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上人》 第一章 密宗动乱 南宋初年,秦桧定下『奸』计,在风波亭中害死了岳爷爷。绍兴十一年十二月,议和就成功了。宋金两国以淮水中流为界。高宗皇帝向金国称臣,自此大金国便气焰日盛一日,大宋军民听到了这个讯息,无不愤慨之极。淮水以北的百姓眼见河山恢复无望,更是伤心泣血。 大金朝由女真建立,原为辽朝臣属,天庆四年(1114年),金太祖完颜旻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于翌年在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区)建都立国,国号“大金”,建元“收国”。并于1125年灭辽朝,两年后再灭北宋。 时值动『荡』不安的年代,南宋偏安一隅,大金正值颠峰,吐蕃、西辽、蒙古诸部、西夏各国鼎立。金朝作为女真族所建的新兴征服王朝,其部落制度的『性』质浓厚。同样的,大金朝掌权者对于各个外族的信任还要多过汉人。 密宗,虽然在中原信仰者不多,但是在吐蕃等国,无论王公大臣,平民百姓,信奉者众多,可谓国教,与蒙古草原的萨满祭司并列,掌控着大多数信仰。 而常人不知道的是,密宗包含真言宗、金刚顶宗、毗卢遮那宗、秘密乘、金刚乘等宗派。密宗综合了各国密宗的传承,虽然势力强大,但是内部矛盾丛生,每个宗派都想压服其他宗派,好一家独大,执掌密宗。 密宗祖庭,西安的大兴善寺与青龙寺于北宋年间毁坏以后,后人在青龙寺原址重建大青龙寺,奉为唯一祖庭。 夜,极深了。 而大青龙寺此时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数十位大喇嘛聚集在大青龙寺的大殿中相持不下,而大殿外面,密密麻麻的围着各宗的弟子,俱是一手执火把,一手执兵刃。 “虎衣明王,什么时候密宗由你们金刚顶宗做决定啦?”一名皮肤黝黑,五短身材,身披大红袈裟,头戴红『色』尖顶僧帽的喇嘛开口道,正是真言宗主伏虎法王。 “哼,自古以来,密宗宗主之位,能者居之,小僧不才,五胜金刚经已经修至大圆满境界,如何做不得这密宗宗主之位?”虎衣明王冷哼一声,缓缓出言。 “哈哈哈哈,好笑好笑,且不论多罗禅师已经将狂风迅雷功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地步,便是老衲,毗卢遮那神功业已大成,区区大圆满的五胜金刚经何足道哉?”听到这话,一名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大喇嘛仰天大笑,不屑的开口道,却是秘密乘宗主大德法王。 一旁的多罗禅师听到大德法王的抬举,『露』出一个微笑,面上却装作谦虚的样子,道:“所谓:‘金刚平等成正觉,大菩提坚固『性』如金刚故;义平等成正觉,大菩提一义『性』故;法平等成正觉,大菩提自『性』清净故;一切业平等成正觉,大菩提离一切分别故。’大德法王过誉了,小僧也只是勉强领悟狂风迅雷功几分精髓而已,比不得法王造化参天。” “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服气了?”虎衣明王大怒,“那好,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大红袈裟一甩,整个人如电『射』般暴起,对着三人各拍出一掌,正是拿手绝技‘般若金刚掌’。 “狂妄。”伏虎法王见到虎衣明王竟然以一敌三,全然不将自己等人放在眼中,大喝一声,将手中重达百斤的韦陀杵向虎衣明王掷去,却是一招‘掷象功’。 大德法王同样大怒,不闪不避,运起十成‘毗卢遮那神功’,伸出右掌迎向虎衣明王拍来的那一掌。 多罗禅师自重身份,不愿与人联手,身形一动,避开虎衣明王那一掌。 “碰碰。” 虎衣明王先是硬碰硬与大德法王对了一掌,内力震『荡』间,整个大殿都摇晃起来。而后,使个巧劲,伸出左手往迎面而来的韦陀杵一带,百来斤的韦陀杵在伏虎法王“掷象功”的加持下,何止千斤,然在虎衣明王的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手一拨,滴溜溜的打个旋转,又飞速的朝伏虎法王而去。 大殿中那些未曾动手的长老们见到这一幕,一个个咂舌不已,心中暗自寻思着假如自己面对两大一流高手的围攻该如何反应?同时为虎衣明王的手段心惊不已,暗赞不愧是“生根活佛”,果然内功深外功高。 须臾,三人在大殿中交手数十招,看情形,虎衣明王以一敌二反而占据上风。 “多罗禅师,你还等什么?”大德法王大急,冲一旁观望的多罗禅师吼道,同时,一个侧身,避开虎衣明王攻向胸前的一爪。 多罗禅师闻言,眉头大皱,掏出两个金灿灿,脸盆大小的金钹,虽然心中不愿,却知道此时不是讲究脸面的时候,扑身而上,一招“横扫千军”,攻向虎衣明王上三路。 “来得好。”虎衣明王毫不畏惧,取下胸前念珠,当作鞭子,使出一招“乌龙取水”,居高临下,往多罗师手腕上击去。 看到虎衣明王托大,大德法王微微一笑,提掌使出一招“破空万里”,往虎衣明王后背击去,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极。 多罗禅师看见老友趁势偷袭,虽然不喜,却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不敢怠慢,手腕一翻,避开那一记念珠,同时身形不退反进,想缠住虎衣明王。 好家伙,只见虎衣明王忽听得背后微微一响,似乎不是风声,猛然回头,月光下一个人的影子正在眼前显了出来,他一声长啸,斗然往大殿的横梁上扑去,险之又险的避开大德法王这一掌。 而伏虎法王仗着身矮,藏在大德法王那高大的身形背后,不『露』痕迹,见到虎衣明王跃到横梁上,手一抖,两枚铁锥向虎衣明王打去。虎衣明王左手中指连弹,将两件暗器一一弹落,脸上却不怎么好看,冷哼一声,左足往横梁上一点,立即向伏虎法王纵去,喝道:“亏你身为一代宗师,想不到竟然暗箭伤人,吃老衲一掌。” 话音刚落,只见虎衣明王已经绕过大德法王,身形晃动间,右掌已落在伏虎法王肩头。 伏虎法王大骇,急忙缩步后退,但是到底晚了一步,只听见咔嚓一声,虎衣明王那一掌已经结结实实劈开伏虎法王身上,将肩胛骨打得粉碎。 伏虎法王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三分,否则,这一掌下去怕不是要了半条老命。尽管如此,还是疼得伏虎法王直哆嗦,侧身闪到一旁,惊疑不定的望着继续与大德法王还有多罗禅师交手的虎衣明王。 伏虎法王望着一边面有得『色』的几个金刚顶宗长老,暗自寻思:他们人多,此时我虽然负了伤,但是到底超出长老一截,先辣手杀掉几个再说。说罢,身形一闪,右手直直的往其中一个长老脸上抓取。 “啊啊” 只见两声惨叫,在伏虎法王的偷袭之下,金刚顶宗的长老立马气绝两个。 “卑鄙小人。”虎衣明王呲牙惧裂,仰天大呼,战力再次暴涨三层,一掌『逼』开大德法王与多罗禅师,往真言宗五个长老扑去。 五个长老大骇,联手朝虎衣明王急攻。一个长老被虎衣明王一带一扯之下,竟被血淋淋的抓下一块肉来。 “大德法王,多罗禅师,你们两个还不下令?先干掉金刚顶宗的这帮杂碎先。”随着伏虎法王的话语落下,剩下的两宗长老齐齐反应过来,朝金刚顶宗的人下手,登时,大殿中『乱』作一团。 大德法王跃开数步,提着那位长老,只见他手背上深深的五条血痕,大德法王不禁全身冷汗直冒,眼见久战不下,己方倒已有三人被虎衣明王抓伤,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而这时,只见多罗禅师已气喘连连,额头见汗,伏虎法王战力下降一半,只有他自己功力较深,身形轻盈,尚未见累,但是虎衣明王却是愈战愈勇,一斜眼瞥见月亮惨白的光芒从乌云间『射』出,大德法王情急智生,喊道:“多罗老兄,你我二人先缠住虎衣明王,其他人先干掉他们的长老。” 虎衣明王听到大德法王的喊声急怒攻心,双掌齐落,大德法王早已闪在一旁,只听得嘭嘭两声,他双掌都击在一块岩石之上。他愤怒若狂,右脚急出,踢中地下一块石板,那石板登时飞起,四散开来。数名长老在旁看了,无不心惊,一时不敢上前相攻。 “灵智,快,毒沙掌。”伏虎法王朝一名身材魁梧,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喇嘛喝道,正是真言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灵智。 名叫灵智的青年喇嘛,听到伏虎法王的呼喝,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毫不犹豫的从虎衣法王背后出掌,一掌印在虎衣明王左肋。 “找死。”虎衣明王感到肋下一疼,连抓带拿,拳掌尽数落在灵智魁梧的身体上,灵智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飞去,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原来这灵智一身功力都在掌上,不仅机缘巧合之下习得青海手印宗绝技“大手印”掌法,更是在“朱砂掌”的基础上,加入数种剧毒之物,炼成了阴毒无比的“毒砂掌”。 这“朱砂掌”本就是通过『药』物、沙袋练出一股暗劲,伤人内而外表不伤,加之灵智通过毒物增加掌力以及用毒伤人,将之化为“毒砂掌”,所以虽然灵智论内力,才处于二流,但是偷袭之下,虎衣明王这个一流宗师还是被伤到了。 虎衣明王心念一动,只觉得伤口隐隐发麻,更有一股阴毒暗劲在体内来回穿梭,不觉大惊,知道掌上有毒,心里一寒,不敢恋战,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下手更见狠辣,当即运劲出拳,往伏虎法王面门猛击过去。 伏虎法王见来势猛恶,立定马步,挥动着韦陀杵,运起无上大力杵法,以一招“铁锁横江”,拦在面前。虎衣明王心中恨极了这个不顾身份暗箭伤人的小人,并不收拳,反而加大手上的劲力,嘿的一声,一拳打在韦陀杵正中。伏虎法王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原本就受创的肩胛骨此时更是鲜血直流,当啷一响,韦陀杵跌在地下。虎衣明王情急拚命,这一拳用上了全身之力。伏虎法王立受内伤,脚步虚浮,突然眼前金星『乱』冒,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直喷,失去战力。 这般拼命的架势另得一旁的大德法王与多罗禅师心中心中隐隐闪现出一丝畏惧,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围攻。 虎衣明王虽然又伤一人,但肋下越来越麻,内功运转间出现一丝阻滞,甚感吃力,但是却知道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左腿横扫一旁的大德法王。 大德法王跃起避开,虎衣明王叫道:“往那里逃?”右掌推出,大德法王身在空中,无处用力,只翻了半个筋斗,便被一掌印在背后,只听得喀嚓一声,大德法王被这一掌打断数根肋骨,跌落在一旁不得动弹。 多罗禅师见自己的好友大德法王生死不知,心中大怒,运起十二成狂风迅雷功,口中吐出霹雳般吆喝助威,一掌推出,压在虎衣明王掌上。 狂风迅雷功劲力沉厚,而虎衣明王中毒之下连续两次强行运转内功,更是令的毒发加快,内伤加重,这一下与多罗禅师对掌,再也忍不住,喉咙一填,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多罗禅师叫道:“虎衣明王,还不快束手投降,再挨的片刻,你『性』命不保。” “哈哈哈哈,今日老衲以一敌三,虽死犹荣,更何况,就凭你,想让老衲束手投降,老衲不介意临死再拉一个垫背的。”虎衣明王仰天大笑,看似临死前的张狂,暗中却缓缓运转深厚的内功,企图恢复一两分气力。 虎衣明王心想今日被那小辈偷袭,中毒之下强运内功,一身功力发挥不足一半,而多罗这个狡诈之辈由始至终都毫无损伤,虽然自己的武功强过他一线,但是再战下来却毫无胜算。况且今日纯以战绩而论,伏虎法王与大德法王更是被自己重伤,日后就算恢复过来,一身功力也难免损伤。只要过了今日,自己恢复最佳状态,早晚有雪恨的一天。 打定主意,使开一套学成后未在临敌时用过的“同归掌法”来,招招不离多罗禅师要害。 这路“同归掌法”取的是“同归于尽”之意,要是敌人厉害,自己『性』命危殆,无可奈何之际,只得使这路掌法拚命,每一招都是猛攻敌人要害,招招狠,掌掌辣,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虽是上乘掌法,倒与流氓泼皮耍无赖的手段同出一理。 虎衣明王此刻身中剧毒,又被多罗禅师这个高手缠住,命在顷刻,只得使出这路不顾一切的武功来。 拆的十余招,多罗禅师不察,被虎衣明王一掌拍中胸口,虽然威力不足平日的三成,但是还是令得多罗禅师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时虎衣也已摇摇欲坠,站立不稳。殿中数十位各宗长老,死伤大半,能够勉强站立的,只剩下三个,其中却有两个是金刚顶宗的。多罗禅师收摄心神,望着这一地的血迹与尸体,心中大哀。 “虎衣明王,论武功,你的确强过我们一筹,可是以你现在的状态,老衲要杀你绝非难事。但是,今日损伤够重了,老衲不愿意我密宗就此一蹶不振,不如罢手如何?”多罗禅师望着摇摇欲坠的虎衣明王缓缓开口。 虎衣明王怔怔的看了多罗禅师一眼,显然没想到对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倒是对多罗禅师佩服了三分,知道对方是真的为密宗好。 沉默良久,虎衣明王涩声开口:“好,便依你。” 大青龙寺外众僧武艺都不太高强,也知道各位法王身怀绝艺,彼此间的战斗他们『插』不上手,突见大殿中打得天翻地覆,早就个个心中忐忑。过了好一阵,听得殿上没了声响,几个大胆的喇嘛探头张望,只见地下躺满了人,殿上到处都是血,大惊之下,大呼小叫,跌跌撞撞的忙去通知殿外的领头人。 须臾,外面的喇嘛进入大殿,见得这满地死伤,齐齐大哀,大哭起来,念诵“往生咒”,救治伤者,哀悼死者。 这一场动『乱』,令得密宗高层精英死伤大半,无数十年功夫无法弥补,影响不可谓不大。而此战过后,虎衣明王坐实了“密宗第一高手”之称,一时声势无贰,只有多罗禅师能够勉强与之抗衡。 第二章 我是灵智? 桑多寺,密宗真言宗所在寺庙。 寺里喇嘛僧众见诸位长老圆寂,尽皆悲哭。有的便替受伤的长老包扎伤口,抬入厢房。忽听得寺庙内的巨钟当当当响声不绝,众喇嘛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当下齐声口诵《高王经》,岂知“救苦救难”、“阿弥陀佛”声中。 一处厢房内,一个魁梧的喇嘛悠悠转醒,听得当当当响个不停的钟声,只感觉头疼欲裂。想起身,却发现全身更是剧痛无比。 二十一世纪的落崖青年李灵智,脑子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我没死,还活着! 正自痛苦间,两个小喇嘛推开厢房的房门,看见醒来的李灵智,大喜道:“醒来了醒来了。快,抬长老去大殿。” 旁边的喇嘛叫道:“不可!”另一个小喇嘛怒道:“为甚么?”短发小喇嘛,只道:“千……千万不可,长老受伤极重,全身多处骨折,不可轻动。” 旁边较为清秀的那个小喇嘛怒道:“主持就快圆寂了,指明要见长老。” 短发小喇嘛闻言一窒,呐呐的道:“那,那多叫几个师兄过来,找个木架抬长老过去。” 李灵智受伤不轻,神智却仍清明,呆呆的看着两个小喇嘛又叫来几个喇嘛,然后将自己轻轻的抬入一张木架当中,就往外走去,弄不懂这些喇嘛想要干什么? 等到抬入殿中,只见大殿内密密麻麻的全是喇嘛,李灵智寻思,这莫不是要举行什么邪教的仪式?不然,华山哪里来的这么多喇嘛?他可不知道,自己这一落,不仅落到了宋朝,还落到了一个金老爷子笔下的人物身上。 李灵智只见一名皮肤黝黑,五短身材,嘴角胸前依稀渗出点点血迹,身披大红袈裟,头戴红『色』尖顶僧帽的喇嘛,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开口道:“此次…此次是老衲低估了虎衣明王,才……才招致我真言宗大败。如……如非灵智,昨日老衲已然殒命。咳咳……众弟子听令:灵智,德……德才兼备,天资过人,立为我桑多寺第七任主持。伏虎浑噩一生,这次更是声名尽丧,流传出去,定让江湖上好汉耻笑。望……众长老扶持灵智,不让我真言宗彻底沉沦。” 说罢,登时气绝。 一时间,殿中哀悼之声大起,无论何人,尽皆悲哭。 李灵智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悲伤,头一歪,再次昏过去了。 等到李灵智再次醒来,已经融合了灵智的记忆,『摸』清了事情的始末,但是心中还是戚戚然,接受不了穿越这个现实。 寺庙内众人只当他哀伤恩师伏虎法王的圆寂,没有想过其他。再加上此时灵智更是新任主持,众人哪里敢管他的事情? 原本灵智精通医道,能够开口后便开了『药』方给自己以及其他几位受伤的长老调治,又让仅剩的一名康健的长老分别给各人推拿按摩。幸得各人根柢均厚,内伤外伤逐渐痊可,又过数日,都能坐起身来。 而灵智也行动无恙了,只是一身功力,十去其九,跌落到了三流境界。 这日灵智,与恢复过来的几位长老,聚集在一间僧房之中,想起了当日一场大战,这许多密宗的大高手大行家竟自误打误杀,弄得死伤大半,活下来的也个个重伤,还赔了伏虎法王一条『性』命,都是黯然不语。 过了一会,灵智首先说道:“恩师武功高明,天下皆知,我们几兄弟也不是初走江湖之人,这次人家竟然全部栽在这虎衣手里,流传出去,定让江湖上好汉耻笑我真言宗言过其实。这事如何善后,还需好生商议。” 灵智的师兄灵目,脾气本就怪僻,被金刚顶宗的长老打断左腿之后更是乖戾,这次几兄弟被虎衣明王一人打倒,实是生平的奇耻大辱,再加上腿上创伤兀自疼痛难当,气恼愈甚,当下冷笑道:“虎衣明王横行天下,哪里把别人瞧在眼里?可是这次却连带着与另外三大宗结下死仇,毗卢遮那宗与秘密乘哪个不是恨他金刚顶宗入骨,只消再说动金刚乘的天轮法王,哼,就算他武功高强,想要执掌密宗也没有可能。” 灵敏低沉了声音道:“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还需想个办法好生对付那虎衣明王。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他虎衣明王占尽上风,难保等他恢复之后第一个拿我们开刀。” 众人一楞,虽然知他气愤未消,但是所言却也在理,当下灵智站起身来向几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小僧无状,行事胡涂,得蒙恩师看顾,腆为桑多寺主持,实是惭愧得紧,行事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师兄多多教诲。” 灵目等都还了礼,却听得灵智继续道:“江湖上的事,向来是拳头大过道理,只要虎衣明王不要再来寻事,我们总可以安安稳稳的过这下半辈子。但是,一日武功没有超过虎衣明王,我们便一日无法报仇,更别提执掌密宗,发扬我真言宗了。” 众人脸上微红,默不作声,静待灵智的下文。 “灵目师兄,还请劳烦你去毗卢遮那宗与秘密乘走一遭,一来打探大德法王与多罗禅师二人的伤势,二来我三宗同仇敌忾,只有联合一起,才能与金刚顶宗抗衡。至于灵觉、灵敏二位师兄,劳烦二位师兄接下来赶紧疗伤,先恢复我真言宗的战力要紧。至于说动金刚乘的天轮法王,等过几日我稍作恢复,便亲自登门拜访,至少小僧有信心金刚乘保持中立。” 一番话,不仅间接恭维了几位桀骜的真言宗长老,也对接下来的行事有了个大概的安排,闻言,几人团团一揖,道:“谨遵宗主法旨。” 灵目又道:“现下咱们受伤,当务之急是先疗伤。宗主,你的伤最重,还需多多保重。” “无妨,小僧知道,这次虽然内功境界有所退步,但是正好可以转修我真言宗无上密法‘根源慧经’。相信以小僧的经验,定可破而后立,重新突破二流境界。再说,小僧一身功夫都在掌上,虽然内力暂时不济,却绝非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有真的不开眼的,小僧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让他们尝尝‘毒砂掌’的厉害。”灵智心中感动,却知道此时只有给他们信心,才能保证士气不落。 灵目几人还在沉『吟』,灵智昂然道:“咱们先谋而后动,对付虎衣明王,不但要比武功,还得斗恒心毅力,斗智巧计谋,这一场大比拚下来,要看到得头来,到底谁是真英雄真豪杰。” 这番话只听得灵目等人个个血脉贲张,是啊,武功高又如何?咱们以智取胜。 几人齐齐宣扬一声佛号,转身出外,留下灵智一人呆在厢房之中愁眉不展。 “他娘的,我怎么就成了灵智上人了?再不济,成为『射』雕开场的时候也行啊,起码那个时候灵智上人已经横行西南,一出场就秒掉了全真七子第二的王处一。现在,这情形?让我如何是好?要武功没武功,还有虎衣明王这个大敌在一旁虎视眈眈,难道凭借区区毒沙掌能横扫天下不成?换成降龙十八掌还有几分希望。”灵智大为沮丧,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昂然。 “罢罢罢,先恢复伤势再说。老子倒要看看这真言宗无上密法是个什么玩意?口气这么大,竟然称作‘根源慧经’。”想完,盘膝坐在蒲团上,运转内功缓缓疗伤。 其实,这是李灵智小看了原着中的灵智上人,君不见金老是这么描述的:在王处一与郭靖同赴赵王府一行时,灵智上人显示了其高深的内功(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把双手浸在金盆之中,毫不理会。各人早已洗手完毕,他一双手还是浸在盆里,众人见他慢吞吞的若有所思,都感到有点奇怪,过了一会,他那只金盆中忽有一缕缕的水气上升。再过一阵,盆里水气愈冒愈盛。片刻之间,盆里发出微声,小水泡一个个从盆底冒将上来。)和狠辣的毒砂掌(一掌就把全真七子中名声第二的铁脚仙打个半死,这威力还差么?),这毒砂掌使他成为整部《『射』雕》中除欧阳锋之外另一位用毒的高手。 虽然灵智上人练功之破绽就在后颈,因此欧阳锋,周伯通,黄『药』师都是一抓即中,但是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大高手的事实。 又过得数日,桑多寺众喇嘛恢复了以往的日常,灵目几人一身伤势业已完全恢复。只有灵智一人,当日偷袭虎衣明王后,被含怒出手的虎衣明王生生打得境界跌落,是以恢复起来最为缓慢。饶是如此,灵智一身伤势也好了大半,只是这内功还是停留在三流境界。 不过灵智并不急,最为后世而来的武侠『迷』,自然知道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痊愈。但是他有着更为远大的理想,所以希望先研究下这武功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所有的武侠『迷』对于各种武功都是十分向往的。好不容易有机会验证一下平时的胡思『乱』想,灵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三流高手也是高手不是?况且,以小爷的资质,重回二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灵智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用大手印的催劲方式,一掌拍碎一颗大石头,兴奋不已。 “乖乖,这比得上c4的威力了吧?不知道降龙十八掌在洪七公手中又是何等声势?”旁边的小喇嘛看见自家主持拍碎一颗石头后自言自语,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塞式到底是哪一式?也是咱们真言宗的绝技么?洪七公是谁?降龙十八掌是什么武功?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明台,明镜,去,收拾一下。”灵智收掌,缓缓出声。 两个小喇嘛连忙应下:“是,主持。” 灵智满意的点点头,恩,不错,值得小老衲传两手绝活。 这几日,凭借着原来深厚的功底,灵智试验了各种方法,还真让他发现了几分武功的真谛。 例如,原本‘大手印’其实只有一招,而真正的奥秘则是各种运劲方式。但是灵智想到了叠加方式,创出一式‘叠浪式’。在身形挫动间,风声虎虎,接着连发数掌,一掌快似一掌,一掌猛似一掌。掌力前赴后继,叠加起来,形成一股更强大的掌力。按照灵智心中的想法,‘叠浪式’大成,九道掌力叠加,待到第九掌发出,形成一道刚猛无比的掌力,便是降龙十八掌又有何惧?当然,目前来看,灵智勉强可以做到三掌叠加,因为太消耗内力了。不过,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可以瞬间让战力一下子暴增三倍。 又例如,朱砂掌炼成之后,有一股暗劲,而灵智想到了用振动的方式,连续催动暗劲,加速毒素的浸入,一瞬间,毒沙掌威力大增,日后就算遇上内功高过自己的人,也有信心将毒『逼』入对方体内,而不是倒过来侵入自身。 再后来,灵智专心研究那本伏虎法王来的‘根源慧经’。 缓缓放下略显发挥的册子,灵智暗赞:“看来还真没胡吹大气,不愧‘根源慧经’这个称号。但是,太难练了。” 根源慧经,故名思意,是一项练成了能够增加智慧的武功。自古以来,大多数内功都是运转下丹田,极少数内功能够走中丹田,即擅中『穴』。而根源慧经同时修炼上下两个丹田,上丹田突破了,下丹田中的内力聚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在灵智看来,简直就是一部精神力的修炼宝典。 佛常欲得三人。一者信。二者问。三者行。或有人但信不喜已作。为信不欲行为。喜有三亡。一者不布施。二者不行戒。三者不定意。吾言之,欲得根源慧,必先定心思,而后气意合,乃至无量境。 当灭思想乃得道。要在不念已。灭思想『色』亦灭。识亦灭心有所念。是为四所有对。是为想当有想当无想。不离想当离想不出想。还就当有想者谓道想。当无想者谓无『色』想。不离想者谓不离经行想。当离想者当离生死想。不出想谓无道想。不出十二门。还就者谓人生死。便不得脱…… 根源慧经共分十二层,每三层一大坎,伏虎法王精修三十载,才勘勘突破第七层,饶是如此,也让伏虎法王成为了一流高手。 灵智天资不低,再加上穿越融合的缘故,半个月内,就让他修到了第三层,这个速度如果传扬出去,保证吓坏一大片人。 可是越是深入了解,灵智越是感觉到了这门武功的博大精深以及难练之处,因为,上丹田,藏神之府也。而精神力的增加,比内功的增长更为困难。 当然,炼成根源慧经第三层,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不仅对于伤势的恢复加快了几分,连带着,感觉灵敏了许多。原本一些察觉不到的隐患,一些常年练功破损的细小筋脉,在强大的精神力下无所遁形。这些伤痕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到了后期绝对会成为突破更高境界的强大阻碍,灵智估计,等修复好这些新伤旧患,恢复实力并且成为一流高手的日期将大大提前。 第三章 盘点身家 一晃,月余,师兄灵目带回来了大德法王与多罗禅师的口信,对于伏虎法王的圆寂表示沉重的哀悼,并且直接表明愿意三宗联手对抗虎衣明王,如果虎衣明王对任何一宗下手,其他两宗绝对会派人支援。 同时,也带回了一个几位重要的消息。当日一战,虎衣明王中了灵智一记毒沙掌之后,还强行运功与人交手,后面更是被多罗禅师重伤,导致毒『性』入骨,虽然『性』命无忧,但是想要清除体内的毒素恢复颠峰,起码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起码在虎衣明王好之前,不用担心他会动手。 消息传回,灵智一下子放下了原本绷着的那根弦,所以这几日过得格外舒心。 作为桑多寺主持,密宗真言宗新任宗主,桑多寺一切典籍都对灵智开放。无数门真言宗密法对于灵智再也不限制,一时间,灵智痛苦并快乐着。 这几天内,灵智感受到了真言宗的底蕴。各种密法、外功、内功层出不穷,其中不乏威力骇人之极的。 例如一门名叫‘一串鞭’的高深硬外功,发功时全身每一个骨节均爆竹般响起,一连串响个不停,不仅刀枪不入,更是力大无穷,不在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之下。可是据真言宗典籍记载,有史以来,除了创造出这门神功的高人外,密宗炼成这门外功的人,只有区区两人,其余练习者不是突破之后骨骼尽碎就是精神失常。 又如六字真言手印,在根源慧经突破第九层之后,便可以通过双手结出各种印契,调动丹田真气,以独特的手法释放出去,摄敌胆、破敌踪。 再如一门唤作“大迦叶气罩”的绝世神功,练成之后,论威力不在大圆满的少林金刚罩之下。是由佛门中的无相神功、般若大能糅合而成,形成的一种至奇、至秘、至奥、至绝的功夫。静式时,布成一整体气罩,令敌人无隙可乘,其范围可大可小,随施者心意变化,远至丈外数尺不定,以施者功力而论;近者可贴附于体。入门要求只有一句:先天方可修习。 就这一句,将无数天资横溢的真言宗高手据之门外。 更有数种威力不大,但是极为实用的功夫。如敛息术、闭『穴』逆经等等。 然而,这一切,对于现阶段的灵智来说,可用的没有几种。要不就是威力大小,不堪入目,再不就是要求太高,这对于急需提升自身实力的灵智来说,形同鸡肋。 灵智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除了一门大手印与毒沙掌拿得出手之外,轻功“虎奔功”更是比之“草上飞”好不了多少。兵器当初选择的是又丑又难练的铜钹,灵智就纳闷了,为什么喇嘛一个个都喜欢玩轮子? 内功倒还好,根源慧经已经练至第三层,体内的内力经过这几日努力打坐,逐渐雄厚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突破二流。 论势力,真言宗虽然少了伏虎法王这个一流高手,但是灵字辈的师兄弟还有五人,均是二流好手,其中灵觉、灵敏二人,更是二流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进阶一流。再加上数十名练出内功的真传弟子,在这西北边陲之地算得上是一股极大的势力。 只不过,有时候一个顶尖高手往往比十个一般高手更具威慑力,况且现在的灵智融合了后世数百年的见识,自然知道唯有手底下功夫够硬,才能无往而不利。 “唉,看来要想想其他办法了。”灵智可记得当初看原着的时候,没少吐槽五绝戏弄大高手‘灵智上人’一个个跟玩儿似的,现在自己成了当初的第一背景,这让他如何不揪心? “咦,这个倒是可以练一下。”正自落寞间,灵智眼睛一扫,落在一门功夫上面。 大疯魔杖法。密宗高手感受到少林绝技“伏魔杖法”每一杖之下都有千钧之力,而且杖头杖尾都可用以打『穴』,威猛无比。潜心研究二十载,创出“三十六路大疯魔杖法”,欲与少林‘伏魔杖法’争雄。大疯魔杖法共分三十六路,每路三十六招,每一招均用内家真力,表面看起来不威猛,其实每一仗都有开碑裂石之能,伏虎降龙之妙。更重要的是,三十六路一路快过一路,虽然对于内力的损耗极为大,但是就算不用内力,亦不可小视。 灵智天赋出众,身材极其魁梧,神力天生,正适合用这路大疯魔杖法。再者,手中拿一根禅杖做武器,总好过拿两个铜钹吧? 灵智越想越高兴,当即命人去打造一根重达一百零八斤的禅杖,准备练这门大疯魔杖法。 第二日,灵智接过两个小喇嘛抬着的禅杖,只见禅杖长约丈二,通体金黄,上面挂着九个小巧的铃铛,叮当作响。是桑多寺负责匠造的喇嘛耗费八十余斤黄铜,参杂着数十斤精金、寒铁精心锻造而成,上刻佛陀比丘、山川草木,尊贵非常。 灵智大喜,当即奖励匠造的喇嘛一门“阴风毒掌”,随后在寺内演武场上演练起来。一时间只见场上杖影飞扬,当灵智耍完三十六路,最后一招“探海斩蛟”砸在演武场上的青砖之上,尺许的青砖被砸得四分五裂。 一旁观看的灵敏不禁赞叹道:“宗主果然天资过人,神力惊人。” 接下来半个月,灵智每日早晚各耍一路大疯魔杖法,然后一头扎进浩瀚的武学手札、医术毒典当中,晚上则用打坐炼气代替休息,从各方面充实自己,而真言宗的杂务则全权交给几个师兄长老。 密宗喇嘛不忌荤腥,亦有所谓的“欢喜禅法”,可以说较之中原的和尚日子过得滋润许多。但是桑多寺上至长老,下至普通的小喇嘛,看见自家主持甘受奇苦,籍以苦练禅功杖法,一个个受到感染,练武刻苦许多,整个桑多寺沉浸在一股习武热『潮』当中。 灵智感受到这一股氛围,更是大力提倡,赐下诸多武功绝学,以示鼓励,就任主持短短三个月以来,便令众人归心。 这一日,灵智翻看着佛门典籍《三慧经》,细细品读着,心中思索着根源慧经的奥妙,读到妙处,不由得随手比划,连远处的灵目走来都察觉不到。 灵目看见眼神一日亮过一日的灵智,心中只有服气,也只有如此废寝忘食,自己这个师弟,才能在二十来岁,武学境界上就媲美年近四十的自己,战力更是超过自己,不愧于密宗青年一辈第一人。 灵目不忍打搅灵智,独自端坐在一旁小憩,待到小半个时辰后,灵智将那卷《三慧经》粗读了一遍之后,才发现一旁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的师兄。 灵智啊也一声,急忙站起来合什行礼,道:“恕罪恕罪,小弟一时入神,竟未察觉到师兄的到来,怠慢之处,还望师兄海涵。” 灵目还了一礼道:“无妨,师弟如此勤勉,愚兄只有佩服。” “师兄今日可有要事?”灵智为灵目奉上一杯香茗,温言问道。 “有两件,一则是所听到的讯息只怕事关重大,有消息称大雪山大轮寺重开山门,若是置之不理,于心不安;二则也是见到师弟近日醉心武学,愚兄唯恐『操』劳过度,莫如代表我真言宗前去拜访,参加大轮寺的开山大典,一来散散心,二来也好得些经历,扬我桑多寺威名!”灵目深知自家这个师弟,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性』格好强,宁死不屈,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为了不坠真言宗威名,即便遇上高手不敌,动手时也会蛮斗狠拚,当即劝慰道,“武学无底,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况且师弟年岁较轻,来日方长,早晚有成为绝顶高手的一天,又何必急于一时?” 灵智寻思,内功既然段时间内无法提高,出去见识一番也好,随即点头答应。第二日,向逝去恩师伏虎法王磕了头,交待了诸多事宜之后,带上明台、明镜两个小喇嘛,上马向西南而去。 大雪山大轮寺,历来为吐蕃国密教宁玛派上师修行场所。不时有上师开坛讲经说法,是为佛门一大盛事。 宁玛派历代高手层出不穷,但是自北宋年间出了一个大轮明王之后,声望达到巅峰。虽然后来大轮明王鸠摩智晚年大彻大悟,佛法高深,并不以武功『逼』人,但是并不妨碍大轮寺在密教各宗之间的威望。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的是大轮明王鸠摩智其人。鸠摩智天资聪敏,过目不忘,痴『迷』于武学,自得吐蕃国密教宁玛派上师授以‘火焰刀’神功后,在吐蕃扫『荡』黑教,威震西陲,功力见识均已臻于极高境界,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开坛讲经说法。后来又与姑苏慕容氏传人慕容博结为朋友,用“火焰刀”的修练法诀交换,得以学习少林派绝学。 而后斗法大理,得《小无相功》,练《易筋经》,以小无相功催动少林七十二绝技威『逼』少林众僧,虽然被逍遥派虚竹子所败,但是丝毫不掩其盖世风采。 后来在西夏国王招亲期间,鸠摩智意外跌落一口枯井里,同时因走火入魔而狂『性』大发,一身内功刚好被段誉的‘北冥神功’吸走。鸠摩智武功尽失后,却因此而大彻大悟,返回吐蕃,埋首钻研佛经,成为一代高僧,声名越发响亮,连带着大雪山大轮寺也威名远扬。 灵智带着明台、明镜两个小喇嘛,马不停蹄的往大雪山赶去,一路上,越往西南,天气越是严寒干燥。加之海拔高,烈日当空,直晒得人晕头转向。灵智总算明白了喇嘛们为何成天都带着一顶金灿灿的僧帽了。 灵智还好,毕竟内功深厚,哪怕昼夜温差大,内力运转之下,也能抵御严寒酷热,加之越是恶劣的环境,对于修习内功有着极大的好处。因为要时时刻刻运转内力,积少成多之下,灵智的内力变得越发的圆融,如指使臂。 但是却苦了明台、明镜两个小喇嘛。二人原本只练过一些粗浅的外功,对于内功一窍不通,所以一路上苦不堪言。好在二人年纪虽小,心智却坚,在加上出门之前,长老嘱咐要好好服侍主持,所以,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是二人将生火、喂马、化缘等诸多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 灵智感慨之余,更是利用赶路的闲暇之余,尽心指点二人武功。不仅传了一门唤作‘龙旋劲’的高明内功,见二人赶路艰难,更是将‘虎奔步’的奥秘尽数传给二人。令得二人感激涕零的同时,一路上也多了些欢乐。 二人晚上按照灵智所所授缓吐深纳的呼吸方法做去,良久良久,渐感心定。待得数日,丹田中却有一股气渐渐暖将上来,山间崖顶上寒风刺骨,却也不觉如何难以抵挡。而白天,则用‘虎奔步’赶路,竟尔渐渐身轻足健。 有着灵智这位大高手在一旁悉心指点,二人的武功可以说一日千里。待到小半个月后,二人身体里头好像有一只热烘烘的小耗子钻来钻去,灵智又指点他二人如何运气使力,竟然由原来的不入流一跃而成为内功小成的内家好手。 直把二人喜得心花怒放,暗自思量等到回到桑多寺之后,好在一众相熟的小喇嘛面前炫耀。好在二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灵智的恩典,对灵智的服侍也越发的殷勤起来。 这一日,又翻过几座山头,现出一片天然牧场,数十位藏民们放养着牦牛、羊羔。 得见人烟,灵智三人精神一震,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原本在劳作的藏民看见灵智三人一身喇嘛装束,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围拢上来,亲切的拉住明台、明镜的手,表示欢迎。其中灵智更是身批大红袈裟,手持禅杖,光凭卖相,令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得道高僧,藏民们更是不敢怠慢,齐齐抚胸行礼,用最古朴纯真的方式表达崇敬。 这一夜,小小的藏村,彻夜欢腾,美丽的藏北星空下,燃烧着数堆篝火,烧的是牛粪,喝的是茶,主食乃是青稞、糌粑,载歌载舞。 灵智三人喝着牧民奉上的牦牛『奶』,吃着糌粑,由最年长的牧民陪着,连日赶路的艰辛一下去抛去。 “尊敬的大法师,您要去往何处?”年长的多吉问道。 灵智三言两语将自己三人的来历以及去处说完,并再三表示谢意。 “原来是要去大雪山大轮寺参加开山大会。可是,大师,你走错路了。”多吉咂咂嘴连道。 灵智大惊,道:“这,这如何是好?敢问长者,小僧该朝哪个方向出发?” “无妨,无妨,大师今日尽管歇息,明天一早,小老儿叫一个族里的年轻小子给大师当作向导,定不会耽误了时间。”多吉连忙摆手,示意灵智无需着急。 灵智这才心安,再次合什行礼,表示感谢。 接下来,灵智又陪着闲聊了几句,喝了几碗酸辣汤,才深深入定。 第四章 初步谋划 第二日一早,灵智走出毡包外,只听靴声橐橐,多吉带来一个结实的汉子,下颏留着一丛浓髯,三十多岁年纪,模样颇为威武。 汉子上前叫了声“大师”,说道:“此去大雪山还有百余里,约莫明日晚上便可到达。” 说罢,抓起弯刀,跨上一匹黑马,又示意明台、明镜两个小喇嘛分别骑上旁边的两匹红马,对着多吉招呼一声,开始赶路。 灵智在马上,又深深朝多吉行了一礼,才一甩马缰,双腿一夹,连忙跟上。 一路上,名叫次仁的壮汉见到灵智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只是逗弄着明台、明镜两个小喇嘛来解闷。 “你这小喇嘛是哪一所寺庙的?怎的要去大雪山大轮寺?”壮汉放缓马速,朝一边的明台问道。 明台不缓不急答道:“回施主,小僧乃是桑多寺的,此行乃是去参加大轮寺的开山大典,还有,小僧是喇嘛不错,可却不是小喇嘛” 听到明台将‘小’字咬得极重,次仁哈哈大笑,同样将‘小’字咬得极重道:“你都小僧小僧的称呼自己了,如何不是小喇嘛?” “咱家住持还自称小僧呢,这是谦虚,懂不懂?”明台辩解道。 次仁回头看了一眼灵智,道:“灵智大法师自称小僧,才是谦虚,你嘛,这叫有自知之明。” 明台大囧,紫胀了面皮,尴尬异常,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 倒是一旁的明镜听得有趣,哈哈大笑不止。 而吊在后面的灵智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念头。 原来,灵智嫌自身手段太少,竟然将注意打在了鸠摩智留下的“火焰刀”神功以及各种少林绝技之上。要知道,这可是一门不弱于“六脉神剑”的绝世武功,而鸠摩智当年更是号称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 当初看原着的时候,见到鸠摩智撮手点香,以一己之力使“火焰刀”挑战天龙寺众僧(枯荣、本因、本观、本相、本参、本尘)合力使出的“六脉神剑”,引发一场无形刀剑之战,还曾感叹一句:果然装得一手好『逼』。 而现在,随着功力日深,见识越高,灵智越发的觉得“火焰刀”当之无愧称为一项无上绝学。更是对当年鸠摩智的武学境界赞叹不已,心中对于此次大雪山之行更加期待起来。 不过灵智深知,这么一门无上绝学,宁玛派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拱手送人的,看来,想要得到“火焰刀”,还需好生思量一番。 随着思绪的展开,灵智记起了襄阳城外的孤独剑冢之中,既然有独孤求败留下的几柄神兵,那么‘独孤九剑’存在的可能『性』也有极大。 还有,少林寺藏经阁中的《楞伽经》中,同样有着无上绝学“九阳神功”。终南山后的古墓中,有着“九阴残篇”。这个时候,黑风双煞二人,也应该偷了桃花岛的《九阴真经》下册,在江湖上闯『荡』了吧。 再加上自己身为真言宗主,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到手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想到美妙处,灵智一个把持不住,笑出声来。 次仁与明台、明镜三人,不知道灵智因何事发笑,一个个回过头带望着端坐在马背上傻笑的灵智,面面相觑。 灵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一声,道了句‘武功略有突破’掩饰过去,三人不疑有他,继续赶路。 灵智心中想到:我如今一身佛门内功,只怕与《九阴真经》练出来的内功不相符合,暂且撇开。倒是”九阳神功“,练成之后内力生生不息,天下任何武功招式只要看过一遍皆可信手拈来,威力不下于原来,值得重视。不过如今,大雪山就在眼前,还是先想想如何得到”火焰刀“这块到嘴的肥肉再说,至于”龙象般若功“与”九阳神功“,以后在慢慢谋划。最后再往独孤剑冢与终南山一行,如此方为正理。 打定主意,灵智作出决定,大不了拿真言宗几门无上妙法来换,就不信宁玛派的人不动心。要知道,现在有虎衣明王这个大敌,迅速的增加战力才是最佳选择。至于损失,反正真言宗的那些绝学不是一般人可以练成的,就算能够练成,也是十年八年之后的事情了。等到十年八年之后,灵智有信心超过五绝。 不是灵智狂妄,要知道,现在的灵智融合了后世的记忆,知道了数门厉害绝学的下落,再加上精神力大增,又练有‘根源慧经’这种神奇的武学,完全可以在十年八年之后可以与五绝争锋。不说别的,原着中的灵智也是在四十来岁,单凭一门‘大手印’就横行西南,只比五绝、周伯通等人略低一筹。 “驾。” 灵智一提缰,双腿一夹,青鬃马如一支箭般向前冲去,青鬃马一声长嘶,忽地腾空跃起,窜过两匹枣红马与黑马,反而成为奔在最前面之人。 “大师好骑术。”次仁赞叹一声,不肯示弱,对着身下黑马就是一鞭子,疾窜前行。 四人当即纵马疾驰,不到两个时辰,已奔出五六十里。 灵智此时纵马狂奔在宽阔的草原上,望着蓝天白云,心中大畅,内力运转间更是加快几分。 四人爱惜马力,放缓速度又行得十来里,见得天『色』逐渐黑下来了,便寻了一处,将马栓在树上,拿出两斤面饼,四人大口吃了起来。 灵智身材魁梧,食肠宽大,胃口奇佳,他依着藏人的习俗,抓起牛肉面饼一把把往口中塞去,一边吃一边问道:“施主,此去大雪山还有多远?” 次仁拿起羊皮袋灌了一大口水之后,指着前面回答道:“翻过两座大山,再行十余里就能看见大雪山了。” “既如此,今晚咱们在此歇息吧。”说罢,三两口将面饼吃完,宽大的袖袍一挥,内力涌动间,清理出一片空地,随即盘膝坐下,打坐炼气。 看见灵智『露』的这一手,名叫次仁的壮汉眼中更是敬畏,闪向一边,牵着马匹,一边走着一边让马儿吃草,不敢打扰灵智。 明镜有样学样,也是找个地方坐下,努力的运转着灵智传下的”龙漩劲“内功。 明台『性』子跳脱,望着灵智与明镜二人颇觉无趣,站起身来,走到次仁身旁,『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以及一个浅浅的微笑,道:“次仁大叔,你娶婆姨了么?” 次仁一愣,显然没想到明台会如此问,登时扭扭捏捏起来。 “哦,原来大叔也有害臊的时候啊!”说完,明台眼中满是挪揄。 次仁满脸羞惭,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也敢力搏狮虎,拔刀杀人的好汉,想不到今日被一个小喇嘛给嘲笑了,故作恼怒的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婆姨么?小小年纪还是出家人,问这种问题,不怕佛祖怪罪么?” “小僧如何不知?要知道咱们密宗也有‘欢喜禅法’,再过两年,定要求主持开恩,赐下一个婆姨一起合籍双修。”明台面有得『色』,忽然提议道,“次仁大叔,不如你加入咱们桑多寺得了,做个护法金刚,不仅能学到高深的武功,还能娶到婆姨。” 次仁呐呐,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成么?” “如何不成?我们主持最是和气不过,次仁大叔今番有恩于我们,料想主持必定不会不答应的,况且,这不是还有小僧与明镜在一旁么?放心,小僧会帮你求情的。”明台笑嘻嘻的回道,与这次仁相处了不过一天,竟然生出几分不舍,所以明台才会怂恿次仁加入桑多寺。 灵智虽然在入定,但是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落在了灵智耳中,心中觉得好笑,这明台果然小孩子心『性』。不过出家人,老想着找婆姨,这可不行,看来还是得好好教育一下。至于说次仁加入桑多寺,倒也并非什么难事。自己身为真言宗宗主,桑多寺主持,这加入不加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两日来感受到了多吉他们的热情淳朴,正好,还他们一个人情。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一大早,灵智从入定中醒来,站起身来,双手虚抱,使个”揽月式“,只听见咔嚓咔嚓,全身骨头脆响。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一抬头,便看见明台冲着次仁挤眉弄眼。 灵智故意板着脸喝道:“明台,身为出家人,如此不沉稳,成何体统?” 明台心中一凛,连忙收敛神『色』,低声道:“是。” 只不过一双眼睛还是不时的忘向次仁。 次仁一咬牙,噗通一身跪在灵智身前,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壮着胆子道:“小人久仰密宗的威名,但求大师收小人入门下,小人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砍柴挑水、牵马执蹬这些粗活还是能胜任的。” 说完,又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灵智有心收他,连忙上前扶起次仁,不过却还是问了一句,道:“寺庙不比外面,有许多戒律要守,你可忍受得了?” “忍得,忍得。”次仁连忙保证。 “既如此,小僧暂且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先随我参加这次大轮寺的开山大典,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你可以愿意?” “愿意,愿意。”次仁大喜,抽出弯刀,三两下将头发剃光,以示决心。 “明台,今日开始,由你教你次仁师兄一些武学基础常识。打好基础,为师还需好生思量一下该传你何门神功。”灵智很快的进入了师父的角『色』,开始发号施令,“咱们启程吧,别误了时辰。” “是,师尊。”次仁不敢怠慢,当即牵过马匹,一个翻身,在前带路。 翻过一座大山,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到处是各地过来朝圣的虔诚藏民以及各派喇嘛等,见到坐在马上,手持禅杖的灵智,无不恭谨行礼。 陡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喝道之声,只见十几名军汉健仆手执藤条,向两边『乱』打,驱逐闲人。众人纷纷往两旁让道。只见转角处十二名壮汉抬着一顶绣金红呢大轿过来,更有数十名壮汉手持各种法器,排场极大。 众仆从叫道:“吐蕃王子驾到,闲人速速退避。” 听到是吐蕃王子驾到,众人更是纷纷避让,唯恐触怒了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灵智见到这一幕,心中不喜,暗自皱眉:果然蛮横无礼,身为吐蕃王子,今日任由军汉殴打自己的子民,想来也不是什么睿智之辈。 不过,有着吐蕃王子一行人在前面开路,灵智他们的脚程加快了许多,一路上四人相隔百余米的样子,不缓不急的吊在吐蕃王子的后面。 忽然,只见轿内伸出一只手拨开帘子,叫来一个壮汉,低声说了几句不知甚么话。只见壮汉吆喝一声,队伍内奔出一骑,朝灵智四人而来。 只见那军汉策马来到灵智等人的前面,定定的停下,略带几分趾高气昂的道:“兀那大和尚,我家王子有请。” 听得这话,灵智心中更加不喜,斜睨了那军汉一眼,收回目光,策马轻飘飘的从那军汉身旁而过。 军汉脸上挂不住,高声骂道:“臭和尚,大爷在跟你说话呢!” 次仁『性』子憨厚,见不得旁人辱骂自己新拜的师尊,刷的一鞭往军汉头上猛抽下去,当即冷哼一声:“我家师尊何等人物,岂容得你在此叫嚣。” 旁观的百姓先前有多人曾被众军汉藤条打中,这时见次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不暗暗称快的同时,又替灵智四人担心。 前面的十几名军汉见得这一幕大怒,高声叫骂,抢上去救援同伴,被明镜一双双的提起,扔了出去。 灵智对这一幕仿佛置若罔闻,依旧骑在青鬃马上,不缓不急的前行。 轿中的王子见到灵智如此作态,哪里还不知道来人大有身份,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停下轿子,装模作样的朝灵智行了一礼道:“倒是小王失礼了。” 旋即,又转头,狠狠朝先前那个发号施令的侍从脸上抽了一巴掌,怒骂道:“没用的东西,叫你去请这位大师过来,你倒好,给本王来了这么一出。” 这时才细细打量灵智,待到见到灵智一身红黄相间,做工极其精巧的袈裟,手执九锡禅杖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自后悔不已。刚刚这不过远远瞧着这个大和尚身材魁梧,才动了心思想要聊一聊。可如今,这身打扮,分明是一尊法王啊!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尊法王? 吐蕃王子到底不是无脑之辈,随即再次恭敬的朝马上的灵智行了一礼,道:“恕小王眼拙,不知道是那一尊法王当面?” 听到王子的话语,那些原本愤恨的军汉也一个个低眉顺眼,更不敢『露』出半点不快。 灵智也细细的打量了吐蕃王子一番,略带一丝戏虐的开口道:“法王不敢当,小僧灵智,添为密教真言宗主,桑多寺主持。” 吐蕃王子嘴角闪过一丝苦涩,这次来大雪山大轮寺参加开山大典,还不是为了能够结识几位高人,好为日后的夺储即位做准备,想不到还没进大轮寺的大门,就得罪了一位宗主。真言宗传宗数百年,在密教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能够坐上宗主之位的,无一不是身俱大智慧、大法力的一流高手。况且吐蕃王子看灵智年岁如此之轻,心中更是后悔,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天资横溢,年纪轻轻便是一流高手,日后绝对是一尊威震寰宇的绝顶宗师啊! 其实这是吐蕃王子高估灵智了,毕竟之前密宗动『乱』,属于丑闻,密宗各个宗门也不好意思大肆宣扬。吐蕃王子哪里知道眼前的灵智其实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内功才三流的高手,虽然战力可以比拟二流高手,但是到底与之心中所想差距极大。 吐蕃王子神『色』愈发恭敬,随即传令下去,令先前动手的诸位吐蕃武士齐整整跪下道歉,祈求灵智四人的原谅。又让出那顶装饰华美的轿子请灵智入内,而自己准备在一旁牵马执镫,行弟子礼。灵智哪里肯依,坐轿子虽然舒服,但是哪里有骑马自在?再加上身为出家人,讲究这些门面终究不妥。 如此这般下来,倒令得灵智对于吐蕃王子的看法改观三分。执拗不过灵智,吐蕃王子只好指使着军汉武士依旧在前开路,只不过先前那手执藤条驱赶百姓的做法到不再发生,一时间,百姓各个心中感念灵智的恩德,赞道:不愧为得道高僧,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震得住吐蕃王子。 第五章 谋火焰刀 灵智四人汇合吐蕃王子一行人,行得数里,见得一座巍峨大山,山顶被积雪覆盖,几座宏伟大殿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众人催骑沿着道路奔去,转过一个山坳,见是一片密林,对面悬崖之旁,出现一片惊心动魄的情景: 一大块悬崖突出於深谷之上,崖上生着一株孤零零的松树,形状古拙,松树上的一根枝干临空伸出,撑起一大片树荫。松树底下,是一块两人多高的青石,通体青翠,以雄浑苍劲笔力写着‘大明王谷’四个大字。 绕过深谷,只见有一个八角石亭耸立,石亭旁一口古井,井中水质清甜。这时,早有知客喇嘛站立在石亭旁边,等待着接收拜帖。 吐蕃王子令人向知客喇嘛递上一封精工镶嵌、银字金笺的拜帖。相较而言,灵智命明台奉上的那张拜帖则要逊『色』许多,只不过一封普通红『色』书信,上书:密教真言宗—灵智几字。 知客喇嘛见到吐蕃王子一行人人数众多,随身用具无一不是极尽华贵,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下敢怠慢,双手朝上,恭恭敬敬的接过那张银字金笺的拜帖,再随手接过明台手中的那张拜帖,一路小跑而去。 须臾,大轮寺内礼乐大起,正门大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大群人沿着阶梯下来,领头的,是几个身穿大黄袈裟的老喇嘛。 吐蕃王子大喜,想不到竟然受到如此礼遇,不禁心中感叹这次大雪山之行来对了。当即整理了一下衣衫,『露』出一个自觉和善的微笑,静静的等到着大伦寺众僧的到来。 灵智此时也同样已经下马,手持禅杖,领着明台、明镜、次仁三人静静站在一边。 大轮寺一众僧侣和俗家英雄,纷纷跟随着一个年约六七十,白眉干瘦,面上隐隐有宝光流动的老喇嘛越过吐蕃王子一行人,朝灵智四人走去。 “阿弥陀佛,老衲闻得灵智小友接任桑多寺主持,未能及时恭贺,实在惭愧。此次小友更是不远千里迢迢来到我大轮寺参加开山大典,老衲不胜感激之余心中更是不安,来来来,且随老衲入寺,稍作歇息,待到过几日天轮法王到达之后,再谈经论法。”老喇嘛道了句佛号,热切的对灵智说道,正是大轮寺主持,宁玛派上师玄元上师。 灵智当下双掌合什,说道:“上师过誉了,小僧无才无德,蒙恩师看顾才侥幸坐上这桑多寺主持之位,又怎敢劳动上师大架?况且小僧久仰鸠摩智前辈的风采,此次大轮寺封山二十载之后重开山门,乃我佛门一大盛事、幸事,小僧能借着这个机会得见大轮寺诸位高贤的风采,心中喜不自胜。” 灵智一番话,说得大轮寺诸位喇嘛各个喜笑颜开,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灵智赞誉起来,一时间,场面好不热切。 只有吐蕃王子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原本以为大轮寺诸位高僧是前来迎接自己的,还已经想好了好些恭维的话语,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错了意,一行人竟然看也不看自己,直定定的越过身旁,反倒对着灵智等人恭维不已。 灵智余光一扫,见到笑容僵在脸上的吐蕃王子,心中闪过一丝好笑,但是看在后面对自己颇为恭敬的份上,还是提携一二。 当下灵智朗声道:“小僧这次在了来的路上,偶遇吐蕃国二王子一行,得知二王子同样专门为朝贺而来,足见诚心。” 玄元上师闻言,望向一旁的吐蕃王子,只是微微点头,也不答话。 灵智见状,转过头来对吐蕃王子道:“二王子,一路上你不是跟小僧说久慕玄元上师的威名么?怎的此时见到上师,还不上前拜见?” 吐蕃王子原本暗自沮丧,此时听到灵智不计前嫌,有心提携,冲灵智投过去感激的一瞥,随即收起手中折扇,倏忽之间已走近了众僧身前,说道:“小王赞巴多,拜见大轮寺诸位高僧。”说话间,双手抱拳,弯腰下拜,竟然十分恭敬。 玄元上师虽然心中看不上吐蕃王子,但是见到他以王子之尊,肯折节下拜,也不好过于冷淡,当即袖袍一挥,温言出声道:“王子多礼了。” 吐蕃王子好似遇到一堵气墙,无论如何使力,竟然再也拜不下去,心下更是骇然。 不理会吐蕃王子心中的惊讶,玄元上师话音一转,一拍额头,道:“老衲糊涂了,今日贵客临门,竟然忘记了入寺奉茶,灵智小友,二王子,请。” 说罢,也不待灵智拒绝,热情的拉着灵智的手,把臂在众僧侣和俗家英雄的簇拥下,踏上石阶,向山顶大轮寺走去。 入寺之后,由玄元上师与另外几位上师作陪,小沙弥奉上香茗之后,几人谈论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宁玛派玄生上师,暗自号令寺内喇嘛整治斋菜,用以招待次仁三人及吐蕃王子随从等人。 吐蕃王子年纪既轻,见识又少,听得灵智与诸僧谈论,也『插』不上几句话,自觉无趣,又端坐了一会,找个借口,兀自去厢房歇息,这且不提。 但说灵智与玄元上师几人,俱是佛门大德,无论见识武功,佛法修为都到了一个极其高深的地步,几句交谈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又随意的闲聊几句,灵智逐渐将话题转移到武功上面来,他可没忘记这次的目的之一正是那”火焰刀“并诸多绝技。 灵智缓缓的道:“久闻大轮寺‘火焰刀’绝技威震天下,不知小僧可否有幸见识一番?” 玄元上师一惊,低声和旁边的两位老僧商议了一阵,才朗声道:“区区‘火焰刀’自然比不上真言宗诸多绝技,既然小友想见识一番,如此,老衲献丑了。” 当下玄元上师,将内力凝聚掌缘,运内力送出,伸手快速往空中来回划拉三下,只见三道虚无缥缈的虚劲隔空三丈,在厢房外的一颗大树下刻出一个“之”字,刻痕处隐隐成焦。 这一手,只把灵智看得目瞪口呆,想要得到的心思越发的热切。 灵智打定主意,不再隐藏来意,当即郑重朝几僧行礼后,道:“上师神技,小僧拜服,小僧自幼喜好各种武学,见到如此神功绝技,此刻心中犹如猫挠一般,还望上师看在小僧一片至诚的份上,将这一手神功相授。” 话音甫歇,老僧中忽有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大声道:“灵智,你也是一派宗主,一寺主持,怎的说话如此天真?‘火焰刀’乃我宁玛派绝学?如何能传授给你?” 灵智心中刚刚说话孟浪,但是却不容错过这次机会,当即再次双掌合什,诚恳的道:“大师所言甚是,小僧也只自己的要求过份了一点,但是小僧见到如此神功,实在心痒难耐,莫如这样,小僧以一门真言宗秘法来换取‘火焰刀’绝技如何?这样一来不让诸位吃亏,二来也可加深真言宗与宁玛派交情。” 玄元上师缓缓地道:“灵智小友的话,倒也言之实在。但老衲有一事不解,却要请教。”灵智连忙道:“什么事?” 玄元道:“以老衲所知,真言宗有数门威力远远超过‘火焰刀’的神功秘法,为何小友偏偏看上它?” 灵智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不瞒诸位上师,如今我真言宗危在旦夕,家师伏虎法王死于虎衣明王之手之后,我桑多寺再无与人能与之抗衡。小僧寻思,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增加自身战力,才能不至于让真言宗数百年基业毁于我手。真言宗是不乏许多威力奇大的神功绝技,但是哪一门想要小成,不得花上数年苦修?而如今,小僧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番话,说得又诚又恳,几位心地质朴的老和尚齐齐动容,总算明白了灵智为何如此了。 玄元又道:“小友年纪轻轻,既然能够坐上桑多寺主持之位,想来也是天资横溢之辈,如能苦心专研真言宗绝技,必定武功大有突破,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灵智再次无奈一笑,伸出右手递到玄元面前道:“上师一探便知。” 玄元迟疑的将手搭在灵智的右手上,内力快速的在灵智体内查探一圈,但觉灵智十二正经全部打通,照理说内力不该如此浅薄才是。可如今灵智丹田之中的内力,顶多也就处在三流水平,咳嗽一声,说道:“小友,似乎是破功重修?” “不错,当日一场大战,小僧内功几废,全身骨骼断掉近半,这还是小僧精通医道,也修养了三个月才能堪堪行走。”灵智缓缓解释,“小僧虽然有信心重新修回之前的水平,但是想要与虎衣明王争锋,这点实力还是不够的,还望上师慈悲,小僧愿以‘大寂灭禅功’与贵派交换‘火焰刀’绝技,只为自保。” 听到灵智开出的价码是”大寂灭禅功“,旁边几位老僧神『色』大动,纷纷望向玄元上师。说到底,‘火焰刀’只是一门御使内力的法门,专修手少阳三焦筋脉,能以飘渺气劲伤人。但是又如何比得上‘大寂灭禅功’这门在整个密宗都赫赫有名的内功。宁玛派多出一门一流内功,可以预见今后的高手便多出许多来,这对于整个大轮寺乃至宁玛派也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到底是厚道之人,玄元上师自觉占了天大的便宜,随即说道:“当年我大轮寺前贤,大轮明王鸠摩智,也曾功力尽失,后来虽然大彻大悟,但是到底想过种种办法,不仅将一身武功尽复,反而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今日老衲便将大轮明王遗卷并‘火焰刀’刀谱借给小友观看七日,希望能够对小友有所帮助。” 灵智大喜,原本还担心大轮寺诸位不会这么快答应他的要求,还打算逐渐增加价码的。想不到一门”大寂灭禅功“不仅换来”火焰刀“,还能参悟一下鸠摩智的遗卷,真可谓意外之喜。知道《九阳真经》的下落,本身又修炼了根源慧经这种神奇的武学,一门”大寂灭禅功“这种费时费力的二流内功,并不放在灵智眼中,当下,灵智一字一句背诵‘大寂灭禅功’的心法,另得玄元几人更是觉得他诚意十足,心中对他的好感骤升。 众僧俱都是内功精湛,耳聪目明之辈。待到灵智反复讲内功心法背诵三次之后,几人便牢记在心。有两个更是按奈不住,当即按照心法当中的法门运转其内功来。 玄元上师冲灵智歉意的一笑,转身走到大轮寺的藏书阁内,取出鸠摩智遗卷与”火焰刀“刀谱,珍而重之的递给灵智,道:“还望小友早日恢复内功。” 灵智接过微微泛黄的两本册子,感激的道:“多谢上师成全。” 灵智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当下告了个罪,回到厢房去研究这两本册子去了。 玄元上师望着急步出门的灵智,又看看盘坐在房中的几位师弟,无奈的一笑,自顾返回藏书阁,拿出笔墨纸砚,将那篇”大寂灭禅功“写在册子上,又反复查看再三,才将之摆放在书架的最高处。 单说灵智入得厢房之中,明台与次仁早已睡下,只有明镜用手掌撑着脑袋,等着灵智归来。 吱呀一声,灵智推开房门,便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明镜。 “主持,你回来啦。”看见灵智魁梧的身影,明镜欣喜的道。 “恩,今日你也累了,先睡吧。” 灵智见到这一幕,颇为感动,吩咐一句,拿出”火焰刀“刀谱仔细观看起来。 一边观看着刀谱,灵智心中一边思及当初金老对于这门神功的描述:鸠摩智使用火焰刀之时,只见他左手拈了一枝藏香,右手取过地下的一些木屑,轻轻捏紧,将藏香『插』在木屑之中。如此一连『插』了六枝藏香,并成一列,每枝藏香间相距约一尺。鸠摩智盘膝坐在香后,隔着五尺左右,突击双掌搓板了几搓,向外挥出,六根香头一亮,同时点燃了。火焰刀的催力之强,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天龙寺中,鸠摩智使用火焰刀,藏香所生烟气作碧绿之『色』,六条笔直的绿线袅袅升起。鸠摩智双掌如抱圆球,内力运出,六道碧烟慢慢向外弯曲,分别指着枯荣、本观、本相、本因、本参、保定帝六人。 不过此番他只志在得经,不欲伤人,是以点了六枝线香,以展示他掌力的去向形迹,一来显得有恃无恐,二来意示慈悲为怀,只是较量武学修为,不求杀伤人命。这是鸠摩智小机智的虚伪之处。 不提鸠摩智其人的为人如何,单凭威力而言,”火焰刀“委实不在”六脉神剑“之下,今次能以一门”大寂灭禅功“换来这门绝技,确实大占便宜。 接下来一连三日,灵智足不出户,整日猫在厢房之中参研”火焰刀“。说来也巧,之前的灵智为了加强一双手掌的威力,练习了一门”掌刀“秘法,更是博了个”五指秘刃“的外号,此番习练起”火焰刀“来,进展神速。 但见灵智手掌边缘仿佛多出一抹流光,劲力催动间,刀气直达五尺有余。 哐当一声,只见灵智手掌挥过,桌上一个花瓶被劈成两节,断口处整整齐齐,仿佛神兵利刃划过一般,令得灵智大喜。 只不过,威力大是大,就是太过耗费内力了,灵智估计,以他如今的内力水平,像刚刚那样,至多挥出数十刀,内力便会告罄,灵智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内力强才是王道啊! 第六章 明王遗卷 人体奥妙无穷,五脏六腑“正经”的经络有十二条(实际上,左右对称共有二十四条)。