们劳工可都没活路了。” 负屃随口说道:“我们工区有一名劳工,暗探每晚都要住到他家里去,明着跟他老婆睡觉。” 乔龙睁大双眼,愤怒地骂道:“真是个畜生,那工友就这么心甘情愿?” 负屃淡淡地说:“当然不情愿,可劳工怕呀!那暗探威胁他,不听话就要打小报告,说他有反心,搞破坏,偷工区的东西回家。” 乔龙一推筷子说:“看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螭吻看看大家,激动地说:“龙爷,你就带着大伙干吧!现在井下都是咱的天下,可就是有暗探让咱们如鲠在喉。我们工区的两名暗探,不仅欺负工人,都快骑到我们拉尸队兄弟们的头上了。” 乔龙早想干了,当初跟着陈平功大哥,学会了团结大多数,学会了为广大劳工利益着想,只有这样才能跟全副武装的小鬼子对着干。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试探地问道:“你们真想干?” 四大堂主相视会意,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大家早就憋着劲儿了。” 乔龙端起酒杯来,干脆地说:“那好。老八,咱们就从你们工区强迫工友老婆陪着睡觉的那个小子开始,先杀杀邱继财的威风,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四大堂主马上兴奋起来,纷纷端起酒杯说道:“好!就这么干!我们靠着龙爷,唯龙爷之命是从。干了!”说完,大家一起干了一杯。 乔龙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说道:“你们想办法制造一起井下事故,不留活口,先直接要了他的命。” 负屃激动地说:“好!这个我来办,决不让他活过明天的这个时间。” 一旁的春生妹子听了,一脸漠然地愣怔着。 第二天上午,负屃下井来到三号工区井下,一盏盏油灯挂在四周,劳工们在作业面紧张地劳作着,一高一矮两名拉尸队员在一旁巡视监工。 一名穿着1206号工服的工人旁若无人地坐在一旁喝水,他的工作服很干净,脸色也白净,坐在那里大摇大摆,神态怡然,一看这一天就没有干过活儿。 负屃从这名工人身旁走过,知道这就是那位睡工友老婆的暗探,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两名拉尸队员跟前,问他们说:“今天情况正常吧?” 高个子拉尸队员回答说:“一切正常。” 负屃假装不经意地指着旁边的暗探,明知故问道:“这里这个懒家伙怎么不干活儿呀?” 矮个子拉尸队员上前拉他要说悄悄话。 负屃一把把他推开,走到暗探跟前,不客气地叫道:“喂!你是几号啊?” 1206号暗探白一眼负屃,把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背后,指指衣服上的工号,满不在乎地说:“自己看!” 负屃走过去,看一下,轻蔑地说:“哦!幺二零六号,挺横的嘛!” 1206号不屑地说:“你不就是海龙帮的八堂主嘛,我认识你!” 负屃冷笑道:“既然认得,那你怎么不干活儿呀?” 1206号大言不惭地说:“看来你还不知道,那我就干脆告诉你,你可一定要记住咯!以后看到幺二零幺号到幺二二零号劳工,一定都要先礼让三分,因为他们都是矿长的人,也是齐天帮的人,还是暗探队的人。” “哟!名堂还真不少。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到了八爷我这里,你就是老子手下的劳工,任你说个天花乱坠,不好好干活儿也不行!”负屃故作不知,狠狠踢了1206号一脚,厉声呵斥道:“去!给老子干活儿去!” 1206号站起来,颐指气使地说:“八堂主,你这可是公开跟我们齐天帮叫板呐!师爷可是说了,让我们平时都不要搭理你们。” 负屃看也不看,直接从高个子拉尸队员手里夺过大棒,照着1206号的头上,举起大棒就是一棒,嘴里呵斥着:“狐假虎威,还不搭理,你敢不服从老子管理?” 1206号劳工的头上立时鲜血直流。 跟前的十几名劳工见状,顿觉骇然,“扑通!扑通!扑通!”不约而同地全都跪在了负屃面前,央求说:“八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你这样下去,三号井区早班的人怕是没有活路了!” 负屃提高声音,冷冷地问道:“难道你们一直以为自己都有活路是吗?” 工友们低着头,全都不敢吭气。 负屃一指跪在地上筛糠的一名工人,不客气地说:“你说!你老婆昨晚跟谁睡?睡在哪儿?” 那名工人头也不敢抬,浑身发抖。 负屃朗声道:“你们平时大气也不敢出,究竟是因为什么?” 劳工们全都怯懦地低着头,根本不敢吭气。 负屃高昂地说道:“兄弟们!今天我就是专门来为你们报仇的,干脆灭了他!请大家放心,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幺二零六号,是在挖煤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煤块砸死的!” 1206号闻听,马上就害怕了,立刻预感到自己的厄运已经来了。今天的情况不太对头,这是海龙帮的八堂主想要自己的命。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两个眼珠子不停地乱转,急切之中,拔腿就跑。 两名拉尸队员听了狴犴的话,立刻心领神会,知道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一看1206号撒丫子要跑,哪里还容得了他?各自上前一把把他死死拖住,1206号立刻动弹不得。 高个子拉尸队员高声喊道:“工友们!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八爷今天给你们做主,海龙帮给你们做主。你们今天有冤的可以伸冤,有仇的可以报仇!” 劳工们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起身一拥而上,大大小小的煤块全都砸到了1206号劳工的头上,那名被睡了老婆的劳工更是发疯一样地抱着一块大煤块在他的头上砸着,积聚在心里的仇恨全都发泄到了那块大煤块上,一下,两下,三下…… 煤块击打的声音在井下的巷道里回响着,劳工们全都惊呆了,那块大煤块最后都被砸碎了,1206号劳工当场就一命呜呼。 1206号眨眼之间就被打死了,井下的巷道里突然静的骇人。 负屃冷静地一指地下的尸首,淡淡地说:“把他扔到工作面去。” 两名拉尸队员立刻把1206号的尸体抬起来扔到了挖煤的工作面,顺便把地上的血渍处理干净。 负屃对那些还在恍惚中的劳工们高声问道:“兄弟们!幺二零六号是怎么死的呀?” 劳工们怔了怔,终于又一次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干活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煤块砸死的!” 负屃听了,暗自高兴,若无其事地一挥手说:“行了,大家都干活儿吧!”众人高兴地陆陆续续散去了。 第九十三章 乔龙成影子领袖 暗探被悉数清除(二) 却说邱继财年龄大了,被浅见掌掴之后,左脸一连肿了好几天,他懒得见人,每天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逗鸟。 这一天,一只金丝雀在笼子里颠来颠去,邱继财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用小木棍儿捅它,看着它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却怎么也飞不出去,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得意的狰狞。 突然,师爷从楼下慌慌张张跑上来,还没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喊叫着:“矿长!矿长!大事不好了!” 邱继财不予理会,直到师爷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来,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是慌慌张张做什么?跟我这么久了,就不能稳重点儿?” 师爷慌里慌张地说:“矿长,死了一……个暗探队的兄……兄弟。” 邱继财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道:“什么?怎么死的?” 师爷沮丧地说:“干活儿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煤块砸……砸死的。” 邱继财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么不注意?不是告诉他们在井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吗?” 师爷随口说道:“死的不应该呀!” 邱继财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井下干活儿,这种事情又少不了,不是成天价都有人死吗?” 师爷顿了顿,申辩说:“可他是暗探队的,是我们齐天帮的兄弟呀?” 邱继财尽管不高兴,还是强作镇静,装得若无其事,冷冷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没有齐天帮,怎么就记不住呢?” 师爷连连点头说:“是是是!矿长!” 邱继财随口说道:“行了!死就死了,拿些钱过去,善待家属就行了。” 师爷淡淡地说:“这位兄弟没有家属。” 邱继财不假思索地说:“那就送到堆尸坑去吧。” 师爷脱口道:“堆尸坑?” 邱继财想也不想地说:“没办法。别的单身劳工都这么处理,就连龙二和李疤九不是也都丢下去了吗?不能坏了规矩。” 师爷翻翻白眼,不情愿地嘟囔着说:“看来只好这样了。” 邱继财冷冷地说:“一定要告诉兄弟们,在井下干活,还是安全第一,少出事故,一定要反复强调。” 师爷应一声,不甘心地出去了。 邱继财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动声色,继续逗鸟。 三号井早班的一名暗探被清除,这个消息在煤矿的劳工中不胫而走,而且传得神乎其神。都说是海龙帮的龙爷回来了,龙爷跟山神爷是好兄弟,龙爷请山神爷出面帮助海龙帮的兄弟和劳工们,谁要是对海龙帮兄弟和劳工们不敬,山神爷就会出面作法惩罚谁。一时间,海龙帮的龙爷成了劳工们扬眉吐气的精神领袖,劳工们胆气壮了起来,再也不惧怕那几名暗探了。 暗探们自己却并不知情,从1201号到1220号都是暗探,这个从最初一开始的机密,到最后被这些暗探们自豪地将秘密都公开化了,这几名暗探却并不知道这样做,却是刚好给自己掘了坟墓,厄运正在悄然降临。 危机四伏,死神召唤,暗探们却不自知。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每天依然自以为是齐天帮的人,有师爷给他们撑腰,表现的不可一世,颐指气使。 这一天晚班,在四号工区井下,灰暗潮湿的工作面,架着忽闪忽闪的两排油灯,工人们在灯下紧张的忙碌着,一个个挥汗如雨。 在一旁闲着的1212号劳工耐不住寂寞,高声喊叫到:“哎哟!真他妈烦死了,谁来给老子捶捶背!” 劳工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算了!你们都干活儿呐,一个个养家糊口的,挣点儿矿元券也不容易,老子不用你们了!”1212号劳工见劳工们都迟疑着,很干脆地这么说着,之后用手一指跟前的一名没带帽子的拉尸队员说:“来,你!过来!” 这名拉尸队员疑惑地指指自己问道:“我?” 1212号劳工不耐烦地说:“就是你!少他妈装蒜!” 这名拉尸队员迟疑着,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名劳工蛮横地指挥监工,这在整个李家峪煤矿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些教训的时候,吊笼刚好从上边下来,螭吻下井巡视来了。他从吊笼中款款走下来,懒懒地说了一句:“这是谁呀?怎么不干活儿,坐在这里还这么横?” 1212号劳工看到螭吻下来,依然傲慢地说道:“哟!是九爷啊!怎么?来视察?” 螭吻看也不看1212号劳工,指着没戴帽子的一名拉尸队员斥责说:“你!怎么回事?帽子也不戴?不要命了?” 这名拉尸队员赶忙从旁边拿起帽子戴在头上,低头不语。 螭吻看一眼1212号劳工,伸手一指,斥责拉尸队员说:“怎么这里会有劳工偷懒不干活儿?” 这名拉尸队员欲言又止。 螭吻很直接,轻蔑地问道:“因为他是幺二幺二号,是齐天帮的人是吧?” 这名拉尸队员立刻又低下了头。 螭吻不客气地问道:“你们不知道龙爷正在给海龙帮的兄弟们做主吗?你手里的皮鞭是吃素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对待偷奸耍滑的劳工,一定不要客气吗?去!教训教训他!” 1212号劳工一听就急了,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喊道:“我看谁敢?” 这名拉尸队员早已忍无可忍,一抻手里的皮鞭,挥鞭向他抽了下去,“啪!”的一鞭抽在了1212号劳工的肩上。1212号劳工穿的单薄,肩头上的衣服一下子就被抽烂了,立刻疼得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嗷嗷直叫。 这名拉尸队员抽完第一鞭子,看着螭吻鼓励的眼神,更加来劲儿了,一鞕一鞭地不断抽打着,1212号再也忍受不住,趴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不断哀嚎起来。 另一名粗壮的拉尸队员见状,不耐烦了,冲过去挥起大棒朝着1212号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嘴里喊着:“我让你还叫!” 1212号头上马上渗出血来,叫声更加凄惨。 粗壮的拉尸队员不停手,不由分说就是连续几棒,“啪!啪!啪!”随着棍棒打在头上身上闷闷的声响,1212号劳工立刻昏死过去,不再吭声了。 螭吻高声喊道:“工友兄弟们!今天晚上,咱四号井区出事故了,吊笼上掉下来的煤块砸死了幺二幺二号劳工!” 劳工们闻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拿起煤块冲上去报仇报冤,向1212号劳工一通乱砸…… 第二天早上,四号井劳工们出井以后,两名拉尸队员着急忙慌地在井口拿起电话向师爷报告说:“队长,四号井晚班劳工幺二幺二号,抢着吊笼出班,不幸被吊笼上掉下来的煤块砸到脑袋上砸死了!” 师爷在电话里一听就慌了神,迫不及待地跑到邱继财办公室去汇报,一上楼就高声喊道:“矿长!矿长!大事不好了!” 邱继财正在办公室逗鸟,听到师爷的喊声,依旧不慌不忙地挑逗笼中小鸟,惊得小鸟在笼中扑棱棱地乱飞,自己却得意地狞笑着。他听到了师爷的叫声,却懒得搭理,感觉到师爷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来,头也不回,不屑地瞥一眼师爷说:“你就像这只笼子里的惊弓之鸟一样,怎么?又有什么事情了?” 师爷喘着粗气说:“矿……矿长……又有……又有一名兄弟死……死了。” 邱继财慢条斯理地说:“哪里的兄弟?” 师爷急切地说:“井下,四……四号井。” 邱继财不经意地问道:“又是暗探队的兄弟出事故了?” 师爷点点头说:“吊笼上的煤块落下,砸中了脑……袋。” 邱继财一怔,旋即有故作镇静,没好气地说:“又一个不要命的短命鬼,没事儿在吊笼下边干什么?” 师爷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就感觉不对劲儿呢?” 邱继财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儿?” 师爷疑惑地说道:“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邱继财不紧不慢地说:“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煤矿井下出事故,那是常有的事儿,为什么会有堆尸坑呢?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安全!” 师爷怔怔地说道:“莫非就不会是人为的?” 邱继财不屑地说:“上次你就怀疑是人为的,你查的怎么样了呢?你到下边去打听打听,你的那些暗探队兄弟,现在都还是暗探吗?咱们齐天帮的兄弟哪个不会仗势欺人?劳工们有谁那么胆大,敢人为地做什么?要是真做,也一定是那个兄弟太过分,人家忍不下去了。往往这种事情还偏偏不好查,你总不能让我把一个班的两百多人都抓起来吧?” 师爷不情愿地问道:“那这个怎么办?” 邱继财想都不想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跟上次一样!”邱继财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师爷一眼,一直都是一边逗鸟一边说话。 师爷恶狠狠地瞪邱继财一眼,敢怒不敢言地嘟囔着说:“噢!我去办!”说完,抬腿要走。 邱继财冷冷地说:“记住!回去好好告诫兄弟们,人在做天在看,做事情别做的太绝,什么事也不要太过分!” 师爷头也不回,愤愤然地离去了。 师爷离开之后,邱继财陷入了沉思,这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会有什么来头呢? 三号井区早班和四号井区晚班的暗探队员接连都在事故中死了,负责斜井一工区的赑屃立刻就坐不住了。 这一天,日上三竿,风和日丽,凉风习习。 位于山包脚下的斜井一工区,一条长长的轨道线从井上向井下不断延伸。 山包上有一间简易操作工棚,工棚内有一老一少两名操作工坐在操作台前,操作台的架子前吊着一只铜铃铛和几条有标识的信号绳,轨道上停放着一组六节有轨的翻斗空车组。简易房外还有另外一条轨道线,直通储煤场。 “叮铃铃!叮铃铃!”听得一阵铜铃声响,少年操作工赶忙摁下了操作台上红色信号线下的一个红色电钮。机器马达立刻嗡嗡作响,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钢丝绳在绞动,一组装满煤炭的六节有轨翻斗车组在钢丝绳的牵引下,开始在铁轨上由下而上地快速穿行。 煤车钻出井口,向山上爬来,爬上来以后,停在操作工棚外,老年操作工急忙跑出简易工棚去,搬动轨道道岔。少年操作工看到道岔移动之后,急忙拉动有煤场标识的信号线,信号线下的绿灯亮了。 少年操作工再次熟练地摁下红色电钮,六节装满煤炭的轨道车向另外两条轨道上去了,方向是储煤场。 六节煤车一过,老年操作工赶忙再次扳回道岔,并快速返回到操作台,摁下黄色信号绳下的一只黄色电钮。 两名操作工娴熟而默契地做着连贯性的动作,六节空车相互连着由上而下地沿着轨道线向井下匀速滑行而去…… 六节空车顺利地下到了斜井一工区的井下,井下的劳工们一共分成六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派一名劳工来摘取一节轨道空车推到自己的工作面去装车,六名推车工看着六节空车停下以后,一拥而上。 1210号劳工颐指气使地对其中的两名推车劳工说道:“你们两个,把车全都给老子推到七号工作面去!” 两名推车工表现得极不情愿,一名长脸推车工嘟囔着说:“我今天是为一号工作面运煤的。” 另一名小胡子推车工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给六号工作面去装车的!” 1210号劳工诧异地睁大双眼,蛮横地说:“哟呵!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老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他看一眼旁边一名瘦小的拉尸队员,颐指气使地说:“拉尸队的,这两个小子不听话,给老子揍……” 话没说完,正好赶上赑屃从一条巷道里出来,就像一尊铁塔一样走过来,把1210号推了个趔趄说:“去去去,嚷嚷啥?滚一边去!” 1210号正要发作,回头一看是膀大腰圆的赑屃,知道自己体量不行,勉强地笑笑,一指两名推车工说:“六爷,你来的正好,这俩货不听话,今儿个一定要好好惩治惩治他们。” 赑屃没好气地说道:“扯淡!老子的斜井一工区,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1210号诧异地反问道:“咦!六爷!我是谁您不是不知道吧?” 赑屃不耐烦地说:“我管你是谁,在老子管的这一段,老子才是天下第一。” 1210号并不知道自己的厄运就在眼前,很不识趣,也听不出赑屃话里有话,竟然理直气壮地问道:“六爷这是要驳我面儿是吧?” 赑屃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大言不惭。甭说的跟什么似的,六爷我从来就跟你没有什么交情,什么面儿的里儿的?” 1210号随手从一名瘦小的拉尸队员手里夺过大棒,冷冷地说:“行,你们不动手也行,我自己动手。”话音没落,“啪!”的一声,他随手照着跟前的长脸推车工就是重重的一棒。 这名长脸推车工猝不及防,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棒,鲜血当时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众人立刻都吃了一惊。 赑屃见状,早就压不住怒火了,上前一伸双手,直接抓住1210号劳工的衣襟,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举了起来,随后稍稍用力一甩就把他甩到了一辆装满煤炭的翻斗车下边,1210号劳工被摔得不轻,疼得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道:“劳工弟兄们!暗探队的这些王八蛋,一直骑在咱工友们头上拉屎拉尿,大家应该都知道,已经有两个家伙死在井下的事故里了。” 瘦小的拉尸队员闻听,立刻心领神会,兴奋地说:“今天咱一号斜井也出翻车事故了,翻车把幺二幺零号给压死了!” 1210号疼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来不及叫唤一声,长脸和小胡子推车工一招手,众多工友上前猛然掀翻了那辆装满煤炭的翻斗车,把1210号完完全全地压在了下边…… 第九十三章 乔龙成影子领袖 暗探被悉数清除(三) 天色已晚的时候,斜井一工区的翻车事故压死1210号劳工的消息,终于又传到了师爷那里,师爷只得无可奈何地再次去向邱继财报告。 邱继财正坐在办公桌前,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悠然自得。师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哭丧着脸说道:“哎哟妈呀!又出事儿了!” 邱继财斜眼看一眼他,稍稍呷一口酒,吧砸着嘴说:“又怎么了师爷?” 师爷定定神,喘口气,沮丧地说:“又有一名暗探队的兄弟挂了!” 邱继财抬起头看看师爷说:“什么意思?” 师爷怔怔地说:“一号斜井井下发生了翻车事故,压死了我们暗探队的兄弟。” 邱继财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暗探队接二连三地出事,这可有些太反常了,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依然表现得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嘛!你那还叫暗探队吗?” 师爷冷漠地说道:“矿长,我真的不再认为这是事故了。” 邱继财倒吸一口冷气说:“是啊!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些事故,明显是专门针对我暗探队来的。” 师爷原以为邱继财还是那么漠视,没想到他这一次关注起来,急忙上前探问道:“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邱继财想了想,突然问道:“井下出了事故谁负责?” 师爷随口回答说:“拉尸队当班的值班长啊?” 邱继财摇摇头说:“那你觉得拉尸队的值班长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劳工们都听他的话吗?” 师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地说:“不不不!这不可能。” 邱继财好像自言自语地问道:“那是拉尸队的其他人?” 师爷脑袋再次摇得像拨浪鼓似地说:“不不不!也不可能。” 邱继财瞥一眼师爷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师爷不假思索地说:“井下的拉尸队员,都是海龙帮的那帮兄弟,他们现在不成气候,都是一盘闪沙,一个个都是些大熊包,绝不可能。”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这种有组织的事情……”邱继财自言自语地说,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惊讶地问道:“你说!莫不是……劳工里面有了地下党?” 师爷闻听,两眼睁大,惊恐万状。 正在这时,“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邱继财急切地:“惹不起,看来只有躲着了。”说着话,急忙拿起电话接听道:“喂!” 电话是浅见打来的,浅见命令他赶紧到浅见的办公室去,邱继财立刻立正回应道:“哈伊!太君,我马上就到!” 师爷闻听,悄然离开了。 其实邱继财并不是没有想过暗探队一次次出事儿的原因,他想了很久,觉得没有人有能力能够在不同的工作场所制造杀死暗探队员的现场,除非是劳工里出现了地下党,真要是那样的话,到底该如何应对呢?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相信劳工队伍中会出现地下党,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承认劳工队伍中有地下党的存在,那他自己的性命可能随时会被日本人拿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策,又不敢向浅见汇报,一时陷入了困惑。 邱继财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这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如果不是地下党,谁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让几千劳工听他一个人的号令,我邱继财都做不到,到底谁会做到?这次1210号劳工出事以后,他本来想先把暗探队都撤回来,看看暗藏的对手接下来会有什么动静,可浅见却突然打电话把他叫了去,说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邱继财被浅见叫走,没有来得及把暗探队撤回去,却给了乔龙一次机会,乔龙抓住时机,把二十名队员的暗探队,干脆一股脑儿地全给收拾了。 就在邱继财被叫到浅见办公室的这一天晚上,乔龙召集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又一次在家里喝酒,大家坐在炕上乐呵呵地推杯换盏。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做着针线活儿。 负屃开心地给大家讲起斜井一工区收拾1210号劳工的事情,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唯有乔龙疑惑地问道:“邱继财这个老狐狸,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赑屃猜测说:“是不是怕了?” 乔龙摇摇头说:“不,鬼子才不会把劳工的性命当回事儿呐!” 狴犴猜测说:“莫不是这只老狐狸,有什么其它打算?” 负屃不在乎地说:“他能有什么好打算的?突然死了这么多暗探队的,肯定是不知所措了呗!” 乔龙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可千万不能小瞧了这只老狐狸,咱海龙帮没了,神山帮也没了,他却投靠了日本人,还做了这劳什子矿长,道行深着呐!” 螭吻想了想说:“那我们该怎么办?等?还是干?” 乔龙肯定地说:“我想咱们要同时干起来了。” 狴犴眼前一亮,高兴地问道:“龙爷是有什么主意了吗?” 乔龙笃定地说:“你们听没听说八路军偷粮食,扒火车截鬼子物资的事儿?” 螭吻抢先说:“早就听说了,我都跟大家说了。那叫一个痛快,听着就让人血往上撞,可带劲儿了!” 负屃瓮声瓮气地说:“是不是因为这些,邱继财怕惹火上身,才不愿跟咱们面对面硬干的?” 乔龙眼前一亮说:“行啊老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邱继财在日本小鬼子那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好多时候日本小鬼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说不定他现在也是疲于应付,估计都有些顾不过来了。” 螭吻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何不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乔龙点点头说:“对!我也正有此意。” 狴犴爽快地说:“龙爷你就说吧,咱们怎么干?” 乔龙冷峻的眼神看着大家,严肃地说:“这一干,可就真的捅了马蜂窝了,就是跟日本小鬼子摆明了要对着干了。” 赑屃愤愤地说:“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先前海龙帮被灭的大仇还没有报,怕什么?要干就往大干,就是专门跟小日本儿对着干!” 乔龙试探着问道:“你们都不怕?” 众人齐声说:“不怕!” 乔龙端起酒杯,干脆地说:“好!咱今后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抱成团儿,抗日打鬼子。在大家抱成团儿之前,得先把自家的院子里都打扫干净,趁着邱继财还没有动静,明天的这个时间,把暗探队全部清除,一个不留。” 众人端起酒杯,齐声说道:“好!绝对没问题!” 大家群情振奋,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早,狴犴和一号井早班的劳工们一起来到井下,还没等拉尸队员安排干活,就首先对着劳工们朗声说道:“劳工兄弟们!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说。” 劳工们抬起头看着狴犴,马上都迟疑地眼神看向1201号劳工。 1201号平时作恶多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到了死神的门前,没好气地骂道:“都他妈看我干啥?派活儿监工都有拉尸队的人,海龙帮的七爷有话说,干嘛都看我呀?”劳工们还在迟疑着。 狴犴不管不顾地说:“我们大家在一起给日本鬼子卖命,时间也这么久了,大家一定都听说过平州城里的海龙帮吧?” 劳工们全都专注地盯着狴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海龙帮的兄弟最近在带领大家清除暗探队,立刻来了感觉,全都开始认真地倾听。 狴犴朗声说:“幺二零幺号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是海龙帮的七堂主,大家一定都知道我们的龙爷吧?” 劳工们有的怔怔地,还是一头雾水,有的已经变得一脸轻松了。 一旁胖胖的拉尸队员高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前段时间,传说的龙爷和山神爷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吧?其实,我们的龙爷还活着,他老人家就在我们中间,他准备带着我们大伙儿一起跟小日本干!” 劳工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吭气。 狴犴笑笑说:“我知道,你们大家都胆小,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中间有暗探,你们也全都受到过暗探的祸害。不过大家可能都已经很清楚了,前几天是不是有几个暗探已经出事故死了呢?” 1201号劳工当即心下骇然,惊恐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胖胖的拉尸队员高声喊道:“我们要跟日本鬼子对着干,就要先清除日本鬼子埋在我们中间的钉子!” 1201号劳工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狴犴不紧不慢地说:“邱继财在我们劳工中间一共安插了二十根钉子,我们一号井一共有两根,早班的,我们现在拔掉,晚班的,今天晚上也会拔掉。” 劳工们一听,全都明白了,立刻兴奋地聚拢过来,有人高声喊道:“七爷!你说怎么干吧?” 狴犴扫视一下大家,淡淡地说:“很简单,我们劳工中,从幺二零幺号到幺二二零号,全都是暗探队的人,我们今天这里要出事故,幺二零幺号绝不能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两名拉尸队员的皮鞭和大棒已经毫不容情地向1201号劳工身上招呼过去,劳工们见状,全都一拥而上,纷纷拿起煤块砸向1201号劳工,1201号劳工很快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动弹不得…… 几乎与此同时,二号井下的1203号劳工也一命呜呼了,三号井下的1205号劳工同样被送去见了阎王…… 乔龙指挥的这次统一行动,一整天都在清除暗探,干掉的暗探再也没有人主动向师爷报告了,直到晚班的劳工第二天出井以后,师爷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但为时已晚,二十名暗探队的队员先后丧命或失踪,有的甚至直接丧命后被丢到了堆尸坑里。 漆黑的夜里,乌云密布,“轰隆隆!”一声巨响,电闪雷鸣,顷刻之间,下起雨来。 邱继财一个人哼着小曲在办公室里自斟自饮,师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邱继财斜眼一看,还没等师爷开口,就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怎么总是这样?” 师爷喘息不定,惊恐万状地说:“矿长……大事……大事不好了!” 邱继财沉着脸,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师爷哭丧着脸说:“我们暗探队二十个兄弟,如今一个不剩。” 邱继财忽地站起来,急切地问道:“什么?” 师爷有气无力地说:“井下十二个,井上八个,咱们一共二十名暗探队的兄弟,这下全完了。” 邱继财两眼圆睁,怒斥道:“昨天不是让你都撤回来吗?” 师爷一头雾水地说道:“没有啊?” 邱继财猛然想起自己本打算让暗探们暂时都撤回来,结果自己被浅见电话叫走而耽搁的事情,懊悔地跺跺脚,恨恨地问道:“到底是何人所为?” 师爷茫然地说道:“不知道啊,都是死于事故。” 邱继财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绝没有这么巧的事!” 师爷无奈地说:“说的是啊,先前死了三个,可今天一天,从早上到刚才,剩下的十七个兄弟就都没了。您还说是地下党……” 邱继财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不!不!不!是报复!一定是报复!” 师爷怔怔地说:“咱们没得罪谁呀?” 邱继财不假思索地叫道:“难道我们得罪的人还少吗?西街商户、海龙帮、神山帮、煤矿劳工,那一伙儿不跟咱们有仇?自打咱们跟了日本人,大家都叫咱们是汉奸,汉奸!你知道吗?” 师爷不知所措地说:“谁有这么大胆量和能耐,能在转眼之间就把咱暗探队二十名兄弟全给灭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然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师爷看着邱继财青筋暴起,双目圆睁,怒不可遏的样子,他从没有见过邱继财的这种样子,心下骇然,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邱继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第九十四章 日寇挑起金融战 乔虎火烧印钞厂(一) 再说那天邱继财之所以被浅见急急找了去,是因为日本鬼子准备大肆实行经济侵略和掠夺,要在整个平州城及周边地区推行他们自己发行的代金券。 藤田接到了军部命令,要在平州城快速推行代金券,一下子愁坏了行伍出身的藤田大佐。他给浅见和栀子打完电话通知他们赶来以后,一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一份强制发行代金券的文件沉思。 藤田突然想到了煤矿自行发行的矿元券,立刻眼前一亮,刚好浅见和栀子一起轻轻地走了进来。他猛地看见他们一起进来,高兴地喊道:“浅见君!” 浅见立正回应道:“哈伊!藤田司令长官阁下!” 藤田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你们在矿上发行的矿元券一直都运营得不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浅见不假思索地说:“煤矿发行矿元券是矿长邱继财想出来的办法,是针对煤矿劳工暴动想出来的应对之策,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矿上的劳工外逃。因为我们专门用矿元券给这些劳工们发工钱,劳工们一旦离开了煤矿,矿元券就统统等同于废纸,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藤田疑惑地说:“这个意思就是说,以前煤矿是封闭管理,我们不发工钱,现在是开放管理了,我们用矿元券当作工钱一样发放,劳工们使用的矿元券,只能在矿上流通使用?” 浅见点点头说:“是的藤田大佐,就是这个意思。” 藤田想了想,探问道:“那浅见君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自行发行的代金券,怎么样才能在平州城的市面上流通呢?” 浅见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藤田司令长官,属下愚昧!” 藤田转向栀子说:“栀子小姐有什么高见呢?” 栀子认真地说:“属下不知,但属下就此事跟山本君讨论过。” 藤田饶有兴趣地说:“哦?山本君倒是个懂商业的人,他怎么说?” 栀子一本正经地说:“山本君认为,我们想要推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代金券,就必须保证我们大日本帝国自有货币的单一性和权威性,就要首先消灭平州城发行市场上本身存在的货币。” 藤田脱口道:“法币?” 栀子肯定地说:“是的。李家峪煤矿发行了矿元券,之所以畅通无阻,就是因为煤矿并没有任何可使用的货币。我们要在平州城发行代金券,就必须用武力强行征缴目前市面上流通的法币。” 藤田想了想,释然地说:“我明白了。矿元券在煤矿确实是具有单一性和权威性,我们现在发行货币本身的目的就是要替代法币,让法币成为废纸,或者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代金券的奴隶。” 栀子干脆地说:“大佐阁下,山本君说,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完全依赖经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必须通过武力才能解决。” 藤田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满意地点点头说:“唔!栀子小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办,你可以通过山本君的黑龙会,必要的时候,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会为你们提供绝对的武力支持。” 栀子立正回应道:“哈伊!”欣然领受了任务离开了。 浅见和栀子一起离开藤田的办公室以后,浅见不再多加逗留,马不停蹄地快速回到了煤矿。他不想无所作为地被山本抢了功劳,觉得煤矿发行矿元券在先,有先手优势,在平州城发行代金券这件事情,应该是一个能让自己再次露脸的大好机会。所以一回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给邱继财打电话,向邱继财问计发行代金券一事。 邱继财当时正在作难暗探队员接连死亡之事,本来想着把暗探队的队员悉数撤出来,却不料被浅见十万火急地叫到了办公室来。 见到浅见之后,邱继财仍然满脑子暗探队的事情,对浅见说的事情始终不得要领,回答不到点子上,并不能让浅见十分满意。这才使得二十人的暗探队失去了唯一一线生机,最终遭到了全军覆灭的下场。 栀子回到特高课以后,迅速与山本商讨了代金券的发行办法,决定由黑龙会牵头,以平州城商会的名义,马上强势推行代金券在平州城市面上的流通。 这一天早上,日上三竿,清风徐徐。 特高课大院门前的巷道里偶有行人通过,栀子和山本并肩站在院子的大门内向外观察着。几名黑龙会的武士正在门外张贴一张安民告示,告示上写着: 告全体市民书 鉴于本会长目前专属负责李家峪煤矿之要职,平州城商会会务暂时无暇顾及,特委托黑龙会代为承办平州城商会一切事务。为了发展本市经济,建立本市*****的新秩序,拟在本市发行新币,废除法币,特定于自本告示公布起十日内,凡是持有本市良民证之市民,均可用法币到黑龙会换取新币,兑换比例为一比一。十日后,本市市面不得再出现法币流通,一经出现立即征缴罚没。 特告周知。 民国三十年九月二十三日 平州城商会黑龙会 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奸站在大门前的一张桌子上一边“铛!铛!铛!”地敲着铜锣一边高声叫喊着,不停地宣讲代金券的好处以及不及时更换法币的坏处,告示旁的另一张桌子上,摆着成捆的代金券。 日本鬼子从四面八方往这里驱赶老百姓,被驱赶来的老百姓,一个个极度不情愿地看着墙上的告示,听着汉奸的宣讲。 大奎化装成一个农民,挑着担子夹杂在人群中间,故意用草帽遮挡着面部前来侦察,机警地冷眼看着这一切,看过之后,悄然离去。 乔虎和邱月影坐在南街良墅大厅里的沙发上说话,彩凤和阿娇从厨房出出进进地忙碌着。 乔虎若有所思地问道:“最近组织上没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邱月影怔怔地说:“有,但消息还不确定。” 乔虎探问道:“哪方面?” 邱月影随口说道:“上级目前还在派人调查落实,说鬼子可能近期会在市场上动脑筋。” 乔虎脱口道:“市场?” 邱月影看看乔虎,认真地说:“你懂生意,你来琢磨琢磨,鬼子如果想要达到控制整个市场的目的,会怎么做?”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这个不用想啊?想要控制市场,首先就要控制流通,控制流通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控制货币。” 邱月影不解地问道:“货币?” 乔虎刚要说话,只听“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的敲门声响,大家全都看向房门。 彩凤跑到门前打开房门,门开了,大奎一副农民打扮气喘吁吁地撞进来,后边跟着乔安和乔生。 大奎一进门,就急匆匆地走到乔虎跟前,故作神秘地说:“队长,有重要情况。” 乔虎立刻站起来,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 大奎歇口气说:“小日本的黑龙会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平州城商会,他们让大家用法币去黑龙会兑换他们的代金券,说十天以后,市面上严禁再出现法币,一经发现就没收。” 乔虎不解地问道:“你去特高课了?” 大奎点点头说:“是的。我看着日本士兵赶着老百姓往那里去,就跟着过去看了看。” 乔虎指指乔安和乔生兄弟两人问道:“你们兄弟俩也去了?” 乔安摇摇头说:“我们没去,一直就在院子里练武呐。” 乔虎和邱月影对视一眼,肯定地说:“邱月影同志,你赶紧去向上级党组织汇报吧。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鬼子这是要通过他们自行发行的货币,来强占和控制平州城的整个市场。” 邱月影急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乔虎坚定地说:“这是赤裸裸的掠夺,我们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邱月影焦急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大家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乔虎,彩凤和阿娇也停下厨房的活儿,走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要干小鬼子了?” 乔虎平静地说道:“我们必须得抢了黑龙会的新币,让它无法兑换法币。” 阿娇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这下又可以杀鬼子了。” 乔虎严肃地说:“这次你们不能去。” 彩凤一愣,急忙问道:“为什么?” 乔虎认真地说:“黑龙会在特高课的院子里,地势险要,回旋余地小,你们跟着行动不方便。” 彩凤不满地反驳说:“说什么呢?上次你们去刺杀红枫,我们姐儿俩不是都在的吗?” 阿娇也附和说:“就是,上次让山本溜掉了,我们这次一定要亲手宰了他,给海爷和海龙帮的兄弟们报仇。” 乔虎想了想说:“这次行动不能带武器,要空手行动,你们行吗?” 乔安和乔生不约而同地上前说:“队长,她们的功夫长进的还可以。” 乔虎看看乔安和乔生,再看看彩凤和阿娇,不容置疑地说:“好吧。既然这么说,你们可以去,但这次不是去杀山本,你们要绝对服从命令。答应才能去。” 彩凤和阿娇对视一眼,嘟囔着说:“不杀就不杀,就让他的肩膀再把他的脑袋多扛几天。” 众人都被逗笑了。 日本鬼子开始行动了,在派出士兵在各条街上频繁巡逻的同时,已经派出日本武士开着卡车在各条街的街面上,不断在各家沿街商铺进进出出地像抢劫一样强行购买。这些武士所到之处,都把店铺里的各种东西强行搬到卡车上,然后扔下一摞摞的代金券,扬长而去。一个个神气十足,飞扬跋扈,搞的满大街都鸡飞狗跳。 有几名日本武士从一家杂货铺里出来,搬着大大小小的物件放到卡车上,然后扔下一堆代金券正要走,店铺老板拼了命地追出来要抢回自己铺内的东西。还没等日本武士动手,一队巡逻过来的日本鬼子,不由分说,上前用枪托对着店铺老板就是一阵猛打。 打完之后,日本武士的卡车和鬼子的巡逻队全都走了,杂货店的老板却倒在血泊中,艰难地爬行,大街上的人们看了,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满大街都飘洒着代金券,像丧葬出殡洒落的纸钱一样,阵阵阴风吹过,街面上纸片乱飞,变得一阵阵的肃杀与萧条。 大西街上行人稀少,西街粮行门庭冷落。 乔八爷正在粮行柜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算账,乔有宝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八爷!快关门!鬼子来行凶了!” 乔八爷闻听,赶忙招呼伙计关门,但是,动作还是慢了。日本武士的卡车已经开了过来,随后便听到了刹车声,日本武士纷纷跳下车。不远处,紧跟着日本巡逻士兵也走了过来。 一名伙计正在关门,几名日本武士已经冲上前,把伙计推到一边,进门就强行开始搬粮食。乔八爷急忙上前阻拦,被一名武士恶狠狠地推了个趔趄。 眨眼间,日本武士抢了几袋粮食,扔下一捆代金券,驾驶卡车扬长而去,日本士兵的巡逻队随后也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乔八爷无奈地看着日本武士和巡逻队的背影,恨恨地吐口痰:“呸!” 静静的夜里,星星点点,微风拂面,特高课大院的门外灯火通明。 乔虎带领大家埋伏在大院外围的黑暗处在密切地观察着,乔虎和大奎分别穿着鬼子士兵的衣服,乔安和乔生都穿着便衣打扮成汉奸模样,阿娇和彩凤则穿着一袭夜行衣。 刚好一辆鬼子卡车开来,停在院子门口。只见两名守备的便衣汉奸从大院里边出来,直接走向卡车。几名在卡车上押车的日本士兵从卡车上抬下几只箱子以后,返回到卡车上,卡车随后就开走了。 乔虎冷静地告诉大家说:“大家看,这一定又是鬼子刚刚送来的代金券。” 大奎毫不含糊地说:“那咱们今天干脆就给他来个一勺烩。” 乔虎想了想,轻声唤道:“阿娇。” 阿娇凑近说:“队长请吩咐!” 乔虎果断地说:“你沿着卡车的方向去侦察一下,看看鬼子是从哪儿送来的代金券?” 阿娇怔怔地说:“你想知道鬼子印钞的老窝?”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 阿娇爽快地应道:“好的,我这就去。”说完麻利地隐身而去。 第九十四章 日寇挑起金融战 乔虎火烧印刷厂(二) 乔虎冷峻地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喊道:“同志们!行动!”话音刚落,乔虎和大奎身形一闪,已经冲到了门口。 门口的两名汉奸正在往门里挪动箱子,立刻被突如其来出现的黑影吓傻了,定神一看是两名日本士兵,才稍稍定神。两名汉奸稍一疏忽,乔虎和大奎立刻出手,各自打晕了一名汉奸,一招手,乔安和乔生纵身奔了过去。 乔虎果断地说:“乔安按计划行动,乔生把这些箱子拖到外边,跟彩凤一起抬到车上去,注意警戒!”说完,带着大奎和乔安向里边去了。 乔生迅速把几只箱子拉到暗处,与彩凤一起一只箱子一只箱子地往外抬着。 乔虎、大奎和乔安大踏步地在特高课的院子里行走着,一个个训练有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在一间亮灯的房子窗外停下,机警地向里边察看着,看到房间里边有几名汉奸在光着上身打牌。 大奎疑惑地说道:“怎么这么安静?” 乔虎认真地说:“咱们上次在这里刺杀了红枫以后,日本鬼子晚上基本都不在这里住了,只留下了几个汉奸留守,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又启用了这里?” 乔安机警地看着四周说:“要是这样的话,今天的行动可就容易多了。” 乔虎淡定地说:“就怕开枪,所以这次行动干脆没让大家带枪,不能让这些汉奸发现咱们。” 大奎艺高人胆大,自信地说:“这些狗汉奸,一个个胆小如鼠,看我的!”说着就要动身进去。 乔虎拉着他说:“先别急,找到他们放代金券的地方再说。” 大奎毫不含糊地说:“不用!” 乔虎告诫说:“千万不能乱来!” 大奎信心满满地说:“你们都跟我来吧!”说着话,跟大家使个眼色,三个人一起大摇大摆向里边走去。 乔虎一行三人进入特高课的楼房,一楼甬道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甬道上,每路过一间屋子,大奎都要明目张胆地打开看看,其中有一间屋子放着满满的两箱代金券。大奎跟乔虎示意,乔虎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大步来到汉奸们打牌的房间,大奎一脚把虚掩的房门踹开,骂道:“八嘎!” 正在打牌的汉奸们全都站起来低着头,浑身战栗,其中两名汉奸裤子也没穿,都是一副副囧样。乔虎和乔安看着,强忍住笑。 乔安心领神会,配合默契,立刻上前一步说道:“都他妈别玩了,好在太君不在,要是耽误了太君的正事儿,有你们好看!快!都出去搬东西去!” 几名汉奸如获大赦一样,一窝蜂地往外跑。 乔安喊道:“把皇军印的钱抬着,都跟我走!” 几名汉奸乖乖地跑进了放代金券的屋子,箱子很重,只能四人抬一只,费力跑了两趟抬着箱子出来。 出了大楼,乔安催促着:“快快!别惹皇军生气,跟我来搬到外边去!”汉奸们听话地跟着乔安,把两只箱子先后全都抬出去了。 大奎和乔虎相视一笑,轻松地跟了出去。 武工队赴黑龙会抢劫新币的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满载着四只大箱子,大家得意地赶着两辆马车离开。 回到南街良墅以后,乔虎、邱月影、乔有宝、大奎、乔安、乔生和彩凤在大厅里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行动经过,忍不住哄堂大笑。 乔安得意地说:“大奎同志那叫一个范儿,一脚把门踹开,当时就吓得汉奸们直打哆嗦,其中一个还尿了裤子。” 众人又笑。 乔安惟妙惟肖地说:“呀!我一看,不对呀!队长和大奎同志装扮成鬼子了,可他们并不会说鬼子话呀,这可怎么办?急中生智,赶紧发话呗!” 大奎学着乔安的调子说道:“都他妈别玩了,好在太君不在,要是耽误了太君的正事儿,有你们好看!快!都出去搬东西去!”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邱月影止住笑声,平静地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次的行动太容易了?”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我也觉得是,我估计鬼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新币的安全。” 乔有宝淡淡地说:“没错!对他们来讲,这些新币,也就是些废纸而已,我们拿了又怎么样?替他们去花吗?那不正是鬼子想要的吗?” 乔虎随口说道:“抢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们把这些钱发给老百姓,让老百姓把法币藏起来,不用再去兑换。” 邱月影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可我还是觉得这次行动根本没有打中鬼子要害的感觉。” 乔有宝附和说:“是的。打蛇打七寸,这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乔虎淡淡地说:“就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要把这些工作都做下去。根本问题是什么?是日本鬼子的侵略。” 大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阿娇还没回来,队长,你不是派阿娇顺着鬼子卡车的方向,去侦察印钞厂了吗?”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我觉得,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鬼子的印钞厂给他灭了。” 乔有宝想了想说:“印钞的关键是模板,毁了模板就行,灭了印钞厂,他们还会重建的。” 乔虎随口说道:“一样的,不把鬼子赶出中国去,都是不解决根本问题的。即使我们把模板毁了,他们再刻一个好了,又能有什么区别?” 众人听了,全都不再吭气了。 “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敲门声响,彩凤急忙上前开门,阿娇回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乔虎站起来问道:“阿娇,是不是很远?” 阿娇歇口气说:“是的!都到郊区了,而且鬼子还盖了炮楼。” 乔虎急忙问道:“在什么地方?” 阿娇端起桌上的杯子喝口水说:“上次乔安和乔生兄弟俩去偷听藤田电话的地方。” 乔虎冷峻地说:“那里可不行,那是咱们去煤矿的必经之路,绝不能断!” 邱月影想了想说:“藤田太狡猾了,他以为上次鬼子丢失战备物资发车时间和路线的情报泄露是电话的原因,干脆在那里建了碉楼,既解决了电话被偷听的问题,又阻隔了咱们通往矿区的路。” 乔虎干脆地说:“那咱们就连碉楼一起给他拔掉。” 乔有宝提醒道:“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一定得合计好。” 众人点头称是。 武工队夜闯黑龙会抢了代金券以后,引起了藤田和栀子的意见分歧,藤田觉得特高课有畏难情绪,应该借此机会,铲除地下党。他把栀子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怒吼道:“栀子小姐!既然明知是地下党所为,你们特高课为什么不去抓捕?” 栀子解释说:“大佐阁下!我已经跟您汇报过,这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藤田不耐烦地说道:“你总是依赖那个山本君,他根本就不是个军人。” 栀子耐心地说:“大佐阁下,尽管他不是一个军人,但我觉得他的这个计划确实非常成熟。” 藤田不屑地说:“什么成熟?成熟什么?” 栀子赞叹道:“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绝妙的一箭双雕的计划。” 藤田不以为然地说:“我就看不出,这计划有何高明之处?” 栀子诚恳地说:“首先,它可以助推我们推行代金券……” 藤田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说:“你这就是异想天开。地下党抢走了我们的代金券,难道还是帮我们助推?简直一派胡言。” 栀子辩解说:“地下党抢走我们的代金券,如果不是毁掉,也无非有两种处理办法,一是暗地里跟商户换法币,二是发给老百姓,让老百姓使用。” 藤田淡淡地说:“栀子小姐说的没错,也很有道理。但我们推行代金券的目的,就是要拥有法币,拥有这里的一切资源,这怎么能实现我们的战略目的?” 栀子耐心地说:“只要推行了我们的代金券,法币在这里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一切就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早晚都是我们的。” 藤田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想的也太天真了,地下党是绝不会为我们推行代金券的。即使是他们中了你们的计谋,这种推行速度也是遥遥无期,不利于我们迅速征服支那人。” 栀子进一步辩解道:“我们自己推行,处处遭受到各种各样的阻力,推行速度实际上要慢得多。只要地下党拥有了大批代金券,势必就会利用这些代金券做文章,我们可以顺藤摸瓜……” 藤田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说:“顺藤摸瓜?栀子小姐,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是你们特高课的职责所在,请栀子小姐千万不要忘记。” 栀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明确地知道乔虎一直都在活动,却始终不知道他们隐秘在何处,地下党的松鼠和邱继财的女儿,我们一直也还没能抓捕归案……” 藤田一摆手,冷冷地说:“还有什么?这都是你的失职,这些才是你们特高课使命的重中之重。” 栀子恳切地说:“大佐阁下,我们之所以这样做,关键就是要顺藤摸瓜,找到共产党的藏身之处。” 藤田勉强地笑笑说:“要是这样说,你还算说得过去,我们损失的也只是一些废纸而已,请栀子小姐抓紧时间铲除那些处处跟我们作对的地下党吧。” 栀子郑重地说:“请大佐阁下一定要相信我们,这一次的破绽,是我们故意留下的。” 藤田点点头,淡淡地说:“好吧,那我就祝你们旗开得胜。” 栀子信心满满地立正道:“哈伊!”然后,快步离开了。 特高课大院门外张贴了兑换货币告示的第五天,日本士兵再次从四面八方驱赶着老百姓前来。告示前摆着两张桌子,几名汉奸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旁边放着几箱代金券。 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奸站在另一张桌子上敲着铜锣高声叫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再有五天,皇军就不再为大家兑换法币了!五天以后,法币在本市市面上将不再使用,一经发现有人还在使用,立刻没收,量大者还要法办!都快来兑换咯!” “铛!铛!铛!”铜锣敲得山响。 山本站在大门里边,在几名黑龙会武士的簇拥下,笑嘻嘻地观看着大门外边的情形。 彩凤装扮成一位农村妇女,挎着一个篮子从街上踯躅走过…… 武工队已经开始分头行动了。 乔安和乔生前往鬼子的军营去侦察,大奎在街面上侦察,彩凤独自来到特高课侦察。 乔虎挑着担子,阿娇挎着篮子,两人假扮成一对儿农民夫妻,来到了鬼子新修的岗楼附近进行侦察,岗楼前的皇协军在盘查过往行人。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警地察看着四周,把一切情况尽收眼底。 乔虎两眼紧盯着碉楼,嘴里悄悄念叨着:“上下两层,一层共有八个火力点,二层没有顶,等于是个掩体,四面八方都可以射击。” 阿娇不动声色地说:“旁边那间大房子就是印钞厂,我上次跟踪到这里,亲眼看见鬼子汽车从这里拉着代金券离开。” 乔虎淡淡地说道:“鬼子真够狡猾的,这里四周空旷,我们还真不能强攻,我们这点儿火力,强攻就等于是成了鬼子的活靶子。” 阿娇自言自语地说:“好像并没看见有鬼子。” 乔虎随口说道:“我已经计算过了,这里应该是部署了一个班的皇协军守备,配备了两挺机枪,估计里边会有两名鬼子机枪手。” 阿娇示意,嘴巴向前一呶,说道:“队长你看!” 乔虎循声看去,只见岗楼前设置着路障,一个要过关卡的中年妇女被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拦住了。 高个子皇协军色眯眯的盯着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她说:“你干什么去?” 中年妇女怯怯地说:“我男人在矿上上班,我去矿上看看。” 高个子皇协军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妇女起伏的胸部,淫邪地笑着。矮个子皇协军盘问道:“你男人在矿上是干什么的?” 中年妇女随口说道:“我也不太懂矿上都有啥营生,好像是拉啥尸体的?” 矮个子皇协军嘟囔道:“真他妈晦气,拉尸体的还叫营生?” 高个子皇协军淫笑着说:“甭管干什么的,拿良民证出来老子看看。” 那名中年妇女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带那东西,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在这儿盘查,所以从来也不用。” 矮个子皇协军不客气地说:“那可不行,藤田大太君有令,要从这里过去,必须要有良民证,否则全部都按抗日分子论处。” 中年妇女一脸茫然地说:“真是倒霉,这还白跑了一趟。既然你们不让过去,我就回去了,下次带了良民证再来。”说完,转身拔腿要走。 高个子皇协军伸手去拦中年妇***邪地说道:“别这么快就走啊。你不是要找男人吗?来都来了,陪哥几个好好玩玩儿。” 矮个子皇协军挡在他的前边劝阻道:“哎,我看还是算了,这年头尽量积点儿德吧。” 高个子皇协军不依不饶地说:“你说算了就算了,那就没你的份儿,我是看的这娘们儿姿色还行!”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中年妇女的手腕,就要拉着离开。 中年妇女慌乱地挣扎着…… 乔虎见状,义愤填膺,正要上前,突然,他们分明看见二奎出现在对面。 却说乔龙带着海龙帮的兄弟们解决了暗探之后,立刻决定学习陈平功,由海龙帮出面,率领全体劳工团结起来,积极抗日,但却不知道具体该如何行动。就干脆请二奎进一趟城,把煤矿劳工的现状跟哥哥汇报一下,看看下一步如何打算。 二奎接受乔龙的委托,正好要赶往城里去,却没想到在这里与乔虎邂逅。他看见两名皇协军在盘查路人,高个子皇协军正要对中年妇女非礼,灵机一动,急忙快速地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你这个臭婆娘,咋又来了?不是说好老子这就回家来嘛!咋,急着等汉子来?” 二奎说着话走上前,直接掏出几张矿元券,递给两名皇协军说:“二位老总,行个方便,我这个老婆没见过世面,我这就带她回家去。”说完,顺手一把抓住高个子皇协军抓中年妇女的手腕,暗暗一使劲儿,看似不经意,却令高个子皇协军不得不把手松开。 高个子皇协军没想到对方的手劲这么大,感觉到一阵疼痛酸麻,放弃中年妇女后刚要发作,看见二奎另一只手递过来的矿元券,疑惑地问道:“你就拿这玩意儿打发老子?这是什么呀?” 二奎故作神秘地说:“我们矿上挣的钱呀?” 高个子皇协军疑惑地看着二奎手里的矿元券说:“这也算钱?你这他妈有什么用?” 二奎笑嘻嘻地说:“不瞒二位,日本人给我们挣得都是这个钱,就这一张可以买半升粮哩。” 矮个子皇协军看了看二奎手上的矿元券,骂骂咧咧地说:“这他妈日本鬼子也忒不是人了,城里搞里一套,矿上又一套,你这钱回家能花?” 二奎叹口气,苦笑着说:“唉!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这不正打算把老婆也搬到矿上去,老婆不愿意嘛!二位抬抬手,让我们两口也团圆一下。” 矮个子皇协军趁势踢了二奎一脚说:“去去去!把你老婆领远点,省的我们兄弟看着眼馋!” 高个子皇协军还想说什么,二奎已经拉着傻站在那里的妇女快速离开,向这边走来了。 乔虎和阿娇大老远看着二奎带着妇女走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急忙迎了上去。 到了晚上,分兵各路出去侦察的武工队队员都分别回到了南街良墅,大家和邱月影、乔有宝各自坐在沙发上一起开会。 乔虎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今天又去鬼子雕楼侦察了一下,那里鬼子驻守的力量,基本就是一个班的皇协军编制。并没有看见小鬼子,要是有的话,估计也就是两三个机枪手。碉楼的旁边就是鬼子的印钞厂。” 二奎肯定地说:“那里地势开阔,敌人有机枪,易守难攻。我们的这点点力量,强攻肯定是不行,只能巧取。” 阿娇附和说:“就是,那里的地势太开阔了,如果强攻的话,就等于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乔虎干脆地说:“日本鬼子利用货币来掠夺我们平州城,使用武力强行推行他们的代金券,我们就是要采取以武对武的对策来粉碎他们的阴谋。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必须先尽快地拔掉这个碉楼,摧毁它的印钞厂,严重地打击一下鬼子的嚣张气焰。” 邱月影出神地看看乔虎,一脸认真地说:“乔虎同志,需不需要组织出面?” 乔虎摇摇头,郑重地说:“不用!我们这次是巧取,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二奎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还有这么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详细汇报一下。” 大家关切地看着二奎。 二奎随口说道:“前几日,乔龙兄弟就已经开始带领工人兄弟们在清理劳工队伍,目前已经清理了日本鬼子和汉奸隐藏在劳工内部的全部二十名暗探,以后就可以积极配合我们武工队,率领全体劳工开展矿上的对敌斗争。乔龙兄弟特意委托我,来请示有没有什么行动需要他们策应。” 乔虎兴奋地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我们更需要尽快拔掉鬼子的这座碉楼,以便将来随时联络。” 邱月影脱口道:“太好了!我们的松鼠同志以后再也不用孤军奋战了。” 大奎故作神秘地说:“听说矿上的这些暗探都没少祸害人。” 二奎愤愤地说:“简直就是罄竹难书!邱继财那只老狐狸,秘密地给每个班的劳工中间都安插了一名暗探。你们认真想一想,背后总是有一个阴森的影子盯着,人们说话做事都会是什么样子?鬼魅狐影,担惊受怕,魂飞魄散,连拉尸队的都怕呀!” 乔虎一拍桌子,恨恨地骂道:“这个民族败类!” 二奎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真的恨哪!有时看见他,真的就想冲上去,立刻杀了他!” 众人偷偷看一眼邱月影,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虎看看二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探问道:“这次端小鬼子炮楼,二奎同志要不要参加?” 二奎脱口道:“当然要参加!俗话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哟。” 乔有宝看看乔虎,再看看二奎,扫视一下大家,疑惑地问道:“你们热热闹闹地说了这大半天,怎么就没有行动时间呢?”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凌晨!明天凌晨,我们开始行动,趁他们还在做梦的时候,让他们全都回老家去。” 众人相视会意,频频点头。 第九十四章 日寇挑起金融战 乔虎火烧印钞厂(三) 凌晨,天还没有亮。 一幢炮楼悄然矗立在空旷的野地中央,正好处在平州城往李家峪煤矿的一条官道旁。有两名鬼子驾驶着一辆卡车,拉着两箱代金券刚刚离开了印钞厂,扬起阵阵尘土。 不一会儿,武工队一行便乔装改扮,分批向鬼子炮楼走来。 乔虎和阿娇假扮老年夫妻走在前边,两人搀扶着步履瞒姗地向前走;二奎和彩凤化装成年轻夫妻,打情骂俏地走在中间,与乔虎和阿娇之间保持约有一箭之地;大奎、乔安和乔生一起推着一辆手推车走在最后,与二奎和彩凤也保持约有一箭之地。 乔虎和阿娇缓缓走到炮楼跟前,道路被栅栏拦着,炮楼顶上一名站岗的皇协军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早啊?” 乔虎装模作样地说:“听说矿上出事故了,我们老头老太婆要到矿上去看看儿子去!” 炮楼里走出两名皇协军打着哈欠,拎着汉阳造,睡眼惺忪地走近。乔虎和阿娇定睛一看,正是白天盘查行人的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相视会意一笑。 高个子皇协军眼睛也不睁,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人呀?” 乔虎故作神秘地说:“八路军!” 两名皇协军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忙端起枪来拉枪栓。 乔虎恶作剧一样呵呵地笑着说:“哈哈哈!真的八路军来了,就你们这样,你们的脑袋还能在?”两名皇协军这才稍稍镇静下来。 远处,二奎和彩凤也缓缓地走来。 高个子皇协军端着枪,对着乔虎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乔虎把他的枪管推向一边,淡定地说:“我们不是八路,我们是要过路。” 高个子皇协军放松下来,厉声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乔虎怔怔地说:“听说你们在这里是抓共产党,我老大爷奉劝你们一句,这年头,给自己留条退路,这样的营生还是少做。” 矮个子皇协军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瞎咋呼啥?” 乔虎继续说道:“你们每天在这里,能遇到的无非也只能是两种人,一种是真的共产党八路军,一种就是老百姓。你们想想,欺负老百姓不对吧?” 阿娇也附和说:“年轻人,要是遇上真的八路,那就更不对了!呵呵呵!” 高个子皇协军不耐烦地骂道:“老不死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刚好二奎和彩凤一起走了过来。 二奎大大咧咧地说:“哎哟!我还以为时辰太早过不去呢,二位老总这么早就上岗了?” 矮个子皇协军诧异地说:“嗨!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这么早?”远处,大奎、乔安和乔生一起推着一辆手推车缓缓向这边走来。 高个子皇协军觉得二奎眼熟,上下打量着他说:“哟!这不是昨天上午回城里的那个什么拉尸体的小子吗?” 二奎得意地掏出几张矿元券在两名皇协军眼前一晃说:“没错,这位老总真是好记性。” 高个子皇协军色眯眯地看着脸上摸着锅底灰的彩凤说:“怎么?老婆长得不一样了嘛!” 二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们这里有日本小鬼子,一见了女人就花姑娘大大的,这不,怕碰上,给老婆脸上抹了锅底灰。” 矮个子皇协军看着二奎说:“算你们运气好,有两名太君正在睡觉呐!” 二奎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大个炮楼才有两个小日本?” 大个子皇协军不耐烦地说:“怎么说话呢?一会儿一个小鬼子,一会儿一个小日本的,不要命了?这里一共有六个皇军,有两个送票子去了,还有两个在厂子里。” 矮个子皇协军冷冷地提醒道:“你话多了!” 高个子皇协军不屑地说道:“切!那怕啥?” 说着话,大奎、乔安和乔生也越走越近了。 阿娇和彩凤相视会意,身形一闪,各人手里一把短刀立刻抵住了两名皇协军的喉咙,冷声道:“别动!动就要了你们的命!”两名皇协军当时就吓懵了。 岗楼上的一名皇协军还在睡意朦胧中,看着下边人越来越多,好奇地问道:“下边怎么回事啊?” 这名皇协军刚一露头,但见乔虎一扬手,一支飞镖直接插进了他的喉咙,那名皇协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一命呜呼了。跟前的两名皇协军见状,立刻吓得浑身瘫软下来。 乔虎和二奎动作飞快地下了他们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冲进岗楼里去了。随后赶来的大奎,手里拿了两捆手榴弹跟着冲进了岗楼。乔安和乔生也赶忙各自从手推车里取出武器,分别冲进了旁边的印钞厂。 乔虎和二奎快速冲进炮楼,一层楼里有六名皇协军正在睡觉,二奎直接把立在墙上的几支汉阳造收起来,跨在肩上,手里端着一支汉阳造对着他们。 乔虎和随后冲进来的大奎一起冲上楼,两名日本士兵和三名皇协军也正在上边睡觉,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拿了敌人的武器,一副望远镜,两挺歪把子,几支汉阳造,另外还有好几箱手雷。他们麻利地把睡梦中的鬼子和皇协军捆绑之后连在一起赶下了楼,又把楼下睡得正香的六名皇协军也绑在一起,一起赶出了炮楼。 大奎给楼上留了一箱手雷,把拉环绑到了一起;给楼下留了一箱手雷,把拉环也绑到了一起。 他们把缴获的武器弹药全都带着出了碉楼。 乔安和乔生冲进印钞厂的时候,两名没穿军服的日本士兵正在炕上睡觉,墙上挂着两把手枪,地当间摆着暂新的印钞机,旁边堆着十几箱印好的代金券,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纸张和代金券。 乔安和乔生不由分说,各自把一把手枪套在自己身上,把一只装满代金券的箱子推到,把里边清空,翻过来,又把两名日本士兵捆起来,塞了进去。两名日本鬼子还在睡梦里就被装在箱子里抬到了外边。 乔安和乔生临出门的时候顺手把印钞厂地面的代金券都给点着了。 印钞厂满屋子的代金券,火苗一下子就窜了出来,瞬间火势熊熊的燃烧起来。武工队员们把缴获的武器弹药统统装到手推车上,把鬼子和皇协军全都捆在一起,塞上嘴巴,赶到一处洼地,全都用被子蒙了起来。 大奎举起一捆手榴弹,拉了弦儿,直接扔上了炮楼。 只听“轰轰!”两声爆炸声,手榴弹爆炸了,紧接着“轰隆隆!轰隆隆!”的连续爆炸声接连发出巨响。 炮楼被炸塌了,乱石四射,印钞厂也越烧越旺,烽火连天,硝烟四起,武工队员们的脸上瞬间被火光映照得通红…… 太阳冉冉升起,朝霞映红了东方的天际,与炮楼和印钞厂的连天烽火遥相呼应,天地红彤彤一片。 乔虎带着大家,在火光与霞光交织的充满红色流火的大路上,推着手推车,带着缴获的武器,潇洒地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迎着朝阳大踏步向前走去。 第九十五章 鬼子转圜再印钞 乔龙相继又炸毁(一) 日本鬼子在平州城与李家峪煤矿之间修建不久才启用的炮楼被炸毁,实施金融战的秘密印钞厂也被旦夕之间烧毁,这之后,藤田很快接到了报告,当即气得暴跳如雷,立即打电话给浅见,命令他即刻赶赴现场,自己也亲自带着栀子和山本,从城里带着一支部队快速赶了过去。 日正当午,太阳高照。 当藤田和浅见、小野带着部队先后赶到炮楼的时候,碉楼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印钞厂也被燃成了一片灰烬,四面空空,只剩下残垣断壁,还有那些似乎在被子下边盖着的一些人在不停地蠕动。 藤田感到还是热浪扑鼻,一挥手,一些日本士兵迅速上前把被子掀开,只见几名日本士兵和皇协军一共十几人全都被捆在一处,用被子蒙着,塞着嘴巴,衣冠不整,狼狈不堪。鬼子们不由分说,立刻把被捆的鬼子和皇协军去了塞口布,全都松了绑。 小野急匆匆带兵冲到了已经坍塌破败的碉楼废墟,山本也急匆匆带兵冲到了已是一片灰烬的印钞厂。 藤田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叫道:“马上组织部队清剿,活捉乔虎!” 浅见上前一步,怔怔地说:“藤田司令长官,我们去清剿哪里?” 藤田愣住了,无奈地对栀子说:“栀子小姐,我命令你,马上查到乔虎住在哪里,快速抓捕归案。” 栀子立正回应道:“哈伊!” 小野从岗楼废墟跑过来,手里拿着乔虎射杀岗哨的飞镖报告说:“报告藤田司令长官,岗楼全部被炸毁!”说着,双手把飞镖递给藤田。 藤田接过来看看,递给栀子问道:“这就是乔虎使用的飞镖?” 栀子接过来看看,眼前浮现出在海龙帮遭遇战时那支一模一样的飞镖,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大佐阁下,这确实是乔虎使用的暗器。” 山本从印刷厂急匆匆地跑出来报告说:“报告藤田大佐,机器没有损坏。” 藤田闻听,立刻狰狞地笑道:“呵呵!既然土八路挡不住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脚步,那我们就要继续前进,马上组织人手,重新翻盖印钞厂!” 栀子上前一步,一脸认真地说:“藤田司令长官,属下认为,与其翻盖印钞厂,还不如直接找一家现成的地方来得更快。” 藤田看看栀子,再看看浅见,眼前一亮说:“唔!浅见君,我命令!立刻把机器设备送到李家峪煤矿,五天内恢复印钞,秘密进行。” 浅见立正回应道:“哈伊!” 藤田一摆手,径直向不远处的摩托车走了。 浅见一摆手,众多士兵一起涌到印钞厂去了。 日本鬼子很快把印钞机拆卸后,秘密送到了李家峪煤矿,就在煤矿的仓库里再次把设备重新组装完毕,马上着手又要开工印刷了。 浅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即通知卫兵去召集邱继财和钱翻译到自己的办公室商量相关安全防范事宜。卫兵刚刚出去一会儿,他一个人耐着性子坐在办公桌前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候,门敞开着。 小野率先跑进来,钱翻译也随后急匆匆地赶到了,在等待邱继财赶来的时间里,浅见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他觉得没有必要跟邱继财商量,该怎么做,让他执行就可以了,便起身命令小野先去布置。 小野刚走,邱继财匆匆进来,点头哈腰地说:“浅见太君,您找我?” 浅见平静地说:“邱sir,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 邱继财凑近,谄笑说:“请太君吩咐。” 浅见不紧不慢地说:“煤矿仓库粮食被盗之后,一直闲着,现在大日本皇军马上又要利用起来。这次要做的是一项非常机密的工作,仓库重地不得私自进入。请你一定要告诫劳工不要乱闯,有谁误闯禁区,会被乱枪打死。” 