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司命》 第一幕 此界为北方玄武斗宿治下第一星 碧澜十八年,九月十七日,周一。 大雨。 人在江宁,半城如海。 仙鹤区,钟文满身湿透的站在自家餐桌前,表情不是很美丽。 无他,餐桌的边角处,一双崭新的aj正被人拿来压着一张a4纸: “儿砸,我和你妈出去旅游了,很远。 勿念。 勿扰!!! 九月四日。 父,钟颜。” 看得出来,这张纸已经放置有一段时间了,以至于a4纸压着的地方和餐桌其他地方的颜色明显分成了两个色域。 “我开学第二天就跑了!?” 内心的期待在这一瞬间然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碎片,钟文脑阔眩晕地掏出手机,抱着‘这是一个惊喜’的最后一丝期待,拨通了号码。 对方回应的很快。 “喂(第二声),哪位?”三个字吐得有抽刀断麻之感,干净利落。 尽管早就被无视得体无完肤,钟文的内心还是猝不及防地被划了一刀。 “妈,是我,我到家了,你们......在哪?” “喔~是文文啊。”一种在正常人的交流中,本该是惊喜昂扬的语气,被对方毫无感情的口吻毫无怜悯的踩在了脚底。“那个不是在餐桌上写着的嘛,我和你爸出去旅游了啊。” “那你们喊我回来不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的?今天是八月初八啊!”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钟文觉得外面整个天都黑了下来。 “老公~今天是我们儿子的生日?”电话中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但是,钟文还是异常敏锐地听到了电话另一头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他生日是按阳历还是阴历过得来着?” “......我不记得了。” “那就算是他的生日吧。” “喔~好的!” 钟文:“......” “儿砸!其实是这样的,桌子上的那张纸条是我和你爸给你准备的惊喜,本来按照我们想的嘛,你回家的那一刻我们正好在你后面回来。 不信你的生日礼物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随身带着呢,这不是今天突然雷雨天,航班延误来不及回去给你过生日了嘛。”女音由远及近、由弱变强,让正调至最大音量在耳边听的钟文双耳发聩。 接着,便是两三张图片发了过来,一只浪琴的腕表和一个礼物盒。 钟文叹了口气,冷笑着说道:“嗬~我这边种花时间十一点,你那边表上的时间是一点,时区换算下来你们现在位于东十区,北半球正在往冬季过渡,你们不可能往北走,往南也只有澳洲即将入夏,悉尼直飞江宁的航班在今天夜里吧,你们是准备八月初九给我过生日?” “都怪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脑子浆糊着,就按原本心里准备好的计划打给你了。你看反正你都回家了,就去看看咱家地下室排水还行不行,可别被雨淹了,你别生妈妈的气啊~过会我和你爸给你发个红包,别忘了啊,看着点地下室。”女音很快就变成了‘嘟嘟’的忙音,丝毫没有给钟文继续分析的机会。 此时,窗外一阵惊雷撕扯而过,钟文的影子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似乎也被拉伸了一个长度,如游鱼般从钟文脚底蹿出,沿着墙壁荡了一圈经由影子头部和钟文的脚尖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接洽。 钟文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无奈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喃喃道:“今儿是回不去学校啰,白浪费我半天学习的时间。” 钟文转过身把自己的aj放到沙发边上,很认真地把a4纸叠了又叠找了个极为安的地方藏了起来。待这场雨停了,他要去找人把这张纸裱起来挂在客厅的正中间,这将是钟文对他凄惨的毫无地位的家庭生活的无声控诉! 天见可怜,他可是从宿舍门禁解除之时就从学校往家里面赶了,虽然家离学校不是很远,可他终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蹚着水走了整整三公里的路。 倏地,钟文锁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出去玩之前也不晓得把家里的关紧一点。” 对于江宁来说,九月十七仍然处于盛夏的时间段之中,但钟文并不觉得自己在淋了三公里的大雨之后,还能保证第二天学习的动力足够旺盛,他需要去洗个热水澡,再加上一段睡眠作缓冲。 