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 第1章 我比窦娥冤 沉月殿外,紫珍和绿珠紧紧盯着殿门,小手攥着,着急的来回踱步。 紫珍拿过一旁小厨房送来的点心,提裙上前:“我去看看小姐。” 她轻手轻脚进门,望向内殿,见小姐还是半个时辰前那个姿势没有变,担心的皱眉。 “小姐,小厨房送了些核桃酥来,小姐用一些吧。”紫珍声音很轻,有些忐忑的等待回话,也不敢离得太近,害怕刺激了小姐让她又做出之前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内殿的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罗裙,面容俏丽,只是发髻散乱,衣裳也脏乱不堪,此时正盘腿坐在床榻上,右手肘拄在膝盖上,托着脸在发呆。 只是那脸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更令人忍不住侧目的是她眼里的情绪,死寂,绝望,无奈和烦躁。 姜翎叹了口气,抬眼看见一个清秀的丫鬟端着食盘关切的看着她,眼眶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掉泪。 她更是无奈,深深叹了口气。 “放下吧,我等会儿吃。” 话落就看见那丫鬟开心的手忙脚乱的,“小姐可有其他吩咐?” 姜翎摇头,换了一个手撑脸。“我想静静,你出去吧。” 等丫鬟出去,又听着她和另一个丫鬟高兴的说要再给她拿些吃食逐渐走远,姜翎用力的捂了把脸,对着空荡的屋子说:“那个什么傻乎乎,你出来再给我说一遍,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见空中突然闪出一道亮光,凭空出现一只九尾白狐,身子也就姜翎的半个胳膊长,甩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后脚站立,叉着腰亮了个相。 “首先,我要纠正宿主的一个错误。”白狐大眼睛眨巴眨巴,“我叫狐狐,不叫傻乎乎。” “不重要,说重点。”姜翎双手环在胸前。 狐狐轻咳两声,一边踱步一边说:“我本是雪山的一只绝品九尾白狐,只是时运不济还没成年就升天了,幸得主神大人赏识让我做古言小说的穿书系统。” 说着狐狐眼神躲闪,有些歉意:“只是我第一天上任,操作失误,本来想控制原来选定的人与空车相撞,结果你从旁边路过时把你给牵扯进来了。” “所以主神大人为了弥补错误,让我竭力帮助你完成另一本古言小说里的特殊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就能送你回到原世界里。” 姜翎已经是第三次听他说了,可饶是这样还是不敢相信。 她......她实在是有些......无语。 真的,挺无语的。 她这算不算是冤死。 以后可以改名叫姜窦娥吗? - 她本来是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从小没有父母,没被人领养,在孤儿院长大。 高考虽然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但是为了减轻孤儿院的负担选择打工赚钱,结果被星探发现挖去当演员,混了三年还是个十八线。 依旧是没钱没房没车没男朋友,孤单单一个,默默的活着。 车祸那天她因为要赶一个临时通告,从唯一一个好友家出来借了她的车往片场赶,然后......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狐狐见她神色漠然,满目苍凉,因为愧疚赶紧强调:“只要你完成任务就能回去的,真的。” 姜翎伸了伸发麻的腿,躺下,声音凉凉的:“我在原世界没有牵挂,不想回去,你直接跟你那个什么主神大人说我不怪你,把我魂魄收了让我抓紧转世投胎去吧。” 狐狐赶忙说:“不行,这样我的系统生涯就完蛋了,主神大人会给我标上差评的。” 见她还是那副样子,甚至还闭上了眼,狐狐转着眼睛:“那个院长呢,孤儿院院长,你不想她吗?还有你那个朋友。” 姜翎摆摆手:“我的所有财产在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就去公证处立了遗嘱,我还买了意外险,我死了,受益人是院长、青青还有福利院的孩子。”又补了一句:“青青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像她这样的寡人,又在娱乐圈工作,作息不规律,经常熬夜,猝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说不准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所以她早有准备。 她不在了,他们能得到挺多钱,多划算。 狐狐能听到她的心声,狐狸眼一亮:“我忘了说,除了能回到原世界,另外还有五百万现金奖励哦~” “切。” 姜翎撇嘴,默默坐起来,问它:“说吧,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哪个书里的女主?” 她可不是为了钱,只是有些思念院长和青青。 狐狐见她终于有兴趣了,立马调出资料对她说:“你是靖南王,也就是镇国将军的嫡女,和你同名同姓也叫姜翎,在书中是个女配,第十章下线,哦对,还是个典型的小绿茶。” “哈...哈......”姜翎扶额苦笑,缓慢躺下:“给我招魂吧。” “除了五百万,另外还有一栋海景别墅哦~”狐狐在她耳边说。 姜翎呼出一口浊气,坐起来,正色道:“说吧,什么任务。” 她可不是为了别墅,只是觉得女配有挑战性。 女配怎么了?炮灰又怎么了?哪怕是个绿茶......姜翎咬咬牙,那又怎么样,她照样能行! 狐狐眼眸发亮:“任务很简单,攻略男主。” “哈...哈...哈......”姜翎仰天干笑三声,将那口浊气吸回来,安然躺下,双手交叠,紧闭双眼。 “请让我安详的睡去,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狐狐:...... “宿主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姜翎睁开一只眼,难道还有别的好处? 第2章 咱还是走老路,当绿茶 “还有什么好处?我可以考虑一下。”姜翎撑着脸看它。 狐狐没别的招了,软软的爪子扒在床榻边上,闪着泪花,眨巴着大大的狐狸眼,九条尾巴摇来摇去,声音凄凄惨惨:“没有别的好处,但是有一个坏处,如果宿主不完成任务的话,只能在这个世界一直生活直到死去。” 见姜翎要起身找剪刀,狐狐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的:“而我也要在你死的那天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宿主,你真的忍心看狐狐变成一股烟消散在这人世间吗?”狐狐泪光闪闪,紧紧看着她。 “嘶——” 这小狐狸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听见她的心声,狐狐更加卖力,甚至抓着她的手摇晃起来。 见它这样子,姜翎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 狐狐身子一僵,眼泪都差点吓回去了,在姜翎的目光下还是如实招来:“是的,所以宿主要是想和我对话,只需要在心里想就可以,这样也不容易暴露。” “但是我真的会魂飞魄散的。”狐狐抱紧她的手。 “啧。”姜翎摸了两把它的毛,“狐狸果然狡猾。”知道她唯一的弱点就是看不得可怜可爱的人或东西,就像刚才紫珍进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还不是让步了。 “行吧,我答应你。” 狐狐还没欢呼就听她说有一个要求。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要随时出现。”毕竟她人生地不熟的,总要一个帮手。“而且你要允许我摸你抱你,怎么样?”这狐狸毛摸起来舒服极了。 狐狐一万个同意,“完全没问题!” “那宿主,我现在要发布任务喽~” 姜翎点头,表示可以。 狐狐突然感觉,它怎么这么卑微啊,它不会是世界上最卑微的系统吧,发布任务还要征求宿主的同意,狐狐心里苦,但狐狐不敢说。 [叮~任务送达。] 系统播报的声音。 [主线任务:请宿主攻略本文男主周景安,并积累好感度达到一百值,忠贞度达到百分百。另外随着剧情的发展还会触发支线任务和随机任务,会得到相应的剧情提示和奖励。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哦~] “等等。”姜翎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如果任务成功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拆散了书里原本的男女主吗?” 人家女主冰清玉洁,大家闺秀,本来应该和男主双宿双飞,恩恩爱爱,结果她来搅和一棍子,那不是棒打鸳鸯吗? 如果自己真的完成任务了,那人女主多可怜啊。 “不行不行,这缺德的事儿我干不来。”姜翎摆手,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狐狐急道:“宿主别急!我刚要和你解释。” “这个任务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男女主并非良配。” 狐狐问她:“这本书你是不是正在追更,还没完结?” 姜翎点头,这是她最近新找的古言小说,叫《吾愿一世倾心,与君共赴繁华》,讲的是尚书嫡女沈清茹儿时走丢,辗转五年回到尚书府,及笄之年与丞相之子周景安相识相恋,携手冲破阻碍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反正简介是这样写的。 她最新看到的章节更到了一百二十章,两人已经通过层层阻碍,打破各种误会互通情意,走到了一起,周景安正要向尚书府提亲呢。 想来后面的剧情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两人顺利成亲,然后百年好合吧。 狐狐听见她这一系列心声,对她说:“可是在你车祸前作者更新的第一百二十一章里,尚书府突遭大火,只有沈清茹一人逃了出来,周景安心疼她成了孤女,怕遭人非议,想让自己的亲姐姐也就是当朝皇后收养她为义妹,再求皇上下旨赐婚。” 姜翎愣了,突遭大火?全府遭难?莫不是仇家寻仇暗害? 这怎么好好一个言情文还越来越狗血了呢? 狐狐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说:“经过主神大人判定,此文女主沈清茹并非表面上那么温良无害,反倒是在和男主你侬我侬的时候还与其他公子哥暧昧不清,让人不禁怀疑她的用意,现在尚书府又突遭变故,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后义妹,身价可是翻了番啊。” 姜翎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沈清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男主,而是为了利用他达到某样目的。 看着姜翎陷入沉思,狐狐摇摇尾巴,其实它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只是真相嘛,需要姜翎自己去揭开。 “因为剧情的变化导致书中的世界混乱,所以趁乱把你从世界缝隙里塞了进来,让你去攻略男主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让他认清沈清茹,别被骗了。” 狐狐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姜翎摇摇头:“觉得自己倒霉。” “哈哈哈,别想那么多了,宿主赶紧行动起来吧,你这一下午又是上吊又是跳湖的,可把你的丫鬟们吓坏了。顺便提醒你,你的老爹带着你哥去京郊剿匪马上就回来了,你母亲也参加完宴席了,你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吧。”狐狐好心提醒道。 “原主是怎么死的?她的记忆呢?”姜翎既然接了任务,自然还是要负责的,况且她之前的行为确实需要解释,她总不能说轻生是为了穿越回去吧。 狐狐小爪子点了几下,“当然是被沈清茹搞死的,我现在把原主记忆输送给你。” 姜翎瞬间感觉到自己眼前似乎有张画卷似的东西快速划过,自己脑袋里就多了一段记忆。 她大约整理了一下,大致弄清了现在的状况。 狐狐拿了旁边的核桃酥吃起来,“你有什么打算?要怎么吸引男主的注意力?” 姜翎站起来活动活动,挑眉一笑,眉目粲然:“咱当然是走老路了,这绿茶的头衔可不能白拿。” 第3章 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来 姜翎唤来了紫珍和绿珠帮她沐浴更衣,这副样子是不能让原主那溺爱的爹娘和哥哥看见的。 两人一看小姐如此,想来是已经想开了,但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又靠姜翎近了一点。 正脱光光泡在木制浴桶里的姜翎:...... “不是,你们离我这么近干嘛?” 被两个人盯着洗澡这件事太别扭了好吗! 紫珍和绿珠一脸正经:“奴婢怕小姐想不开,溺水。” 姜翎:...... 好好好,她能在这木桶里溺水是吧。 她无奈扶额,苦口婆心:“我真的不会想不开了,我想开了,开的不能再开了!” 两人不为所动,一步也不挪。 姜翎没办法,“你们俩去帮我办个事情吧。” “小姐别想支开我们。”绿珠鼓着脸。 “哈...哈......”姜翎干笑摇头,“小丫鬟,真调皮。” 她深呼吸两次,开口:“你们小姐我死里逃生,受了这么多的罪,不得报复回来吗?” 紫珍和绿珠对视一眼,着急道:“小姐是被人害的?难道不是上山祈福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吗?” 老爷和公子为此还特地向皇上请旨,气冲冲的去了京郊剿匪呢。 难道不是山匪?竟是有人要害她家小姐! “那山匪是沈清茹安排的,她本意是要杀了我,只是我命大,捡了条命回来。” 其实原身没躲过这一劫,被山匪殴打,后又一脚踹下山坡,虽说被灌木丛拦截没有掉下山崖,后脑却磕在了石头上一命呜呼,然后她就来了。 紫珍和绿珠一听是沈清茹,愤恨不已:“平时看着那般纯善,没想到竟然这么狠毒!” “小姐不过是在赏花宴上怼了她几句,她竟然下死手!”绿珠一阵后怕。 是的,原身只是在宴会上借着家世嘲讽了沈清茹几句,就招来杀身之祸。 自从原身及笄之年初遇周景安,就一头栽了进去,自然是对和男主走的近的女子没有好感,沈清茹虽说是尚书之女,但却也比不过她爹的镇国将军来的尊贵。 她有意无意一直针对女主,更是借着身世无限嘲讽,飘着一身茶香穿梭在男女主之间,可把沈清茹气坏了,所以在又一次被羞辱之后忍无可忍,痛下杀手。 “所以啊,你家小姐被她差点害死,自然是要还回来的。”姜翎趁热打铁,“你们两个去帮我办件事情,看我怎么治她。” “小姐尽管吩咐。”紫珍和绿珠义愤填膺。 打发走了两人,姜翎终于安安静静洗了个澡,正发愁这古代的衣服怎么穿,绿珠先回来了。 “可办妥了?” 绿珠点头表示绝对妥妥的,接过衣裳给她穿上。 - “翎儿!翎儿?” 突然两道人影闪进正殿,连甲胄都没卸的两个大男人着急忙慌的扑过来,一个抱着她手,一个拉着她腿,嘴上哭喊着:“千万别做傻事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姜翎忍了忍,闭了闭眼,再睁眼就变了副活泼可爱的面孔,“爹,哥,我没事。” 两人闻言一怔,抬头看她,发现姜翎小脸娇俏,似乎刚沐浴过,面色红润,扬着笑脸,看起来倒是不像寻死觅活的了,皆松了一口气。 姜翎无奈的看了一眼裙摆从两人甲胄上沾染的血和泥,“女儿刚沐浴更衣,现下又要换衣服了。” 两人讪讪的松开她,站远点儿,姜连山摸摸鼻子:“只要翎儿别想不开,爹爹给你买新衣裳。” “对,妹妹千万别再吓我们了。”姜翊也说。 姜翎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是因为刚穿过来,还没融合好,记忆中人脸都有些模糊,于是仔细看了看两人。 姜连山四十出头,生的高大威猛,左眼尾有一刀疤斜插入发鬓,眉高眼深,面容冷峻肃杀,叫人看了忍不住胆颤,只是面对她时流露出慈父柔情,笑着看她时倒显出几分憨厚。 姜翊年刚二十,前年夺了武状元后就跟着姜连山南征北战,身姿挺拔,清新俊逸,穿着铠甲一副英姿焕发的少年郎模样,看着她时眉目温柔,带着无奈和宠溺。 原身的爹和哥倒是生的好看,又十分溺爱她,怪不得养出那般娇蛮的性格。 姜翎刚要说什么,下一秒又被一个匆匆跑来的人影抱住,鼻涕眼泪都抹在了她身上。 姜翎:...... 好了,现在必须要换衣服了。 “翎儿啊,你别吓母亲啊。”孟婉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母亲,女儿没事,您别哭了。”姜翎无奈的扬起笑脸将人从怀里拉出来。 孟婉婕狐疑的看她一眼,接着又与姜连山和姜翊对视一眼,确认没事才松开她。 姜翎听着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别想不开之类的话,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一袭衣裙显出她保养极佳的身材,蓝色织锦衣料无限华光,显示出她华贵的身份,刚四十的容貌依旧美艳动人,更因岁月沉淀流露出韵味来,是个绝佳的美人。 姜翎拉着三人坐下,自己站在他们面前转了两圈,“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那林德兴派人来找我们,说你醒来就想不开要轻生。”姜连山问。林德兴是姜家的总管事。 “还请父亲母亲和哥哥听我解释。”姜翎也坐下。 她先让人给三人上了茶,自己也喝了一口,缓缓道:“我因为喜欢周景安的缘故与沈清茹总是不对付,前些日子在宴会上羞辱了她,她记恨我所以安排了山匪想要置我于死地,只是我命大才活了下来。” 此话一出三人就猛的站起来吵吵嚷嚷的要去尚书府算账,就算是翎儿羞辱她在先,却也不至于下此狠手要人性命吧。 姜翎好一通拦他们才稍稍冷静下来。 “那山匪推我下去前说沈清茹让他转告我,要是不想连累姜家一百多口人就识相点儿乖乖离周景安远一点,只要我死了,自己的亲朋好友自然无事。” 沈清茹确实托山匪给她带话,不过说的是就让她带着那点痴心妄想去死吧。 原身都被她害死了,她艺术加工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姜翎说着就红了眼眶,“我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小姐竟然有如此狠毒的计谋害我,我太害怕了,醒来后还心有余悸,怕她再来报复,甚至要害你们,所以我一时糊涂想着她说我死了就平安无事的话才想要轻生,幸好被紫珍她们拦下了。” 三人听着又气又心疼,姜连山一拍桌子,怒道:“一个小小的沈清茹,竟敢害本王女儿,还想将手伸到姜家来!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眯眼暗自思忖,在想这到底是沈清茹的手笔,还是有尚书府的授意。 姜翊站起来,浑身散发出不属于少年郎的狠厉,“我这就将她千刀万剐,给妹妹出气。” 姜翎见大家又激动了,一边安抚抱着自己哭的孟婉婕一边还要拦着父子二人想要杀人的冲动,于是喊到:“现下我已经想明白了,所以不会再做傻事了。” “我可是镇南王的嫡女,怎会被她吓倒,还请爹娘哥哥放心,我已经有办法对付她了。”姜翎补充:“不过这次我要亲手报仇,还请爹娘与哥哥你们不要插手。” 姜翎站起来,望着门外那满园秋色,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她眼神冰冷,夕阳映照在眸中流光溢彩,却满含狠戾与讥诮。 她缓缓勾起一抹笑,玩味道:“报仇这种事,当然要亲手来。” 第4章 救情敌 三人看清姜翎的表情都微微一怔,似乎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肃杀和冷冽。 孟婉婕缓缓上前拉住她的手,闪着泪花:“翎儿长大了,你不想让我们插手我们就不管,只是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不要瞒着娘。” 此次在鬼门关过了一遭让姜翎的心性也变了很多,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虽说她成长了能保护自己是好事,可他们却不想让她经受这些阴暗的东西,只希望她平安喜乐。 姜连山叹一口气,十分心疼:“翎儿,有什么需要随时和爹说。”女儿不让他管,那他听她的就是,只是那沈尚书的女儿对他的心肝宝贝下死手,也别怪他与他不对付。 姜翎看着几人虽说尊重她但是脸上愤然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爹娘,哥哥,你们千万别自作主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左不过就是要私底下或者针对沈家为她出气之类的。 姜连山讪笑着说:“绝对不自作主张,翎儿放心。” “哦,还有,我喜欢周景安的事你们也别插手。” 如果姜翎没记错的话,不管是书中还是原身的记忆里,她的好爹娘和好哥哥都有意无意的撮合他们,只是方式有点不合时宜,怎么看怎么像是拿身份压人,结果当然就是把人越推越远。 “那小子除了身世和长相,哪里配得上你。”姜翊双手环胸,有些不满:“你喜欢他那是他的荣幸,可他却不珍惜,和那个沈清茹走那么近。” 这就是有一个妹控的哥哥的感觉吗? 人家好歹是男主,也没她哥说的这么不堪吧。 “我有分寸,你们别好心办坏事,给我把人吓跑了。”姜翎扬扬下巴。 看着玉树临风的姜翊,内心思忖片刻,挽上他的胳膊,娇俏的笑着:“哥哥风流倜傥,确是人中龙凤。” 姜翊见妹妹亲近自己还这么夸他,高兴的嘴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妹妹是闺阁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现下只觉得周景安好,若是哥哥觉得他不好,那你给我相看一个?”姜翎暗暗想着,让她哥给她找个相亲对象说不定以后有用。 “行,我一定给你找个和我一般才貌双全、仪表不凡的。”姜翊表示一定会找个比周景安好的妹夫。 老两口看着兄妹二人说闹,都露出笑容,孟婉婕点点她的额头:“才刚过及笄没多久就想着给你娘找个女婿回来吗?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羞。” 姜翎闻言低眸害羞着往她怀里钻,撒娇道:“女儿就是要找个天下最俊朗的男子回来给爹娘做女婿。” 看她这耍乖的模样几人笑作一团,气氛融洽和谐,让做事的下人们都染上笑意。 - 姜翎住在锦云苑,主殿是沉月殿,装修精致,苑内假山湖泊,亭台楼阁,让人心旷神怡。 苑内有四名侍卫装扮的男子,依次排开,姜翎在他们面前踱步,点点头。 “不错不错。” 这是她向姜连山讨的暗卫,名字是甲、乙、丙、丁。 其实自姜翎慢慢长大,喜欢到处乱跑乱玩的时候姜连山就拨了四个暗卫给她,是为了护着她。只是原身每次出门都被管着不说,有同龄的闺秀发现她出门带着暗卫时总露出鄙夷之色。 因着这几年朝廷重视文科,而对文一窍不通的靖南王府上上下下都只是武夫,明里暗里总讽刺原身目不识丁,是个只会打拳的莽夫,又因为原身娇蛮任性的性格,遇事只会吵架,所以在闺秀中的名声并不好。 但是事实就是原身因为娇气又懒散不愿学功夫,也不会打拳,撑死算半个莽夫。 于是原身渐渐的不愿再让暗卫跟着,最后好说歹说才留了一个暗卫甲在身边,但轻易也不让他露面。 而现在的姜翎却只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原身身边没有太多侍卫,上山祈福才会被沈清茹钻了空子,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就敢下手。 于是她方才就又向姜连山讨了另外三个暗卫回来。 保护她是其一,沈清茹发现她没死一定会再下杀手,毕竟她可是知道她狠毒的真面目的。 其二便是许多事情都需要人手去做,她不能轻易露面,武功高强的暗卫就是好人选。 “你们就是甲、乙、丙、丁吧。”姜翎依次叫他们。 四人颔首抱拳:“是,但凭小姐吩咐。” “这样吧。”姜翎负手而立,“小甲和小乙平时就跟着我,不用在暗处,我去哪儿你们就跟到哪儿,随时保护我的安全。” 甲和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姜翎口中的“小甲和小乙”是叫他们。 有些别扭,但两人还是低头行礼:“是。” “小丙和小丁你们就在暗处活动,不要远离我超过二十米,但也注意别被人发现。” “是。”丙丁也应道。 甲乙就在明处保护她,毕竟她可是死里逃生,怎么也要把害怕胆小的一面做给沈清茹看。 丙丁是后手,她可不知道沈清茹会下多大的决心除掉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暗处总有好处。 “除了保护我,有些事情也需要你们去做。” 姜翎盯着四人仔细看,盯的几人差点汗流浃背。 “别紧张,我认认脸。” 姜翎突然惊呼一声,有些惊奇:“小甲,你和小乙是双胞胎啊?” “那我之前拆散你们,这可真是的,对不住啊。” 小甲:...... 小乙:...... “我和乙虽是兄弟,并不是必须一起。”甲还是解释道。 姜翎又看了他们几眼,“小丙小丁不是兄弟吧?” 丙:“不是。” “但你俩长得也挺像的。” 小丙:...... 小丁:...... - 姜翎踱步到旁边的凉亭里,突然心念道:傻乎乎,现在剧情到哪儿了? 她在家养了几天病,外面的世界可不会停。 狐狐旋风一般亮相,再次纠正:“宿主,我叫狐狐。” 你就这样出来,他们不会看到你? “不会,只有你能看见我。” 狐狐摇摇尾巴:“现在剧情走到大约二十章,沈清茹要对第二个炮灰女配下手啦~” 姜翎默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于是她走到四人面前,“我现在就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四人立马严阵以待。 “去救我的情敌。” 四人:......那救来干嘛,和你抢男人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姜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他们以为小姐另有打算。 难道是救了再杀了?还是藏在暗室好好折磨?或者拿住她的把柄留待以后有用? 四人表示他们准备好了。 结果姜翎叹一口气,说:“我救她,是为了气另一个情敌。” 四人:...... 第5章 这就是男主? “小丙,你一个人可以吗?”姜翎和他说了时间地点,歹人有多少。 丙应道:“可以。” “好,做的干净些,别被人认出来留下把柄。”姜翎又补充:“还有,把脸蒙好了,声音也伪装一下,别留情,让人家闺秀缠上了。” 不是说丙有多英俊,只是英雄救美这场景不是总会招惹芳心吗。 丙:...... “属下可以易容,易成极丑之人,保证不给小姐惹麻烦。” 姜翎表示赞许:“可。” “好了,稍息。”姜翎声音洪亮,发布指令。 四人:? “咳咳,对不住,串戏了。”看见四人站的笔直,总让她想起演教官的戏。 “解散,你们都下去吧。” - 姜翎在家安安静静待了两天,每天吃喝拉撒睡,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窗户外突然翻进一个人,丙恭敬行礼:“小姐,人救出来了,已送回吴家。” 姜翎点头,看他一眼,啧啧两声,“小丙,你好丑啊。” 丙:...... 行行行,说让我蒙脸的是您,说我丑的还是您。 “好了,你这次牺牲很大,快去歇着吧。”姜翎从钱袋子里抓出一个金锭,扔给他,“给你放一天假,去玩儿吧。” 丙伸手接过,想推脱被拒绝,只好跪谢退下。 狐狐在桌子上走来走去,斟酌开口:“宿主,您看咱们是不是能去瞅瞅男主了。” 您老人家待了三天了,人家男主那边和女主每天花前月下,您老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它都快急死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行吧,我考虑考虑。” 紫珍进来通报:“小姐,程安小姐来了。” 程安?姜翎脑袋里搜寻了一下,是原身的好闺蜜,两人从小玩到大,父辈关系也很好。 嗯,友军。 “翎儿,你这几日怎的都不出门找我玩儿啊?”程安已经进门,一身浅绿罗裙,模样娇俏可爱,语气略有不满。 姜翎起身拉住她的手,解释:“这几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所以未去找你。” “那翎儿可好了?”程安赶忙仔细瞧她。 “好了好了,放心吧。”她好得不能再好了,都胖了几斤了。 程安立马笑着说:“那去我家庄子里玩儿吧。” “那有什么可玩儿的?”姜翎并不是很想挪窝。 “现在正是秋日结果的时候,我家京郊庄子里结了好多瓜果呢,咱们一起摘来吃吧。” 哦~就是草莓采摘之类的呗,不过这个朝代应该没有草莓。 狐狐这时候跟她说,语气焦急:“宿主,男主正在程家庄子里和程赫说话呢,可以一去。”程赫是程安的亲哥哥。 姜翎挑眉,看狐狐着急的一张脸都挤在一起,模样像个带褶的包子,忍不住笑了,和程安说:“好,你等我换身衣服。” - 这是姜翎穿过来第一次出家门,按照原先定好的,甲乙跟在她身后,丙丁躲在暗处跟随,虽然她说了给丙放一天假,可他还是跟来了。 无奈,姜翎说给他留着,毕竟身为前世的打工人知道,假期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翎儿,你现在出门要带侍卫吗?多不自在啊。”程安小声说。 姜翎耸肩:“没办法,我爹非要我带上。”关键是她怕死啊。 程家的庄子就在京城边上,是个半山腰,两人坐着马车一路畅聊,这马车减震可以,也很宽敞,铺了软软的毯子倒是不难受。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程家的庄子竟种了许多枫树。 “我娘喜欢枫树,听我娘说这些都是我爹为了讨她欢心亲手种的。”程安偷笑着,揶揄道:“惹恼我娘一次就种一棵。” 好家伙,姜翎粗略数了数,你爹娘挺爱吵架啊。 程安领着她穿过枫林,走到一片围着矮篱笆的小园子,里面种了一片果树,还有好多藤架,远远看去,一派丰收的诱人景象,空气中一股馨甜的果香。 “竟然有葡萄?那是葡萄吗?”姜翎指着远处一个藤架惊讶喊道。 程安点头,“是啊,翎儿喜欢葡萄?”她怎么不记得她喜欢吃。 “喜欢,小安安,我先去摘葡萄了啊。”说着提起裙摆就小跑着过去了。 程安这一路上被她叫“小安安”叫的都免疫了,起初还有些害羞,总觉得这个称呼好亲昵,现在已经能笑着应下了,冲那抹身影喊道:“那我去摘梨子喽。” “好——” 姜翎跑到那葡萄架下面,痴痴的抬头看着饱满的果实,呆呆的问:“这个朝代,有葡萄吗?不会是变异的吧。” 狐狐冒出来:“这个文的世界是架空的,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出现。” “不过宿主,咱要不要先去找找男主在哪儿?” 姜翎已经伸手摘了一颗,剥了皮塞进嘴里,葡萄已经熟透,汁水爆在嘴里,满满的全是香甜,一丝酸涩都没有,姜翎好吃的眯起了眼。 “不着急,我先摘点儿葡萄,等会儿给他送些,我猜他是个吃货,这叫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狐狐:...... 您认真的吗? 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吃! 紫珍和绿珠拿了竹编的果篮过来,“小姐跑的好快。” 甲乙留在葡萄架外,随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 姜翎看着满当当的果篮,指挥着:“你们先把这些送回去,再拿个新的篮子过来。”这果篮盛满了葡萄有些重。 “小姐,奴婢一人拿得了。”紫珍冲她握了握拳展示力量。 姜翎没看她:“我是怕你把果子摔烂了,两个人稳妥些。” 紫珍:...... “哦,那小姐稍等一下。”两个丫鬟合力拿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甲乙去,那当然是为了保护她,万一沈清茹就躲在旁边的苹果树上想要刺杀她怎么办? 远在家中的沈清茹打了个喷嚏。 - 姜翎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广袖罗纱裙,上面点缀着浅紫色的小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梳着百合髻,簪着粉紫色的纱花,还有一支珊瑚蝶翡翠宝石步摇,珠玉穗子微微晃动,耳朵上是一对紫玉坠子,略施粉黛,只描了眉。 她抬首望着架上垂下的葡萄,伸手采摘,衣袖下滑露出嫩白的手腕,白玉手镯衬的她的腕子又白又细,纤纤玉手生的十分好看。 临近正午,秋日的阳光透过葡萄藤洒下来,点缀在她脸上身上,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眼眸亮盈盈的,与珠玉穗子遥遥呼应,在秋阳下流光溢彩。 周景安缓步走到这里,只一抬眸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色。 - 女子微微踮脚,摘了葡萄当下便剥了皮吃,笑容明媚艳丽,让他一时有些晃神。 甲乙注意到来人,不动声色的靠近姜翎。同时在想,一会儿小姐扑上去的时候他们要不要拦着。 姜翎转头看去,就见一男子长身玉立在葡萄架的另一侧,面如冠玉,惊才风逸。 狐狐都想喜极而泣了,终于啊,终于见面了。 苍天啊,大地啊,它都想原地放个鞭炮了! 可是下一秒姜翎转身朝向另一侧,抬脚离开了。 狐狐:? 第6章 姜翎转性了 周景安和程赫相谈甚欢,两人茶喝的差不多了就想着摘些果子酿酒,明年此时再一起饮酒畅聊。 九月中旬的天,葡萄已经熟透正是采摘时节,他七拐八绕的穿过枫林直奔葡萄藤架,结果没想到会碰上外客,程赫事先并未告诉他今日还有别人在庄子上。 他正要回避就被那景色晃了一下,少女窈窕的身影让他怔了一瞬便不自在的挪开眼睛,正要作揖表示唐突了她多有冒犯,却见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便从另一侧离开了。 周景安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从她那一回头间认出了这位女子。 随即微微皱眉,竟是那处处堵他、时时要在他眼前晃、说话还拈声拿调的靖南王嫡女姜翎。 只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景安心里有些异样,不单是为她冷淡的态度,从前没仔细瞧过她的长相,今日无心之失倒是看清了,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琢磨人家女子容貌的心思,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攥了攥拳对方才自己的心思有些不耻,便急急的去摘葡萄了。 只是一抬眸有些愣,矮处的葡萄竟都被摘光了。 - 狐狐蹿到姜翎肩头,几乎是咆哮出声:“宿主!看见男主你跑什么啊!应该扑上去才对!” 姜翎脚步一顿,眼睛里大大的疑惑:“这就是男主?” 谁让原身的记忆里虽然有男主的影子但是只有一个轮廓,五官并不明朗。 “对不住啊,没认出来。”姜翎讪讪的摸摸鼻子。 但她也只是停留了一瞬便继续走了,狐狐急道:“宿主,现在没有旁人打扰,正是攻略男主的好时机啊!” 姜翎安抚的看它一眼,表示安啦,她自有打算。 姜翎走回小园子旁边的凉亭时,程安正和她哥说话,表情惊讶,又不时看向她,还听到了周景安的名字。 这是两兄妹一合计发现对方竟然带了客人过来,还是这么特殊的两位,应该在担心她扑上去把人吓跑吧。 “翎儿,你摘了这么多葡萄啊?”程安看见她走近了止住话头,看着紫珍脚下那一大篮子葡萄之外,甲乙两人也一人抱了几串。 不会把她家葡萄藤都薅光了吧。 “给你们一半,可以酿酒喝。”姜翎看了看她摘的梨子和苹果,没什么兴趣,又补充:“这葡萄正是成熟时期,再不摘就浪费了。” 程赫没想到他妹妹会带姜翎来,又怕她一会儿见到周景安言语有失把人得罪了,又因她是妹妹的客人不好赶走,此时也只好笑着问候两句。 “程大哥好。”姜翎乖巧的行了一个问候礼,笑道:“许久没有登门拜访,还望程大哥不要怪罪。”两家是世交,说话好听些总没错。 程赫刚刚心里还在琢磨怎么把她支走,两人都是客人,总不能见了面闹不愉快,可是如今见她模样乖巧,又心软又歉疚,连连摆手:“听说你这几日生病,我该去探望妹妹才对。” 两人正说着,周景安拎着两串葡萄信步而来,几人瞬间噤声。 “周公子,你来找我哥啊。”程安打破沉默,周景安点点头,回道:“与程兄小叙一会儿。” 程赫和程安夹在两人中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他们本来都各自想要留两人吃午饭的,现下可怎么办,反正这俩人是肯定不能在一起吃饭的。 此时只见姜翎朝周景安走了两步。 两人默默低头不敢看了。 完了完了,要扑上去了。 “见过周公子。”姜翎规矩行了问候礼。 程赫程安猛然抬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什么情况? 姜翎招手让甲乙把他们怀里的葡萄放到石桌上,眼睛匆匆看了周景安一眼又赶忙垂下,“想来周公子是想摘葡萄,这些就给周公子吧。” 两人更愣了,甚至紫珍绿珠、甲乙和暗处的丙丁都愣了。 转性了?姜翎转性了? 不叫景安或安哥哥,叫周公子? 不扑上去挽人胳膊,规矩行礼? 不装腔拿调的说话,礼貌客气? 不对,这肯定不是姜翎,她一定是病傻了。 连周景安都有些怔愣,方才在葡萄藤架时他就觉得姜翎好似不认识他一般,现下的态度更让他摸不清头脑了。 反应过来后规矩回礼:“姜姑娘客气,这是姑娘摘得,我怎么好拿。” 姜翎不去看周围人看鬼一般的目光,抬眸看了周景安几眼,听见他跟她说话微微瑟缩的后退了两步,也不理他的推脱,匆忙和几人行了个礼,语气有些急:“我突然想起今日母亲要与我一同用午饭,回去晚了怕母亲怪罪,各位请恕翎儿先行离开。” “可我出门前问了你中午不是......”程安不解,分明说好了午饭一起吃的,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被姜翎打断,急忙转移话题:“我忘记了,等以后我请你去福满楼好不好,权当赔罪了。” 小安安真是小助攻一枚哦~ 说完姜翎让紫珍拿了个小篮子装了两三串葡萄就赶忙走了,脚步匆匆,仿佛后面有可怕的东西在追。 临走前还特意看了两眼周景安,那双翦水秋瞳仿佛会说话一般,分明不舍又含着情意,却在下一秒就显现出害怕来。 几人都看清楚了,自然也包括周景安。 害怕什么? 他吗? 似乎又不是,好像看见他就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程赫有些疑惑,担心道:“翎儿这是怎么了?仿佛在害怕什么?” “这几日翎儿一直卧病在床,谁知是怎么回事。”程安也有些担心,这完全不是姜翎平常看见周景安的举动。 她看向周景安,见他垂眸思索,皱起眉头不满的小声嘟囔:“定是被周景安给伤透了心,现下可好了,见着他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他再也不用躲瘟神般躲翎儿了。”分明翎儿那么好,他看不见就罢了,算他眼瞎,可他还经常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翎儿让她没面子,现在翎儿肯定是被伤透了才会如此。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景安在她心里就成了一点都不绅士的负心汉。 程赫听见自家妹妹的话赶紧制止她,招呼周景安酿酒,“翎儿留了好多葡萄呢,够酿好几坛的了。” “翎儿那么喜欢葡萄,却送了他好多,自己只拿走了一小篮。”程安现在是怎么看怎么替姜翎委屈,说话就有些阴阳怪气的,“哥,你们可别辜负了翎儿,好好酿酒。” 说罢也不管他哥的眼色就走了,她才不要和他们吃饭呢。 周景安略略出神,有些搞不懂姜翎,不过现在姜翎在他心里也只是个路人罢了。 - “傻乎乎,周景安的好感值有变化吗?”姜翎在马车里悠然的吃着葡萄。 狐狐冒出来,也抓着一颗葡萄啃:“有变化。” [叮~目前周景安好感值为0,忠贞度为0%] 姜翎:? 不是有变化吗?变化在哪儿? 狐狐解释:“好感值上升一点,是在第一眼看见你摘葡萄的时候,不过他之前对你印象很差,原始数值是负数,所以在他好感值大于0之前都会显示为0。” 姜翎:...... 仰天长叹,任重道远啊。 第7章 有点儿丑?是特别丑 “宿主刚刚是故意在演戏吧,狐狐看出来了~”狐狐晃着小尾巴,骄傲道。 姜翎揉了揉它的肚皮,笑的开心:“傻乎乎真聪明,一点都不傻乎乎。” 原身就是绿茶,她当然要继承遗志,再加一点白莲属性,熬制七七四十九天就不信男主不上钩。 要想拆穿沈清茹的真面目,她亲口说不可信,她不敢说才可信呢。 现在铺垫好了,只需要刮一阵东风就成了一半了。 想到这儿姜翎把紫珍唤进马车,问道:“上次让你去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紫珍笑着回道:“禀小姐,找到了,奴婢现在去把它买回来?” 姜翎先是夸赞一番,又摇摇头:“你不能露面。”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竹笛,吹响后,只几秒钟就听丁在马车外低声:“小姐,属下在。” 这是他们定的暗号,长短长就是叫小丙,短长短就是叫小丁,若只吹一声长调就是叫他们两个。 姜翎示意紫珍把帘子撩开,丁正单膝跪在马车外沿抱拳行礼。 “快起来。”姜翎扬手,吩咐道:“小丁,你带着银票去帮我买个东西回来,一会儿紫珍会告诉你地址,记住,别让人认出来了。”说罢又交代了几句,说:“你只需按照我的话说给他听。” “是,属下遵命。”丁得了银票和地址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 等姜翎刚回到锦云苑,丁后脚就拿着东西回来了,恭敬呈上。 是一幅画,前朝李维真的《寒山夜月图》。 周景安十分喜好收藏书画,也擅长鉴赏,这幅画在书中提到过,他遍寻多地最后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京城西边的一个老农手里。 前朝时发生过一次动乱,当时老农还是少年,收留了一个中年文人,那人似乎在逃难,将身上携带的书画都留给了他,付了一大笔银子让他看护。只说如若他能平安回来就交还给他,如果不能,若有人来寻,就让他鉴赏,只有真正懂画之人才能交出去,还给了他一个小册子,里面记载了他所有的书画作品,还有他的创作心境与感悟,让他对照参考。 周景安懂画,自然顺利拿到了这幅画,不过这是在大约三十章的剧情了,现在他应该还在四处找寻。 姜翎记得是在京城西边一个种着两棵枣树的人家,她先前让紫珍去悄悄找了找,果然找到了。 不过她只大致记得书中对于此画赏析的寥寥数语,让小丁说与那老农听,又怕他不肯轻易交出就让他带着银票,必要时可当做辅助。 “那老农听属下念了那几句,有些激动,当下同意把画给属下,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丁接着说:“按照小姐的吩咐,属下硬塞给他一百两,他不肯要,属下疾跑出来,他没追上。” 姜翎笑着赞他两句,同样扔给他一块金锭,许了一天假期。 “这画确实不错。”姜翎将画展开放在书桌上,指尖轻轻划过画纸,保存的很好,那老农是个善良守信之人。 绿珠看不出什么名堂,惊奇:“小姐懂画?” “不太懂。”姜翎指尖停留在画中山脚下酣畅对饮的两人,微微一顿,随后扬起嘴角,“不过值得那老农如此爱护,应当是好画了。” 这画可不止是前朝大家李维真的真迹这么简单,原文在将近一百章才揭开了它的秘密,可是牵连甚广呢。堂堂男主,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幅画就要把各地翻个底朝天,费劲吧啦的浪费半年时间呢? 不过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用这画单纯只是为了揭露沈清茹的嘴脸,当个砖头抛出去引玉而已,那些前朝当代的瓜葛她可不想参与。 “小丁,还得再辛苦你一下,等办妥了这件事你就去休息,后日再过来即可。”姜翎将画收起来,又让绿珠给她铺纸,紫珍研墨。 “属下不敢。” “可会易容?” 丁点头,姜翎笑道:“去扮一下,越普通越好。”在他出门前又补了一句,眼里含着笑意:“简单些,倒不必像小丙上次一样那么丑。” 在暗处的丙:...... 看来要被小姐笑一辈子了。 - 姜翎算了算日子,提笔用左手写了几个字,撕成纸条,自己看了两眼,又问旁边的紫珍绿珠。 “丑吗?” 紫珍和绿珠看着撕的破破烂烂的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沉默了两秒,决定说实话,于是点头:“丑。” “那是有点儿丑,还是特别丑?” 两人对视一眼,怎么总觉得小姐在给她们挖坑呢? 紫珍不敢说了,绿珠咬咬牙,豁出去了:“小姐,是......特别丑。” “嗯。”姜翎松了口气,“那就行。”她还怕不够丑呢。 紫珍绿珠:?? 姜翎把纸条叠好和画包在一起,递给已经易容好的小丁:“你去把东西给齐府的齐天扬,他这个时辰一般都在畅天楼听曲儿吃饭,求见时就说带了他一直找的东西赠与他,你进去后多余的话不必说,只说你家主子托他办一件事,报酬就是这幅画。” “他若要验画随便让他验,只是提防别被他抢走了。”姜翎说道:“再强调一句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给了他就是他的,和我再没关系,其余的人问起也一字别提,这画我能轻易给他就有本事拿回来,让他考虑好再做决定,别轻易答应。” 丁一一记下,行礼退下去办事了。 “小姐认识齐天扬?”紫珍疑惑,这可是个不学无术、只会玩乐的纨绔啊。 姜翎伸了伸懒腰,“不认识,各取所需罢了。”说着往外走,“走吧,去陪母亲用午饭。” 走着走着又停下来,问道:“陈府的陈莲衣是不是昨日送了帖子过来,邀我去赏菊?” “是,赏菊宴定在明日申时。”紫珍回道。 那陈莲衣喜欢热闹,书中办的聚会多半都是她主导的,而且还是个万金油,谁都不得罪,那明天应该会请很多人吧。 也该去见见沈清茹了,而且吴家小姐应该也养好病了吧,以她那直爽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对沈清茹大打出手,不知道男主会不会去,毕竟书中他总会在闺秀们的宴会上出现。 那可热闹了。 “我最爱凑热闹了,明日咱们一起去赏菊。”姜翎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8章 尊重群演 人人有责 姜翎陪姜连山和孟婉婕吃完午饭就回了锦云苑,小丁已经在等她了。 抱拳行礼:“小姐,齐天扬答应了。” “好,做的不错。”姜翎点头,“他有没有问你是谁的人?” “问了,不过属下没说,只说了小姐让说的。” 丁把当时的情况给姜翎复述了一遍。齐天扬刚开始还不屑一顾,他找的东西多了,他都没消息呢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先找到,结果见到《寒山夜月图》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这确实是他现下最紧要的东西。他套了好几次话都没从小丁嘴里套出背后之人的信息,只好打开了那个纸条。 看着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的字,齐天扬有五秒钟的沉默。 “......你家主子。” 听他这犹疑的语气小丁有些紧张,难道是自己的伪装被看出来了?但自己作为暗卫一般不会露面,他应该没见过自己才对。 齐天扬十分嫌弃:“字可真丑。” 比他写的都丑,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字条拿回去给他父亲看看,自己不是最不学无术之人。 丁:...... “齐天扬答应不会跟旁人提及一句,五天后将会履行承诺。”小丁汇报。 “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姜翎满意的点点头。 - 陈莲衣的父亲陈衡担任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为三司之一,有监察、弹劾官员的权利,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敢轻易得罪,陈莲衣的性格与她父亲相像,做事圆滑滴水不漏,谁都不得罪,相处起来倒让人觉得轻松,大家不管是冲着她父亲还是她,都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姜翎被迎进花厅,里面已经有不少官家小姐,她捡着几个脸熟的打了招呼就独自坐在一边。 不一会儿,有一个女子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少女们娇笑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看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交领广袖襦裙,面料是刺绣雪纺,走起来飘飘欲仙,梳着垂鬓分肖髻,没什么发饰,只有简单的几朵簪花和一对祥云白玉钗。身段窈窕,容貌妍妍,笑起来像一股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哪怕妆容简单却给人一种仙气飘飘、如雪莲般高洁清雅之感。 “这就是沈清茹?”姜翎放下手里的糕点,不住的往那边看,十分好奇。 果然是女主啊,这样貌气质像是天山雪莲一样,怪不得招人喜欢。 绿珠哼道:“长得一副小白花样子,却是个蛇蝎心肠。”一想到小姐差点死在她手里,绿珠气的咬牙:“小姐,要不要我上去给她两巴掌。” 姜翎拉住她,目光在花厅里搜寻了一下,“不用你,打她手还疼呢,一会儿有人替你打。” 绿珠不解,还要争取打人的机会,却听那边突然传来争执声,两人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子不顾身边人阻拦冲上去扬手就给了沈清茹一巴掌。 她力气不大,却十分响亮,反正这一巴掌下去花厅瞬间寂静无声。 姜翎喝了口茶润润嗓,瞧了眼窗外,果然见到一抹墨蓝色的身影往这边走,于是悠悠然起身往那边去。 深呼吸一下,该她上场了。 - 打人的就是姜翎前些日子让小丙救出来的本来第二个要被沈清茹害死的炮灰女配,叫吴宛瑛,她和原身一样是个直性子,平常没少怼沈清茹,现在自己差点被她害死,肯定气急了,先前没报仇要么就是在养病要么就是被家里拦着,毕竟大家入朝为官都是同事,总不能面上闹得那么难看。 不过今日宴会可被吴宛瑛逮到机会了,肯定忍不了。果然这一巴掌就扇上去了。 可惜了,劲儿有点儿小。 姜翎走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拉开,吴宛瑛正厉声骂着,沈清茹一副泪意涟涟的模样,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好不委屈。 “宛瑛,你冷静点儿,别在这儿闹。”姜翎挽住吴宛瑛的胳膊,轻声安抚,说着还一副害怕的样子。 沈清茹没想到吴宛瑛会没死,分明派去的人说已经将她沉入湖里了,怎么会没死? 被扇的那一巴掌倒不疼,可是她的自尊现在被人踩在脚下,脸上却觉得火辣辣的,本来脸色就不好看呢,谁想到下一秒就看见了另一个该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姜翎这个贱人怎么也没死?! - 吴宛瑛看着姜翎,还没想她们平时交情不深,还因为都喜欢周景安而稍有敌对,怎么今日倒热络的挽着自己,结果就看见姜翎一副懦弱害怕的模样,拉着她往后退,低着头不敢看前面的沈清茹。 只一瞬间吴宛瑛平时的榆木脑袋竟开了窍,问她:“你是不是也被她给害了?” 此话一出,周围劝和的人都安静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也”? 见姜翎一副不敢说话只低头劝她别冲动的样子她气的更甚:“我说你怎么这些天一直抱病不出门,平时恨不得张扬的天天上街玩乐,我就知道!” “好啊,好一个沈清茹,没想到竟长了一副蛇蝎心肠。”吴宛瑛气的胸膛起伏,“我只平时看不惯你说了你几句,但从没暗地里使绊子,你却派人在我外出的路上将我打晕扔进湖里,若不是我有幸被路人所救,现在就不能好好的站在这儿了!” “还有你,她是怎么害你的?”吴宛瑛抓着姜翎问道。 姜翎见周围人都看着她,呐呐道:“......差点被人推下......”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白着脸一副不敢再说的样子。 众人顺着她的眼睛看去,就看见了刚抬脚进来的周景安,脸色有些冷,此时正好站在沈清茹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配上柔柔弱弱泫然欲泣的美人,真是一幅英雄救美人的好画啊。 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周景安和沈清茹兴趣相投,在一群闺秀中也就和她多说几句,现在看着沈清茹被打,又挂着一张冷脸,莫不是要护着她了吧。 吴宛瑛的话也许不足为信,只是姜翎确实如吴宛瑛所说在家待了有些日子不出门,她们都知道姜翎活泼好动、娇蛮张扬的性子,现在却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若不是遇上什么大事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见了沈清茹害怕不说,周景安一进来就白了脸,任吴宛瑛再怎么问也不敢张口了。 大家心里默默思忖,看着沈清茹和她身后的周景安就更怪异了。 周景安一进门就感觉大家有意无意在看他,还都是一种怪异的眼神,他微微皱眉,先是看见了拉扯在一起的姜翎和吴宛瑛,又看见了捂着左半边脸掉着泪的沈清茹。 “这是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吴宛瑛那边的一个姐妹怕他护着沈清茹,说:“赏菊宴都是请的女子,怎的周公子会在这儿?你还是快些出去吧。”别碍着她闺蜜教训人。 这时周景安身后又冒出两人,一人是齐天扬,另一个姜翎不认识。 沈清茹见周景安来了,立马将左半边脸藏的更深,怕周景安看见,当然,周景安自然看见了,于是皱眉问她脸怎么了。 她就掩饰着哽咽跟他说没事,两人就“她的脸到底怎么了”这件事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 姜翎:...... 大哥,这儿演戏呢,能不能尊重一下群演啊? 第9章 别抢我的绿茶人设 看小姜演技狂飙solo全场 两人争论半天最终沈清茹当然还是非常“勉强”的把手拿开了,左半边脸已经有些红了。 姜翎看清楚后当下就有些无语,当时吴宛瑛扇她的时候她看的清清楚楚,因为她大病初愈手劲儿小且周围人拉扯着打的不重,只是声音响,根本连个手指印都没留下,现在这些红印子就是她自己捂出来的。 好好的女主不当,干嘛抢她绿茶的活儿啊。 当然了,这话可不能当面拆穿。 “谁打的?”周景安看着那红印子眉头皱起来,眼神看向了吴宛瑛和姜翎,很明显,应该又是这两位搞出来的了。 吴宛瑛站出来:“是我,怎么样?”她小脸上还有着怒意,“她派人将我沉湖,我差点一命呜呼,打她一巴掌都是便宜她了。” 周景安还没说话,沈清茹就弱弱的反驳:“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吴姑娘素来没什么交集,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找人害你呢?肯定是误会。” 柔柔弱弱的样子,语气哽咽,加上红着的半张脸,真是叫人心生怜惜啊,姜翎默默的想。 “误会?那将我沉湖的歹人都说了,说有人让他转告我,别肖想不属于我的人,让我带着那点痴心妄想去见阎王。”吴宛瑛冷呵一声,“我临死挣扎的时候揪着他的衣袖不放,让他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我,那人被我问烦了,才扔下一句姓沈就把我打晕了。” 姜翎心里直呼好家伙,沈清茹这托人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啊,而且这歹人肯定是着急下班,竟然这么简单就把沈清茹供出来了。 吴宛瑛的话一出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这沈清茹看着娇娇弱弱的,真有这么歹毒的手段? 沈清茹见旁人都悄悄打量她,心里恨的牙痒痒,下面的人办事不利,竟然将她暴露出来了,若是人死了也就罢了,可不仅将她暴露了,人还没弄死,简直蠢死了。 她面上丝毫不显,掉着眼泪回:“也许是有人陷害我呢?我就是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有害人的心思,而且我要去哪儿找害你的人呢?”说着似有若无的看向姜翎,“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姜翎:...... 沈清茹是不是在说她? 大家又将目光投向姜翎,姜翎无语的想,这群墙头草,还真是顺风倒。 周景安也看向姜翎,若是非要选一人相信的话,他肯定选沈清茹。 毕竟吴宛瑛和姜翎有案底,这两人之前总是找借口缠着他,有意无意的贬低沈清茹,想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固有印象这件事一时之间实在是不好解决。 姜翎也看出周景安的意思了,他一定是怀疑自己了。 这小沈同学可真有两把刷子,看来这正面形象树立的很成功啊,三两句话就把话题拐到她身上了。 男主现在肯定在想自己是又要狡辩了,一定会揪着沈清茹不放和人理论一番,其中应该会掺杂着话里话外的身份碾压和贬低,然后沈清茹就一脸伤心灰败的低头认错,说自己无意冒犯靖南王嫡女,以后一定不会再惹自己生气。 好了,这样男主的小本本上自己将再次被添一笔。 不仅是男主,就连吃瓜群众也会给她贴上仗势欺人的标签。 切,她可不是原身,不会就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 吴宛瑛这边还在不可置信的质问沈清茹,说她别再无端攀咬别人,说姜翎被你害的现在看见你都害怕还怎么陷害你,这些话如利剑一般,不但没有刺伤沈清茹,反倒是让周围的人越发觉得两人恃强凌弱了,想着也许这一出就是她和姜翎自导自演的戏码,为了引起周景安的注意罢了。 姜翎眼见风向越吹越歪,周景安的眉头也越皱越深,内心无奈,这小吴同学可真是吃了一堑没长一智,甚至把理智也就着吃了。 她赶忙出来挽救场面,却没有帮着她大骂特骂,而是唯唯诺诺的去拉吴宛瑛的衣袖,小声劝和:“宛瑛,别说了,也许......也许真的是有误会,你我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山匪,和沈......沈姑娘无关。” 她声音很小,除了挨得近的几人听见了,其余人都没注意,但是见她垂着头,脸色发白,身体紧绷,都越发觉得奇怪。 这实在是太不像姜翎了。 周景安看她脸色苍白,和上次在程家庄子时如出一辙,神思微微一顿。 “姜翎!你怎么这么懦弱,她差点害死你啊。”吴宛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姜翎咬着唇,也不发一言,只是劝她冷静一点,“这是陈府,还在宴会上,这件事还是稍后再说吧。” 这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主人家不知道,陈莲衣一定在暗处看戏呢,想等一等事情明朗了再出来做和事佬。 她才不答应呢,她演的这么起劲,别想给她躲清闲。 此话一出有人说已经派人去叫陈莲衣了,这自己办的宴会出了事,她怎么还没过来,众人心里暗自思忖。果然那人话落陈莲衣就急急的进了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吵起了嘴?” 陈莲衣一身浅粉对襟襦裙,打扮很是温婉,进门后瞟了一眼姜翎,心想她本来想看清形势再进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谁承想被她一句话给扯进来了。 本来想抢先说是一场误会的沈清茹刚要张嘴,就听见姜翎急切道:“没什么事,只是一场误会。”她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害怕又心有余悸的样子。 沈清茹:? 她怎么抢她台词? 姜翎悄悄掐了吴宛瑛手臂一下,没人看见,吴宛瑛见她脸色难看,想着现在又是在陈府宴会上,陈莲衣也来了,闹大了也不好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教训沈清茹算了。 她恨恨的瞪了沈清茹一眼,悠悠道:“既然沈姑娘说是误会,那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呢?” 姜翎率先行了一礼,“沈姑娘,今日之事是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别往心里去?这一巴掌她白挨了吗?沈清茹刚要哭诉,可姜翎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宛瑛大病初愈,心情不好,只因那歹人一句姓沈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你,此事确是她不对,我替她向你赔礼。”姜翎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和宛瑛年纪小不懂事,先前多有得罪,翎儿也在此一并向沈姑娘赔罪了,稍后定封厚礼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她的话说的循规守礼又好听,人们一时都有些愣,沈清茹愣,陈莲衣愣,就连来迟了一步刚进门的程安也一愣。 “翎儿?”程安见她这副谦卑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她的翎儿张扬惯了,何时如此委屈的向人赔罪了? 她快步穿过人群,心疼的拉住姜翎,“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要向沈清茹赔罪?” 这话让众人微微一顿。 对啊,姜翎做错了什么需要向沈清茹赔礼道歉吗? 第10章 男主为女主质问小姜 打人的是吴宛瑛,对沈清茹穷追猛打、咄咄逼人的也是吴宛瑛,姜翎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过分的话,更没有仗势欺人,甚至还一直拉架,缓和矛盾,她什么都没做错,何故要道歉。 众人暗自一思忖就想到这事儿根本和姜翎无关,只是她过来劝架时被提及到了卧病在床的事,之后便是吴宛瑛和沈清茹两人的对峙,这其中根本没人家姜翎的事儿,最后是怎么又扯到她身上的来着?哦,是因为沈清茹意有所指的“陷害”。 被某人带跑的各位突然意识到姜翎何其无辜,还要在这里替人赔罪,甚至连之前的得罪也一并赔礼了。 姜翎在心里默默的给程安点个赞,小安安,好样的,不愧是她的好闺蜜! 齐天扬在旁边看够了戏,这时候站出来跟程安说:“我看了全程,这事儿是这样的。” 他扬着下巴开始讲述,“......然后沈姑娘说是有人陷害她,这时候陈姑娘赶过来了,姜姑娘说是一场误会,然后......然后她就道歉了?”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不对,这从头到尾关姜翎什么事儿啊? 程安听明白了,不就是人俩吵架,结果沈清茹一句话就把翎儿牵扯进来说是她陷害的吗? 欺负她闺蜜是吧! “我听了半天,合着就是欺负我们翎儿大病初愈话说不利索,就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是吧?”程安眼睛微微眯着,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看了一眼周景安和沈清茹。 呵,好一对白莲渣男有情人啊。 周围的人纷纷出声说这件事与姜翎无关,她们都看的清楚。 心里不禁在想,人家分明无辜,被沈清茹拉进来也不恼甚至还道歉赔礼,自己怎么就被沈清茹给牵着鼻子走了呢?还白白冤枉了姜翎。 沈清茹完全没想到局势会转变成这样,分明她才是受害者啊,分明她才是被打了一巴掌的人啊! 陈莲衣看场面平静下来,也不想再闹下去,再耽误下去她这赏菊宴还办不办了。 于是她赶紧笑着打圆场,再次把想要开口哭诉委屈的沈清茹堵了回去:“看来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大家都是同龄的姐妹,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其他人都应声附和。 姜翎拉了拉吴宛瑛,她率先向陈莲衣浅浅行礼道:“差点搞砸了你的赏菊宴,还请莲衣姐姐不要怪罪。” 吴宛瑛虽然不情愿但自己确实不应该在别人家闹,这不明摆着不给陈家面子吗,于是也行礼道:“宛瑛方才冲动了,莲衣姐姐莫怪罪。” 陈莲衣笑容更甚,显然两人赔礼道歉给足了陈家和她面子这件事让她心情不错,“都是姐妹,不必说这些,不过是吵吵闹闹,哪里会怪罪。” 沈清茹掩在袖子下的手攥紧,不过她再怎么气现在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陈莲衣都说了这是姐妹间的吵吵闹闹,她还能怎么说? 她显出一副虽然委屈但是不计前嫌的模样,同样行礼赔罪:“清茹也给莲衣赔罪了。” “好了,大家都去小花园吧,我已经让人摆好了各式各样的菊花供大家赏玩。”陈莲衣趁机赶紧让人们散开。 最后只剩下几个主人公,而陈莲衣的哥哥此时匆匆赶来,他本是邀请几位好友一起吟诗作赋的,谁知这三人逛着逛着就来了这里。 姜翎心里腹诽,这位比他妹妹还能躲懒看戏呢。 陈远宗佯装问道:“听说这里出了事,你们三人又怎么来了此处?” 齐天扬咋咋呼呼的要给他讲,沈清茹拉住陈莲衣,眼圈还红红的,勉强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还请莲衣容我先离开。” “好,我差人送你。”陈莲衣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两下。 周景安全程都没说几句话,像是个纯粹的看戏人,他看向沈清茹,见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快消了,她正柔柔的向他行礼道别:“让周公子见笑了,清茹先行离开了。” 周景安作揖道:“沈姑娘路上小心。” 在离开之前沈清茹看了姜翎二人一眼,似乎现出些羞窘和委屈,这副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不过也没人上前安慰她一句。 沈清茹暗恨,被吴宛瑛这么一闹,终究还是让他们对她有了疑虑。 看来她得想个对策。 沈清茹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的杀意。 等她离开,吴宛瑛和姜翎也纷纷和陈莲衣打了招呼离开。 “姜翎,我看你脸色不好看,沈清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吴宛瑛出了花厅就急忙追上姜翎。 姜翎摇摇头,似乎不想在这里多说,“明日我去拜访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这两日小心些。”她声音刻意压低。 吴宛瑛点点头,让她也小心点,“那我明日等你。” 狐狐这时候蹿出来蹦跶到她肩头,见她望着吴宛瑛离去的背影出神,不解道:“宿主,你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也没见男主多看你几眼和你说话啊?” 姜翎嘴角上扬,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往前悠然走着,马上就要走到小花园与前院的交接处,那里有几棵石榴树和一座假山,她从那缝隙里瞥见一抹墨蓝色,轻笑一声,“男主来了。” “什么?”狐狐还没听明白她的话,就随着姜翎转弯的步伐看清了前面等待的欣长身影。 竟然是周景安?! “他来干什么?”狐狐惊呼:“不会是为了刚才误会你的事道歉吧?” “那你可想错了。”姜翎心念道:“人家是为了佳人质问我来了。” - 姜翎本来是微低着头的,结果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姜姑娘。”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周景安,脚步一顿,浅浅行礼:“周公子。”说完就要绕过他离开,可谁知下一秒就听周景安说:“我有事想问姜姑娘,不知可否一听?” 姜翎抬眸不可置信,眸子里映着些许的欢喜,却又因为想到什么而忽然黯淡,点头:“周公子想问什么便问吧。” 又是这副样子,周景安微微蹙眉,又是这样仿佛害怕什么的样子。 周景安垂眸看着她,想着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平静的面对面谈话,他淡淡道:“恕周某冒昧,姜姑娘是否对沈姑娘与我有什么误会?” 不然为何一见到他和沈清茹就这样一副表情。 姜翎似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话,猛的抬头,眼里的错愕和伤心就这样映进了周景安的眼睛。 姜翎扯开一抹笑,只是那笑容苦涩,她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只是翎儿先前娇蛮无礼,曾多次让沈姑娘难堪,也总让周公子为难。”她的睫毛轻颤,双手紧紧捏着帕子,“现下翎儿已经知错,以后再不会针对沈姑娘了。”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周景安,眼神克制却隐含情意,“也......不会再纠缠周公子了。” 第11章 伪造情书 借刀杀人 “也......不会再纠缠周公子了。”姜翎声音闷闷的,又对他行礼:“翎儿今日在此向周公子赔罪了,为先前的不懂事赔礼道歉,望周公子海涵原谅。” 周景安微微一愣,难道姜翎真的是懂事了? 可是一个人怎么会在几日之内性情大变?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姜翎的改变确实要给他少添很多麻烦,“既然姜姑娘如此诚恳,先前的事周某也不会再记得了。” 姜翎眼眸里的光似乎更黯淡了些,勉强扬起笑与他道别:“孤男寡女独处实在不合礼数,翎儿先走了。”说完就匆匆绕过他离开。 “宿主啊,我说咱怎么费劲演了这么大一场戏结果就是和男主说以后再也不缠着他了?”狐狐表情苦涩,此时他的心更苦。 姜翎心里安慰他说自有打算,别急。 “翎儿?翎儿。”程安在后面追上她,“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她不好直接走掉,大致做了做样子就出来了。 “方才那是周景安?他找你做什么?” 难道是终于看见翎儿的好了,来说好话的? 姜翎苦涩一笑:“他来质问我,是不是误会了沈清茹。” “什么?”程安怒道:“他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竟然还来质问你一个闺阁女子!” 姜翎挽住她给她顺气,说自己已经答应了再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罢了。程安顺势劝了她几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追着他不放。 “哦对,方才在花厅里到底怎么回事?吴宛瑛说的什么谁害你又是怎么回事?”程安担心道,难道之前不是染了风寒吗? 姜翎小声说:“此事我明日再和你细说,我正好要去找吴宛瑛一趟,你和我一起去吧。” 正好让她来组建一个“反沈清茹三人组”! “好。”程安又问:“那你现在去哪儿?” “回家。” 姜翎打个哈欠,“平日里这个时辰我午睡都没醒呢,我要回去补觉了。” 程安:...... - 于是姜翎就真的回了锦云苑补觉,等醒来就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她照例去了主院陪父母亲吃饭,姜翊也在。 姜家是武将世家,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自在随心就好,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四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和谐。 饭后姜翎回了沉月殿,吩咐人准备笔墨纸砚。 攻略男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之前对原身印象不好,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得潜移默化的、持之以恒的感化男主。 要把握每一件小事,着重做好每一个细节。 狐狐见她坐好提笔要写字,好奇出声:“宿主要写什么?不会是给男主的情书吧。” “答对了。”姜翎笑道。 情书虽然老套,但是有用啊。 “礼元五年八月初五,及笄后首次参加男女同宴,偶遇一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初见时便想这该是世间最好的男儿郎,面如冠玉,惊才绝艳,只觉一颗心如小鹿般上蹿下跳。悄悄着人打听,得之名为周景安。我记得了。” “这不是原身初遇男主的时间吗?”狐狐摸摸脑袋,恍然道:“你是在写日记?不对,是伪造日记吧。” 姜翎没否认,不得做做样子吗? 这样以后有机会的话,男主一看她从初见那天便心悦他,还总是写日记念着他,应该会很感动吧。 紫珍在旁边看着,有些惊喜道:“小姐写字何时这般好看了?” 此事说来话长,姜翎前世的时候跟着孤儿院院长学了软笔,其实没正经学,院长喜欢写字,也愿意教他们这些孩子写,姜翎算是偷懒的一员。 后来是因为看到过年时市集上有人卖手写春联,虽然赚的不多但是也够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些糖了,于是才开始练字。 刚开始写的不好,没多少人买,不过倒是把纸钱的本儿给赚回来了,之后她几乎每周都要抽时间练字,练着练着竟然也写了五六年了,后面卖春联就好卖多了。 所以姜翎才有着一手好字。 不过这个理由可不能和紫珍说,于是找了个别的理由:“儿时调皮,总被罚抄经书,练出来了。” 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只是平时不想好好写而已。” 她将刚刚写好的第一封“情书”递给紫珍让她放旁边晾干,接着写第二封。 “礼元五年八月二十三,今日只匆匆一瞥,并未说上话,但我心雀跃......” “礼元五年九月十八......” “礼元五年十一月......” ...... 又陆续写了几封,姜翎揉揉肩膀,许久不写,有些生疏了。 她特意把这几封写的有些差别,这样一看就不是同一时间写的了,倒真像是成年累月写出来的。 “最后一封了,可累死我了。” 姜翎饱蘸浓墨,下笔:“礼元六年九月二十,他误会了我,以为陷害沈清茹之人是我,我与他首次独处竟是此种景况,心戚戚然欲泪,他并不知那沈清茹是如何害我又是如何逼迫我远离他,只一心厌恨于我,今日秋风瑟瑟甚凉,我心亦之。想来单恋尽此,该是离场之时。” 姜翎长舒一口气,终于写完了,她交代紫珍好好收着就更衣洗漱,一头倒在床铺上睡觉了。 - 第二日她和程安如约去了吴府,三人在吴宛瑛的闺院落座,打发了其他人。 “什么?竟然是她害得你?!”程安听了姜翎九死一生的讲述登时拍桌立起,吴宛瑛也怒气扬眉,两人皆是愤然的模样。 姜翎安抚二人,说要是报仇还得从长计议,首先就得把她在人们面前的虚伪面具摘了。 “你可有计划?”程安见姜翎这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主意了。 姜翎点头,“有,不过需要你们配合。” 两人立马表示没问题。 - 这两日京城出了两件事,都与城南的茶楼有关,说是有歹人抢劫银钱,差点连累伤了茶楼中的客人。 清风茶楼是京城十分有名的茶楼,除了此处的茶点十分美味之外,就是店内布置清新雅致,是一众文人墨客、闺秀女子的聚集谈话之地。 所以此事一出可把众位姑娘吓坏了,那歹人还没被抓到,正逍遥法外呢。而且听说那歹人似乎并不为钱财,只是胡乱打砸一通,发泄怒气般,当时茶楼内就有几位女子在吃茶聊天,差点被杀了。 京城内一时人心惶惶,尤其是女子都不太敢出门了,只盼着赶紧将人抓捕归案。 - “打听的怎么样了?”沈清茹让贴身丫鬟碧月走近些,问道。 碧月屈膝行礼,小声道:“吴宛瑛、姜翎和程安这几日经常一起出门游玩,只是地点不固定,也未出城。她们前日还去了清风茶楼,上午去的,躲过了那歹人抢劫之事。” “昨日三人未出门,不过奴婢去金镶玉首饰铺的时候碰见了吴宛瑛的丫鬟过来拿定制的首饰,和那老板闲聊几句说这是吴姑娘给姜翎和程安订的,明日便要亲自送给她们。” 沈清茹眼睛微眯,“可听见要在哪儿见面?” 碧月摇摇头,“那丫鬟一看见我就闭了嘴,瞪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听到这儿沈清茹微微松一口气,暗自思忖,随即又扬起一抹笑来。 以为聚团不出城她就没机会下手吗? 这几日京城内发生的事不是正好的机会。 借刀杀人。 最省力了。 第12章 好戏上演 周景安到悦来茶楼的时候齐天扬已经恭候多时,见到他就赶忙起身笑着迎道:“周公子。” “齐公子。”周景安略一作揖,随着他走到二楼雅间坐下,开口问道:“不知今日约周某来此所为何事?” 齐天扬哈哈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秋日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把玩,显然是为了装风雅。 他转了转折扇,招招手,身后的仆从就呈上一个长方盒子。 “我听说周公子一直在找一幅画,想来能入你的眼应该是名作,所以也遣人找了找。”齐天扬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是不是踩了狗屎运,竟让我给找着了。” 周景安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到那个盒子上。 他寻画的动静不小,也是刻意没有隐瞒,齐天扬知道并不奇怪。 只是他寻了有几个月,竟被他找到了? 齐天扬唠唠叨叨的说了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功夫,随后将盒子打开,把画递给他,笑着说:“我是个俗人,对字画一类一窍不通,这画在我手里算是糟蹋了,所以今日我来把他送给周公子,也算是有个好去处。” 周景安是丞相之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子,不知多少人想巴结,齐天扬的父亲是齐国公,是个文臣,一直想和丞相打好关系,和齐天扬说让他趁着都是同龄人与周景安走的近些。 他找画也是为了送给周景安的。 周景安笑笑没说话,接过画缓缓展开,随后微微一顿。 竟然真的是《寒山夜月图》。 他仔细将画看了一遍,确认就是真迹,不禁抬眸看向齐天扬,带着几分审视。 “这画齐公子是从哪里找到的?”周景安面上带着笑,“周某遍寻多地都一无所获。” 齐天扬轻咳一声,按照那送画时一并带着的纸条上所写缓缓说道:“周公子也许是只顾着在远处寻找,却忘了在脚下看看。” “实不相瞒,我只派人在京城及其附近找了,并未往远处去。” 其实不然,他派的人都快找到江南一带了,但是那小哥说了,想要这画就得按纸条上写的来。 齐天扬说瞎话不打草稿,“这画是在城西的一户农家找到的,那老农警惕的很,非要我鉴赏才肯交出来,没办法我只好找了懂画之人亲自去了,这才拿到手。” 他神情自若,周景安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这得益于齐天扬为了应付他爹经常撒谎,面不红心不跳的,他都练出来了。 这也是姜翎选择齐天扬的另一个原因。 事关这幅画,周景安势必会很谨慎。 周景安还要试探几句,却听那半开的窗户外传来争吵之声。 声音不大,但是二人均习武,五感灵敏。 两人神色一顿,齐天扬率先起身往窗边去,嘴里还说着:“这是谁在吵架啊?”一派看戏的模样。 周景安无奈,看人吵架实在不是他的爱好,他正要将人拉回来继续讨论画的事,结果就听见了沈清茹的声音。 他怔了一瞬,挣扎片刻不由得也看过去。 - 悦来茶楼北边紧挨着的是流云苑,是一个既能吃饭也能喝茶吃点心的聊天好去处,而且它除却有两层楼可供吃饭聊天之外,后面还跟一个小院子,拆了房屋,将四周都围成了凉亭围廊。 这样就算是雨雪天气,若想在室外赏一赏景也是非常不错的,中间有假山,种着花草,倒也雅致。 所以这里是除了清风茶楼外文人墨客、闺秀女子一类人最爱去的地方。 悦来茶楼很大,将原本的后院与前面的二层楼打通连在一起,面积扩大了一倍,虽不太受文人的喜爱,却是达官贵人、生意人爱来之处。 齐天扬二人所在的雅间在二楼,窗户所开方向朝北,一低头就能看见流云苑后方小院子的景象。 “哎?那不是沈清茹吗?”齐天扬认出了那流云苑小院子中站着的人。 穿着一身青绿色罗裙,依旧是一副天山雪莲的模样和气质。 她对面同样站着一名女子,一袭嫩黄色齐胸襦裙,模样娇俏可爱。 齐天扬微微睁大眼睛,“那是姜翎?” 他们的窗户开的并不大,而且在高处,沈清茹两人侧对着他们说话,并未注意这里。 周景安不禁皱眉,她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处?方才的争吵声是她们吗? 他看了一下那个小院子,除了那两人再无旁人。 沈清茹神情颇冷,声音也透着一股狠戾:“姜翎,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就该偷偷摸摸的活着,你却还想要与我作对?” 声音自下往上传,齐天扬二人将她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姜翎面色苍白,摇着头,“我没想要害你,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你作对了。” “呵。”沈清茹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莽夫之女,却高高在上像是有多高人一等,次次刁难侮辱我。” 沈清茹神情越发疯狂,眸中的厌恶与憎恨一览无余,将往日的侮辱之词尽数安在姜翎身上。 姜翎往后退,她好怕怕哦~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周景安?你拿什么与我争?简直是痴心妄想!”沈清茹的声音忽的拔高,十分尖利刺耳,全然不是先前的婉转动听。 齐天扬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当事人,内心无比激动,他可是来着了,这戏好看! 周景安察觉到了齐天扬的视线,看着窗外的两人眉头愈发紧皱。 这真的是沈姑娘吗? 怎么会......如此模样,和他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正愣神,却见沈清茹扬手就要打姜翎,他的手倏地握住窗棂。 姜翎反应不慢,往后躲去,手指头都没挨着,却在后退的时候踩到假山旁边的石子,身形不稳就跌坐在地上。 她的手撑在地上,仿佛被吓坏了一般动弹不得,仰头看着她,颤声道:“你让人假扮山匪将我打了一顿又推下山崖,我命大才没滚下去,我已经知错,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真的,沈清茹,我已经听你的话了,我以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也听你的远离周景安,再也不和他见面说话。你别杀我,也别害我父母,我求你了。” 齐天扬听清姜翎的话后惊的骂了一句,“沈清茹要杀姜翎?!还用她父母威胁她?” 周景安也十分震惊,原来是这样吗?所以姜翎病愈后见到沈清茹和他才会是那副害怕的样子? 他的心里有些异样,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沈清茹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今日之事着实有些巧,他隐隐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好让他看见这一幕。 “你别过来,我爹给我的侍卫去帮我买东西马上就回来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姜翎声音发抖,却还是在争取时间般与她周旋。 她接着说:“还有宛瑛和安安,她们与我约定今日在此见面,应该快到了。” 沈清茹不屑的哼笑一声:“你的侍卫?他们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 “还有吴宛瑛和程安,她们也该死!你们三个就下去团聚吧。” 姜翎面色大变,惊恐的看着她:“是你?!是你故意散出消息说金镶玉店铺要限量卖出罕见首饰,好让我遣人去买对不对?还有宛瑛她们,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哇,这沈清茹好算计啊。”齐天扬啧啧叹道。 周景安微微皱眉,怪不得她会被堵在这里,分明上次宴会还带着两个侍卫的。 沈清茹不想再和她废话,“行了,该送你上路了,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找我报仇吧。” 她朝后一招手,方才一直候在围廊下的两个黑衣人就走了出来。 齐天扬再次惊的爆了粗口:“她还带了杀手!”躲在围廊下刚才竟没看见。 眼见着那两个杀手得了沈清茹的命令拎着刀就快步上前,寒光闪闪,杀意迸现。 齐天扬撸起袖子就要翻窗而下英雄救美,却见身侧一阵风吹过,旁边哪还有周景安的影子。 齐天扬:? 嘶—— 这小子不会是去帮沈清茹埋尸的吧。 第13章 计中之计 姜翎害怕的闭上眼睛,内心默默祈祷,希望男主能够心生怜悯出手相救,她虽然吩咐了小丙和小丁在暗处候着,必要时出现救她,但那可不一样。 虽然可以事后说是小甲或小乙察觉不对搬了救兵,但还是不如男主亲手救她效果更好。 刀高高扬起,寒光乍现扫过她的脸,正要劈下的时候就听“砰砰”两声,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姜翎睁眼,入目便是周景安高大的背影,牢牢的挡在她面前。 嗯,看在你掉入我做的陷阱的份上,夸一句,真帅啊! 看到小姐被救了,暗处的小丙和小丁都松了一口气,将抽出的佩剑放了回去。 沈清茹显然没想到周景安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救了姜翎。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完了,她们刚刚的对话周景安是不是都听见了。 姜翎:是哦~听的一清二楚、一字不落哦~ 周景安目光从倒地的杀手身上挪到沈清茹身上,有些冷。 他回身看了一眼姜翎,问道:“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姜翎仿佛刚从惊吓和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他愣愣的点了点头,扶着假山石踉跄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姜翎声音糯糯的,还有些颤。 周景安只“嗯”了一声就转过身去了。 此时齐天扬也踏着廊檐运着轻功而下,来到姜翎身边,也问道:“没事吧?” 姜翎摇摇头,也对他表示了感谢。 “沈清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毒啊,竟然想要杀人灭口?”齐天扬啧啧两声。 “我......我没有。”沈清茹此时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只白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恳切的看着周景安。 周景安心里也有些失望,看着她:“沈姑娘,刚刚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只是纳闷,也不思其解,难道先前温婉可人、气质清冷的沈姑娘都是装出来的吗? 是为了什么? 也是冲着他这丞相嫡子的身份吗? 沈清茹十分慌张,说话都无法连贯,只一味的否认。 “不是的,不......不是这样的。”她往前走了两步,“周公子,我是有苦衷的。” 她灵光一闪,看了眼躲在后面的姜翎,指着她:“是姜翎!她害我!” 姜翎:? 好吧,她承认她是设了局等着沈清茹跳进来。 她在布局的时候就知道沈清茹肯定想要借刀杀人,那她就来一招引蛇出洞,隔山打牛,瓮中捉鳖,将计就计,计中之计...... 咳咳,总之就是这一切都是她特意设的局。 在刚刚答应狐狐接受任务的时候就设计好了。 狐狐冒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显露出崇拜的光:“宿主,你好厉害啊!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设局了!” 姜翎心里骄傲的扬起笑,表示小意思啦~ 沈清茹突然指着姜翎大声说:“是她要害我!”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姜翎故意布置的这一切,但是怎么就那么巧周景安就在悦来茶楼里看见了这一切! 她又抬眸看向齐天扬,他也是姜翎的帮手吗? 沈清茹忽然猛的一滞,面露惊恐的看向姜翎,她还一脸心有余悸的躲在后面。 从这几日令大家人心惶惶的茶楼歹人,到她们三人的聚会,再到金镶玉店铺里丫鬟的行程透露,再到齐天扬和周景安刚巧在旁边茶楼里聊天。 这一切,都是姜翎计划好的?! 沈清茹浑身发冷,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姜翎害怕的模样越发觉得冷汗直流。 周景安看她变幻的脸色,又指着姜翎大声指责,眉头皱的越发紧。 此时小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程安慌慌张张的进来着急的喊道:“翎儿?翎儿!” 看到院内的景象一愣,又看向地上躺着哀嚎的两个黑衣人,后怕的跑过去抱住姜翎,眼圈都红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紧随其后的吴宛瑛也奔过去拉住她的手,白着脸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姜翎安抚她们自己没事,“我被周公子给救了,没有受伤。” 她看清她们身上都沾了泥污,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了?” 程安恨恨的瞪了沈清茹一眼,“我们半路上遇到了抢劫犯,哄闹起来,马车翻了。” “那抢劫犯不似单纯的要抢劫,而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反应过来就察觉你这里肯定要出事,被丫鬟们护着才脱身,就赶忙跑过来了。”吴宛瑛也一阵后怕的模样向姜翎讲述。 在场的人听的清楚,齐天扬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不是吧!这也是你安排的?” 沈清茹现在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出神,也早已没了想要狡辩的样子。 听见几人的话心虚的别开眼。 那些抢劫犯确实是她安排的。 为的就是拖住吴宛瑛和程安,让她们无法赶过来营救姜翎,加上最近几日的茶楼歹人,等把姜翎杀了后正好可以把罪名推到那茶楼歹人身上。 借刀杀人,最好用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失手了。 周景安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沈清茹,“沈姑娘,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不是我做的,是姜翎陷害我!”沈清茹突然红着眼眶疯狂大喊。 “她为了陷害你,差点死在黑衣人刀下?”周景安声音很凉。 姜翎眼圈红红。 对,她胡乱在我头上扣屎盆子。 周公子可别信她。 哭唧唧。 沈清茹又指着吴宛瑛、程安和齐天扬,“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合起来算计我!” “如果不是我刚巧看到救了她,她非死即伤。”周景安看着胡乱攀咬的沈清茹,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齐天扬无奈道:“我只是碰巧和周公子在此相约谈话,无意中看戏而已,沈姑娘怎么连我也算进去了。” 程安和吴宛瑛也加入战斗,和沈清茹吵了起来。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沈清茹,周景安内心逐渐平静无波,突然清冷冷出声,震的几人都噤了声。 “报官吧。” 齐天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什么?” 报官? 沈清茹可是尚书沈固嫡女,沈固虽然比不上周景安和姜翎的父亲官高恩重,可也是正二品文官大员。 如果报官,可不止是沈清茹和姜翎之间的纠葛了,而是关系到朝廷官员,甚至还会牵扯到文官和武将之争。 这几年皇上重文,本来就惹的武将多有不满,这件事虽说算不上刑事大案,但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引起朝廷文武大战的。 几人还未说话,就见地上本来被周景安打伤哀嚎的两名黑衣人突然嘴巴一动,便口吐鲜血,头一歪,咽了气。 “什么情况?!”齐天扬爆了粗口。 此时姜翎的侍卫小甲和小乙满身血污的赶来请罪,“去给小姐买首饰的路上遇到了劫匪,打斗了一番,也不下死手,只与属下纠缠,最后眼看就要活捉他们,但是自杀了。” 几人又是一惊。 程安的丫鬟匆匆跑来,回禀道:“奴婢受小姐之命等待京兆尹前来,可是大人刚要审问那两名抢劫犯就口吐鲜血死了。” 周景安目光一凛,抬头看向沈清茹。 她周身的气质已经全然变了,目光阴毒狠辣,看着几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们若要报官就报吧,我一定配合。” 第14章 聪明人之间的对弈 众人看着已经咽气的黑衣人,又看看笑容乖张的沈清茹,都有些默然。 现在就是想报官也没用了。 犯人已经死翘翘,沈清茹这副样子也明显不会供认不讳。 姜翎走到周景安身侧,仰头对他说:“就算是报官也查不出什么来的,还会牵扯出一堆麻烦。” 周景安低眸看她。 小脸灰白,刚刚因为惊吓掉的泪已经随风散去,只余下泪痕。 她看着他,虽然眼里闪过委屈和不甘,但还是故作轻松对他说:“算了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 周景安好似第一次认识到姜翎的性格不只是娇蛮张扬,也会有这般委屈退让、顾全大局的时候。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0。] 已经垂下头的姜翎偷偷挑眉,嘴唇上扬。 你小子,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吧。 吴宛瑛似有不甘,但她们没有受到实际伤害,现在证据也没了,贸然报官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只好也附和道:“也只能这样了。” 程安上前一步,面容肃杀,说:“沈清茹,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谁也别搭理谁。” “同样,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闹个鱼死网破的话,我们一样奉陪到底。”若还想要害她们翎儿,别怪她不客气。 姜翎面上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同样正色道:“如若以后你还要对我们下手,那便不只是你我之间的事这么简单了。” 她是在说,如果你还要弄死我,那我只好告诉我爹了。 “还有,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以后不会再与你有交集,但也不代表我就怕了你。”姜翎抬抬下巴,现出些原来的娇蛮样子。 沈清茹微微眯眼,这是在给她下战书吗? 这次是她败了,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而在周景安的眼里看来,就是姜翎的小手还因为紧张害怕用力攥着,却扬起头来像是一只张牙舞爪亮起利爪的小兽。 他微微皱眉,分明这样柔弱,却还要作出霸气宣言,可真是...... 说什么?不是好欺负的?那方才是谁吓的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周景安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还有因为刚刚一番纠缠而散乱的头发,头顶还有一簇迎风飘扬的呆毛,忽的笑了。 莫名有些可爱。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0。] 哦吼? 姜翎心里的小人儿像是个胜仗的女将军,骄傲的叉着腰,脸上尽是得意。 随后又颓败的撇下了嘴角,无语呐喊,这小子对原身的印象到底是有多差啊!到现在还没将负数填平! 沈清茹默默垂头,语气清冷:“好啊,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京兆尹赵祥带着衙役匆匆赶来,看着院内的景象怔了一瞬,随后让人将现场保护起来。 几人虽然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可是没有官身也没有品级,都躬身对赵祥行礼。 周景安上前将情况解释了一番,不过因着方才商议的结果,略过了沈清茹的部分,只说是这两个黑衣人正要对沈清茹与姜翎下手,他们无意相救,这两个黑衣人随后自杀。 赵祥将嫌犯尸体和凶器也就是他们手里的刀都带回去让仵作勘验,顺便请在场的几位公子小姐也随着他们回去一趟登记笔录。 听闻这里出了事,流云苑外已经围了一群吃瓜群众,都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吴宛瑛的丫鬟也匆匆过来找她,还有齐天扬和周景安的随从也都赶过来找自家公子。 周景安面对叶松和叶柏的关切询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叶松和叶柏是从小跟着他的贴身仆从,两人身上都有武功,也算是侍卫。 他贴近两人,低声吩咐让叶松去办一件事,叶柏跟着去京城衙门就可以了。 叶松得令后便快速离去隐入人群了。 几人跟随赵大人回到了府衙,刚走到门口,姜翎就被孟婉婕跑过来抱住了。 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放下心来,红着眼眶,又心疼又生气:“你吓死娘了。” 姜翎看着她泛着泪的眼睛,忽然心里一软,抱住她笑着哄道:“娘,翎儿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嘛。” 孟婉婕又责怪了她几句,见到赵祥看过来忙过去打招呼。 赵祥见到她立马行礼问安。 京兆尹在朝中是正二品文官,而因着姜连山的缘故,孟婉婕早在几年前就得封一品诰命夫人。 所以赵祥见到她是该行礼的。 不过孟婉婕为了以示尊重,也行了半礼。 赵祥领着众人进入府衙,孟婉婕也跟着,一边走一边说让姜翎以后出门再多带些侍卫的事。 是了,现在外边得到的信息是那先前在清风茶楼打砸的两名歹人今日出现在了流云苑,还差点伤到靖南王的嫡女及沈尚书的嫡女。 这次不只有两人,还另外有四个同伙,分别在金镶玉店铺闹事和荣华街打砸抢劫,都造成了混乱,差点伤到人。 没过一会儿,清风茶楼的老板被请来辨认凶手,老板通过身高体量以及佩刀确认在流云苑的两人就是之前打砸茶楼的歹人。 沈清茹冷眼看着他们将自己的仆从当做罪犯定罪,并没什么感觉,只是几个身负武功的仆从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只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后可真是不爽呢,她低头嗤笑一声。 果然如此。 这一切果然是姜翎设的局。 为的就是引她入局,好让周景安知道她暗害她的事情,好厌恶远离自己。 她抬眼看向姜翎,后者刚刚画押完笔录起身,与她正好对视。 姜翎浅浅绽开一个笑,面容俏丽可爱,远远看去就能感受到她的活泼开朗、张扬恣意,最是好年华。 只是沈清茹看见的,是姜翎毫无笑意的眼睛,那里面盛满冰冷的冷漠和一丝得意,像一潭死水,沉沉墨色,深不可测。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拳头攥紧。 之前竟然没有看出她是藏在暗处不显山不露水的毒蝎,让她毫无准备才一时失态乱了分寸。 不过她以为就是这样自己就能知难而退了吗? 她才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姜翎已经转身与孟婉婕说话了,撒娇哄着母亲。 真像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女孩儿啊,沈清茹想。 她心里突然生起无边的胜负欲。 这几年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聪明的人与她对立、敢算计她了。 自从她五岁丢失后又辗转回到尚书府,在上流官宦人家的圈子行走,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虽然家世显贵,尊贵无比,却一个个的头脑简单,十分愚蠢,被她轻易蒙骗还傻呵呵乐呢。 这种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的感觉让她很是享受呢。 不过现在—— 沈清茹拳头倏然松开,缓缓的笑了,清丽的容颜似雪莲融化般温婉可人,她看着姜翎的侧颜歪了歪头。 她好像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呢。 第15章 宿主,你是最棒的 姜翎看着沈清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瘆人。 好了,这下好了。 小沈同学这下是和她结上梁子了,肯定得卯着劲害她。 周景安这次涨了四个好感值,这让狐狐很开心,笑着安慰姜翎:“宿主,没关系的,本来你们就有梁子,问题不大。” 小爪子攥成拳头一下一下捶在她的肩膀上。 殷勤的很。 姜翎:你挺会安慰人啊。 这件案子就这样定了案,犯人悉数被捕,也已经伏法,人们都松了口气,以后去茶楼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孟婉婕听说是周景安出手救了姜翎,第二日早晨便亲自带着谢礼去了丞相府道谢。 - 周景安在马场练骑射,远远看见叶松过来,便纵马过去,翻身下马。 “查的怎么样了?”他将弓箭递给旁边候着的叶柏,问道。 叶松抱拳行礼,恭敬回禀。 “查清楚了。姜姑娘自从上次赏菊宴过后与吴姑娘走的很近,加上程姑娘,三人经常私下聚会,都带着侍卫。” “前日吴姑娘的贴身丫鬟去金镶玉店铺取首饰说是吴姑娘要第二日送给两位小姐,被当时在场的沈清茹的丫鬟听去了。” 周景安问:“听了多少?” 若是时间地点都听去了,那便很可能是吴宛瑛刻意安排的。 叶松回道:“只听到三人要第二日聚会,因着吴姑娘的丫鬟发现了她便住了口离开了。” 周景安颔首,示意他继续。 “沈姑娘的贴身丫鬟叫碧月,从金镶玉店铺回了沈府后两刻钟就又离开,去了吴府后门,和一个粗使丫鬟说了话,不过看着那丫鬟打扮要比一般的好些。” 虽说都是粗使丫鬟,但嫡小姐院子里的和庶子女院子里的自然不一样。 叶松接着说道:“属下又去昨日闹事的三处查了,那金镶玉店铺里的两个黑衣人是直接奔着姜姑娘的侍卫去的,荣华街那里的黑衣人是直接把路边摊子踢翻了,挡了路。” “另外,程姑娘她们坐的马车上套的马受惊直接将马车带翻了,属下查到,那马脖子处有银针刺入。” 叶松看了周景安一眼,见他正默然不语,接着说:“流云苑也查了,并无异样,也没有新入的小厮,昨日和往日一样,只是那小院子是被姜姑娘包了的。” “清风茶楼呢?”周景安开口问。 叶松颔首:“查了,几日前作恶的两人蒙着面,没有人看见样貌,但是身高体量与昨日流云苑里的黑衣人相似,也是使用的佩刀。” 知道周景安的顾虑,叶松说道:“清风茶楼内部也没有异样,没有特别的人员往来,那老板也是每日茶楼、府宅两点一线。” “另外属下查了那老板的身世经历,与姜、程、吴三家均无交集。” 叶松只管把自己查到的如实交代,至于公子如何想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周景安低眸沉吟不语。 真的是巧合吗? 虽然这样想确实有点过分,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让他看见的。 至于那人是谁—— 他第一想法是姜翎。 但是姜翎会真的置自己、吴宛瑛和程安的安危于不顾吗?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设计的,那么这其中不可能会算无遗漏,而且怎么会没有痕迹呢? 周景安还在昨日出了府衙之后试探了齐天扬几句,想要知道他约自己去悦来茶楼,还刚巧在那个雅间是否是有人指引。 可是他回答的坦然自若,说他经常去那个雅间,而画则真的是无意中得了要给他。 周景安还派人去了城西的农户探查,并无异样。 他忽的叹口气。 罢了,可能真的是他想多了。 - 姜翎已经猜到了周景安会去查,只是随便他查吧,最后只会发现他冤枉了自己,可能还会心生愧疚呢。 齐天扬的确经常去那个雅间,这点他没说谎。 因为姜翎就是按照他的喜好来找的“作案地点”。 清风茶楼的两个“歹人”就是乔装后的小丙和小丁。 至于为什么能让清风茶楼的老板指认别人,当然是因为老板知道真正的歹人是谁,打砸也都是商量好了的。 那清风茶楼是一个富商的产业之一,但那老板却是有些缘由的。 吴家曾救过老板的祖父,给了他一个歇脚养伤的地方,那人是个知恩图报的,得知吴家金银财宝、地位权势都不缺,只好说以后不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可找他及其子孙以示报答。 这种陈年往事啊,已经无从查起,就算是周景安查也查不到的。 这事姜翎是怎么知道的呢? 自然是原书里。 那老板不是个简单的,他祖父也不是个普通人,后面发生的一件事会揭示身份,当时探查他,连吴家救了他祖父的事都查到了,差点牵连了吴家。 她让吴宛瑛替吴家用了这个恩情,也避免后面被牵连。 至于到时候男主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及幕后黑手原来是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姜翎表示自己有信心在那之前将他拿下。 狐狐摇晃尾巴,一脸兴奋:“宿主,除了沈清茹这个大情敌,男主周围的莺莺燕燕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姜翎叹口气,“别想的太简单,那沈清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会有点麻烦。” 她肯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明的暗的手段不会少。 狐狐鼓励道:“不用害怕!宿主,你是最棒的!” 姜翎:哈......哈......哈......谢谢你哦。 - 过了两日悠闲的舒坦日子,马上就要到九月二十九的秋日灯会了。 姜翎所处的书中的历史是架空的,朝代为大乾朝。 每年都要办四季灯会,那可是少男少女们约会、游玩、祈福的好节日啊。 姜翎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再让男主涨个几点好感值。 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去办件事。 “哥,你有空闲吗?教我骑马吧。”姜翎端着自己院子里做的糕点在姜翊面前晃。 姜翊无奈,拿起一个豌豆黄一口吃掉,看她,好奇道:“怎的突然想要学骑马了?” 她小时候因为害怕摔、害怕疼、害怕被马踩死活不肯学的。 姜翎默默想,当然是为了钓男主了。 她讨好的笑:“下个月不是秋猎嘛,我想自己打个兔子养,吃也行,不过兔子蹿的快,骑着马容易追。” 姜翊挑着眉看她,根本不信她是为了什么秋猎,往日能躲就躲的,如今到想去了?还要打兔子,不是总是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吗? 不过他再是不信,也抵不过姜翎的撒娇和软磨硬泡,最后只好举手作投降状,答应了。 “好好好,你别闹我了,明日我就带你去。” 姜翎甜甜的笑,“谢谢哥。” 等到第二天姜翊带着自己的好妹子去了马场,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一堆公子哥儿中间十分显眼的周景安时,就知道妹妹是为什么突然要学骑马了。 啧,有点儿不爽。 第16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翎身着一身窄袖衫裙,裙身为青绿色,衫子外边搭一件白色的圆形领口半袖,袖口绣着金色卷曲祥云纹,头上一顶青绿色风帽以防风沙,上面加饰一顶帷帽,白色的薄纱垂至脸颊。 她心里暗想,这大乾朝的女子骑马服与唐代的有些相似。 不过她还以为女子骑马要穿和男子或侍卫一样的束腰长摆马褂一类的劲装呢。 姜翎正新奇的透过帷帽的薄纱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一抬头就发现姜翊停下来正转身看着她。 “哥?”她把薄纱撩起,就看见了姜翊的黑脸。 姜翊语气不满道:“我说你怎么心血来潮要学骑马呢,原来是为了他。” 顺着姜翊的目光追寻,姜翎歪头,就看见了周景安。 黑色的束腰劲装将他的身形修饰的非常完美,头发束起由一玉冠固定,站在人群中间也还是那么显眼。 翩翩君子,举世无双。 姜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向脸色越来越黑的老哥:“我不知道他在这儿啊。” 姜翊:......你看我信不信。 见老哥转身就要走,姜翎赶忙拉住他,“哥,我真的是来学骑马的,你别走啊。” “我已经想明白了,人家避我如蛇蝎,我何苦还巴巴的凑上去。”姜翎说的委屈,眼神却很坚定。 姜翊不由有些诧异,“真的?” 她不是扬言非他不嫁吗? “嗯,真的。”姜翎郑重的点头。 见她神色认真,姜翊心里舒坦了些,领着她继续往里走去。 这里是皇家专门辟出的一块地,专门用来建造马场和射箭训练场的,为的是让朝中大臣们的子孙们不要只顾荣华富贵,还要强健体魄,精进武艺,所以只要是官员的子孙,不论嫡庶尊卑都可随时来练习。 姜翊在两年前十八岁时参加了大乾朝举办的第一届武科举,规模盛大,意在广泛选拔能人异士、武艺超群之人填充军队。 当时不论是高门子弟还是江湖寒门都纷纷参加,姜翊经过层层选拔以微小的优势惊险取得第一名,被皇帝亲封为武状元。 当时就接了圣旨成了从七品翊麾副尉,五日后就跟随大军去了南疆平乱,同去的还有姜连山。 他半年前才归京,左腿中箭,身上还中了几剑,立了军功后升为了从六品振威副尉。 他是朝廷命官,身上有品级,这些公子哥儿们都需要向他行礼。 姜翊摆摆手让他们平身,“都起来吧。” 他将目光放在中间的周景安身上。 确实有着一副好相貌,不过那也配不上他家妹子。 姜翎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在他们行礼的时候躲开了,然后又向他们行了问候礼。 “见过周公子,黄公子,李公子和林公子。”声音动听,隔着帷帽垂下的薄纱只隐约看见她的轮廓,让人不禁想一探究竟。 这几人均听说了姜翎差点被歹人杀害的事情,见到她都热络的关心了几句。 姜翎就乖巧的立在姜翊旁边,他们问什么就答什么,表达关切她就感谢,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自然也没对周景安有多特别。 对待他与旁人没有不同。 这让姜翊以及其他人都有些惊奇,不过也没表露罢了。 听着这几个半大小子对着自家妹子问这问那的姜翊就觉得烦躁。 他们是不是觊觎翎儿? 哼,一个也配不上他妹妹。 “走吧,不是要学骑马?”他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了他们的对话。 姜翎点头,与他们道别,乖乖的跟着姜翊走去马棚挑马了。 周景安自她出现时看了一眼,出于礼貌并未再盯着看,只是周围的人对她嘘寒问暖的让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听她进退得当,娴静有礼,倒是确实比先前沉稳多了。 黄公子看着姜翎的背影纳闷道:“姜姑娘经此一事倒是变了许多。”关键是......他看向周景安,“也不似先前那般爱粘着周兄了。” 其他几人出声附和,周景安抬眸看向远去的人儿,青绿色的衫裙灵动飘逸,似一只翩飞的蝴蝶将整个古板单调的马场轻轻点缀,在这秋日里犹如一阵夏风吹来。 “不是要去射箭吗?走吧。”周景安不想他们再聊姜翎,出声岔开话题,转身先往射箭场去了。 - 姜翎其实会骑马,这还要归功于前世的演员身份。 她不是科班出身,演戏全靠悟性和经验积累,基本上都是出演一些低成本的小网剧。 咖位低,遇上骑马、打斗的戏份没有替身可用,都是硬着头皮自己上。 所以她会一点骑马,但程度也仅限于可以骑着马散散步或者慢慢的溜两圈。 姜翎看着马棚里高大健硕的马,心里有点儿发怵。 她本来是不怕的,虽说对骑马的兴趣一般,但不至于害怕。 都是因为前世在拍一部古代偶像网剧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事件。 和她同组的一个演员在拍摄骑马戏份的时候马儿突然受惊将她给摔下去了,而且还被马蹄子踩到了脚踝,立即送去医院后被告知脚踝骨裂。 当时在候场而恰好目睹全程的她吓得脸都白了。 面对下一场自己的骑马戏说什么也不上了,苦苦哀求经纪人和导演给她找了一个专业替身。 从此,姜翎就对骑马这件事有些肝儿颤。 但是现在意外穿书到了古代,这骑马不说是一项必修课吧,至少用处不会少。 姜翎哀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个......哥,能不能给我选一匹瘦小一些的,性子温吞一些的。”姜翎咽了口唾沫。 姜翊点头:“这是自然,你第一次正经骑马,当然要谨慎些。” “你身体放松些,抓住缰绳,对,别紧张,深呼吸。”姜翊牵着马,抬头指挥着姜翎。 “好......好的。”姜翎身体僵硬,不敢乱动,“然后呢?” 姜翊牵着马慢慢往前走,“你先别动,先适应一下骑马的感觉,放松一点儿。” 狐狐趴伏在马头上对着姜翎加油打气,“加油宿主,你肯定能行的。” 姜翊给她选的这匹马确实不错,很适合女子骑,而且性子温和,没有很大烈性。 被姜翊牵着溜了两圈,渐渐的,姜翎身子慢慢放松,找到了点儿感觉。 不过这帷帽有些遮挡视线,她一只手解了束带把帷帽扔给旁边跟着的紫珍,这才觉得眼前明亮了。 周景安从射箭场出来就看见坐在马背上的姜翎,小小的一只,手紧紧抓着缰绳,模样有些紧张不安。 叶柏牵着马过来,“公子,马牵来了,是您常骑的那匹。” “嗯。”周景安摸摸鬃毛,脸上有了些笑意。 “下来歇一会儿吧。”姜翊看着妹妹额头上有了汗珠,停下脚步。 姜翎松了口气,她早想歇着了。 狐狐眼尖看见了不远处的周景安,对正在小心翼翼翻身下马的姜翎说:“宿主,男主来了,就在旁边看着你呢。” 由于紧紧抓着缰绳不放松的缘故,姜翎手心都是汗,听见狐狐的话一个走神身子突然踉跄,刚要稳住身形结果发现鞋子上的丝线被马镫勾住了。 “啊——” 本来没什么大事,可是扛不住姜翎心里头紧张啊,那个演员被甩出去踩一脚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姜翎身子都抖了一下,手一滑缰绳就从手心里溜走了,眼见着就要摔下去。 第17章 养死士? 周景安听见了姜翎的喊叫声,看过去时姜翎正要往下摔的架势,他身体先一步反应,快速转身疾跑过去。 姜翎在心里默默祈祷,摔就摔吧,只要别被马踩就行了。 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下一秒就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 “好了,别叫了,就是被绊了一下。” 姜翎睁开眼睛往后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姜翊那张帅气又无奈的脸。 她干笑了两声,心里松了口气。 余光却瞥见旁边疾跑过来的身影。 姜翊也注意到了,两人一齐看过去,就见到周景安堪堪停下脚步,脸上还有没消失的紧张。 嗯......有一丢丢的尴尬。 姜翎拍拍老哥的肩膀,轻咳两声,“哥,先把我放下来吧。” 姜翊不舍的放下她,小时候可喜欢让他抱了,总喊着“哥哥抱哥哥抱”的,现在娃大了,都不让抱了。 唉—— 姜翊内心哭泣。 “呃......那个,周公子何事?”姜翎整了整衣服,问道。 周景安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身体先脑袋一步过来了。 “周某听见了姜姑娘的声音,以为出了事,所以赶过来了。”好吧,说的理由很牵强。 姜翎还未说什么,她的好老哥上前一步挡在姜翎身前,挑眉说道:“周公子不是躲我家翎儿还来不及吗?怎么会听见她的声音就往前凑的。” 你小子不会是又看上我妹子了,觉得我家翎儿千般好万般好了吧。 姜翊微微眯眼,想得美。 周景安罕见的不知如何回答,抿了抿唇说道:“姜副尉,周某先前对姜姑娘有些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不会再如此对待姜姑娘了。” 姜翎从老哥身后探出脑袋来,“周公子,我想起一件事情,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什么?就在这儿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姜翊不可能让他和妹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得把自家白菜看好了。 姜翎抿唇,“好吧,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 她往前走一步,站在姜翊旁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于是开口道:“流云苑一事后我回去思来想去觉得哪里不对,昨日突然想到,沈清茹的侍卫仆从就算是有武功,又怎么会在嘴里随时藏着毒药呢?” “前几日经过仵作验尸,赵大人不是说那些人都是服了嘴里藏着的毒药才会吐血而亡的吗?我闲来看过几本闲书,书上说这类人都叫做死士。” 姜翎摸着下巴,沉吟道:“那些人都是沈清茹的侍卫,也就是说。”她压低声音,“她竟然养着死士,或者说有机会接触到死士!” 周景安和姜翊都一愣。 姜翊怔愣是因为这件事难道不是京城衙门贴出的告示那般吗?妹妹和沈清茹不是都是差点被杀害的受害人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姜翊神情严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姜翎本来就没想瞒着,只是怕以爹娘的性格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对于姜翊倒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可以一说,正好也让给他提个醒,别到时候沈清茹要报复她找到她哥头上来了。 “事发突然,怕你们担心,就没和你们说。”姜翎看着他,“不过我要是告诉你了你答应我先暂时别告诉爹娘。” “好,我答应你。”姜翊应道。 周景安看着兄妹二人,怔愣过后眼神有些复杂。 那日得知那几名犯人都是服毒自尽后,他就立马想到了这一层,便悄悄派叶柏去查了,目前还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姜翎竟然能想到这里,按理说闺阁小姐就算是觉得疑惑也仅限于疑惑了,很少有去深想的。 而且小说里有死士的内容?怕不是小说这么简单的书吧。 看来这件事确实吓着她了,竟然想了这么多天,还特意来告诉他。 是想让他小心吗?还是让他去查?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姜翎让他很惊讶。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1。] 姜翎还在和老哥掰扯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便听到了系统播报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真的很想喜极而泣。 谁懂啊。 终于是正数了啊! 狐狐蹿到她肩头,同样激动道:“宿主!恭喜!”狐狸眼亮晶晶的。 周景安见两人不说话了,开口道:“姜姑娘所言周某也想到了,只是姜姑娘竟然知道死士倒是让人吃惊。” 这是怀疑她不只是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了? 姜翎摸摸鼻尖,“终日无聊,看着玩儿罢了。” “那个沈清茹不简单,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听到没?”姜翊还是有些不满,同时还后怕。 看着她的眼神又心疼又无奈:“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翎乖巧点头:“嗯嗯,知道了哥。” 兄妹二人气氛融洽,十分友爱。 姜翊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再给她拨去几名暗卫,好护她周全。 只是...... 他抬头看向好好站着不说话的周景安,这小子是要在这儿听他们兄妹二人说话多久?怎么还不走? 第18章 秋日灯会 “周公子还有事吗?”姜翊扬起假笑,开始赶人。 周景安无奈一笑,作揖道别:“周某还有事先行离开,就不打扰二位了。” 姜翎看着周景安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查到沈清茹的底细。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姜翊将人的头手动掰过来,语气有些醋。 姜翎抬头看着他哈哈笑了两声,“哥,咱们回去吧,午后再来吧。” 她好累。 身体累,心也累。 命运真是造化弄人,怎么狐狐就把她给牵连进来了,本来她在前世做个十八线小演员,能吃饱喝足养活自己,每周去孤儿院和里面的小孩儿们玩儿一会儿,偶尔和青青约着吃饭看电影。 生活乐悠悠啊。 现在可好,突然生活里有了kpi,她不想奋斗都不行了。 姜翊无奈,拍拍她的小脑瓜,“好嘞,我的小祖宗,才骑了多久就累了。” - 在姜翊的鼓励以及姜翎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下她终于能够骑着马小跑起来了。 在马场也遇到过两次周景安,不过姜翎有自己的计划,现在还是一种“爱而不得”且“祝他幸福”的人设状态,所以也未曾主动去说话。 她只等灯会那日,做一个“忍了许久,终日思念最后终于去找他”的痴情弱女子便好了。 日子悠悠然飘过,来到了九月二十九的秋日灯会。 灯会之日一般都是早晨便收拾妥当出门与闺蜜好友相聚游玩,中午一起吃一顿时鲜美食,午后游湖或登山,等到晚上才是重头戏。 少男少女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作诗赏灯,放河灯祈福,吃夜市小吃。 到时候荣华街一整条街都将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和吃食小摊摆作一条长龙,从街头逛到街尾,好不快哉。 刚过卯时二刻,姜翎就被紫珍、绿珠给叫起来了。 “小姐快醒醒,一会儿程姑娘和吴姑娘就该来了。”紫珍拨开帏帐,轻声叫她。 姜翎睁开迷蒙的双眼,脑子还在神游天外与周公会谈。 绿珠性子活泼,笑道:“小姐,你忘了昨日程姑娘怎么说的了吗?如果来了瞧你没醒,要掀被子挠你痒痒的。” 程安威胁的眼神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取代了周公的脸,吓得姜翎一个激灵。 “啊——”姜翎低沉干哑的嗓音拉着长调。 清醒过来后只有一个想法—— 不让她睡觉是吧。 那世界毁灭吧。 “砰。”姜翎嘴动版世界爆炸,然后在紫珍、绿珠诧异的目光下坐起来,面无表情,眼神沧桑,“更衣洗漱吧。” 好了,世界就算是毁灭了,她还是逃不过“打工”的命运。 -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姜翎靠着马车车壁,托着下巴,看起来对此次出游毫无兴趣。 程安靠在她身上,笑嘻嘻的:“京郊的庆春山新开了一处汤泉,听说除了泡温泉外,还有新鲜的时蔬和鱼虾蟹可供午饭,咱们一起去试试。” 哦?这不就是前世的东北洗浴吗? 姜翎来了些兴致。 她作为南北方交界处的孩子,试过一次东北洗浴之后从此爱上。 吴宛瑛也十分期待,搓搓手,“而且那外面还有一处金桂园,肯定特别好看。” 姜翎眼睛眯了起来,“不错不错,你们从哪儿找的这地儿啊?” 不会是沈清茹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她们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可能有埋伏,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哥和他的同僚前几日去的,说不错,所以我才打算今日和你们去的。”程安表示别担心,安全的很。 姜翎放心了些,“那就好。” -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庆春山半山腰,姜翎下来后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随后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马车不能常坐,就算再舒服也是难受。 周景安翻身下马,略略整了一下衣服,往后面看去,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从里面跳下来一位姑娘,周景安怔了一下。 姜翎今日穿了一身齐胸襦裙,橙黄色的披帛,白色的衫子,红色的裙身,裙摆处用金、银色丝线绣着几条锦鲤,欢跃跳蹦,栩栩如生,随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似在水中般游来游去。 周景安瞧着她眯眼深呼吸几下,随后恣意的放松活动身体,披帛和裙摆随着她晃腰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是这山林中自由欢畅的鱼儿。 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三点,目前好感值为4。] 系统播报的声音让姜翎一愣。 嗯?怎么回事? 她刚想叫狐狐出来解释一下,转头就看见了前面潇洒俊逸、负手而立的少年。 第19章 其实我挺看不惯你的 姜翎有些懵,周景安怎么在这儿? “小安安,怎么还有别人在啊?”不会是一起来泡汤泉的吧。 程安纳闷道:“出发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娘怕山上危险,所以命我哥做护花使者,他干脆叫了同僚一起来了。” 好吧,姜翎表示她上马车之前一直都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听见。 程安的声音顺着脑皮过了一圈就溜出去了,根本没往脑子里进。 姜翎呐呐道:“啊,我只是没想到周景安也在。” “我也不知道我哥会叫他来,不用担心,你别理他就行了。”程安也不太待见周景安。 姜翎:......其实她挺开心他在的,省了她用她老哥的名头把他约出来。 庆春山不算高,坡度也缓,他们爬上来并没费多少时间。 此时还不到巳时,天清气朗,阳光晴好,半山腰的温度低,树木还呈现晚夏的葱茏之状,野花遍地,风景独好。 姜翎欣赏着山间美景,突然目光一顿,随后不满的“啧”了一声。 某人那么大一块,挡住了她的风景。 周景安还不知道自己在姜翎眼里有些碍事,见程赫往那边走,也跟着抬脚走过去。 程赫走过去和自家妹妹说:“小安,前面就是汤泉了,走吧。” 三人点头,都让各自的丫鬟拿好随身带的东西。 紧随其后而来的周景安和陈远宗都相继问候,三人也都回礼。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人看过去,就见齐天扬一身松绿色锦袍骑着马奋蹄而来。 他笑的张扬,利索的翻身下马,自有人去牵马,他大步跑过来:“来晚了,见谅。” 姜翎:...... 到底有多少人啊。 “那个,冒昧的问一句,还有人要来吗?”姜翎眨巴着大眼睛,笑的天真。 不会叫了一个旅游团吧。 程安也问道:“哥,你叫了多少人啊?” “人齐了,咱们走吧。”程赫无奈。 他都被拉来做护花使者了,叫几个人来陪他怎么了? - 此处汤泉取的是山上本来的坑洞稍加改造而成的,将汤泉的底部磨平,四周突出的棱角也都敲掉打磨平整。 山洞中用木板做成墙壁和门一个个隔开,每个包厢都很大,有盆栽花草,甚至还有一小丛竹子,另外设有餐桌和床榻,一天或者说是几天在这里住都完全没问题。 热气袅袅的汤泉,漂了满满的红色月季花瓣,香气扑鼻。 姜翎三人换了单独带来的一套中衣就跃跃欲试的下了水。 吴宛瑛眼睛发亮:“哇,好暖和啊。” “好舒服啊。”姜翎坐在汤泉中,水刚好在锁骨下方,她舒服的眯起眼睛。 三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丫鬟们就在一旁候着。 吴宛瑛忽然定定的看着姜翎。 姜翎挑眉,怎么,想打架? “想动手”的吴宛瑛撑着头看她,眼神复杂:“姜翎,其实我之前挺看不惯你的。” 姜翎松了一口气,不打架就行,不然她怕把脸刮花了晚上完成任务的时候被男主嫌弃。 印象里原身确实和吴宛瑛不太对付,也许是因为两人性格很像,都是不愿意吃亏的,所以很多时候容易针锋相对。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也挺看不惯你的。”姜翎笑了。 吴宛瑛也笑了,“之前觉得你这个人本事没有,毛病不少,喜欢管闲事儿还脾气差,说不过别人就骂人,让我以为武将的女儿都跟你一样呢?” 她笑的眼睛弯弯:“我当时想,以你的脾气,想来过年的时候都不能挨着爆竹吧,怕炸。” 姜翎和程安一听她的话都笑起来。 程安笑的直拍水,捂着嘴附和:“我们两家虽是世交,可我小时候印象中第一次见翎儿的时候也这般想过呢!” 三人笑作一团,姜翎也笑的仰头:“那我是火折子啊?还是爆竹啊?” 吴宛瑛笑着笑着停下来,看着她说:“后来赏菊宴的时候看你那么懦弱胆小,我又很是瞧不起你,当时想着你和我一样都被沈清茹害过,总该抱团的,胆小就胆小吧,我胆大就行。”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这么火爆的脾气下竟然还有着一颗聪明的小脑瓜。”这让吴宛瑛真的很意外。 姜翎扬扬下巴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吴宛瑛目露满意,还带着些许佩服:“计划明确缜密,一层套一层,面面俱到,只是稍微一使手腕儿就让周景安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好让她以后没办法再找他做靠山。” 程安点头,也说:“翎儿真的好聪明。” “所以我现在觉得啊,跟你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吴宛瑛有些不自在,还是一副很傲娇的语气。 姜翎看着她那别扭样子,内心偷笑,还真是个小姑娘呢。 她也撇嘴道:“我现在也觉得你这个朋友可以一交。”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第20章 干一票大的 三人泡汤泉泡的全身都热乎乎的,姜翎站起来拿起放在汤泉岸边的茶水,痛快的仰头喝了一杯。 程安和吴宛瑛看了看她,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翎儿,你身姿好......好丰盈啊。”程安忽然小声说道。 姜翎老脸一红,低头看去。 她们穿的中衣便是睡衣,一般都是长袖的短衫和长裤,她穿的是一身浅粉色的,衣领和衣袖处有刺绣。 本身是宽松的款式,但是经过汤泉一泡,她起身后就变成贴服的紧身了。 她转过头去,还没反驳就一愣。 程安这小丫头,她还没说啥呢,她倒是说完就脸红了。 姜翎起了捉弄人的坏心思,走到两人对面去坐下,看了看两人,伸出手来假装要探过去。 脸上坏笑着:“我瞧你们两个也是身姿曼妙呢!” 姜翎展现了一出辣手摧花,不过摧的不是花,而是“小白兔”。 两人一惊赶忙双手护在身前,小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翎儿你......”程安耳朵都羞红了。 吴宛瑛反击去掐姜翎的腰:“翎儿腰好细,所以显得更加曲线分明些。” 三人就此闹起来,你掐我一下,我挠她一下,连头发都打湿了。 “哎呀,不闹了不闹了。”姜翎摆手,“我都饿了。” 其余二人也是气喘吁吁的仰头靠在汤泉岸边,说着赶快吃饭吧,这一闹都把肚子闹饿了。 这个汤泉提供餐食,甚至你想住宿也可以。 “这个鱼好吃哎,你们快尝尝看,很鲜。”程安尝了一口鱼肉,眼睛都亮了。 姜翎看着一桌子的河鲜美食,挽了挽袖子,准备大快朵颐。 三人饱餐一顿后,程安和吴宛瑛都想再泡一会儿汤泉,姜翎的瞌睡虫上来了,毅然决然的走到床榻旁一头栽倒。 “我睡一会儿,临走时叫我。” 午睡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这处汤泉不仅在半山腰上,而且还在半露天的山洞里,加上正值秋季,所以气温有些低,姜翎睡着睡着就被冻醒了。 她揉揉眼睛,撩开帘子探出头去:“紫珍?” “小姐醒了?”紫珍就守在一边。 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有些冷,小安安她们呢?” “我们在这儿呢。”程安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 姜翎无奈道:“你们竟然泡到现在。” 可真爱泡。 吴宛瑛关心道:“可是冻醒了?过来泡一会儿暖暖身子吧。” 姜翎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应和道:“嗯,这山洞里有些凉快。”说着便换上一套新的中衣进了汤泉。 “呼——”她闭眼喟叹一声,“舒服。” 三人又泡了两刻钟,一个小丫鬟进来通禀:“小姐,公子说此时刚过申时,日头还在又不晒,正是赏金桂的好时辰,让三位姑娘泡好汤泉后便可前往呢。”这是程安身边的小丫鬟。 程安应了一声,询问两人的意见,最后一致决定去看看。 姜翎吃饱喝足还泡了汤泉,全身都暖乎乎的,心情急转直上,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紫珍拿了一件兔毛领的红色斗篷给她披上,姜翎像是披上了战旗。 心念道:任务,我来了,今天必须干一票大的! 狐狐在一旁摇旗呐喊:“宿主加油!我支持你!” - 这个金桂园也是汤泉老板的产业,因为今日正值秋日灯会,所以设置了一个小的互动游戏。 金桂园里共有九十九盏花灯,每一盏都不同,花灯底部均坠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句诗词,若能对出下一句便可把花灯拿走。 得到花灯最多的便可得到老板提供的小礼品,算是个彩头,不过是什么暂未揭晓。 程安跃跃欲试:“咱们也比一比,看谁拿的花灯又多又漂亮。” “好啊。”吴宛瑛积极应战。 姜翎敷衍的应和了一声,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却唯独没有周景安的身影,便问了一句:“程大哥他们呢?” 程安解释道:“我哥刚刚派人来说,酉时二刻在此等我们汇合一同回京城,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 “这样啊,那咱们也快进去吧。”姜翎眼睛亮亮的。 两人见她斗志满满,也都昂扬着头快步往园中去了。 - 周景安此时正在金桂园中闲庭信步,他身后跟着叶松,手里已经拎了十一盏花灯。 他走到一盏画有桂花和月亮的花灯前,修长的手指撩起下面坠着的字条,上面写着“昨夜西池凉露满”,他只看了一眼便开口:“桂花吹断夜中香。”1 花灯旁边守着的小厮笑着将花灯递给他,笑着恭喜:“恭喜公子答对了,这盏凉露桂花灯便归公子所有了。” 周景安微微点头,回身把灯交给叶松。 大乾朝从前年开始筹备第一届的文试科举,共分为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因为朝廷急于选拔人才,所以将三年一次的乡试改成了一年一次。 皇帝开始重视文科,又是第一届文试科举,所以吸引了众多学子参试,其中不乏高门子弟,周景安便是其中一员。 其实周景安作为丞相嫡子,家世尊贵,又因其天赋高且自身努力,才名远播,不需要用科举来证明自己。 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要从院试开始一步一步靠真材实料爬到高处,好彻底堵住某些刻薄小人的嘴。 他是丞相嫡子,同胞姐姐是当朝皇后,与皇帝自幼相识被皇帝视为挚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所以他必须事事都要竭尽全力,不让别人抓住丞相府的话柄。 他已经顺利的通过了院试和乡试,今年的八月中旬也考了会试,只等两个月后也就是十月中旬成绩出榜了。 他抬头看着这满园的金桂,正值花季,金桂花开的肆意烂漫,金灿灿的一片,入目都是璀璨金黄。 倒是好景致。 那便拿了这第一名,也算为下个月出榜讨个好彩头,他想着。 周景安往前走两步寻找着下一个花灯,他一路对诗过来畅通无阻,已经走到了金桂园深处,周围没什么人。 他转过身去,满眼的金黄间突然闪出一抹亮丽的红色,他定睛看去,就见姜翎似一只活泼可爱的鱼儿往这边游过来。 ———— 1出自唐·李商隐《昨夜》: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年暗烛房。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 鶗鴂:ti jue,均二声。杜鹃鸟。 第21章 祝你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姜翎在金桂园里左穿右拐的,越走碰见的人越少,她不禁怀疑,心里问道:“傻乎乎,你不会是给我导航导错了吧?这怎么越来越荒凉了。” 狐狐在空中飞着,九条尾巴摇来晃去,它拍拍胸脯继续往前领路:“不可能有错,马上你就能看见他了。” 姜翎心道:“好吧。” 不过这男主怎么净往这没人的地方钻啊? 她突然神色一顿,哎呦,不会是找小美人儿私会来了吧。 姜翎转过一个弯往左边拐,刚要问问狐狐男主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在,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他。 - 周景安定眸,远远的与姜翎对望。 天气稍凉,她外面披了一个白色兔毛领的红色披风,那披风上也用金线绣着几条锦鲤。 她梳着元宝髻,两边各插着两对金鲤荷叶对钗,头上点缀三个金钿,还斜插着一个祥云玉簪,戴一对鲤鱼打挺玉坠。 扑了一层素粉,描了水湾眉,眉间画了一条小鱼样式的花钿,点了浅浅的胭脂。 姜翎站在那盛放的金桂中间,见到他的一瞬眼眸都亮起来,眼波流转,美的仿佛天地都失色。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6。] 姜翎心里得意一笑,不枉费她精心打扮,这两点好感值是她应得的! “周公子?”姜翎迎上去,语气有些惊喜。 周景安轻声应和,为刚才自己片刻的失神有些不好意思。 姜翎笑着同他说话:“约好要和小安安和宛瑛一起比赛的,只是走着走着倒有些迷路了,不想竟然碰见周公子了。” 她一脸笑意盈盈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景安也不好走开,或者说他也不是很想忽略她走开。 “这里离金桂园中心远了些,你往西南方向走便是门口了。”他给她指了指方向。 姜翎乖巧道谢,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指了一个方向,说:“我一路走来本想着找没人的地方好对诗词赢花灯的,却没想到只瞧见一个。”她往身后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紫珍也顺势扬起手里的唯一一盏花灯。 周景安看她所指的方向与他方才经过的地方有些重合,看来是她晚自己一步,花灯都被他拿走了。 想着她方才说还要比赛,于是语带歉意:“方才那边的花灯都被我赢得了,倒让姜姑娘扑了空。” 姜翎顺势看了看他身后随从手里丰富的花灯,笑着摇头:“没关系,是周公子厉害。” 她语笑嫣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忽然转移话题道:“听闻周公子已经考了会试,只等下月中旬出榜了。” 周景安微怔,点了点头,谦虚道:“只是考了,却没十分把握。” 姜翎转身从紫珍手里拿过花灯,往前走了一步,望着他:“这是我方才赢得的,看这灯面倒是个好意象。” 她手里的一盏花灯上面画着一只蟾蜍与一枝金桂,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楼宇,名为“蟾宫折桂”。 姜翎举着花灯递给他,身后是成片的金黄色的金桂,香气袭人,她身着红衣立于其中,眉眼明媚带笑,眼神漾漾如秋波,就这么望着他,声音婉转温柔又带着点儿俏皮:“翎儿把这花灯送予周公子,祝愿周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少女的声音随着傍晚的秋风一齐袭来,裹挟着花香,她身后的金桂与晚阳相映成趣,只为她作了添色增光的背景。 周景安神色微动,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缩,手指摩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貌似漏了一拍。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8。]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10。]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12。] ...... 系统播报的声音接连响起,直到好感值上升到了16才停下。 姜翎心里惊喜又诧异,效果显着啊。 她手里的花灯还扬着在他面前,橙红色的烛光摇曳,周景安的心也随着飘忽了两下。 他垂眸,往后退了一步,斟酌着语句婉拒道:“周某多谢姜姑娘吉言,这花灯却不敢收下,还请姑娘收回。” 灯会之日的花灯可不是随便送的。 不管是自己做的、买的,甚至是捡的,都不是可以随便送人的。 花灯送人,便是偷偷的表明心意。 所以周景安不能收下。 不管是什么由头。 不然传出去,对姜翎,对自己都不是好事。 姜翎眼神有些黯淡,不过却依旧仰着笑脸:“是我唐突了,只想着祝福你科举顺遂,却忘了其他,还望周公子莫要介意。” “周某多谢姜姑娘,也请姜姑娘莫要介怀。”周景安看见姜翎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垂眸没敢多看。 此时绿珠远远的跑过来,呼唤道:“小姐,你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 姜翎有些窘迫的赶忙道别,用力撑着笑脸:“那我先走了,周公子自便。” 说完也不管他回话就转身去寻绿珠了。 周景安看她匆匆而去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 “翎儿,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还躲在马车上。”程安撩开车帘,问道。 姜翎努力按下上扬的嘴角,不行,她现在要落寞,不能笑出声。 “累了,就回来了。” 程安见她手里只有一盏花灯,想来姜翎不通诗书,应该是打击了自信心,她也闭嘴没提比赛的事,转移话题变相安慰道:“听说有人赢了半数多的花灯,都怪他,不然咱们也不会只有寥寥数盏可赢得。” 第22章 现在无心情爱,只想吃喝玩乐 姜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是哪位得了第一名。 她现在只知道她一句话一张笑脸就从男主手里拿到了十二点好感值。 “傻乎乎,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她心里小小得意,已经是第三次朝狐狐要夸奖了。 狐狐第三次在空中转了个旋儿,狐狸眼亮亮的,扭着身子兴高采烈道:“宿主特别厉害!超级厉害!” 姜翎见它这小模样就想笑。 傻乎乎好傻,好宠她哦。 程安好像听见了姜翎的笑声,转头去看,却见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吴宛瑛从外面进来,扬了扬手里的五盏花灯,遗憾道:“咱们进去的晚了,我走了大半个园子也才找到这五盏,其余的差不多都被周景安赢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情绪,倒是真的很遗憾没有赢得更多的花灯呢。 她看了看两人手里的花灯,惊奇道:“我竟然是最多的吗!” 程安将手里的三盏花灯放在一旁,听到她的话一愣:“什么?周景安得了第一名吗?” “是啊,不过我得了咱们三人中的第一,你们两个是不是要请我吃饭?或者送我礼物也行。”吴宛瑛表示她现在只想获得奖品。 姜翎看着吴宛瑛,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之前不是还为了周景安和我呛声吗?怎么现在只关心吃饭和礼物了。” 原身之前和吴宛瑛的主要矛盾除了性格相像容易冲突以外,就是周景安了。 吴宛瑛摇摇头,煞有介事的感慨道:“‘死’了一回之后,我现在无心情爱,只想吃喝玩乐。” 整个身子沉入湖中的时候她是真的绝望,那种迫切的想要抓住一线生机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什么周景安王景安的,都给她让一边儿去,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活着,和朋友们一起快活! 姜翎对她这种心态十分欣赏和赞同,点了点头:“对喽!这才是我的好朋友!” 她和青青也一直是这种心态,不管什么,都要给自己快活开心让路。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吴宛瑛一副“你懂我”的畅快表情,“要不说咱俩要抱团呢,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当然是感同身受了。” 两人相见恨晚的样子用力拥抱在一起,互相拍着对方的背以示支持。 程安见姜翎开心起来了也笑了笑,不过在一旁看她们抱在一起是无语又吃味,撇撇小嘴:“哼,不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凑过去抱住她们,“别想孤立我,我和你们想的一样,现在无心情爱。” 对喽! 姜翎在心里给她俩竖了两个大拇哥,不管是小女子还是大女人,活的开心快乐最重要,想单着就一个人过,想有人陪就找个人一起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三个人兀自抱了一会儿,程安突然想起来老板说第一名会有神秘礼物的,“宛瑛,你可看见了那彩头是什么?” 吴宛瑛点头:“看见了。” “周景安一共赢得了五十盏花灯,得了第一名,老板亲自将东西给了他,还派了马车送他赢的那些花灯回京城。” 她连说带比划的,“那彩头是用一个黄色锦盒装着的,是一把和田玉骨折扇,我看清了,那扇面是用泾州的青宣做的,淡青色的扇面上画的便是这满园的金桂,还题了一句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1 姜翎微微挑眉,那这扇子倒是有些金贵的。 和田玉的扇骨和泾州青宣的扇面,光这两样就已经是值钱了,当然了,来这儿游玩的都是世家子弟,不缺这些,但是那扇面上画的金桂和题诗可是个好寓意。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姜翎嘴角上扬,后面的可是那句人人都会吟诵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啧,姜翎不禁多想了几分,这老板是故意设了这样的彩头吗?为了讨好周景安? 毕竟现在周景安最大的期待便是考取功名了吧。 吴宛瑛和程安自然也知道这句诗的来由,觉得这老板倒是会讨人开心。 “哦对,除了折扇,还有一支玉兔折桂金丝玉钗。”吴宛瑛补充道,“那兔子雕刻的十分逼真,不知是什么玉,细腻圆润,那桂花是用金丝缠绕做的,可好看了。”语气带了些渴望。 程安问:“那周景安是男子,老板送发钗做什么?” 吴宛瑛回道:“老板解释说因不知是哪位夺得第一名,所以彩头就设为了两个,这样男女均可。” “倒是贴心,不知周景安会送予谁。”程安也就关心了这么一句,这些和她无关,于是转头就讨论起一会儿去荣华街要吃哪些好吃的来了。 [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 系统播报的声音忽然想起,吓了姜翎一跳。 [支线任务:请宿主想办法获得周景安手里的玉兔折桂金丝玉钗,期限为十天,奖励为帮助剧情发展的线索或道具。] 姜翎:? ———— 1出自唐·孟郊《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23章 一闪而过的小念头 姜翎极力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质问狐狐:“傻乎乎,我想冒昧的问一句。” 狐狐拍拍胸脯表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宿主问吧。” “我如果不完成这个支线任务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比如碎尸万段?或者五马分尸?” 姜翎扬起假笑,一边听着程安和吴宛瑛讨论吃食,一边无语的撑着笑脸。 狐狐皱眉思考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宿主说的这些后果,但是会让攻略男主的任务更难完成,毕竟宿主如果完成支线任务后会得到线索和道具,会帮助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的。” 姜翎摇头苦笑:“那么我该如何从男主手里拿到那支发钗呢?生抢吗?还是去偷?” “宿主选择什么办法获得发钗狐狐管不了,但是狐狐觉得如果抢或偷的话会不会降低男主的好感值?”狐狐摸摸下巴。 “但是不偷不抢我怎么拿到发钗呢?”姜翎托着下巴,有些生无可恋,“我给他花灯他都避嫌,更何况要从他手里拿到发钗了,男子送女子发钗,等同于女子送男子花灯,都是表明心意的,他怎么可能会给我。” 这个支线任务,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本来她今天得了十二点好感值,正高兴着嘞,就给她来这一出。 烦死了! 程安见姜翎兴致不高,担心问道:“翎儿?可是累了?” “逛了大半个园子有些累,我眯一会儿。”姜翎干脆闭了眼,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那个劳什子发钗弄到手。 两人见她确实累了,对视一眼都默默的不再说话。 马车悠悠,姜翎想着想着还真睡着了,等她醒来就看见两人扒着车窗看,天色已经暗了。 姜翎揉揉眼睛坐起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吴宛瑛回头,“你可醒了,外面热闹极了,咱们快下去逛逛吧。” 程安递了杯热茶给姜翎,“可睡好了?” “多谢小安安。”姜翎抱着热茶喝了两口,笑了笑道:“我睡好了,咱们下去逛逛吧。” 披好了披风,姜翎打了个哈欠。 嘴角耷拉着。 真好,怎么拿发钗一点头绪都没有。 长长的荣华街全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和锦绸,长街两旁摆满了玩乐吃食,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京城的繁华一览无余。 姜翎的眼睛亮了亮,好热闹啊! 古代的古店长街配上古色古香的花灯锦绸真是漂亮极了。 她甩甩脑袋把那烦心的支线任务甩到一边,算了,管它呢,先玩儿为先! “小安安,宛瑛,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姜翎扬起眉毛,斗志昂扬。 两人见她一扫方才的沉闷抑郁,换了张脸似的又变得如此兴高采烈,都不禁笑道:“翎儿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此时程赫一行男子也都翻身下马。 齐天扬大阔步走过来,扬着笑叉着腰大喇喇道:“今日随便玩儿随便吃,全都算在小爷头上。” 程安最讨厌纨绔子弟,尤其是齐天扬这样的。 她撇撇嘴:“谁要你请客了。”搞得她们像是没钱似的。 齐天扬刚想怼回去,就见姜翎小步子挪过来。 姜翎在前世,前半辈子算是个穷人,后半辈子虽然当了演员但是挣不着什么大钱,顶多能吃饱喝足,有点剩余,也算半个穷人,平时能省着花就决不多花一毛钱。 此时见冤大头......咳咳,是齐公子财大气粗、豪掷千金,眼睛亮亮的凑上去:“齐公子大方啊,果然是人中豪杰,那翎儿就先多谢齐公子了。” 有人请客还不好。 她笑的眉眼弯弯,头顶花灯的亮光照进她眼里发出璀璨的光芒。 许是姜翎望着他的眼睛实在是太亮,又听着她夸他的话,齐天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挠头,笑容里少见的带了憨气,“好说好说,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直接找我的随从付钱就行。”他指了指身后跟着的王全。 周景安走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看着仰着头双眸亮晶晶的姜翎,他微微一顿,这欣喜憧憬的小模样是怎么回事? 她......爱财? 女子笑意盈盈的模样和人说着话,周景安看着她的发间,忽然想到了刚刚在金桂园得的那支玉兔折桂金丝玉钗。 其实在看到那支发钗的第一眼,他脑海里闪过的人影除了他的母亲与姊妹外,冒出来的第一个人便是姜翎。 那发钗是不能轻易送人的,款式俏皮活泼,母亲不适合,姐姐已是皇后,自有宫中制品戴,他那个妹妹嘛,周景安无奈一笑,她必定是看不上这样的东西的。 除了亲近之人,还有谁呢...... 他眼眸一动,脑袋里冒出了姜翎的名字。 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在金桂园里逆着夕阳对她说话的笑脸,披风领子的兔毛随风微扬扫过她白皙的脸颊,脸颊间的软肉白里透粉,似乎比兔毛还要白些。 于是他就想,如若姜翎戴上这支发钗,应该会很好看。 可是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便把那发钗放回了锦盒。 这样的小念头闪过已是不对,更何况实施了。 不过此时看着姜翎,黑幕下,那张俏脸更显光华,这个小念头便又冒了出来。 第24章 锦鲤花灯 周景安微微垂眸,努力将那小念头赶出脑袋去,再抬眸就见三个姑娘已经走入那人海里了。 程赫跟在后面担心的说让她们慢些,转过身来语带歉意道:“小妹顽皮,我得去看着些,各位自便。” 他转头,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道:“小安,你走慢点儿啊。”忽然焦急喊她:“怎么还跑起来了!” 剩余几人也纷纷上街游玩去了。 姜翎指着红彤彤的糖葫芦,有些馋,笑着道:“王全大哥,我想吃糖葫芦。” 请你付钱。 王全被她一声“大哥”叫的心花怒放,马上掏出钱袋子付了钱。 一串糖葫芦共有五个山楂,个个饱满圆润,沾了糖水后晶莹剔透的,漂亮极了。 姜翎嗷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刺激着所有味蕾。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舒服了。 果然只有美食才能够治愈所有不痛快。 哦,不对,钱也可以。 程安见她吃个糖葫芦还吃出珍馐美味的样子来,不禁眼馋,也买了一串,咬下一口,瞬间眼睛亮起。 吴宛瑛:...... 真的假的?有那么好吃? 她也买了一串,尝试着吃了一口,瞬间酸的皱起眉头,连鼻子也皱起来了。 “好酸,你们怎么吃下去的?”快把她的牙都酸倒了。 姜翎看她的模样笑道:“你嗜甜如命,当然吃不了这山楂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就算是和吴宛瑛不熟且不对付都对她的嗜甜名号有所耳闻。 “那我还是扔掉吧。”吴宛瑛默默的要将糖葫芦递给身后的丫鬟扔掉。 姜翎赶忙拦住:“哎哎哎,别啊,多浪费,给我吃,我酸甜不忌。”她拿过来,剩下的四颗糖葫芦被她两口一个迅速解决了。 程安吃了酸甜的山楂,觉得甚是开胃,指着前面兴奋道:“我们去前面看看,还有好多好吃的。” 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身后追来的程赫:“哥,你快些,走的太慢了,前面有好看的首饰,你把钱袋子拿好哦。” 准备好给她付钱。 程赫无奈一笑,在身后应承道:“好嘞,你尽管去买,老哥我悉数付钱就是。” 三人一路逛着吃着,糖人儿、五般馄饨、马蹄饼、蜜饯果脯全都下了肚。 此时她们正抱着一碗酥山吃着,秋日夜里风凉,可是方才吃了好些东西,全身热乎乎的,此时吃点儿凉的东西倒是十分畅快。 姜翎挖了一大勺酥山吃进嘴里,舒服的眯起眼睛。 不禁感叹,这古人的智慧果然是不可估量的。 这酥山是由酥油、奶和冰混合后制作而成的降温甜点,上面还点缀着装饰用的花叶,类似于前世的甜点冰淇淋,既好看又好吃。 程赫也捧着个酥山在吃,还一边提醒她们:“你们少吃些,当心着凉。” 几人吃吃喝喝的脚步稍慢,此时捧着碗边吃边往前走,就发现了脚步稍快超过了他们的周景安、齐天扬和陈远宗三人正在前面一个摊子旁对诗词呢。 程赫走过去,“你们怎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这个摊主的花灯新颖好看,但偏偏要对上诗词方能拿走,给多少钱也不卖。”齐天扬无趣的摊摊手,钱他有的是,就是脑袋里一句诗词也没有,这不是让他不痛快吗? 他还想和程赫抱怨诉苦两句,结果转头就见他抱着个酥山吃的正开心,身后还跟着同样捧着酥山吃的津津有味的三个姑娘。 齐天扬一怔,问:“哪儿买的?” 程赫往身后不远处一指,“那边。” 几息后,齐天扬端着个酥山回来了,吃了一口,冰冰凉顺口而下,身心都舒畅了。 买不到漂亮花灯的烦躁和火气都消失了。 这家卖花灯的老板姓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模样周正,带着些书生气。 他这摊子上摆的花灯大小不一,形状和画面也十分新颖奇特,就如现在被周景安和陈远宗围着的这一盏。 一条锦鲤模样的花灯,做的十分逼真。 它通身是黄色、橙色和红色渐变的,却不是用颜料画上去的,而是宣纸本来的颜色。 宣纸做成彩色并不稀奇,只是它这自然的渐变倒是新颖漂亮,再加以线条补充画面,便更是好看。 而且它的头、身子和尾巴是分开做的,再用竹节拼接在一起,拎着它行走的时候竹节有规律的晃动,三处一齐扭动,倒真的像是鱼儿在水里游的样子。 这盏花灯大约有成年男子的一个手臂长,光是那条栩栩如生、飘逸游曳的尾巴就占了一个小臂那么长。 底下坠着琉璃制的流苏,加上灯光的透射,晃动起来十分漂亮吸精。 陈远宗看着这花灯,眼神灼热,他想要这花灯,好去送予......一个人。 第25章 拜托,他可是男主哎! 陈远宗虽然十分想要这花灯,只是这底下坠着的诗词他却是想了半天也对不出来。 他皱眉凝思,却许久不发一言。 齐天扬一碗酥山下肚,浑身舒畅,他把胳膊搭在陈远宗的肩头上,单纯的发问:“远宗兄可是对不上来?那这好看的锦鲤花灯就拿不走了。” 没想到陈远宗也对不上来,齐天扬更畅快了。 他歪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周景安,问道:“周兄可能对出来?” 经过送画一事,齐天扬自认为已经和周景安熟悉了许多,所以便自顾自的改了称呼,亲切的称他为周兄。 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人都看向周景安,陈远宗也转头看着他。 周景安不疾不徐的伸手撩起那坠着的纸张。 姜翎将吃干净的瓷碗递给身后跟着的绿珠,转头看去,对上周景安的侧颜,不禁怔了一下。 周景安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的交领袍衫,领口和袖口都用银线绣了祥云样式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勾勒出精壮的腰身和完美的比例,身上披了一件墨色薄披风,黑发全数束起由一精巧玉冠固定,横插着一支流云纹玉钗。 他微垂着头,眼睫很长,在眼底打下浅浅的阴影,薄唇抿着显出自然健康的粉红色,鼻梁高挺,下颌线明显,侧颜显出些锋利之气来。 周景安其实有些眉压眼,加上他本人气质清冷淡漠,所以侧面看去会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他低眸看着宣纸上写的诗句,指尖白皙修长,温润如玉的声音低吟:“素丝组之,良马五之。”1 眉头浅蹙,抬起头来冲他们歉意一笑:“周某不才,不知。” 正脸转过来后就会发现,周景安虽然是眉压眼,但却长了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消减了凌厉之气,多了几分温和。 加之他嘴角浅笑,声音动听,让人不难看出其实周景安虽然气质清冷,但内里性子温和有礼,待人接物都十分恭谨,确实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周景安扭过头来就看见姜翎正盯着他发呆,眼眸亮晶晶的像晨间的梅花鹿,满含着勃勃生机。 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像是看呆了。 他不自觉扬起浅笑,与众人说不知这诗词该对哪一句。 其实他知道,只是想了两秒答案便呼之欲出。 但是他今日在金桂园出的风头够大了,他刻意赢得了五十盏花灯以保证他能在九十九盏花灯里刚巧获胜,但是没想到那老板设的彩头竟然如此扎眼。 现如今陈远宗想要这盏花灯,却对不出诗词,他这样贸贸然的轻易对出,倒显得有些不好了。 倒不是他怕了陈远宗,或是不想得罪陈府,只是这风头出一次就够了,不必多此一举。 姜翎回过神来,还有些晃神。 男主这张脸、这身段......啧啧啧,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她在心里默问道:“傻乎乎,你说如果周景安活在前世,也就是我之前的那个世界,会不会是顶流偶像啊?” 狐狐仔细看了看周景安的那张脸,不太确定的回答:“我不知道,宿主的那个世界我没怎么接触过,也没见过多少人,不过男主确实是狐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 “嗯,要我说啊,就光凭这张脸,哪怕是个什么都不会、干啥啥不行的草包,也能在娱乐圈被捧上天。”姜翎眯眼沉思,瞎想着能不能回原世界的时候把男主捎上,她当他经纪人,应该能挣不少钱。 齐天扬有些惊讶:“连周兄也对不出来?”转而对李老板说:“老板,你这诗词出的也太偏门了。” 陈远宗也有些怅然,不过随后便是释怀,连周景安也对不出来,那他也不必纠结了。 至于要送人,再另外买一盏便是了。 “这锦鲤花灯做工精良,设计巧妙,确实是佳品。”周景安仔细观察着花灯,似乎流露出些许遗憾来。 姜翎挑眉,周景安喜欢这花灯? 那他方才怎么不直接对出来? 是的,姜翎确定周景安知道这诗词怎么对,除了方才因为盯着他出神时看出来了他的微小情绪,还有来自她对于男主的迷之自信。 拜托,他可是男主哎! 怎么会有男主不知道的事情呢? 不过......既然周景安自己拿不到,他又表现出一副可惜的样子,那她就来演一场戏,扮演一下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话而千方百计拿到花灯的小跟班、小舔狗吧。 至于他到底想不想要? 随便吧,她才不管他想不想要。 姜姐出手,他不要也得要,乖乖的把好感值交出来吧! ———— 1出自《诗经·鄘风·干旄》: 孑(jié)孑干(gān)旄(máo)在浚(xun)之郊 素丝纰(pi)之良马四之 彼姝者子何以畀(bi)之 - 孑孑干旟(yu)在浚之都 素丝组之良马五之 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 孑孑干旌(jing)在浚之城 素丝祝之良马六之 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其意为:赞美贤者,述向慕之情。或解为贵族男子欲向美女献殷勤。 (资料来源于《诗经》骆玉明解注版) 第26章 好好生活,健康平安 李老板看着大家都对不上诗词,眼底划过一抹得意与尽在掌握,温和的拱手笑道:“各位公子与小姐们莫要着急,小人这制作花灯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之前玩物丧志不知珍惜,最近才将这手艺拾起来。” “小人今日摆摊只是试试水,没想到如此受各位喜爱,那么祖上留下的店铺倒不必关门大吉了。” 他举手投足间一股书生气,说话温和,让人觉得亲近。 花灯好看是吸引人没错,可是今日灯会过后呢?没了节日氛围的衬托,还会有多少人闲来无事想去买一盏花灯呢? 不如今日不收费,却写了诗词来对,这可比金钱更吸引这些富家公子小姐,还能在他们心里留个印象,这样一想到花灯就能想到他做的。 果不其然,当下就有人问他店铺在哪儿。 李老板笑道:“店铺小也破旧,就在后面的君竹路。” 齐天扬问道:“那今日这些花灯会在你店里卖吗?” 李老板状似为难,最后松口道:“既然各位喜欢小人这花灯,那今日灯会结束后没被拿走的便放到小人的店里去,低价卖给各位吧。” 他说是低价,可这本来卖什么价还不是他说了算。 陈远宗听他这么说,眼睛又亮了。 这锦鲤花灯他和周景安都拿不走,应该也不会有人能对出诗词拿走了,那等明日他去店里买不就好了,本来他也没打算今日便送人的。 于是便问道:“老板的店铺不知叫什么名字?” 李老板拱手:“玲珑斋。” 齐天扬也笑着说:“那等明日我去你店里看看。”这才对嘛,对什么诗词啊,我给了你钱,你给我花灯,这才叫买卖呢。 姜翎就在旁边默默看着,这老板是懂营销的。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她只需要等会儿人都走了好从他手里拿到锦鲤花灯去换男主的好感值就行了。 程安倒是挺感兴趣,“翎儿,宛瑛,咱们明日一同去看看吧?” “可以啊。”姜翎无所谓,不过小安安那么在乎关心她,而且长得也可爱漂亮,她很喜欢小安安,陪着她逛街也可以。 吴宛瑛婉拒:“没兴趣,况且我娘让我明日陪着她出门,你们去吧。” 几人继续游玩,此时刚过戌初,按照时辰,该去河边放花灯了。1 放花灯一般都是女子的活动,程赫实在不想跟在三人身后当跟屁虫了,于是和周景安他们转去了茶楼,临走前万分嘱咐让她们三人小心些,等放完灯就回家。 吴宛瑛将一盏粉色的荷花灯放进河里,双手合十闭眼默默许愿:父母兄妹健康顺遂,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永远和翎儿、小安、小雪、华儿还有......在一起,永不分离。 程安看着黄色的荷花灯落入水中,闭上眼睛许愿:愿家人平安喜乐,我与翎儿、宛瑛永远做好朋友。 姜翎看着两人闭眼虔诚的模样有些茫然。 前世像这种许愿的环节,她都是说一样的话。 就是希望孤儿院院长和孩子们健康快乐,青青开心快乐,她的美甲店红红火火。 至于她自己,一般只有两句:多挣钱多开心,少一些商业应酬。 对于当时的姜翎,孤儿院和青青永远排在第一,然后是钱,最后才是她自己,她希望多挣点钱,同时又奢望能少一些喝酒应酬,不让自己在那种阿谀奉承的恶心氛围里待太久。 她们过来的稍晚,周围已经没什么人,程安和吴宛瑛也正专注的许愿,离自己稍远些。 姜翎抬眼看着长长的河道里飘着各色各样的荷花灯,满满当当的飘满整个河面,荧荧灯光,美轮美奂。 现在嘛...... 她手里的荷花灯迟迟没有放进去,她没什么愿望了。 也是,人都没了,那些在乎的人和事也都远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什么愿望呢。 狐狐在旁边看着她,虽然姜翎面无表情也没有流露出哀伤,可是它就是能感觉到宿主的孤独。 只是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宿主,只好坐在她身边,静静的陪着她。 姜翎最终还是把那盏荷花灯放进了河里,看着它越漂越远。 轻轻说了一句:“希望你们在我走了之后也能好好生活,健康,平安。” 荷花灯明明灭灭的随风远走,带着她的祝愿去往另一个灯火通明的世界。 姜翎无奈一笑:“青青那家伙,不知道会不会为我哭个一天。” 随后嘴角缓缓垂下,哭个一天就够了,别总哭。 本来先前拼命做美甲赚钱就把眼熬坏了,现在好不容易做了老板,总该享享福了。 狐狐看见姜翎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皱眉想要出声安慰:“宿主......” 姜翎拍拍衣裙站起来,扬起笑:“走吧,咱们去拿那个锦鲤花灯。” 夜风微拂脸颊,因为玩乐许久而稍松的发髻自鬓间垂下些许碎发,姜翎又恢复成了那副随意又开朗的模样。 她很忙,从小就忙。 忙着生活,忙着挣钱养活自己,留给她独自难过的时间不多,放一盏灯的功夫便够了。 姜翎长呼一口气,绽开一抹亮丽的笑容。 姜姐我啊,满血复活! ———— 1戌初:19点,也就是晚上七点。 第27章 她哭了,她装的 “小安安,宛瑛,我想再去逛逛,你们先回家吧。”姜翎与她们说。 程安皱眉,拉住她的衣袖:“时辰不早了,明日再逛吧。” 姜翎心软软,笑着挽住她:“怎么?舍不得我?不是明日还要见吗?一晚上都舍不得啊。” 程安脸红,别过头:“谁舍不得你啊?我......我只是觉得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放心吧,有小甲和小乙跟着我呢。”姜翎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侍卫,表示自己很安全。 程安沉吟片刻,“好吧。” 吴宛瑛也嘱咐她几句,两人乘着马车离开了。 狐狐立在姜翎肩头,提醒她:“宿主,她们已经走远了。” “嗯,走。”姜翎回过神来,“咱们去拿花灯。” 他们回到荣华街时已经过了戌正,街上零零星星的没什么人了,许多摊贩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1 姜翎走到李老板的摊子前,只见锦鲤花灯孤零零的挂在那里,其余的都被人拿走了。 李老板认出这是方才来过的姑娘,笑道:“小姐可是还想一试?” 姜翎摇摇头,说道:“我对不出来,我是来买走它的。” 李老板一愣,笑着婉拒:“我说了,今日李某的花灯只要对出诗词便能拿走,千金不卖,小姐见谅。” “若小姐真心想要,明日去李某的玲珑斋买便可。” 姜翎笑了,“我今日就要。” 李老板有些无奈,却听姜翎问他:“不知老板明日挂在店里卖多少银钱?” 李老板看着姜翎的打扮,是个富贵人家的,于是出声:“二十两。”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最好的民间花灯也只卖到了十两左右。 姜翎挑眉,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说道:“我出五十两,老板卖否?” 李老板一怔,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说五十两了。 “小姐,今日千金不卖。” 姜翎叹口气,“老板,此时又没有别人,就别坚持了。” 之前齐天扬想要出钱买的时候他严词拒绝也只是因为当时人多,他打的就是一个有格调有品味有原则的名头,当然不会自砸招牌。 她继续劝道:“你看看这街上还有人吗?我现在花五十两买你的花灯已经是十足的高价了,若等到明日被别人买走,却也只能赚二十两。” 姜翎看他稍有松动,眼珠却还透着精明,继续道:“像我这样的傻买主可不多见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明日若敢挂出五十两的高价,你就看你费了一晚上功夫打出的名头坏没坏。” 李老板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暗自思忖一番。 确实,像这个姑娘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多见了。 明日他就算是卖五十两成功赚了钱,可是在别人眼里不就是趁火打劫吗?昨晚还故作清高的千金不卖,今日却狮子大开口。 于是他笑着拱手:“小姐说的是,那这锦鲤花灯就归小姐了。” 姜翎点头接过,让绿珠掏钱。 她捏着宣纸看了两眼,问老板:“可有笔墨?能否一借?” - 叶松牵着马跟上周景安,“公子,上马吧。” 周景安摆摆手,吸了口夜间的空气,“坐了许久,身子有些僵,走走也好。”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荣华街上,繁华褪去,倒多了几分寂寥之意。 走过荣华街,穿过望月桥,拐至仰圣路,周景安抬眸就看见了坐在桥边的人儿。 走过那座芷泉桥便是丞相府,姜翎是刻意在等他吗? 周景安站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下,隐去身形,抬眼望着桥上的人影。 叶松见他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便牵着马往暗处隐了隐身子,低声:“姜姑娘是在等公子吗?” 周景安默然,暗自思考要怎样绕过她回家。 此时的姜翎坐在桥栏上,石板很宽,她整个人坐上去也有余处,她一手提着花灯在看,一手抱着桥栏的石柱以防自己掉下去,小腿还晃着,裙边的鱼儿也随之摇摆。 有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姜翎挑眉,周景安来了? 他没直接走过来是在想怎么绕过她吧。 呵,小样儿,想得美。 她感受了一下夜风,好的,这风向正合她意。 姜翎摆出焦急又难过的模样,喃喃道:“他怎么还不来啊?” 紫珍看自家小姐被夜风吹的红红的鼻头,心疼的不行,劝慰道:“小姐,咱回府吧,他也许早就回去了。” 姜翎默然垂头,摇摇头:“我想把这盏花灯给他。” 绿珠在一旁是又心疼又气,“他不过夸了那花灯两句,您就巴巴的拿来送他,又不敢直接上门去找,只能在这桥上吹冷风。” 姜翎咬着唇,“他应该很喜欢这灯,只是苦于一时没有想起如何对诗词,不能上门去贸然打扰,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若能等到便将花灯给他,若是等不到......”她适时闭嘴。 “小姐。”绿珠心疼的眼圈都红了,“您何苦这样,午后在金桂园也是,您匆匆的找了大半个园子,就为了找一盏蟾宫折桂的花灯送他,可人家根本不领情,您如今在这儿空等他也不一定会收下......” 紫珍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小姐听了会难受。 她上前帮姜翎拢了拢披风,劝道:“小姐,您的手都冻红了,先回吧,不如明日再送他。” 姜翎忽然喃喃自语:“是啊,他就算来了也不会收下的。” 她撇过头去,望着桥的另一面,一副无比期待周景安出现的模样。 姜翎余光瞥见不远处榕树底下一团黑漆漆的人影,摆好脸的角度好让他看清自己神伤的表情。 “他......果然还是厌我。” 声音哀伤又失落,似乎还隐含哽咽,被夜风一吹就吹到了周景安的耳朵里。 他听见了。 前面主仆三人的话都听见了。 周景安瞧着姜翎坐在桥上的孤单背影,侧脸垂着,鼻头似乎有些红,应是夜风吹的,嘴唇紧紧抿着,似在努力隐忍情绪。 手指微微蜷缩,周景安神情略有松动。 原来金桂园里那盏花灯是她特意去寻的,她手里的那盏是锦鲤花灯吗?就因为他一句夸赞便以为他喜欢? 紫珍和绿珠都要掉眼泪了,小甲和小乙在一旁看着也不是滋味。 忽然小甲注意到桥下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似乎有人影晃动,他定睛去瞧,看轮廓貌似是个男子,不过天太黑,看不清人脸。 小甲的拳头慢慢攥紧,不会是周景安吧?他就这样看着小姐苦苦等他也不露面? 哪怕是拒绝了小姐好让她早些回府也好,他竟这般无情? 小乙因着小甲的情绪波动也看向了那边,果然拳头也攥起来了。 姜翎想着差不多了,她兀自站起来,苦涩一笑:“罢了,应是等不到他了。” 她扬起花灯仔细观赏了一番,灯笼的光亮透过渐变的宣纸印在她的脸上。 锦鲤,倒是与她这副打扮相得益彰。 她轻轻晃动花灯,锦鲤随之游动,光影照在她的脸上明暗交替,小脸依旧娇俏可人,只是神情黯然,而且似乎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晶莹。 周景安微微一顿,难道是哭了? ———— 1戌正:20点,也就是晚上八点。 第28章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周景安向前一步,却忽然见姜翎扭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她转过身跟小甲说:“你在这里再等两刻钟,若见到他,就交给他,不必多说别的话,若还是等不到人,便回来就好,这花灯......” 姜翎咬了咬唇瓣,哽咽出声:“便丢了吧。” 说完把花灯往小甲手里一塞就匆匆跑走了,只是临走前又往他这边望了一眼,似乎还在期待他的出现。 发丝被风吹起拂过脸颊,清莹的月光照亮了她眼里的失落,随后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小步子跑走了。 周景安静静的看着她,姜翎望过来的那一眼恍惚间以为与他对视,让他神情一动。 那抹红色的身影逐渐远去,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桥上也只剩了一个侍卫的身影。 周景安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似乎自己刚刚不该那么做,不该躲在这里看她独自等待。 他迈步往桥上去,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甲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那棵榕树,果然见周景安从树影下走出来,拳头再次握紧,心里愤然。 他按照姜翎的吩咐拦在他面前,拱手行礼,虽然小姐说了不必说别的话,小甲却私心的想让他收下,这样回去告诉小姐也好让她略微开怀,只是声音有些冷硬:“周公子,请您收下。” 锦鲤花灯的光还暖暖的亮着,栩栩如生的鱼尾随风飘摇,连带着周景安的心都随之飘忽。 他盯着花灯,虽然已经知道却轻声发问:“姜姑娘让你给我的吗?” 小甲声音冷沉:“是。” 分明在一旁看了许久,现在却装模作样的问他。 “她......她是怎么拿到的?”听说姜翎不通诗书,那她是怎么拿到的? 周景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是她买的?只是那李老板看起来虽然温和却不是个好商量的人。 他缓缓垂眸,目光落在锦鲤的眉眼处。 你应该费了很大功夫吧。 小甲沉默不回,小姐说了,不必多说别的话。 他又重复了一句:“还请周公子收下。” 周景安默然,三人一马静静立于桥上,只有夜风的声音。 叶松悄悄抬眼看周景安,内心叹息,姜姑娘一片痴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他家公子虽然性子温和有礼,却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不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家公子某些时刻确实有些冷情了。 叶松正叹息着,却见周景安往前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然后抬起了手。 - 姜翎回了锦云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等更衣出来后就听紫珍说小甲回来了,要回禀小姐。 她走回卧房,让绿珠放下了隔绝外间的垂帘,随后就让紫珍叫小甲进来。 男女有别,在古代,男女大防是要十分注意的。 现在是晚上,而且她还换了中衣,必须得垂下帘子。 小甲进来弯腰行礼,从始至终没敢抬头。 “小甲,他......你可等到他了?”姜翎声音小心翼翼的。 小甲回禀:“等到了,小姐刚离开芷泉桥不久他便出现了。” 其实他很想告诉小姐,他一直在暗处躲着,只是又怕小姐伤心。 “周公子问了属下几句话。”小甲如实告知方才的对话,随后说:“最后花灯被周公子拿走了。” 姜翎愣了。 她是真的愣了。 哦吼?周景安竟然收下了她送的花灯? 姜翎低声笑了,看来她今天真没白忙活。 “真的吗?”姜翎声音忽然多云转晴,带着惊喜与雀跃。 小甲听见小姐开心的声音,自己跟着高兴,却又为小姐不值,呐呐回道:“是真的。” 姜翎雀跃的说他辛苦了,让紫珍给了赏。 狐狐亮着狐狸眼围着姜翎转来转去,“宿主好厉害!宿主好棒!” - 锦鲤花灯被放置在内殿的檀木架子上,烛火已经快要燃尽,有些暗。 周景安伸手,指尖轻轻划过锦鲤的鱼身和鱼尾,无奈一叹。 不该收的。 这花灯本不应该收下的。 可是当时正要拒绝小甲的时候,姜翎在金桂园里对他说的话和笑颜就在脑海里冒出来,还没等他把画面从脑中赶走,下一个画面随之显现,是姜翎下了芷泉桥临走时往他这个方向看的一眼。 目光隐含期待,更多的则是浓浓的失落。 莹莹的月光装了满眼满眸,与她眼底浅浅的泪光交相呼应,闪出细碎的银光,轻轻的在他心上扎了一下。 于是那句开口拒绝的话便几次转圜也开不了口。 罢了,时辰那么晚,他特意看了,街上没人,只要他们不去宣扬,旁人应是不知的。 周景安看着宣纸上的诗词,轻念出声:“素丝组之,良马五之。” 少女明媚的笑颜比满园的金桂还要灿烂,周景安轻笑一声,不自觉念出了这句诗词所对的下一句:“彼姝者子,何以予之。”1 他心神微动,心里冒出一句:彼姝者子,姜翎是也。 宣纸透过烛光显出背后的字来,周景安疑惑翻过来,发现不知何时背后竟也写了一句诗词。 不过字迹俊逸飞扬,和前面的字迹不同,不是老板写的。 周景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姜翎。 这是她写的吗? 她竟写得一手好字。 眼睫微垂,周景安轻念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2 南方有棵树枝向下垂的树,葛藟将它攀缘。 周景安已经自然的接上下一句:“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指尖微颤,周景安的心忽然跳快了两拍。 ———— 1彼姝者子:那美好的姑娘。古解子为贤士。姝,顺从貌。 2出自《诗经·周南·樛木》: 南有樛(jiu)木葛藟(lěi)累(léi)之 乐(lè)只君子福履绥(sui)之 -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其意为:祝愿君子生活快乐,福禄无穷。 (资料来源于《诗经》骆玉明解注版) 第29章 我去搬救兵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美好快乐的君子啊,一定能安享福禄康泰,梯荣阶禄。1 周景安念出这一句的时候,脑袋里随之蹦出想象的姜翎展着笑颜,用温柔俏皮的声音对他说出这样祝愿的话的模样。 心跳便悄然快了两分,嘴角也扬起微小的弧度。 叶松愣愣的退出去,和守在主殿门口的叶柏纳闷道:“叶柏,公子竟然望着那花灯在笑!” “笑怎么了?”叶柏目不斜视。 “公子今日太奇怪了。”叶松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你看公子何时收过姑娘送的东西,也就半个多月前收了一盒沈清茹送来的点心果子。” 叶柏其实也不解,静静听叶松讲述方才在芷泉桥发生的事。 “我本以为公子会绕路回府,没想到竟然打算过去了,要不是姜姑娘走了,怕是真要过去说话呢。”叶松摸着下巴,“而且啊,公子竟然收了那花灯!” 他分明看见公子的嘴半张开,肯定是要说拒绝的话的,没想到却直接将那花灯拿了回来。 太奇怪了。 太诡异了。 叶柏默然,与他对视一眼,“你说公子他......” 会不会喜欢上了姜姑娘? 叶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惊恐的睁大眼睛。 “不会吧!”要知道,半个月前公子见到姜翎还是一脸淡漠呢,甚至会流露出不耐烦来。 两个小侍卫就“公子到底怎么了”这个论题展开了深刻的讨论与辩论。 当然了,未果。 - 与此同时,姜翎刚要躺下睡觉,就听见了系统播报的声音。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18。] 呦! 姜翎笑了,这是看见她写的诗词了? 弟弟,姐姐一出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动心了吧! 那个李老板果然是懂一些诗经的,问他还真没错。 是的,姜翎的才学还没到可以随便就写出一句同为诗经里的诗词,而且还是要祝福君子平安幸福升官发财一类的,于是她就问了李老板,果然有用,那李老板没诓她。 姜翎心情大好,听着狐狐夸奖崇拜的话小心脏得意感快要爆棚,睡着时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 沈清茹被碧月伺候着洗漱更衣,躺在床榻上时脑袋里却还在想着方才在仰圣路看到的那一幕。 她眼睛微眯,嫉妒与恨意悄然涌现。 周景安竟然收下了姜翎送的花灯! 她与他周旋了近两个月,却也只是顺着送节礼的名头送去了一盒点心。 而姜翎,那个愚蠢跋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莽夫之女,平日里总是横插在他们中间惯会演戏挑拨,惹得周景安厌烦,现在只是半个多月,竟然就让他在秋日灯会之日收了她的花灯! 沈清茹嘴唇紧紧抿着,又想起昨日主君送来的那封信,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她生出一身的冷汗。 她的手猛然攥紧,杀意迸现。 不行,必须除掉姜翎。 - 姜翎伸出手捏捏程安的软嫩脸蛋,无奈道:“小安安,咱用得着这么早去吗?那玲珑斋又不会跑。” 她今日上身一件月牙白的交领直袖长袖衫子,下身搭一件同色花鸟刺绣百褶裙,梳了朝云近香髻,只简单的搭配了两个银钿和两支玉兰流苏玉簪,长长的细细的流苏对称垂于发髻两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只描了小山眉,点了口脂,此时因为困倦半垂着眸看她,眼里是无奈和宠溺,嘴角挂着笑,加上还上手捏她的脸颊,流露出一些英气来。 程安看呆了一瞬,随后脸就红了。 “别捏我脸,都要被你捏的更大更圆了。”她轻轻拂开她的手,脸微微别过去。 姜翎看着她脸颊慢慢爬上的绯红,眉尾轻挑。 又单纯又可爱,可真是让人怜爱啊。 她不禁伸手抱住了程安,“小安安,你好可爱。” 程安推着她,磕磕巴巴的:“干嘛抱......抱我啊,在马车上呢,一会儿撞到车壁了。” “就抱就抱,小安安身娇体软,好抱极了。”姜翎使坏,越抱越紧,嘴上还说着这种话,程安的耳朵都红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好不欢乐,马车行走了半刻钟忽然停了。 周围很安静,姜翎察觉不对,撩开车帘:“怎么停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愣了。 好家伙,这么多人啊。 都是来杀她的吗? 那她可真荣幸。 小甲和小乙已经拔剑护在马车前,头都没回,“请小姐在马车里稍候片刻,属下来解决他们。” 姜翎还伸着手指头点了点马车前拦住的黑衣人,十个。 她出声问道:“你们两个可以吗?” 小甲和小乙齐声:“属下可以。” 程安跟着探过身子,接着就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害怕:“谁要杀我们?沈清茹吗?” “不是她还有谁?”姜翎拉着她回到车厢内,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小甲和小乙武功很好。” 再说,暗处还有小丙和小丁呢,怕什么。 再来十个她都不怕! 忽然听外面疾跑而来的声音,姜翎撩起车帘看过去,默然。 姜翎:...... 呃,话还是不能说太早。 她犹豫问道:“二十个了,你们两个真没问题?” 小甲和小乙点头,随后便扬剑开始与黑衣人厮杀。 “放心吧,二十个......他们打得过。”姜翎不敢再说大话了,想也不敢想了。 程安懵懵的点头,心里想着一会儿若是走投无路要带着翎儿从哪条路逃跑比较好。 她们要去君竹路的玲珑斋,那君竹路在主路荣华街的西侧,要么从荣华街的东西向小巷子穿过去,要么就要从荣华街的街尾绕一下。 现在正是街市上热闹采买的时辰,街上人多,马车不便行走,所以绕到了街尾。 从街尾拐向西边再走一刻钟便是君竹路的路尾了,只是这一段路接近京城内城的城门口,有护城河流过,多是一些农户的宅院,这个时辰,人们要么是去了街上采买蔬果,要么就是去了地里干农活,路上没什么人。 姜翎听着外面厮杀的声音,忽然灵机一动,心中问狐狐:“傻乎乎,沈清茹在附近吗?” 她派了那么多人杀自己,应该会在不远处看着吧。 可能还想着把自己活捉,然后再对她说一些轻蔑凌辱的狠话。 狐狐点头:“宿主真聪明,沈清茹就在君竹路路南的一间茶铺里喝茶呢。” 姜翎又问:“那周景安呢?现在在哪儿?” 狐狐在空中用手点了几下,回道:“男主在荣华街上,正骑马往城门口走呢。” 它又补充:“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胞妹周婳安,此次出城是为了陪他妹妹去京郊的云禅寺上香祈福的。” “天时地利人和啊。”姜翎不禁感叹,随后拉起还在紧张的程安就下了马车。 地上已经死伤一半,小甲和小乙正沉着冷静的对战剩下的黑衣人。 姜翎对他们喊了一句:“小甲小乙,你们两个坚持住,我们去荣华街搬救兵。” 之后便拉着程安朝荣华街的方向跑起来。 程安:? ———— 1梯荣阶禄:比喻步步高升,官运亨通。意思是爬梯子取得荣耀,登台阶取得俸禄。出自《歧路灯》。 第30章 哎呀,别杀我 “什么?她跑了?!”沈清茹将手边的一个茶碗猛的砸向正弯腰汇报的死士,茶碗砸到他的腿上随后落在地上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到了他的腿和脚上。 他紧紧咬着牙忍着疼没出声,跪下请罪:“她身边的两个侍卫武功高强,且暗处总有人偷袭,怕是还有别的暗卫,请小姐惩罚。” 沈清茹拳头攥紧,十分不甘。 “她往哪儿跑了?” 死士回道:“荣华街,她说要去搬救兵。” 沈清茹冷声:“还不快去追!” “小姐,咱们的人都在与她那两个侍卫周旋,带出来的人不够。”死士身子颤抖。 沈清茹神情冷厉,那张雪莲般的面颊紧绷着,她倏地站起来:“你跟我一起去追。” 姜翎这个贱人,曾经侮辱轻慢她的账还没算清,现在又跑出来跟她抢周景安!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必须把她解决了。 沈清茹周身气势凌人,迈步快速向荣华街的方向追去。 - 程安看着脚步又慢下来的姜翎,还时不时往身后望去,不解的问道:“翎儿?你不是说小甲和小乙可以解决吗?为什么还要跑?” “黑衣人太多了,我怕他俩招架不住,所以去搬救兵。”姜翎往后望去,远远见到黑衣人见她跑掉而急于从小甲小乙的攻击下脱身,战场逐渐往荣华街的方向移动了。 沈清茹呢?应该也该追来了吧。 就算是她不追过来,有黑衣人在后面追杀也是极好的机会。 送到手的机会都不抓住,她岂不是傻? 扬起的漫天飞土和黑衣人缠斗的画面中忽然出现一抹清晰的白色。 哦吼! 她来了!她来了! 她要来杀自己了! 姜翎兴奋的神情让程安更加不解了,“翎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姜翎观察了一下离荣华街所正对的城门口还有多远的距离,心里默默计算,又跟狐狐确认了一遍周景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转头看着那股白色的东风向她猛猛刮来,拿出脖子上挂的小竹笛,吹了长短长的暗号,不消片刻小丙便出现在他身边。 “小姐,属下在。”小丙抱拳行礼。 方才小姐一直不吹竹笛,他和小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处对黑衣人施以偷袭。 姜翎将程安往他那边一推,扬声道:“小安安就交给你了,给我保护好她,还有紫珍她们。” 说完便大步跑走了。 程安惊讶的要去追,“翎儿!” 小丙虽然担心小姐的安危,却还是要执行她的命令,只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暗号,让小丁继续在暗处保护小姐。 他拉住程安的胳膊,冷声:“得罪了。”然后便强硬的拉着她往路旁的农户去躲避。 - 狐狐眼见着沈清茹越追越近,有些担心:“宿主,能不能行啊?别真的被她给伤到了。” 姜翎脚步不停,眼眸紧紧盯着前面近在咫尺的荣华街街尾口,“放心,没问题。” 她就算再想完成任务,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要做的就是,在周景安面前继续柔弱,继续做个被沈清茹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弱女子。 好吧,其实姜翎就是想演戏了。 她亲切的将这种毛病叫做——绿茶瘾犯了。 别忘了,她可是一簇清新脱俗的小绿茶呢。 沈清茹见姜翎跑的慌慌张张的,脚步也磕磕绊绊,不禁面露讥讽,果然就是个胆小懦弱的蠢货。 她悄悄从袖口处摸出两根银针,贴合在指缝之间捏住,背在身后,眼神浮现凌厉之色。 姜翎往后一瞥,就见沈清茹将手背在身后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完了。 她不会是个什么隐藏颇深的绝世高手吧。 她会不会用什么暗器? 姜翎心道不好,得再跑快点儿。 她转眸往前看去,就见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荣华街的街尾。 姜翎眼眸一亮,来了,她的救兵来了。 “救命啊!”姜翎喊嚷起来,面上显出焦急害怕之色。 刚才跑的一路都没喊救命,现在倒喊起来了? 沈清茹往前看去,就见街尾出现一位公子坐于马上,她定睛,只凭身形判断,是周景安?! 她脚步一顿,眼里的愤恨怨毒快要漫出来。 姜翎这个贱人!又算计她! 沈清茹咬着唇,慢慢将手里的银针放回袖口,脚步慢下来,想着怎么编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合理说辞。 她叫住跟着她往前追的死士,让他赶紧躲避一旁,正想命令还在缠斗的几名黑衣人收手,却见小甲和小乙本来可以十招解决,却拖着那些黑衣人,二十招也杀不死他们,只打伤却不伤性命,越打越离荣华街近。 只见小甲一个刺剑过去,却失手偏了一寸只刺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肩膀,使得他踉跄两下,退出了打斗圈子,小甲忙着与别人缠斗,一时竟没留意他。 那黑衣人瞅准机会,忍着肩膀的疼痛追上前面跑着喊救命的姜翎,正要刺上去,膝盖却猛然被什么打中,一吃痛就跪倒在地,竟有往姜翎身上扑杀的架势。 姜翎余光看着那虚虚晃晃刺过来的剑,轻巧的往旁边一躲,看见骑在马上的周景安已经望了过来,就着那黑衣人扑杀的架势跳着往后躲去。 不小心的被绊了一下,直接踉踉跄跄的边跳边退,竟然一下子倒在了周景安的马旁。 她害怕出声:“哎呀,别杀我。” 沈清茹:? 摔倒后离她八丈远的黑衣人:?? 第31章 小可怜儿 躲在旁边的程安探出头着急关切的搜寻姜翎的身影,正好看见了姜翎摔倒在周景安马旁的一幕,脸上的焦急慢慢消散,化为了无奈。 她沉默片刻,出声问旁边的小丙:“你们家小姐是不是摔的有些假?” 小丙表示不能妄议小姐,但是他真的很想点头。 周景安耳力好,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喊救命,等转头看去就见姜翎被一个黑衣人扑杀,踉跄了一下就摔倒了,一张小脸苍白着,眼里尽是害怕。 他先是一滞,而后快速翻身下马护在姜翎身前,将那还没来得及起身的黑衣人再次踹翻在地。 叶松和叶柏也拔剑过来,去接应小甲和小乙。 小甲和小乙余光看见周景安已经护着自家小姐,瞬间松了一口气,而后佯装不敌黑衣人被人打的节节败退,退回到姜翎身边挡在她面前,和叶松与叶柏站成一排。 两人紧张的问她怎么样,“小姐,您没事吧?” 姜翎见到周景安,愣怔过后便是明显的松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庇护的港湾一样。 因为刚才的紧张,现在一下子放松过后眼底渐渐升腾起水雾。 发髻因为逃命而稍有松散,那对玉兰流苏玉簪上长长的细细的流苏此时不断摇晃,相撞发出山泉般叮当的声音,月牙白的衣袖也沾了土。 眼里水雾朦胧,姜翎一副强撑着坚强不想落泪的模样,声音低低的带着哽咽,抬眸看她:“周公子。” 整个一个小可怜儿。 周景安只是看了她一眼,听她弱弱的叫他周公子,心脏就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竟然隐隐生出心疼。 男女有别,他不便去扶她,只好弯腰柔声道:“姜姑娘先起来,发生了何事?” 姜翎站起来,抬眼看向那几个已经被周景安的人控制住的黑衣人,发现刚才趁着慌乱,沈清茹已经不知道躲去哪儿了。 小样儿,溜的还挺快。 “我与小安安乘坐马车去玲珑斋,却在半路上遇到黑衣人,足足有二十个呢,我与小安安分开逃命打算搬救兵来,然后去报官,没想到遇到了周公子。” 此时程安绕到另一个方向跑过来,一脸担心的抱住姜翎。 跟着跑过来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与紫珍。 本来几人是一起往荣华街跑的,紫珍说什么都要跟着姜翎,还是小丙用了暗劲儿才把人拉住。 “小姐,吓死奴婢了。”紫珍红着眼睛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周景安温声道:“姜姑娘与程姑娘不要害怕,若是不嫌弃,先去马车里歇息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府。” 随后嘱咐叶松与叶柏:“帮着姜姑娘的侍卫一起将人送去京兆府。”他眸光微凛,“注意别让人像上次一样服毒自尽了。” “是,属下遵命。”两人应声。 周婳安方才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了半天的戏,虽然她不太喜欢姜翎和她的朋友,但是人命关天,她也不会这个时候使小性子。 她态度冷淡道:“上来吧。” 姜翎和程安对周景安道过谢就上了马车,等到进了里面后,姜翎才看清了周婳安的相貌。 眉眼与周景安八分相似,鼻梁高挺,鼻头挺翘,唇线分明,唇峰明显,下巴偏尖,整体看上去艳丽而不失英气。 周景安的母亲夏芷娴与丞相周怀信很是恩爱,共生育三个子女。 嫡长女周宁安为当朝皇后。 嫡长子周景安年刚十九,文武双全,被大乾朝的人称为举世无双的贵公子,完全有能力继承丞相衣钵。也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嫡幼女周婳安,比姜翎小一岁为十五,今年刚过及笄之年,生性高傲又善良正直,不学女红,只迷恋舞刀弄剑。 周怀信与夏芷娴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无双,一生没有纳妾,两人共同孕育这三个孩子,倒是个个优秀。 周婳安看着一旁安静的姜翎,心里有些纳闷。 上次听说陈莲衣办的赏菊宴闹了一件事呢,姜翎一反常态变得怯懦安静,没想到是真的,可惜当时她有别的事没去。 不过姜翎与她可是很不对付的。 先前姜翎因为心悦她哥而接近她,总送些礼物讨好她,不过她看不惯姜翎那副到处挑拨的做派,要是真心悦她哥哥,那就光明正大的争取嘛,总使些小手段,倒让人瞧不起。 所以在她接二连三的拒绝后姜翎渐渐的就不讨好她了,甚至还隐隐与她作对。 她就更不喜姜翎了。 只是没想到姜翎竟然真的转性了?不拐弯抹角的刺她了? 姜翎此时也想到了原身与周婳安的那些“爱恨情仇”。 怎么说呢。 只能说,不能讨好了未来小姑子,也不能给人得罪了啊。 原身这小脑袋瓜可真是...... 马车轱辘轱辘的往靖南王府去,姜翎埋着头不说话,她可不能得罪周婳安,还是不说话的好。 周景安在马车前面领路,心却没静下来。 这次的事情又是沈清茹做的吗? 他微微皱眉,沈清茹就一定要置姜翎于死地吗? 他侧耳听着,马车里安静的很。 周景安周身气息很冷,怕是又把她给吓坏了吧。 方才一见到他便冒出了眼泪,分明之前还一脸倔强的和沈清茹放狠话说自己不是好欺负的,被人追杀也坚强的想办法逃命,结果在他面前就露出了一副安心又委屈的模样。 上次死士一事查了许久,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查出来。 这次这些黑衣人又是死士吗? 周景安正想着,叶松匆匆来报,“公子,那些黑衣人都死了。” “什么?”他目光一凛。 叶松也有些气愤:“这次不是服毒,而是从旁边不知哪儿刺过来的银针,力道精准,直接从几人的太阳穴一穿而过,不过冒出的血是黑血,似乎银针有毒。” 第32章 以身相许?不,当牛做马 姜翎在马车内听着十分佩服沈清茹,果然是个冷漠又狠心的人,自己培养的死士说杀就杀,一点儿不带含糊的。 要是让她去害个人,被发现后要斩草除根杀了小甲小乙他们以防牵连到自己,她可是真下不去手。 不过现在不是佩服她的时候,她可是自己的敌人。 怎么能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呢? 她闭了闭眼,酝酿好情绪。 要演戏了。 程安在一旁气的攥拳:“又是这样,她以为把人都杀了就不知道是她做的吗?” 姜翎撩起车帘,对外面坐在马上的周景安说:“周公子,我不回府,能不能把我送去京兆府衙。” 她的眼眶还红着,脸色偏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声音坚定不屈,却隐含颤音。 周景安皱了皱眉,看她这样子只好点点头。 正好,这次加之上次,这么多死士在京城内出现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须得知会京兆尹赵祥一声让他好好查查,而且还要进宫一趟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皇上。 “赵大人。”周景安作揖行礼,“此次的事定要好好探查。” 周景安虽然现在还不是官身,但也是迟早的事。 况且他与皇上关系匪浅,所以对于周景安还是要敬着几分的。 赵祥点头,“我这就让仵作抓紧验勘尸体,再去街上几人暴毙之处仔细搜寻,找出银针也许就能找到破案之关键。” “那就有劳大人了。” 赵祥笑着摆手:“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说完就去吩咐查案的事了。 周景安退出去,就见姜翎几人已经登记笔录完毕,见他过来,姜翎迎过去,仰着头问他:“周公子,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本来看姜翎脸色不好,周景安便打算先送她回府歇息的,登记笔录可以让侍卫代替,毕竟都在场。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少沾染些,一个好好的闺阁小姐成天往府衙跑算怎么回事。 果然,周景安看着姜翎又灰败憔悴了几分的脸色心里叹息,安慰道:“赵大人会仔细探查的,你只需要等结果就好。”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末了还是生硬的补了一句:“别害怕。” 姜翎怔愣,随后鼻子一酸就要落泪,行礼道谢:“这次多谢周公子了,两次救命之恩,翎儿无以为报。” 周围的人不禁看向姜翎,都在想她不会下一句要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吧。 就连周景安的手都蜷起来了,默默的盯着她低垂的眸。 谁知姜翎脱口而出:“以后周公子的事便是翎儿的事,翎儿就算当牛做马也会偿还恩情的。” 众人:? 当牛做马? 说的不是以身相许? 周景安一顿,面对姜翎无比认真的小脸无奈一笑,“姜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周某举手之劳而已。” 姜翎抬眸,对上周景安带笑的眼眸,俏脸一红又低下头去。 周婳安在一旁托着下巴观察着两人。 不对。 这两个人都不对。 姜翎什么时候会是这种性子了? 方才在马车上就安静的很,到了府衙都没有大吵大闹的哭嚎? 这可是差一点死掉了诶。 还有她的老哥哥。 怎么看姜翎的眼神那么温柔宠溺? 她一定是看错了。 一定是。 - 赵祥刚吩咐仵作去查验尸体,却见大理寺少卿程之怀带着一个人进来。 领头之人年龄在四十左右,留着黑色长须,穿着官服戴着官帽,一派儒雅随和。 身后半弯着腰的人肤色偏黑,身形消瘦,看起来不过三十。 程之怀本来是来与他递交案件的,只是周景安忽然带人来报官,程之怀便让他先去忙。 “程大人。”赵祥客气道。 虽然大理寺少卿一职为正三品,比京兆尹低一级,可是大理寺作为三司之一,里面的官员都是有本事的,这位程大人更是如此,所以赵祥总要礼让三分。 程之怀作揖,笑着问:“听说来了一起刺杀案?” “正是,共活捉嫌犯五名,却在送来的路上突然暴毙。”赵祥简单说了两句。 这可不好查啊。 程之怀沉吟片刻,出声:“那此案件确实棘手,不如我将李奇借与大人,也好快些查出线索。” 跟在他身后的人上前半步作揖行礼。 这李奇是大理寺的仵作,是个极有本事之人,查验尸体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也经常会查出一些旁人查不出的东西。 赵祥眼睛一亮,赶忙笑着道谢:“若是如此,那便多谢程大人割爱了。” “能帮到赵大人就好。”程之怀笑道。 李奇上前行礼领命,接着说:“来时未拿工具,可否容属下回大理寺一趟拿了工具来。” 他本来是跟着程之怀递交案件陈述验尸报告的,自然没有带着工具。 赵祥笑着答应:“这是自然,还请李仵作快去快回,这嫌犯的尸体嘛......”他思索片刻,“就等着李仵作回来再一并验查吧。” 万一先开膛破肚了破坏了证据或线索怎么办,还是等人一起查吧。 程之怀也一并告辞,等上了马车后,温润尔雅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眯着眼睛一脸的阴霾。 - 孟婉婕正急匆匆出府门,就见周景安骑着马领着一辆马车过来。 “娘。”姜翎下了车就扑进孟婉婕的怀里。 孟婉婕红着眼眶心疼的看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怎的出门便碰上这事儿?那坏人就瞅准了你是怎么的?” 看来要去山上给女儿求个平安符了。 这一次两次的,得把她心脏吓出毛病来。 姜翎安抚着她,想着看来还是得把沈清茹要杀她的实话说出来。 “这次多亏了周公子,不然女儿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姜翎看着周景安说道。 孟婉婕上前,感激的说:“多谢景安救了翎儿,本府必定带着厚礼去丞相府道谢。” 周景安作揖:“举手之劳,姜夫人言重了,姜姑娘没事就好。” 又客套了几句,周景安告别离去。 周婳安也知道这一折腾去山上祈福也是赶不及了,便自己回府了,周景安则直奔宫城。 皇上赐了他进宫的腰牌,随时都可入宫。 他走进这座巍峨的皇城,红墙绿瓦,宫阙楼宇,玉阶石栏,宫殿万重。 周景安在皇上处理政事的紫宸殿外行礼求见。 内侍总管黄福海进去又出来,恭敬的请他进去,“周公子,皇上有请。” 第33章 与前朝有关? 周景安走进去,跪地请安。 “给皇上请安。” 封裕站起身来,把他扶起来,“免礼免礼。” 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束发玉冠,身形修长,仪表不凡。 方才坐在龙案后还一脸严肃,见到周景安时便露出笑颜,扶起他后便笑着打趣他,语带不满:“你自己说说有几日没来找朕闲话了,今日找朕何事?这么急。” 周景安无奈一笑,“这几日事忙,不言还请皇上恕罪。” 不言是周景安的字,是他祖父所起,取自辛弃疾的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1 其意是让他谨言慎行,恭谨守礼,真诚笃实。 如果姜翎知道了周景安的字的出处后肯定会感慨,果然是个架空的世界,连宋朝的词作都能出现。 “罢了罢了,朕要是真罚了你,宁安该闹了。”封裕摆摆手,与他一同坐下,让他有事便说。 周景安不敢马虎,将今日之事与上次流云苑一事都细细向封裕讲来。 封裕垂眸沉思,“你是说,这些死士不简单?” “是。”周景安回道:“沈清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竟能调配死士,哪怕今日的不是死士,只是普通侍卫,她却也有办法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暴毙,也必定不是个简单之人。” 他微微皱眉,可惜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什么来。 周景安有未尽之言,两人对视一眼,封裕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怀疑这些人与前朝有关。 大乾朝建国时间不长,这事儿还要从头说来。 前朝为大顺朝,已经延续了上百年,只是最后一位帝王昏庸无道,还崇尚暴政,大兴土木修建华丽的宫殿园林,铺张浪费很快将国库败了八成,便开始提高苛捐杂税,增加徭役,令百姓苦不堪言。 单单是这些还不够,皇室子弟里竟有人勾结外邦,即南境的南诏国,打算谋朝篡位,却不想被南诏国蒙骗利用,险些亡国。 不仅是百姓过不下去,就连朝中大臣和高门大户都快过不下去了。 南诏在边境虎视眈眈,随时都会踏着铁骑攻进皇城,于是封裕的父亲封乾被众人推举出来,民心所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逼退了当时的皇帝,自立为帝。 登基第二天便带兵前往南境,奔赴战场,匆匆被立为太子的封裕只得暂时监国,好在有周景安的父亲周怀信这个栋梁从旁协助。 封乾带着人亲自驻守边境,周怀信兢兢业业襄助太子整理朝纲,两年下来,终于才将内忧外患解决了一大半。 只是封乾在战场受了重伤,加上一直指挥作战、驻守沙场,日益心力交瘁,在返京途中便殡天了。 大臣和百姓皆哀痛万分,太子继位后改国号为大乾,也算是纪念先帝。 另外还大赦天下,大封百官。 周怀信自然而然被封为丞相,文官武官皆论功行赏,姜翎的父亲姜连山也是因着跟随先帝去往边境,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在镇国将军之上,另外加封为靖南王,孟婉婕也获封一品诰命夫人。 虽说这几年大乾朝日渐恢复国力,蒸蒸日上,可是内里总有些前朝的乱臣贼子想要反大乾而复大顺,表面上一片和谐安定的大乾朝,却隐隐有着内忧。 故而周景安受封裕的旨意一直暗地里调查这些事。 现今京城里一个闺阁小姐竟能调动死士,不论是一个还是十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封裕沉吟片刻,点点头,“那便细细探查,此事就交给你去做。” 他又补充道:“另外向锋和他手下的十个暗锋都交给你差遣,重大之事再来问朕,其余的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周景安起身行礼:“是,谨遵圣旨。” “你坐,不必多礼。”封裕安排好了正事,脸上又现出些稚气与张扬来。 其实他本身就是个张扬恣意、无拘无束的性子,当初还不是太子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哥儿,每日骑马打猎,听曲看戏,好不快活。 谁能想到如今却当了皇上,整日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还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 所以每次见到周景安或其他的年少好友时才会暂时抛却皇帝的严肃与架子,换上轻松肆意的笑脸来。 说起两人的交情,那也是很巧合的。 不对,按封裕自己的话来说,这哪是巧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封裕比周景安大了五岁,虽说有五岁之差,但是他性子幼稚爱玩儿,周景安却是小小年纪便十分沉稳自持,这么上下一中和,两人竟出奇的合得来。 初识时,是跟随前朝的皇帝出京秋猎,封裕贪玩儿,偷偷翻了行宫的墙,却正好掉到了周家安歇的行院,与正在踱步念书的一位小小少年对视了,旁边的亭子里还坐着个身穿青衣的貌美姑娘。 于是三人相识了。 一个成了他的挚友,一个成了他的妻子。 封裕想到旧事,不禁笑了,与他抱怨:“你姐姐她啊,最近这几日对我可凶了。”一般只有亲近之人闲话的时候封裕便不再自称“朕”了。 周景安看着他小声抱怨姐姐是如何冷待他的,两日都不让进宫门,连公主都不让他看。 周宁安比周景安大了三岁,在推翻大顺朝后的第二年嫁予封裕做太子妃,等到封裕登基为帝,入宫为后的第二年,即礼元二年诞下一女,取名为华序。 华,美丽而富有光彩的。 序,次第,开头的。这里是说她是两人第一个孩子的意思。 另外华序二字也有“美好的时节”的意思,是希望她此生所见之风景、所走之路途,都是最美好的。 “姐姐虽然性子刚强,却不是个会随意耍脾气的,可是皇上何处惹了她?”周景安轻笑。 封裕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只是一件小事。” 见周景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封裕弱弱的说:“我就是前日带着华序去纵马了,不小心将她颠下去了,可是我及时抓住了她,一点儿都没伤到。” “华序吓得大哭,宁安就生我的气了。”封裕叹一口气。 他已经两天没见到母女二人了,想的紧呢。 “算了算了,不说我了。”封裕见他带笑的目光就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和那个沈清茹走的蛮近的吗?怎的如今变仇人了?” 周景安摇摇头,“仇人算不上,只是不是一类人罢了。” 他想起让人去查沈清茹和死士之事,没想到却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沈清茹远不是表面那般纯善,与他周旋示好的同时还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以前还真是看走了眼。 封裕见他沉默的样子,一挑眉,这是有故事啊。 不过这些过去的事情他倒不好奇。 让他更好奇的则是另一位姑娘。 他可是注意到了,除却那个已经是过去时的沈清茹,这两件事可是都与一人有关,还都恰好被周景安救了。 封裕轻咳两声,凑近他,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说你今日救的是谁?” ———— 1出自宋·辛弃疾《一剪梅·游蒋山呈叶丞相》: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探梅踏雪几何时。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白石冈头曲岸西。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第34章 明日就赐婚 周景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试探,回道:“是靖南王的嫡女,姜翎。” “那上次之事你救的也是她?”封裕继续问。 “是。” 封裕扬了扬嘴角,又压下去,端起茶杯,“我倒是没见过这位姜姑娘,她今年芳龄?” 周景安回:“十六。” 啊~你今年十九,差三岁,十分合适。 封裕抿了一口茶,继续问道:“可曾婚配?” 周景安想了想,没听说她有婚约,回道:“未曾。” 啊~你也没有婚约,男未婚,女未嫁,十分合适。 封裕还想再问,余光瞥见周景安正看着他,一脸探究和戒备。 周景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对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么细做什么。 听着封裕的语气,也不像是怀疑姜翎与前朝之事有关,再说,若有疑问,方才谈正事时便会提出来了。 那是为了什么呢? 他忽然目光一震,难不成是看上了姜翎? 先不说其他,就是自己作为封裕的妻弟,必定是不能坐视他纳妾不管的。 若除了这一层...... 周景安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的心里也浅浅浮出一抹不愿与烦躁。 封裕见他这眼神便知道他这位挚友兼妻弟一定是误会了。 他无奈,“你想什么呢,我可是答应了你姐姐,不会纳妾的,哪怕是做了皇帝也不会的,后宫只她一人足矣。” 这小子,竟然怀疑他的真心与定力。 他在宁安面前发誓时,周景安还在一旁看着做见证的。 自己可不是喜新厌旧、负心薄性之人。 周景安微松一口气,他就说嘛,根据他多年的了解,封裕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封裕在他姐姐面前的样子,可真是...... 一眼也挪不开,一语也离不去。 不仅变得毫无脾气,虽说他本来也没什么坏脾气,而且还十分幼稚。 周景安轻笑一声,表示没眼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封裕瞧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发愁,这样冷漠无趣,又丝毫不懂情爱,不会哄人的家伙,真的能娶到娘子吗? 他瞬间觉得自己得担起责任来。 给自己这位挚友兼小国舅爷想个法子,支支招,好让他别一把年纪还孤家寡人,也让宁安操心。 封裕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凑近他,“不言,这位姜姑娘......你觉得如何?” 周景安神情一顿。 “你英雄救美了两次,人家肯定早就想以身相许了。” 其实因为关心这位挚友,封裕没少操心,所以对于出现在他周围的姑娘们都有所耳闻。 姜翎这个名字也听过两回,说是模样不错,而且是很心悦周景安的,封裕并不是毫无根据,所以才会说这话。 只是碍于身份,他从没见过这些姑娘们就是了,不然还能相看相看,帮周景安参谋参谋。 以身相许吗? 周景安忽然想起姜翎一脸严肃的对他说要当牛做马来,嘴角缓缓上扬,眼里也有了笑意。 看着他这副模样,封裕见鬼似的往后退去。 还说什么啊。 不用说了。 都这副模样了,肯定是有戏啊。 封裕太激动了,周景安这冷清的性子对上姑娘就更加木楞了,好不容易见他松动,他立马追问:“不若明日朕便下旨为你们赐婚?” 周景安:? 什么? 怎么突然谈到赐婚这步了? 他只是走神了一秒而已,是哪里没跟上? “你别乱说话,我与姜姑娘什么都没有。”周景安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封裕看愣了,怎么还变脸呢? “这位姜姑娘,不论是身世、模样还是年龄都不错,与你很是相配,怎么,你没感觉?” 周景安摇头,还是说:“皇上还是别再说了,莫要坏了别人的清誉。” 封裕不解又苦闷,叹口气,“你这个性子啊,可真是的。” “你刚刚分明就是笑了,是不是想到人家就心里涌上甜蜜?怎么就不承认呢。” 周景安一愣,耳边封裕劝他要多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的话越飘越远,取而代之的是姜翎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祝愿周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他......果然还是厌我。”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翎儿就算当牛做马也会偿还恩情的。” 羞涩的,失落的,真挚的,认真的......那样多姿多彩、千变万化的姜翎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周景安的心跳渐渐加快,忽然有些不安和慌乱。 封裕见他垂着眸子沉思的样子,一看就又是啥都没听进去。 他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又不爱听我说这些,你呀,自己的事情自己上心些。” 封裕看着他,心里想,他早晚会想通的,他对那个姜姑娘绝不是普通人那样的感觉。 - 姜翎弱弱的揪着小手,低低的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了。” 她坦白了,将上次流云苑的真相和今日之事一并说了。 她稍微往后挪了一小步,果然,姜连山和孟婉婕强忍着怒气听完始末,猛的站起来,一齐怒道:“翎儿你!这些事情多危险啊,你竟对我们一句不提,任凭那个沈清茹派杀手来杀你!” “若是哪天你出了事,我和你娘该如何?” 姜翎见他们气的胸膛起伏,同时又流露出心疼来,心里有些感动。 “爹,娘,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甲乙丙丁都在我身边保护我呢。”姜翎劝道。 姜翊在一旁听着,今日之事十分凶险,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柔弱可欺的妹妹被人追杀跌倒在地,就心疼的不行。 当下道:“干脆再给你派十个亲卫,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姜翎觉得有些太过于大张旗鼓了,刚想拒绝就听姜连山点头,也说:“另外把我身边的奇风和奇雨拨给你。” 奇风和奇雨是跟着姜连山去过南境、上过战场的暗卫,是姜连山一手培养起来的,相当于他暗处的左膀右臂。 姜翎惊讶,赶忙摆摆手:“不用了,真的......” 随后忽然听孟婉婕出声道:“哎?不对啊。”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儿子,“姜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儿?” 不然方才怎么并没表现的那么震惊。 好嘛,连好儿子也不叫了。 姜翊心内一颤,站定,“我......我只是知道流云苑的事,翎儿说不会出事让我不要管,也别告诉你们,我也没想到她还会对翎儿下手。” 姜连山冷哼一声,“好你个姜翊,这么大的事儿你就放任你妹妹一个人去面对?还帮忙瞒着我们?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 第35章 狐狐:我一定是被宿主骗了 姜翊眼看吵不过爹娘,又真心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噗通”一声跪下,“儿子错了,请爹娘惩处。” “不不不,不怪哥哥。”姜翎吓了一跳,这古代还真是动不动就跪啊。 “翎儿跟我说了流云苑之事后我便去找人查了,只是这沈清茹的身上干净的很,查不到别的东西。”姜翊垂首道。 姜连山沉吟不语,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沈清茹不是个简单的,你以后一定要离她远着些。”孟婉婕出声嘱咐姜翎。 姜翎乖巧点头答应:“是,女儿记得了。” 她瞅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老哥,踌躇着说:“这件事真的不怪哥哥,爹娘别生哥哥的气了。” 姜翊心里暖乎乎的,还是妹妹好,没白疼她。 “哼。”孟婉婕轻哼一声,“你妹妹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你以后给我好好护着她,不然小心家法伺候。” 姜翎默默竖了个大拇哥,娘亲威武。 “是,儿子记住了。”姜翊立马中气十足的回道,答应一定好好保护姜翎,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直没出声的姜连山忽然叫他,“你跟我来一下。”说完便往书房去了。 姜翊心里一紧,忙起身跟上去了。 “娘,哥哥不会被打吧。”姜翎担心道。 孟婉婕摇头,“不会,应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她方才看着姜连山的神情不大对。 姜翎也回过味儿来了,怕是姜连山想的更深一些,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吧。 也对,一个闺阁小姐,害人不说,还用上了死士。 看来这个沈清茹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姜翎忽然想起来狐狐最开始跟她说的话,这个女主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才接近男主的。 她不禁想,看来还是得多作作死,好让她出手,以便更多的露出马脚。 孟婉婕又拉着她嘱咐了好些话,被她好一通哄才罢休。 虽然被唠唠叨叨了半个时辰,可是姜翎心里半点不高兴和不耐烦都没有。 有人关心爱护的感觉她很喜欢。 回到锦云苑,她将甲、乙、丙、丁四人叫来。 “不错不错,你们配合默契,演的也很好。” 小甲和小乙是故意拖着不杀死那些黑衣人的,而且那个后面追着姜翎扑杀的黑衣人也是小甲故意放走的。 不过他害怕真的伤到小姐,已经刺伤了他的肩膀,让他就算是刺杀也失了五分力道。 小丙和小丁也一直在暗中偷袭,后面小丁看准时机,一颗石子砸过去正中黑衣人的膝盖,好让他跌倒在地,无法追上小姐。 姜翎为他们鼓掌,“平时没白疼你们,表现极好,通通有赏。” “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四人抱拳。 就是以后这些事情还是少来吧。 他们可真的怕发生意外,万一他们没有把握好时机呢?万一那些黑衣人武功比他们高呢? 紫珍和绿珠面面相觑,合着从头到尾只有她们两个跟着着急是吧。 “小姐,以后别再吓我们了。”绿珠跺脚。 紫珍也皱着眉头,“是啊,小姐,我和绿珠当时真怕小姐出事呢。” 姜翎心里熨帖,一手一个将两个娇嫩的小丫鬟抱进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我相信小甲他们的武功,绝对不会让我有事的。” 四人:...... 瞬间觉得压力更大了。 “好了,你们都歇着去吧,折腾这么久我也累了,去睡会儿。”姜翎给几人都赏了一个金锭,随后便进了沉月殿。 快速洗了脸、散了发,脱了弄脏的外衫就扑到了床榻上。 狐狐这时候“砰”的一声出现,着急的走来走去,“宿主,你别睡了先,还是想想任务吧。” 姜翎的眼睛也没睁开,迷迷糊糊的说:“周景安的好感值不是挺多了吗?万事不可过急,我自有打算,你别担心。” “哎呀,不是这个。”狐狐趴到她耳朵边说:“宿主忘了还有支线任务吗?” 姜翎猛的一下睁开眼睛。 糟了个糕的,她把这事儿忘了。 “宿主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拿到那个发钗吧。”狐狐跟着愁眉苦脸。 姜翎一算日子,这不还有好几天吗? 不着急。 “明天再说吧,我先睡一会儿,这一大早上的,给我折腾的不行。”她边说边闭上了眼,没过几息就呼吸平缓起来。 狐狐:...... 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入睡的? 这么好的睡眠质量它能不能也浅浅拥有一下? 狐狐无奈,也钻到被窝里,紧挨着姜翎闭上眼睛。 那它也睡一觉吧。 - 狐狐没想到,姜翎一句“再说”,它就跟着她吃喝玩乐了三天了。 “宿主啊,咱们着点儿急好吗?”狐狐把手里的糕点放下,瞬间觉得一点儿也不香甜了。 因为刚刚系统也给它提醒了。 狐狐抓着她的手摇晃,“宿主,就剩下五日了。” 姜翎摊手手,“我也很无奈啊,你也看见了,爹娘不让我出门的。” 她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 香软甜糯,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一块栗子糕,她几口就下肚,问紫珍:“这是哪一家的?好好吃啊。” 紫珍笑着回:“是从城东的千芳斋买的。” “嗯,下次还从他家买。” “哎,奴婢记下了。”紫珍默默记在心里,小姐喜欢吃千芳斋的栗子糕。 狐狐皱着一张小脸,“宿主,那那那......就算支线任务不管,至少也要管管男主吧,你们可是三天没见了,你就不怕他忘了你去找别的姑娘了?” 姜翎皱眉思索片刻。 “不怕。” 狐狐:...... 它想哭,真的。 “不过......”姜翎算算时间,拍拍手站起身,“确实也该去见见他了。” 狐狐眼眸一亮,在空中绕着她飞了两圈,“我带宿主去,我知道他在哪儿呢。” 它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空中点了几下,汇报道:“周景安现下正在和陈远宗、程赫在马场骑马呢。” 姜翎挑眉,“那太好了,走吧。” 她也没故作打扮,整了整衣服就直接出了门。 当然,前提是哄了孟婉婕一刻钟,再三答应一个时辰内就回来绝不乱跑,而且还被迫带上了六个亲卫。 浩浩荡荡出门时,姜翎觉得自己像是个地主老财。 狐狐高高兴兴的领路,却发现了不对。 “宿主,马场在南边啊,你去城东干嘛?” 姜翎故作神秘,让它等着瞧就是。 最后等着瞧的结果就是—— 姜翎去了天香楼,并且点了一桌子的好菜。 狐狐:? 它是不是被骗了。 第36章 为了被拒绝 皇城,凤仪宫。 封裕一身紫色纹金龙袍,本该是威风凛凛,此时却扒着窗户,闭着一只眼睛从窗户缝里偷看。 不过还没看清个什么呢,就听旁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封裕立马站定,轻咳两声,一只手负在身后,右手抬起摸摸窗棂,又敲敲窗户,还暗自嘀咕:“这窗户该换了,都掉漆了。” “皇上,偷听偷看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点儿冷意。 封裕讪笑着转过身去,摸摸脑袋,软着声音喊了一句:“宁安。” 宫人丫鬟都被挥退了,封裕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皇帝威仪。 众人表示您的威仪早没啦。 院子里就剩了两人,封裕也不再假意端着,扑过去抱住周宁安,声音幽怨又委屈:“宁安,这都四五天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被他抱住的女子身材修长,着一身红色对襟襦裙,领口和袖口都用金丝银线绣着连枝花纹。 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翘,睫毛长长的翘着,远山眉微蹙,鼻头挺翘,唇形起伏流畅,此时微微嘟着显示出主人的不悦。 周宁安推了推封裕,但是某人抱的太紧没推开。 “华序才四岁,你就带她去骑马,自己贪玩儿也就罢了,竟还拿女儿的安危不当回事。”周宁安任由他抱着,开始控诉。 封裕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赶忙再一次认错:“宁安,我错了,烈风向来温顺的,我只是想带着她兜兜风嘛,谁知会一个不稳就颠下去了。” 他委屈巴巴的垂着眼睛,“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会私自带华序去玩儿了,别生气了好吗?” 周宁安叹一口气,却不想就这么原谅了他。 华序可是哭了一整天呢。 给她心疼坏了。 必须得让他长长记性,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她刚要说话就被封裕打断了。 他转转眼珠,决定先暂时出卖一下自己的挚友。 不言,对不住了。 此事急切,先用你来救救急。 封裕神情认真:“宁安,我有一件事情要禀报。” “何事?”周宁安有些不耐,打算听听他又要用什么事来转移话题。 封裕十分严肃,“是不言的终身大事。” “什么?”周宁安一顿,看向他,“你说谁的终身大事?” 封裕见人肯正眼看他了,赶忙又将人抱紧了几分,笑着说:“不言啊,我跟你说哦,他好像有情况了。” 周宁安来了兴致,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今年芳龄?可曾婚配?” 封裕失笑不已,他们果然是夫妻,连问的话都一样。 “你快说啊。”周宁安不满的砸他一拳。 封裕佯装吃痛的“哎呦”一声,一边讲述周景安是如何两次救了姜家姑娘,一边哄着人往凉亭里走。 “......你是没看到当时不言的模样,笑的一脸春心萌动呢。”封裕煞有介事的添油加醋道。 看着周宁安兴奋的追问他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甚,将人又往怀里拢了几分。 他已经在跟她讲故事的同时把人迷迷糊糊的环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了。 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好几天的人,封裕整个人都春风得意,埋首在她颈间,应和着她说话。 周宁安也顺势自然的将手攀上了他的肩,“照你这么说,不言对那姜姑娘有感觉?” “当然了,我可是第一次见不言露出那副表情呢。” 封裕的鼻息呼吸都扑在周宁安的脖颈上,激的她一抖,才忽然发现自己怎么就坐在他的怀里了? “你!”周宁安推他就要站起来,封裕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忙委屈的撇嘴:“宁安,我都好几日没有与你如此说话了。” 狗狗眼此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全是失落和委屈,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一软。 周宁安叹口气,自己真是被他这副模样拿住了。 她攀上他的肩膀,“罢了,以后不许再惹我生气了,不然我就带着华序回娘家去。” 封裕一听这话就慌了,再三保证不会再做让她生气难过的事。 周宁安见他十分紧张焦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好了,你再说说不言与那姜姑娘的事。” “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言矢口否认,我也试探不出来。”封裕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那姑娘你可见过?是何模样?” 封裕摇头,“未曾。” 周宁安沉吟片刻,忽然眼眸一亮,有了主意,“那等过几日我办一场品茗宴,邀请各府的姑娘们来,正好瞧一瞧她?” 封裕笑着应和:“好主意,宁安聪慧过人。”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渐渐的就动起了歪心思,软着嗓音叫她:“宁安,我好想你......” 周宁安哪里不知他的意思,俏脸一红,捉住他不老实的手,嗫嚅道:“回寝殿去。” 封裕笑的张扬,横抱起她来,“谨遵懿旨。” - 天香楼。 姜翎点完菜后吩咐紫珍:“你去马场找周景安,就说为了答谢救命之恩,我特意在天香楼设宴,请他吃饭。” 随后又特意嘱咐了一句:“记住,不必刻意避着旁人,大大方方的报我的名讳就是。” 紫珍应道:“哎,奴婢记住了。” 姜翎喝了两口茶水,又吩咐绿珠:“千芳斋是不是就在附近?你去帮我买点儿栗子糕送去小安安和宛瑛那儿。” “哎,奴婢这就去。”绿珠得了令也出门了。 狐狐不懂姜翎的操作,“宿主,你不是要去找周景安吗?为什么不直接去马场呢?” 姜翎不疾不徐道:“这不是到了用午饭的时辰了吗?顺便吃个饭也行。” “哦,这样啊。”狐狐在桌子上盘腿坐下,还是问道:“宿主确定男主会来吗?” 孤男寡女一起吃饭,在这个时代应该会很避讳的吧。 姜翎摇摇头,平静又笃定的说:“他不会来赴宴的。” 狐狐:? “那为什么还要请他吃饭?” 就为了被拒绝? 姜翎看着狐狐古怪的小眼神笑了,揉揉他的脑袋:“你猜对了,就是为了被拒绝啊。” 狐狐不解。 没一会儿,紫珍回来了,只是看着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说:“小姐,周公子说不必客气,饭就不必吃了。” 第37章 我伤心......连装都懒得装了 于是狐狐就亲眼目睹了姜翎的一秒变脸。 姜翎失落的耷拉着眉眼,望着一桌子的美味珍馐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紫珍还想再劝两句,就见自家小姐难受的扭过头去,咬着唇泫然欲泣。 她连带着小甲他们都出去了,就守在包间外面。 狐狐鼓掌:“宿主,你肯定会变脸,就像你们那儿那个什么川剧变脸?” 姜翎得意的挑眉,执起筷子夹了一大块儿红烧肉放进嘴里,肉质鲜嫩,鲜甜咸香,入口即化,好吃的舌尖都发颤。 “好好吃~”姜翎享受的眯起眼睛,又填了一口香软的米饭进嘴。 狐狐无奈,“宿主,对于支线任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姜翎撑着下巴,沉吟片刻:“还剩几天?” “五天。”狐狐伸出手用五个趾头比划。 “能不能延期啊?”她又执筷夹了一口清炒时蔬,清甜不腻,好吃。 狐狐皱眉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打开系统开始查询,末了眼睛一亮,“宿主,有可实施的空间哎!” 姜翎抬眸:“哦?怎么说?” 狐狐介绍道:“可以拿条件来换,比如支线任务的奖励不是对于剧情发展有帮助的线索和道具吗?宿主可以自行选择拿其中一项来换取十天额外的任务时间。” 姜翎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随后只思索了一秒钟就说:“那就拿线索来换吧,换十天。” 狐狐:? “宿主这么轻易就要换?不是还有五天呢吗?不再试试吗?” 姜翎摇摇头,“你不都看见了吗?我请他吃饭都不来,怎么可能把发钗送给我。”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多十天我也好从长计议,还可以设个圈套引他入局呢。”姜翎摊手。 狐狐思考了一下,“好吧,也是。” 随后在系统里确认了一番,让姜翎点了“确认”后就正式生效,用线索交换了十天额外的时间。 这样完成任务后姜翎只能得到道具作为奖励了。 姜翎表示无所谓,她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根据道具也能推断出线索的指向。 “好了,别忙活了,你能不能吃这些啊?一起吃点儿?”姜翎揉了两把狐狐的头,手感好的嘞。 狐狐犹豫一瞬,“好吧。”然后非常勉强的坐下了,也夹了一大块儿红烧肉进嘴,随后亮起大大的狐狸眼,整个人都焕发生机。 说回周景安那边。 他前几日从皇城出来后就时不时想到姜翎,还有封裕说的那些话。 他们的关系...... 已经到了让好友误会的程度了吗? 周景安微微皱眉。 他本身并不是要全身心都交付于情情爱爱的人,他心里装的更多的是家国大事,装的是天下百姓,现在大乾朝只是表面上看着平静,但是底下暗流涌动。 他不能,也不应该去分心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至于之前的沈清茹,他也还没到爱慕的地步,只是觉得在同龄的女子中与她还算聊得来,兴趣相投,性格相似,所以当做了好友来相处。 而现在...... 姜翎。 周景安抬手揉按眉心,让自己压下心里的悸动,他必须要停止将要破土发芽的萌动,恢复平静。 再说,和他扯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身份在高台之上,虽说看的风景更广更美,可在这之中又有多少的危险如影随形,他的父亲母亲清楚,他的嫡姐胞妹清楚,他也清楚。 高处不胜寒,一个劲风起,随时都可能跌落悬崖。 周景安怅然,还是离他远些吧,对两人都好。 姜翎并不知他的心里经历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想着,当着他好友的面邀请他私人赴宴,还是在皇家办的马场,还刻意报了自己的名讳,派了身边熟悉亲近的丫鬟去,这一切都摆明了以周景安那冷静自持又时刻想着分寸的性子不能答应。 如果她知道周景安现在已经做好了打算要远离她的话,那她只会—— 起身鼓掌。 这正合她意,简直是有如神助。 等姜翎吃完一桌子的美味,和狐狐一起仰着肚皮露出满足的傻笑时,紫珍进来了,然后愣了。 有些诧异,小姐不应该很伤心吗?那......这一桌子的菜呢?哪儿去了? 她偷偷看了眼小姐圆滚滚的肚子。 好吧,化悲愤为食欲也行。 只要别想不开。 - 之后的几天姜翎都没什么动作,只是又派人送了一盒糕点去了丞相府,当然了,结果自然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 姜翎在府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陪爹娘和哥哥吃午饭,随后午睡,起来和紫珍绿珠还有小甲他们玩儿投壶、叶子牌甚至蹴鞠,晚上看一会儿话本子,再美美的泡一个热水澡,便美滋滋的入睡。 第二天重复前一天的活动和流程。 在众人眼里看来,就是姜翎被周景安接连两次当众拒绝肯定是伤透了心,所以才整日郁郁寡欢不出门。 紫珍和绿珠也曾怀疑过自家小姐对周公子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如若不是真心的,那这每日都写一封表白周公子,又满篇都是伤心之词的书信是怎么回事?还让她们好生收着呢。 如若是真心的,那这被接连拒绝,却还在牌桌上因为赢了而哈哈大笑、拍案而起,叉着腰得意的冲他们要银钱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姜翎的食欲真的很好,别说是茶饭不思了,简直是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蚕食鲸吞。 食欲好的......貌似又蹿了蹿个头。 姜翎没管旁人的眼光,除了每日吃喝玩乐,还有每日像完成作业似的写一篇关于周景安的日记外,她还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每日绕着练武场跑步,扎马步。 靖南王府上上下下都是武将,家里自然不缺练武的地方。 其实自从上次学完骑马后姜翎便开始跑步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有多差。 为了日后的一件事儿,她必须得把身体搞好,不然很可能死翘翘。 在姜翎每日在府中快活的时候,时间悄然来到了十月中旬,会试的榜出来了。 第38章 讨一样东西 十月十五这一天清晨,刚过卯时,就见从皇城东宫墙的尚书省礼部的衙署内走出一队人,手里拿着一张丈六尺的红色宣纸和一桶浆糊出来。 为首的带领着人走到墙下,对着早就等候多时的人们宣告道:“礼元六年十月十五,卯时一刻,会试发榜于尚书省南的礼部南院东墙上,望众位悉知。” 随后办事的人便麻利的将宣纸贴在了墙面上,几人原路返回了。 “公子,您在这儿站着就行,属下去看看。”叶松迫不及待的往人堆里钻。 周景安就立在人群之外,旁边是自家的马车,他的母亲夏芷娴与周婳安正在马车里与他一同等待出榜的名次。 他自幼通读诗书,天赋努力一样不缺,在院试里得了案首,在乡试中得了解元,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对于会试,他倒是也有七分把握。 榜下的人很多,除了来看成绩名次的各位举人外,更多的则是各家各户跟来的家人兄妹。 一刻钟过去,人已经团团围了五层。 叶松吸着气挤进去,又吸着气挤出来,汗都给挤出一层。 “禀告公子,禀告夫人、小姐,咱家公子得了会元!”叶松脸上带着喜色,与一旁跟着的随从小厮们一齐作揖道喜。 欢天喜地,闹作一团。 周景安攥紧的拳头微松。 好在,名次还不错。 夏芷娴与周婳安也十分欣喜,一个一直说着“神佛保佑,我儿就是这么优秀”,另一个更是直接跳下车去向周景安祝贺。 “哥哥离金榜题名就差一步了。”周婳安由衷之言,暗含期待。 金榜题名吗? 周景安脑海里又回放起在金桂园的那一幕。 “祝愿周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叶松忽然定睛往某处瞧去,疑惑的看了两眼,余光瞥到自家公子就恍然大悟的笑了。 周景安察觉到叶松正挤眉弄眼的与叶柏说着什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之外,有一抹艳丽的身影站在角落里。 他一愣,竟是姜翎。 自从上次黑衣人刺杀一事之后,自己又拒绝了她两回邀约,自此已经有半月不见了。 她身着嫩黄色齐胸襦裙,披着同色带白色兔毛抹边披风,梳着双丫髻,两边垂着黄色的丝绦,另外簪了几个金钿。 她独自站在人群之外,晨风微扬,吹起她的裙摆和丝绦,姜翎眉眼带笑,似乎还隐含着祝贺与骄傲之色,一双眼眸亮如繁星,透过熙熙攘攘的行人温柔的望向他。 似乎在说着“我就知道你能行”。 周景安只觉得周围的人都不见了似的,只有那抹亮丽的嫩黄能入他的眼睛。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目前好感值为23。] 听见久违的系统播报的声音,姜翎笑的更真诚了。 这小子看来许久不见挺想她啊,一见面就是五点好感值。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看过来,一瞬间的慌神后就盈盈行礼,是在祝贺他得了会元吗? 姜翎的目的达到了,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就打了个哈欠,这几天过得太舒坦了,忽然起这么早还真是不适应。 狐狐努力维持着笑容,毛茸茸的小拳头殷勤的捶着她的肩膀,“宿主,咱们是不是可以想想支线任务的事了呢?” 这用宝贵的线索换了十天,结果就这么荒废过去了。 虽说刚才男主的好感值上升它也很高兴,但是支线任务咱也得顾啊! 姜翎享受着它的伺候,眯着眼睛说道:“咱先回去吃早饭,等一会儿就去找他要。” 狐狐的耳朵“噌”的一下竖起来,“好嘞。”随后小拳头捶的更起劲儿了。 周景安看着那抹身影隐入人群不见了,手指蜷了蜷。 姜家没有参加科举的人,姜翎来此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哥?哥!你看什么呢?娘说今晚要在家里摆宴给你庆贺呢。”周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这除了人就是人啊?看啥呢? 周景安回神,温和点头:“好,听娘的安排。” 叶松和叶柏真真切切的瞧见了自家公子的神情变化,大为吃惊,大为震撼。 叶松摸着下巴,“你说咱家公子不会真的......” 喜欢上姜姑娘了吧? 叶柏沉默。 不敢说,但他很想点头。 姜翎回了锦云苑吃了早饭又美美的补了一觉,起来洗漱更衣后便再次乘着马车出了门。 “傻乎乎,你查查周景安现在在哪儿吃饭呢?”姜翎随意道。 狐狐一声“得令”,小手就动起来。 没一会儿就回答她:“同春楼。” “哎?宿主怎么知道男主正在吃饭?”毕竟现在较之吃午饭的时辰还早一点儿。 考试得了名次,首先得是谢师宴,不过书中说周景安是跟着太傅学的,周怀信也算他半个老师,如果是谢师宴那么得去宫里吃吧,毕竟太傅本是教当朝太子的老师,之前也教过当朝皇上封裕。 如果周景安现在去了宫里,那她就等他出来。 周怀信虽说是他的半个老师,但毕竟是亲生父亲,应该会跟着晚上的家宴一起答谢了吧。 若没有去宫里,姜翎猜测现在周景安正与其他会试上榜的贡生、朋友相聚庆祝吧。 不管是什么宴,都得提早办,毕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聊天喝酒庆贺的。 狐狐闪着亮亮的眼睛给她点赞,“宿主真聪明,男主现在就正在同春楼与同僚好友吃饭呢。” 姜翎挑眉,“我聪明还用说。” 随后嘱咐紫珍先去了天香楼,遣人进去看了一圈没看见周景安,又去了万福楼,悠然居,醉仙楼,都是一无所获。 最后终于去了同春楼。 “小姐,许是周公子回府了呢?”紫珍劝道。 姜翎眉眼带着失落,“再去同春楼看看吧。” 结果当然是在此处找到了周景安。 他正与同窗的几位好友庆贺,几人都中了会试,现下都是贡生了。 大家把酒言欢,畅聊不已。 对着周景安这位会元自然也是一边祝贺一边调侃,轮流要敬酒,要么就作诗,好不热闹。 叶松听了小甲的话犹豫了半秒,“那好,我进去跟我家公子说一声。” 周景安刚作了一首好诗免了酒,就见叶松悄悄的进来在他耳边说:“公子,姜姑娘在外面,说是找公子有事要说。” 有什么事? 孤男寡女私下见面? 周景安下意识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又多问了一句:“可说了什么事?” 叶松小声回道:“说是向公子讨一样东西。” 第39章 不会再纠缠你 讨一样东西? 周景安微诧,他细想想自己身上应该没有姜翎要的东西啊。 叶松又小声补充道:“姜姑娘说知道公子为难,只需半刻钟就好,就在同春楼旁边的小巷子里见一面,说完便离开。” 周景安低眸思索片刻,想到早晨见到的那一抹身影,匆匆一瞥,离得远,只隐约看得清神情。 已经半月不见了,周景安挣扎片刻,低声:“好,让她等一会儿,我即刻就来。” 待叶松退下后,周景安微叹一口气,执起酒盏站起身,向大家赔罪道:“家里派了人来,不知有何事,失陪片刻。”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他快步下楼出门,往一旁的小巷子里去,一拐进去就看见了姜翎,还穿着早晨的那身襦裙,嫩黄色的裙摆微扬,像是那日风中颤动的金桂。 周景安四下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就听姜翎出声道:“周公子放心,我已经让侍卫去巷子口盯着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周景安抿唇,未说什么,只是道:“不知姜姑娘要讨什么东西?” 姜翎抬眸瞧他,半个月不见,还是这么意气风发啊。 “周公子,我们有半月不见了吧......”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姜翎的未尽之言周景安清楚,背在身后的手蜷缩,淡淡道:“大约是。” 姜翎还要开口说话,却被周景安打断,“姜姑娘有事不妨直说,男女有别,这样不合礼数。”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些许催促。 姜翎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眼眸里是浓浓的眷恋、思念与伤心。 轻风微拂,只一瞬,姜翎的眼眸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将落未落。 她慌忙扭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她掉眼泪。 努力平复呼吸说:“周公子接二连三拒绝翎儿,翎儿已经知晓周公子的意思,今日听说周公子得了会元,想必日后必定金榜题名,官运坦途,与我怕是再无交集......” 毕竟她名声一般,只是个无脑娇蛮的莽夫来着。 姜翎顿了顿,扬起笑来:“翎儿想向周公子讨一样东西,若是周公子肯给,那么日后翎儿必定不会再纠缠周公子了。” 她语气轻快,一副坦然如风的模样。 只是周景安却听出了她话里的颤抖。 不会再纠缠...... 他皱了皱眉,看着她的泪眼,声音不自觉放轻:“你想要什么?” 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他可以...... 姜翎粲然一笑,“是周公子在金桂园得的那支玉兔折桂金丝玉钗。” 周景安一愣,有些为难。 送女子发钗,这太暧昧了。 况且他当日得了金桂园发钗与折扇的事情闹的不小,至少同龄人之间大约都是知晓的。 若是哪天在姜翎头上看见了那个发钗,那怎么说得清。 “这发钗怕是不好送予姑娘......”他犹豫着说道。 姜翎轻声打断他:“周公子,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她苦涩一笑:“想来周公子不会来翎儿的生辰宴,能否就将这发钗当做生辰礼送予我,周公子放心,我不会戴出去的,只是喜欢那个样式,收藏便可。” 周景安一瞬间哑然。 他看着姜翎,她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看着无比苦涩和为难,似乎在强撑着。 眼底的泪意残存,小手紧紧攥着衣袖,能看出来她很紧张不安。 姜翎急声补充:“周公子若是怕人看见,可以派一个眼生的丫鬟拿过来,我在此处等待就是,或是放在某个地方,我派人去取。” 她说的话十分卑微,小小的一个站在他面前也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周景安看着她,片刻后叹息道:“若姜姑娘真心想要,我便让人取了来拿给你。” 他很想问问,她说的“不再纠缠”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吗? 只是他攥了攥拳,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多谢周公子,翎儿不胜感激。”姜翎眼里的泪差一点涌出来,声音微抖,盈盈行礼。 她喜极而泣了快要! 姜翎没再说别的,看着周景安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问,只等他告辞离开了。 叶松看着自家公子,总觉得他现在表情有些复杂。 开心,又有些失落,还有些无奈,甚至是纠结。 他多嘴说了一句:“公子,方才属下擅自做主去查了为什么姜姑娘会找到这里来。” 真不怪他多心,自家公子身份招人眼,这种暴露行踪的事情,不管大小,还是要查一下为好。 “姜姑娘从靖南王府出来后,找了五处酒楼,三处茶楼,几乎将荣华街的店都逛遍了,费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了这里。” 叶松都想叹息了,姜姑娘对自家公子可真痴心。 周景安神情一顿,淡淡“嗯”了一声,便一言不发的回了雅间。 他安排叶柏回府,去他的书房找了那支发钗过来,交给一个不怎么出府的老实些的洒扫丫鬟,让她送到一处不起眼的石拱桥旁边一棵柳树下。 姜翎便假装不经意路过,随后捡了起来。 锦盒拿到手的那一刻,姜翎匆匆回到马车上迫不及待的打开,果然是那支发钗。 锦盒里铺着的丝帕连根褶子都没有,想来连拿都没有拿出来过。 发钗攥到手里的那一刻,系统播报的声音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支线任务,因为先前的条件置换,所以现在分发任务奖励——道具给宿主,请宿主领取。] 姜翎看见眼前出现一个屏幕,上面显现出画面来。 一把青铜材质的长剑,造型精美绝伦,精致优雅,剑身隐隐现出漂亮的青蓝色。 “这是什么剑,还挺好看。”姜翎评价道。 狐狐介绍:“这把剑来头可不小,是把上古名剑,唤作承影。”1 姜翎觉得有些耳熟。 她对古代的这些刀啊剑啊的没什么研究,也不太了解,更分不出来是好是坏,所以她肯定是在哪儿见过这把剑,要么就是从哪儿听的。 姜翎沉思良久,忽然在微小的记忆角落里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宿主,这个道具是对剧情发展有帮助的,可是线索已经被你兑换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全靠猜吗?”狐狐不禁担心道。 姜翎想清楚了来由,加上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走,现在浑身轻松,靠卧在榻上,随着马车前进的动作悠悠晃着腿。 “怕什么,我已经猜到线索了。” —— 1承影:承影剑,上古名剑,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一。曾为商帝王、春秋时卫人孔周所有,与含光、宵练齐名,并称商天子三剑。 第40章 送了请帖,但不是给他的 狐狐惊奇:“真的吗?什么线索?” 姜翎给它分析道:“线索肯定是与这把剑有关系的,我得了这把剑肯定是没用,给老爹或者老哥对剧情也没什么大用,那肯定就是要让我把这剑送予周景安那边的人,讨好某人。” 她随手拿了旁边果盘里的枣子丢进嘴里。 “要是送给周景安的话,那也太明显了,再说,我记得书中写过,周景安更擅长的是长枪和刀,他有自己的武器,用不着我送。” 姜翎眼里有光亮,笃定的说道:“又要在周景安阵营那边,还要会武艺,擅长用剑,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是谁?”狐狐满眼崇拜。 她缓缓说:“周婳安。” 她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书中写过,周婳安一直想要一把趁手的剑,还是在大约一百章的时候沈清茹寻到了一把剑送给她,不过不是这把,具体名字她也忘了,姜翎对武器这类东西实在是不感冒。 狐狐软软的爪子鼓掌,“宿主好聪明!” “那宿主快点确定领取道具,好去送给她吧!” 姜翎失笑,“别急,我要是现在领取了,好家伙,马车里凭空出现一把上古名剑,是不是太奇怪了。” 她早有打算,等哪天去上山一趟,再找个机会从哪个山洞里拿出来得了。 “哦对了,宿主是怎么一秒钟落泪的啊?好厉害!是演员的必备素质吗?”狐狐好奇道。 姜翎摇摇头,她不是科班演员出身,也并没什么出色的天赋,演戏也只能是一遍一遍的看剧本,琢磨角色的心理,相当于每演一个角色就是替她活了一遍。 这导致她刚开始很容易出不了戏,有一次差一点抑郁。 还是后来演的戏多了,摸到了一些窍门才好了些。 至于一秒钟落泪嘛。 她其实有个绝技。 那就是——她容易迎风流泪! 只要不眨眼睛,最多三秒眼泪就能出来,方才也是这样做的。 狐狐惊奇,“那也是宿主厉害!” 姜翎摸摸它的头,揉了两把,骄傲的噘嘴:“雕虫小技吧。” - 在这之后姜翎真的不再找周景安了,就连参加宴会时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或只是匆匆一瞥,见她坐在人群中间,哪怕有那么多的姑娘小姐,他却还是一眼就瞅见了姜翎。 眼神对上后也不再对他笑着盈盈行礼,而是慌乱的别开眼睛,等过了片刻再看过去,便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姜翎的身影。 他耳力好,远远的听见程安和吴宛瑛说话,担心的聊着为何姜翎早早离去回府了,不会是病了吧。 周景安垂眸掩去情绪,是病了?还是......躲他。 日子悠悠的过,姜翎大半时间都在府里待着,吃喝玩乐,同时每日绕着练武场跑步,蹲马步,还偶尔去骑骑马,巩固一下自己的马术技能。 她抽时间去了一趟京郊的山上,非常不经意的走进了深山老林里,然后又非常巧合的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随后寻宝似的从里面拿出一把剑。 小甲和小乙看到那把剑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小丙和小丁也从暗处出来了。 “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剑?可真沉呐。”姜翎费力的提着它,还刻意的抹了些泥土杂草在上面。 小甲犹豫片刻,拱手回道:“回小姐,属下不太确定,不过看形制和材料、颜色,应该是那把上古名剑,承影,但不知是真是假。” 毕竟这可是上古名剑呐,早就失传不知下落的那种。 姜翎挑眉看着小甲,哇哦,还真识货。 也不知道系统是从哪儿弄来的。 既然这都能弄来,那是不是让它捎个手机过来也行? 姜翎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想着回头问问傻乎乎。 她看着四人的眼神都黏在上面了,不禁失笑,丢给他们说:“你们给我好好打理一下它,我想到一个人很适合它,过几日要送给别人,这几日就交由你们保管吧。” 她看着四人刚亮起又黯淡下去的眼睛,开怀笑出声,“只要不弄坏,随便你们玩儿。” 四人听了这话瞬间精神了,这不就是让他们随便练剑的意思吗? “是!小姐放心!”四人保证肯定保管好它。 - 姜翎蹲完马步无力的歪在榻上,觉得自己的大腿肌肉可能要蓬勃的发展了。 紫珍进来,和绿珠一人一边给她捶腿,笑着问:“小姐,后日便是您十七岁的生辰了,方才夫人遣人来问,您是想在府里过,还是在外边过?” 姜翎想了想,来了几分兴致似的问道:“去外边哪儿过啊?” 绿珠笑着回:“如意坊或者芳菲苑吧,闺阁小姐们若要过生辰大抵都去那儿,有宴席,有茶水点心,还有歌舞表演呢。” “哦?这么好。”姜翎摸着下巴思索,心里有了主意,“那就在外边过吧,你去回给母亲。” 紫珍应道:“哎,奴婢这就去。” 孟婉婕自然都依着她,便立马让人去订了如意坊的位子,特意包下来了一整个三层楼,到时候给她庆生。 并嘱咐姜翎若有想请的人便自己写请帖送去。 姜翎立马动手写起来,她认识的人不多,想请的人也就那几个,写完后就交给紫珍和绿珠。 她说:“我写的这些请帖都好好的送过去。” “哎,奴婢这就去送。”绿珠回道。 姜翎嘱咐道:“丞相府那里就让小甲去吧。” 绿珠笑着答:“哎,奴婢知道了。” 姜翎点点头,继续回榻上歪着了。 - “公子,姜姑娘派人送了生辰宴的请帖来。”叶松大喇喇的跑进书房,手上还拿着一个信封。 周景安拿着毛笔的手一顿,一滴浓墨就滴在了纸上。 他轻咳两声,“拿过来。” 不是说以后都不会找他了吗?怎么还会送请帖来? 他没发现,自己并没有应该出现的反感或者抗拒。 他接过信封来一看,上面肆意张扬的字迹写着“丞相府周婳安亲启”,眉头就皱起来了。 “叶松,你再好好看看,这是送给谁的。”周景安的声音微冷,将信封展示给他看。 叶松懵懵的,不是送给公子的吗? 他出声念道:“丞相府周婳安......”渐渐的声音就弱下去了,不敢往下念了。 小甲送过来的时候没说是送给谁的,他匆匆一瞥就赶忙拿过来了。 谁知道不是送给公子的,是送给二小姐的。 叶松讪讪的笑着,“属下眼拙,公子恕罪。” 周景安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人家听他的避嫌了,他却有些不舒服了。 “罢了。”他摆摆手,自顾自的出了书房往周婳安的院子去了。 周婳安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把木剑在比划新学的招式。 听了周景安的话,她愣了两秒,看着信封,“给我的?” 她拆开看了,心里愈发疑惑,她和姜翎又不熟,给她送的哪门子请帖啊。 周景安偷偷看了两眼,看不清楚,状似无意的问道:“写的什么?” 周婳安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自然,回道:“上面写着,值此姜翎诞辰之际,诚邀周婳安于十月二十五前往如意坊参宴。” 等她念完才发觉不对,疑惑道:“她没给你送请帖吗?” 周景安默然,“男女有别,我与她也不甚相熟。” 哦,那就是没送呗。 周婳安想笑,但是忍住了,又仔细看了两眼请帖的内容,无奈道:“那我只好自己去了,这上面可是连‘可携家眷亲朋’都没写呢,看来真的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呢。” 第41章 貌美男舞姬 大难临头? 周景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强装淡定道:“嗯,记得带好生辰礼物,别失了规矩。” 周婳安仔细瞧着他,点点头,语气活泼道:“放心吧哥,一定好好给姜翎祝贺生辰,听说如意坊还有歌舞看呢。” 见自家老哥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转了转眼珠,决心再试探一下。 “更奇的是,表演的不仅有女子,更是有男舞姬呢,跳的是如意坊新排的舞,听说头牌是个十分貌美的男子呢。也不知男子跳舞会是个什么场面,姜翎把生辰宴放在那儿应该也是想一探究竟吧。” 她故意说的暧昧,添油加醋一番。 果然见周景安神情一顿,眉头紧蹙了一瞬,随后声音冷了些:“贺完生辰赶紧回来,别看那什么劳什子舞姬。” 周婳安偷笑着,“哦,知道了。” 试探完刚想走,就听背后凉凉的声音响起:“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脚步一顿,打了个寒颤,干笑两声敷衍道:“还不是身边的小丫鬟闲来无事说的,被我听着了。” “那个,哥,母亲方才说叫我过去一趟呢,我先走了。”周婳安脚底抹油,瞬间开溜。 周景安看着她匆匆逃走的背影无奈一笑,随后脸色又沉下来,拳头紧攥。 他在心里恨恨的道:什么貌美的男舞姬,简直是......简直是有伤风化! 姜翎起先也不知道如意坊有男舞姬这件事情,还是听吴宛瑛提了一嘴,她过来送她家庄子新结的果子,顺便说了到时会有新排的歌舞,领舞的头牌是个男子,生得很是貌美。 哦吼?! 姜翎眼眸“唰”的一下亮了,堪比番邦进贡的夜明珠。 她又细细的问了,全面的了解了情况,想着到时候可以一赏男美人,简直快哉!乐哉! 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么快乐的事当然要散播出去喽,尤其是说给周景安那个闷罐子听一听,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立马安排人找了个眼生的小厮扮成了摊贩,在周景安出府回府的必经之路埋伏好,状似无意的跟旁人提起。 周景安不是耳朵好使吗? 不信他听不见。 - 周景安出府后刚拐了一条街就沉了脸,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再次听到了有关于如意坊男舞姬的事情。 他觉得简直是有人在给他添堵! 呵,这男舞姬当真如此貌美?竟引得商户摊贩也争相讨论? 叶松和叶柏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谁何处惹了自家公子,怎么一身的冷意。 叶松斗胆猜测肯定和姜姑娘有关,说与叶柏听,他却不信,只说让他闲的没事干就去训练训练新选拔上来的一批侍卫,好替他分担分担。 这话怼的叶松哑口无言,赶忙摆手说无法胜任,乖乖的不再说话了。 姜翎这边万事俱备,只等生辰那日大展身手了,势必要把未来小姑子笼络住。 生辰前一天,大早晨的就被紫珍着急忙慌的叫醒。 姜翎不舍的告别了周公,揉着眼问她何事如此着急。 紫珍小声着急道:“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要办品茗宴,邀请各府小姐一同品茶聊天,那送请帖的姑姑现下在正院里同夫人闲话呢,夫人叫小姐快起来赶过去呢。” 姜翎猛的睁大眼睛。 皇后娘娘?! 那岂不是周景安的亲生姐姐?! 她皱眉沉思,难不成是自己前段时间又是设宴款待又是送点心果子的,将心意摆的太明显了,竟引起了皇后娘娘的注意? 姜翎思考的同时,紫珍和绿珠已经手脚麻利的准备好了热水和布帕,衣裳和钗环,只等姜翎起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先过去看看再说。 等她快速的收拾妥当赶去正院,就见一位身穿皇城统一宫女服的女子正坐在孟婉婕的下首处,模样清秀,姿态不悲不喜,动作间极有规矩,两人正笑着说话。 孟婉婕一见她来,忙招手唤她:“翎儿,快来见过曹姑姑。” 姜翎快步过去,盈盈行了问候礼,垂首道:“翎儿见过曹姑姑。” 被唤曹姑姑的女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快速躲了她的礼,笑着道:“姜姑娘莫要客气,折煞奴婢了。” 姜翎再不济也是靖南王的嫡女,哪怕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却也没有给她一个宫女行礼问安的道理。 姜翎起身,露出个纯真标准的笑容来,乖乖的坐至一旁。 近看下来,这位曹姑姑有些年岁了,大约三十出头,只是想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很是得用,不论是保养不错的面容还是身上戴的首饰,都表明了这位在皇后娘娘跟前是有些脸面的。 她微微垂眸,心里想着,只是送个请帖,需要派跟前得用的宫女过来吗? 想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姜翎猜对了。 曹源本是伺候丞相夫人也就是皇后的母亲夏芷娴的,因为不放心自家闺女一个人在深宫里,便让曹源跟着她进了宫,算是陪嫁丫鬟。 但是曹源不仅会伺候主子,在管理宅院和仆婢上也颇有手段,也是进宫帮着皇后管理后宫的意思。 周宁安十分信任曹源,拿她当半个姐姐看待。 送请帖自然不需要曹源亲自来送,其他府的小姐们也只是中等宫女去送请帖的。 让曹源来靖南王府,自然是周宁安等不及了,先让她来掌掌眼,打个前站。 正主已经来了,也替皇后娘娘先一步相看过了,又客套了两句曹源就站起身,面上笑容不减:“奴婢此次来便是给姜姑娘送请帖的,三日后在丞相府内设品茗宴,还请姜姑娘到时光顾。” 这话实在是客套,皇后邀请,能不去吗? 就算是设在明天,姜翎也得推了自己的生辰宴,转而去参加皇后的品茗宴。 姜翎双手接上曹源递来的请帖,淡青色的青宣,还有烫金连枝花边。 不禁心里感叹,真是好看啊。 又贵又好看。 “翎儿一定去,多谢皇后娘娘相邀之恩,还请曹姑姑辛苦转达。”她扬起小脸,一双小鹿眼乖巧灵动,声音动听。 曹源暗自点头,面上笑着说一定转达,待孟婉婕与姜翎客气的送到王府大门,便规矩的告退回宫了。 两人一言不发的回到正院,孟婉婕摩挲着请帖,皱眉问道:“皇后娘娘宴请,怎的却派了曹姑姑来?” 她直觉情况不太对,望向姜翎,“可是对你有什么看法?” 还是对靖南王府有什么看法? 姜翎摊手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出主意道:“不然母亲派人悄悄去查探一番,看看别府是何人送的请帖。” 孟婉婕也正有此意,也不敢大张旗鼓,过了一个时辰才以送点心的名义去程府、安府等几个平时相熟的府上去了。 得到的答案便是,没错,只有姜府的请帖是曹姑姑送的,其余的只是普通宫女。 母女两人对坐,不发一言。 等姜连山和姜翊办完公务回来,听了此事,也沉默的坐了下来。 于是变成了四人对坐,不发一言。 姜翎:...... 能不能别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啊!她害怕! 第42章 有这样爱她的家人,多好啊 姜翎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氛围了,试探着问道:“那......我还去不去啊?” 给她个准话儿啊! 孟婉婕皱眉:“去,皇后娘娘宴请,怎么能不去?” “哦。”姜翎疑问:“那......咱们四个在这儿相对无言做什么呢?” 姜连山叹气:“曹源是代表皇后娘娘来的,那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还是背后有皇上的意思?” 姜翎沉默,小声说:“应该没有这么复杂吧。” 也许只是曹姑姑想出来玩儿,所以揽了这个差事,好出宫? 姜翊抿唇:“不若那日我陪翎儿去。” 姜翎:...... 都是女眷,还有皇后娘娘在,你去合适吗? 她轻叹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翎儿认为也许是因着前些日子我与周公子走得有些近了,所以皇后娘娘便想见见我,看我是不是个好的,是不是个有心机的,所以先派了曹姑姑过来。” 其实姜翎根本没什么想法,有用的信息太少,她也没见过正主,根本没法儿推断皇后娘娘的真正意图。 但是为了让三人不再这么严肃,决定瞎编。 果然一听这话,三人一齐看向她,似乎在思考她说的对不对。 姜翊一听和周景安有关,心里不乐意了。 这家伙怎么和他亲爱的妹妹越走越近了。 不行,他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决心再把渔网撒的更广一些,捞一捞好妹夫给妹妹介绍。 之前相看的那些他都不满意。 自家妹妹那么好,谁都配不上。 姜连山沉吟片刻,他想的更多些。 觉得皇后娘娘不会因为这些情爱的小事就参与进来,多半是与前些日子女儿两次遇刺有关。 看来那些黑衣人果然不简单。 他的眼睛微眯,决心明日上朝的时候留下,向皇帝禀报一下这些事情和自己的看法与打算,那些污糟事千万别连累了他的宝贝闺女。 孟婉婕垂眸,想着女儿这些日子确实和周景安走得近了。 周景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龙凤之才。 只是真的与自家女儿有姻缘的缘分吗? 朝中局势多变,内忧外患并未全部解决,周景安的身份特殊,女儿与他过多接触或者是结亲的话不一定全是好事。 她担忧的叹气,决心正好趁着明日翎儿生辰,早上去灵岩寺找普惠大师算一算,看看两人是否有羁绊。 若是缘分如此,那就要早早做些准备了。 姜翎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一段话竟让三人的心情更沉重了。 三人面上不显,却各有各的打算。 孟婉婕率先扬起笑脸,“好了,翎儿,饿了吧?现在传午膳,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姜连山也附和:“对,为父看你最近都瘦了,还是吃的太少了。” 姜翊笑着说:“翎儿别想那么多了,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今日可要好好养精神。” 姜翎看着三人变脸似的,虽然疑惑,但是听着他们一句句的关怀之语,只觉得心里涌进一股热流,暖烘烘的,让人全身都发热。 “想吃炙羊肉,女儿最近觉得貌似长高了些,那我吃多点儿,下午什么也不做了,只在院子里晒太阳去。”姜翎一一回了他们,笑颜明媚如花,暖了三人的心。 孟婉婕使个眼色,身边的丫鬟就去了厨房吩咐做炙羊肉了。 姜翊站起来,扬眉:“长高了?过来跟哥比比。” 她起身站过去,少女娇小的身影立在他身前,仰着头却也只到他的肩膀处。 姜翎伸手摸到自己的头顶,比划比划,手还刻意往上倾斜着,手挨到了姜翊被衣服盖着的锁骨。 少女挑眉,笑的张扬恣意,回身看看一脸慈爱的老父亲老母亲,又看向一脸宠溺的老哥,“怎么样?是不是长高了些?” 姜连山和孟婉婕笑着附和,“是,翎儿长高了呢。” 姜翊嘴角上扬,摸摸她的头,“翎儿再高些就要超过哥哥了。” “那翎儿可要多吃些了,好快些超过了哥哥,个头要顶破了天去!” 几人看她玩笑的手舞足蹈,皆笑着望她。 姜翎回身看着三人的眼神均落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比外面正午的太阳都暖。 不知怎的鼻尖一酸,姜翎的眼底就氤氲出了水汽。 她摸着心脏,似乎感受到那里蓬勃的生命力。 多好啊,你有这样疼你宠你的父母和哥哥,想来在书中,得知你去世的消息,他们一定很伤心难过吧。 在书中原身只是一个炮灰配角,并没有多少戏份,着墨也不多,描述最多的还是她死时的场景,对她死后家人的反应也没写。 忽的,姜翎感觉到了心脏的一丝刺痛。 她愣愣的又感受了一下,却只是一闪而过。 姜翎呼一口气,承诺道: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活着的,会替你好好爱这个世界,爱你的家人。 你也忘了这里的恩怨快去投胎转世吧,下一世可别做一个没脑子的绿茶了哦,别想着耍小伎俩,害人终害己,你若再遇到心仪的人记得堂堂正正的追求。 小脑瓜放聪明些,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值得。 看她一直愣神,孟婉婕走过去。 “翎儿,发什么呆呢?”孟婉婕戳戳她的小脑瓜,嗔怪道:“去净手吃午饭了。” 姜翎转头看向她,身上沐浴着阳光,浑身都散发着温暖,母亲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感受到心脏再次蓬勃热烈的跳动起来,她缓缓绽开笑容,清脆的应道:“哎,娘,我这就去。” 有这么好的娘,她吃饭都吃的香。 其乐融融的吃完午饭,姜翎就回了锦云苑,美美的睡了午觉,起来后已经是申时二刻了。 她洗漱更衣后照旧去了练武场,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姜翎召来小甲四人,吩咐他们明日要多看着些,她怕沈清茹到时候会下手害她。 毕竟人多眼杂的,最好下手了。 四人拱手握拳:“是,属下遵命。” 姜翎不知道的是,在沈府的沈清茹确有此意,在她的生辰宴上让她名声尽毁,多大快人心啊。 不过她正在安排人手的时候却接到了皇后娘娘设宴相邀的请帖,思索片刻,当下就改了主意。 沈清茹勾起一抹冷笑。 丞相府? 还是皇后娘娘办的宴会? 真是天助她也。 “那就再让你快活两天,等到时候在丞相府,在皇后娘娘和周景安的面前出丑,看你怎么收场。” 第43章 一家子颜霸 十月二十五,一大早姜翎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 这具身体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姜翎这段时间一直锻炼,个头蹿的就更明显了。 赶上生辰,孟婉婕就命人给她多做了几套衣服。 姜翎现在眯着眼还没睡醒就被紫珍她们摆弄着穿的便是早晨加之午宴时要穿的。 藕荷色的广袖衫子,领口和袖口用的是五彩丝线绣的荷花与喜鹊,红色齐胸襦裙,样式为压褶,上面绣着大朵的芍药和枝叶,还披了藕粉色的披帛。 