邱继财笑笑说:“明白!” 浅见又想了想说:“另外,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运输煤炭的周期一定要尽快缩短,已经挖出来的煤炭,不能长时间在煤场堆放,容易形成自燃。” 邱继财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重新制定运输计划。” 浅见对藤田把印钞厂搬到煤矿感到很高兴,又自觉自己在煤矿干得比被称作商业奇才的山本要出色很多,得意地说:“我们目前的生产状况一直都很稳定,比起山本君在任的时候,要超出好多倍,你的功劳很大,要好好保持下去。哈哈哈!” 邱继财赶忙立正回应:“哈伊!” 钱翻译也立正回应:“哈伊!” 乔虎率领武工队火烧了鬼子的印钞厂,炸毁了鬼子的炮楼,完全打乱了藤田实施货币入侵平州城的步骤,延缓了日本鬼子在平州城强制推行新币替代法币的时间。 可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在一个阴沉沉的上午,乌云翻滚,凉风阵阵,几名汉奸就又开始在特高课的大院门口公开兑换法币了。 那名尖嘴猴腮的汉奸站在一张桌子上,“铛!铛!铛!”地敲得铜锣山响,一边敲着铜锣一边高声喊着:“父老乡亲们!大家都听好了!由于皇军连日来忙于*****秩序之要务,耽误了一段时间的货币兑换工作。现在决定,再延长三天的兑换时间,三天以后,市面上绝不允许再见到法币流通,如有违抗者,绝不宽恕!” 鬼子又从四面八方把老百姓驱赶过来,乔安没有化装,挑着一副担子夹杂在人群中间,冷眼看着这一切,看到另一张桌子上,摆着大量成捆的代金券。 门口仔细观察的山本猛然看见乔安,忽地眼睛一亮,眼前浮现出以前和乔安乔生接触的种种情景,急忙和一旁的栀子窃窃私语。山本和栀子耳语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招手,带着两名便衣特务匆匆走出了特高课的大院门。 乔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山本冲着自己而来,心里感觉不妙,转身匆匆离去。 天气异常闷热,街道上偶有行人。乔安在急促地行走着,山本带着两名便衣紧紧地跟着他。乔安快,山本快,乔安慢,山本慢。 乔安觉察到了山本一直带着人在他的身后跟踪,心里暗自琢磨,陡然间明白了山本的意图。他这并不是要急着抓捕自己,而是要跟踪自己找到武工队的驻地。这么想着,他暗暗拿定主意,也不急着摆脱山本一行的跟踪,而是有意识地开始带着山本开始四处兜圈子。 山本和两名便衣气喘吁吁,紧追不放。 乔安来到一条多巷道的地方,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冷笑一声,一闪身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山本和两名便衣急急追过来,却早已不见了乔安的踪影。山本让两名便衣兵分两路,各自进一条巷子里去追寻,自己独自等在巷口,守株待兔。两名便衣不太情愿,还是无奈地掏出手枪,战战兢兢地进了巷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两名便衣很快返了出来,都汇报说巷子是个死胡同,山本想了想,带着两名便衣朝着前方继续追了下去。 乔安从房顶上轻松地跳了下来,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哼!跟我玩儿?”说完,拍拍手上的泥土,反方向走了。 乔安回到南街良墅的时候,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在附近又警觉地兜了一会儿,确信没有人跟踪监视,才急匆匆地闪身进了别墅。 乔虎、大奎和乔生已经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彩凤和阿娇正在往桌上端饭菜。一篮馒头,一篮玉米,一篮煮土豆,一盆大烩菜。乔虎看着乔安还没回来,急切地问道:“乔安呢?一早就出去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大奎打趣说:“说不定街上遇到什么好事情,贪玩,耽搁了呗!” 乔生辩驳说:“我哥才不贪玩儿哪!” “我们这些人,山本都认识。”乔虎自言自语,指着大奎和乔生,告诫说:“尤其是你们三个,没有任务,尽量不要上街。” 大奎申辩说:“我们确实是没有任务从不上街的呀?” 乔生附和说:“是啊!我们什么时候随便上街了?” 彩凤端着一摞碗走过来说:“队长又没说什么,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没人说你们上街呀!” 阿娇拿着一把筷子过来附和说:“就是。你们不要随便上街就是了,干嘛这么着急,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正说着话,“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敲门声响,乔生一个箭步上前开门。门开了,乔安神色冷峻地跑了进来,返身关门,长出一口气说:“哎哟妈呀!看这场反跟踪搞的!” 乔虎立刻起身道:“什么?你被跟踪了?” 众人全都警觉地拿起武器。 乔安喘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别担心,尾巴已经甩掉了。估计是山本认出我来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怎么?你撞到山本了?” 乔安怔怔地说:“真是邪了门了,我们刚刚端了鬼子的炮楼,烧了印钞厂,鬼子竟然这么快就又开始兑换法币了,说再给老百姓三天时间。” 乔虎急忙问道:“你去黑龙会了?” 乔安随口说道:“是啊!” 乔虎愣怔地说:“你就这个样子,也不化装?” 乔安这才发现自己穿着日常装束,恍然大悟说:“哎呀!我说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让山本给认出来了呢。” 乔生嗔怨说:“你这一大意不要紧,咱兄弟俩以后可都出不了门了。” 乔虎白了乔安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先吃饭,吃完饭看看采取什么对策。”大家重又坐下来,开始默默地吃饭。 却说钱翻译那一日从浅见办公室出来以后,浅见对邱继财说的话,就始终萦绕在耳边:“仓库重地不得私自进入。请你告诫劳工不要乱闯,有谁误闯禁区,会被乱枪打死。”他不禁多了个疑问,鬼子这么神秘,究竟是在矿上又要搞什么秘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黄昏,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正准备开门进院,突然看见师爷手里拎着两瓶酒,带着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这四大干将大摇大摆地从外边回来了,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唠叨着。 钱翻译听出师爷骂骂咧咧的话里有对邱继财极端不满的情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假意刚刚出了院子准备出门,迎着师爷笑嘻嘻地打招呼说:“哟,贾队长,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师爷一听钱翻译主动跟自己打招呼,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他是一直都想巴结钱翻译的,在他看来,钱翻译可是浅见中佐跟前的大红人。大家既然都住在一起做邻居,近水楼台的,没有理由不去攀这门关系,所以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师爷心里一直有一个难解的结,那就是邱继财一直都压着自己,使自己始终没有出头之日,而且邱继财对他所做过的所有承诺,几乎全都是空头支票,从来都不兑现。自己虽然在矿上能够呼风唤雨,可在日本人那里却始终都说不上话,也根本就没有能说上话的机会。眼下只有这个钱翻译,现在又是邻居,是绝对能够给他创造机会的贵人。怎奈这个钱翻译终日都是板着面孔,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今天能够主动打招呼,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能轻易错过呢? 师爷马上点头哈腰地说:“哟!钱翻译。我们几个兄弟凑在一起想喝两杯,要不赏个脸,一起?” 钱翻译一脸无奈地说:“我哪有你这么清闲啊?这不刚回来,一进家门,就又得出去。唉,忙死。” 师爷谄笑道:“钱翻译是浅见太君跟前的大红人,谁不知道啊?” 钱翻译故作疑惑地说:“哎,你没听说仓库附近不让劳工靠近的事情吗?” 师爷随口说:“知道。刚刚劳工集合的时候,已经发出告示去了,我们这不是刚刚回来嘛!” 钱翻译疑惑地追问道:“难道邱矿长没有让你派人去那里检查有没有劳工?” 师爷诧异地说道:“没有啊?” 钱翻译欲言又止,迟疑再三地说:“呃……那算了,也许是邱矿长另有安排,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好好喝酒,我去了。”说着,假意拔腿就走。 第九十五章 鬼子转圜再印钞 乔龙相继又炸毁(二) 师爷不知是计,觉得钱翻译话里有话,急忙上前拦住他说:“哟,钱翻译,话怎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嘛?” 钱翻译欲擒故纵地说:“还是算了,你们都是齐天帮的,我还是不多嘴的好,免得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师爷一听,立马牢骚满腹地说:“钱翻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干脆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现在矿上这么大个摊子,什么事情不是师爷我在做?邱矿长每天无所事事,成天就只知道在办公室里逗鸟,可我所做的这一切,功劳却都成了他邱矿长的,因为我没有资格,跟浅见太君说不上话呀!” 钱翻译顿时明白了师爷的心理,反而嘲笑说:“得了吧,你这都是自己在说,正应了一句老话,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今晚邱矿长派人检查仓库附近有没有劳工的事情,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师爷顿时被噎,一时张嘴说不出话来。 钱翻译趁机点火说:“浅见太君说了,要防患于未然,最好拉尸队矿警队都经常性地去检查一下,以免到时候出了事情,那可就成了马后炮。”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师爷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大嘴不以为然地说:“师爷,别听钱翻译瞎咧咧,咱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进屋喝酒去。” 师爷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突然悟出什么似的,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邱矿长这是怕我抢了他的风头啊!他处处压着我,矿上的功劳全是他一个人的,说好给我一个副矿长当,也他妈只是个空头支票,还说要把蔷薇嫁给我,可他妈从来都不见实际行动。明知道老子跟浅见太君说不上话,他这是……”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干点什么,干脆地说:“弟兄们,凡是能在太君面前露脸的事情,邱矿长就不让咱干。他不让干,咱偏要干,我们现在就要背着他邱矿长立上一功。你们四个,马上组成临时纠察队,现在就去仓库那里清查一下,在太君面前露露脸,看有没有劳工,有就抓他几个。我在家里倒好酒等着你们,清查完了,咱们再喝不迟。” 四大干将答应一声,遵命而去。 钱翻译离开家以后,胸有成竹,料定自己的激将有效,师爷一准儿会派人去仓库检查,就径直先去了仓库。他在附近认真观察了一番之后,看着仓库四周岗哨众多,壁垒森严,便暂时隐蔽起来。 突然,一辆卡车开到仓库前的空地停了下来,几名日本士兵从车上跳下来,匆匆跑进仓库里去,很快便从里边抬着几只箱子出来准备上车,刚好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和大蝎子一起大摇大摆地来到仓库附近,眼看着就快走到了卡车跟前。正准备将货物装车的鬼子立刻如临大敌,几名端着大枪的日本士兵急忙冲上前去拦住了四大金刚。 四大金刚并不懂日语,双方就此对峙起来,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钱翻译急忙现身跑过去,快速向日本鬼子做了解释,顺便把何大嘴一行给轰走了,他利用这个机会,清晰地看到装满货物的箱子上都贴着封条,封条上清晰的日文字迹:代金券。 钱翻译明白了,鬼子在仓库里正在秘密印制代金券。他回到家里,得意地坐在炕沿上,给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平生讲起了三国里的《空城计》。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钱翻译和蔼地让平生前去开门,平生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前开门,门开了,翠儿站在门口。 平生一脸喜悦,稚声稚气地说:“姨!你来了!” 亲生的儿子只能这么称呼自己,翠儿当即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她强忍着,弯下腰抱起平生悠悠地说道:“哟!几天不见,平生都长这么大了,姨都快抱不动了。” 平生笑嘻嘻地说:“姨!抱不动就放我下来嘛!” 翠儿执拗地说:“姨就想这么抱着你!” 钱翻译起身走过来,平易近人地说:“平生,快下来,小心累坏了姨。” 平生从翠儿怀里挣脱,溜了下来,拉着翠儿的手说:“姨!快坐。” 翠儿趁势把一张字条随手塞给钱翻译,自己被平生拉着坐到了炕上。 钱翻译急忙进到内室,悄悄打开纸条,只见上边写着:仓库里是什么名堂?他的内心顿时一乐,正中下怀,亏得今天亲自去查看过了。随后赶忙把纸条撕了一小块没有字迹的小条,拿一支笔,在上边写下了“印钞”两个字,又把字条有字的大半部分随手点燃烧掉了。 钱翻译从内室里出来,看到平生倚在翠儿身边说话:“姨,平生想问个问题。” 翠儿和蔼地说:“你问吧。” 生平迟疑地问道:“我还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啊?” 翠儿顿时一脸漠然,不知所云。 钱翻译赶忙打岔说:“平生啊,你可不能这么问你姨,你姨和你娘长得像,姨想起你娘会哭鼻子的。”说着话,走到近前,不动声色地把字条塞还给了翠儿。 第二天一早,乔龙手臂上挎着篮子在食堂买饭,排队的人聚了很多,大家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客气地一一应承着。 排在前边的一位工友回身探出头来说:“五七九八号,你家有个傻弟弟等着吃饭,你先来!” 众人都热情地给他让道,乔龙也丝毫不客气,跟大家微笑着走到前边,高声对翠儿说:“妹子!老样子,五个馍十个窝头!” 说完,把饭票递过去。 翠儿把饭票接过来随手直接丢进饭票盒,给乔龙的篮子里装了五个馍和十个窝头,然后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沓矿元券说:“每次都说给你带点票子,总是忘,这回总算记住了,你带回去,给傻哥哥买点东西吧。” 乔龙接过翠儿递过来的矿元券,笑嘻嘻地说:“正好!又该还工友们的钱了。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说完,挎着篮子,喜不滋儿地离开了。 原来,乔龙在指挥井下拉尸队秘密清理了暗探队以后,决定带领劳工们开展抗日行动,但又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行动,就让二奎进城里向哥哥汇报请示去了。没承想二奎进城,正好跟着哥哥端了鬼子碉楼,烧了鬼子的印钞厂,回来以后,并没有确定的指示,正在跟二奎生闷气。刚好师爷今天通知大家说,日本鬼子要在仓库那边做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不让劳工们过去,以免被误杀。 乔龙觉得越是鬼子隐秘之事,越是说明应该不让他们那么顺利,就想着过去踩点看看,结果被二奎劝阻了。二奎认为盲目去踩点,如果真的被鬼子误杀了,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乔龙再三琢磨之后,干脆决定利用一下松鼠这条线,了解清楚再做打算,就写了一张字条,在晚饭的时候转交给翠儿让她转给松鼠。翠儿雷厉风行,当晚就去了钱翻译家,没想到钱翻译恰好刚刚获悉了鬼子是在利用煤矿仓库秘密印钞的目的,当时就把信息反馈回来,被翠儿第二天一早就又传递回来。 乔龙接到这个情报之后,联想到哥哥炸碉楼,烧印钞厂,知道破坏鬼子印钞应该是对的。当即就做出决定:劳工们的抗日行动,就从炸毁鬼子的印钞仓库开始。 这天晚上,他依旧把四大堂主召集到家里喝酒,在大家推杯换盏,杯盘狼藉的时候,故作神秘地告诉大家说:“你们知不知道?据说从煤矿到城区的路上,鬼子修了个据点,两层的石头砌的炮楼,还有印钞厂,都被八路给炸了,烧了。” 螭吻笑笑说:“龙爷,这个已经不新鲜了,报纸上都登了。日本鬼子在我们这里随意印钱,再把我们自己的钱换走,这其实就是强盗行径。” 乔龙不置可否地说:“可是,鬼子现在又把印钞厂秘密建在咱矿上了。” 赑屃脱口道:“真的?” 狴犴若有所思地说:“难怪邱继财让大家晚上不要乱串,尤其是不要往仓库那边去,说不定就会吃枪子呐!” 乔龙沉着冷静地说:“我们现在已经清理了暗探,劳工们的抗日行动就要开始。我决定了,咱们的第一次行动,就是要去炸毁仓库,炸毁鬼子的印钞厂。”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乔龙。 乔龙一脸认真,随口说道:“明天的这个时间,咱们一起去,你们敢不敢?” 众人群情振奋,纷纷摩拳擦掌地响应,表示都愿意一起参加行动。 狴犴高兴地说:“以前龙爷让我保管炸药,我还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下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乔龙笃定地说:“以后用处还多着哩,这一次也还不能一下就用完。来,大家喝酒!”说完,端起酒杯。 大家开心地一起举起酒杯来,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第二天夜里,夜黑风高,乌云密布。 乔龙、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一行五人,各自穿着夜行衣直接爬上了倚着仓库的后山,在上边架设云梯,然后从山上直接到达了仓库的屋顶。 大家机警地趴在屋顶上观察着四周,发现有三座塔楼上的探照灯交叉四射,仓库前的巡逻队往来频繁。 乔龙审时度势,看着一支鬼子巡逻队刚刚离去,趁着这个空档,从上向下一探身,伸手抓住了通气窗的窗框,结果有力使不上,通气窗上新安了窗框,而且都用钢条给封上了。乔龙双膀用力,还是使不上力气,钢条依然掰不动。 乔龙爬起来说:“不好!日本小鬼子把气窗给封死了,我用不上力。” 狴犴掏出一根锯条来说:“亏得我备了这个。”说着探身要锯。 赑屃一把把他拦住了,瓮声瓮气地说:“你那玩意太耗时辰,说不定弄出声来,再把我们都暴露了,还是我来吧。” 只见赑屃吐口吐沫给双手,两手搓一搓,反手各抓住一根通气窗上的钢条,身子一纵,一个回环,两脚稳稳地蹬在了墙壁上,整个人横着蹲在通气窗前,双膀一叫劲儿,四肢同时用力,硬生生把窗框整个都给掰了下来,人也跟着窗框一起掉了下去…… 乔虎眼疾手快,急忙探手抓住了被赑屃掰下来的窗框,赑屃借力保持住了身形,才使得身体悬在空中,不再往下坠落。 众人虚惊一场,急忙合力把赑屃拉了上来。 乔龙、狴犴和负屃三人先后从通气窗爬进了仓库,赑屃和螭吻在屋顶上望风。 黑漆漆的仓库里,视线微弱,没有太多的能见度,狴犴干脆点亮了一根小火棍儿,大家借着亮光,看到了印钞机和成箱堆放的代金券。 负屃麻利地开始把炸药放上去,左一组右一组地,狴犴制止说:“行了,怎么放这么多?浪费。” 负屃嘟囔着说:“这么个铁家伙,个子又大,我怕炸不动。” 狴犴自信地说:“实话告诉你,有这一半的量就足够了。” 乔龙干脆地说:“别管了,多点儿保险。” 狴犴和负屃放好炸药,接好导火线,大家又开始从通气窗上爬出去,乔龙双手一搭,把狴犴和负屃送上去,又把导火线仔细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纵身跃上通气窗出去了。 乔龙一行利用云梯退回到山上,顺利地收了云梯,引爆了炸药。 “轰!”的一声巨响,仓库爆炸了,紧接着,“轰!轰!轰!”连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声,随后,烈火熊熊燃起,火光冲天…… 乔龙一行在山上兴奋地看着大火中轰然坍塌的仓库,全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一脸得意地悄然离去。 仓库的爆炸声,早已惊动了浅见,也惊动了邱继财,惊动了矿上所有的人,邱继财知道大事不妙,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轰隆隆!”电闪雷鸣,与仓库的大火天地呼应。紧接着,天空中下起瓢泼大雨来,大雨冲刷着煤矿,浇向仓库熊熊燃烧的大火…… 大雨狂作,道路泥泞积水。 浅见、小野、钱翻译、邱继财带着一队士兵冒着大雨迅速赶到仓库,一排仓库已经全部成为了废墟,地上瘫着几名被炸死的鬼子哨兵,大雨浇在废墟上,已经很快地把即将烧完的大火浇灭了。 印钞机的零散部件四处都是,代金券的碎屑也在滂沱的大雨中被冲刷着…… 浅见穿着雨衣露出愤怒的神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久久说不出话里来,雨滴沿着雨衣的帽檐不住地往下落。 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全都表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雨滴从他们的帽檐上,从他们的眼睫毛上不住地往下滴落。 第九十五章 鬼子转圜再印钞 乔龙相继又炸毁(三) 第二天一大早,拉尸队的一众小头目们全部都被召集到了拉尸队的办公室里,师爷穿着一身棕色的绸缎服,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拿着一把扇子,悠闲地坐在那里扇着。 何大嘴、二杆子、大蝎子、四葫芦、赑屃、狴犴、负屃、螭吻和小六子等十几名拉尸队的小头目全都无精打采地站在他的对面,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师爷缓缓抬抬眼皮,冷冷地问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不睁眼呢?最近这一段时间,井下事故屡屡发生,劳工死亡人数也越来越多,难道这都是偶然的?” 赑屃嘟囔着说:“队长,天灾人祸,这有什么偶然不偶然的?” 师爷突然发飙,一脸愠怒地说:“你说什么?” 赑屃马上堆着笑脸说:“队长,千万别上火。人死不能复生,在井下干活儿有危险,这谁都知道,至于什么时候出事故?谁哪天会死?咱是真的不清楚嘛!” 狴犴附和着说:“就是队长,谁也不愿意死啊!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师爷冷冷地说:“胡说!这是有人在有预谋地杀人!” 众人闻听,一片哗然。 小六子急忙问道:“队长,是谁啊?” 负屃瓮声瓮气地说:“是啊,到底是谁啊?我们他妈天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还有人在杀人!这得找出来为大家报仇啊!” 师爷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螭吻假意松了一口气,嘟囔着说:“原来是队长猜的,吓了我一跳。” 师爷怔怔地说:“这可不是瞎猜,你们发现没有,惨死的二十名劳工,是幺二零幺号到幺二二零号。” 狴犴一愣,诧异地说:“啊?这死人还有讲究,全都排着号呐!” 负屃傻傻地问道:“他们这二十个人连着号,是一起来的吗?怎么都不在一起上工呢?” 师爷明知道自己这是吃了哑巴亏,却还在强词夺理说:“这我怎么知道?” 负屃疑惑地问道:“是不是他们都是一起的,来矿上之前就跟什么人结了大梁子了?” 师爷白一眼负屃,怔怔地说:“我只知道,我们煤矿的劳工里边,一定是现在混入地下党了。” 赑屃一愣,急忙问道:“地下党?这是什么呀?” 师爷理直气壮地说:“就是皇军要消灭的队伍,土八路!” 狴犴怔了怔说:“队长,那这二十个人,都是地下党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师爷不耐烦地说:“真他妈烦死了,跟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根本说不清楚!” 狴犴不解地问道:“那队长是叫我们来……” 师爷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今天老子找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仓库昨天晚上发生爆炸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手下的劳工,千万不要到那里去,要不然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以后他妈一个个的,也都给老子擦亮眼睛,严防地下党混到我们这里来,否则,全他妈吃不了兜着走!” 螭吻疑惑地问道:“队长,能不能跟大伙儿说一说,地下党到底长什么样啊?” 师爷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们头上又不写字。” 负屃惶恐地说:“那我们怎么能分得清呢?” 师爷不满地说:“不说那么多了,以后你们他妈的都好好注意就是,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一个个的千万小心你们自己的小命,别那么不知死活。滚!滚!滚!都他妈快滚吧!” 小头目们都悻悻地离开了,师爷看着大家离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九十六章 鬼子搜查武工队 八爷惨死被暴尸(一)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天近深秋。 乔虎、大奎、乔安、乔生、阿娇和彩凤天天待在南街良墅的屋子里,商讨针对敌人又一次出现印钞厂的行动计划。 这一天,正当大家争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的敲门声响。 乔虎断定是二奎带来了煤矿的消息,急忙上前开门,果然是二奎进来了,他欣喜地说:“二奎同志回来了。” 二奎走进来,诧异地问道:“你们都在干嘛?不可开交的,一进院子就能听到你们争吵的声音。” 乔虎回头和大家面面相觑,淡淡地说道:“没事情可干,又不能出门,刚刚捣毁了鬼子的炮楼和印钞厂,却突然发现鬼子还在印钞,这不正愁着找不到鬼子新的印钞厂在哪儿呢。” 二奎怔怔地说道:“在这一点上,你们就不如乔龙兄弟灵活。”说着话,走到沙发前大奎的旁边坐下来。 乔虎站在那里,脱口道:“乔龙?他怎么了?” 二奎淡淡地说:“他为了能带领劳工们主动抗日,早早就开始拔钉子了。” 乔虎不解地问道:“拔钉子?” 二奎一脸认真地说:“鬼子和邱继财在劳工中间埋藏了二十名暗探给他们当眼线,乔龙就带着人把这些眼线全都给挖了出来。” 大奎插话道:“鬼子和邱继财好不容易埋下了二十名暗探,他们想要除掉,浅见能干?” 二奎佩服地说道:“别以为乔龙兄弟年龄还小,他很有脑子,先是试着拔了三根钉子,见邱继财和浅见都没有反应,便看准了浅见和邱继财之间有矛盾。随后他们制造事故,干脆把这二十个暗探队的家伙一举全都给干掉了,让鬼子和邱继财吃了哑巴亏。然后才有了前段时间炸毁仓库的行动。” 众人听了,暗自佩服,一个个伸出大拇指称赞。彩凤和阿娇相视一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乔虎也坐下来,想了想说:“你说他们炸了仓库,炸仓库干嘛?” 二奎得意地说:“说来也巧,咱们上次炸了鬼子炮楼,烧了鬼子的印钞厂,结果没多久鬼子又照样开始印钞,原因是印钞的那个铁疙瘩并没有烧坏。咱们不是一直发愁找不到鬼子的印钞厂吗?这下不用愁了,乔龙带着海龙帮的兄弟已经给解决了。” 彩凤和阿娇激动地跳了起来,众人也都高兴地叫了起来。 乔虎冷静地说:“难道鬼子把印钞厂又搬到煤矿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奎要好好给大家说说。” 二奎就把藤田在煤矿秘密组建印钞厂,浅见让邱继财公开发布告示,严禁劳工靠近仓库,结果反而一下子引起了乔龙的怀疑,乔龙干脆利用松鼠的渠道,查询到日本鬼子是在仓库里秘密地印钞,索性就周密地安排了行动,带着海龙帮的几名兄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炸毁了鬼子仓库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大家。 众人听完,自然是血往上撞,高兴万分。 乔虎讪讪地说道:“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进一步的行动计划呢,他们毁了印钞厂,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二奎笑笑说:“他们拔钉子,咱武工队也可以拔钉子呀?” 乔虎眼前一亮说:“对呀!我们也可以拔钉子。大家认真想想,有山本在,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公开活动,邱月影同志也每天蛰伏着,只有晚上才能露面。” 大奎顿悟道:“对呀队长!山本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眼中钉啊!” 乔安和乔生也相视点头。 阿娇急切地说:“队长,杀山本,给海爷报仇,我和彩凤姐义不容辞!” 彩凤也急忙说道:“是啊队长,山本不认识我们姐妹,杀山本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乔虎想了想,断然说道:“不行。” 阿娇脱口问道:“为什么?” 乔虎平静地说:“山本虽然并不认识你们,可你们海龙帮两大女护法的名头太响,街上认识你们的人也太多了。” 彩凤笃定地说:“这没关系,我们可以化装,管保没有人认得出。” 乔虎想了想说:“这样吧,给你们几天时间,你们先暗中查出山本的活动规律再说吧,我们最好能一击即中。” 彩凤和阿娇爽快地回应道:“是!”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高兴地上楼去了。 日本鬼子在平州城挑起的金融战终于失败了,藤田以为一切都是乔虎所为,要求栀子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挖出乔虎。 栀子领受任务后,思来想去,却发愁找不到乔虎的行踪,很快回到特高课和山本一起商量抓捕乔虎的办法。山本很聪明,看着仅剩下的两箱代金券,同时想起了那一次跟踪乔安,感觉到乔虎似乎就在附近,料想他一定会在乎老百姓的死活,便心生一计,制定了一个狠毒的引蛇出洞计划,想诱使乔虎现身。 这一天午后,山本和栀子用仅存的一部分代金券做文章,在特高课大院门口大肆逼迫老百姓前去用法币兑换。大批老百姓被日本鬼子从四面八方强迫赶过来,只要哪位百姓不参加兑换的,当场就是一顿暴打。地上已经躺满了浑身是伤的老百姓,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一名白头发老汉被推搡到桌前兑换,老汉身无分文,被两名鬼子举起枪托就是一顿暴打,当时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血污,趴在地上起不来。 山本和栀子站在一边得意地看着,狞笑着。 栀子疑惑地问道:“山本君这样做,真的能逼迫乔虎现身?”78中文首发 . . 山本自信地说:“栀子小姐,我忍不住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已经完全可以断定,乔虎就在城里!” 栀子疑惑地说道:“那你这么做也未必就能逼他就范,他们两次破坏了我们的印钞厂,尤其是这次炸毁了我们的印钞机……” 山本信誓旦旦地说:“我已经派人四处撒网了,十日之内,一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栀子将信将疑地说:“山本君要是再不把乔虎挖出来,我在藤田大佐面前,怕是再也不能为你说话了。你上次跟踪的那个人,到底跟乔虎是什么关系?”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山本随口说道:“他是乔村武术队的,煤矿工人暴动的骨干份子……”忽地眼前一亮说:“乔村?” 栀子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山本好像一下子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得意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能把乔村给忘了?” 栀子不客气地说:“山本君就别再自以为是了,到底能不能好好想想,他们究竟会藏身在那里?” 山本得意地说道:“一直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一次确实要认真想想了。乔村在城里,曾经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嘿嘿!神医门!” 栀子一头雾水地问道:“山本君,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乔虎啊乔虎,别以为你不出来,就能躲的过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隐藏再深,我也照样会找到你!”山本目露凶光,喃喃自语,突然干脆地说:“栀子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抓人。” 栀子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不知道山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山本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保证手到擒来!” 栀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一摆手,一小队日本士兵集合而至。 大西街上异常萧条,少有人来往,西街粮行门庭冷落,空无一人,唯有乔八爷一个人正在整理粮食。 乔八爷愤愤地自言自语说:“这小日本子胃口大着哩,这是要一口吃掉法币哩嘛!” 话音未落,“吱!”的一声刹车声响,两辆三轮摩托车和一小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士兵到了。 乔八爷一怔,眼珠一转,立刻高声叫了起来:“哎哟哟!难怪喜鹊早上叫个不停哩,敢情是皇军今天带来大生意咯哩!要买多少粮食哩嘛?本店可不敢再收法币哩,只收代金券哩嘛!” 栀子和山本分别下了摩托车,鬼子士兵训练有素地立刻兵分两队。山本朝着粮行一摆手,一队士兵直接冲进了西街粮行,山本再朝着药铺一摆手,另一队士兵直扑对面的寿康药铺而去。 乔八爷上前笑嘻嘻地说:“太君哩!这要买粮食哩,吱一声就行哩嘛!” 山本不客气地把乔八爷推在一边。 在寿康药铺搜查完的一队士兵出来,其中一名士兵报告说日语:“报告!什么也没有?” 在西街粮行搜查完的一队士兵出来,其中一名士兵报告说日语:“报告!什么也没有?” 乔八爷疑惑地问道:“不知太君找什么哩嘛?” 山本眼睛滴溜溜滴乱转,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冲向银丰当铺,推开当铺厚重的门,直接闯了进去。当铺里边空空如也,乔有宝也不在,几名鬼子跟着闯进来,不由分说,上前直接砸开了洽谈室的小门,开始进去疯狂地翻箱倒柜。 栀子也跟了进来,一头雾水地问道:“山本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恶狠狠地说:“我记得这三间铺子曾经都是乔村的地方,确切地说,都是乔虎的地方,以前叫神医门,现在全都换了名字。” 栀子疑惑地问道:“难道不会是别的人在经营吗?” 山本摇摇头说:“不不不,我大日本皇军占领平州城以来,这里的商人们躲之唯恐不及,怎么会有三家能够同时接手?乔虎真是够狡猾,把这三家铺子早早立了三个户头,让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已经逃走了。” 栀子疑惑地问道:“你确信他们没有逃走?” 山本冥思苦想,猛地想起乔八爷刚才在门外的一番话,马上认定他是在给当铺里的人报信,嘴上淡淡地说道:“我认为,刚才的粮行掌柜大声讲话,其实就是在给当铺掌柜报信。”说完,移动双脚,快速走到柜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水,狡黠地笑笑:“温度还是热的。” 山本疑惑地看着四周,内心一阵诧异,当铺里的人到底藏哪儿了呢?他看着鬼子们在当铺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结果,只好悻悻地出去了,栀子也无奈地跟了出去。 乔有宝去哪儿了呢?山本判断的没有错,鬼子到来的时候,乔有宝正在银丰当铺里的柜上查看账本,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马达声,紧接着又听到乔八爷的高声暗示,急忙从柜上出来,趴在门缝上看了一眼,看到鬼子士兵正在搜查药铺,赶紧拿着账本退回到接洽室,直接锁了账柜,再检查一下藏品柜,然后匆匆忙忙地打开与粮行之间的夹层藏身在里边,直到听见在粮行里搜查的鬼子离去以后,才悄然出来从粮行的后门,从容地跑了出去。 日本鬼子把西街粮行、寿康药店和银丰当铺里里外外仔细搜查遍了,也没有见到乔有宝的影子和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并不死心,最后又来到西街粮行的后院外查看。 山本和栀子在粮行里发现这里有后门,急忙从粮行的后门出来查看,料定乔八爷报信的人是从这里逃跑了。后门这里有一个后院,面积不大,顶上搭着一大半雨蓬,可以堆放不少杂物。山本认真仔细地审视着,意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扇被风雨侵蚀过的木制院门静静地关着,把巷道与粮行轻轻地隔开,门上贴着的一张破败的福字斗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上前看了看,突然眉头舒展,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哈哈哈!乔虎的地下藏身之处终于让我找到了!” 栀子不解地问道:“山本君有什么发现?” 山本指着那张福字说:“栀子小姐,你看这张福字,中国人春节都要贴这个东西,可现在春节早已经过了。” 栀子不解地问道:“山本君不是中国通吗?支那人贴了福字包括春联,都是不取下来的。” 山本笑笑说:“栀子小姐没有发现这张福字很特别吗?” 第九十六章 鬼子搜查武工队 八爷惨死被暴尸(二) 栀子一头雾水地问道:“山本君是看的它很破旧了吗?现在已经是秋季,这么长时间过去,风雨侵蚀,能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78中文首发 . . 山本得意地:“看上去这确实是一张很破旧的福字,不过,栀子姐不妨再好好看看,它可是刚刚才贴上去的。” 栀子姐感到疑惑,上前仔细查看,山本慢慢地把这张福字揭了下来,看见湿湿的浆糊不均匀的地涂抹在门上。 栀子愣怔住了,吃惊地:“还真是。” 山本眼睛一眯,顿悟道:“刚才确实是有人急着从这里逃走,临走的时候,急匆匆贴上去的。为什么这么急地逃走,在临走的时候还要冒着危险画蛇添足地贴这张福字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匆忙之间留下给同伴报信的。” 栀子认可地点点头,释然道:“因为走得匆忙,所以粘贴的并不均匀,让山本君一眼看出了破绽。” “哈哈哈!”山本又一次得意地笑了,一本正经地:“我们干脆就在这里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着话,把揭下来的福字认真地收了起来。 栀子心领神会,哈哈大笑,一招手,叫几名鬼子就藏身在粮行内,从里边守着后门,得意地返回前边,押着乔八爷和一名粮行伙计,和山本一起狰狞地笑着离开了。 粮行的后门上,留下了湿湿的浆糊残迹。 再乔有宝从粮行的后门跑出来以后,急匆匆地赶到了南街良墅,正好赶上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在院子里对拆,乔虎和大奎捉对儿,乔安和乔生捉对儿。 乔虎手上与大奎对拆,嘴上却由衷地道:“现在,煤矿工人都走在我们前边了,我们武工队是共产党八路军的队伍,决不能比群众还落后啊!” 大奎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忘记,阿娇和彩凤也是群众。” 乔安兴冲冲地:“等咱们拔了山本这颗钉子,索性放开手脚,好好干几次大的。” 乔生正要张嘴话,突然看见乔有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煞白,几个人大吃一惊,同时停手,怔怔地看着他。 乔有宝不上话来,招招手,直接进屋去了,众人赶忙陪着乔有宝一起进屋,一进门,乔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宝叔这是怎么了?” 乔安和乔生一边一个上前扶着父亲,也几乎同时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乔有宝拿起桌上的水杯猛喝一口水,仍然掩饰不住心慌地:“出……出事了!” 乔虎急切地:“宝叔别着急,坐下来,慢点,出什么事儿了?” 乔有宝再喝一口水,并没有坐,歇口气:“山本和栀子带着鬼子,平白无故去搜查,粮孝药铺和当铺都被翻了个遍。” “啊?”众人大吃一惊,尽皆失色。 乔有宝继续道:“好在乔八爷报信,我才脱身。” 乔虎急切地问道:“邱月影同志呢?” 乔有宝顿了顿:“她不在,应该不会有事。” 乔虎一脸冷峻地:“山本搜查可能原本没有目的,宝叔这一走,或许真的就暴露了。” 乔有宝一本正经地:“不不不,我觉得山本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就算他可能真的并没有什么目的,可如果我不走,山本也一定会查出我们乔村的身份,最终也还是逃不掉。” 乔虎急迫地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通知邱月影同志。” 乔有宝淡定地:“这个放心,我已经通知她了。” 乔虎莫名其妙地问道:“您是怎么通知的?” 乔有宝得意地道:“我在邱月影同志经常出入的后门上贴了一张福字,很醒目的。” 乔虎一脸严峻地:“荒唐,簇无银三百两!” 乔有宝一愣,脱口道:“你啥?” 乔虎自言自语地:“这个山本很狡猾,宝叔做的这件事情很容易被他识破,我们必须马上行动。”他看看大家,干脆地:“同志们,可能八爷也会有事,事不宜迟。乔安同志、乔生同志,你们陪着宝叔,千万不要出去,等阿娇和彩凤回来。” 乔安点点头,脱口问道:“你呢?” 乔虎冷静地道:“我和大奎现在去找邱月影同志。大奎同志!” 大奎答应一声:“有!” 乔虎拉着他:“赶紧化装!”着话,两扰蹬蹬一起上楼去了。 夜幕降临,阴风习习,华灯初上。 在西街粮行后门前萧条的巷道里,乔虎和大奎分别穿着日本鬼子的军服,公然来来回回地巡逻了好一阵子,他们发现粮行后院门上的福字已经不见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大奎钦佩地看着乔虎。 乔虎看看色渐渐黑了,用眼神暗示一下大奎,再做一个上房的手势,大奎心领神会。两人纵身一跃,直接跃到了西街粮行的屋顶上,趴在一起静静地观察起来。 大奎怔怔地道:“队长,你的判断太准了,门上的福字都不见了。邱月影同志会不会……” 乔虎打断他的话,悄声道:“这里太安静了,有些反常,邱月影同志现在安全。” 大奎疑惑地问道:“那为啥看不见潜伏的鬼子呢?” 乔虎手指屋下,压低声音:“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都在里边藏着呢!”着话,显身手,来了一个倒挂金钩,把头探到屋门前仔细聆听了一会,再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到后院里,用手指指屋内向大奎示意,大奎心领神会。 突然,邱月影出现了,只见她行动很机警,走走停停,走几步便四下张望一下,一路异常谨慎地走了过来。 大奎看得真切,急忙向乔虎一挥手,两人快速隐身而去。 邱月影观察了好一阵,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才快速走向粮行的后门,正要伸手开门,乔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从里边出来。 邱月影迎面看到穿着日本军服的乔虎,大吃一惊,愣怔的工夫,乔虎的大手已经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巴。大奎及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边一个就把邱月影架了起来。 忽地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隆!”上一声炸雷响,电闪雷鸣,气骤变。乔虎和大奎二话不,架着邱月影就快速离开了。 三人离开粮行,邱月影早已经从他们身上的熟悉气息知道了是乔虎和大奎,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乔虎和大奎把她轻轻放下来,乔虎铁青着脸,告诉她不要话,赶紧离开。 三人不再话,快速来到南街良墅,刚刚一起开门进院,空中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他们快速地进屋,乔安、乔生、乔有宝、阿娇和彩凤全都急切地迎了上来,关切的眼神看着他们,怔怔地,不知所云。 乔虎凝重的眼神看着大家,沉重地:“八爷不见了!”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是不是鬼子把八爷带走了?” 乔虎冷静地:“完全有可能。” 大奎一脸认真地:“刚才好险啊!鬼子把宝叔贴在后门上的福字取掉了,就埋伏在粮行里。” 邱月影闻听,赶忙自我检讨地:“真对不起!我们太缺乏革命斗争经验,春的信号,秋了还在用。” 乔有宝懊悔地:“是我急昏了头,一时糊涂啊!” 邱月影冷静地道:“关键是发报机还在当铺里。” 乔虎急切地问道:“会有危险吗?” 乔有宝沉着地:“在夹层的暗格里,鬼子应该找不到。” 邱月影急切地道:“问题是我们如果没有了发报机,就等于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 乔虎坚定的语气:“决不能失去与组织的联系。” 乔有宝想了想,迫不及待地:“那我去,豁出命去,也要把发报机取出来。” 乔虎一把拉住他,冷静地:“宝叔,先不要急,我们分析一下再。”然后转向彩凤和阿娇:“彩凤,阿娇,你们有没有收获?”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彩凤难为情地摇摇头:“山本很狡猾,加上鬼子最近加紧了兑换货币和清查地下党的行动,近一段时间来,根本就没有规律。” 乔虎严峻地道:“就算是没有规律,也不能再让他嚣张了。” 乔安急切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八爷啊!” 乔生附和着:“就是,哥!咱俩现在去救!” 乔虎果断地:“现在已经下雨了,咱们几个正好行动。这样吧,邱月影同志、宝叔、彩凤和阿娇,你们待在家里先不要出去,大奎、乔安、乔生,我们走!” 彩凤关切地道:“吃了饭再去……” 乔虎打断她的话:“吃不下!你们吃吧!”完,一招手,几个人拿了蓑衣又一起出门去了。 再乔八爷被山本和栀子带到了特高课,黑龙会原先的刑讯室,现在已经被特高课所用。刑讯室里挂满了各种刑具,熊熊的炭火里,有一只烧得通红的烙铁。 当夜里,鬼子连夜突击审讯。 乔八爷被吊在刑讯室里,一名刽子手正在鞭挞他,他单薄的上衣已经被抽得支离破碎,浑身一条条的鞭痕,每一鞭下去,立见一道血印。 乔八爷强忍着,疼晕过去了。 另一名刽子手用水泼醒他,继续不停地鞭挞,山本和栀子进来了,乔八爷又一次昏死过去。 栀子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不招?”两名刽子手无奈地摇摇头。 山本恶狠狠地:“把他泼醒!”一名刽子手再次用凉水把乔八爷泼醒,鲜血和凉水一起从乔八爷的头上往下流淌。 山本拿起烧红的烙铁走上前,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乔村的?” 乔八爷无力地看看山本,垂下头。 山本用另一只手抵住乔八爷的头,再次恶狠狠地问道:“我问你!你在给谁报信?” 乔八爷浑身血污,闭着眼睛,依然不予理睬。 山本恶狠狠地道:“快!乔虎在哪里?” 乔八爷依然不理不睬。 气急败坏的山本红了眼,拿起烙铁就放在了乔八爷瘦弱的身上,同时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到底不?!”一阵烫肉的烟气升腾,一股烫肉的气味刺鼻。 乔八爷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到了山本的脸上,垂下头咽气了…… 山本被喷了满脸的血,顿时恼羞成怒,他用手套擦拭一下脸上的血迹,甩掉手套,发狠地抽出栀子身上的军刀对着乔八爷连捅了几刀。 栀子看着这一切,她终于认出来了,这正是李家峪煤矿工人大暴动那个中秋节的夜晚,那位赶着马车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老人,难怪觉着那么熟悉?马上领悟到他就是地下党。冷冷地道:“山本君,别捅了,这是一位地下党,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山本满目狰狞,就像发疯了一样,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栀子不冷不热地:“现在他死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山本恶狠狠地:“死就死了吧。就算是活着也不会有什么用,死了反而更有用!” 栀子听了一怔。 这时,刚好有一名特务急匆匆地走进来,向栀子报告,有藤田大佐打来的电话。 山本赶忙跟栀子耳语了自己的计划,栀子狞笑着点点头,快步离开刑讯室去接电话了。 再乔虎一行离开南街良墅以后,穿着蓑衣,冒着大雨快速来到特高课的大院外,但见特高课的大门紧闭。他们也不犹豫,立刻兵分两路,乔虎和大奎一路,乔安和乔生一路。 乔安和乔生两人会意,率先毫不犹豫地钻狗洞悄然进到里边去了。他们刚刚钻进洞口准备站起身,就被两名穿着雨衣的特务用手枪抵住了脑袋。其中一让意地道:“山本太君就是聪明,早就预料到今晚有人会来。走!”完,押着二人朝里边走去。 乔安和乔生举着双手,沉着冷静,缓缓向前走着观察着,这才发现特高课内部森严壁垒,各个房间都亮着灯,院内的岗哨似乎全都穿着雨衣清醒着,像是早有防备一样。他们被押着刚刚来到转角处,两人看着四周,觉得机会来了,马上眼神会意,心灵相通,一左一右同时出手,瞬间反制了两名特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他们手里的枪,并把他们打昏,缓缓放在地上。然后穿上特务的雨衣,迅速跑到大门前,从里边把大门打开。 乔安和乔生的动作虽然不大,还是惊动了大门岗和两边的警戒岗,大门岗的几名特务率先出来,再一次用手枪抵住了他们的后腰…… 第九十六章 鬼子搜查武工队 八爷惨死被暴尸(三) 乔龙和大奎及时出现在门口,故意在蓑衣下边露出了身上的日本军服,一见阵势,情急生智,也直接上前用枪抵着乔安和乔生,两名特务一看进来的是两名皇军,马上殷勤地把自己身上的雨衣披在他们身上,站在一边点头哈腰地看着他们。 正在僵持的时候,两边的日本士兵已经端着大枪向这边过来,恰巧楼门也打开了,刚好栀子带着一队日本士兵从楼里走了出来。 乔虎看着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向大奎一递眼神,“啪!啪!”两枪,直接开枪打死了乔安和乔生身后的两名特务。四人立刻拔腿出门,动作飞快地把大门关上了。 两边的日本士兵听见枪响,迅速反应过来,马上向他们开了枪,子弹全都打在了门上,等日本鬼子打开门追出来的时候,乔虎一行早已从两边分别逃之夭夭,不见踪影了。 乔虎和大奎从一个方向逃走,乔安和乔生从相反方向逃走。 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栀子看着两边失去的影子,无心恋战,也无意追赶,担心追赶会徒劳无功,更担心自己中计被调虎离山。她严厉地叮嘱手下,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严防有人来这里救人,如果能瓮中捉鳖,那是最好,绝不能出击。同时她刚刚接到藤田大佐的电话,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因失大,节外生枝。 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四人分两路逃走,是担心栀子带着士兵出来追击,发现鬼子并没有出来追之后,很快又会合到了一处。几个人认真地合计了一下,想到今晚已经打草惊蛇,再无时机,只好从长计议,另想办法。最后无奈地不得不返回到南街良墅去了。 第二一早,山本就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查看着挂在墙上的平州城地图,这是他以前用过的地图。矿区、神医门、海龙帮、学校兵营、市政府、东街、南街、西街、北街都有明确的标注。 山本盯着标注的神医门出神,脸上一阵阵地狞笑着。 栀子从外边走进来,看见山本打招呼:“山本君。” 山本回身立正道:“栀子姐!” 栀子随口问道:“昨晚那个自尽的地下党处理了吗?” 山本干脆地回答:“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回粮行去了。” 栀子饶有兴趣地:“杀一儆百,震慑人心?” 山本笑笑:“不不不,我还希望有更大的收获。” 栀子脱口道:“诱饵?” 山本自负地:“我倒要看看谁来收尸!” 栀子开玩笑:“山本君不做间谍真是可惜了。” 山本不动声色地:“藤田大佐半夜三更这么急着找栀子姐前去,不知又有什么事情?” 栀子一筹莫展地:“还不是李家峪煤矿印钞厂被炸毁的事儿?藤田大佐让我今务必去煤矿一趟。” 山本疑惑地问道:“藤田大佐又在催?” 栀子无奈地:“藤田司令长官自己也没有办法,军部一直都在过问此事,上边也在催问他。” 山本若有所思地:“印钞厂在煤矿,不是很隐秘的事情吗?” 栀子苦笑着:“是啊!这么隐秘的事情,谁能想得到,才仅仅是三的时间,就被炸了。” 山本想了想:“除了藤田大佐,栀子姐,浅见中佐和野少佐,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栀子随口回答:“还有你,钱翻译和邱矿长。” 山本脱口道:“谁?” 山本没想到此刻又听到了钱翻译的名字,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松鼠,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松鼠这两个字了,他也一直以为松鼠就是二奎,但此刻听到钱翻译三个字,竟然一下子又激起了他的某种欲望,虽然不确定,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栀子没想到山本反应这么强烈,诧异地重复:“你,钱翻译和邱继财。” 山本想了想,面露狰狞地:“栀子姐!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样吧,给我几个人,让我替你去一趟煤矿。” 栀子想了想,认真地点零头。 银丰当铺暴露以后,邱月影心急如焚,干脆也住进了南街良墅,她期待着乔虎快一些设法把发报机拿回来。 这上午,雨停了,气清冷,微风轻拂。 邱月影把武工队员们的衣服都洗了一遍,在院子里放了两把椅子,在中间搭了两根长杆,上面挂满了还在滴水的蓑衣和衣服。搭完衣服,邱月影回到房间里,正准备淘米做饭。 乔有宝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色煞白地:“邱月影同……志,不……不好了!又出大……事了!” 邱月影大吃一惊,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乔有宝同志?” 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等人在楼上都听到了乔有宝的话,全都穿着内衣就从楼上急切地跑下来,看到邱月影在楼下,赶忙又跑回去了。 乔有宝气喘吁吁地不上话来,邱月影赶忙端着一杯水过来,安慰他:“乔有宝同志,喝点水,慢慢。” 乔虎、大奎、乔安和乔生都穿好外套又陆续从楼上冲了下来。 只见乔有宝老泪纵横,泪眼婆娑地看着乔虎等人,大放悲声:“孩子们啊!八爷牺牲了。还要被鬼子暴尸三日,就在粮行门口啊!”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大家闻听,一下子全都懵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良久,乔虎泪眼迷离,悲怆地:“同志们,我们先去收尸,这种气,放三会腐臭的。”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乔有宝抽泣着:“能收尸,我早就收了。周围埋伏着好多日本鬼子和特高课的特务,他们已经抓了好些人了。” 邱月影愤愤地:“这是明显的要引我们上钩,大家都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三思啊!” 乔虎睚眦欲裂,悲愤地:“邱月影同志,乔八爷是我们乔村辈分最高的人,我们怎么容忍的了啊?” 众人一脸无奈,缓缓地坐了下来,全都痛苦万分。 第九十七章 乔虎手刃山本 八爷魂归乔村(一) 正当大家全都陷于无比悲痛,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 邱月影赶忙起身过去开门,阿娇急匆匆地跑进来,迫不及待地说:“队长!我们发现山本了!” 乔虎倏地站起来,剑眉倒竖,急切地问道:“在哪里?” 阿娇喘着粗气说道:“就在特高课,好像是鬼子有行动。” 乔虎迎上前去,脱口问道:“什么行动?” 阿娇歇口气,急促地说道:“今天天不亮的时候,我就和彩凤姐到了特高课,发现那个日本女鬼子早早出门去了,看样子很着急。” 邱月影解释说:“特高课课长,栀子小姐。” 乔虎让大家坐下,冷静地说:“唔,昨天晚上,我们也遭遇了。” 阿娇坐下来,歇口气,点点头,继续说道:“女鬼子出门后不久,就又有十几名黑龙会的日本特务,抬着一具尸体到一辆马车上,山本出来叮嘱他们,让他们把尸体送到神医门,然后隐藏起来,守株待兔,专门抓捕前来收尸的人。” “还叫神医门?”乔虎脱口而出,他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山本还把这里叫成神医门,说明他并不清楚这里早已成为我党的地下交通站。随后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们此次针对的就是我,昨天去搜查,是冲着乔村去的,是没有目的去冒查的。” 阿娇点点头,喝口水,又说道:“再后来,那个女鬼子又急匆匆地回来了,我就赶紧跑回来报告,彩凤姐现在还在那边盯着。” 大奎疑惑地问道:“这就完了?” 阿娇怔怔地点点头说:“嗯!” 大奎疑惑地说道:“这也就是说,山本此刻和栀子在一起,人都在特高课。可我们该怎么行动呢?” 阿娇不假思索地说:“我跟彩凤姐合计了一下,为什么大清早那个女鬼子就跑出去了,后来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呢?一定是着急忙慌地去藤田司令部去了呀!这大清早的,一般人还都在被窝里,她去藤田司令部干什么?一定是藤田有最头疼的事情。大家想想,藤田现在最头疼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印钞厂的事儿?” 乔虎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就近的沙发靠背说:“对呀!煤矿印钞厂被再次炸毁之后,藤田那个老家伙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动静,莫不是……” 阿娇急切地说:“山本会不会和栀子一起到煤矿上去呢?” 乔安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吧,山本又得不到藤田老贼的重用。” 乔虎紧皱眉头,突然脸色一沉,脱口叫道:“不好!” 众人全都一脸惊愕,怔怔地看着他。 乔虎看看大家,急切地说:“我们决不能让山本到矿上去。” 乔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乔虎解释说:“山本要是到了矿上,松鼠同志就一定会有危险。” 邱月影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是啊!鬼子印钞厂刚刚隐秘地搬到煤矿就被炸了,如果鬼子感觉到是秘密被泄露,要仔细排查的话,那松鼠同志就很可能有危险。” 乔虎肯定地说:“大家都知道,松鼠同志在煤矿工人大暴动之前就已经存在,只是山本一直在怀疑二奎同志罢了。但现在不同了,以前山本身边的人,就只有钱翻译一个人还留着,山本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想不到。” 众人全都一脸愕然。 大奎怔怔地说:“原来钱翻译就是松鼠同志?那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呀!” 乔虎果断地说:“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提前动手了,刻不容缓,必须立刻拔掉山本这根钉子!” 阿娇怔怔地问道:“不等摸清山本的行动规律?”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急促的敲门声响,众人急忙回身。邱月影迅速赶去开门,门开了,彩凤在大家的注目下猛地闯进来,喘着粗气说:“山本……山本,终于出……出动了。” 乔虎急忙迎上去说:“彩凤姑娘,不要着急,你慢点说。” 彩凤两步走到桌子跟前,端起桌上的水缸子就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缸子歇口气说:“我亲眼看……看见,山本乘坐一辆三……轮车,带着一队日本鬼子,向……南边去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乔虎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刻不容缓,斩钉截铁地说:“同志们!事情紧急,我们不能再等了,消灭山本的机会,就在今天。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创造!” 众人一脸庄重地齐声说道:“队长!你就下达命令吧。” 乔虎扫视一下大家,果断地说:“乔安同志!乔生同志!” 乔安和乔生一起站起来,立正道:“有!” 乔虎严肃地说:“你们兄弟两人骑同样的马,穿同样的衣服,一起前去诱敌,一定要牵制住山本,决不能让他赶到煤矿上去!” 乔安怔怔地问道:“那我们去哪儿?”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你们两人的任务很关键,既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除掉山本,更关系到松鼠同志的安危,同时还关系到八爷能否顺利下葬。请你们务必要把山本引到平旺货栈去,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同时要设法把埋伏在神医门附近的鬼子和特务都调走。” 邱月影脱口道:“货栈?” 乔虎目光冷峻,语气坚定地说道:“那是乔八爷下榻休息的地方,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要让乔八爷亲眼看见,我们手刃山本!” 乔安和乔生立刻热血沸腾,立正正色道:“请队长和同志们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乔虎朗声点名道:“大奎同志!彩凤同志!阿娇同志!” 大奎、阿娇全都站起来,和彩凤一起立正,高声回应道:“有!” 乔虎严肃地命令道:“你们三人和宝叔一起,前去西街粮行设伏,一旦看到埋伏的特务们撤退以后,就赶紧给乔八爷收尸,我们送八爷回乔村去安葬。” 邱月影疑惑地问道:“你呢?” 乔虎目光坚毅,激昂地说:“我到平旺货栈去恭候贵客的到来,我要亲自用师父的剑去手刃山本,给我们的师父,给受过山本侵害的所有中国人报仇雪恨!” 彩凤和阿娇异口同声地说:“不行!我们也要去报仇!” 乔虎干脆地说:“你们先配合大奎同志和宝叔去完成收尸的任务,如果你们的时间来得及,就一起赶到平旺货栈来吧。” 彩凤和阿娇坚定地对视一眼,乔虎第一次破天荒地把她俩称作同志,让她们同时感到了一种无比神圣和激动。 任务下达完毕,众人相视会意,全都目光如炬,严峻地点着头。 天气晴了,艳阳高照,秋风瑟瑟,落叶缤纷,地面上仍旧湿漉漉的。 被炸毁的炮楼在重新修建,工地附近的道路上,有两匹枣红马在日光下猛跑,显得异常耀眼。骑在马上的人也很醒目,是两位英俊的白衣后生,正是潇洒飘逸的乔安和乔生兄弟两人。他们如风而行,疾驰狂奔,马踏之处,掠过阵阵清风,卷起片片泥泞。 工地上,一些工人们在日本鬼子的高压下,正在紧张地施工,几名皇协军用皮鞭无情地驱赶着干活的人们。 乔安和乔生策马而来,看着这里的一切,两人怒火中烧,乔生正想要冲上去发作,被乔安及时制止了。 两人纵马站在土丘上,望着远远驶来的一小队日本鬼子。前边一辆三轮摩托车上坐着不可一世的山本,晃晃悠悠慢地腾腾行驶着,后边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在一路跑步向前。 乔安远远看着,一脸严肃地说:“果然不出队长所料,这家伙看来就是要到煤矿去。” 乔生怔怔地说:“我们必须完成任务,坚决不能让他去到矿上。他要是去了,松鼠同志可就遭殃了。” 乔安平静地说:“咱们干脆也别想其它的,队长说了,咱们的任务非常关键,今天的任务就是要送这个山本上西天。按照队长的意思,我们想办法先带他到平旺货栈去。” 乔生认真地回答说:“没问题!哥,看我的!”说完,一带马缰,纵马迎着这队日本鬼子冲了过去。 乔生与山本的距离眼看着就越来越近了,山本一行正在前行,三轮摩托车的车轮下,碾起一片片泥泞。 山本看见一马一骑迎面而来,马蹄下飞起一片片的泥泞,定睛观看,正是乔生迎面而来。乔生看见山本,假装意外吃惊,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勒马停住:“吁!” 山本一眼看见了乔生,脸上的狰狞立刻显现出来,马上狂叫道:“追上去!” 乔生反应灵敏,立刻调转马头,策马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山本乘坐的三轮摩托车立刻朝着乔生追去了。 乔生骑着马在前边跑,山本乘坐的三轮摩托车在后边紧紧追赶,所到之处,泥泞乱溅。跟在山本身后急行军的一小队日本鬼子呆立在那里,不知道他们的主官为什么转变方向去追一位骑马人,靠着两条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个个都立时傻眼了。 乔生骑马来到一条小河沟,随意跃马冲了过去,三轮摩托车开过来,却有两只轮子陷了进去出不来。山本和两名日本士兵只好下了车,被甩在远处的日本士兵看见,这才跑步向这边赶过来。 山本着急了,跳下车后,不管不顾地一个人拔腿就追,眼看着乔生骑马越跑越远追不上,情急之下,赶紧拔枪射击,“啪!啪!啪!”乔生还在纵马狂奔。 两名日本士兵看见山本开了枪,也顾不上摩托车,各自取下枪来开始射击。 “啪!啪!啪!”一名鬼子用三八大枪站立射击;“突突突!突突突!”另一名鬼子趴在地上,歪把子机枪也响了起来。 只见前方的乔生突然滚鞍落马,枣红马继续向前跑去…… 后边的日本士兵,全都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一起上前,用力在河沟跟前一起推动摩托车。山本远远看见乔生落马,以为对手中枪,当即一阵暗喜,等不及摩托车推上来,便不顾一切地拔腿狂追,徒步跑向前去。 山本追到乔生落马的地方,早已不见了乔生的踪迹,抬眼望去,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座破庙。突然,白衣乔安在破庙跟前一闪而过。 山本回头看看后边逐渐跟上来的日本士兵,对身边的两名日本士兵下命令说(日语):“你们快快回去报告栀子小姐,就说遭遇了土八路乔虎,在破庙附近找到了他们的行踪!”说完,不管不顾地拔腿向破庙追去。 两名日本士兵立刻返了回去,从后边的日本士兵手里接过刚刚抬出河沟的三轮摩托车,跨上去,快速启动以后,调头回去,一溜烟地消失了。 山本带领着一个小队的日本士兵徒步追到了破庙附近,四处一片静寂,哪里还有乔安的踪影?山本率兵士围绕着破庙,在附近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直到确信外围没有人,才谨慎地推开了破庙的大门。 山本率兵士缓缓走进破庙内,看见地上杯盘狼藉,像是刚刚有人在这里聚会吃饭一样,马上狰狞地笑了,得意地自言自语道:“哈哈哈!乔虎原来就躲在这里!” 山本找了半天找不到人,率兵退出到破庙外,让士兵们隐蔽起来,自己高声喊道:“乔虎!你出来!” 没有回音,四周一片死寂。 山本再次高声叫道:“乔虎!你们已经被我大日本皇军包围了,你可以出来跟我谈判,我保你不死!” 依旧没有回音,四周一片死寂。 山本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四周,日本士兵们都趴在地上,隐蔽地架着枪,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突然,白色的人影再一次出现了,乔安飞一般地向另外一个方向狂奔。 山本看见,急起直追。 “啪!啪!啪!”鬼子的枪声又响了,乔安身边溅起阵阵泥狞,乔安一路狂奔,跑到一片民居附近,一闪身又不见了。 山本急了,哪里肯放过?立刻快速追了上去,士兵们也都端着枪跟着再次追了上去…… 第九十七章 乔虎手刃山本 八爷魂归乔村(二) 山本率领鬼子士兵一路追到民居附近,早已不见了乔安的身影,只好举着枪心翼翼地继续搜索前进。 突然,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乔生又向前边跑去。山本看见,举枪就射,“啪!”地枪声响过,又已经不见了人影…… 山本再次率兵追来,哪里还有乔生的影子? 正在茫然无措的时候,突然,乔安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又是白色人影倏地一闪,山本随手又是一枪,“啪!”地一声,又不见了踪影…… 山本急忙向前追去,忽地不见了乔安的身影;乔生又在前边狂奔,山本再次急起直追…… 就这样,乔安和乔生穿着同样的白色衣服,就像一个饶两个白色幻影一样,不住地和山本反复周旋着,戏耍着,走走停停,不断地激起山本那种欲罢不能,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欲望。他们把山本带领的士兵拖得一个个都再也追不动了,最后只把山本一个人引到了他的死亡之地平旺货栈。 乔安在前边一路猛跑,山本在后边紧紧咬着一路狂追,两人全都施展轻功,各不相让。看着追到了平旺货栈,前边的乔安身形一跃,翻墙进去了。山本狰狞一笑,急速地追了上去,纵身一跃而进。 平旺货栈是一排六间的土坯房子和一处大院,院子很大很宽敞,四周空落落的,只有角落处停放着几辆马车,四周一片肃杀之气。 山本飞身进了院子,哪里还有乔安的影子?他四下看看,急忙给自己的手枪换怜夹,然后举着手枪心翼翼地在院子里,摸索前进。突然,他看到大院尽头的墙壁处站着一袭白衣的乔安,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山本。 山本凶相毕露,得意地高声道:“跑啊!怎么不跑了?你是跑不掉的。我认识你,你是乔村武术队的,我曾经抓捕过你。你也是李家峪煤矿的劳工,还是煤矿暴动的骨干,你这次无处可逃了吧?”着话,步步紧逼,越来越近。 乔安面不改色,冷冷地道:“真是没想到,你这个恶贯满盈的日本鬼子山本,还能记得我,真是太荣幸了!” 山本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冷冷地:“煤矿暴动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们,今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让我想想,喔!对了,你们是双胞胎,你还有个孪生兄弟,他在哪里?” “吱!”的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响。乔生突然出现在身后,随之把货栈大院的院门也给重重地关上了。 山本听见重重的关门声,猛然回身,只见乔生也是穿着同样的一袭白衣,双手叉腰,站在大院门内冷眼紧盯着山本。 乔生轻蔑地笑笑:“哈哈哈!山本呀,好久不见了,你这个鬼子一向可好啊?” 山本看看乔生,再转头看看乔安,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就是一个人,看着前后的两位孪生兄弟,先是有一阵的惊愕,但看见他们手里并没有枪,便旋即冷静下来:“太好了!原来你们兄弟两人在一起。那正好,你们都跟我走,我会给你们大把的银子,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乔生恨恨地:“呸!收起你的臭钱吧,我们兄弟不要你的银子,今专门把你引到这里来,就是来要你的命!” 山本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刚才一路追捕的情形,虽然略有一怔,立即明白自己此次是中计了,却依然不屑地笑笑:“就凭你们?告诉我,乔虎在哪儿?” 乔安厉声呵斥道:“我们就足够要你的命了!” 山本回过头来,笑笑:“不不不,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 乔生怒吼一声:“你的死期到了!山本,血债血偿,拿命来!” 山本急回头:“那好!我就先送你上西!”罢抬手就要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山本手里的枪直接落在地上了,一支飞镖不偏不倚地射中山本手上的枪身,也同时跌落在地上。 山本眼睛盯着地上那支熟悉的飞镖,四下看看,这才发觉自己带的士兵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内心稍有些恐慌,但还是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乔虎,你终于露面了!” 货栈中间的一扇房门打开着,乔虎缓缓从里边走出来,昂首挺胸地站在山本不远的侧身处,朗声道:“山本!你来找我吗?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山本回过头,眼前掠过那个曾经被邱月影带着到自己的诊所,被自己包扎头部的年轻人,冷笑道:“你就是乔虎?” 乔虎英气逼人,朗声道:“没错!我就是让你日思夜想,让你居无定所,让你吃不好饭睡不着觉的乔虎!” 山本脱口道:“什么居无定所?” 乔虎笑笑:“你找我,我也找你呀!你每都变换睡觉的地方,难道还不是居无定所吗?” 山本恶狠狠地:“你果然在找我!” 乔虎恨恨地:“我恨你恨得早就牙根痒痒了,恨不能一口咬死你。” 山本看看三个方向的乔虎、乔安和乔生,眼珠子一转,狡黠地道:“你们三个对付我一个,逞什么英雄?” 乔虎轻蔑地:“山本,不用那么多人陪你玩,你根本不配!现在就让我乔虎来替我的师父和受你迫害过的中国人民报仇雪恨!” 山本身形一动,快速抽出军刀发狠:“那我就先送你下地狱!”着话,就向乔虎挥刀上前劈了下来。 乔虎冷笑一声,一闪身,手里多了一把宝剑,双眉剑竖,正色道:“山本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就是这把剑,曾经让你一败涂地,我今还是要用这把剑来收拾你,来取你的狗命!” 气急败坏的山本一招走空,两眼通红,不再搭话,抡刀冲上去便砍。 乔虎不动声色,纵身躲过,一招仙人指路,威严地:“山本,不要张狂,你的死期到了!” 山本两招扑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闪电般冲向乔虎,同时使出一招力劈华山,弓步向前,刀光一闪,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乔虎沉着冷静,不慌不忙,轻移脚步,稍稍侧身挥剑就势向下一拨,一招四两拨千斤,把山本的力道化得无影无踪。 山本毫不气馁,一刀一刀又一刀,弓步向前,步步紧逼,连劈带砍,一口气就是十几刀,喘着粗气; 乔虎单手挥剑,以柔克刚,连拨带撩,每每化险为夷,他脚法轻移,虽见刀剑相碰,火星四溅,但他依旧毫发不乱,气定神希 山本气急败坏地叫道:“乔虎怎么不出招?” 乔虎微微一笑:“我们中国人,一向是后发制人!” 乔安高声喊道:“队长!你跟师父当时一模一样!” 乔虎义正辞严地:“我今就是要用师父的招式来替师父报仇!” 山本终于知道了乔虎的厉害,再不敢掉以轻心,恶狠狠地:“来吧!”话音未落,又一波凌厉的攻势已到。78中文首发 . . 乔虎依旧左右腾挪,连拨带撩,山本的刀锋丝毫沾不得他半分,恼羞成怒的山本不要命地攻击,却招招走空。 当山本再次泰山压顶般直劈乔虎的时候,乔虎不躲不闪,一个箭步向前,同时剑交左手,右手直接抓住山本的右臂,牢牢锁定,右脚上步,直插山本裆间,右手向下一用力,借力打力,喊一声:“去!” 山本“噗!”的一声摔了出去,来了一个嘴啃泥。 乔生叫好:“好啊!队长!深得师父的精髓!” 杀红了眼的山本,越是占不到便宜,越是疯狂地攻击,就像一只发疯的野兽一样,愤愤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再次冲过来。 乔虎轻蔑地一笑,不再恋战,急纵身形,挽个剑花,断喝道:“看招!” 山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双手已经分别被乔虎的剑背击中,手中的武士刀被瞬间打落在地,速度奇快。 乔虎冷冷地:“怎么样山本先生?到了这个时候,你该掏枪了吧?” 山本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初在煤矿大院跟郝云亮的一番较量,与今的对战竟然如出一辙,顿时感觉遭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恼羞成怒,一纵身形,打出一枚指环镖,速度赌是飞快。