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第一章 惊心动魄的旅程 江汉平原虽属南方，它的冬天却潮湿又寒冷，倒春寒每年都会光顾。 阳春三月，漫天雪花还在空中飞舞。房屋、田野裹上厚厚的银装；屋檐下的冰棱长短不一、晶莹剔透。雪后的天空明亮而洁净！ 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狗吠声划破静谧，林敏莲兴奋地拉开门，黄军提着行李箱走进屋内。 “好冷啊！你姐呢？”黄军边跺脚取暖，边四处张望，找寻林敏莉的身影。 “哇！情侣装！”林敏莲指着他身上的白色羽绒服，联想到姐姐所穿的同款式衣服，不禁惊叫一声，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你们私订终身了？” 黄军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惊小怪！买两件可九折优惠！”林敏莉闻声走进客厅，急忙申辩。 看到自己身上的大红棉袄在她们的时髦外套衬托下，显得异常陈旧与俗气，林敏莲的神色黯淡下来，窘迫地用手揉弄衣角。 “脱下你身上的衣服，穿上这件！”林敏莉拿出她穿旧的深紫色大衣。 虽然林敏莲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姐姐那样高贵的气质，穿上只会显得不伦不类，却伸出手，将衣服接过去。 “春运潮还未完全褪去，我们一定要早点到达车站！”黄军提醒姐妹俩。 带着沉重的行李及亲人的再三叮嘱，他们三人迈出了大门！ 走在雪地里，想到终于可以飞出小乡村，看看外面的世界，林敏莲先前的自卑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喜悦。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使劲摇动树枝，雪花随着枝条摆动，如片片花瓣，带着炫光飞下，洒落在林敏莉身上。林敏莉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看你能兴奋多久？找不到工作，恐怕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有你在，我才不怕呢！”林敏莲笑眯眯地瞅着她，回答道。 看到她满不在乎的神情，林敏莉有些来气：不懂操心的家伙！你以为深圳遍地黄金等我们去捡。 她吓唬道：“如果在一个月内找不到工作，我会买张火车票，将你塞回家，让乡亲们嘲笑。” 自从决定到深圳去，林敏莉一直忐忑不安，毕竟深圳对她而言，是太遥远的陌生世界！虽然有比内地城市更多的工作机会，但各地人蜂拥而至，精英荟萃，她与黄军的大学本科学历、半年工作经验如水滴入江河，难得泛起涟猗。怎样才能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脱颖而出？这让她颇费心思，却找不到答案，她为此而苦恼，妹妹的不识时务，疯疯颠颠，更让她心烦。“我的力气本就单薄，还要背着石块上路，这烦人的小东西！如果不是怕你再受嫂子欺负，打死我，我也不带你去！”她厌恶地瞟了她一眼，悻悻自语。 林敏莲正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想往中，根本没有考虑到会有太多艰难险阻横旦在前边，在她心目中姐姐无所不能，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保护她。她微笑着抬起头，却与林敏莉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忧虑让她大吃一惊：她在担心什么？难道真如她所言，那里并不是我们的天堂，但已经启程，想太多不是图增烦恼？她边走边对着姐姐摇头晃脑，不停地哼着歌： “嘿哟嘿嘿 嘿哟嘿 管那山高水也深 嘿哟嘿嘿 嘿哟嘿 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什么歌名？”林敏莉忍不住问。 “忘记了！只知道这两句。”林敏莲抓头搔耳，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 林敏莉心中的阴霾被她滑稽的神情暂时赶走。她弯下腰，放下行李，抓起一把雪，捏成团向妹妹掷去。林敏莲躲闪不及，雪团不偏不倚击中脸颊。看到她揉着满是冻疮的脸，林敏莉乐得哈哈大笑。 林敏莲疼痛难忍，本想发怒，但看到姐姐开心的模样，她的不快烟消云散，抓起雪，进行反击。 离火车站还有一二百米的距离，就看到人们组成一条条长龙，向车站方向蜿蜒爬行，他们夹在其中走走停停。越靠近车站人越多，秩序越坏。 “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深圳方向的t95次列车开始检票进站。”当高音喇叭响起，现场秩序完全失控，人们如逃难似地快速向检票口跑去，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林敏莲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吓呆了，未待她回过神来，身体已被汹涌人潮推着快速向前。她紧绷神经，试图保持平衡，鞋却被踩掉。“啊！我的脚本就被冻得裂开了，如果没有鞋，它会腐烂。”想到这些，她倒抽一口气，试图弯下腰。 “你不要命了！摔倒会被踩死的。”林敏莉赶紧伸出手，紧紧拉住她，随着人流继续向前。 经过扣人心弦的“大逃亡”，好不容易靠近火车，却无法挤到车门口，她们近乎绝望地忍受着后来者的推挤。 “翻窗！”黄军用双手拉住车窗，斩钉截铁地命令。 林敏莲鼓起勇气，踩着黄军的双肩，越过窗户，爬进车厢。 车厢内早已人满为患！人们或站着，或坐在行李上，或躺在桌椅下面，占据所有可以占用的位置。 他们艰难地挪动脚步，缓缓向座位靠近。 “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林敏莲长舒一口气。虽然花高价买火车票让她心疼了好几天，事实却证明，这是非常值得的。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过久就被自己猛烈的咳嗽所打断。“这鬼空气，污浊得似凝固一样，长久浸泡其中，非得窒息不可。”她活动着失去了知觉，如铁般冰冷僵硬的双脚，发着牢骚。 “动动动动……”火车已驶离武汉，快乐地奔跑在田野上。林敏莉将细嫩的颈项倦缩在衣领里，头靠在黄军肩膀上。想到进火车时的惊心动魄，她还心有余悸。“糟糕的开端可不是个好兆头！”她有些忧郁地盯着窗外，希望艰辛的旅程尽快结束。当熟悉的一切从眼前消失，她越发难过。“深圳会是什么样子呢？迎接我们的会是怎样的生活？难道就是媒体所描述的遍布钢筋、混凝土的淘金之地。所有人都是急功近利的表情，所有建筑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空洞火柴盒状？等待我们的除了巨大的压力、单调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她不停地自问。 相较之下，林敏莉更愿意到上海去体验那种雅致、又有些做作的小资情调。“可黄军不愿意去！”她开始对他产生一丝埋怨，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以为我辞职了呢？其实是请探亲假，如果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回原单位继续上班，又有谁会知道呢？”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黄军会被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环境所污染吗？他会变心吗？”她又开始折磨自己，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 黄军正与座位对面的男青年热烈地交谈着。 “你觉得适应吗？” “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公平、开放。各个地方、各个层次、各种文化兼容并蓄，没有严密的关系网，也没有太多陈规陋习，大家在同一起跑线上，比才干，当然也需要机遇。虽然有压力，但自由自在！”对面青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自豪地推介深圳。 “但是这里只是强者的俱乐部！它会张开双臂迎接所有人，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不能继续创造价值的人。它的势利与冰冷之所以如此突出，是因为不担心没有新鲜血液。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他话锋一转，严肃地告诫黄军。 黄军边认真聆听，边自忖着：崇尚奋斗、讲究创新、朝气蓬勃。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活，让以前那种一杯茶一张报纸，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窝囊日子见鬼去吧！他握紧拳头，满怀期待！ 而林敏莲此时正在忍受着地狱般的煎熬！虽然一直强忍着没有喝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必须上洗手间！整个车厢象要挤爆似地，怎么可能会让她挪动一步？但这又不是可有可无的行为。她捂着肚子，满脸憋得通红，不停地看着表，盼望能早点天亮，却发现一分钟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与难熬！ “让一让！让一让！盒饭！盒饭！每份十元！”卖饭大嫂推着餐车，大声叫嚷着。真是雪中送炭！看到正在熟睡的乘客被残忍地叫醒，为难地左顾右盼。林敏莲怀着无比内疚的心情跟在后面，走走停停。 当一座座厂房从眼前掠过，繁体字的广告牌在晨光中忽隐忽现，深圳已近在咫尺！ 他们收拾好行李，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第二章 初来乍到 太阳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却释放着巨大能量，他们被烤得脸颊绯红、汗流夹背，慌忙闪到一旁，脱下外套。 看到行人穿着单薄的衬衣，提着公文包，双眼凝视着前方，昂头挺胸，步履匆匆。黄军将外套抛向空中，猛吸一口新鲜而有点暖湿的空气，为触摸到这充满希望的早晨而欣喜。林敏莉姐妹俩虽然有些疲惫，但被他夸张的表情所感染，扑哧扑哧地笑个不停。 小巴车左冲右突，快乐地穿梭在大街小巷！看着急速的车流，黄军惊叹这座城市的脉搏是如此快速与热烈，他像长久蛰伏的动物跃跃欲试。 林敏莉先前的沮丧早已被黄军兴奋的神情驱赶散尽！她坐在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窗外：宽阔而整洁的大道两旁，树木枝繁叶茂；葱翠欲滴的草坪上，色彩斑斓的花朵，拼成多种文字与图案，栩栩如生；风格迥异的各式建筑在阳光下尽情地张扬个性，吸引眼球。她感到惊诧：这座城市就如一位自信、开朗、热情又有才气的翩翩少年，这与她想象中的南辕北辙。 “好高啊！应该有一百多层吧？”林敏莲的尖叫声将姐姐从沉思中又拉回到身外的世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庞然大物高耸入云霄，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可能是地王大厦！”林敏莉告诉妹妹，因为曾在网上看到过。她像位健忘的少女，很快就喜欢上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先前的不屑与抗拒早已灰飞烟灭。 随着小巴离人才市场越来越近，初来乍到的兴奋慢慢消退，残酷的现实浮上水面——必须马上安顿下来，快速找到工作！ 下车后，他们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那儿有一间旅馆，我过去瞧瞧！”黄军放下厚重的行李箱，快速向目标走去。当看清外墙上悬挂的价目表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进去询问的勇气也没有。 “这间旅馆看起来普普通通，最便宜都要80元/天，看来深圳的物价确实很高！但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必须尽快找到落脚之处。”他硬着头皮，强压住心中的惶恐，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向远处大片的高矮不一的房屋走去。 他终于在小巷的尽头找到了一间便宜的小旅馆。 林敏莲虽然久居乡间，可迄今为止，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简陋、肮脏的住所！ 当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映人眼帘的是二间门已损坏的简易厕所，从里面流出的淡黄色尿液，沿着一道道沟壑，蜿蜒爬行。一排红砖块放在污水中，充当踏脚石。林敏莲的喉咙不由自主地一阵痉挛，食物如排山倒海般向外翻涌。她理解黄军的选择，只有这种环境所开出的价位才是他们能承受的。她忙用手捂住嘴巴，踮着脚，踩着砖块，进入房间。 在不足三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摆放着八张高低床，显得拥挤不堪。男人们赤着胳膊、穿着短裤坐在床边吞云吐雾，空气里弥漫着不通风的霉味、呛人的烟味及男人的汗臭味。 林敏莉将行李放在床上，床体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但她无暇顾及这些。经过快速地梳洗，简单地化妆后，她拿出简历，准备到人才市场试试运气。 第三章 工作 步出旅馆大门，行走在阳光下，喜悦又回到了脸上，似乎大家只是去领回寄存在人才市场里的美好生活。 还未到达目的地，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这让林敏莉有些畏惧。“正如我所预料的粥多僧更多！” 突然她的手被人捅了一下，林敏莉本能地抱紧胳膊，闪到黄军身后，却发现手上多了一张名片。 “东南亚证件服务公司，办理各类证件（身份证、毕业证、结婚证、计划生育证），应有尽有！方便快捷！” 当明白名片所透露的信息后，林敏莉的笑容舒展开来，好象发现新大陆似地，拉着妹妹的手，为她支招：“做一张大专毕业证吧！找工作会容易一些。” “啊！”林敏莲感到非常惊讶。文凭是身份的象征，它是多么神圣！怎么能靠伪造得到呢？ “做姐姐的怎么能教妹妹弄虚作假？这样做，对于有真实文凭的人，实在太不公平！”黄军不想使林敏莉难堪，轻轻地耳语道。 “既然有这么多人兜售此项服务，证明有巨大的市场，纵使我们不造假，别人也会造，一样的不公平。”林敏莉委屈地辩解。 “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但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有义务制止这类事情的发生。而你倒好，还想给予犯罪行为养分，成为它肆意滋长的温床。”黄军皱着眉头，用责备的眼神盯着她。 林敏莉吐吐舌，羞愧地笑了。 在黄军与林敏莉斗嘴的时候，林敏莲的心却在慢慢下沉。照此情形，如果想找到好工作，非得有过硬的文凭才行，她真恨不得能施展魔法，即刻变出一张来。 在深圳，人最多的地方非人才市场莫属，这从大楼电梯的运行情况就可见一斑。当电梯门打开时，林敏莉吓了一跳，这不是货梯吗？怎么能用来运送人呢？如同用大货车载人一样，能安全吗？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已被打了折扣。虽然有些不太满意，她却第一个冲进电梯间，按住开关。 不一会儿，小小的空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站在电梯里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望着外围的人，希望他们能知趣地乘坐下一班电梯，被望者却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电梯能大发慈悲。时间在僵持中流走，不耐烦的情绪在小空间里蔓延，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林敏莲根本没有在意这段发生在电梯里的小插曲，她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黄军喷过啫喱水后，被风吹起的一撮头发。真像竖起的鸡冠！想到这里，她抿着嘴笑了。 书到此处，该是为读者介绍三位主人公的时候了。 俗话讲：有才气而无美貌的女子让人敬佩，有美貌而无才气的女子让人疼爱，林敏莉则属于两者兼而有之的幸运儿。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睫毛长而浓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虽然能轻而易举地捕获男士的心，她却独钟情于黄军。她与林敏莲是表姐妹，因为是私生女，母亲又因难产离开了人世，所以由舅舅、舅妈抚养长大。 相对于姐姐而言，妹妹则逊色不少。林敏莲中等身材，体形偏胖，面色红润，留着齐耳短发。虽然算不上丑，但绝不漂亮，并且略显青涩。她的可爱之处在于双眼虽然不大但明亮，一旦微笑时会夸张地几乎眯成一条缝，让人不自觉地想跟着开怀大笑。 黄军看起来却似矛盾结合体。他身体修长，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因长年日晒而形成的古铜色皮肤显得格外强壮，炯炯有神的双眼透着自信，笔挺的鼻梁略显呆板，举手投足带有领家男孩的真诚与随和。 五楼招聘大厅被隔成无数的小格间，分配给不同的用人单位。虽然刚开放，却人声鼎沸，每张桌子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当看到广告牌上列出的用人条件后，林敏莲的心沉入谷底。“最低限度也要中专文凭，可我高中还未读完。”她有些后悔来错了地方，同时为黄军与姐姐捏一把汗。 “我往里挤，你们尾随其后！”黄军命令姐妹俩。 好不容易挤到桌前，黄军毕恭毕敬地递上简历。 “工作经验太短，又没什么特长，不合适。”招聘人员快速浏览后讲，并欲将简历退还给黄军。 “可我成绩优秀，麻烦您再考虑一下吧！”黄军将手停在半空，乞求对方。 “没必要！”招聘人员冷冷地回绝。 林敏莉看到毫无回旋的余地，拉着黄军灰溜溜地退下。 他们又询问了不止十家公司，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林敏莉站在过道上，有些失望地整理被挤乱的头发，环顾四周，感觉置身于嘈杂的大集市，买方想购买价廉物美的产品；卖方则急于脱手，也希望获得较大的利润，双方处心积虑，讨价还价。如果有条件，她真希望再也不踏进人才市场半步。 一天下来，大家连一个面试的机会也未讨到。竞争是如此激烈！形势是如此严峻！想到这里，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场。 “旁边有个劳务市场，你明天到那去应聘。语速不要太快，否则会显得慌里慌张，让人不放心将事情交给你做。”林敏莉虽然心情郁闷，却不忘叮嘱妹妹。 回来之后，她们吸取经验，将简历进行修改，大书特书取得的成绩，不利于自己的介绍则一笔带过，并且重新设计封面，希望能引人瞩目。 第二天，林敏莲很早来到劳务市场。 相对于人才市场，这里显得冷冷清清。经过不停地填写表格，终于得到一家公司给予的面试机会，她拿起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脚步轻松地走出大门。 姐姐有点泪丧的表情让林敏莲明白今天又没什么收获。她躺在床上感到非常矛盾，很想向她们提明天面试的事情，却害怕刺激她们，让她们更难受。 经过不停地问寻，林敏莲终于找到了这间公司。当发现只有一个小单间时，她有点失望，但一位青年男子热情的招待让她受宠若惊！拿着他递给她的瓶装纯净水，坐在椅子上，林敏莲打量着四周：墙上张贴的崭新广告画与四周陈旧、简陋的设施格格不入。她费了很大劲才弄清楚这是家卖化妆品的公司。 “看来我运气很好！”她暗自庆幸。 “请先交二百元服装押金，领取服装后，明天来上班。”男子笑容可掬地通知。 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惊讶得张大嘴巴。自己可没带这么多钱！但是又多么需要这份工作！她害怕因为她的考虑不周让煮熟的鸭子飞掉。 “可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五十元钱。要不先交上，剩下的明天再给您，可以吗？”她忙不迭地掏出钱，请求他。男子有点不甘心地应允她。 回家后，林敏莲将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诉他们。还未待她讲完，林敏莉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那肯定是个骗局，你怎么那么糊涂？”她埋怨道。 “看起来不像啊！”她将信将疑。 “难道‘骗’字写在脸上了？正规的公司是不会要求先交钱的。”她有点着急地大声囔囔。 黄军忙上前打圆场：“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小心一点。” 一天天的无功而返让黄军烦躁不已。“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己，无论如何这周内要找到工作！”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左思右想，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艰难的一天又开始了！黄军与林敏莉像猎狗般，紧张地寻找着猎物。 “高鑫公司招聘技术工程师5名”黄军远远就瞅见招聘广告，但看到摊位前人头攒动，他明白即使迎上去，成功的机率也很低，又怕错过，于是怀着矛盾的心情，机械地递上简历。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学业不错，还是优秀毕业生，要不考虑考虑？”一位瘦高个男子带着赞赏的口吻，询问身边的矮个子。 矮个子上下打量着黄军，询问几个专业问题后，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明天开始上班！我是生产部的黄经理。” 终于遇见了伯乐！黄军忙不迭地表示感谢。随后紧紧地拉住林敏莉的手冲着她开心地笑了。 突然他像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一样，转过身将林敏莉拉到高个子男士面前说：“不知我们公司，市场工程师招满了没有，麻烦您看看她的简历。” 林敏莉没想到黄军会这样。起初她有些慌乱，感觉自己像买一送一的无关紧要的小搭头。可当男子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明白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迅速将头微微向上扬起，让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下来，用勾人心魄的大眼睛瞅着瘦高个，甜美的声音向他问好。 瘦高个看完简历后，有些为难地说：“可我们需要有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她能力很强！再说我们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安心工作。”黄军继续推销着林敏莉。 “要不我打电话给市场部经理问问。”男子迅速拨通了电话。 他的神情以及打电话极力推荐她的语气表明，他完全被她所折服。她的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没想到即使在这样的场合，自己还有如此大的魅力。“看来我真该好好把握与运用。”她自忖着。 月薪三千元！这简直是天文数字！黄军兴奋得彻夜难眠。 第二天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譬如：他的下巴被林敏莉用小剪刀代替剃须刀，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他们研究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未打好领带，但这丝毫无损他的愉悦。黄军穿上唯一的一件西装，精神抖擞地出门，迎接似锦的前程。 “怎么会是个女的呢？枉费我花大量时间精心打扮。”当范经理带着两名男同事出现在林敏莉面前时，她对她的女性身份感到失望。但她很快调整自己，主动站起身，热情地问好。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她们直奔主题。 “为什么来深圳？”范经理用刻板的口吻，照本宣料。 “我为爱情而来。”她如实以答。 林经理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显然他惊讶于她对爱情的执著。看来即使在如此势利的年代，纯洁的爱情还是容易打动人的心。 “你认为……”林经理仅仅开了个头，范经理却像害怕别人忽视她才是招聘活动的主角似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提问：“你觉得一位合格的市场工程师应具备哪些特点？” 林敏莉已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看到范经理三十多岁的年龄却穿着粉红色套装，衣服被蹦得几乎要炸开。由这些细节她迅速地推断出她是一位喜听奉承、个性多疑、自以为是的独裁者。在这种人面前一定要显得谦虚。 “首先应该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其次有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出色的沟通能力；还应不计较个人得失，有良好的团队协作精神。如果有幸成为您团队的一员，我会在您的领导下，努力学习、不断地完善自我，成为一名合格的市场人员。”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也不忘拍她的马屁。 林敏莉的确似她肚中的蛔虫，句句正中下怀，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她甚为满意。 “如果被录用，你准备如何开展工作？”范经理说话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表明范经理已经接纳了她。 林敏莉强捺住兴奋之情，认真地回答：“我会先到生产部实习，了解本公司产品的技术及性能特点。然后将相应的客户群体进行分类……”后面的长篇大论，我们在此就不作赘述。 林敏莉坐在会议室里，紧张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她要等黄军下班，将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想到他们将在同一片天空下，比翼双飞，她无比激动，仿佛看到一道彩虹挂在天际，幸福像鲜花绽放，艳丽炫烂。 第四章 设法让妹妹得到更好的工作 进入生产部，黄军可谓如鱼得水！ 虽然在工作的最初几日，同事间的甚少交流、漠不关心让他感到不太适应。但当他与同事喝酒、听到他们所发的牢骚后，他顿时明白：其实大家并不是刻意对人冷淡，而是心高气傲，因为害怕招致轻视与耻笑，所以不愿主动与人沟通，更不会轻易寻求帮助。他们不屑于夸夸其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投机取巧。只想光明磊落、脚踏实地、从每一个细小的成功中寻求快乐与满足。 这种气氛虽然有些闷，但比较纯粹，黄军的个性其实和他们极为相似。 当对所处环境了解透彻之后，他心甘情愿意地融入其中，认真地对待每一项工作。他的精力无比充沛，经常加班加点却不显疲态，而他做事之迅速让同事们有些尴尬，可大家并不排挤他，而是暗自鼓劲，加速向前冲。一旦有好想法，他并不吝啬与人分享。大家表面上将他视为另类，心底里却对他颇有好感，因为是他让乐于助人的风气在生产部悄然兴起。 烈日当空，酷热难耐！林敏莲一拐一拐地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喘着粗气。“如果有瓶水该多好！”她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着路边的小贩，很想走上去买瓶水，一饮而尽，但理智对现实的判断回到她浑沌的头脑中：三人兜里的钱，连撑到发薪水的日子都难，怎么能随随便便花掉。想到每天东奔西跑，却一无所获，她忍不住流下眼泪，拿出面包，边打嗝边呜咽着将它吃掉。 林敏莉睡在床上，拉长脸，一言不发。黄军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哄她、安慰她。 “你不知小蓝用多么厌恶的眼神盯着我，说什么公司规定，不允许员工带外人留宿，并威胁要告知人事部，如果人事部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开除我。”她向他诉苦。 “这家伙找工作怎么这么难？”林敏莉不满地撇撇嘴。 “明天就订火车票，我已经做到仁义至尽了，只怪她太无能。”她象急切地想甩掉大包袱似地，叹口气说。 林敏莲面色凝重地坐在床边，用手使劲地拉着鞋子，但磨破的脚后跟紧紧地粘着鞋帮。她疼痛难忍，低着头，轻轻地啜泣着。林敏莉本在气头上，可看到她如此沮丧，她于心不忍，于是走下床，倒了一杯水递给妹妹，接着蹲下身，小心地帮她拉扯鞋。她决定这个周末带她一起找工作。日子再艰难，包袱再重，她也要扛起来，走下去。 当天晚上，林敏莉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咬咬牙买了许多零食，邀请室友小蓝共赏，并很快与她攀上关系——原来她是她最好朋友的同乡，不过这个最好朋友子虚乌有。 经过她的情感投资，室友非但不再抵触林敏莲的入住，而且为她出谋划策：“宝安有许多工厂，你到那儿一定能找到工作。“ 经过近一小时的颠簸，林敏莲在三岔路口下了车，却不知该选择哪条路。路上尘土飞扬，货柜车与泥头车疾驰而去，俨然是个正在建设的、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她朝靠路边最近的一排厂房走去，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就找到了一份在服装厂钉钮扣的工作。看来以她这样的条件，只要摸准门道，找到一份不算好的工作并非难事，只是因不熟悉环境，走了太多弯路罢了。 走在回来的路上，想到终于可以留在深圳，不用灰溜溜地回去忍受乡亲的嘲笑，林敏莲笑着、跳着、大声地歌唱着。天是蓝的，云在微笑，空气是如此清新，行人是如此和蔼，她觉得自己即将拥有美好的前程，为此她欢欣鼓舞。 人总是充满矛盾！林敏莉不久前还在为妹妹带给她无尽的麻烦而满腹牢骚，现在却对她离开她，独自去面对陌生的环境担心不已。她盼望着她能打来电话报平安，又意识到这不太可能。“无论如何，这个周末一定去看她。”她下定决心。 林敏莲坐在工位上，手脚麻利地重复着单调的劳动。 挑粪拉犁，那么累的活都能做，这么轻松的活决不在话下。起初她将此不当回事，可实际操作之后，却发现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劳动时间之长，生产线运转速度之快，让她根本吃不消，以至于一天下来感到腰酸背疼，但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于是强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慢慢地，她开始跟上生产节奏，随之也热爱起这份工作来。 下班铃声响起，她伸直腰，艰难地向大门走去，却意外碰到黄军与姐姐。 当林敏莲带着她们穿过一排排低矮的工棚，来到由破旧仓库改建成的宿舍门前时，林敏莉已经能够想象得出妹妹的工作与生活环境有多恶劣，这让她心疼不已。她怂恿她重新找工作，但林敏莲清楚地知道，以她现有的条件，找一千次也会如此。 林敏莉在生产部实习的日子即将结束，想到马上要回到市场部，每天面对范经理那张古板的脸，她不由得皱紧眉头，盯着清洗操作工位。 “林姐，以后很难见到你了。”操作工小张依依不舍的语气让她有些意外，她连忙安慰她： “不会呀！我会经常到生产线看望你们！” “我辞工了，准备全身心地备战成人高考！”小张进一步告知她。 林敏莉得到她即将离开的消息后，像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兴奋不已。“机会来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莲进入公司。”她暗自琢磨着。 黄经理的到来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他是如此邋遢！皱巴巴的衣裤布满油渍、污垢的印痕；白晃晃的头皮屑如碎片般悬挂在发际；身体裸露处总是被罩上薄薄的灰尘，显得黑黢黢、粘乎乎。对于像他这类三十多岁又急于结婚的单身汉，难免会陷入病急乱投医的误区，他总是如猎狗一样，一旦嗅到美女的味道就会扑上去，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他的双眼首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敏莉的胸部，然后极不情愿地向上移动。林敏莉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可他掌握着黄军的前途，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妹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想到这些，林敏莉的脸舒展开来，对他嫣然一笑，这让他心花怒放。虽然生产部招收工人的条件较为苛刻，但抵不过她对他施展女性的魅力，很快她如愿以偿。 林敏莉与黄军连夜踏着月色告知林敏莲这个好消息，她却犹豫不决，毕竟不负责任的撒手就走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可谁会对更好的工作环境、更优渥的待遇不动心呢？更重要的是能够和姐姐一起工作、生活。 “也许姐姐说得对——人往高处走，机会转瞬即逝，如果让它逃走，后悔就来不及了。在当今的环境下人们可以自由地选择干与不干，更何况我正在试工期内。”她为自己辩护着，“就破一次例吧！”她收拾好行李选择了离开。 坐在恒温室里，操控着自动化设备，只需定时按一下按钮即可，与风吹日哂、蚂蟥肆虐的田间劳作及开不了半点小差、单调的服装制造相比，这里的一切让林敏莲感到既轻松又新鲜。 闲暇时，女工们会聚在一起比较着谁的指甲彩绘最靓、哪位名星最性感、哪里的服装款式新颖又便宜，这些却无法激起林敏莲的兴致，她喜欢躺在床上编织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既为游离于真实生活之外感到不安，又鼓励自己继续下去。既然不着边际，再离奇一点也无妨！她的内心深处潜藏着强烈的超越现实的渴望，她渴望拥有更高层次的生活，像黄军与姐姐所拥有的世界，充满了神秘，有许多是她未知又渴望了解的。她如影子似地跟随他们，不停地询问在他们看来非常简单的问题。黄军会认真地为她讲解，林敏莉却担心她的好高骛远会影响到正常工作。可事实证明，这是多余的：对待工作，她全心全意、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第五章 姐姐在市场部的生存之道 林敏莉敲开市场部大门，同事像看怪物似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种高傲、冷漠的神情表明，她是多么不受欢迎的入侵者。她骄傲的心被深深地剌痛，但她不是能轻易被困难吓倒的人，她的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迎接他们的目光，热情地打招呼。 她本以为大家会很快接纳自己，哪知第三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这一切没有她想像的简单。 她端着盛满水的杯子走在过道上，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现在的新员工，什么都不会，只知道频繁地端杯，用纯净水当墨水喝。” “这不明摆着骂我不学无术、滥竽充数吗？”她怒火中烧，回转身盯着那个叫林放的尖嘴猴腮的家伙，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冒犯她了。“我又没得罪你，为什么对我冷嘲热讽？”她忿忿不平，真想狠狠地回击，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不敢冒然行事。她强忍住怒火，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讥讽，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下班之后，她站在指定路口等着黄军。当他的身影刚出现在视野时，林敏莉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拼命往外涌。她象饱受外人欺负的小孩，终于见到自己的妈妈一样，尽情地倾泻所受的委屈，而黄军因为关心她，对市场部的情况格外留意。 “我已经打听过，那家伙来到公司已经五年，却还没有混上个一官半职，所以总是牢骚满腹。”他告诉她。 “但他总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明显是针对我，我和他可无怨无仇！”她不解地说。 “也许他认为你对她的威胁最大，所以才集中火力攻击你。看来我老婆还真不赖，已经让人知道她的潜力无限。”他哄她。林敏莉破啼为笑，他的后一句话让她很受用。 “我接到人事部通知，将会被提前转为正式员工。”黄军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牵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布。 虽然她的工作不顺，又受人排挤，可想到黄军的表现得到认可，她感到非常骄傲，不过稍稍有一点嫉妒。“一定要努力！”她暗自鼓劲，并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下班之后，他陪着她一起工作，为她详细地讲解产品技术特点；和她一起分析客户意图……他竭尽所能地帮助她。 林敏莉发现范经理是位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总以为志在必得的事情，在实际运作中却困难重重；总想控制别人的思想，大家却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她非常热衷于开会，发表长篇大论，开到一半时，又会转换话题，东扯西拉，把会场当作聊天的场所。 其它同事却个个自命不凡，用轻蔑的口吻评价自己的老板，随意地发着牢骚。“谢谢、请、对不起。”虽然频繁地使用敬语，但刻意的礼貌背后，隐藏不住自私和冷漠。看似和睦融洽的氛围下，掩藏着勾心斗角。 她认识到如果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切不可锋芒毕露，否则会成为众人的攻击目标。于是将自己隐蔽得很深，从不谈论关于自己的话题，也不轻易发表意见；非但不跟人当面顶撞，而且嘴巴如蜜般的甜，更会适度地撒骄、卖弄风情，很快她赢得男同事的青睐；可是她心里清楚，这还远远不够，要站稳脚跟，还要有足够强的实力。她观察着她们的举动，从中吸取精华，不知疲倦地翻阅资料，费尽心思与客户周旋。分配给她的事情，无论有多吃力不讨好，她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且从不主动邀功。她是如此谦虚、敬业、爱业，又有良好的电子类专业知识与出类拔萃的市场把握能力，真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市场人才。 虽然她如过滤网般的行为使自己左右逢源，但极强的自尊心又让她备受折磨。在与黄军或妹妹相处时，她会脱掉伪装，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毫无顾忌地数落她们。譬如将范经理比作小陀螺；将有的同事比作深宫怒妇。只有谈到林经理时，她会换上尊敬的口吻评价他：能力超群、温文尔雅、待人友善。 第六章 第一次领薪水 在翘首企盼中，发薪水的日子终于来临。