因为怕她会冷,孟婉婕特意嘱咐了让她在外边穿上披衫,藕荷色的裹边,红色的披面,宽博长垂,绣着金鱼儿。 齐胸带上着一条用彩线把一组玉佩串成的禁步,那一组玉佩是各式各样的玉环和玉佩。 梳的是云髻,两鬓垂绕,发鬟抱面,宽广如云。饰有一对发梳对钗于两边,侧面戴有一朵宽大的红色芍药绢花,金钿对称的分饰在发髻上,一对祥云玉钗分插于两边,稍短些的流苏一步一晃,另外装饰一根连枝花叶银簪。 脖子上戴着一个环状的宝珠璎珞,随着脚步和轻风垂垂摇摇。 面上扑了一层素粉,画的柳叶眉,额间描了一朵花形的花钿,染了浅绛色的唇,面颊晕染的粉红色胭脂。 一对荷叶金鱼玉坠儿戴在耳朵上,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微摇晃。 这一番打扮下来,姜翎再照镜子时登时清醒过来。 这还是她吗? 这不纯纯的古代唐风珠圆玉润、艳若桃李、貌若天仙、娇中带媚、楚楚动人的小美女一枚嘛! 姜翎转过来,扭过去,欣赏了好一会儿。 前世那些古装扮相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差远了,果然古装还得是古人来弄。 她看着周围盯着她看的丫鬟们,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揪着袖子,“只是生辰而已,这样打扮是不是有些太夸大了?” 绿珠摇头摇的像拨浪鼓,“才不会!小姐这样打扮好看极了!奴婢都移不开眼了。” “对啊对啊!一点都不夸大!小姐平时都不怎么打扮,今天这样才堪堪将小姐的美貌还原出来。”紫珍也点头附和。 姜翎自恋的又看了几眼,捂嘴笑道:“就你们会说。” 等她打扮完出门,紫珍又给她披上了一个月牙白的狐毛领子披风。 姜翎内心想笑又同情,“傻乎乎,这算是你的同类的毛吗?” 狐狐仔细辨识了一下,高傲的抬着脑袋,“才不是,这只是普通的白狐狸,狐狐可是雪山的绝品九尾白狐,珍贵的嘞。” 姜翎没忍住笑出声,“是是是,咱们傻乎乎可是最高贵的狐狸了。” 狐狐轻哼一声,扬着头,九条尾巴摇来晃去的。 她去了主院,结果就听总管事林德兴说大人、夫人和公子都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各自有事情要忙,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便回府了。 三人根据昨日的想法,一个在宫里的紫宸殿内和皇上陈情,一个去了灵岩寺与普惠大师谈话,一个去相看手下收集上来的最完美“妹夫”画像。 “那行,我先回锦云苑歇一会儿,一会儿再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生辰这日按规矩是要给亲生父母跪地问安的,所以才会这么早起来。 姜翎回了锦云苑,先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垫垫肚子,闲着无事就开始捋顺任务进度和自己的计划。 她沉思片刻,“紫珍,一会儿去如意坊的时候把装信的小匣子拿着。” 紫珍一愣,和绿珠对视一眼,斟酌着问道:“小姐说的是装着写给周公子的信的木匣子吗?” 姜翎点头:“就是那个。” 绿珠有些担心,“小姐拿那个做什么?” 两个小丫鬟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姜翎心里有些好笑又熨帖,笑着安慰她们:“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今日好多客人在呢。” 她只是想要演戏了而已。 这时候有丫鬟来禀报说大人、夫人与公子都回府了,叫她去正院叙话。 姜翎立马就去了正院,见到姜连山和孟婉婕时,当下就缓缓下跪,磕头行礼问安:“翎儿给爹娘请安,愿爹娘身康体健,顺遂无忧。” 两人心疼她跪在地上又冷又硬,原本在生辰这日的早晨训话都不说了,匆匆说了句:“翎儿懂事,爹娘无忧。” 赶紧起身将人拉起来了。 孟婉婕皱着眉伸手给她揉了揉膝盖,“疼不疼啊?” 姜翎笑着摇头,“不疼不疼。” 两人仔细端详着她,旁边的姜翊也跟着看,她干脆在他们面前转了两圈。 眉眼弯弯,“怎么样?翎儿好看吗?是不是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上半分?” 三人忍俊不禁,一个劲儿的夸她。 姜翊笑着说:“翎儿果然是大姑娘了,出落的越发标致,美上半分?岂止半分呢。” “是啊,我看女儿比两个仙女加起来还要美。”姜连山一脸老父亲的笑容,看着姜翎无比的骄傲自豪。 姜翎歪头笑着,被他们夸的小脸红扑扑的,又被三人一顿打趣。 好好的用了早饭,几人收拾妥当后出发去了如意坊。 为了姜翎的生辰宴,三人也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呢。 孟婉婕穿了一身桂花黄的蜀锦对襟襦裙,外面罩了一个浅绛色的披衫,用银丝线绣着如意吉祥的花样和一簇簇的桂花。 梳着堕马髻,戴着金镶玉宝石花冠,簪了几朵纱绢头花,两侧插着一对金镶珠花蝙蝠簪,几个金钿,另外戴着两支连枝花叶流云玉钗和一支宝石步摇。 耳坠儿和镯子都是成色上乘的翡翠。 一双圆眼大而亮,面颊饱满,唇形流畅,笑起来自带一股端庄之气,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温柔与媚意。 是个容貌气质绝佳的美妇人。 姜连山身着宝石蓝圆领直缀袍衫,袍面上用银色丝线绣着松竹的花样,腰间配一条墨色镶玉宽边锦带,锦带上坠着他平日里常戴的玉佩和丝络,头发用一镶着蓝色宝石的玉冠束起。 身高体壮,眉高眼深,行走间流出一股大将军的沉稳严肃来。 姜翊罕见的不再穿黑灰这般暗色的衣裳,今日穿了一件天水碧的交领袍衫,腰间配一条石绿色的锦带,上面镶嵌着一块羊乳白的玉石。 墨色的头发束起,用的是青玉冠。 整个人往那儿一站,简直就是翩翩公子少年郎的最佳典范,挺鼻薄唇,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模样。 姜翎满意的点点头。 看咱这一家人,颜值真的没的说! 四人走出府门,看见府外已经有一些人在围着了,因着都知道了靖南王的嫡女要办生辰宴,姜连山在百姓中间的风评不错,甚至姜翊这位少年武将也是小有名气。 所以大家都在这儿等着要亲口祝贺姜翎一句生辰喜乐。 姜翎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外面,而后看了看自己以及身旁的三人,面带笑容。 心里肯定道:“嗯,带出来真有面儿。” 第44章 好多人啊,好多不认识的人啊 “姜姑娘生辰吉祥,女大十八变,真是越变越好看啦。” “愿姜姑娘佳辰喜乐,吉祥康健。” “日日欢笑,年年如意。” 姜翎谢过了周围百姓的庆贺祝福,乖巧可人的模样又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姜连山和孟婉婕满面笑容的和他们闲话了几句,而后几人登了马车,姜翊骑着马,一齐往如意坊去了。 如意坊坐落于长乐街,这条街上基本都是一些歌舞乐坊、听曲唱戏的地方,还有一些古玩书画店,还有就是如意坊、芳菲苑这样的集吃饭、看表演、吃茶吃酒吃点心于一体的大酒楼。 总之,若是想要吃喝玩乐就来这条街就对了。 长乐街东边就是晴雨河,如意坊就在街东边,所以挨着东边的雅间一开窗就能欣赏晴雨河的风光。 如意坊的老板十分精明能干,为了利用好晴雨河做生意,把酒楼三楼大堂的东边窗户拆了大半,窗口开的极大,那些舞姬伶人就在三楼大堂靠东边的矮台上表演,这样客人一抬眼,不仅能欣赏歌舞,还能以河景为背景,像是一幅画儿似的。 不仅如此,如意坊还开设了游船画舫,等待夜幕降临后,便可登上三层的舫船游河。 那舫船做工精细,彩画绚丽,船身还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灯笼,在夜色中徜徉在晴雨河上,简直妙哉! 当然了,这一切价格都十分美丽,平民百姓是去不起如意坊的。 如意坊的老板是个身高中等、圆脸胖身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的衣料华丽,手上还戴了个暗绿色的翡翠扳指,成色很好,一看就不便宜,脸上也是全天的挂着温和的笑,眼睛弯起来颇有些弥勒佛的慈蔼。 他姓黄,名寿,此时半弯着腰迎上前来,给姜连山四人作揖。 “王爷,饭席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说一声立马就能上菜。”黄寿双手递上食单。 本来他一个老板,是不用做这些的,只是靖南王的嫡女过生辰,来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他得亲自服侍着。 姜连山被封为靖南王后,便都尊称他为王爷了。 他接过食单看了看,他们点的那些菜品一个不落,他点了点头,又问了姜翎还有没有额外想吃的。 姜翎看了两眼食单上的菜品,双眼睁大。 好家伙,这比着满汉全席都不少吧? 这样真的不会违制吗? 万一有人抓住这个把柄参她老爹一本,说他的好闺女办个生辰宴铺张浪费怎么办? 于是姜翎犹豫着小声提醒姜连山:“爹,会不会太多了?您虽然是靖南王,可是万一......” 万一有不怕死、不怕得罪人的谏臣上书怎么办? 姜连山看她皱起的小眉头大笑起来,厚实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小脑门儿,“放心吧,爹心里有数。” “不过翎儿知道担心爹爹,真是懂事了。”老父亲表示很欣慰。 一听姜连山如此放松,那应该没问题,姜翎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食单,发现自己平时爱吃的菜都有,当下心里一暖。 扬起小脸笑着说:“女儿爱吃的都有了,谢谢爹,谢谢娘。” 孟婉婕笑着看她:“客气什么?你就好个吃,还不能满足了你?” 姜连山将食单递回给黄寿,“等客人都来齐了便可上菜了。” “哎。”黄寿应下,招待好他们便下去盯着厨房别出错去了。 姜翎才坐了一会儿,程安和吴宛瑛就相携而来。 紫珍去了门口迎客人,绿珠就跟在姜翎身边伺候。 “翎儿!” 一听小安安那清亮的嗓音,姜翎就忍不住扬起嘴角,起身迎过去,“你们来啦,快来坐。” 程安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满意的点头道:“翎儿就该如此打扮,跟下凡的仙女儿似的。” 吴宛瑛也过来,笑着附和:“这么一看,你以前啊,穿的还是太素了,看来这红啊粉的才适合你,妍丽又可爱。” “你们两个今日也是好看极了,是为了见我才如此打扮的吧?”姜翎一手揽住一个。 两人撇着嘴叫她别多想。 “我哪天不是如此打扮?”程安轻哼一声。 姜翎抬眼看着她头上比平时多出来的簪花和一对金钗,默然。 “我难道不也是每日如此吗?”吴宛瑛也扬着下巴道。 姜翎低眼看着她从来都是空荡荡的脖子上戴的珠玉璎珞,默然。 还有两人今日商量好了似的穿上了珍贵的蜀锦襦裙。 呵,女人。 这么爱她,却不敢承认。 姜翎扶额一笑,“你们两个心悦我便直说吧,我能接受。” 这话一出闹的两人都红了脸。 “翎儿!伯父伯母还在这儿呢!”程安又恼又羞。 姜翎看她俩的样子笑起来,揽着人往里面走,“好啦好啦,不闹了。快坐下歇会儿,一会儿午饭可丰盛了。” 两人进去给姜连山三人行了问候礼,同姜翎一起去窗边坐着了。 外面的晴雨河上有几个人在划船,船桨在水里摆来摆去,水面上便出现了粼粼的波纹,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美轮美奂。 晴雨河,便是晴天与雨天两种美景的意思。 姜翎支着脸颊看的入迷。 她在前世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去了南方的山村拍戏,那里也有一条很相似的河。 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让人平静。 原身的朋友不多,姜翎穿过来之后又疏远了一波没安好心的,便更没有几人了。 周婳安也紧随程安两人其后到来,一身海青色的交领袍衫又飒又美。 又等着一些表的兄弟姐妹、堂的兄弟姐妹来了后,人就差不多齐了。 姜翎是小辈儿,所以长辈们不必特意来庆祝。 在记忆里,原身倒是和祖父、祖母、姑姑、叔叔、舅舅关系都不错,只是昨日孟婉婕与她说了,几人都被事情绊住了脚,便只能让子女们把礼物捎来了。 姜翎瞅着面前这些只能算得上面熟的同龄兄弟姐妹们,有些头疼,努力的想把他们一一对应。 听她娘说,祖父、祖母是两个月前回老家祭祖后便留下了,说是要和老街坊们叙叙旧,顺便去看看山河大川,不急着回来。 两人共有三个子女,老大便是姜连山,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和小儿子。 姑姑姜连翘嫁去了平州,路途遥远,一大家子都需要她打理,不便回来。 她嫁的是平州刺史叶向安,三品官,两人育有两子,长子名为叶宣,次子名为叶谨。 许是没有女儿的缘故,所以姜连翘一直都很宠爱姜翎,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 叔叔姜连海也是在军营里,官职是正三品云麾将军,成家后便搬出去另择府苑居住,只是前不久被皇上派出去了,现下正在边境呢。 他娶的是商州刺史梁文的嫡次女,名为梁婉,两人成亲时梁文还是大理寺少卿之职,是前年才被外调出去。 两人育有一女一子,长女名为姜翡,长子名为姜翃。 姜翎抬眼悄悄观察着他们,努力的从记忆里挖掘线索。 偶尔眼神对上,姜翎只好僵硬的露出标准的礼仪微笑。 救命,冷汗快下来了。 最后还是孟婉婕救了她。 平州遥远,与这两位表兄弟最近一次见面也是三年前了,知道她可能不记得了,孟婉婕特意在她耳边提醒。 “那位个子高些,穿暗紫色袍衫的是叶宣,大你两岁,他旁边那个稍矮些,穿青色袍衫的是叶谨,比你小两岁。” 姜翎感激的看着她,眨巴眨巴眼,“谢谢娘。” 下一句便是:“那另外的呢?都是谁?” 第45章 大家吃好喝好 孟婉婕一愣,气笑了,“你的小翡堂姐和小翃堂弟也不认得了?” 虽然都在京城里住着,只是她穿过来的这一个多月,却是真的没见过他们。 “那位穿着水绿色襦裙的是姜翡,比你大了一岁,她旁边坐着的是姜翃,今年才十岁。”孟婉婕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脑袋磕到山崖石头那次把人脑袋磕傻了。 姜翎点点头,“哦哦,那个呢?”她悄悄努努嘴。 “那是你舅舅家的,孟君遥。”孟婉婕介绍道,“你舅舅与你外祖住在抚州,距离远,确实不常见。” 姜翎点头,还有姥姥家那边的人呐。 好多人啊。 好多不认识的人啊。 她努力调动脑袋想要回忆一下外祖家的情况。 外祖父、外祖母只有一女一子,孟婉婕是长女,底下有一个弟弟,名为孟凌寒。 孟家从祖上就是书香门第,世代读书,科举出身,孟凌寒也不例外,他当年科举之路虽然不如周景安次次夺得榜首,但也是正经进士出身。 去外地锻炼了几年后得了圣恩,回到了故乡抚州做了正五品的抚州长史一职,娶的是任翰林院学士中最高之职“承旨”的林时域之女林念桃。 林时域并无品职,但却是当朝有名的文人名士,在抚州当官时曾教过孟凌寒几年学问,算是恩师。 在姜翎的模糊记忆里,孟凌寒与林念桃算是半个师兄妹,两人年龄相仿,曾一起接受林时域的教诲,也经常共同探讨学问,秉烛夜谈,所以两人感情甚笃。 成婚后也是恩爱非常,育有一子,便是与她同年的表哥孟君遥。 提到舅舅一家,孟婉婕轻叹一口气,“念桃自生了君遥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前几年好不容易怀了醒醒,可是醒醒早产,身子娇弱,只能一直好生养着,起了小名叫着,都六岁了也不敢起大名。” 姜翎想了想,对于那位舅母有些印象,是位温柔娴静的女子。 前些年孟婉婕确实带着原身回了一趟抚州,貌似就是去探望这位舅母和她生下的女儿,小名醒醒。 起这个名字不知是不是与她刚生下来一直没有睁眼有关。 “若是娘想念外祖、舅舅他们,何不回去探望?女儿也好久没见醒醒了呢,不知小丫头长高些没有。”姜翎挽住她的胳膊,宽慰道。 孟婉婕柔情一笑,“是好久没回去了,等你祖父祖母回京,娘就抽空带着你回去一趟,你舅母身体不好,醒醒也娇弱,正好寻些滋补的药材回去给她们补补身体。” 姜翎笑着点头:“好,女儿陪着娘回去。” 好不容易认清了所有人,姜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他们对视了,还可以对话两句。 人齐了,黄寿立马便安排人上菜了。 请的人不多,也都不是外人,所以干脆让黄寿摆了最大的桌子上来,围坐一圈。 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姜翎眼眸都亮了。 共有八道凉菜,十二道热菜,四道汤羹。 鸡鸭鱼猪羊鹿肉一应俱全,另有今早新打捞的鱼虾蟹,时蔬也是刚摘下来还挂着露珠的。 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有清蒸八宝猪、四喜丸子、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炝竹笋、桂花翅子、清拌蟹肉、水晶肘子、什锦锅子、三丝汤、炙羊肉、蒸鹿肉、三鲜鱼翅...... 应有尽有,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馋的姜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姜翎没有别的话,只能说,有了这一顿,此生无憾。 菜品都上齐后,又端来了如意坊今年新酿的桂花酿,另有适合女子孩童饮的青梅酒。 姜连山笑着斟了一杯桂花酿,“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只请了亲近的人聚一聚,略备吃食酒水招待,大家自便。” 随后一饮而尽。 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了,哪有自家女儿过生辰,老父亲对着一众小辈儿敬酒的。 众人忙说不敢,也都跟着喝了一杯。 姜翎看着姜连山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心热热的,斟了一杯青梅酒,站起来对着众人说:“今日是翎儿的生辰,多谢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百忙之中来给翎儿庆贺生辰,翎儿先干为敬。” 她将杯中清香的青梅酒饮尽,差点儿脱口而出接一句:大家吃好喝好。 刚坐下就看见了大家带着笑意看她,又有些担忧的让她少喝些。 她弯唇一笑:“翎儿酒量很好的。” 众人笑起来,便开始动筷吃饭了。 都是自家人,亲近熟悉,所以饭桌上边吃边聊,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饭罢,几位表哥与姜连山、姜翊坐至一旁继续喝酒闲聊,打听着他们的近况,查问学问。 几位女眷则坐至另一边,边喝着清新温香的云华,是上好的恩施玉露。1 姜翎容貌姣好,说话又甜,时时一副笑模样,让众位许久不见、不甚熟悉的兄弟姐妹们都心生好感,觉得更亲近了些许。 她歪头笑着:“堂姐生得好看,要与翎儿多走动亲近才好,也好让翎儿沾沾堂姐的貌美,生得不这么丑陋了。” 姜翡被她说的脸红,笑着同她说:“翎儿天生丽质,何必妄自菲薄,莫要打趣我了。” “最近被母亲拘在家里学习女红、管家之事,所以才不怎么得空,日后必定和翎儿多多来往。”她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姜翎一转眼珠,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害羞。 她比自己大了一岁,马上快要过十八岁的生辰了,这个年纪放在这个时代,该是要出嫁了。 想来是近来提亲的人多了,所以婶婶才把她拘在家里学些管家之事,好为出嫁做准备吧。 她斜着眼睛小声打趣道:“也是翎儿的疏忽,竟忘了堂姐已然是端庄知礼的大姑娘了,待堂姐好事将近,翎儿可是要去讨一杯酒吃的。” 果然,这话一出,姜翡瞬间脸红到了耳朵,踌躇着捏着帕子,不知说什么,只好求助孟婉婕:“大伯母,您瞧翎儿,净来打趣我。” 孟婉婕乐得看俩人说笑,眉眼都弯起来,“翎儿也是为了小翡好啊,不知弟妹给小翡相看了哪家的公子啊?” “大伯母......”姜翡嗔道,低眸羞道:“您也帮着翎儿一齐来笑话我了。” 她眉眼如画,此时脸上飞起一抹红色的云霞,咬着唇瓣羞涩的模样让姜翎看了都想称赞一声美人。 也不知这样的美人会花落谁家。 姜翎努力搜索起书中涉及姜翡的内容来,可惜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觉得自己落了什么。 她在这边费劲吧啦的回忆着原文,孟婉婕在那边小声追问,躲不过了,姜翡才不好意思的嗫嚅道:“母亲近日与安远伯夫人走得近些......” 安远伯? 安远伯! 姜翎一拍大腿,她知道落了什么了! ———— 1生于山巅云雾处的茶,不受污浊,故被称为“云华”。 “华” 指的是事物最好的部分,因此古人将高山上的茶树称之为 “云华”,好茶名茶的雅称。 第46章 姜家的未来 姜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猛然想起来了。 在原书里面,姜翡就是嫁给了安远伯岳奕的嫡次子岳惟卿! 岳家从祖上便一直受皇家荫封,在大乾朝内忧外患的时候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所以岳奕也安稳的做了安远伯,官职是宗正寺少卿,掌管皇家事务,算是个体面又清闲的官职。 岳奕什么都好,为人温和有礼,也不贪赃枉法,更不拉帮结派,一直遵循岳家的家训,世代跟随效忠皇上。 当年封乾称帝的时候,若不是岳奕的父亲站出来鼎力支持,声称封乾是朝廷和百姓的救星,是唯一能救国的明君,也不会有那么多摇摆不定的朝臣拥护封乾,算是大乾朝的功臣之一了。 只能说,什么世代效忠皇上这类的话,在威胁自己的性命和富贵的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上一个皇帝不行,实行暴政,还不听劝诫,甚至马上就要国破家亡,岳家就要没了,既然这样,那就换一个皇帝好了。 为着这份从龙之功,加之岳家世代忠良,虽说没出过什么治世能臣,资质一般,但也是没有出过奸臣大恶的,所以封裕也愿意继续给岳家这份圣恩。 所以岳奕跟在他爹后面继续享受富贵,每日清清闲闲,受人尊敬,日子也是过得非常滋润的。 他确实什么都好,不贪腐,不好赌,不恃强凌弱,偏偏栽在了一个色字上。 说白了,就是一枚色胚。 专爱年纪小的、貌美的、可人的,但人家也不嫖,看上了就好好的娶回家做妾,给了名分养在府里,任谁也说不了一个不字,毕竟人家正经娶小老婆你总管不着吧。 他媳妇儿多,孩子自然也多。 那些个庶子、庶女们暂且不提,他的正妻便生了三子二女,但是因为生孩子伤了根本,便一直在府里静养,多半不出门。 嫡长子资质平庸,在朝中担着个闲职,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嫡次子便是岳惟卿,倒是是读书的好苗子,这次也参加了科举,在会试中排了个中等的名次,只等殿试过后成了进士,想来也能入朝为官,比他哥哥的闲职要强些。 所以岳奕对这个儿子也算上心,花了心思培养的。 他重视岳惟卿,吃穿用度全都给最好的,为了他也是时常走动朝臣,他的婚事更是百般挑选、千般衡量。 但是你要说他上心,可是后来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姜翎咬牙恨恨的。 她记得书里写了姜翡嫁进岳家的第二个月便投湖自尽了。 是因为岳奕在两人新婚第二天敬茶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次见面便看上了姜翡。 于是便动了歪心思,想了很多法子想要将她要过来给自己当妾。 什么?你问岳惟卿呢? 他啊。 姜翎磨牙,这小子虽然有些才学,可是却偏偏遗传了他爹的色。 说白了,也是一枚色胚。 早在没娶妻之前便是通房丫头、侍妾一大堆。 对于姜翡这个妻子,喜爱没有两分,利用有两分,尊重尚且有三分,剩下的就只有新鲜了,不过那点儿新鲜在把人娶进门之后也渐渐消散了。 对于自家老爹的混账行为不仅不阻止,甚至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翡又害怕又惊慌,她走投无路,又怕这件事情传出去连累姜家名声受损,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便一头栽进湖里,一命呜呼。 岳家一开始还想着瞒天过海,想要对外宣称是失足,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件事竟然原封不动的传了出去,导致岳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封裕经过查实后直接取消了岳惟卿的进士之称,罢了他的官,岳奕也没了宗正寺少卿的官职,被下派到京城周边的州做了上佐。 另外姜家也受到了影响。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就是最大的事情,哪怕她为了自证清白、守护自己的贞洁而付出了宝贵的性命,人们还是难免会议论纷纷,将那些最恶毒的猜测放在她的身上,而她的性命,她的遭遇,却只被他们当作谈资,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姜家的女儿在说亲的时候都会被人说起这件事情,不管是多偏远的亲戚也一样。 另外姜连海与梁婉因为女儿的去世悲痛欲绝,姜连海气的发狂,多次上书想要皇上给他的女儿做主,狠狠惩治岳奕父子,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贬官罢黜。 梁婉更是气急之下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 姜连海为了姜翡的事情从此与岳奕父子作对,甚至偏激的有些憎恨皇上,埋怨他不能抛却那些拥护他的人,哪怕他们害死了他无辜的女儿也不能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他同时也知道皇上的苦衷,知道他不能轻易的下每一道旨意,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权衡利弊,思虑再三。 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不甘,也感到悲哀。 加之梁婉病了,他分出心力去照顾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训练将士,带兵打仗,精神大不如前,主动向皇上请旨辞官,封裕却不想埋没他的才能,坚持把他留在朝中,派了清闲些的官职,让他调整些日子,也好好照顾家里。 姜连山失去了一位臂膀,加之他刚直不阿,不愿阳奉阴违,当时朝中不稳,发生了许多不干不净的事情,他对这些事情看不惯,直来直去的,便去向皇上检举揭发一些贪污小人,得罪了那些人,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后来也是一直被小人针对。 姜翎浑身发冷,貌似是从姜翡这件事开始之后,姜家便一直在走下坡路。 不对。 她皱眉。 不是从姜翡开始的。 姜翎猛然一颤,冷意从脊背渐渐爬上脖颈,连头皮都在发麻。 她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紧紧攥住,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 因为惊恐和紧张,她的脸色已经白了一层。 姜翎咬着唇瓣,缓缓的呼吸着。 不是从姜翡开始的。 是她! 是从她开始的! 第47章 巨大的谜团 姜翎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全身的皮肤都像被蚂蚁在爬噬,浑身颤抖泛着冷意。 在原书中,虽然没有具体写姜家是怎样衰败的,但确实是在姜翎死后便开始不断走下坡路。 不是被小人陷害,就是家族里面有人频繁失利,隐约记得后来作者再提到姜家的时候便是实力与名声都大不如前。 她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注意力都在男女主怎么谈恋爱加上一路披荆斩棘除绿茶、斗小人了,根本没关注一个炮灰的母家怎么样。 如今原身没了,她穿过来了,相当于书中的“姜翎”没死,还继续活着,所以她并没有感受到姜家的动荡与变化。 只是当初害死原身的是沈清茹,而害死姜翡的则是岳家。 之后呢?致使姜家衰败的人都有谁? 他们之间有何联系? 是否有人主使? 还是这真的是命运使然? 姜翎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纷繁错杂,紧紧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却找不着头绪。 不对。 还是不太对。 姜翎觉得自己还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姜家衰败了,害死原身的沈家依照傻乎乎在一开始跟她说的失火了,全家上下除了沈清茹全都葬身火海,而害死姜翡的岳家也因为那件事情滑出了京城的上流圈子,声名狼藉,连一个好看些的官职都没有。 所以,不只是姜家衰败了,还有沈家、岳家...... 姜翎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像是立马就要冒出来似的。 她整个人凝神静气,皱着眉头一脸的紧张,身子坐的笔直,却又僵硬的发抖。 孟婉婕深觉不对,担心的唤她:“翎儿?翎儿!你怎么了?” 唤她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姜翎猛的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打了个寒颤。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愣愣的看着凑过来的孟婉婕,又看看周围一样担心的看着她的人,呆呆的问:“嗯?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起抖来了?”孟婉婕拉住她的手,触手皆是冰凉,还挂着一层冷汗,随即皱眉,“怎的手这么凉?” 温暖的触感浸润她的皮肤,姜翎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还有些晃神。 她磕磕巴巴的解释:“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想到了那日坠崖的事。” 程安出声安慰道:“翎儿别害怕,你现在安稳的很,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就是一时想入迷了。”姜翎深呼吸几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扬起笑容:“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一旁安慰她,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姜翡也皱着眉,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翎儿不若回府歇息一会儿?睡一觉放松一下?” 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姜翎又想起来最开始是由什么事情想的那么深的。 姜翡的事情,她要嫁入安远伯府的事情。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神思清明一些,先把那些捋不清的谜团暂且放一放,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阻止姜翡嫁入岳家。 而且,今日是她的生辰,在场的都是亲近的人,若她还是不在状态,只一个劲儿的钻牛角尖,只怕会引得他们担心。 捋顺了思路姜翎的心脏稍稍轻松了些,面上的笑容也不那么勉强了。 “多谢堂姐关心,不过翎儿已然无事了,不必回府去。”她表现出一副起了兴致的模样,“不是说等会儿会有歌舞吗?翎儿很是想看呢。” 孟婉婕见她情况好些了,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皱眉,想着不然等明日请一个大师给她诵经祈福。 说起大师,她便想起来今早去灵岩寺找普惠大师寻访的事来。 普惠大师给出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他说的那些话...... 想来还是回府后找姜连山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还是要重视起来的。 她抚着姜翎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凉正逐渐褪去,松了些眉头,笑着说:“想看歌舞还不容易?你爹早早的便吩咐好了,现下就叫了人来演吧。” 孟婉婕招呼了身边的丫鬟去和黄寿说一声,歌舞可以开始了。 姜翎歪着头冲她笑:“多谢娘。” 此事算是一个小插曲,姜翎在看歌舞的时候表现出该有的活泼与俏皮,打消了众人的忧虑。 她打听了一下,那新排的歌舞在最后一个出场,作为头牌的男舞姬也是那时出现。 所以趁着重头戏还没上演,姜翎打算先去完成今日的任务。 - “你要给我什么?”周婳安十分不解,看着姜翎疑问道:“今日是你过生辰,又不是我,你给我礼物做什么?” 姜翎牵着她往隔壁的雅间去,语气神秘:“前几日我意外得了一样东西,我用不到,想来想去竟觉得你最合适,便打算送予你,也算让它物尽其用了。” 这话一出,周婳安更疑惑了。 她没做声,只等着姜翎一会儿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莫不是要让她当做跑腿的,好送予她哥哥东西吧。 姜翎之前就做过。 她心里想的什么姜翎一概不知,只一心想着抓紧完成任务,好去看男美人儿跳舞。 一想到这个姜翎笑容愈发灿烂,指着一个木盒子说:“呐,就在这儿了,收不收下看你。” 周婳安将信将疑的打开木盒子,然后呆愣了半息,随后眼眸瞬间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承影?!是承影?!” 她的反应令姜翎十分满意,她点点头:“看形制、颜色什么的倒是和承影符合,但却不敢肯定。” 周婳安还沉浸在震惊里,“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姜翎笑着说。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剑来,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面露惊喜,眼眸发亮。 “应该是它没错。” 周婳安爱武,更爱剑,所以酷爱钻研古剑。那些上古名剑的材质、形状、重量她都记得清楚,这把剑的重量与古书上记载的一般无二。 她忽然想起方才姜翎说要把剑送予她的事。 周婳安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有些期待,又踟蹰着问:“你方才说要把它送予我?当真?” 姜翎点头,“真,比珍珠都真。”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解释道:“我不会武,父亲与哥哥都已经有了趁手的武器,倒是辜负了它,只能束之高阁。” “听闻周姑娘一直在寻找趁手的兵器,不知这个是否让你满意,便趁着今日拿过来让你相看相看。” 周婳安当即用力点头:“满意,十分满意。” 姜翎笑了,“那便送予你。” 看她这么干脆,欣喜之余周婳安不禁疑虑她是否要利用自己达到某些目的,便问她可有条件。 姜翎摸摸鼻子,条件当然是帮我拿下你哥,但是她不能说。 “是为了先前得罪周姑娘的事情赔罪,还望你不计前嫌,与翎儿做个朋友。”她说的真挚。 周婳安疑问:“只是为了这个?” 便送了她一把如此珍贵的名剑? 姜翎坦然点头,“正是。” 此时吴宛瑛过来寻她,唤道:“翎儿,那男舞姬出来了,你快来看。” 第48章 他有故事 姜翎一听这个来了精神,立马往大堂去,边走边说:“周姑娘不必客气,翎儿没有坏心,收下吧。”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影,周婳安呆呆的立在原地。 手里抱着承影,不知道该不该拿。 她咬着牙犹豫不决。 拿? 还是不拿? 拿了的话,万一姜翎真的要自己帮她撮合她与哥哥怎么办? 不拿的话,那下次再遇到心仪的兵器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婳安静静的在心里权衡利弊,抱着宝贝孩子似的抱着承影不愿撒手。 这可是承影啊! 她忽然缓缓明媚的笑起来。 咳咳,她看自家哥哥也不是很讨厌姜翎的样子,自己稍微出卖他一下下,撮合两人一下下,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吧。 而且目前看来,姜翎的性子是真的变了。 没有了之前蛮横无理的娇蛮任性,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予自己就送了,一点儿不含糊,这副大方的姿态让她很是欣赏。 嗯,这把剑自己拿的不亏心。 周婳安说服了自己,认为周景安应该不会介意的,再说了,自己只是做个中间牵线的人,最后做主的人还不是哥哥。 两人最后能否终成眷属,还不是看他们自己是否相处的来嘛。 她心里的负担消失的差不多了,终于露出个轻松又欣喜的笑容来,手舞足蹈的转了两圈,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惊喜和幸福。 周婳安抱着承影亲了两口。 “心肝儿,你现在归我啦!” - 姜翎和吴宛瑛回了大堂,正巧那男舞姬小步子挪到了矮台上,正软盈盈的下拜。 “俳优贱名挽然,请允挽然献舞一曲。”他的声音倒是没有刻意拈声拿调的,细听下来还有一些山泉叮咚的清冷感,倒是好听。1 程安凑过来,小声说:“挽然,名字还很是好听。” 姜翎点点头,就见那名男舞姬也就是挽然已经站在矮台上站定摆好姿态。 烟紫色的轻纱,衣摆很长,能够盖住脚面,广袖也是垂到地上,轻轻飘摇,墨色的长发十分柔顺,垂至腰间,只用一玉簪轻轻挽了一下。 风从他身后的窗户吹进来,衣摆扬起来,袖子摇起来,墨发也飘飘扬扬的。 左手扬起遮住半张面颊,眼眸微垂,眼睫很长,抹了胭脂和口脂,整个人似娇似媚,似刚似柔,是个雌雄莫辨的美人。 姜翎撑着下巴一脸的期待。 美人谁不爱? 美人跳舞就更爱了! 丝竹管弦乐曲声扬,优美婉转的曲调缓缓萦绕在周围,挽然身姿柔软轻盈,起、仰、俯、倚。 这是一曲兼具情爱与家国情怀的歌舞。 没有其余人伴舞,也没有人佐以歌声。 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无聊。 因为挽然的舞蹈确实是堪称上乘。 一看便是从早年开始学舞练舞了,有很好的舞蹈底子,身段柔软窈窕,肢体非常舒展优美,让人不禁看的入迷。 虽说他的舞姿优美,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比如在前半段,表现一个人思念另一半而神伤、难过、思恋时,舞蹈没的说,只是表情却是淡淡的,几乎一直垂着眸子。 这不符合舞蹈剧情,也不符合一个舞姬的身份。 全然不见谄媚之色。 单单看着他的脸,姜翎会觉得是一轮弯月在以舞自赏,凄清,孤独,哀伤,又美丽。 看到后半段的时候挽然却流露出怅然的、怅惘的哀痛,还有不知去向何处的迷茫,这时候倒是表现的很准确了。 姜翎心里琢磨着。 嗯,是个有故事的人。 于是她看的更入迷了,不时还与程安、吴宛瑛议论议论。 吴宛瑛“啧啧”两声,有些称奇:“没想到如意坊还有如此的舞姬,舞姿倒是一绝。” 程安默默补充:“容貌也是一绝。” 听见两人的话,姜翎笑出声,打趣道:“嗯,挽然的容貌舞姿确实绝佳,若小安安喜欢,何不赎了他回府,日日跳与你看?” 这个时代,有些富贵的姑娘小姐,确实有人在府里悄悄养着些戏子伶人的。 只是不多,毕竟大家闺秀还是要正经嫁人的。 程安瞬间就红了脸,咬着牙扑过去要打她:“翎儿莫要胡说!” “翎儿若自己喜欢,便自顾自带回府养着去,何苦来打趣我?”她的手到底是没打下来,一张脸又红又烫,急急的去反驳。 姜翎喜欢极了程安这副羞窘的模样,她弯着眼睛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哄着她,整个人明媚如她头上戴的那朵娇艳的红色芍药花。 周景安一进来便看见了这副场景。 姜翎脱了披风,只披了披衫,头上的流苏与脖子上的璎珞随着她笑闹的动作晃动,折射出的光与她眼眸里亮晶晶的光相映成趣,流光溢彩。 她今日......很好看。 他脚步一顿,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三点,目前好感值为26。] 姜翎动作一顿,看向门口寻找起来,果然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景安。 一身玉白的圆领袍衫,青色的宽边锦带浅浅勾勒出他的腰身,眉目精致好看,此时正看着她,负手而立,便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姜翎微微挑眉,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太好了,看来今天要收获不小了。 没有邀请却擅自前来,所有人都一愣,姜连山反应快些,已经赶忙迎了过去。 “不言怎的来了?可是有事?”他与周怀信也算是有交情的,称周景安的字也表示亲近。 其余人此时也都纷纷站起来。 周景安又看了一眼姜翎,这次却连带着她旁边矮台上已经停下来的人也看见了。 他难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这就是那个男舞姬? 他一边向姜连山行礼,回道:“本不愿打扰令媛庆贺生辰,只是临时与王爷有要事相商,还望王爷海涵。” 一边用余光打量了两眼挽然,背在身后的拳握紧了些。 确实貌美。 不由思忖,方才她笑的那么开心,是因为他吗? 他的话一出,众人自动便回避了,姜连山一听就知道是与早朝后禀报皇上的事情有关了,说了两句无事后便让其余人继续看歌舞就是,他便带着他去了雅间商议。 姜翎自始至终都看着她,眼里的期待与欣喜很明显,是故意让周景安注意到的。 周景安自然看到了,他转身跟着姜连山往雅间走的时候还感觉到那束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瞬间觉得脊背都僵硬了。 ———— 1俳优:古代戏子舞姬一类的自称,也称优伶,伶人,优为男演员,伶为女演员。 第49章 不请自来的厚脸皮 姜连山悄悄打了个手势,便有暗卫悄无声息的守在了房门和窗口外面。 他首先开口询问道:“不知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 确实是封裕让他来的。 不过封裕知晓今日是姜翎的生辰后便让他不必那么着急,别扰了别人庆贺生辰,等明日再找姜连山商议也不迟。 只是周景安还是来了。 他自然是想着此事非同小可,尽快安排下去也早些安心。 嗯,他就是如此想的。 不是想要来看一看姜翎。 周景安定了定神,努力忽视方才黏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的眼神,开口道:“王爷猜的不错,确实是皇上让不言来的。” 姜连山严肃起来,两人分别坐下。 大堂的丝竹管弦乐曲再次响起,盖住了谈话的声音。 “可是为了翎儿两次被刺杀一事?”姜连山低声。 周景安颔首:“不错。” 他缓缓道:“此事皇上与我都怀疑与前朝有关,所以不敢掉以轻心,皇上今早知晓王爷的怀疑后,便让不言来与王爷商议,共同侦查此事。” 姜连山点头,“皇上所命,定当全力以赴。” 况且此事牵连了他的宝贝女儿,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接下来周景安先跟他探讨了一下对这两件事的初步猜测,两人的看法基本一致。 周景安带了笑意:“不言与王爷的想法不谋而合,一样认为是前朝的那些散落皇族想要东山再起。” 随即他微微皱眉,“不过流云苑的那些暴毙的死士,仵作查出,除却当天服的毒之外,又探查出他们体内有剧毒,且服用时间不短,恐怕有两年之久,也许这就是他们被控制的手段之一,不过并未查出是何毒。” 姜连山也皱眉,询问道:“那上次送去京兆府衙的黑衣人,可曾查出什么?” 提起此事,周景安的眉头更加紧锁,微微摇头:“没有。” “当时我悄悄与赵祥大人说要好好探查,却也没有走漏风声。” 毕竟不能直接随便说这事、这些人与前朝有关,那必定会打草惊蛇。 所以当时他叮嘱时用的由头便是姜翎与程安都是当朝官员的嫡女,身份非凡,必须要有个结果出来。 他沉吟片刻,“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查到,荣华街搜遍了,刺穿黑衣人的银针没有找到,那银针上的毒也查不出来,但是能够查出的便是,这些黑衣人的体内并无毒性,与流云苑的死士不是一批人。” 两人对视一眼,姜连山说道:“是对方做的太干净,还是这其中有人动了手脚?” 周景安颔首,声音放低:“查验尸体的仵作,除了京兆府衙的惯用仵作之外,赵大人另外请了大理寺的李奇。” 姜连山微微挑眉,“不言可去查了?” “嗯。”周景安轻声:“当日大理寺少卿程之怀在京兆府衙递交公务,正巧碰上,想来是那时赵大人请了李奇过来帮忙查案。” 仵作可以查验尸体,自然也可以毁灭证据。 周景安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点,只是他派人仔细盯着李奇了,并未有什么异样。 如若他真的身份特殊,怎么会没人与他联系,给他指派任务呢? 可是他每日待的地方除了大理寺,便是家宅,偶尔出门也没有规律可循,实在是一丝可疑都没有。 姜连山看着他,将声音放的更低,“如若对方知晓我们正在查探此事,必定有所隐藏,表面的正常之象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不言知晓王爷的意思。”周景安颔首,“会继续找人盯着。” “那......”姜连山换了个思路,“沈清茹可查了?” 忽然提起这位,姜连山有些别扭。 沈清茹可是差点杀了他的宝贝女儿,可是现在自己只能平心静气的与她之前的暧昧对象谈论她。 若真的查出沈清茹的身份不简单,那正好可以对付了她,也好给女儿报仇。 另外不是说周景安和沈清茹之前走的颇近,想到女儿对这小子的在意,姜连山不禁悄悄打量着周景安,想从他的表情、眼神中窥探出他对沈清茹可还有情意。 只是周景安的反应十分正常,“查了,同样没有疑点。” 一个闺阁小姐,却能豢养死士,查探之后还一切正常,那便是最不正常了。 他接着说:“看来她隐藏的比李奇还要深。” 姜连山颔首,也认同他的观点。 “他们接连两次出招,不言可有想法,是等待他们露出马脚,还是......”他抬眸看向周景安。 周景安垂眸一笑,轻声道:“坐以待毙岂不是做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不言的想法,自然是要引蛇出洞。” 两人都轻笑一声,姜连山不置可否。 - 姜翎猜不出周景安来找自家老爹做什么,她也顾不上猜,心思全被矮台上的挽然吸引了去。 周景安这个小插曲过去,歌舞继续。 倒是姜翊不时往雅间的方向看去,对周景安的到来大约猜了五六分。 之前姜连山与孟婉婕知晓姜翎遭遇的刺杀之后,姜连山把他单独叫到书房里,说的便是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当时老爹没有明说,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自然也想到了那种可能。 所以现下便有些坐不住。 还是孟婉婕悄悄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道:“回府后再去问。” 姜翊点了点头,努力让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周婳安并不知晓周景安来了,她正在雅间里欣赏她的心肝儿承影。 简直是爱不释手。 等到终于欣赏够了她才抱着木盒子出去,悄悄和姜翎说:“礼物我收下了,多谢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杀人放火、有违道德伦理的我不做。” 姜翎点点头,“你且放心拿着好了。” 周婳安现在什么心思也没了,只想回家去好好练剑,她提出要提前离席,有些歉意的说:“翎儿,我可否提前离开?我改日一定请你吃饭。” 好家伙,立马就改叫她翎儿了。 小姑娘的心思还真单纯善变。 姜翎失笑,“自然可以,不过你要不要等你哥哥出来一起回去?” “我哥?”周婳安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收到请帖吗? 不请自来? 她老哥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她正想着,就见旁边的雅间里走出两个人,姜连山后面跟着的,不是她的老哥是谁? 姜连山恢复了一副笑模样,客气的问周景安:“现下时辰不早,一会儿要坐画舫游河赏景,晚宴与歌舞也会摆到舫船上,不言可有兴致与我们同游?” 周景安愣了一下,不自觉的看向姜翎。 她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歌舞,一双眼睛几乎都要黏在那个舞姬身上了。 周景安的眼眸沉了沉,微微蹙眉。 歌舞还要继续摆到舫船上去? 那名舞姬岂不是要演一晚上给她看? 他性子冷淡,一向不爱这些场合,姜连山方才也就是客气一下。 就在他以为周景安一定会拒绝的时候,便听到他笑着颔首:“既然王爷相邀,不言恭敬不如从命。” 第50章 人间有真情 姜连山愣了一下,“啊......好,不必客气。” 他心里犯嘀咕,这小子不会真的看上自家闺女了吧。 周婳安此时走过来,狐疑道:“哥?你怎的来了?” “有些事情与王爷商议。”周景安淡淡开口,眼神已经不自觉的飘向姜翎。 “哦。”周婳安顺着他的眼神看见了姜翎,心里偷笑,开口道:“那回家吧,你不是不让我看歌舞吗?我与翎儿说了可以先行离开。” 她已经备好礼物,只等离开前送予姜翎。 周景安皱眉:“你们何时如此相熟了?” 竟然开始称呼翎儿了吗? 周婳安耸肩:“她都邀请了我来生辰宴,你说我们相不相熟?” 他噎了一下,缓缓道:“王爷方才相邀,你也留下吧,别人的生辰宴提前离开像什么样子。” 哦,这就不是当初你说让她早早回府的时候啦? 她点点头,“既然哥哥想要留下来,那妹妹也只好作陪了。” 周景安又一噎。 他什么时候说想留下来了? 他分明是有事找姜连山商议,恰好王爷邀请不好推拒而已...... 周景安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姜翎,忽然反驳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姜翎缓缓的走过来,裙摆蹁跹,流苏轻摇,像是一只美丽的雀鸟。 “周公子安好。”她规矩的行了问候礼,眉眼带笑,声音婉转。 周景安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喉结滚了滚,颔首道:“姜姑娘亦是。” 姜翎冲着他露了一个标准的完美微笑,随后转身拉住了周婳安的手,笑容瞬间变得明媚起来:“婳安,若是不急,一起看会儿歌舞吧,那名唤作挽然的头牌舞姿一绝呢。” “好啊,我哥他说也要留下一会儿一起游河赏景呢,现下不着急了。”周婳安也拉住她的手,笑容满面。 姜翎似是意外的看了一眼周景安,笑着点了点头,客气道:“祝周公子玩儿的尽兴。”随后便拉着周婳安去了大堂中间的座位坐好。 全程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周景安立在原地呆了呆。 她...... 果然是应了他的意,不再纠缠吗? 他的眼神追着她到了矮台上,那名她嘴里名叫挽然的男子正在翩翩起舞,她正兴致勃勃的与旁边的好友们议论着。 周景安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丝落寞,只是当他凝神去追寻时又不见踪影。 此时姜翊过来招呼他,“周公子。” 虽然他不认同他做自己的妹夫,只是今日是妹妹的生辰宴,男女有别,不好招待,老爹又是长辈,自然得他来待客了。 真是的,商议完事情就回去啊,平时不爱玩儿这些,怎的今日却偏偏留下来了。 周景安回神,礼貌行礼:“姜副尉。” “嗯,随我去那边坐吧。”姜翊领他到矮台前坐好,又命人上了好茶。 他是后来的,没有让其他人让座的道理,自然就坐在了第三排,往右前方抬眸,就能看见姜翎与人说笑的倩影。 她是今日的小寿星,当然是坐在了中间第一排的位置。 以周景安的视角看去,便是挽然在对着姜翎跳舞,姜翎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气息逐渐冷凝,拳头也不自觉握紧。 若姜翎知晓他心里的想法,只想说一句,她生辰哎,她是主角,不对着她跳难道对着你跳? 一曲舞毕,秋日的日头落的快,此时已经临近傍晚,黄寿便安排人领着大家有序登船,晚宴随后便会呈上。 在等待晚宴的间隙,按照规矩,正是献礼的时候。 大家依次拿出准备好的生辰礼。 姜连山先献上一个锦盒,“祝愿我的翎儿生辰喜乐,万事顺遂,平安无虞。” 姜翎甜甜一笑:“多谢爹爹。”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随后便惊喜的睁大眼睛,是一大块儿鲜红如血的红宝石,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那么大,通体血红,毫无杂质。 “女儿十分喜爱,多谢爹爹。”她的声音雀跃,听的姜连山心里软软的,满面含笑的看着她。 他出声介绍着它的来历:“去年在南境时意外得的,当时便想好了要送予你做生辰礼,随你怎么处置,不论是打副镯子或是发冠,你喜爱就好。” 姜翎喜爱珠宝,这种极品的更是喜爱,若不是碍于古代礼仪规矩,她都想跳起来给她的老爹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她挽住姜连山的胳膊,靠在上面说着好听话:“翎儿欢喜极了,爹爹送的东西最合女儿心意。” 还没等姜连山笑的见牙不见眼,孟婉婕就不满的嘟囔:“还没瞧我的东西,怎的他的就最合你心意了?” 姜翎赶忙又去哄她,拉着她的胳膊摇晃:“娘准备了什么?翎儿满心欢喜的等着瞧呢。” 孟婉婕听她说的话就笑了,拿出一个锦盒来,让她自己打开瞧。 她笑着说:“你这孩子皮的很,最喜欢往外面跑,如今天越发的冷了,我是怕你一双巧手布满冻疮,到时候又要哭疼了,所以给你缝制了一双兔毛的手衣,还有一件披风。” “祝愿我的翎儿欢愉胜意,岁岁常安。” 姜翎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上面的绣纹繁复精美,做工精细,通体全是软软的兔毛,摸起来十分温暖。 她的鼻尖一酸,眼前就蒙上了水雾。 姜翎在前世没爹没娘,从小便学着一个人生活,学着坚强,学着不去羡慕别人。 院长算是她的半个母亲,偶尔孤儿院的资金紧张时,适逢冬天,院长也会给他们缝衣服,做棉衣棉裤。 那是她小小的心里认为的最接近母亲的时刻。 现在她有了母亲,有了父亲,有了很多疼她爱她的人,虽说这都不该是她的,是她幸运,阴差阳错得来的。 但是姜翎很满足,也很珍惜。 这样的温暖,足以融化她所有的坚强。 “娘......”姜翎唤她,声音哽咽。 孟婉婕应道:“哎,好端端的哭什么?难道不喜欢?” 姜翎赶忙摇头,泪水就顺着动作飞出去,“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喜欢,喜欢极了。” 她捧住孟婉婕的手,面露心疼:“只是心疼娘,一定费了很多功夫。” 孟婉婕笑着摆手:“哪有,你娘我啊可是有一双巧手,做这些根本不费事的。”她伸手抹去姜翎的眼泪,眼底也有些湿润。 姜翊瞧见母女俩马上就要抱头痛哭了,赶忙凑过去调皮笑着:“娘,您可不能把功劳全揽了啊,这披风上的兔毛可都是从我上山打来的兔子身上薅的呢。” 果然一听这话,俩人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翎擦擦眼睛,俏皮的张开手:“呐,你的贺礼?总不能拿这兔毛抵了吧,那翎儿可不干。” “你啊,哥哥我怎么会少了你的生辰礼?”姜翊宠溺一笑,拿出一个盒子送到她面前,“呐,瞧瞧可还喜欢?” 姜翎打开一看,是她的一只手大小的夜明珠! “愿妹妹朝朝暮暮,日日平安,岁岁安澜。”姜翊温柔的看着她。 “哇!好好看!”姜翎仔细的托起它,经灯笼里的光一照,夜明珠便发出莹莹的光亮,“还是紫色的!” 紫色的夜明珠亮起来后,内里像是有无数紫色的流沙在轻轻流动,亮闪闪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姜翎眼眸亮亮的,笑容明媚可爱,拿着夜明珠举到眼前,像是孩童得了宝物一般爱不释手。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28。] 姜翎:? 别来打扰她的温情时刻。 第51章 有钱人真多,请多我一个 周景安没有往前凑,其余的人也留给他们一家人足够的空间。 只是哪怕就只在外围看着,姜翎感动惊喜的模样还是一点儿不落的落进了他的眼里。 远远看着她被包围在三人里,几人的脸上都挂着包容又宠溺的笑容,姜翎举着夜明珠惊奇的模样像是孩童般天真可爱。 这样一幕,让他一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姜家浓浓的情意。 幸福的氛围总能感染别人。 他不置可否的被感染了。 所以才忍不住心动。 他眼光灼灼的望着他们,看向姜翎的时候,眼里不自觉的就带了笑意。 姜翎没去管这位心神摇曳的攻略对象,她现在只想好好的感受家人对她的爱。 她一手揽着姜连山,一手挽着孟婉婕,对面站着姜翊,小嘴儿像是抹了蜜一般,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听的周围的人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 姜翊又补充说还送了她许多锦缎首饰,直接让人抬去她的锦云苑了,姜连山和孟婉婕也点头表示他们准备的那些锦绸之类的也直接送过去了。 “毕竟那些只是平常贺礼,不值得再拿过来。” 姜翎听的一愣一愣的。 平常贺礼? 什么啊? 几箱子锦缎和金玉首饰吗? 是她见识浅了。 “好了好了,快别黏着我了。”孟婉婕口是心非的把她扒拉开,脸上笑的都出现了眼纹,“快去看看旁人给你的生辰礼吧。” 姜翎乖巧的“哎”了一声,眨眨眼,“待会儿再来黏着娘。” 孟婉婕失笑,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 程安此时小心的抱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上前来,笑着打趣道:“快放开伯母吧,翎儿都十七了呢,竟还缠着娘亲撒娇,也不知羞。” “哼,那我来看看小安安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姜翎挪到她身边,一副若不是好东西她可不依的架势。 程安看她的模样失笑不已,“我可是搜寻了好久呢,你若不收下,我也不依。” 她把一只手壁高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看她的样子还有些重量呢。 姜翎好奇的打开盖子,然后就懵了。 程安看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扬着笑介绍道:“这个啊,叫黄秋英,是番邦进贡来的花种,我可是废了点儿功夫才拿到了一小包种子呢。” 因为前几年大乾朝刚刚立朝,战乱不断,所以番邦进贡的少,这包种子确实难寻。 “还有这个琉璃碗,也是番邦进贡来的。”她指着盛装着黄秋英的盘盏,是一个碗型的浅青色琉璃盏。 姜翎探着脑袋看里面的花花。 橙红色的舌状重瓣花朵,枝叶是披针形,小小的一丛,打眼看大约有二十朵。 好看是好看,只是...... 姜翎怎么记得黄秋英是原产于隔着大大的一片太平洋的彼岸国家的呢? 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也太架空了吧。 北美洲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程安见她望着花没反应,还以为她不喜欢,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翎儿可是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喜欢极了,这不是没见过觉得新鲜嘛,一时愣住了。”姜翎回过神来。 不管了,乱就乱吧。 姜翎觉得,现在就算是飞机大炮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消化的了。 她笑的明媚,挽住程安,惊奇道:“这是你养出来的吗?” “是啊。”程安松一口气,给她讲道:“这个小家伙啊喜温暖,不耐寒,忌酷热,还只能种植在背风处,我可是好好的培育了许久才长出了这一小丛,它正好开在秋季,正对你的生辰,我便拿来送你啦。” 程安看着她,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愿翎儿——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1 姜翎眼里刚消下去的泪意又要涌出来了。 小安安太可爱了。 她好喜欢小安安! 姜翎抱住她,语气闷闷的,又带着甜:“多谢小安安,我一定好好养着它。” “好了好了,你别来招我,我若一哭起来可是不好停的。”程安拍着她的背,眼角也有些泛红。 翎儿还比她大一岁呢,怎么比她还喜欢哭鼻子。 吴宛瑛走过来,“翎儿过来看看我的吧。”她直接了当的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满满当当的装了三层的首饰。 一大堆的花冠,发钗,发簪,步摇,金钿,银钿,镯子,耳坠,甚至还有两盒胭脂,三盒口脂,一大盒的眉黛,十把纱绣玉柄团扇。 姜翎惊的目瞪口呆。 抬眸看着吴宛瑛的眼睛亮晶晶的。 闺蜜富婆,求包养。 吴宛瑛对上姜翎亮亮的眼眸一怔,不由笑了,揉揉她的脸蛋儿,“这次准备的仓促,等明年给你更好的生辰礼。” 两人是自姜翎穿过来后阴差阳错才结成了好友,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月。 她定睛看着她,笑着说:“祝愿翎儿,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2 有钱,还舍得给她花钱,还祝她长命百岁。 这样的闺蜜富婆,谁能不爱? 反正姜翎狠狠爱了。 姜翎抱住她蹭蹭,“喜欢,翎儿很喜欢,多谢宛瑛。” 周婳安此时看着自己的贺礼有些局促,毕竟她来之前可是没想到姜翎会送她承影的,所以便按着两人的交情准备的贺礼。 两人的交情,在这之前,自然是一般。 “翎儿,我此次准备的仓促,等明年一定给你准备更好的贺礼给你。”她有些局促的让人把箱子抬过来。 她端过来一杯青梅酒,“为此春酒,以介眉寿。”3 随后一饮而尽。 姜翎看出她的不安和歉疚,摆手一笑表示完全没关系。 毕竟按照之前原身做的那些事情,周婳安今日能来都让她很吃惊了。 承影送出去了,任务完成了,她送什么不重要。 结果姜翎打开后一看,再次怔住。 等等,这就是她口中的“不好”的贺礼吗? 两匹光华艳丽的蜀锦,一组金镶玉的发钗,共有十二支,个个造型精致好看,一盒玉镯,有翡翠的,有羊乳玉的,还有紫玉、青玉的,粗略看有十几个,另外还有一对汝窑美人瓷瓶。 姜翎怔怔的看向周婳安。 又一个富婆,求包养。 她不禁仰面无声哭泣,世界上这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啊! ———— 1出自宋·葛胜仲《诉衷情·友人生日》,大意是:祝你容颜常驻,就像头上的花枝一样,岁岁年年花开不败。 2出自《楚辞》,大意是:祝你如同天地一般长寿,像日月一般光彩耀人。 3出自《诗经》,大意是:用各种谷物酿了春酒来喝,祈愿健康长寿。 第52章 喜欢看她哭 之后两个表哥、一个堂姐和一个堂弟也都送上生辰礼,顺便还帮各自的父亲母亲捎来了贺礼。 姜翎贺礼收了一大堆,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桌子,好听的祝福语一句接着一句,姜翎感觉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从没觉得过生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在前世,她是孤儿,从出生就被丢到了孤儿院,所以根本不知道生日是哪天。 是院长给她定了一个生日,就是她进孤儿院的那天。 在孤儿院里,大家彼此过生日,送上亲手画的画或者贺卡,院长再亲手煮上一碗面条,加一个荷包蛋,就算是过了生日。 当时年龄小,班上的同学们过生日时都会收到父母家人的礼物,小孩子嘛,得到了好东西都想分享喜悦,于是姜翎就会看着他们在一旁谈论新的游戏机,或者昂贵的鞋子衣服。 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以及收不到像其他同学一样的礼物,这些东西现在看来已经不算什么,只是在当时的小小姜翎心里,却是一件大事,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里。 所以年少时的生日,哪怕有最爱的院长和小朋友们陪伴,姜翎却总是会有些落寞和失望。 后来长大了,这些东西早已经习惯和接受,姜翎也已经坚强到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来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内心。 只是工作忙了起来,虽然她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可是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才会昼夜颠倒,经常熬夜通宵,工作的时间十分不规律,永远都要迁就别人的时间。 所以生日经常稀里糊涂就过去了,等想起来才发现已经过了,只能匆匆的和青青一起吃顿饭,买一个小蛋糕,算是补偿。 到了那个时候,姜翎才怀念起当初在孤儿院,大家一起庆祝生日的时光了。 只是往事不可追,她只能往前看。 那个时候她肯定想不到,现在的她会穿书,还有了很多很多亲近的家人朋友给她庆祝生日。 姜翎看着一桌子的礼物,眼眶发热,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她心里想着,如果可能的话,她好想把小时候的自己叫过来,让她看看,有多少人在爱她,有多少人在乎着她,给她送了好多好多她梦寐以求的礼物,一张桌子都要放不下了。 周围的人愣愣的看着姜翎流了泪,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 孟婉婕捉住她的手,看着她哭也有了泪意,“好好的过生辰,哭什么?” 姜翊也呆呆的过去,磕磕绊绊的哄着她:“可是不舒服?还是不喜欢这些?那你想要什么?告诉哥,哥哥肯定给你找来。” “翎儿莫哭,出了何事?爹给你做主。”姜连山看着她哭的眼睛红红的,心疼的紧。 程安和吴宛瑛也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劝着哄着,其余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她。 他们越是劝哄,姜翎的眼泪掉的就越多。 她其实没想哭的,可是就是忍不住。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一股委屈,让她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30。] 姜翎:? 看着她哭,周景安还能涨好感值?? 周景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她被人们围在中间,红着眼睛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一双眼睛又亮又润,脸颊和鼻子也哭的泛红。 可是他看着看着,却觉得可爱极了。 是的,他觉得姜翎哭起来很可爱。 周景安深呼吸几下,想要让自己跳的很快的心跳慢下来,拳头也紧紧攥着,迫使自己冷静一下。 姜翎被他这么一搅合,觉得刚才的委屈情绪一扫而空。 好了,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哭了。 姜翎抬眸看向周景安,两人遥遥对视。 刚止住眼泪的眸子还蒙着一层水雾,面容姣好妍丽,因为还有些没缓过来,呼吸微乱,姜翎轻咬着下唇,懵懵的看着他。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32。] 姜翎:?? 哦,这小子就是喜欢看她哭是吧。 姜翎虎躯一震,他不会是喜欢虐,喜欢那什么的爱好者吧。 周景安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就又开始加速了。 他忽然有些无措,被姜翎这样又可爱又委屈的模样一看,心里涌出一些异样,让他有种想过去安慰她的冲动。 他想安慰姜翎。 可姜翎只想给他一锤子。 喜欢看人哭?这什么变态爱好啊?! 看着大家还一脸担忧,姜翎深呼吸几下,扬起笑脸,“翎儿就是感动,大家送的贺礼我都十分喜欢,大家的心意翎儿也都收下了。” 她抱住孟婉婕,似是终于不好意思了,将头埋到她的颈间,喃喃道:“翎儿喜欢过生辰,想以后每一年都能过生辰。” 孟婉婕一愣,听着她的话,又联想先前在看歌舞前姜翎想到坠崖的往事而吓得冒冷汗,猜想到她是不是又想到了那件事,若她当日不是被石头阻拦,真的掉下山崖,今日便过不了生辰了。 想到此,孟婉婕心尖抽疼,鼻子一酸就要落泪,又怕再勾起姜翎的伤心,只好忍着难受,抚着她的背打趣道:“翎儿都是大姑娘了,还因为害羞哭鼻子?生辰每年都过,娘倒要看看,明年你是不是还要掉小金豆子。” 其余人反应过来姜翎是害羞了,都松了口气,又七嘴八舌的说着俏皮话来逗她了。 这边说着话,晚饭已经摆好了。 船上虽然空间大,可也放不下能坐十几个人的桌子,于是便男女分开用饭了。 画舫分了三层,一层有小厨房和放杂物的空间,是为了伺候客人餐食果饮的。二层有矮台,可以看歌舞,另外摆放了桌椅,饭食就在这儿吃。三层则是有几个单独的房间,摆了床榻,是供客人累了休息小憩的。 几人边看歌舞边吃饭,说说笑笑的,气氛融洽。 不过挽然不在,他是头牌,不会一天都出来表演。 周景安知道后稍松一口气。 松完就愣了,他松口气做什么? 他掩饰般的喝了口桂花酿,他又不是在紧张什么。 晚饭同午饭一样丰盛,只是又换了大半的菜品,姜翎这一天是又惊吓又委屈的,心情起伏跌宕,现下吃了美食才觉得缓过来了。 她吃饱喝足后开心起来,青梅酒一杯接一杯下肚,甚至还偷偷的拿了桂花酿喝了两杯。 于是等饭罢后,姜翎果不其然的“醉”了。 她小脸通红通红的,眼眸却格外的亮,脸上带着笑,明媚中又透着股憨气,也不闹,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与她说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却磕磕巴巴的说不利索。 大家看的新鲜,都在一旁偷笑。 孟婉婕也觉得她的闺女怎么这么可爱,逗了她半天才终于让程安她们扶她去三楼休息一会儿。 周景安见姜翎喝醉了也不敢往前,躲的更远了,毕竟他算是外男,还是得要避忌一些。 他来到二楼的船头处,直直的立着,手指却捏着袖口摩挲。 他远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平静。 周景安在犹豫,要不要把准备好的贺礼送予姜翎。 舫船缓缓游动,河水打着浪,船头远离热闹,周围十分静谧。 突然,头顶传来响声。 周景安静静听着,上面传来口齿不清的嘟囔声:“周景安......他坏蛋......我再也不理他了。” 被连名带姓提到的某人眼眸一动,是姜翎的声音。 第53章 诀别 周景安其实是带着贺礼来的,毕竟他是知晓姜翎过生辰的,所以便在来的路上买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果子。 依着两人的身份、交情和临时过来的情况,送这样的礼是挑不出错误的。 只是他还是准备了另一样。 是昨日知晓她邀请了他的妹妹参加生辰宴之后,有事出门,偶然买的。 是一支产自宣城的紫毫毛笔。 宣城盛产毛竹,生长速度快,可供于大量毛笔的制作生产,所以宣城的紫毫毛笔十分有名,紫毫也是兔毫。 周景安无意中看见了一支宣城紫毫毛笔,毛竹的笔杆,同时笔杆的两端还用了白玉做了环状的装饰,上面用雕镂工艺雕出了两只兔子,一只活泼的蹦跳,一只窝在一边,又用银线描了边,显出俏皮可爱的模样。 他想起来姜翎送他的锦鲤花灯底下她写的诗词,字很好看。 于是便买了下来,觉得应该很适合她。 只是真的见到她,却不知道该不该送给她了。 毕竟这样的礼物送出去,还是稍显暧昧的。 他这边正纠结着,姜翎那边可是忙起来了。 她根本没醉。 在前世,姜翎本来也是一杯倒的酒量,只是后来进了娱乐圈,各种各样的应酬都逼迫着她要不断的喝酒,偶尔还要混着喝。 一开始的时候很容易就醉了,不省人事,有几次很危险的差点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占了便宜。 自那之后,姜翎就决心要练酒量。 这种未知的危险还是越少越好。 所以后来的她已经能够做到千杯不醉,甚至白酒也能喝个一斤都不带打晃的。 她虽然酒量好,只是容易上脸。 喝一杯也会脸红。 穿过来之后,她有找机会试一试自己的酒量,想知道有没有跟着她一起穿过来,毕竟这个技能还是挺有用的,她可不想从头练。 还好,她依旧是千杯不醉。 她在心里问傻乎乎:“傻乎乎,你确定周景安就在二层的船头吗?” 三层楼是阶梯状的,自下而上面积越来越小,其实她只要稍一探身往下看就能看见二层船头。 只是她怕一低头就和周景安对视了,那可就糟糕了。 傻乎乎可不怕,反正周景安也看不见它。 它往下看,点点头,“确实在,宿主放心演吧。” 姜翎安定了些,拿着桂花酿的酒壶往嘴里倒。 不得不说,这酒还不错。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染了秋日的枫叶一般红,眼眸半睁,身子歪倒在三层的船头处,三层有三个房间,船头、船中和船尾各一个,不是全封闭的,为的也是方便客人赏景。 姜翎就在船头的房间里,船头处有围座,她就坐在上面,倚着栏杆,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声音能够一字不落的传进周景安的耳朵里。 她嘟嘟囔囔的说着话,“周景安......他这个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会他了......” 紫珍和绿珠在一旁干着急,想去夺酒壶又被姜翎躲开,急道:“小姐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子。” 姜翎憨憨的笑着,摇摇头:“我没醉......” “我酒量很好的,根本喝不醉的......”她虽然嘴硬,但是说话已经不太清楚了,醉态显现。 她又自顾自的说起周景安,“我本以为......他今日是来给我庆贺生辰的,我欢喜极了......”她话音一转,语气落寞:“谁知他竟是来找爹谈公事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没有分给我。” 周景安在底下默默的听着。 听到这里,不自觉皱眉,有些委屈。 他分明看了的。 还看了好几眼。 姜翎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看的紫珍和绿珠又急声制止。 “小姐,桂花酿不适合女子喝,小姐把它给奴婢,奴婢给你换成青梅酒好不好?”紫珍诱哄道。 周景安脚步一动,不禁有些担心。 桂花酿虽然醇香,可是后劲儿很大,他都要悠着喝,更何况姜翎了。 他正要转身去提醒一下孟婉婕,让她上去制止一下姜翎,就听见姜翎又开口了。 她模模糊糊的嘟囔着:“紫珍,你去把......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紫珍应了一声就把木匣子拿来了,“小姐,奴婢拿来了,你把酒壶给奴婢好不好?” 姜翎似是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她终于把酒壶递了出去,让紫珍和绿珠都松了口气,赶忙把酒壶拿的远远的。 姜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打开木匣子,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瘪着嘴委屈道:“我再也不要理他了,我心悦他......一年了,他都不看看我,他肯定是厌恶极了我......”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听起来让人心疼。 周景安的拳缓缓握紧,不禁想,她......她心悦他一年了吗? 他没有不看她。 更没有厌恶她。 周景安思绪有些乱,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姜翎心里是这样的。 细细一想,姜翎先前总追着他跑,他都不搭理,后来她消停多了,又私下相邀送礼,也都被他给拒了。 周景安皱起眉头,他这样冷漠无情的拒绝,确实像是厌恶她。 姜翎还在继续演,她又委屈又坚定的说:“我几乎每日都写......每一篇,每一个字,无不是关于他的......” 写什么? 周景安一顿,红笺吗?1 他忽然有些别扭,呼吸微乱,脸皮也有些发热。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34。] 姜翎听着系统播报的声音,嘴角上扬,随后将木匣子用力合上,哽咽道:“今日我便与他......与他诀别,这些书信想来也是无用,永远不见天日罢了......” 她吸吸鼻子,“留着也是让我伤心难过,徒增烦恼罢了,我......我便将它们都丢进这晴雨河里,消弭在这水流中吧。” 说着她便用力抱起,摇晃着身子猛然往前抛出去。 周景安一惊,随即抬头往上看去,便看见姜翎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木匣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河里。 姜翎完成任务,浑身轻松,倚倒在栏杆上,还在喃喃自语:“翎儿不会再缠着你了......” 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似是睡着了。 周景安一怔,快步走到船头处,扒着栏杆往水里望,只能看见层层荡漾的水波,木匣子早已沉入水中。 他心中一慌,看着那逐渐平静的水流,终于回过神似的唤来叶松。 “叶松,想办法捞起来。” ———— 1古代男女之间表达爱意的书信,在历代诗词中有美称为红笺,香笺,花笺,彩笺,尺素,鱼书等等。 第54章 无一不是关于他 叶松一愣。 他能拒绝吗? 现下是秋日,河水很冰哎。 不过看着自家公子那副不自觉着急的模样,他还是默默忍下心里的苦,应道:“是。” 随后利落的摘去了配饰与刀剑,“噗通”一声就入了水。 因着姜翎醉酒,姜连山便吩咐舫船靠岸,此时已经接近岸边,河水倒也不深。 只是叶松贸然下水,再拎着匣子湿漉漉的上船,实在太奇怪,也太惹眼。 于是他直接游回了岸边,拎着浸满水的木匣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来,浑身是水,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心里想着,这次一定要向公子讨个好处,最好是能休息一日。 姜翎虽然眼睛闭着,可耳朵是支棱着的,隐约听见周景安说了一句话,随后便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 嘴角轻勾,好好看看她写的情书吧,别太感动了。 方才顾着演戏,还没好好的赏景。 姜翎站在船头处,夜风缓缓吹拂,她刚喝了酒,全身发热,此时被风一吹倒是舒服,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画舫通体都挂满了彩色灯笼,河边的商铺也都挂着灯笼,河水潺潺,水波漾漾,灯笼的光悉数映照于河面上,使这黑夜都添上了万分光彩。 “好美啊。”她不由得感叹,这可比前世那些人造的水乡夜景好看多了。 舫船缓缓靠岸,姜翎被几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几人也都悉数散去,各自归家。 倒是叶宣,叶谨和孟君遥远地而来,今晚自然是回不去的,便跟着一起回靖南王府,休息一日,再做打算。 周景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周婳安都上了马车也不见他上马。 他远远望了一眼姜翎,她脸颊红红,身子摇晃,醉意朦胧,像一抹被酒染过随后漾开的醉胭脂。 周景安只看了一眼便匆忙低头,不敢再看。 听见周婳安的催促,有些磕巴,“这就上马,回府。” 姜翎乖巧的任她们摆布,回了锦云苑后简单泡了澡便一头扎进床榻里,沉沉睡去。 而周景安这边却是秉烛难眠。 叶松成功捞起了木匣子,此时那东西还沾染着水渍,静静的放在他书房的桌子上。 他摆摆手,“我命人煮了姜汤,你快去喝些驱寒,配饰和刀剑放回了你的房间,你明日休息就是。” 叶松眼眸一亮,也不矫情,抱拳行礼后就出去了。 檀木的匣子此时被水浸泡过,颜色呈现棕黑色,虽然里面的水已经排尽,只是水渍还在不断往外渗出,已经在桌子上留下一道水迹。 周景安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满满一沓的书信,已经全部被水浸透。 他拿起上面的第一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一个字都没有,他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了。 被水泡过的纸张十分脆弱,他只是轻轻一揭,便不小心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后便更加小心谨慎。 缓缓将信纸展开,他匆匆一过,便知晓确是姜翎的字迹。 飘逸洒脱,俊逸秀美,字迹饱满,笔锋有力。 其实并不像一个闺阁小姐能写出的字。 周景安眼神轻轻的落在纸上,上面写着“礼元六年十月二十四......” 他的眼神一顿,是昨日写的。 “礼元六年十月二十四,明日便是我的生辰,只是他不会来给我庆贺生辰的,我早已和他说过,不会再去他面前纠缠的......” ...... “礼元六年十月十五,我已有半个月不见他了,今日知晓,他得了会元,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我为他欢喜极了......实在没忍住去找了他,只能以讨要东西为由与他说话,他却只想草草敷衍了我,我是再没脸去缠闹他了......” ...... “礼元六年九月三十,他今日又救了我,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只觉得周遭一切都已不见,唯有他在我眼前,站在我身前护着我......” 周景安连续拆开几封,心里涌出一丝欣喜,又堵得慌。 他把所有的书信都拆开,摆了满桌。 一封一封看过来,能够看得出不是一日写的,是积累了许久,且姜翎的每一种情绪都能够从字里行间里读出来。 初见时的惊喜与慌乱,再见时的羞涩与窘迫,之后假装偶遇的忐忑与期待,再到后来的克制与怯懦...... 周景安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书信,上面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关于他的,耳朵上忽然蹿起一股热意,让他的睫毛微颤。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36。] 姜翎那边已经沉沉的睡去与周公下棋了,没有听见系统播报的声音。 他的眼睛胡乱的梭寻,心跳悄然加快。 只是稍一垂眸,他便看见了其中的一句。 看时间,是在姜翎劫后余生之后不久写的。 “......我已然知晓先前所做之事欠妥,给他带来许多麻烦,也不该使用那些手腕来为难沈清茹,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我决心改变了,只是不知能否赢得他的原谅,能够多看我一眼......” 周景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又想起先前姜翎一见到沈清茹和他便一副害怕怯懦的模样。 是经历了很大的变故,所以才使她的性情大变。 叶柏见书房的烛灯一直未熄,忍不住敲门,得了他的允许才进去,劝道:“公子,现下已经快要子时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没有得到回复,他稍一抬眼,便看见了周景安别扭的模样。 眼神飘忽,脸颊隐隐现出红色。 叶柏一怔,想到了不太合适自家公子的描述。 这不妥妥的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吗? 他与叶柏自小便跟在周景安的身边,眼见着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从未行差踏错一步。 他家公子,永远都是一副冷静成熟的样子。 容貌上乘,身姿挺拔,家世富贵。 他的性格沉稳自持,早年便比其余的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性子刚毅清冷,却又饱含热忱与善良。 他聪明多慧,善于布局与算计,同时又练有一身好武艺,当真是文武全才。 对待他们也从没有主子的高高在上,拿他们当做朋友一般,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忠心耿耿。 他们与周景安之间,是真心换真心。 要叶柏说,他家公子便是天上的谪仙,无一不完美。 可是单单在一个情字上,倒是有些一窍不通。 虽然周景安不说,他们也都知道他的顾虑,不就是怕他有了夫人孩子,给他们招来小人的觊觎,平添苦难吗? 叶柏叹气,可是也不能一辈子不成家吧? 他可是还盼望着迎接小少爷呢。 他又悄悄打量了一眼周景安,内心琢磨,现在的公子很不对劲。 “叶柏。” 周景安忽然出声唤他,给他吓了一跳,忙低头应道:“属下在。” 他正默默等着吩咐,却不见下文。 斗胆抬头看过去,就见周景安握拳掩唇,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脸色别扭,状似无意的问他:“那个......你觉得姜姑娘她......如何?” 第55章 到底有缘没缘? 叶柏一愣,仿佛幻听了。 直到周景安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低头实话实说:“姜姑娘家世、容貌均好,先前的性格稍微有点儿娇纵,不过近些日子看来已经改了很多,性格活泼开朗,也很识大体。” 说完之后空气一片寂静。 叶柏不禁回想刚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不过下一秒就听周景安低低的“嗯”了一声,嘴角上扬,喃喃自语:“她确实很好。” 叶柏:? 完了完了,他家少爷越来越不对劲了。 周景安感觉身边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怪异,不禁沉下脸,回过头去看他,“怎么?” “没什么。”叶柏忙低下头去。 他可不敢说。 依他看啊,自家公子这是当局者迷,他才是旁观者清呢。 周景安被他这么一搅和也觉得别扭极了,摆摆手让他下去。 叶柏还想提醒他早些休息,只是看他的样子最终也没说出来。 于是他就眼看着公子书房的烛灯又燃了半个时辰,等烛光渐渐黯淡了,公子才熄了灯从里面走出来,回房睡觉去了。 叶柏趁着他开门的功夫迅速往里瞄了一眼,发现桌子上满满的一堆书信已经被公子收起来了,还放在那个木匣子里,放在了博古架上。 他皱眉沉思,脚步一顿就拐去了叶松的房间。 月色正浓,倒是照的屋内亮堂堂的一片。 他轻手轻脚的坐在叶松的床榻边,叹了口气,把叶松摇醒了。 叶松睁开迷蒙的睡眼,皱眉道:“半夜不睡觉,吓人玩儿?” 早在叶柏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习武之人怎会真的放任自己沉沉的睡去。 叶柏又叹一口气,煞有介事的盯着他,“公子不对劲儿!” “切。”叶松有些无语,“我还以为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上次你还不信呢。” 看着他要转身继续睡,叶柏扳过他的肩膀,“我现下信了。” 叶松看他,“哦,可以松开我了吗?” “你还有心思睡觉?”叶柏皱眉,“你不着急吗?” 叶柏一副急切的模样,想和他说说话,但是显然叶松只想睡觉,他嘟囔道:“皇帝不急太监急,等明日再说吧。” 说完就翻过身去继续睡觉了。 一堆的话哽在喉咙里,叶柏再叹一口气。 不行,他必须得帮帮公子,不然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 等第二日姜翎悠悠转醒,脑袋又胀又疼。 看来是许久不喝酒的缘故,得练练了。 她刚一醒,狐狐就在她旁边转圈圈,惊喜道:“宿主!周景安的好感值又上升啦!” “哦?” 姜翎挑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上升了多少?” 狐狐张开两个小爪子,又弯折几个,眼眸发亮:“六点!现在是四十!分别在子时二刻,子时末还有丑时一刻,每次上升了两点。” 好家伙。 姜翎惊呆。 十一点半,十二点,一点十五。 周景安昨天晚上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失眠了吧? 随后姜翎的心里又涌起小小的自豪。 抬手一撩头发,看来她写情书的功力还是不错的嘛。 她现在要做的不再是一个劲儿的往上扑,而是躲。 俗话说得好,欲擒故纵是个宝。 只要你用的好,一百个好感值轻松到手都算少。 姜翎挑眉,“哦吼~” 单押! 在原身绿茶的基础上,加以白莲属性当做佐料,积累好感值到一定程度,之后便是放手。 从现在开始,她就不是姜翎了,而是伤心欲绝、彻彻底底死心、拍拍屁股起身走人且扭头寻找下一棵名草的钮祜禄·姜翎! 好吧,借用一下前世某部火爆后宫剧的女主头衔。 于是姜翎这几天都窝在府里,几乎没出门。 每日还是做那几件事,除此之外,便是把生辰那日收到的锦缎送去绣娘处做成衣服,然后一件一件试。 好多新衣服,开心。 叶宣与叶谨两兄弟决定留在京城待上几日,不急着回去。 而孟君遥则是挂心母亲与妹妹,第二日便告辞归家了。 姜翎心里想着,姜家的家风好,孟家也是清廉正直之家,教出来的孩子都很优秀。 日子转眼就到了皇后设品茗宴的那一天了。 本来皇后举办宴会应该在皇城中,再不济也该去京郊的庄子里或是行宫。 却是从没有在母家设宴的。 这便是封裕与周宁安的情意所致了,在两人心中,他们与天底下所有的夫妻都一样,青梅竹马,相知相爱,彼此扶持,互相信任,白头偕老。 并没有那么多这样那样该守的死规矩。 不止在设宴,在其余地方也是一样的。 周宁安设在丞相府,一是因着许久没回娘家,想回去看看。 二嘛,便是想给自家弟弟和姜家姑娘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她也好从中看出些端倪。 姜翎不知道皇后娘娘相邀还有相看她这另一层的意思,只知道皇后娘娘相邀,不得不去。 反正参加宴会嘛,之前又不是没参加过。 她坦坦荡荡,毫无顾忌,而姜连山和孟婉婕二人则是操碎了心。 孟婉婕在姜翎生辰那日回府后便拉着姜连山秉烛夜谈,将当日早晨她与普惠大师的话都悉数转述,两人好商量一下。 她当日去了灵岩寺拜访普惠大师,问了他姜翎与周景安之间是否有婚姻之缘。 答案无非便是有与无两种。 可是普惠大师却略微沉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缓声道:“因果轮回,皆是天定,令媛与周公子有缘与否,只看他们,不看天。” 孟婉婕一顿,还想再细问,就被普惠大师打断,他颔首低眉,“本是无缘,因果颠倒,却是有缘。” 他只说了这两句,其余便没再开口。 孟婉婕犯嘀咕,“你说普惠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本是无缘,却是有缘? 那到底是有缘没缘啊? 这问了跟没问一样。 姜连山听了也皱眉,“看来翎儿与不言之间,怕是没那么简单。” “那怎么办?你也知道,不言他......”孟婉婕欲言又止。 姜连山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 周景安危险,他的身边更是危险。 就像当初的周怀信一样。 犹记得当年夏芷娴和年仅八岁的周婳安被人掳走的时候,满城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周怀信有能耐,周景安也是青出于蓝。 一个是先皇封乾的肱骨之臣,一个是当今皇上封裕的左膀右臂。 只是现在的局势诡谲多变,谁又知道暗处有没有人在伺机盯着,只等他们露出马脚把柄,或是软肋,随后一击即中。 姜翎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自然不想让她去冒险。 “咱们在这儿操心也没用。”孟婉婕叹一口气,琢磨琢磨普惠大师的话,说道:“听大师的意思,两人的造化只能看他们,咱们谁也帮不上忙,也阻止不了。” 姜连山也叹气,“也是。” 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主吧,做爹娘的,只要能看着他们自在快活就够了。” “大不了提前做打算,也好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慌了手脚,任人宰割。” 孟婉婕点点头,两人皆叹着气入睡。 于是皇后宴请这日,说什么也要让小甲和小乙跟着她去。 姜翎扶额,“皇后娘娘的宴会,带侍卫真的合适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合适。” 不仅如此,连叶宣、叶谨两兄弟也要让她带着去,说是互相有个照应。 姜翎带着这些人出门,再次感觉自己像一个地主老财。 第56章 傻弟弟开窍了 姜翎到达丞相府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她要做的就是混入人群,不抢风头。 她打眼看着周围这些如花似玉、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暗暗的想,有这么多人出风头就够了,她不去凑那个热闹。 她更喜欢看热闹。 姜翎坐在一旁,一边听着一群一群姑娘们聊天,一边赏景。 不得不说,丞相府不愧是丞相府。 不论是房屋楼宇,还是溪流园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气派。 狐狐自己去溜了一圈,回来后眼眸亮晶晶的,“宿主,周家真不赖,以后住在这里一定很舒坦。” 姜翎失笑,拿起一个柿饼咬了一口,“八字没一撇呢,你倒是想的远。” 现在按照她的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周景安了,他出招,她拆招就是。 所以姜翎现在浑身轻松。 眯着眼睛咬着柿饼吃,“好甜。” 结果一个柿饼还没吃完呢,她就笑不出来了。 迎面而来的那个弱柳扶风、清冷似雪的美人儿是谁? 是沈清茹! 糟了个糕的,她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她现在可不是浑身轻松,而是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啊。 这位可是一直想置她于死地呢。 姜翎突然觉得柿饼也不甜了,叹了一口气,觉得临出门前爹娘让她带着小甲和小乙是没错的。 她冲小甲招招手,低声问道:“小丙和小丁跟来了吗?” 小甲也低声回道:“来了,在暗处守卫着小姐。” 姜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落定了些。 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姜翎倒是有些期待沈清茹会怎么对她出手了。 这次要怎么弄死她呢? 还是派黑衣人吗? 不过皇后娘娘在这里,还是在丞相府,刺杀这种事情会不会太招眼了? 这要是误伤了皇后娘娘,她可是八条命都赔不起。 还是出些别的招数吧,也好多露些马脚出来,让周景安调查不是? 这么一想,姜翎竟然隐隐生出些兴奋来。 来吧,小美人儿,姐姐等着呢。 - 姜翎和沈清茹算是明面上都不和的了,大家也都清楚,没必要去装模做样,沈清茹也懒得和她演戏,两人干脆当做看不见对方。 所邀请的世家小姐们很快就到齐了,毕竟不可能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上迟到不是。 程安和吴宛瑛也来了,一来就坐到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们只是三天没见而已,姜翎觉得她们看见自己像是三年没见似的。 本来以为不会有男子,姜翎还发愁怎么安排叶宣、叶谨呢,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吧,那也太显眼了。 结果竟然还有其他公子哥儿来。 还是那几张熟面孔。 齐天扬,陈远宗,程赫。 这哥儿仨成天没事情做吧,不然怎么天天跟着周景安。 他们三个,加上周景安,姜翎点头,可以组成大乾朝f4了。 叶宣和叶谨自知不能往姑娘堆儿里扎,于是不管认不认得,也硬着头皮去和齐天扬几人说话去了。 此时晨光尚在,刚过辰时末,周宁安便到了。 她身着一身绛色交领锦袍,同色披帛,梳着牡丹头,金钿对称插在发髻两侧,头顶一个红宝石镶嵌的金玉凤钗,前面坠着一条珍珠红宝石珠穗,正好垂至眉间,随着她的脚步轻摇,映照出明眸善睐。 姜翎看见周宁安的第一眼,先是惊艳。 大美人儿啊!爱了! 第二眼,便是亲切。 只是走进来的这几步,周宁安给姜翎的印象便是不像她想象中皇后娘娘的威严庄重,倒是十分平易近人,给人一种邻家大姐姐的感觉。 姜翎盯着她看,心想,就像是隔壁住进了一个漂亮美艳的姐姐,更爱了。 周宁安一进院子,就被满园的“春色”给晃了一下。 好家伙,她只是办一个小小的宴会,这些名门闺秀们打扮的好生刻意。 看来自家那傻弟弟还是挺受欢迎的嘛。 众人见她来,一齐规矩的蹲跪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宁安抬手笑着叫起,眼睛已经不自觉开始寻找起姜翎了。 之前曹源跟她说,瞧着姜翎模样生得极好,行事也很有分寸,知书达理,是个好的。 她就更放心了,曹源的眼睛这么些年早锻炼出来了,眼光毒辣,一打眼过去就能把这个人的心性摸个大概。 周宁安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婢女映雪和盼夏,在之后还跟着一人,竟然是周景安。 院子里的众人一看周景安来了,不禁都偷瞄几眼,心里琢磨,今日这宴会莫不是个幌子,其实内里是为了给周景安相看夫人的? 于是有想法的人便开始了,悄悄整衣襟的整衣襟,检查发饰的检查发饰,还有的偷偷打量身旁的人,似乎在看有没有能和自己比肩的情敌。 这么一对比,姜翎在人堆儿里显得十分平静。 她不是没想到今日可能是周宁安给弟弟相看,那又怎么样? 依她对周景安以及原书中的描述,周景安可不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就像原书中他选择沈清茹一样,也没怎么考虑别人的想法和意见。 再说了,不就是相亲局吗?谁没去过似的。 在前世,院长见她工作忙不急着找对象,也曾经安排过一次相亲,不过当时俩人见面聊了半个小时就各自回家了。 这种东西,不就是走个形式吗。 姜翎在那儿一站,一动不动,像是个局外人,倒是让周宁安一眼就找着了她。 她今日穿了珠白色的交领锦衣,用丝线绣着金黄的秋菊,下面搭一条清水蓝的百褶锦裙,用银线绣了几丛竹子,外面还披着同色披衫。 梳了堕马髻,后面的发髻上系着清水蓝的丝绦,下面坠着两颗珍珠。发饰简单,只插了白玉玲珑长簪和碧玺珍珠青玉步摇。 描了秋波眉,简单扑了一层素粉,唇瓣点了浅浅的一层檀色口脂。 小姑娘往那儿一站,袅袅婷婷,清丽之姿搭配清水一般的蓝色,在一众百花齐放中如皎皎明月,直让人感觉轻灵畅意。 周宁安第一眼就被姜翎惊艳到了。 模样确实生得极好。 她悄悄观察身后的周景安,发觉他也正往那个方向看,睫毛微颤,显然心情不平静。 这个发现让周宁安差点激动的跳起来。 像木头一样傻愣愣的弟弟终于开窍了?! 第57章 某人会脑补 周景安怀疑过自家姐姐举办宴会的目的,可是周宁安口口声声说绝对不是为了给他相看夫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打消了疑虑。 可是看着这满院子的名门闺秀,总觉得别扭。 周宁安表示当然不是为了给你相看夫人,只是想要相看姜翎而已。 她招招手让大家都进花厅里坐着,自己率先进去,在主位上坐定。 闺秀们共有二十多个,基本上京城里数得上的官员家的小姐们都在此了。 姜翎不想往前凑,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了,程安和吴宛瑛分别坐在她的两侧。 程安还还一边坐下一边说着:“怎么坐这么远,都快听不清皇后娘娘说话了。” “那你俩去前面吧,我想在这儿清静一会儿。”姜翎无所谓,让她俩可以自便。 吴宛瑛立马摆手:“不去不去,我就挨着翎儿。” 程安也不说话了,挽上她的手臂以示自己也要待在她身边的决心。 待众人都坐定之后,周宁安开口道:“秋色宜人,本宫心血来潮办了这个品茗宴,就想着与你们这些妙龄闺秀们闲话家常,就是苦了你们还要陪我聊天,只觉苦闷吧。” 挨着近的几位便赶紧笑着说能陪皇后娘娘说话怎会觉得苦闷一类的话。 这其中便有沈清茹,陈莲衣,还有几位活泼的姑娘。 周宁安又和她们闲话了几句,见姜翎一直和伙伴儿坐在门口处,不由得思考一下该怎么让她的傻弟弟去和人家聊几句。 而此时的周景安虽然和齐天扬他们坐在花厅外围,离着闺秀们有点儿距离,只是却也能听见她们都谈话声的。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只是某人明显不在状态。 齐天扬摇了摇扇子,“周兄这几日倒是不怎么出府,可是闷了?” “嗯。”周景安的手摸上茶杯,将自己的视线从门口处收回,淡淡回道:“在准备殿试,所以不怎么出府。” 殿试定在了十一月十五日,还有半个月前后的时间。 他端起茶杯酌饮一口,趁着茶杯阻挡视线的间隙,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处。 花厅的门敞着,窗也开着,不过今日天气甚好,倒是不冷。 只是周景安却皱起了眉,看着姜翎被风吹起的衣摆,心里想着坐在离门口那么近的地方,被风吹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放下茶杯,周景安笑着问道:“众位最近可有什么好玩儿之处?” 齐天扬对这个最拿手,折扇一收就侃侃而谈起来。 什么飘香茶楼新进了什么茶,马场新挑来了几匹好马,哪个酒楼又酿出了好喝的酒,唱曲儿的伶人哪个又成了头牌...... 几人听着他说话,不时附和一句。 而周景安却悄悄的用余光看向了某人,齐天扬的声音却只擦着头皮溜走,当做可怜的背景音了。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清新雅致,头上戴的碧玺珍珠青玉步摇很是好看,他隐约记得是生辰那日姜翎的表哥叶宣呈上来的,说是她的姑姑特意寻来送予她的。 周景安微微垂眸,手指敲着茶杯的杯身。 她倒是喜欢,今日便戴上了。 眼眸投向前方,落在了稍显拘谨的叶宣、叶谨两兄弟身上。 叶宣一身竹青色圆领长袍,用丝线绣着翠竹,头发束起,身姿倒是不错。 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眉目清秀如星辰,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模样也生得不错。 周景安的手指不知何时紧紧捏住了茶杯,指尖泛白。 眼神再一次投向了姜翎,眸子一低,就瞥见了她衣裙上用银线绣的竹子。 嘴角绷紧,轻抿嘴唇。 喜欢竹子? 竟与叶宣同穿了绣有竹叶的衣裳。 程赫在他旁边,本来在听着齐天扬说话,只是怎么突然觉得旁边的周景安气息忽然沉了下去? 他出声询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其余几人也望向他。 周景安的指尖骤然一松,手指因为方才用力过猛还有些轻颤。 他抬头,嘴角扬起笑容,“只是在想,不知叶家兄弟来了京城这几日,可有好好游玩?” 叶宣笑着回道:“倒是随便转了转,京城繁华,美食美景不可胜数。” 他接着说:“昨日翎儿妹妹还带着我们去了京郊的庆春山泡了汤泉,满山枫叶正红,十分好看。” 周景安听到这话,掩在衣袖下的拳头慢慢收紧。 姜翎表示自己很无辜。 她真的没打算跟他们去的,只是孟婉婕觉得叶家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得好好照顾,她作为同龄的小主人,当然是得作陪了。 既然推脱不过,那只好去了。 思来想去,她还想再去体验一下东北洗浴,便带着两人去了庆春山的汤泉,顺便看了看枫叶。 这三天内叶宣、叶谨两人也逛了不少地方,谁知道他这个时候偏偏提了姜翎带他们去泡汤泉的事啊。 如果姜翎知道的话,只能感叹一句,东北洗浴的魅力太大,印象太深,招架不住啊。 只是周景安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凭借这一句似乎就想象出了姜翎一脸笑意的陪着叶宣逛枫叶林的样子来。 她与红色似乎很搭,生辰那日穿红色衣裳就十分好看。 若是站在枫叶林中,也一定很是耀眼夺目吧。 周景安的眼前似乎都已经看见了姜翎的笑颜,只是一抬眸就看见了一脸笑意的叶宣。 然后他便自行想出了两人并肩而立的画面了。 嘴角就沉下去了。 程赫觉得奇怪,怎么刚说了两句,周景安的气息倒更沉了? “没想到叶公子与姜姑娘关系如此亲近。”周景安扯了扯嘴角,这个笑还是没扯出来。 叶宣自幼长在平州,不怎么了解京城,自然也不了解周景安,也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听到他的话就礼貌笑着回话。 “家母十分喜爱翎儿妹妹,经常会来京城,或是大伯母带着妹妹去平州相会,我与叶谨也因此与翎儿熟悉亲近了些许。” 周景安有些后悔问了。 只是听着叶宣说他的母亲、姜翎的姑姑十分喜爱她的话,他的心里就涌出些烦躁和不痛快。 要知道,在古代,亲上加亲的事情十分常见。 那些话本子里表哥表妹的爱情故事也不少呢。 他们说话声音较低,周宁安听不见他们这边在说什么,只是看见自家傻弟弟一个劲儿的和友人说话,傻愣愣的。 她恨铁不成钢,还得自己给他制造机会。 好在她早有准备。 周宁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问了问身边的映雪一切可准备妥当,映雪颔首回道:“回娘娘的话,都准备好了。” 于是周宁安便站起身,笑着说:“陪着本宫说话也是闷得慌,这样吧,本宫已经命人在园中准备好了各色各样的茶点,你们便都出去寻吧。” 她轻声细语,目光含笑:“每一盏茶、每一道茶点都配有名帖,只瞧一个时辰后哪位闺秀得的名帖最多,本宫自有赏赐。” 周宁安又看着傻弟弟,“你们几个也可比比瞧。” 话音一落,众位便都行礼退下。 姜翎看着摩拳擦掌的人们,对于这个比赛没什么兴趣,打算找个角落摸鱼。 而沈清茹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却不是为了这什么劳什子赏赐。 她紧紧盯着姜翎往外走的背影,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第58章 介绍对象?被害进行时 周宁安瞧着真的跟着往外走想要去寻找名帖的傻弟弟,气不打一处来,把人揪过来就给了他后背一掌。 她皱着眉头,低声:“你还真打算去找什么名帖?” 周景安被她无缘无故赏了一掌,正懵着,又听她这么问,愣愣的点点头:“是啊。” 这不是她定下的比试吗? 还说让他们也可以比比看。 周宁安恨铁不成钢,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他:“你和姜姑娘......” 话一出口就被周景安打断了,“姐。” 声音急切,似乎怕别人听见。 周景安没想到她会提到姜翎,只一转眸间就猜到了是封裕告的密。 他暗自磨牙,一定是为了哄姐姐出卖了他。 “姐,别乱说,让别人听了去对她的名声有碍。”周景安微微皱眉。 周宁安叹气,“我知道。” “你放心,这边没人,我叫人看着呢。” 她看着自家弟弟,这么关心人家的清誉?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与她......是怎么回事?”周宁安放低声音。 周景安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摩挲,撇开眼睛,“只是见过几面,连好友也算不上。” 说他傻吧,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冤枉了他。 这么多天了,连个朋友也没混上。 周宁安暗自叹气,又看他眼神躲闪,决心逗一逗他,逼他一把。 她点点头,“那就好,我本以为你与她是有些交情的,没想到竟连朋友也不是。” 周宁安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他,故意道:“那你着人把她叫来,我有话与她说。” 周景安不解,“姐要和她说什么?” 她煞有介事的说:“前几日皇上的表弟进宫来,说是想要让我给他相看一个名门闺秀,他年纪与你相仿,如今也该成家了。” 她口中的表弟是封裕的亲叔叔家的嫡次子,名为封择,比周景安小了一岁。 周宁安继续说着:“我寻摸了一下,倒是觉得姜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便想着今日与她提一提,看看她的意思。” 周景安一听就皱了眉,“封择没有功名,学武也不精,又是次子,无法承袭爵位,怎能算是良配?” 这话说的虽然直接,但也没错。 封裕虽然做了皇帝,却也没有随便的就给族里的子弟全部封王加爵,只有封乾那一辈的兄弟在先皇登基当日就封了王。 而封裕则明文告知封家子弟,若想要王位、爵位的,便自己使了力气挣,除了嫡子可以承袭爵位,其余的人便都要各凭本事了。 封择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却也文不成武不就,哪样都不算出彩,唯一说的上的便是人品不错,是个温厚老实的人。 周宁安内心偷笑。 他急了! 继续缓声道:“封择虽然资质平庸,可人确实忠厚老实,人品尚佳,也算是堪为人夫。” 周景安声音里带了急切:“姐姐若真想给他相看,也该是好好的召了闺秀们来,或是直接上门与其父母说亲,今日却借着品茗宴的名头私底下叫了姜姑娘来说,传出去少不得要说皇家与你不重视她了。” 这臭小子倒是句句为姜姑娘着想。 周宁安心里有了计较,面上纳闷道:“你不是与姜姑娘不熟?怎的一听我要与她说亲便开始激动了?” 周景安一时语塞,干巴巴的说:“只是觉得此事欠妥,还望姐姐再好好斟酌。” “罢了罢了。”周宁安摆手,“我只是想先探一探她的口风,想要知道她是否已有心上人,若有了,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就此作罢,若是没有,也好问问她心悦什么样的男子,与封择对照一下看看是否合适罢了。” 姜翎是否有心上人? 周景安脑中倏地就出现了那一桌子的红笺,脸皮有些发热。 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连朋友都不是的? 周宁安也不拆穿,只是心里已经激动的不行。 自家傻弟弟终于开窍了,她这个老姐必须得帮一把! 此时盼夏进来行礼,“回禀皇后娘娘,姜姑娘与程姑娘、吴姑娘去了荷风园。” 丞相府够大,园子也大,分为了好几处园景,其间还有可供歇脚的廊亭与小厅。 周宁安看了一眼傻弟弟。 我可是把她的位置告诉你了,去不去看你喽。 她点头,“既然景安觉得此事欠妥,那便先放放吧,之后再谈不迟。” 周宁安摆手让他自便,“我歇一会儿,你去吧。” 周景安俯首作揖:“是。” 出门后他的脑中不自觉的想,荷风园不大,是一处种满荷花的精致小园子,此时正是秋日,荷花早已枯萎凋谢,早已无景可赏,她怎的去了那处? 他告诫自己不必再想这些无用的事,只去寻找名帖便是了。 可抬脚间却已经往荷风园的方向去了。 - 姜翎不知道皇后娘娘要给她介绍对象,她的面前正有一个没见过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乖巧行礼,声音嫩生生的,“奴婢给姜姑娘、程姑娘、吴姑娘请安。” 程安叫了起,纳闷道:“你是哪家的?可是有事?” 小丫鬟回道:“奴婢是邱家的,是燕双小姐的丫鬟,方才我家小姐说想与姜姑娘叙话,还请姜姑娘赏脸一去。” 邱燕双? 姜翎在大脑中疯狂搜索,她怎么不记得原身与她有交情? 她搜索了一圈,没有找到有关邱燕双的记忆,倒是对邱家有些印象。 邱家本来在吉州有官,是去年才调到了京城,邱丛山做了礼部主客司的从五品郎中,并不是很大的官,不过邱家并无其他人做官了,邱燕双想来就是他的女儿了。 姜翎再次搜寻了一遍,确认自己和她并无交情。 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叫你过去说话,这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啊。 吴宛瑛皱眉,“你与邱燕双平日里并无往来,她怎的今日突然叫你去说话了?” “也许是想与我交个朋友?”姜翎耸肩。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姜翎的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她悄悄埋在程安和吴宛瑛两人的肩膀间说话,小丫鬟抬眸掠了一眼,只以为她靠在肩头与人腻歪撒娇呢,便没再看。 “好了,你家姑娘在哪儿?我随你去。”姜翎站起身,回头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丫鬟回道:“紫竹苑。” 姜翎应道:“好,那我跟她去一趟,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说完她便带着紫珍、小甲和小乙浩浩荡荡的走了。 姜翎背着手,昂首挺胸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与兴奋。 这次要怎么对付她了呢? 不会是下迷药然后套麻袋里打一顿吧? 或者是把她绑了丢给流氓辱了名节? 姜翎展颜一笑,好期待呢。 第59章 做一条乖巧的鱼 姜翎一行人跟着那个小丫鬟左拐右拐,穿过了好几处园子,渐渐的远离人群,到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地方。 嗯,是个适合杀人埋尸的地方。 小丫鬟停在园子门口处,“姑娘,就是这儿了。” 姜翎左看看,右瞧瞧,佯装不解:“不是说是紫竹苑吗?怎的来了海棠馆?” 这一处园子,竹子没看见一根,倒是有几棵海棠树。 那小丫鬟笑着回:“奴婢刚刚记错了,是海棠馆。” 哇哦,这都能记错哦。 姜翎也不拆穿她,点点头,“那你家小姐呢?不会是在里面等着我呢吧?” “小姐正在里面的小厅内,还请姜姑娘移步。”小丫鬟颔首。 姜翎微微一笑就要抬脚往里走,却见旁边一个丫鬟匆匆而来,在姜翎面前站定,行了一礼,“姜姑娘,叶大公子着奴婢来叫两位侍卫前去。” “表哥可是有事?” 姜翎挑眉,这就要把她身边的人支走啦? 那好吧,那就遂了你们的愿吧。 她摆摆手,也没仔细听那丫鬟的说辞,就挥手让小甲和小乙跟着她去了。 小甲和小乙略有犹疑,不太放心。 姜翎走近,“不必担心,若是表哥没什么大事,你们再回来找我便是。” 她一脸笑意,却用细弱的声音问两人:“蒙汗药和春药可有何破解之法?” 两人一怔,脸上现出些严肃来。 小甲颔首,嘴唇几乎不动,回道:“用冷水或甘草解之。” 姜翎点点头,想了想道:“让小丙快速取了甘草来,候在暗处,等我的暗号。” 小甲和小乙轻声应了,却还是一脸担忧。 她笑了一声,大声说道:“好了,快去快回吧。” 等到小甲和小乙被那个丫鬟带走之后,姜翎想着他们要怎么把紫珍调走呢? 却没想到竟然直接让她带着紫珍进了海棠馆的小厅,里面却没人。 这间小厅布置简单,却很精致。 一整个屋子由屏风隔开,西侧有四套桌椅对着摆放,可以坐下喝茶聊天,东侧则是一个衣柜和一张卧榻,可供人小憩。 且屋子内摆有多个盆景装饰,整间屋子小而精。 姜翎暗自欣赏一番,在椅子上坐定。 她刚坐下不久,就有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来。 “邱家小姐呢?”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她只是丞相府的丫鬟,只负责在闺秀们休息时提供茶水点心,其余的不用管。 姜翎见她动作自然,神色也无慌张不妥之处,便知这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丫鬟。 她摆手让那丫鬟退下,看着门缓缓合上,心里想着那个叫邱燕双的什么时候来。 “小姐。”紫珍有些不安,“奴婢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周遭安静的很,偶尔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还有......细微的脚步声。 貌似外面有人? 姜翎转着眼眸,点点头,“有人要害我。” 紫珍一惊:“什么?!是那个邱家的小姐吗?” 可是她与小姐并无交集,何故要害她? “我也在想,到底是她,还是......”姜翎微微抬眸,眼神慢慢变冷,又透着一丝玩味,嗓音凉薄:“还是她背后的沈清茹?” “又是沈清茹?!”紫珍又气又急,“小姐,那咱们快走吧。” 这个地方她总觉得不对劲,既然知道了有人要害小姐,得赶紧离开才行。 姜翎右手撑着脑袋,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细微的声响,左手摸着那杯滚烫的茶水,细细摩挲。 “走是走不了了。”她淡淡道。 刚才的脚步声应该就是有人过来锁门窗了。 紫珍身子一颤,赶忙跑过去开门,果然如姜翎所说,门从外面被锁住了!南北两侧的窗户也都被锁住了! 她急得小脸都开始发白,“小姐,怎么办啊?” 姜翎拍拍她的肩膀,“别害怕,你忘了吗?小丙和小丁都在外面盯着呢,如果有人要进来杀我,他们会赶来救咱们的。” 一听这话紫珍才稍微冷静了些。 姜翎慢悠悠踱着步,“你去看看屏风那边有没有清水。” 靖南王府也有花园,各处园景内也有小厅,一般都会在里面备有清水,以便于客人净手或擦洗的。 紫珍应了一声就赶忙去了,果然在卧榻旁边的盆景后找到一个木桶,里面盛有清水。 “小姐,奴婢找到了。”紫珍过来低声回禀。 姜翎点头,将那杯茶水端起来,连闻都没敢闻,直接端到一旁的盆景处,往里倒了半杯,随后又将茶杯放回矮桌上,没有盖杯盖。 虽然那送茶点的小丫鬟没问题,可不能保证送来的东西就是安全的,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呢。 不过沈清茹应该不会只在茶里下东西,这太不确定了,她又怎知她一定会喝那杯茶呢? 应该还会有别的手段。 姜翎望向北侧的窗户,放缓脚步走过去,曲起手指在窗棱上敲着,长短长。 只片刻间,姜翎就听到窗外有人轻悄悄落地的声音,随后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小姐,属下在。” 正是小丙,他的手上还拿着刚刚拆卸下来的铜锁。 姜翎问他:“方才是何人来锁的门窗?” 小丙回道:“就是方才领路过来的那个小丫鬟。” 哦?那个小丫鬟? 姜翎微微挑眉,方才看着可是个年幼单纯的小丫鬟呢,可是锁门窗的时候分明手脚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可不像是普通的仆婢。 “她去了哪里?”她又问。 小丙回道:“去了后面的紫竹苑,小丁去看了,邱燕双在那里。” 姜翎略略思索,心下有了计算,点点头,随后伸出手,“甘草可拿来了?” 以小丙和小丁的轻功,应该很快就能拿回来。 “拿来了。”小丙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交给她。 他问姜翎:“小姐稍等片刻,属下去把门上的铜锁卸了。”说完就要飞到屋顶,下到院子里去。 姜翎赶忙拉住他,摇头:“不必,你把紫珍带走吧。” 她不顾两人的震惊,快速嘱咐了紫珍几句话,就去后面搬来椅子,让她踩着椅子从窗户上跳下去。 “小姐!”紫珍不依,“既然都能离开,小姐为何还要留下?” 现在坏人在暗处,继续在这个屋子里等着只能是坐以待毙,太过被动,谁能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小姐? 姜翎粲然一笑,“自然是要让他们自食恶果喽。”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既然要害我,我自然不能平白让他们逃了去。” 姜翎见他们还是站在这里不肯走,还都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无奈一笑,“你和小丁不是都在暗处保护我呢吗?不必担心。” 她好说歹说终于把两人劝走了。 回到椅子上坐好,不禁想,耽误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害她,不会是中途出什么岔子了吧? 不过这个邱燕双是谁啊到底? 是沈清茹的小跟班吗?听了她的话一起来害自己的? 这边的姜翎正在乖乖的当一个砧板上的鱼,而不知道的是除了小甲他们在担心着她,还有另一个人也正担忧她,此时正急匆匆的往这边寻来。 第60章 误会姜翎被绑架 周景安走到了荷风园的门口时才恍然惊觉怎么自己来了这里,当下就有些别扭,不想进去了。 只是往回走了几步却还是转身走进了荷风园。 他只是来找名帖的。 才不是来见什么人。 荷风园不大,中间一个荷塘,里面的荷花已经败落,只剩下一池塘的残荷枯枝。 周景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只见程安和吴宛瑛在一个凉亭内坐着,还有三人站在另一处的廊下。 并不见姜翎。 他内心失落之余又微微蹙眉,不自在的退了出去,沿着荷风园的外墙走着,不禁有些懊恼。 园内闺秀们说话笑闹的声音传来,让他更是想加快脚步离开。 只是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姜翎的名字,不禁放慢脚步,细细听着。 是程安的声音。 似乎说着姜翎去了哪儿。 吴宛瑛抚着她的手,眼睛瞥向廊下的几人,放低声音道:“翎儿既然说了无事,便一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就算是邱燕双对她不利,也必定有办法解决。” 虽然这样安慰着程安,可是吴宛瑛却也是担心,叹一口气,“她叮嘱了咱们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贸然去紫竹苑找她,咱们便好好的待在这儿,只等着时辰一到按她说的做便是了。” 两人都清楚姜翎是害怕把二人给牵扯进来,才叮嘱她们不可乱动的。 程安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也只是叹气。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混杂在其余闺秀的笑闹声中,周景安听的并不真切。 只隐约听见姜翎的名字,又听见她们提到了紫竹苑。 周景安心里想着,她去了紫竹苑? 为何丢下亲密的伙伴独自前去?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想着她第一次到丞相府,府内的园景多样,道路繁杂,彼此相连,缠绕不清,别迷路了。 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由头,不能让客人迷了路,便去寻一寻她吧。 姜翎不知道某人不请自来,她还在那个小厅里,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又有脚步声。 随后屋内渐渐起了浅浅的烟雾。 她捂着口鼻寻找源头,就看见了屏风东侧挨着卧榻的地方,北侧的窗户纸被人捅破一个洞,正拿着细细的竹筒往里冒着烟雾。 好家伙,这也太嚣张了吧。 姜翎愣了一下,赶忙起身去卧榻旁寻找清水。 不得不说,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可是有用。 刚刚她就不小心吸了两口,当下就觉得脑袋泛晕。 若是她就毫无防备的在屏风西侧坐着喝茶,想来不会很快发现的。 秋日里卧榻上铺了垫子,旁边好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她撕了一条锦条,迅速沾满了水,打开纸包拿出一片甘草含在嘴里,然后用锦条捂住口鼻,躲到了离着往里吹烟雾的竹筒最远的西南角去。 她不确定这是蒙汗药还是春药。 左不过就这两种吧? 也许都有,混着放? 既然采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害人方式,那么姜翎大致猜测这次害她,应该就是用那种最恶毒的手段了。 姜翎正想着那歹人什么时候来,就发现烟雾已经停了,竹筒也收回去了,顺势还把戳破的窗户纸拿木头堵住了。 姜翎:...... 真敬业,是一个缝儿都不给她留啊。 方才她问了小丙,这类药效多久会显现。 小丙说若是强效的药,半刻钟就会让人神志不清。 姜翎猜测沈清茹一定会等她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之后才会下手,毕竟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在这之前如果有变故,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若她还有意识甚至还有力气反抗的时候就下手,她免不了会大声喊叫,奋力反抗,招来别人的话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而姜翎怎么会让她无功而返呢? 那当然得如了她的愿啊! 她装模做样的去捶打门窗,出声呼救,随后声音渐弱,拍门的手也渐渐垂下。 姜翎很满意自己的演技,又去撕了两条锦条,沾满了清水拿好,刚要躲进衣柜里,就听见大门口传来开锁的声响。 她心下一惊,来的这么快?! 赶忙抽出了发髻上的发簪握在手心,轻手轻脚的躲进了衣柜里。 姜翎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瞧,就见铜锁被人打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后房门被焦急的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身形高挑,身姿挺拔。 姜翎疑惑,竟然还找了个有些姿色的人来毁她清白吗? 等到那人巡视了一圈,随后往衣柜这边来,渐渐走近,脸露了出来。 姜翎一惊,周景安? 时间拨回到半刻钟前。 周景安快步走到了紫竹苑,却并没有发现姜翎的身影,他越发怀疑她是迷路了,便开始以紫竹苑为中心,往四周找寻。 他会武功,此时又是找人,带了些急切,脚步很快很轻,一路走的也都是隐秘的近路,并没有人发现。 包括给姜翎吹烟雾的歹人。 可周景安却发现了她。 他走到海棠馆后面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躲在拐角处,正打量着海棠馆内的小厅。 两人站的位置方向相佐,周景安察觉不对立马就退后躲了起来,随后便听见了姜翎拍门窗呼救的声音。 周景安眸子一凛,听出姜翎就在那个丫鬟所盯着的小厅内。 他看着她观察了一会儿便快步离开了,犹豫着是去追她,还是先去救姜翎。 只一息之间周景安就做了决定,赶忙进了海棠馆,发现门窗都被人从外面锁住了,而且姜翎的呼救声已经没有了,里面没有了一点儿声响。 周景安登时心慌了一瞬,周身气息很沉,赶忙抽出随身带的匕首,用巧劲儿一撬,铜锁“哗啦”一声开了,哐啷,掉在了地上。 他焦急的推开门,立马寻找姜翎的身影。 小厅内空无一人,却隐约有着迷药的味道。 周景安屏住气息,心下越发慌乱,快步往屏风东侧走去,把目光定格在了衣柜上,走上前去。 他伸出手一下子把柜门打开,抬眸就与里面的姜翎对视了。 姜翎的口鼻都被布条绑住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眸看着他,眼神呆滞又木楞,泛着湿润。 周景安的心脏小小的揪疼,皱眉上前,抬手就要帮她把布条扯下来,语气里带了焦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怎么被关在这里?” 第61章 开始反击 眼看着周景安抬手就要把自己的“防毒面具”摘下来,姜翎赶忙制止。 因为蒙着布条,说话都像蒙了一层,翁声道:“周景安,你怎么在这儿?” 他可来的真不是时候,坏了她的计划。 周景安皱眉,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就忽然发现空气中不仅有迷药,还有催情药! 他只是不小心吸了一口,便觉得脑袋发晕。 姜翎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又见他就这样进来了也不知道捂住口鼻,也不吝啬,快速的把手里拿的准备替换的布条分给他一个。 “快蒙住口鼻。”她翁声说道。 周景安迅速反应过来,干脆的接过来就绑住了口鼻,却见衣柜里的姜翎跑出去了。 他也转身打算跟着离开,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可是却眼见着姜翎把门一关,还念念有词的:“算了算了,铜锁开了也行,正好伪造出紫珍逃出去的假象。” 姜翎光顾着恢复作案现场,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转身就与一脸不解的周景安对视了。 周景安上前问她:“此地危险,得赶紧离开,你怎么还把门关上了?” 面对他的疑问,姜翎没办法快速解释,只好说道:“这样,你先赶紧离开,去暗处躲着。” 说着就要把门打开,放他出去。 却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这下子姜翎顾不了那么多了,抓起他的胳膊就往屏风的东侧走,快速的拉着他躲进了衣柜里,关上柜门,一气呵成。 周景安全程呆愣,跟着她的步伐走。 看着姜翎拉着他胳膊的手微微发愣,眼睫微颤。 衣柜本身就不大,也只是放一些被子、毯子,好给客人用的。 刚才姜翎一个人躲进去算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高大的周景安一进来,空间瞬间就变得逼狭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周景安因为太高还需要微低着头,他们几乎要贴在一起,呼吸可闻。 周景安别扭的刚想转个身子,就见姜翎抬起手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纸包,拿出一片草叶递到他面前,轻声说着:“这是甘草,可解药性,含着。” 他愣了一瞬,快速接过,拉下布条就含进了嘴里,却还是疑惑看着她。 姜翎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她的眸光一凛,是两个人! 看来是想把紫珍也一起给害了。 余光察觉到周景安不解的目光,她快速的轻声解释道:“有人要害我,给我下药,毁我清白,我现在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简洁,精炼,好懂。 看着周景安瞬间冷凝起来的眼眸,姜翎便知道他听懂了。 周景安的眼眸里似乎有寒冰在悄然凝结,周身气息变得冷峻肃杀,和姜翎一起将耳朵贴到衣柜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他并不知道被一起关在这里的还有紫珍,当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的时候,瞬间便变得更加冷肃了,眼眸黑沉沉的,整个人都泛着冷意,似乎还感染了嗜血的气息。 他的变化太明显,姜翎注意到之后,不禁感叹,这人一生起气来还真可怕。 周景安认同姜翎想要还回去的打算,便问她:“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 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而且还光明正大的当着他和皇后娘娘的面,在丞相府里为非作歹,真当他是死的,当丞相府是谁都可以掺和一脚的吗? 姜翎本来指望着他不添乱就好了,没想到他竟然正义感爆棚,还要帮她。 那好吧,她就不客气了。 其实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给她当个证人就好了。 不过现在比她想的多了一个歹人,那么治服这个人的任务就光荣的交给他吧。 两个人都蒙住了口鼻,大半张脸被遮住,离得近,只能看着对方的眼睛。 姜翎只说道:“你只需要把坏人抓住,给我作证便可。” “好。”周景安轻声应道。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姜翎的眼睛是小鹿眼,大而圆,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微弯,像是胖乎乎的弯月,当她直直的看着你的时候,眼睛便真的如林间的小鹿眼眸一般,单纯清亮,现出天然的呆萌来。 这么近的看着姜翎的眼睛,周景安的呼吸都放缓了。 很漂亮的眼睛,他想。 他的脑中刚蹦出这句话,就听姜翎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不是刻意的奉承,而是真心夸赞。 桃花眼,名副其实。 眼型流畅好看,看着你的时候便像一潭春水,望之千里,眼波流转,荡出漾漾水波,泛出细密的柔情蜜意。 周景安一怔,脸颊在姜翎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的心跳的有些慌乱,眼睫微颤,眼神飘忽,快速的眨着眼睛。 他的手不自在的抚摸背后的衣柜壁,手指轻抚木质的纹路,低低的回一句:“嗯。” 声音自喉间溢出,低沉惑人,听的姜翎的耳尖泛起酥麻。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目前好感值为45。]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安静且暧昧,还没维持多久,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锁怎么开了?她们跑了?” “不会啊,我一直在外院门口盯着的,没有人进出。”另一个人回道。 海棠馆分为内外两院,小厅在内院。 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在外院门口守着。 海棠馆北侧紧邻紫竹苑,两园之间由一矮墙隔开,分别种有一丛竹子和一排海棠树,虽是秋日,树叶不多,却也大致遮挡了视线。 且这个小厅周围种了一圈的海棠树,因为四边都有窗户,应该是为了方便赏景。 小丙带紫珍走的便是西北处,有树木遮挡,加上小丙的轻功,守在外院的歹人自然看不见。 且他们也不会认为姜翎会翻北侧的矮墙逃走,再说,就算真的翻墙,那邱燕双就在北边的紫竹苑,翻过去这不正好落入包围圈,加上他们人手不多,便没有盯着后面。 而周景安走的是小路,是从隔壁园景中的假山里直通内院进来的,那假山的通道很小,只能容纳孩童出入,周景安也是为了缩短寻找姜翎的时间才矮身过来的,毕竟走大路还要绕一圈,浪费时间。 他们虽然能够进了丞相府,却并没有什么机会把整个府宅摸清,比如这种周景安几人小时候常常走过的假山,外人一般不知。 姜翎听着外面歹人的话,心里盘算着紫珍此时该出现了。 果然,那个人刚要推门就顿住,低骂了一句,“是那个丫鬟!她跑了!” 事情出现变故,两人都有些慌张,这可是丞相府,若出了差错很可能小命不保,此时也没工夫想紫珍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了。 “你快去追她,她吸了迷药,跑不快。”那人说道:“她喊的是救救小姐,姜翎应该还在里面,我先进去。” 两人一拍即合,那人快速的离去追紫珍了。 姜翎心里给小丁加油打气,一定要保护好紫珍啊。 这时另一个人打开了房门,进来后又快速将门合上,还把门栓放下来了。 周景安身体紧贴柜门,手已经握好了匕首。 他看了一眼姜翎以示安抚,并且把她往柜子里侧推了推。 那人看了一圈没发现人,眼神落在了紧闭的衣柜上,缓步走了过来,从腰间抽出匕首。 坐以待毙不是周景安的风格,姜翎只感觉貌似只用了一秒钟周景安就冲了出去,随后就传来打斗的声音。 第62章 姜姑娘让我很是意外 等姜翎探出脑袋去看,就见两人缠斗在一起,周景安身姿灵活轻盈,衣袍翻飞。 姜翎默默点头,现出些欣赏:打的真好看。 再定睛瞧去,就听“当啷”一声,歹人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周景安把他治服了。 他单腿压在他的后背,将他强硬的抵在地上,一手把持着他的胳膊,另一手拿着匕首紧贴着颈侧,冷声问他:“你的主子是谁?” 那人眉眼倔强,显然已经认出了周景安的身份,脸色煞白,却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 姜翎看他张嘴,怕他出声喊嚷,眼疾手快的把剩下的一个布条塞进他嘴里。 此时北侧的窗户被人打开,小丁出现了,他推搡着一个被捆绑的人,把他扔进来,正是刚才去追紫珍的歹人。 姜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丁你留一下,一会儿还要配合我演戏,至于......” 她转头看向周景安,他已经同样捆绑好了那个歹人,姜翎犹豫道:“周公子可以先行离开了。” 周景安皱眉,显然不想走,“你要做什么?” “演戏啊,得让他们相信才行。” 他立马懂了她的意思,神色有些古怪,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对小丁说:“你去外面候着吧,我在这儿就行。” 姜翎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好说一句:“委屈周公子了。” - 紫竹苑内,邱燕双神色不安,对着一旁的丫鬟问道:“时辰差不多了吧?你去看看。” 那丫鬟就是领着姜翎去海棠馆的人,名叫阿若。 她点头,快速闪身出去了。 阿若轻手轻脚去了海棠馆,在小厅外驻足,戳破了南侧的窗户纸偷瞄。 看见屏风后似乎有两个人影在纠缠,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是姜翎今日穿的衣裙确是清水蓝的不错。 她附耳细听,隐约听见有女人娇媚的声音传来。 “你别过来,我可是靖南王的嫡女,你若碰了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啊!你滚开!” “别......我求你,别碰我......” 还有磕碰摩擦、衣料撕扯的声音。 阿若眼眸微闪,怎么只有姜翎的声音?那个丫鬟呢?跑了? 不过现在没时间管她了,只要姜翎在就行,她快速回到紫竹苑,回禀了情况。 “只有姜翎在,那丫鬟不知所踪。” 邱燕双一听瞬时脸色白了一层,慌张之余又想起沈清茹交代她的话,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就等着邱家灭门。 她不知道父亲与沈清茹怎么会有牵扯,只是父亲严肃又恐慌的样子让她不得不听沈清茹的安排。 “只要有姜翎在就好,只要姜翎就行。”她呐呐道,似在自言自语,“只要她被毁了,如了沈清茹的愿,邱家就没事儿了。” 邱燕双“腾”的站起来,脸色焦急,“按计划行事,快,带我去海棠馆。” 说完便提着裙摆就快步往外走。 - 周景安站在姜翎身前,不时的撕扯锦被,脚踢卧榻,发出声响。 只是他的脸颊泛红,连耳垂都红透了,眼神飘忽不敢落在姜翎的身上。 而姜翎没管他别扭的小心思,兢兢业业的演着戏,捻声拿调的吐出那些反抗的话,声音娇嫩又无助,还隐隐有啜泣声。 “别碰我......”她低声哭喊,饱含无助与恐惧,让人听了都心疼。 姜翎偷瞄一眼门口,人影不见了,松了口气,清清嗓子,“还挺累。” 转头看周景安,对上眼神后他快速躲开了,不自在的掩唇轻咳,将已经撕成拖把一样的锦被扔回卧榻上。 那眼神,啧啧啧,姜翎眯眼。 害羞,新奇,心疼,别扭,不可置信。 这眼神复杂的,反正她演不出来。 “那个......周公子,咱们该走了。”姜翎打开窗户,搬来凳子站上去要往外翻,却见周景安还愣在原地。 周景安回过神,应了一声也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外的小丁。 周景安:...... 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姜翎的声音,还有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他的心头闪过一丝烦躁,皱起了眉。 周景安见小丁要带着姜翎轻功飞出去,立马阻止道:“这边的假山有条小路,跟我走吧。” 姜翎也没拒绝,毕竟还是走路保险,临走前对小丁嘱咐了两句,“做的干净些。” - 邱燕双与阿若分开,一个去了海棠馆,一个快步往周宁安所在的花厅去了。 小厅内安静的很,两个歹人都被绑好塞住了嘴,扔到了卧榻后边,整个屋子只有小丁一个人在。 海棠馆很偏僻,这也是他们选在这里作案的原因,现在更是安静,邱燕双本就高度紧张,周遭安静下来让她更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身边跟着亲近的丫鬟,不住的安慰她,邱燕双看着小厅,手心汗湿,“你进去瞧瞧,看看是什么情景。” 得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场景才行,最好是姜翎正被男人...... 她心里想着。 见丫鬟走了进去,安静的庭院突然响起花瓶碎裂的声音。 邱燕双心下一惊,以为是姜翎挣扎中碰倒了花瓶,怕出差错,想着帮忙控制住她便快步往里走,还没看清里面什么情况,丫鬟的名字也只喊出一个字就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 姜翎跟着周景安矮身走过假山,又拐了个弯就走到了大路上,两人往花厅的方向走,一时无言。 “周公子可认得那迷药?”姜翎率先出声,“那东西都可从哪儿得到?” 周景安微愣,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你有何猜测?” 姜翎摇头,“邱燕双与我并无关系,也无仇怨,我不知她为何要害我,便觉得奇怪。” 她顿了一下,转而缓声说道:“翎儿虽是闺阁小姐,却也不是傻子,沈清茹杀我两回,她一个文官之女却能支使服毒自尽的死士,若不是沈大人豢养,便是有别的隐秘,但总归不是小事。” “不论是什么,既然翎儿被沈清茹报复,自然要抓住机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姜翎看向周景安,浅笑道:“也好帮助爹爹与周公子查探虚实,肃清祸乱。” 少女浅笑嫣然,一如当日在金桂园。 周景安心脏怦然,很是意外姜翎的想法。 平常人遇上这种事情总要能躲便躲的,她却敢于直面,还想要以自己为诱饵,引出线索,帮助他们探查。 周景安看向她,“姜姑娘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般。” 他的声音轻轻,似乎带有揶揄之意,“写得一手好字,遇事冷静沉着,七窍玲珑,聪慧睿智,倒是让周某很是意外。” 轻盈的目光落在姜翎的身上,唇角微翘,他的眼神温柔,似乎含有清浅的笑意。 姜翎与之对视时,只感觉这秋日的萧索都削减了几分,化作春风柔柔,生出无边暖意。 手指摩挲衣袖,心跳悄然加快,周景安与姜翎对视,耳根蹿起热意,生出飘飘然之感。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目前好感值为47。] 姜翎挑眉。 怎么,她被撩了还没有什么反应呢,他倒先不好意思了? 第63章 自食恶果 姜翎粲然一笑,谦虚道:“翎儿没有周公子说的那么好。” “字写的能看而已,还是源于小时候调皮总被罚抄经书,久而久之便练出来了。”她轻声解释。 她与他说话时,没有了先前的局促与娇羞之态,姿态大方,说话得体,对他也是客气与疏离更多。 周景安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脏里像是揣着石子,沉甸甸的,发闷。 - 沈清茹一直在花厅附近,好好的待在人群中,自然是为了撇开自己。 周宁安在花厅里坐着品茶,心里还在想着周景安和姜翎,也不知道她的傻弟弟有没有去找姜姑娘,有没有和人家好好的聊几句。 这时候一个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进来,神色慌张,脚步杂乱,一看见她就扑跪在地上,颤抖着说:“皇后娘娘,出事了。” 周宁安眉头一皱,旁边的映雪冷着声音问她:“出了何事?好好的说来,别在娘娘面前失了分寸。” 来人正是阿若,她稚嫩的小脸惨白一片,磕磕巴巴的说:“奴婢是邱家邱燕双小姐的丫鬟,方才我家小姐寻找名帖,奈何园景太多太大,迷了路,走到一处偏远的花园,结果......竟看见了......看见......” “看见什么?别支支吾吾的。”映雪皱眉呵道。 阿若的头抵着地面,语气犹疑:“看见姜姑娘在与人......与人行不轨之事。” “什么?!”周宁安眸子眯起来,看着她,声音渐冷:“说清楚,别胡乱编造,辱了闺秀名节。” “奴婢岂敢撒谎攀污贵女,只是小姐与奴婢亲眼所见,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才遣奴婢来禀报娘娘,还请娘娘明查!”阿若猛的磕了一个头。 周宁安嘴唇抿着,盯着她:“是哪位姜姑娘?在哪儿?” 阿若颤声回道:“是靖南王府的嫡女姜翎,在......在海棠馆。” 听到姜翎的名字,周宁安倏地瞪大眼睛,手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站起来,低声吩咐映雪:“你先去瞧瞧,记住,别声张。”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要尽可能的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 若是她就这样跟着去了,一国皇后亲眼目睹丑事,只怕她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了。 映雪刚刚应下,就见程安与吴宛瑛进来,行礼后急声道:“皇后娘娘,翎儿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迷了路,可否请皇后娘娘派人去寻一寻。” 两人因为着急,声音很大,本来花厅外就有一群闺秀等着机会和周宁安搭话呢,且时辰已经快到了周宁安约定的比赛结束时间,众人三三两两的都往花厅回,此时倒是都被两人的声音吸引了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阿若心道这两个蠢货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好友往火坑里推,当下拱火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撒谎,姜姑娘她......她真的是做了丑事......” 她越说声音越低,只是还是被不少人听见了。 什么?!姜翎做了什么丑事?! 周宁安气的冷笑一声,看向阿若的眼神冰凉,“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好丫头。” 虽说封裕只有她一个妻子,后宫也只有她一人,可这并不代表周宁安不知道那些个污糟事。 她冷眼瞧着阿若,再抬眸看向越聚越多的闺秀们,一双圆圆的桃花眼此时正半眯着,看不清楚里面隐藏的旋涡。 她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丞相府来! 周宁安看了映雪一眼,后者意会,悄然退了出去,往海棠馆去了。 却不想刚一拐弯就看见了一个丫鬟等在此处。 她急声道:“奴婢拜见映雪姐姐。” 候在此处的正是紫珍。 映雪作为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眼力过人,只看了两眼就认出这是姜翎的贴身丫鬟。 周宁安让盼夏将阿若先带下去,笑着与众人说先坐下,又慢慢的问了程安和吴宛瑛关于姜翎走失的细节。 问了几个回合后,却还不见她有派人去寻的打算,众人正纳闷间,映雪快步走进来,附耳和周宁安说了什么。 周宁安冷笑一声,嘴角上扬,眼神哪里还有方才的柔和,只剩下寒凉和冷戾。 “哦?竟有这样的事?不若众位姑娘与本宫一起去瞧瞧?”她分明是笑着说的,众人却觉得后背冒出寒意。 - 周宁安特意让阿若领路,众人浩浩荡荡的往海棠馆去,一路上都噤若寒蝉,不敢多问一句。 只是在心里想着一定与姜翎有关。 却不想下一秒就迎面碰上了姜翎。 身后还跟着周景安与齐天扬。 紫珍此时已经回到了姜翎的身边,两人一齐向周宁安行礼。 周宁安看向姜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带着些歉意与欣赏,笑道:“你可是迷了路?可让程姑娘与吴姑娘好找。” “回娘娘的话,臣女第一回来丞相府,不识路,倒让大家担心了。”姜翎乖巧回道。 不动声色的看向隐在人群中的沈清茹,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沈清茹的神情自若,咬着牙撑着表情不垮,可衣袖里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沁出血滴。 周宁安又看向她后面的傻弟弟,周景安说:“姜姑娘迷路,碰巧遇到臣弟,便给她指了路,后又遇到齐公子,所以才会在一处。” “好。”周宁安笑着点头,又转移话题道:“听说海棠馆出了事,不妨一起去看看?” 她看向前面摇摇欲坠的阿若,声音泛冷:“继续带路吧。” 阿若此时是真的面无血色,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般,傻愣愣的点头:“是......是。” 众人疑惑的跟在后面,却在看见海棠馆小厅内的景象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的卧榻上正躺着一名女子,衣衫被撕破了大半,堪堪遮住身体,哭的声嘶力竭,发髻散乱,胡乱的挥打着,旁边正有一名男子不断的向她扑去,地上还躺着一名梳着丫鬟发髻的人,也有一名男子慌乱的去撕扯她的衣裳。 众人都是未出阁的名门闺秀,何时看过如此香艳刺激的一面,都被吓得红了脸,忙转了身去。 周宁安冷声呵斥:“还不快去将几人拉开!” 等到侍卫治住两个男子,映雪又快步去拿了衣衫给那女子穿好带出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人的面容。 竟是邱燕双! 众人来得及时,邱燕双与她的丫鬟并没有被歹人得逞,只是衣衫不整,被在场的人都瞧了个清楚。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竟敢在丞相府作乱,欺辱贵女!”周宁安坐在海棠馆的院中,冷眸一扫,就让他们的身子抖了一抖。 两人身上的药性还在,此时身子奇痒难忍,满面通红,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周宁安眉梢微挑,“不说?以为这样本宫就拿你们没法子?” 她眼神讥讽,声音轻飘飘的,却比秋风还凉几分,“来人,把他们送去刑部大牢,给本宫好好的审!” 随后又看向邱燕双,她哭的双眼红肿,抖若筛糠,脸色惨白,几乎要瘫坐在地。 周宁安绽开笑容,眼睛里却不见丝毫笑意,轻声道:“邱小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也一起去刑部走一遭吧,本宫自会给你做主。” 第64章 支线任务没完没了,小姜同学想逃跑 出了这样的事情,品茗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过周宁安还是按照原先说好的,给收集名帖最多的闺秀许多赏赐。 邱燕双及其丫鬟,阿若还有那两个男子,都被送去了刑部。 而作为本来的受害人,姜翎也跟着去了。 她想起上次的事情进了京兆府衙后便没什么收获,不禁问道:“这次送去了刑部,不会和上次一样一无所获吧。” 周景安摇头:“姜姑娘放心便是。” 刑部现在已经肃清干净,全是皇上的人了。 姜翎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将自己所看见的所有事情全交代清楚,也把自己如何做的都说了出来,剩下的事情便不是她操心的了。 她相信周景安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好好的调查一番的。 走的时候也没特意和周景安打招呼,毕竟现在她可是把情书都扔进河里的绝情侠呢。 再说,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没工夫与他闲扯。 紫珍经历了这一回,还是心有余悸,劝着姜翎赶快回府去便是。 “先不回府。”姜翎摇头,“去找小翡堂姐。” 她得去坏了姜翡的婚事,不能让她嫁进岳家。 好在女子出嫁是大事,先不说相看阶段,就说准备三媒六聘,嫁妆彩礼都要仔仔细细的核查一遍又一遍,且先是定下婚约,也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正式结亲。 所以她还有时间来阻止这门婚事,今日先去探探口风,看看进行到哪一步了。 - 姜翡看着她满脸笑意,“翎儿过来可是有事?” “怎么,无事便不能来找堂姐闲话吗?”姜翎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堂姐好生忙碌,都不知道找翎儿玩儿。” 姜翡也无奈一笑,“母亲看管甚严,我现下轻易不能出府。” 她领着姜翎进了内室,给她指着一桌子的针线和锦缎,小脸苦兮兮的:“整日里做这些女红,我都要无聊坏了。” “这也太多了,这些堂姐都要绣完吗?” 姜翎瞪大眼睛,想着以后千万别让她做这些。 她这双糙手可做不来。 姜翡点头,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是啊,所以翎儿就别怪我不去找你了,我根本脱不开身啊。” “婶婶可真是严厉,堂姐的女红已经算是很好了,却还要这般练习。” 姜翎轻巧的转移话题,小声道:“可是已经给堂姐相看好了人家?要定下来了吗?” 她特意把紫珍她们支去了外边,现下就她们两个,也好说话。 姜翡一听这话小脸就开始泛红,扭过身子去,神情扭捏:“翎儿莫要说了......” 她低眸左右看了几眼,才小声的呐呐道:“前儿母亲同我说,过几日岳家便会上门提亲,想来就要定下了。” 姜翎看着她这样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内心叹息。 必须要把她从歧途上拉回来! 她努力的摆出笑脸,打趣道:“岳家,那便应该是那位岳惟卿了,堂姐可见过他了?样貌如何?” 姜翡红着脸,捏着帕子,低声细语:“只远远看过一眼,身形高瘦,样貌倒是没有细瞧。” 哦?真的没有细瞧吗? 那你一副害羞的模样。 姜翎笑道:“那堂姐可了解他?婶婶总不能强塞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吧。” “不甚了解,只知他此次会试上榜,其余的不知。”姜翡同她说:“母亲问过我的意思。” 说着说着又开始脸红,“我悄悄着人打听了,是个人品端正的,又有功名,便......便听父亲母亲做主了。” 人品端正? 那这四个字可是没有一个和岳惟卿沾边儿的。 看来这小子隐藏的够深啊。 不过梁婉能够让姜翡自己去打听,还问她的意思,便是个尊重子女意愿的,更不会明知道前方是豺狼虎豹,还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姜翎暗自思忖,那就好办了。 让姜连海和梁婉知道岳惟卿的真面目不就行了。 “看来堂姐很是喜欢岳公子呢,翎儿已经等不及要讨堂姐与堂姐夫的喜酒喝了。”姜翎继续打趣她,问道:“婶婶可说了岳家哪日来提亲?” 姜翡摇头,“只说快了。” 行,那她尽快动手便是。 打探好了消息,姜翎又和她闲话片刻就离开了。 她暗暗计划一番,叫来小丙嘱咐了几句,他应了一声片刻就消失在眼前了。 此时狐狐突然冒出来,姜翎看见它就给了它一个爆栗,哼道:“你今天去哪儿了?我差点被沈清茹害死你知不知道?” 狐狐摸着毛茸茸的脑袋,跑过去抱住姜翎的胳膊撒娇哭诉:“宿主,今天主神大人突然要给所有的系统开个大会,我这才没出现的。” 姜翎本来就没怎么怪它,又听它说被拉去开会,失笑不已,“你们系统也需要开会的吗?” “谁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当系统。”狐狐在她旁边一坐,气闷道:“主神大人啰嗦死了,几句话来回说了几个小时!” 它都听困了。 “那你不会摸鱼?”姜翎摩挲它的狐狸毛,一个上午没摸到,有点儿想念了呢。 “我摸了!”狐狐大声:“我本来想打个盹儿的,结果就真睡着了,我一醒......” 它越说声音越小,“结果我一醒就剩我自己了,还有主神大人。” 姜翎笑的前仰后合的,“那他没罚你?” “罚了。”狐狐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罚我做苦力,所以我现在才回来。” 看在它的悲惨经历上,姜翎大发慈悲的原谅了它,还说要去给它买栗子糕吃。 结果路上就遇上问题了。 姜翎很是郁闷,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门! 她看着路边昏倒的人,胳膊拄在马车的窗棱上,双手撑着脸叹气。 她为什么偏偏要来买栗子糕? 她为什么偏偏要走小路图快? 姜翎叹了一大口气,“紫珍,你下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紫珍应了一声就快步跑过去,把路边那名昏倒男子凌乱的头发拂开,露出来一张脸庞,紫珍还没伸手去试探鼻息,就怔了一瞬。 鼻息微弱,还有气。 “小姐,他还活着,只是身上有伤。”紫珍走回来,又说:“小姐可还记得如意坊的头牌?” 姜翎顿了一下,“记得啊。” 那个美人儿男舞姬嘛。 紫珍神色复杂,“这位便是那名头牌。” 什么?! 姜翎猛然看过去,就见凌乱的发丝下那张惨白的脸,上面还有几道划痕,渗出血滴。 竟然真的是挽然! 啧啧啧,姜翎眯眼又看了两眼,不得不感叹道:“美人果然是美人,都这个时候了,我却觉得他好美。” 真是一个身体病弱、伤痕累累的绝世美人儿。 姜翎刚刚感叹完,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的脑袋里响起了系统播报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之拯救挽然。] 姜翎:??? 第65章 挽然的身份 姜翎垮着一张小脸,听着系统介绍此次的支线任务。 [本次的支线任务是拯救挽然。将挽然带回府内照养,保护他,并且与他成为挚友。任务完成后,将获得五千两白银。] 好好好。 好一个拯救。 好一个照养。 好一个挚友。 姜翎现在十分想要抽死要走小路的自己。 她叹气,吩咐小甲和小乙:“先把他扶过来吧。” 内心扬起微笑,问傻乎乎:“你知不知道挽然的身份啊?” 狐狐心下一惊,眨眨眼睛:“不是如意坊的舞姬吗?” 姜翎看着它,好啊你,你分明就是知道! 还在这儿跟她装傻。 “你别想瞒我了。”她恨恨道:“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舞姬这么简单。” 狐狐惊讶的瞪大眼睛,试探道:“哈哈哈,是嘛?那宿主知道些什么?” 姜翎瞥它一眼,没说话。 她抬眼问紫珍:“我犹记得前年看上了一处庭院,偷偷买了下来,还一直打理着呢吗?” 紫珍回道:“奴婢一直都派人打扫呢,小姐可是要过去看看?” “嗯,顺便请个大夫过来。”她指了一下被放在马车外沿的挽然,“悄悄的请过来,给他看病。” 紫珍愣了一下,想要问问小姐是打算把他养在外面了吗?但是没敢问,乖巧的应了。 小姐刚刚从周公子那里走出来,养个外室怎么了? 且生辰那日看着小姐很是喜欢这名舞姬呢,只要能让小姐开心,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前些年不知怎的京中开始风靡购置房产,原身也凑热闹买了一处,谁也没告诉,想着若哪日受了委屈,便离家出走到那处小院儿避一避。 只是没过几天就把这个院子忘在脑后了,得亏紫珍她们一直想着帮她打理着。 姜翎歪在马车里,不住的叹气。 前朝的那些虾兵蟹将们一直想要光复大顺,没少作妖,更是极力的寻找前朝遗落的皇族。 当时天下大乱,还战乱频繁,没那么多心力顾及他们,且封乾并不想把前朝昏庸皇帝的罪过牵连到整个家族身上,所以广施恩德遣散了众人,让他们变为庶民而已。 这倒是给了想要光复大顺的人机会,他们想要寻找直系的皇族血脉,以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夺回大权。 书中写着,虽然先帝开恩,但是皇族中人流落四处,有很多都在奔波劳碌中死去,直系的血脉只剩下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和一个公主。 那名皇子是前朝昏庸皇帝临幸一个小家族出来的秀女所出,那秀女有福气但不多,只一夜便怀上了龙嗣,却难产而亡,那名皇子不受宠,也没有外祖家的扶持,便也无人问津,随意的放在宫中养着。 诗书经文无人关心,他也不在意,他倒是更爱歌舞音律,时常与音律大家探讨,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却被官员大臣称为不入流,一直都是皇子中的反面教材。 也不知道说他是幸还是不幸,现在大顺灭亡,那些人反倒想起他来了,要扶持他为新帝。 姜翎哀叹一声,无奈的看向面无血色的挽然。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那名前朝的皇族遗孤了。 狐狐静静听着她的心声,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宿......宿主,你是怎么猜到的?” 姜翎看它一眼,说道:“书中说了,那个皇子长相貌美妖异,且尤其擅舞,当时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但是暗示了他们是在乐坊凭借胎记找到的他,且化名为了两个字的舞姬。” “就是挽然吧。”她叹道。 生辰那日她便有所怀疑,只是不确定。 因为皇子的胎记是在右手手肘内侧,她趁着他跳舞袖口滑落的时候看了,并没有。 只是现在...... 姜翎看着挽然折起的脏乱衣袖下清晰的桃花形胎记,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狐狐眼睛亮闪闪的:“宿主好聪明!” 跟着这样的宿主,它一定会升职加薪的! 姜翎却没有一点开心,“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和前朝的事情牵扯在一起,我就一条命,还想好好活着呢。” 挽然可是那群人重点寻找的对象,万一知道她私藏了,一个不高兴杀了她怎么办?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姜翎,是靖南王的女儿,是想要成为丞相儿媳妇儿的人,甚至还有个当皇后的未来小姑子,皇帝左膀右臂的未来老公...... 这些身份,哪一个拿出来都够要命的。 她现在知道了挽然的身份,那她是说还是不说? 若是说,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她是看书里写的然后猜出来的? 若是不说,那就干巴巴看着前朝和她老爹这两波人为了挽然争来斗去的,也不提醒? “唉——” 她重重的叹一口气。 哀怨的看向傻乎乎,“都怪你。” 让她平静美好的生活又多了这么多的磨难。 “宿主放心吧,狐狐会帮你的,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狐狐摇着尾巴。 好佩服崇拜宿主哎。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再找机会提醒我老爹吧。”姜翎闭上了眼睛。 她真想这么安详的睡去。 - 马车悠悠来到了无柳街,在一处小宅院门前停下。 无柳街,却是在路旁种满了柳树。 这条街很是安静,也不知道当时咋咋呼呼的原身是怎么看上这里的。 宅院很小,有点类似于四合院的布置。 在外面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可是一推门进去后,姜翎缓缓睁大了眼睛,不可抑制的轻声:“哇。” 不大的庭院被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充斥着,仿佛走进了一座秘密花园,而不是房子。 紫珍见姜翎喜欢,笑着道:“这些花草可都是按照小姐的意思弄的呢,上次也只是匆匆来看了一眼,没机会住一晚。” 原身来过? 姜翎仔细搜寻了一下,在微小的角落里找到了片刻的记忆,只是当时原身一心扑在周景安身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你们照顾的尽心了,通通有赏。”姜翎一挥手,赏了照顾宅院的所有仆从,包括花匠。 她一一的看过去,这个宅院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住房,至少放在这个年代是绝对不行的。 因为里面养满了植物,完全没有考虑人的生存空间。 一进门,两边分别有两棵柳树,两棵梅花树,随后是各种果树,桃子,杏子,梨子,柿子,山楂,还有一个葡萄藤架,底下一个躺椅和石桌。 还有一块地方专门种花。 分割开一个个的小方块,种着月季,秋菊,芍药,蔷薇,木香花,都乖巧的长在属于自己的小地盘。 另外正屋的西侧墙上整整一面都是爬墙虎的藤蔓,东侧窗户下是一棵修剪好看的金桂树。 东厢房前挖了一个小小的水池,里面养着金鱼和一小丛荷花,旁边是一小株海棠。 姜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这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国。 想窝在这里一辈子。 “小姐,大夫请来了。”小甲的声音突然将她从神游天外中拉回来。 她一怔,好家伙,忘了还有个病号了。 第66章 挽然中毒,欢迎来到相亲局 姜翎赶忙指挥着:“快快快,抬去东厢房吧。” 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叹着气和姜翎说:“他身上伤处很多,大约是被人虐打所致,此外,他还身中毒药。” 什么?! 姜翎瞪大眼睛,“您说什么?中毒?” 虐打可能是如意坊的老板为了逼迫他表演,可是怎么会中毒呢? 不会是什么前朝的皇室秘辛吧。 大夫点点头,低声说:“我并不能十分确定他中的什么毒,只是从脉象上来看,似乎是化骨草。” “化骨草?”姜翎皱眉,“那是什么?” 他四下看了看,很是谨慎,“一种生长在南诏国深林里的毒草,取其汁液可制成丸药,若长期服用,骨头便会渐渐软化,使不出力气。” 姜翎屏住呼吸,指尖冰凉。 南诏...... 她颤声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大夫摇摇头,“他的骨头软化的还不甚厉害,应该是之前一直有服用解药,近一年才开始发作。” 近一年...... 姜翎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他中毒多久了?” “不能确定,只是时间应该不短了。”大夫叹气。 “那他一直服用的解药只是能解一段时间的毒是吗?” 大夫点头:“不错,若是要真正的解药,所需的药材十分名贵罕见。”他摆摆手,“老夫只知道一部分药材,是配不出来的。” 姜翎觉得甚是头疼。 她看着大夫写的配置解药所需的一部分药材以及价钱,沉默良久。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此次的任务奖励是五千两白银了。 好好的送走了大夫,姜翎指派了一个小厮专门伺候挽然,自己则坐在桂花树底下发呆。 她在想,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好好的想想去哪儿找个会配置解药的大夫吧。 她唤来小乙,让他去派人偷偷打听打听,可以去那些隐秘的交易集市看看,那里鱼龙混杂,也许会有线索。 “务必谨慎小心。”她叮嘱道。 姜翎一边吃着栗子糕,一边仰头欣赏满院子的花草,只是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紫珍缓步过来,“小姐,他醒了。” 姜翎把剩下的半块栗子糕也丢进嘴里,拍拍手起身。 进屋去看看这位小可怜吧。 不对,他可怜什么!可怜的是她才对! 她现在是又要搭钱,以后可能还要搭命啊。 挽然正坐靠在床榻上,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眼皮垂着,一脸的淡然,或者说是毫无生气。 听见动静才抬眸看过来,应该是已经从小厮口中听说了是姜翎救的他,所以看见她进来并不吃惊。 他支着身子下来,行了大礼,声音轻轻的却很真挚:“挽然多谢姜姑娘救命之恩。” “挽然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 就你这小身板儿,还犬马之劳? 蚂蚁之劳你都效不了。 姜翎让人把他扶起来,为了任务还是努力的绽开一个笑容。 “见你在路边昏倒,顺手相救,不必在意。”姜翎问他:“你可还要回如意坊?我遣人去知会黄老板一声便是。” 一听到如意坊,挽然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翎默然,明白了,这是不想再回去是吧? 她轻叹一口气,劝慰自己,一点儿小钱,花就花了,就当看他可怜。 “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可愿意让我去将你的卖身契拿回来?” 说白了,就是我要出钱赎你,你愿不愿意。 挽然顿了一下,眼睛里的光亮一闪而过,不过又黯淡下去,“挽然什么也没有......” “你不必在意这些,我欣赏你的舞姿,你若愿意,十天半个月的给我舞一曲便可。”姜翎指了指这个小院子,“这里没人知道,是我的私宅,你只安心住着便是,没人会发现你在这里。” 这次挽然的眼睛倏地亮起来,直直的看着姜翎,声音有些颤抖,“姜姑娘不问问我发生了何事?又为何......为何要帮我?” 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任务。 姜翎笑道:“你的事情,我不便探听。我帮你自然是因为欣赏你,仅此而已。” 她站起身,“好了,我也要回府去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阿水便是。” 看着她马上就要出去了,挽然急声道:“多谢姜姑娘。” 姜翎没有回头,点点头便离开了。 - 狐狐看着姜翎,实在忍不住了,问她:“宿主,你不去小院子看看挽然吗?” 不得抓紧时间相处一下,处成朋友了就能完成任务了啊。 “不去。”姜翎翻看着手里的话本子,眼皮都没抬。 等她找到能解他身上的毒的大夫再说吧。 “那周景安呢?你不去刷刷好感值吗?”狐狐又问,“现在好感值是47,应该抓紧机会乘胜追击啊。” “不去。”姜翎摇头。 等周景安来找她吧。 绿珠走进来,“小姐,大公子遣人来说,让小姐去练武场给他送糕点过去。” “送糕点?”姜翎疑惑的从话本子里抬头,“他饿了?” 绿珠摇头,“奴婢不知,是阿奇传话说的。” 姜翎轻笑一声,“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她站起身,吩咐绿珠:“把那套新做的浅粉色罗裙拿来。” “去看看老哥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相亲对象吧。”姜翎搓搓手,表示很期待。 - 姜翊平时没有公务的时候都会在练武场训练士兵,不过姜翎是进不去练武场的,她只能在姜翊待客的小厅等着。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姜翊爱吃的豌豆黄和八珍茯苓糕,姜翎乖乖的坐在一旁等待。 小厅的后面就是姜翊办公的书房,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边走边说着:“阿翊,你来看看这个......” 他抬头的瞬间却不见等在小厅里的姜翊,反倒是看见了一位娇俏的女子。 林此霄愣了一下,左右看看,不见姜翊,赶忙低下头,问道:“请问姑娘是?” 姜翎打量了一番,身高和她老哥差不多,模样周正,鼻梁高挺,下颌锋利,浑身散发一股正义凛然的味道。 她很想冲上去和他握个手,然后说:你好,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她生生忍住,起身道:“小女姜翎,来找我哥哥的。” 林此霄反应过来了,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侧过身不敢直视她:“阿翊方才还在这儿,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寻了他来。” 眼见着他真的要走,姜翊只好从柱子后边出来了,轻咳两声,正色道:“我在这儿呢。” “哥。”姜翎叫他。 哼,躲起来看戏是吧。 林此霄看他一眼,有些别扭,“那你们聊,我先去练武场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走路都带风。 - 叶松不解道:“公子,咱到底去哪儿啊?”说出门,却没说去哪儿。 周景安快步走着,“只是随便逛逛。” 你确定? 叶松看着公子越来越远的后背,沉默了。 他看着这方向,分明是去靖南王府的! 哼,他家公子学坏了,学会撒谎了。 叶松刚走两步,余光一瞥,怔住了,赶忙紧走两步追上周景安。 “公子,你看,那是不是姜姑娘?” 姜翎? 周景安放慢脚步,抬眸看过去。 姜翎一身浅粉色衣衫站在姜翊的旁边,模样乖巧,浅笑嫣然。 周景安眸光一顿,她在对谁笑? 他的目光落到了姜翊对面的男子身上。 第67章 误入相亲局,搅黄相亲局 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周景安熟知朝廷内的文武官员,他们的家世、品级、作为、人品,甚至是把柄,周景安都了解。 所以他只是定睛看了两眼姜翊对面的人,就知道这是从六品归德司阶林此霄,算是姜翊的下首,家里和姜翊类似,都是世代从军的,与姜翊同年生。 脑袋里过了一遍他的基本信息,周景安再抬眸看过去,就发现姜翎正与他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氛围很是融洽。 叶松在一旁傻愣愣的看着,凑到周景安身旁,不确定的说:“他们这是做什么呢?站在练武场门口。” 练武场......周景安一边暗暗思忖,一边看着三个人说话的情景。 姜翎今日穿的是全新的浅粉色齐胸襦裙,裙面上绣的是荷花,外面罩着一件配套的白底绣粉色荷花的披风。 梳着飞天髻,简单点缀着纱花和银钿,另外插了一对儿浅粉荷花步摇,算是呼应裙面。 她的眉间画了一朵荷花钿,正弯着眉眼,冲着对面的人笑的宛然。 周景安恍惚间脑袋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们不会是在......相看吧。 - 时间拨回到一刻钟之前。 等到林此霄出了门,姜翊便迫不及待的问她,“翎儿,怎么样?” 姜翎装傻,“什么怎么样?哥哥不是想吃糕点吗?翎儿给你送来了。” “哎呀,先把糕点的事儿放一放。”姜翊坐到她旁边去,探着身子,冲门外的方向挤挤眼睛:“林此霄,是我一同上战场的好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姜翎此时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脸颊慢慢红了,她眼神躲闪,“哥......你说什么呢。” 看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姜翊虽然心痛,不想让妹妹出嫁,又觉得欣慰。 他差人几乎将京城中的公子哥儿都寻摸了一个遍,却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没一个能配得上他妹妹的。 他妹妹容貌倾城,可爱活泼,必须得找个知根知底,人品正直,相貌堂堂的,哦对,最好会武,这样还能接着替他保护妹妹。 姜翊想着这些标准,冷不防的看见林此霄上前来叫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把他都给盯毛了。 他一拍脑袋。 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林此霄与他虽然不是自幼相识,却是同一年从的军,在战场上相识相知,配合默契,也算有过生死之交的。 他的人品他敢打包票,相貌虽然比不上那个什么周某,但是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家世虽然比他老爹的靖南王的名头低一些,却也是正经的京城里的大家族。 而且他们是挚友,是兄弟,林此霄这小子也不敢欺负了妹妹去。 这么一番思量下来,姜翊竟觉得他倒是有点儿够得上自己妹夫的身份了。 姜翊笑着说:“他的人品绝对正直,与我熟识,更不敢欺负了你,样貌你也看见了,也是长了一张俊脸。” 他还在兀自说着,像是推销商品的。 姜翎一边听着一边低头咬唇,一副小女儿害羞的模样。 内心想给她老哥点个赞。 老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得想个办法把自己在相亲的消息传递给周景安,让他有点儿危机感。 谁能想到她刚一出门就看见了周景安。 林此霄还是姜翊找了借口拉过来一起送姜翎上马车回府的。 男女不便同席,也没办法让俩人一起吃饭。 第一次见面,不用太长时间,姜翊想着,来日方长,现下还不急着把俩人撮合在一块儿,得循序渐进。 他一边这样想着,还一边找各种话题想要延长聊天的时间。 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景安的出现。 姜翎发现了,但也没刻意做什么。 她是闺阁小姐,不会随随便便的就与男子拉拉扯扯,况且她也没想再进一步,她老哥介绍了林此霄已经是给他添麻烦了,总不能继续撩拨人家,让人家以为自己对他有意吧。 这样虽然能让周景安吃醋,只是却不好收场了。 人家是纯情少男,自己总不能做渣女吧。 所以姜翎只在提到她的时候应和一两句,全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乖乖的站在姜翊的侧后方,保持着妥当的距离。 只是她认为的礼貌的、客气的标准微笑,在周景安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周景安的认知只能是——姜翎在对他笑,笑的还很好看。 姜翊还正在拼命找话题,能够让妹妹和林此霄多说几句话呢,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男声。 “姜副尉,林司阶。” 三人一齐看过去,就见周景安立在一旁,正温和的笑着。 姜翊见到他笑容就淡下来了,点点头回了一句问候话。 而姜翎看见他,缓缓行了问候礼,说了一声“周公子安好”后也没再说话。 倒是林此霄多问了两句,“周公子可是来此有事?”毕竟他们正站在练武场的门口呢。 周景安摇头,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姜姑娘去丞相府险些遇难,周某特来致歉,并且与她说一说有关嫌疑人的事。” 姜翎去丞相府? 去做什么? 林此霄并不关注这些,哪怕这件事情闹的不小,可他一心只读兵书,可能听过,却也是擦着脑皮过去了。 所以这话听着,倒是让他觉得周景安与姜翎关系不浅了。 姜家兄妹也听出来了,一个不悦的看着周景安,另一个连眼皮都没抬。 周景安余光一直关注着姜翎,却见她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感兴趣。 当即心头就蒙上了一层失落。 姜翊开口解释了一句:“皇后娘娘在丞相府办品茗宴请了翎儿去,确实发生了意外,不过好在翎儿没有受伤,周公子有何事便与我说吧。” 想起这事儿,姜翊的眉间就升起一股怒意。 还好妹妹机敏,才没有着了坏人的道。 若不是妹妹拦着说不让轻举妄动,他与爹娘早就找去邱家讨要一个说法了。 不过妹妹说的对,那邱燕双已经自食恶果,倒也不失为对她的惩罚。 周景安微微点头,“不知姜副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不管如何,就想着赶紧让林此霄和姜翎分开,别再让两人说笑了。 姜翊听姜连山分析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也想多多了解一点儿,便点头,让林此霄先行去练武场。 “哥,那我便先回府了。”姜翎此时出声,却是要离开。 周景安当即问道:“姜姑娘不想知道实情吗?” 他的手指摩挲着衣料,看着姜翎。 姜翎轻轻摇头,笑着回道:“多谢周公子好意,哥哥回去后会与我说的,爹娘交代了,让翎儿近日少出门,今日已经出来挺久了,该回府了。” 让你抓不到,摸不着,看你怎么办。 周景安抿唇,眼眸微垂。 少出门,却能出来与林此霄相看吗? 据他所知,林此霄与姜翊关系很好,莫不是姜翊想要撮合两人? 那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周景安情绪低落,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心底生出些不安。 她可瞧上了林此霄? 就像当初对自己那样,一面而已,便心怦然。 第68章 岳惟卿金屋藏娇 姜翊等结束练兵后回到靖南王府,召集来了爹娘与姜翎。 之后便原原本本的把周景安的话复述给他们。 那两个男人是偷偷潜入的丞相府,他们易容成采办的小厮模样,提前两日进入丞相府熟悉环境。 阿若身有武功,却并不是邱燕双从小的丫鬟,而是十日前突然来到邱家的。 而最让人想不通的便是邱燕双为何要害姜翎。 虽然大家都有猜测,却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沈清茹。 因为沈家和邱家,沈清茹和邱燕双之间毫无关联,两家之间几乎没有交集。 所以周景安便换了方向查找,发现了端倪。 邱燕双的父亲邱丛山本来在吉州做官,是去年才来到京城,做的是礼部主客司的从五品郎中。 这个官职不大,但是有一点特殊。 那便是主客司是主管少数民族及外邦宾客使节接待给赐之事,颁发诸藩国封爵受官之命。 而邱丛山这个郎中,便是主管南诏国的来往接待之事的官员之一。 因着前朝与南诏勾结才加速大顺的灭亡一事,南诏在众人的心里都有些特殊,都有意无意的多加防备。 而且还有一个人之前出现过,那便是大理寺少卿程之怀。 邱丛山来到京城做官,其中便有程之怀的推介。 似乎一切都连起来了。 只是沈清茹与程之怀有何关系? 一个是尚书嫡女,一个是朝廷官员。 两人平时连面都见不到,似乎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只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疑点了。 “哦对,还有一点。”姜翊补充道:“那日的迷药,是一种迷情药,既能使人晕眩,还可使人出现幻觉,让人情难自抑,生出情热。” 他低声道:“而这迷情药,产自南诏。” 又是南诏。 邱燕双竟然能够拿到南诏的迷情药,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邱家涉嫌与南诏勾结。 可是姜翎不信这件事与沈清茹无关。 毕竟放眼望去,满京城也就只有她这么不遗余力的害她了。 可是程之怀...... 他又是为什么要冒出来啊? 姜翎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乱。 有无数的丝线乱作一团,就是连不起来。 姜连山与孟婉婕都沉默良久,不作声,就连姜翊也皱着眉头。 “那几名犯人呢?”姜翎问道。 姜翊回她:“周景安说暂时关押了,此事牵扯甚多,他们不能轻易杀掉。”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关着啊? 一直这样被动的等待他们出现,不如主动出击。 姜翎沉吟片刻,出声道:“不若我去找沈清茹。” 这话一出三人立马表示不同意。 孟婉婕吓了一跳,皱眉:“她想要置你于死地,躲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去给她害不成?” 姜翎点头,“是啊,让她多害几次,说不定就能露出更多的线索了呢。” “你看这次不就又出来了一个邱家和程之怀吗?” 姜连山皱眉,严词拒绝:“不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险。” 他想起姜翎生辰那日与周景安的谈话,说到要主动出击,沉声道:“总之你最近少出府,这些事情不必你操心。” 姜翎低低的应道:“哦,女儿知道了。” 她揣着心事回了锦云苑,却不知天色刚刚暗下来后,姜连山便从侧门而出,直接奔去了丞相府。 - 第二日一早,姜翎刚刚坐到梳妆台前,就见紫珍快步走进来,满脸笑意:“小姐,成了。” 姜翎眉梢上挑,脸上也有了笑意。 昨日为着沈清茹这事儿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终于有好消息了。 她支着脑袋,“快说说。” 绿珠也挪过来,一脸兴奋。 紫珍赶忙细细讲来。 昨日夜里,星月街的一处宅院起了火,暗暗的夜里火光冲天,周围的邻居赶忙拎着水桶就去扑火。 原来是厨房灶火忘了熄,引燃了干柴,所幸厨房与正房有一段距离,没有殃及屋内的人。 只是众人打着灯笼过来刚把火扑灭,却发现这么大的动静主人家竟没人出来。 莫不是家里没人? 众人正站在院子里疑惑着,却见屋内有一男子推门出来,只披了外衫,穿了亵裤,还袒露着胸脯、散着发呢。 他揉着眼睛走路踉跄,脑袋似乎不甚清醒,哑声呵了一句:“你们谁啊?胆敢擅闯民宅?” 众人都愣了,这不是......岳家的二公子,岳惟卿吗? 他怎的在此? 有胆子大的打着灯笼上前去,解释说走水了,灯光一亮,岳惟卿胸脯上、腰间的划痕都被照的一清二楚,香艳暧昧。 屋子里又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娇滴滴的叫他郎君,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呢,又有另一道女声喊他。 金屋藏娇? 还藏了俩? 紫珍讲的兴高采烈:“那岳惟卿清醒过来之后面红耳赤,破口大骂呢!结果引来了更多的人,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说岳二公子‘子承父业’,沉迷美色呢。” 姜翎听了笑的前仰后合,只恨自己没在现场。 “还是多亏了小丙往他酒里加的蒙汗药,剂量把握的极好,让他来不及掩饰,迷迷糊糊的就被抓包了。”紫珍笑着。 “赏,你记得给小丙抓把金叶子去。”姜翎高兴的大手一挥。 那岳惟卿虽然跟他爹一样是个色胚,却还比不上他爹。 岳奕看上了女子,至少还会好好的娶回家里养着,至少给个名分,那岳惟卿却是美色和名声都想要,看上的姑娘都偷偷藏在外头养着。 星月街住的大半是书生,他把人藏在这儿,倒是掩人耳目。 平时也是十分谨慎,不然也不会在姜翡嘴里得个“品行端正”的好名了。 这次还是小丙蹲守了他几天才寻到的机会。 姜翎冷哼,她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还怎么给姜翡提亲,就算是提,姜连海和梁婉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姜翎心情舒畅多了。 吃完午饭刚想好好晒晒太阳睡一觉,就听绿珠过来说:“小姐,阿水传话说挽然想见小姐。” 哦?他见她干嘛? “可说了有何事?” 绿珠摇头:“没说,只说请小姐得空了可否一见。” 姜翎点头,起身:“给我梳妆吧。” 她磨了孟婉婕好一会儿才同意放行出府,还得是要程安陪着。 姜翎私心不想让程安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于是便让她帮忙瞒一下,她一个时辰后就去与她汇合。 好在程安也没多问,只说让她小心些。 “我去清风茶楼等你。”程安正好也想去茶楼呢,那里肯定有人在说岳惟卿的事呢,她也好去听个热闹。 等姜翎乘着马车到了无柳街,推开院门,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金桂树底下的挽然。 一袭青衫,墨发半挽,随风轻摇。 第69章 三人行,不如四人并肩 姜翎抬眸看着他,微微有些愣神,眼里流露出欣赏。 挽然长相秾艳,她想着,若穿上一袭红衣,姿态妖娆些,那便是一个妥妥的迷人小妖精。 可他此时一身青衫,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神色淡然,却只让人品出一股清冷出尘的味道来。 挽然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出声叫她:“姜姑娘来了。” “嗯,听说你找我有事。”姜翎走进院子,示意他就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她贴心的屏退了旁人,小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空气一时安静。 姜翎看他不出声,也不着急,慢慢的品起茶来。 挽然思虑片刻,开口道:“挽然只是想问,姜姑娘为何救我?” 姜翎抬眸看过去,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探究与防备。 也是,现在他的处境特殊且危险,遇到她这样愿意给他赎身,又安排住所的人,确实该防备一些。 他可能是怕自己是当今皇上这边的人,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是来控制他的吧。 姜翎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单纯的欣赏而已,你上次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她神色坦然,平静的看向他,倒是让挽然一瞬间觉得是否是自己揣测她的好心,有些不知好歹了。 “我看到你受伤躺在路边,心生怜悯,不想贸然探听你的事情,便猜测你的伤可能是黄老板所致,不想让你再遭受这些,故出手相救,仅此而已。” 姜翎眼神真挚,说话不疾不徐,任由他揣测和试探。 她补充道:“若你不想拘泥于这个小院子,随时可以离去,不必知会我。” 挽然直直的看着她,良久,最终败下阵来。 他垂眸致歉,“挽然身世坎坷,不敢轻信他人,还请姑娘见谅。” “我明白。”姜翎展颜一笑。 挽然抿唇,开口道:“姜姑娘救命之恩,挽然铭记五内,若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姑娘尽管开口。” 姜翎也不客气,大方的应了,“得了你这句话,以后再想看歌舞,翎儿可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笑了,气氛霎时间融洽非常。 挽然抬眼望着这四方小院,眼神多了几分喜色,“不瞒姑娘,我很喜爱这座小院,生机勃勃,便似满目山河。” 姜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笑道:“你既喜欢,安心住着便是。” 两人没别的话可说的,只有挽然一直道谢,拐弯抹角的说要报答她。 姜翎第一次觉得别人欠自己人情还能这么难熬的,匆匆说了有事便离开了。 - 等她去清风茶楼找了程安,又听她兴高采烈的讲了一通岳惟卿的事情才回了靖南王府,正赶上用晚饭,去了正院才发现叔叔一家来了。 她低头乖乖吃饭,发现饭桌上气氛一时凝滞。 叔叔一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用说了,一定是为着岳惟卿的事。 果然,没过一会儿,孟婉婕忍不住开了口:“要我说,这事也算是好事,不然等小翡嫁过去再知道这些,那不是全都晚了,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话可被她娘说着了。 书中,原本的姜翡在嫁过去半个月就看清了岳惟卿的为人,伤心欲绝,又气又苦,后来更是碰上了那么个不要脸的公公,最后跳水自杀,可不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吗。 姜连海皱着眉头,冷哼一声,“大嫂说的对,那小子不是个好的,幸好赶在岳家提亲之前,咱女儿可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姜翎抬眸看了姜翡一眼,发现她的眼睛红肿,眼神哀戚又气愤,叹了口气。 智者不入爱河,得亏小姜想辙。 不然小翡堂姐可得苦兮兮,数着日子过。 被孟婉婕这么一开头,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都是义愤填膺、愤恨不已的样子。 姜翎也跟着说了几句,内心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件事情算是真正的解决了。 不过有关给挽然解毒的事情还是没什么进展,小乙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查而未果,姜翎只好让他多扩大范围,可以往京城周边找找。 找大夫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进行中,朝廷在十一月十日这天突然颁下旨意,说今年的秋猎照常进行,就定在十一月十五。 姜翎听说了之后有种“终于来了”的畅快之感。 她练了这么久的骑马,又锻炼了这么久的身体,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 往年的秋猎其实都在十月份,在书中写到了,礼元六年往后推迟了半个月,首先是因着第一届的正式科举中的会试是在十月份中旬发榜,另一个原因嘛,姜翎猜测是跟前朝有关。 没把这些人这些事情查清楚,皇帝怎么会畅快的去秋猎玩耍呢。 不过现在姜翎可不敢确定了。 毕竟她穿过来后打乱了一些事情,现在事情还一团乱局,也不知道周景安他们查的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五日后的秋猎了,到时候她会见到另一个书中比较重要的女配角,那就是平阳侯常威的嫡幼女常姝。 常威是武将出身,之前就是跟着封乾去往边疆上战场的得力副将之一。 他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马上就要步入耳顺之年,常姝是他最小的女儿,算是老来得女,宝贝的不行。 平阳侯爱女的身份,加上常姝本身相貌优容,落落大方,还是个才女,所以当初可是差点儿指给了封裕呢。 还是封裕对周宁安一往情深,直言此生非她不娶,加之常姝对他无意,所以才没成。 姜翎捋到这儿,不禁轻啧一声。 这么优秀的美人儿,怎么偏偏要喜欢上周景安呢? 难道是男主光环? 这两个月之所以没见到常姝,是因为她跟着祖父祖母回老家祭祖去了,一直就没回来。 不然她可不一定能逮到机会去叮周景安这颗有缝的鸡蛋。 原书中,她是在秋猎前一天回的京城,不顾舟车劳顿,也要跟着一起去秋猎。 可见有多想周景安了。 不过这和姜翎还没什么太大关系。 这个秋猎啊,到时候是会出事的。 书中在秋猎时突遭山匪袭击,王公贵族们落荒而逃,四散分开。 不过这个山匪是不是真的山匪就未可知了。 朝中数得上的文武百官是都可以携带家眷随行的,所以这件事在原书中算是很大很关键的一件事情。 还起到了转折的作用。 因为周景安和大部队走散之后,还碰巧遇上了同样失散的沈清茹和常姝。 于是三人就一起在山林里度过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午后才被找到救回。 而在这期间,沈清茹还做了一件事情,让她直接就在周景安的心里站稳了脚跟。 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急转直上。 所以,秋猎——姜翎去定了! 而她去可不是为了把沈清茹和常姝挤走,她没这个本事,毕竟她不会武功,锻炼身体和练习骑马也是为了能够不在此次秋猎意外中命丧黄泉。 姜翎要做的,是去加入他们! 这叫什么? 这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咳咳,姜翎摇头,不对不对,这叫三人行,不如四人并肩! 她等了这么些天,除了和林此霄相亲那天碰见了周景安之外,就没见过这小子了。 看来他是真没情情爱爱的经验,这47的好感值真不管用。 她倒要看看,她凭借这将近五十的好感值,能不能在三人中杀出重围! 第70章 金榜题名 出发秋猎 因着十一月十五要出发秋猎,所以原定于这一天的殿试也往前挪了三天。 毋庸置疑,周景安得封状元。 榜眼和探花分别是兵部侍郎李知节之子李容卿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陈衡之子陈远宗。 另外程安的哥哥程赫得了二甲第十名,进士出身。 委派官职的诏书第二日便下来了,一甲前三名进入翰林院。 周景安被封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李容卿被封为从七品翰林院着作郎,陈远宗被封为正八品翰林院天子侍讲。 殿试揭晓时,在太和殿唱名,由礼部派出两队人在长安街张挂榜文,以黄表纸为榜文,便是真正的“金榜题名”了,榜文张挂三天,以向全天下的百姓公示。 十一月十二,许多百姓都聚集在长安街,熙熙攘攘,争相议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长安街两旁有许多双层的茶楼或酒楼,二层弄作阁廊式样,为的便是方便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姜翎也去了,不过并没大张旗鼓的,只在其中一座茶楼里的二层角落,小心的偷看。 唱名和张挂榜文后,殿门缓缓打开,由里面首先出来一队仪仗,举着旌旗,吹奏着乐器。 而后出来一人一马,高头大马威武雄壮,通身白色毛发,马头挂着红锦绸,一步一步往外走来。 马上的人一身进士服,赤红锦袍,深红罗衣,深檀缘边,圆领大袖,头上戴着进士纱帽,左右展角似双翅,垂有皂纱飘带,一对簪花,附有一对抹金银牌。手执用槐木制成的笏板。 意气风发少年郎,正是周景安。 他坐于白马上,抬首观看两边,路边的茶楼酒楼都张挂彩绸彩灯,路边围满了百姓,随着乐器吹奏的乐声,百姓欢呼,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看见相熟的人便挥手问好。 周景安会心一笑,眉目朗然,眸中似有星辰流转,唇角轻扬,惹得路边的女子纷纷羞红了脸,有些胆大的还扬手朝他扔了绢花。 他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躲开,一个垂眸间却想到了姜翎。 遂抬眸去寻。 她来了吗? 会试出榜时她就躲在旁处,今日可来了吗? 自己如她所愿,真的金榜题名了,她......她不来看看吗? 只是人群甚多,道路、楼阁都挤满了人,他悄悄搜寻一番,却没有寻着,不禁有些失落。 姜翎偷偷看着周景安,一眼也挪不开了。 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周景安这么一打扮,气氛一烘托,姜翎还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加速的趋势呢。 周景安后面还有一队仪仗,后面便是榜眼和探花,一道人吹吹打打的走过长安街,在京城沿着主街道绕了一小圈,随后便跟随礼部的人去了恩荣宴,也叫曲江宴,是礼部为进士所办的宴席。 其余的进士及同进士,都从侧门出。 程安便去侧门等着程赫了,姜翎看着周景安走远后去侧门找她,两人携伴一路,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日的盛况,便各自归家了。 十一月十五这天,举行了出发秋猎的祭仪,姜翎跟着随行的女眷跪在后面,隔着远远的一大群人,根本看不见皇帝。 随后上了马车,悠悠的出了城门。 今年有些特别,没像之前一样在京郊,而是去了隔壁州县,取在了广灵山的祈南峰。 姜翎上了马车便开始睡觉。 无他,起的太早了,犯困。 因着路途稍远,加上队伍冗长,所以得走将近一天,傍晚才能到,今日不到寅正便起了。 而且昨日姜翎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原书中秋猎中发生的事,害怕落下微小的细节,于是乎躺在床榻上想到了很晚。 结果临睡着前猛的一个激灵,“呼”的一下坐起来。 差点儿忘了一件事情! 她不顾夜色,赶忙披了外衫唤了紫珍,让她把小丙叫来。 然后匆匆的嘱咐了一通,确保万无一失才堪堪睡去。 她感觉自己还没睡呢就要起床了,眼底的青影都重了几分。 等她悠悠转醒,发现路程才过了一半,便再次蒙了毯子睡去。 她这边睡得正好,周景安却是精神的很。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他却还是觉得不安,以防意外,他下了马进了马车又细细的预演了一遍,一刻钟后,他的眉头才缓缓展开。 打开匣屉打算拿出祈南峰的地图看一看,却见下面多了一个木盒子。 周景安顿了一下,认出了这里面的东西。 微叹一口气,肯定是叶松擅自做主带了来。 他拿出盒子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毛笔。 不错,就是姜翎生辰那日没有送出去的那支紫毫毛笔。 他伸出手拿起,微微摩挲。 想起那日的姜翎,眸中带了一丝笑意。 而后脑袋里又忽然冒出了先前姜翎和林此霄说话的场景来,嘴角就耷拉下去了。 这次的秋猎林此霄也会跟着。 啧,周景安捏紧了毛笔,也不知他对姜翎是否有情...... 心上涌起一股烦躁之感,周景安便想出去吹吹风,马车正好停下了。 已经到了午时,该用午饭了,封裕下令就地扎营,各自用饭,一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周景安下了马车,往空余的地方走了走,他们正处在一个半崖上,景致算不得多好,但还算开阔。 此时叶松悄悄挪过来,小声说道:“公子,属下办了错事。” 周景安已经能猜到他下一句是什么,头也没回:“哦?何事?” “属下收拾东西时不小心将那支紫毫毛笔带了来,就放在了马车的匣屉里,不知公子可看见了?”叶松边说边观察着周景安的脸色。 虽然公子没直说,但是他猜到那支毛笔一定是原本想要送给姜姑娘的,就是公子抹不开面儿。 这次秋猎这么好的机会,他得帮着公子送出去。 周景安挑眉看他,冷哼一声,没说话。 叶松忍不住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没等周景安应,便自顾自的说起来:“姜姑娘都已经和别的男子相看了,公子不能干着急啊,得要做些什么才行,不然姜姑娘真的被那个姓林的抢走了该如何?” 周景安眉心一凝,神色别扭道:“谁说我着急了。” “哎呦,公子你就别端着了。”叶松蹿到他面前去,连说带比划的:“公子你若再这样下去,姜姑娘真的就去喜欢别人了。” “你上次分明是特意去将调查的结果告知姜姑娘的,这种事本来不说与她听也是无妨的,公子分明就是想见姜姑娘了。”叶松说到最后一句,声音轻了许多,却是十分笃定。 周景安侧了侧身子,眼神闪躲,干巴巴道:“胡说,她差点儿在府里遭难,理应将结果告知她。” 叶松还想再说,余光却瞥见另一边马车里的人,小声说道:“总之,公子啊,你得做些什么才行,姜姑娘就在那儿,你快去和她说说话。” 第7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姜翎睡了一觉起来,虽然路上颠簸,马车没有床榻舒服,但是也算是睡了个回笼觉,精神稍缓。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掀开车窗的帘子,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姜翎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肺腑经过洗礼般畅快非常。 她由衷的弯唇笑起来,眯着眼睛感受轻风拂过脸颊。 周景安顺着叶松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姜翎一手撩开帘子,一手支在窗棂上,眼睛弯弯的,笑意涟涟。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三点,目前好感值为50。] 系统播报完,姜翎便转眸看过去,与周景安凭空对视。 周景安见她看过来,忽然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 姜翎笑意不减,只是眼睛却不怎么弯了,点头与他示意,便回了马车。 周景安的脚步一顿,手倏然垂下。 “公子,属下说的没错吧,你若这样停滞不前,姜姑娘以后见到你都不会笑了。”叶松走过来,煞有介事的跟他说。 周景安内心闪过一丝慌乱,扭头看向叶松,“那我该......怎么做?” 叶松眼眸一亮,欣慰的点点头,“你听属下的,保准没错。” 另一边的马车里,姜翎舒服的歪在榻上,狐狐冒出来跟她道喜,姜翎看它:“何喜之有?” 狐狐围着她转,“宿主,好感值超过五十的话,说明男主对你的感情已经趋于稳定,轻易不会下降了,喜欢宿主的程度加深,会更想与宿主亲近的。” 亲近? 依照周景安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会想要和他亲近? 她亲近他可能都会得到一句“于礼不合”吧。 “而且好感值超过五十后,忠贞度也会开始计数了。” 姜翎神色一顿,颓丧的垮下小脸。 她都忘了攻略任务还有忠贞度这一栏了。 忠贞度啊,这要达到百分之百也太难了吧。 “傻乎乎,能不能换个标准啊?” 狐狐摇头,“规则一开始就定好了的,宿主不可随意改变。” 姜翎难受的闭上眼睛,“哦。” - 简单的用过午饭之后,众人再次向目的地进发。 刚过酉初,终于到达了祈南峰。 此时天色将暗,西侧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将半边天空都染成橘红色,倒是好看。 到达祈南峰后,便开始驻扎营地。 先前封裕已经派人来过一次了,找了一片适合驻扎营帐的平地,就在祈南峰的半山腰处。 不过这里紧挨着一片丛林,树木高大茂密,从外面看着就知道里面一定遮天蔽日。 为了防止出意外,选在了另一处树林当做打猎的场所。 那里虽然树木也多,但是相较于刚才那里算是稀疏,且有更多的灌木丛,坡度平缓,还是适合人行走或骑马的。 那里离营地不远,走半刻钟就到了。 不过姜翎却对那里不好奇,倒是更想进去营地旁边的丛林看看。 这里应该就是出事后周景安几人走散的地方了。 要是能提前进去打探一下就好了,可惜皇帝为了防止人走错遗失,已经让人把这片丛林的出入口封起来了。 营帐扎好后,皇帝体谅各位朝臣及其家眷奔波辛苦,不必再请安或其他,明日再一起做安排就是。 于是姜翎用过晚饭后就去找了程安和吴宛瑛。 她得交代她们一些事情,别到时候不小心受伤了。 姜翎问她们:“你们可带了轻便些的衣裳?” 程安点头:“带了一套,翎儿想要骑马吗?我陪你。” “我也带了,怎么了?”吴宛瑛也回。 姜翎顺着程安的话说道:“想明日午后去骑马,你们穿轻便些的衣裳,陪我一起吧。” 骑马不重要,关键是穿的衣裳方便逃命。 “哦还有,你们带了侍卫来吗?” 程安点点头,“爹娘不放心我乱跑,给我派了两个。” 吴宛瑛则摇头说没带。 “行,我知道了。”姜翎点头表示明白了。 到时候她让人跟着暗中保护他们就行了,别到时候出岔子,两人跑的慢了再被打伤了。 姜翎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她又朝姜连山要来了四个暗卫,分别叫戊、己、庚、辛,是排在小甲他们四人之后的。 她不能直接与姜连山和孟婉婕说要出事,让他们多带些侍卫护身的话,只能先把人要过来,再命他们去保护他们好了。 幸好她想到了程安和吴宛瑛可能不会带着侍卫,把她们也算在里头了。 小甲跟着她,小乙去保护紫珍和绿珠她们,小丙被她留在京中了,小丁、小戊和小己暗中保护姜连山、孟婉婕和姜翊,另外两个就分别去保护程安和吴宛瑛。 书中的山匪就冲着两个人来的,所以其他人不会被刻意针对,一对一保护应该足矣。 剩下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等待山匪......呸,等待变故来临了,其他的事情她就不需要操心了。 书中写了,最后所有的事情圆满解决,也没有人伤亡,失散的人也悉数找回,所以姜翎也不必去刻意提醒,只要把亲近的人保护好就行了。 三人一同出去散步消食儿,沿着营地遛弯儿,吹着夜风聊天,倒是舒服。 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个人,吴宛瑛拍拍两人,低声道:“你们看,那不是常姝吗?” 常姝? 姜翎抬眸看过去,只能看清楚一个窈窕的身影,夜色暗沉,火把幽暗,看不清脸。 下一秒这个身影就开始向她们的方向移动过来了。 过来啊,让她见识见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常姝吧。 姜翎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她们两个应该算是情敌吧,那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错错错。 大错特错。 人家根本连瞥都没瞥姜翎一眼,隔着老远就略过她们,径直走过去了。 姜翎眉梢微挑。 好家伙,这么嚣张? 三人一同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窈窕的身影直奔一个目标而去。 姜翎心下了然,轻啧两声。 周景安这人身上是抹了蜂蜜吗? 可真能招蜂引蝶。 第72章 朽木周景安,不可雕也 一整个午后,两个时辰,除却封裕叫周景安去聊天之外,剩余的时间周景安的耳边一直都有叶松在不停的说话。 拆开了、揉碎了给他讲该如何追爱。 导致用晚饭的时候周景安的脑瓜子还嗡嗡的,那些方法和话术不停的回旋在脑袋里。 也让他成功的、被动的脑袋里都是姜翎了。 叶松说第一步便是给她补送生辰礼物,得将毛笔给姜姑娘送了去。 于是他刚用完晚饭,净完手后就被叶松推出了营帐,让他快去行动,否则明日开始打猎了,他又要陪皇上,根本没时间与姜翎相处了。 周景安心下一想,后面确实顾不了姜翎了,便拿着紫毫毛笔出来寻她。 他只走了几步,便看见前面并排走着三人,他轻易的就认出中间的是姜翎。 该怎么让她一个人呢? 有程安和吴宛瑛在,说话不方便。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叶松叫来,让他去把另外两人引走,就看见三人一齐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周景安神色一顿,想着就如此过去罢了,总之是生辰礼,还可以加一个为上次姜翎在丞相府的事赔罪的名头,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抬眼一看,才知是常姝。 她已经盈盈下拜:“周公子安好。” 周景安只好退后一步,作揖道:“常姑娘亦安。” 按理说,现在周景安有官职品级,常姝理应对他称一句周大人。 她那么关注周景安,不可能不知道他金榜题名,听封领命的事,只能说小女儿家的心思太明显了,想还按之前的称谓,好拉近两人的距离。 在场的几人全都清楚常姝的心思,程安更是在周景安回礼时轻哼一声:“前儿还和沈清茹拉扯,今儿又找上了常姝。” 她拉着姜翎就要走,“翎儿咱们去别处,别扰了他们,也碍着咱们的眼。” 周景安行完礼后便想直接走过去找姜翎。 常姝的小心思他清楚,只是并不想为这些东西绊住脚步,况且他并不认为她一句“周公子”就比“周大人”亲近多少。 亲近不亲近的,又不在一个称呼上。 只是现下隐约听见了程安的话,他不由得一怔,随即便去看姜翎的反应。 姜翎神色淡淡的,眼睛瞥向他们,见常姝已经开始笑着与他找话说,又见周景安看过来,适时的轻皱秀眉,目光落到两人身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随即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不知怎的,周景安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慌,当即就要快步追上去,想解释一二。 可此时叶松快步过来,“公子,皇上请公子过去叙话。” 眼看着姜翎越走越远,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周景安艰难的停住了脚步。 常姝见此,也不好挽留,说了一句公子自便就走了。 周景安缓步往封裕的营帐走,手里还拿着那个木盒子。 看见这个木盒子还在公子手里,叶松就知道又没送出去,叹一声:“公子啊,你刚刚怎么不直接过去呢?” “我......”周景安想说他只是慢了一步,可是又想到方才姜翎的神情,有些颓丧,小声说道:“不仅没把东西送出去,她可能还误会了我。” “什么?!”叶松一惊,忙询问方才发生了何事,了解过后沉默片刻,一脸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踌躇着,“公子,你这不是把姜姑娘推的更远了吗?她远远看着,肯定以为你与常姑娘相熟呢。” 周景安深知方才处理的不妥当,也不辩解,只说下次不会了。 - 封裕坐在棋盘前,手里端着一杯茶在品。 见周景安进来,“不用行礼,来来来,把午后没下完的棋陪我下完。”他又改用了自称,这是切换了身份,想与周景安自在的聊聊天呢。 待他在对面坐下,封裕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儿了,问道:“怎么了?可是计划出了乱子?” 周景安摇头,“不是,计划一切顺利。” “那你这是为何?眉眼耷拉着,一副挫败失落的模样。”封裕好奇,鲜少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毕竟还没多少事情能够难住周景安的。 周景安见封裕一直追问,想着他和姐姐恩爱两不疑,想来在男女情爱之事上颇有心得,神情略有松动。 封裕见缝插针:“你快说说,也许我还能支应一二。” 周景安抬眸看他,“那你要保证不告知姐姐。” “嘶——”封裕眯眼,“有何事要瞒着她的?” “只是怕姐姐知晓后,去给她平添麻烦罢了。”比如上次的品茗宴,后来周景安回过味儿来,知道当日周宁安是在故意激他,想探出他对姜翎的心思。 然后他就上当了。 现下周宁安一定觉得他对姜翎的心思不一样。 周景安稍稍攥拳,眼睛瞥向一边,脸皮有些热。 虽说......咳咳,他现下确实对姜翎...... 只是也不能任由姐姐去试探她,免得给她添了麻烦,再吓跑了怎么办? 封裕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一大堆,只是见他神情忽然不自在,又听他话里的“她”,封裕人精儿似的,当下便猜测一定是与那位姜姑娘有关了。 他正色道:“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与宁安说。” “你确定?”周景安眯眼看他。 “我一定不说。”封裕眨眨眼,揶揄笑道:“等你把人家姑娘哄到手再与你姐姐说也不迟。” 周景安一怔,当下觉得耳朵都跟着烧起来了。 心里想着,封裕果然在这方面甚是精通,竟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当下决定与他说一说,没准儿真能给他出出主意。 于是周景安便大致说了他与姜翎的事,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了。 然后就得到了封裕的一个白眼。 封裕缓缓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他,幽幽的开口:“宁安说的还真不错,你可真是块儿木头,还是朽木。” 简直是不可雕也。 第73章 祸水周景安,不可饮也 他是朽木? 周景安有些不服气,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说过。 可是转念一想,他确实是把姜翎越推越远了。 刚开始姜翎还总是围着他转,周公子长,周公子短的,宴会上也是一个劲儿的想往他身前凑,想和他说话。 上次在金桂园,还寻了大半个园子就为了给他送盏蟾宫折桂的灯笼,结果他还把人拒绝了。 锦鲤花灯那日,她在夜风中吹了那么久,他却狠心的躲在树后不出去。 周景安越回想这些事情,心越凉。 好吧,他可能确实是块儿朽木。 他叹一口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封裕摇头,喝一口茶,“放弃吧。” 周景安:? 他皱眉,“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第一次生出男女之情,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如果问他,那沈清茹呢? 他只能说,和她只是知己之情,现下更是连知己都不是了。 封裕挑眉,“不怕牵连人家了?” 这话一出,周景安就蔫了半截。 手指摩挲着棋盘,周景安皱眉,陷入纠结。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怕。” 他很怕牵连姜翎,就像当初母亲和妹妹被人劫走一样。 虽说平安归来,可谁又知道下一次是否还会平安无事? 现下他只要一想,姜翎可能会因着他的缘故被那些小人针对欺负,甚至是劫掠,他的心就揪痛。 封裕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轻叹一声,劝慰道:“那你要放手吗?看着她去与别人相看,甚至结亲生子?” 周景安一怔,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呼吸困难。 他微微摇头,“不想放手......” 不想看她与别人恩爱,与别人成婚,儿女绕膝。 还不等封裕说什么,他又开口:“可若是拿她的安危来做筹码,我宁愿她离我远远的,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平和安宁的活着。” 封裕一怔,抬眸看他,却见他一脸肃然,不似说假话。 “你......” 他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罢了罢了,先说说你现下该如何把礼物送出去。” 可周景安却兀自站起来,“我心下已有打算,明日还要打猎,皇上早些歇息,臣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去。 封裕看着他出了营帐,又低头看看棋盘,倏地一笑,笑意却略有苦涩。 这小子,什么“已有打算”,怕是要退缩,去保全姜翎罢了。 - 第二日一早,封裕便带着几个朝臣骑马打猎。 姜翎对打猎没兴趣,关键是弓箭太重了,她拉不开。 之前还妄图学过,无疾而终,手臂还酸疼了三天。 她便换了轻便的骑马服,与程安和吴宛瑛慢慢骑马游玩了。 什么叫冤家路窄,姜翎望着前面马上的沈清茹,想来这就是了。 本想直接略过她离开,她却先开口了。 “姜翎,好久不见。” 沈清茹一身月牙白的衣衫,背后是山林,更衬的她气质出尘,如山间精灵。 只是她的神色傲然,眼里的不屑很是明显。 姜翎很是纳闷,她连害自己好几次,都失手了,还可能暴露了她背后的隐秘,怎么现在见到自己,还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 越失败,还越嚣张了? 还是失败了几次,发现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气的要疯了? 她叹笑一声,搞不懂沈清茹,“咱俩不熟,以后不必打招呼。” 沈清茹讥笑一声,“不打不相识,怎么能说不熟呢?” 姜翎懒得和她多说,还没见过与自己的敌人扯闲篇的,她纵马转头就走,刚拐过一个弯儿,又碰见了另一个冤家。 正是常姝。 常姝与她同年而生,只比姜翎大了四个月。 她一身藕粉色衣衫,梳了朝云近香髻,斜插一个烫金镶玉珍珠步摇,另外簪了几朵绫绢头花和银钿,描了一弯秋娘眉,点了绛色口脂,肤白貌美,眼波流转,端端一个温柔似水的美人儿。 姜翎喜欢美人儿,昨晚没看清她的长相,现下看清了,第一印象对她就很好。 于是便开口问了好:“常姑娘安。” 常姝也骑着马,她虽然身姿柔弱似弱柳扶风,坐于马背上却身姿挺拔,坐的端正,看来是会策马的。 “姜姑娘安。”她柔柔一笑,回道。 昨日没细听,声音竟也好听,姜翎的笑意更明显了。 吴宛瑛碰碰她的胳膊,低声道:“你与她素来没有交集,打个招呼算了,咱们去别处走走。” 也是,再怎么说,她们也算是情敌呢。 姜翎点点头就要走,却被常姝拦住了。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先前与姜姑娘不甚相熟,只是听说前段日子差点跌落山崖,不知身子可大好了?” 姜翎客气回道:“已然大好,多谢常姑娘关心。” “先前听谣言说姜姑娘为人娇纵跋扈,蛮不讲理,今日一看,谣言似乎作假。”她又开口。 姜翎挑眉,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想和她交好? 常姝却接着说道:“有人乱嚼舌头,说姜姑娘性情大变,许是背后有其他隐秘呢。” 她笑的温婉可人,说的话却惊出姜翎一身冷汗。 她这话什么意思! 猜到她是换芯子了? 不会啊,不可能,她与原身几乎没有交集,姜连山和孟婉婕都没认出来,她又怎么可能呢? 姜翎快速冷静下来,扬起笑:“常姑娘都说了,是有人乱嚼舌头,自是谣言不可信。” 常姝淡淡一笑,“是啊。” “只是姜姑娘似乎对周公子有心悦之情?近来与周公子走得颇近呢。” 姜翎心下了然。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为了周景安啊。 她心里微微不爽,这周景安还真是个祸水,这么美的美人儿都为了他神魂颠倒的。 姜翎微微摇头,笑道:“常姑娘说笑了,周大人与我天差地别,我对他只有崇敬而已,此等谣言甚是害人,还请常姑娘下次听别人说起时替我辩解一二。” 常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她笑容真挚,眼神清亮,不似作伪,缓缓松了口气。 昨晚见周景安一直盯着她看,还以为在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还真让姜翎钻了空子呢。 想来是她多想了。 周景安先前对她甚是不喜,又怎会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对她生了心思呢? 常姝绽开笑容,比之前真挚了几分,“谣言止于智者,之后遇到此话,我定当为姜姑娘澄清。” 和两个冤家交手一番,姜翎觉得累极了。 真是费劲,说个话还得算计来算计去的。 她想到变故之后自己要加入他们变成四人行,未来几天可能要跟周景安、沈清茹和常姝三人同时打交道就觉得头疼。 到时候肯定会死很多脑细胞。 姜翎临分别前又嘱咐了程安和吴宛瑛几句,回了营帐后又叫来小甲他们几个暗卫挨个叮嘱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到了用午饭的时辰了。 她边将一个鹿腿咬了一大口,边想着等用完饭便睡午觉,等醒了后就要准备迎接那场硬仗了。 第74章 山匪来了 变故是在晚饭前发生的。 封裕带领人们打猎归来,获得了一大堆的猎物,说等晚饭时大家一起享用,让人准备起来,剩余的人都回到营帐休息。 众位朝臣纵马拉弓了一天,早已疲惫,便都去歇息了。 各位女眷们想到晚上要和皇帝一起用饭,必须养好精神,打扮得体,便也都各自在营帐里准备。 只有姜翎除外。 她陪着姜连山和姜翊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便去歇息了,又和孟婉婕准备了一会儿晚上用的东西,撒娇说要出去遛马玩儿。 孟婉婕知道她闲不住,再三叮嘱让她早些回来,别走太远,带上小甲他们。 姜翎全部一一应了。 她穿上轻便些的裤裙,其实就是裙装里面多了一层裤子,没办法,这个年代,且她又不是武将,只能做到如此了。 另外装了两个满满的羊皮水囊,装了耐久的糕点在油纸里,包好后放进布袋,只称是防止在外遛马时饿了。 为了防止意外,她还带了金疮药和麻沸散,这都是早就在刚刚学骑马时买好的,只说是怕受伤,随时备着,她把两种药粉分别放在小块的布巾里包好,别在腰间。 最后偷偷拿了一把小型匕首,仔细包好放进了袖口。 姜翎把紫珍和绿珠都留下了,只带了小甲。 紫珍她们不会骑马,想着有小甲保护小姐,自己也不便去,只是临走前不放心的叮嘱了姜翎几句。 至此,姜翎觉得该拿的都拿上了。 关键是东西拿太多很沉重不好逃跑不说,还很可疑。 这样就正好,不能再多了。 她翻身上马,“哒哒”的小步子遛起来。 她也没走太远,只等着山匪一到,立马就往营地旁边的丛林里冲就行。 周景安检查一番,认为一切安排妥当。 他出了营帐,外面除了巡逻的士兵和搬柴挑水的宫女太监外,几乎没有人在。 他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回去,就瞥见正骑着马遛弯儿的姜翎,眸光一顿,拧眉。 不行,不能让她在外面。 到时候乱起来会很危险,得让她进营帐里。 周景安有些焦急,也不顾旁的了,直接大步流星走过去,拦在姜翎身前。 “姜姑娘,你先回去歇息片刻吧,等待晚饭就好。”他的声音难得带了急切。 姜翎皱眉,摇头,“我只是在此随意走走,难道扰了周大人?” 她才不要回去,要不怎么加入他们,好趁这个大的事件狠狠赚一笔好感值啊。 周大人? 她叫自己周大人? 周景安神色一顿,眉目黯然。 怎的几日不见,她就不叫自己周公子了,反而称呼自己生疏的周大人。 若是叶松听见他的心声,只能说一句公子可真是对人对事两个标准呢。 放在常姝身上就是称呼而已,与亲近无关,放到姜翎身上怎么就变成“生疏的周大人”了? 他垂眸,还是坚持道:“还请姜姑娘回去歇息片刻,等晚饭后再散步不迟。” 姜翎还是摇头。 你别想赶我走。 我跟定你们了。 周景安才发现姜翎如此倔强,只是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的眉眼染上无奈,声音暗含轻叹,眸子一转,说道:“周某有一件东西要送予姜姑娘,可否请姑娘稍候片刻?” 他送自己东西?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姜翎好奇道:“周大人要送我什么?” 周景安听着这一声周大人就别扭,只说让她稍候,“只是周某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原来是有条件的啊。 周景安看着她,语气轻缓:“请姜姑娘回了营帐再拆开看可好?” 就这? 姜翎当即点头表示没问题,待周景安回身去取东西,她的小脑瓜一闲下来就开始转动。 不对啊,这不还是让自己回去待着吗? 周景安为什么一直坚持让自己回营帐啊? 姜翎直觉不对,难道他知道一会儿要发生变故? 怎么可能。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周景安已经去而复返了,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神情略带扭捏。 “姜姑娘,这是......”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感,把他的话堵在了半截。 姜翎一惊,不会是地震吧? 这儿可是半山腰,万一滑坡怎么办? 只是除了轻微震动外,还有声音由远及近。 周景安瞳孔微缩,面色肃然,“不好,你快回营帐去,这里危险。” 姜翎还没说话,就看见自山坡下冲出来一群骑马挥刀的男人,刚才的震动便是一群马的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挥刀舞棒,赫然就是山匪! 姜翎立刻掉转马头,小甲贴在马身旁边紧紧护卫,周景安随手把木盒子揣进怀里,快速回营帐取来自己的佩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花火燃放,当即在空中炸响。 营地瞬间乱作一团,巡逻的士兵冲上去与山匪作战,各家带的随行侍卫也都抽刀而上,大声喊着“护驾”。 周景安看着姜翎骑马远走,身边还有小甲护卫,稍松一口气,便立马加入战场。 文臣武将们及其家眷均被惊醒,武将们纷纷拿了武器便出去打杀起来,其余人均战战兢兢躲在营帐里。 姜翎回身看了一眼,发现姜连山和姜翊已经出了营帐与山匪拼杀,三两下就开出一条道路。 还得是老爹和老哥,就是厉害。 姜翎的心放下了一大截,快速纵马逃跑。 马儿上一秒还奋力扬蹄,下一秒却嘶鸣一声,前蹄似乎被什么打中,猛的往前冲跪,马上的姜翎也随着惯性往前扑栽出去。 小甲身形矫健,往前拉住她一带一扯,两人就地滚了几圈,正好滚到了丛林边缘。 “小姐,没事吧?”小甲立马起身。 姜翎在地上滚的脊背和膝盖疼痛,不过还能忍,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小甲也摇头,“属下护送小姐回营帐。” 他刚说完,姜翎的眼眸猛然睁大,惊呼:“小心身后!” 小甲立刻回身防御,寒刀相碰,发出一声“砰叮”的响声,是一个身形剽悍的山匪,脸上一道长疤,看着甚是可憎。 他看着身后的姜翎,亮出一脸色相,嘴上说着荤话,听的小甲怒目圆瞪,奋力与他拼杀起来。 “小姐先躲起来。”他撂下一句话就全身心的投入打斗。 姜翎叮嘱他一句小心,便快速转身跑进丛林里。 第75章 丛林迷路 姜翎没敢回头,她害怕被山匪追上。 丛林里树大林高,一进去便觉得遮天蔽日,太阳被高大的树木隔离在外,只余下几缕光亮倔强的穿过林叶透过来,勉强照清脚下的路。 等真正进来后,姜翎才发觉怪不得封裕不让人靠近了。 除了树木外,还有无数的灌木荆棘,地面凹凸不平,还有许多散落的石块,大的小的,突然横亘在路上拦住你的去路。 看起来像是山顶跌落的山石。 姜翎全神贯注的看着脚下的路,不时的躲避树木和大石头,还要小心被荆棘划破衣裳。 随着她越跑越远,跑过了丛林的边缘地带,身后的拼杀喊叫声都随之远走,姜翎的耳朵里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偶尔的鸟鸣和自己的喘气声。 太安静了。 静的人心慌。 姜翎渐渐放慢脚步,努力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四面八方都长一个样子,她回身已经看不见入口了。 心脏咚咚的打在胸腔上,震的姜翎的神经也一跳一跳的。 她不敢往回走,却也不敢往前了。 不对,她现在已经分不太清楚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了。 姜翎把袖口里的匕首拿出来,攥在手里,发现手掌已经一片汗湿。 她低头检查衣裳,发现裙摆有些细微的破口,应该是逃跑的时候被荆棘划破了。 这一低头,她才发现两个羊皮水囊破了一个,看裂口许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刮破的。 里面的清水已经流的差不多了,沾湿了小半边裙身。 不仅如此,装着糕点的布袋也散了一边的绑带,斜斜的挂在腰间,糕点也漏掉了一半。 姜翎皱眉,心里忍不住的冒出脏话。 糟了个糕的。 物资直接损失一半。 还好腰间的药包还完好无损,这让姜翎稍稍安心。 她把破掉的羊皮水囊里仅剩的一点儿水喝掉,然后果断的丢弃,又把布袋重新系紧,把裙子沾的水用力拧干,顺便把腰带、鞋子都又紧了紧。 这一番下来,姜翎也不着急了,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要往丛林深处走,是为了加入周景安的三人小队。 她找了个半人高的大石头坐下来,好好思考接下来去哪儿找他们。 书中只说了三人在丛林中相遇,然后找了个天然的洞穴避难,不敢乱跑,怕越跑越往深处陷,就在洞穴里等待救援。 其中对几人相遇的地点没什么过多的描写。 姜翎抬眼看了看周围。 确实,也没什么可描写的。 都一样。 她哀叹一声,想要呼吁以后的作者安排事件的时候都选在具有明显特征的参照物旁边。 比如有一棵三人环抱才能圈起来的大树之类的。 这样她也好找啊。 不然她直接去那个避难的天然洞穴也行? 不行,姜翎又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丛林很大,里面的洞穴很多,就刚才她一路跑过来撞见崖壁时就看见了两个,只是匆匆一瞥,没看清楚,且她急于奔命,哪里顾得上去探查。 书中也没有对他们待的洞穴有太多描述,没什么参照物,也没有特点,她更没办法找了。 姜翎再次哀叹一声,她再次呼吁...... 算了,现在不是呼吁的时候。 她还是先辨别一下方位吧。 这个山峰叫祈南峰,朝向南面,这片丛林在营地的北侧,她一路跑过来,心里是觉得自己在朝北跑的,只是不确定方向是否一直保持着,毕竟她为了躲避石头和树木转了几个弯儿。 姜翎抬头看向天空。 她有些无语,这都秋天了,怎么这里的树还这么多叶子啊!把她的天空都挡住了! 姜翎左右挪了挪,终于找到一丝阳光透下来。 转了几圈身子,从四面八方感受了一下阳光是从哪儿透过来的。 山匪来的时候她刚出营帐不久,姜翎大致推算,现在大约是在酉时,也就是下午的五点到七点,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怪不得光亮这么微弱。 姜翎面向一个方向,大约判定这就是北。 从营帐逃命想要进丛林的话只有她进来的那个入口,也就是说,周景安他们进来也只能往北走。 姜翎暗自思忖一番,她想沈清茹和常姝应该跑不远,肯定在她后面,她不如回身往南走,去找她们也是一样的。 她当即就决定往回走,小心翼翼的转了一百八十度,开始走起来。 这时狐狐突然冒出来,“宿主,我回来了。” 姜翎点头,她都不必问,一定是又被主神大人拉去做苦力了。 她问道:“我是在向南走对不对?” 狐狐飞起来,四处看了看,肯定的点头:“没错。” 这下姜翎放心了,大踏步的走起来,还一边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人走路的声音。 她不敢出声喊人,这丛林这么深,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只是走了一段却还是不见入口,四周还是一样的景致,导致姜翎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了。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没有一丝光亮透下来。 姜翎伸出手指看了看,只能隐约看见五个手指的轮廓。 她轻叹,忘了拿火折子。 走了半天一点儿收获都没有,现在还看不见,姜翎不敢再走了,想着不行找找干木头,钻木取火一下? 她刚一动脚,就听见左前方传来“嘶嘶”的声音。 姜翎陡然愣住,浑身紧绷。 她等了一会儿,盼望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周围安静非常,又看不见,听力就灵敏起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的位置离姜翎更近了些。 蛇。 她的心里升腾出恐慌和害怕。 姜翎的脸色白了一层,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手心开始冒冷汗。 完了完了,她要被蟒蛇生吞入腹了。 她紧紧的攥住匕首,想着自己的赢面有多大。 因为害怕,她的脑袋逐渐变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却在这时又听见身后传来“沙沙”声。 姜翎惊诧又绝望的睁大双眼。 不是吧!两条?! 那完了。 姜翎绝望的苦涩一笑,心里问傻乎乎:“你有没有办法弄死它们,我可以接受任何条件,再来几个支线任务也行啊。” 狐狐还没回答,姜翎就听见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非常快速的逼近她。 姜翎整个身体紧绷,拿着匕首的手有些发颤。 身后的声音却在这时猛然停下。 姜翎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紧张的吞咽唾沫。 “姜翎?!” 熟悉的声音猛然冲进姜翎的耳朵,让她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身体陡然放松,她大口的呼吸起来,手指怔松,匕首“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姜翎的眼窝发热,鼻尖发酸,轻轻喊了一句,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 “周景安......” 第76章 山林遇险 将近一个时辰的迷茫与紧张让姜翎身心俱疲,加上方才的恐惧,更是让她在听见周景安的声音时身子陡然一软,全身泛起酸麻。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回身快速循着声音扑过去,果然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颤着声音,语带哽咽,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周景安,有蛇......” 周景安在她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僵住了,听着她软软的哽咽声心软的一塌糊涂,他虚虚的环住她,轻声轻语,带着安抚的意味:“嗯,你别动,我去解决。” “你别走。”姜翎感受到他要推开自己,下意识抱紧他,“这儿太黑了,我看不见你......” 这儿这么黑,他走远了自己就看不见他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可不能让人跑了。 周景安的心随着姜翎的靠近快速跳起来,他语气透着无奈,左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姜翎的发,轻轻拍了拍,带着诱哄:“我不走,你先放开我,不然我怎么去打蛇?” 姜翎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了,把冒出来的眼泪花憋回去,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就放开了他。 只是眼睛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温香离身,周景安抿了抿唇,心里空落落的。 他来不及感受姜翎残留的余温,侧耳细听,悄悄执起弓箭,在“嘶嘶”声响起的下一瞬便快速出手,搭箭拉弓,弓箭离弦而发,一击毙命。 周景安快步过去探了探,说道:“死了,你别......” 他一回身,就发现姜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周景安眸光一顿,眼神软下来。 “你别害怕。”他轻声说。 姜翎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心情冷静了些,只是声音还发虚发软,回他:“谢谢周大人。” 一句周大人就像是一杯冷水淋下来,周景安的眉眼低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又问她:“你怎的误入了山林?” 姜翎一五一十的将进入丛林前的场景说了一遍,然后就感觉周景安周身的气息有些冷。 她抬头,“周大人呢?” 周景安眸光一闪,回道:“追击山匪。” 姜翎点点头,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回营地?” 两人都沉默下来。 在山林里遇到姜翎是周景安完全没有料到的。 计划之外的变数依照原先安排好的,应该一律抹杀。 只是如果这个变数是姜翎的话...... 周景安低眸看她,眼里闪过不忍和无奈。 他自然不会伤害她一分一毫。 只是放她一个人回去,要独自经过这片山林太过危险,周景安是绝对不能放心的。 看来只能把她带在身边了。 一瞬而过,他已经抬眸回道:“这里树高林深,不好辨别方位,只好边走边找回去的路了。” 姜翎听着这句和书中几乎一样的话,心脏沉沉的落下来。 还好,一切都在照常进行。 她点点头,“好。” 于是她便乖乖的跟在周景安的身后,只是周景安身高腿长,虽然刻意放慢脚步,姜翎却还是跟着有些吃力。 她一边要注意脚下的乱石和荆棘丛,一边还要抬头看向前面的周景安。 加上天色太暗,她实在是走不快。 走了一小段儿周景安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停下来让她不要乱动,他去旁边找了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用佩刀砍去旁枝,又扯下一块袍子的里衬。 他快速回了刚才的地方捡起死透的蛇,利落的取了里面的油脂涂在树枝顶部,又包上布条,掏出火折子点燃。 姜翎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再抬眸就看见周景安举着火把过来。 橙红的光亮照亮了他的身形,火光随风而动,飘飘忽忽的映出他俊美的脸庞,一双眼眸定定的看向姜翎,深邃而温柔。 姜翎看着周景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驱退黑暗,带来光亮。 像是“点亮了生命中的黑暗”有了具象的画面。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一部经典电影里的那句:“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虽然不是七彩祥云,貌似火把也不错,她想。 周景安走到她身前,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眸中带了笑意。 他抽出身后箭筒里的箭,把箭羽那一头递给姜翎,“我会走慢些,你不必着急。” “好。”姜翎回神,低眸应道。 于是周景安就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箭,姜翎拽着箭羽,任由他领着走。 走了不多时,周景安看到崖壁,回身对她说:“天色太晚了,我们去找个洞穴躲一躲吧。” 姜翎点头应好。 她倒要看看那个洞穴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遇到沈清茹和常姝,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也不好问,就乖乖的跟着走。 突然周景安脚步一顿,姜翎停下来,不解问道:“怎么了?” “嘘。”周景安皱眉,“有人来了。” 有人? 是不是沈清茹和常姝? 周景安听着脚步声,悄悄蹲下身子,默默在心底数数。 十个人。 他下意识想熄灭火把,但是现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他怕姜翎害怕,便转身把火把递给姜翎。 叮嘱道:“应该是山匪,你躲在这里,我去解决他们。” 山匪? 姜翎吓了一跳。 原书中并没有这一段儿啊。 她接过火把,大脑快速反应,轻声问他:“要不要把火把熄了。” “不必。” 天色太黑了,若是没了火把,他看不见姜翎,无法看顾她。 他的话音刚落,“沙沙”的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逼近。 姜翎看他已经拿好了佩刀,有些担心,轻声道:“小心些,别受伤。” 她虽然带了药,但是不多,他们还没寻到避难的地方,若是周景安受了伤,他们会很麻烦。 周景安显然是没想到姜翎是害怕他受伤成为拖累,以为是她关心自己,神色一顿,眼神温柔。 “放心。” 下一瞬便飞身出去,与山匪缠斗起来。 姜翎其实没怎么看过他打架,只是知道他文武双全,上次在丞相府那回,还没看清楚招式呢,歹人就被他治服了。 她举着火把蹲在地上,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她这里是唯一的光亮,就相当于黑夜里的太阳,十分的显眼。 周景安很擅长用刀,身形矫健,灵活翻飞,在十个山匪中间也能应对自如。 他的招式不是花架子,观赏性不高,但是招招狠辣致命,而且下手稳准狠,丝毫不手软,不多时山匪就倒了一半。 眼看着山匪们溃败不堪,姜翎却忽然看见对面的灌木丛中伸出一支羽箭。 不是吧?偷袭? 她立马大声提醒:“周景安,小心身后!” 弓箭离弦,伴着“飒飒”的风声直指周景安,山匪与之配合拼命掣肘周景安,让他躲闪不及。 只是周景安轻功了得,足尖一点,踏着山匪的长刀就飞身起来,眼见着就要躲过弓箭,却在下一瞬忽然身子一歪,弓箭擦着他的胳膊而过,衣衫破开,血肉翻飞。 第77章 纯情少年 姜翎愣了一瞬,皱眉有些嫌弃。 她都出声提醒了,怎么还会受伤? 到底还是没她老爹和老哥厉害。 她正担忧他的伤势能否撑过山匪的袭击,却见周景安三下五除二,拿着佩刀几个招式就将剩下的几个山匪都解决了。 只是那个暗中偷袭他的人却快速逃走了。 周景安不顾流血的胳膊,搭起弓箭瞄准他,却射偏了,让那个人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他眼眸微闪,看着那个人消失在山林中。 姜翎举着火把过来,皱眉问他:“怎么样?伤的重吗?” 她刚要举着火把靠近他的胳膊查看一下,就见周景安蹲下身子,示意她凑近些。 周景安就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这十个山匪的容貌。 姜翎也跟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 和营地上闯入的那群人都是一个打扮。 见周景安拧眉沉思的模样,她没出声,怕打扰他的思路,就静静的举着火把,跟着他。 这些人的样貌十分普通,也没有什么特点,丢到人群中都认不出来。 周景安皱着眉,突然看见一个山匪的脸似乎不大对。 贴近耳朵的脸侧,皮肤似乎翻起来一个边,露出底下的肤色比之稍深。 周景安一怔,只一瞬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眼神冷下来。 姜翎见他查看完了这十个山匪后便站立一旁发起呆来,不由得看了看他还在流血的胳膊。 出声叫他:“周大人。” 没应声,她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唤他回神。 不由得凑近了些,加大音量:“周景安!” 周景安这才回神,一扭头就看见姜翎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看着姜翎,眼里的冷意尽数褪去。 姜翎无奈,“咱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把你的伤处理一下,你再想事情?” 周景安这才注意到胳膊上的伤口流的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袖子。 他皱眉,接过姜翎手里的火把,点头:“好,你跟着我。” 姜翎随着他走走停停,到了一处天然洞穴。 她惊奇的睁大眼睛。 要是让她自己找,肯定找不到这个地方。 从外面看就是崖壁,还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和藤蔓植物,但是走近了就会发现,在满满的藤蔓下,隐藏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而且洞口还是在凸出来的山石后面,得拨开藤蔓,再转个身子才能看见。 姜翎跟着他矮身进去,里面黑洞洞一片,安静异常。 冷风阵阵往身上吹,她突然拉住周景安,小声问他:“会不会有野兽?” 万一里面正盘踞着老虎或者野猪一类的,那可完了。 周景安看了一眼她揪住自己衣袖的手,轻咳一声,侧耳细听几息,回身和她说:“里面没有动静,放心吧。” 等进去后,火把照亮一方天地,姜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 土壤很干燥,山石滚落一地,没有任何人或者动物活动的痕迹。 周景安把火把交给她:“我去找一些干树枝来生火用。” 姜翎担心的看向他的胳膊,“先包扎一下吧。” “不必。”他说完便兀自出去了。 姜翎也大约摸清了整个洞穴,发现深处的崖顶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她绕着圈看了看,发现竟然直通山顶,勉强能看见一丝月光,但是口子不大,曲曲折折的,月光照不下来,但是风能钻进来,方才在洞口感受到的冷风应该就是从这里吹进来的。 她也在洞穴里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和草,等周景安把火生起来,洞穴明亮亮一片,驱退了黑暗和冷风。 姜翎直接把药包从腰间取出,坐到他身边,直接说道:“把衣裳脱了。” 这话把周景安惊了一下,他别扭的转过身子去,“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他转移话题问了她药的出处,姜翎把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只说是练习骑马时常备的。 她坚持:“你看不见伤口,我来上药快一些。” 周景安见她一脸严肃,对视良久,败下阵来。 他把外袍脱了一半,上半身只剩下里面白色的内衬,整个左臂都被血浸透了。 “脱啊,不然我怎么上药?” 这么扭捏,还挺纯情。 姜翎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脸颊,坐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的动作。 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周景安的身体僵了僵,把脸微微扭过去,用右手开始卷袖口。 伤口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附近的血都微微凝固,有的结成血痂,粘连着血肉和衣衫,掀起的时候带起皮肉,而周景安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他把袖口卷到肩膀处,露出大臂的伤口。 姜翎见他扭着头不看她,耳朵却红透了,努力忍住笑意,“血流的太多了,需要清洗一下。” 只是现在去哪里找水? 周景安刚想说不用,便见姜利落的撕下一小块裙摆里层,取下羊皮水囊,倒了一点在上面,一点点的给他擦洗血迹。 伤口不深,就是有些长,所以流的血多了些。 姜翎问他要不要麻沸散,他说不必,拗不过他便只好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姜翎又撕下一条裙摆的浅紫色里层,给他仔细的包扎。 还好前世演过护士,包扎的不算难看。 周景安全程没敢看她,只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动作,还有偶尔触碰到自己皮肤的温热。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55,忠贞度为2%。] 姜翎挑眉,不动声色的去看他,发现他的脸颊和耳朵红成一片,睫毛轻颤,低眸不敢看她。 上个药就这样啦。 真是个纯情小少年。 她缓慢的包扎好,轻呼一口气:“好了。” 皱眉看向他手臂上的血迹:“只是没办法都擦洗干净了。”毕竟清水有限,只能把伤口附近擦洗一下了。 “无妨。”周景安扭过身子去,低头看见浅紫色的布条包扎在伤口处,周到又好看。 不禁想,她这么熟练,是不是给别人包过? 转念间就想到姜连山和姜翊都是军中之人,受伤是常有的事,姜翎给他们包扎也不无道理。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他一怔,自己难道为着她的爹爹与哥哥也要吃味吗? 吃味...... 这个词一冒出来,周景安的神色更加不自在了。 扭过身子去将衣袖放下来,皱眉想,只是要弄脏她包扎的布条了。 他刚要穿上外袍,就发现了藏在里面的木盒子。 是那支紫毫毛笔,情急之下随手塞进来的。 周景安的睫毛轻颤,抿着唇,余光看向一旁的姜翎,她正坐在火堆边烤火,掂量着水囊里的水还有多少。 他低眸,要不要......趁现在送予她? 第78章 对她妥协 他正犹豫着,此时姜翎走过来,解下布袋,里面还剩下四块茯苓八珍糕、三块栗子糕和两个马蹄牛肉糕饼。 她拿出一个马蹄牛肉糕饼递给他:“我出门时带了些糕点防止饿肚子,吃一些吧。” 周景安把木盒子往衣袍里塞了塞,道了谢接过来。 姜翎也拿起糕点吃起来,跑了一路,肚子早饿了。 两人分了分,算是勉强填饱了七分肚子,姜翎把水囊递给他。 “我不渴,水留给你喝吧。”周景安没接。 姜翎不动,就这样看着他。 “水还剩了一半,够今晚咱俩的了。”她出声,“等过了今晚,明日出去找找有没有溪水河流。” 这里树木高大,林叶茂密,一定有河流经过补给水份。 糕点吃完了也不怕,可以去河流里捕鱼。 她抓鱼可是一把好手呢。 周景安在她坚持的目光下再次败下阵来,接过来一掂量,确实剩了不少,但他也没多喝。 还是留给姜翎吧。 他将水囊递给姜翎的时候猛然一愣,想起来这里没有茶碗,只这一个水囊,他已经沾嘴喝了,那姜翎可怎么办...... “抱歉,我......我去寻个物件儿来......”他慌张的站起来,姜翎却直接拿过来,用袖子擦了擦瓶口,便直接端起喝了两口。 周景安眼看着她丝毫不扭捏的就这样对着水囊口喝了下去,整个人愣住。 她饱满粉嫩的唇贴在囊口边缘,微微仰头喝着水。 周景安整张脸“砰”的一下红的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你......你......”他结结巴巴的“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姜翎悠然的把囊盖盖好,乖巧的笑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现下条件艰苦,这些劳什子规矩礼教只能先抛却一旁了,周大人......不会介意吧?” 她抬着头看他,一副坦然的模样。 周景安握拳掩唇,轻咳几声,扭过身子去,磕磕巴巴的回:“只是怕姜姑娘受了委屈。” 姜翎点点头:“翎儿无妨,从不看这些虚礼。” 她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那里的崖壁凹进去一些,正好可以避风,她方才找了些干草和树叶铺在地上,勉强能够休息。 “周大人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周景安一听就皱了眉,也不管方才的别扭,“怎的可以让姜姑娘守夜,你去休息,周某守着便好。” 姜翎摇头,很坚决:“周大人去休息,受了伤合该养养精神。” 两人因着谁守夜的问题争论了几句,周景安怎么可能让姜翎吹一夜冷风呢?她身娇肉贵的,不能让她受这些苦。 所以他难得板起了脸,神色肃然,语气坚决:“姜姑娘是女子,跑了许久,要好好休息才是,周某是男子,身强体壮的,怎能放任你来守夜呢?” 姜翎抬头看着他,他站着,她坐着,加之周景安脸色严肃,气势逼人,让姜翎一瞬间想起教导主任训人的架势来。 受了伤就去好好休息,非要和她争这些有的没的,他俩现在的命全都握在他的手里,自然是先紧着他养精神了,她又有什么所谓。 竟还这么凶她。 她难得带了气,连尊称也不顾了,皱眉冷声道:“周景安,你受了伤就去好好休息,山林危险重重,那些山匪可能正连夜搜查我们,我手无缚鸡之力,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拖累你罢了。” “你武功高强,我现下只能依靠你了,你受了伤本就不便,若你还要执意守夜,和我计较这几个时辰的事,待明日山匪追来,你无力抵挡,任由他们把咱俩打了杀了抓了,那才是彻底完蛋了。” 她带了气,声音便大了不少,回荡在洞穴中一圈一圈砸向周景安,让他难得有些愣怔。 姜翎说完也不去看他,兀自转身,面对洞口,拿着一根树枝摆弄火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周景安看着她纤瘦的身影,察觉到她的气愤,心里一阵慌乱,往前走了几步。 干巴巴道:“你......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姜翎听他的语气软下来,知道这招好使。 嗯,再来个美人垂泪。 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被夜风一吹就有了泪意。 她语带哽咽,回头看他,眼底晶亮闪着泪光,“我不会武功,无法助你抵挡山匪,守个夜还是可以的,不睡那几个时辰又如何?” 姜翎轻皱秀眉,瘪着嘴,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的样子:“待你休息好了,便是有多少人来都不怕,咱俩的命数都系在你身上,哪里还在乎我啊你的,你却还在这里与我争论,还那么凶......” 周景安听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更是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快走两步到她身前,蹲跪下身子,手掌撑在她身旁的石头上,几乎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抬着头看她,语气轻柔,抬眸紧张的注意着她的表情,哄道:“你别哭,我没凶你,我不与你争了便是,你别哭......” 姜翎见目的达到,抬手擦去泪珠,看他,语气还有些委屈:“当真?” 见她不哭了,周景安微松一口气,连忙应道:“自然是真的。” “那你现下就去睡觉。”她指了指那个铺了干草的地方。 周景安看她的样子,有些以前娇蛮的影子了。 他无奈一笑,眼神里的柔光盈盈,看着她,语气里带了纵容:“好,听你的便是。” 他又补充:“不过我只休息两个时辰,便来换你,如何?” 姜翎一琢磨,四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便点头应允了。 周景安又去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回来放在一旁,把火添了柴,让它烧的旺旺的才去休息。 他躺在简易的床榻上,透过崖壁悄悄看她。 姜翎正坐在石头上,看着燃烧的火堆,一脸认真。 周景安嘴角上扬,忽然轻笑一声。 又无奈的想,似乎他总是会对姜翎妥协。 大约从锦鲤花灯便开始了。 再是那支玉兔折桂金丝玉钗。 她送,他就收了;她要,他便给了。 再是方才,见她又气又委屈,便一心想什么都依着她,只哄她开心便是。 虽然他能保证就算不休息也能保护好她,毕竟之前当封裕的暗锋帮他办事时,两个昼夜没合眼也无妨。 况且他受伤也只是...... 一想到那些“山匪”,周景安便冷肃起来。 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但是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些,那便依着她便是了。 他的眉眼染上无奈与纵容,轻笑一声,轻轻合上眼,听着树枝燃烧“噼啪”的声音,似乎将他的心都烤暖了。 第79章 真真假假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姜翎纷乱的脑袋才有时间梳理一下。 从变故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偏离了书中太多。 没有遇到沈清茹和常姝,倒是遇到了山匪,周景安还为此受了伤。 本来在原书中,沈清茹趁着常姝外出洗漱的功夫对周景安倾心袒露心迹,孤男寡女,又在此种危险困难的时刻,周景安被打动了不少,也是自此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上。 她本意是想阻止她表白来着。 姜翎的心里坠坠的,直觉事情在偏离自己的掌控和预想。 她用力闭了闭眼,打算从头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看一下有没有哪里遗漏的细节。 今天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在姜翎的脑袋里快速闪过,遇到不确定的细节时,便像慢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 不知道想了多久,姜翎猛然睁眼,眼里还残留着想事情时的疑惑和探究,她转头看向周景安。 他侧躺着身子,闭眼沉睡,呼吸平缓。 姜翎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确定和愕然。 不会吧...... 整件事情里面最不对劲的便是周景安。 在营地时,他一直劝她回营帐,急切的语气并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 再有就是在山林里被偷袭时,她已经出声提醒,而且他已经飞身躲避,下一秒却一个不稳就让弓箭擦过手臂了。 姜翎的拳紧紧握住,眉头紧蹙。 不对,不像是躲闪不及,更像是故意凑上去的。 还有便是那个偷袭的人逃走时,周景安射偏了,才让他得以逃走。 分明之前只是听见蛇的“嘶嘶”声便一击即中,虽说受了伤,但是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且他带着她走了许久找洞穴,还找树枝生火,也没见他有多不便,但射杀歹人的时候偏偏就失手了? 姜翎感觉心脏突突的快速跳起来,砸在自己的胸腔上,震的呼吸发沉。 周围安静的很,只有偶尔的风声和树枝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姜翎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充斥着她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她陷入了深度沉思,狐狐在一边都没敢打扰。 它的眼眸亮晶晶的,张开爪子烤火。 它相信宿主一定能够想明白的。 姜翎又开始回想今晚在山林里的细节。 周景安观察了那死掉的山匪许久,随后便觉得他的气息很冷。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那几个人样貌普通,和闯入营地的山匪都一个样子啊,完全没什么疑点啊。 等等。 姜翎浑身一颤,想到了进入山林前那个脸上有长疤的山匪,他身形彪悍,拿着长刀与小甲拼杀,招式狠厉,但是却没有章法,明显就是山野林间自己练出来的。 而山林里的那些山匪却不是如此。 一招一式都是有迹可循,虽然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招式派别,但总归肯定是经受过训练的。 她忽的一笑,只是却带了冷意。 这就是了,一个山匪,却经受过系统的训练,这难道不可疑吗? 况且,这十个人的脸上都十分干净,并没有什么疤痕。 她想起周景安曾仔细观察他们的样貌,怕是也是有所怀疑吧——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山匪! 姜翎低眸一笑,眉毛高挑。 样貌嘛,又不是不能改变。 她不是还让小丙易容来着? 说到易容,她又想到一个人。 沈清茹。 当时在丞相府想对她不轨的两个人,后来不是查出他们是易容扮作府内的下人吗? 想到这儿,姜翎再次皱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沈清茹......她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坐于马上讥讽嚣张的模样映在脑海里,难道这件事情她也有参与? 一个尚书的女儿,怎么会接触到这些? 狐狐听她的心声一时陷入迷惘,转了转眼睛,出声叫她:“宿主,过来烤烤火吧,可暖和了。” 姜翎随意的“嗯”了一声就坐近些,张开手烤火。 目光随意的落在燃烧的火苗上,又看向自己的手,只要贴近一些就会烧伤。 她拿起旁边的干树枝,往里添着。 突然她的手一顿,歪头看着火堆。 火......她记得狐狐说过,原书更新的章节里尚书府突遭大火,只有沈清茹一个人逃出来了。 一件事情必有因果,若不是天灾,那么尚书府全口人都死了,对谁最有利? 她愕然,拿着树枝的手微微颤抖。 不仅没有被火烧死,还让周景安心疼不已,为她请封皇后义妹,得皇上赐婚...... 最大的受益人......不就是沈清茹?! 火是她放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清茹害她的那些事情一闪而过,死士、暗器、易容......让姜翎僵在原地,直觉冷风阵阵往身上吹,她的皮肤一片冰凉,全身都在不住的发抖。 她一直觉得不解的地方不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沈清茹一个闺阁小姐会和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吗? 可若她不是尚书之女,不是闺阁小姐,那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是了,沈家嫡女曾在九岁时走丢,辗转五年才被寻回。 姜翎面色白了一层,眼睛却晶亮无比。 她根本不是沈清茹! 狐狐在一旁兴奋的想要跳起来,宿主可真是太聪明了!它只提醒了一句,她就能推演出真相! 姜翎想通之后,直觉得浑身无力,她瘫软的坐在石头上,看向狐狐,无力一笑:“原来你早就提醒过我。”早在他们初见时,它便说了尚书府遭难而沈清茹飞升这件事,是她一叶障目,完全没有细想。 “宿主很聪明的!”狐狐眼眸亮晶晶。 它余光瞥到周景安,问她:“宿主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刚才有,但是现在没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既然沈清茹都能是假的,那其他的未必就是真的。 从周景安今天的反常来看,他是知道会有山匪闯入营地的,所以才劝她回安全些的营帐。 姜翎低头,缓缓笑了。 恐怕他是故意受的伤吧,从打斗中知道了这根本不是山匪,便想着受伤示弱,好引蛇出洞?偷袭的人也是故意放走的吧,好让他去报信? 她抬眸看向周景安,他一脸平静,还是一样的俊逸轩昂。 只是火光映着他的脸颊,一半光亮如阳,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姜翎感觉现在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浑身通畅,思路清晰。 她看着周景安,无奈一笑。 这整件事情......不会都是你设计的吧? 为了引出隐藏在朝中的叛徒吗? “你可真是......好算计呢。”她轻叹一声。 沈清茹的身份你也早就知道是假的了吧? 姜翎不爽的轻啧一声,她现在才想明白的事情,周景安竟然早早就想通了,还设计了这么大的一场局。 狐狐钻到她怀里,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周景安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 姜翎眼神躲闪,略略不自在,低低的回:“也就那样吧。” 只是见识了一下他的本事,重新认识了他,可真是文武双全、城府深沉、不露锋芒呢。 第80章 会去提亲 姜翎想通了这一切,心情复杂,只觉得轻松又沉重。 她摆摆手,把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都一并挥走。 算了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拒绝内耗,从我做起。 狐狐问她:“那宿主接下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是周景安设的局,那我就跟着他走呗。”她烤着火,耸耸肩。 跑了一天,又想了这许久,她现下觉得浑身乏累的很,身心俱疲,只想睡觉。 姜翎把火烧旺了些,又寻了些干草来铺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竟模模糊糊的眯着了,狐狐也窝在她身旁合上了眼。 周景安醒来后就看见缩成一团的姜翎,顿了一下便赶忙走过去。 见她虽然睡着了,但是眉毛紧蹙,一看就知睡得不安稳。 他皱眉,有些心疼。 说了让她去休息,唉......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抱她去安稳的地方睡觉,脑袋像是突然开窍般想到了之前姜翎的话。 “过了今晚......” 他猛然一顿,是了,他和姜翎要独处一整晚。 孤男寡女,深山野林...... 待明日来寻他们的人见到他们同处一整晚,那岂不是...... 周景安心脏一突,一下子跳出三米远。 完了完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先前只顾着姜翎的安危,一心想把她带在身边,却忽略了两人要独处一夜。 周景安连忙背过身去,脸颊飘起一片红云,眼神飘忽不定,心思乱作一团。 他一心想离姜翎远一些,不愿把她牵扯到危险的漩涡,没想到今日却把她放到如此尴尬为难的境地。 周景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硬的转身,轻轻的快速的看了姜翎一眼。 她还在睡觉,把身子缩成一团,貌似很冷。 现下该如何? 饶是算无遗漏周景安,如今也慌不择路。 他知道姜翎在外的名声一直不算好,而他也算是舆论漩涡,若等明日大家看到他们,一定会有各种各样难听的谣言往他们身上粘。 周景安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姜翎。 闺阁小姐与男子孤身荒野一夜,他都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姜翎。 不检点、家教不好、狐媚、下贱、攀附权贵、攀龙附凤...... 周景安皱起眉,只是这样一想,他都已经会心疼。 不行,不能让姜翎处于这样的众矢之的。 他轻叹一声,责怪自己的疏忽。 忽然听见姜翎呓语一句,他回身去看,走上前去。 不论如何,得先把她抱去“床榻”睡觉。 周景安别扭的找了半天角度,最后小心翼翼的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膝弯,轻柔的抱起她。 姜翎在周景安靠过来不知所措的时候就醒了。 在荒郊野外,随时都有危险降临,加之实在是不舒服,她紧绷着一根弦,轻易就醒了。 不过她也没动,就任由周景安摆布。 周景安抱起姜翎的下一秒,就感觉到独属于少女的柔软和馨香扑面而来。 加之姜翎“睡着”了,身子不听使唤,脑袋直接就靠在了周景安的颈窝处,呼吸全都擦着他的脖颈过。 于是周景安僵住了,僵立在原地。 姜翎感受到周景安的僵硬,想要举双手作投降状。 她很无辜,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知道周景安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却因着闭着眼睛看不见脸红到耳根的周景安,神色慌张,抿着唇手脚都不敢动了。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忠贞度上升3%,目前好感值为60,忠贞度为5%。] 姜翎闭着眼睛,其实内心惊讶。 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她动都没动一下! 这小子别碰瓷啊!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醒过来的时候,周景安终于动了,把她放在了“床榻”上,没一会儿还给她盖了一件衣服。 她猜测应该是他的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 嗯,不错不错,还挺暖和。 这里没风,现在还有了“被子”,姜翎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她迷迷糊糊的睡去,而此时的周景安却心神不定,盯着火堆发呆。 他强迫自己把脑袋梳理清楚,努力忽略姜翎残留的馨香和柔软。 现下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 一个便是两人就此分开,绝口不提两人相遇过的事。 一个便是...... 周景安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另一个解决办法便是他待回了京城便立马去靖南王府提亲,只称两家早有婚约,只是暂时秘而不宣,想等秋猎过后再公之于众。 前一种,周景安实在不放心姜翎一个人在这山林中,先不说遇到野兽袭击,或是跌落山崖,再是迷路。 就说那些歹人正在四处搜寻,若他们碰到姜翎,她不一定会遭遇什么。 而后一种...... 周景安内心十分纠结。 他的本意是离姜翎越远越好,那支毛笔也没打算送了,只愿她平安无虞。 可如今...... 夜色沉沉,火堆燃了又熄,周景安几次出洞穴去找干柴,让火烧的暖,更是把火堆移到离姜翎近一些的地方去。 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直到姜翎悠悠转醒,他都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 姜翎不知道他在脑袋里团线团,越团越乱,起来后便把衣袍还给他,道了谢,兀自坐在一旁,喝了两口水,顺便递给他。 周景安却支吾着没有接,只说他在外面不远处找到一条溪流,已经喝了水,现下不渴。 听到这话,姜翎也没有坚持。 睡了一觉,精神回笼。 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已经垂下来些许,很是杂乱,她干脆将仅剩的几个簪子与金钿都拆下来,又拆了发髻,墨发一瞬散落,垂至腰间。 现下的时辰已经是早上,但洞穴很深,又没有光亮透进来,所以和夜晚无差。 火光摇曳,照在姜翎的脸上,映出她姣好的容貌。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62,忠贞度为7%。] 姜翎:? 她就散了个头发,他就心动啦? 可她现在的头发不说如鸡窝,那也是乱糟糟的,毫无美感啊。 她不知道其实是周景安犹豫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放任姜翎独身一人在这危险之地是绝对不行的,他实在担心。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 周景安已经穿好了外袍,面对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神色正经肃然,如果忽略他红到脖子的羞涩模样的话,确实是挺严肃正经的。 他说话结结巴巴,心跳隆隆巨响。 “姜姑娘,待回到京城,周某会备下八样礼,亲自与家父去靖南王府提亲,一刻不缓。” 第81章 他生病了 姜翎眨眨眼,觉得自己幻听了。 谁能来告诉她,她只是睡了一觉,周景安怎么就自我攻略成功,竟然扬言要娶她了? 可是看着他认真又羞涩的眉眼,姜翎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一低眉间,姜翎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为了她的清誉是吧。 她低眸轻笑,倒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可是...... 因着责任便要娶她,她可不答应呢。 姜翎抬眸看他,他还在一脸紧张的等待她的回应。 狐狐这时候冒出来,怂恿她:“宿主快答应啊,这可是好机会!” 她不要这样的机会。 她要的,是周景安没有任何的牵挂羁绊,只因为喜欢她,只因为她是姜翎,再郑重的开口求娶。 不过逗一逗他还是可以的。 姜翎双手托住脸庞,眉眼带笑,一副明媚的笑颜。 她注视着周景安,轻启唇瓣,低声回道:“好啊。” 周景安一怔,看着她久久不知作何反应。 只是皮肤不断攀升的温度,还提醒着他这不是做梦。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忠贞度上升5%,目前好感值为67,忠贞度为12%。] 姜翎轻挑眉梢,歪头笑道:“周大人的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此话一出,只见周景安手脚无措,眼睛胡乱眨着,睫毛微颤,脸皮红彤彤的,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样子。 磕磕巴巴道:“没有,只是......只是这洞穴有些......有些闷。” “哦~这样啊。”姜翎点着头。 又开口:“方才的话我只当周大人玩笑,以后莫要再提了。” 周景安浑身一颤,方才的悸动仿佛一瞬间被冷却,他的眼中带了慌乱与无措,急切的表明道:“周某并不是在与姜姑娘说笑,是真心求娶。” 姜翎微微一笑,这次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直言道:“周大人无非是不想坏了翎儿的名声与清誉,才出言求娶,想要尽力保全我的名声。” 她嘴唇轻抿,正色道:“可是翎儿不想要这样,迫于无奈或压力就拿婚姻来搪塞。若非真心实意的想娶我为妻,翎儿是不会应允的。” 虽说流言蜚语可怕,只是她姜翎前世没少被人黑,早已经对这些看淡了,她不怕有人嚼舌根。 她轻灵的声音遥遥回荡在洞穴中,缓缓的入了周景安的心。 真心实意...... 他拳头紧握,他何曾对她没有真心实意。 可是他的身边盘踞着豺狼虎豹,他与皇上选择的路注定了不会有平静之日,会不停的争来斗去,算计来去,循环往复,也许有一天,连他的性命都会抛却,又如何承诺她安稳的将来? 许是此时宁静一片,两人难得坦诚相对,周景安第一次对她袒露心声。 他轻轻的说道:“有时候哪怕有了真心,却也无能为力。” 