另外,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各有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十四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道,全部共有365处。 江湖上,将武功分内内功与外功两种。外功暂且不论,修出内力,便称之入了流,内力小成,便可逐个打通『穴』道,等到贯穿十二正经的一半,此时内力逐渐雄厚,可称之为三流高手。而十二正经全部打通,形成小周天循环,称之为二流高手,再将包含任督二脉、奇经八脉在内的十条经脉全部打通,形成大周天循环,这时,便是一流高手了。 一般而言,二流高手想要进阶为一流高手,先是逐步打通奇经八脉,最后再打通任督二脉,无他,任督二脉上的『穴』道各个都是人体大『穴』,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一身功力付诸流水,重则经脉尽断,形同废人甚至猝死。 而排除这些,人体内还有无数条细小经脉,统一称之为‘隐脉’。一流高手想要再次进步,接下来就是慢慢打通身上的这些隐脉,打通隐脉的多寡,也是衡量绝顶高手的一个重要依据。再往上,贯穿天地二桥之后,便可成为传说中的先天高手,届时内力生生不息,不仅寿命大增,与人动手更是占尽优势。 当然,在目前这个时代,自王重阳死后,先天已成绝响。而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周博通、裘千仞之流全部处在一流之上,先天之下,可谓绝顶高手。 内功每提升一个层次,不仅在质量上与数理上都大大提升,更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突破的时候能够扩宽经脉,加速内力的增长。 灵智原本处于二流巅峰,十二正经全通,奇经八脉也打通了三条,可是自一场大战下来,境界跌落之后。其实只是内力的量处于三流水平,想要再次恢复二流,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等到再次突破二流的时候,经脉再次扩宽,好处更是不言而喻。 北宋年间,整体武学水平比现在高一个等级,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比比皆是,而鸠摩智在高手辈出的天龙时代,能够占得一席之地,可见武学境界十分高手。 灵智越是翻看这册鸠摩智遗卷,越是激动。上面不仅详细的描述了先天之下各个境界突破时需要注意的事项,更是对内力的运转、使用方面描述的十分详细,另灵智眼界大开。这不是最重要的,其中最珍贵的是,里面记载了人身数十条隐脉的所在还有各种妙用,以及一种内力压缩法门。 有了这些,灵智一时间觉得先天有望。隐脉之所以称之为隐脉,便是在于这些经脉过于细小,常人根本感应不到,更别说打通了。而每一条隐脉的打通,便会多出种种神奇的妙用。例如,铁掌帮裘千仞的铁砂掌,原本是一门普普通通的三流武功,可以裘千仞打通手掌上两条隐脉之后,不仅掌力大增,更是一举另得原本平平无奇的铁砂掌一跃成为一种十分高明的武功,区别就在于它不同的运劲方式。 至于内力压缩法门,更是奇妙异常。众所周之,内力越是凝练,威力越大。而想到突破先天,不仅仅要贯通天地二桥,还需要将内力不断压缩,最后蜕变成独有的先天内力。如今有了这门内力压缩法门,从现在开始就不断压缩内力,等到突破先天的时候,成功的几率岂不是大了许多许多? 当然,普通人一般而言,如非必要,不会可以去选择压缩内力。毕竟内力的增长十分困难,而且没突破一个境界,内力自然会凝聚几分。有这时间,还不如早早的贯通经脉,进入下一个境界呢。 灵智欣喜的原因在于,遗卷上记载,鸠摩智武功尽失之后,潜心研究各种隐脉的玄妙,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被他发现一条特殊的隐脉。这条隐脉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联通着任督二脉以及带脉,打通之后,内力每运转一圈,都会增长一大截,当时靠着这条独特的隐脉,鸠摩智短短五年,一身武功不仅尽复,反而更上一层楼。 原本内力增长过快并非好事,一来无法控制住这陡然增加的内力,二来经脉承受不住太多的内力运转,如此下来,非得撑坏不可。但是,配合内力压缩法门之后,就是一种十分强大的秘法了,非常适合灵智现下的状态,因为那些隐患对于灵智而言,根本不算隐患。灵智的经脉本就宽阔,再加上修习了根源慧经这种能够增长精神力的武功,再多再狂暴的内力,灵智都有信心能够御使。 况且,随着内力的提高,反哺肉身与精神力,根源慧经的修炼速度往后会越来越快,最后形成良『性』循环,一时间灵智连道佛祖保佑,如何不欣喜异常? 接下来四天,灵智将两本册子上的内容印在脑海深处之后,沉下心神,细细的感应着那一条独特的隐脉。只花了半个时辰,灵智就感应到了那条只有十二正经等经脉十分之一大小的隐脉,然后调动丹田之中的内力,极其小心的,一点一点打通它。 第二天一早,等待打通那条隐脉的一瞬间,灵智精神一震,仰天大笑,笑声在内力的加持下,响彻整个大轮寺。 因为就在刚刚,灵智发现打通之后,内力每运行一圈,增加的量相当于他打坐一个时辰运行数十圈增加的量,也就是说,一下子,内力的修炼速度比之原来提高了十倍不止。 一时间,大轮寺众僧侣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会有人在大轮寺中大笑不止,但是却感受到了笑声中蕴含的那份喜悦。 只有大轮寺玄元上师等几个高僧才隐隐有所差觉,灵智闭关七天,然后大笑不止,肯定是内功有所恢复,看来鸠摩智遗卷对于他的帮助还是十分大的,这让自觉占了灵智大便宜的几人心中的愧疚又少了几分。 灵智推开房门,望着阳光下正在忙碌的诸多小喇嘛,一时间只觉心情大畅,压下杂念,在大轮寺内闲逛起来,不时点头回应着向自己行礼的喇嘛僧侣,令人只觉这个大和尚分外亲切和善。 玄元上师隔老远看见灵智,上前走了几步,说道:“阿弥陀佛,灵智小友出关啦?看小友周身气息圆润,想必这几日大有所得,真是可喜可贺。” 灵智心中感念老和尚的恩情,依照约定将遗卷并刀谱还给老和尚后,再次深深行礼道:“多得上师大度,小僧这几日大有所得,以后但凡有一丝进步,全部是上师的功劳。往后大雪山大轮寺诸位,但有所求,只消派人传信,无论灵智在何处,都会尽心尽力。” 听到灵智如此言语,玄元上师心中更是惭愧,心中对灵智的看法又拔高三分,只觉得这人不愧是伏虎法王精心栽培的真言宗顶梁支柱,真言宗势必会在他手中发扬光大,此时与真言宗攒下交情,果真是大大的划算。又想到,身为出家人,成天算计这些,未免失了出家人的本分,反倒不如一个后辈小子看得通透,果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当下连忙上前一步,扶起灵智,温言道:“不消如此,不消如此,宁玛派与真言宗俱是密教大派,本就有兄弟之宜,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此番还是老衲等人占了小友便宜。小友再要如此客气,真真令老衲无地自容了。” 一番彼此谦让下来,各自觉得交情又加深了三分,这时,灵智也不再继续刚刚话题,恢复了之前大大咧咧的『性』格,由玄元上师陪着,在大轮寺继续逛着,看些古迹胜景,讲些佛门前辈的趣事。 抽空,灵智又乘着机会难得,当面请教玄元上师这位一流高手各种‘火焰刀’诀窍,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玄元上师与灵智二人盘坐在大轮寺的演武场上的一处巨石上,毫无保留的指点着灵智各种小窍门。 “你先全力劈出一刀,让老衲看看你到底修炼到了何等程度。” 灵智深吸一口气,调动丹田所有内力,内力鼓动间,僧袍激『荡』,而后大喝一声,全力一刀向前劈出,只见一抹璀璨的刀光一闪,在丈外的青石上留下一道三尺长,一寸深的刀痕。虽然比不上当日玄元上师轻而易举的在三丈外的树上刻字,但是能以三流内功将劲力外放至丈外,也是极为难得了的。 玄元目力及佳,自然看清了灵智这一刀的效果,心下不免骇然,便是当年的自己,也整整精修了五年,才勉强有灵智今日的威力。一想到灵智研习‘火焰刀’不足半月,便有如此威力,心中连赞果然天资横溢。 怔了好一会,玄元才涩声开口道:“老衲今日方知这个世上果然是有天才的。” “上师过誉了,不瞒上师,小僧一身功夫都在掌上,此前更是将‘掌刀’秘法修至大圆满境界,所以初习之下才能进展神速,想要达到当日大师那般举重若轻,更不知要何年何月。”灵智平伏内力,吐出一口浊气,连忙道。 玄元闻言,更是诧异的望了一眼灵智,心中好过了几分,当即出言指点道:“老衲观你这一刀,威猛是威猛,但是太过威猛。要知道,这‘火焰刀’既然中间有个火字,又专修的手少阳三焦经脉,免不了毒火入侵。太过威猛,势必会对经脉有所损伤。经脉是有承受能力的,不可能将所有内力一刀全部劈出去,所以这控制力尤为重要。你且看老衲这一刀如何?” 说罢,缓缓提气,将内力凝聚在掌缘,然后轻飘飘的一挥手,声势并不如何骇人,甚至可以说无声无息,但是一刀下去,在灵智那记刀痕旁边,斩下一条长度一样的刀痕,只不过,足足有三寸深。 灵智看见玄元这轻飘飘的一刀,瞳孔一缩,陷入了沉思当中。 良久,灵智眼中精光暴闪,同样伸出右手,内力缓缓在掌缘凝聚,然后一刀下去,带起的声势比前一刀小了许多。只听见哧的一声,再次在青石上斩出一道刀痕,长度略输于之前,但是深度明显增加,起码比之前多出半寸。 “好好好,看来你已经懂得了二者之间的差别,果然悟『性』惊人。”玄元上师连连赞叹,接着又道,“既称刀法,那么当然能够以掌替刀,许多实际上的刀招能够使将出来,你再仔细看看老衲这一刀如何。” 话音刚落,玄元提起右掌,在空中刷刷刷连劈三刀,形成一个倒三角形,随后右掌控制着空中的劲力在空中划一个弧形,正是一招极其普通的刀招‘一刀横山’。 只见那块大青石先是被三记刀劲分成数块,崩裂开来,然后空中半数石块又被后面那一招斩中,再次齐整整的分成上下两块。 灵智见到这一幕,大开眼界之余,不禁大喜,如此绝技,果然不愧神功之名。当下更是用心请教,细细钻研,完全沉浸在这博大精深的刀法当中。 如此这般用功之下,不仅内力日渐深厚,『操』纵内力的手法比之之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又过得数日,灵智一刀劈出,劲力在半空分散,原本的一刀变三刀,三刀变九刀,最后在石头上留下九道浅浅的刀痕。 灵智望着自己身前石头上浅浅的刀痕,再望向一旁玄元上师深前石头上那深大数寸的刀痕,苦笑不已。 玄元微微一笑,提点道:“论内力『操』控手法,你已经不在老衲之下了,老衲仗着的也不过是内力深厚罢了。但是内力修炼,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你才二十余岁,来日方长,不必急于求成。” 灵智精神一震,连忙道:“是,上师教诲的是,是灵智好高骛远了。” “恩,孺子可教。”玄元赞赏的看了灵智一眼,接着道,“老衲估『摸』着就这几日,金刚乘的天轮法王也该到了,灵智小友,学武在于一张一弛,这几日,便好生温养经脉吧,避免火毒入侵。” “是。” 接下来三日,灵智又是足不出户,每日在厢房内勤修内功,得益于打通那条隐脉,不过几日,便抵得上平常半月之功,灵智兀自欢欣不已,连虎衣明王带来的阴影,也消散了几分。 只不过,灵智勤修内功,内力增长快,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每日饭量见长。令得每次明台、明镜二人去大轮寺斋堂替灵智领取斋饭的时候,那个火工头陀奇怪的望着明台、明镜二人。 好在如今开山大典在即,香客既多,又有吐蕃王子等那一大群人顶在前头,每日大轮寺要预备的吃食极多,再加上那个火工头陀『性』子淳朴,倒也不逾有其他冷言冷语,只是感慨灵智的饭量大,一人顶得上七八人。 等到第三日一大早,大轮寺再次礼乐打响,有知客小喇嘛通知灵智几人,金刚乘天轮法王一行到了,一起到来的还有秘密乘大德法王一行。玄元上师邀请灵智随众人一起下山迎接二位法王。 灵智随即素手净面,穿戴整齐之后,手持禅杖,领着明台三人,与玄元上师一群人齐齐下山,静待两位法王的到来。 第七章 大德法王 当日,虎衣明王含怒出手,一掌正中大德法王背心,这一掌,当场令大德法王五脏六腑移位,索『性』大德法王一身“毗卢遮那神功”大成,才不至于殒命当场。 但是,内功的伤势不是那么好恢复的,大德法王当日被秘密乘的弟子抢救回去之后,气息极弱,随时都有圆寂的危险。还是一位长老提议,动用秘密乘前辈攒下来的宝贝,一株五百年以上的人参用以调命,每日切下极小的一片含在嘴中,而后由大德法王的知交好友多罗禅师每日运功帮他缓解伤势,如此这般,一连七日之后,终于能够动用体内的内力自行疗伤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大德法王一身功夫只余下七八成,整个人更是瘦削了一圈,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由于身体不适,所以这次大雪山之行,大德法王一路上走走停停,比灵智等人晚了半个月才到达。 闲话休提,且看大德法王并天轮法王一行来到大雪山下大明王谷,这时,玄元上师众僧加上灵智早已恭候多时,看见由四个魁梧喇嘛抬着的大德法王,玄元上师连忙领着众人上前迎接。 “阿弥陀佛,老衲一早闻得枝上喜鹊直叫,算算时日,二位也该到了。果不其然,今日总算将二位等到了。二位法王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寺稍作歇息。”玄元上师『露』出一个微笑,十分热情的招呼着大德法王与天轮法王。 见到众僧侣上前,大德法王连忙从轿上下来,由一个小喇嘛搀扶着上前,与众人寒暄。 天轮法王不善言辞,但也『露』出微笑,上前合什行礼。 看到大德法王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面容更见苍老,玄元上师大惊:“大德法王,你我十年不见,如何老得这般迅速?” 大德法王苦涩一笑,道:“老衲能保住这条老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完,眼光一扫,看见身材高大的灵智,认出了是当日给了虎衣明王一掌的真言宗长老,当即颤颤巍巍走到灵智身前,带着三分感激,三分愧疚的道:“阿弥陀佛,灵智小友执掌桑多寺,大德未能及时恭贺,失礼了。” 灵智不敢拿大,当下连连摆手,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前辈如此看重。” “当得,当得,当日若非你给了虎衣明王一掌,莫说老衲,便是多罗,也有可能当场陨落。”大德法王一脸感慨。 玄元上师等人不明就里,当下大德法王三两下便将当日的情形道出,更是明言,若非灵智那一掌,估计其他三派会被金刚顶宗横扫。 这下,众人望向灵智的眼神都变了,便是玄元上师,哪怕今日来跟灵智相处,心中已经极力拔高对他的看法,想不到还是将他看底了。 一旁的天轮法王,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大德法王说过灵智这位密宗后起之秀,此时见到活人,哪还不细细打量? 灵智被众人看得心中发『毛』,一张大脸憋得通红,良久,才呐呐言道:“小僧本领低微,若非仗着出其不意,哪能伤得了虎衣明王?诸位前辈高看灵智了。” 众人望着灵智含笑不语,齐齐踏上阶梯,登上大轮寺,这一日,比之灵智初来那日又要热闹三分,只见众僧妙语连连,笑声不断。 来到大厅,落座之后,大德法王道:“大雪山封山数十载,诸位上师俱是隐居潜修,少现人间。老衲风烛残年之际,还能参加这一大盛事,幸何如之?” 天轮法王道:“不错,老衲得闻大雪山诸位高贤,筹算良久,重开山门,有宁玛派加入,我密宗声势势必将更上一层楼。” 灵智附和道:“小僧这几日在大轮寺受诸位上师指点,自觉获益良多,大雪山重开山门之后,我密宗弟子却是有福了。” 一番话,直说得大轮寺众僧喜笑颜开,无他,只为这开口的三人俱是身为一派之主,倘若这话由别人来说,众僧虽然也会开心,但是不至于如此开心,说到底,身份地位使然。 不等玄元上师开口,一个年纪不小,几根稀稀疏疏的长须已然全白的僧人开口道:“三十年前,宁玛派与黑教争斗,一场大战下来,精英几乎殆尽,没奈何才封山封寺,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老衲等人也已垂垂老矣,幸得玄元师侄天资横溢,才能撑起大轮寺的门面。前些日子,老衲听得诸派在大青龙寺火并,这一幕与三十年前何其相似,只不过一者对外,一者对内。听得伏虎法王与各派诸多长老圆寂的消息,老衲心中悲痛异常,大德法王,你且说说为何会如此?” 一番话,直说得众僧面『露』悲『色』,大德法王、灵智这两个当事人更上低头不语。 大德法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说来,都是吾辈自视过高,自以为武功高强,竟是谁也不服谁,再加上虎衣明王自认武功高过我们一筹,便想坐上那密宗宗主之位,另得原本一件好事变成坏事。” 说到这里,大德法王面容更上悲戚,涩声接着道:“老衲承认论武功,虎衣明王或许真的是密宗第一人,但是光凭这个就想坐上密宗宗主之位,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天轮法王道:“密宗内部宗派林立,像宁玛派、真言宗、金刚乘、秘密乘等哪个不是源远流长?哪一尊法王不是身具大智慧、大毅力,佛法高深,武功精湛?如不能以德服人,纯粹以力压人,自然无法令人心服。依老衲浅见,还是那虎衣法王太过狂妄,竟然妄想以一宗之力对抗诸派。” 宁玛派老上师缓缓点头,道:“不错,吾辈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密宗宗主又如何?小喇嘛又如何?同样是一具臭皮囊而已。若不能引导密宗强盛,光凭武功,或许强极一时,但早晚有衰落的一天。” 玄元上师道:“师叔所言不错,一个门派的发展,便如盖高楼一般,只有根基牢固,才能继续往上盖,否则便是空中楼阁,早晚有崩塌的一日。” 灵智心思一转,开口道:“诸位,以小僧愚见,虎衣明王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我们数派联手施压之下,由不得虎衣明王不退让。只要给小僧足够的时间,小僧有信心光凭武功就超过他,到时候,他失去最大的依仗,如何还有颜面再言统领密宗?” 大德法王眼睛一亮,望向灵智的目光充满了炙热,对啊,论天资,在场众人哪个也比不上灵智。既然当日能够一击建功,伤到虎衣明王,那么经过在座的诸位的调教之后,灵智实力该何等强大? 这几日,大轮寺众僧见识到了灵智的天资,所以对于灵智这句话,倒不觉得如何狂妄。只有天轮法王,微微不喜,觉得灵智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要知道,他作为金刚乘宗主,更是将“龙象般若功”,修炼到了第八层,随意一拳一脚力道何止数千斤,饶是如此,面对虎衣明王尚且不敢言胜,灵智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怕天资再足,又如何能够比得上虎衣明王数十年精修? 大德法王开口道:“灵智小友,唯今之计,只有你实力提升,才能破局。老衲观你身材高大,想必气力惊人,正适合学我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正巧,天轮法王在此,正可指点你这门神功。接下来,老衲等人也会毫无保留的将各种经验技巧传授于你,只望小友早日胜过虎衣明王。” 听到大德法王的话,灵智大喜,原本在他的谋划中,“龙象般若功”占据极大的份量,想不到今天,大德法王竟然主动提出让天轮法王教他,这如何不令他激动? 灵智力气惊人,兼之悟『性』奇高,想必能够将‘龙象般若功’修炼到极其高深的地方。况且,就算一下子无法修炼到高深的地步,只消突破一二层,偏凭空增长数千斤力道,这对于现阶段实力的提升非常重要。要知道,肉身气力的提升极为困难,灵智修习的“大手印“绝学原本就掌力雄浑,如果再增长数千斤力道,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灵智有信心只消内功再次突破二流,哪怕对上虎衣明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大轮寺众僧想得更远,灵智身为真言宗主,又修习了青海手印宗镇派绝学“大手印“,如今更是修习了宁玛派绝学“火焰刀“,可谓身兼三派所长。再加上大德法王看好灵智,爱屋及乌之下,势必多罗禅师会对灵智高看一眼,如果再学会‘龙象般若功’,得到金刚乘的支持,只消日后战胜虎衣明王,灵智当上密宗宗主,统领密宗毫无问题。 玄元上师缓缓开口:“大德法王说得不错,‘龙象般若功’专修肉身,正适合灵智小友,还望天轮老友详加指点。” 天轮法王见到众人都支持灵智,也不好推辞,况且“龙象般若功“在西域、西北、西南等地流传极广,只是因为易学难精,这才显得神秘无比。金刚乘历代高僧不乏将这门神功练到七层、八层之人,但是能够突破九层之人寥寥无几,唯一一个突破的高僧还走火入魔,所以天轮法王一点也不怕灵智学去这门神功,当即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灵智小友便抽空跟老衲学习这门护教神功吧。” 听到天轮法王答应,灵智连忙郑重行礼,激动难以自持,道:“多谢诸位前辈看重,小僧定当不负诸位的期望,苦练神功,早日战胜虎衣明王。” 先前那苍老僧人见到灵智如此激动,心中微微叹一口气,再次开口道:“阿弥陀佛,灵智小友如今身兼数派神功绝技,但是正所谓武功乃小道尔,正宗佛法方为大道。武功愈高,更需高深佛法来化解其中的戾气,为免小友沉『迷』武学,荒废佛法,接下来三日,便学老衲修习《杂阿含经》吧。” 一番话,说得厅中诸位高僧陷入深思,而灵智听到老喇嘛的话,更是仿如晴天霹雳一般,看过天龙八部的他自然清楚慕容博、萧远山还有鸠摩智的下场。恍然间,扫地神僧当初指点众人的话语就在耳边: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间,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如果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为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一时间,灵智冷汗淋漓,噗通一下跪在老僧面前,道:“枉灵智身为佛门弟子,自认精研佛法,记诵明辨,当世少有。如非今日老前辈指点,灵智沉沦魔道而不自知。身为佛门弟子,如不存慈悲布施、普渡众生之念,虽然典籍淹通,妙辩无碍,却终不能消解修习这些上乘武功时所钟的戾气,功夫练得越多越深,对自身的损伤更大,更是会阻碍达到更高的境界。” 二人一番对答下来,群僧只觉这老僧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对于灵智的大智慧更是欣赏有加,大德法王等人更是思及自身,心中更是惭愧,当下几人便合什赞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僧见到灵智能够及时醒悟过来,避免陷入“知见障“,欣慰之余,兴致更浓,当下侃侃而谈,道:“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于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制衡。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高,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此番虽然是为了抗衡虎衣明王,而不得不修习更多神功绝学,但是如不增加佛法修为,这是害了灵智小友。” 大德法王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今日茅塞顿开。” 老僧合什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位指教。” 群僧一齐合掌道:“请上师更说佛法。” 老僧又道:“我宁玛派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却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但练将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密宗各派,也少不了如此。例如,我密宗护教神功,为何没人能突破第九层以上?唯一一个突破的前辈反而落得经脉尽断,成为废人,那便是如此了。” 这下,轮到天轮法王大汗淋漓了,原本天轮法王还暗暗自得,“龙象般若功“突破已经突破第八层,能与历代高僧媲美,有生之年有望突破第九层甚至第十层。但是如果将心思花在如何突破上面,保不齐又是步了诸位前辈后尘。 自今日听到老僧的教诲,天轮法王此后闭门参验佛法,日后果不其然,水到渠成的突破第九层,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众人越听越是心折,灵智更是暗自寻思:看来果真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人物了。这老喇嘛虽然武功见识均及不上扫地神僧,但是较诸其他人,境界却又高了许多。 又聊得几句,这时天『色』已晚,众人自去休息。 第八章 老僧传经 第二日一早,灵智手捧一本梵文版《金刚经》,自去领会其中蕴含佛法。原来,按照老喇嘛的说法,观看梵文原版比之观看译本更加能够体会其中奥妙,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首先得精通梵文。 托前任的福,如今的灵智精通契丹、藏语、梵文、汉语等数门语言,这梵文版本的《金刚经》,虽然看起来不大习惯,甚至可以说别扭,但是至少可以看懂。 玄元上师下令,大轮寺藏经房可以任由灵智出入。一时间,灵智看到这诸多典籍,微言法语、历代高僧的语录心得,欣喜不已,一头扎进这浩瀚的典籍当中。 《金刚经》全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自印度的初期大乘佛教。因其包含根本般若的重要思想,在般若系大乘经中被视为一个略本;本经说“无相”而不说“空”,保持了原始般若的古风。灵智手中的这卷手抄梵文版,乃是当年大轮明王鸠摩智晚年所初译的版本,所以能“心知其意”。 灵智一边观看《金刚经》,一边更是对晚年的鸠摩智更添敬仰。 看到妙处,灵智不禁提气朗诵,一时间声音传出去极远: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大轮寺藏经房外的两个小喇嘛,听到灵智洪亮的声音,一脸向往,双手合十静静聆听。 “阿弥陀佛,小友好生刻苦。”老僧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如灵智,所以起得较晚,等到来到藏经房,听到灵智在用功,念了句佛号,推开房门对着灵智问道,“灵智小友,金刚难坏句义聚,一切圣人不能入,如何?” 灵智一愣,随即朗声答道:“法门句义及次第,世间不解离明慧。” “善哉善哉,想不到灵智小友慧根如此深厚。”老僧欣喜不已,毕竟,谁都喜欢聪明的弟子的。 原来,刚刚二人一问一答,俱都是引用《金刚经》原文。老僧问:金刚经非常难了解它的意义啊!包括圣人要了解它都很难,要进入都很难,怎么办?灵智答:这个文句非常难了解,它的次第非常难了解,如果我们世间的人不能了解的话,那么要开智慧,否则就没有办法啦!由此可见灵智的机敏。 老僧盘坐在大明黄『色』蒲团上面,灵智端坐在下首,静静等待老喇嘛的教诲。 “《金刚经》如无上师指点,常人非常难了解,次第非常艰深,可见要精通《金刚经》十分不易!然则小友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能达到如此高度,世尊保佑,看来我密宗要多出一尊无上法王了。”老僧缓缓开口,对于灵智的评价十分的高。 灵智连道言过其实,接下来,二人从《金刚经》再到《法华经》再到《大般若经》,一连讲解十余部经书,当然,大多数时候是老僧在讲,灵智在听。不过,由于多出了后世的见闻,灵智偶尔『插』上几句,往往便令得老僧陷入深思,而后自感大有收获。 唯有菩萨庄严的金刚宝,才真的能坏一切而不为一切所坏:重要的是在讲人间这个钻石金刚很坚硬之类的,它只是代表而已,表示它很明利,很坚强,还有破坏一切的力量,它只是一种代表而已。而菩萨的金刚宝(智慧)才能破烦恼而不被烦恼所坏。 般若:般若,华言慧。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僧深入浅出的为灵智讲解了一遍经义,主要围绕须菩提在般若会上,曾提出四个问题——何者般若?何名般若?般若何用?般若属谁?令灵智对于佛法的理解程度迅速上升。 连带着,灵智越发的庄严宝相,周身气息时而飘渺如云,时而厚重如山,但是愈发的收发由心,内力在体内运转的速度隐隐加快了几分。 之前那条被打通的神秘隐脉,更是不时的渗出汩汩内力,融入灵智原本的内力当中,在经脉内运转,灵智的内力每运转一圈便深厚几分。 一连两日,老僧一边在为灵智讲解各种佛门典籍的同时,一边教导他许多自己的心得体会。等到第三日,老僧专拣一部精研了二十载的《杂阿含经》,逐句逐句的讲给灵智听。 虽然灵智之前没有研究过《杂阿含经》,但是原本的底子再加上前两日老僧的教诲,可以说厚积薄发,一下子佛法水平高出不止三筹,这时,再听老僧逐句逐句讲解这部佛门典籍,理解起来十分容易。 杂阿含经》原名《相应阿含》,由原始佛教基本经典,是“四部阿含”之一。后世传诵中,误将《杂部》(南传佛教《小部》,诸经篇幅短小,事多杂碎,故名)之名称,覆译于《相应阿含》,故名《杂阿含经》。 近现代学者公认此为佛灭后“五百集结”中,最早集成的一部经典。全经包括五十一相应,乃佛祖在世时对弟子所说的重要教理,以“五蕴”、“六入处”、“十八界”为禅观,对“缘起”、“四圣谛”的阐释,了知一切法是“非常”、“苦”、“非我”,从而获得真正的解脱。《杂阿含经》是禅修的经典,文章精简杂录,超过一千三百多篇经文,包含:“五阴诵”、“六入处诵”、“杂阴诵”、“道品诵”等。 老僧精研二十载,只研究一部《杂阿含经》,由此可见它的分量之重。虽然短短的一日,无法学到整部《杂阿含经》的精深奥妙之处,甚至可以说连皮『毛』也学不到,但是通过老僧深入浅出的讲解之后,灵智起码对于以后的佛法研究有了个大概方向,从中更是对于密宗的各种教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三日里,二人居静室,研习各种典籍,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观通四海,思接千古,和智者交谈,与历代高僧对话,使心灵升华,另精神进入另外一个层次。 听着老僧缓缓讲解《杂阿含经》,灵智脑海中不断浮现《根源慧经》中的各种奥义,陡然,精神一震,竟是进入了《根源慧经》第四层。 一时间,灵智仿佛智慧大增,眼中精光闪耀,室内墙上纹理俱现,仿佛拿个放大镜观看一般。这还不算,由于精神力大增的缘故,灵智似乎可以分心二用,一边凝神静听老僧的连珠妙语,一边分出一小半心神沉入体内,控制着内力急速的运转。 一圈、两圈、三圈······内力飞速的运行三十六圈之后,灵智全身一震,身体失去控制,丹田内的内力迅速转化,经过神奇的转化之后,渐渐变成了更为纯净的内力,论数量,更是比之前整整多出一倍,竟是重新迈入二流层次。 随着内功境界越来越高,打通的经脉越来越多,武者便能从三流迈入二流,一流,绝顶之境。打通的每一条经脉所需耗费的内力都是固定的,就好比一个水池,水满了,就溢出来,进入下一个水池。而内功心法,就是注水管。越高级的内功心法,凝练出来的内力越强大,打通经脉的效果越好,就好比其流入的水量就越大,水池就能够越快的填满水。 而灵智原本便是二流好手,十二正经全通,可以说只要将原本空『荡』『荡』的丹田蓄满内力之后,就会重新迈入二流层次,而不需要再次打通别的经脉。但是,重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突破的时候,能够再次将丹田跟经脉拓宽一丝丝,别小看这一丝丝,往往这就决定了高手之间的差距。 经脉更宽阔,每一击的威力就更大,按照灵智自己的估计,同样是一招“大手印”,现在的一掌比之过去未废功之前至少威力大了三成,更别提还有“叠浪式”的增幅。 感受这体内再次雄浑起来的内力,灵智更加感激老僧,知道机会难得,当即分出一缕心神一边巩固内力,一边继续凝神听起老僧的讲解起来。 灵智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老僧,见到灵智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精气神有了质的变化,在感慨的同时教导起来更加用心。在老僧的心中,隐隐已经将灵智看成了未来的密宗宗主,一想到可以教导出一个远超以往历代宗主的绝顶宗师,老僧自然拿出全部手段来,以期望灵智得到更多的帮助。 宁玛派之中,有一项秘术,唤作‘灌顶大法’,消耗自身的精气神,通过灌顶来帮助目标领悟各种高深绝学。因为在灌顶的同时,不仅将自身体内的内力送入对方体内,更是将各种感悟、经验以一种玄妙的手段深深的刻印在对方的脑海深处。 老僧周身内力一『荡』,只见蒲团向前滑行,瞬间来到灵智身侧,这时,老僧伸出双掌,一手贴在灵智胸前,一手暗在灵智后背,同时高深喝道:“意沉丹田,凝神静听。” “尊者阿难诵如是等一切法藏:文句长者集为长阿含;文句中者集为中阿含;文句杂者集为杂阿含;所谓根杂、力杂、觉杂、道杂,如是比等名为杂;一增、二增、三增、乃至百增,随其数类相从,集为增一阿含。杂藏者,所谓辟支佛、阿罗汉自说本行因缘,如是等比诸偈诵,是名杂藏……” 一时之间,灵智只感觉两道热流从前胸后背进入,只觉全身暖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说不出的舒畅,脑子也越发的活跃起来,各种梵音,夹带着对《杂阿含经》这部佛门巨着的理解,仿佛就在灵智脑海中响起,让人相忘也忘之不掉,原本因为刚刚突破的内力也重新变得醇厚温顺起来。 过得片刻,那老僧放开贴在他身上的手腕,笑道:“行啦,我已用本派‘灌顶大法’,将老衲这数十年的领悟尽数传给你啦!” 灵智大吃一惊,知道“灌顶大法”对于施法者的伤害,悲戚的道:“什……什么?这……如何是好?” 老僧微笑道:“无妨,老衲取了个巧,虽然损耗了三载寿元,但是危害没你想象中的那般。如果你过意不去,那便给老衲磕几个头吧。” 望着面容更见苍老的老喇嘛,灵智心中感动,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见如此对自己好的人。佛门弟子,讲究谦下,他听那老僧叫他磕头,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想这人是宁玛派前辈,今日又受他大恩大德,拜他为师,向他磕几个头是理所当然,当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咚咚咚咚的磕了四个头,待要站起,老僧再次微笑道:“再磕五个,这是本门规矩。” 灵智应道:“是,师尊!”又磕了五个头。 那老僧道:“好孩子,好孩子!你过来!” 灵智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老僧道:“老衲法号摩罗诃,原本你身为真言宗一派之长,地位高过老衲,本不该如此托大的。只不过老衲垂垂老矣,一生未有一个弟子,想不到龙钟不堪之际,能收得你这个佳徒,上天终究待老衲不薄。灵智徒儿,你福泽深厚,日后成就自当远过我的期望,老衲只盼你将我密宗发扬光大。” 灵智隐隐明白老僧并玄元上师他们的打算,当下挺直身子,说道:“将密宗发扬光大,原是我辈当为之事。只是徒儿能为浅薄,还盼师尊多加指点。” 那老僧神情欢悦,连道:“很好,很好!” 这一番施为下来,老僧元气大伤,又嘱咐了灵智几句,便留在房中打坐。 灵智跪倒在地,又向老僧拜了一拜,推开房门,身形一晃,便窜过一截走廊,到了殿外。 灵智一出藏经殿外,不禁一怔,只见玄元上师站于右首,其他大轮寺等一干人都站在他身后。大德法王站于左首,天轮法王紧紧挨着大德法王站立,好似料定了他出关的时辰一般。 “阿弥陀佛,灵智小友出关啦?想必是大有收获。”玄元上师道了句佛号,衣袖轻挥,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灵智连忙冲众人作揖,道:“灵智何德何能?能让二位法王与诸位师兄相迎?” 玄元上师与身后的众僧听到灵智唤他们为师兄,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当下笑容更盛,细细的打量了灵智一番后,才道:“灵智师弟又重新进阶二流了?当真是可喜可贺。走走走,为兄准备了一桌斋菜,几杯素酒,想必师弟这几日饿了吧。” 大德法王、天轮法王二人心中均想,灵智这小子果真厉害,才短短三天,竟然让他重新修炼到了二流水平,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年,岂不是连我们也要超过了?果然,当初决定扶持他是对的。 第九章 压缩内力 距离大轮寺开山大典六月初九还有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自从拜老喇嘛摩罗诃为师之后,灵智深知机会难得,日日请教大轮寺一众僧人佛法武功,眼界、经验飞速增长。 晚上,灵智则是尽心揣摩鸠摩智遗卷,特别是那篇专研内力压缩的法门,灵智更是倒背如流,对于各个细节费心推敲,直到了如指掌之后,才正式开始第一次内力压缩。 压缩内力,难就难在第一步,因为经脉是极其脆弱的。当你将内力不断压缩的时候,势必会引起内力震『荡』,从而损伤经脉。一般而言,先是控制少量内力,在丹田之中压缩,待到形成一丝更为坚韧凝实的内力之后,再控制着这一丝内力不断在经脉之中游走,然后缓缓同化其他的内力,不断壮大这一丝新生的内力。 道理虽然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十分困难。一来,如果新生的那一丝内力过少,并且不够凝练,那么在同化其他内力的时候,效果并不显着,想要同化完全身其他内力所需要的时间极多。二来,如果想要新生的内力既多且强,那么势必在一开始压缩的时候要耗费相当一部分内力。况且,内力越是压缩凝练,倘若成功还好,如果不成功的话,爆发开来的威力更是成倍增加,这对于经脉的损伤更是严重,所以这个时候控制力显得尤为重要。 灵智“根源慧经”修炼到了第四层,庞大的精神力对于内力的『操』控有很大的帮助,再加上他经脉宽阔异于常人,坚固『性』、柔韧『性』远远超出江湖普通二流好手。饶是如此,在第一次压缩内力的时候经验不足,一下子没能收束住,在丹田爆发开来,另得丹田震『荡』。所幸,依靠着强大的精神力强行收拢住暴『乱』的内力,才没对丹田以及经脉造成太大的损伤。 有了第一次不成功的经验之后,接下来数次,灵智更是小心翼翼,不仅在量上减少了许多,更是分出大部分心神控制着那缕将要压缩的内力,以防不测。如此数十次下来,终于『摸』到了窍门。 灵智丹田内的内力随心游走,心念一动,丹田内一股暖流气体,被他调集出来,逆流而上,瞬间涌入太阳『穴』位置,太阳『穴』猛然高高鼓起,精神一震!似乎又无穷的精力,计算能力大增。将暖流气体,控制着向右手涌去,分布在右手各处,将其覆盖整个右手,整个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起。这便是心神强大的缘故,内力如指使臂。 深吸一口气,灵智『操』控着那道暖流,缓缓回归丹田,在丹田的一边,让那道极为细小的暖流形成一个黄豆大小的漩涡,不断旋转。每旋转一圈,体积便缩小一分,如此三十六圈下来,已经由原来的黄豆大小变成绿豆大小。不过灵智似乎并不满意,集中精神,再次控制着那道细小的内力旋转。 嗡的一声,丹田巨震,灵智脑海中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听见一声巨响。 终于,原本黄豆大小的漩涡变成一个隐隐散发着奇异光芒的,芝麻大小的奇点。灵智再次收摄心神,缓缓降低漩涡旋转的速度,然后『操』控着那一缕极小的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只见灵智宽大的经脉中,原本浩瀚的内力仿佛江水一般在经脉中流淌,而那缕极小的内力,仿佛水中的水银,虽然量少,但是无论质量、密度还是亮度都远超之前的磅礴内力。 灵智『操』控着那缕新生的内力不断的在十二正经中游走,每游走一遍,便壮大几分,而原本磅礴的内力便被同化掉一部分。 一圈、两圈、三圈······三十六圈、七十二圈。 灵智丹田内原本的内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而另一边,那新生的内力迅速壮大,由原本的头发丝大小变成小拇指粗细。 内力转变一成功,原本盘旋在灵智丹田的那一团内力几乎比原来少了三分之二,但是灵智一身武功不退反进,甚至可以说是暴涨! 想想也是,同样一招掌法,由现在的内力催动,威力接近原来的三倍,而想要达到之前的效果,用原来不足三分之一的内力就能达到。轻功也是,瞬间爆发开来,速度是之前的数倍。同样的,新生的内力不管是在爆发力等方面还是在对于经脉的温养方面,都比原来提高三倍有余。原本依照内功心法运行三十六圈,经脉就承受不住而不得不停下来,而现在,灵智一口气之下,依照独门心法快速的运行一百零八圈之后,经脉才感动有一丝的胀痛。再加上,内力越凝练,打通『穴』道及经脉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这说明什么?说明以后的修炼速度至少是原来的数倍,再加上之前那条独特的隐脉源源不绝的涌出神秘气流,汇入内力当中,可以说,灵智自穿越以来,真真正正有了立身之基,崛起的资本。 有了立身之基,虎衣明王带来的压力顿时消散,起码能够让他喘口气,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 虽然二流高手之境并不算什么,不提五绝、老顽童等绝顶高手,在中原武林依然有许多人超过他,但是起码,在这西南化外之地,灵智一跃而成为少有的大高手。但自保仅仅是他穿越而来时的初期目标,他有更为远大的目标——与五绝争锋,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甚至成为传说中的先天高手。 丹田之中空出一大片地方,灵智陷入沉思,微微皱眉。 忽然洒然一笑。 “我想那么多干嘛?丹田空出来就勤修内力,再次将它蓄满便是。我灵智,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先是从三流再次修炼到二流,更是学得‘火焰刀‘绝技’,接下来还有一门‘龙象般若功’等着我,现在更是内力精纯三倍有余,一跃而成为二流中的顶尖好手,便是虎衣明王又如何?” 灵智满脸自信之『色』,整个人意气风发,霸气侧『露』。 新生内力既成,灵智端坐在厢房打坐炼气,巩固境界,熟悉内力,一夜转眼而过。 第二日一早,次仁为灵智奉上早膳,灵智大奇。因为这般杂事,向来是明台、明镜两个小子亲历亲为,今日居然不见二人,反而由次仁这个粗汉来侍奉灵智。 “次仁,明台、明镜二人何在?”灵智端着一大碗粥,诧异的问道。 次仁本是淳朴憨直的汉子,向来不善说谎,这时听到灵智问题,原本想要糊弄过去,但是又想到,这般糊弄恩师,是天大的罪过,为难之下,憋得一张脸通红。 灵智原本也就随口一问,此时更是想知道二人到底在干什么,也不『逼』问,只是直直的盯着次仁,直望得他心中发『毛』,最后才惴惴开口道:“师……师尊,二位师兄……去隔壁院子找大德法王的弟子比武去了。” “哼,还不带我过去。”灵智一听大怒,小小年纪便这般争勇斗狠,看来是自己疏于管教了。 次仁领着灵智来到大轮寺后山的一片偏僻的空地上,远远望去,只见二人与七八个小喇嘛相持,不一会儿,双方拳打足踢,斗了起来。大德法王的弟子年纪既大,人数又多,片刻间就把明台与明镜掀倒在地。一个不住向明台背上用拳猛打,喝道:“投降了就饶你!”明台想用力挣扎起来,但被他按住了动弹不得。那边明镜也给两个小喇嘛合力压在地下殴击。正自僵持不下,次仁大怒,连忙上前,喝道:“这么多人打两个,不害臊吗?快放手。” 原来次仁近日里受二人的细心指点,学习各种武学基础,在心中早就视二人为自己的弟弟一般,现在见到二人的狼狈样子,哪里还不大怒? 一个带头的喇嘛骂道:“走开!别在这里罗唆。你们可知我是谁?我要打人,谁都管不着。” 听到这话,灵智皱眉,微微不喜,当下运起内力,冷哼一声,直震得众小喇嘛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这些小喇嘛师尊是雄视北方的大德法王,他们骄蛮已惯,向来人人都让着他们,原本见到明台、明镜二人似乎言语之间对他们的师尊不屑一顾,便生出了教训他们一顿的心思,所以使个诡计在言语上激怒二人,等到他们依约来此,便不顾什么江湖规矩,一拥而上,却不想灵智被次仁带到了这里,看见了这一幕。 众喇嘛稳定身形,看见灵智一副不善的样子望着他们,心中惧怕,放开明台、明镜二人,齐齐闪到一边。 灵智看见二人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全身灰尘仆仆,又想到自己小时候玩劣不堪的样子,其实心中怒气已经消散了几分。只不过,今日倘若不教训两个小子一番,长此以往,只怕要遭大祸,当下沉着脸道:“好哇,你二人长本事啦?二人打七人,果真是武功高强,了不起,了不起。” 其中的语气任谁听起来也知道灵智这是生气了。 明台、明镜二人从未见过灵智如此生气,简直知道自己今日闯祸了,不敢辩解,一个闪身,二人跪在灵智脚下磕头不已。 次仁看不过,也是一个闪身跪在灵智身前,抬头道:“师尊,就算明台、明镜二人打架不对,但是这般打架,成甚么样子?一对一败了,那是技不如人,可是一群人打两个,那是欺负人。” “你闭嘴,此事我自有计较。”灵智冲次仁喝道,随后将目光扫向那几个大德法王的弟子,当下冷冷的道:“至于你们,今日小僧看在大德法王的面上,不予你们计较,还不快走?” 几个小喇嘛当下不敢再触灵智的眉头,急急忙忙走了。 等到一行人走远,灵智才冷冷问道:“知道错在哪里么?” 明台满脸都是鼻血,一抬头,道:“知道,不该与人动手打架。” 灵智道:“哼,继续跪着,明镜你来说。” 明镜只是茫然摇头。 灵智挠挠头,又道:“次仁,你说。” 次仁是个直肠子,当下抬起头道:“师尊,他们主要是错在不该丢你老人家的脸。” “总算有个明白人,不过也不全对。”灵智解释道,“身为出家人,争勇斗狠总是不对的。但是,既然打了,那就要动脑子。明知道他们人多,你等还如蛮牛一般横冲直撞,全无章法,如何不输?难道我教你们的“虎奔功”、“龙旋劲”白练了不成?” 二人自幼在桑多寺长大,从来没有与人打过架,也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打架,这句话倒将他们楞住了,当下齐齐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惭愧不已,是啊,我们练成了内力与轻功,为何要同他们蛮打硬干呢? 灵智又道:“学了一身武艺,倘若不会灵活运用,那跟没学有何区别?你打不过他们,又不肯动脑子,又怎能报仇?今日还只是几个小喇嘛而已,倘若往后对上金刚顶宗的人,丢掉的不是脸面,而是你们『性』命了。” 灵智向左边荒山一指,说道:“今晚半夜里到这山上来,我教一门‘大擒拿手’给你们,明天一早约他们再重新打过。” 二人大喜,叫道:“好极啦,好极啦,多谢宗主。” 灵智没好气的道:“好什么?现在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不到午饭时辰不准起来。” 说罢,领着次仁扬长而去,留下明台、明镜二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当天夜里,灵智将密宗一套三十六路大擒拿手法的前几招教给二人,更是将临敌之际‘虎奔步’的各种应对教给他们,并且让他们二人勤加练习。 灵智身形晃动,恍如一头正在全速奔跑的猛虎,一个闪身,双脚交替在地上一点,每一步都跨出近半丈远。 “轻功,就是要保证自身进退自如,当没有把握一击之下干掉别人的时候,例如,现在,我打你一下之后,再后退,就是为了保证自己不陷入敌人的缠斗及包围当中。”灵智大手在明台头顶轻轻一拍,然后又急速的退去,从另一个方向朝明台头顶拍去。 灵智『摸』到明台后腰一处所在,轻轻一按,明台便觉全身酸软无力,又伸手在他头颈两侧轻轻一按,明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觉胸口一阵窒息,气也透不过来。 灵智道:“你如出力拿人这两处『穴』道,他就没力气和你斗,记住了吗?” 明台回道:“恩,记住了。” 说罢,又教了大擒拿手法中的“羚羊挂角”,“仙鹤梳翎”等几招手法,细细讲解之后,让二人先练熟了,再相互拆解,直到天边泛白,才回转厢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二人再次邀战,不过这回记住灵智昨晚所教,只是与他们缠斗,然后抽空使用那几招初学乍练的大擒拿手法制住众人,不一会儿,七八人全部被二人放翻在地,不屑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几人道了句不过如此,然后大笑三声而去。 第十章 龙象般若 不提诸般琐事,只说灵智接下来,专程拜访天轮法王,请教他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的修炼方法。 这“龙象般若功”,载于《龙象般若经》上,份属密宗里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共分十三层。这功夫循序渐进,本来绝无不能练成之理,若有人得享千岁高龄,最终必臻第十三层境界拥有十三龙、十三象之力,只是人寿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士欲在天年终了之前练到第七层、第八层,便非得躁进不可,这一来,往往陷入了欲速不达的大危境。 北宋年间,藏边曾有一位高僧练到了第九层,继续勇猛精进,待练到第十层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终于狂舞七日七夜,自终绝脉而死。 第一层功夫十分粗浅,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两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加深一倍,需三四年功夫。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进展越难。待到第五层后,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的苦功。 天轮法王能将之练至第八层,由此可见一般,若非往后出了个天资更为变态的金轮法王,练成十层“龙象般若功”,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天轮法王便是有史载以来的第一人。 当然,此时金轮还是金刚乘的一个小喇嘛,虽然天资不凡,却也只练到第三层而已。 灵智与天轮法王相对而坐,寒暄几句之后,天轮法王开口道:“这门神功流传极广,但是如果不潜修苦学,进境奇慢,尤其是练到第五层以上,每进一步若无数年甚至上十年,根本毫无寸进。灵智小友,真言宗有诸多绝学秘技,你当真要学这一门笨功夫?” 灵智笑道:“法王有所不知,小僧所期望的,并非将这门神功练成,而是现今急需提升实力。这们神功专修肉身,哪怕只练成两三层,小僧也可凭空增长数十上百斤气力,这对于实力的提升极为显着。至于往后,能将之练到什么地步,小僧并不强求,一切看造化了。” 天轮法王听完灵智的解释,也笑道:“也对,既如此,老衲岂能不成人之美?” 说罢,从行囊中掏出一本经卷,正是最原版的《龙象般若经》,递给灵智,慎重的告诫道:“这原本,传世已有数百年之久,然而世人往往重视后面附录的‘龙象般若功’修炼法门,却对前面数十页的微言大义弃之不顾,当真愚蠢之极。灵智小友天资横溢,切莫作此买椟还珠之事,还望时时诵读,如此,神功早晚有大成的一日。” 灵智点头称是,接过经书,就在天轮法王的注视下,一页页翻番着经书,一遍下来,不仅将数十页经文并修炼法门尽数记住,更是对这部经书有了大致了了解。 佛教中一切平等,并无地位高下之说。龙,属于天龙八部众之一,是佛教的护法,有勇猛之象。象,在佛教中赋予更深的寓意。因大象有威力而又『性』情柔顺,故传菩萨入母胎时,或乘六牙白象,或作白象形,表示菩萨『性』情柔和而有大势。白象之六牙还表示六度,四足表示四如意。《摩诃止观》卷二说:“言六牙白象者,是菩萨无漏六神通,牙有利用如通之捷疾。象有大力,表法身荷负;无漏无染,称之为白。”中国佛教名山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普贤菩萨的形象是身骑六牙白象,手拈如意荷花,寓意“愿行广大,功德圆满”。 佛门之中,素有护法一说,而有大毅力大智慧的佛门护法,又被称之为佛门龙象。可见这《龙象般若经》旨在教导佛门弟子,愿行广大之余更要护法佛门,以做佛门龙象。 当下,天轮法王将经文大意给灵智讲解一遍,提醒了几个修炼的小细节之后,开口道:“这门功夫其实无甚太多神秘之处,就一个字,磨。靠时间磨,日积月累下来,总有进步。老衲练了四十余年,才练到第八层,想要突破第九层,还不知要多久。第八层‘龙象般若功’,便令老衲身具数千斤神力,一拳一脚力道何止千斤?耐力更是大增,唉,也不知第九层是何等风采?” 灵智听得好笑,心中暗自寻思,那“九阳神功”号称练成之后,天下各派武功皆可信手拈来。倘若我先将“九阳神功”练至大圆满境界,再回过头来练这“龙象般若功”,岂不是正好跟张无忌那小子学“乾坤大挪移”的道理一样?极短的时间内便可练到极高深的地步。转念又想,那四卷《楞伽经》上面究竟存在不存在“九阳神功”还两说,如今便想这些,自己也真真是好笑。 天轮法王看见灵智呆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道自己刚刚说得太过丧气打击到了灵智,又开口道:“老衲观小友身材魁梧,跟骨上乘,正适合练这护教神功,况且小友悟『性』更是惊人,想必进境定会快过老衲的。” 此时灵智陡然记起后世的各种打熬肉身的法门,既然这门“龙象般若功”专修肉身,想必那些法门对于修炼这门神功有很大帮助的。只不过灵智记心虽好,但毕竟当时对于武术所知太少,于各种关键处却说不完全,他只记得一条,即在瀑布下或者水下练功,周身压力极大,对于突破瓶颈大有帮助。君不见诸多穿越前辈都是选择在瀑布下或者水下研习内功外功。 当下缓缓开口:“法王恕罪,小僧一时走神,是记起在古卷中提到,一前辈高人为突破境界,选择在瀑布下或者水底,借助水压,『逼』迫自身的潜力。更有传闻,天竺高人修炼‘瑜伽术’,选择将自己深埋地底。依小僧所见,大凡修炼肉身的法门,无外乎两点,一是气血充足;二是借助外力。譬如‘金钟罩’,‘铁布衫’这类功夫,初期都要借助外力击打全身各处。” “哦?”一时间天轮法王兴趣大增。 灵智微微措词,接着道:“法王也知道小僧于医术一道略有心得,据小僧所知,诸如豹骨、『乳』香、没『药』、当归、牛膝、天南星、天麻、血竭、肉桂等『药』材皆有强筋壮骨之效。吾辈习武之人,也时常通过服用这些『药』材来达到增强体质的功效,再勤修内功,此谓之‘内壮’。而一个强壮的身体,对于某种外功的突破极为有利,再通过种种独家练法,苦练外功,此谓之‘外疲’。二者相依,不可或缺。小僧在想,如果先服用各种珍贵『药』材,再身处瀑布地下或者水潭底下,运转‘龙象般若功’,是不是能够更为迅速的突破呢?” 天轮法王毕竟不是来自后世,从未想过这些道理,只道这门神功无数年来,各位修炼之人都是靠大把的时间来磨,此时咋听灵智的这种理论,细细思之只觉得十分有理。当下感叹道:“小友见识广博,想不到如今反倒是你来指点老衲。” 天轮法王低头沉思,喃喃道:“果真是如此,果真是如此,年岁愈长,气血愈加衰败,强行修炼,一味躁进,岂有不落入危境之理。老衲四十余岁之时,便已突破第六层,如今二十年过去,也不过在原有的基础上突破两层而已。一直以来,老衲以为乃是天资问题,想不到今日方知这门神功的真正精意。” 二人再次细细详谈,针对各种肉体的修炼法门深入研究,以期望能够找出一种加速‘龙象般若功’的修炼方法。 不知不觉,金乌西沉。 二人用罢小喇嘛送上来的斋饭,天轮法王用心揣摩今日所得,以期能够早日突破神功第九层。而灵智则是回返厢房,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修炼“龙象般若功”。 灵智调动丹田之中的内力,按照“龙象般若功”第一层的心法运转,只见一股股内力源源不绝的游走在周身,待到内力按照第一层的心法运转到第九遍,只听见啪嗒一声,第一层竟然被灵智练成了。 灵智大喜,一鼓作气,『操』控着内力再次按照第二层的心法运转,不过这回进境稍慢,内力整整运行三十六圈之后才被灵智练成。 灵智站起身来,身上噼里啪啦,骨头一阵作响,精神大振,自觉力气增长许多,心中一动,拿起摆放在榻边的禅杖,只见原本重量趁手的禅杖,此时提在手中,轻若无物。灵智自忖,短短一夜之间练至第二层,倒要看看能不能继续练成第三层,当即再次盘坐在榻上,先是『操』控着内力按照第一层的心法游走一圈之后,再按照第二层的心法运转,等到运转一圈完成后,再将内力拐入一条陌生的经脉,正是第三层独有的法门。 只不过,这回,预期的不如灵智想象的那般,整整运行七十二圈之后,才在天明之前,堪堪将之练成。饶是如此,灵智的进境也极为骇人了。 等到第二日一早,灵智在大轮寺的演武场上适应新增的力量,天轮法王听到灵智一夜之间竟然将“龙象般若功”前三层练成之后,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然后迅速的转变为一副自惭形秽的样子,最后再变成一副目瞪口到的样子。 良久,天轮法王才苦涩的对着身边的大德法王感慨道:“想当初老衲从初学‘龙象般若功’到修炼到第三层,足足花了四年,还自认天资了得,在历代的修炼这门神功的僧人中速度排得上号了,今日见到灵智小友,方知世上人事,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大德法王却是笑道:“如今相信老衲的眼光不差了吧?” 天轮法王无奈的道:“岂止是不差,老兄眼光简直可称慧眼。” 灵智对场边的二人充耳不闻,摆个架势,沉肩坠肘,掌心向下,腿部微微弯曲,然后一步步慢慢朝前踏去。 演武场上,只见灵智第一脚下去,脚下的那块青砖瞬间仿佛齑粉一般随风飞扬,一阵风吹过,只留下一个大坑。这是因为肉身力量一下子增长得太快,而灵智又想通过内力强行协调肉身,经验不足之下,控制不住庞大的力量。 一脚脚走下去,青砖先是由四分五裂到后面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脚印慢慢变浅,直至数十步下来,灵智终于『摸』到了窍门,能够自如的控制一身气力,行走如常。 接下来,灵智挥舞禅杖,将那套‘大疯魔杖法’一路路耍下来,一百零八斤的禅杖在灵智手中仿佛轻若无物,禅杖飞舞间风声激『荡』,声势极为骇人。只不过灵智对此并不满意,因为声势骇人并不一定好,力量反而分散了几分,灵智停手,深吸一口气,将速度放缓几分再次舞动起来。 果不其然,速度放缓之后,禅杖带起的声势小了许多。但是旁边的大德法王等人却不会小看,因为以他们的目力自然可以看见灵智全身肌肉紧绷,使这路‘大疯魔杖法’完全没有动用内家真力,全凭自身的气力挥舞。 “好一路‘大疯魔杖法’,以老衲浅见,此杖法大开大合,一杖快过一杖,与灵智小友这种天生神力之人乃是绝配。”大德法王赞叹道。 一旁的天轮法王点头应道:“不错,你看小友这几招,这般沉重的禅杖使得如同木棒一般,显然已达到举重若轻的境界,能将数百上千斤力道轻飘飘的送出去,倘若这时跟人动手,别人见得如此软弱无力的杖法,轻视之下非得吃大亏不可。” 天轮法王见猎心喜,掏出一个脸盆大小,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内劲一抖,在空中划个弧形,直奔灵智而去。 这**来得极快且急,倘若常人猝不提防之下,非得将人划成两截不可。 不过灵智之前的兵器乃是一对铜钹,铜钹中许多招数跟这**有异曲同工之妙,见到**直奔面门而来,灵智并不如何担心,手中禅杖一点,正好点在**下方中间。灵智运起内力,禅杖顶端陡然升起一股吸力,将**牢牢的吸附在禅杖上面,然后提着禅杖的手连连颤动,**越转越快,最后仍是划个半圆弧形,以更快的速度朝天轮法王而去。 “来得好。”天轮法王大喝一声,猛地里左臂横伸,一手接过**斜砸,仗着第八层‘龙象般若功’护体,打算与灵智硬碰硬。 灵智也有心试试如今自己的实力,抡起禅杖,不闪不避,对着**就一下直刺而去。 只听的哐当一声,天轮法王身子一震摇晃,脚下青砖迸裂,而灵智却是腾腾腾的后腿数步,每步下去均在青砖下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同时这股力道卸去。 如此这般,又是数招硬碰硬,天轮法王忽的收起**,道:“小友神力惊人,竟然不在老衲当初练成“龙象般若功”第五层后的力气之下,果然不凡。” 灵智对天轮法王一身神力也是惊叹无比,二人相互吹捧几句,又望着这一片狼藉的演武场,尴尬无比。 第十一章 开山大典 六月初九,天清气爽。 大轮寺山门打开,到处张灯结彩,人影闪动,处处是端着各种器皿奔行的小喇嘛。只听得大门外号角之声鸣鸣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磐之声。一个年约四十的宁玛派僧人叫道:“迎接贵宾!” 语声甫歇,寺门吱呀一声,由两个小喇嘛联手拉开,前厅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数十个喇嘛,分列左右。 内厅堂上藏边群雄、俗家弟子等都在欢呼畅饮,陡然见大轮寺如此阵仗,都是微感诧异,但均想来人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果不其然,只听见先前那位僧人高声喊道:“秘密乘宗主大德法王并门下弟子到。” 只见得大德法王一身大红袈裟,领着数十个高矮喇嘛,齐齐跨入寺门,进入大厅。 这时,那位僧人又喊道:“金刚乘宗主天轮法王并门下弟子到。” 话音刚落,天轮法王一身明黄大袈裟,领着一个小喇嘛紧随其后,跨入寺门。 僧人继续喊道:“真言宗主灵智大法师并门下弟子到。” 灵智同样一身大红袈裟,头戴尖顶僧帽,手持禅杖,领着明台三人,跨入寺门。 厅中群雄见到这一幕,齐齐赞叹:“乖乖,居然有三派宗主亲至,看来大轮寺声势势必要更上一层楼了。”而厅中那些大轮寺的俗家弟子,则是一副同焉有荣的样子,挨个与旁人介绍灵智三人,显得十分熟悉的样子。 原来这一幕,乃是玄元上师与灵智他们早就商议好了的,为的便是今日震撼群雄,提高大轮寺的威名。 这时,只听得僧人道:“三位宗主远道而来,还请入座喝上几杯。”当下吩咐小喇嘛大开席位,整治杯盘。 接下来,是吐蕃王子领着一大群人入内,排场极大,令得群雄大开眼界之余更上感慨大轮寺威名远扬。 之后,又是数个藏边寺庙的僧人或大豪,又有那快手快脚,精明干练大轮寺僧人请众宾挪动座位,按照地位尊贵与否安排席位。此时厅中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各个或低声交谈,或高声应和,一时间好不热闹。 等到人数尽数到齐之后,玄元上师领着数个玄字辈的高僧,走入厅中,玄元上师朗声说道:“诸位英雄不远千里而来,实在令大轮寺蓬荜生辉。”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响亮,满厅英雄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愕然相顾,均想:“这老和尚好高深的内功。” 玄元上师又道:“各位远道而来,先请多喝几杯,稍后再行观礼。” 当下,大轮寺众僧一桌桌依次敬一杯素酒,再次表达谢意,气氛登时达到高『潮』。 接下来,群雄酒足饭饱之后,随众僧先是参拜寺中供奉的佛像以及历代高僧遗留的舍利子所在,然后转入一处更为宽阔的大厅。 只见大厅中央架起一座演武台,演武台旁边摆放着刀枪剑戟等诸般兵器,群雄分列而坐,打算观看大轮寺众僧以及其他密宗僧人演练武艺。 这下,更是对了群雄口味,只觉得大轮寺众僧果然准备周全。本来么,大家身为江湖中人,对武功自然看重,能够见识下各自的武艺,增长些见识也是极好的。若非如此,难不成你还让群雄去看一群老喇嘛念经不成? “次仁,一会你上台,正好借助这个机会练练为师教你的‘血战刀法。”灵智望向一边持刀而立的次仁,缓缓开口道。 原来,灵智见次仁毕竟年纪大了,想要再学其他诸般武学,收效甚微。所以除了让明台将“龙旋劲”传给他之外,只传了他一套沙场上的刀法“血战刀法”。这套刀法首重气势,招式并不如何精妙,气势越盛,威力越大。加之灵智指点次仁,将“快”字诀这个精髓融入进刀法中,使得这一路刀法威力更增三分,十分适合次仁这种年纪较大的汉子。 次仁这些日子不仅学了内功,又学了一套精妙的刀法,自觉武艺较之之前天壤之别,一路上只有明台、明镜二人陪他过招,此时见得灵智批准他上擂台比武,欢喜之余更是跃跃欲试,连忙大声应下。 玄元上师朗声开口道:“我辈习武之人,无不将一身武艺看得比『性』命还重。但凡武功能提升一丝一毫,我想在座诸位是十分欢喜的。” 一番话,说得群雄齐齐点头,俱都『露』出一脸微笑,心中更是佩服,只觉得这个老和尚果然见识不凡,一言直指要害。 只听得玄元上师又道:“然而,如非跟人比武,大家少有动手的时候。闭门造车之下,武艺提升当然有限。今日,趁机会难得,各路英雄齐聚我大轮寺,所以老衲特意让人摆了这个擂台,为的便是让大家伙儿相互切磋切磋武艺,相互促进,共同提高。” 这下,群雄更是高声叫好,这个说:“老法师果然心胸广阔,佛法无边。”那个道:“正巧小的初出江湖,见识短浅,正要见识见识各路英雄的诸般绝艺。” 只见群雄各个跃跃欲试,但是谁也不肯第一个上擂台比武较艺。 过得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忽然人丛中有人喝道:“谁也不肯当这出头鸟,那在下试试!”当即一个人影窜入擂台上。 众人一看,不禁轰然大笑起来。原来进来的是个高瘦的汉子,几根短髯,头发大半斑白,年纪看来四五十岁,却偏偏打扮得三分斯文,一袭士子袍硬是给他穿出了非主流的感觉。 “原来是‘翻天猴’雷远,嘿嘿,这下有乐子瞧了。”