怎奈乔虎早有防备,返身一招仙人指路,剑拍飞来的指环镖,指环镖被乔虎的宝剑拍中,方向逆转,闪电般飞了回来,直接插进了山本的脑门,山本顿时血流当场。 山本呆立当场,双眼大睁,面色狰狞,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牵 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得彩凤和阿娇齐声喊道:“山本狗强盗,还我海龙帮众兄弟命来!” 姐妹俩的两把短刀已经不再是花拳绣腿,早已被乔龙悉心调教过,后来又被乔安和乔生兄弟俩刻意指点过。话到冉,只见两人一左一右,两把复仇的短刀随人形闪电般飘动,眨眼之间全都抹了山本的脖子,山本的脖子上顿显两道血印,径直快速渗出血来,随即血溅四周。 山本终于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彩凤和阿娇何以来得如此之快呢?关键在于乔安和乔生的声势搞得太大,此事还得从头起。 彩凤和阿娇跟随武工队以来,发现大家都是龙爷的师兄,她们见识过龙爷的功夫,更了解龙爷的为人,知道这些人均非等闲之辈。也是一念在身,发誓要为海龙帮报仇,就央求乔安和乔生教她们功夫。 也是碰巧了,乔安和乔生兄弟俩,跟师父学了一套双人联手的珠联璧合短刀术,看着彩凤和阿娇姐妹俩恰巧使用双短刀,加上怜香惜玉,也就对她们格外关照,把这套短刀术悉数传授给了姐妹俩。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此次兄弟二龋负诱敌深入的任务,要把山本引到平旺货栈,他们知道姐妹俩报仇心切,就选择了破庙,在破庙附近与山本玩起了捉迷藏,还特意制造了型聚餐的假象,让山本觉得武工队平时就在破庙附近活动。一是想吊足山本的胃口,诱其追逐的决心,二是造大声势,让山本通知栀子,以便解除神医门前埋伏的武装,同时也是有意暗中相助,为彩凤与阿娇姐妹俩更多地争取一些时间。 彩凤和阿娇的任务是随着大奎和乔有宝去替乔八爷收尸。 他们一行悄悄来到西街粮行的后门,乔有宝认为鬼子怕死,一定是在没有后门的银丰当铺里埋伏,急切间想要直接进去。大奎认为还是心一些为好,就让彩凤和阿娇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在西街粮行前门亮相,暗中观察敌人动向。 粮行前门的台阶上躺着乔八爷的尸体,特务们一共分成三拨埋伏,一部分在街北的药店里,一部分在街南的当铺里,还有一部分化装成商贩和游人散落在西街上。乔有宝的判断没有错,山本派来的日本特务,并不愿意选择粮行埋伏,因为粮行前后门相通,他们担心腹背受担 两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乍一出现在尸体旁,这种令人吃惊的反常情况,让埋伏在两边房间里的特务们立刻如临大敌,很容易就暴露了他们各自的埋伏点。 寿康药铺里埋伏有三名便衣,银丰当铺里埋伏有三名便衣,附近走街串巷的有两名移动便衣,粮行旁边的绸布店外还有两名便衣,西街两边的街角处也各有两名便衣,总共十四名便衣全都望风而动。 彩凤和阿娇引诱着敌人全都暴露了这些埋伏点之后,并没有动手替乔八爷收尸,却装作路人一样,不露声色地离开了。她们绕回到西街粮行的后门,脱掉外套,露出一袭黑色的紧身衣,纵身上了粮行的屋顶,开始执行警戒和接应任务。 大奎和乔有宝埋伏在暗处观察,发现了鬼子的各个埋伏点以后,轻松地从粮行的后门进入到西街粮行里边,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粮行与当铺之间的夹层,从暗格里先悄然取走了发报机。 两人又心谨慎地从墙上的夹层返回到粮行之后,大奎判断时间尚早,应该先完成取回电报机的任务,他悄声叮嘱乔有宝:“宝叔,我在这里守着,您干脆把发报机先送回去吧!” 乔有宝怔怔地问道:“我们不是还要为八爷收尸吗?” 大奎认真地:“您抱着这么个大包裹不方便,反正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发报机不是咱们跟组织联系的唯一渠道吗?” 乔有宝想了想,认为发报机的安全更重要,便点点头:“那好吧。我先送回去,你要心,隔壁有人。” 大奎点点头:“放心吧。宝叔,您也要当心。” 乔有宝抱着包裹从粮行的后门出去了。 大奎蹑手蹑脚地来到粮行的前门口,透过窗户纸静静地观察着门外的情形,听着四周的动静。 第九十七章 乔虎手刃山本 八爷魂归乔村(三) 彩凤和阿娇埋伏在粮行的屋顶上,粮行门口放着乔八爷的尸体,乔八爷尸体附近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彩凤愤愤地说:“这个山本真是够狠毒,谁来了都逃不掉。” 阿娇怔怔地说:“我们有一个办法。” 彩凤悄声问道:“什么办法?” 阿娇不假思索地说:“从粮行后门进去,从里边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乔八爷抬进去,再从后门离开。” 彩凤想了想说:“这个办法似乎不错,但要是鬼子追赶的话,恐怕咱们无处可逃。咱们抬着尸体行动不方便,况且后门离特高课太近了,很容易就会暴露南街良墅。另外,咱们抢尸体的速度需要非常快,一旦慢了的话,立刻就成了鬼子的活靶子,说不定还会殃及附近的百姓。” 阿娇怔怔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乔有宝再次返回到粮行与大奎会合,知道埋伏的鬼子还没有撤离,两人悄然来到粮行前门口,透过门缝,看着躺在台阶上浑身血污的乔八爷,暗自垂泪。 乔有宝忍不住想要动手开门去营救乔八爷的尸体,大奎急忙拦着他说:“宝叔,千万别急!队长使用了调虎离山的办法,他说过,等埋伏的鬼子撤走之后,咱们再动手。” 乔有宝不再说话,满腔怒火,满目悲愤。 再说两名骑三轮摩托车的日本士兵,从破庙前快速返回到特高课以后,在栀子的办公室里,对正在凝神观看平州城地图的栀子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日语):“报告栀子少佐!我们发现了土八路乔虎,就在郊外的破庙附近,请求增援!” 栀子抬眼一看,疑惑地问道(日语):“不是派你们跟着山本君去煤矿追剿土八路了吗?” 一名日本士兵稍稍缓过劲儿来,镇定地说(日语):“部队在路上遭遇了土八路,山本中佐带着大家追击到一处破庙,好像找到了土八路的落脚处!” 栀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高声喊道(日语):“来人!”门外的一名勤务兵跑进来。 栀子断然地下命令道(日语):“快!通知所有士兵和黑龙会的人,全部集合,迅速赶往郊区破庙。” 勤务兵立正道:“哈伊!”说完,快速跑出去了。 两名骑摩托车的日本士兵这才轻松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两名日本士兵和一名汉奸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飞速行驶到大西街上,来到西街粮行前停下,坐在车斗里的汉奸站起来,猛然一挥手,埋伏在当铺和药铺里的六名便衣、绸布店外的两名便衣、以及两名移动的便衣分别跑了过来。 车上的汉奸扯着嗓子喊道:“栀子小姐吩咐了,让我们全部撤离,都去抓捕土八路!” 一名便衣怔怔地问道:“不是留在这里抓土八路的吗?” 车上的汉奸骂骂咧咧地说:“废他妈什么话?土八路的老窝都找到了,留着个尸首有屁的用处!快走了!顺便通知街东头的两位兄弟,西头的已经回去了。” 十名便衣全都应承着,立刻一窝蜂地离开了,三轮摩托车也调转车头,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特务们全都离去,大奎和乔有宝急忙从粮行里出来,彩凤和阿娇也从屋顶上飞跃而下。 大奎背起乔八爷的尸体,乔有宝扶着正要走,阿娇上前一拱手说:“大奎哥!乔叔!对不住二位!我和彩凤姐就不跟你们过去了,你们先送八爷离开,我们要马上赶到货栈去。” 大奎理解地点点头,关切地说:“知道你们报仇心切,去吧,多保重!” 乔有宝早已泪眼婆娑,愤愤地说:“去吧!多杀小鬼子!” 彩凤和阿娇一转身,快速离开了,大奎和乔有宝也带着乔八爷的尸体快速跑走了。 就这样,彩凤和阿娇终于赢得了亲手报仇的时间,让他们有机会赶到平旺货栈,双双欺身向前,及时补刀,手刃了山本。 日正当午的时候,栀子带着一队日本士兵和大批黑龙会武士,以及几十名汉奸特务匆匆赶到破庙附近,哪里还有八路的影子? 先前的一队日本士兵一时不见了他们的带队长官,还在端着三八大枪盲目地仔细搜索着。 栀子走到近前没好气地问道(日语):“你们在干什么?” 一名日本士兵军曹回答说(日语):“我们在寻找土八路。” 栀子疑惑地问道(日语):“山本君在哪里?” 军曹回答说(日语):“山本君去追土八路了。” 栀子吃惊地问道(日语):“什么?他自己?去了多久了?” “是的。”军曹怔怔地回答(日语),抬腕看一下手表说:“一个多小时了。” 栀子哭笑不得地把军刀抽出来,发狂地来回砍杀地上的草木。 一名汉奸跑过来安慰说:“栀子小姐,不用担心。山本太君的功夫我们见识过,一个人干十几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栀子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汉奸的脸上,大发雷霆,骂道:“滚!支那猪!” 汉奸没来由地挨了一记耳光,捂着脸,懵了。 气急败坏的栀子赶到藤田办公室报告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她一进门就被藤田骂了个狗血喷头。 原来,藤田给浅见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不住地过问栀子小姐到煤矿办案的情况,怎奈每次在电话里,浅见都说根本没有见到栀子小姐。正在一头雾水的时候,栀子小姐回来了,藤田自然将一腔无名大火扑向了她。 栀子无言以对,低着头接受藤田的训斥,直到藤田骂累了,坐下来生闷气的时候,她才瞅个空档,自责地说:“藤田司令长官,栀子没有完成使命,请求责罚!” 藤田没好气地说:“责罚?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栀子悲怆地说:“山本君失踪了!” 藤田一愣,旋即正色道:“说这些没有用,我只关心煤矿印钞厂一案查得怎么样了!” 栀子怔怔地说:“山本君说他已经有眉目了,就带了一个小队的大日本皇军赶往矿区,结果中途失踪了。” 藤田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一个小队,士兵呢?” 栀子漠然地说:“士兵都在,我都带回来了。” 藤田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他说有什么眉目?” 栀子摇摇头说:“没说。” 藤田一拍桌子,厉声责怪说:“迂腐,自负,狂妄自大!” 这时,一位少佐军官匆匆进来报告说(日语):“报告藤田司令长官,巡逻士兵在海龙帮会的废墟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辨认,是我大日本帝国黑龙会平州城分会会长,南满朝煤株式会社的社长,山本一郎先生。” 藤田吃惊地问道(日语):“你说什么?” 少佐怔怔地说(日语):“日本侨民山本一郎被害。” 藤田急切地问道(日语):“你再说一遍,是在哪里发现的?” 少佐立正回答道(日语):“海龙帮会的废墟上。” 藤田一听,急不可耐地向外就走,栀子和少佐忙不迭地紧紧跟了出去。 藤田、栀子和那名少佐军官从藤田办公室出来,刚刚走出司令部的楼门,只见几名士兵抬着山本的尸体走了过来。藤田一摆手,士兵们把山本的尸体放了下来,随手把蒙在上边的布单揭开,露出山本死不瞑目的脸来。 栀子急忙弯腰察看,只见山本睁着狰狞的眼睛,脑门上插着一枚指环镖,脖子上被切了两刀,喉咙被切断,满身满脸的血污。她默默地为山本闭上了眼睛,从脑门上取下那枚指环镖。 栀子站起来拿着指环镖对藤田说:“藤田大佐,山本君是被这枚指环镖所杀,后来又被两把短刀割喉。” 藤田疑惑地问道:“山本君一向自恃武功高强,谁能杀的了他?这枚指环镖是什么人的?” 栀子平静地说:“这枚指环镖是他自己使用的暗器,至今还没有人见他使用过,这次使用说明他确实遇到了强大的对手。” 藤田疑惑地说:“这镖是他自己的?” 栀子木然地说:“是的。” 藤田自言自语地说:“只知道他曾经败给了煤矿护矿队的武师,莫非……” 栀子肯定地说:“他这次一定是遇到了乔虎。” 藤田伤感地说:“可惜了,山本君刚愎自用,好不容易知道了乔虎的线索,竟然独自逞强去抓捕,却栽了跟头。” 栀子激动地说:“藤田大佐,我请求即刻派兵清剿!” 藤田揶揄说:“我的栀子小姐,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清剿?清剿八路还是清剿海龙帮?” 栀子笃定地说:“去寻找八路,征剿土八路。” 藤田冷冷地说:“我最尊贵的霸王花,请你现在告诉我,土八路在哪里?海龙帮又在哪里?你们特高课的工作究竟是怎么做的?” 栀子顿感被噎,张口结舌,不再吭气。 藤田提高声调,威严地说:“我们现在的战线拉得是越来越长,大日本皇军的兵力本来就不足,东南亚战火又烧了起来。我们平州城总共只有不到两个中队的兵力,还要管理偌大的矿区,兵员一直在不断缩减,却迟迟得不到补充。军部现在给我的命令是以煤养战,我的主要任务是煤,是资源!你懂吗?” 栀子再次低下了头。 栀子回到特高课的办公室,反复回忆着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她对乔八爷尸体的失踪认真地动了一番脑筋。在带着手下几次三番地去反复考察过现场之后,最后把寿康药店、银丰当铺和西街粮行都给查封了,而且还下了两道命令,一是全城搜查发丧的人家,二是严守城门,绝不允许有出殡队伍出城。 可惜她醒悟的还是晚了,大奎和乔有宝当时就把乔八爷的尸体套上马车送回了乔村。 老树昏鸦,秋叶凋零,乔村坟地一片肃杀之气。 大奎和乔有宝在潘四爷的坟头旁边,又给乔八爷开了一块墓地,在下葬之前,乔虎带着邱月影、乔安、乔生、彩凤和阿娇一起和几名商贸社的伙计赶来为乔八爷送行。 一座新坟突兀地出现在潘四爷坟头的旁边,坟前立了一块木制的墓碑,上边清晰地写着:“山西商人乔八爷之墓民国三十年十月乔村村民立”。 乔虎看着满眼的一座座坟头,触景生情,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他悲怆地说道:“这里原本只有我迁来了我的父母。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平州城以后,乔村的墓地才真正开出来,第一位先人就是潘四爷。从潘四爷到乔八爷,整整四年的时间,这里已经埋下了二十多名抗日志士的忠骨精魂。今天我们一起安葬乔八爷,缅怀乔八爷,乔八爷是为抗战而壮烈牺牲的,乔八爷同志,魂兮归来!这里就是我们山西商人的家!” 乔有宝哭的最伤心,他一边烧纸一边哭诉道:“八爷啊!八哥喂!一路走好咯!想我们哥俩从小在外经商,相识相遇三十余载,最后一起在这乔村落了脚,今天你怎么就撇下我先行离去。我们在城里经商,一起跟小鬼子斗,虽然你并不在党,可是你大义凌然,视死如归,几次救我于危难,实在是我们国人之典范,晋商之典范,你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大义行商,抵御外辱,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你虽然没有后代子嗣留下来,可我答应过你,可惜还没来得及,安儿,生儿,来,跪下,认爹,好好叫一声爹吧!呜呜呜!” 乔安和乔生正在一旁安慰父亲,闻听此言,双双“扑通!”跪了下来,在乔八爷坟前撕心裂肺地悲号道:“爹!” 哭声悠悠,传播久远,回声在山谷大地中激荡…… 乔虎强忍着悲痛,沉重地说道:“八爷,安心去吧!四爷,师父,以及乔村的诸位英灵,你们都安心去吧!我已经亲手为你们报了仇,手刃了东洋鬼子山本,本来想割下他的人头来祭奠大家,可我怕他脏了我们先人的土地。我们现在可以告慰大家的亡灵了,我们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继续杀鬼子,直到把他们全部赶出中国,就让我们开枪为你们送行吧!” 众人掏出抢来,“啪!啪!啪!啪!啪!”地接连对天鸣枪,祭奠亡灵,密集的枪声带着大家的哀思向天边散去…… 第九十八章 兄弟抗日相呼应 烧毁煤仓炸炮楼(一)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转眼又到了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冰雪尚未融化。 春节一过,乔龙就再一次召集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在自己家里喝酒。几个人只要在一起,就总是我行我素,不管不顾,推杯换盏,开怀畅饮,怎么也忘不了他们自己抗战所取得的一次次胜利。这一天又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议论起了他们共同炸毁印钞厂的事情,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大家一说起这件事情来,依然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螭吻忍住笑,乐不可支地跟大家说:“最可笑的是师爷那个兔崽子,到现在还在说炸印钞厂这件事情是地下党干的,哈哈哈!逗死人了。” 负屃附和说:“龙爷你当时不在场,你是没看见,师爷气得脸都绿了。” 狴犴若有所思地说:“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师爷根本就没有把咱们海龙帮的兄弟们看在眼里,所以想都想不到是我们几个兄弟所为;再就是他们从骨子里就认为,只有八路才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乔龙欣赏地点点头说:“到底是老七,做事情喜欢动脑筋,说话有理有据,分析得头头是道。” 赑屃自负地说:“这还是多大点事儿啊!” 乔龙一脸认真地说:“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两个问题呢?我看关键还是邱继财跟浅见之间有矛盾。” 螭吻不解地问道:“龙爷这话怎么说?他们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还能有什么矛盾呢?” 乔龙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想想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矛盾,咱们一开始杀前边三个暗探的时候,浅见就应该知道。但他却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邱继财根本就没有向浅见报告这件事。就是到了现在,他们的暗探队都已经全军覆没了,浅见也还是老样子,始终都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你们想想,就算都是八路军所为,那他邱继财也得跟浅见报告呀!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说:“对!对!对!” 乔龙吃一口菜,继续说道:“返回来再说,既然他邱继财不报告,那可不是不愿意,肯定是不敢。那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狴犴若有所思地说:“邱继财不报告,是不是还有一个其它原因呢?” 乔龙脱口道:“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狴犴想了想说:“咱们出手杀暗探和炸印钞厂,这动静算是搞得可太大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邱继财还不敢汇报,那一定是怕他自己惹祸上身呗。” 乔龙连连点头说:“对对对!这个完全有可能,我最佩服老七的这种断案能力了。” 狴犴听了暗自得意。 乔龙端起酒杯,干脆地说:“来来来!喝酒喝酒!咱喝咱的。” 大家端起酒杯喝酒。 乔龙呷一口酒,放下酒杯,巴扎巴扎嘴说:“话说到这儿,我得提醒一下兄弟们。邱继财虽然嘴上说是地下党八路干的,也有可能是在麻痹我们,给我们放烟雾弹,然后背地里使劲儿。大家可一定要多留点儿意,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负屃认真地说:“对对对,这是应该的。打击敌人,首先要会保护自己。”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咱们怎么留意呢?” 乔龙随口说道:“邱继财一定会暗中调查,一旦让他找到蛛丝马迹,他就一定会实施报复。” 螭吻自负地说:“咱们事情做的干净,他怎么能找到蛛丝马迹?” 乔龙提醒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切不可大意,要时刻都要警惕,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会派来新的暗探。” 狴犴认可地点点头说:“这倒是完全有可能,你能杀,我就能继续派。不过现在工友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了。咱们这两次行动,给大家都涨了士气,龙爷只要登高一呼,那是绝对没有问题。” 乔龙志得意满地说:“那就告诫大家,严加提防新来的暗探,等待行动时机。同时大家口风要一致,以免人多嘴杂,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众人连连点头,再次举杯喝酒。 山本虽然死了,松鼠也暂时安全了,可平州城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站却又一次遭到了严重破坏,寿康药店,银丰当铺和西街粮行,几乎同时都被查封了。 乔有宝已经发展了不少下线,开始变身成为一个挑担的货郎作为身份掩护,平时就住在平旺货栈,经常挑着胆子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地卖一些小玩意儿,暗中与为他提供情报的下线进行联络,并把情报及时反馈给邱月影。 这一天,狂风肆虐,行人稀少,一片肃杀之象。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来到大西街的街道上,寿康药店、银丰当铺和西街粮行都被贴了封条,旁边的杂货店和绸缎庄都还开着门,但门庭冷落,生意萧条。 乔有宝从杂货店前经过,一边挑着胆子摇着拨浪鼓行走叫卖,一边四下机警地看着:“咚不隆咚!咚不隆咚!杂货嘞!杂货的卖!” 刚好有一队巡逻的鬼子士兵从这里路过,附近的小商铺躲之唯恐不及,纷纷关门关窗。 乔有宝也急忙躲在一处,看着巡逻士兵走过去,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唉!这世道啊!生意没法做咯。”然后挑起担子,摇着拨浪鼓,重新向前走了,“咚不隆咚!咚不隆咚!杂货嘞!杂货的卖!”留下一串悦耳的叫卖声。 从粮行里取回发报机之后,邱月影就干脆开始在南街良墅里跟武工队一起办公,楼上专门为她腾出了一个单间。 这一天,邱月影正在房间里专注地接收电报,乔虎在一旁关注地看着。 乔安和乔生在楼下下象棋,乔生悔棋,乔安不干,两人正在相互争执着。 “笃笃笃!笃!笃!”三短两长,有人敲门,乔安急忙上前开门,门一开,二奎急匆匆走了进来。 乔安开心地说:“二奎同志!你可好久没来了!” 二奎怔怔地说:“自打鬼子重新修建了炮楼以后,路上盘查太严了,没有大的行动和重要情报,我也就懒得过来,怎么?有什么任务没有?” “这你得问队长咯。”乔安笑笑,对楼上高声喊道:“队长!二奎同志来了!” 乔虎在楼上应道:“知道了!我马上来!” 乔生一个箭步上前,打趣说:“二奎同志这次来,一定是有重要情报咯!” 大奎、彩凤和阿娇也从不同的房间里出来,从楼上跑下来看二奎。 大奎高兴地说:“二弟!来了!” 二奎开心地说:“哥哥还好吗?” 大奎爽快地说:“好着哪!” 阿娇亲切地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二奎哥了!” 二奎笑笑说:“鬼子炮楼重修以后,盘查太严,所以也就没怎么过来。” 彩凤关切地询问道:“龙爷那边可好?真想他。” 二奎落座到沙发上,让大家也都坐下来,高兴地说:“自打收拾了小鬼子的暗探队,又炸了仓库以后,邱继财就变得老实了,什么事情都不敢明着来,工友们现在可算是解气了!” 这时,乔虎和邱月影从楼上缓缓下来。 乔安看见,嗔怨道:“队长干什么呢?慢腾腾的。” 乔虎笑笑说:“邱月影同志正在接收一封上级来电。” 众人眼前一亮,全都站起来围拢过去,二奎激动地问道:“组织上又有什么新指示吗?” 邱月影平静地说:“上级指示我们,鬼子打算连续运输煤炭,掠夺我们的资源,在平州城实行以煤养战计划,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大奎疑惑地问道:“具体行动任务没有吗?” 乔虎淡定地说:“具体行动任务由我们武工队自己安排。” 邱月影认真地说道:“自从太平洋战争开打以来,小鬼子的兵力就开始捉襟见肘,我们与鬼子之间的战斗就进入到了战略相持阶段。鬼子制定了以煤养战的计划,这是要用我们的煤炭来补充他们的战备和给养。” 乔生振振有词地说:“这不等于用我们的煤炭来换子弹打我们吗?我们坚决不能答应啊!” 乔虎看着大家一个个充满了斗志,干脆地说:“鬼子计划由他去做,我们在这方面统一认识就可以了,关键是我们坚决不能让鬼子的计划得逞。大家都坐下,你们都说说,我们咱们如果对他们运输煤炭搞破坏的话,应该从哪里下手?”说着话,让大家都坐下来。 大奎一边落座一边脱口道:“当然是铁路咯!” 二奎随口说道:“毁了铁路也还可以修的呀!” 乔安振振有词地说:“就算可以修,那也要毁,总得让鬼子修一阵吧?” 阿娇想了想说:“要不直接炸火车?” 彩凤不以为然地说:“解决了火车,还有汽车呐。再者说,莫非小鬼子就只有一列火车?”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炸火车倒也是个好办法,咱连煤一块儿炸!” 乔虎眼前一亮,突然问道:“你说什么?” 乔生怔怔地重复说:“连煤一块儿炸呀?” 乔虎一拍乔生的肩膀,笑了,旋即若有所思地说:“鬼子要以煤养战,关键是煤,你们想想看,要是没有煤,鬼子拿什么养?” 二奎随口说道:“矿上煤场的煤,现在已经快堆成山了。” 乔虎毫不犹豫,脱口道:“那咱们就从这座煤山下手。” 大奎愣怔地说:“啊?那不可惜了吗?” 乔虎一脸认真地说:“埋在地下的煤,只要不挖出来,就还是我们的,永远都是,子子孙孙都是,可上边已经被鬼子强行挖出来的煤,我们用不上,那也决不能让鬼子拉走。” 二奎爽快地说:“那好吧!我们干脆就把煤场的储煤仓给他点了。” 乔安和乔生异口同声地说:“对!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二奎高兴地说:“我这就回去,乔龙兄弟还等着我的消息呐!” 乔虎怔怔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次来就没有什么重要情报吗?” 二奎笑笑说:“工友们现在全都同仇敌忾,抗日的热情可高涨了。乔龙兄弟觉得趁着大家都这么热切,绝不能冷下来,必须得有事情可做,可做什么呢?还想上次那样搞暴动吗?情况不太一样了,一半儿以上的劳工都有家眷。他希望可以和我们一起协同,就让我来找大家商量做什么。这不正好?烧储煤仓。瞌睡给个枕头咯!” 大奎怔怔地问道:“让工友们去烧储煤仓,那我们武工队做什么?” 二奎诧异地反问道:“哥哥这是小心眼,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还愁没事儿可做?” 乔虎想了想,干脆地说:“也好!咱们干脆就给他来个两头同时行动,让鬼子首尾不能顾!” 邱月影兴奋地问道:“太好了!乔虎同志!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乔虎斩钉截铁地说:“他修得,我们就炸得。我们干脆就给鬼子来一个二次炸炮楼!” 众人听了,马上受到了鼓舞,顿时群情振奋起来。 春寒料峭,寒风阵阵。 乔虎和阿娇装扮成一对儿夫妻混迹在炮楼前往来的人群里,前来侦察踩点炮楼以及周边的情况。 乔虎戴着一顶兔皮棉帽,压低帽子遮挡着眉脸,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看见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正在盘查过往行人。 乔虎疑惑地说道:“好像还是上次那一队皇协军。” 阿娇急忙说道:“那咱们就不要走过去了,小心被他们认出我们来。” 乔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自信地说:“不怕。跑楼里总共才两名日本鬼子,他们又不出来,外边的皇协军好对付。” 阿娇急切地说:“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乔虎笑笑,逗趣地反问道:“上次咱们没要他们的命,这次他们还不得报答报答我们?” 阿娇提醒道:“小心万一!” 乔虎笑嘻嘻地说:“不怕,我刚刚就想好了,这次炸炮楼的任务,咱们都不用动手,干脆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完成,走!”说完,拉着阿娇就迎着两名皇协军一起走了过去。 阿娇一头雾水,并不明白乔虎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知道自己劝不了乔虎,只能机械地跟着乔虎向前走去,随机应变。 第九十八章 兄弟抗日相呼应 烧毁煤仓炸炮楼(二) 两人走近两名皇协军,满不在乎地装作要立刻过去的样子。高个子皇协军赶忙用汉阳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傲慢地说:“哎哎哎!什么人?站住!良民证呢?” 乔虎一摘帽子,笑嘻嘻地说道:“哎哟兄弟!怎么是你呀!这不是老朋友了吗?” 两名皇协军一见,全都睁大眼睛愣住了。 阿娇担心生出变故,急中生智,还没等两名皇协军反应过来,已经悄悄用短刀抵住了矮个子皇协军的背心,矮个子皇协军立刻感到后背一阵阵的寒凉。 乔虎也一伸手,顺手把高个子皇协军的手腕一抓,暗暗一使劲儿,反扣住他拉在一边。 两名皇协军早已吓得腿肚子打颤,双膝一软,就要下跪,嘴上连连说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乔虎和阿娇暗自用力,并没有让他们跪下来。 乔虎威严地悄声说道:“上次我们炸了炮楼,已经饶了你们的性命,你们怎么这么不老实?居然又干上了!” 高个子皇协军急忙解释说:“不瞒这位爷啊,兄弟们都是有家有室,需要养家糊口的人,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乔虎冷冷地说:“你们没办法,真对不起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个炮楼建在这里,总是挡我们的路,所以我们还是要炸。” 高个子皇协军怔怔地说:“这位英雄,你们要炸,尽管炸,我们绝不拦着。小日本再盖,你们可以再炸,我们都不拦着。我们其实也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从不敢祸害人。” 乔虎干脆地说:“那好!既然你这么说,这次我就让你们自己把炮楼炸了!” 高个子皇协军顿时被乔虎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这位英雄也太天马行空了。他诧异地睁大眼睛,连连说道:“不敢不敢,我们可不行,那还有两个皇军呐!” 乔虎毫不含糊地说:“小鬼子?杀了就是了!” 高个子皇协军急忙摆着另一只手说:“英雄使不得!使不得啊英雄!能杀我们早就把他们杀了。问题是杀了他们两个,我们这几个也就都没命能活了!” 乔虎不耐烦地说:“看你们这熊样,原来还以为你们也能参加抗日呢。行了!你们炸炮楼的时候,我们把两个日本鬼子像上次那样捆起来,再蒙上眼睛。” 高个子皇协军不自然地笑笑,怯怯地说:“那就没问题了。” 乔虎和阿娇使个眼色,两人各自松开了两名皇协军,扬长而去。 乔虎和阿娇快速回到南街良墅,邱月影、大奎、乔安、乔生、阿娇和彩凤等人全都围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大家谁也没有胃口,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俩的消息。 乔虎和阿娇一进门,看着大家盼望的眼神,也不紧不慢地在大家旁边坐了下来。乔虎开门见山地说:“我和阿娇今天去鬼子炮楼侦察,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全都巴望地看着他们。 乔虎笑笑说:“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守炮楼的,还是以前那个皇协军班和两名小日本鬼子。” 大奎一副马后炮的样子说:“看看,上次就说嘛!不能让他们活着,还非要优待俘虏,这次麻烦了吧?还得干他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邱月影不以为然地说:“也许这次更容易了呢?” 大奎据理力争说:“狗改不了吃屎,这怎么可能嘛?” 阿娇故作神秘地说:“月影妹子说得对,这次真的更容易了呢!” 乔安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啊?”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日本鬼子入侵咱中国这么长时间以来,咱们中国人当中确实有一大批软骨头成了铁杆汉奸,帮着日本人祸祸咱中国人,可不一定每个汉奸都是这样。” 乔生若有所思地说:“这话说的对,二奎同志当时不就是汉奸吗?当时矿上的矿警队员不都是汉奸吗?” 彩凤随口说道:“就说现在矿上的拉尸队员,有一半都是我们海龙帮的兄弟,可都在跟着龙爷抗日,对付小鬼子斗呐!” 乔虎淡淡地说:“大家都不容易,所以当时我放了他们一马。” 阿娇激动地说:“大哥这随便一放不要紧,没想到这次炸炮楼,他们可以自己完成!” 众人眼睛一亮,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 邱月影吃惊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乔虎肯定地说:“我们只负责把那两个鬼子的问题解决了就行。” 乔安随口说道:“这还不容易?我们兄弟俩包了。一人解决一个,保证一刀就完,绝不留痕迹。” 乔虎笑笑说:“还是不能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是皇协军炸的炮楼。” 乔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阿娇随口答道:“让这些皇协军炸炮楼,还不能让他们出问题呗!” 大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反对,就一直没说话,突然幽默地说:“莫不是下次炸炮楼还用他们?” 众人闻听,哈哈大笑。 乔虎笑笑说:“这次炸完,鬼子可能还是要重盖,等天气一暖和,盖一座炮楼快得很。这夏天一过,说不定就又盖起来了,他们这些皇协军说不定以后还真用得着。”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日本鬼子不走,盖一次,咱们就炸它一次!” 彩凤坚定地说:“对!一定要把他们赶出中国去!” 众人全都点头称是。 却说日本鬼子在平州城推行以煤养战计划,要把煤炭全都运到满洲再转道运回日本本土或是国际出口,从而换取他们需要的外汇以及其它军备。平州城的煤炭一直运不出来,铁路沿线屡屡遭受八路军游击队的破坏,日本军方很是着急,责成东北的南满株式会社快速完成此次运输任务。 春节一过,南满株式会社在满洲奉城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浅见派钱翻译前去参加这次会议了。钱翻译临行之前,干脆把平生委托给了翠儿。 翠儿和平生早晚厮守,天天上班也都带着平生,平生跟乔龙和四大堂主都很快熟稔了。 这一天,食堂打饭的人络绎不绝,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翠儿正和食堂的其他人员都在柜台里各自忙碌着,平生一个人在大厅里玩儿。乔龙挎着一只篮子走了进来,平生眼尖,迎上去喊道:“龙桥叔叔!” 乔龙弯腰抱起孩子,和蔼地说:“平生啊!你怎么在这儿?” 平生忽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出远门还没有回来,我就到姨这里来了。” 乔龙笑吟吟地问道:“是吗?好几天了吧?” 平生稚气地伸出手指数数说:“一,二,三,四,五,五天了。” 乔龙和气地说:“要不要到龙桥叔叔家住几天?” 平生天真地说:“这要问问姨!” 乔龙抱着平生排在队伍里说:“好的!叔叔现在打饭,顺便问问姨,然后叔叔带你走,好不好?” 平生点点头,开心地说:“好!” 乔龙早已经成了工人队伍中最受敬慕的人,排队的队伍马上自动给乔龙让开一条道,纷纷说:“五七九八号,请你先打饭!” 乔龙也不客气,抱着平生向前边走过去。 翠儿看着他们过来,眼前立刻幻化出自己与乔龙在山洞里的情形,竟然一阵走神,鼻子一酸,差点儿流出眼泪来。 乔龙见状,急忙把饭票伸进去说:“妹子,五个馒头十个窝头!”翠儿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乔龙打好饭,打一声招呼,把平生带走了。 到了晚上,乔龙再一次召集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坐在家里的炕上喝酒。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坐在炕头做着针线活,装傻的二奎和天真无邪的平生坐在炕尾玩儿,你一下我一下地交替摁着一个不倒翁,不倒翁摇来摇去,平生咯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乔龙端起酒杯,郑重地说:“兄弟们!从今天开始,咱们的性命可就捆绑在一起了。” 狴犴端起酒杯强调说:“龙爷说的哪里话?这辈子能聚在一起,是咱兄弟们的缘分,这缘分不浅,咱们的性命从在海龙帮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乔龙不以为然地纠正说:“老七这句话说的并不完全对。在海龙帮的那个时候,咱们那是江湖道义,可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可是民族大义,根本就是两回事!” 赑屃端起酒杯,瓮声瓮气地说:“龙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无二话。就是要我的命也尽可以随时拿去,再过二十年,哥们儿还是一条条好汉!” 负屃端起酒杯附和说:“对!龙爷!干日本小鬼子,我们都没的说。我把话说在头里,把性命也先寄放在你这儿了,什么时候要,随时拿去!” 螭吻端起酒杯激动地说:“不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如果就这样屈辱地活着,跟死人又有什么两样?” 乔龙激昂地说:“好!跟大家聚在一起,痛痛快快走一程,这一生都不冤枉,我感到自在,爽快。我们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来!兄弟们,干了!”说完,郑重地举起酒杯。 四位堂主同时举起酒杯说:“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然后一起豪迈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几个人一起商量决定了第二天烧储煤仓的的行动计划。 绵延的崇山峻岭之间,坐落着李家峪煤矿,煤矿的储煤场上,高高的煤炭堆得像一座黑色的小山一样,与其他灰秃秃的山峦错落有致,遥相呼应。 火车长长的两根铁轨直接通到了这座煤山下,煤山旁的长长山壁上,依山安装了几只金属大漏斗,漏斗下方正对着铁轨。 还有四通八达的小铁轨通向斜井和部分矿井,出出进进的马车和人力车,都是黑漆漆的,一看就都是用来运煤的。运煤的各条道路上,沿路都是手持皮鞭和大棒的拉尸队员,还有几名日本士兵牵着狼狗不时地游来荡去。 两辆推土机在煤山上频繁移动,不断地推来推去,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储煤场大门旁边的一间小工房门口,师爷穿着一件棉大氅,正悠闲地坐在一张木椅上,身边的何大嘴和二杆子分别穿着皮棉袄,站在那里对着往来的送煤车辆指手画脚,骂骂咧咧。 狴犴乘坐着一辆拉煤的马车远远走了过来。 何大嘴看着狴犴乘坐的马车走近,不客气地打招呼说:“哟!七爷,怎么不在你的一号井下待着,跑到我的地盘儿上来了?” 狴犴笑嘻嘻地说:“这不队长上次说,我们一号井区的煤炭数量有问题吗?我来找你们对对数。” 何大嘴不屑地说:“你们的数量问题真的很大哟!” 狴犴不置可否地说:“这话儿说的,罐笼提上来的,选煤之后全部送过来,这玩意儿也不能吃,怎么会出问题呢?” 二杆子插话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私下藏起来了。” 狴犴不开心地说:“哟!二哥这话可不敢乱说,你应该知道,那玩意儿没什么用,我们藏它干嘛?” 何大嘴揶揄说:“保不齐你们给卖了呢?” 狴犴故作惊慌地说:“哟哟哟!大哥哟!可不敢这么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再者说了,在皇军的眼皮子底下,你就是敢卖,那也得有人敢买呀!” 何大嘴得意地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七爷是不能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每过一段时间呢,来看看我们还是应该的吧?” 狴犴马上满脸堆笑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不嘛,我来孝敬你们和队长来咯!” 说完,从马车上取下一只篮子,从篮子里边掏出两瓶酒和一块猪头肉递过去。 何大嘴不屑地看一眼说:“就这?” 狴犴笑笑,把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地放到师爷跟前,再次从篮子里掏出两瓶酒和一块猪头肉递过去说:“双份儿,尊几位今天就能喝一顿,另一份孝敬队长。” 二杆子随手抓了一小块猪头肉塞嘴里,白一眼狴犴不满地说:“真他妈小气!” 狴犴笑嘻嘻地说:“以后按月送。” “这还差不多,搁进去!”何大嘴这才把酒肉都接过去,把地上的也拎起来,嘟囔着要进到屋里去,却看见有一辆翻斗车正飞速驶过来,高兴地说道:“哟!好事成双,六爷也来了。”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赑屃衣袂飘动,风驰电掣,潇洒如影,一个人站在翻斗车前,随着翻斗车威风凛凛地一路滑行而来。 师爷、何大嘴和二杆子的注意力马上全部集中在了赑屃的身上。 狴犴狡黠地笑笑,轻轻地跃上马车进到煤场里边去了。 狴犴带来的马车上用黑油布盖着十几桶汽油,马车赶到里边停下来,何大嘴和二杆子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狴犴机警地看着四周已经没有了井上的拉尸队员,轻轻一招手,早有几名工友过来,纷纷把汽油桶一一接过去,全都偷偷藏了起来…… 狴犴成功地给煤场送完汽油之后,很快便返回到一号井下跟乔龙去汇报了。 一号井下的工作面,两排油灯不停地闪烁着,劳工们都在懒散地劳作着。乔龙在一锹一锹地往一只大筐里装煤,狴犴乘坐罐笼下到井下,从罐笼上走下来,快步走到乔龙跟前。 乔龙盯着狴犴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狴犴笃定地说:“放心吧!汽油已经很顺利地送过去了,我们的人天亮之前就开始浇油,一切全都安排就绪,就等明天凌晨动手了。” 乔龙平静地叮嘱说:“千万不可麻痹大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要密切监视小鬼子和邱继财的动向,当心中间出现任何变故。”狴犴开心地点点头。 天近黄昏的时候,浅见还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棋谱,钱翻译从外边一身轻松地走了进来,朗声道:“浅见太君,我回来了。” 浅见抬头看看钱翻译,笑笑说:“哦!钱sir!回来了?辛苦辛苦!” 钱翻译笑吟吟地说:“刚回来,来向太君报个到。” 浅见笑笑说:“不必那么认真,先回家去看看,听说你把孩子交给了做炊工的表妹照看?” 钱翻译无奈地说:“没办法,还是公务要紧。对了太君,我这次是跟着专列煤车一起回来的。目前铁路已经全面贯通了,南满株式会社要求明天一早就先把这趟专列发出去。” 浅见痛快地说:“好!铁路通畅了就好,我也正发愁怎么运这些煤呢。你先回家去,我让小野君和邱sir来安排这件事情。” 钱翻译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出去了。 第九十八章 兄弟抗日相呼应 烧毁煤仓炸炮楼(三) 钱翻译离开浅见的办公室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快速来到了食堂,看见餐厅里坐满了人,吃饭的人们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打饭的窗口前,排队的劳工却是寥寥无几,翠儿正在忙碌着给几名工人打饭。 钱翻译站在门口,四下看看,大摇大摆地走到翠儿的柜台前,翠儿猛地抬头,突然看见钱翻译,开心地说:“哟!大表哥!回来啦?” 钱翻译笑笑说:“刚回来,我来接孩子。” 翠儿难为情地说:“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今天回来。我太忙,孩子放在我哥家了,我今晚一下班就去接,过会儿给你送过去。” 钱翻译不动声色地说:“没关系!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下,原打算明后天才能回来,结果坐着满洲拉煤的火车提前回来了,这趟专列明天一早要拉煤走。” 翠儿一怔,旋即放松说:“是吗?坐拉煤的火车回来,那这一路肯定很辛苦。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把孩子送过去。” 钱翻译笑嘻嘻地说:“还好。火车头上有火炉,冷是冷了些,可也冻不着。满洲的皇军要煤要得急,这也是没有办法。好了,我走了,晚上你把孩子送来吧。”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翠儿一收工,就急匆匆地来到了乔龙家,把平生抱走了,顺便把钱翻译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龙。 乔龙很高兴,觉得翠儿带来的这个消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当时就决定了火烧煤场并利用火车专列的行动时间。 当天夜里,五更时分,天色黑蒙蒙的,天空中星星点点,月光恣意挥洒着,万籁俱寂。 乔龙、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几个人,早早隐藏在储煤场后边的山包上,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两名蒙面人从储煤场的工房里偷偷溜了出来,非常谨慎而又紧张地把一些汽油桶抬来,打开一个个油桶盖,抱着油桶一边在煤堆上跑来跑去一边浇着汽油。转眼之间,十几只油桶只剩下了最后两只,浓浓的汽油味立刻蔓延开来。 两名蒙面人最后又分别抱起一只油桶,一位个子稍高些的蒙面人悄声说:“七爷吩咐,天亮以后,会有一列火车来拉煤,给漏煤眼附近多浇一些。” 两人相互会意,分开两头,跑到漏煤眼附近,沿着不同的漏煤眼又把两桶汽油分别都浇了上去。 霎时间,整个煤场上空全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汽油味。 天色稍稍放亮,星星和月亮都开始渐渐隐退。 乔龙、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还隐藏在储煤场后山的山包上,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赑屃急切地问道:“龙爷,天要亮了,还不动手?” 乔龙冷静地说:“再等等,既然天赐良机,我们岂能浪费?碰上了,就不能放过,干脆连小鬼子的火车也一起干掉。” 狴犴担心地说:“怕是火车一来,工友们也都醒来了,到时候再伤及无辜。” 乔龙四下看看,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凝神一顿,暗自叫苦道:“不好!起风了。” 负屃伸手感受一下说:“北风。” 乔龙果断地下达命令说:“点火的人不能多,趁着现在风还不大。老七,老九,你两人负责点火,看到火车进来以后再点,记住,一定要在上风口点火,小心惹火上身。” 狴犴和螭吻郑重地回应道:“明白!” 乔龙看看负屃和赑屃说:“老六,老八,你们马上去把工房的大门从外边锁了,决不能放出一个人来。这些人一旦出来,不仅会影响我们,而且火借风势,必死无疑!” 赑屃和负屃郑重地点点头说:“明白!” 狴犴疑惑地问道:“龙爷你呢?” 乔龙随口说道:“我去操作塔,为火车漏煤,争取把鬼子的火车也一起干掉。” 螭吻吃惊地说道:“不行啊龙爷!这么大的煤堆,一旦烧起来,怎么脱身呢?” 狴犴也担心地说:“是啊龙爷,绝对不行的!” 赑屃怔怔地说:“龙爷,要不咱俩换换,我去操作塔!” 乔龙坚定地说:“这个不能换!你力气大,就守住工房,别让里边的工友出来。大家放心吧,我轻功比你们都好,完全可以脱身。”众人表现的极不乐意,但却都无奈地摇摇头,闷不吭声。 乔龙斩钉截铁地说:“都别再争了,老六,老八,你们现在就行动,决不能让一个人跑出来。我也先去操作塔去了。老七,老九,你们千万记住,火车进来是点火的信号,不能早也不能晚。” 说完,招呼一下,隐身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却远远隐藏在山下,照得天际一片霞红。乌黑巍峨的煤山,刚好伫立在一片红彤彤的霞光之中。 “呜!”的一声,火车汽笛叫了,一列停在站台上的火车启动,缓缓地向煤矿储煤场的方向驶进。 门口那间工房里的劳工们听到汽笛声叫,全都要出来干活儿,却发现房门被铁丝从外边死死地捆住了,赑屃和负屃守在门外,里边的人根本推不开门。 狴犴和螭吻站在煤山以北的地方,各自点着一只火球,严阵以待,刺耳的汽笛声一响,猛然把火球甩进了煤山。 “轰!”“轰!”两声,两只火球一进煤山,立刻引发了大火,两只火苗一下子串起老高。紧接着,火势蔓延,四处火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整座煤山瞬间变成了一座燃烧的火山。 工房里的劳工们惊恐万状,立刻吵成一团,拼命想要跑出来,却是无可奈何。 赑屃敲打着工房的屋门,捏着鼻子高声喊道:“屋里的人都听好了!煤堆已经着火了,现在风很大,刮北风,你们待在房间里没事儿,出来就会被烧死!” 负屃也捏着鼻子说:“我们是八路军,只要你们不出来,就一定不会连累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出来,枉送了自己的小命。” 赑屃继续捏着鼻子说:“你们的命可都是自个的,自己看着办,我们走了。”说完,一招手,和负屃一起跑走了。 他们刚走,火势便快速吞噬过来,大火烤着小工房,工房里的人们感到窒息,慌忙都趴在地下了。 煤山的西南方,正是装卸煤炭的操作塔,乔龙早早地来到这里。在操作塔上,他看着面前的操作台,内心早已做好了为列车漏煤的准备,他要把燃烧的大火直接送到专列火车上去。 操作塔是设置在空中的一张铁架子,操作台上就在铁架子上。从一侧的舷梯攀援上去,直接进入到操作台的金属门之后,里边成了一个全封闭的操作空间。透过封闭的钢化玻璃,可以看到煤场的全景。 乔龙进入到操作空间以后,关闭金属门,看到了操作台上的各种按钮。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三种颜色,红色的有一枚,黄色的有两枚,蓝色的有若干枚。他没有操作过,并不知道这些按钮的颜色分别都代表着什么,但他觉得蓝色的按钮应该就是漏煤眼的按钮,因为数量比较多,应该代表着不同的漏煤眼,其它的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乔龙提前进入到操作台,四下仔细观察了之后,已经想好了退路。他知道,大火一旦烧起来,一定会把整个操作台都烧透,也有可能会把透明的钢化玻璃窗都烧暴,但以他的身手,在操作台烧透或者钢化玻璃窗烧暴之前,完全可以脱身。 正在做着完美打算的时候,突然,煤山起火了。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一着起来,滚滚浓烟和烈烈火势已经瞬间把操作塔完全吞噬了。 乔龙根本来不及反应,火势就已经直接冲了过来,操作塔陷入熊熊大火之中。他做梦也想不到,操作台被大火瞬间吞噬,他的视线立马什么也看不清了,浓烟呛得他张不开嘴,也睁不看眼,周围的一切就在这瞬息之间已经什么也不能分辨了。 乔龙立刻趴在操作台的地板上,两耳努力地听着动静。 风势很猛,火势很旺,除了火中的煤炭爆裂声很响,以及呼呼的风声以外,他几乎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乔龙绝望了,此刻已经被呛得奄奄一息,原定从门上逃生的可能已经完全没有了。此刻的生死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漏煤眼的煤还没有漏下去,要赶紧漏下去。他睁不开眼睛,也分辨不出刚才看到过的那些带颜色的按钮都在哪里,只是凭着感觉拼尽全力,把操作台上的能够摸到的所有按钮都快速地摁了一遍。 突然,地板上打开了一道门,门下边竟然是一个水塘,一丝清新和凉意让他瞬间清醒,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整个身体就掉了下去。 乔龙借着身体下坠之势,瞅准水塘边的一个土崖,一个空翻越过水塘,跳到了那个土崖上,接着就连滚带爬地向土坡下边滚去…… 火车随着一声汽笛鸣叫之后,缓缓驶进了装煤的停车点,停在了煤山的墙下,刚刚停稳。突然之间,火光冲天,煤山起火了,火势把铁路线照得通亮。紧接着,十几只漏煤眼的铁栓几乎同时全部打开,熊熊大火倾泻直下,像从天而降的流火一样直接浇进了火车上的一节节敞篷车厢。 火车驾驶员惊呆了,慌忙启动火车。 “呜!”的一声汽笛声响,火车缓缓启动。 流火还在倾泻,不断地浇注着火车的每一节车厢,火车开出去了,火车头带着满车的烈火,在铁道线上急速地行驶着,流火还在浇注,站台上,就近的铁道线上,也顿时燃烧起来。 储煤场上的熊熊大火燃烧起来之后,浅见带着士兵来了,钱翻译也一溜小跑赶来了,小野带着士兵也来了,邱继财带着师爷和一帮拉尸队员也赶来了…… 日本士兵上前打开那间工房的大门,打开预设的消防栓,全部开始投身救火。 浅见、钱翻译、小野和邱继财远远看着,一个个心惊肉跳。 邱继财强打精神走近浅见,怯怯地说道:“浅见太君,这是人为纵火。” 浅见恼羞成怒,“啪!”的一声,一抬手就是一巴掌,邱继财被打得眼冒金星,顿时嘴唇出血了,委屈地看着浅见。 浅见全不理会,上前双手一把抓住邱继财的衣领,歇斯底里地骂道:“八嘎!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和汽油的味道,我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人为纵火?我要你把纵火犯,给我找出来,马上!” 邱继财当即被震慑到了,一脸骇然地立正,高声回应道:“哈伊!”说完,灰溜溜地转身走了,师爷赶忙跟了上去,一群拉尸队员也跟着灰溜溜地走了。 浅见、钱翻译和小野惊恐地看着满目燃烧的煤山,手足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渐平息下来,储煤场依着的山峦变成了乌黑的颜色,一座高高的煤山燃烧殆尽……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天色黑蒙蒙的,星星点点,月光恣意挥洒着,万籁俱寂。 乔虎、大奎、乔安、乔生、阿娇和彩凤也早已隐蔽在炮楼外围的一个小土丘后边,仔细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呱呱!”“呱呱!”“呱呱!” 大奎学蛙叫,一声,两声,三声…… 紧接着,炮楼里出现了手电光亮,也闪了三下。 乔虎果断地说:“大奎同志,阿娇同志,彩凤同志,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有变故就快速来接应我们。” 大奎、阿娇和彩凤都点点头。 乔虎看看乔安和乔生说:“乔安同志,乔生同志,我们走!”说完,一招手,纵身而出,乔安和乔生也跟着纵身而出。 炮楼里已经跑出来两个黑影,正向这边一路小跑而来。 乔虎、乔安和乔生快速迎上前去,走近了,正是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 高个子皇协军压低声音说:“两个小鬼子都还睡着呐!” 乔虎冷静地问道:“皇协军的弟兄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矮个子皇协军说:“都知道!都在装睡!” 乔虎探问道:“我们搞定两个日本鬼子你们动手?” 高个子皇协军怔怔地点头说:“没错,按咱们说好的办。” 乔虎干脆地说:“那就你们两个来干,干完了我们还像上次那样,把你们都绑在一起,日本人就不会怀疑你们了。” 高个子皇协军高兴地说:“对对对!就这么干!我们已经把手雷集中到一起了,还是上次的办法呗!” 乔虎看看乔安和乔生,不容置疑地下命令说:“行动!”乔安和乔生应一声,转眼已经隐身不见。 矮个子皇协军赞叹道:“哎哟!真是身手不凡!” 说着话,一起转身向炮楼去了。 天色渐渐放亮了,乔安和乔生已经麻利地将两名鬼子和十名皇协军一起捆绑在一处,塞着嘴吧,蒙着双眼,两人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守着,看着他们。 一高一矮两名皇协军从炮楼里跑出来,各自手里都拉着一根炮绳。 乔虎在炮楼里安放好手雷,从炮楼上飞身而下,一挥手,两名皇协军拉动了手里的线绳。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连续的爆炸声巨响之后,炮楼又一次飞上了天,瞬间又变成了一片废墟。 乔虎走近两名皇协军,悄声赞赏说:“太棒了!二位兄弟,算你们一功。记住,只要不是与人民为敌,就是我乔虎的朋友!” 两名皇协军当即都睁大了双眼,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英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乔虎。 乔安和乔生快速过来,二话不说把他们麻利地绑了起来,蒙上眼睛,塞住嘴巴,拖在了捆绑着两名鬼子和其他皇协军的地方,给他们身上都盖上了被子。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来,乔虎一行迎着朝阳,扛着战利品,一个个得意洋洋,兴高采烈地大踏步离开了…… 第九十九章 乔龙死里逃生 鬼子一筹莫展(一) 却说二奎这天晚上一直留守在家,惦记着乔龙他们出去执行任务,和衣躺在炕尾一宿没睡。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盘算着时间也该任务结束了,便蹑手蹑脚地下地,依旧装傻充楞地出门,准备去接应乔龙他们。 二奎刚刚走出房门,就发现乔龙浑身脏兮兮的,像个黑人一样极其狼狈地趴在门前的地上起不来。他大吃一惊,赶忙弯腰查看,只见乔龙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擦伤划伤的痕迹,浑身被烟火熏灼的黝黑难辨,已经不成人样,嘴角流着血,头部也渗着血。他探探乔龙的鼻息,发现还是热乎的,机警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惊慌失措地喊道:“乔龙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乔龙却悠悠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说:“浑身没力气了……” 二奎想都没想,赶忙把乔龙抱进了家里。 两人进到家里以后,早已惊动了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她们赶忙把炕收拾好,腾出地方来。二奎把乔龙轻轻放在炕上,急切地查看他身上的伤势,发现并没有致命伤,浑身都是些跌打伤,这才轻松地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他给乔龙浑身擦洗了一遍,涂抹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再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让他平躺在炕上休息。 乔龙静静地躺在炕上,翠儿娘在旁边轻抚着他的一只手,春生妹子流着眼泪给他喂食着汤药。 二奎这个时候才费神琢磨起来,一向力大无穷,内力深厚的乔龙,何以会把自己搞得浑身无力了呢?本来是执行任务去烧煤场的,怎么没有烧伤,竟然浑身都是跌打伤?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疑惑地问道:“乔龙兄弟,你们去烧储煤仓,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乔龙平静地说:“二奎哥,不瞒你说,兄弟这次可是实实在在地从阎王殿鬼门关前又走了一遭啊。” 二奎关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上都是跌打伤,也不是烧伤,我已经给你敷了药,喝了汤药估计也就没事了。” 乔龙淡淡地说:“翠儿昨晚来不是说,南满有一列火车今天来运煤吗?也是巧了,刚好就碰上了,我就琢磨着,把这列火车也一起干了。” 二奎一惊,不解地问道:“你上铁路站台去了?” 乔龙摇摇头说:“没有。我就把煤场上着火的煤,全部给他装到火车上去了。”说完,自豪地咧嘴笑了。 二奎称赞道:“真有你的,那还不把火车都给烧焦了?” 乔龙淡淡地说道:“可我是真没有想到啊,那煤山的火着起来,竟是那么可怕。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着,就连嘴巴都不能张,一张嘴巴估计肯定玩儿完。” 二奎感觉不可思议,急切地问道:“那你是被困在火里了?” 乔龙笑笑说:“是啊!要不怎么说是从阎王殿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呢?” 二奎不置可否地说:“你这家伙就是命硬,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乔龙毫无表情地说:“我被困在在操作塔上,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什么也想不了,估计火车还在下边等着装煤呢,就闭着眼睛,拼尽全力打开了所有开关,没想到我竟然把自己也给救了。” 二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乔龙怔怔地说:“当时那顾得上想那么多,后来才琢磨,那肯定是其中有一个开关能够逃生自救的。你想想,在那个完全封闭的操作台上,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必死无疑,可偏偏有个逃生门。”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你说的那么玄乎,还逃生门。周围都是大火,还能逃得出去?” 乔龙平静地说:“逃生门打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操作台直接下去就是一个水塘,水塘背后就是山崖,我是跳崖逃生的。” 春生妹子一直在啜泣,哽咽着说:“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娘和妹子了嘛!” 乔龙急忙辩解说:“说是山崖,其实就是个土坡嘛!不过,还真应了一句老话,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地面实在太硬了,摔得也够呛。”说着话,下意识地双手抱抱自己的双肩。 二奎终于释然了:“难怪浑身都是些跌打伤呢?” 翠儿娘却悠悠地冒出一句话说:“想想好,怎么出门哩?” 乔龙悠然道:“娘,我早就想好了,就说是家里的傻哥哥给打的。” 春生妹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发嗲道:“你倒挺会往别人身上推。” 乔龙笑笑说:“只好委屈二奎哥了,谁让他是个傻子呐!今晚兄弟们一定都会来看我,就说这个理由好了。” 二奎故作委屈地说:“看看!我这叫什么?有口莫辩!”大家听了,全都呵呵地笑了。 浅见、小野和钱翻译一起带着一队士兵来到操作塔下,打开一道铁皮门,来到水塘边,有两名日本水兵穿着潜水服跳下水塘去打捞。 钱翻译看到水塘对面的岸边,刚好是倚着一道陡坡而建,忽地看到坡上有碰撞过的血渍,急忙快速绕着走过去,趁着大家不注意,若无其事地用脚蹭着。 钱翻译站在那里往上看,他所处的位置距离操作台至少要有五六米的高度,距逃生门到水塘的直线距离大约也有五米远,不禁暗自咂舌,由衷地称赞此人好功夫。 两名鬼子水兵陆续从水里出来,向浅见摇摇头,表示水下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 小野独自一人从舷梯爬上操作台,认真地查看着各处,摸摸各个按钮,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浅见抬头看着小野问道:“小野君,上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小野疑惑地摇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中佐阁下,从这里看,的确是有人来过,否则自动救护系统绝对不会打开,火车也不会装车。可这个人究竟去哪里了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想不通。” 钱翻译故作不解地问道:“浅见太君!小野太君!难道你们是怀疑,这里有人……” 浅见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钱sir,你不懂。这里的操作系统是全封闭的,所以专门设有自动逃生系统。可是我们却找不到逃生的人,就连尸体也没有。” 钱翻译心里顿时完全明白了,但他依然装作不懂地问道:“我看到这里有一道山坡,逃生的人会不会掉到山坡下边去了呢?” 小野目测了一下距离,摆摆手说:“钱sir,你真是太异想天开了,别说是逃生状态,就是一名顶级运动员从这里跳,恐怕都跳不过去。” 浅见无奈地一挥手,懊恼地说:“回去!” 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受到浅见掌掴和训斥的邱继财,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感觉到自己太窝囊了,带着师爷和一队拉尸队员气势汹汹地来到煤矿中心的广场上。 邱继财怒气未消地站在那里,嘴里有些自言自语地愤愤然骂着:“妈的浅见,小鬼子,一有事情就怪老子,煤场着火,这么大的事,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师爷安慰道:“矿长息怒,这种时候,日本人可不好惹,太君是要您找人呢?” 邱继财没好气地说:“找人也找不到劳工头上啊?你说说,哪个劳工能有这么大能耐?就算是你拉尸队长,你做得到吗?” 师爷无可奈何地说:“我是做不到,可这种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邱继财不客气地说:“万一是什么?万一是劳工里边有地下党。去!马上把各个班上的拉尸队员都给我找来,在班的不在班的,统统找来!” 师爷应一声:“是,矿长。”回身一招手说:“兄弟们!来!”身后的拉尸队员全都围拢过来。 师爷布置说:“去,都骑上车子,把各个地方的拉尸队兄弟们都找来,一个都不要落下。”拉尸队员们应一声,匆匆散去了。 师爷转身对邱继财说:“矿长!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邱继财余怒未消,一拳砸在身旁的一棵树上,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的败兴!走!”说完,径直走了,师爷紧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邱继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依然消不了气,不耐烦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师爷一手端着一个篮子一手拎着一个罐子走进来,用脚关上门说:“矿长,快别生气了,犯不着,先吃了早饭再说吧,看这一大早地忙乎。” 说着话,把篮子和罐子分别放在桌子上,从篮子里拿出两碟咸菜,几根油条和几个包子,还有一只空碗,又从罐子里拿出一只汤勺,给邱继财盛了一碗稀饭。 邱继财这才感觉饿了,大步上前,伸手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煤场的兄弟叫了没有啊?” 师爷随口说道:“都叫了,所有拉尸队的兄弟,一个不剩。” 正说着话,狴犴带着一号井区的两名拉尸队员最先赶来了,一进门就朗声问道:“矿长!队长!正忙着呐,让我们都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邱继财没好气地问道:“你他妈装什么装?储煤仓着火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会不知道?” 狴犴一脸无辜地说:“我在井下呐,真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邱继财不客气地问道:“你什么时间下的井?” 狴犴随口说道:“早班七点钟啊!” 邱继财再问道:“不到六点储煤仓起火,那个时候你会不知道?” 狴犴解释说:“矿长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号井口,离煤场远着哩。” 邱继财再问道:“你们班上少人不?” 狴犴肯定地说:“不少,一个也不少,少人我会跟贾队长汇报的。” 说着话,负屃、螭吻、赑屃、小六子、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等一众拉尸队的大小头目,陆陆续续都带着自己的兄弟来了。 师爷不客气地说:“人太多,这里放不下,带班的兄弟先留下,其他兄弟先到外边走廊等着。” 带班的十几名拉尸队员都留下了,其他队员都纷纷涌到外边去了。 狴犴迫不及待地走到何大嘴跟前,关切地问道:“何大爷,你们储煤仓着火了?” 邱继财斜睨一眼狴犴,不满地说:“我说狴犴!老子还在这儿杵着,什么时候轮着你说话了?” 狴犴吐吐舌头,乖乖儿地站到一边去了。 邱继财伸手一指何大嘴说:“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大嘴干咳一声,迟疑地看一眼师爷,看着师爷不搭理他,惶恐地上前一步,迟疑地说道:“昨天不是说有一辆火车要来矿上装煤嘛?今天早上,火车在站台刚一发车,还没有开进煤台,我们几个就都醒来了,当时外边朦朦胧胧的,天还没有大亮。” 师爷冷冷地问道:“那个时候火已经烧着了?” 何大嘴怔怔地说:“还没烧着,当时几个飞贼正在点火呢。” 师爷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振奋地几步走到何大嘴跟前,急切地问道:“那你看清了?” 何大嘴摇摇头,嘟囔着说:“没有,飞贼全都蒙着脸呐。我们也只能从门缝里看个影子。” 邱继财愤愤地斥责道:“门缝里?真他妈的!你们班上那么多人,怎么不出去抓他们呢?都被吓破胆了?” 何大嘴迟疑地说:“我们的门是被反锁了的,有两个蒙面大汉就守着门口,根本不让我们出来。” 师爷冷冷地说:“那后来呢?” 何大嘴怔怔地说:“后来,那火就忽地一下着起来了,真他妈也太快了,一愣神的功夫就烧没了。” 邱继财疑惑地看着何大嘴,没好气地问道:“那么大的火,你们他妈都眼睁睁地看着,怎么就都没事儿?” 何大嘴怔怔地解释说:“那个时候,天气刮着的是西北风,咱们工房正好是个背风窝。” 师爷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们真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在烧?” “少说也有七八个人吧,守门的两个人走的时候说,我们处在背风窝,不出来还能保住小命,出来就会被烧死。当时呛得大家眼睛也睁不开,火烤的又厉害,大家都只好全趴下了……”何大嘴怔怔地,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对了,他们还说他们是谁了!” 邱继财一激灵,上前一把揪住何大嘴的衣领说:“你快说!他们是什么人?” 何大嘴笃定地说:“他们自称是八路军!” 邱继财一脸愕然,猛地把何大嘴的衣领一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地不再吭声了。 第九十九章 乔龙死里逃生 鬼子一筹莫展(二) 藤田大佐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的辖区内,竟然可以上演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分别被严重袭击的事件,而且事件发生的都是那么的离奇和不可思议。这对他这个平州城驻军的最高长官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近乎发狂地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摊到了地上,不停地捶打着办公桌,暴跳如雷地喊道:“你们让我怎么向军部解释?” 浅见、栀子、小野和邱继财都站在藤田的面前低头受训。 藤田愤愤地说:“几个小小的土八路,简直嚣张到了极点,又是炸炮楼,又是烧煤仓,而且就在同一时间,他们怎么可以分身?你们谁能解释给我听?” 栀子怯生生地说道:“藤田司令长官,我怀疑煤矿内部有地下党。” 藤田大声呵斥道:“谁?到底是谁?赶快给我揪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栀子平静地说:“上次山本君就是在去煤矿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害的。” 藤田没好气地说:“不要再跟我提那个什么山本君。” 栀子固执地继续说道:“他怀疑煤矿有地下党。” 藤田歇斯底里地说:“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山本君!” 众人看到藤田愤怒已极的样子,都觉着骇然。 栀子的眼前浮现出山本去煤矿之前,自己和山本对话时的情景,依然固执地说道:“说不定这两个人就是邱继财和钱翻译。” 邱继财大吃一惊,没想到有人认为自己是地下党,脱口道:“什么?说我是地下党?” 浅见也觉得栀子的话太荒唐,邱继财怎么会是地下党,钱翻译也绝不可能,他除了是个棋痴,几乎一无是处,而且一直在满洲开会,昨晚才回来,根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冷冷地说:“天大的笑话!邱sir怎么会是地下党?” 栀子我行我素地说:“那就是钱翻译。” 浅见不客气地说:“栀子小姐,讲话一定要有依据。钱翻译被派往满洲国办差,昨天晚上才刚刚回来,专列就是他从满洲带回来的,你这也未免……” 藤田不耐烦了,一摆手,打断浅见的话,转向栀子,冷冷地说道:“说过了不要再提什么山本君!栀子小姐,你是我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高级特工,军部都说你是一枝不可多得的帝国霸王之花,怎么就能轻易相信一个商人的话?这种无端的猜测,你能自圆其说吗?” 栀子立正回应道:“哈伊!” 藤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浅见君,从今天起,你必须要开足马力,尽力为我们挽回面子。我大日本帝国的以煤养战计划,没有煤炭将寸步难行。” 浅见立正回应道:“哈伊!” 藤田疑惑地转向栀子威严地说:“栀子小姐,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土八路?平州城的这股势力太强大了!” 栀子低头认错道:“属下无能,属下办事不力!属下一定尽职尽责!” 藤田白一眼栀子,缓缓走到邱继财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邱sir,你千万不要有顾虑,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你说说看,劳工内部到底有没有地下党?” 邱继财看看浅见,再看看小野,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怯怯地支吾着说:“大太君,我也就是个普通商人,实在不懂什么地下党,地面党的。” 藤田狡黠地转动着眼珠,笑着说:“唔!很好!那你就回去抓紧时间组织生产,尽快为大日本皇军产出多多的煤炭。” 邱继财点头哈腰地说:“这个没问题,我一定竭尽全力。” 藤田摆摆手,不客气地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认真考虑一下,该怎么向军部汇报了!” 众人转身向外走去。 藤田突然叫道:“栀子小姐留一下。” 栀子停下脚步,返身走近藤田问道:“大佐阁下有何吩咐?” 藤田看着浅见和邱继财已经出去,才认真地说道:“市内盘查不可松懈,煤矿内部也不得不防。” 栀子疑惑地说道:“大佐阁下这是……” 藤田打断栀子的话,诡秘地说:“刚才邱继财说话的神情告诉我,他的心里一定还有隐情,只是在浅见君和小野君的面前不便说,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去查一下。” 栀子立正回应道:“哈伊!” 第一百章 煤矿突现鼠疫 乔虎暗施援手(一)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春到来了。 崇山峻岭之间,一条绵延的铁道线依山而建,一边是山,一边是沟,从煤矿一直向南,延伸不绝。 阳光普照,春暖花开,气渐渐暖和起来,光秃秃的山上也开始返青,沟里的河水溪流潺潺,微波粼粼。 沟里冰雪封冻的溪,在春风吹拂下,正在解冻。有大片的冰块整块整块地陷落到水里,无声无息地被溪流淹没了;也有坚硬的冰块,在溪流不断奔涌的活力引诱下,一块一块地慢慢跌落,被唱着欢歌的溪水渐渐地融化和消蚀掉;唯独少量的坚冰还在拼死抵抗。 这一,高云淡,微风徐徐。 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沿着铁道线在缓缓地前行,一队巡逻的日本士兵行进在铁道线上。 巡逻队的日本士兵看到了前边行走的妇女和女孩,开心地一窝蜂冲上前去,一边跑着一边兴奋地喊叫着:“花姑娘!花姑娘!”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日本士兵看着到了近前,一伸手就抱住了妇女,妇女猛地回头,竟然是一张狰狞可怕的脸。这张脸顿时吓坏了这名日本士兵,巡逻的鬼子士兵们看见,也立即都作鸟兽散。 这名妇女和女孩,全部是一个样子,面目狰狞可怕,浑身出现了大片的斑疹和衄血。 怎么回事呢? 由于日本鬼子在李家峪大肆进行煤矿开采,而且不顾工饶死活,经常性地造成一些人员伤亡的事故。