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国毒后》 第二章 妾室承欢 王爷府张灯结彩,繁华喧闹不止。 “不愧是二哥的大婚之日!”腰间系着一抹明黄腰带的男子走上前来,朝着一身红衣新郎打扮的萧祁隆躬身道。 萧祁隆抬手回了回礼笑道:“三弟谬赞了。” 萧祁阳道:“对了,如何今日没见到嫂子?这大喜得日子,嫂子总归不会不出面吧?” 萧祁隆面色一变,随即笑道:“你知道的,你嫂子素来身体不好。” “哦,嫂子的病还没好啊,可还是去年大雪落下的病根儿?”萧祁阳有意无意地说道。 萧祁隆站直了身子,嘴角冷冷一勾,当今太子之位空缺,无论年龄或是本事,将来这乾黎国的王位无非就是在他们这一对兄弟之一的手中了,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更是局外人所难知晓。而无论谁得到了这个位置,都意味着另外一个将永远消失在这片国土,这就是皇家的竞争,非死即伤,冷酷无情。 三月初三,珠纓长跪雪中为长兄求情的事情,大抵上一众皇宫贵族的人都是听说过的,自那以后,珠纓便是以病为由,长年住在王爷府最偏的偏殿“冷凝阁”里头,足不出户,足足一年,任何皇族家宴都以病推脱,据传言,就连萧祁隆也是半年之久未曾见到珠纓一面。 萧祁阳此番提及无非就是伤萧祁隆的脸面,而萧祁隆也心知肚明,二人相对而立,虽不再言语,但暗潮涌动。 “呦,两位皇子都在啊!”一身穿戎装的男子从一侧走进。 “原是镇远将军陆仼海啊!真是多日未见!”萧祁阳笑道,要知道陆仼海现在已是镇远将军,军功在身,可是无数官臣想要巴结的对象。 “来了。”萧祁隆嘴角一勾道。 要知道,今日嫁给萧祁隆的便正是他陆仼海的亲妹妹陆仼嫣,朝廷中明眼人都知道,这今后,陆仼海与萧祁隆的关系可就是非同一般了。 “要说二哥也是缘分。”萧祁阳开口道:“我记得嫂子当年的哥哥也是镇远将军来着呢吧?这今日同往日倒是很相似啊。” “三皇子这话说的,络穹当年不听臣的规劝,暗中勾结匈奴叛军意图不轨,到最后落得下场也是活该,但是三皇子放心,有前车之鉴,我陆仼海绝不会重蹈覆辙。”陆仼海三两句话绕开了萧祁阳的圈套,萧祁阳笑笑不再言语,面色却微微有些难看。 众人又略寒暄一番,婚宴也就在炮竹声中拉开了序幕。 屋外的鞭炮声渐渐隐退了,王府宅院深处的屋舍之中,珠纓面色黯然,坐在铜镜之前,一双纤细的手轻轻退去自己发髻的装饰,一头秀发散落开来,愈显得那张凄然的娇颜孤独冷艳。 “主子,喧闹声褪去了,想是婚宴已然结束。”同样是一身素衣的鸢儿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为珠纓脱去长袍,换上了一身如雪般素白的衣衫。 “几时了。”珠纓问道,抬手挽起桌上的一只竹编篮子,扶着白墙,缓缓起身。 “回主子的话,已是子时了。”鸢儿道。 “是啊,已是一年了,转瞬间,又是三月初三了。”珠纓嘴角冷冷一勾,又嘲讽似地摇了摇头道:“我只当自己躲在这里不再见他便能减少一丝丝的痛苦,奈何,他竟然在络穹忌日的前一天娶妻,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换做一年前的鸢儿,必然会开口相劝,但是三百多日子过去,她作为唯一的丫鬟伺候在珠纓身边,感受着这个女人的痛楚,她清楚明白,很多伤害,一旦造成,便是覆水难收,那些结痂的伤口,不会因为时间而痊愈,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撕裂。 “走吧,但愿他还没把哥哥赠我的那株雪梅树砍掉,也容得我有一个祭奠之地。” 那株雪梅,原是络穹从边疆带回植于珠纓院外的,只是自从去年今日,珠纓自己请命退居到了王府深处的别院里,将自己原本嫡妻所住之地“倾心阁”空了出来,只是为了远离那个男人身上的一切气息。 一主一扑雪中渐行,却是一路红绸锦缎的布置,鸢儿瞧着那原本该空了的倾心阁竟然格外火红严厉,囍字在这里格外耀眼,鸢儿猛地拽住了珠纓道:“主子,雪深难行,不如我们就在后花园中祭奠先人吧。” 珠纓遥望那株雪梅树,本是该花开花飞的日子,却仍是光溜溜的树枝,再往里瞧去,看着那些装饰,这才明白,这倾心阁已经易主陆仼嫣了,珠纓吸了口冷风,心头愈加冰冷,只开口叹道:“他可真是看中陆家,迫不及待拿着院里最好的院子来养她,陆仼海最好能帮他拿到皇储之位。” 鸢儿不再相劝,只跟着珠纓来到了院子之中,纵然风雪再大,那明亮的窗户里传出的娇吟虎哮之声仍旧能听得清楚,珠纓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这间屋子,这些事儿,都是她曾经历过且如此希望未曾经历过的了。 珠纓由鸢儿伴着跪在忽起的飞雪之中,抬眼望着浑浊新月下的梅枝,两行热泪,纵然逝下。 屋内,飘然着迷离的宫香。醉人心脾,朦胧迭迷,恍若屋外为雪,屋内为春。 萧祁隆半搂着怀中娇人,迎和间陆仼嫣发出娇滴滴的笑声。她的一双手滑过萧祁隆结实的胸膛道:“奴家听闻这倾心阁原本是姐姐的住处,要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哥哥管爷讨的。” “无妨,一所别院罢了,况你兄长曾言你爱湖水柳叶,这儿也是最好的临湖之所,待明年春暖花开,冰雪融化,有你赏的。” “倒是还要爷陪着才是最好不过的呢!”那陆仼嫣调笑着钻进暖暖的绸缎被褥之中,他们陆家能成事,她一个没什么皇家血统的女子能嫁到皇子房中,已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如今这硕大的别院,除了那个名存实亡的嫡妻,就是她陆仼嫣的天下,她巴不得用尽教养婆婆的手段好好握住眼前这位自己与兄长的靠山。 萧祁隆轻抚着女子的头发,却神思不在,陆仼嫣钻进锦绣被褥之中,他剑眉一皱,半靠在墙壁之上,却忽而望见身侧床头窗纸映出的模糊身影,一梅,一人,一月。他一愣,抬手将窗户拉开了一道缝隙,寒风飞入,他浑身一紧。 这是他一年来头一次再次见到她,如此阴冷的日子,她只穿着一身白净的素衣,立在月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何时多了一份难言的凄婉? 珠纓身子一颤,下意识回身,正对上几步之外那男人的双眸,隐约间珠纓仿佛回到曾经,在这一切都未曾发生之前,他揽着自己的腰,在自己的耳鬓厮磨:“白首不相离。”。男人身子微动,一双纤细的胳膊自下而上抚上男人的胸膛。 萧祁隆喉结一滚,抬手将那手挪了下去,他再望向珠纓,女人已不再看他,只由冷风吹起千万发丝摇曳,珠纓抬手,从鸢儿怀中的篮子里抓起一把白色纸钱,抬手一挥散落空中,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别院拐角。 萧祁隆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纸钱,只觉得心头一疼,却也只是抬手关上了窗户,半依床栏,长吁一口叹息。 “吾妹能嫁给二爷自然是大好的事情。”提亲之日,陆仼海道:“只是我家妹妹命里福薄,请了算卦先生来瞧,今年里唯有一天适合婚嫁。” “这都好说,哪一日是吉日便那日迎陆仼嫣入府就是了。”萧祁隆道。 “三月初三。” “爷,想什么呢,许是我伺候不佳?”陆仼嫣从被褥中钻出头来,顺势靠在萧祁隆肩头道。 萧祁隆呼出一口气,从思索中回过神思,将陆仼嫣搂在怀中道:“怎么会,爷和你情投意合,你只管在爷身边,爷已是万幸了。” “爷贯会取笑我。”陆仼嫣窝在萧祁隆胸膛里娇嗔嗔道:“只是今日奴家大婚,姐姐她不曾出来相见,许是生妹妹占其旧居的气,只怕往后见了姐姐,会被责难呢。” 萧祁隆沉默片刻,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侧窗,他心中知道,那个女人连自己都已不放在心上,又如何会多看陆仼嫣一眼呢,思索下他回头温柔笑道:“怎么会,有爷在你身边,没人会为难你。” 