姜翎轻蹙秀眉,缓声问他:“这是何意?” 周景安看着她,低下眉眼,“前路坎坷,我不想将你牵连,徒遭困厄。” 他只说了这两句,却不想多提了。 可是姜翎却明白了。 是因为他娘亲和妹妹被歹人掳走那一遭给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了是吧。 单单是怕她因着他而遭难,就要连幸福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姜翎无端有些生气。 他是太过自卑,还是太过看低了她? 姜翎声音透着凉意:“周景安,你是觉得你堂堂丞相之子,状元之才,皇帝的能用之臣,却连保护身边人的自信都没有?” “什么?”周景安愣怔,抬眸看她。 她接着说:“还是说,你是否太小瞧了我?” 周景安低下眸子,“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我本就处在囹圄之中,又怎能将你拉进来?” 他敢发誓,若娶了姜翎为妻,他必定用尽全力去保护她,让她过得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只是他父亲尚且有疏忽之处,让歹人钻了空子,他又怎能自信不出一点差错呢? 这样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敢做。 所以才想离她远远的,至少这样,能够让她远离是非。 姜翎皱眉,问她:“那可容我问一句,当初丞相夫人面对云谲波诡之时,可曾有半分动摇,想离开丞相大人?” 周景安一顿,摇头:“母亲自始至终都陪伴在父亲身边,从未想过离开。” “所以......”姜翎轻笑一声,叹道:“周景安,我姜翎在你的心目中,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周景安看着她,立马回道:“当然不是。” 甚至在他的心目中,姜翎要比一般人勇敢的多。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毅果敢。” 周景安看着姜翎的眉眼,心脏又怦怦的快速跳起来。 不论是面对“沈清茹”的百般加害,还是这一路上的艰辛迷惘,姜翎都从没认输逃避过。 她乐观,坚毅,勇敢,善良。 她真的......很好很好。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69,忠贞度为14%。] 姜翎:? 她这儿还生着气呢,他倒好,想什么呢给自己想心动了? 被他这么一觉和,气顺着口子就漏掉了。 姜翎无奈一笑,站起身来。 “总之,若你只是为了帮我挽回清誉,就不必再说那样的话了。” 她看着他,粲然一笑,“等你何时想明白了,不把我看成是脆弱不堪的小姑娘了,再说不迟。” “不过,我可不会一直等你的,谁让你先前那般嫌弃我。”姜翎轻哼一声,傲娇的抬起头。 周景安耳根发热,站起来追了两步,“你去哪儿?” 姜翎朝他摆摆手,“不是说附近有溪流?我去梳洗一下,一会儿回来。” 说完就飘飘然出了洞穴。 分明姜翎方才像是对他生气了,怎么他却觉得冒出些喜悦来。 周景安坐在石头上,感觉心脏悄然无声的软了一块儿,分明火烧的不旺,怎么就是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 他把手贴在脸颊上,感受到灼人的温度,猛的缩回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笑容里倒有了憨傻的意味。 他想,他可能真的生病了。 第82章 抓鱼能手 出了洞穴,林中虽然依旧遮天蔽日,却比洞穴里亮多了。 清风徐徐吹拂,鸟鸣声声入耳,一呼一吸间均是山林间清新潮湿的气息,令人舒爽不少。 溪流不远,姜翎不一会儿就到了,溪水清澈见底,河底布满石头,溪流略显湍急,看样子是从山顶流下来的。 里面偶尔还有鱼游过,姜翎眼睛亮了亮,她扔了个石子试了试水,不深,最多到小腿。 她不会挽发髻,长发实在不甚方便,便随意的挽成团斜插一个步摇固定。 姜翎先把水囊灌满了水,又捧了掬清水洗脸。 “好凉。”她抖了抖,但是笑出了声,这下子是真清醒了。 狐狐还在她耳边叨咕方才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周景安求亲的事,姜翎已经在周围寻摸趁手的“武器”捕鱼了。 她掏了掏耳朵,无奈的叉腰:“你才多大点儿啊,这嘴碎的快赶上村口的老大娘了。” “那是什么?”狐狐不太懂人间事,但直觉宿主不是在夸它。 它又转了个身子,凑到姜翎眼前,依旧惋惜:“宿主,你刚才真的该答应他,这样不是更有利于完成任务吗?” 毕竟等定了亲,两人见面送礼什么的不是更方便了? 它又给她出主意:“不如你一会儿回去问问他刚才的话还算不算数,男子汉一言九鼎,应该会算的吧。” 姜翎失笑,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我刚才不是说了?若非真心,绝不答应。” 见狐狐还要再说,她直接抚了抚它的毛,“安啦~我有自己的节奏。” 狐狐只好应下来,没办法,它这个宿主主意大的很呢。 它又提醒道:“宿主,你还记得支线任务吧?” 现在挽然一个人在京城,别到时候回去了,人都跑了。 姜翎点头,拾起一个树枝,上下打量。 “你放心,我不是把小丙留在京城了吗?他会时不时去他面前晃悠,顺便保护他。” 其实除了挽然,留小丙在京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让他去提醒齐天扬。 出发秋猎前一晚她忽然想到的便是齐府的事。 本来依齐天扬的性子,秋猎少不了他。 只是前几日他在芳菲苑闹了事,一怒为红颜,把宁国公的小儿子给打了,被他爹好一顿教训,让他在府内修身养性。 齐天扬祖上世代荫封,能文能武的都有,他爹齐国公是个刚直不阿的文臣,一心教导儿子成为栋梁之才,却不想反倒教出齐天扬顽劣的性子来,可是没少给他擦屁股,不过也动家法打了他不少顿屁股。 宁国公和齐国公都是肱骨之臣,不过宁国公的荫封算是半路起家,是他爹那辈儿用军功挣出来的爵位。 家世、声望倒是比不过齐家。 姜翎记得原书中对齐、宁两家着墨不多,齐天扬打架这种事她也不会记得。 不过是那天晚上想起秋猎要与沈清茹打交道有些头疼,顺便捋了捋思路,就又想到了之后尚书府的那场大火。 一提起火,她就突然想起来秋猎的第二日齐府将会走水,火烧的倒是不大,只是牵连出了天象鬼神之说,让她有些警觉。 所以便让小丙去提醒他,用的还是上次送画的身份装扮。 姜翎一边把树枝的旁枝去掉,一边想着也不知道齐天扬信不信,那火烧没烧起来。 她找了根顶部尖细的树枝,长度、粗细都很合适,便利落的脱了鞋袜,下了水。 好在这轻便的衣裳不拖地,她把裤脚往上挽了挽,再把裙摆塞到裤腰里,一点儿也沾不到水。 就是这装扮有些不堪入目。 顶多被狐狐笑几声。 “宿主还会抓鱼啊?” 姜翎得意一笑,“那是。” 前世在孤儿院里,没别的娱乐活动,离着不远处有条小河,不深,只到大腿中部,他们经常趁着晚上路灯快熄之前去抓鱼,看谁抓的多,第二天就能吃鱼肉、喝鱼汤。 她小时候,孤儿院所在的地方还只是个小镇,水是活的,鱼也没人管。 那小镇等她大了之后倒是一举成了地级市,河水被管控,鱼也是,倒不能玩儿了。 “我当年可是抓遍天下无敌手,徒手抓我不行,但是只要有‘武器’,一抓一个准儿。”姜翎让狐狐等着瞧。 溪流冰凉,滚过姜翎的小腿肚子,她咬牙缓了一会儿才适应,找了处平稳的地方,这河底石头有点儿多,有的长着苔藓,很滑,站不稳。 姜翎举着树枝,眼睛紧盯着脚下,随时准备出击。 一条黑鱼进入视线,姜翎快速往下扎,却扎空了。 她皱眉,“这鱼游的太快了,再来。” 之后又试了两次,均是落空。 姜翎不满的叉腰,觉得在狐狐面前失了面子,嘴硬说一定是太久没玩,生疏了。 她转着眼珠,灵机一动,往上游走了走,寻了一处缓坡,前面一段儿是急流,鱼儿不用游也快,在这儿一下子慢下来,也许是个机会。 姜翎全神贯注,见一条鱼映入眼帘,瞅准时机,快速下扎,直刺鱼腹。 她举起树枝,鱼儿扎在顶端,还在扑腾着。 “看吧!我就说我能行!” 姜翎兴奋的笑开了眉眼,叉着腰给狐狐观赏她的战利品。 她乘胜追击,再一次抓到一条黑鱼,比刚才那条还大。 “刚才那个我吃,这个给周景安,应该够了。”她满意的眯起眼睛,赶忙上了岸。 这水太凉了,冰的她脚疼。 姜翎将两条鱼穿在树枝上,斜插进泥土里,狐狐围着它们转,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它和姜翎商量能不能再去给它抓一只。 “不行,没法儿解释,我总不能跟周景安说我带了只狐狸来,他还看不见吧。”姜翎摇头,蹦着往溪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坐好。 她把鞋袜放在一旁,裤子裙摆都放下来,摇晃着两条腿,打算晾干脚丫再穿鞋袜。 姜翎见狐狐的嘴馋样子,笑的不行,说可以把鱼尾和鱼骨都给它。 狐狐不依,说它连汤也喝不着。 “别的系统都跟着宿主吃香的喝辣的,我只能啃骨头。”它瘪着嘴,委屈巴巴。 可爱模样惹得姜翎把它搂进怀里使劲揉了几下。 周景安寻过来,便看见姜翎坐在大石头上,面对着溪流赏景,双手后撑,一双白嫩的小脚晃晃悠悠。 鞋袜就放在一旁,地上还插着一根树枝,上面穿着两条鱼,一大一小。 他只能瞧见她的侧颜,却也能看出她心情极好。 弯着一双眉眼,似月牙一般。 一头墨发被她随意挽起,脸上的胭脂水粉一类早被洗去,只余下一张俏生生的白嫩小脸,眉如弯柳眼如月,唇瓣粉红如桃花,正开怀的笑着。 于是周景安就觉得,方才在洞穴里平复了许久的心,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轻轻巧巧的再次蓬勃,有如擂鼓。 第83章 想娶回家 待姜翎走了之后,周景安就独自待在洞穴里,想东想西的,脑子乱作一团。 不可否认,姜翎的那些话,让周景安很开心。 她生气,是因着以为他看轻了她,她不能像母亲那样陪伴他左右,不离不弃。 这些话代表什么意思,他明白。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周景安将脸埋进手掌心,隆隆的心跳打的耳膜都在震,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姜翎她...... 还是对他有些情意的吧。 周景安眼神飘忽,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蜂蜜罐儿里,拔都拔不出来。 待他终于冷静些许,正视自己的心。 他想,他的私心杂念,是让他不要放开姜翎。 去把她娶回家吧。 光是这样一想,周景安就觉得身子骨有些飘飘然,脑袋在冒热气。 如姜翎所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做决定,他在胡思乱想,他在自以为是。 他从没问过她。 现在他想明白了,姐姐面对着前路未卜时不也是义无反顾的嫁予封裕,母亲经历那些磨难不也是从未想过离开。 周景安低眸,手指摩挲衣摆。 或许......他与姜翎也可以这样。 那些所谓的风浪与困厄,两个人面对,至少还能互相取暖。 是他看轻了姜翎,也看低了他自己。 周景安的心中忽然迸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的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眼前似云开雾散,一片清明。 既然喜欢,就去争取。 若是一味的逃避,那活的还有什么意义。 - 姜翎回过头去看,就见周景安驻足不前,紧盯着他自己的足尖,耳根又是红彤彤一片。 她无奈,他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姜翎能注意到他,除了自己的耳力灵敏,系统播报的声音太大也是一个原因。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71,忠贞度为16%。] 这小子总爱偷看她,系统播报的声音每次都吓她一跳。 不得不说,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好感值蹭蹭蹭的涨啊。 她往后撑着身子,小脸上仰,微微侧过脸看他,“男女授受不亲,我脱了鞋袜,还请周大人自重。” 周景安头压的更低,余光瞥到姜翎,一脸笑意,面露揶揄,小脚摇晃着,丝毫不见羞敏之色。 他微微侧过身去,低声道:“见你许久未归,有些担心你,便出来看看。” 这话让姜翎有些惊讶。 看来他是想通了?竟然还能对她说出“担心她”的话来。 她细细瞅他,见他面露局促,负手而立,手指却不安的摩挲着衣袖。 面对他这样近似于剖白的话,姜翎却只是冷淡的“哦”了一声,便自顾自的穿起鞋袜,不再理他。 周景安在一旁不敢乱看,因着她一个“哦”字就慌了神。 她果然还是在生气吧。 果然还是在生他的气。 姜翎不管他的小九九,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故作冷淡,这叫什么来着——欲擒故纵。 两人地位互换,也让他尝尝在后面追着她的滋味。 她整理好衣裳,拿起穿着鱼的树枝,兀自往洞穴的方向走。 周景安赶忙跟上她,抢过她手里的鱼,磕磕巴巴的找话聊:“这是你抓的吗?” 不然呢?鬼抓的? 姜翎点点头,“是。” 周景安有些无措的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努力在脑袋中搜索叶松教给他的那些话。 搜索半天无果。 颇有种背了一晚之乎者也,结果第二日被夫子一抽查,脑袋空空的恐慌感。 他只好又说:“没想到你竟会抓鱼,好厉害,何时学的?” 姜翎:...... 你可真是没话找话。 她猛的停住脚步,一回头,周景安差点儿没刹住闸,他堪堪停住,低眸看她。 “怎......怎么了?” 姜翎看着他懵懵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景安看她笑了,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觉得她都笑了,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会不会烤鱼。”姜翎转身继续走。 周景安稍松一口气,回道:“会一些,之前在野外兔子和野鸡也烤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挥洒下来,轻轻落在两人的肩膀上。 他微微抬眸,眼神落在姜翎墨发中插着的步摇上。 浅粉色的海棠花,缀着宝石流苏,阳光打在上面,又折射出流光溢彩。 随着姜翎的动作一摇一晃,周景安的心也随着步摇一晃一摇,飘飘悠悠,荡起又落下。 - 两人抱着两条鱼默默的啃,姜翎吃的不亦乐乎,没想到周景安的手艺还真不错,这鱼烤的有滋有味儿的。 她啃完之后,悄悄把剩下的鱼骨和鱼尾丢到石头后面,方便狐狐偷吃,她还特意留了些肉呢。 姜翎拿出药包放到周景安旁边,“自己把药上了吧。” 周景安拿药包的手一顿,抬眸看她,姜翎却已经到火堆旁边不理他了。 他的眉眼耷拉着,眼神透着些许无措和委屈。 “我看不到伤口。” 姜翎忍着没笑出声,昨晚还一个劲儿的避嫌,怎的今日就上赶着让她给他上药了? 男人变脸还真是快。 她轻声道:“昨日你还要自己来呢,男女授受不亲,周大人还请自重。” 他不是最喜欢遵从什么礼节、什么规矩了吗? 她现下也遵从,怎么样?难不难受? 周景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好转过身去,歪着头拆了布条,又重新上药。 勉强弄完,可是包扎他一个人却是实在不行了。 周景安深知追人要没脸没皮,就像当初封裕那样,不对,封裕现在对待姐姐也一样。 他可怜巴巴的凑到姜翎身边去,轻声问道:“不知可否麻烦姜姑娘一下,我一个人弄不了。” 姜翎决心想要再晾他一会儿,撇过头去不应声。 周景安见此,微微抿唇,右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边角,小心的抻了抻,低着头,声音温柔又委屈,小声道:“翎儿,帮帮我吧。” 第84章 在线表白 姜翎耳尖酥麻,不可置信的回头:“什......什么?” 周景安又红着脸小声重复了一遍:“帮帮我吧,翎儿。” 声音低沉缱绻,听的姜翎老脸一红,有些不自在。 这小子竟然叫她翎儿,声音还这么好听,简直犯规! 但是面对此等情景,却是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她轻咳两声,别扭道:“把布条拿来。” 周景安眼眸一亮,赶忙递给她。 只是布条沾染了他的血迹,已经不能用了,姜翎干脆又从里衬撕下一条。 两个人一时安静,脸皮都发烫。 周景安低眸瞧她,姜翎手指翻飞,灵活自如,低着眉眼十分认真。 他感受着她指尖轻触,心脏怦然。 “翎儿。”周景安轻声唤她,让姜翎手一颤。 “先前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他的声音温柔如水,轻轻流过姜翎的心。 姜翎的手不稳,这个结怎么也扎不好。 她抿唇,问他:“错哪儿了?” 周景安低声缓缓道:“错在太过自以为是,错在看低了你,不该兀自替你做了决定,还有......”他瞧着她的眉眼,“先前不该对你爱答不理。” 呦,还知道哇。 姜翎嘟嘴,果然这男人只要喜欢上你,说话就是好听,认错也快。 他之前接二连三的拒绝她,让她好没面子。 不过那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的拒绝与疏远没什么错,她更没有因为这些而生气。 这都是局中的一环。 这不,现下他不就开始愧疚了吗? 姜翎轻哼一声,没说话。 周景安睫毛轻颤,注视着她,“我对自己没信心,对我......对我们亦然。” 我们? 姜翎直觉这话拐到了不太对的地方,把结扎好后便放下手,静静听他说完。 “我想明白了,翎儿是个勇敢果毅之人,从不会遇到困难就放弃,我们......我们应该如皇上与姐姐、爹娘那般......” 周景安越说声音越小,脸红成一片,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了。 姜翎听的脸热,打断他:“你......你不要脸,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这话怎么听着像表白。 什么皇上与姐姐,什么爹娘,谁和他一个“爹娘”啊,谁和他“我们”啊,他俩连对象都没谈呢!他这是说什么呢! 大坏蛋!不要脸!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五点,忠贞度上升5%,目前好感值为76,忠贞度为21%。] 姜翎:?? 他表白,她都没答应呢,他就唰唰唰的自己涨好感值? 还是他也被自己的不要脸给惊着了? 周景安听着她的话也有些羞窘,只是他既然做了决定,要竭尽全力把她娶回家当娘子,怎能退缩呢! 而且封裕说过,对待心悦的女子就要没脸没皮一些,方才翎儿骂他不要脸,是不是说明他已然成功了一半? 周景安乘胜追击,不顾快要烧起来的脸颊,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结结巴巴的对她表白道:“我心悦翎儿,才会说那样的话......” “轰——” 姜翎的脑子里像是发生了一场大爆炸,把她的脑袋都炸宕机了。 什什什什什什什么?! 他说什么?! 心悦她?! 他怎么忽然就表白了!分明昨日还遵守规矩,怎么今日就对她表白!进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姜翎脸皮发烫,呼吸都不稳了,眼珠乱转不敢看他,呆愣愣的杵在那儿。 周景安看着姜翎“腾”的一下变红的脸,又一副害羞无措的模样,愣了愣,随后嘴角漾开笑容,眼眸里的柔情再也阻挡不住的往外跑,眼眸晶亮,紧盯着她。 翎儿她......好可爱。 周景安摩挲手指,有些手痒,想掐一下她脸颊的软肉。 不过他立马就把这些“不合规矩”的小心思赶走了,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会竭力护着你,绝不让别人伤你一分一毫,就像爹对娘那般用心......” “等等!”姜翎忍无可忍了,她抬手打断他的惊悚发言,咬牙切齿,斜瞪他一眼,“我......我还没应你呢,你别乱说。” 她小声嘟囔:“丞相大人是你爹爹,又不是我的......” 周景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傻憨憨的赔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失言了,翎儿你别生气。” 姜翎深呼吸几下,把自己被惊的七上八下的心平复下来。 不行,主动权得握在自己手里! 她站起身,回拒道:“周大人慎言,先前是翎儿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一再纠缠你,现下已然悔悟。” 姜翎看着他,浅浅一笑:“翎儿诗词歌赋样样不通,不会经史子集,也不会武功,更是娇纵任性,蛮横无理,容貌平平,在外的名声更是闻之唏嘘,而周大人是丞相之子,文武双全,英俊潇洒,年纪轻轻就是状元之才。” 她一歪头,嘴角上扬,却是假笑:“翎儿与周大人有着云泥之别,翎儿岂敢肖想周大人?” 这些话自然是夸大了。 她才没觉得自己有多差,至少“容貌平平”那句,绝对是有水分在的。 周景安慌忙站起身,“怎会?翎儿何必妄自菲薄,身外之物何须看重,翎儿兰心蕙质,冰雪聪明,钟灵毓秀,坚毅果敢,花容月貌,是最好的女子。” 他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词都安在姜翎的身上。 姜翎一愣。 她虽然知道自己很好,但是......有这么好? 周景安却已经轻轻揪住她的衣袖,低着头,小声嗫嚅:“而且......我挺好肖想的,翎儿试试?” 姜翎:? 你可是男主,是一朵清冷的高岭之花,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有没有一点当男主的自觉啊喂! 周景安见她不说话,又小声说:“我知道翎儿对我已然失望,不求你立马答应,只愿翎儿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注视着姜翎,眼里柔波漾漾,声音低沉又温柔,轻轻震颤,让姜翎的心都酥麻了一瞬。 “我会让你看见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作假。” 第85章 回到营地 姜翎愣愣的看着她,觉得男人恐怕开了窍之后都很会说情话。 她嘴角漾开笑容,看着他:“好啊,周大人,那就让我看见你的心意吧。” 周景安紧紧盯着她的笑颜,郑重的点头。 - 姜翎站起身来,把药包放回腰间,水囊拿好,对他说:“我们得分开了。” “山林危险,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周景安皱眉,不同意她的话。 姜翎耸耸肩,“那就重新找个山洞吧,我逃跑的时候见到了几个,咱们分开,就当没遇到过。” 她虽然不怕舆论,但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毕竟还是在古代,一个家族的孩子命运都是相连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名声连累姜翡他们。 周景安也知道姜翎不同意他的提亲,就只能这么做了。 “好。”他答应道。 之后两人毁抹去了一些痕迹,周景安能够清楚的辨别方位,他带着她一路小心翼翼来到一处洞穴,这里离营地不远,但是他并不能完全确定营地的情况,稳妥起见还是先暂时别返回去。 姜翎自然知道这是给封裕搜查反叛之人留够时间,不能返回去,便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给她生了火,又拾来干草树叶给她铺好让她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周景安还是不放心,问她:“你身上可有武器?” 姜翎从衣袖中掏出一枚匕首,“带着呢。” 思虑再三,周景安从怀里拿出一个花火,递给她:“若是遇到山匪,就燃放花火,会有人来救你。” 这是为了稳妥安排在山林中的暗锋。 只是周景安本意是用封裕和他来做诱饵,引蛇出洞,轻易不会燃放花火。 姜翎皱眉,没接:“你拿着,这里离营地不远,我藏在这儿他们不会特别搜寻,倒是你,更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她清楚花火的意义,是为了最后保命用的。 但是她又不能直说,不然不就暴露了她已经全然猜到真相的事实了吗? 周景安不依,直接把花火放在一旁,便快步离开了。 “你自己小心些,我会尽快找人来救你。”他的声音渐远,很快就没了踪迹。 姜翎没追上他,喘着气。 这小子跑的还真快。 周景安离开时小心的掩盖了两人走过来的痕迹,好让歹人无法搜查到姜翎所在的地方,而他则快速返回山林深处。 姜翎怀里揣着花火,不免有些担心。 虽然她知道这都是周景安做的局,但是万一那些人对他下死手,派了很多人来杀他,他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 狐狐蹿出来安慰她:“宿主,你要相信周景安,他很厉害的。” “我知道他厉害,就是怕兵不厌诈,他反倒落入别人的圈套。”姜翎皱眉。 但是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会武功,就算是在他身边也只会拖累,不如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待救援。 姜翎没有等太久,约摸才过了一个时辰,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警惕的躲到崖壁的凹缝里,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屏息敛声。 “翎儿?你在吗?” 忽然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姜翎猛然松一口气。 是她老哥,姜翊。 她快速奔出去,见到姜翊那张脸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这样的丛林大冒险还是少来吧,她的小心脏受不了一点儿。 “哥!”她喊道。 姜翊快步上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小甲也在其中,见到她没事浅浅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了。”姜翊上上下下看了看她,没发现伤处才放下心来,却还是皱着眉头,冷着脸训她:“以后出门不许再贪玩乱跑了,就好好的待在营帐里。” 姜翎自知让他们担心了,乖巧点头:“知道了,哥,害你们担心了。” 她又问:“爹娘呢?” 姜翊眼眸微闪,“都在营地呢,你有没有受伤?” 姜翎转了一圈,“我好着呢,就是饿,咱们快回去吧。” 虽然知道真相,但是作为“不知情且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姑娘”,姜翎还是问了问关于山匪闯入的事。 姜翊只说都解决了,那些山匪只是看有人来此扎营,以为是达官贵人便想劫掠财宝,已经悉数伏法。 这就有点儿瞎编了。 皇帝仪仗,看成是普通的达官贵人? 再说了,皇帝带领百官秋猎的事谁不知道,劫财?怎么可能呢? 不过姜翎也没戳穿,只恨恨的将那群山匪骂了一通。 姜翎跟着他们回了营地,虽然想知道周景安的情况,但是路上一句没多问,毕竟他们没遇着不是?她也不知道他也误入了山林。 营地还跟之前一样,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山匪来过。 孟婉婕早早在营帐前等着,一看见她便立马迎上来,眼泪汪汪的,又是骂又是心疼。 “你说你这孩子,乱跑什么?那山林那么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姜翎任由她数落,抱着她撒娇认错:“娘,别哭了娘,我这不没事儿吗?我就跑了一段儿,不敢往里走了,找了个山洞待着。” 她也看了看她:“娘有没有受伤?” 孟婉婕摇摇头,只是拉着她看来看去。 她看着孟婉婕又哭又笑的,心里也跟着酸涩。 “娘,我没事儿,你看。”她又在孟婉婕面前转了一圈,“没受伤的。” 孟婉婕擦了擦眼泪,仔仔细细看了她良久,才把人搂进怀里,“以后不许再乱跑了,听见没有?” 姜翎点点头,把头靠在她怀里。 “知道了,娘。” - 姜翎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舒服的衣裳,挽了发髻,发现姜连山还没回来。 “娘,我爹爹呢?” 孟婉婕给她端来一碗小馄饨,说道:“被皇上叫去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说是晚饭也不必等他了。” 出事了? 难道是内鬼找出来了? 看来她爹应该是为了此事被皇上叫去了。 那周景安回来没? 姜翎想问问周景安回来没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想到孟婉婕倒主动说了。 “景安也误入了山林,你可有遇到?” 姜翎正吃着美味的小馄饨,摇摇头:“没有。” 她放下碗,顺势问道:“那可派人去找了?找回来没有?” 第86章 悄然失踪 孟婉婕摇摇头:“派人去找了,可是还没找到,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这都已经是下午了,周景安竟然还没回来? 姜翎皱着眉,有些担心。 她面对孟婉婕,问也问不出来。 孟婉婕不知道这是个局,只以为是山匪劫掠,周景安只是为了追击山匪而误入山林,暂时迷路没有回来而已。 若她刨根问底的,免不了让孟婉婕怀疑,平白跟着担心。 罢了罢了,她相信周景安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毕竟他可是男主啊。 不过问问别的倒是可以。 “娘。”姜翎问她:“那些山匪没有伤人吧?那些夫人小姐的都没事吧?” 她想知道沈清茹的情况。 孟婉婕回道:“都没事儿,那点儿山匪虽然看着凶神恶煞的,但是没几下就被打杀殆尽,家眷们都躲在营帐里,无碍。” 姜翎看着孟婉婕这副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单纯啊,她老爹都把她娘宠成小孩子心性了。 她吃了一碗馄饨,又喝了孟婉婕亲手炖的野鸡蘑菇汤,狠狠吃了两个鸡腿,困倦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便打算睡一会儿。 临睡前,她让紫珍和绿珠也去休息一下。 这两个丫头跟着担心了两天没合眼,眼睛都熬红了。 “对了,你把小乙叫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姜翎想着还是得去探查一下沈清茹的情况。 小甲跟着找了两天一夜,她直接放他去休息。 - 姜翎美美睡了个觉,等醒来后觉得浑身舒爽,十分满足。 结果她刚梳洗完毕,就听皇上下了令,让所有人即刻收拾东西,返回京城,不得延误。 马车悠悠往回走,回去的时候明显要比来时急些,山路颠簸,等到行到山脚下扎营时,姜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小乙已经奉命查探回来了,“禀告小姐,属下偷偷去探查了一番。” “那沈清茹在山匪出现那日便不在营帐内,是等到山匪被剿杀后才回去,这两日虽然都在营地内活动,属下却发现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见了。” 丫鬟? 说起丫鬟,姜翎就想起来了阿若,虽然年龄小,但是身手不凡。 小乙接着说:“是她身边一个叫碧星的贴身婢女,到现在都没回来。” 姜翎点点头,“那她这两日都没有出过营地吗?” 小乙回道:“没有。” 两人正说着,小甲忽然匆匆过来,抱拳颔首:“禀告小姐,沈清茹失踪了。” 姜翎双眼一凛,“什么?” - 太监宫女与侍卫们都忙作一团,兢兢业业的搭着营帐,有的则在尽心的准备吃食,想让主子们早些休息妥当。 夜风吹拂,没了山林里的凉,倒是惬意。 可姜翎却无法放松。 听着小甲的汇报,眉头逐渐皱紧。 “是沈夫人方才下了马车,去后面的马车内寻她才发现人已然不见了,便立即禀告了沈固,事关女儿安危,沈固去求了皇上派人寻找,这一路上竟不知是何时失踪的......” 小甲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只为姜翎的思索当了辅音。 她拧眉问道:“那她的丫鬟呢?” “回小姐,下山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婢女名叫碧月,也一并不见了。”小甲颔首。 “皇上可派人去寻了?” 小甲点头:“事关名门闺秀的性命,皇上当即派了两队侍卫去寻,这是一刻钟之前的事。” 姜翎默然不语。 这又是玩儿的什么花样? 难不成是......跑了? 姜翎“嗤”的一笑,莫不是沈清茹见事情败露所以趁乱逃跑?还是说有什么人给她传了信,让她离开? 失踪的如此悄无声息,肯定不是贼人掳掠。 联想起上次沈清茹快步追杀她的场面,这沈清茹应该是会武功的吧? 也不知道内鬼抓的怎么样了,可千万别让沈清茹跑了。 她又问:“我爹爹呢?” 小甲回道:“老爷还在皇上身边。” 姜翎点点头,吩咐他们加强戒备,时刻警惕。 她怕沈清茹去而复返,带人来杀他们,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不过这回倒是姜翎想多了,直到入睡前都没有任何异常,派人打听了一下,派出去寻沈清茹的人回来了一半,无功而返,另一半人还在继续寻找。 听说沈固和他的夫人担忧的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等消息,几次想自己去找都被拦了下来。 姜翎暗自叹息,也不知道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其实早已经遭遇不测,而眼前养了几年的女儿就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会有多崩溃。 毕竟如果按照沈清茹的性子,为了以防万一,杜绝后患,是一定会把真的沈清茹杀掉的。 她这儿正兀自叹息,就见孟婉婕带着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手里抱着一床被子。 沈家怎么样她不知道,倒是孟婉婕本来就因着姜翎失踪的事惊惧未定,又听说了沈家姑娘失踪的事,更是后怕,干脆搬来和她一起住了。 姜翎无奈,“娘,我这不好好的吗?不必担心。” 可不论她说什么孟婉婕都摆手不听,已经命人铺床了。 “娘,你这样过来和我睡,爹爹没意见吗?”姜翎眨巴眨巴眼睛。 孟婉婕轻哼一声:“他能有什么意见?我跟自己的女儿睡觉,他还能拦着?” 最后劝说无果,刚刚过了戌正,姜翎就被她催促着洗漱睡觉了。 不过她倒是因此享受了一场被母亲抱在怀里睡觉的待遇。 孟婉婕还给她讲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两人躺着聊天,一度十分温馨。 就是不知道她老爹会不会背地里委屈的生闷气,晚上抱不了自己的亲亲老婆,肯定很郁闷。 不过姜翎不知道的是,姜连山根本无暇生闷气,他正和封裕以及其他几位肱骨大臣彻夜不眠。 他们正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丑初一刻,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风尘仆仆的踏着月色而归。 “臣回来了,给皇上请安。” 声音低沉冷冽,似乎还夹杂着寒夜里的霜花。 正是周景安。 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去寻找沈清茹的那一半人,另外两个人被抬进来放到帐内,双眼紧闭,已经晕睡了过去,正是沈清茹和碧月。 第87章 已归勿念 封裕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清茹。 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是被打晕过去的。 他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周景安身前,上下看着,突然看见他染红的左臂衣袖,关心道:“怎么受伤了?” 周景安看了一眼左臂,“无妨,我有分寸。” 他这话一出,封裕就知道一定是他为了引出内鬼故意受的伤了,不满的皱眉:“那也不必如此啊,咱们的局环环相扣,诱敌深入,不怕他们不上钩。” 站在旁边的除了姜连山,还有周怀信和另外两个大臣。 周怀信看了眼周景安的左臂,没出声。 封裕让人去请了太医给周景安诊治,众人也都因着周景安的归来松一口气。 “现下你平安归来,咱们也好收尾了。”封裕扬起笑,颇有些志得意满。 周景安想起自己的伤是姜翎包扎的,用的还是从她衣裳上撕下来的布条,恐被人怀疑,他起身躲去了太医过来拆卸的手,只说回去再清洗包扎就好。 他没给封裕反驳的机会,转移话题道:“皇上,向锋在外面候着,他已经从通州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姜连山的脸色,神色正常,并无焦急慌张之色,看来姜翎应该已经平安回来了,他的心也落定了。 封裕瞧他一眼,虽然不满,但是太医说他的伤无大碍,便随他去吧,开口召了向锋进来。 向锋是从小跟在封裕身边的暗卫。 等封裕登基为帝时亲手建了一支独属于他的暗卫小队,取名“暗锋”,向锋便是这支小队的首领。 这支小队的所有人都只听命于封裕。 当初封乾带领众将去往边疆作战的时候,封裕还是太子,朝中局势同样如战场一般起伏不定,为了他及其亲近之人的安危,也为了保护忠良的官员,所以建了暗锋。 周景安还曾在这支小队里。 昼伏夜出,帮着封裕铲除小人,巩固权势,他的武功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得到了迅速的提升。 封裕的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身穿夜行衣,身形高大威猛,眉眼冷凝,脖颈处有一道疤痕,行走时快而无声,跪地行礼。 “向锋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封裕赶忙让他起来,问道:“沈家的事可查到了?” 向锋颔首,一一道来。 “臣奉旨去了当年沈家失女的通州,辗转多地,调查多日,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查到当时沈固夫妇携女出游,当时正值庙会,街上热闹非凡,加之通州本身便是交通要地,来往人员密集,摩肩接踵,沈夫人只一个转身间,沈清茹便不见了踪影。 “当时沈固夫妇便报了官,只是庙会人太多,又有许多外地来的商人,实在无从查起,便不了了之,而她——”向锋指了指地上的“沈清茹”。 “她是五年后被寻回,臣找到了当年报到衙门的妇人,她说当时看见一个小姑娘在自家门口乞讨,眉眼与贴在墙上的寻人告示很像,遂检查了她的胎记,也符合,便报了官,拿了赏银后再也没见过她。” 向锋继续道:“臣去查了,当年在通州的小乞丐里并没有她,是凭空出现的。” 乞丐活命很难,大都报团,来一个新人是很明显的。 他去分别探查了沈家女和这个女子的流落之地和来处,说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年沈家女是被人拐卖到了鄂州,而她——也来自鄂州。” “臣查了将近一个月,可以确定,此女绝不是沈家女,但是一个被拐卖到了鄂州临江县,一个是从鄂州临江县去往了通州辗转认亲。” 几人越听越沉默。 这是什么情况? 分明都是鄂州,但却不是一个人? 封裕也是眉头紧锁,问他:“拐卖孩童的头目是否在鄂州?” “是,就在临江县。”向锋沉声道:“臣只能查到一个叫林翠曼的女人,她手底下有许多来源不明的孩童,而她的表妹夫,是朝中人。” “是谁?” 夜风呼啸,刮的帐子“飒飒”作响,帐内一时安静非常,偶尔有烛灯燃爆的声音。 向锋声音很冷,“大理寺仵作——李奇。”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队伍继续行进,争取在午饭前到达京城。 姜翎歪在马车的床榻上,悠悠然吃着栗子糕,却是拧眉沉思。 听说沈清茹还没被寻回,沈固夫妇都要疯了,私下里又加派了许多人手,甚至还贴出了悬赏告示,赏银一千两。 姜翎轻啧两声,装作无赖,玩笑道:“不然让小甲小乙他们也跟着去找找?若是找到了,我只要五百两,剩下的归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小甲,他就来了。 小甲蹲跪在马车外沿上,抱拳颔首:“小姐,叶松送来一张纸条。” 叶松? 周景安身边的那个近卫? 姜翎挑眉,微微坐直身体,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周景安回来了? “拿进来我看看。” 一张普通的宣纸,折了三折,姜翎展开后,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飞扬,挥毫泼墨。 “我已归来,勿念。” 姜翎的嘴角缓缓上扬。 谁念着他了,自作多情的家伙。 发现底下折起来了一截,还有一句。 “翎儿可安好?” 姜翎眉眼带笑,似月牙弯弯,她往后斜靠在榻上,用手支着脑袋,抬头欣赏这两句话。 车窗帘子随着马车悠悠摇晃,阳光偷溜进来映照在纸上,微风拂过指尖,那些难言的、说不清的悸动裹挟在微风中将这两句话绕了一圈又一圈。 姜翎的嘴角带笑,点点头,字写的不错。 紫珍见自家小姐开怀的样子,笑着问道:“可是周公子送来的?” 姜翎又看了两眼,折好收起来,点点她的额头:“人家现在做了官,要尊称周大人。” 见她没否认,紫珍便知道一定是周景安送来的了。 她俏皮的眨眨眼,“小姐不打算回一个吗?” 姜翎摇头,“不回。” 她歪倒在榻上,懒洋洋的眯起眼睛。 回来了就好,至于她好不好......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们很熟吗? 姜翎浅浅一笑,她得装腔作势一阵子,好好的晾一晾周景安。 撩起帘子,外面是庄稼地,偶尔几间茅草屋,他们已经快要到京城的外城了。 她伸出手去,太阳暖暖的裹在手心里,连带着心尖都烫的热乎乎的。 “今儿天气真不错,阳光真好。”她喟叹一声,只觉得心情舒畅,好不快哉。 第88章 斩首示众 马车的小桌上散着几张宣纸,上面无一不是姜翎方才看到的那两句话。 周景安垂眸,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她还没给他回信,应该是等不到了。 见自家公子心情沉闷,叶松出言宽慰两句:“公子别灰心,这不是才起步吗?急不来。” 听见他的声音,周景安没被宽慰到,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一定是你方才选的那张写的不好看。”他指尖拈起桌上的一张纸,“我就说还是这张好,你偏说那张。” 翎儿不给他回信,一定是因着叶松选的那张字写的一般。 叶松:? 他是不是被迁怒了。 他好无辜。 “公子,您不能把错都归到属下身上啊。”他举起手大喊冤枉。 再说了,谁让您先前再三拒绝人家,这不,人家生气了吧,不理你了吧,怎么能怪他呢。 他虽然没说出来,但是都写在脸上了。 周景安双眼微眯,目露危险。 你有本事就说出来。 看我不找个由头罚你。 叶松浑身一震,手脚麻利的出了马车:“公子啊,我去把叶柏换来,让他陪你。” 周景安的指尖轻点桌面,抬眸看向被强行换过来的叶柏。 “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她写一封?” - 秋猎因着意外变故早早结束回京,众人以为只是山匪劫掠,没想到皇上回京的第二日,便下旨将大理寺少卿程之怀和礼部主客司郎中邱丛山斩首示众,十日后行刑。 他们的家人亲眷也被牵连,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 而更让人心惊的,则是他们所犯的罪名——私通外敌,刺杀皇上。 一时之间,百姓人心惶惶。 “私通外敌”这样的字眼,已经有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众人不免又想到了先前流离失所、奔波逃窜的日子,又害怕又气愤,他们游街示众的时候都上街去辱骂,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子。 这件事情的细节没有被公之于众,任由大家议论猜测,不过百姓们还是更愿意关注结果,很快便将目光专注在程之怀和邱丛山身上了。 姜翎对于过程细节也猜测出了一两分。 把“沈清茹”的身份想通了之后,似乎一切都更好解释了。 她能差遣邱燕双来害她,就说明两个人是绑在一起的,或者说是沈清茹有支配邱家的权力,要么就是有邱家的把柄。 而邱丛山礼部主客司郎中的官职就说明了一切。 他与沈清茹有瓜葛,又是这类官职。 他一定与南诏有勾结。 而邱燕双能用南诏产的迷情药,她肯定是拿不到的,也许是邱丛山给她的,但是邱家与姜翎并无恩怨,所以姜翎的猜测更偏向于是沈清茹给的。 沈清茹能拿到这种药,能使唤死士,手下的人会易容,她还会武功。 这一切的指向并不难猜。 她是南诏派来的奸细。 或是归顺于南诏,为他们卖命。 抓住沈固之女丢失的契机来到京城,图谋自然是皇上,准确一点来说,是皇位和皇权。 她之后火烧尚书府,为的应该就是通过周景安接近封裕和周宁安,与南诏的野心之子里应外合。 而程之怀...... 姜翎不太能确定他的身份和其中的角色。 他是沈清茹的上司?还是平级?或是下属? 信息太少,无从判断。 但可以确定的是,沈清茹派人追杀她和程安的那次,之所以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一定是出了力的。 可是那位仵作呢...... 他是最直接触碰尸体和证据的人,他一定也是程之怀的人,为何没把他算在斩首之列? 姜翎想不太明白,也许有其他深意吧。 而沈清茹还没找到。 她不禁有些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逃掉了。 秋猎过后就把程之怀和邱丛山揪出来了,罪名除了勾结外敌,还有一句“刺杀皇上”。 那他们二人便是此次“山匪劫掠”的主谋? 这次的事情就冲着两个人来的。 一是封裕,另一个便是周景安。 封裕和周景安应该是大致确定了两人勾结外敌,此次秋猎选在离京城远一些的广灵山,是为了制造出皇帝势单力薄、无法快速得到救援的假象,好诱导他们出手。 不论是封裕还是周景安,不论是杀死还是打伤,对他们都有利而无害。 甚至周景安还假意失踪受伤,这对他们来说是太大的诱惑了。 很容易忍不住动手,从而自爆身份。 狐狐在一旁吃着糕点,没打扰她想事情。 绿珠去外面看了一通热闹回来,绘声绘色的给姜翎讲程之怀和邱丛山游街的场景。 “那程之怀扬着下巴,一脸的不甘与不屑呢,他犯了那么大的罪,死到临头了都,竟还那么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绿珠撇撇嘴。 这倒让姜翎多想了些。 难不成他还能逃脱了?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埋伏隐藏在京城? 姜翎唤来小乙,问他给挽然找解毒大夫的事怎么样了。 小乙回道:“属下得到消息,有一位很擅长解毒的大夫名叫何最,住在京郊的云雾峰,属下已经派人去探查了,若是消息准确,便亲自去请他。” “喝醉?”姜翎挖挖耳朵,认为自己听错了。 小乙噎了一下,重复道:“是何最。” 姜翎点点头:“哦哦,名字倒是挺独特,那行,有消息了跟我汇报。” “是,属下告退。” 姜翎站起身,“跟我出去一趟。” 倒是许久不见挽然了,去瞧瞧他好了。 - 无柳街还是一样的寂静,小院外的柳树静静的立着,柳叶已经枯黄一片,掉落在地上铺满一地的萧瑟秋意。 小丙在暗处守着,见姜翎来了,立马到她面前抱拳行礼,顺便汇报了一下近日的情况。 姜翎听完“噗嗤”一声乐了,“齐天扬真的亲手抓了那放火的人?还给揍了一顿?” 小丙:...... 他总觉得自家小姐很会抓重点。 难道这件事的重点不应该是齐天扬信了他的提醒,齐府的火没烧起来吗? “好了好了,这件事你辛苦了,我让你休息一日。”姜翎赞扬的点头,随后大方的给他放了假。 许是姜翎的笑声太大,或是这里太过宁静,他们说话的声音倒是惊扰了他人。 小丙刚要退下,姜翎抬手就要推门,小院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挽然一身白衣立于门后,墨发全部束于发顶,眉目清冷安然,目光轻轻的落于姜翎的身上。 “姜姑娘,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第89章 哪怕被骗 他直直的立在门后,白衣白冠,气质清冷卓然,一双狐狸眼半垂着,鼻梁挺拔,嘴唇菲薄。 好像每一次见他,都会被惊艳一次。 挽然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模样,气质温润如玉,还是未经雕琢的美玉,天然无瑕,不沾一丝凡间气息。 姜翎欣赏的多看了几眼,点点头:“我很好,你怎么样?” 她率先迈步进去,挽然看了一眼离开的小丙,回身跟在她身后。 “承蒙姜姑娘关照,挽然过得很好。”他顿了一下,轻声说:“多谢姜姑娘派人来保护我。” 姜翎轻笑一声。 这是又在试探她了? 她回过身,坦诚道:“我跟着去秋猎,怕你一个人在京城出意外,所以才派人保护你,绝不是监视,你放心,我已经让他回去了。” 姜翎兀自在石凳上坐下,观察着小院。 秋日时节,许多花都谢了,草木也枯败了不少,但是地上落叶不多,枯枝也都被修剪,并不显萧瑟凄凉,反倒是多了一缕秋意。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小院子。 姜翎这么想着,也直接就问出来了,“这都是你打理的吗?你真的很喜欢这里。” 听她这么问,挽然有一丝局促,毕竟这是别人的房产,他确实没问过能否打理花草,这样乱动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好。 他低下头,表达歉意:“对不住,没问过你就自作主张,我以后不会再碰了。” 姜翎笑着摆手,“无妨,我没工夫打理这些,你照看的很好,若是喜欢,都交给你打理好了,王叔和刘婶都是侍弄花草的好手,你若感兴趣可以请教他们。” 挽然很是受宠若惊,他抬眸看向姜翎,内心再次生出疑问。 她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从小的生长环境告诉他,没有什么人是会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条件的对你好的。 平白无故的对你好的,都是骗局。 对你的好,每一次都是明码标价的,都需要你拿东西去换。 “姜姑娘,你......” 他想问她,只是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两次了。 姜翎看着他,知道他要问什么,“你不必多虑,你就当我是好人,在办好事吧。” 挽然低眸,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缩,“好,多谢姜姑娘。” 其实每一次和挽然相处聊天,姜翎都无端觉得尴尬。 因着她知晓他的身份,知晓他的隐秘,甚至知晓他身中剧毒。 可这一切,她都不能说。 不能与他坦然相对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每次说话都隔着一层,让人好不难受。 她无奈的叹一口气,“挽然,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惜才,不想你流落街头,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挽然掩在衣袖下的手一抖,抬眸看她。 “上次我过生辰,虽然你舞技卓然,但是却能看出来,你并不开心。”姜翎轻声轻语。 毕竟演绎情爱部分的时候木着一张脸,哪里像是开心的样子。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跳舞本来应该是件让人开怀的事,若是你有一天跳着舞却并不开怀,那便离开那儿吧。” 挽然袖子里的手攥紧,垂下眼眸。 姜翎斟酌着语句:“当日我便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但又怕唐突了你,直到那日见你受伤,才没忍住将你接到这里来。” 这句是编的。 她虽然欣赏他的舞技,但是可没有想把他藏在这儿独自欣赏的打算。 她可不想把挽然当作笼中的金丝雀。 但是前面的话她可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我真的没有恶意。”姜翎最后总结一句。 挽然默然不语,良久,他抬眸看着姜翎,浅浅应了一声:“嗯,我相信姜姑娘。” 姜翎怔了一下,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戒备和怀疑,至少这一瞬没有看到。 挽然眼眸里对她的戒备散了一些,这是好事。 她这次过来就是刷刷脸的,顺便观察一下他的状态,判断一下挽然有没有遇到前朝的人来找他。 这么看来,一切正常。 他们折损了两员大将,沈清茹也不知所踪,应该会手忙脚乱一段时间了,对挽然的搜寻力度也会轻一些。 待姜翎走后,挽然盯着院门看了许久。 门口有两棵斜斜的柳树,一半的树叶已经落光,剩下的一半还顽强的挂在树上,不肯离去。 他内心怅然,又觉得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从没有人对他这般好,还不求任何回报的。 他很感激,也很无措。 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姜翎的,他的身子残破不堪,一天天衰败下去,因着中毒身子逐渐无力,空有一身舞技也无可奈何。 而且......他的身份特殊,那些人一直在找他。 他不仅无法报答她的恩情,还会给姜翎带来麻烦。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里。 平静,安和,远离纷争与尘嚣,每日只与花草打交道。 貌似姜翎也是如此,在他眼里,她似乎从来没有烦恼,面对他的一再试探也没有翻脸,只是无奈的笑笑,跟他说她真的没有恶意。 信她一次吧,他想。 哪怕最后被骗,也权当是还了她的恩情。 - 周景安又拿出姜翎丢进晴雨河的那个木匣子,里面的信已经被他翻看了三遍。 而他的手边,是几经波折还没有送出去的紫毫毛笔,还有两条布条,就是姜翎撕下裙摆内衬给他包扎用的,他还留着。 那是姜翎的衣裳下撕下来的,总不能扔在外面,于是他就拿回来了,还洗干净了,没了血迹斑斑,现出原本的浅紫色。 这个颜色不禁让他想起之前在程家庄子上瞧见姜翎的那次来。 她踮着脚尖在摘葡萄,阳光透过葡萄藤架洒在她的脸上,明媚的笑颜让人移不开眼。 叶松和叶柏站在书房外,叶松不时探着脑袋偷看周景安。。 “你说公子是不是傻啊?”叶松小声说。 叶柏皱眉,“你傻,公子都不傻。” 叶松噎了一下,反驳道:“你看那支毛笔,都多久了还没送出去呢,我都看腻了。” “还有那俩布条子,有什么可留着的,公子还当宝贝似的。” 叶柏默然,很想点头。 但是余光看见周景安望过来了,立马站直身子,把叶松往旁边一推:“别与我闲话了,你烦不烦。” “我烦?你说谁烦?你才烦呢!”叶松不服气的瞪着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周景安。 他还妄图与叶柏理论:“本来就是,公子平常挺聪明的,怎么一碰到姜姑娘的事,就变得又呆又傻了呢。” 周景安冷不丁出声,幽幽道:“你说谁又呆又傻?” 第90章 祭祖归京 叶松浑身一僵,立刻噤若寒蝉。 “哎?是谁在叫我?”叶松抬手遮在眼帘上往前望,煞有介事的边走边说:“什么?哦哦,我马上来。” 他才走了两步,后脖领子就被人揪住了。 周景安浅浅笑道:“今日正好无事,陪我练练。” 他揪着叶松往前走,不管他的求饶哭嚎,忽然顿住脚步,侧脸道:“叶柏,你也来。” 叶柏偷笑的嘴角一顿,倏然落下去,闷闷的道:“哦。” - 在回京后的第五日,姜老太爷携夫人从老家祭祖回京,还带回来了两大箱东西。 姜翎在原身的记忆里扒拉扒拉,便知晓了这两位老人家对原身也是宠爱的不行,那是要什么给什么,对她的宠爱程度远远超过了姜翊。 十一月二十五这日,姜翎跟着父母哥哥等在府门口,还有姜连海一家,远远便看见三辆马车朝这边来。 姜家的管事林德兴带着人去了城门口迎人,现下正领着往靖南王府走。 马车停下,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身穿玄色圆领长袍,头戴墨色玉冠,身材高大挺拔,墨发中隐隐现出白色,蓄着长胡须,浓眉大眼,下颌锋利,一双眼睛明亮灼硕,精神矍铄,气宇轩昂,透着一股冷肃气息,又隐含一丝儒雅随和。 这便是姜家的老太爷,姜翎的祖父——姜修霖。 他站在马车边上负手而立,右手抬起承接着。 从帘子里探出一只戴着深绿翡翠镯的手,白嫩嫩的,保养得当,放于那男子伸出的手上,而后从马车中走出一位妇人。 一袭松绿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百鸟争鸣的图样儿,披着同色的披风。 梳着堕马髻,鬓边稍现出白发,点缀着牡丹花样的金钿,对插一对银镀金镶玉珊瑚蜻蜓纹簪,另插一对嵌珠翡翠金步摇,簪了几朵凤衔牡丹纹头花,耳朵上一对翡翠耳坠。 脸上扑了粉和绛色胭脂,描了秋娘眉,点了深绛色的口脂,额间画了牡丹花钿,妆容精致,眼睛圆润饱满,慈眉善目,脸带笑意,通身的华贵气派。 不用多说,这便是姜修霖的妻子陶颐。 姜修霖扶着陶颐下了马车,姜连山和姜连海率先迎上前去,与他们行礼,孟婉婕和梁婉紧随其后。 “儿子儿媳恭迎父亲、母亲回京。” 姜翎紧跟着姜翊和姜翡,姜翃跟在她旁边,四人也一齐向祖父祖母行礼问安。 “孙子孙女恭迎祖父、祖母回京。” 姜修霖点头,眼睛一瞪,面露探究,“这些日子我们不在京城,可有闯祸?” 姜连山两兄弟都被噎了一下,他们都多大了,怎么还会闯祸? “哎呀,孩子们都多大了,你别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的。”陶颐在一旁咯咯笑着,由着两个儿媳扶着进门,“快进屋吧,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 姜修霖也不再问,径直往里走,姜连山两兄弟便快步跟在他身后。 几个小辈儿也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府。 进了正厅,按照规矩,父母出远门归家,子孙应该叩头相迎。 待姜修霖与陶颐在主位上坐定,几人便齐齐跪在地上,磕头请安。 姜修霖还没说话,陶颐就心疼的赶忙叫起:“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众人起来后各自落座,姜翎就坐在下首。 姜连山先开口将这两个多月以来家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先不说别的,陶颐一听姜翡的事,登时就气的一拍桌子。 “那岳家就是个门风不正的,老的不正经,这小的倒都一招一式学了去,竟妄图瞒天过海娶了我的乖孙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陶颐拍着桌子骂了一通。 待她喝茶歇嘴的功夫,梁婉赶忙上前行礼赔罪,毕竟是她先听了媒婆的张罗,查探了半天也没查出这岳惟卿的猫腻来,还差点把自己女儿搭进去,合该请罪。 她一边请罪,眼泪就又要落下来了,也实在是后怕。 姜连海也跟着在一旁跪下。 “好了好了,不许那王媒婆以后再登姜家的门,你以后相看时也多方打听着些,别再出这种事了,好在老天有眼,没叫咱们翡儿跳了火坑。”陶颐不是个爱磋磨儿媳的人,见梁婉边掉着眼泪边请罪,也是心疼,赶忙让起了。 陶颐又把姜翡叫到跟前儿,好好的劝慰了一会子,“以后祖母给你把关,绝不让你受委屈。” “哎,多谢祖母。”姜翡也红了眼,乖巧的坐了回去。 全程姜修霖都未发一言,只沉着脸。 姜翎还以为这是个不关心孙女儿婚事的,心下纳闷,按他对原身的宠爱,不应该啊。 她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姜修霖开了口:“老大,老二,今晚上和我一同去堵那浑小子,套了麻袋狠狠揍一顿,扒了衣裳扔到城门口去。” 好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过您老年纪都多大了,火气这么大,还要动武,能成吗? 姜连山两兄弟虽然也很想这么做,但是至少皇上没有剥了岳家的爵位,虽然岳惟卿已经在朝中抬不起头了,但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报仇,实在是不值当啊。 “爹,不劳您亲自动手,先前事情一出,我就叫人把他堵在巷子口打了一顿。”姜连海恨恨道,有些遗憾没多打几拳。 姜连山也说:“我也叫人整了他一番。” “嗯嗯,不愧是我儿子。”姜修霖满意的点点头,又问:“扒衣裳了没?” “啊?”姜连海呐呐道:“没......没扒。” 姜修霖皱眉,“火候还是差一点儿。” 众人都“噗嗤”笑出来,陶颐笑着说:“老头子,这些事情还是你最擅长。” “别叫我老头子,这都回了京城了,该改回来了。”姜修霖老脸挂不住,反驳道。 原来是在老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体验了一把乡下的日子,同那群老邻居学的,不叫“老爷”,改叫“老头子”了。 陶颐见他要恼,忙应了,却是看着他的脸色笑个不停。 “好了,不是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吗?林德兴,去搬过来。”姜修霖无奈,赶忙转移话题。 果然奏效,陶颐立马招呼着:“对,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回来,都是给你们的,都有份儿。” 两个木箱子被抬到正厅,打开一瞧,可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有名贵的山参、鹿茸等各种药材,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另外还有许多街头散卖的小玩意儿。 纸鸢、木质陀螺、孔明锁、捶丸、空竹等等。 陶颐一边把胭脂水粉、珠宝绸缎分给两个儿媳和姜翡与姜翎,一边介绍着:“这都是我们一路回来淘买的,特意给你们挑的。” 她挨个分发,到了姜翎这儿,惊奇道:“哎呦,我的乖孙女儿,这是长高了不少呢?” 姜翎笑的眉眼弯弯,凑上前去,“祖母瞧瞧翎儿是不是又变好看了?” 说着还委屈的瘪嘴:“祖母都不想翎儿,回来这一会子都不理孙女。” 陶颐笑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儿,抱着她哄道:“我们翎儿还吃醋啦?怎的没想?你问问你祖父,我这一路上念叨你多少回。” 听见她提到自己,姜修霖也凑过来,笑呵呵的说:“她这一路上快烦死我了,一会儿念叨翡儿该到了相看的年纪,一会儿又说你性子娇纵,可要找个疼人的夫婿。” 几人都笑哈哈的闹作一团,姜翊也巴巴的凑过来,“祖母可提到孙儿了?” 他可是早到了相看的年纪了,奈何全家没一个着急的。 姜修霖把他扒拉开,淡淡道:“提了。” 姜翊的嘴角刚扬起来,就听他的好祖父说:“说你一副莽撞性子,又不体贴,不知哪家姑娘眼瞎才会看上了你。” 第91章 人人有份 姜翊:? 他怎么莽撞了? 他怎么不体贴了? 他现在觉得十分委屈。 陶颐拿过一个纸鸢,塞到他怀里,笑哈哈的:“拿着,给你买的,放心,祖母想着你呢,昨日还和你祖父聊起哪家的姑娘好,要给你相看呢。” “真的?”姜翊一时高兴,下意识接过纸鸢,又别扭的说:“我不急,等缘分到了自然就......” 姜翎看着他老哥手里老鹰图样的纸鸢,同情的叹了口气。 就这,还高兴呢? 祖母明显就是哄他呢。 陶颐点着头,又拿过一个空竹递给他,“知道,我们一定给你相看个好的。” 姜翊傻呵呵的接过空竹,笑着说多谢祖母费心。 孟婉婕刚把陶颐给她的一堆珠宝绸缎让丫鬟拿回房间去,转头就见自家儿子抱着一个纸鸢和空竹傻乐,当下也咯咯的笑起来。 她这傻儿子。 姜翎看不下去了,抱着几盒胭脂水粉过来,“娘,哥哥太可怜了,你给他找个嫂子吧。” 也能有个人疼疼他。 不然这个家里是没人疼他了。 “找着呢,一时没有合适的。”孟婉婕笑着冲姜翊招手。 姜翊才反应过来,看着手里小孩子才玩儿的玩意儿,皱眉委屈道:“祖母,我就只有这些吗?” 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好东西? 你看看,翎儿的手都要拿不过来了。 陶颐拍拍他的肩膀:“你都大了,怎的还和你妹妹计较?来,给你买的茯苓八珍糕,知道你爱吃这个,回来的路上特地买的,那家点心铺子做的可好了呢。” 姜翊抱着两大包的茯苓八珍糕,差点儿热泪盈眶。 “多谢祖母。” 终于记住了,上次出游回来买了云片糕塞给他,那分明是翎儿爱吃的。 这边的姜翊笑的开怀满足,被孟婉婕叫过去,说了给他正在相看的事,更是一边红着脸一边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另一边的姜翃被陶颐塞了孔明锁、捶丸和木质陀螺,一脸的无奈。 “祖母,我都十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姜翃皱着一张小脸儿,抱着一堆玩具控诉。 陶颐捏捏他的小脸儿,笑着说:“才多大点儿,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你不是最爱玩儿这些了吗?” 就因着他小时候爱玩儿这些玩具,导致后来每次祖父祖母出游回京,都要给他带回来各式各样的玩具。 就光是木质陀螺,他都已经摆满一柜子了。 不过看着陶颐满含笑意的眼神,姜翃眼神微闪,小声道:“喜欢,多谢祖母。” 罢了罢了,不好驳了老人家的心意。 陶颐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翃喜欢就好,祖母下次还给你买。” 在场的人都有了礼物,唯独姜连山和姜连海两兄弟傻愣愣的站在一旁,无人问津。 “那个,娘,我们的呢?不会没有吧?”姜连山弱弱的问了一句。 先前怎么的也有个物件儿,这次总不会连包点心都没了吧。 “有,朝你们爹要去。”陶颐忙着逗弄姜翃,这孩子一天天总是高冷的模样,其实可爱极了。 姜连山和姜连海就又巴巴的凑到姜修霖身边,“爹,我们的礼物呢?” 只见他老爹从那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底下抽出来两把铜剑,一手拿一个,递给他们。 “呐,你们的。” 姜修霖的眼神颇为嫌弃,都多大了,还张口要礼物。 两人伸手接过来,差点儿没被坠的蹲下去。 这什么剑啊?这么沉! “这是你们娘特地给你们选的,路过一个打铁铺子,见那打铁匠秋日里还汗津津的,觉得他辛苦,便买了两把剑。” 姜修霖睨了他们一眼,“好好收着,别浪费你们娘的一片苦心。” 两人:...... 他们能不能理解成他们娘觉得打铁匠太辛苦所以买他的剑等于给他送钱,只是顺便给他们当礼物得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也绝对不敢说出来。 两人笑呵呵的应了,真挚的道了谢。 脸上的笑容标准的让姜翎看着都心疼。 太过熟练了。 两位老人家还没忘了准备一箱子礼物送去了平州给姜连翘和姑爷,两个外孙也有份儿。 忙活热闹了好一阵子,陶颐先回房歇息去了,姜修霖则带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姜翊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姜翎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东西,吩咐哪段锦绸做了袄裙,哪段面料和胭脂水粉送去给程安和吴宛瑛。 等所有都安排妥当之后,便去了内室休息,只等着晚上一大家子人用晚饭了。 - 她才睡了一会儿,刚和周公下上棋就被紫珍叫醒了。 “怎么了?” 紫珍回禀道:“小姐,周姑娘来了,现下正在外厅呢。” 周姑娘?哪个周姑娘? 强行开机的姜翎脑子还不甚清楚,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的是周婳安。 可不敢让这位小祖宗等,姜翎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赶忙起来梳洗了一番,进了外厅就见周婳安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脸上倒是没有半分不耐。 一见姜翎匆匆进来,周婳安笑道:“这都申正了,你平常午觉要睡这么长的吗?” 姜翎轻咳两声,给自己的懒找借口:“到了秋日里就困乏的很。” “你今日来找我何事?” 周婳安让身后的丫鬟递上一枚请帖。 “上次拿了你的礼,总得替你办事吧?”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后日要办一个宴会,在芳菲苑,请了许多人,更重要的是......” 她眨了眨眼,“我哥也来。” 姜翎懂了,这是未来小姑子给自己牵线搭桥呢。 是了,上次为了让她收下那把承影,也为了挽回原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与她不至于交恶,才找了借口让她收下。 只是她现下的初步计划已经完成,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好,暂时不必主动出击了。 但人家都到你府里亲自送请帖了,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遂点头道:“好,我一定去。” 周婳安见她答应下来,也露出个笑脸来。 这下好了,姜翎这边的人情能还上一还,老哥那边的吩咐也能应付了。 等周婳安才进了丞相府的府门,周景安就把她叫了过去。 “她可答应了?” 第92章 我们不傻 周婳安看着老哥这一副急切的样子,挑着眉毛开始拿起架子来。 “咳咳,哥哥,我怎么记着秋猎之前你还避人家如蛇蝎啊?怎么短短几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手臂环在身前,绕着周景安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貌似真的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她亲哥哥。 “秋猎我被留在京城没跟着去,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脸的狐疑与探究。 周宁安和周婳安都被找了借口留在京城,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受了伤。 周景安心下一慌,垂眸掩饰情绪,只催促道:“她到底答应了没?” 见他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周婳安捂嘴偷笑。 她哥哥看来是真的铁树开花了啊! 她也不再卖关子:“答应了,说一定会去。” 周婳安无奈道:“我这个最不爱参加宴会,更别提办宴会的人都出马了,还能有失?” 为了她哥哥的终身大事,她也是豁出去了。 最不爱张罗那一大堆琐事,干脆定在了芳菲苑。 她只负责提供时机和场地,其余的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一听姜翎答应了,周景安才松一口气。 上次那张字条她到底也没回信。 自回京后一直忙着处理事情,已经有好几日不见她了。 周景安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见周婳安又开始打趣他,转身快步往书房内走,隔绝掉她探究的目光。 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室内一片寂静无声,映衬的他的心跳声更加清晰可闻。 他低眸,阳光透过窗棂,将他的耳朵照的红彤彤一片。 好想见她。 - 姜修霖和陶颐回来后,整个府邸都热闹了许多。 老太爷是前朝有名的武将,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伐果断、战功赫赫,不知迷倒了多少闺秀。 这是陶颐给姜翎他们讲的。 她拉着姜翎和姜翡的手,笑着讲他们年少时的事。 这些事情陶颐总是讲不厌,每年都要讲上一两遍,姜连山他们早就听腻了。 也就乖巧的姜翡和姜翎还跟听故事似的听的一脸认真。 “我们两家是世交,关系很好,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便总跟在他后面跑,刚开始他可烦我了呢。” 陶颐笑的眼睛弯起来,又轻哼一声,似是到现在还有些不满:“他还跟我说什么男女有别,让我别总跟着他,会让人说闲话。” 姜翎跟着同仇敌忾,皱眉哼道:“祖父怎能如此对祖母。” “哼,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连看都不敢看我。”陶颐又咯咯笑起来,“我赌气不理他,结果第三日他就忍不住来找我赔罪了。” 姜翡不无羡慕的说:“祖父祖母关系甚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让人好生羡慕。” “嗯嗯,是呢。”姜翎也点着头。 陶颐拍着两人的手,嘴角上扬,神色有些自得。 姜翎又问:“那当初祖父母是如何定亲的?父母之命吗?” “才不是呢。”陶颐又娓娓道来:“他刚过弱冠之年就上了战场,赢得了战功回京,风头无两,有许多姑娘都喊着要嫁他呢。” “我不乐意了,眼看着就到了相看的年纪,故意叫我娘请了媒婆儿来,这下他着急了,一看我要与别人相看,着急忙慌的过来找我。” 姜翎追问道:“那祖父说什么了?” 陶颐笑意盈盈,“他还没说话就自己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我故意要走,他才一把拉住我,说——” 这故事都讲了许多遍了,陶颐早就知道要在哪里停顿才能引起人的兴趣。 果然姜翡和姜翎都闹起来,让她快些讲。 她也不卖关子了,一脸笑意,眉眼弯弯。 “他说——你别嫁给别人,我娶你。” 两个小姑娘听完后都一脸的艳羡和向往,“祖父可真会说好听话。” 陶颐摸着两人的头:“他第二日就上我家提了亲,我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故事的男主人公姜修霖。 他一听就知道他的好夫人又在讲他们的事了,看着两个孙女儿看着他眼睛发亮,瞬时觉得别扭。 姜修霖不自在的道:“这故事你还要讲几遍?给儿子女儿讲,给孙子孙女讲,以后莫不是还要给重孙讲?” 陶颐就爱看他这副害羞别扭的模样,笑着说:“那是自然,我活多久就讲多久。” “罢了罢了,随你吧。”姜修霖自知管不住她,摆摆手就落荒而逃了,惹得陶颐笑个不停。 - 十一月二十七这日,姜翎稍作打扮就出发前往芳菲苑。 芳菲苑与如意坊同在长乐街,吃食玩乐的东西都差不多,只是店铺没有如意坊大,更适合小型聚会。 姜翎去的算是早,只陈莲衣来了,正坐着与周婳安闲话家常。 她一进去周婳安就起身来迎她,领着她往二楼走,她今日将二楼都包了下来。 二楼右手边有个稍大些的雅间,门敞着,里面坐着三个人。 姜翎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景安,陈远宗和齐天扬。 嗯,还差程赫,他们大乾f4就齐了。 陈莲衣坐在窗边招呼她过去坐,虽然不熟,但是陈莲衣这人圆滑机敏,和她说话倒是不累。 只是她还没坐下,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顶罩下一片阴影。 姜翎转头看过去,就见来人盯着她,眼眸亮亮的,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许久未见......姜姑娘可好?” 来人自然是周景安。 他早就盯着门口了,姜翎刚下马车时他就看见了她,一路看着她与周婳安说话,上楼,才佯装正经的坐回雅间内。 却没想到姜翎只是扫了他一眼,径直往别人那儿去了。 这让周景安一瞬间想起来了在山林中姜翎说的那些话。 “翎儿岂敢肖想周大人?” “我可不会等你的。” 于是他可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一个闪身就到了她身边。 只是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嘴笨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先打个招呼吧。 于是他说:“许久未见......姜姑娘可好?” 差点儿脱口而出叫她翎儿了。 这儿人这么多,陈远宗兄妹又都是人精儿,万一猜出什么,再口无遮拦,可别唐突了翎儿。 事实证明,真如叶松所言,一碰上姜翎,周景安貌似就变的又呆又傻了。 他根本就是多想了,不用他叫出“翎儿”,也不用其他,就方才他扒着窗户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的架势,早暴露了。 还迫不及待的就去找人家说话,眼睛亮的像是夜晚的星星。 就连齐天扬这个呆瓜都看出来了。 于是在场几个人一时无声,看着含情脉脉盯着姜翎挪不开眼的周景安,有些无语的想—— 他是不是把他们当傻子。 第93章 心悦之人 姜翎感受到周围几人的怪异眼神,轻咳两声,有些不自在的行礼回道:“翎儿很好,周大人同安。” 周大人? 她又叫他周大人了。 周景安抿着唇,神情有些失落和委屈。 姜翎可不管他的小心思,这几人探究的眼神都快把她烫出一个洞来了。 她走到陈莲衣身旁,笑着与她说话。 虽然陈莲衣想要探听两人之间的故事的火苗熊熊燃烧,但是面上仍旧挂着笑,不疾不徐的与她聊天说话。 而周景安则立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却也不想走开。 齐天扬愣愣的看着十分反常的周景安,恨不得拿出照妖镜跳起来,指着他大喊一声:“呔!妖精!快把我清冷绝世、不入凡尘的周兄还回来!” 但是他可不敢,也只是咽了咽口水,默默走过去把他往雅间里拉,“那个......周兄,你陪我们聊聊天,姑娘家的谈话咱就不掺和了。” 周景安这才恍然回神,低着头转身跟着齐天扬走,耳根却红透了。 失态了,好丢人。 翎儿会不会嫌弃他? 站在角落的叶松叹一口气,胳膊碰了碰叶柏,恨铁不成钢似的叹道:“看吧,我就说公子一碰上姜姑娘就变得又呆又傻,连话都不会说了。” 叶柏往旁边挪了挪没理他。 上次要不是他拉着他说公子的小话,他能被牵连陪公子练武吗? 他可是在床榻上躺了一整日才歇过来。 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和叶松说半句了。 叶松见叶柏紧抿着唇不出声,更是在他凑过去的时候干脆闭上了眼,又是好笑又是气,干脆也一转头不理他了。 谁怕谁啊? 他又不是非要和他说话! - 邀请的人一一到来,大乾f4的最后一位程赫也带着妹妹程安到达,一进雅间就察觉到了周景安的不对劲。 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齐天扬给他使眼色让他别问,陈远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让他看不懂。 看不懂就不看了。 程赫不再纠结,和他们聊起天来。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榜眼李容卿,另一个竟是林此霄。 李容卿和周景安、陈远宗现下同在翰林院当值,又都是京城大族的人,已经很是熟络,周婳安邀请人的时候便顺便把他也请过来了。 而林此霄明显就不在邀请之列。 他平日里最不爱参加这些个劳什子宴会了,他嘴笨,不会说话,在战场上还吃的开,但是在这种场合就略显局促了。 姜翎也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 李容卿和林此霄不仅认识,还是一同长大的挚友,一个从文,一个从武,都有着一番大志向。 之所以林此霄会跟着来,是因着前日林家人正在李府做客,周婳安派人送去的请帖就这样放在了两家人的面前。 林此霄的母亲一见此,便撺掇着让李容卿带着林此霄一起去。 她现下正为着林此霄的婚事发愁。 这小子认兵器、读兵书倒是一把好手,可对姑娘却是没一点儿兴趣,这可急坏了林母。 正巧有这样同闺秀们认识的机会,她不管林此霄怎么推脱都必须让他去。 “你要是不去,这辈子就跟你的兵器过去吧。”她放下狠话。 林此霄倒是觉得和兵器过一辈子倒无不可,只是怕这话一出气倒了母亲,便只好答应下来。 李容卿倒是没意见,他也觉得林此霄太过闷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 再说有他在呢,总不会让林此霄太过尴尬局促了去。 他带着林此霄与周婳安打过招呼后便径直去了雅间。 周景安没想到林此霄会来。 当下便有些紧张,不自觉的看向大堂内的姜翎。 她果然在看着林此霄。 周景安皱眉,这小子就是来阻挡他和翎儿的。 而且姜翎刚才都没看他几眼,竟盯着林此霄在看。 有些烦躁,怎么哪里都有他! 万一翎儿看上了他该如何是好! 姜翎表示很无辜,她真的只是因着好奇才多看了两眼。 总之,林此霄的到来倒是引起了一点儿小议论。 他自身条件不差,又不经常参加宴会,所以众人一时都觉得新鲜。 关键是每次见的就那几个人,看都看腻了。 姜翎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不禁想笑。 大乾f4还有被嫌弃的一天呐。 等人都到齐了,周婳安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 这次的宴会没什么名头,就是让大家一起吃茶听曲的,自便就是,没那么多规矩。 随后矮台上就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随着乐声响起便张口唱演起来,作的是歌舞戏《踏谣娘》。 众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边看着表演,边吃点心喝茶水。 程安和吴宛瑛分坐姜翎的两边,不时的聊上两句。 而那歌舞戏演的什么,周景安是完全没心思去看的,好不容易休沐,又说服了周婳安张罗一场宴会,怎么的也得与姜翎说上几句话。 再说那支毛笔,今日必须送出去! 他这儿正坐着想办法寻个由头去找姜翎说话,旁边的陈远宗倒是坐不住了。 盯着某一处看了许久,又忽然站起来,踌躇了一会儿就往雅间外走。 原是看见周婳安与林此霄站在一处说话了。 齐天扬扬着折扇扇了两下,有些冷,便放下了,看着举步往外走的陈远宗有些纳闷。 “陈兄去做什么了?” 周景安抽空看了一眼,哪里不明白他是去找谁的。 只不过妹妹的事情他不好掺和,这陈远宗虽说做事圆滑了些,但也不是坏人,就由着他去吧,左右还是看妹妹自己的心意。 而齐天扬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轻声问他:“这陈兄该不会是对婳安妹子......” 周景安瞧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事儿他早看出来了。 陈远宗那人遇着谁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唯独在他妹妹面前,像是个愣头小子。 上次秋日灯会,他想要那锦鲤花灯的缘由无非是想送予妹妹,听说他后来第二日去那玲珑斋寻了,发现被买走了,就悻悻然买了一盏狸猫的。 送没送出去他就不知道了,不过以他对自家妹妹的了解,对花灯一类的是没什么兴趣的。 想起他没寻到的那盏锦鲤花灯,周景安的嘴角就漾开一抹笑,内心涌上甜蜜。 那盏花灯就在他书房内挂着呢。 齐天扬瞧瞧他,又瞧瞧陈远宗,黯然的叹了一声。 这一个两个的怎的都有了心悦的女子? 撂下他一个人,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环顾四周,看见一旁认真看戏的李容卿,巴巴的凑过去,试探般的问道:“李公子,你可有心悦之人?” 第94章 两个情种 李容卿摇摇头,淡淡道:“没有。” “好,那就好。”齐天扬舒了一口气,又将折扇打开扇了扇,内心舒服多了。 程赫在旁边看见全程,内心腹诽,这事儿也是能凑热闹的吗? 刚想和周景安说两句,就见他站起身来,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叹一声,真是比之陈远宗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得,这又魔怔一个。 - 周婳安本是应着李容卿的要求打算多照顾照顾林此霄,见他在一旁无所适从的样子,便与他搭两句话。 没想到竟还挺投缘。 两人都是武痴,趁手的兵器都是剑,不知谁先提了一句,一来二去就聊了起来。 周婳安自小习武,最爱切磋,当下就说两人找个时间好好的比试一场。 刚刚走到这儿的陈远宗一听,拳头攥紧了一下。 他们都要私下约会了吗? 林此霄顾念着男女有别,与周婳安比试之后他娘会多想,再唐突了她,另外又怕伤着她,思来想去便轻声拒绝了。 一听这话,周婳安的眼睛眯起来,“伤我?那可不一定是谁伤谁呢。” “哦?”林此霄虽听说过周婳安的武痴之名,却没真正与她打过交道,见她骄傲的模样,登时也来了兴趣,挑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日后申时,林某在马场等着周姑娘。” 马场只是统称,除了马场还有小型练武场和射箭场。 周婳安抱了抱拳,“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而立在一旁的陈远宗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他想与周婳安说话,好让这小子识趣些的赶紧走,又怕此时插进去惹得周婳安生气。 便只好乖乖立在一旁。 听见两人的相约,内心醋的不行,却又不敢吭声。 谁让他不会武呢。 早在刚开始心悦周婳安的时候,便是去丞相府拜访周景安,无意间瞧见了她拿着木剑练武的模样。 小小女子,英姿飒爽。 舞剑时一招一式都利落干净,绝不是花架子。 木剑所过之处,风尘飞扬,落叶翻飞,随着一起忽上忽下的还有他顷刻间便怦然的心。 他就呆立在那儿看完了全程,待一剑舞毕,周婳安负手而立,木剑倏然指向他。 女子一袭红衣,风华绝代,扬眉道:“何人在此偷窥本小姐?” 于是陈远宗第一回手足无措,不知作何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周景安见他许久未到寻过来解了围。 只是从此以后,那抹身影便在心内挥之不去,悄然滋长。 起初确定了对她的心意之后,陈远宗也想过去学武,好与她有话聊。 只是请了教武的师父来,只看他一眼就摇头,说他骨头已然长成,学武已经晚了,要学也只能学个花架子。 只能学个样子,还不如不学,否则还不是被她一通嘲笑。 杵在一旁的陈远宗实在是有些显眼,周婳安转头问他:“陈公子可是有事?” 陈远宗愣怔。 他没什么事,就是吃味了,想把林此霄赶走。 他笑道:“见你们聊得开怀,特来看看是在聊些什么?” 周婳安坦然道:“我与林公子相约比武。” “哦,这样啊。”陈远宗点点头,看着周婳安,试图挑起话题:“周姑娘怎么不去看戏?” 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些个玩意儿她最不爱了,亏他也问的出口。 “不甚喜爱,只是图个热闹才叫来的。”周婳安摆手,和林此霄约了比武也没什么要谈的了,留了句自便,转身就离开了。 陈远宗瞧着她的背影,神情失落又颓败。 他一来,她就走。 分明就是不愿见他,不爱搭理他。 上次那盏狸猫的花灯她也没收下,肯定是察觉他的心意,现下就开始躲他了。 想到此,又可惜没有拿那盏锦鲤花灯送予她,那个花灯模样奇特好看,也许周婳安就收下了呢。 他恨恨的想着到底是谁把那盏锦鲤花灯要走了!真是可恶! 而被悄悄骂了“可恶”的周景安正忐忑的走到姜翎跟前,严严实实的挡了几人看戏的视线。 姜翎正看得入迷呢,就被挡住了,当下就皱眉,“谁啊?” 周景安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开,见姜翎又开始看起戏来,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又局促起来。 “姜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轻声问道。 姜翎烦躁的轻啧一声,真会挑时候。 不过她还没忘了任务这回事儿,站起身敷衍道:“走吧。” 临走前还拍拍程安的肩膀:“一会儿回来给我讲讲落下的剧情哦。” 周景安默默跟在她后面,有些委屈。 他都没有歌舞戏重要。 “周大人何事?” 两人走到一间空着的雅间,门敞着,能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这样最为恰当。 周景安拿出那个木盒子,递给她。 “上次生辰宴便想给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现下送予你。” 姜翎有些惊讶,生辰宴?那不是一个月以前了? 看来这小子隐藏的够深啊。 她点点头,伸手接过:“多谢周大人的生辰礼。” “我可以打开吗?”她问。 万一是什么情书之类的,可不好在这儿看,还是问一问比较好。 周景安紧张的点点头,“自然可以。” 他注视着姜翎缓缓打开盒子,拿出那支毛笔来仔细端详,感觉心脏的隆隆声就要盖过歌舞戏的声音了。 他张口就结巴:“翎儿可......可喜欢?” 姜翎拿着那支毛笔看,做工精细,样式好看,上面的花样也好看,她挺喜欢。 猜想到是周景安在花灯上见到她的字才买的毛笔,不禁有些惊喜,是个细心的人。 遂抬眸展颜一笑:“翎儿很喜欢,多谢周大人。” 见到她的笑颜,周景安也扬起嘴角,一颗心放回原地,砰砰的打着鼓。 “翎儿喜欢就好。” 见姜翎这就要走,他连忙出声:“听说庆春山的汤泉午饭新加了羊肉锅子,鲜香美味,翎儿可想去?” 姜翎回身,挑眉看他,约她约会是吧。 周景安紧张的摩挲着手指,“我已订了雅间,若翎儿想去的话,三日后便一起去吧。” 怕她有顾虑,忙补一句:“婳安也一起去的,翎儿莫要担心......” 他还未说完,姜翎就点头答应:“好啊,那就三日后见。” 羊肉锅子哎,在寒意漫漫的秋日里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还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 周景安愣了一下,遂嘴角上扬,眼眸内星辰流动,恍若银河,他的声音满含柔情:“好,到时在城门外,我等着翎儿。” 第95章 解毒条件 礼送出去了,人也约好了,周景安内心十分满足,和程赫几人聊天都是笑着的。 他时不时的抬眸看向姜翎的方向,看着她要么一脸认真的看歌舞戏,要么和旁边的两人说话,露出一张笑颜来。 她今日也很好看。 姜翎穿了一袭嫩黄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一个浅绿色的披衫,上面绣着粉色的合欢花。 梳了一个双平髻,两个环髻簪着绫绢头花,插着一支金镶珠翠步摇,一支红珊瑚珍珠钗。 首饰简单,妆容也只是描了眉,点了口脂,其余的一律没弄。 虽然装扮简单,可是配着姜翎那张艳丽明媚的小脸,却是显得娇俏可爱。 周景安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眼神便不自觉柔软下来,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怎的突然安静了? 他疑惑的回过头来,就见对面的几人全都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眼神带着调侃。 程赫率先出声:“我怎么记着,先前你可是很不喜姜姑娘的?” 一听到他提起姜翎的名字,周景安便局促的慌乱垂眸。 齐天扬也说:“是啊,我也记着是这样的。” “怎的好像几日不见,大变样儿了呢!” 他提到秋猎是不是两人有什么交集,周景安倒是从容不迫的回道:“连话也没说几句,发生了那些事,哪里顾得上。” “哦哦,也是。”齐天扬点头。 提起秋猎,他就开始激动了。 折扇一收,一砸手心,便开始义愤填膺起来。 “幸好我没去了秋猎,不然我家还真让人给烧了。” 周景安看他一眼,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没说话。 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已经查探清楚了。 齐天扬却不知道那些东西,只以为是个纵火贼。 “那日晚上,我被我爹罚跪在祠堂里,直跪到深夜,听见一丝响动,以为是野猫或是下人,便想找个借口去看看,也好躲懒。” 他把眉毛一扬,高声道:“你们猜怎么着!竟看见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蹲在我家祠堂外边的墙根底下,他手里的火折子刚燃起火星子,就被我摁那儿了。” 程赫问道:“他是谁?为何要放火烧国公府?” 齐天扬摇摇头,叹道:“我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扭送去了京兆衙门,他愣是一句话不说,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现下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得了那位神秘人的指点,那火就要从他家祠堂烧起来了。 祠堂着火可不是小事。 德行有亏、败德辱行的人,才会招致祠堂遭受天灾呢。 那神秘人帮了他两回,每次都让他对外保密,不许提半个字,他也都照做了。 只是真想好好当面对他致谢。 几人又议论了几句,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陈远宗和李容卿低眸沉思,都觉得此事并非这么简单的。 林此霄就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偶尔话头抛过来,就恭谨的回一两句,脑袋里一直在想这宴会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果然没什么意思,让人局促不说,还浪费光阴,以后再也不来了。 此次宴会就是周婳安为了姜翎和她老哥才办的,既然老哥把事情都办完了,待一曲《踏谣娘》唱完,便都各自归家了。 待回到丞相府,周景安才和她说了三日后去庆春山游玩的事。 “什么?三日后?”周婳安皱了眉,“可是我三日后也约了人的。” 周景安问道:“约了谁?” 她坦然答道:“林此霄,我约了他比试。” 又是这小子。 周景安蹙眉,那可遭了,男女本就不能同席,他带着妹妹去,勉强算是两家之间的往来走动,可若是只有他和姜翎可就不行了。 可看着周婳安一脸坚持的模样,他也犯了难。 约了人,不论是反悔还是另择他日,都是不好的。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在想着该如何两全其美。 - 姜翎刚回了府,换了衣裳就要去正院用晚饭,此时小乙匆匆回来,说住在京郊的那个大夫有眉目了。 “哦?他能解毒?”姜翎的眼眸一亮。 可算是有进展了。 那毒她闻所未闻,让小乙去打听了一番也没什么收获,还是全凭着最初的那个大夫说的才有一二分了解。 万一哪天挽然突然毒发,或是严重了,别说完成任务了,他的小命都要不保。 关键是那群前朝的人如果寻过来,发现挽然在她手里死了,会不会牵连她! 她怕死!不敢赌! 但是就这几次与挽然见面交谈来看,他的面色神情并没什么变化,身形依旧挺拔,如那山巅边的松竹。 姜翎也不知道他是能装还是这毒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大碍。 所以还是得尽快寻个能解毒的大夫来才好。 小乙颔首:“是,何最声称可以解毒。” 还没等她一喜,便听他接着道:“只是他有一个条件。” 姜翎挑眉,“什么条件?” 这有着一身治病救人本事的人就是难伺候啊。 - 姜翎坐在马车上,伴着晨光熹微往无柳街的小院子行进。 那个大夫的条件倒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在这之前,她首先得和挽然沟通好了,免得到时候一切安排妥当,他却不愿意前去解毒。 只是...... 该如何与他说这中毒之事? 罢了,实话实说吧,姜翎已经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可用了。 面对挽然这样的特殊身份,还是真诚以待来的实在。 等进了那四方小院,姜翎一抬眸就看见了立于院中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挽然。 他今日穿了一袭翠蓝色的交领长袍,头发挽了一半,一大半的墨发随意的垂散在肩头,眼眸微垂,直衬得他的侧颜明白如月华,皎然似雪露。 听到响动,挽然侧脸看过来,有一瞬的讶然,遂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迎了几步,作揖行了一礼。 “姜姑娘。”他抬眸,声音清淡如山间清朗的风,“怎的今日这么早过来?” 他的身后便是熹微的光芒,温和宁静,笼罩在他的周身,周遭安静极了。 挽然立于此,飘飘乎似翠竹映雪,给这小院平添一抹光华。 嗯,又被惊艳到了,姜翎想。 第96章 初次约会 姜翎迈步进来,率先坐在石凳上,与他说:“挽然,我有事情与你说。” 见她神情严肃,挽然便走过去坐定,神色淡然:“姜姑娘请说。” 是想出要他拿什么来报恩了吗? 他正猜测着姜翎的条件,结果女子的话直接让他愣住了。 “你中毒的事我知道,现下我派人去寻了一个擅长解毒的大夫,你可愿意让他为你解毒?” 挽然怔了一瞬,随即眼眸迅速眯起来,眼神泛着冷意,眸中满是戒备与探究。 如山泉般清脆好听的声音此时也倏然冷下来,似乎是寒冬暗夜里裹挟着冰碴的河。 “姜姑娘如何知晓的?” 他身上的毒牵连很多,这种毒的来源特殊,不管姜翎刚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她知道了他中毒之后,难免不会有其他猜测。 挽然掩在袖子下的手掌紧握,已经开始想该如何逃离这里了。 姜翎看着他一瞬间变了的面孔。 有些无奈,果然对她的戒备还是很大,现下该更大了吧。 她温声道:“救你那日,为你看伤的大夫说的。” 姜翎沉吟片刻,补充道:“这毒很特殊,我不了解,那大夫也只说他只知你中了毒,他解不了,我便去寻了一位隐居山林的解毒名医,也许能救你。” 她这并不算撒谎,只能说是稍加掩饰而已。 见到挽然如此大的反应,她认为还是少说一些为好,至少别让他知道她已知晓此药来自南诏。 挽然的神色还是很冷,微微垂眸,姜翎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姜姑娘没什么想问的吗?” 平常人怎么会身中剧毒。 他不信她不起疑。 姜翎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努力压下探究与好奇,浅笑道:“这是你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她的眼睫微颤,手指也不安的蜷缩起来,明显是害怕的,“我可以把你送去医治,给你些盘缠傍身,待你痊愈后,可以离开京城,去寻一处安宁之所。” 少女的面上极力掩饰着恐慌与心虚,仿佛又害怕他招来麻烦,又内疚要把他送走。 只是恰恰这样,才让挽然的脸色稍霁。 平常人遇到这种事,身边有一位身中剧毒的人,一定会猜测他的身世或经历,总是不想招惹麻烦的。 挽然微微抬眸,眼眸中流转的情绪少了些。 “那位大夫在哪儿?” 姜翎微松一口气,扬了扬笑脸,一副庆幸他不怪罪她果断抛弃之事的样子,“在京郊的云雾峰,叫何最。” 挽然轻轻点头,“那便有劳姑娘了,挽然愿意前去医治。” 他说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 “挽然再次谢过姜姑娘,若有任何用得到挽然的地方,也请姜姑娘随时吩咐。” 他看着石凳上雕刻的翠竹,想着离开京城也好,天下之大,总有一地可以避身,总有他的容身之地。 见他答应了,姜翎暗暗松一口气,只说待时日确定了便来接他。 当日夜里,挽然在月色的笼罩下蹲跪在地修剪花枝,内心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如水。 王叔和刘婶自库房中清点物品后出来,小声的说着话,似乎提到了姜翎与周景安,也隐隐猜测姜翎将挽然好好的养在这里的目的。 挽然蹲跪在花丛后,又有夜色掩映,他们并未发现他,只聊了几句便各自归屋就寝了。 小小院落里只余下挽然一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刚剪下来的枯枝败叶。 竟是如此吗? 她是因着这些才会如此帮他,给他治伤,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挽然的面皮上突然蹿起一股热意,夜色如水,映照在他的脸上,隐隐照出他面上的惊讶与纠结。 - 十一月底,姜翎早早收拾妥当出了府门,未行至城门口,便看见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身影。 周景安身穿竹青色长袍,腰间一条竹兰交辉嵌珠玉带,坠着一个圆形玉佩,墨发束于发顶,眉目粲然,面容俊逸。 看见她的那一刻,一双眼眸柔情流转,缓缓倾泻。 他身边停着一辆马车,周婳安应该就在里面。 只是令姜翎微微讶异的是,周景安身旁还有一位少年郎坐于马上,竟是林此霄。 他身穿玄色圆领长袍,一袭黑衣衬托出他的冷厉肃然,身姿端方,神色淡然。 周景安见她来了,翻身下马往前迎了两步。 “翎儿。”他低声唤她,嗓音低低的,暗含欣喜。 马车上一方四四方方的窗帘被撩开,露出那张明媚的小脸来。 姜翎一张圆润的小脸,鹿眼蒙着一层水雾,在这清晨的薄薄雾霭中,似林间精灵般懵懂又灵动。 她只略施粉黛,面颊的红润透过素粉映出来,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好气色。 小巧的檀口微扬,唇色饱满粉嫩,笑起来下巴尖尖,透出伶俐可爱。 周景安眼眸流转,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忍不住又低唤了一声:“翎儿。” “周大人安。”姜翎清脆的声音如莺啼婉转,她略微狐疑道:“怎的林大人也在此?” 而后来一步的林此霄也走过来,与她打了招呼,简言道:“周姑娘约了林某比试,恰逢周大人与姜姑娘出城游玩,便有幸一齐跟着罢了。” 姜翎点点头,又与两人问候了几句,便各自上马、坐好,一行人往城外的庆春山而去。 上次来时金桂飘香,一片一片的金黄夺人心魄,再来此,金桂却已然过了花期。 山间的树木不比先前的翠绿丰茂,加上秋日晨间的渺渺雾霭,更添几分萧瑟与冷肃。 马车爬到了半山腰,还是上次那处汤泉,老板已经笑意盈盈的恭候在门口了。 周景安下了马,回了几句老板的寒暄,转眸看去,就见马车里首先探出一只玉手,轻轻巧巧的搭在丫鬟的手掌。 再是走出一位少女。 一袭水红色的交领襦裙,裙面做了百褶的样式,上面绣着繁复精美的蝶恋花绣样,外面披了兔毛领的月白色披风,软软的兔毛堪堪托起少女的脸颊。 她梳了一个飞仙髻,上面缀着几朵精美的红色绢花,左右鬓发间各插一支红珊瑚蝴蝶金步摇和一支简单的祥云流纹玉钗。 少女一对水湾眉温婉可人,额间一朵桃花钿,映衬着一双眉眼精致好看,内里含着漾漾水波,温柔又灵动。 姜翎展颜一笑,轻轻眯眼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端的是一位绝色佳人。 第97章 好好吃饭 周景安不自觉的按了按胸膛中蓬勃的心跳,迎上前去,等她站定后才缓声问道:“可想先泡一泡汤泉?” 此时周婳安也下了马车,一袭浅蓝色衣衫,披着同色的兔毛披风,梳了一个简单的倾髻,发饰也很简单,只簪了几个银钿和一支珊瑚桃蝠挑翠双喜嵌玉簪,下面坠着珠玉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浅扑了素粉,描了小山眉,娇俏瑰丽中又带着一丝英气。 姜翎先与她打了招呼,又出声询问她的意思。 最后几人决定先泡一会儿汤泉,再吃羊肉锅子,随后寻一块儿宽敞平缓之地供二人比试。 姜翎舒服的眯起眼睛,喟叹一声。 不得不说,秋冬时节泡一泡温烫的汤泉,可谓是一大乐事,将全身上下都泡的滚烫,舒服极了。 她与周婳安吃着茶水点心,细声细语的闲聊起来,十分的闲适快活。 另一边的周景安和林此霄就有些尴尬冷场了。 两人本来交集就不多,还都不是个多话的人,便都沉默的泡着汤泉,不发一言。 周景安悄悄侧眸看向他,眼前又闪过林此霄与姜翎对立说话的模样来,眉间闪过一丝烦躁。 他沉吟片刻,开口状似随意道:“林司阶与姜副尉感情甚笃,可是战场上结交的情谊?” 林此霄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点头回道:“正是。” “林司阶平日里甚少参加宴会一类的,可是不喜?” 他又发问。 “林某笨嘴拙舌,不善交际,便不爱参与这类宴会了。” 周景安垂眸。 笨嘴拙舌还能哄的她对你笑。 他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上次见姜副尉与林司阶在练武场外闲聊,翎儿也在一旁。” 周景安刻意选了姜翎亲昵的称呼,笑道:“林司阶与翎儿关系很是亲近呢。” 林此霄愣怔,一向木楞的脑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前几日宴会上周景安与姜翎在雅间里相谈的身影,又闪过方才在城门口处,他站在姜翎的马车旁,望着她眼神温柔的样子,猛然抬头看向周景安。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 他轻笑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当日是林某与姜姑娘初次见面,算上今日,也才第三面,与她不甚相熟,只是点头之交。” 末了又补一句,“林某一心钻研武学,对其他一律不关心。” 周景安心下了然,知道他这是在撇清关系,表明立场,当下便露出个比之前真挚许多的笑容来。 “林司阶醉心武学,在此方面深有造诣,周某不无钦佩之情。” 解开了本就没有的误会,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气氛融洽不少。 汤泉的老板是个有本事的,不仅将汤泉开的有声有色,金桂园也打理的井井有条,现下还在午饭中加了羊肉锅子。 仅是一口,姜翎便眼眸一亮。 这羊肉选用的十分新鲜,入口早已没了膻味,只留下满口鲜香。 见她喜欢,周景安笑意更甚,轻声道:“这里的齐老板在后山劈了一处地方,专门养了猪羊鸡鸭,还有个三四亩大的鱼塘,引了山泉水来养,牲畜们吃的也是林间的天然草木,既新鲜味道又佳。” 他说着,便把桌上的酸菜鱼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尝尝。 姜翎一边舀了一碗,连着汤一起吃进口中,霎时间,酸香四溢,鱼肉的鲜香与酸菜的酸爽在口中炸开,勾起每一处味蕾都欢呼跳跃。 她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想着这位齐老板想来该是有些来头的,否则占了这么大的一处山头,还是在京城周边的宝地,赚的盆满钵满,早就被八方势力觊觎打压了,现下竟还能越开越红火。 周婳安在一旁默默吃着饭,余光瞥见哥哥直勾勾的目光,再看姜翎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景安的视线似的,不禁微微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样炙热的视线,姜翎当然感受到了! 周景安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她,偶尔抬起头来就会与他的视线对上,然后周景安就快速的低下头去,胡乱的塞一口米饭进嘴里。 姜翎吃了一大口羊肉进口,心里想着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收敛。 她的眼眸亮亮的,里面满是吃到美食的满足与喜悦,锅子的热气氤氲,让她的眼眸都蒙了一层水雾似的。 腮间的软肉一鼓一鼓的,嘴巴微动,细细嚼着吃食。 她虽然吃的大口些,却一点儿也不狼狈,在周景安的眼里,甚至很是可爱。 姜翎一抬头,就看见了周景安上扬的嘴角。 他的目光轻轻的落在她身上,柔和又宠溺,里面的眸光闪着细碎的光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连筷子都不动了。 姜翎嚼吃食的动作一顿,左边脸颊鼓起来一块儿,就这样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于是她就看见周景安的笑意更深,眼眸里全是温柔,像是春日里层层荡漾的水波,缓缓的,缓缓的,触到了她的心尖。 她脸皮一热,眼睫微颤,咽下口中的吃食,小声说:“周大人,好好吃饭。” 周景安微愣,耳根迅速蹿上热意,忙低下头动起筷子,呐呐的应道:“好。” 两人均埋头吃饭,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也都闪躲着不敢再抬头看。 而旁边的周婳安和林此霄已经停下筷子,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人,又低笑一声,带着些暧昧和打趣。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感受。 他们就不该在这儿! - 午饭在一种既尴尬又暧昧的氛围中结束,几人都吃饱喝足,稍作歇息便前往后山,已经派人寻了一块空地,山石很少,地面平缓,很适合比武。 两人均换好了轻便的衣裳,拿好了各自称手的兵器,相对而立。 周婳安一袭红色短内衬,外搭一件黑色短外袍,腰间束一黑色宽边腰带,穿着黑色的外裤,扎进长靴中,墨发也都束起作马尾状,长发飘扬。 她负手而立,眸中尽是跃跃欲试与自信的莹光,微扬下巴,嘴角一抹浅笑。 英姿飒爽,明媚如骄阳。 第98章 一个许诺 林此霄一身玄衣玄裤,眉目肃然,神色认真,立于这山野林间,身姿挺拔,如山巅的一块山石,风吹雨打,四季轮替,坚韧如一。 他手拿佩剑,躬身作揖,淡声道:“承让了。” 周婳安也执着承影剑,抱拳行礼,“承让。” 利刃出鞘,两人均执剑而立,待周景安拿起一个石子,向上抛出,石子越过头顶,在空中旋转,又往下掉落。 期间几人气息微小,气氛冷肃,只有山风偶尔刮过耳边的声响。 石子一落地,两人便一同动身,霎时间便打了起来。 姜翎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招式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惊奇的睁着眼眸,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场观看比武呢。 周景安坐在她旁边,隔了一段距离。 见她一脸兴奋与惊奇,不禁扬了扬嘴角。 又想,上次在山林中,他把那些歹人打杀殆尽,也没见她露出这种惊喜崇拜的眼神啊。 不禁又有些吃味。 开始想着不然哪日也与人比一场,让她瞧瞧,他也很厉害。 他正想着,却见姜翎缓缓靠过来,他的身体瞬间紧绷。 姜翎眨着眼眸,看了一会儿比试,见两人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又想到还是办正事要紧,便出声唤他。 “周大人,翎儿有一事相求。” 周景安侧脸看她,眸光轻柔,“嗯,你说。” 只要是他能做到的。 姜翎想了想何最要的那幅画的名字,斟酌着开口:“听说周大人有许多书画藏品,不知翎儿可否讨要一幅。” “翎儿喜爱书画吗?” 周景安有些惊喜,他对书画十分钟爱,也颇有研究,若是姜翎也喜爱书画的话,也算是两人有共同爱好了。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里面满含期待,姜翎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诚实一点。 她摇摇头,“翎儿对于琴棋书画都不太精通,也不甚钟爱。” 她浅浅一笑,“只是有位朋友听闻周大人藏有许多名家大作,眼馋的紧,求到了我这里,我便冒昧的来替他问一句,可否讨要一幅,价钱不是问题。” 周景安虽然有些失落,但是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有些欣喜。 想从他这里讨画的人竟找到了姜翎那里,那是不是说明在他们眼里,他和姜翎关系亲近。 姜翎要是知道他会这么想,只想说一句,果然陷入爱情的男人就是会自我攻略和自我安慰。 “是哪位朋友?想要哪幅画?” 他虽然有很多藏品,但是并不一定会有她想要的。 姜翎模棱两可的答道:“是一位最近才识得的朋友,他想要的是《春雪图》。” 那位何最提出的条件便是让他们拿这幅《春雪图》来当做治病解毒的报酬。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夫,要画干什么。 但人家说了,没有画,给多少钱都不行。 姜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瞒着周景安讨要画的原因,毕竟她如果说了是给挽然治病,那大夫要一幅画才给治,那就该问了,什么病非要那个大夫治,城里的大夫这么多,就不能治吗? 这么一来二去的,难免会让周景安察觉不对劲,他要是查出来她的那个“朋友”是挽然,而且还中了毒,他难保不会怀疑。 “《春雪图》?”周景安微怔。 这幅画是前朝一位画师画的春日里飞雪的场景,那位画师并不出名,也没什么政绩,就是个卖书画的摊主,作过几首诗,画过几幅画。 也就这幅《春雪图》稍微出名一些。 姜翎见周景安沉默,忙道:“若是你没有的话就算了,我让他去别处寻就好,你不必为难。” “不为难。” 周景安看着她,笑意温柔,“我也是阴差阳错才得了这幅画,若是你想要,待回府后我让人送到靖南王府便是。” 看着他一派平和的模样,姜翎微愣。 就这样?什么都不要吗? 钱也不要?也不刨根问底? 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 姜翎看清了周景安眼底的纵容,忽然有些局促起来,低下头去。 “周大人没什么条件吗?若是什么都不要的话,翎儿不好随意的夺君子之好。” 条件吗? 没什么条件。 只要是他有的,她想要,随意拿去便是。 哪怕是他自己...... 周景安脸皮发热,抿着唇也低下头,秋日里的山风也吹不散脸上的热意。 只要是她想要,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待周婳安与林此霄比武完毕,互相行礼后,一转头就看见两人坐在一处,隔着一段距离,却都低着头往旁边撇,一副害羞别扭的模样。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我没有条件,只要翎儿想要,周某便都双手奉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满含温柔与情意,丝丝缕缕的融进山风里,轻轻一吹就进了姜翎的耳朵里。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睫毛轻颤,抿着唇。 他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姜翎暗自抓狂,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上。 余光瞥见周婳安过来,她赶忙起身迎过去,询问两人的比试结果。 周婳安扬起嘴角,脸上还有没落下去的汗珠,呼吸也还没平稳下来,却是神采奕奕,“林大人武功卓越,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像是她赢了一样。 “与高手切磋,酣畅淋漓,自然高兴。”周婳安一张小脸明媚张扬,十分耀眼。 周景安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看见姜翎耳尖的一抹粉,低眸轻笑。 几人在傍晚前就回到了京城,在城门口分别。 等着两个姑娘寒暄告别完毕,周景安才走过去。 姜翎见他走过来,率先开口道:“画的事翎儿多谢周大人,只是若周大人什么都不要,翎儿心里过意不去。” “既如此,那便给周大人一个许诺吧,若周大人有需要翎儿做的事,可随时告知,我都在所不辞。” 她一张小脸娇俏明媚,笑容姣好,眼眸明亮澄澈,很容易就能将人吸引了去。 周景安唇角微弯,轻声应道:“好,周某记得了。” - 翌日一大早,清晨的雾霭还没被吹散,两辆马车便悠悠的出了城门,往云雾峰而去。 第99章 风雨将至 云雾峰虽然就在京郊,与庆春山毗邻,但是山峰陡峭,道路不平稳,也多是奇峋怪石,且山峰高耸,那何最还偏偏住在山峰顶上,在一片云雾缭绕中定居。 所以虽然他们早早便出了门,但是巳正时分才抵达。 姜翎下了马车,环顾四周,不禁感叹一句:“果然山如其名。” 立于山峰顶处,四周除了嶙峋怪石、苍茂松柏外,便是阳光也照不散的缭绕云雾,恍若置身仙境。 姜翎一回身,便看见了个谪仙似的人。 一袭白衣飘然,墨发垂了半边肩头,肌肤似云朵般洁白无染,狐狸眼半垂,眼尾向上,薄唇紧抿,山风一吹,衣袂飘飘,端的一位自云雾中走来的仙子。 挽然抬眸,就见姜翎正看着他,一双水眸眨也不眨,目光盈盈,满是欣赏之意。 他低眸轻咳两声,耳后蹿上一股热意。 原来果然如王叔和刘婶所说,她对他是起了那样的心思。 姜翎看着他,内心狐疑。 怎么还突然脸红了? 之前见她也没不好意思啊? 是她今天穿的太好看了? 姜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穿的还是旧衣裳呢,也没特意打扮啊。 挽然已经整理好表情,走过来,作揖问好:“姜姑娘。” “啊?哦哦。”突然出声给他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挽然,还是那副冷清淡然的样子,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两人跟着小乙走到了一座由栅栏围起来的茅草屋前,院落不大,房间也只有三间,两间正房,一间厨房,院子中间还摆着许多架子,上面晒着药草,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住。 待小乙敲过门后,就见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约摸五旬左右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蓄着花白的长须,虽身形瘦小,倒是挺拔,穿着一身旧袍子,脚步不急不缓的走过来开门。 竹门打开后,姜翎看清了他的容貌。 倒是没什么特点,只一双眼睛深邃有神,明亮矍铄,盯着你看的时候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率先行了一个晚辈礼,乖巧的笑着问好:“何大夫好,我们是来看诊的。” 何最打量她两眼,从头到脚不论是衣裳的布料还是戴的首饰,都显示着非富即贵的身份,姿容绝色,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 他又看向她身后的挽然,定睛看了一会儿,呼吸渐沉。 待小乙都要忍不住催促时,他才终于出声,嗓音低哑暗沉,带着沧桑之意。 “画呢?” 紫珍上前一步,把画从木盒子里拿出来,递给他。 何最见到画,眼眸瞬时一亮,接过去的手都在颤抖,嘴巴张张合合,胡须都激动的颤颤巍巍。 他小心的展开画,待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不住的点头。 “是他画的,没错,是他画的......” 姜翎在一旁看着,虽然好奇,但是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只待他心情平静了些许后出声问是否可以开始看诊了。 “好,你们进来吧。”何最把画收起来,把他们引到正屋,先回身去放画了。 - 屋里只有挽然和何最。 何最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的诊脉。 他抬眸看向挽然,见他一袭白衣,气质清冷出尘,面色淡然无波,似乎对于体内的毒丝毫不在意,也不关心自己会不会因此而丧命。 他收了手,让其他的人进来了,开口道:“能治,但是需要至少两个月,他需要住在这儿。” 姜翎看向挽然,询问他的意见。 他抬眸,眼神里并不见听到大夫说能够解毒所带来的欢喜和激动,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挽然看向姜翎,她的目光暗含期待。 她希望他能够治病解毒。 看来是真的怕自己牵连她。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发闷。 只是又一次被人抛弃了而已,难过什么。 挽然低眸,轻轻应了一声:“好。” 何最点头,让他们稍候片刻,他先去给他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姜翎抬手让小乙跟着帮忙。 气氛一时冷凝,姜翎看出来他不仅不开心,还有些低落。 脑袋飞速转动,她心下了然。 姜翎坐在他对面,轻声道:“你且安心治病,若是有闲暇,我会来看你。” 他身世凄惨坎坷,应该很缺少关心和保护,他之所以会失落,想来是把她当做能信任的半个朋友了吧。 看来这个支线任务马上就能完成了,姜翎心里有些开心。 挽然的手指微颤,缓缓抬眸,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紫珍,到嘴边的话就换了个问题问出口:“那幅画是什么?他提出的解毒条件吗?” “嗯。”姜翎点头,没有瞒他。 “男女有别,山路不好走,姜姑娘以后不必时常过来,若是可以,把阿水留下,我会让他传消息给你。”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 姜翎微微挑眉,心里突然有个主意。 于是装作松一口气的模样,声音里也满是轻松愉悦,“那好,我让阿水留下,你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让他传话给我。” 挽然的手掌握成拳,侧过脸,神色冷然,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切收拾妥当,姜翎准备启程回城,却发现天上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风雨欲来。 “小姐,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怎么办?”紫珍急得直皱眉。 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坎坷不平,待刮风下雨后,这山路必定泥泞湿滑难行,十分危险。 姜翎自然也知道,转头看向何最,“何大夫,不知可否容我躲过风雨再走。” 何最随意的瞥了一眼窗外,这才晌午,天色已然黑沉沉的宛如夜空,黑云也厚厚的一片压下来,似乎触手可及。 他淡淡道:“这雨一下起来怕是要明日才停了。” 紫珍惊呼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这荒郊野外的,而且这茅草屋条件简陋不说,房间这么少,也住不开啊? 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在这野外与几个不相干的人共度一夜呢? 姜翎沉吟片刻,问道:“这附近可有能避雨的山洞?” 在场几人除了何最都皱了眉,纷纷出声,不同意她的想法。 此时挽然出声,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好听。 “姜姑娘住我的那间吧。” 第100章 谣言四起 姜翎还没说话,紫珍就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反驳道:“那怎么能行呢?” 哪怕两人不是同屋而居,但那是他以后要住的房间,还是不行。 姜翎看着一脸反对的紫珍,抚了抚她的背顺毛,回身问何最:“请问何大夫这里还有其他的客房吗?” 何最摇摇头,“我一个人住,基本没人来,就那一间客房。”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厚厚的黑云中突然亮光一闪,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 姜翎轻叹一声,无奈之下只得问道:“可有多余的被褥?我可以在厨房打地铺。” 紫珍眉头皱的更深,刚想反驳,就听挽然率先出声:“不可,我去厨房,你与紫珍在客房休息。” 现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众人只好点点头。 姜翎让暗中守着的小丙和小丁都回府去,这里实在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顺便告知父母一声,她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小丙和小丁领命而去不过半个时辰,豆大的雨滴便从云层中滴落下来,瞬时间变成了瓢泼大雨,伴随着狂风呼啸,将树干都吹的摇摇晃晃。 姜翎不禁皱眉,也不知道小丙他们怎么样了。 小乙过来劝慰道:“小姐放心吧,他们轻功不错,现下应该已经快要到山脚下了。” 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傍晚,几人简单的吃了饭食,就这样呆坐着盼望大雨快些停下。 何最将院子里收进来的药材分类放好,开始配置药方。 “还差两味药材,待明日雨停了我去采。”他说道。 姜翎枯坐到亥初,这雨不仅没停,貌似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她哀叹一声,无奈的起身去了客房。 挽然也没有去成厨房,何最虽然看着冷漠无情,但是最后还是抱出被褥给了挽然、阿水和小乙,让他们在他的寝屋内打地铺。 外面风雨交加,雷光闪闪,姜翎紧缩在床榻上,旁边就是紫珍。 她扑闪着眼睛,听着窗外磅礴的雨声默默叹气。 紫珍以为她是在忐忑夜不归宿,又害怕有外男闯进来,出言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有奴婢看着呢,不会叫别人进来的。” 现下这种情况已经是不合规矩,若是再让外男进来了,那可不得了。 她认为自己有着守护小姐的职责。 结果姜翎却只是哀叹一声,幽幽道:“我是在担心半夜三更的,这茅草屋不堪重负,塌了把咱们压死怎么办?” 紫珍:...... 她噎了一下,干巴巴道:“何大夫住在这里十几年了,想必不会有事,小姐不必担心,早些歇息吧。” 窗外雷声滚滚,闪电不时劈开云层,照亮这孤寂的三间茅草屋,骤雨汇聚成河,顺着沟壑往山下流去。 下一瞬紫珍就听见了姜翎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微微一顿,无声轻笑。 小姐还真是不认床呢。 - 平阳侯府内,常姝只穿着里衣,披着外衫,拿着一本书在看,却是未翻动一页,倒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不久,她的贴身丫鬟念云步履匆匆走进屋来,福了福身,凑近她回禀道:“小姐,姜翎今早去了云雾峰,方才城门已经下了钥,她未归。” 常姝微一挑眉,一双眼眸没了平日里的温婉贤淑,倒是泛出涟涟冷意,面露讥讽,冷哼一声道:“还未出阁,竟敢与男子出城夜不归宿,还真是个温良贤淑的好姑娘啊。” 她将书本一合,封面上的《女戒》二字十分显眼。 倏然,常姝的嘴角绽开一抹温婉的笑容,一张小脸沉静如华,似是那娇羞美丽的芙蓉花。 她的声音婉转温柔,像是在与丫鬟聊着闲话。 “这样好的事情,想来还是大家同享同乐才是。” 念云已然明白该如何做了,含着一抹讥讽的微笑,应和道:“是。” - 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晌午才渐渐变小,姜连山夫妇与姜翊三人担忧了一整天,见雨已经变小,让姜翊亲自带人去接姜翎回来。 夜不归宿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可是十分不合规矩的,他们都瞒着姜修霖与陶颐呢,不敢让他们知晓,只想着悄默默的把人接回来罢了。 谁承想在姜翎坐着马车刚踏入城门口的时候,便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摊贩口中。 “那姜家姑娘果真同男子夜不归宿,在外面住了一晚?” “那还有假,听说那丫鬟还给放风呢。” “云雾峰山路难走,景致也比不上庆春山,她若不是同男子私会,何至于去那处?” “没想到姜家世代忠良,养出的女儿竟如此不知检点!” “哎哎,别说了,那可是姜家的马车?” “我认得那驾车的小厮,确是姜家的不错。” “快别说了,都住嘴吧......” 紫珍已经气的胸膛起伏,紧握成拳,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坐在一旁的姜翊也是神情激愤,剑眉竖起,对她说道:“这群人就是爱嚼舌根,看我派人将他们教训一顿就老实了。” 他还特地选了普通的马车来接她,谁承想他们竟连驾车的小厮也认得出,看来平日里是有不少人都盯着靖南王府。 两个人在这里怒骂一通,衣袖都卷上去不少,像是随时都要冲出去与人理论一番。 反观漩涡中心的姜翎却是一派冷静祥和,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拿着一把瓜子在嗑,正侧耳倾听那些人是如何编排她的。 “小姐,你......你不生气吗?”看见她一脸的无所谓,紫珍的怒气一顿。 姜翊也看向她,皱着眉头,一拍大腿,忽然凑近些,担忧道:“莫不是气傻了?” 眼看着姜翊就要让人去请郎中,姜翎赶忙出声解释自己没有被气傻。 “哥,我没事,不必请郎中!” 姜翊招呼小乙的手一顿,转头看她,“那你怎的如此平静?” 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如一盆盆洗不干净的脏水往她身上泼,她竟一点儿都不气愤? 紫珍也点头附和:“他们如此污蔑小姐,奴婢恨不得下去撕烂他们的嘴!” 姜翎看着两人,默默把瓜子放下,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一板一眼的说:“我生气,我非常生气,我气的快炸了。” 紫珍:? 姜翊:?? 外面跟着的小乙:??? 她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是不是觉得他们十分好骗。 第101章 仗势欺人 伴随着姜翎与陌生男子城外私会的谣言一起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有京城中发生的几起朝臣深夜暴毙事件。 京城中突然潜进来一个刽子手,杀人如麻,无影无踪,专挑朝廷中的官员下手。 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分别是礼部司勋司员外郎刘子广、户部度支司郎中赵戚和兵部职方司主事张洋。 全部都是六部的官员。 都是在深夜子正时分在自己府中离奇身亡的,手法全都是由匕首直刺心脏,一刀毙命,分毫不差。 一时之间朝廷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连百姓也都夜半三更锁门关窗,太阳一落山就早早归家,若非必要不会在外逗留。 皇上下旨全速稽查,全城戒严,进出京城也要由守城门的侍卫逐一检查,没有武器或其余可疑物品才可放行。 姜翎不禁想会不会是前朝的人在作祟,以向现下的皇权示威,也为了营救被关押刑狱大牢等待处斩的邱丛山和程之怀。 毕竟按照之前刚被下令处斩游街示众时,程之怀还一脸的平静,一副尽在掌握、丝毫不慌的模样。 可是这死去的三个官员平日里无甚交集,唯一的共同点无非就是都在六部之内任职。 可是六部是朝廷内重要的官衙,且六部内的官员那么多,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姜翎一时想不通,但是现下她要应付的是自己那无中生有、越传越离谱的谣言。 就在方才她愣神想事情的功夫,已经有闲的没事干的人过来在她面前蹦跶了。 程安把手里的琉璃玉钗放回架子上,发出“咔哒”一声。 她往前走了两步护在姜翎身前,一脸怒意,眼睛微眯,盯着眼前的人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来人一身浅粉色襦裙,生得清秀可爱,可是却一脸的不屑与傲气,将目光从姜翎身上收回来,斜睨着她,嗤笑一声。 “再说一遍又如何?再说十遍也是如此,姜翎她一个闺阁女子,却不知廉耻的私会外男,一夜未归,这就是姜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吗?” 说话的这人名叫萧晴,家父是工部屯田司的员外郎,官不大,但萧家世代都有人做官,虽说职位都不高,但也算是个书香门第。 她的眼睛瞥着姜翎,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嘲讽和厌恶。 跟在她旁边的是胡子蕙,家父是屯田司的主事,在萧晴的父亲手底下做事,所以一直都捧着萧晴,算是她的小跟班。 胡子蕙也讥笑一声,语气柔柔的,像是在与萧晴开着玩笑:“要是我啊,早就寻了麻绳扔上房梁一脖子吊死了,哪里还会跟个没事人一样来买首饰啊。” 此话一出,萧晴就掩着嘴笑起来,声音尖细又高调,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似的。 “就是啊,剃了发去做姑子也行啊,去那个什么什么云雾峰!” 她笑的前仰后合的,眼里的嘲弄与讥讽直直的刺向姜翎。 姜翎看着对面的这两位,实在是有些无奈。 她们熟吗? 怕是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吧。 她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贬低她是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能赚到钱? 姜翎想,在前世那些键盘侠和水军至少还有钱收呢,她们这是图个什么劲儿啊。 她实在懒得和她们多费口舌,前世因为样貌和演技不知道被多少人骂作靠脸上位、爬床试镜、攀高枝傍金主的,骂的不知道有多难听。 就她们这来来回回的几句话,她这几天都听腻了。 真是一点儿新鲜的都没有。 落在她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不过她不在乎是一方面,总得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她,不能当个糊涂鬼不是。 姜翎的余光瞥见刚刚迈进金镶玉店铺的女子,婷婷袅袅,好不温柔。 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亏她之前还觉得她美得跟个天仙似的呢,浪费感情。 程安已经和对面理论起来了,吴宛瑛也挽着袖子冲上前去与人骂嘴,就差打起来了。 姜翎看不得自己姐们儿被人欺负,当下就冲上去,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准准的扇在了萧晴那张嚣张的脸上。 方才还吵的火热的店铺突然安静下来,似乎空气都凝滞了。 姜翎的动作一气呵成,手起刀落,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再看过去就见萧晴那张小脸上多了个红肿的巴掌印。 “噗。”程安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又赶紧护在姜翎身前,怕萧晴气怒之下冲上来。 萧晴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又见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又怒又窘,觉得被姜翎下了面子,面色一阵红一阵青。 “啊啊啊!”她尖叫一声就冲上来,脸色扭曲,全是愤恨,“你竟敢打我!谁给你的胆子!” 姜翎护着程安和吴宛瑛往后走,一脸平淡。 没谁给她的胆子,就是想打了。 “谁让你嘴欠。”她歪头,笑的娇俏可爱,一脸温柔。 萧晴一愣,更是气的脸色涨红,扑上来伸出手就要挠她,胡子蕙被这一幕惊的呆了一下,又不敢出手打姜翎,只好在一旁跟着讨伐她。 “你才嘴欠!你作风不检点,将姜家的脸都丢尽了,私会男人,贱人!你还敢打我!” 萧晴口无遮拦的大骂特骂,哪里还有半分娇俏小姐的模样,就像是个叉腰骂仗的泼妇。 看着她气怒的冲上来,姜翎眼疾手快的伸手就将她挥舞的两只爪子抓住,往她身后一别,左脚制住她的腿,萧晴就动不了了。 胡子蕙在一旁怕的不敢上来拦,又怕一会儿萧晴会骂她,只好小声的恐吓她:“你你你......你若敢打人,我们就告到京兆府衙去,告到姜家去,看......看你不被家法处置。” “呦,还知道我是姜家的人啊?” 姜翎挑着眉梢,嘴角斜斜一笑,一副不怕天高地厚的张狂模样。 她凑近萧晴的脸,看她因为被压制住又气愤又不甘的扭曲样子,柔柔一笑,眼里却是寒冬里的冰刺一般冷冽慑人,空洞无光,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死人。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透着一股冷意。 “我是靖南王的女儿,你信不信,若我想,便可撕烂你的嘴,让你再也无法作出这等愚蠢张狂的样子,谁也管不了我,更救不了你。” 姜翎见她的面色发白,明显被吓到了,哼笑一声,笑容愈发温柔可人。 她的声音轻轻的,似是在与她亲昵低语。 “你可知道上一个害我的邱燕双是何等下场吗?你若不怕,大可试试。” 第102章 孰更美? 萧晴声音都开始不自觉的发虚,“什......什么下场?” 姜翎展颜一笑,柔嫩的嗓音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疯了。” 邱燕双害人不成反被玷污,当时被皇后发现后慌张的六神无主,更是被拉去刑部转悠了一圈,出来后神智就不清醒了。 她在刑部经历了什么姜翎不太清楚,但里面肯定少不了周宁安的手笔。 把手伸到丞相府去,她这是找死。 邱燕双回府后曾一度闹着要自杀,毕竟经历了这种事情,就像萧晴和胡子蕙说的,要么一条白绫吊死自己,要么剃发去当姑子,只为了保全自身清白,也是为了家族。 可是周宁安派人送了丰厚的礼去了邱府,说邱燕双没有被玷污,还誓死不屈,为人坚韧不拔,好好的赞扬了一大通。 这下她自杀不成了,只能好好活着。 听说她在院中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便疯了。 姜翎当时听说的时候,还感叹了一番周宁安这一招实在是解恨又痛快。 死了又怎么样,有时候活着才更让人痛苦。 她笑的明媚,萧晴却越发觉得渗人。 “你你你......你就是个恶魔......”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嘴唇发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姜翎微微蹙眉,啧,她还什么都没干呢,她怎么就这副样子。 她是不是想碰瓷。 周围看戏的人没听清姜翎与她说的什么,只知道刚才还一脸不屑的萧晴现在被吓得抖若筛糠。 程安和吴宛瑛也没听清,只觉得姜翎真厉害。 常姝未进门之前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于是便想进去看看热闹,顺便也欣赏一下姜翎慌张无措又百口莫辩的脸,一定很好看。 结果谁承想一进门就看见萧晴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反倒是姜翎什么事都没有。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又立马恢复成那副温婉可人的样子,走上前去,佯装刚到。 “这是怎么了?”她在两人身上梭寻了一下,蹙眉道:“姜姑娘缘何如此?” 姜翎挑眉看她一眼,猛的松开萧晴,使得她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 本来以为沈清茹就够装的了,没想到这位也是不遑多让啊。 姜翎闭了闭眼,再抬眼就可怜巴巴的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委屈道:“常姐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她轻蹙秀眉,眼底都有了泪光,轻咬下唇,看着好不可怜。 - 丞相府内,一间古朴简洁的书房,檐下的牌匾上用端正秀美的楷书写有“惜抱轩”三个大字。1 窗外种有一丛绿竹,现下已是秋日,竹子不及春夏时节翠绿盎然,但依然节节挺直,在簌簌秋风中坚韧高雅,清新脱俗。 此为周景安的书房,他正端坐在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 叶柏脚步放轻,快步走入周景安所住的院落——枕霞榭。 周景安听见脚步声渐近,放下毛笔,抬眸看他,“查到了吗?” 他面上还算是平静,眼睛直盯着叶柏,只是手指敲击着桌面,哒、哒、哒,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叶柏微一抱拳,颔首回禀:“查到了。” “三日前姜姑娘与一名男子清早出城去了云雾峰,当日狂风骤雨,姜姑娘便派人回府知晓靖南王夫妇,自己留宿了。” 周景安面色沉郁,似是在隐忍怒气。 只是叶柏微一抬眸,观察到他的眼睫微颤,嘴唇紧抿,明显是在紧张不安。 “那人是谁?” 叶柏自然知晓他问的是哪一位,立刻回道:“是如意坊的舞姬——挽然。” 周景安瞳孔微缩,手握成拳,眉头也皱起来了。 竟然是他。 叶柏顺便把查到的一并说了。 “在秋猎前姜姑娘便把挽然接到了无柳街的一处小院,并且给他赎了身。” 周景安越听心里越慌,姜翎为何要为他赎身?难不成真的是看上了他? 大乾朝不乏有女子养着一些姿色上乘、白嫩清秀的男子,不过这些事情不会放到明面上来罢了,这些女子也都是高门大户,多是金钱地位样样不缺的,倒是少有女子未出阁前就养外男的。 挽然那张妖孽般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姜翎看他跳舞时欣赏痴迷的目光。 周景安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叶柏。” 他抿了抿唇,神色不安,心里又迸发出无尽的醋意。 “你说......我与他比,哪个长得更好些?” 叶柏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公子。 看他确实是在认真发问,叶柏努力回想了一下挽然的容貌,又抬眼看了看周景安,犹豫片刻,回道:“公子容貌无双,面如冠玉,英俊秀美,更偏向冷峻肃杀,那个挽然的样貌更妖冶魅惑些。” 见周景安的脸色没有变好看,叶柏忙又补充一句:“自然是公子长得更好些。” 妖冶魅惑...... 忆起那一双多情勾人的狐狸眼,周景安嘴角绷直,脸色又黑了几分。 一定是他那张妖魅的脸和眼睛作祟,才把姜翎给迷住了。 他心下打鼓,第一次对自己的样貌不甚自信起来,不禁想着为何自己长得不能再好看些。 这样也免得翎儿被其他好看的男子吸引了目光去,把他冷落一旁。 周景安无端觉得自己现下像是个被娘子抛弃的怨夫。 他抬眼看向叶柏,再次发问:“那你说,翎儿会更喜我的样貌,还是他的。” “什......什么?” 这次叶柏是真的愣了。 自家公子何时因着样貌如此不安过?还自降身价与那个舞姬比美? 叶柏无甚笔墨的脑袋里忽然涌出先秦古文中邹忌与徐公比美来了。 现下就像是周景安在问他:“我孰与挽然美?” 看着周景安那双凌厉的眼眸,面带寒霜,似是非要他给出个答复出来不可。 叶柏心里发苦,他又不是姜姑娘,他怎么知晓她是更喜欢冷峻些的,还是妖魅些的啊? 这不是难为人吗?! 周景安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是架了一把刀在他的脖颈处,叶柏吞咽了一下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淡然自若的回道。 “姜姑娘一定更喜欢公子这样的。” ———— 1惜抱轩:清代桐城派古文学家姚鼐的书斋名(觉得好听,所以拿来用了) 第103章 吃醋伤心 常姝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姜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努力的平复自己,生怕嫌恶的表情露出来。 “姜姑娘,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翎就兀自与她倒起苦水来。 “常姐姐,这谣言可真是害人,上回你与我说京中传的谣言我还不甚在意,结果现下更是以讹传讹,越来越离谱了。” 姜翎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与苦闷,挽着她的胳膊摇晃,软着嗓音道:“上回姐姐说若是遇上谣言会帮妹妹澄清的,现下就有人误会了,还请姐姐帮妹妹说句公道话,也好让这些个谣言都散了吧。” 旁边的人顺着姜翎的话全都放在了常姝身上。 常姝浅笑嫣然,却不知心里已经将姜翎骂了千百回了。 她眨着眼睛,装作无辜道:“我上回是说过不错,只是现今你......” 常姝转眸看了看四周的人,故作小声道:“你与那名男子到底是何关系?怎的一同宿在了外头?” 她是小声了,小声到大家都能听见。 姜翎内心冷笑,面上一副伤心的模样。 “常姐姐竟也不信我吗?那都是谣言,我何时与男子一同宿在外头了?” 她就是打死不承认了,怎么着吧。 现在又没监控,那天还是个狂风暴雨的天气,她就不信有人亲眼看见她与挽然在外头了。 姜翎垂下眸子,挽着她的手也缓缓放下,往后退了两步,哽咽道:“姐姐竟也同他们一样编排我,看来上次姐姐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别忘了,她可是一枝清新扑鼻的小绿茶呢。 她摇着头,一双水眸就这样看着她,似乎她做了什么辜负她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罢了,我就当是我看错了眼,觉得姐姐温柔识大体,竟妄想与姐姐手帕交。” 其实她很想加一句“终究是错付了”,不过觉得有些夸张了。 常姝见她这副样子,气的小手都攥起来了。 这个姜翎,怎么这么会演! 她分明和她不熟!她这么一闹,别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怎么对不住她了似的。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上前一步,秀眉轻蹙,也是一副伤心模样,“我何时对不住妹妹了吗?只是想知道实情罢了,也好为你澄清几句。” 别想岔开话题。 常姝为她着想的模样,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 “现今谣言四起,你需得说实话才可摆脱,当日你确实没出城吗?” 她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姜翎。 遇上这样有辱清白的事,哪里有不慌的,她就不信姜翎不会露出破绽。 结果姜翎看着她,丝毫不怯场,一双大眼睛清凌凌的,单纯无辜的模样,眼底还有着泪光。 “不曾出城,当日雨下那么大,翎儿连府门都未曾出过。” 常姝哑然,表情差点儿绷不住。 心底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这个姜翎,信口雌黄,张嘴就是瞎编,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若不是那日她派人盯着,还真被她给骗了。 她暗自咬咬牙,又疑惑道:“我听闻当日有人看见你出城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翎皱眉,挣脱开她的手,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和失望,泪水盈盈。 “姐姐不信就罢了,翎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已然说过好几遍了,当日未曾出城。” 跟在常姝身后的念云忍不住了,上前两步,“那奴婢怎的听说有人看见了姜家的马车出城去?难不成这也是谣言吗?” 姜翎无奈叹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人们问道:“试问哪个出去私会男人的会正大光明的驾着自家的马车?这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她出去私会了吗?” 她当日还真不是坐的姜家的马车,她又不傻,只是那驾车的小厮确实是姜家的不错。 姜翎眯着眼打量着常姝,看来她还真是特别关注自己啊,连小厮都认得出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觉得她言之有理,纷纷点头附和。 程安听了这么一大圈子,耐不住了,“常姑娘,我瞧你这话里话外的还是在往翎儿身上泼脏水,罢了罢了,我们也不跟你们攀扯了。” “谣言止于智者,若是你们决意不信,就听信了别人的话以为翎儿坐着自家的马车去了道路难行的云雾峰私会吧。”吴宛瑛也说道。 姜翎也懒得说了,拿起手帕擦了一下没掉出来的眼泪,娇小可怜的不行。 “若还有人不信,大可以去查。” 她的眼眸泛出盈盈冷光,“若是还有人在我面前乱嚼舌头,别怪我仗势欺人,撕烂你们的嘴。” 放下这句狠话,她便带着程安和吴宛瑛扬长而去,不去看脸色难看的常姝,也不管吓得躲去人群中的萧晴。 她现下得去办另一件事了。 被常姝这么一搅和,周景安肯定得去查证这些谣言是不是真的。 以周景安的手段本事,不论是吃醋还是旁的猜测,都会去探查挽然的身份。 这可不好办了。 姜翎蹙眉,她得去找他解释一下。 - “去云雾峰查了吗?翎儿和他为什么去那儿?” 周景安听见叶柏的回答心情稍霁。 “云雾峰住着一个大夫,常年隐居,脾气古怪,姜姑娘貌似是去求医问诊的。” 周景安交给他查探的时间不长,他暗中去了一趟云雾峰,只能先暂时查到那里住着一位大夫,其余的还得等待探子进一步搜查回来。 “问诊?”周景安蹙眉,难不成是翎儿生病了? 他看向叶柏,“还有其他的吗?” 叶柏犹豫片刻,小声道:“属下看见挽然现下就住在云雾峰,还有......那大夫不时的拿出一幅画看,很是珍惜的样子,那画......” 周景安心里升起一个猜测,却在默念千万不是真的。 “就是上回姜姑娘向公子讨要的那幅《春雪图》。”叶柏快速说道。 周景安愣怔了一瞬,内心忽然涌出失落与伤心。 原来她讨要这幅画,是为了拿给那个大夫吗? 为了谁? 是为了给挽然治病? 她当日为何不直接说出缘由,却谎称是朋友托她要的? 周景安嘴角绷直,神情恹恹,心里像是破了个大窟窿,不住的往里灌着寒风。 此时叶松快步走进来,没看清周景安的神情,只顾着兴奋的回禀道:“公子,姜姑娘来了。” 第104章 向他解释 正是申时末,秋阳斜斜的照过来,像是落满了浅浅一层黄澄橙的细粉,落日熔金,从书案旁的窗户透进来,将周景安的书房也照的暖融融的。 姜翎来了? 周景安低落的心又忽然雀跃起来,只是一瞬就又落下去,敛眉低眸,“她是来找谁的?” 叶松此时也发现了周景安的不对劲,轻声说:“姜姑娘去了小姐的碧落斋。” 果然,周景安抿唇。 她是不会来找他的。 他又执起笔来,想要练练字,静静心。 只是刚写了一个“静”字,他又忍不住想吩咐叶柏继续查探一下,挽然的身份、他与姜翎的关系、他们见过几次面,他都想知道。 周景安才抬起头来,目光就被窗外缓缓走来的身影吸引了去。 来人一袭月牙白的交领襦裙,裙摆上绣着兰花,外面披了一个浅黄色的兔毛披风,上面点缀着白色的百合。 梳着朝云近香髻,金镶玉的珍珠步摇垂至脸侧,发髻上簪的金钿和黄色绢花也被秋阳镀了一层金,和田玉的流云玉钗被暖阳一照,更显得温润光滑。 她脚步缓缓,迈着小巧的步子,裙摆微扬,步步生风,步摇轻晃,秋阳浅浅的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周身都漾出一层温柔的暖光。 来人正是姜翎。 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眉目如画,眼神清澈明亮,皮肤白嫩光滑,整张小脸被暖光衬的端方柔和,正透过窗子与他对视。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78,忠贞度为23%。] 周景安觉得方才还坠着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心脏现下忽然变得飘忽起来,随着姜翎的一颦一笑左右轻摇,他的嘴角不自觉就挂上了浅笑,眼神柔和下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姜翎。 听着许久没听见的系统播报声,姜翎只觉得久违的好听。 随着好感值和忠贞度的逐渐升高,是越来越不好涨了。 姜翎停住脚步,就这样看着他,歪头笑道:“不知可否让翎儿进去,我有事与周大人说。” - 周婳安觉得自己就是被两人利用的传话小妹,现下还需要她在一旁给两人打掩护。 可是她真的很不想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啊喂! 她抬头看了一眼书房内的两人,翻了个白眼,招呼叶柏和叶松过来陪她练练剑,三人就这样在惜抱轩的小院落里练起来了。 屋外打的火热,屋内却是一片安静。 周景安局促的用余光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书房,认为装饰摆放应该还算可以。 而姜翎却是在想该怎么开口。 她犹豫片刻,抬眸看着他,“我今日来就是想说,那些谣言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所以你就别去查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周景安理解成了什么意思,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全是不可置信和欣喜。 周景安内心雀跃不已。 翎儿是怕他吃醋误会,所以特地过来向他解释的吗? 姜翎继续道:“当日我确实出城了,但我并不是去和男人私会的。” 看着她亮盈盈的目光,周景安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 他浅笑道:“嗯,我信你。” 姜翎歪头看他,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 难道他没去查证那些谣言吗? 那她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姜翎正暗自懊悔,却听周景安踌躇着问她:“那幅画......” 他睫毛轻颤,唇瓣紧抿,不知道该如何问。 姜翎沉默一瞬,果然还是去查了。 她沉吟片刻,向他解释:“挽然你还记得吧?就是如意坊的那名舞姬,他被黄寿殴打侮辱,受了很重的伤,我救了他,顺便帮他赎身。” 她这可没撒谎。 “他想离开京城,不再当乐伎谋生,又怕黄寿不甘心放过他,我便送他去了云雾峰治病,待他伤好后便离开。” 她真的没撒谎,只是避重就轻的大致阐述了一下事实而已。 周景安静静听着她的解释,姜翎的眼眸真诚中带着些许急切,似乎真的很怕他会误会。 姜翎说:“那幅画是大夫提出医治的条件,挽然也算是我半个朋友了,所以当时才以此为由向你讨要的。” 姜翎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柔柔的说:“对不住周大人,翎儿没有向你禀明缘由。” 周景安见她行礼,赶忙起身避开,摆手道:“无妨,我并没怪你。” 她为了这件事怕他误会,还特意到丞相府来向他解释,周景安的心情瞬时就好起来了,哪里还会怪她。 不就是一幅画吗? 就是百幅千幅,她若想要,他也给得。 只是......她与挽然。 周景安垂着眼眸,手指摩挲衣角,呐呐道:“只是听到你和挽然......” 他看着姜翎,耳朵已经泛起红色,“你对他是如何?” 姜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吃醋了啊。 她浅浅一笑,歪头打趣他:“周大人觉得挽然如何?” 周景安低头没说话,他想说你离他远一点,可是又没有立场说这话。 姜翎故意逗他,低眸沉思了片刻,笑道:“他姿色尚佳,气质出尘,着实有一副好样貌呢。” 果然此话一出,周景安就踌躇起来,急得上前两步,又怕唐突了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周景安心下慌张不已。 果然,翎儿果然是被他的那张脸给迷住了。 他略略低头,一双桃花眼飘忽不定,还未说话脸颊就升腾起热意。 “翎儿,我......我也生得好看,你别看旁人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小,却隐约带着急切与柔情,轻轻扫过姜翎的耳廓,让她的耳尖都泛起酥麻。 姜翎听他说的话听的耳热,别扭的侧过身去,手指绞着帕子,“哪有......哪有自己夸自己生得好的。” “那翎儿觉得呢?” 周景安凑近一些,低声道。 “觉得什么?” 姜翎一回头,就见周景安的脸近在咫尺,他抿着唇,轻声问她:“觉得我生得如何?” 周景安一双眼眸半垂,眼睫很长,洒下一片阴影,鼻梁挺拔,唇形饱满好看,一张脸轮廓分明,下巴的弧度也是生得刚刚好。 尤其是他的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翘,十分精致好看,此时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眼眸里泛起层层涟漪,荡漾着无边的春意温柔。 第105章 行刑问斩 屋外的秋阳暖暖,周景安背对着光,更衬得他面庞柔和,眼神如秋波。 姜翎忽然觉得心脏跳的有些慌不择路,眨了眨眸子,欣赏着这张俊俏的脸,唇角微扬。 “翎儿觉得周大人生得十分好看。” 两人离得很近,周景安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觉得姜翎身上的香味儿直往自己身上钻。 像是某种花香,他的脑袋浆糊一片,闻不出是何种花,只觉得轻轻浅浅的香气四溢,却让他仿若置身花海。 他的面颊发烫,扭过身去,嘴角勾起,小声呐呐道:“嗯,翎儿也好看。” 待周婳安练完一整套剑法后往屋里一瞧。 两个人有椅子不坐非要站着说话。 一人扭向一边,脸红的跟涂了五层胭脂似的。 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又笑了。 看来她马上就能有一位娇俏的嫂子了。 - 十二月三日这一天,有不少老百姓早早等在午门前,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就连旁边的酒馆茶楼也都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围坐一起。 众人都不时的看向刑部大牢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程安将手臂撑在桌子上,有些无奈。 “翎儿,犯人问斩有什么好看的啊?还不如去我家庄子上玩儿呢。” 吴宛瑛伸手端起一杯茶来,笑道:“谁知道翎儿怎的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这啊,咱也就舍命陪君子吧。” 她浅啄一口香气四溢的茶,“不过我到时候可是要捂眼睛的,我怕午饭吃不下去。” 而她们口中执意要来看犯人问斩的当事人却一言不发,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她们在赵氏茶坊二楼的雅间里坐了有一刻钟了,姜翎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神色稍带着紧张,说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回复。 程安坐直身子,把她面前冷掉的茶水换了一杯推到她面前,皱眉担心道:“翎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可是昨日没睡好?”吴宛瑛将她喜爱的栗子糕往她面前放了放。 姜翎从沉思中拔出来,缓了缓神色,对着她们展颜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拿起栗子糕。 “就是第一回看这种场面,不禁有些好奇罢了。” 她将一个圆滚滚的栗子糕塞进嘴里,神色却依旧有些严肃。 姜翎担心今日会出意外。 前几日她去丞相府的时候,小心谨慎的提醒了周景安几句,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她刚把一个栗子糕吃完,喝了口茶水润嗓子,就见从刑部大牢里押出来两个人。 邱丛山和程之怀她都没见过,但是除了他们不会是别人。 这两个人一出现,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了一瞬,下一秒便是更嘈杂的人声了。 隔壁雅间貌似坐了几个公子哥儿,声音洪亮,可以穿过墙壁透过来。 通过他们之间的谈话,姜翎知晓了其中一个高一些留有黑色长须的人是程之怀,他的长相算是清俊,有一些书生的儒雅气。 另一个稍矮些,身形微胖,面色憔悴,整个人灰败不堪,便是邱丛山。 姜翎着重观察着程之怀。 他身形高瘦,只是走近后会发现他略微佝偻,面颊都凹进去一块儿,眼底青影很重,浑身散发着一股颓唐之气。 姜翎不禁皱眉。 这并不像起先游街示众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在她思考的档口,两人已经被押解到了行刑台上,双手背在身后被绳索捆住,跪在地上,垂着头。 主审官是现今刑部尚书温行青,端坐于主案后,一派肃然。 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围了三四圈,都对着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而隔壁雅间内的公子哥儿们不知何时将话题转向了近几日闹的沸沸扬扬的朝廷官员暴毙案。 这件案子现今还在追查,却是一无所获。 那名刽子手来无影去无踪,手段残忍,行踪隐秘,昨日皇上已经下令让三司另外的两司协助刑部追查了。 而前两日又接连暴毙了两名官员,同样是六部的人。 那群公子哥儿们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名刽子手的神通之处,现今三司全部出动,一起追查,竟也毫无线索。 姜翎摩挲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瞳孔紧缩,双眸睁大,脑袋里毫无头绪的线索像是一瞬间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了,慢慢的织就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三司。 刑部,都察院和...... 大理寺。 姜翎转眸看去,午时的阳光哪怕是秋日也有着毒辣的味道,将邱丛山和程之怀满脸的汗水照的一清二楚。 程之怀低着头,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形仿佛比之方才更加佝偻了。 程之怀本是大理寺少卿。 他作为前朝那些人安插在朝中的棋子,又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肯定会有自己的人脉和消息渠道。 况且,他一定在狱中苦苦等待有人前来救他,想必是什么消息和事件都想知道,好在其中发现分辨同伴传递的消息吧。 大理寺协助审查,就能掌握嫌疑人和受害者的信息和线索。 哪怕在狱中,若是有人故意松个口子,那程之怀与外界互通消息并不难。 关于六部官员接连暴毙的案子,他应该知道的吧。 姜翎起先以为那些暴毙的官员是前朝的那些人做出来的,只是听隔壁那些人讨论了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不论是何等厉害的杀手,又是如何在京城全城戒严和三司全力追查下还在逍遥法外的。 那些主管邢狱的官员和极具手段的搜查官都是吃干饭的吗? 怕是有人刻意包庇吧。 除了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位,姜翎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了。 而暴毙的那些官员...... 姜翎端起茶盏浅抿一口,低眸露出个笑容来。 怕是这位程之怀大人,在被抓之时还妄想他的同伴来救他吧。 只是等了这么些天,不仅没有等来同伴营救的消息,却知晓了接连不断无故死去的——自己的同伴,怕是慌张无助极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冷汗淋漓的程之怀,他身上的囚服都已经湿透,身子单薄又消瘦,仿佛背上压着一块大石头。 姜翎最后吃了一块栗子糕,想比前一块毫不知味,这块儿可香甜多了。 她起身用帕子擦擦手指,绽开笑容。 “小安安,宛瑛,咱们走吧,这里无聊透了。” 两个人讶异于她的变脸速度,不过也乐得如此,看犯人行刑,她们可没这个爱好。 挨着窗户的雅间人去楼空,而太阳也终于到了它该到的位置。 温行青抬头看了一眼时辰,冷声宣布:“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随着行刑的令牌“咔哒”一声落地,寒刀掠过滚烫的空气,阳光明媚,融进了一地的鲜红。 第106章 寸阴若岁 时间步入十二月份,那个逍遥法外的刽子手好像被抓住了,也已经问斩,姜翎没有去看。 邱丛山和程之怀的族人也都已经在去流放的路上,那些暴毙的官员皇上下令酌情慰问。 周景安逐渐忙了起来,期间又约她喝了一次茶,听了一回曲子。 另外皇上下令封爵,给了周怀信“信国公”的世袭爵位,周家的地位更上了一层,周景安作为最尊贵的小公爷,在京城中也是又炙手可热了一把。 有关姜翎的那些谣言还是被姜修霖与陶颐知道了,他们十分生气,却不是对姜翎,而是对那些乱嚼舌头的人,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那些谣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尘土,都服服帖帖的重归大地,恢复安静。 姜翎去看了挽然两次,他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许,每日喝药,泡药浴,整个人还是如仙子般清冷出尘,只是多了一丝药草香。 支线任务只差临门一脚,周景安的好感值和忠贞度也又上升了十点,前朝的人因着棋子被一一拔除也安静下来,日子过得平和又安静。 姜翎手里抱着暖炉,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天上还丝丝缕缕的飘着雪花,一伸手就是满手的清凉。 “娘,咱们傍晚前能到吗?” 孟婉婕将她伸出窗外的手拉回来,嗔怪了她一眼,估算时辰道:“应该差不多,我已经去信给你舅舅,应该会派人来迎咱们的。” 马车又行进了半个时辰,雪已经停了,姜翎吸了一鼻子的寒气,觉得瞬时清醒不少。 小甲说已经快到了,姜翎撩开帘子,就看见了一块界石,上刻“抚州”两个大字。 孟婉婕把她拉回来,拢了拢披风,刚要埋怨几句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表公子。”小甲说道,已经停了马车。 姜翎撩开帘子,探出身子去,就见孟君遥勒紧缰绳,马儿停下,她笑着喊了一声:“表哥。” 孟君遥穿着一件墨色长袍及同色披风,英姿飒爽,见到她也是一笑,从马上下来,作揖道:“表妹。” 他与孟婉婕闲话几句,便再次上马,领着他们进城。 - 京城距抚州路遥,孟婉婕与姜翎辗转多日,到了抚州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姜翎见到了外祖父母孟宴和卢云秋,孟宴身形高瘦,举手投足间皆是儒雅随和,卢云秋身姿小巧,是个十分爱笑的老妇人。 舅舅孟凌寒是个长身玉立的书生模样,眉眼间与孟婉婕有五六分相似,舅母林念桃是个温婉贤淑的江南女子,让人想要亲近。 姜翎正与各位长辈行礼问安,猝不及防间手指就被一股温热的触感包裹,低头一看,就见一个六七岁的粉面玉娃娃仰面正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指摇晃,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十分好奇。 她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她蹲下身子,软声道:“你就是醒醒吧。” 醒醒穿着嫩粉色的夹袄,小脸圆圆的,眼眸亮亮的,点点头,“我是醒醒,你就是翎表姐吧。” 姜翎点头,“我是呀。” 果然,跟可爱的小孩子说话就忍不住开始夹了。 她回身,就见大家都看着他们,全都挂着温和的笑。 她征求同意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却发觉她好轻。 看似鼓鼓囊囊的小袄,其实还漏着风呢。 姜翎心疼的皱眉,回身问林念桃,“舅母,醒醒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吗?” 一谈起这个,几个人均是叹气。 醒醒是自娘胎里带的弱症,不足月就出生了,加之出生后就时逢寒冬腊月,烧了好几天,自此身体就一直不好,从小到大看过多少大夫,也还是治标不治本,只说只能好好养着。 姜翎摸摸她的小脸,温声道:“醒醒一定会好的。” 她记得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一个遨游四海的神医,自称可以包治百病,华佗在世,实则就是个骗子,知晓孟家一直重金寻找能治醒醒的大夫,才直奔孟家而来。 当初提到要和孟婉婕一起来抚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想到醒醒因着他的胡乱诊治而越来越虚弱,最后不治而亡,姜翎就恨的浑身发冷。 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子,姜翎可舍不得她可怜的死掉。 “放心吧,醒醒一定会好的。”她重复道。 - 姜翎听着小甲的回禀,将手里的茶杯越捏越紧。 她冷声说道:“小心跟着他,注意别打草惊蛇。” 小甲领命而去,姜翎看着火炉里烧的通红的木炭,眼神愈发寒冷。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神医”哪是冲着重金来的,是冲着孟家来的。 她只是让小甲派人去稍加试探,就明白了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钱。 姜翎不禁又想到原书中日渐落败的姜家,嘴唇紧抿,原来他们把手都伸到孟家来了。 “呵。”她冷笑一声。 不管他们伸的手有多长,来一个她剁一个! - 抚州的天气比京城要温暖湿润,姜翎在这里好好的玩儿了几天,将好吃好玩的都逛了个遍,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姜翎正拉着醒醒一起烤地瓜,就见小甲进来。 “小姐,周公子送来的信。” 哦吼? 姜翎嘴角不自觉勾起来,擦了擦手接过。 信封上是四个大字“见字如晤”。 她瞅了几眼后打开,周正中又带着洒脱飘逸的楷书,满满一页。 “翎儿惠鉴。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别数日,殊深驰系。” 姜翎拿着信坐到榻上,屋内暖意融融,将她的脸都熏红了。 “翎儿在抚州可一切安好?吾领命来鄂州公干,虽离尔不及千里,却觉远在天边,恨不得插翅飞去抚州,待亲眼目睹尔欣喜欢乐方才安心。” 啧,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姜翎心里嫌弃,嘴角却不住的上扬。 “翎儿可有想吾?” “吾甚是思念翎儿,仿若三秋未见。” “不知翎儿何时回京,吾定相迎百里,不胜欢欣。” “相思之甚,寸阴若岁。寥寥数语,不尽依依。等尔回信。” 落款是“景安”,时间是五天前。 姜翎一遍遍读着信,心里仿佛沾了蜜,只是跳动就能感觉到无尽的甜蜜。 她犹豫片刻,起身坐到书桌前,“紫珍,磨墨。” - 鄂州的空气潮湿,雨雪霏霏。 周景安望着外面厚重的黑云,状似无意的问一旁的叶松:“信送出去几天了?” 叶松瞅他一眼,回道:“七日。” “嗯。”他内心沉吟,若是回信的话,还有三天就能到了。 这时叶柏匆匆进来,面色沉凝。 “公子,有线索了。” 第107章 江南名医 酉初时分,天空中又下起雨,混着雪花了落在地上,瞬时就化成水渍,连成一片。 陈五身穿蓑衣,左手拎着包袱,右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往城东的一处宅院走去。 “待会儿见了人记得嘴甜一点儿,若是大人没瞧上你,回去之后你知道下场的。”陈五沉声嘱咐。 那女娃娃浑身颤了一下,乖乖的应声。 两人踏着水洼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处宅院前停下,抬头一看,牌匾上书“邓府”两字,陈五暗自点头说没错,便给女娃娃整理了一下衣襟,把她被打湿的鬓发挽至耳后。 他看了看她,“笑一个。” 女娃娃依言露出一个笑容,陈五点点头,上前敲门。 - 邓猷的目光在面前的女娃娃和好友身上梭寻了两遍,率先打破沉默。 “蒋兄,你看这个女娃娃如何?” 被他称作“蒋兄”的是鄂州承塬县的县令蒋竟轩。 承塬县就在临江县的隔壁。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面前乖巧站立的女娃娃身上,沉吟片刻,抬眸问陈五道:“可有男孩儿?” 陈五愣了一瞬,悄悄瞪了女娃娃一眼,随即谄媚的往前凑了两步,笑道:“有是有,不过价钱方面就......” 蒋竟轩摆摆手,无谓道:“只要你找一个合我眼缘的男孩儿过来,价钱不是问题。” “哎哎,好,那等我回去找找,问问曼姐,待明日给蒋大人回信儿。”陈五连连应是,笑容满面。 他说着就要把女娃娃牵走,那女娃娃已经害怕的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一片,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蒋竟轩看了两眼,制止他,“罢了,把她留下吧。” 陈五惊讶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大人心善,大人心善。” 他推搡了一把女娃娃,“还不快给大人跪下行礼。”随即偷偷在她耳边提醒道:“叫爹。” 女娃娃还傻愣愣的没回过神来,呆呆的跪下磕了个头,颤声叫他:“爹爹。” 蒋竟轩沉默片刻,没应,脸色很是难看。 抬手叫她起来。 邓猷看了眼他的脸色,见气氛一时沉凝,忙笑着和陈五道别,将人送了出去。 陈五多看了两眼蒋竟轩的神色,忙着高兴,也没多想,跟着邓猷弯身出去了。 待陈五欢欢喜喜的走后,从隔间走进来一个人。 隔间的墙是拆了的,只是由于博古架遮挡,加上屏风,方才陈五根本没看见隔间一直有个人在看着他们。 他身穿玄色长袍,已是初冬,却依旧穿的单薄,显出他挺拔的身形。 周景安看了两眼女娃娃,她正忐忑的揪着衣角,那衣裳明显是新买的,却并不怎么合身,袖口都长出一截。 他摆摆手,让叶松先把她带下去。 蒋竟轩重重的叹了口气,向他行了一礼,面色凝重。 “周大人,方才我实在是......” 他的情绪外显,差点儿引起陈五的怀疑,若是被他发现可疑之处,就坏了周景安的计划了。 只是他实在是......不忍心。 他抬眸看向院子里乖乖跟着叶松走的女娃娃,神色不忍。 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他们掳了去,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本来该是开怀无忧的年纪,却被虐待成一副小心翼翼又害怕的模样,看得人憋闷又心酸。 周景安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他都明白。 方才在隔间里看着那个女娃娃跪在地上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心里愤懑又心疼。 邓猷也在一旁叹气,问道:“周大人,我们接下来是......” “按计划行事。”周景安沉声道。 他抬眼看向屋外,雨雪已经停下,屋檐下却还在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滴。 一滴一滴的,像是打在他的心上。 周景安的拳头紧握,眸色渐冷,似是阴雨连绵中墨色的山川。 - 同一时间的抚州却是一个艳阳天,将前几日下的雪都晒化了一半。 屋檐下滴落的雪水已经流成小河,姜翎正看着那蜿蜒的雪水发呆。 孟婉婕的笑脸忽然出现在院中,姜翎也不自觉弯了弯眉眼,站起身迎过去。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孟婉婕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边说边走,“今日府上来了位江南的名医,说是可以治醒醒的病,你舅舅和舅母高兴极了,已经将人迎进府里了。” 她自顾自说的高兴,没看见姜翎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姜翎笑道:“是吗?太好了,这下醒醒的病一定能治好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到了孟凌寒和林念桃所住的澜月阁。 因着醒醒身子一直不好的缘故,两人不放心她,便让她住在澜月阁的东厢房,好随时看顾。 两人一进去,就见醒醒的床前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本来女子的闺房是不允许陌生男子随意进出的,只是现下为了治病救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 “姐姐与翎儿来了。”孟凌寒回身将她们迎进来,林念桃听见声音才发觉她们来了,忙让人看座,说了几句就又紧紧看着醒醒去了。 姜翎一进门就盯着那个男子看。 他转过身来,身子消瘦,脸颊凹陷,衣着也十分简朴,看起来有些儒雅的书生气。 孟凌寒简单介绍道:“这位就是从南下游历过来的大夫,迟瑜。” 迟瑜闻声对他们恭谨的拘了一礼,“在下迟瑜,略懂些疑难杂症,听闻贵府小姐身有弱症,便寻来一瞧。” “好,麻烦大夫好好给看看。”孟婉婕当下就热情的招呼着。 迟瑜点头应是,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在回身的一刹那间看了一眼姜翎。 他的眼窝很深,眼睛是细长形,眼珠黑亮,在看向她的时候却像是蒙了一层雾霭,让人辨不清楚情绪。 因着姜翎一直盯着他,故而才捕捉到了这一眼。 她缓缓一笑,带着些急切与担忧,也说:“麻烦大夫了。” 迟瑜点点头,端坐在矮凳上,手指搭在了醒醒的手腕上。 醒醒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神色却很是平静。 想来已经有无数次一样的场景了吧。 大夫流水一般的来,又都流水一般的走。 却没一个人可以打包票治好她。 姜翎看得揪心又心疼,却忽然听见一串急切的脚步声进来,是孟府的总管事,王石。 屋里的人都闻声看过去,就见王石喘着气,皱着眉头,唤了孟凌寒一声,神色为难,作揖禀报道:“主子,外面来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 他看了一眼迟瑜,轻声说:“都是来找迟大夫要说法的。” 第108章 要他赔命 孟府门外聚了不少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围了两圈人。 中间站着四个打扮朴素的农户,三男一女,地上还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是个壮年男子和一个老妇人,都躺在春凳上。1 几个人皆大声嚷嚷着,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倒苦水。 “我老娘前几天从山上砍柴下来滑了一跤,摔断了腿,碰上一位大夫说能给治好,结果没几天就溃烂了!这腿都不能要了!”一名男子哭天抢地的哭诉。 那躺在地上的老妇人身形佝偻,面容疲倦又泛着白,小腿被包扎的鼓起来一圈。 “我们家这口子在码头做工,不知怎么的着了风,一直嚷头疼,那大夫说包治包好,结果吃了几天的药还是不见好,那大夫却不见人影了!我们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他活,这可咋办啊!”一个年轻女子抹着泪说道。 众人顺着她的话去看,地上的男子捂着头一脸痛苦,脸色苍白,汗水已经将衫子浸透了。 另两个站着的男子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一脸愤怒,其中一个道:“我爹本是简单的腹痛,结果喝了他开的药,第二日就没了!” “我爹现今还在灵堂里躺着呢,大伙儿不信可以去看!我恨不得让那黑心的大夫给我爹赔命!”另一个男子怒目圆睁,气怒不已。 周围的百姓听了一遍,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时孟府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众人看见了,纷纷问好,“孟大人。” 孟凌寒微微躬身回礼,遂将目光放到了中间的这几个人身上。 “孟大人。”那名哭喊老母亲的男子站出来,面露胆怯,却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作揖道:“这事儿与孟大人无关,还请大人将那黑心的大夫交出来,我们要讨要一个说法。” 有人开了头,另外几个人也一齐上前。 孟凌寒微微皱眉,耐心询问发生了何事。 几人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指着地上的人,病人都在地上躺着呢,作不了假。 孟凌寒沉吟片刻,缓声道:“不若几位先随我进府稍候片刻,也许其中有些误会。” 迟瑜是在昨日寻上府的,他派人去查了查,确实是从南下游历来的大夫不错,所以才敢让他给女儿医治。 可是看着这哭诉的几人,孟凌寒不禁有些犹疑,他贴耳吩咐了王石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不管怎样,事关女儿和百姓的性命与康健,他得再派人去查探一番。 几人一听他这话,以为他要包庇迟瑜,纷纷不依,竟然干脆在府门前坐下了。 说他若是不交出迟瑜,就连他一起告到衙门去。 孟凌寒无法,让人去将迟瑜请了来。 本来听说有名医过来给醒醒治病的孟君遥刚赶到澜月阁,就听说出了事,赶过来听了这一番,不禁气怒。 而一旁不知何时过来的姜翎突然出声,小声说:“翎儿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孟凌寒侧了侧身子,示意她但说无妨。 “前日我去城西买点心,好像见到了这位迟大夫。”姜翎轻声说:“他与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在旁边的小巷里,我只是匆匆一瞥,且他当日并不是这副打扮,故而方才没敢认。” 她确实是去买点心的不错,但她并没看见。 姜翎一脸的疑惑,仿佛真的在想两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现在撒谎还真是信手拈来了,她想。 孟凌寒蹙眉,还想细问,就见迟瑜负手而来,他收住了话头,与他说了现下的情况。 谁知那几位农户一见到他,跟见到了过街老鼠般怒声喊骂,恨不得上来吃了他。 迟瑜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恭谨出声:“我并未为他们诊治。” 几人开始与他对峙,场面一时失控。 姜翎瞥了一眼匆匆而去的孟君遥,不禁偷笑,施施然往回走。 好了,她的戏演完了,剩下的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她的这个表哥聪明绝顶,又十分疼爱醒醒,想来听到她方才说的话就能联想到昨日他“无意间”听见的对话,他自己就会去查的。 那些人是她找的不错,她不会傻到空口白牙的就指着迟瑜说他是来害人的,只好制造出事件拖住他,随后再利用孟凌寒和孟君遥的疼爱醒醒之心与好脑子,迟瑜的真面目自然不揭而露。 至于他会不会被送去衙门定罪,还是会如何,都是他自找的。 他本身就是一身黑了,无所谓再泼些脏水。 身后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嘈杂,声浪也是越来越高,姜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忽然间,姜翎感受到一道视线黏身,脚步一顿,她回过头去,就见迟瑜负手而立,神色淡然,正看着她。 目光幽深,黑沉难测。 像是黑夜里巷子深处中只露出一双亮瞳的黑猫,让人无端浑身泛冷。 府外闹作一团,家丁上前阻拦气怒到想要扑上来的农户百姓,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孟凌寒正竭力的安抚他们,没人注意到迟瑜正背对着他们,直直的望向姜翎。 姜翎与他对视,不知从哪儿蹿上来的寒意顺着脊柱往脖颈里钻,她握了握拳,对他一笑,眼眸却是毫无笑意,冰冷一片。 迟瑜忽然勾起嘴角,笑容阴冷邪狞,让姜翎浑身一僵,只一眨眼间,再看过去,却见他面色柔和,笑容可掬。 “姜姑娘聪慧过人,好生算计,迟某佩服不已。”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姜翎听的一清二楚。 院中的雪还未化净,被阳光一照,白亮亮一片,几个呼吸间,鼻息便全是冰凉的清新之气。 姜翎垂眸,缓了缓心神,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她抬眸回望他,声音软柔,似是雪地里刮过的一阵和煦春风。 “迟大夫还是好好想一想,该如何为他们赔命吧。” ———— 1在古代的担架被叫做春凳,或者步舆、载舆。也叫灯架,古人用来携带病人或载货的工具,常由竹竿结构而成,有两个立架,中间挂一幅布。 第109章 拳念殊殷 迟瑜是在被人扭送去衙门的路上逃跑的,衙门受理案子后发布了通缉令,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姜翎也派人去找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孟凌寒和孟君遥查清楚了迟瑜的真正目的,冷着脸将孟府上上下下好好的查了一番,果然查出不少不干净的。 遣送走了一部分人,发卖了一些人,整个府邸安静了不少。 对于迟瑜这件事,大家惊怒之余,更是无尽的失望。 又一个无法医治醒醒的大夫。 对于醒醒这种自小的弱症,姜翎不是医学生,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见解,无法帮上什么。 只是她忆起书中似乎在后面接近一百章的时候写到了一位神医。 但那名神医是谁,在哪儿,他的专长是什么,姜翎均是一概不知。 书中也只是提到他医术高超,是当时封裕为了医治病重的母亲,也就是当朝太后才遣人去各地搜寻的。 在姜翎看到更新的地方,还没有交代到底有没有找到,所以姜翎也不敢打包票她就一定能找到,找到了也不一定就能治好醒醒。 她从头到尾只知道这位神医名叫方觉夏。 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她派人让街边的说书先生编了一段故事宣扬这位神医的本事,再告知孟凌寒,事关醒醒,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寻的。 - 姜翎搂着醒醒晒着太阳,眯眼享受着阳光的照耀,不禁想,也不知周景安收到她的回信没有。 周景安是在从临江县码头回到邓府的那一天收到的回信。 鄂州又下雨了,混着雪花一同往地上飘,将码头的船只都蒙上了一层冷雾。 回到邓府后,周景安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将善后工作收尾才郑重的打开信封。 “景安惠鉴。” 只这第一句,周景安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开来。 娟秀中又不失潇洒俊逸,他像是看到了姜翎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给他写信的画面来。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多谢尔挂念,翎儿在抚州一切安好。母亲与吾久未在外祖父母前尽孝侍奉,需得待些时日,不知何时归。” “公干之余,望保重身体,天气寒凉,勿忘添衣。” “渐入严寒,伏惟珍重。” “楮墨有限,不尽欲言,聊表思念。” 周景安的目光一点点掠过纸张,最后落在她的落款上——“姜翎”。 窗外雨雪连绵,冷气顺着窗缝往里飘,却依旧无法降下他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周景安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断念着里面的词句。 “景安,景安,景安......” 她叫他景安了。 不再是生疏的周大人。 “勿忘添衣,伏惟珍重......” 她在关心他的身体。 “聊表思念,聊表思念......” 他小声念着这一句,心脏像是乘着秋千,飘飘荡荡,雀跃似乎要从眼睛和嘴角冒出来。 周景安嘴唇轻抿,眼睛里是无尽的甜蜜与柔情,还有丝丝缕缕的羞涩。 翎儿在想他,翎儿说想他。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90,忠贞度为35%。] 姜翎刚刚领着醒醒从屋外晒太阳进了屋子,系统播报的声音就忽然响起。 她神色一顿,随即笑了。 想来是收到信了。 弯弯月牙般的眼眸明亮又夺目,她蹲下身子环住醒醒,在她软嫩的小脸儿上捏了捏。 “醒醒有没有想吃的?吃四喜丸子好不好?还是烤鹿腿?醒醒要多吃些肉,这样才好长高高......” 周景安又仔细的看了两遍回信,随即拿了纸笔,沉吟片刻,认真的下笔写起来。 “翎儿惠鉴。” “展读琅函,喜出望外。” “尔收到此信时,吾应已在回京的路上。” “既在抚州住些时日,侍奉长辈之余望照顾好自己,可多外出走走,感受抚州之风土人情,也好与我分享。” 周景安的笔微微一顿,抿唇思索片刻,随即下笔。 “若闲暇之余,可多思念吾,因吾也时刻思念尔。” 写完这一句,周景安的面颊上便浮起一抹红晕。 “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写下落款“景安”两个字后,周景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便放进信封封好,交由叶松把信送去抚州。 刚把载着自己无尽思念的信送出去后,蒋竟轩就进来了。 周景安面上又显出平日里那副高冷淡漠的模样,与他一同去了一处小院子。 “走,去看看。” 厢房外守着几个普通的府衙侍卫,暗处也有人在盯着,便是封裕交付他用的暗锋。 进了厢房,里面共有十几个人,均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着鼓鼓囊囊的布条,浑身狼狈,鬓发也都沾了雨雪,一见两人进来,都一脸愤恨又戒备的看着他们。 周景安梭寻了一圈,里面的人他们都不陌生。 盯了一个月的人,身高样貌早就刻在了心里。 这里面除了前几日来的陈五,还有许多同他一样跑腿打杂的小喽啰,另外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正是之前向锋查到的林翠曼。 而她旁边...... 周景安看向那个身形高瘦、容貌普通的男子。 他的脸垂着,看不出情绪,只是面容憔悴,眼底的青影也很重。 正是大理寺仵作——李奇。 周景安未发一言,回身出了厢房,待走到正院时,向锋过来了。 “周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那些孩童也都安置好了,一并带回京城。” “好。”周景安略略点头,面色肃然。 向锋请示道:“那些抓捕的人,可要现下就审问?” 周景安摇头,“不必,什么都不必问他们,只好好看管就是。” 他们现今一定无比忐忑不安,他也无所谓把他们关在一处,随便他们去串供词,或是商量计策。 鄂州距离京城遥远,少说也有将近十天的路程。 这一路上,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近,心就会越来越慌张,到时候进了刑部大牢再审问不迟。 他下了命令,“收拾一下,现下就启程回京。” 第110章 护她心切 姜翎收到周景安的信的时候,周景安一行人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突袭,同沈清茹手底下的人一样,都是死士,在被他们打败后全都服毒自尽。 官道上,平坦的大路上躺着十几个黑衣人,场面一时静下来。 向锋走过来,面色沉凝,“无一活口。” 周景安踱步过去,将沾染了血的长刀扔给一旁的叶松,蹲下身去查看一名黑衣人。 他转了转他的脸,神色一顿,指尖轻挑,一扬手便将他脸上易容的假脸撕了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假脸下面露出来的,面皮偏黑,眼窝深陷,颧骨略高,嘴唇偏厚——竟是南诏人! 众人全都面色肃然,其余的黑衣人也都被撕去假脸,无一例外,都是南诏人。 而周景安却轻声一笑。 他眉梢微挑,眼眸颇亮。 看来这次将鄂州拐卖幼儿的据点一举端掉,让他们慌的都派出南诏的人来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逼急了他们。 周景安看了看受了伤正在包扎的士兵,一挥手,“原地扎营,歇息片刻。” - 一月中旬,天气愈发寒冷,京城已经下了几场雪,将肃穆的皇宫也粉刷一新,红墙绿瓦黑砖白雪,倒是一幅好景致。 洒扫的宫人正兢兢业业的将积雪扫至一边,凤仪宫的太监宫女低垂着头在做事,面上却全都是喜色。 自宫门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厚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宫人们只是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便立马跪地行礼。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顾不上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起来,便快步往正殿走。 脚步急切,几乎要小跑起来。 他一进正殿,被炭火熏的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来,将他一路而来的寒气都驱散不少。 直接往正殿床榻上望去,定在了靠坐在床榻上,正浅笑着看他的女子。 “皇上来了。”周宁安柔声唤他。 封裕应了一声,紧紧盯着她,面上的喜色一览无余,脱了披风,在火炉子旁烤了烤火才敢过去。 他一把拉住周宁安的手,眼睛不住的往她的小腹上瞟。 周宁安见他这副傻愣愣的模样,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低声温柔的说:“安太医说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竟有两个月了?”封裕呆呆的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内心欢呼雀跃之余又微微泛起酸涩。 他凑过去将周宁安揽进怀里,屋内的宫人都识相的退了出去,正殿内只剩下两人,温暖如春,炭火噼啪作响。 “宁安。”他唤她,声音竟带了哽咽。 他抚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人都环住。 “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四年前生华序的时候宁安疼了一天才顺利生下她,当日他在门外守了一天,哪儿也没去,连政务都暂时搁在一旁,担忧的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口。 听着她在里面痛苦的喊声,他恨不得代她受这些罪。 等到她醒过来后,抱着她就落了泪。 周宁安听他这话一愣,心软的一塌糊涂,鼻尖一酸,眼角也有了泪珠。 她拥住他,笑着打趣道:“怎么?嫌我人老珠黄,要去找旁人生孩子吗?” 周宁安知道封裕舍不得她受苦,若不是太后催的紧,想要皇孙,他甚至连这第二个孩子都不想要了。 为着这事,封裕与太后不知闹了多少别扭。 这些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封裕皱眉,呐呐的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此生除了你,哪还会有旁人。” “我知道。”周宁安托起他的脸,见他别扭的歪了歪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角。 周宁安缓缓笑了,柔声道:“我知你心意。” 见她如此温柔,封裕的耳根禁不住的发烫。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正色道:“我说真的,只要这一个了,两个女儿也好,一男一女也罢,都足矣。” 封裕不在乎什么皇家血统,也不在乎什么血脉纯正,封家旁支里也不乏能力出众之辈,若是好好培养,也能够继承大统。 他只是不想再因着自己让宁安受苦受累。 封裕神色严肃,十分认真。 周宁安粲然一笑,桃花眼柔情似水,眼尾还泛着红。 “好。”她轻声应道。 - 周景安一行人又遇到了一次袭击,同样都是南诏人。 他们的尸体被悉数带回京城,一行人终于在一月二十日这一天回到了京城。 那些犯人与南诏人尸体都被送去了刑部大牢。 周景安事情办的不错,封裕大加赞赏,赐下不少东西。 这位文武双全的小公爷再次在名门闺秀中刮起一阵风,导致每次上街都有人上前搭讪问好,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对于这一切,周景安都不甚关心。 他只是想姜翎了。 转眼间将近一个月过去,他已经许久不见她了。 常姝缓步上了楼梯,见周景安坐在清风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赏景,周围也没有旁人,悄悄整了整衣衫鬓发,悠悠然上前,行礼问安。 “周公子安。”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温婉娇俏,只是面色稍稍发白,笑容满面,一双眼睛温柔的看向他,似乎在诉说无尽情意。 周景安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泛冷。 “常姑娘似乎是大病初愈,不知是怎么了?” 常姝微微一愣,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笑容愈发明媚。 只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周景安眸子冷意涟涟,“还望常姑娘以后谨言慎行,否则再被罚跪祠堂,身子可吃不消了。” 她散播姜翎谣言的事情他一查便知,常姝不比沈清茹算计深沉,做事情并不干净。 周景安怎会放任她暗害姜翎不管,他派人去知会了一声平阳侯,常威是个刚直不阿的武将,最看不惯这些小人伎俩,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竟学会了这般算计别人的行径,必然不会容忍。 常姝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 周景安不理会她的伤心难过,站起身就往楼下走去。 忽然脚步一顿,他微微侧身,低眸敛目,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常姝的身子都颤了颤。 “你若再对翎儿不利,请恕周某到时候护她心切,不念情分。” 他的声音转圜几圈,沉沉的压在了常姝的心上,让她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唇瓣,眼神里涌出无尽恨意。 第111章 献舞一曲 周景安回京的第二日,孟婉婕和姜翎也启程踏上回京的路了。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要着急些,孟婉婕要赶着回去料理府里的事情呢,现下年关将近,好多事情都要忙。 采办年货是一方面,还要备下年下各处人情走动的礼物,姜连山的身份,备礼都十分讲究。 在回去的路上,孟婉婕拉着她给她好好的讲了一通,让姜翎头疼不已。 “娘,我才多大,这些事情我都不用学呢吧。”她将头探出马车,妄图让清冷的寒风吹散自己的头痛。 孟婉婕一把把她拉回来,哼道:“不早了,你看杜家的丫头,年中出嫁,现今孩子都怀上了。” 她点点姜翎的额头,“她比你还小一岁呢。” 姜翎苦恼的闭上了眼。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催婚都是少不了的。 孟婉婕又拉过她,小声打听:“你和景安......” 姜翎猛的睁开眼,躲到马车的角落。 “娘,你闺女可没那么着急出嫁。” 看她跟个鹌鹑似的,孟婉婕不禁笑骂:“怎么的?还打算一辈子不嫁人?” 姜翎眼眸一亮,看着她似乎在问:可以吗?可以吗? “想得美。”孟婉婕直接打破她的白日大梦。 转头又开始自顾自说起来,“景安这孩子不错,是我和你爹眼看着长起来的,文武双全,是个有本事的,性子也沉稳,看着也像是个会疼人的......” 姜翎忍不住哀嚎:“娘——” 马车外的小甲和紫珍几人听见姜翎的哭嚎都忍俊不禁。 回程的路就这样在两人一来二回的拉扯中结束了,两人在一月底回了京城。 两人前脚刚进了靖南王府,后脚叶松就急匆匆的往书房而去。 “公子,姜姑娘回来了,刚进府。”叶松看起来比自家公子还要兴奋。 周景安神色一顿,也禁不住的嘴角上扬。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姜翎后来给他写的回信。 往外走了两步,又猛然停住。 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成何体统。 周景安又强迫自己坐下,问道:“宫中宴会的请帖可给她送去了?” 每年年末,都会由皇后在宫中主办一场小型宴会,与第二年三月三上巳节办的仲春会别无二致,都是让单身男女同宴、各自相看的,算是上巳节之前的开胃小菜,规模比仲春会较小些。 其实就是现代的大型相亲会。 叶松回道:“昨日就送去靖南王府了,想来此时姜姑娘已经看见了。” “好。”周景安默默数着日子,后日就能见到她了。 他本以为她会错过这次的宫中宴会,自己也没想去来着。 这下倒是方便许多,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说话了。 另一边的靖南王府内,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一顿热闹温馨的晚饭后,姜翎就回了锦云苑。 她刚进去就见一个人等在殿门口。 姜翎微微一愣,不禁讶异:“阿水?你怎么在这儿?” 她让他进去说,随后问道:“可是挽然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阿水恭敬的行了礼,而后说道:“挽然公子想要见小姐一面。” 他并不知姜翎去了抚州外祖家,几天前就让阿水过来了一趟。 姜翎点头,“可是治疗不顺利?” 阿水摇头,“何大夫的医术高明,挽然公子身子越来越好了。” “那就好。”姜翎笑了,“那我明日就去云雾峰找他。” 阿水连忙说道:“挽然公子听闻小姐今日回府,今早就回了无柳街的小院。” 哦吼? 姜翎有些惊讶,这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 “好,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今天太晚了,舟车劳顿,她困乏的不行。 清晨的朝露混着昨晚下的雪一齐向姜翎扑过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披风。 因着怕挽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姜翎难得起了个大早,到达无柳街的时候周边还一片寂静。 她下了马车就发现阿水在院门外等着呢。 “阿水,怎么不进去?” 阿水行礼后笑着说:“挽然公子说了,让小姐一个人进去即可。” 一个人进去? 姜翎瞬间就有些警觉。 不会是前朝的人找过来了吧? 她回身跟小甲说了一声,让他随时留意动静,随时准备好救她。 待进了小院后,姜翎一抬眸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间的挽然。 他今日没穿着青色或白色的衣衫,而是红紫色的广袖拖地裙衫,衣料柔滑条顺,给人一种飘逸之感。 挽然的长发没有束起,而是用一个红色的玉带锦条束了一半,长长的飘带垂至地面,被风一吹,更是如飘飘仙子。 他的容貌偏妖冶,配上这红紫色更是显得他如倾城绝色的美人,一抬眸间都是风情与魅惑。 飘逸与妖魅,这两种气质却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任谁看了都要看直了眼。 姜翎着实愣了一下。 她看着挽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这副装扮......像是当初在如意坊时的舞服。 “你......” 她还未说什么,挽然就悠悠然对她行了一礼,“姜姑娘,请容挽然为你舞一曲。” 他话罢,不知何处奏起了管弦丝竹之声,悠悠扬扬。 姜翎还未来得及阻止,挽然就这样就着乐声在晨雾中翩翩起舞。 抬手扬腿,旋转俯仰,轻盈如春燕展翅,婉转如蝴蝶蹁跹。 衣袖与墨发飞扬飘逸,随着他的动作飘曳不已,脚步轻轻,仰头倾身,每一个动作都美的恰到好处。 轻歌曼舞,翩若惊鸿。 姜翎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亮亮的,面露欣赏与惊喜,完全被他的舞姿所吸引。 院子里的雪还未化去,被清晨的阳光一照,泛出晶莹的细光。 挽然只穿了这一件裙衫,此时面颊已经被冻的发红,每一个呼吸都吐出白色的雾气,更衬得他容颜如上古传说中的魅惑书生的角色妖精,一颦一笑间都勾人心魄。 一曲舞毕,挽然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微微喘着气。 他刚要问她可喜欢,才叫了她的名字,就见姜翎直奔他住的厢房而去。 挽然一怔,不禁想是不是好些日子没跳,舞技退步了。 他微微抿唇,心里有些忐忑,想着让姜翎再给他一个机会。 治疗了这些日子,他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五成,已经能够使上力气跳舞了,当初被黄寿殴打也是因着他毒发,力气不足,肌肉与骨头都软弱无力,无法跳舞。 他往前追了两步,就见姜翎已经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披风。 姜翎一言不发的走到他面前,帮他披上披风。 语气带着责怪,颇有些老母亲操心的感觉。 “穿这么单薄,是想还没被毒死,就冻死吗?” 第112章 还要献身 京城昨日夜里下了雪,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无柳街的小院里的花草树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雪还未来得及清扫,方才挽然就是在雪地上起舞的。 挽然看着姜翎的动作一愣,呆呆的望着她替自己披上披风,随手打了个蝴蝶结。 听着她说的难听,却是在关心她的话,挽然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两人挨的近,挽然一低头就能看见姜翎的脸庞。 她果真是对他...... 若真是如此,他愿意以此来报答她。 挽然心里打鼓,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很生疏。 他试探着碰了碰姜翎的手,触手是一片温热光滑。 还没等他下一步动作,姜翎就皱了眉。 “手怎么这么凉?果然是想冻死自己是吧。”她拉着他的手腕转身就往厢房里走。 挽然抿着唇看了两眼她拉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任由她拉着走,没说话。 进了屋子,姜翎把他往床榻上一推,转身就去关门。 挽然的心脏跳的极速,紧张的浑身僵硬。 她......她是想现在就...... 是不是太快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现下又是白日,做这种事情是不是要等到晚上才好一些。 他还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她会不会嫌弃他。 那她是喜欢温柔些的,还是霸道些的。 挽然的脑袋乱作一锅粥,杂七杂八的想些有的没的。 上次无意间听到王叔和刘婶说姜翎救他回来就是因着被周景安伤了心,才想找个貌美的男子养着的,不然也不会单独让他住在外面的小院里,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定是瞧上了他。 挽然长着一副好样貌,在如意坊跳舞的时候也曾被小娘子看上过,说要带他回府去,只是黄寿见他舞技绝佳,容貌上乘,能给他招揽不少生意,故而没有放人。 如今却阴差阳错被姜翎养着了。 挽然的睫毛颤个不停,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姜翎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若是她果真瞧上了他,他便从了她便是。 他这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就见姜翎转身朝他走来。 挽然瞬间就绷紧了身子,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衫。 他不住的吞咽唾沫,嗓子干哑,小声呐呐道:“做这种事情......在晚上是不是好一些......” 姜翎恍若听错了。 “什......什么?” 什么事情?什么晚上? 她这才发现挽然脸色涨红,垂着头一副害羞为难的模样,仿佛自己要对他做些什么。 等等。 姜翎猛然愣住,他不会是以为自己是看上了他才会对他这么好的吧? 挽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又重复了一句:“还是在晚上吧......” 怕姜翎以为他是在拒绝她,忙又补充道:“我不是不愿,就是觉得......觉得太快了,现下还是白日,总归不好......” 姜翎听着他跟个羞涩小媳妇儿似的跟她说做这种事情还是要晚上才好,白日里有伤风化,她整个人呆愣两秒后突然就笑了。 她的手里还抱着汤婆子,弯腰笑个不停。 挽然一愣,抬头就见姜翎叉着腰开怀的笑着,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的脸颊更是烧的滚烫,小声嗫嚅道:“别笑了......” 姜翎见他神色别扭,努力止住了笑意,把汤婆子塞到他手里,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脸颊都因着笑而红了。 她略有些无奈,摇头轻笑,“你整日里瞎想些什么呢?” 挽然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手里抱着的汤婆子滚烫,他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它,把头撇至一边。 姜翎轻咳两声,坐到他对面,眼里还有着笑意,难得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打趣他:“怎么,不仅要献舞,还要献身?” 此话一出,姜翎就见挽然的脸更加红了,似乎比大婚时新娘子的嫁衣还要红。 她轻笑一声,“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还是你自己猜的?” “放心吧,我不是个强抢民男的登徒子,救你真的是因着惜才,无关其他,你莫要再多想了。” 挽然惊讶的抬头,就见姜翎虽然还是笑着的,眼眸却十分真挚,面色坦然,不似作假。 “我什么都没有,无法报答你的恩情。”他呐呐道。 姜翎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你的报答。” 见挽然皱眉,她歪头道:“若是你执意要报答我,那便与我做朋友吧?” 挽然一愣,“什么?” “若我们是朋友,那便不必再计较这些了。” 朋友之间,无需计较太多。 面前的女子容颜姣好,笑容真挚好看,眼眸亮亮的,正静静的看着他。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但是姜翎的笑容似乎可以抵御一切寒风凛凛。 挽然方才还在忐忑不安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他回望她,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好。” 那便做朋友吧。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挽然看着眼前的姜翎,不禁在想,他似乎从来都读不懂她。 她为人正直无私,聪明善良,对他好也从来不求回报,还帮他解毒治病。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听阿水说了,她为了给他找解毒的大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先前的那些怀疑、戒备、探究与不安,好像在此时,都随着这一抹笑散去了。 挽然看着姜翎,不禁想,信她一次又何妨,无论她到底是如何,到底是否有目的,他都不在乎了。 他也想与她交朋友。 得此挚友,是他荣幸之至,是他苦难的人生中意外的福报。 手里的汤婆子无尽温暖,将他的手暖热了,将他的身子暖热了,甚至是心,都暖融融的,像是冬日里高照的暖阳。 姜翎已经自顾自开心的说要庆祝一番,问他想不想吃自己亲手烤的红薯。 挽然浅浅笑着,点头说好。 他的心不仅像是暖阳,嗯,也像是她口中的香甜软糯、温暖滚烫的炭火上炙烤的红薯。 第113章 爽朗清举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现发放奖励——白银五千两,请宿主点击“确认”领取奖励。] 姜翎美美泡了个热水澡,更衣完毕后问狐狐:“可以是银票吗?银两的话太扎眼了。” 狐狐转了个圈圈,狐狸眼亮亮的,“当然可以了!” 待姜翎点击“确认”后,手里就多了一摞银票。 姜翎兴奋的数了好几遍。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数钱都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支线任务完成了,姜翎整个人都十分开心,抱着被子欢欢喜喜的与周公下棋去了。 而另一边的丞相府里,周景安的惜抱轩还在燃着烛火。 他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瞧着桌面,听着向锋的禀报。 “他们招供了有关拐卖幼儿的事情,可是对于他们上面的人,却只字未提。” 向锋面色不太好看,审问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挖出他们的幕后之人。 不过对于他们拐卖幼儿的事情倒是都摸清楚了。 他们这些年来专挑那些有官身的人家的幼儿下手,不论男女,待拐跑后全都送到鄂州的临江县,进行统一教育与驯化。 在这些孩子中,他们会挑选一些悟性好的,听话的,容易管教的,教他们诗词歌赋,歌舞音律,甚至武功,再进行专门的培养。 培养什么呢? 培养像沈清茹那样的人。 他们将原本的沈固之女拐到临江县之后,灌些药物,再进行催眠与教化,最后变成他们听话可用的棋子,再派出去做任务。 “沈清茹”便是他们培养出来的非常得用的棋子,所以才派到了京城,去尚书府埋伏,以待后用。 而真正的沈清茹,被他们驯养后送去了楚州,她的新身份是任楚州司马一职的张成之女张慕瑶。 周景安派人去寻她的时候,却得知早在三年前她就病逝了。 而她到底是病逝,还是其他,便无从得知了。 他们惯会用些强迫人的手段,或折磨心性,或驯养洗脑,或强迫威胁。 将拐来的各个官员的子女重新塑造,身份交换,再去认亲,达到安插棋子的目的。 向锋沉声道:“对于那些不听话或者想要逃跑的孩子,他们会给他们下毒,以控制他们。” 周景安的手指一顿,抬眸问道:“什么毒?和沈清茹中的毒一样吗?” “对。”向锋颔首,“都是化骨草。” 他们在抓到沈清茹和她的贴身丫鬟时就严加看管了起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两人都身中剧毒,且时日不短。 所中之毒来自南诏的深林,一种罕见的毒草,取其汁液便可制成药丸,长期服用且不服用短期解药的话,身体机能会下降,直至骨头软化成泥。 对于像沈清茹这样重要的棋子,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总会用些特殊的手段来控制他们。 周景安点点头,“他们招供了多少棋子?” “林翠曼交代说一共送出去二十个,现今还活着的,包括沈清茹,只剩下九个。” “派人去把他们带回来。”周景安微微蹙眉,心里有些复杂。 这些棋子,原本都应该是官员的子女,本该平安无虞的长大,或学文,或练武,或嫁人,总之应该拥有平凡而又顺遂的一生,现今却被人控制,做了叛国的棋子。 向锋应是,犹豫道:“那他们本来的父母......” 月上中天,本来明亮的明月却被云层遮挡,只隐约漏下些许光亮。 书房内一片寂静,许久,周景安轻叹一声,“待尘埃落定后,再听皇上定夺吧。” 该怎么去告诉他们,他们本来失踪许久的子女其实被人利用多年,正在为他人做伤天害理之事,而认亲归家的子女,却是他人布置的棋子。 就像沈固夫妇,秋猎时听闻沈清茹失踪后疯了一般的寻找,却不知他们寻找的女儿,其实是埋伏多年、伺机逃跑的陌生人。 而他们的亲生女儿,早已去世。 周景安站起身,看着向锋离开的背影,默然不语。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他的轻声叹息。 感觉心脏坠着石头,砸在心上只觉得发闷。 - 二月的第一天,姜翎睡了个午觉起来,睁着迷蒙的睡眼乘着马车到了皇城门口。 她刚下了马车,就见宫门口已经等了不少的闺秀与公子哥儿。 “翎儿!” 姜翎刚转身,就被程安明媚的笑颜晃了一下,她像是翩飞的蝶儿一般扑到她怀里。 “小安安今日打扮的好生娇俏。”姜翎扬起嘴角,摸了摸她的脸颊。 程安轻哼一声,皱眉无奈道:“我娘非要我打扮成这般。” 无非是想让她露露脸,好相看一个俊朗的男儿。 程安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烦,摆摆手不想再谈,转而欣赏起姜翎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蜀锦裙袍,上面绣着大朵的芍药花,披着兔毛披风,便是她生辰那日孟婉婕送予她的生辰礼,亲手缝制,穿起来十分舒适温暖。 梳了云顶髻,上面簪着几朵惟妙惟肖的芍药绢花,插着一对珊瑚蜻蜓纹簪,在发髻两侧对插一对金镶玉珠翠珍珠步摇,步摇垂至耳尖,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扑了一层素粉,描了元眉,额间画了芍药花钿,浅浅点了胭脂和口脂。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娇媚,一颦一笑间似鬓间裙摆上的芍药花一般艳丽,抬眸低眉间似正开的盛的红梅一般夺目,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的映衬下,只是站在那儿,便是最瞩目的存在。 “翎儿今日也没有多作打扮,可还是那么美。”程安笑道。 吴宛瑛翩翩走过来,歪头笑着说:“我看看这是哪两个仙女儿似的人儿?” 几人都笑起来,等待宫门大开,宫人领他们进宫去参加宴会。 “周大人。” 旁边突然响起问好的声音来,姜翎几人也随着声音望去。 就见周景安翻身下马,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圆领长袍,腰间坠着一个圆形玉佩,披着黑色披风,长身玉立,俊朗肆意,儒雅端方,清冷卓然,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端的是一位世上无双少年郎。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1 姜翎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他一双眼眸望向自己,温柔水波,柔情微澜,嘴角也不自觉挂上笑容。 她柔柔的行礼,抬眸看着他,声音清脆好听,又含着柔软。 “周大人安。” ———— 1形容男子举止潇洒安详,气质豪爽清逸。出自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容止》。 第114章 如何救她 周景安克制的没有走过去,只在原地作揖,一双眸子却不可抑制的放在她身上,“姜姑娘亦安。” 说起来,这还是姜翎第一次进皇宫呢。 进了皇宫,便只能走路进去,不得乘坐马车或轿辇,刚开始姜翎还分出心神偷偷摸摸欣赏皇宫的景致,到后来她走的双腿酸痛,努力忍着才没让自己呲牙咧嘴哀嚎出来。 宴会定在了凤仪宫,一行人由宫人领着来到了一座宫殿殿门前。 姜翎偷偷快速抬眼看了一下,牌匾上书“凤仪宫”三个大字,端正肃穆,镀着金粉。 周宁安一袭檀色宫装,头戴九凤珠玉钗,珠穗垂于额前,悠悠扬扬,映衬出她一双桃花眼多情缱绻,温柔似水。 众人均恭谨行礼问安,待起来后,姜翎除却被周宁安的美貌惊艳后,再就是发现曹源正寸步不离的扶着她,似是十分小心谨慎。 姜翎微微一怔,莫不是有了身孕? 她望向她平坦的小腹,猜测应该还未到三个月。 怀孕前三个月不甚安稳,古人一向都是等到过了三个月才会昭告于众的。 本该是高兴的事,姜翎却皱眉沉凝,面露担心。 她想起原书中,周宁安的这一胎没保住,还没过三个月便早早夭折。 不仅如此,她流产时还险些大出血,堪堪保住性命,却也是伤了根本,封裕召集了天下名医为她诊治,却也只能用汤药吊着。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映着皑皑白雪将周宁安的面容衬托得明艳姣好,她笑容浅浅,气质温和,端庄又明媚。 一想到她之后的经历,姜翎的眉头越皱越深。 拳头攥紧,涌出些可惜与心疼。 这样鲜活美好的女子,怎能眼看着她香消玉殒呢? 不行,她要救她! 她勉强稳住心神,翁鸣一片的脑袋里才缓缓听进去了声音。 “......园内有备好的瓜果茶点,你们便随意吧,不必陪我。” 周宁安笑着说完,众人均附和,便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翎儿?你怎么了?”程安担心的看着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姜翎掐了掐手心,让自己缓过来,扯开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走了一路有些累了。” 吴宛瑛和程安便赶忙拉着她寻到一处凉亭坐下。 凤仪宫自带一个小花园,景致虽说比不上春夏时节,却依旧打理的不错,凉亭围了帐子,里面放了炭火,几人坐在里面倒是不冷。 只是姜翎现下的手脚却有些冰凉。 她脑中不停的在想原书中对于周宁安小产的描述。 只忆起是在御花园中散步时踩到了未清扫干净的雪滑了一跤,当即便见了红,太医来的晚了一步,孩子便没保住。 封裕当时大发雷霆,命人将御花园上上下下查了个遍,连太医院也没放过。 很明显,他认为周宁安小产是人为。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当日一切都十分巧合,周宁安身边的人全都被支走了,她应该也是察觉到不对,便想赶紧回宫去,却不想还是着了道。 当时她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半刻钟才有人发现了她,顺着腿流出的血早就染红了一方雪地。 姜翎皱眉思索,到底是谁害的她? 奈何原书中对于这一事件还未交代清楚,封裕也还没查明真相,她也不知道真凶是谁,那她要怎么查? 对于还未发生的事,她该怎么下手? “傻乎乎。”她心念道。 狐狐蹿出来,“宿主,我在呢。” “我能看看原书中后面更新的内容吗?” 狐狐皱眉,小爪子点了几下,无奈摇头,“宿主,不行,后面的内容不能告知宿主。” 姜翎无奈叹气,揉了揉眉心,“好吧。” 看来还得靠她自己。 可是周宁安出事是在皇宫的御花园,她该怎么救她? 为了调查清楚始末,也为了更好的保护她远离危险避免小产,她都得想个办法能够有时常进宫的机会才行。 “翎儿?翎儿!”吴宛瑛皱眉晃了晃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翎猛然回神,揉了揉眉心。 她这人就有这一点毛病,想事情想入迷的时候是一点儿别的声音都听不到。 程安凑过来,劝她不若先回去休息。 姜翎摇摇头,“我无事,就是有点儿发闷。” 她看向帷帐外三三两两的闺秀与公子哥儿,出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不管幕后真凶是谁,凤仪宫内部一定是有吃里扒外的人的,先让她初步侦查一下,至少也得把凤仪宫摸清楚一点。 姜翎站起身来,按住她俩要起身的肩膀,宽慰一笑:“不必担心,我无事,一会儿就回来。” - “竟然还有一小片梅林!”姜翎眼眸睁大,看着前面徐徐开放的梅花,眼眸都亮了。 红梅、白梅、黄梅......姜翎的目光一顿,定格在梅林中间的一棵树上。 竟然还有一棵绿梅! 她暗自感叹,不禁走过去,想要好好欣赏一番。 刚步入梅林深处,就听见了旁边传来的娇俏女声。 “周公子,在翰林院当差可忙?怎么总是见不到人影。” “是啊,周公子近来忙得很呢,宴会也不来参加了。” “周公子明日可有空闲?如意坊新排了舞呢,可想一起去看看?” 姜翎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被三个闺秀围在中间,正一脸局促尴尬的拒绝着她们。 她不禁失笑,看着周景安那慌张又尴尬的神情轻笑出声。 周景安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盘丝洞,竟是无处可躲,他连声拒绝着她们,想要赶紧逃离,耳朵一动,却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轻笑声。 他转眸看去,果然就见姜翎站在那里,一脸促狭的笑看着他。 周景安瞬间更慌了,可千万别被她误会了。 “周某还有事情,恕不奉陪,对不住。”他撂下这一句便瞅准时机插空钻了出去。 姜翎看着他略显狼狈的向她跑来,刚想调侃几句,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就被他拉着跑了起来。 “周公子!你去哪儿!” 后面传来紧追不舍的女声,姜翎感觉到抓住自己手腕的力度更大了些,脚步也快了。 她轻笑一声,提着裙摆任由他拉着跑。 男子身形高大,身姿卓然,穿着簇新的竹青色长袍,披着玄色披风,拉着一名红衣女子跑着,她披风上的兔毛随风飘扬,发髻上的步摇也晃动起来,经由阳光与白雪的照衬,配上女子明媚的笑颜,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此时太阳朝向西边,夕阳晕染出天边的橘红色晚霞,俊逸洒脱的男子与娇俏瑰丽的女子携手跑着,在雪地梅林里穿行,倒是一幅绝美的画作。 周宁安任由曹源扶着,抬眸看着两人奔跑的身影,不禁莞尔,闪过惊喜与欣慰的眸光。 她不禁笑着与曹源小声说:“曹姐姐,看来我这个傻弟弟啊,是真的开窍了。” 不仅开窍了,还一头栽进去了。 她垂眸失笑不已,怕是早就被这位姜姑娘拿的死死的了。 第115章 定情之物 周景安带着她绕来绕去,最终停下,却发现回到了那株绿梅树前,那几名女子已经不知去了哪儿。 “没想到周大人也有如此窘迫的一面。”姜翎气还没喘匀,面颊因着奔跑而红润润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斜睨他一眼。 周景安面上一窘,却听姜翎幽幽说了一句:“周大人还要拉着我的手多久?” 她抬起左手,晃了晃他还圈在她腕子上的白润手掌,眉梢轻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周景安仿若被烫了一下,连忙松开,把手背到身后去,手指摩挲,上面好像还残留着温软滑腻的触感,让他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姜翎见他垂着头不敢看她,坏笑一声,凑上前去仰脸看他,眼眸里是满满的促狭与笑意。 “周大人?” 周景安从没觉得“周大人”这三个字会如此烫耳。 他轻咳两声,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翎儿,别闹我了。”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92,忠贞度为37%。] 姜翎言笑晏晏,依旧看着他。 想起方才他被三个女子围在中间的场景,不禁调侃道,“周大人还真是能招蜂引蝶,方才那一幕让我想到了你金榜题名那日,路边的女子向你抛了一路绢花的场景来。” 周景安忙解释:“我与她们都不甚相熟......”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顿住,随后嘴角上扬,面露欣喜,“那日你去了?” 他以为她没去看呢。 姜翎歪头,坦然道:“自然去了,不然也无法目睹周大人的风光无限啊?” “那翎儿可看见了,我可是全都侧身躲过去了,一个都未接。”他眸光亮亮的,还沉浸在那日姜翎在场的喜悦中。 姜翎一顿,好吧,算他识相。 她把身子一扭,点点头,却被那株绿梅吸引了目光去。 “这绿梅十分罕见,没想到皇后娘娘宫中竟有。” 周景安跟过去,出声解释道:“姐姐酷爱梅花,皇上便派人在凤仪宫种了这许多,以便姐姐赏玩。” 姜翎听着惊叹不已,“皇上与皇后娘娘还真是琴瑟和鸣,恩爱无双。” 听着她一脸惊奇又不无羡慕的语气,周景安抿唇,轻声问她:“翎儿也喜欢梅花吗?” 若是她也喜欢,他便也去寻一株绿梅来哄她开心便是。 姜翎展颜一笑,“喜欢啊,世上有这么多好看的花,我都喜欢。” 欣赏了一下梅花,姜翎还没忘了正事,抬眸问道:“凤仪宫精致好看,周大人可否领我逛一逛?” “自然可以。”周景安边领她走着,边想着不然以后在府中也给她弄一个花园,将各色的花草树木都种进去,想来她会喜欢。 - 逛了这一大圈,姜翎大致摸清楚了凤仪宫的布置与格局,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也对,封裕前前后后、大刀阔斧的查了许久都没查出什么来,怎么会让她就轻易发现了呢。 姜翎低眸轻叹一声,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不过距离书中周宁安小产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她是在除夕宫宴前一天出的事,本来封裕是打算在除夕宫宴上昭告天下的,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已经不足半个月了,她得抓紧时间。 姜翎正专心致志的盘算着,却突然听见系统播报的声音。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三点,忠贞度上升3%,目前好感值为95,忠贞度为40%。] 姜翎:? 他想什么呢给自己又想心动了?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周景安眼睫微颤,脸颊绯红一片,神情扭捏。 “翎儿......”他轻声唤她。 姜翎看着他,“怎么了?”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系统播报的声音一出,她才反应过来,周景安对她的好感竟然已经快要趋于一百了! 自从忠贞度开始计数后,姜翎都把关注度放在这上面了,还以为自己的攻略之路遥遥呢。 周景安在她的注视下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个送予你。” 她听出他的声音微颤,很是忐忑紧张的模样。 姜翎愣愣的接过,打开一瞧,是一支芙蓉暖玉珊瑚嵌金步摇。 那玉色泽上乘,莹润融融,雕刻的芙蓉花栩栩如生,花蕊上还嵌着一颗小小的金珠,花瓣上洒有金粉,那红色珊瑚呈多枝状,色泽鲜艳,触手光滑,坠着的珍珠流苏也是颗颗饱满。 不论是材料还是做工,这都是一支珍贵精致的发簪。 姜翎被惊艳了一下,拿出来透过夕阳的光仔细瞧着,笑着说:“怎的突然送我簪子......” 话未说完她便自己停了。 身子一僵,转眸看向周景安,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眸光微闪,盛满了期待与紧张。 “你......”她嘴唇轻抿,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今日的宴会类同于上巳节的仲春会,男女之间若有互相心悦的,便可互送定情之物。 女子送男子荷包,而男子便送女子......发簪! 姜翎的脸皮止不住的发烫,觉得手里的发簪也是烫人的紧。 他怎么突然就送了发簪给她! 这不就相当于求婚吗! 那那那那她答不答应啊?! 姜翎的脑袋一片浆糊,支支吾吾的“你”了半天也没说不出别的话来。 周景安上前一步,微微低头,轻声唤她,声音无尽缱绻低沉,把姜翎的耳尖都烫红了。 “翎儿......你可喜欢?” 这支簪子他半个多月前就送去找人打制了。 那玉是前些年无意中得的上好的和田白玉,毫无杂质,只有一小块儿,他毫不犹豫的便拿出来,就是想要打一支发簪送予她。 那珊瑚也是托人寻了几日才挑出的一枝形状颜色都最漂亮的。 流苏上的珍珠是他亲手挑选的,个个圆润饱满。 本来他不想那么急,是想等三月三上巳节时再送予她的。 只是他发觉...... 他发觉自己可能等不及了。 等不及想要把她娶回家做娘子。 近两个月以来,处理前朝的那些污糟事让他身心俱疲,只是每每想到姜翎,便无端觉得内心甜蜜又满足。 每当那个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想见她。 想看见她的笑颜,哪怕只是那样看着,他都觉得无甚满足与心安。 之前眼见着封裕对待姐姐时一心往上扑的样子,他还不理解,现下他全然理解了封裕当时对他说的话。 “就是感觉对她的喜欢已经要满出来了。” 周景安低眸看着姜翎,唇角微扬,心里有一头小鹿在慌不择路的东奔西撞。 嗯,没错,他对姜翎的喜欢,已经要溢出来了。 第116章 欣喜若狂 橘红色的晚霞晕染至天边,颜色已经成了玫红色,像是两人绯红的脸颊,将天边的云朵都染了颜色。 周景安看着姜翎懵懵的模样,内心不禁忐忑。 他轻声轻语:“翎儿,这两个月以来,我的心意......你都看见了吗?” 姜翎闻言抬眸,猝不及防间就撞进了周景安眼眸里深沉茫茫的温柔海,当下就要陷进去。 她慌乱的垂眸,咬着唇,轻轻点头,“我看见了。” 不论系统的播报,单单从周景安看她的眼神来说,她又怎么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意。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他看向姜翎的眼神有多温柔。 姜翎感受到了自己慌不择路的心跳,像是马上就要跳将出来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回避。 不是回避周景安,而是回避自己的心。 她一直都把周景安当做攻略对象,当做任务目标,却不敢承认,在这个过程中,她对周景安的心思,早就不似先前那般单纯了。 不得不说,周景安优秀又迷人,轻易就能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与青睐。 姜翎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得道高僧,她有七情六欲,她有情感,她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周景安吸引。 也许是在秋猎迷路的山林中,周景安举着火把缓缓向她走来的时候,也许是在他磕磕巴巴的表明心意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对她的无限纵容,他看向她的每一个暗含情意的温柔眼神中。 总之姜翎也记不清了。 在某一个时刻,或是在每一个时刻,周景安一步步加深对她的喜欢时,她也亦然。 姜翎踌躇着盯着自己的鞋尖,手里的发簪已经被手心里的薄汗润湿,光滑细腻,险些拿不住。 狐狐没有出声打扰两人之间暗中涌动的情愫,却在角落里忍不住的无声尖叫。 它的宿主!喜欢而不自知!简直是又别扭又可爱! 啊啊啊!!!它恨不得现在就替她答应!! 姜翎忽然想起前世来,想起她与青青的彻夜长谈来。 想起她说的话——要勇敢的对待每一份喜欢,不让自己遗憾,也别让心动落空。 姜翎忽而笑了。 是啊,她先前自己说的话,怎么现在倒忘了? 她抬眸直视周景安,浅笑嫣然。 好在,她现在想起来了。 “发簪我很喜欢。”她紧紧攥着那支精致好看的发簪,声音软糯好听,“荷包我忘记了,待明日给你好不好?” “轰——” 周景安的脑袋里响起了轰鸣,像是放了一场盛大的花火,将那些忐忑不安、紧张忧虑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只余下惊喜交加、欣喜若狂。 从心里迸发出的喜悦瞬间冲至四肢百骸,震的他全身都微微酥麻,血液快速流动,连带着如擂鼓般的心跳一起举行狂欢,欢喜鼓舞。 姜翎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禁笑道:“周大人大度些,会原谅翎儿的疏忽对吧?” 周景安愣怔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涨红,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翎儿,我不怪你,不是,我是说......” 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事实证明他的语言系统还很混乱。 姜翎歪头笑起来,看着他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笑个不停。 周景安看着她的笑颜,也缓缓笑了。 他低眸,眸中流光溢彩,似天边的星辰闪烁,情意绵绵不绝,温柔缓缓倾泻。 “翎儿,我好高兴。”他凑近一些,却克制的没有再做其他逾矩的动作。 他笑得明媚如阳,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 周景安的声音轻缓低沉,“我真的好高兴。” 姜翎笑意不减,看着他一副傻呆呆的模样,点点头,轻声道:“嗯,我也亦然。” - 周景安送她回了凉亭,得到了程安和吴宛瑛一致的注目,不断的在两人身上梭寻,面露探究与揶揄。 带他走后,程安指着姜翎手里的木盒子,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是他送予你的发簪?” 姜翎难得有些羞涩,垂眸点点头。 程安又问:“你也给了他荷包吗?” 看见姜翎摇头,程安那口气还没松就又愣住。 “我明天给他。” 程安哀嚎一声,“啊——我家的白菜被猪拱了。” 她无力的瘫倒在吴宛瑛的怀里,两个人均是一脸的不舍与愤恨。 看见她俩这样姜翎不禁笑出声。 手指不禁攥紧了木盒子。 程安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伸手:“拿来我看看。” 她接过盒子边打开边恨恨道:“若是他拿个随便什么簪子糊弄你,看我不......” 程安的声音在看见里面静静躺着的发簪的时候戛然而止,吴宛瑛也凑过去。 “咳咳,算他识相。”程安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支发簪端详,两人是越看眼睛越亮。 姜翎失笑不已,打趣道:“两位可还满意?那请问我可否答应他?” 两人冷哼一声,勉强道:“一般满意,那就勉强答应他够格娶我家翎儿吧。” - “那发簪可送出去了?她收了吗?” 待周景安一进正殿,就被周宁安拉着问个不停。 这臭小子昨日急匆匆进宫来,她还以为发生了何事,结果就是拿出那支发簪,磕磕巴巴的问她若是明日送予姜翎她会不会喜欢。 当时周宁安是又无奈又欣慰,长叹一声,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也是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家这傻弟弟不仅开了花,还是只为姜翎开的花。 周景安现下还有些飘飘然,恍若做梦,听见周宁安催促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随后便悄然红了脸。 “她收了,她说很喜欢。”他小声呐呐道。 周宁安欢喜的睁大眼睛,激动的在屋里转了两圈,惊得曹源一下子扑过来扶住她。 “你快回府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和婳安,抓紧时间准备八样礼,好去姜家提亲!”周宁安恨不得现下就飞到娘家去好好庆祝一番。 周景安也笑了,木然点点头,“嗯,我回府后就去告知爹娘。” 他的手指摩挲着衣角,呐呐道:“待送她回府后就回家。” 周宁安愣了一下,再次欣慰的不住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好样的。” 没想到她的傻弟弟开窍后竟这么上道。 若是封裕在这儿,一定会忍不住邀功的。 - 周景安骑着马跟在姜家的马车旁边,不时的低眸去看那悠悠走着的马车,心里涌出涨涨的满足与欣喜。 待姜翎将要下马车之际,他敲了敲窗棂,就见帘子被人掀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周景安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柔声说:“翎儿,我想向皇上求得恩典,你可愿意?” 若是她不想皇上赐婚那般扎眼,便按照普通的议亲流程走也可。 总之一切都听翎儿的,全都凭她做主。 第117章 赐婚圣旨 黑夜漫漫,华灯初上。 周景安负手而立,站在挂有姜家名牌的马车旁,正面带笑意的与里面的人说话。 姜翎略略思索,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由皇上赐婚,那他们的亲事便会被昭告天下,那她便可有更充分的理由与身份进出皇宫了。 当下便扬起笑脸,“好啊,若能得皇上赐婚,便圆满了。” 周景安点头,轻声应和:“好,听你的便是。” 于是待看着姜翎进了靖南王府,周景安便上了马,直奔皇宫而去。 封裕已经从周宁安那里听说了这个好消息。 正与她欢天喜地的说着呢,就听见了黄福海的禀报。 “皇上,小周大人在外求见。” 这里不称他为“周修撰”,便是表示亲近了。 两人一愣,封裕忙让人进来。 周景安进了紫宸殿,一句话还没说呢,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恭敬的跪地磕头行礼。 “臣恳请皇上为臣与靖南王嫡女姜翎赐婚。” -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皇宫各处都掌了灯,紫宸殿内更是明亮亮一片,更显庄严华丽。 封裕与周宁安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均缓缓笑了。 他抬手让他起来,“起来吧,朕答应你便是。” 他早就想给他俩赐婚了。 圣旨都不知道琢磨了多少遍。 现下终于有他发挥上场的机会了! 周景安又磕了头,说了多谢皇上恩典的话,才缓缓站起来。 就见他面颊上面一片红云,眼眸黑亮如曜石,灼亮逼人。 封裕挑眉,不禁笑着打趣道:“此生能够见到不言这副模样,我也算是无憾了。” 周宁安的脸上也是一片笑意,说道:“此生能够有一位才貌双全、聪明伶俐的弟妹,我同样也算是无憾了。” 两人端坐在软榻上,如一双璧人般登对恩爱。 周景安听了他们的话,耳根也红透了。 却不知如何反驳,若是几个月前,他也绝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会有一天,他的心尖上,独独放着一个心爱的女子,惟愿用一生来哄她开心,护她无虞。 夜空中闪过几颗星辰,点缀了广袤无垠的暗黑天空。 月亮明晃晃的,照亮了周景安脚下的路。 他不禁抬眸去看,嘴角上扬,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的辰初,黄福海便亲自带着圣旨去了靖南王府。 府内上上下下全都跪地接旨。 黄福海恭谨的拿出圣旨,缓缓展开,亮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靖南王府嫡女姜翎,娴熟大方,聪慧温良,品貌出众,为众闺秀中之典范。” “今信国公嫡子周景安年已十九,适婚娶之时,且文武兼备,才貌双绝。” “朕以为二人郎才女貌,凤协鸾合,两情相悦,是为天作之合,今日特为二人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今早晨光熹微,万里无云,天高气清,是个实打实的好天气。 此圣旨念完,靖南王府上下均是震惊不已。 黄福海面带笑意,“王爷,接旨吧。” 姜连山不敢耽搁,忙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又好好的请了黄福海及一同来的宫人入了正厅招待茶点。 “奴才将圣旨宣读完毕,该回宫去向皇上复命了,多谢王爷款待。”黄福海礼仪规矩十足,说话也是十分的客气周到。 待将人好好的送出府去,姜连山、孟婉婕几人便都团团围住了姜翎。 紧紧盯着她,让她给个说法出来。 姜翎被众人这么一看,颇有些心虚的意味。 昨日回来后,她便一头扎进谜团漩涡里去了,满脑子都是在想该如何救周宁安和她的孩子。 又是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原书的内容,又是吩咐人下去查探消息,还要想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早把皇上要赐婚这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故而也没有和祖父母、父母亲提前告知一声。 也是今早被紫珍慌忙叫醒,她才恍然想起来。 姜翎咽了咽两口唾沫,弱弱的说:“翎儿不是有意瞒着祖父母与父母的,只是未来得及告知而已。” 头一个忍不住的便是姜翊了。 自家的妹妹没看住,最后还是让周景安那小子给得手了! 他恨! 姜翊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对着她又不敢大声,只好憋闷的问她:“你与他是何时有的情?两情相悦?嗯?” 圣旨中明明白白写了“两情相悦”的话,皇上总不会瞎编乱造的。 姜翎揪着小手,呐呐道:“这两个月以来,他几次约我出去,所以慢慢就......”有了情。 陶颐倒是没姜翊反应那么大,一脸的笑意,问道:“那么说起来,他是早就对你交付真心了?” 姜翎俏脸一红,点点头。 姜连山看着自家的宝贝闺女,叹一口气。 还没宠够的闺女这就要嫁人了! 他真是打心眼儿里舍不得! 姜连山暗自磨牙,想着私下里该如何考验周景安一番,若是他不能对女儿一心一意,不能对她百依百顺,那他就算是豁出去了,也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你这丫头,倒是瞒的够深。”孟婉婕走过来,伸出手点点她的额头,笑着揶揄道:“将你娘蒙在鼓里这么久。” 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 小时候可是连路上遇到一只猫都要与她说呢。 现今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她。 姜翎嘿嘿笑了两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卖乖:“娘,这不是怕你们知道了要拦着我吗?” “我先前不就说了,我的终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你们谁说了都不做数的。” 孟婉婕轻哼一声,“怎么?娘还会拦着你们,拆散这一对儿苦命鸳鸯不成?” 她心里倒是想了,还好之前去找普惠大师算了算,也早就有所准备。 周景安这个女婿啊,她也是非常满意的呢。 第118章 进宫谢恩 皇上给周景安和姜翎赐婚的事情不到傍晚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之所以传的这么快,其中不乏周景安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翎儿将要做他的妻罢了。 叶松透过门缝看了两眼,兀自摇摇头,又不住的叹息。 终于在他第十二次叹气的时候,叶柏忍不住了:“这大好的日子你叹什么气啊?” 叶松抬头望天,“欣慰。” “咱们公子原来也有如此痴傻的一面。” 叶柏一噎,也透过门缝悄悄看了两眼。 就见惜抱轩内,周景安正捧着那赐婚圣旨看,眉眼带笑,透着一股憨气,满脸的志得意满。 好吧,他家公子现今确实有些痴傻了。 这圣旨都捧着看了一天了,还舍不得放下。 此时府门处的小厮快步走来,捧着一个木质锦盒。 现下周景安终于舍得把圣旨放下收起来了,转而捧着那个锦盒一个劲儿的看。 “是她身边的丫鬟送来的?”周景安瞧着锦盒里静静躺着的荷包,嘴角上扬。 那小厮颔首,“正是姜姑娘身边的紫珍。” 摆手让他退下,周景安拿出荷包来放在手心里。 腰圆形的荷包,藕粉色的绸缎,光滑柔顺,上面用丝线绣了一朵荷花和一片荷叶,再是用银线绣着一句娟秀小楷——空劳纤手,解佩赠情人。1 周景安轻轻摩挲着这句诗,低声呢喃。 眸光温柔,似春水千里,潋滟波澜。 他想着得好好收起来,却忽然发现荷包里似乎夹着东西。 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笔锋有力,潇洒飘逸,是姜翎的字。 “翎儿女红不好,望不言莫要嫌弃。” 周景安愣怔过后,便感觉自己的心怦然。 不言...... 她称呼他的字了! 周景安抿唇,脑海里想象着姜翎在他面前唤他的模样,呼吸微乱。 他怎么会嫌弃?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她的心意......才最珍贵。 他看着纸条,透过烛火摇曳,看见背后还有字。 “不知可否邀周大人小叙?” 周景安嘴角勾起来,看着底下写的时辰地点,转而快步出了惜抱轩,踏着月色往枕霞榭的正殿而去。 翎儿第一次邀他,他得看看明日穿什么好。 - 看见紫珍回来,姜翎从书案前抬头,“可送去了?” 紫珍笑着回:“已经送去丞相府了。” 她上前帮姜翎磨墨,见她在一张大的宣纸上写写画画的,不禁好奇:“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姜翎撑着脸,低眸看着宣纸上的思维导图,默然。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画着玩儿的。” 她在纸上对于“周宁安小产事件”画了一个思维导图,把有可能的可疑之处都写在上面了。 与周景安结亲的事情,孟婉婕说了不用她操心,只需要好好待嫁就好。 不论是择日子,定亲,过礼,还是其余的繁缛礼节,都交由陶颐和孟婉婕来操心。 所以现下姜翎倒是闲得很,于是一整个下午都坐在书案前。 昨日想了一晚上,她首先是想到了沈清茹。 毕竟她的身份已经揭露,做出暗害周宁安以及皇嗣的事情也不奇怪。 只是现今她都不知去了哪儿,在原书中也没见她有进宫。 除了沈清茹,还能是谁? 姜翎隐约觉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会少,也许会牵扯出别的棋子来。 她觉得还是得从周宁安的身边查起,不然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 周景安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袍子,月牙白的圆领长袍,腰间配一条青色宽边锦带,披了墨色披风。 他早早的到了流云苑二楼的雅间,点好了茶点果子,静候佳人到来。 姜家的马车缓缓在流云苑前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位妙龄女子。 一身水绿色的齐胸蜀锦襦裙,绣着几朵荷花,外面披着兔毛领的披风,梳着百合髻,其余的钗饰暂且不提,只说那鬓间插着的玉兔折桂金丝玉钗,华贵精美,映衬着她一张小脸明艳如华。 姜翎上了二楼,一抬眸就见一抹身姿挺拔的身影立在雅间前,是来迎她的。 她绽开一抹笑容,随着他进了雅间,缓缓福身:“周大人安。” 周景安见门已经关好,也不顾叶松和紫珍还在一旁站着,上前两步,似是有些委屈。 “翎儿如今还要唤我周大人吗?” 姜翎轻笑,一双鹿眼狡黠,尾音上扬,“不言?” “嗯。”周景安得了便宜,低声应和。 他羞敏的低眸,却看见了她发间的发钗。 略略愣怔,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先前的百般为难,现今却觉得甜蜜。 她戴着这支发钗果然十分好看。 两人落座,姜翎啜饮茶水,问他荷包可还满意。 那荷包她也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她针线活儿实在不太行,顶多能给自己缝补缝补破了的衣裳,但是绣花可是难为她了。 “本想上巳节再给你,现下时间匆忙,我女红又不好,难免粗陋。” 周景安刚把栗子糕和云片糕往她面前推了推,一听她这话忙道:“怎会?只要是你做的,怎么都是好的。” 两人聊了几句,姜翎想着周宁安的事,便提出想要进宫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谢恩。 周景安自然无不可,两人进了皇宫已经快要到午膳了。 姜翎出门前就和孟婉婕打了报告,毕竟虽然两人已经算是有了婚约,但是私下见面什么的还是要注意一些。 孟婉婕没反对,只说让她入宫后谨言慎行,别坏了规矩。 “臣女姜翎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今日特地来叩谢皇上恩典。”她规矩的跪地行礼,声音轻灵。 她也是演过古装剧的,这跪不跪的都无所谓,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嘛。 封裕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姜翎,这么瞧着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他瞅了眼旁边跟着跪地磕头的挚友,不禁暗自咂舌,人家跪,你也陪着跪。 他赶忙叫了起,怕若是拖了几息,这位挚友便会不满了。 周宁安看着一双人站在面前,满意的不行。 对姜翎招手,温和的笑着:“翎儿快来,来本宫身边坐着。” 姜翎又是软声谢过,便提裙上前,小心的坐在了周宁安的身边。 周景安瞧着她坐在了姐姐旁边,犹豫着自己坐哪儿。 他也想挨着翎儿。 封裕像是没看见他望眼欲穿的眼神似的,招呼他来另一边坐,陪他下棋,周景安只好不情愿的往那边走去。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不舍的模样,周宁安不禁失笑,“放心吧,不会欺负了她。” 此话一出,弄得两人都红了脸。 她抬眸瞧见姜翎鬓间的发钗,忆起这是先前秋日灯会时自家弟弟赢得的,不禁又是一笑。 臭小子,早就对人家情根深种,却瞒了这么久。 封裕和周景安去了窗边对弈,周宁安与姜翎就坐在软榻上闲话家常。 曹源在一旁贴心伺候着,几乎半步不离。 看着这副模样,姜翎不禁疑问,曹源如此衷心护佑,当日是怎么被旁人支走了的? ———— 1出自于五代十国·牛希济《临江仙·柳带摇风汉水滨》: 柳带摇风汉水滨,平芜两岸争匀。鸳鸯对浴浪痕新。弄珠游女,微笑自含春。 轻步暗移蝉鬓动,罗裙风惹轻尘。水晶宫殿岂无因。空劳纤手,解佩赠情人。 第119章 舅母安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姜翎全程都温婉可人的模样,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偶尔还会逗趣两句,惹得周宁安笑个不停。 终于在曹源再一次在周宁安笑的后仰的时候往她后面虚扶了一下的时候,姜翎佯装惊喜,小心的轻声问她:“皇后娘娘可是有了......” 周宁安的笑意更深,面上也带着母亲般的慈蔼。 “已有两月了。”她小声说道。 虽说是要等过了三个月才会公之于众,但也不是说就要死命瞒着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翎随即惊奇又欣喜,与她说着祝福的话。 遂状似无意的关切提醒道:“皇后娘娘可要当心些,听我娘说,前三个月最是不稳,要事事小心才行。” 周宁安点头,笑着拉住她的手:“好,本宫自会万般当心。” 说着还打趣的拍了拍一旁曹源的手,“有曹姐姐在啊,我就是做什么都要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曹源笑着,却是有些责备的看着她,“娘娘胎相还不稳,合该注意些。” 周宁安便求饶般的百般应和,姜翎在一旁看着倒是看出两人的感情甚笃。 此时她身边的贴身婢女映雪和盼夏缓步走进来,行礼后说是到了要喝安胎药的时辰了。 姜翎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瞬间警惕起来。 宫斗剧里不都是在安胎药里做手脚的吗? 方才听曹源说周宁安的胎相不稳,会不会是这药有问题。 姜翎抿唇,皱着小脸问道:“这么黑的药,一定苦极了。” 周宁安也是烦的紧,这药苦腥的很,她也十分不愿喝,可是却也没办法。 “是呢,每每喝完都要吃两颗蜜饯才能缓缓。”她叹口气。 封裕听着这边的动静,忙走过来,软着语气哄道:“良药苦口,为着自个儿的身体也要好好喝药。” 他端过药碗,拿起汤匙就要亲自喂她。 周宁安看了一眼姜翎,颇有些羞窘,小声道:“翎儿还在呢。” “不必见外,都是一家人。”封裕笑着说。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没那么多规矩可言。 姜翎看着两个小夫妻恩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只是看着那碗药,她有些不安。 低头转了转眼眸,出声问道:“这么苦的药是哪位太医配的啊?也不说加些甜的药草进去。” 她故作娇俏,笑着打趣。 虽说这会让她看起来很傻,但是她需要获取更多的信息。 这药是谁配的?还是那位没来得及在她小产时赶来为周宁安保胎的安太医吗? 周宁安推了推药碗,小声说:“太烫了,晾一晾。” 封裕没法子,无奈一笑,拿着汤匙不断的搅拌汤药。 “是林太医配的,要我说也是,将药配的如此苦,叫人怎么入得了口。”周宁安也是嫌弃的很。 林太医? 书中倒是没提过有这么一位林太医。 封裕和周景安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将林太医说的跟下了毒药似的,都是失笑不已。 周景安走过来,低眸看着她,决定为林太医说句公道话。 “林太医是杏林世家,尤其擅长妇女与小儿的病症,是位妇科圣手,姐姐生华序的时候便是他在一旁指导医女的。” 这样啊。 姜翎抿唇,启唇道:“太医院里那么多圣手,臣女听闻有位姓安的太医医术也是十分精湛呢。” 封裕一边搅拌着汤药,一边与她说:“安太医倒也是位妇科圣手,不过资历尚浅,还需锻炼锻炼。” 资历尚浅? 姜翎大脑飞速转动,一抬眸就见周宁安已经接过封裕手里的汤药,皱眉喝了一口。 她的手倏地攥紧,心都揪起来。 不行,她现今就算是阻止她别喝,毫无理由不说,也太奇怪了。 她得想办法弄到这安胎药的配方或者药渣,可以送到何最那里看看有没有问题。 姜翎眼瞅着她一口一口喝完了药,内心焦躁不安,思忖一番,开了口。 “既然林太医如此厉害,不知可否将这安胎药的配方给臣女一份?” 话罢,屋内几人都看向她。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要这安胎药的配方干嘛? 周景安也是不解,刚想问就听她兀自解释道:“母亲与臣女刚从抚州回京,见舅母自生了表妹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至今不知是何缘故,只说当时安胎不当才导致了早产,身子也亏空了。” “故而臣女想斗胆要一份配方,与当初舅母吃的安胎药对比一下,看是否是此中出了差错。” 姜翎作出一副为舅母担忧不已的模样,态度谦卑,小脸上也是一片紧张。 周宁安生产过,自然知道女子生孩子是何等苦事,当下便有同感,皱眉关怀了几句。 她向映雪一招手,“去把林太医给的方子抄写一份给翎儿便是。” 姜翎大喜过望,忙行礼谢过皇后。 映雪应声,一旁的盼夏也收了药碗,恭谨行礼:“奴婢也退下了。” 周宁安叫住她,关心了几句华序的事,说让她下了学后来紫宸殿一同用膳。 姜翎趁着主仆对话的时候,偷偷与紫珍耳语几句,待周宁安说完,又行礼说道:“不好劳烦娘娘的人,让紫珍跟着去取一下吧。” 周宁安摆摆手,示意让她们去就是。 看着几人一同出了殿门,姜翎在心里默念道:“傻乎乎,去给紫珍打掩护。” 狐狐撂下一句“得令”,便飞着跟上了紫珍她们。 周宁安招呼她继续闲话,极力挽留她一起用午膳,她推脱不了,求助般的看向周景安。 后者见皇上和姐姐都十分热情,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既然姐姐热情相邀,便留下吧。” 姜翎微微点头,乖巧应是:“那翎儿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一同去了偏殿,是一个小型饭厅,看得出是平日里封裕自己用膳或是与亲眷一同用饭的地方。 待午膳摆好后,几人落座,姜翎也在此时第一次见到了封裕与周宁安的第一个孩子——华序。 她四五岁的模样,身穿浅粉色锦裙,外面套了一个兔毛檀色夹袄,梳着双丫髻,两边发髻上分别系了浅粉色坠珍珠的丝绦。 扑闪着一双大而亮的眼眸,眉眼精致,鼻子与唇瓣皆是小巧可爱,模样是俏丽又可人。 周宁安唤她去身边,笑着与她说:“这是你未来的舅母。” 此话一出,周景安和姜翎又红了脸。 华序还小,但却机灵的很,瞧着两人别扭的模样,挂着笑行礼,甜甜的唤她:“舅母安。” 她姓封名华序,封号是长宁。 姜翎忙躲开她的行礼,不敢称她华序,便叫她:“长宁公主。” 她脸颊绯红,呐呐道:“还不是呢......” 第120章 检查药渣 见她面带羞窘,周景安赶忙解围,蹲下身子与华序说:“还未落定,华序莫唐突了她。” 周宁安把她拉过来,笑呵呵的,“你呀,净会讨巧卖乖的,快过来与母后说说,今早都学了什么?” 说到功课,华序就苦了一张小脸。 躲懒似的忙凑到饭桌前,“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几人均是忍俊不禁,都坐好一同用饭。 姜翎全程都是低头吃饭,心想果然皇宫规矩大,时刻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不过这饭菜当真是美味至极! 姜翎也顾不上说话,只顾着品尝饭菜去了。 待饭罢,姜翎便提出要回府,毕竟不能在皇宫里睡午觉吧。 这才是第一次来,总归不太好。 她亲昵的挽着周宁安的手臂,撒娇似的说:“翎儿以后若是常常进宫陪娘娘闲话,娘娘可莫要嫌我。” 周宁安抚了抚她的手,细嫩白滑,纤纤玉指,她看着姜翎这张笑颜如花的小脸,内心别提多满意开心了。 “怎会?本宫巴不得你天天进宫来呢,也好陪我解解闷儿。” 姜翎双眸发亮,“那可好了,翎儿以后要天天来了,到时娘娘若是嫌我烦也无法了,谁让是娘娘自己应允的呢。” 模样娇俏灵动,看得周宁安喜欢的不行。 她一边应和她,一边招手让映雪拿来她的宫牌。 “你以后若是想来,随时都可进宫来。”她把一个金制的四方小牌牌交给姜翎,上面写着“凤仪宫”三个字。 姜翎更开心了,这样以后就不用就着周景安的牌子进宫了,她也有了! “多谢皇后娘娘。”她欢欢喜喜的接过,连声道谢,随后便与周景安一同出宫了。 虽然周景安还想再和她多待一会儿,只是他有事情要去处理,也知道姜翎这一上午在宫中肯定累了,便不舍的与她多说了几句。 “皇上和姐姐都很喜欢你,你若是得空,也可多进宫去,不必拘束。”他站在马车旁,温声叮嘱。 姜翎趴在窗棂上,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一阵风起,那些顽强的落叶最终也随风飘落。 周景安还在说着让她好好歇息之类关心的话,听得姜翎失笑不已。 她看向他的头顶,一边伸手,一边打趣道:“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般啰嗦?” 姜翎探出身子去,将落在他头顶的一片落叶拿下来。 两人挨的近了,周景安一怔,看着她手里的落叶,莫名觉得脸烫。 “只是关心你。”他呐呐道。 “嗯。”姜翎缓缓笑了,温柔的看着他,“总之还要听一辈子呢,我会努力习惯的。” 姜翎的手指微微摩挲,最终没忍住,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她收回手指,歪头笑得狡黠又满足。 嗯,手感不错。 再看周景安,怔怔的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听她说着什么一辈子的话,只觉得胸膛内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了。 他的脸颊慢慢飘上红云。 “翎儿......” 周景安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看着姜翎的脸颊。 他也想捏捏翎儿的脸。 姜翎却把身子缩了回去,车帘只余下一个缝隙,露出她的一双眼睛。 “周大人快回去吧,好好歇息。” 周景安还未说什么,就见她眼眸里全是得逞的意味,将车帘放下,随后马车就悠悠往前走了。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脑袋里一直回放方才姜翎躲在车帘后看他的那一眼。 似娇似嗔,眼波流转,勾人心弦。 周景安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勾起。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两点,忠贞度上升3%,目前好感值为97,忠贞度为43%。] - 靖南王府,锦云苑内。 紫珍将药方交由姜翎,随后又从袖口里拿出手绢,里面包着她悄悄拿来的药渣。 姜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干脆一并交由小丙,让他跑一趟云雾峰,拜托何最给看看有没有问题。 小丙领命而去,乔装打扮一番悄悄去了云雾峰。 到达山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将山顶的云雾照的金光灿灿,美不胜收。 小丙把东西都给了何最,说了姜翎的意思,又转而去找挽然。 他身穿白色里衣,披散着墨发,正在泡药浴。 “可是姜姑娘有何吩咐?”他微微坐起身,水声哗哗,随后便得到了隔壁屋子何最的呵斥声,让他莫要乱动。 挽然脸带歉意,“对不住,只能如此说话了。” 小丙表示无妨,将一个包裹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我家小姐让我带过来的,是一些冬日里的衣物。” 挽然眉梢微动,脸上带了些浅浅的笑意。 “多谢姜姑娘,还请代我转达。”声音如叮咚的山泉,清泠动听。 小丙应下,迈步出去了。 屋内热气氤氲,挽然看着那个包裹发呆,忽而听见屋外传来小丙和阿水的谈话声。 他无意偷听,刚想闭眼小憩一会儿,就听见他们提到了姜翎和周景安。 “是,前日下的赐婚圣旨,黄公公亲自来府上颁召的。”这是小丙的声音。 之后便是阿水的惊喜和道喜声。 皇上给姜翎和周景安赐了婚? 不是先前还说周景安对她百般不理吗?怎的如今就赐婚了? 挽然皱眉。 不过从小丙话里话外的意味和语气,想来姜翎也很是愿意这门婚事的。 他的眉头倏然展开,眉目朗然如画,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他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为他的唯一的朋友高兴。 - 丞相府内,惜抱轩内。 “谁让你擅自去探听她的行踪的?”周景安的眉眼凌厉,被烛火一照显出他的不喜来。 叶松身子抖了一下,忙道:“不是先前公子让属下留意一下云雾峰的吗?” 他委屈,他分明是奉命行事。 周景安一怔,揉揉眉心,“罢了,以后不必再盯着了。” 先前没有赐婚,现下姜翎都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子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松抿唇应下,却皱着眉头一副犹豫的模样。 周景安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抬眸看他:“有什么话就说。” “那属下可说了啊。”叶松咽了咽唾沫,快速说道:“姜姑娘回府后,便派了人去云雾峰,送了冬日的衣裳去。” 周景安微讶,愣怔几息。 送冬日的衣裳?给谁的? 他的手指蜷缩。 不会是......给挽然的吧。 周景安心里又涌出委屈来,她还没给自己送过衣裳呢。 第121章 情敌见面? 夜色正浓,姜翎已经洗漱更衣完毕,却也撑着没有睡下,等不到消息她总也睡不着。 她垂眸,手指搅着锦被,思绪微乱。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紫珍快步走进来:“小姐,回来了。” 她放下垂帘,便见小丙披着寒霜进来,跪地行礼,低着头。 “如何?”姜翎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小姐的话,何大夫说,那药方着实是个安胎的好方子,只是那药渣却混入了别的东西。” 姜翎的手倏然收紧,将上好的绸缎锦被都攥出来了几个褶子。 果然有问题。 “具体可说了是什么问题?是毒吗?” 小丙回道:“不是毒,只是在熬药的时候将白术一味多加了些。” “白术性温,若是多加一些倒也不妨事,只是若长期如此,会导致气血上涌,脾涨气盛,也会导致胎动不安。” 小丙极力的回忆着何最与他说的话,想着早知道用笔记下来了,他又不会医,这些个药材、用处什么的实在是难记,实在是难为他。 “何大夫还说了,除却白术之外,若是昨日性温艾叶多加了,今日性寒的黄岑多加了,明日又是性温的砂仁多加了,循环往复,温凉相冲,会导致胎相不稳,也会让孕妇身子虚弱不堪,极易滑胎。” 姜翎越听越心惊,后背都冒出一身冷汗。 “何大夫倒是医术精湛。”她轻声说,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 小丙回道:“何大夫说,若是从药方下手,无非就是如此动手脚,不显眼又见效快。” 姜翎抬眸,微微蹙眉。 这何最......倒是了解这些个污糟手段。 不过现今倒是顾不得他了,她明日得再进宫一趟。 - 第二日一早,姜翎就起来梳洗更衣,她这边往皇宫去,而周景安倒是出了丞相府就往反方向去了。 云雾峰陡峭难行,今日是个阴天,云层厚重,更是辨不清方位。 待周景安抵达山顶时,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却也照不散层层叠叠的云雾。 他望着这三间简朴的茅屋,径直上前。 何最看着来人,心里不禁想,我这小破茅屋最近可真是蓬荜生辉,一个个的都往他这儿跑。 还没等周景安自报名讳,他就让开了路,指着左边的一间屋子,“他在那儿,你自便吧。” 随后便径自去摆弄他的药材了。 周景安神情微顿,向他道了谢便迈步过去。 挽然刚泡过一桶药浴,浑身泛着噬骨般的疼,额头上一层冷汗,面色苍白。 见到周景安的时候,他着实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此行来的目的。 了然中又有些怒气,他竟不相信自己的未婚妻子吗? “周公子,请坐吧。”他费力的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木椅,“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周景安安然坐下,抬眸看着挽然。 他穿了一身簇新的青色长袍,应该就是姜翎送予他的吧。 周景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看着他那双狐狸眼,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他貌似真的病的不轻,面色很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神情恹恹的模样。 可饶是这样,他依旧是极美的。 病弱美人,更惹人怜。 他也不知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只是脑袋一热就来了。 他终归还是不安的吧。 “听翎儿说,她救了你,来此治病。”周景安抿唇,“你是翎儿的朋友,我合该来探望你。” 他招招手,叶松和叶柏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吃食衣衫、书籍文玩,应有尽有。 挽然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都快把这间窄小的茅屋挤满了。 他无声轻笑,看着周景安。 “我与姜姑娘是好友。”他清泠出声,目光真挚,“仅此而已。” 只是下一瞬话锋一转,挽然的眼眸冷然,声音也透着寒意:“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该信任她。” “我自然信她。”周景安蹙眉。 挽然抬手擦了擦额角未落的冷汗,“你若是信,今日便不会来。” 他直视周景安,一双狐狸眼放出层层叠叠的冷意,声音清冷无波。 “你若是负她,或欺了她,我不会让你好过。” 挽然身姿挺拔,宛如谪仙,气势却无端凌人,似是将要出鞘的利剑。 他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姜翎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对他好,还不求回报的,她纯粹又勇敢,她是他的朋友,他会用尽一切来护着她。 哪怕他什么都没有。 总还有条命。 挽然的脑袋里忽然蹦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若是周景安待她不好,或是欺负了她,那他或许可以考虑考虑那群疯子的建议——去当新帝,推翻了大乾。 这样,他也有可以护着她的资本了。 真到了那一步,他可以试试,哪怕是粉身碎骨。 周景安微怔,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他真的是一个简单的舞姬吗?怎会有此等气势。 他浅浅一笑,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会拿我的一切来守护翎儿,不必等你动手,若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她,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虽然挽然十分护着姜翎,可是周景安却放了心。 因着他看得出来,挽然对姜翎的护爱,仅仅在于朋友之间,知己之间,而非男女之情。 周景安安心的同时又不免自嘲又羞愧,是他想的太多了。 他微叹一口气,对于姜翎,他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 会不知所措,会慌乱不安,会多疑多虑,会自卑敏感。 周景安现今才真切的知道,但凡遇上姜翎的事情,他哪里还有算无遗漏,哪里还能运筹帷幄。 他站起身,对他作了一揖,语带歉意:“今日贸然来打扰,是周某唐突了。” “你安心养病,我先告辞了。” 挽然就这样受了当今炙手可热的小公爷的礼,淡然的看着他,微微点头。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周景安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配。 挽然望着他骑马远去的挺拔身影,想着,只希望他别让姜翎伤心难过,好好护着她。 那样明媚如骄阳的女子,合该一生平安顺遂,安乐无虞,永远扬着笑颜,永远如晨光般明亮,如明月般皎洁,不该遭受一丝一毫的困厄苦难。 第122章 别不理我 晨光熹微,姜翎再次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却不觉得累了,只觉得急切。 她今日来得早,到凤仪宫的时候,正巧赶上林太医给周宁安请平安脉。 姜翎懂事的想要先回避,毕竟事关一国皇后的身体康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宁安摆手说不必,让她赶紧坐,姜翎谢恩后就坐在了她旁边的软榻上,正一脸好奇似的盯着林太医诊脉。 其实她是在观察林太医。 林太医胡子花白,鬓发也白了一半,看起来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容貌周正,面色肃然认真,一脸的波澜不惊。 只是片刻后,他的眉头微皱,放下了手。 “回皇后娘娘,娘娘脾气渐盛,胎气不甚安稳,可是昨日吃了许多性温补血的吃食?” 姜翎的心稍稍放下些许,这位林太医倒确实是个医术精湛的,倒也没有任何隐瞒。 一旁的曹源急声回道:“未曾,娘娘的膳食都是奴婢在盯着,全然按照林太医的吩咐安排,没有额外吃旁的东西。” 殿内一片寂静,周宁安面色不太好看,抚着自己的小腹沉思良久。 林太医又问了别的问题,均没有差错。 姜翎酝酿了一下情绪,犹豫出声:“不知可否让臣女斗胆说一句话。” “但说无妨。”周宁安温和的对她笑了笑。 姜翎蹙着眉,试探般的说道:“可是安胎药熬制时出了问题?” 