随着事故的频繁发生,不间断地出现了大批的尸体,而这些尸体却被采取野蛮的堆尸坑方式来进行处理。这种惨无壤的暴尸方式,造成了煤矿周边长期恶臭满,鼠患横行,生态环境异常恶劣。终于在这一年气刚刚转暖的时候,爆发了大规模的鼠疫。 铁路上发现的母女俩算是第一例和第二例感染患者,随后就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鼠疫患者。 一早上,旭日东升,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在矿外的一条路上,路边的树木已经发出了嫩芽。 一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艰难地行走在路上,步履蹒跚,走走晃晃,终于站立不稳,摔倒在路上,暂时站不起来…… 几名矿警队的队员各自牵着一条狼狗,从矿内出来遛狗,狼狗路过老饶时候停了下来。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一名矿警队员上前踢了老人一脚,骂骂咧咧地:“好狗不挡道,他妈的,谁呀?大清早的,怎么就挡在道上呢?” 老人被踢之后,挣扎着翻转过身子来,伸出骨瘦如柴的两只手来:“老总!救救我!”老人满面狰狞,脸上、手上、胳膊上,所有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斑疹和衄血,矿警队员们见状,急忙牵着狼狗作鸟兽散…… 煤矿发现邻一例鼠疫,浅见立刻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及时地分别向藤田和南满株式会社打电话通报了这一情况,得到的电话回应,都会派医疗组前来,可一连过去了九以后,藤田和南满株式会社都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这一,浅见不得不把邱继财、钱翻译和野召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起商量应对疫情的办法,浅见一脸沮丧,感到一筹莫展,无奈地用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面。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野、钱翻译和邱继财垂首站在他的桌前,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野憋不住了,轻声提醒道:“中佐阁下,如果传染病在我们煤矿蔓延开来,恐怕大家都会有性命之忧。” 浅见无可奈何地:“我当然明白,九前就已经报告了藤田司令长官和南满株式会社,他们都很快就会派医疗组前来,但到现在都没有来,我也是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钱翻译若有所思地:“太君,从煤矿发现第一起病例到现在,已经过去九了,矿上现在已经出现了多起病例,只是劳工中间似乎还没有发现。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需要确诊,这到底是哪一种传染病?确诊之后,我们也好采取应对办法。” 邱继财老谋深算地:“不管是哪一种传染病,这可都马虎不得,煤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人员太过集郑劳工中一旦出现有一例,那可就等于是全矿成千上万的劳工啊!” 野不满地:“邱sir,你这是危言耸听!” 浅见摆摆手:“你们不要急于争论了,我们只是军人在开煤矿挖煤炭,什么样的疫情,对于我们来,都是无力控制的。现在的关键是要密切注意,一旦劳工中发现疫情,必须马上隔离。” 钱翻译强调:“关键就是井下。” 浅见淡淡地:“哪里都一样。邱sir,如果出现在井下,就只能封闭井口。其实每一个工作面,每一个工作环境都是关键,井上的关键在食堂。” 邱继财点点头,郑重地:“浅见太君,我一定尽快布置下去,密切注视,严格留意,一经发现,坚决隔离!” 野疑惑地问道:“中佐阁下,隔离在哪里?” 浅见想了想:“就在仓库那里,马上组织人手,快速建立隔离带。” 野、钱翻译和邱继财都立正回应道:“哈伊!” 邱继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拉尸队的大头目们全都召集到了一起,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些队员。 师爷、赑屃、狴犴、负屃、螭吻、六子、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和其他五六名拉尸队的头目们站在他的面前,一个个不知所措,表现得神情极度紧张的样子。 邱继财一边踱步一边:“无论是谁,只要惹上了,这辈子估计也就完了,所以希望你们都有好运气,当然也包括我。” 师爷骂骂咧咧地:“听到了吗?都他妈仔细着点儿,吃饭,睡觉,上班,见人,一刻都不能马虎,你感染上是事儿,连累了大伙都他妈不得好死。” 狴犴怔怔地:“谁惹上,谁就自动隔离呗!” 赑屃若有所思地:“隔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关在一起的人都是瘟疫病人,一旦进去,也就跟死人差不多了。” 负屃随口道:“关键是我们谁也别得。” 螭吻干脆地:“谁得了谁就自行了断好了!” 邱继财怔怔地:“的容易,自行了断。就算是了断了,尸首怎么办?” 六子惊恐地睁大双眼:“莫不是尸首也传染吧?” 师爷冷冷地:“那可不定。” 何大嘴泄气地:“完了,这可就死无全尸咯!” 邱继财停下脚步,没好气地骂道:“都他妈一个个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听由命,尽最大可能地防护!” 众人面面相觑,沮丧地应道:“是。” 李家峪煤矿出现疫情的消息不胫而走,武工队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乔虎已经很久没有了二奎和松鼠的情报了,他判断跟这件事情一定有必然关联,决定派队员去矿上落实一下具体情况。 彩凤和阿娇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龙爷和海龙帮的兄弟们,就自告奋勇地提出两个人一起到煤矿去走一趟。 两人领受任务之后,即刻化装成两名普通的村妇赶到了矿上,按照二奎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乔龙的家。翠儿娘和春生妹子正在炕头上做针线活,二奎独自坐在炕尾出神。 一见彩凤和阿娇来到,二奎喜出望外,急忙向翠儿娘和春生妹子介绍。春生妹子一听是乔龙在海龙帮时候的两大女护法来了,急忙热情地让彩凤和阿娇上炕,自己兴冲冲地下地出门去采买,她要好好招待一下彩凤和阿娇。 春生妹子出门以后,彩凤和阿娇上了炕,向二奎明来意。二奎解释,松鼠同志让大家尽量不要走动,整个煤矿的空气环境都很不好,因为有两个堆尸坑,时不时地会有死人甚至井下事故伤残的人被丢进去。气冷的时候还好一点儿,气一热,腐尸恶臭,老鼠横行,估计这次瘟疫就是这个原因。但究竟是哪一种瘟疫?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日本鬼子早就要派医疗组进驻,却至今杳无音讯。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心传染上带到城里,再把大家都染上。 到了晚上,乔龙把海龙帮的四大堂主也都叫来了,春生妹子热情地做了几个菜,又从食堂买回一些,搞的很丰盛。 乔龙、彩凤、阿娇、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围坐在炕上一起喝酒,刚开始的时候,彩凤和阿娇一直唏嘘不已,大家死里逃生,久不相见,气氛很是压抑。 乔龙打趣:“没想到两位嫂嫂还是那么迷人漂亮!”一句话缓和了气氛。 阿娇破涕为笑:“龙爷你少来!还迷人漂亮,再怎么迷人漂亮,你当初也不待见我们!” 彩凤和善地:“阿娇你就别争了。我刚才仔细端详龙爷夫人了,真是好水灵的妹子,难怪龙爷看不上我们,人家要的是良家女子,我们不配龙爷,我们只是江湖上的残花败柳咯。” 乔龙惭愧地:“两位嫂嫂可不要乱,心败了咱海龙帮的清誉。” 彩凤淡淡地:“清誉是早就没有了,咱海龙帮仅仅剩下的百十号兄弟,能跟着龙爷兄弟俩好好杀几个鬼子,这辈子也都值了。” 阿娇附和:“就是。海爷的仇我们已经报了,剩下的杀几个都是赚的了。” 狴犴不以为然地:“两位奶奶话也不能这么,咱们还是要想着怎么把日本鬼子给赶出中国去。” 乔龙赞叹道:“这话我爱听,有咱海龙帮的豪气,更有咱中国饶志气。” 彩凤和阿娇吐吐舌头,相视一笑,彩凤自嘲地:“看来我们女人还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了。” 负屃怔怔地:“怕是我们没运气干下去咯!” 乔龙不满地问道:“老八这话什么意思?” 赑屃故作神秘地:“最近发现了一种怪病,是传染的很厉害,一旦传染上,一死一大片。” 螭吻自言自语地:“是啊!日本人开始封锁消息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乔龙明知故问地:“那你咋知道了呢?” 狴犴解释:“今邱继财训话了,要我们都密切注意,一旦发现马上隔离。” 乔龙笑嘻嘻地:“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想在劳工中间传播,怕引起大家的恐慌而已。矿上发现的几例,都是劳工的家属,全都被秘密扔到后山的堆尸坑去了。这次瘟疫确实是很厉害的,可是不得了,今后咱们还是尽量少聚。另外请两位嫂嫂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哥,他肯定会有办法的,关键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哪一种传染病?” 狴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邱继财今过,好像是染上这次瘟疫的人,全身没有一处好皮好肉,全身长满了斑疹和衄血,四肢抽搐狂躁,浑身燥热难耐,头痛的好像要炸了一样。” 乔龙看看彩凤和阿娇:“两位嫂嫂记下了?” 彩凤和阿娇认真地点点头。 乔龙叮嘱:“你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哥,让我哥早作打算,我哥是神医,他肯定有办法。”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在炕头做针线活儿,一直听着大家谈话,默不作声,此刻翠儿娘插话:“非常时期,你们都要注意,越在这种时候,你们在一起也就越扎眼。” 乔龙点点头,郑重地:“对!两个意思,一是这种病容易传染,大家都要学会保护自己,二是这种时候咱们再经常聚在一起,不光对自己不好,还很容易会被鬼子察觉。” 众人连连点头。 乔龙扫视一下众人:“大家明白了?” 众人都故作神秘地回答道:“明白!” 乔龙干脆地举起酒杯:“那好,干了这杯,大家就先散了吧。”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章 煤矿突现鼠疫 乔虎暗施援手(二) 当天夜里,彩凤和阿娇不再逗留,连夜匆匆赶回到了南街良墅。别墅里大家都已入睡,唯有乔虎一个人还在客厅里坐等着她们回来,她们便向乔虎一五一十地详细做了汇报。 次日一早,乔有宝从外边买来了早饭,乔虎和大伙儿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神色严峻地把彩凤和阿娇带回来的消息跟大家讲了一遍。 乔有宝神色紧张地说:“看还这真是天灾人祸都来了,矿上劳工中间一旦发现病例,恐怕会不好收拾。”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工友们平时太集中,吃喝拉撒也基本都在一起,一旦传染,很快都会大量波及。” 阿娇看着乔虎说:“龙爷说,队长是神医,肯定有办法。” 大家闻听,全都巴望地看着乔虎。 乔虎笑笑说:“昨晚彩凤和阿娇回来一说,我就认真琢磨了一夜,估计这次瘟疫肯定就是鼠疫了,治疗起来会很困难。但办法不是没有,却是需要大量的中药,关键还在隔离,要尽可能减少疫情蔓延与传染。” 乔有宝怔怔地说:“上次你把药店的一些常规中药都运到了根据地,货栈还剩一些,不知管不管用?” 乔虎想了想说:“那好吧,咱们这样。我把几味药都写下来,大家都设法看看能不能搞到。一定要快,这种传染病,来势凶猛,死人很快的。” 邱月影赶忙拿来了纸笔。 乔虎在纸上随手写下了一些中草药,分别有:生石膏、小生地、乌犀角、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竹叶、甘草、丹皮、黄连、大青叶、升麻、生军、天花粉、川连、枳壳、瓜蒌霜。 乔有宝疑惑地问道:“这么多?” 乔虎随口说道:“不同的程度用不同的药,不同的状况用不同的调药办法,大家分头行动吧,量要大,越多越好。” 大家争相拿着乔虎写的药名传看。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不懂中医中药的,就是看了也看不懂,稍后我给大家每人都抄一份吧,大家可以对着单子去找。” 乔有宝笃定地说:“我先偷偷潜回药店去,看看药店还有多少,再看看货栈还有没有存货。” 邱月影淡淡地:“我还是先去城里的几家药店找找看吧!” 乔虎认真地说:“大家分头行动,要快,如果能找回来,我先调制一部分,给矿上的人先用着。还要看是不是对症,管不管用。” 众人纷纷领命,急匆匆离去。 无巧不成书。人们都在担心劳工中出现瘟疫,就在乔虎号召大家出去找药的这天上午,劳工中的第一例鼠疫患者,真的就出现了。 这天上午,一轮太阳冉冉升起,阳光照着煤矿四处暖暖的。 二号斜井煤矸石堆附近的小铁轨上,六节编组的翻斗车在穿梭不息。 一组翻斗车满载着六节煤矸石从井下上来,少年操作工麻利地在操作台上操作着,老年操作工快速跑出去扳道岔,两人依然是那样的默契。 这组翻斗车从井下拉上来之后,改变方向向煤矸石堆行驶而去。 几名衣衫褴褛的劳工蜂拥地追赶着煤矸石翻斗车,翻斗车停了下来,两名劳工麻利地过去卸车。 突然,其中一名劳工一声惊叫:“妈呀!有死人!” 说完,拔腿就跑,周围的劳工们闻听,也都赶忙作鸟兽散。 两名拉尸队员正蹲在操作棚旁边打着手势说话,其中一名戴着瓜皮帽子的拉尸队员站起来,骂骂咧咧地说:“谁他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都干活去!” 那位喊叫的劳工慌乱地说:“出……出事故了,煤……煤矸石堆……堆上有……死人!” 戴瓜皮帽子的拉尸队员疑惑地问道:“这是胡扯!这里怎么会有死人?总不会是井下装车装个死人吧?” 没戴帽子的拉尸队员站起来,疑惑地说:“莫非是翻斗车翻煤压死的?” 戴瓜皮帽子的拉尸队员不含糊地说:“我去看看!” 喊叫的劳工赶忙用手一指说:“那里!” 顺着劳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有一名穿着破破烂烂的劳工切切实实地趴在煤矸石堆上。戴瓜皮帽子的拉尸队员马上就来了气,拎着大棒,迅速赶过去骂道:“捡个煤他妈的也不要命。” 说完,上前用脚一踹,那名劳工被踹得翻过身来,拉尸队员抡起大棒就要砸下,突然发现那名劳工黑乎乎的脸上,布满了斑疹和衄血,面目狰狞可怕。这名拉尸队员抡起大棒的手和大棒一起僵在空中,一时慌了手脚,大惊失色,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没戴帽子的拉尸队员,大老远疑惑地问道:“你他妈怎么了?” 戴瓜皮帽子的拉尸队员,这才反应过来,疯狂地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喊道:“瘟疫!瘟疫!劳工里出现瘟疫了!” 此话一出,就像一声空中炸雷一样,在二号斜井煤矸石场的上空猛烈爆炸,并向四处不停地蔓延开去…… 师爷最早得到了煤矿劳工中发现疫情的报告,他一接到消息,知道大事不妙,自己根本做不了主,便立刻一溜烟地跑到邱继财的办公室报告了此事。 邱继财得知此事,也知道事情重大,丝毫不敢怠慢,当即打电话给浅见,浅见接到电话之后,也随即报告给了藤田。 藤田接到了浅见的电话以后,即刻打电话给栀子,让她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起商议应对办法。栀子急匆匆赶来的时候,藤田正坐在办公桌前,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栀子也是不知所措,木然地站在藤田的跟前,一筹莫展地垂着头。 藤田自言自语地说:“抓地下党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出现,怎么会有这么个让人心烦的消息?” 栀子提醒说:“藤田大佐阁下,劳工中一旦出现了疫情,说明这次疫情来的凶猛,我们不得不早作打算了。” 藤田怔怔地说:“浅见君以前就打过电话,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矿上还真的出现了瘟疫,今天还出现在劳工当中。” 栀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现在打算也应该还不算晚吧?” 藤田认真地说:“死几个支那人,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关键是如何来控制这场疫情的扩散?” 栀子想了想说:“尸体焚烧?” 藤田想了想,点点头说:“唔,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电话摇着电话机,接通之后说道:“喂!给我接煤矿浅见君。” 电话接通了,藤田故作镇静地问道:“浅见君吗?” 电话里浅见恭敬地说道:“藤田司令长官!” 藤田下命令道:“我现在命令你,封锁全部疫情消息,同时把得病死了的支那人全部烧掉。” 电话里浅见毫无表情的声音说:“藤田司令长官,属下正要打电话向您报告。煤矿接触过瘟疫病人的人,现在都已经开始在发病,目前总共已经出现了十三例,其中有两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藤田大吃一惊,疑惑地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才发现了第一例吗?” 电话里浅见沮丧地说:“是的,可是就在刚才,接到报告……” 藤田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说:“赶快隔离,我马上派军医过去!” 藤田说完,匆匆放下电话,额头上立刻渗出冷汗来。 栀子急忙问道:“藤田大佐,发生了什么事?” 藤田十分懊丧,一字一顿地说:“通知各部队,一定要严防瘟疫!” 栀子不解地问道:“城区也要预防?” 藤田冷静下来说:“煤矿今天已经大面积发现疫情,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也有两人已经受到了感染,疫情绝不允许在我们军队中蔓延。你快去通知医院,派几名治疗瘟疫的专家马上去煤矿,要快!” 栀子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煤矿大面积出现疫情,所有人的恐慌情绪都立刻弥漫出来,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也不管是井上还是井下,人们不分层次和身份,全都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坐卧不宁。 这天夜里,乔龙、二奎、翠儿娘和春生妹子一起围坐在炕桌上吃饭。 乔龙看看二奎,再看看翠儿娘,又看看春生妹子,督促道:“大家快点儿吃,吃完饭,二奎哥就带着娘和我媳妇儿去洞里住吧。” 二奎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龙不紧不慢地说:“二奎哥,矿上现在感染瘟疫的人太多了,你还是带着师娘和你弟妹出去躲躲吧。” 春生妹子倔强地说:“俺不去,俺男人在那儿俺就在那儿!” 翠儿娘也笑笑说:“我这把老骨头了,不怕,也就不去了吧。” 乔龙坦诚地说道:“娘,让你们都到山洞里去住,龙儿并不仅仅是怕瘟疫让大家遭殃,更担心日本人祸害咱中国人。”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娘住在山洞里,小日本就不祸害中国人了?” 乔龙解释说:“龙儿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日本小鬼子要祸害咱中国人,我们不答应不是?可不答应怎么办?我们就要联合工友一起来跟鬼子斗。但在这种时候,小鬼子肯定都是穷凶极恶的,我是怕他们找你们麻烦。” 春生妹子倔强地说:“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 乔龙笑笑说:“这里的问题很复杂,怕到时候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当初矿上闹暴动的时候,难道春生兄弟想过要出卖我吗?” 春生妹子哑口无言,不再吭气。 二奎认真地说:“乔龙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不想分心,不想有后顾之忧。我晚上就送她们走,送走她们以后,我还回来,我跟你并肩战斗。” 乔龙叮嘱说:“二奎哥也千万不要再回来了,翠儿这条线可坚决不能断。” 二奎愣怔了一下,没想到乔龙考虑的这么深远,勉强说:“那好吧,我送完娘和妹子,先回武工队把情况汇报一下再做决定。” 乔龙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你是八路军,是有组织的人,你应该服从组织的安排。这种时候,你们组织一定会有更重要的任务。” 二奎郑重地说:“那好!大家赶快吃,我们吃完就走。” 春生妹子赌气地说:“我不走!” 翠儿娘威严地说:“乔龙家的,走!男人们干大事儿,我们不添乱!” 春生妹子怔怔地看着翠儿娘,低下头不再说话。 当天晚上,二奎按着乔龙的意思,把翠儿娘和春生妹子送到了山洞里,安顿好她们以后,决定天一亮就赶到城里去,把这边的情报立刻告诉乔虎和武工队知晓。 第二天上午,二奎单人独骑打马向城里赶,来到炮楼旧址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下马上前,看着已经成为废墟的炮楼,自言自语地说:“要不是因为出现瘟疫,鬼子怕是又要重新盖炮楼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赑屃瓮声瓮气的喊声:“彩凤奶奶!” 二奎一愣,循声看去,看见赑屃和螭吻正在从煤矿过来的一条小道上,急匆匆地徒步赶过来。二奎一皱眉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赶忙牵着马闪身进入破炮楼,在残垣断壁下隐藏起来。 二奎凝神观察着,看见彩凤与阿娇两人分别骑着马从对面相向而来。 原来,彩凤和阿娇上一次离开乔龙家,连夜返回到城里的时候,四大堂主来送行,一直送到炮楼附近才分手。几个人当即约定,在疫情来临的非常时期,以后大家就在这里接头,一般情况下,三天见一次面,如果有特殊需要,随时约定随时见面,以便互通有无,共渡难关。 而这一天,正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 两边越来越近,彩凤和阿娇急匆匆地从马上下来。 螭吻快步向前,兴奋地说:“两位奶奶,又见面了。” 彩凤牵马走近,嗔怨道:“以后别再这么叫了,刚才老六大老远地喊,听着感觉怪不舒服的。” 赑屃赶上前,怔怔地问道:“那咋叫?都习惯了。” 彩凤笑笑说:“以前叫嘛,感觉好像是帮里有规矩似的,可现在听着感觉怎么那么别扭?” 螭吻疑惑地说:“叫您护法?好像也不对嘛!” 彩凤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事情紧急,我们给你们带来了治瘟疫的药。” 说着话,阿娇从马背上抱下了一个瓷坛子。 第一百章 煤矿突现肆虐 乔虎暗施援手(三) 赑屃急忙上前接过来,看了看坛身,笑嘻嘻地说:“龙爷他哥还真的有办法?” 彩凤郑重地说道:“我们队长说了,这些药是给刚发病的人用的,早晚各喝一次,这一坛,差不多是五个人,一个疗程的量。” 螭吻疑惑地问道:“发病时辰还分那么细?” 阿娇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不单单说的是发病时辰,是刚刚发病的人,一定要下猛药。第一个疗程之后,看效果,再配第二个疗程的药。其实这样配药已经不对了,病人病成什么样子,不把脉怎么能知道?现在疫情紧急,这也算没有办法的办法。” 赑屃疑惑地问道:“莫非得一样的病,情况还不一样?” 没等彩凤说话,阿娇又抢先回答说:“那当然,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得病的轻重自然也就不一样,病人的情况不同,给药自然也就不同。” 螭吻将信将疑地说:“这有没有效果,治了以后才知道吧?” 彩凤安顿说:“对了。你们回去记着跟龙爷讲,熬制这种汤药,需要大量的生石膏,这味药市面上量很少,但估计煤矿上有不少,你们帮着查看一下,看有没有?” 螭吻爽快地应道:“好嘞!”说完,招呼一下赑屃。赑屃腰间夹着坛子,和螭吻会意一下,一起转身离开了。 看着螭吻和赑屃离去的背影,二奎起身,从跑楼里缓缓牵着马走了出来。 彩凤猛地回头,突然看见二奎从炮楼里钻了出来,吓了一跳,吃惊地说道:“哎哟妈呀!吓死我了!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阿娇回头,看着二奎笑了。 二奎笑笑说:“我正好归队,碰巧了,不想暴露身份,就藏起来了。” 彩凤嗔怨道:“出来也不吭气,不声不响的,吓我一跳!” 阿娇幸灾乐祸地说:“就怪你耳朵好使,像我没听见,也就不害怕。” 二奎没接茬,淡淡地问道:“看这个意思,队长把药都熬制好了?” 彩凤一本正经地说:“费了老鼻子劲儿,大家全部出动,分头寻找,总算凑够了药,队长连夜熬制好了,也就那么多,还不知行不行?” 二奎故作神秘地说:“你们没听过乔神医的名头?” 彩凤笑笑说:“听过,可这是瘟疫啊!” 阿娇附和说:“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常见病,一般人听都没听过。” 二奎自信地说:“队长是神医,又不是什么一般人,走吧!回去咯!” 二奎、彩凤和阿娇各自上马,一起向城区方向缓缓走去。 煤矿自打发现第一例劳工感染上了鼠疫之后,疫情立刻就像井喷似地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没几天就出现了一百多例传染者。藤田和浅见如临大敌,立刻在矿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控制措施。 被爆炸后的几间仓库,经过重新修建,改造成了瘟疫的临时隔离中心。全封闭的隔离中心外围是白色的帆布围起来的隔离带,隔离带的中间是用军用帐篷搭建的一间临时医护室。 仓库经过整修后,被分割开来,三间大仓库成为了六间隔离病房和一间厕所,最边上的一间病房收拾得干净整洁,有两张病床,单独住着两名染病的日本士兵。 剩余的五间隔离病房,全都没有病床,地上搭着木板就成了床铺,里边异常脏乱,拥挤不堪,染病的患者已经人满为患。每一间隔离病房的门都是反锁着,大门上专门安装了铁栅栏,铁栅栏前站满了向外边巴望着的染病患者,他们全都是浑身皮肤上沾满了衄血和斑疹。 每一间隔离病房门上的铁栅栏,其实都是刚刚从铁门上割开的一个口子,外边分别安放着一只铁架,架上堆满了各种碗盘,这是专门用来给患者运送饭菜的。 露天的隔离带里也陆陆续续地堆满了人,那些起初被检查出体温不正常的,还没有被确诊的疑似患者,都暂时被遣送到这里来,接受医护人员的观察。 食堂门口和各个井口全都设置了体温测试点,劳工们无论是来食堂吃饭,还是准备下井干活儿,一律都必须先进行体温测试。 执行体温测试的人,全部都是矿警队队员。每一个体温测试点,都是由几名矿警队员戴着口罩,牵着狼狗,在那里守候着。因为疫情高发的特殊时期,藤田还专门吩咐浅见,把狼狗队暂时移交给矿警队,尽可能地减少日本士兵与感染源,甚至直接减少与劳工的接触。 劳工们排着队,陆陆续续地向前接受体温测试,走到前边的,先吐出舌头,让矿警队员看,没有发现异常的,再把温度计含在嘴里。看舌头有问题,或者是测量体温不对劲儿的,立刻就会把人拉到一边。这些人最终都会被强行送到隔离带去。 煤矿中心广场还专门设置了一个体温测试站,出井的劳工和拉尸队员或者劳工家属们,都必须到这里来接受体温测试。 矿警队的十几名队员聚集在这里执行和监督体温测试,他们戴着口罩,牵着狼狗,一个一个地给刚出井的工友和拉尸队员们测量体温。 一个个黑乎乎的工友和拉尸队员们,排着队来到矿警队员跟前,不分你我,没有高低贵贱,也毫无尊严,依次上前吐出舌头,让矿警队员看,没有发现异常的,就把温度计塞到他们嘴里。所有人都焦虑,都神经质,甚至有的人战战兢兢,生怕一旦在测试出体温时,被发现异常。 队伍的前边,几名矿警队员分别牵着狼狗,凶神恶煞般地站立一旁,狼狗吐着舌头,搞得气氛异常恐怖。 师爷带着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等几名拉尸队员也天天在煤矿中心广场这个测试站吆五喝六。 这一天,天色已黑,由仓库改造成的瘟疫隔离中心前安了几盏照明灯,把隔离中心照得亮如白昼。 浅见、小野和钱翻译带着一队士兵全都戴着口罩,站在隔离带以外,静静地观察着隔离带附近的情形。一名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从医护室出来,缓缓走过来,站在隔离带内跟他们打招呼。 这就是鬼子部队医院派来的一位防疫专家,他叫山浦,就是藤田从平州城日本部队医院专门调派来的一名普通医生。 浅见认真地询问道:“怎么样山浦君?” 山浦医生淡淡地摇摇头说:“缺医少药的,疫情根本控制不住。” 浅见点点头说:“是的,中国有句俗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像感染瘟疫的人,不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多了。” 山浦沮丧地说道:“是的浅见中佐阁下,现在瘟疫患者已经接近两百人了,再这样下去,这个隔离中心,根本就放不下。” 浅见听了,看看周围,是啊,这里有五间病房,即便是每间容纳一百人,也充其量只能容纳五百人,一旦疫情爆发,也解决不了大问题。他紧皱着眉头,突然一挥手,径直走了,小野和钱翻译急忙跟着离去。 浅见统治李家峪煤矿,非常关注煤矿疫情的扩散,他有两个底线。第一是井下不能出现疫情,一旦出现,立刻封井;第二就是患者死亡,一旦死亡,该如何处置?藤田下令让他焚烧,在哪里烧?怎么烧?先前死了的,都已经秘密抛到后山的堆尸坑去了,但要是出现大面积死亡,那可怎么办? 这一天早上,乔龙来到食堂吃过早饭,正准备下井干活儿,在等候测试体温的劳工群中排队等候接受体温测试。 队伍在缓慢地向前行进着,一旁有两名矿警队员各自拉着一条狼狗凶神恶煞地站立着,狼狗凶悍地吐着舌头。 二杆子和大蝎子带着几名拉尸队员也手握皮鞭和大棒站在一边,吆五喝六。 乔龙默默地排着队,缓慢地走在队伍里。 突然一旁跑过来狴犴,神色慌张地走近乔龙,四下看看,趁着没有人注意,赶忙跟乔龙耳语几句。 乔龙大惊失色,急忙跟着狴犴悄然离开了。 原来,二奎带着翠儿娘和春生妹子离开煤矿的第二天,一号井下的一位工友发高烧,疑似染上了鼠疫。乔龙知道,如果被鬼子知道了这个情况,把这名工友送到隔离中心去,那他就只有等死。甚至有可能连一号井都会被封,全部当班的工友都会受到牵连。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盘查,让一号井的工友们避免死亡的厄运降临,乔龙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家悄悄腾了出来,让这位工友独自住进来单独隔离观察。如果确实患了瘟疫,就顺便等着用哥哥乔虎的药来为他治病,自己反而在非常时期住到集体宿舍里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赑屃和螭吻还真的带回了哥哥乔虎自制的汤药,开始对这名工友进行秘密诊治。 狴犴在食堂前边急切地找到他,与他耳语,是告诉他另外一个坏消息,海龙帮的兄弟,拉尸队的小头目,八堂主负屃也染上了瘟疫。他知道乔龙家已经成了秘密隔离室,自己独自一个人先过去了。 负屃一早发现自己浑身瘙痒难耐,感觉不对劲儿,挠完痒痒之后,发现皮肤上出现了大量的斑疹和衄血,心知自己倒霉,莫名地感染了瘟疫。就急忙不顾一切地往乔龙家赶,路上偏偏遇到了狴犴,他不愿意接近他,怕把他也传染上,大老远躲着他说了自己的情况就匆匆跑了。 负屃快速来到乔龙家,这个大家经常聚会喝酒的场所,这个散发着兄弟情义和浓烈抗日气息的场所,这个能够被称之为家的场所,如今已经是家徒四壁,冷冷清清。 屋里的一个角落里堆放了大量的生石膏,灶台上放着乔虎装药的那只药坛子,旁边放着一摞碗,炕上躺着那位一号井下的工友病人,负屃步履蹒跚一脸沮丧地进了门。 他看看躺在炕上的病人,知道这是乔龙一号井的工友号,故作轻松地说道:“幺二二五六号兄弟,我来跟你作伴来了!” 号缓缓转过身来,浑身的斑疹和衄血,不敢正脸对着负屃,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是一号井下的,你是拉尸队的吧。” 负屃笑笑,没有回答,淡淡地问道:“看你的工号,新工人?” 号笑笑说:“是的。刚来两个多月。” “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刚来两个月就染了病!”负屃表情淡淡地,突然悠悠地询问道:“你用了药怎么样?” 号淡淡地说:“感觉还好,就是痒。” “只要没什么不舒服就行,痒就更对了,说明这个药在起作用。”负屃如释重负,突然好奇地上前说:“来我看看!” 号只好正脸给负屃。 负屃仔细地看看说:“怎么斑疹都鼓起来了?” 号吃惊地说:“是吗?” 负屃告诫地说:“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病情,只要有变化就是好事,龙爷来的时候要一定要详细告诉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进行下一步对症用药。” 号怔怔地点点头,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背后都叫五七九八号龙爷?这个龙爷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他还能看了传染病?” 负屃笑笑说:“他就是我们的江湖大哥,没几下子,怎么服众?” 号欣慰地说:“我们劳工服他,你们拉尸队也服他?” 负屃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拉尸队的?” 号笑笑说:“你的衣服不一样,也没有工号牌呀!” 负屃一本正经地凝神看着他。 这时,负屃从窗户上看见乔龙和狴犴走过来,赶忙转身把门从里边插上了。 乔龙要进门,推不开,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老八,让我进去。” 负屃认真地说:“龙爷,不要了,不能让大家再染了病,你们按时给我打好饭放在窗台上就好,反正咱们有药,我们在里边按时喝药,只能听天由命了。” 乔龙急切地说:“没有人照料怎么行?” 负屃淡淡地说:“龙爷,我们病人互相照顾就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活,是我老八的造化,活不了,二十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投胎转世还跟着龙爷。” 乔龙怔了怔说:“那你好好保重吧,记着要按时吃药,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我每天都会来。对了,你把那些石膏装起来,我让老九给我哥带过去。” 负屃爽快地答应一声说:“好嘞!装好以后,我给你放到门外,你们下次谁来的时候,带走就行。” 乔龙干脆地说:“好吧,你现在就喝药,我们走了。” 负屃趴在门前,听着乔龙和狴犴离开了,才放心地返回到灶台前,端起灶台上的药坛子,从那摞碗上取下一只,倒了一碗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一百章 煤矿突现肆虐 乔虎暗施援手(四) 再说乔虎每天在城里都忙着配药,为了不暴露武工队的驻地,也就只能在外边找地方熬制药物。他给队员们全都安排了任务,乔有宝和邱月影负责药材采购,彩凤、阿娇和二奎负责给煤矿送药并取回生石膏,大奎负责继续收集情报以及驻地的安全,并时刻关注日本鬼子的一举一动,乔安和乔生为自己在外边专门遴选熬制药水的地方,因为浓浓的中药味太惹人注意,还要经常性地更换场所,有时也帮忙打打下手。 这一天傍晚,南街良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邱月影、乔有宝、二奎、阿娇和彩凤等人都已经在桌前坐下,等着乔虎熬药回来吃饭。不一会儿,乔虎一手抱着一只深色坛子,一手抱着一只浅色坛子回来了,后边紧跟着乔安和乔生一起走进门来。大家看着乔虎一行回来,全都从餐桌旁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们。 乔虎直接把两只坛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邱月影赶过来,关切地问道:“熬好了?” “好了。”乔虎点点头,转身招呼彩凤和阿娇说:“彩凤同志,阿娇同志,你俩过来。” 彩凤和阿娇很感动,自从杀山本的时候起,乔虎就开始称呼她俩为同志了,这说明乔虎已经从心里接纳了她们两人为武工队的队员,她俩也由此开始称呼乔虎为乔队长。她们快速奔过来,热情洋溢地叫道:“队长,什么事?” 乔虎叮嘱说:“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这个深颜色坛子里的汤药,和上次一样,是给初发病人喝的,这个浅色的坛子里,是给那些已经出过疹的病人喝的。千万别搞混了。” 彩凤和阿娇认真地点点头说:“记住了。” 乔虎爽快地说:“好了,让大家等久了,大家准备吃饭!”说完,去到厨房洗手去了。 大家纷纷就坐。 乔虎从厨房出来,邱月影看着他问道:“城区也发现了疫情,你知道吗?” 乔虎在她的旁边坐下来,凝重的表情点点头说:“听说了,也不知道当局有什么打算。” 乔有宝不屑地说:“当局?那还不是都听日本鬼子的。” 大奎若有所思地说:“一两例病人还好说,要是多了,小鬼子会怎么样呢?” 乔虎摇摇头说:“指望小鬼子?我看没指望,我们只能设法自救。” 二奎脱口道:“自救?就你的那两坛子药?” 邱月影感慨地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疫情要是再不能得到抑制,将会成为整个平州城老百姓的一场大灾难。” 乔虎苦笑道:“是啊。熬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这几坛药,不过是杯水车薪,怎么才能真正救得了百姓呢?” 乔有宝认真地说:“事情异常,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把这个情况向上级党组织反映一下。” 邱月影严肃地说:“我已经向组织反映了。” 乔虎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组织上怎么说?” 邱月影不紧不慢地说:“上级党组织指示我们,鉴于平州城目前出现了严重的鼠疫疫情,让我们在保证自身安全和平州城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可以自主行动。” 乔虎闻听,立刻陷入了沉思。 城区发现了疫情以后,疫情扩散也很快,这让藤田更加坐卧不宁。当初李家峪煤矿的士兵队伍里发现了疫情以后,他就把这个情况报告了军部,军部并没有对此次的疫情控制有任何指示,却做了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要把平州城一半以上的军力全都调走。藤田心里很清楚,日军入侵中国以来,不仅没有实现短期内解决中国战事的前期目标,而且战线也越拉越长,战期拖延下来,军力的补充远远跟不上,趋势越来越不明朗。这种为前线征调军力的行为必定势不可挡,此刻能被征调走的,应该都算是幸运的,也是自己无法阻止的。他立刻对平州城的部队重新做了部署,匆匆地把那些可以远离瘟疫的“幸运儿”送上了前线。 这一天,藤田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栀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上前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报告藤田大佐,属下刚刚获悉,城南又发现了两例瘟疫患者。” 藤田无奈地摇摇头,感叹道:“疫情来得真是迅猛啊!如果让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民都知道,我们这些人来到中国,没有在战场上玉碎,而是都死于瘟疫,那将是我们此生最大的耻辱。” 栀子怔怔地说道:“这才几天时间,城区已经发生了十几例。好在目前还没有发现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士兵受到感染。” 藤田沮丧地说:“不。煤矿已经有士兵被染上了,城区未必就不会。你现在马上派人,强制封锁城内的各大交通要道。凡是进出城的人,一律详查体温,只要发现体温有任何异常的,绝不允许出城入城。一定要保证不能让疫情在城区范围继续扩散。” 栀子疑惑地问道:“那城区现在已经发现了的,我们该怎么处理?” 藤田无奈地说:“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浅见君,现在发现的这十几例,赶快送到矿区去隔离起来。” 栀子怔了怔,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疫重鬼子绝人寰 乔龙身份遭暴露(一) 这一年的夏天终于来了。 平州城发生了大规模鼠疫,疫情却始终得不到有效控制,而且不断地蔓延着扩散着,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更热了。 这一天午后,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一辆封闭的鬼子军用卡车开到了李家峪煤矿隔离中心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整卡车的患者被一些全部穿着防护服的日本士兵用大枪赶了下来,一起押进了煤矿的隔离带。 隔离带的规模又扩大了一圈,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两倍多,里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大批患者,一个个面露狰狞,身上、脸上,浑身裸露的皮肤几乎都是斑疹和衄血,眼神里几乎全都透着绝望。 军用卡车上下来的一个个患者全都衣衫褴褛,无精打采,浑身布满斑疹和衄血,在鬼子的武力押送下,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进隔离带。 浅见、小野和钱翻译全都远远地戴着口罩,站在远离隔离带外边的一处在仔细观察着。 驾驶卡车的一名鬼子士兵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头罩跑过来,递上一页信笺说:“浅见中佐阁下,这里是四十五例瘟疫病人的清单。” 浅见接过来,淡淡地说道:“知道了,再送过来,真的放不下了。” 驾驶卡车的鬼子士兵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浅见扫视一下四周,眼光落在小野身上说:“小野君。” 小野靠近他一些应道:“中佐阁下!” 浅见严肃地说:“城里出现的患者也要送到这里来隔离,眼看着隔离中心已经放不下这么多患者,我们已经等不及这些患者死去,按照先进先出的原则,对于重病号,必须马上先处理一批。” 小野立正道:“哈伊!” 浅见询问道:“上次让你找的焚尸场找到了没有?” 小野高声回答说:“已经找到了焚尸场。” 浅见眼前一亮,脱口问道:“在哪里?” 小野抬手一指西边的后山说:“那边!发现有一座山洞。” 浅见立刻兴起,兴奋地说道:“快快快,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争取马上就用起来。”话音一落,先行快速离开了。 钱翻译和小野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山峦叠嶂,郁郁葱葱。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掩映着山谷中的黄昏。 浅见、小野和钱翻译带着一队日本士兵大步来到后山山谷中的一座山洞前,小野向前一指说:“就在前边。”说完,快速奔了过去。 浅见随后赶到,喘着粗气问道:“就是这里?” 小野认真地说道:“中佐阁下,这个山洞没有出口,分为上下两洞,深不见底,初步估计可以容纳上万具尸体。” 钱翻译和士兵们缓缓走过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看着山洞,这座山洞位于两座大山之见的山谷,山谷中乱石嶙峋,异常崎岖,有一道凸起的山梁,山洞正好位于这道山梁之上。但见洞口朝天,直径约有五六米,旁边有一条只能容一人进洞的通道,黝黑的山洞内,深不见底。 浅见满意地说:“唔!这里比煤矿的堆尸坑方便多了,在这里焚烧尸体,既隐秘又宽敞,不会造成矿区的混乱。” 小野得意地说:“是的浅见中佐,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大焚尸场。” 浅见连连点头说:“呦西!呦西!小野君用心了。哈哈哈!” 钱翻译故作疑惑地问道:“浅见太君,我们这是要……” 浅见打断他的话说:“钱sir,平州城现在的疫情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天天都有不少染上瘟疫的患者,而且天天都有大批死亡的患者,隔离中心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必须尽早想好对策。” 小野自得地说:“钱sir,疫情非常时期,焚烧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既可以防止疫情扩散,也可以封闭消息,又可以埋葬死人,还可以减轻一批染病无望者的痛苦。” 钱翻译惊愕地愣怔在那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活烧瘟疫患者,这竟然就是日本鬼子对付这次鼠疫所采取的措施。 日本鬼子惨无人道的秘密焚烧鼠疫患者的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这天上午,浅见和钱翻译分别乘坐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了山脚下,下车之后,沿着山谷向山梁上爬去。 周围戒备森严,小野等人已经带着日本士兵把周边武装包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与小野会合,刚刚爬上山梁,就远远看见邱继财带着一支狼狗队气势汹汹地来了,大约有二十多人,每一名狼狗队员牵着一只狼狗,四下散开把洞口围了起来。紧接着,有几名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头罩的鬼子士兵,端着大枪押着一批感染了瘟疫的患者慢腾腾地过来了。小野赶忙让浅见和钱翻译等人远离洞口,来到一个制高点向下远距离观看,眼睁睁看见这批患者还抬着几十具尸体,一起被驱赶着下到了地洞里。 邱继财等人远远看着这一行患者都已经下到洞里,急忙走到浅见跟前报告说:“浅见太君,这一批一共是三百人。” 浅见点点头,一摆手,几个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头罩的日本士兵,对着洞口浇了两桶汽油进去,然后分别带来一支点着了的火把过来。 浅见也亲自用这支火把点燃了一支火把,狰狞地大笑着,随手一丢,燃烧的火把径直向洞口飞去,直接落进了洞内。 “轰!”的一声,洞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苗瞬间窜了出来,红彤彤的火光漫天,映照着浅见和小野狰狞的表情,映照着邱继财茫然无措的表情,也映照着钱翻译悲愤的表情…… 忽地,洞内传出一片片哀嚎声,接连不断,随后不久,这些哀嚎声便被大火吞噬了。 霎时间,幽静的山谷中,浓烟滚滚,腐臭阵阵…… 从这一天起,日本鬼子开始惨绝人寰地对瘟疫死者的尸体和身染重度鼠疫的患者每天都进行秘密焚烧,并向外界严密封锁了所有的疫情消息。 乔龙并不知道日本鬼子的暴行,他只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家里,暗自拯救那些染上鼠疫的自己的劳工兄弟们,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在自己家的隔离室里,先后秘密收治了八名患者。 时间在灾难中走的尤其快,不知不觉中飞逝着。 这一天傍晚,天还没有黑,乔龙挎着一只篮子,闪身来到自家门外,他机警地观察着四周,感觉到没有被跟踪,相对安全之后,匆匆把几只饭盒放到窗台上,敲敲窗户迅速离开了。 门开了,负屃和号劳工从屋里探头走出来,麻利地快速收拾几只饭盒返回到屋里去了,看得出他们的状态已经健康如初。 乔龙并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躲在一处静静地观察着,因为他知道,负屃和号劳工的第二个疗程已经结束,他要替哥哥看看,检验一下配制的药性。当他清楚地看见负屃和号劳工,已经恢复精神,再也看不见身上的斑疹和衄血的时候,内心暗暗为哥哥叫好,自豪地自言自语说:“我就知道哥哥能解决这场瘟疫。” 正在乔龙内心异常激动的时候,身后匆匆跑来了神色慌张的狴犴和螭吻,他疑惑地看着他俩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日本鬼子在矿上开始秘密处理重度瘟疫患者和死亡尸体,为了封闭消息,在中国人里,只限于钱翻译、邱继财和矿警队参与焚烧知晓,剩下的所有人都封锁了。这让师爷和手下的四大金刚颇觉不快,虽然他们并不知情,但还是通过种种迹象猜到了。 他们猜到的消息只在拉尸队的小范围悄然传播,对外界仍然是密不透风,连狴犴和螭吻等人也都回避,任螭吻如何神通也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然而,鬼子焚烧患者的消息尽管是全封闭的,可作为地下党的钱翻译还是感到事态严重,必须设法把消息送出去,揭露日本鬼子惨无人道的罪恶行径。他当晚就冒着风险到食堂把消息转达给了翠儿,希望翠儿设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当他把消息告诉翠儿的时候,才知道由于鼠疫的影响,翠儿的这条线也进入到了非常时期,暂时停止了活动,乔龙已经搬家,二奎已经进城,翠儿已经无法主动找到他们了。 他们并不清楚,二奎把翠儿娘和春生妹子送走以后,直接回到了城里,乔龙自打翠儿娘和春生妹子离开以后,家里就成了秘密隔离救治室。 翠儿不得已,迫切地要把消息传递给组织,就天天在食堂里寻找目标。正好这一天遇到在食堂里打饭的狴犴和螭吻,就直接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务必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乔龙。 狴犴和螭吻一得到这样的消息,当即感到无比震惊,想都不想地赶紧过来通知了乔龙。狴犴跟乔龙悄然耳语,乔龙听罢,大吃一惊,三人相视会意,一起快速离去。 三人来到一个隐秘处商量,乔龙当时就着急了,情况紧急,又如此特殊,这可怎么办呢?多年对敌斗争的淬炼,让他冷静地分析了眼下的情势,来不及多想,必须尽快告诉哥哥。立刻草草做出了派负屃和号劳工去隔离中心救人的打算,与狴犴和螭吻分手后,返回了住处。非常时期,他要带给哥哥的信息更多一些,还有确保无误。 负屃当时和号劳工拿着空饭盒从房间里出来,远远看见乔龙、狴犴和螭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哎!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号怔怔地说:“一定是有急事吧?” 负屃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感慨说:“没想到我们还真的被救了,从死神手里逃过了一命。” 号点点头说:“但愿屋里的这六个人也都能安然无恙。” 负屃感叹说:“我们真的算是幸运的了,也不知矿上其他患病的人都怎么样了?” 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也真是奇怪!我们失踪了这么长时间,矿上居然都不知道。” 负屃瞥一眼他说:“你说的这是废话。这几天不断地有人染病,现在是人人自危,个个自保,能保住自己不被感染就算不错了,谁在这种时候还顾得了失踪的人呢?快回屋吧。”两人快速返回到屋里去了。 屋里的炕上静静地躺着六名病人,负屃和号劳工依次喂这六名身患鼠疫的病人喝药。 “笃笃笃!”敲门声响,乔龙去而复返。 负屃激动地奔到门口,隔着门问道:“是龙爷吗?” 乔龙平静地说道:“是我。怎么样了?” 负屃高兴地回答说:“情况都很正常,我们两个差不多已经好了,其他人估计再喝两天就都没问题了。” 乔龙急切地说道:“刚才得到消息,日本小鬼子已经开始烧人了,为了救人,你们几个恐怕得到隔离中心去。” 负屃迟疑地问道:“小鬼子会让我们进去吗?”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你们先做好准备吧,需要的时候,我来告诉你们。”说完,急匆匆拿着窗外的空饭盒走了。 乔龙隐隐约约觉得哥哥必定会出面,在跟负屃直接说了自己的打算之后,决定回去把具体做法想透再跟哥哥一起实施。 第二天一早,乔龙主动到食堂去找了翠儿,食堂里也冷冷清清的,已经没什么人上工了。乔龙详细向翠儿了解和验证了日本鬼子焚烧鼠疫患者的经过和真正的目的,认为此事已经刻不容缓,必须予以揭露。 翠儿坦言相告说:“找不到你和二奎哥,我原本打算亲自进城去把这个情况做个汇报的。” 乔龙冷静地说:“千万不要!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是要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吧,目前这段非常时期内,家里住着几个病人,就是哥哥在城里熬好药救治的,我们有联系办法。隔三差五地派人去取药,哥哥派人来送药,你稍安勿躁,明天又到了取药时间,我会把矿上近来的所有情况统统转达给哥哥。” 翠儿这才轻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浅见开始焚烧尸体和身染重度鼠疫的劳工,一下子减轻了隔离中心的压力,此举深得藤田的赞赏。 这一天午后,藤田和栀子在办公室里对浅见大加称赞,藤田坐在座位上“哈哈哈!”地开怀大笑,栀子站在他的对面也呵呵呵地笑着。 藤田赞叹说:“浅见君这次终于干了一件漂亮的事情。” 栀子附和说:“是的大佐阁下,这样做,不仅减轻了隔离中心的压力,同时还减轻了城区疫情的压力。” 藤田感慨地说:“我跟你说过,我最担心的是我大日本帝国军人受到感染。其实只要疫情不扩散,死几个支那人,算不得什么。” 栀子认真地说:“煤矿感染的那两名大日本帝国军人,已经为天皇效忠了。目前感染的病例,已经没有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了。” 藤田高兴地说道:“呦西!尽快通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医务人员,马上撤离。” 栀子疑惑地问道:“剩下的病例都不管了吗?” 藤田冷冷地说:“比起他们,我更担心我们的医务人员被感染。” 栀子不解地问道:“那剩下的该怎么办?” 藤田随口说道:“支那人喜欢听天由命,那就让他们听天由命好了。” 栀子继续问道:“如果继续传染怎么办?” 藤田恶狠狠地说:“烧!不断地烧!劳工是死不光的,支那劳工从来就不缺。战场上的俘虏们,正好还没有地方关押,浅见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哈哈哈哈!” 栀子陪着笑脸说:“藤田大佐高见!呵呵呵!” 第一百零一章 疫重鬼子绝人寰 乔龙身份遭暴露(二) 乔龙经过一段时间的苦思冥想之后,已经想好了一个应对的办法,单等着哥哥的新药送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鬼子已经连续六天秘密焚烧鼠疫患者,这六天的时间里,先后烧了十五次,除了煤矿上的感染者,还有平州城里的感染者,总数已经达到了七千多人,触目惊心,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钱翻译得知消息两天还没有送出去,心急如焚,只好冒着风险用自己从日本带回来的,始终处于静默状态的发报机明码发报给组织,通报了整件事情。 就在同一天,彩凤和阿娇又一次把新药送来,赑屃和螭吻与彩凤和阿娇在炮楼废墟处再次接头,螭吻详详细细把煤矿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了她俩。 赑屃和螭吻把新药带回来以后,乔龙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新药再次回到自己家里,隔着门窗问起负屃房间里的实际情况,同时询问能不能到隔离中心去接触患者。 负屃郑重地告诉他说:“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四个人,还有剩下的四个人需要继续服药一天,今天可以先过去隔离中心两个人,明天八个人就可以都过去。如果我们现在都去了,龙爷家里的秘密可就暴露了,以后如果有人再感染,这里就不能用了。现在深色的汤药还有一些,浅色的汤药就快用完了,恐怕刚刚够他们四个人一天的剂量了。” 乔龙安顿说:“自打鬼子开始焚烧病人以后,隔离中心的医护人员就已经都撤了,小鬼子根本就不管我们劳工的死活。现在的隔离中心已经基本没有人管,只有矿警队的在守着大门,不让病人跑出来而已。你和幺二二五六号跟我走,其他六个人暂时先留下,明天看看具体情况再说。刚好又送来两坛新药,你们屋里浅色的药留下,给剩下的四位兄弟用,深色的那一坛恐怕也用不着了,不管剩多少,都带上。现在,马上就跟我走。” 负屃答应道:“好的龙爷,我们马上就动身。”说完,回身安顿一下其他工友,带着号劳工,夹起房间里那只深色的药坛子出了门。 乔龙看着他俩已经康复如初地走出来,便左手随手夹起一只深色药坛子,右手随手夹起一只浅色药坛子,笑嘻嘻地离开了。 负屃和号劳工急忙跟着他,一起离去。 乔龙带着负屃和号劳工一路上往隔离中心去,快要到达隔离区的时候,负屃把乔龙拦下,悄声说道:“龙爷,你不能暴露,你还要带着大家伙儿抗日,我和幺二二五六号过去就可以了,不到万不得已,龙爷的身份还是要保密的。” 乔龙想了想,知道自己这次不现身恐怕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哥哥还得现身。但他没有争执,静静地把手里的深色药坛子递给号劳工,把浅色药坛子自己留下,千叮咛万嘱咐地安顿了好半天,让负屃和号劳工各带着一只深色的药坛子去了。 负屃和号劳工各自抱着一只深色的药坛子来到隔离中心,隔离中心早已今非昔比。日军医护人员都已经全部撤离,已经完全没有了疫情诊治的踪影,四处外围都是穿着防护服带着头罩持枪站岗的矿警队员。在各个塔楼对这里的严密监视之下,这里的隔离带还是每天不断有新的患者送来,看上去满眼都是患者,六间隔离病房里依旧是人满为患,一片哀嚎。 隔离带门前的临时岗楼里,师爷戴着口罩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两条腿搭在前边的一张桌子上,眼睛看着门外,何大嘴和四葫芦在一旁陪着他,何大嘴在岗楼里给他谄媚地捶着肩,四葫芦站在门口,一脸漠然。 负屃和号劳工各夹着一个深色的药坛子走过来,被四葫芦伸手拦住了,四葫芦一看负屃口罩也不戴,直接就往隔离中心里边去,不客气地骂道:“老八你脑子有病,还他妈往前走,不要命了?” 负屃毫不含糊地说:“没关系,四哥,我就是来给他们治病的。” 师爷听见,像是天方夜谭一样,急忙把两条腿拿下来,站起身,走出岗楼,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负屃,轻蔑地说道:“哟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非常时期,老八现在也变得大言不惭了!你居然还能看病?” 负屃笑笑说:“队长,我好几天不见,您知道我是去哪儿了嘛?” 师爷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感觉这段时间确实有好几天不见这个海龙帮的八堂主了。随口说道:“对呀老八,老子们一天忙的四脚朝天,全都让这个瘟疫搞得苦不堪言,你他妈的这几天到哪里去享清福了?还真是好久不见你哟!” 负屃故作神秘地说:“队长,要说我也是瘟疫病人,这段时间隔离治病去了,您会信吗?” 师爷和四葫芦当即吓得同时倒退了几步,但见的负屃精神饱满,没有丝毫鼠疫症状,这才又放心下来。 师爷怔怔地骂道:“妈了个巴子,你敢拿老子开涮!”说完,挥手就给了负屃一巴掌。 负屃提前闪开,没等师爷的巴掌打下来,就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药坛子说:“不瞒队长,这坛子里就是汤药,我就是喝了这个汤药治好了我的瘟疫。不骗你们,我现在就进去为他们治病。” 师爷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就不怕再被传染?” 负屃毫不在意地说:“我得过这个病,现在已经被治好了,说是身上有了抗体,不怕再被传染。” 师爷将信将疑地看看负屃,飞快地转动着脑筋,稍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觉得,如果负屃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个功劳也不能让负屃独得,师爷我得占一份;可如果负屃说的话不是真的,那也不是自己的过错,是负屃咎由自取,让他独自承担责任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师爷嘿嘿一笑说:“老八,这隔离中心里边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既然你说你能看病,那好吧,老子先去禀报一声,等太君和矿长发话以后才好使。你先在这里等着吧。”说完,让何大嘴留下招呼负屃和号劳工,自己带着四葫芦快速离开了。 浅见、小野、邱继财和钱翻译并不在办公区,他们带着一队日本士兵和狼狗队,又送一批鼠疫患者去焚烧了。这是日本鬼子的绝密行动,除了邱继财、钱翻译和另外组建不久的狼狗队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中国人知晓和参与。每次焚烧都是利用密闭的军用卡车运送到山脚下,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全部穿着防护服服,戴着防护罩,远远地把焚烧现场围起来。由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头罩的狼狗队押着病人们爬上山梁,再由活着的鼠疫患者抬着死了的鼠疫患者直接进洞。 山洞被点燃,山洞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苗往外窜出老高,浓浓的黑烟,腐臭的气味。 浅见和小野远远地站在一旁哈哈大笑,邱继财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感觉不是滋味儿,钱翻译却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焚烧完毕,大家一起缓缓下山,刚刚来到山脚下,却见师爷和四葫芦被几名日本士兵押着待在一旁。 师爷看见众人从山上下来,急忙挥着手喊道:“矿长!矿长!” 邱继财感到有些纳闷,别人躲之唯恐不及,师爷怎么会专门跑到这里来了呢?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疾走几步来到跟前,把师爷拉到一旁,急切地问道:“什么事情?” 师爷一激动,说话结巴起来,他匆匆说道:“矿长!有……重要……的情况……出现。” 邱继财一怔,回头看着浅见等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把舌头捋直,好好说话!” 师爷顿了顿,急促地说道:“老八好久不见了,刚才突然来到了隔离中心,他也不怕传染,抱着两个药坛子,说是要进去救人的。” 邱继财疑惑地问道:“老八?海龙帮的老八?” 师爷点点头。 邱继财怔怔地说:“先别管他,密切注意,看看再说。” 师爷应承着点点头,一招手,带着四葫芦赶紧离开了。 浅见一行走过来,钱翻译看看师爷和四葫芦的背影,凑近邱继财,悄声问道:“矿长,什么事情这么诡秘啊?” 邱继财迟疑了一下说:“是这么一件事情,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跟浅见太君说。”说着话,悄悄跟钱翻译耳语。 钱翻译听完大吃一惊,脱口道:“这种事情你能瞒的了吗?” 邱继财摇摇头,惊慌失措地说:“估计瞒不了,那就还是说出来,别到时候再惹火上身。”说着话,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浅见说:“浅见太君。” 浅见还在和小野一边狰狞地笑着一边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上三轮摩托车了,看着邱继财过来喊自己,疑惑地停了下来。 邱继财上前跟浅见耳语。 浅见大吃一惊,急忙对小野说道:“小野君,我有事情先回去,你随后率队回去。” 小野立正回应道:“哈伊!” 浅见快速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一摆手,摩托车发动之后率先走了,钱翻译和邱继财也赶紧一起上了另一辆三轮摩托车,跟在浅见的车后边快速地走了。 浅见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急匆匆地走进来,钱翻译和邱继财紧紧跟在后边。 不一会儿,几名矿警队员推搡着负屃和号劳工走了进来。 浅见一见负屃和号劳工,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们,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都感染了瘟疫?” 负屃厌恶地看看浅见,淡淡地说:“是。” 浅见怀疑地问道:“你们现在完全好了?” 负屃冷漠地说:“是。” 浅见疑惑地问道:“你们把自己吃过的药,都给隔离中心的病人吃了?” “还没有。”负屃依然冷漠,一指几名矿警队员说:“他们矿警队的不让进。” 浅见摆摆手,矿警队员们都出去了,浅见再次上下打量着负屃,看看邱继财,疑惑地问道:“邱sir,他是拉尸队员?” 邱继财赶忙回答说:“对对对,负责井下工区。” 浅见突然一伸手,抓住负屃衣领说:“你用什么治病?” 负屃怔怔地端起手里的药坛子让他看。 浅见将信将疑地打开坛盖,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他急忙避开,疑惑地问道:“就是这个东西?” 负屃平静下来,指指身旁的号劳工说:“我和他都是被这里的汤药救了的,可惜隔离中心那么多病人,这些根本就不够用。” 浅见急忙问道:“那你还能做出来吗?” 负屃脱口道:“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 浅见打断他的话,厉声问道:“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负屃支吾着说:“人家救了我们,让我们保密,我们不能说。” 邱继财眼睛一瞪说:“怎么他妈就不能说?” 负屃愣怔地说:“人家没让我们说。” 邱继财哭笑不得,觉得这个海龙帮的八堂主好像脑子里缺根弦似的,厉声问道:“既然这个汤药能治病,你又是来治病的,隔离中心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人来救,你手里的这点儿汤药这是杯水车薪,用完了,不是还得做出来吗?” 负屃怔了怔,是啊,邱继财说得对,龙爷让我们来,看来已经做好了现身的准备。随即嘟囔着说:“我是做不出来,是龙爷救了我们!” 邱继财一愣,脱口道:“你说谁?” 负屃自知语失,马上不再说话。 邱继财听到“龙爷”两个字,顿时瞠目结舌。 浅见看看号劳工,厉声问道:“你知道?” 号劳工迟疑地说:“是……是龙爷。” 浅见疑惑地看看号劳工,再看看邱继财,一头雾水,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龙爷是何许人。 邱继财赶紧上前一步解释说:“太君,龙爷是以前城里海龙帮的北海龙王,几年不见,我以为他早死了呢。” 浅见脱口道:“海龙帮?” 钱翻译赶忙上前解释说:“太君,就是平州城里的帮会。” 邱继财上前一把抓住负屃的衣领厉声问道:“快说,龙爷在哪儿?” 负屃不卑不亢地说:“我不知道。” 邱继财走到号劳工跟前厉声威胁道:“你知道吗?” 号劳工低着头,支吾着说:“五七九八号。” 第一百零一章 疫重鬼子绝人寰 乔龙身份遭暴露(三) 钱翻译乍一听见“五七九八号”几个字,心头为之一怔,“龙爷”他不熟悉,可5798号他可太熟悉了。当即心里就全明白了,他知道他们口中的5798号就是乔虎的弟弟乔龙,难怪翠儿这段时间一直都找不到他。原来乔龙这是在利用自己的家,做了秘密隔离病房在救治患者,而救治药品一定是由乔龙的哥哥武工队队长,有着神医称号的乔虎亲手熬制的。现在看来,他们熬制出来的药品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眼前的两个人便是药品成功的活生生的实验品。眼下乔氏兄弟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已经很明确,这是明显要以身犯险来救治矿上这些身染瘟疫的劳工和百姓,自己必须设法促成这件事情。 一念至此,钱翻译的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急忙上前一步,对邱继财朗声说道:“邱矿长啊,你好糊涂,这么问他们,挤牙膏一样,不是白费劲儿吗?你只需要在劳工名册上查一下五七九八号,让他直接来配制药水不就得了吗?” 邱继财闻听,恍然大悟,当即看看浅见,迟疑地说:“太君,我想打电话。” 浅见点点头,默许了。 邱继财赶忙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要了拉尸队。 师爷此刻刚好在拉尸队的办公室里生闷气,本来觉得有这么一次名利双收的好机会,结果向邱继财汇报了之后,功劳又被他抢去了,所以气就不打一处来。突然听到电话铃响,急忙拿起电话接听道:“喂!” 邱继财在电话里直接让他查一下5798号劳工,师爷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仔细查找之后告诉邱继财说:“矿长,五七九八号,名字叫龙桥,是一号井晚班的一名劳工。” 邱继财听了,大失所望,怔怔地挂了电话。 浅见急忙问道:“电话里怎么说?问到没有?” 邱继财失望地摇摇头。 钱翻译急了,直接走到负屃和号劳工跟前,用手一指,厉声说:“你!还有你!立刻去把五七九八号给太君找来!” 负屃和号劳工迟疑地看着浅见,浅见没好气地说:“快去!快快地去!” 负屃和号劳工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下来,食堂里的人极为稀少,一些排队打饭的人打了饭就都纷纷离开食堂了,绝少有人在这里吃饭。瘟疫盛行,矿上的工作和生活秩序也几乎全都乱了套,上不上工,吃不吃饭,都没有人知晓,大家全都带着口罩排着队,乔龙挎着篮子也在其中。 翠儿在紧张地忙碌着,轮到乔龙了,乔龙随手摘下口罩把饭票递进去,翠儿接过来,看一眼,扔进饭票盒内说道:“怎么好久不见你?今天买的干粮也少了?” 乔龙笑笑说:“非常时期,哥哥一般不露面。明天就都好了。” 翠儿两眼含泪,明白乔龙话里的意思,激动地说:“救一个是一个咯!”说着话,开始往篮子里装馒头和窝头。正装着,两手突然停了下来,愣住了,她分明看见师爷和何大嘴正站在乔龙的身后。 原来,师爷放下电话以后,总想着在负屃救治患者这件事情上露脸立一功,一听邱继财打电话问到了5798号,等到放下电话以后,就直接带着何大嘴抢先一步去一号井区去找了。结果在一号井区扑了个空,有人告知说5798号在食堂,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食堂来寻找。乔龙一摘口罩与翠儿对话,正好被师爷看见,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师爷一眼就认出了乔龙,急匆匆在乔龙肩膀上从身后一拍说:“哟!龙爷!是你吗?一向可好啊!” 乔龙给翠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慢转身,嘻嘻笑着:“哟!这不是师爷吗?好久不见,你身子骨还挺好?” 师爷面露喜色地说:“果然是龙爷!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乔龙嬉皮笑脸的说:“师爷替日本人当差,我替日本人出苦力,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师爷冷冷地说:“走吧龙爷,你这回摊上事儿了!你们老八跑到隔离中心救人,现在在浅见太君那儿呢。” 乔龙早已心知肚明,镇定自若地问道:“哦,是吗?” 正在这时,负屃和号劳工也急匆匆地跑过来,负屃上前拉住乔龙,急切地说:“龙爷,还真让你说着了,还非得你亲自去一趟!” 乔龙沉着冷静地说:“没事,那就走吧!”说完,一手拉着负屃,一手拉着师爷就走。 师爷顿时咧开嘴笑,开心地说:“龙爷你真行啊!还有治瘟疫的好本事!”说着,一行人簇拥着离开了。 打饭的劳工们一听说龙爷现身了,一起好奇地驻足观看。 乔龙一行来到了浅见办公室,浅见坐在座位上,钱翻译和邱继财站在他的对面,正在恭候5798号的到来。 门开了,勤务兵把乔龙一行让进来,师爷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上前点头哈腰地打招呼说:“太君!矿长!钱翻译!我把五七九八号给找来了,居然是龙爷!嘿嘿!” 浅见一一看着进来的这些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乔龙的身上,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走到乔龙跟前,盯着看了半天,看看他身上的5798号工牌,盯着他不说话。 乔龙微微一笑说:“浅见太君。” 浅见一愣,冷冷地问道:“你认识我?” 乔龙立马点头哈腰地说:“认识认识。李家峪煤矿的大太君,谁不认识?” 浅见释然,冷冷地问道:“你会治瘟疫?” 乔龙淡淡地说:“不会。我哪儿有那本事?” 浅见一愣,突然瞪大双眼,手指着负屃和号劳工问道:“嗯?那他们?” 乔龙不紧不慢地说:“他们的确染上了瘟疫,却是借我之手,被一位江湖高人救治的。” 浅见脱口道:“江湖高人?” 乔虎一指负屃和号劳工,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当初他俩染上瘟疫之后,几乎都不想活了,我就只好把他们藏了起来,偶遇一位高人,给了一坛药,他俩才有了今天。” 浅见急切地问道:“那位高人现在何处?”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飘忽不定……” 浅见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说:“再需要制药,怎么可以找到他?” “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找他一定找不到,不过他肯定会来找我们。”乔龙若有所思,再一指负屃和号劳工说:“高人也没治过瘟疫,给了我一坛药,就是想先看看治不治得好他们。现在他们都被治好了,我估摸着,他也该到了。不过,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高人在配药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生石膏粉做药。这位高人找不到这味药,不过我知道,我们矿上有。” 浅见怔怔地看着乔龙,不容置疑地说:“只要你能找到他,要什么原料,都由煤矿来提供!” 乔龙干脆地说:“那好吧,给我准备好足够的生石膏粉,我试试看。” 正在这时,小野走进来,看看周围,走到浅见跟前耳语。 浅见微微一笑说:“继续烧啊!” 乔龙脱口道:“你们还要烧?” 浅见不经意地回答说:“要控制疫情扩大,我只能这么做。” 乔龙不以为然地说:“那我找高人制药还有什么意义?” 浅见笑吟吟地反问道:“治病救人是医学的主要目的,药方实验是为全人类做贡献,能没有意义吗?” 乔龙振振有词地说:“你们答应不再烧人,我才能找到高人,你们要烧人,高人自然就不会露面了。” 浅见怔了怔,冷冷地盯着乔龙,突然笑了,爽快地说:“好的,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在三天之内,必须找到高人,否则,我还是采用我的方法来控制疫情。”说完一摆手,对小野说:“小野君,这一批先送回隔离中心,三日内不再焚烧。” 小野立正道:“哈伊!”然后转身出去了。 乔龙一离开浅见办公室,就被邱继财邀请到他的矿长室去了,邱继财亲自为乔龙沏了茶,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拿一只鸟笼子坐在一旁,一边逗鸟一边说道:“我以为你跟海爷一起战死了呐。” 乔龙笑笑说:“托天爷的福,我还活得挺好。” 邱继财一愣,认真地说道:“五七九八号,说明你进矿很早咯?” 乔龙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说:“是啊!总得找地方吃饭那!” 邱继财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藏在劳工中间不来找我呢?” 乔龙反唇相讥说:“找你?天爷,你可是日本人眼里的大红人,座上宾,我找你?找你干嘛?” 邱继财走近乔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你也不睁眼瞧瞧?现如今,全天下都几乎成了日本人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啊!神山帮主和海帮主都死了心地跟日本人对着干,不是早早都去见阎王了吗?” 乔龙冷冷地说:“可不管怎么说,舔日本人屁股的营生,龙爷我是死活都不会干的!” 邱继财听了,知道他是在暗讽自己,表情极不自然,显出一脸愠怒,但他很快恢复镇静说:“你这是什么话?有一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乔龙振振有词地打断他的话说:“汉奸!天爷知道吗?你们已经被老百姓戳脊梁骨了,你还自以为不错呢!” 邱继财平静地说道:“看来龙爷跟我还是不同道,那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乔龙翘起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天爷请说吧!” 邱继财自打一听到“龙爷”两个字,就把他与暗藏在劳工中的地下党一下子联系到了一起,杀暗探、偷粮食、扒火车、炸仓库、烧煤场等等等等,看来都是他干的了。此刻话一说开,他死死地盯着乔龙问道:“井下的二十名暗探队员被杀,是不是你干的?” 乔龙坦然地说:“那几个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整天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我倒是真想杀了他们,可我哪有那本事啊?