第三章 心机初显 陆仼嫣穿着一身华服由着陆家贴身跟进来的仆人玲珑搀扶着走向冷凝阁。 这陆仼嫣的家族本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由着她的兄长陆仼海骁勇善战,一路打拼才得以在朝廷之中立足一二,可即便出身草芥,却也是大户人家,哪里瞧见过冷凝阁这样冷清简陋的居所。 “没想到这个有名无实的嫡夫人当真住在这种破旧之地。”那玲珑道:“看起来流言不假,这王爷已经和她恩断义绝了,否则但凡有一丝丝的情分在,也不会任由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一切都不可太早定论。”陆仼嫣一边打量着四下一边说道:“即便她和王爷关系冷冰,我也不能放松警惕,要知道,即便他们络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在朝廷上已经名存实亡,加上络穹已被王爷与哥哥联手扳倒,虽面上看着是外强中干,但是我陆家出身平民,不是贵族世袭,血脉上总归比不上她,你难道不知道吗,皇上的几个皇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咱们王爷为了她,一直没有娶妾,足以见得,她还是有些本事的,我可不能留着这样一个能够威胁我的人,倘若她哪天翻身,我便是要吃大亏的。” “不愧是主子,只要咱们不留余地,那日后也必无后患。”玲珑道。 “让你熬得鸡汤带着了吗?”陆仼嫣道。 “带着了,主子放心吧。”玲珑说着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食篮道。 “那就好,昨儿婚宴上她没有露面,今天咱们好好见识见识她的能耐。”陆仼嫣道着,主仆二人便抬脚往那冷凝阁里头走去。 这边虽不过是清晨,尚且天还没有明亮,那萧祁隆便早早地从倾心阁来到了书房之中为早朝做准备。即便昨日才是他的大婚之日,但是他绝对不会错过任何谋政的机会。 “主子,方才陆主子往冷凝阁那边儿去了。”高栏进门躬身道。 听得这个消息,正在提笔练字的萧祁隆右手一顿,双眉微皱,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即甩手将毛笔随意往一侧一抛道:“走,去看看。” 这边珠纓还未起身,便被铛铛的敲门声惊醒。 “这天还没大亮,是谁来敲门?”鸢儿起身穿戴齐整道,毕竟自从自家主子与王爷陷入冷战之后这冷凝阁除却一些日常送衣食的下人之外,便不再有旁人愿意接近,这个时辰便有人来敲门,倒的的确确是奇怪的。 “不必猜了。”珠纓微微坐直了身子,隔着素色的床纱道:“昨儿是她刚刚进府,我没出面,今儿一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来看看我这个自恃清高的正夫人是什么样子了。” “这个陆家的也是不知礼数的,这个时辰打更的人尚且没有起身呢,她倒是早早的来了,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主子放心,奴婢这就给您打发了她去。” “来者有意,只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珠纓冷冰冰地说道:“我不愿意见她自然有不愿意见得道理,想当年,哥哥正是西北镇远将军,军功在身,怎么会突然被参,我听闻当年除却领头参奏的萧祁隆,跟着他一起上书的正是当年还仅是个小小军官的陆仼海。” “这陆仼嫣正是陆仼海的妹妹,现如今又嫁给了王爷,且那陆仼海现在所居之职正是当年络将军的职位,难不成主子是怀疑——” “无须怀疑。”珠纓摇头道:“这种局势已经很是明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了,必定是他联手陆家一起参奏哥哥,哥哥才会遭此不公的劫难。” “既她来了,无论她如何得宠,咱们还是正位,她来了,咱们便好好治她一治。”鸢儿道。 “罢了。”珠纓摇摇头说道:“我已经与他恩断义绝,有关他的一切我都不想早有一丁点的瓜葛,你只说我生病了,不能见客,打发她离开就好。” 鸢儿点头去做,可这刚一开门说辞,那陆仼嫣便跻身走入屋内,见着嗓子道:“姐姐身子不适,做妹妹的自然要早些来拜见看望的,哪里有不进门的道理?” 珠纓瞧着这女人穿戴精致,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万金之数,且那一身正红,按照礼数本该是只有正室才有资格穿戴的,她如今这样张扬地穿过来,不外乎是要试探自己的底线罢了,可惜这个陆仼嫣一点不知,她才不在意这正红究竟穿在谁的身上,此时此刻,让她珠纓穿一身正红坐在那个亲手将自己的兄长葬送的男人身边才是煎熬。 “姐姐还没起身啊,该不会是责怪妹妹来的太早些了吧。”那陆仼嫣瞧着自己这样唐突进来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且没有像寻常正室那样当即责骂自己,变更是认定这珠纓是块软骨头,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只不顾鸢儿的拦截,一屁股坐在床边,抬手就掀开床帘。 那床帘一开,冷风嗖嗖地灌入,珠纓禁不住咳嗽几声。 “姐姐怎么咳嗽了,想必是昨儿没休息好吧。”那陆仼嫣说着抬手就从玲珑的食篮中取出鸡汤,迅速盛了一碗道:“姐姐莫要怪罪妹妹唐突,昨儿妹妹和王爷大婚,姐姐便没有出面,妹妹心想自个儿占了姐姐的倾心阁,姐姐该多少有些不爽的,便一早过来陪罪,想着来的早了,却也是赔罪心急,还望姐姐见谅,这新熬得鸡汤是妹妹一早亲自制作的,还望姐姐笑纳,妹妹才会安心。” 从这女人进来到现在,珠纓一句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女人当真是心急,才进府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开战了吗? 珠纓摆摆手道:“是我身子不爽,大婚之日没有出面,和你无关,你又何必这样,那倾心阁也是我自己先一步搬出来的,更是和你没有瓜葛。” “姐姐这样说,妹妹就放心了。”陆仼嫣说着就把鸡汤往珠纓身前凑道:“那姐姐既然不怪罪妹妹,这鸡汤可一定是要喝一口的。” 珠纓一心只想让这女人离开,只好抬手去接。 正在这时,守在门边的玲珑猛地跪倒在地高喊一声:“王爷来了。” 说时迟那是快,只见那陆仼嫣手腕一翻整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就洒在了她的身上,那汤水是煮沸了的,一瞬间就在陆仼嫣的手背上留下了火红的印记。 那陆仼嫣身子一退,倒落在地,紧接着便是呜呜的啜泣声。 那萧祁隆一进门就见到这般光景眉头一锁,大步上前,那陆仼嫣一下子扑进了男人怀中。 “你这是如何了?一大早的,怎的哭起来了?”萧祁隆一边安抚着女人,目光却越过陆仼嫣的肩膀与珠纓冷冷对视。 “还望王爷不要责怪姐姐,都是妹妹的错,妹妹想着姐姐昨日没有出席婚宴,一定是生气妹妹占了姐姐的倾心阁,便熬了鸡汤来赔罪,许是赔罪心切,来的太早了,叨扰了姐姐的休息,姐姐便将鸡汤打翻,着实都是妹妹无礼在先,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姐姐。” 鸢儿在一边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想要开口帮助自己家主子辩解,珠纓却是一个颜色让她不要说话,鸢儿只能禁声。 “嫡夫人,你怎么说。”男人语气冷淡,望向珠纓,珠纓一言不发,这样僵持了片刻,萧祁隆忽而道:“你们都先下去。” 众人闻言一一退下,那陆仼嫣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由着玲珑扶出房去,可鸢儿却是一动不动。 “怎么?你没听见我的话吗?”萧祁隆额头的青筋微微一动道。 “鸢儿,你先屋外候着吧,我没事儿的。”珠纓这样说了,鸢儿才关门离开。 众人都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下这一双曾经深爱缠绵,如今冷若陌路的一对夫妻。 “你的人是越发有能耐了,难道这冷凝阁就不是我王爷府的吗?”萧祁隆道。 “王爷把人都知会走了,是要问我什么?”珠纓望向萧祁隆,眸子冰冷,没有一丝丝的神采。 萧祁隆望着那双眸子,一股子怒气从胸腔冉冉升起。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微微向我示好,你便不会——” “够了!”珠纓打住萧祁隆的话道:“我是绝对不会向你示好片分的,三月初三,那一天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就是烂,也要烂在心里!” “好!”萧祁隆沉默片刻,猛地一把将桌子上的木兰雕茶具摔碎在地,转身离开。 “主子!”高栏见萧祁隆怒气冲冲地走出连忙迎上去。 “传令下去,嫡夫人做事欠妥,无半点贤良淑德,顶撞本王,今日起每日独自打扫书房,不得有误!” “是!” 第五章 惨遭算计 假山的幽静之处,这一对嫡妻相对而立,良久没有说话。 “孟舒泽妹妹若是提防着我二皇子夫人的身份,那我便告退就是了。”络珠纓见那孟舒泽一声谢谢后不再言语,或也知道她心中有难处,便也不想强人所难,便要起身告退,谁知还未回身,那孟舒泽幽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还记得——以前秀女那会子,你哪里有当下的沉稳风范,观察细微。”孟舒泽回过身子,一双美眸望向络珠纓,月下她虽然凄婉,却仍旧动人。 “我也觉记得选秀时的你并不是当前这幅忧虑的样子,即便是那会子咱俩无意间将皇太后的花瓶打碎了,你也没有如此的失神,反而是格外冷静,帮我度过一劫。”珠纓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道:“如若没有你在选秀时候处处照顾我这个不懂事儿随处惹祸的,我早就不知道中了多少陷害,没了性命了。” “当年司马家与你哥哥在朝野之上不和睦,司马家的女儿和你一同进宫选秀难免会对你发难,我虽然救了你,可是近来听闻了一些事情,我便时时在想,我当年救你当真是将你从火海中救出,还是又将你推入更焦灼的漩涡之中呢?”孟淑泽慢慢说着,眸间深处,微微情动。 听得孟淑泽这样说,珠纓嘴角无奈上扬道:“你是听说了。” “二皇子协同陆枉海等朝臣参奏死了你的哥哥,现如今陆家的女人又进了你的府邸,二王爷与王妃冷战形同陌路的流言坊间都传遍了,更何况我这三皇子府邸。”孟淑泽道。 “今天看来,舒泽的处境或许不比我好,不是吗?”珠纓缓缓说道:“即便这么多年,你我因身份之差而多年不见,但是往日的情分我都记在心里,你的为人你的机敏除非是塌下来的大事,否则你不会这样自暴自弃,毫无斗志,你还记得当年我被司马灵欺辱的时候,你鼓励我说的话吗,你说皇族的男人不是人是野兽,皇族的女人不是女人是男人。” “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都记得。”孟淑泽抬头望月凄婉一笑道:“珠纓,你说我该怎么办?” 孟淑泽说着,两行热泪就从眸间流下。 孟淑泽所居的房间已然是佛经陈列,熏香缭绕。 她长跪在菩萨面前,手持佛珠,每一次碾动都是一滴晶莹的眼泪。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起,她回过身去,看清来人身子微微一颤,眸子之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来做什么。”孟淑泽冷冷地说着,却掩饰不住嗓音中微弱的惧怕之意。 “再过几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我来通知你一声,王爷要为你举办生辰宴礼,到时候你要喜气洋洋地迎接各位宾客,知道了吗。”来者话语间完没有一丝丝的敬意,完就是命令,不可违抗的命令。 “为我办生辰…” “哦,你可不要会错了意,王爷没有半点关怀你的意思。”来者继续道:“只是借你的宴生辰作为说头办些事情罢了。” “要我按你说的做可以。”孟淑泽犹豫片刻道:“可是,我要见他!我要见我的儿子,俊儿!” “呵呵。”来者轻蔑而又讥讽似地挥了挥白色的衣袖,大步上前,一把钳着孟淑泽的下巴冷冷呵斥道:“你这贱人,还有资格和我说三道四讨价还价吗?” “我…” “我告诉你,你做也得做,不做也要做,你若是不做,明天我就差人送你儿子的手指头过来,也好让你好好祭奠祭奠。” 言毕那来人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孟淑泽用力拽住衣袖,那孟淑泽眼眶含泪,低声唯诺道:“不,求求你,我做,我什么都做,你要我冷对王爷我做了,你要服用绝育之药我也做了,我只要我的俊儿活着,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只想看看他,就一眼,求求你了。” “这就对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乖乖听我的话,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让你瞧一眼你儿子的。”来者低声笑着转身离开。 开门间白色的灼灼烈焰映射出她的面容——墨心。 回忆仿佛昨日梦魇,她孟淑泽身子软软地靠在假山之上,无力移动丝毫,她多么想将这一切告诉珠纓,可是她的理性告诉她不能,不能冒俊儿性命的风险,那个女人说过,她也做得到——杀掉俊儿。 瞧着眼前的女人如此无力,珠纓也不想为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珠纓自己已经身陷绝境,又如何能帮助孟淑泽呢。她只缓缓说道:“淑泽,嫁入皇族之前,你我是同甘共苦的好姐妹,虽然身份让我们多年只说些场面话,但是如今,你我或许都被困境所囚,我珠纓虽然保不了自己,但是我欠了你许多情谊,如果哪一日你想通了,想和我说说你心中的郁结,那我一直都在。” 珠纓言毕转身离开。 那孟淑泽泪如雨下,摇着头低声嘟哝道:“珠纓,是命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命。” 宴会在灯火中开始,珠纓故意多绕了会路,回到宴席之上的时候,孟淑泽已经在准备祝福之礼了,珠纓坐到为其准备的位于萧祁隆左手边的位置上,萧祁隆睥睨了女人一眼冷冷道:“为何迟了,失礼了。” 珠纓没有反应在,只是淡淡地坐下去。 坐在主位上的萧祁阳一边敷衍着众人的祝贺一边观察着自己的兄长。 “接下来有请各位女眷一一为夫人赠送贺礼。” 家中的管事高喊一声,珠纓身子一颤,她根本没有准备贺礼,按照以往准备贺礼的事情只需要萧祁隆准备就是了,此次居然专门要女眷奉礼,应当是提前知会的,可是高栏来找自己告知出席宴辰之事时并未告知。 看着前头的女眷一个个的上前送礼,想到这儿,珠纓忽而明白了,想必是那高栏故意向自己隐瞒消息,等着让自己在这皇宫贵族面前出丑,而高栏又是他的人,想必也是他的意思吧。 “接下来有请二皇子之女眷赠送贺礼。”那管事的家奴高喊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祁隆的两侧。 珠纓不得不起身,和那陆枉嫣一起走到了孟淑泽面前。 那陆枉嫣瞧着珠纓没有说话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先一步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西域进宫的血燕,那可是上好的极品,众人无不称赞。 