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嫡妻 卷三》 第一章 【第四十章 萧三郎发威】 用罢晚饭,皇甫惜歌又陪着萧老夫人闲聊几句才回清苑。 她还没进清苑,便听得里面吵吵嚷嚷。 守门的婆子迎上来急切地说道:「三少夫人可回来了,快进去瞧瞧吧。」 是谁又来闹事?皇甫惜歌眉头紧锁。不应该啊,李秀媛才解了禁足没几天,不可能这麽快又有动作。 她赶紧进了明间,房内聚集着其他丫头、婆子,每个人脸上都是严肃畏惧,却没见着那闹事的人。 她心底奇怪,似笑非笑地问众人,「大夥儿这是怎麽了?」 流苏有些欲言又止,带着一脸歉意紧走几步上前道:「三少爷回来了。」 皇甫惜歌更加疑惑,「三少爷回来又怎麽了?你们不是向来赞赏三少爷和善,他回来该是让你们如沐春风才是,怎麽大夥儿却是这样活见鬼似的表情?」 她这话令众人心头一跳。还不就发生了那一桩烂事吗! 她们从来以为三少爷的性子温润和善,瞧他被大夫人、其他少爷们刁难,也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对她们这些下人更是客客气气,岂知这泥人还是有三分火性,而且发起火来可是令人生畏呢,令她们至今回想起来都怕。 璎珞颤巍巍地上前,扑通跪倒在地,说:「主子,是奴婢的错,前两日点灯儿便和奴婢讲过,说豆蔻这几日有些不对劲,整天打後罩房溜出来往前院跑,又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奴婢总想着如今清苑里看得严,她没能耐闹事,再者抓不住错处之前,实在不好训责,没想到今儿个……」 琉璃在一旁也是满脸不屑,「她在前院附近守了想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为了等着三少爷,就那身薄绸春裳在这初春晚上也敢穿出来,她也不怕冻死。」 皇甫惜歌听到这里,心头一凛。豆蔻、茯苓、防风等人是外祖母给她的陪房,因此她先前虽对貌美的豆蔻、茯苓两人有所猜疑,也不敢随便处置了两人,後来见她们俩还算安分,乖乖待在後罩房,也就不再多管。 其实她原先更畏忌茯苓多些,以为那丫头表面安分,实则有心机,而豆蔻一开始意图就表现得明显,本以为先前一阵打压後,人安分了,所以上回给杜雪娥下马威便没带上她,只让茯苓随行,没想到如今茯苓勤奋乖巧,豆蔻倒成了漏网之鱼。 她让璎珞起来,又问有谁知道详细情形。 「大夥儿都是听到动静才知出事。」吴嬷嬷说︰「三少爷一向不要咱们服侍琐事,今儿个也是一个人进院,丫头们都忙着布置房里、准备浴堂的洗浴物事,听到三少爷大骂的声音,才赶忙循声到穿堂,就见豆蔻跌在地上,身上那春衫解了大半……」 吴嬷嬷一瞧皇甫惜歌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不再多叙述细节,「那不知羞耻的蹄子想勾引三少爷,三少爷一向光明磊落,又与主子鹣鲽情深,哪有把她看在眼里,当下命婆子们将人绑了,打了二十大板,又拖到柴房去了。」 皇甫惜歌本来气恼,双拳握得死紧,身子都微微发抖了,只恨自己早瞧出豆蔻的企图,却没将人处置了,还松懈了警戒。当初留下人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但豆蔻闹出这事,若是传开了,可是连带着害洛府也颜面扫地! 正当她气得要发作,让人带来豆蔻之时,又听见萧孟朗将人处置了,疑惑之余,那满腔的怒火竟消了大半。 三郎平时尊重她,不仅许多事情会问过她的意见,连使唤她的丫头也会告知一声,这回竟然将人捆了,还罚打了板子,肯定真是气炸了。 豆蔻的姿色不错,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他还能狠心辣手摧花?