黄军故作从容地从兜里拿出一沓钱，数出十张后，将剩下的悉数交给林敏莉。 “明天去逛街，想买什么尽管买！”他试图在她面前树立高大的形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讲。 “你拿一千元钱干嘛？”林敏莉不解地问。 “给我父母寄去，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给他们寄钱。”黄军搓着手臂，激动得两眼放光。 “你也给伯父母寄点吧！”黄军提醒道。 “即使寄钱回去，他们也会用在哥嫂一家人身上，我可不想养寄生虫！除非哥嫂找工作做，否则我不会寄回去。” “女人可以让男人成长，也可以让男人沉沦！我哥本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却被你姐弄得晕头转向、得过且过。你姐是什么出身？你家是什么境况？轮得到她好逸恶劳、挑肥拣瘦？即使天上掉下来陷饼，也要起得早，跑得快才有机会拿到！不过也怪我哥太懦弱，任由她摆布。唉！注定他这辈子没好日子过！”林敏莉数落着嫂子的不是，对哥哥也有些怒其不争。 “她凭什么讲莲只知呆在家里吃闲饭？她赚钱养她了吗？家里里里外外可都是莲在打理。”她还在为嫂子与妹妹吵架的事耿耿于怀。 “做人不能太霸道，我打电话批评她。”黄军严肃地说。 虽然林敏莲与嫂子的关系形同水火，也觉得姐姐的话有些道理，可如果不寄钱回家，父母会怎么想？她有些不忍心，可是自己还没有工资可拿，全部开销都由姐姐负担，她根本没有话语权。 “要不你借钱给我寄回去吧？”她请求姐姐。 “你以为我心疼钱啊！即使有再多钱，也不会任凭哥嫂白吃白喝、无所事事。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取决于自己，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我要逼他们学会脚踏实地、自力更生。你放心！父母的钱我不会少给的。”林敏莉为妹妹的自作主张感到恼火。 林敏莲想到姐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作罢。 第二天，经过精心打扮之后，姐妹俩手挽手，跟着黄军，兴高采烈地向商场走去。 里面人山人海，她们好不容易挤到服装专柜前。 总算看到一件稍为漂亮的服装！林敏莉快步上前，试图拿下衣服。突然她的双手悬在半空，神情尴尬。林敏莲感到莫名其妙，她走过来，准备帮她，却不小心翻开了价格牌。哇！2698元！她害怕自己看错了，揉揉双眼，再次仔细地盯着数字。没错！就是2698元。她倒抽一口气，一件衣服差不多抵得上她三个月工资。 买衣服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林敏莉带着疑问，拉着妹妹，逃也似地溜出了商场。 走在大街上，他们左顾右盼。四周餐厅林立，店面装修或典雅或富贵，黄军看到林敏莉刚才的举动，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满足她而惭愧。 “我们到餐厅吃中饭吧！”他想要补偿似地征求林敏莉的意见。 “这多贵呀！我们买一点饼干吃吧！”林敏莲插嘴道。 “我们奢侈一次吧！”林敏莉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体贴地应道。 林敏莉用手指拨弄着木筷，不安地将菜谱翻来覆去。最便宜的青菜也要十多块。她觉得很不值得，但既然已经来了，不好意思退出门外。看到服务员不耐烦地将点菜单拿起又放下，她咬咬牙，挑了三个菜。 等到结帐时，居然得知要花费一百多，林敏莲拿着结账单，算来算去，嘟囔着：“茶位费每人3元，米饭每碗3元，纸巾每包3元，我还以为这些免费呢？早知道就不要了。” 服务员轻蔑地瞟了林敏莲一眼，却被林敏莉撞见，她恨恨地回瞪了她一眼。“哼！嫌我们没见过世面，不久的将来，我会上最高级的酒店消费。”她愤愤地想。 本计划在外面好好玩一天，现在却要草草了事，林敏莉心有不甘，但是好象除了空气之外，什么都需要花钱，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地提议看海。 车行驶在滨海大道上，太阳象个大火球悬挂在海面上，彩虹如半圆状的色谱图，由红色变橙色、金黄色映影在海面上，色彩斑斓，美不胜收。看到此情此景，林敏莲先前的沮丧一扫而光，心情无比舒畅。“多美啊！”她由衷地感叹。 “是啊！我们没有来错！”黄军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在这座城市拥有一套靠海的房子，每天吹着海风，听着海涛，那该多好啊！”林敏莉开始想入非非。 全村人都知道黄老汉收到儿子的汇款，也从他说话的语速、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是多么以儿子为傲。 他终于熬出了头，先前的一切困苦是多么值得！这是大家的共识。 林敏莲的父母成天为两姐妹担惊受怕，黄军的汇款让担心达到了顶点。 “老林，不会是她们没找到工作吧？”林妈妈心里七上八下，终于得出如此结论。 “不会的。”林老汉拒绝接受她的说法。 “你看老黄多风光！难道我们不是一样供莉大学毕业吗？”想到黄老汉，她感到酸溜溜地。 “想到哪里去了，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林老汉为外甥女辩解。 “我总是劝你多花一些心思在莲与东身上，你总是不听。你的眼里只有她，全心全意地待她又得到了什么？”林妈妈又开始埋怨。 “看到她就想到妹妹，就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林老汉语带哽咽。林敏莉是全村迄今为止的第一位女大学生，他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妹妹，对他而言，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她是那样聪慧，一定会有所作为！”林老汉对此深信不疑，并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林敏莉身上。 虽然小姑的死与林老汉毫无关系，可提及相关的话题，他总是如此难过，让林妈妈很过意不去。“能怪谁呢？只能怪她命不好，现在没有人会认为未婚先孕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她自言自语。 黄军顶不住林敏莉的再三游说，决定租房子与之同居。林敏莉准备将妹妹也带在身边，她害怕离开了她的视线，妹妹会管不住自己。虽然黄军很想过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又觉得她有点杞人忧天，但看到林敏莉对妹妹关怀备至，他打消自己自私自利的想法。 阴暗潮湿的小巷两旁，高矮不一的房屋见缝插针、密密匝匝，林敏莲的头差点碰到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电线，她惊得差点跳起，跟在房东后面，时而侧身，时而猫腰，如在迷宫中穿行。 花费了近一天时间，审视了无数间房屋，却未能找到一间合适的，她们有些气馁地准备与房东告别。 “还有一间，你们也许会喜欢。”房东拉开新潮西装的钮扣，露出肮脏的衬衣，似摆阔地，扯了扯颈间金灿灿的粗项链说。 “既然看了这么多，多看一间也无妨！”黄军附和道。 还未待大家走到房子前面，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涂脂抹粉的妓女，穿着紧绷的肉色小背心，双乳似要炸开的棉桃，带给人无限瑕想。 “靓仔！过来坐坐！”她将臂部扭来扭去，嗡声嗡气地冲着黄军喊道。 黄军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 看来这真是鱼龙混珠之地！林敏莲越想越害怕。 “在深圳，农民房的环境都差不多。”林敏莉小声安慰妹妹。 楼道里黑竣竣地，他们用脚尖试探着拾阶而上。随着楼层的增高，光线越来越强烈。当气喘吁吁地爬上八楼，进入房间时，大批蟑螂正聚集在墙角，被突如其来的入侵吓得四处逃窜。林敏莲打量四周：墙壁上布满无聊的脏话，和撕扯图画后，留下的双面胶印。虽然不太干净，但面积差不多有三十平方米，厨房、卫生间、阳台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阳台上焊有防盗网，让人稍为安心。 “将就着选这间吧！虽然有些许不满意，但不一定能找到比这更好的。”黄军征求林敏莉的意见，林敏莉默许地点点头。 “能否便宜一点？800元行不行？”林敏莲觉得房东叫价每月900元的租金有些偏高，她开始讨价还价，可任凭她讲得口干舌躁，房东就是不松口。 “哎哟！就便宜一百来块，你抽包烟都不只这点钱。都是年轻人，豪爽一点！就当是送给朋友的礼物。”林敏莉向房东挤眉弄眼。幸好黄军正背对着她们，未看到她暧昧的表情。 “从来没有租过这么便宜的价钱，看你们如此有诚意，成交算了！”房东被林敏莉哄得心花怒放，却假装不情愿地讲。 同事告诉过林敏莲搬家是无比繁琐的事情，所以天未亮，她就起床收拾，可是没过多久，就将一切收拾妥当。坐在床沿边，她不甘心地看着两纸箱衣物，虽然明白自己实在没什么家当，还是苦苦寻觅是否有遗漏物。 她们提着行李，艰难地爬着楼梯，却意外发现三楼的门半虚掩着，从里面漂来轻浮的笑声，林敏莉情不自禁地朝里瞟了一眼，看见一位中年男士朝小棉桃屁股上捏了一下，然后扯了扯衣角，装作正人君子一样，不苟言笑，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下楼去。天啊！这里居然是淫窝！林敏莉为身处如此轻浮的环境而懊恼不已。 布置新家的忙碌让林敏莉没有时间后悔，她坐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整理衣服。 黄军则跑上跑下采购物品、搬运重物、拿着工具在墙壁上钻孔。看到他大汗淋漓，却顾不上休息，林敏莉无比心疼，黄军却不易乐乎。“谁叫我是男人呢？”他笑着回答。 林敏莲象位主妇似地，将需要的物品一一记录在记事本上，并告诫自己不要掉以轻心，以免黄军多跑一趟。 将房间收拾整齐后，她们坐在地上，沉浸在拥有自己私密空间的喜悦中。 临近半夜，搅拌机还不知疲倦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吵得林敏莉无法入眠，烦不胜烦。她来到客厅，居然发现黄军流着口水酣然入睡，她试图推醒他，他却毫无反应。看到他小孩子似地，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第一次感到惶恐：生活是残酷的，他能保护我，带给我幸福吗？ 她来到窗口，对着工地大声叫嚷：“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你是第一天住啊？挑肥拣瘦就去住别墅！”一位中年男子骂骂啼啼。 林敏莉被他的话噎得咬牙切齿，本想找话回敬他，但想到自己的现状，她有些底气不足。 “与蚊子激战已经够烦了，还要忍受机器的骚扰！”她双眼红肿地伸着懒腰，嘟囔着。 可她们的恶梦还远未结束！太阳才刚升起，整个房子已变成热气腾腾的大蒸笼。小电扇虽然快速地转动着，吹出的却是热风。林敏莉坐在桌边吃着早餐，汗水沿着脸颊滴到碗中，被汗湿的衣服贴着身体，粘乎乎地。她难受极了！虽然这间房子是她最终拍板租下的，却将愤怒之火撒在黄军身上。 “这房子没法呆了！”她扔下筷子，摔门而去。 黄军赶紧追出去，试图平息她的怒火。她不停地埋怨：“你为什么不看仔细一些，考虑周全一点？” “这间房到冬天肯定很暖和！”他劝她想开一些。 哪知他的宽慰却如油泼在火上，越浇越旺，她由此及彼，喋喋不休：“你就是这样太天真，太易满足，我怎么能放心将自己交给你？” 黄军感到有些委曲，但他强忍着跑下楼去。 看到黄军离开，林敏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嫌我啰嗦！他怎么这样没有男子汉气概！如果他很会赚钱，我也不会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中生活。她越想越气，用床单蒙着脸，哇哇大哭。 原来黄军下楼买窗帘了！当他拿着两块布跑上楼时，林敏莉发现自己怪罪了他，她走到他身边，为他拭去额头的汗珠，他们相视而笑。 虽然这场风波很快被黄军的宽容所化解。但林敏莉的心中还是留下了阴影，她希望尽快攒够钱买到房子，逃离这种见不得人的环境。 “将你的工资卡给我，从现在开始攒钱买房子！”她命令黄军。 “我们不是商量好攒够三十万后，回武汉买栋房子，开间小公司吗？”黄军对她的突然变卦感到不解。 “这里的环境更宽松、资讯更发达，比较适合创业。”林敏莉道出缘由。 “没问题！老婆大人！”黄军停下手中的活，举起右手敬礼。 林敏莲惊讶于他们旋风似地争吵，又戏剧性地和好。她第一次领略到姐姐冲动的一面。可是她以前是那样沉稳，从不乱发脾气。她有些害怕黄军过度的宽容会助长姐姐的任性与霸道。“也许恋爱中的人们都是如此！”她摇摇头，为自己的杞人忧天感到好笑。 第七章 美好的同居生活 对于相爱的男女而言，有什么比同居生活更美好的呢？他们总是依偎着看电视，经常手挽手在黄昏下散步，林敏莉看他的眼神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俨然一名充满激情的幸福小妇人，淋浴在他的万般呵护与宠爱中。她经常抚摸他的胸脯，感觉那是大海，供她自由遨游。她同样相信她们一定能长相厮守。 林敏莲非常羡慕她们如胶似漆的生活，希望这种状态能长长久久，同时又害怕幸福如玫瑰开得炫烂，凋谢得也快。于是她包揽下所有家务活，象母亲护犊似地，阻止现实生活的琐碎毁掉公主美丽的世界。 可黄军更乐意穿上林敏莉为他洗熨的衣服，吃上她亲自做的可口饭菜。在他认为适当的家务活既可以放松身心，又可展现女人贤淑的一面。不做家务活的女人怎么会完美？他感到惋惜同时又觉得自己有责任改变她。他试图通过娱乐与家务劳动相结合的方法，激起她的兴趣，譬如打牌或下象棋的输家被罚做一定的家务活，却发现效果甚微。一旦发觉自己可能会输掉，林敏莉会选择逃跑，即使不幸被黄军拦住，她也会讨价还价。 黄军在姐姐做家务的事情上毫不让步，让林敏莲有些气恼他的不够大气。于是她坚定地站到姐姐这边，故意输给她，好让她堂而皇之地避开。黄军即使知道是她做手脚，也只能望洋兴叹。不光在这件事上林敏莲袒护姐姐，只要姐姐跟黄军拌嘴，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和姐姐同声同气。姐妹俩象演双簧似地，你一言我一语，让黄军毫无招架之力。 林敏莉不做家务并不是她不会做，相反她比妹妹做的效果好几百倍。她能将房屋打扫得一尘不染、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并折叠整齐地放在床头。只是她不愿意做罢了。她认为自己不应该被琐事所羁绊，要做就做些画龙点睛，让人耳目一新的事情。于是，她在窗口挂上紫色风铃，当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音；买来廉价的字画与塑料百合花点缀房间，虽然有故庸风雅之虞，但的确蛮有情调。 在维护她们的爱情方面，林敏莲可谓尽心尽力，也有点神经兮兮，直到再一次见证了她们的爱情坚如磐石，她的担忧才有所缓解。 林敏莉提着大包小包，哼着歌走进屋内。 “哇！牛肉干、鸡、鱼、苹果、牛奶……怎么如此奢侈？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敏莲不解地看着姐姐。自从决定买房开始，她规定每天的生活费不超过二十元，在这种标准下，除了特价水果，还真的没有福份享受别的零食。 “今天是黄军的生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林敏莉边说边将妹妹推出了厨房。林敏莲百无聊赖地拿着摇控器，来回调着电视频道，厨房里飘出的香味让她垂涎欲滴。 林敏莉系着围裙，挽起衣袖，将头发用皮筋胡乱地扎在脑后，拿着炒锅有节奏地抖动。她是那样爱漂亮，却舍得让油烟将自己的脸颊熏得黑红。林敏莲不禁感慨爱情的力量真大！ 林敏莉洗完澡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坐在桌边，盯着丰盛的饭菜，感到无比自豪。 随着时间的流逝，饭菜慢慢变凉，林敏莉眼中的喜悦如蜡烛般变小变小直至熄灭。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她开始焦躁不安。 “我下楼打电话给他。”她抓起外套，快速出门。 都十点了。林敏莲一样心急如焚。 “莲！黄军的电话已关机，我准备去找他，你一定要呆在房子里啊！”林敏莉在楼下带着哭腔，大声地叮嘱妹妹。 阴暗的隧道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在平时她宁可绕一大圈，也不会踏进半步，因为里面时不时会发生抢劫伤人事件。林敏莉此时却担心黄军在此遇到不测！她含着眼泪在隧道里来回走动，进行地毯似搜索，却一无所获。不会是已经发生意外了吧！她惊慌失措，坐在路边，嚎啕大哭。直到警察再三劝慰，并帮助她打听到黄军的下落后，她才肯回家。 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赶紧冲出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黄军，泣不成声。 黄军却拿出蔫了的栀子花，连赔不是：“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未带暂住证而被抓进警局，花也不会蔫掉。” “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只是说说而已，犯得着大老远去买。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林敏莉抚摸着他的脸，转泣为笑。 第八章 耄耋老人与妓女所引发的思考 下班之后，林敏莲如往常一样，来到生产部办公室，准备利用黄军的电脑进行学习，却发现大门已紧锁。虽然黄军到宝安出差后会直接回家，可办公室平时都有人加班，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呢？看来只有回家了。她感到百无聊赖，失望地靠在墙边，盯着公告栏上的通知，却发现了没有人加班的缘由：原来所有管理人员此刻正在大会议室，接受质量知识培训。想到自己身为基层员工，更该掌握多一些这方面知识才行，她决定到会议室去与大伙一起学习。 走在去目的地的路上，她为自己将要吮吸到不一样的养分而兴奋，却不料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居然被挡在了门外！经过她百般解释，培训部员工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她走进会议室，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因为空位都在角落里，即使坐在上面，也一定看不清黑板。 她站在过道上，认真地记着笔记，哪知老师似交差一样将课讲得飞快，自己手中又无教材，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跟上她的节奏，她为难地咬着笔，四处张望，找寻姐姐的身影。 林敏莉看到她那可怜巴巴的神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是管理人员的培训，她跑来凑什么热闹？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她一个人傻站着，显得多刺眼！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她用眼神示意妹妹出去，她却浑然不觉。她不想让她继续站在那里东瞅西瞧，丢人现眼，只好将自己手中的教材托人递给她。 走在路上，回想起很多人在课堂上交头接耳、埋头做别的事情，毫不珍惜难得的培训机会，自己却是那样的饥渴，林敏莲感到很不平衡：生产线工人的知识本就匮乏，管理人员不仅有渊博的知识，还有较强的自我学习能力，公司却只想到让她们提升，忽视了最需要学习的绝大多数。作为一个系统，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既然大家都不可或缺，就应该受到平等对待。如果真是所认为的少数人会创造比多数人多得多的价值，但这些已经在工资上凸现，至少应该在已有的不平等基础上，做到一视同仁。每个人的出身已不可选择，无法得到平等的受教育机会，随之而来的就业机会也不可能相同，难道社会给予的认同与关爱也要厚此薄彼吗？这样只会导致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她坐在石桌旁，耿耿于怀。 “大姐！行行好！”一个细微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抬起头，看见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人端着破铁盆站在面前。他的双眼是如此浑浊！表情是如此痛苦！她的心被深深地触动，象这样的花甲老人本该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却需要站在马路边，乞求别人的施舍，这是多么凄惨的人生！与眼前的耄耋老人相比，现在的我该是多么幸运，可我还在没完没了地抱怨命运的不公，那么比我更不幸的人会作何感想呢？她有些惭愧地走到银行，将工资卡上的钱全部取出并悉数交给老人。 “买火车票回家吧！有困难您打电话给我！我会尽量帮您的。”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纸上，递给他。老人感激地看着她，忙不迭地表示感谢，她却使劲摇头。她明白是他给自己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幸与不幸是相对的，人可以不满足于现状，但要珍惜拥有的一切，更要以已及人去怜悯弱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主动改变现状！”这种信念赋予她无穷的力量，她提起笔，快速地写下自己的想法，将它投入到总经理信箱，她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声。 她迈着轻松的步伐向家走去。推开门，却发现姐姐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她忙询问缘由。 “我刚才在楼下等你们，那个老妓女走上前跟我搭讪，当她得知我的月工资时，居然用同情的口吻询问我：‘手头有点紧吧？’我真想扇她几个耳光！”她气咻咻地说。 想到自己堂堂大学本科生，却让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妓女同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敏莲知道她指的人是小棉桃，其实她也想不通，象这样四肢健全、年富力强的人，在深圳能很容易找到正儿八经的工作，为什么非要出卖自己的肉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每个人都渴望拥有更好的生活，但是追求的方式应该经得起社会舆论以及法律的检验。 但现实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是什么？金钱至上、笑贫不笑娼。她冥思苦想，却找不到其它观点。这让她无比困惑：忠孝礼义廉是我们祖祖辈辈树立与维护的价值观，理应得到很好的继承与发扬，如今却被毫不留情地丢弃。难道我们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败家子？金钱怎么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以推倒一切？ 她开始强烈地怀念爷爷，虽然直到现在都不喜欢他的独断专行。“他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她还是如此比喻，声音却轻若游丝。她的思绪定格在投机倒把盛行的年代，很多人靠不法经营腰缠万贯，他却不为所动，因为诚实笃信深入骨髓，因为有自己坚定的信念，所以有足够的定力，避免随波逐流。 “我有信念吗？它是什么？”她发现自己头脑里根本没有清晰的答案。这让她感到心虚，觉得自己如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动，可能遁着光亮，也可能冲进黑暗中，一切听天由命。我渴望什么？渴望有根长而结实的线，既能飞得高且远，又能在风暴来临前，安然回到地面！ 林敏莉联想到警察经常在深夜时分，她们正酣睡之际，进行突击检查，即使拿出所需要的证件，还是得不到信任，好象住在农民房里的人，必定会有些鸡鸣狗盗的行为。她觉得备受歧视，好象农民房就是一道坚不可催的墙，隔开了她与这个城市。 “我感到孤独和不受欢迎！”她道出自己的想法。 “一切都会好起来！警察的出发点是好的，也算尽职尽责，只是做事的方式有些机械而已，我们不妨包容一点。”黄军望着林敏莉，语重心长。 姐姐的话却在林敏莲的心湖激起浪花：虽然想念故乡，却不想回家，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可我注定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除了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抱着同样目的的忙碌人群及形异神不异的摩天大楼，我还了解这里什么？市长是谁？有什么样的历史？我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因为我的心与这片土地相隔甚远。到底该何处何去？她感到茫然。 “我的家在哪里？心回不去了，也留不下来。这是叛徒的下场吗？”林敏莲深感沮丧。 “要换一个角度想：故乡是我们的根，这里会让我们枝繁叶茂。故乡的一切在心中，可我们有追求想要生活的权力。如果想留下，就要主动融入其中。” “但很难发自内心，更难找到归属感！” “这需要一段时间！” 林敏莉被他乐观的想法、开阔的心胸所感动，在他额头上印上深情的一吻以示赞赏！ 第九章 替罪羊 生产线现正兴起一股学习风潮。大家下班之后不是急着回家或者逛街，而是自觉地来到会议室接受培训。他们不仅认真听讲、踊跃发言，而且在课堂之外，也会凑在一起讨论授课内容。看到大家兴致如此高昂，林敏莲由衷地感到高兴，她不曾想到一封信居然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看来每个人都有强烈的上进心，只是不善于创造与争取机会而已。 结局与姐姐想象的截然相反，不是任何时候出头鸟都会挨枪击。她第一次为自己敢说敢做的性格感到自豪，却没有声张，继续努力地工作者、如饥似渴地学习着。 不久，她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当林敏莲得知生产部决定在部门内招聘统计员时，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她紧张地来到办公室，欲领取表格，却发现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经过过五关斩六将，她发现还有两名竞争对手，她们都符合招聘条件，但是只有一个名额，怎样才能得到这个职位呢？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工作之余学的东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她不光会将数据快速地输入电脑，还会制作及分析各类图表，她要以此为突破点，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最后一次面试时，她将自己精心制作的图表打印出来交到评审手中，并进行现场演示，她的表现得到一致好评。 看来机会总会给准备充足的人！ 林敏莲的薪水虽然没有增加，可属于与姐姐一样的管理人员，这已经足够了！坐在电脑前，她感到无比兴奋与激动，这是梦吗？我可以随意地运用高科技产品，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她兴高采烈地工作者，陶醉在无比忙碌中。 没过多久，林敏莲好不容易得到的职位却差一点令她丢掉工作！ 长久地坐在电脑前，双眼又干又胀，她停下工作，用手揉着眼睛。 “在这里签名，然后拿给总经理批准。”黄经理丢给她一沓单据。 林敏莲感觉一头雾水，她从未做过这类工作。 “平时我连正眼都不敢瞧总经理，现在却要与他面对面。”她因为不想去而磨磨蹭蹭。 “快点！”黄经理有些不耐烦地命令道。 她站在总经理室，低着头，局促不安。她的表情是如此紧张与不自信让总经理心生疑窦，他仔细地翻阅单据并时不时地拿起电话询问。 “这些单据你都了解吗？”总经理问道。 “不了解。”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了解为什么随意签名？”总经理厉声质问。 “是……是……”她无比慌乱，语不成句。“你可以出去了！”总经理强捺住怒火示意。 林敏莲仓皇而逃。 走在过道上，她的目光与黄经理恶恨恨的眼神相遇，联想到先前总经理的表情，她意识到单据肯定有问题。“我该怎么办呢？”她惴惴不安。“这不属于我职责范围内的事，为什么没有拒绝呢？”她恨自己一时糊涂，没有明辨是非。事实上，以她所掌握的知识及拥有的权限，怎么能发觉其中的破绽呢？ 当人事部经理告诉她，报销单据与事实严重不符，并通知，她因在试用期内表现不佳，将不予录用时，她无比错愕。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可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我知错了！请你们通融通融，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她带着哭腔请求。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实在没有办法，这是总经理的决定！”人事部经理敷衍她。想到自己如此努力换来的职位却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失去，她感到天昏地眩。 “我没有弄虚作假，完全按黄经理的指示去做，为什么受处罚的人只有我呢？”林敏莲感到非常不公平，越想越觉得冤枉，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而黄经理自始自终保持沉默的态度让她无比愤怒，这更激发了她与不公平抗争的斗志。 “我决不做替罪羊，赶我走，我偏不走！”她倔强地坐在座位上，赌气打开电脑，却发现在公司的网站上已经开始招生产部统计员。“速度还真快！”她很不是滋味，更不能理解如此简单、机械的工作居然要求大学本科生来做。看来自己已回天无术，她突然发现所处的环境是如此陌生，这让她束手无策。 “这是给门楣贴金的排场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没有做错就不能屈服，一定要坚持不懈地捍卫自己的权益。”林敏莉为她打气。其实她更清楚，现在的就业形势是多么严峻，即使如此低的职位，开出如此高的条件，也会让许多人趋之若鹜。如果妹妹真的离开，就再没有机会找到如此好的工作。但她想让她宽心，尽量避重就轻。姐姐的话让林敏莲明白自己没有孤军作战，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 “可是这样僵持下去于事无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解铃还须系铃人！直接去找总经理，给他讲清楚，即使离开也要堂堂正正！”林敏莉明白自己是泥菩萨过河，所以不想公然得罪老板，可林敏莲是自己的妹妹，不可能坐视不管，于是在背后为她出主意。 既然已被开除，也没什么好怕的。 “是！我要以卵击石。”林敏莲语气坚决。 人的确是奇怪的动物！遇到困难总是紧张、想逃避，关键时刻却能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她象一头凶悍的狮子，准备向她一直惧怕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发起挑战。 她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径直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我郑重要求您收回成命！”林敏莲语气强硬地开头。 “报销单据不属于我份内的事情，我只是在执行上司的指示。有一点头脑的人都知道主要责任不在我，您却让我做替罪羊，可能认为我只是小鱼小虾，丢掉也无所谓，但我一样知道是非曲直。如果您草率地牺牲我，表面上对公司毫发未损，可员工不是傻子，她们心中会有一秆秤，如果老板不是站在公理一边，您真的以为仅仅靠物质条件就能拴住人心吗？如果您一意孤行，就当我什么都未讲，我也不愿意为糊涂老板做事。”她连珠炮似地将心里的想法一古脑倒出，然后扬长而去。 走出门外，她开始后悔：老板肯定会生气！不会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情形只会变得更糟糕。她拿得起，放不下的举动让林敏莉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 “你知道为什么市面上没有后悔药卖？” “不知道！”她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全被你买精光！做了就不要多想，永远向前看。”她劝她。 她的咄咄逼人让总经理深感意外，从来没有哪位员工敢用如此口气跟他讲话。其实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知肚明，本想杀鸡骇猴，没想到给她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他深感惭愧，拿起电话，通知人事部改变决定。 第十章 初到市场部的艰难日子 人事部经理笑容可掬地通知林敏莲明天到市场部报到，这让她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和姐姐做同样的工作呢？我怎么能胜任呢？该不会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她皱紧双眉，但总经理冷峻的表情显示他是经过再三权衡的。“他不象那种狡诈的人，而且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处心积虑地耍弄我。”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榆木脑袋，当然不懂个中玄机。总经理打一开始就知道黄经理弄虚作假，可他掌握着公司的生命线，如果遵循规章制度将他开除，公司损失会更大，又不能当什么都未发生过，只有用牺牲你来警告他。如果你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等于总经理完全推翻了自己的决定，这样会令他威信扫地。你一定要明白：人一旦有了实力，纵使为所欲为，别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那么只能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姐姐的一番话让她恍然大悟，原来总经理是如此圆滑！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占据天时地利，也取决于他的头脑与手腕，处理各种纠繁芜杂的事情并不是仅仅遵循单纯的对与错，当感觉控制不了局面时，再强势的人也会选择暂时的忍让。她突然觉得社会是如此诡秘，而自己太过渺小与青涩。 林敏莲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心情复杂，这个地方多么让人留恋！但黄经理泰然自若的神情让她怒火中烧。“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丝愧意！”她将收拾好的物品扔进垃圾篓，试图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忘掉。 “妹妹将和我是同事！”林敏莉感到很不平衡。在潜意识里，她认为妹妹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她的随从，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现在却和她做同样的工作，简直是亵渎自己所受的四年大学教育。她又不希望妹妹无路可走，于是将自己的一件绿色毛衣丢给她，因为这件是公认的最能衬托她肤色的。 “记得化淡妆！女孩子要学会包装自己，让人眼前一亮，这样会更容易被接纳。顺便告诉你，范经理出差在外，你直接找林经理。”她叮嘱道，却未等她一起，就离开了家。 林敏莲站在门外犹豫不决，因为实在没有把握胜任这项工作。 但当远远看见总经理时，林敏莲先前的想法被全盘否决。“来市场部又不是我的过错，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她耸耸肩，昂首挺胸地走到林经理面前做着自我介绍，可她如倒豆子般的特快语速，与突然卡壳后脸憋得通红的尴尬，暴露了她的胆怯与紧张。 林经理和蔼地看着她，鼓励她放松心情。她猛吸一口气，稍作停顿后，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工作。 “哈哈哈……”突然一阵笑声如洪水被强行压制后，聚集起足够大的能量冲破堤坝。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敏莲身上。 她低下头，感到莫名其妙。 “天啊！我竟将衣服穿反了！”她惊得目瞪口呆，为自己做的事情尴尬难受，而她的窘样更激起同事想捧腹大笑的欲望，但慑于林经理制止的眼神，他们夸张地别过脸去，只当没有看到。 看到妹妹咋咋乎乎的模样，林敏莉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开始担心妹妹会成为大家随意取笑的对象。如果知道她们的关系，大家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想到会拖累自己，她不由得嘀咕：“真是个惹人厌的包袱。” 大家对于她进入市场部的原因颇多揣测，而林敏莉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对她们的关系保持缄默。公司本对市场人员的要求颇高，而她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还说着带浓重两湖口音的蹩脚普通话。这根本让人无法容忍！他们瞧不起她，好象与她共事，他们的价值也被低估一样，所以努力表现得高她一等，将自己手头的重要的、不重要的、繁琐的、简单的事情尽可能多地扔给她，美名其曰：让她多多锻炼。而她用手指拨弄资料，东张西望的摸样，让大家有向不公平，进行强有力回击的快感。 每天上班如赶赴刑场似地，让林敏莲胆战心惊。同事轻蔑的眼神，特别是范经理不欢迎的表情比鞭抽还疼，让她信心全无。想得到承认却力不从心，这让她非常苦闷。她将被子窝成一团，鞋子、衣服丢得满地都是。这种乱糟糟的情景和她无所适从的心情刚好吻合。 林敏莉的心情也好不了多少。她可以瞧不起她，但决不乐意别人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她，却又羞于公平她们的关系，更没有胆量对抗。下班之后，她将火撒在妹妹身上，质问道：“她们给你发工资了吗？” 电话铃声又响起，林敏莲知道是客户打来的，可她不敢接，因为不知该从何谈起，更害怕由于自己的无知，让公司蒙受损失。长久的铃声惊动了林经理，他拿起话筒替她解围。 “有什么不懂吗？”他轻声问。 “我对这家公司一无所知。”她像遇到救星似地讲出她的困惑。 “你先进入这家公司的网页，了解它的情况，然后查阅相关资料，比较市面上同类产品的优缺点。”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 “即使门槛再高，只要真心想跨过，一定会有办法。”他为她打气。 坐在座位上，她体会着林经理所讲的话，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即使再困难，也要正视与克服。她抛弃掉自己的不良情绪，不理会同事刻意的冷漠与嘲讽，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虽然艰辛但孜孜不倦。 她的精神从消沉的谷底慢慢攀升，不但吸收的养分让她的生活境界越来越宽，自信也慢慢恢复。 看到妹妹逐渐得到同事的认可，林敏莉却酸溜溜地。她如心胸狭窄的母亲，可以尽心尽力地照顾襁褓中的孩子，却害怕孩子的长大会矮化自己在她心中树立的高大形象。她是永远不可能平等地对待她！ 姐姐非但不制止客户的不礼貌行为，而且与之打情骂俏的举动，让林敏莲很不是滋味。