一人笑着向旁边的人解释道,“这雷远一手猴拳耍得十分不错,身法灵活,但是偏偏今日他的死对头‘笑和尚’也在此地,你们看。”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光头和尚人影也是一闪,落到那高瘦汉子对面,嬉皮笑脸的道:“我说老猴子,兄弟可是对你十分想念得紧啊,不如咱哥俩好好亲近亲近如何?” 高瘦汉子嘴角抽搐,道:“好,笑和尚,咱俩玩玩!”说着呼的就是一拳。 那光头和尚侧头避开,回打一拳。 众人见那汉子使得是猴拳,和尚使得是一路五行拳,都是外家路数。 高瘦汉子纵高伏低,身手便捷,这一路猴拳施展开来,整个人仿佛一只大马猴一般,直围着光头和尚打转。 那光头和尚却是拳脚沉雄,招招威猛,大开大阖之下,招招有如巨锤般锤将下来。 不过高瘦汉子并不与他硬拼,抽个空子瞅准机会猱身直进,砰砰砰,在和尚腰里连锤三拳,那光头和尚连哼三声,忍痛不避,右拳直击,一拳砸在那汉子胸前,令他一个吃痛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 光头和尚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见到汉子坐着,身子一矮,右脚一提,就要往他身上踩去,倘若这一脚下去,高瘦汉子不死也得重伤。 高瘦汉子反应到底不算慢,屁股扭动间,避开这一脚,左手往地上一撑,一个筋斗翻起身来,同时右脚一勾,直直的勾在光头和尚的小腿上,让他站立不稳,同时一拳正中光头和尚的腰间。转眼间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 众人纷纷叫好,次仁更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觉得二人真是好汉,竟然打得如此精彩。 又有一个人按奈不住,当下一个“燕子三抄水”,欺身而进,飞脚把和尚踢得跌下擂台,顺手抓住了高瘦汉子肩头,一扯一带,那高瘦汉子挣脱不开,只得苦笑一声,一拱手,自行走下擂台。 旁观众人见来人如此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二人,虽然显示了武艺不凡,但是心想你如此托大,待会就有苦头好吃。 果不其然,只见一位极为威猛的汉子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跳上擂台。 先前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汉子,悠悠的开口道:“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你放心,我决不打伤你便是。” 威猛汉子当即喝到:“有本事,尽管来。” 那人又开口道:“急什么?还未请假足下如何称呼?” 威猛汉子不耐,喝到:“某家‘开山掌’桑吉扎西,要打便打。” 那人显得云淡风轻,不缓不急的道:“既如此,请吧。” 威猛汉子早就忍不住了,也不再说话,腰带一紧,使一招“海燕掠波”,身子跃起,向那人疾撞过去。 那人知他怒极,当下不敢怠慢,拧过身躯,左掌往外穿出,使一路点『穴』手法往他小腹击去。 威猛汉子桑吉扎西向右避过,右掌疾向对方肩井『穴』『插』下。那人左肩微沉,避开敌指,不待左掌撤回,右掌已从自己左臂下穿出,,“偷云换日”,上面左臂遮住了对方眼光,臂下这一掌出敌不意,险狠之极,内劲一吐,直接将桑吉震退数步。 也幸亏桑吉皮粗肉厚,一身内功不弱,才没有受太重的伤。吃了这个亏,桑吉知道对手比他高明甚多,当下左臂一沉,摆个“狮子博兔”式,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喝问道:“好武功,敢问你姓甚名谁?” 那人摇头晃脑的道:“好说好说,小可章青,有个诨名唤作‘穿花手’,之前听闻阁下一双铁掌力能开山,可如今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旁观众人大都气恼这人轻薄无行,很多好手都想上去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便是灵智等人也听得眉头大皱,偏偏此时打擂台的是桑吉,众人只有含怒不言,细细观看。 桑吉又气又急,猝然间双掌合拢,“韦护捧杆式”猛劈他双颊。这下,那人这时不论如何变招,都不免中他一掌,只有心一狠,双手倏地飞出,快如闪电,十根手指当真如穿花蝴蝶般左右穿『插』,微微侧头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掌,左右双手在桑吉肋下一按,随即向后跃开,十根指尖已成红『色』。 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只见桑吉肋下鲜血直滴,额上大汗淋漓,一双眼睛充满怒火的瞪着那人。 那人对桑吉充满怒火的眼神熟视无睹,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鲜血,毫无诚意的道:“小可武功没有练到家,一时收不住手,抱歉抱歉。” 桑吉冷哼一声,跳下擂台,在大轮寺小喇嘛的帮助下,去敷『药』了。 接下来,又战了十余场,只不过来人竟然都被那“穿花手”章青击败,让他成为了第一天的擂主。 玄元上师见得天『色』已晚,安排群雄用罢晚饭,约定第二日再行比过,等到九天之后,决出九个擂主,再让他们逐个捉对比武。 第二日,‘穿花手’章青不再上场,专心在下面观看。这时,灵智寻思着也该让明台三人上去见识一番,也好多些与人动手的经验。 灵智转首冲三人道:“今日批准你等上去,记住,打不过及时认输,不丢人。” 话音刚落,次仁大喜,昨天看了一天比武,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听到灵智同意他们上去跟人动手较艺,也不答话,瞅准时机,望见擂台上一个汉子被扫落下来,抄起身边的弯刀,就冲上擂台。 一边的明台、明镜二人大恼,直说大好机会被次仁抢去。 灵智心中好笑,暗道自家这挂名徒儿还真是急『性』子,比明台、明镜两个小娃娃还跳脱,微微摇头,盯着擂台中央,以防次仁出现险境及时出手相救。 与次仁相斗的是一个使钢鞭的汉子,只见那汉子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原本次仁一招‘千军辟易’使得又快又急,直往汉子肩头劈下。哪知他身子一点,直直的后退数米,笑『吟』『吟』的望着次仁。 在这汉子眼中,次仁只不过是个粗通武功的家伙,因为从他刚刚爬上擂台就知道了。他疾将钢鞭一抖,笑道:“你这汉子活得不耐烦了?武功这般差劲,也敢与爷较量?” 台下群雄听得好笑,又回想起次仁艰难爬上擂台上的那一幕,都纵声大笑。 次仁楞楞的也不知他们笑些甚么,正『色』道:“俺师尊传了俺一门十分厉害的刀法,虽然俺武功差劲,但是俺怎么不敢与你较量?” 那汉子侧过了头,笑『吟』『吟』的道:“那便陪你玩玩,顺便瞧瞧你口中十分厉害的刀法有多厉害!” 次仁大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是小看他,只见他纵身过去,喝道:“那你瞧好咯。”说罢,一招‘断山崩岳’直取汉子腰间,同时带起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好。”汉子道了一声好,将右足往地下一撑,已然跃起数米高,同时倒转身子,手中钢鞭朝次仁脖颈卷去。 那汉子刚才见次仁这一刀气势不凡,出招迅捷,以为他武功不弱,内力强劲,之前的窘相全是装出来的,心中也自忌惮三分,一出手便是狠招。 次仁见到卷来的钢鞭,也不惧怕,身子一侧,一刀朝半空中的汉子反撩而去。这一刀,原本也不是什么精妙招数,甚至说不是刀招,此时用在此处,只觉得精妙异常。原来次仁有一次被一头独狼盯着,也是这么一撩将跃在半空中的独狼击杀,此时情急之下,身子自然作出反应,顺手使将了出来。 那汉子身子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只得钢鞭一收,挡在刀前,只不过身姿极其狼狈的跌落而下,眼看就要摔在擂台上,哪知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搭载次仁肩头,跟着倒持钢鞭,重重打在次仁的肋上。 次仁突觉眼前一黑,同时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急忙吐气缩胸,已自不及,拍的一声声,肋上已中了一下。幸而他学习的乃是正宗佛门的内功,这一下虽给打得胸口剧痛彻骨,却也伤他不得,当此危急之际,他弯刀急舞,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砍出了九刀,接连将那汉子迫退九步,一时间只看得下面群雄高声喝彩。 第十二章 小露一手 一时间,那汉子只有招架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下得了这个台?当下把锦袍搭在臂上,冷笑转身,手中钢鞭仿佛一条灵蛇一般,笼罩着次仁胸前数个大『穴』。 次仁到底学武时日短,不由得又惊又怒,手中弯刀再次急舞,将胸前护持个密不透风。 只是,灵智见到这一幕却微微叹一口气,因为“血战刀法”最重气势,这般护持,短时间内确实可以不败,但是那股子永往直前的气势泄了,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情。果不其然,又过得数招,次仁被那汉子哒哒两下,踢下擂台。 不过他天『性』质朴,自幼又与粗犷诚实之人相处,是以输了也不恼怒,反而更加佩服那人,当下在下面拱手一礼,喊道:“佩服佩服。” 那擂台上的汉子见到次仁真诚的目光,微微一愣,也是拱手回了一礼:“过奖过奖。” 接下来几日,群雄相继上场,便是灵智也见识了许多独门妙招,一时间眼界大开。 待到第九日,九个擂主捉对比武,最后是一个叫做“赤虎王”的人夺得最后的胜利,一时间声名大振。 玄元上师站在擂台中央,朗声开口道:“这几日,老衲有幸见识了诸位英雄的绝学,十分欣喜,可以说鄙寺的开山大典十分成功,老衲在此再次多谢诸位。” 群雄高声喊道:“上师太过多礼了。” 更有人在中间起哄:“玄元上师,您老人家精研宁玛派诸般绝学,就施展几招让大伙开开眼界呗。” 玄元上师无奈的笑看着众人,点点头道:“既如此,老衲献丑了。” 说罢,让后辈弟子抬上一截三尺来长,两人合抱般粗细的木头,将之摆放在擂台中央。 玄元上师手中念珠一抖,十八颗念珠化作十八道流星,只见一颗颗前赴后继,串成一列,朝那截木头飞去。二人合抱粗细的木头登时被击个对穿,只看得下面群雄高声叫好。 这还不算完,玄元上师身形一动,整个身子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上,脚一踏,一股内劲传递过去,令擂台中央的木头直直的向上跳起,这时,玄元上师右掌一伸,运起‘火焰刀’法门快速的划过,等到木头重新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齐齐整整分成八块了。 这一手极为迅速,但是若非轻功、内力、控制力都达到极深的水平,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这时,下面群雄看得这宛如神迹一般的几刀,各个瞪大了双眼,均想:“倘若这几刀劈在人身上,那岂不是说也会被劈成数块?” 良久,群雄回过神来,齐齐赞叹,有的道:“我苦修各种暗器手法二十年,今日看见上师这一手,才知道这些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有的道:“上师轻功高强,怕也只有传说中的‘八步赶蝉’,‘踏雪无痕’等绝世轻功才能比得上。” 还有的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火焰刀’哇,今天真真是长见识了。” 不提下面群雄,便是大德法王及天轮法王二人,也自骇然,寻思到倘若真的动起手来,胜算绝不大。不过,今日万万不能坠了我派的威风,看来一会还需拿出几分真功夫来。 只有灵智略为淡定,因为后面这一手,如今他便可以轻易做到,只不过论轻功还是差玄元上师太远。 接下来,大轮寺众僧依次上场,表演了诸般宁玛派绝艺,直看得群雄大呼过瘾。 下面,又轮到大德法王等人上场,见过了大轮寺众僧的表演,大德法王心道:看来老衲今日只有另辟蹊径了。 心念一动,大德法王叫人端来一个大铜盆,然后又取来一块人头大小的冰块放在盆中,当下,大德法王隔着四五米远,全力运转‘毗卢遮那神功’,不消多时,只见冰块开始缓缓融化,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尽数化作清水落在盆中。 大德法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故作谦虚的道:“老衲献丑了。” 这一手内功的运用,比之刚刚玄元上师运劲震起木头又要高明一大截,而且,众人心知,别说隔着四五米远,哪怕双手贴在冰上,想要化冰如水也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力。 见到大德法王这一手的玄元上师,刚刚升起的一丝自傲瞬间熄灭,他可是知道大德法王一身功夫只剩下七八成了,可想而知全盛时是何等厉害,那以一敌三的虎衣明王又是何等可怕?玄元上师不敢想象。 当下玄元上师开口赞叹道:“大德法王内功精湛,老衲拜服。” 这时,众人又将目光齐齐对向天轮法王,均想不知天轮法王又该带来何等震撼! 天轮法王心想:若比内功,自难胜过二人,况且就算胜过二人,带来的震撼也不大。当即眼光一扫,停留在一尊两米高下石狮子上面,缓缓开口道:“老衲只有一身蛮力还过得去,献丑了。” 说罢,一步步朝那尊石狮子走去。 群雄大感有趣,纷纷打量着天轮法王,想到:这老和尚疯了不成?就凭他那小胳膊腿,还想举起这么一尊大石狮子不成?别一个不留神,砸到自己就不好了。 只见天轮法王走到石狮子旁边,双手握住石狮子的一条腿,大喝一声:“起。” 两米高的大石狮子何止万斤,然而它就在群雄震撼的目光中,被天轮法王一寸寸抬高,然后举过头顶。这还不算完,天轮法王举起石狮子,迈开步子不缓不急的在大厅中走动,每走一步,地面晃动,更是陷下去三分。待到在大厅中走了一圈之后,天轮法王把石狮子放回原处,再看天轮法王,只见他脸不红、气不喘,浑若无事的回到座位上。 等到有人传开,说天轮法王‘龙象般若功’已练至第八层,群雄哗然,才响起阵阵议论声。 “我道天轮法王小胳膊腿的力气为何这般大,原来是将这门神功修炼到了第八层,难怪难怪。” “什么?第八层?可怜老夫苦修二十年,还在第四层打转,想要突破到第五层还不知何年何月?” “老兄,你算好的了。‘镇山拳’柯百岁柯老英雄你知道么?百岁高龄竟然还停留在第三层,你还想如何?” 且不提下面的群雄如何,灵智见到天轮法王这一身神力,眼中精光暴闪。虽然‘龙象般若功’号称每练成一层,便增加一龙一象之力,但是灵智原本估计也就增加个百来斤气力。此时见到天轮法王轻而易举的举起数万斤的石狮子,灵智知道自己小看这一门神功了。同时,心中更是暗自庆幸,自己也学会了这门神功,虽然如今才区区第三层,但是灵智自信,早晚有超过天轮法王的一日,哪怕是第十层,灵智也有信心。 正寻思着,忽然灵智感觉群雄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向自己,知道今天若不『露』一手,只怕明天江湖中就传开了自己这个宗主名不符实。 当下灵智运起内力,缓缓开口:“小僧一身武功俱在掌上,今日便献丑了。” 声音清晰的传入厅中群雄耳中,均想:这真言宗的灵智大法师,年岁不大,一身内功可高深得紧,看来能够坐上一派之主,果真不容小觑。 只有那些掌上功夫过硬的好汉,听到灵智这话不以为然,心想难不成你年纪轻轻,掌上功夫还要比我更厉害不成?其中以‘开山掌’尤为不屑,虽然他第一天败在了‘穿花手’章青手中,但是他自认为自己一双开山铁掌的功夫完全没发挥出来,所以听到灵智如此说,并不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 灵智朝身边的大轮寺小喇嘛低声吩咐几句,不多时,只见数个小喇嘛搬来数十块大青砖,将之树立在擂台上,一块紧挨一块,排成一条长龙。 灵智见到青砖排列,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自武功再次进阶二流以来,还从未全力施展过“大手印”,也不知道自己的掌力到底提升了多少。还有,要不要施展“三叠浪”呢?给他们一个大大的震撼。 一瞬间,灵智打定主意,全力施展自创的“叠浪式”,他到要看看自己目前的掌力到了何等地步。 只见灵智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擂台前面,相聚丈余,沉肩坠腰,深吸一口气,运起“大手印”中的“震”字诀,直直的一掌朝擂台上的青砖推过去。这还不算完,只见一掌推出,灵智借着掌力,施展“虎奔步”,一个闪身,向前掠进半丈,再次一掌推出,而后身形又闪,来到擂台下面,又是一掌推出。 三道雄浑的掌力,一道接一道,相互叠加之下,化作一道更为雄浑的掌力,就连擂台对面的人都感到一股极为惊人的掌风『逼』来。再看擂台上那些尺许方圆的青砖,砰砰砰砰一块块化做齑粉,掌力渗透之下,连碎二十余块青砖。 见到灵智这一掌,无论是大德法王还是天轮法王,瞳孔齐齐一缩,相顾骇然。 “这小子,隐藏得好深,原本老衲以为他就算再厉害,毕竟一流跟二流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想要追上我等,还需数年的功夫,可如今”天轮法王对着大德法王缓缓开口,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哪怕是不叠加,灵智一掌的掌力也超过了他们,更可怕的是这小子居然可以三掌叠加,化作一道掌力。 大德法王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兴奋,一想到如今灵智的“大手印”掌力超过了虎衣明王的“金刚般若掌”,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好,好小子,老衲果然没有看错人。” 厅中群雄见到这一幕,更是齐齐张大口,久久无言。隔着丈余,一掌之下连碎十七块青砖,以往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过,这一掌要是打在人身上,哪怕是铁打的身躯,也得四分五裂。 原本浑不在意的“开山掌”桑吉,见到灵智这一掌面若死灰,他完全想象不出一个人的掌力能够雄浑到如此地步。 沉默片刻,厅中群雄沸腾起来。 “大师好掌力,小可真真长见识了。”说话的是章青,原本作为擂主之一的他,傲气十足,自认武功在二流当中也属于好手,在算上他的年纪,日后进阶一流是十分稳妥的事情。然而见到灵智这一掌,由不得他不心服口服。 “灵智大师,敢问贵寺收徒是个什么流程?”这是一些动了别的念头的人。 “老夫枉活一甲子,自认见多识广,如今才见识到真正的高手。”这是一些西南武林耆老的惊叹。 望向群雄投来的充满敬畏羡慕的眼神,次仁三人更是面有得『色』,便是最为憨厚的次仁,也挠头乐得直笑,此时的他终于知道灵智能够收他为徒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了。 殊不知,此时的灵智并不好受,全力爆发掌力,这一掌另他丹田之中的内力足足少了一成,手臂上经脉更是胀痛无比,灵智心中苦笑,到底太过托大,完全没考虑过经脉的承受问题。只不过,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冲着群雄合什行了一礼之后,返回先前的座位上面,暗自默运内力舒缓经脉。 由于灵智拜师摩罗诃的缘故,大轮寺众僧更是欣喜不已,连道:“阿弥陀佛,世尊保佑。” 灵智心中极为得意,面上却愈发的谦虚,仿佛刚刚那一掌不是他所为一般,令厅中群雄心中对他的评价再次拔高三分,只觉得这个大和尚如此掌力,非但一点都不飞扬跋扈,反而十分谦和,果然是得道高僧。 接下来的演示较之灵智几人乏味的多,草草的结束之后,这次开山大典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小喇嘛们讲擂台清理干净,玄元上师略带深意的瞧了灵智一眼,再次站上擂台,缓缓的对着群雄开口道:“承蒙诸位英雄抬举,此次大轮寺的开山大典可谓功德圆满了,老衲正式宣布开山大典结束。” 接下来,不少英雄继续在大轮寺盘桓几日,但是绝大部分都渐渐散去,或回返宗门,或闯『荡』江湖,讲这次开山大典的盛况传扬出去,另封山已久的大轮寺再次为世人熟知,连带着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灵智几人的声名为人所知。原本声名不显的灵智,在世人眼中一跃而成为与诸位法王并列的绝顶高手,可是说灵智这次大雪山之行收获颇多,名利兼收。 原本按照道理,灵智应该马上返回桑多寺才是正理,不过灵智深知机会难得,所以便选择继续呆在大轮寺一段时间,甚至在灵智的强烈怂恿下,大德法王与天轮法王也继续留在大轮寺。 众人或畅谈佛法,或演练武功,好不自在。在灵智这个医道圣手的调理下,大德法王一身内伤逐渐好转,气『色』一日胜过一日。 第十三章 西南第一 随着当日参会群雄逐渐将众人武功传扬开来,灵智声名日盛一日。渐渐的,竟博了个“西南掌力第一”的头衔。 每逢群雄见面,相互寒暄,甚至比武较量之后,少不得相互吹捧几句,便是如此这般: “哦,原来你便是某某某,在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前几天在大轮寺见识了不少英雄好汉,便是以尊驾的武功,也能排得上号,甚至可以比拟最厉害的几位法王。我投了几十块石头打你,居然一块也打不着。” “哦,这倒有趣,那你说说当日都有哪些英雄在场?” “有那力气第一的天轮法王,刀法第一的玄元上师,掌力第一的灵智大法师” “等等等等,姑且不论那力气第一与刀法第一,老子一双铁掌一掌下去,便是碗口粗细的树,也是一下子便弄断了,难道那什么灵智法师比我还厉害?” “哼,我虽然大送高帽,可是灵智法师的确武功高强,这马屁倒也不是违心之拍。你是不知道当日,灵智法师隔着丈余,一掌之下连碎十七块青砖,你比不了。” “?” 时至七月,大雪山山顶终年积雪,虽是夏天,却还是天寒地冻,寒风凛冽,地下积雪数尺,难行之极。 不过,这都是对常人而言,似灵智等武功卓绝之人,便是抱着一人行走,也能飞奔。 大轮寺山后,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无。不过灵智每日在这绝崖峭壁之间奔走数十个来回,以锻炼轻功,数天下来,灵智自觉大有长进。 趁着机会难得,灵智还每日与众僧切磋,比身法、比拳脚,增长经验。 这一日,轮到大德法王指点灵智了。 “灵智小友,当心了。”大德法王吆喝一声,展开轻功,从斜路上朝灵智扑了过去。 灵智当即不敢怠慢,全力施展“虎奔功”,好似一头行动便捷的猛虎一般,冲着大德法王迎了过去。 大德法王身手极快,倒转身子翻个筋斗,拍的一声,左手在灵智颈间重重打了一下。 灵智一惊,掉头回奔,想要拉开一段距离,寻找机会再上。 不过大德法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斜剌里冲将过去,拦住的灵智的去路,也不说话,提起右手,对准头灵智的脑门便是一下,砰的一声响。 这下,灵智更是丧气,原本以为这些日子在绝崖峭壁间奔跑,轻功长进了不少,想不到真动起手来,还是差大德法王他们这类高手这么多。 其实,这是灵智妄自菲薄了,要说轻功,虽然较之大德法王他们弱一筹,但是不至于从开始就被压制住,还是灵智自己的策略不对。“虎奔功”这门轻功,擅长远奔长驰,注重气势,讲究直来直去。但是于小巧挪移之间并不精妙,只适合身材魁梧高大之人。要运用这门轻功对付身材小巧之人,就得懂得猛虎猎食之道。需知猛虎猎食之际,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讲究,都是咆哮而来,直接扑将过去。似灵智这般,知道轻功不及大德法王,所以下意识的闪躲,原本也没错,但是这般行为却又不符合“虎奔功”的精义,实力得不到正常的发挥,哪有不被压制之理? 又过了片刻,灵智左一下又一下的被大德法王戏弄,心中敬佩之余,更是激起了三分凶『性』,倘若连一下也打不中大德法王,岂不叫人小觑了?当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纵身向大德法王扑去,这一次没有选择再避让,反而五指微屈,仿佛一双虎爪一般,往大德法王喉咙划去。 “咦?” 大德法王感受到灵智同开始不一样的气势,惊咦了一声,连忙施展轻功,避开这一抓。 灵智看到这一爪没有抓中,也不沮丧,当下手掌一翻,改爪为掌,同时脚下用力一蹬,向前奔行一段距离,这时才翻身朝大德法王扑去。 旁边的天轮法王见到灵智的策略改变,缓缓点头,扬长避短方为正理。 大德法王侧身避开,云掌成刀,噗的一声,斜劈灵智胸前,灵智躲闪不及,只好腾腾腾推开几步。大德法王『露』出一个笑容,『揉』身贴近灵智,双臂使力,但听得客喇喇一声一响,灵智上身的衣服背上裂开一条大缝,『露』出光秃秃的背脊,肌肉虬结,甚是雄伟。 旁边观战的众僧看了暗赞一声:“好汉子!” 大德法王望着『裸』『露』上身的灵智,哈哈大笑。 灵智只觉得上身一凉,待到回过神来,衣服已经被扯烂了,对着众僧『露』出一个苦笑。 “前辈好身法,灵智拜服。”灵智合什行礼,冲着大德法王问道,“为何前辈第一下便往小僧颈间招呼?难得小僧的破绽有如此之大?” 大德法王呵呵笑道:“小友这‘虎奔功’原本也是极好的轻功,只不过小友身材高大,纵横间全凭双腿用力,倘若直来直去倒也罢了,转身之际小友总是双腿先动,不自觉的『露』出后劲这处破绽。若是遇上一般好手,凭小友的速度倒也躲避得了,一旦遇上轻功好手,哪有不第一下就往小友后劲招呼的道理?” 说完,又细细跟灵智讲解了几种避开这处破绽的小窍门,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依老衲浅见,这几种小窍门,都是治标不治本,小友还是另寻一门身法为妥。” 一旁的玄元上师闻言,心中一动,缓缓开口道:“灵智师弟,愚兄于轻功一道有几分心得,你我先切磋一二,等我清楚了症结所在,也好让为兄替你合计一番。” 说罢,身形微晃,人已奔入大厅,伸手抓向灵智。 “好一招‘大挪移身法’。”大德法王出言赞叹道。 这厅中轻功好手着实不少,大轮寺师兄弟中,真实功夫胜得过玄元上师的,也有好几人,只是被他占了先机,谁都猝不及防。加之他轻功高极,一上了墙头,那就再也追他不上。这一下见到他使出的“大挪移身法”,当真迅若奔雷,行若鬼魅,不禁高声叫好。 灵智见到玄元的身法如同鬼魅,不禁大骇,哪怕是刚刚的大德法王,也没有给灵智如此大的压力,此时灵智不敢怠慢,闪身后退,上了高墙。 见到灵智上墙,大轮寺中的几僧相视一眼,齐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果不其然,只见得玄元上师一个翻身,跟着上了墙头,轻飘飘的跟在灵智身后。 灵智知道再避下去只会败得更快,转身左足踢出,玄元上师凌空飞起避开这一脚。灵智正待又行加上一掌,忽然间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这一掌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灵智傻眼了,不知道何时玄元上师已经到了身后,没奈何,只得借着这一掌之力前冲,希望拉开一段距离。 但是另灵智震恐的是,无论他冲的多快,背后始终能够感受到那股柔和的掌力。灵智知道玄元上师内功深厚,不敢怠慢,况且也有心借着这个机会试试自己到底跟一流高手之间的差距,回掌招架。两人内力相激,各自凝了凝神,灵智向玄元上师瞧去,只见他脸上隐隐光彩闪动,却又显得云淡风轻,心道:“内力果然了得,看来每一个一流高手不可轻视!”吸一口气,第二掌便如排山倒海般击了过去。 见到灵智似乎动真格的了,玄元上师知道单凭一掌接他不住,但是又不愿意服输,当即双掌齐出,意欲挡他一掌。二人掌力汹涌而前的冲出,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响,二人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只震得墙上灰土大片大片掉将下来。 玄元上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师弟果然掌力不凡,但是今日可不是比掌力。” 说罢,一个闪身,全力施展“大挪移身法”飘在灵智背后,一脚踢在灵智『臀』部,令他身不由主的向上飞起。 “哈哈,我这门‘大挪移身法’如何?”玄元上师此时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蹲在趴在地上的灵智身前问道。 灵智老脸一红,知道刚刚的小心思被玄元上师看破,呐呐的道:“师兄轻功卓绝,灵智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玄元上师伸出右手一把将地上的灵智拉起来,向灵智道:“适才为兄的举动,极是失礼,师弟勿怪才好。” “岂敢岂敢。” 玄元上师全神贯注的在瞧着灵智,知道他不是虚言,心中也就不再介怀刚刚的事情,转而言道:“师弟,这路‘大挪移身法’乃是为兄十年前得到的一本残卷上所记载的一种挪移身法,为兄将它与‘飞絮功’糅合,创出这一路‘大挪移身法’,在横转挪移之间倒也有几分妙用,如果师弟不嫌弃,倒是可以一起参详一二。” 灵智大喜,这何止是有几分妙用?简直不可思议,刚刚灵智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一路“大挪移身法”的玄妙,心中震颤之余更是无奈,原本以他的真实战力,可以说完全不在那些一流高手之下,但是由于轻功这个明显的短板,导致了大德法王、玄元上师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虐他,可想而知如果碰到五绝这类绝世高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像原本那样是一抓即中。这时听到玄元上师愿意将这么厉害的身法甚至那卷残卷都与他参详,心中的感动何止一点半点?如果说一开始灵智还存着几分利用的心思,那么此时,灵智完完全全将大轮寺众僧当成自己真正的师兄弟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转变。 “为兄这‘飞絮功’,乃是宋初宁玛派一位前辈所创,取自‘身如柳絮叶纷飞’之意,其精义在于一个‘飘’字。你看”玄元上师一边解释,一边晃动身子,先是极为快速的窜上墙头,再缓缓飘落下来,落在地上,不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玄元上师脚一点,身子往前飘出丈余,果真如同柳絮一般,随风而动。 灵智细细观摩,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起来了,这“飞絮功”高明是高明,但是完全不适合灵智啊,要知道他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想要飘起来实在太难太难。 似是知道灵智的纠结,玄元上师再次开口道:“这‘飞絮功’自然是不适合师弟的,况且师弟的‘虎奔功’奥妙之处并不输于‘飞絮功’。为兄能将残卷上的身法与‘飞絮功’融合,难道师弟便不能用它与‘虎奔功’融合么?” 这到这话,灵智才舒缓眉头,心想:这残卷所记载的身法当真如此高明不成?既然玄元师兄能够将之融合到自身的轻功当中,没理由我灵智做不到啊!倘若真的能够让‘虎奔功’再高明几分,那以后便完全可以解决这个短板了。 灵智道:“还请师兄不吝赐教,小僧必定披阅钻研,不负师兄与诸位法王的厚爱。” 玄元上师等最初见到灵智求取“火焰刀”绝技之时,觉得他强索大轮寺的镇寺之宝,太也强横无理,后面听他娓娓道出中间缘由,颇为入情入理,又愿意拿出“大寂灭禅功”交换,似乎此举于大轮寺利益丝毫无损,反倒是他亲身送上一份厚礼。再到后来自家师叔收他做了亲传弟子,才真正将之当做自己人。所以无论佛法武艺,均是用心指点,这时,区区一门残卷所记载的身法,倒不放在玄元上师心上了,当即转身走进牟尼堂中,示意灵智跟上。 大轮寺牟尼堂中,除玄元上师之外,剩下的几僧个个都是内功深厚轻功高明的大行家,这是大轮寺的核心力量,跟少林寺般若堂差不多。 灵智跟在玄元上师身后,见到牟尼堂中的众僧,之前的开山大典这些僧人居然一个也没出现,心中暗自咂舌,感叹大轮寺底蕴深厚,自家的桑多寺完全没有可比『性』。 堂中众僧均是和善的盯着灵智,可见他们早就知道了灵智的底细。玄元上师推开一扇石门,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当中,这才开口:“师弟,刚刚大德法王与天轮法王在场,为兄不便细说‘飞絮功’的奥妙,其实,这‘飞絮功’真正的核心乃是内力的运转法门。你将内力运至足下‘涌泉『穴』’试试,是不是觉得身子轻了许多?” 灵智依言缓缓将丹田中的内力调出一缕运至足下,在“涌泉『穴』”处形成一个气旋,只觉得一下子仿佛踩在一团棉絮上一般,身子轻了许多。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运用,当下,玄元上师将各种妙用告知灵智,等到灵智一一记住之后,才再次开口道:“师弟的体格虽然与‘飞絮功’并不契合,但是运转这些窍门,至少也能让你灵活三分。接下来,你便在这里参悟那卷残卷吧,希望师弟能够创出属于自己的轻功。” 灵智躬身道:“师兄厚爱,小僧铭记于心。” 玄元上师含笑点头,将手中残卷交到灵智手中,转身出门。 第十四章 五禽秘法 灵智翻开那部残卷,细细的品读着,时而皱眉,时而思索。 这部残卷本无名,上面记载的多是各种动物的习『性』,以及各种导引之术,还有根据动物的习『性』创出的各种挪移身法,至于后面的内容,由于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已经无法辨认出内容了,不得不说这是极大的遗憾。 残卷开篇,便是一部广为人知的导引术《五禽戏》。 《五禽戏》乃是由东汉末年医道宗师华佗根据中医原理、以模仿虎鹿熊猿鸟等五种动物的动作和神态编创的一套导引术。灵智在上辈子便听过它的大名,这一世,更是精通医道,武功精湛,所以此时见到这套导引术,理解更为深刻,对华佗的敬仰也如滔滔江水一般延绵不绝,心中暗思,果然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真正的瑰宝。 将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依次观看一遍之后,灵智放下残卷,细细思索着。原本自己练就的“虎奔功”便是前辈高人根据猛虎奔跑所创,此时虎戏当中的一些细微之处,对于“虎奔功”有极大的裨益。 鹿戏、熊戏暂且不提,灵智更为看重的乃是猿戏与鸟戏。猿乃灵敏之物,老猿攀物,以双手抓握横竿,可使两肢悬空。鸟,更不用说,大多数轻功之中融入了鸟类飞行的形态。灵智将猿戏与鸟戏观看得十分仔细,连带着残卷后面所记载的有关这两种动物所推演出来的身法都一点一滴细细推敲。 心念一动,灵智整个人猛的向前窜出,仿佛一头猛虎般,等待快要撞到石室墙壁的时候,猛地侧转着身子,双臂前伸,微微下蹲,好似一只山间老猿一般,极为灵动的转身。只不过,在虎、猿二形转换之间,明显可以看出一丝斧凿的痕迹,令灵智并不是很满意。 但是,就刚刚这一下,令灵智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方向,以“虎奔功”为基础,融入‘飞絮功’的内力运转法门,在身形折转之间,融入猿、鸟二形,可以想象,一旦成功,轻功将再也不是灵智的短板,反而会是他的一个破敌手段。 想想,原本一个高手可以明显看出他的武功破绽就在后颈处,待到想要从这处破绽针对入手的时候,灵智一跃从虎形化作猿形,以猿的灵动反戈一击,十有八九能让人吃个大亏。 有了方向就好办了,灵智针对自己的武功破绽入手,演化了数种反击身法,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在石室中练习。 一连三日,灵智都呆在石室中间,就连斋饭都是由小喇嘛送到门口而不是去斋堂吃的。只见方圆数丈的石室中间到处是灵智的身影,或化作猛虎疾驰,或化作老猿腾跃,或化作大鹏展翅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智的身法越来越娴熟,速度也较之之前快了接近一倍。各种形态转换之间的斧凿痕迹也越来越淡。又练习了片刻之后,灵智盘坐在蒲团之上缓缓恢复内力,同时闭目沉思:如今我的身法教之过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再唤作“虎奔功”未免不符合,同时也小觑了这门新的轻功。记得《九阴真经》中有一门轻功唤作‘蛇行狸翻之术’,乃是一门十分高明的身法,仿照蛇与狸猫行走翻腾之间的原理创立的,即使在地上翻滚,也灵动异常。如今我自认为将来成就并不下于黄裳,说不得以后这门轻功完善之后还要超过“蛇行狸翻之术”,莫如唤作“虎奔猿跃之术”,也好激励自己向前辈高人看齐。 打定主意,灵智缓缓运转内力,将刚刚损耗的内力补充回来,再次在石室当中练习起来。一时间石室当中人影翻腾,灵智将“虎奔猿跃之术”运转到极致,只见带出道道残影,或跃高伏低,或翻腾倒转灵智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又过得两日,灵智自认为身法已经纯熟,想要再次进步还得换个地形复杂的地方练习,最好是与人切磋,在实践中总结,所以再次对着大德法王等人邀战,只不过,这一次,灵智显得信心十足。 宽阔的演武场上,灵智与大德法王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天轮法王以及玄元上师等数十人在一旁观战。 望着灵智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大德法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略带一丝戏虐,道:“想来小友这次大有进益,如此老衲倒要领教一下了。” 灵智同样笑得十分灿烂,回道:“阿弥陀佛,大有进益倒谈不上,只不过略有几分心得,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说罢,一个闪身,朝大德法王扑去。 望着灵智远超之前的速度,大德法王闪过一丝凝重,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并不会存在小视任何对手的情况出现,正所谓狮子博兔尚尽全力,更何况论实际战力灵智早就超过了所谓的二流高手。 大德法王全力运转轻功,闪过灵智那一扑,抬手就朝灵智后颈抓去。只不过,这一次灵智的表现大出大德法王的意料,只见他身子一矮,急速的由虎形化作猿形,不仅恰到好处的避开那一抓,同时身子侧移,反而由守转攻,伸出大手朝大德法王腰间『摸』去。 “咦?” 这一下,不仅令大德法王惊咦一声,就连一旁观战的玄元上师也眼前一亮,想不到短短五日之间,灵智居然真的从那卷残卷当中融合了不少身法,天资果然不凡。 只不过,灵智这一下虽然令大德法王稍稍惊讶,却没有让他惊慌的程度,只见大德法王快速的后退一段距离,再以更快的速度朝灵智扑去,双指并拢,直指他胸前的膻中『穴』。 面对大德法王这一指,灵智显得游刃有余,再次施展猿形,仿佛一只山间老猿一般,身子贴着大德法王的腰间打转。这下,不仅大德法王心中惊讶,就连一边的玄元上师也大感意外,刚刚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只见到灵智这几下真真切切似一只老猿一般,灵动与厚重并存,攻守闪避之间妙用无穷。 大德法王似乎没料到短短几天的时间,灵智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措手不及之下,腰间被灵智轻轻按了一下,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大德法王定定的瞧着灵智,眼中满是诧异,想要挽回颜面,沉声开口道:“想不到小友短短几日果然大有长进,如此,小心了,老衲要动真格的了。” 灵智不置可否,只是含笑的望着大德法王。这会儿,灵智心中极为得意,一想到前几天被他们全方位压制、戏耍的情形,灵智心中就不爽。现在,终于可以做到有守有攻了,心中的压抑消散得无影无踪。 大德法王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灵智这小子好看,当下施展出一套轻易不施展的压箱底身法,移形换位,希望借此扳回局面。 移形换位,其实许多武林中人都懂得这路身法,譬如鬼门龙王沙通天,成名绝技便是移形换位。只不过,不同的人对于移形换位的理解不同,但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便是瞬间爆发内力,强行不间断的改变身形,令敌人『摸』不准路数。只不过,这套身法十分耗费内力,一般而言,大家都是将之当作关键时候的制胜武器。 短短的一瞬间,大德法王的身形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甚至更是多出两道残影,一边『迷』『惑』灵智的同时一边急速的朝灵智身法的破绽处入手。 登时局面又逆转过来,一时间灵智又处于下风。索『性』,这次灵智心中虽然暗赞每一个一流高手都不是好相予的,但是并不慌『乱』,因为灵智针对自己这处破绽研究了四五种闪避反击的身法,二人就这么相持下来了。 又拆了四五招,大德法王损耗的内力增大,气息有些许凌『乱』,被灵智瞅准一个机会,猛的拉来一段距离,脱出大德法王残影笼罩的范围,双臂伸展,好似一只巨鹰般跃上大德法王头顶,屈指成抓,对准大德法王脑门抓去。 得益于‘飞絮功’的内力运转法门,所以灵智下落的速度非但不快,甚至可以说极慢。虽然比不得玄元上师那般飘『荡』,但是也足够灵智发现大德法王的真身所在。 面对灵智居高临下的一抓,大德法王大急,想不到灵智居然可以将他『逼』到这个份上,如果真的被灵智抓住脑门,今天这张老脸就丢尽了。 大德法王厉啸一声,顾不得保留内力,将移行换位身法运行到极致,一瞬间只见七八个身影出现在演武场上,另灵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等到灵智一抓击在空处,落到地面,隔着丈余的距离,大德法王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小子真是个变态。短短数天的功夫居然将身法完善到这个程度,就连老衲施展移行换位都奈何不了你,再打下去,今日非得阴沟里翻船不可。” 当然,灵智心中实际上距离大德法王还是有一段差距的,因为假如二人生死相搏的话,不说其他的,大德法王在施展移行换位的一瞬间完全有可能凭借深厚的内力将灵智击伤甚至是击杀,所以灵智姿态放得极低,并无任何得『色』,合什道:“前辈过谦了,前辈的移行换位真叫小僧大开眼界,若非前辈手下留情,只怕一开始小僧就落败了。” 一旁观战的玄元上师见猎心喜,有心试试灵智如今的身法,当即开口道:“师弟,接下来你用心调息,一炷香之后跟老衲比比如何?” 灵智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当下也不答话,直接盘坐在场中调息。 一炷香后,灵智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暴闪,站起身来,对着玄元上师道:“玄元师兄,小心了。” 一个虎扑,向前蹿出丈余,极快的来到玄元上师身前。这回灵智可是拼尽全力了,只为占得一丝先机。因为他知道,论轻功,在场的要以玄元上师为尊,哪怕这几日他的身法有了极大的提高,但是跟玄元上师的差距仍是极大的,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一丝赢的希望。 “速度不错,但是仍然不够快。” 只见玄元上师脚下也没用什么动作,整个身子直直的朝后面飞速的退去,一边倒退,一边还能开口说话。 灵智一个起落,双脚往下面一蹬,身子再次朝前跃出丈余,右手笼罩着玄元上师七处大『穴』。这一手极为精妙,眼见马上就要触及到玄元上师的衣角了,玄元上师左足往一点,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退去,始终与灵智保持在一步的距离。就是这一步的距离,却仿佛天堑一般,横跨在灵智与玄元上师之间。 陡然,灵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就在身前的玄元上师已经不见踪影了,同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从左边传来,灵智大骇,连忙由虎形化作熊形,微微侧身,朝左边撞去。 原来,就在刚才,玄元上师施展出“大挪移身法”,整个人划个弧形,横空挪移到灵智左侧。 天轮法王等人在一旁看得分明,原以为遇上这般玄妙的身法,灵智会十分被动,想不到灵智的应变也是极为的迅速,在极短的时间内转换成熊形,好似一只老罴般撞将上去。 场中的玄元上师感受最深,知道灵智是不可能凭肉眼看见他的,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如非战斗直觉惊人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只不过灵智应变虽快,这一撞气势也惊人,但是玄元上师根本不与灵智硬碰硬,而是再次身形一折,依旧闪到灵智左侧。 再次感受到那股极其危险的气息,灵智心中的压力大增,顾不得思索,直接施展出根据熊戏推演出来的‘撼运势’,如熊样浑厚沉稳,笨重中却寓轻灵,一边将内力布满左侧,一边迅速的右移,试图拉开一段距离。 这下,就连玄元上师也忍不住赞叹,那部残卷他研究的时间可比灵智研究的时间长多了,所以自然对于熊戏十分熟悉。可是见到灵智推演出来的这一式“撼运势”,仍然忍不住眼前一亮,作为轻功身法的大行家,他自然看得出这一式守中带攻,乃是一式极为高明的闪避身法,在这种情形下用出简直可以说妙至巅毫。 见到灵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够拉开数步的距离,重新逆转攻守之势,玄元上师心中起了较量之心,不再留手,将“大挪移身法”运转到了极致,一时间之间一个颀长的身影围着灵智打转。 但是另众人意外的是,无论玄元上师如何环绕一侧攻击甚至是偷袭,灵智都能够针对『性』的化解掉玄元上师的攻势。 身材魁梧的灵智,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模仿各种形态,有仿白鹤其昂然挺拔,悠然自得,表现出亮翅,轻翔,落雁,独立之神态;如鹿样心静体松,姿态舒展,表现其探身,仰脖,奔跑,回首之神态;仿其猿敏捷好动,表现出纵山跳涧,攀树蹬枝,摘桃献果之神态 看得一边的天轮法王与大德法王等人大是感慨,直呼这小子变态,数种形态间转换如意,无有一丝一毫的斧凿之迹。 第十五章 虎奔猿跃 又过得一盏茶时间,灵智逐渐熟悉了玄元上师的套路,竟然能够抽空攻出一两招,而不是一如开始般只有招架之力。 “可怕可怕,如果真个动起手来,凭借灵智小友那雄浑无比的掌力,老衲觉得就连玄元也不一定是灵智小友的对手。想要战胜灵智小友,依老衲所见,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凭借高他一筹的身法压制住他,再尽全力出手,二是直接与他硬碰硬。”大德法王望着场中不断交手的二人开口道,“如今老衲是没有自信能够胜过灵智小友了,天轮老兄,恐怕也只有你才有一丝希望。” 一旁的天轮法王摇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只怕不容易,你也知道老衲轻功并不擅长,身法高明也比不得灵智小友,只是一把子气力还过得去。可是你莫忘了,灵智小友原本就掌力惊人,之前更是一夜之间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三层,他可不惧怕硬碰硬。” 大德法王一愣,这才意识到,这次切磋,他们没尽全力,同样的,灵智也没有尽全力,亏他还一直以为真正动起手来灵智到底弱了点。 暂且不提大德法王心中如何思量,这时场上又有新的变化。 只见玄元上师越转越急,极快的速度带起阵阵风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是内力运转到了极致的表现。 这一下,玄元上师『逼』得灵智渐渐支持不住,灵智脚下虽是丝毫不缓,但大声喘气,有若疲年,玄元上师一纵一跃间,轻松自在。 大德法王负着双手踱来踱去,对二人的激斗似是漠不关心,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神笼罩全局。 玄元上师陡然住足,灵智直扑过来,玄元上师砰的一掌,击将出去,正中灵智胸口,索『性』这一掌劲力含而不『露』,只是微微一震,将灵智震开数步。 灵智本来凝神戒备,却见玄元上师并不乘胜追击,知道他没有了再斗的心思,当下双手合什,说道:“灵智今日受教了。” 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等见得二人停战罢手,围拢上来,只见得大德法王道:“灵智小友,老衲见你这路身法十分高明,可有什么名目?” “这路身法,是小僧以‘虎奔功’为根基,融合了‘飞絮功’以及数种动物的身形创出,小僧唤作‘虎奔猿跃之术’。”灵智微微自得的说道,不怪他如此,实在是这“虎奔猿跃之术”已经跻身一流身法之列,论威力丝毫不在《九阴真经》所载的“蛇行狸翻之术”之下,只不过二者侧重点微微不同罢了。 其实,若论潜力,灵智的“虎奔猿跃之术”远远超过“蛇行狸翻之术”。最主要的原因是‘蛇行狸翻之术’只仿照蛇、狸两种动物的形态,而灵智的‘虎奔猿跃之术’,不仅包含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的身形,随着见识越高,随时可以汲取其他动物的特点融合进去。况且,别的不提,单单鸟戏,又可细分为鹤、鹏、鹰、燕、鸠等多种分支,实实在在乃是一部博大精深的身法。 当然,现阶段灵智的重点主要放在虎、猿二戏上面,就连鸟戏也仅仅创出鹤步势,亮翅势等寥寥几式身法而已,进步的空间十分巨大。 “哦?老衲看你身形多似虎、猿二形,唤作‘虎奔猿跃之术’倒也符实,说来惭愧,刚刚你与老衲交手之际,老衲居然只『逼』得你用出区区三种形态,而刚刚见小友你与玄元上师动手之际,所施展的身法远远不止三种。来来来,小友好好跟老衲说说你这‘虎奔猿跃之术’,老衲实在心痒难耐。”大德法王此时仿佛一个老顽童一般,完全没有了平常的威严。 灵智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说白了,小僧这一路武功主要参照的乃是五禽戏而来,根据熊戏,小僧创出四式,分别是熊步势,撼运势,抗靠势,推挤势。” 说罢,缓缓在演武场上演练这四式,整个人好是一只老罴般,抗靠步行。 “根据鸟戏,小僧创出五式,分别是鹤步势,亮翅势,独立势,落雁势,飞翔势。”灵智由熊形转鸟形,时而昂然挺拔,时而悠然自得,时而金鸡独立 不等大德法王他们开口,灵智自顾自的再次开口道:“根据虎戏,小僧创出虎步势,出洞势,发威势,扑按势,搏斗势五式。” 说罢,目光炯炯,整个人好似一头猛虎般摇头摆尾,扑按,转斗,表现出各种威猛神态。 “根据鹿戏,小僧同样创出五式,分别是鹿步势,挺身势,探身势,蹬跳势,回首势。”说完这句,灵智再次由虎形化为鹿形,心静体松,姿态舒展,果真好似一头麋鹿般表现其探身,仰脖,奔跑,回首之神态。 “最后,根据猿戏,小僧创出猿步势,窥望势,摘桃势,献果势,逃藏势五式。”紧跟着,灵智仿山间老猿般敏捷好动,表现出纵山跳涧,攀树蹬枝,摘桃献果之神态。 一路“虎奔猿跃之术”耍完,不仅大德法王等人,就连轻功最高的玄元上师也默然无语,可见对他们的冲击是何等之大。 良久,三人对视一眼,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玄元上师开口道:“今日见得师弟所创的‘虎奔猿跃之术’,老衲心中惭愧得紧,感觉这数十年白活了。” 说完,在场众僧都笑了起来,大德法王更是夸张的道:“依老衲看,哪怕是大轮明王复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灵智连道不敢与先贤比拟。 只听得玄元上师又道:“密宗出了师弟这等人杰,实在我密宗的大幸,依老衲浅见,这空余百年之久的密宗宗主之位,师弟倒有资格坐。” 一旁的天轮法王叹道:“论潜力,论天资,灵智小友当然有资格坐。但是虎衣明王此人,『性』情乖张,武功高强,一切不可以常理度之。何况密宗宗主宝座即由灵智小友居之,他自必心怀愤懑,要害得你我众兄弟俩身败名裂而后快。 听到这话,大德法王冷哼一声道:“我等四人,代表密宗四派,兼之我那老友多罗禅师必然会支持我等,就算格鲁派与他金刚顶宗联手又如何?” 灵智听了三人的话,心中大动,不过随即摇头道:“灵智何德何能?能当密宗宗主。当日只因家师圆寂,灵智这才接位,一个真言宗的担子便压得小僧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密宗宗主这等大任。” 大德法王听到灵智这话,心中大气,高声道:“暮气,以你的天资,三五年后必定超过那虎衣明王,再加上有我等支持,如何当不得?况且以虎衣明王如此凶恶『奸』险之徒,怎能让他统帅我密宗万千弟子?那势必是宗派倾覆,传承沦丧。” 似乎觉得自己言语之间太过急切,大德法王又耐心的劝解道:“就算你没有那个心思,难道虎衣明王便会放过你不成?别忘记了,当日可是你一掌重伤他的。以他的个『性』,说不得现在就已经想好要拿你真言宗开刀了。” 天轮法王左手『摸』着颏下长须,右手两指在额上轻轻弹击,在场中缓缓而行。众人无知他每逢有大事难决,便如此出神思索,谁也不敢作声扰他思路。天轮法王踱来踱去,过得良久,说道:“这虎衣明王手段毒辣,武功也甚是厉害,常人极难抵挡。况且当日一场厮杀,只怕……只怕他这时已为仇恨所『迷』,早就在暗中谋算我等也未可知。唉,这叫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须怪我等不得。” 灵智低下了头,羞愧无地,心想归根结底,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虚伪了?明明想坐这宗主之位,偏偏还要表现的这般。 良久,灵智猛得抬头,眼中爆发出异样神采,身躯挺得笔直,气势全开,沉声应道:“既然三位前辈如此厚爱,灵智假如再推脱,未免显得太过不知好歹。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就是密宗宗主之位么?我灵智偏偏要坐上去试试,看看哪个敢抢?” 望着这一刻霸气四溢的灵智,玄元上师点点头道:“好好,要的便是这种当仁不让的气势。” 这时,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玄元上师三人并大轮寺众僧等齐齐上前,朝灵智行了一礼,从这一刻起,竟然开始将之当作密宗宗主。 灵智连忙伸手扶起众人,说道:“当不得如此,当不得如此,密宗各派宛如兄弟一般,便是小僧真正坐上了宗主之位,也视诸位为前辈师长,诸位如此,真真折煞小僧了。” 玄元上师站起身来,道:“大家去歇歇吧。今日之事,只可告知多罗禅师,此外不可泄『露』。”众人齐声答应,微微躬身告别。 灵智当下跟在玄元上师身后,去向一座单独小院中参研佛法摩罗柯老禅师请安,其他人自去厢房休息。 二人举步入前院,只听得叮叮两声清磬,悠悠从后院传出,霎时之间,只感遍体清凉,意静神闲。 二人踏实着院中落叶,走向后院。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灵智我徒,你来啦?” 说完这句,再转首朝玄元上师望去,道了句:“师侄请进。” 玄元上师双手拱了拱,道:“打扰师叔清修了。” 三人进房门,当下玄元上师在西首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待摩罗柯老禅师在东首的蒲团坐定,灵智紧挨着坐下,对二人道:“师尊,师兄,灵智此行已在大轮寺盘桓数月,虽恨不得日日在师尊您老人家身前聆听教诲,但是灵智身为桑多寺主持,到底俗事缠身,我想,是时候回桑多寺了。” 摩罗柯老禅师只是微笑倾听,不『插』一言,脸上的肌肉也不牵动半点,听着灵智说完,摩罗柯老禅师缓缓的道:“痴儿,你即为桑多寺主持,处理各种事物原是本分,老衲岂会怪罪于你。至于你玄元师兄,更是能够理解你。” 玄元上师道:“师叔明鉴。” 摩罗柯老禅师道:“密宗中的高僧大德,武功固有高于虎衣明王,但他们皆系出密宗,不便参与内争,偏袒于你,因此日后你争夺宗主大位也不必向那几个硕果仅存的耆老求助。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击败虎衣明王,他们自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于你。” 玄元上师道:“正是。” 灵智这时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个老和尚策划出来的,否则,玄元上师及大德法王等人哪有那么容易支持自己? 灵智站起身来,躬身下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尊厚爱,灵智感德不尽。” 摩罗柯老禅师微笑道:“好孩子,好孩子!起来罢。”眼角依稀有泪光闪动,可见他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得那般淡然。 灵智起身之后,重新坐下,只听得老禅师继续道:“三十年前,老衲曾见过那虎衣明王与人对战。此人不骄傲不躁,阴沉之极,实是劲敌,不管对方如何相激,他始终不动声『色』,反而一步步引对方进入他设下的陷阱,瞅准时机,一击毙命。灵智我徒,他日你对上那虎衣明王,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便出全力,如此方不至坠入他的陷阱当中。” 灵智点头应下,并将其牢记在心中,老禅师及玄元上师又嘱咐了灵智几句,最后珍而重之的将一册犹有阵阵墨香的册子交到灵智手中,册子不过寥寥数页,却记载从三流到先天各个境界突破时所需注意的要点,价值之大,委实不在鸠摩智遗卷之下,乃是历代宁玛派高僧根据自身感悟编制整理而成。 “此乃为师这几日抄录的,希望对你以后有所帮助。你天资过人,日后就算没有老衲的指点,为师也相信你成就不可限量。”摩罗柯老禅师这一刻显得难以自持,“其他的,为师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只叮嘱你一句,身为出家人,需心存善念,切记切记。” 听到老禅师的谆谆教诲,灵智心头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双手恭敬的接过那薄薄的册子,小心翼翼的收入袈裟内侧的布袋当中,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道:“师尊保重,不肖弟子灵智去也。” 说罢,转身走出房门,大步而去。 第十六章 回转桑多 灵智出了老禅师的院门,径直走到厢房当中,吩咐明台、明镜二人收拾东西,又让次仁将几匹马一一喂饱之后,准备返回桑多寺。 听到可以返回桑多寺,明台、明镜二人欢呼一声,拖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就要往外走。原来二人自幼在桑多寺长大,可以说桑多寺就是他们的家。这次跟随灵智千里迢迢来到这大雪山大轮寺,虽然一开始还有三分好奇,但是日子久了,难免思归心切。 大轮寺众僧看重灵智这个未来的密宗宗主,爱屋及乌之下,自然多明台、明镜三人高看三分,言语之间也好日常接待也好可以说十分周全。但是,毕竟这里不是桑多寺,少了一份归属感,更少了一帮平时交好的师兄弟,二人早就做好了随时返回的准备了。 望着二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热切的望着自己,灵智无奈的摇摇头道:“急什么?马还没喂好呢。” 二人只好放下包袱,在厢房中等待,坐不住的明台甚至跑去马厩瞧着次仁伺候那几匹马。 待到次仁将四匹马收拾妥当后,灵智一行四人在玄元上师等众多僧侣的陪同下,一直走到山脚下的大明王谷中。 灵智左手握着禅杖,右手合什对着众僧行了一礼之后,道:“诸位师兄,且回去罢,他日有缘定可再会。” 说完,四人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七月的大雪山暖和了许多,山顶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也融化了一部分,越往山脚下走,绿意越盛,道道融化后的雪水汇聚成一道溪流。 这次在大轮寺呆了数月,灵智归心似箭,再加上次仁三人现在可是有内功在身,回去的速度可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四人马不停蹄,不过一日功夫便来到当日那座藏村所在,紧跟着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老藏人多吉听到次仁已经拜灵智为师,从此以后要跟随灵智左右侍奉。大喜之余不禁戚戚然,到底是自家村子里的人,一想到有生之年只怕再也难见几次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拉着次仁的手细细的叮嘱他各种需要注意的细节。 等到灵智四人再次启程的时候,不仅多出一匹马来,更是多出许多各家赠送的特产。虽然灵智一再表示推辞,但是架不住这些淳朴的藏民们的热情,无奈之下,只好全部交给次仁处理。 接下来十余天之中,四个人五匹马一路翻山越岭,很快便来到了吐蕃与西夏交界处。而一路上,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 得益于大轮寺开山大典时西南群雄的传扬,灵智的声名渐盛,但凡武林中人,见到灵智几人无不上前恭敬行礼拜访,一些武功低微的武者,更是连上前搭话都不敢,只敢远远参拜。这一切令次仁这个汉子心中无比自豪的同时,对于新家桑多寺也越发的期待起来。 西夏与吐蕃交界处再过去,便至灵州。此时西夏吐蕃等国并不称之为灵州,大多称为西夏翔庆军、西平府,只有那些中原来的汉人依旧称之为灵州。 灵智一行四人来至回乐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史载,灵州在古代是西夏北部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回乐县是古灵州的州城所在地。) 几人在小二的招呼下,选了一间靠窗的雅间,点了几个素菜与一大盘酱牛肉,正待享用,只见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喝骂声。 “狗东西,凭你也敢拦着我。”一名三十余岁,手执古腚长刀,身披黑『色』铠甲,外罩大红翎子的壮汉,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小二脸上,领着七八名西夏兵丁鱼贯而入。壮汉眼睛扫视一圈,原本在厅中看热闹的人不敢对视,纷纷低下头。 店小二挨了一巴掌,不敢再阻拦,捂住脸退往一边,只见一群人径直来到灵智四人的厢房门前。 壮汉停在雅间门口,双手抱拳,运起内力,朗声开口道:“西夏一品堂主赫连西征座下‘断魂刀’南霸天拜见灵智禅师,我家堂主大人有请,还望灵智禅师勉移尊步,堂主已经略备薄酒恭候大师。” 良久,灵智的声音悠然的从雅间中传来:“西夏一品堂还存在?这倒有趣,只不过小僧与赫连堂主素昧平生,他请我做什么?” 不同于刚刚面对店小二的嚣张,再次朗声开口道:“我家堂主素来喜欢结交高人,听闻大师此次经过回乐县,哪有不一尽地主之谊的道理。” “有心了,只不过小僧身为出家人,素来喜静,况且明日一早小僧等人便会启程离开回乐县,还望施主替小僧回复你家堂主,便说好意灵智心领了。”内间的灵智不屑的撇撇嘴,心想:如今西夏国已经日落西山,区区一个一品堂主还敢在小僧面前拿大,让我去拜见他,哼,天真。 壮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却不敢多说什么,手一摆,两名兵丁托过两只盘子,一盘黄澄澄的全是金子,一盘白晃晃的则是银子。 壮汉南霸天道:“我家堂主吩咐小人,假如禅师有要事在身,便不可打搅禅师,只不过,这点戋戋之数,还望大师赏收。”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喇嘛,笑着点点头,南霸天连忙让人把那两只盘子恭恭敬敬的呈上,说道:“还望小师傅美言几句。” 出来的小喇嘛正是明台,只见他看见那两只盘子里面所呈的金银,一双小眼眯成弯月,对着南霸天道:“我家主持喜欢清清净净的,你们别来打扰罗嗦。”前一句还温和,说道后一句便脸『色』一沉。 南霸天忙道:“是,是!禅师还需用什么,请尽管吩咐,好让小人办来孝敬。”明台抬头不答,连连摆手。南霸天忙率领兵丁退了出去,留下那两盘呈仪。 那店小二早已吓的面无人『色』,想不到刚刚的大和尚居然是这般大人物。掌柜的领着店小二过来磕头陪罪,只求饶了怠慢之罪,打多少板子屁股也是心甘。灵智见到脸上掌印犹在,却兀自磕头不止的小二,从盘中取过一锭银子,运起内功轻飘飘的将那腚银子掷在小二身前,笑道:“赏你吧,起来吧。”那店小二还不敢相信,掌柜的见灵智脸无恶意,怕他不耐烦,忙捡起银子,磕了几个头,拉着店小二出去。 只不过,见到了南霸天那等骄横的人物在灵智面前也不敢放肆,甚至连灵智身边的小喇嘛也敢甩脸『色』给他看,掌柜的伺候得越加的殷勤,就连后院的那四匹马,掌柜的也让店小二仔细的刷过一遍,再喂上上好的饲料,伺候的舒舒服服。 明台、明镜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现银,更别提还有一盘金子,两双小眼闪闪发光。不说二人,就是次仁这个汉子,咋一见到如此多的钱财,也呼吸加快。 而灵智来自后世,只对软妹币的诱『惑』力抗拒不了,虽然见到这两盘金银,心中也微微欢喜,但是到底能忍住,只见他脸『色』一沉,道:“身为出家人,如此这般,成何体统?