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石成魔》 第一章 我是贪官? 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刺痛间歇不断地传入神经中枢,似乎是昨晚通宵宿醉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迷迷糊糊之间杜白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着自己。 肯定是那几个臭小子了,昨晚带着自己去喝酒拼命灌自己也就罢了,早上还不能让自己睡个好觉了? 推他的那人依旧没有自觉,动作仍在继续,并且伴着几声隐隐约约地呼唤:“大人……大人?” “大什么人啊!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呃?” 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吼了一句。 只是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时却让他不由得一愣,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眼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县衙大堂,自己坐于高位,身前摆着一张四方案几,上面左右各放着几张粗糙的纸张,一叠厚厚的卷宗置于纸上,只是没有多少翻动的痕迹,再来是一块惊堂木置于右手边,左手边四个筒签依序放好。 再前方,是两排神色庄重的衙役,脚下跪着一个面容憔悴身穿古代囚服的女子和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 几人似乎都在偷偷地抬眼瞧着自己,见他望来,这才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 而杜白愣神之后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往常戏剧里才会有的县太爷的官服…… 这场景……似乎有些分外眼熟。 杜白还在愣神的时候,身旁再次悄悄传来那个吵醒了他的阴狠声音:“杜大人,这刘氏始终不愿老实交代,是时候该动刑了。” 他微微转过头去,注意到这个提议动刑的家伙穿着一身书生打扮的长袍,手上握着一支毛笔与一本册子,模样上却是没有半点书生正气,留着两撇小胡子,贼眉鼠眼,面相刻薄刁钻,俨然一副反派狗腿子的讨人厌模样。 “像这种家伙,在电视剧里一般活不过三集。”杜白这么给他下了一个判断。 不过如果这家伙是反派狗腿子的话,那自己算啥? 反派boss吗? 脑子里一些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隐藏记忆渐渐浮现出来,让杜白逐渐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他竟然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圣朝,成了一个掌管一方治安的县太爷,恰好也叫杜白。 这位被他继承的杜大人天资聪颖才学出众,尽管出生贫寒且父母早逝,但依旧靠着寒窗苦读十年考得了进士。并且这小子情商也颇高,在拼命读书外还懂得钻研人际关系,让他没有被冷藏下去,而是很快便被下放到安吉县,成了一位县老爷。 只是让杜白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是,这家伙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大概是从小便穷怕了,这家伙一上任便明着暗着搜刮各种民脂民膏,并且在判案子的时候,也会借师爷之口暗示谁给的钱多就判谁赢。 就是这么胡来。 可这家伙一连三年照样稳稳坐在位子上,因为上面的人都被他用银子打点好,对于他的胡作非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治下民不聊生也无人来管。 好在这家伙似乎只贪财,对于女色却是不甚在意。否则以这家伙贪婪的个性估计他穿越过来就要喜当爹了,而且还是好几个。 而今天审理的案子就是被人孝敬过的一例。 说起这事也颇有几分离奇。那刘家之前也不算是什么豪门望族,只是开了间铺子卖些外地进来的货物,家境远不算优渥。 而几年前那当家的刘老板一次因进货去了外地两月没有音信。就在其他人都猜测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时,他却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也就是现在的刘氏并娶其为妻。两人婚后育有一子,活泼伶俐,家庭意外和和美美,令人艳羡。 怪事也就由此而生。 铺子周围的邻居常听得半夜一群猫叫得厉害,却不是发春那种叫,而是凄厉的惨叫,令人不禁寒毛耸立,甚至都不敢随意出门。 古怪的是,那群猫叫得越厉害,那铺子生意竟是越旺,短短两年,刘家竟是攒下了金山银山,成了县城里少见的富豪!不知多少人都在暗中艳羡,说那刘氏眉眼间便是旺夫之相,刘老板真是好福气…… 然而世事难料,那刘老爷在半月前竟是突发意外死去,留下这孤儿寡母以及丰厚到令人眼红的家财。 财帛总是让人动心的。这不,那刘老板的弟弟便上了衙门告状,说是刘氏红杏出墙被发现后便害了他哥哥,要官府定治她的罪,连那不知是谁血脉的儿子也得赶出家门去。 而其所说的谋害方法也简单,因为仵作从那刘老板身上发现了砒霜的痕迹…… 这个案情并不复杂,甚至一眼就能看个清楚。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案子不对劲。各种几乎是故意摆在眼前的证据且不提,那刘老板的弟弟连所谓的奸夫都找不到,随口就来一个红杏出墙,纯粹就是为了侵吞家产。为此还不惜把自己的亲嫂子害进牢里,把自己的亲侄儿给赶出家门。 实在是看不出这个面相憨厚的男人心肠是如此歹毒! 然而这终归只是自己的一番推测而已,若是自以为是也未免太过自大了一些。 前身本就不在乎这些案情,各种案件细节都没有仔细调查过,这让杜白根本无从下手来了解更加具体的情况。也不可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释放了这刘氏。 再次望向台下那刘氏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以及一旁那刘二柄一副阴狠狡诈的模样,杜白心中莫名的烦躁了几分,面色一阵阴沉,便抓起惊堂木拍下道:“本官身体略有不适,今日便到此为止,退堂!” 言罢,他也没有在意台下那刘二柄以及身边那位师爷错愕的脸色,甩了甩袖子便径直往后堂走去。 他自然可以这么随意。 毕竟现在他可是这里的一把手,谁也得听他的。再加上他的性子向来任性,谁也不敢说什么。 杜白慢慢在后堂喝着茶平复着糟糕的心情,那师爷却是走了过来,轻轻鞠了一躬压低了声音道:“大人,那刘二柄有东西托卑职转交给您。” 杜白疑惑抬眼望向他。 师爷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薄薄的纸片递给他。 杜白随手接过来一看,面色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纸片,分明就是银票! 第二章 大厦将倾 再算算数目,赫然是一百两! 师爷注意到杜白的面色变化,心中一喜连忙弯腰轻声道:“那刘二柄说了,这只是小添头。事成之后,自有十倍奉上!” 听到这句话,杜白都不禁吓了一跳。 一千两什么概念?以这个世界的物价来换算,一两银子约等于一百元,一千两就是十万! 这个十万非彼十万,尤其是在这么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城里,杜白贪污搜刮几年可能也就几千两的银子。 乖乖,这小子这么拿得出手?看来是对那刘家家产势在必得啊! 杜白暗自咋舌。 只是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注意到堂前空地一块假山上,一只通体黝黑的黑猫正眯着眼睛望着这边,一双恍如黑宝石般的竖瞳犹如深渊一般没有丝毫的光亮。 不知怎得,杜白忽然觉得后背微微一阵凉意,仿佛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 “大人?”师爷见他不作回答,内心里有些焦急,不禁小声提醒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杜白却是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暂且敷衍回答道。 “这事我暂且会做考虑,莫要焦急。” “那大人您先做考虑,大堂那边属下替您去安排处理了。”师爷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这个身份说话的时候,便低下头缓缓退去。 杜白目光落在这家伙的背影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和刘二柄那家伙有更深的牵连才会这么替对方上心,而联想起之前前身办的那些冤假错案大多都是这师爷替自己牵线搭桥,心中猜疑更甚几分。 只是现在自己毕竟还未完熟悉这个世界,若是贸然对自己的左右手开刀,难免有些不好。 至于刘二柄那边,他虽然收了钱,但肯定是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虽说收了钱不办事的确是不太好,可真要让他一个心智健的现代思维的人去坑害一个无辜弱女子,那他的良心绝对过意不去。 尤其是他了解到那刘二柄本是乡下务农还要担心旱涝和税赋的穷苦人家,刘老板发家之后便照顾他,将他带到城里享福。