少顷,钟文光着身子从浴缸中爬了出来——他听到了钱的声音。钟文眉头一挑,迅速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换了身简单轻松的长款家居睡袍,轻哼一声,内心欣喜满脸嫌弃的纵身鱼跃到沙发上拾起手机,对着空气低声说道: “肤浅!你们俩以为区区阿堵之物就能让我忘记这次的伤害么,不存在的。” 拇指迅捷地在屏幕上舞出几道弧线,“来自某某宝的消息,支付助手:母上,转账5.20元,生日快乐;父上,转账13.14元,生日快乐!” “......”钟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为什么要生日?过生日还能比学习有趣?是图书馆不好看了还是食堂不够香了咋地?”对自我的深刻反省在深刻的自我怀疑中偷偷成长。当然,钟文也该庆幸他不是那种让自我怀疑在反省中悄然成长的人。 倔强的抬起脑袋,钟文很努力地让自己不哭出来。 紧跟着,钟文眼前的世界在猝不及防之间便换了模样。 脚下偌大的一个现代简约风的客厅,没了;自家小三层的叠墅,也没了,虽然钟文仍然保持着半仰的坐姿,但在他屁股下的两米长的沙发,也没了。 黑暗瞬间侵裹覆盖住了钟文身,然还不待钟文做出反应,一阵一阵的失重与超重感犹如海浪一般袭来。 接着便是一道道焦灼、刺眼的白线在空中扭曲着交织在一起,炸裂,那是一道道脱离了光本质的光线! 钟文棕黑色的瞳孔在强烈的刺激中不断扩大,他的视野被茫茫白色所占据,在此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人影在此中扭曲、呻吟、寂灭。 旋即,似乎是又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连带着视觉、触觉、味觉、嗅觉与听觉也在悄然间离开了钟文的身躯,这副包裹在浴袍中的躯体就好像死去了一般。 “我现在好像就是个旁外人。”钟文这样在心中打趣道,他依旧能‘看见’,但他知道那不是光线在传播运动中所随手给他的赠品。 他‘看’见一栋建在漠漠水田之中的古老的阁楼。或许,那应该不叫阁楼,用哨塔来称呼它可能会更合适。 阁楼只有一层,很高。 阁楼的四周没有遮挡物,无论从哪里望去,都能看到水田漠漠。 阁楼内只有一方书案,案上是一匹平铺着的苔萱。 没有砚台,没有笔墨,就像那漠漠水田之中没有一只鹭鸶驻足照镜。 天地寂寞,不过如此。 ........ ........ 待钟文重新感知到身体的知觉,睁开眼时,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破乱不堪的古代营房。身边,是二十五个和他一样不知所措的黄种人。手上,是一个黑色记事本。 记事本表面皮革摸起来略柔软,手感舒适之间还能感受到些许的摩挲,不像是人造革。 再细细看去,钟文又发现这记事本面皮上面并没有那种动物皮革理应具备的光泽和自然立纹,中间只烫金似的横绘着两个古篆,周边伴有清晰的纹路沿着两个古篆展开、重叠,覆盖皮革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天文学家绘制的星表,只不过黑皮记事本上的看起来更加繁复。 而那两个古篆,钟文却是一眼就省得,那是西周晚期所普遍采用的大篆,两个古篆的字面意思就是: ‘钟文’ 这两个字钟文早期在报社工作的父亲特地给钟文写过,以供他日常在学校进一步提升魅力值用。 记事本内部则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只有一页纸,上面以简体字简单明了的写着一句话: 此界为北方玄武斗宿治下第一星 ******************** 求收藏。 求推荐票。 感激不尽! 第二幕 真实的世界 人群寂静悄悄,没有人在这番情况下贸贸然开口叫唤询问些什么,只是安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二十六人很有默契地散了开去,彼此之间却也没有离得太远,不过几个大跨步的距离。 众人就这般默默无声地相互照应,在这片破烂的营地中摸索打探着。 大家都不是傻子,遇到这种完无法了解的神秘现象,除了自己指望谁都不靠谱,也只有自己真实了解到的,才能帮助他们熟悉眼前的环境。 单单只用破败一词来形容营地内的情况未免有些单薄,扭曲、残缺也都只是营地摆出来的表象而已。 埋在很深很深灰尘中的破烂旗帜,已不能在上面找到任何关于这片营帐的信息,旗杆在手掌握上去的瞬间便有了吱呀破碎的征兆。 四处透风的营帐倚靠在烧焦的支杆上,摇摇欲坠。 已经堆满了泥垢的水壶、石槽在众人的脚下痛苦不堪的哼哼着。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天空一般,都是雾蒙蒙的。 