这黄白二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我等用处不大。瞧够了便收好,丢人。” 三人听到灵智这当头棒喝,不由得心生惭愧,连忙收拾好金银之后,饱餐一顿,再伺候灵智洗漱,略作休息。 再说那‘断魂刀’南霸天,回到一品堂在回乐县的分部之后,正跪在一名约莫四十来岁,一身锦袍,颔下长须飘飘,看起来像文人多过武将的男子身前,正是西夏一品堂主赫连西征。 只不过,这赫连西征看可能起来像文人,但是无论是他手底下的人也好还是这西夏国的武林中人也好,任谁也不敢小视他,甚至更多的是畏惧他。无他,只因他一来手上功夫过硬,二来手段阴毒,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约莫跪了一刻钟之后,赫连西征才轻轻的放下杯子,轻声问道:“这灵智禅师不肯来么?” 听到赫连西征终于开口说话了,南霸天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连忙小心翼翼的答道:“灵智禅师说堂主好意心领了,只不过实在是分身无暇,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离开回乐县。” 赫连西征眉头一皱,心知南霸天所说的什么无暇分身是假的,心中计较一番之后,才继续问道:“仪呈禅师可曾收下?” 南霸天连忙回道:“收下了,收下了,小人亲手奉上的。” 赫连西征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收了钱,起码证明灵智这个真言宗主对西夏并无恶意,虽然想要拉拢他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但是有这么一份情谊在里面,如果不是刻意冒犯,基本上真言宗不会是一品堂的敌人。唉,这些年来,西夏到底是没落了,作为一品堂的堂主,又出身西夏显赫的家族赫连家,赫连西征自然清楚北宋年间一品堂的威风,跟如今的一品堂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赫连西征再次开口道:“起来罢。既然灵智禅师收下了仪呈,你这趟差使便算完成了,一路上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南霸天连忙爬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一步步退出大厅,留下赫连西征。 再说灵智四人,在客栈中休息一晚,养足精神之后,继续上路。 这回,由于灵州往兰州那边过去,虽处西北,除了略显荒凉之外,道路倒是好走得多。一行四人五马,白天赶路,晚上或投宿客栈,或借宿乡里人家,如此,过了一个月,终于回到了桑多寺。 收到消息的灵目等人早就率领了桑多寺众僧在大门外迎接灵智。 望着那熟悉的道路及建筑,灵智心中闪过一股异样温馨,好似游子归家一般,激动异常。而明台、明镜二人早就按奈不住,欢呼一声,催马上前,只有次仁瞪大双眼好奇得打量着桑多寺的各种建筑。 等到灵智来到桑多寺大门前,众人齐齐下拜,道:“恭迎主持回寺!” 冲天的声浪传开很远很远,几乎所有的僧人都狂热的盯着灵智,眼中满是自豪。 灵智连忙翻身下马,扶起灵目几人,道:“自家师兄弟,搞如此大的阵仗,这不是存心让小僧出丑么?”言语间,倒是多了几分随便。 灵觉笑道:“师弟此番在大轮寺显『露』了一手连碎数十块青砖的高明掌力,愚兄等人虽远在千里亦有所耳闻,想必如今任谁也不敢小觑我真言宗了罢?” 灵目同样笑道:“可不是,听说那虎衣明王听到这个消息,一掌拍碎了甘丹寺供奉的宗喀巴石像,如今还在面壁自罚呢。” 灵智听得有趣,细细的问着当时的情形,在众人的簇拥下,跨过大门,进入大殿。 甘丹寺,乃是密教有名的寺庙,自古以来便是金刚顶宗的传承之地。而宗喀巴其人,乃是原本黄教大宗师。当年宗喀巴大师在拉萨大昭寺创立传昭大法会,进行规模盛大的供奉活动,以扩大黄教影响。法会之后,宗喀巴和他的门徒在帕竹政权的支持下于旺波尔山兴建甘丹寺,同时创立金刚顶宗弃用黄教之名。 虎衣明王一掌拍碎宗喀巴的石像,这一举动无异于欺师灭祖,哪怕他如今身为金刚顶宗的宗主,也得面壁三月以示惩戒。不过由此也可知道虎衣明王对于当初暗算他的灵智是何等的仇恨。 回到桑多寺之后,灵智少了一些谨小慎微,多了一些从容。想想也是,在大轮寺的时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况且大德法王等人论身份、地位、武功都在灵智之上,由不得灵智不谦虚谨慎。而如今在桑多寺中,论身份地位,他乃真言宗主、桑多寺主持,论武功更是真言宗第一高手,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将这次数月的经历一一告知灵目等人之后,灵智指着次仁介绍道:“诸位师兄,此乃小弟在外收的第一个记名弟子。次仁,还不拜见诸位师伯?” 次仁不敢怠慢,连忙跪在灵目等人面前,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见到次仁如此懂事,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历代高僧之中不乏半路出家之人。况且次仁只不过是个记名弟子,无关大局,也牵扯不到桑多寺往后的继任人选当中,当下灵目几人一个个慈眉善目的扶起次仁。 灵敏更是解下手腕上一串檀香佛珠,戴到次仁手上,温言道:“这串佛珠跟了师伯十三年,今日便当作见面礼送给你罢,希望你时时不忘出家人的本分,殷勤侍奉师长。” 虽然不知道这串檀香佛珠的价值,但是听到灵敏说已经戴了十三年,当下次仁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望着灵智不知道如何是好。 灵智开口道:“长者赐,不可辞,你便收下吧。” 次仁这才依言收下,然后开始了在桑多寺的生活。 第十七章 三年苦修 光阴似箭,仿若白驹过隙一般,眨眼之间便是三年过去了。 在这三年时间中,灵智没有出桑多寺一步,一门心思苦修,或参验武功,或研读医书佛典,奇经八脉中,除却任督二脉外,余者已尽数打通,内力更是再次压缩了两次,凝练到了极致。 单就内力的量来说,远远超出普通二流高手数倍,便是一些一流高手也不如灵智内功深厚。而内力压缩的结果便是,无论精纯度以及温养、开辟经脉的效果,都远远超出寻常的一流高手。 原本,每打通一条经脉,便会新增许多内力融入原本的内力当中。其实以灵智的内力深厚程度,早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进阶一流高手了。但是由于灵智心高气傲,不想成为普普通通的一流高手,所以选择再次将内力压缩凝练,加上之前在大轮寺的那次,灵智一身内力整整压缩了三次,委实恐怖。 在第三次压缩内力之时,由于原本就十分凝练了,灵智居然还想继续压缩,惹得内力暴动,差一点便走火入魔。若非这三年来灵智苦修根源慧经,突破了第六层关卡,精神力大增,还真的『操』纵不了那暴『乱』的内力。 如果说常人的内力是水,而灵智的内力可以说是水银,无论密度、重量都远远超过别人。灵智全力运转内力的时候,只见他呼吸之间,气息极为悠长,隐隐有波涛声传出。 人之任督二脉同出一源,一行于身前,一行于身后,如同天地之子午。丹书谓,任督二脉此元气之所由生,真息之所由起,修丹之士不明此窍则真息不生,神化无基也。任督二脉可分可合,分之为二,合而为一,***的实质就是把任督二脉合而成其一脉。 而每一种内功到了最后,殊途同归,就讲究周天运行。只不过,越好的内功心法,涉及到的经脉数量越多,练出的内力品质越高,甚至有些玄妙的心法,能练出带有属『性』的内力出来。 灵智所转修的根源慧经上记载的炼气法门,其实并不甚高明,练出的内力也是无属『性』内力。正因为此,灵智才硬生生的压制境界,不打通任督二脉,反而一心凝练内力。因为灵智有个打算,等到改修《九阳真经》或者其他更高明的炼气法门的时候,再一鼓作气破开任督二脉。 按照古籍记载,任督二脉并不是越早打通越好。道家练丹讲进阴符,退阳火。肾之精气通过练功运至乾顶还精补脑,为进阴符。心之精气沉至海底玉『液』还丹,为退阳火。是谓人之真气升降之道。人之身中有二窍,一曰玄关,二曰牝尸。玉皇经云:出玄入牝,若亡若存,绵绵不绝,固蒂根深。任督二脉,一阴一阳,任脉为阴血之母,督脉为阳气之父。任督二脉一通,百脉皆通,任督二脉与奇经八脉如同江河。任督二脉如同长江、大河,奇经八脉如同沼泽、湖泊,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当奇经八脉尽数打通,蓄满内力之后,再破开任督二脉,便能一举形成大周天循环,自此内力生生不息。 其实宋之前,只讲***,而不言其大小周天就是此理,即小周天一通,大周天亦通矣。只不过,这样对一个人的心『性』要求太高。习武之人,十有八九忍不住感受下一个境界的玄妙,能够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小周天循环,为何要如此麻烦呢?说起来,二者孰胜孰优比较不出。毕竟,任督二脉一通,便等于在体内开了个高速通道,积攒内力的速度加快许多,打通起其他经脉来也更容易。 以灵智的感受,他此时跟一流高手唯一的差距在于内力的恢复速度不及他们。但是,有着那条神秘的隐脉,差距并不大,是以灵智选择了这条先难后易的道路。 内力雄厚程度以及凝练程度上了一个新台阶之后,带来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譬如,如今灵智全力施展“火焰刀”绝技,三丈之内刀气纵横,劲力四溢,砍、撩、挑、截、推、刺、剁、点、崩、挂、格、削之间,无不随心所欲。灵智估计,这门绝技在他手中的威力已经超过了玄元上师。毕竟,此时的灵智各方面都不在于玄元上师之下,内力『操』控方面更是远远超过玄元上师。 再说“龙象般若功”,对于这门功夫,灵智并没有想着速成,也没有耗费太大的心思放在上面。甚至,在这三年中,前两年灵智始终停留在第三层。等到内力大进并且再次压缩了两次之后,灵智按照《龙象般若经》上所记载的后续功法运转,短短一月便连续突破第四层第五层,之后再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突破第六层,最后感觉到后继乏力之后,才一门心思研究其他绝学。 这个速度如果传到天轮法王耳中,势必会震惊整个金刚乘所有修炼了“龙象般若功”的好手。要知道,到了第六层以上,光凭肉身力量便可与二流高手抗衡,一拳一脚之下,附着上千斤力道,可谓磕着就伤,碰着就死。而且,既然能够习练“龙象般若功”,哪有不挑选一门内功心法的道理,二者相互配合之下,威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再说灵智,第六层的“龙象般若功”配合“大疯魔杖法”,便顶得上一个二流巅峰高手。更别提他还有一身雄厚的内力以及“火焰刀”、“大手印”等绝技傍身。武功到了这个地步,灵智再也不将虎衣明王放在眼中了,他的心早就扑到了中原,恨不得马上与五绝争锋,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最顶尖高手的风采。 之前灵智已创出了“叠浪式”增加“大手印”的威力。在这三年中,灵智始终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这门武功上面。以灵智如今内力的雄浑程度,轻轻松松便可施展数十记“三叠浪”。只不过,灵智的设想乃是“九叠浪”,所以一有空便专研如何配合身法出掌、收掌,如今已经勉强可以做到“五叠浪”了。 再说轻功方面,灵智同样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去完善“虎奔猿跃之术”,为此灵智特意命人捉来数只马猴、古猿,一有空灵智便观摩它们的习『性』,将一些特点融入身法当中。如今轻功非但不是灵智的短板,相反,还是一大优势,因为灵智如今的身法当中处处是陷阱。咋一看,破绽极为明显,等到你真的出手攻向破绽的时候,为时已晚,让一个力大无穷掌力雄厚不可估量的人近身只有一个后果,那便是『逼』着与他硬碰硬。与灵智硬碰硬,如非是天轮法王这等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八层的高手,下场必然是极为凄惨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灵智的帮助下,原本便处于突破边缘的灵觉、灵敏二人,正式成为一流高手,一身“大寂灭禅功”内力刚猛无匹,浑厚异常。令桑多寺在高端战力上面无惧任何密教其他宗派。而且真言宗弟子的整体实力也上了一个台阶,除了灵智、灵觉、灵敏三位一流高手之外,包括灵目、灵慧二人在内的二流高手共有七人,至于练出内力来的真传弟子更是超过百人。这是何等大的一股势力?要知道那号称玄门正宗的全真教,如今也只有全真七子这七名二流高手以及老顽童这个一流高手而已。可想而知,如果密教所有的宗派全被统一起来,任何势力都得退避三舍。只不过,如今真言宗实力虽然强大,但是外人并不知道,因为灵智盘算着日后真的争夺密宗宗主大位的时候,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桑多寺后山,灵智悄无声息的从一颗树上落下,“飞絮功”的这个“飘”字之精髓,以灵智如今的内力勉强能够做到当日玄元上师的程度了。是以,虽然以灵智的身形从高处落下,非但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地上的落叶也没有任何动静,可想而知灵智如今的轻功是何等的高明。 算算时日,也该动手炼制丹『药』了。 灵智轻笑一声,将这个想法暂时抛诸脑后。 随着见识越高,医术越来越精湛,灵智早就有想法研制出一门独门丹『药』了。君不见少林寺大小还丹威名远扬,桃花岛的九花雨『露』丸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以后要在中原打转,更是要与西毒这等毒道宗师打交道,如何不能事先准备充分?既然现在有一身高明的医术与毒术,当然要炼制各种解毒疗伤的丹『药』以及增加修为的丹『药』啦。 只不过,每一昧独门丹『药』那种不是经过数十上百甚至几代人的研究,才能找出最佳配方,合理的利用『药』物之间的『药』『性』,达到所需要的神奇效果的。毕竟,黄『药』师那种医、卜、星、象等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的怪才还是极少的。以真言宗数百年的底蕴,才研制出数种效果各异的丹方。只不过,受限于『药』材的年份,所以一直以来桑多寺中存货不多。 例如,一种唤作“豹胎易筋丸”的丹『药』,由豹胎、虎骨、雪莲、虫草等为主『药』,加入数十种其他『药』材熬制而成,具有易筋养气之效。当然,这是最原始的版本,跟往后神龙教改造的那种副作用极大的“豹胎易筋丸”根本不同。 又例如,一种唤作“雪莲玉蟾丸”的丹『药』,虽然丹方流传极广,效果也十分惊人,可是偏偏由雪莲及玉蟾作为主『药』,所以上百年来炼成之人寥寥无几。雪莲还好,虽然珍贵,但并非没有。玉蟾这东西,根本便是传说中的了,出现的几率比之‘万毒之王’蟒枯朱蛤还小。想想也是,蛤蟆虽多,但是要找一只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那是何等的艰辛?再说,玉蟾具有解毒的疗效,天下剧毒之物,十之八九都能解,谁又舍得拿玉蟾来入『药』? 效果越好的丹『药』,所需要的『药』材越珍贵,年份要求也越高。所以,灵智将目光放在‘易筋豹胎丸’上面,特意安排次仁及几个真言宗弟子去搜寻怀孕的母豹以及收购市面上的虎骨,辅之桑多寺攒下来的雪莲等物,打算开炉炼丹。 桑多寺有一个专属的丹房,乃是历代真言宗高僧炼丹所在,其中一口巨大的青『色』三足丹鼎中的炉火更是常年不灭。这口丹鼎共分三层,最外层被浓浓的『药』汁填满,其中的『药』汁正适合给低辈弟子进行『药』浴。第二层层被时不时的用来炼制一些诸如“活血散”,“金创『药』”的外敷良『药』。至于最中间那层,与其说是巨鼎的一部分,还不如说是一尊小的丹鼎,上有九孔,仿若一个放大版的香炉一般,是用来炼制各种珍贵丹『药』的。 越是珍贵的丹『药』,哪怕是残渣,『药』效也是极为惊人的,甚至许多高明的丹道宗师可以用残渣炼制次一等的丹『药』。譬如,少林“小还丹”乃是由“大还丹”的残渣加上其他数种『药』材炼制而成,虽然比不得“大还丹”能增添一甲子修为,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妙品,不仅能增添数载修为,更能疗伤吊命,为广大武林中人所熟知。 灵智迈步走入丹房,只见丹房之中『药』香弥漫,两个小喇嘛卖力的扇着炉火,不时的增添柴火,保证炉火始终旺盛。因为炼丹不比熬『药』,讲究先用武火猛灼,等到将大部分杂质剔除,精华炼化成汁『液』之后,再用文火细灼,直至将各种精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最后形成一颗颗丹『药』。所以,这中间,炉火非但不能有片刻的停顿,更不能太大或太小,要始终如一,这样才能保证『药』『性』不散,最后凝聚成丹。为此,灵智特意安排了十名弟子轮流照看这炉丹『药』,可见他是何等的看重自己第一次炼丹。 见到灵智进来,两个真言宗弟子连忙起身行礼,灵智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而后径直走到丹炉面前,望着那不断翻滚的『药』汁,灵智眉头一皱,最中间那层中,虎骨、雪莲等『药』材已经足足炼制了半月之久,如果再不及时将主『药』豹胎投入其中的话,这昧“豹胎易筋丸”可以说便废了。 灵智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小丹炉中的『药』材情况,吩咐两名弟子好生看顾炉火,次仁一旦将豹胎带回来便通知自己。 说罢,回转到自己的厢房当中,开始了每日例行的晚课。 第十八章 次仁变化 西北的九月,早已寒风凌冽。 一名身穿明黄『色』僧袍,背着一柄黑『色』长刀,作头陀打扮的壮汉低伏着身子,‘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死死的盯着一处水潭边上正在喝水的猎豹,生怕惊动了它。 猎豹缓缓的走到水潭边,喝上两口水便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没危险之后便再次低头喝水。猎豹全身都有黑『色』的斑点,从嘴角到眼角有一道黑『色』的条纹,尾巴末端的三分之一部位有黑『色』的环纹;后颈部的『毛』比较长,好似极短的鬃『毛』一般,腹部鼓胀,竟是一只怀孕的母豹。 在这片大草原中,只有稀疏的几株树木,而这处水潭乃是这方圆数里间的唯一水源,数只黑斑羚远远的望着喝水的母豹,躁动不安,想要靠近却不敢。 壮汉正是次仁,他盯着这头母豹已有数天之久,因为哪怕是怀孕的母豹,奔跑的速度也极为惊人,虽然施展“虎奔功”的次仁速度也是极快,但是到底比不上矫捷的猎豹。所以次仁决定等到它狩猎之后体力下降之时再出手。 猎豹在猎捕猎物之时,猎捕时速度最高可达到上万米的时速,且仅一脚着地,但最多只能跑三分钟,超过时生理构造使猎豹必须减速,否则它们会因身体过热而死。通常在一分钟内即可猎捕到猎物,如果猎豹猎捕失败,那将是浪费体力。大致上六次捕猎中仅有一次会成功。猎豹刚捕捉到猎物后,能用嘴持续咬住猎物颈部直到断气而期间鼻部大量进行呼吸,但全力奔跑后的猎豹体能状况孱弱,需要数十分钟复原,因此更无法迎敌豺犬等动物,只能放弃到手猎物;但曾有极端的案例是一头猎豹捕猎后还赌命将一头非洲豺犬驱走。一个猎豹连续追猎五次不成功或猎物被抢走,就有可能会被饿死,因为再没力气捕猎了。 由于怀孕,导致这头猎豹这数天内仅仅进食了一次,次仁不敢冒险,害怕猎豹舍命之下给他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毕竟灵智的要求是活捉一头猎豹而并非击杀一头猎豹。 母豹饮完水之后,小憩片刻,腹中的饥饿驱使它目光不善的盯着那几头黑斑羚。若在平时,自然可以尝试对其中一头下手,但是如今它正处于怀孕期间,体力速度远不如巅峰时期。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么它连带着腹中的孩儿便要陷入及其危险的境地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母豹实在按奈不住,一个闪身,朝其中最小的一头黑斑羚扑去,就在这小小的水潭边上演一幕最原始的追逐。 次仁看见母豹动手,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这数天的时间没白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追逐的豹与羚羊,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随着体力的消耗,只见母豹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眼睁睁的望着那头黑斑羚逃出生天,母豹不甘的嘶吼一声,望着黑斑羚远去。 就在这时,次仁整个人仿若一头猛虎般,从藏身之处奔出,一个闪身来到了那头母豹的背后,一手大手直直得朝母豹颈间按去。 母豹大骇,求生的意志让它的潜力迸发,速度再次提高一大截,闪开这一按,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次仁大腿间咬去。 只不过如今的次仁早已今非昔比,在灵智的调教下,一身功夫进展神速,哪里是区区一头怀孕的母豹对付得了的。 只见次仁身子极为灵动的横移数尺,避开那一咬,同时双手屈指成虎爪,一手抓向母豹的脖子,一手抓向母豹的腰间。这回,母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被次仁死死的按在地上。 次仁裂开大嘴一笑,闪电般的伸出手往母豹头顶一拍,径直将它拍晕过去,再不紧不慢的将它的四肢用带来的绳子缚住,将之仍在一边,运起轻功,朝一头小黑斑羚追去。 片刻之后,次仁便将那头小黑斑羚击杀,然后拖回母豹的所在地。这时,母豹已经悠悠转醒,感觉到四肢被缚住,正在死命的挣扎,并不停的嘶吼。 “老实点。”次仁头也不回的朝母豹喝骂一声,用手中的长刀将那头小黑斑羚剁成数块,挑选了其中一块最嫩的侍弄起来,这几天实在是将他饿坏了。 母豹听到次仁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在它那浅薄的认知当中,就在刚刚,这个人类几下子便将它制住,三两下便追到一头黑斑羚,必定是个强大的存在。只不过,黑斑羚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刺激得母豹越发的饥饿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黑斑羚。 次仁嘿嘿一笑,随手将一块血淋淋的羚羊肉扔到母豹嘴前,继续整治起羊肉来了。 母豹饿极了,三两口便把那块羚羊肉吞掉,然后缓缓的恢复体力,企图挣扎开来。而等到次仁大快朵颐将烤熟的羊肉吃完之后,扛起被绑住的母豹开始返回桑多寺。 一路上,附近的居民见到次仁竟然活着一头猎豹,无不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 “呵,好威猛的汉子,竟然能够活捉一头金钱豹,这起码值得上百两银子啊。”一个老倌眼中满是艳羡,豹骨的价值可不输于虎骨,豹肉、豹血等也是极为好卖的,最重要的是,一头活的豹子,可代表着一整张完美的豹皮啊。 旁边一个有见识一点的汉子嗤笑一声道:“嘿嘿,老杨头,见识短浅了不是,一张上好的豹皮起码值这个数!”说罢,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二十两?不可能吧?” “呸,是二百两。”汉子极为夸张的说道,“下桑村的察罕银根知道么?” “如何不知?察罕银根一手箭术百步穿杨,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臭小子,你可是在消遣老夫?”名叫老杨头的老倌脸现怒容,受不了汉子轻视的目光。 “两年前,察罕银根一箭『射』中一头金钱豹的左眼,剥下一整张豹皮,便卖了足足二百三十两。今日这头豹子虽比不得当日那头大,但是照我估计,起码也值二百两以上。” 果不其然,一名党项人豪商上前向次仁问道:“好汉留步,在下愿出三百两买下这一整只豹子,还请好汉行个方便。” “那可不行,这豹子可是俺师傅用来配『药』的,再多的钱也不卖。”次仁不为所动,简单解释一句,跨步朝桑多寺而去。 那豪商还待说话,被一个护卫拉住,在富商疑『惑』不解的眼中说道:“这个汉子乃是灵智禅师的弟子次仁师傅,想必灵智禅师要炼制什么珍贵的丹『药』罢。依小的看,东家还是算了,再多的钱次仁师傅也不会卖的。” 那党项豪商这才『露』出惋惜的神『色』,连道:“可惜了,可惜了。” 且说次仁回到桑多寺以后,将豹子递给两个师兄弟,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灵智行礼。 灵智望着这个淳朴的弟子,心中暗自感慨:原本只是想着报答一下带路的恩情,才收下次仁。却不想,竟然是个大智若愚的弟子,不仅对自己以及灵目等几个师兄弟恭敬有加,这三年来,武功更是进展神速,一跃超过明台、明镜两个小子。 原来,次仁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俗称“一根筋”。次仁心知自己学武年纪过大,别人练一遍,他就练十遍,勤能补拙。再加上灵智好为人师,细心教导之下,三年之中,次仁不仅打通了十二正经的一半,更是将“血战刀法”练得纯熟无比,施展开来,当真气势惊人。 次仁修习的“龙旋劲”内功,自有独到之处,能将内力以螺旋方式侵入对方体内。次仁在灵智的指点下,每一刀挥出,便有一股内劲相随,一般的江湖好手甫一遇上次仁的‘血战刀法’,倘若心智不坚定,便会被刀法中有我无敌的那种气势慑住,时间一久,只有被压制,直至落败。 灵智见得次仁的『性』子极为适合“龙象般若功”这种笨功夫,便教了他前五层的心法口诀。果不其然,短短三年,次仁便炼成了二层,如果不跟灵智这个一夜之间炼成三层的变态比,进境算得上相当之快了。 “辛苦了,且去休息一下吧。”灵智望着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次仁,柔声说道。 既然豹胎有了,这“豹胎易筋丸”炼制成功的概率便有九成。当下灵智命人将母豹腹中的胎盘取出,清洗干净之后投入那小丹炉之中。 灵智念到自己如今到底是出家人,取了这胎盘,已做下大孽,便不可再伤害母豹『性』命,灌入一晚大补汤入那母豹口中之后,灵智便命人将那母豹放走,至于它接下来的生死,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一连十余日,灵智连吃饭打坐都呆在丹房当中,极为小心的看顾这那炉丹『药』,每天更是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出来,用内力提炼丹『药』中的杂质,加速它的成型。 等到第二十八日,灵智查看之下,『药』『性』渐渐内敛,同时丹『药』也逐渐成型,形成一颗颗浑圆的成品“豹胎易筋丸”。 听到炼制成功,消息轰动了整个桑多寺,灵目等人一个个早在丹房之外守候。灵智让弟子熄了炉火,等到丹炉冷却之后,一把掀开小丹炉的炉盖,登时,整个丹房之中异香扑鼻。灵智一瞧,小丹炉之中不仅有着九颗圆润无比的『乳』白『色』上品丹『药』,更有数十枚少次一等的褐『色』丹『药』。 灵智用两只上好的羊脂玉瓶分来装好之后,推开房门。 “师弟,如何如何?”『性』子最急的灵目眼睛直直的望着灵智,高声问道,灵敏等人虽然略为淡定,但是同样一脸期盼的望着灵智。 “幸不辱命,此次不仅练出九颗极品的‘豹胎易筋丸’,更有数十枚次一等的丹丸。”灵智微微一笑,拿出羊脂玉瓶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 “好,好。看来此次愚兄进阶一流有望了。”灵目眼中极为热切,一直以来,灵目自视甚高。可是如今就是灵觉、灵敏二人都已经顺利进阶一流了,他还停留在二流巅峰,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够坦然? “豹胎易筋丸”不仅有拓宽经脉,改善资质之效,更重要的是服下它可增加一个人的本命元气,好处自然是不可言喻的。 灵智略一沉『吟』,从中倒出三颗上品丹『药』将之装入另外一个玉瓶中,然后缓缓开口道:“这三颗,小僧打算派人送给大雪山的摩罗柯师傅,以弥补他之前替小弟施展‘灌顶大法’所耗费的元气。而此次次仁将豹胎带回,功不可没,可分得一颗,剩下五颗,咱们五兄弟正好一人一颗。至于次一等的,便交由灵觉师兄分配,凡我真言宗有潜力的核心弟子皆可得一颗。” 听到灵智分配的办法极为公允,灵目等人无不心悦诚服,齐齐道:“善哉善哉,便按照师弟所说的办。” 一旁的次仁完全没想到这上品的“豹胎易筋丸”还有自己的份,他可是知道灵智炼制得有多么辛苦。心中感激之余,连忙推辞言称师傅如此辛苦,理当自己享用。 灵智见到次仁孝心如此,心中越发满意,只不过面上板着脸道:“怎么?师傅的话也不听了么?不是白给你的,赶紧去炼化完之后,将剩下这三颗给为师送去大雪山你摩罗柯祖师手中。交给其他人,为师也不放心。” 次仁这才憨憨一笑,接过丹『药』自去炼化了。 第二次一早,神采奕奕的次仁,珍而重之的将装着三枚‘豹胎易筋丸’的玉瓶贴身而藏,然后牵着那匹黑膘马,动身前往大雪山大轮寺。 一个月后,大雪山大轮寺。 次仁先是拜见了祖师以及大轮寺诸位师伯,然后掏出玉瓶递给摩罗柯老禅师,讲明这‘豹胎易筋丸’的功效,听到可以弥补损耗的元气,摩罗柯老禅师哪里还不知道灵智的用意,一时间久久无言。 和蔼的望着憨笑的次仁,摩罗柯老禅师握着手中的玉瓶,感慨的道:“灵智这孩子有心了,你这孩子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下吧。” 接下来几日,次仁一直呆在大轮寺当中,早上苦练刀法,下午钻研佛法,晚上打坐炼气。 见到次仁内力已经登堂入室之后,摩罗柯老禅师亲自调教了次仁七日,又细心嘱咐了他几句话,让他带给灵智,然后目送他下山,返回桑多寺侍奉灵智了。 第十九章 医毒合一 以灵智如今的修为以及内力的精纯度来说,普通的丹『药』根本无法给他太多的帮助,但是服下那‘豹胎易筋丸’之后,随着『药』力散发,内蕴的元气滋补之下,灵智的泥丸宫跳动不止。 一股神秘的力量从脑海中涌出,融入灵智那本身庞大之极的精神力之中。灵智借助『药』力,一鼓作气之下,根源慧经竟然跨过第六层这道大槛,进入第七层。 就在步入第七层的一瞬间,灵智只觉眼前一亮,每一条经脉以及每一处血肉器官的情形都清晰的印入脑海中,竟是进入了传说中的“内视境”。 饶是以灵智如今沉稳的心境,也不由得狂喜。哪怕是一流之上的绝顶高手,也不一定就能达到内视己身,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先天高手才能清晰的查探自身每一条经脉及脏腑。 灵智再次在心中感叹,这根源慧经果然不愧于绝顶功法的称呼。于此同时,肉身的变化更大,『药』力逐渐融入每一寸血肉,经脉更是被拓宽许多,体表涌现出许多黑『色』的杂质以及散发出一股带腥味的恶臭。 易筋洗髓,真正的易筋洗髓。 在灵智庞大的心神注视下,体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瞒不过他。只见丹田之中的内力呈淡青『色』,好似水银一般快速的流淌在经脉当中,每运转一圈,便壮大一丝。 灵智心念一动,内力按照“龙象般若功”的路线运转,极为迅速的从第一层一直运转到第六层,最后冲入第七层的路线当中。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声响,竟然迅速的练成了第七层,肉身力量增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哈哈哈哈。” 灵智再也按奈不住,内力充斥在笑声中,瞬间传遍整个桑多寺。 第二日,灵觉、灵敏联手之下,只在灵智手中支撑了五十招便落败了,令灵智彻底的『摸』清楚了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灵智不再强求武功的突破,反正段时间内无法再讲各种绝技提高,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佛经医书当中。 西域之地,小国林立,各种势力混『乱』无比。 更何况,西毒欧阳峰所居住的白驼山正在西域境内,有着这么一尊阴毒霸道的高手撑腰,白驼山的弟子在西域之地横行霸道,嚣张跋扈远非常人想象。 虽然密宗各教派的人内部有矛盾,但是在对外之时还是颇为团结的,白驼山弟子在密宗弟子手中吃了几个大亏之后,并不敢随意招惹密宗弟子。 但是那些小门小派以及无门无派的武林中人就吃了大苦头,手底下再硬也架不住人家施毒的本领高明啊。 不同于南疆五毒教善驱蜈蚣、蟾蜍、蝎子、蛇、壁虎五种毒物,白驼山只专攻毒蛇这一条毒道。白驼山庄之人,哪怕是下人杂役也精通下毒御蛇之道。天下毒蛇何止千万?各种蛇毒威力不一,但是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烈,极为的酷烈。西毒欧阳峰作为用毒的大宗师,更是利用不同的毒蛇相互杂交之下,生出毒『性』更烈更怪异的毒蛇,甚至利用各种蛇毒配制出一些极为恐怖的毒『药』出来。例如,“化屍粉”便是由他以十多种蛇毒所创。 灵智医术高明,早在这西北之地传扬开来。有那中了剧毒之人,不惜千里迢迢来到桑多寺求救。灵智本着慈悲为怀的精神,一一替人救治,三年下来,灵智一身医术早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 原本灵智练就了“毒砂掌”,以前时时调配各种毒『药』增加掌力。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条件下,灵智突发奇想,为何不能催动毒砂掌力侵入那些身中剧毒之人的体内,然后在收回掌力的同时,讲对方毒素也纳入掌力当中呢?如此一来,不仅能治病救人,更无需耗费精力调配毒『药』来增加掌力了。 所以,这三年来,灵智最喜欢救治的乃是那些身中蛇毒之人。因为几乎每个人身中的蛇毒都有略微的差异,正适合灵智来增加掌力。 灵智将“毒砂掌”所蕴含的剧毒尽数『逼』入左掌当中,导致了整只左掌先是乌青『色』,而后变成靛蓝『色』,再变成赤金『色』,直到前不久量变引起质变,重新归于肉『色』。重新恢复肉『色』,可不代表及不含有剧毒了,灵智曾试过催动毒砂掌力,一掌下去,合腰粗的巨树在数个呼吸之间失去生机,变得一片枯黄,由此可知这门普普通通的“毒砂掌”已经被灵智练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了。 还就一个好处,那就是凭借那一只怪异的左掌,灵智可以说练成了另类的百毒不侵之身,天下间任何毒素都可以汇聚到那只左掌中,只会增加灵智“毒砂掌”的威力而不会令他毒发身亡。 别人不知道灵智一身毒术的厉害,一般只会认为他是医术高明。但是自古以来,医毒不分家,二者相辅相成,医术高明者对于各种毒『药』的『药』『性』知之甚详;相反毒术高明之人并非只会用毒害人,同样也能治病救人。 所以,一直以来白驼山之人将灵智视为心腹大患,甚至就是常年闭关苦修的西毒欧阳峰也对灵智极为忌惮,不为别的,只因灵智能够轻而易举的替那些身中蛇毒之人解毒。要知道,就是以西毒欧阳峰在毒之一道上面的造诣,也不敢夸口说能够解天下所有蛇毒。 正是因为见识越高,便越知道这毒之一道,千变万化,起码他便能轻易调制出数十种连自己也解不了的混合蛇毒。但是偏偏遇上灵智这个另类,将这门毒掌功夫用于治病救人,别说别人不会往这方面想,哪怕是西毒这种大高手,也只是认为灵智手中有能解百毒的宝物。毕竟,他身为真言宗主,凭借真言宗数百年底蕴,有一两件能解毒的宝物并不出奇。 当然,不提这个,灵智一身医术也是极为高明的。因为在他的心中认为,武功想到突破到更高的境界,按照前人创造的功法按部就班的修炼是不可能超越前人的。只有对于人身认知以及天地至理的领悟超过前人,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功法出来,才能开创属于自己的“道”。 尤其是现在灵智能够内视,可以发现功法运转间的一些极为细微的瑕疵,对于完善功法,乃至最后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功法是极为有利的。 虽然对于短时间内再次突破不抱期望,但是灵智每日还是雷打不动的打坐炼气,一边不断利用内力拓宽经脉及细小的隐脉,一边淬炼肉身。因为越是凝练的内力,在温养肉身经脉及五脏六腑的效果越明显。肉身越强大,气血越充足,修炼“龙象般若功”的进境越快,并且每一次突破丝毫不会透支自身的潜力,这样才能形成良『性』循环,保证“龙象般若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而且,以灵智如今二十余岁的年纪,能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七层,这在数百年来的记载当中,当属第一人,完全没有必要急于求成而透支自身的潜力。所以一直以来,灵智对于“龙象般若功”的修炼速度并不强求,这反而符合了佛家四大皆空,无生无相的理念,与《龙象般若经》中的道理一致。 之前炼制“豹胎易筋丸”之前,灵智利用许多年份浅的『药』材来练手,也练出了诸如“避瘴丹”,“罗厄丹”,“培元丹”等丹『药』。 如今,灵智将目光对准了解决了虎衣明王之后的中原一行,自然得早做准备。灵智仔细挑选了诸多年份在百年以上的珍贵『药』材,打算再次开炉炼制一炉“养魂培元丹”,哪怕是日后身在中原被强敌围攻,借助丹『药』也有反扑之力,不得不说灵智的思维相当独特。 这“养魂培元丹”乃是灵智设想出来的,在“培元丹”的基础上,加入柏子仁、生龙骨等能温养心神的『药』材,具有回复内力以及精神力的功效。当然,精神力这东西,玄之又玄,比之内力更具妙用。若非修炼了根源慧经这种神奇的武学,想要感受到自身的精神力那是极为困难的,或许先天高手能发挥三分妙用。但是,精神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想要靠『药』物增加它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所以灵智细细的专研这这方面的医书以及前辈高人的心得体会,企图在只言片语当中加深这方面的认知,好为炼制这种设想出来的丹『药』增加一丝几率。 尝试了数次,耗费『药』材无数,灵智也只不过在“培元丹”原本『药』『性』的基础上改良三分,至于养魂一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 灵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那些炼制好的“培元丹”一一收好,寻思道:看来是自己想岔了,这增加精神力的丹『药』哪有那么容易?索『性』如今各种炼丹手法已经纯熟,等往后见识高了,未必不能研究出来。当即又继续钻研各种医书典籍不提。 这日,灵智抱着一本《皇帝内经》,正读到移精变气论篇第十三: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今世治病,毒『药』治其内,针石治其外,或愈或不愈,何也? 岐伯对曰:往古人居禽兽之间,动作以避寒,阴居以避暑,内无眷慕之累,外无伸宦之形,此恬憺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当今之世不然,忧患缘其内,苦形伤其外,又失四时之从,逆寒暑之宜,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 读到这里,灵智细细思索,古人治病哪里需要什么『药』材?都是以动作避寒,阴居避暑,这不正是跟如今修炼武功一个道理?只不过如今有了内功之后,便无需阴居阳住了。那么如此说来,武功练到极致是不是也要上纠天道?符合时节?如此说来,我企图炼制丹『药』增加精神力是错的?一时间,灵智疑『惑』不解。 正所谓,见识越高,疑『惑』越多,很多时候一个小问题往往便会衍生出无数大问题。灵智沉『吟』良久,得不到答案,自嘲的一笑道:“我想这么多干嘛?如今连先天都不是,就想这些,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还是先想想如何将武功练至极致吧。” 放下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灵智只觉一下子轻松许多,对于那“养魂培元丹”也不再强求,毕竟有了这数十枚“培元丹”傍身,日后哪怕是遇上五绝这类高手也多了三分胜算,至于普通高手,以灵智如今的实力需要顾忌么? 灵智一遍又一遍的运转内力,不断拓宽丹田与经脉,更是每隔三日便运转一次“龙象般若功”的法门巩固肉身境界。这“龙象般若经”上有一套与功法配套的掌法,就唤作“龙象般若掌”,乃是讲究如何动用肉身气力的高明掌法。毕竟,“龙象般若功”每提高一层便号称增加一龙一象之力,如果没有一门高明的掌法来发挥这身气力,岂不是太过浪费了?所以创出这门神功的人便研究出“龙象般若掌”这门与之配套的掌法。 当日金轮法王炼成第十层“龙象般若功”,便靠着这路掌法以掌对掌,击伤了化名慈恩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最后令得他重伤不治,所以这路掌法的厉害由此可见一斑。毕竟,裘千仞一双铁掌称雄江湖数十载,功力较之五绝也只不过略输一筹,便是北丐洪七公也不敢说稳赢他,居然掌对掌输给金轮法王了,委实令人不胜唏嘘。 如今灵智既然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七层,便更加没有理由放过这门掌法的道理。再加上,他一直精研掌上功夫,见到这路纯以肉身力量催动的掌法自然是喜不自胜,打定主意将它的精髓融入“大手印”当中,增加其威力。 “龙象般若掌”不同于一般掌法,内劲的运行法门反而是次要的,讲究通过腰马合一,将肉身力量融为一体,每一掌击出都动用全身力量,实实在在乃是一门刚猛无匹的外功掌法,远胜诸如“铁砂掌”、“开山掌”之类的外功掌法。虽然它主要乃是一种肉身力量的运用方法,但是倘若就此小看它,那便大大的不该。正因如此,这反而是它的一大优势所在,天下间任何掌力的内劲运转法门都不与它冲突,灵智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将其当成一项无可比拟的优势所在,企图将他融入“大手印”当中。 第二十章 改良手印 密宗“大手印”,本是青海手印宗的一门掌法绝学,经过历代高手不断完善之后,可以说是青海手印宗的镇宗绝学也不为过。 这门掌法的特点乃是劲力雄厚,虽然招式简单,但是劲力的运转法门千变万化,包含震、推、透、扫、挤等数种妙用,还能形成独有的螺旋气劲轻而易举的侵入对方体内。若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只有一个,便是倘若遇上内力高过出掌之人的对手,劲力容易倒灌自身体内。 灵智学武十余载,一直精研掌上功夫,对于“大手印”的各种运劲法门无不烂熟于胸,三年前更是创出“叠浪式”、“撼山式”等数招,同时有感于“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这一招威力无匹,灵智反其道而行之,创出一招“无悔式”作为拼命的招数。经过三年的刻苦修炼以及不断完善,可以说一旦施展开来,声势绝不在“降龙十八掌”之下。 如今,灵智一身武学境界逐渐甄至上乘,察觉到这“大手印”还有极大的上升空间。别的不说,单单只配合第七层“龙象般若功”的神力,威力便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只不过,常人的肉身力量平常根本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来,哪怕是北丐这等由内而外的旷世高手,也需耗费数十年方能将全力的力道与“降龙十八掌”的内劲融合。这里的融合,可不是简单的融合,而是只力贯全身,随便一个动作便附带全身的肉身力量以及内家真力,要做到这一步,非资质、悟『性』、毅力远超常人不可。 常人习武,非资质超群之人不能将前人的武侠融会贯通,非悟『性』惊人之人不可察觉到自身劲力的变化,就算能够察觉出自身劲力的变化,也要慢慢尝试将自身力量一点一滴的融入招式当中,如果没有非凡的毅力,不将每一招每一式细细体悟数十乃至成百上千次以上,根本不能做到收发由心。 哪怕是灵智这等天才,有着“龙象般若掌”的参照,也不能做到完全的融会贯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肉身力量是肉身力量,内家真力是内家真力,想要一掌击出的同时,二者兼顾,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灵智如今勉强可以做到在运转“大手印”各式的同时,肉身力量发挥五层。不要小看这区区五层,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了,这还是灵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练习之下的结果。 由于灵智如今每一掌声势太过骇人,并且破坏力极大,所以灵智一般都是一人呆在桑多寺后山练习。 后山之中的一处峭壁上多了数十个参差不齐的掌印,同时整个由花岗岩构成的峭壁也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灵智沉肩坠马,右掌缓缓推出,身前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仿佛被铁锤砸过,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整块石头四分五裂。 只不过,灵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刚刚这一掌,他逐渐将一身神力提至八层,然后催动“大手印”中的“推”字诀,全力轰出。 这一掌,威力自然是极大的,不过灵智不满意的原因在于,劲力始终太过分散了。假如单纯的只运转内家真力,巨石绝不会四分五裂,反而会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动,直至劲力消散。而今,正是因为在发挥肉身力量的同时,根本无法完美的掌控劲力,反而令得这“推”字诀成了四不象。 灵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吟』不语,细细的思索着该如何另两者之间可以完美协调。接下来,灵智一点点的降低内劲的力度,肉身力量始终保证在八层左右,一掌掌轰出,待得数十掌之后,灵智心中逐渐有了一丝明悟。“大手印”中并非所有的诀窍都适合与肉身力量融会贯通的,例如推字诀、扫字诀,哪怕灵智再努力,始终无法兼顾二者的优点。而震字诀、透字诀则不同,正好适合发挥一身庞大的力量,特别是震字诀,在掌力丝毫不减的情况下,一身力量居然可以发挥出九层多,接近十层。 如此,灵智每日猫在后山苦心研究掌力运转之间与肉身力量的玄奥,一路“大手印”,各种诀窍早已被灵智改得面目全非,变得更加适合灵智自身,每一掌挥出,不仅劲力雄浑,更是夹带着庞大的肉身力量,掌力挥动间,隐隐伴着风雷声相随。 一个月后,还是那处峭壁,只不过如今灵智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凌厉三分。也是,整整一个月不断出掌收掌,等到内力告罄便打坐炼气,没有与人说一句话,气势想不凌厉都难。灵智施展“虎奔猿跃之术”,整个人极为迅速的在山石间『乱』蹿,同时不断挥掌。 轰轰轰轰轰轰轰。 灵智在奔行间催动“大手印”中的挤字诀,连发七掌,掌力凝练无匹,隔着丈余,在绝壁上留下七个掌印。每个掌印达三寸有余,花岗岩上纹理俱现,可见掌力是何等的可怕。不等峭壁上的被震碎的石头落下,灵智整个人一晃而起,好似化作一只金翅大鹏,风声吹动袈裟,猎猎作响。但是灵智下落的速度竟然十分缓慢,可见这“展翅式”也同样被灵智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身处半空中的灵智左掌一掌快速击出,紧跟着右掌催动掌力击出,不等收掌,藏在袖下的左掌再次快速的击出,三道掌力前赴后继,汇聚成一道汹涌澎湃的磅礴掌力,正是一招“三叠浪”。 轰。 山谷中再次回『荡』起一声震天巨响,峭壁上的花岗岩承受不住庞大的掌力,逐渐裂开数条裂缝,碎石四散,最后整整掉下一层。 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灵智满意的点点头,如今的“大手印”融合了“龙象般若掌”的精华,一掌击出,附带至少八层肉身力量,威力远超以往,可以说现在的“大手印”乃是属于灵智自己的“大手印”。 这门绝技被灵智改良到如此地步,待得日后内力再深厚一点,只怕威力真真正正要超过“降龙十八掌”了。这也令灵智如今越发的想见识一下五绝的风采,因为在这西北武林当中,他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压力,哪怕是凶名赫赫的虎衣明王,灵智也早已没将之放在心上了。 灵智盘膝在一块大青石上缓缓打坐,良久之后,一名眉清目秀、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喇嘛提着一个檀木食盒,缓缓走到灵智身前。 “主持,该用午膳了。”小喇嘛放下食盒,震惊的望着山谷两边再次少掉一层的峭壁,正是明台。 随着灵智动手越来越少,桑多寺众人只知道自己主持武功高强,至于到底有多高,却没个概念。只有每日为灵智送饭的明台、明镜二人才知道灵智如今的可怕,因为他们不止一次见到灵智将巨石劈得粉碎。 哪怕早已对灵智的盖世掌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但是今日望着这一片狼藉的山谷,明台还是被震撼到了。明台如今可不是什么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喇嘛了,经过三年的调教,明台一身内力业已登堂入室,更是被灵智传授了“大寂灭禅功”以及“虎奔猿跃之术”中的虎、鸟二戏,在桑多寺一众三代弟子中乃是佼佼者的存在。 灵智缓缓睁开双眼,对着明台点点头道:“恩,辛苦了。今日寺中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听到灵智问话,明台连忙收敛心神答道:“灵目长老终于突破一流境界了。” 说完,明台一张脸上满是向往,一流高手,那是任谁也忽视不了的大高手。 灵智微微一笑道:“如今师兄弟几个当中,倒是只有我一个还停留在二流了。” 明台听到这话,撇撇嘴,心想:主持就是谦虚,你这个二流顶得上好几个一流高手呢。反正我是没听说过历代高手当中有谁在二流境界可以压着好几个一流高手打的。 “外面呢?这几日可有什么大消息传出?”灵智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问道。 明台想了一会儿道:“其他倒没有什么,只不过密宗大会在即,密宗各派都已经开始前往大青龙寺了。主持,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灵智微微一怔,这个月一直在研究“大手印”,居然忘记了这一茬,这密宗大会每十年一次,密宗各派都要参加。早在大轮寺之时,老禅师摩罗柯便细细的跟灵智讲过密宗大会的各种注意事项。以虎衣明王如今的声势以及自负,势必会在这次大会上面摊牌,倒是要早做准备了。至于担心?笑话,以灵智如今的功力,早就远远超过虎衣明王了。况且密宗有数派已经明确表明了支持灵智,在灵智心中,虎衣明王只不过是一介跳梁小丑而已,蹦达不了多久了。 灵智心中思索片刻,当下打定主意,道:“去,先通知几位长老,让他们挑选弟子,咱们明日出发。” 灵智也没有心思再次呆在这后山了,匆匆用过午膳,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一洗这一个月的疲惫。接下来整个下午便在厢房当中打坐炼气,等到了晚上,才与灵目几位师兄弟一起在厢房中讨论这次大会的一些事宜。 灵目刚刚突破一流境界,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道:“师弟,如今你的武功深不可测,何不夺个宗主回来当当?为兄也好沾沾光啊。” 不待灵智答话,灵觉瞪了一眼灵目道:“你以为密宗宗主之位是什么?单单武功高强便可以了么?当初师尊在世的时候,几位法王还不是谁也不服谁?咱们真言宗好不容易出了师弟这么一位顶梁柱,你想让他步师尊的后尘么?” 灵目被灵觉一呛,讪讪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提议么?” 一边的灵智能体会到师兄们的拳拳爱护之心,之前为了避免他们多想,有些事情不便告诉他们,现在嘛,倒是可以给他们一点信心。 灵智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目光,道:“其实,这密宗宗主之位,倒不是夺不得。” 灵敏突然出声道:“不错,师弟,你的武功想必早就胜过了那虎衣明王吧?再加上咱们几兄弟如今都是一流境界,如果师弟有心,为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帮你夺回这个宗主大位。” 灵智知道灵敏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师兄?师兄先听我说完,其实早在三年前的大雪山之行,大德法王与天轮法王早就表示了支持小弟当这宗主之位。在加上宁玛派诸位师兄也是支持小弟的,而多罗禅师与大德法王相交数十载,转而支持小弟不成问题。整个密宗只有金刚顶宗与格鲁派不会支持小弟了。” 一番话,带给灵目几兄弟极大的震撼,想不到自家这个师弟隐藏得这么深。不过,等到消化了灵智这番话中的讯息之后,一个个大喜。 灵目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道:“真的?师弟,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灵智道:“倘若武功不能超过那虎衣明王,就算有别人的支持,还不是坐不稳那个位置。” 灵慧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理。所以师弟你便一门心思苦修武功、炼制丹『药』?” 灵觉、灵敏二人也点头赞叹,为灵智的沉稳高兴,之前的那一点点不快早就抛之脑后了。 灵智意气风发的道:“咱们桑多寺隐忍三年,沉寂了三年,这次,便让各派好好看看咱们真言宗的实力,也好为日后统率密宗各派扫清一点障碍。” 灵目等人被灵智煽动的热血沸腾,一想到真言宗历代前辈的愿望就要在自己这一辈中实现,莫不焕发无穷斗志。 第二日一早,桑多寺众人几乎倾巢而动,只留下数名不通武功的杂役弟子留在寺内。 灵智一身崭新黄『色』僧袍外面罩着一件的红黄相间的袈裟,头戴黄顶僧帽,手持禅杖,整个人显得威严十足。 灵目几人都是身披红『色』袈裟,领着上百名身着明黄『色』僧袍的弟子跟在灵智身后,缓缓朝大青龙寺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另桑多寺下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更有那些虔诚的缓缓跟在真言宗队伍的后面,令灵智他们声势大增。 (ps:新人写书不易,请大家多多支持!pps:本章为蚕化蝶、向简推荐加更!笔者会继续努力的!谢谢!) 第二十一章 密宗大会 相传,一头欲毁长安城的小青龙,被王母娘娘拿金簪在小青龙的头上刮了三下,小青龙便顿时垂头散爪地被钉死在那里,变成了一道土原,头尾鳞爪依稀可辨,被人们唤作“青龙山”。 隋朝兴起时,隋文帝杨坚不愿在汉长安城居住,兴建大兴城,他担心这早已化为土原的小青龙再起身攻城,便依照国师们的建议,在“青龙山”原头修筑庞大的灵感寺镇住它。 到了唐时,改名为青龙寺,并在寺中的木塔上雕刻了牡丹仙子之像,在寺院中广栽牡丹、芍『药』,以纪念牡丹仙子救护长安城之功。从此,青龙寺的名声大振,香火极旺,成为佛教密宗的祖庭之一,连日本僧人空海等六人都不远万里地来到青龙寺学法。 大青龙寺,乃是在青龙寺原址建立起来的,格局仿照原来的青龙寺,只不过放大多倍,被如今的密宗各派奉为唯一祖庭存在。 随着密宗大会展开在即,各路人马络绎不绝,声势远超当日大轮寺开山大典。 由于路途不远,桑多寺相距大青龙寺不过百余里,真言宗一行人在灵智的带领下一路不缓不急,走了足足三日之后,在路上撞见了从西南而来的大轮寺一行人,当下两伙人合为一伙,一路谈笑往大青龙寺而来。 整个大青龙寺里外都是人影,一眼望去,只见黄澄澄的一片,各派密宗弟子随着师长或闲聊、或礼佛、或参拜历代前人,好不热闹。 灵智他们这一大群人自然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因为,不提那数百名弟子,光是身披袈裟的长老级别便有十余位,其中,真言宗五位,宁玛派足足九位。 一名年约六十上下的老僧,裹着一身淡黄『色』的僧袍,赤着双足,原本在一旁恭敬礼佛,挨个参拜佛像,一眼瞥见正在与灵智笑谈的玄元上师,激动的浑身颤抖,一个闪身,出现在灵智等人身前,道:“玄?玄元老兄,真是你?老衲没做梦吧?” 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苦行僧,玄元上师同样激动难耐,热泪盈眶道:“一别三十余年,智普兄,你?你竟然从天竺回来了?三十余年没有你的消息,老衲还以为” 说罢,二人相互抱着大哭。 灵智好奇的望着这个苦行僧,一边的玄悲上师小声的解释道:“智普迦利大师身俱大毅力大智慧,三十年前发下宏愿要沿着三藏大师的足迹前往天竺学习最原本的佛经,免我密宗诸派分歧。当时老衲还曾暗暗笑话他太过天真,没想到他如今真的从天竺回来了。灵智师弟你看,智普迦利大师虽然赤足,但是一对铁足却无惧任何砂石荆棘,‘神足经’肯定已经大成了。再加上他周身肌肉虽干瘪,但行走与呼吸之间,隐隐与周围的天地合一,若非刚刚乍见玄元师兄,激动难抑之下泄了自身气息,老衲还以为他不懂武功呢,相必他如今已学会天竺的‘大瑜伽术’了。” 听到玄悲上师的介绍,灵智等人对这黝黑的智普迦利大师佩服起来,在这个年代,他居然徒步去了天竺。要知道,如今可不是以前的大唐年间,天下间强国林立,哪怕智普迦利大师武功不凡,然而这一去路途遥远,戈壁、沙漠、雪山横亘在大青龙寺与天竺之间,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的艰辛。但是智普迦利大师非但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反而成功的到达天竺,不仅学会了“大瑜伽术”,更带回数百本佛门典籍,可以说功德无量。 再说这老喇嘛的武功,“大瑜伽术”暂且不提,单单一门“神足经”便妙用无穷,昔日游坦之机缘巧合之下,学会这门神功,一跃从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变成可以与乔峰抗衡的存在。而且这门神功能够化解百毒,甚至连冰蚕的寒毒都能化解,游坦之正是靠着这门神功炼化冰蚕,练成极为阴寒的掌力,一掌劈出,寒气四溢,论威力还要在“玄冥神掌”之上。 智普迦利大师精修“神足经”,一身内力早已浑成,真个动起手来,只怕不再五绝之下。只不过他一心醉心佛法,毫无争名夺利之心,常人也就不知道他的底细,只将他当作一位佛法精湛的苦行僧。 智普迦利大师与玄元上师二人到底是得道高僧,稍作发泄,随即收敛情绪,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的心态。这时,玄元上师对灵智的情况略作介绍,智普迦利大师听完大为诧异的打量着灵智,陡然,一双小眼睛精光四散,显然是发现了灵智的不寻常之处。 察觉到二人正在打量自己,灵智恭敬的朝着智普迦利大师行了个晚辈礼,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高过对方而倨傲,一下子令智普迦利大师对灵智的好感多了三分。 灵智终究是一派之主,智普迦利大师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扶起灵智,亲切的拉着他的手道:“不消如此,不消如此,灵智宗主折煞老和尚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玄元上师在一旁笑道:“你二人也不要客气来客气去了,都是自己人,师弟,以后你便称呼智普老兄为师兄罢。智普老兄,你也不要宗主来宗主去的称呼我这个小师弟,未免显得太过生分了。” 二人听罢,相视一笑,登时觉得亲切三分。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大青龙寺内走去,就在这时,只见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大德法王以及多罗禅师早已选定位置,微笑的望着灵智一行人,示意他们靠拢以增声势。 大青龙寺广场的僧众越聚越多,不过明显可以看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一方是以灵智为核心的真言宗、宁玛派、金刚乘、秘密乘、毗卢遮那宗五派弟子居于广场右边,声势浩大。另一方是以虎衣明王为首的金刚顶宗、格鲁派、朗多派以及其他几个密宗小分支的数派居左,声势同样不小。 就在灵智等人谈笑间,对面的虎衣明王显然认出了当日偷袭自己的灵智,眼中的杀机大胜,当即运起内力冲着对面冷哼一声,试图给灵智等人一个下马威。 只不过,如今灵智一身内功浑厚之处早已不在虎衣明王之下,凝练程度更是远远超过对方,面对虎衣明王这一声冷哼,灵智置若罔闻,淡淡撇了虎衣明王一眼,与玄元上师等人谈笑如故。 这般态度,令虎衣明王心头怒火大炙,在他眼中,灵智只不过是一个武功低微、人品卑劣的小辈而已。今日仗着有着大德法王等人撑腰,才故作姿态轻视自己,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不过,今日乃是密宗盛事,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出手,否则早就一掌拍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了。虎衣明王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闭目沉思,缓缓等到大会开始,来个眼不见为净。 随着一声悠扬古朴的钟声,大会正式开始。只见大青龙寺大殿中,走出两排共十二个老和尚,一个个年岁不浅,大的起码七八十岁,小的也有五六十岁,正是常年在大青龙寺苦修的密宗护法一脉。 看见这十二人,灵智眼睛微微一缩,显然被密宗的底蕴所惊到了。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这十二名僧人个个太阳『穴』鼓胀,显然身具高明内力,其中一半以上,肌肉明显隆起,行走间虎虎生风,这明显是练就了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的征兆,只是不知是处于第几层。 两排僧人对视一眼,依次盘膝坐下,闭目沉思,放佛对接下来的事情充耳不闻。只不过,他们看似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实则早已默运内功耳听八方,一旦有丝毫动静便可随时出手,倘若有人捣『乱』的话,更是随时可以组成大阵,镇压一切邪魅。 说到这里,不得不讲讲这密宗护法一脉。密宗护法,在密宗当中的地位都极为特殊,每一尊护法,论身份地位丝毫不在法王之下。只不过密宗护法不理会一切俗事,一门心思苦修,如若密宗没有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几乎不会出手,保持一种超然物外的地位。便是三年前,密宗各派动『乱』,在大青龙寺一场大战,密宗诸位护法也没有出手。而今日的密宗大会,关系的密宗宗主的归属,实属密宗一等一的大事,所以这些常年苦修的护法们便出来维护次序了。君不见,以虎衣明王的嚣张跋扈,也不敢在这些护法们面前放肆么?其威慑力可见一斑。 两名小喇嘛一人手执一面大大的铜扇,跟在一名年约五十上下,身穿黄『色』僧袍的老和尚身后,走入广场中央。 只见老和尚提气高声道:“密宗大会正式开始,凡我密宗弟子不得高声喧哗。” 声音传入广场上众人耳中,登时场面为之一静。 只听得那老和尚继续道:“我密宗宗主之位,已空悬百年之久,此次大会的目的,首要的便是选出新任的密宗之主。” 听到这里,广场上各派弟子心中无不凛然,各个凝神静听,其中虎衣明王更是目光炙热,眼中的欲望赤『裸』『裸』的『露』出,毫不掩饰。对比起来,灵智倒是显得十分淡然,因为他知道今日不出意外,这密宗宗主之位自己是坐定了。 老和尚又道:“宗主大位,不可不察,德行才华二者兼备,方可执掌密宗。密宗诸派宗主,都是候选人,接下来,给你们思考一炷香的时间,谁自觉可胜任宗主大位的,上前三步,倘若超过半数的宗派支持,便自动入选,有资格接受护法长老们的考验,考验通过,成为宗主。” 说罢,早就有小喇嘛在一旁的香炉中点上一炷香,开始计时了。 以往,密宗各派宗主谁也不服谁,更别说有人能够获得超过半数宗派的支持了,吵到最后,没有一个能够有资格参加护法长老们的考验,所以这密宗宗主大位也一直空悬了百余年之久。 这次,情况有所不同,虎衣明王仗着武功高强,强行收复了格鲁派、朗多派以及数个小的分支,倘若不是出了灵智,可以说这宗主大位十有八九要落到他的手中,虽然过程可能比较曲折。再说灵智,再世为人之下,显『露』出过人的天资,令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等人都支持他,实在是运气好得惊人。所以,一炷香之后,只有灵智与虎衣明王二人齐齐上前三步。 看见灵智上前与自己争夺宗主大位,虎衣明王大怒,原本强行按奈下去的怒气一下子腾起,寒声道:“小辈,是你?背后偷袭的卑鄙小人,何德何能,敢与老衲争夺这宗主大位?” 