她实在忍不下去，于是将自己的想法一吐为快：“你与客人不要那么亲昵，这样会被瞧不起，也可能影响公司的声誉。” 林敏莉反问道：“你真正懂得销售吗？” 林敏莲赶紧打住话头。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姐姐一直是她心目中没有缺点、至高无上的女神，现在她却不再对她顶礼膜拜，并开始挑剔她的行为。她没想过，为什么姐姐会走下神坛？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点忘恩负义、忘乎所以。”她给自己的行为定性，为自己思想上的背叛感到难过，却万没料到这只是萌芽期，真正的快速生长期还在以后的日子里。 “唉！翅膀稍微硬了一点，就想教训我，在我头上作窝，以后还得了。” 林敏莉横了她一眼，非常不悦。 第十一章 出差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林敏莲再也不是刚来市场部时那个一无所知、胆怯的乡下女孩。她学会了化淡妆，普通话水准大大提升，和客户打交道也开始察言观色。她也想象姐姐一样，说些恭维话讨人欢心，可背书似的表情比不说更让人难受。 “看来我注定不会有好人缘，不如按自己的方式真实、愉快地生活。”她这样认为。 当融入其中，林敏莲发现很有趣的现象：同事们与上司既可以在会上针锋相对，却不担心工作不保，也可以在私下勾肩搭背；上级对下级却用“请、可以吗？”等请求语；总经理也不是高高在上，他会定期找员工座谈，倾听他们的意见，员工也会畅所欲言。如果在老家，村民见到村官都会点头哈腰，更别提会有反对意见！难怪姐姐会建议她，直接找总经理理论，在如此自由平等的环境里，谁会缩头缩尾、自认倒霉呢？ 范经理却让她倒尽胃口！她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下级言语粗暴，肆意吼叫，好象是她的私人财产一样。她越这样，大家越不买帐，跟她产生的争吵如家常便饭。但凡有总经理在的场合，她又表现得特别温柔体贴：为他拉桌椅、泡茶、甚至翻资料，刻意制造暧昧的氛围。总经理总是正襟危坐，连正眼都不瞧她，她从未察觉并乐此不疲，连林敏莲看在眼里，都感到害躁。 她也发现环境的熏陶让姐姐发生了巨大改变：有事无事时，她会用手纸轻拭嘴唇；她的身体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味；头发被染成棕栗色并烫成大波浪形状；也会隔三岔五地和同事一起泡吧。但有一点林敏莲非常不喜欢：她学会动不动就发牢骚，特别是在家里。 林经理却与范经理的性格正好相反：他做事严谨、乐于助人。无论公事、私事大家都愿意找他商量，而他总会尽可能多地给予帮助。但他最大的缺点是：太注重自己的形象，以至于处理问题时，显得有点软弱。 因为不喜欢浪费时间说些无聊的话，黄军在陌生人面前，显得拘谨内向，碰到熟人时，他却是另一副面孔：总是哼着跑调的情歌；很平常的一件事都易让他快乐；一旦打开话匣子想关也关不住。他思维敏捷，分析问题相当精辟，至少林敏莲如此认为。 终于可以出差了！林敏莲心理别提有多高兴，她是那样急切地想出外透透气，见见世面。 中午时分，林敏莉走到她身边，低声邀请：“黄军请我吃大餐，一起去吧！” “我明天要跟范经理出差，今天一定要将资料准备齐全。”林敏莲拒绝道。 “唉！跟她出差，既没乐趣，又没好处！”林敏莉讳莫如深，林敏莲迷惑地看着她。 “公司设定了不同级别人员，到不同地方出差的费用最高限额，出差人员一般都会非常节俭，但向公司报销时，会取接近于上限的某个值，而将实际与报销的差额变为已有。范经理却要求按实际使用情况报销，更气人的是她会时不时地打电话确认，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林敏莲一点也不在意报销费用的问题，她压根就没想过这其中还有猫腻，只是没有时间吃中饭，也没时间午睡，让她有些埋怨，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出差的事。可看到范经理和她一样忙碌，她打消自己的念头。 “范经理，我为您捎中饭吧！”林敏莉转过身发现范经理也在座位上，忙向她献殷勤。 “和我一起去拿预支款吧！”林敏莲拽着姐姐向财务部走去。 还未走进大门，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林敏莲不由得耸耸鼻子、皱皱眉头。 走进屋内，看到女人们化着精致的妆，穿着质地上乘的衣服，保养良好的手，一边故作优雅地剥着进口榛子，一边热烈地交谈着。 “我办了一张减肥卡，一个疗程费用为6000元。”穿墨绿套装的女人说。 林敏莲害怕自己会笑出声，忙将手按住嘴巴，心想：一边吃高脂肪的食物，一边花大价钱减肥，滑天下之大稽！因为不满她们在上班时间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林敏莲不停地用脚蹭着地面，发出“嚓嚓”的声响。但因为太投入谈话，她们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耐烦。林敏莉忙用眼示意她忍耐。等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停止的迹象，想到还要买飞机票，林敏莲非常焦急。看来只有采取主动了。 “请帮我办理请款手续，好吗？”她提醒她们。虽然刻意使用敬语，语气中还是透着强烈的不满。她们吃惊地看着她，她却用挑衅的眼神回盯着，仿佛在义正严辞地告诉她们，这不是你们家的后院，不可以为所欲为。 林敏莉嗅到气氛不对，马上强颜欢笑，热情地打着招呼。她们边报以做作的笑容，边招呼她加入其中，并向她介绍哪个品牌的保养品，既可美白，又对皮肤无刺激，她礼貌地应和着。 林敏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将单据扔到穿墨绿衣服的女人桌上，气急败坏地说：“如果我今天领不到钱，而耽误明天的行程，你们负全责。” “好拽啊！什么人物？”女人们虽然发泄不满，却乖乖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款是领到了，但得加班，回家还要收拾行李。想到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林敏莲有些焦虑，早已将领款时的不愉快丢到九宵云外。 “以后说话注意一点，即使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能太张扬！她们都有后台，连老板都惧怕三分。”林敏莉趁无人时，狠狠地训斥她。 “难道我放下正经事不办，却要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听她们东扯西拉，这多虚伪！”林敏莲很不赞同姐姐的说法。 “人生如戏！哄别人开心也是种本事！纵使有菩萨心肠，你的刀子口也会让人受不了！我不希望哪天你被捅一刀，还蒙查查。” 林敏莉继续她的说教。 但时间对于林敏莲太过紧迫，她埋头做事，根本没有听她唠唠叨叨。 出差计划居然被取消了！想到自己不止白忙活了一天，还要费口舌去取消机票、退还借款，她对范经理做事久缺考虑，感到愤怒。 “希望您以后考虑周全后，再发号施令，以免我们非但做了无用功，还要为无用功善后。”她大声抗议。 林敏莲的直来直去让范经理很不满，但她自知理亏，只好讪讪地离开。 第十二章 作客 林敏莲打开门，姐姐正戴着一顶时髦的黄色褶边帽在镜前故影自怜，黄军则坐在桌边，如父亲对待淘气的小孩，怜爱地看着她。 “这顶帽子花费了三百元，为了将钱赚回来，在以后的一个月内，不允许买水果。” 林敏莉宣布。 “你既为范经理买水果，又经常为她买拾元的盒饭，多破费！”林敏莲似笑非笑地说。其实她对吃穿并无太多要求，可想到姐姐对范经理巴结逢迎，却要她们勒紧裤带过日子，她很不是滋味。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我这是投资，要求有丰厚回报的。你的脑袋怎么总不开窍呢？”她冷不丁地在她脑门上凿了一下。 “我总算领教到范经理的厉害了……”林敏莲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委屈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开。 “她就是这种人，好象存心让人辛苦似地。”林敏莉附和道。 “怎么当上经理的呢？”林敏莲满是疑问。 “跟了老板十几年，算得上最老的臣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她对我们颐指气使，对老板却忠心耿耿。在客户群稳定的情况下，老板不用担心后院起火，能力差一点又有何大碍呢？”林敏莉回答。 “以她这种能力，如果现在来到深圳，只会在最底层混混而已，永远没有提升的机会。所以干任何事情都要趁早，强占先机，你看她驾着别克车不知多洋洋得意。 林经理比她强很多，人家研究生学历，谈吐优雅，反应敏捷，客人当然愿意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老板很欣赏他，来公司还不到一年就升为副经理。范经理代表老板有人情味的一面，林经理则代表能力居上的理念，这起码让我看到了希望，有一天我要让老板既看到我的能力，又欠我人情。”林敏莉大言不惭。 “你真贪心！”林敏莲忍不住评价， “是有野心，人没有野心，就会失去斗志！财务部那个女的邀请我明天去她家作客。听说她丈夫是电信的小头目，我要跟她搞好关系，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她取下帽子，边说边扭动身躯。 “是穿墨绿套装的那位吗？”林敏莲刨根究底。 “她叫小丰，你喊她丰姐。再接触时，对人客气一点！别在一些小细节上得罪人，不值得！”林敏莉不忘提醒妹妹。 林敏莲本想趁周六好好睡一觉，不到八点却被姐姐推醒。 “好不好看？”林敏莉边小心翼翼地涂着睫毛膏边问。 林敏莲睡眼惺松，打着呵欠问：“怎么这么早啊？” “我已经起床快两小时了！我要好好地化妆，将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全比下去。”她得意地讲。 “太美了！简直像个贵妇人！”林敏莲由衷地感叹。 黄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穿着黑色暗花的昵质连衣裙；银色网状的围巾，如夜明珠闪着幽光；黑色及膝的高筒靴高雅又时髦。 “你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但别忘乎所以！”黄军意味深长地说。 林敏莉得意地向他抛了一个飞吻，然后向门外走去。 让她满足一下虚荣心也罢！黄军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同时隐隐若若地觉得，她正在朝他不希望的方向移动，为此他有点担心。 大雾慢慢散去，早晨的太阳正在升起。林敏莉看了看表：“坏了，她们的车应该已经到了站台附近。如果我被发现住在农民房里，多没面子！”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象做贼似地东张西望，然后拐入旁边的小区。当确信她们已到达，她又原路返回，从小区大门款款走出。 小丰她们买东西根本不看价钱，好象钱是废纸一样，大把大把地往外撒，林敏莉看得目瞪口呆。想到家乡还有人为交不起二百元学费而辍学，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想令她们扫兴，只有耐着性子陪着继续购物，更让她心疼的是，自己也买了一件一千多元的衬衣。 小丰驾着进口的丰田车，缓缓驶进由银色钢质材料构造的帆船形大门。整齐的林荫道两旁，树木枝繁叶茂；年轻的父母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小孩尽情玩耍；几位青年正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一对对老年夫妇坐在带着镂花的白色座椅上拉着家常；穿戴整齐的保安时而笑容可掬，时而警惕地四处张望；西洋式的建筑物在绿树环绕中庄严地耸立着。在这个讲究简单的城市，有如此优质的生活真可谓奇迹！ 在回家的路上，林敏莉对比自己的生活：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想买的东西不能买，必须精打细算过日子，这是多么寒碜！虽然她知道财富的积累需要时间的沉积，还是感叹命运的不公。 “没有文化、没有能力，只因嫁了个好男人，哪一天发现老公包二奶时，哭还来不及哩！”她狠狠地说，也算安慰自己，同时希望尽快拥有奢华的、高人一等的生活！ 她推开门，黄军站起身打着呵欠，伸伸懒腰以示迎接。 他怎么如此散漫！林敏莉被他的举动所激怒。 “你看你多颓废？男人应该精神饱满！” 她差点将他推掉，然后自顾自地转换电视频道。 黄军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正常的行为举止，怎么会招致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而林敏莲猜测，她肯定受到了刺激。“是不是看到别人有房、有车而感觉不平衡？”林敏莲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们没有学历、能力又差，只因有个好丈夫，我的自身条件比她们强百倍，却什么都没有！”她忿忿不平。 “你还有黄军啊！他有能力、为人正直、踏实肯干，对你又真心实意、呵护备至，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林敏莲忙劝慰她。 在这之前，黄军从未对自身条件感到过自卑，相反他为自己出身贫寒却达到同样的高度而自豪，林敏莉的一席话让他明白，每个人对幸福生活的理解有所不同，他已不再是一个人生活，必须按林敏莉所期望的去做，获得她想要的成功。虽然害怕会让她失望，他还是愿意为她而改变自己。“我会加倍努力！相信不久，我们就会有房有车。”他不紧不慢地讲。 “多久？一年二年，还是十年二十年？”她不依不饶。 黄军低下头，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你不能逼人太甚！人不可能一步登天！干嘛非要跟那些人比，来增加自己的烦恼？既然老天赐予每人不同的命运，抱怨是投劳的，为什么不坦然面对？然后加倍努力。”莲严肃地反驳，她要为军打抱不平。 林敏莉看到黄军的神情，知道自己触怒了他，忙吐吐舌头，抱歉地笑笑，想将话题转移。 “你的那条裤子已泛白，明天我们去买几条，你可再不能和我在商场里拉拉扯扯，象打架似地，让营业员都觉得好笑！” 林敏莉向他示好。 “不用了！整洁就好，穿新衣服反倒做事不方便。”黄军忙推脱。 “你怎么总是这样，穿得象个穷学生，走在路上，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她面露愠色。 “我本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不是什么大明星！又没妨碍谁，有什么觉得丢脸？为了迎合别人而为难自己，累不累呀？”她的自以为是让黄军深感不悦，他站起身走出门外。 “他太自我，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她感到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情不好，他非但不安慰，还自己赌气离开，看来没有什么人真正可以依靠，只有钱才是最忠心的，从现在开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她脱口而出。 “小心钱太多会砸死人！”林敏莲对她的执迷不悟感到失望，怏怏不乐地将纸巾递给她。 林敏莉边擦着眼睛，边寻思着不再理他，给他点颜色瞧瞧。但过了很久，都未见他踏进家门，她开始担心，将先前的恼怒丢得一干二净。 她走出门外，看见黄军正在走道里静静地站着。他的背影是如此落漠！她心疼不已，走上去，轻轻地从背后将他环抱住。黄军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但当她们相拥着走进屋内，明亮的灯光又点燃她强烈的控制欲望。 “我们已经攒了二万元钱，争取明年能攒够首期款，买到房子。一间给我们，一间留给未出世的宝宝，另一间当作书房。” 林敏莉计划着。 “怎么没有我父母的房间？”黄军吃惊地问。 “现在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跟父母同住，再说你父母一生都未离开过农村，让他们来这里反倒会不习惯，我也害怕和你父母相处不好。” 林敏莉辩解道。 “习不习惯是一回事，有没有孝敬父母的心是另一回事！只要有心，没有处不好的关系？”黄军义正词严。他认为父母虽然没有给他荣华富贵，可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他应该心存感激，并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享受天伦之乐。他很迷恋那种无私奉献、亲密无间、其乐融融的氛围，就如一棵树，无论生命力多么旺盛，有足够的养分才能生长。 “不孝敬父母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的。不知自己从何而来，那么死后也会成为孤魂野鬼。”林敏莲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嘲笑我是私生女，生下来就没有父母，是不是？”林敏莉突然跳起身，非常生气。这是她最介意的事情！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内心敏感又自卑，别人哪怕很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她浮想联篇。 “没有！没有！”林敏莲连忙摆手。她一直将她当作最亲的人，从未觉得她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黄军虽然不能认同她不赡养父母的行为，可看到她如此痛苦，他心如刀绞。他要给她足够的温暖，抚平她受伤的心灵。于是紧紧地抱着她，开导她： “在她眼中，你是亲姐姐！你知道她是直肠子，不会有恶意的。” “姐姐，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林敏莲急得想哭。 看到妹妹着急的样子，她责备的神情褪去，用似担心又似调侃的口吻讲：“你呀！说话不知轻重。我是姐姐，不跟你计较，但遇到别人呢？如果你能学会将嘴边的、很想出口的话吞回到肚子里，我会少操很多心！” 林敏莲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也想啊！可无法控制自己。 “要不明天我们去摸奖，特等奖是一套房子。”她念念不忘房子。 “好啊！”黄军应和道。虽然他觉得不切实际，可为了博她高兴，即使自己多么不屑于此举，也愿意奉陪。 坐在车上，听到广播不断地播放获奖名单和号召摸奖的极具煽动性的话语，林敏莉热血沸腾，从座位上站起，东张西望。 “你姐已经等不及了！”黄军看着林敏莉跃跃欲试的举止觉得好笑。 未待车停稳，林敏莉跳下车，急若流星，将黄军与林敏莲远远地拉在身后。 现场人山人海，群情激昂，各种颜色的小彩旗在风中飘扬，让林敏莲即刻联想到小时候见过的流动马戏团，不由得对获奖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羊！羊！羊！”林敏莉边用手刮着涂层，边念叨着。她的双眼闪烁着走火入魔的火焰，恨不得施展魔法将涂层，统统变成特等奖的图案——羊，可每次的结果都不是她所期待的。她非常失望，更多的是不甘心，赌徒心态在她身上暴露无遗。 “继续！继续！”她像个任性的孩子撒娇地摇着黄军的胳膊。 “不要妄想！没那么容易！你已经买了二十张，四百元钱！”黄军边说边将她强拉硬拽，带出了会场。 虽然对于近期发生的争执，林敏莉在实际行动上有一定程度的妥协，可对金钱的渴望如一张网，将她牢牢罩住，也慢慢消耗掉初来时的新奇与兴奋，她变得落落寡欢，动辄发怒，俨然一个十足的怨妇。象黄军这类乐观、质朴的人很难体会她的心情，可还是想尽办法讨她欢心，譬如为他买古龙香水、漂亮的头饰，但这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致。 第十三章 情窦初开 圣诞夜在大家的期盼中，跚跚来迟！ “天啊！居然要到酒吧狂欢！”林敏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家乡，如果象她这样的女孩子胆敢去舞厅，会被看作不三不四，一定会招致父母责骂、邻里说三道四的，可在这里，酒吧、夜总会比比皆是，并彻底开放、通宵营业。 夜幕下的深圳在霓虹灯的点缀下，炫丽夺目、动感十足！ 舞台上，身穿红衣的女郎正在劲歌热舞，奔放的音乐与美妙的光影如梦如幻，让人热血沸腾。林敏莲戴着圣诞帽，蜷缩在隐蔽角落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 当轻快的音乐响起，只有她一位女士没有被邀请跳舞。虽然自己不会跳，可在这一刻还是有被轻视的失落感。她紧咬嘴唇，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我能请你跳舞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噢！是林经理！她从沮丧中回过神来，鼓起勇气，随着他走进舞池。她总是踩他的脚，他还是面带微笑，耐心地教她。他的身体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想迎上去猛吸几口。当音乐停止，林敏莲走向座位，心还在怦怦乱跳。她想使自己镇定下来，于是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却被呛得猛烈地咳嗽，这让她更加不安。 她跟着大伙玩掷摋子游戏，可自己的心不在焉让她成为众失之的：不停地被罚喝酒、唱歌，而鸭公喉咙与跟不上节奏的歌唱更让她无地自容，于是趁着上厕所的工夫，她悄悄地溜出了酒吧。 回家后，她将所有衣服倒在床上，一件件地试穿，随意地搭配，和着音乐似鸭子踩水似地不停地扭动身躯，自得其乐。 当幻想自己是整个舞池的领舞者时，她欣喜若狂，快速地扭动屁股。 在这之后，林敏莲陷入单相思中！只要一看到林经理，她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在他面前，她搜肠刮肚，却总是说不出流畅的、中听的、能准确表达思路的话语。她为此惊慌失措，极力想避开他，他却如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第十四章 考核结果 “考核结果应该已公布！这个月，我的工作业绩还真不赖！”想到这些林敏莲不禁喜上眉梢。 “莲！这次你应该能拿到奖金，所以今天晚上你请客！”林敏莉命令她。 “好！”她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座位上，她急切地打开个人信箱，紧张地盯着考核成绩。 “怎么又是倒数第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仔细地审视每个评分细节，却发现知识水平才30分。 “见鬼去吧！找个博士来做这份工作！”想到自己如此努力却不被承认，别人却能不劳而获，她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用手胡乱地按着键盘，发出刺耳的声音。 “上班时间，请保持安静！”范经理厉声制止。 林敏莲本就愤懑不平，她的话更让她怒不可遏。这头倔强的牛被激怒了，她怒目圆睁，快步向范经理的座位走去，竟然踢翻了桌边的废纸篓，纸屑撒满一地。 范经理抬起头，看到她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她有些惊慌地别过脸去，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上个月的知识水平还有60分，这个月怎么只有30分？是我的脑袋进水了，还是我老了，得了健忘症。”她大声质问。 “我很想公平，但任何事都不可能绝对公平。”范经理自知理亏，低声辩解。 “这是绝对不公平！您是不是认为我拥有这份工作就如中头彩一样，无论您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辞职，所以就将我当作软柿子，随心所欲地捏。前几个月对业务不熟悉，我心甘情愿拿倒数第一，而现在，我的业绩这么好，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考核结果？”她态度坚决。 “我起点比别人低，也没有溜须拍马的本事，只想努力工作得到大家认可。而您呢？非但不帮助我、鼓励我，还要粗暴地打压我！最起码您该用同样的眼光看待我，给我应得的回报。难道我就该永远生活在社会底层？我觉得您就象万恶不赦的奴隶主，希望奴隶永不得翻身，所以想尽办法阻碍社会的发展。”她仰扬顿挫。 范经理完全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所击溃，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哑口而言。 其它人都目瞪口呆。这位姑娘太泼辣了！这是所有人的同感。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所有怒气释放出来后，她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清扫被踢翻的纸屑。 第十五章 耍手段逼走林经理 林敏莉非常忙碌，因为她与盈明公司的合同洽谈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得知客户明天会来公司考察时，她既高兴又紧张：“如果能拉到这样大的订单，领导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今天不要加班！”范经理走进办公室，叮嘱她。 “可我的工作还未完成！”林敏莉为难地看着她。 “明天再做！”她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讲。 走在路上，林敏莉感到非常意外。平时她可恨不得榨干我们的业余时间。 “我看还是回公司拿些资料看看。”林敏莉放不下手头的工作。 “我陪你去，权当散步！” 林敏莲挽着她的胳膊说。 她们回到办公室，却发现总经理与范经理正在为明天的洽谈做准备。 “明天笃定不会让我出面接待。”想到花费那么多心思争取此客户，临门一脚却不由自己完成，林敏莉非常失望。 肯定是范经理害怕我抢了她的风头而独自邀功。想到这点，她气得脸色煞白，很想冲进去戳穿她的阴谋，但想到自己只是一位普通职员，加薪、升迁都得仰赖她。她在门口停顿片刻之后，咬咬牙，掉转头，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林敏莉兴致全无，巴不得明天的洽谈以失败告终。她本不是甘于做绿叶的人，更何况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公然抢走。她要憋足劲，加速突围。 “既无能又贪功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她恨恨地诅咒范经理。 讲得贴切一点，林敏莉更像只狡猾的狐狸，表面上毫不计较个人得失，却时时刻刻盘算着怎样创造与抓住机会。为了达到目的，她绝不手软，甚至会不择一切手段。 “范姐，好想吃荷包田鸡饭！我们一起去吧！”林敏莉拉着范经理的手撒矫地邀请她。 走在路上，她呵欠连天。 “昨晚做小偷了？”范经理打趣地问。 “昨天下班后，在路上碰到林经理一帮人，强拉我到酒楼吃饭。因实在无法认同，大家用偏激的话语谈论部门事情，所以与之争论到很晚。我真不明白：既然觉得老板和您亏待他们，可以当面提出或者选择离开！大家不是经常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挂在嘴边吗？为什么要背地里发通牢骚，搞些小动作呢？”林敏莉故意用打抱不平的口吻讲。 “都讲了些什么？”范经理怒火中烧，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问问。 “为林经理打抱不平，说林经理实力最强，不应该只当副手。”林敏莉余愤难平。 她如奸臣一样谄媚谗言，却留有一手——没有指名道姓。她怕以范经理较真的个性，找人对质，如果让他们知道告密者，她岂不成了“黑夜里的蝙蝠”，在市场部难有容身之地。 范经理的脸色由红转白，她和所有经过漫长艰苦奋斗，才达到今天事业高度的小心眼女性一样，神经兮兮，总是害怕有人会抢走她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能信任属下的症结所在。 当她们用餐回来，偏偏遇见林经理与总经理站在走道上谈笑风生，总经理赞许的神情如鞭子抽打着范经理，让她产生失宠的危机感。总经理的支持曾是她最强有力的资源，现在却在快速流失，她将这一切迁怒于林经理使用卑鄙手段所致。她要采取行动进行反制，可又不能起正面冲突，只有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在他身后给予重重一击，让他离开这家公司，她才能彻底除掉后患，但是她需要人的帮助。谁呢？林敏莉！她象身处险境的老妇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不起眼的一件围巾能救她的命一样，暗自窃喜：“原来我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她要将林敏莉变成手中的棋子，假借她来排除异己，这才是保险高明的决策！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实际上，林敏莉不知有多瞧不起她：眼光过于肤浅，心胸过于狭窄，能力过于平庸，她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她想了许久，实在找不到答案，其实她的真正目的是：蛙蚌之争，渔翁得利。 林敏莉决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尽量避免与范经理的亲密关系招人嫉恨，所以有第三人在场时，她总是背着她做些为难的表情，让人产生是范经理单方面纠缠的错觉。 同时她也向林经理示好，因为他也有可能在这场争斗中占上风！但太明显的逢迎会让他反感。于是，她从一些生活细节入手，譬如将他的睡袋拿回家洗干净，第二天放回原位。平时林经理总是最早到达办公室，当他发现干净的睡袋，联想到她的早到，结论不言而喻。这种表面上不露声色，又能让他觉察到的照顾是最恰当不过的。 范经理这几天挖空心思，却找不到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林敏莉将她的烦恼看在眼里。 “这个笨女人不被淘汰掉，还真有违社会发展规律！”她有些怒其不争，在心里恨恨地咒骂她。 “真让人难以置信！林经理居然那么怕老婆。”林敏莉语带惊讶地说，其实是在暗示，他也有弱点。 “林经理是不是做过对不起老婆的事情，导致她如此没有安全感？那天吃饭时，他接到老婆电话后，赶紧让大明咳嗽一声，以证实和男同事在一起。”林敏莉添油加醋。范经理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她总算明白了她所表达的意思。 夜幕降临，林经理还在耐心地为林敏莲讲解明龙公司标书的注意事项。林敏莲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她想请他吃饭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帮助。如果到一般餐厅可能有失礼貌，高级餐厅的费用她又负担不起，这让她左右为难。林经理觉察到她已心不在焉，遂邀请她一同用餐。 她很开心又很惭愧，仰起头注视着林经理的双眼，微笑着回答：“好啊！” 一路上，林敏莲脑海里总是浮现林经理接妻子电话时柔和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如小偷一样心术不正，但当她与他面对面坐着，看到他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的狼狈表情，听到他喝汤时发出的咕噜声，她豁然开朗：原来自己并不是真正陷入情网，而是因崇拜与感激所产生的迷恋，她为看清自己的感情而如释重负。她的心在泛起微微涟猗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林敏莉真是编故事的能手！当她关掉妹妹的电话后，马上告诉范经理，她们正在红明餐厅约会。因为林敏莲对林经理的死缠乱打毫不动心，所以打电话给她希望能帮她解围。 “林经理真虚伪！那么怕老婆，还想在外面偷腥，她老婆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他的卑劣行径。”她悻悻地说，其实是在怂恿范经理抓住难得的机会！ “你竟然敢勾引我老公！破坏我的家庭！”林经理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林敏莲的衣袖指责她。 还未待完全反应过来，林敏莲已被抽了两耳光！她无比错愕，不停地向她解释，却发现越描越黑。从未碰到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她不知如何是好，将目光转向路过的同事以寻求帮助，却接收到充满恶意或漠不关心的眼神，显然她们相信她所说的话。她像被剥光衣服，当街示众的女人，备受羞辱！ 她真想跟她大干一场，但那等于告诉大家，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无奈地站着，任由她表演独脚戏，等待着林经理的到来。 这场闹剧最终以林经理的离去而收场！当林敏莲看到他的背景消失在门口，她五味杂陈。在她无法适应时，是他毫无保留地帮助她，她是多么舍不得他的离开！可他又如此胆小怕事，就这样一走了之，留待她一人忍受别人的误解与白眼。她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还是鄙视她的妻子。因为怕失去，所以以悍卫家庭的理由攻击无辜的人，蹂躏另一半的自尊，这是何等的悲哀！ 林敏莲的恶梦还远没有结束！时不时地，她听到同事在背后唧唧咕咕，等她转过身时，却嘎然而止。她知道她们在议论她，她也产生过离开的想法，可自己曾谴责过林经理的逃避行为，那她与他又有什么区别？这样只能证明绯闻千真万确，她的确不能独立完成工作，必须通过运用女色来换取帮助。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干嘛要留口实给别人？”她的身体流淌着决不屈服的血液。她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给人毫不在意这件事的感觉，让它自生自灭。 第十六章 升职 林敏莉一方面为林经理的离去窃喜，另一方面为自己没有将局面控制到恰到好处而懊恼。她本以为范经理只会写封信或打通电话给他老婆，没想到她还花大力气，拍下她们上次在餐厅约会的照片，无端端地将林敏莲拉下水，这有违自己的初衷！范经理的手段之狠毒更增添了她对她的怨恨。妹妹与林经理的关系如溪流般清澈，她是最清楚的，可转念一想：她只是她的附属物，为她受点委屈是理所当然的！ 一段时间之后，大家不再议论这件事，平静的水面下却暗流涌动。谁会成为副经理呢？大家虎视眈眈，颇多揣测。他们开始对范经理毕恭毕敬，事无巨细地向她请示、汇报，殷情地为她整理办公桌面，对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举双手赞成。她明白个中缘由。权力是如此美妙！在关键时刻才能淋漓尽致地得到体现。没有林经理的约束后，她肆意妄为，好似存心折磨他们以报复曾站在林经理那边一样，将他们吆来喝去，他们非但不象以前，与她针锋相对，相反还拍手称快。她明白林敏莉肯定猜到这件事与她有关，为了封住她的嘴，必须要投桃报李，当将她们折磨够之后，她极力向总经理推荐林敏莉。 随着林敏莉的升职，她被从同事圈中无情地抛了出来。 “怎么会是她？”大家愤怒不已。 虽然这不是论资排辈的年代，可她来公司的时间还未到一年。她们将她的迅速上位归于她与范经理的亲密关系，怨恨范经理的同时，更嫉恨林敏莉，于是开始像一些无所事事的大嘴巴女人一样，无耻地制造和传播有关于她的谣言，她听了非但不生气，还沾沾自喜：能与总经理沾边，以后谁还敢得罪她。 林放与范经理在例会上争执不下，眼看战事会进一步升级，林敏莉歪歪头，装扮成天真可爱状，劝林放将话题打住。如果在以前，她的这一招肯定奏效，可时过境迁，林放非但不买帐，而且将矛头对准了她： “你这样嗡声嗡气，让我作呕！我们公司可是正规的高科技企业，应该比才能，有些人却把它当作风月场所，靠抛媚眼搏上位”。他的当众羞辱让林敏莉下不了台。虽然她对他恨之入骨，却想让员工体会到自己与范经理的不同之处：心胸开阔，颇具大将风范。她露出不予计较地表情，将话题转移。 林敏莲却为姐姐抱不平：她朝气蓬勃，能力超群。在这个能者居上的社会，没本事就不要说三道四。 她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当她发言时，她明亮的双眼鼓励她继续；当别人拒绝她的安排时，她毫无怨言地将工作揽在怀里；当她忙不过来时，她为她送去晚饭并陪她加班；她变成了尽职尽责的的说客，游说同事们接受她。她要帮助她稳住人心，打开局面。 黄军将林敏莉的委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仔细琢磨着，为她出谋划策，她却开始嫌他唠唠叨叨。 当他拎着从超市买来的特价水果走进屋内，林敏莉气得脸通红，将水果扔进垃圾桶中。她鄙视这种婆婆妈妈的举止！ 他却感到莫名其妙，以前她一直如此，并命令他们不能违抗，现在却发如此大的火，看来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 看到林敏莉取得如此成就，黄军开始感到不安，他担心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但他对她的爱是那么炽热！他对自己自私的想法感到内疚，继续容忍她出格的言行并激励她更加努力的工作。 林敏莲察觉到黄军在姐姐面前开始变得沉默，她认为这是姐姐动不动就发怒，找黄军的茬使然。她能体谅姐姐受到众人排挤的烦躁心情，也有点同情黄军——得到同事的尊重，却得不到升迁，因为黄经理像屹立在他面前的大山。其实很多人都处在这样的境地，只是黄军的原地踏步被林敏莉火箭般的窜升速度衬托得不寻常而已。 怎样才能帮他重拾自信？怎样才能让他心情愉悦？林敏莲开始关注足球比赛，其实她对这毫无兴趣，不喜欢看，更不会关心比赛结果，但这是黄军感兴趣的话题，既能舒缓他的紧张情绪，又能让自己增加这方面的知识，也算是一举二得。 当她与他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皇家马德里队的比赛，并询问他，谁是劳尔时，他既惊讶又高兴：自己还是这间小屋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开始为她做义务讲解，恨不得将足球方面的知识全部灌输给她。他是如此健谈！先前的不安与焦虑一扫而光。 第十七章 人人心中有一尊善佛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对于出门在外的人而言，谈论最多，最让人揪心的莫过于回家的火车票！ 大发的老婆黄明花产下了一个男婴，让她们三人既喜又愁。 “大发哥、小华、继林从前天开始就在高交会馆轮流排队，今天好不容易挤到售票口，却被告知票已被卖光。他们该有多着急！”林敏莲心情沉重地说。 “明花嫂和孩子能受得了长途颠簸吗？”林敏莉问道。 “没办法！嫂子和小孩在这里没人照顾！”林敏莲回答。 “坐车的人那么多，空气又不好，我怕小孩子会受不了。”林敏莲非常担心，神情忧郁。 “我们给明花嫂买张卧铺票吧！”黄军乞望着林敏莉。 “不用你瞎操心！她们既打算回家，肯定会做好保护措施。再说与小华、继林结伴而行，你需要买三张卧铺票，得花费一千多。除了她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你顾得过来吗？”林敏莉横了黄军一眼，快步走进房间。她知道大发一个月工资才八百元，却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是绝不可能花高价钱为嫂子买卧铺票的。虽然在她近乎苛刻、吝啬的理财下，她们的存款从无到有，并快速地增长着，但需要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千多元钱，却得不到半点好处，等于用刀架在她脖子上。 想到被林敏莉死死地管住，想做的事不能做，黄军很不是滋味，但他既怕更不想惹她发火。他用脚踢着地面，心烦气躁。 林敏莲将他的困扰看在眼里，虽然自己的银行卡上只有二千元钱，她还是悄悄地走下楼，来到柜员机前，取出一千八百元。 她掏出钱，交给黄军，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当他知晓不是林敏莉的旨意时，他非常失望，坚决拒绝林敏莲的好意。 “我与你姐的平均工资是你的三倍，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你出钱！”他感到难为情。 “不要想太多，给我帮助她们的机会吧！”她体谅地说。 他拨通票贩的手机，欲买一月二十日的卧铺票，当得知每张票需加二百五十元的手续费时，他有些犹豫。 “每张票加二百多块，这不是抢钱吗？”他忿恨难平。 但比较完其它几位票贩的报价后，却发现二百五十元的手续费还算最低价。 “再贵也得买啊！”林敏莲小声提醒他。 黄军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微薄，除了任人宰割，还真的别无出路！他极不情愿地又拨通了第一个票贩的电话，却被告知二十日的票已售完，只能买到二十二日的。 “让这些黄牛党见鬼去吧！”林敏莲恨恨地说，又不想吃眼前亏。 他们拿到票后，将所有票贩的电话交给了警方。 虽然林敏莲知道买高价票等同于帮罪犯销脏，也属于犯罪行为，可人生有太多无奈！她摇摇头，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帮助别人而违背自己的原则。 黄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他张开双眼，发出猫叫似地细弱声音。 “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家！” 明花嫂忧郁地看着婴儿。想到出生才几天的孩子本应睡在温暖的床上，却要跟着自己辗转千里，她泪眼婆娑。 看着拥挤的候车室，黄军也没有把握，但他尝试给她信心：“会的！一定会的！小孩是福星，一定会带来好运！” 黄军将婴儿还给明花嫂，快步走到警察面前比划着，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警察走到明花嫂面前，举起高音喇叭：“乘坐t98次列车的乘客请注意：抱婴者与老人在此排队。” 警察的话音刚落，人群闪开近一米宽的长长通道。 进站通知响起，明花嫂微笑着向黄军挥手告别，轻松地朝站台走去。 通道两旁的人们自觉地排起整齐的长队。原来每人心中都有一尊善佛，只是需要被挖掘而已。黄军感到由衷地高兴，他要将今天发生的一切牢牢印在脑海。 第十八章 拳拳赤子心 黄军这几天忐忑不安！他想邀请大发他们来小屋作客，又害怕林敏莉会拒绝。最终他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让大发他们和我们一起过年，可以吗？” “好啊！”林敏莉一口应允。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让黄军为之一振。她一直对小时候受到的欺侮和嘲笑耿耿于怀，想必现在已不再介意。 其实她并不是变得大度，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通过炫耀自己的成功，让伙伴们感到自卑，并为曾对她的不友好感到羞愧。想到这里，她有种报复后的快感。 大年三十，他们分头行动：黄军去同事家借音响；林敏莉去超市购置年货；林敏莲在家操持家务。虽然各有想法，但对新年的期待是一样的。 无论分开多久，地位多悬殊，故人重逢，总能很快找到共同话题，享受推心置腹的随意与亲切。大发他们刚进屋时，有些拘谨地站着，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可以轻松自如地用家乡话与林敏莲她们拉着家常。 晚饭之后，大发与小金扯着喉咙一会儿咆哮着唱通俗浅显的情歌，一会儿低吟感伤的思念歌曲，将所有情绪寄托在歌唱中。其它人则围坐在方桌前打起麻将。搓牌声、打错牌后的咒骂声、糊牌后的尖叫声与唱歌声混杂在一起，让人耳朵发麻。黄军与林敏莉则站在旁边评论着。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受人嘲笑的看不懂的小世界，可他们有共同的乡音、熟悉的朋友。只在这个小圈子里，他们才会敞开心扉，无所顾忌。 林敏莲实在太困，却不想上床睡觉，她想听到新年钟声敲响，感受这美好时刻。她将胳膊交叉着伸进衣袖里，小鸡啄米似地不间断地点头。 当钟声响起，欢声笑语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伤感，所有人脸上写满背井离乡的忧愁！在游子的眼中，家是歇息的港湾、痛苦的解药、重新出发的驱动力，有谁不希望合家团圆，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牺牲一年的工作，让老婆、孩子喝西北风？ “好想念漫天飞舞的雪花！”林敏莲沉浸在思念中，不自觉地感叹。 “我的家乡真是美！汉江水碧波荡漾；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稻穗在风中起波浪……”大发试图缓和气氛，用湖北大鼓的腔调唱着。 “可我们不富裕！”另一个声音存心和他过不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当照顾好最大与最小的孩子后，母亲一定会想起中不溜秋的我们。”大发动情地安慰大家。 “外部条件固然重要，也得靠自身努力！莲和我高中都未毕业，而她能在高科技公司做白领，我却还是生产线的普通工人，不过我会加倍努力！”他握紧拳头。 “听说有可能取消农业税。”小钱对道听途说的消息将信将疑，还是忍不住撒播开来。 “没有什么开销，收成全部落入自己腰包，如果这样就太好了，我要让老婆在家种地。”小金兴奋地说。 “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们村地少人多，不可能大幅度提升生活质量。”大发直言不讳。 “起码有基本生活保障，生活压力不会像现在这么大。”小金不认同大发的观点。 他们的交谈让林敏莲睡意全无，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天空。她和大家一样为一条没有经过证实的消息欢欣鼓舞。虽然在城里人眼中，他们有些愚昧，其实他们一样乐于讨论国家大事，更关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各项政策。他们如单薄的小舟，自知对风雨的抵抗力有限，所以会特别关注天气的变化。 “我们村的村长是谁啊！”大明冷不丁冒出一问。 “好像是尚根。”红华自己也不确定，停顿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 “他不是去昆明做服装生意了吗？”小金不解地问。 “材办企业全部承包给私人，耕地也被占得所剩无几，有什么油水可捞？谁会愿意当这个官，吃力不讨好。”大发直指要害。 “以前我们村的砖瓦厂、化工厂多红火，我一个月能拿四百块哩。”小金沉浸在往昔的美好光境中。 “我曾经非常痛恨那些当权者，正是因为他们不问正事、中饱私囊，搞挎了企业。来到这里之后，我完全明白：在市场已规范的今天，以我们那种毫无约束、完全依靠个人自律的方式，管理工厂，是行不通的。随着市场化的深入与人自我意识的觉醒，必须制定强有力的激励与监督机制才能调动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大发严肃地说。 然后他话锋一转，开始细述自己的打算。“我买了几本管理方面的书籍，结合现在工厂的实际情况慢慢学习，一旦时机成熟，我会回去做村长。农村继续放任自流，大家都会被困死，必须加强管理，统筹安排，提升效率！” 没想到他会有这份心！大伙深感意外，惊讶地盯着他。 “我已经在考虑具体做法： 首先，废除一个儿子必须拥有一块宅基地的陈规陋习。你们看看有多少老房子闲置着。土地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能随便糟蹋它！ 其次，我们不能完全单干，要有一定程度的联合，统一种植、统一销售，这样既能有效地降低生产成本，又便于将特色农产品快速地运往各地，使得在我们土地上非常廉价的产品能卖到好价钱。 第三，我们地少人多，纯粹的耕作已无法让大伙过上富足的生活。一定要发展农业加工，因地制宜，将低端农产品加工成半成品、成品，让它增值。 第四，可以雇有能力的人管理村办工厂，完善各类制度，打破大锅饭的格局后，我相信一定能重振旗鼓。 认真地倾听完大发的演讲后，黄军陷入沉思之中：他生活在社会底层，却不失拳拳赤子心。而我呢？父母饱受艰辛、乡亲鼎力相助，让自己受到高等教育、拥有一份好职业、得到丰厚的收入，却一直考虑的是怎样让事业成功，从未考虑过该如何报答乡亲、回馈社会。看着大发刚毅的神情，他感到自惭形秽。 “我要更加努力地工作，让自己更有能力帮助别人！”他如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妇人，突然发现有一盏明灯指引着他，走向光明。 林敏莲此时已热泪盈眶，她曾抱怨故乡是自己的束缚，也曾试图洗褪掉一切关于它的印记，实际上这才是她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我不必自卑！也不必感到孤单！我的思想与行为无时无刻不在吸收故乡的养分！”想到这些，她感到无比轻松。 春节本是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在这里却嗅不到半点节日气息。大街上行人廖廖；高楼大厦如懒惰的妇人，睡眼惺松；绝大部分人离开了这座城市，留下它孤寂落漠。 想到此时此刻，家乡的小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人们穿上崭新的服装，精神抖擞，无论认识与否，都会响亮地互道祝福，毫不吝啬地分享节日的喜悦。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林敏莲心里发毛。她开始同情这座城市，敞开胸怀迎接所有人，可没有多少人愿意将心的家安在这里。 第十九章 姐姐被暗箭击伤 林敏莲想不到姐姐那样谨小慎微，却被暗箭击伤。 看到客户愤而离席、总经理冒火的眼神，她的心一阵紧缩。姐姐将大难临头！ 林敏莉呆呆地站着，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为了得到中通公司的垂青，公司动用最多资源，打通关节，好不容易有了合作意向，却被她搞砸！ “到底怎么回事？”她过了很久才理清头绪：“在中通公司与有为公司为了争夺行业老大打得不可开交，限令供应商不得与死对头有任何形式的合作之际，我居然将中通公司误写为有为公司，可我明明仔细审阅了无数遍。” 她回到办公室，查寻文件修改记录。 “10：10分我正在去会议室的路上，文件却被修改。”她意识到一定有人做手脚，陷害她。她真想即刻将凶手揪出，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办法让客人回心转意。 林敏莉还未缓过神来，已被叫到总经理室。当她向他陈述自己的推断时，他难看的表情表明，她所提供的证据是多么苍白无力。 “不要寻找借口！”总经理无比失望。 她哑口无言，虽然非常委屈，还是恳请他让自己收拾残局。 “不用了！你还没有具备应付超大客户的能力。”总经理一口回绝。 “在下周五之前如果还未提出有力证据，我会撤掉你副经理的职务！公司不能容忍管理者做事马虎、逃避责任！”他冷冷地说。 她坐在座位上，想着总经理撂下的狠话。自己绞尽脑汁才得到的职位，将会化为乌有，她越想越不甘，但无计可施，这是多么令人难过！ 有好事者走上前来询问经过，表达他们的慰问之情，可幸灾乐祸的眼神，如狗仔队，为了打探更多、更深的内幕消息，以供为他人作更详细、更有震慑力的独家报道。虽然林敏莉心如刀割，她却存心不想让他们看笑话，于是挤出一丝笑容，告诉她们，老板许诺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还她清白。看到他们失望地离开，她在心里恨恨地骂道：“没安好心的家伙们！” 她回到家，一句话也不想说，关上房门，静静地靠着门坐下。 “我与人无冤无仇，谁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对我？”她思前想后，最后将目标锁定在林放身上。 “他处处跟我作对，现在逮住机会，出此阴招。”她对此确信无疑。 黄军在门外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她阴沉的脸表明，自己是多么痛苦与绝望！他希望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他敞开心扉，现在她却一声不吭。他意识到她已不愿将心交给他，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千山万水。想到这些，他感到无地自容、万分惶恐。 林敏莉之所以默默承受这一切，是因为她认为他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向他倾诉只会平添双方的烦恼，这又何苦呢？ 第二十章 哥哥的选择 在这个节骨眼上，林东、黄平铃来到深圳，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将小波带来。 “大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小孩旷课！”林敏莉将小波的到来归罪于嫂子，于是对她不冷不热，但当听说哥哥为了让自己最爱吃的鱼圆不被挤掉在地，差点被客流踩死时，她不禁热泪盈眶。 她有些偏激的想法源于太没有安全感，而哥哥曾是那样疼爱她，现在却完全服从于嫂子。 “那是法国的埃菲尔铁塔！这里叫世界之窗，全世界所有名胜古迹都有……”当车快到世界之窗时，黄军利用从同事口中听到的点点滴滴，毫无保留地介绍给小波。虽然有炫耀之虞，但对小波发自内心的疼爱，让最挑剔的人都不忍说一句扫兴的话。 “舅舅，我们进去看吧！”小波被他的解说所打动。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小波意犹未尽的小模样，想到林敏莉对金钱近乎变态的痴迷，更重要的是，她正为得罪中通公司的事烦恼，如果让她知道今天有如此奢侈，并且先斩后奏的举动，她肯定会非常生气，姐姐和姐夫也会感到难堪，他非常担忧。 “小波！如果大家问你到哪儿玩过，你说‘到海边去了！’不要讲到世界之窗哦！”黄军叮嘱小波，小波虽然感到迷惑，还是点头同意。 可怜的黄军只是想不让林敏莉再次受到刺激，却没有意识到小孩的想法怎么会有大人那么复杂呢？当孩子碰到开心事时，会想尽办法让别人知道他的快乐。 小波的精力真旺盛！跳上跳下，眉飞色舞。 “你今天到哪玩了？”林敏莉不想令他扫兴，随口问问。 “我不能说！舅舅让我讲，到海边去了。”小波为自己不能向林敏莉炫耀而憋红了脸，但他的回答比不说更糟。 林敏莉脸色一沉，双眼圆瞪。黄军感到无比尴尬，用脚在桌下踢她，提醒她保持克制，但她顾不了这么多，走进房间，将门用力地关上。小波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羊，手足无措。 黄军虽然对于她不给自己留情面感到恼火，但考虑到自己理亏，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走进房间，欲亲吻她，以示道歉，她扭过头，用脚狠狠地踢他。看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眼，他知道自己深深地伤害了她。 “对不起！我应该坦白对你讲。”他诚心诚意地道歉。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了信任，强扭在一起有什么意义？”林敏莉感到心灰意冷。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段时间你很痛苦，我又没办法为你分担。因为不想让你更烦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他紧紧地抓住林敏莉的手，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她转过身，脸贴着墙壁，有气无力地说。 林敏莉本可以道出她的痛苦，她却只字不提。 “她将我看成什么呢？可有可无的人！”他越想越受伤，第一次在争吵之后没有亲吻、拥抱她。他不寻常的举动却让她觉得，他只想着自己，根本不关心别人，这让她更不开心。他们彼此都未察觉：爱情的华丽正被一次次的争吵与猜疑，快速地剥离。 虽然林敏莉总不给嫂子好脸色看，让黄平玲非常难受，但看在她既聪明又能干，更重要的是，即将成为自己舅母的份上，她不敢发作，并一味地奉承、巴结她。 “但她现在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姑子！在农村有多少小姑敢骑在嫂子头上，作威作福。”她感到极不平衡，认为是因为老公的无能，才连带自己受到轻视，于是将怒火发泄到老实巴交的林东身上，这又激起林敏莲的不满。 “请你对我哥好一点，老公是你睁大双眼找的，不要嫌东嫌西。”林敏莲毫不客气地教训嫂子。 “谁让他没本事！”黄平铃嘟囔着。 “你也是家庭一份子，应该尽到应尽的责任。男人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老婆，你非但不鼓励他，还总挖苦他、拖累他。”想到哥哥为了工作四处奔波，灰头土面、疲惫不堪，不但得不到妻子的关爱，还要忍受她的埋怨，她就来气。 “如果你不打算找工作做，为什么要来呢？这里的花销比家里大得多。”林敏莲边说，边将还未缝好的裤子扔给嫂子。 “不要总是游手好闲，连我哥的裤子都不想补，娶你只为做摆设吗？” “我是你嫂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们的祖宗是观音菩萨吗？养出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男人又象软柿子。我弟弟还未结婚，就被莉管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我却摊上一个没出息的老公。我们姐弟俩的命怎么这么苦？”黄平铃一把鼻涕一把泪，既为自己的处境难过，又为不能用准确的语言描述两位小姑的泼辣而生气。 “我不会回去！听说工厂里有许多露水鸳鸯，他们背着另一半在这里同居，需要到别的地方去，就会自然的分开。我要守住他，免得被狐狸精欺骗。”嫂子的眼中永远只看得到沙子。 “我没什么文化，又能找什么好工作呢？”她理直气壮。 是啊，她又能干什么呢？林敏莲有些发愁。 当听到钥匙在门锁转动的声音，林敏莲赶紧将话头打住，她可不想让姐姐借题发挥。 进来的居然是哥哥！他神采奕奕地走进屋，麻利地脱下鞋子。 “今天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居然能找到两份工作。一份是在货运公司做搬运，另一份是帮忙收破烂。” 听完他的介绍后，林敏莲感到无比辛酸。他可是堂堂技校生，好不容易找关系，进入镇上的工厂，厂子却在一夕之间，说倒闭就倒闭。但现实是如此残酷，有多少人不是在夹缝中寻求生存，从最底层做起，重头再来也不失好的选择。 “捡破烂吧！你的身子太单薄，不适合做搬运工。”林敏莲想替哥哥作选择。 “不行！不行！这跟乞丐有什么不同？”嫂子断然拒绝。联想到每天穿得破破烂烂，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倒腾，她本能地想吐。 “每天衣衫褴褛，受人歧视，有什么尊严可言，我不赞成！”林敏莉回到家，听清议题后，立即否定了妹妹的想法。 “有无尊严不是以外表、所从事的工作来区分！只要是用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为社会创造了价值，就应该受到尊重。”林敏莲义正言辞。 “如果放在真空里，这句话没错！”林敏莉有点气恼林敏莲的顽固与不谙世事。 “我想，还是捡破烂比较好，工资会高一些。”林东虽然也不太满意，可他没有时间与实力去细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尽可能多报酬的工作。 “说不定我哥以后还可以开收购站呢！”林敏莲不想使大家扫兴，满怀信心地讲。 黄军点点头，他非常赞同林敏莲的观点。谁能说得准呢？只要努力，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一般工厂都有许多废旧包装箱，将这些回收后，再卖给大的收购站，没什么风险，利润应该也不菲。在关外租间房子，自己开吧！”林敏莉献计献策。 “我们国家每年消耗纸张5000多万吨，如果能将废纸进行加工，循环利用，既可减少环境污染，又可以保护森林资源。”林敏莲非常赞同。 “但是，这需要很多钱。”林东感到为难。 “只要你是为了事业拼搏，我定会助一臂之力！我和莲各提供二千元钱，作为启动资金。”与其让哥哥生活无着落，没完没了地烦扰自己，不如帮助他自食其力。林敏莉转过头看着妹妹，慷慨地说。 “我，我……”林敏莲支支唔唔。她很想帮助哥哥，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的卡上只有八百元钱。 林敏莲的不干脆举动让姐姐大为光火！难道自家人都不相互扶持？如果哥哥让外人瞧不起，作为家人的我们有何脸面？妹妹怎么如此自私，枉费我尽心尽力地帮助她。她生气地向她嚷道：“钱由我全部垫付！你明天就搬出去，不要再幻想我会帮你，没良心的东西！” 林敏莉的责骂让妹妹无地自容，她又不敢告诉姐姐，钱的去向。 黄军不想让林敏莲为了他而受如此大的委屈，于是将为明花嫂买票的事如实以告。 林敏莉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串通一气，背着她，做一些没有回报的事情。想到自己背着千斤重担，冲锋陷阵，他们却躲在身后，对一切都无所谓，她气得双手发抖，不停地捶打着黄军，咆哮道： “我的心在滴血，你们却要再捅上一刀！你们年纪都不轻了，却只知道得过且过，不会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 实话告诉你们，如果在周五之前，找不出肇事者，我会被撤职。我宁可辞职，也不会留下，被人看笑话。 我已经自身难保，无法再供你们依靠，希望你们能够长进，行不行啊！” 第二十一章 妹妹主动背黑锅 虽然林敏莲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是姐姐在身受陷害、面临失业时，还在为自己闹心，她感到非常内疚。 “姐姐是如此痛苦？我不能袖手旁观！”为了保住她无比珍视的职位，林敏莲决定舍己为人，虽然自己历经万难，好不容易在市场部站稳脚跟，但是她更希望姐姐能够重新快乐。 “工作可以再找，说不定我能够找到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她安慰自己。 林敏莉根本不相信，此次事件是由妹妹一手制造！她是如此率真，不可能有那样卑劣的行径，她对她了如指掌。她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她感到不解，也不忍心让她背黑锅，可是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努力划为乌为，让别人耻笑。经过再三权衡，她决定顺水推舟，保全自己，让妹妹再做一次冤大头。她为她求情，可无济于事。在总经理看来，这种行为严重违背了职业道德，绝不可饶恕。 除了林敏莉之外，没有人理会妹妹，她被视作罪犯一样，唯恐避之而不及。 林敏莲恨不能变成隐形人，倾刻间消失。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憎恶的表情，那对她而言，是多大的耻辱！ 又要去找工作，而现在的就业形势是如此严峻！她来到劳务市场，试图捕捉到过得去的工作机会，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经过一个月的奔波，她终于找到了一份推销白酒的工作，虽然不太满意这份职业，但机会不是呼之则来的，她没有太多时间守株逮兔。 已经上班七天，却没有推销出一瓶白酒，可一个月的销售任务是一百八十瓶。照此下去，这个月得交白卷，甭提工资，连工作也会丢掉。她盯着手中的白酒瓶，愁眉苦脸。 “既然没有人买，就由我买第一瓶，喝个一醉方休，将烦心的事通通丢掉。”她自忖着，顾不上形象，用嘴咬开酒盖，咕噜咕噜地往肚里灌。 她从未如此痛快地喝过，也从未发现酒竟然如此神奇，能让每一根神经都异常亢奋。 如此醇香的酒，怎么能无人问津！她决定采取更加主动的推销方式，让人认识它、接受它。 她买了一瓶酒供客人试饮，并备了许多话梅，遇到容易流汗的客人，她会将话梅放入其中，让酒在醇香之余，带点爽甜。 她不知疲倦地在客人中穿棱，一旦发现有人对酒表现出稍微一点兴趣，她会凑上去，将酒文化、酒的分类、酒的的制作工艺等各种相关知识娓娓道来，并尽可能多地将手中的酒，送给他们品尝，客人因为她的热情与豪爽，而不忍心让她扫兴，仅仅一天的工夫，她就卖了十五瓶。 工夫不负有心人！不用担心会再次失业，不用担心拿不到全额工资。她觉得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日子就这样过吧！”她自言自语。 林敏莉说到做到！ 周末，她日夜守候在拟开收购站附近的竞争对手门外，拦截他们的销售渠道，又带着林东拜访潜在卖家。她明白要想抢占别人的地盘，除了良好的服务，还要有富有竞争力的价格。 “别人收购废纸板的价格是0。4元/斤，你用0。45元/斤的价格来收购。刚开始做生意，一定不能贪图高利润。还有像鸿利、明开这些厂，卖废品给你的人，与老板关系不太密切，就要考虑有阴阳价格，实际收购价为0。45元/斤，对公司的名义收购价为0。41元/斤，之间的差额为这些人的回扣。”她再三叮嘱哥哥，一定要遵循潜规则。 她用自己的做事方式，帮助哥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局面。 酒楼真是鱼龙混珠之地，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林敏莲如常踏进一间豪华包厢。一位大款模样的人许诺会买五支洒，可条件是，她必须陪他喝五杯。他色迷迷的眼神让林敏莲很不自在，但如此大的馅饼挂在眼前，没有谁会不动心，再则陪客人喝酒，也可理解为表示对客人的感谢，她相信自己能够拿捏尺度。 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却对她动手动脚。她忍无可忍，大力推开他的手。他恼羞成怒，用威胁的口吻讲： “如果你想拿到五支酒的钱，就一定要哄老子开心！” 林敏莲被他的不可一世深深地激怒，拿起一杯酒，浇在他脸上，狠狠地教训道： “你空有一副好皮囊，里面装的全是垃圾。我虽然有求于你，但也是爹妈生的，有血有肉有尊严！” 他们面面相觑，她趁机逃出了魔掌。 林敏莉并不赞同妹妹从事推销酒的工作，可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没有勇气，强行干涉她。当哥哥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她马上抽出时间，到林敏莲工作的地方，准备了解情形，却碰上她，蹲在路边哭泣。她忙拉起她，问明事情经过。 想到她为了自己受如此大的委屈！她心如刀绞，又不想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吐出来，这让她左右为难。 林敏莉找到大款，凭借自己的伶牙俐齿、软硬兼施，让他在钦佩之余，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她帮妹妹出了头，这件事却如刺一样，卡在林敏莉的喉咙。 一定要拔掉它！她不想再等着林放良心发现，决定出动寻找证据，让事件水落石出，还妹妹清白。酒给了林敏莉启发：林放嗜酒，酒后容易吐真言！黄经理既和林放要好，又不与他在同一部门，最不容易引起他的疑心。 “他会不会为我而出卖朋友？”她没有十足把握，但他看她时，倾慕的眼神，让她鼓起勇气向他吐露心中想法。 他本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碍于黄军捷足失登，如果想要她将感情的天平向自己倾斜，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根本没有觉得，事情有任何不妥。关系再要好也是萍水相逢！林放的阴谋败露之后，会即刻被公司开除，谁还记得起他？ 他一步步地套林放，他果真落入了圈套。他录下他的每一句话，交给她作为证据。 林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公司，林敏莲回到了工作岗位，这对林敏莉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林敏莉有魅力让自己成为主角，经过这次陷害事件之后，她更相信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包括让员工对她心悦诚服。 “如果想让大家体会到，我是他们的代言人，就必须和范经理保持一定距离。” 她跟同事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谦卑；她开始就无关痛痒的事情发表与范经理不同的意见；在总经理面前，评价她的下属，也豪不吝啬溢美之词；她还为大伙争取一些小的利益。譬如：将每月的部门活动经费，由每人一百元提升到一百二十元。这些举动被传到下属耳中，令她们颇感安慰，虽然有些惆怅，但起码她是位为下属着想的，值得信赖的好上司。既然无法改变事实，还不如爽快地接受。 第二十二章 姐姐与范经理的对抗 当林敏莉估计到自己已聚集足够能量之后，她与范经理的关系从貌合神离发展为公然对抗。 范经理对她的变化有所察觉，但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扼制她，于是她重新掌控所有业务，这次却弄巧成拙，引起林敏莲极大的愤怒。 当她打电话给客户，再次确认交货日期时，却被狠狠地训斥一顿。 “计划部已经明确答复我，六月二十日绝对无法交货。范经理怎么跟人家承诺，一定可以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决定问个明白。 原来范经理并未与计划部沟通，而是想当然地回应客户！她怎么如此草率！林敏莲非常不悦： “您怎么能随便应承客户呢？我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同意，二十日收十万件产品，二十五日收剩下的十万件，到时交不出货，会砸了自己的牌子，这可是我们的大客户！” “你马上与客户沟通，按照确定的发货日期，签定合同。”范经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开始发号施令。 “我看明天吧！林小姐正在气头上，我的出尔反尔，无异于抱薪救火。”林敏莲面露难色。 “不行，现在就打电话。”范经理用不可违背的口吻，命令她。 “范经理！我希望在我们与客人接洽时，您不要冒失地插一脚，否则会给客人，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与权限，单独签订合同的错觉。如果得不到客户的信任，我们的工作，很难有效展开。”林敏莲总是藏不住心事，实话实说。 “那就明天！考虑周全之后，再与客户沟通，不能有半点闪失。”林敏莉叮嘱妹妹。 “我说过，让她明天打吗？难道是你怂恿她，不服从我的命令！不要忘了，是谁提拔你？”范经理感到颜面扫地，蹦着脸，质问林敏莉。 “如果你提拔我，不是从工作角度出发，那是对我个人能力的亵渎。我对事不对人，如果你总是一意弧行，非要用官级，来压我们不可，某一天你会发现，你的周围没有一位盟友。”林敏莉针锋相对。 范经理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她恼羞成怒，反唇相讥：“是啊！不久前还想方设法地，争着为我提鞋，现在翅膀硬了，可以过河拆桥了！” 范经理的讽刺正中林敏莉的软肋。既然撕破了脸，就让战事升级！她要让她知道，自己可不是供她任意揉捏的泥团，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强势，以免引起大家的不安。 她降低音量，拖长声调，委屈地说：“领导应该对手头的工作得心应手、对下属宽厚仁慈，而您却自以为是，总爱节外生枝，让别人收拾残局，疲于奔命。我只是想竭尽所能地辅佐您，让大家能开心地工作。您不为下属着想，但不能阻止我这样做啊！” “你会唱红脸，由我唱白脸。”范经理被她明目张胆的犯上行为，气得浑身颤抖，她终于明白自己养虎为患！ 看到散会时，同事们走到林敏莉身边，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范经理发现了她敢如此嚣张的原因——拥有非常强大的后援！想到自己已无法跟她分庭抗礼，她泪丧极了。 她们的唇枪舌战，让林敏莲胆战心惊！虽然一定程度上她认同姐姐的说法，也看不惯范经理盛气凌人的架势，却认为姐姐同样身为领导的处理方式，值得商榷。 “管理者应该先维护部门团结！她可以私下与范经理沟通，却非要将她的弱点无限放大，上纲上线。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后，大家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沟通与协作呢？这样互不理睬，怎么能安排好部门工作呢？还嫌水不够浑，要趁机再搅动搅动？”林敏莲有些气恼姐姐的过分冲动。 同事们想到林敏莉平时是那样和蔼可亲，从不与人红脸，却因为下属而不惜得罪范经理，受如此侮辱，她是多么难得的好上司！而在林敏莉如此体谅下级的行为衬托下，范经理的蛮横、霸道是多么令人厌恶？ 回到出租屋，林敏莉还在义愤填膺地，数落范经理的种种不是，却让黄军联想到不久之前，她们的亲密关系和林敏莉曾毫不隐晦地告诉过他，她的目标是当上市场部经理。他冷眼看她，如看猴子耍把戏一样。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心机？她会不会走火入魔？”他非常不安。 范经理与林敏莉现在形同水火！林敏莉看起来是那样伤心，其实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大伙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让我在与这个笨女人的对抗中占据上风，既然自己能创造并紧紧抓住机会，那么就该趁胜追击，尽快将这个女人逼走。”林敏莉自忖着。 “范经理能力又差，人品又烂。在她手下做事永无出头之日！”她开始煽动大家的情绪。 大伙对范经理的强烈不满被激发并迅速蔓延，他们听从她的劝告，向总经理揭发范经理的种种不是。当总经理发现事态严重到，影响部门的日常工作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她辞退。 同事看到范经理的辞退公告，欢呼雀跃。 她们以最快速度告知林敏莉，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被扶正，应该顺理成章。”她深信不疑。 范经理像一位伺候主人几十载的忠心耿耿的仆人，逃不脱被遣散的命运。当年老体衰时，主人毫无怜悯之心。看到她孑身一人，拿着物品离开的背影，显得如此凄凉，林敏莲于心不忍，走上前，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物品，放入车厢内。 她还未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姐姐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她开始怀疑她的真正意图：不是纯粹的打抱不平，而是想赶走范经理。 “我成了她手中的棋子，帮助她达到目的。”她很不是滋味，但这只是瞬间的想法，当她坐定之后，另一个我却在自责：“她可是我姐姐，怎么能怀疑她的动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她不停地轻拍自己的嘴巴，为自己对她的不信任而惭愧。 第二十三章 生病 事态发展却出乎林敏莉所预料。一周、二周、三周过去，关于她的任命毫无动静。 什么环节出了差错？她焦躁不安。经过多方打听，终于了解到变故出在总经理身上：他希望聘请一位资深职业经理人掌管市场部。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却是为别人作嫁衣。如果新来的经理不赏识她，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非常失望。 “不！我决不能无动于衷、坐以待毙！”她要寻找机会，用最积极的方式让总经理看清，她才是正经理的不二人选。她做详细的营销规划，进行独到的市场动态分析，可效果甚微，如果换成别人早已心灰意冷，她却契而不舍。 意外偏巧在这个时候——林敏莉最心烦意乱时降临：黄军的父亲竟然被查出患有尿毒症，生命垂危。 父爱的庇荫让黄军不曾留意过衰老与疾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 当林敏莉得知他不仅要将所有积蓄拿回去，而且向所有能提供帮助的人开口借钱时，她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孝顺要有限度，量力而行！既然我们能力有限，干嘛要硬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无比艰辛。 “不，我决不拿出来！”她将手伸进皮包，紧紧拽住存折。 长久地静寂之后，她象受尽委屈的孩子，渴望被理解、被呵护，于是将目光转向妹妹，寻求支援，却发现她已背弃了她。她沮丧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泪流满面，在恍恍惚惚中，进入梦乡。 林敏莉关上房门的瞬间，黄军正沉浸在对父亲的无比牵挂中。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象只猫似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对她的行为失望至极！ “他是我父亲，给予我生命，我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在他最需要帮助时，她怎么可以象对待陌生人似地，无动于衷。不，我是他的儿子，有义务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孝敬他。但是天未亮就要回家，却不能凑够钱。”他陷入极度恐慌之中，害怕因为他一秒钟的耽搁而让父亲抱撼而去。 林敏莲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黄军坐在桌旁，深埋着头，将胳膊肘支在桌面上。他是如此忧伤！她感到心痛，走上前劝慰他：“你去睡吧，我来想办法！” 他如将要淹死的濒临绝望的孩子，看到救命稻草似地，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用极度渴望的眼神乞求她。 林敏莲蹑手蹑脚地走到姐姐身旁，小心翼翼地从她包里，抽出存折，递给他。他无暇顾及林敏莉的感受，提起行李，向车站飞奔而去。 当林敏莉醒来，得知又是他们串通起来对付她时，她象头发怒的野兽，双眼圆睁，狠狠地踢妹妹，她不能容忍她违迕她，漠视她的存在。 “居然将属于我的那一份也拿走！他怎么如此自私？”她恨他，将她紧紧地捆在他身边，一起落水，一起坠入悬崖。她觉得，她们之间的裂痕，正慢慢地变宽变宽，以至无法到达彼岸，为此她惶恐不安。 当黄军将父亲从死神面前拉回来后，他紧绷的神经又得为另一件事烦恼：林敏莉能原谅我吗？以她的条件，本可以过上富裕、优雅的生活，却跟着他，节衣缩食，为每一分钱精打细算。他觉得亏欠她太多，为此他非常愧疚，很强烈地想用成功来满足她、偿还她，让她早点拥有所渴望的生活。 “我一定要加倍努力，用赎罪的心来呵护她。”他告诫自己。 第二十四章 交易 一边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边是黄军卷走了所有积蓄，林敏莉感到绝望至极。“爱情是什么？难道只是供欣赏的花朵，需要不断地浇水、培土，却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没有人可以相信，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她决定走自己的路，争取属于自己的成功，于是主动请缨去济南，试图拉回失去的大客户。 当得知总经理将与她一同前往时，她明白他还对她的能力有所怀疑，可她并没有感到不悦，反倒象在荒凉的沙漠中，发现绿洲般激动，因为可以趁机重塑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是展现自我的绝佳机会，一定要得到总经理的赏识。”她特意去外贸商场，花二千多元，买了一套粉红色套装，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她为出差忙碌，沉浸在将为最尊贵的客人，进行表演的紧张与兴奋中，根本没有想起黄军，更没有时间恨他。 她明白，原有的产品性能已无法满足客户要求，想让他们回心转意，必须注入新的元素。