也不知是晚霞被遮盖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即便是看不真切的雾蒙蒙,也会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流露出几分艳红的色彩,就像是一副完美的身躯被人捅了几个窟窿之后,在汩汩地流血一般。 满眼望去,这就像是一方绝望的天地。 而这绝望的天地中,区区几十具身心的茫然无措在这浩瀚之间也只能缩小至无,如同从孩童口中吹出的泡沫一般,荒诞、无趣。 营地的周围是用不知名的木头建起来的城墙。 很高。 城墙上面凭空横搭着几个平台,参差不齐。钟文沿着墙脚饶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上去的地方。 相较于营地内部的枯朽,这堵将整个营地都包裹起来的城墙保存的最为完好。 墙木很硬,钟文用拇指指甲重重地划过,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但钟文却清晰地看到这堵城墙上仍然还残留着一道道斩击所留下的刻痕! 城墙修得很紧,木头与木头之间紧密到寻不见一丝缝隙,以至于钟文完弄不清楚这堵城寨究竟有多厚。 此时,钟文感觉他们一群人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已经完工的水桶中的蚂蚁一般。 或许蚂蚁尚还能选择爬出去与不爬出去,而他们却只能干坐着等死。 就像这副似乎是已经昏死过去,随时都有可能流尽最后一丝晚霞,在睡梦中真真切切的死去的天地一般。 在每个人都把营地查探了一圈之后,都默默无声地聚在了一起。 只是,眼下的沉默除了增添了一份悲哀的色彩之外,更是少了七八分的冷静和镇定。 人群熙攘之间不可避免的多了些许躁动和不安。这和他们是否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无关,这只是出自他们生命本能的发泄和调节,仅此而已。 就好比一觉醒来你爸爸开始喊你爸爸,你爷爷称呼你哥一样,再冷静的人也会不自禁地哆嗦上一阵子。 人群围成了一个半圆,彼此之间相互凝望着,犹如先前一般,无一人率先打破这份不是很珍贵的宁静。 良久,钟文从人群走了出来,第一个开口:“我们......”他停顿了一会,在犹豫,旋即才接着说道: “我们少了一个人,原先连我在内一共是二十六人,现在,少了一个过来时手里端着咖啡的,他是我们当中唯一的一个光头,我记得很清楚。” 人群瞬间由半圆散开成了一个整圆,彼此打量思考着。 “我记起来了,那人外面应该是穿的一件蓝色马甲,但在我的记忆中那人应该是跟你一样率先沿着城墙墙脚摸寻的。” 开口之人是站在钟文面前的一个着衬衫、长裙的女性,从面容看年龄似乎和钟文差不多大,脸上没化什么妆。手里还在玩着一只圆珠笔,圆珠笔的笔尖一直在进进出出。 圆珠笔被她握得很用力,所以尾梢弹簧发出的声音缓慢而有规律,在这个关头倒是起到了一些平缓心绪的作用。 女人在说话之时视线一直有意的避开了钟文腿部,“别介意,我不是在监视你,仅仅因为你这一身睡袍看上去比那马甲光头要显眼的多。” “他过来了!”站在钟文身后的一个穿着绿色兜帽衫的男生突然说道。 男生看起来似乎比钟文还要稚嫩许多,身材偏瘦,一七五的钟文高了个鼻尖,声音较重,语气带着点焦躁。 可能是希望这短暂的一句话能缓解内心的压力,可结果这反而让他的呼吸频率比先前更快了些,脸色也更红了一些,额间已经可见一些细密的汗珠。 二十四人顺着兜帽男孩的视线,集体望了过去。 马甲光头正左手托右手右手托下巴的朝众人走了过来。 不过他似乎没预料到众人对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待他视线对上众人的目光,下巴当场就被吓得挣脱了右手的抚摸。 马甲光头吐出一口长气,拍了拍自己胸口道: “我刚才去外面看了下,外面的环境比我们这还要糟糕得多,要不是我没走太远,也许就回不来了。” 走到人群中,马甲光头朝着钟文点了点头,便径直坐在了钟文脚边,自顾自地脱下鞋子,从里面抖出一堆红砂,抬起他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晃了晃。 “风很大,可视距离应该不超过三米,我沿着外面的墙角走了三分钟,什么都没找到,而且足迹很快就会被覆盖,走不了太远。” “我在营地找了两圈,没有缝隙,没有地道,更没有梯子,所以你是怎么出去的?” 问话的男人语气比较重,几乎是在以质问的口气朝马甲光头问话。 他的双手拳握着,掌部关节紧紧地缠着几圈蓝布,看样子似乎是从他自己的外套上撕下来的。 转瞬,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嗯,我也找过了,没有。”又有一人应和道。 “确实” “......” ...... 人群瞬间就炸了开来。