这些家伙都在不同的井区,我是恨自己分身乏术啊!不过,我还真佩服那些杀了他们的人呐。” 邱继财冷冷地又问道:“你说的那位江湖高人,是不是神医乔虎?” 乔龙一怔,立刻故作不知地说:“天爷,说实在的,我和这位高人还没有见过面。你说的神医乔虎是谁呀?” 刚好这时,门开了,师爷上气不接下气地闯了进来:“矿……矿……矿长”。 邱继财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 师爷喘着粗气说:“有一位高……高人找上门……来了,自称能给……给大家治……病。” 邱继财猛地站起来,睁大双眼道:“什么?” 乔龙也大吃一惊,暗忖道:“看来真的是哥哥冒险赶来了,我还正打算通过嫂子去城里找呢。心里一直发愁要是找不到,怎么向浅见交差呐?还真是心有灵犀,不愧是我的亲哥哥。” 邱继财并没有注意到乔龙的心理变化,颐指气使地对师爷说:“既然人家自称能给大家治病,那就让他治,治不好就要他的命!” 师爷怔怔地说:“来人自己带来好多药材,跟龙爷说的一样,说只缺一味生石膏粉。” 乔龙至此判断无疑,一定是哥哥接到情报,听说鬼子烧人以后,只身独闯虎穴来了,我必须得设法保护哥哥。 邱继财看看乔龙,再次坐下来,淡淡地说:“是不是来人跟龙爷说的是同一位高人呢?” 乔龙连连点头说:“完全有可能。我说过了,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该出现的时候必定会出现,老八他们都被治好了,他可不就要现身了呗?浅见太君给我三天的期限,看来还是多了。”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向师爷说:“师爷啊,你把浅见太君给的生石膏粉赶紧先拿给他用。” 师爷一听,这回总算是立了一功,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邱继财闻听,眼珠一转,一把拉住乔龙的手,起身说:“走,小老弟。咱们一起看看你说的这位江湖高人去。” 乔龙很想见哥哥,从自己离家出走到现在,一晃七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哥哥,可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如果此刻他们见面被鬼子和邱继财看出破绽来,哥哥和自己马上都会有生命危险。哥哥既然敢于现身,就说明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救治患者所要做的表面功夫哥哥足以应付,哥哥需要他的只是暗中相助。 想到这里,乔龙迟疑地说:“我现在去不太好吧?高人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况且,我们要是去现场,我怕被传染上。” 邱继财放开乔龙的手,揶揄说:“龙爷看似一只虎狼,实际却是胆小如鼠。” 乔龙急切地辩驳说:“才不是呢?我是怕影响高人治病!” 邱继财笑笑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远观总可以吧?” 乔龙迟疑片刻说:“天色已黑,远观怕是行不通的,黑乎乎的,怎么能看的清楚呢?这样吧,我得回去通知老八他们尽快赶过去帮忙,因为他们身上有了抗体,不怕再被传染。明天,明天白天,我陪着天爷远观怎么样?” 邱继财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嘴上却假惺惺地说:“本来久别重逢,想跟龙爷小酌几杯,现在看来……” 乔龙豪放地打断他的话说:“天爷,哦不,邱矿长。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好不好?” 邱继财闻听哈哈大笑,乔龙见好就收,赶忙从沙发上起身,一拱手,神采飞扬地出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为救百姓入虎穴 多方力量成暗涌(一) 鼠疫横行,日本鬼子却根本不把平州城身染瘟疫的百姓生命安全当回事,乔虎急患者所急,对平州城流行鼠疫忧心忡忡,一直在默默地为患者在暗中配药,并通过弟弟私下里隔离的患者负屃等人进行试药。 乔龙利用哥哥配制的汤药,已经顺利治愈了包括负屃在内的八名患者,可因非常时期,兄弟之间的信息交流却未能及时,只能通过送药的时候一并来传递。 弟弟的家里一直都在暗中救治劳工患者,乔虎需要对治疗情况每天都进行实时的跟踪,这一点始终都做不到,也不知近来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他根据上一次反馈的情况,盘算着这八名患者应该已经治愈,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乔虎很苦恼,整个配药的过程中,都需要大量的生石膏粉,唯独这一味药不属于正常中草药,却因为需要量大,始终是缺少的,影响着他治病救人。第一次搞了一些,熬了一次,只熬了一坛的汤药量,是给初发病例喝的;紧接着又搞了一些,熬了第二次,一共两坛,一坛是给初发病人,另一坛是给后续用药的已经出疹患者;再之后就因为缺少生石膏粉而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好在乔龙他们很快在矿上搞到了一些生石膏粉,才又突击连夜熬了第三次,一次性熬了三坛药水。 这一天,乔虎熬了第四次,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总感觉这么做是杯水车薪,有力使不上。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一定要亲自去矿上为患者现场诊治,可是作为武工队长,他是不能贸然行动的。 然而,时间很紧迫,上次彩凤和阿娇回来说平州城里的患者也都被鬼子送到煤矿上隔离了,明显说明疫情已经越来越严重,这该怎么办呢?作为医者,一切都为了救死扶伤,作为共产党员,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他暗自有了一个想法,不论生死,他都必须责无旁贷地到矿上去救人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乔虎再次熬好药之后,抱着装满汤药的一只深色坛子和一只浅色坛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南街良墅。别墅里,大奎、二奎、乔安和乔生正好都在待命,大家便一起坐在沙发上合计起来。 乔虎若有所思地说:“这样靠乔龙在暗地里救治病人,只有这么一点点药水,实在只是权宜之计啊!” 大奎询问道:“队长不这样,你还能怎么办?” 乔虎不经意地说:“我想马上到矿上去。” 二奎吃惊地说道:“那怎么行?你这是以身犯险。” 乔虎随口说道:“矿上那么多患者,我实在坐不住。我想这样,一不做二不休,利用矿区的生石膏粉,干脆就在煤矿的隔离区,支两口大锅,一锅熬制汤药给初发病人,一锅熬制汤药给已出疹病人。” 二奎想都不想地反驳道:“说得容易,浅见同意你去吗?” 乔虎脱口道:“再怎么说,别人见死不救,也不能不让我去救吧?” 二奎反唇相讥说:“那你能正面接触病人吗?你要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乔虎随口说道:“乔龙治好的那几名工友,他们完全可以接触病人。” 二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怕再被传染?” 乔虎肯定地说:“不会。被感染过的病人治愈了以后,身体里就多了一种抗体,完全可以抵抗再次被感染。” 大奎矢口道:“那也不行!” 乔虎疑惑地看着大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呢?” 大奎反问道:“邱继财认出你来咋办?” 乔虎想了想说:“认识我的日本鬼子,只有山本一个人,现在他已经死了。邱继财虽然跟我是仇人,但是从我长大以后到现在,还从没有跟他照过面,估计也没有什么问题。” 大奎提醒说:“你可别忘了,虽然没有人认识你,可你是去熬药,为什么别人不能去?乔神医的名头,你去的掉吗?” 乔虎不假思索地说:“没办法,我的药已经起了作用,那就不能见死不救。矿上生石膏又多,我抓紧时间熬药,最多也就几天的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说不定我就把药都熬够了。” 大奎不客气地说:“反正我不同意!” “咚咚咚!咚!咚!”三短两长,急切的敲门声响,大家吃惊地站起来。 乔生上前去开门,房门刚刚打开,彩凤和阿娇就撞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彩凤反身关门,阿娇喘着粗气说:“出大事了!” 乔虎上前一步,关切地说:“你们快坐下,慢慢说。” 彩凤和阿娇往沙发的位子上走,还没有开口说话,房门又被撞开了。邱月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出事了!” 大家全都站立起来,面面相觑,深感诧异,神情全都紧张起来。 大奎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娇顿了顿说:“月影妹妹先说吧。” 大家全都坐下来,邱月影歇口气,急切地说:“刚刚接到组织命令,鬼子正在大肆焚烧感染鼠疫的劳工和百姓,让我们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予以遏制,解救受苦受难的人民!” 乔虎睚眦欲裂,脱口道:“什么?” 邱月影顿了顿,补充说:“鬼子找到了一个山洞,在山洞里秘密焚烧感染鼠疫的劳工和百姓,松鼠同志利用特殊渠道向组织汇报了这一切。” 大奎愤愤地骂道:“这帮没有人性的畜生!” 乔虎急切地看着彩凤和阿娇问道:“彩凤同志,阿娇同志,你们也是这个消息吗?” 彩凤点点头,阿娇抢先回答说:“已经六天了,第一天烧了三百人,第二天两次烧了八百人,第三天三次烧了一千人,第四天……” 阿娇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彩凤补充说:“后三天一共烧了九次,加起来又烧了五千多人。小鬼子还封锁了消息……”说完,也失声痛哭起来。 二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跃而起,双目圆睁,恨恨地说:“我去杀了浅见!” 乔虎一把按住二奎,看着大家说:“怎么会有那么多身染鼠疫的人啊?” 邱月影认真地回答说:“城区、郊区、煤矿、以及整个平州城各处感染瘟疫的人也全部都送过去了。” 阿娇缓口气,悲愤地说:“前三天是浅见下令烧的,第四天开始都是藤田直接下的命令。” 彩凤也补充说:“一开始,城区每天往煤矿送一卡车病人,可从第四天开始,每天送病人的卡车就从没有间断过。” 乔虎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为今之计,我们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最要紧的只能是先救大众百姓!” 邱月影急切地问道:“怎么救?” 乔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我到矿上熬药去!” 二奎脱口道:“你可是我们的武工队长啊!” 乔虎随口说道:“武工队的任务是敌后抗日,八路军的任务也是坚决抗日,抗日是为了什么?是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是解救被日本****铁蹄践踏的中国人民,现在人民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我意已决,你们都别再劝了。” 众人听完,全都愣怔住了。 乔虎干脆地说:“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动身,说不定今天还能救下一两批。” 邱月影不假思索地说:“乔安同志,乔生同志,你们兄弟两人随行同去,暗中保护队长!” 乔安和乔生起立应道:“是!” 二奎挺身而出说:“我也去!” 大奎急切地说:“我也去!” 乔虎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不用去这么多人,我们的大本营还需要坚持对敌斗争。乔安同志和乔生同志跟我去就行,别忘了,我们矿上还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必要时我们还有山洞。大奎同志和二奎同志先留下,阿娇同志和彩凤同志继续联络,并打探各方消息。” 众人怔怔地,没有人再说话。 由于李家峪煤矿堆尸坑里尸横遍地,恶臭连连,苍蝇漫天,老鼠肆虐,煤矿环境极为恶劣。天气一热,引发了一场灾害性的疫情,全城感染了上万名鼠疫患者。日本鬼子为了封闭这个消息,就在煤矿把患者全部简单隔离了,隔离后却并没有采取任何疫情防控措施,先是有了病源就直接丢进了堆尸坑,等到有两名日本士兵也感染上了鼠疫之后,才不得不临时建起了隔离中心,派出医务人员前往诊治防护。可等到那两名士兵患者死亡之后,日本鬼子急忙把日本医护人员撤回,同时开始了惨无人道,灭绝人寰的罪恶行径。对因鼠疫死亡或者重度患者大进行肆焚烧,有上万余生死病菌携带者,被残忍的日本鬼子残忍焚毁。 乔虎想起了潘本渊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我们晋商正像这煤炭一样,看似其貌不扬,却有着一种灵魂,一种燃烧自己,挫骨扬灰,为人类进步与光明的灵魂。”他不再犹豫,义无反顾地做出了惊人的决定,不顾生死,舍生取义,要深入虎穴,只身犯险,去营救身患鼠疫的劳工和广大老百姓。 乔虎、乔安和乔生一起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公然赶着一辆马车,拉着一些草药径直来到矿上,来到东碉楼的时候,被矿警队拦住了去路。一听说来人能看瘟疫,矿警队员们以为遇到了江湖骗子,刚想抓人,恰好遇到大蝎子来巡岗。 大蝎子了解了情况以后,立刻想到了师爷。尽管他也认为这几人是江湖骗子,可他知道师爷一定会对这几名江湖骗子感兴趣,就把他们带到了拉尸队师爷的办公室。 也是师爷立功心切,自打听说有人能治鼠疫,而且把老八等人都治好了,他就一门心思地想立功。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将邱继财一军,这件事情要是立了功,邱继财就再也按不住自己在鬼子跟前露脸的势头了。到那时候,自己出了头,也就有了主动权,要不就敦促他兑现承诺让自己当上副矿长,要不就让他兑现承诺,赶紧让自己把蔷薇娶了来。 当大蝎子把乔虎一行带到拉尸队办公室的时候,师爷大喜,马上就跑到矿长办公室向邱继财报告了。 没想到在矿长办公室却再次遇到了龙爷,但龙爷并不像邱继财那样贪功,竟然让师爷直接把生石膏粉交给高人,并配合高人给病人治病。 夜已经很深了,师爷亲自带着乔虎一行来到了隔离中心,乔虎让师爷等人等在隔离带外围,自己独自一个人戴着口罩来到隔离带内。他在隔离带内四下看了看之后,返身回来向师爷提出了几项要求。他告诉师爷要在隔离带外围搭起一座敞开式的帐篷,并在帐篷里边架起两座煤炉,每座煤炉上都支起一口大铁锅,并在地上堆放上各种配料盆。另外,他还要求自己已经出手治好的那八位劳工到场帮忙打下手。 师爷忙不迭地去布置了,很快就按照乔虎的要求,连夜把隔离中心重新搭建起来,并把灯光都安装就绪。 乔虎二话不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抢时间点火,开始着手熬药。 隔离中心周围灯火通明,煤炉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帐篷里的地上摊开着各种配料盆,里边盛放着各种中草药,一个最大的大盆内,装着满满的生石膏粉。 乔虎穿着背心和长裤,带着口罩,胸前罩着一个灰色的套头围裙,一个人在帐篷内熬制汤药,两只大锅里都沸腾着,他用一根木棒在两只大锅里频频轮流搅动,热气蒸腾着,浑身的汗水直往下淌,不住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天气炎热,炉火高温灼烤着他,酷热难耐。 不一会儿,四周便散发出了呛人刺鼻的中药味……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 第一百零二章 为救百姓入虎穴 多方力量成暗涌(二) 乔龙离开矿长室,拎着一只篮子回到了自己家里,把篮子放到窗台上,“咚咚咚!”地把门敲得山响。 负屃在门内喊道:“是龙爷吗?” 乔龙回应道:“是我!你们都怎么样了?” 负屃在门内应道:“半个时辰前,吃了最后一顿药,估计已经没问题了。” 乔龙干脆地说:“你们都听好,一会儿吃完晚饭,就全部离开这里,赶紧都到隔离中心帮忙去,给你们治病的救命恩人已经来了,现在正在给矿上熬药,你们都去,全都听他安排。” 负屃在屋里激动地说:“是吗?我们的恩人亲自来了?我们吃完饭立刻就赶过去!” 房间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激动地表示说:“放心吧龙爷!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几个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决不会让龙爷和恩人失望。” 乔龙左右看看,愉快地说:“那好吧。你们马上吃饭吧,这可是矿长专门为你们提供的一顿好饭,好好庆祝你们几个病好了!我先走了。”说完,闪身离开了。 这天晚上,钱翻译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吃完饭就把平生带到了内室,给他讲起了《羊羔跪乳》的故事。 钱翻译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明确指示,武工队队长乔虎同志,要深入虎穴来拯救身染瘟疫的劳工和百姓,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乔虎同志的安全。 钱翻译已经知道,乔虎就是乔龙的亲哥哥,也是翠儿的丈夫和平生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还是七峰山土匪,还是神医,还是……这种多重身份,掩护起来怕是难度太大了,他该怎么办呢? 白天亲眼看见乔龙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独自一人舍身前来拯救患者,从他的身上仿佛已经看到了乔虎的影子,虽然还没有见到过乔虎本人,但他早已从心里深深敬佩不已。 钱翻译已经去找过翠儿,约好翠儿晚上过来。他一边给平生讲故事,一边等待翠儿的到来。 平生已经七岁了,长得虎气十足,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听着他讲故事。 钱翻译和蔼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母羊生了一只小羊羔。羊妈妈非常疼爱小羊,晚上睡觉总是让小羊依偎在身边,用身体温暖着小羊,让小羊睡得又熟又香。羊妈妈白天吃草的时候,也总是把小羊带在身边,两只羊形影不离。遇到别的动物来欺负小羊,羊妈妈就用头来抵抗,顽强地保护着小羊。” 平生天真的赞叹说:“羊妈妈真好!” 钱翻译笑笑,继续讲道:“有一次,羊妈妈正在喂小羊吃奶。一只母鸡走过来说:‘羊妈妈,近来你瘦了很多,自己吃过的东西都让小羊咂了去。你看我,从来不管小鸡们的吃喝,全由它们自己去扑闹哩。’” 平生眉头一皱说:“鸡妈妈不好!” 钱翻译笑笑,继续讲道:“羊妈妈讨厌母鸡的话,就不客气地对它说:‘你多嘴多舌总是搬弄是非,到头来犯下拧脖子的死罪,还得挨上一刀,对你有啥好处?’” 平生咯咯咯地笑。 钱翻译继续讲道:“羊妈妈气走老母鸡以后,小羊对羊妈妈说:‘妈妈,您对我这样疼爱,我怎样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呢?’” 平生急切地问道:“羊妈妈怎么说呢?” 钱翻译微笑着说:“羊妈妈说呀:‘我什么也不要你报答,只要你有这样的一片孝心就心满意足了。’” 平生的两只眼睛里的有两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轻轻地滑落下来。 钱翻译一边用手给他轻轻擦拭眼泪一边说:“小羊听了羊妈妈的话以后,跟平生一样,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表示难以报答慈母的一片深情。从那以后,小羊每次吃奶的时候都是跪在羊妈妈的身边,牠知道是妈妈用奶水喂大牠的,跪着吃奶就是感激妈妈的哺乳之恩。” 平生眼泪汪汪地问道:“叔叔!我的妈妈到底在哪儿呢?我想妈妈!” “笃笃笃!”敲门声响。 钱翻译让平生赶去开门,门开了,翠儿站在门外,笑吟吟地说:“生儿!” 平生不由自主地扑进翠儿怀里,喊道:“姨!” 钱翻译起身,淡淡地说:“你来了?坐吧!” 翠儿并不急着坐下,而是抱着平生,迫不及待地看着钱翻译问道:“是不是他到矿上熬药来了?” 钱翻译点点头,认真地说道:“组织已经通知我了,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安全。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 翠儿认真地点点头,两人坐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第二天早上,天色刚刚放亮,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隔离中心四周戒备森严,矿警队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在隔离带外围。 帐篷内炉火正旺,浓烟随着烟囱直上云霄。乔虎已经在灶上的两口大锅内,煎炒生石膏粉,地上放着浸泡在水里的各种中草药。 乔虎已经连夜熬了两大锅汤药,分别倒进了旁边的八只空盆里,这两锅汤药,全都是给初发患者喝的。负屃、号劳工以及其他六名劳工一起,忙进忙出地帮着乔虎打着下手。 负屃和号劳工分别端着一盆药水,来到隔离带内,另外六人则分别去了六间隔离病房,乔虎就此给他们划分了各自负责的病区。他让负屃等人给每一位患者各倒一小碗汤药,让患者喝下去,遇到病情严重的,就让他们亲自去喂。负屃等人已经有了经验,还都亲自示范着教会了一些轻病号,让这些轻病号也帮忙喂食那些重病号。 负屃等八名打下手的人员已经经历过了鼠疫的侵害,上手都比较容易,很快便驾轻就熟起来,尤其是号劳工,表现得更是勤快麻利。 在乔虎第二轮熬药开始不久,大家都已经把第一轮的汤药水分发完毕,并很快喂食结束。负屃带着大家快速返回到帐篷里,纷纷向乔虎表达感激之情。 负屃率先激动地说道:“谢谢恩人救了我们!” 乔虎淡淡地说道:“举手之劳,不用谢。看着这么多的中国人受难,我作为一名和你们一样的中国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义不容辞,我是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号劳工机灵地问道:“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乔虎随口答道:“嗨!山野村夫,没什么名号?” 号劳工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没个名号呢?” 负屃不满地说:“幺二二五六号,恩人说了没有名号,你就不要再多问了嘛!” 号劳工解释说:“我是想记住恩人呀!” 乔虎笑笑说:“没什么?你我之间犹如过眼云烟,不必挂怀,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负屃随口提醒道:“恩人可一定要当心,日本鬼子可能盯着你的药方呐!” 乔虎笑笑说:“谢谢你!其实这药方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对人类有用的,只要是正义的,只要想学,我都会教的。” 号劳工机灵地说:“那恩人就教教我呗!” “好啊!”乔虎脱口而出,随后好奇地问道:“你懂医吗?” 号劳工愣怔一下,摇摇头。 乔虎和气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学呢?” 号劳工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 负屃打趣说:“恩人千万别听他的,他在逗你玩儿呐!” 乔虎爽快地站起来,拿起灶上的两把铲子说:“你们二位,来,帮着搅搅锅里熬的药材!” 负屃和号劳工欣喜地从乔虎手里接过铲子,分别开始在大锅里搅动。 这一天上午,乔龙言出必行,如约和邱继财一起来到了隔离带外的一张高台上,两人站在一起,远远观看着乔虎熬药的开放式帐篷。 乔龙和邱继财分别远远看着,乔虎和负屃等人在帐篷里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两人却是各怀心思。 邱继财眯缝着双眼,内心琢磨着:这个人难道就是仇人乔虎吗?他为什么就这么傻?会自动送上门来呢?难道他是来找我寻仇的吗?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我如果杀错了人怎么办?且待你治疗瘟疫,我这里察言观色,再作计较。你若真是仇人乔虎,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乔龙看着远处的哥哥,眼前浮现出跟哥哥曾经在一起的幸福画面,内心暗暗想着:哥哥呀,知道你早晚都会来。你可知道你的周边正危机四伏,有多少只饿狼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你吗?我旁边的这个人,就是咱们的仇人邱继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落入他和日本人的魔掌。 乔虎得心应手,到了中午时分,第三轮的配药已经准备完毕,第二轮的熬药还需要两个时辰,师爷派人给大家送来了饭菜。 乔虎让大家吃完午饭以后,分别到各自负责的病区再巡视一下,之后都可以休息两个时辰。 大家按照乔虎的吩咐,饭后纷纷再去巡视了一遍以后,各自离开了隔离中心,乔虎也趁着这个机会,在隔离带内打个盹休息一下。 号劳工愉快地离开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趁人不备,鬼鬼祟祟地跑到了浅见的办公室,受到了浅见的热情接待。 原来,号劳工的真实身份是浅见亲自派进劳工队伍中的一名暗探。 当浅见得知先前邱继财派到劳工队伍的二十名暗探先后都离奇死亡的时候,立刻判断出劳工队伍内部必有蹊跷,便暗中做了调查。他首先了解到第一个死亡的暗探队员就是在一号井区,就断定一号工区内必定有鬼,就把号劳工神不知鬼不觉地派到了这里。可不能小瞧了这个号,他可是经过日本鬼子特别训练的,栀子手下最为得意的一名日本特工,中国话说的异常流利。 然而,这名特工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被派到一号井下不久,就离奇地染上了鼠疫。就在他无比绝望之时,竟然被同一个工区的乔龙给出手搭救了,与他一起被搭救的,居然还有与狴犴换岗后来巡视的拉尸队井下负责人负屃。总算是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否则的话,一被派来就玉碎,这是冤枉透了。 钱翻译吃过午饭以后,兴高采烈地来到浅见办公室,一只脚刚刚跨进院门,突然停下脚步怔在那里,浅见和号劳工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和钱翻译走了个面对面,相差只有几步之遥。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钱翻译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过去。虽然号劳工换了服装,可钱翻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那天在浅见办公室与乔龙和负屃同时出现的情形一直在钱翻译的脑海里闪现。 浅见拍着号劳工的肩膀,夸赞说(日语):“你的情报很有用,这个药方一定要拿到手,将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用。” 号劳工低头回应道(日语):“哈伊!在我得手之前,希望浅见君再不要干扰他的正常工作。” 浅见笑嘻嘻地说(日语):“你放心,你不拿到药方,我们决不伤害他。” 号劳工严肃地说(日语):“那我去了,但愿能够得手。”说完,立正鞠躬,转身离开了,经过钱翻译的时候,竟然视而不见。 钱翻译尴尬地立在那里。 浅见看见号劳工离去,朗声道:“钱sir,快请进,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钱翻译兴致勃勃地说:“我刚从隔离中心来,看见所有的传染病人好像都在好转。” 浅见得意地说:“我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位劳工,其实是栀子小姐奉藤田司令长官之命,特地派来的。” 钱翻译故作不知地环顾左右问道:“劳工?在哪里啊?” 浅见笑嘻嘻地说:“就刚才离去的那位,那是幺二二五六号劳工,是我大日本帝国的高级特工。” 钱翻译尽管已经想到了,可还是暗暗吃了一惊,马上故作惊讶地说:“哦!这可太好了,对我们深入了解劳工内部情况真是有太大的好处了。” 浅见自言自语地说:“邱sir的暗探队全军覆没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知道劳工内部的真实情况了。” 钱翻译急切地问道:“那他查清劳工内部地下党的情况了吗?” 浅见笑笑说:“这个还没有,眼下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把此次瘟疫的药方搞到手。” 钱翻译谄媚说:“太君高见!” 浅见情不自禁地说:“没想到一场瘟疫,居然还能让我们有意外的收获,哈哈哈哈!” 钱翻译也陪着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为救百姓入虎穴 多方力量成暗涌(三) 到了黄昏时分,负屃等八名帮忙的工友全都按时返回到了隔离中心,第二轮的汤药又已经熬好,两锅药正在出锅。只见乔虎一个人大汗淋漓,正在一一把刚刚出锅的汤药分别舀进旁边的八只空盆里。 众人一过来就二话不说地立刻上手帮忙,不一会儿就把两锅汤药分盛完毕。 乔虎已经暗自给他们八个人制定了分工工作计划,他擦把汗,不紧不慢地说:“我观察了一下你们八个人,现在都已经完全康复。从你们几个用完药的药性上看,完全去病大概需要两个疗程。此药现在熬制的都是为初发病人熬制的比例,算是第一个疗程,每个疗程大约需要服用六剂药。从时间上来讲,我们一天只能熬两次,出四锅,但病人太多,一次只能刚刚满足所有病人一剂药。由此看来,这些病人要是完全去病,至少也需要六天的时间。而这六天,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病人送过来。这个咱先不说,我们就以三天为限,也就是等现在这些病人服药三天以后,第一个疗程才算基本结束,到时候,你们就要重新把这些患者再安排一下。鉴于每天从外边送来的病例依然很多,我们就从第四天开始,所有用过汤药的人,都集中隔离在病房里边,挤就挤一点,也是没办法,这里地方太小了。新来的病人都在隔离带,要是人少的话,就把隔离带再一分为二。第二个疗程开始以后,我每天熬制的药汤,初步设定比例为为一锅第一疗程的汤药,三锅第二疗程的汤药。现在,你们八个人要分一下工,我对你们都不太了解。”他一指负屃说:“他做你们的头儿,怎么样?” 众人都满意地连连点头。 乔虎愉快地说:“好了,那就干活儿吧。” 众人立刻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乔虎赶忙再一次在锅里开始煎生石膏粉,准备第三轮的汤药入锅。 负屃、号劳工和另外六名工友,各自端着一盆儿药在隔离区内出出进进地忙碌着,等到大家都忙碌完再次返回到帐篷里来的时候,乔虎已经又把另外的两锅药刚好入锅。 号劳工表现得最积极,当他第一个返回的帐篷里,见到乔虎刚刚把锅盖上,心里暗暗表现出一丝丝的不愉快。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乔龙拎着一个饭篮子正要走进食堂,身后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乔龙不动声色,也不回头,轻轻问道:“谁?” 乔安在他的身后压低声音说:“乔龙兄弟,是我!” 乔龙听着口音熟悉又亲切,急忙回头,惊喜地说:“乔安师兄?” 乔安食指挡唇“嘘!”的一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乔龙轻松地说:“你先等着,我进去打饭,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乔安点点头,隐身而去,乔龙四下看看,快步走进了食堂。 不一会儿,乔龙拎着饭篮子从食堂里出来,轻松地一招手,径直向前边去了,隐身在暗处的乔安和乔生,立刻跟着一起机警地离去。 乔龙带着乔安和乔生来到自家门前,刚刚打开门,乔安和乔生便抢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三人一进门,还没等乔龙把篮子放下,乔安和乔生就上前紧紧地把他抱住,三人惊喜地拥抱在了一起。 乔龙激动地说:“乔安师兄,乔生师兄,想死你们了!” 乔安松开手说:“我们也想你呀!” 乔生也松开手,在乔龙胸上轻轻一捶说:“乔龙兄弟更结实了嘛!” 乔龙冷静下来说:“废话少说!你们是不是跟我哥一起来的?” 乔安点点头说:“是啊。” 乔龙振振有词地说:“我知道我哥那个人犟,这么多病人,他早晚都会来的。” 乔生点点头说:“是的,一听说鬼子活烧人,他立马就坐不住了。” “日本小鬼子想要药方,邱继财想要我哥的命,他这次可能不好脱身。”乔龙一脸严肃地说着话,随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饭盒问道:“你们还没吃饭吧?” 乔生急不可耐地说:“可不,昨晚就没吃。”话音没落,就从乔龙手里把饭盒抢了过去。 乔龙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只饭盒递给乔安说:“那就快吃吧!” 乔安从乔龙手里接过饭盒,打开,抓起里边的一个馒头大大咬了一口。 乔龙又从篮子里拿出两套衣服说:“这是煤矿的工服,你们兄弟俩穿上,这样再在矿上走动,就不扎眼了。” 乔安接过来一看,打趣说:“哟!又要穿工服了。” 乔生拿起来一看,笑呵呵地说:“呵!还有工号牌呐!” 乔龙淡淡地说道:“这段时间因为闹瘟疫,矿上的秩序全都乱套了。下不下井,上不上班,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所以你们就都穿着吧,估计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乔安疑惑地问道:“那我们就是这个工号了?” 乔龙点点头说:“是的。你们记住自己的工号,乔安哥是七八幺幺号,乔生哥是八三一二号。万一遇到日本小鬼子、矿警队或者拉尸队的人问起来,你们不用多张嘴说话,指给他们看号牌就行。” 乔生开心地问道:“我们可以穿着去见队长吗?”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不可以!这个时候见他等于是害他,要等到他最后一锅药熬完的时候,再设法接近他,保护他。” 乔安点点头说:“明白了。” 乔龙看看乔安和乔生说:“你们来了,我这家也该重新利用起来了,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 乔安和乔生相视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百零三章 哥哥救人熬药 弟弟暗自运筹(一)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隔离中心又一次被用心整理过了,四周重新粉刷了一遍,看上去已经焕然一新。 负屃按照乔虎的吩咐,把隔离区内也进行了认真整治。他让所有的老病号都集中在了六间隔离病房里,实在挤不下,把隔离带也一分为二,留出一半儿容纳还在不断送来的新患者。同时还把患者分出轻病号、一般病号和重病号三部分,让所有的病号一起在隔离病房或者隔离带里开展自助,彼此在里边相互照顾。新来的初发病号依旧安置在半露天的隔离带内,由他们八个人轮流照看。 这天傍晚,负屃刚刚安顿完新病号,兴冲冲地跑进帐篷,请乔虎去观看隔离区,乔虎依旧在满头大汗地熬药,站起身来,原地看了看已经整理过的隔离区,心里稍稍感到释怀。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三天来,没有一例病患者病情加重或者死亡,大部分都已经开始好转,只是还在不断增加的新感染患者,但显然增加的幅度也在下降,他该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乔虎知道,日本鬼子之所以放任他在这里给病人看病,一定是另有所图;他也清楚地知道,邱继财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早已明白,组织上正在设法让自己安然脱身;他也更加明白,弟弟乔龙虽然一直没有露面,却正在悄悄地为自己打算着退路。 乔虎审时度势,认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自己和乔龙之间,和组织之间的信息传递。想到这里,他把目光落在了负屃等八个人的身上,打趣地对负屃说道:“真有你的,这么多病人居然都听你的?” 负屃自负地说:“那还能不听?这都是为他们治病,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且他们也感觉病都快好了,一个个都乖着呐!” 乔虎眼前一亮说:“亏得有你们八个人帮忙,要不然的话,还真是忙不过来。” 负屃由衷地说:“我们几个算什么?还不都是恩人给救了命,恩人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大家传说恩人是个神医,还真是。” 号劳工从外边进来,听见他们的对话,赶紧凑过来,故作神秘地说:“是啊!听说平州城以前确实有一位神医,不知恩人知不知道?” 负屃没好气地说:“好好干你的活儿去,别总是瞎打听。” 乔虎一怔,这才发现负屃跟大家穿的衣服不太一样,和气地询问道:“你的衣服怎么跟他们的不一样?” 负屃笑笑说:“我是拉尸队的,他们都是工友。” “拉尸队……”乔虎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听说海龙帮……” 负屃认真地说:“不瞒恩人说,我就是以前海龙帮的八堂主负屃。” 乔龙内心一阵暗喜,知道矿上的抗日力量就是弟弟乔龙领导的海龙帮兄弟兄弟为主,负屃既是海龙帮的八堂主,那他一定是一直都跟着乔龙的。彩凤和阿娇也不止一次地说过海龙帮的弟兄们,九大堂主已经去了五个,目前还有四大堂主作为骨干跟着乔龙在矿上坚持抗日,看来这个八堂主倒是可以信任和利用。但他表面却没有再吭气,只是看着他们淡淡地微笑。 负屃看乔虎不再说话,赶忙招呼其他人,自己拿起铲子跟着乔虎一起在锅里搅动起来,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不一会儿,已经汗水流淌不止。 到了晚上,乔龙再一次召集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到家里来喝酒。乔龙、乔安、乔生和四大堂主全都围坐在炕桌上,炕桌上摆着一盘儿猪头肉,一盘儿花生米,一只烧鸡和一些烩菜。乔龙端起酒杯豪放地说:“兄弟们!好久没在一起聚了,来来来,先端起酒杯干一杯!” 狴犴指着乔安和乔生说道:“龙爷,这二位应该是孪生兄弟吧?长得太像了。既是龙爷的座上客,一定都是江湖高人,龙爷还没给兄弟们介绍呐!” 乔龙笑笑说:“干了这一杯再介绍也不迟嘛!” 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负屃急忙给大家斟酒。 乔龙放下酒杯,坦诚地说:“这二位确实是孪生兄弟,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都是我的师兄,这次是跟着哥哥一起来矿上,专门来保护我哥哥的。” 狴犴急忙端起酒杯说:“失敬失敬!二位英雄,有些话不用明说,大家心照不宣。敬你们一杯,我老七先干为敬!”说完,狴犴主动一仰脖子干了。 乔安和乔生端起酒杯刚要喝酒。 乔龙立刻制止说:“这样可不行!”众人莫名地盯着乔龙。乔龙嗔怒说:“待会儿还有大事儿要办呢,你们这样都来敬我的两位哥哥,喝醉了怎么办?” 狴犴嗔怨说:“龙爷这是袒护!总不能不让我们兄弟敬二位英雄吧?” 乔龙随口说道:“我看咱们这样。既然大家都是好兄弟,那就什么话也不用多说,连干三杯咱就开始说正事。怎么样?” 众人连连称赞道:“好!这样好!” 狴犴认真地问道:“那刚才喝的算不算?” 乔龙白一眼狴犴说:“刚才大家喝的当然算一杯,你喝的那一杯嘛,当然就不算了,就赏让你多喝一杯吧。” 狴犴委屈地说:“啊?怎么可以这样啊?” 乔龙幽默地说:“你说先干为敬,敬了就敬了嘛!” 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乔龙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说:“咱们现在开始说正事,先请老八给大家讲讲隔离中心里边的情况。” 众人点头称是,全都洗耳恭听。 负屃就把隔离中心目前的实际情况,详细给大家作了介绍,最后说道:“今天,是熬药后的第四天,病人们都已经大部分经历过了第一疗程。再有三天时间,约莫第二个疗程也就结束了,除了最近这六天送来的新病例,到时候所有的病人几乎都可以去病了。恩人现在看来是已经想到脱身了,今天问了我几个不相干的问题,我就直接告诉他说我是海龙帮的老八。” 乔龙点点头说:“唔,看来我哥确实是在想退路了,他需要搞清楚他身边的人谁最可靠,他知道你是老八,一定会认为你最可靠。今天里边带出消息来,说那个幺二二五六号工友,其实是日本鬼子直接安插进来的一名暗探,实际上是一名日本特务,大家以后一定要当心。老八你还要找时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我哥,让他有所提防。”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那就干了他算了,省的麻烦。”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不,现在不能干,得让他活着!” 赑屃脱口道:“那为啥?” 乔龙严肃地说:“刚刚发现他是日本鬼子,他就突然死了,浅见那老鬼会怎么想?” 赑屃不含糊地说:“管他咋想?” 狴犴一脸认真地说:“确实不能,这会给带给我们消息的人找来麻烦。” 乔龙称赞说:“还是老七明事理!老六以后遇事一定要多动动脑筋,多学着点儿。” 负屃睁大双眼,有所顿悟地说:“我说这个家伙怎么一有空就打听大哥的事儿,敢情他是个日本人啊?” 乔龙点点头说:“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好在现在他是在明处,咱们是在暗处,事情还好办一些。” 负屃激动地说:“晚上我回去就告诉大哥。” 乔龙扫视了一下大家,郑重地说:“兄弟们,目前情况很糟糕。鬼子想要药方,邱继财想要我哥的命,我哥身边又有这么一个日本小鬼子,大家商量一下,下一步咱们到底该怎么打算?” 螭吻想了想说:“隔离中心那边不让咱过去,咱干脆就来个围魏救赵。” 乔安一愣,急忙问道:“什么围魏救赵?” 螭吻直白地说:“在矿上其他地方给鬼子弄点动静出来。” 乔龙断然说:“这招不行!” 螭吻一愣,急忙问道:“为什么呀?” 乔龙随口说道:“围魏救赵得有一个前提,就是魏比赵要重要。最近矿上全都一团糟,日本鬼子和邱继财全都一心只盯着我哥,咱们却傻乎乎地盯着别处,这怎么行得通嘛?” 乔生点点头说:“是啊!这样做反而会害了队长的。” 大家面面相觑,不再吭气。 乔龙一指负屃说:“老八,能接触到我哥的就是你们八个人,还有就是日本小鬼子和邱继财的人,你们几个既要提防幺二二五六号,还要提防日本鬼子和邱继财的人,怕是很难应付啊!” 狴犴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别的先别想,咱先准备一条撤退线路吧。”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这个我早就想过了,眼下只有一条退路,其他退路根本就没有。” 乔安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撤往山洞?” 乔龙点点头,坦率地说:“是啊!咱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撤退的主动权和这个山洞。” 乔生急忙说道:“那咱们先去探探地形吧!” 乔龙摇摇头说:“这个不用,都在我脑子里了。”说着,把桌上的碗盘往一边挪了挪,腾出一小块地方,用手沾着水在桌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这里是隔离中心,这里是山洞,虽说距离不太远,但是得从这边绕过去。绕行的路线,需要经过这里,堆尸坑,然后到这里,煤矿中心广场,还要经过这里,食堂,等绕过食堂,也就差不多了。” 乔安疑惑地问道:“这需要多长时间?”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左右吧。” 大家再看乔龙画的图,餐桌上已经画出了五个圆点和连接五个圆点的线路。 乔安看着桌上画的图,想了想,用手一指第一个圆点,笃定地说道:“老八,你只要安全地把队长带到这个位子,我记得这里有两排房子,我和乔生就埋伏在这里,到时候,干脆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咯!” 乔生皱着眉头说:“怕是没那么容易!” 乔安急忙问道:“为什么?” 乔生怔怔地说:“上次暴动的时候,就一下子出现了好多的未知因素。鬼子有它的空中优势,一旦枪响,这里,以及隔离中心、中心广场、食堂、堆尸坑这几个点,都会被四处塔楼上的鬼子,当活靶子打。还有就是地面上的日本鬼子和矿警队手里也都有枪,硬拼大概划不来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乔龙点点头说:“单靠你们两个和老八他们七个,怕是根本不行啊!” 负屃看着大家都一筹莫展,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吧!”众人都专注地看着负屃,负屃继续说道:“晚上我把情况告诉大哥,看看大哥怎么说?” 乔龙连忙说:“好好好,这个办法好!咱们里外得一致,老八,这个就靠你了,消息传得勤一点儿。兄弟们,明晚大家还到这里来,咱们不见不散!” 众人连连点头。 夜色深沉,阴风四起,风起云涌。 乔龙在家里秘密组织兄弟们一起议事,邱继财也把齐天帮的骨干们全都召集到了矿长办公室。邱继财在悠闲地逗鸟,身边站着矿警队队长,狼狗队队长和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等人。 煤矿的狼狗队本来直属于日本鬼子,自打疫情出现,藤田从矿上调走了一大批日本士兵上前线之后,狼狗队就掌握在了邱继财的手里。邱继财为了掣肘师爷,并没有让师爷及其手下的四大金刚负责狼狗队,而是破格提携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根本不师爷放在眼里的齐天帮小角色,成立了一支二十多人的狼狗队。日本鬼子如果需要使用狼狗的时候,可以直接到这里来牵。平时的饲养、训练和使用,就自然归属到了邱继财这里了。 师爷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后边紧跟着大蝎子,两脚还没有站稳,就急切地喊道:“矿……矿长!” 邱继财缓缓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怎么样啊?” 师爷喘着粗气,兴致颇高地说:“真……真……真的管……用!” 邱继财眼珠一瞪,冷冷地说:“慢点说!” 师爷歇口气,兴奋地说道:“隔离带里边,已经都被分成了轻病号、普通病号和重病号三种人。轻病号都已经全部能下地活动了,他们还可以照顾重病号,身上的疹子也全都破了,看的见往外淌黑水,人都一个个的显得很精神。” 邱继财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这位高人还真的能治瘟疫?” 师爷连连点头,高兴地说:“是的矿长,我亲眼看见,还真不是吹牛,差不多都见好了。” 邱继财脸一沉,冷冷地问道:“能不能确定他就是当年神医门的掌门人?” 师爷怔怔地摇摇头。 邱继财冷冷地问道:“那你能不能确定他就是当年的七峰山土匪乔虎呢?” 师爷一下子变得脸色惨白,木讷地摇摇头。 邱继财没好气地骂道:“他妈的,一问三不知,怎么不去查清楚?” 师爷喃喃地说:“打听过了,对方口风很紧。” 邱继财老谋深算地说:“越是口风紧,越说明有问题,你们大家都给我听着。” 众人立马打起精神来。 邱继财不紧不慢地说:“一方面,你们要完完全全地给我搞清楚这个人的底细,把他的衣服都给我扒下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另一方面,你们绝不能让这个人给我跑了。一旦他熬完药,你们就马上动手给老子把他抓起来。” 师爷疑惑地问道:“他要是反抗怎么办?”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哼!你们给我记住,死的也行!” 何大嘴脱口道:“死的?” 邱继财得意地说:“拉尸队的兄弟们,你们必须全都给我一步不离地贴身跟着他;矿警队的也都要死死地盯紧咯,不得已就开枪;狼狗队的,带着你们的狼狗,决不能让他跑了,都听明白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明白!” 邱继财冷冷地说:“即刻起,开始严密监视,等他一治完病人就下手,都下去吧!” 众人听了,并不明白邱继财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无情,却都不敢忤逆,怔怔地散了。 第一百零三章 哥哥救人熬药 弟弟暗自运筹(二) 夜色沉沉,风起云涌。 乔虎独自一人站在隔离中心的敞开式帐篷前,仰望天空,依稀看到暗夜后边隐藏着的较量。 号劳工从背后走过来,直白地问道:“恩人!能说说怎么配药吗?” 乔虎回头,一指配料盆里的中草药,和气地说:“配药其实很简单,关键是你要首先把这些中草药都认全了,认不全是无法配药的,按我教你的方法,你认全了吗?” 号劳工摇摇头,难为情地说:“一下子认不全,太难了。” 乔虎笑笑说:“其实中医讲的是病理,在于阴阳运行,难就难在药上。要不跟你说嘛,你不懂医药就不要学中医。如果懂医药的,这配方不消半天也就学会了,可要是不懂医药的,怕是少说也得学上几个月。” 号劳工脱口道:“几个月?” 乔虎笑笑说:“是啊!你还是先把药都认全了吧,别还不会走路就想着跑,否则抓错了药,那可不得了。” 号劳工执拗地问道:“干嘛非得懂医药才能学啊?” 乔虎反问道:“你要是不懂医药,你学它干嘛呢?” 号劳工一下愣怔住了,“噢!”了一声,灰溜溜地离开了。 乔虎看着他离去,无奈地摇摇头。 号劳工刚走,负屃便悄然走了过来,四下看看,在乔虎耳边耳语了一番,乔虎听了,微笑着摇摇头,一声不吭地返回到帐篷里去了。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雾色沉沉。 隔离中心帐篷外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向空中扶摇直上。 这已经是乔虎熬药的第五天了,八盆汤药已经分别盛好,生石膏粉也已经煎好,灶上的两只大铁锅里也已经再次倒满了水,乔虎开始配药泡药。 负屃轻轻走了过来,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昨天晚上想好了吗?” 乔虎一边配着药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没有回去睡觉吗?” 负屃坦诚地说道:“没有,当我知道幺二二五六号的身份以后,就决定对大哥寸步不离。” 乔虎把配好的药材浸泡在锅里,疑惑地问道:“你觉得幺二二五六号是真的?” 负屃想了想说:“大哥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以转达龙爷说的原话,龙爷让我告诉大哥,说这个消息的来源是一只松鼠。” 乔虎一怔,他当然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眼下这个海龙帮的八堂主,确实是跟着乔龙一起抗日的兄弟,是完全值得信赖的。但号劳工,竟然是一位日本特工,这让他感到有些出乎意外,是他始料不及的。这八名工友,都是经过乔龙提前甄选的,那么在乔龙看来,这些都应该是可以秘密接受治疗,相对比较可靠的人,竟然还会出现日本特工,可见浅见对劳工队伍采取的手段是多么让人难以置信,乔龙他们的对敌斗争是多么艰难。 乔虎心里这么想着,手上还在继续配药,坚定的语气说:“乔龙的话我信,我会严密提防他的。” 负屃高兴地说:“那就好。浅见那个小鬼子想要大哥的药方,邱继财却是想要大哥的性命,脱身的时候大哥一定都要考虑清楚。” 乔虎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经想好脱身的办法了。” 负屃闻听,机警地四下看看,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需要大家怎么配合?” 乔虎立刻和负屃耳语了一番。 负屃听完,马上开心地笑了,由衷地称赞道:“恩人!这可简直太妙了!我今晚就回去跟龙爷讲,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正在这时,号劳工和另外六名工友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乔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搅拌着锅里一边说:“大家都这么早?” 号劳工自谦地说:“恩人一忙一晚上,我们恐怕都来晚咯!” 乔虎笑笑说:“大家先把今天的汤药发下去让病人们喝了吧,估计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大家纷纷走过去端起药盆儿,号劳工随手感觉一下汤的温度,欣喜地说:“恩人说的没错,温度刚刚好。”说完,端起一盆儿汤药,直接向隔离区去了。 负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也端起一盆儿汤药向隔离区去了。 这一天,浅见把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全都召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浅见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桌子对面站着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 小野和钱翻译全都心知肚明,浅见虽然表面上对乔虎熬药一直不闻不问,其实早已对乔虎治疗瘟疫的药方垂涎三尺。邱继财并不知道这些,他一直不清楚浅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就等着乔虎完成拯救病人的使命了。 浅见一一审视地看着他们说:“你们都说一说,这个熬药的高人,熬完药以后会去哪里?” 钱翻译笑嘻嘻地说:“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自然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咯。” 小野却恶狠狠地说:“不交出药方,哪里都去不了!” 邱继财一怔,疑惑地看看小野,再看看浅见,顿时明白了一切,浅见这样挖空心思,原来是想要治疗瘟疫的药方的,看来跟自己的目的并不冲突。急忙点头哈腰地说:“太君,什么高人啊?我看他这次是走不出煤矿了。” 浅见哈哈大笑说:“哈哈哈!整个中国都在我大日本帝国的控制之下,他想去哪里,当然是由我们大日本帝国说了算!” 钱翻译疑惑地问道:“浅见太君的意思是?” 浅见得意地说:“如果他识时务,我可能会安排他去日本,如果他不识时务,那我就说不准了。哈哈哈!” 邱继财一愣,脱口道:“去日本?” 浅见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他是一个人才,那就理所当然地就要让他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 邱继财没想到浅见还会有这样的打算,正好与自己的目的发生了冲突,眼珠一转,立刻挑拨说:“他要是仇恨日本,是一个抗日分子呢?” 浅见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不不不,邱sir,你们支那人缺少教化,这个不足为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到了我们大日本帝国,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怕他不归顺。” 小野恶狠狠地说:“他想不归顺?死啦死啦地,由不得他!” 钱翻译暗暗吃惊,竖起大拇指,称赞说:“还是浅见太君看得远啊!” 邱继财心下暗想,这下坏了,浅见和小野都不想让这个人死在这里,无疑增加了自己的难度,这可怎么办?他不甘心地说:“可他要是死在这里怎么办?” 浅见严肃地说:“这正是我今天请大家来的原因。” 邱继财不解地问道:“浅见太君是什么意思?” 浅见冷冷地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邱继财急忙问道:“浅见太君知道他是谁吗?” 浅见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并不重要,我不管他是谁。” 众人全都愕然。 邱继财顿时作难了,自己原来做好的计划一下子就被浅见的命令给彻底推翻了。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把师爷、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矿警队长和狼狗队长全都叫了来。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他的手下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谁也不敢说话,只是站在他的前边,偷偷地看着他。 邱继财终于停了下来,一摊双手,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浅见太君不仅不想杀他,还要保护他。真是气死我了!” 师爷火上加油说:“如果他真是乔虎呢?” 邱继财无可奈何地说:“浅见说了,不管是谁!” 师爷眼珠一转说:“那咱们干脆打冷枪吧!” 邱继财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浅见要是追查下来,那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矿警队长上前一步说:“派人刺杀?” 邱继财白一眼他说:“胡闹!那不还是跟打冷枪一个样吗?” 狼狗队长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能搞个意外就好了。” 邱继财眼前一亮,高兴地说:“这倒是个办法,你们都想想,搞个什么意外好呢?” 众人顿时又没有了主意。 邱继财没好气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这些人,一到关键时候就他妈全都蔫儿了,真是一群废物!” 师爷不紧不慢地说:“事到如今,这个乔虎反而成了老虎屁股摸不得了,我看咱们还是得随机应变。” 邱继财一愣,旋即问道:“你说,怎么个随机应变?” 师爷平静地说:“大家只要都牢牢记住一条,就是要想办法激怒他,吓跑他,那样就可以随时制造意外。这些都是我们的机会,任何机会来了都不要放过,还愁搞不定?” 邱继财想了想说:“眼下也只好如此了,你们可真是一群榆木脑袋,都给老子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制造意外?去吧去吧!” 众人全都唯唯诺诺地走了,只有师爷站在那里没有动。 邱继财看看他,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师爷急忙上前跟邱继财耳语。 邱继财听了,眉开眼笑地说:“好好好!到底是齐天帮的师爷。太好了!你去办!马上去办!快去快去!事成之后,我先把蔷薇嫁给你。哈哈哈!” 师爷得意地一溜烟儿跑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暗沉的天色下,阴云密布。 隔离中心在乔虎到来熬药的第五天晚上,一顿汤药顺利地喂食结束以后,负屃、号劳工和其他六名工友全都离开了隔离中心,各自回去了。 负屃惦记着与乔龙昨天晚上的约会,要把乔虎的计划告诉大家,以便商议应对之策,一忙完就急匆匆地往家属区乔龙家赶;号劳工也急匆匆地向军营方向去了,他也要及时向浅见去汇报。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四葫芦和大蝎子已经埋伏在隔离中心向家属区的必经之路上,他们隐藏在暗处,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负屃不经意地走了过去,他们把负屃放了过去,紧接着一名黑大个工友和一名络腮胡子工友走过来,准备也向家属区去。他们刚刚走到四葫芦和大蝎子带人埋伏的一处僻静所在,就见一群黑影一拥而上,把这两名工友全都囫囵地装在麻袋里,扎起袋口,抬着走了。 四葫芦和大蝎子带人把两名工友抬到拉尸队办公室旁的一间空屋子里,师爷悠闲地坐在中间,手里拿着两根金条,何大嘴和二杆子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一人手里把玩着一把尖刀。 两名工友被四葫芦和大蝎子从麻袋里放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当时就吓瘫了…… 负屃快速赶到乔龙家,家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乔龙、乔安、乔生、赑屃、狴犴和螭吻已经坐在炕上等候。负屃一进门,大家就关切地围拢上来,乔龙招呼大家一边坐下吃一边聊。 乔龙让负屃坐在身边,看看他,再看看大家说:“算算日子,看的就近了,明天是最后一天,说不定就是明天上午的事情了。” 乔安脱口道:“这么快?” 乔龙喃喃地说:“一个疗程六剂药,一天两剂,明天上午第一剂药吃完,差不多就有相当一部分人恢复健康了。” 乔生急切地问道:“浅见和邱继财知不知道?” 乔龙摇摇头说:“估计还不知道。” 狴犴一激灵,激动地说:“那这就是咱们自己的先机啊!” 负屃故作神秘地说:“昨天晚上,我可是把情况都跟大哥说了。” 乔龙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哥怎么说?” 负屃笑笑说:“大哥真精明,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很细致地考虑清楚了。” 乔龙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说!” 负屃不紧不慢地说:“大哥说了,日本人想要药方,就肯定不会让他死,让我们大家尽可以放心,不要开枪。” 乔龙释然道:“这倒是,只要没有人开枪,邱继财想要我哥的命,他就没有任何办法。” 乔安疑惑地说道:“可问题是,咱们不能周旋,需要逃走呀!” 乔生附和说:“是啊!不逃出去,待在这里不就是等死吗?” 负屃又卖关子说:“这个没关系,大哥已经安排了一出好戏,大家明天就等好吧!” 乔龙白他一眼,刚要生气。 狴犴急切地问道:“那个幺二二五六号怎么办?” 负屃得意地说:“大哥就是要利用他呐!大哥说了,既然他是日本人,那只要有他在手里,日本人就会投鼠忌器。” 狴犴若有所思地说:“对呀!到了行动的时候,大哥只要控制了幺二二五六号,那就等于是控制了日本鬼子。现在的情况是日本小鬼子倒是可以控制了,可怎么控制邱继财呢?” 负屃平静地说:“大哥说了,只要日本鬼子不动,邱继财自然就不敢动。” 乔安想了想说:“真要是安排好了,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一早务必要通知松鼠,让松鼠千万不要盲动。” 狴犴脱口道:“那是肯定的咯!” 乔龙一脸愠怒地说:“老八,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到底明天是一场什么样的好戏?你倒是好好说说呀!” 负屃看着乔龙真生气了,赶忙跟大家诡秘地说了起来。大家认真地听着,越听越高兴,听完之后,全都放松地笑了。 乔龙听完,立刻又在桌上把那天的图用手指蘸着水重新画了一遍,然后指着图,严肃地对大家说:“我哥的这个计划非常好,咱们就按这个办法干。我等一会儿就去女工宿舍找我妹,让她想办法去通知松鼠,以免节外生枝。老八千万要记住,你带着我哥向这个方向撤;老九,你带着人在这里接应,一定要记住,接应到了我哥之后,不能停歇,要赶紧朝中心广场的方向撤。乔安哥,乔生哥,你们两人就埋伏在这个地方接应,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枪。老六、老七,你们就在中心广场接应,一旦得手,马上向这个方向转向食堂,只要到了这里,塔楼就再也看不见我们,我们就算成功了。” 乔生疑惑地问道:“乔龙兄弟,你在哪个位置?总不能你们兄弟这个时候还不见面吧?” 乔龙笑笑说:“乔安师兄,乔生师兄,等把鬼子赶出去,以后我们兄弟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你们各自忙你们的,到时候,我得去缠着邱继财,我得让那些拉尸队、矿警队、狼狗队什么的,根本就得不到邱继财的命令。要是没有了邱继财的命令,他们就都是些睁眼瞎,一个个只能干瞪眼,像无头苍蝇一样没什么用。这样的话,你们才顺利。” 众人闻听,全都频频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临危不乱生巧计 生变掉进堆尸坑(一) 夜色阴暗,暮霭沉沉。月亮不知道被雾霾驱赶到哪里去了,群星静默,唯有狗叫声此起彼伏,让万籁俱寂的夜里,平添了几分惊恐和聒噪。 帐篷里的灯光刺眼地亮着,乔虎站在帐篷外的夜色里,仰望天空,茫然不见一丝星光。 邱继财从外边缓缓走来,风趣地说道:“哟!郎中先生颇有雅兴嘛!” 乔虎回头看看,一眼便认出了邱继财,十六年前他图财害命的那副嘴脸立刻浮现在眼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可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迫使他忍住了,他强压着怒火,平静地看看邱继财,视同陌路地说道:“是啊!每到月圆之时,总是能想到故乡和故乡的亲人们。可现在的时辰,乌云遮挡了月亮的光辉,也不知是月圆还是月缺。但不知先生是何许人?这里是隔离区,怎么会在此相见?” 邱继财附庸风雅地说:“嗯哼!不曾想郎中先生还是个性情中人。我嘛!姓邱名继财,大日本皇军请我在这李家峪煤矿上负责,人称邱矿长的便是。” 乔虎故作惊讶地说:“哟,原来是邱矿长大驾光临,这里是隔离重地,也是生死之地,不知邱矿长……” 邱继财随口打断乔虎的话,单刀直入说:“邱某斗胆问一句,郎中先生是祁县人呢?还是包头人?” 乔虎笑笑,随口说道:“在下原是太原人士,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但不知邱矿长何以这么问?” 邱继财不动声色地说:“因为邱某是祁县人,曾经在包头常驻。” 乔虎沉着应对:“哦!邱矿长原来不是本地人?” 邱继财不紧不慢地说:“邱某本是一介末代晋商,我的东家在包头有买卖,我在东家包头的商号里做大掌柜。” 乔虎故作不解地问道:“哦?大掌柜是个什么角色呢?” 邱继财反唇相讥说:“先生莫非不懂生意?” 乔虎笑笑,平静地说:“家学渊源,在下从小跟着父亲识药,不曾懂得其它。” 邱继财冷冷地透着杀机说:“那可惜了!邱某本来想要趁着这迷人的夜色,要给郎中先生讲上一段,如何害的东家家破人亡,临死还给邱某数钱的故事呐。” 乔虎暗自发怒,但依旧镇静地说:“在下实在听不懂邱矿长的话。” 邱继财恶狠狠地说:“东家的两个狗崽子在半道上,也被我赶下了山崖!” 乔虎此刻明白了,邱继财这么没来由地说这些,这是专门想来激怒自己,以使自己暴露身份的。看来乔龙说的没有错,邱继财早就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想到这里,他心静如水,平静地说道:“邱矿长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邱继财始终感觉不到乔虎的心理活动,冷冷地说:“如果那两个狗崽子还活着的话,应该和郎中先生年龄相仿。” 乔虎微微一笑说:“邱矿长说笑了,在下一年四季东奔西走,看上去的年龄,远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邱继财狡黠地问道:“是吗?郎中先生可知道我说的那两个狗崽子,眼下多大年龄呢?” 乔虎笑笑说:“在下不知邱矿长所说的狗崽子究竟是狗还是人,在下只知道自己的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还小一些而已。” “哈哈哈!”邱继财得意地笑着,话里有话地说:“岁月在任何时候都会磨蚀人的年华,多留意吧,小心一不留神,就被顷刻间磨蚀光咯。”说完,大摇大摆地笑着走了。 乔虎仰天看着,掩饰着内心的悲愤,两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在沉沉的夜色下悄然滑落。 天蒙蒙亮,阴云密布,天气依然是昏沉沉的。隔离中心帐篷外的烟囱里冒着缕缕青烟。 乔虎在帐篷里大汗淋漓,正用铁铲搅动着大锅里,锅里的中药汤在沸腾着。身边的地面上摆着八只空盆,身后是满满当当的各种配料盆儿和深色浅色的坛坛罐罐,还有几盆儿已经泡好的草药。 负屃从后边走过来,朗声道:“大哥!一夜没睡?” 乔虎从锅里开始往八只空盆里舀汤药,一边舀一边说:“我把要熬的药全都熬好了。” 负屃看看四下没人,快速拿出一个布包袱递过去,压低声音说:“这是大哥要的东西。” 乔虎接过来,随手塞在自己睡觉的木板下,顺手一指旁边的坛子问道:“这些深色浅色的坛子,你明白意思吧?” 负屃点点头说:“明白。深色的是给初发病的人准备的,浅色的是给已出疹排毒的病人准备的。” 乔虎手上继续舀着汤药,嘴上安顿说:“最近送来的病人少些了,所以深色的坛子也就少一些。等一会儿你们把已经盛出来的汤药拿去都给病人喂了,现在手里盛的这四盆儿,是给初发病人准备的,用其中的两盆儿就够,让幺二二五六号去喂。” 负屃心领神会地说:“明白。” 乔虎已经舀完汤药,随后直接往锅里分别倒进已经煎好的生石膏粉和配好的六盆儿草药说:“我再熬这两锅就结束了,老八你千万记住,这两锅全部是第二个疗程给已出疹病人用的。” 负屃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乔虎笑笑说:“等大家都来了,你们就准备吧。” 负屃应一声“好嘞!”转身去忙了。 乔虎不动声色,继续在锅里用铲子搅着。 不一会儿,其他七名工友陆陆续续都到了。 号劳工最后一个到来,好奇地打招呼说:“咦!今天都很早嘛!” 乔虎平静地跟大家说:“今天能熬的汤药,我已经都熬出来了,大家现在可以去给病人喂药了。现在锅里的,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顿,再熬就得再备草药了。” 号劳工一听,知道乔虎的熬药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必须马上去通知浅见,一念至此,抬腿就要走,嘴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着:“我去找人备草药。” 负屃急忙出面拦住他说:“幺二二五六号,你这是到哪里去备啊?我已经通知龙爷了。” 号劳工尴尬地笑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负屃一招手说:“兄弟们,咱们该喂药了。” 号劳工疑惑地问道:“今天喂药是不是早了些?” 负屃笑笑说:“幺二二五六号,这一顿,是第一批病人的最后一剂药了,你不想让大家快些好吗?” 号劳工不自然地笑笑,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 负屃沉着地指挥大家说:“来来来!都来端药!” 工友们鱼贯上前,一一端着药盆儿进到隔离病房去了。 负屃指着地上的四盆儿汤药说:“幺二二五六号,你动作快,来,咱俩负责这四盆儿,这是给初发病人喝的。” 号劳工走到负屃指着的地上四盆儿汤药跟前端起一盆儿离开了,负屃麻利地拿过来几只深色的坛子,端起其中一盆儿汤药,缓缓地倒了进去。 倒满一只坛子之后,再拿过来一口深色坛子,再到进去,直到把两盆儿汤药都倒完。随后,负屃轻轻走到乔虎跟前说:“等幺二二五六号把两盆儿汤药喂完,咱们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乔虎点点头说:“是的,剩下的两锅汤药,差不多还需要熬上三个时辰,你记住就可以了,都是给已出疹病人喝的,初发病人的汤药,已经都储备在这些坛子里了。这样的话,在咱们行动之前,幺二二五六号就再也没有时间捣鬼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浅见很清楚乔虎诊治瘟疫的进度,这一天也和小野一起一早在办公室里,站在矿区图前早早开始谋划。 浅见两手在图上比划着说:“我们在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都要埋伏部队,小野君站在这个塔楼上亲自统一指挥。” 小野疑惑地问道:“那我不清楚实际情况,该怎么指挥?” 浅见胸有成竹地笑笑说:“我们的幺二二五六号劳工,会与高人寸步不离,他会给出行动信号,小野君只要用望远镜看他的手势就可以。” 小野不高兴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这个支那人?” 浅见得意地微笑着说:“不不不!他可不是支那人,他是藤田司令长官和栀子小姐专门为我们派来的,是我们大日本帝国隐藏在劳工内部的高级特工。” 小野立正低头说:“哈伊!” 浅见得意地说:“我们这么埋伏部队,相信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哈哈哈!” 小野也狞笑着:“哈哈哈!” 浅见笑过之后,脸色一沉说:“小野君马上去安排吧。” 小野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转身出去,与正好进门的钱翻译差点儿撞个正着。 钱翻译慌张地说道:“浅见太君,您找我?” 浅见趾高气扬地说:“记得中国有本书叫《三国演义》,里边有一个《空城计》的故事,诸葛亮临危不乱,抚琴退敌,很有意思。我今天请你来,也想一起合演类似一出戏。” 钱翻译一头雾水地问道:“在下不明白太君什么意思。” “哈哈哈!”浅见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直白地说:“我今天高兴,备了好酒,咱们在这里手谈几局,坐等药方到手,不知钱sir意下如何?” 钱翻译正中下怀,刚刚已经收到翠儿转来乔龙的消息,说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让自己不要贸然行动,他正想找浅见下棋拖住他,不想瞌睡给了个枕头,浅见反而主动约他了。他马上高兴地说道:“药方到手?这可太好了!那我们就好好下几盘,让浅见太君梦想成真。” 两人相视一笑,愉快地进到内室里去了。 却说邱继财这天早上,也是稳坐钓鱼台。 前一天晚上,他去私会乔虎,提前享受了还没有决战就已经获胜的那种胜利者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心情大爽。这一早刚刚起来,师爷就来报告,说那件事情已经办妥,坐等好消息即可。 邱继财越想越得意,虽然自己还是不能准确地认定这位制药郎中就是乔虎,可他却宁愿错杀,也绝不能让自己的仇人活着。一想到仇人将要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无法报仇,他心里的感觉就别提有多得劲了。 邱继财一高兴,打算拎着鸟笼出门去,刚要出门,没料到乔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邱继财纳闷地问道:“龙爷?你怎么来了?” 乔龙惊慌失措,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嘴唇哆嗦着说:“天爷救我!天爷救我!” 邱继财一头雾水,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乔龙慌里慌张地要找地方躲藏,浑身战战兢兢,嘴里哆嗦着说:“海大哥要杀我!海大哥要杀我!” 邱继财诧异地问道:“海爷?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乔龙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嘴里仍然哆嗦着:“没死……没死……海大哥没有死,我亲眼看见……看见他了。” 邱继财疑惑地问道:“在哪里呢?” 乔龙极度恐惧,一指门外说:“就在门口!就在门口!” 邱继财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外空空如也,他诧异地看着乔龙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乔龙急促地说:“海大哥抱怨我,在海龙帮杀鬼子的时候,我没有在场,找我索命来了。” “哈哈哈!”邱继财不屑地笑了,此刻他发现,海龙帮的龙爷其实也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宵小之辈,揶揄说:“我一直以为龙爷是一位少年英雄,原来竟是这副熊样。” 乔龙满脸恐惧地说:“我是没地方去了,到天爷这里躲躲。” 邱继财想了想,随手把鸟笼挂回去,得意洋洋地说:“好好好!我就干脆陪着你在我这里好好逗逗乐子,来消除你的恐惧。” 乔龙闻听,一阵暗喜。 邱月影一早接到了上级指示,说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鬼子必然要对乔虎同志下毒手,要求地下党组织务必保证乔虎同志的安全。她激动得双手拿着电报纸颤抖着,她的心也早已飞到煤矿去了。 一接到组织的电报,邱月影想都不多想,立刻和大奎二奎一起,各自骑着一匹快马风驰电掣地向煤矿狂奔。到了炮楼的废墟处,二奎想要歇歇,邱月影却不同意,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大奎感到不能理解,疑惑地问道:“邱月影同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呀?” 邱月影直白地说:“上级党组织指示我们,乔虎同志是我党的重要财富,一定要救出来。” 二奎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彩凤同志和阿娇同志要去,你死活不同意呢?” 邱月影振振有词地说:“我不愿意搭上她们两人无辜的性命,再说城里还需要有人照料,一旦藤田有什么行动,她们也可以给我们报个信儿。” 大奎疑惑地问道:“莫非你已经抱着必死的态度?” 邱月影坦诚地回答说:“只要能够保证乔虎同志平安,如果需要我替他去死,我同意。” 二奎由衷称赞说:“好样的,邱月影同志,不歇了,我们干脆再快点儿。” 话音一落,三人拼命打马,策马狂奔。 