孟淑泽却也只是冷冷地借了,还随口说道:“这血燕当真是好的,前些日子我去灵安寺拜佛,哪里的方丈也备了些于我饮用,我觉得甚好,方丈便送了我一箱,刚好快吃完了,妹妹的就送来了。” 孟淑泽说到这里,那陆枉嫣已经耳红面赤,四下的一众女眷也暗中嬉笑起来,这孟淑泽的话,面儿上是赞美,而实际上确实指血燕这东西连寻常寺庙里的尼姑都存了好多,且送了一箱之量,她陆枉嫣却只送了一盒,可当真是小气。 陆枉嫣退下,珠纓对着孟淑泽微微一笑,她知道多年不多言的孟淑泽是在为自己为难陆枉嫣,虽然意义不大,但是她珠纓却也是心头一暖。 “请二皇子嫡妻展示礼赠。”那家奴催促道。 珠纓低了低头,却迟迟没有出手,众人又纷纷议论开来。 “这二皇子的嫡夫人该不会是没带贺礼吧,真是笑煞人了,有没有礼数可言啊。” 那萧祁隆望着女人微微窘迫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高栏,那高栏收到萧祁隆的眼色,额角的汗珠子直流不停。 “请二皇子嫡妻展示礼赠。”那家奴继续催促道。 “其实——”孟淑泽刚要开口圆场,珠纓便打断了她,随即抬手将挽着自己发髻的簪子抽了出来,一头乌黑的秀发仿若流水瀑布顷刻间散落在柔弱的肩头。 四下的男子无不微微发出惊叹,那珠纓的长发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甚是美丽,多了种唯美的仙气。 瞧着四周男人如此觊觎珠纓,萧祁隆的额角微微胀起。 “我想,再华贵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将贴身的物件儿给予夫人,才能回起曾经一起入宫的姐妹情分。”珠纓说着将那簪子抬手送上。 “那簪子若是没瞧错可是太后老家多年前的那支凤鸾金钗?”一屋参加宴会的女眷们,微微有些身份的或略微眼界开阔的已然是议论纷纷了,那支凤鸾金钗是当年太后尚在之时赏赐给宫中聪慧贤德的女眷的,无论金银贵贱,这份脸面可是谁也不能小瞧的,珠缨以此为贺礼,足见其诚,满屋子的女人们也就都闭了口。 孟淑泽恭恭敬敬地接过簪子,珠缨微微点头转而走向席间,那一头青丝宛若流水丝绸,在微风中凌乱飞舞,却美得恰到好处,恍若隔世,仙姿绰约。而那些纨绔子弟们的目光无不锁在这珠缨身上,恍若遗世独立,绝美之态令人心颤,珠缨坐在席上,她本已无意这些人心之事,奈何忧烦自来寻她,她不得不应。 珠缨抬手将一尊果酒送入腹中,转而发现萧祁隆正用一种复杂而难以描述的目光望着自己,她瞥了一眼一侧的高栏,高栏忙着向后退了几步,珠缨嘴角冷冷上扬,转而又是一杯酒,她凑在萧祁隆耳边低声道:“我已如此,你再为难我设计我又是何必呢。” 萧祁隆听得她这样说一言不发,只是鼻翼两侧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额头的青筋微微鼓动着。 此时的珠缨举杯酌饮,想着自己为何要继续平白遭受这些算计,顿时胸闷难解,只是独饮清酒,奈何酒量不及,三两杯下,已然微微醉了,洁净的双颊在柔和的月光下映得绯红,衣裳也略有不整,嫩白细腻的脖颈微微外露。 珠缨没有注意四下向自己投过来的钦羡目光,而坐在一侧的萧祁隆的面色已经青了下来,他怒饮一杯浊酒,一把夺下女人再次送向两篇柔唇的酒杯,微怒道:“你的侍女呢,还不扶着你家主子去换衣裳,堂堂嫡妻夫人,像是什么样子。” 鸢儿见状也知珠已醉忙着前来搀扶,珠缨却是一甩手,起身睥睨一眼正襟危坐的男人道:“正好,在你身边,我早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言毕她珠缨甩袖离开,只留下一脸怒气的男人。而席间对面,萧祁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七章 初见真心 此夜,注定不宁,虽已深夜,这几家皇府国戚之居所却是灯火通明。 曹国公之子曹良跪倒在地,几桶凉水浸湿身,酒气已散,只是在那儿地砖上头一个劲儿地磕头。 “老爷,您就放过曹良吧,他也是喝醉了酒才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曹国公的侧妻在一边儿跟着求饶。 “你懂什么?!”曹国公双眉一横道:“冲撞皇子夫人这等罪过,二皇子直接要了你的命也不为过更何况是你爹我花钱给你捐的那官位!” “老爷您息怒啊,这不那二皇子也不没说什么吗。”那侧妻继续道,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曹国公摆手推到一侧,那曹国公背手而离望着窗外明暗灯火道:“我掌管京城禁军,一直处于中立,不纠缠进夺嫡纷争之中,现如今被萧祁隆拿下把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偿还呢。” 萧祁隆回府便直往书房去了,唇内的伤口还微微做疼,他也只觉得心烦意乱,饮了两海碗茶,酒意虽去,但仍旧不爽快,过了些时候,安顿好了众人的高栏垂着脑袋走进书房,不等萧祁隆说话,只自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萧祁隆也不着急言语,只取了毛笔在宣纸上划了几笔这才问道:“你是白跟在本王身边十多年,教过你的东西都是白费了。” 那高栏连忙道:“爷,此回是奴才烧坏了脑子,听了陆主子的话,这才没告知夫人要自备贺礼的事情,也才引起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也知道自己还是本王的奴才,怎么那陆仼嫣才入府几月,你便开始听她的差遣了!她要你不说你就不说了!那我打发你去她那里做事罢了,留住我身边做什么!”萧祁隆边说边怒从心头来,抬手就将手中的狼毫笔扔在地上,骤然碎裂两半。 “是奴才傻了!奴才只是瞧着主子由陆主子服侍的舒坦,以为主子心向陆主子,便自作主张,有些事情就都依着陆主子了。”高栏颤颤巍巍地说道:“还望王爷惩罚奴才的过失。” “你从小便跟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明白呢?”萧祁隆叹了口气道:“以后冷凝阁即便要受委屈,也是本王亲自让她受,其余的都老实伺候,不许有一点偏颇!她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你让你手底下那帮子见风使舵的奴才都记清楚了。” 高栏正一个劲儿地磕头答应,倾心阁的侍女便来了说是陆仼嫣从宴席回来受了风寒身子不适,请王爷去看,萧祁隆皱了皱眉,却也是去了,高栏连忙跟着,经过这档子事儿他是明白了,自家爷的心思可不像面儿上看得那样,方才在马车里还与正夫人争执,及便下车也留着一身凌乱的夫人在车中,怎么这会子反倒更偏心于她呢,这高栏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了,主子有句话说的对,他能走到今天无非就是仗着忠诚和听话四字,以后还是不走邪门歪道,自作主张了罢。 珠纓只披着一件紫裘毯子仓促回到冷凝阁,支走了本就为数不多的侍女家丁,只一个人缩在床角,她的唇边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血水。 “络珠纓,任你怎么看我,只要王爷府不倒,你就一辈子逃不掉。” 下车前,男人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久久不能消散,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自己,络家已经没有了价值,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就连自己也久闭阁门不再出面,为何他就是不放过自己呢? 