不待灵智答话,早就恨极了虎衣明王的大德法王大声嘲笑道:“为何不可?灵智小友佛法精湛,医术高明,数年来活人无数,可谓功德无量。假如他还是无德无能,那你又算什么?” 大德法王说完,玄元上师等人一个个戏虐的望着虎衣明王。 虎衣明王被大德法王这一呛,目光愈发的阴冷,扫了大德法王等人一眼之后,逐渐恢复了冷静。如果到了这时,他还看不出大德法王等人早有预谋的话,那就真的枉活了大半辈子。真言宗、宁玛派、金刚乘、秘密乘、毗卢遮那宗俱是密宗大派,可能单独的一派比之金刚顶宗略有不如,但是联合在一起,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哪怕有着格鲁派、朗多派的支持也无法与之抗衡,一时间虎衣明王压力大增,脑子转得极快,如今看来,只有朝灵智这个小辈下手了,只希望灵智这个小辈识趣,否则说不得今日要下辣手了。 虎衣明王望着灵智淡淡的威胁道:“小辈,你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又何必当大德法王他们的傀儡呢?他们不敢与老衲动手,却将你推到前台,毕竟,你我都是密宗弟子,老衲身为出家人实在不忍心扼杀一个天才。” 灵智听得心中好笑,想不到到了这时虎衣明王还能强行压下对自己的恨意,对自己软硬兼施,又是劝解又是威胁。 灵智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小僧无论才智武功,自然是比不得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等诸位大德高贤的,只不过,家师伏虎法王圆寂之前有遗命,令小僧有生之年一定要坐上密宗宗主之位,将我密宗发扬光大,师命不可违,小僧今日也只有勉励一试了。” 听得灵智话语间对仇敌大德法王等人的推崇,又点出死在自己手下的伏虎法王,言语之间虽然十分恭谦,但是听在虎衣明王耳中,却十分的刺耳,当下冷声开口道:“如此说来,小辈,你是打定主意要跟老衲作对了?” 灵智不置可否,依旧含笑望着虎衣明王。 第二十二章 言辞机锋 主持大会的老和尚望着狂态毕『露』的虎衣明王,微微摇头,如此做派,哪有一丝出家人的本份?倒是一旁云淡风轻的灵智,令老和尚心中欣赏不已,这灵智虽年岁不高,但是论气度胸襟都远远超过了虎衣明王,就是不知道武功如何?希望一会动起手来不要被压制得太厉害。 场中,灵智与虎衣明王二人对视良久,忽然虎衣明王仰天大笑起来,对着场中众人道:“我密宗弟子万千,倘若没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及见识,如何将我密宗发扬光大?” 听得这话,场中许多弟子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虎衣明王这话没错,没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别说外人不服,便是密宗内部的弟子也不会服你。没有卓越的见识,如何能够革除密宗各种弊端,带领密宗弟子在这个纷『乱』的时代走向兴盛? 玄元上师眉头一皱,运起内力骤然出声道:“我辈身为出家之人,武功高明与否并不重要。我密宗弟子万千,倘若真的需要动手的时候,弟子便不能代劳么?事事都要宗主亲历亲为,那要这么多的弟子何用?至于说见识,作为一宗之主当然需要见识。不过虎衣明王你未免太过刚愎自负了罢?每一尊法王那个不是身俱大毅力、大智慧之辈,便是灵智小友,论见识也不在你之下,否则如何统领真言宗?” 原本一些偏向与虎衣明王的弟子这时,又再次观望起来,是啊,有事弟子服其劳,难道以后有事的话真的要让宗主他老人家出手? 听到这话,虎衣明王一窒,再次辩解道:“老衲虽自认有几分见识,但也没有狂妄到小视天下人,只不过历代宗主,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辈?为何?盖因说到底,武林中人谈到最后终究免不了动手。倘若身为一宗之主,学艺不精,到时候丢的可是我密宗的脸。” 一旁的多罗禅师也忍不住出声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认为自己武功了得,便认为这宗主之位你坐定了。嘿嘿,当日你胜过老衲等三人,可最后如何?为何反对你的人更多?” 说道这里,虎衣明王再也把持不住,指着多罗禅师怒声道:“为何?还不是你跟大德二人从中作梗,否则,区区小辈哪里敢与老衲作对?” 灵智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貌似,被无视了啊! 大德法王冷哼一声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倘若你德行高尚,为何我二人会不服你?” “你,你强词夺理。”虎衣明王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大德法王道。 一名高瘦的和尚看见虎衣明王与二人争执落入下风,站起来帮腔道:“依老衲浅见,武功高低也是一方面,毕竟武功低微之人坐上这宗主之外,老衲第一个不答应。”正是格鲁派的大宝法王。 大德法王大怒,对于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大宝法王,心中说不出的厌恶。直接指着大宝法王道:“你不答应又如何?今日吾等五尊法王级别的高手在此,便是代表密宗五派,有我们的支持,哪里还需要轮到你来呱噪?” 宁玛派与格鲁派之间矛盾诸多,教义的背道而驰也导致了历代二派僧人相互看不顺眼,更有甚者,好几次二派火并,皆是死伤惨重。听到大宝法王站出来,玄元上师他们也忍耐不住了,对着大宝法王道:“哼,不错,格鲁派算什么?有我宁玛派的支持,灵智师弟便是密宗宗主。” 大宝法王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哇,玄元,老衲倒要看看你学到大轮寺几分本事?忒也狂妄了。” 说罢,双手一摆,就要动手。 见得大宝法王就要动手,朗多派的高僧一把拉住大宝法王,出声帮腔。今日不同往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话,非但那些护法长老们不会允许,保不齐密宗罪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深吸一口气,大宝法王压下勃勃怒火,只一味的出演挑衅,大德法王等人不甘示弱,双方你来我往,登时,场面『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主持大会的老和尚眉头大皱,这时,原本盘膝坐在一边的一名护法老僧缓缓睁开双眼,瞧了一眼吵杂的广场后,低声开口对着老和尚说了几句。 老和尚点点头,凝气高僧喝道:“肃静,肃静,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老和尚一人之声盖过了场中数人的声音,虎衣明王与大德法王等人静下来不语,只不过还是相互瞪着对方。 老和尚见到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朗声开口道:“长老有令,宗主之位,武功德行,二者缺一不可。鉴于今日只有两位候选人,支持者又不相上下,既如此,二位可以在此较量一场,武功高者胜出,接受长老们的考验。” 听到这话,虎衣明王今日第一次『露』出一个笑容,得意的望了大德法王他们一眼。 只不过,大德法王他们的反应大出虎衣明王的意料之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显得十分平淡,再看灵智,面上依旧保持微笑,无有任何变化。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虎衣明王心中此刻竟然心中出现一丝忐忑。 老和尚望了灵智一眼,问道:“你,有何意见?” 灵智微微点头道:“无有任何意见,虎衣明王说得不错,密宗之主是得武功高明。” 虎衣明王听到灵智的话语,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服软了,哈哈大笑道:“小辈,念在你回头尚算不慢,老衲一会定会绕你一命的。” 闻言,灵智笑得更灿烂了。 一边的老和尚板着脸对虎衣明王道:“今日密宗大会,乃是大喜之日,老衲不希望再有同室『操』戈的事情出现,你明白了么?” 说道最后一句,老和尚更是运起内力冲虎衣明王一喝,说罢,又深深的看了灵智一眼,走向一旁。 见到老和尚专门告诫虎衣明王,灵智心中微微感动,不过随即收敛心神,今日,注定是要我灵智大放异彩的时刻。特别是虎衣明王这货,左一句小辈,右一句小辈,还真当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了不成? 望着面『色』终于不再淡然,一脸肃杀之气的灵智,虎衣明王却更加的安心,微微一笑道:“念在你是小辈,如此,老衲让你三招。” 听到虎衣明王依旧如此托大,灵智周身气息一变,一改平时温润如玉的模样,整个人霸气冲天,对着虎衣明王冷笑一声,道:“如此,小僧多谢了。” 说罢,抬起右掌,调动丹田内磅礴的内力,催动“大手印”中的“震”字诀,一掌击出。 这还不算完,只见灵智极为迅速的施展“虎奔猿跃之术”当中的猿戏,人影一晃,闪至虎衣明王的左右两边,借着第一掌的磅礴掌力,再次劈出两掌。 灵智的全力三掌,封锁了虎衣明王三面的空间,另他除了硬接之外只有后退一途。只不过,以虎衣明王的自傲,如果第一掌就被灵智迫退的话,未免太过有失身份,所以不出意外,他一定会选择硬碰硬这一条道路,然而,这也是灵智的目的所在。 一切都在灵智的算计当中,面对灵智那极具压迫力的掌力,虎衣明王神『色』大变,终于明白自己在灵智等人的眼中,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亏他一直以为灵智只不过是个区区小辈,被大德法王等人刻意推到前台与自己作对的傀儡。 虎衣明王感受到三面传递过来的压迫力,不愿意退却,强行提起一口内力,将“金刚般若掌”催动到极致,扬起手掌,便往灵智脸颊上拍了下去。这一下出手极快,掌力也雄浑,只不过虎衣明王的手掌被灵智的掌力所阻,根本近不了灵智身前三尺。拍的一声轻响,二人掌力碰撞间,虎衣明王来得快,退得更快,整个身子被灵智雄浑的掌力『逼』得不断往后滑行,同时那原本可算十分雄浑的金刚般若掌力倒灌而回。 虎衣明王往后滑行了数米,又腾腾腾往后退了数步,才把灵智这股力道卸去。这时,场中观战之人一片哗然,均想不到灵智的掌力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就连原本盘膝而坐的十二名护法长老,一个个也睁大了双眼,诧异的看着灵智。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刚刚虎衣明王那一掌分明已经出了全力,但是还是被灵智一掌击回,反观灵智,只是身子微微一晃便恢复正常。 虎衣明王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对灵智的极为忌惮,生怕灵智暴起偷袭。 灵智对虎衣明王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不屑,殊不知三年前那一掌给了虎衣明王极大的阴影,以虎衣明王一身内力,都调养了近年许才将‘毒砂掌’的毒素清除完毕,如今,灵智自身掌力早已超过了虎衣明王,倘若再催动‘毒砂掌’,势必非同小可,也无怪乎虎衣明王凝神戒备了。 僵持片刻,虎衣明王颤声问道:“小辈,你……你的掌力,既,既然如此雄浑,为何当日要偷袭老衲?” 灵智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三年前,小僧确实不是明王的对手。” 虎衣明王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番鬼话来骗我。三年之间,武功能够进境到这种地步?我……我……老衲不信,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灵智身前,右手一掌拍往灵智胸口。 见到虎衣明王偷袭,大德法王和玄元上师同叫:“小心!” 灵智原本身手快极,庞大的身躯一幌便可闪开,只不过如今虎衣明王欺身向前,正中灵智下怀。 只见灵智『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不闪不避,轻飘飘一掌印上去。这一掌看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却是‘大手印’中透字诀的精华所在,更别说附带了七层“龙象般若功”练出来的庞大肉身力量。 二人掌与掌贴在一起,只听得喀嚓一声,虎衣明王手腕脱臼,同时,一股极为磅礴的内劲不断盘旋,顷刻间便渗入体内,虎衣明王闷哼一声,重重往后摔将而去,一口鲜血喷出,竟察觉自身五脏六腑微微移位了。 虎衣明王强撑着不适,却仍是直立,左手抓着自己手掌,一提,将那脱臼的手腕再次接好,只不过再也不敢与灵智硬碰硬了。只见他仗着高明的轻功,忽而踉跄向东,忽蹒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念起经文来,身行在灵智四周飘忽不定,只留下阵阵念经声回『荡』在灵智耳边,试图扰『乱』灵智的心智。场上却谁也没笑,均知虎衣明王此时的办法是极为正确的,一个个凝神细望着场中,想看灵智如何应对。 灵智练就了《根源慧经》这种神奇的武学,心智之坚定,远非常人可比的。虎衣明王这种扰『乱』心神的作态,对一般人而言,作用极大,可到了灵智这里,却让他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灵智瞅准机会,挥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的兵刃,直往虎衣明王胸前而去。等到虎衣明王一个翻身避开,灵智早已运起“火焰刀”绝技,刷刷刷便是三刀,凌厉的气劲直透丈余,将虎衣明王身上的袈裟划得破破烂烂。无论虎衣明王从哪个角度攻击,靠着强大的掌力与灵动的“火焰刀”气劲,虎衣明王始终无法欺近灵智身前半丈,被死死的压制着。 适才虎衣明王气焰嚣张,大德法王等人尽皆十分气恼,只不过打不过他,气了也只是白饶,这时眼见灵智一出手,立时便将此人死死的压制住,均感痛快。 而玄元上师见到灵智用出这宁玛派的无上绝技,心中大是欣慰,不时含笑点头,仿佛压制住虎衣明王的那人是他自己一般。 虎衣明王成名数十载,一身武功早已为密宗各派所熟知,此时场中各派密宗弟子见到这一幕,每人心底却都不免隐隐觉得:“只要灵智做咱们宗主,密宗必定是无往不利。” 而包括主持大会的老和尚在内的护法一脉,此时盯着灵智的目光一片火热,心中早就对灵智的表现大为惊异。 灵智豪气上涌,斜眼瞧着虎衣明王,说道:“小僧敬你乃是一代宗师,接下来小僧要出全力了,小僧倒要看看你能撑过几招?” 说到这里,更不让虎衣明王答话,运转虎戏,跨上一步,右手探出,已抓住他胸口,手臂振处,一掌击在他的丹田处,再将他从半空中摔将出去,砰的一声,虎衣明王重重撞在地面之上。 感受到丹田之中传来的剧痛,虎衣明王颤抖的指着灵智道:“小辈,你好狠,居然废了我的武功。” 说完,怒火攻心之下,再次一口鲜血喷出,登时便晕了过去。 这么一来,场上登时议论之声大起。要知道,那可不是阿猫阿狗,而是有着深根活佛之称的虎衣明王,有名有姓的大高手,想不到居然被灵智如此轻而易举的打败了,并废了一身武功,可想而知对众人的冲击有多大。 第二十三章 三道考验 大德法王叫道:“哈哈,老衲就知道灵智小友不会令人失望,大伙儿还不快快拜见宗主?!”灵智的几个师兄弟灵目、灵敏等人一个个狂喜,簇拥到灵智身边,七嘴八舌的道:“师弟,想不让如今你这等厉害,连虎衣明王都不是你的对手。” 金刚顶宗的弟子面若死灰,格鲁派的大宝法王以及朗多派诸人一个个神『色』阴晴不定。原本他们支持虎衣明王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虎衣明王一身功力远远超过他们,由他在前面顶着,他们只需在后面摇旗呐喊便可获得极大的利益。万万没想到,出了灵智这个妖孽,年纪轻轻一身功力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虎衣明王,倘若让灵智成为密宗宗主,还指不定如何对待他们呢? 朗多派格桑大师偷偷问身侧的大宝法王道:“大宝法王,如今我等该何去何从?” 闻言,大宝法王眉头深深的皱起,愤恨的盯了躺在地上的虎衣明王一眼之后道:“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么?不出意外,这宗主之位便落在那灵智身上。他武功如何,你也看见了。再加上有大德法王他们的支持,可以说宗主之位十分稳固。如今,也只有舍弃虎衣明王转而支持灵智了。” 格桑大师略显担忧的道:“以宁玛派与你我二宗之间的恩怨,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大宝法王道:“不然,密宗之主与一派之主不同,他是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派的,至少在明面上不会。老衲看那灵智,年岁不大,气度雍容,想必不会胸襟狭小。如今,老衲反而但是虎衣明王狗急跳墙,不敢找灵智他们的麻烦,反而指使金刚顶宗弟子对付你我。” 格桑大师不屑的道:“哼,如今他一身武功都被废了,其他的金刚顶宗弟子可不放在老衲眼中。” 听完,大宝法王眉头渐渐舒展,与格桑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广场上聚集着超过千余人,各派弟子的惊叹声,议论声,警告声闹成一团,除却金刚顶宗的弟子,无有一人将目光对准晕倒在一旁的虎衣明王。 忽听得场角中一个青年喇嘛的声音惊叫:“师傅,师傅!”一边惊叫,一边轻轻摇晃着虎衣明王的身子。 虎衣悠悠转醒,知是自己的关门弟子,百忙中斜眼瞧去,见他双眼通红,显是为自己伤心,喝道:“快进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青年喇嘛连道:“是!” 话虽应下,人却不动,小心翼翼的搀扶起虎衣明王。虎衣明王到底无愧于“生根活佛”之称,短短时间内便接受了自己丹田被毁,武功尽废的事实,强忍着剧痛对着灵智道:“成王败寇,小?灵智,你赢了。” 说完,在青年喇嘛的搀扶下走进金刚顶宗弟子那一堆中间。 灵智望见虎衣明王那步履蹒跚的萧瑟背影,心中并无任何一丝一毫的快意,反而显得有点儿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主持大会的老和尚开口道:“现在,老衲宣布,真言宗弟子灵智,为唯一候选人,入内接受护法长老的考验。” 说罢,对着灵智一抬手道:“请。” 灵智拉回思绪,在场中弟子的注视下,昂首阔步的跟着老和尚及十二名护法进入大青龙寺内。 走进寺内,转过一条长长的朱红『色』走廊,逐渐开阔,穿过一处开阔的院子,径直走入一个山洞当中。 整个山腹被掏空,开辟成一间极为广阔的山洞。 山洞呈椭圆形,墙壁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用藏文记载了许许多多的文字以及各种图形,每隔数米便有一个火盆燃烧,映衬得整个山洞犹如白昼一般。 灵智跟随着众僧走进山洞中间,之间山洞一端端坐着三个老和尚,每个年纪都是极大,皮肤却犹如婴儿,只是胡子眉『毛』俱都雪白如霜。 主持大会的那老和尚走到三名老僧面前,低声开口道:“三位传功长老,候选人已经带来了。” 其中左侧的老僧一摆手,让他退到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灵智,无他,只因灵智的年纪实在太轻了。 良久,左侧的老僧开口道:“小娃娃不错,居然懂得压抑境界,修炼那大***。” 灵智听他将自己修炼境界说得一清二楚,心中惊讶无比,只得点头称是。 只听得那老僧又道:“老衲常藏,中间这个是伴藏,另外那个老家伙叫随藏,乃是密宗护法一脉的传功长老。” 灵智一听,心中好笑,这三位的师傅估计也是个趣人,三人的法号连起来不正是‘常常陪伴三藏’?不过他面上却是一整,上前行礼道:“小僧灵智,见过三位大师。” 常藏道:“历来密宗宗主之位,需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法力之人担当,只有通过三个考验,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密宗之主,统率万千密宗弟子,你可敢一试?” 灵智心寻思:“这不废话么?小爷我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肯定要试啊。”面『色』却不动声『色』,只双手合什,说道:“小僧愿意勉力一试!” 常藏道:“好。如此老衲便跟你细说这三关。第一关,尝八苦。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生因。尝遍八苦,可得大自在,只不过这八苦不是那么好尝的。” 灵智听完,眉头一皱,寻思道:人生八苦,哪里能够一时片刻间能够尝完的?难道真让我死一遍不成? 不待灵智答话,伴藏接着道:“第二关,悟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十二因缘尽悟,涅磐重生,洗净铅华。” 听完,灵智更加疑『惑』了,这跟他之前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灵智心想,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这时,随藏微微一笑道:“第三关,稍微简单一点,便是打败咱们三个老家伙就行。考虑到你的年纪,这么做未免有点儿以大欺小之嫌,这样罢,你如果能在咱们手中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便算你过关了。” 听到这里,灵智大囧,心道:你还敢不敢再坑一点?你们三个,随便拿出一个小爷我都不敢保证稳赢,还要打败你们三个联手? 灵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三人既然是密宗护法一脉的传功长老,那么手上的功夫肯定不弱,各种绝学必定层出不穷。再加上年纪摆在那儿,一身内力势必非同小可。不要看刚刚灵智死死的将虎衣明王压在下风,要打败这三个老家伙,他一点信心也没有。只不过,如今他们既然说支撑一炷香的时间,灵智还是有信心的。 灵智思绪逐渐清明,缓缓道:“来吧。” 三老相视一笑,常藏道:“既如此,第一关开始了,你坐到我身前。” 灵智依言坐下,之间对面的常藏一双眼睛似有星辰转动,自己居然犯困起来,同时常藏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睡吧,睡吧。” 就在这时,平常丝毫不听灵智调动的精神力量,变得十分活跃起来,同时,灵智脑海中浮现各种幻象。 随着泥丸宫中的精神力不断翻腾,面对各种幻象,灵智始终谨守一丝清明。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精神力居然按照根源慧经的法门自行运转起来。 识海中,灵智感受到了刀割、火烧等各种极为痛苦的感觉,但是,每挨过一种苦楚,灵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提升一大截,让灵智痛苦的同时快乐着。 不知过了多久,灵智精神力一震,根源慧经竟然跨入第八层境界了。庞大的精神力外放之下,灵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面的常藏、伴藏二人脸上布满了汗水,而一边的随藏望着灵智啧啧称奇。 似乎感受到了灵智根本无惧他们的精神攻击法门,二人齐齐收工,常藏更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变态。 伴藏望着面容安详的灵智,没好气的道:“小子,既然没事,就别装了。” 灵智睁开双眼,嘻嘻笑道:“此番还是要多谢两位大师,不然,小僧的根源慧经想要突破第八层还不知何年何月?” 听到灵智的话,常藏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沉『吟』良久,随藏开口道:“小子,既然你的精神力如此庞大,这第一关第二关便算你过了。不过你放心,第三关老衲会好好的招呼你的。” 灵智的那一丝丝得意僵在脸上,良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着三人道:“还望三位大师手下留情。” 三老不置可否,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盯着灵智,特别是常藏,刚刚丢了一个大面子,此时更是打定主意非得教训这个小子不可。 等到其他护法长老将山洞中央清出一大片空地之后,均是一脸笑意的望着即将对战的四人,在他们心中,灵智已是密宗之主了。见到密宗之主挨揍,这可是件有趣的事情。 常藏嘿嘿一笑,也不招呼,直接一个闪身向灵智跃了过去,一拳砸向灵智面门,同时高声道:“老二我攻他左侧,你向他右侧夹击,老大,你先略阵。” 灵智心中大怒,三个不要面皮的老不休,喝道:“老家伙,怕你不成。”同时将“虎奔猿跃之术”运转到极致,左脚踢向伴藏。 灵智这一脚踢出,忽尔中途转向,常藏一声怪叫,飞身而起,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脚。 “小子,你还嫩得很啊!”常藏一个跟头定在地上,内力鼓『荡』,双掌飞舞,扫向灵智。 伴藏此人,自幼好武,武功比之常藏还要胜过一筹,此时见得常藏一双肉掌挡住灵智去路,嘿嘿一笑,两只宽大的衣袖鼓风而前,便如是两道顺风的船帆,同时手掌不断在空中划过,威势非同小可,大声喝道:“看我‘大悲撕风手’。” 灵智随着武功渐高,虽然克制,但是心底他自不免沾沾自喜,总觉得天下武功,十之八九在我胸中矣,特别是刚刚战胜了虎衣明王之后,信心更是大增。此时一见二老出手,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实是生平做梦也想象不到,不由得收敛心神,全神贯注起来。 常藏每一掌蕴含的劲力,含而不漏,论威力虽然比不得灵智全力出掌,但是远远超过虎衣明王的‘金刚般若掌’,委实不容小觑。再说伴藏大师,这一路‘大悲撕风手’既迅且快,衣袖手指之间,俱都蓄有极凌厉的招数和劲力,要是敌人全神贯注的拆解他手指施展的手法,他便转宾为主,径以袖力伤人,与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袖里乾坤’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要狠辣许多。 灵智对着常藏便是一掌,这一掌却是力聚而凝,只听得嗤嗤声响,两股力道相互激『荡』,震得山洞微微晃动,火盆中的火苗不断摇曳。 灵智一掌震退常藏,自身却借助对方的掌力极为迅速的蹿至一边,避开伴藏凌厉的数爪,同时反手一刀劈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师也接我一招‘火焰刀’。” 这一刀,又急又块,劲力凝聚成刀气,直劈伴藏身前。 就在这时,一边观战的随藏加入战团,简简单单一拳击出,同时口中赞叹道:“好一招‘火焰刀’。”说完,又是两拳打出。 见得随藏简简单单的一拳便击散自己的刀气,灵智眼睛微微一缩,他以及在一旁观战的众人尽皆识得,那是江湖上流传颇广的“太祖长拳”。宋太祖赵匡胤以一对拳头,一条杆棒,打下了大宋锦绣江山。自来帝皇,从无如宋太祖之神勇者。那一套“太祖长拳”和“太祖棒”,当时是武林中最为流行的武功,就算不会使的,看也看得熟了。 这时众僧眼见随藏所使的,竟是这一路众所周知的拳法,谁都为之一怔,待得见他三拳打出,各人心底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师伯到底是师伯,同样的一招‘千里横行’,在他手底竟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剩下两拳,由于速度太快,灵智避之不及,只能对着拳劲拍出一掌。事出仓促,灵智来不及提起全身功力,刚刚那一掌也就平时的七八层威力,两人内力相激,各自凝了凝神,灵智心道:“这老儿内力果然了得,当真不可轻视!”吸一口气,灵智第二掌便如排山倒海般击了过去。 这一掌不同于上一掌,灵智不仅将内力提至十二层,更是催动‘大手印’中的挤字诀,内劲掌力当真如同巨浪一般挤压过去。随藏脸『色』一变,往斜里一闪,避开了灵智正面这一击。但灵智的掌力还是汹涌而前的冲出,一旁观战的几名护法弟子首当其冲,只听得腾腾腾的三声,被这股磅礴的掌力『逼』得退后数步。 几人大骇,隔着丈余,掌力还如此之巨,倘若近身,那该如何了得?几人一边赞叹的同时一边又退后一段距离,生怕被搅进几人的战局当中。 第二十四章 密宗之主 灵智一掌『逼』退随藏,而常藏、伴藏二人的攻击也来到了灵智身前。 只见伴藏使出“大悲撕风手”当中的“灵蛇吐信”,双手划过道道玄妙的轨迹,当真好似灵蛇吐信一般,直往灵智咽喉而去。 而一边的常藏使一路“五丁开山指”,右手五指伸得笔直,直『插』灵智腰间。 灵智慌忙退后数步限之又限的避开那扣向喉咙的一抓,回头一看,只见常藏五根手指根根又短又粗,竟然齐齐整整一般长度。灵智心知次老势必耗费了极大的功夫来练这‘五丁开山指’,不可硬接,当即施展熊戏当中的“撼运式”,侧身避开这一『插』,内力布满全身,同时肩头往常藏撞去。 这一下,大出常藏意料,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个结实,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小子。”随藏再次上前,正好望见这一幕,赞叹一句,下手一点不慢,嗤的一指,点向灵智的“肩并『穴』”使的是密宗独有的点『穴』绝技“大寂灭指”。 这“大寂灭指”既有寂灭二字,自然是施展的动静越小越好。以独特的运转方式将内劲凝聚,再施将出去,兼之配合“大寂灭禅功“修炼出来的内力,有点『穴』、冲脉的妙用,委实是一路不可多得的指法。修习到深处,论精妙不在“一阳指”、“一指禅”等指法之下。随藏大师精修“大寂灭禅功”一甲子,这“大寂灭指”也研习了一甲子,一指点出,近乎无声无息,只有极轻微的嗤嗤声响。只不过当初灵智也仔细观看了“大寂灭指”的修习法门,对它自是十分熟悉,加上灵智根源慧经修炼有成,耳聪目明,这极为轻微的声响也瞒不过灵智。 灵智听到极轻微的嗤嗤声响,侧身避过,说道:“大师的‘大寂灭指’虽然厉害,但是似乎还没达到无声无『色』的最高境界,且看小僧这一指如何?” 说罢,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微微颤动,对着随藏的“璇玑『穴』”点去。 见到这熟悉的招式,再加上之前领教过灵智雄厚的掌力,知道他内功深厚,又听到他说什么自个似乎还没达到无声无『色』的最高境界,此时见到灵智一指点出,当真丝毫不见任何生息,心中大惊,慌忙施展轻功朝一边避开。 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声响,才知道被灵智这小子耍了。只见他趁着自己退却的空档,左手一划,御使“火焰刀”法门,施展一招“五虎断门刀”中的“一啸风生”,阻遏了常藏的攻势,右手挥舞,又是一掌拦住了伴藏的去路。 一边观战的十余名护法们看得如痴如醉,四人都是大高手、大宗师,随手一招威力极大,出招变招只见更是恍如天马行空。尤其是灵智,在三人的联手之下,居然有守有攻,而不是被压制住,给众僧的震撼极大。殊不知此时灵智心中有苦说不出,三老任何一人拿出来都是少有的高手,倘若一对一,灵智还有信心多支撑一段时间甚至瞅准机会反败为胜。但是如今,以一敌三,短短数十招之间,内力耗费将近一半,而那一炷香只燃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灵智心知这样下去,非落败不可,当下一掌震退三老,深吸一口气,暗暗心惊:“如此打将下去,我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刻,反正都是要输,还不如输得好看一点。” 望着灵智小心戒备的模样,常藏大乐,道:“小子,没力气的吧?嘿嘿,老二跟我一起缠住他,老大,看你的了?” 说罢,一个闪身与伴藏一起朝灵智扑将过去。 这下,灵智不再犹豫,左掌一掌直直的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缩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他这连环三掌,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并力齐发,比之他单掌掌力大了三倍,正是自己独创的“三叠浪”。 这还不算完,只见灵智再次大喝一声,挥动右掌,施展“大手印”中的“扫”字诀,将随藏扫入那道“三叠浪”的掌力笼罩范围之内,而后再次全力轰出一掌,这道掌力不断震动,片刻之间便追上那三个浪头,化作一道汹涌澎湃的磅礴掌力。 灵智极短的时间内拍出五掌,正是“叠浪式”的一种高明运用,虽然不是真正的“五叠浪”,但是论威力也不是三老可以抵挡的。灵智施展完后,丹田里的内力再次减少三层,只不过望着自己造成的动静,灵智笑了。 只见三人在这浩瀚的掌力下,好似身处风浪中的小舟一般,想要有任何动作都极为困难。三人稍稍抵挡了片刻,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响,三人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又反弹开来,摔在地上。内劲传递,只震得山洞墙上山石灰土大片大片掉将下来。索『性』三人一身内功非同小可,虽然狼狈,却并无太大的伤势。 三人爬起来后,呆了片刻,还是随藏最先反应过来,望着一脸淡然的灵智赞叹道:“好掌力,好掌力,老衲输得不冤,不冤。” 见到灵智陡然爆发出这般威势,再考究下去,已无任何意义。 三老对视一眼,齐齐下拜,道:“拜见宗主。” 其他观战的护法长老们,见三位传功长老跪下,不敢怠慢,俱是齐齐下跪,道:“拜见宗主。” 庞大的声浪在山洞中回『荡』,灵智缓缓平复下激『荡』的心情,开口道:“诸位长老请起。” 当?当?当?当 连续十二声钟声飘『荡』的大青龙寺中,在广场上等待消息的大德法王等人大喜,其他各派密宗弟子也是一脸喜『色』,刚刚的钟声表示空悬百年之久的密宗宗主宝座终于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接下来,有着宗主的统领,密宗势必结束四分五裂的现状,迎来一段高速发展期。 大青龙寺大殿当中,各派宗主及长老分列两边,十余位护法长老一个个换上极为正式的装束,同时在各派里,聚集多僧,商量大典之时如何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得大小喇嘛共计百二十名,分派上中下三堂。又让人准备诸多佛前供品,各类物件皆齐,整理得头头有次。 次日,初三,癸卯良辰,一天瑞气,万道祥光。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 数百弟子环佩分前后,明王旌旗昭昭列两旁。又有弟子执金瓜,擎斧钺,双双对对;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整个大青龙寺被数十条明黄『色』的长布笼罩,龙飞凤舞,鹗荐鹰扬。 灵智按照长老的指点,领着大小僧侣,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礼毕,分班各安禅位。 诸多弟子在长老的带领下,齐齐『吟』诵经文,颂曰:至德渺茫,密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今有禅师名灵讳智,道德高深,继任宗主大位:选集诸僧,参禅讲法。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痾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大日如来佛!南无灵智上上人! 颂毕,常藏、伴藏、随藏三老,一人端着一个金盆,盆中放着一件锦襕袈裟,一顶八角僧帽,一柄九环锡杖。 三老替灵智换上锦襕袈裟及八角僧帽,众人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灵智领着众人逐间上殿,炷香礼佛。 再次回到大殿之后,三老鼓『荡』内劲,对着诸位法王、长老道:“跪,诸弟子参拜宗主。” 众人不敢造次,闻言齐齐下拜,高声道:“拜见宗主。” 殿外的上千上百的弟子闻言,俱都是齐齐翻身下拜,口中大呼:“拜见宗主。” 望着跪在地上黄澄澄的一片,灵智心中豪气顿生,只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不枉穿越一遭。 自此,灵智上人这个称呼在西南、西北等地逐渐传扬来开,与上次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灵智可是当着上千密宗弟子的面将虎衣明王的武功废去,密宗弟子无不对他既敬且畏,乃至中原武林之人也听过密宗宗主灵智上人的声名,知道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密宗不比其他门派,宗主的地位在密宗威尊无上,掌握密宗弟子的生杀大权,哪怕是护教法王及护法长老,也不得违逆宗主的旨意,所以灵智坐上了宗主大位,大宝法王等人内心十分忐忑,不知接下来灵智会如何对付他们。 灵智虎目一扫诸位法王长老,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师兄灵觉身上,道:“灵觉师兄,小僧如今身为密宗宗主,分心无暇,这真言宗主之位今日便卸下,日后还望师兄多多辛苦,将我真言宗发扬光大。” 灵觉没料到灵智陡然之间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一双眼中满是惊愕,不过随后明白了灵智的意思,一张脸激动得通红,故作冷静的应下,只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他心中的喜悦。 灵觉心想:如今师弟已成为密宗宗主,事物忙多,自己这做师兄的当然得为他分忧。再说,自己做了真言宗主,在某些时候可以替他摇旗呐喊,一些他不方便说出来的话由自己说,一些他不方面做的事情由自己来做,的确是个高明的办法。 其实这是灵觉想岔了,灵智对于权利看得并不重,他醉心武学,一心想要与五绝等绝顶宗师争锋,自然不肯浪费时间在处理各种杂物上面。之前在桑多寺之时,他就已经将各种事物托付给灵目等人处理,如今坐上这密宗宗主之位,管辖的弟子及地盘远远不是之前可比的,如果事事都亲历亲为,那还有什么时候来研究武学,将一身武功修炼到更深的层次? 灵智坐在上首,望着忐忑不安的大宝法王及格桑大师等人,又看了看略显狂态的大德法王等人,心中叹了一口气:密宗各派矛盾由来已久,偏向任何一方都不行,自己这个宗主怕是难做了。 见到灵智不语,大德法王按奈不住,道:“宗主,虎衣明王此人,『性』情暴虐,此番虽然被废了一身武功,但是他依旧统帅金刚顶宗,难保日后心怀怨恨,在背后使什么绊子,依老衲之见,莫如废掉他的金刚顶宗宗主之位。” 大德法王说完,多罗禅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要说话,却终究忍住了。 灵目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附和道:“大德法王说得不错,宗主下令吧。” 玄元上师等人沉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 大宝法王等人眼中苦涩更甚,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 沉思一会,灵智缓缓开口道:“不妥,依小僧看,虎衣明王虽然有诸多不对,却终究是我密宗一代高僧,如今他一身武功被小僧尽废,对我等已毫无威胁可言。况且,有小僧在,哪怕他日后武功恢复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出家人慈悲为怀,又何必赶尽杀绝?日后,让他好生参研佛法,教授弟子,安度余生吧。”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悦臣服,便是那些中立的护法长老们,一个个也不住点头。大德法王一愣,面上一红,既惭且愧,呐呐的言道:“咳咳,老衲也只是以防万一,既然宗主发话了,便这么办吧。” 大宝法王等人,听到灵智的话语,心中首次出现了一丝敬佩。原本臣服灵智,也只不过因为他武功高强,形式所迫而已。如今,与虎衣明王对比起来,确实境界高深,胸襟广阔,几人连忙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宗主心地仁慈,我等拜服。” 灵目颇为不满,想要再说,被灵智一瞪,将话憋下去,不敢再说什么。 灵智又道:“密宗各派,因为教义不同,矛盾历来十分巨大,想要根除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灵智一日为密宗宗主,便竭尽所能禁止我密宗弟子自相残杀。所以小僧第一条命令便是:各派弟子不得自相残杀,如有对同门出手者,武功尽废,逐出密宗。” 诸人望向灵智的眼光又不相同,一边的护法长老换来一个小喇嘛,将灵智刚刚这句话写入门规当中,又命人向各派弟子传下这条令谕,各派弟子无不心悦臣服,赞叹宗主英明。 第二十五章 统领密宗 一连七日,大青龙寺中一片欢腾,上至法王长老,下至杂役喇嘛,俱各欢欣喜悦,只为密宗有了一位领头之人。 不过在这七日当中,灵智却颇感不自在,任谁连着七日举行各种仪式,对着逐间大殿的佛像不断磕头参拜,也会感到不自在的。 好在灵智心中虽然烦闷,却知道传统如此,倒也生生坚持了下来。 七日过后,由各派宗主法王以及大青龙寺的护法长老作陪,开始了灵智上位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议,甚至,连金刚顶宗的虎衣明王也没落下,参与这次会议。 这时,众人才知道灵智当日不仅打败了虎衣明王,更是一掌震退常藏、伴藏、随藏三老。为此,众人只有心服口服的份了,哪怕虎衣明王心中对于灵智狠手废掉他一身武功心怀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一丝一毫。 灵智坐在首位,望着下面一圈密宗高层,心中豪气大增,终于可以一展心中所长了,趁早处理完密宗的事情,早日去中原才是正理。当日,这话现在灵智是不敢说出来的,免得密宗那些个老和尚寻死觅活。 见到灵智陷入沉思,那些护法长老俱都是神游物外,众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多罗禅师。多罗禅师不同于大德法王等人,与密宗各派并无明显的矛盾,这时,在座的大德法王等人也知道由他出声正好。只见多罗禅师『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然后咳嗽一声,拉回灵智的注意,合什问道:“不知宗主今日召集我等,有何要事?” 灵智微微一笑道:“无他,只是一起商讨一下我密宗今日的方向。” 众人心中微微一凛,只见灵智继续说道:“我密宗弟子万千,在吐蕃、西夏、蒙古诸部甚至西域各国的影响力都是极大的。正因为如此,我密宗许多弟子忘记了自己首先是一个出家人,其次才是武林中人。” 说道这里,包括玄元上师等人在内的各派宗主,脸『色』齐齐一变,显然没料到灵智这这种事情摆上台面来讲。密宗各派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伤,势必将与各国权贵、大小酋长、诸部首领打好关系,甚至派出一些弟子供他们驱使。而他们为了笼络住这些弟子,自是不吝啬金银珠宝、美酒佳肴。密宗又有所谓的‘欢喜禅法’,甚至一些王公贵『妇』人也与密宗弟子合籍双修。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秘密,只不过一直以来各派心照不宣,对于这些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各派的利益还需要他们来维护。 灵智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密宗一直受到中原人排斥的原因。除了中原由本土佛教势力禅宗、心宗等,更重要的是密宗的一些教义与中原的道德观、价值观相悖。再加上密宗弟子多为藏人、党项人、蒙古人等少数名族,中原人一向视之为蛮夷,又怎么能够令中原百姓及武林中人心服?在密宗的历史上,不是没有人想将密宗发展到中原这个花花世界,但是每次都会引起中原武林的大举排斥,久而久之,密宗渐渐放弃了大举入侵中原的举动。 说道这里,灵智顿了一顿,继续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可我不少密宗弟子残忍嗜杀、争狠斗勇,仗着有武艺在身,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我密宗的名声。” 听到这话,虎衣明王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也是有大智慧之人,这几日,反思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意识了自身的一些问题,如今一身武功被废了之后,也算是大彻大悟,知道武功再高,倘若德行不高,也有人始终不服。但是反过来,倘若德行高深,心怀慈悲,哪怕不会一丝一毫的武功,也有人尊敬拜服。 大德法王同样面有惭『色』,虽然他比之虎衣明王要好上那么一丝,但是同样也是个专横霸道之人,只不过一直以来他站在灵智这一边,才在这场争夺当中成为了胜利的一方。此时听到灵智的理念,心中同样震撼,原本自以为『摸』透了灵智的『性』子,却不想还是小觑了这位宗主的胸襟气魄。 玄元上师以及多罗禅师、智普迦利大师这等心怀慈悲的高僧大德,则是点头不已,对于灵智的话语心中赞同,只觉得宗主的话大有道理。 大宝法王惴惴问道:“宗主可有良策改变这一状况?” 灵智诧异的看了大宝法王一眼,略显严肃的道:“良策没有,笨办法倒有一个。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只有我等以身作则,严加管束各派弟子,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才能渐渐改变这一现象,提高我密宗的整体形象,让人佩服多过敬畏,而不是一味的惧怕我等实力强大。” 虎衣明王眼珠一转,缓缓问道:“倘若有人硬是要与我密宗弟子为难,不知宗主面对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置?” 灵智似笑非笑的盯着虎衣明王,道:“明王这话问得倒也在理,如此,小僧便讲讲自己的理解,供在座诸位参详一二。老子有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今日小僧加一句,天下莫敢与之争。世人行事,所仗者二,一曰理,一曰力。有理无力,便好似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密宗弟子自然不算无力之人,相反,高手众多,弟子万千,横行天下,难有与之抗衡的。倘若我等做事公允,行事正派,常人只有敬佩拜服的份,又怎么会与我等为难?哪怕真有那不开眼的人,非要仗势欺人,我等反击,别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这一点,小僧觉得少林寺那帮同道做得相当不错,值得我等学习。” 众人齐齐点头,显然认可了灵智这一番话。 虎衣明王被灵智一窒,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灵智看破,又瞧着灵智那戏虐的眼神,心中十分不痛快,但说有心反驳一两句,却终究不敢,站在当地,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不过灵智却没功夫理会他这一番思量,自顾言道:“数年前,小僧从大轮寺回转桑多寺,途经回乐县,却遇上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西征派来的人。他倒是好算计,便是连小僧这个真言宗主都想拉拢。” 众人不解其意,不知道灵智为何在此时提起此事。 灵智的师兄灵目没想那么多,道:“早就听说,西夏‘一品堂’搜罗的好手着实不少,中原西域什么门派的人都有,只不过想要宗主你加入他‘一品堂’,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说完自顾的哈哈大笑起来。 灵智道:“小僧说这个,主要是想说,各国王公大臣,一向将武林中人当作手中的刀剑,替自己铲除异己,做某些不法之事,又或将之当成看家护院之辈。就例如那西夏‘一品堂’,笼络的武林中人不知凡几,这其中自然不乏我密宗弟子。自古以来,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宗派。所以,我密宗弟子不能变成他们手中的工具,而是要让他们为我们所控。” 说道这里,灵智眼中满是狂热,其他人更是大放异彩,就连闭目沉思的护法长老们,听到灵智的这番话,也一个个睁大了双眼,静待下文。 只听得灵智道:“以我密宗的实力,谁对我等亲近,我等便支持他上位。一言以蔽之,王朝兴衰由我而定,这才是我密宗的长远大计。” 这时,常藏缓缓言道:“不错,老衲原先还参不透为何少林寺自唐代以来,一直兴盛不已。哪怕北宋年间,出了个犯了『淫』戒的方丈,也始终保持中原武林牛首的地位。如今,听完宗主这一番话,老衲算是明白了。” 在座的各派宗主,法王长老,都是有大志之人,反应都不算慢,听到灵智如此深入浅出的剥析,再回想起之前,各派打生打死,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看,各派的矛盾根本就不是矛盾。 其实经过灵智之前的开解以及强势要求之下,各派宗主早已吩咐下去,摒弃自己教派与各派之间的矛盾,不得相互争斗,至少在人前,不得争斗,避免触怒灵智这个新任宗主。 而这回,众人逐渐从内心真正的打算摒弃相互之间的矛盾,而不是做做样子给灵智看而已。 随着灵智的一些想法得到贯彻,各派宗主将绝大多数弟子尽数召回,宣扬密宗的一些新规定与教义,甚至包括那些被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所吸引的俗家弟子。又颁布一系列的奖惩措施,以及将几个声名极其恶劣的弟子废去武功,逐出密宗之后,整个密宗的风气为之一变,不复之前的散漫与堕落。 灵智又亲自邀请数十名一门心思研究各种佛门典籍的高僧,让他们参与各派教义的修改,将一些不人道以及愚昧的教义剔除掉,使之更符合世人的普世价值。这一举措,乃是从根本上解决掉各种的矛盾,特别是宁玛派与格鲁派两派弟子,深感灵智大恩,有那些上了年纪,有师兄弟死于对方之手的弟子,更是失态不已,甚至泪水夺眶而出。 不过,这些事情说来简单,其实颇为繁杂,所耗费的时间及精力都极大,并且短时间内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效果的。 这些时日,灵智忙着处理各种杂事,虽然不必亲历亲为,但也需时时关注,修习内外功的时间自然减少了,这令得他心中颇为烦闷。 时至傍晚,灵智索『性』放下各种杂事,端坐在房中打坐炼气。一个多时辰后,充沛的内力缓缓发劲,在经脉当中奔腾不止,竟越发觉得精神奕奕,心中的烦恶郁闷也渐渐消减,灵智渐至佳境,如此一夜须臾而过。 就这样,灵智在大青龙寺呆了下来。而各派除了各自留下一名长老,一方面以示对灵智这个宗主的尊敬,一方面充当联络之人,加强灵智这个宗主与各派之间的联系。 匆匆又是数月。 密宗的各种事物逐渐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德法王等人早就回返各自的寺庙,灵智觉得在这诺大的大青龙寺当中越发的冷清起来。 只不过,灵智身为密宗宗主,一旦定下了大方向之后,各种细节方面自由弟子执行,倒也不用他耗费太多的心思。 所以灵智逐渐将心思放在如何增加武功方面。大青龙寺的护法长老们,都是少有的行家里有,虽然真个动手或许不是灵智的对手,但是对于武功自有独到的见解。灵智又不以宗主身份压人,平常只讲自己当成一个小辈,所以所有的护法长老对于灵智的评价都是极高的。能够在武功方面指点灵智,都是一副面有荣焉的样子。 灵智一身武功见识,渐渐甄至最上乘的境界,对于各种招式的理解,直上一个台阶。鉴于一身内力短时间内无法突破,灵智逐渐将重心偏向招式方面。不仅进一步完善了“大手印”掌法,更是将“火焰刀”推行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同时,感于擒拿方面较为弱势,特意跟随藏学会了那一路“大悲撕风手”,更是参悟了一门十分偏门的爪法“大裂劈棺爪”。 其实这“大悲撕风手”与“大裂劈棺爪”都是在“大寂灭爪”的基础上改良而来,前者注重速度,出手之间迅捷如风,号称连风都可以撕开。同时,一个悲字,体现了出家人慈悲为怀的胸怀,只伤人不杀人。而后者刚好走另外一条路,纯以力压人,练到高深处每一爪之间,附带的劲力连石棺都可以劈开,委实是一种十分狠辣的爪法。 灵智练会了这两门功夫,一身近战能力大增,曾试过以爪对爪,与伴藏对攻一百零七招,最终以一招“且迅且急”小胜一筹。只把伴藏打击得久久无言,直呼变态。 灵智一身内力非同小可,只是他一直苦苦压抑境界,想要将内力积蓄得更多更深之后,再顺势打通任督二脉,一举跨越大周天境界。不过,任督二脉不打通,不代表灵智境界始终无法提升。灵智仗着自己达到了内视境界,细细察看自身每一寸血肉,又发现数条隐脉,耗费无数心力,一点一滴的将之打通,让一身内力越发的怪异雄浑。 第二十六章 妖女算计 灵智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人的一些劣根『性』所在。哪怕是再完善的制度,倘若执行不下去,或者执行不到位,便好似形同虚设。 况且宗派不同于国家,自有其特殊『性』,许多制度套用在武林中人身上,根本不合适。因为江湖中人向来讲究与官府进水不犯河水,并且大都是率『性』而为,不接受当者权控制及律法约束。所以,如何慢慢革除密宗历来的一些积弊让灵智伤透了脑筋。 索『性』,密宗弟子身为出家之人,自有佛门的清规戒律要守,比之其他武林门派约束『性』大多了。所以灵智将密宗的各种戒律改动倒是不大,主要针对其内部各派的独立『性』来改变。 好比,在灵智的建议下,各派各自派出一至二名长老,组成密宗内部的长老团,常驻大青龙寺。灵智美其名曰加强各派联系,同时让各派真正参与到密宗的建设上来,而并非守着自家宗派的一亩三分地。实际上,灵智如此作为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乃是见原本护法长老们势力太过强大,且在密宗内部保持一个超然的地位,灵智通过新建一个长老团来制衡护法长老一脉。另一方面,则是灵智无心处理诸般杂事,又不想落个坏名声,所以搞出这么个长老团来,放权给他们,自己则把握大方向即可。 同时,灵智鉴于一些低辈弟子乃至俗家弟子,想要学习密宗的高深武学十分困难。为此,特意在大青龙寺原本收藏经书的地方加高两层,又令各派送来一些基础武学,仿照少林寺藏经阁建立属于密宗自己的藏经阁,用以充实密宗的武学根基。 新建的藏经阁共分五层,一二层多为各种佛门典籍,高僧心得语录。第三层,摆放了各种粗浅武学,外门功夫;第四层则是一些广为流传的二流武学及绝技;最顶层,自然是收录的密宗各派的各种最精深的武学及秘法。 原本,大德法王等人对于贡献出各家武学还犹豫不决,十分不乐意。但是灵智当即拍板,此乃增加密宗底蕴,只需抄录各种武学副本即可,又将真言宗的‘大迦叶气罩’,‘一串鞭’等数门高深武功放进藏经阁,言明如非自己允许以及半数的长老同意,第五层的神功决计不会外传,大德法王等人这才不情不愿的道出数门神功心法。灵智心中暗叹,看来要出杀手锏了,悠悠开口:各派宗主及长老可以随时进藏经阁一至四层观看各种典籍,至于第五层,每月有三日的时间可进入里面,前提是不将各种秘籍外带。这些,大德法王等人才喜笑颜开,甚至虎衣明王等原本心有芥蒂的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修炼的神功秘籍心法道出。 大青龙寺藏经阁建好当日,密宗弟子各个欢欣鼓舞,都道灵智这个宗主英明无匹,一时间灵智声势在密宗如日中天。 乌垒城,原本的西域都护府所在。《汉书?乌垒传》载:“乌垒,户一十,口千二百,胜兵三百。城都尉、驿长各一人。与都护府同治。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犁。”乌垒在今轮台县东北,是当时汉西域都护的治所。人口很少,但地理位置很重要,处在西域的中心。 只不过有宋一代,国力衰微,这原本的西域都护府先是被高昌回鹘人占据,后被西辽所夺,在西辽人的苦心经营之下,反而较汉、唐之时繁华许多。 乌垒域位置适中,当北路要道所经,由此去龟兹(今新疆库车)、姑墨(今新疆阿克苏)、疏勒(今新疆喀什市),逾葱岭可到大宛、康居等地;往南有道通鄯善(今新疆若羌)、且末(今新疆且末)、于阗(今新疆和田)、莎车(今新疆莎车),越葱岭便是大月氏、大夏、安息诸国,即所谓“南道”;往北经焉耆(今新疆焉耆)、车师可去山后六国和乌孙。 由于地处要道,来往商队络绎不绝,庞大的利益驱动之下,各种势力参杂,局势混『乱』无比,密宗自然免不了要从中分一杯羹,所以历来密宗在乌垒城驻扎不少好手用以维护密宗的利益。 这天,密宗弟子赞巴如同往日一般,端坐在一处路旁的酒棚子下边,叫了两碟小菜、一只熟鸡,两碗酒便坐了下来,望着乌垒城来来往往的商队,赞巴心情大畅,只觉得人生在世,如此这般再也美妙不过了。 就在赞巴漫不经心的打量城中的情景之时,岂不见在他对面的酒楼二楼有一白纱蒙面的女子正打量着这个大喇嘛双眼不时闪过一道恨意,哼,这臭喇嘛,竟然一点不将我白驼山放在眼中,得罪了本姑『奶』『奶』,竟然还有闲心喝酒。 “雁秋儿,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可恶的大喇嘛?”一名气质颇为不凡的男子,陡然出现在女子身侧,柔声问道,正是被秋雁儿『迷』得神魂颠倒,自告奋勇前来助拳的乌孙王子伊稚靡。 话语轻柔,男子不时飘向女子的眼中隐藏着一丝觊觎,只不过被他隐藏得很好。 伊稚靡不通武功,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赞巴,看起来除了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身材高大一点,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同,倒是身上的气质势很雄浑粗旷,估计有一把子气力。 伊稚靡靠近两步,道:“依在下看来,这和尚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嘛!” 雁秋儿察觉到靠近自己的伊稚靡,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心想:就凭你一个落魄的乌孙王子,也想打本姑『奶』『奶』的主意?若非见你还有一点用处,姑『奶』『奶』定要让你尝尝我的小青的厉害。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雁秋儿面上却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道:“昆莫哥哥,奴家可是在这个大喇嘛手中吃了大亏,你要替奴家做主啊。” 在乌孙语当中,昆莫为首领、头领之意,一般而言,只有乌孙王可称昆莫,此时雁秋儿叫伊稚靡为昆莫哥哥,明显带有讨好之意。一声昆莫哥哥,直把伊稚靡叫得骨头都酥了三分。半个月前他远远的看了雁秋儿一眼,顿时惊为天人,一直在追寻她的脚步,引起她的注意,希望能跟她见上一面。只是半个月后再无雁秋儿的身影,他怀疑雁秋儿出事儿了,果不其然,他派出去的人碰上了正在被赞巴追赶的雁秋儿,仗着人多势众,从赞巴手中救下了雁秋儿。 他不是没怀疑过雁秋儿的身份,他派出去的人跟各地的探子接洽,并且得到了一些情报,只知道雁秋儿原本便是这乌垒城的孤儿,十二岁那年被人救走之后,数月前才回来。不过随着雁秋儿在府上住下,略微施展一点手段,便『迷』得昆莫神魂颠倒,原先的那点儿小顾忌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伊稚靡蹙了蹙眉头,早就派人打听过了,知道赞巴乃是密宗弟子,顾忌密宗庞大的势力,又不想在美人面前丢脸,遂,说道:“别急,先前我派的人与他交手了,手下的两个人也折了进去。但是正巧天山派大弟子“血剑”霜凌云在我父王那里做客,被我随意哄了几句之后,便答应替我教训这赞巴一番。” 看着伊稚靡满是自信的表情,雁秋儿娇笑了一声,道:“昆莫哥哥,你可别骗奴家?那什么‘血剑’霜凌云真的会帮忙?”眼中却带有一丝怀疑之『色』,因为她知道天山派在这西域之地可以说是一股极大的势力,天山派大弟子何等身份?会随随便便为了一个二世祖而得罪密宗这个庞然大物? “你这是不相信我啊!你知道我一向是?”,伊稚靡被雁秋儿怀疑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虽然不能确定,我也不妨跟你说上一番!半个月前,我父王收到消息,当初辽国败退之时,攒下一大批宝藏,就被当今的西辽皇室藏在这乌垒城附近。倘若我乌孙得到这笔宝藏,称霸西域不在话下。” 听到“宝藏”二字,雁秋儿瞳孔一缩,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搜寻这宝藏的下落么?白驼山虽然富有,但是架不住这笔宝藏的数量庞大啊?之前跟赞巴冲突,也是因为赞巴手中握有整个乌垒城地底下秘道的布局图,不然,西毒欧阳峰早就下令了不得随意招惹密宗弟子,她雁秋儿又何必平白无故招惹这个大敌呢? 雁秋儿不动声『色』,装出一幅懵懂的样子,道:“可是,这又跟天山派有什么关系呢?” 伊稚靡早就将雁秋儿视为自己的禁脔,倒也不虞有他,缓缓的解释道:“天山派掌门‘飞雪剑’卜天行卜掌门早就与我父王订下协议,得到这批宝藏之后,四六分成。而‘血剑’霜凌云则是卜掌门专门派出来具体负责这次行动的人。” 雁秋儿听完,神『色』一动,猛然趴在伊稚靡的怀中,贴着他的耳朵道:“昆莫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大和尚手中,有藏宝图。” “什么?”,伊稚靡大惊失『色』,抓着雁秋儿的手道:“到底怎么回事?” 雁秋儿挣扎着将手抽出来,道:“你弄疼奴家了。” 说罢,一幅弦泣欲滴的样子望着伊稚靡。 伊稚靡自觉唐突了佳人,深吸一口气,声音越发的温柔,『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雁秋儿,是哥哥不对,你好好跟哥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秋儿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只见她双眼通红的说道:“当时那赞巴杀人灭口,从别人那里夺来了半张藏宝图,正在跟另外几个喇嘛炫耀。奴家当时恰巧路过,不小心听到这个秘密,却不想?他居然连奴家也想杀了灭口。若非昆莫哥哥派人相救,奴家?奴家早就?” 伊稚靡大恨,心想:好哇,原本只想教训你一下,如今,本王非弄死你不可。 伊稚靡温柔的替雁秋儿拭去眼泪,道:“放心,哥哥定不会绕过那个臭喇嘛的。” 说完,伊稚靡一摆手,招来一个仆役,吩咐道:“去请霜少侠来此,便说我伊稚靡请他小酌一杯,顺便有要事相商。” 见到伊稚靡被自己的言词打动,雁秋儿心里得意极了:本姑娘略施手段便哄得这傻子团团转,等到那什么“血剑”与赞巴那个臭喇嘛两败俱伤之时,便是本姑娘出手之时。说起来,倒是要感谢伊稚靡这个大傻子,罢罢罢,一会本姑娘留他一条小命,也算是报答了他几日的殷勤。 二人随意找了个靠窗雅间,一边喝酒一边等候霜凌云的到来。雁秋儿刻意讨好,不时的替伊稚靡倒酒夹菜,直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再说赞巴,半只熟鸡、几大碗酒下肚,酒劲上涌,一时有些飘飘然。就在这时,一个三十余岁,面『色』黝黑的喇嘛快步走来,径直走到赞巴身边,道:“赞巴师兄,你还在这里吃酒,次仁师兄已经到了。” 听到次仁的名字,赞巴一个激灵,酒登时醒了三分,讪笑着对着来人道:“师弟,你也知道为兄就这么点爱好。” 来人不置可否,赞巴挠挠头,尴尬的道:“次仁师兄到了何处?快带我去。” 说罢,掏出二钱碎银扔在桌上,就要往回走。 这时,对面酒楼下来一大帮人将赞巴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一身白『色』狐皮锦裘,头发扎成数十个长长的小辫子,搂着一个身材姣好,白纱蒙面的女子,左侧站着一人,身穿白衣,手执长剑,带着三分傲气的年轻人来到赞巴面前,正是伊稚靡与雁秋儿、霜凌云一行。 许是身边人数众多,不通武功的伊稚靡戏虐的打量着赞巴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那大和尚,你叫赞巴?” 被人拦住去路,赞巴一时心情大坏,如今听到这兔儿爷高高在上的语气,赞巴沉声道:“不错,有何指教?” 伊稚靡摇头晃脑的道:“指教算不上,倒是有一笔账要跟你算算。小王伊稚靡,前几日,我两个不成器的手下,听说死在你手上。本来嘛,这般没用的废物,死了也就死了。只不过,常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你如此这般,分明是不给我面子啊。” 这时,雁秋儿柔声道:“昆莫哥哥,日前两位英雄说起来也是被奴家所拖累,当日这个臭和尚非要杀奴家灭口,你也要为奴家做主啊。” 赞巴便是反应再慢,也知道来人故意找茬,又认出雁秋儿这个辣手的小娘皮,当下冲着雁秋儿大喝一声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妖女在捣鬼。” 