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干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实在是令人不齿。 黑吃黑,他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这边杜白回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刚脱下那一身笨重的官服换上一身私服,转过头正好看见了书案上摆着一本与史书类似的传记书籍,便拿起来翻看了几眼。 根据里面的内容结合自己的前身的记忆,他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多几分的了解。 也因此,他逐渐猜测到现在政事如此荒唐的原因。 根据这些史书上的描述,虽然史官们已经很努力地在美化形象,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却是显而易见的。千年前创建这圣朝的那位开国皇帝的确英明神武,爱国爱民,体恤百姓,可却不代表他的儿子,儿子的儿子也会如此。 三百年前,圣朝新一任皇帝上任后,开始渐渐由盛转衰,广阔的疆域不代表永远的平静,民间开始起了波澜。 时至现今,五年前,第八任皇帝圣元帝奉旨继位,也是历史上年纪最小的皇帝,时年六岁。 到如今朝政完可以说彻底糜烂。 小皇帝整日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征用青年修建奢华行宫以供自己潇洒享乐。最为重要的朝政却为几个善于哄骗人心的宦官把控,凡是忠言逆耳者触之即死。 朝廷尚且如此,民间更是民不聊生。 南方洪水滔天,百姓流离失所,北方连年干旱,寸草不生! 百姓衣不覆体食不果腹,连年乞讨为生易子而食,短短几年,不知饿死多少无辜百姓。 怨气升腾,造反作乱也是不少,可偏生这朝廷靠着能工巧匠发明的“天雷地火”,轻易便将这些面黄肌瘦的叛军们镇压了下去。 这乱世,寻常百姓家过得异常艰难,尤其是还有前身这种草菅人命的贪官…… 杜白稍稍有些感慨,这般世道如此艰难,寻常百姓承受沉重的苛捐杂税便已经够为艰难,更别提还有前身这般狗贪官在这里作威作福,还真是太过可悲。 “……” 此外结合一些野史记载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整个国运的衰退点大约可以推断在三百年前。当时的皇帝为了博妃子一笑,花费五十年时间兴师动众修建了贯穿南北的大运河,在现在这种生产劳动力低下的时代,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害得多少无辜家庭家破人亡,人命如草芥,饿殍如浮萍。 据说,当时运河修成的时候,河面上漂浮满满的不是游船,而是活活累死的劳工以及他们因绝望而投江的妻儿。 腐臭味道连绵十年不曾消散。 自那时起,国力衰退,人民流离失所,战乱四起,祸乱丛生。 也有一些道门中人曾言,这是那贯通国的运河截断了龙脉,这才使得天下大乱,败法乱刑,上下不觉。 不过看到其中一些传记之中的故事,却让独白忽的感觉有几分怪异有趣,仿佛是一些志怪故事一般离奇。 不过还没等他细思,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杜白放下书淡淡道。 “进来。”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是一个县衙里的衙役,他弯腰抱拳恭敬道:“大人,许仵作发现了一些关于刘大宝死因的线索,想要特意禀报于您。” “哦?”杜白转过头去,沉思一刻,点头道,“好,带我过去。” 许仵作是衙门里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见过的尸体没有上千也有数百,经验十足的丰富,既然能被对方说是线索的,必然是能对整个案件起到关键作用。 片刻后,弥漫着一股诡异腐臭气息的昏暗殓尸房内,杜白见到了那位刘仵作。 一头白发,肤色苍灰的刘仵作呆呆地站在地上一匹白布盖着的尸体前,眼神昏暗无光,面上也带着许多暗褐色的块状斑点,若不是还能感觉到这家伙的呼吸,还真难以将他与旁边的尸体分清。 “大人。” 刘仵作面无表情地对杜白敬道。 只是这声音也是阴沉沉,毫无生气,让人听了反而心中升起凉意,浑身不舒服。 想到这刘仵作与尸体待的多了也难免有些怪癖,杜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处理完毕好早些离开这个阴森森的殓尸房。 刘仵作在杜白的催促下缓缓道:“大人,这刘大宝的死因或许并非是砒霜,而是其它东西……” 第三章 隐情 说着,他便要掀开那张白布,只是刚掀开些许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涌出,让杜白不禁面色一变。 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乖宝宝,尸体什么的还是第一次见,心中难免有几分抵触。虽说不至于呕吐什么的,可也没什么好感。 另一边刘仵作在他转移视线的时候依旧在用他那毫无生气的声音说着:“小人在他后颈处发现了一处红点,凭小人的经验可以推测出是极细的毒针留下的痕迹。而那砒霜进入其体内除了食道外并无扩散的痕迹,这也佐证了他其实是在死后被灌入砒霜……” 听到如此重要的线索,杜白也顾不得心里的隔阂,赶紧转过视线,顺着刘仵作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这具浑身发白的尸体后脖颈处有一处并不显眼的红点,若不是经验丰富的刘仵作指明,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只当是蚊虫叮咬而已。 “如此说来,那案情果然就是如本官所猜测的了……”杜白喃喃自语道。 不过就在这时,杜白忽然注意到那脖颈处似乎有什么晦涩不明的颜色在微微扭动。 “这是……”他微微一愣,正欲再仔细望去,却见几缕诡异的紫色光线顺着空气的流动飘然却又迅速地钻入了自己的眼中! 一瞬间,杜白赶紧眨了眨眼,本以为是什么灰尘,不过眼里却没有什么滞涩感,反而觉得眼睛比之方才更明亮了几分。 心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杜白看了看周围几人的神色,包括距离最近的刘仵作面色都没有任何异样,便也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没有贸然发问。 不过这个线索找出来,杜白相信即便刘仵作经验丰富,要找到也必然要花费不少的心血,更别提自己前身那个狗贪官的模样,说不定就是吃力不讨好,究竟是什么让他花费这么大的气力呢? 刘仵作似乎也知道杜白心中的疑惑,只是敬道:“大人,这刘大宝与我有恩。曾经小人的亲孙生了重病无余钱看医,便是他借了小人一贯钱……如今见恩人含冤而死,小人也希望能出一份力,至少不让恩人的妻儿蒙冤入狱。” 他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苍凉也有几分无奈,比之先前多了几分人味。 “我明白了。”杜白不禁心生感慨,即便是这个年代,同样也有如此的善心之之人,,这让他也有些感动。 他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愿让这样的善心之人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他选择帮助许仵作,也要帮助刘氏。 出了殓尸房,杜白没有第一时间回书房,而是叫上了三个衙役随自己去刘家探一探。 终究这线索都在刘家。 这另一边,也权当是让自己可以更多地了解现在这个世界。 只是等他上了街,他便猛然发觉似乎自己之前对这个世界的评价还是虚高了许多。 因为没有水泥,地面皆是泥路,顶多只是比较平整一些而已,一块块并不如何规则的石块铺在地上,一些泥水随着脚步溅落,让人对这个时代的卫生环境保持极度怀疑的态度。 他缓缓踩在这条泥路上,与现代宽敞大马路相比显得异常狭小的道路两旁则大多是低矮的古式木屋。另外除了如寻常那般两边还在有气无力吆喝的小摊贩之外,地上还有大量不顾地上泥泞坐着的面黄肌瘦的人。 这些疑似是乞丐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不约而同的是,他们身上衣服破旧,头发凌乱,与杜白身上这身华丽的私服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 杜白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受了战乱与灾祸的迫害而落魄至此,现在眼神无神绝望的他们此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已。 生活的穷苦已然可想而知。 当杜白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过时,这些人偶尔会抬起略显呆滞的目光望向他,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畏惧神色,只是反应大多也仅止于此。 没有想象中的暴徒冲上来喊“狗官拿命来”,也没有水桶腰的妇女向他扔烂菜叶臭鸡蛋,更没有小孩向他吐口水。 他想象中的贪官待遇一概没有。 只是仔细想想也的确正常,看看他身旁三个孔武有力,腰间还别着腰刀的魁梧衙役,再看看这些骨瘦如柴的平民,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上来冒犯吧。 他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备,可也没有料到现实会是这么残酷。 此情此景下,他想要为这个可怕的世道做些什么,然而也只能想想罢了。这个朝廷已经是从上到下,从骨子里彻底烂透了,就像是一棵大树的根底已经腐烂。