这样想着,窗户外雪中梅香浓重起来,珠纓也便渐渐睡过去了。 送走众人,孟淑泽方才舒了一口气,跟萧祁阳打了声招呼准备回房。 “今日难为你了。”萧祁阳道:“好些回去休息吧。” 孟淑泽瞧着萧祁阳眸中难得的温柔刚欲回应,那墨心不知何时从一侧走出接话道:“是我不知道了,今日席间夫人帮助二皇子的夫人,看起来是旧相识啊。” “没有——只是以前年少时入宫选秀认识了,有几分情谊罢了,且那陆氏太过猖狂,我也是帮她一点而已。”孟淑泽小心谨慎道。 “夫人紧张什么啊,只是——” “只是帮了一把没什么大事,况且二嫂搞不好还会把这份人情放在我的身上,对了——”那萧祁阳打断了墨心的盘问,随即想起了些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了是一翠绿的翡翠镯子,精致的很。 “我近来只顾着朝堂之事,难得你的生辰,思来想去你只顾着念经也不晓得送些什么,前些日子西北来了一批好玉,我便找了工匠给你做了一只,你且带着,若是不好我差人问责他们去。”萧祁阳说着变拉起孟淑泽的手为其戴上。 那孟淑泽忙着推辞却听那墨心在一边儿没好脸色地假笑道:“姐姐身子不好,要日夜在佛殿为小世子祭奠,王爷给您,就且收下罢了。” 孟淑泽听了这话方才收下微微行了个礼便要离开,却只听那萧祁阳似犹豫一番而后下定决心问道:“今日你生辰,看你且累了,我一会弄些茶点去你那里?” 孟淑泽顿了顿,眼神中的惊喜之色瞬间黯然消失,她望了一眼一侧的墨心摇摇头道:“谢王爷牵挂,我今日本要抄经书的,还是不打搅王爷了,告退。” 瞧着女人远去的身影萧祁阳暗自伤神道:“小世子去了也快一年了,她为何还是这般,也不愿意与本王独处,墨心,你素来还是能和她说上话的,记得多多开导一下夫人,让她高兴。” “放心吧,墨心知道了。”女人说着,用嘴角的微笑掩盖着眸中的凌厉。 夜已至深,倾心阁里头的灯也灭了好些了,高栏正在廊下打着哈欠,却听得一阵开门声,起身一看,竟是萧祁隆从房里走出,忙迎上去以为主子有什么不舒服,谁知道萧祁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本王去冷凝阁,若是陆氏一会儿醒了只说我有事情去书房了。” 高栏点头答应着,目送主子离开了倾心阁,这会子他有些明白了,却也更糊涂了。 冷凝阁内,他悄声走入,只看那帘中人已微微睡去,他眉头一皱,只瞧着珠纓被褥未盖丝毫,一身的凌乱还是今儿马车上头的样子,眼睛通红肿胀,似是哭了一宿吧。 萧祁隆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抬起手,犹豫着,却终究是为珠纓盖上被褥。 “你这个样子,要我如何是好?”萧祁隆只觉得一阵心疼,今日酒席之间她披头散发虽是受人算计所至,可是引来了多少男人的亵渎目光,他如何不恨不妒,且若不是自己走得快些,她珠纓或已被曹国公之子玷污,他如今想起一丝一毫都觉得后怕,他后面喝了些酒,难免醉了,车马间你来我往,一时恼羞才动了她,可只是刚下马车便心中后悔万千,他曾发誓珍爱她如生命,为何偏偏二人到了这样的地步。 “那曹国公的儿子那样冲撞你,你当爷不生气吗,爷只觉得青筋欲炸了,只是我能奈何,他爹是曹国公,手掌禁军,是四大军权不容小觑的一部分,我也很,我何尝不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将那畜生碎尸万段!可是我却不能——” 说到这里,他萧祁隆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温柔低语着,那种柔情如同春水,哪里还有往日里丝毫的的冷漠如雪? “一切…都会好的。”萧祁隆轻轻将络珠纓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珠纓的手心,他低声道了一句,良久,等那高栏来唤,说是陆氏方才醒来听闻他去书房偏要熬了汤水送过去,这会子已经小厨房煮起来了,听得这番话,萧祁隆这慢慢松开女人的手,为她整好被褥,转身离开。 第八章 暗流涌动 惺忪中睁眼,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明亮。 珠纓微微反应些时候,这才瞧着,外头已是纷飞白雪,一片晶莹亮白。 “鸢儿…”珠纓唤了两声,没人答应,这才想起来鸢儿前几日被那曹国公的儿子踹伤,还在外头医馆附近养伤,现下自己的处境,剩下的侍女估摸着也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珠纓起身,只觉得身子不适,应是前几日马车里那事儿,冷风灌进了身子里,染上了些风寒罢了吧。她瞧着时候,还未到中午,萧祁隆应该还没回来,她都是这个时间段去书房打扫的,自那日被罚之后,她专挑了能避开那个男人的时候过去。 没有鸢儿照顾,珠纓也没披一件打紧的斗篷,只是薄薄的长衣便冒着雪到了书房里头,其实刨除自己和萧祁隆的恩怨,这书房是她珠纓最喜欢的地方了,一来是萧祁隆爱书,书房格局干净,微微的檀香味正适合拿来伴读,二来珠纓自己也很爱看些简书,她一介女流,看书本不是件值得宣扬的事情,故而也难得书本来看,而萧祁隆这儿却满是古籍,珠纓以前也常来翻看,只是那时候,身边总有他来依偎,如今物是人非。 其实这来打扫书房的惩罚对于珠纓而言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儿,萧祁隆素来是严谨之人,这书房更是他挚爱之地,哪里有一丝丝的灰尘要打理,也不过就是微微扫些脚步带进来的尘土罢了,珠纓坐在榻上,正瞥见桌上有一册李清照的《漱玉词》,她素是最喜李清照的诗词了,想着最早的时候,她还是宫中选秀的秀女,饱受着司马家女儿的算计,后来孟淑泽又去了太后那里伺候,远水解不了近渴,难免受些委屈,也就不出众,宫中生活寂寞,她耐不住性子,从家里偷摸着带了些书看,里头最喜的便是李清照的这本《漱玉词》了。 想着,那日还是微雨的天,各自的女孩儿们几乎都已经内定了婚事,她只等着一切宫规程序走毕,回家就是了,故也无事去做,就偷摸着来到偏僻些的南御花园,坐在一亭子里,看词,这般看着,更是轻声吟唱起来。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她低声唱着,满心都是李清照与赵明诚爱情悲剧,朱唇微启,音调悠扬,她唱着,眸中微红,有些晶莹,殊不知,两步外,前来避雨的英俊男子擎油纸伞而听,闻着女人情动心伤,许久而诗词下阕未出,便开口用沉稳的声音接着下阕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边珠纓猛地听见人声,回头瞧着亭子另一侧竟有人盯着自个儿瞧,心里一慌转身就要跑,却是雨天路滑,一个踉跄便往那亭子里摔,男人三两健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油纸伞落地,水花飞溅。 “小女是洛家络穹之妹,不知这位爷在此,有所惊扰,还望您赎罪,不知…不知…”珠纓瞥见了男人腰间的黄带子,那是只有皇子才能佩戴的装饰,连忙从男人怀中跳出,躬着身子行了个礼道:“还不知皇子是——” 男人嘴角一撇,露出明媚的微笑,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黄带子知道这女子是这般认出自己是皇子的,便也不打算隐瞒只开口道:“我叫萧祁隆。” “给二皇子请安。” 萧祁隆瞧着女孩绯红了的脸没有那些个其他女子的惺惺作态,只觉得心中一动,开口道:“你很喜欢李清照?” “回二皇子的话,易安居士与其丈夫相爱一生,素有金石奇缘的美誉,可惜时局动荡,相爱的人最终生死相隔,小女读了诗,到了情动处,想着,再爱却也抵不过命运,难免心忧,便禁不住落了些泪,让皇子笑话了。” “金石奇缘,你倒是很敢说,我素日里只读过李清照的诗,却没细细追究她和赵明诚的故事,今日你一说,改日定会好好听一听。”