想到他那样温和的人也会发火,她实在觉得有趣,又想他那股怒火可能是为了自己,心底更泛出一股甜蜜,自然不介意他越过自己打了自己的人,还很解气。 这时防风上前跪下了,将午後和萧婉墨还有几个丫头商量过的事一一讲出来,又道:「没想到不等奴婢与璎珞姊姊商量,豆蔻就闹出了事来,是奴婢该死,既没尽早与主子禀报,又没维护好洛府的脸面。」 璎珞得了皇甫惜歌的眼色,上前扶防风起来。 皇甫惜歌笑道:「无碍,她心底若存了妄想,要根除可不容易的,再怎麽防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这回所幸没犯下大事,但记得下回警醒些。」 她何尝不知道众人是见三郎与自己近来和睦,且他又不像是好色之人,想着那豆蔻是入不了他的眼,才有松懈,因她自己也是如此想着。 只是论美貌,她只算中人之姿,论头脑,也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论为人,她不贤慧也不能容人。银子勉强有些,三郎却不在意不属於他自己的东西;家世勉强不错,但嫁了人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郡主身分也只是唬唬外人罢了。 眼下他们新婚,倒还能彼此尊重、彼此爱护,时日久了呢? 才嫁进来半年,这事那事不停地发生,若有哪日他们俩厌倦了彼此,或者一个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可就没有眼前这日子可过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吴嬷嬷又轻声提醒,「主子,那豆蔻可还在柴房呢,三少爷只让人绑了,却还没发落,主子想如何处置?」 皇甫惜歌一听,便道︰「人是三少爷绑的,虽然是我的人,要处置还是得听听三少爷的意思。」 得知萧孟朗洗浴後已回了西梢间书房,她正要过去,却见茯苓也上前来。 茯苓伏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抬起脸来已是泪流满面,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忍住哭意道︰「奴婢明知不该给豆蔻讲情,还是想请主子手下留情从轻处置她。主子若要卖了她,还是卖给官牙吧……」 「你是怕我要将豆蔻卖到肮脏地方去?咱们家又不缺银子,我何必为了这做一回恶人?」皇甫惜歌见状噗哧一笑。豆蔻自然是不能留了,但就算要惩罚人她也是有自己的底限的,有些事她不屑去做。 她看了看茯苓,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容人?若有人勾搭了三少爷,在我手里也得不到好下场啊?」 「回主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茯苓惊慌地摇头,「事到如今奴婢也不瞒您,奴婢和豆蔻打小就是在教坊里学歌习舞的,是洛老夫人给我们赎了身,才保住一身的清白,我深知豆蔻罪该万死,但那地方实在是……所以才请主子至少别教她掉进火坑。」 皇甫惜歌并没被因她的话惊讶,自从在神厨听过她对杜雪娥说的话,这丫头出自於哪里她心里已经有了谱。「你放心吧,擦擦眼泪起来,我若是要卖她,肯定交代卖给官牙。」 茯苓惊讶於她的平静,想着难道自己与豆蔻出身教坊一事主子早就晓得了? 豆蔻这丫头实在太不听劝了,虽然洛老夫人本有意思让她们成为三少爷的通房,在必要时候帮助主子,但眼下主子夫妇和乐,她便不该还挂念着想做通房、姨娘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当初被洛府赎身出来,她只想踏踏实实、好好伺候哪个主子终老便好,豆蔻却是一心想攀上高枝,若不是在洛府里时看得紧,保不齐那会儿就勾搭上哪个老爷、少爷了。 