他除非真的起兵造反,否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可关键是他一个普通人,连上学时学过的造纸术和火药配比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能干什么?靠着他上学演讲时练就的口才来糊弄人吗?别忘了现在的朝廷还有天雷地火,足以媲美现代的火药武器,完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还是别逗了。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周围的路人们在看到他之后均是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变,慌乱地避让开去,似乎是生怕有所冲撞,就连一两岁的孩子在见到他之后也停止了苦恼,一副见到大灰狼的害怕的模样躲到母亲身后。 杜白这时候忽然有些意识到什么叫做“小儿止啼”…… “他们这么怕我?”他有些纳闷。 “那是自然,大人您威名盖世,不同凡响,这些下等人心怀敬畏当然不敢不恭……”身后一位擅长溜须拍马的衙役恭维道,“若是哪个家伙敢对您不敬,小人第一个把他给抓起来严惩一番!” 杜白还没说话,身前一道狭小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身子一震撞上了什么,急忙低头看去,竟是瞧见一个身形瘦小,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被自己撞倒在地,小手捂住胸口正眼神惊恐含泪地望着自己。 第四章 官匪 杜白还没说话,两旁的衙役们便先动手了。 一人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小乞丐!竟敢冲撞杜大人!怕是不要命了吧!” “八成是刺客,先抓起来回牢里!”另一位衙役微微拔出刀锋,面露狠色道。 小女孩顿时被这几个凶恶的大汉给吓得哇哇大哭:“我……我不是乞丐……也不是刺客……” “行了!” 杜白有些无语,赶紧挥手示意这两个反应过度的家伙退下,随后便摆出和颜悦色的神色蹲下扶起她道:“不好意思啊,你不用理这几个家伙。你怎么样,疼不疼?” 虽说这一出究竟是谁的错还有待商榷,不过杜白一个大人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看她一副已然害怕得哭出声的模样,他赶紧安慰几句。 “嗯?”小女孩渐渐止住哭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只是依旧在不时哽咽一下,似乎还是被几个衙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轻。 杜白回过头对一个衙役挥了挥手道:“你去那边帮我买根糖葫芦回来。” “糖……糖葫芦?”那衙役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没有吗?”杜白一愣,旋即摆了摆手,“那就随便买点什么小孩子喜欢吃的糖也行。” 衙役恍然点点头,很快便拿着一个还热乎的小糖人回来,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古怪。 今天这位县老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若是往常,怕是会一脚踢开这个小丫头大摇大摆走开,可现在却…… 没在意衙役们怎么想的,杜白将糖人递给小女孩,笑眯眯道:“这个就当作我的赔礼吧!” “谢……谢……” 小女孩呆呆地接过糖人,似乎有些嘴馋地舔了舔嘴唇,只是却没急着吃,有礼貌地道了谢。 杜白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有些疼惜地摸了摸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脑袋。 他能做的太少了。他救不了天下人,救不了这个世界,做不了多么伟光正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用一颗糖哄小女孩破涕为笑。 小女孩似乎有些畏惧,缩了缩脑袋,不过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杜白也没有在意,确认小女孩没有受什么伤之后便缓缓走开。 而身后那小女孩站在路边紧紧抓着那一根小糖人,微微歪着小脑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奇怪……” 再走过一段路,街道上总算也不至于那么荒凉,大概是因为远离了官府的原因反倒热闹了起来,街道上陆续可以看见许多还在开张的店铺。只是这个县城的经济状况显然不是很好,来往的客人三三两两十分稀少,这些掌柜们也只能坐于柜台前唉声叹气。 只是当杜白想进去看看时,却是意外发现那些掌柜们一看见带着几个衙役的他过来,立刻脸色一变,犹如看见了瘟神一般干脆利索地打算关门不做生意了。 杜白不禁哑然,暗自苦笑。 从记忆中他可以了解到,前身虽说是县太爷,闲暇还兼任着土匪头子一职,要各个商铺除了每月定期上交的税赋之外还要交一定的“捐助费”,不交就别想在这里做生意了。闹得天怒人怨掌柜们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见自己竟然这么讨人厌,杜白也就没有再厚着脸皮上去打扰,径直走开。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看到他过来,竟然还是有一人主动迎了上来。 这位穿着花红鲜艳衣裳,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女人摇曳着略微发福的身体迎上前,一脸谄媚地恭敬道:“杜大人,今儿个怎得来这街上视察了。竟然也没人通知。不过现在也不晚,大人不妨来咱院里坐坐,最近新来的几个漂亮姑娘可都是为您主动留着呢。” 杜白嘴角微微一抽。 是的,这位是城里最大的青楼的老板。 前身虽然不是十分热衷于女色,但也不是基佬,自然也是有些生理需求的。而未娶妻的他偶尔会去逛逛这种地方。 不过白日宣淫可不是很好,更别说白天逛花楼这种事,杜白不是个正人君子也不至于这么荒唐,轻咳了一声表示下次再来之后便绕过了这里。 如此一段漫长的附带着巡视县城的路程后,杜白终于来到了刘府门前。 不过这里意外没有多少本县第一富商的那般奢华景象,反倒可能是因为死了主人而显得有些暮气沉沉,就连站于门口的两个小厮同样也是面色无神,皮肤有些病态的黄蜡色,只有在杜白靠近的时候才抬了抬眼皮,一副没了生气的模样。 “杜大人!” 刘家的人对于杜白还是颇为面熟的,一眼便认了出来,恭敬之余也说了一句,“大人可是来找我家二老爷?那真不巧,二老爷今天回来没多久便有事出去,至今还未回来。” “那我便等一等。”杜白倒是没料到对方会没在家,这让他原先的一些想法落了空,不过也无大碍。 这些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拦着县太爷,恭敬地把他送了进去。 进了这宽阔的刘府,不知怎的,杜白心中心中却是颇为不适,灰蒙蒙的空中仿佛气息的流动已经静止,沉闷的可怕。 简直就像是一脚迈入了半边的棺材,窒息感让人无法顺畅呼吸。 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就连小径两旁装点的树木都是耷拉着枝叶,一副垂垂老矣行将朽木的模样。 “你们家老爷生前的书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想到正事要紧,此时刘二柄也没回来,杜白便暂且压下心中的不适,对走在前方给自己带路的下人吩咐道。 “这恐怕……”那下人迟疑了一下,眼见杜白身后那两位衙役一副又要发作的模样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跪地颤声道,“不是小的不愿意带大人您去,只是那地方生前便是老爷的禁地,除了大夫人谁也不许进。老爷死后那地方更是经常传出奇怪的叫声,邪门的紧,二老爷进去看了一眼也是匆匆出来,也不准外人进去。若是大人贸然前去,恐怕有些不妥……” 第五章 尸体 “行了,让你带路你便带,莫要废话。”杜白皱了皱眉道。他来就是调查这些事情的,没准里面就藏着什么死因的线索。越是刘二柄不准进的地方,里面越是可疑。 再者说,即便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这大白天的,加上自己身后带着几个血气雄厚身怀武艺的衙役,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身为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对于鬼怪之谈并不感冒。 “是……” 那下人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也没敢再讲,畏首畏脑地带着几人绕过了一段庭院,来到一座并不显眼的普通房屋前,他躬身指着上面贴着封条的门道:“大人,便是这里了。” “这里?”杜白看着眼前这座貌不惊人的普通屋子,还真难把它和禁地联系在一起。 本想上去一探究竟,不过脑中回想起先前那下人所言,脚步顿了顿,故作自然地指了指门道:“张二,你先去探一探。” 万一有什么暗器呢,他还是小心为妙。 身后一个魁梧的衙役拱手称是,上前几步来到门前,一把撕下门上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封条,随后重重推开了门。 顿时,一阵迷眼的烟尘飞出,让张二不禁轻咳了几声,掩住口鼻,右手扇了扇,待眼前之物看清时,顿时让他面色一变。 “大人……很多尸体……” “尸体?!”