她认真地聆听客户意见，不放过每一句话、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从中捕捉释放的信息。当发现客户对无聊短信非常反感时，她迅速意识到，如果在本公司的录音系统上，增加过滤功能，客户一定会感兴趣。黄军曾明确告诉过她，现有产品实现这种功能，并不复杂，成本也不会增加太多。 她告诉客户：“本公司已针对你们的需要将产品更新换代，主要表现在：系统能自动识别与过滤，客户设定的不愿意听到的留言。” 她那轻柔的话语，迷人的微笑让客人如沐春风，而对症下药更让这次洽谈格外顺利。 她居然能够在一周之内，将每月十万套录音设备的大单揽于怀中，这在以前需要大半年的接洽，砸下大量金钱，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没想到她如此出色！”总经理暗自称奇。 林敏莉需要尽快将各类资料整理好，交给客户。吃完晚饭后，她迅速回到房间，洗完澡，开始工作。 当总经理敲开房门，发现她穿着睡袍时，他有些犹豫，但工作归工作，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进屋内。 经过不断地讨论、修改，他们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她为自己的努力获得肯定而高兴。但是，他会否给予自己应得的回报？她毫无把握。那么制造一点亲昵、嗳昧的氛围，让他印象深刻。于是，她提议在房间里喝酒庆祝。 昏暗的灯光下，林敏莉优雅地端起红酒杯。抿着嘴，呷了几口酒之后，她的脸颊变得绯红，凹凸有致的身体在粉红色睡袍下，若隐若现，散发着狂热与魔力。她是那样妩媚动人、风情万种！他的心中燃烧起熊熊烈焰，不能自持地伸出手，抚摸她那柔软、光滑的大腿。她俯下身用富有弹性的迷人双手，撩拨他有些松驰的皮肤。他心旌荡漾，急不可耐地将她抱上床，扯下她的睡袍，亲吻她的全身。很快他们融为一体！ 他的躯体象被剔掉骨头似地，紧紧贴着她，让她差点窒息；他微微隆起的啤酒肚，让她有些失望。她的内心也有过挣扎，可他能给予她金钱与地位，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既然在这个以金钱论英雄的年代，爱情与忠诚不能带来面包与钻石，如果能获得大的利益，背着所爱的人，出一次轨又何妨？”当闪现如此想法之后，她翻过身，趴在他身上，纵情寻欢。 回到公司之后，林敏莉还是那样努力地工作。她总是回避总经理深情的凝视，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她深谙驾驭男人之道：宽衣解带之后，必须故纵欲擒，这样才会令他死心踏地。 她的若即若离，更激起总经理想再次拥有的渴望。他热切的眼神让她产生征服的快感。他们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虽然她只字未提自己想要什么？他还是心知肚明，于是投其所好。 她终于得偿所愿！ 林敏莉的快速被任命，让她与总经理有不正当关系的议论甚嚣尘上。林敏莲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只是嫉妒她的人制造的无耻谣言，她要保护她，让那些不务正业的人闭上嘴巴！于是她向她们大发雷霆，指责她们，因为看不住自己的老公，而迁怒于有本事的人。那些娘们被击中要害，扬起眉毛，撇撇嘴，用最恶毒的话语回请她：“是谁勾引林经理，让人家老婆找上门来，真是一路货色！”她气得七窍生烟，但抵不过她们人多势众，只好悻悻而归。 当黄军安顿好父亲回到深圳后，他以无比真诚的心，准备接受她的责难。“她骂或打，让我做牛做马，我都心甘心愿！”但是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自己轻而易举地得到原谅！她是如此通情达理！他惊喜地紧紧抱住她，狂吻一番。 林敏莉态度的转变，并不是缘于她的宽宏大量，也不是因为她正陶醉在升职的喜悦中，而是做贼心虚。虽然她不后悔与总经理销魂的一夜，可这种各取所需的交易毕竟不光彩。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必须稳住黄军，堵住别人的嘴巴。 她当上经理后，也如前任一样时刻保持警惕，如猫般，寻找着叛乱的蛛丝马迹。但她的高明之处在于：懂得拿捏尺度，让人很难察觉。她对下属的态度还是那样和蔼；也会利用出差机会，为大家捎带当地的特产；对员工不太出格的小猫腻，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会尽可能多地给予下属发挥空间，但在遇到难题时，会适度地进行点拨。但是对待那些瞧不起她，想做拦路虎的员工，她会毫不手软地，将她们逐出市场部。在这样的好领导带动下，大家干劲十足，销售额相较以前大幅上升。 虽然正值壮年，又与在加拿大定居的妻子聚少离多，总经理对家庭一直忠贞不渝，但现在，他的世界处处弥漫着林敏莉的迷人气息。他很想不顾一切，冲进她的办公室，将她柔软的身躯塞到自己体内，并且告诉她，他已被俘虏，请求她，不要再躲避他。但是他明白，她不是那种藏不住一点心事的庸俗大路货，她是那样的矜持与谨慎，这样冲动的举止，只会吓倒她、伤害她。他想拴住她，但想不出吸引她的办法，为此他心急火燎。 总经理的穷追不舍让林敏莉颇为得意，也有些不安。 既然达到了目的，就该收手。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像使用一次性用品那样，随手扔掉，现在却进退两难。她对金钱与地位如吸食鸦片一样上瘾，怎么愿意得罪总经理？但黄军年轻又善良，她又舍不得甩掉他。 “如果他有总经理一半的成功就好了！”她坐在梳妆台前，长久地凝视镜中的自己，异想天开。爱情与金钱她想同时拥有，但只能二取一，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人生为什么总是面临抉择？”她苦笑着问自己。 在公司，林敏莉面带笑容，像只美丽的蝴蝶飞来飞去，可独处时，她会感到心烦气躁。她做事本来干脆利落，现在却变得瞻前顾后、委委缩缩。她为自己的改变而气恼！ 她尝试着放松神经，舒缓自己的情绪，于是努力地回忆大学生活：在金色的黄昏，她与黄军手牵手，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听着或伤感或轻快的歌曲，尽情地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彼此的关爱。 她翻箱倒柜找出以前买的文学书，试图寻找心灵的寄托。当她用手指拈掉封面的灰尘后，却无法静下心来，翻动哪怕一页。“我真的变了！环境真的可以让人浮躁，把美好的、值得回味的一切击碎。”她越想越焦虑，反倒羡慕起妹妹——虽然肤浅，但快乐。因为想法不多，所以敢作敢为，不会作茧自缚。思想太丰富，真不是件好事！她劝自己粗心一点，懒惰一些，脑子却似拧紧发条的机器，无法停下。 随着林敏莉的平步青云，她看黄军的眼神从炽热到冷淡，说话的口气从钦佩变为不屑。在她的意识里，无论男人或女人，如果没有值得称道的一面，譬如事业、金钱或美貌，怎么可能让另一半俯首称臣呢？以前的他自信、乐观、成绩好，是不畏穷苦、积极向上的好典范。而现在呢？没有宽敞的房子、成功的事业，非但不能给她富贵的生活，还要拖累她，她怎么能将自己交给他、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林敏莉对黄军体无完肤的批判让他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已毫无分量！他变得越来越自卑，越自卑越沉默，越沉默越显木讷，越木讷越让她瞧不起，真是恶性循环！ 她的成功象一块巨石，压得黄军喘不过气！他也意识到，她只是躯体跟随他，灵魂早已跑到他无法企及的地方。他想过放弃，可强烈地对她的依恋，让他迈不开步。他想向别人吐露衷肠，却又怕这样更显他的无用与怯懦。他郁闷极了！ 又到了周日晚上，黄军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里，情绪低落。想到明天又要上班，恐惧如魔鬼一样将他紧紧地攫住，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有成就感的生活。他想离开这里，在全新的环境里重新开始。林敏莉同意他的想法，但建议他，坚持到明年初，一来可以拿到年终奖金，二来到时可以比较容易地，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林敏莲在黄军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意气风发，他已经变成了郁郁不得志的酸秀才。他颓废的表情让她感到心酸，难道环境就这样无情地将一个人改变。爱情并不是物质，怎么非得象天平一样，要求两边的物质质量相等，才能保持平衡？ 她劝慰他：“每个人都希望有所作为，可控制的因素除了工作态度与能力之外，机运也很重要。所以我们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只要用心做，我相信幸运之神，最终还是会眷顾的。” 他抬起头，感到无比惊异：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又不谙世事的女孩，她已变成一位体贴又有内涵的女士。他像孤独的老妇人遇到故友一样，将心中的苦闷和盘托出，她则耐心聆听。 第二十五章 渐行渐远 黄军终于得到了晋升！虽然只是小小的项目经理，起码不是一成不变。他如农夫，在久旱之后终于盼来甘霖般激动，于是更加努力地工作，连熬几个通宵都不知疲倦，可这种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 当黄经理在他设计的图纸中，硬塞进一些元器件时，他感到非常困惑：这样的改变毫无作用，又大大增加成本。他指示他一定遵从他的修改，并急不可耐地与厂家联系，这些异常举动让黄军顿时明白：他原来是想赚取回扣。本来他应该对他的提携感恩戴德，从小的教育却让他伸不出手，做见不得光的事情，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他回绝了他。 黄军的坚持原则让黄经理恼羞成怒，他椰榆他：“你以为自己是莲花？如果不是你女朋友百般求我，我会将项目经理的位置给你吗？”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有实力，才获得提拔，原来是通过别人在背后操控！他被这一切深深地刺痛，冲着他嚷道：“我不要这个职位，行了吧！” 林敏莲推开门，发现屋内气氛紧张，姐姐正在数落黄军： “谁都知道他的卑劣行径！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你当出头鸟！你真行啊！将我低三下四，辛辛苦苦争取来的升职机会，轻轻松松地丢掉！” “你为什么要控制我，让我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你不要再插手管我的事情，让我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行不行？”他冲着她大吼。 “是我错了，是我禁锢了你！现在你可以走，我不留你！”想到自己的良苦用心被他当作驴肝肺，她火冒三丈，毫不示弱。 林敏莉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他毫无原则的自我牺牲与没有意义的洁身自爱。 “别人的爱人能带给他们荣耀，他却只会不断地制造麻烦，让我丢人现眼。”想到这些，她感到莫大的悲哀。 “是了断的时候了！当爱情已成为一种负累，还不如丢掉它，轻装上阵。”林敏莉自言自语。 她开始想念总经理成熟的身躯、深邃的双眼、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再次投入到他的怀抱！象个任性的孩子，尽情地撒矫，玩着各类刺激的游戏。 他娴熟的作爱技巧，让她心潮澎湃。她的活力四射，让他重新找到逝去的青春与激情。 今天是黄军的生日，林敏莉却没有拒绝总经理的约会。她的心思已不在他身上，怎么会顾得了这么多？ 黄军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盯着林敏莉梳妆打扮。她的眼神是如此飘忽不定！再也找不到他想要的感觉。他的注视如针扎在她身上，让她心神不宁。“千万不能让他觉察到！”她不停地祈祷。有谁会比她更贪心呢？单方面地将黄军当成她的备用轮胎，当她在与总经理的游戏中，感觉腻了、累了时，她的心也许会重新回到他身边，只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凭着女性的第六感觉，林敏莲敏感地看出了，姐姐有事瞒着她，这让她极度不安。 “你有约会吗？” “有应酬！” 林敏莲本想继续追问，可林敏莉不容她将话讲完，拿起手提包，向门外走去。 黄军也听到过关于她的传言，虽然他相信这些不会是真的，还是有些后悔，带她来到这里。 他们如两条直线渐行渐远！他明白但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 今天是黄军的生日，她却没有任何表示！林敏莲觉得越来越读不懂姐姐，她像自己做错事一样，愧疚地看着黄军。而他痛苦的表情俨然一头困兽，想逃却不能逃。“我必须帮助他、拯救他。”林敏莲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门功课，她要竭尽全力做好它。 “我们打羽毛球吧！”林敏莲不容黄军回答，拿起球拍，拽着他向外走。 他不想扫她的兴，可根本没有心思打球，以至于球，不停地被击下网。她停下来，对他讲： “注意力不集中，永远做不好一件事。越失去自我，越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同。你应该有所改变，走一条你喜欢的，属于自己的路。” 黄军抬起头，看到林敏莲殷切的眼神，感到无比惭愧：她这样关心我，为我着想，而我却辜负她的好意。 他跑动起来，接球、劈杀，汗珠从额头渗出，身体上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让他感到无比轻松与惬意。 美好的时光永远是如此短暂！当规定的时间过去，他们极不情愿地收拾好物品，有说有笑地走出了体育馆。 人不能作茧自缚！越在困境中越要保持冷静，才能找到好的解决方法。这是此次运动带给黄军的宝贵财富。他决定马上辞职，寻找另一片更肥沃的土壤。 傍晚时分，林敏莉与总经理依依不舍！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在细细品位肌肤相亲时的愉悦。想到必须要去面对另外一个无趣、窝囊的男人，她的心凉了半截。她不再满足于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他们俩现在在干什么呢？如果单独相处，能产生感情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体面地甩掉他，他也不会再纠缠我。即使别人知晓我与总经理的关系，也会认为是因为他的不忠，让我备受打击，所以才会糟蹋自己。” 林敏莉一脚踏进门，林敏莲就急着向她汇报，她们一天的活动。 “黄军打球真厉害！他的接连劈杀让我疲于应付，颇有几分专业运动员的水准。明天你们一起去吧！”林敏莲本想暗示姐姐要珍惜身边人，也好心想为她们，创造好好相处的机会，却没料到适得其反。 “暗渡陈仓后，来向我炫耀，是不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男朋友。”她指着她的鼻梁骂她。 “没有！没有！我们是清白的。”她从未用这样恶毒的话骂过她，林敏莲被姐姐的反常表现吓呆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没有！那为什么心虚 ？”她抬起头，用眼睛瞟了她一眼，走进房内，将衣物装进行李箱。 “你不要无中生有、无理取闹！”黄军忍无可忍，大声地吼道。 “你们现在就开始联手对付我！好啊！我成全你们！”她哭喊着将桌子掀翻，开水瓶、碗碟唏里哗啦，摔满一地。 “这么晚她会去那里？”林敏莲喉咙里一阵哽噎，哇哇大哭。她害怕姐姐会出事！ “没事！过两天她就会回来。她总喜欢通过主观臆断，胡乱推断别人的行为。”黄军安慰她，可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无奈与焦虑。 “你要坚持！一定不能同意分手。”林敏莲望着黄军，请求道。 林敏莲为引起姐姐的误解难过不已！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他们关系破裂！ “明天我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房子，搬出去。”她自忖着。 林敏莲搬走了，林敏莉却没有原谅黄军。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却甚少交流，这也加快了黄军找新工作的进程。 渊博的学识与不算短的工作经历让黄军得到众多大公司的青睐，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家生产电子元器件的小公司。他欣赏老板描绘公司宏伟蓝图时的慷慨激昂，更重要的是老板对他的承诺：如果能将公司带向盈利，他将能得到百分之十的股份。这点燃了他的希望之火，仿佛看到自己成功时，林敏莉惊喜地抱着他、忘情地亲吻他、真诚地祝贺他的场境。 当黄军离开时，林敏莉还是那样冷淡，她默默为他收拾行李的举动，却给他灰暗的心情增加了一点亮色。 第二十六章 分手 经过实地了解之后，黄军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原来厂里生产的元器件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他有些气馁，但已无路可退，更何况老板如此器重他，自己怎么能临阵脱逃呢？他勤查资料，不停地做实验。即使如此忙碌，也不忘抽出时间，给林敏莉打电话，她却从不主动打给她。“她还在生我的气！”他不愿意往坏处想，唯有自欺欺人，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工作。 远离他的视线之后，林敏莉越发频繁地享受自己的同居生活，尽情地扮演总经理的小情人角色：她为他按摩；替他准备好出差的行李，却从不因为她们的特殊关系，对工作有所懈怠，向他提任何无理的要求。 总经理的衣着及神态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让他显得比以前年轻。他对此非常满意，也深深地爱着她，却从未考虑过娶她，毕竟这会伤害到家人，也需要面临财产的再次分配，现在的生活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但他必须有所表示才能长久地栓住她的心！于是他带她上高级会所，为她买名贵首饰，以共同的名义添置房产。林敏莉虽然从未当面问过他，可他的举动让她更进一步确信，他会娶她。 “结婚后，我立即移民美国，一定要比他现在的老婆过得更好！”她盘算着。 林敏莉对待妹妹就如望子成龙的父母，恨不得让她立即拥有所有的知识与技能，却不考虑她是否消化得了。 她觉得妹妹基础薄弱，要想出人头地，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于是尽可能多地带着她拜访客户，参加各类重要会议，并将销售最艰难的区域分配给她。 林敏莲知道她的一片苦心！但是机器经过长时间满负荷运作也会出现毛病。 她带着妹妹用八天时间，马不停蹄地走完七个省会城市后，终于在晚上赶回公司。林敏莲累得筋疲力尽，林敏莉却要求她务必在当晚写好出差报告，以供总经理在明天上班后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现在是晚上九点！如果还写报告，就甭想睡觉。要不，明天再做吧！”林敏莲请求姐姐。她现在昏昏沉沉，只想蒙头大睡。 “难道希望总经理亲自向你讨要吗？在上司想到之前，你的报告应该已经摊在他的桌子上！好的员工一定要心思细如丝，行动快于脱兔，想人还未想到的，做人无法做到的。”林敏莉又开始说教。 “只知道工作、工作、再工作，努力、努力、再努力！这有什么乐趣可言？我是血肉之躯，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成功是没有止境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林敏莲直来直去。她觉得自己和黄军一样累，也更能体谅他。 “怎样叫差不多？你能拍着胸脯保证：一旦失业，你有足够的能力找到好工作？当遇到困难与挫折，你能应付自如？” 林敏莉严肃地问。 林敏莲无言以对，她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打开电脑，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当看到姐姐与总经理唧唧我我的情景时，林敏莲目瞪口呆。原来自己真被蒙在鼓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对打羽毛球的事，反应如此强烈，并执意要搬出去！ 林敏莲对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深恶痛绝，也决不允许她伤害黄军的感情，毁掉自己的幸福。她动之以情，晓之有理。 “你仅仅是供他消遣的玩物，不会有好结果的。”她提醒姐姐。 “他会娶我的。”林敏莉信心十足。 “你有能力，没必要丢下爱情，攀附权贵。”林敏莲苦口婆心。 她跟着她，试图阻止她们的约会；与她发生激烈的争吵；更威胁会告诉黄军。都无济于事，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另一条路。 她也想警告总经理离姐姐远一点，但姐姐好不容易才得到现在的职位，自己不忍心再让她失去。虽然林敏莲疾恶如仇，但亲情的能量容易摧毁人的理智，她不愿意采取更加激烈的举措，唯有寄希望于她能回心转意。 除了正常工作之外，林敏莲将姐姐视为透明。而林敏莉为了打破僵局，利用手中的权利，向她示好，她非但不领情，还反唇相讥，这让林敏莉非常恼火。 “这头蠢驴！谁亲谁疏？都搞不清！”走在路上，她忍不住爆出粗口。是啊！如果不是妹妹而是别人，林敏莉不但会将她清理出自己的队伍，还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我要给她点教训，让她再不敢‘胳膊肘往外拐’！” 林敏莉将国外的标书扔给她做。 自己的英文水平实在太差，怎么能完成交待的工作呢？姐姐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林敏莲知道她存心让自己难堪，却摆出决不妥协的架势。 现在的权宜之计是得到帮助，她又不想向她低头。“找黄军！虽然他与我相隔较远，但只有他既会全心全力地帮我，也不会瞧不起我。”她决定舍近求远。但第二次、第三次……他有自己的工作，总不能长久地麻烦他呀！ 林敏莉拿起标书瞟了第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点破。 “她就是一头犟驴，跟她较劲，将她辞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她不想再花心思去为难她。 林敏莲将姐姐的不体面行为归咎于总经理的勾引。 没想到他是玩弄女性的不负责任的禽兽！看到他正襟危坐地总结工作，俨然一位正人君子，想到他却干得出令人发指的行为，她撇撇嘴，自言自语。 “真是个伪君子！昧着良心做事，钱再多，也不会心安。” 黄军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经过半年的刻苦钻研，他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解决了难题。老板果不食言，开始兑现他的承诺。 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他想当面告诉林敏莉，这一天大的喜讯，与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下班后，他破天荒地没有加班，而是大步向宿舍走去。洗完澡，小心地刮完胡须，穿上熨烫笔挺的西装，拿着平生第一次买的一大束玫瑰向站台走去。路人的目光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却仍然昂首挺胸，因为他实在太兴奋！ 当看到紧锁的大门，他炽热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来回镀步，焦急地等待她的归来。但指针指向十一点，还未见到她的人影。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别提有多担心！ 看到黄军不停地朝门外张望，坐立不安，想到他在这里为姐姐担惊受怕，她却背着他与别人缠绵，这么厚道老实的人，却要受如此愚弄！林敏莲恨不得捉住姐姐，甩她几耳光。 她走进房内，不停地拨打姐姐的手机，却总是关机。她想告诉他真相，又害怕他承受不住。她不知如何是好，为此心烦意乱。 当意识到这样等下去毫无意义，黄军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光，站起身，走出门外。 一路上，他们俩都保持沉默。林敏莲忐忑不安，害怕他会看出端倪。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 “她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林敏莲惊讶地闪到黄军前边，试图挡住他的视线，但无济于事。 黄军握紧拳头，冒火的双眼紧盯着她们。林敏莲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他却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 当他看到林敏莉护犊似的眼神盯着他，充满敌意，他象被电击一样，呆呆地站着。他被她的举动深深地刺痛！ 总经理的脸色陡然大变，但他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 “如果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让人知道岂不让人笑话。”他自知理亏，拉着林敏莉闪身上车。 她居然在他面前拉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扬长而去，不留下一句话。她的所做所为让黄军伤心透顶。他很想扇她几个耳光，好好地将她修理一顿，然后潇洒地说：“是我不要你！”以补偿他被蹂躏的尊严，但对她强烈的爱让他做不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她，无论她现在怎样轻视他的存在，踩着他的痴情，摧残他强烈的自尊心。他反省自己：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听命于她，关键时刻却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他作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找她推心置腹地谈一次，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尽心尽力地呵护她。 事情的发展却没有他想象的简单。他去公司找她，她居然对他不理不踩，这让他更感到寒心，他总算明白：女人一旦变心，会变得异常冷酷！她既渴望成为天空中最灿烂的星星，也想将众星所捧的明月摘在手中。他曾是她狭小世界里最优秀的人，现在换为总经理，那么以后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好象看到了结局。他还是放不下她！ 姐姐的去意如此坚决！做法如此决绝！让林敏莲甚为愤怒：她怎么可以如此势利与薄情？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天长地久，曾经坚于磐石的爱情，怎么像风一样说走就走，不留一点痕迹。总经理除了金钱之外，有那一点比得上黄军？她真是利欲熏心！ 林敏莉却向总经理解释：黄军与林敏莲的暗渡陈仓让她痛心不已，在她最消沉时，他的及时出现与体贴入微给她干涸的心灵注入了雨露。 “我现在把一切都给了您！”她轻轻的啜泣让他心痛。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从此，他们明目张胆地过着同居生活。 第二十七章 姐妹决裂 黄军尝试着忘掉林敏莉，她却如空气一样，渗透在他思想的每个角落。只要一闲下来，脑子就像放电影似地，不自觉跳进他曾经欢乐后又倍受伤害的点点滴滴中。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长久地沉浸其中，但又无能为力，他象头被困的受伤的狮子！他开始抽烟，手指却极其笨拙。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学回了喝酒，且每喝必醉！ 不久发生的一次意外事故，让他为自己的自暴自弃付出了沉重代价，也在他心上，烙下了永久的伤痛。 十二月的第二个周末，他照例在还未下班时，就来到路边的小饭馆，点了一个菜，灌了一瓶高度白酒后，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倒床大睡。 他被冷水浇醒，睁开惺松的双眼，却看见工人带着两名警察站在他身边。 “工厂失火了！”工人哽咽着告诉他。 他像被电击一样弹起身，推开警察的阻拦，赤着脚向工厂飞奔。 到达时，明火虽然已熄灭，烟雾还在弥漫，并伴随着零星的爆炸声。他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惨败场境。 一位披头散发的少妇被人抱着，坐在一具烧成炭黑的尸体旁，呼天呛地，似要昏厥过去。她的身后，一位三四岁的女孩，拽着她的衣角，呜咽着。凄惨的境况如一柄利剑直指黄军心脏。他浑身哆嗦着，跪在她们面前。 “是他！他是负责人！”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雨点般的拳头。他被打得金星直冒，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发泄愤怒，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图。 他如一尊石雕像，呆呆地坐在看守所小房间的角落里。那对母女凄惨的哭声时刻在他耳边回响。 “是我！是我杀了他！我是凶手！”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要酗酒？为什么我不多花些心思在工作上？”他使劲地抽自己的嘴巴，要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出来。 林敏莲走到巷子口，意外发现哥哥与黄老汉站在大门口。 “伯父换完肾没多久，应该正在家里修养才对呀！”她意识到肯定是黄军出事了。 黄老汉急切地朝她的四周张望，她明白他在寻找着姐姐。 “她出差了！”她不忍心再让他受到打击，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他。 黄老汉不停地重复事件经过。林敏莲本想保持镇定，但想到黄军所面临的处境，看到黄老汉衣衫褴褛、面容浮肿、双眼黯淡无光、嘴唇和手不停地抖动着，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往外流。 “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这么好的人却要受如此劫难？”她将毛巾递给他。 “您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她安慰他，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底。 黄老汉从腰间取下手缝的腰包，颤颤巍巍地拿出用布紧紧裹住的一小包东西说：“这是军寄给我的五千元钱，你们用它找关系。先见见他，再看能不能少判几年。” 可怜的老人！黄军曾一度是他的骄傲与希望，他总是试图让别人明白，自己的一生也有值得称道的事情，那就是生了如此优秀的儿子。而现在，为了儿子，却抱着病体，除了忍受长途的奔波与劳累之外，还备受精神的折磨。 “这些钱可是他的救命钱啊！”她感到非常心酸。 “您先留着，需要时再拿。”她准备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 是姐姐将他推入了深渊！黄军的被捕增加了林敏莲对姐姐的埋怨。她不准备告诉她这件事，不想看到她假慈悲的样子。但她的频繁请假，引起林敏莉的注意，她询问她。她皱着眉，拿眼狠狠地瞪她。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谁生病了？”她试探她。 “黄军被捕了！你不用担心他会再纠缠你了，这让你很满意吧？”她非常激动。 林敏莉听完妹妹的述说，呆若木鸡。良久之后，她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办公室。 想到他曾经踌躇满志，现在却身陷囹圄。林敏莉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失声痛哭。她想去看他，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将他揽在怀里，又不想抛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利与地位。她像瘾君子一样，知道吸食鸦片不好，可就是对它上瘾，没有勇气与毅力戒除它。 林敏莲不安地望着姐姐的座位。她一整天都未回到办公室！难道她良心发现，在他最需要关爱的时候，回到他身边。她揣磨着她的想法，为有这样的发展而欣慰。 “她的本质并不坏，只是被物质生活，遮住双眼而已。乌云走过之后，天空还会蔚蓝！”她深信不疑。 当姐姐拿出一本存折时，林敏莲顿时明白过来：她是铁定要与他划清界限，只不过想用钱来买到心的安宁。她无比失望，还是恳请她，回到他身边。 “我回不去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摇摇头说。 林敏莲意识到，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她愤怒地将存折甩在她身上说：“我绝不会用带给他耻辱的钱，再去刺激他。我要找总经理，告诉他这一切。” 她要告知总经理真相！想到妹妹的威胁，林敏莉如惊弓之鸟。她为她了解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而不安。“她就是安装在我身边的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必须尽快除掉她。但她是妹妹，我怎么下得了手？”她左右为难。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之后，林敏莉开始酝酿一个既能逼迫妹妹辞职，又使得她不忍心告发自己的计划。 “不要怪姐姐心狠，怪只怪你想扯我的后腿！”她用双手蒙住脸，自言自语。 林敏莲本就陷入矛盾之中：一方面她非常渴望追随姐姐，攀登新的高峰；另一方面她无法容忍她的所作所为。而林敏莉得知黄军出事后的反应更坚定了她离开她的决心。 林敏莉的计划还未来得及施行，林敏莲却自己提出辞职，这正中她的下怀！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长舒一口气，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虽然她属于极端利已主义者，但毕竟她们是姐妹，她已习惯了为她操心的日子。在她心中，妹妹如风，虽然平时不太留意，但当她放声歌唱时，能感受到秀发飞扬的飘逸；转身哭泣时，它会吻干她脸上的泪水，推着她继续前行。 林敏莲离开公司的这一天来临，姐姐依依不舍，妹妹却毫不领情，没有跟她告别，头也不会地走了。这让林敏莉非常伤心，她走出门外，默默地看着妹妹消失在人群中。没有她的相依相伴，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空虚与孤独。 林敏莲却泪流满面！虽然她们有过无数次争吵，虽然她越来越看不惯她的为人处世，可她毕竟是姐姐！是她长久以来的依靠！从小到大，她已习惯了粘着她！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办？她无法想象，但跟着她，又会受尽良心的折磨。 林敏莉对于妹妹的强化训练让她很快找到一份工作。考虑到哥嫂在黄老汉的庞大医疗费用面前，显得捉襟见肘，林敏莲义无返顾地和他们共同承担起这一重任。 日子就这样艰难地过着！ 第二十八章 黄军重新振作起来 黄军因为疏于管理而被判刑三年！拖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定论。林敏莲感觉如释重负。“跌倒再爬起！三年之后还是条好汉！” 但当看到他茫然又呆滞的眼神，她意识到这可能只是她的良好愿望。毕竟遭受如此劫难，想重新站起来，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多强的承受力！ 因为害怕他会一蹶不振，林敏莲不但不落下每一个探监日，而且尽可能多地约老乡同行。她想让他感受到，还有很多人关爱着他，情形却不容乐观，他连头都懒得抬起，更不会开口讲话，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致！ 林敏莉现在有房有车，并成为这个城市的永久居民，却没料到，自己曾孜孜追求的一切，没有如预期一样，带给她无限快乐与满足。她站在窗前，俯瞰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两只海鸥飞向远方。她不禁双眼泛潮，开始想念出租屋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且有许多烦心事，心却自由自在。“他还恨我吗？”她的脑海浮现黄军的笑脸。是啊！她跟随他而来，曾留连在对他爱的心动中，与他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也曾确信俩人会耳鬓厮磨直到死亡。现在却劳燕分飞，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回忆。这栋房子曾经是他们的共同奋斗目标，现在却不是他的落脚之处。 半夜，她常被自己的哭声惊醒，梦见自己在森林里迷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最终落入了虎口。 今天是黄军出狱的日子！林敏莲焦急地站在监狱门外，等待他的出现。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站着，连一点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他的脸色蜡黄，深陷的双眼黯淡无光。 他在林敏莲的出租屋里住下，却谁也不想见，如蝙蝠一样昼伏夜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他是如此黯然销魂，她害怕他会想不开，总是提心吊胆。在苍茫的暮色中，总可见到她跟在他身后，若步若趋。 白天上班，晚上跟踪黄军，林敏莲疲惫不堪。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她终于被他长时间的自怨自艾激怒了，走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被她的异常举动吓了一跳，从一种混混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是小偷，见不得人吗？你父亲不惜卖血、举债让你受好的教育，又拖着病体来到深圳，为你的事情东奔西走，你就用委靡不振来报答他吗？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如果还想继续下去，我劝你不如跳海，一了了之，以免累人累己！”她咆哮着。 “我不仅一无所有，还要连累他人！我那么努力地工作，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黄军全然不顾路人惊奇的眼神，掩面而泣。林敏莲慌忙将他拉到树林里，为他擦拭掉脸上的泪珠，语调柔和地劝慰他： “谁的人生不是磕磕绊绊、浮浮沉沉，难道你比那些饱受战火蹂躏的人还不幸吗？当战争来临，无辜的人们流离失所，像蚂蚁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最起码你有机会重头再来！我曾经非常羡慕，甚至于嫉妒你？因为你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却无法得到的东西——考上重点高中，入读重点大学，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份好工作。