此话一出,三人均看向她。 “臣女儿时调皮,遇着哥哥得了风寒,偏要亲自熬药,结果手里没分寸,将一味药材加多了些,倒让哥哥胃痛起来。” 姜翎摆着手,笑道:“臣女只是想到儿时的经历,便多说几句罢了,想来伺候皇后娘娘的人都是十分尽心的,不会出这样的错漏。” 林太医低眸沉吟片刻,向周宁安行礼道:“可否让臣看一下昨日熬制安胎药剩下的药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皇后娘娘这一胎非同小可,万不能在他这里出了差错,否则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周宁安先是安抚了姜翎几句,让她不必拘束,又一脸温和的应了林太医。 她刚要吩咐人将药渣拿来,此时端着茶点进来的盼夏放下东西就跪在了地上。 她磕了个头,颤声道:“求皇后娘娘恕罪,昨日的药渣已经清理了。” 姜翎看了她两眼,只看到她的后脑勺和规矩的跪姿。 昨日听紫珍说,便是这位盼夏姑娘收拾的药渣和陶罐。 周宁安默然两息,遂笑道:“无妨,起来吧。” 她与林太医说:“许是昨日本宫多吃了两口辣子鸡的缘故,现下的胎可有大问题?” 林太医摇头,“只需好好调理即可。” 曹源还想再问几句,事关娘娘的胎,任何一件小事都得重视起来,却感受到周宁安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便止住了话头。 姜翎离得近,敏锐的察觉到主仆二人的动作,心下放松许多。 看来周宁安已经起了疑心,想来会好好查一查宫中的人的。 待林太医走后,周宁安便与姜翎闲话起来,还带着她逛了逛御花园。 其实是在姜翎无意间的引导下才让周宁安主动提出去的。 对于案发现场,姜翎还是需要提前熟悉一下。 御花园的景致哪怕是到了冬日也是十分有看头的,只是姜翎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仔细的观察了御花园的布局与相通的道路,以待之后不会迷路。 她今日来得早,便早早提出出宫去,不再留下用膳,周宁安挽留了几句,见她坚持便也放她走了。 她这边刚出了宫,就见叶松等在宫门口。 “叶松?”姜翎有些诧异,“可是周大人有什么事情?” - 姜翎午休过后,换了一身烟紫色的锦裙,简单梳了一个倾髻,点缀了几支发簪,连妆容都没上便直接出了门。 到达清风茶楼的时候已经是申初二刻,叶松早早等在门口,迎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 姜翎一眼看过去,就见周景安正坐着,面色似乎有些不安,见她来了便立马起身。 “周大人。”姜翎行了礼,坐下后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周景安将糕点往她面前放了放,“今日休沐。” 他犹豫半晌,抬眸看着姜翎,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羞愧与歉疚。 “我去了云雾峰......” 姜翎吃着糕点的动作一顿,抬眸诧异的看着他。 他是去见挽然了? 是查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因着吃醋? 后者倒是好办,若是前者...... 周景安见姜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内心更是慌乱,他踌躇着,轻声道歉:“我先前让人盯着云雾峰,知晓了昨日你送衣物给挽然的事,我心下不安,便头脑一热去见了他。” 哦,是因着吃醋啊。 姜翎放下了心,喝了口茶水,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继续说。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周景安语气有些急。 遂又弱下去,眸中闪过委屈与不安。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对他......” 姜翎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的笑了。 她挑眉看他,打算逗逗他,“你是觉得我在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之后,还会在外面养着男宠吗?” “不是!” 周景安更着急了,他起身绕到她旁边坐下,手足无措,“翎儿,我知道我此事做的欠妥,只是知道你对他那么好之后,便忍不住的吃味。” 他低声细语,将不安的情绪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我怕你会移情别恋,我怕你会喜欢上旁人,若是如此,我毫无办法。” 周景安轻轻拉住她的衣袖,耷拉着眉眼。 “翎儿,你只看着我好不好?” 他会对她很好很好,会护着她一生无虞,会给她他能给的一切。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小人之心了,你与他只是好友,并无旁的干系。”周景安轻声道歉,“我误会了你,你若是生气,想打我骂我都可以。” 周景安看着姜翎还是一言不发,声音渐渐弱下去。 “只是别不说话,别不理我......” 姜翎低眸,看着周景安揪着她的衣袖不放手,仿佛这样她就不会跑了似的。 她不禁莞尔,又瞧瞧他不安无措的眼眸,无奈一笑。 他竟然这么没有安全感。 对他自己这么没信心? 还是说,她长了一张很可能出轨的脸? “周景安。”她轻声唤他。 只是在他听来倒是泛着冷意,不禁惴惴不安,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罪犯。 姜翎清浅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三心二意,左右流连。”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浅浅一笑,“你长得又不丑,我何苦去看旁人,嗯?” 第123章 白霜寒露 姜翎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他的脸颊,眼眸中带着温柔和无奈。 “你长得又不丑,我何苦去看旁人?嗯?”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山顶随风就能飘散的缥缈白云,尾音又上翘,平添两分勾人。 周景安不可抑制的再次脸红了。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一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98,忠贞度为45%。] 看着他白皙脸颊上的红云,姜翎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周景安往前凑了凑,主动把自己的脸颊凑到姜翎的手指前,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眸光熠熠生辉,里面满是雀跃。 “翎儿想捏多久都可以。” 姜翎的指尖被烫了一下,微微蜷缩。 看着周景安这副模样,无端让她想起青青养的那条金毛来。 一见到她就摇着尾巴迎上前来,把脑袋凑到她的手掌下求摸摸。 “咳咳。”姜翎轻咳两声,眼眸微闪。 她想把手收回来,可是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还是别扭的又捏了捏。 嗯,有些软,还有点儿烫。 “翎儿。”周景安还揪着她的衣袖不放,试探的小声问道:“你还生气吗?” 周景安自知这次实在是做错的太多,姜翎生气也是应该的。 姜翎沉吟片刻,虽然心里并没多少气,也觉得他竟然能够主动来找她认错,这种行为和态度值得表扬,但还是打算好好与他说一说。 “我生气。” 她轻声说:“我生气的不是你吃醋,而是你不来问我,径自去找了他,是因着你不信我。” 姜翎神色认真,却又很温和。 她浅浅一笑,“不过你能主动来与我认错,这一点我很满意。” 姜翎轻轻抽出他揪着的衣袖,在他不安的神色下又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他的指尖。 指尖相触,情愫缠绕。 她感觉到周景安的指尖颤了一下。 姜翎明媚的眼眸里是万里春光,乍泄开来,周身都漾开暖意。 “周景安,我与你以后便是夫妻,要彼此信任,互相扶持。” 她勾着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嘴角勾勒出浅浅笑意:“若是以后有误会的事,要问,要说,不能忍着,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姜翎眉眼弯弯,“夫妻哪有隔夜仇。”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一点,忠贞度上升2%,目前好感值为99,忠贞度为47%。] 周景安一颗心蓬勃的跳着,被她轻轻勾住的指尖发烫,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上下,只觉得浑身无力,酥麻不已。 “嗯。”他的嗓音暗哑,点头应着,“我记得了,以后不会再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了。” 他一双眼睛紧紧黏在姜翎身上,一颗心都被她撩拨的忽上忽下,被她触碰的右手微微酥麻僵硬,手心都汗湿一片。 “翎儿......”他低声呢喃,声音像裹了蜜,温柔甜腻,听得姜翎耳朵一红。 “我会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夫君。”他轻声允诺。 所以,请别对他失望,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在努力适应所有情绪都被一个人牵扯的惶恐不安。 姜翎的心跳也悄悄怦然,笑着点头,“好。” - 雅间内暧昧黏腻的氛围被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两人忙松了手,周景安坐回去,掩唇轻咳,让人进来。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还有些发烫。 “周大人,姜姑娘,这是本店新进的茶叶,名为白霜寒露,茶叶是庆春山上新采的雪片茶,水则是取得秋日里清晨未落的霜露,还请两位一品。”1 来人约摸四十左右,生得模样周正,笑容可掬,身材中等,看起来像是个忠厚的生意人。 周景安浅笑道:“钱老板有劳了。” 钱老板? 姜翎一怔,悄悄瞥了一眼正亲自上茶的男子。 恍然发觉这是在清风茶楼。 这就是这个茶楼的老板——钱思渡? 先前姜翎在流云苑拆穿沈清茹真面目的时候,还利用了一下清风茶楼做噱头,也是为了让吴家用了那个人情来避难。 当时她为了不留下痕迹,没有露面,更没有让手下的人去,而是让吴宛瑛派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与这位钱老板做的交易。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 看起来是个老实又憨厚的人。 只是姜翎的心又不平静了。 又与原书的剧情不一样了。 原书中封裕在行宫回京的路上遭遇刺杀,活捉了一个黑衣人,后来顺藤摸瓜查到这位钱思渡便是主使之一,将他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吴家救了他父亲并且许诺人情的事情也是那时被查出的。 吴家差一点被牵连,好在最后查清了事实。 她记得在原书中,封裕匆忙的从行宫回京,便是因着发现了周宁安怀孕,要回京安置。 只是现今封裕也没去行宫啊。 所以姜翎才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不然怎么着也得提醒周景安提防刺杀一番,也顺势查些别的猫腻。 况且刺杀一事几乎是与周宁安发现有身孕一同发生的,现今周宁安离着小产的日子都不远了,钱思渡却还安安稳稳的做着茶楼老板。 而姜翎不知道的是,刺杀一事发生了,只是目标却是周景安,是在周景安从鄂州回京的路上,却是没有留下活口,线索全断,也没有查到钱思渡身上。 姜翎望着钱思渡谦和有礼的退下去,内心有些不安。 这种人,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可能爆发。 更像是在她的头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不好受。 周景安一抬头就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姜翎,现下却是面色凝重。 不由得担心:“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姜翎无意识紧握的手倏然松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眸,看见了周景安眼眸里的担忧。 她微微低眸,思忖两息,随即抬头,嘴角上扬:“我还未喝过由霜露泡过的茶呢,有些新奇,一时想入迷了。” 周景安见她神色恢复正常,不由得松一口气,给她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 “尝尝可喜欢?” “这位钱老板倒是个头脑灵活的生意人呢。”姜翎浅啄一口,状似无意的说道:“这清风茶楼好像自我出生便开着了吧,这么些年还越开越红火了。” 姜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心里想着,小周周,快去查他,好好的查,查他一个底朝天。 ———— 1雪片茶,也叫“冬茶”,冬天产的茶叶。好的雪片是经过霜冻的茶,是单丛茶一年中产量最少的一季,也是香气最为浓郁、持久的一季茶叶。 第124章 昭王裴瑜 周景安好像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遂笑道:“是开了挺长时间了,不过中途换过老板,钱老板是五年前才接手的。” 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入口先是清冷沁人的霜寒气息,再是清新扑鼻的茶香,确实是好茶。 “可喜欢?”若是她喜欢,那以后府里常备些。 姜翎哪里有心思品茶,敷衍的点点头,“好喝。” 随即又问:“那这位钱老板是什么人啊?从哪儿来?是京城人士吗?” 周景安被她这一连三问给问懵了,失笑道:“怎么今日对钱老板如此感兴趣?还是翎儿想做生意?” 若是她想做生意也无不可。 他记得君竹路和荣华街上都有一间店铺空出来了,可以看看她喜欢哪儿,想做什么生意。 总之有他看着,不会让她全赔了本去。 姜翎摇头,“我不想做生意。” 她没有那个生意头脑。 她拿起一块儿糕点,笑道:“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周景安点头,“我也不甚了解钱老板的来路,只知他不是京城人士,是五年前跟着妻子一家来此的。” 姜翎心里咆哮,你既然不了解,那就去查啊! 她总不能直接说他是个坏人,可能会刺杀皇上吧。 算了,等她回去找人盯着点儿钱思渡吧,等到一有异动就赶紧告诉周景安。 - 钱思渡出了雅间,又去拜会了另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随后便径直避开人群往一楼的杂物间而去。 搬开两个桌椅板凳后,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木门,他拿了钥匙开门,矮身进去后,里面是黑洞洞的长廊。 墙壁上点着不甚明亮的烛火,走过长廊,竟是一截楼梯,通往地下。 这是一间地下密室。 随着越走越深,钱思渡脸上的温和笑意也全然褪去,被烛火一照,脸色一明一暗。 钱思渡脚步有些急,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待到地下密室后,是一方四四方方的空间,桌椅摆放与平常的厢房无异。 里面空无一人,钱思渡却稍稍松了口气。 他往博古架的位置看了看,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一个茶楼伙计打扮的男子矮身进来,朝他行了一礼。 钱思渡坐在矮榻上,沉声问道:“阿峰,听见什么了?” 被唤阿峰的男子登时跪在地上,颤声回道:“他的近卫警觉的很,守在雅间门口,我只敢佯装路过,害怕暴露,没敢近身,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很小,所以......所以......” 钱思渡轻叹一声,摆摆手刚要让他起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果真是没用极了。” 这声音轻轻忽忽的,暗含讥诮,却让两人均是头皮一紧。 钱思渡连忙起身,恭敬行礼,阿峰也是抖若筛糠,低着头不敢说话。 “殿下。”钱思渡低首尊称一声。 来人松松懒懒的坐在方才钱思渡坐的矮榻上,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摆摆手,示意钱思渡起身。 钱思渡这才敢直起身来,悄悄瞥了一眼男子。 他身形高瘦,皮肤很白,在这烛火昏暗的地下密室里更显白皙,却像是乱葬岗里的森森白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钱思渡忙稳了稳心神,让这大不敬的联想赶紧飞出脑袋去。 男子懒懒的撑着头,没有理会钱思渡的目光,只是望着跪在地上的阿峰,不发一言。 他的眼窝很深,眼型是细长型,像是柳叶,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嘴角上扬的时候嘴角尖尖的,却只觉得是个无情又凉薄的人。 若是姜翎在这儿,一定会认得他。 会认得他那双如蒙了一层雾霭的深沉黝黑的眼睛。 他就是在抚州去孟府的那个“江南名医”——迟瑜。 - 他是迟瑜,也不是迟瑜。 本来安排的去孟府的江南名医因着迟钝蠢笨被姜翎派去的人三两句话就试探出了目的不纯,他一气之下就把人杀了,又因着对姜翎十分好奇,便易容成他的模样去了孟府。 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易容过后的他看起来有四十岁,是个衣着简朴的书生模样,其实他如今刚过了而立之年。 他姓裴,名瑜。 是前朝大顺朝中遗落的皇族,被封为昭王。 昭,有光明灿烂之意。 是个极好的字。 但若是提起昭王,却是令人闻风丧胆、又恨又怕。 一如前朝皇帝封他为王的时候一样,天下百姓都觉得把这个字安在裴瑜身上真是浪费又讽刺。 就像他的名,瑜,美玉。 他浑身上下可是没有一点可以称作为美玉的地方。 但如今人们却不常提起他了,因着他已经“死”了。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皇族之中有人动了歪心思,想要联合外族南诏夺得皇位,却被南诏反将一军,不仅没有登基为帝,更是连累的大顺险些亡国,而他自己也被南诏的铁骑踩踏在战场之下,血肉都融进了土里。 而这个野心勃勃的人,便是裴瑜。 他的人生算是不幸,在中元节出生,自他会呼吸开始便被贴上了不祥的标签。 母亲因着生他时难产而无法再生育,父亲战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而后母亲带着他改嫁进了皇家义王府,义王是个宽厚和善之人,娶了他的母亲为续弦,他也改姓裴,成了皇家人。 但他身体里流的血脉终究是让他无法真正融入其中,他的母亲不能再生育,先王妃留下的几个孩子便更加尊贵。 在遭受了无尽的屈辱与欺凌后,已经被他刻意压制下去的狠戾与嗜杀被再次唤醒,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密室内一片寂静,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曾有,三人僵持着,仿若雕塑。 裴瑜的目光轻轻的落在阿峰身上,却让他如有实质,浑身泛冷。 “阿峰。”他轻巧的语调像是在唤一位友人。 “你的耳朵不是一向好使?怎么如今倒不灵了?”他叹口气,状似无奈。 阿峰僵在原地,冷汗淋漓,想张口求饶,却是嘴唇发麻开不了口。 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年的人,钱思渡心下不忍,上前求情:“殿下,周景安为人谨慎,着实不好探听。” “阿峰跟了我几年,也是出过不少力的,也一向忠心,还请殿下高抬贵手,留他一命。”钱思渡的额前也沁出冷汗,他却低着头不敢擦。 裴瑜看了主仆两眼,忽的一笑,起身把他扶起来,“钱兄这是作何?阿峰为人机敏,我才舍不得杀他。” 他满脸笑意,只是眼睛黝黑,让人看不清情绪。 阿峰仿佛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使劲儿磕着头,“多谢殿下开恩,多谢殿下开恩。” 裴瑜摆摆手,他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他脚步不停,出了密室才恍然惊觉自己的里衫已然湿透,额前也是血红一片。 钱思渡悄悄用衣袖擦了擦汗珠,恭谨问道:“殿下此次来可是有何安排?” 裴瑜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着,白皙的手指泛出莹莹冷光。 他叹口气,语气无奈又挫败:“阿柒还在他们手里,不知是死是活,可是让我忧心不已啊。” 第125章 赤狮凤纹 钱思渡摸不清他的心思,试探问道:“殿下可是要我派人去营救?” 虽然强闯刑部大牢有些冒险,但不是不能一试。 裴瑜摆摆手,“不必了,我相信阿柒不会招供的,我培养了她五年,投入了多少心血,又让她当了沈固之女享了几年的福,她该报答我。” “是,阿柒是这些孩子中最忠心耿耿的,绝不会出卖殿下。”钱思渡连忙附和。 亲自培养了几年的人说抛弃就抛弃,他还真是个冷情冷心之人,钱思渡默默想着。 裴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飘飘忽忽,却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扫过他的全身,让他的汗毛尽数立起。 “钱兄,曼姐和李奇可都被抓了,那些孩子也都没了。” 他嘴角微弯,“周景安和他的未婚妻却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你的茶楼里你侬我侬呢。” “钱兄最近失手了几件事,可是让我很是失望呢。” 钱思渡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殿下恕罪。” 他就知道今日裴瑜过来会有这么一遭。 两次刺杀周景安接连失手,险些留下把柄,裴瑜一定会来兴师问罪的。 钱思渡许久未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敢抬头看,脑袋飞速转动,颤声道:“殿下,宫中最近有进展了。” “说来听听。”裴瑜撑着脑袋,看着墙壁上的烛火,一副懒散的模样。 钱思渡稳了稳心神,抖着嗓子说:“阿莲昨日传信说,已经按照吩咐在周宁安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她这几日胎相甚是不稳,一切都在照常进行。” “嗯,总算是有好消息了。”裴瑜浅浅笑道:“钱兄只管放手去做,我来做你的坚实后盾。” 他凑近他,抬起他的脑袋。 钱思渡战战兢兢抬起头,便撞进了他黑沉无波的眼眸。 “嫂子和侄儿我会照顾好,还请钱兄莫要有后顾之忧。” “......是。”钱思渡浑身瘫软,想到妻儿,心下酸涩不已。 裴瑜点点头,松开他,兀自站起身。 “对了,我们的五皇子还没找到吗?”他走到墙壁前,看着烛火飘飘悠悠的,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钱思渡没敢起身,“还没有消息,我们的人查到他曾在如意坊当舞姬,只是被老板赶出来后便不见了踪影。” 自然是姜翎让人抹去了痕迹。 “我们这位五皇子可真是爱玩儿捉迷藏,没有解药,都快死了还撑着不肯露面。”裴瑜抬起手,皮肤被烛火一照,倒显出几分暖色来。 “我已经命人继续追踪,想来他跑不了多远。” “嗯。”裴瑜点头,“让人往京郊周边州县找一找。” 他探出手往烛火边凑,微弱的暖意熏热了他的指尖,他盯着火苗出神。 室内陷入安静,钱思渡应声后没再出声,刚想抬眸看他一眼,冷不防听见他说。 “派人盯着姜翎。” 裴瑜盯着微暗的烛火出神,想到了在抚州那日,姜翎望着他一脸笑意,在雪地里耀眼如火。 哪怕是在刺人的时候,也还是明媚如华。 就像......眼前的烛火。 在一片黑暗里,依旧燃的热烈。 “阿柒几次都没能杀了她,孟府的事也被她给搞砸了,现今她又时常进宫去,保不准又要坏我们的事。” 他轻呵一声,似笑非笑,指尖已经不自觉的往那烛火上探去。 指尖触碰火苗,燎的他指尖微痛,赶忙缩了回来,他低头摩挲着手指,滚烫。 裴瑜轻笑一声,眼眸深不可测,不知说的是人还是火。 “可真是灼人的很呢。” - 刚过辰初,周景安便出了门。 他穿着深绿色的圆领官服,上面用暗纹绣着小朵的花纹,腰间佩一条墨色宽边玉锦带,带上装有方形饰片为犀銙,脚踩厚底皮靴,头戴进贤冠。 衬得他周正挺拔,面如冠玉,举世无双。 他今日难得没有骑马,是因着昨日姜翎见他骑马便让他以后都乘马车。 “现今天越发冷了,若无重要的事,你以后不许再骑马,当心着了风寒。” 她似娇似斥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周景安低眸浅笑,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这马车内着实暖和许多。 他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只有初一十五才可上朝听政,平日里五品以上的官员才会每日上朝。 今日是皇上特地传召,让他进宫一趟。 “臣给皇上请安。”他恭谨的跪地行礼,刚磕下头去便听见封裕叫他起身。 封裕还穿着朝服没来得及脱下,朝他招手,“不言,来坐。” 他走过去,就见书案上摆着一幅画。 周景安看了两眼那画中山脚下酣畅对饮的身影,问道:“可是有了眉目?” 这画便是姜翎用来揭穿沈清茹面目的重要道具——《寒山夜月图》。 “向锋昨夜赶回来,将查到的东西都给朕汇报了一下,基本能够排除了齐国公和安远伯。”封裕面色沉凝。 周景安默然,开口道:“范围太广,查起来费时费力,与大海捞针也别无二致了。” 封裕点头,“这样查下去不是办法,今日叫你来便是想同你商量,看看能不能在李奇身上下手,破开一个口子。” 说起来封裕就生气,他蹙着眉,颇小孩子性格的骂了一句:“都怪那个破老头儿,干嘛封那么多公侯!干嘛赏那么多一样的蜀锦啊!” 周景安虽然觉得他这样骂人很幼稚,但也是很想抱怨一句。 他看了看画中的人,叹息一声。 这画是前朝大家李维真所作,他擅长山水景物,而这幅画特别之处却在于画中的两个人。 两名男子坐于山下对饮,一人正对着画师,挽发贯耳,披毡佩刀,头囊为红绫,衣裳颜色为紫色。 一人半侧着身子,看不清面容,但是能够看出他穿的衣料是赤狮凤纹蜀江锦。 前者的装饰打扮即为贵族,且从面容来看,依稀能够辨认出这位就是南诏当时炙手可热的三皇子姬苍。 而另一位不能确定是谁。 但他穿的赤狮凤纹蜀江锦却是有些特殊。 落款写到此画作于顺佑二十年十一月底,蜀锦的花样繁复纷杂,但赤狮凤纹这一个图样却是同年十月底才新晋到宫里的,这是第一批此纹样的蜀锦。 本来这蜀锦珍贵,以此定能锁定那人的身份。 但偏偏前朝的那位昏庸皇帝当日酒后开怀,一挥手就将这一批赤狮凤纹蜀江锦全都赏给了各位公侯。 而且这位皇帝还是位性情中人,只要一高兴就能随意的封王加爵,所以当时的公侯足足有二十九位! 虽说大乾建立后削减了一些,排除了一些,但从前朝遗留下来的也有十八位之多! 这无异于给查找身份的难度提升了一大截。 “那破老头人没了都不安生,惹下这么一大堆烂摊子!”封裕怒眉而立,指着书案就骂,戳的木桌直响,像要戳出一个洞来。 第126章 日子渐近 李维真当时也是无意间画下来的,勾结南诏的除了裴瑜,还有另一个有些头脸的人物,他们查了许久一直没有眉目,直到有了这幅画为线索。 所以周景安才以自己要收藏书画的名头大张旗鼓的寻找起来。 若是一直查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任由他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在朝廷中存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 周景安拍了拍封裕的肩膀,示意他注意一些,他还是一位帝王。 “罢了罢了。”封裕闭了闭眼,“朕让向锋一直查着,你想办法在李奇那边下手,看能不能让他供出背后之人来。” 周景安颔首应下:“是。” -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姜翎乖巧的行礼,听她叫了起后便直起身,扬着笑脸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 “皇后娘娘今日如何?吃得可好?” 她今日特地是午睡后进宫来的,总不能一直蹭人家的饭吃。 周宁安抚着她的手,笑道:“好,本宫很好,还让你惦记着。” 姜翎笑的甜美,“臣女对娘娘日思夜想呢。” “你这丫头。”周宁安捏了捏她的小脸,满脸都是笑意,“净会说这些个好听话,倒是比不言好多了。” 两人在凤仪宫里的小梅林里散步,姜翎挽着她,慢声细语的聊着。 “娘娘的胎可还稳?林太医可查出是何缘由?”聊的差不多了,姜翎顺势提出疑问。 周宁安眼眸里的冷意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是有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还真如你一般放多了药材呢,不过并不是大事。” “当真?”姜翎一脸惊讶,又气道:“竟如此不小心,皇后娘娘还是早些打发了她,免得以后再闯出大祸来。” 周宁安看着她一副愤慨的模样,笑意更深,“是,本宫已经打发了她,翎儿可放心了?” 她打趣着她,一脸揶揄。 “娘娘......”姜翎适时露出害羞的神色,忙转了话题聊起今日的天色来了。 不管怎么说,能解决一个隐患就解决一个。 后来回府后姜翎又想了许久,猜测之所以后面换成了安太医,也许就是因着发现吃了林太医的安胎药后胎相却一直不稳,封裕才换了人。 若是想让周宁安小产,又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医这一环是绝对少不了的。 依着昨日的试探和观察,林太医确实是个尽心的好太医,那么安太医很大可能便是他们的人。 熬药的小丫鬟也打发了,也不知凤仪宫里还有没有他们的奸细在,总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离着除夕宫宴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离着原书中周宁安小产出事的日子也是近在眼前,姜翎恨不得住在皇宫里。 每过两日还是找借口进宫去,随时注意着异动。 这几天没什么异常,除了钦天监监正已经定好了姜翎与周景安定亲与结亲的日子。 分别在三月三和三月二十八。 封裕让礼部和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这足以说明了圣恩浩荡。 这规格是完全按照皇子娶亲的标准来的。 日子定下来后,礼部派人分别给周景安和姜翎量了尺寸好缝制嫁衣。 - “殿下。”钱思渡行礼问安。 裴瑜扯下墨色大氅,上面还沾染着白雪。 他面色温和,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钱兄送来的信是何意思?” 钱思渡吞咽着唾沫,内心紧张不已。 他不敢违逆裴瑜,越是临近除夕越是谨慎,不然除夕这一天怕是也见不到妻儿了。 “前几日阿莲传信来说,安胎药的事情被发现了,她找了别人顶锅,目前还没有被怀疑,只是现下棘手的是......” 钱思渡稍稍抬眼瞥他一眼,轻声说:“是姜翎。” “哦?”裴瑜坐到矮榻上,起了些兴致,“她发现了阿莲?” “不曾。”钱思渡低首回道:“近几日姜翎总是进宫陪伴周宁安,阿莲害怕到时会出现变数。”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需不需要先把姜翎做掉。 裴瑜随意的撑着脑袋,垂眸略略思索。 这位靖南王的女儿,自从大难不死后,便突然聪明了起来。 坏了他好几回的事呢。 裴瑜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这位小姑娘不会是又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了吧? 那可有的玩儿了。 他轻笑一声,摇头道:“不必,到时候想个办法把她支走就是。” 他还是很期待的。 期待她又会怎样与他作对。 -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十三日,离着除夕还有两天。 姜翎窝在卧榻上,手上拿着的话本子已经很久没有翻动,她微蹙着眉正沉思着。 离出事那天越来越近,她就越不安。 “傻乎乎,你说他们还会选在明日下手吗?” 狐狐窝在她旁边,伸了个懒腰,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宿主,你别紧张。” 她能不紧张吗? 那可是两条命啊。 “不行,我还是得进宫一趟。”姜翎倏然起身,唤了紫珍与绿珠进来给她梳洗打扮。 哪怕是什么都没发生,她也要去再提醒一下周宁安,再好好的暗示一下曹源,她们那么聪明,肯定会有所警觉,如果封裕在场,那就更好了,事关周宁安,他一定会十分谨慎的。 紫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诧异了一下,“小姐,现下皇后娘娘想必还在午睡,不如晚些再去?” 姜翎怔了一下,摇头道:“现下就去,等到了凤仪宫想必娘娘也醒了,正好陪她说说话。” 她实在不安,还是早些进宫去才好。 紫珍和绿珠便分别去准备衣裳钗环为她更衣梳妆,姜翎踏上了马车后,一言不发,看得紫珍和绿珠都莫名跟着紧张。 “傻乎乎,周景安现下在哪儿呢?” 狐狐的小爪子点了几下,回道:“宿主,周景安就在紫宸殿呢,在与封裕商量政事,旁边还有周怀信和你爹爹。” 姜翎诧然了一瞬,这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吗? 她无暇多想,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她出示了宫牌后便径直去了凤仪宫。 “皇后娘娘呢?不在宫里吗?” 姜翎心里的不安在得知周宁安不在宫里的那一瞬间放大。 留在宫里的是映雪,她点头:“娘娘今日午睡醒得早,便想去御花园转转。” 御花园?! 姜翎的拳头瞬间攥紧,却还是强撑着对她道了谢,扯出个笑来:“映雪姐姐,你陪我一起去找皇后娘娘吧。” 多个人总好比形单影只,如果不是太奇怪,她甚至想拉上凤仪宫的所有宫人。 映雪看了眼内殿,里面正有几个宫人忙进忙出,为难的说:“姜姑娘,内侍省送来许多盆栽,奴婢得盯着,奴婢叫旁人带着姜姑娘去可好?” 姜翎双眼微眯,内侍省?这里也有他们的奸细吗? “好,那姐姐先忙。”姜翎忙跟着她指派的婢女一路往御花园去。 她步履匆匆,甚至一度超过了领路的婢女,将她和紫珍落在了后面,刚拐至御花园口,又绕过一处假山,姜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周宁安。 刚要放下来的心又瞬间提起。 她的身边竟没有一个人! 曹源呢?盼夏呢?其他的宫人呢? 姜翎顾不得其他,她不顾规矩的远远唤了她一声:“皇后娘娘!” 正在荷花池旁喂鱼的周宁安循声回头,见到她便是展颜一笑,“翎儿?” “快来,这枯荷配上红色锦鲤倒是好看呢。” 见她神色如常,面色红润,姜翎的心落了半截,她正快步往她身边走去,就从枝叶缝隙中瞥见从另一个小道上走来的盼夏,更是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盼夏也回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还没等姜翎歇口气,就瞧见一向温和的盼夏竟面目狰狞的朝周宁安的方向撞去! 第127章 平安无事 今日的阳光很好,皑皑白雪被冬日里的暖阳照的发亮,闪出晶莹的细光。 黄福海听了凤仪宫过来传话的宫人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紫宸殿。 里面的几人正在商议政事,就见黄福海脚步慌乱的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又急又抖。 “皇上,凤仪宫出事了!” - 御花园的枝叶虽然不似春夏时节繁茂,但是修剪的很是好看,姜翎与盼夏是在两个方向的小道上,盼夏一心紧张又急切,根本没注意到枝叶后面的姜翎。 她瞅准了周宁安,见她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看,根本没发现自己,便铆足了劲儿冲撞过去。 “皇后娘娘小心!” 姜翎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顾不得旁的,大喊一声便快速跑过去。 眼见着盼夏就要撞在周宁安的身上,姜翎眼一闭猛冲过去挡在了周宁安的身前,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大力撞的扑飞出去,不听使唤的往一旁跌。 姜翎脑袋懵了一瞬,感觉到身体的失重,随后便是被刺骨的冰凉淹没。 她攥紧了衣袖,死死拽着不放手。 屏住呼吸的同时看见一同跌落的盼夏,心里松了口气。 小样儿,还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 哼,和她同归于尽吧! - “什么?!”封裕“腾”的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脸上显出万分的急切。 一同站起来的还有周怀信和周景安,脸色都很难看。 黄福海赶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有人要谋害皇后娘娘,姜姑娘挡了一下,皇后娘娘无事,但是姜姑娘和那人一同掉进了荷花池!” 刚站起身的姜连山一听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登时也急了,“翎儿?” 他刚要请示封裕能否赶去凤仪宫,就见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再看过去就只能看见深绿色宫装的衣袂,那抹深绿也很快消失不见。 周景安跑的很快,甚至足尖轻点运着轻功有如御风而行。 他的脸上满是急切与担忧,脸色也被冷风吹的发白,眼眸阴沉沉的。 封裕三人跟在他后面大步跑着,看见他慌乱急切的身影均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也收敛了心神跟在他后面。 一进了凤仪宫,就见正中央有一个被挟压着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婢女,她的脸色泛白,却是满脸的不甘。 周景安无暇看她,大步进了正殿,就见周宁安一脸担忧的坐在主位上,旁边还站着一脸后怕的曹源和映雪。 周宁安见到他愣了一下。 “皇上呢?” 还未等周景安回答,他身后远远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宁安,朕在这儿!” 周宁安刚想应一句,眼前便罩下一团黑影,“翎儿呢?她如何了?” 声音暗哑低沉,呼吸也很是不稳。 “翎儿在里面,有太医在替她诊治。”周宁安瞧了一眼满脸着急担忧的傻弟弟,宽慰道:“你别担心,翎儿一定无事的。” 周景安往内室走了两步,一度想闯进去,但是碍于规矩只得在外面等待,手足无措,拳头紧紧攥着。 “臣妾没事,真的没事。”周宁安推了推封裕环抱过来的手,看着他一脸的慌乱宽慰道。 周怀信和姜连山得了封裕的应允也在正殿内,两人给周宁安见了礼,一个皱着眉头询问她如何了,一个凑到周景安的身边一同杵着。 半刻钟后,林太医从内室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医女。 “太医,她怎么样了?”周景安此时早把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忘在脑后了,急声问道。 姜连山也往前一步问着。 林太医看了一眼封裕,见后者点头,便向周景安和姜连山行了一礼,缓声道:“姜姑娘呛了几口水,现下正昏睡着,并无大碍,只需醒来稍作调养休息即可。” 荷花池不深,但是底下淤泥很多很深,姜翎被大力冲撞进去,一脚陷进了淤泥里,好在她识水性,只在刚开始呛了水,后面便屏着气了。 在场几人的心均是重重一落。 周景安呼出一口气,方才极度紧张下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指尖泛起酥麻。 姜连山也是瞬间松了口气,紧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 而与此同时,黄福海带着几个宫人从外面走进来,押着几个宫人,太监婢女都有。 “皇上,皇后娘娘,人都抓到了。” 这几个都是故意引走曹源和其他婢女的人,还有内侍省里的人。 封裕坐在上位,俊逸的脸庞布满寒霜,眼眸里一片冰冷。 旁边几位也都是脸色阴沉。 “拖去掖庭审问,不论用什么手段,务必给朕问出实话来!” 没想到连皇宫中竟也有这么多他们的人,还把手伸到了宁安这里!要动他的妻子和孩子! 封裕的拳头紧紧攥着,浑身紧绷,眼眸里是无尽的冷意与后怕。 看来还是他的手段使的太软了,才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蹦跶。 只有一招铲除,才能永绝后患。 - 方才是一时紧急,加之周宁安吩咐了,才将姜翎放到了正殿内室里,现下将人挪去了偏殿好生歇息。 姜翎迷迷糊糊醒来后,入眼先是帐顶,用的是藕粉色的锦缎,绣花也十分精美。 看护她的婢女发现她睁了眼,连忙出去禀报了。 她眨了眨眼,就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道温柔的声音。 “翎儿?你醒了?” 姜翎动了动脑袋和手脚,除了有些酸软无力外没什么大事,当下松一口气。 她认出来人,小声唤了一句:“周景安?” 又一转眸,更是惊讶:“爹?” 她应该还在皇宫里,姜翎的脑袋清醒了些许,连忙问道:“皇后娘娘呢?她怎么样?” 姜连山温声答道:“你救了皇后娘娘,她平安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 姜翎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回了原地,又听见一阵脚步声,林太医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臣给郡主请安,请容臣把脉看诊。” 姜翎愣了,眨着眼睛一脸疑惑:“郡主?” 这怎么一觉醒来还升官了呢? 第128章 云熙郡主 周宁安边往里走边笑着说:“你救了我,也救了皇上与我的孩子,合该如此。” 她坐至姜翎的床边,温柔又感激的看着她。 她从“本宫”换成了“我”,这足以说明她对姜翎的亲近。 姜翎抿唇,轻声说:“娘娘,翎儿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周宁安道:“但我总要替我的孩子谢谢她未来的舅母吧?” 她抚着小腹,拉着姜翎的手也贴上去。 周宁安的小腹平坦,还没有显怀,但是姜翎贴上去的那一瞬,就像是与她遥遥相触,让她的心都不自觉的柔软下来。 这是她未来的小外甥或小外甥女? 咳咳......姜翎有些羞涩,抬眸看了一眼周景安,他全程没有多说几句话,但是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没有挪开。 他见姜翎看过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目光却依旧是温柔又担忧。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他明显是对于周宁安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拐到他们家的行为很不满意。 这还没结亲呢!什么舅母!别套近乎! 但是又想到方才周景安因着规矩不能进屋,就一步不离的守在姜翎的屋外,那副模样不似作假,倒是让他勉强满意。 看起来倒是十分心疼自己的女儿,算这小子识相! 周宁安笑着与她说:“皇上亲封你为云熙郡主,这个封号可不是我提的哦。” 云熙郡主? 姜翎着实惊讶了一瞬。 当今大乾朝只有一位郡主,那便是封裕姨母家的独生女儿苏晚棠。 姨母一家在当时的动乱中离散的七七八八,只留下父母双亡的苏晚棠,她也在那场动乱中受了伤,腿落下了病根,走不了很长的路。 封裕在外祖家只有这么一个姨母,她也只有苏晚棠一个女儿,所以太后与他对苏晚棠都很是疼爱,封为了云仪郡主,现下与太后住在一处。 现下她被封为云熙郡主,排在了云仪郡主的后面,这足以说明她这个郡主的分量。 “这......”她愣了几息,忙要起身,“我去亲自谢过皇上隆恩。” 周宁安赶忙按住她,安抚道:“他现下正忙着,你先养好身体再谢不迟。” 封裕此时正忙着审查皇宫各处,他倒要看看,这偌大的皇宫中到底还有多少他们的人。 他这个皇宫是不是像漏斗一样四处漏风。 而对于给姜翎的封赏,他倒觉得没什么。 若不是姜翎,周宁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会如何,也许一失两命也未可知。 如果是周宁安被撞进荷花池里,有什么闪失,他都不敢想自己会不会一气之下屠了这皇宫。 相比于这些,一个郡主算什么? 给她更多更大的尊贵都无不可。 - 姜翎醒来已是傍晚,林太医看诊过后表示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 她便坚持出宫回府,总不能在这儿过夜。 周宁安拗不过她便派了轿辇抬着她,不用再走那长长的宫道。 皇宫各处灯火点映,夜色阑珊。 路上的宫人均是埋首低头,走路轻巧,万不敢乱看乱说,更衬得这座宫城庄严肃穆。 姜翎轻叹一声,希望这次皇上能够好好的查一下,把藏在暗处的棋子一朝拔除。 马车哒哒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姜翎感觉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刚开始呛的那几口水让人不太好受,导致现在她的鼻腔和胸肺还有些滞涩。 这件事终于结束了,姜翎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沉思良久,她还是撩起了车帘,望向旁边高头大马上的身影。 “周大人。” 周景安骑着马紧跟在她左侧,听见她的声音立马低头望过去,凑近些:“翎儿,怎么了?” “翎儿心中不安,想着若是有人要害皇后娘娘,那么除了盼夏外一定会有别的人和手段。”她蹙眉担心道:“还望好好查看一番,尤其是尚食局和太医院这类的,这样近身的人和东西还是谨慎些好。” 可别让那位安太医跑了,保不齐以后还会出来害人。 周景安点点头,“好,一会儿我进宫去,一定禀明皇上。” 他看着姜翎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想要再关心几句,就听一旁传来两声低咳。 姜翎也听见了,不由得失笑,放下车帘又往右侧挪了挪,撩开帘子,看向马车右侧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 她弯着眼眸,关切道:“爹爹方才咳嗽了两声,可是着了风寒?” 姜连山刚把目光从左侧的周景安身上收回来,听见宝贝女儿的关心,当下便笑了。 “无妨,爹爹身体康健着呢。” 他微微低下身去,“翎儿身子弱,又着了寒,还是好好待在马车里吧,别吹了风。” 姜翎忍不住想笑。 她老爹这是吃醋了,不想让她一直跟周景安说话呢。 “好,女儿听爹爹的话。”她放下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夜色。 两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分别守在马车两侧,寸步不离,姜翎还颇有种被骑士守护的感觉呢。 到了靖南王府门口,周景安本想与姜翎说几句话,只是碍于姜连山在场,只得行礼告退。 他还要进宫去,帮着封裕查一查那些个事情。 姜翎刚一进府,就被孟婉婕冲上前来抱住了,当下就流着眼泪在她身上看来看去。 紧随其后的便是姜翊,甚至连叔叔一家也来了,程安、吴宛瑛和周婳安也不知何时来的靖南王府,此时也跟着小跑过来。 她被众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关心着她,她都笑着一一回了。 刚要劝大家都回去歇息,就看因着腿脚不利索而落后一截儿的姜修霖和陶颐拨开众人挤了进来,陶颐更是眼眶红红的抱住她。 “哎呦我的乖孙女儿,可吓死祖母了。” 姜翎抚着她的背,笑着说:“翎儿无事,让祖母担心了。” 她抬眸,看着围了一圈的亲友,鼻尖一酸,眼睛里也有了水雾。 姜翎扬着笑脸,眉眼弯弯,映衬着天边的弯月,闪出晶莹的泪光。 “让大家担心了,翎儿身子无大碍,好的很呢。” 众人都站在院子里,姜翎不由失笑,“先进屋吧,都杵在院子里做什么。” 于是她就被簇拥围护着进了正厅,姜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软垫,铺在椅子上让她赶紧坐。 姜翎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也不坐下就这样围着她问东问西。 她抬着头,见一会儿是孟婉婕冒出来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一会儿是姜翡探进来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又是程安挤进来问她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儿。 姜修霖平日里严肃的面容也隐含担忧,夸她勇敢无畏,灵活机敏,却是又说以后还是稳妥为主,万不可让自己受伤。 姜翊挤了半天才冒出一个头,皱着眉说她以后千万别再如此了,救人自然应该,但也要先顾着自个儿。 而周婳安也又是感激又是担忧的对她表示感谢,又说千万别出事,否则她要愧疚一辈子了。 姜翎的耳边一刻不停的充斥着关心担忧的话语,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却丝毫不觉得烦。 他们一张张急切关切的脸庞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上,那些话语仿佛隔了一层膜一般飘在空中,姜翎却悄然红了眼眶。 “怎么哭了?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孟婉婕挤上前来。 众人也都听了话,关切的看着她。 姜翎“噗嗤”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笑着摇头,语带哽咽,却是欣喜的语气。 “翎儿没事,就是很开心。”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小孩儿。 第129章 卷进争端 “失手了?” 雪花又飘飘忽忽的落下来,将天地间都染上一层寒意。 京郊的庆春山上,在那片金桂园旁边有一座小山峰,上面有一座八角亭,名为忘返亭。 其间坐着一位披着墨色大氅的男子,眼眸淡然无波,却黑沉沉的一片,眼睛细长,眼睫却浓密,一低眸间便洒下一片阴影,更衬得他神情莫测,邪肆阴翳。 他的嗓音清冷飘然,似这自天上飘下的雪花般轻巧,仿佛一吹就散。 钱思渡跪在亭外,雪已经落了满肩。 他猛的往下磕头,“请殿下责罚。” 其实这次的事情失手他早有预感,这几个月以来他们的人接连碰壁,损失惨重,照他的意思,应该先蛰伏一段时日,掩藏锋芒,过后再做打算。 可是明显亭子里坐着的这位不这么想,偏要杀出一条血路,这不是明摆着撞南墙吗? 裴瑜酌饮一口桂花酿,口感绵密,后调醇烈,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是因着姜翎?” 钱思渡头都没敢抬,“是,阿莲动手的时候被她挡了,连带着阿莲也一起被她拽进了荷花池。” 裴瑜听见这话,才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她死了?” 钱思渡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姜翎,弱声道:“没有,她不仅没死,还......还被封为了云熙郡主。” “哦?” 裴瑜低眸浅笑,撑着脸看向远处。 雪花越下越大,景色模糊不清,全都被罩在了这一方雪雾中。 没死...... 还挺命大。 “看来封裕很大方,给了她这么大的尊贵。” 裴瑜不由得想起那位云仪郡主来。 娇弱如一朵雨中的白花,哪怕是一滴雨都可能让她夭折。 裴瑜忽然一笑。 不过倒也是个美人儿。 哭起来很好看。 尤其是......亲眼看着他把她父母斩于马下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却一点儿都不丑,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意味。 钱思渡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冻的冷僵,后背上的雪都落了几层厚,却还是没有听见这位昭王殿下的吩咐。 “把人都处理了,别留活口。” 裴瑜冷不防吩咐,他虽然内心不忍但还是应下,随即耳边再次响起裴瑜那轻飘飘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钱思渡只需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用银丝线绣着云纹的厚底马靴。 “做的干净些,别再让我失望。”他轻叹一声,像是真的无奈至极,“嫂子侄儿还在等你过年呢。” 封裕对人如此大方,他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对手下人仁慈些。 那就让他与妻儿再见一面吧。 总不能让孩子都认不出父亲了,不然到时候认尸的时候还要他来。 - 钱思渡等到裴瑜离去的脚步声一丝一毫都听不见了才敢起身,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冻的麻木,手脚也已经僵直的不听使唤。 他踉跄着站起来,胳膊忽然被一双手扶了一把。 他抬眸看去,感激的点了点头,“韩兄。” 来人把他扶起来后,将撑着的伞往他这边靠了靠,看着裴瑜离去的方向,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是安抚半是叹气,“快些动手吧,明儿是除夕呢。” 钱思渡抬眸,看了看伞外如鹅毛般的雪花。 伸手掸去了肩上落满的雪,掌心一片冰凉。 是啊,除夕了。 他跟着裴瑜已经是第六年了。 这六年间,辗转奔波,提心吊胆,殚精竭虑,就没有一天是能睡个好觉的。 他与妻儿聚少离多,一年也就能见一两面,上次见面,儿子都已经长到他的腰了,也不知这次见面,他又长高了多少。 融化在手心里的雪水顺着指尖滴答滴答往下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钱思渡的眼前忽然蒙上一层水汽,他眨眨眼,嗓子干哑艰涩。 “韩兄,我有点儿累了。” - 姜翎握着手里的封赏圣旨,觉得有些烫手。 她交给紫珍让她好好的收着,自己往软榻深处又窝了窝。 狐狐从外面玩儿了一圈回来,沾染了满身的雪花,更显得它白嫩可爱。 姜翎笑着让人都下去,转身拿了帕子给它擦着。 她摸了两把傻乎乎的毛,还有些湿,带着雪花融化的水汽。 “傻乎乎。”姜翎轻声开口:“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狐狐抬头看它,等着她接着说。 姜翎眼眸无波无澜,有种平静如水的绝望感。 “我好像早就被卷进这场争端了。” 姜翎的表情凝重,却又不喜不怒,不惊不慌,着实让狐狐摸不着头脑。 “宿主,咱们一直都藏的好好的,挽然那边应该也不会牵扯到咱们啊。” 姜翎摇摇头,“不。” “除了这些暗地里的,现在咱们才真的是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真的藏的很深,她救了挽然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的。 她救了当朝皇后和皇嗣,被皇上大加封赏,成了风头无两的云熙郡主。 昭告全天下她的地位尊贵,是皇家的大功臣,同时,也告诉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 她坏了他们的计划,又得了名誉地位,肯定会被他们盯上,视为眼中钉。 不知怎么的,姜翎忽然想起抚州的那个迟瑜来。 被他盯着看的时候,着实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姜翎轻叹一声,可能她早就被盯上了。 算上抚州那次,还有沈清茹的事,加上这回,她至少坏了他们三回事了。 “这下有点儿棘手了。” 姜翎无奈,又很懊悔。 她根本不想卷进这些纷争里头来,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远离这些打打杀杀。 可是到头来发现,她好像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这些东西扯不清关系。 也是好巧不巧的,他们的人、他们做的事,都很阻碍姜翎完成任务,不管是主线还是支线。 而且每件事都在姜翎的良心上蹦迪。 让她看着醒醒被害死?做不到。 让她看着周宁安小产?也做不到。 姜翎隐约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捏了捏狐狐的软肉,故作一脸恶狠狠的道:“说!你们制定任务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让我卷进去给他们送人头!” 狐狐眼神躲闪,耷拉着眉眼,软着声音:“宿主,你在说什么啊?你的任务不是攻略男主嘛?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130章 得过且过 姜翎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狐狐一双漂亮迷人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和疑惑,内心轻呵一声。 倒是只会演戏的小狐狸嘞。 姜翎把它强硬的抱到怀里,佯装自己是强制爱的霸道总裁,邪魅一笑,“傻乎乎,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她心里想的自己现在一定是那种狂拽冷酷的帅气霸总,其实在狐狐眼里就是个爱装的幼稚大人。 还邪魅一笑,它看呐,就是歪嘴一笑。 略微油腻。 它没忍住笑出了声,“宿主,在我面前就别演了吧,多累啊。” 姜翎:...... 她现在很想杀狐灭口。 姜翎用力挼了它几下,把它刚顺好的毛全都搞乱,心情才好了些。 “算了吧,就算是你骗了我也没办法,毕竟我还得靠你们回去。” 姜翎歪倒在软榻上,把毯子裹紧,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 狐狐看着她这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心一软,差点儿想把真相给秃噜出来。 下一秒姜翎的话生生的让它溜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了。 “我能不能再提个条件?”姜翎浅浅一笑,两眼放光:“能不能在五百万后边加个零?” “还有还有,你们骗我行,但是能不能别把我当成小白鼠这样的牺牲品啊?”姜翎轻啧一声,“别翻脸不认人就行。” 她本身就是个得过且过、随心所欲的性子,在前世,她的目标很明确——用最小的努力当躺的最平的咸鱼挣最多的钱。 能让她发愁上火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钱,二是她爱的人。 她不具备冒险精神,说白了,有些胆小怕事。 不愿意挑战,不愿意竞争,除非好处非常的让她心动。 其次就是遇到困难后,别着急,先躺一会儿再说解决的事儿。 而且很能随遇而安。 当初星探挖她去当演员,她只考虑了五分钟就答应了。 她这样的性子在哪儿都一样,在哪儿不是活着呢。 所以当时狐狐出现的时候,她除了有些无语和烦躁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来都来了,就当闯关呗,反正都“死”了。 能活一次还不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其实挺想赖活着的。 还有狐狐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可以撸,在这儿也不用发愁当孙子挣钱,何乐而不为? 当然了,它提出的条件也是非常的......咳咳......也就一般诱人吧。 姜翎窝在毯子里望着雪花飞舞,莫名其妙的剖析了一下自己,脑子过了一遍之后,她默然。 嗯,真是挺莫名其妙的。 “傻乎乎,能不能答应啊?就是多加一个零而已,对你们来说不是难事吧?”见狐狐没出声,姜翎不禁又提了一句。 她可真是个俗人,姜翎想。 上辈子,这辈子,可能下辈子都要跟钱过不去了。 狐狐的小爪子点了几下,一边跟上级汇报宿主的诉求,一边听着她剖析自己的心声。 不禁想说一句,嗯,对自己剖析的很准确嘛。 “宿主,你的诉求我已经反馈给主神大人了,他会在七个工作日之内给你回复。” 这怎么跟办业务似的。 姜翎点点头,“行,你催着点儿。” “行,我帮你盯着。”狐狐坐到她身边,被姜翎一把搂进了毯子里。 然后一人一狐就窝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愣神。 - 姜翎就这么接受了现今可能随时会被前朝的那些疯子针对加害的事实。 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啊,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姜翎无奈的吩咐紫珍晚上多加两个鸡腿,然后默默的让小甲他们时刻警惕,随时准备好救她! “这将会是一场硬仗!”姜翎从小甲挨个儿看到小辛,八个暗卫,个个人高马大、身手不凡。 这下肯定能保护好她。 姜翎背着手,“你们准备好了吗?!” 还没等几人答应,姜翎忽然变了脸色,凑上前去,一脸殷切的看着他们:“拜托了,我的安危都握在你们的手上。” 几人一愣,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恭谨严肃的应了:“是,属下遵命!” - 不过姜翎预想中的那些可怕恐怖的绑架啊、杀人啊、放火啊都没发生,她平静无波的过了半个月,除了期间偶尔的试婚服,还有中间参加了个盛大的除夕宫宴外,甚至都可以算作是无聊。 这是姜翎穿过来过得第一个年。 日子一眨眼过去,她来到这儿竟然都半年了。 姜翎一边感叹着岁月如梭,一边和姜翡、程安、吴宛瑛和周婳安时不时的出去玩儿。 她的闺蜜小团体已经扩展到五个人了。 姜翎觉得她们五个可以叫做大乾五朵金花。 不得不说,古代过年的氛围比起前世来可不止热闹了几倍,春节可是人们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千家万户张灯结彩,长街小路全都热闹非凡,游玩的行人络绎不绝,集市常常持续到深夜。 这可让姜翎好好的过了一把瘾。 前世她孤零零一个,青青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她又忙着各处跑,有时候除夕都只能在剧组或者跑通告的路上过,猛的想起今天是除夕,打开手机一看,却发现早就过了零点了。 手机里只有孤零零的三条消息。 青青和院长的新年祝福,另一个就是电话卡发来的群发祝福。 所以这回姜翎可是过得开心极了。 不用操心工作和钱,纯玩儿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至于那场盛大的除夕宫宴,照姜翎的话来说就是——规矩有余,活泼不足。 场景摆设华贵好看,歌舞好看,跳舞唱曲的人也好看,但还是让她忍不住打瞌睡。 数得上头脸的文武大臣及其家眷都在场,她连皇上和皇后都脸都快看不清了,场子这么大,但是全场除了歌舞的乐声及大臣女眷之间轻轻的交谈声外,可以说是鸦雀无声了。 这就相当于让你看演唱会,但是不让你录视频、不让你喊,只能干坐着一样,无聊的让人发指。 刚开始姜翎还想着会不会出现电视剧里那些吃多了撑着没事干找茬的讨厌人,她还想着到时候该怎么反击呢。 但事实就是,很明显大家都没吃撑,且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没人会缺心眼儿的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去秀自己那低到谷底的智商。 如果有,那只能说这人小脑萎缩了。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周景安。 他越来越粘人了。 修撰很闲吗?他哪来那么多时间陪她逛街的。 不然她向皇上检举揭发一下好了。 还有就是这小子在除夕宫宴上都那么明目张胆的看她,眼珠子像是黏在她身上似的。 姜翎至少有三次瞪回去警告他老实点儿,结果就跟挠痒痒似的,只得到了周景安越来越深的笑意,温柔又宠溺。 这让姜翎不禁想着是不是离得太远了周景安没看清她眼神里的意思。 可是他眼睛里的温柔都要漫出来了,她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难道是周景安眼睛比她大? 如果让周景安来说,那就是她警告他的样子活像一只猫,瞪着眼睛嘟着脸颊,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过周景安也觉得两人离得太远了。 这宫宴人怎么这么多,而且是谁定的文武官员家眷分开坐的,他和翎儿中间隔了那么多跳舞的人,裙子飞来飘去的,挡的他都要看不见她了。 第131章 互撩日常 好不容易参加完无聊又冗长的宫宴,姜翎在马车上都要睡着了。 她的脑袋在靠上车壁的那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敲击木板的声音,正好砸在她的耳边,让她瞬间就弹坐起来。 “谁啊?”敢打扰她睡觉! 马车未停,也没有人回她。 车外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翎儿,是我。” 可能是因着听出来了姜翎声音里的烦躁,周景安说话都带着小心。 姜翎揉了揉眼睛,“哦,是你啊。” 车帘就在旁边,她一伸手就能撩开见到他,但是她连手都没抬。 不好意思,她现在有起床气,不想见! 周景安坐于马上,扭头盯着那紧闭的车帘,抿了抿唇。 “翎儿......”周景安轻声道:“我与你有三日未曾说话了。” 年节期间事多繁忙,又要提防着那些人趁乱下手,周景安现下每日都要往皇宫里跑。 加之两人的定亲将近,按着规矩,也不该时常见面。 只是两人的身份现如今已经不是旁人能随便置喙的了,而且周景安根本忍不住不见她,于是三天两头的约她出来,或是陪她逛街赏玩。 宫宴这几日他是忙的脚不沾地,所以算起来他已经有三日未曾与姜翎说话了。 姜翎转眸一想,好像是三天没说话了。 一说起这个,姜翎就想起来了任务条。 这半个月以来,周景安的忠贞度倒是又涨了2%,现下是49%。 但是!他的好感值却是一点儿都没涨! 还停留在99! 姜翎不禁纳闷,这忠贞度都要到半数了,怎么好感值还一点儿不动啊? 这一点就这么难吗? 被吵醒的烦躁忽然转化成了奇妙的动力。 姜翎一撩开车帘,不行,她今天就得让他的好感值给满了! 周景安还在轻声轻语的说着这几日发生的趣事,却是话里话外的都在说——三日不见你,想的不行,做什么都没意思。 “......翎儿,你看看我好不好?”周景安抓紧了缰绳,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姜翎却是一言不发。 他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旁边布料的哗啦声,转眸看去,就见到了他整个晚上都在遥遥望着的人。 姜翎的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睡意,微蹙着眉,脸颊粉红。 “周景安,你吵到我睡觉了!” 少女的容颜娇俏,声音似撒娇似埋怨,却是让周景安的耳朵都红了。 他赶忙认错:“我不知翎儿在睡着,是我的错。” 姜翎抬头瞧着他,今日是个晴天,夜晚的月亮虽然不是很圆,但却很亮,白莹莹的洒下来一大片,全部都挥洒在周景安的肩上。 他蹙着眉,一脸的懊恼和谨慎,小心的瞧着她的脸色,生怕她生气的模样。 “噗嗤”一声,姜翎忽然就笑了。 笑完她又生自己的气,真是烦人,怎么看他一眼就心软了! “哼。” 本来见到她笑的时候周景安的心都松了一半了,又听她一声轻哼,又摸不准她的心思了。 周景安不禁犯难。 怎么翎儿的心思如此难猜? 比敌人的还要难。 “翎儿,你莫要生气了。” 周景安驱着马往她旁边靠了靠,“今日是除夕呢,不能生气。” 姜翎瞥他一眼,忽然趴在窗棂上,抬着头看他,软着嗓音,似是责怪埋怨他。 “周景安,今日是除夕,你还未对我说祝福的话呢。” 她的眉眼微弯,里面映着天上的星辰,流光溢彩。 周景安的心脏怦然,嘴角也带了笑意。 “愿我与翎儿,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1 他的声音清泠动听,仿若掺了清莹的月光。 姜翎眼睫微颤,低眸轻哼:“净会说这些好听话哄我。” 本来想撩他,结果反被撩。 姜翎正暗自懊恼着,冷不防眼前出现一个木盒子。 “嗯?”她伸手接过,“给我的吗?” 周景安轻声应道:“嗯,新春贺礼。” 她打开一看,是一支金簪,雕花嵌红宝石海棠花簪。 分量够足的啊,坠的她手都往下沉。 姜翎两眼亮晶晶的,笑容都大了几分,甜甜的道:“多谢周大人。” “吟诵海棠花的词句,又送我海棠花簪。”她睨着他,打趣道:“周大人很会哄人嘛。” 周景安脸色微红,抿唇笑道:“翎儿喜欢就好。” 姜翎好好的收起来,拿出矮柜里的包袱递给他:“幸好备着了,送你的新春礼物。” 周景安微怔,眼眸里冒出星星,双手接过,紧紧攥着包袱,笑意扩大,嘴角上扬,“多谢翎儿,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呢。” “不论是什么,只要是翎儿送的,我都喜欢。”周景安低眸看着她,声音低沉缱绻,里面含着的情意比夜色还浓。 姜翎咬了咬唇,把车帘子一把放下,冰凉的指尖触到发烫的脸颊。 糟了个糕的,被撩到了。 ———— 1出自晏殊·《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 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此句意为:只愿我与你的情谊似这海棠花叶,年年岁岁共春风。 第132章 明日定亲 定亲礼是不需要新郎新娘在场的,只是双方父母在各自的府邸张罗一场小型酒席,宴请宾客,也就是昭告一下两家已经定亲。 而定亲过后,直到两人结亲当日之前,是不能再见面的。 于是,三月二日这一天,周景安一大早就等在了靖南王府门口。 “翎儿,我与你要一个月不见了。” 周景安带着她又去了庆春山,打定主意一天都耗在这儿了。 姜翎算了算,反驳道:“周大人说话要严谨,是二十五天。” 对于周景安来说,二十五天和三十天,根本没区别! “还好当时我提点了一句,否则大婚之日就要定在五月去了。”周景安无比庆幸。 四月份没有良辰吉日,也不吉利,所以要么在三月底要么就要到五月去了,还好周景安这个小机灵鬼提点了钦天监监正一句,否则他就要两个月见不到姜翎了!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啊~”姜翎支着脑袋看他,眼睛微眯,“原来是你搞的鬼。” 周景安抿唇,虽然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我这是为我与你考虑。” 姜翎挑眉,等着他狡辩。 “若是两个月见不到你,我肯定会生病的,到时候翎儿还不是要心疼?” 他说的坦然自若,听得姜翎微愣。 这小子的情话技术真是上涨的越来越快了。 羊肉锅子很快端了上来,一起上来的还有一鱼两吃,糖醋和清蒸。 “菜已上齐,两位慢用。”给他们上菜的是汤泉和金桂园的老板,名叫韩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生得很是秀气,皮肤白皙,颇有些白面书生的味道。 周景安微微颔首:“有劳韩老板。” 两人边吃着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姜翎本来还想喝些酒,但是周景安说什么都不让。 一想到上次姜翎喝醉后的媚态和口无遮拦,周景安可不敢让她在外面喝醉。 若是她想喝,等成了亲,在家里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周景安,你觉不觉得这半个月有些太平静了?” 这半个月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她心慌。 一点儿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竟然没人来杀她?! 这让姜翎很是意外,也很忐忑不安。 不管如何,多少都应该有点儿动静才是啊。 难不成是他们溃不成军,从此队伍解散了? 周景安抬眸看她,将一块挑好鱼刺的鱼肉放进她的盘碟中,“为何这么说?” “就是莫名觉得奇怪。”她吃掉鱼肉,好吃的眯起了眼睛。 “上次皇上可在宫中查出什么吗?” 虽然她不该干政,更不该打听,但实在是忍不住了。 周景安道:“查出了一些手脚不干净的,还有一些背景可疑的,都已经处理了。” 他微微垂眸,将事实掩去了一半。 是查出一些人,正打算和谋害周宁安的人一起严加审问,却不知何故,他们全都离奇暴毙了。 盼夏他们几人的嘴严的很,愣是没吐出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 对于这个结果,封裕气怒非常,命人严加追查他们暴毙的缘故,可却是无疾而终。 这些事情还是别让姜翎知道了,她一个女子平白跟着担心不说,也许还会害怕。 “那就好。”姜翎点点头。 周景安拿过她的白瓷碗,盛了一碗热滚滚的羊汤递给她。 “沈清茹还是没有找到吗?” 姜翎冷不防的提到这个人,让周景安愣了一瞬。 他抿唇,不知该作何回答。 “怎的突然提起她?” 姜翎舀了一勺汤入口,鲜香浓郁,又没有膻味儿,实在是美味。 “她先前不是一直与我作对,现下她不见了踪影,我总觉得不安。”她解释道。 周景安便回道:“不必担心,她不会再来害你了。” 哦吼? 什么意思? 姜翎不禁抬眸看他。 “你......你们把她杀了?”她轻声问。 周景安一怔,看着她一副小心翼翼怕旁人听见的样子,不禁笑了。 “没有,你不必害怕。”他轻声安抚。 周景安见她还是不安,柔声细语:“我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你只管吃喝玩乐,安心待嫁。” 他轻笑一声,眼眸温柔似水,“只需好好在家等着我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就是。” 姜翎微怔,感觉羊肉锅子的热气一直往脸上扑,把她的脸都熏热了。 “你......”她抿唇,抬着下巴:“若是成亲那日没有八个人来抬我,我可不上轿。” 她傲娇的模样像一只高贵冷艳的狸猫,眼波流转间,轻易就撩拨了人的心跳。 周景安缓缓绽开笑容,“好,我答应翎儿。” - 知道周景安也派了人在保护自己之后,姜翎确实有被安抚到。 好了,她现在少出门好了。 安心待嫁...... 她还是第一次嫁人呢。 姜翎将心底的那些不安稍稍放下些后,便开始对即将开始的婚姻生活期待起来。 周景安这样的人,情绪稳定,安全感爆棚,有钱有权有颜值,还是个外表高冷小狼狗,但内里却是个粘人的情话王子。 若是与他在一起了,也不会很无聊吧。 姜翎想着。 - 吃完了午饭,姜翎想着顺路去云雾峰一趟。 定亲过后她就要少出门了,为着规矩,也为了她的安全。 挽然那边马上就要结束治疗了,她得去看看。 “我与你一同去。”周景安在她上马车前说道。 姜翎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也说开了,两人也没什么不能见面的。 “可以,那走吧。” 姜翎看着天色,还好今日是个晴天,否则若真的被困在了云雾峰的话,还真不好办。 结果等到马车爬到了半山腰,本来好端端挂在天上的太阳突然就不见了,乌云爬出来,天上飘起了丝丝缕缕的雪花。 什么叫做乌鸦嘴! 她这就是乌鸦嘴! 姜翎看着融化在手心里的雪花,有些无语。 “翎儿,下雪了。”周景安驱着马走近些,“可要接着上山?” 云雾峰山高坡陡,若是雪下大了,十分危险。 一旁的紫珍劝着她不如今日先回去,改日再来就是。 姜翎犹豫片刻,想着明日便是定亲宴,虽说她不用献身,但还是早些回去帮着母亲准备好了。 “罢了,改日再来吧。” 她刚说完这一句,就见前面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人,浑身是泥,胳膊上还有个破了口的血窟窿,不停的冒着血。 周景安已经拔了剑护在她身前,呵问这人是谁。 姜翎歪着脑袋从他的胳膊外看出去,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登时就睁大了眼。 “阿水?!” 第133章 一箭三雕 阿水一见到他们便如得到水的鱼一般大口喘着气,扑跪在地上,胳膊上的血扑簌簌的都流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雪地。 他磕磕巴巴的求救道:“小......小姐,快救救挽然公子吧,他......他被人抓走了!” “什么?!”姜翎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砰的直跳。 周景安闻言也是一怔,皱着眉听他接着说。 阿水急得眼泪都直往下流,此时是被吓的六神无主,也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往前爬了爬,声音直抖。 “挽然公子的毒眼看马上就能解了,今日是最后一天泡药浴,我在外间守着,忽然听见里间传来打斗的声音,赶忙进去看,就见几个黑衣人将挽然公子带走了。” 姜翎看周景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颇有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了,赶忙问道:“我派去的人呢?还有何大夫,他在哪儿?” “护卫都被他们打伤了,何大夫今日上山采药还没有回来。” 何最没有被牵连,这让姜翎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水磕了几个头,又急又怕,“小姐,求您救救挽然公子吧,那些人凶神恶煞,武功高强,还不知为何要绑走他,我逃走的时候还听见了马蹄声,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追过来杀我灭口......” 跟在挽然身边的这几个月,阿水过得倒是十分惬意,挽然温和有礼,待他也十分好,根本不像主仆。 阿水早就是真心伺候挽然了,此时眼看着他被歹人抓走,不免流露出几分急切和担忧,只想求着姜翎救他。 “小姐。”紫珍一脸的着急,却还是拉着姜翎,怕她冲动,“那些人不是善茬,小姐还是别以身犯险了,让小甲他们去追便是。” 姜翎听着阿水的哭求,眉头紧锁,抿着唇未发一言。 而同样一声不吭的还有周景安。 方才听了阿水的话,他不禁心生怀疑。 哪怕还不知道其他的情况,单单凭着阿水说的话,挽然身中剧毒,现今又被武功高强之人绑走,他便已经有了猜测。 周景安看向姜翎,却不忍苛责大声,只是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缰绳,问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姜翎也没打算瞒他,直言道:“化骨草。” 周景安的瞳孔微缩,面色有些冷沉。 果然如此。 他果然是...... 他抿着唇,还未说话,就听姜翎说道:“能不能拜托你帮忙,去救他。” 一定是前朝的人知道了挽然的身份,现今就要抓他回去。 她自知势单力薄,没有能力阻止,但不论是为着挽然是她的朋友,还是说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落入敌人手里,她都要想办法救他。 周景安瞧着她,一张小脸坚毅非常,明明害怕的手都在微抖,一双眼睛却是迸发出坚定不移的光亮。 他微微一叹,眼睛里满是无奈和宠溺。 轻笑一声,他看着姜翎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 对于朋友义无反顾、两肋插刀,姜翎就是如此。 若是她此时害怕懦弱,只想着回京避难,倒不是他所认识的姜翎了。 “好。”他应道。 不论是为了他是姜翎的友人,还是为了国家大计,他都义无反顾。 周景安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火,利落的冲着天空燃放,一束红色的花火在雪中炸响,闪着亮光。 姜翎目露感激,虽然她知道依着周景安的聪慧过人,肯定已经猜出来了真相,但还是很感谢他能答应去救他。 “多谢。”她轻声。 周景安笑着点头,驱着马走近些,将飞舞到她肩头的雪花轻轻拂去,温声道:“我让叶松先护送你回去,你不必担心,我一定把他原原本本的救回来。” 姜翎闻言却是一愣,脊背突然蹿上一股冷意,她轻轻摇头,“我要和你一起去。” “小姐!”在场的紫珍和小甲皆是一怔,紫珍更是直接急声制止。 她着急的拉着她,“小姐,太危险了,周大人一定能救他回来的,小姐先回去等消息吧。” 周景安垂眸,却是没有急着出声。 他相信姜翎不会意气用事。 就像当初在山林里,她也是十分审时度势,知道她的力量微小,所以尽力的不给他拖后腿。 她如今想要跟着他一起去救人,一定有她的道理。 姜翎看着周景安,蹙眉说道:“方才阿水说了他们骑着马,而且看见了阿水逃走,谁知道会不会顺着血迹追过来。” “我们现在的人就这么多,他们的人数不知有多少,若是再分出人来送我回去,半路被他们截杀,逐个击破该如何?” 姜翎倏然沉默,声音冷沉:“而且,他们消息灵通,自上次我救了皇后娘娘,坏了他们的事之后,他们一定会伺机报复,明日我与你定亲,今日出城的事也不是什么秘事。” “周景安。”姜翎看着他,“他们挑在今日下手,也许是算准了你会去救挽然,而将我护送回京,他们想要报复我,同时又想牵制你。” 她的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的冷汗,指尖微微颤抖。 “他们想一箭三雕。” 不怪她多想,连日来的担忧紧张在一瞬间炸破,怎么偏偏选在今天? 选在他们定亲前一天出游的时候,选在挽然马上就能解毒的时候。 先是算准了他们今日会出府,挑在今日下手掳走挽然,打杀了那么多护卫,怎么又独独放了阿水下山报信。 等到报信之后,再是等着她求着周景安前去相救,或是依着周景安的脑子猜出挽然的身份而一定会去救他。 再之后便是埋伏在她回京的路上,要么杀了,要么绑了去威胁周景安,连带着威胁她爹爹也是能够牵制的。 杀她,绑挽然,再掣肘周景安。 他们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还是疯了? 想得倒挺美的。 姜翎身子僵麻,心脏跳的慌乱不安。 “周景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她颤声。 她可能说的有些混乱,但是他能明白的。 周景安的手探上前,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能明白。” 在姜翎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如若真是如此,他们现在便是一个两难的境地,竟是有些瓮中捉鳖的意味了。 雪花越下越大,厚厚的堆在了周景安的肩膀上,叶松打了伞撑在他头上。 姜翎右手轻轻回握住他的,左手伸出去拂去他肩上的雪,声音止不住的发颤,“现下该怎么办?周景安。” 周景安看着她,微微蹙眉,有些心疼。 还是将她置于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他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轻轻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呢喃—— “翎儿,你相信我吗?” 他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脸上,声音温柔。 姜翎抬眸,望进了他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她的手指蜷缩,轻声回道:“我信你。” 第134章 真实姓名 雪花飞舞不停,将云雾峰山顶的缥缈雾气都打散了些许,天地间蒙上一层雪白,周遭只剩下簌簌的下雪声。 挽然里衣外面只披了一个月牙白的长袄,里衣上沾染着水渍和泥土,是方才打斗反抗时粘上的。 他的墨发披散着,一半垂落在肩上,方才因着泡药浴而稍显红润的气色现今也苍白下去,与墨发形成鲜明对比,挺身立在雪中,似是羽化而来的谪仙。 钱思渡上前,他手上拿着还未收进去的佩剑,冷刃上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液。 他语气冷硬,对着挽然一拜:“五皇子,还请上马车。” 挽然一双狐狸眼冷沉着,俊脸冷峭,周身一股清冷出尘又凌厉的气度。 “你们又想带我去哪儿?” 他冷笑一声,看向钱思渡的时候锋芒毕露,哪里还有舞姬挽然跳舞时的婉转多情。 “是鄂州,还是寿州?” 钱思渡未发一言,只是头还一直垂着,很明显是分毫不让的态度。 两人就这样立在雪中对峙着,直到茫茫白雪中走来一抹黑色的身影。 挽然认清来人,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眸里的冷意更甚。 “皇弟这是作何?” 来人外面披着一个黑色大氅,内里穿着一袭银色交领长袍,头戴一个嵌金玉冠,墨发全部束起,手执一把黑色纸伞,只能看出他一张浅笑的薄唇。 伞身稍稍往上抬,便露出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眼尾上翘,似笑非笑。 他状似关心道:“立在这大雪中,怕是要着了风寒呢。” 挽然无声冷笑,一双眼眸直直的看向他,冷意涟涟,“大顺都亡了,哪来的皇弟。”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两人之间只剩下飞舞的鹅毛大雪。 裴瑜嘴角的笑意不变,往前走了两步,立到他面前,打伞为他遮去飞雪。 他抬手拂去他头顶的落雪,声音温柔:“皇弟做了这天下之主,大顺不就活了?” 挽然展颜一笑,容貌昳丽焕彩。 说的话却是凉意彻骨:“殿下人中之龙,才应坐高位,何苦来为难弟弟?” 裴瑜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尽,眼底肃杀显现。 一旁的钱思渡听见挽然的话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屏息噤声。 他说的话正是裴瑜的心刺所在。 裴瑜靠着手段和心计一路往上爬,将他那几个嫡亲兄弟杀的杀,废的废,到头来义王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出息的继子。 全天下皆知是他动的手,却没一个人有证据,或者说,就算是有证据,连带着那些人也一起消失于世了。 前朝的昏庸皇帝子嗣不多,其余的几个亲王及其子女也都被裴瑜斗下去不少。 可以说,裴瑜在皇家已经没什么对手了。 当时勾结南诏也是为了扩大势力。 哪怕是他私通南诏的事情败露又亡了国,依着他的能力和手腕,也绝对可以再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那些死脑筋的老臣大将,只认皇室直系血脉,对于他这个流着别人的血的昭王,倒是不屑的很。 加之忌惮他残害血亲,埋怨他勾结南诏,所以一直不肯支持他复明大顺。 说来说去,还是看不上他的外族血脉。 这件事情算是裴瑜一直以来的心头尖刺。 若不是为此,他犯得着非要拐着这个名义上的五皇弟去当皇上吗? 裴瑜冷眸扫过他。 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生出的不受宠的皇子,不修治国之道,只恋歌舞音律,却只因着是那个蠢老头儿的儿子,就受到了那群人的支持追捧。 他冷笑一声,看着这茫茫大雪。 真是何尝公平。 这老天对他何尝公平。 裴瑜的指尖轻轻划过他都侧脸,眯眼叹道:“听说皇弟改名换姓去做了舞姬?每日跳舞愉美人,可还开心?” 他看着挽然微微撇过去的脸,轻笑道:“我还以为皇弟是个清心寡欲之人,现今看来,不愿坐这皇位是别有原因了。” 裴瑜的声音轻轻飘忽,扫过挽然的耳廓却引得他身子一僵。 “可是瞧上了姜姑娘?” 挽然猛然回头看他,眸光冷意乍现。 裴瑜嘴角上扬,很乐得看他这副模样。 “不知姜姑娘可知道你本名?”他凑上前,看着他一双怒气不已的眼眸,“可知你是前朝的五皇子?” 挽然看着他戏谑讥诮的神情,脑袋中转圜万千,随后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碰巧救了我而已。” 裴瑜点点头,似是赞成道:“姜姑娘确实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他浅浅笑道:“至于皇弟的真实姓名,还是等一会儿你见到她,亲自和她说吧。” - 云雾峰唯一的大路上,两方人马遥遥相遇。 钱思渡坐于马上,缓缓的将腰间的佩剑抽出来,银光乍现,寒意点点。 而对面坐于马上的挺拔身影,身穿玄色圆领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狐毛领子的大氅。 左手执着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右手执着缰绳,神色自若,皑皑白雪映衬出他如玉的面容,冷峻中平添着几分温润,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翩翩少年郎。 钱思渡脸上挂起温和的笑,一如在清风茶楼里招待客人一般,温厚淳朴。 “周大人,好巧,怎么今日上山?” 周景安浅浅一笑,温润尔雅,却看不清眼睛里的神情。 “在此遇到钱老板,倒是更让我惊讶呢。” 他的视线落于钱思渡身后的几人和马车上,状似寻常般闲聊:“钱老板是来赏景的吗?马车里可是家眷?” 钱思渡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笑道:“只是来接一位友人。” 两人似寻常好友般闲话家常,钱思渡身后的马车里却传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烦躁。 “与他废什么话,赶紧动手,外面冷死了。” 钱思渡听后,眼神倏然变得凌厉,手中的佩剑一瞬间扬起,一夹马腹便飞冲出去,身后的人也跟着杀出去。 “周大人,对不住了。”他倒是先礼后兵。 周景安见他们飞冲过来,转眸看了叶松与叶柏两人一眼,他们便应声而上。 两方人马便立刻缠斗起来。 第135章 只要一招 大雪飞舞,漫天雪白。 叶松与叶柏对视一眼,便确认了方才周景安确实对他们做了口型。 “计划有变。” 在青色纸伞的掩映下,周景安快速的打了一个手势,两人才飞冲出去与人缠斗起来。 而身披白色披风埋伏在路旁的树林中的向锋等人,也看清了他的手势。 只有姜翎懵懵懂懂,悄悄戳了戳向锋的后背,小声问:“什么意思啊?” 向锋还未回答她,便察觉到一股杀意袭来。 他连忙带着姜翎往旁边的雪堆一扑,再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匕首直刺进两人身后的树干上,颤颤巍巍,还闪着寒光。 另一办的钱思渡骑着快马,挥着佩剑便直冲周景安而去。 周景安端坐于马上,右手悠悠的抽出佩刀,还在与他搭话。 “钱老板是嫌清风茶楼的事太清闲了吗?竟跑来做此等不值之事。” 他话音刚落,便见钱思渡一扬佩剑就直刺他的胸口而来。 周景安眼眸倏然凌厉,一夹马腹,马儿便跑起来,他撑着伞悠悠躺下,左手向上一抛,纸伞便竖直着飞起来。 钱思渡的剑下一瞬便擦着他的面上而过。 两人骑着马错身而过,周景安快速起身,纸伞乖乖的落回他的掌心,同时右手紧握佩刀往后一挥,钱思渡便觉得腰间一痛。 他的佩刀擦着他的侧腰而过,伤口不深,鲜血却如水流般往外倾洒。 钱思渡皱着眉头捂住伤口,回身去看,就见周景安已经架着马飞冲向马车而去了。 他眸光一沉,赶忙掉转马头去拦截。 可周景安已经越过缠斗的人群冲到了马车前,一双手悠悠的撩起车帘,便见一个身穿灰色简朴长袍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身形高瘦挺拔,头顶戴着一个帷帽,黑色的纱帘垂至肩膀,遮住了他的面容。 却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是个儒雅谦和的书生。 周景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似是要穿透纱帘刺向他的眼睛。 他一个轻跃便立在了马背上,足尖一点就踏到了马车的前沿木板上。 周景安右手扬起佩刀,直刺那人的面门。 那人轻巧的挪开半边身子便躲过了直冲过来的寒刀,左手指尖擒住他的刀身。 似是轻笑了一声,“我只是个江湖游医,还请周大人放过小人一命。” 周景安听见他的声音眉毛微皱。 不对,方才在马车里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他的脑海里又回放了一遍方才听到的声音。 “与他废什么话,赶紧动手,外面冷死了。” 虽然声音略带沙哑,也很陌生,可周景安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却也让他瞬间就改变了计划。 虽然很让人震惊,但不论是不是他,有没有可能是他,周景安都必须弄清楚。 事关那个人,万事须谨慎。 两人对峙的功夫,钱思渡已经赶过来,周景安顾不得其他,回身防了一剑,纸伞飘飘乎乎的飞出去,却被那人接了个正着。 - 姜翎才把扑到脸上的雪抹了一把,再抬眼去看,便见到向锋和他手下的其他暗锋与不知何时冲过来的黑衣人缠斗起来了。 她悄悄挪动身子,往后面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躲去。 姜翎听着刀剑相撞的“砰叮”声,无奈的想,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看来小甲驾着空马车往城门去那一趟算是白跑了。 本来还以为能多拖一段时间的。 姜翎微微侧眸,看向远处大路上的战况,见到周景安与一名男子在打斗,看身形像是那个清风拂茶楼的老板钱思渡。 不过姜翎倒是完全不担心,周景安的武功没的说,况且这么看过去,那钱思渡已然要招架不住了。 她搜寻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站在马车前沿处的男子。 姜翎眯着眼睛,暗道,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 叶松和叶柏分别对抗着五个黑衣人,两人身手不错,倒是应付的过来。 只是这战场倒是越来越偏离马车了。 两人似是体力不支,竟有些要倒下的架势。 那群黑衣人乘胜追击,见两人气喘吁吁,不断的往后退去,几人便往山顶处追击,欲尽快解决了他们。 钱思渡又被刺了一刀,胳膊上破了个口子,正不断的往下流血。 周景安一个飞身,扬腿便将他踹向了一旁。 他立刻回身,毫不犹豫的奔着站在马车上的人而去。 寒风凛凛,吹得黑色纱帘翩翩飞起。 周景安便一眼看见了那帷帽下的面容。 不对,不是他。 此人脸颊凹陷,堪称瘦骨嶙峋,眼窝很深,眉骨也偏高。 周景安蹙眉,脚步却不停。 黑色纱帘缓缓垂下,又遮住了那人的脸。 单单这样看过去,此人与他想的那个人没有一丝一毫沾边儿的地方。 饶是如此,周景安也不敢掉以轻心。 还有一个办法能查证此人的身份。 周景安的右手紧握佩刀,运起轻功便飞身而上。 武功。 那人的招式他再熟悉不过,只要与他对上一招,只要一招,他就能确定。 - 那人见周景安飞冲过来,挑唇一笑。 这小子还是这么执拗。 他收敛笑意,把纸伞一收,一横一挡,后背撞上车壁,堪堪抵挡住周景安劈过来的一刀。 “周大人,我兄长都被你打伤了,你还要来害我吗?” 周景安面颊紧绷,眼底的冷戾越聚越浓。 他不答话,扬起佩刀又是一招过去。 那人执伞为剑,与他对了两招。 身形飘逸,纱帘轻摇,倒是颇有些赏心悦目。 周景安眉头越皱越紧。 还是不对。 这种花拳绣腿的招式那人从来都不屑于用。 而且此人执伞的手势也不对,发力也不一样。 他正暗自思忖,突然听见眼前之人笑道:“周大人,那是你的未婚妻子吗?” 周景安浑身一震,还未回头去看,就见一小队人骑着马赶来,对正要继续杀过来的钱思渡汇报道:“回城的马车里没人。” 而此时马车里一直没有出声的人也走了出来,正是挽然。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袄,墨发披散着,脸色有些白,脖子上正被人架着一把剑。 周景安扬起佩刀就要上前,忽然察觉到一阵杀意,慌忙躲避,却感觉到肩膀一疼。 一支木剑因着他的躲避而偏离心脏直刺肩膀处,力道十足,铁制的箭头穿过了他的左肩膀,带出淋漓的鲜血。 第136章 亿点狗血 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滴落在雪地里,瞬间就晕染成一片。 在周景安中箭的那一刹那,那人利落的卸了他的佩刀,脚踢上他的膝弯,手轻巧的绕过他的胳膊往背后一别,周景安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周景安心下却没有什么愤恨之意,唯有震惊与怀疑。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周景安都不由得恍惚,不知此时是今夕何夕。 阿峰收了弓箭,因着没有射中周景安的心脏而有些惴惴不安,站立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 钱思渡及其他的黑衣人迅速的围过来,站在几人身后,而挽然被五花大绑的同样压跪在地上。 小甲几人也赶了回来,待向锋几人解决了林中的黑衣人赶过去后,便看见周景安和挽然并排被挟持着。 向锋握了握手中的佩剑,随时准备冲上去救人。 而一旁的姜翎看着这场景,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看着周景安依旧在流血的肩膀,心疼又无奈。 怎么又受了箭伤。 还被人给逮住了。 而当她的视线移到周景安和挽然中间站着的那人时,愣怔了一瞬。 黑色的纱帘被风吹起,露出他大半张脸。 姜翎蹙眉,“迟瑜?” 因着她这一声,周围的人都停止了剑拔弩张的动作。 周景安不禁抬眸,她竟认识他? 姜翎在心里问着傻乎乎,确定了这就是迟瑜。 迟瑜扬唇一笑,抬手将帷帽摘下。 “姜姑娘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我。” 姜翎心里腹诽,很难不记得吧,毕竟他那一双眼睛和那一抹笑,可是让姜翎冷汗直流呢。 她轻笑,“抚州的大街小巷可都是你的通缉令,没想到你竟在这儿逍遥法外。” 迟瑜耸耸肩,略带无辜的道:“迟某成了过街老鼠,落得这般田地,还不是拜姜姑娘所赐。” 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瞥向站在姜翎身旁的向锋,笑道:“这位兄弟莫要着急。” 他的指尖微抬,一旁的两人就强硬的掰开周景安和挽然的嘴巴,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两颗药丸,飞速的弹进了两人的嘴中。 挽然猛然咳嗽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周景安的情况也不太好,额头一层的冷汗,嘴唇也失了颜色。 姜翎微微蹙眉,眼里有了怒气。 迟瑜挑眉,手摸上了刺透周景安肩膀的那支木箭。 “看来姜姑娘倒很是在乎他们呢。” 他手指微微用力,缓慢的抽出木箭,穿过皮肉的铁制箭头又被迫回到了血肉里,迟瑜刻意放慢动作,甚至还转了转箭头,感受到它在周景安的血肉里绞过时而引起的微微颤栗。 迟瑜像是玩儿够了,猛然一用力,抽出了木箭,带出了一束血柱,喷洒在雪地里,留下一道血红。 那支木箭被他随意的扔在一旁,铁制箭头上沾染着血液,隐隐现出黑色。 周景安因着疼痛微微蜷缩身子,脸色瞬间就惨白下去,眉头微蹙,却一声没吭。 向锋的下颌紧绷,马上就要冲过去将迟瑜杀死,却在下一瞬就停止了动作。 姜翎紧握着的拳头也倏然松开。 她看了一眼周景安,无奈的叹了一声。 迟瑜双手分别放在周景安和挽然的肩膀上,笑着与姜翎说道:“这样吧,主动权交给你。” 他轻巧的语气像是在谈论这雪怎么还不停下。 迟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只有一颗解药。” 他紧紧盯着姜翎,声音轻轻的。 “他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带走。” - 姜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她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均是面色惨白,都看着她,眼神似乎都很殷切。 啧。 姜翎有些无语,还有些想笑。 这实在是有亿点点狗血了。 这种戏码不都是男主去救女主和女配从而面临选择吗?怎么会就安到了她头上? 极限二选一? 真是要了命。 姜翎低头沉吟不语,听见了挽然微弱的声音。 “姜翎,不用管我。” 啧,姜翎蹙眉。 随后又听见了周景安的声音。 “翎儿,你带着他先走,不必管我。” 啧啧,姜翎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两人均是颇为急切的模样。 姜翎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好了,不能再皱眉了,否则要长纹了。 她抬眸看着迟瑜,浅浅一笑,眼神却很是坚定。 “他们两个我都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 雪花飞舞不停,却是比先前小了许多。 周景安和挽然听见她的话皆是一怔,随即便都笑了。 果然是姜翎。 这才是她呢。 周景安看着她傲然又坚定的样子,不自觉就扬起了笑,好像肩膀的伤口都不疼了。 迟瑜轻笑一声,语带揶揄,挑眉道:“姜姑娘还真是贪心呢。” 他沉吟片刻,歪头道:“不如再加一个。” 面前的姜翎披着一个白色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像是要与大雪融为一色。 只是那张小脸却依旧明媚如华,让他不禁又想起在抚州的情景来。 还真是如一团火呢。 在大雪里都不曾熄灭。 迟瑜展颜一笑,眉梢微挑,看着她道:“姜姑娘若选我,我甘愿跟你走。” - 京城,皇宫,紫宸殿内。 “什么?!”封裕一拍书案,倏地站起身来。 他三两步走到一个暗锋前面,眉心聚拢起冷意,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战战兢兢的趴跪在地上,重复道:“回皇上,周大人遇袭,放了信号,向大人已经率先带人赶去搭救,派属下来回禀皇上。” 封裕皱眉沉思,踱步到书案后面。 他唤了一声,“黄福海。” “派人去通知丞相和靖南王,传朕口谕,明日的定亲宴如期举行,不得有半分差池。” 黄福海恭敬的应了一声,赶忙退出去做事了。 封裕继续说道:“将剩下的三队暗锋都调出去,营救不言和姜翎。” 窗外的大雪飞舞不停,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了一层白雾一般,琉璃瓦被厚厚的雪盖住,宫人正在兢兢业业的洒扫。 四周一时安静极了。 封裕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无论如何,就算是把云雾峰翻个底朝天,都务必把人给朕好好的带回来!” 第137章 离弦之箭 “姜姑娘若选我,我甘愿跟你走。” 迟瑜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皆是震惊的看着他。 什......什么? 阿峰给钱思渡简易包扎伤口的手一顿,两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迟瑜。 他们刚刚没听错吧? 他们的头儿说......说要跟姜翎走? 姜翎是谁啊?是靖南王的嫡女,是皇上亲封的云熙郡主,是您刚刚亲手喂了毒药的周小公爷的未婚妻啊。 周景安和挽然也是一怔,随后都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成了所有人都焦点的迟瑜却似浑然不觉般泰然自若,扬着笑容静静的看着姜翎,像是真的在等她做出选择。 姜翎同样震惊的看着他,掏了掏耳朵,觉得方才一定是听错了。 不是,她选他干嘛啊? 这俩人,一个是她未婚夫,一个是她好朋友。 那您呢? 请问您是......哪位? 还甘愿跟她走,走去哪儿? 他们三个一起过好日子吗?让这个冬天燃烧起来? 姜翎扶了扶额,看着对面周景安惊诧又委屈的神情,更是无奈。 “迟瑜。”她欲言又止,“我与你不熟吧,算上这次也就见过两面。” 迟瑜却无所谓的一笑,颇有些不要脸的说道:“不熟可以变熟啊,这又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 他恍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拍了拍挽然的肩膀,“他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挽然闻言身子一僵,抿着唇不敢抬头看姜翎,犹豫片刻又稍稍抬眸。 “他就是他啊。” 姜翎不置可否,“我与他做朋友,又不是冲着他是谁。” 挽然倏然抬头,看向姜翎。 她一脸的坦然,也没有因着迟瑜的话而犹疑,甚至在与他对视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的心脏像是忽然落了地,震的浑身酥麻,泛起热意,在漫天的大雪里冒起舒服的滚烫气泡。 挽然的眼眸又回归了澄澈清冷,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就连周景安也不禁笑了。 姜翎看着对面两人莫名其妙的笑起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有办法解决如今的困境了? 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姜翎冻得小手僵硬,两手合十搓了搓,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周景安做的口型到底是不是让她拖延时间啊? 离得太远,她只看清了前两个字,觉得像是“拖延”,这才和迟瑜瞎聊的。 迟瑜闻言也是有些惊讶,遂挑眉一笑,似是感叹:“姜姑娘果然与旁人不一样。” 他如今对她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是本来就是如此聪慧过人、机灵无畏吗? 还是真的自从变故之后就性情大变? 可真是......让人好奇呢。 迟瑜正暗自思忖,却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意,脸色一沉,赶忙往一旁躲让。 只是这人的箭法高超,比阿峰的力度和准度还要高,哪怕他极快的躲避了,却还是被木箭直刺进了左边的后背,离着心脏的位置极近。 “噗呲”一声,是木箭穿透血肉的声音。 僵持不下的场景因着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转变了局势。 周景安在他中箭的那一瞬间便一个扫腿将迟瑜踹向了一旁,同时一个旋身站起身,绑住双手的麻绳也随之脱落。 而向锋及其手下,还有小甲几人,也在同一时间动身,与对面的人缠斗起来。 -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叶松一个砍杀将最后一个黑衣人刺死,一脚踹翻在地,回身和叶柏汇合。 两人的脸上都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叶松沉声道:“走,快找合适的地方。” 黑衣人被他们引到了一个山坡上面,拐过去后就看不见迟瑜等人了。 追击到这儿才发现方才还气喘吁吁的两人已经执着佩剑冲杀过来,哪里还有半点要倒下的样子。 叶松背靠一棵粗壮的大树,肩上站着叶柏。 叶柏一踩他的手,再一踩肩膀就跳上了树,从背后拿过弓箭,迅速的起弓搭箭。 “怎么样?在射程内吗?”树底下的叶松急道。 叶柏瞄着箭头,艰难的从茫茫大雪中分辨方位和目标人物。 他整个人紧绷着,呼吸放缓,凝神静气,指尖因着用力而微微泛白。 箭头缓慢的瞄准着,终于瞄准了那一抹灰色的身影。 “找到了。”他声音低哑。 叶松稍松一口气,却也不敢再打扰他,站在树下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而树上的叶柏正全神贯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已经堆满了雪,可额头却出了一层汗。 汗水顺着皮肤滑下,落到眼皮上,随着他一眨眼间就滴落下来,而他手里的弓箭也随之离弦而发。 木箭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干,掠过正在飘落的雪花,直直的刺向迟瑜的心脏。 - 阿峰见迟瑜中箭,随即立刻搭箭拉弓,顺着木箭飞来的方向,木箭一刹那间飞出去,箭尾的羽毛还带着微颤。 而对面的叶柏也不甘落后,在同一时间放出利箭。 两支木箭在雪中快速飞过,在空中相遇擦肩而过,随后又继续向前飞驰而去。 阿峰刚放完箭,却只觉得一阵寒风袭来,他慌忙躲去,却在下一瞬被利箭刺穿了臂膀,力道之大,竟直接刺穿而过,铁制箭头凿进了他身后的山石上。 颤动不止的箭羽上还滴滴答答的垂落着他的鲜血。 叶柏却避也不避,眼神平静又泛着还未散去的杀意。 “铛”的一声,一支木箭直接钉在了离他一寸之离的树干上,铁制箭头全都没入其中。 眼见着此景的叶松猛然松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你也不躲一下。” 叶柏没有回他的话,抬手抹了把头顶的雪,又掸去肩膀上的落雪,翻身跳下大树,对着还在后怕的叶松说道:“走,去营救公子。” 跟在他身后的叶松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看着叶柏疾跑的背影,轻笑一声。 “小样儿,被他给装到了。” 第138章 你们快走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双方人缠斗不休,周景安在乱起来的瞬间便将口中的毒药吐了出去,快速的舀起地上的雪往嘴里填了两把,将口中残留的毒药也都吐出去,捡起佩刀,随后立马背起一旁的挽然,随后抬头张望,呼唤道:“翎儿!” 姜翎本来看见他们打起来了就想往一边儿躲,听见周景安喊她便急忙跑过去。 “走!”周景安背着挽然,一手拉着她,快速的往大路边的树林中跑。 而另一边的裴瑜中箭后便被人抬到了马车里,他抬手毫不犹豫的便把木箭一抽而出,鲜血瞬时淋漓。 他面上带着笑意,声音平静,只是因着受伤而微微颤抖。 “这小子倒是长进了不少,学会使诈了。” 结果下一瞬就变了脸色,阴沉冷戾,没有了半分江南游医迟瑜的样子。 “把他们都抓回来。” - 三人快速的往树林里跑去,却听见钱思渡一句“放箭”,便见不知何时隐藏在山坡上的数十名黑衣人一齐搭箭拉弓,下一秒,“咻咻”声响起,数箭齐发。 眼见着要过一个矮坡,挽然身上捆绑的绳子还未来得及解开,周景安说了一句“当心”便将他推了出去,滚下了矮坡。 姜翎的脚步不停,快速的也往矮坡处跑去,周景安在她旁边,忽然抱着她往旁边一扑,随即一支木箭就钉进了两人旁边一尺之离的雪地里。 两人才刚爬起来,周景安拿着佩刀扬手挡开飞来的箭,一路护着姜翎往矮坡处跑。 眼看就要到了,又一波箭雨飞驰而来,其中一支直奔姜翎的后背而来,周景安瞳孔微缩,闪身将她拉过来,将她护在怀里,手拿佩刀一挡,铁制箭头“铛”的一声打在刀身上,震的两人均是踉跄一步。 “你怎么样?没事吧?”姜翎慌忙问道。 周景安摇摇头,催促着她快走。 - 阿峰踉跄着走到山坡上,捂着伤口的手心里已经被血水浸透。 他蹙着眉,一边指挥着弓箭手放箭,一边寻找着周景安和姜翎的身影。 掠过一片白茫茫,最终落在了正在逃跑的两人身上。 阿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鸷,不顾血流如注的肩膀,迅速拉弓搭箭,瞄准了姜翎。 若不是她捣乱,阿莲便能够完成任务,之后便能出宫了,再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在宫里举步维艰。 他们两个也不用再分开了。 结果她突然横插一脚,不仅坏了他们的好事,还连累了阿莲被抓住受刑,还被裴瑜下令将宫里所有的棋子都处死。 阿峰的眉眼间聚起一股浓重的恨意和戾气。 同时眼底却氤氲出浅浅的水雾。 最后......是他亲手了结了她。 阿峰又想起当时阿莲的神情,欣喜,释然,解脱。 他当时拿刀的手都在抖。 此时看着姜翎和周景安相互依偎的场景,阿峰的内心更是升起蓬勃的恨意。 他瞄准了姜翎,不顾肩膀撕裂般的疼痛,倏然松开弓箭,一支木箭便离弦而发。 - 姜翎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将她拉去一旁,随后手臂一痛,便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周景安拉着她滚下矮坡,手心里是一片血红。 “翎儿!” 他的瞳孔一瞬间紧缩,慌张的去查看姜翎的伤处。 姜翎感觉到无尽的痛意席卷全身,她的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眉头紧锁,咬着唇向下看去。 左臂被木箭刺穿了一道口子,血肉翻飞,正簌簌的往下流着血。 “......好疼。”她嗫嚅着。 周景安慌得赶紧撕下一块衣料,将她的伤口紧紧缠绕住,玄色的衣料被血水瞬间浸透,呈现出更加暗沉的颜色。 他的手微抖,嘴上放软声音哄着她:“翎儿别怕,我马上带你走。” 只是他的声音微颤,一张俊脸上也是毫无掩饰的慌乱与心疼。 姜翎咬着牙一声没吭,忽然看见他左腹的衣料颜色比旁处深沉几分,皱眉看了他一眼。 周景安的脸色苍白,一张脸几乎被汗水浸湿,唇瓣干涩发白,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好。 “你......你受伤了。”姜翎的手抚上他的左腹,只是轻轻一碰,他的身体便一颤,随即摸到了一手的血。 姜翎的眉头皱的更紧,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竟也一声没吭。 周景安快速给她包扎好,肩膀处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着血,与腹部的伤口一起,都要将他全身浸透了。 此时挽然挣脱开了绳索赶过来,他全身无力,本来今日便能基本解了毒,却在刚刚又重新服了毒药,此时他浑身如被蚂蚁啃噬一般泛疼,骨头和肌肉似乎没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姜翎,你怎么样?”他的声音虚弱,有气无力的。 姜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此时向锋一个翻身滚了下来,“走,咱们的人不多,快顶不住了。” 一个暗锋小队十个人,加上小甲他们几个也才不到二十个,可对面忽然涌出十几个弓箭手不说,竟还在雪地里埋伏着二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的身手不是凡者,哪怕他们这边武功高强,却也难以抵挡太长时间。 周景安点点头,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 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虚弱无力,“你带他和翎儿先走,皇上应该已经派了人来营救,务必把他们安全送回去。” 姜翎首先皱了眉,“要走一起走,你这个样子还在硬撑什么。” 周景安看向她,眼神晦暗复杂。 “翎儿......”他刚刚吐出一句便支撑不住的倒下去,“噗”的一声溅起雪花。 姜翎惊呼一声扑过去,“周景安!你怎么了!” “我......我虽然没有服下毒药,只是也不免吞咽了些许。”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那化骨草毒性很强,他早有预料他们会喂他吃下毒药。 不论是为了钳制他,还是威胁加害,这都是一个好方法。 只是那药丸存留在他口中时间不短,他不自觉间已然吞食了三分之一,加之两处箭伤,他如果跟他们一起走,势必会拖累他们。 姜翎的身子止不住的颤,眼底泛起泪意,咬着唇看着他。 下一瞬便决绝的转过身去与向锋说道:“你带着挽然走。” “不可!”周景安和挽然几乎同时出声。 姜翎却坚决的摇头,“我与他皆受了伤,行动不便,肯定会拖慢脚步,加之血一直流,会留下痕迹。” 挽然的身份特殊,把他弄到大乾这边的阵营可以说是有利而无害,也许能够一举瓦解前朝的阴谋。 他又是她的朋友,加之现如今的局面,最好的选择便是如此。 三个人一起走势必危险,不如先保一个最重要的。 “听我的,你们快走!”她硬声道。 周景安蹙眉看着她,姜翎的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血迹,此时她一张小脸肃然,眼神坚定,倒让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又何尝不知她说的是最保险的办法。 周景安握了握拳,倏然轻叹一声,看着向锋,“按她说的办。” 挽然全程没有说话,他自知没有武功,如今还浑身无力,不拖累他们的最好办法便是听安排就是。 而且,他的神智已然不太清晰,听着他们的话都像是隔了一层鼓皮。 他的唇瓣嗫嚅着,几乎是用气声说了一句:“你们小心。”随后便晕了过去。 第139章 箭上有毒 周景安拉着姜翎往向锋两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方向而去,周景安身上伤口的血哪怕包扎了也还是在不断往外流,滴落在雪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朵的梅花。 两人逐渐远离打斗声,却也不敢回头。 只愿雪下的再大一些,好掩盖两人的痕迹。 周景安又一次用脚把地上的石头踢了踢,摆成了一个形状后,便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去。 “周景安!”姜翎扶住他,担忧的问道:“要不要歇一歇?” 他们已经走了许久,应该算是安全了。 周景安摇头,“不能停下。” 虽说只是怀疑,但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那个迟瑜,就是他所怀疑的那个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现今他们逃出的距离还远远称不上是安全。 姜翎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咬唇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搭在肩膀上。 “你靠着我。” 周景安低眸看着她,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嘴上说着:“好。”但其实却没舍得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姜翎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心里问狐狐:“傻乎乎,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俩脱险啊?” 就这么走下去,得走到哪儿去啊? 而且周景安身上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发炎的,天气又这么冷,万一发起烧来就麻烦了。 狐狐跳出来,“宿主,我刚刚去看了看附近的地形,前面有一处山洞,你们可以去那里避一避。” “好。”姜翎心里有了点儿希望,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揽着他的腰。 她一路走还一路跟周景安搭话。 “周景安,你别睡哦,咱们去前面找个地方躲一下。” “......好。”周景安低声说。 两人走到一处矮坡,坡度有些高。 “傻乎乎,你说的山洞呢?” 狐狐指了指矮坡下面,“就在底下,这儿是近路,下去就能看见,或者宿主也可以从旁边绕一下,有一处缓一点儿的可以走下去。” 姜翎看了看这个坡度,问道:“要绕多远?” 狐狐伸出两个趾头。 “二十米?”姜翎眼睛亮了亮。 狐狐摇头,“不,是两公里。” 姜翎上扬的嘴角倏然落下。 “翎儿,怎么了?”一旁的周景安忽然出声。 姜翎想说要不要再往前走一走,结果一见他的脸色猛然愣怔了一下。 之前还苍白一片的脸竟然开始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遭了,不会真是发烧了吧! 姜翎真的有些佩服自己的乌鸦嘴了。 她赶忙伸手往他额头处探了探。 好家伙,差点儿给她手烫出一个泡。 姜翎叹一口气,“咱们从这儿出溜下去吧。” 正迷迷糊糊的周景安闻言皱了皱眉,因着发烧反应有些慢,愣了两秒才缓缓的吐出一个字:“啊?” 姜翎郑重的点点头,刚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听见了远处的打杀声。 什么?!都追到这儿来了! 她咬咬牙,来的真快啊。 还真是穷追不舍,就这么想要他们的命吗? 周景安自然也听见了,虚弱的说:“......快走。” 两人才走了一步,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绊了谁一脚,还是谁被石头绊了一脚,总之就是一个不稳就滚下去了。 在背部着地的那一瞬间,姜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了,可以出溜下去了。 - 只是这个坡比她想的要长,也要陡,石头也多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周景安死死的抱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 可饶是这样,姜翎还是觉得被石头磕的全身都疼。 等到终于停了下来,她就听见了周景安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姜翎顾不上全身的疼痛,以及右臂的异样,咬着牙忍了忍,赶忙爬起来去看周景安。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周景安的眉头紧蹙着,下颌紧绷,艰难的摇摇头:“无妨......快走。” 姜翎站起身来,果然就看见了一个山洞。 她赶忙把他扶起来,然后一眼就瞧见了他背后的尖利石头,上面沾染着血渍。 姜翎皱眉,果然人不顺就是喝凉水都塞牙。 她看了看两人滚下来的山坡,树木不算茂密,但是也不少,这一路滚下来厚雪被蹭了些许,还有零零星星的血迹。 姜翎捡了个树枝,费力的往上爬了爬,将能够得到的血迹用雪掩盖住,把那个尖利的石头也往旁边滚了滚。 做完这一切,姜翎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左臂的伤口已经崩开,她看了一眼,随后又抬起左手抚了抚右臂。 她咬了咬牙,上前扶着周景安往山洞里走。 - 姜翎试探过了,也问了狐狐,这个山洞很安全,没有野兽之类的。 “周景安,周景安。”她唤道。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滚烫。 姜翎慌乱的摇晃着他,凑到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周景安,景安,你别睡好不好?” “不言,不言......” 她的声音轻柔,却含着无尽的慌乱不安。 姜翎解开他已经被浸透的衣裳,看见了他白皙的肩膀上和左腹处那一个大窟窿。 血肉都翻飞出来,还在不断的往外流着鲜血。 他的后背也破了一个口子,是方才被石头刺破的。 而在此时,姜翎竟然发现他肩膀处的伤口流出的血竟隐隐现出黑色。 她的瞳孔微缩,指尖都开始发抖。 有毒,箭上有毒! 姜翎手边没有任何药物,也不认得药草。 “傻乎乎,有没有办法救他?” 她的声音微颤,带着急切,已经顾不得其他,直接出声问道:“或者给我药粉也行,我拿任务换,或者拿条件来换。” 狐狐皱着眉头,看着一旁昏迷不醒的周景安,小爪子飞速的点了几下,随即眼眸一亮。 “宿主,鉴于你之前完成的支线任务很成功,所以系统可以给你金疮药。” 姜翎放松了些,接着急问道:“那解药呢?能不能给我?” “宿主,等我看一下。”它皱着眉头点点戳戳,“箭上的毒就是普通的箭毒,可以使人浑身无力,武功也会受到影响。” 狐狐一笑,“系统同意了,可以给宿主解药。” 姜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拿了狐狐给的解药就开始给周景安处理伤口,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才让自己的手不抖的太厉害。 - “周景安,你怎么样?”姜翎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弱,还发着颤。 周景安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姜翎那双蓄着泪的眼睛。 他能看见,里面是无尽的慌乱和害怕。 周景安微微蹙眉,便感觉到额头上搭着一条冰凉的布条。 他心疼的看着她,“翎儿......” 他费力的抬起手,发现自己的伤口都已经包扎过了,布条的颜色是碧青色。 视线往上移,便看见了姜翎已经破破烂烂的碧青色裙摆。 他抬起手抚上姜翎的脸颊,“翎儿。” 姜翎低下头抵上他的额头,哽咽的应了一声,“我在呢。” 周景安的眼圈微红,心疼的呼吸都泛起痛意,唇瓣嗫嚅着,只一声声的唤着她。 第140章 虎落平阳 姜翎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眼底的泪意汹涌。 “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似是在抱怨,声音似娇似斥。 周景安抚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 他弯了弯唇角,低声哄道:“我还没有娶你做娘子,怎么会死呢?” 姜翎眼睫微颤,一眨眼间,一颗晶莹的泪珠便随之滴落,“啪嗒”,掉落在了周景安的眼角。 泪珠往下滑落,衬着他发红的眼尾,似是他流下的泪。 “翎儿别哭,是我的错。”他的指尖轻蹭她的脸颊,替她撇去泪痕。 姜翎看了一眼他干裂的嘴唇,“要不要喝点儿水?” 周景安点点头,也没有想起来问这水是何处来的。 “你现下感觉怎么样?” 她扶着他坐起来靠在石壁上。 周景安微微点头说还好,转了转眼眸,这才看清楚山洞内的情形。 这个山洞不大,里面除了山石什么都没有,就在他的脚边处生了一堆火,他的外袍搭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熏烤着,还能隐约看见上面被浸染的血渍。 火堆旁边放着三个中间凹陷进去的石块,里面盛着清水。 姜翎挨着他坐下,“你先前做的口型到底是不是让我拖延时间啊?” “是。”周景安转眸看她,犹豫了一瞬便牵住了她的手,眉眼微弯,夸奖道:“翎儿果然聪明,一猜就对。” 姜翎眉梢微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果然是使诈。” 周景安嘴角上扬,声音愉悦,“原来我在翎儿心里,竟是如此厉害吗?” 他此时的脸色稍显出红润,还沾染了些许血迹,鬓发也没了先前的那般规矩整齐,额前垂下几缕发丝,此时眼眸亮亮的,映着火光,又因着刚喝过水,唇瓣水润,笑起来倒是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意味。 姜翎看呆了一瞬,才扭过头去,盯着火光说道:“自是有些本事的。” 随后又不满的皱起眉头,“不过你以后别再用这样的伎俩了,上次秋猎也是故意受伤。” 她轻哼道:“你若以后再这样,看谁还管你死活。” 周景安忙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又哄了几句,发现她左臂的伤口似乎还在流血,当即皱眉:“我看看你的伤。” 方才姜翎刻意的避着他,没让他瞧见。 “伤口不深的,没什么大事。”她又往一旁扭了扭。 狐狐给的金疮药几乎都用在周景安身上了,他的伤口很深,若是不及时处理一定会溃烂发炎的。 周景安不依,“你让我看一下。”他转着身子追过去,强硬的把她的身子正过来。 姜翎无法,扭过来,“看吧。” 她的碧青色衣袖已经被血水浸透,指尖轻触伤口,似乎能触到还在往外涌出的鲜血。 周景安沉着脸不说话,拿过佩刀砍下一截干净的内衫布料。 “我方才包扎过了的,只是又崩开了而已。”姜翎弱弱的说。 “药呢?”他问。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是上了药的。 姜翎眼眸微闪,“我就带了一瓶,都给你用了。” 其实不是一瓶,而且还剩了一点儿,但是她怕他的伤口又崩开,打算留着给他用的。 周景安看着她不发一言,忽然眼疾手快的从她侧腰处抽出来一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看,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分明还有。 周景安抿着唇,生气又心疼。 “那个......还有啊?”姜翎抢不过,只好打着哈哈。 他不说话,盯着她看,意思很明显,等她脱掉衣裳给她包扎。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许久,周景安沉声道:“要我帮你吗?” 姜翎无奈,“我自己来。”说着就开始解衣裳。 - 她伤口在左边大臂,要想包扎就得把衣裳褪下半边来。 虽然在前世吊带短裙都穿过,但是现在这种事情下,被他盯着脱衣裳怎么那么别扭。 “那个......你先转过去。” 周景安闻言便转过了头,盯着火堆发呆。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声音终于停下,他听见姜翎弱弱的说了一句:“好了。” 他抿了抿唇,转过头去,然后大脑像是突然木住了一般无法思考。 - 她左臂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顺着胳膊往下,又滴落在地上。 血液鲜红,更是因着这抹红,才更衬得她的肌肤如雪,光洁白嫩。 她的头微微撇向一旁,只露出精致的侧颜,眼睫微垂,脸颊上一抹红晕,似娇羞的海棠花。 这衣裳是对襟交叠的,虽然只脱了一半,但是另一半却也遮不住什么了。 姜翎的左手垂着,右手便紧紧的攥着衣裳的右襟遮住身子。 只是却无法全部遮住整个身子,所以周景安只是用余光,便看见了露出了一个边角的小衣。 藕粉色的...... 周景安只是转过来的那一瞬间,便觉得被她胳膊的白给刺了一眼,更是在瞥到那抹藕粉色之后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好像比方才烧的更严重了。 周景安闭眼定了定神,再睁开眼后便不敢再往旁边多瞟一眼了。 他看着她纤细白嫩的胳膊上那翻飞的血肉,只觉得这红色如此刺眼。 他替她擦拭血迹和上药的手都在颤抖,嘴上还在与她聊着别的事好转移注意力。 “你放心,我一路都留了特殊的标记,皇上派来的人一定会找到咱们的。” 姜翎点着头系好了衣裳,与他又聊了几句,却发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转眸看去,就见他面色苍白,额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周景安!”她慌忙的唤着他,可周景安已经又陷入了昏迷,她赶忙把他扶着放平,把找来的干草都盖在他身上。 她这边正忙活着,突然听见了一些异响。 姜翎一怔,浑身僵硬的转过身去。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如果是来头狼她都死定了。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狼。 它正流着哈喇子从洞口往里走,浑身没几两肉,肯定是饿久了。 姜翎内心哀嚎一声。 “傻乎乎!快救我!” 狐狐凑近去看了看,而后拍拍姜翎的肩膀,“宿主,你再仔细看看。” 啊? 姜翎眨了眨眼,定睛一看。 它走进来,凑近了火堆,露出了全貌。 “狗啊......” 姜翎提起的心放下了半截,将周景安的佩刀握在手里,没了那点儿害怕,忽然就升起一股气力来。 “哼,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看我不治服了你!” 姜翎一抬手,还招呼着它。 只要不是狼就好说,至少野狗可不会成群结队的出现。 “傻乎乎,咱俩配合一下,给它弄了。” 狐狐清脆应声:“没问题!” 一人一狐前后包抄,狐狐虽然不能显示真身,但是可以在后面弄出动静吸引它的注意力,姜翎手里紧紧握着佩刀,抓准时机直接一刀砍过去—— “正好,连晚饭都解决了。”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野狗,姜翎挑眉。 第141章 又要死了? 姜翎刚开始还不敢下手,她可是连鸡都没杀过的柔弱小女孩,怎么敢杀野狗呢? 结果下一秒狐狐就见她把野狗拖到火堆旁边,前前后后翻看了一下,还皱眉嫌弃的说了一句:“肉真少。” 之后找准下刀的位置,手起刀落,利落的拿着周景安的佩刀就把野狗开膛破肚了。 不过姜翎不确定这只野狗是不是健康的,生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毕竟它太瘦了。 “没个二两肉。” 姜翎把它的腿部肉片下来,切成一片片的,它肚子里的肉没敢碰,她也不愿意在条件如此艰苦的山洞里处理这些内脏。 “傻乎乎,我能不能换点东西啊?” 狐狐一听就警觉起来了,“你又要换什么啊?” 先前的金疮药和解药就不说了,就算她不要,它也会想办法给的。 不过姜翎吃到了甜头,朝它要水、要柴火、要火折子、要干草,甚至还想要被子。 前面的狐狐都一一应了,毕竟姜翎做任务到现在也没有作过什么妖,完成的任务也很完美,从没要过什么东西,这些小东西还是可以满足一下的。 不过这个被子是肯定给不了的。 “先说好了啊,我们系统只能提供消耗品。” 就像是水啊药啊这种可以被消耗掉的,毕竟他们不能干涉太多这里的生活,留下证据就不好了。 姜翎一拍胸脯,“我知道,我不难为你。” 她掰着手指头说:“盐可以吧?这可是消耗品,孜然、辣椒面、油这些都可以吧?” 它狐躯一震,听着它的好宿主细数那些调味品,随后哀叹一声。 “哎呀,我会给你做一份的。”姜翎拍拍它的小小肩膀。 狐狐眼睛一亮,又犹豫道:“可是我还没吃过野狗的肉呢?” 姜翎也不怎么确定,试探的说:“应该......没事吧?” - 姜翎翻动着光洁石板上滋滋炙烤着的肉片,看向一旁吃的正开心的狐狐,挑眉道:“怎么样?我的厨艺还不错吧?” 狐狐吃下一片烤肉,烫的它在嘴里又炒了一遍。 “好......好次。” 原来人类的这些调味品这么美味! 姜翎试图叫醒周景安,只是不管怎么喊他晃他都醒不过来,她猜测是吃进去的化骨草的原因。 姜翎无法,又给他喂了几回水,便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一人一狐吃的七七八八,姜翎留了一只腿没有碰,打算等着周景安醒过来再烤着吃,不过就不能加调料了。 她将小型烧烤摊收拾了,又去看了看周景安的情况,他还是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眉头紧蹙,情况不太好。 结果没过半刻钟,姜翎和狐狐也不好了。 - “啊——宿主,我肚子好疼啊——”狐狐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姜翎刚往它那儿走了两步,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噗通”一声也栽倒在地。 一人一狐就躺在一起哀嚎。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姜翎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她咬牙恨恨道:“它果然不是一只好野狗!” 这下可把他们害惨了! “宿主——”狐狐哭嚎,“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姜翎愧疚的把它抱到怀里,绝望的说:“没事儿,没事儿,我陪你一起。” 不就是死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旁边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周景安,她把狐狐放到两人中间抱着,还颇有些像一家三口呢。 “没事儿,周景安也陪咱们一起死。” 胃里那阵绞痛过去之后,她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以为没事儿了,结果她就感觉到一种全身乏力的感觉,像是清晰的感受着身上的力气被人缓慢抽走。 “完了,这就要死了吗?”她绝望的哀痛道。 再往旁边一看,狐狐已经紧闭上双眼昏过去了。 “傻乎乎!”姜翎摇晃着它,却没得到半分回应。 整个山洞里黑暗又安静,火堆已经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点火星。 她摸了摸周景安,触手一片冰凉,又摸了摸狐狐,同样一片冰凉。 姜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听着偶尔吹过的呼呼风声,感受着周边的死寂,像是为了缓解孤寂,又像是临终遗言似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次不行还死两次。” “傻乎乎你说你,唉——” “现在好了,你把我害死一次,我连累你一次,咱俩算是扯平了。”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非要让我来感受这些打打杀杀干什么啊?我就想每天睡觉吃饭玩手机,这么简单的愿望现在也实现不了了。” “你说我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原世界啊?我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的任务了吧,怎么着也能给我算吧?不然我白干了?” “或者我别墅不要了行不?” “唉——”她又叹气,抚着狐狐的毛,“你现在也听不见我说话了,也没办法给我向上反应一下,那现在有系统能听见我说话吗?” 姜翎冲着山洞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空气和打着圈儿的回声。 她无奈,又看了一眼周景安,他还是一样皱着眉头,脸色苍白。 姜翎轻柔的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触手冰凉。 “周景安,你说你这么厉害,怎么能变成这样呢?不应该带我平安回去吗?” 她的声音弱弱的,似是不满,“我还没嫁给你呢。” 姜翎往他怀里缩了缩,把狐狐搂在怀里,手动拉过周景安的手臂环住她和狐狐。 她感觉自己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了,好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姜翎小声嗫嚅着:“我想回去了,我想青青,想院长,想孩子们......” “希望我醒来就能看见他们......” 她的眼角泛红,声音越来越小,语带哽咽:“我要离开这儿,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姜翎感觉自己好像是要睡着了,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睡一觉吧,她想。 醒了就当做了一场梦。 - 她彻底昏睡过去之前,都没发现周景安环在她的腰上的手指缓慢的动了动。 第142章 她要离开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周景安和姜翎的踪迹。 叶松胳膊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叶柏的腹部也缠上了布条,但两个人没有一个说要休息,都冲在最前面。 小甲几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简单治疗后便抓紧时间找人。 他们带着两队暗锋在这片树林里找了有三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找到一点儿踪迹。 叶松面色沉郁,距离上一个公子留下的标记已经过了很长的距离,会不会是他们看错了标记而走了相反的方向。 几人皆是眉头紧蹙,扯着嗓子喊了许久,现下都已经干哑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几人的脚步愈发加快。 那群人也在找周景安和姜翎,万一被他们先找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叶松用力握了握剑柄,大步往前走。 “这个是不是!”忽然一个暗锋大声道。 叶松赶忙过去看,当下心中一喜,仔细辨认后指了一个方向:“这边!快!” - 好疼......好渴...... 姜翎从混沌一片的虚无中渐渐回神,先是感受到了两个手臂的痛感,肠胃的虚弱,之后便是嗓子的干哑艰涩。 她蹙着眉张了张唇,手指动了动。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小姐醒了!太医!” 姜翎辨认了一下,是绿珠。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目是青绿色的帷帐顶,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 不是在家。 她恍惚了一下,内心有些怅然。 不是在她租的那个一室一厅的蜗居了。 姜翎的思绪万千,望着帷帐顶发呆。 终于在传来由远及近的急匆匆的脚步声的时候调整了回来。 没死,活着呢。 挺好的。 -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声,却猝不及防间眼前闯进一个人。 姜翎愣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和不确定。 “周景安?”声音干哑难听。 他只穿了一身月牙白绣翠竹的里衣,发髻微乱,应是刚从床上下来,一听见她醒了便急匆匆赶过来。 他的面色憔悴,眼圈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红了,更是在听见她唤他的声音之后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着伤的原因,他走路和坐下的姿势很别扭。 周景安描摹着她的眉眼,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吐出一句干涩轻柔的话:“要不要喝点儿水?” 姜翎鼻尖酸涩,点了点头。 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没用力呢就被人托住了腰,下一瞬背后就被放好了靠枕。 腰后的手掌心微热,结实而有力。 姜翎缓缓靠在枕头上,有些讶异。 周景安何时会如此不合规矩的触碰她了? 紫珍和绿珠站在门口没进来,默默擦着眼泪让太医稍候。 等坐起来后姜翎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发现这不是在靖南王府,看布置像是在宫里。 周景安端了一碗水过来,拿了汤匙要喂她。 姜翎觉得别扭,伸手要接过来:“我自己来。” 而白瓷碗却被拿的更远,周景安摇了摇头,声音很轻:“脱臼的胳膊才刚治好,别乱动。”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眼圈更红了些。 姜翎抿唇,也没再拒绝。 她的右臂在两人滚下山坡后就脱臼了,只是情势所迫,她也没有说,便一直忍着。 周景安舀了一勺水,稍稍晾了一会儿便递到她唇边,姜翎便张嘴喝下。 两人都沉默着,姜翎知道他一定是心疼她,他的动作小心又轻柔,让她也不忍拒绝。 喝了大半碗,姜翎摇摇头:“好了。” 这时紫珍她们才带着太医进来,太医给她把了把脉,又让医女给她检查了伤口,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调养肠胃的药便退下了。 这时姜翎才知道她们当时只是烤的肉没熟,加上环境恶劣,处理的也不干净,才导致的肠胃不适,消化不良。 姜翎顿时有些尴尬,当时还哭天抢地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她既然都没事,狐狐应该也没事,只是刚才醒过来她唤了它几声也没人应,不知是不是还昏迷呢。 待送走了太医,周景安便挥手让其他人也都退下。 姜翎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一脸严肃,莫名的坐直了身子。 他一定是要给自己一顿骂了。 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他一定是生气了。 姜翎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哄人,却没想到周景安直接就将她抱住了。 他小心的避开了伤口,轻轻的环住她,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 姜翎疑惑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感受到了一滴眼泪打在了她的肩膀上,顺着背往下滑,滚烫。 她微微愣怔,左手抚上他的背,试探道:“周景安?” 周景安环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背,开口便是哽咽:“你没走就好......” 没走?她能走去哪儿? 姜翎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听着他话里的不安与后怕,福至心灵般的忽然明白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她和狐狐的对话,虽然不知道狐狐说的话他能不能听见,但是只听她说的话,依着他的头脑,也能明白个大概。 还有她临昏迷前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周景安听见她话里的无奈和冷淡,不安的将她抱的更紧,眼泪汪汪的哑声应道:“嗯。” 他听见她说什么死了两次,说什么回到原世界,说她想回去,想念那儿的一切和人。 说想离开这儿。 周景安并不能明白她说的所有话,但是知道了她好像不是大乾的人,好像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还知道了——她想离开。 - 当时虽然他昏迷着,但是意识还有一些。 他断断续续的听见姜翎和谁在说话,他听不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但是能知道姜翎确实是在与人对话。 周景安拼命的想要醒过来,却感觉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而且眼皮很沉,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他听着姜翎对付野狗,听着她痛的哭嚎,却毫无办法。 周景安心疼她,自责又愧悔。 又在听见她说想要离开的时候心头涌起无尽的慌乱与不安。 她要去哪儿? 她不要他了吗? 被救回来后,他不顾规矩的守在她的床榻边,也不去休息,任何人劝阻也拿他没办法。 他心中惶恐错愕,紧张不安,却也不敢轻易对旁人说。 他不知道姜翎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依照她说的,醒来后就在另一个地方了。 周景安守了一夜,在第二天晨起的时候被封裕强硬的拉去歇息,才睡了一个时辰便又惊醒,随后就听见了她醒了的消息,他便立刻急忙赶过来了。 他害怕醒来的不是她。 第143章 哭包男友 周景安抱紧她,声音无措又慌乱。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你别走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他也不在乎。 “不论你是谁,是从哪儿来的,我都不在乎的,只要你别走。” 周景安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背上,一颗一颗,灼热又滚烫。 姜翎费力的抬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要解释吗? 告诉他——她是谁,来自哪儿,为什么来,之后又要怎么离开。 她有些说不出口。 张口便是艰涩,“周景安......” 他对她轻轻诉说着这两天的不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何时有这么狼狈过,一身伤不说,还哭成这样。 但是他在姜翎面前,那些清冷淡然和骄傲自持早就不见踪影了。 周景安埋在她的肩窝处,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他只是害怕,害怕他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我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害怕醒过来的不是你。” 姜翎听着他的哭腔,心里冒出一些酸涩。 就像是刚结果的青杏子,又酸又涩,却又带着一丝回甜。 - 周景安就这样抱着她说了一大堆。 “昨日的事情我就当做不知道,我也从未听过你说的那些话,好不好?翎儿......”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你能不能别走,别离开这儿,大乾很好玩儿的,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带你去,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没有告诉你。” 这是听见她说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儿的话了吗? “我只认你做我的娘子,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周景安抬起头来,姜翎这才看见,他泪眼婆娑的,眼尾很红,泪痕布满脸颊,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愧疚和急切,还有深深的不安。 他一开口,泪珠便应声而落,滴在了锦被上。 “我知道我总是害你伤心难过,这次的事情也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才害你受伤担心。” 周景安眉头紧蹙,“你的胳膊都脱臼了,却还一声不吭的照顾我,翎儿,是我不好......” “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只要别离开好不好?” “你若是不愿,现今后悔了,我可以去求皇上下旨解除婚约。”他低低的说:“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他不停的说着。 说他太过自以为是,才让她受难。 说他没办法保护她,让她一人独自面对那么多。 说他确实很自私,自私到想强硬的让她留下。 “翎儿......”他轻声唤着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周景安说的嗓子干哑,却见姜翎一言不发,更是慌乱,觉得是自己的自私让姜翎更加生气了。 他默然的收回环着她的手,不安的摩挲着锦被。 姜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又见他眉眼间哪里还有先前那般高冷淡漠的模样,已经尽是卑微。 她无奈叹一口气。 男朋友是个隐藏小哭包怎么办? - 姜翎抬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无奈轻叹道:“我说要走了吗?” 而且走不走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好吗? 周景安神情一顿,懵懵的看着她,“什......什么?” 她看着他哭的红红的眼睛,忽然歪头笑了一下。 “我发现......”她的眉眼弯弯,“你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他哭的眼睛红红,鼻尖红红,又因着抱着她的缘故,耳朵也红红。 周景安愣了一下,往前凑了凑,轻柔的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颊边放,脸带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翎儿不是喜欢捏吗?你想要捏多久都可以。” 翎儿刚才夸他好看,是不是说明她还是很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啊。 虽然从小被人夸容貌好看,他还有些厌烦,一个大男人总被人夸好看算什么事儿啊? 但是既然翎儿喜欢的话,他觉得倒也不错。 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脸还算是长得可以。 姜翎也没客气,上手捏了捏。 手感挺好,还是那么软。 她收了笑意,看着他,“周景安,我......我暂时不会走的,你别担心。” “至于那些事情,请容我想一想再与你说,好吗?” 对于周景安知道了她的身份不同寻常这件事情,姜翎现在的脑子还有些乱,她得找个时间和狐狐好好商量一下。 至于后续怎么解决,她也不确定。 这些事情发生的实在是有些偏离轨道了。 周景安抿唇,暂时,她说的是暂时。 他的手指蜷缩,点了点头,“好,翎儿想何时说都可以,不说也无妨。” 他可以一辈子不知道这些,只希望姜翎别离开。 姜翎看他眼里的不安丝毫没有散去,无奈叹一口气。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轻轻拉近两人的距离,微微抬头,随后就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一触即离。 姜翎绽开笑容,“能否问一句我的未婚夫,我可否吃点儿东西呢?” 额头上那一抹温热很快散去,可周景安却觉得那轻轻的一吻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脸颊和耳朵倏然红透。 又在听见姜翎唤他为未婚夫的时候眼眸瞬间亮起,那眼底的泪光此时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他又轻轻的环住她,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翎儿,谢谢翎儿还愿意嫁给我......” 周景安觉得现下四肢都有些飘飘然。 他的翎儿好温柔,他能遇到她,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事情。 - 待终于哄走了周景安去给她弄点儿吃的之后,姜翎还没歇一口气呢,就又忽然涌进来一大堆人。 是以孟婉婕打头阵的姜家人。 姜翎转头一看,好家伙,人来的还挺齐。 不过她还没问怎么自己是在皇宫里醒来的,又想他们一大家子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进宫真的好吗? “翎儿!” “翎儿你醒了!” “快吓死我们了!” “你怎么样?” 一大堆人瞬间就围了过来,将她围的密不透风,“不见天日”。 她还一句话没说呢,孟婉婕、陶颐和姜翡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了,甚至连姜连山和姜翊也红了眼眶。 得,又得哄人了。 第144章 长秋拒霜 姜翎耐心的给他们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当然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 “我这不没事嘛,你们就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也要流眼泪了。”她挨个安抚几人。 孟婉婕抹了把眼泪,嗔怪道:“你说说你这半年来出了多少事情,每回都要吓的娘不行,等哪天非要把我这条老命吓死了去。” 姜翎忍着手臂的痛楚抱住她,哄道:“娘,我这次绝对知道教训了,我连京城都不出了行不行?” 陶颐也坐到她床边,抹着眼泪说道:“就是,你娘说得对,就连我这条老命你也一并拿去算了,省的为你担惊受怕的。” 姜翎知道她们都是关心她,心里暖乎乎的,又是哭笑不得,只得一个劲儿的安慰他们。 “娘,我怎么在宫里啊?” 救回来之后不应该送她回靖南王府吗? 孟婉婕吸了吸鼻子,解释道:“你现今是郡主,皇上特地下旨让你在宫里安养身子,还单独给你收拾了一个宫殿出来住着,就在凤仪宫旁边。” 好家伙,这荣宠行啊! 姜翎想着得去谢恩,结果周景安正巧端着吃食进来,便回道:“皇上说了让你好生养身子,谢恩的事情不急。” 周景安把吃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恭敬的对几人行了礼。 “姜爷爷,姜奶奶,王爷,王妃。” 他心底默默的想着,还有一个月,他就能改口叫岳父岳母了。 他端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碗,里面盛着几个晶莹精致的小馄饨,鲜肉透过薄薄的面皮透出来,十分诱人。 周景安抬头,看着姜翎床前围满的人,微微抿唇。 他还想喂翎儿吃呢。 现下怕是不方便了。 他一低眸的功夫,手里的瓷碗就被人端走了。 姜翊直接端着碗拿到了姜翎床前,她的床边已经坐满了人,没了他的地方,他便蹲跪着想要亲自喂她。 期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周景安。 他心里还有着气呢。 每次妹妹跟他在一起都会出事,现今不过半年,都受伤了几次了。 他心疼的紧。 现今见着周景安,心下就有些不爽。 姜连山看了眼儿子倔强带着气的背影,默默的拍了拍周景安的肩膀,开口撵人了。 “不言啊,你还受着伤呢,快去歇息吧。” 他也是带了些气,只是昨晚见他守了闺女一夜没合眼,又是欣慰。 陶颐见姜翊这样子,默默杵了他一把。 虽然她也心疼姜翎,可是这件事情又不是周景安造成的,他自然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再说了,当初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不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当初圣旨一下,全家人瞒着姜翎开了个小会。 各个面带欣喜,又忧愁万分。 只是没想到还未成亲呢,姜翎就遭遇了这样的不测。 不过依着他们的分析来看,此次的事情并不全然是冲着姜翎来的,更多的是周景安和那个舞姬。 哦不,是前朝的五皇子。 所以便更没有理由怪罪周景安了。 对于这个孙女婿,陶颐还是很满意的。 她走过去扬起笑来:“景安啊,你昨晚守了一晚上,此时也该去好好歇息了,别熬坏了身子。” 陶颐接着打趣了他一句:“若是身子垮了,日后还怎么迎娶我们翎儿,嗯?” 周景安抬眸瞥了姜翎一眼,她正别扭的推拒着姜翊的亲自喂饭。 他低眸轻轻应了一句,当着未来岳家的人,被长辈打趣,让他不禁面皮发热。 姜翎却是闻言一惊,“定亲宴如期办了?” 她还以为他们都失踪了,这定亲宴会延后呢。 孟婉婕默默从姜翊手中抢过瓷碗,舀了一个馄饨吹了吹,解释道:“皇上的旨意,已然办完了。” “张嘴。”她递到姜翎嘴边。 而被杵了一下子、又被抢了喂饭的活儿的姜翊撇撇嘴,有些委屈。 听见孟婉婕说着妹妹和周景安的定亲宴的事情,心里更加不爽。 心肝妹妹他还没宠够呢,这就要嫁人了。 他难受,不开心。 姜翎心下了然,吃着馄饨,察觉到了姜翊的小情绪,失笑不已。 “哥,翎儿还想吃些别的,能否麻烦哥哥去拿一下?” 姜翊听见妹妹的使唤,当下就扬起了笑。 “太医说你肠胃还未恢复好,不能吃太多太硬的东西,早早的给你炖了鸡汤,现下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说完就屁颠屁颠的出去了。 他就喜欢妹妹使唤他。 周景安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想来姜翎刚醒还有话要说,便退下了。 反正他得了封裕的允许,就住在了隔壁的长秋殿,随时都可以来看翎儿。 待姜翎慢慢的吃完了一碗小馄饨,才觉得肠胃舒服了不少。 “爹,娘,我还是回家吧。” 住在这皇宫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这回在场的人却都摇了头。 “翎儿,你先暂时在宫里好好的住着。”姜连山道,“现今皇宫已经被皇上肃清过了,十分安妥,既然皇上恩典,你便好好的将养着,我们也都放心。” 其余几人也都附和。 姜翎拗不过,只好应下。 她到底还未出嫁,男女有别,姜连山几人不能久待,又陪她坐了片刻就出宫去了。 而孟婉婕和陶颐得了封裕的应允,陪她用了午膳才出宫去,让她好好歇息。 姜翎躺在床榻上,盯着帷帐发呆。 她又唤了几声狐狐,却还是没人应声,姜翎不免有些担心。 “紫珍,扶我出去走走吧。” 自她醒了都没出过屋子呢,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宫殿。 姜翎一头墨发披散着,只稍稍用玉钗簪挽了一半,披了孟婉婕给她亲手缝制的兔毛领的披风,大半的墨发就这样随意披散着,未施粉黛,却映衬着她一张小脸明丽姣好。 她一出殿门,便看见了院中种着许多树,便问了一句是什么树。 紫珍递给她一个汤婆子,笑着说:“是芙蓉花,这个宫殿就叫拒霜阁呢。” 拒霜,芙蓉的雅称,这个名字倒是好听。 姜翎迈下台阶走了两步,想回头看看宫殿的模样,一扭头就看见了殿门旁的两个木匾,分别挂在殿门两旁。 她不禁轻吟出声:“枕上眠常戴,风前醉恐柔。”1 姜翎浅笑道:“好美的诗。”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去看,便见周景安披着墨色狐毛大氅立于宫殿门口,长身玉立,正温柔的看着她。 ———— 1出自唐·王建《答寄芙蓉冠子唐》: 一学芙蓉叶,初开映水幽。虽经小儿手,不称老夫头。 枕上眠常戴,风前醉恐柔。明年有闺阁,此样必难求。 第145章 有些可爱 姜翎一醒来就被他抱着哭了一通,被迫接受了他已经知道事实的可能,又被姜家人围着说了半天的话,她倒是一时没想起来周景安的伤。 此时见他脚步稍慢的走过来,便皱了眉。 “你的伤怎么样?毒解了吗?” 周景安点点头,“你别担心,伤没什么大碍了。” 姜翎追问道:“那毒呢?化骨草的毒性不低的。” 可没有那么好解。 周景安沉吟片刻,缓声道:“我中毒不深,太医正在竭力配置解药。” 一听这话姜翎就皱了眉,意思不就是没解呢吗? 说到化骨草,她就想起挽然和何最来。 她想着也许能再去求一求何最。 这个大夫性子有些奇怪,想来就算是皇上下了圣旨要让他解毒,他都不一定依的。 周景安劝慰她别担心,温声说着:“外面冷,回屋去吧,你身子还很弱。” 姜翎抬眸看着他,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挽然呢?他怎么样?” - 她不知道挽然对于皇上和周景安他们来说是什么,是敌人?是工具?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所以她害怕现今挽然的身份暴露,他们会直接杀了他,好以示国威。 周景安知道她会问,试探问她:“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姜翎看不出其中的情绪,他只是这样温和的看着她,像是在问她今日的天气。 可姜翎还是犹豫了片刻,抿了抿唇,“我猜到了一些,却不敢深想,也不敢确定。” 周景安弯了弯唇,让她不必紧张。 “他不仅是一个舞姬,他的身份特殊。”他将她垂下来的鬓发挽到耳后,动作轻柔。 “他便是前朝的五皇子,裴璿。”1 - 今日是个大晴天,冬日暖阳下,厚积的雪都有了融化的征兆,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姜翎随意的挽了一个倾髻,斜插一支金玉步摇,饱满圆润的玉坠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映衬着她一双亮亮的双眸,如林间的小鹿般清澈灵动。 一路走过去,不少宫人见到她都跪地行礼,倒是让姜翎不甚适应。 不管是在前世演戏,还是如今,她都习惯跪别人,还真不习惯被别人跪。 “云熙郡主安。” 姜翎微微点头,露出一个笑脸,一边说着赶紧起来一边颇有些不自在的扶了那宫女一把,被她赶忙躲开了。 那小宫女替她打开宫门,垂着头很是守规矩。 姜翎走进去,先看了看里面的景致,是个很雅致的宫殿,也有好好打扫过。 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她提着裙摆缓步走着,一扭头就看见了殿前树下站着的人。 墨发束起,只插了一支桃木簪固定,背对着她,身姿挺直。 穿的还是那日被绑时的月牙白的长袄。 是她送的那件。 姜翎上前两步,轻声唤他:“挽然。” - 挽然听见她的声音猛的回身,满脸的惊诧,待打量了她一番后轻轻松了口气。 他走过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泠好听。 “你没事就好。” 姜翎抬眸看他,见他神色淡然,面色也还好,开口道:“你怎么样?” 挽然眼眸微闪,浅笑道:“还好。”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姜翎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问他皇上是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就听挽然开了口。 “你都知道了,对吗?” 挽然抿唇,不知道才怪吧。 姜翎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她点头,“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挽然微怔,见姜翎浅浅笑着,声音里带了几分赞许,“很好听的名字。” 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似乎是世间最清澈的溪流,里面的一花一草、一石一鱼,都清晰可见。 就像她的心,永远那么纯粹,那么蓬勃。 挽然低眸看着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终轻轻摩挲着衣袖,低声呢喃,似乎带了一些羞敏,又带着一些悲悯和怅然。 “你是第一个夸它的人。” 他的名字,历来是被人遗忘的,被人嘲笑讽刺的,虽有美玉之意,却从未被人珍视或夸赞。 姜翎的笑意更深,真诚的说道:“确实很好听啊,裴璿,有些可爱。” 璿,念出来的时候尾音上扬,很可爱。 这两个字被姜翎轻轻的讲出来,是如此的平常动听,这样的语调,他似乎从未听过。 挽然嘴角微弯,眼睛里有了笑意,“谢谢你的赞许,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 其实他乐得如此。 毕竟他一直都想摆脱这个名字。 不论是这个姓,或是这个名。 他的兄弟姐妹排字皆以“王”为准,取之美玉的意思,他也亦然。 可是只有他的名字被人说成是不祥、不配,他们嘲笑他的出身,讽刺他的不受宠,可怜他的背后无人支持,连带着他的名字,也被人说是不堪入耳。 渐渐的,他也不喜这个名字,在亡国之后更甚。 于是在他脱离他们的掌控,逃走之后,给自己取了新名字——挽然。 挽得一袖飘然,往事已矣,便皆如云烟。 他想一辈子跳舞,只有在衣袂翻飞间,他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是他自己,是挽然,而不是裴璿。 可他没想到,竟会有一天听见一个人对他说——你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很可爱。 姜翎见他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悲伤与涩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扬起笑来,打趣道:“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大的来头,还瞒了我这么长时间。” 挽然从往事的怅然中回过神来,听她如此说,赶忙解释道:“我怕给你添来麻烦,也怕你因此而......” 远离他,讨厌他。 姜翎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故作失望的叹气摇头:“唉,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竟是如此胆小怕事、不讲义气之人。” “没有。”挽然蹙眉,有些着急,“你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姜翎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致,“你这里还不错嘛,看来皇上倒是很照顾你。” 她接着问:“皇上可有让人给你解毒?” 周景安只服了三分之一,但挽然可是实打实的都服进去了。 姜翎不禁有些头疼,这好不容易都要治好了,结果这下好了,白治。 “皇上派了太医为我诊治,还在配置解药。” 姜翎这下更放心了。 想来封裕应该不会杀他了吧。 不过这化骨草可真是烦人的紧,这宫中的太医行不行啊?不行还是让何最来吧。 于是当三人一齐出现在何最的茅草小院中时,何最望着姜翎讨好的笑脸,一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这下姜翎不用头疼了,换成何最头疼了。 而且相比于化骨草,他倒是觉得面前这三个人才更烦人。 ———— 1璿,xuán,同“璇”,美玉。 《集韵平仙》:“璿,《说文》:美玉也。引《春秋传》:璿弁玉缨……或作旋、璇。” 《山海经.海内经》:三水出焉,爰有黄金璿瑰。 第146章 随机任务 前一日皇上才派了人来请他进宫给人医治,他刚拒绝了,这下好了,人家直接找来了。 何最的嘴角耷拉着,眉头紧蹙,显示出他现在的不耐烦。 姜翎却好似看不见似的,硬生生挤进院门,扬着笑脸软声道:“何大夫,这次还得麻烦您了。” 她讨好的笑着,回身指了指杵在外面的两人,可怜兮兮的说道:“他俩遭奸人所害,都中了化骨草,现今只有您能救他们了。” 何最看着她不发一言,转眸看向门外的两人。 挽然先是拘了一礼,轻声道:“何大夫。” 一旁的周景安也跟着行礼,问了声好。 姜翎见他也不应声,小步子挪过去,指着周景安说道:“何大夫还有想要的书画吗?找他要,他可多了,随便你选。” 她回身冲周景安眨了眨眼睛,示意他配合一下。 周景安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心里头痒痒的。 他的眼神柔和,配合的点点头,“何大夫若有想要的画作,小生可以倾囊相赠。” 何最垂眸沉思良久,转身往屋里走。 嗓音厚重冷沉,“先欠着,等治好了一并清算。” 姜翎眼眸一亮,跟在后面念念叨叨的:“自然可以,何大夫果然是大善人,我就知道不会见死不救的,何大夫啊,你这屋子是不是要修缮一下?要不要交给我来弄,绝对给你大变样,还有还有,要不要给你配两个小厮,给你整理草药什么的......” 她絮絮叨叨一大堆,何最瞥都没瞥一眼。 最后丢给她一句:“别动我的茅草屋,我也不要小厮,只要你安静些。” 姜翎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耷拉着,噘了噘嘴,“哦,好吧。” 她小声嘟囔着:“没了我多闷呐,还不让人说话......” 迈进屋里的何最听着她的抱怨,眼里却有了笑意。 - 于是挽然又在这里住了下来,继续他的解毒之旅,而周景安中毒不深,不需要天天来此泡药浴,只需每日喝药,七日来一次便可。 姜翎自然还是住在皇宫里,周宁安发了话,说她何时养好伤再回去。 两人每日作伴聊天,倒是亲近了不少。 而狐狐也终于再次出现了,就在几人从云雾峰回来后,突然就在马车里冒出来了,吓了姜翎一跳。 “傻乎乎!你终于出现了!” 姜翎一把抱住它,用力箍紧,抱怨着:“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被我害死了。” 狐狐费力的把自己的脑袋从姜翎怀里钻出来,呼吸都不顺畅了,“宿......宿主,如果你再不撒手,我现在才是真的要死了。” 姜翎刚冒出来的眼泪花瞬间就消失了,她大声笑起来,松了些力道。 “你快说说,你这些天干嘛去了?” 狐狐也有些想她了,小爪子戳了戳她的脸颊,“我那天吃的太多了,醒了之后还是虚弱的不行,这几天一直都养着呢,我一好,就立马来找你啦。” 说起这个狐狐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日在它吃宿主烤的肉之前,系统就给过它提示,让它不要吃。 奈何姜翎烤的实在是色香味俱全,它被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根本没听到系统的提示。 最后把主神大人都招来了,可当时它已经疼的昏迷了。 为此它还受到了警告! 狐狐委屈。 看着别的系统跟着他们的宿主吃香的喝辣的,它羡慕死了好嘛,好不容易宿主给它烤肉,还那么香,当然忍不住要大快朵颐了。 “哦对,宿主,我给你说一下最近周景安的任务进度。” 它小爪子点了点,“好感值已经达到了100,忠贞度也上升了12%,现在是61%。” 姜翎挑眉,好奇道:“最后的一分好感值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升上去的?” 她之前可是撩了许久都没进展。 狐狐回道:“是在宿主醒来后说不会离开的时候,哦,忠贞度也是在同一时间突破了50%。” 姜翎闻言微怔,心情有些复杂。 狐狐顺势说道:“现在任务目标人物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有些难办了。” 姜翎回过神来,也是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那任务还能继续吗?” 她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是不是要中断了。 那她是不是要这么离开? 去重新投胎转世?还是回原世界? 那周景安呢? 还会记得她吗? 她的那些家人呢?她娘,她爹,她哥哥,还有程安和吴宛瑛,都还会记得她吗? 姜翎情不自禁陷入了沉思,眉头紧蹙。 却被系统播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 [叮~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 姜翎:??? 刚刚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疑惑。 什么情况? 刚回来就给她派活儿? 可惜系统可不理会她的控诉和不满,接着播报—— [请宿主尽快完成随机任务之寻找方觉夏,待完成任务后,将获得奖励为新剧情解锁和提示。] 姜翎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实在是心累。 “我说傻乎乎,我想问一句,我找方觉夏干什么?他一个大夫,我又没病。” 狐狐冲她眨眨眼睛,“马上就来了。” 它的话音刚落,马车外面的紫珍便急声禀道:“小姐,出事了,太后娘娘病倒了。” 姜翎一愣,原来是到了这里的剧情了。 现在已经非常接近她临“死”前看到更新的内容了。 太后娘娘生病,皇上找遍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医治,最后听闻有一位大夫名为方觉夏,最是擅长疑难杂症,皇上便下了大力气寻找。 不过姜翎看到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找没找到。 所以,现在是把这个大难题丢给她了是吗? 姜翎叹一口气,“快回宫去吧,我去看看太后娘娘。” 对于这位太后娘娘,姜翎不太熟悉,更多的是尊敬。 之前去请安的时候也只待了一会儿,只是看起来是个温和慈蔼的奶奶。 她受伤时,她还派人送来了许多补品。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去拜访看望一下。 至于那个方觉夏...... 姜翎揉了一把狐狐的毛,认栽了。 “找呗,还能怎么办?” 第147章 娇弱堪怜 “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姜翎恭敬的行了礼,声音柔柔。 她现今是郡主,面对太后的时候是可以自称一句儿臣的,也表示对太后娘娘的亲近之意。 檀木雕花嵌金床榻上坐靠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鬓发露出几缕银丝,却梳的一丝不苟,额前戴着一条宝石蓝的嵌珠抹额,未着多余的发饰。 面色虽然稍显憔悴和苍白,但一双眼睛还算有神,此时正温和的与一旁的人说着话。 周宁安正坐于床榻边,她如今的身孕有四个月了,已经略略显怀,微微隆起的肚子将她的绛色锦裙撑起小小的弧度,一脸的温柔可亲。 姜翎也给她一并行了礼,随后眼眸瞥向坐于床榻边的矮凳上的女子,微微一愣,埋首行礼:“云仪郡主安。”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位云仪郡主。 太后娘娘素来喜静,且大半时间都在礼佛,宫内又没什么嫔妃,除了初一十五的都免了请安。 姜翎也就是封为郡主的时候来兴庆宫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其余时间都没来过,加之这位郡主体弱多病的,甚少出门,她也自然没机会见到这位云仪郡主了。 苏晚棠转眸瞧了她两眼,柔柔低首:“翎儿妹妹。” 声音如春风化雨,温柔动听。 姜翎关心了太后两句,表现的恰到好处,乖巧懂事知分寸。 “你坐下吧,也陪着我说说话。”太后一副慈蔼的模样,叫人搬了矮凳过来。 姜翎有些惊讶,赶忙谢过,就在苏晚棠对面、周宁安的下首处坐着了。 太后与周宁安聊着闲话,她不好插嘴,便开始悄悄的打量起这位云仪郡主来了。 她的身量小巧玲珑,身姿纤细,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衫,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纱裙摇摇摆摆,平添一分轻盈朦胧之感。 她挽了一个垂鬓分肖髻,发饰简单,只斜插了一对浅粉海棠玉簪,流苏轻垂,精致好看。 其余的便是什么也没有了。 大约是听说了太后晕倒的事,便急忙从偏殿赶了过来。 依着姜翎看,她貌似只描了眉,一弧浅浅细细的水湾眉,衬得她的眼睛浑圆明亮,眼睫很长,鼻子与嘴唇皆是小巧精致,皮肤白皙滑嫩。 苏晚棠坐于矮凳上,双腿并拢,身姿柔柔,一双眼睛追随着太后,眼里是掩饰不去的担忧。 翦水秋瞳,如泣如诉,身段窈窕,弱柳扶风。 姜翎不由得看痴了。 这可真是位娇弱的美人儿。 不过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姜翎对美人儿已经有些害怕了。 毕竟沈清茹和常姝都是美人儿,连那些时不时跳将出来刺她两句的小喽啰们,也都是样貌不俗。 姜翎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却见她忽然蹙了眉,转过头去,手拿帕子掩唇轻咳了两声。 细弱的肩膀微微颤动,似一只扑闪着翅膀准备振翅飞去的蝴蝶。 于是姜翎又看痴了一瞬。 娇弱的惹人堪怜。 若是将容貌以花来喻,那么沈清茹便是那开在雪山之巅的白莲,清冷卓然;常姝则是在春风中盛开的芙蓉,温柔可人;姜翎就是那夏日骄阳下夺目的芍药,明艳瑰丽。 而苏晚棠,却像是被雨水打湿了花瓣,在黑夜里悄然无声盛开的海棠;或是在某处安静的角落,孤寂绽放的茉莉。 娇娇弱弱,似嗔似泣,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姜翎正被她的美貌吸引的功夫,就听太后娘娘皱眉关心道:“怎的咳嗽了?可是着了风寒?” 苏晚棠压下嗓间的痒意,回身笑着回道:“劳姨母挂心,晚棠无妨,只是有些干渴。” 话落便端起茶来饮了一口,笑意柔柔。 太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若是身子不适就叫太医,千万别忍着。” 苏晚棠轻声谢过,又关心她要不要躺下睡一会儿。 姜翎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两人当真是感情甚笃。 也是,太后只有苏晚棠这一个外甥女,又遭遇变故,痛失父母亲人,身子还落下了病根,自此便跟着她在兴庆宫住,自是疼爱的紧。 姜翎正走神,就听太后提到了自己。 “你也多出去走走,正好翎儿活泼可爱,也好带着你些。” 太后让她们两个出去转悠,她也要歇息歇息了。 - 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姜翎还有些恍惚。 她虽然不社恐,但是跟这位如玻璃一样似乎一碰就碎的美人儿,她还真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了。 她悄悄看了身旁一眼。 苏晚棠比她稍矮小一些,此时她外面罩了个厚厚的披风,柔软的兔毛将她的小脸裹起来,更显得她娇小可爱。 她想着这位美人儿应该不太愿意跟外人说话吧,而且她不是腿落下了病根,不能久站、不能走远路吗? 姜翎想着还是寻个由头把人送回去好了,别真给冻坏了,着了风寒。 她这边还没措好辞,却听一旁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翎儿妹妹,与我同处,是不是很无趣?” 姜翎转眸,见她一脸柔和,还带着笑,似乎有些歉意。 她赶忙摇头:“怎么会?” “郡主天生丽质,哪怕是不说话也一点儿都不无趣。” 她这是说的真话。 就是看着这张脸,她都能看一天。 苏晚棠好似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愣了一瞬后脸颊便浮上一抹红晕,害羞的低眉。 姜翎呼吸一滞。 怎么办,好美。 而此时苏晚棠却抬眸看了她一眼,清莹的眼眸里水意盎然,似乎盛着春日里翠绿的湖泊。 她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两分,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姜翎倏然睁大眼睛,眨巴眨巴。 怎么看了她一眼,还比刚才还害羞了?! 姜翎内心掀起不小的波澜,这一个美人瞥可是让她一个女孩子都有些心神荡漾了。 她的脸皮忽然也有些热,脑袋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危险又大胆的想法—— 苏晚棠容貌家世都如此好,现今已经十九了还不结亲,不会是磨镜吧?! 那她刚刚那么看着自己...... 姜翎的眼眸眨啊眨,因为震惊连眼睫都颤动不已。 第148章 跟着谁混 紫宸殿内。 周景安将脱下的大氅随手交给叶松,迈步进了殿,恭谨的跪下行礼:“臣拜见皇上。” 本来在批折子的封裕一见他进来吓了一跳,随即皱眉训道:“不是说了让你休息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把周景安扶了起来,不由得担心起他的伤势来。 周景安谢过,摇头说道:“臣的伤已经无碍,不妨事。” 随即便开始回禀今日的行动。 “......我们寻着线索找过去时,却是人去楼空,只有两个人在。” 他的眉头紧蹙,沉声道:“是已经死了的钱思渡和他的手下。” 封裕让他坐下,听到此也皱起了眉头。 “尸体可带回来了?” 周景安颔首:“已经送到刑部了。” 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让仵作查验一番,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线索。 封裕捏紧了拳头,冷声道:“查,继续加派人手查。” “朕就不信了,他会想长了翅膀的苍蝇,飞了不成?” 周景安颔首领命:“是,臣这就带人去京城周边的州县查探。” 他一回身就要走,封裕赶忙拦住他:“慢着。”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乱跑什么?” 周景安低眸,很是坚定:“他们伤了翎儿,我必须要亲手把他们抓回来。” 不提还好,一提到姜翎,封裕就有了主意。 他点点头,“嗯,有志气。” 随即沉吟片刻,“不过啊,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确定还要出去乱跑?” “再说了,她知道你这样吗?” 带着一身的伤就跑,身上的毒都没解完呢。 周景安一愣,气势瞬间就弱下去了。 “还请皇上不要告诉她。” 否则她一定会生他气的。 封裕心里偷着乐,面上不显,“这可不行啊,宁安可是跟朕说了,她可喜欢这个弟妹了,不许她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的。” 他故作为难,“你说朕怎么能违背宁安的意思呢?必然是要告诉她的。” “皇上。”周景安声音里带了急切,“翎儿若是知道,肯定会生气的,皇上理应不说才是。” “你呀。” 封裕笑出声来,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按着他坐在圈椅上,“你就给朕好好歇着,好好的准备娶亲,剩下的不必操心了。” 他不等周景安反驳,兀自叫了向锋进来。 “你带着人继续查探踪迹,万不许再让不言参与进来了,否则唯你是问。” 向锋抱拳领命,转身而去了。 若不是周景安太过执拗,他得罪不起又打不过,他才不会违抗圣命呢。 他这就走,趁着周景安被皇上拖住的功夫赶紧出发,让他追不上才好。 向锋这样想着,脚步越发急促。 “皇上......”周景安蹙眉表达不满,却都被封裕一掌按下。 “你就给朕老实待着,若是三月二十八那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连朕都要被宁安牵连。” 封裕瞪了他一眼,示意为了他们两个的安生日子,老实点儿。 周景安无法,只得把一腔愤懑都咽下。 最后临走时还踌躇着拜托封裕千万别把今日他出任务的事情告诉姜翎。 可是最后姜翎还是知道了。 倒不是封裕告的密,而是周景安自己的身边出了叛徒。 叶松唯唯诺诺的低眉敛目,讨好的笑着:“公子啊,属下也没办法啊,郡主就直接问了,那属下总不能说谎不是?” 他摸摸鼻子,心里想的是,他怕他们公子,但是他们公子怕郡主啊,所以啊,他还是早早认清了形势才好。 跟着以后的女主子混,前途一片光明。 周景安蹙眉看了他一眼,寒光凛冽。 “你就不怕我罚你?” 他冷冰冰的声音吓的叶松身子一抖,却还是咽着唾沫梗着脖子,一副害怕的模样,其实有恃无恐。 “属下甘愿受罚。” 周景安气得不行,刚想让叶柏拉着他去练武场练一练,就听身后慢悠悠传来一道声音。 “让我瞧瞧,谁要罚你?” - 叶松余光一瞧,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这下他是一点儿都不怕了。 叶松这边美滋滋的嘴角都要翘起来了,反观周景安那边,一听见这个声音就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身去,僵硬的笑了笑。 “翎儿,你怎么来了?” 叶松惯会讨巧卖乖,倒腾着两条腿就挪过去了。 “参见郡主。”随后又小声告状:“公子要发属下,还请郡主救命。” 周景安瞪大了眼睛,蹙眉道:“你!” 结果一对上姜翎的眼睛,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敢弱弱的说一句:“马屁精......” 一旁的叶柏默默点了点头。 确实是马屁精,一拍就拍到马屁股上了。 姜翎看着主仆几人的小动作,努力忍住了笑意。 狐狐回来之后,表示虽然任务的目标人物的认知出现了一些偏离,但是不影响任务进度,所以姜翎还要继续任务。 不过对于要不要告诉周景安全部的真相,这要看姜翎自己的意思。 姜翎还问难道不怕周景安知道真相后好感值直接崩了吗? 狐狐表示现在的周景安已经爱上了她,数据显示他会为了姜翎妥协和欺骗自己的。 这让姜翎的心情有些复杂。 本想不见他几日,好好的梳理一下两人的关系,结果让紫珍去取给他送点心的食盒时发现人已经出宫追击敌人去了。 她一听就坐不住了,等他们一回来就立马喊了叶松过来了解情况。 本来她还想拿什么东西贿赂一下叶松,结果这小子倒是识相的很,一起子全秃噜出来了。 什么周景安不顾劝阻啊,违抗圣命啊,解毒的药也没来得及按时服啊,伤口差点儿又崩开啊,全都说了。 姜翎越听越气,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找过来了。 她紧抿着唇,绷着小脸看着他。 “周景安,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这么不知珍惜。” 他一听姜翎直呼他大名了,暗道不好,赶忙凑过去哄人。 “翎儿别生气,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真的。” 周景安一挥手,其他的人就都识相的退出去了,尤其是叶松,走路都生风。 现今没了人,周景安便也没了顾忌,轻轻揪住她的衣袖,缓缓摇晃着。 柔声认错:“翎儿,你别生气。” 第149 未来婆婆 周景安轻轻托着她的手臂让她坐下,他就蹲跪在她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她。 “翎儿,我的伤真的没事了。” 姜翎低眸看着他,听他柔声细语的与她说话。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照亮一室的静谧。 周景安的眼眸亮亮的,里面是一片温柔海,被阳光一照,闪出晶莹的光。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仰着头,声音温柔低沉,缓缓流淌。 姜翎忽然有些恍惚起来。 她看着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耳边却轰鸣一片,听不见他的声音。 像在求婚,她想。 虽然周景安已经在那片梅林里算是求过婚了,但是姜翎毕竟是现代人,被现代世界的洪流裹挟过一遍之后,难免会更加习惯现代的生活方式。 就像谈恋爱,就像结婚。 她也曾和青青聊天聊地的时候偶然提到过对婚姻的看法,也想过有一个人对你单膝跪地,然后热泪盈眶的求婚。 姜翎的心跳悄然加快,她静静的看着周景安。 想着你都跪下了,她幻想一下不过分吧。 “周景安。” 她的声音小小的,却一句就打断了周景安的认错陈述,他抬眸看着她,柔声问:“嗯,翎儿你说,怎么骂我都无妨,千万别憋着。” 不然憋出病来就不好了。 姜翎背对着窗子,阳光在她背后长出翅膀,衬得她的脸庞柔和美好,流苏闪出亮盈盈的光,周景安一时间觉得周遭都朦胧起来。 她抿唇,又扬起浅浅的笑。 “周景安,你再说一遍要娶我的话。” 周景安一怔,想不通她为什么前面还在生气,现下又想听这个了。 不过女子的想法向来跳脱,只要她不生气了就行。 周景安眼里蕴出笑意,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翎儿,周某心悦你,今以我心立誓,若能得你青睐,相托一生,必定全力护你周全,一世不变。” “不知可否有幸迎你相嫁,共度一生?” 虽说姜翎是突如其来的想法,但是周景安却无半点敷衍。 眼眸一片清亮,姜翎清楚的看见,里面映着她的倒影。 甚至周景安说完,他自己先红了脸。 姜翎忽的漾开笑意,眉眼弯弯,心里满满当当的,蓬勃跳动。 她轻轻的勾起周景安的手,两手交握,情愫缠绵。 姜翎轻轻的点头应道:“好,我愿意。” 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心想真是好矫情。 不过也算是圆满了。 她很满意。 周景安心下打鼓,冒出雀跃的欢欣。 他正要笑着问她怎的突然要听这些,却见姜翎忽然板起了脸,哼道:“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若是丝毫不顾自己的身子,大可去向皇上请旨去打打杀杀好了。” 周景安的笑意一顿,嘴唇抿起来,一边保证着成亲前绝对不乱跑了,一边心里琢磨着翎儿的心思还真是难猜极了。 - 又到了周景安去云雾峰泡药浴的日子了,姜翎本想跟着去,她想问问何最有关方觉夏的事情。 都是大夫,想来也许认识。 但是周景安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城。 “你的伤才刚刚养起来,云雾峰偏僻难行,太过奔波了。” 姜翎无奈,这家伙一到她的事情就万分小心,到他自己身上倒是不当回事的很。 最后她还是没能去成,让他问候何最和挽然几句,又换了个说法让他问问何最那些事情。 姜翎在拒霜阁百无聊赖的看着话本子,映雪过来说周宁安请她去一趟叙叙话。 她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就跟着映雪去了凤仪宫,结果一进正殿就发现了不对劲。 周宁安身边坐着一位美妇人,她没见过。 但是远远看着两人的熟稔互动,再看一眼那妇人的长相,心下了然,又微微惊讶。 这难不成是......周景安他娘? - 时间拨回到昨日,丞相府内。 一名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丞相府的总管事周兴快步迎上去,将小厮手里的厚披风给他披上。 周怀信本想抬手拒了,想到什么还是任由他给自己披上,他看了眼头顶的月亮,脚步不自觉加快。 拐过家中的各处园景,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澹怀院的主屋内还亮着灯。 他的眉头轻蹙,加快步伐进了院门,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屋廊下的身影。 夏芷娴披着厚厚的披风立于廊下,看见一抹挺拔的身影走近,嘴角扬起笑。 她动了动脚,还没走下台阶,周怀信就已经快步上来扶住了她,话里不禁带了责怪。 “不是说了不让你在外面等吗?” 他握住夏芷娴的手,温热着,紧蹙的眉头才松开了些许。 夏芷娴跟着他进屋,看着他披风上的狐毛笑意温柔:“不妨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她解了他的披风搭在架子上,闻到了他身上带着些微酒气,问他怎的回来的这么晚。 “老何拿了他珍藏的好酒出来,不免多喝了几杯。”周怀信拉着她往寝室走,想到了饭桌上同僚提起不久后犬子的亲事。 他问道:“不言成亲那日的事宜可都准备妥当了?” 夏芷娴点头,提起儿子的婚事也是一脸喜意,“都妥当了。” 她不免憧憬起儿媳妇进府后的日子来,解决了儿子的婚姻生子大事是一回事,也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 想起这位未来的儿媳,夏芷娴倒是不免有些生气。 倒不是生姜翎的气,而是生周景安的气。 “我想见见咱们的儿媳,这臭小子倒是护的紧,愣是拦着我不让见。” 丫鬟上了热茶,周怀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静静听着她诉说不满。 “这臭小子说什么,怕我难为她。” 夏芷娴蹙眉哼道:“他把他老娘当什么人了?我盼着儿媳妇还来不及呢,还会苛待了她不成?” 一想起当时周景安护犊子的模样,夏芷娴就又是欣慰又是气。 周怀信放下茶盏,听了她的话不禁笑道:“他倒是会心疼人了。” “当初你怎么给他变着法儿的相看闺秀都一眼不看,一言不发,怎么都奈何不了他,我还真以为这小子是想一辈子当个孤家寡人呢。” 想起那些绞尽脑汁往他身边塞人、相看闺秀的事情,夏芷娴也不禁笑了。 “是呢,谁承想我费劲吧啦的折腾了两年,结果那日他参加宫宴回来后,突然正经的跪在咱们面前说他要娶亲。” 当时可着实给两人吓了一跳。 本来夏芷娴都打算放弃了,觉得自己儿子这辈子可能就是孤家寡人的命,想着建功立业的,不娶亲也行,反正她还有华序这个外孙女儿呢,就不指望周景安了。 于是这一年来她也不忙活了,放任自流,任他单着去。 结果这臭小子倒是自己找了个娘子回来。 周怀信笑着点头,“倒是像我当年偷着与你定情的事情了。”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周怀信见她确实是想见见这位姜姑娘,又真是老实的很,儿子说不让见就真的不会偷偷想法子,失笑不已。 他出了主意:“明日他要去云雾峰医治,你直接进宫去见就是。” 上次姜翎救了周宁安的事他虽然在,但是因着规矩倒是也没见着人。 夏芷娴眼眸一亮,拍着他的手:“好,就这么办,我直接让宁安叫了她来,谅这小子也说不了什么。” 哼,等他知道,她早就见完了。 第150章 疑难杂症 姜翎进了正殿,先是给周宁安行礼问安,随后微微抬眸,求助般的看向周宁安,意思是这位是谁啊? 坐着的两人均是一笑,夏芷娴笑着说:“姜姑娘,我是不言的娘亲。” 果然是她未来婆婆。 姜翎遂赶忙低首,犹豫了一下道:“周夫人安。” 这才第一面,还是别叫伯母了。 夏芷娴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来,两人近距离打了个照面。 在仔细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后,姜翎才发现原来周景安的桃花眼是随了他母亲。 一双眼睛笑意涟涟,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 同一时间夏芷娴也正打量着她。 真是比画像上还好看。 夏芷娴消停下来的这一年里也不是完全不管周景安,至少还是找人盯着的。 姜家的女儿对自家儿子的穷追猛打她是有听说的,还特地找了画像来看,不过在知晓周景安对她不太喜爱之后也就放一边没管了。 且姜周两家虽然有些交情,可小辈儿都不是爱跟在父母身后溜达的,就算是见过,也是在宫宴这类的场合远远见过。 姜翎也不愿在各类长辈面前凑,拘礼不说还得叫人,麻烦的很。而原身虽然敢拉拢周婳安,却也不敢就往夏芷娴的跟前凑。 于是夏芷娴只在心里有个印象,是个活泼的貌美女娃,还是那日周景安郑重的说了要娶她之后,她又让人在一众画像中把姜翎的扒拉了出来。 今日这么亲眼一见,夏芷娴更是满意。 这双眼睛精致灵动,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快坐快坐。”她拉着姜翎的手坐到了软榻上,一手摩挲着她的小手,满脸笑意:“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姜翎坐在她旁边,稍显局促。 这类的场合还真没经历过啊。 夏芷娴十分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不放,不多时周婳安领着华序从御花园转了一圈回来了,几人就一起闲话家常。 姜翎感觉自己被包围了。 她们聊天的话题基本上都围绕着她来的,尤其是这位未来婆婆。 不是都说婆媳关系势如水火吗? 她怎么感觉她们俩倒是如胶似漆? 这还没嫁进周家呢,不会是她为了迷惑自己吧,姜翎的心思因着局促而百转千回,而夏芷娴那边却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容貌不俗,谈吐举止也很是懂礼,性格还好,俏皮活泼,一张明媚的笑脸看得人心生欢喜。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怎么把这么好的姑娘拐到手的。 按理说就他那个榆木脑袋,光凭他自己肯定是娶不到娘子的啊。 若是姜翎知道她心中想的,肯定得感叹一句,果然是亲娘、亲姐,对周景安都要贬低到土里去了。 最后姜翎拗不过她们,几人还一起吃了午饭。 - 周景安泡完药浴后浑身酥麻如蚁噬,何最说了,他只需再来泡一回就可彻底解了毒性。 他没耽搁时间,替姜翎问了问题后便下了山。 叶松最近几日倒是老实的很,可话里话外却带了些飘飘然,有了姜翎罩着,他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样。 马车悠悠,驾车的叶松忽然停了下来,“公子,前面是咱们府的马车,好像是老夫人。” 周景安睁开了眼,下了车迎过去。 他在车外行了一礼:“娘可是要回府?” 坐在车沿上的丫鬟撩开了车帘,露出了里面坐着的人。 周景安抬眸,除却自家老娘的一张笑得开怀的脸之外,竟然还有一张他刚刚在马车上还念着的脸。 他着实愣怔了一下。 “翎儿?” 夏芷娴看着他一双眼睛直直的黏在了姜翎身上,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 她要回府去,姜翎正好也要回靖南王府一趟,于是她便拉着她上了周家的马车。 反正两家就隔了一条街,也不远,顺道就送了。 周家在仰圣路,姜家在君恩街,中间就隔了一个荣华街。 夏芷娴还拉着姜翎的手呢,看了他一眼,“翎儿要回靖南王府,我顺道送她回去。” 周景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他娘趁着他不在京城去见她一直念叨着想见的未来儿媳了。 他瞅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微微抿唇。 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两人已经熟稔到这种程度了吗? 看来他娘不仅没有难为翎儿,还很是喜欢她。 姜翎跟夏芷娴相处了这半天,倒是放松了许多。 夏芷娴的性子随和温柔,甚至还有些小孩子心性,透着一股纯善之意。 她看了一眼周景安,柔声问道:“今日感觉身子如何?” 周景安走近了些,眼里带了笑意:“恢复的不错,何大夫说只需再去一回便可把毒解了。” 夏芷娴在一旁瞅着两人说话,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倒是觉得自己多余了。 她顺着问了几句周景安的身子,然后就打算躲开了。 什么成亲前不能见面,他们都一同经历了生死,还顾这些虚礼做什么,夏芷娴才不管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只要两人和和美美的,她就高兴。 “好了,不言送翎儿回去吧,我也累了,回府歇息去了。” 临走前她还拉着姜翎的手让她安心待嫁,莫要操心紧张,俨然已经代入了娘亲的角色。 看着周家的马车悠悠远走,周景安垂眸看她,温声道:“娘可有为难你?” 比如问东问西,恨不得将她上面八辈都问出来之类的。 姜翎沉思片刻,摇头:“没有。” 如果一直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恨不得当个调查户口的民警似的不算的话,确实没有为难她。 周景安放了心,“那就好。” 看来他娘第一次见翎儿,还是保持着矜持的。 扶着姜翎上了马车,周景安就坐在车沿上与她说话。 马车虽说很宽敞,但他们毕竟还未成亲,单独待在这样封闭的空间着实不妥。 “我问过何大夫了,他说并不擅长治疗体弱之症,对于那个叫方觉夏的大夫倒是听过一耳朵,却没见过。” 之前姜翎就问过何最能否治疗像醒醒这般的弱症,他就说不行。 术业有专攻,他擅长解毒,却不擅长这些。 姜翎沉吟片刻,决定利用一下周景安的人脉寻找那个方觉夏。 她温声道:“我前些日子见了云仪郡主,那样好的人却体弱多病,看得我很是心疼,就想起了我那个表妹,也是这般。” 周景安回道:“翎儿可是想要寻那个叫方觉夏的大夫为她们医治?” 姜翎笑了,他可太聪明了,真上道。 “正是,听说那方大夫很是擅长这些疑难杂症,说不定连太后娘娘的病症也能医治呢,我之前派人寻过,却是毫无头绪。” 周景安揽下活计:“翎儿不必忧心,我让人去寻便是。” 第151章 丑陋伤疤 姜翎就这样放心的把这个随机任务变相的交给了周景安,她相信他肯定能给她一个不错的答复。 她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些,浑身轻松不少,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可就在她要踏上靖南王府前的石阶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她回过头去,就见周景安正抿着唇看她。 “怎么了?” 怎么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话说完,周景安更委屈了。 “你没发现我今日有何不同吗?” 他觉得一定是姜翎还在生他的气,才会对他的变化视而不见。 姜翎确实没注意,这么仔细一看才发觉了不同。 她笑了笑:“你穿了我送予你的衣裳。” 是她除夕宫宴回来的时候送他的那件。 扁青色的底,上面用银丝线绣着几朵兰花,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姜翎又多看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是她的眼光,周景安穿的还挺合身。 听她说了这话,周景安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转换成了笑意盎然。 他今日特地穿的,还在挽然面前晃悠了好几圈。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吃味。 这醋酿的醇香,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些日子,醋味还经久不散。 姜翎见他瞬间多云转晴,失笑不已。 “怎么跟只小狗狗似的,还要人哄。”她小声嘟囔。 周景安只听清了小狗狗三个字,还以为是她想要养一只当做消遣,当下就说可以托人寻一只好看的给她。 姜翎笑着摇头,盯着他看:“有一只就够了,两只哄不过来。” 她说的话周景安听不懂,还想问问她何时养了一只,他怎么没见过,却在下一秒就被姜翎的夸赞吸引了去。 “穿的倒是合身,你可喜欢?” 周景安自然是万分喜欢,听了她的夸奖却还不满足,打着明晃晃的小心思对她说:“翎儿挑的衣裳十分好看,比我先前的那些好看多了。” 他定睛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让姜翎越看越像只摇着尾巴的狗狗了。 她也不拆穿,就顺着他的话说:“啊~这样啊,那看来我要多给你挑几身了。” 果然此话一出,周景安的嘴角就扬起来了,如果真的有尾巴,想来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姜翎的手指微微摩挲,有些手痒了。 她刚刚抬起手,周景安就已经将身子俯下来,将脸颊凑到了她的手边。 姜翎一怔,笑的眉眼弯弯,毫不客气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 “翎儿!” 远处传来的一道呼唤打断了她的动作,她赶忙收回手,转身朝着来人露出个笑脸,甜甜的唤道:“哥。” 姜翊下了值骑马回府,看见妹妹的身影时,嘴角刚要扬起来就倏然落下。 这小子!还没成亲呢,就和他妹妹在他们家门口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姜翊冷硬的应了一声,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姜翎身边,像是一座山。 “哥,你回来啦,今日当值累不累?”姜翎露出笑容,充当一个贴心的好妹妹。 姜翊抬手挡了周景安的礼,示意他不必客气,硬邦邦的脸在面对姜翎时却软和了下来。 “不累,这有什么累的。”他引着她往府里走,边走边关心她近日的身子如何,却好像全然忘了身后的准妹夫。 等到快要进府门时才回过头来,颇为客气的说出赶人的话:“天冷,景安也快回府去吧。” 周景安听着他叫自己景安,却总觉得比唤他周公子还要冷硬,他瞅了一眼姜翎,向他行了一礼,“周某先回去了,翎儿要注意歇息。” 姜翎点点头,也嘱咐了他几句,便跟着姜翊进府去了。 一家人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围着她问东问西,张罗了一桌子她爱吃的饭菜,几人一起乐呵呵的吃了顿晚饭。 姜翎住在皇宫里是不能带侍卫的,小甲几人全都被留在了府里,倒是清闲了几日。 随机任务出了的时候她就让人捎信给小甲,让他们多方打听着,今日就是来问问。 “属下派去的人先在京城周边查探了一番,没有任何线索,昨日小丙回来后说在苏州查到了一些线索。”小甲低首道。 姜翎撑着脑袋,微挑眉梢:“苏州?” “是,几年前在苏州确实有一位姓方的大夫,很是擅长疑难杂症,他家境清贫,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弟弟,两人相依为命。” 小甲继续道:“不过后来他和弟弟搬离了苏州,他的邻居也不知去了哪儿。” 姜翎点点头,“嗯,做的不错,你现下就去把这些查到的东西告诉叶松,之后继续往苏州周边查探一下。” 小甲领命而去,姜翎望着从云层中探出头的月亮,不禁好奇这位方觉夏到底是有多大能耐啊,让书里的封裕找遍各州不说,就连系统布置的任务都是有关他的。 而此时让姜翎好奇不已的主人公就在苏州城内。 - 裴瑜懒散的歪在软榻上,撑着脑袋闭眼小憩。 当他闭着眼睛一脸淡然时,细看之下其实是很温和的长相。 猛的看过去,还以为是谁家上京赶考的秀才。 裴瑜的耳朵忽的动了动,有人来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屋门外站定,躬着身子开口道:“殿下,该换药了。” 这声音倒是嘶哑不已,像是被滚烫的水烫过。 裴瑜却勾起了唇角,轻声“嗯”了一声。 那人放轻步子走进来,一直低着头,待给裴瑜上药时,才清楚的看见那双手已经瘦的像是没了肉,只用细长的骨头撑起干疲的皮肉。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裴瑜不由得睁开眼睛望过去。 他周身都笼罩在光晕里,更是将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撕扯的更是消瘦。 裴瑜的目光从他的手往上,一寸寸看过去,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这是张苍白的快要透明了一般的瘦削的脸,约摸三十左右,他的五官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就算是再胖些也只能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想来扔到人堆里也无法辨认出。 只是这张脸上却有一处特别。 裴瑜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左眼旁,眼神变得戏谑和玩味。 他的左眼处有很大的一片疤痕。 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的,脸上的皮肉都皱巴巴的连成一片,从他的左眼旁一直往上蔓延到额头,延伸到鬓发里。 是烫伤。 裴瑜勾起一抹笑,撑着头看他,见他面色淡然,神色专注,倒是全然不见因着脸上丑陋的伤疤而自卑羞惭来。 他开口唤他,嗓音慵懒随意,就这样轻轻浅浅的戳在了他的伤疤上。 “方大夫,你医术如此高明,却无法医了这伤疤吗?” 第152章 又脸红了 正给裴瑜包扎伤口的这人正是方觉夏。 他闻言,包扎的手微微一顿,却是一眼都没看他。 只用他那副嘶哑的嗓子说道:“医者不自医,无论是伤疤,还是人心,都是如此。” 裴瑜的嘴角咧开的更大,调笑道:“我倒是觉得像方大夫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如此才对。” 他说这话的语调十分随意,不必细听便知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方觉夏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待包扎好了之后就弯身退了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进了屋子。 “殿下。”来人弯腰行礼,额头上汗津津一片。 裴瑜应了一声,“何大人什么事?” 来人是苏州下辖的临安县的县令,何坞,而裴瑜所住的地方正是县衙后面的宅院。 何坞直起身子,抬起手用宽大的官服袖子擦了擦汗,声音有些慌张。 “殿下,皇上派人往江南方向找过来了,让各州县都帮着找呢。” 他接到旨意的时候腿都吓软了。 县衙内藏了前朝的人,还是昭王这么个祸害,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连累他何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呐。 只是京城的那位国公爷发了话,让他看顾裴瑜,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坞的手指微微颤抖,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沁出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闯入了死胡同,无论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 他心下一阵发苦,这事儿闹的,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裴瑜瞥他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着说:“何大人肯定有办法护住本王,对吗?” 只是那弯着的眼睛里却是无半分笑意,让何坞只看了一眼,身子就止不住的抖起来。 听同僚说了,皇上追查到一处,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裴瑜身边办事的人。 那两人死的很是悲惨,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地方,都是鞭痕,还各自被砍了一条腿,说是硬生生的失血而亡,将院子里的土都染红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干,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何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待自己的手下都如此狠辣,对于他这种小角色,还不是想杀就杀,何坞心里止不住的害怕,脸色都白了两分。 他腿一软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何坞苦着一张脸为难的说道:“殿下,小人没什么本事,怕是护不住殿下,殿下不如往西南的山林里躲去,那里山高林密,轻易找不到......” 他正兢兢业业的出着主意,却猛然感觉到脚的灼烧,疼的他立刻就噤了声,“咚”的一声磕下了头。 何坞往旁边看了看,茶盏碎裂成几瓣,泼洒在地上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裴瑜轻叹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半分不满。 “何大人啊,你确定要如此吗?”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何坞,却无端让人觉得那双眼睛里藏匿着何种能吞噬人的风暴。 食人花在吃人前,是美丽的花,就像此刻裴瑜的眼睛,一潭黑水上笼罩着一层浓雾,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时刻。 他杀人如麻的场景忽然浮现在眼前,何坞如被人无声敲了一闷棍,清醒过来。 他现今还有何种选择,当初既答应了此事,上了贼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 何坞战战兢兢的磕头,声音有些发颤:“殿......殿下,我方才是胡说的,殿下就在此安心养伤,其余的不必担心。” 他得了应允退了出去,被屋外凛冽的寒风一吹,打了个寒碜,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屋内又恢复一片宁静,裴瑜闭上眼睛。 寒风掠过枝丫,将枝头残存的雪吹落,扑簌簌的掉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的五皇弟会背叛他多少。 当皇帝不好吗?光复大顺不好吗? 裴瑜觉得他真是不知好歹。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雪地里那抹明丽的身影来。 像一团火,也像一轮太阳。 总之是热烈恣意的。 好像她才担得起他这个“昭”字。 裴瑜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雪白,眼神越发阴鸷。 这样美好的东西,真让人不爽啊。 - 姜翎又在皇宫里住了几天,实在是有些想家了。 关键是她对于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没什么好感,虽然确实十分精致漂亮,但是无论何时抬头,看见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 广袤无垠的天空被框出一片,实在是难受。 她向周宁安说了想回府去,周宁安也不想一直箍着她,眼见着她的伤也越养越好了,想说那就放她出宫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走进来一抹窈窕的身影。 “表嫂安,翎儿妹妹安。” 是苏晚棠。 姜翎赶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 “表嫂你们在说什么?”苏晚棠坐下,娇娇柔柔,似一股春风。 周宁安叫人给她上了茶,“正说着翎儿出宫的事呢。” 苏晚棠闻言一怔,看向姜翎,“翎儿妹妹要回府去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翎好像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笑着回道:“我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去住了。” 苏晚棠抿唇沉思片刻,浅浅一笑:“妹妹走了,我倒是会想呢。” “若是姐姐想翎儿了,可随时找翎儿来玩儿,我陪姐姐说话。”姜翎表示和美女聊天,很是喜欢。 苏晚棠柔柔的笑了,又问了她出宫的事宜可都安排好了,三人坐在一起闲话,气氛倒是融洽。 待第二日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时,去给太后和周宁安请安告别,又收了一大堆的赏赐。 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马车,姜翎在想要不要再叫人赶来一辆。 “翎儿妹妹。” 柔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苏晚棠。 “我正好要出宫去,你这些东西便放在你的马车里吧,你与我坐一辆,我顺路送你回府便是。” 姜翎自是感激不尽,跟着她上了马车。 “姐姐要去何处?”她客套的问道。 苏晚棠眼神微闪,笑道:“听说千芳斋出了新的糕点,我许久不出宫了,正好去买些,也当散散心。” “这样才对,姐姐就该多出来走走。”姜翎与她聊起来,说千芳斋的栗子糕很是不错,让她一定要尝尝。 待到了靖南王府,姜翎先一步跳下去,门口站着孟婉婕和姜翡,只是没想到姜翊也在。 “哥?你今日怎么在府中?” 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在练武场吗? 姜翊迎上前去,“今日事不多,妹妹要回来了,当然要来迎你回府啊。” 姜翎笑着与他玩笑了几句,孟婉婕和姜翡也走下石阶来。 “哦对了,今日多亏了云仪郡主送我回来呢。”姜翎松开挽着孟婉婕的手,敲了敲苏晚棠的马车。 “苏姐姐,我娘说要好好谢你呢。” 她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拉开,苏晚棠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纤纤柔柔的下了矮凳,走至人们面前。 她行了一个正礼,声音轻柔好听:“王妃安。” 郡主是从一品的品级,自然要像孟婉婕这个一品诰命夫人行礼。 不过孟婉婕倒是有些不敢受了,这个郡主的分量可是比着公主都不轻呢,她微微扭了身子,温和笑道:“郡主客气了。” 姜翡和姜翊都向苏晚棠行礼问安。 苏晚棠赶忙叫了起,孟婉婕就要客气的请她进府坐坐。 都是女眷,苏晚棠又是郡主,姜翊一个男子不好离太近,就侧了侧身子站在了姜翎的后面一些,也不敢乱看,微微低首。 “多谢王妃,不过晚棠还有事要做,便不叨扰了。” 几人也没留,姜翎又俏皮的说让她无聊了就来找她玩儿就是。 苏晚棠望着她浅浅一笑应了,脸颊却是无端红了起来,似飞上云霞,娇柔可爱。 待她坐着马车悠悠走远,姜翎还在纳闷为啥她看着自己就脸红了。 “搞不懂......” 姜翎带着疑惑回过身子,看见了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自家老哥,神色一顿。 她仔细看了看姜翊这张俊逸潇洒的脸庞,越看眼睛睁的越大,深吸一口气,似见了鬼。 “我的老天爷,不会吧。” 第153章 又要烤肉? 姜翊蹙眉,疑惑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姜翎抿唇犹豫道:“哥,你与云仪郡主之前见过?或者有什么交情?” “只在年节上见过两面,并不相熟。”姜翊还是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翎赶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快进府吧。” 也许是她想错了。 云仪郡主那么好、那么娇弱、那么貌美的女子,怎么会对她老哥有什么想法呢。 不会的,不会的。 姜翎边摇头边往里走,身后的姜翊蹙眉看着她,嘀咕道:“怎么魔怔了。” - 三月二十五这日,也就是两人婚期前三天,是个晴天。 姜翎撩开车帘往外看,被云雾掩盖的山峰被阳光一照,便露出些许凌厉的峰峦叠嶂,显出巍峨的气势。 “外面冷,翎儿还是进去马车吧。” 周景安坐在旁边的马车里,正撩着帘子关心她。 “还有多久到啊?”姜翎看他。 周景安看了周围一眼,回道:“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随后又问道:“翎儿可是累了?还是要歇息一会儿?” 姜翎摇摇头,坐马车可没那么累,她又不娇弱。 马车悠悠的爬着山路,一刻钟后就停在了云雾峰的峰顶,入目的还是何最那个小茅屋。 周景安负手站在车沿旁,向她抬起手。 姜翎嘴角上扬,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周景安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就被包在了他的大掌里,温热干燥。 他扶着她下了马车,待她站稳后才松了手。 还有些舍不得松开。 姜翎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正在碾着草药的何最,凑过去笑嘻嘻的问道:“何大夫,你可有想我啊?” 没有她一直叽叽喳喳,肯定无聊极了。 何最瞥她一眼,眼睛里冒出笑意,轻哼:“这些日子我耳边都清净多了。” 姜翎嘴角向下,闷闷的说:“哦。” 分明口是心非。 “挽然呢?怎么不见他?” 何最头也没抬,“在屋里泡药浴呢。” 他刚把这小子治的差不多了,结果又来这么一出。 前面用的那些草药全都白费了。 他这次可是把挽然盯的紧紧的,不能再出丝毫的差错了。 这些草药名贵难寻,可不是让他这么造的。 何最见姜翎也不走,就围着她说东聊西的,佯装板起脸赶人:“去外边玩儿去,我得给你那个未婚夫治病了。” 姜翎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嘴里嘟囔着不满,却还是乖乖的去了厨房,外面太冷了,她要守着灶火,暖和,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周景安去了另一个屋子泡起了药浴,姜翎百无聊赖的拿着烧火棍指指戳戳的,托着脸颊有些无聊。 她看着灶火里星星点点的火星子,突然灵机一动。 “小甲,你们去看看能不能打些野物回来,咱们烤着吃。” 小甲带着小乙便领命去了。 狐狐这时候冒出来,急道:“宿主!你还敢碰这些野生的东西!难不成还要烤回肉,吃坏肚子吗?” 它可是怕了。 不管这次再怎么香都坚决不碰了,它还要拦着宿主,让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姜翎挑眉,保证道:“我这回肯定能行,你看我上次烤的多香啊。” 狐狐一噎,好吧,确实是挺香的。 “香也不行!你赶紧让小甲他们回来,别打这些主意了。” 狐狐表示它可不想看着他们出事。 姜翎瞪着它,“我必须要证明我自己!” 最后小甲和小乙带回来两只野兔子,不算太肥,但也算有些吃头。 小甲沉吟片刻,凑到姜翎身边小声说:“这周围有许多隐藏的侍卫。” 姜翎一怔,随即点点头,“应该是皇上派来的。” 毕竟不能放任挽然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自己在这儿治病,也是怕那些人会卷土重来。 她看了看这两只兔子,问道:“你们会烤肉吗?” 小甲和小乙对视一眼,有些一言难尽。 “会是会,就是......”小甲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小乙抢过了话头:“就是不好吃。” 姜翎沉默。 她想起来周景安上次在山林里烤的鱼还不错。 于是—— 姜翎站在屋外的窗下,敲了敲窗棂,声音俏皮:“周景安。” 屋内热气氤氲,周景安正坐在放满各类药草的浴桶中,闭着眼睛。 听到姜翎的声音便立刻睁开了眼睛,身子微微坐直,带起水声哗啦。 “翎儿?怎么了?” 姜翎笑着说:“我让小甲他们打来两只野兔。” 她的声音活泼,“我想吃你烤的。” 周景安抿唇一笑,有些无奈,又纵着她。 “好,你让人将东西都拿进来便是。” 屋外的叶松和叶柏对视一眼,都有些一言难尽。 公子要泡着药浴烤兔子? 这场景是否有些......奇怪了。 还没等姜翎兴奋的跳起来,一旁就传来何最严厉的斥声:“胡闹。” 姜翎刚支棱起来的“耳朵”瞬间就耷拉下去,她挪着小步子走到何最旁边,噘了噘嘴。 “要不你给我烤。” 反正他现在也忙完了,不让周景安给她烤,那他就负责这两只兔子的烹饪问题。 何最一噎,瞪着她。 姜翎才不怕呢,就这样瘪着嘴任他看。 最终还是何最轻叹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走,冷着声音:“拿过来吧。” - “哇!” 姜翎刚刚咬了一口兔腿肉,眼睛就唰的亮起来,里面映着星光。 她看着何最的眼神都是崇拜,“何大夫,你之前当过厨子吗?” 照他这手艺,在现代都能开个连锁烧烤店了。 何最看她吃的开心,嘴角带了些笑意和骄傲,摇头道:“没有。” 他这可是天赋。 姜翎边吃边夸,很快就消灭了一块兔腿。 她看了看剩下不多的美味,蹙了蹙眉,随后转身吩咐小甲:“你们再去打些野物来吧。” 她转身转的突然,正好抓到了两人直勾勾盯着烤野兔的样子,还有两人身后的叶松和叶柏,姜翎看了看周围,紫珍也是悄悄舔了舔嘴唇。 就连狐狐,仗着没人能看见它,已经站到那烤野兔的前面了!狐狸眼都黏在上面了! “哈哈哈......”姜翎没忍住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要是想吃就都去打野物,咱们一块儿吃。”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都一溜烟跑没了。 第154章 幸福日常 冬日里的晴天总是格外让人喜欢。 云雾峰很高,此时姜翎抬起头来,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太阳。 众人在院子里堆了火堆,此时由何最担当大厨,将他们打来的野鸡、野兔都架在火堆上烤,甚至叶松还打来了一头野鹿! 几人都搬了小竹凳围坐在一起,帮着何最添柴、递东西,每个人都亮着眼睛,直直的盯着火堆上的美味。 姜翎扭头,看见周景安和挽然走了出来,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招呼两人:“快来!” 周景安一见到她就笑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竹凳上,扭头问她冷不冷。 挽然挑了周景安的身边坐下。 姜翎摇头说不冷,守着火堆呢,全身暖融融的。 “你们两个身子感觉怎么样?” 周景安率先笑着回道:“感觉好多了。” “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挽然也扭头看她。 姜翎笑着点头,“那就好。” “这可多亏了何大夫呢。”她转头恭维起何最来,“何大夫妙手回春,还能妙手烤肉。” 何最翻烤着美味,整个人映在火苗中,照出暖光,他听见姜翎的话,嘴角衔着一丝笑意,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两分慈蔼。 这顿午饭就这样在院子里解决了。 周景安这样的尊贵身子完全没有不适应,反倒很是乐在其中,更别提挽然和其他的人了。 姜翎招招手,“你们都坐下,一起吃,别这么拘束。” 身为仆婢是不能跟主子同桌吃饭的。 只是姜翎的笑容真挚,让他们无端觉得他们是朋友。 叶松和叶柏对视一眼,看向了自家的公子,想看看他是否同意。 只是看过去才发现自家公子正一眼不错的看着姜翎,眼里全是笑意。 两人无奈,见小甲他们都坐下了,也不矫情,直接搬了竹凳坐好。 “好了吗?何大夫。”姜翎咽了咽口水,闻着香味都要流口水了。 何最瞪她一眼,却是直接将肉最多的一整个鹿腿递给了她,“看你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这话说的却是没有半分斥责。 姜翎接过来,眼睛都在发光。 “多谢何大夫!” 她咬了一口肉,何最处理的很干净,外脆里嫩,却一点儿都不柴不油,刚刚好,嫩滑鲜香,姜翎甚至感觉都要在嘴里爆汁了。 “好好吃!”她用手扇着风,想要将嘴里烫烫的食物凉一些。 周景安看她睁的眼睛大大的,闪着亮光,可爱极了。 他眉眼带笑,柔声道:“慢些吃。” 有了姜翎的夸张反应,其余几人更是被馋的不行,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何最。 何最:...... 忽然感觉像是围了一群狼崽子,讨食儿吃。 他扯了肉用竹签子穿好递给他们,几人便赶忙埋头吃起来。 何最将一个鹿腿递给挽然,后者一怔,接过后微微颔首:“多谢何大夫。” 另一个鹿腿又交到了周景安的手上,他也笑着对何最说:“多谢,何大夫有劳。” 最后一个鹿腿被他用刀割下来,叶松嘴里吃着兔肉,眼睛却一转不转的盯着他手里的鹿腿。 何最看他一眼,一句话不说,直接递了过去。 叶松猛然睁大眼睛,“何大夫!” “你打来的,自然该你吃。”何最的表情淡然,甚至因着他一直不接有了些不耐烦。 叶松赶忙接过来,紧紧盯着何最,“何大夫,你对我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大夫,哦,还是个好厨子。” 何最:...... 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其余的几人皆笑了起来。 气氛一时更加融洽起来,火苗的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照着他们的笑脸,仿佛比天上的暖阳都要暖上几分。 大家吃着美味的食物,由姜翎起了话题七嘴八舌的聊起来。 静静听着大家聊天,挽然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 周景安见姜翎喜欢吃外面烤的脆脆的皮,在接过鹿腿的时候就用干净的小刀片了一层下来,薄薄的脆皮连带着底下的一层嫩肉,被他摆了一整盘,递到了姜翎的跟前。 他边吃边看着姜翎,是不是给她递茶水和手帕,看着她欢愉的笑着与他们畅聊,弯弯的眉眼里像是藏了什么最明亮的东西。 比太阳耀眼,比月亮皎洁。 是独属于姜翎的光亮。 周景安的心脏满满涨涨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满溢出来,像是倾泻而出的瀑布,恢宏无尽。 他的眼眸里清楚的倒映着姜翎的一颦一笑。 点点星光,温柔无双。 [叮~男主忠贞度上升5%,目前忠贞度为66%。] 听到系统播报的声音,姜翎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径直扭头看向周景安。 笑靥如花,明眸善睐。 姜翎的笑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闯进了周景安的心,让他的心塌陷下去一块儿。 “翎儿。”他的声音无限缱绻。 耳边是叶松他们聊天聊地的声音,姜翎却清楚的听清了他声音里的温柔。 姜翎凑过去,小声的说:“再不吃就要凉了,快点儿吃饭吧,周大人。” 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也不知为什么,周景安听着她唤自己为周大人,却无端觉得动听,耳根有些发烫。 “好。”他应道。 几人聊七聊八的,十分愉快。 姜翎将没吃完的鹿腿悄悄的递给了身后的狐狐。 狐狐亮着眼睛赶忙接过,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的小脸都是油光。 “我对你好吧,特意留了一块儿没动呢。” 哼,这傻乎乎要是嫌弃她,她就不给了。 狐狐抱着比它身子还要大一些的鹿腿啃啊啃,抽空还要回它的好宿主。 “不嫌弃,不嫌弃,我才不会嫌弃宿主呢。” 姜翎扬起笑来,没再管它。 转头张罗着要给他们介绍对象呢。 “叶松,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小甲小甲,你肯定有吧!” “小乙,叶柏,你俩别不说话,有心仪的女子告诉我,我来替你们张罗。” “紫珍紫珍,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来替你参谋一个,我的眼光,你放心吧就!” “还有阿水,别以为你低着头我就看不见你!” 几人招架不住,连连摆手求饶,让她不要再揽这些月老的活计了,当心让月老无事可做。 姜翎瞪着他们,“还不愿意让我张罗!我肯定比月老牵线牵的好!” 挽然低着头添着柴火,低眸轻笑;何最抱着茶壶喝着热茶,眯着眼睛半睡半醒。 周景安则歪头看着姜翎,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容。 嗯,翎儿想当什么都可以,翎儿说什么都对。 火光摇曳,驱散阴霾,将笑声都传出去好远好远。 第155章 迎亲求娶 周家自成亲之日前一天便忙碌了起来,周景安的枕霞榭已经翻新了一遍,此时挂上了红绸、红灯笼,府内各处花园、廊亭、厅堂也都装扮一新,周家上上下下都笼罩在红色里,一派喜色。 周景安当晚躺在枕霞榭的偏殿里,脑袋里像是绷了一根弦,心里像是装了一个鼓,竟是睁着眼睛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着。 三月二十八这日,周景安天还未亮就被叫起来了。 而姜翎也同样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周怀信和夏芷娴装扮得体精神,容光焕发,坐于正堂上,对周景安教导了几句。 周景安低首细听,便领命出门迎亲了。 他穿着绯红色的婚服,将他勾勒的挺拔俊逸,利落的翻身上马,衣袍翻飞,映照出他俊朗明媚的眉眼。 周遭的人均是看呆了一瞬。 自家公子穿上这婚服倒是更俊俏了几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2 比金榜题名那日之意气风发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长的迎亲队伍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发了。 众人皆穿着暗红色的衣裳,人人面带喜色,周景安前后皆有乐手吹吹打打。 封裕特命礼部按照皇子的规制给两人操办婚事,聘礼也是装了九十九个木箱子,所以迎亲队伍格外庞大,前前后后走出去两条街才见到了尾巴。 这样盛大的婚事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百姓们全都跑出来凑热闹,站在路边叫喊着、祝贺着。 迎亲队伍中的喜婆便笑的如盛放的秋菊分发喜钱,众人接过一掂量,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真挚了。 周景安坐于马上,不时的转头对道喜的百姓点头道谢,三月底的天还残留着冷气,可他抓着缰绳的手却是汗湿一片。 他的心脏自从换上了这婚服后便飞速的跳动着,不曾停歇。 周景安从没这么紧张过。 也从没觉得京城这么大。 他带着迎亲队伍沿着京城内的大小道路走了个遍,喜气洋洋的乐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好慢,怎么还没到靖南王府。 迎亲队伍整整走了一个半时辰,这才在靖南王府门前停下。 王府门外已经围了许多百姓,拿了喜钱站在一旁乐盈盈的说着两人真是喜结良缘。 周景安抬眸望了一眼威武霸气的王府牌匾,双手紧了紧缰绳,翻身下马,站在王府门前,恭谨规矩的拜了一大拜,声音洪亮清脆。 “周某今来迎娶靖南王嫡女姜翎,还请岳父岳母应允。”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放下了九十九个箱子,均装着沉甸甸的聘礼,依次排开,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挤出去两圈。 此时靖南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姜翊今日穿了青红色的喜衣,代姜连山应道:“允。” 好吧,这一个月来他好好的观察了周景安,确实是挑不出一丝错处,对待妹妹更是呵护备至,哼,他勉强算是满意吧。 姜翊看着周景安恭敬的行礼,紧张的模样完全不似平日,嘴角带了笑意。 他话音落下,便有喜婆高声唱和:“新郎迎亲喽!” 府门外响起冲天的炮声,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周景安就在烟火弥漫和百姓欢呼声中稳步迈进了靖南王府的大门。 他的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明媚灿烂,温柔夺目。 他要去迎娶她了。 他的翎儿。 - 姜翎被摆弄了一早上,本来不紧张的,可是等到穿好了沉甸甸的嫁衣,头发也是沉甸甸的,安静的坐到卧榻前的时候,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她倒突然开始紧张了。 孟婉婕心疼她要忙活一天,已经让她先吃了一碗小馄饨,还吃了许多点心,现下倒是不饿。 姜翎头上盖着红盖头,手中拿着喜扇,手心悄然冒出汗珠。 待听到外边的礼炮声时,姜翎的心又开始突突的跳了。 绿珠扒着窗户看了看,兴奋的凑到她身边说:“小姐,姑爷已经进府了。” 姜翎面上一红,有些羞恼。 这丫头自清早便开始姑爷姑爷的喊着,听得她别扭。 “哦,进......进来就进来呗。” 天,她结巴什么啊! 绿珠和紫珍该笑话她了。 果不其然,盖头外边的两个人影晃动,耳边传来两人的偷笑声。 姜翎咬了咬唇,又怕把唇妆吃掉,赶忙松开了。 她不理这两个坏丫头,暗自算着时辰,周景安要先跪拜爹娘才会过来...... 她这边正想着,却听门外一阵喧闹,众人哄闹着说着“新郎来接新娘喽”。 姜翎猛的抬头,却只看见红盖头外影影绰绰的人影。 这么快! - 周景安跪拜了姜修霖和陶颐、姜连山和孟婉婕后,便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姜翎的锦云苑。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只是他现下也无心观赏,耳边充斥着哄闹和祝福声,他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一双眼睛自拐进了锦云苑后便直直的看向正殿。 殿门紧紧关着,周景安被人推搡着到了门前,愣愣的盯着。 周围人急得不行。 程赫道:“快说话啊!新娘等着你呢!” 齐天扬也说:“是啊周兄,快说些好听话,好让人出来啊!” 一旁的叶松忍不住了,“公子,你不是准备了好些话吗?” 周景安点了点头,是准备了很多。 他昨日夜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想着他该说什么话,该作什么却扇诗,准备了一箩筐呢。 但是现在...... 他微微抿唇,蹙眉,有些茫然无措:“我都忘了。” 周围人一愣,均是恨铁不成钢的拍打着他。 平日里哪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今日却见着了他如此木楞紧张的一面,众人难免都有些新鲜。 齐天扬在一旁拍着他的肩头,哈哈笑着:“周兄,你现今像个二愣子!哈哈哈。” 比他还愣。 周景安握了握拳,紧张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你们安静些,让我想想。” 众人便识趣的闭了嘴,就见他蹙眉沉思良久,却只蹦出一句结巴的弱弱的话:“翎儿,让......让我进去吧。” ———— 1出自宋·郭茂倩《白石郎曲》: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2出自唐·杜甫《饮中八仙歌》 第156章 心愿达成 周景安的声音落下,周遭都静了两秒。 “不是,周兄你......”齐天扬脸色复杂。 哪怕他没娶过亲也知道周景安这话说的可真是苍白。 程赫和陈远宗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再说些别的。”程赫鼓励道。 周景安握了握拳,手心汗湿。 他现下大脑一片空白,昨日想的那一箩筐情话全忘了怎么说了,就是平日里说给姜翎的那些话也一句想不起来了。 外边的一群人跟着着急,屋内的姜翎听见这么一句也是差点儿没笑出来。 不过古代新郎接亲也需要兄弟朋友陪同吗?她第一次体会这些,感觉甜蜜微妙中又有些尴尬。 周景安蹙眉,忽然灵机一动,“我昨日写了一封信。” 这是他想在今夜亲自念给姜翎听的,但是怕忘记,也怕到时候慌乱放错了地方,所以今天一大早起来就随身放在内衬里了。 周景安抿了抿唇,虽然有些羞怯,但是若是姜翎想听,现下便念给她听也无妨。 只是周围这些人倒是也要听见了。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便都七嘴八舌的让他赶忙拿出来,也好把人接出正殿。 周景安心下犹豫了一下,便想拿出来,却听屋内突然传来声音,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紫珍和绿珠扶着姜翎进入视线。 她穿了襦裙式的婚服,锦绸层层压叠着,再在外面套上宽大的广袖上衣,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各式各样的连枝花样,对襟上还绣了两只单头凤。 制作精美绝伦,每一处都是由人工缝制,其中还由新娘的母亲,也就是孟婉婕亲手绣了婚服的衣领。 孟婉婕在衣领处对称着绣了两只翩飞的蝴蝶。 成双成对的蝴蝶象征着婚姻美满甜蜜,还寓意着能够消灾化吉,驱除邪恶。 另外孟婉婕还有另一层寓意在。 那便是——希望姜翎成亲后也依然能够自由洒脱,自舞自赏,就像是蝴蝶一样,就像是她还未出嫁时一样,翩跹起舞,明媚多彩。 女子的婚服不是红色的,而是青缘色。 男穿红,女穿绿,便是红男绿女。 婚服衬得姜翎身段窈窕、风姿绰约,她头上盖着红盖头,手里还拿着团扇,缓缓的走出来。 周景安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便呆住了。 他呐呐的道:“翎儿?你怎么......” 姜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通过红盖头看清他模糊的身影,还是那样的挺拔卓然。 但是在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心跳便开始隆隆作响。 姜翎看了看他周围的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信......信你留着,之后再念给我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念情书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少女娇羞动听的声音传来,周围的人全都发出小声的:“哦~”。 嫌他们碍事了是吧。 周景安在如鼓般的心跳声和周围人暧昧的起哄声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听翎儿的。” 他紧紧盯着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有着沸腾的架势。 周景安踌躇着上前,“那......那我背你。” 虽然已经提前预练过许多遍,但周景安还是结巴了。 姜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好。” 她的手上被塞了一截红色锦绸,中间系着一个绣球花,另一端被周景安紧紧攥在手里。 手心的汗渍都已经快要浸湿锦绸。 周景安小心翼翼的背起姜翎,听见姜翎小声的贴在他左耳边问道:“沉不沉?” 这婚服和发饰可不轻呢。 他摇摇头,感觉左耳尖有些烫。 “不沉。” 姜翎轻笑,低眸,红盖头轻轻摇晃,可以看见周景安宽厚的肩膀。 “翎儿,我接你回家。”他轻轻说道,嗓音温柔缱绻,泛起无边柔意。 姜翎一怔,鼻尖忽的一酸,眼窝发热。 回家。 她要有自己的小家了。 “嗯。”她轻声应道。 - 周景安真的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她了。 姜翎坐在喜轿里,听着周围吹吹打打的喜乐和百姓的祝贺欢呼,缓缓勾起了嘴角。 一股难言的喜悦油然而生,自心底升腾,缓缓萦绕在她的周遭。 她正被无数的、真诚的、热烈的祝福包围着,姜翎想。 - 周景安坐于马上,脊背比出周府的大门时还要紧绷硬挺。 心脏咚咚咚的捶在他的胸腔上,带起全身的震动与酥麻。 拽着缰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僵硬如石,指尖麻木,仿佛已经没有知觉。 喉结轻轻滚动,周景安紧张的额头沁出汗珠。 冬日里的暖阳已经照耀大地,暖暖的照在他的后背上。 今日是个好天气。 周景安忽的微微转头去看。 八个喜夫抬着喜轿,脸上笑容满面,均是喜意。 那方方正正的喜轿里面,就坐着他的心上人。 周景安仿佛能够透过微微摇摆的车帘看见里面带着浅浅笑意的姜翎。 他的手指猛的怔松。 紧张之感缓缓消散一些,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周景安缓缓绽开笑容,如身后的那一轮暖阳。 耀眼,明媚,意气风发。 他的眼眸晶亮无比,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来。 他的心愿达成了。 - 去年的秋日灯会,他们几人坐在茶楼二楼的雅间内闲聊,不去参与女子们的放灯。 夜风微拂,他转眸望向窗外,莹莹月光下,浅浅河流边,形单影只的坐着一位女子。 只是一个清瘦姣好的背影,但是那橙红色的锦鲤般翩翩游动的衣裙,却是让他瞬间便认出了是谁。 她孤零零的坐在河边,周遭没什么人,只呆呆的托着脸颊望着河灯慢慢远走。 耳边是缓缓吹拂的夜风,他们开怀闲话的声音渐渐远走,周景安的眼眸里只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 孤寂,清冷,哀伤。 他缓缓摩挲着茶盏,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了那一盏小小的河灯,已经快要飘出视线,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灯影。 许个愿吧。 周景安无端冒出这个想法。 灯影摇曳,明明灭灭,在风中颤动,他脑中忽然冒出姜翎的身影来,低眸去看,却已不在河边。 他的心里浮上一抹怅然。 秋日灯会......男子与女子相遇相识的大好时机。 周景安忽然一顿,眼底闪过慌乱,赶忙将心底冒出的那个疯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挥赶出去,喝了口茶,压下心底的惊惶。 这样的想法可算不上心愿,只是缥缈的虚影而已,他想。 第157章 一拜天地 周景安低眸笑了。 看来老天早有安排,他对姜翎的心思也早就不一样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十里长街,长长的迎亲队伍,围满了的百姓,街边的落雪闪着晶莹的碎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开怀笑脸上。 红色漫天,喜意渲染。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他后面的那顶喜轿上。 笑意霎时间温柔,眼眸里唯有喜悦与满足。 好在一切都没有错过。 还好他没有错过她。 诗句里说的人生四大喜事,他倒是没有特别感觉,只是现今觉得,金榜题名远没有娶到姜翎来的开心满足。 金榜题名是他意料之中,而能娶姜翎做娘子,是他人生的意外之喜。 周景安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的长道,心中被满满涨涨的喜悦填充。 - 姜翎坐轿子坐了一路,刚开始还十分兴奋激动,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又紧张又开心。 到后来实在是坐的有些累了,她甚至都微微向后靠在了车壁上。 这身行头是有些重量的,她感觉头上顶了个大石头,还是实心的那种。 “宿主,你开心吗?”狐狐探着脑袋从红盖头底下看她。 它从外边玩儿了一圈回来,一双狐狸眼里尽是兴奋与好奇。 它还是第一次看见古代人类的婚礼呢。 好热闹!好盛大!好激动! 姜翎绽开笑容,摸了摸它的脑袋,“开心。” 狐狐抱住她的手摇着,兴奋的说着:“我也开心。” - 一条红锦绸,一端在姜翎手中,一端在周景安手中。 两人走进周府,身后响起冲天的喜炮声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周景安余光注意着姜翎,刻意放缓步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唱和声高亮逼人,姜翎的心跳不免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手里紧紧抓着红锦绸。 弯身下去的时候,她微微抬眸,看见了两人的衣摆和鞋子,成对的。 周景安嘴角噙着一抹笑,躬身下去的时候没忍住抬了头,看见姜翎对着他的头顶,眼眸里的温柔忽而倾泻,似乎要顺着锦绸淌出来。 周怀信与夏芷娴的脸上都是喜意,看见此景,不由得对视一眼,都调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宾客都在,还真想打趣一下之前还木头疙瘩似的自家傻儿子呢。 在场的人都扬着笑,看着中间的一对新婚小夫妻,眼里都是真诚的喜悦与祝福。 唱和人笑弯了眼,高声道:“送入洞房!” 周景安和姜翎被这一嗓子一喊,都有些脸热。 切身体会一下,才发觉真是难为情。 姜翎被领着七拐八拐进了枕霞榭,她的红盖头还没掀开,这个院子啥样儿都不知道,直接被引着坐在了床榻上。 本来还以为会和电视剧里一样,床榻上会撒满桂圆花生什么的呢,她都准备好会硌屁股了,结果啥事儿没有,床榻软乎乎一片。 姜翎一想,哦,也对,这里是架空的,而且那种习俗不是说是民间的吗?周家可不是平民百姓。 她笑了,松了心神,下意识的用手撑了一下床榻。 “哎呦。” 她转头去看,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手底下是一片的桂圆、花生、红枣和铜钱。 姜翎又忍不住笑了,真是防不胜防。 屋里的丫鬟们也都掩嘴偷笑,周景安耳尖发热,蹲跪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揉捏。 “疼吗?” 姜翎只能看见他一双手包着自己的手,听见他的话轻轻笑了,摇了摇头,“不疼。” 此时有人催促着周景安出去接待宾客,周景安应了一声,回头和姜翎说道:“我让人准备了吃食,你先用一些。” 姜翎一直浅笑着,应道:“好。” “你若是有想吃的、想喝的就吩咐她们,不必守那些虚礼。” 姜翎不由得想,那之前是谁天天把规矩礼节放嘴边的。 她笑了一声,点头:“好。” 周景安包着她的小手,听着她一声声应和自己,忽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只是又有人催他了,周景安抿唇,无法,临走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等着我。” 姜翎脸皮发烫,点了点头。 - 两人的婚事可以说是举国皆知,周景安还怕他们会趁乱作祟,暗中派了不少人盯着,一大半的人手都安排保护姜翎。 只是这一天下来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 周景安让人不要松懈,转身继续去敬酒去了。 有想要和周家交好的人都纷纷上前敬酒祝贺,周景安来者不拒,皆是笑着喝下。 他本身酒量就好,此时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是觉得喝酒跟喝水一样。 周景安喝下一杯,转身往下一桌去了。 一抬眼就看见了挽然。 这是他特别请求了皇上来的,算起来,他只有姜翎一个朋友,理应该来。 也是真的想看着她出嫁。 不过封裕准了是准了,但是让人给他安了个别的身份掩人耳目,他现今是以姜翎的远房表哥的身份来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的长袄,衣襟处是枣红色的裹边,也算是应和了今日的喜事之景。 他看着周景安背着姜翎出了王府,上了喜轿,走过十里长街,一路上接受全城的百姓祝福,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挽然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她,看她走过这一路。 他是真心实意的替她感到高兴。 他希望她一辈子开心快乐。 挽然执起一杯酒,看着他,真挚的说道:“愿你与姜翎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周景安弯唇笑着点头,“好,多谢你的祝福。” 两个人相对而立,饮尽酒水,相视一笑。 挽然见他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时才真的能够看出来他还是一个俊朗潇洒的少年郎,而不是成熟冷静的臣子。 他忽的一笑,似乎周景安每次遇上姜翎就会变得如此纯粹。 好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明白周景安是真的万分在乎着姜翎,他也能放心。 不过他还是说道:“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 现今再说一次,倒是带了些真诚的祝愿。 周景安笑了,郑重的点头,如上一次一样承诺道:“我自会做到。你若是不放心,一直看着我就是。” 第158章 长命富贵 傍晚时分,宾客终于散去,夏芷娴本想拉着周景安再好好的耳提面命几句,可是看着他不断看向枕霞榭的方向,不由得失笑。 “好了,你去吧。”夏芷娴难得见他这样,不免多打趣了几句,“我看不是翎儿等你,是你等不及见她了吧。” 周景安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娘,那儿子回去了,爹娘也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带着翎儿一并去给爹娘请安。” 夏芷娴点头,笑着说:“待人家温柔些,明日不必急着过来。” 周景安行礼退下,便快步往枕霞榭的方向而去。 天边一片橘红,像是不小心泼洒了胭脂,被水汽洇湿,染透了无边云霞。 他的院落就在一片晚霞中亮着灯光,这也是这个院落名字的由来。 周景安脚步很快,本来想要搀扶他的叶松和叶柏都要跟不上了。 主殿内明亮亮一片,烛火遍布,床头还有一对红烛,摇曳着红晃晃的光。 姜翎已经断断续续吃过东西,周景安给她准备了许多吃食,都是她爱吃的,她也就不拘着,饿了就吃些,现下倒是饱得很。 此时她坐在床榻边,还和上午时的位置动作一样。 周景安一见到她,嘴角便浅浅上扬。 “翎儿。” 他刚想走过去,就被喜婆拦住了。 “新郎啊,别急,咱得按步骤来。”喜婆笑呵呵的将他拦下,一旁的婢女就端了托盘上前一步。 周景安这才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才想起来还有礼数要走。 他摸摸鼻子,轻咳两声,“嗯。” “请新郎掀开新娘的红盖头!”喜婆唱和。 周景安的手指微微蜷缩,立马拿了铜制点金的喜杆,小心翼翼的挑起红盖头的一角,慢慢的挑起来。 姜翎感觉到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不由得微微抬头。 而想象中的脸庞还蒙着一层,周景安看见她手里的团扇时才忽然想起来,是了,还有却扇礼。 在整个仪式中,新娘始终都要执扇遮面,哪怕挑开红盖头,扇面也未撤去,必须要让新郎做却扇诗打动新娘才可撤去扇面。 喜婆看见了周景安着急又失落的模样,不禁失笑,“请新郎做却扇诗来打动新娘,否则这扇面啊,今晚都撤不开了。” 姜翎手中的团扇是薄薄的两层纱,上面是苏绣,绣了一幅荷花鸳鸯图,她能透过轻纱隐约看见周景安的身形。 同样,周景安也看见了扇面后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勾了一下。 还好他早有准备,他就是怕到时候自己会紧张出错,所以提前做了几首,挑出了最好的一首。 他清清嗓子,蹲跪在她面前看着姜翎,隔着一个扇面对她轻声念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桂花园,在周景安心中,这是他对姜翎第一次悸动的地方,虽然他当时逃避和不承认罢了。 姜翎透过轻纱看他,因为凑的近,能看出他的脸颊微红,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但是眼睛却黑亮亮的。 就这样直直的注视着她,声音缱绻温柔,姜翎不禁有些脸红。 她微微抿唇,心脏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姜翎缓缓移开扇面,一张明艳如华的小脸便慢慢的从轻纱后面展露了出来。 她今日的妆面和发饰可都是花了大功夫的。 梳了双环望仙髻,此发髻多用义髻或将头发用丝绦束缚成环形,高耸于头之两侧,环中饰以蔓草形,双环间饰以双凤,有瞻然望仙之状。 发上簪金翠花冠,样式为单头金凤,自凤头垂下珠玉,正好垂在她的眉间,与额间的花钿遥相呼应。 双环上簪有芍药花叶型的金钿,发顶对插着一对玲珑嵌珠金簪、一对芙蓉暖玉金步摇和一对镂空云凤玉钗,另外点缀了几朵双喜如意镶珠翠花。 金步摇垂于姜翎的脸颊两侧,经由暖暖的红烛一照,映衬出她一张倾城绝世的脸庞来。 她今日可是实实在在的上了全乎的妆容,不再是浅扑一层素粉,面上白净一片,描了元眉,抹了绛红色的胭脂,口脂也是绛红色的。 眼上晕染了由浅入深的不同的三种红,眼尾勾了上扬的线,还洒了些许金粉。 她一抬眸间,便是无尽的艳丽与柔媚。 周景安看着扇面缓缓撤开,姜翎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实实在在的愣住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她。 姜翎也是照过镜子的,她看着都是十分惊喜,更遑论周景安了。 她看着他呆愣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这一笑,便如盛放的芍药,一刹那间,仿佛天地都失色。 端方温柔,妩媚多姿,眼波流转间,金粉映着烛火,流光溢彩,便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这下子是全屋子的人都呆愣住了。 姜翎放下团扇,看着周景安这呆傻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声音娇俏:“怎么,看呆了?” 周景安的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缓缓回神。 他不由得抬手轻轻包住了姜翎的手,脸颊比方才还要红上几分,耳尖也红透了。 “翎儿美的让我......”他轻轻倾吐道:“移不开眼。” 他一双眼眸紧紧黏在她身上,眼眸晶亮无比,却毫无醉态。 姜翎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喜婆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笑呵呵的夸了她好几句,这才继续进行下面的仪式。 “请新郎新娘同舆盥洗!” 婢女端上铜盆,两人一同洗净双手,便是沃盥礼。 两人又同坐于饭桌前,共食同一牲畜之肉,夫妻对坐,由侍者各夹一片肉到夫妇二人碗中,相互行礼后吃掉,便代表共同生活的开始,便是同牢礼。 分别执酒,绕臂而饮,便是合卺礼。 之后周景安和姜翎互相剪下对方的少许头发,挽成“合髻”,放入锦囊,交由姜翎保存起来。 丝缕绾扣,永结同好,便是结发礼。 周景安拿着合髻,心底微微发热,递到姜翎的手中,温声道:“由你保管,永结同好,绝不二心。” 姜翎笑着收好,随着他一同坐在床榻上,刚坐下,喜婆带着婢女们便扬起金钱挥撒过来,有的掉在床铺上,有的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周景安微微环住她,金钱便都砸在他身上。 姜翎捡起一枚金钱,上面篆刻着四个字。 她抬眸看着周景安,眉眼弯弯,缓缓念出声来:“长命富贵。” “嗯。”周景安低眸看她,笑着回道:“长命富贵。” ———— 却扇诗出自李商隐·《代董秀才却扇》: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注:结亲礼制部分参考唐制婚礼。 第159章 洞房花烛 天色渐暗,枕霞榭只留下了主殿内室的灯盏,所有的仆婢都自觉的退了出来,应周景安的吩咐,连院子都没留。 整个枕霞榭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周景安和姜翎。 姜翎看着人们偷笑着脸红着走出去,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该洞房了!她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啊! 姜翎正紧张着,一抬头就看见周景安朝她走过来了。 等等,这么着急? 现在也就八点多吧,睡觉是不是有点儿早了。 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啦~ 周景安在她旁边坐下,哑声道:“翎儿。” 姜翎浑身一麻,手就被周景安拉住了。 她缓缓转头,对上周景安的眼睛,差点儿被里面的浓墨包裹。 她抿唇,心跳声隆隆。 周景安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 姜翎眨巴眨巴眼睛,要来了,要来了。 没被拉着的另一只手攥着,姜翎已经能看清周景安的眼睫毛有多少根了。 她咽了咽唾沫,正要闭上眼睛,却听周景安轻声道:“迎你出门的时候说了那封信,现下你可想听?” 姜翎猛然睁大眼睛:? 我都要闭眼了,你就给我来这? 读信? 谁家新婚小夫妻洞房花烛夜相对而坐,一起读信啊?! 姜翎蹙眉,眼看着他真的要从衣襟里拿出那封信,几乎要气笑了。 好好好,倒是显得她赶鸭子上架了! 读就读! 她弯弯眉眼,撑起一个假笑,“好啊,你读给我听吧。” 周景安点点头,拿出那封信缓缓展开,一字一句读起来。 “展信佳,翎儿惠鉴。” “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可否允我唤你一声娘子。” 周景安读到这句的时候微微顿住,声音也变小了。 姜翎本来赌气不看他,察觉出异样扭头看去,就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一双眼睛黏在信纸上不敢看她,眼睫微颤,明显是害羞了。 姜翎一怔,然后非常没出息的承认——她被美色吸引了。 周景安背后的红烛静静的燃烧着,映照在他周身,泛出浅浅的光晕,红色的喜服和红烛的灯火将他冷厉的线条悄悄削减,加之他此时眉眼温柔带笑,还带着两分羞涩之意,更显得他温润柔和。 他慢慢的将信上的字句念给她听,语调很轻很缓,温柔的像春风、像细雨、像橘红的残阳、像厚厚一层的皑皑白雪。 姜翎仰头专注的看着他,静静的描摹他的脸庞。 从浓墨般的眉,到多情的桃花眼,从硬挺的鼻梁,到精致的薄唇...... 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他的唇形很好看,一旦带了笑意,嘴角就变成上扬的弧度,唇峰明显,还有唇珠。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是不是因着紧张,舌尖时不时掠过唇瓣以使得不那么干涩,于是他的唇就变得更加红润饱满,看起来很好...... 姜翎不知不觉凑的很近,周景安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她赤裸裸的目光,感觉手里的信纸都要被周遭的热度灼烧。 “周景安......” 姜翎抿抿唇,唤了他一声。 周景安手指微颤,转头看她,轻轻应和的声音忽然就被堵在了口中。 - 姜翎闭上眼眸微微仰头就吻了上去,轻轻贴住他的唇瓣,温热柔软,还带着一丝醇香的桃花醉的味道。 嗯,确实很好亲。 - 周景安看着忽然在眼前放大的脸庞微微愣怔,更是在她亲上来的那一瞬间浑身僵住。 唇上传来柔软温香的触感,让他的心尖都为之一颤。 他只觉得一股酥麻感自唇瓣起,快速扩散至周身,待酥麻之感传到他的指尖时,他已经不自觉的用力攥紧了信纸,攥出了褶皱。 他的脑袋轰轰的冒着热气,周景安伴着耳边的隆隆心跳声,双手轻抬想要抱住姜翎时,唇上的温热却抽离而去,空留一抹清浅的余香。 周景安蹙眉,心头涌上失落,方才慌乱眨动的眼眸定睛去寻,就见姜翎歪头笑着,眉梢轻挑,像是偷腥的猫儿。 “翎儿......” 周景安手指一松,被揉皱的信纸便飘飘然落在地上。 姜翎不由失笑,揶揄道:“怎么,不念了?” 周景安抿唇,微微摇头,犹豫了一瞬便轻轻环住了姜翎的细腰,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明日,明日再念好不好......” 姜翎一手顺势攀上他的脖颈,一手抵在他的肩膀处,轻哼一声:“真是个榆木疙瘩。”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肩膀向上而去,捏住了他红的滴血的耳垂,缓缓打着旋儿。 姜翎忽的想到一个问题,他喝酒了,不是都说喝了酒就...... 还未等她思考完这个问题,唇就被人吻住了。 当姜翎被亲的呼吸都不顺的时候无奈的想,周景安的学习能力还真是强。 而当她被人轻柔的抱在怀里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又想,刚才的那个顾虑看来是白顾虑了。 - 周景安打横抱着姜翎从耳房出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上去,轻轻环住她。 姜翎微阖着眼,眼尾还挂着红,鼻头与唇瓣也红彤彤的。 似盛放夺目的芍药,似泉水晕开的胭脂。 周景安心头微动,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 姜翎小手推着他,嘟囔道:“不......不来了。” 这家伙的体力简直是好到令人发指。 她睁开双眼,蹙眉瞪着他。 周景安抓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眉眼间的温柔似乎比夜色还要浓重。 他浅笑着把被子给她往上拢了拢,不知是说给她的还是说给自己的,轻声道:“嗯,明日还要去给爹娘请安。” 姜翎得了他的承诺,闭上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月上中天,树枝上的残雪在月光下洁白如玉,衬得一旁的大红灯笼亮眼如阳。 周景安环着姜翎,听她平稳的呼吸声,不敢乱动。 红烛要燃一夜,他缓缓轻笑,倒是让他得了便宜,可以一直看着翎儿的睡颜。 他一遍遍描摹着姜翎的脸庞,每描摹一遍,心里的喜悦与满足便漫出来一点。 “我想,天底下所有的词句都无法表达我的喜悦,不知翎儿是否同我一样紧张欢愉,但我却是从未如此过,老天赐予了我珠宝,我亦不知该如何爱时,却已爱不释手。” 周景安在心底轻念,这封信是他所写,还是有关姜翎,他又怎会不记得? 里面的一字一句他都能背出。 只是怕自己紧张的在她面前失态,才拿了信纸做掩饰。 饶是这样,他还结巴了好几次。 只是姜翎只顾着注视他,才未注意到。 周景安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信纸浅薄,惟愿用一生来向你证明,我如星辰,将围绕伴随你周身,夜夜流光,只愿护你无尘无碍,月光皎然。” 第160章 祖父祖母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姜翎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还是一片黑,帷帘紧拉着,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猛然感觉到腰腿的酸麻,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亲了。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姜翎正揉着眼睛,就见帘子被人拉开,探进来一个脑袋。 “翎儿醒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吓到她一般。 姜翎认出是周景安,看清了他的轮廓,脑袋里不受控制的开始回放昨晚的画面,脸颊开始发烫。 她哼唧着拉过他钻进他的怀里,嘟囔道:“什么时辰了?” 周景安坐到床边,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道:“不到卯正,还早。” 他抚了抚她的发,没敢抱她,“我刚练了刀剑,身上有汗。” 姜翎微微阖着眼睛,感叹道:“你可真是精力旺盛。” 一大早起来练武,真是不嫌累。 周景安轻笑一声,将帘子拉紧,不让风露进来,问她:“再睡一会儿吧。” 姜翎摇摇头,坐起来,使劲睁了睁眼睛,“不是还要去给爹娘请安?” “去晚了不好。”她转头问他:“你用过早饭了吗?是不是要和爹娘一起吃啊?” 周景安一直盯着她看,闻言笑着摇头,“没,等你一起过去用。” 姜翎虽然很留恋暖乎乎的被窝,但还是立马动身起床洗漱。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紫珍和绿珠给她摆弄头发和上妆,她带过来的丫鬟仆婢不多,除了紫珍、绿珠之外,还带了两个小一些的丫鬟,也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算是机灵能干。 至于仆从就没带,周府想来也不会缺这些。 不过姜连山还是强硬的让她把小甲四人带上了,让他们继续保护她。 她问了周景安的意思,他没意见,甚至很是同意,她自然也没问题。 有人保护还不好啊。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被绿珠赶忙拿开了手,“哎呦,小姐,刚上的口脂。” 姜翎笑了笑,从铜镜中看见周景安正坐在她后面的矮榻上,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她笑着问道:“女子梳妆有什么好看的?” 周景安与铜镜中的姜翎对视,嘴角上扬,“是翎儿好看。” 随后他抿唇,对着绿珠纠正道:“是少夫人,以后要叫少夫人。” 翎儿已经是他的娘子了。 绿珠一怔,随后笑开了,脆声应道:“是。”之后朝着姜翎俏皮的眨眨眼,故意挤着嗓子拉长调:“少夫人——” 姜翎咬牙掐了她的腰一下,轻哼:“你这丫头。” 待一切都穿戴好了,周景安朝她伸出手,耳尖有些红,“娘子。” 姜翎看他还是一副害羞的模样,不禁挑眉,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打趣他:“昨晚不是叫了好多声,怎么还会害羞?” 她眨眨眼,俏声唤他:“夫君?” 昨晚他可是缠着她撒娇,非要她这样唤他呢。 她唤了吧,他又不好意思,把泛红的脸埋进她的颈间,哑声让她再唤一声。 姜翎盯着他,眼睛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周景安看了眼周围,轻咳两声,小声:“翎儿!” “不爱听?”姜翎把脸一扭,“哦,那我以后不唤了就是。” 周景安凑过去拉住她,“别......我想听。” 姜翎笑了,踮着脚尖伸手去揉他的脸颊,皱皱鼻子调笑道:“怎么这么爱害羞。” 周景安也不动,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只轻轻环住她的腰,脸颊一片绯红,嘟囔着:“别摔了。” - “儿媳给爹娘请安,愿爹娘长命无忧,顺遂安康。” 姜翎恭敬的跪地磕头,声音清脆好听。 本来只需姜翎这个新媳妇跪地请安就是,但周景安直接陪着她在一旁跪下,跟着磕了头。 周怀信和夏芷娴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夏芷娴赶忙叫起。 周怀信算是第一次见姜翎,不住的点头,夏芷娴满脸笑意,小声同他咬耳朵:“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咱们儿媳绝对是天底下独一份儿。” “是,你的眼光不会差。”周怀信笑道,站起身带着他们一起去了福康院给周景安的祖父母请安。 姜翎还没见过两位老人家,成亲前没机会,昨日又全程盖着红盖头,根本啥也没瞧见。 两人跟在周怀信两人后面,姜翎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周景安想着她可能会紧张,低头在她耳边说:“祖父、祖母都是慈蔼温和之人,不必担心。” 姜翎笑了,转头看他,“好。” 周景安的祖父名叫周柯,同周怀信一样,都是官至丞相之职,很是受皇帝重用。 不止周柯,周家再往上数上几辈,也都是治世能臣,就没几个走歪了的。 原身出生的时候周柯都已经荣退了,又没机会接触,记忆里是一点儿这位老丞相的影子都没有。 倒是对周景安的祖母江岚有几分印象。 姜翎努力扒拉着记忆,貌似是个......挺严苛的人。 几人行至福康院,这处院子是周府位置最好的院落,大小、规格、装饰都十分讲究,一踏进去姜翎就感觉很是安静,洒扫的下人也都很是规矩。 看得出来江岚确实是个有些脾气的人。 进入正殿,周怀信和夏芷娴率先跪地请安,周景安和姜翎也跟着跪地行礼。 姜翎双手贴地,恭谨请安道:“孙媳妇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身康体健,福寿无疆。” 屋内忽然陷入一片寂静,姜翎不禁有些忐忑。 不会要为难她了吧? “起来吧。”一道略微低肃的女声响起。 姜翎如释重负,谢过之后就站起身。 等站起来后她才敢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两个人。 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自带一股威严之气,留着长须,精神矍铄,端坐于上时也能轻易看出当年是位俊朗冷肃的丞相。 而右边坐着一位略显清瘦的妇人,虽然年华逝去,却有一股威仪韵味,不笑的时候嘴角绷直,一双眼睛很是锐利,无端让人觉得不太好相与。 