闻言,杜白来了兴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还没来得及看清顿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扑鼻而来,比之殓尸房里的还要浓郁许多,几欲让人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而堵住鼻子后,杜白努力探头看了看屋里的景象,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尸体…… 的确有很多尸体。 不过不是人的,而是一只只被剥了皮剖了肚的猫! 这些猫的尸体一只只横列房间四周,身体仿佛已经被清洗干净而没有流下什么血迹,不过杀猫者似乎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除此之外任何手段也没有处理,至今这些猫尸大多都已经腐烂发臭,吸引了一只只的苍蝇盘旋不散,甚至几只有些时日的尸体上开始长出了蛆虫,令人作呕。 “虐猫癖?”杜白眉头皱的更甚,不过即便是虐猫,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都不可能作为判刑的道理,顶多是从道德的方面谴责一下。 不过让人更加在意的是,这刘大宝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猫尸? 这时候杜白就不禁回想起了之前他所听到的那些关于刘家的传闻,包括半夜里的那些凄厉的猫叫声,结合起来颇让人有几分不寒而栗。 “大人,听坊间传闻那刘大宝曾经研究过海外的巫术……” 这时候一个听到过些许邻里传闻的衙役上前一步凑在杜白耳边小声说道,面色有些忌惮,“恐怕这屋里有些古怪,大人您还是莫要接近的为好。” “一个大男人怕妖魔鬼怪像什么样子!”杜白严肃批评道,“孔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人,孔圣人是谁?”一旁的衙役疑惑问道。 杜白猛地想起这个世界没有孔子老人家,便轻咳两声敷衍过去,只是道:“总之这里也有可能隐藏一些线索,张二,你带几个人来把这里清理一下,至于这些猫尸都拿去焚烧了……” “杜大人,不然还是等我家二老爷回来了再……”一旁的下人想要劝阻一声。 “嗯?”杜白冷眼瞧去,“这整个县城都是我做的主,你是觉得你家二老爷就可以与本官平起平坐了?” “不敢!”那下人又是一个哆嗦,赶紧跪地道,“大人请便……” 片刻之后,几个衙役开始捂着鼻子清理这书房里的各种脏东西,而杜白也没有靠得太近,只有他们搬着一具具的猫尸出来时他才上前打量几眼,不过因为太熏人的缘故他也只是瞧了两眼。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注意到这些猫尸的身体上有一丝丝晦涩不明的光线在微微扭曲着,就如同先前见到那具王大宝的尸体一般无二。 杜白刚一愣神,便见数道紫色扭曲的光线仿佛游蛇一般迅速顺着他的视线钻入他的瞳孔之中,旋即便消失不见。 “怪事。” 如之前那般,同样身体没有任何的异样。 杜白确定这不是幻觉,只是疑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这光线只向自己钻来,而且其他人都没有看见。 “刘大宝尸体里有……他的书房的猫尸里也有……究竟有什么联系?” 杜白沉思着,但也有一种预感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冥冥中有一种直觉仿佛在告诉他,他需要更多的这种能量。 片刻之后,书房里的猫尸已经清理完毕,在院子里堆积了如同小山般的腐尸,臭味熏天,周围除了杜白带来的衙役之外,也有好些个刘府里的家丁,也在帮忙焚烧尸体。 杜白等了许久也不见刘二柄回来,有些不耐烦地询问了刘家的下人却也支支吾吾没有个具体的回答。 看看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杜白便也没有继续在这里等下去,相信等明天自然就会见到对方。 等他走出刘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古怪地发现整个刘家却没有要点灯笼的意思,就连大老爷去世之后应当悬挂的白灯笼也不见踪影。 整座宅院仿佛陷入了黑暗的笼罩之中,不见一丝光亮,加之先前燃烧猫尸后缭绕不散的灰烟,里面的人影面无生气动作僵硬,却是更显得朦胧诡异。 这种环境下,寻常人若是长久待在这里面恐怕都会心理生出毛病来。 微微摇头,他也没心思去管这刘家,转身便离开。 古代的城池自然没有不夜城这种说法,更别提油灯与蜡烛在这时候还是一种奢侈品,天色一暗基本便没有多少可见度了,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视察。 而逛了城里许多地方的杜白对于自己的领地也有了些许的了解,心中一边盘算着明日的计划,一边回到了县衙里。 县衙里还是灯火通明,一位典史坐于一张案几前提着毛笔书写着什么,几个衙役在一旁打下手,见杜白进来,均是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杜大人!” 杜白点点头,正欲穿过前堂,忽然回过头望了望,心中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第六章 侠士? “大人,可有什么事?”典史放下笔,有些拘谨地问道。 “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师爷呢?”杜白问道。 典史急忙答道:“师爷今儿个有事出去,让小的替他处理一下案堂记录……” “这师爷也不在?”杜白皱起了眉头,心中猜测难不成是师爷和那刘二柄去见了面,才会同时有事外出? 很可能就是在商谈关于那刘氏的案情。 这种被人暗中算计的感觉总让他有些不爽。 “哼,两个奸猾小人而已。”杜白冷哼一声。 即便他们讨论个天昏地暗也无用,终究这决定权还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不开口,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又能有何作为。 回到房里后他又点起蜡烛看了一会儿书,没过多久便有了几分困意,打了个哈欠。 明日还要继续处理那些案件,若是不好好休息恐怕没什么精神。 看了看窗外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他吹熄了灯,打算早些上床睡觉。 只是他的手刚摸到床沿边上,忽然便感觉脖颈间一阵冰凉,似是有锐物抵在他皮肤上。 随后一道略带杀气的冷峻女声从背后响起:“狗贪官,别动!若是敢发出半点声响,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杜白身体顿时僵硬。 心中暗道不妙。 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古代有刺客这种防不胜防的职业。 而且说起来一般像他这种贪官,电视剧里肯定会有什么劫富济贫或者专杀贪官污吏的江湖好汉会盯上他,就等着杀了他然后造福百姓顺便给自己刷一波声望! 这不,一个不留神自己就落在她手里了。 这时候要求饶肯定是无济于事了。 只是希望这位女侠下手快一点,别给自己太多痛苦,说不定还能赶上穿越重生的末班车…… 不过显然这位女侠并不打算当场解决掉他,而是抬手重重敲打在他的后颈位置。 “这是打算绑架?” 脑子里最后只有这么一道想法,杜白失去了意识,浑身软倒在了床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白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却是一片清澈的星空,一轮弯月高悬,明亮却柔和。 应该没有穿越回去,高度工业化的现代可没有这么干净的天空。 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着完好,也没有被人捆绑的痕迹,似乎十分安。 他不禁觉着有些奇怪,记得自己最后不是被人打晕掳走了吗?难不成就这样把自己扔在树林里自生自灭?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微微跳跃的火光以及细细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爬起身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由一些细碎的柴火堆砌成的篝火,几个人影围绕在篝火边正在说着些什么。 这些人大概就是绑架自己到这里的凶手了。 他仔细看了看,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服的少女,正在篝火上烹饪着一只不知是野兔还是野鸡的食物,一边小心地叮嘱着她身边的两个小女孩小心不要乱跑乱跳。 只是这些孩子显然调皮得很,蹦蹦跳跳一刻不得安静。 嗯,没有别的人了。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凶悍”的绑匪,是那些热衷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 等下,这画风有些不太对劲啊!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吐槽,篝火边正东张西望的一个小丫头就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指着他喊了一句:“柳姐姐,那个狗贪官醒了!” 杜白很想吐槽一句话:“小丫头,叫我贪官就贪官吧,能不能不要加个狗字在前面?” 