不论是谁,当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第一时间要思考的就是离开的办法。 然而这里完就是一个被扎紧的木桶,高不可攀,下不可钻,把所有人封死在了里面。 包括希望和理智。 马甲光头把鞋子重新穿回脚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右手在光洁的脑袋上搓了搓,思考一番。 然后从马甲的左侧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记事本,咧着嘴转了一圈朝众人笑道: “喏,就是这个别致的小东西,你们把他按在木墙上就能直接把你送到外面。 当然,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就去尝试。 因为,你们现在可能更需要重新看一下这个记事本的内容,也许,已经有人发现了。” 马甲光头边说边把记事本用力地在掌心拍了拍,揣回马甲口袋,双手抱胸在一旁打量起了其他人。 钟文心里一个咯噔,他一直专注于眼前环境的莫测离奇,却忽视了此地对他们来说最普遍也是最奇特的物品。 记事本在不知不觉间又悄悄然地增添了一页: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 活过这个夜晚! 活下去!” 第三章 开端 天空还在哽咽着祂那所剩不多的一口气,祂身上的血窟窿似乎变多了一些。 钟文裹着被风沙扯得破破烂烂的睡袍,在漫天飞沙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独自一人。 手里攥着一根烧焦的木头,每时每刻都能被风沙刮下一点碳末。 具备超吸收性的贝特舒牌风沙,似乎在沿着腰部上的伤口一点点的吮吸着钟文体内本就不多的水分。 钟文的嘴唇裂成了兔唇状。 从九月十六号晚上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已经整整36个小时没有进食了,期间他也只不过在家中喝了半口白开水。 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体透支的滋味。 从十七号九点开始,暮色彻底降临。 二十六人耗费八个小时所搭建的简易工事,眨眼间就被三头长着猪身子,四肢却和人一样的野猪人拱得七零八落。 不消半个小时,营地里面基本就没几个活人了。 死却是没死多少,跑得都挺快。 “该死的光头!”钟文喃喃骂道,他现在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个野猪人从木墙外面进来的时候,马甲光头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也是第一个被拱飞的。 马甲男被打飞之后人群就乱了,紧随其后的那个身材瘦弱的绿色兜帽男,当场就被野猪人摘了脊椎骨,那场面,跟撸串似的。 野猪人只不过随手一甩,血淋淋的一截脊椎骨一鞭子抽到身上,差点没把钟文抽得直接背过气去。 其余的二十几号人勉强还算是做了一番抵抗,减少了钟文被顺手补刀的可能性。 当三头野猪人在涣散的人群中肆掠了一番,卤黄色的獠牙上串上了一颗人头的时候,钟文知晓,今夜只能是各安天命了。 在飞溅起的赤色尘土中,鲜血和惊叫在手机的灯光上疯狂上演着血腥的舞台剧,人群的思绪和理智在暴力的催解下崩塌。 人群开始溃散。 钟文在地上随手扯了根木棍,强撑着爬了起来,跟在几个人后面,脚步踉跄着死命地往外面跑。 当仁不让一马当先的依旧是马甲男。 钟文唯一捕捉到的就是对方在手机的灯光上一跃而过的身影,倒是有点国际赛场上运动健儿一百一十米跨栏的矫健。 钟文口中的呢喃咒骂倒不是在诅咒对方什么,只是他需要一个目标好让他的大脑能够维持较为简单的思考活动。 就好像他先前已经把保险人员的员工守则背了一遍,还有道德经,马什么的。 醒着,才能活着。 倏地,一直在碎碎叨叨的钟文内心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一直在朝他炫耀着曼妙身姿的风沙,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钟文死鱼般的张着嘴,努力地翻起眼皮往前看去。 一道壮硕的身影正在穿过漫天风沙,笔直地朝钟文这里走来! 距离愈来愈近! “豁使!”钟文内心暗骂一声,旋即丝毫不带犹豫地握住木棍,一笃一笃地撑着沙朝来时的方向跑。 行动力十分果决,可动作看起来却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还没跑个两三米地,钟文就被后面的人影追上拎了起来,钟文只撇到一眼黄色的一角,还不等他继续往上看他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钟文昏过去前好像听到对方还大声叱骂了一句。 