我相信你有能力，一定会东山再起！不要折磨自己，拿出勇气来，抛开过去的一切，重新上路。” “我也想啊！但做不到。”他痛苦地抽噎着说。 “既然已经摔倒了，干嘛非要赖在地上，让灰尘粘满全身，像个灰不溜秋的怪物，招致别人取笑或轻视。为什么就不能忍住痛苦，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重新上路，如果这样做，谁会鄙视你呢？大家只会对你刮目相看。 我希望你矫正自己的心态！在我失意时，是你安慰我，毫无保留地帮助我。在你遇到困难时，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呢？但你那绝望的眼神，颓废的表情，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分明是在表明你已无药可救。你要给别人帮助你的信心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过挫折的人生也许更美丽！”林敏莲继续劝导她。 黄军跟着林敏莲走出树林，久久地坐在海边，任凭海风吹拂他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脸颊，他的心情逐渐平复。 他们回到出租屋，林敏莲特意为他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他又恢复了往昔生龙活虎的摸样。看来他不打算放弃，并开始拯救自己。她盯着他，笑容是那样灿烂。他抬起头，看着她含笑的双眼，若有所思。 林敏莲刚起床，却发现黄军提着公文包准备出门。 “我决定找工作，如同你所言：十年之后，又是条好汉！”黄军抬起来，一字一顿。 他的面孔虽然还那样瘦削，脸色却明显好了很多，也许经过长久蛰伏之后，他已储存了足够能量，将自己从泥沼中往外拉。想到这里，她会意地微笑着，向他投去鼓励地一瞥。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黄军感到精神抖擞，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人才市场，象下挑战书似地，双手有力地将简历递给招聘人员。他相信谷底之后将是顶峰，经过一翻搏斗，他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找到工作的瞬间，黄军强烈地想感谢林敏莲，于是第一次去菜场采购了许多菜，准备大展身手。可实际操作之后，他开始发愁：到底该用多少油盐呢？他努力地回忆林敏莲炒菜时的细节，依葫芦画瓢。结果红烧茄子咸得发苦，凉拌西兰花忘记放油。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毕竟这是他出狱以后，主动为别人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不是很难吃？”黄军忐忑不安。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她不想令他扫兴，违心地夸奖他。 他象个孩子得到老师表扬一样，开心地笑了。看到他的神情，林敏莲意识到遭受劫难所产生的负面影响还不可能彻底消除：他变得非常敏感，很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却没有勇气面对否定。是啊！他还需要别人的关心，来帮助建立自信，于是，她做出了大胆地决定： “我希望你多住一段时间，帮帮我。”她挽留他。 他惊讶地盯着她，没有拒绝。 他又回到了起点，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无论多晚，她总是会做好饭，静静地等着他归来。每当走进家门，看到柔和的灯光下，她惊喜的神情，他会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幸福感。他会毫无保留地帮助她复习功课，以迎接成人高考。当她抬起迷惑的双眼，他的自尊心感到莫大地满足，他会由此及彼，深入浅出地为她讲解，俨然一位尽职尽责的老师。 没有急于求成的人生规划，没有辜负期望的愧疚，也没有太多对现实的埋怨，他像一直鸟自由自在地翱翔。 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关爱，从对方身上吸取继续奋斗的能量，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充实！ 第二十九章 创业不再是梦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个月之后，林敏莲发现黄军心事重重，这让她忧心冲冲，不停地追问缘由。 “我去了一趟以前工作的元器件厂，场地还没有被租出去，如果能在原址上开一间就好了！可那不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情。”黄军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不好意思，尽量轻描淡写。 林敏莲将这番话放在了心里，她非但没有嘲笑他，反倒更尊敬他。现实是多么纷繁芜杂，能够理清头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并朝此方向努力，也算是种幸福。她决定帮助他。 “需要多少钱呢？”她问他。 “大概三百万吧！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黄军再三澄清。 这笔钱对林敏莲而言，是天文数字，即使有心也无能为力。但她不想令他失望，于是多方打听关于创业的相关信息，发现可以申请创业贷款。这应该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第二天一大早，她来到银行，接待她的是位很漂亮的女孩。 “您有计划书吗？”她含笑地问。 “没有！”林敏莲摇摇头回答。 女孩的脸由晴转阴，耐着性子继续问：“资产证明呢？” 没有钱才需要贷款嘛！林敏莲认为银行多此一举。 “如果办理此项贷款，需要准备哪些资料呢？”她向她请教，女孩却置之不理，转过身与同事闲聊。 林敏莲闪到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临近中午时分，漂亮女孩忍无再忍，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说：“走开，不要妨碍我工作！” “我只想弄明白。”她无辜地回答。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什么资料都没有，你以为是到菜场买菜！”她教训她。 看来的确不行，她讪讪地走开。 当林敏莲要求黄军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时，他用探询的眼神望着她。 “我到银行打听过了，需要准备一些资料。”林敏莲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话吞吞吐吐。 “你没去上班吗？即使想帮我的忙，也可利用电话询问啊！不是说过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吗？”他责备她，实际上却深受感动。虽然认为这是在做无用功，为了不令她扫兴，黄军认真地写着计划，并执意自己亲自申请，但林敏莲以不熟悉为由拒绝了他。 她拿着资料再次来到银行。 “希望今天能有所收获！”林敏莲盯着长长的等候队伍，默默地祈祷。 终于轮到了她！可漂亮女孩看到她后，皱紧眉头，喊道：“下一位！” 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她却欲跳过她，林敏莲心有不甘，于是提醒她：“应该轮到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所要的资料。” “你有营业执照吗？实话告诉你，即使资料齐全，也不可能贷到款。”女孩没好气地说。 “那是什么原因呢？”她非常不解 “走走走！烦死了，还让不让人工作。”她突然抱怨起来。 林敏莲被她蛮横的态度所激怒，提高嗓门回敬她：“你们银行墙上贴着要微笑服务，你却摆张臭脸给我看，难道不怕我向行长投诉？” “你去找啊！上楼左拐，真是无理取闹！”女孩指着楼梯讲。 林敏莲果真朝楼梯走去，她本想吓唬她，解解气，她的话却提醒了她：既然无法和她有进一步的交流，就直接找行长，开门见山地谈。她猜测行长应该有权利解决贷款。 她来到行长室，却被秘书挡在门外。居然连见行长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天，第三天……林敏莲坚持不懈。终于，她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秘书，她将他引见给了行长。 林敏莲说明来意，并递上计划书。 “你应该找信贷部！”行长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认为不符合要求！但我们的确很需要这笔钱，按照我的理解，贵行现在所规定的创业贷款对象，是需要扩大生产而再投资的企业，却不是刚成立的企业，这已经失去了帮助创业的意义。帮助扩大再生产仅仅属于锦上添花，帮助刚起步的公司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林敏莲直言不讳。 “这是有制度可循的！银行是不可能承担太大风险的。”行长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们确实很需要这笔贷款！”林敏莲一筹莫展。 “计划书分析得较透彻，见解比较独特，看来花了一番心思。”行长翻阅着计划书，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的一番话让林敏莲看到了曙光，她忙不迭地向行长讲述黄军的经历及现在的想法。 “让他明天下午三点到我办公室，我跟他当面谈谈。”行长邀请道。 天啊！听行长的口气，他开始欣赏他了。事情有了转机！林敏莲喜出望外。 离出租屋越来越近，林敏莲却越来越不安。“我该怎样向他开口呢？当得知我将他经历的苦痛大肆宣扬，他会怎么想呢？千万不要认为我在嘲笑他，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她责怪自己忘乎所以、信口开河，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他明天一定要见行长，不能让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溜走！可她所讲的一切是无法隐瞒的。 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黄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有如此能耐说服行长！他夸张地上下打量着她，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安慰道：“既然已发生就不怕被提及！我已经想通了，经历挫折未必不是件好事，可以让自己看待问题更客观，更懂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更有勇气面对苦难。” 他们来到行长办公室，发现还有另外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等着他们。原来行长正在为他们与中年男人的合作牵线搭桥。互相介绍之后，他们马上切入主题。黄军仔细地阐明自己的观点，没有阿谀奉承与不切边际的吹嘘，但透露出的技能知识丰富、积极进取与敢担当的特质打动了周老板，他决定帮助他。 合作计划很快出炉：周老板以自己的资产作抵押，向银行借贷三百万元创办工厂，与黄军平分工厂的股权，除了财务经理由他委派外，其它工厂事务全权由黄军管理。 周老板看起来如此干练，本以为会象泥鳅一样圆滑，对所有事都斤斤计较，他却愿意信任黄军，慷慨地帮助他。这是多么难得！ 周老板伸出手，黄军将他紧紧地握住。 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站在马路上，黄军揉揉双眼，向四周张望，想弄清楚这是不是一场梦。当他与林敏莲四目相对，他竖起大拇指，对她做的一切表示由衷地感谢与赞赏。 第三十章 万事开头难 整修厂房、采购设备、招聘人员……黄军投入到紧张地筹备中。事情的复杂程度却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哪个厂、什么型号设备能耗低，性能又佳；怎样的供货渠道既便宜又快捷，这些必须摸得一清二楚且不能行动迟缓，因为房租是从签订合同之日开始计算，每一天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更让黄军感到棘手的是管理人员的招聘——他钟意的人却不钟意他的工厂，毕竟规模太小，风险太大。开工厂一定需要有专业人士鼎力相助，可人才又是如此难求？在选择与被选择的情形下，他发现自己反倒被沦为弱势方。 普通工人的招录也颇费周折：他本打算遵循多劳多得的原则，按件计算酬劳，却得不到响应，招聘数日却寥寥无几。“新成立的工厂，订单有保证吗？生产会稳定吗？”相对于黄军，应聘者更有经验，考虑问题更实际。“我怎么就从未考虑到这些细节呢？”他们的疑问让黄军感到羞愧。他如蹒跚学步的孩子，模仿别人的动作，及时调整工资结构，设定保底工资，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应聘者的后顾之忧。 大发知道他的难处后，不顾所在工厂的挽留，加入到他的行列。其它老乡也纷纷效仿，甚至宁愿放弃本该属于他们的一个月工资，聚集在黄军周围。 经过几番周折之后，他的工厂基本成形，分工也趋于明确：黄军负责技术并掌控全局，大发负责生产，高薪聘请李敏负责销售工作。 开工第一天，黄军早早来到工厂。周老板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得出你是负责任的人，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获得成功。” 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有多大？黄军感受至深。 连续两个月的颗粒无收后，大部分员工自动选择离开，只剩下大发他们垂头丧气地窝在宿舍里，无所事事。 当大伙耐着性子等待李敏带回好消息时，她却在关键时刻溜掉了。没有订单，连拉订单的人也无影无踪。 战争刚打响，统帅却脱逃。看来工厂注定开不了了！黄军摇头苦笑。 大发眼中希望的火苗逐渐熄灭；其它老乡用打牌消磨时间；周老板虽然没有显露丝毫的不满，可他近期频繁地光顾工厂，并长时间地与他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将他的焦虑与担忧表露无遗。周老板是生意人，赢利是他的目的，而大部分老乡需要钱，养家糊口，经不起长时间的等待。如果继续没有订单，大家不但会一拍两散，先前对他的信任也会荡然无存。 “大伙会认为我只不过是图有虚名的大学生、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他心如刀割，恨自己不自量力，以至于拖累大家。 林敏莲与黄军一样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能长期这样，一定要找到解决方法！但她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扭转局势。她很想帮他，但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做一般办事员尚可胜任，如果没有姐姐的点拨与大公司的金字招牌，要她单枪匹马地攻城拨寨，的确勉为其难。 林敏莲想到了姐姐，只有她才有足够的能力打开局面！感情有时会蒙蔽人的双眼！虽然她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存芥蒂，也明白她不一定肯帮助他，但无论她多绝情，林敏莲还是对她心存幻想，更愿意为她找到回头的路。 她向姐姐道出自己的想法。她的举动让林敏莉深感意外，可她与总经理情意正浓，事业也蒸蒸日上，在她春风得意之际，恨不得她们从地球上消失，以斩断与自己、与以前的所有联系，怎么可能节外生枝呢？虽然有些内疚，她还是给予坚决拒绝。 “自己鼓起如此大的勇气乞求她，却被吃闭门羹！她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林敏莲责备自己自取其辱。她根本没有心思再多坐几分钟，拿起包，在她的注视下，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咖啡厅。 “既然没有人肯帮他，只有我接过这烫手的山芋，虽然“赶鸭子上架”，可实在没办法！”林敏莲临危受命。 她广撒网，勤捕捞却一无所获！虽然早对要面对的困难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难度如此之大，还是让她始料未及。 当林敏莲醒来，望着远处连绵的大山，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我不是在东莞，准备拜访客户吗？怎么会来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从浑浑沌沌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是！我搭乘了一辆摩的……啊！我不会被强奸了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下体，已经确信发生过最可怕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一直无比珍视的贞操居然以如此肮脏的方式失去，她使劲地撕扯衣服，嚎陶大哭，上气不接下气。但四周荒无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无法细想，纵身跳进河里，她想洗尽凌辱，即使丢掉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水乡的孩子，被河水泡大，水性极佳，想死在其中都实属不易。当漂流几十米之后，她的脑海浮现父母历经沧桑的脸，黄军企盼的眼神。“生命不只属于我，不能这样轻易地丢掉。”她呜咽着爬上岸，寻找回去的路。 她变了，变得不苟言笑，神情恍惚。黄军看在眼里，认为是压力过大所致。 “万事开头难！不要太着急，水到渠成！”虽然他心急如焚，却开导她。 林敏莲实在难以启齿！黄军现在的处境极度艰难，自己的遭遇会将他置入无比内疚中，他已经受过打击，她不想彻底摧毁他的斗志。她抬起头，强颜欢笑。 她不但讨厌听到关于男女之事，更确信自己会孤单地走完一生。“我已没有了快乐，未来已变得毫无意义，却还要苟活着。”她觉得自己非常可怜。夜深人静时，她总是躲在被窝里哭泣。万幸的是，她足够坚强。她强迫自己买大量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借助它为自己疗伤。 她开始调整销售策略，将目标客户锁定在深圳，然后进行分类，找出最重要与最易进入的客户。 “我们不仅仅提供产品，还可利用你的过硬专业知识，免费给客户做些应用方案，这样既可减少客户成本，又可突出我们的优势，提升我们的可信度。”林敏莲向黄军建议。 在与客户打交道的初始，黄军显得过于拘谨，从不主动挑起话题，即使回答问题也言词简短，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就会令他窘得满脸通红。 “我们不能死乞白赖！”他终于忍不住劝说林敏莲。 “无谓的骨气不能当饭吃！买还是不买？别人会权衡。有谁会拿着钱做亏本的事情。只要没有发生欺诈行为，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死缠乱打有什么不可以？”林敏莲反驳道。 她的观点与行为对黄军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开始主动与客户寒暄，探讨技术问题，偶尔也会与他们称兄道弟，虽然没有太多漂亮话，他的钻研精神还是给客人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有人愿意花大价钱邀请他加入他们的团队。 这一天，林敏莲从南山赶到龙岗，又转到宝安时，已疲惫不堪，却不想放过任何一次可能的机会。于是又坐车来到位于福永的明达厂，向前台小姐说明来意。 “请您帮我联系采购部的李经理，好吗？”林敏莲请求道。 “不在！”前台小姐脱口而出。她的冷淡与不屑表明，她的到来只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林敏莲的自尊心备受打击，可又必须忍耐。她陪着笑脸，继续询问：“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等他！” “不用！出差了。”前台小姐不耐烦地回应。 林敏莲确定她在敷衍她，也暗示自己应该知趣地离开，她很想真的撒腿就走，可工厂等米下锅，要生存下去，必须有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决心。看到前台小姐既要整理文件又要转接电话，手忙脚乱，林敏莲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竭尽所能地帮助她。她的一系列示好行为，融化了前台小姐的抗拒。下班时分，她指着一位身材稍胖的男子悄悄告诉她：“就是他！可别讲是我告诉你的。” 林敏莲喜出望外，急切地想冲上去，拦住他。 “一定要注意每个与客人打交道的细节！切不可莽撞，要讲究策略，让客户感觉舒服。”姐姐曾经的告诫提醒了她。她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直到他进入一家优雅的餐厅，依窗坐下。 “这种地方一定很贵，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敏莲快速地补妆后，买了一份报纸，面带微笑，神采奕奕地走进餐厅，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趁着等待用餐的空隙，她递上报纸，并与他闲聊，最后作简短的自我介绍。 “‘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你是有预谋的！”他笑着讲。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心情放松，对她的态度比较友善。她看准了这点乘胜追击，递上宣传资料。 “你明天9：00来我办公室。”他将自己的心门打开一条缝。 林敏莲向他详细介绍完产品情况之后，李经理表明态度：“如果上新项目，我会考虑你们的产品。”他的托词似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让她非常失望，但还是站起身，有风度地与他握手告别。原以为接近成功，还是无功而返，同时她也理解他，毕竟要抛弃原有的相对稳定的供应商，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新的供应商即使有价格优势，能否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订单，是必须谨慎考虑的问题。但她相信“金诚所致，金石为开！”于是继续进行频繁地拜访，并为装上自己所提供样品的明达厂生产的产品提供免费测试。李经理看完黄军精心制作的测试方案之后，他的脸上展现出了笑容。他对此领域非常感兴趣也比较在行！ 黄军与他相谈甚欢，他们甚至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李经理终于决定对飞扬厂进行现场评估，这是多么关键的一步！ 黄军带领大家进行样品生产、建立iso9000的质量管理体系、规范相关环节的管理。他认真地准备着，迎接第一个可能客户的检验。 经过无数次艰苦卓绝的谈判，第一笔订单终于产生！ 只要足够努力，没要什么办不成！一旦迈出第一步，后面会容易许多。黄军信心大增。其它的订单在客观上讲，一样需要艰难的劳动，他却感觉格外轻松。 “她过得好吗？”林敏莲突然很想念姐姐。无论她是否承认，没有姐姐就没有她的今天，她对她的影响无处不在。既然木已成舟，虽然不乐意也感觉不算厚道，她还是希望姐姐能得偿所愿，与总经理早点结婚，让她高悬的心能够落下。 第三十一章 人情与做事 对于擅长技术研究的黄军而言，掌控好全局还需要漫长的过程！经过一年的努力，工厂开始小有盈余，管理上的疏漏却渐渐凸现，他对此不以为然。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可不是好的苗头！”林敏莲坐在座位上忧心冲冲。李涛的辞行将这种情绪推上顶峰。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选择离开呢？”林敏莲不解地问。他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工人！她感到非常惋惜，如果换成自己是老板，她愿意通过加薪或升职来留住他。 “实在呆不下去！他们不但将我的衣服丢在水沟里，晚上还故意将门反锁，不让我进屋。我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想逼我辞职，好让别人顶上。我惹不起，但躲得起！” 李涛道出缘由。 她明白始作俑者是张兵，他仗着是黄军的表弟而不服从管理的例子，她有所耳闻，可没想到有如此恶劣的行为！她非常恼怒：黄军到底是如何考虑的？难道非要将工厂变成他的私有产品，三亲六戚都可以进来，根本不考虑人品如何？是否适合这份工作？ “我必须有所行动，纠正黄军的心态。”她忍无可忍，决定马上找到他。 林敏莲来到车间，却发现张兵正坐在净化室里抽烟。这里需要非常高的空气洁净度，人必须经过清洁处理才能进入，他却公然污染环境，并且在封闭的环境里怎么能有火星？发生火灾的机率该有多高，他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是多么离谱！她怒不可遏，走上前，夺下并熄灭他手中的烟头，大声吼道： “你想害死大家，是不是？” 他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唇讥讽：“你算老几？真把自己当成老板娘。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我表哥现在还信任你，管好自己的事，赚点钱回去找个好老公！” “你的行为太恶劣，按照规定，你将被扣100元作为处罚。” “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张兵毫不示弱。 他居然如此嚣张！她决定好好教训这个害群之马。 “你现在就卷铺盖走人！” 她们的争吵惊动了大发与黄军。 当得知事情经过之后，黄军只责备了张兵，却不打算处罚他。大发因不满林敏莲越俎代疤，黑着脸，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一定要处罚！”她语气坚决，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算了！算了！认错就行了！” 黄军对她当众使自己下不了台，感到不悦。他强压住不满，试图表现大度一点，拍拍她的肩说。 林敏莲没料到他还如此纵容他！想到自己失去最珍贵的贞操，都没有埋怨他，也没有对工作有所懈怠，为了工厂呕心沥血，他却根本不尊重她的意见，枉费自己一片好心。 “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他一个人的表哥，而是大家的带头人！你必须让员工在公平的环境里，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而不是因人而异，让制度成为摆设。你是怎样摔跟头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如果这样，我宁愿辞职，并且游说周老板将资金全部抽走，难道我们出钱出力，是供你还人情、买教训，过一段短暂的老板瘾？”她追上他，大声抗议。 “但是也不能不给他改正的机会，我们不是总提倡以人为本吗？更何况我舅舅帮助过我，我应该知恩图报。”他觉得她过于执拗，不想再跟她吵下去，于是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 黄军的想法让林敏莲哭笑不得，她觉得自己已没有办法再和他沟通。 竟然是自讨没趣！别人误会她情有可原，怎么连黄军也不理解？林敏莲越想越委屈。自己与他患难与共，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走到今天，却抵不过他的一个只会惹事生非的亲戚。她感到心灰意冷。 “你既然不信任我，一意孤行，那么我也没必要对你拼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罢，其它一概不管！”她自忖道。 “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眨一下眼！”她郑重地发誓，第一次未等到下班时间，就离开了工厂。 黄军虽然觉得林敏莲一竿子插到底的做法不近人情，可她的话不无道理，并且这样做也是为自己好，他开始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林敏莲坐在海边，任凭清凉的海水拍打着她的脚，想到曾在这里甩过黄军一个耳光，她的手隐隐作痛。 “我不希望再有打他的机会，可现在却有这种趋势。”想到工厂的状况，她无比焦虑。 “工厂不是花几元钱搭起的模型，不想管就可撒手，意见不合可以好好讲、多沟通，我怎么可以耍小性子，意气用事呢？”当怒气消退后，她开始进行自我检讨。 黄军接到林敏莲的电话后赶到，看到她伫立在海边，一动不动。他扯了扯她的衣角，以示道歉。 “人情归人情，做事归做事！工厂管理必须一视同仁，奖罚分明。如果你厚此薄彼，会让员工产生意见。当他们对你失去信心时，怎么会安心工作呢？你能指望他们高效率地生产出优质产品吗？如果大部分员工有如此心态，那么工厂离倒闭也就不远了。 实际上你并没有报恩，而是在害张兵！你的纵容只会助长他的霸道跋扈，使得他更有恃无恐，终有一天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到时恐怕你连哭都来不及。你应该纠正他的行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承担应有的责任！”她苦口婆心。 “我母亲最看重娘家人，她再三嘱咐我，要好好待张兵，切不能有所得罪。我不能做不孝子！”黄军道出他的难处。 “人都有承受的极限，当你忍无可忍时，一样会与之反目。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不想事态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就要悬崖勒马。我相信伯母最终会体谅你！做事情不能太讲情面，而摒弃应遵循的原则。我希望你能杀一儆百，让员工看到你是一个对事不对人的公正老板！” 黄军想了片刻，决定采纳她的建议。 都是乡亲、从小的玩伴，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现在她却将枪口指向自己人，这是多么不可饶恕！老乡们本就妒忌林敏莲与黄军的过从甚密，她的唆使导致张兵的离开，更挑起他们的不满。他们不但疏远她，并将她描述成冷酷无情的女魔头，以至在家乡人尽皆知。 另一件事将工厂带入巨大危机中，林敏莲此时却表现出极度的冷静与宽容。 经过几天的熬战，终于将宏通公司的订单完成，林敏莲长舒一口气。这可是我们的最大客户，无论如何都不可有任何闪失。想到大家加班加点，辛辛苦苦，林敏莲有点过意不去。 “真该组织些活动，让大伙放松放松，但到哪儿去呢？登梧桐山，到大海沙游泳，还是去珠海呢？”她再三权衡。 电话铃声却响起！ 她本对打断自己的思路有点愠怒，当看到宏通公司的电话号码后，她不敢怠慢，拿起话筒，用热情欢快的语气问候。 没想到却换回劈头一句： “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原来她们的产品出现质量问题，导致宏通公司生产的成品出现严重烧伤！事关重大！林敏莲急忙放下电话，向黄军汇报。黄军听后脸色大变，阴沉着脸走出办公室。 没过多久，大发与黄军的争吵声传至办公室。林敏莲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大步流星地往车间赶。 大发大力将防尘帽甩在地上，情绪激动：“我不干了！熬了几个通宵，非但没有问候的话语，反被斥责。小子！在你落难时，谁在四处奔波？你的工厂需要人手，谁舍弃升迁与一个月的薪水，毫无怨言地跟着你捱苦？你无钱交学费，是哪些人资助过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忘记这一切，将我们不放在眼里，任意呼来喝去。既然你是无情无义的人，我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辛苦？” 黄军正在气头上，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不干就不干！” 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却没有勇气收回。 “如果你想逃避责任，一走了之，我劝你尽早丢掉想回家，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 黄军本想挽留他，可在这种气氛下说出的话却似在贬损他。 林敏莲意识到继续争吵下去，只会让误解越来越深，她赶紧将黄军推出车间。 当她找到黄军时，他还余怒未消！ 她递给他一瓶饮料说：“消消火吧！事已至此，指责于事无补。” “我真的忘恩负义吗？发生如此严重的质量事故，我连说几句的权利都没有吗？”他备感委屈，仰起头询问她。 林敏莲能理解他的失态，毕竟工厂从无到有，花费了他多少心血？而此次事故不仅让工厂蒙受巨大经济损失，如果处理不当，信誉也会毁于一旦。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有那位老板会不心疼呢？如果一位疼爱子女胜过自己生命的母亲发现子女身患重病而不心焦，反倒会不合情理。她更明白，造成今天的局面，正是因为他太重感情，而忽视了工厂应有的秩序。 “最该反省的应该是你！是你自己的毫无原则、公私不分、滥用报恩造成现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上司，就能造就什么样的人。大发本是踏实肯干、认真负责的人，却受其影响，被你带离他本来固守的轨道。出了小问题，你总想息事宁人，但当小问题积累成大事故后，你又承受不了！”林敏莲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们应该知人善用！凭心而论，大发有责任心，又能吃苦耐劳，可他欠缺良好的管理能力、对危机的应变与处理能力。他应对此次事故负主要责任，你可以处罚他。但他为工厂尽心尽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不应该唐突地将他扫地出门，这样做太不尽人情，一定会动摇军心。”林敏莲劝说黄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主动求他。”黄军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害怕大发真的会离开，可又碍于情面。 要他们主动向对方认错几乎是不可能，唯有自己出面协调才有回旋的余地。林敏莲读懂了黄军的心事。 她邀请他们一起吃夜宵，大发本无心享用，可她的盛情让他无法拒绝。在席间她象位魔法师，带领他们穿梭时空，回到从前——没有互相埋怨与指责，有的只是相互鼓励与扶持。 “再困苦的日子都能携手走过，为什么今天却要分道扬镳？既然你们都可以为对方付出，为什么非要说些负气的话伤害彼此？”她询问道。脑海里却浮现姐姐的身影，她们何尝不是如此？ 黄军与大发沿着她用心搭建的台阶顺势而下，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揣测对方的思想。经过倾心交谈，了解对方并无恶意且一如既往地重视自己后，他们冰释前嫌。 虽然收回了所有产品并赔偿客户不菲的经济损失，还是无法留住客户。没有最大的订单支持，再加上赔偿花费掉几乎全部流动资金，工厂陷入亏损且资金紧张的窘迫境地。 做老板真不容易！心永远悬在半空，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在地！接二连三的事故让黄军焦头烂额。他有些灰心，也想过放弃，却发现无路可退。 “工厂如果停产，自己会负债累累，打工十年、二十年也无法还清。”想到这些，他后背发凉。看来只能背水一战！可最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必须尽快得到流动资金与生产订单！ 虽然自己的努力成果就这样被丢掉不是因为服务不周到，也不是因为技术能力低下使然，而是责任心缺失所致，林敏莲不想也没有时间抱怨，满脑子想的是怎样收复失地。对于客户的斥责，她洗耳恭听，并使出浑身解数，展现最大诚意，试图再次获取信任，却无功而返。 林敏莲感到气馁，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在短短一月内，她居然接到好几家客户要求中止合同的通知。他们从未对产品有任何不良反馈，怎么会突然主动放弃合作呢？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事情！对运营本已困难的工厂，无异于雪上加霜。她拜访一家又一家客户，死缠乱打，终于知道事情缘由：高林公司提供的产品质量过硬，并且每支价格仅为一元钱，而她们的成本都不止这些。更让她意外的是，高林公司竟然是高鑫公司的子公司！现在的总经理正是林敏莉！ “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能挖我们的墙脚，难道嫌伤害黄军还不够？还要置人于死地，她怎么变得如此残忍？”她恼火之极，准备找姐姐理论。 知道黄军的工厂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林敏莉也产生过帮助他们的念头，可这只一闪而过，她更清楚自己所处岗位应有的责任——让公司盈利、发展壮大。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拥有如此成功的事业，怎么能让私心毁掉呢？再说市场是不讲情面的，优胜劣汰是永恒的规律。 对于她的兴师问罪，林敏莉也毫不留情地予以回击：“不要只知道怪罪别人？你考虑过没有？为什么别人能生产出价廉物美的产品，你们却不能？问题出在哪里？以为开工厂和玩家家一样简单，不经过深思熟虑，瞎掰蛮干。生存凭真本事开拓领地，而不是乞求别人分杯羹。如果你们不尽快进行整顿，修好内功，不如早点关门大吉。”林敏莲不是拙于言词的人，可只要姐姐较真起来，她总是处于下风。想到没办法说服她，反被训斥，她气得直跺脚。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誓不两立！” 林敏莲其实忽略了姐姐的苦心：她不提供帮助也是希望她们能自强独立，真正懂得并找到在逆境中的生存之道。 她不敢告诉黄军关于姐姐的一切，但将她所说的话进行了转述。他听后却有同样的看法：“你所讲的没错！是我任人唯亲，才导致内部管理混乱。如果想走出困境，必须进行大刀阔斧地整改，我准备撤换大发与小金，因为生产与采购两大块拖了后腿。虽然他们都是我的好哥们，但无法胜任是事实。” 这一次黄军没有手下留情，所有员工平静地接受了改变。他们愿意同舟共济，所以能给予体谅与配合。 严格管理带来成本显著下降，生产效率大幅提升，竞争力自然而然得到增强。他们如一叶小舟经过风暴的洗礼后，能够快速进行修补与调整，以至性能越来越优良，行驶速度越来越快。 低廉的价格、良好的品质与及时的交货承诺，通过黄军与林敏莲不懈地努力，传递给了客户，在经受住无数次的检验之后，他们得到认可，工厂起死回生，指日可待！ 刚走出宏通公司大门，林敏莲迫不及待地与黄军击掌欢呼，却不料乐极生悲——她一脚踩空，滚下台阶，以至于扭伤了脚踝。 “哎哟！”她痛得忍不住哇哇大叫。 “能走吗？”看到她的狼狈样，黄军笑得前仰后合。 “恐怕不行！”她沮丧极了。 “我背你！”未待她反应过来，黄军已经将她背起。 林敏莲羞得满脸通红！ 伏在背上，看到他的肩膀有节奏地上下抖动，温暖的感觉悄然而至。她仔细端详着他，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动、浮躁的单薄小男生，他变得沉稳、有胆识、举首投足尽显霸气。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将他的头发往后捋。 “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他？”她心慌意乱，急忙要求他，将自己放下。 她真想如其它初涉爱河的少女，即使被拒绝，也要表白。但我的身体已被玷污，怎么还有资格拥有爱情。更何况他是如此优秀！应该找象姐姐一样又漂亮又能干的女孩。 “不要痴心妄想！”她自言自语。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可她正值爱情花开绚烂的年龄，又遭受过心灵与肉体的重创，比一般女孩子更渴望有人拥抱、安慰，为她的生活注入活力，给她重拾快乐的勇气。 她对黄军深沉的爱，使得他的形象被无限拔高。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仰慕，谈论他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可独处时，她却经常叹气，她相信他还爱着姐姐，等待她会回心转意，而姐姐只是开了一会小差。 “我只是临时的托管者，怎么能乘虚而入？”她感觉自己如小偷一样可耻。“不！我不能有任何私心杂念，要好好地守望他，并亲手交给姐姐。”她不停地给自己灌输这种思想，心却在蠢蠢欲动。当无法控制时，她唯有替自己解围：“我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她多想剪掉被强奸的经历，多么希望他还是当初那个身无分文的落难小子，与她一起过着艰苦的生活，那样她才有资格释放她的爱。 她开始询问他的择偶条件，窥探他心中的想法。 “心肠要好，和我合得来。”黄军回答道。 “他曾口口声声讲，我是不折不扣的豆腐心！这岂不是为我量身订做？”林敏莲暗自窃喜，可这种感觉却如昙花一现，因为强奸事件如恶魔一样，挥之不去。 其实黄军并没有向林敏莲吐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在择偶问题上，他有着非常强烈的虚荣心：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比林敏莉强，至少在外表上。这样既能在老乡拿她与林敏莉的比较中占据上风，又可以让林敏莉对他另眼相看，为自己挽回点颜面。 姐妹俩在交易会上不期而遇！这让林敏莉深感意外，她愣了一会，然后走上前，询问她们的近况。林敏莲将她的行为理解为想看自己的笑话。她带点吹嘘的口吻回答： “我们现在好得很！产品供不应求，正准备扩大生产！” “真不错！”林敏莉有些尴尬地应和。 “是啊！只是某人有眼无珠，将金子看成石头。”林敏莲毫不留情地讥讽。 她想看到姐姐错失最珍贵东西后，痛心疾首的样子，她却毫无表情地站着，让林敏莲无法猜出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这让她无比失望。 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眼角的皱纹，想到姐姐更加惊艳动人，林敏莲自惭形秽，同时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懊恼。“她是那种为了金钱、地位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稍微动一下手腕，黄军肯定会回到她身边。我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她自忖着。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她渴望与黄军有进一步的发展，更渴望能拥有与姐姐同样的爱，即使不能如愿，也能维持现状，她的加入会将一切都改变。爱让她变得神经兮兮，不但对黄军隐瞒与姐姐的碰面，而且强烈反对他参加交易会。 “没有多少人参加，如果你去既等于浪费时间，又表示不信任我。”她将他的军。 第三十二章 阴谋 当激情慢慢消退，林敏莉逐渐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总经理的饭后甜点，平淡生活的点缀，他是绝不可能和她结婚的。她想胁迫他以达到目的，却找不到强有力的武器，因为舆论很容易宽容成功人士的不捡点，而将矛头指向第三者，她可不想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她总算看透，情人与打工者一样，只不过是老板身上的一件衣服，再漂亮，也没打算穿一辈子，不喜欢时会毫不留情地丢掉。 “我要利用掌握的资源，自立门户，让他意识到我是多么举足轻重！可是这需要庞大的资金与成熟的技术。”她陷入为难中。 “产品主要是黄经理开发的，房东又是现成的金主，如果能与他们合作，一定能获得成功。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她拍了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 她属于雷厉风行的人，一旦有认为不错的想法，会即刻付诸行动。 黄经理本就想自组公司，只是苦于没有足够实力。当林敏莉隐晦地试探时，他马上明白并与之一拍即合。 对于房东，林敏莉得费一番心思，她开始酝酿惊人的计划：既然他是贪图女色的无耻之徒，早对嫂子垂涎三尺，何不投其所好，让他听命于自己。虽然这样会对不住哥，可如果他们的生活有很大改观，就没必要死死抱住空洞的道德观不放。再说让嫂子仅仅与房东逢场作戏，又有什么损失呢？”她总是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能控制局势。 林敏莉开始非常关心哥嫂的生活，为他们的收购出谋划策，且每次都能奏效。黄军与她关系破裂的真正原因只限于林敏莲与林东俩人知道，黄平玲还沉浸在她会回心转意的幻想中，林敏莉的示好让她受宠若惊。 她频繁地约嫂子逛街，为她买漂亮的服饰或者高级化妆品，带她上高档餐厅吃想都不敢想的鲍鱼。她的挥金如土让黄平玲膛目结舌：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逍遥自在！她羡慕得两眼放光，可一想到无论刮风下雨，他们夫妇俩都必须踩着三轮车买卖废品，她不禁黯然神伤。 “其实你也可以过上这种生活，那些二奶开着进口车，住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过得不知多滋润！”林敏莉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试探她。 “做人家的小老婆，那多丢脸！打死我，我也不干。”黄平玲急忙摆手，表明立场。 “人活一世图什么？无外乎希望锦衣玉食，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如果碰上一个男人，不但能够满足自己物质上的需求，还能够关心自己、给予自己心理与生理上的不同体验，这有什么不好？既然夫妻之间的激情已退却，为什么不适当地解放自己呢？”林敏莉继续盅惑嫂子。“不要再讲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儿子想。怎么能让人家戳他的脊梁骨？”黄平玲义正词严。 她的拒绝并没有让林敏莉死心，她相信：象她这样贪图享受的人，只要让她身临其境，给她足够的甜头，她一定会就范。 “你是我嫂子，我怎么会将你往火坑里推？如果想体验有钱人的生活，可以替这些人家做保姆！很多有钱人没有一点架子，待佣人如自家人。”林敏莉马上想到用另外一种方式引她入瓮。 当发现她对此想法没有太大异议，林敏莉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哥，我给嫂子介绍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月薪1500元。”林敏莉忙向哥哥通报她的功劳。 “太好了！你嫂子再也不会没玩没了地抱怨累了。”林东摸着妹妹的头，由衷地表示感谢，他虽然对她与总经理纠缠不清的行为不能苟同，可绝未想到她会心怀鬼胎。 黄平玲虽然是房东的佣人，他却对她出奇地好：不让她做重活；与他同桌吃饭；经常到香港为她买漂亮衣服。 “虽然他有点轻浮，可比家里的木瓜脑袋强太多。”她非常喜欢这种天堂般的生活。 “如果能长久留在这里该多好！”在一个雨夜，她坐在窗前，叹着气，自言自语。一旦有这种想法之后，她的思想开始松动，对丈夫的忠诚度迅速下降，以至于在房东闯入房间后，她并没有做太多激烈地反抗，而是半推半就。 第三十三章 家庭的变故 小波迷上网络游戏，深夜未归！妈妈顶着风雨，到多间网吧找寻，导致哮喘发作！ 挂断电话后，林敏莲阴沉着脸，坐在床上。想到父母本应安享晚年，还在为孙子淘神费力；想到哥哥多么不希望儿子重复自己苦涩的人生，所以对他寄予厚望，小波却如此不懂事，让她非常痛心！ 是该好好管教了！如果孩子被荒废掉，赚再多钱也没意义！她再次拨通哥哥的电话。 当得知他准备让嫂子回家后，她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毕竟时代不同了，父母已经没有能力与精力管好现在的孩子，嫂子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他怵她，不敢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 “尽量多寄些钱回去，弥补她不能打工的损失。”林敏莲寻思着。 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想到这些，她不寒而栗，战战兢兢地打开木门，透过防盗门上的猫眼，看清楚是大发他们。 哥哥居然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离开人世！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懵了，直勾勾地望着大发，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当再次确认这是事实之后，她挣脱掉众人的拉扯，身体几乎滚着下楼。 她很强烈地要见到哥哥！ 林敏莲揭开白布，看到哥哥双眼圆睁，死不冥目，她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房东将林东打死，他的家属却趁着混乱，掩护其逃走，并对事故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让老乡们大为光火，他们自发地来到房东住处，肆意打砸以发泄不满。 得知事情已节外生枝，林敏莲实在没有力气挪动一步，只好由明花嫂背下八楼。当她到达时，大家互相推搡着，眼看一场大规模打斗一触击发，林敏莲使出浑身力气，厉声呵斥：“住手！你们嫌事情不够大？还想添乱？我哥哥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他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就是因为他太不中用，才管不住自己的老婆，任由她勾引男人，害人害已！”一个带着浓重广东腔的中年人愤怒地回应。 中年人的话如皮鞭狠狠地抽在林敏莲身上，虽然觉得哥哥的死有些蹊跷，却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嫂子不守妇道所致。她的血直往上涌，恨不得立刻将她生吞活剥，可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她强迫自己跪在地上，哽咽着请求大家保持克制。 看到嬴弱女子忍着巨大悲痛，当众跪下，大家不忍心难为她。 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林敏莲的怒火可没有熄灭！她的身子虽然虚弱，却如老鹰捉小鸡般将嫂子拽进房里。“趁我还有点理智，给我从实招来！”她恶狠狠地警告她。 “是……是莉让我和他好……好，可以说服他，与她一起开厂。你哥哥撞上我和他在一起，产生了一些口角，他拿起凳子扔过去，你哥躲……躲闪不及。”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讲述事件经过。 她讲话越多，她对她的憎恶感越强烈。在忍无可忍地情况下，她重重地甩给她一个耳光，然后快速走出门外。 她凸起的眼珠，紧握的双拳，大而急促的喘气声，让所有人惊恐万分。黄军试图拦住她，她却象红眼的斗牛，将他推倒在地。 她象一位复仇者，准备与不共戴天的仇家决一死斗。 “莲！保持冷静！保持冷静！”黄军跟在她身后，大声地提醒。 “我要杀死她！掏出她的心，看看到底有多黑！”她不停地重复着。 她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是姐姐——哥哥最疼爱的人，将他推上绝路。虽然她与她有过摩擦，可从未怀疑过她对亲人的爱。 当对姐姐的恨意达到极限，无法释放时，她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哥哥的死本已让她伤心欲绝，灾难却接踵而至。 考虑到患有高血压的林老汉可能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众人拐弯抹角，绞尽脑汁，试图将伤害降到最低，却事与愿违。在得到噩耗的瞬间，他倒在地上，两腿一蹬，离开了人世。 林敏莲不知所措，唯有坐在地上，呜呜大哭。 林妈妈则完全被击垮了！她时而笔直地躺着，一言不发；时而手舞足蹈，激动地喊着已亡人的名字，用最恶毒的话咒骂黄平玲。 黄军压抑着巨大悲痛，忍受着林妈妈的责骂，默默地打点一切。只要她们觉得好过一点，他愿意尽可能多地做事来弥补姐姐的罪过。林敏莲本不想依靠他，但她沉浸在悲痛中，已无力应付眼前的一切。 第三十四章 放下仇恨 林敏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尽的悲痛将她的能量消耗殆尽。 父亲、哥哥都不在了，这个家该如何撑下去？她感到力不从心。 “姑姑！吃……吃一点吧！”小波带着哭腔哀求。因为她已经三天粒米未进。 她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遇，九岁孩子的眼神居然充满了无助与绝望。她心如刀绞，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 她意识到：不管自己是否准备好，这个家的重担已经落在肩上！她如一匹拉着千斤重物的马，筋疲力尽，却不能躺在地上休息，因为一旦倒下，就再不可能站起来。 “莲！那个女人非要进屋。”明花嫂在她身边耳语。 “让她走！我不想见到她。”林敏莲有气无力。 但黄平玲已跨过门槛，林敏莲站起身，准备将她赶出去。林妈妈抢先一步走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大力地撕扯。黄平玲如一只温顺的绵羊，任人宰割。乡亲们忙掰开林妈妈的手指。她却不肯罢休，使出浑身力气，将她踢出门去。 小波被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现场一片混乱。 黄军到达时，发现父亲跪在门外，老泪纵横，想到他辛劳一生却因子女的不孝，拖着残弱的身子，忍受巨大的痛楚，请求原谅，他泪如泉涌，伸出手准备将父亲拉起。 “所有这一切由我来承受！”他的想法非常坚决。 黄老汉非但不起身，反倒喝住他：“兔崽子住手，让我省点心！”然后捶着胸口，哽咽着说：“女不教，父之过啊！” 父子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肩并肩地跪着。 林妈妈操起扫把向他们扔过去。她的心已被强烈的痛与恨塞满，根本无法原谅与儿媳有关联的任何人。 出殡的时辰到了，八名壮汉走进屋内，欲将棺木抬出门。林敏莲趴在上面，久久不愿离开。 小波端着林东的遗像，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上，三步一跪，五步一磕。白色丧服裹着他瘦小的身子，显得空空荡荡；腰间所扎的粗壮草绳格外刺眼；白纸帽的长飘带在风中飘摇，如招魂似地，让人恐惧不安。场面如此凄惨，让人肝肠欲断。 林敏莲穿着孝服，端着父亲的遗像走在后面。她的嘴唇不听使唤地哆嗦着，脸因不停地抽搐，有些扭曲变形。她按照老人的指示，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后退、跪、磕头。 林家所遭受的变故成为全镇家喻户晓的大新闻，所有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黄平玲自然成了不守妇道，品行不端的坏典型。他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当着她的面夸张地吐一口唾液，似要赶走她带来的晦气。就连她的父母——那样仁慈的老人，也硬起心肠，不让她踏进家门半步。 在这里，她已无处容身！ 第二天，林敏莲正在屋里清理衣物，小波惊慌地跑进屋，结结巴巴地说：“姑姑！那个坏女人又来了！” 她促紧眉头，问道：“谁？” “害死爸爸的那个女人。”小波边回答，边指给她看。 黄平玲低着头，跪在门前的台阶下，纹丝不动！ 林敏莲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恨她，却没有权利剥夺她作为母亲的身份。 “她是你妈妈！”她迫使自己以平静的口吻强调。 “我才不认她！她是狐狸精！害死爸爸和爷爷。”小波以厌恶的语气大声讲。 “谁让你这么讲？你听清楚：爸爸的死是意外。”林敏莲厉声训戒。 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她于心不忍，马上转换为轻柔的口吻说：“那些都是别人胡乱猜测！姑姑最清楚：爸爸是因为意外而离开我们。妈妈最疼你，经常为你买好吃的、好穿的。妈妈也爱爸爸，怎么会害他呢？是别人误会她。”虽然她为自己的颠倒黑白感到惭愧，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已经失去了父爱，怎么能再残忍地剥夺他应该享受到的母爱。如果幼小的心灵充斥着仇恨，让这伴随着他成长是多么危险！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林敏莲彻夜难眠！因为担心哥哥与父亲坟头的土会被雨水冲走，天刚蒙蒙亮，林敏莲就起床，穿过湿漉漉的棉树丛，向坟地走去。 墓地周围，齐膝深的杂草还在肆意恣长；黄色、蓝色的野花欲开不开；坟头的花圈经过风吹雨淋，只剩下零星的不规则纸条，如裁剪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扶着支架，在风中左右摇摆，显得异常阴森可怕。 因为害怕吵醒亡灵，林敏莲放慢脚步，静静地朝目的地走去，却意外发现嫂子跪在坟前。 她穿着一件脱缝的衬衣，白发与黑发交错在一起，让人体会到未老先衰的凄凉。失去至亲的伤痛刻骨铭心，以至于她准备冲上去，抓住她，将她扔向远处，可看到她紧闭双眼，任泪水将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漂得更加苍白，她的心肠顿时软下来，既没有责骂她，也没有跟她打招呼，转身离开了墓地。 回到家，她的脑海不断浮现嫂子跪着的情形——她的全身弥漫着生不如死的痛楚。她在忏悔，自己却无法原谅她。林敏莲躺在床上，心神不定。 她梦见自己为了报仇而将嫂子推入悬崖，自己却失足掉下去。她被恶梦惊醒，仔细想着梦中的情节，却得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结论：憎恨如一把双刃剑，刺向别人的同时，也会刺伤自己。 她发现自己与母亲躺在事件中不停地复习伤悲，不断地加强恨意，却不愿转换注意力，将痛苦缩小、淡化。 “如果我们总是如此伤心、难过，只会越陷越深，直至彻底崩溃，那小波怎么办？他会是一个正常人吗？我们会扭曲他的心灵，这并不是死去的人所乐见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怎样才能带领伤痕累累的家走过狂风暴雨，是她必须考虑的问题。“如果不能丢掉怨恨，我的心情永远不能平复，要想拯救自己，先得饶恕她人。”她意识到这点，决定付诸行动，却发现这是多么困难！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拿起黄平玲为林妈妈织的毛衣感叹道：“这件毛衣多厚实啊！”她想让母亲想起她的好，哪知她拿起剪刀，将毛衣剪成碎条后，扔进炉灶里。 “憎恨不能减轻您的痛苦。”林敏莲轻声说。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想将我逼死，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那个害人精，即使死了，也要变成鬼，捏死她。”母亲像看着仇人似地看着她，破口大骂。 “老头子！带我走吧！”她反复念叨着。 林敏莲赶紧闭上嘴巴，她害怕真有这么一天！ 她不再提关于嫂子的事，却知道她每天都跪在坟前，从日出到日落，因为无论何时，她去墓地，都能见到她的身影，这让她有点担心：“长此下去，她怎么受得了？” 林敏莲走出屋子，望着远方，公路上铺满的稻穗让她猛然想起：收割晚稻的季节快过去了！她赶紧拿起镰刀，向稻田走去，却迎面碰上黄军。 “不用去了！我们已将你家的稻穗割完，现正在碾米。”他告诉她。 她默默地跟着黄军向碾米场走去。 黄大妈正用铁揪将米铲进麻袋。看到林敏莲的瞬间，她的眼神流露出欣喜的光茫，很快又黯淡下来。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渴望被原谅，又知道不可能如愿的失望，让林敏莲感到被重击般疼痛。她仔细打量着她：佝偻着肩膀，披散着如杂草般的头发，脸上布满皱褶。短短几天的工夫，她以令人惊奇的速度，迅速地衰老下去。她的内心正经受着何等煎熬！她本是德行良好的老人，女儿的过错却让她背负教女不严的指责！ “我们不能只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沉浸在自我的悲痛中，而拒人于千里之外，毫不顾及别人也受到伤害的感受。”林敏莲开始同情她。 她走过去，拿起麻袋口，让黄大妈能够更容易地将米铲进去。 黄昏时分，林敏莲正在为小波复习功课，却被告知嫂子服药企图自杀。 “她拒绝被抢救！”医生非常着急。 小波听后马上哭了。 林敏莲急忙赶往医院，看到她惨白的脸和等死的神情，她怒火中烧，忍不住朝她吼道： “你难道这么不负责任吗？想脚一蹬，将痛苦全留给小波？你知道他听到消息后，哭得有多伤心吗？如果想赎罪，就好好地活下去，和我们一起抚养小波。” 黄平玲听到她的话，泪如雨下。 林妈妈静静地坐在床前等女儿回家。她的双手不停地擅抖着，其实她一样关心儿媳。林敏莲走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流着泪说： “她每天坐在哥的坟前，守着他！我现在才明白她是那样爱他。妈妈！我记得她嫁到我们家时才十七岁，您拉着她的手讲，会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事已至此，她知道错了，并且不停地忏悔，我们看在小波的份上，原谅她吧！” 母亲别过脸去，不停地抽泣。 在乡亲惊讶的注视下，林敏莲牵着嫂子瘦骨嶙峋的手，将她接回了家。 黄平玲变得异常沉默！她每天起早贪黑，抢着做所有事，想用不断地付出来赎罪。大家都不去触碰心底最深处的伤，希望能随时间慢慢地变淡。 大年三十，虽然都没有心情吃团年饭，但出于对已亡人的尊敬，她们还是围在桌边，虔诚地吃着。 “莉莉姑姑怎么不回家呀！”小波不合时宜地问。 “啪！” 黄平玲手中的筷子，出其不意地落在小波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她万分激动。 “她正在国外考察！去了很久，家里的事没办法通知她。”林敏莲赶紧打断她的话。 “我还一直在生她的气！心想：养了她二十几年，待她从无二心，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狗被养了一段时间，都知道对主人摇头摆尾。看来是我错怪了她。”林妈妈长舒一口气，看得出她非常介意林敏莉的不闻不问，如果让她知道儿子的死与她有关，非气得吐血不可。 吃完饭后，林敏莲寻找到机会，将黄平玲叫到房间里，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其它人，这件事与姐姐有关。她觉得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捂住流血的伤口，而不是挑起新的怨恨。但是她们的情分到此为至，因为她永远都不想见到那个见利忘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第三十五章 治好姐姐的病 也许再邪恶的人都有自己无法承受的心理底线。一旦超过极限，她的反应异常激烈！ 当听到哥哥与父亲离世的消息时，林敏莉紧咬嘴唇，久久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经过一天的颠簸，她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在万家灯火中急切地往家赶。当熟悉的房屋映入眼帘，她却没有勇气踏进家门，面对责骂。于是含着泪，躲在草垛旁，遥望家中的灯火。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是那样强烈地爱着他们、需要他们！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包袱，心一直游离在家庭之外，实际上她一直融入其中，只是自己从未正视而已。 想到妹妹为了自己而缀学；全家勒紧裤带供她读书；哥哥毫无怨言地，顶着酷暑严寒，走几十里路，为她送上钱物，自己却恩将仇报，她是多么憎恶自己丧尽天良，处心积虑制造如此多事端。 她跪在亲人墓前，不停地哭泣与忏悔。整个夜晚，如幽灵般出没在房屋与坟地间。但天刚蒙蒙亮，就离开了村庄。 她是那种外表坚强，其实内心极度敏感与脆弱的人，根本不会向人敞开胸怀，更别提坦露自身弱点，接受别人的安慰与引导。 她死死地钻着牛角尖，任由自己无限地扩大罪孽，却承受不住自责。因为无法接受自己，释放自已的情绪，所以选择逃避：将自己灌得烂醉，每天泡在夜总会里，大把大把地撒钱，与任何一个男人调情、发生性关系。她像只孤立无援的飞蛾，扑向火海，一切她曾经具备或执著追求的视为美好的东西，如过眼云烟，无声无息地离她而去。 过年之后，林敏莲回到了深圳，虽然她自认已收拾好心情，可以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可她的脸上不再展露笑容，且动不动会流泪。这让黄军非常担心，他邀请她登山、打羽毛球，做所有她曾经乐意做的事情，试图将她从悲痛中往外拔。而在她无比悲痛，却要强忍着，支撑起整个家的非常时期，他的关心是她莫大的安慰，让她更加依恋他、爱他。 清明时分，林敏莲站在哥哥遇害的楼前，向上眺望，她们曾经住过的窗前已挂满衣服。“不知道房客是否知道、是否介意房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她有些忐忑，也有一丝欣慰，毕竟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 她转身欲离开，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林放大步向她走来，迫不及待地向她做详细地报道： “你知道吗？林敏莉那个骚女人心如毒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将自己的嫂子送入虎口，结果害死自己的哥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前天晚上，我在‘happy’夜总会门前，看到几个男人对她拳打脚踢。这个女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将自己折腾成人不人，鬼不鬼！” 他的话语在林敏莲心中引起强烈震憾，她的思想混乱到极点，根本无心继续听他絮絮叨叨。 这段时间，林敏莲一直寝食难安，心思全部被林敏莉所占据。“她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她本应该对她得到报应感到高兴，却发现自己的心一样会痛！她曾决定斩断与她的所有联系，现在却急切地想见到她。 “只去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她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当她到达时，正碰上三个男人将林敏莉往出租车里推。她捂着肚子，痛苦的表情让林敏莲猜测，这是一起强迫行为。于是她冲上前，大喝一声： “你们想干什么？” 一位矮个子男人将烟头朝地上一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老子干什么，关你屁事，你她妈想找死？” “她是我姐姐，我要带她回去！”他们满脸的横肉及身上的纹身让林敏莲发怵，可她无路可走，更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的胆怯。她叉着腰，像个凶悍的寡妇，大声地说。 他们继续着自己的行为，根本不将林敏莲放在眼里。她为自己的无计可施而心慌。 当看到小个子男人，毫无防备地，猫腰准备上车时，她像只被逼急的疯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去，使出浑身力气，捱住男子的脖子，吆喝道：“给我滚下来！要不然，我捱死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没想到碰上不要命的人！他们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其它二人乖乖地从车里走下来。林敏莲靠近座位，将矮个子男人大力一推，快速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她坐在座位上，心还在怦怦乱跳！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梦一般让她无法置信。她转过身，看到林敏莉躺在座位上，可能因为极度的疼痛，而不停地变换姿势。她是如此失魂落魄，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还是那样关心她！原来亲情不是想断就断的！ 趁着等绿灯亮的空隙，林敏莉打开车门，拦下另一辆车夺路而逃！ 林敏莲蹲在广告牌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她。 “她这样糟蹋自己，并躲避我的行为，证明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她以前争强好胜，总想以强者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供人仰慕，其实这些举动只是想掩盖她的敏感与脆弱而已。”想到这些，她开始同情她，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要找到她、劝她、带着她前行，决不放任她，继续沉沦下去。 “可能只有总经理知道她的住所！”虽然想到他，她作呕，可为了她，她愿意去见他、哀求他。 得知林敏莲的来意后，总经理板起脸，一口回绝，并作出送客的姿势。 “您准备起诉她泄露公司机密，这是真的吗？”她不识趣地问道。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他冷冷地回答。好像在评论与已无关的平淡口吻让林敏莲非常不满。 “那您呢？您有家室，却和她纠缠不清。”她反驳道。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她一直渴望有个幸福的家，一直沉浸在您会和她结婚的慌言中。而您呢？拥有家庭，还想摘取她的爱，为什么要如此贪心？难道真的认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曾经如一朵亮丽的花朵，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现在却在快速地枯萎，是什么扼杀了她，除了她的野心，难道您的不负责任没有推波逐澜吗？她现在无法面对自己，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您还想落井下石，您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她毫不留情。 虽然林敏莲知道每个人都应该遵纪守法，可是她的行为还未给公司带来大的损失，况且她已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不能手下留情，庭外和解呢？ 既然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她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总经理叫住她，“她独自买了一间三居室，好像是红树湾畔a栋b602室。” 天啊！这曾经是她与黄军梦寐以求的房子！她的脑海浮现起，为拥有它而拼命攒钱，也曾因为它而起过争执的日子。 林敏莲好不容易找到姐姐的住所，却发现室内无人，只好蹲在门外等她。 一天、二天过去，却不见她的身影。她非常担心她会出现意外，于是逮住邻居，询问情况。 “你是她什么人？”邻居警惕地问。 当得知她们的关系后，邻居即刻换上教训的口吻，并大声投诉：“你们真狠心！让一个精神病人单独住这么久，却不闻不问。她每天深更半夜大喊大叫，吵得大家无法入睡。你一定要管住她，将她送去精神病院。” 她没料到情况会演变成这样！林敏莲不停地向她道歉。 她来回镀步，心乱如麻。真希望姐姐只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而装疯卖傻，这样想，自己会好受一些。 林敏莲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她困得实在抬不起头，于是不停地捱自己，以保持清醒。 姐姐特有的拖长脚步声伴随着呐喊声由远及近。林敏莲试图让她保持安静，而她充耳不闻，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孔。林敏莲抢过钥匙，打开大门。 强烈的霉味渗杂着酒精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酒瓶、衣物；家具、窗台上积满厚厚的灰尘。林敏莲快速地将床上堆积的杂物扒开，腾出一小块地方让林敏莉睡下。 她仰卧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林敏莲坐在床边，凝视着她蜡黄的脸，想到她曾经是那样朝气蓬勃，光鲜亮丽，不由长叹一口气，深切地体会到：无论一个人天资多聪颖，想驾驭好自己的人生，而不被诱惑侵蚀，不被挫折击垮，都是多么困难，需要多大的学问。她站起身，默默地收拾屋子，但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拾妥当的。她做着做着，不知不觉倒在地上，进入梦乡。 林敏莲被说话声惊醒，发现姐姐站在身边，手中的啤酒瓶在黑暗中闪着绿光，让她心惊肉跳。 “看我不砸死你！”她边说边晃动啤酒瓶。 林敏莲意识到，她可能的疯狂举动后，忙跳起身，试图避开，林敏莉却满屋追赶，最后将她逼到墙角，用瓶子狠狠地砸向她的额头。 啤酒刺激着伤口，让林敏莲疼得直打冷颤。她赶紧用手捂住伤口，跑到卫生间，不停地冲洗。看着镜中，用毛巾缠住的额头，她真想撒手不管，但这不可能解决问题。 她向黄军寻求帮助，他不是默不作声，就是转移话题。在她进行又一次劝说时，他又一次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不要再讲！我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想到黄军如此冷漠无情，林敏莲开始管不住自己的脾气，粗声大气地说：“你的心是铁板做的？你的血没有一点温度吗？她现在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了，即使陌生人也会伸去援手，你却无动于衷？” “没有深爱过一个人，你是不会懂的。”他眯起双眼，痛苦地说。 “双方爱过、伤过，就一定要变成仇人吗？你怎么如此小气？如此无情无义？在你想通之前，别指望我搭理你，给你好脸色看！”她嘟着嘴，非常不满。 “我该如何帮助姐姐呢？”她坐在桌旁，一筹莫展，同时也开始体谅黄军：他是何等宽厚的人，却讲出如此绝情的话，可见受到的伤害有多深！一时不会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其实黄军何尝不想帮助林敏莉，可她的出现会勾起自己所有痛苦的回忆，让他无法安心工作、正常生活。他不想撕开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因为害怕再次化脓、流血。 林敏莲发现在白天，姐姐总会拉下窗帘，一声不吭地坐在墙角，神情恍惚。晚上，她会非常烦躁，且不愿意呆在家里。林敏莲不想让她反常的行为伤害到别人，于是将门反锁，这让林敏莉非常恼火。于是她咬妹妹的手臂；按住她的头往墙上猛撞；操起任意一个家伙当作袭击她的武器。不能出门，又没有酒喝，袭击妹妹，成为她最大的乐趣。 姐姐的折腾让林敏莲像只受惊的老鼠，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惊得从床上跳起。这种生活如噩梦般让她实在无法忍受！但当她将姐姐送到精神病院，看到她用无助的眼神盯着自己，她心如刀割。 “不！我是她妹妹，有责任帮助她！”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林敏莲与他的冷战，让黄军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妥协。 在一个下雨的午后，林敏莲站在站台上，心急如焚。 “我送你！”黄军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头，看到他撑着雨伞，站在旁边。 她们心照不宣地向林敏莉的住处走去。 林敏莲打开门，一只花瓶从房内飞出，她反射性地用手挡开。 “让我出去！”林敏莉竭斯底理地叫喊。 这种情形让黄军非常心痛！他坐在屋内，双眼刻意盯着别处，沉默不语。林敏莲示意他可先行离开，他却站起身，牵着林敏莉的手朝门外走去。看到此情景，林敏莲酸溜溜地自言自语：“惴着眷恋，却强装冷漠，真是伪君子！” 黄军与林敏莲意识到，如果想让她的病情好转，必须先除掉心魔。 他们为她讲故事，和她一起唱歌，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在她狂躁不安时，黄军会让她出门，跟着她彻夜不归，为她播放轻柔的音乐，舒缓情绪。有时她会像小孩子似地趴在他肩膀上，流着口水睡觉。 在她们的精心护理下，她发病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 第三十六章 个人利益与社会责任感的较量 当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林敏莉跟着她们来到工厂。她爱坐在桌旁，手托着脸颊，静静地看着她们忙碌。在这一刻，她像只温顺的绵羊！一旦碰到工作上的难题，林敏莲还是喜欢请教她，虽然姐姐说话的语速比以前慢，反应还是那么敏捷，分析问题还是那么深刻，只是不再有教训的口气。看到妹妹豁然开朗的神情，林敏莉的脸上开始展露笑容，更加用心地为她出谋划策，并乐此不疲。 对于她的意见，林敏莲象小学生一样洗耳恭听。因为姐姐的思想更细腻，能力更强，这是无容置疑的。 虽然林敏莉来工厂的时间并不长，可她与员工关系之亲密让妹妹望尘莫及！他们喜欢向她倾吐心中的秘密；碰到难题也会主动找她，她总会不遗余力地指点迷津，就连周老板也不例外。林敏莲经常拿周老板的大献殷勤取笑她，她总是一笑了之，并不是他的暗示让她沾沾自喜，而是更懂得待人要宽容与友善。 随着事业的成功，黄军的心情变得无比愉悦，满脑子想的是怎样将工厂做大。 “我会将它变成行业的龙头老大！”他踌躇满志。 周五下午，黄军从关外赶回工厂，林敏莉却带给他非常意外的消息。 “工厂的另一个股东应该不是周老板，而是付行长。” “不可能！胡思乱想？”他嘲笑她。 “我听到周老板与付行长在电话中谈论工厂的情况，周老板告诉他，会督促你们，多催客户还款。既然你们已还清了贷款，工厂的事情与他毫无瓜葛，为什么他会如此关心？”林敏莉说明缘由。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黄军疑惑不解。 “他跟你只见过一次面，既然不了解，怎么敢冒然索要回扣，如果你出卖他，到时吃不了兜着走。再则，回扣只是一捶子买卖，而付行长投资你的厂子，既没有风险，回报率又高。”林敏莉以见惯不怪的口吻告诉他。 “周老板看起来很精明，怎么会甘当‘白手套’呢？”黄军还是不相信。 “利来利往，互相利用呗！我相信付行长绝不仅仅利用公家的钱，投资这一个厂子，他一定大小通吃！”林敏莉不屑地说。 林敏莉的发现让黄军非常震惊！