第一百零四章 临危不乱生巧计 生变掉进堆尸坑(二) 战斗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隔离中心帐篷外的烟囱依然冒着缕缕清烟。 帐篷里,乔虎已经全部收拾利落,只有两口大锅里的汤药还在沸腾着,热气升腾。灶内熊熊燃烧着的煤炭,仿佛正在含笑着逐渐化为灰烬,灶旁放着十几口浅色的药坛子。 乔虎最后用铲子搅拌了几下汤药锅,缓缓把铲子放下来,冷静地看看周围,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下一步了。只见他从自己睡觉的床板底下拿出那只布包裹,包裹里竟然是一件普通的劳工服,他从容地穿好衣服,端起床板上的水缸子,咕咚咕咚连续喝了好多水。 负屃出来了,六名工友全都拿着空盆儿出来了,乔虎让他们把空盆儿放在一边摞起来,工友们全都照做了,看着乔虎把帐篷内收拾的井井有条,全都怔怔地看着他。 乔虎向负屃点头示意。 负屃心领神会,大手一挥,一千多号已经痊愈的患者一起从隔离区的仓库里一下子全都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呼喊着:“救命恩人那!” 这些患者都是今天刚刚用完药的轻病号,身上的斑疹和衄血已经基本消失,他们一出来,二话不说,抱起乔虎就走。 号劳工刚刚给初生患者喂完药跑出来,乔虎已经不见了,一见到众多患者跑出来的情况,顿时大惊失色。他找了半天才发现乔虎已经穿上了劳工服装,看见众人已经簇拥着乔虎向隔离中心外涌去。最贴近乔虎的恰恰是负屃为首的那七名工友,自己瞬间就被边缘化了,早已设想好的计划瞬间全被打乱了。 号劳工急眼了,不顾一切地冲进人群,疯狂地向乔虎拥挤过去,负屃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看见他拼命挤了过来,悄悄跟在他附近,就着拥挤的潮涌,趁乱撕掉了号劳工衣服上的号牌。 工友们一起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乔虎,人流冲出隔离中心,一路浩浩荡荡向前方涌去。 两处塔楼上的鬼子全都注目着这一切,一时不知所措…… 路边严阵以待的狼狗队员分别都牵着一只狼狗,也是不知所措…… 四处站岗的矿警队员全都端着汉阳造,瞪大眼睛,还是不知所措…… 所有提前做好的部署,都被突如其来的患者潮全给冲破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四处一片惊愕的神情。 这就是乔虎的计划,参加中国共产党以来,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提高,已经深切地领会到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的深刻含义,领会到抗日战争是一场人民战争的深刻含义。 劳人队伍在负屃的暗中指挥下,像浪潮一样沿着乔龙预定的路线行进着,走到几排房子附近的时候,螭吻等人带着大批劳工也积极参与进来,规模一下子大了一倍多,队伍瞬间达到了两千多人。大家继续向前行进,不断有劳工参与进来,很快达到了超过三千多人的规模。 不一会儿,队伍推推搡搡地来到了堆尸坑附近,劳工们还在簇拥着乔虎往前奔,又有一批工友也加入了队伍,乔安和乔生也夹杂其中。 再看乔虎,已经被淹没在劳工群中看不见了,整个形成人潮的劳工队伍里,全都是穿着号牌制服的劳工和一些拉尸队员,一个个都挤得汗流脊背,狼狈不堪。 号劳工发疯似地拥挤着,一边使劲儿挤着一边寻找着乔虎,可哪里还能看得见乔虎的影子呢? 周围束手无策的狼狗队、拉尸队和矿警队员全都傻眼了,一个个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队伍呼叫着一路向前跑,已经到了堆尸坑的边上。 小野站在塔楼上,一手拿着一面指挥旗,一手举着望远镜在认真观察着,一时不知所措,他极力寻找着号劳工的影子,可他看来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号。眼看着劳工队伍已经到了堆尸坑附近,转过堆尸坑就会到达中心广场,绕过中心广场就会顺利到达食堂,食堂周围,高墙林立,塔楼的视线很容易会被全部遮挡,到那个时候,局面就再难控制了。 小野心里紧张地打着鼓,急的团团转,在面积极为狭小的塔楼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忍不住跺起脚来。 小野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摇了电话,他要打电话给浅见,局面根本不是先前想象的那样,找不到号劳工,根本就无法指挥这次行动。 然而,浅见正和钱翻译在办公室的内室下棋,此刻棋战正酣。也不知为什么,今天钱翻译的棋风变得异常犀利,浅见早已适应了钱翻译磨磨蹭蹭的慢棋,此刻钱翻译的气势之猛和落子之快,让他始料不及,应对连连出错。从早上下棋一开始,到现在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已经连输了钱翻译两盘。 浅见很不服气,已经杀红了眼,越是着急,越是出错,越是出错,又越是着急,一时欲罢不能。他手握黑棋盒子,两眼发直,一副一头钻进棋局,再也不愿意出来的样子。 “叮铃铃!”外室的电话铃响了。 钱翻译看看浅见充耳不闻的样子,静观其变。 “叮铃铃!”电话铃又响。 钱翻译手持白子,果断地又下了一子。 浅见本打算起身去接电话,忽地又坐了下来,急切地问道:“钱sir,你刚才下哪里了?” 钱翻译狡黠地笑笑说:“兵不厌诈,这步棋可是一招必杀招,太君没看见最好,我是不能告诉太君。” “叮铃铃!”电话铃再响。 浅见气呼呼地叫道:“哎哟!烦死了!”说完,愤愤地推开推拉门,起身跑出外室去了。 钱翻译正打算想对策应对,没料到浅见并没有接听电话,而是不耐烦地伸手拿起电话又挂掉,然后恼怒地把电话听筒放在一边。 钱翻译瞅见,心下暗喜,坐在原地不动,诡秘地笑了。 浅见坐回原位,继续低头沉思。 正当劳工们相互簇拥着一起飞快地穿行,准备绕过堆尸坑,向中心广场方向去的时候,紧紧簇拥着乔虎的几名工友中,黑大个和络腮胡子两人互相使个眼色,一用力,把乔虎向着堆尸坑的方向推了出去。 簇拥着的人群一下子改变了方向,“扑通!扑通!”有许多人都站立不稳,失足掉进了堆尸坑,乔虎也忽地一下随着人群一起跌进了堆尸坑。 乔虎一下子猝不及防,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感觉直直往下坠落,急变身形,双脚缓缓落地。再仔细注目观看,发现有几十名劳工都重重地落到了堆尸坑里,当即死伤无数。 堆尸坑上边的黑大个和络腮胡子两名工友面向堆尸坑,“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黑大个高声喊道:“恩人啊!请您原谅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师爷用我们全家的性命相逼,我们不得不这么干哟!” 络腮胡子也高声说道:“恩人啊!我老婆孩子都在师爷手里呐!我不这么干,他们就活不了命啊!” 乔虎刚要张嘴说话,这两名工友已经被人从上边扔了下来,乔虎急纵身准备上前接住,又一名工友急急坠了下来。 乔虎本能地闪身伸手,就着惯性的冲击,接住了掉在自己身上的工友。 “扑!扑!扑!”三声连响。 黑大个子和络腮胡子两名工友头朝下掉进了堆尸坑,当即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乔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里接住的工友,竟然是号劳工。乔虎放下他,吃惊地问道:“怎么是你?” 号劳工惊魂未定,怔怔地说:“恩人又救了我一命!” 乔虎随口问道:“刚才怎么不见你?” 号劳工说:“我一直在找恩人,恩人怎么穿上了工服?” 乔虎喊一声:“先别管了,你先歇会儿再说!”说完,顾不上再说话,在堆尸坑里开始跳来跳去地救人,对还在上边站立不住掉下来的劳工,尽可能地施以援手,堆尸坑又大又深,掉下来的人几乎非死即残,只有自己和号劳工安然地站在堆尸坑里…… 乔虎被摔进堆尸坑,师爷在上边的制高点上看得真切,早已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矿长室去向邱继财报信邀功去了。 乔龙此刻还在矿长室里装作害怕,一个劲儿地抽搐着,缠着邱继财。邱继财并没有识破他,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英雄竟然如此胆小怕事。 乔龙还在一个劲儿地嘟囔说:“海大哥是来要我的命,又不是来要你的命咯!” 邱继财很不耐烦,明确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乔龙的心里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拖住邱继财,他怔怔地反问道:“什么事情比海大哥要我的命还重要?” 邱继财着急地跺脚,却拿乔龙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师爷急匆匆跑进来,着急忙慌地说:“矿……长!矿……长!成……成功了!” 邱继财没好气地斥责道:“又是这毛病,你他妈慢慢说。” 师爷歇口气,激动地说:“我们的计策成功了!” 邱继财饶有兴致地说:“你再说清楚一点儿。” 师爷高兴地说:“我们买通的两名劳工,真的制造了意外,把那位高人推到堆尸坑里去了。” 邱继财一下子兴奋起来,睁大双眼,急切地问道:“摔死了?” 师爷摇摇头说:“那家伙命大,没死。” 邱继财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旋即兴奋异常地说:“快走!看看去!就算不死也得让他脱成皮,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活?”说完,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师爷紧紧跟了上去。 乔龙一下子愣住了,师爷的话他听得真切,暗忖道:“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吗?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乔龙看着邱继财和师爷把自己撇在矿长办公室都出去了,自己再也装不下去,急忙冲了出去。 天色暗沉,闷热异常。堆尸坑的周围,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密不透风,人们全都挤得汗水淋淋的。 乔虎和号劳工站在堆尸坑里,感到腐臭阵阵,白骨遍地。 突然人群中一阵涌动,师爷带着一帮拉尸队队员拿着大棒驱赶众人,拉开了场子,矿警队也出面维护秩序,闪出一条路来,邱继财缓缓走上前来。 邱继财看看坑里,摔下去的几十名劳工或死或伤,只有两人直直地站着,疑惑地问道:“哎!师爷!那位高人在哪儿呢?” 师爷伸手一指说:“那不嘛!下边的两个人个儿高的就是。” 邱继财没好气地说:“他妈的,下边的都是矬子,哪还看得出高矮?站着的两个,都不是劳工吗?是不是你收买的人骗了你?” 师爷再伸手一指说:“那俩货,已经掉下去摔死了。” 邱继财不解地问道:“谁能保证这就是那个熬药的?” 师爷胸有成竹地说:“一问便知。”说着话,兴致勃勃地站到坑前,两手做成喇叭状高声喊道:“喂!我说高人,你熬药熬的好好的,怎么掉到下边去了?” 乔虎声音高昂激越地说:“你们一个个狼子野心,少在这里装蒜了!” 师爷得意地看看邱继财,明显下边回话的人正是自己想要除掉的人,邱继财赞许地点点头,高声说道:“你这人也是,救人救到底,剩下的病人就不管了吗?” 乔虎义正辞严地说:“汤药我都熬好了,剩下的病人足够用了。” 邱继财慢条斯理地说:“太君想要你的药方,你怎么就急着走呢?” 乔虎厌恶地说:“呸!哪儿来的什么药方?” 邱继财充满挑衅的味道说:“乔虎!你不是能耐挺大吗?你爬上来呀?” 乔虎没想到邱继财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想极力掩饰,并不是怕自己的身份被揭露,而是担心乔虎的这个英雄形象在几千号劳工的面前毁掉。他装作听不懂地说:“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邱继财再次直接挑衅道:“七峰山土匪乔虎,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大英雄,你怎么了?怂了?”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乔虎的脑子飞速转动着,觉得再也无法躲避,必须面对了。他顿了顿,大义凌然地说道:“邱继财你听着,老子就是乔虎,神医乔虎!七峰山土匪乔虎!日本鬼子打不死的乔虎!” 周围立刻又嘈杂起来,人们终于明白了,掉在堆尸坑下边赶来矿上控制瘟疫的人,却是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乔虎,马上就开始纷纷打抱不平起来。 邱继财根本不理会周围的声音,终于验证了乔虎的身份,立刻暴怒起来,对着堆尸坑下边恶狠狠地说:“当初怎么就没把你摔死?又让你活了这么久,你弟弟呢?那个小兔崽子在哪里?” 乔虎冷冷地说:“邱继财!你放心!我们兄弟俩现在正忙着杀日本小鬼子呐,暂时还没有工夫搭理你,等我们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回头再来收拾你这个恶棍!” “哈哈哈!”邱继财大笑,他没想到这个乔虎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嘲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恨得是牙根都痒痒,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你只是没机会而已!过了今天,你再也没有机会啦!” 乔虎冷冷地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先别得意的太早,你是一个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大汉奸,中国人民早晚都会处决你!” 邱继财得意地再次挑衅说:“你的这个愿望看来已经很久了吧?到头来怎么样啊?是你在下边欲死不能吧?哈哈哈!现在报仇的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有本事你上来呀!” 乔虎呵斥道:“邱继财,你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邱继财理直气壮地说:“下场?你的下场就是现在小命攥在我的手里!你现在把药方给我,我让他们把你捞上来,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怎么样啊?” 乔虎怒斥道:“狗汉奸!做你的白日梦,想拿药方讨好日本人,你也不过是日本鬼子的一条狗而已。” “哈哈哈!”邱继财一阵狞笑,得意地说:“你要是不听话,就只能与这些尸骨为伴了,看看你什么时候就跟他们一样咯!” 乔虎怒不可遏地说:“邱继财你别得意,日本鬼子早晚会被中国人民赶出去,你这条没有了主人的狗,就必定是一条丧家之犬,想想你的下场吧!” “哈哈哈!”邱继财笑得更狂了,他冷冷地说:“先好好考虑你自己吧!”说完,留下一窜窜得意的狞笑声,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拉尸队、矿警队和狼狗队的人们,也都一窝蜂地跟着邱继财相随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打掩护乔生牺牲 救劳工再陷囹圄(一) 再说乔龙离开矿长办公室以后,急速来到中心广场,看着四下无人,急切地把两只手掌拍得啪啪地直响,狴犴和赑屃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快速赶了过来。 乔龙急吼吼地说:“快快快!出事了!师爷收买了被我哥治好的八名工友中的两个人,他们把我哥偷偷推下堆尸坑去了。” 狴犴一愣,没想到会遭此变故,惊异地睁大双眼:“啊?我说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怎么会这样?” 乔龙冷静地说:“原因先不必管它,当务之急是要从堆尸坑里先把人赶紧救上来,晚了就坏事了。” 狴犴想了想说:“对!趁现在还没有惊动日本小鬼子,我们必须要快!”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我们马上组织工人,越多越好,迅速把堆尸坑围起来,决不能再给矿警队和狼狗队任何机会!” “好!我们马上就办!”狴犴异常肯定地表态,扭头对赑屃郑重地说:“六哥,你去找你的人,我去找我的人,马上都赶到堆尸坑去,越快越好!”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好!我带人直接过去。” 三人相视会意,急急分手而去。 此刻的浅见还在办公室内室投入地与钱翻译对弈,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输的这么惨,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少了自尊,大汗淋漓,两眼紧盯着棋盘,一只手握着棋子,一只手不住地摇着扇子,越是心急越是屡屡走出败招。 钱翻译反而沉着布局,气定神闲,动作颇为潇洒。 浅见不解地问道:“钱sir,怎么今天的棋这么厉害,我已经输掉三局了。” 钱翻译不紧不慢地说:“关键是太君今天内心不稳,心浮气躁,沉不下气来,中国有句俗话,叫‘心乱则神乱,’太君想必是对药方志在必得,得之心切,所以显得下棋步子有些乱了。” 浅见怔怔地说:“这一局我要是再拿不下来,今天可能饭也吃不香了。” 这时,门被拉开了,一位日本勤务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报告!” 浅见暴躁已极,起身就是一巴掌,痛斥道:“八嘎!慌慌张张干什么?” 日本勤务兵立正说:“哈伊!小野少佐有要事报告,一直打不通电话。” 浅见没好气地说:“滚!”日本勤务兵跑出去了。 浅见缓缓走出内室,关好内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放回到机位。 “叮铃铃!”电话刚一放下,铃声就响了。 浅见定定神,拿起电话说:“喂!” 电话里小野急促地说:“中佐阁下!大事不妙!一直找不到幺二二五六号劳工,现场很混乱,已经无法控制!” 浅见一愣,急忙说道:“什么?快开枪呀!” 小野在电话里无奈地说:“找不到幺二二五六号,没有信号,又怕误伤!” 浅见不耐烦地吼叫道:“八嘎!开枪!开枪!”说完,愤怒地把电话摔到了桌上。 邱继财一行人得意地离开堆尸坑以后,高高兴兴地去向日本主子浅见邀功请赏去了。他是这样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把乔虎的生死交给浅见,如果浅见要乔虎活着,那这个乔虎必然要到日本去生活,眼不见为净,他就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如果浅见得不到药方,那就必然会让乔虎死,也就省的自己动手了。但无论是让乔虎生还是死,自己已经是大功一件。 乔安和乔生在堆尸坑边上看着坑下的乔虎,正心急如焚地不知该怎么解救他,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赑屃和狴犴从井下带来了大批劳工,全都穿着井下污黑的的窑衣,黑着脸闯了进来。人们一见,纷纷躲闪让道。几百名黑衣工人很快把堆尸坑的一处边沿里里外外地占了好几层。 乔龙突然出现在黑衣工人们中间,大手一挥,有两根绳子丢了下去。 乔虎还在坑里纳闷疑惑的工夫,一根绳子已经甩到跟前,乔虎一把抓起来喊道:“幺二二五六号,来,上去吧!” 号劳工此时也已经抓住了另一根绳子,激动地说:“恩人,我也有。” 乔虎干脆地说:“好!我们走!” 好乔虎,紧紧抓住绳子,稍一纵身就攀上了堆尸坑的墙壁,脚下用力,施展轻功,蹭蹭蹭,几下就窜上来了。 赑屃扛着绳子的一头,看着乔虎上来,急忙甩开绳子上前道:“大哥!快!随我来!”说着话,黑衣工人已经让出一条道来,乔虎瞬间随着赑屃隐身而去。 号劳工也被劳工们用绳子一把一把地拉了上来,黑衣工人们把他围在中间,使他动弹不得。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无奈而绝望的眼神。 突然,塔楼上的枪声响了,“啪!啪!啪!”都是三八大枪的枪声。 堆尸坑前当时就有人中弹倒地,号劳工感到枪响的太及时,内心一阵欣喜。堆尸坑前的人们全都慌乱起来,立刻作鸟兽散,出现了诸多拥挤和踩踏,但倒地的人也不管不顾,很快都爬起来离去,转眼之间没有了踪影。 塔楼上的枪声一响,离开了堆尸坑的矿警队员们立刻返了回来,乔虎、乔安和乔生急忙向食堂方向撤退,矿警队员们也开了枪,一边开枪一边追赶。 乔虎、乔安和乔生,三人各自带着双枪,一边打一边撤,很快就已经来到了食堂附近,端着枪追赶而来的矿警队员越来越多。 乔虎镇静地说:“乔安同志!乔生同志!我们被包围了!塔楼上的鬼子开了枪,现在根本无法靠近塔楼,进不了山洞。” 乔安随口说道:“队长!乔龙兄弟说,食堂背后还有一条通往山洞的路。” “是吗?那太好了!”乔虎四下看看,一阵欣喜,果断地说:“食堂背后的围墙正好可以挡住塔上的鬼子机枪,我们向山洞突围。” 乔生看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高声喊道:“我来断后,你们快撤!”说完,纵身一跃,掩身在那块大石头的背后,举枪射击。 一名矿警队员应声倒下,追赶而来的矿警队员们立刻趴下,隐蔽射击,子弹乱飞,枪声不断。 乔虎和乔安闪展腾挪,双双来到食堂后院的墙下,刚一露头,没想到食堂后院对面的枪声也响了。 乔虎马上缩回脑袋说:“不好!后院也有敌人!” 乔安随口说道:“鬼子前后夹击,我们这百十来斤,看来今天要搁在这儿了。” 乔虎坚毅的眼神四下看着,冷静地说:“不能这么耗着,否则,我们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 乔安无奈地说:“上边有两座高塔的机枪对着我们,我们一露头就玩儿完,下边四处都有矿警队,鬼子一来,咱们都得被包了饺子。” 乔生一边射击一边回头看,看着两人不动,急切地喊道:“你们快撤呀!鬼子上来了!” 说话之间,埋伏在各处的鬼子都已现身,浅见亲自带着一队鬼子从正面扑了上来。只见浅见手握指挥刀,指挥着日本鬼子射击,枪声顿时变得更加密集了,地面上的机枪“哒哒哒!”地怒吼起来,“轰!轰!轰!”手雷的爆炸声也随后出现了,乔生藏身的大石头附近不断发生爆炸,硝烟弥漫。 乔虎高声喊道:“乔生同志!后院埋伏了敌人,我们出不去!” 乔生随口喊道:“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乔虎回头对乔安说:“乔安同志,乔生说得对,我们不能等死,只能拼了!” 乔安爽快地说:“好!那就拼一把,杀出一条血路来,活一个算一个。” 乔虎果断地说:“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往后院冲!” 乔安双手拿枪,凝神等待。 乔虎高声喊着:“一!二!三!” 话音一落,乔虎和乔安各举双枪,浑身虎胆,浑然英雄气,冒死冲了出去…… “啪!啪!啪!”枪声大作。 突然,“轰!轰!轰!”食堂后院发生了手榴弹的接连爆炸声,紧接着,邱月影、大奎和二奎从后院的硝烟里冲了出来。 二奎冲在前边高声喊道:“队长!快!”乔虎和乔安激动地跑了过去,乔虎一边跑一边喊:“乔生同志!通道已经打开,快撤!” 乔生闻听,一阵惊喜,探头射击,“啪!啪!”两枪,又有一名矿警队员应声倒地,乔生瞅准空挡,起身就跑。 “啪!”的一声枪响,乔生刚要转进食堂后院的时候,突然中弹倒地。 远处的浅见端着一支大枪,枪口还在冒烟,鬼子和矿警队员们全都喊叫着,一拥而上。 乔生艰难地坐起来,浑身血污,大笑着举起双枪频频向敌人射击,“啪!啪!啪!” 浅见露出狰狞的面孔,指挥刀一举,恶狠狠地高声喊道:“炸死他!” 话音刚落,鬼子们的手雷接二连三地扔向乔生,“轰!轰!轰!”在乔生附近接连爆炸了。 乔虎听到身后强烈的爆炸声,顿时惊呆了,声嘶力竭地高声喊道:“乔生同志!” 乔安也惊呆了,撕肝裂肺地大声呼叫:“弟弟!” 喊声被爆炸声淹没了,听不到任何回答,乔生也已经被硝烟完全吞没了…… 大批鬼子和矿警队员们快速冲到食堂后院,后院早已是一片狼藉,满地的矿警队员倒在血泊之中,鬼子搜查半天不见任何踪影。 浅见带着鬼子们快步走了进来,恶狠狠地说:“再仔细搜查一遍,上天入地都要把他们翻出来!” 钱翻译和小野也赶来了,邱继财和师爷带着矿警队和狼狗队也赶来了。 浅见笑了,开心地说:“邱sir,太好了,让你的狼狗把他们全部找出来!” 邱继财呵斥师爷说:“听见没?放狼狗去找!” 师爷怔怔的,一脸无辜的样子。 狼狗队队长上前一步,怔怔地说:“矿……矿长,没有嗅源!” 邱继财啪地一巴掌打上去,愤愤地骂道:“他妈的,一天就喜欢沾花惹草,欺负良家妇女,成天不训练,这个时候掉链子!” 浅见冲过去,气咻咻地抓住狼狗队长衣领说:“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骄傲的战士,你!”只见浅见双膀叫力,把狼狗队长狠狠地摔了出去。 狼狗队长重重地摔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浅见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邱sir,狼狗没有用,那就交给你了,挖地三尺,也一定要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邱继财赶忙上前说:“太君息怒,我来想办法。” 浅见愤愤地盯着邱继财。 邱继财眼珠一转,转身对师爷说:“师爷!去把劳工全都给我赶到这里来,越多越好!”师爷应一声,转身跑走了。 却说乔虎和乔安跟着大奎、邱月影和二奎先后进到了山洞里,他们并没有马上撤走,二奎及时地把洞口隐蔽了起来。 乔虎痛苦地坐了下来,叹口气说:“真没想到,竟然付出了这么大代价。” 邱月影安慰他说:“乔虎同志,不要难过。上级党组织对你视死如归战胜瘟疫,救助难民的行动给予了高度赞扬,并在全军作了通报嘉奖。” 大奎紧张地说:“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走。” 乔安痛哭着说:“不行啊!我弟弟还在外边呐!” 二奎上前拍拍乔安的肩膀安慰说:“乔安同志,我们理解你,可……” 乔虎缓缓站起来,轻轻抚着乔安的肩膀说:“是啊乔安同志,乔生同志是好样的,是抗日英雄!” 乔安还在痛哭,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邱月影走到乔安跟前说:“乔安同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只知道,我们投身革命,抗击日寇,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革命必然有牺牲,但我们应该擦干眼泪,踏着先烈的遗迹,继续革命,而不是这样丧失革命意志。” 乔虎看看邱月影,淡淡地说:“邱月影同志,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乔安同志决不会丧失革命意志,弟弟没了,感情上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们稍等等吧。” 二奎目光坚毅地说:“乔安同志你放心,乔生兄弟的仇是我们民族的仇,乔生兄弟的后事,乔龙兄弟一定会料理好的。”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洞外邱继财拿着喇叭高声喊道:“乔虎!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现在藏起来了。有种你给老子出来,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乔虎听了当即感到无比震惊,邱月影急忙按住乔虎的肩膀说:“乔虎同志,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乔虎拍拍邱月影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笑说:“没事儿!我知道,你爹这是在激将呐!” 此时此刻,在食堂的后院里,大批劳工被矿警队和狼狗队驱赶到这里来,日本鬼子把持在各个制高点上,地面上趴着两名机枪手,两挺歪把子机枪正对着手无寸铁的劳工们,一场屠杀迫在眉睫。 第一百零五章 打掩护乔生牺牲 救劳工再陷囹圄(二) 煤矿的大钟在不停地悄然走着,一片寂静,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 邱继财右手持一只喇叭再一次高声叫道:“乔虎!你给我听着!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已经把劳工们都赶到这里来了,这些今天救你性命和被你救过性命的劳工,现在全都命悬一线,他们的生死依然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让他们活,他们就能活,你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五分钟以后,你要是再不出来,皇军就开始一批一批地杀人,直到你出来为止!” 邱月影在山洞里听见父亲的声音,愤愤地跺着脚骂道:“简直就是个畜生!” 乔虎拍拍邱月影的肩膀,安慰说:“别生气,他毕竟是你爹呀!” 邱月影没好气地说:“我没有这样的爹!” 二奎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邱月影同志,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矿上,你爹为浅见的命令是从,草菅人命,简直就是无恶不作啊!” 乔虎喝止道:“二奎同志!别说了!” 二奎一脸认真地说:“不!我要说!他的手下有矿警队,有狼狗队,有拉尸队,还有暗探队,这些汉奸,哪一个不是手上沾满了劳工们的鲜血?简直是罄竹难书啊!” 这时,春生妹子扶着翠儿娘出现在了身后。 乔虎急切地走过去,扶住翠儿娘问道:“娘?您怎么在这儿?” 翠儿娘淡淡地说:“是虎儿吗?瘟疫一出现,龙儿就把我们藏到这里来了。乔安和乔生前两天还来看过我们,我们知道这几天一定要有事了。来,春生妹子,见见你大伯哥。” 春生妹子看一眼乔虎,怯怯地叫道:“哥哥。” 二奎急忙解释说:“队长,这就是乔龙兄弟的媳妇儿。” 乔虎高兴地答应道:“哎!哎!弟弟都成家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翠儿娘疑惑地问道:“翠儿不在?” 二奎提醒说:“师娘您忘啦?翠儿在食堂哪。” 翠儿娘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们今天一起打鬼子哪。” 二奎平静地说:“师娘,您给大家说说邱继财吧。” 翠儿娘没好气地说:“别提那个畜生,他不得好死!” 乔虎扶着翠儿娘说:“娘,您坐下。”说着话,扶着翠儿娘坐在一块石头上。 翠儿娘坐下说:“矿上哪一家没有一本血泪史,哪一家没有一本伤悲账,都给他记着那,早晚有一天遭报应。”说完,把邱继财在矿上的暴行一五一十讲给大家听。 邱月影愤愤地听完翠儿娘的话,发誓说:“我以革命者的名义起誓,战场上,如果面对我爹,没有亲情,只有国仇,我一定会开枪打死他!” 翠儿娘一愣,猛然想起郝云亮棒打鸳鸯的事来,戚戚然说道:“闺女,你就是邱继财的女儿?那可是你爹呀!唉!我儿命苦哇!” 邱月影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在食堂后院,劳工们被矿警队员推推搡搡地站成一排一排的队形,鬼子和矿警队员们全都举枪对着他们。 邱继财手持喇叭高声喊道:“乔虎!五分钟时间已到,你可看好了,再不出来,这些工友们,可就要一排一排的挨着个为你去见阎王了!”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又变得出奇地安静。 邱继财再次喊道:“乔虎!你就是个缩头乌龟!我现在数五个数,数完数字,枪声可就响了!一、二、三、四……” 浅见举起了一只手,准备下令,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乔虎大义凛然地喊道:“邱继财!别数了,我来了!”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乔虎视死如归地站在食堂后院的房顶上,傲然挺立,任由阴风吹拂……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冷风阵阵。 浅见抓捕了乔虎以后,在自己办公室的内室里备好了宴席,请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一起庆祝,四个人坐在榻榻米上,每人面前一张小桌,浅见的旁边还空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寿司、刺身等日式料理和清酒。 乔虎被带着脚镣,捆着双手送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日本士兵把他送进来之后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内室的推拉门。 浅见兴奋地站起来鼓掌说:“欢迎欢迎!欢迎我们抗击瘟疫的大英雄。” 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闻听,也都赶忙起身鼓掌,热烈欢迎。 浅见一指旁边的空桌子说:“乔虎君,这里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请坐!” 乔虎不屑地说:“浅见啊,你这么费劲儿地抓我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吃这顿饭吗?” 浅见笑嘻嘻地说:“不着急,乔虎君,咱们先吃饭,我们吃完饭再讲话。” 乔虎轻蔑地说:“你不就是为了一纸药方吗?” 浅见微笑着说:“乔虎君快人快语,我喜欢!咱们先吃饭,我亲自给乔虎君压压惊。”说完,看见乔虎被捆着双手,一脸不悦地说:“捆着双手怎么吃饭?”说着,上前要给乔虎解绳索。 乔虎不经意地躲开他,冷冷地说:“劝你不要假惺惺了,装腔作势没什么意思。” 浅见怔了怔,平静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建议给你,不妨我就先讲给你听。” 乔虎昂首挺胸,冷冷地说:“喔,说吧,我洗耳恭听。” 浅见不紧不慢地说:“在我们大日本帝国,像你这样的医疗科学家,是受万众敬仰的。所以,我想正式邀请你,到我们日本本岛去。” 乔虎不屑地说:“去干吗?” 浅见颇有兴致地说道:“那里有广阔的沃土,你可以自由施展你的才华,把你的医学成就发扬光大。” 乔虎冷冷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的祖国就很好。” 浅见振振有词地说:“科学是不分国界的,我们大日本本土,更适合乔虎君这样的有识之士搞科研。” 乔虎义正辞严地说:“浅见啊,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是与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的,我哪儿也不去!” 浅见不容置疑地说:“问题是这里水深火热,是战场,根本不利于乔虎君搞科研。” 乔虎反唇相讥说:“战场?难道说,这战火不是你们这帮侵略者战争狂给点燃的吗?” 浅见怔了怔,在乔虎身旁来回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地说:“乔虎君,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才华要贡献给人类。” 乔虎冷笑一声,反问道:“哼!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战争罪犯,也配被称作人类?” 浅见并不生气,平心静气地说:“在我们日本,你不光可以自由发挥你的才华,你还可以娶妻生子,传承你的医术,你可以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乔虎轻蔑地说:“呸!收起你的这套鬼把戏吧,你们跑到中国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却又搞什么假慈悲,这让我感到恶心!” 小野终于承受不住了,大骂一声:“八嘎!”转身从墙上,就要抽出挂在那里的战刀。 浅见赶忙制止说:“不不不!小野君,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乔虎举起被捆的双手,威严地说:“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你们可以送我走了!” 邱继财一翻白眼,上前一步说:“乔虎,你小子很嚣张嘛!” 乔虎向邱继财啐一口说:“呸!你这条恶狗!” 邱继财眼珠一转,愤愤地走到浅见跟前说:“浅见太君,不如把他交给我,让我来对付他!” 浅见笑笑,走到乔虎跟前说:“怎么样乔虎君?我知道你软硬不吃,可我相信,邱sir一定会有对付你的好办法。” 乔虎不屑地说:“有什么招就尽管招呼吧,我乔虎认识的字里面,就没有一个怕字。” 浅见恶狠狠地转身对邱继财说:“邱sir,我把他就交给你了,看你的本领!” 邱继财信誓旦旦地伸出三根手指说:“太君!三天,我只要三天!” 浅见冷冷地说:“好!既然他不识抬举,那我就给邱sir三天时间,死活我不在乎,一定要把药方给我!” 邱继财立正道:“哈伊!” 说完,急匆匆出去了。 两名日本士兵从外边进来,押着乔虎离开了。 浅见心里很清楚,如果乔虎不为利诱所动,基本上就没有办法可以让他屈服,不如杀之而后快。但他知道乔虎与邱继财之间的仇恨,想着不妨再利用一下,便给了他三天时间。一是在三天之后杀乔虎,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利用乔虎的死做一些文章,因为乔虎有神医乔虎和七峰山土匪乔虎的两大名头,甚至这次医治鼠疫,又成了平州城百姓心目中人人敬仰的抗日英雄,他要通过杀乔虎起到震慑民心的作用;二是抓捕乔虎之后,地下党必然会组织营救,他把乔虎交给邱继财,玩儿的是一招障眼法,地下党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乔虎根本就不在日本军营,这样做,既可以规避地下党的营救,同时还可以在兵营里布重兵,把来营救乔虎的地下党一网打尽。 打好了这样的如意算盘,浅见便顺水推舟地把乔虎交给了邱继财。 矿警队的办公室下边有一间地下室,这间地下室是一个套间,里间用来关押人,外间用来审讯。二奎担任矿警队长的时候,并没有利用这里,而只是作为一个地窖,用来存放矿警队员们的日用品。 邱继财担任矿长以后,师爷控制了矿警队,为了方便对付劳工和劳工家属,把地窖改造之后变成了审讯室,从此,这里成了师爷和矿警队长联手祸害劳工的人间地狱。 乔虎被带到审讯室内吊了起来,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各种刑具,中间还有一盆炭火,烧着两把红红的烙铁。 两名壮实的刽子手光着上身,汗流浃背地轮番对乔虎进行严刑拷打。刽子手都用皮鞭蘸着水来抽打乔虎,每一鞭下去,就是一道新的血痕。不一会儿,乔虎就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 乔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也许是打的累了,一名刽子手拿起烧红的烙铁,恶狠狠地烫在乔虎的身上。“呲!”的一身,乔虎一声惨叫。 一阵青烟飘过,乔虎疼痛难忍,昏死过去。另一名刽子手上前用一盆凉水泼到了乔虎的头上,乔虎微微睁开眼睛,浑身的水滴不住地往下落。 邱继财带着师爷和矿警队长缓缓走了进来。 “哈哈哈!”邱继财得意地大笑,趾高气扬地说:“我邱继财天生就喜欢这烫肉的味道,当年我们在包头走马帮的时候,经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得不得已,就杀马,烫马肉吃。一闻到这个味道,浑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享受地吮吸着味道,“啧啧啧!”眯着眼睛,故作陶醉。然后睁开眼睛,缓缓地走近乔虎,充满挑衅地说道:“任他铜身铁骨,总是架不住鞭打火烧,招了没有啊?” 持鞭的刽子手用鞭子一指乔虎说:“这家伙是个硬骨头,一声不吭。” 邱继财没好气地说:“他妈的,那就甭闲着呀!只要不死,怎么都成,快!千万别让他好受!” 手持烙铁的刽子手,上去又一次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乔虎身上,乔虎再次惨叫一声,又一次昏死过去。 邱继财露出狰狞的面孔,恶狠狠地喊道:“再泼醒他!” 又一盆儿凉水兜头浇了上去,乔虎又醒了,扑棱一下脑袋,水星乱溅。 邱继财缓缓走近乔虎,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啊乔虎?没想到吧,转来转去,你又转回到我的手里了。这就是命,你抗不过去。孙悟空再大的能耐,也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说说吧,你弟弟在哪儿啊?” 乔虎冷眼看看邱继财,没有理会他。 邱继财狞笑着说:“日本人想要你的方子,说实话,我可不稀罕,我就想要你们兄弟两人的命。不过嘛,你要是能把方子给了日本人,我还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的。” 乔虎狠狠地向邱继财啐一口,骂道:“呸!你这条日本鬼子的走狗!” 邱继财躲过一口血痰,冷冷地骂道:“他妈的,到了爷的地盘儿,任你天王老子都得给我低头!师爷,伺候着!” 师爷点头哈腰地上前说:“是矿长,早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说完,掏出一把一尺长的尖头竹签,对两名刽子手说:“你们两个过来。” 两名刽子手急忙放下手里的刑具走过来。 师爷蛮横地说:“去!给他的腿上、胳膊上、脚上,都穿几个洞!” 两名刽子手接过竹签,心领神会地在乔虎的腿肚子上用斧头钉了进去。 “哇!”的一声惨叫,乔虎疼痛难忍,再次昏死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乔虎被捕受酷刑 涉险相救两佳人(一) 这天夜里,钱翻译很晚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家,一进门就看见翠儿抱着平生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他。 钱翻译轻轻掩上门,走过来,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翠儿把平生轻轻放下来,平静地安顿说:“生儿,去睡觉,姨和叔叔有话说。”平生乖乖地离开了。 翠儿站起身,直白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坐吧!”钱翻译平静地做个手势,两人全都坐了下来。钱翻译诚恳地说:“我来想办法救他吧。” 翠儿不容置疑地说:“你不能暴露,营救他是我们的事情。” 钱翻译感慨地说:“早就听到了乔虎的英名,今天终于近在咫尺地见到他了,大义凌然,果然英雄气概,真是好样的。” 翠儿淡淡地问道:“他被关在哪儿了?” 钱翻译随口说道:“矿警队。矿警队的地下室!” 翠儿疑惑地问道:“设了圈套?怎么不是日本军营?” 钱翻译点点头说:“是的。浅见这个滑头,欲盖弥彰。知道你们一定会去营救他,故意玩儿了这么一套鬼把戏。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你们都误以为乔虎是被关在日本鬼子那里,准备在日本军营里打你们的埋伏。” 翠儿不假思索地说:“确实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是够绝的。” 钱翻译随口说道:“浅见还打算利用乔虎和邱继财之间的仇恨,想逼乔虎就范,拿到药方。” 翠儿想了想说:“这不可能!日本小鬼子打算怎么处置他?” 钱翻译直白地说:“三天后,无论得不得的到药方,鬼子都准备公开杀害乔虎同志,震慑民心。” 翠儿脱口道:“震慑民心?” 钱翻译认真地说:“千万别忘了,现在身陷囹圄的乔虎,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七峰山土匪乔虎,也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乔虎,更是抗瘟疫拯救人民于水火的英雄乔虎。” 翠儿顿了顿,坚定地说:“好吧!我先走了,我们随时保持联络。千万记住,你可绝对不能暴露!”说完,起身迈着坚定的脚步走了。 翠儿离开钱翻译家以后,快速来到乔龙家,乔龙、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翠儿娘和春生妹子都还在急切地等待着她的消息。 乔龙和四大堂主围坐在炕桌上喝水,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坐在炕头叹气。 乔龙急切地说:“大家都说说,咱们这次该怎么救?”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都不知道关在哪儿,咋救?” 乔龙不满地看着螭吻说:“老九,这次怎么了?怎么掉链子了?” 螭吻无奈地说:“龙爷,小鬼子消息封锁的太严实,我刚才差点就没回来,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打听不到啊!只能等翠儿妹子回来了。” 乔龙不再怪怨螭吻,转向狴犴不客气地说:“老七,你判断一下,鬼子会把我哥关在哪里?” 狴犴怔怔地说:“鬼子除了兵营还能关哪里呢?” 乔龙笃定地说:“肯定没地方,他们上次就是把我关在兵营的,要不今晚我们就去劫军营?” 狴犴随口说道:“我同意。鬼子对付地下党一向都是在城里,在矿上就只懂得杀人,根本就没有准备关人的地方。” 乔龙疑惑地问道:“会不会关到城里去呢?” 负屃怔怔地说:“那就先听听翠儿妹子的消息再说吧,再不行就得到城里去打听了。” 正说着话,“笃笃笃!”敲门声响,门外翠儿一边敲门一边喊着:“哥!” 翠儿娘急切地喊道:“去开门,是翠儿。” 乔龙急忙跳下地开门,静静地看着翠儿说:“怎么才回来?” 翠儿返身关上门说:“松鼠先生才回来,我也没有办法?”说完,径直走进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乔龙急切地问道:“打听清楚了?” 翠儿肯定地说:“打听清楚了。这次你们都千万别轻举妄动,我自己去救。你们越安静,我去救出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乔龙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翠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大概料想不到,这次他会被关在哪儿吧?” 众人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她。 翠儿淡淡地说:“根本就不在鬼子那边,而是在矿警队的地下室。” 众人听了,一脸惊愕。 乔龙喃喃自语道:“乖乖!浅见这个小柜子太狡猾了。真要是到军营去救,可就着了他的道儿了。” 翠儿认真地说:“鬼子一定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关人的地方,所以只要我们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就一定有办法把人给救出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乔龙顿悟,对四大堂主说:“你们四个要保持不动声色,就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翠儿不客气地说:“你也一样,你现在在工友中的威望很高,你一动就会出事儿,你们更要提防那个幺二二五六号。我需要矿上保持绝对安静,就像现在一样。” 乔龙不解地问道:“就你一个人?” 翠儿冷静地说:“这种事情,人多反而麻烦。” 乔龙想了想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我去拖住邱继财那个老贼。” 翠儿平静地说:“不用。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在白天干,要等到晚上再行动,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邱继财那个老贼一定还在睡觉。” 乔龙一愣,急切地问道:“那你这是要……” 翠儿打断他的话,淡定地说:“我是想通知武工队。” 乔龙想到二奎不在矿上,无奈地摇摇头说:“联系不上啊!” 螭吻主动请缨说:“联系武工队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翠儿看看螭吻,叮嘱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老九,麻烦你了。你一定得完成这个任务,而且要快,鬼子三天后要公开杀乔虎哥。” 螭吻认真地说:“翠儿妹子你放心,我能找到彩凤和阿娇两位奶奶,现在就动身,大家等我的信儿吧!” 众人相视会意,点点头,一脸凝重地散了。 乔生牺牲,乔虎被捕,这样的噩耗直接打击在乔有宝的身上,让他一下子变得神情恍惚起来。连续两天都不吃不喝不睡地坐在南街良墅乔生住过的房间里发呆,一句话也不说,无论大家怎么安慰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乔有宝不动窝,邱月影就一直劝慰,可乔有宝始终都无动于衷,一声不吭。 这一天,邱月影接到上级关于全力营救乔虎的最新指示,反复思考之后,认为自己此次必须利用父亲的这层关系才能取得效果,便暗自做出决定,要亲自去营救乔虎。 邱月影终于要去执行营救乔虎的任务了,乔有宝还是无动于衷。不得已,邱月影在临行前的晚上,还是决定把工作交待给他。 邱月影急切地说:“乔有宝同志,你倒是说句话呀!” 乔有宝依旧不吭气。 邱月影认真地说:“乔有宝同志,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组织上也知道了乔生同志牺牲的消息。” 乔有宝表情痴呆。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全家四口人都积极投身抗日,是全党全社会的表率。” 乔有宝表情痴呆。 邱月影安慰道:“失子之痛大家都能理解,你哭出来也行啊!” 乔有宝表情痴呆。 邱月影严肃地说:“本来想跟你商量的,你也不理我。我刚才向组织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出了一个利用我爹在矿上的关系亲自去营救乔虎同志的申请,组织上已经批复,同意了我去营救乔虎同志的计划。” 乔有宝依旧痴呆,任凭邱月影说个天花乱坠,他总是一声不吭,一脸呆鄂。 邱月影无奈地说:“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就依靠你了。” 乔有宝痴呆着。 邱月影交待说:“让乔安同志、大奎同志、阿娇同志和彩凤同志都陪着你,我只带着二奎同志走。” 乔有宝痴呆着。 邱月影忍不住说道:“万一我回不来,平州城地下党的联络工作就交给你了。” 乔有宝痴呆着。 邱月影掏出一张字条,放在乔有宝跟前,声音带有哭腔说:“这是密电码,您一定要保管好了。”说完,忍住悲伤,转身就走。 乔有宝终于漠然地开口说:“带上乔安!” 邱月影怔了怔,出门去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邱月影、二奎和乔安三骑快马狂奔,很快来到炮楼废墟附近,正好遇到螭吻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地挡在路上。 三骑飞奔而至,分别勒马停下,二奎急匆匆滚马落鞍,吃惊地喊道:“老九?” 螭吻吃惊地说道:“咦!你不是傻子哥哥吗?” 二奎笑笑说:“你在这里干嘛?” 螭吻怔怔地说:“我在等彩凤和阿娇两位奶奶,都等了两天了。” 二奎暗暗吃惊,急忙说道:“以前你们见面是她们给你送药,她们现在不会来了,你找她们有什么事?” 螭吻迟疑地说:“有消息要带给武工队,还剩下最后一天了。明天鬼子恐怕要对英雄乔虎公开动手了。” 乔安闻听,调转马头就要走。 邱月影一把拉住他说:“乔安同志,你要干嘛?”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回去招呼同志们,你没有听见吗?鬼子明天要公开杀队长,我们得去劫法场!” 邱月影一脸愠怒地说:“胡闹!” 乔安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所云。 二奎看看邱月影和乔安,转向螭吻,高兴地说:“你的消息太及时了,我就是武工队的二奎,为了传递情报方便,一直是装傻的!呵呵呵!”说完,情不自禁地笑了。 螭吻恍然大悟,原来龙爷的这个傻哥哥,就是龙爷嘴里经常念叨的二奎,急忙高兴地说道:“翠儿妹子让我带信,告诉你们大哥关押在矿警队的地下室。” 二奎闻听,凝神想了想,转身对还在马上的邱月影和乔安说:“邱月影同志,乔安同志,你们下来。” 邱月影和乔安下了马,迟疑地走到二奎跟前。 二奎一脸认真地对乔安说:“乔安同志,我们不能去劫法场,硬来是肯定不行的!别说营救很难成功,即便是成功了,也脱不了身,只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邱月影瞥一眼乔安,乔安吐吐舌头。 二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儿,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你们看!这里是邱继财的矿长办公室,他吃饭睡觉工作基本都在这里。这里是拉尸队,拉尸队的师爷在这个位置,这里是矿警队,就是以前我在的地方,现在这一片都扩大了,我估计老九说的矿警队地下室是以前的地窖改建的。” 说着话,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张清晰的手绘地图。 邱月影蹲下来,认真仔细地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根据这个位置来看,拉尸队和矿警队是可以相互呼应的咯!” 二奎严肃地说:“不仅如此,在这里,现在还驻扎了一支狼狗队,我们只要一靠近,狼狗必然会被惊动,这应该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乔安蹲下来,指指狼狗队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先把狼狗干掉?” 二奎随口说道:“这个恐怕不太现实,我们面对的不是一条狼狗,而是一群狼狗。以前是日本鬼子在养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改由邱继财养狗了。” 邱月影不假思索地说:“强攻自然不行,我们只能智取。” 二奎疑惑地问道:“邱月影同志有办法了?” 邱月影淡淡地笑笑说:“我为什么要坚决执行这次任务呢?你们难道忘记我的身份了吗?我可是邱继财的掌上明珠啊!” 二奎疑惑地说:“那你爹也肯定不干呀!” 邱月影笃定地说:“所以,我要智取。老九的这个情报来的太及时了,我一直还担心乔虎同志如果是在鬼子手里不太好办,这倒是正中下怀。我们正好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干脆就给他来一招瞒天过海。我们走。” 三人轻松地飞身上马,二奎把螭吻拉到自己的马上,三骑快马,破风而走。 第一百零六章 乔虎被捕受酷刑 涉险相救两佳人(二) 日当正午,天气炎热。 二杆子悠哉悠哉地坐在煤矿的中心广场上的一片阴凉下,两脚搭在前边的桌子上,仰靠在一张椅子上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桌上放了一碟瓜子和一杯茶。两名拉尸队员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一个给他捶腿,一个给他揉肩。 邱月影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随意往桌上一坐,不含糊地说道:“哟呵!还挺会享受的嘛!” 二杆子斜眼一看,赶忙坐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呀!是小姐!” 邱月影不经意地笑笑说:“呵呵!不错,还认识我!”随手捏几颗瓜子嗑起来。 二杆子眼前一亮,急忙站起来,陪着笑脸说:“矿长一直想让小姐来矿上,小姐始终都不来,今儿个咋来了?” 邱月影白一眼二杆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一个人住在城里闷得慌,闲来无事来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二杆子笑嘻嘻地问道:“去见过矿长了?” 邱月影脸色一沉说:“不想见,没劲。” 二杆子饶有兴趣地说:“那小姐认为什么有劲?” 邱月影欲擒故纵说:“一早就来了,什么也看不上,算了,还是回去了。”说完,把手上的瓜子往碟子里一扔,跳下桌子,抬腿准备要走。 二杆子心里很清楚,邱继财很宝贝他的这个女儿,只是他们父女之间总是不能友好相处,邱矿长现在管着煤矿又无法分身,常常流露出对女儿的思念,既然天上掉馅饼砸到自己身上,何不抓住机会露露脸呢?一念至此,赶忙上前拦住她说:“别介呀小姐,既然来了,总要见见矿长嘛!” 邱月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有什么好见的?他是你们的矿长,又不是我的。” 二杆子巴结说:“既然这样,那要不让我带着小姐四处玩玩儿?” 邱月影一副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二杆子说:“你带我玩儿?能去哪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二杆子牛皮哄哄地说:“除了日本人待的地方,剩下的,小姐想去哪儿都成!” “日本人待的地方,我才不去呢!”邱月影一副不屑的样子,突然眼前一亮说:“有玩儿枪的地方吗?” 二杆子两眼放光地说:“有哇有哇!” 邱月影怂恿说:“好!快带我去!” 二杆子高兴地带着邱月影离开了。 话说邱继财担任了李家峪煤矿的矿长之后,手下有四大机构,分别是拉尸队、矿警队、暗探队和狼狗队。狼狗队是后来从日本士兵手里接管过来的,日本鬼子兵员严重不足,战线拉得太长,在瘟疫到来之后,从平州城调走了一大半的兵力,煤矿上也不例外,最终也只能把狼狗队转给了邱继财。拉尸队长师爷是邱继财眼里的红人,暗探队已经全军覆没,矿警队长和狼狗队长,虽然都直属邱继财管辖,却并不能和师爷平起平坐,几乎全都唯师爷马首是瞻。 这样一来,师爷手下的何大嘴、二杆子、四葫芦、大蝎子就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暗地里被称作李家峪煤矿的四大金刚,表面上大家都尊称为“爷”,何大嘴为“何爷”,二杆子为“二爷”,四葫芦为“四爷”,大蝎子为“蝎子爷”。这四大金刚,除了四葫芦平时闷声不响,其他三人都是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全都被人们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就连矿警队长和狼狗队长见了他们也是很自然地低声下气,自认矮一等。 邱月影跟着二杆子来到矿警队的大院,一进大院门,二杆子就颐指气使地喊上了:“队长!你们队长呢?” 矿警队长匆匆跑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哎哟!二爷哎!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二杆子得意地指着邱月影介绍说:“来来来!二爷我今天让你开开眼,认识吗?” 矿警队长不认识邱月影,却知道二杆子是个色狼,以为二杆子又要祸害人,但看着邱月影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良家妇女,赶忙陪着笑脸说:“小的眼拙,看着熟悉,却是认不出来。” 二杆子使劲儿拍拍矿警队长的肩膀,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傲慢地说:“告诉你记住喽!这是矿长家的掌上明珠,月影小姐!” 矿警队长赶忙点头哈腰地说:“月影小姐好!” 邱月影面带微笑,突然一伸手就下了矿警队长的枪,动作奇快。 矿警队长早就听说矿长家里有一位千金小姐,是一个玩世不恭,敢和天爷直接叫板的主儿,据说这位小姐从来都不把她的父亲放在眼里。乍一听二杆子介绍,也没觉着她就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突然之间被下了枪,立马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哆嗦起来。 邱月影看也不看矿警队长,手上拿着枪把玩儿着,开心地看着说:“嘿嘿!这个好玩儿!毛瑟手枪。” 矿警队长听邱月影这么一说,知道她是闹着玩儿的,才稍稍感到心安,但却再也不敢小觑邱月影,支吾着说:“看来小姐很识货!” 二杆子得意地说:“你以为呢?月影小姐不仅仅是一位女中豪杰,更是一名军事天才。” 邱月影用枪对准矿警队长,做出了瞄准姿态说:“嘿嘿!可以吗?” 二杆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邱月影把枪随手往矿警队长身上一丢,几步跑到矿警队办公室的门口,眼睛盯着办公室里边地上的一道上锁的盖子,判断盖子下边应该就是关押乔虎的地下室,迅速把周围察看了之后,喃喃地说道:“这里不错!要是能在夜间玩儿一出武装训练就好了。” 矿警队长接过邱月影扔还给他的手枪,听邱月影话里的意思,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邱月影小姐其实就是一个玩儿主,而且看起来喜欢像男孩子一样舞枪弄棒,这可应该是个巴结她的好机会。平时四大金刚再狂妄,也不能陪着小姐玩儿枪,矿上只有矿警队有这样的先决条件,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兴奋地把手枪插在枪套里,不紧不慢地说:“小姐要是愿意玩儿,小的可以奉陪!” 邱月影用手一指办公室地面上锁的盖子,很随意地说:“那里是什么?能玩儿捉迷藏吗?” 矿警队长随口说道:“喔!那是一道地门,下边是地下室。平时能玩儿,眼下情况特殊,不能玩儿。” 邱月影想了想,干脆地说:“好吧,不能玩儿就不玩儿,这个大院还不错。晚上我过来,咱们就来玩儿一场夜间军事训练。” 矿警队长急忙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谢谢月影小姐赏光!” 邱月影随意地问道:“能够一起玩儿的弟兄们多不多?军事训练嘛,人少了没劲儿。” 矿警队长谄笑说:“月影小姐请放心,晚上我多找几个弟兄来,一起陪小姐玩儿。” 邱月影一阵得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二杆子赶忙跟着走了。 邱月影跟着二杆子来到狼狗队的大院,还没走近院子,就听着群狗“汪!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狼狗大院很宽敞,里边有一排房子,房前有宽敞的训练场地,倚着院墙连体盖满了狗舍,每间狗舍都独立养着一只凶悍的狼狗,共有约二十几只,门前有两名训狗员正在各自拉着一只狼狗训练。 邱月影不开心地嚷嚷起来:“这是谁训的狗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二杆子马上颐指气使地对两名训狗的狼狗队员喊道:“你们队长呢?叫他赶紧给老子出来!” 狼狗队长急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点头哈腰地说:“哟!是二爷来了!二爷专门到这里来,有什么吩咐吗?” 二杆子得意地指着邱月影问道:“睁大眼睛看着点,这是谁?” 狼狗队长仔细打量一下邱月影,以前在齐天帮的时候,大小姐高傲的影子浮现在眼前,但那时只能远观,没想到今天竟然近在咫尺。他一眼认了出来,急忙说道:“哎哟!小的真是眼瞎呀,大小姐驾到了居然都没有认出来!” 邱月影一愣,脱口问道:“你认识我?” 狼狗队长点头哈腰地说:“认识!认识!太认识了!矿长的掌上明珠嘛!” 邱月影伸手一指刚才狂叫的几只狼狗,嗔怨说:“你是认识了,可这些畜生并不认识我,还想咬我!” 狼狗队长听了,一脸尴尬,顿时不知所措。 二杆子狐假虎威地说:“月影小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你这些狗平时都是怎么训的?都瞎叫些什么呀?看把小姐吓的。” 狼狗队长释然道:“喔!我以为怎么了呢?这狗现在还不熟悉小姐身上的气味,以为您是陌生人呢。” 邱月影怔怔地说:“那我晚上来这里搞军事训练,半夜三更的,还不得给这些畜生吓死?” 二杆子对狼狗队长颐指气使地说:“对啊!今儿晚上,小姐要来玩儿一场夜间军事训练,看这架势,人手恐怕少不了。” 狼狗队长立刻明白了,小姐晚上是要在这里搞什么军事训练,肯定不希望被狼狗打搅,当即信誓旦旦地说道:“小姐您放心,您再来,我决不会让这些狗再叫!”说着话返身回去,快速从里边拿出一只空碗,递给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小姐!您就端着这只碗,进去把这些狗轮流喂一遍,让它们熟悉一下您身上的气味。您放心,下次只要您在,我保证它们全部都乖乖地不叫。” 邱月影暗自高兴,伸手接过那只碗,好奇地问道:“是吗?一只空碗就能办到?太神奇了!这个好玩儿!嘿嘿!”说着话,径直进到里边,拿着那只空碗依次地把狗舍外边的狼狗统统喂了一遍,又依次喂了那些狗舍里边的狼狗。 离开狼狗队,邱月影跟着二杆子来到拉尸队的大院,还没有进门,邱月影就叮嘱二杆子说:“晚上的行动,我要你替我保密。” 二杆子疑惑地说:“矿长和队长要是问起来……” 邱月影愠怒地打断他说:“谁问也不许说!” 二杆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邱月影故作神秘地说:“我要在晚上调动矿警队来偷袭拉尸队,你要说出去,可就不好玩儿了!” 二杆子饶有兴趣地说:“好好好!这个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肯定不说!” 两人正要进门,师爷从里边出来了,慢条斯理地说:“谁在门外说……”话说半句,一眼看见邱月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急忙堆着笑脸说:“哟!是小姐!你怎么来了?” 邱月影不经意地说:“城里玩儿的闷了,到这里来透透气。” 师爷关切地问道:“去见你爹了吗?” 邱月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还没有,不想见!” 师爷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嗔怨道:“已经到家门口了,不见你爹怎么行?不像话!” 邱月影不在乎地说:“早晚见就是了,干嘛这么早见他?你是不想让我在这儿多玩儿几天是吧?” “那倒没有,你就好好玩儿几天吧!”师爷笑笑,随手一指前边的矿长楼说:“你爹就在前边的楼上,从他屋里的窗户可以看见这里。” 邱月影狡黠地说:“我才不管呢!想让我多待几天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师爷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条件?” 邱月影一指二杆子说:“让他陪着我!” 师爷正中下怀,笑嘻嘻地说:“我也正有此意,担心你在这里乱跑,毕竟这里有日本人,别给闯祸……” 邱月影没等师爷把话说完,一拉二杆子说:“走咯!我们现在赶紧去侦察一下地形。”二杆子和师爷谄媚地笑笑,跟着邱月影走进了拉尸队。 师爷微笑着摇摇头,无奈地笑笑,在他的眼里,邱月影在家里,无疑是个没人敢惹却又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第一百零六章 乔虎被捕受酷刑 涉险相救两佳人(三) 天一擦黑,邱月影就以布置训练的名义,早早离开了拉尸队,悄悄赶回到山洞里与翠儿、二奎和乔安会合。 在山洞里,邱月影把这次踩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并详细安排了此次的行动计划,大家都觉得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提不出什么意见。只有翠儿不依不饶地说:“我先跟大家声明啊,乔虎是我男人,是我同意你们大家跟我一起救他的。” 二奎嗔怨道:“翠儿同志,说什么呢?” 翠儿含沙射影地说:“我能说什么呀?不要因为救了人就打什么歪主意。” 邱月影严肃地说:“郝翠儿同志,我们的革命工作不是过家家,不是儿戏!你能不能认真一些?” 翠儿反唇相讥说:“邱月影同志,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我刚才的话也是非常认真的。” 邱月影坦诚地说:“我承认,我曾经确实喜欢过乔虎同志,可那时跟现在能一样吗?那时是青春懵懂时期,现在我们都是革命队伍里的战士。” 翠儿不屑地说:“别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敢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不喜欢乔虎吗?”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都是革命同志,是同一个战壕里出生入死的战友,他是抗日英雄,他是人民英雄,我怎么能不喜欢他?我很喜欢他,但这个喜欢根本不是你那个喜欢那么狭隘。” 翠儿反驳说:“我识字没有你多,说不过你,你得保证公私分开,救人是公,可别公私混淆。” 邱月影哭笑不得,勉强地说:“好吧!我答应你,保证公私分明。” 翠儿得意地笑笑说:“这还差不多。” 邱月影果断地说:“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我现在开始布置任务。” 大家凑在一起,一脸认真地洗耳恭听。 邱月影严肃地说:“我负责解决狼狗和调动矿警队的队员全部离开矿警队。郝翠儿同志和乔安同志负责进入地下室去救人,记住都换上矿警队的衣服,给乔虎同志也准备一套。” 二奎脱口道:“我呢?” 邱月影认真地说:“二奎同志熟悉周边地形,负责接应和应对突发情况。等郝翠儿同志和乔安同志救出乔虎同志以后,带领大家迅速安全地撤离。” 翠儿、二奎和乔安几乎同时回应道:“是!” 邱月影掏出怀表看看说:“你们先歇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等大家都进入梦乡再行动。”说完,自己先急匆匆地离开了。 静谧的夜里,天色阴沉沉的,只有隐约的几颗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 翠儿、二奎和乔安分别穿着矿警队员的服装隐蔽在矿警队的屋顶上,矿警队的大院里灯火通明。 邱月影也化装成一名矿警队员,在院子里正在对着全体矿警队员煞有介事地进行队列训练,这些矿警队员平时缺少训练,一个个吊儿郎当,笑话百出,邱月影不客气地予以纠正,像模像样。矿警队长和二杆子谁都没有想到邱月影一个大小姐还有这么两下子,不住地在一旁频频点头称赞。 邱月影先是进行了一番队列训练,队列训练结束以后,便发号施令说:“弟兄们!今天的队列训练已经结束,大家刚才的表现都很好,现在咱们开始进行实战演习!” 队伍里的队员们不知道邱月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立刻都骚动起来,一个个表情不一,有的精神抖擞,有的哈切连天,有的却在抱怨…… 矿警队长不耐烦地走上前呵斥道:“你们都什么意思?都给我站好了!” 队员们一听,不敢怠慢,都打起了精神。 矿警队长训话说:“我知道你们大家的心情,今天晚上值班的弟兄肯定都高兴,都想快一点儿打发时间,其他人恐怕早就想睡觉去了,是不是?可是你们也不想一想,月影教官难道就不想去睡觉吗?人家是军事专家,百忙之中来指点我们,我们平时训练不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邱月影严肃地说:“队长!你也要参加演习!” 队长立正回应道:“是!” 二杆子急切地问道:“我呢?” 邱月影随口说道:“你也不例外。” 二杆子笑嘻嘻地问:“那我是什么角色?”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全都本色出演,你自然扮演你的拉尸队头目。” 二杆子怔了怔,不再吭气。 邱月影鼓动说:“兄弟们!咱们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包围并全歼拉尸队,你们有没有信心?” 队伍中的队员们一听,立刻觉得蛮有意思,以前一直受拉尸队的欺负,这一下必定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便渐渐开心起来,齐声回答道:“有!” 矿警队长疑惑地问道:“月影小姐,还来真的呀?”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假的了!捆起来就行,不听话的可以踢两脚,把枪里的子弹全部退出来,绝对不能出现伤亡情况。” 二杆子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矿警队员们一个个笑逐颜开,兴高采烈地把枪里的子弹全部退了出来,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邱月影煞有介事地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矿警队长得意地说:“准备好了!” 邱月影一指二杆子说:“你!现在就回拉尸队去!不允许听到,更不允许泄露我们的军事秘密。” 二杆子开心地跑了。 邱月影看看四周,严肃地下命令道:“弟兄们!行动!” 矿警队长喊一声:“弟兄们都跟我来,大家要统一行动!”话音一落,自己率先冲了出去,队员们也一窝蜂地跟了出去。 门口站岗的两名矿警队员站在那里开心地笑。 邱月影严肃地说:“你们两个,快去!” 两名站岗的队员犹豫一下,回头看看,也欢快地跑出去了。 翠儿和乔安看得真切,整个矿警队的大院里已经空落落的,就只有邱月影独自一人站在大院里,他们从房顶上飞身而下,直接进到了矿警队的办公室里。 翠儿和乔安闯进矿警队的办公室,两名值守的矿警队员正在哈欠连天地打盹,其中一名矿警队员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说:“你们几个怎么不参加训练……” 话没说完,就被乔安上前一掌打晕了,另一名矿警队员还没等反应过来,也被翠儿一掌打晕了。 翠儿麻利地从其中一名矿警队员身上取下了钥匙,迅速打开地门,和乔安一起下到地下室去了。 两人先后从梯子上下到地下审讯室,一眼看见乔虎被吊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浑身血污,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血洞。 翠儿心疼不已,急切地走近乔虎,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颤抖的声音喊着:“虎哥哥!” 乔安果断地说:“师妹,抓紧时间,先救人要紧!” 两人动作麻利地把乔虎放下来,把他身上的血衣服脱下去,换上了一套矿警队员的服装。 乔安轻轻地把乔虎背起来,翠儿断后,两人快速离开了。 乔安背着乔虎快速出了院子,翠儿紧跟在后边,邱月影还在矿警队的大院里机警地望风。忽地一阵夜风吹来,也许是狼狗嗅到了乔虎身上的血腥味儿,立刻疯狂地叫了起来。 邱月影一愣,急忙快步跑到狼狗队的大院前,狼狗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二奎从屋顶上一招手,乔安背着乔虎,与翠儿一起顺着二奎招手的方向,转眼消失在了暗夜里…… 第一百零七章 边区养伤受嘉奖 接受使命护煤矿(一) 第二天一早,师爷早早从家里出来赶到办公室去,已经安顿何大嘴去搞些核桃酥带来。他知道邱家大小姐好这口,想拿来讨好一下她,顺便问问有关丫鬟蔷薇的情况。师爷刚刚来到拉尸队的大院门口,就看到了何大嘴正拎着两包核桃酥,笑容可掬地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拉尸队的大院。 师爷和何大嘴一进到拉尸队的办公室,就看见二杆子还躺在长条椅上呼呼地睡大觉。师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醒过来。没想到二杆子醒来,依旧兴奋不已,要站却没有站起来,一下子又摔倒在地上。 师爷纳闷,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二杆子原来被绑着腿脚,行动不便。何大嘴急忙把两包核桃酥放下,上前帮着二杆子松绑。 摔倒在地的二杆子,并没有觉着任何异常,在何大嘴为他松绑的时候,兀自情不自禁津津乐道地跟师爷和何大嘴讲着昨晚离奇的经历。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矿警队和拉尸队游戏进行到了很晚。邱月影不愧是一名有文化有智慧,富有对敌斗争经验的地下党员,她很熟悉拉尸队平时颐指气使仗势欺人恶贯满盈的特点,有效地加以利用,玩儿了一出矿警队夜袭拉尸队的军事游戏。矿警队员们平时遭受拉尸队员的欺压,一个个早已憋着一肚子气,大小姐这次算是给了他们一次出气的机会。他们一晚上把拉尸队员们全都捆起来,蒙着脸,用枪托一顿顿狂揍,狠狠地出了一肚子的恶气,直到矿警队员们报复的累了,才返回到矿警队的大院去睡觉。 师爷和何大嘴、二杆子来到拉尸队的宿舍里,看着所有被捆绑着蒙着脸的拉尸队员,感觉既好气又好笑,把他们脸上的黑布拿开后,发现拉尸队员们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急忙问他们大小姐人到哪里去了?当得到的回答是大小姐有可能连夜赶回城里去了的时候,顿时预感到了事情不妙。 师爷的心里猛然掠过一丝不妙的感觉,急忙带着二杆子前去向邱继财汇报。邱继财正在办公室逗鸟,一听就急了。虽然他不确定女儿是不是真的地下党,但他明白,依照女儿激进的个性,那是八九不离十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不如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说不定到时候自己不会受到牵连。 邱继财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事情太反常了。此次女儿来,对自己避而不见,还玩儿什么军事训练,一定是另有目的。她来做什么呢?他认真一琢磨,一下就想到了乔虎,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邱继财急匆匆地来到矿警队的办公室,后边急急地跟着师爷、何大嘴和二杆子。矿警队长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两名矿警队员也坐在地下室的地门上背靠背地睡着。 邱继财看见地门上的锁还锁着,感觉没有异样,才稍稍歇了一口气。三天期限已过,今天是处决乔虎的日子,尽管自己并没有从乔虎这里得到浅见想要的药方,但也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师爷上前使劲儿去拧矿警队长的耳朵,矿警队长被耳朵的疼痛惊醒了,一见是邱继财和师爷,赶忙起身立正道:“矿长!