书房里,萧孟朗恶狠狠地拚命搓着,直搓得手背皮肤通红犹觉得不解恨。方才已经用热巾子擦过手脸,可豆蔻那薄绸春裳的滑腻感觉依然留在手背上,令他感觉就像被一条蛇爬过般留下腻人的湿黏。 稍早刚一回清苑他便被那豆蔻缠住,又令他想起墨儿认祖归宗的午宴那日,随着他身後偷溜进茅厕的银杏,心头不免一阵阵厌恶。 他坐到茶几旁倒了茶喝,双眉紧敛,薄唇紧抿,猛灌了几口茶,就见皇甫惜歌轻轻走了进来。 「真难得见你这气恼的表情。」她似笑非笑地道。 「你知道了?」他抬眉有些诧异地问。他本想把事情处理了,再亲自对她说的,提醒她务必小心身旁那些不安分的奴才。 「丫头、婆子们被你这回的发狠吓得不轻呢,我一瞧就知不对劲,她们倘若不说,必然还是要问清楚的。」 「擅自打了你的丫头,是我不对。」见她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他轻勾起一笑,「你不怪罪便好,但我有话仍必须告诉你,那丫头不是个好的,我虽是不搭理她,继续留着说不定哪天又要惹事,如今人我是打罚了,但你是正经主子,如何发落还是随着你。」 见他尊重自己,她心底一阵感动,上前勾住他的手臂,「这事我自有主意,不过我也有话想问你,我看豆蔻她生得标致,你还真舍得辣手摧花,其实,外祖母当初送了她和茯苓给我,原就是打着让她们当通房的,莫怪她存了那样的心思。」 他捏捏她的鼻子,「我先挑明了,你虽是咱们这院子的主母,这院子里的事我都听凭你发落,唯独通房一事可由不得你独断决定。」 第二章 瞧他这说法,难不成他真有想法,才不许她胡来?皇甫惜歌力刻板起脸,不依地问道︰「你是怕我的眼光不好,选的人不符你的心意?」 「你这话说得岔了,曲解我的心意,可教我伤心。」 萧孟朗见她佯嗔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轻轻吻了下她的眉梢。 他看着她郑重地道︰「你听着,你丈夫我虽是个凡夫俗子,没什麽突出成就,但有一点定是这时代的男人比不得的,他们爱娶通房爱纳妾是他们的事,我却只愿这清苑是桃花源,是我躲避外头那些烦人琐事的安乐窝,这一亩三分地不大,只有你一位女主子守着便足够。」 皇甫惜歌听了不禁眼眶一热,惊讶於他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一直欣羡着那一个铁盒子、铁鸟的梦里的自己,羡慕那时代的女子有挑选归宿的权利,也能守护自己的爱情婚姻。 她记得在那一世的丈夫也曾对她说过,今生不离不弃,只愿与她一世一双人。 从那时开始,她便惦记着这一句话,这句话也成了她的梦想,可自那三世之梦清醒後,她常感到女子的飘零无奈,渐渐学会看淡,没想到萧孟朗竟不同於其他人,拥有这样一份心思。 她低头不动声色地拭去泪水,温柔地说︰「好的,我答应你,我给你好好守着清苑,不论你在外头多辛苦,一回来这里便能忘记烦恼……」 萧孟朗见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不免心旌荡漾,弯腰一把抱起她,「好了,今儿个你也累了一天,我让人给你热着洗浴的热水,快快去洗一洗,好好放松。」 皇甫惜歌轻勾起笑点头,却见他抱着自己就往浴堂走去,心里一跳,急问:「你、你要干什麽?」 萧孟朗无辜地看她,「抱你去浴堂沐浴啊。」 她的脸腾地一红,连耳根也烫得不得了,「不、不劳你了,我让流苏她们来服侍就好……」 他知道这时代的女人一向保守矜持,他原也没想要做什麽的,但见她误会後的反应娇羞可爱,忍不住又低笑道︰「嗯,惜儿可是觉得我服侍得不如流苏她们?」 皇甫惜歌听了他这一句话,一颗心差点没蹦出喉咙,忙推着他道︰「你别胡来,她们可是都守在外头,等着待会要服侍我沐浴呢,你这样,万一她们等得太久闯进来,可就……可就……」她说不下去了。 