周柯站起身,扬起了笑脸,哈哈笑了两声,“好,翎儿看着就是个好孩子,不言这小子有福气了。” 姜翎愣了一下,前一秒还严肃的老丞相怎么后一秒就如此的和蔼可亲。 看他的笑容还颇有些爽朗之意,看起来是个开朗洒脱之人。 江岚瞥他一眼,走过来抓住姜翎的手。 姜翎忽然紧张了起来,新婚第一天就遭受祖母的斥骂?还是责罚?或是说教? 她不自觉吞咽唾沫,“祖母......” 江岚缓缓勾起嘴角,点头赞叹道:“嗯,老头子这话倒是没说错。” 姜翎:啊? 第161章 没他位置 江岚脸上绽开笑容,哪里还有方才的冷脸。 好家伙,夫妻俩都会变脸啊。 “没想到不言木头似的过了这么些年,最后竟能娶到翎儿这么一个好媳妇。” 江岚毫不掩饰对姜翎的喜爱,边拉着她边往饭厅走。 “我早就听说过你,只说是一直追着不言不放,结果这小子愣是不理,后面还受了那么大的罪,险些丧命,真是可怜。”她的脸上现出疼惜。 周景安被祖母提到了之前的事,有些窘,“祖母,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吧。” 江岚瞪他一眼,哼道:“好在你开窍了,才没错过翎儿。” 不然她可就没孙媳妇了。 周柯也说:“你这小子连我和你爹都一半脑袋都没学了去。” 在这方面简直是个傻的。 周景安被他们乱说一通,颇有些委屈。 怎么翎儿一来,他就成了人人嫌弃了。 “翎儿刚嫁进来还没好好转转吧,待会儿我带你在府里转一转。” “是啊,咱们府里的景致还算是不错的。” “翎儿可有喜欢的吃食?待会儿要多吃些。” 江岚拉着姜翎走在前面,另外三人也都跟着,有说有笑的,倒是把周景安落在后面了。 “哥?” 身后传来周婳安的声音,“你在后头做什么呢?” 周婳安昨日高兴,也喝了不少的酒,今日就起晚了些。 看着妹妹脸上的关心,周景安心底稍稍熨帖,还是妹妹好。 谁想到周婳安直接略过他往前走,还丢给他一句:“翎儿呢?你怎么也不陪着她,可真是的。” 说完就去追前面的人了。 周景安抿唇,无奈叹一口气。 不是他不想陪,你看看翎儿周围还有他的位置吗! 翎儿分明是他的娘子! - 几人一起用了早饭,江岚、夏芷娴和周婳安就要陪着姜翎逛一逛,本来封裕还特地让周景安休沐两日,好好陪一陪姜翎的,但是现在看来...... 周景安看着几人亲昵的一边聊一边渐行渐远,觉得自己好多余。 这时姜翎往旁边看了两眼,发现周景安没跟过来。 “不言呢?” 他还说了今日要好好陪她呢。 夏芷娴摆摆手,“不必管他,咱们几个闲话他插不进来。” 周景安:...... 他一定是捡来的。 “翎儿,我在这儿。”周景安大步走过去。 不行,他今日一定要把翎儿身边的位置抢回来,否则日后更没有他的位置了! 姜翎回头就看见他一脸的委屈,不禁笑出声。 她歪头看他,“怎么,不愿陪我们吗?” 她自然知道周景安是吃醋又委屈了,就是想逗逗他。 周景安赶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他看了两眼旁边的三个人影,小声道:“翎儿身边没我的位置了。” 旁边几人均是捂嘴偷笑,江岚走上前,故意板起脸来:“总是围困于庭院之间算什么大丈夫,你有事就且去忙,翎儿有我们照顾呢。” 周婳安也接话道:“就是,哥哥尽管去忙吧。” 看着三个两个都都赶他走,周景安把目光投向了姜翎,希望她能替他说句话,让他留在她身边。 姜翎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俊不禁,走上前去悄悄在周景安的耳边说了什么。 然后就见周景安眼眸一亮,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就与各位告了别,利落的走了。 三人对视一眼,均带了笑意。 看来能治周景安的,姜翎是独一个。 - 周景安直到午膳时才回来,一大家人一起吃了午饭,本来江岚还想留姜翎说话的,但是一看孙子那皱成“川”字的眉头就笑了。 “罢了罢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姜翎笑着道别:“那翎儿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周景安也赶忙行礼:“孙儿告退。”生怕她反悔,把他的娘子扣下了。 两人出了福康院就往枕霞榭走。 正午时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姜翎偷看一眼,发现周景安嘴唇紧抿着,明显还有些委屈。 她轻笑一声,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了他的食指。 周景安一怔,脸色瞬时缓和不少。 姜翎失笑,真是好哄。 “还有人呢。”周景安不轻不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旁边还有仆婢,大乾的民风也没开放到可以随地牵手拥抱,哪怕在自己家也要注意些。 只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周景安的手指却是一动不动。 姜翎看他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就想逗他。 “哦~这样啊,那就不牵手好了。”说着就要把手指抽回来。 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拽住,这下整个手都被包裹进手掌里。 周景安嘴角上扬,轻声说:“无妨。” - “我要的东西呢?” 姜翎一进正殿就朝周景安伸手。 周景安拉着她走到内室,将桌上的点心盒子打开,“在这儿,我把京城内的栗子糕和糖蒸酥酪都买来了,你尝尝哪家的好吃。” “这么多。”姜翎失笑,“我可吃不了。” “无妨,翎儿吃不下的给我就是。” 姜翎眉眼弯弯,“好。” 刚吃过午饭,姜翎只挑了一个糖蒸酥酪尝了尝,味道不错,不过现下也吃不下了。 等喝了周景安递过来的茶水,就见他正亮着眸子盯着她看。 他面露期待,“我的奖励呢?” 她当时可是说了,让他给她买些糕点回来,有奖励。 姜翎弯了弯嘴角,站起身,低头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笑的眉眼弯弯,“这就是奖励。” 等亲完就径自往床榻边走,“好了,睡午觉。” 等她都脱了外衫躺在床榻上了,周景安才踌躇着挪过来,耳根已经红透了。 在古代,白日里连牵手拥抱都不行,更别说刚才姜翎的大胆行为了。 可是把周景安亲懵了。 但是回过神来,心里又泛起酥酥麻麻的甜蜜。 他看了两眼姜翎,见她已经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不理他了,抿抿唇,兀自去脱外衫了。 这时候狐狐突然蹦出来。 “宿主!新婚快乐!” 姜翎笑着心念道:“谢谢傻乎乎。” “哦对,从昨天晚上我就把系统关了,主要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开着......”它眨眨眼睛,暧昧的笑着。 姜翎没忍住打了它一下,自己也脸红了。 “从迎亲仪式开始,到今天早上......”狐狐看着面板记录,“不对,是到刚才。” “周景安的忠贞度已经上升到88%了!” 狐狐鼓着掌庆贺:“恭喜宿主!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近啦!” 第162章 驱邪赶魔 狐狐的话让姜翎一怔,随后眉眼垂下来,方才还开怀的情绪像是被风一瞬间吹散了。 是啊,马上就要任务结束了,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原世界去了。 姜翎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让人不太舒服。 “宿主?”狐狐凑到她身边,“你不开心吗?” 姜翎摇摇头,这时周景安已经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帷帘垂下,将光亮都遮挡在外面。 狐狐摇着尾巴,“宿主休息吧,我自己去玩儿了。”说完一溜烟就跑没了。 周景安见姜翎闭着眼睛,轻手轻脚的替她将被子盖好,随后轻轻的环住她。 只是下一瞬他的怀里就多了个人,姜翎翻身抱住了他。 周景安眉心微动,将她抱紧。 “周景安......” 姜翎的声音闷闷的。 “嗯,怎么了?”周景安轻声问。 姜翎从他怀里抬起头,光线幽暗,她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肯定还是那么温柔,好像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姜翎忽然就想坦白了。 她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一向随心而行,不必像工作时那么严谨,不必像布局时那么缜密,不必像对待亲友时那么谨慎,在这之外的事情上,姜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洒脱到有些随性的人。 方才心里空空的那一块儿没有补上,还是存在感很强的压迫着她,但她突然不想去想了。 这件事情如果再瞒着不告诉周景安,她会一直想着,会犹豫纠结,会难受愧疚。 姜翎可不想到时候让自己烦扰。 于是她先伸手捏了捏周景安的脸颊,随后语气略带严肃,“周景安,我要说出真相了。” - 周景安直觉她在犹豫着什么,心情很沉重的样子,但是他没有催促,就静静的看着她。 当听到她说要说出真相的时候,周景安像是一下子被拉回到大雪漫天的那天,他就只能那样听着姜翎说她要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心头漫上一丝恐慌,让他不自觉抱紧了她。 “翎儿......” 他忽然有些不敢听了。 但是很明显,姜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告诉他。 她直接开口道:“我不是这儿的人,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 姜翎没等他反应,接着说:“我在的那个世界是大乾朝几千年之后的世界,那里很富强,很多彩,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是因为一个意外才来到了这里。” 她顿了顿,她已经尽量用易懂的语言表达了,但还是怕他听不懂,想等他理解一下。 可是周景安很平静,没有说话,姜翎看不清他的表情,出声问道:“周景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下一瞬她就被他更加用力的搂进怀里,周景安埋在她的颈间,还是未发一言。 但是滴落在她脖颈间的滚烫告诉她,她的哭包老公又哭了。 - 姜翎轻叹一声,抚着他的背,无奈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别哭。” 等她说完再哭不迟。 周景安抬起头来,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他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翎儿为何忽然要说这些?” 两人挨的极近,哪怕光线昏暗,但是姜翎还是看清了他眼眸里的慌乱。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她马上要走了,所以想告诉你真相。 姜翎的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不想让你蒙在鼓里。” 她抿唇,有些艰难的解释着:“反正不论你信不信,我都是从别的地方意外来到这儿的。” “原来的姜翎已经死了,我占用了她的身体,不过我的名字本来也叫姜翎,我也长这样。” 姜翎一时语塞,感觉这么解释起来有些奇怪。 古人最崇拜鬼神之说,她这么说了,不会被当做妖女抓起来吧。 于是她赶紧找补道:“不过你别害怕,我是人,不是鬼,不对不对,其实也算......” 姜翎顿住,蹙眉,轻啧一声。 她好像确实是鬼魂来着。 不然怎么进到这个身体里的。 她忽然有些泄气,一摆手,“好烦,解释不通了。” “反正我不是妖女,这一点没的说。” 周景安眨眨眼,听着她这一大串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努力的理解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可是你就是姜翎。” 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娘子。 姜翎一怔,“我是在原身,哦,就是之前的姜翎被沈清茹安排的山匪害死之后过来的。” 周景安点头,觉得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妙和吓人之外,根本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在于——他喜欢的就是她。 姜翎见他虽然震惊但还是保持着一脸平静的模样,心情更加复杂。 果然如狐狐所说,周景安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了,面对如此离谱的事情也能自圆其说。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之前不是在山洞里听见我和人说话吗?其实那不是人。” 周景安一怔,看着她一脸为难纠结的模样忽然浑身一震。 不是人?那是什么? 难不成是...... 周景安忽然警惕起来,完了,看来翎儿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扰乱了心神,想来就是从那日洞穴里开始的!那洞穴里一定有不干净的东西! 如若真是这样,那她现今说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神志不清,在胡说八道! 姜翎兀自纠结该如何跟他说狐狐的存在,没有注意到周景安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又警惕。 忽然,就见周景安马上要从床榻上起来,还一边紧张的抱着她。 “翎儿你别怕,娘认识一位得道高僧,专会驱邪赶魔,我这就让娘把他请来给你看看。” 姜翎懵懵的看着他,听见他的话一下子气笑了。 “周景安!” 某人动作不停,已经在穿靴子了,眉头紧蹙,一副决绝又慌乱的模样。 “我立马就去请他,翎儿你别怕,不出半日我就回来。” 姜翎气的扶额,干脆平躺着不动,幽幽的说,“你要是想让我被抓起来,你尽管去。” 周景安动作一顿,脸色更难看了。 这件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翎儿会很危险。 他的脊背上窜起一股冷意,有些后怕,险些害了她。 “翎儿。”他转身抓住她的手,犹豫道:“那位高僧就住在庆春山,就说去游玩,我们偷偷治病,如何?” 姜翎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幽幽的吐出几个字:“你才有病。” 第163章 我要吃糖 周景安委屈的皱眉,弱声道:“翎儿你怎么骂我。” 姜翎气哼:“骂的就是你。” 她坐起来,打算和他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要把她送去治病。 “来,你坐。”她拍了拍床榻。 周景安乖乖的把刚穿好的靴子脱掉,坐到她对面。 姜翎深呼一口气,说道:“首先,我没有中邪,更没有鬼上身!” “其次,我前面说的话都是真的,并不是胡言乱语。” 她瞪他一眼,打算直接给他亮出证据,也不管他害不害怕了! 姜翎直接对着天空喊到:“傻乎乎,亮个相吧!” 周景安愣愣的看着她,“傻什么?” 狐狐有求必应,一个旋身就稳稳落在了两人之间,不过周景安是看不见的。 姜翎指了指她前面的空气,“呐,我那天就是在和它说话。” 周景安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那团空气,看向姜翎的眼神更是复杂了。 他还是去请高僧吧。 - 姜翎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信,于是乎拿过她随手放在床头的帕子,直接搭在了狐狐身上。 于是在周景安的眼里,就是那张绣着海棠花的浅粉色四方手帕,就这样漂浮在了空中! 饶是精通天文地理的周景安此时也是被震惊的呆愣在原地了。 他俯身去观察,手帕底下确实空无一物啊。 狐狐看着他凑过来的脸,下意识往姜翎那边躲。 于是在周景安的眼里,那张绣着海棠花的四方手帕不仅漂浮着,还动了! 周景安震惊之余,还有些害怕,往后挪了挪。 又见那手帕离姜翎越来越近,顾不得自认为的“危险”,直接拉过姜翎,把她护在身后。 “哈哈哈......” 姜翎笑的前仰后合的,趴伏在他肩头,见他还一脸警惕的看着狐狐,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戳了戳他的脸颊,也不再逗他,软着声音道:“这下你信了吧。” 姜翎朝狐狐招招手,狐狐就轻车熟路的披着手帕跳到了她的手掌上。 “它是一只小狐狸,特别可爱,是跟我一起到这里来的,不过你看不见它。” 狐狐第一次当系统,还是第一次在任务对象面前表露身份,周景安又是如此一个反应,它兴奋激动的不行。 现在还故意拿着手帕晃来晃去呢。 它纠正道:“宿主,是绝品九尾白狐!” 姜翎无奈,“好好好。”对着周景安补充道:“是绝品九尾白狐。” 周景安眼见着这诡异瘆人的一幕,觉得心脏有些发颤。 “翎儿你......你方才是这同它说话?”他伸出手快速的指了指那飞舞的手帕。 姜翎笑着点头,“嗯呐,它叫狐狐,我都叫它傻乎乎。” 周景安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他坐过过山车的话,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和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灵魂激荡,观念崩塌,实为可怖。 - 周景安一个人坐在内室的矮榻上,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见姜翎和她说的那个什么傻乎乎在床榻上笑闹,又立马低下头去。 反反复复,关于狐狐的存在他消化了近半个时辰。 哪怕是他拼命的说服自己,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真有如此灵兽,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在面对虚无的那团空气时,眼底的惊恐和复杂还是没有消散。 姜翎看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还很同情。 “好了,傻乎乎,你自己去玩儿吧。” 狐狐得令,“好嘞,宿主,有需要再叫我呦!” 她走到周景安的面前,低头捧起他的脸颊,柔声道:“这可能会很难以接受,但这就是真相。” 周景安抬眸看她一眼,环住她的腰,将脸迈进她的怀抱。 他的双手缠绕,不安的来回摩挲。 “翎儿......” 姜翎轻应,手放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刚开始我也很震惊,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但是确实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我只能接受。” “傻乎乎算是我的......”姜翎努力措辞,“军师,它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回到我之前在的地方。” 周景安猛的抬头,“所以你现在要离开了吗?” 他把她抱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一样。 姜翎笑着安慰他,“不走呢,我还没完成我的任务呢。” 周景安蹙眉,“什么任务?” 他可以去搞破坏吗? 虽然这很卑鄙。 姜翎笑了,平时高深莫测的周景安在她面前可是越来越放松了,心里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也不知道掩饰一下。 “任务就是......”姜翎才不怕他搞破坏,他的心现在可由不得他了。 她低头,轻声说:“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一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 周景安一怔,方才的无措与慌乱尽数被酸涩和难过替代。 这是她的任务,是她离开的条件。 周景安感觉心脏被什么攥住,连呼吸都发紧。 他的嗓音干涩,努力的发出声音,“那......翎儿嫁给我,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吗?” 姜翎看见他的眼圈再次泛红,忽然发现她刚才的话虽说是事实,但是在周景安的角度听起来很容易误会。 很显然,他已经误会了。 姜翎捏捏他的脸,“你认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为了其他事情而随便把自己交付出去的人吗?” 周景安摇摇头,可眼圈还是红红的。 姜翎叹气,看着他严肃的说:“放心吧,我嫁给你不是为了任务,是我心甘情愿的。” 完成任务可以有其他办法,姜翎不会为了这些就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依照周景安攻略的容易程度,她都没使全力呢他就沦陷了,如果她不想嫁给他,有的是办法完成任务。 她有这个自信! “真的吗?”周景安的心安定了些许,却还是追问。 姜翎耐心点头,“真的。” 她俯下身子在他额头“吧唧”亲了一口,“信了吗?” 真是没办法,感觉哄周景安要拿出哄孤儿院的小孩子们的办法了。 周景安看她坚定的眼神,一颗心放回了原地。 他尝到了甜头,假装难过的摇头,“不信。” 姜翎一眼就看出他在装傻,轻哼一声,却还是低头下去,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这下周景安整张脸都红透了。 总有种小孩子要糖吃的感觉。 有些羞耻,还有些上瘾。 但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周景安只犹豫了一下子就又摇摇头,“还是不信。” 第164章 喜乐随心 姜翎微挑眉梢,笑着哼道:“得寸进尺。” 最后还是低下头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让周景安脸红了好半天。 - 对于姜翎说的那些真相,周景安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完全消化的,他虽然嘴上说着会尽力相信她所说的,但是却往往知行不一。 具体表现在于——更黏人了。 他除了每日公务外,还要追查前朝的人和方觉夏的下落,就是忙成这样,他都能抽出时间来黏着姜翎。 两人婚后的生活在姜翎看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见面的时间多了而已。 姜家就在隔了一条街的对面街上,周景安和他的家人也完全不介意她回娘家的事,所以姜翎可以随时都回家去。 她每日还是吃饭、睡觉、看话本子,和闺蜜聚会聊天,就是多了一项陪江岚和夏芷娴说话。 姜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万人迷体质,在外面的江岚分明是个严苛的老太太,只是却十分喜欢她,夏芷娴也是,两人恨不得天天拉着她聊天插花品茶。 也真是奇了怪了。 姜翎觉得在前世做演员时都没有这么受欢迎过。 她刚从福康院吃了午饭出来,刚走至紫竹苑,就碰上了刚办完事回来的周景安。 周景安一见着她就黏上来,又是问她今日做了什么,又是说她穿的太少了,吧啦吧啦一大堆。 姜翎转头看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也被换了芯子。 这还是那个寡言高冷的男主吗? 请把她的高冷老公还回来。 “翎儿?怎么了?” 姜翎微笑着摇摇头,一边抬脚跨进枕霞榭,一边说:“没什么,你累不累?去歇息一会儿吧。” 周景安紧跟着她,摇头:“我不累,翎儿要去做什么?” “把收到的新婚礼物整理归拢一下。” 前几天除了陪江岚和夏芷娴闲话,还回了一次门,之后姜翎一直在跟着绿珠她们整理这些礼物。 别的不说,就光姜家人送来的这些,她还是昨天才堪堪整理完。 太多了。 各种珍奇异宝都有。 姜翎感觉这是要把整个姜家都搬空了吧。 她的好舅舅和好姑姑送的东西也不少,装了好几辆马车,她当时看见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放在现代,寄快递都得消费一大笔。 不过这种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谁不喜欢收礼物啊! 还是这么多的礼物! 所以哪怕东西繁多,她也要亲自参与整理,没别的,就是开心。 把娘家那边送来的东西都整理完了之后,接下来就是要整理表兄妹、堂姐弟和朋友送来的了。 “你去歇息吧,不必跟着我。” 姜翎想把这个黏人的跟屁虫摘开一些,只是被当成了跟屁虫的周景安可没有这个自觉,他已经跟着姜翎进了侧殿,打定主意要黏着她了。 “我帮翎儿一起。” 姜翎无奈,让他就坐一边看着好了。 - “这是小安安送来的一对儿瓷瓶,和宛瑛送来的那一套四季花瓶收到一起吧。” “小翡堂姐送的浅烟罗?和几位表哥送的锦缎都放一起吧。” “一套文房四宝?我哥还挺会挑,这可真是块好砚台,好好收着,婳安不是也送了一套吗?收到一块儿吧。” 姜翎挽了挽衣袖,站起来看着满屋子的东西,“这也太多了,都归类一下,锦缎放一起,笔墨纸砚放一起,首饰头面放一起,摆件儿放一起,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儿给我看看再做定夺。” 周景安见缝插针,将手中的姜翊送来的砚台归置好就赶忙捧着茶凑过去。 “累了就歇一会儿。” 姜翎接过茶盏喝了几大口,揉了揉腰瞪他一眼,小声说:“都怪你,不然我坐一天腰也不累。”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刚碰上这些就像沾上了瘾,食髓知味,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没有安全感,总之就是不知节制!自从成亲以来她还一天都没休息过呢! 面对姜翎的控诉,周景安是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 他轻咳两声,低声道:“翎儿,还有人呢......” 周景安悄悄抚上她的腰,轻轻揉捏着。 好在其他人正忙着归置东西,没人看他们。 也可能是习惯了小两口的腻腻歪歪。 叶松、叶柏是早就见识了自家公子的没出息样儿的,紫珍和绿珠面对周景安的黏人倒是惊讶的不行。 任谁看了也得惊讶,堂堂周小公爷,外表英俊潇洒,性子冷然淡漠,谁能想到娶了娘子就恨不得天天黏她身上了呢。 叶松和叶柏也是再一次认识到了周景安的另一面。 这几天下来,众人面对两人的腻歪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咱们的周大人嘴上说着“不合规矩”,可也没见他哪次真的守过规矩。 姜翎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照顾,捧着热茶喝着。 周景安看着她惬意慵懒的模样,脸上就不自觉带了笑意。 随后又委屈的想,他也没办法啊,他的娘子实在是又貌美又可爱,他的定力遇上姜翎可是毫无办法,只能乖乖的缴械投降。 不过他可不敢为自己辩解,他夜里还想抱着软乎乎的娘子睡觉呢。 姜翎坐在矮榻上,周景安就站在一旁为她捶肩捏腰,轻声哄着:“是我的错,娘子受苦了。” 姜翎轻哼一声,不理他。 “少夫人,这个要收到哪儿啊?”紫珍捧着一个木盒子过来,递给她。 姜翎见紫珍走过来,拍了一下周景安的手,他就老实的收回手站在一边。 “一个玉坠。”姜翎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玉坠。 玉坠不大,上面刻着“喜乐随心”的字样,旁边装饰着祥云纹,不论是篆刻技艺还是纹饰,都不算上乘,不过这块儿玉料却是能看出来是绝佳上品。 “谁送来的?”她问。 紫珍回道:“是挽然公子送来的,只送来了这一个物件儿,是亲手交到奴婢手上的。” 姜翎拿起来放在眼前,透过光亮,玉质细腻,质地莹润,光泽柔和,光华内敛,精光外溢,着实是一块好玉。 眼里溢出浅浅笑意,姜翎轻念着:“璿,美玉,多好的名字......” 他从哪儿得来的这样的好玉...... 姜翎敛下眉目,在心里问了傻乎乎。 “宿主,挽然的母亲在他出生前便让人寻了好些玉料来,想要给他挑一块儿好的刻了字镶了金当长命锁,送给宿主的这块儿是一同寻来的其中一块儿。” 狐狐补充道:“挽然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这块儿玉料是其中最好的一块儿了,上面的字和纹饰也是他自己刻的。” 姜翎心下了然,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样,“喜乐随心......” 她笑道:“他总说不喜那个名字,我却觉得还挺适合他的。” 他就是如美玉一样的人啊。 第165章 没人刺杀?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凛冬带着寒气全然退场,春日的气息随着马上要降临的五月铺满大地。 草木青青,百花争艳,温暖的气息霎时间笼罩下来,人们已经可以毫无顾虑的脱去棉衣,换上春日的翩然衣裙。 姜翎和周景安的小日子过得平静又幸福,挽然依旧在云雾峰解毒,还有六七日就能彻底肃清毒素了,何大夫也甚为欣慰。 周宁安就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养胎,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长到了五个多月大,肚子像皮球一样鼓起来,胎相安稳,封裕和华序每日都陪着她散步。 周婳安成功打入了姜翎的小团体,程安、吴宛瑛、姜翡,算上姜翎一共是五朵金花,有时候一起出来尝一下新月楼的新菜品,有时候一起去郊外走走散散心。 太后的病没有好转,就这样一直拖着,封裕也加派了人手到各州县去寻找名医,方觉夏无疑成为首要寻找的人物,不过目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后虽然病着,但是不想看苏晚棠整日守着她落泪,便让她去找聊得来的闺秀说说话,姜翎就成了首选。 于是偶尔五朵金花出游玩乐还要带一朵弱柳扶风的小茉莉。 好在苏晚棠看上去娇弱的不行,但是性格倒也算得上开朗,同龄的女子总能有话说,她们便渐渐觉得,这位命运多舛的郡主貌似是个十分坚强向上的女子,外表是娇花,内里却是岩松。 新一年的科考就要开始,叶宣和孟君遥今年都要下场,两位当事人还没有怎么样,全家人便都跟着忙活起来。 毕竟科考算是头等大事,不论是叶家还是孟家,都是书香世家,后辈自然也不能差。 姜翎出嫁后,便代表了周家,给两位表哥送去了不少的东西,另外又以表妹的身份加了一些更贴心的物件儿进去。 返回来的信中两位表哥都很高兴,姜翎另外问了醒醒的情况,却得到了依旧是老样子的结果,她不免忧心,想办法让小甲他们派人去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听方觉夏的踪迹,希望早日得到好消息。 姜翎嫁入周家后,姜周两家算是绑在了一起,两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文武兼备,强强联手,在朝堂上的话语权都更大了些。 除了两家在朝局上更受同僚尊敬推崇之外,姜翎也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 她随着江岚与夏芷娴走动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小娘子对她也是客气有加,明里暗里的捧着她。 本以为会有不长眼的小喽啰碰上来,可是奈何她现在的名头着实不小,光是站在那儿就已经吓跑了那些人。 她乐得自在,觉得自己脑袋上像是顶了尚方宝剑,参加小娘子们之间的聚会也十分轻松,毕竟那么多人捧着你,无论你说什么都有人接话。 日子过得太轻松自在了,姜翎都不禁发出感叹:“没人找茬,也没人要杀我,这日子舒坦的过头了。” 一旁的周景安闻言一顿,刚要递过去的糕点差点儿掉在桌子上。 昨日夜间刚解决了一批刺客,小丙因此受了伤,他还特地找了借口说派小丙去追寻方觉夏的踪迹,好瞒过姜翎不让她害怕担心。 现下她突然说起这话,周景安未免有些心虚。 他将糖蒸酥酪递过去,“过得舒坦还不好吗?若是哪日翎儿不舒坦了,才是我的过错。” 这是在沁香居买的,姜翎最喜欢这家的糖蒸酥酪。 姜翎咬了一口,满口甜香。 “是挺好的,只是奇怪,他们竟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们”指的是谁,两人都清楚不过。 周景安抿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以掩饰慌乱的眼神。 姜翎嫁给他之后,姜翎确实过得优哉游哉,只是周景安、姜连山和姜翊可是一点儿都不悠闲。 其实在两人成亲之前,姜连山就单独约聊过周景安,除了嘱咐他照顾好姜翎之外,就是与他商议部署。 先前孟婉婕拜访过了普惠大师之后,两人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现今两人果然成了眷属,那些准备也没白费。 周景安终于有了软肋,这无疑让他们格外兴奋。 为了掣肘周景安,甚至也可以掣肘姜周两家,更是为了报先前计划失败的仇,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可没少努力。 只是既然决定要娶姜翎,承诺了要护她周全,周景安又怎会轻易的就让他们得逞? 不过他们几次的刺杀也让周景安从中窥探出一些端倪。 比如他们人手很多,都是经由武功高强的人统一训练而成,比如他们的武功招式既有大乾的影子也有南诏的踪迹,这是在之前的查探以及这一个月以来所印证出的结果。 另外,周景安现今可以确认他当时的猜测没有错。 那个叫迟瑜的人,就是他所想的那个人——昭王裴瑜。 裴瑜的武功招数,周景安再熟悉不过。 或者说,他们两个人都对对方十分熟悉。 就在昨日那群刺杀的人中,把小丙打伤后逃走的黑衣人,他的部分招式中有着裴瑜的影子,也许是他教出来的近卫。 周景安利用探寻出的这些信息继续追查,相信不久就能得到更有用的线索。 但是这些事情,就不需要姜翎知道了。 这也是姜连山和姜翊的意思。 她只需要优哉游哉的开心就好,其余的阴暗面不需要她知道和担忧。 周景安给她斟了一杯温茶,笑着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姜翎撑着脸正想着,此时叶松快步走进来,脸上是焦急和喜色,示意周景安的意思。 “有何事就在这儿说吧。”既然是好事,那翎儿没什么不能听的。 叶松刚要禀报,叶柏又匆匆走了进来,同样是一脸惊喜。 “禀报公子,已经追查到了他们的踪迹。”叶松说道。 “咱们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发现了方觉夏。”叶柏拱手。 周景安眉梢微挑,确实是好事,还是两件。 他沉声问道:“在哪儿?” 叶松和叶柏几乎是同时出声:“苏州!” 第166章 不让出门 “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在苏州。”姜翎说道。 她开心的露出笑脸,终于找到方觉夏了,那太后和醒醒就有救了。 周景安低眸,再抬眼时眼眸中就多了一丝冷厉。 他站起身,对着姜翎说:“我得进宫一趟。” 姜翎点头,“好,你去吧。” 周景安临走时嘱咐她:“我也许要晚些回来,你不必等我。” 得了姜翎的应允他便出门了,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 天色已晚,时辰过了戌正,周景安还未回来。 姜翎梳洗完毕,披散着墨发躺在床榻上看话本子,边看边等他。 这个话本子是新出的,讲的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官家小姐被商贾之子所救,两人渐生情愫的故事。 这个故事对于在前世看过一箩筐的小说电视剧的姜翎来说有些俗套了,不过在大乾却还是有两分新鲜的。 她大致翻看着,等看到两人终于跨越了种种阻碍哭着诉说爱意在一起的时候,周景安才终于披着月色匆匆而归。 周景安轻手轻脚的进了正殿,在看见内室还亮着烛火的时候一怔,随即便皱了眉。 他将披风脱了放在一旁,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散才迈步往里走。 而姜翎已经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套藕荷色的里衣,墨发披散至腰间,揉着发酸发涩的眼睛撩开帘子走出来,一张小脸俏生生的。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周景安见她穿的单薄,皱着眉:“穿这么少,别着凉了。” 他用力搓了两下手,待手心微热才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直接将人领到床榻前,弯腰抬腿,姜翎就被塞回了被窝。 “我不冷。”姜翎对于自己被他用锦被围成一团的行为有些无奈。 周景安就顺势蹲跪在床榻前,仰头看着她,目露心疼。 “不是说不必等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眼睛都熬红了。” 姜翎耸耸肩,费力的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拿起一边的话本子,“我在看新出的话本子,顺势等等你。” 她不等他继续表达不满,直接岔开话题:“怎么样?是真的找到方觉夏了吗?” 周景安点头,又把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塞回去,“已经有了线索,基本可以确认是他,就在苏州。” “那何时出发去找他?你要去吗?” 周景安眼神有些复杂,裴瑜也在苏州,他还活着这件事让他们不得不警惕和防范,需要去查清楚他是不是现今前朝的那些人的头目,是不是还野心勃勃的要坐上帝位。 且不论旁的,裴瑜这个人就十分危险,必须把他控制住。 “嗯,此事牵扯过多,我得亲自去一趟。” 只是......他有些不放心姜翎。 他眼睛里的担忧太过明显,姜翎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周景安不语,姜翎“哎呀”拉着长调,伸出手来捏捏他的脸,“我就在家待着,哪儿也不去,你尽管去苏州就是。” “我把叶松叶柏留下保护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在府里就好,尽量别出府去。”周景安蹙眉,还是很担心。 姜翎摆手,“叶松和叶柏算是你的左膀右臂了,当然要跟着你才行。” “小甲他们不是还在吗?有他们保护我就够了。” 周景安摇头,态度很坚决:“我自己一人可以,让他们保护你。” 姜翎拗不过他,点头道:“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 她隐约觉得周景安有些过于担心了,这一个月以来分明风平浪静的,她又在府里不出门,哪里会有危险。 而且今日叶松来禀报不是说他们在苏州吗? 京城和苏州相隔千里,主力军离她那么远,一些零散的小兵叶松他们完全能直接解决,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想到这里,姜翎微微蹙眉,心里隐隐觉得感觉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事情往往越是如此顺利,就越是会出事。 她这几天还是别出门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景安见她皱眉,担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姜翎摇头,“我这几日都好好在府里待着,你放心吧。” 她又捏了捏他的脸颊,“快梳洗吧,我困了。”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好,你先睡。” 他起身灭了烛火,只留了一盏床尾的烛灯。 室内昏暗,烛火微摇。 透过纱帘,姜翎看见周景安脱了外衫往耳房而去,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着实有一副好皮囊呢,她想。 待他转身没了身影,她才收回欣赏的目光,话本子随意丢在一旁,她拢了拢锦被便沉沉睡去。 - 姜翎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的悠荡着,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前面的花草,再环顾一周看看紫珍和绿珠。 这已经是周景安出发去苏州的第五天了,她一直就没出过府门。 现在她觉得自己身上都要闲的长虱子了。 “紫珍。”她把头懒懒的靠在秋千绳上,“你去问问小安安她们有空闲没,邀请她们来坐坐。” 她每天卯正就要起来去给江岚和夏芷娴请安。 当然了,虽然她们并不要求她日日都去,但是作为后辈,当然要遵守规矩了。 随后几人一起用早饭,聊会儿天,她就回枕霞榭。 但是因为起的比较早,等回到枕霞榭也才不到巳正,离吃午饭的时辰还有挺久。 就比如现在,她只能坐在秋千上欣赏花园里的花草打发时间。 她还是找人来陪她玩儿一会儿吧。 紫珍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那三朵金花就来了,周婳安沉迷练剑,说午饭再过来找她们一起用。 姜翎看见她们恨不得扑上去,苦兮兮的说道:“小安安,宛瑛,小翡堂姐,我闲的快发霉了。” 三人看见她苦着一张脸,笑的不行。 程安揽住她的胳膊,“那就出去玩儿啊,如意坊新排了曲子,听说还不错呢。” 姜翎抿唇,摆手道:“不行,周景安回来之前我不能出去。” 姜翡疑问:“这是为何?” “难不成他还把你拘禁在府里了不成?”吴宛瑛立刻瞪眼。 “没有没有。”姜翎赶忙解释,大致说了一句,“只是怕我有危险。” 程安扭头问她:“那平阳侯夫人办的赏春宴你还去吗?” “赏春宴?”姜翎蹙眉,“何时的事,我还未收到请帖。” 程安同她说:“平阳侯夫人要在府里办一个赏春宴,邀请各家夫人和小娘子们前去参宴,其实就是一起聊聊天、吃吃茶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平阳侯夫人平日里不太爱结交朋友,也不爱办宴会,所以这次算是新鲜呢,听我娘说是为了给常姝相看婆家。”吴宛瑛补充道。 说到常姝,姜翎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好像自从上一次她对外散播她的谣言后就不出来蹦跶了,这个名字她都很久没听过了。 “她竟能同意?”姜翎挑眉,之前不是一心扑在周景安身上吗? 姜翡哼道:“不同意又能如何?你已经嫁入周家,她还能想法子取代了你不成?” 吴宛瑛笑道:“我还听说啊,她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家里不出门,是被平阳侯夫人拦着,怕出来闹事呢。” “那怪不得平阳侯夫人要办赏春宴了。”程安说道:“看来是想赶紧给她相看,好把她那些歪心思往回收收呢。” 姜翎撑脸听她们的各种猜想,对这个赏春宴没什么兴趣,她没收到请帖,也不知道是不是平阳侯夫人怕常姝到时候见了她闹起来太难看。 她正想着呢,夏芷娴身边的大丫鬟菊华过来了。 圆圆的小脸一脸笑模样,“给少夫人请安,给各位姑娘请安。” 姜翎坐直身子,“可是母亲有什么事?” 菊华上前将一枚请帖递过来,“平阳侯夫人送来了请帖,邀请夫人与少夫人同去参加赏春宴呢。” 几人面面相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第167章 终于来了 “娘,赏春宴要去吗?”姜翎去找夏芷娴的时候,她正挑选合适宴会的衣裙。 夏芷娴笑着同她说:“平阳侯夫人是个直性子,虽不喜欢与人交往,但是个实诚人。” “之前常姝总缠着不言,两家闹的不甚愉快,这请帖啊,是她亲自送来的,让我带着你一同去。” 听到此姜翎颇为惊讶。 “平阳侯夫人亲自送来的?” 夏芷娴点头,“是,你刚回枕霞榭,她就登门了,我不喜欢常姝,怕平阳侯夫人见着你会无辜迁怒,就没让你过来,可谁知她竟态度温和的很,意思是想让两家重归于好呢。” 姜翎心下了然,这个平阳侯夫人听起来倒是个很好的人,人家这请帖都亲自送到你手上了,看来不得不去了。 她思索再三,觉得哪怕不礼貌,但还是要带着叶松他们几个好保护自己和夏芷娴的安危。 宴会在五天后,设在京郊的常家庄子上。 听说平阳侯夫人唯爱侍弄花草,所以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庄子上弄花,这次也是诚邀各位夫人前去赏花,所以大家也是十分有兴趣。 毕竟平阳侯夫人不爱与人交往,独来独往的,也没多少人能得她的邀请去看她养的花。 于是等姜翎和夏芷娴到达庄子上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夫人娘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着实让姜翎惊了一下,这怕不是整个京城的夫人们都来了吧。 在一路过来的马车上夏芷娴给她大致讲了讲这位平阳侯夫人。 她名叫沈庭,姜翎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还犹疑了一下,下一秒夏芷娴就肯定了她的想法。 “她的胞弟就是现今的工部尚书,沈固。” 沈庭与平阳侯常威是半路夫妻,常威的发妻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留下一个男婴。 后来沈庭嫁予常威,尽心培养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儿子,过了好几年后才生下常姝。 常威算是老来得女,还是唯一一个女孩儿,两人都疼爱的紧。 但是跟常威的溺爱还不同,沈庭对常姝的教导算得上严苛。 不然常姝也不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了。 “沈庭性子很是端庄持重,从她刚嫁进常家时就是如此,当时几个夫人还说她不懂规矩,对人冷淡呢,不过后来知道了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夏芷娴拉着姜翎的手说道:“不言临走时与我说了,咱们就来走个过场,坐一会儿就回府去,不在外面逗留。” 姜翎惊讶周景安的谨慎,又感谢夏芷娴的理解,笑着说:“多谢娘。” 她转头看着夏芷娴沉静平和的面容,不禁想到她和年仅八岁的周婳安被人掳走时该是何种情景。 她这样娴静温柔的女子,面对那样的危险局面,肯定也是害怕慌乱的吧。 姜翎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却不敢轻易提及。 她回握夏芷娴的手,笑着同她打趣起来。 - 常家的庄子不远,只是周围几乎都是庄稼地,独独有这么一个庄子,很是开阔空旷,小甲几人没办法近身隐藏,只得在远远的几棵大树上隐藏着,随时观察着庄子里的情况。 而叶松和叶柏谨遵周景安的嘱咐,跟着姜翎一同进了庄子。 姜翎见到了这位沈庭,是一位不论说话还是动作都云淡风轻的人,面庞柔和,眉眼精致,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半个常姝,看来常姝的容貌大半都随了她的母亲。 沈庭对于她们的到来显示出比旁人多一些的热情,却也是淡然如水的,举手投足间一股从容的韵味。 对于姜翎要带着叶松和叶柏进来的举动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说等到宴会开始后能否请他们在远处候着。 在都是女眷的场合带着侍卫进来已是不妥,姜翎自然应允下来。 整个庄子小巧玲珑,搭配上沈庭侍弄的各式各样的花朵,确实是满园的春色,大家都惊喜的观赏说笑着,气氛一时融洽。 宴会除了让大家自由观赏外,还设有小宴和午宴,小宴就是给大家提供瓜果点心和茶饮,午宴自然就是午饭了。 夏芷娴与姜翎说了,她们只稍稍用些茶果就回去。 而常姝全程跟在沈庭身边,娴静文雅,温柔可人,还是那样一副温婉美人的样子。 在见到姜翎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与怨恨,还柔柔的尊了她一句“郡主”。 姜翎是郡主,一些品级没有她高的夫人娘子们需要向她行礼,她为了以示尊敬都回了半礼,倒是让人们挑不出错来。 夏芷娴带着她与各位夫人们都打了招呼,便找了一处稍微僻静些的地方坐着。 程家夫人独自走过来,见到姜翎就打趣道:“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也不知道我们家那傻小子什么时候能给我领回来一个。” 姜翎是靖南王的嫡女,还是云熙郡主,先不说靖南王有几个,就说郡主,那也只剩下云仪郡主了。 要姜翎一样的儿媳妇儿,程家夫人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儿呢。 夏芷娴笑着让她过来坐,“你这嘴呀,要是被人听了去,又要百口莫辩了。” 程家夫人便是程赫与程安的亲娘,名叫祝允,与夏芷娴关系甚笃。 祝允弯着眼睛笑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管他们做什么。” 说着又把眼睛放在姜翎身上,“想讨个和翎儿一样的儿媳妇倒是没错,正好也把赫儿的心往回收一收,别总往外跑,成天不着调的。” 她打趣道:“赫儿还跟我们抱怨呢,说自从不言娶了娘子,和他们在一处的时间都少了,每回出来才坐了一个时辰就要回去,说什么怕家中之人等他。” 祝允笑的开怀,看着姜翎羞红的脸更是开心,她就爱逗弄这些个新婚小夫妻们,着实有趣的紧。 夏芷娴挽上她的胳膊,也笑道:“不言是开了窍了,等哪天赫儿也遇着一位情投意合的姑娘,到时候你想让他出去都不成了。” 两个闺蜜在一旁说笑,姜翎恨不得赶紧消失。 周景安不在,剩下她一个人蒙受她们的打趣,实在是招架不住。 好在没聊一会儿小宴就开始了,她们坐在厅内,一同聊着,今日天气凉爽,倒是惬意。 坐了一刻钟,夏芷娴同姜翎使了个眼色,便打算起身离开。 她刚刚站起来,告辞的嘴还没张开,外面忽然混乱起来,一个浑身脏乱不堪的仆从跑进来,慌张喊道:“夫人,走水了!” 随着他的话,众人均往外看去,便见漫天的滚滚浓烟,几乎将天空都笼罩住了。 姜翎和夏芷娴对视一眼,都察觉到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便赶忙往外跑。 小甲几人远远看见庄子内着了火,便立马翻身下树飞跑着赶过来,叶松和叶柏也赶忙从厅外跑进来迎夏芷娴两人,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夫人,少夫人,快走。” 厅内乱成一团,庄子内也是慌乱的人仰马翻,救火的救火,各府接应各府夫人们的也都忙乱起来,加上不知什么东西着了的滚滚浓烟,整个场面简直是糟乱一片。 叶松和叶柏带着夏芷娴和姜翎正往外赶,其他的仆婢也在一旁护送着,眼见就要到庄子大门处,却凭空而降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剑,粗略看过去有将近三十人! 看见这黑压压一片的刺客的时候,姜翎的脑袋懵了一瞬。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不好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下一瞬叶松和叶柏便与他们缠斗起来,小甲几人也赶到了,加上周景安临走前吩咐随时都要跟在姜翎身边的暗卫,两拨人缠斗不休,在滚滚浓烟里正拼杀着。 黑烟漫天,几十人缠斗其中,一时都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里的厮杀声吓坏了那些夫人们,都喊叫着又往厅内跑去,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第168章 姜翎被绑 姜翎和夏芷娴在几个暗卫的护卫下往庄子大门挪,身后突然传来“砰叮”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姜翎回头去看,就见一个黑衣人追过来,刀剑竟然直指夏芷娴! 暗卫阻挡了这一剑,与他打斗起来。 姜翎把夏芷娴往里护了护,神色严肃,“娘,他们是冲您来的。” 而夏芷娴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神情却是冷静的,“一起走,也许是奸计。” 姜翎点头,她知道这可能是声东击西之计,但是在同样危险的情况下,她当然要先保护夏芷娴。 小甲这时跑过来,左臂有了一处伤口,血肉翻飞,正扑簌簌往下流着鲜血。 “小甲?”姜翎看见了他的伤口,皱起眉有些担心,“要紧吗?” 小甲摇头,却是语气冷肃:“少夫人,这群人武功高强,同前几天的那些人不是一批人。” 现今情况紧急,小甲也没注意那么多,直接就这样说了。 姜翎瞳孔微缩,心脏都紧了一下。 前几天? 怪不得周景安那么紧张担心。 看来这一个月以来根本没有她看到的那么平静。 她攥了攥拳,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小甲继续说着:“我已经放了花火,老爷安排的暗卫想来已经收到信号了,但是赶过来最快也要一刻钟。” 姜翎又是一惊。 老爷?那不就是姜连山。 看来他们瞒了她挺多啊。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姜翎点头,“先往外逃,尽力拖住他们,等待暗卫过来。” 小甲应声,就护卫在她们身边,一同往外逃去。 - 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不必纠结,这群人就是冲着姜翎和夏芷娴来的。 在她们即将踏上马车的时候,身边的暗卫只剩下三个,还有小甲。 姜翎拉住想要上马车的夏芷娴,“娘,骑马吧。” 马车局限太多,很容易出现意外。 夏芷娴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几人将套在马车上的马解放出来,一人骑上一匹。 姜翎翻身上马,小脸满是坚毅,“小甲,护好夫人。”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几人没有闲话的功夫,小甲匆匆应了一声,几人便骑着马飞冲出去。 常家庄子外一片空旷的庄稼地,他们无论怎么跑都是最显眼的目标。 前面是远远的城门,却还不见暗卫来接应,叶松和叶柏也不见人影,想来是被掣肘住了。 姜翎直觉不好,抓着缰绳的手握紧,竟渐渐的放慢了速度。 小甲的身上已经都是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小姐?”他惊诧的看着姜翎慢慢退后的身影。 姜翎却是一脸平静,冲他喊道:“护好夫人,放心吧,我拖住他们,待暗卫来了再来救我便是。” 小甲不依,他的任务是保护姜翎,怎么能抛下他先走呢? 只是他才掉转马头,一支利箭袭来,他刚俯身躲过,两个黑衣人便冲杀过来,将他与姜翎隔开。 而叶松和叶柏带着几个暗卫也艰难的从包围圈里抽身赶过来,却又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住。 两边再次开始了厮杀,姜翎孤身坐于马上,一脸的平静。 她直直的看向其中一名男子。 黑衣蒙面,骑着马赶来。 她掉转马头,一袭广袖束腰红色襦裙,衣裙随风而扬,她转过头来,因着逃跑而微微散乱的发丝微扬,亮出她一双坚毅的眼眸。 脸颊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血迹,却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冶和肃杀。 叶松、叶柏和小甲几人被黑衣人围困其中,他们人太多,身手也都是上乘,他们堪堪招架,却无法脱身去救姜翎,只能干着急的看着她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姜翎心里唤着狐狐:“傻乎乎,暗卫还有多久能赶到。” 狐狐却面露难色,“宿主,姜连山安排的暗卫在城中也受到了伏击,正在和他们纠缠,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了。” 姜翎轻叹一口气,这个局面可真是难解啊。 不过......她看着周围黑压压的敌人,冷笑一声。 还是冲着她来的。 姜翎抬眸,一双眼睛迸发出凌厉的光芒,“我跟你们走,把这些人都撤了。” 她直直看向那名男子,很明显他是这群人的老大。 男子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里面隐含讥诮。 “你觉得你还有谈条件的筹码吗?” 姜翎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出在哪儿听到过。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忽然不甚确定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逼人,锋利无比。 其中袖口中卷着匕首的手帕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下一瞬,姜翎便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平静的看向他,“那现在呢?” - 小甲和叶松看见姜翎的动作,均是震惊不已,出声制止她。 “小姐!”小甲下意识便唤了她小姐,手中冲杀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姜翎泰然自若,心平气和的同他谈条件。 一双眼睛却是亮的逼人,淡然无波的黑眸,却似一潭暗流涌动的深潭,不知里面隐藏着什么危险。 她掷地有声,声音破开尘嚣,“我若死了,你大可以看看,周景安和我爹、我哥哥会不会疯了一样把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人都屠尽!”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却从头到尾没有伤她分毫,只是掣肘她身边的护卫,这很明显,他们只是想把她抓了,以达到威胁周景安的目的,甚至是威胁姜周两家。 哦对,她还是郡主,若是把她抓了当俘虏,那可真是狠狠的打了朝廷和皇上的脸呢。 可他们却不敢杀她。 她头上的名头太多,杀了她后患无穷。 想来他们如今被击溃的差不多了,现在这是想要釜底抽薪、触底反弹呢,若是杀了她激怒了姜周两家和朝廷,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反寰的余地了。 那名男子明显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招,愣怔一瞬,过后低眸冷笑一声,招招手,吩咐道:“把她抓住,其余的人都撤退。” 姜翎知道自己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谁让她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呢。 不过她打定他们不会杀她,和他们走一趟也没什么。 只是希望小甲他们能少受些伤,还有...... 姜翎轻叹,希望周景安知道她被绑走后不会太过着急伤心。 她将匕首紧紧贴在脖颈上,匕首很锋利,已经将她细嫩的脖子划出刀痕,鲜血淋漓。 那些黑衣人不敢碰她,他们找来一辆马车,让她进去。 姜翎回头看了一眼,叶松和小甲他们被黑衣人隔开很远,双方的武器都丢在了地上,形成了相对而言的对峙局面。 她望向城门的方向,两个暗卫正竭力的拦着夏芷娴,不让她往这边来,她身边没有黑衣人。 看来真的是只冲她来的。 姜翎稍松一口气,幸好不是夏芷娴,否则她如今中年再被绑一次,还不知要受多大的打击。 她被马车载着远走,一进了马车后便被里面埋伏的一个黑衣人将匕首卸了,将她的手和脚都绑住以防逃跑。 而随着马车远走带起的尘土,叶松和小甲几人立刻捡起地上的武器想要冲破他们的阻挡追赶姜翎,黑衣人哪会给他们机会,两方人继续缠斗起来。 姜翎被马车颠的左摇右摆的,车里的黑衣人抓住她的手臂,冷声道:“别乱动。” 姜翎挑眉,还是个女子,“妹妹,我也不想动啊,是马车太颠了,要不你去和你同伴说说,跑慢一点儿。” 那女子瞪她一眼,不再说话,甚至直接给她蒙上了眼睛。 待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有半个多时辰,马车才终于停了。 眼前的黑布猛然被揭开,姜翎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的闭上眼睛,待适应后才缓缓睁开。 她面前站着一名男子,便是他们的老大。 他缓缓将面罩解下,待看清了他的面容后,姜翎低眸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些“果然如此”的兴味。 “好久不见啊,韩老板。” 第169章 杀红了眼 正午的阳光正肆意的照耀着,将土地都晒的滚烫,上面沾染的鲜血还依旧鲜红,渲染着前一刻还肆虐杀戮的气息。 周景安单膝蹲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手上紧紧攥着一方手帕。 浅黄色的丝帕上沾染着鲜血和沙土,早已没了在它的主子手上时的柔软亲人。 四周的空气寂静无声,旁边整齐的放着一排排的尸体,黑衣人和暗卫参半。 叶松、叶柏和小甲几人在一边包扎着伤口,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不甘与歉疚占了上风。 他们均低着头,却不断的用余光观察着前面那个出奇的安静的人。 所有人都被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汗水与血水混着落下,却犹似炙烤着他们焦灼的心。 最后是叶松终于忍不住了,不顾旁边大夫包扎的手,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刚跪下,其余的所有人也都一齐跪地,地上的沙土都被他们的动作震起了微小的弧度。 叶松腹部处的伤口才包扎到一半,此时又开始扑簌簌的滴下鲜血。 他的面色惨白,却沾染着许多血迹。 “公子,属下护卫不利,请公子责罚!”他的声音坚毅又含着颤抖。 其余的人也一同道:“请公子责罚!” 向锋受皇上的命令带着几队暗锋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看了一眼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下马的动作都不自觉的放轻。 周景安低眸看着手中的丝帕,手指轻柔的摩挲着上面绣在边角处的两朵桂花。 细看之下,他的手不可抑制的在轻微的颤抖。 握着刀柄的另一只手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凸显。 他缓缓起身,顶着烈日当空转身。 众人将头低的更低,而只有一旁的向锋悄悄抬眼时看清了他发红的眼眶。 却不是姜翎所熟悉的那副哭红了眼睛的模样。 他的眼眸被嗜血的红淹没,眼神阴鸷黑沉,而隐藏之下的是仿佛一触即碎的心痛。 周景安将手帕放进外衫内衬,那两朵桂花就紧挨着他的心脏。 他的声音似乎平静无波,却沉的像一口深潭。 “去庆春山。” - 姜翎歪头笑着,心里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猜对了,将那方绣着桂花的手帕故意遗落。 希望周景安能懂她的意思。 “韩老板,是你的汤泉和金桂园生意不好了吗?怎么做起了绑架人的买卖?” 面前的人温和的笑着,像个儒雅的白面书生。 韩晋随手将沾染了血渍的剑丢给属下,“周少夫人果然是与一般的闺秀不一样。” 他眉梢微挑,现出与先前全然不一样的调笑面容来,“怪不得能把周景安死死的抓在手里。” 两人经常在他眼皮子底下恩爱,他亲眼目睹过周景安对待姜翎是何种珍惜宝贝的样子。 姜翎耸肩,不置可否。 “那你还敢绑我。” 韩晋叹笑一声,“形势所迫,还请周少夫人见谅。” 姜翎撇嘴,有些看不惯他如今还装着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韩晋一个手势,就有人上前带着姜翎往一处山洞而去。 姜翎全程没有挣扎,就乖乖的跟着走,甚至还能平和的与韩晋聊天。 “你一直都是他们的人吗?” “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们绑我是为了威胁我爹和周景安吗?” “那之后呢?你们要做什么?” 黑漆漆的山洞里只有两个火把燃着,姜翎一转头就看见了韩晋黑下来的不耐烦的脸。 “周少夫人,在这个时候就不必说这么多话了吧?” 他转身要走,却被姜翎喊住。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韩晋回头,示意她这是最后一次听她说话。 姜翎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你们会杀我吗?” 她的神情自若,全然看不出这是在问一个有关她性命的问题。 韩晋真的有些看不懂面前的这位女子了。 她竟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无可奉告。” 他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他要去再把部署确认一番,好防止出什么意外。 于是姜翎就被放在这个山洞里,洞口有人把手不让出去,还给她把手和脚都绑住了。 那麻绳粗糙的很,隔着袜裙都磨得慌,更别说她的手腕了,本来还想自己转一转给绳子弄开呢,结果刚转了一下她的手腕就被刮了几个血道子,姜翎立马放弃。 “傻乎乎,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啊?” 狐狐蹙眉,“宿主,我们不能在这个世界里留下太多痕迹,况且就算解开了你也逃不出去啊,还不是让他们又换一条新的绳子过来。” 姜翎嘴角向下,“好吧,也是。” 她又跑去门口,守门的其中一个就是在马车里的那名女子,姜翎和她套近乎,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她打动,甚至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可是全程他们都不搭理她,让她白费半天口舌。 折腾了半天,姜翎最后直接坐在山洞里的大石头上摆烂了。 “算了,等待救援吧。” 以她的观察,这里应该是庆春山的后山,她没来过,不熟悉地形,也不会武功,外面还围了那么多人,凭她一个人肯定逃不出去。 姜翎哀叹一声,和狐狐聊天解闷儿,“你说我要不要去学个武功啊?这样还能保命。” 狐狐摇头,“算了吧,宿主,咱不适合这些耍刀弄枪的,还是靠脑子吧。” “好吧,相比于我的四肢,我的脑子确实更胜一筹。”姜翎默默点头,放弃了学武这个打算。 她这边在黑乎乎的山洞里和狐狐聊着天,而另一边的周景安已经带着人杀过来了。 向锋看着前面骑马疾驰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 上一次见到周景安这副模样,还是在夏芷娴和周婳安被人劫走的时候。 当时周景安才十二岁,却浑身散发着不属于少年郎的阴鸷气息,他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眸却像是染了血,里面的杀意迸现,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才十二岁。 而如今,别无二致,同样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眼眸里的嗜血比当时要压抑了几分,却让向锋更觉得胆颤。 那刻意隐藏下的嗜杀,比几年前的外露更加危险。 而如今的周景安在面对同样的情景之时也比当初更加沉稳缜密,此时的他像是从黑暗中走出的罗刹,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的计算。 就像现在,他们已经破开了两层敌人的陷阱,直奔山顶而去。 向锋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身影笔挺,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微微散乱,一些碎发垂在他的额前,微微遮挡了他泛红的眼眸。 白皙的面容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而他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起,与鲜红的血相和,顺着脉搏流淌成溪流,舔过闪着寒光的刀尖,再随着骑马的颠簸肆意垂落,混入泥土。 向锋算是看着周景安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周景安在暴起的边缘。 而他如今相比于当初的武功,进步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也正是如此,伴着压抑的嗜杀,周景安无人可挡。 他已然杀红了眼。 第170章 少年罗刹 庆春山的花草树木已然有了春意,在午后正是春困的时候,懒洋洋垂着头颅的花草忽然被一阵震天响的马蹄声惊醒。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起了层层的沙土,像蒙了一层天然的屏风。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在那沙土之中渐渐现出人影,一群人骑着马赶来,影影绰绰,而在这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欣长挺拔的身影。 一袭玄色锦袍勾勒出他的腰身,上面绣着坚挺笔直的紫竹,此时却沾染着深深浅浅的鲜血。 他低眉,此时显现出了他的眉压眼,一双桃花眼里也早就没了温情脉脉,此时微微上翘的眼尾却让人无端觉得邪肆。 额前垂下的碎发遮挡了他的眉眼,马蹄声声,碎发微扬,眼眸里的嗜血杀意随之显现又湮灭。 当韩晋看见周景安破开层层尘土,提刀杀过来的时候,着实怔了一下。 虽然早已知道周景安的手段武功远不是他表面的那般温和淡漠,但是如今亲眼所见,他还是不免惊诧。 少年罗刹,鬼魅横生。 如冰如渊,不寒而栗。 - 姜翎隐约听见山洞外面响起了杂乱嘈杂的声音,猜想是不是周景安带着人过来救她了。 “不过他不是在苏州吗?应该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吧。” 狐狐摇着尾巴,笑嘻嘻的朝她挤眉弄眼:“他提前完成了皇上给的任务,所以提早回京了,寄了信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不过你还没看见就被拉过来参加宴会了。” 姜翎了然的点点头,随后望着洞口的方向不免皱眉担心:“他知道我被绑走肯定特别着急。” 她轻叹一声,“只希望他别被他们算计了,千虑一失,掉入陷阱。” 也不怪姜翎担心,谁让她这个傻夫君平日里是运筹帷幄,一遇到她就变成了木头。 要是知道她被绑了,还不知道会慌张失措成什么样子。 而早已知道外面情况的狐狐笑而不语。 宿主啊宿主,你这个夫君可不傻,可怕着呢。 姜翎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几次想办法出去都被强制绑了回来。 一个人还没看清楚呢她就被弄回来了,这下子他们直接在山洞里守着她了,寸步不离。 姜翎无奈,叉着腰坐回大石头上。 折腾了这几下子她突然有些头晕。 姜翎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 她不会是中暑了吧? 还是低血糖? 不过她中午确实是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两块桂花糕,其余的就是些茶水了。 姜翎靠在石壁上,觉得自己像是力气用尽之后一般手脚无力。 她不禁看向黑衣人,嘟囔道:“你们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黑衣人:? 他们连杯水都没给她递,下哪门子的毒啊? 黑衣人正无语,发现外面忽然安静下来了,方才的打斗厮杀声全部消失不见。 几人面面相觑,直觉不好,提剑便冲向洞口。 姜翎头晕的不行,又觉得手脚无力,眼前也渐渐模糊不清。 她抬眼看了一眼洞口,模模糊糊间,那几个黑衣人冲杀的身影倏然倒下,自光晕中走进来一个人。 欣长的身影模糊成一团,周身染着光晕。 姜翎没看清是谁,却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刀,白亮的刀刃上染满了刺眼的红,那些红色正不断的往下滴落,滴在那人的脚边。 她看见那个身影忽然快速的动起来,像是在朝自己跑来,却是跌跌撞撞的,衣袍翻飞,好不狼狈。 姜翎不受控制的慢慢闭上眼睛,那人染满鲜血的衣袍飞舞在眼前,她张了张嘴巴,喃喃道:“周......” 周景安,是你吗? - “是我,翎儿,是我。” 周景安第无数次在心里默念道。 他换去了那身被鲜血、尘土和沙石的锦袍,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周景安才隐隐后悔。 不该穿这身衣裳的,这是翎儿送予他的。 只是这件衣裳如今的模样,确实无法再穿了。 周景安摩挲着现今身上穿的这件衣裳的袖口,上面绣着兰花。 也是姜翎送他的。 他换了衣裳便转身,重新回到枕霞榭的内室,脚步放的不能再轻,目光轻轻的放到床榻上安然睡着的人儿身上,那双桃花眼便又名副其实。 泛着满溢的柔情,却又隐含破碎的心痛。 他坐到她床榻边,温柔的注视着姜翎。 室内寂静无声,屋外月光如水,连烛光都不曾摇曳。 “嘀嗒。” 蜡油滴落的轻微细响,烛火明亮,将周景安泛红的眼眶照的清楚。 姜翎安静的睡着,周景安在一旁已经守了两个多时辰。 中间无数次去问太医,待确认她只是昏睡过去之后才能将拉起的心脏稍稍放下一些,却也还是悬着。 周景安的眼睛发涩发酸,却忍着不愿落泪。 他总是在姜翎面前流泪了。 他不愿等她一醒过来便看到他的脆弱。 脆弱。 多么陌生又可笑的词。 在这之前,周景安是不认为这个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的。 可是在今日,他却实实在在的认清了。 当接到传信说出事的时候,当看见满场的尸体却不见她的身影的时候,当看见那方沾满血污的丝帕的时候,当冲上庆春山的时候,当看见姜翎虚弱的阖上眼睛的时候...... 他才懂了他的脆弱。 周景安掩下泪意,却在低眸的一瞬间瞥见姜翎的小腹,鼻尖又是一酸。 他不敢想,若是他没有提早回京,若是晚到了一步,若是他们伤了她,他该如何,而姜翎又该如何...... 周景安终是落了泪。 无声的,寂静的,后怕的,自责的。 莹莹月光照耀,将他一颗颗的泪珠串连成线,晶莹,闪光,嘀嗒嘀嗒的,掉落在两人同盖过的锦被上。 “你怎么又哭了?” - 姜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美男落泪的场景,黑夜里,月光下,他破碎的像一张纸、一盏灯。 她抬起左手勾住他的小指,心疼又无奈。 “你怎么又哭了?” 周景安一怔,猛的抬眼,眼眶里蓄满的泪水便一下子倾泻而出,淌过脸颊,顺着下巴落下。 他猛的抓住姜翎的手,不知是哭是笑,扯着嘴角唤她:“翎儿你醒了。” 嘶哑的嗓音暗含着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心脏猛然落下的后怕。 他胡乱的擦着眼泪,低声呢喃:“你醒了。” 第171章 有了身孕 姜翎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右手刚刚一抬,周景安就已经俯下身来。 于是姜翎轻易就戳到了他的脸颊。 还摸到了他冒出来的胡茬。 姜翎蹙眉,“几天不见,怎么还长胡子了?” 周景安抿唇,将她的右手也包进手里,“急着回来,疏于打理。” 姜翎静静看着他,发现他憔悴了不少,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轻声道:“我没事儿。” 随后又笑道:“我的夫君还真是个爱哭鬼。” 她坐起来,捧住周景安的脸颊。 只是她还没说话呢,就被周景安紧张又轻柔的推倒在床榻上。 姜翎眨眨眼,“我没事儿,就是......头晕。” 低血糖这事儿可没法儿直接跟他说。 周景安摇头,不知该用何种神色面对她。 这本该是件喜事,却因着他的疏忽没有保护好她们。 他看着姜翎,手掌情不自禁轻轻附在了她的小腹上,轻声道:“你已有了身孕......” 姜翎一愣,眨巴眨巴眼睛。 “......什么?” 她猛的坐起来,惹得周景安又紧张的赶忙环住她,“你当心......” 姜翎还懵着,“不是,你刚刚说什么?” 周景安轻轻环着她,又重复道:“我请了太医给你看伤,他诊出你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 姜翎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消化着他刚刚说的话。 “我怀孕了?”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件事情,她工作忙,整日里除了想着怎么挣钱外就是和青青躺平,认为结婚生子还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 另外因为她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姜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当初为什么不要她,但这件事情一直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不论是因为什么,她的父母丢弃了她这是事实,她都不可能释怀。 都说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最大的。 虽然姜翎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对她的影响却一点儿都没少。 至少在生孩子、养孩子这件事情上,就让姜翎没什么兴趣和信心。 甚至于说她没想过自己会养育孩子。 姜翎怔愣的抚上小腹,神情不明。 她分明算过了日子,应该不会怀孕才对啊。 姜翎低眸,心情复杂。 她要有小孩儿了? 她自己的骨肉,血脉相连的骨肉。 是她的亲人...... 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周景安见她沉默不语,抿唇看她,低声问道:“翎儿,你不高兴吗?” 姜翎抬头,撞入了他深情又小心翼翼的眼眸。 她不自觉攥紧的手渐渐松开,嘴巴先脑子一步开了口:“你高兴吗?” 面前的少年悄悄的红了脸,眼里满是希冀与柔情。 周景安情不自禁的凑近了些,低眸看着她,嘴角也噙了笑,“我自然十分高兴,万分高兴。” 姜翎抬眸看着他,看他温柔的眉眼,看他泛红的耳尖,看他羞敏的笑。 她倏然也笑了。 不禁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歪头笑道:“你喜欢孩子?” 成亲这一个多月以来,也没见他提过想要孩子的事情。 周景安环着她的腰,浅笑着,“没有特别喜欢,只是若是与你的,那便喜欢。” “这么会说话。” 她抬眸看他,“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景安抿唇,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无论男女,都好。”他道。 其实他在心里想的是,若是个女孩儿,一定像翎儿一般机灵可爱,只是他怕翎儿说他偏心,便只说都好。 姜翎笑了,“你倒是不重男轻女。” 周景安摇头说怎会,又看着她问道:“翎儿呢?想要男孩儿女孩儿?” 姜翎的笑意渐渐隐去,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夜风轻轻,月光遥遥在望。 周景安的眉眼像浸了月色一般温柔,紧紧的、慢慢的把她包裹。 姜翎忽的笑了,她的心也随着月光浅浅摇曳。 她抬眸看他,眸光映着月色亮彩夺目。 “我没想过。” 不过现在想想也不晚。 她抚上小腹,轻轻笑着,“不过什么都好,都好。” 周景安扬起笑容,手抚上她的手,掌心微热,心尖轻颤。 - 姜翎怀孕,可周围的人比她还要忙。 孟婉婕和姜连山恨不得把所有滋补的东西都送到周家来,夏芷娴也不遑多让,和江岚每日乐呵呵的准备这准备那,忙活的不行。 姜翊也每日都搜罗各种小玩意儿送给她逗乐,美其名曰是给未来的外甥或是外甥女解闷用的。 程安、吴宛瑛、周婳安和姜翡像是比她这个要当娘的还高兴,聚在一起就是七嘴八舌的商量着怎么打扮这位还未出世的娃娃,谁做干娘,总之是比她还新鲜。 太后有了方觉夏给她诊治,果然妙手回春,精神头好多了,苏晚棠跟着高兴,也时常出宫来与她们聊天散心。 姜翎送信给了舅舅,让他们把醒醒送到京城来,好拜托方觉夏给看看,孟凌寒等人此时正满怀希冀的在路上。 姜翎的姑姑姜连翘听说她有了身孕,说什么都要回京一趟,此时也在路上。 上次姜翎出嫁她都没赶得及过来送嫁,这次她说什么都要来一趟,也是因为早就想她和娘家人了,这几年她从婆婆那里接手掌家权,照看家里忙的脱不开身,也有许久不见爹娘、哥哥了。 于是因为姜翎有孕这个消息,两家人是又高兴又忙活。 京里许多高门大户的人家都纷纷上门道喜,这可是周家长孙啊,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 不过这些接待客人的活计用不着姜翎。 反观下来,两家子最清闲的反倒是她这个主角儿了。 她本身就闲得很,这下子好了,更是什么都不让她做了。 每日花样百出的给她做各种补品,还好味道不错,不然姜翎可真是要吃不下去了。 关于姜翎被绑的事情后续如何,姜翎没问。 她怕她这位爱哭的夫君又触景生情,忍不住心疼自责的落泪,干脆不提了。 总之他们的下场不会好,她也没受伤,或者说是根本没来得及受伤,周景安就把她给救了。 反正现在的姜翎是真悠闲,除了偶尔还要听到系统播报的声音。 第172章 溪苑雅集 [叮~恭喜宿主完成随机任务之寻找方觉夏,现将发放奖励即新剧情解锁。] 姜翎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透明的显示屏,上面是原小说的界面。 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是新的章节吗?” 狐狐在一旁点头,“是的,有助于剧情进行的线索哦。” 姜翎随后盘起腿,认真的看起来。 因为不知道这个提示会不会让她一直看,所以姜翎看得十分仔细。 半晌后,姜翎的眉头紧蹙起来。 “什么?!” 她气怒的一拍大腿,“又有人要害皇上和周景安?” 姜翎扶额,真是没一天安生日子。 在提供给她的章节里面提到,半个月后会有一个诗会,男女同席,基本上都是一些夫妻共同前去,女子聚在一处谈诗论赋,男子聚在一处挥文泼墨,也算是个散心怡情、结交朋友的好机会。 不过在诗会上出现了意外,有刺客行刺杀之事。 主要对象还是皇上和周景安。 姜翎紧抿着唇,觉得前朝那群人真的是不知好歹、没完没了、死灰复燃、死缠烂打! 经过她被绑一事失败之后,竟还不知收敛,赶忙四散奔逃而去,反倒变本加厉了。 不过这次的刺杀...... 姜翎的视线落在章节最后一句话上:封裕被刺客刺中腹部,伤重昏迷,情势危急。 她不禁有些头疼,皇上受伤可是大事,说不准他们会不会乘胜追击,钻了空子。 “傻乎乎,只有这一个章节吗?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点点。”她眨巴眨巴眼睛,露出撒娇的模样。 如果后面能透露出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她说不定能更快更准确的破解这个难关。 狐狐听见了她的心声,不过还是坚定的摇摇头,“不行,只有这一个章节,已经很多了。” 它拍拍姜翎的肩膀,“宿主,线索就藏在这个章节中,还得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就藏在这里面? 姜翎不禁又仔细看了一遍,却毫无可疑之处。 地点没问题,就在京城之中,其中参宴的人物也没问题,都是朝臣和官眷,时间也没什么问题啊,诗会的那一天是五月二十九日,并没什么特别含义。 姜翎不禁一时陷入了凝滞。 当周景安提着新买回来的栗子糕进来时,就见姜翎挺的笔直坐在软榻上,正蹙眉凝思。 周景安快步过去,把糕点往桌上一丢,赶忙凑过去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他满脸的慌张,更是蹙着眉转头朝外喊道:“快去宫里请林太医过来!” 姜翎回过神来,赶忙拉住他,“我没事,别急,不用叫太医。” 她看着着急忙慌跑进来的紫珍和绿珠,摆摆手告诉她们无事,让她们赶紧把去寻林太医的叶松拉回来。 周景安却依旧蹙眉,“怎么屋里没一个人伺候着,若是出了意外该如何?” 姜翎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是我叫她们出去的,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 她示意紫珍她们先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而周景安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环着她,“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姜翎张开手臂晃了晃,仰头看他,“手脚灵活,精神抖擞,真的无事。” 周景安松了一口气,把她的胳膊搂回来,温声道:“小心撞到案桌。” “那方才翎儿何事苦闷?愁眉不解的样子。” 他伸手轻触案桌上的茶盏,已经凉了,便起身去给她重新斟了一杯。 姜翎抿唇看他,问道:“半个月后可是要办一个诗会?” 周景安将茶盏放到桌上示意她喝,听见她的问话后点头道:“是,今日刚收到了请帖,翎儿怎么知晓?” 他伸手将方才顺手和糕点一起丢到桌上的请帖拿过来,递给她。 “是安国公派人送来的,定在五月二十九。” 姜翎打开请帖,上面写的内容与方才看的章节内容别无二致,时间、地点都没变。 她轻念道:“溪苑雅集。” “这个溪苑是在安国公府吗?” 刺杀完成的必要条件之一便是藏匿地点,这件事情的主谋嫌疑人第一个应该就是这个诗会的主办人安国公了。 周景安摇头,“溪苑是齐国公府内的别院,是特意引了活水进来形成溪流,便称溪苑,曲水流觞,群贤毕至,齐国公经常用来宴请宾客,有时也会借给其他同僚举办宴会。” 他见姜翎对这个诗会很感兴趣的样子,便问道:“翎儿是如何得知消息的?这请帖才到我手上不到半个时辰呢。” 姜翎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请帖,当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轻叹一声,随意道:“前两日听小安安提了一嘴,没想到是真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追问道:“到时候皇上会去吗?” 周景安抬眸,有些讶异她怎么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近来朝政繁忙,皇上甚少出宫,我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去。” 姜翎默然。 皇上近来都不怎么出宫,他们这宫里的内应和奸细又都被清了个干净,没机会下手,这才想了个法子把皇上引出宫来。 看来参与谋划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之一定是与皇上亲近可信之人。 既能有身份条件宴请皇上或者与皇上同席,又能有机会和地位来劝说皇上出宫游玩。 是安国公? 毕竟这个诗会是他办的。 还是齐国公? 这个诗会可是在他家的别院。 姜翎蹙眉,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 而一旁的周景安见她表情凝重便也跟着紧张,“翎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哪里难受,翎儿千万别忍着。” 姜翎揉了揉眉心,面对周景安的紧张也是无奈。 自从她怀了孕,又是被绑架之后,周景安就恨不得天天跟在她身边保护。 家里的护卫不知添了几倍,他也是一忙完公务便立马回家来,甚至一些公务都在府里办,平时的应酬宴会能推就推,上回程安过来还和她调侃说她哥哥还抱怨说因着姜翎,周景安都不爱与他们同处了。 他时时刻刻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姜翎都觉得自己是国宝了。 姜翎拉住他的衣襟往下轻拽,周景安便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子。 他的嘴上还一直不停的问着她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何苦闷事,姜翎直接仰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轻轻的一下,便止住了周景安啰嗦的嘴巴。 姜翎伸手点了点他的唇瓣,看着他愣怔安静下来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现在好好和我说一说诗会的事情,我好得很,不许再啰嗦了。” 周景安抿唇,方才的紧张急切一下子烟消云散,唇上一触即离的温热仿佛还存在在上面,让他不由得懵了一瞬。 他呐呐道:“好,只要翎儿无事就好,翎儿想知道什么问就是。” 第173章 山雨欲来 姜翎见他安静下来,乖巧的坐到她身边,不由得笑了。 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一个夸奖:“好夫君。” 周景安脸颊上的红晕便更深了些,“翎儿想问什么?是对这个溪苑雅集很感兴趣吗?” 姜翎点头,“算是吧。” 她忽然看向周景安,十分认真的说道:“夫君,我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诗会当日会出现意外。” 姜翎觉得这件事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弱小,她对于朝堂上的局势、人物和站队都不太了解。 而周景安对于这方面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肯定有助于破案。 破案...... 姜翎不禁想笑又想哭。 她这是穿书过来当神探吗? 整日里就是算这算那,揣测她又推测他,脑子都不够使了。 周景安闻言一怔,不禁严肃起来,“翎儿可是知道了些什么?或是它告知你的?” 他口中的“它”指的是狐狐。 自从姜翎把真相告诉他了之后,周景安已经渐渐的接受了这个诡异又奇怪的事实。 连姜翎都有些佩服周景安的接受能力,若是换个人,保不准会不会把她给抓起来当众烧死呢。 姜翎抿唇,神色凝滞,微微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问狐狐,“我这样算是犯规吗?” 若是因着这个触犯了规矩,她可是得不偿失。 狐狐跳出来,抱着胳膊摇摇头,“不算,但是也不能让周景安介入太多,毕竟他只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是任务对象。” 姜翎点头,表示明白,绝对会注意的。 周景安蹙眉,询问道:“那可是诗会上出现了刺客?或是其他的意外?” 他不禁微微攥紧拳头,隐隐现出些愤懑。 姜翎被绑的当日他正在归京途中,刚刚到达京城周边的一个县,准备给马匹喂草喂水,便看到了叶松发出的花火信号。 这种花火是朝廷特制的,颜色鲜艳,火焰明亮,百里内都可瞧见。 他在看见花火信号的那一瞬间心便揪起来了,便知一定是姜翎出了事。 周景安不顾其他,翻身上马便朝着花火的方向赶去。 他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 常家的庄子烧了大半,花草被人们无意间踩踏,早已没了当初鲜艳绽放的样子,火势之大,连小厅和厨房都烧了半截。 不过这些周景安都顾不上关心,当瞧见满身血污的叶松、叶柏时第一句话便问的姜翎。 当听到他们说姜翎被人绑走的时候,他感觉天旋地转,一瞬间全身无力仿佛置身云端,随时都会跌落的危险。 满地狼藉,血流成河。 可却唯独没了她的身影。 他气怒,愧疚,慌张,失措,却又无比的清醒,当他带人突破几层陷阱之后冲上庆春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们屠尽。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姜翎和他的家人。 韩晋逃跑失败被捕,押去了刑部大牢审问,他的心腹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其余的也没剩下几个能喘气的。 他几乎是带人全灭了庆春山的敌人。 周景安蹙眉,面庞紧绷着,眼眸中仿佛隐藏飓风。 他们竟还有人能出来作乱? 周景安低眸,脑子飞速的转动。 姜翎正措辞该如何委婉而小心的表达,便见他低眸仿佛陷入沉思的模样,便没有出声打扰。 周景安默然良久后回神,脸色却比方才还难看几分。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裴瑜。 在苏州没有抓到他,他们到的时候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宅院和方觉夏,其余的一概没有。 能逃跑的如此利落干净,定是在京城有内应。 周景安拳头攥紧,周身的戾气都重了些。 姜翎见他如此,赶忙抚上他的手,温声安抚道:“你别急,还有半月时间呢。” 她戳了戳他的脸颊,撇撇嘴,脸紧绷着,肉都不软了。 “我只知当日会有意外发生,是冲着皇上和你来的,其他的也不知道什么了。” 姜翎抿唇,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说,皇上到时候会受伤,还是很严重的伤吧。 未卜先知?这也太诡异了。 周景安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身体放松些许,转头问道:“翎儿方才一直在问溪苑的事,是怀疑安国公和齐国公?” 姜翎暗自咂舌,可真是聪明,她不过问了两句,他就猜到了。 她点点头,说道:“正是,藏匿刺客需要周密的计划部署,还得要有足够安全的地点,齐国公最有嫌疑。” “只是这个诗会却是安国公主办的,他也有嫌疑。” 周景安点头,又问道:“翎儿还知晓其他什么细节吗?” 姜翎抿唇,仔细回想了一下书中的描述。 随后说道:“这个诗会办的很大,到时候会有许多公侯前去,几乎都是京城中能数得上的人物都在了。”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 这不是又把嫌疑人的数量给扩大了吗? 能满足先前所说的能参加诗会且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条件的人可不少呢。 周景安默然,随后起身道:“我需得进宫一趟,将此事禀明皇上。” 姜翎连忙拉住他,“那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这也太敏感了。 她几乎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这样的说辞拿到皇上面前去说,那不是胡言乱语吗? 也就周景安只听她说了这么两句不着边际的话,竟还能信她。 周景安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我自有说辞,翎儿放心。” 姜翎这才点点头,放他去了。 - 周景安走在笔直宽阔的官道上,神色淡然自若,还是如往常一般高冷默然的模样,可是他的心内却并不平静。 今日的天色不好,天上阴云密布,不知何时酝酿着一场雨会忽然袭来。 周景安抬眸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掩在官服袖子下的手缓缓攥紧,得了皇上的允许便抬脚走上官阶,往气势恢宏的紫宸殿走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无论是风是雨,是妖是魔,既然他们敢来,那便是有去无回。 第174章 就吃凉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姜翎也开始有孕吐反应了,她还算是胃口好的,也不会因着怀孕吃不下东西。 不过今日因着那个什么破诗会的事情她倒是有些没胃口了。 周景安还未回来,她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也没什么食欲,只慢慢的端着一碗绿豆百合银耳羹喝着,眼睛也是时不时的望向外面。 等她将汤羹喝了半碗后,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周景安迈步进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便知她是没吃几口。 他净了手在她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怎么吃的这么少,可是不合口味?” 周景安抬手,要让小厨房的重新做一些清口解腻的菜来。 姜翎没拉住便由着他了,“你可吃过了?” 周景安摇头,温声道:“想回来陪你一起用饭,便没吃。” 姜翎把绿豆百合银耳羹放下,让其他人都下去候着,转头便赶忙问起来。 “如何?你和皇上可有何对策?” 周景安一猜就知道是她担心这些事情才食不下咽,目露心疼,握住她的手,“翎儿不必担心,皇上已有定夺。” 他端起那碗绿豆百合银耳羹,试了试温度,便轻蹙眉头,“都凉了,你吃了要难受的。” 姜翎听他的语气算是平稳,便知这件事情他与皇上是有把握了,那她也放心多了。 她刚松一口气,便见周景安要让人重新盛一碗过来,赶忙伸手拉住他。 “别啊,我就想吃凉的。” 她把那碗汤羹守护到自己手里,弯着眉眼笑着说:“今日天气热,就吃一点点,不多吃。” 周景安抿唇,看了一眼被他叫进来的紫珍。 紫珍脸色发苦,很是为难的样子,他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什么放凉了,肯定是姜翎缠着他们要凉的。 周景安摆手让紫珍退下,转身便放柔了声音哄道:“翎儿不可贪这一时之快,现今还未入夏,不可吃太多凉的。” 他虽是语气温柔,但是话里却是坚定。 姜翎眉头一皱,嘴巴一噘,耍起小脾气了。 “不要,我热,就要吃凉的。” 在前世她可是从春天就开始大吃特吃了,私下可是冷饮冰棍都来的,在大乾朝没有冰棍儿冷饮也就算了,连碗放凉的汤羹都不能吃了! 那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才五月份,等到时候夏天了,又闷又热,不能穿小吊带!不能穿小裙裙!还没空调!没电扇!没有冰激凌!什么都没有! 她怀着孕本来就难受辛苦,到时候还不得难受死了! 姜翎越想越委屈,把白瓷碗往桌上一搁,下巴一扬,眉头皱到一起,活像一只委屈憋气的猫咪。 “哼,一碗汤羹都不让我吃,那等到夏天我就直接热出疹子算了,当初娶我的时候说得好听,现今就是这么一点小要求都不满足我。” 她双手环在胸前,气鼓鼓的,“还要给你生孩子,我也太苦了。” 周景安看她炸毛的模样忍俊不禁,却也不敢笑出声,赶忙凑近哄人。 姜翎一见他凑过来,猛的转过身去背对他。 周景安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去,蹲跪在地上,轻轻环住她,仰头注视。 这样的姿势仿佛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周景安一般哄她的时候便会如此。 仰着头看她,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 “当初说的话我怎会食言,翎儿可莫要冤枉了我。”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微风拂面。 姜翎不看他,把脸扭到一边,还要轻哼一声。 “哼。” 周景安一边想着姜翎怎么这么可爱,一边又要忍住笑意,耐心哄着。 “前几日你吃了凉的糕点,没过半个时辰肚子便疼起来了,翎儿难道还想再疼一次吗?” 周景安没等她应声,便接着说:“翎儿疼,我更是心疼。” 他轻声道:“翎儿有孕辛苦,这苦原是为我受的。” 周景安现今才能明白封裕的心情,明白他为何宁愿顶着文武百官和太后娘娘的耳提面命也不愿再让姐姐怀孕生子。 他现今只是看着姜翎偶尔孕吐,都恨不得能替她受了这罪。 周景安看着她的眼眸里流露出心疼,让姜翎只看了一眼气就消了半截。 她恨恨的捏了捏他的脸,气哼道:“你这双桃花眼真是烦人,总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当他一脸温柔又心疼的看着你的时候,还是微微仰头的姿势,任谁都会心软的。 周景安缓缓笑了,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翎儿若喜欢,就多看几眼。” 他温声说道:“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待天气热起来,就在屋里放上摇扇和冰鉴,你想在屋子里放多少冰都可以,随你喜欢。” 姜翎转头看他,“真的?” 周景安笑了,“自然是真的,我求了皇上的旨意,若是冰不够,便去内务府取来。” 姜翎轻哼一声,嘴角却上扬了,算是勉强满意的意思。 两人闹这么一下子的功夫,小厨房已经又做了几道菜端上来。 夏天有了冰块的保障,姜翎也算是开心,加上有周景安在一旁逗着哄着,吃了半碗饭呢。 - 姜翎悠然的躺着,看着周景安不禁笑了。 “才一个多月,看不出来。” 现在周景安的晚间安排多了一个环节,就是好好的看姜翎的肚子。 月份还小,姜翎的小腹与怀孕前别无二致。 姜翎也不知道他能看出来什么,每日都乐此不疲,观察来观察去,姜翎看他只知道傻笑。 周景安轻轻的抚在上面,却也不敢全放上去。 他的眉眼温柔,眼眸里像盛满了星光。 “嗯,还小。”他又低头,对着肚子小声说道:“慢慢长大吧。” 每每在这个时候,姜翎都觉得貌似有个孩子也不错。 她静静的看着周景安温柔又充满希冀的模样,嘴角也带了笑意。 他会是个好父亲的。 姜翎这时候倒想起另一件事来,“过两日舅舅一家带着醒醒要进京来了,想让方大夫给她看看。” 周景安小心的把姜翎的里衣放下,抬头道:“嗯,我早已求了皇上,皇上说直接让醒醒进宫便是,同太后娘娘一同治病,也方便。” 这倒是恩典了。 姜翎点头,“那我到时候去宫里亲自谢过皇上。” “我替你谢过了。”周景安躺到她身边,“你只安心在府里休养就是,不必管那些虚礼。” 他轻轻的环抱住姜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轻声道:“翎儿睡吧,舅舅一家来了,我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姜翎懒懒的窝在他怀里,低声应和:“好,一同去。” 五月十七这一日,孟凌寒一家到了京城。 周景安陪着姜翎一起同他们去了姜家用了午饭,他们得知皇上的恩典都是感激不尽,舅母林念桃却有些不放心醒醒一人在宫里。 让她进宫医治已是恩典,毕竟现今太后娘娘还没完全康复,能让方觉夏一并医治醒醒已是惊喜,皇宫规矩森严,旁人却不能跟着进宫陪同了。 姜翎劝抚道:“舅母不必担心,皇后娘娘特许醒醒与长宁公主作伴,就住在凤仪宫。” “有皇后娘娘关照,想来不会有事的。” 第175章 随遇而安 醒醒比长宁公主大了两岁,不过她因着生病身材瘦小,看起来倒是和她差不多。 姜翎陪着醒醒进了宫,一路上小丫头倒是兴奋新奇的很,叽叽喳喳的同她说这说那。 等看到凤仪宫的大门的时候,小丫头才终于有了些害怕和怯懦,拉着她的手往身后挪。 姜翎温柔的同她说:“皇后娘娘性子很温和,醒醒不必害怕,只需多注意些规矩就好。” 她的声音温柔,醒醒抿着唇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周宁安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大起来,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越发小心谨慎。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她冲着醒醒招招手,一脸温和的笑着。 姜翎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鼓励的看着她,醒醒就迈着小步子挪了过去,糯糯的唤道:“皇后娘娘。” 周宁安早已从姜翎那儿听了醒醒的情况,此时又看她身形单薄瘦小,更是心疼。 她拉住醒醒的手往身前带了带,笑着说:“醒醒不必拘束,只管好好住在这儿,有华序陪你玩儿,你好好瞧身子,一定能好起来。” 醒醒抬头看着周宁安笑意温婉,不由得放松了许多,笑着感谢:“多谢皇后娘娘。” 此时华序从门外进来,周宁安叫她过来认识一下新伙伴。 两个小姑娘互相打量着,都对对方充满了好奇。 还是华序率先出声:“你叫醒醒吗?我叫华序。” 醒醒点头,按照爹娘教的行了个礼,“长宁公主。” 而华序却蹙眉,“叫我华序就好。” 宫里没什么玩伴,她可不想再多一个规矩的陪玩儿,她要的是朋友。 醒醒有些无措,周宁安适时站出来道:“你带着醒醒姐姐去玩儿吧,我与你舅母有话说。” 华序点点头,看着醒醒,主动牵起她的手,昂着小脸儿,“我带你去御花园看看,花都开了,可好看了。” 醒醒被她牵着,有些无所适从,姜翎笑着安抚她:“去吧,我就在这儿。” 看着两个小姑娘携手走出去,姜翎和周宁安都不禁笑了。 周宁安招手让她坐到她旁边,笑着说:“华序听了要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姐姐进宫来,可是很高兴呢。” “公主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自然想要伙伴。” 姜翎转头看她鼓起的肚子,关心道:“娘娘近日怎么样?可还好?” 周宁安笑着点头,伸手抚了抚肚子,“都好。” 又看向她,“你呢?头胎可是要多注意呢。” “多谢娘娘关怀。”姜翎笑了,“月份还小,倒是没什么不好的。” “那也要当心,不言对你可好?若是不好,你尽管来跟我告状,我替你教训他。” 姜翎笑着回:“他比我还要紧张呢。” “每日问这问那,什么都不让我做,他比着林太医都要严肃呢。” 周宁安弯起眼睛笑了,“他这是关心你呢。” 又接着说道:“皇上也是如此,一天问三百遍我好不好,怪不得他们能做知己呢。” 两人都怀有身孕,夫君又都是这样粘人的,两人性格都温柔的很,每次碰到一起都有许多话要聊。 - 方觉夏说醒醒的弱症能治,只是时间要长一些,受的苦也多一些,这些醒醒都不怕,只要能治好病,她能摆脱这副病弱的身子,也能让家人安心。 周景安每日依旧忙着,姜翎也让人留意着诗会的情况,想要多查找些线索。 时间悄然来到了五月二十四这一天,姜翎醒来刚梳妆完毕,就收到了阿水送来的信。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姜翎,我已决定明日出京,临行前可否与你道别。” 姜翎愣了许久,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只是对阿水说:“他什么时候走?” 阿水回话:“明日一早,巳初时分。” 姜翎点点头,“好,我去送送他。” 阿水忽的跪地磕头,“奴才想求小姐开恩。” 她已然知道他要求什么,缓缓笑道:“准了,你就跟着挽然吧,让紫珍把你的奴契拿给你。” 阿水一怔,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奴才多谢小姐。” 五月二十五这一日,姜翎便乘着马车到了城门口,一下车便看见了前面的身影。 一袭青衫,出尘飘逸。 姜翎绽开笑容,还是如以往一样。 “挽然。”她出声唤道。 前面的身影应声转头,眉眼精致,如玉如画,那双狐狸眼在看见姜翎的那一刻,便缓缓露出些温柔。 “姜翎。”他应声。 随后将视线向下,放在她尚还平坦的小腹,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姜翎笑着道:“好。” 城门外的矮坡处有一个亭子,两人走过去,姜翎问他的毒解的怎么样了。 “何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他接着道:“何大夫虽然看着严肃,却很是心善,说什么都不肯收我的谢礼。” 无论怎么样,他还是有些积蓄的。 姜翎看他,“那你如今......” 挽然知道她会问,“我将知道的都告诉了皇上,想来能帮上一些忙,他许我出京,今后......” 他低眸笑了,声音顺着清风而散。 “世间再无皇室遗孤裴璿,唯有舞姬挽然。” 他的眼眸中貌似浅浅折射出光亮,细碎散落某种,只与萤辉一样。 而姜翎却觉得很好。 那些繁华冗糜、跌宕风波,都不适合他,也沾染不了他分毫。 就像他的舞,飘然仙逸,恣意洒脱。 不必如日月,只是萤火就好。 姜翎嘴角上扬,玩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呢,我觉得璿字着实好听。” 挽然也笑了,难得也说起了俏皮话,“那你叫我阿璿好了,我也不是不应。”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泯然,随风远走。 - “你此行要去哪儿?去多久?” “前路未知,随遇而安。” “那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可要回来,喝一杯满月酒。” “好,我记着日子呢,定不会误期。” - 姜翎站在亭子内望着远走的马车,踏起阵阵尘土。 “一路平安。”她轻声道。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吧,走遍大好河山,何处何时都可起舞。 她回身,看见骑马赶来的周景安,不由笑道:“叫你有事迟到,没见到吧。” 窗外的场景一一而过,阿水惊呼一声,将不知何时塞到马车里的包裹递给挽然。 “公子,这是......” 挽然抬眸看着满满的包裹里的衣衫盘缠,轻笑道:“好好收着吧,待她的孩子满月之时,当做贺礼。” 他抬手撩开车帘,外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嘴角绽开笑容,轻声喃喃:“是个好天气......” 第176章 为何起火 周景安翻身下马,遥望着远走的马车,轻声叹息,“他要去哪儿?可说了?” 姜翎摇摇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像是看见了具象的画面,挽然飘飘然的走向远方,孑然一身,归去不知哪里的蓬莱或是乌托邦,总之远方才是他的故乡,而不是这座威严的、沾满血污的皇城。 “无论何处,皆是故乡。”她轻轻道。 周景安执起她的手,“我已吩咐了人一路默默照看,他一定能回来喝我们孩子的满月酒。” 姜翎抬眸笑了,望着他,“嗯,他应了我的,也不知会给咱们的孩子带回来什么礼物。” 周景安牵着她慢慢的走向马车。 “或是让他教孩子跳舞也行?他那一身舞技可别浪费了。” “嗯。”周景安笑着应道,“都好,若孩子喜欢,便拜他为师就是。” 姜翎嘴角上扬,“你倒是开明的很呐。” 她想起来挽然说何最没有收下他的谢礼,便问道:“何大夫可讨要了什么酬劳吗?” 周景安摇头,“何大夫没有提,不过我应了他,无论他何时要,要什么,都无所不应。” 姜翎笑着点头,“嗯,那就好,别让何大夫白白费了力气。” “你可还要去宫里?” 周景安摇头,“公务已经处理完了,我陪翎儿回府。” 姜翎瞅了一眼天色,笑着说:“那不如你陪我去逛逛吧,我也许久没逛街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胭脂水粉、首饰衣衫都有人置办,完全用不着她出来买。 不过逛街不就是为了逛吗。 周景安笑着应道:“好。” 马车在荣华街停下,姜翎由周景安扶着下了马车。 周景安看了看街上的人,微微蹙眉。 “人有些多,当心碰着。” 姜翎也是奇怪,“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怎的街上这么多人?” 早就去打听好了的绿珠忙过来回话,“今日金镶玉店铺出了许多新的首饰头面,提前几天造极了噱头,所以今日吸引了众多姑娘来看呢。” 姜翎挑眉,“哦?那我也去看看。” 周景安见她往人堆儿里走,赶忙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寸步不离。 “翎儿若有喜欢的,直接拿就是。” 他不太懂这些首饰胭脂的,只知道姜翎喜欢就买下来。 姜翎回头看他,弯着眉眼笑起来,“我的夫君如此大方啊,看来娘子我不挑些贵重的都不行了呢。” 她眼眸里带着揶揄,笑的明媚,尾音也上翘,简直是这周景安的心上勾了一下。 周景安轻咳两声,看了看周围的人,低声道:“这里人多,翎儿别闹我了。” 姜翎开怀的笑起来,她就喜欢看他这个别扭又害羞的样子。 周景安无奈的笑了,眼眸里都是宠溺。 “小心些。” 他护着她往店铺里走去,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姜翎逛了一圈,将看上的两支步摇和一套头面交给周景安去交钱,自己就在一旁等他。 紫珍扶着她,“少夫人,累不累?不然我们先回马车上,这儿人太多了。” 虽然他们都顾忌着周景安和姜翎的身份不敢凑过来太近,但还是小心些好,人多眼杂的,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姜翎点头,“也好,咱们先出去吧。” 她和周景安打了招呼,便留他一个人排队等着交钱,兀自出去了。 自从她怀了孕后,也很少出门了,故而一些闺秀娘子们想见她也见不着,此时在这儿碰上了,有热情的便都上来与她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翎也都一一笑着与她们说话。 不过她这刚一出了金镶玉店铺的门,倒是看见了个熟人。 “少夫人,那不是常姝吗?”绿珠悄悄在姜翎耳边说。 姜翎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他们的马车不远处。 待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不是常姝是谁。 自从上次在常家庄子上见过一次之后,姜翎倒是没再见过她了。 她多看了两眼,“貌似瘦了不少。” 不仅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眼眸无光,神色淡淡,还隐隐现出灰败。 姜翎低眸问道:“她最近在做什么?”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分明上次赏春宴的时候还容光焕发的,这才过去多久,就这样憔悴了。 赏春宴...... 姜翎微微一怔,她貌似还没问过当日为何起火。 常姝远远的也看见了她,不过并没过来,只是远远的望着。 眼神淡漠无波,像一潭死水。什么情绪都没有。 姜翎蹙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次在赏春宴,虽然常姝表面上对她恭谨有礼,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和嫉恨,但是她看得清楚,当日常姝眼里是有着一股子傲气和不甘的。 她也能理解,毕竟她喜欢周景安那么长时间,肯定会心有不甘。 不过今日再见她,怎么会这样。 此时周景安已交了钱出来,“翎儿,我们先上马车吧。” 姜翎点头,再去看常姝,却没了人影。 刚上了马车,姜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赏春宴那日,常家庄子为何起火?可查清楚了缘由?” 周景安一怔,“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放下买好的首饰,眼眸暗了些,明显是这件事情在他心里还没完全过去。 “查过了,是厨房内的干柴积攒太多,用火时不小心引燃了,以此为源头走了水。” 姜翎蹙眉,“就这么简单?” 周景安看她,“对外是如此,只是还有隐秘。” “当日有一个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户,他与那厨房的管事有过争执,便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丢了差事,便混了进去,用火折子在厨房墙外的角落里点燃了干柴,只是没想到火势会那么大。” 姜翎眉头紧蹙,低眸沉思。 她呐呐道:“又是火,怎么每次出事都是火......” “怎么了,翎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翎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先不说一个农户是怎么混进去的,见着那么多官眷在场,竟也敢下手? 还有,当日的大火可是烧了半个厨房和小厅,简简单单一个火折子就能如此吗?常家的下人都是吃干饭的,等着火着起来、等着宾客乱起来不管吗? 等等...... 姜翎猛然一怔,“常家有问题。” 她不禁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的,这几日过得太安逸了,被救出来又知道自己怀孕,被分出去好多心思,根本没有细想。 姜翎抓住周景安的手,声音里带了急切,“那日的火一定跟常家脱不了干系。” 第177章 是常家?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我知道,当时就去查了,只是那个农夫葬身在那场大火里,连那个和他有矛盾争端的厨房管事也死了。”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只是平阳侯身份高崇,又跟随先帝征战沙场,为大乾立下了赫赫战功,并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周景安抚着她的手,温声道:“皇上知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只是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不能妄下论断。” 他一直没有和姜翎提,是怕她生气着急。 这些日子,他就是一直在忙这件事情,只是平阳侯并不是虾兵蟹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什么动作都得小心谨慎,再三思虑才能行动。 故而这么些天,也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指向常家和前朝的人有牵扯。 姜翎眉眼低垂下去,轻叹一声,“知道他们有猫腻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查,可真是憋屈。” 周景安心里又涌出些歉疚,“翎儿别急,既然做了就一定有痕迹,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姜翎点点头,看他内疚的样子,又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急,万事小心。” 随后又蹙眉,“只是既然常家有嫌疑,那么几日后的诗会是否与他们有关?” 周景安回道:“当日听你说了后我便去派人查探了一番,只是并未听说常家有人要去诗会。” 常家有两个儿子,均已成家立室。 这样的宴会,肯定会给常家送请帖才对。 姜翎蹙眉,“全京城的人几乎都去了,他们不去?”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些被遗落的细节,恍然间闪现出来,让她一怔。 “不对。”她忽的紧握住周景安的手。 “不是没去,而是有了别的安排,推不掉,才没有去溪苑雅集。” 姜翎再次暗恼自己的疏忽。 她这几天脑子闲的很,完全没想到常家可能与前朝的那些人有牵扯,在看系统提供的剧情线索时光顾着看溪苑雅集的细枝末节了,仔细记了都有谁在场,跟本没注意谁没去。 周景安见她神情紧张认真,不由得问道:“翎儿可是知道些什么?” 姜翎点头,赶忙与他说:“溪苑雅集那日,常家的大娘子的胞妹给孩子做满月宴,宴会是早早就定了的,故而常家的大儿子带着他娘子去了满月宴。” “而常家的二儿子前阵子骑马练剑从马上摔了下来,伤了腿,他的娘子要在家看顾他,也没去。” 姜翎低眸细细的回想着。 书中只提了这么一句,除了常家,还有两家因着有事没去诗会,没再提其他的细节。 她猛然抬头,“常家的二儿子是哪天伤的腿?” 周景安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她别急。 他本身就让人盯着常家,这些事情自然也清楚。 “常家的二儿子常瀚是在五月三日那天受的伤,在城内的马场摔下了马。” 姜翎喃喃道:“五月三日,五月三日......” 她神情一滞,“那不就是赏春宴后的第三日。” 周景安自她问了常瀚之时便也想到了这一点。 并且他还想到了另一点。 他看着姜翎,缓缓道:“常家的大儿子常浩,他娘子的妹妹嫁到了王家,而王家的宅院......” 姜翎看着他,气息都放轻了。 “在哪儿?” 周景安目光如炬,“就紧挨着齐国公府溪苑的南面,一墙之隔。” - 姜翎只感觉一股寒意自脊背向上蹿过,一瞬间头皮发麻。 她的手不自觉攥紧,声音轻颤,“是常家?是他们同那些人一起要刺杀皇上?” 周景安凑近些,将她揽进怀里,温柔的安抚:“翎儿别紧张。” 他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指的冰凉,不禁蹙眉。 “还有......”姜翎忽然又想到了一点。 火。 火折子。 在墙角放火。 这些细小的微末之处连在一起让她不禁想到了另一场火。 她抬眸看向周景安,“齐国公府曾经差一点烧了祠堂,也是有人用火折子放火,被齐天扬当场抓住才没有得逞。” 不怪她多想,这些事情盘根错节,糟乱一团,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她的心脏在咚咚咚的打鼓,仿佛越接近真相便越是惊惶。 “也是常家下的手吗?这次的诗会也是在齐国公府的溪苑办的,这是巧合还是......” 周景安微怔,在惊叹于姜翎的机警聪慧之外,又担心起她的情绪来。 当查到常家庄子起火的缘由之时,他便一瞬间就想到了齐国公府那场没有着起来的火。 齐天扬亲手抓住的那个人,是扮作小厮混进去的黑衣人,在被齐天扬送进衙门后,还未来得及审问,便暴毙了。 是被人杀的,一刀毙命,直刺喉咙。 这件事情断在这里,再也查不到蛛丝马迹。 而如今相像的事情再度发生,确实让人起疑。 加之方才姜翎提到的王家要做满月宴的事情,仿佛无形之中将这些细微之处用绳子串起来了。 “翎儿,这些事情我去查,你先别想了。” 他握住她轻颤的手,眼里浮现出担心。 而姜翎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强迫自己深呼吸几下,渐渐冷静下来。 “我们先回府去,先歇息一会儿。”周景安吩咐叶松回府,抬手轻轻的抚开她紧皱的眉头。 姜翎轻叹一口气,“好,先回去吧。” 周景安揽她入怀,温声安抚着,姜翎靠在他怀里,右耳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紧绷的身子和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马车动起来,悠悠的往周家的方向驶去,远离人群,慢慢的拐过了荣华街,消失不见。 而方才不见了的常姝此时却悄悄的从小巷拐角处走出来,目光阴冷的盯着周家马车消失的方向。 她黑漆漆的双眸里原本的淡然冷漠一扫而空,只余下将要满溢出来的嫉恨和不甘,而她手里柔软的丝帕也被她攥的紧紧的,指尖因着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撕扯开来。 “姜翎......” 第178章 有心上人? 周景安怕她情绪不稳,回府的一路上也没再提起这些事情,反倒说起别的零碎的杂事来了。 “前几日程兄与我抱怨他母亲给他相看娘子,玩笑说要比着翎儿找呢。”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听到这个,姜翎想起来祝允还当着夏芷娴的面儿这样说呢,不由得也笑了。 “程夫人上回就这样说呢,当着娘的面儿要讨一个我这样的儿媳回去。” 她扭头看他,“还说程大哥与她抱怨,自从你成了婚,倒被我绊住了脚步,出去聚会也早早离场。” 姜翎玩笑道:“怎么,在他们眼里,我倒成了你们之间的绊脚石了?” 周景安不知还有这么一茬儿,笑着说:“怎会,翎儿才不是绊脚石。” 他摸了摸鼻子,“我与他们也没那么多话要说的。” 他们在一处无非就是谈天说地、博古论今,这些东西何时不能说? 姜翎现今怀着孕,本就辛苦又烦闷,他自然是要多陪着了。 听了他这话,姜翎咯咯笑了,“这话啊,下次见到程大哥,我非要告诉他不可。” 周景安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程兄性子温和,不会同我计较。” 他又接着说起另一件事。 “今早我骑马赶去城门口的时候,见着了大哥身边的侍卫清羽,正在金镶玉外面等着开门呢。” “哦?” 姜翎好奇道:“他去那儿做什么?莫不是买首饰给心上人的?” 周景安摇头,“我也不知,当时急着赶去与挽然道别,也没停留。” 他沉吟片刻,“不过我觉得清羽也许是替别人去的。” 姜翎还没明白他说的言外之意,“替谁啊?” 周景安看着她不语,嘴角带着笑意。 姜翎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我哥?” 周景安笑着点头,“不错。” “难道我哥有心上人了?”姜翎有些兴奋,“也没听他提过啊。” 是谁啊? 她认不认得? 俩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周景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禁宠溺的笑了,“大哥有了心上人,翎儿这么高兴?” 姜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了,我要有嫂子了。” “再说了,哥哥这个人啊,是个实心眼儿,人品没的说,只是像个二愣子,若真是有了心上人,我得帮他!” 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她说的一套一套的,周景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不时的附和一两句,眼眸里全是她的身影。 姜翎沉吟片刻,“不行,等明日我就把清羽偷偷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周景安自然依着她,为了逗她说着俏皮话,“那娘子需不需要帮手,我去帮你把清羽抓过来?” 姜翎闻言咯咯的笑了,歪倒在他肩膀上,“好啊好啊,你去拿个麻袋把他套过来。” 在靖南王府的清羽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 周景安笑着附和,左手揽住她的腰,以防止她磕到车壁上。 两人的说笑声传到外面,叶松不禁好奇,“你说公子他们在聊什么啊?聊的这么开心。” 叶柏摇摇头,没有和他探讨的意思。 叶松撇撇嘴,又转头去问小甲,而小甲也是一脸淡漠,“主子的事,属下不敢随意猜测。” “啧。”叶松咂舌。 一个叶柏就够闷的了,又来一个,比他还死板。 - 姜翎被他这么一打岔,回来的路上倒是没再想起那些污糟事。 只是一踏进枕霞榭,忽然就又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她忽的停住脚步,周景安也赶忙停下。 “你说,那幅画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常威?” 姜翎没头脑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听得周景安一怔。 只是一瞬便想到了什么,他不禁问道:“什么画?” 姜翎扭头看着他,顾不上其他,追问道:“就是那幅《寒山夜月图》!里面的人会不会是常威?” 周景安一愣,随即神色严肃下来,扶着她往内室走。 待进了屋子,关了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才问道:“翎儿是如何知道的?” 姜翎抿唇,“那幅画就是我找到交到齐天扬手里的,里面的隐秘略知一二。”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儿,直接秃噜出来了。 周景安怔愣,一个转圜间便想明白了原委。 “翎儿你......” 姜翎有些心虚,“咳咳,那个......”她扭头看向窗外,扬着头说话掩饰心虚。 “谁让你识人不清,我就是略施小计,想让你看清沈清茹的本性而已。” 周景安却没有生气,反倒有一种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的眼睛亮亮的,“所以说,翎儿自那时便已对我......” “咳咳!”姜翎掩唇轻咳,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才没有呢,你别瞎想。” 周景安眉眼含笑,顺着她的话点头,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分明就有。 翎儿分明从那个时候就心悦他了。 不得不说,男人有时候也蛮会幻想的,周景安此刻是完全忘了姜翎说有任务是要让他爱上自己的事情来了,只一心想着这些美事。 周景安掩下喜悦,说回那幅画。 “那幅画线索太少,如今也只排除了一些可疑之人,不过剩下之人中确实有常威。” 姜翎点着头,“那就是他了。” 不过心下倒有些唏嘘,“不过没想到平阳侯戎马一生,为大乾征战沙场,竟会私通南诏?” 周景安扶着她坐下,也说道:“确实让人不解。” “不过还需要查证一番,不可妄下论断。” - 五月二十九这一日,周景安身着一袭玄色圆领长袍,上面绣着祥云朵朵,墨发用白玉钗束于发顶,翻身下马,身姿挺拔,如玉如松。 程赫落后一步到达溪苑门口,将马交给侍从,追上去。 “不言,怎的就你一个?” 他这样的孤家寡人一个前来也就算了,周景安和姜翎这样的新婚小夫妻也会分开? 周景安将视线从眼前篆刻有“溪苑”两个大字的牌匾上挪开,淡淡一笑,“翎儿身子不便,在府内歇息。” 他转头看向程赫,视线从一墙之隔的王家院子一闪而过,笑着同他问好。 “不知程夫人可给程兄相看好了娘子?不言也等着喝程兄的喜酒呢。” 第179章 儒将宁锡 程赫一听这话就头大,连连摆手让他别再提了。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齐国公带着齐国公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老老实实的齐天扬。 几人赶紧见礼,齐国公是个很严肃的人,点了点头便带着夫人走进去了。 齐天扬看了一眼周景安和程赫,悄悄上去跟他父亲请示:“爹,我想同周兄和程兄在一处。” 齐国公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别惹事。” “爹爹放心。”齐天扬刚要走,又被齐国公拉住,“一会儿宁家的小儿子也来,你切记安分些,不要再与他起争执。” 提到这个齐天扬就不高兴了,撇撇嘴,小声嘟囔:“分明是他为人不善,处处与我作对,还调戏良家妇女......” “咳咳!” 齐国公见他又开始嘟嘟囔囔,皱眉咳嗽两声打断他。 “你说他调戏别人,可有证据?” 齐天扬愤愤不平,“那是他砸了银子将芳菲苑上上下下都买通了,反过来倒没有一个人为我作证。”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便不要再与他争执,平白落了口实。” 齐国公对于他这个儿子还是了解的,虽然有时候有些混不吝,诗书不通,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还算是个正直良善之人。 宁国公的小儿子是个什么品性他们都知道,他也信齐天扬的话,只是没有证据的事再纠缠下去,反倒适得其反,坏了名声不说,还闹的两家尴尬。 齐天扬内心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反驳,弱弱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一会儿他来了,我躲着他就是。” 省得见到他那张脸让人烦。 齐国公点点头,“嗯,你去吧,多与不言他们聊天说话,也能有些长进。” 说完便带着齐国公夫人进了溪苑。 齐天扬愤愤的气哼一声,雀跃无可奈何,转过头来就见周景安和程赫正盯着他看,程赫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他觉得没脸,气哼哼道:“分明是他宁恕先办了错事,反倒是我被我爹教训了好几回,我还要躲着他,好不委屈。” 他磨蹭到两人身边,还想好好吐槽发泄一番,余光却瞥见了几个身影,顿时哑声,一肚子的气往回咽,往两人身后站。 两人轻笑一声,抬头往前迎了几步。 一齐行礼问安,“宁国公,宁国公夫人。” 齐天扬也跟着在后面行了一礼,瞥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宁恕,不再出声。 宁国公姓宁名锡,与姜连山年纪差不多,是个很温和的人,习武,可称一句儒将。 宁锡身量高大,五官端正,此时温和的笑着,看他们颇有种看前途无量的后生的和蔼可亲。 “不言自成了婚,倒是不常见你出来了。” 周景安浅笑道:“拙荆近日身子不便,不言便多在她身边陪着。” 宁国公夫人在一旁笑着,“还是不言会疼人,谁像我家那几个,都是粗汉子,几棍子打不出一句关心的话来。” 这时跟在后面的宁恕接过话头,凑过来调皮的模样,“我会疼人,娘快给我相看个娘子回来吧,我指定像爹对娘一般待她。” 周景安和程赫敛下眉目,身后的齐天扬更是低着头撇嘴,不屑的很。 宁锡笑着说:“你呀,多跟不言和赫儿他们学学,别总想着吃喝玩乐的,要懂得上进。” 宁家共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只剩下最小的宁恕还没有成家,此次宁锡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带着他们的妻子来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宁锡就先进了溪苑。 齐天扬在后面轻嗤一声,“国公爷是个儒雅有礼之人,怎么会教出那样的儿女。” 宁家是寒门起家,宁锡的父亲在前朝时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从战场上挣回来了爵位,封了伯爵,而后宁锡更是子承父业,在沙场上征战数年。 尤其是在和南诏的对峙中,曾以少胜多,带领三千将士奇袭歼灭了南诏两万人,极大的鼓舞了士气,为大乾扳回一城。 从此一战成名,更是因此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不能再过度劳累,算是下半辈子都不能再上战场了。 先帝十分感动,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当时便晋封他为宁国公,世代袭爵。 只是他这几个子女却是没有一个有他当年半分风采的,资质平庸,只能凭借着宁家的名头在朝廷中混口饭吃。 其中更是有宁恕这无赖般的纨绔子弟,整天只知道插科打诨,好不上进。 程赫刚想附和两句,周景安已然出声打断。 他又抬头看了眼“溪苑”的牌匾,轻声道:“万勿妄议朝臣。” 前面的宁锡已经带着子女们进了溪苑,正与安国公闲话。 一袭青衫如书生般温文尔雅,笑容满面,温和可亲。 周景安看了他两眼,随后低眸,“宁国公戎马半生,已是大乾的福祉。” 又怎么要求他一定要教育出同他一般杰出的儿女呢? 他的话未说完,但两人已然听懂话外之音。 齐天扬也知道方才是他迁怒于人了,忙拱手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周兄万望勿怪。” 周景安轻声应道:“嗯,我们也进去吧。” 他抬眸,眼睛里一片清明。 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晴光方好。 他忽的轻笑一声,只是不知会不会变天呢。 - 皇城,凤仪宫内。 周宁安揉揉眉心,“翎儿,你坐下歇一会儿,转的我都晕了。” 自周景安清早将江岚、夏芷娴和姜翎送到宫里来,姜翎就一直紧张不安,不时的站起来转悠两圈。 把她都带的心里慌慌的。 姜翎甩了甩攥紧的手,将酥麻甩走,回到她身边坐下。 “娘娘,我是担心。” 周宁安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 姜翎抬眸看她。 不,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们只是去参加一个诗会,近日风波不断,害怕殃及了你才把你送进宫来,不会有事的。” 周宁安还在安抚她,一脸的笑意。 姜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低眸望向她的孕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封裕害怕她担心,一定什么都没说。 她得稳住,得相信周景安,相信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将坏人一举歼灭。 姜翎深呼吸两下,换上一副笑脸。 “是,我也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总有些胆小。” 周宁安心疼的安抚着她,只是那些话却顺着姜翎的脑袋擦过去,一句也没往耳朵里进。 第180章 火烧祠堂 京城中数得上的人物都在溪苑了,在这种场景下,周景安这些小辈儿就要靠边站了,看着前辈们畅聊畅饮。 不多时,人都差不多到齐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阵轰动。 一个身影走进来,周围呼啦啦跪了一片的人。 周景安他们在远处看见了,赶忙也跟着跪下行礼。 封裕走进来,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很是低调。 他笑着一扬手,“都起来吧,朕今日可是微服私访,你们谁也不许拘束。” 安国公率先笑呵呵的应和着:“哎,皇上请。” 等到皇上转悠了一圈儿,落座之后,这个溪苑雅集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从常府的后门悄悄走出来,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待她抬起头来,这才看出来,只梳着最简单的丫鬟发髻的这张脸不是常姝是谁? 她在脸上做了手脚,脸型改了,皮肤也变暗了,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没变。 只要是熟悉常姝的人,仔细看一下便知道是她。 她身后跟出来一个丫鬟,正是她的贴身婢女念云。 念云一脸的不安,哪怕已经劝过很多次,只是临到头了,她却还是小声劝道:“小姐,小姐可要想清楚啊,小姐若是真的做了,被发现了,便是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眼睛里也现出怯懦。 是常姝扭过头来狠狠的瞪着她。 她压低声音呵斥道:“你若是再啰嗦,我先杀了你!” 念云听后身子一抖,手里的包袱差点儿没拿住掉在地上。 她忙低下头,小脸惨白。 “是......是,奴婢,奴婢不多嘴了。” 常姝转头,不再看她被吓得颤抖的身子,只直直的看着前面的小巷子,从这里出去后,便可直通周家。 她用力攥了攥拳,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走。” 硬声吐出一个字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念云亦步亦趋的跟着,还因为慌张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她悄悄抬眸瞟了一眼常姝,心里害怕的直打鼓。 她觉得她家小姐变了,变得不再温柔可人,而是满心的怨恨与嫉妒。 一想到常姝要做的事情,念云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寒颤,嘴巴却不敢再乱说,闭的紧紧的,在后面紧跟着常姝,穿过小巷,往周家走去。 - 皇城,凤仪宫内。 侧殿的厢房中,姜翎正一下一下拍着醒醒。 她刚刚从方觉夏那里治疗回来,此时精神疲乏的很,眼皮耷拉着,却是撑着不肯睡。 醒醒揉了揉眼睛,看着姜翎心不在焉的模样,小手勾上她的手指,声音糯糯的。 “表姐不开心吗?” 姜翎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怔松,摇摇头,扬起笑来,“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些事情。” 她将醒醒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醒醒睡一会儿吧,待午饭好了我叫你。” 醒醒却蹙着眉看她,“表姐在想什么?” 分明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却不承认。 “爹娘有时候也会这样,想事情发呆,分明在不开心,却不肯告诉醒醒。” 她皱着小眉头,“都拿醒醒当小孩子。” 姜翎被逗笑了,“怎么,醒醒不是小孩子吗?” 醒醒坚定的摇了摇头,“醒醒马上就要七岁了,是大孩子了。” 这下子姜翎没忍住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脸。 这些日子治着病,醒醒经常难受的浑身湿透,她看了都心疼,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醒醒反倒还瘦了。 姜翎摸了摸她瘦瘦的小脸,轻声叹了口气。 “醒醒是大孩子,最是坚强勇敢。” 她笑着说:“那我就和醒醒说一说我在想什么吧。” 醒醒一听便睁大了眼睛,神采奕奕的。 姜翎沉吟道:“表姐在想啊,不知肚子里的是醒醒的侄女儿呢,还是侄子呢,我啊,每日都想着要给他(她)准备小衣裳呢。” 她轻声细语的,“不如醒醒说一说,我该如何准备啊?” 醒醒的小眉头再次蹙起来,认真思考的模样又把姜翎可爱到了。 她忽的眼眸一亮,小机灵鬼儿似的坐起来。 “表姐不如两手准备着,这样不论是侄女还是侄子都有衣裳穿,若是表姐怀了双生胎那就更好了!” 姜翎忍俊不禁,咯咯的笑起来。 她抱住醒醒,“醒醒从哪儿知道的这些?还知道双生胎呢?” 醒醒弯起眼睛,“住在南面的小娘子今年就生了两个女娃娃,娘告诉我说这叫双生胎。” 她骄傲的扬着笑脸,小脚丫也一翘一翘的。 姜翎笑着应和她,“嗯,醒醒真聪明。” 她看醒醒也没了睡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便拉着她说起别的来。 “醒醒喜欢长宁公主吗?” 小丫头点点头,轻声道:“喜欢的。” 姜翎问道:“那怎么不见醒醒主动去找公主玩儿?” 醒醒摇摇头,“华序很忙,每日要做许多功课,我不能耽误了她的课业。” 她说着又笑起来,“不过华序只要一得空就会来找我。” 姜翎笑着搂住她,“嗯,醒醒要和公主做朋友。” 一大一小正聊着天,有醒醒这个小可爱陪着,姜翎倒是放松了些。 只是还没放松多久,绿珠就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她脸上冒出汗珠,一脸的急切慌乱。 一看她这副模样,姜翎的心登时往下一沉,却还是忍着没当场失态,转身对醒醒说了几句才走出去。 待走到院子里,确定醒醒听不见后,姜翎便迫不及待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言出事了?” 可绿珠却摇着头,刚才一路小跑过来,连气都没喘匀呢。 “不是公子,是周家!” 姜翎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脑袋一瞬间空白,又是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 她堪堪稳住身形,绿珠吓得赶紧扶住她。 “怎么回事?夫人呢?祖母呢?” 她着急的往正殿走,绿珠忙跟着搀着她以防栽倒,嘴上不停的说着:“都在正殿呢,皇后娘娘也在,奴婢就是听了消息赶忙来告知少夫人的。” “出了什么事?”姜翎脚步不停,甚至要小跑起来。 绿珠抿唇,心里也是既怕又慌,连声音都颤着。 “祠堂走水了,烧了大半,还有......” 姜翎听见此话又是一阵眩晕,胃里一阵恶心上涌,迫使她停下来缓了口气。 “还有什么?” 绿珠牢牢的护着她,拍着背给她顺气。 “除了祠堂,只有枕霞榭一处被烧了。” 第181章 真的来了 姜翎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绿珠关切的话语都幻化成耳鸣,让她止不住的眼前发昏。 她用力缓了口气,冷声道:“这是冲我来的。” 祠堂烧了,在世人眼里这该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才招此祸灾,而偏偏只有枕霞榭跟着一起遭了殃。 她才嫁到周家两个月,周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还不知世人要如何编排。 姜翎提裙往正殿走,心里有些慌。 古人最重名声,这些鬼神之事也是看的很重,也不知江岚和夏芷娴会不会怪她...... 不过就算是怪罪她,现今也得先解决了这事。 姜翎目光坚定,快步往正殿走去,一进了门,就见三人站在堂中,满脸的沉凝。 她上前请了个安,江岚听见声音转过脸来,本就严肃的面孔如今更是像蒙了一层寒霜,不禁让姜翎心里打起鼓来。 “祖母......” 她还未开口,江岚一抬手就打住了她后面的话。 五旬的老人此时周身都燃着气焰,冷声道:“竟有人将手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还想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污蔑诋毁我的孙媳妇!” 江岚气的冷斥一声,抬腿就要往外走。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 夏芷娴也是一拍桌子,往常娴静温柔的模样此时全然抛去。 “简直是卑劣至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 姜翎先是一愣,随后心脏便倏地放下去了,内心涌上满满的安全感。 还好,她们都相信她。 周宁安也是生气极了,却还是先拦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叫人把她们拉回来。 “祖母,娘,先冷静一下。” 姜翎也赶忙上前,“是啊,着急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 “婳安呢?她可在府中?也不知受伤了没。”她问道。 夏芷娴深呼吸几下,稳住心神,想起这两人都有着身孕,忙拉着她们坐下。 解释道:“婳安一早便去访友了,没在府中。” 姜翎稍稍放下心来,周怀信和周柯都去了溪苑雅集,目前府内没有主子在。 想到这儿,姜翎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溪苑雅集...... 也不知道周景安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惊雷,似乎震的地都微微颤动。 姜翎的心七上八下的,望着外面阴沉下来的天,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低声喃喃道:“这天,要变了。” - 周家的祠堂起火的那一瞬间,溪苑内终于也发生了异动。 封裕展颜一笑,望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却依旧坐在宴席首位处,岿然不动。 甚至还饶有趣味的朝一旁的周景安挤了挤眼。 “不言,果然还是来了。” 周景安已经从叶松手里接过了佩刀,悠然的挽了挽袖口,将银线绣的竹叶卷起,低眸一笑。 他今日学了聪明,可没有穿姜翎送给他的衣裳,打坏了也不心疼。 “晟远。”他笑道:“可不要拖了后腿。” 他称呼了封裕的字,这让封裕不禁挑了挑眉,有些恍然回到以前的感觉。 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慢悠悠的解了衣襟,脱了外衫,露出里面一件与周景安一模一样的衣裳来。 宴席上的曲水流觞、瓜果茶饮已经打翻在地,无辜的朝臣官眷们惊叫着四处躲藏,安国公和齐国公府的侍卫正英勇上前与黑衣人缠斗,场面混乱不堪。 封裕理了理衣袖,轻哼道:“确实有许久没活动筋骨了,只是......” 周景安扬手将佩刀扔给他,封裕安稳的接过,挑眉一笑。 “我耍刀可不输你。”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笑。 回头去看,叶松、叶柏、小甲他们几个,加上向锋带着的暗锋小队,均是一身玄衣,戴了面具挡了脸,身高体量差不多,这么一望过去,像是一个人的无数分身。 叶松呈上两人的面具,“皇上,公子。” “嗯。”封裕接过,打量了一下,调笑道:“还是第一回和这么多人打扮的一样呢。” 周景安利落的接过戴好,拿起佩刀,已然蓄势待发。 他转头看着封裕,“晟远,快些,都等你呢。” 含着笑意的催促透过木质面具传出来闷闷的,可是却听得封裕一乐,扬手将面具戴上。 他边拿起佩刀边轻笑道:“大胆,敢催我。” 此时黑衣人已经将护卫的侍卫们打杀的差不多了,正极速的朝封裕和周景安逼近。 一个黑衣人飞冲而来,直冲封裕。 封裕迅速闪身躲过,一个抬手,四两拨千斤,那黑衣人的脖颈处便多了一处刀伤。 只消一瞬间,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封裕扬声笑道:“老规矩,比一比谁杀的多。” 说完,便矫健的冲杀进了人堆里。 周景安弯了弯唇角,眼里多了一丝兴味,心里却毫不客气的腹诽:“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要争个高低。” 却又应了他,“比比就是。” 只是模样慢条斯理的,待身后的人们全都冲了出去,才踱步起来,刀刃闪过寒光,将慢慢天空中聚拢起来的乌云映照。 周景安扬起刀时还在想着——快些回家吧,翎儿还等着他呢。 - 火光冲天,烟气缭绕。 常姝随手将火折子丢在一旁,燃着的火星还闪了两下。 面前精致好看的庭院燃起冲天的火光,“枕霞榭”三个大字正烧的燃起红光,照亮了常姝眼底蓬勃的兴奋与嫉恨。 她轻声细语:“这么好的亭台楼阁,多可惜啊。” 也不知道在与谁说,只是紧紧盯着前面燃烧的大火,常姝忽的面庞扭曲起来,声音像淬了毒。 “既然我不能住进来!那便是烧了砸了也不可惜!” 她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却依旧是愤恨不甘,“只是可惜了姜翎那个贱人没在!若是和这个枕霞榭一起葬送在火海里该多好!” “哇!你这个坏了心肝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常姝一愣。 不是让人看着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来? 只是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正好跌在火折子面前。 周婳安收了脚,气的叉腰大骂:“还敢叫人把我支走!得亏我反应了过来,才能正好抓了你这坏人的现行!” 常姝疼的捂住腰背,“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婳安指挥着人赶紧灭火,又叫人把她给绑起来,听了她的话气的想笑。 “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们都看不见吗?” 她一招手,就有人将十几个仆婢被五花大绑的押过来。 周婳安轻嗤一声,“若是没有我们的刻意松懈默许,你能进的了我周家的门?” 她不想再跟她啰嗦,摆摆手让人把她押下去,看着被烧了一小半儿的枕霞榭暗恼。 “我好不容易从哥哥那里讨来了这个差事,却是防不胜防被常姝钻了空子。” 周婳安抿嘴皱眉,小声嘟囔:“哥哥看见祠堂和枕霞榭被烧了这么多,不会骂我吧。” 第182章 亦师亦友 几人拦不住江岚,她非要回府去亲自抓住纵火的元凶。 周宁安几人正苦口婆心的劝着让她别急,先派人去问问具体细节,别轻易出宫回府,以防路上有人暗害埋伏。 此时周家的仆从得了令匆匆的跑进来,送进来了最新的消息。 “老夫人,纵火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小姐正派人好好看管着呢。” 听了这话,几人均是一愣。 “婳安?”江岚蹙眉,“她不是没在府中吗?” 仆从埋首,将周婳安交代的话说出来:“这一切都是少爷安排的,他早知会有人趁此机会作乱,便故意放了空子让贼人钻,小姐也是假装出了府门,只为了守株待兔。” 夏芷娴上前一步,“那府内可有人受伤?祠堂和枕霞榭烧成什么样了?” “无人受伤,只是那贼人狡猾的很,支开了小姐,待赶到时,祠堂和枕霞榭都已经被烧了小半了。”仆从恭敬的回道。 此时周宁安出声道:“只要人没事就行。” “不言这孩子,什么事都不提前说,搞得人心惶惶的。”她不禁念叨了两句。 姜翎听后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解决了就行。 只是她们问了一圈儿,竟没问凶手是谁。 姜翎上前一步,“那纵火的人是谁?” 仆从颔首道:“是平阳侯的嫡女,常姝。” - 与此同时的溪苑已经是天翻地覆了,两边的人纠缠着打斗在一起,苑内的摆设布置早就毁的毁、翻的翻。 这一波黑衣人身手很是不错,周景安过了几招下来便知这不是大乾的招式,而是南诏的。 看来他们是把最后的底牌都压上了。 可真是破釜沉舟啊。 在场的朝臣和官眷都四散逃开,有几个十分忠心耿耿的大臣说什么也要拿着刀剑护卫皇上,封裕感动是感动,可他们平时那拿笔杆子的手哪里拿的起刀剑,他还是无奈的打了个手势,那几个大臣就被侍卫护送去了安全的地方。 他们的目标是冲着周景安和封裕来的,在忽然发现十几个人都和他们穿着一样,还都戴着同样的面具、拿着同样的佩刀时着实是慌了一下。 这样的意外是他们没想到的,但也只是一瞬间。 这群人都是南诏的刽子手,每日做的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活计。 他们有着绝对高强且致命的招式,同时也有着阴狠且决绝的手段,又是从小严格训练出来的,素质过硬,更是一心只有主子的命令。 于是乎,那些先派出去抵挡的侍卫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他们紧盯着封裕和周景安,在应对扑上来的侍卫时紧紧盯着两人,逐渐逼近。 只是刚开始还能分得清楚两人,但后来十几个一样穿着打扮的人散乱开来,又都是一样的招式身手,颇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周景安解决掉一个黑衣人,耳朵微动,下一瞬就利落的侧身躲过了直刺而来的利箭。 利箭呼啸而来,直直的钉进了他身后的假山,震掉了石子沙土。 周景安循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瞳孔一缩。 - 封裕矫健的翻身扬腿,衣袍翻飞,一扬手便将佩刀直刺进黑衣人的胸口处。 他利落的抽刀而出,鲜血喷涌。 “第八个。”他默念道。 封裕骄傲的挑眉,“我这身手一点儿都没退步,我可要赢了不言。” 他说着话一边寻找着周景安的身影,却见一个人飞身疾跑出了溪苑,后面紧跟着一个身着玄衣、戴着面具的人。 封裕只看了两眼,便认出后面的人是周景安。 两人双双疾跑出去,没了踪影,封裕直觉不好,随后快速拔腿跟上去。 周景安紧盯着前面的人,眼神锐利。 “裴瑜!”他出声喊道。 前面的人跑出了溪苑,外面的百姓们都已经害怕的躲回家中,街上没什么人,倒是那些朝臣官眷的马车还剩下不少,定是着急逃命落下了。 那人缓缓停下脚步,在一匹高头大马前定住。 周景安也跟着停下来,右手紧紧握着刀柄,左手边也有一匹马。 “裴瑜。”他再一次喊道。 前面的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来。 若是姜翎在,也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那个假大夫迟瑜。 他低眸一笑,悠然的抬手揭开了脸上的伪装,隐藏在底下的面容,清俊无双,细长的眼型显出不羁与邪肆。 “不言啊,我还真没白教你。” 裴瑜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弯着唇。 “让你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当真正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周景安的内心无疑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紧紧盯着裴瑜,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我的功夫一半都是跟你学的,两年时光,怎么会认不出。” 裴瑜笑着点了点头,像是由衷的夸奖道:“有长进,这么些年过去,你越来越像个栋梁之才了。” 周景安却笑不出来。 他与裴瑜的关系算是亦师亦友。 当时周景安才十岁,而裴瑜已经跟着母亲嫁入了义王府,他上面的两个哥哥因着一场意外,滚落山崖,一个命丧黄泉,一个双腿落下了病根,再也站不起来。 而当时的裴瑜,前一个月才刚刚过了弱冠。 周景安是在义王府认识的他。 当时义王府痛失爱子,葬礼办的很大,周景安跟随父亲前去吊唁,父亲去了书房宽解义王,让他在书房外的小花园等待。 周景安小时候算是个懂事乖巧到有些死板的人,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却一脸的沉稳。 就那样站在花园中,负手而立,等待父亲。 然后裴瑜就来了。 周景安看见裴瑜一身素衣,清朗如风。 他在花园外的一处角落执刀舞剑,竹叶翩飞落地,刀刀皆是凌厉,倒衬得他一股清冷的意味。 后来周景安再回想时,已经明白复杂人心的他便知道,当日是裴瑜故意让他看见自己练刀的场景的。 因为他知道,周丞相之子景安,醉心刀剑,如痴如迷。 周景安心痒难耐,向他讨教,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他以师礼待之,而裴瑜,也靠着他的名头,悄悄爬到了高位。 心中似乎压了一块儿大石头,周景安感觉发闷。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如是问道。 清冷中带着寒意,全然不似当年那般的谦逊恭谨。 第183章 守株待兔 挽然将他知道的都告知了他们,只是对于裴瑜是如何活下来的,背后又有多少的势力,这些东西他也不是很清楚。 周景安直直的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当初,你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 裴瑜挑眉,不满的轻啧两声:“你如今对我便是这个态度吗?没有一点尊重。” 周景安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 被他这样盯着,裴瑜低头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认真想了想说:“自然是老天眷顾。” 裴瑜转头看他,轻声说:“老天可对我好的很呢。” 随即快速的转身上马,手拉缰绳,掉转马头,回头撂下一句:“看看老天这次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再帮我一次。” 下一瞬便骑马飞冲出去。 周景安早就预备他会骑马逃跑,也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跟着追了上去。 封裕追出来时只看见了两匹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马,他来不及想别的,立马骑上一匹马打算追上去。 而当他刚刚抓住缰绳的时候,斜后方却突然横刺过来一柄利剑,封裕眉眼一凛,堪堪躲过。 他回过身去,便看见后面跟着的人。 封裕的眼里没有多大意外,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放松。 他抬眼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嘴角上扬,轻笑道:“宁爱卿,这是作何?” - 时间拨回到五月二十五这一日。 姜翎同周景安说了怀疑常威就是《寒山夜月图》中画的私通南诏的人之后,周景安又进宫了一趟,与封裕商议此事。 查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排除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安国公、宁国公、平阳侯和安远伯还有嫌疑。 安远伯岳逸自从他的次子岳惟卿闹出金屋藏娇的丑闻、又调离京城后,便老实了许多,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倒也没掀起别的什么风浪。 周景安也派人查了他近期的踪迹,十分正常,也没见过什么陌生的、奇怪的人,加之最近几次动荡之事发生时他都待在家里,也都有人作证,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于是只剩下安国公安槐轩、宁国公宁锡和平阳侯常威。 此次周景安进宫后,将一些猜测汇报给了封裕。 两人商议下来,便不谋而合的决定采取最简单的计策。 那就是——守株待兔。 溪苑雅集的事情,若是没人来告知和邀请封裕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到场的。 而为了实施刺杀的计划,必须将封裕引诱出宫。 但不论常威是不是画中之人,在这次的刺杀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是武将,不会参加诗会不说,也没有理由和身份劝说皇上参加诗会,所以必定还有一人是他的帮凶。 那么接下来封裕要做的,就是静候这只“兔子”的到来,看看是谁来请他去诗会,或是提起此次诗会。 两天后,“兔子”来了。 安槐轩和宁锡在下朝后到紫宸殿请安,其中安槐轩便提出了这个溪苑雅集,宁锡便在一旁听着,倒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 只是封裕当日并没答应,只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却又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 安槐轩性子温吞,做事一丝不苟、谨小慎微,是个处处都小心谨慎之人,深谙为官之道,在朝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步步小心,句句谨慎,从未行差踏错一步,所以才得以承袭爵位,位居一品文臣之职。 所以在封裕拒绝了之后,虽然面露可惜,却也并未深追,只与宁锡退下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这一天的第二日。 封裕忙完政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却听到太后提起了这个诗会,劝他要注意身体,在忙朝政的时候也别太过苛待自己的身子。 “母后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竟也劝儿臣出宫玩乐?”封裕低眸,故作平静的玩笑道。 太后轻哼:“哀家还不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若不是晨间宁国公他们几个老臣来给哀家请安,提起这事,哀家才恍然发觉皇帝已忙碌多日不曾歇息了。” 封裕的手指在檀木桌上轻轻敲着,轻笑着说那便去诗会看看,也当做散散心。 待从太后处出来后,便找了人来仔细问话。 当日是宁国公、齐国公以及其他几个伯爵一同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期间是宁锡无意中提到了此事,其余人便也接了茬,说什么皇上劳累等等恭维的话。 由此,这只“兔子”便已揭开了庐山真面目。 - 封裕握了握佩刀,看向一袭青衫的宁锡。 “宁国公是何时叛国的?朕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宁锡坐于马上,还是那样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此时手持佩剑,上面光亮如新,还未沾染一滴鲜血。 身姿高大,挺拔如松,真是一位意气风发、不减当年的儒将是也。 他缓缓一笑,与朝堂之上那副温雅淡然的面孔别无二致。 “臣一直忠于大乾,皇上莫要冤枉了臣。” 封裕轻嗤一声,“到现在就别再装傻了。” 此时城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竹笛声,封裕一怔,立即掉转马头,不再看他,直接扬鞭飞驰起来。 那是周景安发出的暗号,他应该是去追裴瑜了,他得去看着,否则害怕出什么意外。 他骑着马奋蹄扬鞭,宁锡也不甘落后,立马追了上去。 而同样听到竹笛暗号声的叶松等人,也都从缠斗中抽身而去,骑上马快速赶往城门的方向。 此时的天空已然乌云密布,周家的火已然灭的差不多了,头顶上渐渐凝聚起成团的黑云,气氛十分压抑。 风雨欲来,只待阴云凝聚到一定程度,便可降下倾盆大雨,雷鸣闪电。 第184章 不能手软 待封裕跟着追到城门外,来到一处僻静的峡谷的时候,周景安已经和裴瑜打了起来。 高手过招,尘飞叶起,在浓厚的黑云衬托之下,气氛压抑而沉闷。 封裕停了马,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微微皱眉。 他不是担心周景安会输,只是担心他的情绪。 而现在他也分不出心神去担心他了,宁锡的利剑直刺而来,让他必须全神贯注的去招架。 一剑劈来,封裕抬手拿刀挡住,“砰叮”一声,刀剑相撞,似乎还碰出了细小的火花。 宁锡趁势上前,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 他宽和的面庞此时微微扭曲,仿佛那张永远粘在他脸上的温柔假面破裂了口子。 “皇上可真是会扮猪吃虎,整日躲在皇宫里,竟还藏了如此敏捷的身手。” 封裕也不甘示弱,劈刀迎上去,浅浅一笑,带了些少年时候的张扬跋扈。 “宁国公也不遑多让,你这双腿这不好使着呢吗?竟还给朕装!” 宁锡轻蔑一笑,一扬剑把刀挡开,两人便又拉开了距离,随后再次缠斗在一起。 而另一边的两人也是打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言真是长进了不少。” 裴瑜侧身挡过一刀,剑刃贴身相抵,侧过脸去,望着周景安轻轻一笑,“看来是要比我这个师傅厉害了。” 周景安下颌角紧绷着,唇瓣紧抿,手中的刀敏捷的转了个弯,直冲他脖颈而去。 裴瑜微微一惊,也敛了笑脸连忙扬剑抵挡,却被刀锋劈的退出去几步。 “别这么叫我。” 他才刚稳住身形,便听见周景安吐出这样冰冷的话语,神色一怔,随后又轻叹一声,抬起头来又摆出了那一副邪狞的欠揍表情。 “不言啊不言,你这样说让为师十分伤心呢。” 周景安蹙眉,握着佩刀的手又紧了紧,“裴瑜,投降认罪吧,我可以......” “你不可以。” 裴瑜打断他的话,眼眸里的笑意渐渐隐去。 “你做不到,也保不下我的命。” 周景安的呼吸凝滞,连带着心都往下沉沉坠去。 裴瑜又抛去了那一副正经模样,换上仿佛不在乎世间的一切的笑脸,“同我好好打一场,谁也别留手。” 周景安看着他,站于乌云之下,沙尘之中,分明样貌温和,足智多谋,身手不凡,是难得的将才,却偏偏去寻那一条不归路。 面对旁人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笑面虎模样,让人觉得不正经的很,觉得在玩笑。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景安也猜不出,就像当年知道他便是私通南诏的叛徒一样,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他分明可以成就一番伟业,为何偏偏要不择手段,自己去做那万人之上的位子....... 他微微闭了闭眼,轻声叹息。 但无论如何,他既然抛下了这所有的一切,抛下了黎民百姓,只为他疯狂的执念,那他们便是注定要兵刃相接了。 他不会手软,也不能手软。 周景安抬眸,最后的那一丝犹豫不决也都撇去,只剩下凌厉与决绝。 “来吧。” 裴瑜看出他的变化,缓缓一笑,笑的真诚,还有些欣慰。 “这才是我认识的不言。” 他率先扬剑冲杀过去,周景安举刀相迎,寒光映照面庞,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以为是十年前两人初识,执刀切磋的画面。 - 皇宫,紫宸殿。 “什么叫做皇上不见了?!” 周宁安一拍桌案,立时站起来,肚子险些磕到桌缘。 在屏风后面的姜翎担心的踌躇一步,却碍于规矩无法出去。 其实她自己都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手心一片汗湿,紧紧攥着已隐隐泛白。 刚从溪苑逃出前来禀报的大臣赶忙跪地,“皇后娘娘息怒,小心凤体。” 其中已经有胆小的大臣偷偷掩面而泣。 周宁安怒目而视,喝道:“皇上还未驾崩,你们着什么急哭丧?!” 此时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首领龙武卫大将军林懿接到了最新的消息大步走进来,跪地请安。 “皇后娘娘,城门守卫一路追到城门外的一处峡谷......”他不禁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周宁安的孕肚,似乎有些为难。 周宁安厉声道:“说!” 林懿赶忙低头,如实说来:“发现了许多黑衣人的尸体,还有一截被斩断的衣袍。” 他身后跟着的将士将托盘呈上来,上面躺着一块玄色的衣袍,沾染着鲜血。 周宁安仔细看了两眼,这布料看似普通,实则是上好的蜀锦,而且衣袍底部还有隐秘的绣纹图样。 这一切都无比熟悉,还是今早她亲自给封裕披上的。 周宁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哐当”一声撞到了桌案。 “皇后娘娘!”大臣们急声惊呼。 她用力扶住桌案,右手撑在腰后,努力让自己的神思清明起来。 周宁安将心里的恐慌与惊惧抛开,稳住心神,眼眸里是一片坚毅。 “去找,留下护卫皇城的将士,其余的御林军都出宫循着踪迹去找!务必把皇上找到!” - 大雨倾盆,沙尘落,雨雾起。 宁锡疼的闷哼一声,捂着腹部连连后退,佩剑插入泥土以支撑他的身子。 封裕喘着气,趁此间隙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血流如注,已然痛的麻了半条胳膊。 “皇上!”向锋解决了面前的一个黑衣人,赶忙过去扶住他。 封裕摆手,指着宁锡道:“把他活捉了。” 向锋应是,举着刀冲将出去。 黑衣人的尸体倒了一片,叶松收了刀赶忙过来扶住封裕往凹进去的石壁躲雨。 封裕抬眼望了望周围,蹙眉:“这是到哪儿了?” 他们已经不在城门外的峡谷了。 叶柏捂着腹部蹒跚过来,回道:“前面便是恶狼谷。” 封裕微微蹙眉,望着前方黑洞洞一片的狭窄谷道,不由得担心道:“也许不言已经进入了谷中,太危险了,我去找他。” “皇上!”几人均急声制止。 此时向锋扭着宁锡过来,以防万一,他检查了宁锡的全身,并没藏什么匕首、银针或毒药,已经将他五花大绑,还在嘴里塞了棉布。 宁锡身手不凡,可封裕也不是吃素的,两人算是不相上下,只是最后一招若不是封裕兵行险招,故意留了破绽给他,让他刺伤了自己的胳膊,也不能有机会直刺他的腹部。 最后两人浑身上下都伤了不少。 封裕看着依然面露不甘的宁锡,倏地一笑,“向锋,你先将他送到刑部大牢去,好好看守,千万别让他死了。” “是。”向锋应道,“皇上呢?不一同回京吗?” 封裕摇头,“我得去救不言。” 第185章 分毫之差 皇宫,紫宸殿。 姜翎透过屏风,看着本该是皇上坐的龙椅前站着一抹瘦弱的身影。 周宁安大声呵斥了这些抹眼泪和面露恐慌的大臣,将他们从慌乱无措中回过神来,而后又厉声部署了下去,让林懿带兵去城外寻找,务必把皇上带回来。 期间她的身子站的笔直,稳稳的立在他们面前,岿然不动。 周身的气息凛然,很难让人想象出她本身是个温柔端方的人来。 只是只有在她身后的姜翎看的清楚,周宁安一手撑着腰身,一手抓在桌案边缘,指甲几乎都要嵌进桌子边缘雕刻的祥云花叶纹里去。 待林懿和一众大臣领了命退下,周宁安忽然身子一晃,猛的跌坐在龙椅上。 姜翎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扶着她。 “娘娘,有没有摔到哪儿?”她抓住周宁安的手,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再抬头一看,她的脸色已经苍白。 姜翎蹙眉,回身唤了曹源,让她赶紧去请林太医。 曹源还未迈出门槛,就被周宁安厉声喊住。 “不能去!” 姜翎有些着急,望着她已然六个月大的孕肚,忙劝道:“还是找太医来看看为好,若是磕到了哪里可不得了。” 可周宁安依旧坚定的摇摇头。 “他们刚走,本宫就叫了太医,那本宫方才所做的岂不是功亏一篑。” 姜翎一瞬间哑然,略有些心疼的望着她。 门边的曹源也红了眼眶,走过来抚着她的胳膊,心疼的唤她:“娘娘......” 三人沉默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周宁安压下上涌的呕吐之意,靠在椅背上缓着气。 她早已过了孕吐的月份,此时这样全然是因着胎动,气息不稳,心神不宁。 周宁安抚上肚子,轻拍着安抚里面的婴孩,眼睛酸涩,却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瞬便落下泪来。 “没事儿的,孩子别怕,没事儿的......” 皇上一定平安无事,不言也一定平安无事...... - 京城外,恶狼谷。 狭窄的山谷山石林立,荒草丛生,除了瓢泼大雨的哗哗声之外,周遭一切都安静的很。 周景安摁了摁腰间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眉,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疼痛一瞬间让他混沌的神识清明些许,雨水磅礴砸下来,他有些睁不开眼。 待伸手拂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看清迷蒙的雨雾中,裴瑜也身形不稳,一手撑着旁边的石头才得以站稳。 周景安望了望周围,他们两个似乎误入了无人踏足之处,周遭荒凉的很,天色本就阴沉,加之山谷狭窄,露下来的光亮更是微弱。 此时天空闪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便是震天动地的惊雷。 周景安忽然眼眸一凛,手中的佩刀被再次握紧。 方才的那一道闪电使得山谷中一瞬间亮如白昼,让他看清了裴瑜和自己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之外,还看清了远处的几匹恶狼。 天空一暗,它们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睛却亮的逼人,虎视眈眈。 “裴瑜。”他出声唤道。 面前的人抬起头来,手中的佩剑扬起,没有说话,却是一副随时应战的模样。 周景安眼神示意他往后看,“有狼。” 裴瑜一怔,随即笑道:“想诈我?” 他挑衅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便让他止住了话头。 裴瑜猛然回身,一只恶狼猛的向他扑过来,幽暗的眼眸森然可怖。 他扬剑向上劈去,正中那恶狼的脖颈,它哀嚎一声,四肢挣扎着便被裴瑜一脚踢开。 “还真有狼。”他喘了两声,往周景安的方向退了两步。 周景安蹙眉,望着黑暗中越聚越多的亮眸,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完了,这下麻烦了。” 很显然裴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走过来与他站在一处,一边活动着被大雨冲刷的冷僵的手腕,还一边笑着开玩笑。 “这算不算缘分,看来老天是想让你给我陪葬,一起丧命狼口呢。” 周景安轻笑一声,两人自然而然的由敌对拼杀转为了并肩作战。 “想得美,我还得回家陪娘子和孩子呢,谁要给你陪葬。” 裴瑜挑眉,哈哈笑了两声。 “我差点儿忘了你都娶亲了。”他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人的场景,轻笑道:“你那位娘子着实有趣的紧,倒是与你相配。” 周景安忽而从他口中听见这种话,倒是没想到,他也打趣道:“托你的福,我如今有了妻儿,平安圆满。” 裴瑜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失笑。 不就是在暗讽他频频向他出手,险些要了他和姜翎的命吗? “我怎么才发觉你还会阴阳怪气了。” 两人背对着背,贴靠在山壁处,黑暗中,那群恶狼越聚越多,目露凶光,看着两人像是望着盘中餐。 闪电劈开黑沉沉的天空,将黑色的幕布斩开了一道口子,霎时间也照亮了山谷。 裴瑜在光亮中眼瞧着一头恶狼向他扑咬过来,抬手便将剑刺入它的腹部,还有空回他一句:“我可从未想过破坏你的姻亲,你大婚那日我可好好待着呢。” 恶狼们瞬时一起向两人扑去,在黑暗中两人一个执剑,一个握刀,在泼天的雨幕中与恶狼厮杀了起来。 封裕执意要去寻找周景安,众人拗不过他,便派了叶松、叶柏以及几个暗锋跟随他一起,向锋则带人押送宁锡回京。 几人赶到恶狼谷的时候,正赶上周景安和裴瑜两人与恶狼斗的你死我活,怔愣过后便赶忙拔刀冲上去解救二人。 封裕看清了夜幕中还算是矫健的身影,猛然松一口气。 “还活着就好。” 恶狼谷鲜少有人经过,本来有许多野狼的,只是因着这里无食可觅,便离开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些经不起奔波折腾的病弱老狼,虽然成群结队的,但是战斗力难免要下降了许多。 等封裕带着人赶来相助,这群野狼便死的死、逃的逃,场面一时恢复了宁静。 周景安大腿和胳膊处都被野狼抓了几道子,此时血水顺着雨水流下,与地面上的狼血混到了一起。 他一个低眸间,余光便瞧见裴瑜往山谷另一边跑去,好在周景安被诈了那么多回,又深谙他在打斗中的性格,早就提防着他,快步追上去将他拦下。 两人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武功算是难分伯仲,只是相比于这些年勤耕不辍的一天不落的精进武艺的周景安来说,裴瑜这些年忙于算计筹谋,难免在武功上有些疏忽。 所以在与周景安交锋几百个回合下来,裴瑜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赢不了他。 裴瑜转头看了一眼封裕,又看向周景安。 “你应该知道,我宁死不做俘虏。” 周景安若是想要抓他回去复命,让他活着站上行刑台,跪着被砍头的话,他宁愿现在就死在他的刀下。 “我知道。”周景安说道,抬手扬起刀,“我们的比试还未结束。” 裴瑜轻笑一声,下一瞬便扬剑直指周景安,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叶松想要上前,却被封裕拦住。 “不言可以。” 而且,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封裕知道周景安绝不想让他们帮忙,他也不需要帮忙。 大雨渐渐变小,两人出招拆招又打了几百个回合,终于,周景安抓准了他的错漏,一刀划了他的胳膊,裴瑜的剑也随之飞冲出去,插入泥土。 周景安顺势上前,下一秒他手中的刀就抵在了裴瑜的脖颈处,分毫之差。 裴瑜低眸,闪着寒光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你输了。”周景安说。 第186章 自私狠毒 雨水渐小,天色也比方才亮了许多。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能清晰的看见对方身上的伤口和血渍,还有面颊上冲刷而下的雨水。 裴瑜身后便是山壁,他朝后摸了摸山石,冷硬无比。 他低声轻笑,缓慢的往后挪了一小步,好让身子能靠在山壁上支撑着。 周景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很明显,这次是绝对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周景安。”裴瑜用力按了按腹部的刀伤,好让逐渐麻木的神思清醒一些。 他抬眸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没有讥诮调笑,没有阴险狡诈,也没有悠然懒散,只是这样静静的与他对望。 “你真是一点儿都没长歪。”他说完又兀自笑道:“也对,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误入歧途呢?” 周景安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嘲,出声道:“你也可以不必这样,只要你想。” 裴瑜摇摇头,“不行,我做不来。” 常年屈居于黑暗之中的人,哪怕是得到了阳光的照耀,也不会觉得温暖,反而会灼伤自己。 他早就习惯了黑暗,也从不向往光明。 “哪怕是到现在,我也从未后悔。” 裴瑜眯眼望了望天,只有细细的一条,还不怎么亮,他只望了两眼就又收回目光。 “对于我想要的东西,哪怕是牺牲再多,也无可厚非。” 周景安蹙眉,声音冷了些,“哪怕是牺牲国家,牺牲百姓,这样也无所谓吗?” 裴瑜无所谓的耸耸肩,露出个讥诮的笑来。 “他们那些人啊,瞧不起我,背地里不知如何贬低嘲笑我,我只有把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才能让他们闭嘴。” 他低眸笑道:“就像我后来得封昭王,他们敢怒不敢言,看见了我,也只能害怕的发抖,尊我一声殿下。” 裴瑜抬头看向周景安,“这样不好吗?让那些人都闭嘴,便再也没人忤逆你。” 周景安的眉头紧蹙,“面对质疑嘲讽,便用真本事堵他们的嘴,让旁人再也无法置喙,而不是以暴制暴,这样只会......” 裴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不愿听他的说教。 “这种方法太笨了,我向来只用最直接最省力的法子。”他挑眉一笑,“况且我不需要讨好他们,在我眼里,只有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有用的为我所用,无用的便除掉。” 周景安看着他眼里的漫不经心和讥诮,抿唇不说话。 “这便是你叛国的缘由吗?” 裴瑜长呼一口气,摇摇头,“朝中看不惯我的人太多了,那个蠢皇帝又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我何不取而代之。” 马有失蹄,他只是一时不察被姬苍背刺了一刀。 “那南诏的三皇子野心勃勃,想在十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便找上了我,我与他不谋而合,相互利用。” 说到此,裴瑜的眼神倏地变得凌厉,冷笑一声,“只是他竟想要连大顺一起吞了,当真是不自量力。” 他早提防着姬苍会临阵倒戈,扮猫吃虎,只是他身边出了叛徒,所以才使得他被动的等他来杀,最后“死”在铁蹄之下,而后又被南诏势如破竹的攻下了好几座城池。 周景安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裴瑜轻笑一声,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我命大,阎王不收我。” 他见周景安蹙眉,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他能策反我的手下,我为何不能?” “啊,那个人你也认识。” 周景安微微沉思,“是钱思渡?” 裴瑜点头,“他是南诏人,看上了大顺的女子,我能帮他,他便帮了我,每日就易容做生意,还有了个儿子。” 他如此一说,周景安不禁一怔,脑袋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那女子......是前朝的六公主?” 裴瑜挑眉,眼里带了笑意。 “不言果然聪慧。” 当初皇室只剩下两个遗孤,一个是挽然,也就是五皇子裴璿,另一个便是六公主裴珺。 提到钱思渡这件事情,周景安便想起当初大顺的皇帝便想让裴珺嫁去南诏和亲的,还特意在南诏使臣及其皇子来朝的时候安排了一场花宴,有牵线的打算。 钱思渡是三皇子姬苍身边的人,自然是随身护卫,肯定是见过裴珺。 周景安神色复杂,看向裴瑜,“为了你的图谋,便要牺牲你的妹妹吗?” “我与她可没血亲,况且她也不是不愿。” 裴瑜笑道:“她可是帮了我大忙,钱思渡帮我,才能让我有机会亲手杀了姬苍,将他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裴珺不愿又能怎么办?她若想活下去,便只能听他的话。 可是在他强硬的塞给裴珺一个丈夫之后,裴瑜又因他办事不力,将他抛弃杀害。 周景安面色冷下来,声音微凉,“果真如此自私狠毒。” 裴瑜感觉身子渐沉,有些站不住,腹部的伤口很深,流血很多。 听见他的话,裴瑜朗然一笑,“我本就如此,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 周景安抿唇咬牙,“你该受到惩罚。” 为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为覆灭的大顺。 裴瑜笑的愈发开朗,笑着看他,“我说过,我宁死不做俘虏。” 雨丝细细密密,冲刷着两人,沾染了眼睫,沾湿了唇瓣。 裴瑜那双细长的眼睛半阖着,脸颊因着冷雨的冲刷和血液的流失而变得白而透明,一张唇没了血色,但却上扬着,勾勒出一个开怀的笑。 周景安刚要收刀将他挟制住,却听他吐出这句话,便觉得不对劲。 可他的情况比之裴瑜好不了多少,脑袋转的变慢,当他想到裴瑜可能要自杀的时候,伴随着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裴瑜也在他眼前笑着自尽了。 用他的刀,锋利的寒刃划过脖颈,白亮的皮肤上霎时便裂开一道血痕,鲜红涌出,如脱缰的野马,也像当年战场上踏过裴瑜的铁蹄。 周景安看着他缓缓倒下,鲜血将他的脖颈染红,而他微笑着的唇却毫无血色,灰白,脆弱。 当年未能杀死裴瑜的铁蹄,今日便由这利刃做了轮回了。 “皇上,公子他......”叶松不禁担心。 叶柏也眉头紧蹙,望着前面摇摇欲坠的身影。 封裕抿唇,拿过伞走过去,撑在周景安的头顶。 “我们回去吧。” 封裕看了看他浑身的伤,皱眉道:“你的伤得抓紧处理一下。” 周景安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雨珠,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手中的佩刀上还沾染着裴瑜的血未被冲刷干净。 封裕刚拍上他的肩膀,周景安却忽然身形一晃,往一旁倒去。 “不言!” “公子!” 细密的雨丝形成雨幕,叶松和叶柏大步奔过去,林懿带着人一路循着痕迹骑马赶来,看见封裕的身影时长舒一口气,便立马下马跑过去。 还未等他说话,封裕便急切的命令道:“快!把不言送回宫去!” 几人手忙脚乱的抬起周景安,他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暗沉沉的颜色,犹如阴云密布的黑,而他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也被衬的更加脆弱。 他的双眼紧阖着,眉头紧蹙,唇瓣紧闭,就如身后同样被抬起,同时锁上了镣铐的裴瑜一样,仿若没了气息。 第187章 不愿相信 “少夫人!当心些,跑慢些!” 紫珍和绿珠的紧张呼唤随着耳边的风声渐渐消弭,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一呼一吸间均是潮湿的空气,直往人心脾里钻去。 本是舒缓心情的好时刻,却洗不去姜翎慌乱的心跳,随着锦鞋踏在宫道石板路上的跑步“哒哒”声愈跳愈快。 雨过天晴,天边隐隐现出晚霞,姜翎却无暇顾及欣赏,只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抚在心口上,脑袋停止思考般的朝皇上所住的长生殿跑去。 唇瓣紧抿,呼吸微乱,脚步急促,耳鸣般听不见周遭的动静,裙摆处的连枝花叶纹摇摆起来,相互碰撞缠绕,绯红色的锦鞋上沾染了不少雨水和泥污。 而姜翎的一双眸子不知何时慢慢蓄起了泪水,竟滴滴答答的随着跑动往下掉落。 - 周景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近十处,裹带几乎缠了全身,太医挑灯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满脸的汗水,好在伤口虽多但都不致命,只需好好将养。1 周景安被安置在长生殿的左偏殿,命人整夜看守,随时观察他是否发热,也好及时喊太医来医治。 这个活计姜翎本来想揽下来,只是她的状态着实不好。 在外面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个时辰,得知他的情况后才放下了心,只是满脸的憔悴,晚膳也没心思吃,只喝了两口汤,如今又怀着孕,正是快三个月这样关键的时候,谁也不敢让她守夜。 姜翎也自知坚持下去也得不到应允,反而还让人再担心她这个孕妇,也没再坚持,只说等他醒了便立马来通知她。 天亮前,周景安发了两次热,太医和仆婢们忙活了一整晚,却无人敢去惊扰姜翎,所以在姜翎模模糊糊醒来后,天色才刚刚亮起来。 “少夫人,公子醒了!”紫珍轻轻走进来,撩开帘子见她睁着眼,便赶忙给她说了这个消息。 姜翎一怔,立马坐了起来,披了外衫便往外走,还是紫珍费力拉住了她稍微整理擦洗了一下才不至于蓬头垢面。 偏殿里,叶松正端着温水用汤匙给周景安喂水。 待姜翎刚踏进屋子里,靠坐着的周景安便立马抬头,不自觉坐直身子,又因着伤口的拉扯而停住动作。 他微小的皱眉动作被姜翎精确捕捉到,姜翎三两步跑过去,“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周景安见她小跑过来,当即蹙眉,“当心些,别急,我没事。” 两个人都是一心关心着对方,一旁的叶松和紫珍相视一眼便默默退出去了。 周景安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这两日如何?” 他瞧着姜翎眼底的憔悴,便知她一定是担心的一夜没怎么睡。 姜翎摇头,坐在他床边,一边描摹着他的脸庞,一边说着自己很好。 说罢又小声抱怨:“你知不知道昨日见到你浑身是血的横着回来,吓得我腿都软了。” 一回想起昨日的景象,姜翎便红了眼眶。 周景安心疼的拉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还想不想喝水?”姜翎关切道。 周景安摇头,忽的坐直身子抱住她。 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陪我待一会儿吧。” - 姜翎不知昨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周景安和封裕揪出了叛徒,是朝中颇有声望的武将,另外将裴瑜抓住了,已经死了。 宁锡和裴瑜这两个人的事情被封裕锁在宫内,还未往外传,毕竟这两个人不论哪个,都能在百姓中掀起不小的风波。 叛徒已经伏法,裴瑜也已经死了,想来那些想要复兴大顺的人也将作鸟兽散,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姜翎看周景安的样子却有些落寞和怅惘。 姜翎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回抱住他。 沉默良久,她轻轻问道:“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姜翎的声音温柔的不行,只这一句便让周景安鼻尖一酸,眼眶已然红了。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道:“裴瑜死在了我的刀下,是我杀了他。” 姜翎一怔,明显听出周景安和裴瑜的关系不似表面这般。 只是书中并未写明两人的关系,穿过来后也未涉及这些事情,她无从得知。 姜翎正纠结该如何开口问,周景安已经自顾自的说起了他和裴瑜的渊源。 屋内静悄悄的,天色清亮,床头还燃着一盏烛火,是方便夜里查看他的情况而特意留的,忘了灭,此时已经快要燃尽,蜡油滴答滴答的流着,凝固了一层又一层。 姜翎没说话,只默默听他讲,不时的抚着他的脊背。 周景安蹙眉,声音暗哑。 “......可是他竟做出了背国叛民的事,死前也不觉做错了,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他为何会是这样的人......” 姜翎听下来,也是心惊裴瑜的心思深沉,手段无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姜翎只从他的讲述中,便能猜测出裴瑜此人就是如此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想来当年偶然舞刀被周景安撞见而成了他半个老师这件事,也是刻意为之。 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益接近的周景安。 而周景安小小年纪被他蒙蔽,一直念着他的好,事到如今,亲耳听到了裴瑜的阴暗心思,又亲眼目睹他死在自己刀下,难免心里难受。 姜翎轻轻叹息,抱着他的手臂紧了几分。 “他本性不是如此,我亲眼见过他在舞刀弄枪时的样子。”周景安脑中不可抑制的回想起当年他教他武功的场景来,“意气风发,眼中似有星辰流转,除却热忱之外别无杂尘雾霭。” 他是见过的。 当年他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傻的,旁边也有耳提面命的人,怎会不知裴瑜接近他的目的可能不纯。 只是他见过裴瑜的赤子之心,虽然未听他亲口说过,但是他能看出来,裴瑜是想做个上阵杀敌的武将,护佑国土。 所以他才不敢相信他会做出叛国之事来。 姜翎默然,心底明白周景安在想什么。 缓缓开口道:“他也许曾有一腔热血,也许身世坎坷,遭受过困苦折磨,只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知道说出来周景安会难受,但是她还是要说。 “报复兄长,玩弄权势,精于算计,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姜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包括接近你利用你,还有联合南诏谋朝篡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姜翎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逐渐紧绷,似乎还在轻颤。 她放轻声音,“你不是不敢相信,只是不愿相信。” 周景安何等聪慧,裴瑜的那些阴谋诡计他岂会不知,他勾结外敌、意图造反的证据还是他亲手搜查来的,他又岂能不知裴瑜是否真的叛国。 他如今执拗的欺骗自己不去相信,难过于他的“误入歧途”,大抵是觉得可惜吧。 “他曾亲手教我用刀,我的第一把佩刀便是他送我的......”周景安喃喃道,“他是我的半个恩师。” 他之所以会选择用刀来做武器,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裴瑜。 他舞刀的模样,如清风明月般冷冽,也如炎炎烈日般炽热。 姜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我知道。” “你知晓他的志向与能力,更是可惜他如今会变成这样。” 周景安环着她的胳膊紧了些,眼泪嘀嗒一声落在她的颈窝。 “我知道他做下许多错事,但是当他真的死在我面前的时候......” 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块儿大石头,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沉甸甸的砸在心口上。 姜翎应了一声,又说:“但是你知道,他必死不可。” 周景安身子一僵。 “他犯下滔天大祸,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这些你都是亲眼目睹的,便更是知道他犯下的过错不可饶恕,就算他不自尽,逃跑之际,你也会杀掉他的。” 姜翎停下来,抚着他的背,轻声道:“对吗?” 泪珠嘀嗒滴答,床头的烛灯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悄然熄灭。 “对。” 周景安答道。 声音虽然暗哑低沉,却是坚定的。 姜翎轻叹一声,感受到他愈抱愈紧的手臂,还有肩膀处越聚越多的温热,只最后说了一句:“待他偿还完了这些罪孽,也许能够投胎转世吧。” 之后便不再说话,只静静的抱着他,留给他独自怅惘戚然的时间。 “谢谢你,翎儿。” 他的声音像是浸在水里一般发闷,姜翎听后轻笑一声,想着一会儿要给他煮一大碗姜汤,热热乎乎的下肚才好。 —— 1裹带:裹带和裹帘都与绷带有相似的功能和用途,主要指的是用于包扎伤口的带子。另多用丝绸、麻布或棉布等材料包扎伤口。 第188章 毒酒白绫 周景安刚醒不久,又经历了挺大的情绪波动,待姜翎半个身子都僵了之后才发现,周景安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姜翎将他慢慢的放平,盖好被子后赶忙去请了太医。 太医受封裕的命令一直没有离开,早晨刚给周景安把完脉离开煎药,就听说云熙郡主进去了,他也就没敢去打扰两人说话。 “王太医,他怎么样?”姜翎站在一旁,面露担忧。 她有些自责没有先让他吃口东西,人才刚醒,又饿着肚子说了许多话,还哭了那么久,不晕睡过去才怪。 太医王冕把了脉象,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回身说道:“郡主不必担忧,周大人刚刚醒来,精神疲乏,只是累了,待他睡醒后服下汤药,好生将养着,周大人底子好,身康体健,一两个月便可大好了。” 姜翎听后猛松一口气,忙行礼道谢:“多谢王太医,今后怕是要王太医多费心了。” 王冕不敢受她的礼,躲开后推脱说不敢。 昨日夜里等周景安伤势稳定了之后,江岚和夏芷娴就先回府去了,府内的祠堂和枕霞榭才刚被人烧了,有一大堆事需要料理,周婳安年纪还小,撑不了多久。 况且不是说还抓着了那平阳侯的嫡女吗?平阳侯及其夫人身份不低,可不是好对付的。 不过这次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常姝白白的欺负了他们周家和姜翎。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别说常姝了,这下恐怕是常家的世代爵位和几世清名都要保不住了。 周柯和周怀信没在周家,也没去溪苑雅集,而是在姜家。 两人却也不是去闲聊喝茶的,而是联合姜连山、姜连海、姜翊以及其他绝对忠心的武将,奉命去把常家和另外几家与宁锡暗中有谋算的府宅都给围了。 周家祠堂起火的同时,姜连山也带兵直接围住了常家,彼时的常威还在后院与二儿子常瀚下棋,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着实懵的紧。 姜连山不便多言,只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常瀚,他伤了腿,此时撑着拐杖站在一旁,眼神颇有些闪躲。 他们可是算准了时间来的,否则这位常家二公子怕是华佗在世,医好了自己的腿,飞去溪苑行刺杀人了。 “平阳侯有什么想问的,等进了宫后去问皇上便是。”他顿了一下,“要是等不及,直接问你的二儿子也是可以的。” 常家以及其他几家的人都被连夜带进了刑部大牢严加看管,其余的仆从被关在府内不得出入,常姝和她的丫鬟也被一起送进了宫,一家人倒是在牢里团聚了。 “姝儿?你!” 常威见她一副丫鬟打扮被送进来,便知她没安生的待在府中,怕是和她这两个哥哥一样,竟参与进了谋朝篡位的勾当中去了。 常姝见两位哥哥被打的鼻青脸肿缩在角落里,不敢发一言,又触及常威像是能吃人的目光,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爹......”她跪下膝行至常威脚边,拉住他的衣袍便开始哭诉。 “姝儿知道错了,爹,您别生气。”常姝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女儿只是被骗了,只是想算计姜翎,给自己出口气......” 常威紧锁着眉头,一张脸气的铁青,一脚将她踢开,指着她便骂:“只是被骗了?姝儿啊,你到现今还要骗我吗?!” 他们一家人被抓进大牢里的时候,他的两个好儿子才终于慌了神,跪在地上问他现今该怎么办。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一个假意参加妻族家的满月宴而去行谋害皇上之事,被人活捉起来,狼狈不堪。一个装腿伤当障眼法,此时腿上还缠着绑带,却是没有半分伤病之象,苍白着脸,满脸慌张。 还有他的好妻子,瞒着他与儿子、女儿暗中支持裴瑜,为了常姝的狭隘冲动,报复姜翎,竟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将庄子都给烧了。 常威冷眼看着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儿跪地哭泣,口口声声解释说她只是想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满目的怨怼憎恨,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之态。 脑袋猛然一阵眩晕,常威身形不稳往后踉跄两步,用手撑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爹!”三个子女围过来关心,平阳侯夫人也是含泪过来搀扶。 常威猛一挥手,将几人都挥开。 手掌心触及冰冷坚硬的墙壁,这是刑部大牢的墙。 他忽而轻笑一声,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几人吓得都不敢出声,只听他喃喃自语般说着:“想我常威一生戎马,大半辈子都给了沙场,拼死拼活只为家国百姓安乐无虞......” 他抬头,墙壁上放着的烛灯映在他眼眸中,赤红的眼,晶亮的泪。 “到头来,竟是教出此等儿女,当卖国贼,行刺皇上,谋朝篡位!” 常威转头看向他们,轻叹着问道:“你们让我如何去见先帝?哪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没脸再见皇上,没脸再见百姓。 常威大步走向牢门,向看守的御林军说道:“能否通传一声,常威无言面对皇上,只求皇上赐下毒酒白绫,好让我去地下给先帝赎罪。” “爹!”身后的几人听他如此说,慌张的去拉扯他,哭喊着求他去求皇上网开一面。 - 皇宫,长生殿正殿。 “父皇,苦不苦啊?”华序坐在封裕旁边,闻到瓷碗里的苦味,熏的她直捏鼻子直皱眉。 封裕摇头,笑着说:“不苦,一点儿都不苦。” 说罢,嘴边就递过来一汤匙黑乎乎的药汤。 封裕蹙眉,转头看向周宁安,满脸都是笑意:“宁安,你歇着吧,我自己喝就行。” 周宁安摇头,端着药碗坚决的很。 “这药苦的很,若是自己喝,你定是要耍懒。” 她蹙着眉,见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下一瞬就又红了眼眶。 一见她如此,封裕赶忙摆手,“我喝我喝,你喂我,别哭啊。”说着便忙着张嘴去喝汤匙里的药,入嘴满口的苦味,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宁安越是见他这样越是忍不住掉眼泪,药是喂完了,可眼泪却是没止住。 封裕急得伸手去抱她,忙哄道:“你不是都听太医说了吗?我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伤养上半个月就好了。” “你以后若是再这般瞒着我,下次死在外边我都不带管你的。”周宁安躲开他的手,掉着眼泪看他。 也就只有她敢如此对他说话了。 手被躲开了,封裕转而去拉她的袖子。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他顺势摸了摸周宁安的孕肚,“你现今身子不便,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说罢又骂道:“谁知道那群胆小的大臣会去找你啊,平白让你担惊受怕,看我不治他们的罪。” 封裕哄着她,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发誓,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了,真的。” 他看了眼一旁的华序,递了个眼神,华序便心领神会的挪过去抱住周宁安,替他求情。 “母后,父皇知道错了,母后就原谅他这次吧。” 封裕在一旁附和:“宁安就原谅我这回吧。” 周宁安被这一大一小缠的没招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打了封裕一下,瞪着他:“你若再如此,看我还理不理你。”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封裕弯着眉眼,一左一右将她们抱住,“我发誓。” 第189章 稳定安乐 周景安能自如的下地走路之后便回了周家,枕霞榭被烧了一小半,却也住不了人,何况他和姜翎,一个是伤患,一个是孕妇,都是需要照顾的主儿。 江岚早早便让人打扫出来了另一处院落供他们歇息,离枕霞榭有些距离,属于后院的靠里面的位置。 树木葱茏,假山流水,颇有些远离喧嚣的静谧。 姜翎抬眸看那挥毫着大字的牌匾,一字一句念道:“栖——云——馆。” 随即转头看向周景安,笑着说:“好听。” 周景安也笑了,“之前这里本是给婳安准备的,想让她栖于云雾中,坐卧于高山,做个深谙闲情逸致的女子。” 他拉着姜翎慢慢往里走,踏上蜿蜒曲折的湖上廊道,又笑道:“谁知她却偏爱武艺,也不愿住在这么僻静的地方,这里便空着了。” 姜翎也忍不住笑,搀挽着他,“都说人如其名,婳安倒是反着来的。” 婳,不就是美好娴静、温柔典雅的意思吗? 虽说周婳安也美好,有时也温柔,倒是和娴静典雅挨不着边儿了。 “嗯,看来......”周景安低眸看向她,“我们孩子的名字得好好斟酌了。” 姜翎点头,随即一摆手,颇为洒脱的说道:“干脆给他\/她起个小名儿先叫着,待她\/他长大以后自己取好了。” 周景安失笑,倒也没反驳,“翎儿说的在理,这样也未尝不可。” 两人走过弯曲的廊道,穿过湖心亭,又踏过一座精致典雅的小花园,才算是把栖云馆逛完了。 真可谓是一步一景,赏心悦目。 周景安这段时间就好好的待在府中养伤歇息,外面的事情一干被封裕揽了去,让他不必插手。 那些被封裕组织起来的逃窜和零散的前朝官员和帮手们都被悉数捉回,连同封裕、宁锡、常家以及其余的所有参与谋反叛乱的人都被昭告天下。 浩浩荡荡一百多人被锁于囚车上,拉往刑场。 打头的,便是百姓闻之丧胆、又恨又怕的前朝昭王裴瑜,他的尸首放于囚车中,双手双脚皆被锁了镣铐,全身灰白泛出青色,面色平静。 这些都是主犯,在去往刑场的路上被围观的百姓扔了不少烂菜臭蛋,一个个狼狈不堪,却也不敢抬起头来。 其余的从犯以及被蒙骗迷惑的人都按罪论处,有的流放边远之地,有的锒铛入狱。 值得一提的便是宁锡了。 溪苑雅集那日封裕和周景安只是推测出他是裴瑜同党,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却无从知晓,后来在查探他的同党时才窥探到了真相。 宁锡的父亲算是宁家的功臣,从战场上挣出伯爵之位,只是也仅此而已,宁家之后的子孙没有一个能上战场的,也唯有宁锡还能抵挡一二。 当年与南诏的那场以少胜多的奇袭战,中间却是多了许多弯弯绕绕。 宁锡自恨天赋不高,不能承袭父亲遗志光耀门楣,眼看就要被后浪追上,自己受了伤病,只能得个苦功劳回京安养,正愁无解,裴瑜和南诏便找上了门。 于是便有了那场一战成名的奇袭战,让南诏“溃不成军”,也就有了宁国公。 当时他与南诏三皇子姬苍相会的场面被裴瑜请来的书画大家李维真画下来,既是纪念,更多的,便是当作把柄。 他与南诏策划这一出戏,是各取所需,名利蒙蔽了双眼,他想更上一层楼,想名耀千里,想当裴瑜的开国元勋,哪怕是与南诏通敌。 后来他装病回京,便能掩盖天赋不足,安养天年,坐等裴瑜登基。 而封裕在派人查探中才发现,当年与他一同以少胜多的那些将领军士,陆陆续续的早已消弭无音。 自此朝中及其各地的官员也算是来了个大清洗,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除此之外,封裕有赏有罚,提拔升迁了不少能臣武将。 周柯和周怀信已经算是封无可封,于是封裕便终于将周景安提了上来,做了正六品昭武校尉。 从文官转至武将,虽说品级变化不大,但是职权却是升了几番,封裕让他掌管禁军中的左神武军,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 封裕早就想提拔周景安了,只是碍于先前他还未科举中榜,另外他还需要替封裕做些暗处的事情,不好在朝中担任要职来招眼。 现如今终于可以给他进封了,也是十分畅快。 另外姜连山已经是正一品镇国将军,又是靖南王,也算是无上荣宠,封裕便让他担任禁军统领,也算是把他留在京城,不必再去边疆了。 姜连海被封为从二品镇军将军,姜翊被封为从五品游骑将军,另外还有几名文臣武将被进封,一一替代了那些被革职查办的官员。 六月九日这一天,午时三刻,他们的人头悉数落地,而大乾朝动荡不安的日子也随之过去,朝着更加稳定安乐的将来迈去。 - 封裕给自己打着扇,望着湖中游玩的鱼儿,越看越是气。 “连鱼都比朕清闲!” 他猛的转身坐在石凳上,看向对面执棋子而落的周景安,一派淡然,更是又气又委屈。 “这几日我都快忙的飞起来了,只想好好悠闲半日,来你这里就是躲懒的,哪里有心思和你下棋。” 周景安失笑不已,默默收了棋盘。 分明是他说不让自己插手的,现今累成这样倒是来向他抱怨了。 “那皇上想做什么?不言奉陪。” 封裕把折扇一收,往一旁的躺椅上一躺,便悠然的闭了眼。 “什么都不想做,你这新院落倒是凉快的很,不用放冰都有阵阵凉风。” 周景安点头,“祖母费心思找了这一处院落,冬暖夏凉,景致还好,倒是十分适合翎儿养胎。” 随即又看向封裕,“不过皇上答应不言的那些冰可得按时按量送来,不能反悔。” 姜翎怕热,怀孕之后更是不能沾染暑气,先前他就已然答应了她,再三保证说夏日里也会让她舒爽开怀的。 封裕轻啧一声,睁开眼睛。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一些冰还能骗你不成?” 此时又自称起“朕”来了,让周景安不禁失笑。 说起这个,封裕往栖云馆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说笑声,他笑道:“宁安如今八个多月了,倒是比怀华序时还娇气,三天两头的便想出宫走动,更是想找姜翎说话聊天,说是在宫里闷得慌。” 说罢又扇起扇子来,露出一副悠闲之态,“不过我也是趁此机会出宫找你聊天来了,否则那些大臣总拿奏折绊住我,连玩乐的机会都没了。” 周景安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如今算是太平盛世,朝中文臣武将皆是砥柱栋梁,他们都是为了大乾好,皇上还是要多听一听。” “我自然知道。”封裕也喝了口茶,忽而想起常威来,颇有些感慨。 “行刑那日我去见了常威,他叩头不起,连连请罪,看得我也是心中酸楚。” 周景安也默然,“当年平阳侯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立下多少功劳,实在是......” 可惜,可叹。 封裕轻叹一声,“我赐予他毒酒,便想他不去被百姓唾弃,不去站上行刑场。” 其实他有心保他,但是无论于国家、于百姓他都不能保。 常威也无颜再活于世上,再三向他恳请,让他早早下令斩首。 那日在牢中,常威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声声恳切,字字铿锵,从封裕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他满头花白的发,还有渐渐岣嵝的身躯。 两人都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晴光潋滟,那湖中的鲤鱼倒是依旧欢脱跳蹦,自由自在。 第190章 胞弟念冬 “多谢方大夫,辛苦方大夫为醒醒配药。” 醒醒穿着一袭水红色的罗裙,梳着双丫髻,笑着向方觉夏行礼,一旁跟着的丫鬟拿过药包也跟着行礼道谢。 方觉夏瞧着醒醒明媚的笑脸,不自觉也带了些笑意。 只是他戴着木质面具,笑了也不甚明显,只是醒醒看见他眼睛微弯,便惊喜的知道他是笑了。 但也是转瞬即逝,醒醒虽然年纪小,却是懂事知礼。 自从进宫治病后,知道方觉夏性子冷僻,所以平日里也不多话,唯恐扰了他清静,此时也只是稍稍惊奇,行礼离开了。 走出太医院的偏殿时已经夕阳西下,醒醒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走。 六月末的傍晚起了微风,吹着她的裙摆一起一落。 走着走着发觉不太对,看着影子好像哪儿少了点儿。 醒醒忽然脚步一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这才发觉哪儿不对。 回身朝母亲林念桃嘱咐陪她进宫的丫鬟语蝶问道:“语蝶姐姐,我的簪子呢?” 语蝶一怔,“哎呀”一声,“是呢,小姐的金镶珠翠挑簪怎的不见了?” 两人沿着宫道回去找了找,却也没找见,醒醒一琢磨,“想来是躺在榻上让方大夫给我针灸时发髻松散,掉落在榻上了。” 语蝶也附和说也许是这样,于是两人便返回太医院去,方觉夏没在煎药治病的偏殿里,醒醒呼唤了两回也没见人回应,正踌躇着就听见里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个偏殿是个单独的小院子,是封裕专门让人收拾出来给方觉夏用的,他的吃穿住全都在此。 醒醒便大致猜想就是方觉夏,便回身先低首行了一礼,“无意叨扰方大夫,只是簪子好像遗落在此处,故而回来寻......” 忽然旁边传来语蝶的吸气声,貌似被吓到了,待醒醒抬眸去看,一下子愣住,未说完的话都吞了回去。 原因无他,来人是方觉夏不错,只是他摘了面罩,从左眼蔓延至额头再隐没于鬓发的那一片丑陋的烫伤伤疤便露了出来。 放在他这张消瘦白皙的脸上,着实显眼又骇人。 “方......方大......夫。” 醒醒呆愣在原地,木讷的看着他。 忽而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十分无礼,又赶忙低下头去,“对不住,醒醒无意冒犯,我......我先走了。”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走去,语蝶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大一小出了太医院走的匆匆忙忙,醒醒努力挥去不断回想的那片伤疤,转头嘱咐语蝶:“语蝶姐姐,今日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别跟别人提起。” “是,我知道了。”语蝶点着头,抚着心口平复心情,饶是她猛的瞧见也被吓了一跳。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只是脚步匆匆现出些慌乱,让迎面来接醒醒的姜翎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醒醒?” 姜翎迎上去,醒醒听见她的呼唤抬起头来,缓了缓心神便快步走过去,软声叫她:“表姐。” 醒醒刚要扑进她怀里,往旁边一瞅就看见了那抹高大的身影,乖乖行礼,呐呐道:“见过表姐夫。” 周景安缓缓一笑,“醒醒不必多礼。” 姜翎俯下身子,关切问道:“醒醒怎么了?怎么慌乱不安的样子?” 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语蝶,也是一副慌张犹豫的样子。 还未等醒醒岔开话题,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 “拜见周大人,拜见云熙郡主。” - 姜翎拉起醒醒的小手,注意到了她不自然的神色,直起身来对来人笑道:“方大夫不必多礼。” 方觉夏谢过后便起身走过来,淡淡道:“醒醒的发簪落下了。”随后伸出手掌,里面躺着一支发簪,就是醒醒丢的那一支金镶珠翠挑簪。 醒醒快速抬眸瞧了一眼,方觉夏已经又将木质面具戴好了,还是平常那副模样。 她浅浅行了一礼,笑着道谢:“多谢方大夫,有劳了。”之后挪过去伸手拿过发簪,因着距离近,竟看见了先前从未发现的伤疤。 和方觉夏左眼处的伤疤别无二致,坑坑洼洼,扭曲蜿蜒,从掌心蔓延至手腕,钻进衣袖,像一只长满脚的虫子。 醒醒小手一抖,发簪差点儿掉在地上,她赶紧低头,小步子挪回了姜翎的身边。 姜翎和周景安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周景安扬起笑来:“方大夫这些日子以来医治醒醒辛苦。” “是啊,醒醒看着精神好多了。”姜翎也附和。 方觉夏低首敛目,“这是在下分内之事,醒醒的病已经医好了大半,只需再有一个月便可基本好了,之后便是注意休养即可。” 姜翎听后惊喜的笑了,“方大夫妙手回春,我先在这里谢过方大夫。” 方觉夏说不敢,推说还有事便回了太医院。 - 橘红色的夕阳只剩下一个边,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在方觉夏的左眼上。 那周边的皮肤扭曲萎缩,连成一片,实在不怎么好看。 方觉夏将面具放在一旁,眯眼看了眼夕阳,呆坐片刻,起身从床边的木柜子里拿出一幅画。 画纸并不怎么好,虽说保存的主人很是用心,但是上面折痕、划痕很多,很明显就能看出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 上面的画作也不是名画,没有什么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只有两位小小少年。 一位身量高大些,站在左边,笑意浅浅,长相虽算不得俊朗无双,但也算清俊。 他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年,身量只到他的肩膀,偏瘦弱,却是一张十分清秀可爱的面庞,歪头笑着,明媚如阳。 方觉夏轻轻的抚着画卷,十分小心。 因为画卷上小少年的脸庞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纹,他怕自己太过用力而使得画卷开裂,他就再也看不清弟弟的笑容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亮丽洒在画卷上,照在了少年明媚的笑脸上。 - 姜翎和周景安将醒醒送回了凤仪宫,面对她隐隐的害怕,姜翎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 关于方觉夏的事情,她知道一些。 是之前周景安把方觉夏找回来的时候,在探查的过程中知道了一些隐秘。 方觉夏自幼父母双亡,与弟弟方念冬相依为命。 他从小便对草药医理十分感兴趣,但一直碍于家境贫寒没有路子,只能按下兴趣,一心养育弟弟。 后来在一家医馆当帮工,得到了一位游医的欣赏与传授,至此才显出他的天赋来,之后也在苏州小有名气,生活也好了很多。 眼见着日子越过越好,却是天不遂人愿。 裴瑜勾结南诏、谋朝篡位败露之后,被人从铁蹄之下救出,却是命悬一线,于是方觉夏被找了去。 医者仁心,他并不知道裴瑜的身份,费心费力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裴瑜给了他很大一笔报酬,却不是只为这一次的救治,而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好随时医治。 方觉夏自然不同意,他要为更多的百姓治病,而不是做某一个人的专属,他说不要报酬也不会留在这里,他执意要走。 裴瑜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又处在被姬苍摆了一道的境遇之下,可没有多少耐心劝他。 拿对方在乎的人和东西威胁一贯是裴瑜的惯用伎俩,于是当方觉夏三天不吃不喝只想倔强的离开而冷不防看见方念冬时,长久以来的坚持一下子像是被暴风雨摧残的鲜花,一瞬间就被拍打在地。 “你弟弟担心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便找了过来。” 裴瑜还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云淡风轻的让人想揍他。 “你只管好好跟着我,我会给你弟弟请一位好夫子,保准他的科举之路直上青云。” 不得不说,裴瑜很会拿捏对方的命脉所在。 方觉夏的命脉就是他弟弟。 他们算是实打实的寒门,虽说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但是对于科举却没什么路子。 两人蜗居在苏州的一个小县城里,苏念冬跟着一位回乡的秀才读书,他天赋不高,却很是刻苦,方觉夏欣慰之余,也在想方设法的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 而裴瑜也以此为要挟,并扬言说,方觉夏先前做的那些努力,只要他一句话,便可功亏一篑。 方觉夏不敢赌,心想他只是需要自己为他医治,也并没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怕裴瑜伤害方念冬。 道不同,不相为谋,时间一久,裴瑜不仅要求他治病救人,还让他配置毒药。 方觉夏的一次次拒绝与不配合也让裴瑜彻底没了耐心,于是两兄弟在大火中被分开,方觉夏眼睁睁看着浑身是火的方念冬被他们拉走。 裴瑜告诉他,只要他配合,他弟弟就不会有事。 当滚烫的热水混着火星子灼伤他的左眼时,他口中已经被灌满了烫水而说不出话,泪水从他的右眼流出,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漫天的火光,还有弟弟痛苦的呼喊。 他全身多处烫伤,养了半个月,却被告知不必再用他配置毒药。 原因无他,裴瑜派人去南诏找到了化骨草。 第191章 何最张野 可是裴瑜依旧不放了他,也不告诉他弟弟在何处,之后的日子,方觉夏便像行尸走肉一般任他差遣。 他本身就不多话,如此一来更是话少,偶尔被裴瑜惹急了,才会用他嘶哑的嗓音说出几句狠话。 周景安带人去苏州时,裴瑜为了逃命,终于不再带着他,他被带回了京城。 封裕和周景安派人找到了方念冬。 却已经是乱葬岗的一具尸体。 可方觉夏还是十分感激,他的弟弟,至少让他找回了他的弟弟。 他早有感觉自己的弟弟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当看到尸首的时候,或者确切来说已经只剩下骨头架子,他没有哭。 只是安静的抱着他,看着他脚腕上戴着的银质脚链发呆。 那是用他在医馆帮工赚的钱买的,质地不纯,是下等,上面挂着一个很小的长命锁,他在方念冬五岁生辰那日亲手给他戴上,愿他能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方觉夏请旨回了苏州,在老家的后院里一点一点挖出坑,把他好好的埋葬进去。 当日他睡在简陋老屋的床榻上,漫漫长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睡去,又惊醒,再睡去。 方念冬来了他的梦,歪着头冲他笑,跟他说希望下辈子他们还能做兄弟,他这次要当哥哥,来保护他。 天方明,硬枕沾湿,泪水已尽。 至此,方觉夏的心里再也没有牵挂了。 他感激封裕和周景安,于是尽心尽力的医治太后和醒醒,只为报答一点恩情。 - 当时姜翎听后,沉默良久,心内感慨又不忍,周景安说封裕不治他的罪,只让他医治太后将功折罪。 姜翎面对醒醒,轻轻叹息。 “醒醒,方大夫经历过一些难过的事情,心情郁郁寡欢,你乖巧可爱,方大夫很喜欢你的。”她握住她的小手,温柔笑着:“所以醒醒要对方大夫好一些好不好?” 六七岁的娃娃不太懂什么是难过的事情,只是想到方觉夏脸上和手上的疤痕,便觉得,那一定很疼。 醒醒点头,“好。” 第二日清晨,醒醒踏着小步子迈进了太医院,彼时方觉夏正伴着晨光熹微摆弄药草。 “方大夫。”醒醒糯糯的声音响起,方觉夏转头去看,就见醒醒站在自己旁边,仰着小脑袋在冲他笑。 醒醒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扬着笑:“这是我送给方大夫的礼物。” 方觉夏正低头小心的整理面具,以防歪斜或掉落而再次吓到她,听到她的话一怔,低眸去看,醒醒的手心里躺着一个画卷,被她小心的托着,捧到他的面前。 “为什么?”他问道。 醒醒颇为不好意思的抿唇,为昨日的事情道歉。 “这是赔礼,也是礼物,送给你。” 方觉夏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终于还是接过来,伴着醒醒期待的目光缓缓展开。 晨光挥洒在上面,方觉夏一愣,猝不及防间轻笑出声。 “这是画的我吗?” 那个低着头摆弄着不知道是针还是擀面杖的东西的人。 “对对。”醒醒点头,开心的给他介绍:“这是我眼中的方大夫,施针灸的样子认真又好看。” 方觉夏又指向另一处,“那这个就是你咯?” 那个躺在榻上头上不知道插满什么东西的小孩子。 “是。”醒醒惊喜的点头。 她就说吧,她画的很像,语蝶姐姐还说拿不出手,方大夫分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你给我针灸后我的样子,满脑袋都是针。” 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向他,“怎么样?我画的是不是很好。” 方觉夏看着这幅画,笔力不足,笔法幼稚,但是...... 他缓缓笑了,点头道:“嗯,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朝阳初升,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画里那个满头针的女娃娃,此时正在他的身边蹦蹦跳跳,兴致勃勃的给他讲着她的大作,笑的眼睛弯弯,掩饰住了她昨晚熬了很久的疲惫。 方觉夏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醒醒就像小太阳,那么可爱,那么温暖。 - 七月的第一天,姜翎醒来后便让人送了些吃食衣衫到云雾峰,也是问候一下何最过得如何。 叶松十分狗腿的揽了这个活计,骑马去了云雾峰,一来一回的路途不近,回府后已经入夜了。 他想给姜翎回禀一下,却被自家公子给拦了。 周景安将人拦下,“翎儿已经歇下了,有何事明日再说不迟。” 叶松点点头,走出去两步,又走回来。 “和公子说也行。” 姜翎过了几日才想起这事儿来,刚要找人来问一问,周景安就先一步回了她。 “何大夫说谢过你,不过以后不必再麻烦。” 姜翎一听就笑了,似乎能想象出何最嫌弃的模样来。 “我才不呢,我每月都要送东西给他。”姜翎轻哼一声,像是专要与他作对似的的。 周景安明白她的意思,姜翎是看何最独自一人在云雾峰上,也没人看顾,也不愿下山,才经常惦念着他。 “何大夫提了报酬一事,说还想要一些画。” 讨要的还是上次索要的《春雪图》的作者的画作。 姜翎有些好奇,“那名作者不是不甚出名?怎么何大夫倒是十分青睐他的画作。” 她不禁猜想道:“也许两人关系匪浅。” 周景安笑道:“翎儿聪明伶俐,猜的不错。” 说着便让叶松把找到的那几幅画拿来。 多亏之前周景安收藏过《春雪图》,等叶松与他说了何最索要的报酬后,便直接去找了先前给他《春雪图》的人,那人倒是没有他的画作了,不过知晓一些其他画作的下落,便答应他可以帮忙找找。 在这期间,倒是让周景安得知了何最与那位画家的渊源。 周景安将寻来的三幅画展开,一边给姜翎讲述。 “这个画家名叫张野,与何大夫是同乡。” 两人从小山村里走出来,张野一心科举,想要入仕为官,造福百姓;何最酷爱医药,想要考入太医院,施展自己的才能。 不过两人家境一般,读书习字、学医识药便已经花费了大半家当,两人入京时所带盘缠不多,不愿再连累家人辛劳,立志要出人头地,再荣归故里。 当时时值大顺朝最后的几年,皇帝昏庸,贪腐之风盛行,官场上一派乌烟瘴气。 张野不愿与这些小人为伍,对那些贪官污吏递来的橄榄枝视若无睹,惹怒了他们,于是交上去的考卷便被人换了姓名,张野名落孙山。 他虽然气怒交加,却也无可奈何,反劝自己不必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到头来变得面目全非。 而何最那边也并不顺利。 考入太医院的条件被他们多加了一条,需要每人交二十两白银。 何最愤怒不已要去报官,却连官府的门都没进得去就被赶出来了,他要冲上去与官吏拼命,被张野拦下,他说他会帮他凑齐这二十两。 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张野便没日没夜的作画作诗,出去摆摊卖画,倒也颇受一些文人墨客喜爱。 张野让何最只管备考,不必管其他,于是等到何最揣着沉甸甸的二十两踏入考场,并顺利考入太医院之时,张野毫无疑问的病倒了。 第192章 旧事渊源 何最医术高明,尤其擅长解毒,但是在面对消耗生命、几乎油尽灯枯的张野时,却痛苦的无能为力。 两人的钱全凑了那二十两,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何最去求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两人算是时运不济,当时裴瑜与南诏勾结的事情已经败露,大顺与南诏打仗,被南诏连续夺去多个城池,全国上下都陷入到混乱的状态,皇帝每日沉迷于酒池肉林之中,做了躲避现实的白日梦了。 在这种时刻,人人都在想办法逃离危险,好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更好的活下去。 城里的大夫也逃的没剩几个,余下的对于张野的病症也是无能为力。 没有人理会他们,何最尽力给他医治,却是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渐消瘦、精神也一日日颓唐下去。 何最在太医院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本来是想进去发挥自己的才能的,想治病救人,想打出名堂,却发现太医院根本不看这些,更多的是你的家族、你的出身,还有你的“上进心”,这个“上进心”也就是看你能“孝敬”上司多少。 张野最终还是去世了,何最请了假将他带回故乡安葬。 他没告诉张野他在太医院的处境,以至于最后张野临走的时候还笑着与他说让他好好闯出名堂,争取立功,也好给他的坟茔上香火。 等回京后就发现被太医院抛弃,丢出去顶罪了。 何最反抗不成,心里止不住的悲凉。 却是没想到乱世竟带给他生机。 大顺的最后一位皇帝驾崩西去,南境边线混乱不堪,军队节节败退,至此天下不可抑制的乱成一锅粥。 国家都可能灭亡,皇宫内的宫人躲的躲、逃的逃,太医院的人也四散奔逃,他这个被推出来顶罪的人倒是无人问津了。 何最眼看着乱世俱灭,一片悲凉,就回了故乡,打算再也不入京城,只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守着张野的坟茔过一辈子罢了。 没想到家乡不止战乱纷飞,还闹了灾荒,已经没几个人了。 他的家人只剩下老父亲和一个妹妹,连同张野的父母都不知所踪,最终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往京城的周边县避难去了。 荒芜的村子,长满野草的坟茔。 何最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他给张野的坟茔除了草、擦了碑,再次踏上离乡的路,去寻找父亲和妹妹。 结果在云雾峰山脚下找到了几人的尸骨,就在一堆灾民尸骨之中,横七竖八的躺在乱石堆里,风雨凄凄之下,已经开始腐烂。 何最跪在地上痛哭出声,伴着狂风暴雨哭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何最想办法拖了一辆板车将几人的尸骨拉回家乡,一一安葬。 至此,他真的孤身一人了。 故乡灾害频发,气候干旱,颗粒不收,何最无法,只好离去,最后漫无目的的到了云雾峰。 望着云雾缭绕的峰峦,心上蒙着的沉重雾霭好似松动了些许,于是何最就在云雾峰住下了,靠着山水而生,颇有些隐居的意味。 云雾峰颇高,其实不太适合人居住生活,但是他也从没想过搬下山去。 等他再下山时,已经是大乾朝了。 那年天气格外寒冷,他无法只得下山想去买些棉絮好弄床被子驱寒,却看见了灯火通明、和平安乐的京城,这让他愣怔许久。 之后他偶尔给人治病,以此获得微薄的收入,因着医术高明,久而久之倒也有了些名气。 他无谓名利,治病救人全凭心情。 其中还有一个隐秘,却是周景安和姜翎都不知道的。 那便是何最之所以同意出手救治挽然,除却张野的《春雪图》,更大的一个原因是——挽然之前救助过他们。 可能挽然自己都忘记了。 当初张野创作书画给何最筹钱,在街道边摆摊,收益不太高。 后来有一位公子看到他和字画,声称很是喜欢,便给了他五两银子,要买下他的所有字画。 张野看出那人并非真的欣赏他的字画,只是瞧他冰天雪地的一人在外摆摊,心生怜悯,便用委婉的方式施以援手。 他十分感激他,给他画了两幅肖像画,想送予那位公子。 公子只拿了一幅,说五两银子只够买下一幅画,日后再来买下另一幅和其他字画。 只是后来却也没再来过。 那人便是挽然。 张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说与何最听,让他记挂这件事,待日后碰见那位公子,将这第二幅肖像画送予他。 何最只有两幅张野的字画,其中一幅便是画的挽然。 他在太医院的时候曾听他们八卦,按照他们口中的描述,便大致知道了画中之人便是前朝五皇子裴璿,于是当时姜翎的人找去让他解化骨草的毒的时候,他便隐约猜测可能是挽然,毕竟当时幸存的皇室遗孤只剩挽然一个皇子。 等见到挽然时,何最一瞬间便认出了他。 艳丽却不失清冷,让人过目难忘。 加之后来的周景安,何最知道他的父亲是救国的好人,便也愿意为他医治。 何最清楚挽然的境遇,也没有提起过当初的事,装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一心一意为他解毒。 而且他也觉得可能挽然早已忘记那事,画作也许都遗失了。 最后挽然走的时候,他未拿他一金一银,还悄悄的把张野留下的那第二幅肖像画装进了他的包裹,夹着一封表达他和张野的感谢的书信。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塞进木箱子里的那幅画,随着赶路马车的颠簸滚到了角落,紧挨着一幅画。 那幅画的画纸已经泛黄,却保存的不错,画中有一位公子,清冷翩然,俊朗无双——正是少年裴璿。 - 姜翎看着张野的画作,不禁心中感慨。 这些画作,便是见证着张野逐渐逝去的生命,一日一日,随着他的理想埋葬。 而且两人二十多岁离家,怀揣着少年热血来到京城,却被埋葬在那个动荡的年代。 何最分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如何不是被打击磋磨的呢? 她叹息道:“怪不得何大夫不愿下山,之前皇上邀他进宫也不愿。” 那样冷酷无情又磨灭心性的地方,任谁也不愿再去了。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拿过一杯温热的牛乳茶递给她,见她心情低落,表情神伤,便出声安抚道:“我已经派人去寻更多张野的字画,待找到后便去送给何大夫。” 姜翎喝了两口牛乳茶,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眼神突然坚定不少:“看来我得对他再好一点。” “嗯,翎儿聪慧可爱,何大夫很是喜欢你。”周景安笑着把字画好好收起来。 他忽然一顿,看着姜翎说道:“说起这个,翎儿还欠着我一个承诺呢。” 姜翎眨眨眼,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上次向他讨要《春雪图》的时候,说好答应他一个承诺的。 “你放心,我姜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姜翎昂了昂下巴,“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景安摇摇头,虽是笑着的,眼神却是紧紧望着她,说道:“这个承诺很重要,我得留着不得已的时候再用。” 第193章 十分好奇 七月中旬,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姜翎还没怎么样呢,狐狐先急得不行了。 它趴在屋内放着的冰鉴上,小脸儿冲着冰鉴盖子上的镂雕钱形孔处,里面的冰块正散发着凉气,染的室内都清凉不已。 “宿主啊,咱能不能上进一点儿啊?”它苦着小脸儿,哭诉道:“周景安的忠贞度卡在94%已经半个多月了,宿主得想想办法啊。” 而坐在一旁的姜翎很是云淡风轻,拿签子插着西瓜吃,还一边看着手里的话本子,悠哉游哉的看得狐狐咬牙切齿。 “宿主!”狐狐气呼呼的站起来,叉着腰,鼓着小脸儿。 姜翎抽空看了它一眼,被逗笑了。 刚想安慰它几句,就听紫珍唤她。 “进来吧。” 她冲狐狐眨眨眼,示意它稍安勿躁。 紫珍走进来,笑着回禀道:“少夫人,有人来了。” 姜翎望过去,就见一位身穿青绿色交领襦裙的妇人走进来,容貌艳丽,精神焕发。 一迈进屋子就说着:“呵,真凉快。” 姜翎一怔,赶忙笑着下了榻,迎过去,唤道:“姑姑,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来人正是姜翎的姑姑,姜连翘。 自从知道姜翎怀孕后便来了京,现今一直住在靖南王府呢。 “哎呦,你可慢着点儿。”姜连翘见她蹦跳着过来,赶忙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嗔怪道:“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玩爱闹的,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姜翎笑着搂住她,“我这都三个月了,没事儿了。” 她拉着姜连翘在榻上坐下,让紫珍给上茶。 “姑姑这几日去哪儿玩儿了?也不知道带着我。”姜翎耸着鼻子表达不满,“前儿我回家,把淘来的好料子给你送过去,结果我娘说你出去玩儿去了。” 姜连翘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多久才回家一趟,没了琐事缠身,可不得好好松快松快。” 两人坐在一处说笑着,细看之下,姜翎的眉眼有七分与姜连翘相像呢。 同是明媚艳丽的长相,也有不少人说过姜翎像她姑姑呢。 “我今儿来啊,是跟你说你两个表哥考过了院试,就等八月份秋闱了。”姜连翘说起这个也是开心。 这两年皇上有意选拔人才,故而院试、乡试都放在一年里了,今年又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更是需要人才辈出的时候。 现今叶宣和孟君遥都过了院试,待等到在乡试中考个好名次,那也是举人了,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姜翎一听笑弯了眼,“表哥就是厉害,我早就知道两位表哥一定能顺顺利利科考。” “好好,就你聪明。”姜连翘笑着戳戳她的额头。 转而看见屋子里放着的冰鉴,揶揄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才七月中就用上冰啦。” 姜翎嘻嘻笑着,“我生来怕热,怀孕更是辛苦,姑姑可别说我娇气。” “翎儿才不娇气呢。”姜连翘说着朝外看了一眼,放低声音:“要是他对你不好,连几块冰都舍不得给你用,那我才要好好打骂他一顿呢。” 姜翎捂嘴咯咯笑了,“姑姑威武,那我要是受委屈了,你可得给我做主。” “那还用说。”姜连翘扬眉,“到时候我和你娘拿着刀就冲过来了,还用你哭诉。” 姜翎弯着眉眼,与她说了会儿话。 姜连翘生性活泼爽朗,说起故事来是眉飞色舞,着实是个讲故事、说八卦的好手,姜翎听她讲平洲邻居们的故事,被她这么生动的一讲,简直比话本子还精彩。 “哎,翎儿,你可知道你哥他有了心上人了?” 姜翎眼睛一亮,拉着她说起来:“先前碰着清羽去金镶玉买首饰,后来我偷偷找了他来问,这小子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我,还说让我自己去问我哥。” 当时周景安和她说了遇见姜翊身边的亲卫清羽在金镶玉排队的事之后,她就把清羽找过来问了。 清羽憋的脸都红了愣是不肯透露一个字。 “小姐还是别问我了,我不敢说,不然公子该拉着我去练武场了。” 清羽的三缄其口搞的姜翎没法子,只好放他走了,打算找个时间回府去试探一下。 但当时正是五月底,溪苑雅集的事情迫在眉睫,这件事自然要往后放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姜翎没少打听,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可见她哥藏的多深。 “姑姑,难道你知道内情?”姜翎眼睛都亮了。 她本来只是一般好奇,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姜翊越是藏着掖着,她越是想知道,现在可是十分好奇。 姜连翘叹气,摇头,“这小子嘴可严着呢,我是问不出来。” “不过啊,昨日我回来后瞧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都发呆,很是不对。”她接着说道:“我让你娘去问,她不着急,让我也别问,我又去找你爹,他也不急,说让那臭小子自己看着办,什么时候开窍了自会找他去提亲。” 这两口子对于自家儿子的婚姻大事真是一点儿都不好奇,可真是憋死她了。 姜翎抿唇琢磨道:“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那姑娘不喜欢他?” “说不准。” “那不行,我得去帮帮他。”姜翎决定必须得去插手一下她傻哥哥的婚事,否则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嫂子啊。 两人合计来合计去,还是打算直接问他。 “我是他妹妹,还是女子,能帮他,我去问他,保准他说。” 姜连翘点头,“行,知道了是谁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嘞。”姜翎笑着说。 她哥都二十了,这还傻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可是叶宣也才比他小了一岁。 “姑姑,表哥可有情况了?” 姜连翘一听就叹气,“别提了,他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画画,没别的事干了,连门都不出,哪儿来的情况。” 姜翎笑着劝她:“这是好事儿啊,说明表哥他知道上进,心无旁骛,肯定能考上。” “那也不能光读书啊,那不读傻了。”姜连翘撇嘴,“你姑父也不着急,还说让我别操心,什么男儿先立业后成家,晚几年再说亲也不迟。” 她轻哼一声,“还不迟呢,就我刚才和你说的邻居家的小儿子,十八了都有孩子了,我还想抱孙子呢。” 邻居家整日里抱着她家小孙子上街玩儿,每日在她眼前晃,分明就是显摆呢。 姜翎哈哈笑了,想起之前孟婉婕也是催问她和周景安如何了,推己及人,她还是替叶宣说两句吧。 “姑姑急也没用,表哥是个认死理儿的,可是你怎么逼他也没用,还是得他自己来。” 两人说了这么半天话,姜翎顺势就留她吃午饭了,她去回了夏芷娴,后者说让她们两个在栖云馆吃就行,不必过去了。 有人陪姜翎说话解闷儿,她倒把周景安撂一边儿了。 等叶松回府说周景安今日有事要在外头吃午饭的时候才想起来,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就让他回去了。 另一边的陈府里,周景安和陈远宗刚指挥着仆从将一棵一人多高的树好好放下,就见叶松回来了。 周景安走过去,问道:“翎儿可说了什么?” 是不是不高兴他不回去陪她吃饭,还担心他在外面吃什么。 他为了这棵树可费了好大的工夫,还要瞒着她,一大早就出了门,现下是来不及陪她回去吃饭了,这才让叶松去回话,也好别让她等。 叶松抿唇,语速颇快的一口气说完:“少夫人的姑姑来了,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听了我的话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他说完还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家公子生气起来可别殃及了他。 周景安愣怔片刻,随即就皱眉,好不委屈。 他出去了这半天,翎儿竟然一点儿都不想他吗? 一旁的陈远宗听见了所有,此时有些忍俊不禁,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那个,周兄,既然如此,那咱也去吃饭吧。” 陪他忙活了这半天,他可饿的不行了。 周景安心下还是委屈的不行,低着头呐呐道:“哦,走吧。” 临走前还嘱咐叶松千万把那棵树给护好了,这才迈开步子去吃饭了。 第194章 真有你的 等周景安回府之后,却也没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儿,一问才知道,姜翎跟着姜连翘回靖南王府去了。 周景安看着空空的院子,叹息一声。 他的娘子潇洒来去,这都半天工夫了,把他一个人撂在这儿,只能苦苦的当望妻石了。 叶松看着面前略显孤寂的身影,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走过去问道:“公子,那树还种不种啊?” 这姜翎不在家不是正好吗?还省得他们想法子支开她。 周景安回神,看了一眼那棵树,才想起来似的说道:“哦哦,种,快,挪到小花园去。” 而他的娘子坐着马车才在靖南王府停下,今日是休沐日,姜翎先跟着姜连翘去给姜修霖和陶颐请了安,又去给姜连山和孟婉婕问了好,这才迈着轻快的小步子往姜翊所住的华阳台去。 狐狐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在她耳边飞着,愁眉苦脸的:“宿主啊,咱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是不是得抓点儿紧啊。” 它完成了这个任务,还得去下一个小世界、跟另一个宿主呢,它可是要当今年的业绩王。 姜翎眼眸微闪,在心里说道:“这最后的5%这么难完成,你等我先去吃瓜,回家再说吧。” 她心里的小九九狐狐是听的一清二楚,内心偷笑。 它这个宿主啊,可真是心口不一。 这哪是嫌任务难啊,分明是怕太简单才对。 姜翎小步子迈的快,一旁的紫珍和绿珠慌忙的跟在她身边,嘴里劝着她慢些。 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小肚子,虽然还未显怀,但是已经到三个月了,已经很稳当了。 两人跟着她七拐八绕的到了华阳台,姜翎特意让通报的人别说话,偷偷进了主屋。 姜翎轻巧的绕去书房,就见她的傻哥哥手里拿着个枣木盒子,正愣愣的发呆呢。 她环胸靠在门边看了几秒钟,结果她一向耳力灵敏的老哥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姜翎叹息一声,瞧着她哥这无措又神伤的表情,看来是真遇上难题了。 “哥。” 她轻轻的一声就唤回了姜翊的神思。 姜翊一愣,抬头见是她,先是扬起笑来,又赶忙将手里的枣木盒子藏到袖子里去了。 “翎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姜翎眼瞅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轻啧两声,“哥,我都在这儿站半天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她一脸的揶揄和探究,姜翊眼神闪躲,引着她往主屋里去,让她坐下,又吩咐人把她爱喝的果茶和爱吃的栗子糕拿上来。 等忙活完了才回她的话,“没想什么,只是公务上的事罢了。” 姜翎往嘴里塞了个栗子糕,香甜软糯,她一边轻轻嚼着一边看着他,直看的姜翊都不自在起来。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姜翊把脸瞥向一边去。 姜翎轻声说道:“看看我这好哥哥是在害什么样的相思病啊。”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姜翊一愣,随后耳根就开始泛红。 “翎儿别乱说。” 他轻咳两声,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最近怎么样?还孕吐吗?每日吃饭如何?我的外甥或外甥女可还好?” 姜翎眯眼笑着看他:“我前儿才回来过,这才两天,哥哥怎么像是好几个月没见我似的?” 姜翊被噎了,转过身子去,“翎儿单独来我这儿一趟,就是来笑话我的吧。” “才不是呢。”姜翎摇头,语气正经:“妹妹我啊,是来给哥哥出主意的。” - 周景安正在栖云馆的小花园儿里挥舞着锄头卖力呢,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待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脸笑意的封裕。 “皇上?”他撂下锄头,转身给他行礼。 封裕摆摆手走过来,“罢了罢了,快起来吧。” 他走到周景安旁边,看着那棵树,沉吟片刻,问道:“怎么,你家娘子也喜欢梅花?” - 周景安面对杵在他旁边不停追问的封裕连连否认:“我可没学皇上。” 一边淡然说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撂下。 封裕摇着折扇,轻嗤一声:“不承认罢了,朕又不会逼你。” 周景安默默刨起一抔土,飞舞的尘土直冲封裕而去,封裕轻巧躲过,绕到他另一边去。 他扬着眉,“还好我身姿敏捷,否则就吃了你这一抔土了。” “皇上不好好在宫里陪姐姐,总是来找我做什么?” 封裕歪头看他,确认他没有面露嫌弃这才直起身子来,“宁安跟我一起来的,现下正陪着老人们说话呢,她叫我先过来问问,姜翎在不在府?” 提起姜翎,周景安又是委屈的一叹:“她回家去了,不在。” 敏锐如封裕,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的小情绪。 他竖起耳朵凑过去,“怎么,你们吵架了?” 周景安起身凉凉的看他一眼,“我与翎儿感情甚笃,皇上可别乱说。” 他看了眼自己的劳动成果,暗自点了点头,转头问道:“姐姐可说了一定要见翎儿?” 封裕瞅他一眼,还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小心思? 肯定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姜翎叫回来是吧? 他轻咳两声,“我好像忘了宁安是如何说的了,这样吧......”封裕绕着他踱步,“今日休沐,我手痒的很,你陪我去练武场练几招,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周景安瞅他一眼,同理,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 肯定是在皇宫里憋久了,想和他对几招是吧? 他扬了扬下巴,幽幽道:“溪苑雅集那次的比试,我可是赢了皇上。” 周景安余光瞥见封裕咬牙切齿的模样,继续慢悠悠说道:“皇上杀了十八个,我也只是比皇上多出九个而已,着实是没有去练武场的必要了,皇上还是另找人陪吧。” “哈哈哈......”封裕气的笑出声,反驳道:“我那是被宁锡绊住了脚步,否则肯定比你多!” 周景安将锄头递给一旁的叶松,拍了拍手中的土,飞起一阵尘雾。 转头看他一眼,轻轻一句:“哦。” - 靖南王府的华阳台内,姜翎冲着她哥眨眨眼,语重心长的说:“哥哥啊,你是不是陷入了什么疑问或是问题?和妹妹我说说,肯定能给你支招儿。” 姜翊看着妹妹,抿唇犹豫片刻,倏然叹一口气,小声呐呐道:“也好,你有她熟识些,也许能......” “什么?”姜翎没听清他的话,将耳朵凑过去。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姜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现出羞窘。 他扭过头去,攥拳掩唇,轻咳两声,支支吾吾的:“那个......你说云......云仪郡主她......” 他话还没说完,姜翎就默默直起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有惊讶,有惊喜,有“果然如此”,还有......“真有你的啊”。 “咳咳,翎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姜翊的脸已经涨红一片,眼神闪躲。 姜翎摇着头叹息一声,姜翊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或不高兴,结果下一瞬他的好妹妹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色十分坚定。 “哥,你努把力,咱把云仪郡主娶回家来。” 第195章 还挺好嗑 黄福海弯着腰小步子走进来,对封裕回禀道:“皇上,沈尚书病了。” 正欲好好和周景安掰扯掰扯的封裕闻言一怔,收敛眉目:“是何病?” “沈尚书自六月起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今日突然发了急症,已经昏迷了。”黄福海一一答道。 封裕叹息一声,“去太医院,让院正去给他瞧瞧。” 黄福海应了,转身就去吩咐了。 周景安见封裕安静下来,抿了抿唇,问道:“可是因为沈清茹的缘故?” 封裕点点头,走去湖中心的小亭子坐下,缓缓说道:“六月九日处决犯人,沈清茹就在其列,朕找来那些丢失孩子的官员,亲自说与他们真相,可......” 他轻轻叹息,“他们不信,大抵也是不愿相信吧。” 周景安在他旁边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 “当做亲生女儿养了好几年,到头来却是如此,任谁也会难过万分。” 他垂眸,“更何况还亲眼见着她处决。” 封裕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大力摇着扇子,似是要将这烦闷的情绪扇走一样。 “不提这个了。”他摆摆手。 对于那些官员,他已经尽可能的补偿赏赐,只是这心里的伤他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劝着他们往前看吧。 两人一时无言,周宁安缓步走过来就见两人坐于湖心亭中,正沉默着喝茶呢。 “怎么了这是?”她走过去问道。 她一出声才将封裕飞走的神思唤回来,赶忙起身去扶她。 周宁安一袭水绿色襦裙,白色的衫子,水绿色的裙身,上面绣着满池荷花,肚子将裙摆撑起弧度,她的脸庞相较于之前圆润了些,眉眼带笑,缓步走着,摇着团扇,行走间温柔款款。 现今周宁安的肚子越发大了,快要到八个月,封裕是时时刻刻小心着,生怕她出一点儿差错。 “没怎么,你小心点儿。” 周景安也赶忙起身迎她,两人倒是对方才的事都未提一句。 “翎儿呢?”周宁安坐下后问道:“听娘说她回了靖南王府,怎么还未回来。” 周景安立马问道:“姐姐想见翎儿?那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 他已经快一天没见着她了,想的紧。 周宁安眨眨眼,瞧着弟弟这着急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好,你去吧。” 她也有几天不见姜翎了,也挺想她的。 封裕瞅了周景安一眼,他那点儿小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周景安应声而去,嘱咐仆从照顾好两人,便换了身衣裳骑马朝靖南王府去。 - “......我下职回来遇着她遭人抢劫,便救了她,云仪十分感谢我,送了我一些东西,还请我去郊外游玩儿当做谢礼。” 姜翊慢声讲着:“我想着她是郡主,救她本是应该,又怎能接连受她的礼,可我不收,她便难过伤心,退回去她也不要,我只好再回礼给她,一来二去的......” 他神色稍窘,“是我心悦她,还不知云仪她是否对我......” 姜翎沉默半晌,看着他叹了口气。 她这个傻哥哥,还以为他是单相思呢,可真是傻的离谱。 试问有哪个劫匪敢打劫郡主的?还是云仪郡主这样的宝贝儿。 眼瞅着她坐的马车是宫制,还敢上去打劫? 这不明摆的就是套儿吗? 姜翎瞅他一眼,还脸红呢。 就是给你下的套儿啊!大傻! 还有,云仪郡主要是想感谢他,直接告诉了太后或皇上,那既有赏赐还有恩典,不是更大的谢礼吗? 偏偏自己买了东西送他,还邀请他去郊外玩儿!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披着狼皮的小绵羊! 拿捏她的傻哥哥还不是一拿一个准儿。 姜翎感慨万千,没想到像苏晚棠那样柔弱似柳的温柔女子竟也会花这样的小心思。 关键是......她竟然喜欢姜翊!这个傻愣子! 姜翎微微眯眼,怪不得先前送她回家的时候见着她就脸红,那哪是见着她脸红啊,分明是余光看见她背后站着的姜翊脸红! 想来她送自己回家也是想见姜翊一眼? “啧啧啧......”姜翎不禁感叹,当时她就想会不会是看见她哥害羞了,但是立马否定了自己并且之后也再没把两人往一起想过。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姜翎转头看向姜翊,他还别扭着呢,一张脸红了大半。 她可从没见过姜翊这副模样。 不过啊,云仪郡主若不用些小伎俩,恐怕她这个傻哥哥啊,一辈子都开不了窍。 “一个是外表柔弱实则坚强的白切黑郡主,一个是武功高强但是一根筋的少年将军......”她笑了一声,暗自喃喃道,“还挺好磕。” “什么?翎儿说什么?” 姜翎轻咳两声,“没什么,那你现在遇上什么难处了?” 喜欢人家就去追啊,整日里闷在府里是怎么回事儿,等人家姑娘自己来提亲吗? 提起这个姜翊就叹气,颇有些委屈,“云仪不理我了。” 姜翎挑眉,“哦?怎么回事儿?” - “......之后我再去找她,她就不理我了。”姜翊越说越无措。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而且......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她了。 有些想她。 他这儿正沉浸在自己的神伤中呢,姜翎一手扬过来就砸了他胳膊一下。 “翎儿干嘛打我啊?”姜翊揉了揉胳膊,瞧了一眼她的肚子,皱眉道:“小心别磕了桌角。” 姜翎看着他,轻哼一声,“你瞒着她去打打杀杀不说,事后受了伤还不告诉她,自顾自的养了半个月才去见人家,结果人家自己打听到了,能不生你的气才怪。” 对于这一点姜翎表示深有同感。 先前周景安瞒着她出去追查黑衣人的时候,她也是气的紧。 瞒着不说,还受了伤,让人又气又心疼。 姜翊呐呐道:“溪苑雅集的事情牵扯过多,且事关重大,我说了怕她担心,受了伤不说也是怕她担心......” “而且......”他扭过头去,别扭道:“大丈夫受伤就够丢人的了,就那么点儿伤还四处宣扬,不更丢人了。” 姜翎笑了,“那你就别说啊,好了,现在人家不理你了,你着不着急?” 他闻言转过头来,蹙眉正色道:“着急。” 姜翎一怔,哈哈笑起来。 她说:“看在你是我哥的份儿上,我就帮帮你吧。” 等她明日进宫去,帮她的傻哥哥说两句好话。 姜翊笑了,开心道:“还是妹妹好,你到时候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就说我不是故意的,下次绝不会了。”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姜翎喝了口茶,说了这么半天,嘴都干了。 她又问道:“哥,你不打算告诉爹娘吗?” 姜翊赶紧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时候告诉他们,也许白开心一场,再说了,我无所谓,但是对云仪的名声有碍,翎儿千万帮我瞒着。” “行,我不说就是。”姜翎点头。 门外传来紫珍的声音,“少夫人,小公爷来接你回家了。” 姜翎应了一声,便起身要走。 “翎儿。”姜翊叫住她,从袖口里拿出来枣木盒子,递给她。 他神色不自在,小声道:“你帮我把这个给她。” 姜翎接过一看,发现那盒子上刻有金镶玉店铺的标识,转眸一想,惊讶道:“不是吧,哥,这是上回清羽帮你买的那个?” “是。” 他早就预订好了的,让清羽帮他拿的。 姜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五月底买的,这都七月中了还没送出去!” 看来她得努力了,否则靠他自己啊,猴年马月能把人追到手。 姜翊羞臊不已,嘴硬道:“我......我那是公务缠身,没腾出工夫送她而已。” 姜翎不听他这找补的瞎话,将盒子好好收起来就往外走,去给姜修霖、陶颐和姜连山、孟婉婕道别。 待一进到姜连山和孟婉婕所住的青云居的正厅,就瞧见了正坐着的周景安。 周景安听脚步声像她,早早转头看向门口,一见到姜翎便站起来迎过去,目露温柔,笑着唤她:“翎儿。” 第196章 瞧着真好 “皇后娘娘来啦?那赶紧回去吧。” 姜翎一听周宁安回了周家说想见她的话,便拉起周景安的手就往外走。 怎么好让皇后娘娘等啊。 周景安宽大的手掌里钻进一只柔软的手,他低眸看了一眼,悄悄握紧,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身同姜连山和孟婉婕道别。 “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陪爹娘说话。” 又转头向姜翊颔首示意:“改日再来看望大哥。” 姜连山和孟婉婕瞅着自家闺女一点儿都不矜持的抓住了女婿的手,对视一眼失笑不已。 “你这丫头......”孟婉婕走过去嘱咐了她几句,让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赶紧请了太医来看。 姜翎点着头,“知道了娘,我好着呢。” 她拉着周景安往殿外走,“爹娘别出来了,过几天我回来陪你们吃饭。” “好,你不必惦记我们,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姜连山笑着说。 姜翎笑着应了一声,迈出门去的时候悄悄转头冲着姜翊眨了眨眼,表示他的事情包在她身上。 “咳咳......你平日里当心身子。”姜翊神色现出不自在,往外送了两步。 周景安边跟着姜翎走,边回身与他们道别。 姜连山三人就在殿内瞧着两人手拉着手走远,眼里的笑意不减。 夏日午后的阳光削减了锋芒,照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光晕,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模糊起来。 那窈窕女子拉着他往前走着,那翩翩公子眼神温柔的望着她,一直说着让她慢些。 孟婉婕嘴角上扬着,挽上姜连山的臂弯,“瞧着两人真好。” “是啊。”姜连山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而姜翊在门边站着,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想着周景安待妹妹不错,他这唯一的妹妹喜乐安康,他这心里就满足的很。 随后又想到,也不知他和云仪,可否像爹娘这样,也像妹妹和周景安那样...... 阳光照在他的耳后,烫的烧红一片。 - 周景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不必着急,翎儿走慢些。” “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姜翎往前走着,走到府门口的一路上不少的仆从丫鬟都规矩行礼。 “小姐好,姑爷好。” 姜翎皆笑着回他们,让他们不必多礼。 这期间周景安在她旁边跟着点头,低眸间瞧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皮有些热。 可是这一路上,他也没想着松开。 不知道是这些日子以来被姜翎不时的在外头展现出些亲昵之举弄的习惯了,还是其他。 周景安来时骑着马,让人赶着马车来接她,回去时却自觉的在扶着她进了马车后也跟了进去。 “哎呦,这也太软了。”姜翎坐下后踩了踩地,上面铺了有三层的毯子,连软榻上也铺了有三层软毯。 周景安在她旁边坐下,习惯性的就用手揽过她的腰,护着。 马车悠悠,往周家去。 “我说马车里也不用铺这么厚吧?”姜翎有些无奈。 她走在上面,脚都陷进去半边。 还是因着上次两人出行时,马车颠了一下,她身子不稳就往前栽去,好在周景安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 那次着实给周景安吓了一跳。 在这之后,姜翎坐的马车里就铺上了更厚的毯子。 周景安摇头,虽然语气温柔,却很是坚决:“以防万一,铺厚些好。” “渴不渴?”他问道。 姜翎摇头,拿出那个枣木盒子来,笑嘻嘻的同他说:“你猜这是什么?” 周景安看了两眼,笑着摇头:“不知。” “这个啊,是上回清羽帮我哥去取的首饰。”姜翎暧昧的眨眨眼,“我终于知道我哥的心上人是谁了。” “哦?”周景安佯装好奇道:“是谁?” 姜翎摇着头把盒子收起来,“我不能说,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 周景安瞧着她笑的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笑。 谁是姜翊的心上人他不感兴趣,但是只要姜翎开心他就开心。 “翎儿觉得这马车改的如何?” 姜翎点点头,十分满意:“非常好,非常凉快。” 因着她是个爱玩儿的,总爱出门游玩儿,除了这厚厚的毯子之外,周景安还将这马车改了改。 在马车底下多安了一个隔层,里面放上冰块,之后把马车里面两边地板的木板拆了一条,换了有条状孔洞的薄木板安上去。 顺便在车轴上加了巧机关,隔层里安了扇片连着车轴,这样马车一动起来,那扇片便转动着,吹着隔层里的冰块,凉气顺着孔洞就飘到马车里了。 姜翎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遗余力的鼓励道:“我的夫君真是聪明。”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终于还是委屈的控诉道:“今日有一天没见你了,翎儿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哪里有一天啊。”姜翎眨眨眼,“分明才半天。” 平日里他处理公务不也是早上出门,中午回来吃个饭就又去忙了,到傍晚下值才回来。 不就是今天中午饭没一起吃吗? 他至于这么委屈吗? “可是翎儿午饭时也不关心关心我。”周景安蹙眉,声音弱弱的。 姜翎哈哈笑了,周景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像大狗狗了。 她捧着他的脸直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哄他:“给你赔罪,好了好了别委屈了。” 周景安垂眸看着她,姜翎亮晶晶的小鹿眼弯着,似饱满的弯月牙,未施粉黛的小脸儿依旧明艳瑰丽,唇正上扬着。 这可爱的唇,方才还亲了他一口呢。 喉结不自觉滚动,周景安缓缓垂首,揽着她腰肢的手不自觉收紧。 “公子,到家了。” 叶松大喇喇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周景安在姜翎的唇上方毫厘之间硬生生停住。 他咬了咬牙,直起身子,冷冷的应了一声:“哦。” 姜翎瞧着他的黑脸,在一旁笑的不行。 叶松听见周景安的声音猛然打了个颤。 怎么听着这么冷啊?是不是今天隔层里的冰块放多了? 等到周景安扶着姜翎下了马车,叶松莫名其妙的收获了自家公子的一个冷眼。 叶松愣愣的看着两人走进府里,挠着头杵了杵一旁的叶柏,纳闷道:“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公子刚才看我的眼神那么冷。” “不知道,别问我。”叶柏拍开他的手,径直往里走去追自家公子了。 叶松气哼一声:“闷罐子。” 转而看见刚把马车交给小厮的小甲,两步迈过去,又问道:“小甲,公子刚才怎么......” 小甲对他一颔首,“我去追少夫人了。”之后也扬长而去。 叶松一个人被留在府门口,他气闷道:“我在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一个两个都不跟我说话!” 第197章 辛苦夫君 姜翎进了府里就问:“皇后娘娘呢?” 周景安眼眸微闪,“姐姐在栖云馆呢。” “哦哦,好。” 姜翎不疑有他,两人牵着手就往栖云馆去了。 结果庭院内空无一人,连仆从丫鬟都没有,姜翎正纳闷呢,就被周景安拉着,径直去了小花园。 “去小花园干嘛?不是说皇后娘娘找我吗?”姜翎抬眸问他。 周景安回头笑着看她,“先带你看个东西。” 他牵着姜翎的手一路走过曲折的湖上廊道,穿过月亮门,往左一拐,就到了小花园。 “先前年末的宫宴上,翎儿说喜欢姐姐宫中的那棵绿梅。” 周景安拉着她往里走,正值夏季,庭院深深,花草葱茏,一派蓬勃生机。 走过一棵树叶葱茏的桃树,姜翎就看见了花园正中的那棵树——一棵树形舒展好看的梅花树。 姜翎绽开笑容,听见周景安接着说:“于是我就找了一棵来。” “不过......”他摸了摸鼻子,“现今是夏日,光秃秃的,还要等到冬日才能开花长叶。” 姜翎摇着头,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绿梅,“无妨,等到开花的时候,我差不多就要生了。” 她转身过来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咱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梅花看,多好。” 周景安眼眸亮亮的,“翎儿喜欢吗?” “喜欢。”姜翎毫不犹豫的回道。 她转了转圈,指了指小花园,“那这些呢?也是你弄的吗?” 姜翎指的是花园里凭空多出来的这些五颜六色、芳香馥郁的花草。 红的、粉的、黄的月季开的正好,清新素雅的栀子花,清丽可爱的茉莉,黄的、白的虞美人在风中缓缓摇曳,显露出动人的姿态,还有剑兰和洋桔梗,优雅迷人,红粉的蔷薇似是可爱的佳人,甚至那小小的一方荷塘里还多了两种品种的睡莲,蒙着水汽在池塘里缓缓开放。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周景安点头,“想给你弄一个花园,原先的花草还是太少了,就又寻了好多来。” “好看,我很喜欢。”姜翎看了看周围,发现丫鬟们都被周景安支使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现今就他们两个。 于是抱住他,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眼睛弯弯的,声音清凌凌的:“我非常喜欢,多谢夫君。” 周景安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圈住她的腰肢,得了刚才的好处还不算,邀功似的说道:“这些都是我亲手种的,忙活了一下午呢。” “这都是你亲手种的?”姜翎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今天早早就出门,就是为了这些花草吗?” 周景安用力点头,“这棵绿梅是从外地运来的,还有这些花草,我一大早就去城外迎接了,趁你没在府中就一棵一棵亲手种的。”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姜翎,眉梢微扬,像是在说:你快夸我呀,你快夸我呀。 姜翎失笑,攀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拉低。 距离拉进,一指之隔。 她轻轻的说:“辛苦夫君,奖励你一下。” 随后唇瓣贴上去,在周景安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姜翎见他懵懵的模样,笑道:“不够吗?” 然后又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随着姜翎身上的花香扑过来,让周景安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睫毛颤动,他眨了眨眼。 于是姜翎就看着他的脸颊和耳朵慢慢的红了,由浅红到深红。 周景安听见姜翎清脆的笑声,脸上稍窘,埋首在她颈间。 呐呐道:“白日呢,还在外面......” 姜翎笑嘻嘻的,故意逗他:“嗯,不合规矩,成何体统,我下次在亲你之前告诉你一声,好让你有拒绝的机会。” “不会拒绝。”周景安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小声呢喃:“永远不会拒绝翎儿......” 姜翎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还没等周景安回答,花园外就响起一阵咳嗽声。 封裕的声音随后响起:“那个,我们能进来吗?你们抱够了没?” 周宁安在一旁捂嘴偷笑,拿着团扇轻轻敲了他一下,“哎呀,给他们留点儿面子。” 俩人脸皮都薄的很。 姜翎一怔,红着脸把周景安推开,俩人立马站直,用手扇着风,想要将脸上的热意驱散。 封裕牵着周宁安缓步走进去,瞧了两人一眼,还想再逗几句,又怕周景安护着姜翎要跟他生气,转头说起这些花草来。 “没想到不言还是个当花匠的料子,等哪天你得了空,也帮我侍弄侍弄花草。” 周景安的耳尖还红着,看向封裕的眼神颇有些怨气。 他还想多抱一会儿呢,没准儿翎儿高兴想多奖励他几下...... 都被他给搅和了。 “不言手脚笨拙的很,怕是给皇上的花草平添苦难,还是不去了。” 封裕摆手,“不会的,我这不看你弄的挺好的,怎么,给你娘子弄行,给我弄就是笨拙啦?” 周景安瞥他一眼,点点头,“是。” “嘿!”封裕咬牙。 周宁安眼瞧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个没完,失笑不已,转而拉起姜翎的手关心起她的情况来了。 “你最近怎么样?” 姜翎笑着说:“挺好的。”低头看了她鼓鼓的肚子一眼,“娘娘呢?最近睡得可好?吃的如何?” “我好得很。” 周宁安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不愿听这两个幼稚鬼争来斗去的。 “就是月份大了,睡觉总不踏实,半夜总是醒个一两回。” 平躺着压的她难受,所以半夜总是会醒。 那两个幼稚鬼见自家娘子往外走,赶忙跟过去,亦步亦趋的护着。 “那娘娘侧躺着睡,或是在后面垫个东西,会不会好受些?”姜翎蹙眉,出着主意。 周宁安点头,笑道:“我是侧着睡,只是睡着睡着又正过来了。” 她摇头,“也是无奈的很。” 封裕插话道:“我说要抱着你睡,还能护着你不翻身,你又不肯。” 他撇着嘴,露出些委屈。 周宁安脸皮一红,团扇就丢到了他的身上,瞪他一眼,羞恼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呢。” 封裕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团扇,凑过去哄道:“宁安别生气,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一旁的姜翎嘴角上扬,忍不住偷笑。 几人在湖心亭内坐下,由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周宁安和姜翎一人捧着一杯牛乳茶在喝。 “娘娘如今身子重了,千万当心,要是觉得闷了,我就进宫去陪娘娘说话。”姜翎说着将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 周宁安拿了云片糕咬了一口,“我就是想出来走走,整日在宫里闷都闷死了。” 封裕拿着团扇给她扇着风,“你总是出宫我也不放心,又没办法次次都跟着,可不是叫我担心。” “能出什么事?”周宁安瞥他一眼,“现今天下太平的很,我又不出城,你总是瞎担心。” “话不能这么说,太平也是有危险。”封裕皱眉,端了牛乳茶递给她。 “前朝的事情是了结了,只是不少官宦家族都被搅和的大伤元气,有人钻空子,开赌场,设妓院,贪污受贿,这都是问题。”封裕叹气,“还乱着呢,你要出宫我抽时间陪你。” 封裕说的不少家族元气大伤,就应和了先前姜翎所察觉到的姜家走下坡路的事。 当时她在生辰宴上想的那些没有头绪的乱麻,后来渐渐就找到了些思路。 沈家、岳家、原书中的姜家、姜翎的舅舅孟家、差点儿祠堂起火的齐家,另外还有许多出了意外、受了“天灾”的官宦家族,都有着没落的趋势。 而这些家族无一例外,全都是当初支持封乾上位做皇帝的家族。 