赞巴这般反应,雁秋儿却好似吓坏了一般,连忙朝伊稚靡身上靠了靠。 伊稚靡见到佳人受惊,心头火起,说道:“很好,当着小王的面,你竟然还敢张狂,来啊,替我拿下这个大和尚,小王倒要去灵善寺问问,他炫辄老和尚是怎么管教门下弟子的。” 伊稚靡手一甩,跟来的随从瞬间上去七八人,就要动手,场面一触即发。 第二十七章 天山血剑 赞巴听到这话,又见到几个跃跃欲试的汉子,气得直发抖,拳头紧握,手上青筋清晰可见。 就在赞巴忍不住出手之际,先前那个喇嘛一把拉住赞巴的手道:“师兄不可冲动。”说完,上前一步,望着伊稚靡,道:“原来是乌孙小王子伊稚靡大人,小僧多有失敬了。” 原本见到另外一个喇嘛拉住赞巴,还以为被自己一方吓住了,伊稚靡心中得意极了,可是见来人脸上神『色』,也没甚么恭敬之意,心中得意又淡了下来,当下愈发的不快起来。 伊稚靡道:“你又是何人?” 来人道:“小僧玉沽,正是灵善寺炫辄主持门下弟子。” 伊稚靡道:“怎么?你要替他出头?” 玉沽微微一笑,说道:“以赞巴师兄的本事,还轮不到小僧出头。今日倘若小王子执意要拿下赞巴师兄的话,这么一来,未免伤了你我两家和气,闹到大乐大昆莫那里,大家都不好看。依小僧浅见,还是各退一步罢。倘若我师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僧再此告罪了。” 伊稚靡不是蠢笨之人,听到玉沽的话眉头一皱,心想:这和尚说得倒也在理,倘若真的闹到父王那里,也不好。况且藏宝图这东西,赞巴肯定不会带在身上。既然如此,待我禀告父王之后再去调遣人马,将灵善寺围住,不许闲杂人等进寺来罗皂滋扰。想必他们应该会懂得做的。只是不教训这赞巴一番,就这么算了,小王的面子何在? 伊稚靡眼珠一转,望着一脸淡然的霜凌云道:“霜兄,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霜凌云早就被伊稚靡告之这叫赞巴的大喇嘛身上有藏宝图,况且他也自信武功高强,并不将之放在眼中,这时,听到伊稚靡发问,当下冷冷的道:“杀人偿命,有什么好说的?接我三招,活,接不下,死。” 赞巴大怒,便是一直微笑的玉沽,面上也不好看。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佛爷面前装大。”赞巴狠狠的瞪了霜凌云一眼,喝骂道。“赶紧滚开,佛爷还有事,没功夫陪你们玩。” 就在赞巴刚刚说完,只见人影一闪,霜凌云高喝一声:“天山派霜凌云。”刷的一声,已然拔剑在手,待说那“天”字时便刺出一剑,说“山”字时刺出一剑,说“派”字时刺出一剑,说到最后“霜凌云”三字时又刺出一剑,“天山派霜凌云”六个字一口气说出,便已连刺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固然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凄厉之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第一剑穿过赞巴左肩上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刺他左臂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刺他右胁旁衣衫。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刺了八个窟窿,剑刃都是从赞巴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却没伤到他丝毫肌肤,这四剑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烈,无一不显高手的风范。 在场人连同雁秋儿在内,尽皆失『色』,均想:“这四剑迅捷如风,倘若是我对上,岂不是也反应不过来?‘血剑’霜凌云,果然不凡。” 四剑刺完,霜凌云一抖长剑,道:“现在,我说的话,可做得数?” 玉沽与赞巴此时脸『色』铁青,心知今日不找回这个场子,密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特别是赞巴,眼见霜凌云连刺四剑,每一剑都是狠招杀着,剑剑能致自己的死命,却偏偏只刺穿自己的衣裳,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啊!赞巴一边气恼霜凌云羞辱自己,一边暗恨自己刚刚毫无反应,丢尽了脸。 赞巴虽见霜凌云这四剑招式精妙,自己并无必胜把握,但他这等咄咄『逼』人,如何能就此忍让?当下跨前一步,道:“密宗弟子赞巴,领教天山派高招。” 见到赞巴小心翼翼的作态,霜凌云不屑的冷哼一声道:“第一招,鹰击长空。” 说罢,施展天山派的入门轻功“雁南飞”,整个人腾空丈余,长剑一抖,好似苍鹰展翅搏击长空一般,笼罩赞巴的上半身。 说起天山派的武功,不得不提天山派的来历。当年灵鹫宫远在天山,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却悄悄控制着中原至东南沿海大多数江湖帮会。所以江湖上谈起天山派,不谈“天山”,往往用“宫里”代替,位十大门派之列。后来,传到虚竹子手中,他心地仁慈,不以“生死符”控制诸多势力,导致飘渺峰灵鹫宫势力大减,此后数十年,灵鹫宫仅仅控制方圆百里范围,所以灵鹫宫从未经过刀光剑影,一派安乐祥和景象。再过得数十年,终于出了个人物,改灵鹫宫为天山派,旨在一统天山,众多弟子居住于灵鹫宫原址,一代代传承下来,历经数代经营,天山派也成为雄霸天山的一个大门派。 天山派虽然失去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等顶级神功,却也传承下了“风舞九天”、“天山折梅手”、“天山融雪功”等数种一流神功,可以说底蕴十分强大。 再说“鹰击长空”这一招,原本乃是“天山剑法”当中的一招群攻招式,使用之后可以对近身多个敌人造成大量伤害,此时竟然被霜凌云略微改动一下,变成一招极为精妙的单独招式,笼罩赞巴上身,可见他的剑法之高。 赞巴大喝一声,鼓『荡』内力,一拳紧跟着一拳,朝上空砸去,正是“莽牛拳”中的一招“莽牛翻天”。 拳劲与剑气相交,这一招“鹰击长空”竟然被一种极为残暴的方式破去,当然,赞巴身上免不了多了数道口子。 玉沽见赞巴以空手挡他利剑,凶险殊甚,心中十分担忧,余光一瞥,看见先前那张桌子,当下快步走到旁边,硬生生的掰下一条桌腿,扔给赞巴,道:“师兄,接着。” 赞巴顺手接过胳膊粗细的桌腿,竟然以桌腿代替降魔杵,施个巧劲,倒转了桌腿,向他一指,道:“小子,尝尝我密宗的‘大降魔杵法’。” 说完,使一招“金刚怒目”,朝霜凌云腰间扫去。降魔杵乃金钢所铸,扫上了不死也必受伤,如果他手中所持真是降魔杵,这一扫妙到颠毫,对方自须回剑自救,但这根桌腿却又有甚么胁敌之力?反倒激起了霜凌云的满腔怒气。 霜凌云道:“好,是你狂妄自大,可不能怨我出手狠辣!” 在众人惊呼声中,霜凌云不善不避,回剑横削桌腿。赞巴将桌腿一搭,避开了这剑。霜凌云被他一招之间即『逼』得回剑自救,不由得脸上一热,他可不知赞巴这一招,乃是“大降魔杵法”中极为高明的一招“有悔有生”。紧跟着,赞巴桌腿一转,却如闪电般疾穿而出,指向霜凌云前胸,正是一招“无悔无生”。这两招配合使用,其实是密宗十余位前辈高手长老,不知花了多少时光,共同苦思琢磨,才创出来克敌妙着,实是呕心沥血、千锤百练的力作。 霜凌云大骇,将天山派轻功“风舞九天”施展到极致,暴退丈余,避开这一下。 赞巴一击得手,心想:这下你这小子不敢小觑我了吧。当下哈哈大笑,道:“怎么啦?天山派的小子,你的武功是师娘教的不成?只知道躲闪。” 霜凌云大怒,喝道:“辱我天山派,今天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你不得。” 想自己堂堂天山派大弟子,倘若败在他一柄破桌腿下,颜面何存?当下刷刷刷连刺三剑,尽是天山派的绝招,三招之中,倒有两招是虚招,真正厉害的是这两招掩藏下的凌厉一击。霜凌云实是存了要赞巴殒命当场的心思。 别看赞巴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战斗时念头却转得极快,右手顺势一掌横击桌腿,那桌腿挟着惊人的气势,斜刺里飞了出去,正好撞在霜凌云长剑之上。同时身形直进,一招“莽牛顶角”直朝霜凌云面门而去。 霜凌云又羞又怒,左掌疾翻,喀的一声,一招“阳歌天钧”,夹杂着十余年苦修的精纯内劲,正击在赞巴胸口。他自六岁起在师傅卜天行的精心调教下开始修习武功,十余年如一日,再加上这招“阳歌天钧”乃是“天山六阳掌”的第一招,也是最精华所在,赞巴如何是他对手,只见赞巴身子一仰,立即翻倒,口中鲜血狂喷。 霜凌云得势不饶人,誓要将赞巴斩于剑下,玉沽见势不妙,一个闪身挡在霜凌云身前,道:“施主已经赢了,又何必斩尽杀绝?难道当真要挑起天山派与我密宗大战不成?” 霜凌云杀气四溢,冷冷的道:“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辱我天山派还能活着,让开,否则连你一块斩了。” 瞬息之间,赞巴倒在地上不知生死,雁秋儿与伊稚靡大喜。 隔了良久,雁秋儿摇了摇头,心道:这霜凌云好生霸道!不过功夫倒也厉害,只是这密宗哪里是这么好惹的?我白驼山尚且顾忌三分,你天山派竟然直接要杀人。嘿嘿,这下本姑娘有乐子瞧咯。 赞巴又是惊惧,又是惭愧,过不多时,便已昏晕过去,醒转来时,霜凌云正与玉沽战成一团。 只见玉沽一双肉掌上下翻飞,挡住霜凌云一柄长剑,赞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武功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比之自己还要精湛三分。 不过,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出来玉沽只不过是苦苦支撑,倒是霜凌云,不缓不急,缓缓施展‘天山剑法’各种妙招,过得十余招,长剑陡地刺出,这一剑出手既快,剑上气势亦是凌厉无比,噗的一声,刺中玉沽手掌,长剑透掌而入。 赞巴半躺在地上,眼见师弟处境凶险无比,急跃而起,大叫:“不得伤我师弟,否则我密宗与你天山派不死不休。”这两句话一叫出,口中鲜血狂喷,立时晕去。 饶是玉沽平常临事镇定,当此情景之下,手掌被长剑刺中之时,全身疼得竟也发颤,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身为密宗弟子,死便死了,不肯坠了密宗威名。当下咬牙支撑,另一只手全力一掌印在霜凌云身上。 只不过,玉沽此时剧痛之下,掌中蕴含的劲力毕竟不大,只是令霜凌云微微受了些轻伤。 霜凌云抽出长剑,拉开一段距离,瞧着玉沽道:“没想到你这和尚竟也有几分骨气,如此饶你一命。只不过,另外那一个,今天必死无疑。” 说罢提剑缓缓朝昏『迷』的赞巴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自远处传来:“谁敢伤我密宗弟子?” 人未到,声先至,蕴含内力的一喝,只把伊稚靡以及十几个不通武功的人震得头昏脑胀。 就在霜凌云走到赞巴身前数步的时候,听得破空声从背后传来,霜凌云连忙施展轻功避开,只见一柄长刀入地三分,刀柄及上半截兀自颤动不止。 霜凌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雄壮的汉子,仿如猛虎般跃来,后面还有十余位密宗弟子,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而来,显然那一刀是他所扔。 汉子见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赞巴以及手掌鲜血淋漓的玉沽,虎目一扫伊稚靡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手持长剑的霜凌云身上,眼中杀机大涨。 伊稚靡及随从们被他气势所摄,竟然吓退数步。 玉沽看见来人大喜,眼圈一红,颤声道:“次……次……次仁师兄……你来啦。”身子发抖,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次仁知道玉沽受惊着实不小,对身后密宗弟子道:“诸位师弟,扶玉沽去休息休息。”再去看赞巴时,只见他嘴角胸前全是鲜血,呼吸低微,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见难活了。次仁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自身精纯的内力为他续命,甫一运气,突觉他体内一股诡奇之极的刚猛内力反击出来,险些将自己手掌震开,不禁大为骇异,随又发觉,这一股古怪内力在赞巴体内竟与他原本的内力互相撞击,冲突不休。次仁眉头一皱,知道凭自己的修为拿这股内力没办法,除非是师尊灵智上人那个级别的高手,才有可能驱除这一股古怪内力。 次仁连忙掏出一枚丹『药』替赞巴吊住『性』命,又派了两人将之抬回灵善寺,这才将目光重新地准霜凌云几人。 次仁沉声问道:“是你将我师弟打伤的?” 霜凌云冷冷道:“不错,你待如何?” 第二十八章 密宗狂刀 次仁微微皱眉,道:“小小年纪,出手便如此狠毒,难道你师傅没教过你做人不要太嚣张么?” 玉沽『插』嘴道:“次仁师兄,此人乃是天山派大弟子,‘血剑’霜凌云,仗着武功高强,强行威『逼』我密宗弟子。” 伊稚靡见到霜凌云大发神威,三两下将赞巴及玉沽打倒,此时见到玉沽告状,当下站出来刷存在感,只见他摇头晃脑的道:“你这和尚,睁眼说瞎话,咱们这么多人见到赞巴大和尚出言不逊,侮辱天山派,霜少侠这才下狠手的。要小王说,这是叫赞巴的和尚自作自受。” 玉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伊稚靡道:“你……你……颠倒黑白。” 次仁转头盯着伊稚靡道:“你又是什么人?” 伊稚靡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并不答话。一边的雁秋儿娇笑一声,道:“你这人,当真是孤陋寡闻,连我家昆莫哥哥都不认识。你听好啦,我家昆莫哥哥乃是乌孙王子,伊稚靡。” 次仁不屑的撇撇嘴道:“没听过,我管你什么乌孙王子乌鸦王子,这件事没给个交代之前,谁也不准走。” 说着,一同而来的密宗弟子各个神『色』不善的盯着伊稚靡等人。 霜凌云大是不喜,冷冷的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次仁别过头来盯着霜凌云道:“小小年纪,当真跋扈,别说你只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你便是天山派掌门,也得给某家一个交代。” 霜凌云听得次仁的训斥,其中更是三番五次提及自己的师尊,当下面『色』一沉,缓缓道:“好好好,你密宗果然霸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如何。” 说罢,手一抖,挽出一朵剑花,一言不发的盯着次仁。 次仁深吸一口气,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刀,道:“你出招吧。” 霜凌云傲气冲天的道:“我手上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次仁哈哈大笑,盯着霜凌云一字一句的道:“某家次仁,江湖朋友抬爱,有个诨名叫‘狂刀’。” 起先霜凌云以及雁秋儿听到次仁这个名字,还颇觉得熟悉。此时“狂刀”名号一出,二人尽皆『色』变。 现在的次仁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淳朴汉子,当日灵智赐下一枚“豹胎易筋丸”,次仁炼化之下,不仅将全身经脉拓宽数倍,更是改善了几分资质。要知道,原本次仁接近三十岁才开始习武,哪怕他勤勉不懈,日后成就也有限。但是这“豹胎易筋丸”旨在改善资质,虽然还有一部分『药』力沉淀在次仁体内,但是次仁一身经脉根骨已经不下于从小习武之人。 再加上灵智身为密宗之主,次仁是灵智唯一的徒儿,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次仁在密宗的地位也极为特殊。各派宗主长老无不对次仁另眼相待,他请教武艺之时也是详细指点。况且经过灵智数年的细心调教,次仁不仅将十二正经打通大半,更是借助“豹胎易筋丸”的『药』力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四层,平添数百上千斤气力。 别看他“龙象般若功”才区区第四层,好处便是每一刀挥出,势大力沉,一路“血战刀法”突飞猛进。再加上灵智平常细心指点,更是传下各种密宗收藏的刀法,诸如完整版的“五虎断门刀”、“羽衣刀”、“柴刀十八路”等各种精妙刀法。次仁苦修之下,各路刀法早已纯属无比,逐渐臻至刀法大家。再加上半年前,次仁一人独战二百沙盗,在拼杀之际领悟刀法玄妙,各类刀法逐渐融合,尽数融入“血战刀法”当中,施展开来,当真所向披靡,所以得了个“狂刀”的名号,在这西南、西北武林之中声名赫赫。 霜凌云面『色』一变,知道次仁乃是少有的大敌,当下不再自恃身份,长剑一抖,连攻三剑,剑剑迅捷如风,长剑在内力的催动下,发出幽幽蓝光。 次仁毫不迟疑,提刀相迎,以一招“血战十方”『荡』开霜凌云手中长剑,突然间吸一口气,挥刀向霜凌云的左肩劈去。 霜凌云举剑挡格,岂知次仁这一刀伴附着“龙旋劲”的高明内力,力道不止强劲,更是不停盘旋,直接透过长剑侵入霜凌云体内。 这“狂刀”果真不愧是大高手,刀法精湛,内力雄浑,霜凌云将一身“天山融雪功”内力催动,仍挥剑守住门户,气力悠长,剑法精严,次仁气势虽盛,一时倒也奈何他不得。不过霜凌云心想自己身为天山派大弟子,倘若只守不攻,传扬出去,别人还道我天山派不如他密宗。他心中思忖,手上却丝毫不懈,“天山融雪功”全力施展出来,剑尖末端隐隐发出光芒,须臾抢攻十余招,只把雁秋儿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伊稚靡不通武功,平常所见的所谓好手也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外家高手,何时见过这等内功精深的高手相斗?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大了,密宗能够在各国之间都拥有庞大的势力及影响力,可不是吹出来的。 至于雁秋儿,心中更是骇人,她不是没有眼力之人。眼前交战的这二人,任何一人都能在数招之间斩杀她。若非她一身毒术高明,令人防不胜防,她实在没有信心与虎谋皮。当下将手缓缓伸进口袋中间,捏住随身携带的剧毒,才略感心安。 次仁内力充沛,耐力过人,精神愈战愈长,突然间左手反掌,催动“大手印”中的“震”字诀,一掌劈向霜凌云。 霜凌云眼中厉芒一闪,心道,你竟然弃长取短,与我对掌,哼,非要你吃个大亏不可。当下也是右掌一翻,施展“天山六阳掌”中的第二式“阳春白雪”,一掌印了上去。 二人掌与掌相对,俱各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次仁身子一震,只觉得一股极为刚猛的巨力透过左掌,直入左臂经脉当中。 霜凌云也不好受,这“大手印”中的“震”字诀,早被灵智完善到极为高明的地步。虽然次仁内力比之霜凌云还略输一筹,但是这一掌却委实胜过了霜凌云那一掌。霜凌云只觉得一股力道连绵不绝的涌入自身体内,一身内力仿佛无用,被直接侵入五脏六腑当中,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这下,霜凌云再也不敢小视次仁,拉开一段距离凝神戒备。 次仁道:“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内力,佩服佩服,只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我密宗弟子。我密宗一向与你天山派井水不犯河水,别说什么赞巴辱你天山派的话,某家是不信的。说罢,到底为了什么?” 霜凌云大怒,说道:“要打便打,说这些废话作甚?我霜凌云为人如何,江湖上众皆知闻,你杀霜某容易,想要『逼』我屈服,却是作梦!” 次仁哈哈大笑,大声道:“你当真以为你们天山派同乌孙王之间的勾当我不知道么?哈哈,尤其是你,乌鸦王子,你身边这位在武林中可就大名鼎鼎了。” 伊稚靡原本听次仁称他为乌鸦王子,怒火大盛,此时陡然听到他说雁秋儿在武林中大名鼎鼎,意识到她没表现得这么简单,退开几步,神『色』惊疑不定的盯着雁秋儿,顾不得生次仁的气了。 雁秋儿原本看热闹看在兴头上,陡然见到双方齐齐罢手,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大恨,面上却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对着伊稚靡道:“昆莫哥哥,你这般看着奴家干嘛?” 次仁大笑道:“白驼山‘碧蛇姬’,到了此时,你还要装么?” 这下,就连霜凌云也小心翼翼的盯着雁秋儿,原本的他将大部分心神集中在次仁身上,此时听到‘碧蛇姬’的名头,倒是分出大半心神注意雁秋儿的一举一动。无它,白驼山‘碧蛇姬’的名头在这西域之地太过响亮,实实在在乃是一条条人命堆积出来的。 伊稚靡不可置信的盯着雁秋儿,颤声道:“雁?雁秋儿,你?你当真是那什么‘碧蛇姬’?” 这时,雁秋儿心中恨死次仁了,面上却笑得越发得娇艳,缓缓的转了一个圈,对着伊稚靡道:“对啊,昆莫哥哥,奴家确实还有个名字,唤作‘碧蛇姬’,怎么?难道你这些日子的海誓山盟是假的不成?” 霜凌云大怒,没想到自己身为天山派大弟子,居然被人当枪使。 “妖女,拿命来。” 手一扬,长剑嗤的一声,带起一抹幽幽银光朝雁秋儿刺去。 见到霜凌云动手,伊稚靡心中再无任何侥幸,面若死灰,将头扭向一边,不忍心看雁秋儿丧命剑下。 却不曾想,雁秋儿见到这来势汹汹的一剑,急忙施展白驼山独门轻功‘瞬息千里’,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剑,绕到伊稚靡身后,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同时一下点中他的『穴』道,制住了他,将嘴贴近他耳边柔声说道:“昆莫哥哥,事出无奈,唯有委屈哥哥了。” 伊稚靡的一名衷心仆人见到雁秋儿暴起发难,当下身子一进,直接抓向雁秋儿的后脑。 这汉子衷心归衷心,脑子却不好使,以为雁秋儿娇滴滴的一个姑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避不开自己这全力一抓。 雁秋儿大怒,突然间左手反掌,催动“雪山神驼掌”,一掌打中他胸口,喀喇一声响,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不料这人勇悍绝伦,肋骨一断,奇痛彻心,反而激起了狂怒,着地滚进,张开双臂便抱住了雁秋儿的左腿。 这时,霜凌云瞅准机会,一跃而进,抓住伊稚靡的肩头将之抢出。 霜凌云替伊稚靡解『穴』之后,再回过头去,却见到雁秋儿手一扬,带出阵阵红绿相间的粉末,不多时,伊稚靡带来的随从便死得精光。 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别说伊稚靡,便是武功最高的霜凌云与次仁都极为骇然,心中对雁秋儿隐隐有一丝惧怕,暗道好毒辣的娘们,果然不愧‘碧蛇姬’这个称号。 霜凌云与次仁目光不经意的碰撞,齐齐退后数步,一脸戒备的望着雁秋儿。 伊稚靡带来的十余个随从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脸上依稀可见各种惊惧的表情,虽然是白天,次仁等人却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一般,一股股寒气止不住直冒。而雁秋儿却站在那些尸体中央,漫不经心的用手绢细细的擦拭着那双皎洁的双手。等到将手擦完,雁秋儿委屈的看了伊稚靡一眼,娇滴滴的道:“昆莫哥哥,奴家只不过想要自保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看着奴家呢?” 伊稚靡废都气炸了,带来的随从一个不剩,最重要的是,伊稚靡认为雁秋儿欺骗了他的感情,只不过刚刚短短的一瞬间伊稚靡才意识到他拿这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听到雁秋儿故作姿态,当下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雁秋儿上前一步,环顾四周,见到场中的人一个个对她不是害怕便是戒惧,心中得意极了。 雁秋儿娇笑一声,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如果没有要事,奴家便先行告退了。” 次仁虎目一瞪,道:“不准走,杀了这么多人,这么容易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雁秋儿秋波频送,一双妙目直勾勾的看着次仁,道:“未知‘狂刀’大侠想要如何处置奴家呢?要知道你刚刚得罪了天山派,难道还想得罪我白驼山不成?‘狂刀’大侠武功高强,奴家向来是十分佩服的,不如,咱们两家先将天山派的小子干掉,再好好亲近如何?” 听到这话,霜凌云心中咯噔一下,如今形式对自己大大的不利。倘若只有自己一人,打不过随时可以脱身,但是现下还有伊稚靡这个累赘,如果次仁一行真的跟雁秋儿联合,自己可挡不住,当下盯着雁秋儿冷冷的说道:“妖女,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若非你挑事,今天的事情又如何会发生?” 次仁哈哈大笑道:“别人怕你白驼山,我密宗可不怕,你们二人,一个早就与我密宗结下了梁子,另一个今天更是打伤我两位师弟,不给我一个交代,谁也走不了。否则,我密宗颜面何存?” 霜凌云何时受过这个气,奈何形式比人强,一个次仁他都对付不了,别说还有十余名密宗弟子,真个动起手来,非得吃大亏不可,当下转身面向次仁,朗声说道:“今日霜某误中妖女『奸』计,不辨是非,伤了两位密宗高贤,十分惭愧。好在并未闹出人命,日后霜某势必登门赔罪,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次仁见到霜凌云赔罪,又断剑为誓,心中对于他的怒火稍减,见其如此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显漏了一手高明功夫,知道不宜『逼』迫太甚,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话音一转,又道:“好,今日某家便信你,日后如果不登门的话,便换成某家去你天山灵鹫宫了。” 见到这一幕,雁秋儿心中大骂霜凌云,你堂堂天山派大弟子,竟然如此做派,也不怕丢了天山派的脸面。如今密宗与天山派之间暂弃前嫌,反倒令她骑虎难下了。 第二十九章 悲剧王孙 雁秋儿眼珠一转,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的道:“你们一帮大男人,欺负奴家一个弱女子,奴家只好逆来顺受啦。” 众人听得冷汗直流,心道:你还是弱女子?十个八个男人都没你厉害。 雁秋儿缓缓言道:“其实,认真算起来,咱们三家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奴家如此作为只是想在‘辽国遗藏’当中分一杯羹罢了。” 听到‘辽国遗藏’四字,次仁『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霜凌云则在暗自气恼,全没料到雁秋儿会把这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幸刚刚一番动静,整条街上的人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了,倒也不虞被别人听去。 次仁『露』出一个略感兴趣的样子,道:“哦?那你想如何?” 雁秋儿侃侃而谈,道:“奴家代表白驼山,霜少侠代表天山派,‘狂刀’大哥自然代表密宗,以我们三家的实力,天下大可去得,又何必找什么乌孙人合作呢?你说是么?霜少侠?” 霜凌云闻言,瞳孔一缩,心动不已,只是不知道雁秋儿这话有几分真假,所以并未答话。 一边的伊稚靡不是傻子,自己的父王花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说动天山派,两家联合取宝藏。如果让密宗跟白驼山还有天山派联合的话,那还有他们乌孙一族什么事情?当下大急,对着霜凌云道:“霜少侠,我们早就有协议在先,万万不可听这妖女的蛊『惑』啊。” 众人均想:若非你自己先被她蛊『惑』,今天何必闹出这么多事出来,如今倒好,竟然劝别人不要被蛊『惑』,当真好笑。 听到伊稚靡这话,雁秋儿大为不快,当即冷冷的对着伊稚靡道:“昆莫哥哥,你当真要跟奴家作对?奴家虽然舍不得杀你,但是为了我白驼山的利益,说不得要做一些情非所愿的事情了。” 伊稚靡强撑着道:“哼,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我乌孙一族向来不怕死,历来只有战死的雄狮,没有投降的雄狮。” 他一言甫毕,猛听得街道两旁、酒楼屋顶上、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小昆弥言之有理。”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众人都吃了一惊。 伊稚靡大喜,暗道侥幸,幸亏一开始留了个心眼,派人去通知大队,如今大批人马都来了,这下子底气又足了起来。 雁秋儿心知今天要脱身非得冒险一搏不可,当下趁众人呆住的那一刹那,再次闪身扑出,先是手一扬,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对着霜凌云电『射』而去,然后趁势一勾,勾住伊稚靡的脖子,再次挟持住他。 等到霜凌云一掌震死那条小蛇,伊稚靡早已被雁秋儿扣住脖子拖到一边。可怜伊稚靡,短短时间内居然被一个女子挟持了两次,当真将脸都给丢尽了。 “好胆,妖女,放开小昆莫弥,老夫做主留你一命。”屋顶上落下来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叟,一身头发斑白,胡子扎成一个辫子,手执雷公挡指着雁秋儿喝道,同时,数十人各个对着雁秋儿破口大骂,或威胁或恫吓。 而次仁一行人对面前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静静呆在一旁,观看事态的发展。 “哼。”雁秋儿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冷哼一声,手一抖,银光闪动,数枚细微的暗器破空而去。 “啊~啊~” 几声惨叫想起,除了几个反应快的用手中兵器格挡暗器之外,中者短短三两个呼吸之间,皆七窍流血而死。 见识到了雁秋儿的狠辣,这下,众人再也不敢强出头了,生怕触了她的霉头,死于非命。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手中一柄文士扇,却显得有点儿不伦不类,对着雁秋儿拱手说道:“姑娘,未知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我家小昆弥?” 雁秋儿咯咯一笑,娇声说道:“奴家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要求?只不过舍不得昆莫哥哥,想要他多陪奴家一程而已。” 听到这话,先前那人瞬间斯巴达,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一个弱女子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挟持我家小王爷?想要拿他做人质就直说嘛,说什么舍不得他,忒也无耻。奈何雁秋儿人质在手,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言语反驳。 次仁早就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个妖女太过狡猾,也不说话,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雁秋儿。 雁秋儿大骇,全然没料到次仁一言不发直接动手,一点儿也不顾及伊稚靡的死活。不过她转念一想,密宗与伊稚靡他们原本就有间隙,又哪里会顾及这么多?一转眼间,次仁那凶狠的一刀已经杀来,凶悍非常,实所罕有,不禁心下骇然,容不得雁秋儿胡思『乱』想,只见她提起伊稚靡挡在身前,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条银鞭,使一招“灵蛇吐信”,直击次仁腰间大『穴』。 次仁一愣,到底不愿伤及他人,手一番,刀光一转,反刀去撩向雁秋儿左腿。 这一刀又迅又疾,雁秋儿无奈,只得抽回长鞭,以长鞭使一招枪法,挡住次仁这一刀。 不说雁秋儿,便说次仁,眼见对方陡然掏出一根长鞭作器,惊讶之下,暗增戒惧,小心冀冀的以刀尖戳去,要试试是否能用刀割破长鞭。 可是交击之下,却发现长鞭不知何种材质制成,非但柔软无比,同样十分坚硬,次仁手中的长刀乃是灵智特意赐下的一柄宝刀,开山劈石、吹毫断发不在话下,却划不断雁秋儿手中细细的长鞭。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场中呼呼风响,但见雁秋儿一手挟着伊稚靡一手将长鞭舞成一团白影,似已将次仁笼罩在内。但次仁刀法精奇,内力超出雁秋儿不止一筹,遮拦进击,尽自抵敌得住。 霜凌云见雁秋儿居然能和这位“狂刀”恶斗十数招而不落败,心下也暗暗称奇,对这‘碧蛇姬’又看得高了一层。伊稚靡的随从们则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 不过雁秋儿有苦说不出,若非手中提着伊稚靡,时不时的能挡住几招杀招,她早已落败。但是手中提着一个人,一身实力又怎么发挥得出来?况且她内力原本就不如次仁,被次仁连攻数刀,竟有抵挡不住之势。 又过得数招,雁秋儿猛然将伊稚靡往次仁一扔,手中长鞭一甩,缠住街旁酒楼二楼的窗梁,一使劲,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起,等到人靠近窗户旁边之时,左足借力一点,一个翻身上了屋顶。 “奴家记住你了,‘狂刀’哥哥,日后定会找你好好亲近的。” 雁秋儿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几个起落之间便没有身影。 次仁眼前雁秋儿跑掉,面对飞身而来的伊稚靡自然没有好脾气,抬手便是一巴掌,正中伊稚靡的脸颊,将之拍晕过去,狠狠的跌落一旁。 那手提雷公挡的老叟大怒,指着次仁道:“你?” “呱噪。”次仁本就不爽,若非先前自己大意,哪里会被雁秋儿摆一道,此时见到这人不知死活还想挑衅自己,抬手便是一掌击出。 老叟见到次仁这一掌打来,身子一矮,提起雷公挡打向次仁的膝盖,这一下只要打实了,膝盖纵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断。 老叟见自己这一下距他膝头已近,对方仍不变招,蓦觉风声劲急,陡然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涌过来,老叟情知不妙,想要避开,却被次仁的劲力锁住后路,避之不及,一掌印在胸口。 老叟张开了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极难听的哑哑之声,一头栽倒在地。先前那手执文士扇的中年人,素来与老叟交好,见他气绝身亡,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次仁扑了过去。 次仁背后一个密宗弟子叫道:“想车轮战么?”一指点出,点向那中年人。 这一指正是“大寂灭指”,只见他举重若轻,出招灵动,一指点出看似十分随意,携带的指力却刚猛无铸,硬生生的将那中年人震退数步,这还是他那折扇挡了一下。 霜凌云见到这一指,心中大是震颤,密宗随便一个弟子都有这等功力,果是劲故,却也不敢怠慢,缓缓出言道:“还请次仁兄暂息雷霆之怒,今日之事,我等虽有不对之处,但是归根到底是那个妖女挑起来的。霜某有一个提议,既然那另外半张藏宝图落入密宗手中,而另外那半张在乌孙王手中,如此莫如咱们三家一起行动,取宝之后再行分配如何?” 次仁虽然憨直,却不傻,只见他盯着霜凌云道:“既然你们天山派手中没有藏宝图,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霜凌云怒极,面上却哈哈大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你我两家得罪了白驼山,消息自然也走漏了。白驼山势必会派出大路人马来争夺宝藏,说不得西毒还会亲至。你我两家联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次仁兄,你觉得如何?” 次仁略一沉『吟』,道:“此事兹事体大,次仁需得请示师尊,半月之后,在乌垒城春江楼再会,如何?” 霜凌云应下,此事告一段落,诸人分行散去。 灵善寺中,炫辄主持连同几名老僧先是替赞巴稳住伤势,再唤来次仁并一众灵善寺核心弟子商量这次取宝的事情。 炫辄老和尚缓缓问道:“次仁师侄,此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次仁道:“炫辄师伯,次仁见识浅薄,哪里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师尊智慧深远,想来必定能拿个好主意的。” 炫辄老和尚点头道:“善,老衲先派人通知宗主,请宗主派几位长老过来再说。” 次仁担忧的道:“其他的小侄不担心,但是此番得罪了那白驼山之人,白驼山弟子向来擅驱毒蛇,御使各种毒物,我密宗弟子与之争斗之下难免损伤,这该如何是好?” 这次次仁心有感触,一个雁秋儿便这么难缠,要是再来多几个,势必更加难缠,由此可知那西毒欧阳峰该是何等的可怕。 炫辄老和尚闻言,眉头大皱,思索了好一会儿道:“师侄言之有理,以老衲愚见,先准备多点雄黄之类的『药』物。另我灵善寺有避毒宝珠一枚,可用作解毒之用。” 次仁大为欣喜,连道师伯深谋远虑。 西域白驼山庄内,雁秋儿跪伏在一人身前,细细的禀告这次事情的始末。 只见上首那人,约莫三十多岁上下,身穿白衣,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脸须棕黄,英气勃勃,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正是大名鼎鼎的五绝之一西毒欧阳峰。 沉『吟』片刻,欧阳峰铿铿似金属之音的声音响彻在雁秋儿耳边:“如此说来,此番你无功而返也算情有可原。既然已经确认了‘大辽遗藏’之事确有其事,还需好生准备一番。天山派倒无所谓,真正麻烦的乃是密宗这个庞然大物。你说说,可以什么好办法没有?” 雁秋儿听到欧阳峰不准备惩罚她,心中长舒一口气,悄悄看了欧阳峰一眼,道:“主人,那密宗之人各个身手不弱,取宝之日,势必会有长老一级的人出现,除非主人亲自出马,否则单凭小人几个,胜算不大?” 欧阳锋料不到她有此一说,太过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心中大为不快。只不过他一身精修的‘蛤蟆功’当日被王重阳一指破去,虽然这几年刻苦修炼,但是却距离巅峰之时有极大的差距。他志在下次的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又怎么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跟密宗长老死磕?损耗内气?况且白驼山势力笼罩西域,欧阳峰又在白驼山下建立小镇,保护来往商队,收取保护费,钱财自是不缺,如非这次“大辽遗藏”实在数量惊人,欧阳峰根本不会关注。只不过,他破功重修的事情一直以来不透『露』半点风声,这时又不好对雁秋儿明言,当下想到一策,说道:“雁秋儿,我派金银二老带人协助与你,驱蛇阵为你助阵。你们先埋伏在他们返回的必经之路,等到他们将宝藏取出之后,你再下手,务必将之一网打尽,扬我白驼山威名。” 雁秋儿听到欧阳峰的安排,当下拜道:“主人英明。” 第三十章 大辽遗藏 辽国开始覆没之际,统治集团内部因皇位继承问题,党争不已;1114年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1116年金军占领辽东京,1122年金军大举进攻,攻下中京、泽州,辽天祚帝从南京撤退。 不过早在辽天祚帝撤退之前,便早已命人收罗一大批奇珍异宝、铠甲器械等人藏在乌垒城外,以做他日东山再起的资本,然则辽天祚帝撤退途中受到金军的偷袭,仓皇逃奔,“乘轻骑入夹山”,与外界消息隔绝,自此这批宝藏下落不明。 耶律大石原本效力于辽天祚帝,在辽朝即将灭亡之际出奔,后在叶密立城登基称帝,建立西辽,号“菊儿汗”,群臣又尊汉号为“天佑皇帝”,建元延庆。 耶律大石在位之时,从未放弃过查探这批珍宝的下落,可惜,始终无法得知下落,临终之际引为生平憾事。西辽皇室数代以来,一直没有放弃过查探“天祚遗宝”的下落,特别是如今西辽国势渐弱,正需要这一批珍宝来提升国力。 听闻‘天祚遗宝’藏宝图出世的消息,西辽上下大为振奋,特别是如今乌垒城正在西辽的统治之下,西辽占据地利,耶律直鲁古亲率两百铁骑、三千精锐直赴乌垒城,一时间,乌垒城暗流涌动。 大青龙寺当中,灵智接到灵山寺炫辄老和尚派人出来的消息后,马上召集长老议事,商议派遣支援次仁的人手事宜。 考虑到此次牵涉的势力极多,西辽、乌孙、西夏、天山派、白驼山、密宗等大势力,数十个小势力以及自由江湖客俱都有意参与其中,灵智乾纲独断,力排众议,决定亲赴乌垒城。一方面是考虑到天山派、白驼山这两个武林势力高手众多,特别是白驼山,使毒的功夫天下闻名,而恰巧灵智的“毒砂掌”对各种奇毒有克制作用。另一方面也是灵智极静思动,成日呆在大青龙寺中有些乏味,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识一下其他门派的高手。况且灵智心中还有一份心思,想要与西毒欧阳峰较量一番,看看他如今的武功跟绝顶高手差距到底有多远。 密宗宗主亲自带队,密宗上下自然极为重视此次的事情,不仅长老出动一半,更是在各宗挑选数十名内功有成的好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乌垒城而去。 听闻宗主亲至,灵善寺住持炫辄老和尚以及次仁等人都是激动异常。灵善寺上下大大小小的喇嘛都忙活起来,打扫寺庙,准备厢房,将迎接灵智奉为头等大事。 距离次仁与霜凌云等人约定的前一日,灵善寺门前。 见到灵智一身锦襕袈裟,头戴八角僧帽,手执九环锡杖,在七八名身穿大红袈裟的长老,还有数十明黄僧袍的弟子的簇拥下,对着灵善寺缓缓而来,炫辄老和尚激动不已,连忙领着众人上前大礼参拜。 炫辄老和尚不顾地上尘土飞扬,就要上前下拜,口中高呼:拜见宗主。 灵智眼明手快,一把抓起炫辄老和尚的手,温言道:“炫辄师兄多礼了。” 炫辄老和尚顺势站起,这时,次仁这个汉子激动得眼眶通红,直接趴在地上,先是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道:“师尊,你老人家亲自来啦。” 灵智望着这个这两年并不常见的弟子,心中也是颇为激动,连忙道:“起来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灵善寺,先是一起拈香参拜了佛像,再留下诸位长老及炫辄老和尚在大殿商议。 灵智端坐在首位,次仁侍立一边,炫辄老和尚及诸位长老在下首作陪。 炫辄老和尚跟灵智他们这下底气十足,除了灵智这个高手之外,每位长老最差的都是一流高手,甚至有两个更是一流巅峰,而其他弟子俱都是年纪在三十以上的,内外兼修的好手。如此庞大一股势力,哪怕是其他的势力联合,也有信心战而胜之,更别说各个势力都有自己的算计,相互之间互相提防。 炫辄老和尚掏出那半张破旧的羊皮图纸递给灵智之后说道:“宗主,说来好笑,赞巴这孩子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半张藏宝图,也算是替我密宗占了先机。” 灵智接过那张破旧的藏宝图,将之摊开,观看了两眼,但见羊皮纸上面刻画下了数条『迷』宫秘道的走势,旁边用契丹文详加解释各处机关要道。 灵智将羊皮纸递给几位长老之后,道:“既然咱们占据了主动权,那么明天跟天山派、乌孙王他们谈的时候,不妨言明,所得宝藏咱们得占一半,剩下的他两家平分。” 炫辄老和尚道:“宗主,只怕他们不会同意吧?” 灵智道:“以我密宗的实力,完全可以横扫他们,倘若他们不同意,咱们便跟其他势力联合,先干掉一家,再言其他。” 不怪灵智如此霸气,实在是密宗自身实力过硬,任何一家势力想要跟密宗作对都得先掂量一二。况且如今手中有半张藏宝图,不怕其他势力不上门与密宗合作。若非天山派势力不弱,灵智还真有先将乌孙王干掉,将另外半张藏宝图抢过来自己单干的想法。 一名长老略显担忧的说道:“宗主,据闻西辽耶律直鲁古率大军前来,更是放出话来,对宝藏势在必得,谁参与进去便是跟西辽作对。” 不怪这名长老如此担忧,此时蒙古还未兴起,西辽虽然略显颓势,但是西辽军队已攻入古尔王朝,占领了许多地方,正在到处抢掠、杀戮。况且一旦大军冲杀起来,寻常的武林高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灵智缓缓道:“无妨,此次夺宝,小僧倒是最为看重白驼山与天山派。要知道在秘道当中,就算能进入大军,又能进入多少?人数不多,寻常的军卒如何是我们的对手?这天山派还好,虽然天山派掌门卜天行是难得的好手,但是他天山派与我密宗的差距还是极大的。只有白驼山,不提西毒欧阳峰这个绝顶宗师,便是寻常的白驼山弟子,施毒下毒的本事极为了得,我密宗弟子遇上白驼山的人还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听到灵智的话,炫辄老和尚及在座的长老们都是齐齐点头,一番话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顾忌,心中思索着倘若遇上白驼山弟子该如何?有两个甚至打定主意一旦遇上先行出手,不给他们下毒的机会。 众人又详细敲定一些细节之后,灵智在炫辄老和尚的请求下,来到赞巴的榻前,替他把脉诊治。作为声名在外的医道大宗师,灵智自是不会放过这种刷声望的机会。 灵智拈指搭在赞巴的玄关处,细细感受着赞巴的脉搏,只见赞巴的脉搏每一次跳动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若非还有呼吸,早认为是一个死人。灵智换来玉沽与次仁,细细询问当时的情景,见到二人确认赞巴是伤在霜凌云的掌上。灵智眉头一皱,命人扶起赞巴,盘坐在榻上,灵智伸出右掌贴近赞巴胸前,调动一丝内力缓缓侵入赞巴体内查探详情。 良久,灵智的眉头皱得更深,在他的查探中,赞巴体内有一股极为刚猛的内力四处『乱』窜,若非自身内力也颇为深厚,赞巴早已亡命多时。饶是如此,体内经脉被那一股内力弄得好似一团『乱』麻,那一股刚猛内力冲到何处,赞巴自身的内力便节节败退。 灵智暗赞:“好一个‘天山六阳掌’,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失传之下还有这般威力,果真不愧为逍遥派绝学。若非那霜凌云内力不匹配,火候也不足,赞巴在这一掌下哪里还有命在?” 炫辄老和尚颇为担忧的问道:“宗主,赞巴这孩子可还有救?”以他的见识阅历,自然知道天山派‘天山六阳掌’的威名,当日他耗费了好大的精力,竟然拿那道内力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将一枚‘天王保命丹’给赞巴服下,吊住他的『性』命。此时见到灵智这个医道大家眉头直皱,炫辄老和尚不由得心里一沉,以为灵智也没有办法。 灵智道:“虽然有些麻烦,但是难不到小僧。炫辄师兄,替小僧准备一间静室,一盆清水,小僧亲自替赞巴师侄将那道掌力『逼』出来。” 炫辄老和尚大喜,连道阿弥陀佛,世尊保佑,当下去准备静室清水,又亲自守在门外,以防外人打扰。 静室中,灵智与赞巴相对盘膝而坐,灵智鼓『荡』内气,手指连点,在他膻中、璇玑、紫宫、承气、风池等『穴』连点数下,又伸出又手按在赞巴胸口,护住他心脉,左手贴在他背后,缓缓加大内力涌出的速度。只见一道热气从赞巴后背透了进去,缓缓沿着手太阳肺经而去,用真气贯注他中府、尺泽、孔最、列缺、太渊、少商诸『穴』。灵智仔细思索,他胸口中掌,受了内伤,自然当以治他手太阳肺经为主。只不过灵智到底小觑了‘天山六阳掌’练就出来的刚猛内力,灵智的内力进去赞巴体内那一刻起,那道刚猛内力居然开始暴动,内力在『乱』通『乱』钻之下,赞巴悠悠转醒,只不过这滋味可不好受,赞巴只觉得头脑发昏,心智胡涂。 灵智的内力虽然精纯不输于那道内力,但是在属『性』上比较吃亏。灵智的无属『性』内力如何是那道阳属『性』内力的对手,相等量下,居然节节败退。灵智眉头一皱,加大了输出力度,一时之间,赞巴只觉得后背胸前好似火炉一般,炙热非常,竟忍不住痛苦呻『吟』起来。 “凝神静气,气行商阳、合谷、手三里、曲池、迎香。”灵智一声甫毕,赞巴便觉胸口掌伤处一痛,头上头维、下关诸『穴』一阵剧痛,又是一阵酸痒,只搅得他脸上肌肉不住跳动。恍恍惚惚之间听到灵智的声音,依言调动自身内气走商阳、合谷、手三里、曲池、迎香诸处『穴』道,一圈下来,竟然凉快了几分。原来灵智加大内力输出,指挥内力围剿那道刚猛掌力,每击溃一丝,便令赞巴体内阳气旺盛一份,而商阳、合谷、手三里、曲池、迎香等『穴』正处在手太阳经上,正是调理体内阳气的关键,可见灵智医理明白,造诣不凡。 灵智每击溃一丝,灵智的部分内气连同那道掌力化作道道阳气融入赞巴体内,再经过他自身内力运作,便尽数化作他的内力,一时间增长速度比赞巴打坐炼气还快上数倍。 等到灵智将那道内力震散,赞巴的内力水平居然增长一大截,抵得上他数月苦修。灵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兀自在运转内力的赞巴一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见到灵智出来,炫辄老和尚等人围拢上来,连忙问道:“宗主,如何了?” 灵智微微一笑道:“无妨,赞巴师侄此次也算因祸得福,那道掌力被小僧震散,尽数化作阳气融入赞巴师侄原本的内力当中。再苦修一段时间,顺便化开『药』力,当大有进益。” 炫辄老和尚感慨道:“宗主大恩,老衲替赞巴那孩儿拜谢了。” 灵智连道区区小事,不消如此,自去休息,补回刚刚所损耗的内力不提。 一夜,须臾而过, 早上,赞巴亲自拜谢过灵智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乌垒城春江楼而去。 诺大的春江楼早就被乌孙王包下,并且围个水泄不通,而天山派掌门卜天行领着霜凌云在内的数十个天山派好手也已经来到,正由乌孙王亲自作陪。 等到灵智等人到来,乌孙王哈哈大笑,亲自下楼迎接:“灵智上人亲至,小王未及远迎,恕罪恕罪。” 灵智细细打量乌孙王,只见他一脸络腮胡子,头发扎成数个大辫子,一顶狐皮毡帽,看上去倒也豪气不凡。身边一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身白袍,一顶方巾缠头,颔下三捋飘飘长须,儒雅非常,正是天山派掌门卜天行。 便在灵智打量二人的同时,二人也在打量灵智,只见大和尚气势沉稳雄浑,却又偏偏给人亲近异常的感觉,令人心生好感。 灵智略一揖手道:“小僧何德何能?竟劳大王与卜掌门亲迎?” 当下三人好似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一路谈笑风生,直往春江楼二楼而去。 走入雅间,早已备好数桌酒席,众人入内之后,其他长老紧挨着灵智而坐,乌孙王领着两个银髯老者作陪,倒是天山派,够格入这一桌的只有卜天行,只见他坐在乌孙王与灵智中间。乌孙王举杯向群雄敬了一杯酒,朗声说道:“小王常听人言,灵智上人道德高深,‘飞雪剑’卜掌门儒雅倜傥。现下二位以及诸多英雄会集於此,小王才知江湖传言不假。今日咱们相聚一堂,共商大计,须得商量一个完美的妙策,务必不伤相互之间的和气。” 他说了这几句话後,他手下的群雄纷纷起立,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赞同之意,对着灵智及卜天行大肆吹捧,可见乌孙王早已经安排好了,倒跟他粗豪的表象不一样。 灵智与卜天行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连道过奖,一时间气氛好不热切。 第三十一章 一场厮杀 一场酒席下来,三方形成暂时的联盟,先联手取宝,取宝途中一致对外,宝藏取出之后再按四三三分成,密宗四成,天山派三成,乌孙王一方三成。 灵智与卜天行应下,至于内心真正如何作想,恐怕只有二人知道。不过灵智心里却对卜天行警惕异常,无他,只因为这货的做派跟岳不群太像。 另一边,数十个江湖上的独行侠聚集在一处,也在讨论此次宝藏的事情。 数十人熙熙攘攘,聚集在一处,一个银髯老者站起身来,声若洪钟,说道:“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咱们空有取宝之志,若无一个领头的,大事难成。今日群雄在此,大夥儿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杰出来,由他领头,众人齐奉号令。”群雄一齐喝采,早有人叫了起来:“就由你老人家领头好啦!”“不用推举旁人啦!” 那老者哈哈笑道:“我这臭老儿又算得那一门子货『色』?武林高手,层出不穷。不提那西毒欧阳峰,灵智上人等顶尖人物,便是那‘血剑’、‘狂刀’、‘银枪’、‘金鞭’等年轻一辈儿的高手,咱小老儿也多有不如,只不过仗着年岁够大,江湖同道给面子,才混了个‘天山神隐’的名头,若论真本事,顶多算个二流人物。” 听得这话,群雄大多道:“你老人家太过谦虚啦!”“就是就是,神隐前辈何必过谦,您老人家的本事小可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偏偏此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冷冷的道:“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有人问道:“是那一位说话?” 那人跃起身来,站到了场中巨石上,但见他身高七尺,年逾四旬,满脸透着精悍之气。有人识得他是西域好汉“狂狮”陆猛,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众人欲待叫骂,见了他左顾右盼的威猛眼光,都把笑声吞下了肚里。 天山神隐面有不愉,讥讽道:“你狂狮本事不小,却不知当年‘狂刀’将你手下一干沙盗杀得七零八落,也没见你去找人家报仇?” 只听他道:“无知老儿,你懂什么?某家此次正要找他麻烦。” 群雄心想:“胡吹大气,倘若你真的有胆『色』,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陆猛又道:“咱们今日所作所为,说到底也是跟他们那些个大势力作对。咱们虎口夺食之举,倘若领头之人没几分胆『色』,手底下功夫不硬,大夥儿就对他唯命是从,岂不是硬生生将一条『性』命白白送将出去?” 说罢,斜睨了天山神隐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群雄又想:“这话倒也说得是。” 天山神隐年岁颇高,却受不得激,况且这“狂狮”陆猛为人心狠手辣,向来为人所不齿,当下冷哼一声道:“难道便只有你有胆『色』、功夫硬不成?” 陆猛面『色』一变,道:“怎么?你要试试?” 这时,又用一人出来打圆场道:“二位不消动怒,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推举不出一位领头人么?” 喝采鼓掌声中,有人叫道:“天山神隐邹老前辈!”有人叫道:“雷电门鲁门主最好。”有人道:“龙游帮前李帮主足智多谋,一手‘游龙剑法’出神入化,我推举李帮主。”又有人道:“就是此间百柳庄铁庄主。”更有人叫:“食毒教马素马教主。”一时众论纷耘,却偏偏没一人提议陆猛。 陆猛冷笑道:“嘿嘿,你们说的这些个大小帮主,厉害是厉害,胆『色』却不够,一个个家大业大,如何敢得罪西辽、乌孙、密宗、白驼山、天山派这些大势力?” 群雄一窒,均想:这人虽然狂妄,说话不中听,但是倒也说得不错。可不是么?今天这勾当,也只有爷们这等不怕死的好汉敢前来碰一碰运气。 这时,从远处又走来二人,俱都是身高八尺,穿蓝衫,年约三旬,一般的威猛,只不过一人相貌英武而一人相貌希奇。 只听得那英武的汉子道:“二弟,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好笑的动物是什么?” 那相貌希奇的汉子问道:“是什么?” 英武的汉子答道:“井底之蛙。” 那相貌希奇的汉子若有所思,扭头道:“大哥可是说它只盯着一片小天地,不知道天高地厚?” 英武的汉子点点头,道:“正是。” 二人这一问一答,在场的好汉均觉得好笑,一唱一和之见,可不正是在嘲讽那陆猛是一只井底之蛙么?当下对二人好感大增。只有天山神隐见识不凡,隐隐觉得二人口中的井底之蛙说的是在场的众人,不过他是个有心计的,当下抱拳问道:“不知二位英雄如何称呼?” 英武的汉子答道:“英雄不敢当,在下方文计,这是我二弟方文谋。” 有那消息灵通的英雄啊也一声,道:“原来是雁『荡』二侠。” 旁人不知所以,连忙问这雁『荡』二侠是何人?怎么的在这西北声名不显?那人缓缓解释:原本中原有两家门派,一曰雁行门,一曰鹰爪门。这两个门派相距不远,却是大仇。数年前却不知为何联手追杀一对兄弟。却不想,两个门派好手尽出,死伤大半,没拿到这对兄弟,反而当了人家的垫脚石。后面消息传来,这两兄弟原来自幼失散,机缘巧合之下,一人拜入雁行门,一人拜入鹰爪门,天资聪颖,都练就了一身好武功。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之下,二人竟然再次撞见。两个门派之间有大仇,却怎么抵得过血肉亲情,二人一合计,同时反出各自门派,避免兄弟相残。只是,两兄弟身兼两派绝学,二个门派又怎么会让他们随意的反出?所以心照不宣之下,两派联手追杀他们。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各自将自己门派的绝学相授,不仅打退两派的人,更是逃到雁『荡』山潜修,数年之后,二人一身武功融会贯通,竟然不在两派门主之下,这下两派更加没辙,只得听而任之。二人武功高强,却难得有一颗侠义心肠,又因为二人居住在雁『荡』山,久而久之,便闯出了“雁『荡』二侠”的名号。只是不知道何时到了这西北之地? 陆猛不认得二人,见到他们一唱一合讽刺自己,又跟天山神隐这老儿聊得火热,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当下厉芒一闪,使出看家本领“五行猛虎拳”当中的一招“冲天炮”,直往方文计而去,同时口中骂道:“妈巴羔子,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消遣你家陆大爷?” 陆猛的“五行猛虎拳”脱胎于“五行拳”,却融合了“猛虎拳”的凶猛气势,拳招全取攻势,一招甫发,次招又到,一刻也不容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连续不断。这招“冲天炮”在五行中属水,正对应一个“钻”字,施展开来,内力循环,直如一个大钻头般无二。他恨极了方文计,所以出手之间毫不留情。 见到陆猛这一拳,不等方文计有所反应,方文谋见猎心喜之下,展开雁行门的轻功绝学“雁行术”,屈指成爪,使一招“鹰爪功”当中的“拿云捉月”,直往陆猛咽喉而去。 陆猛本来一拳直取方文计,忽然不见了旁边的人影,他应变也是极快,急忙转身,见方文谋已来到身侧,情急之下,左手拉他手腕,右拳正用“崩”拳一挂,接着“横”拳一闩。 他自恃身雄力大,不怕和对方硬拚,哪知方文谋仗着“雁行术”轻功高明,身形飘飘,倏来倏往,非但抓不到他手腕,那两拳连衣衫也没碰到半点,反而抽空被他抓出两爪。 短短几招之间,极是精妙,群雄看得大呼过瘾,只有方文计右手背在后面屈指成爪,双腿紧绷,随时准备出手接应。 原本“五行拳”属于外家拳,而“猛虎拳”却是少有的内家拳,陆猛精研拳法二十余载,以“猛虎拳”的精义创出这“五行猛虎拳”,当真气势不凡。他数击不中,突发一拳,使五行拳“劈”字诀,劈拳属金,劈拳过去,又施“钻”拳,钻拳属水,冲打上盘。两拳之下暗含威猛的劲道,将方文谋迫退数步。 “拳法不错。”方文谋暴喝一声,再次扑身而上,数招之后,陆猛见有可乘之机,右拳挥出,料到方文谋必向左避让,随即一拳向他左肩砸去,一拳到肉,心中大喜,哪知便是这么一拳,自己的身躯竟平平的横飞出去,蓬的一声,重重实实的摔在数尺之外。原来方家兄弟二人,身兼两派所长,将雁行门的独门内功“金雕雁行功”与鹰爪门的内功“一气心诀”糅合,再参入金钟罩铁布衫的一些奥义,创出一门“浑元一气功”,内外兼修,非但练出一身钢筋铁骨,更是练成一身刚猛内力。以方文谋的一身甄至二流的功力对付陆猛一身粗浅的内力,陆猛出尽气力砸来,手一沾身,非但自己的拳劲被他借劲掼出,同时附带着一股汹涌大力。 方文谋身子一晃,人影无踪。陆猛忽觉背上被人一拍,只听得背后说道:“你再练十年!”同时,一股刚猛内力势如破竹般莫入体内,喉咙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这还是他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便这一下,那陆猛非得被震断心脉不可。 陆猛但觉眼前金星『乱』迸,双手一撑,坐起身来,怨恨的盯了方家兄弟一眼,喃喃咒骂:“妈巴羔子,『奶』『奶』雄,老子技不如人,却没颜面再呆下去,只不过,山水有相逢,早晚老子有相报的一天。” 方文计眼神一冷,身子一晃,来到陆猛身前,拍拍两声,两记耳光,手劲奇重,直打得陆猛两边脸颊登时肿了起来,同时喝道:“今日教训教训你,好教你得知做人的道理。” 方文计这一手轻功,比之方文谋又要迅捷三分,陆猛吃了这个大亏,再也不敢撂狠话,只把怨恨掩藏在心底最深处,他中了这背上一拍,脸上两掌,只消任何一招中稍加劲力,便得筋碎骨断,立时毙命,心知不是方家兄弟对手,当下不再言语,匆匆而去。 在场群雄见得方家兄弟显漏这一首高明武功,心中登时畏惧三分。天山神隐眼珠一转,道:“二位方兄武功高明,不如,便做了咱们大家伙的领头人罢?” 群雄一呆,均想:着啊,以这方家兄弟武功,在这西北地界估计也排得上号,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咱们推举他二人做领头人,得了好处,想必也亏不了咱们。 当下俱都哄笑:“雁『荡』二侠,侠名远扬,武功高强,最咱们的领头人最好不过啦!”“不错不错,可不是这个理,要换了别人,咱哥们可不服气!” 方家兄弟微微自得,半推半就之下,便答应下来,当下一伙人不远不近吊在灵智一行的大队伍后面,企图浑水『摸』鱼。 灵智与卜天行二人骑在马上,拿着那两截羊皮纸细细研究,大队人马出了乌垒城,往西而行十余里,来到一处荒坡,荒坡后面是一座戈壁大山,稀疏的仗着几株白桦树,依稀可见半山腰上有个山洞。 卜天行捋了捋颔下长须,道:“上人,入口可是此处?” 灵智笑呵呵的道:“不错,正是此处。” 当下二人吩咐弟子开路,领头的正是“血剑”霜凌云与“狂刀”次仁这两个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才行了数百米,忽然隐隐察觉左侧大地震颤,显然是有大队人马而来。灵智、卜天行、乌孙王等脸『色』俱是一变,果不其然,转目望去,只见左边号角声吹起,数百精骑在一名身披黄金甲胄的将领的率领下疾驰而来,后面依稀可见还有大股兵丁,打着数面旗号,分成前军、左军、右军、中军四部,兵甲锵锵,向南挺进,另有小队游骑,散在两翼。只是太远,灵智等人看不清。 数百精骑奔驰而来的气势铺天盖地,虽然只有数百人,却个个是契丹族中顶尖儿的高手,每一人都能以一当十,再加胯下坐骑皆是千里良马,须臾之间便到了灵智等人眼前。 乌孙王招呼一声,尽起乌孙一族的好手,命人将此次带来的数百好手挡在前面,严阵以待。 那金甲将军手一摆,发令道:“停。” 数百精骑竟然齐整整的停在距离乌孙骑兵一箭之地的距离,数百人马动作宛若一体,这般令行禁止让乌孙王眉『毛』不自主的抖了抖,这数百人号令严明竟然还在此番自己带来的乌孙精锐之上,这如何不让他心惊。 乌孙王马鞭一指,朗声道:“来者何人?” 对面那金甲将军哈哈笑道:“西辽南院大王耶律直鲁古,前面可是大乐昆弥?” 乌孙王道:“不错,正是本王,未知直鲁古大王不在可敦城纳福,来此有何贵干?” 耶律直鲁古笑道:“大乐昆弥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说到这里,后边尘头大起,扬起十余丈高,宛似黄云铺地涌来,显然后队步兵精锐已至。 耶律直鲁古沉声道:“大乐昆弥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兵入我大辽地界,显然未将我大辽放在眼中,可是要挑衅我大辽威名?” 乌孙王听到这耶律直鲁古这诛心之语,面『色』一变,沉声道:“直鲁古大王这是何意?难道欺我乌孙无人?” 耶律直鲁古不屑望了乌孙王一眼,向中军将军道:“结阵立寨!”中军将军应道:“是!”纵马出去,传下号令,登时前军和左军、右军都转了回来,一众军士将皮室大帐的支柱用大铁锤钉入地下,张开皮帐,四周树起鹿角,片刻间,便在戈壁上结成了一个极大的木城,前后左右,各有骑兵驻守,数千名弓箭手隐身大木之后,弓弦都绞紧了,只待发箭。 数百骑兵在阵前摆开,俱是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耶律直鲁古一声令下便可一往无前。 第三十二章 骑兵对战 灵智在后边瞧得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乌孙王当真废物,倘若趁他们立足未稳,便率领乌孙骑兵猛攻,未必不能一鼓作气,杀他个人仰马翻,一泻千里。此时人家已经结阵立寨,胜算大增,便是兵力再多十倍,也难攻下,更何况只区区数百乌孙骑兵。