萧孟朗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他大步跨进了浴堂,在浴桶前放下她来,又道︰「惜儿既然喜欢让流苏她们服侍,那我也不勉强,就先回房里把被窝暖好了等你。」 他调皮地对她挤挤眼,才转身出去。 他的暗示那样明显,皇甫惜歌不禁顺着他的话想着待会儿洗完澡後的事,心头又如擂鼓一般…… 第二日一早,待皇甫惜歌起床後,萧孟朗已经去杏花村忙了。 听了璎珞的转达,她便道︰「今儿个是酒肆开张迎客之日,想必三少爷是忙得脚不点地呢,我也想去看看开张的情况,肯定很热闹呢,可惜得被拘在这府里。」 流苏与花黄过来伺候她梳洗,璎珞临回後罩房前,得了吩咐先去交代吴嬷嬷跑一趟郡主府,告诉阿四家的若有空闲便去杏花村帮帮忙,省得三少爷太过劳累。 到鹤年居给萧老夫人请过安,皇甫惜歌想起了萧孟朗昨夜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突然沉默了下来,红着脸道︰「祖母啊,惜儿想去一趟洛府,请四舅父给惜儿诊诊脉……」 萧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打量她的神色,问道:「惜儿是哪儿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待在家里,祖母着人去洛府请一趟四舅老爷,或者将往常来咱们府里的黄大夫请来先给你瞧瞧?」 皇甫惜歌见萧老夫人眼光盯着自己的肚子,被她看得毛了,一脸羞涩难当。看来精明如老夫人猜中了她的心思了。 「祖母安心,惜儿没有哪里不舒服,只因连吃了几个月的调养药,想去找四舅父瞧瞧,可以不可以……」 「哦。」萧老夫人一听,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孙媳妇是想去问问可以准备怀上一个了不?便微笑着点头道:「那就去一趟吧,也别在我这儿逗留了,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 皇甫惜歌才离开鹤年居,其他夫人和少奶奶们也来了。 李氏和张氏给萧老夫人施礼问安罢,便分别道出喜讯—— 大少爷的李姨娘和二少奶奶水雅琳都诊出了喜脉。 萧老夫人听了这两件喜事,惊喜之情立时溢於言表,一边喊着孙嬷嬷赶紧给二少奶奶多垫个软靠,一边问水雅琳过来前可曾用了早饭。 李秀媛站在一旁阴着脸垂着头,全然不顾其余几人有说有笑。二夫人给大少爷纳了秀娟堂妹为贵妾,本来就抱着延嗣的用意,她已被大夫诊断了说不好再生,难不成教大少爷只有允哥儿一个孩子? 而这秀娟堂妹的心可大着呢,眼下虽和她姊姊、妹妹的好不亲热,若真等十月怀胎一朝产子後,谁又知道姊妹俩会不会变成死敌? 张氏也讪讪地笑着。本以为她和媳妇带来的喜讯是独一份,不想大郎的姨娘竟然也有了身孕。 怪不得昨日李氏便打着给娘家爹祭扫的名义带着两个侄女出了府,原来是带着两个侄女瞧大夫去了。 李家的姑奶奶们肚皮真是争气呢,不论生多生少,单说个快字就是谁也比不上的。 当年,李氏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大郎;李秀媛也是一样,进门一年便产下了允哥儿;李秀娟更是不简单,进门近两个月便有了…… 林氏被这两房带来的消息气疯了。怎麽这两房的女人都这麽能生?她可是进门六年才生下六郎的。 她瞧了瞧周围,却发现三郎媳妇不在,低声问过孙嬷嬷才知道人早就来请过安,已经走了。 萧老夫人将习嬷嬷喊来,吩咐着,「去和帐房说一声,打今儿个开始给二少奶奶的月例加上五两银子,李姨娘加三两吧。」 李秀媛闻言身子一颤,眼神更加晦黯。她前些阵子怀上那个无缘的孩子,大夫当众诊断了出来,老夫人也没给她加上一两八钱呢,若说大少爷当时闹得不像样,与她又有何干系? 当时不给她补月银是迁怒,还是瞧她不上? 难道她一个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竟连个妾都比不上? 