不过显然这里没有他开口的余地,那位柳姓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看见他果然已经醒来,便将烤的差不多的食物交给了两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狗贪官……”这位少女背对着篝火,发丝间隙间隐约一道道火红跳跃着,然而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我听闻你贪财好色,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受人所托特意来取你狗命……” 等等,贪财是有,好色却是不太对的,咱去青楼都是你情我愿…… 少女一边严肃地说着,一边右手微微抬起,指缝间一道寒芒在月光的照射下让杜白浑身一紧,生怕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动手。 不过他觉得她不会真的动手,因为如果真要动手,在他昏迷时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他醒来。 果不其然,下一句,她话锋一转,缓缓收回杀意。 “不过我妹妹一定坚持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决定暂时不杀你……” “你妹妹?”杜白愕然,微微侧过头去,意外看到她身后那两个正在抓着烤肉吃的丫头之中,有一个身影意外的眼熟。 他略一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下午的场景,顿时恍然,但心中也越发觉得巧合得有些离奇。 那不就是自己下午买糖人来安慰的那个小女孩吗!怎么刚好就是她! 事实上这当然不是巧合,他下午以为的巧合碰撞也是她们的计划之一而已。目的就是在他身上撒上特意制作的香粉,方便她们找到他人而已。 只是没想到的是,杜白的表现会完出乎她们的意料。 这倒也间接的救了他一命。 当然这些事情杜白是不清楚的,他只是觉得太过巧合而已。 “但这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就我调查而言,你在百姓眼中的确是个无恶不作的贪官……” 杜白没敢否认。毕竟自己继承了前身的身体,其罪孽自然也是一并继承了下来。就算自己狡辩,谁也不会信的。 少女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会把你暂时带在身边,也免得你这贪官回去祸害百姓。等哪天你露出什么马脚来,我自会亲手将你干掉。” 言罢,她也不管杜白如何反应便回到篝火前,继续拿起一旁的一只类似野鸡的禽类开始烤制起来。 感觉到那强大的压迫感从自己身上移开,杜白稍稍松了一口气。 未来他不清楚,至少现在他的小命算是保下来了。 不过倒是有些遗憾,自己两辈子第一次当个官,结果体验时间只有可怜的一天。 但也总比刚穿越就挂掉的好。 杜白抬眼望去,正好看见下午的那个小女孩正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这边,注意到他望来,顿时小嘴露出甜甜的笑容,可爱极了。 好人有好报。 杜白暗自在心中夸奖了自己一句。 第七章 两个蠢货 好在吃过了晚饭,不至于和这几个女孩子抢饭吃,杜白厚着脸皮坐了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如果我偷偷逃跑了,你怎么办?” 少女斜眼扫了他一眼,嫩白的手微微一颤,只见一道寒芒划过眼前,随后又犹如回旋镖一般重新回到少女手上。 杜白正疑惑着,却见不远处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缓缓倒地。 顿时,他脸色一僵,背脊一阵发凉。 这丫头来真的啊! 而且难道她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这一手实在漂亮,若是在对敌时来上这么一出,怕是任何敌人都会没了动手的胆子。 杜白有些惊讶之余心中也更多的是兴奋与好奇,毕竟现代社会的武侠更多的只是健身的方式,虚有其表居多,什么飞檐走壁更是不可能。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内力,有武林高手呢?! 他暂时没想到怎么开口请教,倒是下午的那个小女孩很友好地走过来,替他解了难题。 两个小女孩依次是姐姐王小竹,妹妹王小糖。他遇到的那个女孩便是姐姐。 她们都是被那位柳姐姐收养的孤儿。 而最后那把自己绑来的少女姓柳名烟云,是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女,一身武艺极为强横,而且据说一旦手头紧张就会去接受委托来杀人赚钱养孩子。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任务都接,主要还是专注于那些贪官污吏或是为富不仁的家伙。 简单来说就是那种浑身都洋溢着江湖侠义气息的奇女子。如果编剧脑洞大一点往往都可以做一部45集电视连续剧的女主角了。 杜白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混江湖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条人命的奇女子,意外发现这位的相貌并不是多么粗犷。 顺滑的秀发托在她的肩膀上,几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垂下显出几分柔美。五官意外的精致,但也不是大家闺秀那种温婉,而是近似于男子的英气。但这并不妨碍她出众的容颜。 从侧面看来,即便是看惯了现代各种“千年难得一遇”“万年难得一遇”美少女的杜白也不禁要打个9.9分! 唯一的一点遗憾是她右侧眉头有一道略微显眼的暗红色的刀疤,在她的绝美的面庞上添了一丝瑕疵,也平添几分江湖儿女的侠气。 让任何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不会觉得她只是小家碧玉,而是一个真正的侠女。 “你在看什么?” 这位柳女侠显然不喜欢别人这么看她,冷冽的目光扫过来,杜白赶紧把眼神移开。 “咳咳,我只是在想,是谁雇佣的你?” 这个问题除了他是想引开话题之外,也是因为他的确有些好奇。 他是个贪官没错,可是这个世道能雇佣得起柳侠女这样的高手来刺杀他的,肯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刘二柄?”他试探性地问道。 思前想后,他的确是最有嫌疑的犯人了。 柳烟云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你不用多问,我不会透露雇主身份的。” 杜白微微摇头。 虽然柳烟云没承认,但是他也大致能猜出来了。 那个师爷估计就是个二五仔,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然后和那刘二柄一起来对付自己。八成今天下午就是在商量这件事。 他知道现在这个世道很乱,可是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对他一个朝廷命官动手。而且这两个家伙完被眼前的利益给蒙蔽了眼睛,难道就没想过一个朝廷命官的遇害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即便现在朝政腐败,可也不会放任这种事随意发生。到最后只会是谁也逃不了。 两个该死的蠢货! 杜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 “哥哥,给你吃!” 在他心烦的时候,小竹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小心地将一块烤的外焦里嫩香喷喷的鸡肉递给他。 她现在的打扮和下午有些不同,虽然衣服不算多么华美,但貌相上却是已经清理干净,显得整洁白净,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看起来颇为可爱。 只是看得出来,她自己也有些嘴馋。 “不用了。”杜白可不会抢小孩子的东西吃,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 “可是哥哥给了小晴很好吃的糖人,小晴也想给哥哥好吃的东西。”小竹睁大眼睛,小脸上异常认真地说道。 小孩子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仅剩的纯真了吧。杜白拗不过她,接过鸡肉轻轻咬了一口。 大概是因为没有调料的缘故,味道很淡,有一股淡淡的焦味也有一股腥味,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不过他也没有嫌弃,好好地吃了下去。 小竹眼睛弯的像是天上的月亮,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那个叫王小糖的调皮小丫头却是凑了过来,“吧唧”一口将小竹手上剩下的鸡肉一口咬下,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做着鬼脸道:“笨小竹,你干嘛对这个狗贪官这么好啦!这野凤凰可是柳姐姐好不容易才抓来的!” “你才笨呢!我是姐姐哦!”小竹似乎有些生气,鼓起小脸气呼呼道,“而且哥哥肯定不是坏人!都是别人乱讲的,他很好的。” 说完,她转过头似是印证一般望着杜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漂亮的小星星:“哥哥,你不是坏蛋对吧……” 脸色略有些尴尬的杜白轻轻咳了一声,注意到面前的小姑娘渐渐的眼圈泛红,嘟着小嘴,一副他如果敢承认就哭给他看的模样,赶紧否认了。 “我可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不一会儿,坐不住的两个小丫头打打闹闹又跑到一边去了,清脆的嬉笑声实在悦耳。杜白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一直在默默地烤肉的柳烟云,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这少女虽然不知手上经染过多少鲜血,却依旧内心存着温柔,善待这两个可爱的小女孩。