师爷!” 邱继财上前狠狠地给了矿警队长一个耳光,骂道:“饭桶!什么时间了?还在睡觉!” 矿警队长一下子被打懵了,二杆子赶忙使眼色给他,但他并不明白二杆子的用意。 师爷呵斥道:“还不赶快打开地下室?” 矿警队长赶忙跑过去,对着还在睡着的两名矿警队员各踢一脚,喊道:“醒醒!醒醒啦!快把门打开!” 两名矿警队员懒洋洋地看见邱继财、师爷、何大嘴和二杆子等人怒气冲冲的样子,立马清醒了,以为拉尸队这么快就要对昨天的事情实施报复,赶忙爬起来,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矿警队长上前从一名队员的身上取下钥匙打开地门,师爷第一个冲了下去。 师爷一进去就傻眼了,哪里还有乔虎的影子呢?他急切地喊道:“矿长!没……没了!” 邱继财听到地下室师爷的话,气急败坏地把办公桌上的电话抓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师爷从地下室爬上来,一脸沮丧地嘟囔着:“矿……矿长。” 邱继财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抓住师爷的衣领,咆哮着问道:“神医乔虎和那个臭丫头是相好,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师爷支吾着说:“小……姐老……老也不来,我把这……这茬给……忘了。” 邱继财无可奈何地骂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他妈就是个猪脑子!她老也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在场的人全都一脸愕然,不知所措。 浅见得到乔虎不见的消息,赶忙把邱继财、小野和钱翻译全都叫到办公室里训话,狠狠地打了邱继财一个耳光,站立一旁的小野和钱翻译都低着头不吭气。 浅见恼羞成怒地叫道:“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从眼前跑了?药方!我要的药方呢?” 邱继财冷汗直冒,吞吞吐吐地说:“是我……我的女儿……” 浅见一愣,脱口道:“你的女儿?就是山本君生前一直要抓捕的那个女地下党?” 邱继财不知道这么出卖自己的女儿对不对,但此刻只能先保住自己再说,他语无伦次地说:“是是是……不不不……” 浅见疑惑地问道:“你的女儿怎么知道乔虎关在哪里?” 邱继财吓得冷汗直冒,哆嗦着说:“浅见……太君,我发……誓!不是我……我已经……和她好……多年都没有……没有联系了。” 浅见若有所思地说:“那你马上给我查清楚,是谁走漏了消息?” 邱继财镇定一下,擦一把汗,急忙回答说:“不瞒太君,我已经查过了,我们矿上,除了两个打手以外,就只有我和拉尸队长、矿警队长三个人知道。” 浅见疑惑地问道:“哨兵呢?” 邱继财怔怔地回答说:“哨兵只知道保护的职责重要,并不知道下边关的是什么人?” 浅见上下打量着邱继财,狡黠地问道:“你们的拉尸队长和矿警队长难道都没有问题?” 邱继财认真地说:“我用性命担保,他们没有问题。” 浅见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没有问题,那就是我们有问题,乔虎秘密押送到矿警队关押的事情,就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 大家相互看着,最后全都把目光落在了钱翻译身上。 钱翻译不动声色,一脸坦然。 浅见走近钱翻译,试探着问道:“钱sir,你怎么不害怕?” 钱翻译振振有词地说:“浅见太君,中国有句俗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什么好害怕的。” 浅见狡黠地问道:“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钱翻译正色道:“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也知道,就我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哈哈哈!”浅见忽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轻轻拍拍钱翻译的肩膀说:“钱sir一向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我们怎么能胡乱猜疑,如果钱sir是地下党,幺二二五六号劳工恐怕早就死了。” 钱翻译严肃地说道:“谢谢太君信任,请太君明察!” 浅见走回到座位前,沮丧地坐下来,无奈地摆摆手,邱继财、钱翻译和小野全都出去了。 乔虎在日本鬼子想要杀害他的前一天晚上,被邱月影和翠儿等人从煤矿营救出来以后,身体受到了严重伤害,在请示过上级党组织之后,被组织直接安排秘密送往边区根据地养伤去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进入到了盛夏时节。 这一天,乔虎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齐墩儿、王奎、郑钱、李玉柱、秦宝这些李家峪煤矿昔日的带班长,全都已经进步成为八路军中优秀的连级指战员,他们和一群八路军干部战士相约来到边区医疗所一起看望乔虎。他们见乔虎已经恢复的身健如初,便簇拥着他,一起来到黄河岸边坐下来,把他围坐在中间,一边听着涛声,一边听他给大家讲英雄事迹。 乔虎看着不远处滔滔不绝的黄河,面对奔腾不息的黄河水,把自己战瘟疫,救百姓,身陷囹圄,又被翠儿和邱月影两位女侠一起联合出手相救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动人的故事和诙谐幽默的语言,不断地引发大家一阵阵的欢笑声。 “哈哈哈!”当故事讲到结束的时候,坐在一起的同志们全都乐得哈哈大笑。 齐墩儿感慨万千地说:“原来咱们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乔虎同志,战瘟疫救群众的英雄事迹,里边还有这么多的坎坷和传奇啊!” 郑钱敬佩地看着乔虎说:“乔营长这也算是九死一生啊!” 王奎关切地问道:“我说乔虎同志,你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乔虎起身做了一个麻利的空翻,翻到了一片空地上,紧接着一跃而起,接连在空中扫了几个旋风腿之后轻松地落地,气定神闲,一拍胸脯,得意地问道:“你们看呢?” 李玉柱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好功夫!不愧是盛名之下的武工队长乔虎,果然名不虚传!” 秦宝羡慕地说:“看起来,乔营长还真是好利索了,估计马上就要接受新任务咯!” 王奎附和说:“就是就是,乔营长,我们几个可真是羡慕你啊!” 乔虎疑惑地反问道:“羡慕我?我才是真正羡慕你们哪!” 齐墩儿笑呵呵地问道:“乔营长羡慕我们?你羡慕我们什么呢?” 乔虎感慨说:“你们原来一直转战在边区,保卫延安,保卫***,保卫党中央,多光荣呀!” 郑钱笑笑说:“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乔龙兄弟现在好吗?” 乔虎脸色一沉,已经多年不见自己的亲弟弟到了,表情沉重地说:“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大家闻听,立刻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突然,身后传来严刚高亢的声音说:“乔虎同志!你看谁来看你了?”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刘华农、陈平功和严刚,三人一起满面春风地款款向这边走来。 陈平功大老远就发出雄浑的声音说:“怎么样?乔虎同志,一直说过来看看你,也没有时间,身体好些了吗?” 众人哗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乔虎立正,敬个军礼说:“报告团长!完全好了!” 刘华农笑呵呵地说:“上次根据地一别,又有两年多了吧?” 乔虎笑吟吟地说:“刘书记,您怎么来了?” 刘华农坦陈道:“我来接你归队呀!” 乔虎想了想,支吾着说:“我能不能不回去了?” 刘华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 乔虎难为情地说:“我正打算要找两位首长申请呐。” 陈平功笑呵呵地说道:“你说吧,乔虎同志!我一定尽量满足你。你要申请什么呀?” 乔虎认真地说:“我要留下来,跟大家一起,保卫延安,保卫黄河,保卫***,保卫党中央。” 陈平功爽朗地说:“这个我先不急着回答你,我现在郑重地通知你,去参加边区的英雄表彰大会!” 说完,与刘华农和严刚相视会意,三人都禁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边区的八路军根据地隆重召开了一次规模宏大的表彰大会,表彰一段时间以来的抗日英雄。受到嘉奖的一共有二十多人,乔虎也是其中之一。主席台上坐满了边区首长,台下坐满了边区的八路军指战员。 当英雄们胸前戴着大红花全部走到台上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向英雄学习!向英雄致敬!”的口号声,不绝于耳。 边区的大首长亲自给乔虎颁发了一枚奖章,并跟他亲切握手,鼓励他再接再厉。 乔虎光荣地代表受奖英雄们发言,他异常激动地说:“同志们,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晋商后代,从小受到家庭的熏陶,始终牢记父母去世前的遗训,‘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可由于接触革命的时间太短,自己的世界观还有些狭隘,一直以来,连这句话的真正意义都始终理解不透彻。参加革命以后,是党的教育和一次次对敌斗争经验的积累,使我眼界大开,我深深理解了,为什么抵御外侮是晋商之根?强敌当前,家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商?保家卫国,驱逐鞑虏,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这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根本使命。有一位贤者曾经告诉过我,一块煤炭,黑黑的,看似其貌不扬,却有着一种灵魂,一种燃烧自己,挫骨扬灰,为人类进步与光明的灵魂。我愿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灵魂,生生不息,燃烧自己,作为革命的先驱,和所有的共产党人一样,保卫人民,保卫延安,保卫黄河,保卫***,保卫党中央!” 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一百零七章 边区养伤受嘉奖 接受使命护煤矿(二) 风在吼,马在叫,巍巍群山,滔滔黄河。 刘华农、陈平功和乔虎三个人一起站在黄河岸边,望着一泻千里的黄河水。 刘华农称赞说:“乔虎同志,你们武工队这几年在敌占区开展的一系列对敌斗争,功勋卓着,受到了党中央的高度赞赏啊!” 乔虎谦虚地笑笑说:“那是同志们团结在一起,不懈战斗的功劳。” 陈平功嗔怨说:“哎,你可不能太谦虚,个人的成绩也很突出嘛!党中央***都表扬你嘞!” 乔虎无限荣光地说:“***表扬我?” 刘华农一脸认真地说:“***充分肯定了我们的李家峪煤矿大暴动,也充分肯定了我们组建独立团以后的一系列对敌斗争,尤其是日本鬼子的金融战,以及你这次能够不顾个人安危,深入鬼子心脏,解救疫情中的人民群众。***说,‘像乔虎同志这样的人才,既能文又能武,既能医又能商,必定是我们新中国建设不可多得的呐!’” 乔虎激动得两眼大睁,高兴地问道:“***真这么说?” 陈平功嗔怪地反问道:“那还有假?” 乔虎脸上顿时充满了无限自豪的神情。 刘华农严肃地说:“乔虎同志!” 乔虎立正回应道:“到!” 刘华农郑重地说道:“上级党组织命令你,即刻返回平州城,率领武工队配合当地党组织保护李家峪煤矿!” 乔虎一愣,脱口道:“保护?” 陈平功不容置疑地说:“唔,是这样!日本鬼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太平洋掀起大规模战争以后,逐渐加快了他们走向灭亡的脚步。随着我们抗战的节节胜利,现在的日本鬼子已经是败局已定,只是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乔虎高兴地说:“这就是说,我们的抗日战争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了,日本鬼子真的就要滚回老家去了!” 刘华农肯定地说:“对!我们即将取得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穷凶极恶的鬼子破坏力可能也越大。为了防止鬼子孤注一掷地疯狂反扑,党中央决定,我们一定要尽最大限度地保护现有的工业设施不被破坏。并特别指示我们,一定要保护我们的煤矿不被日本鬼子破坏。” 乔虎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感和使命感,感觉到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的真正内涵,也感受到了煤炭燃烧着的灵魂,他激动地立正敬礼道:“坚决完成任务!” 陈平功揶揄说:“不再申请留下了?” 乔虎脸一红,发嗲说:“首长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陈平功和刘华农对视一眼,都为作为乔虎的入党介绍人而由衷地感到骄傲和自豪,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乔虎在解放区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使命,再一次返回到平州城。他要率领武工队,在日本鬼子的疯狂反扑下,改破坏煤矿为保护煤矿,要在日本鬼子的占领下,保全煤矿的建设。 乔虎一回到南街良墅,邱月影、大奎、二奎、乔有宝、乔安、彩凤和阿娇就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庆祝他光荣归队,还特意为他接风,搞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邱月影端起酒杯,高兴地说:“欢迎咱们的英雄养伤归队!”大家一起起身,共同举杯,开始开怀畅饮起来。 大奎喝完酒,杯子还没有放下,就迫不及待问道:“队长这次见到首长了吧?” 乔虎高兴地说:“见到了!不仅见到了陈团长,还见到了刘书记和边区的大首长。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邱月影放下酒杯,疑惑地问道:“什么任务?” 乔虎振振有词地说:“日本鬼子眼看着就要败了,可他们一定不会甘心,一定还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要破坏我们的煤矿,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保矿护矿。” 二奎疑惑地问道:“这不是翻了个个吗?” 乔虎肯定地点点说:“是的,是翻了个。煤矿现在还在鬼子的手里,我们要完成这个任务,难度可想而知。” 乔有宝想了想说:“就算再难,那也不能让鬼子把咱们的煤矿给毁了呀!” 乔虎严肃地点点头说:“是的,就算是豁出命去,这次也要保护煤矿的安全。”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难度可真的够大。” 乔虎不容置疑地说:“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这次我们恐怕要和煤矿的工友们一起联合行动了。”他转向二奎,郑重地叫道:“二奎同志!” 二奎心领神会地说:“有!我马上就去矿上,尽快联系乔龙兄弟和翠儿同志。” 乔虎开心地说:“好!你和我也算心有灵犀。同志们,为了圆满完成这次护矿任务,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干一杯!” 众人相视会意,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奎一吃过饭便动身回矿上去了,他一回到煤矿,就督促乔龙赶紧招呼兄弟们一起研究对策。 这天夜里,夜深人静。静谧的夜空中,点缀着点点的星,月光像水一般倾泻而下。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坐在乔龙家门口,手里分别拿着针线活儿一边干活儿一边在说话,春生妹子已经明显地怀孕显怀,借着月色陪着翠儿娘,顺带在这里望风。 乔龙、翠儿、二奎、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一起围坐在炕桌上秘密集会。 二奎严肃地说:“我们这次的护矿行动只能是里外配合,共同战斗。” 乔龙淡定地说:“矿上工友们这边配合绝对没有问题,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幺二二五六号。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必须要首先搞清楚,鬼子是在什么时间,采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毁矿。” 二奎不假思索地说:“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方法嘛,肯定是用炸药炸咯!” 乔龙随口说道:“如果鬼子是用炸药,那就得需要大量的炸药,而且还需要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翠儿脱口道:“那就阻止他们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乔龙想了想,干脆地说:“二奎师兄,请你转告我哥,阻止鬼子向井下运送炸药的这个任务,我们煤矿的工友们包了。就是有一点,需要掌握鬼子实施毁矿计划的时间。” 翠儿若有所思地说:“松鼠同志已经被浅见怀疑了,我们还要尽可能地保护他的安全。” 二奎淡淡地说:“这些问题提出来的很好,但现在还考虑不到这些细节,细节要到具体任务落实的时候,再行计划。总之我们要先通个气,两边这次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敌,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乔龙态度坚决地说:“对,我们决不能让鬼子的毁矿阴谋得逞。” 众人全都点头称是,群情振奋,摩拳擦掌。 第一百零八章 鬼子投降捷报传 垂死挣扎逞凶顽(一) 时间过得很快,在中美英三方联合签发了《波茨坦公告》以后不久,日本宣布投降了。 1945年8月15日中午,日本天皇裕仁广播《停战诏书》,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所规定的各项条件,无条件投降。 驻扎在的平州城鬼子,不甘心失败的命运,疯狂地制订了一个恶毒的毁矿计划,要在日军撤离之前彻底毁掉李家峪煤矿。 乔虎领导的武工队与日本鬼子之间的斗争角度忽然来了一个角色大转换,想要在鬼子的军事占领下保护煤矿不被破坏,难度可想而知。 这一天,藤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收听广播,桌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日本天皇发布的《停战诏书》(日语):“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藤田再也坐不住了,听着听着就全身瘫了下来。 日本天皇公开发布的《停战诏书》,就像一颗炸雷一样在日本军营的空中炸响,小鬼子们立刻都失了态。有的鬼子捶胸顿足,有的鬼子大放悲声,有的鬼子暴跳如雷,一时间乱作一团。 一连几天,日本军营里哀嚎声不断,恐慌厌战情绪不断蔓延,有集体跳楼的,有私下切腹的,也有三两对射的,这些昔日的杀人狂魔,一旦失去了杀人的自由,便控制不住自己嗜杀成性的惯性,开始残杀自己。 在李家峪煤矿的塔楼上,也有几名鬼子呼叫着一起从塔楼上跳下来自杀了…… 藤田紧急召集了一批佐级军官开会。 在一间中型会议室里,藤田、浅见、栀子和小野及一批佐级军官围坐在一张长方形桌前,讨论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藤田让大家认清形势,他沮丧地说:“各位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我们战败了,天皇已经颁布《停战诏书》。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不日我们就要向中国投降。” 浅见顽固不化地说:“藤田司令长官,我们宁死不降。” 藤田无奈地摇摇头,冷冷地说:“天皇陛下已经颁诏,我们已经无力回天,最后再召集你们来司令部开一次会,大家看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栀子发狠地说:“我们愿与平州城一同玉碎。” 浅见恶狠狠地说:“没那么容易,我们大日本帝国开的煤矿带不走,但也一定不能留给支那人,一定要毁掉它。” 藤田微微点头,两只眼睛眯起来说:“浅见君,你说得很对,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在我们正式投降之前,这是交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抓紧时间去完成吧。” 浅见起身立正说:“哈伊!” 藤田知道,距离投降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在这次会议上,他竟然丧心病狂地要求部队抓紧时间进行掠夺,能带走的尽可能全都带走,带不走的也要尽可能地都毁掉。 浅见也收听了广播,他在前往司令部开会期间,单独在特高课会晤了栀子小姐,私下里把自己在煤矿对钱翻译的怀疑对她说了一遍,他总觉得钱翻译是个内奸,但却始终没有把柄。 栀子为他做了一次详尽的分析,并把上次山本临死之前,急着前往煤矿的情形再次跟他讲述了一遍,又明确地告诉他说军部打电话来说松鼠依然活动在煤矿,曾经在瘟疫期间,明码发报揭露浅见在煤矿秘密活烧瘟疫携带者的情况。 浅见由此开始觉得,钱翻译的确很可疑,他的每一次举动貌似都很自然,却又都像是有目的的地下党所为,心里就暗暗动了杀机。他觉得,事已至此,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过。 浅见一开完会,立刻赶回煤矿,在返回煤矿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针对钱翻译的毒计。 浅见一回到矿上,就把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不紧不慢地布置说:“各位!我们现在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要炸毁煤矿。日前我已经将炸矿的计划上报给了藤田司令长官获批,明天上午,藤田大佐就要派部队武装运送炸药到矿上来,我们要随时做好炸矿的准备。” 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立正回应道:“哈伊!” 浅见让钱翻译和邱继财先走了,悄悄叮嘱小野,让小野派人暗中跟踪监视钱翻译。 钱翻译离开浅见办公室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想了很多。他得知明天上午藤田要派部队武装运送炸药的消息,心急如焚,虽然已经知道浅见开始怀疑他了,但却并不知道这个情报的真假,又认为即便是一个假情报,也完全有必要送出去。一念至此,他匆匆赶往食堂去了。 钱翻译到了食堂门口,在准备进去之前,机警地四下看看,一眼瞥见身后有人影一闪。他断定是有人在盯梢,稍稍顿了顿,但已经来不及多想,一闪身走了进去。 原来是小野在接到浅见的命令之后,立刻脱下军装,西装革履,风流倜傥地亲自带着两名穿着便衣的日本士兵在暗中监视钱翻译。 他们从钱翻译的住所一路跟踪来到食堂门口,看见钱翻译进去了,立刻匆匆赶过来,迟疑了一下,正准备要进去。钱翻译突然又推门出来了,笑嘻嘻地说:“哟!小野君。怎么没穿军装呢?第一次见到小野君穿便装的样子,简直帅极了。怎么?你也来食堂打饭?不对呀?这是劳工食堂,太君不可能喜欢,不知小野君喜欢吃食堂里的什么菜呀?” 小野一下子怔住了,没想到钱翻译进出食堂会这么快,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装作吃惊地问道:“钱sir,你怎么在这里?” “不瞒小野君,我喜欢吃这里的过油肉。”钱翻译淡淡地,一摊双手遗憾地说:“可刚才进去一看,已经没有了。唉,又来晚了。” 小野冷静地应对说:“我怀疑这里有地下党在活动。” 钱翻译睁大眼睛,吃惊地说:“哟!那可得提防着点儿,要不然我们都他妈得玩儿完。快进去!快进去查!要是给饭菜里投了毒,事情可就大了。” 小野怔了怔,只好带着两名便衣进去了。 钱翻译看着他们进到食堂去了,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小野跟踪钱翻译一无所获,匆匆跑回浅见办公室向浅见报告说:“一直暗中监视钱sir,他没有去别处,只是行色匆匆地跑到食堂去了一趟,但时间很快,一进去就出来了,根本来不及见什么人。” 浅见疑惑地问道:“就是说,你们没有抓到他任何把柄?” 小野摇摇头,不解地问道:“中佐阁下,既然已经怀疑他,为什么还要把计划告诉他?” 浅见笑笑,狡黠地说:“我准备了两套计划,一套是武装押运计划,一套是秘密押运计划,按照中国的兵法,这就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们这次不仅要炸毁煤矿,还要借机把八路军武工队一起消灭掉。” 小野疑惑地问道:“钱sir并不知道秘密押运计划?” 浅见得意地点点头说:“是的。先不管他有没有行动,只要武装押运遇到了伏击,就一定是他泄露了消息。” 小野心领神会,急忙称赞说:“中佐阁下高见!” 浅见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已经把钱翻译练就了过硬的思维本领。乍一发现自己被跟踪,便立刻断定,既然浅见派人跟踪自己,武装押运炸药的情报必然就是假的。但他的大脑急速地反应着,他认为,既然鬼子这么急切,那么运送炸药炸毁煤矿的目的却必定是真的,只是在形式和时间上会用假的信息来迷惑自己。钱翻译更清楚,浅见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已经决定要放弃自己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此次的情报便是十万火急,恐怕自己送情报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他当即决定最后冒一次险,既要把这次情报送出去,又要把自己被跟踪的事情告知组织,让同志们去通过判断,得出正确的结论。 一念至此,来不及多想,他把事先写好的字条揉成纸团,快速走到翠儿的窗前,眼睛向翠儿暗示门外有狗,手里飞快地像变戏法一样把纸团丢了进去,之后便匆匆返回,趁着小野还没有进到食堂的时候,就把他直接堵在了门外。他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一眨眼工夫就利索地完成了一次情报传递。 食堂里打饭的人并不多,钱翻译一进门,翠儿就看见了。她看到钱翻译行色匆匆地进来,断定钱翻译一定有重要情报,便一直暗暗观察着他,也不便主动打招呼,当她看着钱翻译不断地暗示他身后的门口,顿悟到他身后有尾巴。正想着如何帮助他摆脱尾巴的时候,却不料钱翻译还没有走近,就在眨眼的工夫投进来一个小纸团,翠儿不动声色地伸手接住,旁若无人地收了起来,再看钱翻译,见他已经一反常态地返身回去,出门去了。 片刻之间,果然看见小野带着两名便衣进来,矿上除了钱翻译西装革履地露过面,小野的这身打扮太惹眼,一下就被她认了出来。小野一行四下看了看,一无所获地又出去了。 到了晚上,翠儿一收工就赶到了乔龙家,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饭,一见翠儿神色凝重的样子。怀孕的春生妹子立马扶着翠儿娘下地,拿着针线活儿坐在门口说笑把风去了,乔龙和二奎也立刻紧张起来。 翠儿直截了当地拿出纸团来说:“这是松鼠同志刚刚递给我的,当时他非常紧急地把这个纸团抛给我就离开了,我亲眼有日本鬼子便衣在跟着他。” 二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松鼠同志已经完全失去浅见的信任了。” 乔龙接过纸团,缓缓打开,只见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清晰地写着:鬼子明天上午武装押运炸药到矿上来。 翠儿冷静地说:“他这么冒险送出来的情报,说明这个情报一定非常重要,但对情报的内容,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仔细地分析分析。” 乔龙想了想,眼前一亮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通过这份情报,已经清楚地知道了鬼子毁矿确实是要用炸药来炸,也知道了鬼子的炸药来源是在城里。二奎哥,事不宜迟,你马上出发,赶紧通知武工队。” 二奎认真地说:“好!你们这里也要做好一切准备,一旦阻击不成,炸药还是会送到。” 乔龙冷静地说:“这份情报说明日本小鬼子毁矿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从明天开始,我会让工人四处密布,只要鬼子的炸药车一到,马上就知道放在哪里了,这个根本就不是秘密。” 翠儿提醒说:“阻击的事情是不是要想清楚,也许松鼠同志已经被怀疑,鬼子武装押运或者运送时间本身就是假的。” 二奎想了想说:“好!我现在就动身,制定阻击计划的时候,会认真考虑这个因素。”说完,快速出门去了。 翠儿也干脆地说:“乔龙,我也走了,我担心松鼠同志,去打探一下他的消息。” 乔龙关切地说:“嫂子,松鼠同志如果出事,你这里也会有问题,你可一定要小心。” 翠儿摆摆手,微微一笑,打趣说:“你照顾好春生妹子吧。”说完,也快速出门去了。 二奎连夜把情报送到南街良墅,大家很快讨论了行动计划,决定在废炮楼附近设伏,不管情报真假,先打了伏击再说。如果是真的,决不愧对松鼠同志冒险送出来的这份情报,如果是假的,就算是白跑一趟也不能放过鬼子运输。 众人都觉得宁愿白跑一趟,也决不能不重视这个情报。于是,大家开始连夜做好行动准备,早早出发了。 第一百零八章 鬼子投降捷报传 垂死挣扎逞凶顽(二) 日上三竿,风和日丽。 一支日本鬼子的部队出现在城里到李家峪煤矿的公路上。前边是几辆三轮摩托车开道,每辆摩托车上都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后边跟着三辆张挂着帐篷的密封军用卡车。 乔虎、大奎、二奎、邱月影和乔安全都远远埋伏在炮楼的废墟里,乔虎看看大家,疑惑地问道:“诶!彩凤同志和阿娇同志呢?” 二奎伸手向前一指说:“你看那边。” 大家顺着二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彩凤和阿娇已经悄然迂回到了鬼子部队的侧翼。 乔虎点点头,双眼紧紧盯着鬼子部队,看着鬼子队伍进入到了伏击圈,果断地挥手,喊道:“拉!” 大奎和乔安分别拉响了地雷。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地雷连环爆炸,硝烟四起。 最前边的一辆三轮摩托车被炸翻了,当时就有几名鬼子倒下,其它的三轮摩托车也纷纷挤撞在一起停了下来,三辆军用卡车也不得不停在了路上。紧接着,前后的两辆汽车上竟然纷纷跳下来大批鬼子。 二奎冷峻地看着前方,高声喊道:“不好!队长!三辆汽车,有两辆汽车都是鬼子,看样子鬼子早有准备!” 乔虎冷静地观察着,果断地下命令道:“打!” 大家立刻利用废炮楼的断墙做掩体开始开枪射击,大奎和乔安的两挺歪把子机枪也跟着怒吼起来。随着枪声大作,鬼子倒下几个,立刻全都趴下了。 一名鬼子军官手里拿着指挥刀指挥,几名士兵动作麻利地架起了迫击炮。 乔虎猛然醒悟道:“不好!我们中计了,赶紧撤出战斗!” 一声令下,武工队员们动如脱兔,迅速离去,大家刚刚撤出阵地,废炮楼的废墟就被多发炮弹击中了,“轰隆隆!轰隆隆!”连续几声巨响之后,硝烟四起,火光冲天,顷刻之间,废炮楼弥漫在满眼的炮火之中…… 彩凤和阿娇在鬼子侧翼的土坡下埋伏着,眼见鬼子炮火猛烈,废炮楼转眼已经被覆盖在火海中,武工队的同志们瞬间就看不见了,两人惊呆了,不知道同志们的命运如何。但她们很快忍住满腔悲愤,在惊愕中镇定下来,断定中间的一辆卡车上是鬼子运送的炸药,便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一人一把短刀把守卫汽车的两名鬼子干掉了。 两人一人掏出一颗手雷,拉环之后快速丢进了中间那辆汽车厢里,两人转身刚要撤离,两名日本士兵冲上来分别拦腰抱住了她俩。 “轰隆隆!”汽车爆炸了。 “轰隆隆!轰隆隆!”汽车里发生了连环爆炸。 顿时,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硝烟和火光,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浅见此举颇为歹毒,武装押送和押送的时间都正确,却加大了押送的兵力和武器装备,他是要以炸药为诱饵,消灭伏击人员。消息一旦透露出去,便成了消灭武工队的诱饵,而且还可以证明钱翻译的身份,倘若消息不透露出去,便可成功押送炸药。 令浅见始料不及的是,这一消息确实被泄露了,可自己的如意算盘却还是落了空,满车的炸药被毁,还炸死炸伤了无数的日本士兵,但却并没有发现武工队员的尸体。 浅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转,双手来回搓着,踱来踱去。小野和邱继财垂首站在一边。 钱翻译急匆匆地进来了,急切地问道:“浅见太君,您找我?” 浅见冷冷地问道:“武装押运炸药的计划泄露了,你可知道?” 钱翻译装作不知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浅见狠狠地看着钱翻译,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我们当中有内奸!” 钱翻译淡淡地说道:“太君不是又在怀疑我吧?” 浅见走近钱翻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觉得我们四个人如果有内奸,会是谁呢?” 钱翻译看看大家,怔怔地说:“非要从我们四个当中指出一个内奸么?” 浅见阴冷地笑着点点头。 钱翻译看看邱继财,伸出手来,极不情愿地用手指指自己。 “哈哈哈哈!”浅见哈哈大笑,上前拍拍钱翻译的肩膀说:“说笑了,钱sir怎么会是内奸呢?” 众人一听,全都莫名地跟着大笑起来。 日本鬼子势在必得,不仅仅是依赖武装押运,还采取了其它办法秘密运送炸药。这天黄昏时分,一辆封闭的军车悄然来到仓库附近。 这里灯火通明,自打作为隔离区之后,日本鬼子就把这里又重新修建加固,再一次利用了起来。 鬼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日本士兵还不时地出现在各处,四座塔楼上的探照灯不断地交叉扫过来,戒备异常森严。 然而,这一切早被善于打探的螭吻看在眼里,螭吻躲在暗处,远远看见一辆封闭的军用卡车开了进来,全副武装的一队鬼子和一队矿警队员整整齐齐地跑来,亲自卸车,把一箱箱的炸药搬进了仓库。 螭吻身影一闪,离开了。 浅见、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亲自督阵,浅见春风得意地说:“尽管八路袭击了我的武装运输,可我的秘密运输通道,还是把炸药送了过来。” 小野冷冷一笑,称赞道:“中佐阁下高明!” 钱翻译怔怔地笑着说:“太君高明!” 邱继财也附和着说:“太君高明!” 浅见不动声色地看着邱继财说:“邱sir,下一步就看你的了,你要尽快把这些炸药全部送到井下去,尽快完成我们的爆炸计划。” 邱继财立正回应道:“哈伊!” 浅见看看钱翻译,狡黠地笑笑,淡淡地说:“钱sir,我们现在去手谈几局怎么样?” 钱翻译不知是计,不知所云地点点头说:“好的,太君请!” 浅见径直走了,钱翻译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浅见带着钱翻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了些酒菜,两人一起又一次在榻榻米上开始对弈。 钱翻译落子很谨慎,身上汗津津的,心里在琢磨着浅见的意图。浅见却表现得很自得,两眼不断地在钱翻译的身上捕捉着什么,搞得钱翻译心如鹿撞,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间,一瓶清酒已经喝完,桌上的几碟小菜和刺身也吃的精光,浅见端起酒杯要喝,发现已经没有了清酒,便又放下酒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狡黠地看着钱翻译,意味深长地说:“钱sir,今天下棋,心情不太痛快吧?” 钱翻译淡淡地说:“没有,只是觉得太君今天的棋风颇为霸道。” “哈哈哈!”浅见哈哈大笑,审慎的眼光看着钱翻译说:“不过,钱sir应对的还是不错嘛!沉着稳定,两局下来,我们还是打成了平手。” 钱翻译笑笑说:“太君棋风一改,还真不好应付。” 浅见缓缓起身说:“今天这两局棋,实在是下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喝了一瓶清酒,我还是感觉有些饿了。钱sir要不要吃点东西?” 钱翻译笑笑说:“我有清酒下肚,不觉着饿,太君自己吃吧。” 浅见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旁,打开柜子,从里边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寿司,随手打开说:“我这里还有上好的寿司……” 话音未落,推拉门开了,小野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叫道:“中佐阁下!” 浅见一愣,随手拿起一块寿司递过去说:“小野君吃一块寿司?” 小野神情紧张地说:“仓库里的炸药全部被盗!” 浅见大吃一惊,支吾着说:“什么?怎么会?” 小野看也不看钱翻译,径直说道:“仓库的地下被挖了地道。” 浅见大为震惊,睁大双眼问道:“八嘎!莫非上次也是……” 小野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的,属下判断,其实上次的粮食就是从这里被盗走的。” 浅见有些懊悔地说:“同一个地方,我居然湿了两次鞋。”他发狂地来回踱着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突然气急败坏地把寿司盒子一扔,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盒子里的寿司立时洒落了一地。 小野急匆匆跟着走了,钱翻译见状,也急匆匆地跟着跑了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 孩子落入敌手 松鼠视死如归(一) 钱翻译从浅见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夜深人静了。他急匆匆地跑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院门就急促地喊道:“平生!平生!” 屋里没有人回应。 钱翻译快速跑进房间,发现保姆王妈瘫坐在堂屋地上,头发蓬乱,已经伤心至极,哭得有气无力。他急切地闯进卧室,卧室内一片狼藉,平生不见了,地上那个不倒翁孤独地立在那里。 钱翻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妈缓过劲儿来,走进来轻轻地哭诉晚饭前的经过,小野带着几名日本士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平生带走了。 钱翻译顿时明白了,这是浅见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了。今天晚上的下棋,其实根本就不是下棋,而是浅见在杀戮之前玩儿的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不是仓库里的炸药被盗,自己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钱翻译赶忙起身跑进书房,看到里边一切都井然有序,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下来。此刻对于他来讲,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但他丝毫没有惊慌,而是选择坐在书房里冷静地思考对策。 如果现在就选择撤离,浅见因为炸药丢失,必然还会重新组织运送炸药,根本顾不上他,也抽不出精力来对付自己,是完全有可能安全离开的。但这样一来,便弃平生于不顾,就会对不起乔虎和翠儿夫妇,甚至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仓皇逃走使得平生被浅见泄愤杀死,或者因为自己的逃走,翠儿同志也会惨遭不测。 此时此刻,钱翻译并没有太多考虑到自己的个人安危,而是想到了翠儿和乔虎。他们夫妻一起对敌抗日,竟然无暇照顾孩子,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翠儿看孩子的那种期盼的眼神,也不断浮现出乔虎视死如归的高大形象。 钱翻译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下来,留下来伺机营救孩子,他把藏在书柜暗格里的微型发报机取了出来。 这台微型发报机是自己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拥有的,由于一直战斗在鬼子心脏,组织上严厉禁止他使用,也没有密电码,所以他几乎没有使用过。在煤矿发生大规模鼠疫,鬼子开始焚烧活人,犯下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办法与组织取得联系,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第一次使用了这台发报机,用明码向组织上汇报了日本鬼子的暴行。 此时此刻,钱翻译又一次明码给组织发送情报,报告了自己所处环境与接下来想要采取的行动之后,缓缓把微型发报机收起来藏在了炕洞里,开始盘算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第二天一早,钱翻译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然后安顿王妈马上离开这里回老家去,自己轻松地整理一下衣衫,义无反顾地昂首出去了。 钱翻译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接下来竟然是李家峪煤矿的一场残酷对敌斗争大行动,而接下来的几天所发生的一切,竟然会随着李家峪煤矿的兴衰被一起载入史册。 原来,螭吻发现鬼子运送炸药堆放在仓库里以后,急忙回去报告了乔龙知道。乔龙缺少斗争经验,想来想去,觉得既然鬼子毁矿用的炸药都在仓库里,那就干脆偷了,一了百了。 说干就干,乔龙马上组织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等人,钻到山洞里,挖开了仓库封好的洞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仓库里的炸药全部转移到了山洞里。因为无法再潜入仓库堵住仓库里的洞口,便在洞内的三叉道上堵住了向乔村的方向。 他们并没有想到,此举反而暂时把钱翻译给歪打正着地救了。 钱翻译一早赶到军营,浅见和小野正好不在军营里,还在山洞里折腾着,便想乘机四下寻找一下平生的下落。 钱翻译本以为可以打个时间差,怎奈小野在进洞之前就早已经下令,钱翻译一到,就被几名日本士兵立刻限制了行动的自由,在鬼子军营的大院里,他只能在浅见办公的小院子里自由出入。 浅见带着众多日本士兵在山洞里搜索,发现这座山洞好大好长,觉得这里才是武工队真正的藏身之处。他担心在洞里被打冷枪,所以不敢点火把,带着部队在山洞里战战兢兢地折腾摸索着寻找了一夜,既没有追查到炸药的下落,也没有发现武工队的踪迹。 直到第二天上午,浅见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赶回到办公室,给藤田打电话再次申请运送炸药。 日正当午,天气晴朗。 一些工友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煤矿的中心广场上。 日本鬼子出动了大批士兵和矿警队员快速赶来,不由分说,就把附近的人们全都驱赶走了。 鬼子和矿警队员全部出动,对广场实行了武装戒严。 浅见、小野、钱翻译和邱继财分别乘坐三轮摩托车赶来,他们分别下了车,缓缓走到广场中心。 一辆军用卡车开进来了,卡车就在广场停下,栀子从副驾驶的座位上下了车,款款向这边走来。鬼子士兵和矿警队员忙不迭地一窝蜂上前,把车上的炸药陆陆续续地都搬了下来,就明晃晃地堆放在了广场中心。 钱翻译手持喇叭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劳工兄弟们!昨天夜里,皇军堆放在仓库里的炸药不翼而飞了。到底是谁干的?皇军现在已经不想追究了,现在皇军又拉来了炸药,就放在这里,谁再来偷,不!不管谁再靠近,就地枪决!皇军塔楼上的枪就对着这里,三十米范围内不得有人。” 话音刚落,“啪!啪!啪!”三声枪响,塔楼上的三八大枪开枪了,距离炸药堆放点最近的三名劳工应声毙命。 钱翻译急切地喊道:“大家赶紧都散去!也可能有地下党想要引爆这批炸药,可皇军并不在乎。你们好好想一想,这批炸药一旦爆炸,最先遭殃的就是食堂,附近的人可都活不成啊!” 工友们越围越多,却都不敢靠近堆放炸药的地方,乔龙和翠儿也都夹杂在工友其中。 浅见趾高气扬地看着围观的劳工,突然,上前从钱翻译手上不客气地抢过喇叭说:“工友们,我捡到了一个孩子,你们有谁认识,可以上来认领。” 浅见说完,一招手,几名日本士兵押着平生走了上来。 众人惊呼,乔龙和翠儿同时都大吃一惊。 钱翻译也大吃一惊,他疑惑地问道:“浅见太君,你们……” 栀子径直走过来,从浅见手里把喇叭拿在手里,高声说道:“工友们!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被地下党土八路所蛊惑。没关系,我们完全可以既往不咎。煤矿这里就有地下党藏在我们大日本军人内部的奸细,他就是松鼠先生,我们今天就当众把他揪出来!” 钱翻译视死如归,冷静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他猛然看到了翠儿,和翠儿四目相对,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暗示她不要盲动。 只听乔龙高声喊道:“把孩子放了!” 工友们都跟着高声喊了起来:“把孩子放了!” 顿时,周围一片嘈杂,工友们呼喊声此起彼伏,像浪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啪!”的一声枪响,枪声把工友们的呼喊声立时震住了,工友们愣住了,四下搜寻着,不知是谁中了枪。 枪是浅见打的,他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他身边的钱翻译左腿中枪,“扑通!”一声左腿跪地。 就在劳工们开始嘈杂的时候,两名日本特工匆匆跑来,把一台微型发报机交给了栀子,说是从钱翻译住所的炕洞里挖出来的。浅见恼羞成怒,当时就掏出枪来,对着钱翻译的左腿开了枪。 钱翻译艰难地站了起来。 浅见从栀子手里把喇叭拿过来,高声喊道:“工友们,你们看见了吗?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也是做内奸的下场!哈哈哈!” 钱翻译忍着疼痛,高声辩解道:“同胞们!我不是汉奸!我是战斗在鬼子心脏里的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员!日本鬼子已经投降了!鬼子马上就要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了!这个时候,大家千万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鬼子现在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们很快就要胜利了!” 钱翻译没有喇叭,他的声音传不出去,被一阵阵的嘈杂声所淹没,只有近处的工友们听得见,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啪!”的又是一声枪响,浅见对着他的右腿又是一枪,钱翻译右腿中枪,“扑通!”一声右腿跪地。 钱翻译再次艰难地站起来,两条腿站不直,一直在抖动着,颤颤巍巍地吼叫着:“同胞们!我们共产党人!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声音依然传不出去。 乔龙和翠儿满眼喷火,双拳紧握,紧紧咬着牙齿,但却分明从钱翻译的眼神里看见他的不能盲动的意思。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打进了钱翻译的胸膛,钱翻译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去了,鲜血溅在平生的脸上,平生当时就吓傻了。 工友们高声怒吼道:“放了孩子!放下孩子!” 浅见、栀子、小野和邱继财等人扬长而去,平生也被几名鬼子带走了。 亲眼目睹了钱翻译的惨死,翠儿再也坐不住了,当天夜里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南街良墅。 翠儿来到南街良墅,乔有宝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煮了碗面条让她吃,并喊楼上的武工队员们都下来。武工队员都在楼上等着邱月影接受电报,一听说翠儿回来了,除了邱月影没有动,其他人一个不落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一见到武工队的同志们,翠儿禁不住泪如雨下,根本吃不下面条,哽咽地诉说了松鼠同志被害的详细经过。 乔虎、大奎、二奎、乔有宝、乔安全都坐在翠儿身边,不住地安慰她。 乔虎愤怒已极,手指把茶几上的一双筷子掰断,坚定地说:“松鼠同志的鲜血绝不会白流!” 翠儿哽咽着说:“现在得抓紧时间救生儿呀!” 乔虎不说话,大家一阵沉默。 大奎终于忍不住了,急切地问道:“队长!平生落到了鬼子手里,你到底救还是不救?能不能给句话?” 二奎也急切地说:“你要是不去救,我们去救。” 乔虎不满地看着他们说:“我说过不救了吗?”众人怔怔地看着他,乔虎冷静地说道:“可现在最要紧的计划是什么,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乔有宝想了想说:“我们得想个法子,不仅要把鬼子炸毁煤矿的计划彻底粉碎,还要把孩子救出来才行。” 乔安不假思索地说:“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大家先不要着急,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应该保持头脑冷静。既然鬼子知道了钱翻译就是松鼠同志,那他们就一定会怀疑平生的身份,说不定正在等着我们去救,打我们的埋伏呢。我们现在决不能因小失大,我们要严格制定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能盲动。不然的话,松鼠同志的鲜血,可就真的白流了。” 翠儿随口说道:“要是工友们手里有枪就好了。” 大奎想也不想地说:“那不行,工友们有枪也不会放呀?” 乔有宝随口说道:“海龙帮的弟兄们可以。” 这时,邱月影从楼上轻松地跑了下来,异常兴奋地说:“同志们!上级党组织来电了!” 大家闻听,全都站了起来,翠儿急忙用两手擦了擦眼泪。 乔虎急切地上前问道:“组织上怎么说?” 邱月影认真地回答说:“松鼠同志在牺牲之前,最后一次明码向组织汇报了煤矿的实际情况。他本来是要准备转移平生的,却被日本鬼子抢先一步绑架了,他断定鬼子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了。” 大奎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不撤退呀?” 二奎想了想说:“既然鬼子早就怀疑他了,他还撤得了吗?再说了,也许他还想着救平生呐!” 第一百零九章 孩子落入敌手 松鼠视死如归(二) 邱月影郑重地说:“松鼠同志在电报里说,鬼子的毁矿计划极为恶毒,两天之内几次送炸药,尽管我们几次都破坏了,可还是没能阻挡得了。党组织告诫我们,这是鬼子的最后一次垂死挣扎了,必须全力以赴,建议民兵和游击队都尽可能参战,不能再牺牲无辜的工友们了。” 乔虎疑惑地问道:“党组织对我们的具体行动有没有什么明确指示?” 邱月影一字一顿地说:“只有一句话。集中优势兵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煤矿,保护煤矿工人。” 乔虎看看大家,目光如炬,严肃地说:“同志们,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很明确,所有武工队队员,马上出发,立即赶赴煤矿。” 众人闻听,立刻行动起来,整装的整装,装备弹药的装备弹药,不一会儿都分别准备好了。全都是腰插双枪,肩挎长枪,缠着子弹袋,背上背着大刀,只有乔虎背上没有大刀,而是背着师父的长剑。 乔虎严肃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马上出发去煤矿,集中优势兵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煤矿,保护煤矿工人。出发!” 几个人匆匆地出发了。 再说乔龙亲眼目睹了钱翻译的惨死,把翠儿连夜送走以后,立刻召集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等人到家里来议事。大家一来,春生妹子自然又扶着翠儿娘在门口把风。众人围坐在炕桌前,一说起钱翻译的牺牲,立刻一片唏嘘。 乔龙哽咽着说:“钱大哥死的好惨呀,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狴犴沉重地说:“更可悲的是,我们工友中的好多人,直到钱先生死了,都还认为他是一个大汉奸。”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当时要是手里有枪就好了。” 乔龙不以为然地说:“有枪又有什么用?救不了钱大哥的。” 狴犴愤愤地说:“至少当时能把浅见给打死。” 乔龙突然眼前一亮说:“对呀!咱们这个时候需要枪呀!” 螭吻若有所思地说:“恐怕也不行,你在哪里开枪,人群当中?你一开枪,你周围的群众,还不都得被鬼子机枪给突突咯?” 乔龙一脸认真地说:“老九这句话提醒我了,难怪钱大哥临死之前还要告诉我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鬼子马上就要完了呀!” 负屃疑惑地说:“那我们也不能让鬼子炸矿呀?” 乔龙不容置疑地说:“我们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翠儿娘探身进来说:“龙儿呀,你忘啦?你哥哥嫂子都是武工队呀!” 乔龙顿了顿,认真地说:“我们这一次恐怕要跟他们合兵一处,在一起干了。” 狴犴想了想说:“如果能在一起干,他们有枪,可以袭击鬼子,我们护矿,用工具就行,那胜算可就大多了。” 乔龙明知故问地说:“怎么干?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狴犴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大家都好好想想,武工队要是把鬼子的武装都吸引了,光剩下邱继财的狼狗队、拉尸队和一小部分矿警队,咱们那么多工友,龙爷一呼百应,每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乔龙肯定地说:“没错!到底是老七,脑子就是好使。下一步,咱们首先要保证不让鬼子送炸药下井。” 狴犴附和说:“对!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步,拼了性命也不能让鬼子的炸药下井。只要炸药下不了井,鬼子就没有任何办法。” 乔龙扫视一下大家,想让大家全都开动脑筋,开拓思路,进一步问道:“那你们觉得鬼子会把炸药送到哪口井去呢?” 赑屃脱口道:“肯定都想送下去了。”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那不行!我们总不能把赤手空拳的工友们分散到各个井口去吧?” 狴犴想了想说:“只要武工队牵制了日本小鬼子,邱继财自己再能耐,他也没有能力往各个井口送炸药。” 乔龙附和说:“是呀!这下不就更麻烦了吗?” 狴犴摇摇头说:“不不不,不麻烦,我们还有一颗关键棋子没用呐!” 乔龙怔怔地看着狴犴,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喔!我差点儿把这位老兄忘记了,我们救了他一命,他也应该报答一下我们了。我们这次就让他来为我们调动邱继财,哈哈哈!” 众人全都轻松地笑了。 乔龙跟大家商量完行动计划,决定先把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再次送回到山洞去,以免除后顾之忧,同时断定武工队必定很快就会赶到,让翠儿娘和春生妹子把大家商量好的行动计划,全都转达给武工队,请武工队一起配合行动。翠儿娘和春生妹子欣然同意。 当天夜里,乔龙亲自把翠儿娘和春生妹子送往山洞,并带足了干粮和水,自己快速返了回去。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又一次住进了山洞里,两人睡了一宿醒来,翠儿娘怜惜地对春生妹子说:“孩子,都怀孕了还跟着钻山洞受罪,真是委屈你了。” 春生妹子欣慰地说:“娘啊!一点儿也不委屈,俺男人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俺一点儿都不觉着委屈。” 翠儿娘愤愤地说:“都是那天杀的小日本子!” 春生妹子满足地说:“一想起就快把鬼子赶出去了,俺高兴还来不及呐!” 翠儿娘轻抚着春生妹子的大肚子笑嘻嘻地说:“这孩子可赶上好时候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日本鬼子可就都已经被咱们赶跑咯!呵呵呵!” 春生妹子开心地附和说:“呵呵呵!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话,乔虎、翠儿、大奎、二奎和乔安全都雄赳赳地进来了。 翠儿娘耳朵好使,立刻诧异地问道:“是虎儿,翠儿吗?” 乔虎急忙上前扶住翠儿娘的胳膊,亲切地说:“娘!我们大伙都来了,您怎么在这儿?” 翠儿娘淡淡地说:“是龙儿,他算计着你们武工队要来了,让我们娘儿俩等在这。” 翠儿称赞道:“是吗?他都快成精了,还能算计出我们什么时候来。” 乔虎亲切地问道:“龙弟是有什么交待吗?” 翠儿娘振振有词地说:“有!龙儿说你们武工队手里有枪,可以袭击鬼子,吸引鬼子,他们负责在矿上和邱继财斗,不让鬼子送炸药下井。” 二奎得意地说:“看看看!我们一直担心的问题,被他们解决了不是?” 乔虎果断地说:“好!二奎同志,麻烦你再跑一趟,请上级尽快派一支游击队来,由你来亲自指挥,我们配合你一起行动。” 二奎痛快地说:“好嘞!明天拂晓,我们就先干掉鬼子的三座碉楼!”说完,急匆匆地出去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二奎带着有三十多名队员组成的一支游击队埋伏在煤矿南边旷野外的一座土岗后边。 二奎郑重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趁鬼子还在睡觉的时候,先端掉鬼子东边和南边的两座碉楼,然后开始一起袭扰鬼子,让鬼子一天都不得安宁……” 游击队长疑惑地抢白道:“那北边的碉楼怎么办?” 二奎随口说道:“北边的碉楼有武工队负责,咱们两边统一行动,我开枪为号!” 游击队长急切地问道:“咱们怎么袭扰呢?” 二奎笑笑说:“看把你急的,让我一次把话说完嘛!” 游击队长不好意思地笑笑。 二奎不紧不慢地说:“咱们端掉鬼子的碉楼以后,枪法好的同志,找好掩体,专门射击煤矿塔楼上的鬼子,打得小鬼子塔楼上没有人为好。” 游击队长愉快地说:“明白了。鬼子是利用塔楼来控制煤矿的,只要塔楼上没有了鬼子,说明煤矿里的劳工就是安全的。这样吧,我带几个人负责南边的碉楼,你带几个人负责东边的碉楼,等你响枪为号。” 二奎爽快地说:“好嘞!就这么办!你们几个跟我来!”说完,随手一指,带着十几名游击队员,向东边的碉楼快速隐蔽运动。 乔虎、翠儿、大奎和乔安四个人,早早隐藏在煤矿北碉楼附近的山坡上,各自找好掩体,等待着行动时机。 乔虎爽朗地说道:“同志们都听好了,待会儿听到枪响,鬼子一定会伸长脖子向东南两边的方向看。我先趁机干掉碉楼上边的鬼子,碉楼里边的鬼子必然会被惊动,大奎同志和乔安同志你们就往碉楼里冲,直接用手榴弹往碉楼里边招呼,翠儿同志埋伏射击,看见活的出来就干掉。” 翠儿回答说:“明白!” 大奎也回应道:“明白!” 乔安也回应道:“明白!”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远处东碉楼上的一名鬼子应声从碉楼上栽了下去。紧接着,枪声爆炸声开始大作。 乔虎端着一支步枪,瞄准北碉楼上的一名鬼子,“啪!”的一枪,北碉楼上的鬼子栽了下去。 大奎和乔安立刻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下去,一边冲一边往碉楼里边扔手榴弹。 “轰!轰!轰!”手榴弹在北碉楼里接二连三地爆炸,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硝烟,乔虎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冲进北碉楼的乔虎大展雄风,左右开弓,碉楼内的鬼子瞬间就都被消灭了。 大奎和乔安快速冲进来打扫战场。 “啪!”的一声枪响,雕楼上边的一名鬼子应声掉了下来,乔虎冲到楼上,看见翠儿正在山坡上端着步枪,跟他挥手致意。 乔虎朝翠儿挥挥手,重又跑下了北碉楼,大奎和乔安已经把鬼子的枪支弹药全都带好了。 乔虎愉快地说道:“走!咱们都回到山坡上练枪法去!” 三人扛着战利品,转身欣然撤离了。 乔虎、大奎和乔安各自回到煤矿北边的山坡上已经找好的掩体,一起向翠儿挥手致意。 乔虎看看前方,干脆地说:“大奎同志,乔安同志,你们两人负责西边的塔楼,我和翠儿同志负责北边的塔楼。记住!我们现在打的是消耗战。为了保证劳工们的生命安全,我们决不能让塔楼上有活着的小鬼子。” 大奎爽快地回应道:“队长!明白!” 翠儿突然喊道:“你们快看!” 大家循身望去,只见四座塔楼上的机枪全部响了,刚才端掉的碉楼附近子弹和子弹溅起来的石子乱飞。 乔虎打趣说:“这帮瞌睡虫,现在才反应过来,我们这就送他们上西天。” 话音刚落,端起步枪瞄准北边的塔楼就是一枪,煤矿北边塔楼上的一名鬼子应声栽了下去;翠儿也端起步枪瞄准,一扣扳机,另一名鬼子也应声栽了下去;大奎瞄准西塔楼开枪射击,西塔楼上的一名鬼子栽了下去;乔安也举枪瞄准射击,另一名鬼子从西塔楼上栽了下去。 两座塔楼上在眨眼之间,都各只剩下了一名机枪手,全都不敢露头,掩藏起来胡乱向就近的碉楼扫射着,“哒哒哒!哒哒哒!”…… 第一百一十章 同仇敌忾护煤矿 针锋相对起波澜(一) 这一天破晓时分,浅见还在自己的住所里,睡在榻榻米上做着毁掉煤矿然后欣然回国的美梦。突然,“轰隆隆!轰隆隆!”,一阵连环的爆炸声,把这个战争狂魔惊醒了。 浅见一听见爆炸声,赶紧起身,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军装,开始穿衣服。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侵略者,动作很麻利,飞快地穿好衣服,抓起手枪和战刀就快速冲了出去。 浅见刚从内室里出来,就听见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像催魂一样急促地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声不停。 浅见急切地冲过去,抓起电话喊道:“喂!” 只听电话里“啪!”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电话里混乱的声音。 浅见急切地吼道:“喂!喂!” 电话里传来一名日本鬼子凄惨地叫声说(日语):“长官!有狙击手,不能接电话,一露头就没命!” 浅见急切地问道(日语):“你是哪里?” 电话里迫切的声音说(日语):“东边塔楼!” 浅见扔下电话,疾步走到矿区的地图前,用红笔在东塔楼的位置上画个圈,又在相对应的东碉楼位置上画个圈。第二个红圈还没有画完整,“叮铃铃!”电话铃声又响了。 浅见赶忙跑过去再接电话,急切地喊道:“喂!” 电话里又是“啪!”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没了声音,随后又是一通嘈杂。 浅见急切地拍着桌子吼道:“喂!喂!” 电话里终于传来一名鬼子急切的叫声(日语):“长官!我是南塔楼,有狙击手!” 浅见快速挂掉电话,外边的枪声还在响着,他赶忙跑到矿区地图前,用红笔在南塔楼位置上画个圈,再在南碉楼位置上画个圈。 浅见看着地图上像滴着血的四个红色的圈,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明白,当初建立内塔楼外碉楼相对应的立体防御体系,一是为了镇压劳工暴动,二是为了防止土八路的袭击。现在,四座塔楼,三座碉楼,已有超过一半被占领,说明外围防御体系已经近乎于瘫痪,内线最关键的两座塔楼,西塔楼和北塔楼一失,那就意味着在煤矿的一点点军事主动权都没有了。 浅见赶紧再次跑回办公桌抓起电话,摇起来,急切地喊叫着:“喂!给我接北塔楼!” 电话通了,却始终没有人接,外边的枪声依旧不断…… 此刻的北塔楼上只剩下了一名鬼子的机枪手,紧紧趴在塔楼的掩体下,“突突突!突突突!”地机枪朝着北碉楼方向胡乱扫射。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电话悬挂在塔柱上并不太高的地方,鬼子趴着不敢起身,探着手却怎么也够不着,只好停止射击,仰面朝天,用脚踢了一下电话,把电话机踢掉了,电话机的听筒悬挂在空中晃悠着。 电话里浅见急切地喊叫(日语):“喂!喂!北塔楼吗?” 北塔楼上的鬼子隔空对着电话喊叫道(日语):“我是北塔楼,请求派兵增援!”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枪,鬼子接电话挣扎的时候,暴露在外的一条腿上中弹了,疼得他嗷嗷直叫。 浅见终于明白了,北塔楼虽然还在自己的手里,可塔楼上边的人却连接听电话都无能为力,他不甘心,赶忙又拨通电话,要与西塔楼通话。他拿着电话狂叫着:“喂!喂!西塔楼,西塔楼!” 电话里一直没有人接听。 正在这时,栀子和小野都急匆匆地赶来了。 浅见在电话里又叫了一通,还是没有人应答,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机摔在桌上,骂道:“八嘎!” 栀子上前一步说:“浅见中佐阁下,听得枪声密集,到底发生了什么?” 浅见垂头丧气地说:“不知道,我们的四座塔楼同时遭到了袭击。” 小野怔怔地说:“我们的塔楼不是都有碉楼保护吗?” 浅见苦笑道:“也许碉楼都完了。” 栀子急切地说:“赶快请藤田大佐派兵增援。” 浅见摇摇头,喃喃自语地说:“天皇昭告停战,这种时候请兵增援……” 栀子不客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顾忌这些有什么用?先打了电话再说。”说着话,就要上前打电话。 浅见一摆手阻止了她,自己再次缓缓拿起电话机,猛摇几下,说道:“喂!给我接藤田司令长官!” 电话里低沉的男子接线员声音说:“浅见中佐阁下,藤田司令长官的电话线路中断。” 浅见无望地看看四周,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 小野见状,走到浅见跟前说:“中佐阁下!不要沮丧,根据枪声判断,无非就是几个打冷枪的土八路,我去增援!” 浅见苦笑地问道:“你到哪里去增援?” 小野怔了怔说:“先增援塔楼。” 栀子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小野君,你快去。一定要封锁住外围的进攻,给我们炸矿争取一些时间。” 小野一溜烟跑出去了。 刚好邱继财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差点儿和出门的小野撞个满怀,急切地上前问道:“浅见太君,这一大早的到处都是枪炮声,出什么事儿了?” 浅见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狰狞地说:“邱sir,你来的正好,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邱继财迟疑地说:“现在送?我……” 浅见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皇军要对付土八路,送炸药的事情只好请你代劳了!” 邱继财无奈地说:“浅见太君你也知道,自打日本天皇颁布停战诏书以来,我们矿警队和狼狗队已经跑了好多人,现在人手不够啊!” 浅见继续冷冷地说:“趁劳工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你现在去送炸药还来得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恐怕你再送炸药就来不及了!” 邱继财很不情愿,支吾着说:“还是请皇军送吧。” 栀子刷地抽出战刀,寒光闪闪,上前一步,冷冷地威胁说:“嗯?大日本皇军现在只是停战,又没有失败,我们还没有下令撤退,你就不听话了吗?” 邱继财堆着笑脸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太君不要动怒,四口竖井,两口斜井,我们到底炸哪个?” 浅见不耐烦地说:“邱sir,你的废话可真多。炸斜井没有任何意义,四口竖井当然都要炸掉。” 邱继财矢口道:“这可不行!真的不行!人手绝对不够,送一个还行。” 浅见厉声反问道:“那你说送哪个?” 邱继财伸手一指矿区地图,急切地说:“一号井,一号井最近。” 浅见不耐烦了,怒目圆睁说:“好了!快去执行吧!” 邱继财正要离开,号暗探突然跑了进来,看见栀子,微笑地打招呼说:“栀子小姐也在。” 邱继财停下了脚步,栀子木然地点点头,浅见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情?” 号暗探报告说:“现在劳工已经开始暴动,他们要保护一号井、二号井和三号井。” 栀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没有四号井?” 号暗探故作神秘地说:“他们说,皇军现在已经抽不出什么兵力,一定是由矿警队出面护送炸药,矿警队员都是些懒蛋,肯定不愿意跑那么远。” 浅见冷冷地看着邱继财,一语双关地说:“邱sir,你可都听见了?” 邱继财赶忙应道:“听见了!”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是乔龙这里出差错了吗?为什么号暗探会知道劳工的暴动计划呢?当然不是,这正是乔龙实施暴动计划的计中计,一条引蛇出洞的妙计。 为了争取主动,不被鬼子牵着鼻子走,乔龙要利用号暗探来调动邱继财的力量,反过来牵着邱继财的鼻子走。 原来,早上爆炸声一响,乔龙就要出门,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便兴冲冲地跑来了。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龙爷,听到枪炮声了吗?” 乔龙兴奋地说:“太振奋人心了!这么大动静,怎么能听不到啊?” 狴犴高兴地说:“天不亮就开始了,一定是乔虎大哥他们武工队配合咱们先干起来了。” 乔龙激动地说:“是啊!好久没有这么听着枪声觉着过瘾了。” 负屃提醒说:“不能愣着了,咱们是不是该干咱们的了?” 乔龙随口说道:“那当然,咱们要是还不动,让邱继财先动了,到时候恐怕就晚了。” 狴犴附和说:“就是,咱们必须马上先动起来,抢占了先机才能牵着邱继财的鼻子走。” 乔龙干脆地说:“老九啊!幺二二五六号的事情这次可就交给你咯!” 螭吻淡定地说:“没问题,都在掌握之中。” 乔龙询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螭吻肯定地说:“食堂。” 乔龙干脆地说:“走,咱先到食堂去给他灌一碗迷魂汤。” 说完,几个人一起出门,兴致勃勃地向食堂去了。 乔龙一行来到食堂,看看四周吃早饭和打饭的工友们,相视会意,各自散开各行其是去了。 乔龙走到场中央高声喊道:“各位工友兄弟们!大家听到枪炮声了吗?” 工友中有好多人都早已知晓乔龙就是龙爷,听到乔龙高喊,知道龙爷有事要说,便一齐围拢过来,号暗探也夹杂在人群中。 一名高个子工友开心地回应道:“五七九八号,已经响了一早上了,这么大动静,怎么能听不见啊?” 乔龙笑笑,打趣地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众人摇头,疑惑地看着乔龙。 乔龙故作神秘地说:“是咱八路军打过来了!” 众人闻听,马上一片哗然。 乔龙一摆手,众人安静了下来,他不紧不慢地说:“小日本的狗皇帝不是已经下令投降了吗?可浅见这个魔头还不死心,他想把咱们的煤矿炸毁,把咱们劳工都炸死替他殉葬!” 高个子工友高声喊道:“五七九八号,那咱们也不答应呀!” 众工友纷纷嚷道:“就是!我们决不能答应!” 乔龙看看大家,再次摆摆手,众人又安静下来,他开心地说:“今天早上,八路军为了保护咱煤矿,已经跟小鬼子先干起来了!” 众工友恍然大悟,一个个笑逐颜开。 高个子工友轻松地说:“原来一早响起的枪炮声是这么回事啊?这才听着感觉是真的解气呀!”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乔龙认真地说:“可是咱们都不能忘了,广场上还堆放着一大堆炸药呐!鬼子随时都会送到井下去!” 高个子工友高声喊道:“兄弟们!五七九八号说的对呀!咱们决不能让他们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众人附和,争相喊着:“听五七九八号的,决不能让鬼子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乔龙看着时机已到,干脆一跃,站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高声说道:“眼下八路军就要打进来了,日本小鬼子没有分身术,根本没有办法往井下送炸药,只能由矿警队、狼狗队或者是拉尸队的来送,咱们现在就可以跟他们干了!” 众人立刻群起响应道:“对!对!跟他们干了!” 乔龙站在高处大手一挥,一副大将风范,高声说道:“他们要把炸药送到井下去,会送到几号井去呢?一号井最近,二号井也近,咱们首先要保护好一号井和二号井,还有就是三号井,那里离咱们劳工住的地方近。矿警队、拉尸队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些懒蛋,四号井太偏了,他们肯定不会去,所以咱们要全部集中在一号井、二号井和三号井。对不对呀?” 众工友纷纷喊道:“五七九八号说得对,我们就听你的了!” 乔龙振臂高呼:“工友兄弟们!待会儿吃完饭,大家都到自己班上去,先各自领好工具,要是没个趁手的家伙的话,赤手空拳干起来可容易吃亏的。” 工友们闻听,立刻积极响应,抓紧时间都忙乎起来,号暗探不知是计,眼珠子转了转,一闪身不见了。 这就是乔龙设下的计谋,他是有意让号暗探去报信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邱继财调到四号井去。 第一百一十章 同仇敌忾护煤矿 针锋相对起波澜(二) 邱继财果然上当了,由四葫芦带着二十多名矿警队员赶着一辆马车,端着汉阳造匆匆赶到四号井口送炸药来了。 四葫芦一行来到井口,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四葫芦让一名矿警队员上前去开动绞车,这名矿警队员端着枪心翼翼地走到绞车跟前,拉下电闸,绞车竟然纹丝不动。他低头看看,咧着嘴骂道:“真他妈的,把绞车给搞坏了。来!过来几个看看。” 近一半儿的队员全都放松地走到了绞车前。 乔龙和海龙帮的三十多名兄弟此刻就隐藏在暗处,把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牵只见乔龙一挥手,两边的兄弟分别由狴犴和负屃带领,大家一拥而上,突然袭击,立刻就把这些矿警队员全都控制了。 四葫芦急了,从身边的矿警队员手里抢过枪来想要射击,时迟那时快,乔龙一纵身飞身过去,快速地抢了他的枪,狴犴和负屃也一样从就近的矿警队员手里夺了枪。 乔龙端着枪对准四葫芦,高声喝道:“都把枪放下,谁不放我就打死谁!” 矿警队员们乖乖地把枪都放下了。 乔龙继续命令道:“把你们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矿警队员们乖乖地把衣服都脱了下来。 乔龙严肃地:“看着你们几个都面生,还不算是恶贯满盈,我今不杀你们,打算放了你们,不过我得问一句,放了你们,你们去哪儿啊?” 一名头目上前一抱拳:“这位爷,我们早就不想干了,日本人一投降,我们都他妈喝西北风呀!都是邱继财那个老鬼,怕我们跑了,派人看着我们……” 乔龙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嘴巴放干净点儿!问你们去哪儿怎么这么啰嗦?” 头目迟疑地:“不瞒你,我们还真没去处,要是有去处早跑了,大爷能收留我们不?” “跟我?”乔龙一愣,随口道:“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头目振振有词地:“马上连饭也吃不上了,吃点儿苦头算啥?”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乔龙扫视一下矿警队员,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矿警队员们全都像鸡吃米一样地点着头。 乔龙看看四葫芦:“四葫芦,你呢?” 四葫芦总算有了话的机会,一抱拳:“请龙爷明察,爷现在跟了日本人,我是压根儿都不愿意做汉奸的。师爷手下的四大金刚,您可以打听打听,我四葫芦可是从没有干过一件伤害理的事儿啊!” 乔龙爽快地:“那就好!你们这么,我就饶了你们,想跟着我干,那就都把工友的衣服换上,把这些炸药都给我送到山里去。” 完,让海龙帮的几名兄弟都换了矿警队员的服装,端着枪,押着四葫芦和换成工装的矿警队员们赶着装了炸药的马车,雄赳赳地走了。 再乔虎、翠儿、大奎和乔安等武工队员们,埋伏在煤矿北边的山坡上,在各自的掩体里,认真监视着西塔楼和北塔楼,这两座塔楼上的鬼子一直都没有露头,机枪也突然不响了。 乔虎感觉奇怪,自言自语地:“怎么鬼子没动静了?” 翠儿回应道:“那个打机枪的鬼子一直都不露头,机枪乱射一通,是不是子弹打光了?” 大奎比划着瞄准:“队长,你看看你那个位子的角度,能不能看到我这边机枪手的位置?” 乔虎比划着看了一下:“角度很,击不中要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的位置再高一丈,估计可以命中!” 乔安比划了一下:“队长!