李氏顾得高兴,根本没注意媳妇的神色。延嗣延嗣,只有延嗣才能将大郎两口子过去惹的祸一点点弥补起来,毕竟大老爷才刚四十岁,三郎媳妇眼下又没动静,保不齐家主就得在允哥儿这一辈里选,如此的话,二房还有机会,否则就只能等三郎继任後,被分出府去另起炉灶了。 张氏一向哪壶不开提哪壶,报过喜後,便对着林氏狂轰起来,「大嫂虽说不是三郎的亲娘,但三郎院子里的事您也得上点心了,纵观咱们这几房,有几个像三郎媳妇这般的,进门半年了肚皮还没有动静,难道真要等三郎媳妇等上三年,真无所出再纳妾? 「三郎又不比大老爷,大嫂您进门时,大老爷膝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还都是嫡出,即便等上五年、六年再生一个,也是锦上添花。但三郎他等得及吗?三年後,他可就二十三、四岁了,若纳了妾,肚皮依旧不争气……不如现在早作打算。」 林氏被她气得几次想抓起身边小几上的茶盅扔过去,到底还是忍了。 她用手紧紧拧着帕子望向萧老夫人,只盼着老夫人替她出口恶气。 萧老夫人倒是不负她所望,怒喝了张氏一声道:「老三媳妇,你这是将萧家往死路上引啊?咱们既迎娶了郡主,便得守那规矩,你当那规矩是定着玩的,什麽馊主意都敢出?」 又怕吓坏了有孕的水雅琳,她叫孙嬷嬷将水雅琳的丫头喊来服侍她先回去。 水雅琳起身,还不等屈膝告退,便被萧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又再三嘱咐了些好好养着一类的话,才让她退下去。 水雅琳才一走,萧老夫人又打发了李秀媛,剩下三个儿媳妇後,她便破口大骂起了张氏。 林氏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解恨,笑容一点点地爬上眼角,又爬上眉梢。她才不管皇甫惜歌的肚子争气与否,最好那丫头这辈子生不出来半个才好。 【第四十一章 婚事泡了汤】 时光匆匆,杏花谢了时,大片的山白樱紧接着次第绽放,如今就连那山白樱也已冒出绿油油的嫩叶,杏花村转眼已是开张了一个多月。 萧孟朗当初的构想极好,那纯朴的蓬门庄园景象颇得文人墨客的喜好,杏花村俨然成了文人开诗社的场所,三五日一小聚,十几天一大聚,生意好不兴隆。 这些日子萧老夫人时不时偷偷问上皇甫惜歌两句,问她这阵子去洛府给四舅父看诊情况如何啊,你们小俩口得抓紧了啊……说得她羞到不行,幸好只要有萧孟朗在场,全都替她挡了。 这天早上,皇甫惜歌喊着流苏将那件绣着翠绿牡丹的嫩黄色杭绸阔袖小袄找出来,再配上翠绿的缂丝马面裙与嫩黄绣鞋。 第三章 今天有贵客上门。上回她为了墨儿的婚事向石大少奶奶通了气,石家终於请了媒人来,老夫人方才已经叫人过来请她赶紧过去了。 问过璎珞老夫人遣来的人怎麽说,听得老夫人只招呼她往鹤年居去,她就不禁带着一脸的笑意。 璎珞与流苏有些不明就里,皇甫惜歌便笑盈盈地说了,「打个比方,今天有人请媒人上门来求我将你们其中之一嫁给他,那男子我若是没瞧上,他请来的媒人也就配坐在咱们的穿堂;我若觉得不错呢,会叫人领她进明间来坐。」 流苏羞红了脸不说话,只是一味低头帮主子系着裙带和压裙玉佩。 璎珞却一脸不解地回道:「主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石家可是皇商,殷州的望族之一,又是来求娶咱们府上的姑娘,难不成老夫人还能在穿堂里见那媒人?」 「都当你聪明得紧,不想你也犯了傻。」流苏好不容易褪尽羞涩,便拿璎珞打趣,「主子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老夫人若没瞧上石家,肯定就在西花厅见那媒人啦,脸面虽然给足了,可不一定是真心高兴呢。」 璎珞恍然大悟,「既是如此,主子不如撺掇老夫人将石家留给墨儿、不是,留给四姑娘吧。」 