似乎是c字开头? 壮硕的身影单手倒提着光溜溜的钟文走了,漫天的风沙也终于喘过了气,朝着与人影相反的方向继续扭动起了腰肢。 ........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待钟文重新恢复意识之后,他发现自己又看到了那副天地寂寥的场景。 哨塔一般的阁楼,有着葱翠生机却无半点生气的漠漠水田,寂静依旧。 他的视线在天地的交界处延伸,黑暗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眨动眼皮,钟文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四处蒸腾的水汽,他现在正赤身裸体地泡在一处天然的温泉之中,身上的那一块充满情趣意味的浴袍已经不见了踪影。 钟文晃了晃脑袋,甩掉发梢上垂垂欲坠的水珠,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轻松。 他脑海中所留存的被追杀的画面,在这恍惚之间仿佛都如这泉中的水汽一样,朦胧而不真切。 挣扎着爬起身,钟文才发现他的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上个五楼估计都不带费劲儿的。 双手互搓掸干净水分,钟文开始打量起四周。 既然人影没当场宰了他,那他也不必僵硬着神经疑神疑鬼,就算对方是准备等他洗干净再动手或者口什么的,他也还是个体面人不是。 温泉贴着一处山崖,泉畔其他地方尽皆是野蛮生长的岩石,不高。 而在钟文手边的岩石上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衣服放着他那在逃跑路上,早就不知道被落在哪里的黑皮记事本。 钟文径直往前拿起了记事本准备就翻开,他的胆子向来比较大,接受能力也很强。 想来是在家庭二人组日以继夜的折磨中锻炼出来的。 碰到什么麻烦左右推诿不掉,索性就给解决了也就是了。 记事本又多出了一页纸,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第三页上的内容是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写的! “恭喜你活了下来,虽然这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地方。 右边崖上有一件赠你的礼物,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取下它就可以离开了。 不要休息太久。 唔~ 对了。 七天后会有一次聚会,争取活到那个时候。 还有,这小玩意儿你如果再弄丢掉,我可不会再帮你捡回来了,届时后果自负。 加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记事本的背面也多了两个烫金大字: 封神! 钟文眼睛眯了起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神秘口中的礼物不是很难找,就在温泉上方不远处的一个石洞里,单手就能掏出来。 不过洞口边的那根青藤却是费了钟文不少力气去拨动。 当然,钟文也得庆幸那个神秘人没什么太强的恶趣味,否则在里面放上一只蜈蚣、水蛭什么的,足够让人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 洞里拿出来的是一根岩石磨成的石剑,上面还缠着一点青藤。 拨弄干净,钟文把石剑放到温泉里面洗了洗,顺便搓了搓手。 石剑的造型和汉代八面剑相似,约莫两尺半,比钟文的手臂略长点。 也不是很重,钟文勉强还能舞上个十几圈,可若要说想挽个剑花出来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摘了剑没多久钟文便被温泉秘境踢了出来,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在一片林中小道上了。 “嗬,这世界,连一块石头都看脸。” 在温泉秘境上空的崖顶,一个红袍道人正侧卧在崖边,摇头失笑地望着温泉里面的人一个个的在崖洞中取宝、离开。 钟文认识的马甲男和圆珠笔女生亦在其中。 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被踢出去,道人才凭空取出一个酒壶,满饮了一口,长长的吐了口气。 像是被人拨动的指针一般,直挺着身子平地而起。 旋即,便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一句喃喃自语随着温泉上空的水汽在风中悄然而散。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