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行侠仗义的侠女吧。”杜白随手拾起旁边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火堆里熊熊燃烧的枝桠,“杀我这种贪官的确是理所当然的啦……不过我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一下呢?” 第八章 都死了?! 柳烟云虽然没说话,但隐约可以注意到她的动作稍稍有所停顿。 杜白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在仔细听,自顾自地继续讲着。 “有这么一户人家,世代为农……” 他说得不是别的,正是刘老板一家的故事。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只是平平淡淡地叙说着这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包括那顾念亲人却被害的刘老板,忠贞却被陷害的刘氏还有在其中作梗的刘二柄,最终补充了自己的猜测与案件的推理。 实际上从对方胆敢买凶杀人来看也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他有意无意地在叙述中忽略了自己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贪官角色,只是强调了刘二柄的狼心狗肺和自己最后判的那个英明神武的决断,其中一些诡异的想不通的地方同样暂且不表。 说到最后时,杜白突然听得一声“咔嚓”声,定眼一看,发现这位柳女侠竟然生生将手里婴儿手腕粗细的树枝捏成木屑…… 他不禁暗自心惊,愈发肯定这个世界肯定是高武世界了!什么内力也肯定有!毕竟寻常女孩哪里能有这般恐怖的力道! 他心里不禁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些期待起来。盘算着找个机会拜师学艺一下,就算不能成为小说里那种先天级别的高手,也能做个可以飞檐走壁的侠客便心满意足了。 人不中二枉少年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柳烟云忽的站起身。 “你……你要去哪儿?”杜白一愣。 “去杀了那个忘恩负义之徒。”柳女侠冷冷道。 果然不愧是江湖中人,儿女情仇当机立断绝不拖泥带水。 “等等等等!” 眼看这位女侠要像个高手那样轻飘飘飞走,杜白赶紧喊道,“这荒郊野外的,还是深更半夜,你放心把那两个女孩和我一个男人丢在这里?再急也等到明天吧,那刘二柄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柳女侠欲要用轻功飞走的姿势略略一顿,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明早,我定要取那厮项上人头。” “我支持你!”杜白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两个小女孩玩累了也就睡下了,有手艺灵巧的柳女侠亲自用藤曼为她们编制的小床,看起来就睡得很舒服。至于狗贪官杜白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枕着一根树干就着草地睡着。 临睡前,他看到柳女侠依旧坐在火堆前,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枝桠,跳跃的火光映在她光洁如玉的面庞上,似乎依旧没有要睡的意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清晨,还是小竹叫醒的杜白,起来一看才发现几人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他一个人竟然睡得这么熟,不禁老脸一红,暗叹自己肯定是受了这个时代的资本主义的诱惑才会如此堕落。 “出发吧。”柳女侠淡淡道,目光扫过杜白,“如果真如你所说,等杀了那忘恩负义之辈,我可以放你离开。” 她的确是受雇于刘家。可若这刘二柄真的如此人渣,那么这个买卖也就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多谢。”杜白拱手道。 而下了山之后,杜白才惊愕地发现他们现在居然在离景阳县几十里外的一个偏远山村中,正常来回怕是要一天才可以。 杜白有些疑惑柳烟云是怎么在带着两个孩子的情况下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不过想想这家伙武林高手的身份,也就没有追究那么多了。 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非要用科学的眼光去追究,那只会给自己自寻烦恼。 不过现在回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几人租了一辆牛车,晃晃荡荡地向着城区赶去。 那赶车的老农也是个健谈之辈,见几人不像是山野村夫便聊了几句。 “几位是一家四口出门游玩吧……“老农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呵呵笑道。 “这怎么看出来的?” 杜白刚想笑出声,眼角一瞥,注意到柳女侠俏脸含霜,秀手轻轻抬起一副要动手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生怕这位快意恩仇的女侠真把这个心直口快的老农给干掉。 “没,我们只是朋友……朋友,出来玩而已。”杜白擦了把冷汗。 没心没肺的王小糖正靠在柳女侠身边打着瞌睡,倒是小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牛车速度自然是不快的,到了下午接近傍晚时分,几人才慢慢赶到了县城外。只是刚到城门口,便注意到城门似乎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城门外聚拢了一堆人,议论纷纷。 杜白见状有些奇怪,下了牛车便上前询问一番。 “听说里面死人了。”一位坐于路边卖菜的的老农如此回答道。 城门已经被封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那些趁早来赶集市的村民们眼看菜卖不出去就不新鲜了,索性便在城外摆起摊子来售卖。 不过这生意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以往的主顾都是城里的人家而不是同样来卖菜的农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老农所说的话。 “死人了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杜白有些惊讶,蹲在老农摊位前,把玩着一颗青菜,似是随口问道,“这是县太爷死了?” 前身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县令,命案见得多了,可也不至于封城门啊。倒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失踪所以才导致如此。 “嘿,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老农看了看周围,似是故作神秘般地压低声音说道,“整个县衙的人死光了!还有那个刘家,人死光了!据看见的人说,那一个个的尸体就像是被狗啃过似的都没个人样了……啧啧,太惨了!” 杜白面色顿时僵硬住了。 都死了? 感情昨晚柳女侠抓走自己还变相救了自己一命来着。 身后的柳烟云五感何等敏锐,即便老农压低了声音也听见了这段话,立刻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死的?” 凶杀?还是劫杀?这凶手也未免太过凶悍,刘家也就罢了,连县衙的人也不放过!这是打算造反了? 第九章 潜入 “谁晓得。”老农摇摇头,“那一个个衙吏身强体壮的,寻常小贼都不是对手。更别提这样的抄家灭门……你们也别问太多,听说府城已经派了捕快下来查了,若是你们问得多了惹得怀疑,怕是要把你们也给牵连进去。” 在寻常百姓看来,那些衙役向来就是不讲道理的,说不准什么时候为了填个人头就把无辜人给算进犯人里。 牵连不牵连的杜白是不知道,现在他要报仇是没处报了,柳烟云一大早赶路过来也扑了个空。虽说那目标已经惨死,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当下脸色看来更加冰冷。 杜白也是觉着有些尴尬。这刘二柄人都死了,那先前柳女侠说要放了自己的话也不晓得还算不算数。 告辞了几位老农,柳烟云却似乎并没有放弃的念头,盯着杜白道:“我要进去。” 杜白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他是这个县的县令,就算封路了,他若是要进那些守卫们也没道理会拦着他。 反正他也打算早些回去自己县衙里看看情况,便让柳烟云跟着自己,向城门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挤开门口的人群向那几个守卫表露自己身份的时候,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由远及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金丝袍,腰间别着一把锋利弯刀的府城捕快骑着一匹骏马穿过城门来到城墙边上,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两张黄巾告示,用力拍在墙上。 