皇甫惜歌眨眨眼,「你当我为什麽这样开心,不正是这麽想着?其实就连老夫人也不用我撺掇,我早就告诉石大少奶奶,请她家的媒人来了之後,点名求娶四姑娘呢。」她彷佛被人瞧穿了小伎俩般笑个不停。 往鹤年居的一路上,她都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满脸是笑,路上遇上的丫头、婆子们都很纳闷,今儿个三少夫人为何如此高兴? 可当进了鹤年居坐了没片刻,皇甫惜歌便笑不出来了。 石家是替石五少爷求亲不假,但求的却是三小姐萧婉绣。 怎麽竟是这麽个结果 是哪里出了错,难道是石家嫌弃墨儿曾经是她的婢女?又或者,是墨儿那不拘的性子令石家不喜了,不好明里拒绝,才在背後使了这一手? 按理说,石大少奶奶不是这种人啊,八姑娘石晨雨也是和墨儿一样直爽的性子,倒和她几个嫂子都处得挺好呢。 三郎清明那一晚招待了皇甫硕,他身负着娘子交代的任务,自然不敢怠慢,经他转述,皇甫硕丝毫没提和墨儿有关的一个字,难不成皇甫硕这只狐狸瞧出她叫三郎带着墨儿去蹴鞠的本意,才趁机在石大少爷跟前玩了一次截胡? 萧老夫人乐呵呵地招呼着石家的媒人,又大概商议了之後的纳采、问名、纳吉等礼的日子。 皇甫惜歌愣怔地坐在一旁,心里既是忐忑又是疑惑,这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却见媒人起身欲告辞,忙从袖兜里掏出两锭银子递过去。 那媒人掂量着这赏钱足有十两,嘴儿便笑得阖不拢,连连屈膝哈腰谢过赏,与她一比之下,皇甫惜歌的笑容更显得牵强。 孙嬷嬷代萧老夫人送媒人离去,萧老夫人望着皇甫惜歌意味深长地笑着,令她更有些难耐,一边亲自给萧老夫人续茶,一边忍不住发问:「祖母这是笑什麽呢?惜儿心里可是很忐忑,不如有什麽话您就直说吧。」 萧老夫人哈哈大笑,「祖母不过是想着,该如何谢谢惜儿给三丫头结了这麽一桩好姻缘,还有这明明是桩好姻缘,惜儿又为何有些不高兴?」 皇甫惜歌扭捏了片刻,才毅然开口交代了,「不瞒祖母说,自从得知石家想与咱们家结亲,惜儿确实是与石大少奶奶商议过,可是惜儿没想到,这商议好的事今日为何变了人选。」 「你本来打算的是将墨儿丫头嫁给石五少爷吧?你是觉得石家家规宽容,石五少爷又不是长子,墨儿过去便能做个清闲少奶奶?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可惜了。」 萧老夫人摇了摇头。惜儿这孩子的心眼是不少,也是真心替墨儿着想,可她就是没换个位置多想想呢。 见皇甫惜歌懊恼地皱起眉,她笑着解释,「傻孩子,石五少爷他虽不是长子,却也是嫡子,以後分家也要分些家产的不是?就算你要说我们墨儿不在乎这些,石大少奶奶能容一个有萧家和郡主甚至是谨亲王府撑腰的妯娌吗? 「娶个啥样儿的媳妇可是人家石家的家事,你一厢情愿哪里做得了数,人家总要替自己衡量一二不是?你想想,每次出去你总带着这几个小姑,大夥儿对这几个姑娘也都熟知了,若你是别人家的当家主母,你喜欢哪个做你的妯娌,不是绣儿最合适吗?」 皇甫惜歌听了这话仍是不太明白,眨了眨眼道:「难道绣儿嫁过去,咱们萧府与惜儿便不给她撑腰了吗?何况惜儿一直与石大少奶奶处得不错,她若不愿意可以直接回绝我啊,何必阴一套阳一套的?」 她当时提议将墨儿配给石五少爷,石大少奶奶当时一口应下,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啊,原来竟是石大少奶奶搞的鬼,差点冤枉了十一哥呢。 萧老夫人细心地讲给皇甫惜歌听,「待你再与石大少奶奶见了面,她必会和你说,给石五少爷求娶三丫头是她家长辈拿的主意,她一个人作不了全家的主。 「她是当家主母不假,可毕竟上头的老爷、太太还在呢,横竖当初你说将墨儿嫁过去她也应了,笼络人的事她做了,得罪人的事她完全可以推到老爷、太太身上,你与她不是还能照样做朋友? 