裴瑜在谋朝篡位的同时,也在慢慢的蚕食这些官高权重的家族,好砍掉封裕的支柱,孤立无援。 这些事件的幕后黑手裴瑜虽然已经倒台,但是其带来的影响却是不可小觑,封裕现在谨慎的处理这些事情,好稳定住现今的平和安定。 周景安将切好的西瓜插了银签子递给姜翎,开口道:“姐姐外出务必要多带些侍卫,以防不测。” “好吧。”周宁安轻哼,“一个两个的都管着我,不让我出宫,不让我玩儿。” 封裕忙哄着人:“你若是闷了,我一定抽时间陪你出宫好不好?出城都行。” “哼,你就会哄我。” “哪有,我说真的,绝对不是哄你。” 周景安轻笑着听两人打闹,将目光轻轻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姜翎正拿着一块儿糖蒸酥酪咬了一口,眼睛时不时的放在对面的两个人身上,露出些笑意。 周景安温柔的注视着她,不禁偷偷在石桌下牵住了姜翎的手。 姜翎一怔,转头看他,不禁扬眉。 “翎儿慢些吃。”看见她眼中的揶揄之意,掩饰般的急忙开口。 周景安神色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放开,只是耳后又蹿上热意,只当成是夏日的暑气罢了。 姜翎轻笑一声,也没挣开,将吃剩的一小半糖蒸酥酪递给他,“吃不下了。” 另一只手接过,周景安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还要一边捧起牛乳茶给她。 暑气逐渐消散的傍晚,夕阳斜照,将栖云馆内的这一座八角湖心亭晕开一抹暖人的橘黄。 而坐在亭中的几人,说笑打闹,气氛十分融洽又平和宁静,周身的爱意渲染,只怕差点儿熏醉了天上路过的神仙了。 第198章 使苦肉计 次日清晨,姜翎给太后请过安后便径直往偏殿走去。 殿门未关,姜翎一眼就看见坐在软榻上看书的苏晚棠。 夏日太阳升的早,晨光大亮,清亮亮的照在她周身,将她娇弱的身姿照的清楚,精致姣好的脸庞挂着浅笑,纤纤玉手缓缓翻着书本。 不可否认,姜翎又被惊艳了。 她看见苏晚棠在丫鬟的声音里回过神,遂抬眸看向她,绽开笑容。 抬眸间便像是无数海棠竞相开放,只觉伴着清晨朝露的花香扑来。 姜翎笑了笑,心想这样的美人儿要是能被她哥哥娶回家去,那可真是姜翊的福分了。 “翎儿?怎么站在这儿不进来。” 苏晚棠身着一身浅青色襦裙,行走间裙摆摇曳,像是打出的一朵朵雨花。 姜翎提裙上前,“这不是怕扰了你读书。”她笑着拉住她的手,“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苏晚棠摆摆手,让丫鬟去倒茶,将书本拿起来给她看,“闲来无事,读些志怪故事解闷儿罢了。” “翎儿是来看我的吗?”苏晚棠眉眼弯弯,看起来很高兴。 姜翎把书递给她,眨眨眼睛:“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苏晚棠见姜翎笑的暧昧,怔愣过后便红了脸。 丫鬟奉茶后就被她打发了出去,殿门一关,就剩下她们两个。 苏晚棠将茶往她这边推了推,低眸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姜翎没见过她这副害羞的模样,暗自欣赏了两眼,“我哥就是个傻木头,要不是我看出端倪主动去问,怕是要害一辈子相思病了。” 听了这话,苏晚棠脸上的红晕更深。 姜翎故意逗她,“他瞒的紧,说是怕说出来对你不好,连我都不说。” “结果这几日他自己露出了马脚,吃饭走神,读书走神,连我站在面前去了都没发现呢。” 苏晚棠似乎能想到姜翊那呆呆傻傻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收了笑意,轻哼道:“他是让翎儿来替他说情的吗?” 姜翎点头,没否认自己的来意。 “我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他见不到你,慌的不行,便拜托我来看看你,他担心的紧。” 苏晚棠低眸,“你且回去告诉他,我好得很,不劳他挂念。” 这是还在生气呢。 姜翎轻叹一声,看来她还得替她老哥多说几句好话。 她拿出那个枣木盒子递给她,颇有些嫌弃姜翊般的说道:“这个东西是他五月底就买了的,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愣是没送给你,这不,他见不到你,就叫我拿来给你了。” 苏晚棠轻轻摩挲着盒子,听姜翎说:“我可没打开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缓缓打开,就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步摇。 做工精细,造型精美,这支玲珑点翠抱荷步摇价格不菲。 姜翎凑过去看了两眼,点了点头,看向苏晚棠说道:“他这不是会哄人吗?怎么现今倒是手足无措了。” 苏晚棠垂着头,看着这支步摇,悄悄红了脸。 “我听我哥说了,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姜翎开始给姜翊说好话了。 “他瞒着你不说,还受了一身伤,不生他气才怪呢。”姜翎转头同仇敌忾起来,“他们总是这般,周景安也是如此,本就伤重还瞒着我出去打打杀杀,结果受了伤回来,让人气的不行。” 果然一听这话,苏晚棠便蹙眉附和,“是吧,翎儿肯定也是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了。”姜翎点头。 两人就着一起说了好多埋怨的话,说到最后,姜翎见苏晚棠眉目间的怒意少了许多,便斟酌着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我也不帮我哥说情了,就让他着急去。”姜翎轻哼道:“让他一边躺在床榻上养病一边又害相思病去,晚棠千万别搭理他,让他好好吃个教训。” “养病?” 苏晚棠一怔,“他的伤还没好吗?” 姜翎瞧出来苏晚棠与姜翊是真心喜欢对方,苏晚棠就是气他瞒着她不说还受了伤,本就是小别扭,稍微一劝和就好了。 她叹一口气,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是啊,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受了伤丢人的很,不愿告诉你,现今伤没好,也不愿告诉你,让你担心,他知道你身子不好。” 苏晚棠抿唇,心里酸涩。 皱着眉小声嘟囔:“傻瓜......” - 圆满完成任务的姜翎功成身退,走在宫道上的脚步都轻松不少。 虽然她很好奇苏晚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姜翊的,但是现在不方便问,等两人好事将近了再说吧。 姜翎顺道去凤仪宫陪周宁安说了说话,瞧了瞧醒醒,她的身子一天好过一天了,正蹦蹦跳跳的同华序在院中玩儿。 她一出宫门,就看见周景安站在那儿等她。 “翎儿。” 周景安一见到她就绽开笑容,快步迎上去,“累不累?” “不累。”姜翎摇头,笑着说:“我什么都没做,哪里就累了。” 周景安虚扶着她往马车处走,“饿了吧,悠然居近日新出了一道醉仙鸭,可想去尝尝?” “好啊。”姜翎点头。 她在宫里那么长时间,却没留下用午饭,想着早些给姜翊答复,也免得她这个傻哥哥食不下咽。 等坐在马车上,姜翎便说:“不过我得先回靖南王府一趟。” “做什么?” 一坐好,周景安就揽住了她的腰。 “找我哥说事儿。”姜翎故作高深莫测。 昨日才说了姜翊有心上人之事,今早就进宫,现今还要去见姜翊,周景安一个转眸间就猜到了。 “那就请大哥一起吃饭吧,云仪不是外人,我也不是外人,翎儿不必避着我。” 姜翎一愣,“哈!”她皱着鼻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宫中与姜翊年龄适配的女子就那一个,想猜不到都难吧。 “也好。”姜翎点头,周景安就吩咐叶松去请姜翊了。 周景安捉住姜翎的手,一节一节的捏着她的指腹。 “你不惊讶吗?”姜翎问他。 周景安垂眸看她,“有一点儿。” 毕竟之前从未听过两人有何交集,加上苏晚棠娇娇弱弱的性子,基本不出宫门,两人能凑到一起倒是让他有些没想到。 两人刚在雅间里坐定,姜翊就火急火燎的到了。 看见姜翎刚想问,瞥到一旁的周景安便住了口。 姜翎招手让他坐,无奈耸肩:“他已经猜到了,可不是我说的。” 姜翊看了周景安一眼,也顾不得了,坐到姜翎身边就问道:“那个......云仪怎么说?” “放心吧,你妹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姜翎眨眨眼,“给你说了好些好话,晚棠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一听这话,姜翊便咧嘴笑了,傻呵呵的。 “翎儿太厉害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尽管告诉你哥我。” 姜翎摆手,“先别急着谢我,等她成我嫂子的那天再谢不迟。” “哦哦,好......”姜翊愣愣的点头,耳尖又红了。 “哦对,你记得装病,别给我露馅了。” 姜翊疑问:“可是我没病啊?伤也都好了,生龙活虎的。” “我知道你没病。”姜翎恨铁不成钢,“苦肉计懂不懂?” 姜翊恍然大悟,又咧嘴笑了,“我知道了。” 一旁的周景安悄悄看了一眼姜翎。 原来翎儿吃苦肉计这套,他想。 此时菜肴一一端上来,醉仙鸭就直接摆在了姜翎的眼前。 一边吃着饭,姜翎还不放心的嘱咐他:“你记得嘴软一点儿,别那么嘴硬。” “哦哦,好。” “还有,下次别再瞒着人家了,不然受了伤又要让晚棠担心生气。” “好,我知道了。”姜翊呐呐回道,给她夹了一筷子鸭肉,想让她少批评自己几句。 说起这个,姜翎就看向了周景安。 周景安正给她挑鱼刺,看见她的眼神颇有些冷意,把鱼肉放在她的碗里,“怎么了?” 不是在说姜翊的事儿吗?怎么突然这么看着他? “还有你。”姜翎冷哼,眯眼看他:“如果你和我哥一样,又瞒着我去打打杀杀,受了伤回来,看我理不理你。” 一旁的姜翊埋头吃饭掩住笑意。 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小公爷吃瘪,还得是他妹妹。 谁知他这边正看热闹呢,就见周景安拉住了姜翎的手,眼神温柔专注,软着声音道:“我知错了,翎儿别生气,绝对没有下次。” 姜翊心底轻嗤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这般伏低做小就能让她原谅你了? 不可能,他妹妹才不吃这一套呢。 结果下一秒他就目瞪口呆了。 姜翎轻哼一声,把手抽回来继续吃饭,“知道就好。”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姜翊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可置信。 这就哄好了? 他不禁陷入沉思,认错撒娇,这招这么好用?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幽怨的眼神,转头去看,就见周景安颇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要不是他,翎儿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之前惹她生气的事来。 姜翊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有些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周景安也收回视线。 两人看了一眼安静吃饭的姜翎,同时执了一筷子鸭肉放在姜翎的碗里。 同时出声陪笑哄道:“翎儿多吃点儿。” 姜翎看了看堆积成山的小碗。 ......这是把她当小猪喂了吗? 第199章 妹夫好用 正值夏季,浮玉山的花花草草开的正盛,倒是出游赏玩的好去处。 苏晚棠独自坐在一大片的木槿花中,第五次将余光瞥向某一处花丛后,眼里不禁有了笑意。 心里又忍不住的叹息,这个木头,她都刻意支开了旁人,他怎么还不出来。 她心中有气,作势要离开,果然就见姜翊赶忙从花丛后钻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苏晚棠故作疑惑。 姜翊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挠了挠头,实话实说:“我一直留意着你,知道你出城来了,怕有危险,就跟来了。” 苏晚棠见他一副憨傻的模样,忍住笑意,扭过身子去:“我有危险,与你何干?” “怎么会没关系!”姜翊忙说。 随后小声呐呐道:“我担心你。” 苏晚棠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才正眼看他。 “翎儿说你那步摇早就买好了,怎么不亲自送予我,还要麻烦翎儿。” 姜翊解释:“你生气,不想见我......” 他没机会送她。 苏晚棠又气又无奈,没机会就不会找机会吗? 果然是个木头。 若不是她自导自演被山匪劫持,又几次三番与他送礼来往,怕不是一辈子都与他说不上几句话。 这回也是,她刻意没有隐瞒行踪,知道他会跟来,却只是呆呆的躲在一旁,也不知道出来与她说说话...... 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次次主动不成? 苏晚棠越想越气,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姜翊见她生气了,赶忙上前去追。 不知道是他突然开窍了,还是前几日在悠然居近距离观摩了一回周景安是如何哄人的,给他打通了任督二脉。 此时瞧着苏晚棠的背影,他灵光一闪,忽的捂住腹部,弯腰痛呼了一声。 “哎呦——” 姜翊一边挤眉弄眼的演戏,一边用余光看向苏晚棠。 果然前面的人儿一听他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苏晚棠回身,就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姜翊此时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在树干上,脸色稍白,隐忍痛意的模样。 她一怔,想起姜翎说他伤还没好的事情来,脸上带了急切,走回去。 “怎么了?怎么突然疼起来了?” 姜翊一见她回来了,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卖力的演着戏。 “想是方才急着追你,扯开了伤口。” 苏晚棠一听就皱了眉,有些心疼,“你身上的伤都没好呢,着急追我做什么?” 姜翊直起身子,伸出手去,又怕唐突了她赶忙放下,轻声道:“怕你一走,就再也不理我了。” 能从木头似的姜翊口中听见这话,苏晚棠的脸颊立马就烧起了红晕。 她侧过身子不看他,小声说:“你叫人白白担心了好几天,受伤也瞒我,这一个月,也不说......” 也不说看看她。 姜翊知道她身子不好,听她说担心了好几天,肯定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自责又心疼。 他急切的走到她面前去,忙说道:“我就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你身子娇弱,我怎么舍得你为我多忧多思?” 果然是开了窍了,以往嘴笨得很,现在倒是一句一句说得好听。 苏晚棠听得脸红,抬眸看他:“你既怕我思虑忧愁,才该告诉我,否则等你受了伤,或是......” 再重的话她不敢说,也不敢想,只小声道:“我才是要哭死了。” 姜翊明白她的心意,想起周景安的那些认错的话,赶忙保证道:“我错了,你别生气,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什么都不瞒你。” 他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温柔:“云仪,我保证,不会再惹你伤心难过。” 苏晚棠羞涩的咬唇,听他说的堪称情话的话,只觉得心跳快的犹如兔子在蹦。 姜翊瞧她没说话,立马举起手来要发誓,苏晚棠赶忙抬手制止了他。 轻声道:“知道了,我信你。” 姜翊咧嘴笑了,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看着她笑,直看的苏晚棠脸发烫。 “那步摇你可喜欢?” 他特意在金镶玉店铺定制的,今日瞧着她没戴,以为她不喜欢。 苏晚棠瞧他往自己的头上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喜欢,我好好收着呢。” 怕弄丢了。 姜翊一听又乐了,英俊的眉眼带着笑意,露出几分温柔。 苏晚棠又担心起他的伤,嘱咐道:“你赶紧回去吧,先把伤处理一下,以后别再冒冒失失的了。” 姜翊眼眸微闪,配合的皱了皱眉,捂住腹部,点头应是。 两人这就算是和好了。 不仅和好了,关系可谓是进了一大截。 姜翊骑着马往京城走的时候嘴角放都放不下来。 心里不禁琢磨,没想到这苦肉计这么好用,那个周景安的认错撒娇也这么好用! 姜翊笑嘻嘻的走了一路,等护送苏晚棠进了宫后正好碰上从宫里出来的周景安。 他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叫他:“妹夫。” 除了新婚当天听见姜翊叫了他一回妹夫之外,这是第二次听见他喊自己妹夫的周景安有些惊讶。 瞥到苏晚棠的马车沿着宫道往里走,封裕特地下旨让她可以坐马车或者乘轿辇出入宫城。 周景安心下了然。 怕不是从他这儿吸取了经验,发现很好用是吧。 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来问我。” 周景安虽然对于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但是自诩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不惹她生气,若是真的惹生气了,千万别辩解,认错就好。 加上服软卖乖,再三保证,八成都能哄好了。 反正翎儿是很吃这一套的,周景安心里美滋滋的想。 他弯着眉眼,想翎儿了,想赶紧回去见她。 姜翊看他这模样,想必他已经猜到了,内心不禁哀嚎他怎么这么聪明,又想着聪明点儿也好,能护着翎儿不吃亏。 “你回府吗?不如咱们找个酒楼好好喝几杯。” 虽然机会难得,周景安很想去,但还是摆手婉拒了,“翎儿还在府中等我,下次我来请大哥喝酒,一醉方休。” 姜翊也没挽留,笑呵呵的让他回府去就是,心里是没一点儿不高兴。 毕竟他愿意多花时间陪妹妹,还算他做的不错。 周景安与姜翊道别,两人便各自归家去了。 天边晚霞正盛,将栖云馆的小湖都染红了半边。 周景安快步回了栖云馆,结果没见着姜翎,一问才知去了惜抱轩。 “翎儿,方才见到大哥......” 周景安才迈进惜抱轩的门,刚想与她分享姜翊与苏晚棠的事,却见她站在书桌前,桌上放了一个木箱子,手里拿着一封信在看,顿时一愣。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后面的话都吞回去了。 原因无他,姜翎手里拿着的,桌上摆着的,正是她当初生辰宴时抛入晴雨河的那箱子写给周景安的情书。 姜翎从书信中抬头,转眸看他,瞧他脸上现出些羞窘,调笑道:“没想到夫君还有私藏红笺的爱好?” 第200章 无时无刻 姜翎本来是来找书画的,谁知道竟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虽然知道是周景安拿走了,但是成婚这么久,也没见他提过,她都要忘了这回事了。 周景安听见姜翎打趣的话语,耳尖发烫。 他走过去,见姜翎手中拿的是去年十月初写的一封信,另外还有几封放在箱子旁边,看来已经看过了。 她手里拿的这封,周景安前两日才拿出来看过,此时此刻,神色越发不自在。 “翎儿......” 他开口就结巴了,“当......当日你过生辰,我无意中听见你醉酒后的话,看见你抛了东西进河里,怕是贵重东西,醒酒后要后悔,便让叶松打捞了起来。” 姜翎笑着看他,“哦~” 声音刻意拉着长调,周景安越发不自在了。 “那怎么捡了不还给我,还偷偷藏起来?” 她歪头看他,“怎么,因着是给你写的就不还了?” 他受不住她调侃的眼神,凑过去拉住她的手,软声求饶:“翎儿别闹我了,我......我没想到翎儿会写这么多......咳咳......给我。” 当着她的面讨论情书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不好意思。 虽然是姜翎写的,他反而十分不自在。 姜翎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故意逗他:“是喜欢的吧。” “什么?” “夫君喜欢我写的红笺吧?”她眨眨眼。 周景安抿唇,点点头。 很喜欢。 特别喜欢。 她写的有关于他的每一句,都喜欢。 姜翎凑过去攀住他的肩膀,笑着点头:“那好办,既然夫君喜欢,那我多写几封就是。” 周景安眼睛一亮,顺势揽住她的腰,“真的吗?” 随后眉眼又耷拉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自从成婚以来,翎儿对他就淡了! 他有时候不禁想会不会是因为她那个什么任务。 长时间看不见她的时候就会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翎儿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他突然问道。 姜翎一愣,“怎么会?” 她瞧他眉眼带着失落,又贴近了几分,“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景安小声说:“成婚之后,翎儿都不像之前那样黏着我了。” ......她好像之前也没有很黏着他吧? 姜翎失笑,“你想我怎么黏着你?” 她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你平日里那么忙,我想黏着你也没办法啊,难不成我还要跟着你去上朝、处理公务吗?” “可是我看不见你就会想你。”周景安小声控诉道:“翎儿看不见我,就不会想我......” 姜翎看着他,忽的笑了。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周景安这么黏人。 她确实没怎么想,她怀着孕呢,吃东西、睡觉都不是很规律,难受都够够的了,另外她还是很忙的好吧。 有时候会陪着江岚和夏芷娴聊天、打理家务,虽然她们从不让她插手费心,但是在旁边陪着也好,全当陪她们解闷了。 还要回靖南王府看望祖父祖母、看望姜连山和孟婉婕,姜连翘还没回平州,她也要陪姑姑呢。 另外她们五朵金花加一朵小海棠也是要常聚的。 这么一算,姜翎可不比他清闲。 不过这话可不能跟周景安说,姜翎眨眨眼睛,说的一本正经,“我当然想了。” 周景安追问道:“有每时每刻想吗?” 还挺执着。 “有。”姜翎踮脚在他脸侧亲了一口,“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周景安眼眸亮亮的,心满意足的将她拥进怀里,小声喃喃道:“嗯,我也是。” “好了好了。” 姜翎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你不是说又找到了一幅张野的画吗?拿来我看看。” 她来惜抱轩就是来找这个的。 “我给你拿。” 姜翎拿着画看了看,一旁的周景安问她拿这个干什么。 “我正打算交给叶松送去云雾峰呢。” 姜翎笑着说,“正好,交给我吧,我去送。” “不行。” 周景安一听就皱了眉,“你怀着身孕,路途遥远颠簸,让他们去就好了。” “我没事儿。”她小心的把画卷起来,让他别担心。 “我就是好久没见何大夫了,正好去看看他。” 周景安见她坚持要去,没办法,只好说:“那等后日休沐,我陪你去。” “好。” - “何大夫?何大夫!” 姜翎下了马车就往小院儿里走,边走边喊何最。 周景安在她旁边护着,帮她推开院门,当心她摔倒。 何最正在小院儿里摆弄他的草药呢,听见声音回头,就见一个身影灵巧的进了院子。 她穿着一身清水碧的衣衫,发髻简单清爽,扬着笑容,给这个夏日都带来一丝清凉。 “何大夫,想我没?” 何最不自觉带了笑,嘴上却不饶人。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姜翎冤枉,“我哪有。” “你过来。”何最朝她招手,让她在院子里的木头凳子上坐下。 姜翎一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自觉的把手腕露出来。 何最瞅了一眼跟进来的周景安,给姜翎诊脉。 姜翎撑着脑袋瞧他一脸认真,“我好着呢,一点儿事都没有。” 转而去看周景安,他站在旁边也是一脸的严肃。 片刻后,何最收了手,神色轻松,轻哼一声:“还算他把你照顾的不错。” 姜翎笑着把画拿出来,“我就说吧,我身子好着呢。” 除了还偶尔孕吐,晚上睡觉有时候会醒,其他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景安听了何最的话神色也放松下来。 “何大夫,这是周景安又找到的,我特意给你送来的。”姜翎朝他眨眨眼,“正好来看看你。” 何最嘴角上扬,接过画来,却还佯装嫌弃的说:“画送来就好了,人不必来了。” “哇!”姜翎竖起眉毛,“何大夫这么说我可是要伤心的。” 何最笑了,没再搭她的茬儿。 起身给他们倒了茶,让他们自便,随后就拿着画进屋去了。 几人一大早出城,为了不让姜翎坐的难受,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几人到了之后已经要正午了,午饭自然是在这儿吃。 何最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要把自己养了几年的母鸡杀了给姜翎吃,姜翎不同意。 “母鸡还要留着下蛋呢,我不吃。” 她眼睛一亮,“我想吃何大夫烤的野味儿。” 不得不说,何最简直是烧烤的一把好手。 何最哼了一声,“就数你馋嘴。” 随后又招呼叶松、叶柏他们,“去打野味儿吧,要不然这个小祖宗仗着怀孕要绝食不吃饭了。” 他撇撇嘴,故意说道:“要是饿死在我这小茅屋,我可是百口莫辩。” 惹得众人都哈哈笑了。 - “嗯,就是这个味道,还是何大夫烤的好吃。” 姜翎吃的开心满足,连着吃了两个兔腿。 一旁的周景安光顾着照顾她,自己都没吃几口呢。 不过看姜翎吃的那么高兴,他也不自觉带了笑。 结果当姜翎拿起何最递过来的第三只兔腿的时候,还没张嘴呢,胃里忽然一阵翻腾,犯起一阵恶心,姜翎赶忙放下兔腿跑去一旁弯腰呕了两下。 周景安赶忙过去给她顺着背,心疼的皱眉。 “好点儿没?想不想喝口水?” 一旁的几人见了也都担心的凑过来,何最看了她两眼,转身进了里屋。 姜翎呕了两下也没吐出东西来,就是恶心。 她缓了缓,感觉没事儿了,直起身子来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这时候突然鼻尖传来一阵清凉意,直往鼻子里钻。 是何最拿了一个小药包过来。 “闻闻这个,看会不会好一点儿?”声音里不免掺了几分担心。 姜翎拿过来放在鼻尖吸了两下,瞬时感觉心脾都通畅不少,一股清凉直达心底,让人一下子精神了。 “好好闻,多谢何大夫。” 何最见她没事了,又恢复往常那副嘴硬嫌弃的模样,“之前让叶松捎回去的药包你用了吗?” “用了用了。”姜翎点头,“可好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喜欢薄荷味儿。” 尤其是怀孕以来,偏偏喜欢薄荷的味道,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之前叶松送画给何最的时候,何最就让他带了一大堆药包回去,里面主料是薄荷,还加了其他的药草,闻起来觉得十分舒畅。 姜翎笑着说:“我都用完了,每天都不离身呢。” 何最轻哼一声,“用完了不知道让人来拿?怎么,还要我送到你手里才行?” “这不是怕打扰你吗?”姜翎凑过去,“再说我这不是来看你了。” 何最不说话,回了饭桌,顺手将一个大包裹递给周景安。 “要是恶心难受了,就闻一闻,会好受些。” 周景安忙接了道谢。 姜翎也凑过去说了感谢的话,随即一转眸,出声道:“干脆何大夫搬回京城好了,这样我来看你也方便,我们也好照应你。” 第201章 陈年老醋 姜翎的话一说完,饭桌上明显安静了一瞬。 何最的脸色更是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我在京城的无柳街有一处小院子,可好看了,里面全都是花花草草,那里安静,你就住那儿正好,我还能时常去烦烦你。” 虽然她刻意说的俏皮,但是何最还是一言不发。 周景安看了姜翎一眼,见她面露失落,也说道:“是啊,何大夫,你住在京城,我们也好时常看望你。” 虽然来之前姜翎没和他提过要接何最回京城的事情,但是他明白姜翎是担心何最年龄越来越大之后,没人照应。 姜翎转眸看他一眼,下一秒手就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她又笑着跟何最说:“这样我麻烦您也方便多了。” 姜翎故意这么说,“要是我身子不好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得麻烦您呢。”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人都皱了眉。 周景安更是握紧了她的手,不愿意听到她这么说。 何最轻哼一声,“麻烦也麻烦不着我,宫里那么多能干的太医,怎会轮的到我来救你。” 姜翎又劝了几句,可是何最就是不松口,没办法,只能依着他了。 不过临走前姜翎特意给他留了无柳街小院子的地址,告诉他该怎么走,就差画个地图出来了。 等回了京城,她又让紫珍去小院儿跟王叔、刘婶嘱咐了一句,告诉他们若是何最来了赶忙派人去通知她,还告诉了他们何最的样貌。 午后暑热正盛,何最把躺椅搬进屋里,他悠悠的躺在屋内的躺椅上,余光瞥见姜翎临走前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她那个小院子的地址。 他们已经走了会儿了,这个纸条就一直放在这儿,他连碰都没碰。 他才不愿回京去呢,那是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 那个丫头句句说得好听,说什么看顾他。 到时候她生了孩子,整日里管理宅院、照顾孩子,还与那些官太太们来往,哪里顾得上他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头子。 她就是嘴甜,蒙唬人的。 他越想越心烦,抓起那个纸条就要揉碎。 那张纸在他手里瞬间就变得皱皱巴巴的,可是他又停住了动作,轻哼两声,展开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把它收进了木盒子里,平整的夹在了他的医书里。 然后又悠悠的躺回了躺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 “翎儿何时在无柳街有房产?” 周景安从未听她提起过,姜翎随口说道:“先前跟风买的,我也没怎么住过,一直空着呢。” 她看了两眼周景安,还是把挽然在那里住过的事情告诉了他,免得以后被人挑唆,他从别人处知道了,或是自己无意中查到了,不好解释,容易误会。 “当初救了挽然,就把他安置在那里了,后来他去了云雾峰医治,就一直空着了。” 周景安一怔,心里面凭空冒出来一个词。 金屋藏娇。 那些尘封的醋意瞬时又开始挥发它的酸气,直让他觉得心里在咕嘟咕嘟的冒酸水儿。 “哦,这样啊。” 他虽然反应平淡,但是“我吃醋了”这几个字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他脸上了。 姜翎失笑,“这也吃醋啊?” “我都不知道翎儿的这处地方,他却已经住过了。” 姜翎本着让他心理平衡的意思说道:“不光是你,我爹娘也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 但是她这话一说,肯定会适得其反。 果然,周景安一听心里更不平衡了。 谁都不知道,那不就是翎儿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可是偏偏挽然知道,他还住在那儿了! 周景安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眼里的委屈像是要漫出来。 “......那岂不是这世上只有他知道翎儿的这个小院儿。”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咳咳,那个,其实那个小院子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特别的。” 姜翎赶紧打圆场,见他还是眉头紧蹙,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的模样,直接吩咐紫珍让她指路去无柳街。 她抬手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一边笑着说:“这种陈年老醋你也吃啊。” 眼见着周景安要扭过身子去,姜翎赶忙摆着手:“不说了不说了。”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马车掉转,直接驶去了无柳街。 如姜翎所说,这里人少,也安静,此时稀稀拉拉的走着几个行人,多是周边的农户,一派安宁祥和。 周景安没说话,暗地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紫珍先走两步敲了门,开门的是刘婶。 “呀,小姐来了?” 这时候王叔也跑过来,杵了杵她,小声纠正道:“该叫郡主。” 刘婶反应过来,笑呵呵的改口:“对对,郡主,郡主。” 姜翎自从封了云熙郡主后,倒确实没来过。 她笑着往里走,“辛苦你们费心打理。” 又回身去拉周景安,“进来吧,瞧瞧我的小院子,可好看了。” 王叔和刘婶这才看见周景安也来了,赶忙行礼问安。 周景安牵住姜翎的手,冲着他们微微颔首,便抬脚往里走。 正值夏日,大部分的花草树木都开了花,此时的时辰已经是酉正时分,夏日的暑气消散些许,留下些清爽的凉风。 夕阳半落不落的挂在天边,余晖照着这座小院子,那些争奇斗艳、蓬勃生长的草木像是洒了一层金粉,暖融融的,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周景安随着姜翎进了院子,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花园。 他不免想起在栖云馆给她弄的花园来了,相比之下,自然是逊色不少。 当下面上就现出些羞窘,“我还说给你弄一个花园供你赏玩,却不知翎儿有一个这么好的花园。” 姜翎拨弄了几下头顶垂下的海棠花,笑着说:“互不妨碍,你弄的花园我很喜欢。” 周景安眼眸温柔,嘴角上扬。 “怎么样?”姜翎扬着下巴,虽然不是她打理的,但是还颇有些骄傲之色。 周景安点头,真心实意的夸奖:“让人眼前一亮,这处小院儿着实好看又安静。” 姜翎笑弯了眼,拉着他往里走,“我带你去屋里看看,打开窗户看,更好看呢。” 周景安顺着她的脚步走,听她边走边给他介绍,眼里一直含着笑意。 叶松和叶柏也是第一次来这儿,惊奇不已。 当然了,更多的是叶松,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好奇的不行。 不过他也没乱走乱看,就是瞅着一院子的花草树木欣喜的很,非要拉着小甲给他介绍。 小甲哪里懂这些花花草草,直往后躲。 还是紫珍解围,让王叔给他说了说。 虽然周景安还是吃醋,但是最后轻轻浅浅的被姜翎的几个小鸡啄米似的吻给亲没了。 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紧蹙的眉头、沉着的脸色,只剩下满眼的欣喜和发烫的耳根了。 - 狐狐耳提面命的又和姜翎提了几次任务的事,都被姜翎胡乱的搪塞过去了。 傻乎乎多聪明啊,哪里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左不过就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嘛。 它心里暗自偷笑,面上还是摆着一副催促的模样。 知道姜翎心里纠结的很,趁着这个空当,转头向主神大人要了几个轻松的兼职,给人去当临时系统去了。 时间悄然来到了八月初,姜翎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此时穿上衣裳、站直身子也能隐约看见微微隆起的小腹,把衣裙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姜翎倒是新鲜的很,每次穿衣裳、脱衣裳的时候都要抚着肚皮看个半天。 而周景安就更新鲜了。 每晚都要细心的观察好久,撩起肚皮看,看一会儿就赶紧放下衣裳,怕姜翎着凉,还要把手放在上面感受,也不敢全放上去,只轻轻的挨个肚皮。 那小心翼翼又满眼欣喜的模样总是惹得姜翎笑出声。 到了四个月,姜翎的孕吐反应已经越来越少了,这倒是让她开心不少,周景安和其他人更是放心多了。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醒醒的病已经大致治好了,不用再施针了。 第202章 醒醒病愈 姜翎为了醒醒的病特意去仔仔细细问了方觉夏,方觉夏只说已经大体好了,只是还需要好生将养着,只要不再生什么大病,这身子就是越养越好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望向醒醒的眼眸倒是流露出几分温柔。 姜翎好好的道了谢,备了好多的礼送过来,他却不收。 她知道在方觉夏心里这些身外之物已经丝毫不重要,他心里唯一的牵挂和遗憾就是他的弟弟方念冬。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姜翎也没有法子在这上面让他宽心,只能强硬的留下许多搜罗来的医术医典,觉得可能他会翻看两眼。 孟凌寒和林念桃当初入京送了醒醒过来治病,但是抚州家中还有许多事情不能撂下,加之孟君遥今年科考,就在抚州本地,也需要两人安排照顾。 于是两人在京城待了些时日就回了抚州。 后来林念桃放心不下醒醒,送了孟君遥进考场后就独自来了京城,由姜翎带着进宫去看望了醒醒两次。 现今醒醒的病已经好了,孟凌寒连夜就赶来了京城。 孟君遥八月份就要参加秋闱,也就是乡试,时间初定在八月中旬。 听说妹妹病好,十分欣喜,一定要跟着来京城,只是路途遥远,来来回回就算赶得及,也是奔波劳累的很。 但是孟凌寒怎么劝说也无用,知道是他对妹妹的一番关心,便让他来见一面就赶回抚州去参加秋闱。 两人自抚州拉来了许多谢礼,请旨进了宫去,三人当面给方觉夏道了谢。 几月不见,醒醒的脸色比之先前已经好了很多,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就连身子也胖乎了不少,先前实在是太瘦了。 几人又是连番道谢,林念桃眼角湿润,声音哽咽,叫人看了不免动容。 方觉夏看着他们真挚的感激,当初第一次治病救人而得到的那一声感谢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时隔多年,那时心里满足又暖乎乎的感觉再次席卷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他们带来的谢礼他只收了一些不太贵重的,又嘱咐了他们给醒醒好好养着身子的事宜。 三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至此,等到他们谢过皇上、皇后,再给太后请安过后,醒醒就能搬出宫回家去了。 踏出太医院的门前,醒醒又转头跑回去。 将袖子里藏着的一幅画双手递给方觉夏。 “方大夫,这是华序教我画的,比先前那一个要好多了,送给你。” 女娃娃稚嫩的声音满含感谢,可爱的脸庞挂着笑容,让人看了不禁也扬起笑来。 方觉夏怔愣过后伸手接过,面具下的面庞柔和,展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多谢醒醒,我收下了。” 醒醒看见了他那微弯的眼睛,便知道他笑了。 走出去几步,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扬着一张可爱的笑脸,糯糯的说:“方大夫要多笑笑,方大夫笑的时候可温柔了,而且笑起来心情会变好。” 说完就赶紧快步去追前面的父母和哥哥了。 方觉夏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走远,展开画,上面是一个清瘦的男子在院中整理草药。 笔触还很稚嫩,但是比之先前那幅确实大有长进。 至少他一眼就看出来,画的是他。 方觉夏不自觉的又勾起唇角,转身回了卧房,将画好好的卷好,打开了床头的那个木箱子,好好的放了进去。 里面还并排放着两幅画卷。 一幅是破旧泛黄的,上面画着他与弟弟,一幅是醒醒送他的,上面是他与醒醒。 放进去后关上箱子,他的手放在上面不禁轻轻摩挲,起身继续去摆弄草药了。 那个箱子里,都是他的宝贝。 - 醒醒要出宫去,第一个舍不得的就是华序。 她真心实意的拿醒醒当好朋友,却还是要面临分别。 华序亲自跟去了宫门口,漂亮可爱的小脸一直皱着,明显能看出她的不高兴。 她拉住醒醒的手,再三嘱咐让她得空就来看自己。 “说好了啊,你可不许反悔,也不能忘了我。” 醒醒也很舍不得她,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她的小手保证道:“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等我过年过节,或是得空来了京城,一定来看你。” 两个小娃娃在这边依依不舍,看得孟凌寒几人都忍俊不禁。 姜翎也跟着来了,她走过去笑着说:“不用不高兴,你们可以通书信啊,以后还有很长时间能见面呢。” 两人点点头,说好了要时常写信给对方,至此才不舍的道别了。 姜家摆了两桌宴席,请了熟悉亲近的亲人与好友,算是庆祝醒醒病愈。 宴席散后,第二日一大早孟君遥就踏上了回抚州的路。 八月中旬就要乡试,他得赶回去考试。 临行前,他特意去了周府看了看姜翎。 彼时姜翎才刚起来,正与周景安用早饭。 孟君遥也没多待,说了几句话,撂下礼物就要走。 “这石头不是精贵的东西,只是样子奇巧,颜色漂亮,就想着送给你,平日里也当有个解闷儿的。” 孟君遥送了一块儿到小腿儿高的雨花石,上白下黑,还有大片的红色在底部晕染,像是开了一朵朵的鲜红的花。 另有一处奇巧的地方,就是那上部的白色处竟嵌着一颗透明的琥珀,小娃娃手掌大小,里面有一只正在振翅的蓝色蝴蝶。 整个石头颜色亮丽,十分漂亮。 孟君遥正在准备乡试,知道醒醒病愈匆匆赶来,竟还想着给她送一份礼物,还是这样的精巧绝伦,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也是想着她呢。 姜翎十分欢喜,也很感动,连声说着多谢表哥。 孟君遥笑着摆手,“你喜欢就好。” 说完就要告别,抚州路远,他骑马回去,抓紧时间的话五日内就能到,还能余出时间来准备一下。 周景安一听,立刻去惜抱轩写了一份通关文书,让他带着。 这样每到一处,就可在驿站歇息,还能替换疲累的马匹,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孟君遥惊喜的接过,俯身道谢。 姜翎与周景安亲自送他到城门口,孟凌寒一家三口还有孟婉婕已经在等着了。 旁边还有三匹马,行李精简过后都放在马背上,孟凌寒派了有些身手的小厮一路护送他回去。 醒醒仰头看着孟君遥,软声嘱咐:“哥哥一路平安,要注意身子。” 孟君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是,“醒醒要记得好好吃饭,多多睡觉。” “嗯。”醒醒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孟君遥给父母和姑母作了揖,又与周景安行了礼,还不忘对姜翎说一句好好保重身子,便上马远行了。 林念桃擦了擦泪,满眼的不放心。 孟君遥瞧见了,温声安抚:“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克服不了,那也不必再读书科考了。” 姜翎也笑着说了几句,说表哥一定能得偿所愿。 晨光此时才大亮,孟凌寒一家三口和孟婉婕回了靖南王府,他们等休养几日也要返回抚州。 姜翎也同周景安回了周府。 她冲着他笑,为刚才孟君遥的事给他道谢。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笑着说:“这有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他又说:“我让叶柏派了人一路跟着,想来路上不会有事,你放心。” 姜翎嘴角上扬,弯着眉眼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你真好。” 周景安眉梢微动,搂紧了她。 - 八月十三这日,孟君遥比原定时间提前一日回到了抚州,便抓紧时间准备乡试的事情来。 与此同时,这一日的京城也很是热闹。 安远伯夫人办了赏花宴,请了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设在京郊的庄子上。 她也爱侍弄花草,虽然比不上当初的平阳侯夫人,但是观赏性也是有的。 安远伯是个将才,年轻的时候没少打胜仗,只是后来负伤,就回来做了安远伯。 他性格刚毅,说一不二,是个可交往的人。 安远伯夫人是个爽朗爱笑的人,性格开朗,又会说话,与人相处愉快的很。 加之她颇爱做媒,看人又准,撮合成的姻缘没有二十对也有十对了。 所以她设宴,大家也都愿意去。 她这次的赏花宴之所以设在庄子,就是怕人多盛不下,她说了,不论是老爷太太、公子小姐,都能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又想做媒了。 所以京城内大部分数得上的,都去了。 有想要给自家儿子女儿张罗婚事的,更是耳提面命的给人打扮了一番,喜滋滋的去了京郊。 第203章 变相相亲 于是等到了庄子上,姜翎就看见被好好打扮了一番的程安和吴宛瑛满脸的不乐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忍俊不禁。 “哎呀呀,快让我看看。” 姜翎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忍着笑说:“这是哪里来的两位仙女啊?” 程安羞恼不已,跺脚气道:“翎儿!” 她都快郁闷死了,翎儿还要嘲笑她! “我都不想来的,我娘当时跟我说了这个赏花宴,我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无奈的拎起衣裙,皱着一张小脸儿,“偏偏非要我打扮成这样,别人瞧了,还以为我娘多想把我嫁出去一样。” 说罢,气哼一声,把衣裙抛下。 吴宛瑛也苦着一张脸,“我娘说今日必须让安远伯夫人给我相看一个,我拦都拦不住。” 她轻叹一声,要是拦住了也不能打扮的这么精心了。 姜翎倒是笑的开心,一边一个揽住她们,安慰道:“哎呀,既来之则安之,管他相看不相看,咱们美若天仙,自己看着也开心啊。” 说罢就拉着两人往里面走去了。 只能跟在后面的周景安无奈的皱眉。 他也后悔带翎儿来了。 果然,一来了,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此时齐天扬从后面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眉开眼笑,“周兄,嫂子呢?怎么就你一个。” 齐天扬这个人自来熟的很,不仅周兄长、周兄短的叫着,甚至为了凑近乎,直接管姜翎叫嫂子。 周景安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他的爪子拿开,下巴往前点了点,淡淡道:“被拐走了。” 齐天扬瞧着他一副被抛弃的幽怨,哈哈笑了两声,也随着朝前面望去。 姜翎穿了一身橙红色的广袖衫裙,身旁一左一右两名女子,三人说说笑笑的在前面。 此时姜翎正笑着打趣程安,一句一个“小安安”喊的她脸红。 齐天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顺着姜翎的眼神落在了程安身上。 她今日身穿一袭翠微色的交领襦裙,腰身由一条浅绿色嵌玉石腰带束着,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腰带上坠着一串禁步,玉佩的颜色在裙摆的衬托下现出青绿色的莹润光泽。 薄纱轻摇,步履款款。 玉佩相击,泉水叮当。 她正扭头与姜翎说话,许是姜翎方才逗的她羞恼不已,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蹙着眉头正鼓着小脸儿瞪向姜翎。 只是她的怒气没有三分,可爱却是显出来了七分,圆润的眼眸生动明亮,与她脸颊一畔的碧玺珠翠挑簪相映成趣。 一时之间,齐天扬只觉得被她那明媚的脸庞给闪了一下。 程赫此时走过来,见他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魔怔了?” 齐天扬猛然回神,转头看见程赫的脸,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旁的周景安瞧瞧齐天扬忽闪的眼睛,又看向前面的三道身影,垂眸思索片刻,便觉出了些许深意来。 于是看向程赫的眼睛里也带了些意味深长。 程赫被两人的反应搞得一脸懵。 “怎么了这是?”他忽然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穿着。 不就是比平日打扮的精细些吗?这还是他娘再三嘱咐的,亲自给他挑的衣裳。 “不言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周景安浅浅一笑,余光瞥见齐天扬飘忽不定的眼眸,摆摆手说没什么。 看来他妹妹都要有情况了,他还单着,也不知道祝允伯母该多着急了。 他眼瞅着姜翎越走越远,不想跟他们多说,刚想抬手道别,陈远宗就冒了出来。 他今日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更是英俊无双。 与另两人打了招呼,陈远宗颇有些羞窘的小声与周景安说了什么。 周景安微微挑眉,也没瞒着,笑着说:“婳安陪着家母先进去了。” 陈远宗眼眸一亮,说了声多谢就提步往里走了。 程赫和齐天扬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人都走出去老远了,刚想调侃他几句见色忘友,就见周景安礼貌颔首。 “翎儿身子不便,得有人看顾,我先进去了。” 说罢也迈着大步追姜翎去了。 程赫哀叹一声,“咱们真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 齐天扬摸了摸鼻子点头应和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的又投向前面。 程赫在一旁又开始嘀咕起别的事情来,说着说着感觉不太对。 “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他狐疑的看着他,眯起眼睛。 而且耳朵还红了。 齐天扬面上一慌,打着哈哈,“昨日被我爹罚了功课,有些郁闷。” “我们也进去吧。” 程赫点了点头,也没再问。 前面的姜翎见周景安跟了过来,便让身旁的小甲和小丙先去外面候着了。 小乙这几日得了风寒,夏日得风寒可是难受,所以姜翎就让他休息了,小丙是临时顶班的。 两人领命往外走,正好撞上齐天扬和程赫,两人便让了道,颔首让他们先走。 齐天扬与小丙擦肩而过,等走了几步才感觉不对劲。 怎么感觉姜翎身边的那个侍卫有些眼熟呢? 整个人的身形和气质让他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 回头去看,那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还没等他继续探究,程赫就拉着他往里走了,“看什么呢?” “没什么。” 许是他想多了吧。 - 赏花宴,赏花是女子的事,宴席便是男子的主战场。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大部分都在一杯酒里。 只是这样的场面实在考验人,不说话不行,多说话出风头,又容易说错,简直是难死个人。 于是林此霄躲了。 安远伯的这处庄子够大,摆了三处。 一处是花园,赏花便在此处,多是女子;一处是宴席,累了、饿了、渴了,或是想与人交际、扩充人脉了,都在此处,多是官场上的官员。 还有一处摆了投壶、秋千等玩闹的东西,还摆了桌子可供插花、煎茶,甚至还可以作画。 无疑,这都是安远伯夫人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年轻的男子、女子可以大方展示自己的魅力,也好促成姻缘。 这里男男女女都有,大部分都是未婚的公子、小姐,气氛暧昧又融洽。 林此霄躲的地方位于这三处的中间,此时宴会正是热闹,所以他所在的位置倒没有什么人来。 他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圆领袍衫,墨发束起,横插一个青玉簪,削减了几分凌厉之气,多了几分清爽儒雅。 这是他母亲硬要他穿上的,将他那一大堆黑色、灰色的衣裳扔到一旁,给他置办了一大堆亮一些的衣裳。 出门前还嘱咐他多和闺秀们说说话。 对此,他想反抗也反抗无效。 这宴会是躲不过了,不过母亲与其他官太太们在吃茶聊天,也无法随时看着他,他就赶紧躲了,寻了个清净地方,躲姑娘们,也躲应酬。 他看见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夏日炎炎,宽大而翠绿的叶子长的正盛,洒下一大片的阴影,倒是个躲懒的好去处,于是就闪身进去,找了棵最粗壮的树隐去身形。 夏风习习,站在树下倒有几分清凉。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羊皮酒囊,仰头喝了一口,心中的那点儿烦闷散去了不少。 他背靠树干,一手拿着酒囊悠悠晃晃,左脚一下一下的往前踢着衣袍的前摆,低着眸子,眼睛里不时闪过袍衫的浅青色残影。 日光洒下来,眼睫长长的,在眼底打下浅浅的阴影,神色略有些怔松,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味。 他抬眸,看见茂盛的树叶间闪过细碎的阳光,空着的一只手抬起,阳光就从指缝间露下来。 忽然,耳朵微动,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我不急,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声音温温柔柔,含着一丝轻笑,如一缕清风擦着湖面吹来,入了耳朵,只觉得温软动听,耳尖随之酥麻。 林此霄收了百无聊赖的神色,微微直起身子,拿着酒囊的手曲起一根手指。 “嗒、嗒、嗒......” 一下一下,轻轻敲在酒囊的囊口。 “小翡堂姐,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咱虽然不将就,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心关进小黑屋啊。你看刚才你煎茶的时候,把那些人都看呆了。” 这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泠,像脆甜的果子。 不过林此霄没有细听,虽然垂着眸子,但是心里隐隐冒出一丝期待。 那名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的脚步渐渐停下。 “翎儿,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那么着急了,再说了,我现在一个人也很自在。” 她虽然说着这般类似于自暴自弃的话,可嗓音依然温温柔柔,淡然中依旧含着笑意。 声音好好听...... 那么轻,那么温柔。 林此霄眼睫微颤,耳根忽然蹿起一阵热意,连带着脸侧都发烫。 姜翎看着姜翡一脸笑意、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要再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啦,翎儿,不用为我担心。” 姜翡笑的眼睛弯弯,抬手在她的肚子上极轻的抚了抚,“我现在就盼着你能平安生下孩子,我听我娘说生孩子可疼了。” 说到此,微微皱了皱鼻子,露出又俏皮又心疼的神色。 姜翎笑着同她又说了两句,就听见背后传来周景安的声音。 姜翡笑着说:“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好吧,一会儿我来找你。” 姜翎与她道别,回头朝着周景安走过去,撇撇嘴,半撒娇道:“我才出来一会儿。” 周景安抬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挽至耳后,温声道:“我看不见你,担心。” 两人说说笑笑的远走,姜翡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走到梧桐树旁边的莲花池边,看见盛开的荷花上面晶莹的水珠,浅浅绽开笑容。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旁边的丫鬟说话。 “真好啊。”语气不免流露出几分艳羡。 丫鬟拿不准她说的是什么,“小姐说的是郡主和小公爷吗?” 姜翡轻笑一声,没说话。 “我们回去吧。” 等她转身往回走了,林此霄才敢从树后冒出一个头来。 没敢多看,只快速瞥了一眼。 只瞧见一个身穿青蓝色衣衫的身影逐渐远走,衣衫翩跹,她微微转头低首,与婢女说着什么。 那一低首,似荷花被雨珠压弯时的娇羞。 林此霄慌忙靠回树干,手指不自觉的扣着背后的树皮,头压的低低的,但是那脸上的红晕却比太阳晒的还要红。 第204章 合不合适 夕阳挂在天幕上,将整个惜抱轩笼罩在一片橘黄里。 周景安坐在桌案后边处理公务,将最后一本公文整理好放在一旁,放下毛笔,抬头转了转脖颈。 透过身侧的窗子,余光瞥见走入视线的身影,便豁然起身,追了出去。 姜翎瞧见他走过来,停下脚步等他,两人一同往栖云馆走。 “怎么样?可打探出来了?” 周景安牵过她的手,这个动作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方才在正院用过晚饭后,姜翎就跟着周婳安去了她的院子。 本意是想探听一下今日在赏花宴上的事。 陈远宗心悦她的事情,他们几个已经都知道了,周婳安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姜翎作为她的朋友,更是作为她的嫂子,咳咳,当然了,还有她自己的八卦之心,当然要去关心一下了。 姜翎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 “婳安聪明的很,我才刚说了一句,她就知道我的目的了。”她耸耸肩,“无功而返。” 周景安轻笑一声,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还是出声安抚:“婳安有她自己的主意,爹娘不会逼迫她,无论她怎么选,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翎儿莫要过于担心。” 姜翎知道他的意思。 “我明白,我也不是想逼迫她什么,她选不选陈远宗都无所谓,她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都没关系。” 她顿了一下,凑近些,“我就是好奇。” 毕竟婳安和陈远宗,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吃瓜的心十分强烈。 如果两人有戏的话,她想磕。 周景安挑眉,看着她脸上的好奇都写在明面上了,不由笑道:“确实,我之前也没想到。” “是吧。” 姜翎颇有些找到同谋的畅快。 “你说陈远宗看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处事又圆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会喜欢婳安这样热烈的女子,还是这么的喜欢。” 毕竟每次陈远宗看见婳安的时候,那眼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了。 好几次都差点儿闪到她的眼睛。 周景安轻笑一声,“这种事情哪里有规矩可循,心之所向,也不是谁能预料到的。” 他低眸看她。 就像他们。 他也从没想过会喜欢上翎儿这般美好的女子,还是这么、这么的喜欢。 不对,翎儿这般好,他早晚都会喜欢上她的。 想到这儿,牵着她的手不禁又握紧了些。 “也是。”姜翎点头。 感情这种东西,是最模糊的,也是最难以捉摸的。 两人走进栖云馆,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一个红边儿了。 她又仰头问他,“那你觉得陈远宗这个人怎么样?” 姜翎对他不太了解,也没接触过几次。 在仅有的几次接触中,只觉得他是个很会为人处世的人。 样貌自然是不错,毕竟是封裕钦点的探花郎。 家世虽然比不上周家这般位高权重,但是他的父亲陈衡,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是正二品的官。 往上数上几代,也都不乏能人志士。 书香世家是没的说。 另外,他们陈家貌似真的很适合做御史,加上陈衡,已经有三个了,还是在五代以内。 姜翎对陈家也就清楚这些,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要说性格嘛,第一眼觉得陈远宗十分稳重。 与周景安不同,他的稳重含了一些深沉在里面,不难看出他是个有些算计的人,但是相处时又会觉得很舒服。 嗯,就是很舒服。 就像他的胞妹陈莲衣,虽然不熟,但是与她说话就是会让人感觉很舒服,很轻松。 这可能是他们的家族传统? 毕竟做御史的,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人,但是之前偶尔听到姜连山提起,陈衡在朝中的人缘算是很好的。 这也确实是要有点儿本事在身上的。 姜翎越想越远了,回过神来见周景安正看着她,也不说话。 “怎么了?” 周景安轻笑,“见你想事情想的入神,就没打扰你。” 姜翎摸了摸鼻尖,“不小心就想深了。” 想什么想深了? 陈远宗吗? 周景安蹙眉,有些吃味。 “别想他。” 脑子还没转呢,嘴就先一步说出来了。 姜翎一愣,随后就笑了,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不想不想,我是在想陈家呢,没想他。” 周景安蹙起的眉就这样展开了,等进了屋才回答刚才她问的那个问题。 “远宗成熟稳重,聪明博学,也很上进,是个有前程的人。” 在他的眼里,陈远宗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上来的,聪慧,但是内敛,虽然圆滑了些,但是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且对人对事十分有耐心。 这样的人,很可能会有着厚积薄发的潜能。 “那你觉得他适合婳安吗?” 周婳安虽然舞刀弄枪的很是在行,但是心思上却很单纯,加之又是周家最小的女儿,全家宠着长大的,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善良可爱。 所以她对上陈远宗,很可能会斗不过他,从而吃亏。 周景安沉思片刻,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适不适合他不清楚,毕竟谁和谁又是真的完完全全适合呢? “还是得看婳安自己的意思。”他说。 他看姜翎又开始沉思,不禁上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好了,孕中忌多思,今日在外一整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姜翎点头,“好吧,我想也没用,我是套不出婳安的话,还是睡觉吧。”她笑道。 两人梳洗过后就安然入睡了,而与此同时,齐府内的齐天扬正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若是细看之下,就能瞧出他此时的不对劲。 眼神飘忽不定,神色不自然。 嘴上还在喃喃自语:“......以前也没觉得她好看啊......” 他皱着眉头把薄被扯过头顶,强迫自己闭了眼。 忽而,他猛的坐起身。 那点不自在消失不见,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突然想起来了姜翎身边的那个侍卫到底为什么眼熟了。 很像之前给他送画,还有提醒他祠堂着火的那个小哥儿! 虽然样貌不一样,但是身形体征很相似。 齐天扬越想越觉得像,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如果他真是那个小哥儿,那他那个不露面的主子岂不就是......姜翎?! - 姜翎从宫里出来就碰见了姜翡,她是出来买点心的,听说千芳斋出了新的点心,她就去买来尝尝,还给了姜翎一包。 “我得去找一趟我哥,有事情给他说。” 姜翡点头,两人顺路便坐一辆马车去了练武场,今日姜翊正在训练士兵。 相较于上次来,姜翎也算是熟门熟路了,都到了这里,姜翡没有理由不进去,正好也算给姜翊问好。 姜翊走进小厅的时候还在拿布巾擦着脸上的汗。 天气炎热,哪怕是在外面站上一会儿都晒的不行。 “翎儿,小翡也来了。” 两人起身给他行礼,姜翊慌忙躲过姜翎的礼,瞥她一眼,笑着说:“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她现在是郡主,可比他的品级大。 姜翎就是故意逗他,俏皮的眨眨眼。 她摆出一副偷偷摸摸的表情,悄悄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小声凑过去说:“我有东西给你。” 姜翊忍俊不禁,敛了神色配合她,低下头小声问:“哦?是什么?” 一旁的姜翡见这兄妹俩逗趣,捂嘴轻笑。 姜翎把信交给他,冲他暧昧的眨了眨眼,“我刚从宫里出来,你说呢。” 一听这话,姜翊就明白了,拿着信看了两眼,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但是他知道,这就是给他的。 一张俊脸红了红,还要佯装正经的轻咳两声,“知道了,辛苦翎儿送过来。” 姜翎噘嘴轻哼。 这两个人谈起恋爱来可真是黏糊,还偏偏总是能碰上她进宫或出宫,因着近几日周宁安将要临盆,她就时常进宫去看望她。 倒给了这对小情侣机会了。 拜托她送信啦,麻烦她捎东西啦。 啧啧啧,没见过这样的,拿人当快递使。 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出声唤了姜翊一声,“阿翊,已经练了一个半时辰了,是否让他们歇一歇......” 他边说边往里走,却在看见厅内的人时愣住了。 方才姜翊并没说是谁来了,只说他出去一下,所以他也没想着避讳。 眼睛在厅内过了一遍,最后轻轻的放在了姜翡的身上。 随后林此霄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低下头去。 姜翊将他拉过来,“我两个妹妹来看望我。” 林此霄木讷的给姜翎行了礼,“郡主安好。” 姜翎浅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主动说了一句,“这是我小翡堂姐,堂姐,这是林司阶。” 姜翡只抬眸看了一眼,便垂首行礼,“林司阶。” 温柔的嗓音像是湖水一般,在耳朵里过一遍,引起一阵酥麻。 于是红晕就从耳根开始晕染,将林此霄的大半张脸都染红了。 他忙低头行礼,“姜姑娘好,我叫林......林此霄。” 啧,他暗恼,怎么结巴了。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了。 姜翊打量着自己这位平时不苟言笑、正经持重的好友,看见了他通红的一张脸。 姜翎也看见了,眼睛在两人身上转圜几次,眼神中不由得带了些许不同寻常。 而姜翡自然也看见了,她一抬眸,就看见这位林司阶冲着她行礼,半垂的那张脸已经红透了。 姜翡不自在的转了半个身子,轻声应了一句,不知怎的,脸颊也开始烧起来。 姜翎与她老哥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不寻常,相视一笑。 这两个人真是......怎么回事儿啊? 话还没说两句,一个个的就脸红了。 姜翎个小机灵鬼,刚想打趣两句,就见小甲急匆匆进来,凑近小声说:“皇后娘娘发动了。” 第205章 平安无虞 周景安接到周宁安生产的消息的时候,正被齐天扬拦在路边说话。 齐天扬支支吾吾的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话里话外透着试探,把周景安都要磨的没脾气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天扬有些拿不准,又怕他不耐烦的走掉,于是嘟嘟囔囔的说:“之前那幅画......我是从别人那儿得到的,那个人也不说自己是谁,就派了一个人来给我,搞的特别神秘。” 他不知道说出真相会不会惹周景安生气,从而怪他当时的欺骗。 但是他已经忍了一天了,实在是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姜翎。 周景安挑眉,没想到齐天扬会毫无征兆的跑来跟他说实话。 之前姜翎无意间透露出来了,那幅画是她找到去交给齐天扬的,为的是让他认清沈清茹的真实面目。 他不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所以此时齐天扬说出来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之后呢?” 齐天扬手指扣着折扇,又说了另一件事,“还有上次我家着火的那次,也是那个神秘人给我递的消息,我才当场抓住了那个纵火贼。” 后来他也知道了那场没有着起来的火并没有那么简单,是与前朝、与裴瑜有关系的。 所以在他昨晚猛然想到神秘人可能是姜翎之后,就更觉得心惊。 她是怎么知道的? 周景安沉思片刻,大约能猜到姜翎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有那个叫什么......傻乎乎的吗? 应该是它告诉翎儿的吧。 他抬眸看向齐天扬,觉得他应该是有话要说。 “你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吗?” 齐天扬抬手摸了摸脑袋,看他一眼,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猜的,我觉得好像是......嫂子。” 周景安轻笑一声。 他果然猜到了。 周景安略一低眸,抬眼看他,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不过这件事情是姜翎自己的事情,说不说还是由翎儿自己决定吧。 他刚想打个哈哈遮掩过去,就见叶松急匆匆的走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怎么了?” - 周景安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姜翎就来了。 她一脸的急切,看见他就说,“你等我做什么?快进去啊。” 周景安赶忙上去扶她下马车,“等你一起。” “爹娘呢?”姜翎又问。 “皇上应该派了人去通知。” 两人急急忙忙进了宫,周宁安正在生产,殿内不时传出她喊叫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觉得疼。 封裕就坐在外殿,此时皱着眉头,有些焦躁不安。 “给皇上请安,皇上安好。” 封裕摆摆手,“坐吧。” 姜翎鲜少见封裕这副模样,平日里要么是严肃的,要么是温和开朗的笑模样,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见。 焦急心疼,还有慌张与忧心。 周景安神色也并不轻松,紧蹙着眉头,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周怀信和夏芷娴就到了,江岚也跟着来了。 于是几人就都坐在外殿等候,没有人说话,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几人的脸上皆是担心。 姜翎与周景安坐在下首处,又有桌椅遮挡,姜翎的手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转头去看,周景安神色肃然,她却从中看出几分不安。 “放心吧,娘娘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 她出声安抚,手掌向上,与他十指紧握。 几人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内殿才忽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将几人的神思全都震醒了。 封裕猛的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曹源满脸笑容的抱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儿出来给众人道喜。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等到她说完“母子平安”过后,几人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而都露出喜悦的表情。 封裕上前看了两眼孩子,刚出生的婴儿还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小小的一个,让人不禁内心柔软。 “宁安怎么样了?”他出声问道。 嗓音有些干哑,是因着在这期间一口水都没喝的缘故。 曹源笑着回:“娘娘无事,就是累了,现下睡着了。” 封裕这才露出个笑来,“好,好。” 众人围上去看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皇子便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上了。 封裕直接大手一挥,赏赐了阖宫上下的丫鬟太监一年的俸禄,还打算大赦天下,具体的就等之后颁下圣旨,普天同庆。 大乾朝的礼元七年八月十五日,正是各省乡试的第一天,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名为封弋。 这是封裕和周宁安早就定好的,如果是公主,就叫华盈,如果是皇子,便取名封弋。 “弋”寓指稳重、谋略、远见之意。 代表了他们对他的憧憬,也寄托了天下人对他的期待。 在坐马车回府的路上,周景安一直紧紧的握着姜翎的手,一言不发。 她出声安抚:“没事的。” 姜翎知道,周景安担心周宁安,也由此,担心她。 她这一句“没事”,就是告诉他,皇后娘娘没事,她也没事。 周景安低眸看她,双手环住她的身子,脸颊埋在他的颈侧,目光不禁放在她的小腹上,抬手轻轻抚了抚。 “翎儿,我有些害怕。” 声音轻轻的,扫过她的耳廓。 姜翎轻笑,故意逗他,“怎么,想反悔吗?”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可惜现在也没办法反悔了,她\/他都四个月了。” 周景安蹙眉,没有说话。 姜翎抬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小声说:“他\/她现在可是能听到我们说话,你以后别说后悔之类的话了,否则孩子到时候生你的气,我可是不管的。” 周景安被她逗笑,蹭了蹭她的脖颈,低声呢喃:“若是生气我也没办法,我可不会像哄你一般哄她\/他。” 说罢,嘴角又落下去。 声音里充满了不安,“翎儿......” “好啦好啦。”姜翎拍拍他,“我想吃鱼了,今晚我们吃鱼好不好?” 周景安知道她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沉浸在这上面,便配合的点头,“好,回去让小厨房给你做。” 只是等到两人梳洗完后,躺下睡觉,他的心里还是像坠着一颗大石头一般,不得轻松。 透过微弱的月光,周景安看着姜翎熟睡的脸庞,不安的情绪放大,从眼眸里流露出心疼、担忧与慌乱。 好危险,女子生产好危险。 他今日听着姐姐的声音,虽然离得不近,听的断断续续,但是也能感受到她的辛苦。 余光瞥见姜翎的小腹时,他就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感受到她还在他身边。 周景安悄悄凑过去,在姜翎的脸侧落下轻吻,鼻尖轻蹭着她的脸,小心的抱住了她。 第二日,周景安天还没亮便出了府。 他翻身上马,穿梭在太阳升起前的黑暗里,未散的凉意冲刷在他身上,他直奔京郊的永宁寺而去。 听说那里专供人们祈求姻缘和求子的,很是灵验。 而周景安却不是为此。 其实他没怎么祈福上香过,在他看来,自身的强大才是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百姓的最好的上上签。 因而只跟随夏芷娴去过两次,或是陪同家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来到寺庙。 清晨的露珠落下时,周景安正跪在蒲团上,紧闭双眸,神情肃然,双手合十。 “祈求上苍保佑翎儿,平安无虞。” 只这一句,他在心中默念了百遍。 不求子,只求姜翎——能够平安。 第206章 不可以吗 周景安骑马回城时碰见了齐天扬,顺便解答了他昨日的疑惑。 他与姜翎提了这件事儿,姜翎摆摆手说让周景安寻个理由应付齐天扬好了。 “不过最好还是别说是我主谋了,免得他又多想。” 于是周景安便与他说是他的主意。 “那画儿确实是翎儿找到给你的,不过后来纵火一事......”周景安轻笑一声,“是我让小丙提醒你的。” 点到即止,齐天扬便会自己脑补出剩下的东西了。 齐天扬微怔,张着嘴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我就说嘛。” 这样一来他就明白了。 毕竟周景安跟在皇上身边,专门处理前朝的事情,提前知道有人要纵火也是很正常的,应该是为了撇开关系才让小丙来告诉他的吧。 齐天扬哈哈笑起来,心中的那点儿怀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周景安骑马回府去,扬着的笑脸突然一僵。 等等。 那当初《寒山夜月图》的事儿,姜翎是故意给他的?! 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原来那个局是姜翎设的! 齐天扬面露惊讶,微微摇头。 “还真是般配。” 都那么聪明,还会算计!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竟为了他们二人的感情做了垫脚石了! 齐天扬暗自咬牙,却又敢怒不敢言,临了只愤愤的哼了一声,昂头回府去了。 - 姜翎从叶柏的口中得知了周景安今日一大早就出城去永宁寺的事情,便知他一定是还在为昨日的事情担心忧愁。 “他回来用早饭吗?”她问道。 叶柏摇摇头,“公子直接去宫里了,说是午后才能回来,让少夫人不必等他用饭。” 姜翎点头表示知道了,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精致的鲜肉包塞进嘴里,想着等他回来好好与他谈谈心,或是哄哄他,也让他安心些。 周景安是申时初回来的,彼时姜翎已经用过午饭,还午睡了半个时辰。 看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媚,便洗了头发。 周景安快步走进栖云馆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半倚在殿内的姜翎。 午后的阳光照在殿内的小厅内,姜翎让人搬了软榻在厅内,软榻的首处设了小坡,大约仰起四十五度,姜翎斜倚在上面,还挺舒服。 洗净的长发就披散在榻边,悠悠晃晃的垂下。 殿门处垂下浅粉色的纱帘,这样削减了阳光的刺眼,还正好能晒干头发。 姜翎懒洋洋的躺在上面,左边放了小桌子,茶水点心伸手就能够到,右边放了冰鉴,大块的冰透过铜制的冰鉴散出丝丝缕缕的凉气,萦绕在周身。 她左手持一把竹骨的团扇,或扇凉,或遮阳,右手拿着一本话本子,眼睫半垂,惬意的很。 纱帘遮阳而不遮光,周景安踏着步子走进院子,就见朦胧的纱帘后面躺着一个身影。 虽然五官有些模糊,只能看清大致的身形和轮廓,但是周景安的眼眸却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嘴角也扬起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撩开帘子,唤她:“翎儿。” 姜翎从书中抬头,绽开笑容,“你回来啦。” 周景安心尖发热,走过去,“嗯。” 看见她一头如浓墨般的长发披散开来,伸手抚了抚,还有些湿。 姜翎往左边让了让,示意他坐在软榻边。 周景安只挨了个边儿坐好,关切的问她今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热不热,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午睡。 姜翎缓缓摇着团扇,他问一句就答一句。 “可有哪里不舒服?还犯恶心吗?” “没有不舒服,今日也没有犯恶心。” “午饭吃的什么?可还合口味?” “我中午吃了一碗饭呢,今日的清炒虾仁很不错,还有那道山药菌菇汤可好喝了,你晚上也尝尝看。” “热不热?” “不热,我又不出门,今日阳光好,但是还算凉爽。” 周景安嘴角噙着一抹笑,心里暖乎乎的。 这样一问一答,她回应的每一句都让他内心满足又雀跃。 好温柔,好可爱,好喜欢...... 姜翎见他眼眸亮亮的,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不禁轻笑一声。 “还有要问的吗?嗯?” 嗓音软软的,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周景安摇头,轻声说:“翎儿好好的就好。” 他垂眸,踌躇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来,犹豫着递给她。 姜翎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等他拿出来后,手里的话本子随意一放,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周景安点头,如实说道:“我今早去了永宁寺,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 姜翎接过,仔细看了看。 是一个粉色的长方形锦囊,小小的一个,放在她的手心里能整个包住。 上面绣着浅浅的纹样,她看不出是什么纹样,但是简约好看。 还接了一个平安扣,可以坠在某些地方,或是随身携带。 周景安见她看得认真,也没打扰,将她随手放的话本子夹好书页放在一旁。 他内心有些忐忑。 从没求过这种东西,他在永宁寺请教了半天才虔诚的求了这枚平安符,只是不知道姜翎会不会不喜欢这些,毕竟也从没见她戴过,也没见她去过寺庙一类的地方。 若是她不喜欢,他便替她收着好了。 还没等周景安出声询问,姜翎就抬眸看她,认真的说:“谢谢,我很喜欢,会好好收着的。” 周景安笑了。 “你今日忽然去永宁寺做什么?”姜翎把平安符好好的让他先放好,问道。 他抿唇,犹豫了一下,“自是有求于神佛。” 姜翎看着他,摇着团扇的手微顿。 “周景安。” 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周景安手指蜷缩了一下。 “翎儿?” 姜翎瞧着他忐忑的神情,忽然轻叹一声。 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只想让人哄他。 她手指轻勾,周景安就俯下身子,两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 姜翎嘴角上扬,眼含笑意,声音又轻又柔。 “半日不见,想你。” 周景安怔愣,嘴角忍不住勾起弧度,声音透出不加掩饰的愉悦,“嗯,我也想你。” 她盯着他的嘴唇看,用最轻的声音说出最骇人的话语。 “亲亲......” 周景安又愣了一下,耳尖发烫。 他左右看了看,殿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又望向殿门外。 紫珍不知去哪儿忙了,外面只有绿珠在,背对着殿门一动不动,叶松和叶柏站在更远的廊下,样子颇有些百无聊赖,也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嗯,侦查完毕,没有人能看见。 周景安回眸,低头看着姜翎,却还有些羞涩。 “翎儿,等......等晚上好不好?”他声音干哑,有些磕巴,“现下还是白日,这不合......合规矩。” 姜翎不理会他的犹豫和窘迫,嘟了嘟嘴,“可是我现在就想亲亲......” 周景安眼睫轻颤,内心的“规矩”高墙正在一点点倾塌。 “不可以吗?” 微风习习,浅粉的纱帘轻摇,粉色的光晕笼罩在两人周身,无形中勾勒出暧昧的轮廓。 周景安感觉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他轻咳一声,更低的俯下身子,轻声:“可以。” 只要是翎儿,什么都可以。 姜翎眼睛弯弯,愉悦的轻笑。 周景安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笼罩住了,还小心的避开了她的肚子,支在她的两侧,低下头去,浅浅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姜翎左手握着的团扇悄悄遮在两人脸旁,还未等他直起身子,又一次开口了。 “要十下才行。” 周景安感觉耳后和后背呼呼的冒着热气,外面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不已。 可是听见姜翎的话,却还是依言低下头去。 “好。”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纱帘削减了大半的刺眼和灼热,只余下温暖的光照在两人身上。 姜翎慵懒的倚躺在软榻上,左手拿着的团扇时不时轻摇,偶尔不小心掠过周景安红透的耳朵,又落下,遮住他脸颊的红晕。 周景安感觉耳边只剩下隆隆的心跳声,还有两人之间缠绕的呼吸。 他没敢深入,只轻轻浅浅的啄吻。 一下,一下,偶尔贪心的停留几息,却也不敢做其他动作。 是害怕忽然出现碍事的人发现,也是害怕自己沉溺其中,忍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从而在白日里、也在姜翎面前丢脸。 姜翎懒懒的半垂着眼眸,感受着他温软轻柔的吻,默默数着。 可是到了第十下,刚要睁开眼睛,唇上就又附上来了第十一个吻。 姜翎无声轻笑,睁开眼睛看见他紧张的睫毛轻颤,黑沉的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嗓音暗哑。 “翎儿......” 姜翎右手抚上他的耳朵,捏着他的耳垂,一圈一圈打着璇儿。 她微微仰头,吻上他的唇,还俏皮的轻轻咬了一下。 周景安心里的小鹿瞬时如失去了方向一般冲撞的慌不择路,眸中如蒙了一层黑雾,迷蒙着翻腾。 喉结滚动,他抚上姜翎的脸又吻了下去。 - 等用晚饭的时候,姜翎一边张嘴喝掉周景安吹凉的汤羹,下意识轻咬微肿的下唇,又被周景安抬手轻轻掰开柔声劝慰,一边又想着,这种哄人的方式管用是管用,就是有点儿费嘴。 她抬眸看向周景安,哪里还有之前那般忧心忡忡的模样,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满脸的笑意,还有不加掩饰的满足与欣喜。 姜翎吃一口香酥鸭,喝一口他递来的汤羹。 美味佳肴让她不禁想眯眼微笑,却在下一秒就感受到了嘴唇的疼痛。 嗯,这个法子好使,但是以后还是少用。 第207章 定下婚约 姜翎嘴唇的肿痛在第二日清晨已经消散些许,她也乘着马车去了靖南王府。 一路上激动兴奋的不行。 是因为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翊要和苏晚棠定下婚约了! - 昨日午后两人在厅内腻腻歪歪的时候,这个好消息就传进了周府。 紫珍一路小跑往栖云馆去,结果看见绿珠、叶松和叶柏站在栖云馆外面呢。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她说着就要往里去,被绿珠一下子拦住了。 绿珠脸上还有些羞意,小声说:“先别进去呢。” “我有事情要与少夫人禀报呢。”紫珍不解。 绿珠轻咳两声,“那个......小公爷和少夫人不方便呢,你待会儿再进去禀报。” 紫珍看了她一眼,又瞅瞅一旁的叶松、叶柏,两人神色也颇有些不自然。 余光瞥见殿内纱帘后的人影,像是抱在一起了,她心下了然,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乖乖的站在绿珠旁边。 “那我一会儿再进去。” 姜翎是在用晚饭前知道的这个消息,当下兴奋的就想回娘家问个清楚,后来一想还是打算第二日再去,正好一同用个午饭。 “哥!” 姜翎才进了正院就看见一大家子人都聚在正厅呢,她一眼就看见满脸喜意又显露憨傻的老哥哥。 “翎儿?” 姜翊抬头,笑意更深,见她小跑起来,又赶忙皱着眉头喝止她。 “别跑,小心小心。” 姜翎提着裙摆三两步上了台阶进了正殿,迎上一大家子喜气洋洋的人,赶忙问道:“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怎么几天不见,两人忽然就要定下婚约了! 姜翊脸上又现出羞窘和欣喜,几人七嘴八舌的和她说了。 苏晚棠和姜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保持着联系,互通书信,送些小礼物什么的,感情稳定上升。 就在昨日,姜翊早晨起来晨练完毕,看着初升的太阳,感受着柔软又明媚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一颗心都蓬勃起来。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忽然想。 云仪在做什么呢? 应当已经起来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现下正陪着她用早饭吧。 她食量偏小,也许只能喝下半碗鲜虾粥,或是吃了几颗精致的鲜肉馄饨,再搭配一些可口清爽的小菜吧。 之后她要去做什么呢? 应当先去瞧瞧她养的那几盆可爱的花,看看它们有没有长出新的绿叶或是花骨朵,再浇一些水。 之后回到小小的书房读书。 读的眼睛酸涩,偶尔抬起头来看看窗外盛放的花草,听听清脆的鸟鸣。 再偶尔......会想起他。 给他写一封信,或是读他写给她的信。 想到这儿,姜翊胸腔内的心脏已经蹦跳的十分欢快。 这都是苏晚棠曾在信中给他写的日常,他很喜欢看。 只是信中提到的那些画面,只能凭借他贫瘠的想象。 如果能亲眼见到...... 他遗憾的轻叹,随即心里痒痒的,生出些蓬勃的勇敢。 于是姜翊一路走去青云居,走到正在用早饭的姜连山和孟婉婕身前,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噗通”一声跪下,磕头。 声音里还掺杂着清晨的水汽。 “爹,娘,我想求娶云仪郡主。” - 空气一瞬间凝滞,姜连山和孟婉婕手中的筷子“铛”的一声掉落在桌子上。 两人对视一眼,姜连山率先开口,严肃问道:“你可想好了?” 姜翊抬起头来,跪的笔直,掷地有声回答:“我想好了。” 他的眼眸晶亮无比,“我要娶她。” 姜连山和孟婉婕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姜连山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 “去换身衣服,跟我进宫去。” 姜翊愣怔一瞬,随即笑开,清脆的应了一声:“哎!”起身就往华阳台跑。 晨光洒在他身上,照亮他朝气蓬勃、欢愉快意的脸庞。 于是两人带着聘礼进宫去,先去叩见了皇上,后又直奔寿康宫,向太后娘娘提出要求娶云仪郡主。 这聘礼是孟婉婕早就备下的。 面上说着不关心他的事,可是私下却打听着,两人早有准备了。 当姜翊恭敬的叩拜太后时,苏晚棠正拿着刚做好的点心进来,惊的差点将身旁丫鬟托着的托盘打翻。 太后抬眼看见她慌乱害羞的面庞,温和一笑,随后又板起脸来,对着浑身紧绷的姜翊说道:“若你对晚棠不好,哀家绝不饶你!” 姜翊拼命压下内心的喜悦,唯恐失了分寸,朗声应道:“是!臣定不负云仪!” 苏晚棠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着在原地站着,双手紧紧缠绕着,脸上羞红一片。 “姨母......” 太后朝她招手,笑着将她拉至身旁,满脸慈蔼,轻声叹道:“这下我的心事儿就都了却了......” 两人的婚约就此定下,由封裕下旨赐婚。 定于九月十五定亲,十一月择吉日完婚。 姜家一片喜气洋洋,一大家子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午饭,姜翎与大家聊天说笑,干脆在靖南王府歇了午觉,见时辰不早了才启程回周府。 临走前姜翎特意找了个机会问了问姜翡的情况。 “小翡堂姐,你和......他怎么样了?” 她俏皮的眨眨眼。 姜翡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在,“你说的谁啊?” “还能有谁啊?”姜翎小声说,“就是林司阶啊。” 姜翡紧张的去捂她的嘴,羞恼道:“翎儿莫要乱说,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的。” 她特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保证不会发生隔墙有耳的情况。 姜翎见她抿唇不说话,想来是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道:“小翡堂姐,人不能一味的把自己困在过去,要往前看。” “别的不说,林司阶的人品、家世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哥可以打包票的,只看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那便是再好也不搭理。” 姜翡轻笑一声,“哪里就轮得到我左挑右拣的了。” “林司阶年轻有为,家世也好,自是不缺好姻缘的。” 她拦住姜翎的话,笑着说道:“你放心,我才不会因为那些事情就折磨自己呢,我很看得开的,你现今是有身子的人,别总操心我的事了,我很好。” 姜翎见状也不再多说,拉着她的手,故意说:“好,堂姐嫌我啰嗦了,那我不说好了。” “哎呀,我哪里会嫌弃你呢。”姜翡捏捏她的脸颊,笑着同她说:“好啦,过几日我去找你说话,你快回去吧,不然小公爷要等急啦。” 姜翎耸耸鼻子,又叮嘱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周景安看见姜翎走过来,便与姜家人道别,再一次向姜翊表示了祝贺,转身快步去迎她了。 坐在马车上,姜翎开怀的笑着,“又了结一个心事,开心。” 周景安轻笑,“翎儿有很多心事吗?” “当然咯。” 她一一细数,“我哥的婚事算一个,现今已经圆满完成,小翡堂姐的事情也算一个,还有我的好闺蜜们,婳安也算一个。” 倒也不是非要她们嫁人,只是在这个时代,女子不成婚还是少数。 她总免不了会担心,担心她们会遇人不淑,或是受委屈,或是被世人不认可,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虽然按理说在这里有了一些权力,可是这也无足轻重,她并不能直接决定什么或是改变这个时代对不婚女性的看法。 周景安看着她,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安。 总感觉她细数心事的同时,也是在打算着何时离开。 她会不会等到所有的心事都了却后,就会毫无顾忌的离开这里。 第208章 何最进京 姜翎说着说着感觉某人忽然安静下来了,转眸看他,就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嗯?怎么了?” 周景安沉默不语。 姜翎也不催他,因为她知道周景安如果想说一定会说的。 话说回来,这也算是周景安众多优点中的一个了。 那就是完全不会有话不说,或者是自己生闷气,嘴也是完全长着的,会说话,会问问题,也会解释,所以两人从来没有误会,哪怕有,也绝对不会过夜。 果然,周景安默默开了口。 “你是不是在计划着离开?” 姜翎愣了。 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她转念一想,有些明白过来了,无奈一叹,实话实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这是真的,她没想离开,至少现在没想这件事情。 至于之后...... 姜翎低眸。 再说吧,之后的事情现在先别烦恼。 至少现在周景安的攻略进度还没到百分之百。 周景安眼神黯淡下来,抿唇不语。 她说的是暂时。 之前说的也是暂时。 她只是暂时不会离开,没说永远不会离开。 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忽上忽下,随着她的话飘上去,落不到实处。 姜翎看他一眼,轻声说:“我没办法骗你,周景安。” “我知道。” 他明白。 至少姜翎还会和他说实话,而不是编造美丽的谎言来骗他,结果不知何时就忽然离去,让他寻不到踪迹。 如果是那样的话。 他想,他可能会疯。 周景安鼻尖泛酸,怕自己又在她面前落泪,掩饰般的抱住她,将脸背到她身后去。 他想开口说他没事,说他可以等她,等她哪天能够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或是告诉他,那个什么傻乎乎同意她留下来了。 只是嘴唇张张合合的,却也无法开口。 怕一出声就哽咽。 姜翎无声轻叹,她自诩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现在肯定是偷偷掉眼泪呢吧。 她捏捏他的手指,“周景安,你是不是哭了?” 周景安用另一只手快速撇去眼角的泪珠,倔强道:“没有。” 可是稍重些的鼻音出卖了他。 姜翎无奈又想笑。 就是打死她也想不到,周景安会是个哭包啊。 她强硬的把他的脸扭过来,果然就看见了他一双通红湿润的眼睛。 姜翎抿唇,盯着他看。 不得不说,哭起来真好看。 她轻咬唇瓣,感觉昨日的肿痛消散不少,心里想着,嗯,还能接受新一轮的“哄人”。 于是,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拉近,轻吻。 “翎儿?”周景安有些懵。 姜翎眨眨眼,又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轻声说:“我在哄你。” 周景安感觉到眼睛附上来的柔软,听见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马车平稳的行驶,周景安手指缓缓蜷缩,犹豫道:“能不能......回家再哄我?” 在马车里,外面就是热闹的街道,很不自在。 也......放不开。 姜翎笑了,“要求还挺多。” 她快速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开他坐正,“那就回家再亲。” 周景安笑容放大,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呢喃细语:“嗯,回家。” - 八月的最后一天,半夜三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堪堪停下。 等到雨停了,姜翎先去花园里看了看周景安种的那些花。 还好,昨晚叶松和紫珍他们就紧急搭了个架子在上面,只是一些枝叶被打落了,那些幼小的花骨朵完好无损。 姜翎正细心的给那些花草培土,叶松小步子跑进来。 “少夫人,何大夫来了。” 什么?何最? 姜翎一愣,有些惊喜。 放下小铲子就追问道:“在哪儿?” 叶松笑着回:“在府门口呢。”又接了一句,“他说什么也不肯进来,偏要在外面等您。” 姜翎回屋洗了个手,一路朝府门口去。 在路上听叶松讲了原委。 这一场大雨将何最的茅草屋给冲塌了,他起夜时发现屋顶摇摇欲坠,赶忙回屋拿了书画和几本宝贝的医书躲了出来,眼看着脆弱的茅草屋“轰”的一下倒塌。 “不过还好公子早就安排了人在暗处保护,帮着一起收拾了,劝着人下山了。” 他挠着头继续说:“起初何大夫还不愿意呢,说什么都不肯下山,是他们好说歹说才松口。” 于是何最就带着他那些紧要的宝贝,坐着侍卫寻来的马车缓慢的下山了。 雨大路滑,又是夜里,怕出事,几人走的慢,所以这时候才到。 姜翎点点头,让叶松给那几个侍卫发些银子,让他们赶紧回府休息一下。 正说着,出了府门就看见宽阔敞亮的周府门口站着几个人,全身上下或多或少沾了不少的泥污,那辆临时找来的马车也是脏兮兮的,有些狼狈。 姜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门远处角落里的何最。 怀里抱着个大大的木盒子,包着两层旧布,宝贝的紧。 连夜赶路疲惫不堪,加上心情不好,脸色不太好看。 更别提他散乱的发髻和脏污的衣袍了。 姜翎看着他倔强、烦躁的面孔,不由得笑了。 “何大夫!” 她愉悦的欢呼声吸引了何最,见他望过来,姜翎快步往那边走。 何最瞅她一眼,板下脸来,冷声道:“走那么快干什么,摔一跤就老实了。” 说着就站起身,抱着箱子走过来。 姜翎乖乖的放慢脚步,扬着笑脸,“好久不见,何大夫有没有想我啊?” 何最轻哼一声,没说话。 这时候姜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有夏芷娴身边的丫鬟菊华,还有江岚身边的贴身丫鬟,就连周柯和周怀信身边的亲近小厮也过来了。 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正为难的看向姜翎。 菊华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少夫人,老夫人和夫人想请何大夫进府里,可是......” 姜翎瞧一眼何最,他把脸撇向一旁,不说话。 不愿意进去是吧。 何最医好了周景安的毒,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皇上的传召和封赏都不收,更别提走进这周府了。 之前夏芷娴和江岚就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无一例外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还是后来周景安说何最治病救人的规矩,说他会依着他的意愿报答恩情,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几人要上山去道谢的打算。 否则依着何最的脾性,怕是要浑身不自在了。 姜翎看一眼菊华,让她稍安勿躁。 转身笑着说:“何大夫,进府里坐坐吧,换身衣裳吃个饭,别再染了风寒。” 何最撇撇嘴,“我不去。” 一旁的几人都面露难色,求救般的看向姜翎。 姜翎看着何最,发现他抱着木箱子的手正下意识的扣弄着箱沿,心下了然。 何最确实不喜京城,但是依着姜翎对他的观察,他对周家并不排斥,否则也不会给周景安解毒了。 再看他眼底微不可察的无措和无所适从,怕是多年住在人烟稀少的云雾峰上,猛然进了京城,有些不适应吧。 何最不是不愿进府去,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姜翎刚想让菊华他们先回去禀报,就见周柯、江岚和夏芷娴已经出来了,周婳安也跟在后面。 于是她清楚的看见何最眼底的慌乱更甚。 姜翎赶忙走上前去,几人已经和颜悦色的邀请他进去休息,何最站在原地不动,有些踌躇,嘴唇嗫嚅,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姜翎开口说,“祖父祖母,娘,何大夫路途劳累,要不我先带他去客栈休息好了。” 江岚不认同的摆摆手,“那怎么行,都到家门口了自然是要住在家里。” 姜翎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趁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直起身子坚持道:“祖母,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来招待何大夫就好。” 顺势冲着周柯和夏芷娴眨眨眼。 江岚沉默片刻,松了口,“好吧,那改日一定要请何大夫聚一聚。” 姜翎把几人哄了回去,悄悄观察何最,发现他眼底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 她扬起笑来,“何大夫,走吧,我带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带你去玩儿。” 何最神色不自然,冷硬道:“你说的那个小院子呢?” 说着从箱子里的医书里抽出一张纸条来,哼声:“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找去。” 第209章 挽然来信 姜翎一愣,哈哈笑了,“放心吧,何大夫,我这就带你去。” 让人套了马车,姜翎先让何最上了车,怕他不适应也陪着坐了一辆,另外还让紫珍和叶松陪着一起。 何最这时候才露出个笑来,悄悄又把那张纸条塞回了医书里夹好。 他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华贵的周府,又想起方才那些侍从婢女的向姜翎行礼,眼底闪过一些不自在。 果然还是不喜欢京城。 他搞不来这一套。 王叔和刘婶尽职尽责,昨日下大雨的时候就跑出来将那些脆弱的花草盖了篷布,所以等姜翎带着何最去到小院子的时候,整个院子呈现出雨后的蓬勃生机之状。 花朵依然开的鲜艳夺目,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沾染着雨水的潮湿,让人一踏进去,直感觉沁人心脾的空气和花香往胸腔里钻,心旷神怡。 何最眼睛一亮,笑着点头,“你这小院子倒是真不错。” “那是。”姜翎与有荣焉。 她带着何最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把人领到宽敞舒适的东厢房,让他住下。 “你等等。”何最一指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姜翎乖乖坐好,主动把手腕伸出来。 虽然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姜翎身体不错,但还是亲自把把脉才放心。 片刻后,何最点了点头,“嗯,身子养的不错。” 姜翎笑了,“我身体好着呢。” 她站起来往外走,想让他先换身衣裳,结果何最就把人给拦住了。 “给你。”他伸手递过去一封信和一袋碎银子。 姜翎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往后大退一步,“何大夫,你要是这样做我可就不高兴了。” 她又不是包租婆,收他租赁费做什么?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撇的清清楚楚。 何最蹙眉,坚持要给她。 姜翎眉头皱的比他更深,噘嘴,故作不高兴道:“我说真的,你快收回去,我要生气了,以后咱俩就当不认识。” 两人推拉几个回合,何最拗不过她,只好叹着气把银子收回去。 “哎,信。” 他把信递过去,开口解释道:“挽然寄过来的。” 姜翎惊喜接过,看见信封上写着“姜翎亲启”几个字。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挽然的字。 不同于他跳舞时的飘逸洒脱,他的字工工整整的,颇有些一板一眼的。 她笑着说:“看来是安顿下来了。”转身边走边说:“你换衣裳吧,谢谢啦。” 何最瞧着她出了门,看着手里的钱袋子轻叹一声,笑了。 挽然也给他写了信。 昨日刚寄到,他早就看过了。 信中再次表达了对他解毒的感谢,甚至还给他寄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过来。 怕他不收,说是他在落脚地给人跳舞和帮工赚的,都是辛苦的血汗钱,不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而且还说了,他不会在此地一直住着,直接打消了他想按原址把银票寄回去的念头。 另外,挽然最后在信的末尾说了一句话,让何最猛然就红了眼眶。 “第二幅肖像画已经收到,张野哥画的很好,我很喜欢,会和第一幅一起好好收藏,还请何大夫代挽然向张野哥表达感谢。” 何最拿着信纸的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还记得。 第一幅画也还好好收着。 他说喜欢张野的画,说感谢张野...... 何最胡乱的擦着眼泪,边落泪边笑,拿着那封信看了好久。 挽然是在出京的第三天发现的那幅画,便明白了何最是谁。 当时在买画的时候,张野和他说他有一位挚友,他作这些画就是为了他。 他笑着说:“我这个朋友爱好学医,还颇有天赋,他给别人治病的时候啊,别提多神气了,总是自诩是个神医呢哈哈哈。” 那幅场景挽然到现在都记得。 衣衫破旧的男子,太阳都下山了还站在雪地里,冻得脸和双手通红,可是说起这些,眼睛却亮如白昼。 于是挽然明白了为什么脾气古怪的何最会同意给他解毒。 再有,他为何独自住在云雾峰,为何脾气阴晴不定,为何时不时露出悲恸的神情,挽然似乎都明白了。 想来张野在那场动乱里遭遇不测,已然不在人世了吧。 他不愿多提去揭何最的伤疤,便委婉的说了一句“代我转达感谢之情”。 在离京的路上,他找了一个寺庙,虔敬的为张野拜了三炷香,希望他能在天上喜乐安康,还能露出那样灿烂明媚的笑容。 这是独属于挽然的温柔。 - 雨后天晴,清新凉爽,小院子里更是景致好,姜翎就坐在石凳上拆开了挽然的信。 “展信佳。” “姜翎,一别三月有余,你可安好?” “信寄到周府恐叨扰不便,便拜托何大夫转交于你,还望莫要介怀。” “我如今已在一个名为黎县的地方落脚,这里盛产梨子,香甜多汁,这里的人告诉我,梨子是他们的命根子,荒年时可解温饱之困,丰年时可买卖增加收益,故而取名谐音黎县。”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在山间跳舞,有时在河流边露宿,也遇上了不少的人,他们不认识我,但是真诚善良,给我帮助,也很喜欢我跳的舞。” “我为沿途几个舞坊跳舞,赚了些银子,凑够五十两整寄给了何大夫,恐他不收,还请你代为监督。” 姜翎轻笑,何最这家伙肯定不收,不过她保证会受挽然之托监督好他。 她拿过第二页信纸,忽然飘下一片叶子,她赶忙接住,接着看起来。 “此时正值梨子丰收之际,我帮忙采摘,得两大筐梨作为馈赠,本想送去给你、何大夫和景安品尝,但路途遥远,无法实现,只好夹了梨叶给你,望你能感受一二。” 姜翎看到这儿,拿起那片叶子仔细看起来。 它夹在信封里寄过来,已经干枯,但是叶的形状很漂亮,透过光亮,仿佛还能看见茎叶脉络。 她拿到鼻尖轻嗅,眼睛弯弯。 嗯,还有一丝梨香。 一定是一棵长得十分茂盛的梨树上的叶子,结的果子也一定香甜可口。 “还不知是否会在黎县停留多久,不必回信。” “暑气渐盛,保重身体。” “归期未定,但绝不会延误你生产与婴孩满月之期。” “勿念。” 落款是“挽然”两个字。 姜翎仔细去看,发现在这两个字底下还有更小的两个字——“阿璿”。 嘴角弯起,轻笑一声。 - 信又看过一遍,姜翎才好好收起来,把那片叶子收好夹在信纸中。 不禁浅笑着,“问我安好,又不说自己好不好。” 紫珍在一旁问道:“少夫人可要回信?”她好去准备笔墨纸砚。 姜翎摇摇头,玩笑说道:“这家伙不愿意我们打扰他呢。” “挽然公子现今在哪儿啊?过得好不好?”紫珍笑着问。 “他帮人摘梨子呢。”姜翎笑了。 至于好不好。 她轻声说:“全篇未提一句好,可字字句句都在说好。” 这就是挽然。 怕他们担心,却又羞于直接表达。 可是她完全看得出来,他过得很好。 罗里吧嗦的给她说了这好些,关心她的话也只“暑气渐盛,保重身体”和“勿念”几个字。 虽说心里吐槽,可姜翎脸上一直带着笑。 院门外传来马蹄声,姜翎抬眸看过去,周景安正推门进来。 “你不是处理公务去了吗?” 雨下的又大又急,城中几户人家的房子有些损毁,一大早周景安就冒雨赶去处理了。 周景安身上还沾染着些泥污,三两步走过来,抬眼看见小院子依旧光洁如新,便知王叔刘婶照看的用心。 他坐下先问了姜翎早饭吃的如何,得了肯定的回答后才大致说了那几户人家的情况。 “好在没有百姓受伤,房屋正在抢修,先把人安置去了别处避难。” 姜翎点头,“那就好。” 看见石桌上放着的信封,周景安问:“谁寄来的信?” “是挽然。”姜翎笑着回,递给他,“还提到你了呢。” 周景安惊喜,得了应允才打开,一目数行看起来,放下信后蹙着眉头看向姜翎,小声说:“就提到了一句。” 第210章 出京游玩 何最在无柳街的小院儿住了下来。 知道他不爱应酬交际,姜翎和周景安便都挡了那些想要拜访或宴请的人,就连周家和姜家的人也没能和何最说上几句话。 何最乐得清闲,每日就是摆弄药材,钻研医书,偶尔接待几个病人,充当一回治病救人的“神医”。 最常做的便是坐在姜翎给他置办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假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安顿好了何最,姜翎的心事就又了却一件。 人一高兴,就喜欢出去吃喝玩乐。 姜翎挺着小小的孕肚要和几位好闺蜜出京游玩,可把周景安给愁坏了。 “翎儿,你等我休沐日好不好?我陪你去。”周景安着急的在她身边来回踱步。 姜翎歪了歪身子,翻过一页话本子,轻轻浅浅的一句:“不要。” 吴宛瑛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就在京城边上的一个县城里。 说是那里景色颇好,有几个相接的村庄种了百亩花田,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可好看了。 她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她瞥他一眼,对于他焦急的脸色不为所动,宽慰道:“青县就紧挨着京城,来回才不到半日,你要是想我就去看我好了。” 但还是最好别妨碍她们几个小姐妹快乐聚会。 周景安挪到她旁边坐下,伸出五个手指,夸张的说:“可是你要去五日啊!” 整整五日啊! 他都不敢想象他这五日会过得多么的痛苦又漫长。 不能和她一同用饭。 不能牵着她的手散步。 不能亲手为她盛汤喂饭。 不能抱着软乎乎的她入睡。 更不能一睁眼就看见她可爱的睡颜!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周景安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转头一脸委屈的看向姜翎。 “不如我去向皇上请旨休息几天,我陪你去吧。” 姜翎摆手,打断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几日你不是忙得很吗?皇上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啊?” 最近周景安忙的不行,每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景安一听这话便蔫头耷脑的垂下眸子。 是的,他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前朝的人肃清干净后,皇上把着力点放在了整治吏治上面。 贪污腐败,结党营私,私下屯兵。 这三件事情是着重要整治的。 封裕交给他不小的任务,他确实走不开。 前日才解决了一些官员,多是贪污的,还有不少京官。 封裕决心要好好整顿官场的风气,让那些趁着大乾内忧外患动小心思的官员全都知道教训。 接下来更是要加大力度。 周景安轻叹一声,扑到她身边往她怀里扎。 姜翎无奈,把话本子抬高一点。 自从上回两人在白日里肆无忌惮的亲吻过后,周景安是越来越“不知体统”了! 姜翎的眼睛黏在话本子上,一边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轻声说:“不合规矩,紫珍她们就在外间收拾东西呢,快起来。” 这么一个小小的软榻,承载他们两个还是有些吃力的。 周景安不依,听着外间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难受的闭了闭眼。 他娘子都要抛弃他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破规矩! “我舍不得你。”他喃喃道。 伸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肚子,眉眼耷拉着,语气略带幽怨和委屈,“这五日没有我在睡前讲故事,孩子肯定不高兴。” 姜翎忍不住笑了,故意逗他,说道:“那有什么难的,就由婳安这个姑姑给她\/他讲好了。” 此话一出,周景安倏地抬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暗暗磨牙,挤出两个字,“不行。” 给孩子讲故事的任务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还想晚上挨着他娘子讲故事?那得多亲昵啊! “不行不行。”他又连说两个“不行”。 姜翎不禁哈哈笑起来,看着他气鼓鼓的脸,抬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跟小孩子似的。” 可爱死了。 周景安刚才的怒气不知不觉散去了七八分,灼灼的看着她,故意冷脸提出要求。 “那我要补偿。” 姜翎挑眉,不依他,“怎么就要给你补偿了?你别想浑水摸鱼。” 周景安一听更委屈了,往前挪着身子钻到她怀里,一把把人抱住,将她整个人都包在怀里。 “我要五日见不到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要好几年了。” 姜翎听着他幽怨的控诉,忍俊不禁。 小声嘟囔道:“才五日而已,没成婚之前也没有天天见面啊。” 周景安蹙眉,咬牙,“我听见了。” 现今能和成婚前比吗? 自然是不能比的。 独身不知娘子好,成婚才知多玄妙。 好似神仙琼浆露,每日甜蜜饮水饱。 周景安低下头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忍不住翘起嘴角,却还要维持自己委屈愤怒的冷脸。 可是做出的动作却和“冷脸”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他用鼻梁蹭着她的脸颊,漂亮的桃花眼里荡漾着柔情,还夹杂着委屈,极小声的喃喃道:“翎儿亲亲我。” 姜翎睁大眼睛,直呼不好,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周景安还在继续发挥,状似不经意的嘴唇擦过她的脸,在姜翎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扬。 “咳咳。”姜翎有些招架不住了,“起来。” 周景安抿唇,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本来被姜翎一吻亲散的委屈又都回来了。 他埋在她颈间,弱声嘟囔:“翎儿都不哄我......” 姜翎扶额,把话本子一扔,认栽了。 撒娇男人最好命。 谁爱忍谁忍,反正她是忍不了。 这样的夫君不哄不亲,留着过年? 捧住他的脸小鸡啄米似的亲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嘴角,每亲一下周景安的脸就红上一分。 渐渐的变成了周景安亲她,亲一下说一句。 “翎儿要给我写信。” 姜翎无奈,“就五日,不用了吧?” 周景安不依,亲一下,“翎儿给我写。” 见姜翎不松口,着重在她唇上亲了两口,低喃:“好不好?” 最后也不知道是被他磨的没脾气了还是嘴被亲软了,姜翎无奈松口,“行,给你写。” 周景安笑了,眼里冒出雀跃,在她额头亲一口,又在她肚子上亲一口。 轻声说:“乖乖的,别闹你娘亲。” - 叶柏默默的看了看连尘土都消失不见的官道,忍不住提醒前面呆立的人。 “公子,少夫人已经走远了。” 周景安努力收回不舍情绪,叹口气,调转马头,“走吧。” 前往青县的马车里,周婳安一脸的莫名其妙,问姜翎:“我哥怎么那个眼神看我啊?” 一脸的敌意,还有些戒备。 她怎么惹他了? 姜翎摸摸鼻子,“我说要让你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他不愿意。” 周婳安:...... 她能翻白眼吗? 姜翎挽过她的胳膊,“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样儿。” 周婳安撇撇嘴,对于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心里嘲笑她哥没出息,转头和她们期待起接下来的几日了。 这次的旅行苏晚棠也跟着。 九月十五日就要办定亲宴,这之后她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出宫了,要在宫中备嫁,所以要趁这回好好玩一玩儿。 几个女孩子不想分两辆马车,索性就挤在一起了,还好周景安给姜翎做的马车够大,还凉快,也不需要丫鬟伺候了,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程安不禁又抱怨起她娘的催嫁来了,叫苦不迭,还提到程赫要出京做官的事情来。 “自从殿试过后我哥就一直在翰林院边整理集书边等待分配官职,这几日好像就能分到了。” 她转而露出羡慕的神情,“说是各地有几个官职空缺,县令、判司、录事参军什么的,我哥可能要被分出京去,这样我娘催不了他,该只盯着我了!” 几人都笑,出言劝慰,聊着聊着就到了青县。 第211章 百亩花田 几人慢慢悠悠往那边走,到达青县的时候正好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于是姜翎几人先去了客栈休整片刻就先吃了午饭。 这里有一条河流横穿而过,里面的鱼算是当地的一个小特色。 六人一共要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另外还要了几个菜。 “嗯,还不错。”姜翎尝了一口,眼眸一亮,“你们快尝尝。” 余下几人纷纷动筷,都点头说好吃。 以往吃鱼的时候周景安都会给姜翎去除鱼刺端到她面前,好在这个品种的鱼刺不多,否则姜翎都害怕自己会矫情的不适应了。 等到吃完饭,姜翎兴致勃勃的想要直奔百亩花田而去,被几人给拦住了。 程安拉住她,“翎儿,你先去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咱们再去不迟。” “对啊。”周婳安也说,“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坐了那么久的马车,要注意休息。” 临走前周景安就叮嘱她了,让她多照顾照顾姜翎,让她这个当姑姑的多想着她的侄子或侄女。 周婳安撇嘴,她还用他教啊。 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照顾姜翎的好吗! 姜翎拗不过她们,回客房午睡去了。 睡了半个时辰,姜翎觉得活力满满。 不过临踏出客房门槛之前,姜翎才想起来周景安要让她写信的事情来,赶忙让紫珍和绿珠准备笔墨。 快速写完装进信封里,姜翎递给在客房外站岗的叶松。 “叶松,找个人把信带回去交给你们家公子。” 周景安非要她带上叶松,还带了其他几个侍卫,她拦都拦不住。 她还故意问他:“怎么,你是怕我三心二意,找人看着我吗?” 周景安一愣,随后眼眸亮起来。 对哦。 还可以这样。 正好让人把姜翎每日做了什么都告诉他,太好了。 不过嘴上说着:“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姜翎无奈,感觉给他提了醒,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 叶松接过信,去安排人送信了,姜翎则下楼与她们汇合,搭着马车去往花田。 - 天清气爽,头顶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搭配着湛蓝的天空,映照着今日的好天气。 下了马车后,几人便看见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花田。 “哇!”大家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各式各样、各色各样的花朵绽放的正热烈,明媚的扬着笑脸,你挤着我、我挨着你的排列着往远方铺陈而去,让人心底升起小小的震撼。 姜翎绽开大大的笑容,情不自禁往前走去,抬手遮挡在眼前,兴奋的喊道:“好多花!好好看啊!” 花田里种的最多的是牡丹和芍药。 姜翎对于花朵不太熟悉,只是觉得好看,但是基本分辨不出一种花分几个品种来。 对于这些,苏晚棠倒是了解一些,于是她就一一给大家介绍。 “这一朵黄色的是姚黄,这一朵是豆绿,那边那朵粉红色的是洛阳红。” 她指着一朵粉红色和白色花瓣相间的花说道:“这个是二乔。” 又走到一朵紫红色、呈花冠状的牡丹面前,“这个是魏紫,被誉为花后。” 这个品种的牡丹名贵,所以种植也很不易,姜翎几人悄悄看了看,发现魏紫确实没有多少。 她顺便还给几人说了牡丹和芍药的不同之处。 也是苏晚棠介绍,姜翎才知道牡丹本来应该是四、五月份开花,但是他们这里偏南方,气候温和,所以如果种植用心的话,牡丹会在八、九月份再次开花。 所以她们才能够欣赏到这么好看的花田。 甚至还有一种姜翎没见过的花。 苏晚棠笑着同她说:“这是玉蕊花。” 姜翎微微睁大眼睛,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已经失传的花? 她低下头去仔细看,白色的花瓣大而圆,上面一簇簇的花蕊,端丽无比。 “好香啊。”姜翎深吸一口气,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感觉香到了心里去。 姜翎看看摸摸的,小声嘀咕着:“不过不是说是春天开花吗?这都九月了,花期这么长吗?” 不过本来也无从考证,谁知道传说中的信息是真是假呢。 好看是真好看,闻起来也好香,姜翎还挺喜欢的。 几人流连在花丛中,边走边看。 这时候从远处走过来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高挑男子和一个同样装扮的窈窕女子,在她们面前站定。 “草民许塘拜见两位郡主,拜见各位姑娘。” 那男子首先朝苏晚棠和姜翎几人拜了一拜,身后的女子也跟着行礼,声音脆生生的,“草民许桃笑拜见郡主和各位姑娘。” 苏晚棠和姜翎赶忙让他们起身,待他们抬起头来,看清了两人的样貌。 许塘面容清俊,眉高眼深,皮肤偏黑,身形高瘦。 而许桃笑身量在女子中间也算高挑的,小脸圆圆的还带着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 不同于许塘恭谨的低眸,许桃笑虽然稍微低着头,但是却忍不住悄悄打量她们,眼里冒出好奇。 “你们是亲兄妹吗?”姜翎笑着问。 许塘听见问话,点头应是。 而许桃笑听见姜翎温和的声音,又偷偷瞧见她温柔明媚的笑脸,更加放松了,歪头看着她。 姜翎觉得她很可爱,冲她笑了。 许桃笑眼眸一亮,也绽开笑容,明媚阳光。 发现妹妹的小动作,许塘微微皱眉低声提醒她:“不得无礼。” “无妨,你们不必拘谨,我们没有那么吓人。”姜翎笑着说。 吴宛瑛也笑,问他们:“你们是这花田的主人吗?” 许塘点点头,又摇头,解释道:“这花是我们种的,地不是我们的,是家父从当地人手中租来的。” 周婳安打量两人,粗布麻衣的精简打扮,裤脚还沾着泥土,明显就是刚从地里过来。 “你们如此年轻,竟这么会种花?”苏晚棠轻声开口了,指着那一株开的热烈的魏紫,真心夸赞道:“这魏紫种的极好。”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许桃笑开口了,声音带着一股自信的高亮。 “这有何难,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花的,不论是牡丹、芍药、玉蕊花还是其他的,都能种的好。” 几人瞧着她昂扬的下巴,轻声笑了。 许塘蹙眉,再次提醒她:“别乱说话。” 许桃笑撇撇嘴,虽然不服气却还是低下头去。 “你多大了?”程安问她。 许桃笑回道:“十五。” 姜翎笑着看她,“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厉害了。” 她的话听的许桃笑又自豪又害羞,脸颊泛红,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双手揪着衣角搓磨。 许塘无奈的看自家妹妹一眼,朝她们一作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说道:“太阳大,郡主与几位姑娘去凉亭避暑歇息吧。” 姜翎点头,温声道:“有劳。” “不敢。”许塘的头低的更低,引着几人去凉亭休息,又让人上了茶和点心。 几人在这边边吃边聊,不知有多快活。 而那封信也由侍卫骑马回京亲手交到了周景安的手上。 彼时周景安正在吃迟来的午饭,简单的三菜一汤,他忙碌了一上午,午时都没来得及回府吃饭,现今抽空用饭还是被叶柏再三提醒才腾出半个时辰用饭,此时正大快朵颐的咬着馒头呢。 “翎儿给我写的信?” 周景安眼眸一亮,快速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吃掉,让人撤掉饭菜又净了手才拿过信来打开。 “夫君安启。” “我已平安抵达青县,用了午饭,此地的河鱼很是新鲜,幸而鱼刺甚少,否则恐吾将不禁思念夫君替吾去除鱼刺之景矣。” “今日天清气爽,而阳光甚强,尔在外奔波,万望珍重身体。” “吾一切安好,腹中胎儿亦安,勿念。” “离家一日,念君。” 落款是“娘子姜翎”。 - 叶柏站在门外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刚想提醒周景安要继续处理公务了,结果扭头就看见周景安一手拿着信,一手捂住了眼睛和大半张脸。 叶柏偏头,看见那没有捂住的耳朵,像是被热水熏烫一般红彤彤的。 第212章 她送我花 周景安透过指缝看向信纸。 翎儿说想他,翎儿关心他,翎儿很喜欢他。 她还说想念自己给她挑鱼刺的场景。 周景安的嘴角忍不住翘起,心里全是姜翎的影子。 他极力控制才忍住想要骑快马赶往青县见她的冲动。 叶柏默默看着自家公子笑的一脸明媚,最后还是冷漠无情的出声提醒道:“公子,时辰到了。” 周景安回神,看着信纸轻叹一声,好好收起来。 起身往外走,经过叶柏身边的时候停住脚步。 他暗自喃喃道:“这才不到一天,翎儿就这么想我了。” 随后转头看他,像是征求意见一样问道:“你说我要不要晚上去青县一趟?” 叶柏:...... 他压下内心的无奈,面无表情的回道:“公子,少夫人可能并不想您奔波劳累。” 事实证明,叶柏比之叶松并不笨。 就像此刻,若是劝阻可能并不能阻止周景安的想法,但是搬出姜翎就不一样了。 果然,周景安轻笑一声,点点头,昂了昂下巴:“也是,翎儿肯定会心疼我的。” 他迈步往前走,边走边说:“那等我回府后给她写一封信送去吧。” 他现在腾不出手来写信,要回家后静下来认真写才好。 叶柏默默跟在后面,没作声。 另一边的青县,姜翎几人在百亩花田里游逛,许塘和许桃笑就跟在旁边,不时的给她们介绍花朵的品种,还说了很多种植花朵的技巧。 苏晚棠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能与两人交流几句,看起来很是开心。 但是其余几人就没有这么感兴趣了。 尤其是周婳安。 这些花儿朵儿的好看是好看,但是要让她分清这些只有细微差别的品种,那还是太为难她了。 还有那些种花的技巧,她听得不亚于那些枯燥的书本,晦涩难懂,她也没有种花的兴趣和天赋。 于是就默默跟在她们旁边,神游天外。 脑袋里开始自动演绎新学的招式了。 吴宛瑛对这些也是兴致缺缺,听得一知半解的。 看着这些开的漂亮的花朵,脑袋里倒是开始想那些以花入菜的美味来了。 打算一会儿找机会问问许塘兄妹二人青县里有没有好吃的加入花朵的菜肴。 程安和姜翡还有些兴趣,一副求知的模样,听到不懂的地方还会出声仔细询问,是真的想要回去自己买来花种试试。 而姜翎没什么兴趣,却也听得认真。 虽然她不种花,但是无柳街的小院子里可还有那么多可爱的花朵树木呢,栖云馆里的小花园中也有不少的植物。 她听仔细些,等回去也好讲给王叔、刘婶和周景安听。 几人走走停停,这百亩花田本就是种来供人观赏用的,走一段就设有可供避暑歇息的凉亭。 等几人逛完这大大的花田,已经是夕阳西下。 经过这两个多时辰的相处,许塘和许桃笑也知晓几人性情温和,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与他们相处也没有高高在上,反而十分亲切友好,这也让两人更加放松了。 见几人都面露倦色,许塘适时提出是否想要去用饭歇息。 “家父在这花田旁边开了一个可供餐食茶饮的地方,名叫羡蝶庄。”许塘介绍道。 姜翎绽开笑容,询问几人的意见,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疲惫不堪,肚子也饿了,所以齐声同意。 那羡蝶庄是一个三层的木质小楼,十分精致,内里布置也很讲究,温馨雅致,让人很是舒服。 几人被迎到了三楼雅间。 “哇!” 一进去,几人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 旁边就是百亩花田,透过窗子,可以将这一望无际的花田尽收眼底,搭配远方橘红色的夕阳,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美轮美奂。 姜翎慢慢走过去,双手撑在窗棂上,望着这样美丽动人的景色绽开大大的笑容。 “好美啊。”她轻声感叹。 如果有相机就好了,记录下来,可以带回去给爹娘、哥哥还有周景安他们看。 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她可以讲给他们听,也可以带他们来看。 姜翎嘴角上扬,感受晚风的吹拂,感觉心都静下来了。 “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吗?”吴宛瑛已经坐下开始点菜了。 许塘在旁边拿过竹制的菜单递给她,温声介绍他们的特色菜。 “以花入菜?”吴宛瑛惊喜道:“你们这里还真有啊?这么多。” 许塘笑道:“是的,各位看看喜欢哪些。” 几人又都聚过来,点了两道凉菜、五道热菜,还有一道汤羹。 基本上都是有花朵的菜品,几人都想要尝尝鲜。 荷花、桂花、菊花还有牡丹等花朵都巧妙的融入进了菜品中,端上来后,每一道菜都小巧精致,摆盘漂亮,色香味俱全,几人吃的十分满意。 待用完晚饭,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大地,月亮缓缓升上夜空,散发着盈盈的月光。 姜翎瞧着夜色,转身问许塘:“你们这里提供住宿吗?” 像许塘家经营花田的这类生意,花田赏玩、餐食茶饮、住宿歇息都是一套的,这在现代的旅游景点见怪不怪了。 姜翎并不反感。 这两兄妹为人处世让人很舒服,那个小姑娘也很可爱,羡蝶庄装修很好,菜也是既有新意又很美味,想必住宿的条件也不会差。 所以她不等许塘提出来,首先发问。 这半天下来,她真是有些累了。 许塘一怔,笑着回道:“有的,就在羡蝶庄不远处,是几套四合院,两进、三进和四进的都有。” 另几人一听眼眸一亮。 任谁走了很久的路,又刚享受完美味,正是满足又疲惫的时候,根本不想再走回去或者坐马车回客栈了。 姜翎便笑着点头,让他们直接带她们去就好,又各自派人回原先的客栈取回行李。 不出姜翎所料,小院子布置的也十分好看精致,每一处都彰显着布置者的巧思和用心。 当然了,这一套下来价格也十分美丽,听到价格的时候姜翎还有点小肉疼,但是她今天确实吃好喝好玩好了,倒还算值。 “郡主和各位姑娘早些歇息吧,等明日一早会有人送来早饭,如若想要去羡蝶庄用饭也可以。”许塘低首说道。 几人应了,许塘又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其他人摇头说没有,姜翎却问了一句。 “不知道花田里的那些花是否可以采摘呢?” 许塘点头,温声道:“可以的,等明日草民就安排人带郡主前去采摘,各位可以随意用作插花或是赏玩。” 姜翎点点头,笑着道谢。 于是,第二日午时,周景安在府内用午饭时,收到的姜翎送来的第二封信时,还收到了一束盛装在木匣子中的漂亮花束。 “花田好看极了,希望你能看到,所以亲手采摘花朵给你,是我认为最美的九朵。” 周景安仿佛能够想象出姜翎伴着早晨的朝露,亲手采摘花朵的温柔神情来。 就好像姜翎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对他说:“送你九朵花,愿我与你长长久久,芳香常在。” 于是叶柏就又看见自家公子红透了的脸颊。 周景安仔仔细细描摹着九朵花的模样,仿佛在温柔的描摹着姜翎美丽的脸庞。 “我记得先前得了一个七彩琉璃瓶,你去取来。”他出声吩咐道。 叶柏应声去拿,恭谨的递给他。 周景安小心的把九朵花一一插进琉璃瓶中,摆弄了几个造型都觉得效果一般。 他不会插花,但也不想假手于人。 “这是翎儿第一次送我花。”他轻声呢喃,抬手轻轻捻过魏紫牡丹的花瓣,眉眼带笑。 “好想把花留一辈子。”他低语。 第213章 互相喜欢 接下来的几天姜翎几人就在青县各处转了转,等晚上再回百亩花田这边休息,过得十分惬意。 “哈哈哈,对啊,那天我真的亲眼看见齐天扬揍了那登徒子一顿呢,拳打脚踢的。” 吴宛瑛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前几日在街上看见的事情,惹得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的,都笑出声来。 程安轻嗤一声,哼道:“这个纨绔子弟还是这么莽撞,遇到这种事情扭送去官府不就好了,非要在街上就动手吗?” “他不一直都是如此吗?”周婳安接过姜翎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 这时候姜翡的丫鬟走过来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姜翡微怔,转头轻声问丫鬟:“他就在外面吗?” 瞧着她一脸的惊讶,还有些耐人寻味的害羞,姜翎瞬间警觉起来。 得了丫鬟的肯定回答,姜翡低头陷入沉思。 姜翎凑过去轻声问她:“怎么了?是谁来了?” 另外几人还在谈论着京城中的趣事,倒是没人听见两人的对话。 姜翡抿唇,凑近小声说:“......是林司阶。” “哦?”姜翎有些惊讶。 上回找了姜翡说过两人的事情之后,既然姜翡说了不要她操心,她也就没再多注意。 怎么这些日子过去了,两人不仅没断,还一直联系着呢? 她拉着姜翡往远处走了走,笑着追问:“你们两个怎么?” 看着她眼里的亮光,姜翡无奈一笑。 不过既然决定说了,姜翡也不想有什么事情瞒她。 “这些日子,偶尔会碰到他,有时候也说两句话。” 说着说着,姜翡就红了脸。 “然后呢?”姜翎问她,“他是不是对堂姐你......” 姜翡一惊,脸颊的红晕更深,忙去捂她的嘴让她别再接着说了。 只是神色不自在,抿唇扭捏了一会儿,才极轻的说了一句:“我也觉得他对我是有些......” 姜翎嘴角上扬,瞧着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差点想要尖叫出声。 她赶忙说:“那你对他呢?” 见姜翡低着头不说话,又换了个问法,“你讨厌他吗?” “不。”姜翡摇头,“林司阶他相貌堂堂,为人也很持重有礼......” 姜翎笑了。 这还说啥啊,这不就是互相喜欢上了吗! 她也不再追问下去,戳破太多该让人羞的钻进地缝里去了。 “那先不论别的,他现下就在外面,堂姐可要去见一见?” 姜翡蹙眉,有些犹豫。 男女私交不可太过亲密,像这种私下见面的事情若是被她娘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姜翎眼眸一转,出了主意。 “我陪你出去,万一他来找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呢?耽误了可不好,有我在,你们也自在些。” 姜翡抬眸,抿唇笑了,“多谢翎儿。” - 临近午时,暑气渐盛,树底下倒是清凉,此时底下正有一人一马两个身影。 林此霄正牵着马站在四合院外面的远处,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不时瞥向门口的眼睛出卖了他焦灼紧张的心情。 直到门口出现了那一抹身影,他才松开下意识紧蹙的眉头,眼眸里现出星星点点的亮色。 他迈步迎过去,先是给姜翎行了一礼,后又给姜翡问好。 “姜姑娘。” 姜翡眼睫轻颤,弯身回礼。 见两人跟个闷葫芦似的,打完招呼就这样相对无言,姜翎无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林司阶来此,可是有何事?” 被她一问,林此霄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忙开口道:“昨日来此奉旨剿灭山匪,得知郡主与各位姑娘在此游玩,便想过来提醒一下,平日出门多带些侍卫,万望谨慎小心,唯求安稳。” 姜翎会心一笑。 哦~是担心姜翡安全,特意赶来提醒一声是吧。 啧啧啧。 她以前看林此霄是个完全不通情情爱爱,一心只扑在武学上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和姑娘接触呢。 平时别说主动去找了,就是说句话还得是退避三舍的。 姜翡点头,柔声道谢:“多谢林司阶提醒。” 她抬眸看他,发现他的衣袍上沾染了些许泥渍,开口问道:“林司阶是刚刚剿匪完赶过来的吗?” 林此霄一怔,瞥见衣角的泥点,微微现出些羞窘。 他点头,“是,怕......有危险,就骑快马赶过来了。” 怕谁有危险? 姜翎在一旁捂嘴偷笑。 姜翡蹙眉,“你受伤了吗?” 林此霄抬头看她,羞敏一笑,摇摇头,“没有,多谢姜姑娘关心。”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赶快低下头去,一时无言。 蝉鸣声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空气寂静无声。 一个低着头盯着自己衣角上的泥点子,耳尖一片红。 一个扭头望向大树底下的一丛小草,红着脸默默数着小草丛中开着几朵野花。 旁边的姜翎就像是摆设一样,和这里的两棵大树起到的作用也差不多了。 她低眸轻笑,适时出来说话打破尴尬。 要是她不说话,这俩人也许真的会就这样相对站着待好久。 “那个林司阶辛苦了,要不要找个客栈休息一一下,我让叶松带你去,再换一套衣裳。” 两人回过神似的轻咳两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林此霄慌忙作揖,“不必麻烦,还有公务在身,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给我,现下就要骑马赶回去了。” 姜翡一听慌张抬眸,不自觉流露出担心。 “现下就要赶回去?”她轻声,“水都没喝一口,这可怎么行......” 她回身喊来贴身丫鬟,让她去装些点心,再把水囊灌满水拿过来。 等林此霄想要阻止的时候,那丫鬟已经领命而去。 他眉眼温柔的看着她,不敢看太久,慌忙低下头去,行了一礼。 “多谢姜姑娘。” 等回过神来,姜翡才发觉自己做的这些有多么的亲密。 听到他说还要赶回去的话,便下意识这么做了。 她抿唇,有些羞窘。 “这些糕点还请林司阶莫要嫌弃,充当午饭填肚子罢了。”她轻声说道。 女子的声音顺着风吹过来,将这午时闷热的风都过滤成清凉。 一如当日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时一样。 像徐徐的清风,像潺潺的流水,像从高山之巅上飞流而下汇聚成的一汪深潭。 听得他耳廓泛红,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好温柔。 她好温柔啊。 林此霄眼睫轻颤,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曲起,伸直,又弯折。 温柔的,要把他的心都搅乱了。 喉结滚动,不敢抬头看她,怕自己的慌张无措被看个清楚。 他急忙回道:“林某不嫌弃,多谢姜姑娘。” 林此霄微微蹙眉,觉得自己真是笨极了。 来回来去就这两句话,就只会说一句多谢人家,别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怪不得他娘一直说以他笨嘴拙舌的性子,肯定没有姑娘会喜欢。 他不禁有些懊恼,还有些挫败。 “不必客气,我还要多谢林司阶,专门跑来提醒我们。” 姜翡的声音缓缓流出,轻易的就驱散了他心底的彷徨无措。 他定了定眸,心里涌出波澜。 想去争取。 就像他所学的那些武功招式一样,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极尽所能。 林此霄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他往后的人生可能除了武功最重要外,要加上面前这位温柔似水的女子了。 不对,他现在也不知道,武功和她......到底哪个排在前头了。 骑着快马飞奔在路上时,林此霄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随之飞起来了。 姜翡给他的包裹里包了好多点心,各式各样的都有。 他只拿了一块儿吃了,甜滋滋的,绵软甜香,很符合他对于糕点的想象。 往常只觉得甜腻的难以入口,今日却觉得这糕点比他最爱的炙羊肉还要美味。 那水囊小巧精致,是女子专用的。 他拿在手里都怕自己粗糙的手没分寸不小心弄坏了。 她说了,这是她新得的,还未用过。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姜翡的东西,是她拿过的,林此霄的心就再次蓬勃的突突跳起来。 在路边歇息时,他靠在一棵大树下发愣。 脑袋里绕来绕去的全是姜翡的身影。 正值午时,他为了赶路走的小路,周围空无一人,也就没人看见一个俊俏的少年靠坐在树下,双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好喜欢。” 好喜欢......她。 第214章 定是外室 在周景安独自忍受寒冷寂寞的第四个夜晚后,恨不得插翅飞到青县去见他的亲亲娘子的时候,姜翎几人终于在一个清晨踏上了回京的路。 不同于姜翎已经出嫁成家,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里早急着想把人接回来了。 就这么几个姑娘出去玩儿,可真叫人担心。 这不,在姜翎悠悠闲闲的想要绕道去醉梅记买盐渍青梅的时候,程安拿着亲娘送来的信愁眉苦脸。 “我娘催我回去了。”她哀叹一声。 随后说道:“我娘说我哥要去外地做官了,过几天就要启程。” 说着一脸的艳羡,又流露出不舍。 姜翎刚安慰完她,吴宛瑛拿着刚刚快马送过来的信打开一扫,无奈一笑,“得,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快回去吧。”姜翎笑着把她们送走。 剩下的姜翡和苏晚棠也让她给劝走了。 “我就去买个东西就回,你们先回吧。” 最后就剩她和周婳安,俩人直接去了醉梅记。 盐渍青梅在这里叫“梅煎”,她其实也没有多爱吃,周景安倒是挺喜欢的。 她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吃了,顺便买一些回去,哄哄她的哭包夫君。 那醉梅记在京城边上,开在一家农户里。 主人家也是自恃技艺高超,酒香不怕巷子深,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每日的生意依旧很好。 车轮咕噜噜转动着向前,姜翎和周婳安说说笑笑的,快到醉梅记的时候突然车轮一卡,马车猛的停下,两人差点向前栽去,赶紧稳住身形。 姜翎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叶松先是问了她有没有磕到,看见姜翎摇头他才松口气。 要是姜翎磕着碰着哪儿了,那他也不用在他家公子面前出现了。 他蹲下身子检查,片刻后起身,“少夫人,是车轴断了。” 姜翎听后摸摸鼻子,心里想着这几天她们坐马车到处玩儿,这车轴怕是不堪重负了。 叶松也有些愧疚,昨日检查了一下,车轴和车轮都完好无损的,他应该今早再检查一下的。 他抬头往前看了看,转头询问姜翎的意思:“少夫人,醉梅记就在前面了,旁边还有个茶铺,不然您和小姐先下来歇一会儿,我让人修一下。” 姜翎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 “你们把马车往路边挪一挪,别挡了别人的道。”她嘱咐道。 虽说他们是走小路过来的,一般人都走大路,经过这里的人不多,但还是别阻挡了别人才是。 “哎。”叶松应了,让人抬着马车往路边走,让出了大半条路,随后又让随身侍卫赶紧修车轴。 叶松去醉梅记排队,小甲带人修车轴,姜翎和周婳安就下车在路边的茶铺里喝茶歇息。 茶铺不大,就是一个支起来的棚子,摆放着几套桌椅板凳,还算干净。 周婳安闲不住,刚喝了半碗茶就想去周围逛逛。 姜翎笑着让人跟着她,叫她别走太远。 她则一手端着茶碗喝,一手摇着团扇。 好在她们启程时还算早,现下还不热,不然坐在路边也挺受罪的。 周围都是农田和农户,没什么风景可看,她就看着小甲他们修车轴。 - 马车因着着急赶路而快速行驶在小路上,滚过一阵尘土,飞扬着向周围四散开来。 余杏惜坐在马车里,用力的扒着车壁上的凹槽,一张秀气的小脸紧紧皱着,显示出她此刻的不耐烦和暴躁。 “这到底是不是路啊?你怎么驾车的!” 又一次被颠的左摇右晃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喊叫出声。 一旁的丫鬟被吓的脖子一缩,硬着头皮劝道:“车夫说这是小路,可以快些赶上老爷夫人,小姐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忍?我还要忍多久!”余杏惜怒目圆睁,将炮火转向了小丫鬟。 “要不是你贪玩儿,耽误了时辰,至于要如此着急赶路吗?害我这么狼狈!” 小丫鬟连连点头认错,心里不禁有些委屈。 与她有何关系啊? 还不是小姐自己想要去青县的花田看看,本来说好只待半日,结果到了那儿就改了主意,非要住一晚再走。 她们几个丫鬟怎么劝说都没用。 老爷此次可以进京做官,全家人不知道有多高兴,老爷更是谨慎重视的不行,要提早进京面见皇上,也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结果小姐自己贪玩儿脱离队伍,老爷本就不高兴,冷脸让她们必须在今日午时之前到达京城与他们汇合,否则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还要连累她们做下人的受罪。 小丫鬟越想越委屈,盼望着车夫赶车再快一些,千万要在午时之前赶到京城。 而另一边的余杏惜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这些,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但是想到爹爹的冷脸,又不敢说要停下休息的话,只好忍着。 但是那秀气的眉却一直紧紧皱着,整张脸都鼓着,憋着气,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 若是此刻小丫鬟不小心咳嗽了一声,都会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马车极速的行驶着,这一段路还算平整,余杏惜刚刚松开酸痛的手,打算歪一会儿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子,却在下一秒不受控制的飞扑出去,直冲车门框而去。 好在小丫鬟眼疾手快的把人拦抱住,才没让她的脑袋磕在上面。 余杏惜一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门框,吓的脸都白了几分,登时撩开车帘,对着车夫怒道:“忽然停车做什么!若是磕到了我的脸,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车夫也是后怕,急忙跪下解释道:“前......前面有一辆马车挡了路,若不停车就要撞上去了。” 那车夫口中拦路的马车正是姜翎她们的那辆。 其实他们已经让出了大半条路,完全可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过,但是车夫为了赶路极速前进,又临近拐角处,速度过快,不容易控制。 面对突然多出来的马车,根本来不及处理。 若是不及时停下,还真的会撞上去了。 可是余杏惜才不管这些,抬头一看,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挡了路,火气一下子燃起来。 她三两下蹦下马车,不顾丫鬟的搀扶,直接走到那马车面前,喊道:“是谁拦了本小姐的路?!” 方才余杏惜的马车紧急停下的时候小甲就看见了,本想帮忙控制马车,发现已经平稳停下后就转身去茶棚里和姜翎说了。 此时他听见余杏惜的大喊大叫微微皱眉,但是他们的马车确实挡了一部分路,所以迈步走上前去,打算跟他们赔罪。 只是那余杏惜发现马车上没人,只有几个仆从在修车轴时,便抬头寻找起来。 一眼就看见了在远处茶棚中休息的姜翎。 她看见那女子容貌倾城,打扮很是随意,只穿了一件浅粉的齐胸纱裙,肚子鼓起微小的弧度,像是有了身孕。 脸上挂着浅笑,喝着茶摇着团扇,惬意的很。 也许是姜翎脸上的云淡风轻刺痛了余杏惜,她气怒异常,掠过小甲直奔她而去,抬手指着她。 还没等她发作,姜翎已经站起身,歉意一笑,真诚致歉:“对不住,挡了你们的路,还请这位姑娘莫要生气,我这就让人挪开。” 她友好的态度并没有感化余杏惜,反而让她一张脸更加涨红。 赶路以来积攒的委屈和气愤好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余杏惜毫不留情的指着她骂道:“对不住?一句道歉就能让我消气?我差点撞到脸你知不知道!” 上一次这样指着她骂的人好像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姜翎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住了。 小甲冷着脸拦在她面前,再次道歉:“这件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这位姑娘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但是请把嘴巴放干净些。” 不知道是小甲说的“补偿”还是“嘴巴放干净些”刺痛了她,她嗓音尖利的喊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话!给我滚开!” 余杏惜指着同样拦在姜翎身前的紫珍和绿珠骂道:“还有你们两个,给我让开!” 姜翎回过神来,微微有些讶异。 不过本着友好解决的原则,她还是很温和的问道:“那么不知道这位姑娘想要怎么做呢?” 余杏惜在家里被娇惯坏了,加上父亲虽然官职不算太高,但是在一州里面也算是个有实权的人物,轻易没人敢惹她。 听见姜翎这么说,当下就拿出在家时的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讥笑一声:“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哪家的正房娘子。” 毕竟谁家正房娘子穿的如此素净的,还不如她爹的小妾穿的好。 余杏惜瞧着她大起来的肚子,又长得这么勾人,猜测姜翎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过看这丫鬟仆从的架势,也许是哪个京官或是商人的外室。 她轻嗤一声,最瞧不起给人做外室的了,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 余杏惜冷笑一声,脸上现出讥讽和瞧不起,“是哪家养在外面的吧?还大了肚子,真是不知检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黑了脸,唯独姜翎微微睁大眼眸,沉吟片刻,扫了一眼自己的打扮。 她这几天偷懒穿的简单,发饰也简单,所以才让这个人误会了? 她还在轻声嘀咕:“我这样穿很不像正房娘子吗?” 而旁边的小甲和紫珍几人已经恨的咬牙切齿,冲上去要跟她好好理论理论。 余杏惜一看他们的脸色,哼笑一声,还有些沾沾自喜,“我果然猜对了。” 又看见这几个丫鬟仆从要扑上来,赶忙让丫鬟拦在自己身前,叉腰指着姜翎喊道:“本来不想为难你的,但是你这刁仆竟如此不知礼数,你这当主子的合该向我赔罪!” 她扬着眉,作出一副施舍的模样说道:“这样吧,你跪下来,说一句你知错了,我就放过你!” 她话音刚落,全场寂静一瞬,随后引起众怒般被他们包围了起来。 紫珍一边冷脸喊着:“这是云熙郡主,还不快跪下行礼!” 只是正上头的余杏惜哪里听得见,看见她冷硬的脸色还嘲笑了几句。 而姜翎不禁“哇哦”了一声,甚至还笑出了声。 “少夫人,您不生气吗?还笑。”绿珠气的脸红。 姜翎捂嘴笑了,把紫珍拉回来,坐回茶棚里,瞧着人堆里张牙舞爪的余杏惜,惊诧中带着几分新奇。 姜翎又摇起小团扇,安抚的看了一眼紫珍和绿珠,“正好无聊,当乐子看了。” 第215章 利剑出鞘 姜翎边喝茶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余杏惜破口大骂。 “啧,要是有瓜子就好了。” 一旁还在义愤填膺的紫珍听见这话一愣,转头温和的问道:“少夫人想吃瓜子了吗?那醉梅记里好像就有卖的。” 姜翎眼眸惊喜的亮起,“哦?” 片刻后,紫珍拿着一包瓜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叶松,他手里拿着刚刚买到的两大包梅煎。 只是脸色不好看,应该是紫珍和他说了方才的情况。 “少夫人。”他把梅煎放下,“让少夫人受惊了。”他歉然抱拳。 姜翎点点头,“给她个教训算了。”她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悠闲的很。 像余杏惜这样的人她真的很久没见过了,也是自从封了郡主、嫁了周景安之后,日子过得太平静了。 所有人都暗暗恭维着她,冷不丁突然有人跑出来骂她,怎么说呢...... 姜翎不但不生气,反倒觉得给这平静如水的日子增添了一抹趣味。 不过她就坐着看戏就行了,这种人还用不着她亲自动手。 她还怀着孕呢,万一冲撞到了她,啧啧啧,想到自己背后的爹娘兄弟、皇后娘娘和周景安,姜翎轻叹着摇头,余杏惜就是有命也赔不起。 她还是好好坐着吧,看戏就好。 “是。”叶松应道,随后大步往那边走去。 有侍卫们拦着,余杏惜几人根本无法靠近姜翎,此时被围在中间气得不行。 “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她气的脸色涨红,叉腰骂道:“我爹可是新上任的吏部侍郎!你们敢动我一下,看我爹不扒了你们的皮!” “哦?”叶松沉着脸色,听见此话微微挑眉。 他直直的望向余杏惜,眼眸黑沉沉的,“我看你是找死。” 他眼眸里的杀意如一把利剑直刺而来,让余杏惜头皮一紧,不禁有些害怕。 这个侍卫好凶,好像真的要拔剑杀了她一般。 刚才一直气的黑脸的小甲这时候倒走过来劝他了,悄悄拽着他的袖子,“叶松哥,悠着点儿。” 别闹出人命。 虽然他也很想动手就是了。 余杏惜看见叶松稍稍弱下去的气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嚣张起来。 叫嚣道:“看来你的姘头还真是宠你啊,竟给你找这么多的侍卫!” 只能说,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畏,不知天高地厚。 刚刚还在劝叶松的小甲一听这话,登时黑脸,手悄悄握上剑柄,在思索如果他一剑杀了她,会给他家小姐带来什么麻烦。 他的动作叶松没瞧见,因为他也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齐齐望去。 当看到来人时,叶松和小甲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失望。 好了,他们都没表现呢,现在用不着他们了。 小甲轻啧一声,嘟囔道:“还不如刚才直接杀了她呢。” 结果被旁边的叶松和其他侍卫听个正着,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恨恨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在少夫人面前表现的机会都没了。 只是这话肯定不能当着来人的面说,几人齐齐往前一步,恭敬行礼:“公子。” - 叶松早在从青县出发回京的同时就让人捎去消息给周景安。 周景安加快速度忙完手里的公务便迫不及待的骑马去迎接。 没在大路上碰见自己的亲亲娘子,倒是碰见了姜翡和苏晚棠,这才知她去醉梅记了。 周景安忍不住嘴角上扬,翎儿肯定是给他买梅煎去了。 道了谢后便纵马直奔醉梅记而去。 远远的看见自家的侍卫围了起来,他微微蹙眉。 有人闹事? 心里一慌,快马加鞭,赶忙找寻姜翎的身影。 终于在瞧见路边茶棚里坐着的一抹身影后,周景安才松了口气。 “翎儿!”他忍不住唤她,露出笑来。 见姜翎望过来,马还没完全停下就立马飞身下马快步过去。 姜翎远远听见马蹄声,然后就听见了周景安的声音,闻声看去,就见她的夫君扬着一张笑脸朝她快步而来。 于是不自觉也带了笑容。 她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一边问他一边把手里的最后两个瓜子嗑完,而她身后的紫珍和绿珠悄悄的把姜翎塞给她们,已经嗑了一半的瓜子放回去,默默站着。 周景安自看见她笑容就没下来过,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没瘦,没受伤,他这才放下心来。 瞧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周景安是又喜悦又满足。 这时候听见旁边侍卫们的问好,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累不累?饿不饿?”转头温声问起姜翎的情况来。 周景安这么一来,姜翎都暂时忘记了还有余杏惜这么一号人,笑着说不累。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氛围亲昵。 被忘在一旁的余杏惜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见那个纵马而来俊逸无双的男子亲密的与那个女子说话,心里涌起了无穷的嫉妒与怒火。 方才周景安骑马而来,俊俏的少年郎扬着笑脸,仿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余杏惜瞧着他纵马一步步靠近,怒气一下子消散,心脏砰砰砰的跳起来,初见悸动,不禁冒出少女的爱慕与期待。 现今却眼睁睁看着他走向了那个女子!余杏惜一张脸都嫉妒的扭曲了。 “这位公子......”不知道是她爹爹要做京官的背景支撑着她,还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支使着她,让她不禁朝周景安走去。 不过她才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小甲和叶松像两座大山一般挡在她面前。 周景安听见声音微微蹙眉,谁打扰他和娘子说话。 姜翎这时候也突然想起来余杏惜这号人,“啊,对了。” “怎么了?翎儿。”周景安立马低头温声问道。 姜翎抬着下巴指了指那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小甲、叶松走过来正气急败坏的余杏惜。 语气平静的和他简单说了方才的情况。 “......我问她要怎样才能消气,她说要我跪下才行。” 听到这里的周景安已经将拳头攥起来了。 姜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啊,她还说我一看就不是正房娘子,是给人做外室的。”姜翎回忆着刚才余杏惜是怎么骂她的,又补充了一句:“她说我不知检点,还说你是我的姘头。” 姜翎说到这儿,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真诚发问:“我的穿衣打扮真的不像是正房娘子吗?” 夏天这么热,怀孕还难受,她就不想穿的那么繁琐。 结果在别人看来竟是这样的吗? 要是如此,那她......也不想改。 夏天穿那么多真的很热啊! 姜翎的平静转述和真诚发问在周景安看来就是被气的不行了,正和他撒娇告状呢。 周景安勉强隐忍住自己蓬勃的怒气,害怕吓到姜翎还深呼吸了几下,先是温柔的回答她:“你就是我的正房娘子,无论如何都是。” 之后又牵起她的手让她坐下,笑着说:“你先坐一会儿。” 周景安的回答无疑取悦了姜翎,她眉开眼笑的点头,不过还是叮嘱他别做的太过了。 “嗯,我有分寸。”周景安捏捏她的手,一回身就冷下脸。 大步走到还在突破小甲叶松防线的余杏惜面前,一摆手,拦在她面前的两人就恭谨的退开。 余杏惜抬头就看见了周景安,一颗心又砰砰砰的跳起来,悄悄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头发,刚才那一通闹连发髻都散开了些。 “公子,我......” 她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周景安冷声打断,“你方才说我家娘子是外室,不知检点?” 周景安冷脸的时候压迫感还是很强的,眼眸里冷意涟涟,一双黑瞳直直的看着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脸色很是平静,只是余杏惜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睥睨一切的磅礴气势,仿佛她在他面前只是一只蝼蚁般可有可无。 不对,还是只被他厌恶的蝼蚁。 周景安气势凌人,周遭的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不禁低下头去。 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周景安。 余杏惜真切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感觉脊背蹿起一股冷意,让她冷汗直冒,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我......我......不是......”她眼神慌乱,害怕的往后退去,连话都说不连贯。 周景安没有耐心等她说完,语带讥诮的问她:“吏部侍郎,你爹是余江成?”眼眸稍转,看向她,“你是余杏惜。” 余杏惜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只觉得他比方才的那个侍卫还要吓人。 “你......你怎么知道......” 她说完一句话气还没喘匀,周景安不知是怎么做的,一瞬之间,便将剑搭在了她的脖颈上。 剑风掠过她的脸侧,激起一阵颤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那近在咫尺的利剑上还染着血腥气,让她一瞬间脸色就白了。 余杏惜身子抖若筛糠,惊恐的看向他,已经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旁边的小丫鬟和车夫早已经吓的跪地,颤声求他别杀自家小姐。 周景安忽然嘴角勾起,却是个比阎王罗刹都吓人的笑容。 直直盯着她,“你很快就知道了。” 随即利剑随意一收,就又乖乖的回了叶松的剑鞘,转身而去,气势全收。 余杏惜身子瘫软在地,捂着自己还完好的脖子不住的喘气,脸色煞白一片。 第216章 孩子别动 姜翎瞧着吓瘫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余杏惜,有些失望可惜。 “还以为是个勇士呢。”她暗自嘀咕。 怎么一碰上周景安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姜翎瞧着满脸笑意朝她走来的周景安,纳闷呢。 他很可怕吗? 如果她问出来的话,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猛的点头告诉她:是的。 你的夫君很可怕。 他只是在你面前温柔乖巧! 周景安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轻声问她:“还生气吗?” 要不要亲手过去教训她。 虽然他舍不得脏了姜翎的手。 姜翎摇摇头,“本来也没生气。” 她指了指桌上的梅煎,“给你买的,我们回家吧。” 周景安笑着点头,伸手拿过梅煎,一手牵着她上了马车。 虽然出了小插曲,但是修车轴也没落下,加固过后的车轴走起来十分平稳。 周景安打开油纸,拿出一个梅煎递到姜翎的唇边,被姜翎一口咬下。 “好吃吗?”他温柔的注视着她。 姜翎点头,含糊不清的回答:“好吃。” 看着她脸颊一鼓一鼓的吃着梅煎,周景安感觉心脏都满满涨涨的。 姜翎没管他的注视,小别胜新婚嘛,她理解。 “翎儿,抱歉。”他冷不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姜翎扭头,不解道:“忽然道歉做什么?” 周景安拉住她的手,微微蹙眉,“叫你受了委屈。” 竟然叫随便一个人跑到姜翎面前来羞辱叫嚣。 周景安又心疼又自责。 姜翎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啊?” 她靠在他肩膀上,语气轻松,“你又不能控制每一个人,不用道歉。” 周景安环住她的腰身,瞧着她浑不在意的样子,心底还是愧疚。 没保护好她。 这是他的错。 不过姜翎既然如此说了,他就不提了,否则让她继续不快。 他伸手抚上她的肚子,柔声问她这几日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姜翎摇头,“每天给你写的信里不都说了我很好吗?除了每日都很疲惫就是了,不过出游嘛,哪有不累的。” 周景安却还是心疼,俯身就要给她按摩腿,被姜翎赶紧拦住了。 她一把按住他,“我现在不累,等回家再说吧。” 在马车里呢,要是被叶松他们看见了,周景安这高大的形象还怎么维持啊。 周景安只好作罢,想着傍晚给她好好泡泡脚,放松一下。 等到了晚上,梳洗完毕的姜翎无奈的推了推眼前的脑袋,“我自己泡就好了。” 周景安蹲跪在她面前,低着头给她边洗边按,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弯腰不方便,我来就好。”周景安不听她的,甚至在姜翎推他脑袋的时候还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姜翎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边泡脚边和他说这几日的见闻,说花田有多好看,说许家多会做生意,说那里的花肴摆盘精致,吃起来也不错。 还提到了许家兄妹俩,说他们的种花手艺真不错,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 “......我还记了些种花的妙招呢,等明天我写出来给你看,顺便写一份送去无柳街。” 说着说着,姜翎一低头就发现周景安不错一眼的正盯着她看。 有些乖。 她不禁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不软,有些硬。 嗯,生气了。 “怎么了?”她问道。 周景安抿唇,语气有些幽怨,“你提到了那个许塘五次。” 他都数着呢。 说他长相清俊,说他为人处世很是周到,说他帮着家中打理生意,井井有条...... 总之都是夸他的话。 姜翎失笑不已,仰头笑了两声。 “吃醋了呀。”她笑的眉眼弯弯,“我还提到桃笑了呢,你怎么不数数?” 周景安不语,神色却有些松动。 好吧,他也顺便数了一下,提到了那个姑娘七次。 姜翎嘴角上扬,瞧着他这副别扭的小模样就想笑。 她抬脚晃动两下,水声哗啦,故意说:“水凉啦。” 周景安回神,赶忙拿来布帕给她擦干净,直接将人横抱到床榻上。 姜翎瞧着他还有些冷硬的脸色偷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洗脚水自有人去倒,周景安兀自去了耳房梳洗。 好像自从姜翎怀孕以来都是如此。 周景安先等她梳洗收拾完,让她先到床榻上歇着,照顾好她,自己再去梳洗整理。 姜翎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嘟囔:“真爱吃醋。” 周景安耳力好,听到后脚步一顿,耳尖红了,于是身后的偷笑声更大了。 今日吃完午饭后姜翎睡了挺久,现在倒是不困,随手拿了一本话本子看,边打发时间边等他。 周景安梳洗过后,走到床榻边,抬手敲了敲她手里的书,语气轻柔带着哄劝:“明日再看吧,太晚了伤眼睛。” “好吧。”姜翎便递给他收起来,周景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熄灭烛灯。 刚走到烛灯前,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哎呦!” 周景安慌张回头,就见姜翎皱着眉,轻咬着下唇,吓了一跳,三两步跑过去,急得不行。 “怎么了?哪里难受?” 他瞧姜翎捂着肚子,也不敢乱动她,慌忙的要去穿外袍,刚想喊叶松去请太医,就被姜翎拦住了。 姜翎抬头惊喜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悄声说:“她\/他踢我了。” 周景安一愣,松了一口气,却是对此等场景很是陌生,没有经历过,踌躇着在她身边坐下。 姜翎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于是周景安就感受到了手心下的肚皮突然凸起一下,就像是什么东西顶了他一下。 他惊奇的睁大眼睛,连呼吸都放轻。 周景安轻抚肚皮,眼眸里带了些期待,终于,肚子里的小家伙很给面子的又动了一下,顶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情不自禁的扬起笑来。 “翎儿......” 姜翎瞧着他的模样也笑了,轻声说:“这是胎动。” 她怀孕五个月了,也该胎动了,也许都算晚的了。 两个人对于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奇的不行,耐心的等着他\/她再次活动。 可是小家伙也许是困了,或者不屑于再和两个幼稚无聊的大人玩游戏了,再没了动静。 周景安不禁抿唇,有些意犹未尽。 姜翎轻笑,“她\/他可能累了,以后还会再动的。” 周景安点头,给她盖好被子就要去熄灭烛火,走了一半忽然顿住,折返回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翎儿,疼不疼啊?” 他想起方才姜翎的那一声惊呼,有些紧张。 姜翎一愣,瞧着他紧张心疼的眼睛,心脏不可抑制的软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有一点儿。” 周景安垂眸,心疼的紧。 姜翎刚想安慰他几句,结果周景安蹦出一句话给她吓了一跳。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她不要动了?” 姜翎愣住,“啊?” 看着周景安认真的神色,没忍住笑出声,开玩笑道:“怎么,虎毒还不食子呢,周大人要把她\/他扼杀在摇篮里吗?” 还都到不了摇篮,还在肚子里呢。 也不知道孩子以后知道他\/她爹说过这种话会是什么反应。 周景安有些羞窘,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你疼,怕你难受......” 姜翎轻轻注视着他,弯起嘴角,“嗯,我知道。” 月光静谧无声,照亮了周景安眼底的认真与心疼。 姜翎看得清楚,心里泛起柔柔的涟漪。 她坐起来环住他的脖颈,轻声呢喃:“你怎么这么好......” 好的......她都要奋不顾身的陷进去了。 周景安抱住她,轻笑道:“这是什么话,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嗯。”姜翎笑着点头,“你最好了。” 她吻上他的唇,得到了周景安一个温柔的、长长的回吻。 第217章 惹了大祸 周景安终于又能抱着自己的亲亲娘子睡觉了,感觉做梦都是甜的。 而另一边的余家就不太好过了。 已经是亥正时分,可余家却没有一点歇息入寝的样子。 正院里灯火通明,余杏惜正跪在正堂中央,可怜兮兮的落着泪。 她还穿着午时的那一身衣裳,经过那一通闹腾,已经有些脏污,显示出她的狼狈。 而她也毋庸置疑的没有在午时前准时到达余家在京城的宅子和父母汇合。 按照以往,只要她撒撒娇、落几滴泪,余江成就会心软,舍不得罚她。 这次她本来也想这样糊弄过去,只是等到他爹爹在外和人吃过午饭回来,见到她这一身狼狈的模样,加之她没有按时归家,已经气的不行,说什么都要罚她手板。 还说要给她立规矩。 “以后万事都要谨慎,这里不是老家,是京城,天子脚下,一个行差踏错都可能会连累整个余家。” 余江成的耳提面命她没听进去,只觉得委屈极了。 她不过是晚了一个时辰,至于这么骂她吗? 而且她也不是有意迟到的,若不是半路上被拦了,她肯定能按时归家的。 一想到这儿,余杏惜心里又冒出些怒火来,流着眼泪委屈的凑过去和她爹爹撒娇求饶。 “爹,我是被别人绊住了脚步,否则一定能午时前归家的。” 一旁的小丫鬟想拦着她,可是已经晚了,余杏惜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 当然是捡着说的,只说了她被拦的事情,她骂人撒泼的事是一句未提。 小丫鬟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不禁暗骂余杏惜是个傻的。 今日她瞧着架势不对死命拦她,还被她甩出去跌在地上,现在腰腿还疼呢。 结果她现在竟然还敢把这事说给老爷听! 看来那个公子把剑抵在她脖子上的威慑还是不够。 这边小丫鬟听着她添油加醋的告状,已经怕的心脏咚咚咚直跳,而余杏惜却还在低着头抹泪,一副委屈模样。 “......爹就别怪女儿了,若不是他们......” 她的哭诉在抬头看见余江成铁青的脸色时猛然停住。 余杏惜眨巴两下眼睛,泪水隐去,看清了余江成黑沉沉的脸。 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爹?” 余江成只觉得一股火要从胸膛里喷薄而出,指着她呵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不要与人随意起争执!你全当了耳旁风!”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的很。 余杏惜这一通倒打一耙的话余江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以往每次闯了祸都会如此,想要糊弄过去。 她说的这些话,余江成随耳一听就知道她有多少是说的假话,有多少是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余杏惜被他突然的呵骂吓得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眼泪再次咕噜噜往下滚。 她是又怕又委屈,“爹,根本不是女儿的错,是他们欺人太甚......” 余江成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见她还在狡辩,直接大声骂道:“闭嘴!” 这时候余江成的夫人从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女儿哭的泣不成声,心疼的不行,一把抱住她,转头皱眉看向余江成:“好端端的怎么又骂女儿,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余杏惜靠在母亲怀里,有了庇护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余江成看见抱在一起的母女俩,直觉头疼。 他气的脸色涨红,“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余江成的夫人名叫黄黛,娘家就是京城人士,祖上几代都是商贾,家底还算殷厚。 当初嫁去外地时百般不愿,嫌弃余家是个清贫之家。 余家虽然比不上黄家富贵,但却是实打实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过几个秀才,余江成更是眼看着就能榜上有名,故而黄黛的母亲十分看重这门亲事。 好在余江成长得一表人才,黄黛倒也有几分钟意,这才松了口嫁过去。 她在黄家是最小的女儿,父母对她十分宠爱,所以性子养的娇气,这些年她一惯如此,仗着余江成是个憨实有礼的读书人,故而也没收敛性子。 现今被余江成这么一吼,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便骂道:“你竟然吼我!你这么多年都没对我大声一句!现在竟然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吼我!” 余江成捏着紧皱的眉心,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他叹了口气,对黄黛说:“有哭喊的工夫,不如叫你弟弟来,好清楚你的好女儿得罪了哪家勋贵,也好赶紧上门赔礼道歉。” 黄黛一噎,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道:“你怎么就肯定是女儿犯了错,她说了是那些人欺人太甚,你个当爹的不去给女儿出头,反而在家里训斥起女儿来了。” 余江成淡淡的瞥她一眼,眼神凉凉的。 意思很明显,你的女儿你不清楚吗? 黄黛沉默半晌,转头问小丫鬟:“你,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突然被点到的小丫鬟身形一晃,赶忙跪地,不理会余杏惜的眼色,当即把真实的情况说了。 连着余杏惜那些骂人的话都一并说了。 可谓是招的干干净净。 那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她被余杏惜最后一次推翻在地的时候看见了那人的靴子,边缘处镶着金线和玉石。 试问哪个普通人家会在平日里穿的靴子上镶嵌这些金石之物? 小丫鬟说完就埋头不说话了,气氛一时陷入停滞。 余江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几次抬起手来,余杏惜吓得直往黄黛身后躲,余江成最后用力的指了指她,“我平日里教你的,都被你忘到脑后去了!” 余杏惜“噗通”一声跪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黄黛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先别急,万一......万一那人只是吓唬她呢。”黄黛看见余江成冷硬的脸,“我这就把我弟弟叫来问一问。” 黄寿再一次踏进了余家的大门。 他还纳闷呢,“姐,我早晨刚来过,是有什么事吗?” 此黄寿便是姜翎庆祝生辰的如意坊的老板。 两人边往正堂走,黄黛边把今日的事三两句话给他说了。 “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看看根据描述能不能猜出是何人。” 黄寿身材微胖,此时疾步走着,正是午后,太阳热烈的照在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听完后黄寿心里就直觉不好,没说话,跟着进了正堂。 - 汗水顺着黄寿圆圆的脸往下淌,他一动不动,任由它往下流,顺着下巴滴落下去。 几人见他这副傻了的样子,不禁有些忐忑。 “你知道是谁吗?倒是说句话啊。”黄黛急道。 黄寿抬头看了几人一眼,扬手用上等丝绸做的衣袖擦了擦汗,声音都发虚:“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黄黛追问道。 他嘴唇颤抖着说:“那是云熙郡主......和周小公爷......” - 余杏惜跪的膝盖刺痛不已,却也不敢起身,眼泪流了又停,脸颊已经有些僵硬。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怕对上余江成要吃人的眼睛。 小丫鬟和车夫已经被拉下去了,好像被打了板子,余杏惜没敢给他们求饶。 正堂上除了余江成夫妇和黄寿外,黄家的人也都来的七七八八,所有人或坐或站,皆是胆战心惊,场面沉寂着,还偶尔含着不知谁的叹气。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愣是没有一个好法子。 余江成一叹气,指着余杏惜咬牙道:“干脆把她绑到周府去,任他们处置罢了!” 第218章 送来赔礼 黄寿瞅了余杏惜一眼,低眸没应声。 余江成就那么一说,他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姐姐对余杏惜也是护的紧,不然不能养出这样嚣张跋扈的性子。 不过刚才的提议,他倒是挺同意的。 黄寿对这个外甥女没什么好感,也没几分喜爱,此时看着她,除了不喜之外还生出几分怨怼。 若不是她行事不知分寸,他们现在至于手足无措的在这儿商量对策吗? 还要给她擦屁股。 如果影响了他的生意,那他真是要恨死了。 余江成的话没人敢附和,倒是余杏惜听了身子一抖,又开始掉眼泪。 “爹,别把我丢出去,呜呜呜......” 她哭的凄惨,嗓子也哑了。 余江成皱眉看她一眼,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是重重的一叹气。 黄黛瞧一眼娇弱的女儿,心里又气又心疼,软声对余江成说:“女儿还小,怎么能受这样的罪,若真的如此,那还能寻到好人家吗?” “明日一早,我同你一起去周府赔罪,如何?”她问道。 余江成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是瞅一眼哭的摇摇欲坠的女儿,最终还是点头。 他开口:“连夜备下赔罪的礼品,明日天一亮就去。” 众人也只能点头了。 黄家现在的当家人也就是黄黛的大哥说要跟着一起去,其他的人就各自回家休息了。 只是这么一折腾,没人能睡得着。 黄寿临走前看了余江成好几眼,最后还是没说话。 反正他已经说清楚了周景安和姜翎在京城的地位和影响力。 这件事情他们不计较也就算了,是他们大度,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反之,那么别说余家了,就连黄家都要受牵连。 依着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来说,云熙郡主是个十分宽容大度的人,为人爽朗随和,余杏惜这几句话可能在她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都不够她记住的。 可是周小公爷可就不一样了。 护着自家娘子护的跟个什么似的。 周小公爷把云熙郡主捧在手心里当成稀世之宝的事情京城上下还有谁不知道。 还有,周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妇也是满意的不行,周国公夫人更是天天在嘴边夸着。 云熙郡主的娘家更是宠她,靖南王夫妇两个护着宝贝疙瘩似的,还有传言说差点不愿意周小公爷这个姑爷呢,觉得他配不上自家闺女。 她那个亲哥哥也是个宠妹狂魔,前几年有回云熙郡主被不长眼的世家子弟拦路,气的他直接打上门去了,那家人自知理亏,连护着都不敢,连连赔罪。 更不用说她的郡主名头是救了皇后娘娘和皇子,被皇上亲封的仅次于云仪郡主的,皇后娘娘也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与云仪郡主还是关系匪浅的手帕交,更是要在不久后就成了她的亲嫂子。 黄寿越想越害怕。 这些人不论哪一个,随便伸个手指头都能把他们压垮。 更何况还是他们理亏,他那个蠢笨的外甥女是直接指着人家鼻子骂的,说的话也是不堪入耳。 已临近半夜,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黄寿直觉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就像是有一把刀悬在头顶一般,让他手脚发麻。 “停车!”他突然喊道。 随从应声停下马车,静候吩咐,“老爷?” 黄寿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去找大哥。” 黄家子嗣还算多,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均已出嫁,大姐、二姐皆嫁入商贾之家,唯有黄黛嫁给了做官的,家里的生意大部分交给了大儿子黄锦,黄寿只打理着如意坊和其他几个商铺。 他得去和大哥商量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黄家牵扯进去。 - 周府一大早就忙活起来,姜翎还在梳妆呢,就收到了接二连三的消息。 紫珍呈上一个信封,姜翎摆手,打着哈欠让她交给周景安。 他就坐在后面的软榻上看着姜翎梳妆,接过信后打开一瞧,“是黄锦送来的。” “黄锦?” 姜翎刚醒,脑袋还有些懵,没有想起来这是哪位。 周景安快速扫完信的内容,给她解释:“就是长隆商行的老板。” 黄家自然不止这一个商行,还有其他商铺,比如如意坊,其他的行当也有涉猎。 他这么一说姜翎就知道是谁了,有些印象。 “他写信来做什么?”姜翎透过铜镜与周景安对视。 周景安瞧着她迷蒙的双眼,觉得可爱,不禁笑了。 “自然是来赔罪的。” 姜翎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余杏惜和黄家有关系?” 周景安轻笑,“嗯,余江成的娘子是黄家的小女儿。”说完还夸了一句,“翎儿真聪明。” “写什么了?” “整页信纸,无非就是赔礼道歉的话。”周景安把信递给她,对外面的叶松说:“把东西搬进来。” 姜翎才大致看完信的内容,转头就看见三个大木箱被抬进来,知道了这是黄锦信中提到的赔礼。 “公子,少夫人。”叶松低首,“余侍郎和他的夫人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还带了好些东西。” 周景安没什么反应,转头问姜翎箱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 刚盘完发,姜翎制止了绿珠要继续插入发簪的手,站起来走过去。 满满的三大箱,一箱子绫罗绸缎,都是当今江南最时兴的料子,摸起来柔软顺滑,还带着些凉意,正适合夏日穿。 另外两箱子是首饰头面,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金银珠翠,应有尽有,猛的看过去差点闪了姜翎的眼睛。 她拿起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迎光看了看,笑着说:“看来黄老板是生怕被牵扯上。” 竟这么大方。 周景安看她,“有喜欢的就留下来,不必想别的。” 这意思就是不论姜翎留不留下这些东西,他都不会因为这些就如愿放过他们。 姜翎笑了,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低眸,瞧见锦缎里夹着一张信纸,抽出一看,是黄寿单独写的。 上面依旧是再三致歉的话,并且话里话外的撇清了他,说余家关于赔罪致歉的决定他无法左右。 姜翎挑眉,问叶松:“余家夫妇在府门外,那余杏惜呢?” 叶松如实答道:“并未见到。” 姜翎轻笑,看来她爹娘是看不得她受一点儿苦。 竟不让她来亲自道歉?是怕他们为难她吗? 姜翎还没怎么样呢,周景安就冷下脸来,声音凉凉的,“看来这位新上任的余侍郎还有待考察,对于他治下的能力要有几分怀疑了。” 对于自己的女儿都无法约束,在朝廷上又能有多大的政绩。 姜翎抚上他的胳膊,让他消消火气,抬起手里的信纸给他看:“黄寿说如意坊的歌舞随便我看呢,还说新排了一支歌舞,要单独给我看看解闷。” 黄寿的如意坊近两个多月以来生意越发不好了,隐隐有被旁边的芳菲苑超过的架势。 所以他花了大价钱去南方寻摸伶人舞姬,近来终于有些眉目,私下排练,打算等九月底的秋日灯会大放异彩、一鸣惊人的。 但是如今这种境况,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当然是保命要紧。 若能博得姜翎一笑,想来他和如意坊就能保住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生意不好就是姜翎搞的鬼。 拜托,他对挽然那么差,动辄打骂,她怎么也要替挽然出口气啊。 周景安随意瞥了一眼信纸,问她:“想看吗?” 姜翎摇头,没什么兴趣。 应该没有人能跳舞跳的比挽然好了吧。 “黄锦这封信和送来的东西,八成就是他撺掇的,是怕自己的生意被牵连。” 姜翎对黄寿这人没什么好感,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嗯,那就不看。”周景安拉着她坐下,转头问她早饭想吃什么。 姜翎垂眸,略一思索还是起身去木箱子里挑了一匹锦缎和两个发簪,其余的让人送回去。 她靠在周景安肩上,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鎏金嵌宝石珠玉发簪,“又不是黄家指使的余杏惜,不必牵连他们。” “好,都听你的。” 周景安轻应一声,环住她的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动听,可在姜翎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晦暗如墨。 第219章 又到九月 天才刚亮出一条白边,余江成、黄黛和黄锦就带着赔礼到了周府门口。 但是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清晨的露珠都已经被升起的朝阳晒干,可周府里却还没一个人出来,连去报信的随从都没再露面。 余江成越等越焦灼,脸上满是慌张。 黄寿稍晚些也过来了。 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赔罪,不然心里总也悬着。 几人恭谨的站在府门口,连交谈也不敢。 终于,宽厚的大门打开了,几人皆期待的看过去。 出来的是叶松,他让人把三个木箱子往几人面前一放,假模假样的行礼抱拳,却没办法露出个假笑。 他才懒得对他们笑。 余江成上前一步,略有些拘谨:“不知周小公爷和......” 他的话还未说完,叶松就冷硬的打断了他。 “余大人,您官高恩重,我家公子和少夫人说了,万不敢受您的礼,既刚到京城,便抓紧时间休整,请回吧。” 余江成一听这话,登时白了脸。 这样极度客气的话,可是最骇人了。 他还想再说,叶松已经转头对向黄锦,“黄老板送来的东西,我家少夫人挑了几样,其余的就请黄老板拿回去,至于歌舞......” 叶松看向黄寿,“少夫人没兴趣,也多谢黄老板。” 说完也不顾几人的欲言又止和惶恐不安,直接大踏步转身进了府,厚重的大门再一次关上,只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黄锦脸色还算好,毕竟郡主收了他送去的东西,应该不会太为难黄家。 可剩下三人的脸色就不好了。 黄黛看了看脸色惨白的余江成,没敢说话,又转向黄锦和黄寿,语气略带不满。 “哥,你们怎么还单独送了赔礼,竟还悄无声息的送进去了。” 他们带来的东西可是还堆在这里呢。 对于她的质问也没生气,解释道:“无论如何也要摆出诚意来,否则如何能让郡主和小公爷消气?” 黄寿在一旁一言不发,额头上又开始冒出冷汗。 完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云熙郡主的生辰还是在如意坊办的,她当时也很是满意,如今不会如此不给面子,只留下一句没兴趣。 他的身子微微佝偻,又自嘲一笑。 她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还是周小公爷的夫人,怎么会给他一个商人面子? 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升起,伴随着恐慌和害怕,紧紧的包裹住他。 听着自己这个三姐还在和大哥争论,气不打一处来,拧眉说道:“不送赔礼,等着黄家被你的女儿拉下水吗?” 黄黛一怔,脸色不好看,“你什么意思?” “呵。”黄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他现在的下场还不知是如何,哪里还顾得上照顾他们的面子。 他眼底带着鄙夷,嗤笑一声:“你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骂郡主,骂小公爷,却还舍不得她来亲自给他们赔罪,你们以为,周小公爷是多么好惹的人吗?” 简直是疯了。 黄锦在一旁没说话,他也觉得三妹和妹夫对女儿太过纵容了,才会闹得如此。 “她......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作为她的亲生父母过来赔罪自然是......” 黄黛发虚的声音被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余江成打断。 “好了!” 余江成面色铁青,忌惮的看了一眼周府的大门口,压低声音:“在周府门前闹什么,还不嫌丢人的。” 黄寿的话给他提了醒,他真是脑子有问题了才会心疼他那个蠢女儿。 他对身后的仆从说:“去,现在就把小姐押过来,让她亲自来赔罪!” 仆从领命而去,黄黛想阻拦却也没敢伸出手。 黄寿轻哼一声,还是不屑的很。 早干嘛去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 余江成瞥他一眼,没说话,心脏不住的跳,懊悔不已。 黄锦和黄寿也没走,就在府门外恭谨的站着,等着他们能大发慈悲的原谅他们。 余杏惜本来是被罚跪在祠堂的,但是等余江成和黄黛一走,就求了管家回房补觉去了。 之前这种事情也不少,管家拿不准主意,又怕余杏惜事后报复他,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人盯着老爷,替她瞒着罢了。 是以余杏惜被人从床榻上拉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懵着呢,就被人快速的穿戴好带去了周府。 “爹?娘?”她踌躇着低下头,声音很小。 余江成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呵道:“跪下!” - 今日天气不错,又正值休沐,周景安打算把小花园里的花草好好的培一培,就用姜翎从青县学来的法子。 周景安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姜翎已经在小花园里的小凉亭里坐好了。 正吃着酸甜可口的葡萄,眼睛都眯起来。 “翎儿,外面热,你进屋吧。”周景安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团扇给她扇风。 姜翎摇头,“还不热呢,我想陪着你。” 她拿过团扇,让他去忙,不用管她。 周景安轻笑,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拿起了工具开始给花培土。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小安安邀请我去她家庄子上采摘蔬果,咱俩就在葡萄藤下遇见了。”姜翎笑着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景安。 她之前和他坦白的时候有说过,周景安还有些遗憾。 后悔当时没有和她多说说话,只是匆匆一瞥。 周景安也笑了,提起以前的事情时,他总是带着心虚和遗憾。 对于以前忽略姜翎、对她冷言冷语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蠢得很,就那样把人越推越远。 姜翎倒觉得没什么的,毕竟好感都是一天天累积起来的,周景安当时对她的印象不好,难免不待见她。 周景安手中的动作不停,笑着说:“都一年了,好快啊。” 他的目光轻轻的落在姜翎身上,看着她吃着葡萄言笑晏晏,余光瞥到她的肚子,绽开笑容来。 “不过......”他沉吟片刻,柔声说:“时光也不总是无情,至少我有了你们,这便是时光的馈赠。” 姜翎歪头笑了,说他油嘴滑舌。 “我记得去年你和程大哥酿了酒?这几天是不是能取出来喝了?” 周景安点头,说起这个,又接着说:“程兄过几日便要去外地上任,临走前是要与他畅快饮酒一回的。” “去哪儿啊?” 他回道:“林江县,做县令。” “其实程兄可以不必去外地的,过些日子便能在京中分配到官位,只是他想去最贴近百姓的地方,为他们做事。” 周景安轻笑着说,“我很敬佩程兄。” 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官宦子弟,多半不会想要远离京城,毕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久,恐怕在别处是无法习惯的。 姜翎也点头,“程大哥一定会是个好官。” 葡萄吃够了,姜翎端起牛乳茶喝了两口,“那等过几日我陪你去程家,你和程大哥喝酒,我和小安安聊天。” 周景安笑着点头,“好。” 姜翎掰着手指头开始梳理近期的事情了,“九月十五,哥哥和晚棠定亲,啊,小皇子的满月宴也是在那一天。” “那我们去哪儿呢?”她问。 周景安柔声说:“不必担心,定亲宴是在午时,满月宴定在了晚宴,不冲突。” “那就好。”姜翎笑了。 她拿起团扇走过去给他扇风,“热不热?要不要歇一会儿?” 周景安感觉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来,伴着姜翎身上的丝丝缕缕的香气。 “我不热,也不累。”他轻笑。 翎儿也太关心他了,他平日里办公或是出去办事,打打杀杀的,哪个不比给花培土累? 他抬头看她,姜翎就站在他旁边,微微弯着身子给他扇风。 眉眼弯弯的,温柔的望着他。 周景安不自觉露出笑容。 好想抱她。 “翎儿,你快回去坐,别晒着了。”他站起身,想牵她的手,可是满手的泥土。 姜翎笑了,一动不动,抬手给他扇风,“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我也哪里就娇气了?还要翎儿来给我扇风。”周景安不依,姜翎只好坐回去。 可是周景安才刚转身,就听姜翎唤他。 “夫君。” 他转身,“嗯?” 唇边凑过来一颗剥好的葡萄,浅绿色的果肉,泛着香甜的气息。 姜翎举着葡萄送到他唇边,扬着笑:“张嘴。” 周景安眼睫轻颤,低头吃掉。 果肉在嘴里溢出汁水,酸酸甜甜的。 “甜不甜?”姜翎笑着问他。 她眉眼带笑,一张小脸明媚如华。 周景安盯着她看,嘴角上扬起微小的弧度。 “甜。” 第220章 走投无路 余江成几人在周府门外站了许久,余杏惜一句不满的话都不敢说,对上余江成阴沉的脸色就打颤,只安静的跪在坚硬地上。 今日天气尚好,阳光普照,如此过了两个时辰,几人皆是一身一头的汗水。 终于,叶松再一次打开府门出来了。 余江成忙着上前,但是站了这许久腿脚僵直,险些栽倒。 他踉跄着往上迎去,“小女已然知错,还请转告郡主和小公爷......” 叶松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作了一揖,“临近午时,众位请回吧,少夫人与公子是不会见你们的。” 说罢顿了一下,瞧着他们,语气不明:“还请别让周府为难。” 几人大喇喇的站在周府门口,一步不让,已经惹了许多注目,若是真在此站跪一天,不知道外人该传成什么样子。 也许还会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周府仗势欺人呢。 几人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还想再求情赔罪,叶松已然转身进府去了,大门再一次关上。 “老爷,这......”黄黛没了主意,看向余江成。 黄锦和黄寿也不说话,脸色颓败。 余江成叹一口气,“先回去吧。” 黄黛急道:“那这事......” 姜翎和周景安见都不见他们,赔礼也不收,这该如何是好? 余江成揉了揉眉心,“我去寻京中好友试试看,能不能给递个话,允我们赔罪道歉。” 几人点点头,便先回了家。 只是余江成没想到的是,虽然周景安和姜翎府门都未出一步,但是此时京城中早已传开了余杏惜大骂云熙郡主和周小公爷的事情。 说的绘声绘色,连余杏惜所骂的“外室”“姘头”一言都传了个清清楚楚。 是以,当余江成带着礼物上门去寻同窗好友时,虽然被迎进了门,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那女儿如此行径,得罪了周府,京中怕是无人敢让你登门了。” 友人面露难色,只说了几句就将他送出府门。 余江成不罢休,连午饭都没用,趁着今日休沐,大多数的官员都在府中歇息,带着厚礼,一一登门。 只是无一例外,均被拒之门外。 现今更是连府门都进不去了。 此时想来当时友人的话绝不是夸张。 一整个午后,连带着傍晚,余江成就没歇过,几乎将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拜访了个遍。 但是一听是他来拜见,便寻了各种理由,闭门谢客。 月光如水,清亮亮的照在街上。 余江成神色疲倦挫败,回身瞧着这一马车的礼,重重的叹了口气。 竟是走投无路了。 想起这一日的遭遇,余江成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周府的势力,果真权势滔天。 他们都不必出手,这京中的人便都噤若寒蝉,连他的面都不敢见,更别提替他引见了。 内心悲凉不已,原先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全然被这深沉的夜色浇灭。 余江成只觉走入了死胡同。 可是他才刚进京,好不容易做到了京官。 本想大展拳脚,在这京城之中赚一个立足之地。 可谁能想到,无知小儿的莽撞之言,竟将他的满腹踌躇满志堵到了死路里。 他的心已然凉透了。 架着马车的随从瞧着自家老爷的颓败脸色,轻声问道:“老爷,那咱们现在......” 余江成闭了闭眼,“回府吧。” 马车悠悠的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轻而易举的就隐没进了浓浓夜色里。 余江成闭目静坐,想着等明日进宫面见皇上时,先向皇上认罪,也许有转圜的余地。 - “......余江成几乎将京城内的官员都拜访遍了,无人应他,都将他拒之门外。” 听完叶松的话,周景安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黄家那边呢?” 叶松回道:“已经吩咐下去,不出几日便能走投无路。” 周景安轻应一声,起身回了寝院。 总不能叫余家投靠无门之际,还有黄家在京中当靠山和支应吧。 不过既然翎儿拿了黄锦送来的东西,他便不会赶尽杀绝。 姜翎梳洗过后出来,发现周景安又去了书房,此时见他进来便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一些小事。” 周景安走近,瞧她已经换了里衣、散了发,轻声问道:“困了吗?要不要歇下?” 姜翎摇头,“午后睡多了,不困。” 今日周景安在府中陪了她一整天,吃完午饭拉着她散步遛弯儿,之后又陪着她午睡。 她心情愉悦、身心放松,是以午睡时间长了些。 周景安在她身旁坐下,执起她的手,“那翎儿想做些什么?” “看话本子?还是想下棋写字?” 姜翎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反倒推他:“你先去梳洗,我坐一会儿。” 周景安应好,等换了中衣后就看见姜翎盘腿坐在软榻上,小桌上摆着纸笔。 她笑着招手,“我们来给孩子取名字吧。” 怀孕这么久以来,姜翎好些时候都兴致满满的要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字。 两人就伏案商量,写了好多,最后也没个定论。 周景安轻笑着走过去,紧挨着她坐下,主动研起磨来。 姜翎冷不丁冒出一句:“余杏惜的事情,你叫皇上与皇后娘娘不用管。” 其实姜翎完全有权力罚罪余杏惜。 毕竟她现今是堂堂正正的郡主,余杏惜那般大骂,已然以下犯上,僭越之罪是跑不了的。 但是姜翎没想用权力压人。 不如就放任不管。 今日余江成转遍京城也无人帮忙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早就料到有这一遭。 他们根本无需出手,自会有人磋磨。 若她出手了,那余杏惜挨了板子,也不一定就会知错,也许今后还会想法子对付她呢,虽说她并不害怕罢了,但是有个小人暗中给她扎小人儿,无论如何也是别扭。 还不如她大大方方的放手,也少不了人对付她,日复一日的,她的那股张狂跋扈的气性也只怕要烟消云散了,而且对外她还能落个宽容的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周景安瞧着她俏皮的眨眨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抬手圈住她的腰身,习惯性的抚在她的肚子上,笑的宠溺。 “好,夫君明白。” 他也正有此意。 墨水洇出,姜翎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两个字好不好?男女都可用。”她指了指写出的“岁宴”二字,转头问他。 周景安垂眸,轻念道:“岁宴。” “岁岁平安,河清海晏。”他轻笑,点头,“好听,寓意也好。” 姜翎笑了,把笔递给他,“你也来写一个。” 周景安直接握住她的手,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轻吟道:“那就......” 他握着姜翎的手,缓缓写出一个“楚”字。 轻声说:“楚,坚毅勇敢,宽容睿智。” 说罢转头看向她,询问道:“如何?” “周楚,周楚......”姜翎嘴角上扬,“嗯,好听。” 两人慢悠悠的写了一张纸,上面各式各样的名字,男女均有,也有男女均可的。 姜翎背靠在他怀里,周景安揽着她。 忽然肚皮被人踢了一脚,正好顶在周景安的手心处,两人怔了一瞬。 对视一眼,姜翎也抬手附上去,那小家伙还不知停歇的又踢了两脚,姜翎笑了,又因为这孩子不知轻重踢的她一阵酸痛而蹙眉。 等回眸去看,周景安的眉毛已然竖起来了。 他瞧着她痛的小声轻呼,又是心疼又是气,又不知该如何,只好抬手捂住那小家伙踢的地方,冷声道:“乖巧些,莫要弄疼了我娘子。” 姜翎看得想笑,遂问他:“孩子能听懂你说话吗?” 谁知话音刚落,那小家伙竟然真的不动了。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来自爹爹的警告,还是累了。 她惊奇的望向周景安,后者轻笑着在她脸侧轻吻。 “平日里的故事书也不是白读的。” 这小家伙承了他的情,总该听话些。 姜翎笑倒在他怀里,两人说闹了一会儿,姜翎就困了,被周景安横抱到床榻上,给盖好了被子。 他又折返回去收拾桌案,将那张两人写了许多字词的宣纸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小心的折好,放到书房的木匣子里去了。 那里头已经有几张纸,皆是给孩子起的名字。 周景安回去后姜翎闭着眼将要睡着,他放轻动作躺到她身旁,刚躺好,怀里就多了个人。 姜翎嘟囔道:“好困,快睡吧。” 他嘴角上扬,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应一声,便抱着她睡去。 第221章 排挤针对 余江成跪在紫宸殿内,身子绷紧,额头紧贴着地上铺的绫织锦毯,内心忐忑不安。 封裕坐在高位上,看着底下的人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不过想起周景安的话,敛下眸子,抬眼时已经恢复如初,温和又带着疏离。 “余侍郎若是要赔罪怕是找错了人,这件事情朕也无法做主,毕竟小女口齿伶俐,朕也不便多言。” 余江成吓得身子一抖,当即面色惨白。 他重重一磕头,颤声求饶:“皇上恕罪......” 封裕却不想再听他的告罪陈词,摆摆手让人退下。 他还要去凤仪宫看他的娘子儿女呢,懒得听他多说。 不过临走前说了一句:“不过余侍郎放心,朕是看重你的才能才将你调来京城,不会因为旁的改变。” 再怎么着也要等他自己犯了错,才好贬斥不是? 余江成一口气喘匀了半口,又重重一磕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臣必定严厉管教小女......” 剩下的话封裕没听,已经拐出门,往凤仪宫去了。 虽然还是心惊胆战,但是封裕说了不会影响他的官位,还是让余江成的心安了半截。 只是想到皇上说不管的话,又顿觉头疼。 他握紧了拳头,上了马车才敢低骂一句:“看来不好好管教她一番,下一次指不定还要闯出多大的祸端来!” 这次是没有影响他的官位,难保下一次如何。 于是余杏惜连着跪了三天的祠堂,白日里就去周府赔罪,不过不会太久,因为周景安吩咐了,若是余家和黄家的人再来,一律客气的请走。 之后便回余家,跪在祠堂里哭哭啼啼。 三日下去,人都瘦了两圈,眼睛哭的肿痛不已,连嗓子都嘶哑了。 黄黛瞧着心疼,多次想去向余江成求情,都被连带着斥骂了一番,再不敢多嘴。 第四日,姜翎终于现身。 余杏惜眼瞧着她站在周府的台阶上,而自己只能跪在她面前,卑微求饶。 又气又恨。 不过她不至于全然蠢笨,面子工夫做的很足,磕了几个头,哭声求饶赔罪。 “臣女当日有眼不识泰山,有口无心,失言于郡主,还望郡主莫要生气,不论如何打罚,臣女都甘愿受罚,只愿能消解郡主气怒之一二。” 柔弱的身子在大门前一跪,又连着磕头,额头都渗出血滴,哭哑的嗓音含着忏悔与害怕,瞧了着实让人生怜。 姜翎扬起笑来,亲自去将人扶起来,温声说道:“那日的事情我早已忘了,都怪我这几日怀孕难受,浑浑噩噩几日,竟不知妹妹在外跪了好几日,受了这些罪。” 态度温和,笑容满面。 一如当日问她想要怎么消气。 余杏惜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姜翎拉着她的手,亲昵的说着:“妹妹知错就改,我已早不计较,小公爷也不生气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 无论如何,她的话让余杏惜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她都说了不计较,那便无事了吧。 那爹娘也不会训斥她了,她也不必日日去跪那祠堂了。 余杏惜绽开笑容,又行了一礼,此时颇有些真心实意的说道:“郡主仁慈,臣女知错了,日后定会痛改前非,不会再犯。” 她将那三辆马车盛着的赔礼呈上,姜翎推脱再三,无奈之下只拿了一套金银珠玉的头面,便扬手说此事就此作罢。 余杏惜再三行礼,终于笑着回了家。 她回家之后流着泪又将对话说了一遍,余江成和黄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不生气了,小公爷也不计较了。 此事应该就算是过去了吧? 一家三口终于吃了顿安心的饭,觉得之后在京城之中一定要小心行事,加上又有黄家经商做财力支撑,余江成也有同窗好友可扶植一二,以后一定能将日子过的蒸蒸日上。 他们想的很好,只是这日子却一日比一日过的不好。 余江成新上任,又是从外地升上来的,猛然进入这吏部,不熟悉是一则,另外就是感觉到了被排斥。 加之吏部本来就与各路官员打交道,若没个灵活的头脑,又如何能在其中转圜周旋。 故而刚上任没几天,余江成就感觉到了吃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被针对了,不仅是吏部之内,朝堂上、私下里,都有这种感觉。 而黄黛和余杏惜那边也并不顺利。 黄黛嫁去外地十几年,如今回京,早就想同先前的闺中密友好好叙叙旧,再打入官员娘子们的阵营,也好积攒人脉,与人交好。 只是先不提那些娘子太太的都不乐意搭理她,怎么连那些昔日好友也都与她生分了许多? 每每她去拜访,不是在忙着就是出了门。 送去的礼物也不收,直让她憋闷的不行。 余杏惜就更别提了,她大骂郡主的事情早已传开,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 不仅不与她交好,还处处躲着她,像是在躲瘟疫一般。 更有甚者遇见她就冷言相向,不屑嘲讽,将她贬低的一文不值,揪着她骂人的事情不放,转头疑惑起她余家的教养来了。 余杏惜气的脸红脖子粗,又记着爹娘嘱咐的不要与人争执,生生隐忍下去。 直到有人在她面前指桑骂槐,笑说闺中女子怎么对于养外室一事如此了解,怕不是早已被哪家的给养了,才敢如此跋扈行事。 屎盆子当着面往她头上扣,几人讥笑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冲她而来,余杏惜忍了又忍,终于爆发,与她们骂起来。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只有一张嘴,被她们几人围在中间,一人一句就把她堵死了。 周遭全是讽刺嘲笑声,像是一把把利剑直往她身上扎,又是疼又是气,哭着跑回家再也不想出门了。 于是三人经历了这几日,脸色都沧桑了不少,坐在一处也是唉声叹气。 想找来黄锦商量对策,这样一直被排挤在外,该如何是好。 结果一问才知,长隆商行遭了难,货物出了问题,数量庞大,致使一整条资金链都断了,黄锦焦头烂额的出京去寻货物,想要挽回一二,至今还未归。 余江成和黄黛对视一眼,又去寻黄寿。 刚一瞧见就被吓了一跳,黄寿脸色恹恹,眼底的青影快要比之墨水。 原是如意坊的生意也不好,他没办法拿出那支想要在秋日灯会一鸣惊人的歌舞出来应急,却反响平平。 而且那好不容易寻来的舞姬也不知为何,竟被芳菲苑挖走了,白白损失了一大笔。 他几日没有合眼,头发都快要被他挠秃了。 不管几人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还是因为余杏惜得罪郡主的事情闹的。 余杏惜害怕的大气都不敢出,在家也似走在冰面上,只求爹娘在外别受了气,反倒回家来又斥骂她。 只是如今再去赔罪求饶也早已无计可施,当真是走投无路了。 几人围在一起唉声叹气,却也只有后悔的份儿。 不管他们这边如何遭遇,姜翎和周景安去了程家庄子上。 去年此时周景安和程赫同酿了酒,葡萄和青梅各一半。 姜翎想尝鲜,周景安只给她舀了一点点,姜翎拿起一看,举着杯子,指着那浅浅杯底的酒水控诉道:“真真是虐待。” 几人忍俊不禁,周景安也不顾旁人在场,给她夹菜盛汤,温声哄着:“这酒酿的烈,翎儿可不敢多喝,到时难受,要把我心疼死了。” 对面的程家兄妹对视一眼,皆抖了抖身子,似乎要把起的鸡皮疙瘩都抖掉。 姜翎觉得羞窘,咬唇锤了他一拳,让他在外收敛些。 周景安凑近与她咬耳朵,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惹起一阵酥麻。 他的声音略带委屈,小声说:“听娘子的就是。” 随后又把她的手握住,放在唇边吹了吹,弯着眉眼逗她:“手可砸疼了?” 第222章 程赫离京 姜翎羞恼的把手收回来,还顺便瞪了他一眼。 周景安不但不恼,还一副笑模样,把盛好的汤羹放到她手边,温声让她喝几口。 四人吃完午饭,姜翎和程安就溜去果园里了,周景安和程赫要饮酒聊天,她们不爱听。 周景安跟了几步,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心些,高处的果子就别上手摘了,要是累了就歇会儿......” “知道了知道了。”姜翎无奈,回身朝他摆手,笑着说:“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看着姜翎远去,周景安才折返回到石桌前,发现程赫正紧盯着他看。 他拿起酒壶给两人斟了一杯酒,笑问:“怎么了?” 程赫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恍惚。” 两人举杯饮酒,程赫不无感慨的说道:“去年这个时候,你与翎儿还是相看两厌呢,哦,不对。” 他笑着看他,“是你,一看见翎儿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谁知道一转眼一年过去,你们已经成亲了。” 听他又提起之前的事,周景安脸上现出窘迫。 完了,他总觉得之前他冷待姜翎的事情会被旁人拿来说一辈子了。 “程兄可莫要再说了。”他作求饶状,摸摸鼻子。 他自然不能提此姜翎非彼姜翎的事情,只是说:“当初是我不好,有眼无珠,才多次让她伤心难过。” 程赫哈哈笑起来,与他感叹了一会儿时光飞逝,不禁又想起他娘三番四次要给他相看的事情来,有些头疼。 他叹息一声,“这回我要去林江县,想着无论如何我娘也该歇一歇心思,谁承想她竟还高兴起来了。” “哦?”周景安疑问。 程赫拉着他大倒苦水,“我娘说起先就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又觉得她家离京城遥远,害怕不愿嫁过来,遂没有和我提起,谁知我要去的林江县正是那姑娘家所在之处。” 他给周景安比划着祝允当时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娘可高兴了,说如此甚好,干脆让我去当个上门女婿,下回再进京就要将人给她带回来看,你说说......” 周景安想象出祝允伯母当时手舞足蹈的情景,忍俊不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不愿如此匆忙的结亲成家,又不是此生都不娶,我娘何苦如此着急。” 他瞧着程赫哀叹连连,问道:“伯母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程赫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回道:“是宣州刺史纪清之女纪南衣。” 林江县便是宣州的下辖县,纪清算是他的上司了。 周景安垂眸静想,找到有纪清这么一号人。 他说道:“我记得程伯父曾在宣州任职,与纪大人关系甚笃,想来伯母是想让两家更亲近一些。” 程赫点头,“是,我娘就是如此说的。” 他扶了扶额,“还说什么我小时候与那纪南衣很是亲近,我经常死皮赖脸的去找人家玩儿。” 周景安笑道:“当真?” “我那时候才五岁,不记事,哪里知道我娘说的是真是假。”程赫轻哼一声,颇有些不信,“我娘定是瞎说的。” 否则他这么些年怎么从来不知道有纪南衣这个人,也不见两家人互相来往? 一定是他娘骗他的。 程赫越加笃定,仰头喝尽一杯酒,却听旁边的周景安轻笑一声,点头附和,却不是附和他。 “嗯,确实相配。” 还是青梅竹马呢。 周景安给他倒满酒杯,笑着说:“伯母是为你好,纪家世代清流,纪清也是刚直不阿的好官,两袖清风,教出来的女儿应当也不会差。” 程赫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不言,你怎么能帮着我娘一同骗我呢。” 他打算掰开了揉碎了同他分析,“那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见过纪家人?更没听我爹娘提过?” 周景安轻笑一声,问他:“过年过节走动之时,程兄可出过京城?” “未曾。”程赫摇头,“这类事情都是爹娘操心,只让我一心读书就好。” 别说外地了,就是京城内的人际往来他也没怎么关心过。 要么读书,温习功课,要么就是与周景安他们一处玩乐。 毕竟程赫也才刚过弱冠没两年,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先紧着子孙考取功名,旁的事情不会让他们分心插手。 不过周景安这样的算是例外。 周怀信对他严苛,周柯对他更是严中加严,所以他才自小比旁人懂事知礼些。 周景安了然一笑,“那你不知也情有可原。” 被他这么一说,程赫才不得不信了几分,又是一叹气。 周景安笑着劝他:“无妨,总归伯母离你远,你若真不愿,谁也左右不了你。” 就像他。 当初夏芷娴怎么给他相看不也还是无计可施,还是得自己想通才是。 程赫点头,“你说得对,反正我一走,山高水远的,我娘想管也管不了了。” 到时候他还不是自由自在的了。 周景安瞧着他扬眉得意的模样,忽然有种他也要同他一般自打嘴巴的预感。 不过感情之事旁人无论如何也插不了手,还得等他自己找到一生所爱之人才可。 两人不再聊这些,举杯对饮,聊起山高海阔、河清海晏的愿景来了。 亲手制作的佳酿,喝起来自然也是醇香不已。 那些波澜壮阔的少年志气与挚友之间的不舍之情都融进了这沉睡一整年的佳酿中,随着九月而起的瑟瑟秋风飘向远方,飘香千里,惟愿山河无恙,实现抱负,早日还乡。 九月十五这一日清晨,周景安一众好友,还有程家人与姜翎,站在京城外的望远亭送别了踌躇满志的程赫。 姜翎回眸,瞧见嘴上说着无所谓的程安正默默掉着眼泪,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说:“程大哥一定能平安归来,他会是个爱民的好官。” 她笑着打趣她:“小安安不如想想该选个什么礼物来当他的升迁礼呢?” 程安一听,果然破涕为笑。 她轻哼一声,“就他啊,不犯大错连累了程家我就满足啦,还想要礼物,我给他什么他就得要什么,哪里轮得到他挑来捡去的。” 话是如此说,可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远去的马车,眼眸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小声嗫嚅着:“我哥肯定是个好官,平平安安的,再衣锦还乡......” 姜翎听见了,笑着搂住她,没说话。 - 周景安和姜翎先去了靖南王府参加姜翊和苏晚棠的定亲宴。 两个主人公都没露面,不过场面热闹的很,靖南王府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喜意。 姜翎也高兴,嘴角就没下来过,开开心心的吃席。 她如今是郡主,又已经嫁做人妇,不能和姜翡这样未出阁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只能与各位官员娘子们一起。 她倒没什么不自在的,不过众人瞧见她倒是有些拘谨。 余家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故而一个个姿态恭敬的很。 周景安与其他官员们坐一处,与他们聊着天,还不时的望向另一个花厅找寻姜翎的身影。 瞧她一口一口吃的开心,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小周大人?何事如此开心?”饭桌上的人长篇大论一番过后发现周景安根本没听,正瞅着一处笑呢。 周景安回神,歉意的敬了一杯酒,只说抱歉。 一旁稍微熟识些的人笑着打趣道:“小周大人是担忧郡主呢,这不,一顿饭吃了才两刻钟,已经要将头都扭掉了。” 众人皆笑起来,周景安浅笑着,并没否认。 瞧他这模样,几人又是一阵感慨,有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成家后竟是此种样子;有说郡主家世容貌、才华性情世上无双,自然该这样;还有说两人恩爱两不疑,当真是世人榜样。 周景安笑着同他们推杯换盏,只答了其中一条。 “嗯,翎儿举世无双,我自当捧若珍宝。” 第223章 气人的很 为了不让姜翎折腾来去,周景安便和她一起留在了靖南王府午歇,就睡在姜翎的锦云苑里。 当初过来接亲时并没有什么心思仔细看看这座院落,于是乎姜翎就领着他这儿看看,那儿瞅瞅。 周景安就耐心的听她讲她在这座小院子里发生的故事。 这时候小甲带着其他侍卫和仆婢过来。 “少夫人,他们都想给少夫人请安。”小甲拱手道。 姜翎回身,就见戊、己、庚、辛以及之前在锦云苑伺候她的人都来了。 齐整整的下跪磕头,“给少夫人请安。” 姜翎“呀”了一声,赶忙过去将他们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突然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几人站起身,皆是喜悦又想念的模样看着她。 姜翎见了他们也是开心,开始问东问西的。 “你们四个怎么还是这么闷啊?都相看娘子了没啊?” “我爹也不给你们操心,放心吧,你们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来找我,我给你们张罗。” “碧儿,你长高了哎!嗯,都快赶上我了。” “哎呦,小欢,你瘦了,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 “柱子你傻笑什么呢,之前我可听说了,你寻了个娘子成亲,也不说领过来给我看看,欺负人家没?” “我也想你们,又不是看不见,我不是总回来吗?” 姜翎笑容满面的与他们闲聊,小小的院落里不时传出笑声,众人面上皆是笑容。 周景安在一边瞧着,也不禁扬起了笑。 瞧着姜翎与他们像是朋友似的闲聊,互相关心,打趣说笑,他就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 她像是一个小太阳。 不管到哪儿,都能温暖所有人。 姜翎对待他们都很好,完全不像是主子与奴仆,反倒像是他们的姐姐,他们的大家长。 关心这、问候那的,总是把他们当小孩子一般。 几人开心的说话,不过总是碍于周景安在这儿,怕他觉得他们几个没规矩,故而也不敢多说话。 周景安看出来了,刚想说几句缓和一下自己的冷面形象,却看见姜翎捂嘴打了个哈欠。 他赶忙凑过去,轻轻的环住她,问道:“可是困了?去睡会儿吧。” 几人也瞧见了,要行礼问罪,是他们扰了姜翎安歇。 姜翎摆摆手,“看见你们高兴嘛,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哪就有罪了。” 她又转头看向周景安,“不过确实有些困了。” “那便去睡会儿。”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沉月殿走。 姜翎听见身后传来行礼的声音,回身冲他们摆手,说下次回来再聊天,叫他们照顾好自己。 众人“哎哎”的应了,看着周景安小心的扶着她进了殿,脸上都带着笑。 “小公爷对咱们小姐真好。”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剩下几人皆点头。 又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咱们小姐这么好,合该被人如此爱着护着。” 众人又都重重点头。 - 姜翎的小小床榻盛下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吃力,加上周景安身高腿长的,睡上去确实有些拥挤。 “翎儿睡吧,我不困。”周景安自觉的退出床榻的争夺,给她盖好被子。 姜翎点头,也没客气,毕竟周景安经常不睡午觉,精力旺盛的很呢。 她笑着张开手,周景安就俯下身子,凑过去。 以为姜翎想要捏他脸,便侧了侧脸颊,结果一双手伸过来捧住他的脸扭过来,姜翎的吻就轻轻的盖在了周景安的唇上。 他微怔,忍不住嘴角上扬。 现今他也不会再说什么于礼不合的话了,只是却还会为此脸红。 他抿唇,瞧着姜翎近在咫尺的笑颜,忍了忍,没忍住,低下头去吻她。 姜翎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好像更困了。 环住他脖颈的手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周景安就立时松开了她,抬起头来,眼眸也有些雾蒙蒙的迷离。 姜翎轻轻喘息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哼道:“困了,回家再亲。” 他点头轻应一声,在她微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声音轻柔:“翎儿睡吧。” 于是起身,给她掖好被角,又将床帘放下,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 周景安就在锦云苑里遛遛转转,感觉这座小院子与姜翎给人的感觉很像,特别温馨。 他在这里十分舒服,果然遇上姜翎,不管是什么,他都很喜欢。 周景安坐在外间的软榻上,翻着姜翎曾看过的书,多是一些话本子,或是志怪故事、地理图志与游记。 上面还有姜翎有感而发做的标注,那些字迹他一眼就看出是姜翎所写。 里间忽然传来姜翎小声的痛呼,周景安当即放下手里的游记大步迈进去。 “翎儿?哪儿不舒服?”他的脸上现出焦急。 姜翎半支着身子,有些难受的咬住下唇。 她抬起左腿,抽着气,“腿......抽筋了。” 周景安坐到她旁边,将她的腿拢进怀里,轻柔的给推揉顺筋,瞧她痛的皱眉,温柔的哄着:“你躺着,我给你顺顺,好点儿没?” 姜翎躺回去,点了点头。 她瞧着周景安满脸的紧张心疼,反倒笑了。 “我喊的声音很大吗?”她感觉没有很大声啊,她才喊了一声周景安就进来了。 周景安手上的动作一再放轻,摇头,“我耳力好,正巧听见了。” 其实不然,他就算是转悠也没有走多远,而且一直留意着里间的动静。 他感觉到她小腿处的凸起慢慢顺下去,却还是皱眉,“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姜翎赶忙拦他,“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任谁怀孕都会抽筋的,太医来了也一样。” 她心态挺稳,而周景安听了却越发难过。 他的声音闷闷的,“先前也如此吗?” “很少,偶尔。”她答。 可周景安的神色却并不轻松。 姜翎将腿抽出来,他给她掖好被角,却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 姜翎默然,她感觉眼前这位又要掉眼泪了。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周景安的眼眶红了。 她无奈,左手勾住他的小指,“怎么又哭?这还在我家呢。” 要是被她爹娘看见了,少不得要大跌眼镜了。 周景安抿唇,将她的整个手包在手心里,呐呐道:“心疼你。” 姜翎轻哼,故作轻松的调笑道:“那怎么办呢,怀孕就是很辛苦,怀胎十月,不知道要受多少罪,那也不能因为害怕辛苦就放弃啊?她\/他已经在我肚子里了呢。” 可她这一番话不仅没有安慰到周景安,倒叫他眼前瞬间就起了雾。 姜翎见此,“哎呦”了两声,开玩笑:“难不成你想不要他\/她了?” 她见周景安忽然抬眸看她,貌似像是在真的问行不行。 姜翎要气笑了,哼一声,“她\/他现在五个多月,你要是现在让我流产,怕是我也要跟着没了。” 周景安一怔,脸上现出惊恐。 “翎儿......” 他抿唇,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怀着他\/她让翎儿难受,还不能不要,真是麻烦。 他已经对姜翎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没什么好感了。 又难伺候,又危险,随时都要威胁他娘子的安危,简直气人。 姜翎哈哈笑了,她还有些困,没精力哄他,瞪他一眼,“别掉眼泪,我要再睡一会儿,等我醒来你必须开开心心的。” 说罢就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周景安赶紧擦了擦将落的眼泪,连呼吸都放轻,却也不走,就坐在床榻边守着她。 等姜翎悠悠转醒,周景安倒是装出来了笑脸,可是脸上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散不去。 姜翎伸了个懒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愁眉苦脸了,咱们该进宫去参加小皇子的满月宴了。” 第224章 成何体统 这场满月宴办的很大,不过封裕和周宁安怕华序会吃味,所以除了规制等死规矩之外,其余的没有区别,但是两人还是全程都把华序带在身边。 两人站在那高位上,一人牵着华序,一人抱着封弋。 封裕眉目张扬,正式宣告了皇子的名字。 文武百官齐齐立于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齐声拜贺:“承天之佑,皇子降生,承天之福,恭贺天下。恭祝皇上、皇后娘娘喜得皇子,祝愿皇子长命无忧,喜乐安康。” 颂贺声在大殿内转圜几个圈,场面恢宏,弥漫着喜气。 歌舞宴乐,把酒言欢,奏起欢快悠扬的乐声,宴会便开始了。 这回姜翎和周景安可以坐在一处了。 她仰头望着高台之上,激动的拉着周景安的衣袖,“我们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敬酒吧,我也想瞧瞧小皇子。” 周景安笑着牵住她的手,“好。” 两人端起酒杯,周景安便牵着她绕过宴饮的人们往那高台之上走去。 “臣\/臣女恭贺皇上与娘娘喜得麟儿,愿小皇子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封裕笑着摆摆手,“你们就别客气了。” “来,不言,陪朕饮酒。”他一把拉过周景安,两人就拿起酒壶对饮起来。 姜翎就凑到周宁安身边去,先开口问她怎么样。 “我好着呢,身子恢复的不错,不用担心。”周宁安气色看起来不错,身体调养的很好。 姜翎放心了,低下头瞅着她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自周宁安生产以来的这一个月,她虽说也进宫了几次,却也只是问候过就匆匆离开。 毕竟她还要坐月子恢复身子呢,小娃娃也脆弱的很,她也不愿多进宫去给他们添麻烦,故而真是没怎么仔细看过新生儿。 “呀,他好小啊。”姜翎满脸惊奇。 小小的一团,白白的,睁着两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精神的很。 周宁安拉着她让她坐下,瞧她眼睛都黏在孩子身上了,不禁笑了。 “想不想抱一抱?” 姜翎一怔,“我吗?”随后摆手,“算了,我手上没个轻重的,再把他弄哭了。” 周宁安笑着把孩子往她怀里塞,“这有什么的,他皮实着呢,来,抱一抱。” 姜翎闻言也不再推脱,跃跃欲试的接过来。 然后她就僵住了。 太小太软了,她都不敢用力,不敢动了。 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她也曾帮院长照顾孩子,但是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 她既紧张又新奇,低头与孩子大眼对小眼。 孩子倏地笑了,眉眼弯起来,可爱极了。 姜翎也笑了,心里生出喜爱。 周宁安在一旁跟着笑,“这么喜欢孩子,等你生了之后每日抱着不撒手,够你喜欢的了。” “他也不哭不闹,真乖,真可爱。”她小心的晃着。 周景安注意到这边,瞧她一脸新奇的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小心的逗弄孩子,整个人更温柔了。 他心头微动,不理封裕还要往他杯里倒酒的动作,放下酒杯就走过去。 但是又怕身上的酒气熏到姜翎、周宁安和孩子,离了些距离,看着她。 姜翎抬眸看他,笑起来,“他好乖啊。” 周景安觉得她眼眸弯弯的、亮晶晶的样子可爱极了,不自觉扬起笑,点头。 他低眸去看她怀里的孩子。 不禁有些恍惚。 就像是她在抱着他们的孩子一样,那么温柔,那么可爱。 他情不自禁伸手过去,猛然回过神想收回来,不成想小娃娃一下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睁着眼睛看他。 周景安一愣,心里泛起小小的涟漪。 一旁的周宁安瞧着两个人,一个欢喜温柔,一个紧张新奇,真有些初为人父母的懵懂可爱,不禁笑出声。 这时候封裕走过来,“宁安你在笑什么?” 她拉过他,小声说:“瞧他们两个。” 封裕一瞧,也笑了。 不禁多看了两眼周景安,惊奇的摇摇头,转而又露出几分怀念,拉过周宁安的手说道:“当初你生下华序的时候,咱们也这般傻样儿哈哈哈。” 周宁安掩唇轻笑,也附和了两句。 姜翎僵着身子没怎么动,胳膊都有些酸了。 她笑着说:“他还挺喜欢你的,拉着你的手不放。” 周景安就站在她旁边,食指被小娃娃抓着,也不怎么敢动。 他看出姜翎有些僵累,抬头看见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倒是站在一边说笑,全然不管了似的。 “姐姐。”他唤她,无奈道:“竟是不管了吗?” 周宁安回神,哈哈笑了,走过去赶忙把姜翎解救出来,把孩子抱过来。 封裕也走过来,挑眉道:“怎么样?可爱吧?” 嘿嘿,他的孩子,宁安给他生的,多可爱。 周景安看出他眼里的得意,低笑一声没搭理他的茬儿,转而关心姜翎:“累不累?饿不饿?” 姜翎甩了甩胳膊,站起身,又看了两眼小娃娃,冲封裕和周宁安一行礼,“我们回去了,真是有些饿了。” 两人回到座位上,周景安一如在府里一般给她盛汤夹菜,神色自若。 倒是姜翎有些不自在,已经有好多人看过来了。 她抻了抻他的衣袖,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快吃吧。” 周景安抬眸,余光瞥见几束打量的目光,心下了然。 他将晾成温热的汤羹放到她手边,温声说:“不必管他们,这汤羹不错,尝尝吧。” 姜翎瞧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只好作罢,端起瓷碗来。 她也只是考虑他在外面的形象,他自己都不在乎,那她也无所谓了。 有人伺候她,何乐而不为呢。 周景安轻笑着看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方才她抱着孩子的那一幕。 心里痒痒的,在桌底情不自禁的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姜翎转头,猝不及防间撞进了他深邃又温柔的眼眸。 周景安的手摩挲着她一节一节的指节,轻捏她的指尖,神情温柔,让人不禁要沉溺其中。 “嗯?”姜翎有些脸红。 他的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声音含着一声轻笑。 “好喜欢你。” 姜翎一怔,脸上的红晕更深,不禁抬眸看了一眼殿内正中央舞姿曼妙的舞娘们,又看向推杯换盏的官员娘子们。 她回眸瞪他一眼,“要被别人听见了。” 周景安浑不在意的笑着,不知是酒气熏染了脸颊,还是面前的人又让他脸颊泛红,此时脸上倒现出些平时少见的不羁与张扬。 桌下的手已经滑到了她细瘦的手腕,正轻轻摩挲着。 “他们早已知道,不怕他们再听见一回。” 他注视着她,低声呢喃:“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好,这样翎儿就无法后悔,只能看着我,不给旁人机会。” 姜翎心跳加速,不禁有些羞恼。 这人怎么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知收敛,将在家里的那些话也拿出来说。 当真是......成何体统。 她抽了抽手,没成功,被周景安更紧的牵住,指尖相贴,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十指相扣。 姜翎抿唇,小声反驳他:“你收敛些,再说了,怎么就旁人了,乱说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喝醉了,说起胡话来了。” 周景安摇头,“没醉,我说的心里话。” 他耷拉下眉眼,无端现出委屈模样。 “翎儿太好了,我怕旁人来与我抢。”他的声音温柔,却又低醇的如刚喝下的桂花酿,“我怕争不过,把你丢了。” 姜翎怔愣,心脏咚咚咚的跳着打在胸腔上,连耳边的歌舞乐声仿佛都远去一般。 眼睫似振飞的蝶,忽闪不停。 周景安瞧了,低声轻笑。 这是姜翎一惯的小动作,害羞了就会如此。 姜翎咬唇,开口道:“没有旁人,你别瞎想了,真是越说越不着调了。” 她晃了晃被他紧扣着的手,低眸,“我要吃饭,松开。” 周景安不舍的又摩挲了两下,这才放开,转而又给她盛了另一样汤,说这汤也好喝,她也许会喜欢,哄着让她多喝几口。 第225章 最喜欢你 从宫里出来,周景安已经有几分醉意,坐在马车里拉着姜翎的手说个不停。 “......翎儿,与程兄临别畅饮时,他提起祝允伯母给他相看的女子,说两人儿时便在一处玩乐,感情很好。” 他的脸颊一片绯红,桃花眼柔情似水泛着温柔涟漪,将她的手牵至唇边轻吻,语气颇有些羡慕、委屈与遗憾,“若我与翎儿也是青梅竹马就好了,这样从前的十几年光阴,也不会浪费了。” 姜翎失笑,顺势张开手想捏他的脸,却被他抓住往脸边凑,微红的脸颊蹭在她的掌心。 她也不躲,小声嘟囔:“你现在就够黏人的了,若是从小认识,那我还有自由吗?” 谁知周景安虽然有了轻浅醉意,却还是被他听个正着。 他蹙眉,漾着水波的桃花眼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比之平日里更加让人招架不住。 “翎儿是不是嫌弃我了。”他蹭她的掌心,凑过去轻吻她的指尖,“翎儿别嫌弃我。” 他将她半个身子都环在怀里,凑得近,让姜翎这个滴酒未沾的人都感到了两分醉意。 她无奈,转头看他,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眼眸里盛着迷蒙的潭。 姜翎微怔,遂笑了,“真喝醉了?” 她笑开的一刹那如百花齐放,明媚的春光似乎将这不甚明亮的马车都灿照,让周景安的心不禁怦然。 醉意此时像是藤蔓般攀爬,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那动人的脸庞就在眼前,周景安便放纵了醉意在脑袋里的胡闹,覆唇吻了上去。 桂花酿的醇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姜翎还有功夫偷笑。 周景安将她喝酒一事看得紧,轻易不让碰,没想到她今日倒能托他的福尝一尝这上乘的佳酿。 别说,这酒真不错。 宫宴结束的不早,此时已经入夜,九月中旬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 马车悠悠,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似踏出了鼓点,一个转弯,窗帘荡起,有一缕清凉的夜风趁虚而入。 轻轻浅浅的凉惊醒了满身热意的周景安,他恍然睁眼,瞧见了姜翎微颤的眼睫。 他立时退开,捂住嘴,有些无措,似犯了错的孩子。 “我喝酒了......”他的声音还有些哑,掺杂着懊恼。 姜翎脸颊也红扑扑的,俏皮的眨眨眼,还砸吧砸吧嘴,“嗯,尝到了。” 周景安的脸砰的一下红透了,嘴巴张张合合的说不出话来。 他手足无措的松开抱着她的手,说的话也是磕磕巴巴的,“我......我有些醉了,一时没忍住。” 姜翎失笑不已,“怎么你倒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啊?” “怎么,亲我就这么不愿意?”她故意这么问。 周景安果然立马摆手反驳,“怎么会!” 他垂眸,不禁抿唇,偷偷感受唇上残留的吻。 他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亲上一天。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已然到了周府门口,周景安顾不得其他,先行一步下车,赶忙伸手接她。 周家的其他人早已回府,是他特意吩咐走慢一些,怕太过颠簸。 此时门口就只有他们几个。 姜翎走出来,就着灯笼的光亮低眸去寻放于马车旁侧的矮凳。 可是奈何鼓起来的肚子遮住视线,伸出去的脚踩偏了些,不过矮凳宽大结实,倒不至于摔了。 而站在一旁的周景安却还是吓了一跳,干脆上手拦腰将她横抱起来。 等人好好的在自己怀里了才松一口气。 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惊慌,“以后都由我抱你下来好了,否则摔了磕了可怎么办。” 姜翎就安然的待在他的怀抱里,习惯性的搂住他的脖颈,笑着说:“那我以后每次出门还都要带着你咯?” “这样自然是好。”周景安一本正经的回,直接抱着她大步走进府里。 这一抱就没放下来。 穿过庭院,走过廊道,踏过矮桥,越过接连不断的各色花园别院,朝着两人所住的栖云馆而去。 院落里点着灯,在黑夜里散出莹莹的暖黄的光晕,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 姜翎窝在他的怀里,起初还与他聊几句,可后来竟生了困意。 周景安的怀抱让人很安心,走路也稳,让她不禁昏昏欲睡。 等梳洗过后倒是精神了不少,想着等等周景安,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出来。 叫来人一问,才知周景安怕身上的酒气太重,已经在洗第三回澡了。 姜翎听了无奈一笑,让人告诉他快些出来。 等周景安穿着一袭月白色的中衣出来时,果然没什么酒气了,他的醉意也散去了七八分。 姜翎盯着他看,看的很认真。 “嗯?怎么了?”周景安不解其意。 他的长发已经散了下来,只用一条束带随意绑着,丝丝缕缕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透出他潋滟如波的桃花眼和浅粉的脸颊。 如玉的面庞五官端正精致,眉目如染了雾的青山碧波,薄唇透红,加之中衣穿的随意,衣领都敞开大半,露出锁骨和小半蓬勃的胸膛来。 姜翎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嗯,没流血。 这可真真是大美男啊! 她看呆了般,绽开笑容,“看你好看。” 周景安低眸,悄悄掩去笑意。 将最后一盏烛灯熄灭,只留了临近门口纱帘处的一盏以防起夜,便踏着步子走过来。 他躺在她身侧,只放了床榻最里层的浅粉纱帘,看着她:“翎儿也好看。” 美男在侧,姜翎可是一点儿都不困了。 她没再说些旁的话,直接捏着他的脸就闭眼吻了上去。 周景安眼眸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揽过她加深这个吻。 粉纱帐暖,夜被染了暧昧,就连月光都变得朦胧。 周景安边吻边问她:“翎儿喜不喜欢我?” “喜欢......”姜翎倒口气的功夫还要抽空回他。 “翎儿是不是最喜欢我?”他又抛出一个问题。 “嗯......最喜欢你。” “那翎儿还嫌弃我吗?” 他竟是还记着在马车里的事。 姜翎一愣,想笑,却又被他因为不专心而惩罚似的轻咬一口。 他低眸紧盯着她,带着一丝控诉的委屈语气,“翎儿在想什么?我都在你面前了。” 甚至还在亲她,她竟还要走神。 姜翎轻笑,“在想你。” 又补充道:“不嫌弃你。” 周景安满意了,便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月色静谧,月光洒进来,身后有黑发的铺陈,她的白似乎比月光还要耀眼,晃的周景安的眼尾都红了。 更遑论姜翎那如芍药般的嫣红面庞,险些让他失了理智。 不过周景安还是在最后一步前停了下来。 他难耐的闭了闭眼,睁眼时,里面的欲望已经被强硬的压下一半。 姜翎见此,伸手去够他,被他捉住了手放在唇边吻。 “五个多月了,已经稳定了......”她如是说。 周景安摇摇头。 姜翎在他眼里就如娇花一般易碎,生怕她磕了碰了、痛了难受了,此时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快意而给她带来任何一丝危险的可能。 姜翎抿唇,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说。 好在周景安向来能读懂她的意思。 他凑过去吻她,一开口就是暗哑的如沙砾般的嗓音:“难受吗?” 姜翎抬手捂住脸,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点了点头。 周景安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一边吻她一边将手顺过她嫩滑的锦缎向下。 不过此时他也不忘讨要好处,抵着她的额头说:“亲我一下。” 姜翎心里骂他无赖,明知道这个时候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竟然还要趁人之危。 不过还是抬头贴向他的唇,刚要撤离却又被攻城掠地。 一个温柔又强势的长吻,晕染出了两人脸颊的红。 周景安忽然开窍般的抬眸,带着一丝犹疑与试探往后退去。 姜翎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伸手推他的头,“别......” 可周景安这时候倒不会对她言听计从,抬头轻吻她汗湿的手心,埋头下去。 - 门口纱帘处的烛灯已经将要燃烬,月上中天,连月亮都困倦的躲进了云层里。 姜翎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感受到他拿了温热的湿巾帕给她擦洗,从水里一般将她从被褥里捞出来抱在怀里,边吻她的发顶边擦过她的每一个指尖。 在她将要睡去前拉住他问道:“你呢?” 她清楚的看见了他额头上暴起的筋络,眼眸也将要红透。 周景安摇头,只让她先睡。 给她盖好被子,而后才脚步急切的往耳房去了。 第226章 武举在即 姜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等醒过来他已经练完刀剑去梳洗了。 她揉了揉眼睛,望着床帐眨巴眨巴眼睛,脑袋还有些懵懵的。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刚转头,就对上周景安小心翼翼掀开帘子探头进来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姜翎忽而想起昨晚的那些羞人的画面来,脸“砰”的一下就红透了,捂着脸扭过脸去。 周景安眼看着她脸红又扭头,扬起笑来。 他坐在床榻边,双手支在她两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姜翎不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周景安看着这双水眸,眉梢微动,低下头去在她捂着脸的手上吻了一下,抵着她的额头轻蹭。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故意拉着长调提了一句:“昨晚你......” 一句话才说了三个字,姜翎就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巴,眸中满是羞恼。 周景安得逞了,望着她的眼眸里都是笑意。 他顺势亲在她的手心,惹得姜翎不禁瑟缩。 “咳咳......那个,我都说了不用那样,你偏......”姜翎咬唇。 周景安略略思忖,想起姜翎说的应该是昨晚那句“别”和推拒他脑袋的柔软小手。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吗?我以为是翎儿害羞,是在欲拒还迎呢。” “况且......”他暧昧的眨眨眼,那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的话极轻极柔:“翎儿不是很喜欢吗?” 姜翎立时炸毛,抬手捶了他一拳,皱着鼻子瞪他。 “无赖。” 最后也只是骂了这两个字,对周景安来说像挠痒痒似的。 他瞧着她羞愤难当的模样,抬手摸脑袋,给她顺毛。 “我的错,下回一定听翎儿的。” 他这样望着她,脑中不由自主开始回放昨晚她的模样。 汗珠沾湿鬓角,洇出的泪珠沾湿眼睫,勾勒出她圆而饱满的眼眸,眼皮微垂,掩住了羞涩迷离的眼神,粉红的脸颊,像是天边被晚霞染红的蓬松云朵,微肿的唇半张着,像是可爱的金鱼,在一下一下的在水中吐出泡泡。 更不要提其他,柔软的白皙,脆弱伶仃的手腕,修长匀称的小腿...... 哪怕只是她的随意一瞥,都能让周景安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起来。 周景安直觉不好,不敢再想下去,唯恐昨晚的那些荒唐的沉沦在今早再一次重蹈覆辙。 他摇摇脑袋,似是想要把那些魅惑人心的画面甩开去。 “翎儿现在起来吗?我让人去准备早膳。” 姜翎感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还没来得及探究他就躲开了。 听见他的话点点头,“想吃小馄饨。” “好。”周景安轻声应下,起身去吩咐了。 - 九月末这几日京城里又热闹了起来。 一来是每年的秋日灯会又将举办,还未婚配的公子、小姐们都翘首以盼这一天能祈求一个好姻缘,街上的店铺也都为这个节日纷纷准备起来,上街的人多了,故而热闹的很。 二来是今年十月又将举办武举,为朝廷选拔武艺高强的武学人才,备以将帅之用。 而报名武举的时间就在这几日。 不论寒门或是世家,不论年龄资历,都可报名。 故而在这京城中也刮起了一阵尚武之风。 报名过后,先要在各地举办,每个州府选拔出前三名,再赶往京城比试。 而京城取前十名,到时候再在京城中统一比试,选拔出前三名,头一名便是武状元。 这件事情本来与姜翎几人都没什么关系。 姜家没有要参加的,孟家也没有,而周婳安倒是想去,却没有一个专门为女子所设的比试场地,若和男子一同比试,夏芷娴却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不过近来听说了一件事,倒是让姜翎关心起来了。 周府的早秋之景也十分有看头,姜翎便把小姐妹们招呼过来聚会。 来的倒是齐全。 她特意捎了口信给苏晚棠,把她从无聊枯燥的备嫁日子中解脱出来,让她也出宫透透气。 程安比几人晚到一步,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交领束腰襦裙,娇俏可爱。 她一踏进小花园,就惹来几人的注目。 姜翎眼中含笑,与吴宛瑛、姜翡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周婳安和苏晚棠,几人均是笑而不语。 程安被几人看的心里毛毛的,轻咳两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她坐在石凳上去,几人还是这样看着她。 程安坐姿拘谨,有些如坐针毡。 “不是,你们别吓我啊。”她垮着小脸儿哀嚎。 姜翎嘴角上扬,将她爱吃的糕点递过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听说齐天扬要考武举呢。” 程安刚要送进嘴里的糕点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吃进去。 “与我何干?” 瞧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几人又是一笑。 吴宛瑛轻轻摇着团扇,看着她:“哦?是吗?” 程安低眸,又去端茶杯,“是啊。” “可是我们怎么听说......”姜翡掩唇一笑,“听说齐天扬考武举,是为了能去程家上门提亲呐?” 程安端茶的手一顿,神色终于有些不自在了。 苏晚棠接过话来,声音柔柔的,“原是程大人听说齐家公子对小安倾心,便放出话去,说没有功名在身,别想打他女儿的主意。” 姜翎笑着点头,夸张的说:“之后齐家公子闷在府中整整两日,再出门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去听曲看戏了,不看舞姬跳舞了。”周婳安悠悠接过话头,“连那花鸟虫鱼的也不养了,真真是改头换面呐。” 姜翎瞧着程安一张脸已经红了半边,笑着打趣她:“昨日更甚,竟直接去报了武举,说定要拿个前三回来。” 她“哎呦”的拉着长调,调侃道:“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美人儿呦。” 几人均笑起来。 把程安一张小脸都笑红了。 她羞恼的捂脸,嘟囔道:“哪有你们这般的,净会打趣人。” 姜翎过去扒拉她的手,笑着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钟情于你的,你也半点不给我们透露。” 几人也都附和,说她真真是瞒的紧。 程安搅着帕子,脸上的热意未散,抿唇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近些日子总能碰见他,他总来找我,塞给我一些小玩意儿,说话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哎呀,我也还懵着呢。” 她抬眸,与她们说:“前几日我爹回府后,和我娘耳提面命的和我说让我少与他来往,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娘一说我才知道,是......是......” 说起这些,还是叫她不好意思。 程安咬了咬唇,“是他向齐伯父说了想来我家提亲,齐伯父也不知怎么的,一高兴就去找我爹喝酒,话里话外的透出这意思,被我爹察觉了,不高兴的很。” 齐天扬这些年以来一直都算是没什么上进心的那一挂,也不怪她爹娘不愿意。 “我爹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又不伤两家的和气,才说了那话。” 程安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搅的皱皱巴巴的,“谁知他竟真的去报武举了。” 她忙喝了口茶,觉得脸烫的很。 姜翎笑着拿来团扇塞给她,眼中带着揶揄:“小安安的脸红的都能滴血啦。” 程安蹙眉羞恼,“翎儿!” “好好好,我不说了。”姜翎俏皮的作势捂住嘴巴,惹得程安又是气又是羞,转头不理她了。 吴宛瑛走过来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可愿意?” 毕竟不论是什么,都得问她自己的意思才行。 程安低眸,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心里乱的很。” 几人劝她别头脑一热就拿主意,要好好想想才行。 姜翎也不打趣她了,拉着她嘱咐:“不管你爹娘怎么说,还得你自己决定。” 她瞧她皱着眉,又宽解道:“别急,总归武举还有些日子呢,你且慢慢想,终身大事,急不得。” 程安点头,说她知道了。 几个小姐妹聚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直待到傍晚时分才各自散去。 程安坐在马车里,心思又开始游离了,总觉得思绪万千,如一团乱麻。 正沉思着,马车忽然停了。 “到家了吗?”她问。 婢女在马车外,小声回她:“小姐,齐公子拦了马车。” 第227章 等我娶你 程安一怔,抿唇吩咐丫鬟:“你让他躲开,咱们回府。” 丫鬟应声,程安听见她的脚步声和远远的声音,而后一阵安静。 她不禁想出去看一看如何了,却冷不防听见左边的窗子外面传来声音。 “程安,是我。” 这个声音是齐天扬。 程安眨巴眨巴眼睛,低声回他:“我知道。” 他又说:“我要参加武举,定拿个前三名回来。” 程安轻咳两声,面色不自在,小声说:“与我何干。” 外面的齐天扬似乎有些着急,马蹄声响起,他的声音又近了些。 “我要娶你,未来岳父岳母要功名,我便去争功名。”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他一贯的潇洒与张扬。 程安的脸颊不可抑制的爬上红晕,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心里却在骂他不要脸,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喊上岳父岳母了,当真是不知羞。 齐天扬耐心等了会儿,没听见回音,屈指敲了敲窗棂,放软声音:“你......你瞧我一眼。” 程安咬唇,一把掀开车帘,看见了他亮晶晶的眼眸。 本来要冷脸说些冷话的,此时却一下子哑声。 齐天扬驱着马匹走近些,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 他看着她笑了,有些高兴的模样。 “你等着我提亲便是,其余的不必管。”他作了保证。 而后又补充一句:“只是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了。” 齐天扬罕见的耷拉着眉眼,声音也含着些委屈:“我想见你。” 程安哪里受得住他一再直言,羞恼不已,瞪着他:“我......我何时答应要嫁你了?” 他沉吟片刻,似乎没想到自己这边都准备提亲了,心上人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呢。 齐天扬抿唇,瞧着她,脸上现出些被抛弃般的神伤来。 “那日你收了我送的发簪,小安要翻脸不认吗?” 程安一怔,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她摩挲着手指,小声说:“我哪里知道你是那个意思啊。” 那日突然就拦了她的马车,就像今日一样,说要送她东西。 她想起不知听谁说的,齐天扬对人大方,经常会送些吃食玩意儿的,尤其是女孩子,惯会讨人欢心。 她被扰的烦了,见他一副她不收就不走的架势,便让人拿了。 以为是些寻常东西,结果打开一瞧才发现是一支发簪。 之后便是程父程母让她别与他来往,她也就轻易不让出门,也就今日是姜翎邀请,才出了门去。 她嘟囔道:“你不是经常送女子东西吗?我以为就是些小玩意儿的。” 齐天扬大惊,先是着急忙慌的摆手解释:“这都是假的!小安别听那些人乱嚼舌根子,我从未送过女子东西的,也就是偶尔会帮一些乐妓歌姬什么的,让人给她们拿些银子衣裳的,这类算吗?” 他自己说着说着也有些不确定了,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见她不说话,小声补充了一句:“算起来,我只正经的送过你东西,那簪子也是我叫人专门打制的,只给你。” 程安低眸,耳尖冒出一点红。 “总之,我......我还没答应你呢,你也别为了什么功名去参加武举了,再伤了残了的赖上我家。” 她说了这么多,齐天扬就抓住一句。 他眼眸亮亮的看着她,弯着唇,“你关心我。” 程安一怔,又是无奈又是羞恼,“你别乱说话!” “小安分明就是怕我受伤,不过你放心吧,我很厉害的,绝对不会受伤让你伤心。”他拍拍胸脯,一脸的自信。 他一招手,身后的仆从就眼疾手快的把一个木箱子搬到了她的马车上。 “这是我寻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给你解解闷儿。”他扬着笑脸,“里面还有两匹锦缎,是南下时兴的料子,我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你若是喜欢,我再去给你弄。” 还不等程安反应,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这是樱桃毕罗,可难抢了,还热着,你快吃。” 现在这个时间,樱桃早过了结果的时期,只有北边还有一些,故而京城中有关樱桃的糕点也是难抢的很。 程安瞧着他伸过来的手发愣。 “你不是喜欢吗?发什么呆啊?”齐天扬直接将油纸包塞到她怀里。 而后看着她认真的说:“你既收了我的定情礼,便是答应了我。” 程安很少见他这么严肃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我拿了功名,便来娶你。” 齐天扬笑容明媚,眉尾飞扬,便是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 他温柔又张扬的眉眼隐在傍晚的橘红余晖里,定定的望着她,叫程安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眼睫微颤,她垂眸,手指紧紧捏着油纸包,呐呐道:“我回去了。” 她放下车帘,隔绝掉他烫人的视线,吩咐丫鬟回府,也不去管身后齐天扬与她道别的声音,耳尖不住的发热。 马车悠悠走起来,她打开油纸,里面安静躺着三个樱桃毕罗,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她愣愣的看着,忽而撇开眼去,小声骂了一句:“像是无赖流氓一般......” 拿起来轻咬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爆开,随着她轻扬的唇角连心尖都染上酸甜。 - 随着十月初的晨风吹过,姜翎怀孕已经步入了第五个月份。 秋日灯会她没怎么凑热闹,只去荣华街逛了逛。 周景安倒是特意腾出工夫来陪她,美其名曰与她一同回忆去年之景。 两个人在街上悠悠的闲逛,吃吃喝喝的倒把晚饭一并省下了。 周景安带她赏灯,又碰上了去年的那个卖花灯的老板。 两个人站在摊位前赏灯,周景安笑着问她喜欢哪个。 姜翎看来看去,指着一个兔子灯,抬头笑着说:“这个,你给我买。” 那老板的营销策略与去年别无二致,立时笑着说不要钱,只要对出诗词便可。 周景安轻笑着应好,抬手撩起那兔子灯下坠着的纸条,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低眸,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面如冠玉,眉目温柔如画。 一如去年此时姜翎看呆的那一瞬。 她一时恍惚,盯着他看。 周景安转头,牵起她的手,注视着她缓声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花灯的莹莹灯光洒在他的侧脸,他望着姜翎的眼眸里似乎盛着漫天灿烂的银河。 姜翎的心便悄悄怦然。 她笑了,“这句诗词也太简单了,我都知道。” 周景安轻笑一声,“嗯,不过倒是应景。” 两人逛够了就慢慢散步回家,不由得说起当时姜翎坐在桥边等他的情景。 周景安终于坦白,忐忑的告诉她当日他就在一旁看着。 姜翎轻哼一声,“我知道。” 她故意甩开他的手,“你当时可真是狠心,就把我放在那儿苦等。” 周景安急急的又牵住她的手,连连认错。 “当时我没看清自己的心意,又钻了牛角尖,一心想把你往外推,怕连累你,才会委屈了你。” 他悄悄与她十指紧握,低声呢喃:“我错了,翎儿,去年的气就莫要生了。” 姜翎笑起来,笑他可爱,笑他怎么这么紧张。 周景安见她笑了也松一口气,声音温柔:“怕你生气难过。” 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姜翎回了家就困倦的不行,走了那么久的路有些疲惫,转头就睡了。 周景安瞧了一会儿,见她睡得安稳,便拿着那盏兔子灯去了书房,把它挂在了博古架上,与那盏锦鲤花灯放在一处。 两个花灯交相辉映,很是好看。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转身离去。 —— 其中诗词出自《诗经·风·击鼓》: 击鼓其镗 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cáo) 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 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 忧心有忡 爰(yuán)居爰处 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 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于(xu)嗟阔兮 不我活兮 于嗟洵(xun)兮 不我信兮 此篇意在:从军之士想念妻子、怨恨不能回家的痛苦心情。一说战士的倾诉对象或为战友。 契阔:聚散。 与子成说:与你约定。说,约定。 第228章 用激将法 在姜翎逃避问题的这一段时间,狐狐向主神大人讨要了两份短期兼职,去给人当起了临时系统。 不过也不是全然不管姜翎,当姜翎呼唤它的时候它还是会一个转身就出现。 但是姜翎呼唤它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结束第二份兼职任务后狐狐终于回到了姜翎的身边。 真切感受了一下别的宿主都是如何勤快上进的,恨不得一天赚它八十个好感值的劲头,此时再看着悠哉悠哉吃着葡萄的姜翎,狐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它吐出一个葡萄皮,决定还是得给自己的亲亲宿主上一些手段。 狐狐拍拍爪子站起来,背着小爪子在她面前溜达。 姜翎瞅它一眼,“吃够了?” 随手将新端上来的栗子糕给它推过去一些,“吃个栗子糕,还热乎着呢。” 狐狐一噎,看了香香软软的栗子糕两眼,极力忍住想吃的冲动,一跺脚,竖着眉毛看她:“宿主!” “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我都要被你带坏了!”它气呼呼的小模样很是可爱,惹得姜翎不禁伸手过去揉它的脑袋。 狐狐被一双手揉来揉去,小脑瓜都懵了。 它恨恨的咬牙切齿道:“宿主!” 姜翎哈哈笑起来,“好了好了,不揉了,小脾气还挺大。” 狐狐瞧着她浑不在意的样子,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它清清嗓子,叉腰看她:“宿主,你不会是......” 姜翎看它,疑惑道:“什么?” 狐狐煞有介事的说:“不会是知难而退了吧。” 它站在桌子上踱步,仰着头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 “毕竟周景安的忠贞度已经好久没有变化了,看来他对宿主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忠贞度也达不到百分百了。” 狐狐哀叹一声,真诚的给她出主意:“不然这样吧,我看你也完成不了任务了,我去和主神大人说一说,替你求求情,看看能不能给你宽限一些。” 姜翎听的眉毛都扬起来了。 她轻嗤一声,把手里的牛乳茶重重一放,木桌发出“砰”的一声响,吓了狐狐一跳。 “我完不成?” 姜翎盯着它,不屑一笑,“还你替我求情?” 她轻呵一声,“真是笑话。” 还没有她姜翎怕的东西!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求情两个字! 就连前世刚当演员起步不顺利,因为拒绝潜规则差点被雪藏的时候,她都没放低过姿态,更别提软声一句! 姜翎环胸看着它,“好,小家伙,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斗志!”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轻而易举!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狐狐内心欢呼,它就知道,宿主最吃激将法这一套了。 不过面上还是怀疑的样子,敷衍的点点头,“嗯......行吧,你既然说行,那就行吧。” 临了又十分真诚的看着她:“不过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记得告诉我,毕竟最后这5%的忠贞度可不是一般的难,不行的话我就去给你转圜转圜,通融通融。” 姜翎看它这样子,越看越气。 这家伙! 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没办法?” 狐狐配合的问道:“哦?你有办法?” 姜翎嘴角上扬,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感情之事,除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就是内部要和谐,外部也必须要杜绝后患!” 她和周景安之间没什么问题,所以相当于忠贞度已经饱和了,不可能再上升了。 但是他们之间还没有经过外部因素的考验! “所以这就是突破点。”她扬眉。 狐狐假装不信任,“宿主确定吗?” 姜翎用力揉了它两下,“当然确定!” “敢瞧不起我,你就瞧好吧!” 狐狐苦兮兮的捋顺自己的毛发,问她:“那宿主是打算出轨?” 好像是叫出轨吧。 姜翎噗嗤一笑,“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是要从周景安身上下手,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一击即中!” 狐狐听不明白,不过还是点头,象征性的鼓励道:“宿主加油!” 这一等就过去了七天,秋雨都下了两场,才终于被姜翎逮到机会。 正是雨后天晴的好天气,姜翎坐在小花园里与紫珍几人闲聊说话,听了叶松的话轻轻一怔,心里敲起锣鼓,心道:机会来了! 面上却装作平静的样子,点点头。 “他晚饭不回来吃,是要和同僚去哪儿吃饭吗?” 叶松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点头应是:“是,公子和同僚约了一起去吃饭,叫少夫人不必等他,如果回来晚了就先睡。” 姜翎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点头表示知道了,说了些关心的话就摆手让他回去复命,若无其事的继续吃茶聊天。 退出小花园的叶松猛的松一口气,不自在的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暗自嘀咕一句:“我怎么这么心虚呢。” 等见到了周景安给他重复了一遍姜翎的话,还描述了一下她的反应,叶松才忍不住问道:“公子,直接和少夫人说实话不行吗?少夫人宽容大度,肯定能理解。” 周景安默然,摇头,“说了怕她会多想,不过这件事情这几日就能有结果了,等到彻底解决完这些事情,我也能好好陪她。” “若是翎儿问起来,你便说我和同僚好友在外宴饮。” 叶松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还是点头应下。 就这样,一连三天,周景安皆是早出晚归,都是深夜才回府。 就连紫珍和绿珠都感觉不对劲,不由得担心。 绿珠皱着眉,“少夫人,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姜翎却好似不在意般拿着新出的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打听什么?” 这新出的话本子质量很高,讲的是一个山村里的女子上山采草药无意中救了一个受伤的男子,用自己的医术救活了他,她正看到两人暗生情愫的情节。 不过依照她的经验,加上书中的暗示伏笔,这个男子多半是王公贵戚,也许还是个王爷、太子之类的。 之后的故事走向也很好猜了。 虽然故事老套,但是文笔不错,引人入胜,倒是挺好看的。 绿珠急道:“当然是打听一下姑爷每日都在外做什么啊?” 紫珍在一旁补充道:“姑爷每日一大早就出门,深夜才归,少夫人不担心吗?” 姜翎摇头,“不担心啊,他不是和好友出去聚会了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瞧着两个人比她还着急的样子,笑着安慰她们。 时机还未到,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不过如果她猜的不错,紫珍和绿珠最多忍到明天就会悄悄去打听的。 到明天就差不多了。 她就顺势而为,这样戏剧性拉满,剧情发展也比较合理。 