还没等杜白伸出头仔细看看那告示上写着什么,便听闻那捕快大声吼道:“景阳县县令杜白,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实乃有辱我圣朝国威!知府大人听闻震怒,即刻下令抄家关押,待秋后问斩!现赏银百两,悬赏罪犯杜白,如有线索,可提榜来见。“ 言罢,便骑着马缓缓回到了城里,留下城门口一众百姓欢呼鼓掌,纷纷呼喊“圣上英明”。 只有杜白自己,黑着一张老脸,衣袖遮脸悄悄退出人群。 回到原来的位置,他苦笑着放下袖子,看到柳烟云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可爱的小竹则神色担忧,安慰似的轻轻拉着他的衣襟,王小糖却是扒拉着鬼脸不客气地嘲笑着他:“狗贪官……” 真是个熊孩子! 杜白真想好好打一顿这臭丫头的屁股。不过考虑到柳烟云和自己的武力差距,还是决定三思而后行。 回头仔细一想,杜白便意识到自己的倒台是必然的。 整个县衙被灭口,这在统治者看来几乎可以与造反相提并论,必然会惊动上面的人。而一旦上面派人来查案子,杜白前身贪污受贿的事情肯定是隐瞒不住的。知府虽然收了自己不少银子,可这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替自己兜下这个烂摊子,用脚指头想一想,自然是把这烂摊子踢得越远越好。 倒霉的自然只有无法狡辩的他了。 所以这时候被通缉的杜白是绝对不可能自投罗网去光明正大地进城了,也没办法帮到柳烟云了。 好在武林高手不愧是武林高手,像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她。 景阳县县城墙高度大约在五米左右,这位女侠竟然直接抓着他翻了过去! 落地后杜白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看着柳烟云再次把两个女孩也带进来,看到她轻飘飘的身形以及来去自如的仙姿,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女侠!收我为徒吧!”杜白虎躯一震,“我也想成为武林高手!” 哪个男孩从小没有过成为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武林高手!在地球上时或许没有办法,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想尝试一下。 柳烟云扫了他一眼,慢慢放下怀抱里两个可爱的小姑娘,一边秀口轻吐:“滚。” “别啊,女侠,收我当徒弟很有好处的。”杜白决定发挥自己不要脸的优势,“你看你领着两个孩子,在外生活多不方便,带上我就不一样了,啥粗活累活我都能抢着干,还能帮你带孩子。有谁想来骚扰师父你的,徒弟我还能当护花使者,闲杂人等一概拒之门外……我还能兼职经纪人啊师父……” 他当然不是一时冲动。只是现在被通缉的他已经无处可去了,说不定哪天被抓到就要被关进牢里掉脑袋。如果能跟着这位女侠一起走,说不定还能过得好一些。学点武艺还能防身,何乐而不为。 他口中一大堆的现代词汇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柳烟云也能明白大概的意思,觉着这个啰嗦的家伙实在有些惹人心烦,忍住要把这家伙给打扁的冲动。 另外两个小丫头也听见他的这番话,均是露出几分不满。 “我才不要你带呢。”王小糖向他吐舌头。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小竹有些弱气,捏着自己的小手糯糯地说着。 拜师的事情暂且不提,杜白戴上一张面具以遮盖自己的容貌,随着柳烟云首先来到刘家附近。 似是远远的,便可以闻到一股夹杂着浓郁血腥气息的骚臭味,附近众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捂着鼻子才敢靠近观望。 杜白几人来到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刘家地面似是被血水冲洗过一遍一般,通片猩红令人毛骨悚然。而在门前大院处,几个捕快模样的人正在抬着几具用白布包裹着地尸体走出,由雇来的胆大的小伙子用推车运走。 直到这时候,门口才挂着两个惨淡的白灯笼,只是沾染了血迹之后反倒愈发诡异血腥。 杜白微眯着眼睛,隐约可以看到白布下那血肉模糊甚至有明显残缺的尸体,就像是被什么大型野兽啃食过一般,惨不忍睹。 “深仇大恨……”他喃喃道。 刘二柄固然罪有应得,但是刘家其他人却也罪不至此。这凶手是干脆就灭了刘家满门,无论男女老幼,通通不放过。 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柳烟云虽然是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但她可不想污了两个孩子的眼睛,只是一瞥便拉着还在好奇张望的她们往外走去。 这里的确已经死光了,没有再看的价值。 但是刘二柄的尸体还在衙门那边,所以还要去县衙位置看一看。 第十章 魔 杜白刚抬起脚想要跟上去,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缓缓搬出来一具小小的尸体,原本盖住尸体的白布不慎被风吹起来一角,恰巧露出的那双瞪圆的眼睛里似乎依旧残留着他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只是和别的尸体略有不同的是,他的尸体异常完整,完整到不像是被怪物杀害…… 杜白动作微微一顿。 这个孩子他有印象,是那个刘氏的独子。 只是没有想到连他也没有例外…… 几人转而来到了熟悉的县衙外,可以看到整个县衙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上面贴着大黄色的封条,本该威严庄重的县衙此时却是弥漫着一种难言的萧杀死寂的氛围,让人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这里显然是已经被清理过了,所以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这里看守。倒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家伙溜进去,因为值钱的东西估计都已经被那些府城来的捕快们给拿走了。 至于杜白前身攒下来的那些小金库估计都已经进了知府的口袋里。 柳烟云凭着自己的轻功可以轻易翻过围墙,所以也不用去闯大门了。 杜白虽然没那个好本事,不过吐两口唾沫在手心上,努把力还是很快便扒着墙头翻进去了。 他之前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回自己的衙门也得翻墙才行。 至于另外两个小女孩则是暂时安置在了一家客栈里,毕竟这些地方也不适合再带她们来。 翻过墙,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让杜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偌大的官府,此时竟是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只有杜白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脚步声,实在是有些瘆人。 至于柳烟云大概是因为轻功高超的原因,脚步声细微得实在无法注意到。 两人绕了一段路来到大堂前,堂前空地上此时摆着数十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略微一股腐臭味道在空气里蔓延着,实在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杜白捂着鼻子,上前稍稍打量了一下,便可以看到这些尸体里面有不少的“熟人”。 几个衙役,典史,还有那个贼眉鼠眼的师爷,以及刘二柄…… 其余人也就罢了,这位刘二柄死状比别人都要凄惨许多,摆在这里的身体都不是齐的,似是被什么野兽狠狠撕碎扭曲过一般。 心理素质到底还是没有那么高,杜白忍着想要吐的冲动转过头去不敢再盯着看了。柳烟云倒是不介意这些,竟是蹲下身,伸手在那具被撕烂的尸体上稍稍翻动了一下,神色间露出几分凝重。 “魔……” 杜白恰是听到她这句话,疑惑问道:“什么魔?” “害人性命便是魔。”柳烟云并没有给他详细解释的打算,只是简单道了一句,忽然转头望向西南方向。 “那里是哪里?”她缓缓起身问道,神色略有几分凝重。 “那里……是牢房。”杜白答道。他的目光落在柳烟云刚刚翻过的那具尸体上面,因为他隐约发现这具尸体身上又有几分眼熟的即视感。 是那诡异的光线…… 果不其然,杜白刚擦了擦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便见眼前的光线微微扭曲,一缕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紫光迅速钻入自己的眸中。 “第七缕了……”杜白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加上之前的那些,总共是第六缕。 但是似乎并不是每一具尸体上都会有这种光线能量的存在,这里的尸体不下十具,却只有师爷和刘二柄身上的两缕。 “难不成有什么规律?”杜白有些疑惑,但更觉得像是接触过什么东西后残留下的东西。 很可能就是那只残忍虐杀众人的怪物。 因为这两人是被重点照顾,所以才会残留下来气息。 结合柳烟云之前所言再发挥杜白的想象力,或许称呼之为魔气更为恰当? “可为什么刘大宝和那些猫身上也有这气息?而且自己为什么能吸收这些气息?” 杜白有些琢磨不通,“难不成是自己的穿越者身份附带的福利?肯定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发现的……”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柳烟云已经向着牢房的方向走去,他一时摸不出头脑,便先跟了过去。 