萧祁隆说道。 “二皇子难道不喜欢李清照的诗词吗?”听得萧祁隆这样说,珠纓禁不住发问。 “父皇说,身为皇子,将来要奉身于朝政之中,要多读些《战国策》《春秋》类的书,那些诗词,虽也有文笔,读多了却会让人过分颓废,故而我也只是闲来时候读一读罢了。”萧祁隆道。 一时间,珠纓心中竟对眼前这皇子生出一丝丝的同情和可怜,他们生在皇家,肩负着使命,就连书也不能读自己想读的,或许这些人的日子也没有老百姓想得那样奢靡享受吧。 “时候晚了,小女要回去了。” 珠纓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被身后的男子叫住。 “你方才说你是络家的,络穹的妹妹,那你叫什么?”萧祁隆问道。 “小女——络珠纓。”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烟雨之中,过了许久,一个小厮忙忙碌碌地跑过来,瞧着自家主子对着烟雨出神,伞也倒在一侧连忙上前撑起道:“二爷,您怎么来这半荒废的院子里了啊,叫奴才好找。” “高栏,你去宫里打听打听今年的一个秀女,络穹的妹妹,络珠纓。” 高栏一愣道:“今年倒是各位爷都开始选妻了,只是主子前头不是说一切要惠妃娘娘打理吗,怎么——” “让你做你便去做,哪里来的这么些话。” 高栏闻言便不再说话,主仆二人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座破旧的亭子,年久失修,四下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和满院的郁金花,那雨水洗刷着亭子的牌匾,三个大字隐约显现——“倾心亭”。 珠纓只顾着看,却是往事涌上心头,不禁难受,忽而只觉得似有人隐约瞧着自己,抬眼一看,正是萧祁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已坐在塌子对面的一把老檀木交椅上望着自己,看着他还没脱下的官服,应是刚刚下朝不久,被女人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看,萧祁隆也微微一紧,却也强装着表情,一丝不动。 珠纓不说话,起身将书背面朝上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转身边要走,谁知刚走过男人身边,自己的手便被萧祁隆拉住,她身子猛烈一颤,想到了那天马车上发生的一切,抗拒与害怕。 感受到珠纓害怕的颤抖,萧祁隆低声道:“前几天的事情,是爷唐突了,你身子还好吧。” “你把心思放在你的朝政权谋上头吧,我无需你费神。”珠纓说道便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手。 “爷已道了不是了,你缘何就不能给爷个好脸色!”萧祁隆道。 这边正说着,那陆枉嫣便端着个精巧的瓷碗儿从外头进来,萧祁隆唯能松手。 珠纓冷冷一笑,堆砌着一脸虚假的笑意低声道:“你要的好脸色来了,爷可放我走了?” “呦,姐姐在呢,也是,姐姐被罚打扫书房,也是该在这里的。”陆氏三两步走入,随即向着一边坐着的萧祁隆请安道:“妾身想着爷改回来了,特意叫人煮了醒目的榛果茶,给王爷提神。” 这边陆氏刚到,高栏就来报,说是三皇子来了,要和萧祁隆讨论过几日皇上寿辰之事,萧祁隆便只好起身欲往正厅里去,那陆氏上前道:“王爷这茶——” “你且放在这儿,我回头喝。”那萧祁隆一顿似乎想起来些什么,目光望向珠纓说:“你继续打扫书房,等我回来瞧。” 二人出了门,珠纓微微吐了口气,也没再打理陆氏,转而去拿着孔雀毛弹子,忽忽而听得一阵哗啦的响声。 “朝廷里有什么消息吗?”萧祁隆一边往正厅走一边问身边的高栏。 “今年大寿皇上要广开粮仓,将多余囤积的国粮分发给各地的百姓,以示皇恩浩荡,不过这事儿工作量大,估摸着几位皇子都要参与其中。” “开仓放粮这的确是大事,我记得先祖太祖皇帝时候也有这样一会,似还有那时候的记录,可知道在哪里?”萧祁隆问道。 “奴才记得,应在书房的架子上头。”高栏道:“要奴才回去取吗?” “我也回去。”萧祁隆转身往书房返道:“让你放书房里的《漱玉词》可是上好的拓本印的?” “王爷放心,是最好的。”高栏道。 萧祁隆点点头,刚靠近书房就瞧见陆氏得意洋洋地从里头离开,门也没关,他便走上前去,只瞧见冰冷的地板上,珠纓赤手擦拭着地上的茶渍,正是陆氏带来的那碗茶。 “爷?”高栏问道。 萧祁隆考虑了片刻,摇摇头说道:“她不愿意见我,你且进去取了东西,那些碎片茶渍只不要让她擦了,免得伤了手。” 高栏点点头进了书房,萧祁隆叹了口气,瞧着那个倔强的身影,心想着那个亭下轻声吟唱的女子,自己当真是再也见不到了吗?这样想着,萧祁隆只有转身离开,去拐角处等着了。 第九章 开仓放粮 “最近朝廷旧臣逐渐势力大削,新的青年臣子倒是越发的多了,这几月要花钱打点的地方都打点好了吗?”萧祁阳问道。 “咱们自己的钱早就用完了。”墨心皱了皱眉头说道:“最近朝廷里头那伙子老臣宦官一个个的狮子大开口,算得上是被咱们平日里喂腥了嘴了,没见着几千两银子是没有个笑脸儿打发的。” “那帮老贵族,近年来也没有什么功绩,只是吃着早些年军功的老本罢了,奈何父皇不苛待老人,凡事也都过问他们的意见,太子之位归谁,到时候也要他们说话的。要不是为此,我如何平白将那些银两喂给这些个见钱眼开的黄鼠狼。” “这钱吧的确是不得不送。”墨心道:“不过筹钱这事儿,说来也不难。” 瞧见萧祁阳投射过来的询问目光,墨心说道:“眼下不正有个大好的机会吗?皇上大寿,开仓放粮,咱们若是在每旦粮草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取那么些,不也是积少成多,待转手卖给私人粮商,几十万两银子不也就出来了吗,况且往年里这与粮草有关的事情都是韩泽负责,韩泽也算是咱们的人吃了不少的好处,有他在,还愁拿不到粮吗?” 那萧祁阳锁着眉头似犹豫片刻,最终点头道:“既如此便这样决定了,我明日上朝就推荐韩泽,只是开仓放粮的事情我与萧祁隆都参与其中,务必要躲过他的耳目,小心被他抓了马脚,对了那络家的如何,上回舒泽生辰已经见她与萧祁隆貌合神离,可见矛盾深刻,她是否能为我们所用,做我们安插在萧祁隆房中的眼线?” “她还没有和我们联系,想来是需要些时间。”墨心道:“不过如若是王爷着急,墨心也可以造出些事情来,逼她来主动找我们求助。” “你看着办吧,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萧祁阳点头道。 此时二皇子府内,珠纓被唤来于正厅吃饭,只因这商讨皇上寿辰操办贺礼的事情,嫡妻之责,不能推脱,这一张桌上,陆氏一身粉黛,又是夹菜,又是倒茶,只让坐在二人对面的珠纓一阵恶心,却也是面无表情。 “女眷的贺礼便由你去准备,枉嫣方才说也想为父皇献礼,只是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是有好的,只让你哥哥带去,作为臣子之礼进贡就是了。”萧祁隆说道,陆氏忙着在一侧点头应答。 这边高栏来报曹国公来访珠纓身子一震,且见那曹国公带着些礼品前来,而身后跟着的正是那日在三皇子府中想要对自己不敬的曹国公之子曹云德。 珠纓只觉得身子不适,那曹国公却没事儿人一样地行了礼数,曹云德倒是心虚得很,没敢瞧珠纓一眼,只跟着其父亲,颤颤巍巍地坐在一边的交椅上头,这曹国公掌管京都禁军,其子曹云德也是禁军中说的上话的小官儿,平日里帮其父料理禁军之事,故而萧祁隆对二人也算尊重。 “看来王爷有要事要谈,我先走了。”珠纓刚要起身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便要离开,不想身子还没离开座位,便被桌下萧祁隆的手一把按住大腿,萧祁隆仿若无事的收了手,饮了杯茶道:“曹国公是自己人,你们且不用离席,听一听也好。” 