果然如她所想,当周景安又一次深夜而归时,紫珍和绿珠再也忍不住了。 缘由是周景安换下来的衣裳被叶松拿给丫鬟去洗,正巧被起夜的紫珍看见了,心下一思量,还是过去看了一眼。 正听见叶松给小丫鬟吩咐:“洗干净些,这些个胭脂水粉的味道务必洗干净了。” 一听这话,紫珍心里登时一沉,又是惊又是气。 在原地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 姜翎已经睡了不能去打扰,况且周景安也刚进去睡下,不能打草惊蛇。 思虑再三,紫珍去和绿珠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悄悄查一下。 等到第二日午后叶松再一次过来说周景安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紫珍和绿珠悄悄对视一眼,紫珍便找了个由头偷偷跟了出去。 叶松习武,耳力灵敏,她不敢跟太近,只假装出门买糕点,左绕右逛的谨慎极了。 这一跟,直到傍晚前才回来。 彼时姜翎才刚吃完饭。 她一瞧紫珍不在,就知道她去干什么了,于是特意早吃了晚饭,此时天还亮着呢。 “紫珍,你去哪儿了?”她佯装不知。 紫珍把假装买东西的篮子道具往桌子上一放,气呼呼的从里面拿出一件衣裳,正是昨日她瞧见叶松拿去给小丫鬟洗的那件,被她找理由拿过来了。 她气的脸色涨红,多半是替姜翎气的。 “小姐,小公爷他竟然去了春香院!” 第229章 离家出走 姜翎一愣,现出些错愕。 “春香院?” 绿珠一听就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那不就是青楼吗?姑爷竟然去了那儿!”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姜翎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早就知道了。 狐狐可比任何监控摄像头都还要好使呢。 不过此时瞧着她们为她生气的模样,甚至连“少夫人”“姑爷”都不叫了,直接又叫她小姐了,她看的心里还是挺暖的。 想起狐狐今天去偷听来的信息,姜翎眼眸转了转,随即便演起来了。 她颤抖的拿起那件衣裳,很是震惊又不可置信的模样。 紫珍说道:“这是我昨日拦下来没让洗的,小姐您闻闻,满满的脂粉味儿!” 说着又不忿的骂了两句,连带着叶松也骂,说他替周景安打掩护,合起伙来欺骗她们家小姐。 “没想到小公爷平日里瞧着对小姐呵护备至的,小姐还怀着孕呢,他竟然就去了那种地方!还日日深夜才回来!”绿珠气的不行。 姜翎颤抖着拿起衣裳凑近一闻,险些被脂粉味儿给呛死。 “咳咳......”她咳嗽起来,紫珍忙把衣裳拿远了些,绿珠端了茶水过去给她。 姜翎眼眸现出伤心难过,摇着头小声嗫嚅:“不可能,怎么会呢,他说过会一辈子待我好的......” 两人见此也跟着伤心,心疼的看着她,更是扬言现在就冲到春香楼去抓个现行。 姜翎一看两个人马上就要回靖南王府叫上她爹娘和哥哥一起去,心想玩儿脱了,赶忙把俩人拉住。 “等等,先别去。”她拉住两人。 绿珠不解道:“小姐,事已至此,小姐还要顾念他的面子吗?” 紫珍也说:“我亲眼瞧着小公爷走进去的,跟几个男子勾肩搭背的,那春香楼的管事妈妈还出来迎接他们几个,一瞧就是常来的。” 姜翎大脑飞速运转,俯身捂住肚子,“哎呦。” 一瞧她皱着眉难受的模样,俩人顾不得其他赶紧扶住她,慌得不行。 “小姐?哪里难受了?” “去请太医,奴婢去请太医。” 姜翎摆摆手,“我没事,就是突然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绿珠险些哭出来,“小姐吓死奴婢了。” 姜翎把她俩牢牢拽住,脸上现出决绝。 “那种地方,我才懒得进去,哪里需要我亲手去捉奸?” 她轻嗤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狠心了。” 紫珍忙问她:“小姐想怎么做?尽管吩咐奴婢。” 瞧着俩人眼里冒出亮光,姜翎差点儿脱口而出让人把春香楼给围了。 她说:“咱们搬出去,反正我是郡主,本就可以建自己的郡主府,我和他分居!” 姜翎轻哼一声,脸上满是坚毅,“现在咱们就去看府邸,哦......不,还是明天吧。” 紫珍和绿珠都要开始收拾东西了,听见此话一时不解:“为何要等明天?” 姜翎一噎。 当然是因为害怕破坏了周景安和封裕的计划。 两人今日在紫宸殿商议的话都被狐狐听了个清清楚楚,它顺便还感受了一下坐在龙椅上的感受,笑嘻嘻的听他们说话。 他们计划明日就可收网,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她虽然要借此机会攻略周景安,拿到最后的5%忠贞度,但是也不会贸然破坏他们的计划。 为国为民的事嘛,她肯定不会捣乱的。 姜翎寻了个理由:“等他明日一早出去后,咱们再去,这样免得他发现的早,再来阻拦我。” 她瞧她们两个一副犹疑的模样,轻咳两声,使出杀手锏:“我累的很,等养好精神再去。” 两人看着她一脸的疲惫神伤,心下了然。 应该是猛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被打击到了吧,虽然表现的坚强决绝,但心里肯定还是难受的吧。 于是两人也不再催促,只说一切听她安排。 此时周景安还蒙在鼓里,等到夜深人静终于回到栖云馆以后还如往常一般,换了衣裳,放轻脚步走进去害怕吵醒姜翎。 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好像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小心的在她额头轻吻,又抚上鼓鼓的肚子,不自觉露出笑容。 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和孩子一切都好,他就觉得心里满足的很。 周景安还不知道姜翎正计划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离家出走,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不舍得又亲了她脸颊两下。 那些污糟事马上就能结束了,就可以每日多陪陪她了,周景安心里想着。 他带着满腔的斗志离开了周府,还想着等午时就能忙完了,到时候也许还能回府陪姜翎吃个午饭,然后之后就抱着她美美睡一个午觉。 等睡醒起来就去照看一下花园里的花,这些日子根本没顾得上。 家里的葡萄好像也要吃完了,想到此,他回身吩咐叶松:“运送蔬果的商船是不是今日就到了,你带人多拿些葡萄回来,每个品种都多拿一些,葡萄快要过了结果期,府里多备些,再多拿些冰保存着,翎儿想吃便能吃到。” 他还记得去年在程家庄子上姜翎踮着脚摘葡萄的场景呢,故而今年特意让人买了好些。 不过京城周边的葡萄供应不上世家大族们的需求,他就托人从北上运过来。 叶松一一记下,想着等事情完结之后就去。 结果周景安略一思忖就说:“你现在就去吧,商船也许上午就到了,趁着新鲜搬回来,也好让翎儿快些吃上。” 叶松一噎,应下了。 接个葡萄,还用得着他一大早过去码头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珍宝呢。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反正接葡萄这活儿可比跟着周景安处理事情轻松多了,也许一会儿还得打起来呢,他前日追击人的时候受了伤,此时一走路都疼呢。 话是这么说,但他临走前还是再三叮嘱叶柏,让他保护好周景安。 叶柏嫌他话多,蹙眉道:“知道了,不用你教。” 叶松又是一噎,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的转头骑马去码头了。 而这边的姜翎一早起来后,就带上紫珍和绿珠出了门,顺便把小甲和小乙也带上了。 小甲四人也听紫珍她们说了这事,一时也是愤慨不已,当即就想替姜翎冲去春香院把人掳回来,虽然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周景安的对手,但是为了他们家小姐,就算是豁出去了也要教训一下他这个三心二意的渣男! 又是姜翎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忙说了自己离家出走与他分居的计划,这才把人稳住了。 故而今日出门时,紫珍她们与小甲两人皆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打架的。 姜翎找了个负责买卖田产的牙人,带着他们几人在京城中待出售的府邸院落逛逛看看。 那牙人是个人精儿,看姜翎穿戴不凡、气质华贵,又带着丫鬟侍卫的,肯定是世家大族的娘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何身份,为何亲自出府买田产,但是瞧着两个凶狠的侍卫保护在侧,他也不敢多问,只猜测是为外地亲戚置办的也不一定呢。 害怕得罪贵人,又为着谄媚之意,故而牙人介绍的十分尽心。 几人转转悠悠的,一上午只看了三处房产,都没有太满意的。 不是太偏就是太小,要么就是离着周府太近,不符合“离家出走”的初衷。 中午姜翎大手一挥带着人去了醉香楼吃饭。 姜翎在心里问道:“傻乎乎,周景安那边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狐狐去探查了一番,回来复命,“差不多已经在收尾了。” 姜翎点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等吃完饭稍作歇息后,姜翎就带着人继续随着牙人看房去了,这回终于看着了一处还比较满意的,几人便津津有味的转起来。 而另一边的周景安处理完事情的尾巴又进宫了一趟向封裕复命,才终于浑身轻松的走出宫去。 却没作停留,直接翻身上马往周府而去。 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但是他此时赶着回去也许还能与姜翎说几句话,再陪她午睡。 这几日忙的连轴转,两人都没什么机会说话。 总是他走的时候她还没醒,他回来了她已经睡了。 周景安眉眼现出欣喜。 想她,好想立马就见到她。 等周景安快马加鞭的回了家,才刚踏进府门就看见叶松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周景安问,大踏步往里走,“翎儿呢?” 叶松拉住他,慌张无措的说:“少夫人她......” 周景安急道:“翎儿怎么了?” “少夫人她离家出走了!” 第230章 她误会了 周景安怔愣在原地,仿佛没听懂叶松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叶松见此,赶紧与他说了前因后果。 “今早少夫人就带着紫珍、绿珠、小甲和小乙出门去了,起先云风以为少夫人是出门游玩,还问了紫珍一句,只说是出门逛逛。” 云风是周景安特意找来伺候姜翎的丫鬟,算是栖云馆半个管事的。 叶松脸上现出着急:“只是没想到这都过去半天了也不见人回来,云风着了急,托人去找,结果打听到少夫人一早出去找了个牙人,说是要置办田产,云风觉得不对劲,这才进屋一瞧,发现少夫人的随身物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还得多亏紫珍和绿珠的能干巧手,趁着姜翎吃早饭的功夫都能将一些零散的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 姜翎本着心疼她们白干一场,出言劝阻说等买完府邸回来再收拾也来得及,结果这俩人根本不听劝,收拾的风生水起的。 叶松也是刚刚才在码头接到葡萄等蔬果,一路小心运送回来,就碰上了着急忙慌要出门去寻周景安的云风。 他让云风先跟着出去找寻姜翎的踪迹,他去找周景安,这不正好就在府门口碰上了。 叶柏一听也有些着急,叶松急的开始瞎嘀咕了:“少夫人为何突然要离家出走?难不成是发现了公子骗她去春香院的事?这可怎么办?” 本来还在原地僵住的周景安一听他这话,才猛然回神,转头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又急急的翻身上马,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只撂下一句让两人跟上的话就飞冲出去。 正是午后的闲散时光,街上的人不算少,故而就算周景安着急也无法策马奔腾起来,没一会儿叶松和叶柏也骑马追了上来。 周景安心里慌得七上八下的,又急又疼,连额间都出了一层汗珠。 “你不是每日都说翎儿并未多问吗?是谁走漏了风声?”他回身问叶松。 叶松哪里知道,只回答道:“确是如此啊,每次属下说了公子要晚回的事,少夫人都没什么反应,只说让属下照顾好公子,府上知道这件事的一共不超过五个人,没有哪个人有胆子到少夫人面前乱说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柏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说:“公子,属下忽然想到昨日早起时没看见公子换下洗净的衣裳。” 他们住的地方在栖云馆后院,主人家的衣裳浆洗过后就会晒到后院,也不算是刻意观察,他们每日出门时,负责浆洗的小丫鬟一般都已经将前一日换下的衣裳洗净晾晒了,只是他昨日出门时感觉哪里不对,现今仔细一想才发现是当时没有看见晾晒的衣裳。 叶柏又转头问叶松:“你不是说昨日午后你出门时还正好碰上了出门采买的紫珍吗?” “没错。”被他这么一提醒,叶松才想起其中的不对劲来,“紫珍说要出门买糕点,可是这件事情早已经交给云风她们去做了,哪里需要她出门。” 两人说了这么多,前面的周景安一言不发,却紧紧攥住了缰绳,眼眸里全是慌乱。 那衣裳上的胭脂水粉味儿十分冲鼻,但凡拿在手里都会闻到。 他蹙眉,“翎儿定是误会了我。” 身后两人一听,不由得为自家公子提起了心。 误会公子在少夫人孕期去春香院寻欢作乐,这件事情可怎么解释啊? 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还不是公子自己作孽,任谁听说了这样的事都会生气伤心吧。 离家出走都是轻的,要他们二人说,少夫人和公子和离都是应该的。 叶松瞧着前面急的恨不得飞起来的公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属下早说过不应该瞒着少夫人,公子偏不听,这下好了,把人惹生气了。” 平时默不作声的叶柏此时也点头附和,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就怕少夫人此次置办田产是为了与公子和离,再搬出去。” “轰隆——” 周景安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雷给劈开了,皮开肉绽的往外淌着血。 和离...... 不行! 周景安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就心痛的一缩,连脸色都白了两分。 他不能离开姜翎,不然他会疯的。 街上人群攒动,马匹只能慢悠悠往前挪动,周景安是又着急又害怕,想到此时姜翎也许正计划着离开他,再也不见他,他险些在街上就红了眼眶。 此时派出去寻找姜翎的侍卫有一个终于找到了踪迹,急急忙忙的往回跑,正遇上被堵在街上的周景安三人。 他赶忙跪地行礼,“公子,少夫人在城东的新安街,正被牙人带着看府邸呢。” 周景安一惊,顾不得其他了,干脆下马,自有侍卫来牵马,踏着街旁的石狮,飞身一跃就跳到了街边店铺的屋顶上。 一撩衣袍,便运着轻功往那新安街行去。 他的速度很快,叶松和叶柏只觉得一眨眼间自家公子就已经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下马飞跃,同样运着轻功去追周景安了。 - 再说姜翎这边,她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待出售府邸的正堂中,听牙人满脸笑意的与她介绍这房子有多好,说的天花乱坠的。 小甲和小乙正将这房子前前后后转了个遍,探查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 紫珍和绿珠则去了各个房屋院落查看,瞧瞧景致如何,布局如何,是否符合她们家小姐的喜好。 两人喜笑颜开的回到正堂,与姜翎说这处府邸比上午看的那三处都要好。 紫珍笑着说:“不算大,但是胜在精致典雅,景致也好。” “嗯,那正院可大了,布局也不错。”绿珠轻哼一声,“而且啊,离着仰圣路远着呢,清静。” 仰圣路指代的是谁,姜翎就不用问了。 一旁的牙人听见此话,眼睛都亮了亮。 仰圣路啊,在那里住的可都是非富即贵,多半都是皇亲国戚。 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两句奉承的话,几人就听见房顶忽然传来轻微声响,再定睛一看,院落中间飞下来一个人。 牙人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就趔趄着往旁边倒,好在及时扶住了桌子。 紫珍和绿珠也吓了一跳,赶忙护在姜翎身前。 反观姜翎就很淡定了,透过两人遮掩的身子往外一瞧。 嗯,他来了。 - 小甲和小乙听力比旁人灵敏一些,听到响动的时候就急忙赶了过来,护在正堂门前“噌”的一下拔出佩剑,对准来人。 当看到站在院落正中间的周景安时,脸上现出怒气,连刀柄都握紧了几分。 他们没有多少把握能打得过周景安,但是也绝不会轻易的就让他接近自家小姐。 周景安根本没看他们,直直的望向屋内,瞧见一脸敌意的紫珍和绿珠身后护着的人时,一直攥紧的手微微一松,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他径直大步往里走,小甲和小乙登时往前一步拦住他。 紧随其后而来的叶松和叶柏见此立马上前。 知道是自家公子理亏,叶松笑呵呵的一边说话一边上前快速钳制住了小甲拿剑的手。 “小甲,兄弟一场,何必刀兵相见呢?” 叶柏一句废话不说,上前就用巧劲儿卸了小乙的剑,两人立时对起了招。 没了阻挡,周景安便大步跑进去。 “翎儿......” 一声呼唤可谓是哀戚至极。 还不等紫珍和绿珠冷言相向,姜翎就扬起假笑,指了指外面对峙的四人。 “放了小甲和小乙。” 周景安立时一抬手,叶松和叶柏就领命收了手,一个笑呵呵的嘴上说着赔礼的话,一个面色淡淡,似乎还没打够似的。 小甲和小乙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立马到姜翎身边保护她,看着周景安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周景安全程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旁人,只定定的望着姜翎。 慌乱,思念,后悔,不安...... 一双眼眸情绪翻涌。 而姜翎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对着一旁吓坏了的牙人歉意一笑。 “抱歉,可否让我们说两句话。” 牙人愣愣的点头,嘴上不忘说着请自便的话,忙不迭的退了出去,抹了抹脸上的冷汗。 周景安上前一步,恳切的望着她:“翎儿,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姜翎抬手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堪称从容。 她径直往外走,“来吧,看看这个府邸如何。” 周景安不敢说话,只好闭了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紧紧盯着她,让她走慢些小心脚下。 当然了,中间还隔了四个碍事的家伙。 他惴惴不安的随着姜翎看完了府邸,姜翎问他:“你觉得如何?” 周景安看着她立时摇摇头,“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你别搬......”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姜翎打断。 她点点头,“嗯,也是,这里离着周府太远了些,恐怕你与她相见也不甚方便。” 第231章 不要和离 不光是周景安听的云里雾里,连紫珍几人也听愣了。 她?谁? 姜翎还在自顾自说着,扬着温和的笑,一副与他好生商量的模样:“那咱们再去仰圣路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最好是挨着周府的。” “嗯......”她沉吟,眼睛弯弯的看着他问道:“莫不是你想将她接回府?” 她点点头,“倒是也可以,就封为姨娘吧,让她住在栖云馆,你若是能容得下我,我就搬去别处院落,若是嫌我碍事,那我便搬出来。” 这下几人都听明白了。 姜翎这是接受了周景安在外寻花问柳的事,竟还想着把人接进府里,给周景安纳妾?!还自降身份要搬出府给他们腾地方?! 她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与不情愿。 可是紫珍四人却腾起蓬勃怒气,咬牙切齿的望着周景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他们家小姐何时受过此等委屈,还辛苦的怀着孕呢,就要亲自做主将他在外的情儿接回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 周景安听她说这些话,心就像是在滴血一般,急得眉头紧蹙,摆着手解释:“翎儿你听我解释,没有谁,谁也没有,我从未与任何人有任何逾矩的事,你别生气,别搬走,我是去了春香院,可是我保证并未碰她们一衣一角......” 他说了这么多,姜翎却只淡淡一笑,平静的望着他,似乎在说你不必解释。 紫珍几人自然不信他的说辞,进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片叶不沾身。 只是瞧着他这般真挚的模样,不禁又犯嘀咕。 周景安一抬手,叶松和叶柏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将四人连哄带赶的强硬的拉走了。 姜翎蹙眉,“别伤到他们。” 周景安走上前去,没了阻挡,却也不敢伸手碰她。 听她关心旁人的话,虽然吃味又心痛,却立马保证:“你放心,不会伤他们一分一毫。” 他柔声,“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解开误会。” 没了旁人,姜翎干脆在石凳上坐下,按了按后腰。 周景安习惯性的蹲跪在她面前,紧张的问:“可是走的腰疼了?” 姜翎不理会他的问题,低头望着他,“我知晓你的难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又顾忌着孩子,上回也不愿意碰我,肯定是难受的,我都明白。” 她粲然一笑,仿佛还带着责怪,“你想纳妾,该早与我说,何必去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没的自降身份,你与我说了,我又不会不应。” 周景安急得忙摇头,“不是的,翎儿,我从未想过纳妾,你这么好,我此生有你一人就够了,哪里还看得上旁人。”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恳切。 “我哪里是不愿意碰你,我只是害怕伤了你,让你难受,孩子哪里有你重要,翎儿你莫要如此想。” 任他怎么说,姜翎都一副笑模样,温和的很。 她浅浅笑着,“我与你是夫妻,自然会体谅你,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哄骗我。” “春香院是吧,你可有看上的姑娘?若是这几日她伺候你伺候的不错,便把她纳进府来也无妨,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她一副为他着想,宽容大度的正房姿态,将周景安急的眼眶都红了。 “没有,我谁也没碰,真的。”他殷切的望着她,“翎儿,这几日我早出晚归是因着皇上命我查探地下赌场的事。” “有人趁这几年大乾不安稳,与官员勾结,在地下开设赌场,欺压百姓,致使平民百姓倾家荡产只得卖身为奴。”周景安急着解释,三两句话说的明明白白。 “他们甚至与勾栏妓院沆瀣一气,致使许多冤案,扰乱行业规律,破坏国家安定,隐隐有腐蚀朝廷官员之势,刻不容缓,故而这一个月以来我都是在忙这件事,力能一举拔除祸根。” 周景安接着说。 “我查到朝中有官员涉及其中,所以刻意接近,也是为了暗中调查,故而跟他们去了春香院,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祸根拔除,我再也不会去了。” 他急切的很,不禁轻轻握住姜翎的手,一双眼眸含着恳切不安望着她。 “这几日未与你说实话是怕你多想,你怀孕辛苦,我怕你多忧多思,只想着快些解决就能多陪陪你,谁知竟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错,翎儿原谅我好不好?” 姜翎始终一副淡然的模样,等他说完,才无奈一笑。 “你何苦编这么大一个故事来哄我?” 她的笑容终于现出些苦涩,“我都说了,不会阻拦你纳妾,就算是养外室也无妨,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还是说......” 姜翎直直的望着他,试探般的问道:“你想将她扶为正房,又怕落下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故而才说这些?” 问出来后又了然一笑,“好办,我自会离去,我与你和离便是。” 周景安立时僵在原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一般,脸色苍白,眼前迅速氤氲出水汽。 “不,我不和离,翎儿,这是真的,你可以去问晟远,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 他慌不择路般的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怕她此时就要离去似的。 甚至急的口不择言,慌慌张张的称呼了封裕的字。 “翎儿,你相信我,我若是说了一句假话,便天打雷劈,此生不顺,穷困潦倒,众叛亲离......” 他眼底的晶亮折射出亮光,直直的刺进了姜翎的心里。 周景安还在手足无措的与她发誓,将那些可怕的诅咒毫不犹豫的安在自己身上。 声音温柔却又急得磕磕巴巴,语带哽咽。 姜翎微微闭了闭眼,不由得转眸看向一旁的花草。 完蛋,她有些顶不住了。 这完全就是在考验她作为演员的信念感和自制力! 她还在调整状态,让自己不要心软。 可是周景安瞧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以为她是根本不想听自己的解释。 登时心脏往下沉,坠坠的疼,疼的四肢百骸都如被针刺。 他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不行,不能哭,翎儿最不喜欢他哭了。 这样会更厌恶他的。 他这样想着,努力控制着眼泪不往下滚。 “翎儿,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自以为的坚强模样在姜翎眼中,却是眼泪将落未落,他哀戚的望着她,仿佛要碎了一般。 眼眶红红的,眼眸里含着满满的泪水。 姜翎刚刚建设好的信念感再一次差点儿破功。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了口。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假装与他们交好,进了春香院,竟能片叶不沾身,也不引起怀疑吗?” 周景安瞧她还愿意与自己说话,立时解释道:“我只与他们吃了饭,饮了酒,之后他们便各自散去,领着姑娘回房去了。” “他们也给我塞了人,可我进了房后当真连碰都没碰她们一衣一角。” 姜翎继续问:“她们真会老实待着,不会通风报信吗?” 那里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没有成事,怕是会被惩罚。 周景安摇头,“没有,我没有让她们碰到一处,连衣裳都没有,她们也都是被骗进来的,威逼利诱之下,自然老实。”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翎儿,那些衣裳上沾染的脂粉味儿都是因为春香院里面的味道太浓了,所以才不小心沾染一二,绝不是因着触碰她们。” 周景安努力克制住哽咽,“还有翎儿说的什么我有难处、会难受、会忍不住找别人的话,翎儿莫要冤枉我。” “之前没有你的那些日子,我也从未找过旁人,几年都这样过来了,现今有了你,我又岂会抛却你而去寻旁人,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做。”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倏然落下。 周景安慌忙擦去,不想让她瞧见他落泪的模样。 “就算是翎儿你不愿让我碰,我也不会逾越半分,哪怕是一辈子都如此,我也定能做到。” 他从来不是重欲之人,当然了,碰见姜翎之后就不能这么说了。但是他从来不是图她这些,只是真真切切的爱着她这个人。 他晶亮的眸子此时全然都是哀伤与不安,只怕她再说出和离或给他纳妾的话来,急急的表明心意。 “我瞒着你是我不好,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对你隐瞒了。”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又说:“翎儿莫要给我纳妾,也别再说这类的话了。” 第232章 不会后悔 姜翎抿唇不语。 她原本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揭过此事的,可是看着他这副模样...... 好吧,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周景安刚擦掉眼泪,此时眼里又蓄满了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下,欲落未落。 眼睛红彤彤的,此时抬着头看她,微微蹙着眉,嘴巴紧绷着,是害怕忍不住掉下眼泪。 不安与委屈,哀戚又美丽。 姜翎用力闭上眼睛,努力杜绝他这副脆弱的模样对她的意志力造成摧毁。 刚睁开眼睛,想要再冷言几句,肚皮忽然被人踢了一脚,这一脚不轻,痛的她不禁轻呼一声。 周景安慌忙抱住她,“是不是她\/他又踢你了?很疼吗?” 他一蹙眉,摇摇欲坠的泪珠就“啪嗒”一声滴落下来。 他低头凑近她的肚子,小声教训里面不安生的小家伙,让他\/她乖巧些,又轻抚她的肚子,想要给她缓解痛意。 姜翎轻叹一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用指腹替他抹去流下的眼泪。 她无奈一笑,“你哭的我心都软了。” 周景安一怔,听见她温柔的声音,眼泪再也忍不住,立时决堤。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落着,他不禁凑上去,伸手握住她为自己抹泪珠的手。 周景安不再管停不住的眼泪,只痴痴的望着她,一出声就是哽咽。 “翎儿不生气了吗?原谅我好不好?” 姜翎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就算是装,就算是演戏,也演不了一点儿了。 瞧他这副模样,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些愧疚与心疼。 姜翎替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 “你先起来。”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我与你有话说。” 周景安略略迟疑,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姿势能够显出他的认错态度来。 不过也不敢不应,踌躇片刻就起身坐在她旁边。 姜翎从袖中抽出丝帕,刚一抬手,手边就凑过来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庞。 她拿丝帕一点点替他擦去泪珠,周景安就这样静静的任她摆布,只是盯着她如此温柔的给他擦眼泪,他就忍不住鼻尖一酸,于是刚刚才擦净的脸上便又多出两行泪,将她的丝帕都快浸湿了。 姜翎也不在意,就这样一点点的给他轻柔的擦去眼泪,没有半点不耐烦。 其实此时的她内心也不平静。 一直以来的乱麻似乎就要解开一个头,她内心煎熬又纠结,挣扎着要不要将这乱麻一刀剪断。 她一抬眸,就一头撞进了周景安湿漉漉的眼眸。 哪怕是盛满了泪水,她却还是能一眼就望见自己的倒影。 周景安的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不必问,心里必然也是如此。 这在之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是清清楚楚的印证过了。 为什么...... 她哪里值得他如此...... 她不自觉停下了动作,蹙着眉,略带疑惑与踌躇的望着他。 周景安瞬时涌上不安,握住她停下的手,轻轻吻在她的手心,连带着湿润的丝帕也吻了。 只是因着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的眼眸里便全是慌乱不安。 紧紧望着她,仿佛他的眼睛永远追随着她,或者是,他想用这如浩瀚海洋的温柔眼眸将她牢牢锁住,却又不安的害怕她会在哪一个转身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姜翎微怔,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不至于疼到痛哭或流泪,但是却让她无法忽视。 似乎有什么在慢慢瓦解,亦或是有什么在悄悄融化。 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在她有知有觉的时候。 渐渐的,缓慢的,温柔的,浸润无声的。 打碎了她自始至终从未敞开的坚硬壁垒。 可能是被他的吻打碎的,亦或是他的眼睛。 总之是那些极尽温柔的东西。 姜翎轻笑一声,微不可察的嘟囔了一句:“真是一个骗子......” 骗了她的心。 周景安没听清,又凑近了些,“翎儿说什么?” 姜翎摇摇头,笑着看他,“我说,我要好好与你立规矩。” “你说,我一定记得牢牢的。”他立马保证。 姜翎收了笑意,缓缓道:“周景安,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里,没有谁能让我留下。” 她不理周景安急得又掉下泪来的模样,抬手擦去,接着说:“若我留下,就半点容不得沙子。” 姜翎认真的看着他,“我从小孤独一人,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忠诚二字。” 她从未与他如此认真严肃的说过什么。 周景安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将她说的话印刻在脑袋里。 “你既然应了我,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姜翎的眼神堪称温和,“之前的那些全都不作数,我只再问你一次,你可以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太阳渐渐落下天幕,剩下半个,染红了天边的云朵,红红的带着一缕橘色,很温暖的颜色。 映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洒了一层碎掉的金箔。 姜翎的声音都融在里面,只让人觉得温柔。 “我想与你白头偕老,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到头发花白,到垂垂老矣,到我与你都走不动路了,到死前的那一刻。” 周景安的心脏咚咚咚的跳起来,致使他的眼眸都亮了几分。 姜翎却还很平静的问他:“我会只爱你一个,若你应了我,你也要如此,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从不对我隐瞒,不会移情别恋,不会三心二意,我要你的心百分百的属于我,我要你坚定不移的选择,你能做到吗?” 她瞧着周景安愣怔的模样,缓缓一笑,“你不必着急答应我,若你不愿意被我锁住一辈子,那之前的所有誓言皆不作数,我还你潇洒自由身......” 姜翎还未说完,周景安已经紧紧抱住她,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她的脊背上,声音颤抖含着不可抑制的喜悦。 “我愿意,我答应你......” 姜翎一怔,笑着拍他的背,故意说的夸张:“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答应了,我以后可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小肚鸡肠的很,你多看旁人一眼我都可能会生气的。” 周景安闷声笑着,直起身子望着她,“求之不得。” 他看着她,从姜翎的眼眸里,终于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狼狈倒影。 周景安笑了,颇有几分稚气。 他之前心里总是悬着,大半是因为姜翎的态度。 她虽然已经是他的娘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与他是生同衾、死同穴的要绑一辈子的夫妻,可是他却还是会恍惚,会不安,会担心害怕。 害怕她会一声不响的就消失。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她。 周景安一边欣愉的沉溺在有姜翎在身边的日子里,一边又陷入哪天醒来这都是一场梦的惶恐不安中。 他总觉得姜翎不够喜欢他,不够在乎他。 可是他又自我安慰说,这是她全心全意信任他。 可是如今听着姜翎的这一番话,周景安才觉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稳稳的落到了实处。 他巴不得姜翎每日管着他,巴不得姜翎为他吃醋,或是一日三问他要去哪儿、见什么人、何时回来。 那么他会不厌其烦的笑着回答她,说他永远只爱她一个人。 周景安的眼眸里还盛着未消散的泪珠,里面跳跃的喜悦的火苗被困宥于水眸中,却是要将所有的眼泪都燃烧殆尽。 天知道他听见姜翎说的这些话他有多高兴。 他感觉全身都激动的颤抖而又因为怕吓到姜翎努力克制着,导致浑身泛出酸麻。 周景安扬着笑,温柔又雀跃,“我想要被你锁住一辈子。” 这是最好的事了。 姜翎无奈一笑,却又发自内心的开心愉悦,眉目舒朗,笑意涟涟。 她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不能回头的一步。 她怕她会后悔这样选择,所以才再三的问周景安,他会不会一辈子爱她,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 但是她明白,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 没有谁会一辈子对谁好。 姜翎看着周景安开心的神情,无谓一笑。 那又怎么样呢? 她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她就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 姜翎擦去他眼角的泪珠,轻笑一声,“傻子。” 她捧住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一吻。 “盖了章,就不能反悔了。” 周景安脸颊微红,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温声说:“不会反悔,永远不会。” 随后又凑过去,嘟囔着:“多盖几个......” 太阳沉没大地,夕阳余晖尽数为他们做配。 姜翎被亲的呼吸不过来了,把他推开一些,对上周景安迷蒙湿润的双眼,眉眼弯弯,“回家再亲。” 第233章 她爱他们 周景安吻的有些动情,忽然被推开还有些懵懵的,眼神里透出无辜,低眸看着姜翎的唇下意识舔了舔唇,点头应了。 “嗯,我们回家。” 等到上了马车,周景安就黏着她不撒手。 他弯身埋在她的颈间,眼睛眨啊眨的,眼睫扫在姜翎的脖颈处痒痒的。 她无奈,抬手抚上他的脸,柔声说:“坐好了。” 周景安圈着她的手反倒更紧了,轻蹭着她,嘟囔道:“再亲一下好不好?” 姜翎挑眉看他,质疑道:“就只亲一下?” 他一顿,眨巴眨巴眼睛,谈条件似的:“两下。” 姜翎瞧着他,眼睛哭的红红的还未褪下,徒增两分可怜。 她心软了,点点头。 周景安眼眸现出笑意,吻上去。 等到姜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景安才不舍得放开。 姜翎猛的大口呼吸,瞪他:“这是两下?” 他笑着凑过去亲她的脸颊,耍赖道:“只要不停就算一下。” 两人腻腻歪歪的,狐狐在一旁远远看着无奈托脸。 它想见缝插针宣布任务完成都插不进去! 等到两人到了家,它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彼时已经夕阳西下,周景安将人们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全都躲开,他好不容易才到今天这一步,谁也别想打扰他和翎儿。 他笑呵呵的把叶松和紫珍几人全都赶出去,美其名曰去准备晚饭去。 紫珍几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对于周景安去春香院的事情表示存疑,叶松和叶柏就一句一句的解释给他们听。 自家公子可不能被人冤枉了,不然连带着他们都是帮凶。 今日太阳大,残留的暑气似在最后一舞,此时待在院子里乘凉正好。 于是周景安就搬了斜靠软榻出来摆在院子里,姜翎就半躺在上面,听着他一边搬出小茶几一边嘟囔着今日他有多担心。 “......我一想到你带着这么重的身子在外面,半日都不曾歇息,我就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他坐在软榻边上,手上不停的给她剥着今日刚送来的葡萄。 眉头紧蹙,像是还没从当时的情绪中缓过来。 姜翎放松的半躺着,打趣道:“就只是担心我的安危?” 周景安一顿,弱弱的说:“自然也担心你真的离家出走。”他转眸,神情不安委屈,“害怕你不要我了。” 这时候狐狐见缝插针,打断两人。 它一个旋风亮相,在姜翎面前叉腰站着,昂首挺胸的宣布:“恭喜宿主!周景安的忠贞度也达到了百分百!宿主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啦!” 姜翎浅笑着直接出声问道:“什么时候满的?” 此时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避着周景安的了。 果然周景安扭头看她一眼,瞧她盯着软榻上一处看,就知道又是那个什么傻乎乎来了。 面上不显,可是剥皮的手却不自觉放慢,有些紧张。 狐狐回答她:“是在宿主说那一大串话的时候,一点一点满的。” 姜翎了然。 狐狐在软榻上扭着柔软的小身子,开心的不行,“宿主,按照之前的约定,宿主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回原世界啦!之前答应的那些条件也都会一一兑现!” 姜翎张嘴吃掉旁边某人投喂的葡萄,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 她瞧一眼周景安,他眉眼低垂,明显是在不安紧张。 姜翎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抚上肚子,若无其事的问道:“傻乎乎,那我肚子里这个能跟我一起走吗?” 此话一出,狐狐还没反应呢,周景安就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葡萄皮一扔,嘴巴张张合合几下,最后拧眉自以为十分强硬、实则软话硬说像是在委屈的挽留。 “娘子去哪儿,我和孩子就去哪儿!” 他抿着唇看着姜翎,眼神倔强。 只是没一会儿就软了下来,蹙着眉,眼睛也耷拉下来了。 他又坐到她身边去,软着声音,又像是在控诉她的无情:“翎儿分明说了要与我白头偕老,却转头就要离开,翎儿不能这样骗我。” 狐狐在一边乐呵呵的看戏,姜翎的心理活动它早就一清二楚了。 包括她刚来这里的无所谓与随性而为,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里,再后来就是她的挣扎与纠结。 她刚才与周景安说的那一大堆话,就是她想通了的表现。 如今只不过是同它演戏呢。 想逗逗她这位爱哭的夫君。 姜翎抿唇不说话,作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周景安又急又委屈,拉着她的手柔声与她说不能反悔。 “你与我说不能反悔,怎么翎儿自己倒是先要违反约定了?” 周景安眼眶又红了,因为知道那个叫傻乎乎的就在旁边,所以才着急。 害怕姜翎真的说走就走,被它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他该去哪儿找她。 他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可是看见姜翎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前氤氲出水汽。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来。 周景安激动的拉着她,“翎儿,先前你向我讨要《春雪图》的时候说答应我一件事,可还作数?” 姜翎佯装不记得了,蹙眉,“有这事儿吗?” 周景安一怔,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不会连这件事情都不算了吧,翎儿你......” 他像是被气急了,又像是对她如此的无赖行径束手无策,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姜翎“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头,“记得记得,你说,想要什么?” 周景安顿时眉开眼笑,他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永远留在这里,我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眉眼弯弯,却又无比真诚。 姜翎心里泛起小小的涟漪,缓缓浅笑着,点点头,声音清脆,“好,我答应你。” 她笑着小声说:“拖家带口的,怎么走啊?” 周景安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抱住她,亲昵的蹭着她的脖颈。 他小声呢喃着,“太好了,翎儿,我好高兴......” 关于《春雪图》承诺一事,在当初姜翎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想好了。 当时两人已经成亲,可他还是会惴惴不安。 所以他就想自私的留着这个承诺,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 比如现在,姜翎也许立马就要离开的时刻,他就毫不犹豫的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她。 但是当时他不敢说,怕姜翎会收回这个承诺,除了这个承诺,他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把她留下来。 所以他只是笑着说:“先留着,以后我再兑现。” 周景安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满足过。 现在这样抱着她,终于不会再有患得患失的感觉了。 他抬起头,低眸看她,声音轻轻的,“翎儿,谢谢你留下来。” 姜翎抬手捏他的脸颊,笑嘻嘻的。 “我可不单单是为了你。” 这里的一切她都很喜欢。 在大乾,她有家人,有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在乎她的爹娘与哥哥,他们真真切切的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爱,她从没感受过,所以每一次与他们相处,或是想到隔着一条街就住着特别爱她的家人,她只需要走个半刻钟就能见到他们,她就感觉特别温暖,特别幸福。 她还有一大家子的亲人,舅舅舅母、姑姑姑父、叔叔婶婶,表哥表弟表妹们,每一个都对她很好很好。 这里还有与她十分投机的闺蜜好友,可爱的小安安,仗义的宛瑛,温柔似水的小翡堂姐,坚韧的晚棠还有自带侠气的婳安,她们每一个都自信可爱,是很好很好的人。 还有虽然脾气古怪但是面冷心热的何大夫,温柔体贴、单纯善良的挽然,有稳重妥帖的紫珍、俏皮可爱的绿珠,还有永远以她为先、永远会保护她安危的小甲他们,还有靖南王府、锦云苑里那些特别真诚可爱的人们。 还有还有,封裕和周宁安也对她特别照顾、特别好,华序娇俏傲娇,小小的封弋也很可爱,还有醒醒,是一个善良懂事又勇敢坚强的小女娃。 周家的人对她也很好,江岚和夏芷娴简直把她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哪怕是感觉不好接近的周柯和周怀信,每次看着她的时候也都会流露出长辈的慈爱。 这里的人们对她真的很好,有时候让她会有一种受宠若惊的程度。 姜翎嘴角上扬,心脏暖暖的蓬勃的跳着,眼眶发热,鼻尖泛酸。 她眨眨眼想要把泪意憋回去,抬眸就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周景安。 啊,对了。 姜翎绽开笑容。 这里还有爱她、包容她的周景安。 她窝在他的怀里,伸手抚上她隆起的肚子,眉眼弯弯的,被光一照,显出晶莹的泪光。 还有她肚子里的,她与他的宝宝。 她爱他们,爱他们所有人。 第234章 全员恶人 听见姜翎心声的狐狐不禁也有些感动。 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所以宿主是决定留在这里,不回原世界了吗?” 姜翎从周景安怀里直起身子,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眼眶红着,鼻尖也泛红,眼眸里盛着亮晶晶的眼泪,她绽开笑容,眉眼弯弯,泪珠就倏然滴落。 她声音轻轻的,语带哽咽:“嗯,我想留在这儿。” 狐狐点点头,“可以的,宿主,你可以选择离开或留下,狐狐永远支持你。” 周景安听不见狐狐在说什么,但是只听姜翎说的话,就知道她作出这个决定是有多艰难、有多纠结。 他轻柔的替她擦去眼泪,眼睛不禁也红了。 姜翎冲他一笑,转头问狐狐,带着些犹豫:“那个......傻乎乎,我可以问问青青、院长和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话说出口,她就赶忙笑着摆手。 “如果为难就算了,我就是......”她咬唇,眼泪滚落,“我就是有点儿想他们,有点儿担心。” 狐狐的泪眼更盛,揉着眼睛和她说:“这有什么的,当然可以啦。” 它的小爪子在空气中点了几下,姜翎眼前就忽然出现一张几近透明的屏,就挂在她眼前。 她一愣,定睛一看,眼泪立时“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那悬在空中的屏幕中,她看见青青刚刚起床,呆坐在床上发愣。 姜翎勾起嘴角,这家伙早起是最困难的事,每次都要缓好久,高中住宿的时候需要她叫好几次才起得来。 青青终于挪动步子去洗漱,随便吃了几口面包,拿了一瓶牛奶放包里,下楼开车。 她换了一辆新车,看起来比上一辆贵一些。 姜翎不禁笑了,也对,她之前那辆早就被撞的稀巴烂了,肯定不能开了。 青青熟练的打开车载蓝牙,一边听歌一边开车。 她为了省钱,房子租在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每次开车都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之后就像是快进一般,她看见青青一边哼着歌一边开上高架桥,天气很不错,她开了车窗吹风。 到达店面,有来得早的学徒已经等在门外。 青青的美甲店已经越开越大,她已经收了几个学徒,也雇佣了店员,她可以坐享其成当个清闲些的老板了。 姜翎静静的看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青青看。 看她窝在自己送给她的柔软沙发里看剧,这个沙发还是青青看了很久没舍得买的,她做美甲时间长了腰会很疼,就想要一个软软的沙发可以歇一歇,可是一直没舍得买。 是在她一年生日的时候,姜翎送给她的,直接搬去了店里。 等下了班,青青开车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她没去过。 她的同伴是一位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们边吃边聊,很投机的样子。 姜翎没见过这个女孩儿,也不认识她。 她听见青青与她分享说最近有一个男孩儿在追求她,她正犹豫要不要答应。 女孩儿很认真听她说话,告诉她全凭自己心意就好,但是要当心,保护好自己。 姜翎浅笑不语,眼泪流了满脸。 狐狐又给她看孤儿院的情况。 院长好像又老了一些,头上的白发快要铺满头顶。 孤儿院好像翻修过,食堂和宿舍都整修了,看起来明亮洁净。 院长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和蔼的笑着看孩子们玩游戏。 姜翎抹了抹眼泪,问道:“我离开了多久?” 狐狐回她:“五年。” 书里的世界和外面世界的时间不一样,姜翎离开的这一段日子,在那个世界里已经过去了五年。 姜翎一怔,又笑着擦眼泪。 周景安在一旁没说话,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拿开她的手给她擦眼泪。 她贪恋的看着画面里的青青、院长和孩子们,边哭边笑着说:“挺好的,真好......” 他们过得都很好。 “就是瘦了。”她笑着看向青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样子,小声喃喃:“别减肥了,都不好看了......” 狐狐凑过去窝在她怀里,和她说:“你离开以后,保险兑现的钱很多,院长翻新了孤儿院,青青换了一辆新车,给你买了墓地,剩下的都捐给了孤儿院和其他福利机构。” 这些陌生的词汇狐狐说的很困难,又害怕说错,所以讲的小心翼翼的,但是它还是想告诉姜翎。 告诉她,那个世界里她惦念的人都过得很好。 姜翎把它抱在怀里揉了揉,满足的喟叹一声,“谢谢你,傻乎乎。” 她擦干眼泪,绽开一抹明媚轻松的笑。 “我好开心。”她轻声说:“我好满足,好幸福。” 姜翎只觉得没有遗憾了,心里满满当当的,感觉喜悦与幸福都要冒出来了。 她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她永远都是这样的。 从不畏首畏尾,虽然随遇而安,但是勇敢无畏。 她选择留下,青青会理解她的,院长也会明白的,她们都是她的亲人,看到她现在过得这么幸福也会为她高兴。 周景安抱着她,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声音似乎比刚在天边冒出的月色还要温柔,“翎儿,我也好开心。” 两人一狐抱在一起,都偷偷抹着眼泪。 月色温柔似水,缓缓倾泻。 这样静谧的时光,合该让人沉醉其中。 - 本来还挺伤感的氛围,忽然被姜翎肚子的叫声打破。 她摸摸鼻子,还没等说话呢,周景安就豁然站起来,“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你先坐一会儿。” 瞧着他快步走出去没了身影,姜翎才收回目光。 狐狐还在感怀,“周景安真挺不错的,对宿主也很好,狐狐也很放心呢......” 结果回头一瞧,姜翎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它。 “宿主,怎么了?”它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姜翎环臂看它,笑嘻嘻的。 “好了,现在任务完成了,这儿就你和我两个人,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了吧?” 狐狐一愣,扭开脸,“宿主在说什么啊?” 姜翎强硬的把它扭过来,“别装傻。” “我穿到这儿来,明面上是让我攻略周景安,但其实你们的真实目的可不止于此吧?” 狐狐誓死不屈的与她对视良久,看着姜翎精明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它哀叹一声,“宿主太聪明了......” 不怪它当系统的窝囊。 狐狐两只小爪子对在一起指指戳戳的,尽量精简的说:“最近穿书系统不稳定,缘由就在于这本书的作者心思不正,把女主越写越歪,这违背了我们穿书系统中女主一定要真善美的初衷,如果放任不管,不仅会败坏我们的声誉,还会牵连其他的小世界,导致系统崩溃。” 它嘻嘻一笑,“可是我们没办法直接参与进来,只能找一个人穿书进来,以另外的角色攻略男主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女主,来维稳世界平衡与安定。” 所以姜翎的那些小任务,还有她的经历,都是围绕着维稳小世界来设计的。 女主角诶,怎么能是坏人呢。 而且如果他们放任自流,原来的女主沈清茹就会成为最大的反派,到时候大乾朝还不知道是何等局面。 所以需要有人来把剧情拉回正轨。 拯救无辜女配,拯救姜家和周家,阻止世家大族被瓦解打压,拯救皇后与小皇子,帮助男主和皇上剿清恶势力,匡扶正义,使得国泰民安。 狐狐补充道:“要知道,如果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下去,全员都会变恶人的!” “啊,不过宿主被我牵连进来是真的,本来选定别人的。”狐狐嘿嘿一笑,“但是后来一检测,发现宿主你的各方面都更适合这个任务,所以就将错就错了。” 姜翎托腮沉思,就在狐狐以为她会生气或是发怒的时候,姜翎冷不丁冒出一句:“全员恶人,嘶——那不是很带感?” 狐狐:? 它无奈,“一点都不带感!” “到时候不止沈清茹和裴瑜,就连方觉夏、挽然、何大夫、姜连山、姜翊,甚至封裕和周景安都会黑化的,天下一片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啊。” 姜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对。” “不过......”她眼眸一亮,好奇道:“挽然也会黑化吗?哇,有点儿难以想象诶,他会怎么样?与裴瑜争夺皇位复立前朝吗?” “何大夫和方觉夏如果黑化的话,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直接制出一种毒药,比化骨草还厉害的那种?” “我爹和我老哥的话......”姜翎沉吟,“可能会是争夺兵权吧?然后据守一方,拥兵自重?” “皇上还能怎么黑化啊?周景安我也想象不出来。” 姜翎展颜一笑,“不会是要好友反目吧?” 狐狐:...... 它怎么觉得宿主心态堪比人们所说的神仙呢?乐呵呵的,心好大。 第235章 狐狐离开 姜翎是滔滔不绝,狐狐是昏昏欲睡。 它还从来不知道宿主还有催眠的技能。 狐狐正想干脆睡一觉好了,就被一巴掌拍醒。 姜翎低头看着它,一人一狐来了个对视。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走了,那原先答应我的那些条件怎么办?” 狐狐一愣,“宿主在这儿什么都不缺了,还需要那些东西吗?” 它坐起来揉揉眼睛,“而且你之前那个世界的物价与大乾可不一样,就算是等价替换过来,也不一定还能剩下什么了。” 姜翎点头,绽开笑容,“所以我决定让你把我原先的那些条件全都送给青青和院长。” 狐狐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得向上反映一下。” 它的小爪子点点戳戳的,姜翎就在旁边捏着葡萄吃。 “主神大人正好在线诶,他同意了。”狐狐眼睛亮亮的。 “鉴于宿主任务完成的非常完美,所以决定最终给宿主的奖励是海边独栋别墅一套和现金五千万。” 狐狐笑嘻嘻的,“怎么样?很丰厚吧?” 姜翎暗自咂舌,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墅和两千万给青青,剩下的三千万给院长和孤儿院。” 她浅笑着,“天降巨富,青青这家伙肯定得美死。” 狐狐答应下来,很快就安排好了,奖励会以非常巧合的方式送给她们。 比如彩票。 一切都安排好了,狐狐也要与她告别了。 它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毕竟这是它第一次当系统,遇上了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说,宿主还对它非常好啊。 它凑过去窝在她怀里蹭着,“宿主,你会不会想狐狐?” 姜翎也有些不舍,紧紧抱住它,“当然会了。” “你能回来看我吗?”她问。 狐狐点头,“可以的,不过不能太频繁,我会尽量的经常回来看你的。” 它柔软的小爪子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宿主我还没见到呢,肯定要回来的。” 姜翎笑了,“好,反正我一直在这儿,你只要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看看我就行。” 她对狐狐还有另外一层不舍。 就好像,只要狐狐还在,那么这一切就不是做梦,她是来自于那个美丽的二十一世纪,而狐狐就像是她与原世界的唯一纽带。 她不想斩断。 狐狐听见了她的心声,将她抱的更紧,保证道:“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周景安一回来就看见姜翎又红了眼眶,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姜翎笑着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一团空气,“傻乎乎要走了。” 这个“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周景安明白。 于是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尝试着冲她怀里的空气招招手,温声道:“谢谢你把翎儿带到我身边。” 狐狐很新鲜,伸出小爪子碰了碰他的指尖,不过周景安是感受不到的。 姜翎就说给他听:“它在与你握手呢。” “不用谢。”狐狐歪头笑着。 姜翎又笑着替狐狐转达,“它说不用谢。” 周景安也笑了。 临走前,狐狐瞅了一眼周景安,非常快速的在姜翎的脸上亲了一口。 它捂着嘴偷笑,一个旋风就消失无踪,只剩下它笑嘻嘻的声音留在姜翎耳边。 “宿主,我会想你的。” 姜翎笑的眉眼弯弯,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周景安,任他牵起手,拉去饭厅吃饭了。 - 姜翎今日在外面逛了快一天,腿酸的不行。 吃过饭后,周景安就让人打来热水给她泡脚。 姜翎低头瞧着自己的脚,皱眉嘟囔:“好像肿了。” 周景安也发现了,捧在手里看,不由得担心,“要不找林太医过来瞧瞧。” 他又问疼不疼,姜翎摇头。 她摆手,“等明日再请林太医来吧,也没什么大事。” 姜翎困乏的很,今日情绪波动很大,导致刚躺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周景安虽然也累,但是却精神的很。 留在远处纱帘的烛灯燃着,可以照见姜翎安睡的侧颜。 她就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 周景安睁着眼睛看她看了好一会儿,跟看不够似的。 一会儿指尖绕着她的发尾,一会儿轻捏她的指尖,一会儿又悄悄吻她的脸颊。 如此的爱不释手。 周景安满心的欢喜,姜翎到今日才算是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娘子,他们要走一辈子,到白头偕老呢。 第二日周景安早起上朝,地下赌场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可以清闲些了。 等他下了朝,就亲自去太医院请了林太医,两人一同回了周府。 林太医给姜翎把了脉,说问题不大。 “只是这段时间胎儿体型增大,加之郡主体内血液流转不畅,才致使小腿和脚有些肿。” 周景安忙问:“可有缓解之法?” 林太医低首回道:“郡主平日里可适当走动,但切勿久坐久站,保证睡眠充足,饮食清淡些,还可热敷按摩,便可。” “好,多谢林太医。”周景安一一记下。 给了沉甸甸的赏银,又让人好生将林太医送回去。 周景安又坐在软榻旁边观察她的小腿和脚,好似比昨日还肿了些。 他蹙眉,“疼不疼?” 姜翎摇头,伸手在小腿处按了按,软下去一个坑。 她说:“可能是昨日走路多了些,没事儿。” 周景安立时点头,嘱咐道:“以后你莫要走太多路,太劳累了。” 姜翎点头,又摇头,“不要,过几日我还约了小安安她们一起出游呢。” “出游?”周景安警惕起来,“去几天啊?” 姜翎笑呵呵的摆手,“宛瑛家有一处庄子在西郊,引了活水进去,说是在里面养了鱼虾,我们要亲自动手抓了吃呢。” 周景安蹙眉,瞧着她一脸的兴奋,又不好驳了她的兴致,犹豫再三,只弱弱的说一句:“那我要同去。” “不行。”姜翎拒绝,“我们闺蜜们聚会,你去不方便。” 周景安不依,“你如今月份大了,行动不方便,我可以做你的帮手,你只管动嘴,其余的我来。” 他一想到姜翎挺着大肚子要下水抓鱼的场面,心都提起来了。 姜翎不语,“有待商榷,先解决一下今日中午吃什么的问题。” 她眼眸一亮,“想吃醉仙鸭!” 自从不孕吐了之后,姜翎的胃口可谓是比怀孕前还好了。 她现在只是想到醉仙鸭鲜甜香的风味,都要流下口水了。 可周景安却犹豫了,他试探着劝道:“翎儿,不如吃别的呢?” 他搬出林太医方才的嘱咐,“林太医说最近要吃清淡些的,紫薯莲子粥如何?” 清淡解腻,还养生。 姜翎瘪嘴,“你难道只给我喝粥?我就想吃醉仙鸭。” 最终周景安拗不过她,还是巴巴的跑去让人给她做醉仙鸭了。 不过他还是让人做了紫薯莲子粥,在饭桌上好说歹说的才哄着姜翎喝了半碗。 决定留下来后两人的日子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出一样来,那周景安就会笑容满面的告诉你:“翎儿好像更黏人了。” 之前姜翎是一直没有决定好,所以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防止自己越陷越深。 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打算要和他过一辈子了,自然不会再克制自己了,毕竟她就算是放在前世也只是一个才刚满二十三岁的女孩儿,遇到喜欢的人当然是会撒娇的。 两人刚吃完饭,叶松就进来说有官员过来找周景安,说是有事商量。 刚想和亲亲娘子美美睡个午觉的周景安登时拉下脸来。 不想上班,想抱着翎儿睡午觉。 不过他还是让叶松把人迎进来,他去书房与人商议。 姜翎吃的肚皮滚圆,十分满足。 刚接过水漱了嘴就听见这个消息,周景安就嘱咐她先散散步再睡午觉。 仆婢把饭菜撤下去了,周景安就扶着姜翎去了里间。 他嘱咐道:“午时还是有些暑气,就在屋里走走就好。” 姜翎扭头笑他,“真啰嗦。” 到了午时人就会犯懒,吃饱喝足了就想与人亲热。 姜翎看了眼外间,纱帘之隔,人们正忙碌着收拾,动作很轻,规矩有序,没人看他们。 于是她就扑到周景安怀里,伸手攀上他的肩膀,周景安便立时托住她的腰。 姜翎埋在他胸膛处蹭着,耍赖撒娇:“你陪我午睡,别去了。” 她的声音本是清脆动听的,犹如林中流淌而过的叮咚山泉,又像是夏日刚结的青果子,一口咬下去香甜脆响,动听极了。 现在故意转着嗓音,尾音拉长还打着旋儿,周景安就觉得像是有人拿了把小钩子一般,在他心尖轻吊了一下。 他的眼眸里现出惊喜与愉悦,耳尖微红,声音不自觉放到最轻最柔,“我去去就回,你先睡,嗯?” 姜翎故意耍赖,勾着他的脖颈摇头,眼眸圆圆的看着他,“不要,我就不让你走。” 周景安环在她腰后的手指轻蜷,喉结轻滚。 完了,翎儿撒起娇来他真的招架不住,而且还是说着让他不要走的话。 某一个瞬间,他忽然与史书中那些昏君共情了,想着若是对象换成姜翎,那么他也不一定能真的保持清醒。 而后又赶忙将这个危险的想法赶出脑中去,抿唇保持清醒,刚想开口说话,唇上忽然就贴上来一抹温热。 完了,周景安这下是真的完了。 可惜姜翎只是一触即离,他还没好好感受呢就空留一抹余热。 他不由得追寻了过去,声音也暗哑了几分,“翎儿?” 姜翎笑嘻嘻的,她又不是真的使小性子,就是想黏着他,耍耍赖而已。 她轻柔的声音似乎带着迷魂香一般直往周景安的心里钻。 “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走。” 周景安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马就吻了下来,弯身,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借力,一手扣在她的后脑勺,终于好好的尝到了这枚清甜诱人的青果子。 第236章 红纱帐暖 夜幕落下,梳洗过后,姜翎穿着浅粉色的里衣靠在软榻上。 自怀孕以来,之前的里衣是穿不下了,几乎半个月就要做新的,她今日穿的就是今日才做好的。 布料柔软贴肤,很宽松,正好将她的孕肚遮起来。 长长的发由一根海棠花叶蝴蝶钗挽起,余下一半散落在肩头。 周景安拿着浅青色的纱制外衫给她披好。 温声道:“夜里凉,别着凉了。” 随后拿起布巾浸透热水,把她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热敷着。 一边敷着还一边转头问她:“会烫吗?难受吗?” 姜翎摇头,只觉得舒服的很。 两人聊着天,周景安低头耐心的给她热敷肿了的地方。 待热敷完毕,布巾随意滑进木盆里,自有人收拾下去,周景安便抬手横抱起她往里间走去。 周景安的头发由一根青色发带随意束着,姜翎任由他抱着,伏在他的肩头上,瞧见他一头顺滑的长发,抬手撩起一缕,在指尖弯弯绕绕。 纱帘已被放下,仆婢们也都退下去。 烛光摇曳,掺染了夜色。 姜翎指尖一挑,发带随之脱落,落在她的手心,周景安扭头看她,墨发倏然散落。 姜翎手中的发带被她摩挲着,盯着周景安看。 她总觉得周景安散发很好看。 有一种清冷中带着魅惑的好看。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弯了眼,直言不讳:“你真好看。” 殊不知她此时圆圆的眼眸此时弯着,里面映出点点星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周景安低眸看她,轻笑着,“翎儿更好看。” 外衫脱下,姜翎安然躺下,瞧着周景安长而匀称的手放下床榻最里层的纱制帘帐,烛光被削弱了刺眼的亮,周遭立时就变得朦胧起来。 姜翎揪住他的衣衫,周景安转头看她,以为她有话要说,便俯下身来。 他的眼神温柔,注视着她。 姜翎抿唇,手中的发带一扬,绕过他的脖颈又落下,另一头也被她抓住。 她缓缓下拉,周景安就乖乖的被她套牢。 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周景安顺着她的力道往下,鼻尖相触,呼吸缠绕。 姜翎俏皮的皱皱鼻子,笑道:“让我亲两口。” 他嘴角上扬,“好。” 极致温柔的吻,两人脸颊泛红。 周景安低眸,眸中是暗沉的夜色。 “翎儿,可不可以......”他的嗓音暗哑。 姜翎抬眸,挑眉问他:“你不是不愿?” 周景安微窘,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轻声说:“林太医说如今胎象稳定,若是注意些便不会......” 他的耳尖染上一点红,被姜翎捕捉到。 她笑着,语带揶揄:“所以你今日送林太医出去的时候,特意问了这些是吧?” 周景安羞窘,抬眸看她,“我要忍不住了。” 毕竟整日看着姜翎在眼前,却只能看着。 他语气轻柔,“你今日那般撒娇,是对我意志力的最大的考验,我认栽。” 姜翎轻笑,扬了扬下巴,“那样就认栽了?” 她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指尖抚上他的胸膛。 还没入冬,周景安又素来身强体壮,如今穿的里衣还是夏款,轻薄的很。 她的眼神带着钩子似的看他,语气暧昧:“那我这样呢?” 如玉般的指尖顺着他坚实的肌理滑过,像是蜻蜓点水,又或是轻风掠过麦尖,却让周景安的呼吸一瞬间变得粗重。 姜翎那一眼看的周景安心尖轻颤,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声音又低又沉:“我认栽了。” 他捉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暗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可以吗翎儿......” 姜翎的指尖泛起酥麻,她刚点头,急切的吻就如急雨般落了下来。 夜间忽然起了风,吹的树叶簌簌的响。 红纱帐暖,灯影摇曳,照出相拥的身影。 姜翎一边被人吻着,心脏咚咚咚的跳,已经分不清是她的鼻息还是他的呼吸。 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的指尖被人含住,她睁眸去看,周景安正将发带一圈一圈绕在她的指尖。 指尖粉红,发带浅青,被他一下一下吻着,含糊不清的喃喃:“翎儿的手很好看。” 衣衫尽褪,仿佛月色的白映在了两人身上,被烛光一晃,又显出暧昧的纱帘剪影。 腰后被放了软枕,哪怕是怀着身孕,姜翎的腰肢却像是天然的细一般,哪怕不是盈盈一握,也堪堪落在周景安有力的手臂上。 发丝晃着,姜翎的眼前天旋地转一般,周景安的发落在她耳边,扫过耳尖泛出痒意。 海棠花叶蝴蝶钗已经快要脱落,被周景安拿起,一手将自己的发随意绾了绾,一手将夺来的海棠花叶蝴蝶钗插入发间,额间碎发垂落,遮住他如墨、如深潭般的眸。 周景安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低声呢喃:“以尔发钗,绾吾青丝,岁岁又年年,至雪染满头......” 模模糊糊的情话听的姜翎耳热,透过湿润的眸瞧见他发间的钗,垂下的珠玉悠悠的晃着、晃着...... - 十月十五这一日,乡试如期放榜,孟君遥和叶宣皆是榜上有名,虽然名次不算太靠前,但是两人到底年轻,如今的结果已是满意之至。 姜翎让人把一早就备下的贺礼给两位表哥送去,她自己一大早就踏上了旅途,与闺蜜们前往吴宛瑛家在西郊的庄子。 当然了,最后周景安还是跟过来了。 不仅如此,陈远宗、齐天扬和林此霄不知从哪儿听见了消息,也死皮赖脸的跟来了。 更不要提姜翊了,自从定亲宴过后他就连苏晚棠的衣角都没见到一片,这次听说了,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美其名曰他是来与妹妹、妹夫一起出游的,算家宴。 最苦的倒不是这几人,而是吴宛瑛了。 她无奈的一叹,“分明是我家的庄子,怎么倒觉得我最多余了呢?” 姜翎“噗嗤”一笑,挽过她的胳膊,“不必管他们,咱们玩儿咱们的。” 周景安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听见此话也没有反驳,自然而然的认为姜翎所说的“咱们”也是包括他的,直到被姜翎赶去和其他人一起生火搭架子。 他蹙眉,“他们几人可以,我保护你。” 姜翎瞪他一眼,“你在这里碍事的很,我不下水,放心好了。” 被无情赶走的周景安一步三个回头,又被齐天扬一把搂过肩膀,“周兄,快来吧,嫂子不愿让你跟着呢。” 周景安瞥他一眼,把他的手拍落,瞧着眼前杵着的几个人,有些没好气。 “你们跟过来做什么?” 若不是他们,翎儿才舍不得把他赶走呢。 齐天扬摸摸鼻子,没什么底气,“小安躲着不见我,我没办法了......” 姜翊痴痴的盯着远方的窈窕身影,哀叹一声:“我已有两个月不见她了!” 陈远宗背着手,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说:“婳安不见我,我只好没脸没皮了。” 林此霄挠了挠后脑壳,耳尖微动,听着远处传来的动听声音,脸颊微红,喃喃道:“想见她......” 周景安:...... 这一个个的,跟怨夫似的。 简直没眼看。 四人瞧见了他脸上明晃晃的嫌弃,皆有些愤慨。 “妹夫,这可不是你追我妹妹的时候了。”姜翊笑的十分危险。 齐天扬附和,“就是,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跑去礼部威逼利诱的把婚期提前。” 另两人没说话,但明显和他们想的一样。 姜翊听见此话一愣,痛心疾首,“还能这样!” 怎么没人告诉他啊! 所以只有他苦兮兮的干熬两个月,连面都见不着! 没天理,简直没天理! 周景安浅浅笑着,丝毫不恼,缓缓说道:“抱歉,但是我已经将翎儿娶回家了。” 这一句可谓是重磅炸弹一般把几人的脸都炸黑了。 四人的拳头捏紧,死死盯着他,愤恨不已。 周景安无所谓一笑,转头开始生火,他要好好干活,一会儿还要给翎儿烤鱼呢,翎儿最喜欢他烤的鱼了。 第237章 秋高气爽 几个大男人在这边别别扭扭、剑拔弩张,姜翎几人可不管他们,正挨着溪边看里面游动的鱼呢。 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经过庄子形成溪流,水不深,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漂亮石头,溪水清澈见底,水草在水里飘飘摇摇,鱼儿就在里面游来游去。 除了可供观赏的锦鲤之外,剩下的就是可以食用的鱼了。 姜翎看得跃跃欲试,手有些痒。 她转头与她们对视一眼,兴奋的说:“下去试试?” 姜翡第一个拉住她,“你不能去,河底的石头滑的很,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另外几人也都牢牢的拉住她,唯恐她一个不注意就下水。 姜翎无奈,可惜的叹一口气。 “你们几个抓过鱼吗?”她表示怀疑。 几人一噎,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程安看了眼溪流,“没抓过又不能代表不会抓,你等着,我们给你抓鱼吃。” “对,我们几个动手,你别乱动。”姜翡把她拉离溪边,几人就犹豫着看着水里的鱼,一时有些犯难。 而另一边已经生好火的几人正搭着烧烤架,林此霄耳尖微动,倏然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齐天扬喊他:“你去做什么?” 林此霄头也没回,脚步有些急切,“她们要下水抓鱼。” 另几人一听也赶紧站起来,纷纷往那边走。 “怎么能自己下水抓呢?万一摔了可要疼哭了。”齐天扬皱着眉。 几人担心的赶过去,就见她们正犹豫着该如何下水呢,姜翎就在一边劝她们。 “我没事儿的,我就站在那儿,那儿是平地,摔不了的。” 她正说着话,总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扭头去看,就见周景安似笑非笑的问她:“翎儿不是答应好不下水了吗?” 姜翎心虚的挪开眼睛,支支吾吾的:“她们几个都不会,还得靠我,我摔不了,大不了你在旁边看着我。” 周景安蹙眉,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抚了抚她的肚子。 “你现在弯腰都不好弯,还怎么抓鱼?” 他瞧了眼另外的几人。 齐天扬凑到程安身边去,耍活宝似的跟她预演着在水里摔倒的狼狈样儿,让她别下水,程安被逗的忍俊不禁,又瞪着他不让他管。 姜翊则轻轻拉住苏晚棠的衣袖,温柔的劝说着,说她身子弱,水冰的很,莫要着凉了,否则他是要担忧的睡不着觉了,苏晚棠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有些脸红,小声反驳自己身子没那么娇弱。 而陈远宗是想劝阻周婳安但不敢靠近,见她真的观察好了就要下水,顾不得别的,忙过去拦她,可对上周婳安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结结巴巴的说水凉伤身,不必她自己抓。 姜翡正在石头滩上慢慢向前挪着,忽然一个剑鞘横过来拦住她,腰肢碰上去,林此霄慌忙收回来,瞧她望过来就赶忙红着脸低头,盯着脚底的石头看,问她有没有被剑鞘碰疼,又说下水危险,若是想要什么,他来就好。 像个局外人一般的吴宛瑛抱臂站在一边,无奈又无语的看着这三三两两的,转头指挥着仆婢将网兜铺的更广些,捞大鱼。 周景安收回眼神,望着姜翎,“翎儿本就脚肿着,若是再碰这冰凉的溪水,怕不是要难受了。” 姜翎也看清了现今的场面,有些忍俊不禁。 不禁感叹一句:“我还说给她们介绍呢,结果这一个两个的自己有了情况,连个月老都不让我当。” 她几乎没有插手她们几人的感情,就连她老哥和苏晚棠的事情还是两人都芳心暗许了她才知道。 更不要提其他人了,她什么都没察觉呢,等回过神来就发现几人不对劲了。 “嗯,他们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去操心。”周景安应声,拉着她往一旁的凉亭走,“站久了累,你歇一会儿。” 姜翎无奈的被拉到凉亭,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撑着脸叹一声:“怀孕真麻烦,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干。” 拿过温热的牛乳茶,周景安伸手试了试杯身的温度,递给她,笑着哄道:“你想做什么,指挥我就是。” 姜翎喝一口,温热下肚,转头揶揄道:“堂堂周大人竟甘愿被我一个小女子驱使,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被逗笑,瞧着另外几人都各自忙着、纠缠着,于是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放在唇边轻吻。 一双桃花眼缱绻温柔,望着她,眼里的柔情似乎要流露出来。 “一辈子甘愿为你驱使。” 姜翎眼睫微颤,撇过眼去。 “你注意些,大白天的,还这么多人呢。” 周景安这家伙自从她答应留下之后,越来越不正经了,总是如现在这般,也不顾什么规矩了,总是拉着她的手、还要搂她的腰一类的,说些没羞没臊的话,真真是修炼成精了。 凉亭外面围了一层纱帘,是为了挡风的。 风起,纱帘摇曳,影影绰绰的将外面的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朦胧。 姜翎察觉到某人的靠近,一回头就被吻住。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周景安弯着唇,笑的温柔,低声呢喃:“想亲你。” 姜翎的脸一下子红透,忙扭头去看外面,好在那几个人都别别扭扭的纠缠不清呢,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她瞪他一眼,“你收敛些。” 周景安不知何时挪到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 姜翎那一眼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甚至还觉得可爱坏了。 他却佯装委屈,耷拉着眉眼,“没人看见的。” 一边说着,竟不知不觉环住了她的腰身,姜翎不小心就进了他的怀抱牢笼。 “有纱帘挡着,还有树叶。”他越凑越近,“没人看见。” 周景安快要抵上她的额头,委屈巴巴的望着她,“想亲你。” 姜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家伙越来越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心软了。 还是怪她平日里总夸他长得好看,他就知道恃美行凶,拿这张完美的脸怼过来诱惑她。 周景安精准捕捉到她的犹疑,轻笑一声,抓住机会吻下去。 姜翎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以阻止他越发得寸进尺。 只是当牙关抵挡不住攻势缴械投降时,姜翎被吻的身子发软,于是那抵着他的手便松了力道,转而攀上他的肩膀。 迷迷糊糊间,姜翎好像听见谁在说话,猛的清醒过来,拍拍他的肩。 两人呼吸缠绕,姜翎的口脂都被吻去了大半,不过唇艳丽依旧,倒不必再浪费口脂了。 “是不是有人说话?”她喘着气。 周景安一点一点吻着她的唇角,随意应道:“嗯,吴姑娘抓了鱼。” 姜翎瞧他的样子,眼眸黑沉沉的,抱着她不撒手,显然是还没亲够。 她轻咳两声,把他推开一些,“我去看看。” 周景安闭眸,稳了稳狂跳不已的心, “好。”他拉起她掀开纱帘朝外走去。 吴宛瑛叉着腰看着那边一对、两对、三对、四对的人,自己这边都抓着鱼了,他们还在那儿一个劝一个不依的纠缠呢。 她顺了顺气,瞪着他们,叉腰喊一句:“快来拿鱼!” 旁边几人才回过神来,皆有些羞窘,忙应了,颠颠的过来干活了。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周景安和姜翎不知去哪儿了。 回头去寻,就见周景安小心翼翼的扶着姜翎往这边走来。 姜翎瞧着渔网里扑腾的鱼,眼睛都亮了几分。 “好多鱼啊!宛瑛你好厉害!” 吴宛瑛浅浅一笑,“不是我厉害,是我去做了,而不是杵在一边傻站着。” 瞧着旁边低头干活的几人皆是面红耳赤的,姜翎哈哈笑了,冲她眨眨眼,“那也是你厉害,你必须吃最大的一条鱼。” 吴宛瑛展颜一笑,气顺风而走,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一挑眉:“那是自然。” 周景安把姜翎安置好,让她坐的离炭火远一些,随后就与其他几人忙活起来。 挑了两条拿去给吴宛瑛带来的厨子,说是做鱼一把好手,另外挑了些打算烤着吃。 这个时候几个死皮赖脸要跟着来的大男人就主动揽了所有活计。 有处理鱼的,有添火加柴的,有给鱼穿签子的,有烤的,还带一个打杂的。 庄子上的管事不敢用这几位爷,吴宛瑛大手一挥,和姐妹们舒舒服服一坐,给他宽心:“吴叔你别管了,他们乐意着呢,就让他们做。” 来她家庄子上白吃白喝,还想不干活,那简直就是脸皮厚的嘞。 碳火旺盛,香味渐渐飘出来。 姜翎拿了团扇走过去给周景安扇风,瞧他被烟熏的眯眼,“我给你扇着些,快好了吗?” 周景安转头冲着她笑,“马上好了。” 又让她离这里远些,“别熏到你了,我没事儿,你去歇着就好。” 他刚想拜托姜翡把执拗的姜翎拉走,姜翡就已经走过来了,连带着剩下的人也都过来直接把姜翎拉回去。 “好吧,现在我连扇扇子也做不了了。”姜翎摇头轻叹。 她还是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旁边溪水潺潺,几人相聚一处说说笑笑,那边忙活着,烤鱼的香味飘出去好远。 姜翎嘴角上扬,抚着圆鼓鼓的肚皮,听那边朗声的笑,这边欢快的聊,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幸福中,而不再是像个路过的人,窥见别人的幸福,却只能暗自艳羡。 “真好啊......”她轻叹。 第238章 鱼儿肥美 管事的给几人搬了藤椅来,虽不至于席地而坐,但也算是别无二致了。 几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面前摆放了小桌,一人拿着一条烤鱼吃着,等吴家的厨子把做好的鱼端上来。 “周兄竟还会烤鱼?味道真不错。”齐天扬大加赞扬。 其余几人均附和。 周景安一边把手中烤鱼上的鱼肉剥下来放到盘中,一边笑着回话。 满满当当的一盘鱼肉端到眼前,姜翎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鱼被人拿走。 “你吃这个,鱼刺挑过了,方便些。”周景安毫不避讳的咬了一口她吃过的鱼,不错眼的看着她吃的眉开眼笑的。 男女分坐两边,几乎是以姜翎和周景安为界。 做好的鱼也分盘而装端了上来,两条肥美的大鱼分别作了鱼侩和清蒸鱼,另外还用一些体量不大的鱼熬了汤,给每个人端上来一碗。 一口鱼汤下肚,鲜美至极,只觉得连秋风的凉意都削弱几分。 姜翎眼眸亮亮的,“宛瑛,你家厨子从哪儿找的?手艺真不错。” 吴宛瑛也正吃的津津有味,笑着回她:“是我爹从外地寻来的,不止是鱼,鲜虾河蟹一类的他也很是擅长。” 周景安将鱼侩夹到姜翎盘中,低声问她:“你若喜欢,高价请来如何?” 她一怔,边笑边瞧了一眼吴宛瑛,小声制止他:“千万别,君子不夺人所好,宛瑛就好吃食,若是抢了来,怕不是要与我急。” 周景安笑着应是,“那我去问问吴大人是从何处寻来的。” “可以。”姜翎俏皮的眨眨眼。 美食在侧,众人忙着品尝,只偶尔聊上一两句。 火燃的正旺,干柴不时噼啪作响,冒出火星,隔着火堆,坐于对面的佳人掩映在火光中,笑颜明媚蒙上了一层朦胧。 他们说着话,眼神却不时的望向对面。 又不敢多看,只匆匆望一眼就挪开,掩饰般的端起茶杯饮一口,却险些让茶叶滑进口中,又慌忙放下。 四人的小动作周景安早已发现,瞧着他们这样子,倒是想起当初自己与姜翎来了。 也是这般,借着人群亦或是其他的遮挡,只想多看她一眼。 他轻笑一声,瞧见姜翎已经抚着肚皮吃好了,于是问她要不要去旁边走走。 姜翎心下了然,被他扶着站起身与众人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你想撮合他们?”她问。 周景安低笑,与她十指相扣,温声道:“成不成看他们的造化,只是想到当初的我,才想着帮一把。” 姜翎也笑了,“咱们不干预,一切全凭她们自己的心意。” 两人沿着溪流散步,温馨甜蜜的很,而那边的情况倒是有些尴尬了。 吴宛瑛也早已寻了别的由头溜了,她才不想在这里当碍事儿的人呢。 只剩下他们几个,一时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齐天扬胆子大些,先一步凑到程安旁边坐下,没话找话的与她聊起来。 “小安,后日就要开始武举比试了,你会去看我比试吗?” 程安往旁边挪远了些,见他问的这般直白,脸颊不自觉发烫,话却说的干脆,“不去,我娘让我少出门。” 于是齐天扬的眉眼就耷拉下来了,胳膊撑在膝盖上捧着脸,好不遗憾的哀叹一声。 小声嘀咕着:“你不来看我,我比试都没劲了......” 有了他开头,姜翊紧随其后。 总之他和苏晚棠已经定亲,相处起来倒比他们更亲昵自然些。 “我刚瞧那鱼汤你没喝多少,可是不喜欢?” 苏晚棠摇头,脸上现出羞窘,“方才贪多,吃了好些烤鱼,鱼汤好喝,却喝不下了。” 姜翊瞧着她,不自觉露出笑容。 “我也会的。” “什么?”苏晚棠扭头看他。 姜翊眉目朗然,一脸温柔,“烤鱼,我也会,以后你想吃我就给你烤。” 苏晚棠浅笑嫣然,“好。” 而陈远宗那边却不太好,周婳安根本不搭理他。 他也不敢唐突了她,离得很远。 周婳安像是没瞧见他一般,手中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鱼汤喝着,盯着火堆发呆。 陈远宗不敢打扰,拿树枝不时扒拉扒拉火堆,好让火燃的更旺些,余光一直注视着她。 看着她脑袋放空似的呆愣愣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升起小小的雀跃。 他也盯着火堆看,火光映照出他温柔满足的笑。 不说话也好,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能看着她就好。 林此霄那边比陈远宗稍好些,虽然也是两人各坐一边,只是氛围却轻松些。 姜翡揪着自己的衣袖,瞥见他沉默的走过来在旁边坐下,一言不发,不禁转头看他。 感受到旁边的视线,林此霄手指蜷缩,缓缓转头。 目光相对,火光将两人的红脸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林此霄面上看着平静,实则是紧张的没表情了,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以后莫要轻易下河,水凉,也危险。” 姜翡一怔,低眸笑了。 她点头,声音柔柔,“知道了。” 这下搞得林此霄脸又红上几分,心脏跳的极快。 此时姜翡却先开口了,“我之前与人相看过,差一点儿定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告诉他,可能是不想有事情瞒他吧,虽说这种事情根本无伤大雅。 林此霄有些讶异她主动开口,却认真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姜翡诧异。 他点头,“打听来的,找阿翊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林此霄除了每日练武、处理公务外,就是想她,派人打听她的事情,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姜翊这个好友自然也没被他放过,请客喝酒,直言不讳的问他有关姜翡的喜好,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他的眉眼凌厉,此时却温和的很,望着她的眼眸很认真。 姜翡慌忙低头,心跳有些快。 林此霄清冷的声音缓缓,望着她:“他算不上良人,还好你没......” 嫁给他。 他抿唇,耳尖发烫。 - 周景安牵着姜翎慢慢的走。 午后阳光温暖,姜翎觉得惬意的很,人都懒洋洋的。 “她\/他又踢我了。”她忽然停下脚步。 周景安顿住,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果然就见肚皮透过衣裳不时鼓起来一个小包。 “疼吗?”他蹙眉。 姜翎摇头,笑着说:“最近孩子知道心疼我了,动作轻多了。” 周景安神情放松下来,也露出个浅笑,“孺子可教,看来是个懂事的。” 他缓缓蹲下,环着姜翎的腰身,耳朵贴到肚皮上去。 “调皮鬼,我是你爹爹......” 他的话逗笑了姜翎,似乎孩子也被逗笑了,连着动了好几下。 耳边仿佛传来小鼓的声音,周景安眉眼带笑,站起身来牵起她的手,柔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姜翎感觉周景安越来越黏人了。 现在公务越来越清闲,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围着她转了。 结束聚会回府之后的这一下午,他愣是陪着她睡了一个多时辰。 床帘拉的严实,床榻内暗沉沉的,只透出些许光亮。 姜翎动了动,感受到周景安的胳膊还搂着她,不由诧异。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周景安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姜翎说不喝,问他:“你一直都在吗?怎么没去忙?” 别说,这冷不丁闲下来了,姜翎还真不习惯他时时刻刻这眼前晃悠。 周景安半撑起身子,一手揽着她,神情慵懒。 “无事可做,陪你午睡要紧。” 姜翎自知拦不住他,便不再问,转而蹙眉发起愁来。 “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姜翎夜间总睡不好,会醒,现今午睡时间这么长,到了晚上更该睡不着了。 周景安轻笑,语气暧昧:“无妨,夜里找些别的事做,翎儿自会睡着的。” 姜翎抚着肚子的手一顿,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还带着一丝浑不在意脸皮的无赖,“娘子放心,夫君随时恭候,定当全力以赴。” 姜翎瞪他一眼,“越来越不正经了。” 周景安凑过去亲她的侧脸,声音含糊不清:“若是亲不到娘子,假正经不要也罢。” 帐内温暖,两人都慵懒的很,闲来无事,做些亲昵的事最正常不过了。 周景安只觉得如今的日子实在太过滋腻,却又忍不住沦陷其中。 他吻上姜翎的唇,直亲的她浑身发软,这时候还要软着声音勾着她问:“翎儿喜不喜欢我?翎儿说喜欢我......” 姜翎轻轻咬了他一口,才找准机会大口呼吸几下,颤声道一句:“无赖。” 第239章 武举开始 十月十七这一日,各地就开始了热热闹闹的武举比试。 姜翎特意在前一日问了程安的意思,毕竟齐天扬不是报名了,程父程母近几日都不让她频繁出门,若是有她带着就方便些。 程安嘴上说着不去,只是那扭捏的神态被姜翎一眼看穿,于是便称是她想去。 其他几朵金花对此没什么兴趣,倒是周婳安想去看看,于是三人同行。 姜翎特意打听了,齐天扬第一天就有比试,是在早晨,吃完早饭三人便出发去了比武场。 比试的地点在城东的一个小型演武场,在空地上搭建了比试台,由兵部主办。 由于是比试第一天,来看的人很多,几乎将看台都坐满了。 不过姜翎三人一出现,就有眼尖的侍从去禀报了兵部尚书。 今日是第一天,兵部尚书自然要出面压阵。 姜翎三人才刚走进场地,兵部尚书侯钧祁就亲自过来迎接她们。 “臣给云熙郡主请安。” 侯钧祁是正三品官员,但却还是比姜翎的品级低。 姜翎却没拿架子,笑着赶忙让人起来。 “侯大人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周婳安和程安向他行了礼后,侯钧祁才赶忙说道:“郡主既来了,自然该请上座。” 姜翎也没客气,笑着道一句麻烦了,三人便随着他上了主看台,正对着比试场,视野极佳。 待入座后,侯钧祁还让人上了点心水果,特意给姜翎上了牛乳茶。 姜翎笑着道谢:“侯大人有心了,多谢。” 侯钧祁还有其他事情,不能一直陪着,姜翎自然不会留人作陪,让人不必管她们。 比试开始,姜翎起初还有些兴趣,只是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花拳绣腿的,变得兴致缺缺,周婳安也差不多,越到后面脸色越是不好看。 愤慨的一拍桌子,眉毛都竖起来了,“这些人的功夫还没我高,竟也敢来参加武举。” 姜翎知道她是不甘心她不能上场,忙在一旁劝着,又转移话题让她说说那些人的招式,只说自己看不懂,请教她。 周婳安来了兴趣,底下的人比着,她就在上面讲着,给姜翎介绍那一拳是什么拳,那一招是出自哪派,讲得头头是道。 程安倒一直没说话,只盯着底下的比试看。 姜翎也没打扰,只与周婳安聊着天,让她自己在一旁想想清楚。 齐天扬在第三场比试,他的对手是另一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平日里也好称练武。 姜翎偷瞄着程安,见她神色有些紧张,探出头去往下看,又赶忙缩回来。 她轻笑着没说话,往下看去,就见齐天扬选了一把长枪,枪头那一抹红缨十分亮眼。 代表开始的铜锣被敲响,齐天扬就一个扬手劈过去,对面拿的是长刀,堪堪抵挡住,发出“砰叮”一声响,足见齐天扬的力度不小。 姜翎眼眸一亮,没想到齐天扬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刚想好好观赏一下,就听见铜锣再次敲响,是比试结束了的意思。 啊?这么快? 姜翎望过去,就见齐天扬手持长枪抱拳作揖,他的对手则呲牙咧嘴的捂着拿刀的右臂,心有不甘的抱拳行礼。 周婳安也有些惊讶,“就对了三招,没想到齐天扬武技竟这般厉害。” 一边的程安全程看着,此时还心有余悸的紧紧攥着手。 方才那长刀横劈过来的时候,直冲齐天扬的面门而去,吓得她心都提起来了。 她长舒一口气,捂着心脏往下看,正对上齐天扬的目光。 他抬头看着她,正扬眉笑着,热烈明媚,程安不禁一愣,又赶忙缩回去。 她才不是特地来看他的,程安坚持到上午最后一场比试才离开,没想到在半路上又被人拦了。 “小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 齐天扬坐于马上,无赖般的伸手把住窗棂,叫她想不见他都无法。 “是翎儿想去看,我才陪她去的,哪是去看你的。”她抿唇不看他。 可她的话却伤不了齐天扬半分,他张扬的笑着,“我上场前就看见你了,你的丫鬟还跑去打听比试名单,我可是听见了我的名字呢。” “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他看着她笑问。 程安刚想说也就一般般,又忽然反应过来,恼道:“什么叫没给我丢人,我和你又没关系,你快放开,我要回家去。” 齐天扬笑着松了手,也没再追问,只说:“你若是出门不方便,不必来看了,尘土也多,你枯坐半天肯定也无聊。” 他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我说过你什么都不必管,只安安心心等我明媒正娶你进门,程大人与程夫人管你甚严,你不用为难,也不必维护我。” 程安一怔,见他说的严肃,不免也收了玩闹的心思。 不过这家伙真是的,竟还担心她被爹娘训斥吗?她可是她爹娘的心肝女儿,怎会舍得训斥她。 倒是他...... 扬言说要拿武举前三名,大话放出去,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笑话,竟还来担心她的处境。 “我好得很。”她小声说:“你管好你自己吧,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齐天扬笑了,“小安别担心我,也不必听那些人多嘴多舌。” “若是你实在想看我,等决赛时来就是。”他眉眼张扬。 程安抿唇,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果然,正经不过几秒钟。 她刚要反驳两句,齐天扬忽然凑近,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 他定定的注视着她,“我说真的,你别为我担心,只要你好好的。” 程安下意识接过,刚抬头,就只瞧见他骑马远走的背影。 手指捏紧,她蹙眉,“才说这么几句话就走......” 吩咐车夫回家,低头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 珍珠浑圆饱满,色泽上乘,是一对佳品。 她眉眼间带了欢喜,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说回姜翎那边,她是看了五场后实在坚持不下去提前离开了。 有些无聊。 也许是因着第一轮的原因,武艺参差不齐,没什么看头。 正好周景安下朝后听说她来看比试,便直接驾马来了演武场,一来就问东问西的,问她有没有不舒服,会不会很吵,尘土这么多有没有难受,姜翎就顺势说累了,两人便回府了。 周婳安也觉得没意思,跟着回去了。 三人分开坐马车,姜翎歪在周景安肩膀上,说道:“婳安不太开心。” 周景安猜到了,她脸上就差写上“烦闷”两个大字了,他眼睛没有问题,看得见。 “嗯。”他知道原因,“她喜好练武,可是无奈这天下没有女子习武的一席之地,难免苦闷。” 姜翎也叹气,“婳安是真喜欢练武,而且武艺绝佳,比之一部分男子都不差的。” 周景安点头,“是,婳安的武艺是当初祖父母从别处请来的师父教的,小时候我也曾时常与她对招,她有天赋,又勤奋,粗略估计,比之叶松叶柏也相差无几。” 叶松和叶柏可是从小跟着他一起学起来的,加上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武艺出众不说,招式也属于毒辣狠厉的那种。 姜翎眼眸一亮,又接着叹一口气。 “太可惜了。”她嘟囔着,“无用武之地,婳安多委屈不甘啊。” 周景安也曾多次为他这个妹妹觉得遗憾,只是一个女子若想要靠武艺在大乾出头,何其艰难。 姜翎蹙眉,越想越憋屈。 “不能参加武举,那能上战场吗?”她问。 周景安笑着摇头,“没有这个先例。” 姜翎硬声道:“没有先例又如何?规矩都能打破,只要能力足够强,女子为何不能上战场建功立业?” 她脸上的坚毅和倔强让周景安看愣了一瞬,他望着她笑:“翎儿说的对。” 她一直都是如此的,总是能让他惊艳。 这般想法莫说被人赞赏,说出去怕不是要被骂天真和不自量力了,但是姜翎却从不会因着世俗的看法来约束自己的思想。 他就说,姜翎是这世间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周景安眼眸中满是赞叹,看得姜翎都不好意思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姜翎摸摸鼻子,“那到底有没有机会啊?” 周景安犹豫道:“会很难,但并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姜翎粲然一笑,“难一些无妨,婳安心性坚韧,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做到。” 周景安笑着点头。 他早有想法,不然之前溪苑雅集出事的时候他也不会刻意安排周婳安在府中设局诱捕常姝了。 只是这事任重道远,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如愿的。 不过无妨,就像翎儿说的,哪怕很难,但只要想,一定能做成。周景安想。 第240章 迎来初冬 寒风凛凛,送走十月,迎来初冬。 苏晚棠和姜翊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十日,是礼部择的良辰吉日。 姜家热热闹闹的忙活着,迎娶郡主可不是小事,要事无巨细,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不过自从两人定下婚约,孟婉婕连带着陶颐就忙东忙西的准备起来,临近十一月份的时候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需要完善。 姜翎平日里无事了就回姜家帮忙。 说是帮忙,只是谁也不敢让她累着,最多也就是帮忙选选花样儿、试试婚宴上摆放的糕点,其余的就是姜翎在一旁与她们逗嘴,倒也解闷儿。 “你这肚子瞧着比前几天又大了些。”陶颐问道,“有七个月了吧?可还适应?” 姜翎咽下口中的桂花糕,点点头,“刚满七个月,就是平日里走路之类的更不方便了,其余的倒没什么。” 孟婉婕手中打着算盘,头也不抬,“我怀你的时候啊,越到后面越闹腾,好像是八个月的时候,闹了一阵子害口,吃不下饭去,人都瘦了一圈。” 她抬头看她一眼,“越到后面越受罪呢。” 姜翎就笑着问:“那哥哥呢?娘怀哥哥的时候如何?” 孟婉婕咧嘴笑了,“他啊,在我肚子里调皮捣蛋了好几个月,几乎就没个消停时候。” 陶颐笑呵呵的,“所以小翊从小到大都是一副闹腾性子,没一天能闲下来的。” 几人都笑了,姜翊伴着笑声走进来,乐呵呵的:“祖母,娘,你们笑什么呢?” 他自动站到姜翎身边去,也伸手拿起一块儿桂花糕吃起来。 孟婉婕手中打着算盘,笑着说:“笑你在我肚子里调皮捣蛋,生下来也调皮捣蛋个没完。” “我哪有。”姜翊委屈,“我分明乖的很,倒是翎儿,从小就上树下河的,比我可闹腾多了。” 姜翎被倒打一耙,摆手不打算背这个锅,“哥哥你别栽赃我了,我可是最懂事听话的孩子了。” “试吃糕点是我的活儿,你别抢我的。”她哼道。 姜翊撇撇嘴,“哪有你这般的,我忙活了一整天,才回来,一口热茶没喝呢,吃块儿糕点倒被你嫌弃的不行。” 他的话逗得几人笑个不停,孟婉婕笑罢问他:“采买单子呢?快给我,正好算账呢。” 苏晚棠身子娇弱,姜翊心疼她夜间总睡不好,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紫檀木能安神助眠,于是张罗着去外地找了来要打一个新的床榻。 他今日就是去忙活这件事儿了。 姜翊把手中的桂花糕一把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账单给孟婉婕送过去。 “那个娘......”姜翊摸摸鼻子,“那雕刻师傅说海棠连枝花叶纹费工夫,要加钱,咳咳,云仪她喜欢海棠花,我就做主加了些银子......” 孟婉婕瞪他一眼,低头一瞧,果然见账单上比原本的预算多了十几两,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笑着打趣了他一句:“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你疼郡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啊,哥哥现今是日日把嫂子挂在嘴边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姜翎作势揉揉耳朵,仿佛真的起茧子了。 姜翊闹个脸红,支支吾吾说不出反驳的话,落荒而逃,惹得几人又是一阵笑。 一般这个时候,姜翎回姜家待着,周景安也会跟着同去。 几个女眷在聊天,他不便在旁边陪着,被姜连山拉去下棋解闷。 姜连山最近一段日子突然迷上了下棋,用孟婉婕的话来说就是动武了大半辈子突然想动脑子了。 年少时候学都不愿学的东西,老了老了倒喜欢起来了。 他兴致勃勃的招呼周景安去了书房,将棋盘和棋子拿出来,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这一套棋盘棋子还是周景安寻来送给他的,不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十分珍贵,姜连山喜欢的不行。 周景安算是全才,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很擅长,除此之外又擅下棋和抚琴。 不过和岳丈下棋用不着显示出他的才能来,陪着人玩儿开心了才是正理。 不过这回姜连山却开口定下了规矩:“上回你是不是让着我了?” 周景安从善如流,摇头:“怎会。” 姜连山却不信,哼道:“我可是打听了,你的棋艺比之皇上都不差,怎会输给我?还是三回。” 他也不听他解释,一摆手,板着脸严肃道:“好了,这回休要让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恼羞成怒。” 周景安有些为难,不过瞧他如此认真,只好应允下来。 两刻钟后,他颇有些无措的摩挲着手指,暗恼不该如此大意,信了岳丈不会生气的话。 他瞧着姜连山黑沉沉的脸色,如坐针毡。 “其实爹.....”他刚想找补两句,姜连山直接抬手打断,盯着他冷声:“去练武场,和我比试比试。” 说完不等他答应就直接起身往外走,临了补一句:“不许让我。” 周景安钉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怎么办?岳丈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万一不让翎儿跟他回家了怎么办? 周景安思索再三,想去找姜翎救命,还没出门的姜连山察觉到他的意图,一个眼风扫过来:“别动小心思,快跟上。” “......是。” 他轻叹一声,只好跟上。 怎么办?让不让? 周景安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等到佩刀拿到手了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来。 姜连山已经站定准备好,手拿长枪,一脸坚毅。 他呵笑一声:“别犹豫了,快接招。” 话罢便快速出招,周景安来不及多想赶忙接招。 两人瞬间便缠斗在一起。 沙尘飞扬,树叶飘落。 周景安发现自己方才的想法简直是太过自傲了,他与姜连山从未正面比试过,姜连山的武功比他丝毫不差,甚至因着经常在战场上杀敌的缘故,招招带着凌厉,有如千钧之势,让他必须全心全意去迎战。 两人的武功不是一个路子,周景安更偏向于灵巧型,因着之前替封裕办事做了两年暗锋的缘故,出招必须快准狠,要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招数解决问题。 所以招招致命,不会浪费每一次出招的机会,身体灵活,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而姜连山学武后便上了战场,武功都是从每一场战役中实打实练出来的,大半辈子了,武功越发扎实。 出招时大开大合,有着大刀阔斧的大将之风,气势磅礴,很有震慑力。 两人越打越激动,足足对了上百招还没决出胜负。 还是姜翎听人来报说两人打起来了出来看看,一句“别打了,吃饭了”才制止了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撤开,开怀大笑。 姜连山手中的长枪一扬,旁边的侍从便伸手接住放回去了,周景安也把手中的佩刀递给叶松。 姜连山拍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笑声爽朗:“好!痛快!” 周景安笑着抱拳,“不言领教了。” “什么领教不领教的,打的痛快最要紧。”他一摆手,大喇喇的迈进屋子,“还是打架爽,下棋什么的不适合我。” 孟婉婕正好听见这话,笑着瞅他一眼,上前拿过帕子给他擦汗,“怎么?不继续钻研棋谱了?” 姜连山哈哈笑着,低着头任她擦汗,“不看了,看的人脑袋疼。” 另一边的周景安进屋后直接凑到姜翎身边去,“翎儿累不累?” 姜翎拉着他往耳房走,笑着看他:“我不累,倒是你,一身的汗。” 周景安还沉浸在方才的比试中,眼睛都亮了几分,“我竟不知爹的武功如此厉害,是我之前太过自傲,方才那一场,真是酣畅淋漓。” 说着便埋下头去洗脸,姜翎笑道:“爹的武功自然不差,论武艺方面,你们倒是算得上知己了。” 有时候姜翎会在靖南王府待一整天,周景安有时候会被封裕派出去做事,等到风尘仆仆的回来,便直接去靖南王府接人。 暮色四合,姜翎才慢悠悠的从靖南王府出来。 虽说已经来去好几回,但是每次姜翊只要在府中,都会亲自送她出来。 周景安已经翻身下马,在府门口等她。 姜翎身上没有胖多少,还是那般细胳膊细腿的,这样就显得肚子尤其大。 迈步下台阶,姜翊在一旁搀着她,周景安也快走几步迎上来拉住她的手。 “慢些,慢些。”两人皆嘱咐着。 两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迎一送,姜翎慢慢的走下去,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又紧张的扶着她进了马车坐好,姜翊才返回府中,辞别了他,周景安两人便悠悠往周府走。 走到一半,姜翎忽然改了主意,“我想吃荣华街东边的那家羊肉汤面了。” 周景安二话不说立马让叶松掉头。 那家铺子红火的很,两人去的不早,店内早已人满为患。 周景安刚想让人去和老板说说腾出一张桌子来,就被姜翎拦住了。 “坐路边吃吧,我想坐外边。”她指了指放在街边的桌椅板凳。 天气渐凉,外面的桌椅坐的人便少了,故而还空着两张桌子。 周景安蹙眉,“那怎么行,天冷......” 可姜翎才不管他的劝阻,直接走过去坐下了。 木椅子沉的很,姜翎拉的很费劲,刚想就这样挤着坐进去,椅子就被人拉开了。 往后一瞧,周景安无奈的看着她,手里拿着刚刚从马车里取来的披风。 他边给她披好边说:“依你就是。” 这家店有一个特色,便是店内厨房可煮面,店外门口旁边也设了一口大锅,厨子就在外面和面、擀面、煮面,热气腾腾的一大锅面,浇一勺鲜香滑舌的羊肉卤,香气飘出去好远,将过路的人都馋的流口水了。 说是老板刚开店时便是如此做生意,明明白白的将煮面的过程摆在你面前,也不怕人偷学了去,那羊肉卤只他一人知道秘方。 除此之外也算是活招牌了,吸引客源不是问题。 当初是因着条件拮据,租不起大店面,只好在外面摆放桌椅,如今老板能在最繁华的荣华街开店,却还保持着这个特色,只说是念旧,怕忘了初心。 姜翎托着脸津津有味的看厨子煮面,惹得周景安也跟着笑。 等到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端上桌来,姜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周景安及时拦住她张口就要吃的动作,“烫,晾一会儿。” “哦哦。”她点头。 咸香美味的面条入肚,姜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这样凉丝丝的天,就该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才好呢。 不过再好吃,姜翎的肚子也吃不下了。 她看着剩下的半碗面愁眉苦脸,“午后吃糕点吃多了,太浪费了......” 周景安笑着把她的碗拿过来,低头吃起来,“我来解决好了。” 姜翎笑了,又撑着脸看他。 吃完了面,周景安又拉着她散了散步才上马车回家去了。 第241章 寒门尹桀 十一月十日,姜翊终于迎娶了苏晚棠。 盛大的婚宴,喜意蔓延,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将温柔娇弱的郡主娶回了家,姜翎在一旁看着,仿佛见证了话本子里男女主人公走向了幸福的结局。 喜悦至极,姜翎捧了两杯桂花酿喝了下肚,酒意顺着愉悦挥散开来,衬得她的笑颜都像是浸了酒酿的芍药花,娇好妍丽。 周景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打算添第三杯酒。 手中的酒杯被人夺去,姜翎抬眸去看,瞅见了一脸担忧的周景安。 她绽开笑容,“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与各位大人吃酒吗?” “没看到你,来寻。”酒杯放置远远的一旁,周景安坐到她旁边去,蹙着眉,“喝了多少?” 姜翎伸出两根手指,“两杯而已。” “这桂花酿后劲儿大的很,你现今要少饮。”他担心她喝醉,抬手搂住她。 姜翎一摆手,“我酒量很好的,区区桂花酿,小事儿。” 周景安瞧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忍俊不禁,“我瞧你已经醉了。” 他看了看周围,哼笑一声:“怕我找到?竟寻了这么一个角落偷偷喝酒。” 姜翎笑了,“紫珍和绿珠看我看的太紧了,故而寻了个由头支开她们,躲懒而已。” 花园一角,凉亭背后的假山石旁,泛黄的树叶扑簌簌又被风吹落,盖满了仆婢今早刚洒扫完的石子路。 周景安揽过她的披风系好,柔声说:“冷吗?” 姜翎摇头,低头看他如玉般的手指,“吃了酒,暖和的很。” 橙红色的披风被紧紧拢好,连隆起的孕肚都被牢牢盖住。 姜翎失笑,看他一眼,“周大人比照顾婴孩的嬷嬷还要贴心。” 听着像是夸奖,却挡不住她眼中的揶揄。 周景安轻笑,“翎儿又取笑我。” “我哪有。”她抬手捏上他的脸颊,“有如此贴心的夫君,是我的福气。” 露出的手又打乱了拢好的披风,周景安急忙盖好,将她伸出的手包在手里。 他瞧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醋意又随风而走。 “翎儿今日十分高兴。” 姜翎精确捕捉到他话里的醋意,嗤笑一声,“哥哥大婚,自然高兴。” 周景安盯着她瞧,“我们大婚那日,翎儿也如这般高兴吗?” “哎呦,真爱吃醋。”姜翎噘嘴,她歪头问道:“连我哥哥的醋也要吃?” 本是打趣的话,可周景安却点了点头。 “他比我早陪伴你十几年。” 话说出口,连周景安自己都觉得矫情,不自在的扭过头去,盯着石子路上的枯黄落叶看。 姜翎笑着歪倒在他身上,“别乱吃醋,以后你还要陪我一辈子呢。” 两人坐在石板长凳上,姜翎被他紧紧揽在怀里,连带着肚子,包裹严实的像是一只粽子。 她晃悠着小腿儿,落叶就落到她的脚上,又被她扬腿晃出去,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她的话让周景安不禁嘴角上扬,扭头在她发顶上轻吻,吻到了她发髻上簪着的红色芍药绢花。 “翎儿也要陪我一辈子。”他说。 姜翎在他怀里温暖的昏昏欲睡,听了轻应一声,“哦,陪你一辈子。” - 大乾重视人才选拔,十一月中旬的武举决赛就在皇家武场里进行,彼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到场,现场决出胜负,由皇上亲自封为武状元。 周景安和姜翎也被邀请在观赏之列。 姜翎被周景安扶着走向座位的时候,周宁安也正好上到观武台,瞧见了她赶忙走上前几步。 “哎呦,小心点儿。” 姜翎还要行礼,被她扶住,哼道:“行什么礼,哪有那么多规矩。” 她的座位就在周宁安下首不远处,一转头就能说话。 “你这肚子越发重了,都怪我这些日子忙的晕头转向的,总也不去瞧你。”周宁安有些歉疚。 姜翎笑道:“娘娘照顾小皇子要紧,是我总是躲懒,不经常进宫陪娘娘作伴。” 前些日子天气骤然变冷,封弋受凉染了风寒,周宁安亲自照顾,忙前忙后的好几天,确实没顾上姜翎。 “你现在安安稳稳的才是最要紧的,陪我做什么?”周宁安笑着说,瞧了瞧她周身,叹道:“果然还是年纪轻,我瞧你只肚子大了,其余都没胖多少。” 姜翎张开手,又抬了抬脚,“哪儿啊。”她皱着眉头,苦恼道:“小腿儿足足胖了两圈呢,也不知道是肿的还是胖的。” 目光又放回周宁安身上,“我瞧娘娘恢复的极好,像是比原先还苗条了些呢。” 大乾女子并不以瘦为美,但总归都希望身材苗条、玲珑有致些。 “有吗?”周宁安笑道:“许是照顾孩子累的,他一病,我也跟着休息不好,睡不了整觉。” “娘娘得保重身体才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武举决赛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先前已决出前两名,第三名和第四名的胜者还未决出,加上武状元的最终归属,都要在今日一同决出。 先上场比试的是后两名,一个是从外地一路获胜晋级的,家里没人做官,算是平民白身,一个则是京城中的一位公子,只有父亲做官,但官职不高。 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各有所长,打的很是激烈,惹得在场的人欢呼声迭起,最后是外地晋升上来的二十五岁男子胜出。 齐天扬与另一位男子争夺武状元。 那男子由北地而来,家里贫苦,算是寒门,一路杀上来,竟只用一把短小的匕首。 长枪对短匕,人们对这一场比试期待已久。 武举决赛有很多的大臣官员及家眷来观赛,程大人带着祝允和程安出现在观武台。 姜翎先前派人去问程安是否要随她一起来,却听她回会和父母一同来,其中的隐秘姜翎无从得知,不过也乐得见到此景。 她望向右边的观武台,见程安坐在祝允身旁,身子坐的直直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显然是在紧张。 铜锣敲响,站在比试台两边的二人一齐出动朝对方冲去,比试开始了。 齐天扬手持长枪威风张扬,长枪在他手中被舞的扬起落下,招招精炼,力道十足,看的人十分过瘾。 而他的对手拿一短匕应战,躲避极快,身子灵活的如同一只飞鸟般轻盈,在闪躲的同时还能抓准时机快速出刀,丝毫不落下风。 周景安瞧姜翎看得眼花缭乱的,小声同她说:“此子名为尹桀,自北地一路杀上来,年方十八。” “才十八岁?”姜翎惊讶,“我瞧他的招式不似齐天扬那般......规矩?”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就是觉得他不像是专门学出来的,更像是在荒野中自己练出来的。” 周景安笑着点头,“不错,他并无师承,确是自学成才。” 姜翎扭头看他,“你很欣赏他?” 他没否认,眉梢微扬,“他很有学武的天赋,悟性很高。” “怎么说?”她问。 周景安给她解释:“他一路打上来,打完一场,下一场就能用上一场对手的招数。” 姜翎睁大眼睛,“他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对手的招数?还加以运用。” “不错。”周景安眼眸中含着笑意,尽是欣赏之意。 姜翎抿唇,看着下方缠斗的身影,问道:“那齐天扬可有胜算?”说着望向右边远处一脸紧张担心的程安。 周景安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但还是实话实说:“胜算很小。” “天扬武学天赋很不错,只是实战经验少,大多在世家子弟中打打闹闹,对上尹桀这般荒野中长出来的且悟性极高的对手,就会落于下风。” 姜翎不语,但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 周景安悄悄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天扬已经最低是第二名,已经完成当初的诺言。” “我知道。”她说道:“我只是怕程大人与祝允伯母会不松口。” 第242章 决出胜负 她早已看出程安与齐天扬这两个人早就两情相悦了,齐天扬的性子确实张扬不羁,自小在京城中就是以顽皮着名,长大了也丝毫没有收敛心性,故而一直并在纨绔那一类,程大人二人看不上也正常。 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心知齐天扬其实很细心贴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全然不知不顾的纨绔二世祖,心地善良,为人仗义,就冲他当初能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揍了宁国公的小儿子替她主持公道这事就可以见得。 不过心性确实需要磨砺,有时会冲动莽撞,但人的底色不坏,是个可造之材。 周景安轻笑一声,“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这么些年纨绔声名在外,现今想娶人家的女儿,哪是如此容易的,多磨一磨也好。” 姜翎一笑,“也是,这样得来不易,他也能好好珍惜小安安。” 两人这样聊着,底下的两人却还未分出胜负。 齐天扬进攻十分主动,却总也无法掣肘尹桀,反倒是经常被他灵活躲过后再来一个后招。 一刻钟下来,齐天扬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可是却未能伤到他分毫。 反观尹桀,站在那里十分沉静,喘都不带喘的。 他皮肤黝黑,眉骨很高,眼睛又黑又亮,如同黑曜石一般,薄唇高鼻,下颌线凌厉,整个人精瘦高挑,往那儿一站,像是随时准备出击的危险黑豹。 姜翎蹙眉,试探般的对周景安说:“我总感觉他的眼神很......” 周景安点头,“天生傲骨,眼神凌厉带着杀意,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那他能服从朝廷吗?”姜翎问,毕竟选拔人才就是为朝廷充实官员的。 周景安轻笑,“皇上自有安排。” 比试的时间慢慢消逝,燃香已经只剩下一半。 若是在燃香燃尽后还未分出胜负,便要考虑加赛或是采用其他比武方式再行对决。 尹桀瞥了一眼,再看向齐天扬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齐天扬明显感受到他的气场变化,一怔,回过神来就见尹桀极快的朝他飞冲而来。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不过这回进攻的主动方换成了尹桀。 大乾武举有规定武器至多只能伤到对方皮肉,不得伤人性命,也不能致使不可逆转之伤病。 尹桀严格遵循规定行事,几息过后,齐天扬身上已经多了几处浅浅的刀伤。 衣裳划破,皮肉绽开,丝丝缕缕的血便慢慢渗出。 齐天扬蹙眉,扬起长枪拼杀上去,却无济于事,只徒增伤口。 他浑身上下都有了伤口,衣裳破损,血丝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发髻散了些许,垂在眼前又被汗珠打湿,体力不支,不住的喘着气,好不狼狈。 尹桀轻嗤一声,“你打不过我,放弃吧。” 齐天扬眼神坚定,脊背不曾弯折半分,“绝无可能。”说罢便再次冲杀过去。 观武台上的人们不禁都安静下来,有人担心,有人沉默。 程安紧紧攥着手,手指已经被挤压的泛白,看着底下不要命似的齐天扬心里泛出酸涩。 “直接放弃就好了啊,做什么这么拼命......”她心里不由骂道。 她想着等比试结束后再也不理他了,任他怎么拦车卖可怜也绝不与他说一句话。 随着心里的声音刚落下,尹桀手中的匕首极速一划,齐天扬的胸膛便绽开皮肉,他踉跄几步,尹桀瞧一眼计时的燃香,只剩最后一小截,他像是实在不耐烦一般飞身扬腿直踢腹部,齐天扬瞬时便飞摔出去,整个人连带着长枪重重摔在比试场地边缘。 嘴角渗出鲜血,长枪也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铜锣敲响,燃香燃尽,比试结束。 - 场内如冰一般寂静,尘土飞扬中,只看得见尹桀一人站在场地中央。 齐国公夫妇倏然站起身,其余官员也都站起来,封裕、周宁安、周景安与姜翎也一瞬间站起身,就连程大人夫妇也不由得起身,朝场地边缘看去。 程安浑身颤抖,僵硬的往下望去。 封裕蹙眉让随行的太医快去瞧瞧,众人就见那尘雾中踉跄着站起来一个人。 “......不必。” 齐天扬抬起手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沾染了满袖口的红。 他的衣裳已经破开许多口子,缓慢的往外流着血,滴落在地上混着尘土滚成团。 齐天扬蹙眉,暗恼自己搞的太狼狈了。 他勉强的抱拳作揖,“是我不敌你,承让。” 尹桀看他一眼,同样抱拳,“承让。” 众人皆松一口气,太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封裕摆手让他快去给人看看。 背后传来封裕宣告武举结束、尹桀为武状元的声音,众人鼓掌祝贺,一派和谐热烈。 齐天扬有些站不稳,踉跄着蹲身捡起断裂成两段的长枪,轻叹一口气。 还是没拿到武状元。 差一点,就差一点。 太医和侍从赶来扶起他,往后面的厢房而去。 程安看见他站起来的时候猛松一口气,看清他的模样后又忍不住心里泛起酸楚,看他弯身去捡长枪,眼眶不禁泛红。 她转头拉住祝允的衣袖,眼带恳求,“娘......” 祝允与程大人对视一眼,转头点头,“去吧,注意着分寸。” 程安绽开笑容,“多谢爹娘。”说罢就转身急急的去寻他了。 齐国公夫妇二人担忧的不行,却碍于规矩不好直接离场,岂不是显得他们不大度。 齐夫人眼眶泛红,“你不去,我去总可以吧?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儿了。” 她低头抹着泪,“这孩子也真是的,偏偏这么逞能做什么?早早放弃不就好了,足足挨打挨了半柱香,怎么这么倔......” 齐国公一边让她别哭了,听了她的话反倒露出了个笑来。 “你还笑?”齐夫人瞪他。 齐国公眉梢微扬,“这小子之前说要考武举建功立业,还说要娶程大人家的闺女,我还以为他是心血来潮,不过说说而已。” “没想到竟然一路打到了现在。”他目露满意,“不愧是我的儿子,坚持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才是大丈夫所为。” 齐夫人不想听,只一心担心儿子。 齐国公抬头看向对面观武台上,又是一笑,“放宽心吧,程家丫头去了,你就别去碍事了,那尹桀收着劲儿呢,顶多是皮外伤。” 这小子从小摔摔打打的早就皮实了,武举规则明明白白写着不得伤人性命,那尹桀断不敢伤人。 齐夫人一愣,见程安果然已经不见了,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倒是确实不动了。 程安寻去厢房的时候,太医已经给齐天扬把完脉。 “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些皮外伤,好生养着便好。”太医嘱咐道。 而后又给他开了一个安养脾胃的方子,方才那一脚有些重,虽不至于损伤,但还是要养一养才好。 齐天扬低眸,“多谢太医。” 太医忙说这是应尽的本分,着手要给他包扎。 程安这时候跑进来,声音有些抖,“太医,他怎么样?” 躺在榻上的齐天扬一听这个声音猛的抬头。 “你怎么来了?”他紧紧盯着她看。 程安瞧他一眼,只认真听太医说话,听见说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医,辛苦您先给他包扎吧,我去外面等。”她行了一礼。 齐天扬望着她的背影,垂眸不语。 等到伤口都包扎完了,齐天扬拽住太医的袖子,问出一句:“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第243章 暂住周家 太医一顿,还真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齐公子这般模样就很好,这样程姑娘也会更心疼些......” 齐天扬眼眸睁大,颇为赞叹的看他一眼,由衷道:“受教了。” 他犹豫片刻,问道:“那要不要再多缠几圈纱布?” 太医:...... “不必,过犹不及。” 齐天扬点头,“哦哦好,多谢太医。” 太医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虽说现在齐天扬还没有官职,但是武举第二名,是要接受封赏的,他先行礼也无可厚非。 程安在门外又谢了谢太医才走进来。 厢房的门敞开着,齐天扬的随身仆从和程安的贴身婢女都站在门外,既给两人留了空间又不会太过没规矩。 见程安走进来,齐天扬立马想要坐起身,“小安。” 程安忙紧走两步,按住他的胳膊,蹙眉:“乱动什么?才包好。” 她垂眸看着他,衣裳破开的口子都被白色纱布缠上,胸口那一处刀伤还隐隐现出红色。 全身都沾染了尘土砂石的,早已看不出当初是什么花色。 发髻也散乱着,脸上汗水与尘土混着,发丝贴在上面被沾湿。 好不狼狈的模样。 程安的眼圈又开始泛红,咬着唇一言不发。 齐天扬本来还面露痛苦的模样想使苦肉计来着,结果抬头一看她眼圈都红了,一愣,赶忙倏地坐起身来。 他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怎么哄人,只急道:“你别哭啊,我没事儿,我皮实着呢,都是皮外伤。” 程安将头扭到一边去,偷偷抹了抹泪。 “小安?”齐天扬试探般的拉住她的衣袖一角,探过脑袋去看她,“你别哭,我没事儿。” 程安一撇衣袖,他手中的柔软布料就滑落,不自觉拢了拢手指。 “谁哭了,我才不会为你这个疯子哭呢。” 只是她的声音却还含着哽咽。 齐天扬抬头紧紧注视着她,眼眸微动,瞧她倔强的不肯落泪却还是挡不住流下的眼泪,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捏住似的,“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程安一怔,微微脸红。 这回才终于与他好好说话了,“还剩半炷香的时候你为何不放弃?就生生被他打吗?” 她瞪着他,只是碍于红通通的眼圈,没什么威慑力。 齐天扬手忙脚乱的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条布帕递给她,边说着:“就算打不过,也不能放弃啊,如果那样做,与逃兵何异?” 接过布帕,程安抬眸看他,鼻尖一酸,“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 当看到他摔倒在地许久没有站起来的时候,她真的这么想。 齐天扬一愣,一颗心酸酸涨涨的。 他扬眉一笑,故意逗她:“怎么,还未嫁我,就想守寡吗?那我可不依。” “你!”程安的泪意消散些许,她瞪他,“又乱说了......” 齐天扬见她不哭了,绽开笑容,“其实我也后悔来着。” 他看着她说:“后悔这些年浑浑噩噩,臭名远扬,如今有了喜欢的人,就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才能如愿以偿,如何不悔?” 程安抿唇,心里酸涩,不语。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他又是一笑,“好事多磨,我想娶的姑娘是最率性可爱的姑娘,自然得全力以赴。” 他瞧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想牵,犹豫几许,却还是移开了眼。 “我是不是很丑啊现在,还是有些后悔的,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么丢脸。” 程安点头,又摇头,“是丑,但是不丢人。” 她说的认真,齐天扬不知是该哭还得该笑,最后无奈一叹,幽幽的说:“小安嫌弃我丑了,这张脸我可怎么改啊......” “你......”程安恨不得打他一拳,“我哪里说了。” 齐天扬立马又仰起头来,眼眸晶亮。 “没嫌弃就好,我也觉得我长得不差......” - 武举前三名已经水落石出,封裕当场赏了三人银两、布匹和其他一些奇珍异宝,但是对于封官却还未提及,只说容后再议。 其他参加武举的学子,只要是选拔到京城内来比试的都有赏赐,也算是对他们的鼓励。 对于这些人并不是全然不用,毕竟都是各地选拔上来的武艺高强之人,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封官没下来,齐天扬也不敢就这样贸贸然去提亲,只好煎熬的等待皇上封赏,也好有的在程家夫妇面前说的。 武状元尹桀和第三名齐萧鸣暂住京城,都被皇上安排给了周景安,让他看顾着。 十二月初是周景安的生辰,姜翎正想着怎么给他过,便去书房寻他。 十月底的时候姜翎生辰,她不愿太过铺张浪费,便提出就在周府办一个家宴,请些亲近的家人朋友聚一下便是了。 夏芷娴便做主替她张罗,请了姜家的人,又请了姜翎的好友们一同庆祝,只摆了三桌,傍晚便散去了。 也是不想太过闹腾,也叫姜翎无法歇息。 去年她没给周景安过生辰,便不知他是如何过的,问了夏芷娴才知他每年都不拿生辰当回事,自己也总想不起来。 姜翎整日里无事可做,想着替他操办一下,至少也得如她今年生辰一般办个家宴,大家一同聚会也是好的。 她不知尹桀和齐萧鸣来了周府,周景安也才回来未来得及与她说,于是当姜翎在书房门外与两人碰个正着的时候,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怔愣。 周景安成家立室的事两人自然知道,只是都没来过京城,更遑论认识姜翎了。 甚至方才得了皇上的旨意随周景安回府的时候,两人也才第一次见到周景安,这位传说中的周小公爷,皇上信赖的肱骨之臣。 见到了才觉名不虚传,果然是天人之姿。 他们几个外来的学子总是会互相取暖些,昨日还听住在同一个客栈的另一名学子兴奋的同他们讲有关周景安的事,都是他从街上打听来的。 除了他那些威风事迹,值得一说的自然还有他与姜翎的眷属佳话。 那名学子口中夸张的“倾城之貌”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两人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显然都有些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对上视线,就愣在了原地,竟连低头行礼都忘了,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她。 姜翎对两人有些印象,比试场上远远一面,虽然记不大清,但也不至于全然忘了。 她瞧见两人木头似的杵在原地盯着她看,不由得有些好笑。 面前的女子忽然绽开笑容来,明眸皓齿,盼睐倾城,面颊粉红如桃花,唇瓣红嫩如樱桃,眉如弯柳,挺鼻如峰,眼眸圆圆似乎盛着星星。 她一笑,便如温暖春风扑面而来,直教人浑身都泛暖。 两人呆着一动不动,紫珍有些恼,上前护住姜翎,呵道:“何人在此,见了郡主也不行礼,竟无礼直视?” 她这一声把二人的神思唤了回来,忙尴尬的低头行礼问安。 “给郡主请安。”两人声音发虚,对方才的行为有些窘迫。 也是这一低头,两人才发觉姜翎圆鼓鼓的肚子。 姜翎倒没觉得被冒犯,摆手让二人起身。 声音温柔清脆,像是家中小妹手巧做的碎瓷片风铃被风吹响的声音,尹桀默默的想。 “怎么在这儿站着?”她问。 尹桀垂着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齐萧鸣只好开口道:“周大人去同家中长辈请安,让我们在此等候。” 二人均来自乡野,对于这些文绉绉的话还很不习惯,说的也不顺溜,加上方才的情况,总让人有些紧张。 姜翎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时周景安快步匆匆而来,一眼就瞅见了她。 “怎么在这儿站着?”他上前扶住她。 姜翎笑道:“你也不提前与我说,害我方才闹了笑话。” 她声音小,只是二人习武耳力很强,尤其是尹桀,听得清楚,都不由自主心想,哪里是她闹笑话,分明是他们才对。 周景安轻笑,“还未来得及与你说,娘子见谅。” “可认识了?”他问。 姜翎点头,不想二人又行一次礼,徒增尴尬,“比试当天虽然远远一面,却也记得。” 他扶着姜翎往书房里走,让叶松招呼二人跟上。 “闹了什么笑话?”他不由好奇。 身后的二人身子一僵,有些尴尬。 姜翎却无所谓一笑,“只大眼瞪小眼罢了,若你不来,我们三人是要站桩当木头了。” 周景安想到那场景笑了,齐萧鸣也笑,心想这位郡主真是十分宽容体贴、平易近人,尹桀一直低着头,听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耳尖悄然红了。 姜翎被他安排坐在他的书案后面,她觉不妥,周景安只说无妨。 叶松招呼尹桀二人坐下,便站到门外去了。 周景安就立在姜翎身旁,正俯着身子问她话:“皇上安排他们在府上暂住一些日子,需要安排院落,我方才问过娘,说如今清念堂和湖光榭空着,前些日子刚打扫出来,问你的意见。” 虽说姜翎并不管家,但到底是少夫人,还是得过问一句。 姜翎笑着点头,“我没什么意见,听娘安排就好。” 周景安沉吟片刻,便做了主:“那就湖光榭吧。” 湖光榭挨着前院,离周婳安的寝院远些,离着他的书房近,他们二人走动也方便,不会唐突了周婳安。 姜翎觉得他考虑周全,笑着点头说好。 她怕他们有话要说,便想起身:“你们聊吧,我先回去。” “不必。”周景安猜测她是有话与他商量,不然不会直接来书房寻他。 他低着头与姜翎说话,二人姿态亲昵,虽然身体上并未逾矩,却也让人觉得二人恩爱两不疑。 尹桀和齐萧鸣坐在一旁,不敢插话,静听安排。 只是也忍不住好奇,齐萧鸣便有意无意的抬头去看,不敢看太久,又急忙低头。 尹桀察觉到他的动作,没管,耳边是周景安二人谈话的声音,萦绕着怎么也挥散不去。 手指微蜷,尹桀慢慢抬了头。 姜翎坐在书案后面,侧头与人说话,周景安则侧身站着,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并未往他们这边看。 齐萧鸣有些惊讶,转头想要提醒尹桀这样直接盯着贵人看是不妥的,却又怕动作太大引起注意。 尹桀没发现齐萧鸣的想法,他的目光都被眼前的人吸引了去,平静如水,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锐利。 一颦一笑,一句一语,入耳入心。 “......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你坐着就好。”周景安温声细语。 旁边传来的视线让他微微一顿,他垂眸不动声色,话语不停,神思却分了一半。 不是冲他的,而是...... 周景安看向姜翎,她正抬头听他说话,面容沉静姣好,他微微蹙眉。 也许是来自学武所习得的直觉,亦或是来自男子的某些直觉,周景安切身感受到了让他不安的敌意。 他猛然转过头看去。 尹桀不知为何反应慢了一步,察觉到他的目光,慢慢左移,对上了周景安深沉的眼眸。 周景安是眼瞧着他把视线从姜翎身上转到自己这儿的,他面颊紧绷,心里升起一股怒意。 尹桀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内心却翻起滔天巨浪。 为着方才周景安极具压迫感的那一眼,也为着方才自己毫无意识的走神。 “叶松,带他们二人去湖光榭。”周景安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二人立即站起身。 “你们先收拾妥当,晚饭自会叫你们。” 来者是客,还是今年的武举前三名中的两位,又都是乡野出身,不论是从哪边看,他们都必须照顾好二人。 两人齐齐行礼,退了出去。 齐萧鸣是个天生爱套近乎的,见叶松是个好说话的,很快便与其称兄道弟起来。 “......百闻不如一见,先前就听说周大人与郡主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当真是夫妻楷模。” 叶松听了自然高兴,乐呵呵的附和:“那是,我家公子对少夫人的好那真是天上地下都找不着第二个,等到少夫人生下小公子或小小姐,那才真真是圆满了......” 二人谈话的声音入耳不入心,尹桀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齐萧鸣忽然问他,“你方才也是觉得周大人与郡主恩爱非常吧?” 碍于叶松在场,齐萧鸣没敢说他盯着看的事。 尹桀垂眸,点点头。 齐萧鸣知道他是个闷罐子,对于他的态度也不在意,继续与叶松聊天,三人往湖光榭走去。 第244章 弯弯绕绕 有外男在场,晚饭的时候周婳安就在自己的小院子吃的,她乐得自在,不过倒是对于这两个人有些好奇。 武举决赛那天她也去了,瞧了这两个人的比试,自然知道他们二人是有些真本事的,尤其是对于那个尹桀,她心里燃起战火,想切磋切磋。 但是夏芷娴与她耳提面命说了,这两个人是客人,很得皇上重视,以后是要封官做将的,不能胡乱来。 她撇撇嘴,只好按耐下心里的澎湃,“哦。” 夏芷娴一瞧就知道她没听进去,无奈一笑,又与她说道:“你瞧今年武举的前三名,可瞧出什么名堂了没?” “能有什么名堂?”周婳安心情正低落呢,才不想管什么名堂。 夏芷娴提醒道:“他们三人的出身如何?” 周婳安一怔,琢磨出了些东西。 以往的武举前三名至少会有两名都出自京城的世家子弟,比如姜翊那一届,他是武状元,另两名还有一个是京城中官员的子孙。 “今年竟然有两个外地打上来的,家底都不算殷厚,都是寒门子弟。”她说道。 夏芷娴欣慰一笑,“不错。” “皇上重视人才,我听你爹爹提过一句,今年的科举同样如此,出现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少于寒门的景象,尤其是京城中的子弟更少,加上武举,再看近几年京城中少男少女们的风气,皇上应是担心的。” 封裕确实有些担忧。 倒不是担忧寒门崛起而挤掉王公贵戚、世家大族的地位,朝廷需要人才,那该是百花齐放才是,而看这些年的发展趋势,世家子弟多数松懈了,对待科举和武举不再上心,而是等待承袭家中的爵位,再等朝廷分配一官半职,自此混迹一生。 这不是封裕想看到的。 他的官员大臣们皆是肱骨之臣,他们的子孙该是发奋图强、更胜一筹才是,而不该是好吃懒做、坐享其成。 贫苦子弟上进要强,世家子弟反倒堕落了。 再如此下去,那么多的王侯将相,他们的子孙后代便会成为朝廷的蛀虫,不能建功立业,只会吸食百姓的血肉。 不得不说封裕很有居安思危的想法,以今年的武举来看,此类景象愈发明显。 齐天扬突然要考武举且放出去狠话的事他也听说了,此时反倒还有些惊喜于齐天扬的表现。 若不是他在,都不敢想今年的前三名会不会都被外地学子包揽了去。 夏芷娴叹道:“这两个人代表着外地寒门,身份特殊,必须要妥善照顾,既不能让其他寒门子弟寒了心,认为皇上不重视他们,又不能太过恭维,待遇超了齐天扬去,让世家大族心里犯嘀咕。” 于是皇上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们周家了。 周婳安懂了,“所以那天皇上才没有当场封官。” 确实需要好好斟酌才是。 “不错。皇上把他们二人交给咱们周家,也是考虑颇多。”夏芷娴说道:“咱们与皇上沾亲带故,你哥哥又是皇上的得力之臣,表示对他们二人的重视。”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另外,与你嫂子也有关系。” “啊?”周婳安听不懂了,“与嫂子有什么关系啊?” 夏芷娴笑道:“你嫂子母家可是做什么的?” 周婳安一愣,恍然大悟般:“哦~” 她试探般问道:“娘的意思是,皇上有意把他们二人放到姜伯伯手下去做事?” 夏芷娴笑着点头,“猜测有这层意思,或者派去驻守南疆,你忘了你姜伯伯一家出的将领均是前往南疆的?” 周婳安觉得这些弯弯绕绕可真难懂,听的人头大。 她哀叹一声,明白了夏芷娴的用意。 “我知道了,娘,我保证不捣乱。” 不就是怕她不知轻重唐突了这两人吗?她不去找人比试了还不行吗? 夏芷娴笑呵呵的上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你若真想比试,不如去找你哥哥说一说。” 周婳安点头,“我知道了。” 还要让哥哥应允才行,那怕是不行了。 夏芷娴起身,嘱咐道:“你晚饭想吃什么叫小厨房做,就不必去饭厅了。” “哦,好。” 周婳安也起身,送别了夏芷娴,一转身就扑到软榻上,烦躁的嘟囔道:“还以为能与他们切磋切磋,我的承影已经好久没拿出来练手了......” 而另一边的枕霞榭中,这番话周景安也说给姜翎听了。 姜翎蹙眉,“可真复杂。” 许久不动脑子,猛然动一下还真觉得头疼。 周景安轻笑,“我只是说与你听,让你心里有个谱,其余的不必管。” 姜翎点头,“那晚饭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呢?” 第一次吃饭,是不是该去京城最大的酒楼? 周景安摇头,“不必,在家吃就好。” 周家的人口不算多的,周怀信还有个妹妹,早已嫁作人妇,家在外地,故而府中只有如今这几个人。 有客人在,男女本该分席,只是夏芷娴想着不如就同桌吃饭,这样就当他们如家人一般,更亲近些。 周景安思虑过后说第一回分席而食,之后再同桌便也是了。 周怀信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他越发不管这些了,何况皇上指名道姓让周景安照看好二人,他也乐得清闲,隐隐想把周景安都推出去独当一面,他好当个甩手掌柜。 夏芷娴笑他老了不想管事,他倒是说周景安已经能撑起门面,他这是在锻炼他。 当初周柯也是这般做的好吧,早早就把他推出去应酬交际,他这是子承父业。 饭厅中间搬来四季风景屏风一分为二,轻纱相隔,既不逾矩也不算太过疏离。 姜翎坐下后不由问道:“既然分桌而食,为何不叫婳安?” 江岚摆手笑道:“这丫头不在还清净些。” 夏芷娴接话道:“否则该把人盯出个窟窿来了。” 姜翎了然。 周婳安遇到有关武艺的人或物,都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不由失笑,确实容易把人吓到。 晚饭的菜品大多选了京城所特有的,周府的厨子技艺精湛,比之外边的酒楼都不差,这一桌子菜隆重丰富又不失温馨,很是妥帖。 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怕二人觉得不自在,周柯倒是话多些,像个慈蔼的长辈关心二人的情况,齐萧鸣就乐呵呵的回话,尹桀只埋头吃饭,偶尔才应一两句。 周景安也温和的与他们说话,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 轻纱相隔的另一边就更自在些了,气氛温馨的很。 姜翎这两日食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近几天天气又回暖了些,总是不想吃东西。 江岚和夏芷娴心疼,将食不言的规矩暂时抛却一旁,时不时与她说着话、逗着乐,想让她多吃几口。 二人的心意姜翎知道,便强忍着多吃了几口,只最后夹那一筷子酸菜鱼刚吃进去,胃里就一阵翻腾。 姜翎强忍着起身跑去一旁呕了几下,有些难受。 她的动静惊扰了隔壁,周景安立时放下筷子,说一声抱歉便大步寻过去。 江岚和夏芷娴正端着水在一旁,他走过去接过,“祖母,娘,我来就好。” 把人劝回去吃饭,周景安扶着姜翎往饭厅配的舆洗室走去,紫珍便止步没跟上去。 姜翎难受的眼睛都红了,回身推着他:“客人还在呢,你怎么过来了。” “喝口水,嗯?”周景安心疼的直皱眉,把水递给她,“有祖父和爹呢,你别想这么多,还难受吗?” 反胃的感觉消散些许,姜翎漱了漱口,蹙眉摇头,“没事儿,你回去吧。” 自从姜翎怀孕以来,为着照顾她的胃口,加上她也不想总在饭桌上这样影响他们吃饭,二人便在自己的院子吃饭,只在初一十五的时候去饭厅,一家人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还有客人在,周景安总陪着她算什么事儿啊。 周景安蹙眉,却未挪动一步,“何大夫上回给了药包,可带着?” 姜翎摇头,“许久不孕吐了,就没带着了。” “我让人给你取来。” “不用了。”姜翎拦他,“我都好多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喝两口汤也就好了。” 周景安目露担忧,“你才没吃几口。” 姜翎失笑,“隔着屏风你还能看见我吃多少了?” “我一直注意着你的动静,加上方才走过来的时候瞧见你碗里还剩多半饭呢。”他皱眉。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别让祖母他们担心了。”姜翎拉着他往外走。 走出去就想放开,周景安却攥的紧紧的,直到把她扶着坐稳了才松开,低头嘱咐道:“若是吃不下不必勉强,想吃什么就吩咐他们。” 姜翎觉得脸热,点着头:“好,我知道了。” 瞥到江岚和夏芷娴的笑容,姜翎有些羞窘,推着他:“你快回去吧。” 周景安点头,抬手碰了碰盛着汤的瓷碗,对一旁的紫珍说:“汤凉了,盛新的来。” 待紫珍应了他才走了。 刚走过屏风,午后的那股感觉又出现了,周景安蹙眉,凌厉的眼风扫过去,果然又瞧见尹桀正透过屏风往那边看,察觉到他的视线又赶忙低头。 第245章 绝对自信 周景安手指微蜷,心头闪过一丝烦躁。 这个尹桀看向姜翎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神情自若的坐下,与他们表达歉意:“抱歉,内子怀孕辛苦,需要多看顾些,还望见谅。” 齐萧鸣连忙说怎敢,还顺势说了两句两人感情好的话,“周大人与郡主夫妻恩爱,感情甚笃,羡煞旁人呢。” 周景安轻笑,客气道:“齐兄可有娶妻?” 齐萧鸣今年二十有五,周景安自然是客气才称一句齐兄。 说到这个齐萧鸣笑的有些羞敏,“已有家室,还有一个三岁小女。” 周景安笑着接话道:“齐兄同样温馨美满、夫妻伉俪。” 齐萧鸣摆着手说着自谦的话,周景安缓缓的望向尹桀,适时问道:“不知尹弟可有娶妻生子?” 尹桀一怔,抬眸对上他温和的眼睛,摇摇头,“未曾。” “尹弟他话少的很,又醉心武学,顾不上这些。”一旁的齐萧鸣笑着说。 周景安掩在桌下的手指微蜷,低眸。 另一边的姜翎又喝了半碗汤就吃不下了,江岚和夏芷娴看出来了,便说让她先去休息也可。 姜翎摇头,“客人还在,不好先走。” 她又坚持了一刻钟,实在有些难受,好像头也开始疼了。 夏芷娴瞧她的脸色变差,说什么都让她回去休息。 姜翎强忍着肚子的绞痛和头疼,却只觉得疼痛难忍,强撑起一个笑来,起身行礼:“翎儿先退下了,祖母和娘恕罪。” “哪有什么罪不罪的,你快去歇息。”江岚板着脸,倒不是冲她,只是心疼而已。 姜翎应了,挪到屏风处冲着饭桌行一礼。 “媳妇有些不舒服,先行退下,还望祖父和爹恕罪,请两位客人见谅。” 周柯摆手让她下去歇息就是,周怀信关心问了两句,姜翎只说无妨。 齐萧鸣笑着忙说不敢,尹桀未发一言,只悄悄抬眸看着她掩在屏风后面的身影。 周景安顾不上他什么眼神,担心的直皱眉,只是客人还在,他这个招呼的人怎么能先走。 尹桀忽然出声道:“周大人快去照顾郡主吧。” 话中并无其他语气,平淡的很。 齐萧鸣也跟着附和,周景安看向祖父和爹,周柯发了话:“快跟去瞧瞧。” 周景安便立时起身,朝各位作了一揖,临走时悄悄瞥了一眼尹桀,他和齐萧鸣正站起身对他回礼,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不再看,转身去追姜翎了。 晚饭结束后,天色微暗,齐萧鸣和尹桀推拒了要送他们回去的叶松,两个人慢慢往湖光榭走。 齐萧鸣是个话多的,一路上说个不停。 尹桀在一旁一言不发,只偶尔应和一两句。 在没什么外人的时候,尤其是没有王公贵戚这类大人物时,尹桀才会露出些倨傲的神情。 虽说出身寒门,但是凭着自己一身武艺,尹桀天然就带着些傲气与不羁。 那双锐利的眸子更是如掩藏在黑夜中的豹子,让人不敢直视。 二人走回去的路上碰上叶柏引着一位身穿官服的人匆匆往里走。 简单见礼过后,叶柏脚步不停,似乎有什么急事,身后的那位大人也是神情紧张。 尹桀多看了两眼,齐萧鸣便开口道:“那是太医院的太医,是不是郡主生病了?” 他嘀咕着女子怀孕多辛苦,又说起他娘子当初的情形,尹桀却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望着太医匆匆走远的背影,蹙眉。 林太医问过话又把完脉后松了一口气,“并无大碍,只是近些日子郡主食的少些,今日多食便会难受,加之午后食的柿子与晚饭的鸡蛋相克,便会导致腹痛,只需好好温养就是。” 一旁紧张的周景安也松一口气,又仔仔细细问了其他食物相克的事,一一记下,林太医开了个温养脾胃的方子,让人去熬来喝下。 姜翎也是放下心来,她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呢。 好好的将林太医送走,又派人去递话给长辈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药要熬半个时辰才能好,姜翎便想出去走走,消消食。 “我下回再也不多吃了。”她叹气。 周景安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是不必勉强,若是吃不下不必多吃。” 姜翎瞧他一眼,小声嘟囔:“我不是怕祖母和娘担心吗?她们瞧我吃不下东西,也要跟着忧心。” “我知道。”他叹道:“那也不可勉强,谁也不能勉强你,否则像今日这般,让人担心死了。” 姜翎自己也吓了一跳,谁知道怎么忽然又孕吐了,吐完还不算,肚子还忽然疼起来了。 周景安低眸看着她,温声细语:“你可把我急坏了。” 他蹙着眉,似乎还心有余悸。 姜翎有些心虚,当时她疼的倒在软榻上,一张脸都白了,任谁看了都要吓一跳,也不怪周景安急的声音都变了调,只叫人快去请林太医。 她摸摸鼻子,“那个劲儿一下子上来了嘛,我后来就不疼了。” 周景安轻叹,将她的披风轻拢,盖住圆鼓鼓的肚子,轻抚了抚。 半是感慨的说:“真是胆战心惊,真的,我们不要第二个了。” 姜翎低眸摸了摸肚子,小声说:“就是啊,可害苦我了。” 周景安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眼带歉意与柔情。 尹桀走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丰神俊朗的周小公爷,在外杀伐决断、冷情淡漠,此时轻柔的吻着女子的手,眼眸中满是温柔,只定定的注视着眼前这一人,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 而被他注视着的女子笑意浅浅,隆起的肚子昭示着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连带着她的眉眼似乎都变的柔软,可是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万千星辰,不论谁被她看着,都会沾染一身星光。 夜幕下,连这深沉的黑与旁边石灯里的烛光都为二人作配,仿佛在无时无刻的告诉世人,他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尹桀愣在原地不动,望着二人一时忘了反应。 是姜翎率先发现了他,扭头看去,就见这位桀骜不驯的少年此时现出些呆愣来。 周景安随后转头,眼里的柔情渐渐消散,只剩下暗沉沉的淡漠。 “尹弟来此,可是有何事?”他问道。 姜翎想挣开手,毕竟在客人面前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只是挣了两下挣不开,无奈一笑,便由着他了。 尹桀抱拳行礼,低眸时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迅速挪开眼睛。 “我有事想问周大人。” 这时候两人才发觉遛弯遛到惜抱轩来了。 尹桀继续道:“我想问我们这几日要做什么,不能白白浪费时间。” 等待封裕封赏的这段时间总不能一直闲着。 “还有,如果想要练武的话,不知府中可方便。” 周景安温和回道:“皇上还未定夺,你们可以趁此机会在京中逛逛。练武的话,府中西北处有练武场,若不嫌弃,你与齐兄可在此练武,另外有其余练武需要的东西,皆可吩咐叶松。” 尹桀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刚要行礼离开,周景安又开口说道:“尹弟可有心上人?若信得过内人,可让翎儿帮你张罗张罗,她喜欢当月老这些。” 姜翎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揽活,不过也没反驳,她确实挺喜欢,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成功介绍一对呢! 于是她笑着点头,“是,你若有心上人,我可以帮你问问,若是没有,我也可帮你打听一下,京中不乏秀外慧中的女子。” 尹桀抬眸,看着她的笑颜,又转眸看向周景安,抱拳道:“不劳烦郡主。”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周景安瞧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姜翎问他,“难不成你这么欣赏他,想收他当徒弟?” 她笑道:“人家学成都不需要师父,想来你这个梦想要破灭了。” 周景安敛下心思,拉着她往回走,“只是饭桌上提到此事,便想做个人情罢了。” “做人情?”姜翎摇头表示不信,“你可不是会做人情的人。” 周景安低眸轻笑,看着她好奇的目光沉吟不语,良久,还是笑道:“没什么,只是闲话两句罢了。” 关于尹桀...... 他只是猜测,虽然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也确实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这事与姜翎无关,他不必说给她烦心,反倒让她不自在。 再说了,就算尹桀真的胆大包天对姜翎有什么想法...... 周景安轻笑一声,眼眸闪过一丝自信与势在必得。 他绝对笃定姜翎的心中只有他一个,断不会因着旁人犹疑不定,更不会抛弃他而选择旁人。 周景安一点儿都不担心。 他是翎儿的夫君,其余的还有什么不安的呢? 第246章 抢占澧郡 尹桀三人的封官旨意随着十二月初飘下的第一场雪颁下。 初雪过后,零星飘下的雪花似乎点燃了人们的热情,瑞雪兆丰年,人们脸上带着的热烈笑容似乎承载着对来年丰收的憧憬与向往。 尹桀被封为正七品翊麾校尉,齐天扬被封为从七品翊麾副尉,齐萧鸣被封为正八品宣节校尉。 尹桀和齐天扬都被分派到了姜连山麾下,暂时分管京城辖内的事务,而齐萧鸣则直接被派去镇守朔州,算是大乾朝北部的第一道关辖屏障。 旨意颁下,想要结交三人的官员便纷纷开始行动。 那些打着拜访名头前来的官员齐天扬没怎么见,转头拿着上任诏书马不停蹄的去了程府提亲。 兑现了当初的诺言,现今又有诏书加持,齐天扬可谓是意气风发,急不可耐的想要迎娶心上人。 他站在堂中端端正正的行礼下拜,朗声道:“恳请程大人与程夫人成全,将令嫒程安嫁于我做正妻,我在此立誓,此生定爱她护她,一生不离。” 少年的声音含着朝气与雀跃,让人听了便觉得神清气爽。 躲于屏风后的程安听得红了脸,久久听不见爹娘的回音,不由得紧张的攥紧了手帕。 齐天扬在武举的表现程父程母皆是看见了的,面对他那般不屈的模样也是动容,自齐天扬许下娶程安的诺言,过去数月竟丝毫不懈怠不放弃,面对他们的刁难也毫无怨言,实在让人意外。 武举结束后,哪怕他没有封什么高官,两人的心里也是同意了他做女婿的。 程父本想拿一把架子,好好敲打敲打这个未来女婿,却不妨管事的带着宫侍急匆匆进门来,那宫侍只快速行礼问安,气喘着说:“皇上口谕,命齐副尉立时进宫面圣。” 几人皆是一愣,程父上前两步,客气问道:“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宫侍自然明白此情此景几人在做什么,扰了人家的提亲,有些歉意,便只透露一句:“南疆起了动乱,八百里急报才送进宫去。” 几人面色冷沉,齐天扬自知事急,也不敢耽搁,只是却遗憾没能听到程父的应答。 行礼道歉之后刚匆匆往外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程父的高声:“你且一心办事,提亲的事,我应了。” 齐天扬脚步一顿,回身望去,便见程安又是羞又是焦急的模样站在程父程母旁边。 他重重行了一礼,眉开眼笑如山峰融化的白雪。 “多谢岳父大人!多谢岳母大人!”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油嘴滑舌,两人都忍俊不禁。 齐天扬一边往后退跑着,一边朝着程安招手喊道:“小安等我!等忙完我就来娶你进门!” 程安面对他如此大喇喇的表白当下便红了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咬唇跺脚,将头埋到祝允怀里去了,只露出一双眼,望着他明媚的笑。 祝允笑的眉眼弯弯,程父低头叹笑,一旁的宫侍也笑了。 白雪映着眼里的喜悦,黑眸都带了亮光。 不敢耽搁太久,两人脚步不停,出门上马直奔皇宫。 另一边刚刚过完生辰的周景安得了封裕一日假期,正陪着姜翎用早膳,宫侍来传召,便也急匆匆进宫去了。 姜翎往外追了两步,周景安立时停下。 “跑什么,喊我就是。”他往回迎去。 姜翎把披风展开,周景安轻笑着微微俯下身子,任她给他披上披风,细指翻飞系着绑带。 她嘱咐道:“别急,天这么冷,别刚过了生辰就病了。” 周景安点头,“你快回去吧,外头有风。” 姜翎目送他离去,不由得有些担心,“南疆又要起战乱了吗?” 封裕召来了几位武将,周怀信这个丞相也被召去,连带着朝中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齐聚紫宸殿。 “南诏才换了主君,就野心这么大,还想蚍蜉撼树不成?”姜连山一脸怒容。 周怀信蹙眉道:“这位姬倾比之当初的三皇子姬苍手段不遑多让啊,年方二十,才刚上位就想着打破两国的和平,真是沉不住气。” 二人口中的主人公便是南诏的主君——姬倾。 他是三皇子姬苍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母妃是南诏有名的世族,背后的支持者不在少数。 当初姬苍还与其他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姬倾才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孩童,才能还没显露,以至于被他们一时忘记。 其他皇子们争的头破血流,这些年也是要么死于别人刀下,要么元气大伤,去年老主君缠绵病榻之时,姬倾才慢慢显露头角,更是趁此机会迅速树立威信,排除异己。 才一年而已,就已经在南诏站稳了脚跟,更是在两个月前老主君弥留之际被直接指为下一位主君。 这位少年帝王,才刚上位就大刀阔斧的搞改革,手起刀落的斩下那些逆他王命的人,攘外必先安内,国内轰轰烈烈的改革结束,现今是要把手伸到大乾来了。 封裕把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扔在桌子上,面色并不好看。 “今日召集各位爱卿来此,便是商讨一下该如何是好。” 他抬手让各位激动的站起身的臣子落座,自己也在宽博的椅子上坐下,蹙眉道:“先前的南诏是三番两次北上作乱,劫掠小县小镇而已,如今却直接占了半座城池,此前毫无征兆。” 没错,就在昨日夜里,姬倾亲自带人趁着夜色抢占了半座城池——澧郡,逼得澧郡太守自尽于城门口,为没能守住城门而谢罪。 姜翊面色沉凝,开口道:“南诏此遭不像是要求和,而是冲着战争而来。” 澧郡不同于之前南诏抢掠的县镇,只是普通小城,不算富裕,也并不出名,澧郡则是南疆数得上的富郡,人口也多。 之前的南诏是断不敢直接对澧郡下手的。 此次可谓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封裕颔首,正色道:“所以朕想问问各位,要不要出兵,出兵多少,要派谁去。” 此前封裕还说是问各位的意见,如今已是直接决定要出兵攻打南诏了。 若是别人占了自己的城池与子民还要忍气吞声,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几人对视几眼,气氛低沉。 姜连山起身作揖,气宇轩昂:“臣恳请出战攻打南诏,夺回澧郡,还望皇上允准。” 姜翊与其他几位将领也随之站起身来,皆是沉声请命。 封裕点点头,目光掠过后面的两个身影,开口道:“朕有意让尹校尉与齐副尉带兵前去南疆,那姬倾与你们二人年纪相仿,且他对你们的战术与作风不熟悉,也是想让你们大展拳脚一番。” 他望向尹桀与齐天扬,“你们二人可愿意?” 第247章 出发南疆 众人齐齐望过去,尹桀和齐天扬一起作揖行礼,朗声道:“臣遵旨。” 封裕下旨命姜连山做主将,尹桀和齐天扬做左右副将,派出士兵两万,前往南疆,势必要把澧郡收回来。 旨意颁下,出发的时间就定在两日后,各部都纷纷忙碌起来。 齐天扬忙的脚不沾地,初次出征打仗,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要补足的经验也很多,有些焦头烂额。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满满的斗志。 少年意气风发,势要一展身手,出人头地。 忙碌之余也没忘了即将迎娶进门的心上人,齐天扬出宫后又跟随姜连山忙碌了一会儿,直到傍晚才腾出工夫,又马不停蹄的前往程府。 齐天扬翻身下马,抬头看了一眼。 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程府的牌匾就在其中,左右行人络绎不绝,傍晚的余晖散发着光晕,呈现出一片静谧祥和。 他垂眸,忽而听见旁边传来马车行走的声音,转头看去,齐国公与齐国公夫人正下马车。 他微怔,“爹娘?你们怎么......” 齐国公上前,瞧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前几日还是整日玩乐的纨绔子弟,如今就要上战场了。 橘红的晚霞映照在他坚毅的面庞上,让他一阵恍惚。 “自然是来为你的亲事做打算。”他转头。 齐国公夫人叹道:“你如今要去南疆,不知何时才能还家,要让小安一直等你吗?” 齐天扬低眸抿唇。 依着他的私心,自然想要程安等他,但是此行一去,不知会是何等光景,是死是活、是伤是病都不知道,怎能耽误了她。 他点头,“儿子明白,多谢爹娘操劳。” 齐国公颔首,与齐国公夫人走上前去。 齐天扬也上前,撩起衣袍拾阶而上。 程安立在祝允身旁,耳边听着四位大人的谈话,惴惴不安。 “......既是如此,这亲事怕是不能立时定下,小儿此去南疆,回京之日未定,加之战场凶险......”齐国公语尽意已达,微微颔首,“不能耽搁了小安。” 程父即程栖山与祝允一时沉默,清脆的女声忽然冒出。 “不论去多久,我都等。” 齐天扬猛的抬头,因着难过与愧疚而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直直的望向程安。 程安看他,又低眸,声音里满是坚定:“我不怕,我等你回来。” 在场几人都陷入沉默,程栖山与祝允皆是叹息。 齐天扬眼眸中闪过惊讶,脸色随后严肃,转头对几位长辈说:“不知可否容我同小安单独说几句话。” 得了他们的应允,程安便随着他走出门去。 “小安......” 才刚唤她的名字,程安就出声打断他:“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做什么生离死别的模样。” 齐天扬微怔,严肃说道:“南诏这回来势汹汹,这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我第一次上战场,刀剑无眼,若是我有个什么万一,岂能拖累你。” 程安抬眸看他,眸中似乎闪过不忍与伤心,却还是将那话说出了口,“那就等你死了,或残了,我再另寻夫君。” 她的声音微弱,并没什么气势,仿佛只是轻轻巧巧的说出最寻常的话。 可她掩在袖中的手却因着用力攥紧而微微颤抖。 程安看见他愣怔的神色,不敢再看,低下头去,却也倔强的不肯服输。 手指用力,指尖似乎要戳进掌心。 倏然,手被一双宽厚的手掌抬起又包在手中,她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叹息。 “攥这么紧,疼不疼?” 维持了近半个时辰的坚强与不屈似乎在这一声叹息中悄然崩塌,程安咬紧唇瓣,眼前迅速氤氲出水汽,只一眨眼间便落下泪来。 齐天扬瞧见她哭,又赶忙翻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蹙眉哄着:“我还没死呢,别哭,别哭......” 程安偏头躲开,开口便是哽咽:“谁哭了,你死在南疆好了,我才不会为你哭。” 听着她这般仿佛无情的话,齐天扬倒笑了。 他笑着说:“那可不行,你说了要等我,就算是爬,我也要从南疆爬回来娶你。” 程安一怔,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抬头看着他,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齐天扬一边替她擦去眼泪,一边笑着点头,承诺道:“好。” 又玩笑般道:“放心吧,小爷我武功盖世,等闲之辈伤不了我分毫,也许此行一去,回来还能升官呢,你就等着高兴吧。” 程安被他逗乐,红着眼睛就笑了。 - 姜连山又要去南疆,靖南王府又忙活了起来。 姜翎不放心,一整天都待在王府里,看着孟婉婕张罗他的行李包裹,眉头就没松开过。 瞧着女儿为自己担心,姜连山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笑呵呵的说:“翎儿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快别愁眉苦脸了,你爹我对南疆都熟门熟路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等打完仗就能回来。” 他看两眼姜翎圆滚滚的肚子,眼眸流露出几分不舍,“要是我动作快点儿,说不定还能赶上我外孙出生呢。” 一听这话姜翎险些红了眼眶,“肯定能赶上,我这才刚八个月,爹肯定能看着外孙出生。” 孟婉婕在一旁核对着行李单子,听见父女两个在旁边真情流露,不禁瞥一眼,“别说外孙出生了,年节都不一定能赶上。” 之前姜连山连续三年驻扎在南疆,也就每年进京述职的时候能回家看一眼,其余时间就只能依靠书信往来,不也都过来了。 孟婉婕轻笑一声,“人一上了年纪,果真变得婆婆妈妈了。” 姜连山一噎,挠了挠头转身在她旁边坐下,颇有些不自在,小声嘀咕:“女儿这不是舍不得我吗?我也舍不得你们和外孙,怎么就婆婆妈妈了。”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起来,把姜翎伤感的情绪都赶走了,她不禁破涕为笑,瞧着两人拌嘴的场景觉得温馨的不行。 傍晚时分,周景安从宫里忙完了过来接她,察觉她的情绪不算太过低落,松了口气。 等上了马车,姜翎忍不住问道:“此次南疆动乱很严重吗?我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周景安自清晨进了宫后到现在才出来,终于被姜翎逮到人好好问一问了。 她看着他,目光殷切。 周景安默然,拣着无关紧要的说了:“南诏的新任主君年轻气盛,免不了要出头一番,不过依着爹的将帅之才,一定能夺回城池,你不必太过忧心。” “真的?”姜翎追问。 “自然。”周景安轻笑一声,又拉着她问今日都吃了些什么,怕她因着担心食不下咽。 姜翎没顾得上回答,又追问了几句,得了他的答复才终于放心一些。 想起皇上颁下的旨意,又问:“尹桀和齐天扬都没有战场上的经验,皇上又不派别的副将,真的没问题吗?” 质疑皇上的旨意?周景安没把姜翎的叛逆之言放在心上,只当是口不择言。 他笑道:“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自是有万全之策。” 姜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有些不妥,抿住唇瓣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 周景安被可爱到了,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两下,“翎儿今日可有好好吃饭?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吃了吃了。”姜翎拍拍肚皮,“就算我不吃,孩子也要吃,肯定不能饿着她\/他。” 周景安也抚上她的肚子,柔声道:“饿着你也不行。” 时间过得飞快,十二月十日一大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以送别将士。 姜翎就站在高台上,在周宁安身旁。 鼓声震天响,旗帜飘扬,映照着士兵们斗志昂扬的面貌。 姜连山接受了主将帅印,在封裕等人的一众期盼下带着士兵们出发了。 齐天扬和尹桀身穿铠甲,精神抖擞,骑着马出城门的时候却都没忍住回头望去。 一个在看命妇小姐们中那一抹清丽的身影,心中不舍,却又期盼着能早日打了胜仗回朝,风风光光迎她进门。 一个回过头去,掠过高台上的人们,直直的注视着其中一个身影,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她明媚的笑颜。 心中没什么旁的想法,只是放纵自己此等不恭敬的行为,贪恋着能再多看一眼,也好使去往南疆的遥远路途中,不至于被冬日荒凉的景色抹去了眼中的色彩。 第248章 闷闷不乐 南疆那边又起战乱,百姓不免有些心慌。 因着先前乱世的缘故,人们一提起南疆或南诏的字眼,总会生出几分不安。 同样不安的还有姜翎和程安。 头一次送人出京打仗,虽说周景安说了不会有事,可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姜翎就越贪恋亲情、友情、爱情的温暖。 姜连山给她的感觉就是很温暖的父亲形象,会宠着她爱着她,会对她展露出不同于外面的慈父模样。 战场上变数横生,刀剑无眼,她是真的担心。 周景安瞧着她每日郁郁寡欢,心疼她的身子,便叫周婳安多陪陪她。 周婳安在宽慰人这一方面向来没什么经验,不过倒是有了主意,正好程安也每日忧思不已,干脆把她们几朵金花召集起来聚一聚,人多了,热闹起来总不会再瞅着那点子伤心事不放了。 结果人是到齐了,可最活泼的姜翎没几句话,可爱的程安也低着头闷闷不乐,场子一时热不起来,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轻叹一声。 姜翡凑到姜翎身边去,劝慰着:“你如今月份越发大了,你忧心不安的,孩子也跟着受罪。” “是啊,你这茶不思饭不想的,孩子能长得好吗?”吴宛瑛也劝着,把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递过来,哄着她吃几口。 姜翎近几日吃饭都吃的不多,周景安着急,她们看着也跟着着急。 她叹笑一声,拿过糕点咬了一口,“我也没有不吃饭,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你们不必太过忧心。” 苏晚棠坐在程安左侧,瞧着她刚才跟着劝了姜翎几句,自己却也无精打采,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劝道:“你也如此,整日里闷闷不乐,眼看着小脸儿都瘦了好多。” 吴宛瑛瞅着姜翎吃下糕点,又扭过来对程安说:“你要是如此下去,别说齐天扬回来会不会怎么样,你就得生病了。” “我......”程安抿唇,抬眸瞧了她们几个一眼,又低下头去,指尖缠绕着丝帕。 她轻声说:“我有些害怕,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想到他在战场上受伤的画面,虽说是幻想的,但是实在是......” 她也不想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他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受伤,会不会...... 周婳安瞧着这沉闷的氛围,实在是头疼。 她果然是做不来这样安慰人的活计。 一叉腰,高声道:“看你们这么闷闷不乐,干脆我们一同出游去,我出钱,如何?” 姜翡看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笑道:“去哪儿?婳安可知道好地方?” 周婳安一扬眉,嘴角勾起,“先前庆春山的汤泉不是滋味很好吗?自从那老板被抓了之后就一直闲置着,听说又被人给买了下来。” “庆春山?”苏晚棠浅浅摇头,“如今天寒地冻的,翎儿又怀着身孕,怎能爬山?” “听我说嘛。”周婳安眨眨眼,“那老板买是买了,却没急着开张,倒是我昨日听说那老板照着庆春山的汤泉原样在京城南边开了个差不多的,也是汤泉与餐食配套。” 她一拍手,昂了昂下巴:“如何?” 天这么冷,去泡个汤泉,再来一顿美味佳肴,那是多么舒服的滋味儿啊! 几人瞧着她兴奋的小模样都笑了,姜翎嘴角上扬,来了几分兴致,便问她们的意见。 程安也不愿她们再担心她,便也答应,几人说走就走,此时去,泡一个时辰汤泉,正好到用午膳的时辰。 周景安午时回府,听说几人结伴去了汤泉,缓缓笑了。 “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然整日这样闷着,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转头叮嘱叶松,“让人多看顾着,别磕着碰着。” 此时叶柏从外面走进惜抱轩,俯首抱拳,“公子,飞鸽传书。” 周景安面色渐渐变得淡然,抬手接过,展开纸条快速看完,眸子微凝。 叶柏试探着问一句:“可是南疆出了事?” 一旁的叶松也跟着提起心来。 周景安默然,转身往外走,“备马,去紫宸殿。” 等他终于忙完回了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紧赶慢赶终于是陪姜翎吃了晚饭,一边给她夹菜添汤,一边引着她多说些话,问她今日玩儿的如何。 姜翎出去玩儿这一趟,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此时兴致颇高的与他说着趣事,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周景安细心哄着她,也跟着高兴。 “你最近食欲不佳,要不要让何大夫看看?” 姜翎摇头,“我没事儿。” 说到这个,倒是挺久没见何大夫了。 “我明日去小院儿看看他,入冬了,看看他要不要再多添些衣物什么的。” 周景安颔首,睡前给她泡了脚,又给她念了半本话本子,语调轻松,逗的姜翎眉眼弯弯。 折腾了这一天,晚饭又吃的不错,姜翎入睡很快。 瞧着她安然的脸庞,周景安轻笑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紧挨着她睡下。 午后的阳光正好,无柳街还是老样子,在这里好似时光都慢下来了。 待她刚一推开院门,坐在廊下摆弄草药的何最望过来,眉目舒展开一瞬,又沉下眉眼。 哼道:“你还知道来看看我?怕不是等哪日我死在这儿了你都不知道。” 听着这般耍小性子的话,姜翎忍俊不禁。 真是老小孩儿。 她笑道:“那怎么行,何大夫可不能有事,不然还怎么看着我生孩子呢?” 何最笑道,揶揄道:“你这哪是怕我出事,是怕我出事了没人给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把脉看诊吧?” 嘴上是这样说着,却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语气堪称强硬:“进屋来,让我把把脉。” 说罢转身先往屋里走,还不忘回身看着姜翎上台阶,唯恐她又蹦蹦跳跳的不知小心。 姜翎看出他的意图,没再故意气他,好好的仔细上了台阶进了屋。 何最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 收回了手,看着她问了一句:“周景安惹你不开心了?” 姜翎一怔,不由得笑了。 恐怕也就只有何大夫能够如此面不改色的直呼周景安大名了吧。 她摇头,“没有。” 何最蹙眉,“那你心思郁结什么?” 再瞧她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姜翎抿唇,还不忘恭维他,“何大夫真是医术精湛。” “别耍贫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何最摆摆手打断她。 姜翎轻叹一声,“我爹去了南疆打仗,我担心。” 这事儿何最也略有耳闻,不过也没多打听,现今倒是有些入心了。 让小姑娘不开心了,他得重视。 何最起身向一旁走去,坐在了书桌后面,拿起笔来唰唰唰写了几笔,交给随着来的紫珍。 “这是个补气血的方子,若是她不好好吃饭就熬来喝下,至少别亏了身子。” 姜翎失笑不已,他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儿议论她? 何最瞥她一眼,补了一句:“酸中带甜,不难喝,放心吧。” 姜翎哈哈捧着肚子笑起来,瞧着他严肃的神色,心情很好,“何大夫可真是了解我,不过我可没有不好好吃饭,你冤枉我。” 何最斜她一眼,根本不信她的话。 两人打打闹闹的,小院子又恢复了生机般,把寒冷都驱散了不少。 此时小甲忽然在门外道:“少夫人。” 姜翎让人进来问他有什么事,小甲俯首,回禀道:“挽然公子回来了。” 第249章 挽然回京 何最和姜翎都惊了一跳,站起身来,姜翎惊喜问道:“已经到了京城吗?在哪儿?” 小甲回道:“就在院外。” 姜翎更是睁大了眼,赶忙推门出去。 何最紧随其后,还不忘叮嘱她小心台阶。 “何大夫知道挽然要回来的事吗?”姜翎回头问他。 何最点头,又摇头,“上一封信提了一句,却没说会这么快回来。”他也很惊讶。 两人边说边走,王叔和刘婶已经开了院门,出去帮忙拿东西。 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一抹青蓝色的身影自院外迈步进来,手里还抱着包袱行李。 身量高挑,清瘦却又不羸弱,头发全部梳上去由一根桃木簪束着,眉目清朗淡然,外面披了一件斗篷,内里宽大的衣袖随着走路的动作轻晃。 清冷出尘,温雅舒朗。 不是挽然是谁。 姜翎惊喜唤他:“挽然!” 听见唤声,他微怔,立时抬头,冷然的面庞便带了笑意,定睛看了她两眼,温声回她:“姜翎,是我。” 挽然走进来,瞧着姜翎明媚的笑颜,又转头朝着何大夫拘礼,嘴角带着笑意:“何大夫安好。” “我自然一切都好。”何最眼角也带着笑意。 紫珍拿了披风给姜翎着急的披上,挽然看见了,便打断姜翎追问不停的话,迎着两人往里走,笑道:“进屋说吧,外面冷。” 等进了屋,挽然正脱下奔波了一路染了不少尘土的斗篷,就听姜翎笑着哼道:“也不提前送信告诉我们一声,竟打算偷偷回来瞒着不说吗?” 他哂笑一声,此时阿水进来,扬着笑脸给姜翎和何最磕头请安。 “小姐安好,何大夫安好。” 姜翎忙叫人起来,笑着问了两句话:“阿水貌似长高了些?看来这一路上倒是没亏着吃食。” 阿水起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话:“公子没胖,我倒又长高又长胖了。” 屋里的人都哈哈笑了,阿水又见礼,说先去把行李安置好,姜翎摆手让他去忙,又叫紫珍和小甲他们帮忙搬行李去。 就剩下他们三人在屋里,挽然已经略略整理好仪容,坐下后才回了方才姜翎的话。 “提前说了怕你们惦念,便没写信告知,不是故意瞒着你们。”他温声道:“本想收拾妥当了再去周府见你和景安,没想到竟碰巧在这儿见面了。” 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看向姜翎,在她挺着的肚子上面转了两眼,目露关心:“你可安好?” 姜翎笑着点头,捧着肚子拍了拍,又冲何最偏了偏头,笑语活泼,“我一切都好,有何大夫在,怎能不安好?” 何最哼了一声,嘴角却扬起来了。 转头瞧见她比方才好了些的脸色,不禁又皱眉同挽然说道:“还说呢,这几日不好好吃饭,小小女子倒神思郁结起来了,真叫人担心。” 语气不好还带着阴阳怪气,颇有些要和挽然一同谴责她的意味。 姜翎心虚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尖。 挽然蹙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眉目间带有愁思,眼底还有浅浅青影,便问道:“这几日休息不好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姜翎叹气,这一个两个的关心还真叫人招架不住。 “只是我父亲去了南疆,我有些担心而已,无大碍。” 说起这个,挽然抿唇,开口说道:“我这一路从南边过来,倒也听说了几句,南疆的局势貌似不太好。” 姜翎一听就皱眉,笑意消散,追问道:“南诏这回当真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吗?” 挽然余光看见何最给他使眼色,不动声色的回道:“那倒没有,只是说南诏派兵不少,抢占了澧郡,百姓免不了人心惶惶,夸张几句,不至于势不可挡的地步。” 他瞧见姜翎眉眼间的忧思,便站起身唤阿水把他带回来的东西拿过来,面庞温和:“我带了东西给你们。” 何最看着姜翎低垂的眉眼,凝眉一瞬,问她:“午饭可要在这儿吃?你想吃什么?” 听见这话,姜翎抬起头来,眼里带了笑意:“挽然回来,自然要接风洗尘,不如我们去酒楼吃?” 挽然拿了箱子进来,看着她说:“不必麻烦破费,若你们不嫌弃,我这一路上倒是学了两道菜,可做给你们尝尝。” “你还学了做菜?”姜翎眸子晶亮,语气也活泼了几分。 他关好门走进来,浅笑着摇头,“不算精,但也能入口。” 姜翎又说,“不行,你刚回来,怎么能让你动手下厨?” “那我来下厨行不行?”何最哼道:“天寒地冻的,少奔波走动。” 她就笑了,眉眼弯弯,“那自然是好,何大夫的厨艺那可不比京城的酒楼师傅差,我也好久没吃着了。” 见她这副馋猫样儿,何最忍俊不禁,心想定要好好露一手,让她把这几天没好好吃的饭都补回来。 何最带小乙出门采买,他要挑些合适的菜,好给姜翎补补,顺便帮一路奔波劳碌的挽然祛祛乏累,便亲自上了街。 阿水收拾屋子,挽然还住在先前住的那一间,此时去了内室梳洗,更换衣物。 姜翎让小甲去跟周景安说一声,让他傍晚直接来小院儿,同他们一起吃饭。 天边洒下浅浅余晖,周景安便踏着这橘红色的砖石进门。 才刚迈进院门,就听见正屋旁的小厢房内传来说话笑闹声。 姜翎的笑语入耳,还伴着何大夫不耐烦的声音,周景安轻笑一声,快步往里走去。 那小厢房是厨房,何最采买完后便钻了进去忙活起来,让紫珍她们帮忙打个下手也就行了,偏偏姜翎非要往跟前凑,美其名曰要陪着他解闷儿。 何最一边观察着火候一边摆手驱赶人,皱眉嫌弃道:“你瞧瞧这是你一个孕妇该待的地儿吗?也不怕碰着你,要是你烫着一点儿,周景安来了还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气,再给我这条老命要了去。” 姜翎在一旁择菜,笑盈盈的模样,不恼,也不挪地儿。 “我这不是许久不见您,想跟您多待一会儿吗?” 不然她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 何最被烦的苦不堪言,推了一旁切菜的挽然一把,“你,快把这个小祖宗劝出去吧,一会儿烟熏火燎的,可不敢让她多待。” 挽然换了身竹青色的棉袍,此时正挽起衣袖拿刀切菜。 听着二人的拌嘴,面庞温和,嘴角挂着笑。 他回身看了姜翎一眼,她挺着肚子坐在一旁择菜,还抬起头来冲他展颜一笑,明显是劝不动的。 挽然勾起唇角,回身继续切菜,温声道:“她既想帮忙,便由着她吧,否则干等也要无聊。” 何最哀叹一声,被这一个两个气的不轻。 “原先说好了由我掌勺,你们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周景安便推门进来,眼眸带笑,“好热闹,竟是何大夫亲自下厨吗?” 何最回头看他一眼,颔首算是打个招呼,“自是我下厨,好让这不听话的丫头多吃两口。” 周景安轻笑,进来后赶忙把门关上,凑到姜翎身边去。 挽然放下刀回身拘礼,嘴角挂着温和笑意,“景安来了。” 周景安颔首,一边俯身摸摸姜翎的手凉不凉,一边笑着同他说话。 “这一路上可还好?” 挽然继续低头忙活,回他:“都好,劳你们挂念。” 姜翎努努嘴,示意周景安也别闲着,找个活儿干。 顺便插嘴道:“我瞧着挽然出去一趟倒没什么变化,没胖没瘦,也没晒黑。” 何最又插话道:“那倒也不是全然没变化,至少方才给他摸脉象,身子骨倒比先前硬朗了。” “这是好事。”姜翎笑了。 周景安寻摸了一圈,没什么可给他干的活儿。 烧火添柴有紫珍,洗菜有绿珠,择菜有姜翎,切菜有挽然,掌勺有何大夫,还真没他什么事儿。 最后他还是搬了个竹凳挨着姜翎坐下,把她手中的菜分过来一大半。 挽然温声道:“路途遥远颠簸,起先也总生病,后来帮人干活,重新跳舞,身子才逐渐好了。” 他离开了大约七个月,换了四五个地方落脚,每到一处安置好了就给他们写信,将自己的近况说给他们听,又劝他们不必回信,也是怕再送些银两盘缠给他,让他们破费。 火烧的旺旺的,何最拿捏着火候要开始下厨,回身瞪姜翎一眼,只跟周景安说:“快把她领出去,一会儿真要呛着了。” 周景安颔首,连抱带哄的拉着姜翎出去了。 姜翎无奈,被他牵着回了正屋。 她故作伤心,哀叹一声,“唉,一个两个都嫌弃我。” 周景安领她进屋,细心的给她净手,把她的纤纤玉指拢在手里细细揉捏。 听了她的话,勾起唇角,“怎会,谁也不会嫌弃翎儿。” 姜翎的小手在水盆里划来划去,又被周景安捉住揉洗。 她轻哼,噘了噘嘴:“就会哄我。” 周景安笑意更深,拿过巾帕给她擦干净手。 青葱玉指,雪白柔荑。 没忍住牵至唇边轻吻,一双桃花眼潋滟柔波,温柔望着她,低声呢喃:“没哄你,这是实话。” 第250章 别招惹我 挽然最终还是下厨做了两道菜,几人坐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聊挽然的见闻,聊姜翎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总之是轻松愉快的话题。 “你这次回来,还准备走吗?”姜翎问挽然。 他摇头,“还未决定。”又看向她,温声细语:“等吃了孩子的满月酒再说不迟。” 饭罢,何最与挽然送姜翎他们上了马车,夜色渐浓,何最又不放心的多叮嘱了几句,让周景安照顾好她。 姜翎笑着与他们道别,让他们别担心,改日再来看他们。 她靠在周景安怀里,不无感慨的说道:“你觉不觉得挽然好像变了。” 周景安亲昵的蹭着她的耳鬓,轻声:“嗯,是有一些变化。” 好像变得...... “更温柔了,更爱笑了。”姜翎如是说。 周景安笑着点头:“是。” 他牵住姜翎的手,抬起来摩挲手腕上戴着的镯子。 是挽然送的,浅青色中带着一些碧绿,很好看的一枚镯子。 他说是无意间得来的,并不值钱,只是看着颜色好看,很衬姜翎,便送予她。 姜翎很喜欢,当即便戴上了。 她不懂玉,也不在乎值不值钱,挽然的心意最重要。 周景安默然不语,这镯子颜色上乘,玉质莹润,毫无杂质,要么费了很大工夫得来,要么便是花了大价钱的。 不过看着姜翎这么喜欢,也没拆穿,免得她又要有负担。 挽然给他,给何最,甚至小甲、王叔他们都带了礼物,一一分发下去,大家都很高兴。 马车走的很慢,现今姜翎的肚子越发大了,她出门的时候车夫驾车都要一再小心,唯恐磕着碰着。 周景安小心的牵着她的手,半是搂着的牵她下马车。 “累不累?不然我抱你回去吧。”他低眸瞧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蹙眉有些心疼。 姜翎摇头,“是有点儿累,不用你抱,慢慢走回去好了。” 于是周景安就牵住她的手,两人慢慢的往栖云馆走。 见她眉眼间有些倦意,周景安便自觉的揽起话头,与她说着近几日京中有趣的事儿,只为了让她解闷。 等梳洗过后,姜翎换了浅粉色的里衣,歪在榻上抚着肚皮出神。 周景安十分熟练的捧起她的脚放到温水里,耐心的给她揉按,疏解疲乏。 因着要去小院儿看望何最,故而姜翎午后没睡多久,说说笑笑了一下午,此时真是有些累了。 她累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倒还精神的很。 似是在肚子里打滚儿,或是在翻身,顶的肚皮起起伏伏的,看得两人一时愣住。 周景安把擦脚的巾帕放下,又将她的双脚塞到毯子里,垂眸盯着肚皮,有些恼。 “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体谅你,这么晚了还要闹。” 话语中带着谴责,似是已经代入父亲的角色想要教训一顿这个小家伙了。 姜翎笑出声来,伸手抚着肚皮,想要安抚一下这个躁动的小生命。 “今日没怎么闹,想来是白日睡的多,晚上就精神了。” 周景安无可奈何,对这个还未出生的“逆子”毫无办法。 他把姜翎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借力,埋在她颈间亲吻。 低声呢喃,“这么调皮,是随了翎儿。” 姜翎的耳朵被他轻吻,泛起热意,笑着反驳:“我才不调皮。” 周景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抚着肚皮,感受着小家伙时不时的翻动。 低眸看去,姜翎的眼睫长长密密的,鼻尖挺翘,唇瓣粉嫩,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低头去寻,温柔的吻她。 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吻着她的唇瓣,像是在饮玫瑰花露,让他无法自拔。 姜翎气息不稳,只轻轻抬手碰他,周景安便松开了,眸光沉沉,又轻吻她的眉眼。 他紧贴着她的脸侧磨蹭,把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甜蜜的温存时刻,低声说些剖白心意的腻人话语,直听得姜翎脸红。 侧头看他,俊朗的眉眼间尽是温柔,眸光潋滟,轻易就能让人沦陷。 姜翎指尖抵住他的唇,羞到有些恼,瞪他一眼:“别说了。” 她的脸庞昳丽妍妍,红粉晕开,染至耳尖,眸子蒙着一层水光,轻蹙秀眉,恼意含在羞涩里,只抬头轻瞥他一眼,就叫周景安有些看痴了。 “翎儿堵不住我的嘴,我偏要说。” 他故意不依,凑到她耳边说着情话,惹得姜翎咬唇挣扎,要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牢牢握住,指尖相贴,十指紧扣。 姜翎气闷,势要堵住这张坏嘴,趁他不备,偏头吻上去,果然那些话便消弭不见。 周景安瞧她得意的眉眼,掩住得逞的笑意,趁势深入,又将这玫瑰花露饮尽,连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甜的。 姜翎软了半边身子,咬了咬牙。 他既来招惹她,那就得负责到底。 她如今八个月了,周景安不敢动她,把人抱到床榻上去,刚要抽身,却被姜翎拽住了衣袖。 她声音还不稳,昂着下巴,“你别想跑。” 周景安轻笑一声,低头吻她额头,哑声道:“没想跑,去灭烛灯。” 烛灯熄灭,只留下最远的一盏,轻纱垂下,将一切朦胧都挡在温暖的内室。 姜翎只管心安理得的躺着,任由周景安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本就疲乏,又闹腾一番,歪头沾着软枕睡去。 只留下青筋毕露的周景安,打扫了现场,给她擦洗干净,盖好被子,才匆匆往耳室去了。 等再出来,便是沾染了一身的寒气,待冷意散去才上榻,揽着姜翎闭眼叹息,不知道是在招惹姜翎还是自讨苦吃。 第二日休沐,周景安定下主意要陪姜翎一整天。 在院外耍了一套刀法,全身出了一层薄汗,吸了两口冬日的冷气,周景安才觉得昨日的火气终于降了下去。 梳洗过后又换了一身松竹绿的棉袍,姜翎才悠悠转醒。 周景安走进内室,坐在榻边看她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眉眼间带了笑意。 “时辰还早,多睡一会儿吧。” 姜翎凑过去往他怀里钻,紧贴着他的胸膛,眼睛要闭不闭,嘟囔着问他:“你今日没事吗?” “没事,一天都陪着你。” 他揽住她的腰,抬手轻柔的抚她的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再睡一会儿,嗯?” 姜翎闭上眼睛,最终还是败给困意,点了点头。 他便小心的将她放下,肚子太大,平躺会压的难受,拿了软枕垫在她身侧,听见她渐渐平缓的呼吸不禁勾起唇角。 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耳鬓,周景安起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第251章 撒娇没用 自从初雪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姜翎的口味不甚稳定,加之这几天神思郁结,食欲不振,吃的东西少了很多。 但是昨晚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姜翎难得多吃了些。 结果今早一起来,感觉肚子胀胀的,香喷喷的早饭摆在面前也没吃几口。 周景安目露忧愁,端着一碗山药百合粥凑到她身边去,手拿瓷勺舀起到她嘴边,温声哄着:“再吃几口吧,嗯?” 姜翎噘嘴,摇头:“我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周景安蹙眉,耐心问她:“那你可有想吃的吗?我让他们去做。” 姜翎垂眸思索片刻,眨眨眼,看着他勾起唇角:“想吃糖葫芦。” 周景安放下瓷碗,笑着站起身来,“我去给翎儿买来。” 说罢便转身大步走了。 等他骑马归来,手里拿着一束用干草扎成的桩子进府,姜翎正在小花园里散步呢。 她今日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蜀锦棉裙,外面披了厚厚的白色披风,领口一圈毛茸茸的狐狸毛,将她的小脸儿衬托的明媚无双。 姜翎抬头望着长势不错的绿梅,不禁期待它开放的样子。 眼眸流光溢彩,面庞如玉,鼻尖被晨风吹的泛红,嘴唇却扬着,心情愉悦的样子。 周景安痴痴的看着,放轻步子走过去,将一束糖葫芦举到她面前,柔声道:“新出的糖葫芦,这位姑娘可要赏脸买一串尝尝?” 姜翎的眼帘里忽然闯进一片红彤彤,一颗颗糖葫芦饱满艳丽,糖身光亮,透出里面红红的山楂,让人一眼看了就要垂涎欲滴。 她惊喜回眸,瞧见了周景安温柔的眉眼。 “怎么买了这么多?” 周景安就这样举着满满一束的糖葫芦供她欣赏,温声细语:“瞧着好看,便都买来了。” 好在天气寒冷,吃不了也放不坏。 他瞧着姜翎喜悦的脸庞,心想没有买错。 姜翎眼眸亮亮的,看着这大约二十多个糖葫芦,伸手拿下一串。 张嘴咬下一口,酸酸的山楂混着甜蜜的糖身入口,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让乏味的味蕾爆开酸甜多汁的烟花,姜翎雀跃的笑弯了眼。 “好吃。” 糖葫芦塞了满嘴,她说话都囫囵不清,却还要说着夸奖的话,抬手让周景安也尝一个。 周景安平常不爱吃这些零嘴儿,却毫不犹豫的张口吃下,垂眸品鉴片刻,故作夸张的点头:“果然不错。” 姜翎哈哈笑着捶他一下,看出了他在演戏,又转头欣赏满束的糖葫芦们,一个个红彤彤的可爱极了。 周景安牵起她的手,果然有些凉,便蹙眉哄道:“外面冷,回屋吧。” 看她鼻头都冻红了,他转头把糖葫芦交给叶松,用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 姜翎吃着糖葫芦,腾不出嘴来说话,便点点头,任由他拉着回了屋。 她左手拿着糖葫芦在吃,右手被周景安拢在手心里放在炭盆上烘烤,等小手不再泛凉,周景安又拉过她的左手烘烤,换成右手拿着签子。 姜翎瞧他弯着身子烤的认真,捧着她的手像是在看公务,调皮的抽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眨眨眼,“这里也冷。” 不止是鼻头,脸颊也冻的红扑扑的。 周景安嘴上说着:“如今天冷,又才下过雪,你轻易别出门去,更不可玩儿雪。” 姜翎不依,“我还要堆雪人、打雪仗呢。” 周景安蹙眉,揽着她的腰身把她拢在怀里,低下头去轻吻她的鼻头和脸颊,吻到一片冰凉。 边吻边轻声说:“不可,天冷雪滑,若是摔了可怎么办?” 姜翎把吃完的签子放在一旁,看着他严肃的脸,在思考该如何让他松口。 “还冷不冷?让人煮碗姜汤怎么样唔......” 他的话还未说完,姜翎就伸手拉过他的衣襟,抬头吻了上去。 吻一下,说一句。 “我想玩儿雪。” 她盯着他,又吻一下。 “我就要玩儿。” 她眨眨眼,眼睫忽闪,再吻一下。 “我还要你陪我一起玩儿。” 姜翎嘟着嘴,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撒娇软声唤他:“周景安~” 尾音打着旋儿,飘飘忽忽的去勾他的心。 周景安的心跳悄然加快,抱着她的手都有些僵。 喉结轻滚,眼睫微颤。 完了,他的心对他说,你沦陷了。 姜翎亮晶晶的眼眸冲他眨啊眨,左手拽着他的衣襟往下拉,右手不老实的勾他的脖颈。 两人相隔咫尺,姜翎只需轻扬下巴就能吻到他的唇,却偏偏停下,盯着他的眼眸笑,声音极轻极柔,“夫君陪我一起。” 周景安只觉得热意蹿到了头顶,熏的他喉咙干痒,只不停的吞咽着,眼神在她的眼睛和唇之间来回梭寻,脑中只回荡一句话——翎儿怎么还不吻他。 “我......翎儿......” 他张嘴,嗓音暗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盯着她发愣。 姜翎给甜头似的又吻他一下,柔软相触,激起他一阵颤栗。 “我要堆雪人,打雪仗。”她软着嗓音,“你陪我,好不好?” 提到“雪”这个字,周景安糨糊一片的脑袋忽然清明了一瞬。 他猛然回神,舔了舔唇瓣,声音飘忽说出拒绝的话,“不可,会冻坏你,要生病。” 姜翎蹙眉,不高兴了,一把将他推开。 周景安还发愣,恍然间被推开,脱离了温柔乡,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慌忙抬眸去寻,就瞧见姜翎叉着腰瞪他。 姜翎哼一声,故意夸张道:“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了!不然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 “我怎会不喜欢......”他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姜翎就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委屈控诉道:“我还给你生孩子,我不生了,我现在就去外面跑啊跳啊。” 周景安急忙去抱她,软声哄道:“那怎么行,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姜翎被他抱住,挣扎了两下,抬头瞪他,哼道:“放开我,你别抱我。” 她心里纳闷,怎么美人计不管用了,他现在连撒娇都能顶得住了,真是不可小觑。 周景安不依,也不撒手,埋到她颈间蹭着,“我何时不喜欢你了,翎儿简直是冤枉人,却连申冤的机会都不给我。” 姜翎气闷,把脸扭到一边,“我才不听你狡辩。” 他轻笑出声,呼气都洒在她的脖颈上。 周景安轻吻她的耳垂,“你若想玩雪,我把雪给你拿到屋里来好不好?你怀着孕,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我陪你玩儿,咱在屋里好不好?” “还有。”他搂紧她,缓缓道:“没有不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姜翎耳尖泛热,不知道是被他吻的还是听情话羞的。 “咳咳......那个,雪拿到屋里还怎么玩儿啊?”姜翎脖子痒,耳朵痒,伸手推推他,“我要堆雪人的。” 周景安点头,“我陪你堆雪人,翎儿想不想要冰灯?我给你做。” “冰灯?”姜翎笑了,“你会做?” 他抬起头来,勾起唇角,“会。” “但我有一个条件。” 姜翎嘟嘴,“什么条件?” 周景安喉结轻滚,垂下头去,盯着她的嘴唇看,“再亲亲我......” 第252章 打了胜仗 他补充道:“亲一下,做一个,好不好?每一个都不一样。” 姜翎瞧着他如墨一般的眼眸,内心偷笑。 看来还是吃撒娇这套的。 她才刚扬起下巴,周景安就已经俯身迎过来。 “吧唧”一口,姜翎及时撤离,引的周景安下意识追寻她的唇。 姜翎唇角上扬,“先来一个看看实力。” “翎儿要什么样的?” “兔子的。”她回。 周景安抿唇轻笑,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不过两刻钟,周景安便捧着一个冰灯进来。 姜翎正拿着一本话本子在看,转头看去,眼眸睁大,“哇!” 一个趴卧的雪白兔子,周景安还找了两颗红色的石头当作眼睛,嵌在里面,一只慵懒可爱的兔子便像活了一般。 他做的很精细,通体雪白,毫无杂质,每一处的雪都拍打的很实,很坚固,轻易不会松散。 在雪兔肚子还掏了一个洞,里面放了短短的一截蜡烛。 周景安捧着冰灯进来,拿到她面前。 “这位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姜翎勾起嘴角,“满意,特别满意。” 见她喜欢,周景安也笑。 紫珍进来拿了个托盘放在桌子上,周景安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转头拿过火折子。 橙黄色的烛光缓缓亮起,照亮那一方小小冰雪天地。 姜翎惊喜的睁大眼眸,伸手摸摸雪兔的头,又戳戳它的耳朵。 “真好看。”她抬眸,晶亮的眸子一眼望进周景安的心里。 紫珍已经悄悄退了出去,不做那碍事的人。 周景安坐到她身旁,手还冰凉,没敢抱她,只看着她笑。 “夫君手好巧。” 姜翎转头,瞥见他一双冻的通红的手,伸手去捂,却被周景安躲过。 “凉,冰坏了你。” 她抿唇,揪住他的衣襟往下,轻轻吻他。 周景安的脸颊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低眸问她:“翎儿还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姜翎却摇头,笑着又吻他的鼻尖,触到一片冰凉。 “这个不算,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雪兔冰灯在屋里化的很快,加上燃着蜡烛,便眼见着这只兔子瘦了一圈。 姜翎扭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想要多看几眼这只转瞬即逝的雪兔。 “好可爱,真可爱......”她喃喃道。 她盯着兔子,周景安盯着她。 “嗯,特别可爱。” 他说的是翎儿。 - 何最做的饭实在是合姜翎的胃口,听说何最给挽然做药膳,姜翎便三天两头的去小院儿蹭饭。 “何大夫,我也要吃药膳。”姜翎笑弯了眼。 何最无奈,“这药膳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孕妇,一切入口的东西都得再三谨慎。 嘴上是这么说,可每当姜翎来,何最都会单独给她准备一份饭菜,既能滋补身体,又满足了姜翎的口味。 姜翎就笑的眼睛弯弯,“多谢何大夫。” 有了何最和挽然,周景安也多多抽出时间来陪着她,姜翎开怀不少,胃口也好起来了。 与此同时,十二月底的一个大雪天,南疆传回了第一个消息。 大乾打了胜仗,夺回了澧郡。 而主角却不是姜连山、尹桀和齐天扬,而是朝中另几位武将。 胜仗的消息传回京城,迎来百姓们的高声呼和,姜连山的家书也随之而来。 得知他平安无事,姜家人都松了口气,姜翎更是放下了心。 不过对于打了胜仗这件事姜翎还是有些疑问,待周景安踏着月色而归,姜翎强撑着没睡,就是为了问个明白。 周景安心疼又无奈,抖了满身的雪,见她只披了外衫就往外走,连忙抬手制止:“别动,我这就来。” 脱了大氅,又烤了烤火,周景安撩起纱帘迈步进来,“快上床榻去,冷。” 姜翎任他把自己塞进被窝,抬眸看他,问道:“打了胜仗,主将却不是爹,到底是为何?” 知道她一定是为了这个才不睡等他回来,周景安也不绕弯子,给她解释。 “皇上使了障眼法,大张旗鼓的让爹带着两万士兵去南疆,实则在永州和邵州偷偷调了兵前去攻占澧郡。” 其中的弯弯绕绕自是不必多说,大致是这样的安排就是了。 姜翎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抬头问他:“那爹能在我生产前赶回来吗?” 澧郡夺回来了,还需要驻守在南疆吗? 周景安轻笑,抬手抚上她的孕肚,“怕是赶不及,但是应该能赶回来过年节。” 二月底的年节,算着日子,姜翎一月中旬就要生产了。 “也好。”姜翎笑了,“这样爹一回来就能看到他的亲亲外孙或外孙女了。” 周景安眉目温柔,俯下身子吻她的孕肚。 轻声轻语:“乖一些,到时候别让你娘受太多罪。” 姜翎嘴角上扬,捏他的脸,“快去梳洗,睡觉了。” “好,你先睡。” 京城的月色温柔,照着莹莹白雪,另一端的南疆,澧郡的月色却比之更显苍凉。 军营中摆了庆功宴,喝着酒唱着歌,月上中天,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姜连山酒量好,此时还拉着与他里应外合配合默契的将军说笑,酒意熏红了脸,他大喇喇的揽着他的肩,得意的说自己回京后就能有一个亲亲外孙或外孙女了。 那将军笑着拱手与他道喜,头已经晕晕沉沉快要醉倒,两人举杯对饮,在帐内大声谈笑。 齐天扬躲了酒,脚步踉跄的往外走。 冷风一吹,将神思唤回几分清明。 受伤的左臂抬起不甚方便,用右手拢了拢衣领,齐天扬望着月亮发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已经睡了吧。” “信收着没啊?”他低声喃喃着。 冷不防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醉了就回去睡,别吵人清净。” 齐天扬吓了一跳,赶忙往旁边看去,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正靠在树干上。 眯着眼睛就着月色看清了模样,齐天扬摆手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凑过去。 “怎么,你也有烦心事?”他自来熟的揽过尹桀的肩膀,被他皱着眉躲开。 齐天扬笑了,不与这小孩子计较。 虽然他也只大了尹桀一岁而已,却已自诩稳重的兄长。 “尹弟,有何烦心事让你独自饮酒?跟我说说。” 尹桀嫌他烦似的皱了皱眉,仰头灌了一口热酒,瞥都没瞥他一眼,望着月亮,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第253章 临盆生产 齐天扬转头看着他,暧昧一笑,声音放轻,“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尹桀神情一怔,躲开他搭过来的手,反驳道:“没有。” 根本不算心上人。 只是......稍微有些在意罢了。 齐天扬见他不愿说这些,又拉着他说起他和程安的事情来,尹桀没听进去多少,只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摩挲着酒囊,早就神游天外了。 随着一场大雪落下,时间悄然来到了一月初。 姜翎的身孕已经步入九个月,全家人都提起了心,早早请了稳婆,每日帮着姜翎,走走路,或是按摩肚皮抚正胎位。 周景安更是直接向封裕求了恩典,请了最擅长妇科的林太医进府里住下,还带来了两个医女,以防不备之需。 这中间狐狐回来了一趟,拉着她大倒苦水,说主神大人给它新指派的任务有多难,又说新的宿主不上进,还不知道它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那个苦海,听得姜翎笑个不停。 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多,也比去年冷,姜翎轻易不出屋子,只在殿内溜达。 肚子又大又重,夜间总睡不好,要侧着才能安稳一二,周景安就侧身环着她,以防她下意识平躺之后气息不顺。 也许是马上就要降生,肚子里的孩子越发活泼,三更半夜的也要翻身踢腿,总是会把姜翎弄醒。 周景安睡眠浅,她一醒,他也就跟着睁眼。 抚上她的肚皮轻揉,或是端来温水给她喝,要么见她不困,便起身寻了她爱看的话本子,轻声细语的给她读。 读着读着,姜翎就又缓缓睡去,他便轻手轻脚的灭了烛灯,小心的抱着她入睡。 姜翎发动是在一月九日的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忽然嘴馋,周景安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她就摇头,笑着说想吃糖葫芦,还想喝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周景安自然依着她,只说夜间不能多食,那酸梅汤也只能喝温的。 她噘嘴,却也松口,又耍起小性子。 “你去给我买,别麻烦旁人。” 那酸梅汤小厨房里倒是有,他去倒来一碗便好,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寻摸糖葫芦? 周景安下床穿好了衣裳,披上大氅就出了门,临走前只说让她躺下歇着,他自有办法找来。 姜翎揉着眼睛看摇晃的纱帘,拍着肚皮将馋嘴的事情怪到孩子身上。 “都怪你贪嘴,还得麻烦你爹大冷天的出门。” 也不知是孩子听不得这种冤屈落在自己一个未出生的小娃娃身上,还是旁的,周景安才走了没两刻钟,本来又要睡着的姜翎就被疼醒了。 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泛至四肢百骸,让她一瞬间就白了脸色。 感受到肚皮一阵发紧发胀,呼吸急促起来,姜翎直觉不好,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声喊紫珍和绿珠。 眼瞅着临盆之日将近,紫珍和绿珠便每日都守夜,此时一听她的喊声便一个激灵爬起来奔进内室。 “少夫人!哪儿难受吗?” 两人瞧见姜翎煞白的脸色,急的手脚无措,只围着她转。 姜翎忍着疼,嘱咐她们:“好像要生了......快去喊稳婆和林太医,再去通知祖母和母亲......” 两人心下一慌,赶忙应了,绿珠跑出去叫稳婆和林太医,紫珍让小丫鬟去通知江岚几人,又返回来守着她。 当周景安拿着糖葫芦大步走进府门时,看见府内一片灯火通明,有仆婢慌里慌张的跑过。 他蹙眉,问发生了何事。 “回公子,少夫人要生了!” 周景安只觉得脑袋轰鸣一声,呆了一瞬便立时往栖云馆奔去,足尖轻点,运着轻功,不过几息便到了殿外。 才刚到门外,就听见姜翎一声痛喊,心尖一颤,不理迎上来的叶松,直接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便大步子跑进去。 “翎儿!”他边喊边往里冲,瞧见祖父祖母与爹娘都已经赶了过来,正在外室坐着。 见他慌张的模样,江岚蹙眉拦他,“在外面候着......” 周景安顾不得那许多,只脚步不停的往里走,嘴里唤着:“翎儿?翎儿!” “让我看看她,让我进去......”他急的嗓音都变了调,江岚见他如此,怕他行事不稳,跟着一起进了内室。 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姜翎整张脸都变得惨白,嘴唇抖着,咬牙忍过。 “好疼......” 周景安瞧见她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眼眶发红,三两步奔过去坐到榻边,抓住她紧攥的手,心疼的无以复加。 “翎儿,我在呢,我在这儿呢。”他低声唤她,眼眸里满是无措。 姜翎睁开眼睛,瞧见他,隐忍的泪水登时决堤,扑簌簌掉下眼泪,哭着叫他:“周景安,我好疼......” 被她这么一喊,他的眼角也洇出泪意,俯下身子去吻她,慌乱无措的说:“我在呢,翎儿,别怕,我在这儿呢......” 饶是再多安慰的话在此时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周景安的心疼的发颤,恨不得代她受了这罪。 稳婆在一旁观察着情况,蹙眉说:“还不到时辰,郡主起来走一走会好些。” 姜翎咬着唇瓣,眼泪不停,疼痛袭来,已经说不出话。 周景安红了眼,转头怒道:“她如今要怎么走?请了你们来是让她少受些苦,你们快帮帮她!” 稳婆被他这么一吼,脖子一缩,嗫嚅着没敢说话。 江岚瞪眼给了他肩膀一拳,“你还不快扶她起来!你一个男人在这儿帮不上忙,还要添乱!快些让开!” 幸好她跟着进来了,否则不知道要被这混小子耽误多少事。 周景安一愣,被江岚扒拉开,瞧着她和稳婆一起扶着姜翎下了榻,这才回过神来凑上去。 “翎儿别怕,靠着我,我陪着你呢......”他环抱住她,抓着她的手陪她一步一步的走。 一阵疼痛过去,姜翎缓了口气,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她歪着身子靠在周景安身上,趁着疼痛过去的空当抓紧走了几步。 在内室里走了两圈,姜翎感觉到肚皮一阵发紧,那股钻心的痛便再次席卷全身,比上一回还要疼。 她咬着唇,没忍住痛苦喊出声,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她痛苦的哀鸣听的周景安浑身一抖,手足无措的抱着她,边吻她汗湿的发边唤着她。 稳婆摸了摸她的肚子,连声:“快,快躺到榻上去。” 周景安轻手轻脚的扶着她,连拖带抱的把她放到了床榻上。 在外面干着急的夏芷娴急的也进了内室,听稳婆说就快了,攥着手提起一口气。 瞥到自家傻儿子抱着姜翎不撒手的慌张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拽住他的大氅领子就往外走,“别在这儿添乱!快跟我出来!” “翎儿!” 周景安被江岚和夏芷娴强硬的往外拉去,却是一脸的不情愿,红着眼睛注视着姜翎。 姜翎太疼了,疼的她眼泪不住的流,眼前模糊一片。 他被拉到外室,周柯和周怀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旁的林太医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周小公爷,就看见了他红着眼睛的窘迫样。 “你就在外面好好待着,别进去打扰翎儿。”夏芷娴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 周景安愣愣的盯着内室门看,像是傻了一般。 周婳安紧皱着的小脸看了一眼他,没理,只听着里面姜翎一声声的痛呼觉得心都揪起来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了,此时已经是寅初(凌晨三点),几人在外面坐着,均是焦躁不安。 没一会儿,陶颐、孟婉婕、姜翊和苏晚棠也过来了,是夏芷娴叫人去通知了一声。 “翎儿?”孟婉婕红了眼眶,隔着内室门唤她,“娘在呢,你别怕。” 陶颐也跟着流泪,姜翊更是攥紧了拳头,僵硬的站在门边,死死盯着门。 “翎儿......”苏晚棠满脸担心。 听见几人的呼唤,姜翎的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含着哭腔唤道:“娘......” 外面的一干人等听着皆是揪心,周景安就站在门口,紧绷着一张脸,双手贴在门板上,恨不得冲进去。 又过了两刻钟,稳婆惊喜道:“要生了,要生了,郡主用力......” 外面的人就又都提起了心。 姜翎惨白着一张脸,墨发全都贴在脸上、脖颈上,汗湿一片,额头的青筋暴起,连唇都没了颜色。 “好疼,生孩子好疼......”她呜呜的哭着,一边听着稳婆的指挥一边骂道:“都怪你,周景安!我再也不生了!绝对不生了......” 外面的周景安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揉碎了,姜翎的每一次哭喊,都像是拿刀剜他的心。 他的眼尾落下一滴泪,“翎儿!是我的错,都怪我,不生了,管她\/他是个什么,咱们不生了。” 他一声声唤她,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苦。 “你拿纸笔!做保证......我要你立字据......”姜翎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指甲几乎要抓破华贵的绸缎。 周景安连声应道:“好!我写,翎儿,你等我!” 他转身手忙脚乱的寻起纸笔,在外面一直听着的小甲快人一步,忙拿了纸笔过来,递给他时手都颤了颤。 周景安抖着手在宣纸上写保证书,“叶松!取我的印来!” 背后姜翎还在痛苦的嘶喊,他险些拿不住笔。 叶松高声应答,飞似的跑去惜抱轩取他的私印,喘着粗气递给他。 周景安的手颤个不停,字都写的歪歪扭扭,周婳安在一旁急道:“你快写啊!” 手抖个什么劲儿。 他旁若无人的低头写着,眼泪又滴下一滴。 姜翊大步流星走过来,怒眉看着他写,颇有种他若不写,他就架着刀逼他写的架势。 “不好......”内室稳婆的一句话让屋外的人都静了一瞬,周景安才抖着手盖了印,听见这句险些扑跪在地。 “什么叫不好!”他登时扑过去,大力拍门,“翎儿!翎儿怎么了,让我进去!” 外面的人急哄哄,乱成一团,陶颐和孟婉婕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姜翊红着眼眶瞪眼,周婳安和苏晚棠双手紧攥,江岚和夏芷娴几步奔过去,周柯和周怀信也登时站起来。 其余的叶松和小甲几人更是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周景安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心尖似被针扎着,一揪一揪的疼。 他心慌的不行,只一个劲儿的拍门,大声喊着姜翎的名字。 稳婆急声道:“快去准备些吃的,郡主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 孟婉婕身子一颤,转身往外奔去,“厨房在哪儿!快带我去!” 周景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木楞着,呐呐问道:“再这样下去如何?你说话!” 他冲到旁边扯住林太医,“翎儿会有危险吗?林太医,翎儿会怎么样?” 林太医面色凝重,“若郡主没有力气生产,孩子出不来要憋死,大人也要被活活拖死。” 周景安木然,耳边响起一阵轰鸣声。 “不行,不行......”他喃喃自语,“翎儿不能死......” 他又奔回门边,江岚脸色也不好看,但到底是过来人,赶忙拉住要往里冲的周景安,安慰道:“你进去也没用,翎儿现今要节省体力,你别进去让她难过伤心。” 周景安无力的垂下眸子,手还紧紧的扒着门。 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翎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结果到头来是他害她最惨。 此时孟婉婕和夏芷娴从厨房回来,孟婉婕捧着一碗面,内室门打开,周景安急切的望去,瞧见姜翎白的几近透明,浑身是汗,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水。 她嘴里咬着布巾,额头和脖颈青筋毕露,更别提她身下那染红了整床被褥的鲜红。 “血......”他喃喃道,脸色瞬间煞白,一颗心被人扭着攥着,心脏像是漏了个大口子,呼呼的往里灌着风。 他不顾一切往里冲,“翎儿!” 姜翎力气快要用尽,迷迷糊糊转过头来,一双泪眼模糊,痛苦凄惨的模样狼狈不堪,直直的望向周景安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疼的发抖。 姜翊冲过去抱住他,“别添乱!” 门快速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陶颐在一旁双手合十低声祈祷,只祈愿姜翎能够化险为夷,顺利度过难关。 姜翎在孟婉婕和夏芷娴的陪同下吃掉半碗面,紫珍又盛来一碗汤羹让她喝下几口,姜翎的身子终于有了些力气,强忍着疼痛咬住布巾,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流,她早已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想赶紧结束这噬骨的疼。 卯初时分(凌晨五点),一声高亮的啼哭响起,震醒了在场的一众人。 稳婆惊喜喊道:“是个男婴!” 周景安一怔,抖着身子大力推开门往里冲去,急急的去寻她,“翎儿!” 姜翎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被抽干似的,下一瞬就毫无知觉的昏了过去。 “翎儿!”周景安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心神具颤,慌张的奔过去抱她,“林太医!林太医快救救她......” 第254章 母子平安 屋内已经收拾干净,却还弥漫着血腥潮湿的气息,周景安让人搬来花,让花香驱散味道。 姜翎还昏迷不醒,林太医再三保证她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以外没有任何不妥,周景安才堪堪放下心。 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牵着她的手,瞧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心疼的俯身轻吻脸颊,眼泪险些滴落。 夏芷娴走进来瞧见他这副模样,一声叹息,“昨儿皇上宣你今早进宫,还不动身?” 是叶松瞧着时辰不早了,才着急的与夏芷娴说了。 这个时辰,周怀信守着孙子看了半天,匆匆忙忙用了早膳就去上朝了,姜翊也是围着外甥东看西看,虽然关心姜翎,却不好直接进去,只隔着纱帘望了两眼,此时也上朝去了。 周景安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翎,摇头,一开口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我要守着她。” 昨日在紫宸殿该商量的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今早只是收尾,有没有他都一样。 还不等夏芷娴再劝,周景安已经唤了叶松,让他去向皇上代他请罪,等日后必定亲自过去领罚。 叶松应了,才走了两步,叶柏就匆匆进来,禀道:“公子,皇上传来口谕,叫公子不必进宫去了。” 周怀信上朝去将好消息带去,文武百官皆笑着道贺,听的他笑意涟涟,封裕知道周景安必定放不下姜翎一个人,也不等他来向自己请罪,干脆让他好好守着她去。 周景安点头,“多谢皇上。”说罢又沉默不语,牵着她的手吻了吻。 夏芷娴轻叹,转身出了内室。 叶松蹙眉,有些担心,“夫人,公子已经一动不动守着少夫人一个时辰了,还一口水没喝,一口东西没吃呢。” “罢了,随他去吧。”夏芷娴摆手,“送去了他也不动,等翎儿醒过来就好了。” 姜翎是在辰正时分(早晨八点)才悠悠转醒,才睁开眼,周景安便凑过去,紧张的看着她。 “翎儿?”他把声音放的极轻,眼眶已经红了,“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姜翎眨了眨眼,感觉身体虚弱的很,下身还隐隐泛疼。 她蹙眉,一开口声音嘶哑,“想喝水......” 周景安赶忙应了,起身去拿,但因着保持一个动作太久,猛然起身身子僵麻,险些栽倒。 他捧着水,不敢轻易动她,“别起身,我喂你。”他喝下一口,俯身吻上她的唇。 温热的水如汩汩清泉缓缓流入,湿润了她的唇,接连喂了几回,干涩的嗓子才好受些。 “我去叫林太医来,你等等。”周景安就要起身,姜翎拉住他问道:“孩子呢?我看看。” 周景安温声,“祖母她们看顾着,我去抱来给你瞧瞧。” 他也还没仔细瞧过呢。 林太医给她诊脉,“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没什么大碍,月子要好好休养。” 周景安手脚僵硬的把又柔又软的孩子抱在怀里,看得几人均是提心吊胆,“你小心点儿。” 姜翎瞧着他进来,眼睛便黏在了他怀里的孩子上,不自觉扬起笑,“快抱过来......” 周景安小心的放到她枕边,看着她笑:“足足有七斤八两呢。” 她歪头,孩子睁着眼睛左看看右瞧瞧,白嫩的小脸滑溜溜的,她轻轻一戳就软下去一个坑。 姜翎情不自禁看着他笑,看他挥舞着可爱的小手,喃喃道:“真可爱,这竟然是我生的......” 陶颐和孟婉婕还没走,立在床边瞧着他们,江岚和夏芷娴也凑过来,将周婳安和苏晚棠都挤到一边去了。 几人笑的一脸温柔,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孩子生下来就哭了那么一会儿,乖巧的很,肯定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啊,眼睛真大,长得也俊。” “不像当初阿翊生下来的时候,黑黢黢的,瞧我们多白嫩啊。” “我瞧着鼻子和嘴巴像我嫂子,真好看。” “是,眉眼倒是像不言多一些。” 姜翎笑着听她们说话,忍不住亲了亲可爱的儿子,眼里流露出温柔。 她转头看向周景安,他正盯着她看,“孩子眉眼像你呢,肯定是个桃花眼。” 周景安轻笑,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忍不住又将视线放到姜翎身上,瞧她开心的模样,点着头轻声说:“都好。” 要是个女儿就好了,要是长得更像她就好了。 周景安想要让两人的孩子更像姜翎,可能会更喜欢一些。 他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他宁愿不要孩子,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姜翎稀罕了半天儿子,小家伙很给面子的一直睁着大眼睛笑,给几人都乐的不行。 “好了,你歇一会儿,把孩子抱下去喂奶去。”孟婉婕上前,心疼的看着她,“你再睡一会儿。” 姜翎点头,又亲了亲儿子,“好。” 夏芷娴又问:“饿不饿?小厨房煲了鸡汤,在炉子上煨着呢。” “想喝点儿,多谢娘。”姜翎笑了。 听她说想喝,紫珍忙去端来,几人出了内室,让她多休息。 周景安一动不动,接过鸡汤,“你们下去,我来吧。” 紫珍和绿珠又看了姜翎两眼,应声退了下去。 姜翎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周景安赶忙托着她的腰,给她在背后放了软枕。 他一勺一勺喂她喝,动作小心温柔。 “你吃过东西了吗?”她问。 周景安只说不饿。 姜翎看他,瞧他脸色憔悴,甚至下巴冒出胡茬的青影。 “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守了我半天了。” 不必问,周景安肯定一步不离她的床榻。 周景安眼眶悄然泛红,鼻尖酸涩,摇头,“我不走,我守着你。” 一碗鸡汤下肚,姜翎觉得脾胃舒服不少,看着周景安起身放下瓷碗,衣裳还是半夜出门给她买糖葫芦穿的那身。 他转身坐回她身边,轻声问道:“再睡一会儿吧。” 姜翎没说话,拉住他的手。 他低眸,手指摩挲着她的指尖,温热的,比今早她昏过去时他摸到的手要温热许多。 眼睫轻颤,一眨眼间,泪珠便掉落一颗。 周景安眉目间皆是心疼与痛楚,“我差点儿以为......” 以为她要醒不过来了。 “是我害的你。”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将眼睫都沾湿了。 姜翎瞧他愧疚心疼的眼眸,捏捏他的手,“我这不好好的。” 周景安摇头,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保证书,你拿着。” 是他在外室写的那一个。 姜翎接过,展开瞧,那字歪歪扭扭不成行,写着他保证绝不会再让她生孩子的话,没什么华丽的词藻,也没有斟酌措辞,只大白话一般这样写着,末了盖一个周景安的私印。 她忍俊不禁,想起当时自己的喊话,想必大家都听见了,一时有些羞窘。 “你竟然还真写了。”她笑道:“何时见过你写这么丑的字。” 周景安认真道:“一字一句都算数。” 他凑过去抱住她,语带哽咽:“我再也不让你受这样的罪了。” 姜翎轻笑,抬手搂住他,“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她当时在内室疼的无以复加的时候,隐约听到他在外室的哭喊,此时再瞧他如此模样,便知他的心不比她少疼几分。 “嗯,我说的,一辈子不变。”他郑重说道。 他想对她说辛苦了,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根本无法安慰她半分,也抵消不了她万分之一的痛。 所以唇瓣张张合合半天,最终也只化作一声缱绻的低唤:“翎儿......” 姜翎应道:“嗯,我在呢。” 就像他当时无措的抓着她的手说别怕,他一直在。 听见她的应答,周景安又抱紧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感受她就好端端的在自己怀里,他轻叹一声,经历了心酸痛楚的心疲惫的落到实处,回到安稳的浅跳。 姜翎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平,她说:“你也睡一会儿吧。” 周景安犹豫片刻,点头,他简单的净脸净手,脱掉已经又脏又褶的衣袍,转身就上了榻。 她一愣,无奈轻笑,“你去偏殿睡,挨着我做什么。” 他不依,不敢抢她的锦被,自顾自的抱了一床被子过来铺好,躺在外侧,又凑过去紧挨着她。 “我要守着你。”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回这样说。 姜翎拗不过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周景安侧身看着她,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带着无尽的珍视。 周家得了一个男婴,在京城里引起不小的喧哗。 无疑,这个孩子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周家的嫡长孙,分量可不轻。 封裕为周景安高兴,赐下不少的珍宝,周宁安也欣喜万分,送来许多东西不说,还让人打制一枚长命锁,金灿灿的,耀眼夺目。 孟婉婕当日就写下家书送往南疆,希望姜连山能够尽早收到这份喜悦,姜家的贺礼自不必说,比之当初姜翎出嫁时都要差不多。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一上门道喜,周家和姜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些用不着姜翎,暂且不提,这边周景安醒来,已经是用午饭的时辰。 孩子被安置在栖云馆的东厢房,那里早就已经布置好,只等他降生。 夏芷娴笑呵呵的瞧着孩子入睡,叮嘱仆婢好生看着,转身拐进正殿要去看看姜翎如何,却见紫珍和绿珠在门外犹豫着不敢进。 她觉得奇怪,推门进去,透过纱帘一瞧,气不打一处来。 周景安已经醒了,正侧着身子盯着姜翎看,神情认真温柔,连夏芷娴进了屋都不知道。 她上前撩开帘子一掌拍上去,瞪他一眼,放低声音:“我还说你去了哪儿,原是在这儿,又不是没屋子给你睡,偏偏要挤翎儿。” “还不快下来。”她拽了他一把。 周景安被拍了一掌,觉得委屈,又怕吵醒姜翎,只好下了榻,转身给姜翎掖了掖被角,才披好衣袍出了内室,就又被砸了一拳。 “娘?”他转头。 夏芷娴皱眉,“翎儿今后要坐月子,你搬去偏殿睡。” 一听要把自己和姜翎拆开,周景安不乐意,小声说:“不行,我要守着她。” 夏芷娴气结,“你又不坐月子,也帮不上忙,打扰翎儿休息。” 他蹙眉,“我不会打扰她,我就只想看着她。” 夏芷娴和他说不通,刚要让叶松叶柏把他的东西直接搬去偏殿,内室就传来姜翎的唤声。 周景安转身大步走进去,“娘,翎儿唤我呢。” 她无法,轻叹一声,转头让紫珍她们把午饭端过来。 她的贴身婢女菊华进来禀报说有客人到访,夏芷娴便匆匆去了前院。 姜翎吃过午饭,才觉得终于歇过劲儿了。周景安陪着她吃了些,瞧她吃饱了也放下筷子。 听说孩子睡着了,她就想去东厢房看看,周景安不让她乱动,自己去将孩子抱了过来。 正巧那几朵金花过来探望她,几人便围着她和孩子聊起天儿。 多是未出阁的姑娘,瞧着孩子好奇的不行,看他可爱的脸又不敢轻易下手。又听周婳安和苏晚棠说了当时的惊险,又是一阵后怕,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连连关心她的身子。 几个姑娘说话,周景安自觉退走,好好梳洗一番,这才有工夫处理公务,匆匆去了惜抱轩。 喜事传到无柳街,何最和挽然一时欣喜,想去瞧姜翎和孩子,却又怕唐突,只等她歇息两日,等京城里这阵上门道喜的风刮过去再看不迟。 周景安处理完事情,刚要回栖云馆,与他相熟的官员和挚友上门来贺喜,他又转身去了前院,让叶松回去问一句姜翎的状况。 等送走了客人,已经是日头西斜,周景安疲乏的捏了捏眉心,抬腿往栖云馆走。 周柯和周怀信也忙了一番,将好友们送出府门,齐齐转身要去看看孩子。 正碰上江岚和夏芷娴,两人才送走了一批太太娘子,虽说疲惫,脸上却都漫着喜意。 四人到了栖云馆后,正巧听见周景安在正殿外室冷声让叶松叶柏把东西搬回来。 江岚率先迈步进去,“这是怎么了?” 叶松和叶柏忙躲过去,禀道:“夫人让把公子的东西搬到偏殿,公子不让。” 他俩也正头疼,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可冷脸的公子也实在可怕。 夏芷娴走过去,“你快别闹了,乖乖搬去偏殿,别扰了翎儿休息。” 瞧着周景安倔强的脸,周柯哼笑一声,“为这些事犟个什么,女子坐月子,你别添乱,倒叫她落下病根儿。” 周柯一发话,周景安的气焰收了几分,又听会害了姜翎,瞬时紧张起来。 林太医把完脉一出来,就被周景安拉着问是不是真的。 他看一眼周柯似笑非笑的脸,转头面不改色的回道:“确是如此,女子坐月子马虎不得,若是没养好,怕是一辈子的病了。” 一听这话,周景安吓出一身冷汗,也不别扭了,忙让叶松叶柏继续把东西搬去偏殿,又连连认错,说自己莽撞。 江岚去内室看了看姜翎,出来时听个正着,与夏芷娴险些笑出声,瞥他一眼转身看孩子去了。 第255章 孩子取名 招待了两天客人,每每都有人问起孩子取名没有,虽然几人各自都有想着,却还没正经定下。 于是这天,一大家子人落座,周柯和周怀信就坐在栖云馆正殿外室,周景安黏着姜翎,连同江岚三人坐在内室,只落下纱帘隔风,要正经的商量出个名字来。 姜翎被哄着穿了厚厚的袍子,还裹了大氅,她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冷,甚至背后还隐隐出汗。 一大家子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定的名字,互不相让,于是为了公平起见,允许每个人说出一个名字,然后投票,不许选自己的,最后投票数最高的就是孩子的名字了。 周柯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的先开了口:“我起‘君珩’二字。” 他浅吟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寓意他如美玉一般耀眼,照耀他人。我希望我这宝贝重孙做个栋梁,为朝廷百姓做事。” 众人点头赞许,确是好名字。 周柯昂了昂下巴,有些骄傲。 周怀信夸完老爹,笑着说:“爹取的名字果然是好,不过儿子的也不差,我取‘行简’二字。” “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他眼带笑意,“是希望他居心恭敬严肃而行事简要,以这样的心来辅佐君王,造福百姓。” 姜翎笑了,转头跟周景安说:“祖父和爹取的名字寓意都好,好听又大气。” 江岚哼笑一声,“翎儿别急,听我的。” “茧纶牵拨剌,犀焰照澄泓。我取‘澄泓’二字,是指水清而深,让他要内心澄澈,胸怀博大。” 姜翎弯起嘴角,“祖母取的名字也好听,寓意还好。” 在外室的周柯摸着胡须笑了,夸道:“确实不错。” “娘取的名字均属水,是好名字。”周怀信也附和,毕竟山管人丁水管财,风水上来说是旺财之意。 姜翎转头看向夏芷娴,“母亲呢?” “方出旭旭,朋从尔丑。”夏芷娴悠悠开口,笑着说:“‘方旭’,初升之阳也,我希望他健康活泼,富有朝气。” 周婳安开口道:“怎么全都是二字,我取单字‘骏’。”她扬眉绽开笑容,“骏是千里马,我希望侄儿有将帅之风,驰骋沙场。” “倒是不错。”夏芷娴笑着点头。 又转头看向姜翎二人,“你们的呢?” 姜翎嘴角上扬,缓缓道:“祺聿,没什么特别的出处,‘祺’寓意祥瑞幸福,‘聿’指开朗阳光,我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她的孩子不必有那么大的志向抱负,只要能够开心幸福就好了。 周景安牵住她的手,温声:“好名字。” 她转头对他笑,“你的呢?” 他垂眸盯着她看,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单名‘羡’字。” “哪个羡?可有出处?”周柯问道。 周景安低眸,缓缓解释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希望他不要好高骛远,想要得到什么就凭自己的双手去得到,不至于败坏周家门楣,也荒废我们对他的希冀。” 此话一出,几人均沉默下来。 周家荣耀几代,作为后辈,自然要继承衣钵,光耀门楣,就像周景安,年纪轻轻扛起周家大梁,虽然辛苦,但也是他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若是浑浑噩噩,当个纨绔子弟,不仅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一大家子人对他的爱护与期望,更是将周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名声败坏,叫他们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周柯沉吟片刻,捋着胡须赞道:“你想的不错,想的深远,这个名字好。” “爹说的不错。”周怀信也点头,“作为我周家的子孙,自然不能只贪图享乐,坐吃山空。” 江岚和夏芷娴对视一眼,笑着附和。 “不言取这样的名字,也是时时刻刻记挂着周家荣辱,提醒孩子,也提醒自己。”江岚看他,目露满意。 周婳安虽然没有几人想的那么深,但觉得这个名字寓意深远,如警钟一般悬于头上,也让周家所有人都将家族荣辱记挂在心里。 周景安浅笑安然,低头问姜翎,“你觉得如何?” 姜翎抬眸看着他笑,“我也觉得很好,叫起来也好听。”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一致决定这位周家的嫡长孙就叫周羡。 末了,姜翎试探着问:“那个,那我能不能取个小名儿啊?或是其他的。” 她还是想要她的儿子开心快乐,“羡”字好是好,可就这样将如此沉重的担子放在一个小娃娃身上,她觉得残忍。 还没享受生活呢就要想这些家族大计,她光是想想就替他头疼。 周景安点头,一转眸间便说:“不如让他字‘祺聿’,也算圆满。” 其他几人也附和,家族使命是一回事,他们自然也希望他平安喜乐。 姜翎笑了,开心点头,“好。” 孩子的名字定下来了,几人还津津有味的去东厢房看孩子,笑着逗弄叫他新出炉的名字。 “周羡,阿羡,快些长大吧......” 等人一走,姜翎就被周景安塞回了床榻上,“坐了这么久,快躺下歇着。” 姜翎乖乖躺好,还在因着孩子有了名字而开心。 她拉着他的手晃悠,“你什么时候想的这个名字?” 先前两人写了几大张的纸,可从没听他提过。 周景安坐在她身旁,眼眸含笑,“你生产那日说要吃糖葫芦,骑马去买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姜翎笑了,“这么巧,你才想了名字,他就要出生了。” 她想起糖葫芦,问他:“那你当时买到了吗?去哪儿买的?” “卖糖葫芦的张伯住在荣华街的街尾,我骑马过去叫门,硬是麻烦他老人家起来给我做了一根。” 姜翎捂嘴笑,“他没骂你?” 周景安摇头,眸光温柔,“没有,不过我走后就不一定了。” 他注视着她,抿唇,描摹她的眉眼,轻声开口:“其实我取名‘羡’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哦?什么?”她问。 周景安一字一句慢慢说:“羡字的意思是,因喜爱而想要得到。” 姜翎一怔,瞧他认真的眉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微红。 他说,他们的孩子是因着他爱她,所以才想要。 “另外,有一词为缱绻羡爱。”他看着她,耳尖冒出一点红。 “意思是......”他轻启唇瓣,“情意缠绵,两情相悦。” 他说,他的到来,是因着他们二人互相爱慕。 姜翎觉得脸热,眼睫颤抖着,像是振翅的蝶。 “你......”她羞窘的咬唇,小声嗫嚅:“取这样的名字,可千万别告诉孩子,否则怕是要恼。” 周景安才不管他恼不恼。 为了生下他,他娘子受了多大的罪,他不恼孩子就不错了。 他俯身下去吻她的唇,黏黏糊糊的问她:“翎儿说我取的名字好不好?” 姜翎嗔瞪他一眼,攀着他的脖颈,“......好。” “就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思,祖母他们怕是都猜不到。” 若是被他们知晓,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周景安瞧她羞窘的模样,笑着轻吻脸颊,“本来就是如此,若不是我与你两情相悦,又岂会有他。” 手指轻抚她的眉眼,他低声呢喃:“他若不是我与翎儿的孩子,我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喜爱。” 他喜爱他,全然是因着他是姜翎生下的。 无谓他以后长成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无能是聪慧,只是因为他是姜翎的孩子,他便喜爱。 姜翎的心中生出丝丝缕缕的甜蜜,捧着他的脸亲上几口,如水的眼眸含笑,“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周家的新生儿起了名字,是这样大气又寓意深远的名字,在京城中又刮起一阵不小的风。 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已经被整个京城的人知晓。 在床榻上躺了几天,知道无柳街还有人惦记着她,待家中不再络绎不绝的有客人登门,姜翎就让小甲去把人接过来。 何最担忧了几天的心在亲自给她把过脉后终于安定了下来。 “还是有些虚弱,多养养就好了。”他难得没有与姜翎斗嘴,面色严肃的模样让姜翎都觉得陌生。 她贫嘴道:“何大夫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那些滋补的汤药我都要喝腻了。” 何最却皱眉,摇头,“不行,那林太医是个有本事的,我不擅长妇科病症,他开的方子着实珍贵,你就乖乖的听话养着身子。” 姜翎眉眼耷拉下来,“好吧。” 她望向门外,挽然是外男,不能直接进内室来,就隔着门和纱帘站在外面。 透过纱帘见她望过来,挽然上前一步,关切的看着她,“你身子如何?” 姜翎就笑着回:“我没事儿,养一养就又生龙活虎了,不用担心。” 他描摹着她模糊的轮廓,听她的声音如以往一般清亮,不见虚弱之声,稍稍放下心。 “你们可看过孩子了?”姜翎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儿子,“长得可爱极了,你们快让紫珍领着去看看。” 何最失笑,与挽然一同去了东厢房,小周羡正醒着,攥着小拳头张牙舞爪的。 两人瞧着如白玉一般的小娃娃,眼里冒出喜爱。 还轻声讨论了一会儿这孩子哪里像姜翎。 看完孩子后又同姜翎说了几句话,两人开口告辞,他们身份低微,又是外男,不便久留。 姜翎挽留不成,只好让小甲送他们回去,说等她出了月子就抱着孩子去小院儿看他们。 月子里姜翎过得无聊。 不让出门,还轻易不让下床,每日汤汤水水不断,姜翎感觉自己要闷坏了。 还好小周羡乖巧可爱,周景安让人放了一张婴儿木质摇床在内室,把孩子抱过来,姜翎可以稀罕好久。 可没几天,周景安就愈发看这摇床不顺眼了。 原因无他,是他觉得姜翎因为这个新来的小家伙而疏远了他。 他委屈巴巴的诉苦,说姜翎有了儿子就不顾他,偏心极了。 姜翎无奈失笑,“他还那么小,当然要多照顾一些,你怎么还和孩子争风吃醋啊?” 他耷拉着眉眼,抱着她不撒手,“翎儿偏心,我每回才待一会儿你就要赶我走,怎么他能陪你午睡,我就不行?” 周景安眯着眼睛看向睡得正熟的周羡,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实在不行,我可以允许他睡在我与你中间。” 姜翎忍俊不禁,哄他:“等他大一些就好了。” 不过他想要陪姜翎午睡的要求还是没有被满足,夏芷娴盯着呢,搬出林太医来就直接让他噤了声。 他叹着气一步三回头,回了自己寂寞冰冷的偏殿。 好在偏殿与正殿只一墙之隔,加之他耳力好,姜翎喊声大一些的时候他就能听见,可以随时看顾她。 年关将近,周景安虽然忙碌,却还是每日都陪姜翎吃饭,三餐不落。 每当姜翎喝不下那些汤羹的时候,他就派上了用场。 要么替她打掩护倒掉,要么就充当替身,乖乖的喝掉,端出去时,碗里一滴都不剩。 一段时间下来,周景安觉得自己也要喝不下这些汤汤水水了。 又下过几场雪,南疆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封裕下旨留下一部分将士镇守边关,其他人便可回京过年节了。 姜连山首当其冲,领了旨即刻启程,安排好大部队,率先领着贴身侍卫奇风和奇雨昼夜兼程,简直归心似箭。 姜翎是一月九日夜间发动的,直到一月十日清晨才生下周羡,孩子的满月宴就定在二月十日。 姜连山紧赶慢赶,终于在前一天抵达京城。 匆匆进宫向皇上述职,傍晚的余晖冒出一个头,终于得以出宫,孟婉婕、姜翊和苏晚棠就在宫门外候着,见人出来,兴高采烈的直奔周府。 彼时姜翎才吃上晚饭,得知姜连山回京的消息,想着吃完饭就能见到姜连山,不免欢喜。 周景安舀着汤羹才喂她喝了一半,紫珍就快步笑着进来禀报说姜连山几人来了。 他踏着橘红的余晖走进栖云馆,走的步步生风,不算枉费他连日奔波,终于见到了他的宝贝女儿和外孙。 —— 注: 1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释义:君子好比美玉,披上羽衣会更加明亮耀眼。 出自明·文震亨 《长物志》。 原文:于身为长物,于世为闲事。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译文:在世俗眼中,虽然君子看起来像是身外之物,却实际上价值连城。君子就像美玉一样,披上羽衣更加明亮耀眼。 2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 出自《论语·雍也篇》,释义:内心端正不乱而行为简单,以对待其民众,不也可以吗? 3茧纶牵拨剌,犀焰照澄泓。 出自唐·刘禹锡《历阳书事七十韵》,描绘了犀焰的明亮与力量,照亮了清澈的水面。 澄泓:水清而深。 4方出旭旭,朋从尔丑。 出自汉·扬雄《太玄经》,也称《扬子太玄经》,简称《太玄》、《玄经》。 释义?:这句话描述了太阳刚刚升起的景象,象征着新的开始和希望,朋友们也跟随你一起迎接新的挑战或机遇。 5临渊羡鱼 不如退而结网。 释义:站在水边想得到鱼,不如回家去结网。比喻只有愿望而没有措施,对事情毫无好处。 或者比喻只希望得到而不将希望付诸行动。 出自《淮南子·说林训》,原文说:“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汉书·董仲舒传》,书中说:“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 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第256章 岁岁平安 姜连山低头瞅着小周羡,疲惫的脸上现出满足与喜悦。 他小心的将孩子抱起来,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来,摇晃着,上面坠着的铃铛叮铃铃响起,吸引了小周羡的注意力,咯咯笑起来。 瞧他笑,姜连山也笑,冷硬的脸庞都柔和不少。 孟婉婕几人也围过来,瞧着他怀里的孩子笑的开怀。 姜翎想去外室看看,周景安把她按下不让动,姜连山也回过身子来看她,“好好躺着,别乱动。” 来时孟婉婕讲了她生产时的险境,他一来就先好好看了看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差点儿把姜翎砸懵,好不容易跟他说了没大碍,把孩子抱来给他看好转移注意力,这下又被训了。 姜翎只好乖乖躺回去,瞧着他们在外室逗着孩子,也不自觉笑出声。 稀罕够了外孙,姜连山把孩子放回去,又到正殿去,跟姜翎说:“我给你寻摸了一块儿石头,样子奇巧好看,就从南疆给你带回来了,不过跟着大部队呢,得过几日才到。” 她笑弯了眼,“好,多谢爹。” 几人又闲话几句,姜翎瞧出他满脸的疲惫,劝着他赶紧回去歇息。 “好,等明日我再来参加我外孙的满月宴。”姜连山笑呵呵的,跟孟婉婕等人走了。 因着体谅姜翎,又想让她多养几日,故而满月宴姜翎就出来露了个面,还是裹得严严实实差点儿看不出脸的那种,出来与客人打了个招呼,就又被周景安连搂带抱的回了栖云馆。 周羡的满月宴办的很隆重,京中数得上的人物都来登门,珍贵礼品又收了一大堆。 作为宴会的小主人公,周羡无疑成为了焦点。 江岚和夏芷娴轮番抱着,那些官员太太们都围上来,说笑逗趣儿的,周羡也不哭不闹,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得众人一阵新鲜。 两人抱酸了胳膊,又被周柯抱去同自己那些老朋友们显摆。 “瞧瞧我重孙,长大定是个俊美的,这小身板儿也壮实着呢,以后就同我一般是个文武全才。” 老爷子精神极好,咧着嘴笑。 老朋友们又是笑又是说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是夸重孙,却是连带自己都夸了一番。 周怀信向来是个稳重的,此时却也满脸喜色,与好友推杯换盏,被他们催着,才不甚情愿的抱来孩子给他们瞧,只是动作小心,看向周羡的眼神也充满慈爱。 被好友抓住好一顿打趣,他眼神飘忽,对上周羡清亮亮的大眼睛一怔,绽开个温柔的笑来,也不争辩,只说:“我孙儿,自是万分喜爱。” 于是小小的周羡就被几人轮番抱来抱去,还被姜连山逮到机会好好亲香了一番,小家伙面对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发怵,还冲他们笑呢。 姜翎远在栖云馆却也能听见宴会厅的热闹,想着自家儿子被当成个珍稀动物似的被看来看去,不禁想笑。 “翎儿在笑什么?” 周景安迈步进来,正瞧见她低眸傻笑。 她笑意更深,“笑你儿子,被当成什么稀罕物件儿传来看去的。” 他也笑,前面确实是这般场景。 姜翎问她:“你怎么过来了,不去前面招待客人。” 周景安坐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手,“被他们缠着吃酒,又抱着孩子给他们看了许久,累得很,躲懒来陪陪你。” “你饿不饿?”他关心道。 姜翎摇头,“刚喝了一碗红枣薏米粥,饱得很。” 她方才大致看了看送来的礼品,当真是琳琅满目。 说起这个,姜翎不禁失笑,让紫珍拿进来一个木箱子,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一堆金灿灿的长命锁。 她一个个拿起来看,给他说:“先不说旁人送的,单单咱们身旁亲近人送的长命锁都有一大堆。” “你和我祖父祖母送的,两对爹娘送的,我哥和嫂子送的,皇后娘娘送的,何大夫和挽然也各送了一个,姑母、叔叔和舅舅也送来了。” 甚至她至今未曾谋面的周景安的姑母也托人送来了许多礼品,其中也有长命锁。 她细数下来,有十几个了。 姜翎指了指窗外,轻笑一声,“儿子现今脖子上戴着的是我让人打制的。” 周景安也忍俊不禁,“他这脖子上要戴不过来了。” “是啊。”姜翎把木箱子合上,笑着说:“这么多长命锁,他一定能长命百岁。” 周羡的满月宴结束的第三天,尹桀和齐天扬以及其他武将带领着一万士兵回了京城,姜连山口中的那个奇巧的石头也带了回来,直接搬去了周府,现今就摆在栖云馆正殿。 姜翎坐在床榻上细细观察着这个石头,有半人高,颜色倒没什么有趣的,灰扑扑的,样子倒是好看。 她歪头看来看去,惊奇道:“像一只蝴蝶。” 周景安点头,“是像。” 还是只正在振翅飞翔的蝴蝶。 “也不知道爹是从哪儿找来的,真好看。”姜翎抱着小周羡,给他指着石头说:“好不好看?这是你外祖父从南疆拉回来的。” 周羡听不懂,却随着她的手指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长长的,懵懂可爱的模样看得姜翎嘴角止不住上扬,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周景安在一旁看着,眼中带了笑意,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两口,一转头就见小家伙懵懵的盯着两人看,给两人逗的不行。 另一边的齐天扬出宫后回家报了个平安,转身出门直奔清风茶楼而去。 他寄回来的信中写了,等他回京那日,两人约定好在茶楼的二楼雅间相见。 等他噔噔噔跑上楼去,刚打开门,就见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里面,听见动静刚抬起头,就这样跌进了他的眼眸。 齐天扬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他的眼眸迸发出喜悦的光亮,勾起唇角,唤她:“小安!” 程安才应了一句,这人就猛的跑进来将她抱进怀里,给她吓了一跳。 “你!”她一张脸红透了,推着他的胸膛,又羞又气,“怎么去了一趟南疆回来越发没规矩了!” 她的贴身丫鬟在一旁看的愣怔,想拉开他又不好上手,在原地急的直跺脚,齐天扬的侍卫看了一眼就挪开了,没眼看。 心上人入怀,心脏的极速跳动声险些冲破耳膜。 他咧着嘴笑,不放手,却也僵硬的不敢乱动。 “让我抱一抱吧,小安,我好想你。”他盯着她看,眼中全是她的倒影。 程安羞红着一张脸,咬牙瞪他,“你放开我。” “不放。”他回答的十分爽快。 齐天扬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我爹娘现今应该已经在同岳父岳母商量定婚的事宜了,小安别推开我。” 她一怔,“你!” 程安扬起拳头砸他的胸膛,“我还没嫁你呢!被人瞧见了。” 齐天扬梗着脖子任她打,等她骂了一通,忽然皱起眉头,“哎呦,好疼,伤口要裂开了......” 程安放下拳头,紧张的问他:“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他笑着嘟囔:“你打坏了我,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夫君?” 她鼓着脸瞪他,骂一句:“不要脸!” 齐国公府和程府结成姻亲,定于年后定婚,在年节前又刮起一阵风。 年节将近,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年货,连同节礼也风风火火的准备起来。 姜翎自觉想要去帮忙,毕竟顶着少夫人的头衔,这些管理家务、走动人情的事情还是要学的。 江岚和夏芷娴却不许她插手,只说两人还不老,这些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于是姜翎不仅落得一身清闲,又被全家人要求继续养着身子,愣是把月子又坐长了。 姜翎庆幸还好是冬日,憋在屋里也不算太难挨,否则若是夏日里,又不许着风,不许吹凉,在屋子里关上一个月还真是受不了。 二月二十五这日,除夕宫宴如期举行,周景安为姜翎和周羡请了恩典可以不用去宫里,一个尚在月子中,一个才刚刚满月,一大一小就留在栖云馆里暖暖和和的过年。 姜翎乐得清闲,躺在榻上逗着孩子玩儿。 冷不丁的一阵旋风刮起,狐狐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傻乎乎!”她惊喜出声。 她把紫珍她们都打发下去歇着,屋子里就她和周羡在。 狐狐扭着柔软的小身子往她怀里钻。 “宿主!” 一双狐狸眼又大又亮,狐狐张着小爪子摸上姜翎的脸,“宿主想没想狐狐?” 姜翎把它抱进怀里好一顿揉,笑弯了眼,“想了想了。” “你怎么来了?” 狐狐眨眨眼,“今天不是什么过年吗?我来给你拜年!” 它从别的系统那里学来的话,此时就转着圈儿对姜翎作揖:“祝宿主新年快乐!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 姜翎被它逗的哈哈笑着,“越来越年轻啊?那我可能做不到了。” 这时候狐狐才终于发现了另一个小家伙的存在。 “哇!”它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凑到周羡身旁去,狐狸尾巴摇来摇去,“他就是小宿主吗?” 姜翎忍俊不禁,点着头,“是啊,他叫周羡,是我生的。” 狐狐满脸惊喜新奇,围着他转圈儿,又不敢上前。 “他可真小真软。”它趴在周羡旁边,托着脸看他。 周羡挥舞着小拳头看向姜翎,瞧她笑的开心,也跟着咯咯的笑。 看的狐狐愣愣的睁大眼睛,转头问姜翎,“他会说话吗?” “还不会呢。”姜翎摇头,“他才一个月大。” 狐狐又转过头去盯着他看,毛茸茸的尾巴晃着,显示出它此刻的好心情。 “他长得和宿主有一点像。”它看了半天,冒出一句评价。 姜翎也趴下去,一人一狐各在周羡的身旁。 “哦?像吗?哪儿像?” 狐狐看来看去,得出结论:“嘴巴像。” 它看一眼姜翎扬起的嘴巴,又看一眼周羡笑着的小嘴巴,点头,“他的嘴巴和宿主的很像,笑起来像是纸船,就是之前宿主放进河里的那种,还像月亮,弯弯的,很好看。” 姜翎睁大眼睛,夸赞它:“竟然学会了这么多的词,看来你进步了很多嘛。” 狐狐摇晃着大尾巴,声音愉悦,“当然了,我可厉害了,前几天才帮着新的宿主完成一个大任务呢。” 她摸摸它的脑袋,触感还是那样软软的,“真厉害。” 狐狐陪她到很晚,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围着周羡转,它对这个人类幼崽十分好奇,一直观察他,不过也只敢用毛茸茸的小爪子碰一碰他的小拳头。 除夕宫宴结束后,月亮已经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周景安骑马飞快的回了府,走进栖云馆的时候姜翎正拍着周羡的背哄他入睡。 肉嘟嘟的小脸儿枕在姜翎肩膀上,小嘴儿嘟着,眼睫长长的,洒下一小片阴影。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瞧他可爱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被姜翎轻声说了一句:“别吵醒了他。” 周景安过了瘾,收回手,“我把他抱回去吧。” 他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裹紧了小披风,把他送回了东厢房。 俯身看了他几眼,笑着转身离开。 他一进屋就把姜翎抱了满怀,软着声音说:“没有你,宫宴更无趣了。” 姜翎嘴角上扬,捏捏他的脸,还透着一股凉意,便蹙眉,“你骑马回来的?” “急着回来见你。”他埋进她的脖颈轻蹭,“好想你。” 姜翎失笑,“以后轻易不要骑马了,天冷。” 周景安笑着抬头,乖巧点头,“好,我听娘子的。” 瞧他这般模样,姜翎挑眉,“喝酒了?” 他摇头,“滴酒未沾。” 他磨了夏芷娴两日才让她松口可以允许他搬回正殿,过年诶,他才不要和姜翎分开睡,寓意多不好啊。 除夕夜,他要黏着她,这样来年一整年他都不会和姜翎分开。 好不容易搬回来,他怕喝了酒就又被赶走,哪里敢沾。 “困不困?”他贴着她问,“夜深了,你快躺下睡,我去梳洗一下,这就回来。” 姜翎点头,“好。” 时隔多日,再次抱着姜翎躺在床榻上,周景安的嘴角根本放不下来。 帐内温暖如春,黑乎乎的看不清对方的脸,他紧紧抱着她问:“翎儿想不想我?” 姜翎失笑,“不是天天见?有什么可想的?” “虽然天天见,可是夜里没有我抱着你,翎儿不想我吗?”他委屈。 她轻笑一声,哄他,“嗯,想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每晚都睡不着。” 虽然知道姜翎是哄他的,可周景安还是觉得开心。 “除夕了,翎儿。”他说。 姜翎轻应,“嗯,又一年了。” 他轻吻她的眉心,轻声呢喃:“愿你岁岁平安,百事从欢。” 她勾起唇角,又听见他说,“我们要一起过很多很多的除夕。”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姜翎抬头,亲在他的下巴上,柔声细语:“好。” 那就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257章 我叫周羡 我叫周羡,今年六岁零三个月七天。 我娘是云熙郡主,叫姜翎,我爹是周小公爷,叫周景安。 京城中人人都说我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是个大富大贵的好命格,他们说都想变成我。 我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我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姑母姑父、舅舅舅母都大有来头吧。 也对,我周家往上数几代就没有一个拿不出手的,姜家也是同样的世家大族。 人人都想成为我,可是我每天过的真的很无聊啊! 别不信,我来带你们过一天就知道了。 寅正二刻(早晨四点半),我被贴身侍卫叫醒,他叫萧朗,是我爹给我找的侍卫,每日就跟着我,就像叶松叔、叶柏叔每日跟着爹一样。 萧朗比我大一岁,明明困得不行,却还是强撑着眼睛来叫我。 “小公子,该起来了。” 我应了一声,认命的爬起来梳洗穿衣,告别了我温暖的被窝。 从东厢房出来,路过栖云馆的正殿,里面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爹和我娘还安稳的睡着。 紫珍姑姑守在门外,看见我行了一礼,亲热的唤我一声:“小公子安。” 我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来,转身往外走。 出了栖云馆的大门,看见叶松叔和叶柏叔就站在门外,瞧见我出来,叶柏叔先抱了抱拳,叶松叔凑过来蹲下身子笑着说:“天还没亮呢,小公子好辛苦。” 我脸上的笑容应该变得很苦涩,我很想说一句:不辛苦,命苦。 可这话说出来谁能信?怕是还要揍我。 “爹为何还未起来?”我问了一句。 往常这个时候我爹应该已经在梳洗,吃过早膳后就要去上朝,可今日却还没动静。 叶柏叔目露同情,说了一句:“今日休沐。” 我一愣,竟然忘了今日是休沐日! “小公子要抓紧时间了,否则公子起来问话,我们也无法。”叶松叔笑哈哈的,我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真心提醒我。 我无暇顾及他,赶紧匆匆往外走。 我爹休沐日时会在卯初二刻(早晨五点半)起身练一套刀法或是长枪,那时候我要在一旁看着,再把前几日学的招式练给他看。 我有些气恼,昨日睡得晚些,竟忘了这茬。 “萧朗,你该提醒我。”我快步走着。 “是属下失职,请小公子责罚。”他语气恭谨,可我只是这样一说,不会罚他。 走出栖云馆,路过三个院落到了修竹阁,这是我的书房,前面再走两步路就是惜抱轩。 把我的书房安排在这儿,我觉得是我爹为了随时抽查我的功课。 门开着,我走进去,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早已备好,另一个贴身侍卫站在案边行礼:“小公子安。” 这是我的另一个侍卫,叫萧疏。 我点点头,赶紧坐在书案后温习功课,昨日夫子留的课业也得完成,还要抓紧用早膳,再换了衣裳去栖云馆练剑。 任务繁重,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 “萧疏,把早膳端来。”我得边吃边完成课业了。 今日小厨房做的山药百合粥清甜不腻,倒是好喝,只是这虾肉小笼包汤汁浓郁,一口咬下去烫的我舌尖一抖,又怕汁水溅到纸上,没敢再碰。 好在课业不难,没有用太多时间便完成,放下笔换好衣裳,赶到栖云馆去时辰刚刚好。 我爹已经起身,听见门板响动,我拿剑的手紧了紧。 背后传来脚步声,我把剑舞的更是用劲儿。 我爹一定在看着我,感觉后背黏上沉沉的视线,让我险些用错了招式。 “手抬高些。” 清冷严厉的声音惊的我一抖,下意识将手抬高,不敢再分心,三下五除二的练完一整套招式,喘着气回身行礼,“爹。” 他走到我身前来,“还不错,需要再多多熟练,别松懈。” 应该算是夸奖吧,我松了一口气,露出个轻松的笑,“多谢爹,我一定勤加练习。” 仰头看过去,我爹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只随意穿了一件玄色短衫长裤,手拿佩刀,端的是丰神俊朗。 怪不得那些说书的经常以我爹为主人公编故事。 我正走神,听他说道:“午后去练武场,我们好好考校你,看看近日有没有长进。” “啊?”我愣了,肩头垮下去。 这个“我们”是谁我再清楚不过,分明一个月前才考了我一回,怎么又来? 我听见我爹一声轻笑,“怎么?不愿?” 我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娘还没醒,没人给我撑腰,我哪里敢说不愿意。 “爹练刀吧,我看看。”我乖乖躲去屋檐下,看我爹将佩刀耍的虎虎生风,刀刀带着杀意。 嗯,现在更不敢说不愿意了。 又梳洗一番,换了件我娘新给我置办的青蓝色锦袍,我看着新衣裳咧了咧嘴,被萧朗提醒要去上夫子的课了。 出门前去给曾祖父母、祖父母请了安,我极力挣脱祖母的怀抱,说着要迟到了赶忙跑走。 走出府门,上了马车眯了一刻钟,撩开帘子就瞧见了高高的宫门。 今日休沐,不必去紫宸殿给皇上请安,我直接去了勤学阁,走进殿门就看见了端正坐在书案后面的封弋。 我要和他一起上太傅的课。 “太子殿下安。”我拘了一礼,听见他说:“快起来,你今日可晚了半刻钟。” 我坐在他右后方的书案后面,叹一口气,“忘了今日休沐要练剑给我爹看,险些迟了。” 他只比我早生几个月,此时却像个兄长一般叹气摇头:“无妨,苦着苦着你就习惯了。” 我抬眼瞧他,今日穿了一件紫金锦袍,头戴玉冠,生了一双丹凤眼,是随了皇上,此时摇着头的模样颇有些像老学究。 我刚想笑他两句,听见两声低咳,赶忙坐正。 太傅缓缓走进来,我与他立时站起身行礼,“太傅安。” 翻开枯燥乏味的古书,直上到巳正二刻(上午十点半)才结束了这漫长无聊的课程。 与封弋道别,乘着马车回家,我有些迫不及待的往栖云馆跑。 “娘!”我先喊了一声,绿珠姑姑已经把殿门帘子撩开,我跑进门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软榻上的女子。 我笑着扑进她怀里,“娘。” “乖儿子,今日学的怎么样?”头顶传来我娘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抬头看她,今日她和平日的打扮一般无二,清丽雅致,容貌昳丽,眼眸晶亮像盛着星星,此时正温柔的看着我。 每回见到我娘,我都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娘亲。 “还好,太傅夸我功课做的好呢。”我半撒着娇,张着手要她抱。 我娘笑着夸我聪明,刚要把我抱起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都多大了还要抱。” 我身子一僵,垮下了脸。 没回身,我爬上软榻坐在我娘旁边,搂着她的胳膊。 “小孩子嘛,要抱抱也无妨。”我娘声音温柔。 余光一瞥,果然见我爹走进来,看我一眼又跟我娘说:“他都六岁了,沉,你抱不动。” 我觉得委屈,我爹怎么当着我的面儿说我胖啊? “我才不沉呢。”我小声反驳了一句。 我娘被我逗的咯咯笑,在我脸上亲了两口,“午饭想吃什么?” 我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 “想吃鱼。” “行。”我娘招呼紫珍姑姑进来,让小厨房给我做鱼吃。 我们家午饭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吃,晚饭才会一大家子一起。 我缠着我娘说话,说新衣裳好看,瞥一眼正拿着樱桃喂我娘的我爹,小声跟我娘告状:“午后还要去练武场,娘,我好累。” 一听我这话,我爹抬头瞪我一眼,我缩了缩脖子,往我娘身后躲。 “去练武场?不是前段时间才去了,怎么又要去?” 我爹笑的堪称温柔,“今日无事,正好瞧瞧他学武学的怎么样。” 他哄我娘真真是一把好手,每回都听的我一愣一愣的。 “......正好翎儿也跟去瞧瞧,他今日练剑进步了,你也看看。” 我叹气,果然听我娘点头,“好啊。” 不过我本来也没想着能逃过一劫,我此番另有目的。 我眨巴着眼睛抬头看我娘,“娘,练剑辛苦,我想跟你一起午睡,可以吗?” 不去看我爹冷硬的脸色,我只管撒娇卖萌,看着我娘漂亮的眼睛嘟嘴。 “当然可以。”我娘露出个好看的笑来。 胜利了,我高兴的晃着腿,吃下我娘投喂的樱桃,简直美滋滋。 吃过午饭,我利落的爬上床榻躺好,我爹趁我娘梳洗的工夫,捏我的脸恨恨道:“都多大了还要挨着娘睡觉,也不知羞。” 我哼一声,“我就要挨着娘睡。” 我娘一进来,他就收了手,凑过去替她脱外衫,当着我的面儿离间我和我娘的感情。 “他都六岁了,我像他那么大早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了,翎儿不能偏心,他睡中间,我都抱不着你了......” 我噘嘴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实在不想毁了我爹在我心中高大威猛的形象。 我娘怎么哄的他我没听见,也没看见,只知道我爹再转过身来脸红一片,看得我又一愣。 嗯,我娘哄我爹更是得心应手。 我不管这个,只紧挨着我娘美美睡了个午觉。 申初时分(下午三点),我们出府去练武场,本来想跟我娘一起坐马车,才站上车沿就被我爹捞去了马背上,“跟我骑马,男子汉别总坐马车。” 我撇撇嘴,认命的坐在马背上。心想分明他每回和娘出门都要黏着她坐马车的,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娘撩开帘子嘱咐他:“别让他单独骑马,你抱着他。” 我爹似是无奈,应了一声就上马坐在我身后,把我搂在怀里。 他说过他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能够跑马了,我娘不让,怕我受伤。 我回身冲我娘笑,得到她一个飞吻,这是我娘教我的,说这叫飞吻。 “抓紧你爹,别掉下去。” 我应道:“知道了娘。” 春日的午后正是犯困的时辰,我的瞌睡虫却早已飞走,无他,唯紧张尔。 我爹要试我的身手,我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要和他们对打,简直是泯灭人性。 走进练武场,那几个要练我的人就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我一一见礼。 “姑母,舅舅,堂姨夫,齐伯父。” 面前的这几位分别叫周婳安,姜翊,林此霄和齐天扬,每回练我的都是他们,哦,还要加上我爹。 姑母走过来捏我的脸,笑意盈盈的:“小家伙最近练的怎么样了啊?” 别看她如今满脸笑容,对我出手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不留情面。 “哈哈哈,阿羡肯定有长进了吧。”舅舅拍上我的肩膀。 堂姨夫和齐伯父在一旁跟着笑,我摇摇头,冲他们一笑,“还请各位长辈手下留情啊。” 我这不是谦虚,我这是惜命。 他们笑的更开怀了,我心下悲凉,想着今日的下场,也不知能不能让我娘心疼,好让我今晚能再蹭一觉挨着她睡。 我爹娘和他们聊起天,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封弋。 我早上才跟他说了我今日要经历的悲惨事,结果一转眼,他也苦兮兮的站在我旁边了。 我们齐齐行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听说你们要考校阿羡的功课,我也带小弋来,你们别留情面,尽管练。”皇上笑着说。 刚起身,后面紧随而来慢了半步的是我姑母和表姐。 “姑母安,表姐安。”我打了招呼。 姑母走过来亲热的抱了抱我,说我长高了。 “母后,他们比武有什么好看的啊?我还要给醒醒回信呢。”表姐拉着姑母的袖子抱怨。 姑母说让她出门散心,别总闷在屋里,等回去再给我的醒醒小姨写信。 大人们寒暄着,我和封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绝望。 现今更好了,练我们的人多了一个皇上。 我轻叹一声,拿起佩剑。 来吧,早来早结束。 “乖儿子,加油啊!”我娘在远处的凉棚下冲我招手,我回了一个苦涩的笑,转身准备迎战。 他们一个一个上,虽然我年纪小,身子不高,可是他们也完全不会手软,这才是真疼我啊。 