牢房比起普通房屋要显得低矮一些,寻常人进入都得稍微低头。 里面曲径幽深,犹如狭小的胡同一般却格外密闭潮湿,没有窗户外面的阳光无法照射到里面,更显幽暗阴冷。这里原本应该是有狱卒把守,只是现在因为突逢变故自然是没人了。 那凶手在屠杀了整个县衙之后没道理会放过牢房里的人,这里的犯人应该也已经都死了。 而这里的犯人待遇显然便没有外面的人那么好了,一团团的污血洒落在地,断肢残骸让人不忍直视。许多关押着犯人的木制牢门似是被重物砸毁一般,显得破破烂烂,而里面的犯人却再也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柳烟云向着牢房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却是一顿,神色似是有些疑惑地望向身后不断在各个牢房里走动,一脸嫌弃却满脸凝重的杜白:“你在做什么?” “没……”杜白摇摇头,可依旧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惊奇。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他竟然连续收到了三缕残留的魔气,目前体内的总量为十缕。虽然暂且还不清楚有何用处,但肯定是多存一些较为安心。 牢房从左数第七个是之前关押刘氏的房间。 柳烟云在这间牢房前停了下来,目光深邃。 因为这里和其他房间不同,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牢门也像是被人从里撞毁,没有尸体。 事已至此,杜白大约也能猜到一些。 “是这刘氏干的?”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在公堂之上那个跪下的憔悴女人身形瘦弱,实在看不出来有这种屠人满门的恐怖实力。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心里倒是不禁有些后怕。还好这位刘氏没有当场发难,否则他恐怕也要命丧当场。 柳烟云从杜白口中也得知了她的事情,注意到地面泥土上有一些焦黑色的干涩痕迹,迈脚进入牢房,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细针轻轻擦了一下泥土。 “毒酒……”眼见针尖的变化,她微微皱眉。 第十二章 屠魔 等回了客栈,杜白摘下面具,看到两个小女孩正在望着窗外发着呆,听到开门声急忙回过头来。 见进来的是杜白,王小糖顿时又继续没精打采地坐在窗前发呆,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而小竹则是高兴地迎了上来牵住他的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柳姐姐呢?” 果然小竹比那个熊孩子要可爱一百倍嘛!杜白心里深感安慰,随后告诉了她们关于柳烟云的去向。 意外的是,她们似乎没有什么担忧。 “没事的啦,也不是第一次了。柳姐姐很讨厌那些魔,见一次就杀一次呢。”小竹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柳姐姐的家人好像就是被魔给害了,所以她最恨的就是魔了。” “原来如此。”杜白恍然。 说到这儿,借着买糖人的功劳,他便趁机向她们来打探一下所谓江湖的事情。毕竟她们跟着柳烟云过了这么久,应该也会知道一些事情的。 而小竹的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让他终于对这个世界的江湖有所了解。 这个世界有门派帮派的正统武侠人士,也有像柳烟云这样四处游走,偶尔接一下任务自由潇洒的侠客。现今朝廷糜烂,皇帝昏庸无德,一些原本忠于朝廷的门派逐渐也有些动摇,不耻于与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们为伍的武林人士大多便离开师门,成了独行侠。 而这些独行侠们最喜欢干的便是劫杀像杜白前身那样的狗贪官。 其次便是屠魔了。 魔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难以用准确的言语来形容,即便是经常接触的江湖人士对其定义也颇为宽泛。 具体来看,有些与前世地球传说里的妖魔鬼怪类似,只是这里的魔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一种东西。甚至正如之前柳烟云所说的,像人魔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同样也可能出现。 其实在没有真正见识到所谓的魔之前,他很难有真正的对魔的一种认知,只是这不妨碍他从今天看到的那些血腥的场景时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那是人在直面未知事物时的一种恐惧。 “你们之前曾经遇见过魔吗?” 坐在桌边,看着一边舔着糖人一边断断续续说着的小竹,杜白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遇见过啦!” 回答他的不是小竹,反而是一直与他不对头的王小糖。 她高举着已经被吃干净的糖人的细木棍,就像是挥舞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一副得意的模样。 “那只魔很强哦,杀了很多来追杀它的高手!但是在柳姐姐的剑下……就像这样……” 小丫头像模像样地挥舞者小木棍,颇有几分虎虎生威的气势,毕竟在柳烟云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们至少在招式上有些粗浅的架子了。 “刷刷刷地……就把那只魔给打败了!超级厉害的!” 小丫头翘着脑袋,学着剑客将小木棍背到身后,仰头45°,一副骄傲的模样。 只是即便她说的如此,但杜白很难对那些魔产生一些实质性的认识。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即便妖魔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总不可能泛滥到出门就能撞见的程度吧。 他如此宽慰着自己。 *********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一轮惨白色的月光高悬在天空之中,愈发寒冷的西风徐徐吹过,惹得城外的密林之中一阵碎影晃荡,发出细碎如牙齿摩擦般刺耳的“莎莎”声,伴随着几声乌鸦的鸣叫,更是让人不禁一阵心悸。 而此时,原本一人离去的柳烟云身形闪动间出现在一棵树的枝桠间,借着细密的树叶遮挡住自己。 屏息静气,她面色沉静,而其身前地上不远处,正是一队六人从府城来的捕快,顺着某种痕迹向前摸索前进。 与她相比,这六人的动静显然要大得多,不仅脚步声夹着腰间佩刀淅淅索索作响,而且还有几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只是即便如此,在这片近乎死寂的密林之中依旧如此刺耳。 “头儿,咱们走了有段时间了,那人魔当真就在前面?” 一个年轻捕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低声问道。 “安静。”走在最前面的年长者也就是这支队伍的头儿立刻道,随即视线一凛,微微压伏着身体,“我能感觉到那魔的气息就在前面。” “真的?怎么我一点都没闻到?”年轻捕快嗅了嗅,除了枯叶腐烂的味道外,什么也没闻到。 “那是自然,若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闻到魔的气味,那为何只有头儿能被称为灵犬?”另一位见多识广的捕快笑了笑道,“因为头儿的鼻子比咱们所有人都厉害!任何魔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像这种称号,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有机会获得,可不是随随便便自己能自称的。 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柳烟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就算她武功再厉害,可如果找不到魔,那也不过是空有一身屠龙技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选择耐下心跟着这些小捕快。 不过似乎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突然,前面几个捕快脚步一顿,随即面色不约而同地一变。 紧接着,一道凶厉的气息伴随着几声凄厉的猫叫声从前方密林深处传来。 “嗯?!” 便是柳烟云也不禁面色一沉。 但这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个“魔物”太强了。 与此相反,而是太弱了。 与其说是魔,倒不如说更像是被惨遭虐待后被魔气给侵染的可怜的野猫而已。 此时从黑暗深处逐渐走出了数十只遍体鳞伤的野猫,浑身皮毛似乎已经被人给扒掉,只剩下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皮肉。它们一边嚎叫着,一边睁开血红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那几个捕快。与此同时,它们身上不断地飘散着一道淡如烟尘的黑色雾气,却聚而不散,恍若一双双无形的黑色大手环绕在它们身周,随时伺机而动。 “错了……”那捕快头儿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咱们被骗了,这不过是那人魔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