那曹国公听着萧祁隆称自己为“自己人心里头舒坦的很,毕竟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儿,他只怕这萧祁隆要不就要从自己这儿拿点什么,要不就要为难自己,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态度,他悬着许久的心也是安定了下来,可是“自己人这三个字眼儿在珠纓耳朵里头听着便是格外的恶心了,他们女人对于这些皇族王子来说,不过是器具与工具罢了,就算自己与他恩断义绝,自己名义上的女人险些被人欺辱,他竟以自家人相称,足见心肠冷漠。 “王爷最近忙于开仓放粮的事情必然辛苦。”曹国公道:“也当真是皇上的青年才俊。 “曹国公不必这样客气,既然今日来了,我倒是很愿意向曹国公提一个建议。”萧祁隆缓缓说道。 “哦?老臣自然愿洗耳恭听。”曹国公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开仓放粮需要大量人力,我手下人不多,忙不过来,待明日上朝,我准备向父皇举荐您的公子协助放粮的事物,不知道曹国公怎么看?”萧祁隆意味深长地说道。 “哎呦,这开仓放粮的差事可是个好差事啊,小儿若是能够得到此差事定然会得到圣上的注意与嘉奖,若是二皇子能够费心引荐,我曹某日后定为王爷马首是瞻。” 珠纓在一头冷眼瞧着,这种施舍与互相利用就是这为官之道了吧,当真是简单容易,只需一切以自己之利为重便可了吧。 适逢皇上大寿,这京城之中也热闹得很,男人们多去些酒坊茶社之地尽莺歌燕舞之欢,女眷们则常常往那湖心亭赏雪游玩,聊聊家长里短,在集市上买些头饰物件之类。 “听说啊这皇上大寿要开仓放粮施恩百姓呢。”不知是谁家官爷的女人嚷嚷道:“这可是浩荡隆恩啊。” “说起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家碧玉的儿子前几日就当了这个放粮的差事呢。”另一女子说着推嚷着身边叫做碧玉的女人,女人笑道:“没什么,也是多亏了二皇子引荐。往年里这些个事儿都是韩家人做的,今年是运气好了轮到我们。” “看来令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女眷们哗然笑道。 “这可当真是个好差事呢!”一披着青绿色斗篷的女子闲嘴道:“我以前听着那,这放粮的事儿可是个美差,里面的油水也丰厚着呢!” “这可是公家的东西,从里头取油水可是大嘴吧!”另一女人说道。 “咱们都是妇人,不懂,我男人在牢里做个小头领,跟我说这些事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况且那么多粮草,抽一些出来,没数的,只当是谁领了这职不抽一些才是傻子呢!” “你可就在这儿糊弄我们图个嘴快吧!”其他女眷笑着道,那绿披风女子手拿着汤婆子道:“你们且聊着吧,我还得打点些布匹回去做春衣呢!” 告别了一众女眷,那绿色身影离开了湖心亭,闪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可是妥当了?”马车内,萧祁阳问道。 “放心吧,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墨心解开绿色斗篷道:“真没想到这次韩泽没有揽上这肥差,倒让曹国公的儿子弄去了,他算什么啊,一个仗着父亲到今天的无智庸才罢了。” “还不是那萧祁隆半路杀出来举荐他,父皇也是看重培养年轻人才便同意了,真是可恶。”萧祁阳道:“不过幸而那东西一直背着他爹偷扣禁军的军饷,如今已经有了天大的漏洞,咱们的消息放出去,就等着他从粮草中扣留补他的空洞,到时候我在朝廷上参他一本,让萧祁隆失去这个盟友,也好让父皇看见我的好处。” 墨心点点头,为萧祁隆轻轻垂着侧肩说道:“而且,这次萧祁隆忽然与曹国公联手,无外乎就是看重曹国公手中的禁军之权,而贪污粮草,又是在皇上大寿这样的时候,可谓是罪加一等,往重了说也能是砍头的大罪,那曹国公手中的禁军军权固然要易主,而王爷又是参他之人,是大功,到时候这禁军的军权也就进了咱们的手里。” 萧祁阳微微冷哼一声道:“萧祁隆想要治我,却不知是给我的大好前程铺路设计。墨心,幸好有你这个智多星在我身边,将来我若是登基,你就是我朝第一个女官!” 墨心眸中的一点闪亮星火微微散去,她心中黯然神伤道:“你可知道,我要的可不止女官那样简单。” 深夜,曹国公府邸,一个身影小心谨慎地闪入了曹云德的房中。 “娘”曹云德猛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碧玉连忙将他扶起低声警告道:“你出这么大的动静把你爹吵醒了怎么办!” “娘,你从家里给我的那些个体己嫁妆都用上了,可孩儿亏钱的实在太多,如今什么都拿出去抵了,却也是杯水车薪啊,眼见着禁军士兵们已经为我延期多月的军饷不发而有怒气,这事儿若是压不下去,要朝廷里知道,孩儿…孩儿可就彻底完了啊。”那曹云德说着就一个劲儿地磕头。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爹吗,他近来和二皇子交好,你实话实说,兴许——” “娘!这事儿不能告诉爹,以爹的性子一定是要打死我上朝堂上认罪不可啊,娘你难道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死吗?”这曹云德哭着便开始往墙壁上撞,碧玉赶紧拦下来,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粮草的差事不是有部分落在你的头上吗?” 那曹云德一愣回过身来道:“母亲是想让我从里头偷偷抽油水出来填补自己的窟窿?可是这是朝廷的大事情啊,万一被查出来——” “你怎么这样胆小怕事!”碧玉道:“早有这样的顾及,当时干什么要私吞禁军的军饷!我听说了,这粮草不像金银,素来是没个准数的,你且这边那边抽一些,若有人问只说是有些坏了的扔了便也就打发了。” 那曹云德犹豫片刻唯能点头道:“娘说的是,眼下也只有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免得东窗事发罢了。” 第十二章 入宫持事 第十二章入宫持事 乾黎国皇宫之内,德妃笑着走入皇后宫中,瞧见皇后正坐在椅上修剪花草,也不行礼,只是嘴上敷衍道:“皇后娘娘好兴致,这正午里头不小睡片刻,而是在此赏花。”言毕,也不等皇后赐座,便坐在了一侧。 皇后身边的侍女乔姑姑刚欲张嘴,皇后抬了抬手道:“德妃妹妹不是忙着处理后宫的事儿吗,怎得有空来我这里坐?” 德妃莞尔一笑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妹妹是素来不擅于处理这些个琐碎事儿的,还指望着皇后娘娘的身子好起来,妹妹也好把这些皇后的责任还给姐姐。” 皇后听出了德妃言语中的讽刺,自从自己的太子早逝,而家族无人于朝中为官,自己在这后宫中就如同摆设,只是有个礼数上的尊名罢了,那些本该皇后主持的事物,也都以太医院所谓的“身子虚弱”为由,一并交给了德妃处理。 “妹妹今日过来其实是为了选秀之事,钦天监前几日上书皇上,说今年的星象有变,适宜充盈后宫招致好运,故而不似往年,今年皇上的意思是要收人进皇宫和咱们姐妹们做伴了。”德妃皮笑肉不笑道。 “是吗,既如此,妹妹去处理便是了,还专门来我这儿知会一声,不知道本宫能尽何力呢?”皇后问道。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只是新来的秀女们下月便要住在宫中的藏金阁里头了,经过验身,诗书礼仪的调教方才能面见圣上,倒时秀女们首次进宫,按照规矩,是要接受皇后的言语说教的,只是妹妹忽而想起姐姐的风寒似还没好透吧,便进言皇上,皇上便让妹妹来探望,问询姐姐是否愿意出席,若是姐姐身子不适,皇上的意思,是妹妹代替姐姐出面就是了,免得姐姐的身子再受些病痛。”