婳安姑母最后一个上,我已经气喘吁吁,险些提不起剑。 虽说姑母是女子,可她上个月才从南疆回来,实打实的在战场上磨炼了两年,打我还不是绰绰有余?丝毫不比男子差。 她向我刺来最后一剑,我堪堪躲过,身子不稳往旁边倒去,落入了一个怀抱,抬头一看,是我爹。 他将我放好,露出个笑来,夸奖道:“不错,有很大长进。” 我感觉有些飘飘然,心里很高兴。 封弋被他们练的时候我正坐在我娘旁边懒懒的靠在她怀里,任她心疼又欣慰的给我擦汗。 “真棒,阿羡是娘的骄傲。” 我看见她的笑脸,也笑了,后来萧朗告诉我,当时我笑的很傻,脸也很红。 他瞎说的,我那只是被太阳晒的,才不是害羞了。 回家的路上我被允许和娘一起坐马车,我晃着腿跟我娘说今日的课上太傅是怎么夸的我,又说我早上险些起不来,误了时辰。 我娘好温柔,一直认真的听我说话,每一句都回应我,夸我很厉害,又说哪怕没起来也无妨,无伤大雅,我爹不会生我的气,就算生气了也有她给我拦着。 我好开心,埋在她怀里撒娇,冷不丁听见车帘外面传来我爹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是撒娇。” 我不听,噘着嘴对我娘小声说:“爹也总向娘撒娇,却不让我这样做,好没道理。” 我娘就笑,偷偷跟我说:“你偷偷撒娇,不告诉你爹。” 我就又开心了,我喜欢和娘有小秘密。 晚膳上来,我吃了两碗饭,得到曾祖父的夸奖,说要我多吃,好长高个子,曾祖母又心疼我练武太累,顺便说我爹别太严厉。 我爹很无奈的样子,“我小时候也如此,不要太过溺爱他。” 祖母皱眉替我说话,祖父在一旁听着不应声,又跟我说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要不怕吃苦。 姑母也插话,说等我长大要带我驰骋疆场。 我有些向往,我还没有去过边疆,也没上过战场。 吃过饭,我娘拉着我的左手散步,说我吃太多容易积食,又说晚上睡觉前要好好泡热水澡解乏,我爹拉住我的右手,笑着不说话。 好平静,我们仨慢慢往回走,花丛里好像有虫子在叫。 我娘心疼我,让我不要晚读,直接回去睡觉,我有些心动,转头看向我爹。 “你自己决定。”他看着我说。 一边是枯燥的书本,一边是温暖的被窝。 好难抉择。 我们正好走到修竹阁,我看着那扇门,犹豫着停下。 “我读完书再睡吧。” 否则堆积的课业要等到明天早上,这样温习功课的时间就少了,课上太傅提问万一不会,要打手板。 我笑着说:“今日事,今日毕,我今晚做完功课,明早就轻松些。” 我爹笑了,我娘蹲下身子抱着我亲了两口,声音柔柔,“好儿子,勤奋用功的男子汉最英俊潇洒了。” 我嘿嘿笑了,噔噔噔跑进修竹阁,摸着脸有些羞。 踏进屋门的时候,我听见我爹对我娘撒娇,说她今日在练武场只给我鼓劲儿,不给他加油,我娘笑着说他爱吃醋,声音渐行渐远。 亥初二刻(晚上九点半),我完成课业又洗了澡,躺到暖和的被窝里,感觉眼皮都要打架。 这就是我的一天,每日如此,循环往复,是不是很无聊? 不过我爹不休沐的时候好些,午后我可以和娘玩儿踢毽子、投壶、射箭、木陀螺...... 好困,周公已经摆好棋盘,我要去和他下棋了。 “萧朗,明早记得叫我,我怕会起不来......” ——正文完—— 番外<1> 周羡的成长日记 姜翎坐月子期间,周景安偷偷去了一趟无柳街,找何最求药方。 听见他说的话,何最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愣。 “你是认真的?” 周景安浅笑着点头,“我舍不得她受苦,若是寻太医或是其他大夫,会被皇上和爹娘他们知晓,还请何大夫成全,替我瞒着,包括翎儿。” 何最心情有些复杂。 看他严肃的模样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我先好好给你把把脉,依着你如今的身子配药,你先喝两副看看如何。” 给男子配避子汤他还是头一回,没有万全把握,在小屋里闷头研究了一天一夜,两包药才送到周景安的手上。 他二话不说就让叶松给熬了喝下,除了有些难喝外没什么别的反应,周景安又去无柳街同何最作反馈。 何最把脉过后点点头,松一口气,“还好,说明方子没问题,我给你配好药,最多只能作用五个月左右,到时候药喝完,你再来找我,我再调整药方。” 周景安起身作揖,“多谢何大夫。” 他临走时拿走十几包药,又偷偷放下几张银票。 他警告叶松和叶柏要守口如瓶,自己也格外谨慎。 只是没过几天还是被姜翎发现了端倪,是从他身上闻到了药味。 “你在喝药?生病了吗?” 面对姜翎关切的眼神,周景安做不到撒谎骗她,于是只好和盘托出。 姜翎默然不语,心脏坠坠的泛疼,还冒出酸涩。 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男人怕她再怀孕受苦而自己去喝避子汤的,何况这是古代。 一个男子传宗接代是何等重要,自不必多说,更遑论还是周家这样的权势地位。 脑袋里转圜几圈,也只剩下难得两个字。 她看着他不说话,周景安有些慌,“你生气了吗?” 他自顾自解释起来:“没跟你商量是因为怕你不同意,或是自责,没有故意不告诉你。” 姜翎眼眶泛红,唇瓣微张,嗫嚅道:“你......其实不必。” 她说不出别的话。 周景安却轻笑一声,“那避子汤又苦又腥,难喝极了,我自然不能让你喝。” 瞧着姜翎的模样,他心疼,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若是祖父母或爹娘知晓,怕是要不高兴,所以还请翎儿替我保守秘密,嗯?” 姜翎喉间哽咽,“我知道,你是怕我受苦。” 他垂眸,轻柔的捧着她的脸,低声呢喃:“我们不要第二个孩子,那样危险的境地,我不会再让你踏入半分,我舍不得你疼。” 他不想她落泪,又逗趣道:“我这回拜托了何大夫,留下好几张银票贿赂他呢,却也只管用几个月,等时间一到,我还要封厚厚的红包去找何大夫配新的药。” 听他故意说笑的语气,姜翎却笑不出来。 说不动容是假的,她感动,也心动。 埋进他怀里环着他的腰身,眼睫上沾染一滴泪珠,眨眼间又掉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周景安。”她控制不住的哽咽。 周景安轻笑着紧紧抱住她,“不必谢,这是我该做的。” 他说过会保护她一辈子,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她一分一毫,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怎么会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疼呢? 更何况那疼还是他带给她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 周羡三个月大时,姜翎让人寻来画画的颜料,裁了手掌大小的木板,又抓了周景安当劳力,让他画苹果、梨子、葡萄等,她在一旁写字。 每日没事就拿着木板在周羡面前晃悠,早早教他认颜色,字可能不认识,但是色彩倒是可以辨认一二了。 四个月大的时候,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姜翎手把手教学引导小周羡翻身,周景安看着一大一小在地上打滚儿,忍俊不禁,立时加入。 他五个月大了,冒出了第一颗牙齿,姜翎很重视,每日必须亲自负责他的牙齿清洁问题,周景安就抱着孩子制止他哭闹,任由姜翎操作。 六个月,周羡可以吃些除母乳外的东西。七个月,他学会了坐在床榻上,乖乖的端坐着,给他一个拨浪鼓就能自己玩儿很久。 步入八个月,姜翎有一天惊奇的发现他会爬了,等周景安回来就让他看。 “阿羡,来找娘。”她坐在他正前方拍着手。 周景安在一旁看着他慢吞吞的爬向姜翎,又新鲜又欣喜,有样学样,“来我这儿,找爹来。” 小家伙可能是累了,并不给面子,直接趴倒,蹬着小腿儿等姜翎抱,周景安咬牙,被她一阵笑。 到九个月的时候,周羡要学走路了。 周景安踏着傍晚的余晖走进栖云馆,就见四个女子正笑呵呵的牵着小家伙的手学走路。 江岚和夏芷娴累的直捶腰,周婳安带他走了一会儿就受不住,此时姜翎正任劳任怨的弯着腰着引导他走路,秋日里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的心疼,自告奋勇替她的位置,一上手才知道真是辛苦,却又不让姜翎沾手,愣是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 晚上熄了灯,姜翎摸上他的腰问道:“腰累不累?” 周景安隐去笑意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累,要疼的直不起来了,翎儿给我捏捏吧,你一捏,我就不疼了。” “我也给你揉。”他顺势摸上她的细腰,一下一下揉起来。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冷下来,周羡已经十个月大。 姜翎抱着他在屋里软榻上玩儿,周景安在一旁剥着葡萄给她吃,一颗一颗晶莹剔透,酸甜滋味。 他拿了一颗在周羡面前晃,故意逗他:“想不想吃?” 看他张着手挥舞,逗的两人都笑起来。 那颗葡萄才要喂进姜翎的嘴里,小家伙突然冒出一句:“嗯...呜......娘。” 两人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视一眼,姜翎惊喜的问:“他刚才是不是叫我娘?” 周景安也笑起来,点着头,“是,我听见了。” “哎呦,乖儿子,来,再叫一声,叫我娘。”姜翎笑的眉眼弯弯,举着周羡亲他的小脸蛋儿。 周景安凑过去,“还有我呢,叫我,我是你爹爹呢。” 两个大人因着小家伙一句话高兴的要手舞足蹈了。 周羡一周岁时,家里办了生辰宴,请了姜家人一起来给他庆生。 小家伙聪明的很,一教就会,这个时候已经能叫出“爹娘、祖父母、姑姑”这般词了,姜翊偷偷不高兴,“怎么还没有学会叫舅舅?” 结果被姜翎抓个正着,偷笑着把周羡往他怀里一放,“你这个当舅舅的多抱一会儿,都不认识你,要他怎么叫你?” 周羡转着大眼睛看他,姜翊咧着嘴笑,“来,叫一声舅舅听。”抱着他就不想撒手。 苏晚棠在一旁看的好笑,“你哥哥很喜欢孩子。” 姜翎笑着看她,“你身子养的怎么样了?” 她如今让方觉夏给调理身子,想要把身子养的不那么娇弱。 “还好,比以前好很多,生病也少了。”苏晚棠浅笑,“只是腿还是老样子,方太医说这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无法根治,只能好生安养着,不能受凉不能受疼,所以你哥哥现在都不让我多走路。” 她脸上现出一抹羞意,小声说:“动不动就要抱着我,好像我真的那般脆弱似的。” 姜翎听的笑意盈盈,俏皮的眨眨眼,“我哥那是舍不得你受累。” 她瞧着姜翊笑呵呵的模样,小声打趣揶揄她:“我看你和我哥哥什么时候也要个孩子好了,省的他总来抱我儿子。” “翎儿!”苏晚棠红了脸,扭过去不理她,姜翎捂着嘴笑个不停。 周羡一周岁两个月大时,已经能够走路,整日跟在姜翎屁股后边儿,像个小跟屁虫。 有时候绊一下摔倒在地,就开始掉小金豆子,姜翎就赶忙抱起来哄。 周景安瞧见几次,发现端倪。 “你若不看他,他也不哭。” 他让姜翎躲起来,两个人猫在屋子里,透过门缝看他在院子里自己走路,还让紫珍、小甲和叶松他们全都藏着。 周羡环顾一周没看见人,急着找姜翎,嘴里喊着“娘”,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趴着抬头看,没瞧见人,刚冒出来的眼泪花一顿,又憋回去,自己费力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姜翎笑了,“还真是,小家伙还挺会演戏。” 周景安搜罗来一堆玩具,一直伴随到周羡两岁。 他对自己的这一箱子玩具很是爱护,加上后来其他人陆陆续续买给他的,都被他好好藏在他的屋子里,像是什么宝贝,轻易不让人碰。 进入两岁,周羡越来越爱跟人说话。 小嘴儿一天从早到晚不停歇,有时听的姜翎都有些头疼。 周景安瞧姜翎被烦的不行,提溜着他把人交给叶松。 “跟你叶松叔说话去,他爱说话,你俩在一处合适。” 周羡对于自己被丢在这儿的行为还有些不满,转头就见叶松一张脸凑过来,嘿嘿的笑,“小公子,跟属下说话,我爱说话。” 后来他瞧见周景安在小花园里照料那些花草,也要过去凑热闹。 周景安问他:“教你的古诗背过了吗?” 周羡突然被提问,在原地站定,利落的背出来,周景安一笑,拿了个小铁锹给他,“小心些,若是受伤了,你娘要心疼。” “知道了,爹。”他就喜滋滋的在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培土。 周家的孩子启蒙都早,周羡早早就进宫去和封弋一起上课,两个小家伙是表兄弟,关系好的和亲兄弟一般,有时下了课也不愿分开,就在凤仪宫玩儿,倒烦的华序不行,三个人总要追逐打闹一番。 周羡刚过完三周岁生辰,程安生下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跟着姜翎去探望的时候,他就扒在小木床旁边探着脑袋看她。 “娘,她好小啊。”他盯着里面这个睡着的小娃娃看。 姜翎听了就笑着跟他说:“你也是这么小长起来的,她是你小妹妹,你要带她玩儿,保护她,知不知道?” “小安安,起名字了吗?”姜翎问躺在床榻上的程安,她面色红润,身子养的不错。 还没等她回答,外间的齐天扬就说道:“齐芜青,怎么样,好听吧?” 周景安在外面笑着应一句,“不错。” 齐天扬揽着他的肩,瞧周羡扒着看他闺女的样子,笑嘻嘻的说:“周兄,不如咱们两家定下娃娃亲吧?” “娃娃亲?”周景安无奈叹笑一声,“他们这么小,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里屋的姜翎和程安都忍俊不禁,周羡不知道什么叫娃娃亲,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小妹妹还不醒,要睡多久啊? 姜翎坐在程安床边和她聊天,“过几日宛瑛就到京城了,到时候我再和她一起过来看你。” 程安点头,嘟嘴,“宛瑛去了商州,咱们几个见面都不方便了。” “无妨,也许过几年就能调回京来了。”姜翎安慰她,“再说了,商州不远,若是想见面自然能见到。” “也是。”她笑了,“等我出了月子就去商州看她。” 外间的齐天扬一直竖着耳朵听,赶忙说:“商州?你去了,那我和闺女怎么办?” 程安瞥他一眼,“闺女我带着,你当然是在京城该干嘛干嘛了。” “不行,我不同意。”齐天扬皱眉,“我才不要和你们分开。” “小翡姐呢?”程安不搭理他,又问,“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姜翎笑着解释:“她近几日孕吐的厉害,怕来了扫兴,等宛瑛来了,我叫上她一起。” 一旁的周羡扭过头来插嘴道:“娘在说堂姨母吗?” “是啊。”姜翎点头。 “那堂姨母也会生一个小妹妹吗?”他提出疑问。 姜翎勾起唇角,“那我不知道了,也许是个弟弟呢?” 周羡又问:“是小嵘弟弟那种吗?” 他说的是姜翊和苏晚棠的儿子,取名姜尚嵘。 姜翎笑着点头,“是啊。” 周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保护他们。” “什么?”两人一愣。 小家伙一脸坚毅,“娘,我会保护好弟弟妹妹,和忱熹一起。” 忱熹是封弋的字。 姜翎扬起笑来,摸摸他的头,“好啊,你要加油。” 番外<2> 周景安的黏人日记 自从姜翎生下周羡后,周景安变得更加黏人了。 原因有二。 一是她生产辛苦,那种看着她陷入危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恐慌,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故而想要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只有看见她才会觉得安心。 二是周羡这个小家伙一出现,不仅夺得了所有人的宠爱,还分走了姜翎对他的关注,这让周景安很不爽。 “他有那么多人喜欢了,翎儿就多喜欢我一些吧?”他如是说。 姜翎无奈躲过他的怀抱,将小小的周羡抱起来,给他一勺一勺温柔的喂水。 “他才刚生下来,你生下来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爱你啊。”她笑。 周景安挪到她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靠在姜翎另一边肩膀上的周羡,皱皱眉,“除夕那日搬回来后,翎儿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哪有,你别冤枉人。”她失笑,不打算认下。 周羡眨巴着大眼睛,挥舞着小拳头,可爱的模样看的她的心都要化了。 “翎儿好温柔......”周景安小声嘟囔,醋意都要漫出来了。 姜翎对于周景安此等黏人的行为也是无奈,转圜在他和周羡之间,还颇有种分身乏术的感觉。 直到被夏芷娴知道了周景安跟自己儿子吃醋的事情,她又是惊诧又是气的把他教训了一顿。 “阿羡是你儿子,你还跟他吃醋?”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被娘就这样大喇喇说出来,周景安神色不自在,撇过头去,小声:“娘别管了。” “还不让我管?翎儿如今身子才好一些,照顾孩子,哪有工夫每日陪着你啊?”她瞪眼。 周景安又羞又愧疚,勉强松口,“好吧,那等孩子大一些了是不是就能搬出去自己住了?” 夏芷娴又是一阵气笑,“他才刚三个月大,你就想着把他丢出去自己住?” “我当时才五岁,爹娘就让我自己住枕霞榭了。”周景安说起来这个还颇有些骄傲。 他的儿子应该青出于蓝,最好四岁就搬出去。 夏芷娴捶他一下,转头叫了周怀信来治他。 于是周家上下都知道周景安的黏人事迹了,他也是一阵无奈,看向一脸无辜的叶松,“说吧,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叶松心虚的眨眨眼,装傻道:“啊?什么啊?公子说的什么事情,属下不清楚。” 一旁的叶柏瞥他一眼,心想每次他做了错事都是这副表情,生怕公子瞧不出来是吧。 周景安轻笑一声,看起来十分和善。 “哦?是吗?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份公文要送去商州,你去一趟吧。” 叶松一愣,肩膀垮下来,接过东西,“哦,属下遵命。” 初春的气息还带着寒意,骑马赶路诶,公子一点都不心疼他。 本来传言在府里传也就罢了,结果外头人也知道了,年节过去,在京城中又刮了一阵风。 人人争相传颂,将周景安爱妻如命的名声宣扬的风生水起。 姜翎对此忍俊不禁,想要替他挽回一二,于是等有人委婉的问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笑着摇头解释道:“哪有传言说的那般,与孩子吃醋这话不过是他一句玩笑罢了,结果不知怎么就传的那样厉害,由此可知谣言害人。” 那人虽然失望,但还是恭维着说她就不信,至此,外头的传言风雨才安静下来不少。 江岚知道了,哼笑一声,“你管他做什么?这般名声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我倒乐得瞧他的窘样。” 姜翎轻拍周羡的背哄他睡觉,闻言笑道:“他脸皮薄,长此以往怕是不敢出门了。” 不过姜翎倒是想错了,作为舆论的中心,主角表示虽然他确实有点受不住那些打趣的话,实在是让人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但是传言也不算作假。 翎儿是他的命,他就是想要自己在她的心中排第一位。 心中是这么想,可面上却还是现出委屈巴巴的模样,蹭着她的脖颈叹气道:“翎儿,如今我可不敢出门了,今日下朝后他们围着我说个不停,我简直手足无措......” 他们打趣归打趣,自然也不会让他尴尬到下不来台,多是恭维他与姜翎琴瑟和鸣的,他爱听着呢。 姜翎捧着他的脸笑道:“周大人还怕别人议论吗?”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不害怕,但总是叫人窘迫。” “那就少出门,等过一段时间人们自然就会忘了。”她安慰他。 瞧他不自在的模样,哄着他小鸡啄米似的吻他,直吻的他脸颊通红。 他却抱着她不撒手,打着这个由头好好黏了她几天。 等到晚春时节的风吹过,得了林太医的点头后,姜翎漫长的月子才总算彻底坐完了。 “还是外面舒爽。”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整个人都畅快了。 周景安却依旧不敢放松,祖母和娘说了,女子坐月子是一辈子的事,必须要养好,生过孩子后女子的身子就会变弱,他时时刻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从背后给她披上披风,顺势从后面抱住她。 感受着他亲昵的动作,姜翎瞧了瞧旁边,仆婢们都躲出去了,现今只要是周景安在栖云馆内,他们大多都会自觉的该躲就躲。 她转过身子,瞧着他温柔的眉眼,忽然想给他一个早安吻。 才刚贴上去,周景安就箍着她的腰肢深深吻了下来。 直到清晨的冷冽气息都化作两人之间缠绕不休的暧昧喘息,姜翎才被放开。 她才刚放松几息,周景安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还想亲......” 像是招惹了小狼崽子,姜翎失笑,攀着他的肩膀迎上他的吻。 她整个人被他紧紧拢在怀里,直至小脸儿变得红扑扑,周景安才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平复呼吸,掩去眼眸中翻滚的欲望,只是贴着她轻声呢喃:“翎儿......” 含着清冷朝露的吻倒点燃了长久以来的欲念,等傍晚把周羡送回了东厢房后,周景安便一把抱住了她。 牵着她的手揉捏亲吻,周景安嗓音暗哑,似乎含着委屈。 “半年了......”他喃喃道。 姜翎怀孕八个月后他就不敢动她了,直到现在。而且哪怕是孕期也有过,可他唯恐伤了她,哪里敢乱来。 她被他紧紧抱着,刚梳洗完,鬓边还带着湿意,那浅粉色的里衣映着她的脸颊,照出她粉嫩如娇花的艳丽面庞,周景安紧紧盯着她,眼眸中黑沉沉一片,看的姜翎脸红。 她先在他脸侧亲一口,轻声:“去把纱帘放下,烛灯灭了......” 周景安惊喜的眸子亮了一瞬,把她抱到床榻上,转身放了纱帘,灭了其他的烛灯,留了门口的一盏。 等走到床榻边,犹豫一瞬,放任床尾的烛灯燃着没管,钻进床榻里,浅粉的床帘放下,挡住大半灯光,只有微弱的光亮透进来,笼罩出一片光晕,狭小的床榻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还不等姜翎问他为何不灭掉床尾的烛灯,他高大的身影就笼罩了下来。 她看清了他灼灼的目光,眼睫微颤。 “周景安唔......” 温柔的长吻,让她软了半边身子,任由他将柔软的浅粉里衣无情的丢到床尾。 姜翎本身身材就很是不错,自从生过孩子后,她背着人做瑜伽恢复身材,也不知是何原因,貌似比先前还要玲珑有致了。 那柔软要蓬勃了些,腰肢也更细更软,他两只宽大的手掌就能拢住。 周景安呼吸粗重,眼眸发红。 栖云馆的正殿早早熄了灯,下人们自觉远走,连天边明亮的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屋里的动静惊扰了枝头的鸟雀,拍打着翅膀飞走。一阵晚风起,床尾的烛灯忽闪,轻纱慢摇,是窗户忘了关,周景安赶忙抱紧她,轻吻着她的额头把锦被拉过来给她盖住。 轻柔的拨过她汗湿的鬓发,珍视的印上一吻,他的嗓音开口便是暗夜的沉。 “我去关窗。” 姜翎眼睫沾染着泪湿,看他下床去关窗,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坐在榻边,轻笑,“我喂翎儿吧......” 姜翎脸红,起身,被他拿了衣衫裹好,扶着抱在怀里,端起杯子小口喝着。 周景安就静静的看着她,噙着一抹宠溺的笑。 连喝了两杯,姜翎才觉得干哑的嗓子好受些。 他紧紧抱着她,瞧着她的眼睛,诱哄道:“还请郡主......赏臣一口水喝吧......” 桃花眼潋滟着柔情,甜蜜泛滥却又含着一声揶揄的轻笑。 姜翎脸红,咬唇瞪他,抬手端着茶盏凑到他唇边,周景安轻笑着仰头任由她喂,眼睛一直看着她,直盯的姜翎浑身发烫。 “越来越无赖了......”她小声骂道。 周景安反倒笑出了声,他转头看了一眼天色,拿过锦被将她裹好横抱起来,“要子时了,我伺候翎儿擦洗身子,你若困了就睡吧。” 姜翎任由他折腾,在浴桶里泡的舒服,闭上眼睛想,还真是小狼崽子,而且是饿狠了的,都十二点了,好像吃完晚饭就被他拐上床榻了...... 第二天姜翎破天荒的睡了一个懒觉。 之前是早起给长辈请安,自从有了周羡,她每每都要早起照顾他,今日还是头一回日上三竿了才醒。 睁开眼睛愣了半分钟她才回过神来,感觉到腰酸腿疼,咬咬牙正暗骂着他,罪魁祸首就来了。 捧着一碗一直温着的雪梨银耳粥,望着她的眉眼温柔似水,“饿不饿?来喝两口吧。” 姜翎瞪他一眼,倒得来他一声轻笑。 由他一勺一勺喂着,他目露心疼,“昨日喊的嗓子都哑了,吃这个刚好,哎呦......” 还没说完就被姜翎打了一拳,羞窘的捶他,“你还说。” 周景安也不恼,笑着哄她:“好好好,我不说了,再喝几口吧。” 等姜翎喝下一整碗粥,周景安又给她揉了半天腰,等她好受些给她穿衣裳,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痕迹一阵耳热,又被姜翎红着脸瞪了一眼。 姜翎起来就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周羡一如既往的精神可爱,看了看儿子才坐下吃饭,周景安自然又是一阵讨好的盛汤夹菜。 自此之后,周景安白日里黏着她,夜里也不消停。 更是因为何最给他开了避子汤的缘故,行事更是大胆。 有时候那换下的被褥姜翎都捂着脸不敢看,第二天都感觉紫珍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调侃。 不止如此,有时候被他抱着去耳房擦洗,在那盛下两个人就变得狭窄的木桶里还要胡闹一番。 因为空间狭小,两人便贴的更近,加之耳房里点着烛灯,明亮亮一片,周景安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让她全身都红透了。 害羞的闭上眼睛被他委屈的说不愿看他,或是扭过头去又被他追过去好好亲吻一番。 木桶里的水由烫变温凉,已经泼出去大半,等她浑身湿漉漉的被抱出来,已经连手指都累的抬不起来,只觉得一身的骨头都酥软了。 基本上沾上柔软的被褥就睡过去,周景安把她拢在怀里注视良久,轻吻着她如胭脂般粉红的脸颊,爱不释手。 只觉得一颗心满满涨涨的,蓬勃着击打他的胸腔,愉悦的入睡都带着笑意。 他如此日夜不休的黏着她,姜翎扶着腰无奈一笑,“你就不会腻吗?” 周景安觉得姜翎说的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摇着头轻揉她的腰,“怎会腻?一年、十年、五十年我都不会腻了翎儿。” 他只会越来越爱她,怎么可能会腻呢? 执起她的青葱细指,牵至唇边轻吻,一双眸子紧紧看着她,“翎儿会腻吗?” 会不会哪一天就厌了他,倦了他。 姜翎摇头,撑着脸颊笑道:“不会。” 至少目前为止周景安的方方面面她都很喜欢。 “翎儿喜不喜欢我?”他问。 他经常如此问。 她点头,“喜欢。” 她每次都这样答。 周景安将她圈进怀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暧昧的看着她问:“那夜里呢......翎儿喜不喜欢?” 姜翎俏脸微红,躲开他含笑的眼眸,细若蚊蝇,“......喜欢。” 周景安对于姜翎的黏人最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近至周家、姜家、亲朋好友,远至京城中,甚至于听闻过两人大名的外地百姓,对于他爱妻如命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见怪不怪了。 对于两人的爱情故事,坊间已经有了许多版本的传闻,还被说书人编成话本子来讲,被人们津津乐道,也被那懵懂孩童记在心中,说起二人便也能脱口而出一个“爱”字来。 世人皆知,除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恩爱之外,周小公爷与云熙郡主更是举案齐眉、如胶似漆,是世间难得的佳偶天成。 番外<3> 金花与树叶 程安和齐天扬的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十八日,彼时程赫告假从宣州回京。 他才上任第一年,公务繁杂,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故而年节就在林江县过的。 九月离家,恍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等众人再见到他时,围着他看个不停。 程赫无奈叹笑,“都看着我做什么?” 他似乎又蹿了个头,肤色也黑了些,瘦了些,整个人更精神了,不同于先前的儒雅之气,此时更多了些沉稳与爽朗。 “无法,事务繁杂,整日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府衙,瘦些、黑些也是无可厚非。”他朗然一笑。 对于齐天扬趁他不在京城把妹妹拐走的事,程赫板起脸好好的叮嘱了几句。 年前来往家书时就已经知道了两人来往的事,他作为哥哥,除了不舍与无奈,也别无他法。 “妹妹长大了,该嫁人了。”他勾起唇角,将自己为她攒下的嫁妆交给她,眉眼间露出几分感伤。 程安鼻尖一酸,眼眶就红了,揪住他的衣袖,一如儿时那般流露出依赖之意,“哥......” “哎。”程赫连忙转头,眨着眼睛好阻止眼泪掉下来。 瞧着自小跟在身后的妹妹穿了嫁衣,上了喜轿,心中唯一的心事也算放下,对于这个心思单纯的妹妹,他总是不放心的,齐天扬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他能看出来他对妹妹的真心不是作假。 这边才释然又欣慰的露出个笑来,喝了喜酒,带着脸上醉酒的红回了府,就被祝允捉住耳提面命说妹妹都已经出嫁,他这个当哥哥的婚事更要抓紧了。 祝允也是哭了一通,此时肿着眼睛,本想着就提一句,毕竟她这个儿子不愿听她说这些,结果她就看见程赫脸上的红晕更深,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她来了精神,抓上程栖山连夜“审问”,终于问出了猫腻。 程赫喝了酒本身就迷迷糊糊,被祝允绕着弯儿的问,没一会儿就和盘托出了。 “......就是娘先前说的。” 祝允一愣,在脑袋里寻摸了一遍,灵光一闪,问他:“纪南衣?” 这个名字才冒出来,程赫的头埋的更低,闷闷“嗯”了一声。 纪清是宣州刺史,下辖林江县,他们免不了打交道,与纪南衣也由此熟识了,一来二去的,这半年以来两人便互通心意。 这下子可把祝允高兴的不行,一下子放下心来。纪清与程栖山曾同任宣州的官员三年,虽说近些年来没怎么见过面,但是书信没有断过,也算是知己。 如果两家能结成姻亲,那真是皆大欢喜。 程赫的事暂且不提,另一边的姜翡和林此霄害羞的拉扯了快要一年了,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纪南衣和程赫的婚事定在年中,姜翡二人的婚事定在了年尾。 甚至姜翎的表哥叶宣也终于在姜连翘的多番攻势之下与平州当地的一位闺秀定下婚约,也定在今年。 照姜翎的话来说,“这一年的喜事可真多,喜宴都要参加不完了。” 姜翎的身子恢复完全,周羡也五个月大,挽然看着她抱着孩子的温柔模样,忍不住也扬起一个笑。 “夏日了,我想去北地看看。”他说。 姜翎一怔,看着他,“何时走?” 挽然轻声,如吹拂而过的清风,“明日。” “又是这般。”姜翎叹一声,“你总是这般让人猝不及防。” 是怕他们给他准备太多东西吧。 挽然轻笑一声,“孑然一身,随时都可启程。” 周羡的小手扒在姜翎的肩头,正痴痴的望着小院儿里的花草,可爱伶俐,挽然看了两眼,又将视线转到姜翎身上。 她还是如以往一样,明媚如阳,温柔如风,只是看着你,或是对你笑,便能轻而易举融化你的坚冰。 挽然垂眸轻笑,心境平和如浅泊。 “你此行要去哪儿?去多久?” 她如上回一般问道。 “前路未知,随遇而安。” 他笑,如上回一般回答。 姜翎也笑,“这回要多久才回来?” 挽然摇头,“不知。” 可能一年,也许两年。 他转头望向姜翎,眉目如画,心头微动,许诺道:“但总会回来。” 她在这儿,他总要回来看看的。 姜翎点头,歪头笑着,“那我要送你。” “好。”他应道。 还是那一处小亭,望着远去的马车,姜翎叹一声,“还真是爱往外跑。” 何最点着头,“跑可以,别把身子糟践了就行。” 他给他写了几个方子,头疼脑热的可以熬来喝,还写了些驱寒的方子,他总能用到。 周景安也附和,上回他没赶得及来送他,今日倒也算圆满。 姜翎叹气后又笑了,抬手遮在眼前望了望,“夏日要来了,他倒是会躲暑热,直接去北地了,看来今年的夏日他要好过多了。” 她眨眨眼,俏皮的与两人说:“我这回换成了银票塞到了他的马车缝里,他肯定无法再给我寄回来了。” 等发现了也许都到北地了。 两人皆笑起来,夸她机灵。 三天后,挽然看着阿水手里的一沓银票,无奈接过,叹笑一声,马车外一片戈壁滩,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边,月色如水般清亮。 “她啊......” 手指摩挲着银票,忽然从中掉出一张信纸,展开一瞧,上面写着:“山高水远,望尔珍重”。 姜翎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写“等你回来”一类的话。 她不想他有负担,挽然本该如此,飘飘然远走,谁也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挽然眉眼带笑,目露柔光。 呢喃出声:“愿你有可期,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挽然伴着初夏的晨风远去,北地寒冷,夏日也清凉。那里荒漠连天,想必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起舞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美景。 周羡两周岁的时候,苏晚棠生下一个男孩儿,取名为姜尚嵘。 同一年,拖了两年的吴宛瑛最终还是嫁了人。 是这一年的新科状元,名叫文相礼,家中清贫,但为人谦逊,模样端正有方,比吴宛瑛大了五岁,是个颇有些一板一眼的人。 他家在商州,上有父母及一个祖母,下只有一个胞妹,也算简单,是吴宛瑛的父母给她相看好的。 初次见面时,文相礼手足无措,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就闹了个大红脸,磕巴半天才吐出一句:“吴姑娘。” 吴宛瑛就笑了,歪头问他,“你怕我?” 他脸颊更红,摇头。 “那为何结巴?” 他就说不出话。 两人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姜翎几人担心的问她是否愿意。 吴宛瑛耸肩,“我要是再不嫁人,我娘要撵人啦。” 末了又说,“他家是清贫,但不算穷苦,家里人就那几个,我娘替我打听了,我那未来婆母是个宽厚的,与邻里交好,想必不会磋磨人。” 她轻笑一声,“且他是状元,是个上进的,这些年来一心读书,连姑娘都没敢看过一眼,对我相敬有礼,是个不错的人。” 皇上命他回商州历练几年,吴宛瑛就这样随他嫁去了外地。 送她出城门时姜翎几人都落了泪,她也忍不住哭,又劝她们别哭,离着京城不远,又不是一辈子不见。 上了马车,看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妆面都花成一片,文相礼几欲开口,眉间愁绪现出心疼,最终只握住她的手,干巴巴的哄一句,“娘子别哭......” 吴宛瑛流泪更甚,哭声更大,哭的他手足无措,一颗心都乱了。 这位有些死板的状元郎不甚熟练的拉着她的手一句一句哄着,就这样一路哄到了商州。 吴宛瑛红肿着一双眼,看他满头是汗、口干舌燥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像个老学究。” 见她不再哭,文相礼浅浅松口气,面对她的调侃却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不是。” 周羡三岁时,程安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齐芜青。 姜翡在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儿,取名为林昭元。 六朵金花只剩下周婳安还孑然一身,她不急,旁人也不催,只有夏芷娴一人着急,却也不敢逼迫太紧。 最后在周羡刚过完四周岁生辰时,初春时节,铺垫了几年终于得了圆满,周婳安参了军,去了南疆。 周家人又是欣慰又是担心,她倒是扬着明媚张扬的笑脸,迫不及待的就要离京。 除了家人朋友,还有一人担忧的整夜睡不着觉。 周景安看着陈远宗愁眉不展的模样,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叹气。 此去南疆,是因着南诏又作乱,劫掠了两个县,都紧挨着边境。 县城的县令一个因为没能守住以死谢罪,一个在南诏劫掠的时候拼命阻拦,被一剑穿透了心脏。 于是空出两个县令的位置,在皇上的诏书还没颁下来时陈远宗先一步去求了旨,自请去南疆当县令。 众人都惊了一跳,问他何苦这样。 他只是摇头,末了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只是......只是想能看顾她一二。” 出城那日,新派去的两个县令要同大军一起出发。 周婳安要从最底层的兵士做起,她穿了一身玄黑盔甲,将她最爱的承影戴好挎在腰间,站在队伍中,看见两个新任县令走过来,转头瞧了一眼。 陈远宗望着她,张张合合几下,最终也没说其他的话,只似平常那般笑说一句:“周姑娘,路上艰难,万望珍重。” 她盯着他看,那双眼睛流转着复杂情绪,末了点点头,垂眸,“你也是。” 陈远宗扬起笑脸,慢吞吞转身上了马车。 他坐在马车上,周婳安跟在他们和粮草物资后面徒步走着。 都不必问,她也是不会同意与他同乘马车的。 马车咕噜噜的走,陈远宗苦笑一声,又似自嘲。 何苦呢? 他何尝没有问过自己一句何苦。 眼睛发热发胀,他抬手捂住,眼角氤氲出湿意,被他一并捂住,不露分毫。 能看着她就好。 哪怕一辈子都如此,哪怕她从始至终都不会为他回头,哪怕无疾而终,他也没办法,他对她毫无办法...... 她应了,他便欣喜若狂。 她不应,他便一直望着她。 只是这样就好了,只要能看着她就满足了。 此行一去便是两年。 彼时吴宛瑛生下的龙凤胎都已经一周岁,他们正忙着搬家,文相礼政绩不错,被调到京城任职。 吴宛瑛很高兴,她很想念京城,也想念京城里的人。 瞧她高兴,文相礼的脸上也挂了温和的笑。 “阿瑛。”他走进屋里。 两人成婚后不久他便如此唤她。 她回头,额头上冒出一些汗来,“嗯?” “斐儿和槿儿醒了。” 儿子名为文斐,女儿名为文槿。 吴宛瑛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却见榻上的两个孩子睡得正香。 她回头,就见文相礼拿过她收拾的东西正低头忙活,甚至还特意拿远了些,动作迅速,是生怕她再过去抢活儿吗? 吴宛瑛笑了,走过去调侃他:“文大人可做不了这些粗活。” 果然就见文相礼红了耳根。 文家仆婢不多,主子们也都习惯自己动手,吴宛瑛倒没什么不适应的,反倒觉得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更自在。 文相礼却觉得亏欠了她,平日里不舍得她事事亲为,便替她做。 后来被文老太太知道,叫过去说他太过娇宠她,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只说她身子娇弱,本不该做这些。 文相礼手上的动作不停,快速做完,转头就瞧见她一张笑颜,愣在原地。 “怎......怎么了?” 吴宛瑛笑着耸耸鼻子,“文大人骗我。” 他握拳掩唇轻咳两声,眼神躲闪,“方才确实醒了的。” 她笑意更甚,“你一点儿都不会撒谎。” 文相礼不搭茬儿,拿过巾帕给她擦汗,柔声说:“等去了京城,多请些仆从丫鬟。” 吴宛瑛不点头,也不摇头,任他擦汗,他就又说:“你别太累了,嗯?” 她这才终于笑了,“想听你一句关心的话可真难。” 只会低头做事,嘴巴却像是焊死的一般。 文相礼又红了脸,“我不太会说......” 吴宛瑛绽开笑容,点头,“我知道。” 晚春快要结束之时,文家一大家子人终于来到了京城。 吴宛瑛扬手撩开车帘,瞧见她的家人和那五朵金花就立在城门口处冲着她招手,笑着喊她。 她露出笑容,要跳下马车,被文相礼及时拉住,又小心扶着她下了马车,她便提裙跑过去,扑进她们几个的怀里。 “翎儿!小安!小翡姐!晚棠!还有婳安!” 她挨个喊了一遍,抱着她们不撒手,“我好想你们啊。” 说着说着声音就含了哽咽,红了眼眶。 几人七嘴八舌的问她好不好,一个个的也都流眼泪。 “好,我好得很,你们好不好?” 姜翎不住的流泪,又笑着点头,“好,我们很好,就是盼着你回来。” 她也哭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几个女子围抱在一起,就大喇喇的在城门口哭哭啼啼,看得众人一阵好笑又心疼。 晨光熹微,初阳慢慢从天边升起,照亮了她们脸上的泪珠。 六朵金花又相聚了,不论何时何地,又会是怎样的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她们的友谊也永远不会更改。 相逢清露下,流影湿衣襟。 远山重重,其中情谊便如山中泉水溪流,叮咚作响动听乐曲,响彻于叠叠远山间,伴着朝阳落日、四季轮回,永不落幕。 —— 注:相逢清露下,流影湿衣襟。 出自清代·袁枚·《夜过借园见主人坐月下吹笛》 番外<4> 挽然 挽然和阿水在北地的一个小县城落脚,短租了一座小院落,和无柳街的那座小院子有些相像。 这里的夏日不像京城那般炎热,只是气候干燥,一个月里也下不了三场雨。 在来的路上已经寄信回去给姜翎几人,是怕他们再寄东西过来,便隐去地址,路上便寄回。 想来收到信的时候,姜翎要骂他一句心机了,想到此,挽然忍俊不禁,收拾好房屋,带着阿水出门去了。 他和阿水找了间伞铺当学徒,也算帮工,每日管吃食,再给些工钱,两人就在伞铺后院安静的扎伞。 竹刺尖利,一天下来,一双手已经被刺伤许多小口子,傍晚回去的路上阿水瞧见了便皱眉,劝他别做了,这样一双玉骨冰肌的手,糙了可惜。 他低眸,瞧着手上一处处红色细小伤痕,想起姜翎好像也夸过他这双手。 他跳舞的时候,她也经常盯着他挽的手花看。 “包扎了,明日戴厚些的布条也就是了,答应了老板,不好反悔。” 阿水忙去请大夫,嘴上说着让他先回去,挽然踱步走着,路过胭脂铺,不自觉停下脚步,神色不自在的低头迈步进去。 等阿水请了大夫回来,眼尖的发现了床头竹柜上的手膏,低头偷笑,只装作没瞧见。 一整个夏日,两人窝在伞铺里,也算是练就了扎伞的好手艺。 秋日来临,两人又去帮周边的农户秋收,早出晚归的,伴着晨露去,披着晚霞归,如此下来,阿水盯着他笑说:“公子好像瘦了,也黑了些。” 挽然一怔,路过水池时便驻足,临水而看。 好像是黑了些。 他蹙眉,犹豫回家时要不要再去一趟胭脂铺。 阿水隐去笑意,看出他的思虑,正经说道:“不过公子肌肤胜雪,冬日里养上几日,便又白回来了。”他声音渐小,含着一丝揶揄:“倒不必浪费那霜啊膏的......” 挽然低眸,握拳掩唇轻咳两声,“快......快走吧,日头要升起来了。” 说罢便大踏步先往前走,只是那松竹般的背影总觉得带了些窘迫。 北地的冬日要比京城难捱许多,夜里也更寒冷。 挽然梳洗后进屋,瞧见阿水正为他整理床铺,仔细铺着一条羊皮褥子。 他问是哪来的,阿水一边铺着一边笑着回他:“是小姐偷偷塞给我的,还给了许多厚实的棉衣,怕冬日里冷,又不叫公子知道。” 这么久以来,阿水还是习惯喊姜翎小姐。 他转头,嘿嘿笑着:“小姐心善,也给我准备了一条。” 等夜里熄了灯躺下,任由屋外北风呼啸,挽然只觉得浑身暖和。 离京半年,眨眼而过,此时伴着凌冽的北风却忽然冒出些思念来。 思念这个词于他以前从未有过。 离宫前,他每日谨小慎微的活着,只想着能过得舒坦些,对于那位从未谋面的娘亲,除了遗憾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想来就算她活着,大抵也是同他一样遭人欺凌。 离宫后,在裴瑜的控制下更别提思念了,思念谁?思念什么?在皇宫内的日子吗?也比现今好不了多少。后来他逃跑进了如意坊当舞姬,除了能跳舞还让他有些开怀之外,遭受黄寿毒打的时候也不知该思念什么。 如今倒是体会到思念之一二。 而这些体会,是从遇见姜翎才有的。 思念,她,何大夫,景安以及小甲他们,小院儿还有王叔、刘婶。 那个在他心里全是阴谋算计的京城,如今倒让他有些思念了。 他忽然想起离京之前姜翎问他的话。 “何时回来?” 他说:“不知,但总会回来。” 是因为她在京城。 她在这儿,他就会回来。 身下的羊皮褥子发挥作用,让他的手脚都不再冰冷。 而挽然却想着是因着姜翎的缘故。 她总是如此的。 在他眼里,纯粹又温柔。 如今他更是深谙她的威力,哪怕见不到她,只是感受到她的关心,就让他周身温暖如春。 过几日给她写一封信吧,他想。 一夜好眠,晨起梳洗后,挽然便带着阿水去了舞坊。 机缘巧合下舞坊坊主瞧见了他跳舞,十分欣赏。北地少男舞姬,像挽然这种舞技精湛的更是少。坊主真心实意想要他留在舞坊,开出的酬劳价格不菲。 挽然却只是摇头。 如今好不容易不再身陷囹圄,他不愿再被任何事物绊住脚步,他最爱的舞曲也不行。 坊主虽然失望却也没有为难他,挽然便说可以为舞坊跳舞三日,也算答谢坊主的欣赏之意,坊主自然喜不自胜。 正是年节,寻乐的人多,挽然的舞姿受到许多人的喜爱。 回家的路上阿水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夸他,也描述那些百姓对他欢呼称赞的场面。 挽然含笑听着,任他说个痛快才回屋歇息。 烛灯下,展开信纸,提笔写来。 “......坊主人善可亲,想要我留下,我为舞坊舞三曲,以此报答此缘。城中百姓很是喜欢我的舞,欢欣鼓舞的模样,让人动容。” 笔触暂停,挽然垂眸念着,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其实他每隔几日都会写一封信,但也只是写,并不寄出。 她在京城,身为郡主,又是公侯夫人,有孩子照顾,很是忙碌,他不会太过叨扰。 写了,就当作是分享与她便罢了。 而今日这封信却是要寄出给她的,他不免再三斟酌。 修长手指轻拿毛笔,如阿水所说,挽然天生丽质,冬日里养一养便又白皙依旧,这双手也如先前那般清隽秀雅,似玉做的竹节。 长睫洒下阴影,墨发披散着,手拿毛笔,笔尾不自觉轻轻触了触眉心,是在犹豫。 最终,“不必回信”几个字还是没有落在纸上。 若是上天垂怜,便给他回一封信吧,寥寥数语也可,以此来慰藉隐隐的思念,权当是年节的愿望吧。 第二日,给姜翎和何大夫的书信寄出,挽然望着飞雪出神,原本要离开这里去往别地的计划暂时搁置。 “再多留几日吧。”他说,“大雪封山,路不好走。” 雪停的第四日,他正用着早膳,阿水冻得耳朵通红跑进来,嘿嘿笑着从怀里捧出一封信:“小姐和何大夫的回信。” 淡然无波的眸子忽然泛起一抹涟漪,眼睫轻颤,挽然不知道他已经露出来了浅浅笑意。 “想来你在北地过得不错,否则已经半年过去,怎么才想起给我们写信呢?” 才看了这开头的第一句,挽然便扬起了嘴角。 “没想到你这双玉似的手还会扎伞,想来受了不少苦吧?虽然北地暑气稍减,但枯坐一天也是难捱,但你若喜欢,我也不再多说,本想寄些手膏冻疮膏给你,却怕你不收,再三年不写一封信,倒是连银票也不敢塞了。若是手伤,还是要买些药膏来抹。” 姜翎应该是想着挽然不会自觉去买手膏一类的,才会啰嗦这许多。 挽然抿唇,看着信纸,耳尖悄然红了。 他自觉买了,还是在夏日时便买了且认真抹了的。 “怪不得上次回来何大夫说你身子硬朗许多,怕是总去帮忙秋收,既然有助于锻炼身体,只要不受伤,随你吧。想来虽然辛苦,但应该会很开怀。” 挽然嘴角扬了扬,翻过下一页信纸。 “这舞坊坊主确实是个懂得欣赏之人,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已经能想到你在台上跳舞而底下人们痴迷欢呼之景来了。能得到百姓的喜爱,真替你高兴。” “上次回京才拉着你给我们跳了一曲舞,他们却能看三曲,真真是不公平。等你从北地回来,想着舞技更有进益,融合了北地的舞姿,必得再抓着你跳上三天三夜。” 挽然忍俊不禁,姜翎虽然是如此说,却也不会真抓着他跳舞,上次刚跳完那一曲,还是她说着让他赶紧歇着去,不愿他太过辛劳。 这“三天三夜”一说怕也是打趣他的。 “上次你带回的画作都放在无柳街,你若是不愿总写信给我们,便在闲时多画些画吧,我还没去过北地,何大夫也没去过,这样回来你也可给我们讲讲。” 他轻声应着,“好。” “就写到这儿吧,怕是要嫌我啰嗦了。想来这信寄过去也要好几日后,近几日京城下了雪,北地应该更是天寒地冻,小心身子,多多保重。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你与阿水互相照应,万事顺遂,康健平安。” 落款是“姜翎”。 姜翎足足写了三页信纸,字迹工整,俊逸洒脱,在他手心里,感觉沉甸甸的。 对于他说的事,她每一件都有回应。 挽然仿佛能够透过信纸听到她的唠叨,心内流进一股暖流,直觉得浑身舒展温暖。 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收好。 上天垂怜,让他收到了这样美好的年节礼物,所许的“收到回信”的心愿达成,挽然觉得心被烫了一下。 又看过何大夫的信,只一页纸,十分简短,也都是关心的话。 他转头望向窗外,雪花又扑簌簌落下来。 垂眸一瞬,便起身铺了纸,阿水自觉过来磨墨。 “公子要做什么?” “画画。” 姜翎提到的那些画是他在南方游历时画的。 江南烟雨行舟,绿柳成荫,湖水潋滟,那样美好的景色,他很想让她看看。 所以提笔画下,他画技不算高超,尽力而已,惟愿能画出三分景色来。 铺于桌上,姜翎、何大夫、景安和小甲几人皆围过来,他便指着画一一讲给他们听。 瞧见她听得津津有味,也算没有枉费此遭。 窗外飘着飞雪,屋内温暖如春,阿水安静的看他作画,一时间只有笔在纸上走过的沙沙声。 阿水瞧着挽然认真的眉眼,不在跳舞的时候,他的这双狐狸眼少了魅惑,多了清冷,真如谪仙般的公子。 看着看着,他走了神。 阿水之前总是想,公子是心悦小姐的吗? 他不敢问,但心里觉得是。 照他来看,公子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的话,那什么叫喜欢呢? 可是后来他跟着公子,走南闯北的过,一次次瞧着公子望向小姐的眼神。 那样温柔,那样如水一般的清澈见底。 他就觉得自己猜错了。 为何一定要是喜欢呢? 分明公子与小姐是生死之交的挚友,她为他解毒,救他于危难,从不在乎他是谁,之前做过什么,真心实意的与他交朋友。 这些,放在谁身上,都会把她放在心里很高的位置吧。 说是喜欢,仿佛太轻了。 他也从未看过公子因为小姐和小公爷成亲生子而难过神伤,他看到的,永远都是公子眼里的祝愿与关心。 他不必问,却也知道,虽然公子看着清冷,话语很少,但其实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他对小姐......应该是当作了家人来看待吧。 或许比家人还要再重要一些。 但总之,公子心里第一位的,一定是小姐。 如今可能也有何大夫,有小公爷,也有他和小甲他们,慢慢的可能会越来越多。 心里总要装着人的,否则不是太孤单了吗? 纸张哗啦声响起,阿水回了神。 低眸去瞧,看见纸上已经画了一幅冬日飞雪图。 “公子画的真好。”他笑着夸道。 挽然写下落款,拿起画来仔细瞧了几眼,眉目舒展,“勉强算是能看。” “公子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阿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早我去取信的时候,听见邻居说再北边的伊县有许多会画画的人,甚至有的一整个村子都是画师呢。” 挽然抬眸,思忖片刻,“伊县......” 阿水瞧出来他的想法,便笑着接话道:“是,伊县离咱们这儿不算远,要再靠北边一些,若是乘马车的话,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手中的画成形,墨迹已干,挽然仔细卷好,轻声道:“那便去伊县吧。” “学画画去吗?”阿水笑问。 挽然轻笑一声,“学画去。” 雪停之后两人便启程,往北走。 阿水赶着车,往南瞧了一眼,问了一句:“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挽然手里还拿着那三页沉甸甸的信纸,眼眸含笑,“等秋日吧,入冬前回去,这里的冬天还是太冷了。” “是呢,还是无柳街的小院儿暖和,叫人喜欢。”阿水就笑了。 挽然撩起帘子,也坐到车沿上,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不知怎的,心胸开阔,十分畅快。 “嗯,还是无柳街好。”他说。 现代番外<1> 姜翎是在礼元二十九年患病去世的。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病,但大抵是癌症一类的,否则怎么周景安遍寻名医也治不好她的病呢。 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周府内的下人们正勤勤恳恳的洒扫庭除,周羡一路从自己的院落往栖云馆走去,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袍,身上还戴着孝,步履匆匆,面如冠玉,已然长成了一位二十一岁的翩翩少年郎。 踏进栖云馆的大门,在门廊下守着的紫珍瞧见他快步迎上来,红肿着一双眼,“小少爷,您快去劝劝吧,国公爷在屋里守了一天一夜了。” 周羡抬眼瞧她一眼,脸色憔悴,眼睛红肿,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点点头,轻轻推门走进去。 自从姜翎患病卧榻以后,周景安几乎是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到了姜翎身上。 哪怕是公务,他都是能在栖云馆处理就绝不出府。好在现今太平盛世,只有平常公务要处理,封裕体谅他的心情,便默许他将重心放到府中。 周羡轻手轻脚的走进正屋,往左边的寝室走去,透过粉色纱帘,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榻边。 他现在都记得娘亲去世那一天,他爹有多么的失态和失控。 矜贵持重的信国公,在他心中永远稳重端方的父亲,何时会那般不知所措到浑身颤抖。 就在一个月前,他看见爹将娘亲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眼泪流了满脸,抚着娘亲平静的面颊,眼睛通红,声音嘶哑颤抖着,唤她醒一醒。 在他眼里,透过晶莹的泪珠,感觉他爹的肩膀都颓丧几分。 屋子里跪了许多人,舅舅、姑姑以及娘亲的好友们都或坐或站的神伤落泪,紫珍、小甲等下人跪着垂泪,一时间屋内只有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挽然公子立于纱帘之外,周羡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瞧见了他攥紧的拳,隐隐泛白。 哪怕娘亲前一刻还扬起虚弱的笑脸叫他们所有人不许哭的太厉害,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嘱托。 从午时到夜深,雪下了两场又停下,没有一个人离去,仿佛要将眼泪流干一般。 最后还是皇后姑姑掉着眼泪忍痛让人准备下葬事宜,让其他人都振作起来。 “你们这样守着有什么用?还是让翎儿早些入土为安才是。” 周羡哭肿了眼,跪的双腿麻木,他想起身主持大局,娘亲总拿他当小孩子看,他得振作。 只是踉跄着起身又栽倒,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爹抱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本来该哭干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皇后姑姑瞧着父亲和他都这般模样,强撑着嘱咐管家安排后事,又让姜尚嵘、齐芜青他们各自劝爹娘回去休息,又打发紫珍他们去办事,直到天色将明,屋内只剩下父亲和他。 娘亲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就像平日里睡着一般。 哪怕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年纪,却依旧温柔美丽。 他爹低着头不时的抚摸她的脸颊,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却依旧能看清他眼中的痛苦与深情。 唇瓣嗫嚅着,嗓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他凝神听,才知道他说的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封裕看见他爹这副模样,便在娘亲下葬后派了许多公务给他,甚至外派他去沂州公干。 忙碌的差事将他爹的日子填充的满满当当,他只觉得他爹憔悴许多,但精神还尚可,想必已经慢慢走出来。 可除了公务外,他爹每次都要来栖云馆,什么也不做,就在里面坐着。 他今早起来,就听叶松叔跑来找他,说昨日夜里他爹外出公干回来,就进了栖云馆,至今未出,他们劝说无用,让他去劝一劝。 周羡抬眼看向那抹背影,眼眶酸涩。 其实他爹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依旧挺拔如松,俊美如玉,甚至因着娘亲不喜他蓄胡须,他便更显年轻几分。 可如今,娘亲去世不过一个月,周羡觉得他爹像是老了十岁。 他低眸掩去泪意,迈步走进去,看了一眼放凉的饭菜,转眸看向坐在床榻边的周景安,轻声说:“爹,吃些东西吧。” 周景安像是被吵醒般抬眸,看着他,缓缓道:“今日不用上值吗?” 他昨日公干回来,封裕允他歇息两日。 周羡今年科考摘得状元,如今已在翰林院任职。他摇头,“今日休沐。” 周景安点点头,便又垂眸,不再说话。 周羡瞧着他再次陷入回忆般的模样,不禁蹙眉。 在这一个月里,他不止一次见他如此。 每一次,他的心都提起来。 他的样子,总像是随时就要做出傻事去寻他娘亲一般。 周羡鼻尖一酸,有些慌乱的上前两步,蹲跪在他面前,揪住他的衣袖,“爹,吃些东西吧,嗯?” 视线掠过衣袖,又落在周羡脸上。 周羡的眼睛随了他的桃花眼,此时此景总让他想起这二十年来他无数次对姜翎露出的表情和姿态来。 多半是他哄她时,他便蹲跪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撒娇卖乖,或是露出可怜的眼神,来让她心软,逗她一笑。 周景安的脸上闪过一丝神伤与痛苦。 周羡看见了,急忙出声:“爹,你不能做傻事......” 他抬眸,仔细瞧着周羡的脸。 从他们儿子的身上,还是能找到几分姜翎的影子的。 “傻事吗?”他喃喃道。 周羡殷切的看着他,眼瞧着周景安的眼眶变红,眼底晶莹闪着光,神色痛苦又无措,声音也颤抖着,“可是我好想她......” 周羡一愣,眼泪也倏然落下。 父子俩就这样默默垂泪,门外的紫珍和绿珠也跟着哭。 日头逐渐升起,叶松和叶柏在外面又是叹气又是着急。 让小少爷劝公子,怎么他倒也跟着哭起来了。 最后是叶松进去劝两人吃些东西,周景安低头捂住脸,“去备饭菜吧。” 叶松瞬间松口气,赶忙去端饭菜了。 萧疏此时进来,说有客人拜访周羡。 周景安对周羡摆摆手,“去吧,若是忙完了,回来与我一同吃饭。” 屋子又静下来,周景安内心怅然若失,还是空的难受。 “怎么才一个月,你就憔悴成这样了?宿主看见了肯定不会喜欢的。”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周景安一愣。 “回头,我在这儿呢。” 他闻言回头,恍然惊觉有一只白色的九尾狐狸站在书案上,正朝他招手。 “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说话?” 狐狐摊手无奈道:“这才多久你就把我忘了?我是宿主的傻乎乎啊,不记得了?她和你提过的。” 它本来还有些兴奋的,第一次在任务对象面前现出真身诶,可是这个家伙竟然不记得它了!让狐生气! 周景安脑袋转圜两圈,明白了它是谁的同时有些激动的站起来,“记得,翎儿呢?你是不是有办法让她回来?” 坐久了身体麻木,一起身就踉跄的险些摔倒,他拖着酸麻的腿走过去,一眼不错的看着狐狐,生怕是他的错觉。 狐狐轻啧一声,感叹周景安果然脑子灵光。 “宿主确实已经去世了,回来是回不来了。” 在这二十年里,它还经常回来看姜翎呢,更是在她生病的时候陪着她。 姜翎当时怀疑自己是癌症,还和它说怕不是当初那条野狗使坏,让她得了癌症,让它注意着点,对那条野狗好一通骂。 狐狐一笑,“不好意思,本狐已经死了,不怕死。” 姜翎切一声,嘟囔:“说的跟谁没死过一样。” “还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有些舍不得死嘛。” 还没等狐狐劝她别伤感,姜翎就自己劝自己,“不过这二十年也没白活,也过够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反正古人寿命都不长,能活到五十都算长寿,她已经很知足了。 狐狐看着她的笑脸,不得不感叹她的好心态。 它感叹是感叹,但也心疼宿主,不过它还是将它们给她准备的大惊喜瞒的死死的。 逗宿主还是很有意思的。 狐狐的话让周景安才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但我有另一个能见到宿主的办法,你想不想听?”狐狐眨眨眼。 周景安猛的抬头,急切的凑近,“什么办法?” 狐狐郑重其事的说:“穿越到宿主生活的世界去,就能见到她了。” 周景安一愣,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翎儿还活着,在别的地方活着?” “嘶——”狐狐眯眼,这家伙是真聪明啊。 它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就是得等你决定是不是要过去才能确定她现在是不是就要苏醒。 “宿主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吧?”狐狐解释道:“当时约定好的就是她完成任务就能回去,但是她选择留下来,不过嘛......” 狐狐嘻嘻一笑,“鉴于一些别的原因,我们系统呢决定让宿主可以在死后回去原世界继续生活。” 周景安紧紧盯着它,努力消化这些信息,半晌后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她?” 狐狐歪头,“你确定已经决定好了吗?” 周景安点头,眼中泛泪:“嗯。” 他想她想的要疯了,周景安觉得哪怕今天狐狐不出现,他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祖父母、爹娘都已经去世,周羡也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封裕治国安邦,天下太平,朝中已有许多肱骨之臣,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最重要的姜翎,可如今,她走了,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儿,呼呼的往里漏风,让他无时无刻都坠坠的心疼。 “我想见她......”他声音哽咽,“哪怕是一面就好。” 狐狐震惊于他对宿主的深情,不过还是调皮的想要逗逗他。 “你确定?一面就好吗?” 周景安点头,眼泪滑落。 “你要看着宿主在那里生活,可能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孩子、恩恩爱爱......”它一边说一边看着周景安,观察他的反应。 周景安轻笑一声,泪眼朦胧的,甚至声音都轻快了两分,“无妨,只要她好好的我便知足了,她若是能再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依靠,那便好了,那便好了......” 狐狐一愣,抿唇搓爪爪,有些不好意思再逗他了。 周景安见它不再说话,有些着急的问:“我该怎么做?我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能见她一面。 狐狐认真的回答:“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好好生活,等哪天寿终正寝,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宿主。” 周景安蹙眉,“只是这样吗?” 那他是不是能够尽早的...... 狐狐一眼猜到他在想什么,眯眼:“等等,你别想那些事情,我这里有宿主留给你的一句话,你听不听?” 他一愣,眼眸亮了一瞬,“什么话?” 有关姜翎的一切,他都无比在意。 狐狐在姜翎去世前试探性的问过她,如果她死后有没有话要留给周景安的。 她沉吟片刻,“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吧。” 毕竟这二十年来,以她对周景安的了解,他说不定真的会随她而去。 狐狐看着他:“宿主说,让你好好活着,如果你要是自缢或是其他,她是绝对不会理你的。” 大致意思差不多啦,它简单加工一下不过分吧。 周景安蹙眉,垂下眸子。 他抿唇有些失落。 想早点见到她的...... 但如果见到她,翎儿却生他的气,他才要心疼后悔。 “我知道了。”他点头,“我会好好生活的。” 狐狐满意点头,笑着说:“好了,那我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我还有其他宿主要带呢,就先走了。” 临走前,它再次叮嘱道:“我可以随时监控你的心里波动和行为,如果发现你有其他的小动作,完全能够收回这个见宿主的机会。” 周景安郑重点头,“我明白,我不会。” 眼见着它要走,周景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不熟练的叫住它,“傻......傻乎乎。” 狐狐一愣,笑弯了眼,“好久不听别人叫我傻乎乎了呢。” 也只有姜翎会叫它傻乎乎呢。 周景安殷切的看着它,“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给翎儿,就说......” 他脑中转圜几圈,想说的话太多了,他最后只选了一句,轻轻说道:“就说让她好好的。” 狐狐灿烂一笑,眨眨眼:“我可不是传声筒,这些话还是等见到她你亲口对她说吧。” 说着话便一个旋身不见了踪影,余音还在空中未散去,周景安追寻着它的身影,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疼痛袭来,他却久违的露出一个笑来。 他能再见到姜翎了,像做梦一样...... 周景安后退几步一下子躺倒在床榻上,双手放到心口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蓬勃的像是活过来了。 他扬起嘴角,眼尾却泛红,流下一滴泪来,隐入被褥中。 现代番外<2> 周羡发觉他爹好像振作起来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般浑浑噩噩,没个精气神。但是在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去栖云馆,哪怕只是坐着发呆,或是料理花园里的花草,都能待上一天。 若不是皇后姑姑怕他继续住在栖云馆内心神俱废,强行让他搬去先前就修缮好的枕霞榭,他爹怕是真的能几天不出栖云馆的门。 不止是周羡发现了,叶松等人也感觉周景安忽然不再每日郁郁寡欢,反倒是愿意多关注关注栖云馆以外的事情,仿佛日子又有了奔头一般。 虽然众人不解,但是也乐得见他如此。 毕竟姜翎的离去,最受不了的莫过于他了。 大乾朝依旧四海升平的往前滚动着车轮,而姜翎已经在一处乌漆嘛黑的地方沉睡很久了。 也不是她想沉睡,实在是除了睡觉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按理说这里不是什么阴曹地瓜,也没有黑白无常来领她,更没有什么奈何桥和孟婆汤,只有她一个人,伸手不见五指,呼喊无人回应,仿佛是把她遗落在了天边的尽头一般。 起初恐惧、惶恐了一会儿,后来发现没人理她,也没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来吓她害她,渐渐的就放下心来。 好在姜翎素来是个乐观又随性的人,干脆就躺着睡起觉来。 死前生病那段日子实在是没怎么睡好,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让她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她就这般睡了醒,醒了睡,除了神识还在之外,倒也没有饥饿、疲倦等感觉,仿佛时间都消弭了一样。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翎突然有感觉了。 感觉自己在慢慢的消失。 先是睡了一觉醒来打哈欠时手没有碰到嘴唇,愣了一会儿才发觉是自己的手给没了。 她当即就惊的大骂一声,接下来就感觉四肢在消失,之后就是身体...... “难道我要投胎转世了?”她心里想。 好吧,她默默躺平,抓紧时间想了一遍那些亲朋挚友,然后就没意识了。 等她再醒来,或是说再一次有感觉的时候,是被强光刺醒的。 她不禁皱紧了眉头,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直到眼前的亮光不再那般刺眼,才试探般的掀开眼皮。 “姜姜!你可醒了!” 一道惊喜又含着哽咽的女声传来,好熟悉...... 姜翎才这样想着,脑袋里忽然想起这是谁。 “青青......”开口便是嘶哑声,感觉像是许久没喝水没说话一样。 “哎,是我是我,看来没撞坏脑袋,还好还好......” 听着熟悉的语气,姜翎不禁想笑,确实是青青。 她蹙着眉头睁开眼,当看清楚这是哪里的时候不禁愣了。 等等,这是......医院?! 她又猛的转头看向床边,然后就看见了青青那张脸,甚至穿的衣服还是她当年出车祸前从她家出来时她穿的家居服。 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 刚刚还想笑,现在已经大气不敢出了。 这不对啊! 她刚才竟然还觉得熟悉,并且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太不对了! 陈青看着姜翎见鬼了一般的表情,不禁往后缩了缩,“不行,还是找医生过来看看吧,太吓人了你,不会真撞坏脑袋了吧......” 姜翎听着她的嘀咕声,紧紧看着她,试探般的又叫了一声,“青青?” “嗯,是我。”陈青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皱眉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的问她:“来,看这儿,这是几?” 姜翎看了一眼她的手指,认真回答:“2。” 陈青松了一口气,“这不没傻吗?” 她伸手按了呼叫铃声,又端着水走过来,姜翎半懵半醒的撑着身子坐起来,端过水喝着,感觉嗓子不再干哑难受才放下。 “不是......这是哪年啊?”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陈青抱着胳膊看她,“2024年,放心吧,你就额头擦破点皮,拢共就昏睡了两天,哦,算今天是第三天,外面的世界还不至于天翻地覆。” 2024年......姜翎眨巴眨巴眼睛,不不不,已经天翻地覆了。 当初不是和傻乎乎说好留在大乾朝就不能再回来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额外的福利? 话说她现在还能不能找傻乎乎问一问了,还能联系上它吗? 等姜翎喝完一杯水,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她闭眼又睁开,甚至咬了咬手指,当感到疼痛的时候才长舒一口气,“呼——” “既来之,则安之。真没想到还有机会回来。”姜翎露出个笑来。 “青青啊,我可太想你了......”姜翎刚想用力拥抱一下她,结果转头就看见从病房外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下子呆愣住。 这个满脸欣慰笑容的是院长没错,还是老样子,那她手里牵着的这是...... 她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身影上,手中的杯子一个不稳脱手落在地上,“啪嚓”一声碎了个彻底。 姜翎简直是目眦欲裂了。 谁能给她解释一下院长手里牵着的这个这么像她宝贝儿子的小男孩儿是谁啊?! 陈青吓了一跳,赶紧拿起旁边的扫把把玻璃碎渣扫好收起来。 那个小男孩儿兴奋的扑过来,喊着她:“妈妈!你终于醒啦!” 姜翎猝不及防的赶紧往后退去,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儿表情堪称精彩。 院长在一边帮着收拾残渣,嘴里念叨着:“翎儿怎么了这是?” “谁知道啊,按理说检查没问题啊,一醒过来就这样了。”陈青无奈摇头,“奇奇怪怪的,搞不懂。” 眼看着小孩儿就要扑上来抱她,姜翎缩在床脚,指着他问:“不是,他谁家孩子啊?” 院长目露担心,陈青翻了个白眼,叉腰没好气道:“怎么,连你儿子都不认识了?” “我儿子?”姜翎指着自己,惊讶。 陈青拉过一脸伤心的小孩儿站定,“来,干儿子,给你老妈好好自我介绍一下。” 小男孩儿轻咳两声,起了架势,“妈妈你好,我叫周羡,今年三岁半,是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来的,可爱懂事,聪明伶俐,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去上幼儿园了......” 姜翎懵懵的看着他,睁大眼睛,“你叫周羡?” 周羡点点头,小家伙圆圆的小脸扬着,十分可爱。 “你怎么会在这儿?!”姜翎蹙眉,感觉大脑已经宕机,转不过来了。 九月正是初秋,临近傍晚的天空洒下一片橘黄色的余晖,在医院九层办公室内洒下温暖的光晕。 门外路过的护士只听门内“咣当”一声,驻足去看,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开门跑出来,急切的往右边的病房跑去。 “周医生......”护士打招呼的话才说了一半,人已经跑远了。 护士歪头疑惑怎么今天周医生这么冒冒失失的,猜想可能是有病人出问题了要急着去看,耸耸肩继续去忙了。 医院走廊内跑过一个身影,白大褂飞舞着,脚步慌乱,长长的发丝飞扬,看身形却是个男人,还不等看清是谁便一闪而过,看起来对这里不甚熟悉,却像是有指引般往一间单人病房去了。 “对,就是前面第三个门,宿主就在里面呢。” 狐狐飞舞在空中,指引着来人,一脸兴奋。 刚才姜翎的一系列表现它都看见了,简直不要太精彩,它实在太期待接下来的场景了。 那身形高瘦的人影跑到病房门外,门半开着,他慌张推开门,急切的往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 姜翎正盘腿坐着,支着脑袋一脸震惊、苦恼与疑惑,狐狐见了想笑,此情此景还真像当初宿主刚穿越到大乾朝时的样子呢。 她听见推门的响动抬头看去,当看见穿着一身衬衫、白大褂和皮鞋,披散着头发的来人时,大脑再一次宕机。 “周......周景安?”她不甚确定的吐出这个名字。 周景安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心就安定了下来,大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用力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翎儿......”他出声便是哽咽。 陈青在一旁撇嘴,小声嘟囔:“不认识儿子,老公倒是认得。” 她偷笑一声,拉着周羡的小手和院长走出房间,“你们好好叙旧,我们去买点儿吃的回来。” 房门关上,“咔哒”一声,屋内恢复寂静。 姜翎感受到对方抱着自己的用力和体温,听见他一声声喊她的名字,仿佛才从梦里醒过来一般,“周景安,你怎么会......” 周景安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她,蓄着泪的眼眸满是满足与眷恋。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翎儿,我好想你......”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紧紧盯着她,一眼都不敢移开。 姜翎还想再问,耳边听见了狐狐的笑声,一抬头就看见狐狐在空中转着圈,尾巴也摇的欢快。 “傻乎乎?”她睁大眼睛。 姜翎看着抱着她不撒手的周景安,又看看狐狐,无奈一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狐狐欣赏够了这场大戏,凑到她身边去。 “宿主,之前我没跟你说,你生病不是什么癌症,还是因为那个小世界不稳定,虽然你已经把一切拉回正轨,但你自己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所以才会不治而亡的。” “系统也是你生病之后才发觉这个问题的,为了弥补你,就决定让你能够在死后回到原世界。” “至于周景安和周羡嘛......”狐狐眨眨眼,“算是对宿主的犒劳哦。也是因为他们对你感情太深了,害怕会出什么意外,才让我出面和周景安说了他死后可以到现实世界来。” 姜翎恍然大悟,“这样啊。”怪不得她死之后会在那个黑乎乎的空间待那么久,是在等周景安吧。 她眯着眼,抱着胳膊瞪它:“好啊,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我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生病呢!” 狐狐心虚的挠挠头,嘿嘿笑着:“宿主别生气嘛,所以我这不马不停蹄的就把周景安和周羡送来了嘛。” “哦对了,其实一般来说宿主应该更早出现问题的,能够平安存活二十年已经超出系统的预期了。” 姜翎歪头,“看来我身体还是不错的嘛。” 周景安此时插嘴道:“当时我一直以为是你生产时落下的病根。”他一直很是自责懊悔的。 狐狐这时候附和道:“应该是宿主生产时养的不错呢。”否则不可能度过二十年光阴的。 姜翎转头又给了狐狐一个暴栗,“傻乎乎!你分明能早和我说的,害我刚才以为我是精神恍惚了。” 狐狐一个旋身捂着脑袋揉,笑嘻嘻的:“这不是我想看看宿主的反应嘛,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翎失笑,“惊喜,也是惊吓。” “阿羡也来了?”周景安问。 姜翎差点给他忘了,转头发现他还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嗯呢,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周景安摇头,“我只看见你了。” 她抬手给他擦去眼角的泪,被他握住放在脸侧轻蹭。 “那他们能一直陪着我吗?”姜翎问。 狐狐回答,“可以的。” “那青青和院长是怎么回事?她们好像对于周景安和周羡很熟悉一样。” 狐狐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那就要靠我的本事咯,小范围的篡改记忆还是能够做到的,我也进阶了好不好?” 姜翎笑了,夸了两句,又指了指周景安,“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他变成医生了?” “出现在这里总要有个身份的嘛,为了能够让他一过来就见到你,所以设定成医生了,这样方便。” 姜翎觉得神奇,“那医院的人也认识他?” 狐狐扬了扬嘴角,“会有个浅浅的印象,比如知道有一个叫周景安的医生之类的。” “那我儿子呢?记忆有吗?” 狐狐摇头,“没有,你穿回来只能是在你出车祸的那个节点,所以最多只能把他设定成三岁,小孩子有记忆的话会不会太奇怪了。而且之前你也没和他提过这些事情,我怕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姜翎点点头,赞道:“还是傻乎乎想得周到。” 手指被人轻轻捏了捏,她转头,周景安抿唇,“翎儿,我很想你,你都不看我......” 姜翎失笑一声,捧着他的脸摸了摸,“我也想你啊。不过你怎么散着头发啊?” “入葬时要净身净发,故而散着。”他回道。 “对哦。”姜翎又问,“我走之后,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嗯?” 他眨眨眼,“有的。” 姜翎轻哼一声,“撒谎。” 他一说谎的时候就会心虚的眨眼睛。 狐狐在一旁看得牙酸,“行了行了,你俩自己腻歪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姜翎怕它直接消失,赶紧问道:“傻乎乎,那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啦,和以前一样,我会来看你们的。”狐狐笑了。 “不过我现在真的要忙了,主神大人叫我呢,之后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就再叫我吧。” 姜翎和周景安和它道别,狐狐一个旋身就消失无踪了。 姜翎不禁叹道:“真是像做梦一样......” “翎儿。” “嗯?”她刚一转头,就被周景安捧着脸颊吻住。 周景安此时的年龄对应的才二十五岁,剑眉星目,俊朗无双,墨发披散着挡住了橘黄的黄昏,揽着她的腰紧紧箍着,一手绕到她身后捧着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离别了许久的吻。 姜翎抵在他胸膛的手渐渐放松,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脖颈。 长长的吻结束,两人呼吸浅促。 “好开心,能再这样抱着你。”周景安的嗓音低哑。 姜翎嘴角上扬,“我也开心。” 她余光瞥到两人的穿着,一个白大褂,一个病号服,不禁笑了。 “这是医生和病人的衣服,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呢。” 周景安轻笑,“不必管别人。” 他神思一顿,现出些迷茫与无措,“翎儿,这就是你提到的你生活的地方吗?” 姜翎点头。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蹙眉头,难得显出来局促和不安。 手指轻绕她的发丝,轻声说:“翎儿要教我,好不好?” 姜翎紧紧环住他的腰,“放心吧,有我陪着你呢。” “周景安,之前在你的故乡,现在来到我的故乡。”她眉眼弯弯,“欢迎你来这里。” 他眉目温柔,“只要你陪着我,什么都好。” 现代番外<3> 周景安黏着她不撒手,姜翎任由他抱着,问他关于她死后的事情。 “你走之后,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说到这个,周景安的眉眼耷拉下来,似乎又想起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那个傻乎乎来找我,我可能......” 姜翎捧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嗯?就要抛下大乾朝,抛下整个周府,随我而去吗?” 周景安被她这样看着,听着她的问题不敢说话。 他又悄悄揽紧了她一些,抿唇,“翎儿,你别生气,你临走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 姜翎当时气息奄奄,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不住的掉眼泪,无奈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许钻牛角尖,更不许自残自害,让他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她看着周景安心虚的眉眼,无奈捏捏他的脸,“你呀,怎么总是这样,让我担心。” 都死了还不让她放下心来。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依恋的蹭了蹭,满眼眷恋,“如果不是傻乎乎答应了我会带我见你一面,又说你让它转告我不许做傻事,剩下的十年时光,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挨。” 他又平淡的度过了十年时间,虽然因着年轻时受伤颇多,后面几年身体病痛,但也算是寿终正寝。 在接下来的那些苦闷日子里,能见到姜翎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姜翎顺着他的力道抚摸他的脸颊,无奈叹道:“才过了十年啊,是不是因为你早些时候受伤太多,落下病根了?” 他摇头,无所谓道:“在大乾朝,已经算是高寿了。” 姜翎还想问一问他其他事情,但听到走廊里护士的说话声,猛然想起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周景安初来乍到,不像是她从今穿古,还好适应一些,他现在可是完完全全的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啊。 “咱们稍后再细聊,我先给你普及一下。” 至少一会儿青青和院长回来,别露馅。 周景安认真起来,看着她点点头。 可是这样猛然的让她科普,姜翎还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有些焦头烂额。 是从历史开始讲,还是先说进化论,或者说一说她手边的碎了屏幕的手机是个什么东西? 姜翎挠挠头,想了许久还是打算先给他讲讲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吧,否则一会儿有护士喊他,如果没反应,那不就穿帮了。 她瞧了一眼私立医院的标识,说道:“周景安,你现在是医生,医生就是大乾朝的大夫,还不是太医,是民间的大夫。” 周景安点头,“好。” 他到现在才认真的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越看越陌生,眉头紧蹙,抿唇,“翎儿,可是我对医术只懂些皮毛,而如今这......” 姜翎想了想,耐心的说:“咱们现在呢,相当于是距离大乾朝几千年的后世,不论是医术还是其他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如今不止有中医,啊,中医就是你熟悉的那些,还有西医,是从国外传来的,我们在的医院就是西医就诊的地方。” 周景安眨眨眼,努力理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脑袋里面有这方面的记忆吗?”姜翎忽然问道,她之前穿过去不还有原主的记忆吗?要是大约有些记忆就好说多了。 面对姜翎期待的目光,周景安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 姜翎泄了气,好吧,她是穿到本来就有的人身上,而周景安简直就是大变活人,当然不会有记忆了。 傻乎乎把人给她送过来,那至少负责给他普及一下现代知识吧? 她叹气,抬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周景安,忽然歪头笑了,抬手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的瞧。 “按理说就算你穿越过来也应该是个五十岁的大叔啊?怎么会这么年轻啊?” 不科学啊,好奇怪。 这么想着姜翎又想笑了,她经历的这些事情就没一件是科学的。 周景安盯着她,耳尖有些发烫,“我还没照过镜子,翎儿喜欢吗?我现在的样子。” 姜翎故作高深的蹙眉打量他,在他逐渐不自信的神色中终于笑了,“我看你也就二十五的样子,年轻,英俊,我喜欢。” 他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捏了捏,轻声,“翎儿就会逗我。” 姜翎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现在虽然是医生,但是医术完全没办法胜任啊,不然辞掉吧?” 不然真的这样做了医生?那岂不是害人吗? 周景安没有异议,于是姜翎拿起自己那摔的屏碎的手机,尝试着给青青发了个信息,还好能发出去,让她帮忙带个电脑过来。 既然周景安都能凭空出现,那他辞职也不用那么麻烦吧?发个邮件就行?她出声唤了几声狐狐,想问问清楚。 “我先带你认认房间里的东西吧,你先熟悉着,等回了家我再仔细的给你讲,嗯?” 周景安点头,乖巧的跟着她。 “这个是椅子,这里叫做沙发,那个是电视,就是戏台子?差不多吧,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节目,还有这个,诶?这是什么?” 姜翎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一张彩票。 她恍然大悟,喜上眉梢,“是傻乎乎刚才放下的吧?看来答应我的五百万没食言呢。” 那她的海景别墅呢?是不是也能兑现? 毕竟周景安可是身娇肉贵的国公爷,如果住在她那小屋子,应该会很不适应的。 转了一圈,认了个七七八八,姜翎牵着他坐下,耐心的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景安抿唇,有,很多。 但是如今不是问的时候,他便摇摇头,“大致明白了。” 姜翎点头,笑着说:“一会儿呢,院长和青青会来,院长呢就是孤儿院的院长......” “我知道。”周景安接过话,“你之前就住在那里,受她的照顾,和她很是亲近。” 姜翎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她,眉目温柔,“之前你说过的。” 她一愣,想起来了。 是有一回中秋节,她喝了些酒,触景生情,有些想念这里,就迷迷糊糊的抱着他说了好些话。 她刻意喝得多些,不想清醒的感受难捱的思念,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权当发泄,东一郎头西一棒槌的说的很是杂乱。 她没想着周景安能听懂,于是杂七杂八的说了一通就睡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周静安浅笑着,“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 姜翎心里冒出些开心,“好,你记性真好。” 这时候狐狐再次现身,姜翎就问了辞职的事情。 “可以的,宿主想用什么方式都可以,我都能操作。”狐狐拍着胸脯保证,不管是当面辞职还是发邮件,哪怕只是让人转告,它都能搞定。总之都是假的嘛,好说。 “行,那就好。”姜翎又拿起彩票问:“五百万给我了,那别墅呢?何时兑现?” 狐狐故意装傻,逗她:“宿主在说什么啊?” 姜翎揪住它一顿揉,“快快交出来,否则我要杀狐偿命啦!” 周景安就在一旁看着她和狐狐玩闹,脸上带着笑意,适时凑过去帮腔,说他用武力镇压,绝不可能让它跑了。 “哈!你们欺负本狐!”狐狐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直接窝在姜翎怀里了,“宿主别急嘛,房产证什么的带过来太不方便了,出现在这里也太奇怪了好吧,我放在宿主的小屋里啦。” 姜翎开心的笑起来,“真的?真好。”抱着它好一顿挼。 陈青和院长带着周羡先吃了晚饭,又打包好饭菜给两人带过来。 “怎么刚醒就要电脑?”青青把自己店里放着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她。 姜翎先挪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眉眼弯弯,“给周景安辞职啊。” “辞职?”陈青不解,“干得好好的辞职干什么?” 姜翎看一眼正和周羡大眼对小眼的周景安,好奇的试探着问陈青:“青青,我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三年前嘛,不是刚结婚就怀孕了?”陈青一脸莫名其妙,“你自己什么时候结婚都不记得了?” 姜翎想笑,“记得记得。”又问:“那周景安是什么医生?” 陈青像是被问住了,皱眉想了一下,没想出来,“忘记了。” 姜翎惊奇的瞪大眼睛。 好神奇,果然一问这些捏造出来的细节就不知道了。 她偷笑拿过电脑,看得陈青一脸懵。 狐狐随便给她搞了个邮箱号,于是一封辞职信发出去,周景安就算是辞职了。 “像过家家一样。”姜翎忍俊不禁。 姜翎抱着周羡稀罕了一会儿,和周景安吃饭。 院长开口关心:“让医生看过了吗?没什么其他的后遗症吧?” 姜翎摇头,“没事儿,就皮外伤。”她指了指额头包着的四四方方的纱布。 陈青又问了几句,想到车祸,“哦对,肇事司机负全责,判罚过几天下来,应该能赔不少钱。” 毕竟她的车算是报废了。 “那等赔款下来,我带你去挑一辆新车。”姜翎俏皮的眨眨眼,“你不是早就想换了吗?” 陈青笑着扬眉,“怎么?成大款了,要养我了?” 姜翎嘴角上扬,“那是。” 天降横财呢。 周景安给她夹菜,瞧她的笑模样也跟着笑。 陈青被酸到了,抖了抖鸡皮疙瘩,出门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应姜翎的要求,吃完晚饭她就收拾东西带着周景安和周羡回了家。 全程周景安就跟在她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 “别紧张。”她安抚他,带着他上了出租车,小声说:“这就相当于马车,只是更高级一些。” 周景安点头,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华灯初上,京市的夜晚灯红酒绿,高楼掩映,处处都是灯光璀璨。 一栋栋大厦的灯光映在他的眼中,照亮他眼里的惊讶与不自在。 姜翎看出他的不安,把昏昏欲睡的周羡抱在怀里,挨近他,轻声安抚:“我在呢,周景安。” 周景安回头,车窗外的灯光同样映在姜翎的眼眸中,亮亮的,一如以往,灿烂似银河,璀璨如星辰。 那双眼眸看着他,含着浅笑。 周景安的心悄然轻松了些许,伸手揽过她的腰身,紧紧看着她。 “嗯。”他轻应。 无论这里多么的陌生,但好在,姜翎在这里。 那他就什么都不怕。 姜翎带他们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过九十平米,不算大,但她自己住算是浪费。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离着公司近,也方便她出去拍戏或是去商务活动,她也舍不得租住。 不过好在房租是公司负责,她只需要交水电费,还算负担的过来。甚至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她还攒下一些钱。 周景安一手抱着熟睡的周羡,一手拖着这个叫做行李箱的东西,亦步亦趋的跟着姜翎。 他没有其他衣服,只脱了白大褂,现在就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与黑皮鞋,散着头发,光滑顺溜的墨发就这样垂至腰间,配上他一张脸,身高腿长的,实在有些引人注意。 姜翎可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打扮,一路上惊奇的总是看他。 果然人好看,只是这样披散着头发都赏心悦目。 余光瞧着小区里散步的人不时的看过来,姜翎不禁偷笑。 夜色下,路灯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出立体的轮廓,双眸深邃,鼻梁挺翘,嘴唇菲薄。 灯下看美人,这话放在周景安身上真是百试百灵,姜翎心想。 周景安察觉到身边的那些目光,不禁更贴近姜翎。 姜翎以为他是不自在,出声安抚:“别怕,他们就是觉得你好看。” 周景安摇头,目光不禁落在她的身上。 在他看来,那些目光是冲着姜翎来的。 虽然这里的衣服很奇怪,他穿的很别扭,但他一向稳重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这一路也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旁的人穿什么他不管,也不曾多看一眼。 可是,放在姜翎身上就...... 姜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 哦,她今天穿的短袖长裤,很简单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姜翎反应过来了,她露胳膊了是吧? 她抬眸,看见周景安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禁失笑,姜翎觉得他可爱。 也是,大乾朝就算民风开放,也不至于女子当街露胳膊出去。 这对于周景安这个从古代来,同时又占有欲很强的人来说应该是很大的冲击吧。 姜翎不禁偷笑,她还没穿小吊带和小短裙呢,怕是到时候更是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现在肯定还是先哄他,她小声说:“马上就到家了,走吧。” 她快步带着他进了楼,上了电梯,“我住在十楼,这个叫电梯,坐这个上去会快些,省得爬楼梯了。” “哦......好。”周景安抿唇,心中惴惴。 看出他的紧张,姜翎出声逗他:“没想到你穿我们现代的衣服也这么好看。” 之前她就想过,还开玩笑的和狐狐说要把他拐回来呢,肯定能卖好多钱,呸,是肯定能赚好多钱。 她现出星星眼,周景安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小声说:“你们的衣服有些奇怪......” 姜翎笑了,点头,“是有些奇怪,等我给你买好多衣服回来,教你认一认。” 说话的工夫电梯到达,姜翎走到许久不回来的家,还有些激动呢。 她按下指纹,房门自动解锁。 “周景安,欢迎来我家!”她笑着推开门,里面黑漆漆一片,她上手开灯,没亮。 “啊,对对,我平时习惯一出门就拉闸的。”她悻悻的摸摸鼻子,打开手电筒去拉闸。 她穷惯了嘛,省电。 灯光“啪”的一下亮起,照亮了这间小屋子。 姜翎看着久违的家,露出怀念的微笑。 她回头,冲着站在门外的周景安张开手,姣好的面庞绽开笑容,如百花齐放,美得不可方物。 姜翎笑的甜美,轻声对他说:“欢迎你来,周景安。” 现代番外<4> 周景安心头微动,看着她心跳渐渐加速。 他抬步从门外走进来,就像是,走进了她的世界。 周羡还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他一手托着他,走到姜翎身前,另一只手将她搂进怀里。 下巴轻蹭发顶,他缓缓闭眸,心中欣愉又安定。 “只要翎儿不嫌弃我就好。” 只要还允许他再陪她一辈子。 姜翎回抱住他,笑着说:“不嫌弃你。” 她看向周羡,嘟着嘴睡得正香,三岁的年纪,正是软萌可爱。 狐狐说给周羡的记忆作了更改,出生这三年来的记忆融合了现代的东西。小孩子的记忆,还是三岁之前的,好改的多。 姜翎眼中现出怜爱,小声说:“阿羡又回到这么小的时候,真好,让咱们再多稀罕几年。” 她又嘟嘴,“这小子越大越假正经了,都是被你教成那样了,小小年纪像个老学究一样,好没意思。” 分明那孩子心里是爱玩儿的,像她。 周景安轻笑,“那是在大乾,他有他的使命,必须担起重任,如今不一样了,他可以更自在一些。” 他作为父亲又何尝不心疼,但他这样走过来,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怎么保护想保护的人。 姜翎笑了,“太好了。” 小小的两居室,姜翎却不放心让周羡一个人睡,就放到主卧,给小家伙擦脸擦手,没有他的睡衣只好这样睡了。 不仅小的没有,大的也没有。 姜翎一转头就看见周景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还穿着那一身衬衫西裤。 “啊,没有你的衣服。”她有些懊恼,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买一些的。 周景安摇头,“无妨。” 姜翎去衣柜翻了半天,找到一个之前和粉丝直播时当做福利的长袍,当时粉丝们想让她扮演俊俏书生来着。 她拿着那件浅青色的长袍给他比划,蹙眉,“有些小,但是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衣服了,等明天我就去给你买。” 周景安接过,“很好了。” 姜翎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了。 折腾了这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回来的缘故,她感觉身体好累,想必周景安和周羡也是如此,否则周羡这小家伙不会这么早就睡着了。 她拉起他的手往卫生间去,“我教你怎么洗澡。” 周景安任她拉着,手里还抱着那件衣袍,“好。” “这个里面就是热水,看到这个把手了吗?扳一下,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它这里就会出水的。”姜翎讲的很细,还当场试验了一下,让他看一下热水是怎么出来的,这样免得他被吓一跳。 “我这里很小,没有浴缸,啊就是浴桶,你可能需要委屈一下。”她拉着他的手摇晃。 周景安努力压下心中的彷徨,消化完这些奇怪的知识,低头抱住她。 “不委屈。”他抵上她的额头,“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 姜翎笑着仰头亲他一下,“真棒,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叫我,我就在门外。” 其实周景安想要她一起洗的,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她分开。只是这个叫做“卫生间”又叫“浴室”的地方空间着实不大,两个人在里面会很拥挤,姜翎会不舒服。 况且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让她不必那么担心。 “好。”他抿唇,轻声问她:“那我洗完之后,能再得到你一个吻吗?” 像是在求表扬。 姜翎笑了,佯装要亲他,却戛然而止,俏皮的眨眨眼:“剩下的出来兑现。” 周景安耳根微红,点头应了,走了进去。 姜翎在门外看了一会儿,透过磨砂玻璃看见他正和衣服作斗争。 她一愣,忘了那西裤是有腰带和拉链的,忙敲门进去。 周景安已经摸索着脱掉了衬衫,低头研究着该如何脱掉裤子,她一进来吓了一跳。 “我忘了告诉你怎么解,我的疏忽,我来教你。”姜翎凑过去。 手附上他的手,因为要解金属扣而手指都红了,她蹙眉,有些心疼,轻轻揉了揉。 这腰带的金属扣有巧机关,周景安解不开太正常了。 “这里,你看哦......” 两人挨的很近,皆低着头,浴室的灯光明晃晃的,她低头温声细语的教他如何解开腰带,好看的手灵活的翻飞,离他的皮肤很近,只需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腰腹。 周景安偷偷盯着她看,耳尖泛红。 “你看,解开了。”姜翎笑着抬头,抓包他正看她,没好好听讲。 她噘嘴,“来,你自己试一下。” 周景安慌乱垂眸,双手再次放在那难解的家伙上。 竹节似的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是美玉雕刻成的。 看他的手解金属扣怎么也这么赏心悦目,姜翎心想。 “咔哒”一声,成功解开了腰带。 他松一口气,看向姜翎,眼眸里带着欣喜。 姜翎嘴角上扬,“算你聪明,开小差都能学会。” 她转身要退出去,却被他拉住。 “没有......奖励吗?”他小声问。 姜翎失笑,搭着他的肩膀,踮脚轻吻一下。 “像是小孩子。”她笑。 她余光瞥见他上半身的各处伤痕,在大乾朝的时候她就看过很多次了。 “伤痕也带过来了......”她小声说,抬手轻轻掠过一处处的伤疤,刀伤、剑伤、箭伤,各种各样。 周景安欣喜的眸子一顿,忐忑的问:“翎儿很讨厌这些伤疤吗?” 在大乾朝时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姜翎当时就摇头说不讨厌。 只是如今听她这样说,以为她心底还是不喜欢的。 姜翎抬眸,“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眼睫轻眨,眼眸掠过一丝羞意,姜翎轻声说:“和你的肌肉搭配,特别......性感。” 周景安一怔,脸颊浮上红晕。 原来她是喜欢的。 他感觉耳根冒着热气,揽过她的腰就吻下来。 狭小的空间,热气氤氲,久别重逢,气氛刚好,这一切都昭示着肯定会冒出冲动的。 滚烫的手放在腰上的时候姜翎猛的清醒过来,软着手推开他。 周景安被推开有些懵,呼吸不稳,不解又委屈的看着她。 姜翎大口呼吸,觉得脑袋有些晕。 “翎儿,别推开我......”他抱紧她,贴上她的额头。 姜翎咬唇,有些招架不住。 “周景安......”她捂住他又要吻下来的唇,“明......明天再......我明早还要去给你和阿羡买衣服,还有事情要做。” 她小声嗫嚅,“如果......明天会起不来的。”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瞧着周景安的架势,如果放任不管,她明天肯定是会卧床不起的。 周景安眉眼微垂,有些委屈。 “等我安排好。”姜翎吻一下他的眉心,红着脸说:“安排妥当了,怎么样都可以......” 周景安眼眸一亮,哑着嗓音问:“真的怎么样都可以吗?” 姜翎轻轻点头。 她也很想他的,不过得等事情安排好了之后才能胡闹。 稳住他,姜翎终于得以出了浴室,坐在沙发上听着里面的水声,姜翎摸着脸,还有些烫手。 她害羞的闭了闭眼,又赶紧让自己清醒些,开始在客厅收拾起来。 听青青说,她出车祸后晕了三天,家里一直没人,还是要简单收拾一下的。 收拾完,姜翎看着小小的房子,觉得还是小了些。 她一个人住当然宽敞,但是现在有了周景安和周羡,那就有些拮据了。 看来还是得早些搬去系统给的海景别墅,刚才她就在客厅茶几上看到了房产证什么的。 虽说这么些年看下来,周景安虽然出身尊贵但从不娇气,但她还是想让他和周羡过得舒服一些,不想委屈了他们。 况且现在她也不算穷了,有资本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把房产证和彩票归到她的证件包包里去,手机就响了。 是她的经纪人张海澜。 其实在医院打开手机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她发的消息,她暂时没顾得上回。青青说她出事那一天张海澜来医院看了她一眼,当时她昏迷还伤了脸,虽然只是擦伤,但张海澜还是有些不满,只说这几天的工作暂时停了,让她醒了给她打电话。 姜翎看一眼浴室,周景安还在洗澡,她走去小阳台接起来。 “喂,澜姐。” 对面没好气的说:“还知道联系我啊?” 姜翎无奈,“今天下午才醒过来。” “脸怎么样?会留疤吗?” 果然只会关心她的脸。 姜翎抿唇,“应该不会,但是现在还没好,包着纱布。” 她暂时不能进组工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张海澜语气明显不悦,“多久能好?林导那个戏要补拍两场戏,过几天就要拍。” 她说的是她出事前才拍完的一部戏,演一个小配角,是个古偶。 “应该没问题,这几天肯定不行的。” 张海澜无奈,“行吧,好在这几天工作不多,你先好好养伤,千万不能留疤。” 确实不忙。她出事前才杀青了两部戏,拍完一个广告,这才有机会去青青家找她吃饭聊天,当晚也是张海澜给她打电话说有一个活动临时缺人让她去,她才开了青青的车赶去,路上出了车祸。 “嗯,知道了澜姐。” 浴室的水声停止,姜翎回头看了一眼,和她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周景安出来,那长袍在他身上确实不太合身。 姜翎失笑,“我当时买的时候还是挑的大号呢,看来还是你太壮了。” 她牵着他的手坐下,“我给你吹头发。” 他没刻意洗,但还是沾湿了些。 姜翎给他讲了吹风机怎么用,拿起他的长发吹起来。 周景安抬手搭上她的腰,乖乖的任她摆弄。 吹好后,他出声问道:“刚刚翎儿是在和谁说话?” “我的经纪人。”她拿过手机,“这个东西可以打电话的,和你讲过,可以连接两个人说话,不管多远都可以。” 他看了一眼,又看着她,“经......纪人是什么?” 姜翎沉吟片刻,“我是演员嘛,就相当于......戏子?” 好像确实是哦。 “我的经纪人叫张海澜,她负责给我安排工作。” 听到“戏子”两个字的时候周景安微微蹙眉,“不是,你不是。” 姜翎失笑,“演员确实是从戏子发展过来的,不过现在的演员和以前还是不太一样的,等明天我好好给你讲讲。” 她起身要去洗澡,周景安拉住她,“说好的。” 姜翎一怔,反应过来,嘟嘴,“好耍赖,刚才分明亲了那么久,那个不算吗?” 周景安摇头,“不算。那是我亲你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翎无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起身嘱咐他:“我去洗澡,你快去躺着休息。” 看着她进了浴室,周景安不自觉抿唇,舔了舔唇瓣。 当然不一样。 他喜欢姜翎亲他。 这样就代表,她喜欢他。 周羡还呼呼睡着,两人把他围在中间,姜翎舒服的喟叹一声:“真像做梦一样。” 周景安把他们两个都抱在怀里,附和:“嗯。” 在黑暗中,他看着姜翎,觉得简直是美梦成真。 他还能这样抱着她和他们两个的孩子安然入睡,他们还能相守一生。 他寻摸着去牵姜翎的手,姜翎轻笑一声,小声说:“快些睡吧。” “好。”他轻应。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周景安醒来,怀里只剩下依然睡着的周羡。 他慌忙起身,连昨天姜翎给他找的不合脚的叫做“拖鞋”的东西都没穿,不太熟练的转动门把手开门,看见姜翎在外面的时候才猛然松一口气。 姜翎刚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 她这个人有个特点,当心里装着事情的时候就会醒很早。 “家里没菜,我去买了早点。”她回家频率不确定,又怕浪费,所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都是需要才去买。 她看见他光着脚,蹙眉:“怎么没穿鞋。” 周景安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眼眸里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慌乱,“没见到你。” 姜翎失笑,把粥和小笼包放到桌子上,拉过他的手往屋里走,让他穿好鞋,又把他按在梳妆桌前坐好。 “我给你绾发吧。”她找出一根之前买的木簪,“看看我还会不会。” 先前她就心血来潮的给他束发,刚开始总是弄得一团糟,后来就得心应手了,不过也就新鲜了一阵子。 周景安眼眸含笑,“好。” 姜翎温柔又耐心的给他束发,最后插上木簪固定,看着镜子里的成果满意的点头:“还算可以。” “很好看,翎儿心灵手巧。”周景安面露欣喜。 她指着镜子,笑着说:“这里的镜子照人很清楚,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欣赏到你自己的美貌。” 周景安轻笑,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腿上,搂住她轻声细语:“还是翎儿更好看。” 他刚紧紧抱住她,身后就传来周羡的嘟囔声。 “妈......” 两人对视一眼,皆笑了。 姜翎给他穿衣服,让周景安还是先换回昨天那一身,至少合身,舒服些。 周景安乖巧换好,自己扣好了腰带。 姜翎回头看了一眼,衬衫西裤莫名其妙的好配他啊,又束着发,长身玉立,俊逸洒脱。 她笑着看了好几眼,“太好看了,周景安。” 她的夸奖让周景安眼眸现出笑意。 这里的衣服虽然奇怪,但姜翎喜欢他穿,夸他好看,那他也喜欢。 超市还没开门,她没办法买些东西,好在之前出差她都把酒店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带回来了。 周羡自己会用这些东西洗漱,姜翎机灵的让他教周景安,小家伙觉得新鲜,第一次教大人做事,十分尽心。一大一小在洗手间洗漱,她就把早饭弄好,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却温馨的早饭。 刚吃完早饭,院长来了,“你要的书本,我拿来了。” 姜翎亲昵的抱着院长说感谢。 她之前的课本一类的都拿去孤儿院给那些孩子看了,她昨天麻烦院长把小学到高中的课本和笔记帮她送过来,是给周景安看的。 院长很喜欢周羡,小家伙也喜欢她,死活拉着不让她走,姜翎干脆让院长带他去孤儿院玩了,正好她目前顾不上他,还是先把周景安照顾好,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他。 送走两人,姜翎就拉过周景安说:“这是课本,和大乾科考要读的经史子集差不多,是从启蒙开始的书,你今天就先看一看。” 周景安看了一眼那一摞的书,又看她:“好。” “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肯定能读得懂,我还买了一些书,应该马上就能送到。” 她昨晚买的,同城快递,很快。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果然到了。 “百科全书,进化论,还有一些认东西的图解书。”她一一拿出来,“哦还有。” 她跑去房间翻出两本书拿过来,“这是我当时逛街在地摊上便宜买的,拿来练毛笔字的。这书很老,里面教的是繁体字,还对照了简体字,正好你学。” 她练过繁体毛笔字,否则当时在大乾也不能那么快就适应,那里基本上都是繁体字。 周景安点头,“好。” 他抿唇,他像是小孩子一样。 “先学这些简体字吧,然后看拼音书,认图解,再看课本,历史可以重点看一下,之后你就慢慢看吧,不着急。” 姜翎抱着他,柔声细语:“这些都是带你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是怎么发展过来的,你不用着急,有不会的就问我,咱们不急,慢慢看,好不好?” 周景安看着她,轻笑着把她抱紧,“翎儿好温柔,我像是小孩子一样了。” 姜翎捧着他的脸,笑着说:“你可比小孩子聪明多了。”她鼓励般的亲亲他,“你乖乖在家看书,我去给你买些衣服好不好?” 一听她要走,周景安立刻抱的更紧,“多久回来。” “两个小时,啊,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她回答。 周景安蹙眉,“好久。” 姜翎失笑,“很快的。”说完又哄着人一般的吻上去,被周景安箍着腰身好好吻了一通。 看着姜翎出了门,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周景安盯着门看了半天,才坐下来望着那一大堆书,让自己专注些,拿起来开始看。 现代番外<5> 周景安估算着时辰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却还不见姜翎回来,有些着急,刚想出门去找,才打开门就看见姜翎站在门外正翻找着钥匙。 她抬头,看见他露出笑容,“等急了吗?” 周景安接过她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有些担心,“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翎先喝了一杯水,冲他眨眨眼,“当然是去办大事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和两把钥匙,“看,这个卡里有五百万呢,钥匙是我们的新家。” 还算狐狐仗义,那彩票兑换之后交完税正好是五百万,选的海景别墅地段还可以,不在繁华市区,但也不会荒无人烟,反倒很清净,她很满意。 那房子她去看了,是已经装修好的,就是没有家具,添置好了就能随时搬过去。 周景安轻笑一声,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 “等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挑一挑家具吧,这样咱们就能尽快搬过去了。”她看看这个小房子,“我这里还是太小了,委屈你堂堂国公爷啦。” 周景安承袭爵位,可是信国公呢。 他失笑,牵起她的手,“不委屈,这里很好。” 虽然是小了些但是很温馨。 而且都是姜翎的味道,是她亲手布置的,他很喜欢。 “那也不行,不然大房子放着不住多可惜。”姜翎把卡和钥匙收好,打开购物袋,拿出衣服往他身上比划。 “没有和你那些衣服一模一样的,我只好找了些改良版的,叫新中式。”她拿出一件玄色圆领长袍,上面绣着银色翠竹,还搭了一条镶嵌宝石的腰带。 她摸摸鼻子,“料子没有在大乾你穿的那些好,宝石也不是真的,这绣竹子的线也不是真的金银,你先凑合穿,等到安顿下来,我找找那些定制衣服的店,给你手工做几套。” 现在的还原古代的衣服形制和大乾没有一模一样的,衣料配饰这些与周景安穿的那些更是天上地下。 周景安接过来,“无妨,衣裳用来蔽体就好。” 他眼眸含笑,“那我去试试。” 他没有那么娇气,吃穿住什么都好,没那么讲究,让她这般操心。 而且这衣服是姜翎亲自给他挑的,他很喜欢。 “好,你都试试。”姜翎点头。 虽然比之先前的衣服是差些,但比他现在这身衣服要舒服的多,他还是不太适应那些。 姜翎正把给周景安和周羡买的衣服收拾好,听见背后周景安叫她,转身去看,眼眸亮了一瞬。 “很合身。”周景安弯唇笑着,“我很喜欢。” 姜翎嘴角上扬,绕着他看了两圈,笑着说:“好看。” 这简直比现在古装电视剧里的男演员好看太多了。 她最开始见到周景安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 当然了,她老哥、老爹、皇上、挽然、齐天扬他们,甚至是小甲、小乙他们,仪态、气质都是没的说。 果然真古人就是真古人。 她环住周景安的脖颈,嘻嘻笑着:“真好看啊,我怎么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夫君啊。” 周景安被她夸的耳尖泛红,搂住她的腰身笑。 “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买几根配套的发簪和玉冠才行,木簪还是配不上你的气质。”她嘟嘴。 周景安忙说:“不必破费,我怎样都好。” 虽说他不太懂这个世界,但是听姜翎之前讲过,这里人人平等,没有阶级之分,但富贵贫瘠之差还是很大。 他有眼睛,只是昨天晚上坐车回来那一段,他就初步感受到了,姜翎在这里并不算富贵,甚至生活算是不容易。 他很心疼,不愿她再为他多花钱。 活了一辈子的周景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在乎钱财之物。 不过他没什么其他情绪,入乡随俗,他既然来了这里,自然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姜翎歪头,“怎么,这么懂事,为我省钱吗?” 他抿唇,点了点头。 “我初来乍到,无法在银钱上帮你,甚至还要靠着你,我不是娇气之人,不会挑三拣四,你不必这样为我花费太多。” 他看着姜翎,认真的说:“我有在好好看书,虽然初时有些困难,但之后一定会好起来。我不笨,以后能很好的融入这里,也可以帮衬你,挣钱,不让你吃苦。” 怎么这么乖啊,姜翎想。 周景安的神情真挚,让她也收了玩闹的心思。 她拉着他坐下,开口道:“既然说到这些,那我就好好和你说一说现在的情况。” “好。”他看着她。 姜翎拉着他的手,缓缓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在这里生活不易,演员呢,就是......” “演员,指扮演某个角色的表演者,或参加戏曲、戏剧、电影、电视剧、舞蹈、曲艺等表演的专业人员,古称伶人,或蔑称戏子,近现代统称演艺人员,简称演员。” 周景安抢先答了。 姜翎睁大眼睛,惊讶,“你从哪儿看到的?” 他指了指茶几上摆的书,“你给我的书。” 姜翎给他买了许多工具书,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都有。 希望他能多了解一点,不需要通,认识就好。 姜翎更惊讶了,“你都看到这些了?字认完了吗?” “大致认了一遍,但还不算熟练,所以先看着其他书,这样认的快些。”他如是说。 姜翎点点头,又忽然抬头,“那......那你看了一遍就背下来了?” 他摇摇头,“只是有个印象,不能全部背下来。” “刚刚能背下来是因为......”他看向她,眉眼温柔,“你是演员,所以刻意背的。” 他想更快、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姜翎。 姜翎笑了,勾过他的下巴亲上一口,“鼓励一下,真厉害。” 周景安嘴角上扬,“你接着说。” “我十八岁就签了公司,孤儿嘛,考上了但是没钱上大学,签了五年的合约,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 她缓缓道:“我没有正经学过,演技不出众,长相在娱乐圈也一般,不温不火的,没挣多少钱,这四年多攒了八万左右。” 姜翎没说,孤儿院前些年面临重修,她捐了五万块,她这些年省吃俭用才攒下这八万块钱。 “这里的房子是租的,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才要搬家。”她笑起来,“咱家现在不差钱,那房子是傻乎乎给我的,钱也是,够咱们很长时间的花销了。” 要是她自己一个人,一套别墅,五百万,够她一辈子了。 但现在多了两个人,先不说她想继续好好养着她金尊玉贵的夫君,就说周羡上学的开销,也需要钱的,这五百万短期内肯定花不完,但之后她还是要想办法挣钱的。 她宽慰他:“所以啊,别想着省钱。我想给你花钱,你之前过得那么金贵,我当然要继续把你养的金枝玉叶的。” 周景安眉心微动,心里有些痒痒的。 他轻声说:“这样岂不是被你养着了,那怎么行。” 姜翎哈哈笑起来,捧着他的脸捏了捏,“夫君的脸,妻子的颜面,你收拾的体面,就是给我撑场面。” 怎么这么像包养了一个小白脸儿呢。 周景安有些脸热,觉得哪里不对,小声嗫嚅:“翎儿逗我,这不对的。” “好了,没有什么不对的,你现在啊就好好的读书看书,挣钱的事情暂时不用你。”姜翎起身,“我去做饭,你看书吧。” 周景安拉住她,蹙眉,“做饭?你怎能这般劳累?” 姜翎歪头,“这里可没仆婢,事事要亲力亲为,虽然我做饭一般,但勉强能吃,放心吧。” 周景安看她进了那个小小的厨房,眉头紧蹙。 分明有的,虽然不叫仆婢,但他看到了,职业里面有保姆一类的。 他暗暗下定决心,还是要快些了解这里,找个营生赚钱,不能让姜翎这么累。 周景安认真的读了三小时的书,姜翎端着两碗打卤面放到饭桌上,过去叫他吃饭。 她打视频给院长,尝试着让周景安和镜头里的周羡对话。 他觉得神奇,新奇又有些犹疑。 周羡在孤儿院玩儿的开心,那里小孩子多,他能交到很多朋友。 姜翎嘴角上扬,问他要不要住在哪里,第二天再去接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周羡惊喜的频频点头,不和父母睡也一点儿都不打怵。 挂了视频电话,姜翎问周景安面怎么样。 “好吃。”他说。 姜翎就笑,撇嘴说他就会哄她。 收拾好,姜翎就要拉着他出门买家具,被他拉住,犹豫的看向她的胳膊。 早上出门的时候气温还有些低,她就在短袖外面加了一件薄外套,现在正热,她就只穿着一件短袖牛仔裤。 她不禁想笑,故意逗他,“怎么了?不想去吗?” 周景安蹙眉,垂着眼眸把她抱进怀里,小声嗫嚅:“不想让旁人看你......” 他好自私,姜翎这么好看,那么多人喜欢,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想让别人多看她一眼。 姜翎摸他的头,笑着说:“这么小气啊?只是露胳膊而已,我还有小裙子呢。”她拉着他的手在大腿上比划,“才到这儿呢。” 周景安睁大了眼睛,惊讶又醋意翻涌,“不好,丢掉。” 她摇头,不依,“小裙子多好看,搭配小吊带,夏天穿特别凉快,才不要扔。” 周景安紧紧抿着唇,蹙着眉头,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屈的看着她。 姜翎忍俊不禁,“那是夏天的事情了,别想那么多,我加件外套好吧?” 她拿了一件薄衬衫,周景安笑着点头,紧紧牵住她的手,两人出门了。 平时姜翎能省则省,骑单车、坐地铁都是常有的事,但周景安初来乍到,她还是打了车。 两人去了家具城挑选。 不光是为了照顾周景安,她自己这么多年过来也都习惯了拔步床了,两人挑了半天,选了一个缠枝莲纹雕花的,木料没周府的那么名贵,但也还算可以。 既然床都选了古风的,姜翎干脆把他们两个卧室里的家具都选了古风木质的,这一番下来,姜翎心疼的直肉疼。 果然还是实木家具贵啊。 她立刻打消了把整个别墅装成古风的念头。 留一间房当念想就算了,整栋下来的话,那这卡里的钱还真不禁造的。 两人选了一些大件儿,剩下的姜翎打算在网上淘一淘,再慢慢添置。 店家负责运输,留了地址,付了钱,姜翎就牵着周景安出了商场。 全程周景安都紧紧拉着她的手,一刻不分开,也不说话,只有问他意见的时候才说两句。 其余的时间都沉默着,还不时的张望。 多熟悉一下环境是好事,姜翎也没阻止。 周景安确实是在熟悉环境,一直在观察,就是人太多了,路人还总看向他们,惹得他不禁蹙眉。 也不怪路人,任谁看见一对如此般配的夫妻,其中一个还是穿着古风衣服束着长发的美男子,肯定都会多看两眼的。 等回了家,姜翎就马不停蹄开始收拾东西。 “咱们今天就搬过去,早搬完早省事儿。” 周景安没意见,帮忙打包东西。 好在姜翎东西不多,她平时出差多,又节省,衣服没多少,家具电器更是房东自己的,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的人,不过三个小时就打包完成,上了搬家公司的车,出发前往新家。 京市东边有海,给姜翎的海景别墅就在清滨路,在沿海的其中一个小区里的最东边的一栋,在二楼阳台就能遥望海景,姜翎十分满意。 二层独栋别墅,带一个地下车库和三层的小阁楼,西边是大门和车库入口,有矮墙围着,西侧前院不大,草坪中间石板路通往别墅正门,东侧带一个小院儿,稍大些,可以种花种菜,姜翎看见别人家也有搭葡萄架子的,她有些心动。 这个小区叫京春园,绿化不错,面积大但楼与楼之间间距很大,她的别墅紧挨着东边,离西侧的街道远,很安静,她打听了一下,住的人也不多,但是安保很好,进小区大门要人脸识别。 姜翎不得不夸一句傻乎乎,真会选。 家具入家,两人抓紧时间收拾起来,姜翎早上就找了小时工阿姨打扫了一遍,只需要把东西归置一下就好了,收拾好后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 周景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姜翎从沙发上坐起来,喝光。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姜翎窝在他怀里,有些累。 “周景安,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他点头,“很好。” 姜翎弯着眼睛笑了,“我饿了,咱们点外卖吧。” “好。”周景安点头。 大乾也有外卖服务,只是换了个名字,周景安能懂。 吃过饭,两人洗了澡,周景安穿着姜翎新给他买的睡衣和拖鞋出来时,看见姜翎把一堆衣服摆了满床。 姜翎也穿着睡衣,粉粉的兔子睡裙,散着头发招呼他:“快来,我教你认衣服。” 早上去给他和周羡买衣服时,店里有打折出售的春装和夏装,她就多挑了几件,周羡的没买,小孩子长得快,随时要买新的,她给周景安挑的多些,刚才收拾的时候她才发现竟然一年四季的都有,正好给他演示一下。 两人的卧室在二楼东侧,窗户正对着大海,此时开着,窗帘也随着海风摇摇摆摆。 姜翎抿唇,望着他,“从里到外开始?” 看着周景安点头,姜翎倒有些踌躇起来了。 她凑近他,撩起他的睡衣下摆,眼睛眨啊眨,“就是......你底下穿着的这个就相当于亵裤,只是改良了,变短变方便了。” 海浪声声,周景安低头,看着她轻颤的睫毛,眼底含笑。 面上不显,问她:“你的呢?也是这样吗?” 他自然知道不一样。 姜翎抿唇,转身把窗帘拉紧,看着周景安一脸求知的模样,想到她一再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她的话,此时倒不好拒绝了。 粉色的兔子睡裙被脱下,她轻咳两声,“呐,这个就是肚兜,底下的也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抱了满怀。 姜翎一抬眼,才发现周景安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深的像一汪潭水。 “你唔......” 话语全被吻吞没。 床上的那些衣服被周景安一手抱着她一手全部捞起堆到了桌子上,姜翎被人抱去了床上,床帘放下一层,浅绿色的纱帘,遮住灯光的亮,只剩下光的残影,落在两人身上。 身子软了半边,姜翎抓住空隙轻轻推他,急切的呼吸着。 周景安双眸深沉无波,“那些衣服明日再认,昨日翎儿答应我的。” 是了,她说的,今天晚上,想怎样都可以。 姜翎咬唇,见他脖颈上凸起青筋。 他边吻她唇角,手抚上柔软,嗓音沙哑,“这个......比肚兜好些。” 姜翎脸颊发烫,伸手想捂住他的嘴,被他捉住放在唇边轻吻,眼睛紧紧看着她,声音缱绻:“翎儿穿着更好看些。” 她羞的闭眼睛,让他别再说,刚想捉弄他一下说他不会解,可下一秒他就灵巧的解了开来,挑起来扔去床脚,似乎看透她的意图,挑着眉,轻笑一声吻下来。 吻落了满身,像是深夜中外面的海风一过,树叶扑簌簌落下满街。 姜翎颤抖着要往后躲,被周景安搂着腰拖回来,汗湿的发粘在他的额前,他低头吻上她的眼角,不知是汗是泪。 时隔十年光阴的思念,自然是难以承受。 何况这是历经风帆的周景安,搭配上二十五岁的身子。 外面的风都止住,屋里的纱幔才终于停下摇摆。 姜翎半眯着眼睛,像是从水里被打捞出来,浑身绵软无力,连指尖都在颤栗。 迷迷糊糊间被人抱起往卧室的浴室走去时,姜翎还在想她今日新挑选的床单怕是不能要了。 就算能要,她也不能直视了。 周景安,这个坏蛋。 现代番外<6> 姜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床帘紧紧拉着,一丝光亮也没透进来,姜翎愣了一分钟醒神,动了动,感觉自己像是爬了一夜的山,浑身都酸痛。 她咬牙坐起来,心里又把罪魁祸首骂了一通。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姜翎身上穿着那件粉色兔子睡裙,撩开床帘,外面的光亮刺的她不禁闭上眼睛。 “翎儿你醒了。” 姜翎眯着眼睛缓缓睁开,看见周景安放下书迎过来。 换了她给他买的月牙白绣兰花的锦袍,束着发,横插那支木簪,整个人神采奕奕,如朗月清风。 姜翎暗自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裙,摸摸凌乱的头发,还扶着酸痛的腰,恨恨的瞪着他。 周景安蹲身下来,面庞柔和,“要不要喝点儿水?” 姜翎看着他关心的眉眼,咬着牙抬脚踢他一下。 他不躲不避,挨了一脚身子歪扭一下又蹲直身子,眉眼带笑,“翎儿别生气,我任打任骂。” 姜翎瞥他一眼,哑着嗓子开口:“我要喝水。” “好,我去拿。”周景安开心应了,起身出门。 姜翎看着他刚走就有些后悔,家里的饮水机还没水,直饮水也还没有通,他要去哪儿倒水。 她叹口气,想自己去做壶水。 还没起身,周景安就进来了。 他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端着一碗粥,里面是细腻的白米粥。 “喝些水吧。”他把透明的玻璃杯递给她,“温的。” 姜翎接过来喝下几口,歪头问他:“你怎么弄的热水?还有这碗粥,你做的?” 周景安轻笑着,“用那个叫水壶的东西做的,粥是拿小锅熬的,第一次做,味道一般,你先将就两口。” 姜翎有些惊讶,“你会用水壶?” 他回答:“照着你买给我的书里做的,翻了半天,找到和家里那个差不多的,有使用说明。” “你还开火了?”姜翎蹙眉,“很危险的。” 新家的厨房她都还没用过,周景安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竟还敢轻易上手。 真真是让人担心。 周景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无妨,我很小心,试了几次才做出来的。” 他早早就醒了,知道姜翎劳累要睡很久,轻手轻脚的收拾好自己就出了卧室。 先把整个别墅转了一圈,熟悉一下这个新家。 想到她醒来会渴会饿,便想弄些水和吃食。 昨日点外卖的时候姜翎有给他示范,但是对于“手机”这个最奇怪的家伙他还没有信心把握好,于是只好另寻其他办法。 姜翎给他买的工具书里有关于家具和电器的介绍普及以及说明,他把书翻了一遍,对照着图片找出和家里那一款电水壶差不多的,仔仔细细读了两遍使用说明才敢上手,没敢装太多水。 当得到一小壶热水的时候,周景安的心里还是有些小骄傲的。 熬粥也同样如此,不过水和米把控不好,浪费了一些才做出两碗粥来。 周景安在大乾可是没怎么下过厨房的,顶多是在野外完成任务时烤鱼、烤鸡或其他,没有正经做过饭。 糊掉的那些不能吃,其他能吃的他自己吃掉了没有浪费,现在这一碗给姜翎的是正好的。 这些肯定不会主动提的,他想得到姜翎的鼓励和赞赏,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失误他才不要主动说呢。 姜翎端起碗尝了一口,很细腻,入口绵密,一看就是熬了很久。 她弯唇笑起来,“很好喝。” 周景安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你不嫌弃就好。”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姜翎失笑,十分上道的夸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如果不说,根本吃不出来是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没有我在旁边,竟然就敢自己下手,真厉害。”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夸奖的话,直说的周景安眉目舒展,耳尖泛红。 “这只是很小的事情,翎儿别再夸了......”他小声说。 姜翎笑着眨眨眼,“怎么?不想听我夸你吗?” 周景安抿唇,“想......”随后又说:“若是有奖励就更好了。” 姜翎瞪眼,“得寸进尺,我现在浑身都痛,你这个坏蛋。” 她抬脚要踢,被他一手握住脚,放在怀里捏了捏。 周景安眉眼带笑,“是我的错,翎儿大可使唤我,我绝对任劳任怨。” “哼,有这个觉悟就好。” 姜翎捧着碗喝粥,问他喝了没,周景安点头说自己喝过了。 确实喝过了,只是都是失败品而已。 “你多喝些,还有一碗,拿热水温着的。” 姜翎微微挑眉,点头继续喝。 他是不是说谎或其他,她一会儿去厨房看一看就知道了。 喝完粥,姜翎胃里暖乎乎的,舒服多了,起身去洗漱,周景安则动手开始收拾昨天姜翎摆出来的那些衣裳。 昨晚只随意放到一旁,早上怕吵醒她,故而现在趁着她洗漱,他便收拾起来。 他回忆着昨日姜翎用衣架挂衣裳的方式,动手往衣柜里放。 衣裳整整齐齐的放好,紧挨着姜翎的。 她衣裳不多,周景安想到她一定是节俭,想着以后要给她买更多的好看衣裳。 刚要关上衣柜,他忽然目光一顿,看向衣柜角落。 一套西服,好像是叫这个。 他拿出来看,不是姜翎的尺寸,要大些,而且看样式,与路上见到的男子穿的类似,是男子的衣裳。 周景安抿唇,怎么会有男子的衣裳。 他往自己身上比划,尺寸不对,比自己矮,也瘦。 他微微蹙眉,把衣裳放了回去。 姜翎的声音传来,问他想吃什么。 毕竟她刚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要吃午饭的时间了。 周景安关上衣柜,说都好,姜翎便做主说先点外卖,等下午她回来再一起去买菜。 “回来?”周景安一愣,“你要去哪儿吗?” 姜翎点完外卖放下手机,“我出车祸的时候,青青的车坏掉了,我要赔她一辆,一会儿就带她去选车。” “你好好在家里,我带她买完去孤儿院一趟,把院长、青青叫来一起吃顿饭,顺便把阿羡接回来。” 周景安点头,“好,那你早点回来。” 姜翎说好,走去厨房查看情况。 嗯,没有爆炸的痕迹。 收拾的很干净。 不过她在垃圾桶里发现了糊掉的米粥,心下了然。 最后还是没有拆穿,打算保护一下他的小心思。 “啊,你还会用洗衣机了?”她惊讶的指着阳台上晾晒的床单被罩。 周景安听见她的声音从卧室走出来,点了点头,凑近她轻声说:“若是不洗,那样睡会难受。” 姜翎想起昨晚的情景,面色不自然,无法再直视床单了。 等午饭的工夫,姜翎拉着周景安在厨房认东西,告诉他电器的安全使用方法,又把整栋房子转了一圈,为他普及常识。 周景安见她讲的起劲儿,把心里的疑问压下去。 吃完饭姜翎换好外出的衣服,这次都不用周景安说,她自己主动换上了长袖长裤,甚至穿了一件高领的薄衫。 她苦笑一声,若是不遮一下,还不知道青青见了这些痕迹会怎么调侃她。 出门前她拉下口罩踮脚在周景安唇上轻吻一下,笑着嘱咐他:“看好家哦,我会早点回来。” 周景安揽着她的腰不放手,垂着眼眸,“一定要快点哦。” 姜翎嘴角上扬,捏捏他的脸,“怎么还撒娇呢。” 他呐呐的说:“舍不得你。” 姜翎耸耸鼻子,声音含着一声轻笑:“惯的你。”不过还是又轻轻吻了他两下,这才出门。 看着姜翎离开的身影,周景安轻叹一口气,她这么忙,还是等她回来再问吧。 他返回卧室看书,书房还没布置好,姜翎说要给他弄一个书房。 正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他的思绪飘远,想到狐狐之前问他的那句话:“她可能会和别人一起恋爱、结婚、生子,恩恩爱爱的,你也能接受?” 当时他说能接受,只要能看她一眼,看她过得开心快乐,他就知足。 只是如今他却不敢再说这种话。 好吧,如果现在再问他一遍,他会立马说不能接受。 人就是这样贪心。 得到了一样,还会求另一样。 他如今能够留在姜翎身边,自然想要姜翎只喜欢他一个,就像在大乾时一样。 他其实很害怕。 在这个世界,他没名没利,不是那个名动京城的周小公爷,更不是后来的国之栋梁信国公,他在这里甚至需要姜翎的照顾。 他没有任何优势,也只有当初的情谊能够支撑一二。 周景安一如当初刚和姜翎在一起时一般,自卑了。 望着窗外海浪滚滚,海风轻抚面颊,周景安强迫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怎能就如此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他只需要努力上进,变回那个让姜翎骄傲的周景安就好。 他自恃不蠢不懒,只需下苦功夫,自然能融入这里。 周景安拿起书本,强迫自己把脑袋里的那件不属于他和姜翎的男子衣裳抛开去,认真读起书来。 姜翎带着陈青去提了一辆新车,是她看了很久的那一款,激动的陈青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好了好了,还有人呢。”姜翎哈哈笑着故作嫌弃的把她推开,“走吧,带我遛遛,正好去孤儿院接上院长和阿羡,去我新家吃饭。” 陈青一挑眉,“好嘞,走起!” 新车开起来拉风极了,姜翎说过几天赔付她的钱就下来了,到时候再请她吃饭。 陈青忍俊不禁,“算了吧,你出车祸得的钱,我才不吃呢,一点儿都不吉利。” “行,不吃就不吃。”姜翎失笑,确实不太吉利哈。 到了孤儿院,姜翎一把抱起周羡亲了两口,“好儿子,想我没?” 周羡害羞的摸摸脸,双手搂住她,软糯糯的说:“想了。” “咱们搬家啦,房子可大可好看了,你肯定喜欢,还带小院儿。”姜翎跟他说着。 三个大人带着孩子去菜市场买菜,购置了火锅食材,开车前往京春园。 周景安开门迎接,被院长、陈青和周羡打量了好几眼。 “怎么穿成这样?他辞职不会也要去拍戏吧?”陈青边换鞋边说。 姜翎失笑,解释道:“逛街的时候觉得适合他就买了,多好看。” 周景安看她一眼,也跟着笑,领着周羡先去洗手洗脸。于是几个人就坐下来好好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你这房子真是你公司给的?”陈青目露怀疑,“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那个经纪公司有多抠她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舍得给她这个小透明演员这么大一栋别墅? “是啊,可能是看我快解约了,给我点儿好处,想和我续约吧。”姜翎随口胡诌。 毕竟她实在没有其他理由来解释她怎么会突然拥有这么一栋大房子了。 院长关心说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布置的地方,她可以帮忙。 姜翎给她夹菜,笑着说:“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您就别操心了。您就等哪天闷了,被那群猴崽子气着了,来我这儿住几天,散散心。” 院长被她逗的笑起来,饭桌上都是欢乐。 一顿火锅,算是庆祝了他们一家的乔迁之喜。 姜翎拉着她们聊天,亲昵的一手搂一个,像是要把这许久的话都说尽。 她好想她们。 虽然在她们眼里,她只是昏迷了三天而已。 晚上九点多,周羡几层楼来回窜来窜去的,折腾累了,被周景安带去洗澡睡觉。 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屋子,就在姜翎他们两个人卧室的隔壁,朝向也好,摆了床和书桌,衣柜里也都是他的新衣服,周羡开心的入睡时都是笑着的。 时间不早,陈青带着院长道别,姜翎和周景安把两人送出门,看着车开走。 姜翎满足的笑了,转头抱住他。 “累了吧?”她把下巴搁在他胸膛上,抬头看着他,“毕竟又要看书,还要帮忙做家务。” 周景安搂着她往屋里走,“不累,你才是累了,跑了一天。” 姜翎看着收拾干净的餐桌和厨房,眼眸亮亮的看着他,“没想到周大人收拾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哦。” 她们三个聊天的时候,他就默默收拾好了一切。 周景安抿唇笑了,“都是小事情。” “你快去洗澡吧。”他把一楼的灯关掉,牵着她上楼。 姜翎点点头,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周景安轻笑着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睡衣,又一次看到了那件男子衣裳,笑容凝滞。 刚才的气氛那样融洽,他都忘了这一茬儿事。 他蹙眉,觉得还是要问问姜翎,解了心中疑惑。 否则他害怕今晚会睡不着觉。 于是姜翎洗完澡出来时就看见周景安坐在桌子前看书,旁边搭着那套西装。 “你也去洗澡吧。”她走过去,目光落在西装上。 周景安放下书,看向她,期待她主动说些什么。 但是她只是觉得奇怪,“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之后再无其他,抬手就要把衣服放回去。 周景安一愣,捉住她的手,抬眸望着她,轻声问:“翎儿,这是谁的衣裳?” 他抿唇,“不是我的尺寸,也不是你的,明显是男子穿的。” 姜翎一愣,忽然笑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吃醋了?”她伸手捏捏他的脸,笑着说:“衣服的醋也要吃啊?” 周景安眼睫轻颤,“所以这是......” 姜翎想逗逗他,故作迟疑,“这个啊,可不好说,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 一看她这般反应,周景安有些急,一把抱住她,“翎儿,告诉我吧。” 他微微蹙眉,不安又委屈,“之前狐狐问我会不会介意你在这里和旁人成亲生子,我说不介意,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如今我不要,我介意,非常介意,我受不了你与旁人亲近,更别提成亲......” 姜翎听着他这般说,心里熨帖,面上却故意问他:“怎么?这么霸道啊?若是我在你之前与别人在一起过呢?” 周景安登时睁大了眼,“是谁?” 手上力道更大,抱着她不撒手,“那他也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我不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的。” 姜翎忍不住了,笑出声,“好了,没有别人。之前我都忙着生存和赚钱,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真的?”周景安遂笑了。 “其实我不介意你之前的事,哪怕有也无妨,但是现在和以后,都必须是我。”他颇有些霸道的宣布。 姜翎咯咯笑起来,拿起那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这是我之前给粉丝的福利,她们想看我穿西装扮成男的,没有合适我的尺码,就买大了一点,舍不得扔,留到现在了。没想到倒被你拿出来吃飞醋了。” 周景安心中的小小石头稳稳落地,笑的眉眼弯弯,“只是一点点醋而已。”他把衣服放回衣柜,转身抱着她亲了一下,还是有些委屈的诉说:“你都不知道,这一个下午我都在想着这件衣裳的事。” 姜翎笑了,推着他往浴室走,“少想些有的没的,一天天吃不完的醋哦周大人,快去洗澡吧,顺便把醋味儿洗一洗。” 周景安抿唇笑着,又拉过她吻了吻,“今晚不折腾你,困了就先睡。” 一提起这个姜翎就瞪眼,伸手掐他的腰一下,“昨晚那么过分,罚你七天不许碰我。” 周景安耷拉下脑袋,没了刚才的笑。 弱弱的反驳:“我不同意。” 姜翎故意板起脸来,“容不得你同不同意,我说了算。”最后瞪他一眼以示警告,遂转身躺到床上。 周景安咬唇委屈,想着姜翎肯定是真的生了气,必须好好哄一哄了。 姜翎钻到被窝里拿起手机,看见陈青和院长说已经平安到家,放下心来,回复一句,陈青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啧啧啧,你这刚出院就开荤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连手臂上都有痕迹,我都不敢想其他地方有多灾难,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啊。好了,姐们儿就奉劝一句,还是小心腰吧。” 调侃之意溢出满屏,姜翎红着脸听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内侧,咬了咬牙。 吃火锅时有些热,她就把高领薄衫的长袖挽了挽,没想到罪魁祸首连这里都没放过,这红红的痕迹就这样暴露了啊! 她无奈回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立马关闭手机。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她闭上眼睛再次暗骂一句。 周景安,真是个大坏蛋。 现代番外<7> 周景安聪明机灵,现代的简体字已经能认的差不多,常用字已经能大致写出来。 他开始从小学的课本开始看,这些课程比较基础,他看得很快。到了初中课本,姜翎让他重点看历史、生物、地理、政治、化学和物理,英语就暂时没让他看。 同时搭配进化论的书和百科全书,这样能够多维度的了解这个世界,也能相辅相成,帮助各个科目的理解。 姜翎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早早开始担任辅导功课的角色了,当初周羡的功课她都没怎么管过,周景安和夫子就能全部包揽。 “不用急着理解,看慢些也没关系的,你别着急。” 她知道周景安的顾虑,每日从早到晚的学,她都替他痛苦,也很心疼。 “明日阿羡就要去幼儿园了,你和我一起去送他吧。”正好也带他出去走走。“正好我们也去选一辆车,这样接送他上学也方便。” 周景安点头,说好。 周羡的个性和在大乾时没两样,没了家族使命的压力,性子更加跳脱,活泼好动,对于幼儿园十分向往,想要交很多的好朋友。 看着幼儿园门口其他的小孩子死命抱着家长哭的场景,周景安和姜翎对视一眼,看向自家儿子眼里冒光的模样,无奈一笑。 “阿羡,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不许欺负小朋友,好好上课,别受伤,有事情找老师,听到没?”姜翎还是嘱咐了几句。 周羡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甚至还冲他们招手:“爸爸妈妈你们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姜翎失笑,摆摆手,“臭小子,进去吧,我晚上来接你。”这里的幼儿园管午饭。 周景安笑着看他蹦蹦跳跳的走进去,牵着姜翎的手逆着家长的人流往外走。 车祸的赔偿下来了,姜翎带着周景安去选车。 她对车没什么要求,能代步就行。 “选个宽敞一点的吧,你长得高,以后如果学了开车也舒服些。”她回头问周景安的意见。 周景安点头,“好,听你的。” 选好了车,交了款,姜翎就开着车带周景安回家。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景安时不时的看她。 “总看我干嘛?”红灯停下,她转头问道。 周景安嘴角上扬,“翎儿开车的时候很好看。” 姜翎挑眉,笑着说:“以后你学会了开车,也好看,我也坐在副驾驶上盯着你看。” 他笑了,“自然是好。” 他巴不得姜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心想。 晚上接周羡放学回家,小家伙的嘴就没停过。 讲幼儿园,讲老师,讲同学,手舞足蹈的,一脸的兴奋,在后座上比划来去,看得两人一阵无奈。 周景安摇摇头,叹气:“看来还是要重新磨磨他的性子。” 好不容易把周羡培养成人,如今还要重来一遍,周景安有些郁闷。 姜翎失笑,把着方向盘,余光瞥见他的样子,问道:“你该不会是在想,傻乎乎就不该把儿子也带来吧?” 周景安转头笑了,“翎儿与我果然是心有灵犀。” 她叹笑一声,红灯停下车子,伸手锤了他一拳,“你敢,我当然要我儿子了。” 周景安揉着胳膊,故作吃痛的哎呦了一声,“翎儿实在偏心。” 姜翎瞪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给你的。” 他拿过来拆开一瞧,是一款新手机,眼眸亮了,“翎儿给我买的吗?我很喜欢。” 见他喜欢,姜翎也笑了,“你喜欢就好。虽然可能还不太适应,但是还是要给你买一个傍身,有事情可以联系我,这样我就算是出门,咱俩也不至于断联。” 周景安轻笑着看她,“好。” “这个和翎儿的那个一样吗?” 姜翎摇头,“我那款太旧了,你这款是新的。” 她那个手机车祸的时候摔碎了屏幕,前两天拿去修,还能接着用。 周景安抿唇,“那你用这个,我用你那个就好。” 她摇头,“给你的就拿着。” 知道拗不过她,周景安只好作罢,打开手机熟悉了一下,十分生疏的第一时间把姜翎的手机号存到里面。 - 一天,姜翎送周羡去幼儿园回家后发现了周景安好像不太对劲。 没有在门口迎接她,也没有在客厅里,她找去书房,发现他正在书房里,望着窗外。 直到她走近了,周景安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啊,你回来了。” 他只看她一眼就低下头去,走去桌子旁边给她倒水喝,“渴不渴?” 姜翎接过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周景安垂着眸子,沉默的摇了摇头。 姜翎愈发觉得不对劲,放下杯子,看见他坐回软榻上,一直没说话。 给周景安的书房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姜翎按照他的惜抱轩的格局布置的,淘了书案与书架,让人按照回忆打制了一个差不多的软榻,周景安很喜欢。 她坐到他旁边,牵住他的手,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说好吗?” 周景安低眸,看着她牵住自己的手,声音温柔,满含关心,他抿唇,犹豫着吐出一句:“为何......史书中没有大乾?” 他抬眸看向姜翎,眸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闪过一丝痛楚与无措。 “为何,连夏朝都有记载,而却没有写到关于大乾的一丝一毫?” 姜翎一怔,被他这么一问,着实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语,周景安的眸子失落的垂下,头也低下去。 姜翎回头去看,看见桌子上放着历史课本和几本有关历史的书,全都翻开着,似乎是在几本书中着急的寻找着什么。 她微微蹙眉,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 她穿越的是小说,不是真的历史,大乾就是作者虚构出来的朝代,是架空的,当然没有被记载在史书中。 周景安垂着头不发一言,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姜翎却能看出他的彷徨无措。 她着急的想着该怎么和他说,却听他又说道:“没有大乾,对不对?” 很轻的一句话,却好似千斤重一般压在周景安的心上。 按照进度,他今早读了历史课本,却发现全篇没有提到一句大乾,他便翻了其他的历史专着,想要寻到有关大乾的一字一句,却是一无所获。 他实实在在的懵了,愣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在脑袋里想了无数个原因,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他自己的。 想到最后,他的脑袋里只冒出一个原因,那就是...... 大乾从始至终就没有存在过。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如坠冰窟,浑身泛冷、颤抖,心脏咚咚咚跳的慌不择路,却又好像不可抑制的往深渊坠去。 没有大乾,怎么会呢?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周景安的脑袋像是宕机了一般。 思考的齿轮在原地卡壳,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大乾,那他呢?他的爹娘亲人呢? 他从未如此彷徨过。 像是迷失在风中的孩子,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有一缕缕无情的风穿过他的指尖,连半秒钟的停留都没有。 他抬头看向姜翎,眼前泛红,眸中满是无措,姜翎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某些东西在崩溃的倾塌。 她的心脏揪疼,紧紧抓住他的手,摇着头:“怎么会呢?大乾就在那里啊,你在那儿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也在那里待了好多年,怎么会不存在呢?” 不管事实如何,在这个时候,姜翎都不可能告诉他实话。 任谁知道自己活了一辈子的故乡其实根本不存在之后会不崩溃呢? 大乾可是周景安拼死护佑了一生的故乡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把周景安带到这里的,那么她就必须对他负责。 保护他。 不管是信仰还是记忆,她都要好好的保护。 姜翎定了定心神,扬起浅浅的笑容,“怎么了这是?忽然这么问?” 周景安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想要看清楚姜翎是不是在骗他。 他微微蹙眉,“可是为什么没有关于大乾的记载?连半句都没有。” 姜翎歪头,指着书桌上那些书,“这些吗?你都看过了?” 他点头,认真的回答:“我都看完了,都找遍了。” 姜翎蹙眉,“怎么会呢?好奇怪。” 她拿过书来翻看,其实大脑在飞速旋转,想要找出一个能够说服周景安的解释来。 周景安紧紧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姜翎翻过半本书,脑中出现了一个好主意,但是需要别人来帮忙一起圆过去才行。 “还真的没有......”姜翎合上书,握住他的手,“这样,我把傻乎乎叫来问一问吧?它没准儿能知道是为什么。” 他乖乖点头,“好。” 姜翎冲着空气喊了几声傻乎乎的名字。 在心里飞快的和狐狐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并且给它说了对策,让它照着她的说辞解释。 别忘了,她可是能够和狐狐心灵相通的。 好吧,是狐狐可以通她的心灵感应,她感应不到它的。 姜翎不确定狐狐是不是能够听懂,面上还在呼唤着它。 忽然,耳边想起狐狐的声音。 “宿主,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放心吧,系统早就设想过这样的情况,提出的解释和你想的一样,交给我吧。” 既然它们能够把周景安弄到现代来,自然要想好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任务对象怀疑自己的世界不存在,那可是大麻烦,也许会导致自身崩溃的,这样会影响到大乾这个小世界的稳定运行,也会影响系统的操作。 姜翎转头去看,却没看见它的身影。 “宿主,我现在是透明的,一会儿就会现身,你别着急。” 她松一口气,心下安定不少。 “傻乎乎?你快出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这个时候狐狐一个旋身出现在房间里,笑呵呵的问:“宿主,我来啦。” 姜翎安慰的看周景安一眼,问道:“现代的书为什么没有大乾的记载啊?这是怎么回事?” 狐狐看向周景安,他正一脸殷切的望着它。 “这个啊。”它笑嘻嘻的说:“因为大乾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啊。” 周景安一愣,“平......平行世界,是什么?” 姜翎配合演出,惊讶的问:“竟然真的有平行世界?我还以为都是假的呢。” 狐狐摇着大尾巴,“连穿越都是真的,平行世界又怎么不会是真的呢?” “对哦。”姜翎笑了,转头看向周景安,拿出手机搜出有关平行世界的信息递给他,“你看看。” 周景安接过,低头看起来。 姜翎和狐狐对视一眼,安静的等待他的反应。 这对于周景安来说确实不太好理解,事关大乾的存在问题,周景安看得很仔细。 姜翎看狐狐待的无聊,让它自己去逛逛,这可是新家,它还没来过呢。 狐狐摇着尾巴飞走去转悠了。 姜翎抚了抚周景安的背,轻声说:“不急,你慢慢看。” 一个小时后,周景安终于放下手机。 狐狐见此,解释道:“大乾在与我们同时进行的另一个世界里,也就是平行世界。那里有和这个世界一样的运行规则,只是在发展轨迹上有所不同。” 它解释的很细致:“比如为什么大乾在那个世界存在,而没有在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当初大顺灭亡的时候继位人不同,所建立的王朝也不同,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大乾存在过,而周景安和宿主生活过的大乾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 狐狐说的头头是道,十分认真。 甚至姜翎一度都听进去了。 她看向周景安,笑着说:“怎么样?放心了吧?” 周景安抿唇,问道:“那既然如此,能让我看看大乾吗?” 他要确定是不是真的。 “大乾在几千年前,那么我死之后的大乾,也能知道吧?” 姜翎不禁看向狐狐,有些紧张。 而狐狐却一挥手,他们面前就出现一块虚无的屏幕,“简单,你要看你死后多久的?” 周景安沉吟片刻,“大乾存活了多久?” “三百二十八年。”狐狐回答:“是从封乾建立大乾开始算起的。” 他一怔,大乾存活的时间比他想的要短些。 “我可以看看阿羡年老时和大乾灭亡时的样子吗?” 狐狐挑眉,一招手,两人眼前出现了画面。 画面中是熟悉的周府,周羡正拿着锄头在栖云馆的小花园里照看那些花朵,他蓄了胡须,身子比两人印象中的要消瘦些,精神却很好。 姜翎看得目瞪口呆的,却又很惊奇。 “没想到阿羡老了长这样啊。” 周景安一言不发,仔细看着画面。 周羡侍弄好花草后,花园里依旧生机勃勃,他进了栖云馆的正殿,堂内挂着一幅画像,画面推进,是姜翎和周景安。 画像上的两人穿着喜服,端坐着,言笑晏晏,很是登对。 姜翎愣了,“什么时候有过这幅画的?” 周景安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走后我经常来栖云馆,把有关于你我的画像都挂在里面,想起大婚时忘了画一幅画像留念,觉得遗憾,便找了画师根据你我年轻时的画像画了一幅。” “这样啊。”姜翎浅笑,“画的还蛮像的。” 画面继续,周羡先是对着画像行了一礼,随后逛着栖云馆,真如周景安所说,满屋都挂着姜翎的肖像画,有许多都是她没见过的。 姜翎惊讶看向周景安,把他看得耳尖通红。 他看了狐狐一眼,小声说:“翎儿,之后我再同你说。” 还有别人在呢。 姜翎轻笑一声,暂时没问别的,周景安慌忙让狐狐换到大乾灭亡的场景。 南诏的铁蹄踏破京城的皇宫时是个冬日,白雪皑皑,百姓四散奔逃,当时的皇帝早已被人护着逃跑,皇宫就这样被南诏轻轻松松据为己有,从此大乾改名换姓。 周景安看的内心悲痛,轻声叹息。 “是大乾的最后一任君王荒淫无度、暴虐无道,所以才招致祸端,大乾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狐狐解释道,收了画面。 姜翎也劝道:“那都是两百多年之后的事情了,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朝夕更替,这都是定数。” 他垂眸,点了点头,“我知道。” 姜翎拍着他的背,“跑远了,不是在聊平行世界嘛,所以你现在放心了吧?” 周景安轻轻点了点头,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是真的,那就好了。 姜翎送别狐狐,捧着他的脸轻声安慰:“我也没想到平行世界是真的,但至少大乾真的在那儿,你和我都能证明的,不是吗?” 周景安紧紧抱住她。 “有我一直陪着你,周景安,不管大乾在不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我都在,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 她的声音温柔的像风,却不是从不驻足的刺骨的夜风,而是带着花香和阳光的晨风。 那样温暖,那样轻柔。 滋润在他的心窝,渐渐的就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活过来了一样。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抿紧唇瓣,轻轻应了一声:“好。” 面对这样的事实,周景安一时半会也是无法全部接受的。 自从到这里之后,他每天都在接受全新的、陌生的知识。 对于周景安这样土生土长的古人,让他短时间内接受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是学了、背了就能接受和习惯的。 这些天以来他都憋着一股气,埋头进去学,想要尽快融入,不希望姜翎担心,也希望自己能够争气,压制自己的无所适从,让自己看起来一切都好。 直到今天,面对大乾可能不存在的事实,一直以来绷着的一根线就要断掉,他险些崩溃。 哪怕是狐狐和姜翎给他说了大乾是存在过的,他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那股劲儿一旦松了,就很难再攒足勇气。 他抱着姜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鼻尖酸涩,第一次显露出他的脆弱。 “翎儿,我好累......”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一吹就散。 姜翎心疼的也跟着眼圈泛红,她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一遍一遍的说:“我陪着你,我在,周景安,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之后,周景安每日都闷在书房里,轻易不出来。 姜翎知道,他是在说服自己。 慢慢的、慢慢的让自己接受这些东西。 她帮不了他太多,只能默默陪着他。 怕周羡跟着担心,姜翎拜托院长照顾几天,她每天就陪着他,把饭菜送进去陪他吃完,再收拾好出来。 她不会在里面待太久,怕打扰他。 只是偶尔送些水果、茶、牛奶进去。 她打开门,房间很暗,窗帘拉着,海风吹过来的时候才会吹起一条缝隙,亮光透进来,她看见周景安坐在地上,靠在软榻边。 他身上穿的还是质疑大乾是否存在那天穿的浅青色圆领长袍,头发散着,他垂着头,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他瘦了一些,棱角更分明了。 姜翎看清他平淡无波的眼眸,心脏揪疼。 她平复一下心情,扬起笑脸走过去,“我今天买了些茶,和你爱喝的顾渚紫笋很像,你尝尝?” 放到他手边,姜翎挨着他也坐在地上。 好在是木地板,她又铺了地毯,屋里不冷,坐在地上也不会着凉。 周景安静静的眸子听见姜翎的声音才有了一丝波澜。 他看向那杯茶,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 端起来尝了一口,他轻声说:“很好喝。” 姜翎环住他的腰,把自己埋到他怀里,不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抱着他。 周景安有时候一天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想,有时候看书,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科技或网络。 心脏就这样平稳的跳着,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和死了没有两样。 只有姜翎来的时候,他才会产生波动。 他回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心的让他一瞬间想要落泪。 周景安很唾弃这样的自己。 懦弱,无能,卑怯,这一点都不像他,之前那个驰骋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周景安去哪儿了? 他好像找不到了。 分明是他求着来到这里的,现在梦想成真,他却每日窝在这里逃避现实。 他爱她,却让她日日为他担心。 周景安觉得自己没用。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是怎么向她保证的,他说他会好好融入这里,要挣钱给她买很多东西,要护着她,一如在大乾那样。 可是他不止没有做到,还自己把自己击倒了。 这里陌生到让他不知所措,让他无所适从,让他无从下手。 一滴清泪落下,周景安蹙眉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静静的抱着彼此,姜翎开了口,笑着同他说些小事。 说她发现了小区旁边有一个超市,晚上九点之后会打折,菜、水果和蛋糕便宜出售一小时就关店,有很多人去抢。 说她今天早上买早餐的时候,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跟着她走了很久,她买了火腿肠喂给它,它吃的很香。 说她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菜谱,把西红柿和菠萝一起炒,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吃,她明天试试看,端来给他尝尝。 ...... 这样平常的小事,周景安听的很认真。 “翎儿,谢谢你......”他哽咽的说。 姜翎掩下泪意,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和眼睛上吻了吻。 她扬起笑脸,眼睛弯弯的,像小船,也像月牙。 “不用谢。”她语气俏皮。 现代番外<8> 周景安把自己关到书房的第七天,他自己走出来了。 彼时姜翎正在研究新菜。 那天的“黑暗料理”出奇的还不错,她想多学几道,无所谓味道,只是想让周景安感受一些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奇怪的食物,总会引起心情波动的。 她拿着菜谱研究的起劲儿,想趁中午之前做一遍出来尝尝,再把握一下细节做好给周景安送去。研究的认真,没有发现周景安已经下了楼。 直到他走近了,她才听到脚步声。 抬头一看,愣住了。 “周景安?” 她手里的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周景安搂进怀里。 周景安轻嗅她的味道,缓缓绽开一个笑来,“翎儿,我好想你。” 姜翎惊讶又欣喜,放下锅铲,“你出来了,周景安,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周景安轻笑着,紧紧抱着她。 就是这句话,“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也知道,姜翎一定会和他说这句话。 周景安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姜翎勇敢。 当时她也是到了大乾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还是过得那么好,那样乐观,那样温暖,照亮了很多很多的人。 她都这样勇敢,他自然要向她看齐。 更何况,有她陪着,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只要有姜翎在身边,他就无比安心。 他任由自己颓丧了七天,更像是在沉睡,仿佛睡着了就没事了。 但是他从今天早上醒来就开始回想他和姜翎一起走过的日子。 他们在葡萄藤架下初遇,在宴会上他同她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她聪明的在流云苑设计让他看清了沈清茹的真面目,在荣华街的街尾,她被人追杀,一身白衣沾了泥土,却还执拗的要去京兆府报官。 他们一同过了第一个秋日灯会,她在桂花林中笑着祝他金榜题名,还为他买下锦鲤花灯,坐在桥边等他收下。 他看见她在河边放灯,背影寂寥,应该是在想家吧。 她在周府险些被害,聪明机灵的化解难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在山林迷路,坚强的没哭没闹,顾全大局,还委屈的与他吵架只为了让他休息两个时辰。 他与她在山林中敞开心扉,她同他说他小瞧了她,也看轻了他自己。 他在宫宴之日送给她发簪,问她可否愿意,她笑着说荷包没带,第二日给他。 在定亲前一日,他与她和挽然险些被人害死,她自己受伤、胳膊脱臼还倔强的带他逃命,把伤药都给他用,在山洞中与野狗对峙,还说要给他留下一条腿来吃。 他在三月二十八日求娶她,迎她进府,他们喝了合卺酒,约定要白头偕老。 她被绑架,他杀上山,险些丢了她和孩子。 他杀了裴瑜,她懂他的纠结与难过,抱着他安慰了很久。 他惹了她生气,她要离家出走还要和离,他急得晕头转向,只一味的表忠心,她告诉他,她的眼中容不了沙子,如果应了,他必须对她一心一意。 她拼掉半条命为他生下孩子,他又慌又疼,直掉眼泪,被她轻轻抹去,只说让他别哭。 他们携手走过二十年光阴,她温暖了他二十年。 那样耀眼的光芒照着他,也总该让他更加热烈几分。 就这样静静想了一个早晨,等他回过神来,泪已经流了满脸。 不知怎的,他擦着眼泪忽然就笑了。 当不再深陷于泥潭,他只觉得这几天的自己矫情的要命。 姜翎说了,她会永远陪着他,他还在怕些什么呢? 简直是个笨蛋。 姜翎还说了,她相信他可以,这话她说过好多遍,看来他还是没有听进去,否则也不会如此。 简直是个大笨蛋。 周景安嘴角上扬,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 他抬头,看着姜翎的眼睛,“我把那些书都看完了。” 他看见姜翎惊喜的亮了眸子,扬起好看的笑,对他说:“周景安,你真厉害。” 他感觉自己肯定没出息的脸红了,松开她说着:“我去洗澡吧,脏死了。” 等进了浴室,抬头看清镜中的自己,周景安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身上的衣袍皱的不行,披头散发,头发糟乱,冒出胡茬,脸色不好看,眼底还有青影。 简直像个野人。 他不禁无地自容,这几天姜翎还亲他的脸颊和眼睛,是怎样吻的下去的。 周景安快速洗澡,好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换好新的衣衫,觉得浑身舒畅。 头发他自己吹干了,只是这胡茬该如何?也没有刀片可供他用。 他刚打开浴室门,就见姜翎坐在外面。 “你都进去快两个小时了,要吓晕我啊?”她叹气。 他抿唇说抱歉,姜翎把他再次推进浴室,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电动刮胡刀,我给你刮。” 周景安轻笑一声,乖巧点头:“好。” 泡沫抹上,姜翎抬头认真的给他刮胡子,周景安揽着她的腰,低眸看着她。 好喜欢她,好想亲她。 这样想着,他不禁低下头去。 马上就要亲到了,姜翎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额头,瞪他一眼:“好好待着,一会儿给你刮出血来你就老实了。” “哦。”他目露失落,好好站好。 等到把绵密的泡沫洗掉,周景安又恢复成那个整洁潇洒的美男子,姜翎满意的点点头。 “嗯,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现在可以了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缓缓低头。 姜翎无奈一笑,给他擦脸的毛巾随手扔在洗手池中,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嘟囔一句:“简直无赖哦。”随后便拉下他吻上去。 带着些急切的吻,深情又霸道,姜翎眼睫轻颤,脸颊发烫,被他抱着走出浴室,边亲边往床边走。 跌倒在柔软的被褥中,姜翎推推他,趁着空隙大口呼吸,调侃道:“怎么?周大人是越来越不正经了,青天白日的,想耍流氓吗?” 周景安牵过她的手,一点一点吻过她的指尖,呼吸已经有些不稳。 潋滟的桃花眼流露出缱绻柔情,姜翎快要溺死在这深沉的眼眸中。 “可以吗?”他问,脑袋在她颈间轻蹭,像是在撒娇。 姜翎咬唇,暗骂自己没出息。 被美色所惑。 “也......也不是不可以。”话音刚落,周景安便如一头迫不及待的野兽埋头下来。 迷迷糊糊间,床帘被放下,遮住外面的晴光,姜翎的衣裳已经被褪去大半,周景安刚刚穿上的衣袍也被他随手扔到床脚,露出那些性感的伤疤。 姜翎软着手推他的脑袋,指着墙边柜子的抽屉,“去把里面的小盒子拿过来。” 周景安依言照做,递给她,“这是什么?” “这是......”姜翎脸有些红,“防止怀孕的。” 之前去超市采购,看见了就随手拿了,觉得依着周景安胡闹的性子,应该会用得到。 果然如她所料。 “怎么用?” 姜翎红着脸拆开,就着模模糊糊的光亮摸索着,虽然没用过,但是知道原理,只差实践。 周景安福至心灵般明白了,耍赖般的拉着她的手,“翎儿教我......” 她羞恼的咬唇,眼睫颤着看向别处,抖着手操作。 耳边的呼吸声更粗重了几分,姜翎的耳尖变红,被人搂着腰深吻。 初秋的风吹过,被正午的阳光一照,吹向屋内的风就变暖了几分。床边的轻纱晃着,挡得住春光,却挡不住那些低声呢喃。 薄汗满身,床帐内的温度烫红了全身,发丝缠绕不休,已分不清是谁的发。 那盒子被人捡起又扔下,已消耗了半数。最后姜翎还是抗不住的睡了过去,连梦中都羞的捂脸。 阳光已不似正午时那般热烈,周景安亲昵的紧挨着姜翎,咬着她的耳垂轻笑。 抱起她一起坐进温度正好的浴缸里,温水没过全身,他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脑袋轻轻放置在自己肩窝处,好让她睡得更舒服。 动作轻柔的洗去汗渍,拇指忍不住在暧昧痕迹处停留轻揉,他的耳尖泛红,不禁轻吻她的发顶,身心舒畅,满足的喟叹一息,把人放置在重新换好的被褥中,温柔的注视许久,转身收拾残局去了。 姜翎醒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天边的残阳散发着余晖,窗户被关好,海风被挡在窗外,屋内只剩下温暖。 她懒懒的翻了个身,捂着脸想她现在是真的招架不住周景安了。五十岁的经验,配上二十五岁的身体,简直是可怕至极。 身上干净舒爽,被太阳晒过的床单被罩散发着温暖的馨香,她不禁又想眯眼睡过去。 “翎儿?” 极轻极柔的一声呼唤,将她从睡着的临界点拉回来。 周景安掀开床帘,见她慵懒的揉着眼睛,不禁俯下身去吻她的脸颊。 “要再睡一会儿吗?”他问。 姜翎问:“几点了?” 周景安拿过一旁的手机,瞧一眼,“五点了。” 屏幕亮起又熄灭,却还是被姜翎抓住重点,她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咬牙切齿。 “你偷拍我哦?”她瞪眼。 周景安心虚的摸摸鼻子,“你睡着时太可爱了,没忍住。” 姜翎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儿,脸颊泛红,整个人白白嫩嫩的,特别可爱,他没忍住就拍了几张,而且运用新学会的技能换成了屏保。 一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姜翎,嗯,他十分满意。 这时候不禁感叹果然科技发达,比大乾的画像要方便不知道多少。 姜翎打开他的相册,果然里面仅有的照片都是她刚刚睡着时候的样子,各种角度都有。 “一张脸而已,至于拍几十张吗?”她无奈。 周景安怕她删除,赶忙拿过来,“至于的。” 他转移话题:“肯定饿了吧?我叫了外卖,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马上就到了。” 姜翎挑眉,“这么快就会点外卖了?” 之前她为了防止有急事,着重教他怎么使用手机,还给他转了些钱应急,没想到他这就学会了? 难道这七天是去闭关修炼了? 这差别也太大了。 周景安点头,“还不太熟练。” 这么一闹腾,姜翎的困意彻底飞走了,挣扎着坐起来,被周景安扶着站起身。 “哪里难受吗?腰疼不疼?”他问。 姜翎假笑着瞪他一眼,“我浑身疼。” 她打算把人扒拉开自己走去浴室,结果被人一下子横抱起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没有挣扎,“干嘛?别抱我。” 周景安抵上她的额头,赔罪道:“翎儿别生气,我抱你去,你想去哪儿我都抱你。” 姜翎制止他撒娇,推开他不停磨蹭的脑袋,哼一声:“不用了,我去洗漱,快放我下来。” 他愣愣的问:“翎儿还生气吗?” 她戳戳他的脸,噘嘴:“我哪次生过气,如果每次都生气,那我不得气死了。” “你啊,真能折腾人。” 周景安抿唇笑了,抱着她往浴室走,小声嗫嚅:“想忍,忍不住的......” 姜翎锤他一拳,哼道:“坏蛋。” 等到姜翎冲澡时看到又是满身的痕迹时,叉腰无奈一叹,奈何不了一点儿。 她清清爽爽出来时,周景安已经将饭菜摆到桌子上,给她盛饭夹菜,十分殷勤。 等吃完饭,周景安自主收拾了餐桌,去厨房刷碗了,姜翎给院长打了视频电话,和周羡聊天。 周景安收拾完走过来,透过屏幕和周羡打招呼。 小家伙看见他开心的喊他,说好几天没见他,连打视频都不和他说话。 周景安笑着说以后不会了,一家三口聊了一会儿,周羡便急急忙忙去和小朋友玩儿游戏去了。 离睡觉时间还早,姜翎拉着周景安去外面遛弯儿。 “咱家以后也可以在院子里弄一个葡萄藤架,可以在架子底下喝茶聊天,多好。” 姜翎看见别人家的院子,也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周景安笑着附和她,在心里默默记下。 在小区里转了两圈,姜翎还一路给他讲解,顺便还考考他。 “那个是什么?” “垃圾桶,可以分类存放废弃物。” “远处那个呢?” “超市,售卖各种物品。” 姜翎点点头,笑着夸他聪明,周景安却拉住她,低声说:“是不是可以再买些......” 她没懂,“买什么?” 周景安看着她,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看了,翎儿只买了一盒,今日已用去了半数,以后不够了。” 那个东西的名称他知道了,但是旁边还有人路过,他便没好意思说出来。 姜翎反应过来,脸颊“砰”的一声红透了,看了看旁边,凑近去掐他的腰,“你!” 周景安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声哄她:“翎儿若不愿,之后我自己再来就是。” 姜翎羞恼的不行,瞪他,“还不是因为你,你,你......”她低下声去,“别那么多次不就好了。” 她眼睫轻颤,脸颊微红,周景安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爱不释手。 路灯的光照在姜翎身上,娇俏灵动。 周景安不自觉滚动喉结,想亲。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亲不够。 姜翎看着他的眼神,直觉不好,后退一步,“你要干嘛?周大人,这是在外面哦。” 周景安轻笑一声,“我知道,我才不会乱来。” 姜翎才不信,一边后退一边让他别动,转身就往家跑。 周景安看着她逃窜的背影,不禁失笑,撩起衣袍追上去,只几步便赶上了她,见路上没人,弯腰就把她横抱起来,大步流星。 她叹气:“被逮住了。” 周景安轻笑,问她:“你明日有事要去做吗?” 姜翎想了想,摇头,“没有,后日有个戏要补拍,明日没事。” 他看着放松警惕心的小兔子,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弯唇,“那就好。”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姜翎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简直是残忍至极啊周大人。” 周景安一手抱着她,一手打开家门走进去,“你刚才还说怕晚上睡不着,我帮你。” “才不用你帮,罪魁祸首!”她甩着腿挣扎,却是蚍蜉撼树,被周景安稳稳的抱着直奔卧室,连灯都没开,将人紧紧抱住。 姜翎红着脸咬唇,“周景安唔......” 她在彻底沉沦之前想,真是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现代番外<9> “我要跟你一起去。” 姜翎无奈,“我是去工作的,怎么带你啊?” 周景安抿唇,拉着她的手不放,“你也说了,我应该多出去走走,这样有助于我更熟悉这里。” 最后姜翎拗不过他,还是把他带上了。 “那说好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乱跑,也别乱说话。”姜翎在路上的时候嘱咐道。 周景安点头,表示肯定乖乖的。到达郊区的影视拍摄基地后,他提着她的背包跟在她身后,像个妥帖的小跟班。 这里都是穿着各式各样古装的人,周景安在其中倒是不奇怪了,但也更显眼了。 本来姜翎还在忐忑张海澜会对于她“结婚生子”这件事情会很不满呢,结果张海澜只是盯着周景安看了两眼,并没说别的话。 果然是神奇啊,连一向工作为主的张海澜都默认了她已经结婚的事实没反应,姜翎彻底放下心来了。 张海澜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发现确实没有留疤才松口气,见她正发呆,蹙眉,“愣什么神啊?快去换衣服,别让林导等你。” 看见她的态度,周景安微微蹙眉。 姜翎回神,“哦,我这就去。” 转身嘱咐了周景安几句,姜翎去换衣服做妆造了。 周景安看着她进去,就在外面等她。 姜翎没有助理,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今天是张海澜不放心她的脸,必须亲自来看看,这才过来了。见姜翎去换衣服,碰见一个熟人,走过去跟人聊天去了。 周景安悄悄观察着影视基地,这时候张海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回来了,凑过来扬起笑脸,问他:“你就是小姜的老公是吧?” 他怔了一瞬,知道“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只知道小姜已经结婚了,倒是不知道找了一个这么标致的帅哥。”张海澜说话客气,偷偷打量着他,脸上堆着笑:“做什么工作的?” 周景安看她一眼,淡淡回道:“暂时没有。” 张海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凑近了些,笑着说:“那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啊?” 周景安蹙眉,还不等他说话,张海澜就开始自顾自的推销起来。 “以你的身高长相,进了娱乐圈肯定能火,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道就会有粉丝前仆后继的给你送钱。”她笑呵呵的,态度堪称殷勤,“也不用担心不会演戏,现在会演戏的能有几个?我给你找个训练班培训培训就行了。” “你看,小姜在我手底下,我也给你当经纪人,你俩正好做个伴儿,多好。” 她的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貌似已经开始幻想签下周景安后,造星成功,她能有多少钱可拿。 “怎么样?考虑一下?” 她在这儿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周景安根本没怎么听。 他是想挣钱不错,可也不会当这种人的艺人。 姜翎在她手底下工作,没什么好处,全都是自己扛,现在马上就要到解约的时候了,他怎么可能还会自己入那狼窝。 张海澜见他不理自己,有些挂不住脸,但是奈何周景安这张脸她实在看好,于是又扬起笑脸说:“你考虑考虑,不急,这是我的名片,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着就要把名片塞给他。 “哎呀澜姐,我老公他不是当演员的料。” 姜翎做好妆造出来就见她缠着周景安,眉梢一扬,冲过来站在两人中间,挡住她递名片的手。 笑了笑,拒绝道:“澜姐,有我给你打工就得了,别祸害我老公了。” 张海澜脸色不好看,“什么叫祸害?我这是给他挣大钱的机会,进了娱乐圈,名利双收的事儿,怎么就叫祸害了?” 两人都有些无语。在大乾的时候,姜翎和周景安已经是真的名利双收了,哪里用得着在娱乐圈里找存在感。 周景安看见姜翎出来,眉眼温柔了些许,瞧她梳着双丫髻,打扮像个小丫鬟,好可爱。 只是一拉过她的手,发现这衣裳布料差极了,蹙眉,小声嘀咕:“这什么衣裳啊?” 她的皮肤那么嫩,穿这种衣裳该不舒服了。 姜翎看出他的意思,安抚的看他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可不能让张海澜把周景安拉进公司,太憋屈了。 “正好你来了,也劝劝他。”张海澜发话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的街道上正拍打戏,远远的有人在吊威亚。 那男主角手拿弓箭吊在空中,被导演指挥着向一个假人射箭。 那男主角不擅长射箭,又吊着威亚,肩不正,胳膊也不直,那箭射出去歪歪扭扭的,竟朝着姜翎这边来了。 周景安一直悄悄护着姜翎,害怕张海澜会一个激动碰到她,他已经说过不会考虑,她还是穷追不舍。 他神色不耐,想要拉姜翎离开。 忽然他耳尖微动,感受到有箭袭来,一个转头,就看见一支箭正朝着姜翎而来,眼神一凛,直接扬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箭身。 射箭的人手臂无力,想必弓都没拉开,这箭无力的很,他一抬手就抓住了,离着姜翎还有两步远。 姜翎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那边正拍戏的剧组。 俩人平静的很,张海澜倒是被吓了一跳,往旁边退了两步,神色不悦。 剧组本是要拍摄男主角射中假人的场景,镜头追寻着箭,周景安就这样入了镜。 苏言坐在监视器后面,看见周景安凌厉的眼神,利落的抬手握住箭身,抬眼那一瞬间,像是闪过一丝危险的杀意。 他怔住了,赶忙起身朝那边看去。 就见那个人长身玉立,一手护着怀里的女人,一手拿着箭。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副导演也看见了,同样惊了一跳,“导演,他......” 苏言知道他的意思,摆了摆手就大踏步往那边走去,副导演赶紧跟上。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寻过来,弯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伤到吧?” 姜翎摇了摇头,周景安明白了是在拍戏,收了警惕,刚要把箭递过去,张海澜开口了:“你们怎么回事?箭都能射到外边来,这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工作人员不停道歉,“这箭是道具,没什么杀伤力。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张海澜还要不依不饶,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周景安没等她接着说话,抬手递还箭,“还是多练练准头,这箭虽然不致命,但还是要小心。” “哎,真是不好意思。”工作人员接过箭。 苏言走过来先是道歉,后又将目光落到周景安身上,“你是演员吗?” 周景安摇头:“不是。” 苏言又惊讶了一下,“那你是学过武?” 他犹豫该不该说,看向姜翎。 姜翎眼尖,认出这个导演叫苏言,热衷于拍武侠剧和电影,圈内声评不错,是个机会。 于是悄悄点点头。 周景安便承认道:“学过。”还很擅长。 苏言点着头,笑呵呵的抛出橄榄枝,“那你有没有兴趣当个武替?” 他正在拍的这部剧的男主角是个当红明星,脸是好看,但是武打实在不行,他正想着给他找个替身呢。 一旁的张海澜听见他是来抢人的,上前两步,“苏导,做事情还是讲究先来后到吧?我正和他谈呢。” 她这句话一语双关,说的是周景安,也是在说她半个月前带一个男艺人面试他们的剧,本来都要定下了,结果通知她换了人,说后面又找到一个更适合那个角色的演员。 虽说不能撕破脸,但这事儿她还没忘呢。 苏言听出来了,没理,问她:“怎么,你要签他?” 说着又打量周景安,不住的点头。 那更好了,直接让他演不就得了。 一旁的副导演和他是长期的合作伙伴,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悄悄提醒他:“导演,男主不能换啊。” 那可是资方塞进来的人。 苏言摆摆手,“我知道,我又不是说这部戏。” 副导演放下心,忽然又愣了。 那就是下部戏?那个电影?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当男主角? 我滴乖乖啊,他疯啦? 周景安直接打断张海澜,摇头:“我没兴趣当她的艺人。” 苏言内心点头,张海澜这人没什么当经纪人的天赋,这么好的苗子放她手里都糟蹋了。 “那行,那我跟你谈,刚才说的武替你有没有兴趣?” 周景安垂眸思索,他知道武替是什么,只是在衡量这个职业的价值。 姜翎倒是想到了别的地方。 当武替太委屈周景安了,刚刚苏言的话给了她灵感,感觉以他的身手,完全能够担任武术指导。 就拿她碰到的剧组来说,如果不是s级以上的剧,武术指导一般都没有周景安专业。 再上面的剧她就不清楚了。 但是论武艺的话,姜翎觉得谁也打不过周景安。 她拉过周景安,两人说起悄悄话,“你可以试试,你随便给他看两招,他就能知道让你当武替都是浪费。” 周景安轻笑,觉得姜翎对他真的很自信。 “好,我试试。” 几个人在这儿一唱一和的,张海澜感觉被忽视了,心里不高兴,看见姜翎正高高兴兴的要看他们试戏,她皱起眉头,“还在这儿待着干嘛?你一个丫鬟比小姐谱儿还大啊?” 姜翎演的确实是个小丫鬟,是女主的贴身婢女。 “哦,差点儿忘了。” 原谅她刚回来,对这些流程都有些不熟悉了。 “我这就去。”姜翎嘱咐周景安几句,让他在外面等自己,只是补拍两场中景和远景,时间不会很长。 她给他加油,“相信自己,你肯定能行。我都不用看,你绝对一出招就能亮瞎他们的眼睛。” 周景安被逗笑,说自己可以。 姜翎噔噔噔跑去拍戏,苏言就让人清了一块儿地儿出来,就在原地试戏。 还没开始呢,姜翎又噔噔噔跑回来了。 还没等张海澜骂人,她就先一步说:“女主还没来呢,林导先拍百姓的街景,等女主来了还得化妆,不急。” 张海澜没了话,抱臂在一旁站着,也没打算走,她也要看一看周景安的身手。 姜翎跑去周景安身旁,眨眨眼,“加油,我就在旁边。” “好。”周景安忍俊不禁。 苏言见两人这么腻歪,挠挠头,“能开始了不?” 他那男主角还吊在空中呢,一会儿要是闹脾气了可不好整。 周景安点头,问他:“有会武的人吗?” 对打才能看出实力。 苏言挑眉,招呼副导演,“让武指过来。” 武指是个还算强壮的男人,看见周景安有些愣。 这人的气质也不像是会武术的啊? 周景安抱拳,“承让。” 武指愣愣的,“哦,好,来吧。” 他才摆好架势,然后就......倒地了。 他揉着腿弯,“好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周景安蹙眉,“再来一次吧,你没准备好。” 第二回,两人过了三招,周景安边纳闷边一掌拍过去,看着武指踉跄着摔倒在地,他不禁纳闷了。 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姜翎在一边偷笑,很想说一句,你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好吗?人家打不过你太正常了。 周景安又问苏言,“多来几个人吧。” 苏言懵懵的点头,“哦,去,把人叫来。”说着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副导演。 武术组的人全来了,十几个人,把周景安围在中间。 双拳难敌四手,可是这句话放在周景安和这群人身上,那是不适用的。 脚下倒了一片,周景安依旧挺拔的站着,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 是他进阶了吗? 姜翎笑着跑过去,哈哈笑个不停,“周景安,按照你的身手,打他们都不需要用全力的,他们虽然学过,但是实战经验不如你。” 一旁观战的苏言、张海澜和副导演面面相觑,心中的惊讶不断放大。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苏言摆手,让武术组的人赶紧撤下去,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请了群什么样弱不禁风的人呢。 “那个,你叫什么?”他走过去。 “周景安。” “那你有没有兴趣做武术指导?”苏言笑道。 周景安微挑眉梢,“我只会真功夫,不会花架子。” 他们拍戏要好看,而实战只讲效率。 能一击毙命,绝不会出第二招。 苏言眼眸亮亮的,“明白,咱们先好好谈谈,你看怎么样?” 这么好的人才,他实在不想放过。 他的梦想就是拍武侠,拍精彩的打戏,但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此时此刻苏言觉得离自己的梦想好像很近了。 现代番外<10> 姜翎补拍完,已经是中午,苏言说请他们吃饭,顺便谈谈合作的事。 两人应允,加上副导演,四个人找了个饭店包厢。 苏言的话音刚落,在场三个人都愣了。 “啊?”姜翎怀疑自己听错了,“苏导,你让周景安当你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副导演哀叹一声,有些发愁下一部电影的招商。 周景安也很惊讶,以他的认知,男主角、女主角是需要既有演技也有名气的人来担任的,单论这两点,他都不符合。 苏言嘿嘿一笑,“说实话,这部电影的剧本我打磨了两年了,作为男主角这个重要的角色,一直没有定下来。” 他看向周景安,“但是今天看见他,我就觉得合眼缘。” 姜翎心想,很难不合眼缘吧?毕竟周景安的身段、样貌和气质,在现代真的很难找诶。 “试过身手之后我更是下定决心让他来演男主。”苏言拍拍胸脯,“我说真的,不是骗你们的。” 姜翎暗自咋舌,有些惊叹于周景安的运气和魅力。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答应您的要求。” 姜翎一愣,看向周景安。 他神色认真,“我没有学过演戏,并不能胜任这么重要的角色。” 苏言一愣,有些意外。 这种天降馅饼的事情,任谁都不会这么快就一口回绝吧?何况他目前没有工作。 “你不用这么着急回复我,好好考虑一下。”苏言继续说:“我可以先给你看一下一小段剧本,这个男主的人设没有那么复杂,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侠义肝胆,我觉得很适合你。” 苏言拿出平板,翻出一页电子剧本递给他。 姜翎点头,“可以先看看。” 毕竟机会确实挺难得的。 “好。”周景安接过,苏言看着姜翎跃跃欲试的表情,失笑点头,“你也可以看看。” 他看着姜翎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儿,剧本里也有适合她的角色。 姜翎道了谢,两人挨在一起看剧本。 她还没说什么呢,周景安就先一步蹙了眉。 “有亲吻的戏份,我做不到。” 他怎么可能去亲别人呢?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苏言一愣,看着姜翎冲他尴尬笑笑的样子,无奈一笑,又说:“只有两处亲密戏,可以借位,这部戏男女之间的爱情不多,最多就是拉拉手、拥抱什么的。” 周景安还是摇头,“我做不到。” 姜翎抿唇,转头小声对他说:“如果只是牵手拥抱的话,也没关系的。” 这个剧本很不错,只是这一小段儿她就觉得是一个很成熟的剧本,经得起推敲的,如果周景安能够出演这个电影,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她刚说完表明自己不会吃醋的态度,周景安就微微睁大眼眸,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随后流露出委屈。 怎么可以,姜翎不可以把他推出去。 姜翎一愣,失笑不已。 不是,怎么搞得她好像是负心女一样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都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都是演戏。”她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否则对面的导演以为她是什么渣女呢。 周景安在桌底捉住她的手牢牢牵住,“不要,我做不到。” 看他态度坚决,姜翎也不再劝了,尊重他的意思。 苏言见此,有些失望,却听周景安说:“不过我看这里面有一个角色,我很喜欢。” “哪个?”苏言赶紧抬头。 “鹤玄。” 这部戏的男三号,是一个平时沉默寡言但为人仗义的游侠,和男主角相遇后成为至交好友,戏份不多,只在后半部分出现,在后面和其他人一起帮助男主角渡过难关。 鹤玄的人设简单,性格沉稳淡漠,故事线也不多,很适合他。 周景安接着说:“鹤玄的性格和我本人比较契合,翎儿给我培训一下,演技不会很出戏,而且他性格比较冷,台词少,不至于演砸。” 姜翎在一旁默默惊叹他能说出这些词汇,又一次感叹那七天真的像是回炉重造一样,怎么变化这么大。 苏言闻言露出浅笑,“还有呢?”不自觉看向姜翎。 周景安明白他看出了自己的意思,直言说:“潇回,鹤玄的妻子,很适合翎儿。” 苏言笑了,这臭小子,还不忘给自己老婆找活儿干。 他打眼儿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个老婆奴。 嘿嘿,这一点儿倒是和他不谋而合。 姜翎一愣,在桌子底下悄悄捏捏他的手,轻声说:“先别管我,我的合约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我不打算续约,之后长时间的戏也不想接了。” 演员这个职业挣钱是比其他行业容易一些,但是现在她有家了,周羡还那么小,上学需要每天有人接送,她还是打算不续约了,另外找个上班时间规律的工作,好照顾周羡。 周景安蹙眉,还没开口,就听苏言说:“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我现在拍的这部戏半个月之内杀青,之后马上就会投入拍这部电影。” “鹤玄和潇回的戏份不多,更多的是群像,而且比较集中,一个月之内就能拍完,来得及。” 姜翎有些惊讶,这......这就同意了? 苏言看见她的表情,咧嘴笑道:“别这么惊讶,你以为我只看中了他吗?你这性格跳脱,和潇回很像,样子也符合,我早就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想先谈他的事情,再跟你谈,只是没想到被这小子先说了。” “我......”姜翎有些懵,“苏导,这可是女四号,还是电影,您确定吗?我没什么名气,演的戏您可能听都没听过。” 苏言笑着还没说话,周景安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翎儿肯定可以的。” 姜翎无奈一笑,又听他说:“而且鹤玄和潇回是一对眷侣,十分恩爱,你本来就会演戏,我虽然没经验,但是这种戏份我肯定能演好,也根本不用演。” 苏言这回大声笑起来,拍着副导演的肩膀哈哈笑着,“老方啊,你看这小子,我还没说几句话,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秀恩爱秀到咱俩面前了都。” 副导演方建国也忍俊不禁,此时也不得不认同苏言的想法,周景安是个可造之材,连着这个小丫头也是个机灵鬼,之前在张海澜手底下可惜了。 最后苏言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演男主角?” 周景安还是摇头,“不了,我胜任不了。” 男主角虽然重要,人物丰满,有很多高光,但是对于完全没有经验的他来说,这是浪费。 现在苏言是看上了他的形象和身手,之后真正的拍起戏来就会知道有多少困难在等着他们了。 到时候可能会后悔。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在最大限度内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嗯,顺便也帮姜翎选一个最适合她的。 几人约定好第二天签合同,姜翎和张海澜说了这件事情,虽然她对于没有签下周景安的事情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听见姜翎在苏言手中拿到了下部电影的女四号角色,还算满意,第二天跟着他们一起去签了合同,只等开机。 姜翎和周景安带着合同去幼儿园接周羡放学,小家伙好几天没回家住,没什么想家的情绪,在校门口看见爸爸妈妈来接他,才终于流露出想念。 “妈妈!爸爸!”他咧嘴喊着他们跑过来扑进两人怀里,被姜翎好一阵亲香。 “这几天有没有乖乖的啊?”姜翎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周羡的小书包被她丢给周景安,后者无奈接过,一句“别太溺爱他”还没说出来,母子两个就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了。 周羡点头,“当然了,我最乖了,院长奶奶说我是最乖最聪明的小孩儿。” “真的啊?”姜翎笑着看他,“真棒,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想吃鱼。” 姜翎垂眸思索一会儿,“那就做酸菜鱼吧?前两天给你爸爸做来着,味道还行,我有把握。” 被提到的人跟在两人身后,手中提着周羡的奥特曼小书包,插话道:“还记得我啊?” 姜翎失笑,周羡回身牵住他的另一只手,“爸爸别吃醋了,我也牵着你。”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九点半,姜翎把周羡哄睡着后快速洗漱完成,周景安已经铺好被子,换好了睡衣等她。 “下次让他自己睡,不能总缠着你讲故事。”他无奈,这臭小子只认姜翎,他讲故事都不行。 “小孩子嘛。”姜翎一笑,“周大人不会是吃醋儿子跟我亲了吧?” 周景安摇头,“我才不会。” 他就算是吃醋也只是吃周羡的醋,关心儿子比关心他多。 “我就是怕他太闹腾,你太累了。”他揽过她的腰。 姜翎拉着他坐好,“正好,咱俩合计合计之后怎么办。” 她和周景安说了自己不再续约、想要再找一个别的工作的想法,周景安点头,表示按她自己想的来。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这几天周景安也更熟悉这里了,姜翎想先问问他的想法。 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之前没有确切的想法,但是这两天经过苏导演这件事情,我想我可以去做武术指导。” “你也说了,这里的人就算习武但是实战经验少,都是纸上谈兵,我的武艺你知道的,正好弥补这一点。”他接着说,“而且这是我擅长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里是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情,政清人和,百姓安乐,他的政治天赋无处施展,经商没有做过,想来想去这一身武艺还算是有些用处。 “或者可以开班教授人们习武,不论是实战技巧、防身战术、专长兵器或是强身健体,我都会,可以按需教授。” 姜翎笑了,点点头,“好主意。” “总之先把这部电影拍完再具体做打算。”周景安轻笑,“你说呢?” 姜翎举起双手,笑嘻嘻的,“双手赞成。” 很会分析利弊嘛,对自己也很了解。 虽然她觉得周景安做一个武指或是武术教练真的很屈才就是了。 不过这是现代,没有皇亲国戚那一说,他们在这里也只是普通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了。 周景安笑着握住她的双手,攥在手中,轻声的与她畅享未来。 “等到我再适应一些,就去考驾照,周羡每次都需要你接送,很辛苦。”他接着说道,“等他大一些了,上小学之后就让他自己上下学,咱家附近有一所小学,离家也就一条街,他可以自己上学。” 姜翎没想到他想的这么远,“还有呢?” 周景安将她抱进怀里,姜翎顺势坐到他腿上,被他搂着腰吻了吻脸颊。 他轻声说:“还要学会做饭,不能总是让你下厨。” 姜翎笑着挑了挑眉,“这么自觉啊?” “当然了,翎儿的手很娇嫩,不能做这些。”他牵过她的手吻了吻指尖,接着说:“不过我还是想等再挣些钱就请一个阿姨,料理三餐和家务,这样你可以撒开手,多休息休息。” “这些课本我都看过了,在这里我也可以辅导阿羡的功课,你不必担心。” 姜翎看着他说的头头是道,安排的井井有条,忍不住扬起嘴角。 “做武指或教练只是短期计划,若是想要钱财源源不断,还是要经商。”他看着她缓缓说道:“在大乾时商人地位低下,可在这里,人人平等,商人的机会很多,赚钱的门路也很多,以后可以试试。” “但这是长期之计,得需要我再多锻炼锻炼才行,毕竟之前我也没有做过这些。” 但他还是想做。 在这里,金钱很重要。 好吧,在大乾也一样重要,只是当时的他们对于金钱之物没有这样紧迫。 他想要姜翎不为金钱发愁,他想要姜翎还像以前一样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切以开怀为前提,只是纯粹的快乐。 虽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姜翎全部都能明白。 她的心脏缓缓跳着,酸涩中又冒出丝丝缕缕的甜。 “周景安。”她轻唤。 他停下话头,看着她,眉目温柔,“嗯?” “有你在真好啊。”她的眼眸晶亮,扬起笑来,“有你在,让我更加幸福了一点。” 灯光静谧的洒下光亮,窗外的海浪声哗哗,平缓的推出一层层波澜,屋内温暖安静。 周景安浅笑,不知道是第千次万次说出这句话。 “我说过,要一辈子护你周全,让你欢愉。” 姜翎的心跳快了两拍,心尖冒出暖意。 “好。”她缓缓的笑,“我相信。” 姜翎忽然眨眨眼,甜甜的唤他一声,“老公。” 唤出这一声,她自己先不自在的脸红了。 周景安微怔,心跳加速,看着她追问:“我没听清。” 姜翎轻笑,捧着他的脸,指尖不经意间拨弄他的耳垂。 “夫君,还是老公?”她眉眼弯弯,“你应该更喜欢听夫君吧。” “都喜欢。”他实话实说,犹豫一瞬,他说:“刚才和阿羡看电视,里面的人唤爱人叫做......” 姜翎歪头,“叫做什么?” 他抿唇,低醇嗓音缓缓流出,“宝贝。” 她微微睁大眼眸,耳尖泛出粉,咧嘴笑了,“喜欢听这个?” “嗯。”他轻应,有些期待的看着姜翎。 姜翎却装作听不懂,从他腿上下来躺倒,拉过被子盖好,“好困哦,睡觉吧。” 周景安一愣,委屈不已,关了灯放下帷幔,将裹的严实的被子掀开一角快速钻进去把人抱住。 黑暗中,呼吸相绕,周景安低头熟练的去寻她的唇,轻咬,控诉她的无情:“翎儿耍赖,欺负人。” “我才没有。”姜翎不承认,“我都叫你老公了,还不行啊?周大人别太贪心。” 周景安抿唇,眯着眼睛,忽然凑过去吻她的耳垂,边吻边含混不清的喊她:“宝贝,宝宝......” 喊了几声,姜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红着脸推他,“别喊了,我又不想听。” “翎儿骗人。”周景安轻笑一声。 “我才没有。” 周景安垂眸掩过一丝坏笑,手已经撩起睡裙,嘴上却还委屈巴巴的说:“分明就有,我要讨回公道,让翎儿也这样喊我。” 姜翎上手推他,摸到了结实的肌肉和横亘在上面的疤痕,分神的一瞬间,被他按住手不让抽走,“随便翎儿摸,这些伤疤能让你喜欢,是除却战功和荣耀之外的另一种嘉奖。” 姜翎咬唇,暗骂他怎么这么会说话,被他整个拢进怀里。 鼻尖相触,他得寸进尺的保证:“才十点钟,还早,我不乱来。” 略略沙哑的声音擦着耳尖过,温柔的能滴出水,姜翎没出息的脸红了。 最后她沉没在温柔漩涡中时,没什么威慑力的说:“以后不许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 她怕她招架不住。 周景安嘴上应着,却埋首凑到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用这声音唤着她,各种腻人的称呼轮番喊着,姜翎闭眼睛捂住脸,又被他连着指尖一起亲吻,一边作恶一边撒娇让她唤他。 最终姜翎没办法,那些甜的腻人的话只好小声嗫嚅出口,其中唯数宝贝一词喊的最多,都被他悉数吻住,融进血脉。 分明是他要求,她喊了,他听了,却又害羞的眼睫轻颤,红着脸将她抱的更紧。 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让她感受蓬勃的心跳,说:“你一句话,这里就乱了套。” 又说,每一次姜翎唤他的名字,都让他心动不已。 姜翎的手按在他的胸膛,指尖掠过心口处的一处伤疤,薄汗沾了手心。 嘴上骂着他无赖,却一次次唤他的名字,温柔的像是天上的月光,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在周景安的心上余音绕梁。 现代番外<11> 周景安说的“不乱来”与姜翎理解的不太一样,云住雨收之后,姜翎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十二点了。 在大乾生活二十年,她早就学会了看天色判断时间。 她这边才攥着拳头锤了他一下,周景安倒是埋在她颈间蹭着,温声问她今天是不是很乖。 说不乱来就不乱来,他很守信的。 姜翎轻叹一声,平静的和他立规矩,“以后不许超过十二点。” 还在亲昵的轻蹭着她脸侧的周景安动作一顿,抬头不可置信,“为何?翎儿可是哪里难受了?”说着就要上手检查。 姜翎怕他又乱来,赶紧制止。 “不能熬夜,对身体不好,人也容易老。”她淡淡道。 周景安蹙眉,有些委屈的抱着她不撒手,显然是不同意这个规矩。 看他跟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一样扒着自己不放手,姜翎有些想笑。 她故意冷下声音,“怎么?不愿意?” 周景安闷闷的摇头,“不愿意。” “驳回。”姜翎直接拍板,推推他,“快躺回去,睡觉了。” 周景安抬眸看着她,眼神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他轻叹一声,小声嗫嚅:“翎儿就会欺负人。” 姜翎失笑,捏捏他的脸,“喂,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他生龙活虎的,她累的只想睡觉。 竟然还要倒打一耙? 简直没天理。 “我才不会欺负翎儿。”周景安埋头亲吻她的唇,使用了美男计,一双桃花眼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让她收回这个没道理的规矩。 姜翎直接闭上眼睛以防止自己心软。 长时间熬夜,又那么劳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她早晚有一天会秃头! 为了自己美丽的秀发,姜翎狠心的背过身去,把小被子紧紧盖好,“别再诱惑我,我是不会心软的。” 周景安的眉眼耷拉下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忽然眼眸一亮,眼底闪过笑意,凑过去抱住她,安然躺好。 “好吧,听翎儿的就是了。” 姜翎困得眼皮睁不开,没听清他话里掩藏不住的笑意。 离苏言的那部电影《临风听暮蝉》开机还剩下半个月,姜翎的工作不多,有两个商务活动。其余的时间就用来培训周景安。 虽说她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是毕竟演了几年戏,还是有些经验可以传授的。 合同已经签好,苏言把剧本发给了他们,两个人已经看过了,果然是个不错的剧本。 “我演戏都是笨方法,就是一遍一遍的看剧本,理解,把所有故事线都理解透彻,就把自己当做里面的角色,替她活一遍。” 这个方法大致可归为体验派吧,她没有学过理论,只有在最开始入圈的时候经由公司请的表演老师教过几节课,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天赋不高、只有一张脸还能看的人,教的都是怎样最简单最直接的表达情绪,再复杂的不会教。 之后都是姜翎自己演戏摸索的,高兴该怎么演,生气该怎么演,伤心该怎么演,她渐渐的在老师教的模子里摸索出规律以外的东西,演戏也更加灵活了。 她这类体验派的演员,遇到简单的角色还行,但是再复杂一些的就演不出来了。 姜翎至今还记得她二十一岁的时候接了一个电影,那时候她已经演了三年的戏,都是一些小角色,没有多出彩但是也没有出过错,渐渐的也积攒了一些粉丝。 公司想让她更进一步,给她签下一个电影里的女三号,戏份不算多,但是人设很饱满,是一个前期千恩万宠长大、后期国破家亡的亡国公主,接近男主伺机复仇,却不可抑制的爱上男主,刺杀计划失败被上千弓箭手围困在大殿内,边流眼泪边控诉命运的不公,字字泣血,最后拔簪自刎。 这个角色无疑很复杂,不是简单的傻白甜,也不是单纯的心狠手辣的复仇者,最后那一场戏更是有一大段的独白,演好了就是高光时刻,会很出彩。 但是她演砸了。 情绪分段不明确,没有层层递进逐渐达到高潮的堆叠感,情绪没有顶上去,让人看了不禁可惜,观众直呼不过瘾,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得很。 嘲笑诋毁的声音接踵而至,说她浪费了这个角色,那是姜翎第一次遭到那么大规模的网暴,刚开始很难受,有委屈不甘,有羞愧难当,也有对那个角色的愧疚。 她休息了一段时间,调整好之后继续演戏。这之后公司就暂时没有把她往上捧的打算了,她就继续演那些不重要的透明角色,虽然谩骂的声音依旧如影随形,但是她已经无所谓了。 没演好是事实,她当然要承担后果。 所以之后的角色接的十分谨慎,但凡遇到有些挑战的,她都再三练习,不断打磨,不能做到完美,至少要及格。 姜翎现在倒觉得她是因祸得福,早早就摔一跤,总比站的更高再摔下来要轻的多。 而且她现在演技进步了这么多,也是因为那件事情。 她只有这种方法教给周景安,还好他们两个的角色都不算是复杂,鹤玄高冷淡漠不爱说话,但是为人仗义,潇回天真烂漫很爱笑,但是心思细腻。 确实和他们很贴合,只要教会周景安该怎么正确的表达情绪,多加练习,肯定没问题。 听她讲了自己的经历,周景安有些心疼。 姜翎笑了,挑眉说道:“其实也不是全然骂声,至少我在那部电影里面的妆造还不错,尤其是最后的战损妆,网友们每次盘点貌美公主的时候都会把我算进去呢。” 虽然每次都有人说“虽然貌美,但是演技差”一类的,但她只看前半句,只当做大家都夸她好看呢。 姜翎先帮他把台词顺了一遍,确保读音都正确,然后让周景安自己试着先带情绪的演一遍。 “怎么样?有哪里不对吗?”周景安虚心请教。 姜翎笑着说:“大部分情绪都是对的,只是有一些细节问题。” 两个人互相指正,把台词背下来后,便开始对戏。 周景安的眼神不再那般淡漠,流露出浅浅的温柔,对她说道:“潇回,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姜翎扬起明媚的笑,主动牵住他的手,“不客气,我想陪着鹤玄。” “嗯。”他只轻轻应了一声,但是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周景安缓缓低头,情不自禁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姜翎一愣,“不对不对,没有吻戏。” 周景安轻笑,将她揽进怀里,“嗯,我知道,刚才那个吻,是周景安,在吻姜翎。” 说着又低头亲一下。 姜翎挑眉,笑问:“那这个呢?” “也是。” 周景安低下头吻住她,良久才放开。 十月初,《临风听暮蝉》正式开机,剧组官宣了演员阵容,“周景安”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人知道,有些网友不禁好奇,找到他的微博,却连一条博文都没发过。 这个账号还是姜翎临时给他注册的,他不会经营,也懒得发东西。 周景安和姜翎要拍一个月,虽然前期就在京郊,但是吃住都要在剧组,不能擅自离组,姜翎不放心周羡,更是舍不得。 但是周羡知道爸爸妈妈是去上班挣钱,虽然不舍,却很懂事的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于是姜翎和周景安开车把他送去了院长那里,只好再次拜托院长看顾。 院长觉得没什么,反正这么多孩子也是照顾,不多周羡一个。 姜翎是一步三回头,抱着周羡亲了好几口,让他想爸爸妈妈了就拜托院长打视频给他们。 进组后,姜翎一直带着周景安,怕他不适应,好在两个人的戏份几乎都是一起的,时间安排差不多,这样两个人都安心。 苏言安排了剧本围读,把主要角色都召集起来。 《临风听暮蝉》的男主角叫慕朝,女主角叫祝映,扮演者一个是当红小生秦屿川,一个是95后小花叶媚,一个是少年感的代表,一个是飒爽酷姐,就连年龄也正好对应了电影中的姐弟恋。 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当今娱乐圈数得着的头部演员,或者可以叫做明星,就连男二号、女二号、女三号也都是叫的上名字的演员,看到这阵容,姜翎有些受宠若惊,更是觉得押对了宝,苏言这部电影肯定是要下大工夫的。 剧本是苏言和他的妻子谢迎一起完成的,两人都年近五十,却每天泡在剧组,有问题就亲身示范,十分尽心。 苏言的这个剧本不仅是要拍男女主,也要拍群像,更是要拍武侠,所以一开始就告诉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会有很多武打戏。 更是直接给演员们安排了两周的训练时间,练习武打招式。全算上,这个临时的训练营一共有十八个人,都是有武打镜头的。 “苏导,那武指是谁啊?”有人问了。 苏言笑眯眯的招手,“来,小周。” 周景安走到他身边,面向大家抱了抱拳,“我叫周景安,负责电影的武术指导,今后多多关照。”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武指就是男三号,还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一号人。 苏言不管他们的议论,直接说:“这两周的训练就交给小周了,大家努力训练,也为咱们的电影添彩。” 周景安先安排了五天的体能训练,让大家浅浅打个基础。 只是才第一天,他就蹙了眉。 除了秦屿川有唱跳基础、女二号有健身习惯,两人体能还行之外,就连姜翎,也都达不到他的合格标准。 他去找苏言,问他是想要严格要求还是只要表面功夫就好。 他问的直接,苏言眯了眯眼,下了命令,“严格要求,一个也不能落下。” 有了这句话,周景安的安排就大刀阔斧起来。 几个演员都是娇养着的,对于这种“魔鬼训练”都有些吃不消,可面对周景安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的时候,又说不出半句话,知道是苏言的意思,只好忍着,背地里没少议论。 周景安才不管这些,他只要他们体能合格,好完成他设计的武打动作。 这一天下来,腰酸腿疼,大家要么是被助理搀扶走的,要么是互相搀扶走的,回到酒店累的不想动。 姜翎也同样如此,不过她是被周景安直接抱回酒店的。 第一天的时候她还不好意思,觉得在大家面前这样不太好。 虽说剧本围读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没人认识她和周景安,更是有人跑到周景安面前问他是什么时候入的行,有没有女朋友。 周景安拉住她的手,淡淡道:“这是我老婆,我们的儿子三岁了。” 一句话直接让人家小姑娘涨红了脸,道了句歉就跑走了。这下全剧组都知道他俩是夫妻还有个三岁儿子了。 但是要让姜翎这么大张旗鼓的“秀恩爱”还是有些别扭的。 但是第二天她就不这样想了。 “罪魁祸首,你不抱我谁抱我,我腿都打颤了。” 姜翎心安理得的窝在周景安的怀里,任由旁人打量,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一个。 其实他俩确实挺招人恨的,但不是因为秀恩爱,是因为谁不想在累得要死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抱着自己回酒店啊! 训练的场地离酒店不远,夜色降临,人们三三两两的回酒店去,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 “你今天有些动作不标准,帮你修正好就保持,否则用力不对,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在回酒店的路上周景安还在嘱咐她。 虽说没有在白天的时候那么严肃,神色堪称温柔,但姜翎还是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她扯出一个苦笑,“别说了,周景安。” 周景安知道她累坏了,声音放的更柔,哄她:“好,我不说了,一会儿回去给你按摩一下,能舒服些。” 姜翎叹一声,整个人脱力般的窝在他怀里,连胳膊都放松的垂着,周景安依然走的很稳,身姿挺拔,健步如飞。 见她这样疲惫,想起白天时姜翎痛苦的神色,周景安有些心软。 “不然我把你的动作减一些吧?” 每个人的动作不一样,难度不一样,体能训练的强度自然也不一样。 周景安没有厚此薄彼,更没有徇私,是按照每个角色的性格和特征来设计的武打招式,姜翎的动作不能算是最难的,但也能排到第三。 他想着也许能减一些,让她轻松一点。 可姜翎却摇了摇头,连声音都透着疲惫,“不要,你给我演示过设计的动作,与潇回很适配,不能减。” 周景安低眸看向她,瞧见她半眯着眼睛,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声音放柔:“可是你很吃力,我......” 姜翎又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额头贴近他的脖颈,轻声说:“周景安,我不想再遗憾了,这样好的角色,我不能再浪费。” 那个公主是,这个潇回亦是。 像她这样的小透明,能有几次机会演到这样的角色,上一次是她暗自托大,没有珍惜,这一次,她不想再让自己遗憾了。 至少努力一回,她也不会愧对了“潇回”。 周景安目露心疼,却点了点头,“好。” 月色如水,照在他们身上,空气静谧,姜翎只能听见周景安沉稳的脚步声。 他末了又说,“我陪着你。” —— 注:电影名取自唐·王维 《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现代番外<12> 吃过饭,姜翎洗了澡,坐在床上和周羡打视频,周景安端来热水,将她的脚放入盆中,抬头问:“烫不烫?” 姜翎摇头,拉过他让他坐下一起聊天,周景安不动,“我听你们聊就好,正好给你按摩。” 顺着脚踝往上,按摩小腿肌肉,虽说拉伸过了,但是按摩能消解疲乏,姜翎觉得肌肉酸疼的很。 已经九点了,三人聊了几句,姜翎就让周羡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幼儿园。进组以来,她每天都要打电话,有些不放心他。 挂了电话,周景安把脚擦干净,把她抱到床上,问她:“哪儿疼吗?” 姜翎扑倒在床上,扬起胳膊,踢踢腿,“哪儿都疼。” 常年缺乏运动的人,猛的一锻炼还真是要命。 周景安俯身亲她一口,“那你躺好,我给你按摩一下,你就闭上眼睛睡觉。” 姜翎照做,趴在床上,享受着他的照顾,这么一按摩,肌肉酸麻又舒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下楼吃早餐,姜翎感觉浑身轻快许多,舀了一只馄饨递到周景安唇边,眨眨眼睛笑着说:“妙手回春啊周大人。” 周景安笑着吃下,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的盘子里,保证以后每天都给她按摩。 体能训练终于完成,从第六天开始要练习每个人具体的招式,周景安操碎了心,好在苏言原来的武术组的成员有底子在,他略微指导了一下就能上手。 之前的武指叫胡彪,自从被他打败以后,每次见到他都冒星星眼,姜翎笑着说他这是收获了一枚小迷弟。 武术组的成员学会了他设计的招式,帮他一起规范演员们的动作,一对一训练,提高效率,周景安负责统筹,检查进度,属于流动的教练。 “嫂子,以后我帮你吧。”胡彪凑到姜翎身边。 他自发的叫周景安景哥,这个殷勤样儿让姜翎不自觉想到了齐天扬,也是这样自觉的称兄道弟,见到她就喊嫂子。 姜翎还没说话,周景安就走过来,“不用,我亲自负责她,你去帮别人吧。” 胡彪识趣的应了,拍一下自己的脑袋说自己真是傻瓜,人家老婆,当然人家自己负责了,哪儿需要他巴巴的凑上去。 姜翎笑了,小声问他:“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徇私吗?” 周景安挑眉,带她去挑选兵器,淡淡道:“我就是徇私,那又如何?” 自己的老婆交给别人去教,他傻了吗? 姜翎嘴角上扬,接过他递过来的软剑,听见他说:“软剑轻巧灵活,适合潇回,这一把当练习用,拍戏要用的兵器苏导过几天送来。” 剧本中只说潇回用的是剑,周景安和苏言提出自己的想法,才改成了软剑。 “好。” 她随手掂量了掂量,是很轻,剑锋不算锋利,还有缺口,确实只能用来练习。 “缠腰上对吧?”他设计的潇回的软剑是可以藏在腰带里的,刀柄瘦小,花纹也好看,放在前腰中间,平时看不出来,别人会以为是腰带上的花纹装饰。 周景安点头,拿过来小心的试着给她缠好,“你别动,小心划伤。” 训练要求裤子舒适宽松,为了方便吊威亚,上衣尽量紧身短小。姜翎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紧身长袖衫,下身一条黑色宽松卫裤,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衬的她身形高挑,青春靓丽。 周景安低头给她缠好,用手固定住,姜翎低头看,“怎么样?能行吗?” 为了固定软剑,周景安两手握在她腰间,盯着她的腰看,微微蹙眉。 姜翎抬头,不解:“怎么了?” 他眼睫轻颤,微微撇开眼睛,被姜翎发现他红了耳尖。 “腰太细了。”他忽然低声说。 姜翎一怔,不禁笑了。 这人怎么......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的。 她左右瞧了瞧,大家都忙着适应兵器,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起了逗弄人的心思,看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语气暧昧:“怎么?我的腰细不细,你不知道?” 然后她就看着周景安的耳朵更红了,低头警告似的看她一眼,低声说:“别闹......” 姜翎歪头看着他笑,“分明是你先耍流氓,无赖......” 周景安轻笑一声,双手握着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小声嗫嚅:“之后缠这软剑的事,只能交给我,嗯?” 姜翎背着手扬起下巴,“周指导太霸道了,别人你也这样亲力亲为吗?” “亲力亲为”四个字被她刻意念着重音。 周景安眉眼含笑,“翎儿吃醋了吗?” 这几天他给别人指导动作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啊。 姜翎哼笑一声,“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她一只手点了点他握在自己腰上的手,笑眯眯的,“像这种就不行,你要是敢,可以告你潜规则了。” 周景安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她威胁的笑模样心里爱的不行,要不是在外面,肯定是要缠着她亲上好久的。 “好,欢迎翎儿随时监督我。” 手指不自觉轻轻摩挲她的细腰,极轻的补一句:“只对你这样。” 把软剑拿下来,忍不住说:“幸好这几天力量增加了些,否则吊威亚要吃不少苦。” 最开始训练的时候他先一步试了一下威亚,是需要较强的腰腹力量的。 其实他自己算是很轻松,毕竟之前在大乾也是一样上天入地的。 姜翎有一部分吊威亚的戏,这几天他也着重加强她的腰腹训练。 他蹙了蹙眉,轻声细语:“但还是太瘦了些。” 姜翎耍了耍软剑,笑着说:“太胖了上镜不好看。” 张海澜总是对她这样说。 周景安不同意,“你这样已经很瘦了,要我说,再胖些才好。” “就像当时我三十岁的时候?”姜翎皱皱鼻子,“被你投喂了几年,胖了两圈。” 周景安轻笑着,“不胖,什么时候都不胖。” “骗人。”姜翎笑着说。 又训练了两天,苏言过来了,看看他们练的怎么样,也告诉他们场地等都已经准备好,训练结束就直接开始拍摄。 “小周啊,我果然没看错你。”苏言笑呵呵的,对于大家的短期训练成果很满意,拉着周景安在一旁说话。 周景安颔首,“目前进度还不错。” 苏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比我要求还高,行。” 不过进入第二周的训练时,大家都或多或少的遇到了困难。要么是动作做不到位,要么是吊威亚的时候无法兼顾动作,要么就是动作有了,但没有那个精气神,徒有其表。 周景安不慌不忙的一个个亲自示范,或执长枪,扬起,劈下,横扫,或拿长剑,动作利落干脆,将剑舞的步步生风,或拿双刀,手起刀落,刀刀皆是杀意,吊威亚时,动作流畅好看,像是真的在飞。 双脚稳稳落地,周景安手落下,长剑入鞘,气势全收。 抬眼一看,众人皆看傻了。 胡彪第一个鼓起掌来,又冒出星星眼,“景哥,你吊威亚可真好看,一点儿都不耽误做动作。”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夸起来,早就心服口服了。 周景安垂眸,解下威亚,心想他还没有在其中加轻功,否则效果更好,这次只是示范,只按照最标准的样子给他们看,做成这样足矣。 大家各自练习,周景安径直朝姜翎走去。 她眉眼弯弯,鼓掌对他说:“好棒啊,周指导。” 周景安眼眸含笑,拉着她去另一处吊威亚的地方,“看了我示范,有感觉了吗?” 姜翎有一个吊威亚的动作是需要在空中转两圈之后横刺一剑。 这个动作要连贯,不能断,转圈也要干净利落,难度有些大,姜翎已经卡了两天了。 她叹一口气,“我试试。” 一整个下午,姜翎就在练这个动作,不仅是周景安要求高,她自己要求也高,必须要做到百分百。 十月中旬的天已经有些凉意,姜翎浑身是汗,黑色长袖衫已经要湿透了,汗水浸湿了鬓发,又一次失败后,脱力坐在地上喘着气。 周景安拿过水拧开瓶盖递给她,一边嘱咐她慢点喝,一边拿着手帕给她擦汗,满眼心疼,温声说:“要不要歇一会儿?明天再练也可以的。” 他知道姜翎对自己要求高,所以也不会说劝她降低要求的话。 姜翎喝掉半瓶水,靠在他肩膀上,摇摇头,“不要,我已经快要练成了,还差一点点。” 周景安揽住她,给她捋顺汗湿的头发,心疼的蹙眉,摸摸她的脸颊,“好,一会儿再试一次。” 威亚升起,姜翎右手拿着软剑,单腿弯起,身子立的笔直,一声令下,眼神倏然变得坚毅,腰腹用力横身转动着向前飞冲而去,她在空中快速转了两圈之后稳住身体,一手横着,一手执剑横冲向前刺去。 动作流畅干净,没有拖泥带水,顺利完成。 “停!”周景安停止录像,开口让工作人员放下威亚。 姜翎兴奋的喊了一声,刚落地就跑过去扑进周景安的怀里。 周景安牢牢接住她,抱住她的腰身,姜翎搂住他的脖颈,激动的笑出声。 “周景安!我完成了!我就说我可以的!”她清亮亮的声音清脆动听,周景安也笑出了声。 “我看到了,翎儿做到了,完成的很好。” 两个人拥抱着,姜翎满脸汗湿,捧着他的脸笑着亲一口,嘿嘿笑着:“是你指导的好。” 周景安一愣,脸颊微红,笑着给她擦汗,“是你自己努力。”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抱着,姜翎忽然感觉周遭怎么这么安静,转头去看,就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一愣,赶紧放开他。 “啊,那个,那个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她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周景安握拳掩唇轻咳,回身说一句:“大家继续。” 众人笑着说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各自练习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小脸都红扑扑的。 之后姜翎又试了几次,成功率百分之八十。 “果然找到感觉了就是不一样。”她轻松的扬起笑脸。 周景安给她的外套拉上拉链,蹲下身子,姜翎熟练的趴到他的背上,被他安稳的背着往回走。 “难度大的动作已经练好了,后面两天可以轻松些了。”他说。 姜翎笑着点头,“太好了。” 一下子就轻松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着,姜翎转了转眼睛,凑到他耳边笑嘻嘻的小声喊他:“周景安......” “嗯?”他微微回头。 下一秒就感觉到耳尖被人亲了一下。 他脚步一顿,姜翎轻轻在他耳垂咬了一下,语气暧昧,“老公......” 周景安抿唇,眼睫轻颤,“翎儿今天很高兴,是要......” 奖励他吗? 自从进组以来,她每天训练那么累,他都不敢乱来了。 姜翎垂眸,有些不自在的埋在他的肩窝,喃喃道:“才没有,别乱说。” 周景安轻笑,不自觉加快脚步,嘴上应和着:“好,是我乱说。” 等姜翎洗完澡、吹完头发舒舒服服的走出浴室,一抬眼就发现屋内只亮着床头灯,然后就看见周景安径直朝她走来。 “哎,哎?你干嘛?” 她才往后退一步,周景安已经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下一秒就利落的脱掉睡衣上衣迎上去,吻住她的唇。 姜翎的呼吸都被夺去,趁着空隙赶紧捂住他的唇,喘着气瞪他。 周景安顺势吻她的手心,直直的看着她,“在路上的时候,翎儿分明暗示我了。” 姜翎脸红,不承认,“瞎说,我没有。” “就有。” 他吻的她的手直往回缩,被他拿开十指相扣,唇就又被他吻住。 周景安抬手关掉床头灯,边吻她边保证:“翎儿放心,我不乱来。” 肯定在十二点之前。 于是当一切归于平静,姜翎抖着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嗯,11:58,还真会卡时间。 周景安抱着她去浴室,眼眸含笑,“我说到做到吧。” 姜翎任由他照顾,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气哼哼的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骂一句无赖就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去到训练基地的时候,大家和周景安打招呼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姜翎神色不自在,低头快步走进去。 周景安低头轻笑,抬手摸一摸脖子上的牙印,抬步去追上她。 姜翎逼近他,又不敢大声说话,恨恨道:“为什么不遮起来。” 周景安故作委屈,眨巴眨巴眼睛,“没有高领衣服,没办法。” 而且这牙印这么可爱,他肯定不能遮起来。 现代番外<13> 十月底,电影正式开始投入拍摄。 京郊的影视拍摄基地里面的场景主要用于电影的后半部分,也就是主角团集合在一起之后的剧情,群像戏份多。 先拍这一部分也是苏言本来的计划,后半部分场景集中,又由于他刚刚拍完上一部戏,继续租用场地比较方便,等拍完后半部分,再去外地拍前面的戏份。 这和他刚开始向姜翎保证的不会耽误她解约是一致的。 姜翎和周景安的角色不算最重要,拢共也就三套妆造,因为他们扮演的是一对儿,故而衣服都是对应配套的。 周景安先一步做好妆造。 一身墨蓝色的衣袍,交领右衽,腰间束一条宽边蓝色锦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下摆垂至小腿,脚上一双高筒黑靴。衣裳上的花纹是简单的云纹,配饰不多。 他自己本身的头发已经长至腰间,不用再佩戴假发,直接束起在头顶扎好,缠了布条,横插一个桃木簪固定,头发没有攒成发包,直接垂下,像是高马尾。 周景安有些别扭,在大乾,男子出门必须束发,哪有这般既束起却又不完全盘包好的,而是任由头发散下,有些像是姜翎前几日扎的马尾辫。 这衣裳也奇怪的很,不是直缀,前襟有些额外的布料,下摆也不垂到脚面,衣裳几层不说,布料轻巧,随意就翩飞起来,竟也不盖住靴子。 他正低头别扭的看着自己的穿着,听见姜翎喊他,抬起头来,眼眸一亮。 潇回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所以衣裳配色也都是很鲜艳的颜色。 姜翎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同周景安的衣裳形制相像,上衣下裳,交领右衽,中间束一条红色裹边腰带,衣领处的花纹同样是云纹,衣摆垂至小腿,露出穿着的红色长靴。 头发上面一半盘发成发包,下面散着,垂至腰间,耳边的长发编成两缕辫子,同其他散发一同。头顶插着两支玉簪,簪了两朵粉红色绢花,自发髻两端插入一条珠链,由红色、黄色与青色的玉珠穿成,缓缓垂下,中间的红色玉石正好垂在额间,眉心上方。 妆容简单,格外突出了姜翎好看灵动的眼睛,与红色玉石交相辉映,光彩熠熠。 姜翎走出来,手里拿着软剑,“周景安,看看,怎么样?” 周景安抬头看去,愣了一瞬,被姜翎的笑容晃了一下。 他迎过去,牵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眼中含着笑意,“好看。” 热烈如骄阳,更像迎风绽放的花朵。 “真的?”姜翎笑着转了两圈,撩了撩衣袍,皱皱鼻子,凑近他小声说:“穿惯了大乾的衣裳,再穿这种,总有些别扭呢。” 周景安轻笑,低下头同样小声说道:“我也觉得是。” 姜翎也笑了,把软剑递给他,“来吧,周指导,缠软剑的事情不是交给你吗?” “自然。”他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给她缠上。 姜翎衣裳上的腰带与衣裳同色,中间布料掏空,可以掀开,把软剑缠在腰上,要缠上一圈半,剑柄正好在前腰中间,为了固定,腰带上有一条丝带,把软剑的剑尖轻轻绑住,这样轻巧细软的软剑就能固定在腰上。 当取用的时候,只需要一拉丝带解开,剑尖弹开,手拿剑柄就能抽出。 姜翎看着他低头缠着,轻声说:“这把拍戏用的软剑果然不一样,又轻巧又好看,剑身又滑又亮。” 缠好后,周景安抬头,叮嘱她:“虽然剑刃不算锋利,但是拿剑的时候也要再三小心,别划伤了。” “好,我知道。”她应道。 周景安和姜翎先前的练习有些用处,台词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群像戏份中台词不多,且多些远镜头,第一场戏拍的很顺利。 苏言特意夸了夸周景安,说他第一次演戏很不错。 前面两周的训练时间,大家早就已经很熟悉,现在开始拍戏,气氛融洽,空闲时还闲聊几句,加上苏言和谢迎一个幽默一个温柔,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所以片场一片欢乐。 秦屿川不像平时出席活动那样高冷,他摸着头说:“走红毯太紧张了,所以才像是冷着脸。” 相处下来,发现他是个很活泼的男生。 叶媚也不像报道的那样冷酷飒爽,她摸摸鼻子,“那都是人设,我也不想当飒姐的。” 其实她本人很可爱,偶尔还有些呆愣,经常冒出一句冷幽默的话,逗的大家笑个不停。 其余几个演员也没有坏脾气的,大家都是同龄人,当然了,除了周景安和姜翎这两个“穿越人”除外,大家自然聊的来。 苏言瞧大家相处的很好,让摄影师偶尔拍一拍花絮和日常,到时候可以宣发用。 “姜姜,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可好看了。而且之前有一次活动,偶然看见你和工作人员相处,就觉得你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这是女二号梁初说的话。 等待机器架好的时候,大家要么再熟悉熟悉台词和走位,要么就闲聊。 梁初这话一出,有人也跟着附和。 “对对,我也觉得。” “之前看着你觉得应该可高冷、可不好接触了,但是这么些天下来,感觉完全相反。” 姜翎有些惊讶,笑着说:“我这么小透明的演员,你们也能关注到?” 叶媚接话道:“你那个亡国公主的电影我还去看过。”她顿了一下,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你知道你这张脸在大荧幕上出现的时候,电影院的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吗?” “没错,这部电影当时热度不小,我在家看的。”秦屿川也笑着说。 梁初是个很活泼的女生,当下就拍着大腿激动道:“对对对!当时我就去搜了你,你这张脸太对我的口味了!” 姜翎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喜,也很惊讶,扬唇笑了。 这一笑,圆圆的眼睛微微弯起,里面的星辰晃动着,似乎就要倾泻而出,整张脸明媚如华,可与日月争辉。 梁初拍着腿兴奋的看着她,“对对对,就是这个笑!电影里你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妈呀,姜姜你可别笑了,迷倒一群人了。” 其他几人也都盯着她看,七嘴八舌的说着不要钱的好听话。 姜翎一个真实年龄四十的人,听他们这些小孩儿一个一个的叫自己的小名,还夸张的喊着自己好看,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别再夸我了,我可要飘起来了。”她笑着说。 她心里叹气,虽然咱演技数不上,这张脸倒确实是能打,也不算是两手空空,至少还有这张脸顶着。 就像张海澜说过的话:“你以为你那些粉丝都是冲着什么喜欢的你啊?总不能是演技吧?” 大家都笑起来,开始互夸。 周景安坐在姜翎旁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聊天,见他们转移了话题,悄悄拉住姜翎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翎儿确实是倾国倾城,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觉得。” 姜翎嘴角上扬,看向他,玩笑道:“看来我可得好好保护我这张脸了,说不定能申遗呢。” 他也跟着笑,被秦屿川抓到,笑着说:“周指导只有对着你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大家的目光移过来,周景安一顿,扫过他们,轻声问:“我平时很凶吗?” 梁初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你有时候看我们的时候感觉带着冷意,尤其是前两周训练的时候。” “是呢。”秦屿川也附和:“我之前练习唱歌跳舞的时候都没前几天压力大,周指导比我当时的老师还要严厉。” 听大家都点着头附和,姜翎笑着说:“看来你这张脸啊,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你看把大家吓的。” 秦屿川又说:“虽然周指导只比我大一岁,但是总觉得气场可强大了。” 叶媚点点头,“我比你大,但也这么觉得。” “有时候都不敢跟你对视。” “周指导确实帅,第一眼我就惊艳了,第二眼就赶紧低头了哈哈哈。” 姜翎和周景安对视一眼,皆笑了。 在两人眼里,这些人不就是小孩儿吗? 姜翎在大乾去世前,周羡都和他们差不多大了。 “大家不用怕,他不吃人,真的。”姜翎玩笑道。 周景安配合的点点头,浅笑着,“嗯,不吃人。” 大家笑起来,把苏言都招惹来了。 “笑什么呢?快调整调整情绪,马上开拍。”他一挥手,几人就赶紧准备起来了。 电影的进度慢慢向前推进,京郊的影视基地的戏份就要拍完的时候,周景安和姜翎被加戏了。 是苏言和谢迎商量过后决定的。 虽说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苏言还帮着两人找状态,指导演戏,但是到后面就渐入佳境,不用他再额外指手画脚了。 有一天谢迎看着他们几个拍戏,在监视器前看回放的时候突然对苏言说:“我觉得应该给鹤玄和潇回加两场戏。” 苏言回头看她一眼,问:“哪两场?” 谢迎回道:“一场初识,一场互通心意。” 之前在打磨剧本的时候,重头戏自然放在男女主身上以及故事线的推进,除了男女主角是一对之外,男二号和女三号是一对,还有就是鹤玄和潇回。 哪怕要描写其他两对的爱情戏,男二号和女三号的戏份自然要重一些,鹤玄和潇回的故事略微简单,基本没有讲他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在一起的,直接就是群像了。 所以谢迎看着几个人围坐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突然就觉得应该给观众交代一下前因后果,不用太多,两场简单的戏就可以。 苏言笑了,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 加戏自然是好事,所以姜翎两人拿到新剧本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就抓紧时间练习起来。 可是周景安倒出了问题。 鹤玄扬腿踢倒最后一个坏人,回身时看见那个与他几乎同时动手的红衣女子也已经解决了坏人,正对着他们踢踢打打,嘴上说着:“有手有脚的干嘛不好非要抢劫?遇到我算你们倒霉,官府的人马上到,等着挨板子吧。” 他愣了一瞬,看见地上掉着的桃木簪,走过去捡起,出声唤她:“姑娘,你的发簪掉了。” 那女子回头,一张小脸俏丽明媚,让他不禁又愣了一下。 “哦,多谢多谢。”她笑起来,接过来道了谢,随手插入了鬓发中,竟抬腿就要离开。 鹤玄不知怎的追了两步,喊她:“不知可否知道姑娘姓名?” 她利落的将软剑缠回腰上,展颜一笑,“我叫潇回。” “咔!” 苏言喊了停,两人放松下来,就见他走过来,拍着周景安的肩膀,欲言又止。 “苏导,有什么问题吗?”周景安问。 苏言看他一眼,又看向姜翎,“来,你俩看看监视器。” 等看完之后,问道:“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姜翎好像有些明白了,看向周景安,后者摇摇头。 走位没问题,台词也没问题啊。 苏言无奈一笑,对他说:“你的眼神太深情了,你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可是你的眼神就像是爱她爱了两辈子。” 周景安一怔,明白了过来。 他抿唇,“好,我注意一下。” 又试了两次,才终于过了。 等到拍两人互通心意那场戏的时候,苏言笑着说:“小周啊,这回不用克制了。” 潇回拿起包袱就往外走,正好碰见捡柴回来的鹤玄,他一愣,手中的一捆柴掉在地上,有些着急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啊。”潇回不看他,冷着脸,“你受伤以来我也照顾你许久了,你既然好了,我当然要离开。” 鹤玄有些慌,上前一步拦住她的路,可是嘴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的话。 潇回见他一句话也不说,气得不行,“好啊,看来是早就嫌我烦了是吧?早就想找个由头打发了我。” 随即又小声嘟囔:“怪不得我送的那桃木簪也不收,肯定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她的声音有些委屈,“不喜欢就直说啊。” 她轻哼一声,提步绕过他就要离开。 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拉住。 她一怔,刚低下头去,看见他牵住了自己一根手指,就听鹤玄轻声说:“我收了的。” 潇回不解,“什么?” 鹤玄擦了擦手心的灰尘,从怀里取出一支桃木簪,看着她的背影,眉眼温柔。 “你雕刻了两天的桃木簪,送我的生辰礼物,我收了的。” 潇回有些惊讶,回过头,看着他手里的桃木簪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鹤玄上前一步,勾着她的指尖,将食指包进手心里,低眸看着她,有些脸红着喃喃道:“我也喜欢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缱绻温柔,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爱意。 潇回微微睁大眼睛,冒出些惊讶与喜悦,咬唇,嘴上却嘴硬的说:“你......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有说过喜欢你。” 鹤玄缓缓绽开笑容,一向冷淡的面容变得柔和,将桃木簪放至心口处,“在我心里,你已经对我说了上百次。” 他说:“今日,由我来开口,以后,也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 “所以......”鹤玄抿唇,紧紧看着她,轻声挽留:“能不能别走。” 两人相对而立,对视着,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好,咔!” 苏言站起身笑着鼓掌,谢迎也笑了。 “小周小姜啊,演的很好,一条过!” 周景安松一口气,姜翎笑着说:“周指导啊,演的很好哦,上一场戏的眼神放到这里还真是适配。” 他轻笑着牵住她的手,小声说:“若不是苏导,我完全没觉得有问题的。”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是这样看我的,当然不会觉得有问题了。” 周景安无谓一笑,看自己的心爱之人,自然不会是冷漠无情。 他又开口问她:“那翎儿喜欢吗?我这样望着你。” 姜翎凑近含笑瞪他一眼,小声嗫嚅:“多此一问。” 当然是喜欢的。 那边的谢迎悄声说着:“这种戏,这俩人根本不用演。” 苏言又是一阵笑,“这小子啊,每次看小姜的时候就那种深情的不行的眼神,受不了。” 他拉住谢迎的手,笑呵呵的:“现在的小年轻儿啊真是不知道害臊。”被谢迎瞪了一眼,含着笑意说:“我看你也是一样,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着调。” “多大你也是我老婆啊。”苏言又握住被她甩开的手。 现代番外<14> 电影拍摄的很顺利,剧组提前几天前往外地拍摄下面的剧情,周景安和姜翎还有几场戏份就能杀青,跟着一起去了外地。 临走前一天,两人请了一天假回城中心看望周羡,将近一个月的分别,小家伙终于是掉了小金豆子,姜翎心疼的抱着哄个不停。 一家人在家里开开心心吃了顿饭,陪他去逛商场,买了新衣服和新玩具,周景安无奈一笑,没说其他的话。 他还小,又面临这么长时间的分别,哄一哄也没什么。 剧组去了北方,大漠孤烟,除了荒凉与萧瑟,自然少不了少年们的侠义肝胆。 一人骑着一匹马,立于茫茫荒漠中,发丝与衣袍随风飞扬,为这道别作配。 慕朝问:“鹤玄,你们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鹤玄坐在马背上,望向身旁的潇回时眉目温柔,“我答应了潇回,要陪她回家见一见爹娘。” “是啊,我爹娘写信说要见他呢。”潇回俏皮的笑着,“放心,不会耽搁太久,我们会去找你们的。” 鹤玄点头,两人与众位伙伴道别,策马啸西风,往远处而去。 “咔!”苏言喊了停,笑着站起来。 “过了。”立刻就有工作人员捧着两束花过来,大家齐声喊着:“恭喜鹤玄、潇回杀青!” 两人的戏份都已经拍完了,这之后的故事就是主角团继续前进,在最后关头遇到危险的时候,鹤玄与潇回及时赶到,几人并肩作战,最后战胜敌人,浪迹天涯。 最后这场戏已经在京市拍完了。 姜翎和周景安下马接过花束,脸上带着笑意。 “谢谢大家!” 两人与导演和各位工作人员道谢,大家都围过来说着祝福与离别的话。 苏言拍着周景安的肩膀笑呵呵的:“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一点儿没拖后腿。不过你可不能走呢,还得继续担任武指啊。” 周景安浅笑着点头,望向姜翎,她笑着说:“那你好好工作,我先回去处理我合约的事情。” 算着日子,离合约到期就剩几天了,张海澜最近总是发信息试探她的口风呢。 周景安蹙眉,有些担心,“要不要我陪你?” 万一他们不同意,要来硬的怎么办? 姜翎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这时候其他几个演员也走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不舍的话。 梁初抱着姜翎不撒手,“姜姜,说好了,就算杀青了也不能不理我,不许删我好友,也不许拉黑我!” 姜翎失笑,“好,我答应你。” 叶媚一怔,让助理把她的手机递过来,放到她面前,“我也要加好友。” 说完看着梁初,意思很明显,你什么时候偷偷加了好友的? 梁初笑嘻嘻的没说话。 拜托,加美女好友还不积极?随便什么时候就搞定了好吗? 姜翎无奈一笑,拿过手机扫了码,这时候面前又伸过来几个手机,是其他几个演员。 秦屿川笑了,“不能厚此薄彼。” 周景安悄悄拿过手机挡在他面前,淡淡道:“你加我的就好。”又看向男二号,“你也是。” 两人一愣,都笑了。 “哇,周指导,要不要占有欲这么强啊?” 一边调侃他一边加了好友。 几人聊了几句,和工作人员合照,姜翎和周景安就算杀青了。 姜翎笑着和他们道别,不打扰他们接下来的拍摄,由周景安亲自送到了拍摄基地门口。 他接下来还有工作,不能送姜翎去机场了。 姜翎已经手脚麻利的换了衣裳卸了妆,一张小脸俏生生的,冲着他笑。 周景安拉住她的手,没忍住把她抱进怀里。 “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他怕姜翎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瞒着他,自己一个人扛。 “我知道。”姜翎嘴角上扬,“我处理好了就和你说,然后试着找个工作,再回来接你回家。” 周景安弯了弯唇,看见旁边来来往往有人进出基地,拉着她的手就往一旁的角落躲去。 “我行李箱还在那儿呢唔......”姜翎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周景安紧紧箍着她的腰身,另一手护着她的脑袋压向树干,霸道又温柔的吻着,两人呼吸缠绕,气息不稳。 良久,姜翎才被放开。 迷迷糊糊的喘着气,感觉舌根都有些酥麻。 她的胳膊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指尖拨了拨他泛红的耳尖,声音软软:“无赖,占了便宜自己倒脸红了。” 周景安与她鼻尖相触,轻轻蹭着,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要每天打视频。”他哑声说。 姜翎轻笑,“好。” 周景安嘴角上扬,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将她拥进怀里,耳鬓厮磨,轻叹一声:“舍不得你走......” 她笑了,“你好好工作,别分心。” 周景安应了,又抱了一会儿才不舍的放开了她,拿过刚才被遗忘在路边的行李箱,嘱咐她有事情不要瞒着他,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 姜翎笑着听,最后说一句:“唠叨。” 这里离市区有些距离,打的车要很久才来,所以才能任由周景安胡闹那一通。 姜翎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与他摆手道别。 周景安看着她离开才回了剧组,继续工作。 电影继续拍摄,已经拍了近两个月,进度完成一半,周景安作为武侠电影的武术指导,自然要全程跟组。 他不禁有些苦恼,如果每次担任武指都要与姜翎分别几个月,那就算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看来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开班授课吧,这样至少每天都能回家。 电影拍摄期间,有部分路透流出,这部电影阵容还算不错,至少男女主角都是演技与流量兼具的明星,自带热度,粉丝在网上自发的宣传一波,哪怕电影还在拍摄,就已经有许多人表示期待。 苏言见网上势头正盛,让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加紧先把已经拍摄完的内容制作好,缩短周期,希望能在春节档上映,就算赶不及,至少也要在明年的五一档上映。 这边如火如荼的拍摄先不说,姜翎已经回了京市,先把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接回家,顺便把带给院长和孩子们的礼物发了。 第二天送周羡去了幼儿园,她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公司谈解约的事情。其实也不用谈,只要双方都同意不再续约就可以。 姜翎怕张海澜不放她走,但是她不想再当她的艺人了。 至于演戏,如果以后有机会演一些配角,姜翎还是会去的,毕竟演了五年戏,多少有些感情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想继续作为公司的艺人拍戏,这样限制太大了,她有老公和儿子了,不再是孤身一人无所谓的状态,她不可能续约。 姜翎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大不了多来几趟,在开车去的路上狐狐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被她好一顿教训。 “宿主要去公司?那我陪宿主去吧。”狐狐笑着,并且保证不会在她开车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没想到去了公司一切顺利,姜翎正纳闷,就看见一个女孩子走进来和张海澜打招呼,她没见过,不是他们公司的艺人啊。 张海澜没想避着她,直接对那个女孩子说等她演的那部戏播出了就把某个代言给她。 一旁的姜翎一怔,那个代言之前一直是她的,她不禁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儿,突然感觉两人风格还挺像的。 张海澜看上的人,长相自然差不了,这气质和感觉与姜翎还真有几分相似。 这很正常,一个娱乐公司中某种人设或某一个赛道上的艺人都要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输出艺人。 看来公司早就不打算和她续约,或是说已经有人选顶替她这个捧了五年还不温不火的小透明。至于姜翎,续不续约都行。 如果这个新的艺人比她更有商业价值,那么就算姜翎续约了,资源还要再降一级,到时候才是真的要生生熬过五年。 姜翎瞬间松口气,既然双方都有不续约的打算,那她就不用再费劲了,也不用防着他们有后手。 放下心来,姜翎和张海澜道别的笑容都更真诚几分。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了,姜翎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等待消息的时候,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发现清滨路有一家花店在招人。 位置也很好,京春园就在清滨路上,而这家花店就在京春园的斜对面,姜翎有些心动,谁不想工作的地方离家近一点呢? 她停了车走进去,里面没有人,她喊了一声,从楼上走下来两个人,一对夫妻,看起来有六十多岁,头发已经半白。 姜翎问了招人的事情,老两口对视一眼,看着她有些犹豫。 “你这么漂亮,又年轻,怎么想来这儿打工呢?”那个老奶奶问道。 姜翎笑着说:“我之前是跑龙套的,工作太不稳定了,所以想找个稳定一点的工作,我没上过大学,所以也做不了别的,想来这儿试试。” 话只说了一半,她也不算说谎。 两人点点头,和她说了情况。 这个花店开了几十年了,两人年纪有些大了,子女不在身边无法帮衬,但是不想放弃开这个店,就想招个人。楼上是一个小小的书店,也是他们的,还有吧台,可以供客人边看书边喝咖啡一类的饮品,再有就是打包鲜花,还有日常的打理。 两人问她:“你会做咖啡吗?” 鲜花一类的好说,两人做着还不算吃力,可以慢慢教她。 关键是楼上的书店和吧台,两人腿脚不便,上上下下很危险。 姜翎一愣,笑容更大,她还真会。 “我会做咖啡。” 高中的时候为了学费,满十六周岁之后她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兼职,饭店、奶茶店、烧烤店、游乐场,甚至还去了一段时间的酒吧,调酒也会一点。 她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一个咖啡店打工,张海澜就是去买咖啡的时候看上的她,挖去当了演员。 两人笑了,带她去楼上试一试,姜翎刚开始还有些紧张,毕竟很久很久不做了,但是当初的肌肉记忆还在,慢慢的就上手了,做了一杯拿铁出来。 “就是拉花有些生疏了,我练一练就能更好看。”她笑。 两人尝过之后就点了头,留下她试一个月,如果可以就长期做下去。 姜翎开心的笑了,工作就算是暂时定了下来。 不管之后怎么样,至少现在这个工作算是她比较擅长的,咖啡她会做,在大乾的时候总看周景安照料那些花草,后来她也跟着一起做,日子无聊,找点事做,慢慢也懂一些,虽然花店的花都是直接从花材市场进货来的,但是打理与照料这些应该相通吧。 最重要的是离家近啊!她走着就能上班,多好! 朝九晚五,她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周羡了。 当天晚上吃完饭,看见周景安给她发消息说收工,已经是九点半,姜翎打了视频过去,三人聊了几句周羡就开始不停的打哈欠,姜翎先把他送到房间睡觉,回了卧室。 两人都洗漱完,姜翎直接躺到了床上,周景安也同样,姜翎和他说了工作的事,他笑着恭喜,又叮嘱她别太累。 看着屏幕里的姜翎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的床上,周景安叹气,轻声说:“好想你。” 姜翎笑了,“才分开三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周景安声音幽怨,“已经好几年没见你了。” 这时候他真的感叹手机真好,网络真好,让他在遥远的地方也能见到姜翎。 她失笑,又问他冷不冷。“箱子里有两件羽绒服,你要是冷了就拿出来穿。” 周景安轻笑,“好,现在还不冷。” 姜翎又笑了,确实,周景安火力壮的很,在大乾的时候经常数九寒天了还不披大氅,非要她瞪着眼教训一通才乖乖的披好。如今又在现代,本来平均气温就比大乾高,他不冷太正常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你在大乾的好身体来了这儿还有没有。”她叮嘱。 周景安却笑了,桃花眼泛着柔情,问她:“我身体如何,翎儿最是知道了吧?” 姜翎咬唇,皱着鼻子瞪他。 他嘴角上扬,眼中冒出星光,又黏黏糊糊的说:“好想你,好想你啊......” 姜翎止不住笑意,觉得现在好像在谈恋爱啊。 怎么都老夫老妻了还能这么黏人。 不过她脸上状似嫌弃,却柔柔的说:“嗯,我也想你。” 现代番外<15> 日子缓缓的过,姜翎终于过上了平静的规律日子。 早起做了早饭,吃完送周羡去幼儿园,回来就去花店上班,午饭还能回家解决,下午下班后去接周羡放学,两人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窝在一起看电视或是陪他玩积木。 偶尔周景安收工早,周羡能赶得及和他说几句话再去睡觉,姜翎就回了卧室,两人聊一个小时,她就强硬的让他去休息,否则再聊下去就没完了。 第二天循环往复。 有时候陈青会来找她,两个人带着小家伙去商场逛街。或是她带着周羡去孤儿院,她找院长,他找小伙伴。 虽然平静无波,但是姜翎舒服又自在。 十二月才出一个头,电影终于拍摄完成,杀青大吉。 苏言习惯请各位主演和工作人员吃个杀青饭,姜翎本来去不了的,再去北方一趟可不现实,没想到因为后期制作时苏言不满意其中一场戏,就带着大部队又回了京市补拍,不过不是重场戏,不需要姜翎和周景安。 这样一来,杀青饭自然就安排在了京市,姜翎下了班就赶过去,拜托陈青照顾周羡,她结束后就去接人。 周景安下楼等她,见她下了车走过来,不自觉带了笑。 他几步迎过去把人抱住,埋在她颈间几个呼吸,鼻息间就都是姜翎的味道,让他舒心的绽开笑容。 “翎儿,我好想你。”他喃喃道。 姜翎也想他,拉着他往里走,“先进去,别被人拍到了。” 这顿饭可不止是他们两个,可还有秦屿川和叶媚呢,少不了有狗仔。 “好。”周景安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 看见他乖乖穿了羽绒服,姜翎放下心,不过里面是锦袍,外面是羽绒服,怎么这么别扭呢? 两人牵着手进了包厢,迎来众人一顿调侃,姜翎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坐在了周景安身边。 大家一顿寒暄,推杯换盏,敬给姜翎的酒悉数都进了周景安的肚子,只说一句:“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他可没忘了姜翎喝酒后如娇花绽放的模样,才不要被他们看见。 姜翎心里偷笑,面上点着头,让大家见谅。 关于她的真实酒量,后来也没刻意瞒着,周景安先是惊讶了一会儿,之后依然严格管控她喝酒。 喝醉是一方面,关键是姜翎! 哪怕喝一杯,也是那样脸红娇媚的样子,他担心的不行。 姜翎嘴上笑他,却也没有非要喝,她又不是酒蒙子,酒量好只是迫于无奈练出来的。 酒过三巡,众人七嘴八舌的聊天,梁初性子活泼,问姜翎以后怎么打算。 她的合约到期的事情他们都听过一耳朵。 姜翎也没瞒着,说了自己找了新工作的事,众人不免一阵唏嘘,就梁初心直口快,“那你以后都不演戏了吗?好可惜哦。” 她笑着说:“如果有人找我,角色我喜欢,还是会演的。” 她余光瞥到苏言看过来,这个圈子都是通的,谁什么样子都知道,谁演不演戏也都知道,她今日说了这话,也算是表明态度。 她不是不演戏,只是当做业余爱好了。 至于有没有人来找她另说,至少现在别一棒子打死,演戏啊,她喜欢,赚钱啊,她更喜欢,没理由现在就关上大门。 苏言是个人精儿,看出来了,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这丫头不是个阴毒的,大大方方的性子,他喜欢,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也乐意为她说几句话。 姜翎的事先放放,周景安的工作他可是又替他张罗了一个。 趁着去洗手间的空当,他就找了周景安说了。 周景安道了谢,说希望给他考虑的时间,苏言一眼看出他是舍不得姜翎,哈哈笑着拍了他一下,让他明天之前给他准信儿。 自从姜翎杀青之后,这小子在片场的笑模样就更少了,空闲的时候要么发呆,要么抱着个手机在看。 他有次找机会瞅了一眼,给姜翎发消息呢,或是翻相册,翻来翻去都是姜翎的照片。 他直呼没眼看,摇着头找谢迎吐槽去了。 等吃完饭,姜翎去接周羡,小家伙已经揉着眼睛困得打哈欠,周景安抬手抱起他,三人一起回家。 等把周羡安顿好,周景安和姜翎说了苏言说的事。 是半个月前他一个朋友去探班,看见他示范武打动作,又看了半天,就向苏言打听了周景安。 这人也是个导演,叫徐志飞,也想请周景安去当武指。 其实苏言没和他说全,那徐志飞当时就在他们隔壁县拍戏,同样有武打戏份,是从别人那儿听说苏言找了个新的武指,很厉害,他就好奇了,赶过去看一眼,果然如此。 苏言一眼看破,哼一声,“就算看上了也只能等我拍完了,别想抢走。” 徐志飞嘿一声,“老苏,你找了这样的武指不跟我说,还要我从别人那儿听说,太不厚道了。” “那还不是怕你抢走啊。”苏言嘿嘿一笑,他当时还有半个月才开拍这部电影,而徐志飞可是马上开机,他当然不能让他抢先了。 徐志飞笑哈哈的拍他一掌,也没说别的,这个圈子里,资源可不是完全共享,苏言有本事找到这个人才,自己还没用呢,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那这样,我也不说别的了,你给我引荐他,这事儿就过去了。” 苏言笑着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又问他:“你那部戏不都拍了一半了,现在换武指?” 徐志飞摆摆手,叹口气,“不换,后面让他来就行了。” 要不是因为副导演给他推荐的武指团队一般,他也不至于来抢他的人。拍好的戏不能重拍,没时间,也没经费,直接让周景安空降过去当武指,周景安手底下又没人,就还用现在这个团队。 周景安问姜翎的意见。 她问:“你觉得呢?想去就去嘛。” 他抿唇,叹口气把她抱进怀里,“还不是舍不得你。” 这才刚回来,又要离开很久,他怕他自己受不了,害了相思病。 姜翎不禁笑了,“不如先谈谈,如果时间不长,能赶得及回来过年呢。” 周景安知道,他舍不得姜翎,但是也明白不能总黏着她,要出去挣钱呢。 “好吧,我先问问。”他和苏言说要看看时间长短,问问细节才能做决定,苏言知道了,转达给徐志飞,让他们自己联系,他只负责引荐,可不负责结果。 没想到徐志飞说他明天下午到达京市,到时候晚上一起吃顿饭,也邀请苏言,苏言没拒绝。 白吃一顿饭,谁不去谁傻瓜。 安排好了这些事,周景安见姜翎正吹着头发,赶紧抱了睡衣进浴室洗澡洗漱,收拾好出来,姜翎也护肤完吹好头发,正拉上窗帘,被他一把从背后抱住。 吻落在她的颈侧,黏黏糊糊的说:“明天你休息,翎儿......” 花店周六日忙,他们给姜翎的假期是周一。 姜翎感受到他的意思,眼睫轻颤,“明天要送阿羡去上学。” 意思是,她不能晚起,所以,别太过分。 周景安知道她同意了,笑着抱起她,关了灯就奔向床,一手放下床帘。 “放心吧,明天我去送。” 虽然不会开车,但是他会打车。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吻住她,耳鬓厮磨,亲吻滚烫。 时隔两个月,他要想她想疯了。 姜翎不放心的提醒他:“还记得吧,十二点前。” 周景安掩下眼底的笑意,认真点头,“记得记得。” 天气逐渐冷起来,屋里已经开了地暖,十分暖和,此时的两人更是薄汗满身。窗户挡去呼啸的海风,静谧的屋内只剩下满室的暧昧。 姜翎吱吱呀呀的娇软嗓音勾的他青筋暴起,他克制的含着她的耳尖,埋首细听,没一会儿耳根就更红几分。 软绵绵的腰肢,在他掌心轻晃,他没忍住握住,稍一用力,便留下指印,又慌忙松开,俯身吻去。 他自己买来的小盒子又是用去小半,被丢在地上。 周景安不禁想着他又了解到的新知识,去做了手术就能一劳永逸,简直比何大夫的药方还有用,到时候就能摒弃了这小盒子,他不太喜欢。 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沉,姜翎软塌塌的躺着,边喘着气边费劲撩开床帘看了一眼时间,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 她咬牙,要是再继续,她都能起床去做早饭了。 简直要命。 周景安放好了热水,回来抱她,就看见姜翎正瞪着他。 只是她如今脸颊浮着红晕,眼尾湿润泛红,这样瞪着他不仅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让他呼吸一顿,险些又要忍不住。 “说好了不超过十二点的!”她哑声控诉。 周景安给她裹了睡衣抱起来,虽然心虚,但是却笑着耍无赖:“翎儿可没说是哪个十二点。” 半夜十二点,还是中午十二点,她可没说清楚。 姜翎气的想咬他一口,刚要下嘴就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眸,动作一顿,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咬了他,他反倒还高兴!简直得不偿失! 果然就见周景安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姜翎又是一阵气的想笑,笑完又满是无奈,真是拿他没办法。 自己的老公,自己宠着呗。 泡在温热的热水里,姜翎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昏昏欲睡,还不忘嘱咐他明天去送周羡上学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她整个人白里透粉,可爱至极,周景安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只一味的盯着她的嘴唇看。 呼吸缠绕,他没忍住低头吻上去,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着,心跳打在胸腔上,震的他指尖酥麻。 良久后放开,浴室安静的很,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他的眼眸像是温柔的漩涡,额头相抵,姜翎眼眸里的星光就这样倒映在了他的漩涡里。 姜翎的心跳也有些快,觉得自己要溺水了,溺在他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周景安把她拢在怀里,亲昵的蹭着她的脸侧。 想要就这样抱一辈子。 “好喜欢你......”他嗓音沉沉。 没听见回音,抬头看,姜翎已经窝在他怀里闭眼睡去。 他轻笑一声,动作轻柔的抱她起身,擦了干净,放在重新换了床单的床榻上,自己也钻进被窝抱住她,安然睡去。 周景安早上起身去送周羡的时候姜翎迷迷糊糊有感觉,后来又睡熟,再睁眼,周景安就在她旁边,也闭着眼睛。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周景安就醒了。 送完周羡回来,他干脆脱了外袍又抱着姜翎睡回笼觉,只是浅眠,她一动他就醒了。 “哪儿难受吗?”他赶忙问。 姜翎摇头,要起身,周景安就赶紧端了温水递给她,喝了一杯水,干哑的嗓子好受多了。 她看一眼天色,已经是中午了。 “我闷了米饭,你慢慢起来,不急。”周景安出去了,等姜翎洗漱完下楼,看见桌子上放着两道菜。 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肉。 没有外卖袋子,姜翎惊讶,“你做的?” 周景安端着海带汤过来,有些忐忑的点头,“在剧组无聊的时候就看菜谱,找机会试了试,味道还行,不知道今天做的怎么样。” 端来米饭,周景安在她对面坐下,看她夹了辣椒炒肉吃进嘴里,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姜翎眼眸一亮,点着头,“很好吃诶。” 可能不是非常美味,但是绝对不难吃,刚开始学嘛,要鼓励。 她又吃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她喜欢甜口的,周景安就做了甜口的,“这个也好吃,看来你还有下厨的天赋啊!” 她亮晶晶的眼眸和笑容让周景安放下心,也笑了,给她夹菜,“还不算熟练,以后会更好吃的。” 两人吃过饭,姜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盒子里面是一把长刀。 周景安眼眸一亮,拿出来仔细看,惊喜的抬头看向她。 姜翎笑着点头,“照着你之前那把铸造了一把。” 她杀青完就一直在找能够铸造刀剑的店铺,又描述他先前用的刀的样子,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成品不错,材料也用的好材料,她上手掂量了一下,和先前那一把还真差不多。 当然了,价钱也很可观,但是给周景安的嘛,她舍得。 那把刀他平时就随身带着,喜欢,也用的趁手。 来了这里,晨练的时候他也只能拿树枝比划,她看不得这个,必须给他再弄一把。 她后来在网上找样子,觉得周景安那把和历史上的鸿鸣刀很像,但不确定是不是,也无所谓是不是,只要成品他满意就行。 周景安上手试了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放下刀,一把抱住她,开心的说:“我好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姜翎也开心。 “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她问,“还是就叫寒招?” 寒招是他之前那把刀的名字。 周景安看着刀沉吟片刻,又望向姜翎,“叫眉弯吧。” 招子是眼睛的俗称,寒招也就是森寒眼眸的意思。 那是他先前那把刀,是保护大乾的利器,沾过血的,叫那个无可厚非。 但这一把是姜翎送给他的,他不舍得叫这样杀气腾腾的名字。 姜翎眉眼弯弯的样子特别好看,所以就叫眉弯吧。 虽然他没说出来,但姜翎大致能明白他的用意,于是笑着说好。 晚上七点,姜翎送周景安去了福满楼,是个高级中餐馆,他们今晚约在这里谈事。 她朝周景安摆摆手,“加油!结束了我来接你哦!” 周景安笑着点头,“好。”随即转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