我这边也是,估计再高个丈余,可以击毙你那边的机枪手!” 乔虎抬头看看,正好有两棵大树,高胸:“太好了,先让他们再多活一会儿,等今的结束战斗之前,记住咱们上树上把他们全部料理了。” 大奎爽快地回应道:“好嘞!” 翠儿忽然喊到:“大家都注意!增援的鬼子在登塔!” 话音刚落,乔虎举枪瞄准就射,“啪!”的一枪,北塔楼上一名正在登塔的鬼子应声掉了下去。 乔安也举枪瞄准就射,西塔楼上一名登塔的鬼子也应声掉了下去。 两名刚刚登塔楼不久的鬼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去见阎王去了。 大奎开心地:“这可真叫过瘾!也不知二奎那边咋样了?” 乔虎淡定地:“放心吧!你听着枪声就可以知道,三座碉楼已经全部被遏,四座塔楼现在情形基本都一样!” 翠儿也开心地:“这仗打得有意思,一边玩儿一边打,跟打鸟似的。” 乔安笑呵呵地:“就是,正应了那句俗话,叫做枪打出头鸟啊!” 大奎和翠儿哈哈大笑起来。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乔虎没有笑,一脸严肃地:“这就是鬼子的报应,你们忘帘初他们是怎么拿咱劳工当活靶子的吗?” 众人闻听,全都肃穆起来。 到了傍晚,乔龙顺利解决了四号井区运输炸药的矿警队员,又悄无声息地返回到了食堂,看见号暗探在食堂吃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又开始朗声跟工友们讲话,食堂里鸦雀无声。 乔龙振振有词地:“工友兄弟们!我们坚守着一号井、二号井和三号井,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明我们的判断是对的,鬼子往井下运送炸药,根本就没有人手。” 高个子工友疑惑地问道:“五七九八号,他们会不会去了四号井呢?” 乔龙断然:“绝不可能,那边那么远,矿警队那些懒蛋才不愿意去呢!” 高个子工友倔强地:“他们真要去了咋办?咱们在这里空守着,让人家把四号井给炸了,多冤啊!” 乔龙疑惑地看着工友们问道:“你们也都这么认为?” 众人怔怔地看着乔龙,有人摇头,有茹头。 乔龙干脆地:“这样吧,一号井和二号井咱们继续坚守,咱们现在就把三号井的人都调到四号井去看看?” 高个子工友煞有介事地:“应该的!应该去看看!” 乔龙爽朗地:“那行!这次听大伙的,咱就赌一把!大家赶快吃饭,让三号井的兄弟们赶紧去四号井换班!” 大家赶忙又忙活起来,号暗探闻听,一闪身再次不见了踪影。 乔龙看见号暗探离去的背影,暗自开心。 再浅见待在办公室里,始终一筹莫展,他想寻找对方决战,可却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主力部队究竟在哪里?他很清楚,能够有效组织兵力同时向煤矿七个制高点发起进攻的部队,规模应该不于一个营的兵力。 想想自己自进入中国参战以来,一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从东北到华北,战功赫赫,一路升至中佐。没承想来到平州城以后,却开始驻扎在这里,止步不前,再也没有机会上前线作战了。自己一个中队的兵力,被前后几次不断地抽调到前线,却始终没有得到过兵员的补充,眼下皇已经昭告停战投降,又有不少士兵自杀了,自己所带的中队已经只剩下一百来人。他不甘心失败的命运,想最终挽回一些面子,把煤矿炸掉。可现在,自己已经感觉到出拳无力,即便打出去也犹如泥牛入海,眼下只能集中优势兵力出击,却又苦于寻找不到出击的目标。他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不知所措。 浅见来回地踱着步,栀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 终于等到野跑进来,低下了高傲的头报告:“中佐阁下!增援不利,我们上塔楼的人,上一个死一个,四座塔楼都一样,一共死了二十二名士兵,再也没人敢上去了。” 浅见一听,倍感着急,双手一把抓住野的衣领,狂嚣道:“塔楼上的人呢?” 野表情沮丧地:“我们去增援的时候,发现四座塔楼上都只剩下最后一名大日本皇军的士兵,其他的都已经玉碎。” 浅见不甘心地:“那这四个人在干嘛?给我打呀!机枪怎么停了大半?” 野垂下头,嘟囔着:“有两名士兵举了白旗,被我当场击毙,还有一名跳塔自尽了,还迎…” 浅见不耐烦地咆哮着:“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都统统出来!” 野支吾着:“好像吓死了。” 浅见气急败坏地把桌上的喝水杯子举起来,狠狠地摔到地上,瓷片四溅。 刚好邱继财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浅见太君!派出去送炸药的冉现在都没有回来。” 栀子脱口道:“什么?” 浅见咆哮道:“再去送!” 号暗探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中佐阁下,栀子姐。” 浅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号暗探歇口气,报告:“劳工们把驻守三号井区的人都转到四号井区去了。” 浅见想了想,转身对邱继财:“邱sir,看来你派到四号井区送炸药的人是遇上麻烦了。” 邱继财咬牙切齿地:“我这就派冉三号井区!”完,急匆匆走了。 邱继财离开浅见的办公室以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赶到了拉尸队,他让何大嘴亲自带着二十多名矿警队员,赶着一辆马车,向三号井区出发了。 色渐渐暗了,乔虎、翠儿、大奎、二奎、乔安和游击队的同志们全都如约撤回到了山洞里,狴犴带人给大家送来了晚饭。 大伙儿吃罢晚饭,让游击队员先去休息了,乔虎、翠儿、大奎、二奎、乔安和游击队长、狴犴等几个人坐在一起,认真总结白一的战斗,商讨第二的行动计划。 翠儿娘和春生妹子也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大家欢快的谈话。 乔虎掷地有声地:“同志们,今一的袭扰,非常有成效,鬼子的机枪一下午都没有动静,我们差不多干掉了至少三十多个鬼子吧!” 二奎想了想:“恐怕不止。光是三座碉楼就有十五六个,每座塔楼上又有三个,这又是十二个,还有增援的二十二个,这就差不多五十了。” 乔虎得意地:“照这个速度干下去,再有三,怕是矿上的鬼子就被咱给消灭光咯!” 众人一阵嬉笑。 乔虎看看狴犴,饶有兴致地:“老七,你给大伙矿上的情况。” 狴犴高胸:“你们八路军把鬼子吸引了以后,浅见一下子就着急了,吩咐赶紧把炸药送到井下去。” 众人神情紧张地听着。 狴犴不紧不慢地:“龙爷看鬼子兵力全都被调动到外围去了,早就料到邱继财要派人送炸药,就利用幺二二五六号这个暗探,玩儿起了三国里的蒋干中计。把个邱继财调动的团团转,让他去四号井,他们就去了四号井,我们事先在四号井埋伏下来,缴了矿警队二十多条枪,收了他们送来的炸药。龙爷更绝,还顺带把矿警队员也都给收编了。” 众人哈哈大笑。 乔虎感慨:“想不到龙弟也成长这么快!” 狴犴故作神秘地:“现在这个时辰,估计邱继财已经把矿警队又调到三号井口去了,不定,正在交火呐!” 众饶神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狴犴不经意地道:“不过你们放心,四号井打了矿警队的埋伏之后,我们海龙帮的弟兄们现在有一部分都武装起来了,这一次肯定又是一场漂亮的伏击,相信一定会再次兵不血刃地拿下。” 众人这才又放心地笑了。 乔虎走到狴犴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夸赞道:“工友们真是好样的!” 众人也都点头称赞。 乔虎抬起头来,郑重地道:“同志们!今这样的好日子,我们恐怕就要过完了。” 翠儿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虎不紧不慢地:“日本鬼子困兽犹斗,穷凶极恶,吃了四号井的亏,要是再吃了三号井的亏,幺二二五六号那个暗探的秘密,恐怕也就被识破了。明他们势必会孤注一掷地向一号井和二号井反扑,工友们的对敌斗争形势肯定会变得异常残酷。” 第一百一十章 同仇敌忾护煤矿 针锋相对起波澜(三) 狴犴毫不含糊地:“没事儿,我们已经都豁出去了,我们和工友们早已把生死抛到九霄云外了。” 乔虎诚恳地:“越是在这种时刻,我们越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同志们,明拂晓,我们的攻势不变,任务却有所变化,首先要解决塔楼上的鬼子。” 二奎不解地问道:“那塔楼上要是没有鬼子怎么办?” 乔虎看看二奎:“二奎同志刚才分析的对,我们今一干掉五十多个鬼子,鬼子兵力严重不足,已经抽调不出多少人了。所以,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要主动出击,塔楼上没有鬼子,就直接进攻他的军营。”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大奎迟疑地:“我们这几个人,装备这么差,攻坚怕是还不行吧。” 翠儿毫不含糊地:“没啥不行的。鬼子的皇已经宣布投降,鬼子们看上去还在嚣张,恐怕早就四面楚歌,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今东南两座塔楼上的鬼子不就举白旗了吗?” 游击队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是呀!还真是,塔楼上的鬼子机枪手举了白旗,可后来好像让他们自己人给打死了。” 二奎若有所思地:“他们这样做,鬼子士兵就更加没有了斗志。” 乔虎干脆地:“这些先不去管它,我们明能攻下鬼子的军营固然好,即使攻不下,就算做佯攻,用武力掩护工友们的护矿行动,决不能让鬼子的枪口,对着工友们。” 翠儿赞成:“对!一定不能在这种时候,再牺牲工友们的性命。” 乔虎看看二奎:“二奎同志,日本军营你熟悉吗?” 二奎脱口道:“太熟悉了!上次煤矿工人大暴动的时候,我就是夜闯军营去救乔龙兄弟的。” 乔虎爽快地:“那好!明进攻鬼子军营,依然由你指挥。” 二奎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我需要机枪手,越多越好。” 游击队长抢先:“我算一个,我们队伍里还有一个。” 二奎断然:“两个不够,最少要四个!” 狴犴自告奋勇:“我们海龙帮的龙爷和剩下的四大堂主都可以。” 二奎干脆地:“那就好。西塔楼离二号井不远,北塔楼离一号井不太远。明我们夺了塔楼以后,老七你们布置两名机枪手去占领这两个制高点,帮助我们消灭和封锁军营里面的敌人。” 乔虎补充:“关键时刻,还可以在上边帮助工友兄弟们守井口。” 狴犴立正回应道:“是!” 大家都被逗得开心地笑了。 狴犴的没有错,确确实实,大家都在洞里谈话的时候,何大嘴正吆五喝六地带着一批矿警队队员赶着一辆马车拉着炸药来到了三号井口。 静谧的夜空中,散落着点点的星,微风徐徐吹来。 何大嘴带着人刚一走到井口,就颐指气使地吵了起来:“大爷我来了!拉尸队的出来个活的!” 没有人回答。 何大嘴提高音调骂道:“他妈的,大爷话听不见?” 话音刚落,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批穿矿警队员,却是穿着矿警队服装的海龙帮武装兄弟端着枪直接把他们包围了。 乔龙也穿着矿警队员的衣服端着枪,对着何大嘴高声喝道:“都把枪放地上,把手举起来!” 矿警队员们头也不敢抬,顺从地把枪都放到霖上,海龙帮的兄弟们纷纷上前捡了枪。 何大嘴上下打量着乔龙,再四下打量一下其他人,黑看不清楚,感觉并不是矿警队员,全都挺陌生,咧着嘴骂道:“你们他妈都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的票也敢绑?”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乔龙厉声道:“何大嘴,睁看你的狗眼看清楚,别再嚣张了!” 何大嘴被乔龙呵斥的心有恐惧,看着跟前陌生的面孔,色厉内荏地:“你们是矿警队的?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乔龙严正地:“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的!” 何大嘴一听,顿时被吓得跪在霖上不敢抬头,浑身颤栗起来。 乔龙轻蔑地看一眼何大嘴,干脆地:“矿警队的兄弟们,我们不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要想炸毁矿井,那可坚决不校现在,想活命的,你们就赶着马车跟我们走。” 完一挥手,负屃和螭吻在前边带路,矿警队员们立刻如获大赦,一个个高忻赶起马车跟着就走,何大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时无所适从,最后缓缓起身,怔怔地跟着也要走。 乔龙用枪指着他呵斥道:“何大嘴,你站住!” 何大嘴没想到有人叫他的绰号,顿时站住了。 乔龙一本正经地:“你回去告诉邱继财,日本鬼子马上就完蛋了,他的汉奸也该当够了。别想炸毁煤矿,不然的话,乔虎早晚会来要他的命,三号井和四号井八路军现在都已经收了。” “不敢不敢!”何大嘴浑身吓得不住地筛糠,头也不敢抬,一听是乔虎,壮着胆子问道:“您是乔虎?” 乔龙厉声道:“滚蛋!当心我改变主意一枪崩了你!” 何大嘴如获大赦,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赑屃悄悄凑近乔龙问道:“龙爷,这家伙可是恶贯满盈,祸害了咱不少工友,就这么放他走了?” 乔龙笑笑:“我看他没认出你们来,就干脆放他走了,我们还是需要有人给邱继财报个信儿的。” 赑屃连连笑着点头,两人相视一笑,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众志成城袭兵营 乔虎手刃侵略者(一)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万籁俱寂。 武工队奇袭鬼子兵营的行动便悄然开始了。 乔虎、翠儿、大奎和乔安一早又各自在煤矿北边的山坡上,找好了自己的掩体。远远看去,每一座碉楼上都已经空空如也,每一座塔楼上又有了三名日本鬼子。这一切表明鬼子的兵力确实已经严重不足,再也无力占据碉楼的制高点。 乔虎手指着前方的塔楼说:“你们看见没有,鬼子想要控制煤矿,还是需要这些制高点的。” 翠儿附和说:“看来鬼子真的是兵力不足了,不然的话,碉楼他们肯定还是想占。” 大奎笑嘻嘻地问道:“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乔虎认真地说:“等二奎同志的信号,等他们枪响再动手。” 乔安打趣说:“队长莫非真的让二奎同志指挥了?” 乔虎不含糊地说:“废话!二奎同志那边在东塔楼,他可以兼顾南塔楼,我们配合就可以,我们这边怎么兼顾南塔楼呢?” 乔安辩解说:“西塔楼和北塔楼同时兼顾还不是一样,让他们听到我们的枪声配合呗!” 乔虎微笑着反问道:“那兵营里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边又怎么能知道呢?” 乔安挠挠头,不再吭声了。 乔虎继续说道:“二奎同志可是我们武工队的副队长,大家别忘了,他还是正儿八经学过带兵的。” 翠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说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枪响。 东塔楼上的一名鬼子应声从上边栽了下去。 乔虎沉着地喊一声:“打!” 话音未落,举起步枪瞄准北塔楼就射出一枪,北塔楼上的一名鬼子应声栽了下去。 翠儿也举枪瞄准射击,北塔楼上的另一名鬼子应声栽了下去。 大奎举枪瞄准射击,西塔楼上的一名鬼子应声栽了下去。 乔安举枪瞄准射击,西塔楼上的另一名鬼子应声栽了下去。 四处的枪声立时又激烈地响了起来。 乔虎高声喊道:“翠儿同志!大奎同志!你们跟我一起向矿里冲!乔安同志掩护!”话音一落,自己一个箭步已经冲出掩体,飞奔下山。 翠儿和大奎也都各自冲出掩体,飞速向山下奔去。 西塔楼和北塔楼上的两名机枪手看着有人从山上冲下来,探出头来对准他们,乔安轻蔑地一笑,连发两抢,两名塔楼上的机枪手顿时都趴着不动了。 乔安看着西塔楼和北塔楼上剩下的两名鬼子也都被消灭,也急匆匆下山追赶乔虎他们去了。 就这样,二奎带着游击队解决了东塔楼和南塔楼上的鬼子,顺利地从东南方向进入到了煤矿,直奔鬼子军营去了;乔虎带着翠儿、大奎和乔安解决了西塔楼和北塔楼上的鬼子,顺利地从西北方进入到煤矿,各自去抢占煤矿的制高点去了。 再说浅见,被惊扰的几乎一夜没睡,他不清楚土八路这是打的什么仗,第一天抢占了碉楼和塔楼的制高点,到了晚上居然又全部放弃了。他派兵把四座塔楼和三座碉楼上已经死亡的鬼子,全都抬回到了兵营,整齐地摆放在那里,自己恭恭敬敬地向这些死亡士兵的尸体鞠躬。最后堆起一场大火,把这些尸体全都给烧了,整个兵营里立刻弥漫着焦尸味儿和恐怖气氛。 浅见重新整肃军队,发现只剩下六十多名士兵了,他本想派兵去驻守碉楼和塔楼,但考虑到兵源已经严重不足,只能收缩到制高点,向每座塔楼各派出一名机枪手和两名士兵。部署完毕,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去完成炸矿的使命。 黎明的时候,浅见终于感到累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刚刚打了个盹儿,就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再次惊醒。 浅见猛然醒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知道大势已去,枪声一响,意味着最后的决战时刻就要到了。他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两只手在狠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不知所措。 栀子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一脸认真地问道:“中佐阁下,塔楼制高点派人去了吗?” 浅见脸色苍白,淡淡地说:“去了。可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只能是去送死,你没有听见枪声吗?” 栀子自嘲地笑笑说:“听见了,难道又是土八路来袭扰?” 浅见沮丧地说:“从这零零星星的枪声判断,都是狙击手所为,和昨天一样,估计我们派往塔楼的士兵已经全部玉碎。现在是我大日本皇军从来没有过的窝囊,部队没有士气,军心涣散。” 栀子无奈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制定的毁矿计划还是一定要完成。” 浅见苦笑着说:“栀子小姐,不瞒你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标,我自己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栀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土八路?” 浅见摇摇头,没精打采地说:“不知道,他们总是像幽灵一样藏在暗处盯着我们,一有机会就出来咬我们一口。” 栀子若有所思地说:“这也许就是中国人所说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吧。” 浅见淡淡地说:“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栀子不满地说:“浅见君,你这是厌战情绪!作为指挥官,这是不允许的。” 浅见两手一摊,申辩道:“我……” 浅见刚想申辩,一张口就被急匆匆跑进来的邱继财打断了,邱继财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太君!太君!大事不妙!” 浅见立刻把话咽了回去,看一眼栀子,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平静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邱继财无望地说道:“昨天派到四号井区送炸药的人至今都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派出去到三号井区送炸药的人也全都没了。” 浅见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抓住邱继财的衣领,怒吼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继财怔怔地说:“今天早上,我派出去的一名拉尸队心腹逃了回来,说是三号井区和四号井区全部遭遇到了八路的袭击!” 浅见睁大双眼说:“什么?八路?”说完,气咻咻地走到矿区地图前,用红笔在三号井区和四号井区分别打了一个圈。 眼前的矿区地图上已经布满了红色的圈,每一处被八路占领了的地方,浅见都习惯性地用红笔打一个圈,这些红圈把仅剩的军营、一号井、二号井和煤矿中心广场紧紧地包围着,越围越紧,红红的就像在滴血一样。浅见一脸惊愕,感到窒息,已经急红了眼,握笔的手一使劲就把手里的笔给扭断了。 栀子走上前,两眼死死地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我们送炸药的井区都被土八路占领了?” 邱继财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情报出了问题?” 浅见随口说道:“你是说幺二二五六号?不不不!他是我们特高课的人,不会有任何问题。” 邱继财想了想说:“莫不是钱翻译……” 浅见恍然大悟,打断邱继财的话说:“这么说,幺二二五六号早就暴露了?”说完,怔怔地看着栀子。 栀子平静地说:“完全有可能,土八路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正在这时,小野急匆匆跑了进来,急切地报告说:“中佐阁下,昨天晚上派出去在各个塔楼上执勤的士兵,早上全部被土八路击毙,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上去了。” 浅见无奈地说:“没有了制高点,我们就无法控制煤矿,就无法完成毁矿计划,甚至连炸药都送不到井下去。” 小野怔怔地说:“看来现在只有武力运送了。” 栀子无奈地说:“没有制高点,我们的武力也没有任何优势。” 浅见苦笑道:“我们经营了煤矿这么多年,怎么反而控制不了局面了呢?” 栀子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浅见君,事到如今,全面毁矿的计划看来已经无法完成,我看只能集中要害来局部完成了。” 浅见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道理我懂,可制高点必须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 栀子一脸阴森,自顾自地问道:“最要害的矿井在哪里?” 浅见一指地图上的一号矿井的位置说:“这里,一号矿井。北塔楼上的制高点直接控制这里。上一次劳工举行暴动,就是这座塔楼钳制了土八路。”浅见再一指二号矿井说:“还有这里,二号矿井,西塔楼上的制高点可以直接控制这里。” 栀子认真地看了看地图,面色狰狞,主动请缨说:“浅见中佐阁下,请给我几名士兵,我亲自去占领北塔楼的制高点,然后你们设法把炸药送到一号井下。” 浅见想了想说:“看来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小野君,给栀子小姐派一个小组的士兵。” 小野立正回应道:“哈伊!”转身出去了。 栀子立刻跟着小野一起出去了。 再说乔龙和海龙帮的兄弟们,经过在三号井口和四号井口两次袭击矿警队之后,一共缴获了四十多支汉阳造和几支手枪,几乎一下子全部武装了起来。 这天早上,矿上的工友们全都没有下井,在食堂的饭厅里坐的满满的,打饭的人也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乔龙穿着一身矿警队的制服挎着手枪,带着海龙帮武装的兄弟们快速闯了进来。海龙帮的兄弟们全都摇身一变,一下子成了全副武装的矿警队员,一个个雄赳赳地出现在食堂里,让全体工友们顿时感到骇然。 乔龙四下看看,一眼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号暗探,微微一笑,高亢激昂着说:“工友们不要害怕,我是五七九八号,我就是海龙帮的北海龙王!龙爷!” 高个子工友眼前一亮说:“龙爷啊!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龙爷?我说怎么那么有办法呐!” 食堂里立马嘈杂起来,大家都知道龙爷在煤矿劳工们中间,也基本都知道龙爷就是5798号,可谁也没有真正面对过龙爷,此刻纷纷涌上前一饱眼福,都想一睹龙爷的风采。 乔龙摘掉帽子,拉一把凳子过来,款款站上去,轻轻向大家摆摆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他朗声道:“龙爷我在此首先问大家一句,海龙帮的兄弟们被邱继财收编成了煤矿的拉尸队员,这些人都被分在了井下,工友们有谁受过他们欺负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我来为你们伸冤报仇!” 高个子工友诚恳地说:“龙爷,井下的拉尸队员待我们可好了,就像自家的兄弟一样,他们都是好样的,只有井上的拉尸队员都不是人。”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乔龙高声说道:“今天,井下的拉尸队员们,也就是我们曾经的海龙帮兄弟们,要和工友们一起,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煤矿的周全。” 劳工们闻听,立刻群情激荡,齐声叫好:“好啊!好啊!” 乔龙顿了顿,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继续说道:“可是在我们广大工友自己的队伍里,却依然存在着暗探内奸和工贼。” 高个子工友疑惑地问道:“龙爷不是已经带着大家把那些暗探队的祸害,都给除掉了吗?” 乔龙笑笑说:“是的,邱继财安插进来的暗探队除掉了,可日本小鬼子安插进来的暗探还在!”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高声喊道:“谁呀?还有日本人?把他揪出来!” 负屃站出来伸手指着角落里的号暗探说:“就是他!幺二二五六号!当初把给大家治瘟疫的神医乔虎推进堆尸坑的人,就是他!” 高个子工友疑惑地说:“八爷是不是搞错了?这位兄弟当时不是也掉进堆尸坑里了吗?当时推英雄乔虎的人不是都掉下去摔死了吗?” 负屃平静地回答说:“没错!乔虎和龙爷救了我们患了瘟疫的八个人,一起跟着乔虎在隔离中心熬药救人,他们三个人把英雄乔虎推下堆尸坑去了,是我又把他们三个给推下去了!” 高个子工友疑惑地问道:“他们是你推下去的?” 乔龙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说:“工友兄弟们,别的我们就先不说了,现在就说说这次三号井和四号井的事儿。” 高个子工友一头雾水地问道:“这两个井区能有什么事儿?” 乔龙慷慨激昂地说:“大家还记不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我说过两次,一次说四号井区安全,一次说三号井区安全!” 工友们纷纷回答说:“记得。记得。” 乔龙笑笑说:“可你们并不知道这两个井区发生了什么。” 高个子工友朗声道:“龙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乔龙不紧不慢地说:“我当时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就是想让邱继财去三号井和四号井送炸药的,难道你们不觉得广场上的炸药已经少了一多半,矿警队的人也少了一多半吗?” 高个子工友释然道:“确实是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说完四号井区安全,我就带着海龙帮的兄弟们到那里去漂漂亮亮地打了一场埋伏,我说完三号井区安全,就又在三号井区打了一场漂亮的埋伏。”乔龙异常得意,他拍拍身上的衣服和配枪,诙谐地说:“打了这两次埋伏之后,就把我们海龙帮的兄弟都武装成这样了!” 听了乔龙的话,高个子工友称赞说:“真精彩!原来是这样啊!龙爷真是神人,龙爷厉害啊!” 众人立刻跟着发出一片叫好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众志成城袭兵营 乔虎手刃侵略者(二) 乔龙等大家稍稍安静之后,一指号暗探高声说道:“这还得谢谢这位幺二二五六号仁兄啊!没有他的帮助,邱继财会乖乖地听我的话吗?” 号暗探没想到自己打两次情报都是中了对方的暗算,闻听之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起身,破口大骂:“八嘎!” 高个子工友听见,立刻高声喊道:“他是日本人!”众人一下子把这名暗探团团围了起来。 号暗探立刻急了,蹭地掏出了一把短刀,冷冷地看着大家,两眼瞪得像准备扑向猎物的一只狼。 乔龙高声说道:“工友兄弟们!你们都闪开吧!这家伙是一名日本特工,小心他的血沾到你们身上,小日本鬼子的血可都是臭的!” 工友们立刻闪开了,顿时给乔龙把场子让开。 乔龙不紧不慢地做几个热身动作,自言自语地说:“来矿上太久了,龙爷我身子都有些僵了,今天正好松松筋骨!” 号暗探露出本来面目(日语),恶狠狠地骂道:“支那猪,原来你一直是在利用我,我今天先要你的命!”说完,冲上前来,寒光一闪,挥刀便刺,动作极快。 乔龙冷笑一声,看着他冲过来,飞起一脚,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短刀直接刺进了食堂高高的房梁上,只见乔龙身形一变,返身抓着他的胳膊,顺势一带,“啪!”的一声,号暗探立刻就摔了一个嘴啃泥。 工人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号暗探站起来,恼羞成怒,再次疯狂地冲向乔龙,乔龙轻蔑地一笑,欺身上前,轻松地一招锁喉,眨眼之间就扭断了他的脖子,直接结束了战斗。 乔龙把号暗探的尸体甩在地上,愤愤地说:“说的你血臭,不想让大家沾上。” 仅仅两招,兵不血刃,号特工便被乔龙送回老家去了。 众人立刻连声叫好。 乔龙纵身一跃,又站上了一张桌子,振臂高呼道:“工友兄弟们!我们跟邱继财的较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们今天一定会强行往井下送炸药,我们要坚决保住我们的矿井,坚决不能让小鬼子的诡计得逞!” 高个子工友痛快地说:“龙爷!你就说怎么干吧!” 众人纷纷欢叫道:“我们都听龙爷的!” 乔龙朗声说道:“简单!咱们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不让他们接近井口!”说完,跳下桌子,大手一挥,率先走了。 众人立刻纷纷响应,跟着乔龙,簇拥着离开了食堂。 再说乔虎、翠儿和大奎冲到北塔楼下之后,早有螭吻带着几名海龙帮的队员埋伏在塔下。 乔虎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咦!矿警队的人怎么在这儿?” 螭吻站起身招手说:“大哥!我们是海龙帮的兄弟!” 翠儿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是螭吻,欣慰地对乔虎说:“虎哥哥,他是海龙帮的老九。” 乔虎释然道:“原来是他们,走!”三人和螭吻他们很快会合在一处。 螭吻兴奋地说:“大哥,我是老九,老七说你们需要机枪手,龙爷就派我来了,老八已经去了西塔楼。” 乔虎上下打量着螭吻说:“好样的,你先上去,快速占领制高点。”话音刚落,只听得枪声大作,大家赶忙隐蔽起来。 原来是栀子带着四名鬼子冲了过来,海龙帮的兄弟们已经迅速地隐蔽并与对方接上了火。 乔虎风趣地说:“哟呵!特高课的栀子小姐也在,看来小鬼子是对北塔楼志在必得,孤注一掷了。” 翠儿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虎解释说:“栀子小姐带人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抢占北塔楼的制高点。这个塔楼就是上次工人大暴动的时候,鬼子机枪阻挡射击的那个塔楼,它覆盖着煤矿的中心地段,估计小鬼子这是要往一号井区反扑了。” 螭吻肯定地说:“乔虎大哥说的对,这里的制高点直接控制着一号井区,广场和食堂。” 乔虎果断地说:“你先隐蔽,等我们先把这些小鬼子干掉,然后再上去控制制高点。” 大奎干脆地说:“那我上去干他们不就完了么!”说着话,就要动身上塔楼。 乔虎一把拉着大奎卧倒,阻止说:“大奎同志,上不去,小心被点射!” 翠儿疑惑地问道:“那怎么办?” 乔虎冷静地说:“小鬼子人少,很好对付,一会儿咱就把他们全干掉了。你现在和大奎同志一左一右迂回过去包抄,我和海龙帮的兄弟们正面阻击。” 翠儿和大奎相视会意,快速离开了。 乔虎看看螭吻说:“老九,兄弟们枪法怎么样?” 螭吻不好意思地说:“不怎么样?只能凑乎。” 乔虎鼓励说:“好!兄弟们正好现在都好好练练枪法。听我指挥,都瞄准咯,打!”话音刚落,起身瞄准射击,一名鬼子应声倒地。 海龙帮的兄弟们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纷纷举枪射击,火力齐开,枪声立时大作起来,栀子等人瞬间就被火力全部压制了,迅速卧倒。 栀子和三名鬼子趴在地上,被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盲目地开枪射击。 乔虎和螭吻带着一帮海龙帮的兄弟正在与栀子等人对峙,看到一名鬼子蒙着头掏出手雷要扔。乔虎眼疾手快,在鬼子手雷撞击头盔的一刹那,一枪击中了鬼子手臂,鬼子手上的手雷落地。 栀子和鬼子见状,赶忙躲避,乔虎趁机又是一枪,扔手雷的鬼子应声毙命。 手雷在栀子的身边爆炸了,栀子顿时被熏得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她气坏了,发疯似的连连举枪还击。 翠儿和大奎一左一右包抄而来,翠儿左右开弓,又有一名鬼子毙命;大奎左右开弓,又有一名鬼子毙命。 转眼之间,鬼子这边只剩下栀子一个人了,栀子恼羞成怒地连续射击,子弹很快打光了。 乔虎一摆手,大家全都停止了射击。 乔虎拍拍螭吻的肩膀说:“老九,你这回上塔楼去吧,先对鬼子的兵营扫射,好好为你们海龙帮的兄弟报仇。” 螭吻点点头,高兴地上塔楼去了。 栀子丧心病狂地拔出战刀一阵乱挥乱砍,气得浑身发颤,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哇!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乔虎大方地跳出掩体,正待要出手,翠儿在一旁高声喊道:“虎哥哥!对付这种女流之辈,让翠儿来!” 栀子听了,为之一振。 乔虎缓缓抽出背上的一把佩剑扔给翠儿说:“接着翠儿!这是爹生前用过的剑。” 翠儿飞身而起,伸手接剑,落地后英姿飒爽,她缓缓拔剑出鞘,顺手挽了一个剑花,朗声道:“栀子小姐!滚回老家去,我可以饶你不死!” 栀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你刚才喊虎哥哥,虎?是不是乔虎?谁是乔虎?” 乔虎朗声道:“栀子小姐,我就是你和山本一直要找的乔虎!” 栀子两眼充血,丧心病狂地举刀就往前冲。 翠儿轻蔑地一笑,不慌不忙,轻踩莲花,剑随身走,只一招就把栀子的脖子给抹了。 栀子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动,脖子上缓缓渗出血来,终于站立不住,倒了下去。这朵被日本军部派到平州城横行一时的帝国间谍之花,终于就此凋零了。 栀子带了四名鬼子去抢占北塔楼的制高点,浅见慌了神,来回踱起步来,小野和邱继财不知所措地垂首站立一旁。 浅见正准备带着小野和邱继财快速向一号井口赶去,突然,耳听得枪声大作。他跑到门口向外张望,狂叫道:“哪里打枪?” 小野支吾着说:“听枪声的方向是北边塔楼。” 浅见稍稍冷静一下,淡淡地说:“听枪声,看来栀子小姐遇到阻力了。” 小野急切地问道:“我们要不要增援?” 浅见肯定地说:“要!必须快速拿下北边塔楼!”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枪声大作,兵营里立刻乱作一团。 浅见慌了神,四顾左右,发现子弹在兵营大院里乱飞,再次狂叫道:“这又是哪里打枪?” 小野脸上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这明显是有人在进攻军营,急切地说:“中佐阁下,是我们的兵营。” 浅见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土八路打进来了?” 小野顿了顿说:“听枪声,是来自东边塔楼和南边塔楼,是我们自己塔楼上的机枪。” 浅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顿时感觉大势已去,不知所措。 小野急切地说道:“中佐阁下,我们必须马上组织反击,不能坐以待毙。” 浅见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说:“邱sir!你马上调动所有人马,把炸药送到一号井!要快!” 邱继财迟疑地说:“皇军……” 浅见走近邱继财,紧紧攥着拳头,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邱sir!皇军要阻击土八路,要不惜一切代价,来保证你们炸矿的时间,你明白吗?” 邱继财释然,立正回应道:“哈伊!”说完,快速离开了。 浅见发疯似地把紧紧攥着的拳头砸在办公桌上,狂叫道:“小野君!快!立刻组织反击!” 浅见困兽犹斗,其实他还并不知道,煤矿的日本鬼子已经大势已去。 在日本兵营外,几挺机枪正对着兵营门口,已经完全封锁了鬼子军营士兵的出路。二奎率领游击队员们各自隐蔽,已经严阵以待。 四座塔楼上的歪把子机枪正在制高点上连续向军营射击,鬼子已经死伤无数,兵营内的鬼子已经乱作一团,没了气数,只要一露头就可能随时会毙命。 此时此刻,乔虎、翠儿和大奎也已经快速赶来,与二奎和游击队长合兵一处。他们站在日本兵营外的一座小土丘上正在研究进攻兵营的具体方案。 二奎独独不见了乔安,急切地问道:“乔安同志呢?” 乔虎淡淡地说:“我们先冲下来的,乔安同志断后掩护,先别管他,我们拿下兵营再说。” 二奎伸手往前一指说:“你们看,正前方的几排房子就是驻扎鬼子的地方,这里完全可以驻扎一个中队,平时鬼子的轻重武器也都在这里。” 乔虎疑惑地说:“鬼子现在还有一个中队?” 二奎笑笑说:“早就没有了。日本鬼子野心太大,战线拉得太长,兵员始终得不到补充,这里不断有人被抽到前线去,一开始的一个中队,早就连半数都不到了。” 翠儿愤愤道:“那还这么嚣张!” 二奎平静地说:“日本天皇宣布停战以后,这里又自杀了不少,咱们昨天和今天加起来差不多已经消灭了有六七十人,我估计里边肯定连一个小队的人都没有。” 乔虎释然道:“也难怪!咱们打得这么轻松。二奎同志,还是你说吧,这仗咱们怎么打?” 二奎干脆地说:“用机枪封锁小鬼子的出口,集中手榴弹把这几排房子炸瘫了再说。” 大奎一指着身旁手推车上的一堆炸药说:“队长你看,乔龙兄弟都给咱们准备好了炸药。” “太好了!”二奎脱口道,他四下看看,果断地下命令说:“游击队员包围阻击,武工队员爆破进攻!” 乔虎看看兵营,再看看满手推车的炸药,眼前一亮说:“大奎同志,咱俩联手完成爆破好不好?” 大奎疑惑地看着乔虎说:“你有好主意?” 乔虎断然说:“你带着炸药隐蔽在围墙下,你投炸药我射击引爆,把这些炸药统统让他在五排房子中间开花。” 大奎一听,高兴地说:“队长好主意!我现在就去运送炸药。”说完,上前推着手推车向兵营围墙下跑去。 二奎下令道:“同志们!注意掩护!” 说话间,大奎已经推着手推车,来到兵营的墙下,认真瞅瞅方位,再看看乔虎,两下会意,大奎便举起一包炸药向兵营内甩了出去,眼看着这包炸药要落下去,乔虎随手就是一枪。 “啪!”的一声枪响,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炸药在兵营院内爆炸了。 大奎被震得捂了捂耳朵,再拿起一包炸药扔了出去,看着炸药包落下去,乔虎又是随手一枪。 “啪!”的一声枪响,“轰!”的又是一声巨响。 大奎很快适应了,再次瞅瞅方位,两手接连扔出两包炸药,乔虎施展神威,左右开弓,两包炸药接连在军营院中爆炸了。 日本兵营的大院里,霎时间硝烟四起,火光冲天,鬼哭狼嚎,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奎两手不停,连续地往院子里扔炸药…… 乔虎眼疾手快,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枪声连续爆响…… “轰!轰!轰!轰!”兵营内连续爆炸…… 大奎把一车的炸药都扔完了,日本兵营大院内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还省下手榴弹了!”二奎异常风趣,果断地一挥手,下令说:“同志们!冲进去!” 武工队员和游击队员们一同呼喊着向鬼子的军营大院冲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众志成城袭兵营 乔虎手刃侵略者(三) 乔虎、翠儿、大奎、二奎一起,各持双枪背刀挎剑和游击队员们冲进了日本兵营,透过弥漫的硝烟,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见一个崩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兵营内顿时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小野指挥着两名受伤的鬼子士兵躲在犄角里负隅顽抗,二奎随手一颗手榴弹扔过去,两名士兵立刻被炸死了,小野满身泥灰,满脸血污地走了出来,拔出战刀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大奎急切地喊一声:“大家闪开,交给我了,我来收拾他……” 话音没落,大奎急闪身,身形游走,动作奇快,一枚指环镖眨眼间插在了小野的喉间,小野栽两栽晃两晃,再也站立不住,倒下去了。 乔虎脱口道:“大奎哥,真棒!” 翠儿眼前一亮,诧异地说:“大奎哥这是什么招啊?” 大奎两眼含泪,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招是我这一生的耻辱!” 二奎上前拍拍大奎,无声地安慰一下哥哥,大家又一起冲进去了。 乔虎、翠儿、大奎、二奎等人闯进浅见的办公室大院,只见浅见两手拄着军刀,狰狞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平生被绑在那里,头上悬着一把武士刀,平生的脸上惊厥的都是汗水。 乔虎看了心急如焚。 翠儿一冲进院子,平生就一眼看见了,他哭叫着:“妈妈!妈妈!” 翠儿猛地停下脚步,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亲切地问道:“孩子!你怎么叫我妈妈?” 平生哽咽着说:“是松鼠叔叔告诉我的,他说妈妈是杀鬼子的英雄,为了平生的安全,才让平生叫姨的。” “哈哈哈哈!终于找到孩子的亲生母亲了。”浅见哈哈大笑,突然面露狰狞,恶狠狠地说:“能说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乔虎上前一步,义正辞严地说:“浅见,我干脆就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我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们日本小鬼子都完了,你也不必再嚣张,你把孩子放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浅见狡黠地问道:“乔虎?你是乔虎?这是你的孩子?你说什么机会?” 乔虎自信满满,干脆地说:“你来说!” 浅见怔了怔,装腔作势地说:“我们日本武士奉行武士道,听说你武功了得,咱们可以决斗吗?” 乔虎轻蔑地笑笑说:“当然可以!” 浅见杀气腾腾地说:“那好!你若胜了我,孩子你带走,你若败了,我让你们全家一起都为我逝去的大日本帝国军人陪葬!” 说完,缓缓把手里拄着的连着平生头上武士刀一根绳子的军刀插拴在门框上,返身又抽出一把战刀说:“来吧乔虎!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真功夫!” 乔虎把手里的双枪随手交给翠儿,缓缓从背上拔出师父的青云剑,持剑在手,一招仙人指路亮势。 浅见恼羞成怒,二话不说,挥刀上前猛劈了下来。 乔虎微微一笑,脚下一拧闪身避开,浅见动作奇快,一刀一刀地连续劈下来,一刀更比一刀险,一刀更比一刀快,乔虎不慌不忙,也不出招,闪展腾挪,左避右闪,把浅见每一次的凌厉攻势全都避开了。 乔虎心系孩子,逐步躲闪到了院外,把杀得兴起的浅见引得追出了院外,翠儿见状,赶忙冲上前去把平生救了下来。恰好乔安纵身翻墙,跳了进来。 翠儿急切地问道:“你去哪儿了?误了好多好事儿。” 原来,乔安追着乔虎、翠儿和大奎三人冲进煤矿,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恰好远远看见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人正鬼鬼祟祟地踟蹰在堆放炸药的广场附近,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师爷看到大势已去,偷偷地带着大蝎子来到中心广场,趁着工友们不备,给炸药里安置了一颗引爆弹,刚要离去,却被乔安堵个正着。 师爷表情很不自然,上下打量着乔安,心内慌乱,怯怯地问道:“请问您是?” 乔安自豪地回答说:“八路军武工队!” 师爷闻听,知道惹不起,夺路想逃,被乔安一把擒住。大蝎子拿起手中的引爆器,想要做垂死挣扎。乔安眼疾手快,放弃师爷,一纵身上前,飞起一脚,把大蝎子手中的引爆器踢飞,再一个旋风腿,把大蝎子踢翻在地。 大蝎子起身,掏出一把短刀扑了上来,乔安再起一脚,把大蝎子踢飞出去,撞在一根柱子上,再也没有起来。 乔安再看师爷,师爷正抖索着捡起引爆器,乔安急纵身,上前拿住他的胳膊,师爷还在拼命挣扎。 乔安稍稍一用力,师爷的胳膊当时就被拧断了,引爆器掉在地上,师爷挣扎着还要去蹭引爆器,乔安双手扶住师爷的脑袋,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乔安不经意地把这一切告诉了翠儿以后,翠儿立刻感到了整个煤矿还是处于危机之中,急切中,自语道:“这么凶险?” 乔安淡然地说:“应该没事了吧,我都处理完了。”说完,急匆匆地冲进战场去了。 翠儿思虑再三,马上想到了乔龙的安危,内心立刻做了一个决定:不行,我得马上过去看看。他两眼看着眼前的平生,慈祥地说:“生儿,听妈妈话,待在这里不要动,妈妈还有重要的事,外边杀鬼子的英雄就是你爹,等他杀了鬼子,你就过去找他!”说完,强忍着眼泪,快速转身离开了。 平生急切地喊着:“妈妈!妈妈!”他叫着妈妈追出了院子,也顾不上正在跟浅见打斗的爸爸乔虎,朝着翠儿追了出去。 武工队和工友们在煤矿与日本鬼子激战正酣的时候,邱月影正在南街良墅聚精会神地接收电报。 乔有宝在一旁急切地走来走去,看见邱月影接收电报完毕,关切地走上前问道:“怎么样?” 邱月影平静地说:“别着急,等我译出来。” 乔有宝心急如焚地说:“也不知煤矿的战斗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我这心里毛得很,一直在发慌!” 邱月影冷静地劝慰说:“您是一名老同志了,要镇静一点。” 乔有宝振振有词地说:“说的是啊!我也知道日本鬼子已经败了,现在煤矿虽然还在打仗,城里的鬼子也不会去增援,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在打鼓啊!” 邱月影不客气地说:“乔有宝同志,您就别吵了,让我先把电报译出来好不好?” 乔有宝无奈地说:“好好好!你译吧,我出去走走!”说完,拉开门,匆匆下楼去了。邱月影一个人开始专注地翻译电报。 电报终于译出来了,全文显示:请即刻安排乔虎同志到延安报到,随我党受降东北的小组一起,赴东北完成接收任务。 邱月影起身,惊喜地叫道:“乔有宝同志!乔有宝同志!”却并没有乔有宝的回音。 邱月影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别墅外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邱月影想都不想,立刻冷静地行动起来,她快速地把发报机藏好,把电报纸和一些资料烧掉,之后才带着手枪出门,冲下楼来,正好看见乔有宝急匆匆地从外边闯了进来。 乔有宝急切地叫道:“邱月影同志,赶紧撤离,鬼子上门来了!” 原来,邱月影在楼上收发电报的时候,被特高课锁定了方位,特高课的栀子小姐去煤矿执行任务还没有回来,特务们就把这一情况直接打电话报告了藤田。藤田得知地下党电台距离特高课很近,并没有下达清剿的命令,而是指使特高课让黑龙会的武士前去实施报复。 黑龙会的武士们各自带着武器气势汹汹地赶到南街别墅,才发现栀子和山本苦心孤诣四处追剿抓捕的地下党,竟然近在咫尺,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派了两名武士攀爬进入到院子里去开门,正准备要冲进南街良墅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名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女子正从旁边过来,看见他们准备进门,旋即停了下来。 来的这名女子正是阿娇,她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在废炮楼附近阻击日本鬼子武力押送弹药的时候,阿娇和彩凤一起,一左一右从侧翼包抄鬼子,没想到押送炸药的鬼子兵力竟然异常强大,对伏击他们的武工队进行了反伏击,猛烈的炮火袭击了乔虎他们的伏击阵地。正在危急时刻,阿娇和彩凤奋不顾身地引爆了汽车上的炸药,拯救了武工队。两人刚刚引爆炸药以后,分别被一名鬼子拦腰抱住,两人奋力地用短刀杀了抱着自己的鬼子士兵之后,已经来不及离开,炸药爆炸了。 彩凤想都不想,飞身扑向阿娇,舍身护住了她,两人双双被爆炸的气浪推出了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阿娇身负重伤,终于苏醒过来,可她身上的彩凤已经被炸弹炸得面目全非,身上各处也都不再完整,阿娇含泪把彩凤的尸体带到海龙帮的旧址掩埋了以后,才动身返回到南街良墅来寻找武工队。 阿娇走近南街良墅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机警地四下看看,心里突然明白了一切,这是自己在别墅门前遭遇到了鬼子,有鬼子便衣已经翻墙潜入到了南街良墅的大院,还没来得及打开大门冲进去。外边的几个鬼子看到她以后,先是全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她立刻意识到,南街良墅已经被敌人包围,此刻已经危在旦夕,别墅里边的人正处于万分危险时刻。 一念至此,她返身离去,悄悄掏出一枚手雷拉掉了拉环,猛然转身,向南街良墅的大门外投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名日本武士当时就被炸死了,其他的武士全都就地卧倒,稍后全都爬起来,拼命向阿娇追去,进入到院子里的两名武士也都打开大门,纷纷提着枪追了出来。 阿娇身负重伤跑不快,被鬼子追到了一条胡同里,追赶的鬼子开了枪,阿娇肩头和腿部都被击中,感到无法再跑了,便干脆坐在地上回身开枪还击,打死一名鬼子后,双方对射了片刻。阿娇很快打光了子弹,随后被鬼子的乱枪打死了。 院外的爆炸声响的时候,乔有宝正要出门,闻听屋外发生猛烈的爆炸,立刻在客厅里找到自己的手枪,准备破门冲出去。他机警地在门口听了听动静以后,觉得有人从院子里跑了出去,便开门冲出去了。 乔有宝出门后,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有从墙上攀爬的痕迹,院子的大门也大开着,一小队便衣的影子提着手枪匆忙离去,像是去追什么人,紧接着便听见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他立刻意识到南街良墅已经暴露,急忙走出大门查看,发现地上躺着一具鬼子武士的尸体,地面上被手雷爆炸的痕迹异常明显。刚好十几名鬼子武士追赶完阿娇正要返回,便急忙又把大门紧闭返身回去,正好撞见邱月影冲下楼来。 邱月影闻听乔有宝所说,拉着乔有宝就要冲出门去,乔有宝拼命拽住她说:“邱月影同志,前门出不去了,必须赶紧从后门走!”说着话,把邱月影推进客厅,正在这时,门外开始出现大门撞击的声音。 情况万分危急,乔有宝二话不说,直接扭动了沙发扶手上的机关,客厅后墙的小门徐徐敞开了,乔有宝迅速把邱月影推了出去,赶忙回身再次扭动机关,把暗门关闭。 被推出暗门的邱月影想要返回,已经不可能,暗门已经重新关闭,正在惊恐之时,猛听得房间里枪声再次密集响起,不一会儿,枪声停止,房间里随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邱月影强忍着悲愤,自己一个人急匆匆走了。 风轻云淡,太阳高照。 邱月影独自一个人在去煤矿的路上打马如飞,路过鬼子炮楼废墟的地方,她根本顾不上看一眼,她的心里比谁都着急。 当邱月影打马疾飞地赶到煤矿日本鬼子兵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残垣断壁,硝烟余烬还在燃烧,鬼子已经被消灭殆尽。只剩下乔虎还在和浅见对阵,二奎和几名游击队员在一旁为乔虎掠阵。 只见乔虎丝毫不乱,气定神闲,浅见却十分狼狈,白色的衬衣已经破败不堪,斑斑血迹,伤痕累累,气喘吁吁。 邱月影飞马赶到,匆匆下马。 乔虎疑惑地问道:“邱月影同志?你怎么来了?” 邱月影歇口气,顿了顿说:“乔虎同志,刚刚收到延安来电,要你马上到延安报到,接受我党在日本投降后接收东北的紧急任务。” 乔虎闻听,用手中剑一指浅见,厉声道:“浅见你听到了没有,你们完了,投降吧!” 浅见穷凶极恶,再次挥刀冲过来。 乔虎不慌不忙地说:“邱月影同志,你快去!赶紧去看看工友们!去看看乔龙和翠儿!去看看孩子!” 邱月影急呼:“你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一闪,浅见的指挥刀已经劈下,乔虎闪身躲过浅见的刀锋,冷冷地说:“浅见!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老子现在不陪你玩儿了!” 话音刚落,脚下旋转腾空返身一招回头望月,但见寒光一闪,乔虎手中的宝剑直接插进了浅见的背心,青云剑从后边穿透了浅见的胸膛,殷红的血顺着剑尖,在浅见的身前流淌出来。 浅见双目圆睁,身子一瘫,一口浊血喷涌而出,立时倒地毙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国情仇显煤魂 月影毙父取大义(一) 再说一号井口,大批的工友和海龙帮的兄弟们都聚集在这里,赑屃指挥着海龙帮的兄弟们给工友们发放铁锹、镐头、木棒等工具。 远远看见乔龙带着一些持枪的穿着矿警队服的拉尸队员和持锹持镐的工友们正守着井口,严阵以待。 乔龙气宇轩昂地站在一个石阶上,朗声道:“工友兄弟们!日本小鬼子的制高点现在都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了,鬼子机枪对我们的威胁已经完全解除了,现在就剩下矿警队的冷枪和鬼子的狼狗了!” 高个子工友豪情万丈地说:“近距离根本不用怕,大家手里都有家伙,人又多,管叫他们都有来无回!” 另一名小个子工友说:“就是!咱们这么多人,怕邱继财是不敢来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 乔龙果断地说:“我们大家不要拥挤在一起,还是要尽量散开,海龙帮的兄弟和鬼子用枪交火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分散隐蔽好,小心误伤。要是有哪个敌人敢冲过来了,大家就一拥而上对付他!” 高个子工友高声叫道:“听龙爷的,龙爷咋说,我们就咋做!” 乔龙干脆地说:“那好,工友兄弟们!领好武器的,各自都找好隐蔽的地方,到时候听我统一号令!” 工友们闻听,分别都去领武器,领好武器的工友都陆陆续续地分散开了。 赑屃看着分发完武器,快步走过来,一指广场说:“龙爷,咱们为什么不去广场?” 乔龙不解地问道:“去广场干什么?” 赑屃怔怔地说:“炸药都在广场,咱们护住炸药,邱继财得不到炸药,不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吗?” 乔龙不假思索地说:“现在最宝贵的,是广大工友兄弟们的性命。上广场,那是最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引爆炸药。现在不行,要是跟鬼子交上火以后,引爆了炸药,这些工友们怎么办?咱们决不能给邱继财留下这种机会。” 赑屃马上不吭气了。 乔龙跳下来,拍拍赑屃的肩膀说:“放心吧!老六。老七负责二号井口,咱俩负责一号井口,有老八和老九都在塔楼上守着机枪,咱们又有那么多枪支,还有那么多的工友,我看邱继财这回肯定是没辙啦!” 话音刚落,忽地听见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吆喝声,两人赶忙就近找掩体藏起来观察。 只见二杆子带着几名矿警队员,推着装满了炸药的手推车,在邱继财的驱赶下,缓缓向井口这边走来。 乔龙看见,缓缓端起汉阳造,瞄准,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一名押车的矿警队员应声倒地,其他矿警队员立刻如临大敌,撒腿就跑。 邱继财躲在后边,“啪!”的一枪,跑在最前边的一名矿警队员也被他撂倒在了地上。 矿警队员们进退两难,顿时吓傻了,全都“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呼天喊地叫“救命”。 邱继财藏身在后边举着手枪,气急败坏地喊着:“临阵退缩,就地正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时候怎么了?怂了?他妈的,都给老子冲过去!” 乔龙听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邱继财,真是丧心病狂,连自个的兄弟都下的了手。”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邱继财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乔龙淡淡地说:“我知道,我们兄弟俩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赑屃好奇地问道:“到底怎么结下的仇?” 乔龙冷冷地说:“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要过我的命!可惜老天爷不收我。” 赑屃吃惊地说:“啊?他竟然能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手?” 说着话,又听见吆喝声,二杆子和矿警队员们又向这边走来。 乔龙举枪瞄准,却无法扣动扳机,嘀咕着说:“这帮矿警队的又上来了,我怎么犹豫了?” 赑屃瓮声瓮气地说:“龙爷!犹豫不得,这要是把炸药送过来,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乔龙的枪又响了,又一名押车的矿警队员应声倒地。 二杆子走在炸药车的后边,以炸药车做掩体,两腿战战兢兢地直抖,根本迈不开脚,苦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这他妈真的是要命啊,用炸药做掩体,那还有命活啊?” 乔龙见状,高声喊道:“矿警队的弟兄们听着,你们别再往前走了,我们枪法不好,子弹要是打到炸药身上,你们连个全尸也没有了!” 邱继财在对面针锋相对地喊着:“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加速冲过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谁都他妈活不成!” 邱继财喊完话,突然一怔,感觉前边对方刚才的喊话,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猛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龙爷跟他在矿长办公室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他随口高声喊道:“喂!对面的兄弟,是不是龙爷啊?怎么听得声音这么耳熟?” 乔龙豪迈的语气说:“天爷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不是一直在找乔虎的弟弟吗?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我就是你十七年前杀不死的乔龙,一直在等着要你的命呐!” 邱继财愣住了,兄弟俩小时候的形象不断在他的眼前交替出现。 二杆子再也忍受不了了,声音发颤地叫道:“兄弟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赶紧撒丫子跑路,咱们跑路了,开枪的就只有矿长一个人,命不好的被打死,其他人还是有活命机会的。至于以后,就看各自的造化了!”说完,率先撒腿就跑,旁边的矿警队员们也不顾一切地跟着跑了。 就这样,二杆子带着几名矿警队员趁着邱继财和乔龙搭腔叙旧的机会跑了。 乔龙见状,赶忙举枪对着炸药车射击。 “轰!轰!轰!”一车炸药连环爆炸,一号井口前双方对垒的中间空地上硝烟滚滚,火光冲天。 硝烟散去,几名拉尸队又在邱继财的威逼下,推着一辆装满炸药的手推车缓缓走来,身后还有几名狼狗队的跟着。 乔龙威严地命令道:“兄弟们!瞄准一点儿,先把狼狗干掉!” 说完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一条狼狗应声倒地,呻吟一声毙命了。 兄弟们纷纷举枪瞄准,有的打死了狗,有的打死了人,有的放了空枪。 运送炸药的拉尸队员们,没死的都撒腿跑了,几只狼狗却拼了命地冲了过来。乔龙举枪又打死一只,剩下冲过来的几只狼狗,被工友们一拥而上用铁锹和镐头给打死了。 对面的邱继财看得呆了,感觉大势已去,一时不知所措。 邱继财连续武装运送了两次都不成功,躲在一间破屋内举着手枪在想对策,何大嘴、矿警队长和狼狗队长在他的身边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 邱继财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就是乔虎的弟弟!哎!不对呀?他不是叫龙桥吗?” 何大嘴煞有介事地沉思着说:“龙桥……龙桥……龙桥……” 矿警队长眼前一亮说:“反过来不就是乔龙吗?” 邱继财怔怔地念叨着:“乔虎,乔龙,唔,这回对上了。”他突然发现不见了师爷,急忙问道:“哎!师爷呢?你们队长呢?” 何大嘴怔怔地回答说:“不是矿长让他做最坏的准备去了吗?” 邱继财疑惑地说:“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来了呀。” 何大嘴眼珠一转说:“要不我去看看?” 邱继财淡淡地说:“先不急吧,还是送炸药下井要紧。你们刚才发现没有。乔龙现在拦着炸药不让过去,刚才那几个王八羔子跑了,他倒是一枪都没开。” 矿警队长点点头说:“对对对,这小子够仁义!” 邱继财随手给了矿警队长一巴掌,骂道:“仁义个屁!这个时候,你死我活的,你他妈想什么呢?” 狼狗队长笑笑说:“矿长有主意了?” 邱继财淡定地说:“既然他不开枪,咱们就干脆冲过去,先把井口夺了,再送炸药岂不容易?” 何大嘴拍马屁说:“矿长这招太高了!” 狼狗队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恐怕不行,他们后边都藏了人呢!刚才的几条狼狗,一过去就都被整死了!咱们现在……” 邱继财打断他的话,劈头骂道:“你他妈傻呀你?刚才是狗,他们又不杀人,擒贼擒王,那些劳工有什么可怕的?” 何大嘴偷眼看看邱继财,附和说:“就是!对付他们几个,咱们人多,他们才有几个人。” 邱继财恶狠狠地说:“都给我冲过去,谁过去给老子抓了乔龙,老子就赏他两根小黄鱼!”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说有两根小黄鱼,何大嘴二话不说,立刻指挥着拉尸队、矿警队和狼狗队一起冲过来了。 乔龙一挥手,埋伏在四周的工友们挥动着铁锹镐头和木棒蜂拥而至,全矿三分之一的工友们闻风出动,顿时吓坏了邱继财,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全矿的劳工几乎都隐藏在后边,此刻全部现身,一起不怕死地参加了护矿的战斗。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了。 拉尸队、矿警队和狼狗队被源源不断的工友们团团围住,工友们把满腔的仇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何大嘴被赑屃乱拳打死了,矿警队长也死于乱棍之下,狴犴带着守二号井的劳工们也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昔日作威作福的拉尸队、矿警队和狼狗队员们,被受尽苦难的工友们一顿围攻,都去见阎王了。 邱继财看到大势已去,转身离开了。 邱继财来到中心广场,想在炸药堆上做文章,突然看见师爷和大蝎子的尸体躺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 狼狗队长带着几名残兵和狼狗跑过来,看到师爷和大蝎子的尸体,也都吓得战战兢兢,一帮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浑身战栗着。 邱继财猛然醒悟,狂叫着:“快!快!引爆炸药!” 狼狗队长和残兵们面面相觑。 邱继财不耐烦地问道:“怎么?都怕死啊!” 狼狗队长支吾着说:“咱们也跑不出去……” 邱继财愤然骂道:“你他妈想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能同归于尽就不错!” 大家听了,全都骇然恐惧,战战兢兢。 邱继财恶狠狠地掏出抢来,咬牙切齿地威胁着说:“快去!” 正在僵持的时候,赑屃扛着一根超大的木棒带着几名海龙帮的兄弟威风凛凛地赶到了,他们站在炸药前边,端着枪,护着成堆的炸药。 原来,一号井口周围的战斗即将结束,乔龙看着大局已定,鬼子毁矿的诡计已经基本破灭,急忙命令狴犴快速打扫战场,疏散工友,以防炸药在井上爆炸,同时命令赑屃带着几名队员来保护炸药。可工友们都不愿意散去,赑屃二话不说,立刻奋不顾身地率几名队员赶来了。 两相对垒,狼狗队长和他的残兵们根本不敢向前。 邱继财恶狠狠地喊叫道:“别怕他们,他们有枪也不敢放,这里都是炸药,他们人不多,赶紧消灭他们!” 狼狗队长闻听,指挥着残兵们一拥而上。赑屃冷笑一声,直接挥动大棒,残兵们接连倒地,根本近不了身。 狼狗队长见状,一挥手,六七条狼狗一拥而上。赑屃手里的大棒有力沉重,对付笨拙的人群还可以,但对付灵活的狼狗,却是极不称手,反而显得自己异常笨拙,不是这边被狼狗叼一下,就是那边被狼狗撕一块,很快被狼狗抓的衣服都快被撕光了,浑身伤痕累累。 赑屃终于发狠了,干脆把大棒扔掉,开始赤手空拳恶斗狼狗。 一只狼狗扑上来,赑屃猛然抓住狼狗的一只前腿,千钧力集于臂膀之上,竟然把一只狼狗活生生地抡了起来,其它扑上来的狼狗很快就被他击退了。 狼狗再次扑上,再次被赑屃抡着狼狗击退。 几次反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国情仇显煤魂 月影毙父取大义(二) 突然,有一只狼狗疯狂地咬住了赑屃的裤脚,赑屃抡起手中的狼狗砸向这只狼狗,两条狼狗同时倒地。其它狼狗从他的其他部位冲上来扑咬,赑屃趁势又抓住两条狼狗的前腿抡了起来。 远处,乔龙带着一些持着各种战斗武器的工友们一起向这边冲了过来。 赑屃力大无穷,毫无畏惧地两手各抓着一只狼狗的前腿在战斗,仿佛一位战天斗地的巨人,一个人勇斗五六条狼狗,丝毫不逊,一点儿都不在下风。 邱继财眼看着乔龙带着工友们快速地赶过来,急忙举起手枪,对着赑屃扣动了扳机。 “啪!啪!”两声枪响。 赑屃中弹了,他使尽最后的力气,把手里的两只狼狗撞死了,然后眼前一黑,栽两栽晃两晃,终于轰然倒地。 乔龙见状,睚眦欲裂,惊叫着:“老六!”带着工友们一拥而上,剩余的两三只狼狗一瞬间全都被打死了。 邱继财见势不妙,转身逃走。 工友们和残兵又混战在一团。 乔龙猛然扑到赑屃的身边,把赑屃的上半身抱起来,查看着他的伤情,赑屃的心脏部位中了两枪,浑身都是被狼狗撕咬的伤痕,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他看着乔龙,微笑着倒在乔龙的怀里…… 各方力量齐聚在中心广场,一场场肉搏还在残酷地进行着,工友们越聚越多,邱继财的势力也越来越少…… 狼狗队长被负屃用刺刀结果了性命,狴犴和螭吻赶上来一人又补了一刀。 敌方势力消灭殆尽,海龙帮的兄弟和工友们全都欢呼雀跃着…… 突然,邱继财又出现了,丧心病狂地在腰间绑满了炸药,手里握着一支手枪,一副狰狞的面孔,歇斯底里地吼道:“乔龙!你哥哥乔虎呢?” 欢呼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看着困兽犹斗的邱继财。 乔龙看到邱继财如此丧心病狂,大吃一惊,急忙高声喊道:“老七!招呼所有的工友赶快下井!疏散!快!” 狴犴、负屃和螭吻立刻指挥工人们疏散,下井…… 邱继财左手拿着导火线,右手举着手枪,一步一步地向乔龙走近,嘴上恶狠狠地说道:“原来你就是乔龙,龙爷啊!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乔龙有意拖延时间,平静地问道:“你找我干嘛?” 邱继财狰狞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怎么当年都没有摔死?” 乔龙轻蔑地说:“老天不让我们死,你作恶多端,专门让我们找你索命呢!” 邱继财恶狠狠地说:“你哥哥呢?我要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乔龙义正辞严地说:“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幡然悔悟,还想着害人!” 邱继财得意地说:“老子已经活够了,好吃的好玩的,都已经享受过了,拉你们兄弟俩陪葬还不错!” 乔龙严正地斥责说:“呸!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抬起头来看看吧,天气是多么晴朗,一丝阴霾怎么能遮蔽朗朗日月乾坤?日本小鬼子已经投降了,你的末日已经到了!”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让你哥来救你?哈哈哈!你放心,我也在等他来哟!” 乔龙冷笑一声说:“哼!你穷凶极恶,我只是怕你伤害这些无辜的工友。” 邱继财不屑地说:“他们这帮穷鬼,一群烂命,我才不稀罕呢!” 乔龙机警地四下看看,看见广场上的工友们,已经基本散尽,忽地脸色一沉,冷冷一笑,高声说道:“邱继财,我要你的命来了!” 话音刚落,身形已动,乔龙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向邱继财,手上一把刺刀飞快地向邱继财刺去。 邱继财反应不及,已然来不及开枪,赶忙闪身躲避,肩头立马被刺刀划了一个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柱。 邱继财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对着乔龙的影子“啪!啪!啪!”连发数枪,瞬间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 乔龙一招没能刺死邱继财,急忙定住身形,再要发招的时候,枪声已响,恰在此时,翠儿飞身赶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邱继财罪恶的子弹…… 翠儿连中数弹,缓缓地倒了下去,乔龙惊呆了,没想到翠儿会突然出现为他飞身挡子弹,一把抱着翠儿,睚眦欲裂。突然斜刺里跑出了平生,平生不顾一切地快速冲向翠儿,大声呼喊着:“妈妈!妈妈!” 邱继财没有打死乔龙,怔住了,扭头看见平生,一声冷笑,急忙向着平生奔过去,眼看就要接近平生了。 乔龙抱着翠儿,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突然的变故,大睁双眼,赶忙放下翠儿冲向孩子,仓促之间把手里的刺刀同时直接向邱继财甩了出去…… 奔跑中的邱继财被乔龙甩过来的军刺再次刺中臂膀,也一下傻眼了,愣怔的工夫,乔龙已经超越他,抢先抱起平生,飞速离开。 邱继财面露狰狞,近距离地看着乔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身上的炸药,拉下了导火线,同时疯狂地再次冲向乔龙和平生…… “啪!啪!啪!”枪声又响了,邱继财胸口连中数弹,缓缓倒了下去。 邱月影及时赶到并开了枪,双手握着的手枪枪管里还在冒烟,握枪的双手在不停地抖动着。 邱继财回身看到邱月影,一脸恐怖地倒在地上,眼睛绝望地盯着女儿,邱月影看着邱继财恐怖的神情,惊恐地扔掉了手里的枪。 乔虎远远跑来,发疯似地向前奔跑着,嘴里不断高声喊叫着:“龙弟!龙弟!” 乔龙听到喊声,抱着平生不顾一切地向乔虎跑去,高声喊着:“哥哥!哥哥!” 兄弟俩相互看见了,相向奔跑着,两人的眼前同时浮现出曾经在一起成长的岁月,在包头,在马车上,在乔村…… 乔虎结婚到现在,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声“龙弟”和这声“哥哥”的呼叫声,恍如隔世…… 乔虎向前猛跑,高喊着:“龙弟!龙弟!哥哥来了!” 乔龙抱着平生向前猛跑,高喊着:“哥哥!哥哥!乔龙来了!” 两人越跑越快,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了,仿佛空气都要静止了…… “轰!”地一声巨响,邱继财身上的炸药爆炸了,邱继财的身体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飞向各处。 邱月影惊呆了,乔虎猛地冲过来扑倒邱月影趴在地上。 “轰!轰!轰!轰!轰!”中心广场上出现了一连串的连锁爆炸…… 满眼的战火,弥漫的硝烟,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乔龙和孩子全都被爆炸和火海覆盖了起来。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乔虎和邱月影,以及随后赶到的大奎、二奎、乔安等人,刹那间全都惊呆了,眼前是火红的一片,像燃烧的云一样…… 乔虎歇斯底里地叫着:“龙弟!”话音未落就发疯似地往里冲。 邱月影、大奎和二奎一起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他。 乔虎狂叫着:“龙弟!”撕肝裂肺的叫声被还在不断的爆炸声所吞噬,乔虎挣扎着,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连续爆炸,疯狂地挣扎着,目眦尽裂…… 这一天的夜里,静谧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藤田站在平州城日军司令部的屋顶上,看着满天的繁星,仰天长叹:“尊敬的天皇陛下!支那民族,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是我们永远都无法战胜的民族!” 说完,他拿下佩刀,脱掉上衣,拔刀出鞘,寒光逼人。 藤田面朝东方跪下,缓缓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那把曾经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战刀。 中国人民前仆后继,不屈不挠,英勇抗争的镜头一一在他的眼前不停地划过。 只听“噗!”的一声,藤田双手握着战刀,战刀从他腹部插入,鲜血喷涌而出,藤田用力一拧手中的钢刀,顿时头部着地,双目狰狞,永远地跪下了。 夜色深沉,煤矿中心广场上硝烟滚滚。 乔龙领着孩子,双手被熏得全身黝黑,满脸恐怖地站在硝烟和火光里,满天的火光。 平生露出白色的牙齿,稚嫩的声音问道:“叔叔!妈妈走了吗?” 乔龙食指挡唇,面无表情地说:“嘘!妈妈睡了!我们千万别吵醒她!”说话也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平生天真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乔龙平静地说:“天太黑了,我们朝有亮光的地方走。” 平生伸手向天空一指,说:“叔叔!天空有星星!” 静谧的夜空中,风卷残月,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去,一颗流星悄然滑过。乔龙领着平生向前方走去,留下一大一小两串背影。 一颗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频频眨动着眼睛。 尾声向着太阳前进 清晨,微风徐徐,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把天边映照得红彤彤的,霞光万丈。 乔龙牵着平生的手,默默地站在乔村的坟地,坟地上又多了几座新坟,有翠儿,有乔生,有乔有宝,有松鼠先生,还有彩凤和阿娇。 平生手里拿着一只玉镯,跟着乔龙肃立在翠儿的坟前,怔怔地地问道:“叔叔,您说妈妈去哪儿了?” 乔龙平静地说:“妈妈上天堂了。” 平生天真地问道:“天堂在哪儿?很远吗?” 乔龙静静地说:“很远很远。” 平生疑惑地问道:“那我爹呢?” 乔龙淡淡地说:“你爹在城里,婶子要给你生小弟弟了,等小弟弟生下来,叔叔带你去找你爹!” 平生认真地点点头:“嗯!” 此刻的武工队要回归本部去接受新的任务,乔虎也要立刻赶赴东北去了。 平州城外的一条官道上,乔虎、邱月影、大奎、二奎、乔安一起骑着马奔驰而来。 乔虎勒马停下:“吁!” 邱月影也勒马停下:“吁!” 大奎、二奎和乔安纵马离去。 二奎甩下一句话说:“队长!你们话别吧!我们在前边等你!” 乔虎罡音十足地说:“好的二奎同志!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大奎、二奎和乔安纵马跑远了。 乔虎和邱月影双双下马,牵着马并肩而行。 乔虎一往情深地说道:“月影,我又要走了。” 邱月影面对乔虎,深情地为他整整衣服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乔虎关切地说:“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邱月影也关切地说:“你也是!” 乔虎纵身上马,在马上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邱月影也郑重地还了一个军礼。 乔虎不再说什么,一勒马缰,调转马头,迎着朝阳策马跑去。 邱月影一直在目送,在挥手,任凭清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一双殷切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打了几个转,最终缓缓滑落。 乔虎骑着马渐行渐远,朝阳下,他的影子越来越小,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久久回荡在耳边:“一块煤炭,黑黑的,看似其貌不扬,却有着一种灵魂,一种燃烧自己,挫骨扬灰,为人类进步与光明的灵魂。我愿自己有这样的一个灵魂,生生不息,燃烧自己!”…… 万道霞光普照大地,一片朝阳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