德妃笑着起身。 皇后望向德妃,眉毛一扬,笑着咳嗽了两声道:“我身子的确不适,有劳妹妹代劳了。” “都是妹妹该做的,皇后娘娘,那妹妹先走一步了。”德妃说着转身离开,皇后望着其背影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日光般温暖,乔姑姑上前愤愤然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让德妃称心如意?瞧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也是半百的人了,还真当自己风韵犹存,准备替了主子您的皇后之位吗?” “你没听着吗,皇上都搬出来了,今天过来不过是通知我一声罢了,况且张如玉在朝堂上说的上话,也是最顺从皇上的,我要是不如了她德妃的意,皇上怕是只觉得我一心想要牢牢把着这凤位,而觉得我心胸狭隘,不识大体吧。”皇后叹了口气道:“在这后宫里头,孩子与母家地位是头要紧的两件事儿,我没了这两样,唯一还能得到皇上一丝尊重的便是对我柔弱的可怜,倘若我展露一丝丝的强硬与谋求,那就会把皇上对我的那一丁点儿可怜也削减掉,而那却已经是我的部了。” “那皇后就当真由着这个德妃的意愿发展下去?”乔姑姑问道。 “德妃忙着监管收拾藏金阁,她的性子一定是要谨慎小心,督查再三的,势必会亲自到场,一一查看,免得出了什么过错。”皇后望向乔姑姑道:“修缮藏金阁的工匠们,除了宫里头的,人手不够,总是要调些宫外的杂人吧?” 乔姑姑点点头,转身走出殿外。 萧祁隆府邸之内,络珠缨穿戴齐整从里头由着鸢儿扶着走出,正房前,萧祁隆站在一侧,望着来人,她依旧如冰雪般冷漠,如白羽般轻盈。 “宫里头刚来的消息,说是德妃娘娘在监察藏金阁的修缮工作时,有一工匠不小心从梯上摔下来,砸着了德妃,腰似是受了重伤,德妃娘娘没有子嗣,唯一的公主早些年也被人掳了去,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和萧祁阳的嫡妻一同过去照顾,有女眷在侧服侍,一表孝心,也更方便些。” “知道了。”络珠缨淡淡说道,便要上马车。 “你且慢。”萧祁隆叫住络珠缨屏退了下人道:“我有事要与你私下叮嘱。” “你说就是。”络珠缨淡淡道。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萧祁隆道:“我听高栏提起,你自从那日萧祁阳的宴上回来,就入食极少,我方才瞧着,你这身官服,是去年的吧,也宽松了不少,可见身子——” “德妃如今在后宫中位同皇后。”络珠缨忽然打断萧祁隆的话,抬起下颌,冷冷的目光望向萧祁隆道:“张如玉为人中立,不偏依任何人,你想我借着机会与德妃交好,这些,我都清楚明白,无需你故作关心,大可直说。” “…”萧祁隆望向络珠缨的眸子,原本眼神中的关切也逐渐消失在眸中,他也淡淡说道:“你自然懂,那你会去做吗?” “你若是不放心,大可让陆嫣然前去侍奉,哦,对了,是我忘了,这种事儿要得正妻前往才符尊卑的。”络珠缨轻声讽刺着,抬手唤来了鸢儿,让其扶着自己,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方向去了。 萧祁隆望着远处的马车低声吼道:“高栏!” 高栏闻言上前低头道:“爷,有何吩咐。” “我让你将曹家的事告诉她,你照办了吗?” 高栏点头道:“依照爷的吩咐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说的是曹良克扣粮草,被三皇子参奏,爷您相劝皇上手下留情,并亲手着手处理这事儿,后来曹亮便被发配边疆——” 高栏话没说完,一脚被萧祁隆踹在地上。 萧祁隆道:“你近日是吃错了粮吗?!你只说曹良被发配便是了,谁要你从头到尾一五一十,何种细节都一一告知的?!她不过是个妇人,需得听得这么明白完整吗?!” 高栏跪在地上,自己赏起了自己巴掌,萧祁隆低眼看着心烦,挥了挥衣袖,转身走开了。 皇宫德妃寝殿之中,德妃躺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孟淑泽在金盆中洗着帕子,为德妃拭去额角因疼痛而不断掉落的汗水。络珠缨则在一旁在床栏四周挂上清心所用的薄荷香包。 “上次见你们一起做事,还是你们侍奉太后那会儿,如今瞧着都各自为妻,倒是多了些稳重。”德妃道:“也难为你们了,专程过来服侍我。” “德妃娘娘也是我们的额娘,这些也都是我和珠缨应该做的。”孟淑泽说道。 “瞧着你们,我就想起了我的欢儿,如今她也该是你们这般妙龄了。”德妃说着,眼角间竟然有些泪水划过。 “皇上驾到!” “怎瞧着你眼眶通红,是疼的吗?”皇上大踏步走进寝殿之中,坐在榻上,握住了德妃的手。 “怎么会,这些痛,臣妾还是忍受得住的,是淑泽和珠缨,我瞧着她们的样子,一时间想起了欢儿——” “老天会眷顾欢儿的。”皇上慢慢说道:“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你要好好养伤。” “父皇圣安。”淑泽与珠缨跪在一侧,皇上示意二人起身又道:“朕膝下的孩子单薄如今皇子不过有祁隆,祁阳,还有祁际三兄弟,祁际那孩子又励志于游历四方,求天下学问,几年都难得回来,在身边的也就只有祁隆,祁阳还有你们这俩儿媳了。” “尽孝是我和淑泽的本分。”珠缨道。 “络家的,好些日子没瞧见你,听说你身子一直虚弱着,我今天瞧着,的确是瘦削不少啊,祁隆没给你好好补补?照顾好小家也是不可推脱的责任。”皇上望着珠缨道,又瞧着淑泽道:“你们两个人,早些年都是服侍太后的,那会子还是少女,如今瞧着为人妻,却都面色不润,是府邸里头的事儿太重了些吗?” “父皇严重了,府中之事,王爷也会处理许多,儿媳并不累。”孟淑泽道。 “那便好,只或是以前在太后身边的时候,你们都是笑容挂在脸上的样子,如今这样端庄,兴许是我一时间眼花觉得你们体态虚弱些了吧。”皇上正说着,皇后从正门走入,德妃的面容闪过一瞬间的怒意,而这一瞬间,被珠缨与淑泽察觉到了。 “皇后姐姐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伤着了,赶忙就过来了。”皇后道:“我让乔水给你煮了热蹄膀,搁在你的小厨房里头了,记得后面多少吃些,似对你的腰身恢复有些好处呢。” “你怎么专程过来了,德妃先前与我说你身子风寒未好,不能前去藏金阁处理选秀的事宜。” 皇后点头道:“多些皇上挂念,臣妾的确受寒,但也不至严重,先前德妃妹妹体谅我,帮我督查选秀之事儿,让我有时间好生修养。” “选秀在前,德妃这身子怕是无法主持了,既我瞧着你气色且佳,不知道身子能否撑着主持此次的选秀事宜?”皇上问道。 “这本就该是臣妾的职责所在,臣妾身子虽有不爽,主持此时,有乔姑姑照料着,想来也还是行的。”皇后说着俯下身子领了职。 而床榻上,德妃的脸已然铁青。 “皇上,那伤了臣妾的工匠何在?”德妃忽而发问。 “已经处死了。”皇后淡淡地回答着,望向德妃道:“已经审讯过了,此次藏金阁修缮,雇了些宫外的工匠,这人给了管事的太监些钱混进来的,手艺并不精湛,是为了来宫中修缮,趁机偷金偷银的,本宫心中深知德妃妹妹的身子是多么金贵,哪里容得下这样的人,便让人乱棍处置,谁知他身子单薄一命呜呼了。” “此事也不怪你。”皇上说道:“是你担心德妃,一时气急,处置的稍快了些,不过这罪过也当死,无妨无妨。” “是啊,这样德妃妹妹也好放心了。”皇后望向德妃,笑容如冬日和煦的阳光。 “是啊,妹妹放心,姐姐也就放心了。”德妃轻轻回道。 “对了。”德妃忽而又说道:“皇后姐姐一人处理选秀事物必然辛苦,正巧这些日子,淑泽与珠缨也都在,不如让她们二人也一起帮衬着,也好分些重担。” “也好。”皇上点头答应。 珠缨与淑泽对视一眼,自知二人此行,已然卷入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