原来这是一场阴谋！他本庆幸遇到了大恩人，却成为别人敛取不当之财的工具。大伙努力打拼，却为不法交易累积资本。他霍地站起身，准备找周老板问个明白。 “如果是真实情况，你打算怎么办呢？”林敏莉询问道。 “我要告发他们！”他斩钉截铁。 “你放得下现在拥有的一切吗？不要忘了！你也是此交易的受益者。”她提醒他。 黄军停下脚步，想了很久，然后缓慢地向座位移去。 是啊！他的父亲能吃好药、得到很好地护理；母亲能直起腰板做人，安度晚年；自己能获得金钱、尊严与社会地位，都得益于这笔交易。 每看到银行卡上的金钱数字攀升一次，他的心跳会加快一次！有钱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以前住在出租屋里，他非常渴望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将户口迁入深圳，成为堂堂正正的深圳人，过着富足的生活，而这一切已不再遥远！ 告发的后果是什么？付行长与周老板可能面临法律制裁，他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并成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父母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工厂会倒闭，工人会失业。这一切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但我真的能对付行长以权谋私的行径视若无睹，并帮助他赚取更多的金钱吗？不要忘了我和许多人一样体验过贫穷所带来的痛楚；经历过在黑暗中摸索的惶恐、在困境中挣扎的绝望；也有过对不公平现象，感到无能为力的无奈。现在呢？我非但不伸张正义，还同流合污，怎么对得住对我寄予厚望的父老乡亲？ 告发还是不告发？两种思想在黄军头脑里进行着激烈交锋！他既不想辛辛苦苦建立的事业毁于一旦，又不想亲手推倒长久树立的人生与道德观。这又不能两全！他陷于为难之中。 在因无法作出决择而烦恼至极时，他想到了周老板，希望他能明确告诉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子虚乌有。 周老板却不置可否，话中有话：“大智若愚是我所追求的人生境界！我曾和你一样有过理想与抱负，更有过自己的是非标准，但无数次挫折让我低下高昂的头，因为与其拼命挣扎，逃不过被淹死的命运，还不如随波逐流。” “你不怕东窗事发吗？我们就此收手，走一条正正当当的路吧！”黄军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开始我也惶恐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兄弟！奉劝你一句：‘珍惜所拥有的多赢局面！’在这件事上，你是受益者，至于另一半利益如何瓜分，是我与付行长的事。如果张扬出去，付行长与我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审时度势。”周老板似劝似威胁他。 走在回工厂的路上，看着忙碌的人群，琢磨着周老板的话，黄军思想的天平逐渐向不告发倾斜。 “就当不知晓这笔交易！毕竟国家与社会利益对于个人而言，显得那么遥远和概念化，我及我身边的人生活得更好，才是真真切切的。我不能因为坚持自己空洞的原则，而毁掉别人的生活。”他劝自己。 林敏莉能理解黄军的决定！毕竟要将渴盼以久、正与人分享的大蛋糕退回去，并将送蛋糕的恩人打一巴掌，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果在以前，她不但会举双手赞成他的决定，还会极力怂恿他，想尽办法讨好付行长，搭着这艘船，狂捞好处。但痛失至亲让她幡然醒悟：问心无愧才是人生最宝贵、最值得追求的境界！她不希望他和她一样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时，方知后悔。 林敏莉走进办公室，看到黄军正在不停地翻弄存折，他的不安让她有点担心。“我要帮助他卸下心灵的包袱！”她折转身，回到住处，寻找他曾送给她的笔记本。 “我一直珍藏着它！因为是你的这番话打动了我，让我毫不犹豫地发射一生最真挚的爱！”她翻开第一页后，递给黄军。 他顺着她所指之处往下看： “上苍无意中赐予人不同的命运。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后，将幸运者招集起来，告诫他们：你们所获之多，并不是因为付出更多，而是我的不公所致。希望你们怀着内疚的心情去怜悯、帮助不幸者，为我赎罪！ 我和你既咀嚼着贫穷带来的苦涩，又能品尝成功的甘醇，实属幸中之万幸者！一定要以感恩之心，刻苦学习、踏实做事、正直为人，做社会的栋梁之材！” 看完之后，黄军快速合上笔记本，他不愿、更不好意思看第二遍。 “那时的我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自我解嘲。 “很多人如我们一样，曾怀惴远大的理想与抱负，最终却被现实所淹没，只剩下空哀怨。” “现实是如此残酷，个人的力量又是如此单薄！” “其实是我们想得到的太多，才抵挡不住诱惑！贪念有如毒素，需要及早发现，尽快清除，偏偏人们过分相信自己的身体，过高估计自己的抵抗力，不留意更不会检查，待到毒素繁殖到一定程度，别提自己，即使医术在高明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自从父亲与哥哥离开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受良心的谴责！多么渴望一切重新来过，我会好好地对待身边人，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即使一穷二白也愿意！可这显然不可能！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只愿你回首往事时，感到无怨无悔！”说到这些，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林敏莉的一番话让黄军感到无地之容。 “表面上的我是正人君子，对不公平的现象深恶痛绝，当得势时，却一样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是！我要举报！即使无法撼动他们，起码能让勾当大白于天下，令违法者不敢如此嚣张！” 递交举报材料之后，黄军回到工厂。车间里热火朝天的场面让他非常感伤：这里的每一台机器，生产的每一个产品都不再属于他！他觉得自己如一位泥水匠，一块砖一块砖地砌起一堵墙，却要亲手将它堆倒，他是多么不忍心却又不得不做。 风暴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更猛烈！ 车间门突然大开，一伙人径直向黄军走来！他意识到大势不妙，却静静地站着，等着他们来到自己身边，为他戴上手铐。 当林敏莲姐妹俩得到消息，赶到车间时，他正准备进入警车。 “好好照顾我爸妈。”他交待她们。他的表情是如此坦然，眼神是那样无惧，林敏莉觉得自己有责任还他清白。 他因做假帐而被捕！他怎么可能如此呢？分明是被陷害！林敏莲与其它老乡非常愤怒，她们决定辞工声援他，却被林敏莉阻拦住。 “大家稍安勿躁！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我相信法律不会冤枉好人。”她明白工厂是他的心血，她不想让工厂因此而倒闭。 “不，我不上班！我要找他们论理！我要告他们！”林敏莲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 “不要意气用事！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采取更激烈地行动，对我们更不利！你如果想救他，就什么话都不讲，乖乖上班，这样才不会令他们起疑心。把这一切交给我！我有办法对付。”这是她病愈之后，第一次对妹妹大吼大叫。 “你又能怎样呢？”林敏莲觉得她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微薄。 “我在黄军决定告发他们的时候，拿到了汇款账号，只要证明付行长及他的家人使用过此账号，黄军就有沉冤得雪的可能。”林敏莉告诉她。 她开始不停地上访，却毫无进展，因为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没有人愿意帮助她。连她的身体也开始闹别扭——经常发烧、咳嗽，并且全身乏力。林敏莲建议她看医生，她却给予拒绝： “随它吧！没什么大毛病，扛一扛就过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没有心思想别的，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行走在马路上，听到摩托车的声响由远而近，这种声音不高却让人极度不安，林敏莉下意识到地向后看，竟然发现两辆车径直向自己冲过来。她慌忙跳向马路中间的隔离带，并跌倒在花丛中。当看到两名凶神恶煞的男子向自己走来，她站起身，拼命奔跑，大声喊叫。雨后的花丛救了她！因为太湿滑，他们不能轻易地追上她，更不想惊动警方，于是掉转头，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当确信无人追赶后，她停下脚步，惊魂甫定。 “这决不是一起单纯的抢劫事件，一定是周老板他们找人威胁我。”看着泥渍斑斑的裤管，想到刚才的惊险场面，被拘禁的黄军，她觉得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薄，付出的代价是如此巨大。 “我们求和吧？大不了退股。”她站在路边，生气地将自己写的申诉资料丢在地上，并狠狠地踩几脚。 “姐姐，你乱丢垃圾！”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林敏莉抬起头，看到一位小男孩站在面前，他无邪的双眼带给她巨大的震撼：如果我们都胆小怕事，任由社会环境越来越混浊，我们的后代长大后，会不会埋怨我们不负责任？ “为了后代能过得幸福，即使是惊涛骇浪，即使会葬身海底，我也要跳下去。”她捡起文本，拍拍尘土，朝小男孩抱歉地一笑，大步离开，继续寻找能够帮助她的人。 工夫不负有心人！付行长与周老板最终受到法律的制裁。 终于扳倒了他们！林敏莉颇感欣慰，黄军却很不开心。 他曾去看过周老板，他夸张地指着自己的眼珠讲：“是我瞎了眼，帮助一个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人。”他的话让黄军难过至极，但他并不后悔，因为实在做不到听之任之。 工厂面临又一次的拍卖，虽然很想得到，可金钱成了最大的障碍。 拍卖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黄军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林敏莉看到他眼中渴望的火苗即将熄灭时，她作出了连自己都感意外的决定——卖房子！她要倾其所有去帮他！但他决不会同意！“怎么办呢？”她再三考虑，决定在暗中实施此计划，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无能为力。 她买下了工厂！并宣布除付行长所有的股份属于自己俩姐妹之外，其它的一切维持原状。 这让黄军非常震惊，并极力推脱；“不！不用了！我已经想通了：只有替人打工最省心又有保障！”他已没有了，在她面前极力表现的冲动，只想坦坦荡荡地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怎么肯再受她如此大的恩惠呢？ 当明白硬塞给他不太可能时，她开始用话激他：“没有你，工厂没办法开下去。没有了工厂，你可以很轻松地得到好工作。可莲、大发呢？工厂也是他们精心呵护、承载希望的孩子！她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难道说散就散！你为她们想过没有？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 “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她接着恳求他。 “我为你们打工！希望五年后，你们能借我一笔钱，作为周老板出狱后，重新创业的启动资金。”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第三十七章 姐姐欲成全妹妹 他们又开始了创业！林敏莉的能干使得一切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她俨然成了工厂的权威与精神支柱！这让妹妹感到不爽，更为自己尽心尽力地游说黄军接受她而懊恼。 “没心没肺的东西，就不知留一手。”她埋怨自己，却没有一丁点从中挑拨离间的想法。 当办公室只有黄军与林敏莲两人时，她咬着手指，偷偷地打量着他，他的背影是那么性感！她真想将他占为己有！虽然按计划，此时她应该拜访客户，她却如被胶粘在凳子上似地，一动不动，想入非非。 “黄军，我们该动身了！”姐姐的声音打断妹妹的思路，她大吃一惊。 “你们到哪里去？”她紧张兮兮地问。 “我们打算见彼得，谈论项目合作的事。”黄军兴高采烈地回答。 林敏莲坐在座位上，目送他们离开，情绪从沸点倾刻间滑落到了冰点！ “怎么不邀请我去呢？”她嘟嚷道。自己所说的话却让她更加难受。与彼得交流需要用英语，而她的口语充其量只算初中一年级的水平而已。 “hello！my name’s lin min lian。请多多指教该怎样翻译呢？”她抓头搔脑。 姐姐的口语非常溜！她生气地将笔仍向远处。她意识到无论自己多努力，都无法与姐姐比肩。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没有美貌，更没有才能！他只会把我当作妹妹疼爱，永远都无法到达爱情的彼岸！”她非常沮丧。 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毫无胜算！她为他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有恩于他，他知恩图报。“如果我告知实情，并提出交往请求，他决不会拒绝。但他爱我吗？我能得到他的心吗？如果用曾经的付出来索取回报，不是变相勒索吗？我怎么能有如此卑鄙的想法？她是我姐姐！她们的感情本就很好，我怎么能从中破坏呢？我应该成全她们，祝福她们才行啊！”她自言自语。 “自己不能吃到肉，看着心爱的人狼吞虎咽也不错啊！”她努努嘴，重新回到电脑旁。 还未到下班时分，天却暗下来，狂风携着大雨席卷而至，树木猛烈地摇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啊！台风来了！林敏莲大惊失色，虽然对于海滨城市而言，台风并不算稀奇事，可每次到来都如世界末日来临！ “坏了！她们没带伞。”她不安地看着窗外，虽然这种天气，雨伞根本起不到作用，她还是拿起伞，走出门外。 整个站台只有她一个人！粗大的树杆被风刮倒在站台的顶棚上，塑胶片打在身上，疼痛难忍。她象只落汤鸡，拉着摇摇欲坠的不锈钢支架，以避免被风卷走，焦急地看着过往的车辆，期待她们的出现。 黄军与林敏莉走出酒店大门，却发现台风即将来临。她们慌忙闪回到酒店大堂，但那里已挤满了人。 “看来我们没办法离开。”林敏莉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晚饭时间快到了，吃完饭再回去吧！”黄军邀请她。 “好啊！既有座位坐，又能解决温饱，何乐而不为呢？”她欣然答应，跟着他来到二楼的餐厅。 处在如此幽雅又浪漫的环境中，人理应变得轻松，他们单独呆在一起却感觉很不自在，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窗外，以避开彼此的眼神。 “你觉得彼得的建议可行吗？”黄军打破沉默，却发现所找的话题又与工作有关，他是那样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双方最敏感的神经。 饭菜端上后，他狼吞虎咽。 应该放慢吃饭的节奏，才有理由长久地呆在这里，直至台风过去！林敏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饭菜如此丰富，黄军却食之无味！他推测她还爱着他！本以为自己会因失而复得而欣喜若狂，实际上却波澜不惊，他为此感到难过！ 天气终于好转！他们坐上出租车回到工厂，却发现林敏莲还没有回家。 “你怎么还没下班？”黄军感到惊讶。 “你们不也呆到这么晚吗？”她没好气地反问。 “一起走吧！”他好心邀请她。 “我才不需要你假情假义！出去那么久也没一通电话！”林敏莲不满地嘟嚷。 黄军快速地回到座位上，收拾行李，根本没有留意到，她正在与自己闹别扭。 妹妹的不快却没有逃过姐姐的眼睛！“她不是爱使小性子的人！一定是堕入情网无法自拔，才会无理取闹！她爱上了他，并且正在吃自己的醋！”想到这些，林敏莉有些尴尬地退出门外。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那样重地伤害过她，她却不计前嫌，全心全意地照顾我，给我第二次生命。而自己呢？曾经毫不留情地抛弃黄军，现在却想重续旧缘，将他从她身边夺走，不留给妹妹任何机会。她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汗颜。“我要成全她！”她打算离开，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到什么地方去呢？打算做什么呢？”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到西藏去，当一名汉语老师。她为自己终于能想到回馈社会而感到高兴，于是跳下床，给妹妹写信。 另一次厢，林敏莲正在责备自己：既然决定放弃，就应该大方一些，诚心诚意地祝福他们。她为自己的任性感到不好意思。于是走到客厅，拉了拉衣角，郑重地请求黄军原谅。 黄军却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也就无从生气！ 趁林敏莲与黄军上班之后，林敏莉将信塞到妹妹的枕头底下，脚却如灌铅般沉重！ “我是多么爱她！舍不得离开她！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拥有自己的爱情！现在不离开，还待何时？只要她开心，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含着泪将门拉开。 林敏莲哼着歌，迈着小碎步，轻松地走进办公室！她决定不再对黄军有非份之想！“虽然我对他有些留念，但既然得不到他的心，成全别人也是一种美德。”她这样认为。 “无论如何得过好自己的生活，说不定有个更适合自己的美男子在前方等着我呢？”她美滋滋地想。 “捡到一百万了？”黄军笑着问道，她的一反常态让他感到不解。 “我要改变我的人生航向，从今以后，我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边点头，边微笑着回答，意有所指。 “哎呀！我的手机不见了！”她惊叫道，四处寻找，却不见踪影。 “这叫乐极生悲！”黄军已见惯了她的丢三落四。 林敏莲赶忙回家，翻箱倒柜，寻找手机，却意外发现姐姐的信，她赶紧打开。 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不用为我担心，因为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是那样坚强与善良！我相信迟早有一天黄军会发现你是一粒金子，并将它捡起。只要持之以恒，你会得到幸福的，不要轻易放弃！姐衷心地祝福你！ 告诉你一个秘密：希望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姐 读完信后，林敏莲赶紧给黄军打电话。 “我要去找她！”她边哭边往外跑，她已顾不上太多，只有这一个信念。 “既然是她的决定，我们就给予尊重！”黄军慌忙拦住她。 “她的身体那样虚弱！她需要照顾！我怎么那么自私？为什么要吃她的醋？”她泣不成声，非常后悔自己的冲动。 虽然黄军认为她也许做了正确的选择，可一样担心她的身体。 “我们分头找！你去火车站，我去机场！”他命令她。 林敏莉正在火车站外徘徊！想到曾在这里追逐梦想，既体验过成功的喜悦，也经受过心灵的煎熬！她依依不舍地打量着四周，想将这里的一切留在记忆最深处，然后开始崭新的人生。 林敏莲四处寻找，终于看到她的身影，她赶紧跑上前，紧紧地拽住她说：“姐！你不能走！” 她的出现让林敏莉惊诧万分。 “莲！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想到西藏去支教。对我而言，那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她慌忙表白。 “等养好身体后再去！那里的空气太稀薄，正常人都易产生高原反应，更何况你的身体如此虚弱！”林敏莲边说，边拉着她，寻找出租车。 林敏莉怎么会跟她回去呢？她们两个都是固执已见的人！ 她们站在路上，拉拉扯扯，谁都不肯让步。 突然林敏莉看到一辆小巴车朝妹妹疾驰而至，她大惊失色，赶紧推开她，自己却倒在血泊之中。 “姐姐！”林敏莲哭喊着，觉得天昏地眩。 第三十八章 亲情的力量 林敏莲用手按住胸口，直勾勾地盯着抢救室大门，盼望奇迹能够出现。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她不停地自责，真想自己钻到车底下，被车碾死。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她不停地祈祷。 时间过得真慢！经过四小时抢救后，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林敏莲的心提到嗓子眼。 她害怕得到无法承受的结果！ “虽然已抢救过来，但她有爱滋病，可能活不了多久。”医生语气沉重地告诉她。 怎么会这样？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不可能！不可能！”林敏莲拼命摇头。这样的人生轨迹、这样的生命终结方式让她始料未及，也拒不接受。她觉得姐姐象位埋头向前飞奔的运动员，只因一次跌倒，不但将胜利拱手让人，还断送了性命。 “老天爷，你为什么如此无情！她已知悔改，只想好好做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机会？”她无比愤怒，仰天质问。 她很清楚自己失去太多亲人，无法承受再一次的生离死别。 “求求你！让她留下来！所有的惩罚由我替她承受！即使受尽凌辱、五马分尸、下十八层地狱，我都愿意！”她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哀求上苍。 她含着泪，隔着玻璃窗，偷偷地望着姐姐。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象一棵路边的小草悄悄地等待死亡，这与她曾经的朝气蓬勃是何等迥异？造化是如此捉弄人？生命又是如此脆弱？ “我是否该告诉她，又该如何向她开口？”林敏莲六神无主，不敢走近她。 “她的时日已无多，我应该紧紧抓住这些日子，不能让它荒废。”想到这里，她缓步走到病床前。 “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看你的双眼象熊猫眼！不要轻易流泪！多了会贬值。”林敏莉拍拍她的手背说。 她想露出微笑，却无法调控面部肌肉，只有任凭眼泪唰唰往下流。 “我去买早餐！”她害怕姐姐询问病情，于是选择回避。 当她回到病房时，却发现姐姐发狂似地撕扯床单，又哭又闹！原来她从病友的交谈中，知晓了一切。 林敏莲协助护士为姐姐注入镇静剂。她很快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她坐在床边，抚摩着姐姐的脸蛋。她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裂嘴微笑，象个婴儿一样。她现在一定处于甜蜜的梦境中，梦醒之后又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她长叹一声，真希望将眼前的一切定格在脑海中。 林敏莉醒来之后，象僵尸一样躺着，对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充满抗拒。林敏莲想劝她，却感到力不从心，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样？”她扪心自问。 “自杀！”她的脑海闪出如此可怕的念头，这让她不塞而栗。同时害怕姐姐也有如此想法，于是她寸步不离。 “在没有想通之前，我不能给她任何机会！” 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林敏莲从窗口拿到药后，向病房走去，却和林放撞了个满怀，药撒落在地。她赶紧蹲下身，捡起药，已无济于事，他脸上的惊恐表情表明，他已看到了药，并明了一切。 “反正他和我们也没什么交往，知道也无大碍。”走在路上，林敏莲安慰自己。 可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因为林放的老婆就在她们工厂上班。 林敏莲正在给姐姐喂饭，明花嫂冲进病房，将饭盒打翻在地，气急败坏地说：“我做的饭宁愿给狗吃，也不愿意给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自己要死了，还想让别人为你陪葬！” 黄军与林敏莲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过激的行为！ 对于象林敏莉，自尊心如此强烈的人而言，这样的举止无异于一把利刃刺向她的喉咙。 林敏莲与黄军好说歹说，终于将明花嫂送出了医院。她们返回病房，却发现林敏莉已失踪。 “她要寻短见，她肯定上楼顶了！”林敏莲拔腿就跑。她能如此肯定，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们应该有心电感应！ 当她爬上楼顶，林敏莉正准备往下跳。 “姐姐！不要！不要啊！”林敏莲哭着大喊。 林敏莉转过身，满脸泪水。她那样害怕死亡，那么渴望留在世上，却不得不自行了结自己的生命，这是多么残忍！ “我活着只会让人厌恶！与其让人鄙视，不如让我体面的离开！” 林敏莉情绪激动。 “尊严可以重拾，但生命失去就失去！姐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你，才有能力带着我们好好生活。”林敏莲声音颤抖。 “一切都晚了，晚了！”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重复。 “你想死，就带着我一起死吧！我也不想活！一直以为我们俩姐妹情深，却无法让姐姐对我有一点留恋。”林敏莲呜咽着，非常伤心。 在欲跳下前的一瞬间，想到妹妹也会跟着她暴尸街头，林敏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自己罪孽深重，怎么还能制造新的痛苦呢？” 趁她注意力分散之际，林敏莲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 看到妹妹因为阻拦她而被钢筋头划伤的脚踝，林敏莉心痛不已。 “很痛吧？”她轻声问。 “不！只要姐姐能好好地活着，我受再多伤都愿意！”林敏莲抹着眼泪说。 在欲终止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她们会因此哭泣，林敏莉非常后悔。她发现自己真的放不下家人！“是！即使所有人都唾弃，我也不主动放弃生命！”她倒劝林敏莲不要太伤心。 “不要苦着脸，虽然死亡近在咫尺，我也可以微笑着，慢慢地走过去！既然命运如此安排，生命的列车到达这个站台，与其跳下车让自己尸首异处，还不如心安理得地坐在车上，拿出相机，将沿途的风景拍下来。”她故作轻松地说。 第三十九章 人性的光芒 工厂却炸开了锅，员工个个人心惶惶，吵嚷着要辞职。 林放的老婆还在那里妖言惑众、煽风点火：这是瘟疫？空气都会传播，染病就会死掉。趁大家深陷恐慌之中，她添油加醋地散布林敏莉生病的原因。 想到她曾经是大家的心灵导师，为她们排忧解惑，而自己却如此肮脏，这是多么滑稽！林敏莉在她们心中树立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她们感受到了莫大的愚弄，而黄军与林敏莲将她带到工厂，介绍给大家认识，故意向她们隐瞒真相，他们的行为和她一样恶劣！她们将所有的怒火撒向黄军与林敏莲。 大家堵在门口要求结算工资，以便马上离开。而现在正是生产的繁忙季节，他们的离去等于宣告工厂的倒闭。黄军向他们再三解释，请求他们三思而行，任凭他磨破嘴皮，都无济于事，因为大家已经不再信任他们。 林敏莲本来复印了很多关于爱滋病的资料，欲分发给大家，并为其讲解，但他们连瞟一眼的意愿都没有，那种豁出去的神情表明一切都是徒劳。她是那样强硬的人也不得不哀求大家能宽限二日。 “算工资也得一、二天时间，大家先保持冷静，后天给你们发工资，行不行？”她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跑了怎么办？” 他们的不信任让林敏莲非常失望！人是多么健忘的动物，当发现自己的利益可能受损时，会毫不手软，以前对自己的诸多帮助都会一笔勾销。 “我们的产业在这里，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人群散去之后，黄军、林敏莲和大发却愁眉苦脸。拖只拖得了一时，后天还要面对同样的难题！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却响起。 “啊！家里的电话！妈妈肯定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以她的个性及所受到的伤害，保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林敏莲感到腹背受敌，战战兢兢翻开手机盖。 “不要管她！这是她的报应。”林妈妈大声命令她。 “如果哥哥和爸爸知道我们对她漠不关心，一定会伤心的！她因为太爱他们，无法接受他们的离去，才会陷入无尽的悔恨中，自暴自弃。姐姐真的很可怜！她是那样脆弱，我们却以为她很坚强，从未深入到她的内心，给予她精神上的关爱与鼓励。妈妈！我们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更要放宽心去饶恕与我们一样痛的人！”她动情地说。 “她既然为了自己，六亲不认，那就生活好一点啊，怎么落得这种下场？”林妈妈嚎啕大哭，还未待女儿再开口讲话，就挂断了电话。 林敏莲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能理解妈妈。但事已至此，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 深夜时分，黄平玲打来电话告知小姑，妈妈已坐上来深圳的火车。 “这里的局面已疲于应付！妈妈到来不是火上浇油？你怎么不阻止她呢？”她责怪嫂子。 “妈妈在坟上哭了很久，回来后说要到深圳去，一来可以照顾她；二来可帮助劝说员工，她认为如果老人家出面，大家可能听得进去。我相信妈所说的话，因为她临走前，烧了柱香，求菩萨保佑莉。”嫂子急忙解释。 嫂子的话无异于一支强心针，让林敏莲看到了希望：妈妈遭受如此大的打击，都能放下仇恨，更何况工厂员工，他们本是一些纯朴、善良的人，只是被人利用而已！只要消除误解，他们一定会伸出友善之手。 林妈妈的到来让林敏莉深感意外，更让她感到难为情。 “妈！”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儿啊！”林妈妈哭着走上前，紧紧搂住她。 想到自己那样伤害她，她却如此关心自己，林敏莉象个迷路的小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母亲一样，扑在她怀里痛哭。她终于明白：她对她存有爱，并从未枯竭过！而她从前总以为她不喜欢她、嫌弃她！ 母亲的行为让林敏莲无比钦佩：虽然她在平时显得不解人意，甚至小肚鸡肠，可每到关键时刻，都能作出让步。 林敏莲认为只要说服在厂里颇有威信的几个人留下，其他人势必会跟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看到连老人都登门拜访，没有人忍心将他们驱赶，医生更准备了许多权威资料，不厌其烦地为大家讲解关于艾滋病的知识。当平心静气时，大家更愿意相信科学，也更乐于表现善意。 她们的细致与诚恳打动了员工，这次风波终于平息下去。 第四十章 生命最后的精彩 林妈妈与林敏莉的关系从未象现在这样亲密：林敏莉会经常楼着她撒娇，靠在她身边，听她家长里短。林妈妈会变着法子为她做可口的饭菜，更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何时起，她们俩居然会长时间地玩家乡特有的纸牌，无视林敏莲与黄军的存在。 “妈！你太偏心了！”妹妹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 “气死你！”姐姐笑着回答。 在林妈妈的悉心照顾下，林敏莉的身体状况得到很大改善，心情变得非常愉悦，偶尔也会与她一道来工厂走动。员工一如既往地跟她打招呼、聊天。 当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她却决定做义工。 她用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帮助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也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失业人员提供各种用工信息，甚至带着他们四处奔波，找寻工作机会。看到她如此劳累，林妈妈心痛不已，劝她适可而止，她却摇摇头说：“既然无法延长生命，那么就充分利用每一秒钟。” 她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帮助别人上，沉浸在付出的喜悦中，死亡的脚步却无情地逼近。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却乐观面对，继续着她的善举。 “以前的我一直被无限膨胀的欲望和无尽的埋怨所控制。当生命走到尽头时才醒悟：既然人生如此短暂，不能带走任何东西，就该洒脱一点，宽容地对待周遭的一切，多帮助他人，享受生命的过程。”她总用惋惜的口吻对妹妹讲。 虽然林敏莲对姐姐的离去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大限来临，看到她象一只软弱的小羊羔极力想逃过大劫，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地等待死亡时，她失声痛哭。这样的情景是多么令人唏嘘！ 在突然的挣扎之后，林敏莉闭上双眼，朦胧的思绪回到了故乡：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风中微笑，那位不谙世事的姑娘在田间劳作与嬉戏，过着朴实而快乐的生活。 良久之后，林敏莉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交代妹妹：“我死后，将我带回家。倦鸟终于返巢了。”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犹如获得新生后的喜悦。 第四十一章 喜事连连 林敏莲含着泪，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身边耳语：“姐姐！谢谢你！将我带到这片热土，了解不一样的世界，是你丰富了我的心灵，让我明白生命的真谛。” 她默默地收拾姐姐的随身物品，将它整齐地放入旅行箱中，她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黄军买来一束栀子花，亲自将它晾干后，插在箱口。他会永远思念她，他更确信自己再也不可能点燃另一团爱情的火焰。 但林敏莲的一次出差，却让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早已经背叛了她姐姐！ 在林敏莲离开后的几天，他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淡如止水。但随着时日的增多，他变得魂不守舍！脑海里总是浮现她露出两颗虎牙的憨憨微笑，他开始担心她办事不顺利、没有按时吃早餐等。他不停地打电话催促她快点办完事，快点回来。 当他们四目相对，他有如吸取到强大的功力，精神为之一振：“原来她就是我想付出、想保护的！”他先前列出的所有条件，在浓烈的爱面前，显得是那样苍白无力。 他快步迎上去，怜爱地拨弄她的头发，又象个不懂事的孩子，不停地埋怨她的迟迟未归。 他终于又发现了让人心颤的爱情，这是何等幸福！他要将自己的爱毫不吝啬地发射出去。于是，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想和她一起，走剩下的人生。 林敏莲微张着嘴，感到非常唐突。这正是她想要的、期待的！她本以为强奸的阴影已散去，可当幸福真正来临，需要她伸出手接住时，她却没有了勇气。 她的拒绝让黄军失望至极！看到他眼中的痛苦，林敏莲简直要疯掉。“不！我爱他！我需要他！我不想因为别人的过错，而丢掉自己的幸福！”她的内心在不停地呐喊。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决定忠于自己，给自己机会。 “莲居然为了我，受到如此大的伤害！而我却浑然不知。”黄军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将它捏碎、扔掉。 他久久地跪在她面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希望吸走她所有的痛苦，然后将快乐与幸福牢牢地植入她的体内。 他们终于走在了一起！在外人看来，林敏莲是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但他们彼此更清楚：在患难中孕育的爱情，没有门当户对的束缚，也不是快速致富的秘决，而是宽容、奉献与勇敢的化身。 喜事却一桩桩接踵而来！ 国家减免农业税和提高农作物的采购价让黄老汉获得了他认为的丰厚回报。他如一位久居人后的自卑学生，经过不懈努力，终于获得骄人成绩一样，急切地打电话给黄军，难掩住内心的喜悦：“儿啊，今年庄稼的收成不错，我进帐一万多。” 虽然一万多对于黄军而言，并不是大数目，他却开心得想跳起。因为他明白父亲的心境：：再多的给予都不如自我创造、自食其力带给他更大的满足。即使再简陋的一盏灯，也想发光，照亮别人。 他更清楚：父亲再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收成。因为大发他们曾说过，会从他手中，收回转包给他的田地。但父亲不再有遗憾，成功的体验有一次就足够。 虽然生产繁忙，黄军还是毫不犹豫地批准员工辞职！他认同他们的选择：回家种地，既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又能服伺老人，看管小孩。 腊月三十，他们回到了家乡，整个村子弥漫着腌肉的香味，喜气洋洋在空气中跳跃。黄军的精神为之一振，虽然久居城市，可故乡的一点一滴都牵动他的心。 “故乡有了变化，虽然离终点还很远，但起码已经出发！”想到这些，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第四十二章 融合 经过肩并肩地战斗，他们变得富有——至少在外人眼中，却过着节俭的生活。 “好不容易富裕了，就应该好好享受！”老乡劝道。 “就是因为金钱来之不易，更应该用在刀刃上。”林敏莲笑笑，回答道。在她认为：拥有财富只是成功的外衣，善用财富才是成功的精髓。她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要尽应有的社会责任。 在黄军与林敏莲的大力帮助下，大发得以在家乡创建企业。他们坚信，只要齐心协力，一定能带领乡亲们走向富裕。 她们的生活习惯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林敏莲开始热衷于煲汤，偶尔也做些清淡的饭菜。黄军会带领客人走进广东餐厅，品尝海鲜，喝早晚茶。 周日，林敏莲来到中英街，却没有如其它人一样，大肆购买所谓的舶来品，而是拐进背街的小巷。 干净的老房舍门前烟雾缭绕，隐蔽其中的班驳记忆让她知道：这座城市虽然年轻，也有过沦桑。她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惊讶：我居然开始探究起她的过去，如爱人一样喜欢她、在乎她，才想更多地了解她，期待更好地磨合，满怀信心地迎接明天。她不再感到饥渴与孤独，不再觉得自己仅仅是流浪者、打工者或淘金者。 “我已和她融为一体，过去、现在和未来。”想到这些，她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