「但若是她当初一口就回绝了你,又将墨儿嫁过去会令她难为的道理讲给你听,你会不会觉得她既自私又阴险,就连给小叔子挑媳妇都要替自己这一房着想,生怕来了对手?」 皇甫惜歌听得连连点头。若往後她当了家,给几个小叔选媳妇想必也是喜欢像婉绣这样既老实、好拿捏又懂事理的,总比为人刁蛮精怪、腰杆儿又硬的好摆布……想到这儿,她也就想通了,俗话说好女不愁嫁,大不了她再给墨儿挑选别的好人家,少了婉绣,再上门来提亲的不是随她们挑? 虽然萧老夫人方才没说,皇甫惜歌往深处想了想,也稍微明白了些道理,想必石家除了这些缘由,还觉得她萧三少夫人作不了主,也不该作主。 既是要与萧家联姻,哪里能越过萧家的当家主母,与她一个孙媳妇便商定了?到此她更是心知肚明,真是像老夫人所说,她一切的安排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她起身谢过祖母的点拨,脸上再没有一点不快,笑容既真心又灿烂。 萧老夫人心里暗暗点头。这孩子够坚韧,被好姊妹摆了一道,害得替小姑安排的亲事泡了汤,竟然几句话就转过心思,还真是能屈能伸,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和萧老夫人又闲聊几句,皇甫惜歌便告退离开鹤年居。 离晌午用饭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她於是转去花园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季节已是晚春,园子里的海棠花竞相绽放,她打发了璎珞去墨园将萧婉墨也请过来一同赏海棠,就带着流苏先往花园走去。 萧府的花园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撷芳园,听说那园子口的匾额还是萧老太爷留下的墨宝。 主仆俩才跨进撷芳园的月洞门,便见到不远处有群人也在散步,为首的人手叉着腰身,挺胸凸肚的,不是大少爷的李姨娘又是谁? 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才怀上两个多月而已,为了显摆她是个功臣便连形象仪表都不要了?皇甫惜歌很不厚道地笑起来。之前安园没少给清苑惹事,可大少奶奶李秀媛最终倒是给她自己找了这麽个麻烦回来。 流苏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不如咱们避开她们走吧,整个安园就没一个省油的,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我到底也是太后赐婚下嫁到萧家来的正房夫人,八抬大轿打正门抬进来的,却要避开大伯的姨娘走,亏你想得出来。」皇甫惜歌笑啐了流苏一口,「大不了咱们俩去亭子那里坐上一坐,以静制动吧。」 大好的春光下,笑看李秀娟满面红光、趾高气扬,这是多好的景色啊,可比这满园子的花儿还有趣呢。 皇甫惜歌扯着流苏快步走到凉亭里,正欲一屁股坐下,流苏笑着拦住她,拿绣帕将椅子擦了又擦,才扶着她落坐。 「你也坐吧,还不知道墨儿要磨蹭到什麽时候才来。」 流苏谢过,便坐在主子身边,两人才坐定没说上几句话,方才那一群人已经走近。 这凉亭就在通往月洞门的必经之路上,扶着李秀娟缓缓走来的丫头秋桂,低声吩咐了身旁小丫头两句,那小丫头便上前替她扶着李秀娟,而秋桂却离了众人紧走几步往这边过来。 到了长椅跟前,秋桂便屈膝施礼道:「奴婢见过三少夫人,我们……我们姨娘身子不大爽利,奴婢代李姨娘给三少夫人问安。」 「你这丫头倒是忠心,随李姨娘出来时候也不短了吧?快快服侍她回去歇着吧,我瞧着都替她累。」皇甫惜歌似笑非笑地道,又给流苏使了个眼色。 流苏见主子示意,便取了一颗银瓜子往秋桂的手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