还好有我等在,嘿嘿,武功高到一定程度,可不是人数多便可以的。” 乌孙王同样瞧得眼角直跳,全没料到耶律直鲁古如此果决,纯粹以势压人,这下进退两难了。 耶律直鲁古又道:“大乐昆弥考虑得如何了?假如就此退去,本帅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本帅不客气了。” 乌孙王大恼,乌孙一族全盛之时敢跟匈奴掰腕子,岂是区区契丹后辈可以比拟的。虽然现在势力大不如前,却也保留了原来的傲气,更何况乌孙王自认地位跟辽帝一般,耶律直鲁古区区一个南院大王便敢威『逼』自己,当下冷哼一声道:“你要战,我便战,天上的雄鹰是不会低头的。” 耶律直鲁古仰首凝视乌孙王半晌,对着旁边将领一摆手。 先是一阵号角响起,随后木寨阵中鼓声擂起,数十面皮鼓蓬蓬大响。数百骑兵在一名银甲将领的带领下开始对着乌孙骑兵冲锋。 另一边,乌孙一行人蓦地里对面军鼓声一止数百名骑兵喊声震动天地,挺矛直冲过来,不甘落后,脾气暴烈的乌孙王亲自带队冲锋。 一时间,卷起漫天黄沙。 “奔『射』。” 乌孙王一身令下,乌孙一族的骑兵抄起弓箭,对着契丹骑兵便是一阵箭雨,然后分开两边划个弧形,避开对方的冲锋。只不过,耶律直鲁古这数百精锐骑兵俱都是一身铁甲,大部分弓箭落在身上不是被震开便是被卡在铠甲上面,只有几个倒霉鬼被『射』中面门落在马下,反倒让气势越发的凌冽。 乌孙王见到弓箭无效,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刀,在头顶划个圈,再次领着麾下而去,这一次,打定主意与他们硬碰硬。 这一下,双方胶着在一起,喊杀声一片,一个回合,乌孙留下将近五十具尸体,而契丹骑兵却只死了十来个人。乌孙王很快就看见了远处再次杀来的骑兵,面『色』顿时变的差了许多,黑『色』的骑兵就好像幽灵一下,很快就冲到他的面前来,乌孙王面『色』一紧,望着面前的一切,这些将士身上的煞气很重,显然是历经了无数厮杀之后才活过来的。不过乌孙的勇士是不会惧怕任何人的,当下举起宝刀领着人再次对冲而去。 “上人,好厉害的契丹骑兵。”卜天行望着眼前的士兵,脸上也『露』出一丝惊骇来,他可不是傻子,乌孙王的骑兵都是从乌孙一族挑选出来的精锐,可以用来拱卫王帐的,可是现在人数占优之下,战损比竟然达到了三比一,由此可见契丹骑兵的厉害。他虽然是一流高手,但是面对这等声势,却没一点儿自信了。 “不错,委实厉害。三百骑兵,面对五百骑兵竟然还能造成这等效果,耶律直鲁古之名,果真名不虚传。”灵智看了一眼,轻轻的说道。相比于卜天行的震惊,灵智想得更远,按照历史,西辽乃是被蒙古灭掉的,契丹骑兵如此厉害,那相对的,蒙古骑兵该是何等声势? 就在灵智胡思『乱』想之时,场中又有新的变化,原来乌孙骑兵的兵器多为弯刀,而契丹骑兵的兵器乃是长矛,一开始不适应之下,乌孙骑兵自然落在下风,更何况乌孙骑兵仗之称雄的骑『射』本领根本么发挥出效果来,自然看上去契丹骑兵要远远超过乌孙骑兵。 而经过两个回合的冲杀,显然乌孙骑兵已经慢慢适应了契丹骑兵的进攻方式,同时能够发挥出人数的优势来,越来越多的契丹骑兵被乌孙骑兵砍杀。耶律直鲁古见势不妙,左手一挥,木寨中奔出数百军士,长矛挥掷出去,对着乌孙一方落下,猝不及防之下,又有数十人被戳死了。 乌孙王大喝一声,分出一小队骑兵弯弓搭箭朝这对军士『射』箭,只见数轮箭雨下来,死伤大半。 耶律直鲁古慌忙鸣金收兵,这一场恶斗历时不到一个时辰,却杀得惨烈异常。双方主力各自退出数十丈,中间空地上铺满了尸首,伤者呻『吟』哀号,惨不忍闻。只见两边阵中各出一队五十人的黑衣兵士,乌孙一方的头戴黄帽,敌军的头戴铁甲黑帽,前往中间地带检视伤者。灵智等人只道这些人是将伤者抬回救治,哪知这些黑衣官兵拨出长刀,将对方的伤者一一砍死。伤者尽数砍死后,一百人齐声呐喊,相互斗了起来。 密宗弟子见到这一幕俱是大楞,随即一个个念起往生咒起来。 黑衣军个个武功不弱,长刀闪烁,奋勇恶斗,过不多时,便有二十人被砍倒在地。乌孙的黄帽黑衣兵虽然奋勇,但是身上没穿铠甲,被砍死大半,当即成了一人独斗两三人的局面,这一来,胜胜负之数更是分明。 这时,一名乌孙王骑马来到灵智与卜天行面前,道:“还请上人与卜掌门出手,擒下那可恶的直鲁古小儿。” 灵智望着一身血红的乌孙王,心中倒是有几分佩服,身为乌孙大王竟然敢亲自上阵,当下缓缓道:“昆弥放心,小僧去去就来。” 当下左手往马鞍上一拍,腾起数丈,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些黑衣兵士的阵中。 卜天行不甘示弱,同样施展轻功紧随而后,一柄长剑剑气纵横,一边对着耶律直鲁古而去,一边带走一条条黑衣兵士的生命。 耶律直鲁古见到这灵智与卜天行直奔自己而来,连忙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这时,木寨中再次分出一对长矛并,将手中的长矛对着二人投掷而去。 面对迎面飞来的长矛,灵智一掌劈去,雄浑的掌力将身前的长矛尽数震碎,『露』出一个空隙,同时将“虎奔猿跃之术”运至极处,整个人对着耶律直鲁古电『射』而去。 另一边,卜天行一路“天山剑法”施展开来,一一拨开木寨中『射』出的几百枝羽箭,到底慢了灵智一步,但也牵制了大部分兵力。 耶律直鲁古的卫士先前见到灵智一掌的骇人威势,已然有备,分出三十余人,各举盾牌,密密层层的挡在耶律直鲁古身前。 灵智豪气大增,当年萧峰万军丛中擒下辽国皇太叔,今日自己便擒下辽国的南院大王,也好叫后辈小子传一传自己的威名。 灵智蓦地里一声大吼,纵身而起,呼的一声,从那三十几面盾牌之上纵跃而过,落在耶律直鲁古马前,一掌毙掉他的座下良驹,同时一个闪身,扣住他的脖子,对着前面的士兵施一招“大手印”中的震字诀,将那盾阵震得四分五裂。 当下气沉丹田,叫道:“阿弥陀佛,直鲁古大王已被小僧所擒,尔等还不放下兵刃?”这几句话盖过了数千人的喧哗纷扰,声闻里许,令得耶律直鲁古一方的士兵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卜天行也终于杀进来了,望见扣住耶律直鲁古脖子的灵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却小心替他防备背后。 “卜掌门,你开路,咱们走。”说罢,提起耶律直鲁古朝着『乱』糟糟的战场中间奔去。 这时,原本还在『射』箭的士兵,见到这一幕,生怕伤到耶律直鲁古,不敢再次『射』箭,耶律直鲁古麾下几名将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还怎么玩?连主帅都被生擒了。 最后,还是一名中军将军发号施令:“不惜一切代价抢回大王。” 一时间,木寨中的士兵全部涌出,剩下的契丹骑兵也一个个重新列阵,企图抢回耶律直鲁古。 “上人,你先走,老夫断后。”卜天行一剑将一名长矛兵斩为两截,对着灵智说道。 灵智心知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道了句“卜掌门保重!”提起耶律直鲁古朝着对面飞奔而去。 乌孙王见到灵智成功的将耶律直鲁古劫走大喜,连忙命令麾下乌孙铁骑接应。 双方再次战成一团。 灵智将耶律直鲁古夹在腋下,道:“直鲁古大王,你快快下令,叫部属放下兵刃投降,便可饶你『性』命。” 却不曾想,耶律直鲁古是个硬气脚『色』,只见他虽然害怕,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还是颤声道:“哼,大丈夫死则死矣,想要本帅投降,却万万不可能。” 灵智虽然轻功高明,但是一路上契丹兵丁却全是悍不畏死之辈,俱都是拼了命也要阻拦灵智。灵智不愿多伤人命,只是仗着身法迅捷不停的躲避箭矢长矛,况且灵智心知只要到了对面,有乌孙骑兵护卫,契丹士兵想要强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见到耶律直鲁古不肯下令,也不气恼,左手抓住他后心,将他高高举起,叫道:“有胆子便『射』箭吧!” 这时契丹军中的扰攘之声更是震耳欲聋,数百的官兵弯弓搭箭,对准灵智,但耶律直鲁古被他擒在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到他们顾忌,灵智窃喜,脚下更是快了几分,不多时,终于来到自己一方阵势所在,乌孙王亲自领人下来迎接,同行的还有密宗数位长老。 乌孙王先是愤恨的看了耶律直鲁古,才激动的对着灵智道:“上人神威,小王今日才知道真正的英雄好汉是何等模样。” 一旁的密宗长老皆是面有得『色』,灵智此举大是扬密宗威名。日后传扬出去,旁人少不得夸赞一声:密宗宗主灵智上人,于千军万马当中生擒西辽南院大王。 顾不得寒暄,灵智察觉到卜天行并未冲出来,连忙将耶律直鲁古往乌孙王手中一扔,道:“昆弥看好他,小僧再去接应卜掌门。” 灵智施展轻功,再次冲入阵中,适才灵智在千万马中一进一出,勇不可当,众人均是亲见,此时见到灵智再次冲来,各人尽中害怕,不敢不服,未交手先怯了三分,有不少人更是避让一旁。 灵智一掌震碎一柄掷向卜天行的长矛,道:“卜掌门不可恋战,走。” 与灵智的处处留手不同,卜天行一开始便手执长剑杀了不少契丹兵丁,但是却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戾之气,此时他们群龙无首,却有不少凶鸷倔强之徒,当下三五个一伙直扑卜天行,誓要杀掉此人为袍泽报仇。所以卜天行武功虽高,却逐渐陷入困境,只发觉手臂越来越沉,而敌人越来越多。此时见到灵智前来接应,饶是以他的城府之深,也不禁大喜,鼓起精神跟在灵智身后,往阵外而去。 就在灵智一方与西辽大军战成一团的时候,北边里许外的矮山上,一群人正在观看,领头的正是方家兄弟。 “邹老,那两人是何人?”方文计略带震惊的问旁边的老叟。 天山神隐同样被震得不轻,良久才答道:“使剑那人,正是天山派掌门‘飞雪剑’卜天行。至于那个大和尚,如老夫估计不错,便是密宗宗主灵智上人。” 方家兄弟自认为武功不弱,这些年跟他们交手的人当中,没一个能让他们变『色』的。便是当初与雁行门掌门冷若华交手,也没有带给他们多大的压力。此时见到灵智与卜天行二人敢于只身冲阵,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方文计心中更是隐隐打退堂鼓,思索参与进去是否正确。倒是方文谋,心中虽然同样震撼,但是却陡然升腾起一股战意。 良久,方文计感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好狠辣的剑法,好厉害的大和尚。” 而另一边,雁秋儿与两个老叟,七八个青年小心翼翼的隐藏身形,同样观看着这一幕。 “金老、银老,咯咯,此次倒是要仰仗二位了。”雁秋儿媚笑一声,对着身边的两个老叟说道。 身穿金丝长袍的老者说道:“好说,这沙漠戈壁当中多的是毒蛇蝎子,咱们一开始便占了优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便做那只黄雀,嘿嘿。” 身穿银丝长袍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道:“老鬼,还是小心点为妙,刚刚那两人可都不是好对付的啊!” 金袍老者闻言,先是一楞,随即笑道:“无妨,正面交手,咱们或许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有蛇阵助威,任他们武功通天,面对成天数万的毒蛇,也非载个大跟头不可。” 雁秋儿眼中闪过一抹狐疑,娇声道:“金老,那些毒蛇只怕伤不到那灵智上人罢?这些年,中了我白驼山蛇毒的武林中人,若非绝命当场,余者尽数被他救回,由此可见,这臭和尚医术肯定高明,说不得还有避毒宝物在身呢!” 金袍老者眉头一皱,道:“这倒是个麻烦,看来咱们要从长计议了。” 第三十三章 毒蛇大阵 一场大战,以灵智生擒耶律直鲁古为结局落下帷幕。因为自家大王在敌人手中,契丹骑兵心有顾忌,几名将领一合计,安营扎寨,一边防备敌人偷袭,一边观察灵智、乌孙王一伙人的动静。 此时的耶律直鲁古全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头盔不知去了何处,一头长发凌『乱』的披着,被乌孙王命人缚着双手,又令两个乌孙好汉看着,跟在几人身后走进山洞。 乌孙一族的骑兵大半都留在外间防备契丹骑兵,灵智又命两名长老领着一半密宗弟子留在山洞外面,遇见情况不对,随时支援乌孙骑兵,此时宝藏还未取到,如果被人抄了后路,堵在山洞之中,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天山派掌门卜天行高举着火把,领着霜凌云以及几名弟子在前开路。 有了藏宝图的指示,一路上并无任何波澜,遇到机关陷阱也能提前避开。众人高举松柴,一步步向内走去,过了一条长长的走道,陡然出现一个宽阔的石室。石室里摆着数口装忙金银的大箱子以及数十具兵甲器械。若是常人,见到这石室当中的宝藏,非得大喜不可,只不过灵智等人有藏宝图在手,自然知道这石室当中的宝物只不过是用来掩藏真正的宝藏所在。 灵智敲了敲石室的几面墙壁,发现其中一面,声音自不相同,不再犹豫,运起内劲,对着那面墙壁就是一掌。 只听得轰隆一声,碎石四散,墙壁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乌孙王大喜,连忙叫人将那个大洞拓宽。 只有卜天行神『色』复杂的盯了灵智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进入洞中,又转了两个弯,前面赫然现出一个极大的洞『穴』。这石洞系天然生成,较之外面人工开凿的石室大了十来倍。放眼瞧去,洞内共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骸骨散开在地,有的却仍具完好人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器、用具、珍宝等物。这洞内两侧,一侧摆着近百口大木箱子,内里尽数是黄金、珍珠、玉石等各种财物,另一侧却整整齐齐摆列着上千件精良铁甲、长矛、良弓等器械。 几乎所有人都大声欢呼起来,便是灵智这等定力非凡之人,也『露』出了微笑。 与别人盯着那些金银珠宝不同,乌孙王满眼放光的盯着那些铁甲长矛,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有了这批兵刃,他便可以组建一只千人的铁骑,乌孙一族的实力势必大为增长。 耶律直鲁古大恨,这些宝藏,乃是他们西辽前人留下的,却被这些人所夺,这叫他如何不气?只不过如今双手被缚,根本无力翻天。 耶律直鲁古眼珠一转,出声道:“在下有一个疑『惑』,这么多的宝藏,你们要怎么分?” 一言出来,场面登时诡异起来,灵智一眼望去,卜天行、乌孙王等一个个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他直视,但是他们带来的人却一个个紧握兵刃,随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灵智心知彼此三分之间,原本关系就十分微妙,天山派与乌孙一族早就媾和在了一起,只不过因为密宗势大,才舍弃大部分利益拉拢密宗。 灵智微微一笑道:“二位觉得如何?” 耶律直鲁古恨灵智生擒他,又看不惯他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挑拨道:“大乐昆弥,原本小王对你还佩服三分,却不想你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而已。你乌孙一族不是自诩苍狼白鹿的子孙么?如今怎么对一个和尚怕成这样?” 乌孙王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知道灵智一行人武功深不可测,当即一巴掌甩在耶律直鲁古脸上,道:“你闭嘴。” 随后对着灵智及卜天行道:“上人,卜掌门,我乌孙一族不缺金银,今日本王只取兵甲,金银珠宝全留给二位,如何?” 灵智诧异的看了乌孙王一眼,道:“昆弥的提议,小僧自然应允,却不知卜掌门如何做想?” 说完盯着卜天行,其他人也盯着卜天行,是战是和,全在他一念之间。 卜天行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随即被他隐藏起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道:“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老夫自不例外。不过老夫却有几分自知之明,按照先前的协议,我天山派占三成,乌孙占三成,密宗占四成。既然昆弥只取兵甲,剩下这些金银珠宝,我天山派占四成,密宗占六成,上人,你觉得如何?” 灵智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我密宗却是占便宜了。不过二位,盯着这批宝物的可不止咱们,不提那些独行豪客,白驼山之人可一直未见踪影,接下来还需小心谨慎,要是到嘴的鸭子跑了,可就贻笑大方了。” 听到灵智同意,卜天行长舒一口气,实在是密宗给他的压力极大,不提灵智,那几名同行的长老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此时见到灵智并不贪心,当下笑道:“上人言之有理,不过有上人在,区区白驼山霄小,老夫只怕他们不敢来啊。” 一时间,场面有恢复了和气。 三人安排人手将宝藏一一搬出,见得天『色』渐晚,几人决定休息一晚,第二天上路返回,随即乌孙王命手下点燃几堆篝火,搭起数个帐篷,又拿出马『奶』酒、肉干等物享用,便是耶律直鲁古这个俘虏,也分到了一块牛肉干。 月光明亮,风声凌冽,篝火渐熄,青烟袅袅亭亭的消失。 灵智跟几名长老在一处帐篷当中打坐,突然听到四周一片沙沙声响起。 “啊~~蛇,好多蛇。”一名乌孙士兵大喊。 小小的营地登时沸腾起来。 灵智掀开帐门,此时乌孙王早已命人点起数十个火把,映衬得一片通明,只不过,举目望去,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条毒蛇,红的、黄的、青的、紫的、白的、黑的、斑斓『色』的什么都有,若非一开始便在营地四周撒下雄黄等物,只怕此时毒蛇早已涌过来了。 饶是如此,也被围个水泄不通。有那胆小的,直骇得两腿打颤,便是灵智与卜天行两个,面上也不好看。 二人对视一眼,均知是白驼山之人到了。 这时,依稀见到远处有十数个人隐从远处而来,为首三人,两男一女,女的白纱蒙面,身上的衣服却是极少,『露』出玲珑的身段。男的,一人身穿金袍,一人身穿银袍,后面数人俱是身穿白袍,手执弯刀,其中更有两个在吹着竖笛驱使着蛇群朝灵智一方涌去。 卜天行长剑一抖,冷喝道:“什么人?敢跟老夫为难?” 这一喝,卜天行默运内力想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火把在喝声下一阵摇曳。 只听得一个姣好的声音笑道:“卜掌门好大的火气,可是在吓唬奴家么?” 听到这个声音,霜凌云与次仁齐齐暴喝:“妖女,是你?” 来人一路前行,毒蛇自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停在营地数仗前,待到看清霜凌云与次仁的面容,雁秋儿娇笑道:“二位哥哥可曾想念奴家?” 霜凌云冷哼一声,长剑一甩,运起天山派轻功“风舞九天”,直接窜出丈余,待到将要落地之时,长剑在地上一划,借力再次前行,如此两次,最后身在半空,使一招“冰河倒泻”,长剑直刺雁秋儿胸口。 长剑未至,雁秋儿只觉胸前一股劲风袭来,直骇得花容失『色』,慌忙侧身一让。哪知霜凌云剑法迅捷,不容她伸手取出腰间长鞭,又是一剑栏腰削来。雁秋儿无法避让,身穿银袍的老者冷哼一声,挥出蛇杖挡格,杖剑相交,火花迸发。 另外那名老者阴阴一笑,对着霜凌云便是一招“雪山神驼掌”中的“风吹万里”,掌力绵延,霜凌云借着掌力,连忙一个筋斗向后翻去,见时机稍纵即逝,害怕身陷重围,不愿恋战,当下几个起落返回营地。 见到霜凌云回来,卜天行袖袍一甩,道:“胡闹。” 话虽如此,灵智自然看出他脸上的得『色』,以二人的眼力不难看出那两名老者都是好手,只怕真个打起来,都不在卜天行之下,而霜凌云竟然能全身而退,不坠天山派半点气势,卜天行自然是极为得意的。 对面,雁秋儿吃了这个亏,眼中闪过一抹怨毒,脸上却笑得越发的热切,对着霜凌云道:“凌云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啦?奴家还未跟你好好亲近呢。” 灵智淡淡的看了雁秋儿一眼,实在不知她哪里来的这般勇气,只不过他自恃身份,不愿亲自跟她动手,当下对着次仁道:“你的‘血战刀法’还欠缺几分火候,难得今日有如此多的毒蛇给你练刀,去,给为师将‘血战刀法’耍上十遍。” 次仁对灵智的话奉若神明,没想其他,当真以为灵智是叫他练刀,当下一个翻身跃出,在蛇群当中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原本毒蛇被雄黄压制,功不进营地,早就暴躁不安,更是些甚至互相残杀起来,此时见到次仁这么一个大活人落在身边,哪里不群起而攻之的道理。 但见次仁长刀过处,一条条毒蛇被划成三两截,掉落在地上,被其同类吞食,又朝次仁攻去,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见到次仁在蛇阵中大显威风,密宗无论长老还是弟子皆是脸喜『色』,齐齐夸赞。不过卜天行面上却不大好看,知道灵智此举旨在示威,只不过见到次仁刀法严谨、气势凶猛,倒也夸赞了几句。 组成蛇阵的毒蛇,虽然大部分是金银二老临时从这荒漠戈壁之间召集而来,但是其中也有不少也是白驼山尽心喂养的。若非经过调教,普通的毒蛇又怎么听竖笛的声音而布成阵势呢?此时见到次仁两遍刀法下来,自家蛇儿死伤不少,次仁却分毫无损,金银二老大怒。一个闪身,金老直接『揉』身朝次仁扑去,手中鬼头蛇杖直往次仁背后刺去,劲力含而不漏,忍而不发,却蕴着极大危机。 次仁全没料到这老儿竟然不顾身份偷袭,毫无防备。灵智一直盯着次仁那边的动静,见到这一幕,心中大怒,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御使“火焰刀”法门对着金老便是一刀。 这一刀,乃是灵智含怒出手,全力而发,隔着三四丈远,竟然后发先至,就在金老手中的鬼头蛇杖进入次仁身周一尺之内,忽然感觉一股炙热锋锐之气扑面而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斜纵出数步,避开那一刀。 刀气去势不减,更是顺势将数条毒蛇斩为两截,在地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金老朝刀气发来的方向望去,看见灵智正极为冷漠的看着自己,知道刚刚这一刀是他所发,心中惧怕,竟然骇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说他,场中无论何人,见到灵智这一刀都是惊惧不已,像卜天行他们,原本自以为『摸』透了灵智的底细,此时见到他真正出手,才明白之前无论闯阵也好,掌劈石壁也好,根本就是随手之举。天山派传承了灵鹫宫的武学底蕴,自然认出这一刀乃是传闻中的“火焰刀”,这刀法可是不亚于“六脉神剑”的绝世武学,想不到灵智这个密宗宗主居然练成了,一时间心中在他心中的份量陡增,列为第一等需小心防备的人物。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次仁,这时次仁见到金老就在身侧,若非师尊相救,只怕自己早就被他重伤,当下毫不留力,一招“举火燎天”,自下而上,劈向金老左肩。 金老举杖格挡,谁知次仁这一刀附带着四层‘龙象般若功’修炼而出的蛮力,一刀下去,直接将金老劈进地下,地面承受不住巨力,直接凹下一大片,金老的双腿往下陷进去一截。 这‘血战刀法’最重气势,一旦敌人被占去先机,想要脱出刀光笼罩的范围极为困难。两人连拆十余招,刀杖相碰,带起一簇簇火星。 如此这般,金老的鬼头蛇杖每一招都只堪堪使到三分之一,就不得不格挡次仁的刀锋。自己的杖法未待对方招架,早已变招。次仁在他身旁空砍空削,刀锋从未进入离他身周一尺之内,金老却已给『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倒退。 金老心中极为恼怒,想他苦修多年,乃是声名响亮的高手,经过数招交手,明显差觉到自己的内功超过次仁一大截,偏偏对方刀法不凡,气力惊人,若不招架,说不定对方虚招竟是实招;如要招架,对方一招附带千斤巨力,直震的自己手臂发麻。自己想要抽空使一招,对方已使了三招,再快也赶不上对手迅捷,心中一惊,连连纵出数步。 又过得数十招,金老心神一定,以静制动,仗着经验丰富,内功比次仁精深,渐渐扳回了局面。 第三十四章 螳臂挡车 其实雁秋儿等人这次筹划颇为周详,前后都用毒蛇将乌孙王带来的骆驼马匹隔开,令骑兵无法冲杀,使之首尾不能相救。毒蛇之后,更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蝎子,作为第二波攻势所在,哪知对方好似料到自己会攻来一般,不仅在营地四周挖了一圈壕沟,更是撒下雄黄等物,一时半会竟然攻之不下。 金老与次仁战成一团,银老连忙让几人继续吹起竖笛,驱使毒蛇前赴后继的朝营地攻去。自己更是挑选一条道路,撒下『药』物诱使那些毒蝎进攻。 毒蛇听到笛音,只顾往前涌去。虽然前面的毒蛇闻到雄黄的味道不肯前行,奈何后面的同类太多,不住的挤压之下,直接一团团掉落壕沟,渐渐将壕沟填满。 短短片刻便突破了数个口子,大股的毒蛇蝎子沿着通道攻入营盘当中,与灵智一行人战成一团。 灵智等人还好,密宗弟子来时便在身上佩带了雄黄等物,所以毒蛇绕过灵智一行,专朝天山派弟子、乌孙王的手下而去。 天山派弟子各个武功不弱,长剑挥动,便有数条毒蛇被斩杀。可苦了乌孙王的手下,他们不通武功,一身功夫都在马背上,弓箭上,但是这个时候难得还能用箭『射』不成?所以短短片刻便有数人被毒蛇咬中身亡。 兼之雁秋儿等人趁『乱』杀入营盘,不时的撒下各种『药』粉,一时间死伤惨重。 就在两伙人战成一团的时候,耶律直鲁古却悄悄踢翻看守的乌孙士兵,又解开手中的绳索,偷了一匹马翻身而上,直扑远处。 “昆弥,那耶律直鲁古跑了。”一名士兵连忙报告乌孙王。 乌孙王大怒,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骂道:“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 只不过如今形势危急,到处『乱』作一团,乌孙王也顾不得再去追耶律直鲁古了,只是提起手中长刀卖力的斩杀毒蛇。 灵智心想将白驼山之人擒下之后,这些毒蛇自然不驱而散,当下命几名长老前去助阵,留下弟子看守那一箱箱金银珠宝。 次仁手挥长刀,力拒两名白驼山弟子,以一敌二,兀自进攻多、遮拦少。 霜凌云则跟雁秋儿战成一团,卜天行与银老打的不可开交,而金老则比较悲剧,被几名密宗长老联手困住,情势岌岌可危。 陡然,灵智听到一股不寻常的动静,转头望去,只见三四十个人来得极快,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从远处杀来,为首的是两个身高八尺的猛汉与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叟,正是方家兄弟与天山神隐,登时,场面越发的混『乱』起来。 一行人分出十余个攻入营地,剩下的竟然全部直往这些珠宝而来。 密宗弟子一个个掏出一对金灿灿的铜钹,排成一列小心翼翼的戒备。 灵智望着来人,道:“你等是何人?” 天山神隐手一拱,道:“小老儿姓邹名清,江湖人抬爱,有个诨名叫‘天山神隐’。” 灵智道:“没听过。” 天山神隐强行按奈下不快,道:“区区贱名自然入不了上人的耳,只不过小老儿有一个提议,未知上人肯不肯听?” 灵智道:“你说。” 天山神隐侃侃而谈道:“上人威名,小老儿自然知道,但是众兄弟跑一趟不容易,自然得得些辛苦钱,未免你我两家有所损伤,小老儿提议,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天山派卜天行及乌孙王还有白驼山之人,如此,上人只需将天山派那一份给咱们兄弟便好了。” 灵智一愣,这货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如此天真,未及答话,一边的卜天行趁密宗长老缠住银老,前来助阵,却不成想听到这么一番话,这叫他如何不怒。 只见卜天行一手“天山剑法”的升级剑法“柔云剑术”也已练到炉火纯青,挺剑直刺天山神隐邹清的胸口,同时口中喝道:“哪里来的无知老儿,敢在老夫口中讨野火!” 他这一剑,既迅且急,同样一招比之霜凌云何止快了三倍,天山神隐为这一剑声势所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哎呦,今日小老儿要归位啦!” 一边的方文计自不肯天山神隐丧命卜天行剑下,当下抢出,使鹰爪手直扣卜天行手腕,而一边的方文谋同样不甘示弱,也是一招鹰爪手抓向他胸前。 “以多欺少,小僧可看不惯。”灵智淡然出声,催动“大手印”中的“扫”字诀,右手划个半圆,只见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涌向几人,绕是方家兄弟见机的快,也被掌风扫中,不自主的带向一边。 “卜掌门,今日你我二人联手,会一会这群土鸡瓦狗。”灵智一句话说完,将轻功催动到极致,整个人电『射』般闯入这十数人当中,掌爪并用,登时打翻两人。 卜天行听到灵智的话,又想起白日二人一同只身闯阵的情形,心中豪气顿发,朗声笑道:“上人既有雅兴,老夫自然相陪。” 言罢,突然剑法一变,施展天山派绝技“三分剑术”,数招之间已将方家兄弟『逼』得连连倒退。“三分剑术”乃天山派剑术的绝诣,所以叫做“三分”,乃因这路剑术中每一手都只使到三分之一为止,敌人刚要招架,剑法已变。一招之中蕴涵三招,最为繁复狠辣。这路剑术并无守势,全是进攻杀着。 卜天行恼怒刚刚二人联手阻拦自己,这时竟然放弃天山神隐,专攻方家兄弟二人。 令一边,灵智一爪捏碎一名使峨嵋刺的好手的右臂,又在一名手持铁椎的回人胁下轻轻一按,那人登时萎靡跌下,不知生死。另一个回人过来拦截,灵智待他铁椎挥来,身子略偏,左手背负,右手扣住他脉门一拉。大铁椎重达百斤,那一挥之势极为猛烈,那回人被他顺势一拉,倒撞下驼,铁推打在自己胸口,大叫声中,吐血而伤。 短短数个呼吸之间,灵智接连打到六名好手,剩下几人一个个面『露』出惧『色』,不敢上前。天山神隐一咬牙,仗着数十年苦修的雄浑内力,全力使出看家掌法,直劈灵智胸前。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竟敢跟本座对掌。”灵智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提起七成内力,催动“大手印”中的“震”字诀,一掌印了上去。这还是看他年岁不小,想必内功有几分火候,这才提起七层内力的。 只听见咔嚓几声,天山神隐邹清整条右臂骨骼寸寸而断,身子甚至被庞大的掌力带得在地上往后滑行数米。只见天山神隐面『色』先是转红,然后变得煞白,一条右臂软绵绵的垂下,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指着灵智道:“你?你?”一句话说完,一口鲜血喷出,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仰面而倒。 剩下四条汉子对视一眼,齐齐攻向灵智。他们武功均皆不弱,一使软鞭,一使怀杖,一使剑,一使鬼头刀,从四面八方扫向灵智周身各处。 灵智冷冷一笑,伸手捏住软鞭一拉,将那使软鞭之人拉到身前,极快的一掌下去,同时抓住他的胸襟,轻飘飘的一扔,仍向那使剑之人。 这时,怀杖以及鬼头刀已至眼前,灵智微微侧步,避开那一刀,同时右手中指一弹,正中刀身。使鬼头刀之人只觉得拿捏不住大刀,不自觉的往一侧划去,恰好挡住那柄怀杖。 二人暗叫不妙,却见灵智趁着二人愣神的片刻之间,接连使出‘大擒拿手法’当中的妙招,三两下制住二人。 那使剑的汉子原本看见使软鞭之人被灵智掷来,慌忙展开轻功避开,刚想瞅准机会偷袭,却听得长刀呛啷一声掉在地下,两个同伴已经被灵智制住,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汉子怪叫一声,扭头就逃,刚刚奔出数步,被灵智一指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另一边,方家兄弟不愧于“雁『荡』二侠”的称号,与卜天行这个一流高手打得有声有『色』。两双铁爪对上一柄长剑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每每当一人长剑临身之际,另一人以攻代守,『逼』得卜天行不得不变招自守。若非卜天行轻功高明,剑法精妙,说不得就要被二人联手拿下了。又拆了数招,卜天行往灵智那边一扫,只见剩下的人全部已被灵智放倒,而他自己竟然拿不下两个区区无名之辈,心中一股羞愧升起,清啸一声,长剑闪动,方文计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敌剑,全身立被裹于一团剑气之中,只觉脸上身上凉飕飕地,似有一柄利刃周游划动,连忙运起轻功不住后退。 大凡有一定地位的人,尤其是武林中人,都是极为好面子的。卜天行心想:倘若被灵智上人小觑了,那可大大的丢脸了,今日非要叫这两个混蛋好看不可。方文谋见大哥无法退出,纵身向两人扑将过来,伸出双爪,便来硬夺卜天行长剑。卜天行见他来得凶猛,冷笑一声,剑锋一圈,反刺对方下盘,一下子方家两兄弟左支右绌,被卜天行死死的压制住。 其实不提卜天行心中不痛快,方家兄弟二人心中同样不平静。想他二人在人才鼎盛的中原武林都是有数的好手,自成名以来,与之交手之人从来没有在他二人联手之下撑过五十招之人,更别提这等以一敌二还能够压制住他们的人。再加上同行而来之人,尽数没在灵智手中,这大和尚站在一边虽然没动手,却隐隐将二人的退路堵住,明显就是在替这个老儿略阵,怎能让他们心中压力不大?两兄弟对视一眼,同时神速出手,竟然不输卜天行的剑招。方文计斜身避剑,右爪继续追击对方左肩,卜天行向后退出一步,这时方文谋右爪一把抓住他手腕。 一旁的灵智心知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剑光掌影中卜天行左脚飞起,直踢方文计右胯。方文计向左一避,方文谋借势仍夺长剑,卜天行冷笑一声,干脆放弃长剑,右掌一招“阳关三叠”,庞大的内力一浪高过一浪,涌向方文谋。这一招,与灵智自创的“叠浪式”有异曲同工之妙,精妙之处还在其上,方文谋原本夺下卜天行的长剑,心中一喜,却万想不到他出掌有如电闪,掌力雄浑更是生平从所未见,手爪一松,急忙后退,还是慢了一步,被掌力余劲击中,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踉跄,险险跌入地上。 方文计见到弟弟受伤,暴喝一声,双爪如抢珠,疾向卜天行双目抓去。卜天行不缓不急,身子微斜,一招“天山六阳掌”中的“白日参辰现”,双掌幻化一片掌影攻向方文计,随后毫无招架之力被一掌印在胸口。灵智在一旁看得分明,这一招委实精妙无比,掌影不止具有『迷』『惑』人心的效用,虚实之间更是可以随时替换,就是不知道黄老邪的‘落英神剑掌’比不比得上? 卜天行弃剑用掌之下,竟然只用了两掌便解决了二人,另灵智稍稍收起了对他的小视之心。眼见方文计不知生死,方文谋站在方文计身前,挡住卜天行,道:“要杀便杀我。” 卜天行见到这一幕,非但不怒,反而对方家兄弟之间的情谊十分赞赏,再加上二人手上功夫不弱,卜天行自是对他们高看三分,只见他笑道:“你倒是有几分骨气,也有一副好身手,却不知为何要与我们为难?” 方文谋叫道:“这宝藏又不是你天山派的,你夺得,为何我们夺不得?再说,咱们志在多宝,又不是成心跟你为难。” 灵智听得有趣,道:“阿弥陀佛,施主倒也实诚,只不过做事若不量力而行,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方文谋见识过灵智的身手,自知不是对手,低头嘟囔一句:谁知道你们这么厉害? 卜天行这下也对这憨直的方文谋好感大增,不过却还想吓他一吓,冷着脸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方文谋:“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时,一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了,六名一流高手的密宗长老出手,金银二老不过撑了片刻,便被尽数擒下,连施毒的机会都没有。而雁秋儿也被恨极了她的霜凌云一剑斩断银鞭,满头青丝被割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失去理智之下被次仁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宗主,白驼山之人该如何处置?”一名长老冲灵智问道。 这时,金老还在兀自叫嚣,道:“哼,还不赶快放过我们,否则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灵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今日杀孽已经够多,也罢,便不杀你了。况且老毒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样罢,便小惩大诫,废去武功好了。” 旁人一开始听到灵智说慈悲为怀,不杀他了,心中骂他迂腐之余,倒也有三分佩服。特别是金银二老,眼中更是仓惶尽去,却不想灵智口音一转,说什么小惩大诫,只废去他们武功,心中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你这哪里是给西毒面子?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中,亏你身为一代高僧,竟然如此冠冕堂皇。 一边的卜天行听到灵智如此说,微微一愣之下,便抚须点头,他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自然认可灵智的提议。 只有方文谋吓得呆住了,心中暗骂:这?这大和尚好生狠辣?要知道武功中人无不把一身武功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要十倍百倍,废了他武功可不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今日得罪了这大和尚,一会他该不会也要将我的武功废去吧?一时间到有些羡慕那些昏死过去的同伴了。 第三十五章 潜龙出渊 密宗长老们自然对灵智的话执行不讳,当下对着金银二老的丹田便是两掌,二人只觉一阵剧痛传来,苦修多年的内力尽散,眼中一片死灰之『色』。 白驼山的规矩极严,甚至可以说狠。这种狠,非但对外人,对自己人同样不例外。今日不仅没有完成欧阳峰交代的任务,带来的人不是被杀便是被俘,可以说损伤惨重。哪怕回到白驼山也要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再加上一身武功尽废,自己等人在欧阳峰眼中已经毫无价值,等待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万蛇噬心。想到接下来的境况,金银二老目『露』疯狂之『色』,对视一眼,同时咬舌自尽。 雁秋儿同样面若死灰,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如何,见到金银二老都自绝身亡,又见到灵智等人将目光齐齐对准她,雁秋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望着灵智的眼中满是哀求,哪还有平时的从容? 灵智轻轻叹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虽然有一丝于心不忍,但是这雁秋儿作恶多端,死在她手中的人不知凡几,倘若将其留下才是大害,感叹一声,灵智别过头,一边的霜凌云狰笑一声,一剑捅在雁秋儿腹上,不多时以然气绝。 “将他们好生葬了吧。”灵智吩咐一声,自有密宗长老带着弟子念诵往生经,然后将今日大战双方所死去的弟子分开埋葬。 至于方文谋,见到一时半会诸人都在收殓尸体,救治伤者,没人理会自己,却不敢逃走。再加上自家兄长以及带来的江湖好手各个不知生死,方文谋先将兄长拖到一处略为平坦的空地上,再挨个查探那些同行好手的气息。一个个查探下去,竟然发现诸人虽然大都昏死过去,更是甚者受伤极重,但是却全部保住了『性』命。一时间方文谋又惊又喜,惊的是灵智一人对阵数十人,竟然还能够伤人而不杀人,这是何等的修为?喜的是这大和尚既然心怀慈悲,接下来或许会吃些苦头,却不至于丢掉『性』命。 果不其然,等到灵智等人料理完诸般杂事,方文计、天山神隐等人全都悠悠转醒,集中在那处空地自行疗伤,见到灵智、卜天行诸人走来,一个个又羞又惭,良久,还是方文谋梗着脖子大声问道:“大和尚,你要怎么处置我们?” 这一问,却恼了所有的密宗长老及弟子。 只听得密宗之人齐齐对着方文谋怒目而视,道:“放肆,竟敢对宗主如此不敬?” 灵智摆摆手道:“无妨,小僧本就是个大和尚,倒也不算无礼。” 说完,扭头朝卜天行问道:“依卜掌门之见,他们该如何处置?” 听到灵智问话,卜天行冷冷一笑道:“哼,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敢不自量力的过来找死,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句话说完,长剑一抖,就要动手。 灵智道:“且慢,卜掌门请听小僧一言,今日这些个好汉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却没有伤我们一人,况且他们也都被你我二人伤了,也算是得到了惩罚,不如,看在小僧面上,放他们一马如何?” 卜天行急了,不知道为何灵智要替他们求情,当下施展传音入密道:“上人,非是老夫嗜杀,倘若不施雷霆手段镇住他们,接下来我们的麻烦还不知道有多少。要知道,这西北武林之中,可还有不少门派想做那捕禅的黄雀呢!” 灵智点点头,同样传音入密,对着卜天行道:“卜掌门的担心不无道理,只不过依小僧之见,放过他们起的作用远远大于杀了他们。这伙人,联合起来只怕比得上数个小门派了。今日咱们放过他们,他们或许不会对咱们心怀感激,起码可以通过他们的嘴让别人知道了咱们的实力,接下来想要打咱们主意的人就得掂量一二了。” 方文谋等人只见二人嘴唇翻动,却听不见任何声息,知道二人在施展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家功夫。又见到卜天行时而皱眉,时而疑『惑』,表情丰富,诸人更是忐忑。 良久,灵智二人商议完毕,对着一群人道:“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小僧与卜掌门商议之下,得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倘若你们立下誓言,接下来不再跟我等作对,日后也不得寻仇,便放过你们。” 一伙人死里逃生,见到灵智等人不追究,当下一个个立下誓言,发誓不再打这些宝藏的主意,日后也不会寻仇。其实,这也是灵智故意找个台阶给卜天行下,至于说寻仇不寻仇的,灵智丝毫不担心这伙人日后有敢跟他动手的勇气。 处理完了这伙人的事情以后,卜天行与乌孙王一伙为免夜长梦多,提议马上返回,又分出数十匹马给灵智他们,寒暄几句之后变分道而行。灵智也领着密宗弟子,带着数十箱子金银珠宝一路直朝大青龙寺而去,只留下方文计一行人留在原地相视苦笑。 有灵智以及数名密宗长老在,一路上毫无波折,一行人短短半月便到了大青龙寺。这次夺宝,密宗收获之大,委实难以想象。哪怕大青龙寺的长老们都是出家之人,平日里不喜于物,见到灵智他们带回来宝藏也各个咂舌不已。 另一边,天山派所得虽然只有三成,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有这一笔宝藏的支撑,再加上卜天行的苦心经营,天山派在往后数年逐渐成长为独霸一方的超级大派,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接下来数月,灵智一方面利用庞大的财物推行以及完善一些制度,另一方面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如何突破境界上面。 灵智一身内力,早已极为深厚,再修炼下去,也只不过让内力更凝练,根基更为浑厚一些而已,想要突破至一流境界,就必须将任督二脉打通,才能进入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只是这根源慧经的炼气法门并不算如何高明,灵智隐隐生出了要趁任督二脉未通之前换一门内功法门的想法,否则,一旦压抑不住境界,想要再换一种内功心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一般而言,不同的内功心法修炼出来的内力属『性』不一致,哪怕是同一种内功心法,由于体制的差异,不同的人修炼出来的内力也有着细微的差别。所以想要换一种内功心法修炼,首先需要废去之前的内功修为,而内功高明之人,哪怕再获得一部神功秘籍,顶多也只是拿来参考,或借助内力运行的窍门,不断完善原本的内功心法,而不是直接驱使原本的内力按照新的法门运转。若真是如此,那下场只有一个,暴体而亡。 同样的道理,灵智根据根源慧经所修炼出来的内力虽然是无属『性』内力,但是经过他前后一共三次压缩之后,早就变成了一种极韧极刚的内力。而倘若他再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再一次经过脱变,到时候哪怕是《九阳真经》就在眼前,灵智也只有望书兴叹的份了。所以,这些日子灵智一直在研究上、中、下三个丹田以及祖窍的玄奥,试图找出一种两全其美之法。只是,这事哪有那么简单?虽然灵智对于周身『穴』道及经脉的认知再次加深一层,却还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甚至连常藏三老这等大高手,对于祖窍的认知也同样不多,一时间,灵智倒是有几分沮丧。 这数年,灵智习武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任何瓶颈,而这次,虽然说不是什么真正瓶颈,却也关系到以后能否修炼到更高深境界。而密宗之内,无人能够真真的指点灵智武功了,历代高僧的心得体会,对于这方面的提及也不多,大半是只言片语,一鳞半爪。所以灵智前往中原的心越发的迫切,这个念头猛一出现,却马上在灵智脑海中生根发芽,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不过,考虑到密宗一些长老的顽固,灵智轻轻谭一口气,还需好生思量一番该如何说服他们。历代密宗宗主,乃至密宗高僧大德,大凡动身前往中原的,大都不得善终,比较出名的有鸠摩智、八思巴等,全都没有一个好下场。这也让密宗的高僧逐渐熄却了前往中原武林闯『荡』,乃至让密宗在中原生根的想法。灵智作为密宗有史以来天赋最为出众的宗主,对于密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况且灵智即位之后,逐渐收拢各派长老弟子的心,令原本内斗不休的密宗各派逐渐屏弃前嫌,对于密宗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旦灵智在中原发生意外,密宗势必又将陷入群龙无首,一团『乱』麻的境地,这是一些真正一心为密宗着想的长老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其实灵智之前也有好几次试探过各位长老的口风,得到的口吻却是出奇的一致:密宗正值关键时期,还需宗主引导我等前行,去中原之事不必急于一时。这让灵智无奈的同时加倍用心处理密宗各种事宜,磨练武艺,只待时机一到便放下一切只身前往中原,好见识一下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高手。 匆匆又是数月,大青龙寺的几位长老望着一头扎在浩瀚武学典籍当中的灵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知道灵智心意已决,正在为前往中原做各种准备,想要劝又不知从何开口。为免自己走后密宗又回归至以往的状态,灵智挨个找各派宗主详谈,得到他们的保证之后又加大长老团的权利,一方面处理密宗大小事宜,一方面制衡各派宗主,种种布置只为以防不测。 三月初一,这一日,风和日丽,大青龙寺中气氛却略为沉闷。 密宗诸位长老悉数到场,便是久在外闯『荡』的次仁以及真言宗灵觉、灵敏几人也都来到了大青龙寺中,望着一身穿戴整齐的灵智欲言又止。 良久,次仁噗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含泪道:“师尊,带上徒儿一起吧,一路上也好让徒儿尽些孝心。” 这时,各位长老齐齐出言,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有的说人心叵测,有的说风餐『露』宿。 灵智望着次仁,轻叹道:“痴儿,莫作此小儿姿态,为师心意已决,起来罢。” 灵智拉起次仁,转首对着众多长老,箝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宗主指心点头者,何也?” 灵智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小僧曾在桑多寺对恩师遗体说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定会将我密宗发扬光大。这一去,一来完成我历代密宗宗主夙愿,二来见识一下五绝风采。” 众僧闻得此言,虽有心再劝,却生生止住,宣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灵智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灵智,前往中原,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礼佛积善,救死扶伤,惩恶扬善。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得做无量。” 祝罢,回斋房进斋。替灵智整治斋饭的乃是明台、明镜二人,大抵也知道灵智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二人双眼通红,不发一言,小心的伺候着灵智用膳。 斋毕,明台、明镜二人替灵智整顿了鞍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昨日早就整理妥当的包袱,促趱行程。包袱中原本只有几件日常换洗的衣衫,密宗的几位长老担心灵智出门在外吃苦,又吩咐明台二人往中间偷偷塞了数十片金叶子以及一小袋子东珠,以作盘缠。 明镜牵着白马,马上背着包袱以及数袋清水,灵智手持禅杖,一行人出了山门,辞别众僧。 众僧不忍分别,直送有数里之遥。 灵智翻身上马,深深的望了诸人一眼,好似要将其模样牢记在心中,随后朗声道:“回去罢,兀要再送。” 次仁望着马上灵智的背影,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恭送师尊。” 众僧齐齐道:“恭送宗主。” 灵智心一狠,双腿一夹,催马前行,做歌曰:“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灵智去也!” 灵智遂直东前进,众僧噙泪而返。 那一年,黑风双煞刚刚叛出桃花岛;那一年,江南七怪还在嘉兴称雄;那一年,黄老邪还在跟老顽童斗智斗勇;那一年,欧阳峰还在白驼山闭关苦修;那一年,南帝刚刚弃位入沙门······ 那一年,灵智二十有五,只身入中原,又将掀起何等波澜?(第一卷终) 第一章 命如草芥 却说南宋绍兴二十年,西夏天盛二年;大理大宝二年;金天德二年;西辽咸清七年,灵智自三月二日,蒙大青龙寺诸僧相送,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苦门寺。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略作休息之后继续上路。 灵智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已至河州卫,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又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但见来往途中多了几丝绿『色』,人也逐渐增多,见到灵智一身打扮,无论何等人俱都是谦恭有礼,让灵智暗道:小爷这身打扮卖相果真不错。 灵智来自后世,本受不得约束,这几年委实令他难受。虽然能够号令万千密宗弟子,各位长老乃至武林中人在他面前也都礼数周全,奈何身为密宗宗主,一言一行不能坠了密宗体面,说起话来得小心翼翼,这让灵智十分不喜。若非可以参验武学,这些时日当真不知如何挨?如今灵智一人上路,少了几分顾忌及约束,灵智一时间倒真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说话也随意了,恢复了内在的豪爽豁达,倒是多了几分真实。 在加上在灵智眼中,本就是人人平等的,一路上,无论贩夫走卒也好,达官贵人也好,灵智都是一视同仁,任谁都能聊上几句。这在别人眼中,可就真真贯彻了佛门所谓的‘众生平等’之真意,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佩服之意。 往往几句聊下来,得知灵智乃是声名赫赫的密宗之主,众人无不拜服,直道乃是真正的有道高僧,一路替灵智传扬威名。所以导致灵智才堪堪跨过西辽地界,进入西夏境内,声名却越来越大。 一路上,灵智不缓不急往中原而行,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个时代野味丰富,灵智武功高强,随随便便都可以抓住野兔等物,料理一番之后烤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也算是狠狠了弥补了这几年不近荤腥的遗憾。当然,有人的时候灵智倒是保持一副高人形象,只饮些素酒吃些瓜果斋菜。 跨过西夏国境,进入大金境内,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灵智真切的感受了这个时代的混『乱』、世道的艰辛。 大金建国以后,完颜氏推行汉制,全部汉化,无论制度还是文化,全部照搬汉人的习俗,所以境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升斗小民全部讲汉语、写汉字。而西夏、西辽、吐蕃等国则不同,有自己独特的文字与习俗。这些年,灵智与人交流多用藏语与契丹语,让他很不习惯,虽然交通无碍,但是能少讲则少讲,所以在常人眼中灵智寡言而有威严。甫一进入大金,听到久违的汉语,灵智觉得分外亲切,心情大好之下连带着内力运转也活泼了三分。 但是灵智的好心情根本没持续多久,在过了凤翔府往庆阳府的途中,越发的感觉到了这个时代汉人的辛酸。其实西辽、西夏治下同样有汉人的存在,但是因为数量不多,反而过的比较舒适,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却也不会轻易丧命,一日辛苦下来所赚的钱勉强可以度日。然而在大金境内,治下的汉人数量比之西夏等国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入局中土的女真人与当地土着逐渐融合,实为一体,但是那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现象。其实骨子里,女真人还是非常看不起南人的,非但官府、兵丁欺压,便是普通的女真人也能够随意鱼肉汉人。 一路上,行人大多都面有菜『色』,可见普通民众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然则数年来,金国上层潜在意识到自身文化底气不足,但又急欲摆脱“夷狄”身份确立“华夏文明”核心老大的合法『性』地位,是故“汉化”(或儒化)稍有成『色』就产生自我膨胀甚至自我陶醉的表现。整个金国上层沉醉在一片纸醉金『迷』当中,当权者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因为灵智打算去少林寺借阅那《楞伽经》,以期望获得《九阳神功》,所以灵智一路马不停蹄朝着嵩山的方向而去。这一路上,难免路过一些人迹稀少的深山荒野小道。只是在深山荒野中行走小路,颇有危险;不过,那是对于守法百姓以及不通武功之人来说的。像灵智这等武功参天的角『色』,自然是无所谓,再加上山野中野味众多,倒也不虞饿肚子。 灵智?正纵马在山岭中奔驰,忽然一阵锣声响亮,前方山道上陡然落下一颗大树挡住去路,随后拥出一支人马,各执刀枪,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灵智勒住骏马,举目看去,只见那些人共有十余人,身上穿着杂『色』衣衫,偶然有几个人还穿着皮甲,头发蓬松凌『乱』,手上都拿着刀枪棍棒,却不是什么正规军,明显是占山为王的山贼。 灵智一乐,穿越来了几年了,竟然遇上了传送中的打劫,正好一路上闷出个鸟来,且待小老衲我耍上他们一耍,当下装出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惊疑不定的望着那伙人。 当先一人,约莫四十余岁,身着皮甲,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手上抄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催马越众而出,厉声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兀那大和尚,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灵智举目望去,只见那人正面『露』贪心的神『色』死死的盯着灵智那匹白马。 灵智微微不喜,心想:“你既然如此不知死活,一会休怪佛爷狠狠的教训你一顿。” 未及说法,一个长着一对绿豆眼的小喽罗便已经跳了出来,举刀指着灵智骂道:“臭和尚,三当家跟你说话,你敢装不见,究竟长了几个脑袋,还不下马跪下磕头,求三当家开恩,饶了你的小命!” 只见先前那汉子,也就是那三当家却哈哈一笑道:“二狗子,你这个狗东西,马屁倒是拍得好。只不过老子看这和尚也就身下那匹马跟手上那根禅杖值些钱,一会拿走就是。至于说砍他的脑袋,那还是算了,老子虽然胆子大,却也不敢得罪佛祖,哈哈,还是留他一命罢。” 那个小喽罗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三当家所言极是。” 说罢,又对着灵智喝道:“大和尚,听到没有,马跟禅杖留下,身上的钱财也留下,然后走罢。” 灵智心念一动,面有犹豫的道:“阿弥陀佛,这···这位施主···大王,小僧身为出家之人,身上哪里有什么钱财?” 那个小喽罗大怒,自觉灵智不给他面子,当下提刀一指灵智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和尚,三当家仁慈这才留你一命,但是你身上的财物现在却不是你的了,给我下来。” 说完,直接抓住灵智的袈裟,就要将他拉下马。 灵智一怒,左手一摆,直接将其推得腾腾腾后退数步。这还是灵智心存善念,没有用上内家真力,一身神力也没发挥出来,否则单单这一摆,便可让他肋骨寸断,五脏六腑俱碎,殒命当场。 见到灵智反抗,在场的山贼齐齐大喝:“好胆,还敢反抗。” 先前那个三当家也微微皱眉,暗道这和尚真不识趣。一边一个黄脸小喽罗冲着那名叫二狗子的小喽罗笑道:“二狗子,早上怕是没吃饱饭吧?一个和尚也拿不下。” 听得这话,大小喽罗齐齐大笑。 二狗子被人调笑了一句,自觉丢了大面子,把刀往地上一『插』,口中骂道:“力气还不小,嘿,我这暴脾气,今天非要给你这个臭和尚一个教训不可。” 二狗子袖子一卷,一双干瘦的手就往灵智胸前而来。灵智原本还有几分戏弄他们一番的心思,此时见到他们如此无礼,虎目一瞪,一巴掌拍在二狗子脑后,将之拍晕过去。 这一下,动作极快,原本看热闹的山贼们的笑声嘎然而止,直到二狗子悠悠的昏倒在地,众山贼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怒骂起来,就要动手。 三当家心中咯噔一声,心知只怕小看了这大和尚,仗着人数众多,一声令下,大小喽罗齐齐往灵智扑去。 若是一般高手,面对『乱』糟糟的一片刀枪桶过来,只怕心中胆怯之下,一身武功发挥不出一半,十有八九会阴沟里翻船。但是灵智是何人?之前在西辽大军中只身闯阵,尚且能够擒下耶律直鲁古,又怎么会将一群乌合之众放在眼中? 只见灵智运起内劲冷哼一声,夹杂着庞大内劲的声音,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直震的一众山贼头脑发晕、站立不稳。等到重新稳下身形,不知道何时,三当家便被灵智好似小鸡一般提在手中,一众大小喽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灵智沉着脸,对着一张脸憋得通红的三当家道:“本座看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山贼?” 三当家为灵智的气势所摄,再加上被灵智拎着后颈吊在半空,早就吓得浑身发颤,双股间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俨然已经吓出了『尿』。 灵智嫌味道难闻,将其往前一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左手正好咯在一颗碗口大的石头上面。这一下,那三当家已经躺在地上,打滚嚎哭,惊恐悲痛,几不欲生。 众山贼都看得大怒,举起刀枪棍棒放声大骂,便要冲过来围杀灵智。陡然,灵智眼里迸『射』出的凌厉寒光!运起轻功,一个闪身,蹿到众山贼中间,运起‘分筋错骨手法’,只听得惨叫声一片,等到三当家好容易缓过劲来,捂着左手站起身来,只见到带来的小喽罗已经全部倒下了。 等到灵智将目光转向他,三当家微微一呆,张开嘴,想要说话,喉间却只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无法叫出声来。三当家虽然不通武功,但是大当家与二当家可都是会武功的,尤其是大当家,一柄钢刀舞动开来,水泼不进。可是在三当家眼中,眼前这个大和尚武功绝对远远超过了大当家。 灵智微微冷笑道:“带本座去你们山寨中。” 三当家无奈的捂住左手在前面带路,心知今日这苍头寨算是完了。 山上大寨中,大寨主雷铁丑,这一日正在山上喝令取人心来下酒,教喽罗们逮了一个前日被抓上山的行人绑在柱上,在胸膛上泼了冷水,拿一柄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噗地刺进胸中,取了冷水激凉的心来,大嚼大咽得畅快淋漓。又命人将一名十岁出头的女孩装进一个大蒸笼当中,活活的煮熟,用来下酒,全然没料到祸事已经来了。 七八个被抢来女子看到雷铁丑抓着一颗人心正吃得畅快,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要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假如有谁在这个时候犯忌讳的话,下场是极为凄惨的。之前就有一个女子因为太过于惧怕而一直哭哭啼啼,被雷铁丑命人挖下胸脯上的那两块大肉下酒,哀嚎三日而亡。 至于其他大小喽罗,非但对这一幕没有任何惧怕反感,反而隐隐『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可见这些人与禽兽并无任何差别。 雷铁丑三两下将那颗心吞下,又喝了一大口酒,搂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其身上胡『乱』『摸』了几把,高声道:“小的们,去把二当家叫来,就说本寨主邀他共享美味。” 一名衣衫褴褛,约莫十七八岁上下的青年高声应下,低着头朝大厅外走去,眼中一抹怨毒被他埋得极深。他叫余小英,原本乃是一家商队的伙计,两个月前商队东家死在这伙山贼之手之后,为了活命,『逼』不得已落草为寇,当了一名小喽罗。 虽然他有心报仇,却深知本领低微,只有暗自忍耐,才有一丝报仇的机会。因为从小长在山中,他认识几种有毒的草『药』,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在这苍头山中转悠,搜寻那些毒草,然后被他晾干以后藏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按照他的设想,他要将这伙吃人的畜生尽数毒死。为了取得雷铁丑的信任,这两个月来他仗着聪明殷勤,被提拔成雷铁丑的贴身喽罗,有着雷铁丑撑腰,这寨中的大小头目无不对他热切三分,除了大寨主二寨主的卧室,这苍头寨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余小英这些日子『摸』出规律来了,这雷铁丑每回喝完酒之后,便在寨中大睡,一直得到傍晚才能醒来,并且醒来之时正是吃晚饭之时。今日恰巧轮到三当家外出,一会等二当家与雷铁丑喝醉之后,便给了他可趁之机,只需将这些时日攒下来的毒草熬成汁,加在晚上所食的粥中,便逃不出一个毒发身亡的下场。 余小英高声应下,前去通知二当家去共享那道美味,然后径直走到山寨中的厨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偷走一口铁锅,去熬制那些毒草。 第二章 怒而灭匪 一路上,三当家战战兢兢的领着灵智从一条小道朝山顶而去,并且将这苍头寨的底细尽数倒出,听到他们犯下的种种罪行,灵智积攒了满腔怒火,听到全寨上下自大寨主而下,大多数人都有吃人肉的习惯,灵智更是打定主意要替天行道,将这伙穷凶极恶之徒毙于掌下。 “大···大师,大当家与二当家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还···还望当心。”三当家犹犹豫豫的对着灵智道,现在他跟灵智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灵智拿不下大当家跟二当家,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灵智古怪的看了一眼三当家后道:“哦?你希望他们死在本座手中?” 三当家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道:“大···大师,实不相瞒,其实小人一开始原本是这苍头山上的寨主,只对来往商队收些保护费而已,并不打家劫舍。至从那雷铁丑与那鲁轩来了之后,才变本加厉的。小人早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了,只恨武功低微,才屈从他们二人的。” 灵智一听,心道:你以为编这么一番话小爷便会信你么?不过嘴上却道:“阿弥陀佛,施主,正所谓回头是岸,施主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佛祖自然会宽恕你的。” 听到灵智的话,三当家大喜,连脚步都好似轻便了几分,精神一震,加快步伐朝山上走去。 二人走了一小段距离,陡然,灵智停下脚步,鼻子抖动几下,望向一处。 “大···大师,怎么啦?可是有什么不妥?”三当家被灵智的动作一惊,慌慌张张的问道。 “别出声。”灵智说完,身形一晃,提起三当家施展轻功窜上一颗大树,沿着那阵刺鼻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在蹲在一口大铁锅前,不时的用一根木棒搅拌着。 “你可认识那人?”灵智冲三当家问道。 三当家两腿颤栗不安的站在树干上,顺着灵智的手指瞧去,见到正在熬煮毒草的余小英,道:“大···大师,那小子叫余···余小英,被抓上山两个月了。” 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三当家又冲着灵智哀求道:“大···大师,咱能不能先下去?小的,畏高。” “没用的东西。” 灵智嘴上骂了一句,却提着三当家从树上落下,慢慢的走到那小子身旁。 或许是太过于专注的原因,等到灵智二人走都余小英身后丈许,他才猛然惊醒,紧握着木棒,回头道:“谁?” 待到看清前面那人是三当家之后,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结结巴巴的道:“三···三当家,你···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不是轮到你出去了么?” 三当家畏惧灵智,对余小英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喝道:“老子的事情要你来管?倒是你小子,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余小英被这一问,吓得跌在地上,眼睛躲躲闪闪的道:“没···没干什么,就是肚子饿,煮···煮些野菜。” 灵智上前,往锅里瞧了两眼,淡淡的开口道:“铃兰、洋地黄、乌头根、毒芹草···这些全是剧毒之物,可不是什么野菜。” 三当家大怒,一把扣住余小英的手腕道:“好哇,你敢骗老子?说,弄这些毒物干什么?” 余小英见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猛的一把推开三当家,先是愤恨的看了灵智一眼,最后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三当家道:“不错,我就是要毒死你们这帮畜生,为我们家老爷还有那些死在你们手中的无辜之人报仇。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没打算活着。” 灵智听到这话,看向余小英的眼神温和了几分。 三当家大怒,提起右手就要一巴掌煽去,被灵智一把抓住,训道:“还不住手?忘记本座让你带路的目的了么?这孩子既然有这份心思,也算是自己人。” 说完,灵智转首对着余小英道:“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相反,正要上去收拾那帮坏人。 余小英原本已经闭目等死了,做好了被三当家打杀的准备了,此时陡然听到灵智说也算是自己人,还打算收拾那帮坏人,当真是又惊又喜,冲着灵智道:“大···大师,你说的可是真的?” 三当家先是冲灵智谄媚的一笑,然后一巴掌拍在余小英的脑门上,骂道:“大师何等身份,至于骗你?” 灵智道:“罗嗦什么?还不上前带路?” 三当家连忙点头道:“是是,大师随小的来。” 见到二人不理会他,径直朝山上走去,余小英才连忙跟上。 有了三当家这个地头蛇带路,不多时三人便避过几处岗哨,来到山寨大厅前。 此时,大当家雷铁丑与二当家鲁轩领着七八个大小喽罗正喝得半醉,那个被蒸熟的小女孩胸前跟手臂上的肉早已被他们用刀割下,吃的七七八八了。 灵智迈步跨入大厅中,厅中的景象不亚于修罗地狱,一双眼睛变得赤红一片,暴喝一声:“你们这帮孽畜,世尊在上,本座今天要开杀戒了!” 原本灵智听到三当家说他们喜好吃人,但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此时瞧见那名被放在蒸笼当中的小女孩的惨状,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一直以来,灵智谨守心中的底线,轻易不肯伤人『性』命,哪怕是当日跟白驼山之人以及雁『荡』二侠等群雄争斗,也只是伤人而不杀人。此时见到这种惨象,什么清规戒律早就抛在脑后,一掌印在一名手上抓着半条胳膊大啃的小喽罗身上,庞大的掌力奔腾而出,将那名小喽罗震在大厅墙上,头一歪,脑浆迸裂而亡。 灵智一声大吼之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原本嘈杂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直到一名女子见到那个小喽罗的惨状之后才发出刺耳的惊叫声。 原本半醉的雷铁丑等人登时酒醒了三分,只见他反应极快,将手中的酒碗以暗器手法掷向灵智,同时身子一滚,顺手『操』起兵刃,施展一招“躺地刀”朝灵智的双腿砍去。 这雷铁丑既然能够成为这苍头寨的大当家,手底下自然是有几分真功夫的,先是以暗器手法分人心神,再狠辣的砍向灵智的双腿,这一招威力姑且不论,但是这份机敏便胜过大多数人。倘若是一般人,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他一刀砍断双腿,可是他面对的是灵智这个号称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密宗宗主。 只见微微侧头避开迎面而来的酒碗,一个翻身,避开这狠辣的一刀,身处半空,头下叫上,极快的伸出右手捏住雷铁丑的左肩上一捏,只听见咔嚓几声,雷铁丑整个左肩的骨骼被灵智捏碎。 这时,厅中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几名女子尖叫着四散开来,然后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而二当家鲁轩则是一脚踢翻酒桌,抽出一名明晃晃的长剑,同时喝道:“哪里来的臭和尚,敢在我苍头寨捣『乱』,小的们,与我上。” 剩下的七八个小喽罗同样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刃,一拥而上,而二当家鲁轩却偷偷后退数步,占据一个极为有利的地方,随时可以从后门逃走。 别看他喊得凶,他却不傻,见到灵智一掌震死一名小喽罗,又一个照面捏伤雷铁丑,哪里还不知道遇上了硬茬子?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雷铁丑的惨叫声,女子的尖叫声,其他山贼的怒骂声等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曲独特的音乐。 雷铁丑左肩被捏碎,却激起了他三分狠劲,只见他咬牙喝到:“儿郎们,与某并力齐心,斩杀这不知死活的臭和尚,绝不可堕了我苍头寨的威风!” 他手下亲近,亦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一个个杀人无数,身经血战,可称精锐;见此形势,明知灵智来者不善,倘若不拼命绝无幸理,都齐声怒吼,霎时刀剑齐出,已是横下一条心,必要与灵智拼个死活! 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山寨大厅外,三当家远远望着被众人围攻的灵智,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沉『吟』不语,眼神闪烁不定。倒是一旁的余小英一开始见到灵智震死那个小喽罗,『露』出几分快意,待到见到灵智身处险境,又『露』出几分关系的神『色』。 灵智冷笑一声,曲掌成刀,运起“火焰刀”法门,对着面前众人就是一刀。刀气迅捷无比,哪里是这些不通武功的山贼之流能够躲避得了的?便是站在边缘处的雷铁丑,也只来得及将手中兵刃一挡,而后只听见噗哧两声,足足有四个山贼被灵智这一刀拦腰斩断,手中的那一柄金钢打造的兵刃也叮的一声,断成两节。 灵智得势不饶人,施展轻功极为迅速的绕到剩下几名小喽罗身侧,几掌下去,几名小喽罗的身子软成一团,倒地而亡。 等到雷铁丑抬起头来,二当家早已逃走多时,厅中的小喽罗业已被灵智斩杀殆尽,望着双目赤红的灵智,雷铁丑吓得浑身颤抖,只来得及吐出“饶命”二字,便被灵智伸手捏住脖子,微微用力,咔嚓一声,掐断了颈骨。 灵智随手扔掉雷铁丑的尸体,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了一句:“饶命,哼,你怎么不绕了她们?” 见到灵智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连同雷铁丑在内的数人斩杀殆尽,三当家又惊又俱,还有一丝不忍。在藏头寨经年,无论如何,些微终有一丝同袍情谊;只是三当家心知身为剪径的强人,落得如此下场实在罪有应得。况且招子不亮,打劫到了灵智头上,难道人家还能装作看不见,放过他们不成? 一连杀了十余人,灵智一身杀气铺天盖,三当家见到灵智赤红的双目扫向自己,吓得双腿一软,跌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师,绕···饶命。” 倒是一旁的余小英,一直盯着这边动静,先是畅快的看了雷铁丑等人的尸体几眼,然后挤出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对着灵智道:“大师,二当家跑了。” 灵智双眼微微回复了清明,冷哼一声道:“跑不了,你二人在这里等着,回来再处置你们。” 说完,施展轻功从后门朝二当家追去。 苍头寨后山,一人夺命狂奔,正是二当家鲁轩。 原本鲁轩一手剑法不弱,内功也勉勉强强达到三流境界了,在这苍头寨也只有雷铁丑一人能够略胜他一筹,可以说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但是刚刚那一幕真的把他吓坏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给他。他虽然沦落到当山贼,但好歹也算武林中人,自然比常人多几分见识。灵智一招‘火焰刀’斩杀四人的一瞬间,鲁轩心中便死灰一片,暗自庆幸一开始便挑了个有利的位置便于逃跑。那可是内气外放啊!只有传说中的绝顶高手才能办到的事情啊! 鲁轩心知灵智不会放过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一头扎进这广阔的山林当中,夺命狂奔。这个时候,他耳旁蓦然闪过当初师傅的教训:“轩儿,一定要练好轻功啊。” “切,轻功好有什么用?练好了剑法,别人遇到我只有逃走的份。” “痴儿,痴儿,你以后就知道了。” 以前还不理解,现在回想起来,师傅的话简直太正确了,鲁轩心中暗暗发誓,倘若今日被我逃过一劫的话,必定重新苦练轻功。 灵智追出后门,没有见到鲁轩的身影,眉头一皱,施展轻功跃上高处,凝神静听了好一会儿,认准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以灵智此时的轻功,原本想要追上鲁轩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奈何这苍头寨后山丛林密布,兼之树木又高又大,灵智举目望去,只见满眼青翠,想要在这诺大的山上找到一个人极为困难。 好在灵智内功深厚,鲁轩一开始又慌『乱』无比,一路上弄出的声响常人听不见,不代表灵智听不见,所以灵智认准方位以后直接施展轻功从树顶追去。 内力自灵智足下“涌泉『穴』”起,让灵智诺大的身子放佛轻若无物,虽然手中还提着一根百余斤的禅杖,但每一步跨出,便是数丈,等到力尽之时,在枝干上一点,重新借力之后又是树丈,迅捷如风。这一幕倘若被外人看到,任谁也要赞一声:好轻功。可惜的是,这山中人迹罕至,所以倒是可惜了灵智这等高人风范。 第三章 往哪里逃? 再说那鲁轩,一路上慌不择路,埋头奔出四五里远,停在一处山凹,一条溪水蜿蜒而下,最后在山凹处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 鲁轩一把将长剑仍在一旁,用手捧起溪水喝了几大口,最后一屁股坐在水潭边的青石上,一边喘气一边自语道:“妈巴羔子,好厉害的大和尚,若非老子见机的快,一条小命可不是没了?” 小憩片刻,鲁轩心中还是不安,抄起长剑继续赶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果不其然,约莫三分之一柱香之后,还是那处水潭边,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正是灵智。 灵智细细的扫视了一圈,在鲁轩休息的那块大青石上面发现了一片汗渍,嘴角『露』出个讥诮的笑容道:“还真能跑。” 灵智袈裟一摆,再次腾空而起,朝着鲁轩逃走的方向追去,片刻之后,便发现了鲁轩的身影。 灵智居高临下,望着鲁轩好不规则的在林间『乱』蹿,全力奔跑之下竟然还能时而回头观看,当真小心无比。 又奔行了里许,突然一个声音传入鲁轩耳中:你往哪里逃? 听到这个声音,鲁轩陡然停在一处开阔处,满脸煞白,额上的汗珠密布,放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他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手握念珠,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潇洒。只见灵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前面,正在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灵智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禅杖往地上一顿,道:“你倒是跑啊?” 说完,一步一步朝鲁轩走去。 灵智每进一步,鲁轩便退一步。 鲁轩道:“你?你待怎样?” 灵智森然道:“不如何,本座只是想请施主早登极乐。” 鲁轩见灵智『露』了这手轻功,已知此人武功甚是了得,心知已陷入绝境,当即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大?大师说笑了。” 一句话说完,挥剑划了个圆弧,直刺灵智胸口。 灵智眼中厉芒一闪,道:“不知悔改,本座饶你不得。” 灵智左袖拂出,袖底左手中指伸出,曲指在剑上一弹,鲁轩但觉一股精纯的内力传来,拿剑右掌和右臂隐隐发胀,心想:“完了,完了,这和尚好生了得,震得我兀自手臂酸麻。” 似是承受不住那极大的压力,鲁轩大叫一声,右手握着长剑在身前胡『乱』劈砍,一边『乱』砍一边后退,一个不注意,踩中一颗石头,脚一崴,整个人仰面而倒。 灵智快步上前,一脚将长剑踢远,一脚踏在鲁轩胸口上,直让他动弹不得,而后沉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鲁轩疯狂大笑道:“臭和尚,你杀了我罢。” 灵智脚下微微用力,只听见鲁轩的肋骨渐断,鲁轩闷哼一声,吐出一口夹杂着鲜血的浓痰,道:“要?杀?便杀,何必?折磨?老子?” 灵智双眼一冷,想不到这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脚下正要用力,就要结果了他。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住手!” 灵智举目望去,只见远处一人纵身轻跃,从半空中冉冉而下。来人约莫四十出头,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虽衣衫褴褛却龙行虎步,朝着灵智他们走来。 鲁轩见到有人『插』手,伸出右手对着来人,眼中满是希冀,道:“救?救?” 灵智大怒,一脚踏下,将他剩下的那个‘命’字塞在喉头,气绝身亡。 灵智这番举动,彻底的激怒了来人,只见来人猛然喝道:“你这番僧,我让你住手的?出家人慈悲为怀,而你却杀人不眨眼,难道不怕坠入阿鼻地狱么?” 洪七公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一开始心情还很畅快,酒足饭饱,打算在树上小憩片刻,便随意挑了一颗大树躺下。谁知刚刚眯了一小会儿,却被鲁轩逃命的声音打断,弄得全无睡意。等到他反应过来这人实在躲避强敌,便想上前看个究竟。 谁知,见到这让他愤怒异常的一幕,这大和尚,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个喇嘛。可是动起手来却全没出家人的慈悲心怀,原本他便是正义凛然之人,哪怕是遇上再小的不公之事,他也要管上一管,原本打算先行就下这人,再言其他,想不到灵智竟然无视他,直接在他面前杀人,这让他如何不怒? 灵智摇了摇头,突然撇见来人握住葫芦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一根食指齐掌而缺,瞳孔一缩,心中一凛,想起金老介绍所说的九指神丐之事,心想:“难道今日机缘巧合,逢上了北丐洪七公不成?这倒是个好机会。” 灵智心中暗喜,却不想陡然听到洪七公这般训斥的口吻,心想:“难道便只有你一人是好人,好打抱不平,其他人便都是坏人么?” 自灵智穿越以来,即位真言宗主,大雪山扬威,改良各种绝学,与虎衣明王争锋,夺密宗宗主大位,与天山派掌门一起只身闯阵,斗白驼山弟子,伤雁『荡』二侠为首的群雄,而后只身一人入中原,一路走来,经历颇多,所受的种种厄难苦楚着实不小,但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的怨愤气恼。 大德法王、天轮法王等密宗前辈,对他关爱有加;密宗弟子对他恭敬非常;便是虎衣明王这等敌人,天山派掌门这等身份之人,哪一个对他不是礼数周到?这数年之间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甫一听到洪七公的质问,哪怕此时已经认出他来了,却激起了他那颗叛逆的心。一直以来,无论遇上何等是,但他泰然而受,并没感到太大的委屈,但如今他原本就是在替天行道,却要被人责问,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洪七公见灵智一语不发,心想这番僧终究有几分良知,却不想,灵智接下来的反应让他极为不适应。 只见灵智冷哼一声,扭头便走,竟然完全无视了洪七公。 洪七公大怒,身形一闪,施展‘逍遥游’当中的步伐,挡在灵智身前,喝到:“兀那番僧,老叫花子在跟你说话呢。杀完了人就想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说完,直接伸出右手朝灵智抓去。不怪他不怒,想他洪七公何等身份?天下第一帮帮主,五绝之一的北丐洪七公,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无视过? 灵智原本心想自己无愧于心,无须解释太多,况且苍头寨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便打算先行返回苍头寨,至于洪七公,以后有机会再解释罢。却不曾想,洪七公拦住他不说,竟然还直接动手,这下灵智再也按奈不住,手掌一翻,提起十二成内力,催动”大手印“中的”震“字诀,对着洪七公便是一掌。 说实话,灵智心中还有一丝丝窃喜,早就想跟你切磋一下了,他大爷的,北丐了不起啊?论身份,你是丐帮帮主,我是密宗宗主,论实力,好吧,正待验证一下。 洪七公原本只是打算擒下灵智,好好询问一下其中缘由,却没想灵智直接一掌印过来,掌未到,风先至。洪七公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掌风,原本抓向灵智的右手急忙缩回,仓猝只见提起八成内力,眼见灵智那掌到了眼前,右掌忽起,也是蓬的一声,正击在他掌上,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极为高明的一招”龙战于野“。 掌于掌交击,二人均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均是浑身一震。灵智后退一步,卸去那股巨力,而洪七公脸『色』十分难看,腾腾腾的后退三步,才将这股力道卸去。 灵智心中十分震撼,心道这就是五绝的实力么?我仗着先机,提前出掌,将内功催动到了极致,而对方却是仓猝之下临时变招,造成的后果仅仅让对方退了数步。殊不知,此时洪七公心中的震撼比灵智来得还要大,他是谁?他是北丐洪七公啊,天下五绝之一。而刚刚用的又是天下无双的‘降龙十八掌’,哪怕自己是仓卒应战,这天下间能够正面与之抗衡的人寥寥无几,便是黄老邪的‘落英神剑掌’都不行,而眼前这个番僧,区区无名之辈,竟然能够正面掌对掌震退自己,这时何等的厉害? 洪七公方脸一整,肃声赞道:“好掌力。” 灵智道:“你也不差。” 洪七公又道:“你武功高难道便可恃强凌弱、胡『乱』杀人么?” 灵智眉头一皱,道:“老叫花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座胡『乱』杀人了?” 洪七公大怒,道:“你这番僧,还要狡辩,老叫花子亲眼瞧见的。哼,亏你还是一个出家之人,也不怕佛祖怪罪。” 灵智同样大怒,既恼他一口一个番僧,又气他不问缘由直接将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当下冷哼一声道:“臭叫花子,想要对本座说教,行,打赢本座再说。” 当下禅杖一翻,施展“大疯魔杖法”当中的一招“疯魔成狂”,直接朝洪七公砸去。 经过刚刚那一掌,洪七公对于灵智不敢有丝毫的小视,手中绿竹杖一翻,使个巧劲,就要拨开灵智的禅杖。原本洪七公的“打狗棒法”,为丐帮的震帮绝学,轻易不会施展。这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他武功高明,八诀早已深入骨髓。 刚刚洪七公看似随意的一拨,实际上已经用上了“打狗棒法”当中的“引”字诀。却不想,灵智八层“龙象般若功”练出来的千斤神力,再加上禅杖重达百斤,岂是如此随意可以拨开的?四两拨千斤,话虽如此,但是倘若力道不是千斤而是万斤呢? 洪七公见到拨不动灵智的禅杖,面『色』一变,身形闪到一边,施展出“绊”字诀,先是一招“拨狗朝天”,紧跟着一招“棒打双獒”,攻势有如长江大河,绵绵而至,决不容灵智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钩盘,虽只一个“绊”字,中间却蕴藏着千变万化。 再看灵智,如今一身修为已经今非昔比,虽然洪七公的“打狗棒法”精妙无双,但是灵智去闪不避,自顾的施展“大疯魔杖法”中的招数,每一击附带着数百上千斤的力道,数十招下来,反倒令洪七公无比的难受。 洪七公暗骂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内功深厚不说,一身力道竟然也如此庞大。数十招下去,竟然连呼吸都没有一丝变化,丝毫不见紊『乱』,难道他就不累么?” 又拆了数招,洪七公改变策略,全力施展“逍遥游”身法,展开缠斗,手中的打狗棒根本不与灵智硬碰硬。 要说这“逍遥游”,虽然只是二流武学,但是在洪七公的手中却不亚于一流武学,盖因武功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对于招式的理解以及到了收放随心的地步,配合“打狗棒法”使用,简直是妙至颠毫。 洪七公身形一晃,竹棒化成了一团碧影,猛点灵智后心“强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各大要『穴』。这些『穴』道均在背脊中心,只要被棒端点中,非死即伤。却不想,灵智头也不回,直接施展“虎奔猿跃之术”,猛的向前蹿出数丈,避开洪七公棒影笼罩范围,然后手持禅杖,却施展一路“大降魔杵法”当中的“无悔无生”,隐隐挈带着风雷之声扫向洪七公。 二人且战且走,便在这树林当中展开一场惊天大战。洪七公轻功高明,随便一晃,便是奔出五六丈。而灵智的“虎奔猿跃之术”,同样不凡,说起来,更为适合这林间争斗。只见灵智时而作虎奔,时而似猿越,手脚并用,一边抵挡洪七公的精妙棒法,一边抽空还击。 二人相斗的这林间多是松树,粗的双人合抱般大小,细的也有碗口粗细,倘是洪七公的打狗棒击打在树上还好,若是灵智的禅杖,一击下去,大腿粗细的松树拦腰而断,倒将下来,尘土飞扬。 又拆得数招,二人逐渐兴奋起来。灵智一身武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高到什么程度,早想跟人验证一下。而洪七公,作为天底下武功最高的几人之人,寻常人根本接不住他三两招,想要找人切磋也难找到对象,这时陡然冒出来一个武功极高之人,各种绝学层出不穷,许多竟是他这等武学大宗师也没见过的妙招秘法,能够让自己放手施为,如何不让他欣喜异常? 二人越战越勇,渐渐眼中只有对方,至于一开始为何而斗,早已经抛之脑后! 第四章 棒法精妙 此时的洪七公三十出头,四十不到,正值壮年,虽然一身内力还没有几十年后那般醇厚,但是无论体力还是速度等均至巅峰,再加上他内外兼修,当真龙精虎猛。 再说灵智,一身“龙象般若功”已经练至第八层,可以说是一头人行暴龙,上百招下来,灵智竟然反倒觉得身子刚刚活动开来。 洪七公心知若不改变策略,再斗下去,还是个僵持之局,当下将“打狗棒法”当中的“缠”字诀发挥到极致,那竹棒有如一根极坚韧的细藤,缠住了大树之后,任那树粗大数十倍,不论如何横挺直长,休想再能脱却束缚。而此时,灵智便是那颗被缠住的大树,他往东,洪七公便往东,他往西,洪七公便往西,一条绿竹棒始终环绕在身侧,另他好不费劲。 打了这么久,洪七公也知道了灵智的特点,每一招式大力沉,但于细小腾挪间却略逊三分,这便给了他可趁之机。 只见洪七公一招“偷天翘”使出,那根绿竹棒对着灵智电『射』而去,灵智侧头避过,却不想上面附着洪七公的一丝巧劲,撞在一棵松树上反弹回来,重重的击在灵智腰侧。 打了这么久,终于占了一丝上风,洪七公得意的笑道:“如何?你这番僧,这一下不好受吧?” 灵智大怒,道:“番汝妹,你这臭叫花子,哪里眼睛看出本座是番僧?本座明明是汉人,汉人!” 洪七公一窒,上下打量了灵智一会儿,道:“看你面容,仔细看,还真是汉人,老叫花子原本一开始看你这身打扮,还以为你是番僧呢。”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那句“汝妹”是骂人的话,洪七公道:“身为出家之人,犯了嗔戒,该打。” 说话,提起打狗棒,一招“反截狗『臀』”,直往灵智『臀』部敲去,同时嘴上道:“老叫花子这一招叫‘反截狗『臀』’,请你品评一二。” 灵智心知洪七公这是在拐着弯骂他,也不恼怒,身子左移,提起禅杖就是一下,禅杖不断抖动,九个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咦。” 洪七公轻咦一声,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招的精妙,上百斤的禅杖抖动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对力道的『操』纵要求十分之高。洪七公见猎心喜,先使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一低,然后将内力运至脚下,朝左侧用力,滑行数步,避开那一仗,棒身倏地伸出,棒头搭在禅杖上,轻轻向下按落,以四两拨千斤之理出招,正是一招“压肩狗背”。 这一下十分巧妙,灵智只觉得一下子拿不稳禅杖,杖头被绿竹棒压下,大有失控之势。只见灵智左手在禅杖尾部轻轻一拨,反而令顺着绿竹棒的那股力道落下,只是速度极快,禅杖在绿竹棒上饶了一圈又重新落在灵智手中,同时右手成爪,使一招“大裂劈棺爪”当中的手法朝洪七公右臂曲池『穴』抓去。 “好。” 洪七公见到灵智这顺势为之的一手,忍不住高声喝彩。 洪七公嘴上虽然喝彩,下手却一点也不慢,只见他抓着绿竹棒的右手微微侧移,险之又险的避开灵智那一爪,同时身子一正,抬起右脚就往灵智踢去。 却不想灵智原本便不是想抓他右臂,而是顺势夺他手中的打狗棒。洪七公大意之下,手中打狗棒被灵智一把扣住,握在手中。 “嘿嘿,臭叫花子,本座看你?”灵智极为得意,正待调笑两句,话刚说到一半,只见洪七公伸右手食中二指取灵智双目。 灵智见到两根手指冲来,下意识的抬起右臂抵挡,却不知何时洪七公同时左足翻起,压住棒身,立时夺回,令灵智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一手,正是“打狗棒法”中的“獒口夺杖”,此招变幻莫测,夺棒时百发百中,纵是武功高已数倍之敌,亦难保全。灵智虽然武功不弱,但是较之洪七公到底还是逊『色』几分,又哪里能够抵挡得了这一招呢? 洪七公反手之间将打狗棒夺回,嘿然一笑道:“大和尚,想要夺老叫花子的打狗棒你还差了点。” 灵智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提起禅杖再次『揉』身而上。只不过这一次,每一杖之下灵智运气了内家真力,声势虽然不骇人,但是威力却不是先前可比拟的。先前虽说二人也交手了上百招,但是大多都是在招式方面较量,哪怕灵智一仗下去,树木拦腰而段,他也只不过是用的肉身力量。此时见到招式方面跟洪七公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灵智骨子里又是个自傲的人,这下鼓『荡』内家真力,将这路“大疯魔杖法”的威力全部展现出来。 杖棒甫一接触,洪七公面『色』便是一变,他察觉到非但禅杖上附带的力道大增,更有一股内劲成螺旋状透过手中的打狗棒侵入体内。这下,他看向灵智的目光变得十分凝重,心中已经将之视为同等层次的高手了。 好在洪七公一身内力雄厚异常,筋骨更是强健,而“打狗棒法”又是以四两拨千斤的玄妙手法,所以洪七公反而加强了几分攻势,想看看眼前这个和尚的极限。 二人又拆了数招,洪七公一招“恶狗拦路”,举棒横在身前,待灵智禅杖击到,侧抖旁缠,顺势借力向外斜甩,将禅杖掠在一旁。只不过灵智禅杖上的附带的力道着实不小,洪七公一个拿捏不稳,手中的打狗棒同样被带往一旁,没入地下。 二人兵器脱手,洪七公笑得极为灿烂,道:“大和尚,没了这根禅杖,老叫花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说完,吸一口气,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灵智小腹,正是“降龙十八掌”当中的一招“或跃在渊”。这一掌,洪七公乃是振作精神,使出了八成内力,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便是欧阳峰、黄老邪等人也不敢正面略其锋芒。在洪七公看来,他使出了八成内力催动这招,实实在在是给足了灵智面子。 原以为灵智失去兵刃,一身战力大减。却不想,灵智委实是个异类,一身修为同样全在掌上。见到洪七公一掌而来,灵智不闪不避,催动“大手印”当中的“震”字诀,直接一掌拍过去,同时口中大喝:“老叫花子,你的‘亢龙有悔’呢?使出来给本座瞧瞧。” 说完,催动”大手印“中的”透“字诀,再次拍出一掌。前劲未衰,后劲继至,两道不输于洪七公的掌力融汇成一道,铺天盖地的对着洪七公而去。 二人掌力相撞,先是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庞大的劲风将二人身旁的树木震得七零八落。灵智的掌力非但没有弱上丝毫,反而将洪七公的掌力『逼』得倒灌而回。面对着这胜过自己的‘降龙十八掌’的雄浑掌力,洪七公悚然动容,原本以为已经高看了眼前这个大和尚,却不想还是小看他了。 洪七公连忙退后一步,拍出一掌,见到劲力只是稍减,再次后退二步,同样拍出二掌,才将这股掌力消弭。 听到灵智说使出”亢龙有悔“给他瞧瞧,洪七公心中憋屈无比,感情我丐帮的绝学‘降龙十八掌’在你眼中是庄家把式不成?我洪七公是街头卖艺的不成?只不过见识到了灵智刚刚这一掌,洪七公发现对方居然真的有资格说这句话。不提别的,便是当年华山论剑之时,王重阳也没能让他正面连退三步。 洪七公望着一脸淡然,气势如渊的灵智,沉声问道:“你认识我?大和尚,你姓甚名谁?” 灵智一摆衣袖,左手背负,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本座灵智。” 洪七公道:“恩,你叫灵智?什?什么?你便是灵智上人?” 灵智淡笑道:“原来你也听过本座的名字!” 洪七公怒道:“以你的身份,为何要胡『乱』杀人?” 灵智同样大怒,道:“臭叫花子,本座那是在替天行道,再给本座扣帽子,本座分分钟告你诽谤。” 洪七公略带狐疑的看了看灵智,疑『惑』不解,盖因像他们这等身份之人,是不屑说谎的,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他? 灵智见到洪七公这个神『色』,还以为洪七公不相信他,冷哼一身,『揉』身而上。 洪七公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慢来慢来,你先将当中的缘由说与我听。” 灵智道:“想要本座解释?没问题,先陪本座打一场先。” 话音落下,已经欺近洪七公身旁,左掌右爪,攻向洪七公。 洪七公也是个傲气的人,虽然已经相信了灵智没有胡『乱』杀人,但是被灵智咄咄相『逼』,当下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他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灵智有心试试这招”亢龙有悔“的威力,也不闪避,双掌一并,”大手印“掌力磅礴而出。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晃了三晃,灵智身后的一颗松树被余劲扫中,喀喇一响,松树应手断折。而灵智只觉对方的掌力源源不绝,一浪高过一浪,整个身子被带动得像后滑行数米。 洪七公同样不好受,对方双掌接自己单掌,每一掌的力道虽然不如自己,但是两掌叠加,劲力并不输于自己,而且对方的掌力一股刚猛,一股阴柔,相互缠绕之下没入自己体内。 若非”亢龙有悔“这一招,讲究击敌三分,留力七分,只怕那股劲力早就将自己五脏六腑震伤,饶是如此,洪七公也被灵智的掌力『逼』退数步,一连退了七步,才将那股力道卸去。 “好一招‘亢龙有悔’。” 灵智赞叹一声,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这招掌法的精义,刚好跟蛮牛撞墙的道理相反,发十分力,体内反而留二十分力。可是等到真正感受到这招的威力之后,灵智还是忍不住惊叹这招的威力之大,当真无与伦比。 这招”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的根本,只要懂了这招,余下十七招就并不为难了。”亢“是极威猛、极神气、极高极强的意思,一条神龙飞得老高,张牙舞爪,厉害之极,可是就在这时,它的威势已到了顶点,此后就只有退、不能进了。这个”悔“字,是要知道”刚强之后,必有衰弱“。 由于掌力提升到了极致,灵智原本恢复肉『色』的左掌再次变得赤红一片,洪七公刚要开口说两句,陡然抬头瞥见灵智赤红的左掌,认出这是”毒砂掌“练到极高深处才有的景象。这一下,洪七公原本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腾,心中认准了灵智方才的托词是骗他的,实际上则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只见洪七公大喝一声:“好哇,你还要骗我,说,你用这‘毒砂掌’害了多少人?” 说完,洪七公一眼不眨的盯着灵智的双眼,想要看出几分端倪。 灵智微微一愣,随即嗤笑一声道:“原本以为五绝之一的北丐洪七公是何等惊艳的人物,却不想只不过是一个糊涂的老叫花子罢了。” 洪七公大怒,喝道:“老叫花子糊涂不糊涂,还轮不到阁下『操』心,但是你练这阴毒掌力,老叫花子不能不管。” 灵智见到怒气勃勃的洪七公,心中感叹一句:正义感还真强啊!随即认真的看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本座问你,本座的掌力如何?” 洪七公不明所以,但是回答道:“你的掌力,你的掌力自然是极高的,虽称不上天下无双,但能与你正面对掌的,只怕除了老叫花子便是连黄老邪也不行。” 说完,洪七公面上闪过一丝自傲,的确,这等磅礴的掌力除了老叫花我的”降龙十八掌“,又有谁挡得住?不过,洪七公马上反应过来,道:“少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你若不废了这毒掌功夫,老叫花子定不于你干休。” 灵智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本座的‘大手印’掌力既然远超这毒砂掌力,为何还要练这门二流功夫呢?” 洪七公同样疑『惑』不解,跟着灵智问道:“是啊,你为何还要练这门功夫?” 灵智面『色』一整,倏然道:“天下武功本无好坏之分,区别在于使用之人,这‘毒砂掌’练就出来的掌力确实阴毒无比,但是难道它除了害人,便不可以救人么?” 洪七公一呆,突然发现眼前这大和尚十分高深莫测,说出的话也非常有道理,当下静静的看着他,静待他解释。 第五章 善恶一念 灵智侃侃而谈,道:“我密宗势力范围地处西北之地,偏偏却有一个白驼山横亘其中。利益冲突之下,双方弟子自然免不了争斗。” 洪七公听到‘白驼山’三字,瞳孔一缩,他自然知道这三字代表的含义,那是代表着天下间另一位绝顶宗师。 灵智继续道:“相信你也知道,不说西毒欧阳峰本身便是用毒的大宗师,便是他白驼山门下随便一个弟子也精通御蛇下毒之道,所以无论我密宗弟子也好还是其他武林同道也好,无不深受其害。小僧精研医道,参悟武学,偶然间见到这‘毒砂掌’的修炼法门,突发奇想,倘若用中毒之人体内的蛇毒来修炼‘毒砂掌’,是否可以达到替人清毒祛病之效呢?” 听到这里,洪七公满脸不可置信,想不到眼前这大和尚还有这等慈悲心怀,这时,眼中倒是闪过一丝佩服。 灵智又道:“小僧试验多次,终于发现此法可行,每次替人清毒之际,现将蛇毒纳入自身体内,再运转‘毒砂掌’修炼法门,利用这些蛇毒将这门毒掌修炼到了前无古人之地。正所谓一啄一饮,自有天定,小僧这‘毒砂掌’大成之际,竟然成了另类的百毒不侵之体,天下间各种毒物都可化入这左掌当中,增加其威力。” 洪七公听到这里,再无一丝怀疑,心中对灵智只有满满的佩服。一方面,灵智已经证明了倘若为了提升武力,他完全不需要修炼这毒掌,一门“大手印”便不知超过凡几。另一方面,洪七公原本就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否则也不会喜欢行侠仗义,也只有心地仁善之人才能得到他的认同。 洪七公问道:“那先前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当下灵智三两下把来龙去脉缓缓解释给洪七公听,待听到说他们竟然吃人时,洪七公大怒道:“杀得好,这等禽兽便是老叫花子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完,又一脸歉意的望着灵智,讪讪的道:“大和尚,看来是老叫花子误会你了,老叫花子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灵智笑道:“洪前辈,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小僧还以为你有多洒脱呢?” 洪七公听到灵智话语中并无怪罪之意,又见他称呼自己为前辈,不由得好感大升,调笑道:“你这大和尚,何故前倨后恭?之前不是一口一个本座的么?” 灵智脸『色』一垮,只得当作听不到,走到一边抽出没入地下的禅杖,又将打狗棒抛给洪七公后,道:“老叫花子,你跟我一起去那苍头寨么?” 洪七公眼神闪烁几下,当下一口答应。 灵智道:“刚刚咱们比过了兵刃拳脚,现在咱们比比轻功吧!” 说完,直接运起“虎奔猿跃之术”当中的轻身法门,提气一纵,上到树顶,向苍头寨的方向奔去。 洪七公大叫道:“呀呀,你小子使诈。” 说完,同样不甘示弱,使开“逍遥游”身法,身子好似一道柔软无比的绳索一般,在树干间环绕几下,同样来到树顶,对着灵智追去。 二人展开轻功飞奔,灵智跨开大步,虎奔猿跃,气势雄浑之极,但觉风生耳际,两旁树木不住的倒退。洪七公同样有如快马,虽不如灵智气势威猛,但是身法轻巧灵动还要胜过三分,大袖飘飘,足不点地般随在灵智之旁,无论灵智如何加速,始终吊在灵智身侧。 他二人一边飞奔,一边指点江山,间或相互调笑几句,日未过午,二人已奔出十余里,灵智依着来时的路径,转过两个山坳,从树上缓缓落下。 灵智道:“老叫花子,你的轻功当真厉害。” 洪七公自得一笑,傲然道:“那是,大和尚你也不差。”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此时苍头寨厅中以被三当家略作清理,命人将那雷铁丑等人的尸体搬出,又仔细的洗刷了一遍地面,不复先前的狼藉。 但是厅中的血腥味,短短时间内是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的,洪七公跟着灵智来到厅中,鼻子抖动几下,知道之前便在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三当家唤作杜鹏,见到取而复返的灵智,将善寨当中的其他人都叫道一处,恭恭敬敬的跪下听候发落,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灵智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你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洪七公道:“你看着办便是。” 灵智扫视了一圈,只见五六十人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伸手换来余小英问道:“这里面,哪些人是吃过人肉的?” 余小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当下指着中间的数人,从中指出来告诉给灵智。 原本几人还心存侥幸,此时被余小英认出来,又见到了大当家等人的下场,不敢与灵智动手,但是却猛然朝四面八方逃跑。 灵智冷哼一声,骤的展开轻功,但见人影晃动,逃跑的几人被灵智点中『穴』道,扔到地上。剩下一人,速度不慢,趁着灵智收拾其他人的当口,已经跑出数步,却不知何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挡住去路。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道:“臭叫花子,莫要挡路。” 一句话说完,陡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原来洪七公恼他无礼,直接一巴掌煽在脑后,将其拍晕。 这下,几人尽数被抓回,原本跪着的人见到二人那出神入化的轻功,心中更是惧怕,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 灵智心念一动,对着余小英道:“你不是要报仇么?这些人便交给你了。” 听到灵智的话,余小英大喜,噗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大师,大师恩德,小英没齿难忘。” 余小英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长刀,双手紧握,一步一步走到那几人身前,浑身微微颤抖,显然激动难抑自持。 任凭几人如何哀求,余小英充耳不闻,挣扎良久,提刀上前,砍下每人一条臂膀,然后猛然将刀仍在地上,大口喘气。 灵智问道:“为何你不杀了他们?” 余小英道:“小的心里其实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但是假若小的胡『乱』杀了他们,那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然而掌柜的大仇不能不报,小的砍下他们一条手臂,教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作恶,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听到余小英的话,灵智十分满意,便是一旁的洪七公,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善恶本在一念之间,此情此景之下,还能够谨守本心,十分难得。 接下来,灵智命三当家取出山寨中钱财,从中拿出一大半分给几名女子,然后命人送她们回家,又一把火将山寨的关卡房舍烧掉大半,让他们自去谋生,只有一条,万万不能再做山贼土匪。 当然,为了避免有人动了坏心思,抢走那几名女子身上的财物,灵智随手撮了几颗泥丸,让他们服下,谎称乃是毒『药』,倘若不回来复命,七日后必定毒发生亡。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灵智看了看三当家杜鹏以及余小英二人,微微皱眉。 沉『吟』片刻,灵智先是望向余小英,问道:“今后你可有何打算?” 余小英落寞的一笑,道:“大师,小英本事孤儿,以前掌柜的在的时候,还能有碗饭吃,如今,如今小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灵智道:“好,那本座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说罢,转头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你看此子如何?” 洪七公不解其意,道:“还算不错,大和尚,你是什么意思?” 灵智道:“既然你也认为不错,不如,让他加入你丐帮吧?” 洪七公最怕麻烦,当下一摆手回道:“你还是密宗宗主呢,怎么不让他加入你密宗?” 灵智道:“小僧还有正事,倒是没时间照料他。再说,入我密宗门下,规矩极多,况且人家也不愿意当和尚啊!可你不同,倘若他日后无力谋生,沦为乞丐,还不是归了你这叫花头子的门下?哈哈” 洪七公被灵智一呛,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余小英见到二人如此模样,当下出声道:“大师,既然这位前辈不愿意,那小的能否跟随大师?” 灵智笑道:“小子,别不止好歹,你知道这老叫花子是谁么?他可是丐帮帮主,五绝之一的北丐洪七公,能够入他门下,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灵智又认真的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你先别急着拒绝,且听我说完。这小子年纪虽然大了一点,错过了习武的时间,但是贵在心地善良,又懂的隐忍,你用心调教几年,丐帮可不就多出一个大有前途的优秀弟子了么?哪怕日后你出了什么事情,丐帮也不至于一蹶不振啊!” 洪七公听着灵智缓缓道出缘由,心中倒是多了几分赞同,待到听到最后一句,洪七公大怒道:“呸,你这臭和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话虽如此,洪七公言语中不再拒绝,灵智又劝了几句,洪七公便顺势答应下来,收了余小英为丐帮弟子。 果不其然,余小英逢此大变,心『性』成熟许多。灵智又将那二当家身上的一本《清风剑法》秘籍扔给余小英,再跟洪七公一起调教了半月,数年之后,丐帮当中多出了一个行侠仗义的“清风剑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灵智,深知机会难得,便拉着洪七公在这苍头寨住了下来,一方面讨论武功,一方面调教余小英,而洪七公也难得遇上一个武功不下于自身的人,当下也半推半就留了下来。二人整日喝酒比武,好不潇洒。 三当家杜鹏及余小英将一只洪七公随手打下的野鸡整治好之后,又弄了几个小菜,取出一大坛酒给二人倒上,便随手关了房门退了出去。 见到灵智一口气喝下一整碗酒,洪七公打趣道:“你这小子,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个酒肉和尚!” 灵智理所当然的道:“小僧是密宗,密宗,懂不懂?本来就不忌荤腥。” 洪七公咬牙切齿的道:“密宗的也是和尚,你喝酒吃肉难道不怕佛祖怪罪么?原本你喝酒吃肉也没有什么,可是你他娘的不该跟老叫花子抢这只鸡。” 灵智筷子一翻,极为迅捷的挑中一块最为肥美的鸡腿塞进嘴中,又灌了一口酒之后道:“阿弥那个陀佛,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倘若连吃一口肉喝一酒佛祖也要管,那他老人家该多忙啊?出家人心存善念就行了,倒不必刻意奉行那些个清规戒律。” 听到这话,洪七公非但不怒,反而若有所思的沉思一会儿后,道:“你小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脾气也对老叫花子的胃口,这个朋友老叫花子认了。” 几杯酒下肚,灵智对着洪七公大道苦水:“老叫花子,你是不知道啊,原本小僧食肠就宽大,偏偏身为密宗宗主,一举一动要以身作则,吃块肉都只能偷偷的吃,整日不是馒头便是面条,都把小僧饿瘦了,呜呜呜,好在小僧聪明哇,一个人跑到中原来了。” 洪七公感同身受的道:“不错不错,老叫花子自从当了这丐帮帮主,每次见到那些个丐帮长老及弟子,便浑身不自在,一个个不是恭敬异常便是没说几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所以老叫花子宁愿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行走江湖,嘿嘿?诶,你小子倒是给老叫花子留块肉啊!” 灵智洋洋得意的道:“手快有,有慢无,还想吃啊,简单,再去打一只野鸡给小英子整治就是了。” 洪七公大怒:“你?怎么说我也是前辈,懂不懂尊老爱幼?” 二人加快速度,下筷如风,一整只鸡不一会儿给二人吃完。 洪七公咂咂嘴道:“这鸡胜在肉质肥嫩,不过小英子的厨艺便差强人意了,倒是可惜了这只上好的野鸡。” 灵智嘴一撇道:“刚刚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嫌弃?” 洪七公嘿嘿一笑道:“你这酒肉和尚,你懂什么,老叫花子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各种美味,在吃的这一方面,倒还真没几个能胜过我的。年前我在嘉兴醉兴楼吃过一回白灼鸡,配上独有的酱料,皮黄肉白,肥嫩鲜美,滋味异常鲜美,十分可口,可谓百吃不厌!那才叫真真正正的美味呢!” 闻言,灵智更加不屑了,区区一道白灼鸡你就馋成这样,难怪日后碰上黄蓉那个烧得一手好菜的丫头,非得巴巴的收她做徒弟。 似乎看出了灵智的不屑,洪七公大不服气,当下道:“小子,只要你弄出一道胜过那白灼鸡的菜,老叫花子便对你心服口服!” 灵智冷笑一声,心中盘算,一会小爷到底是做叫花鸡好呢?还是柠香烤鸡好呢?还是大盘鸡好?一时间犹豫不决! 第六章 惺惺相惜 傍晚时分,灵智亲自『操』刀,猎了一只野鸡,又从苍头寨的厨房当中取出一坛花雕,十三香少许,糖少许,葱姜蒜各少许,运刀如风,将鸡切成齐整整的小块,再将鸡块焯下水,去掉鸡腥味和鸡皮上的脏东西,将姜片与蒜爆香,将鸡皮稍稍煎黄,最后注入花雕清水,做成一道美味无比的“花雕鸡”,只把洪七公吃的差点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洪七公哈哈大笑道:“如今老叫花子倒是真心实意的佩服你了,说起来,你我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又蒙你用这美味无比的‘花雕鸡’招待,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这……这……” 灵智浑然不在意的一摆手道:“老叫花子,休要矫情。区区一道花雕鸡罢了,小僧我的看家本领还没拿出来呢。” 洪七公神『色』尴尬,搔头道:“这可难啦,我老叫化向人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若是常人,老叫花子也有办法报答人家,只是你这小子,年岁不大,武功竟然到了能跟老叫花子抗衡的地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况且你又是密宗宗主,想来是不缺金银的,委实令老叫花为难呐!” 灵智道:“你若真感激我,便指点我一下武功罢。” 洪七公睁大眼道:“大和尚,你的武功或许比不上老叫花,但是差距绝对不大,又怎么轮到我指点?” 灵智诚恳的道:“老叫花子,洪前辈,一直以来,小僧多是自己『摸』索,随着修为越高,懂得越多,可是这心头的疑『惑』也越多,但是一般人肯定是指点不了小僧,但是你作为天下间最顶尖的几人之一,自然能够解我心头一部分疑『惑』。” 见到灵智说得诚恳,洪七公极为受用,呵呵大笑道:“你且说来听听,老叫花子自然知无不言。” 灵智大喜,缓缓的将心头的一些疑『惑』一一道出,一开始洪七公还游刃有余,随着灵智越问越深入,洪七公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有时候一个问题问出,洪七公要先缓缓思索好一会儿才能回答。二人均是用掌的大行家,其他武学的见识也十分之高,越聊越兴奋,秉烛夜谈,一夜须臾而过。 洪七公将自己多年的经验道出,灵智也将自己的一些推测说出,一夜下来,都大感大有所获。灵智从洪七公身上学到了许多劲力运转的小窍门,洪七公也从灵智身上得到了一些灵感。一翻交谈下来,洪七公发现灵智一身武学渐渐脱去前人的桎梏,逐渐融入自身的理解,将之化为属于自己的道,看向灵智的眼神非常奇怪。 良久,洪七公感叹一句道:“你这小子天资之高,悟『性』之强,实乃老叫花子生平仅见。” 灵智微微一笑,傲然道:“若非小僧晚生几年,当年华山论剑之时,王重阳想要夺得天下第一可没这么容易。” 洪七公笑眯眯的道:“老叫花子如今倒有几分期待另外三位见到你的模样了!老叫花子自认天资不差,便是‘降龙十八掌’失传的最后三掌也给老叫花补全了,但是见到你这小子,却生出无力之感,那点儿成就比你起来,微不足道啊!” 灵智道:“嘿嘿,老叫花子,前人的武学再厉害,也是别人的,小僧要做的,乃是融会百家武学,创出一门旷古铄金的绝世神功。” 听到这话,洪七公倒吸一口冷气,不禁被灵智的口气震慑住了,他可是知道创出一门武功的难度,当下眼神越发的奇怪。 望着洪七公古怪的眼神,灵智道:“耶耶,老叫花子,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小僧便没那个能耐么?就拿你的‘降龙十八掌’来说,依小僧之见,只怕比之当年的乔帮主还有一些差距吧。” 洪七公身为丐帮帮主,自然知道灵智口中的乔帮主是谁,也知道乔峰为历代丐帮帮主之最,但是知道归知道,还是被灵智这话气得不轻,没好气的道:“你这小子,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门‘降龙十八掌’便足够老叫花子钻研一辈子了,想要超过前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灵智觉得五绝虽然修为精湛,到底眼界低了一点,为了一本《九阴真经》便打得死去活来,非常有必要震一震他。 灵智道:“既然你知道乔帮主,那你可知道乔帮主的成名绝技可不止一门‘降龙十八掌’吧,还有一门十分厉害的绝学。” 洪七公微微迟疑,问道:“你说的可是失传已久的‘擒龙功’?” 灵智道:“不错,正是‘擒龙功’,这门神功的原理说到底不过在于隔空取物,夺人兵刃,难道以你此时的修为见识,便不能创出一门新的‘擒龙功’么?” 洪七公听到此言,坐下站起,站起坐下,迈步在房中转来转来,好不难熬,良久之后,眼中精光暴闪,道:“不错,不错,你说的有理。” 灵智又道:“再说南帝,嘿嘿,他大理段氏倒是家学渊源,一门‘一阳指’便够学一生了,可是‘一阳指’之上的‘六脉神剑’,为何这么多年来无一人学成?” 洪七公诧异的道:“等等,‘六脉神剑’又是什么功夫?为何老叫花子没听过?” 灵智缓缓将“六脉神剑”的原理道出,听到修成“六脉神剑”之后,徒手可以放出剑气,洪七公满脸的不信,就差没说出“你在骗人”这话了。 灵智当下把段誉的事迹缓缓说出,话风一转:“虽然小僧不懂得‘六脉神剑’,但是刚好学过与之齐名的另一门绝技,可以徒手放出刀气。” 说完,伸出右手,对着身前一劈,刀气纵横,隔着丈余,将一张木桌齐整整的劈成两半,切口平整,隐隐传来烧焦的味道,正是宁玛派无上绝技“火焰刀”神功。 这一手,直把洪七公震得目瞪口呆,这时他才知道之前二人相斗的时候灵智其实还有很多底牌未出,同时也相信了关于“六脉神剑”的说辞。 见到洪七公的反应,灵智十分满意,然后又跟洪七公介绍了诸如“龙象般若功”,“北冥神功”等数种神功秘法,最后总结道:“五绝当中,说实话,小僧最为佩服的反倒是西毒欧阳峰,他人品如何暂且不说,光是自创一门‘蛤蟆功’便是你们几人比之不上的。” 洪七公再次陷入沉思,他跟欧阳峰交过手,当然知道“蛤蟆功”的厉害,原本补全了“降龙十八掌”最后三掌的自得心思『荡』然无存,苦笑一声道:“你这小子,不会是专门来打击老叫花子的吧?” 话虽如此说,其实洪七公内心十分感激灵智给他讲解了这些层出不穷的神功秘法,令他眼界大开的同时,再也不局限在这五绝的名头上面,更是打定主意要将丐帮失传的绝学“擒龙功”再次创出来,下次碰上这小子好好的震一震他。 二人又聊了一些秘闻趣事,便略作休息。 第二天一早,在指点余小英剑法的灵智见到了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洪七公,心知他必定是一夜没睡,冲余小英道:“小英子,将你这两天所学的剑招使出来给你们帮主看看。” 余小英顺从的将“清风剑法”前三招依照秘籍所示的架势使出来给二人看。 既然收了余小英做了丐帮弟子,洪七公倒也有责任教导他一翻,此时虽然精神欠佳,却也一眼不眨的望着使剑的余小英。 清风剑法,共分十七招,所创之人不可考。前十二招平平无奇,皆是基础剑招,后五招练到深处,倒也有几分威力。当然,跟后来武当派的“清风剑法”有着天壤之别,只不过如今张三丰还没出世呢,武当派的“清风剑法”自然也是连影子也没有。 灵智甚至基础的重要『性』,所以将清风秘籍上面附带的粗浅内功心法完善了几分之后,传给余小英,然后让他着重先练习前十二招。每一招经过灵智的细细讲解,余小英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虽然只有短短七八日,但是此时施展开来,倒也有几分模样。 当然,以灵智跟洪七公二人的眼光看来,自然是破绽重重,不值得重视。 十二招施完,余小英持剑而立,等着洪七公评点。 洪七公缓缓道:“剑者,凶器也。开双刃、身直头尖,生而为杀。所以练剑之人若无杀气,剑法哪怕再纯熟,威力也有限。小英子,你记住,练剑之时需时时附带那种勇往直前的气势。” 听到洪七公这番话,灵智微微点头,心道:洪七公果然无愧大宗师,哪怕是不通剑法也说得头头是道。 余小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却将之牢记在心中。 接下来,二人又详细指点了余小英“清风剑法”中后五招“清风徐来”、”清音幽韵“、”风清弊绝“、”激浊扬清“、”独清独醒“。 不过这五招的难度陡然上了几个台阶,特别是最后一招”独清独醒“,灵智估计练到深处威力不亚于二流武学,所以令余小英学习起来份外的吃力。 好在他毅力卓绝,深知机会难得,哪怕无数遍下来,手酸脚麻,仍默默坚持。 灵智心念一动,道:“我说老叫花子,小英子如今好歹也算是丐帮弟子吧?你这个做帮主的不传他几招?若当真如此,小僧可看不惯。” 余小英心知这是灵智在挤兑洪老帮主,说到底也是为自己好,当下停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正待说两句感谢的话,陡然被洪七公一脚踢在屁股上,同时耳边传来洪七公的声音:“不准分心,接着练去。” 又听见洪七公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倒管得真宽啊?小英子身为我丐帮弟子,我老叫花子自然会对他提携一二的,你『操』个什么心?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给老叫花子我去做一只‘花雕鸡’呢!” 灵智道:“小僧这可是替你着想,你想啊,假若小英子武功太低,日后行走江湖的话丢的可不是我的脸,而是你丐帮的脸,你老叫花子的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洪七公沉『吟』片刻,对着余小英道:“既如此,小英子,老叫花子传你一路‘逍遥游’身法,这套身法乃是我早年所得,集轻功、步法于一身,委实是一路不可多得的身法,只不过近年来,渐渐与我一身所学相冲,老叫花子已不常用,今日便传给你罢!” 余小英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倒是一旁的灵智不屑的撇撇嘴,说到底这”逍遥游“不过是二流身法罢了。当然,余小英此时刚刚习武,太过高深的东西反倒不好,所以灵智虽然心中不屑,倒也没说什么。 以余小英的聪慧,自然比不上黄蓉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同样一套”逍遥游“身法,洪七公足足打了数遍,又不厌其烦的讲解,余小英才勉强记住,不过要真真能够圆转如意的使出来,估计得等他内功小成之后。 如此,又是数日,二人一边教导余小英,一边谈论武学,均觉得大有收获。灵智不仅对以后的路越发的清晰了,更是从洪七公处多了一份突破至一流乃至绝顶境界的心得。原本灵智从《鸠摩智遗卷》上早就得知了先天之前各个境界的关窍,此时听了洪七公的讲解之后,一身修为越发的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打通任督二脉的最后几个关键窍『穴』,气行大周天,进阶一流。而洪七公同样所得不少,不仅眼界大增,更是突破了一些武学桎梏,一身修为逐渐化成带有自己特『色』的,更是根据之前灵智所说的”擒龙功“原理,将这门神功推敲出了个大概,只等日后逐渐完善之后,便可重现。 一日,灵智自觉大有长进,目光灼灼的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理论了好几天,咱们过两招如何?” 洪七公正有心试试灵智的”火焰刀“,闻言,眼中精光暴闪,道:“好,正好老叫花子我闷出个鸟来,活动一下筋骨也好。” 一句话说完,欺身向前,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对着灵智就是一招”亢龙有悔“。虽是切磋,但是洪七公这一掌也提起了八成内力。 “来得好,试试小僧这招‘撼山式’。” 灵智大喝一声,抬起右掌对着洪七公也是一掌。灵智心知自己的内力还比不上洪七公,不敢怠慢,将掌力催生到极致,二人相隔丈余,但一掌发出,各自的掌力相差不大,掌力隔空相击,卷起漫天气浪。 一旁观看的余小英何时见过这等声势,只骇得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第七章 继续切磋 二人相互切磋,自然没必要每一招每一式都运足内力。往往一招使到一半,不等招式用老,便换成下一招,二人的内力也是一触即回,并不以命相搏。所以二人战斗的声势虽然浩大,其实都是各自留了手的,主要还是招式方面的切磋以及劲力用法方面的碰撞。 洪七公有心卖弄,将大半辈子所学的武功一套套施展开来,奇招妙式层出不穷,身形飘忽,拳打足踢,肘撞指截,瞬息间连变了十几套武功,令灵智大开眼界。 灵智也将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大手印”、“大悲撕风手”、“大裂劈棺爪”、“大寂灭指”、“掌刀”、“火焰刀”等精妙武学中的招式应付洪七公一路路武功。虽然灵智论武功种类比不得洪七公,但是他每一套武学都十分精深,其中的招式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对上洪七公丝毫不落下风,只把余小英看得神驰目眩。 洪七公欺灵智腿上功夫稍弱,先使一招“时乘六龙”,对着灵智当胸而去,再使一路“铁帚腿法”,身子一矮,右脚横扫。洪七公这两下,用掌为宾,使腿是主,旨在打『乱』灵智的步伐。只不过,洪七公小瞧了灵智的“虎奔猿跃之术”,只见他猛然一跃,双腿后蹬一借力,双手成虎爪,反而饿虎扑食般朝洪七公扑过去,虎爪反朝他腰间大『穴』抓去。 不过,洪七公一身经验何等丰富,岂会这么容易被灵智抓中?只见他身子极为灵巧的扭动几下,不仅避开灵智的双爪,反而直接朝灵智的后颈处按去。正所谓“蛇打七寸,虎按后颈”,洪七公这一按,虽然不属于任何武功招式,但是其中蕴含的道理十分高明,正好按在灵智奔行间的破绽处。 按理说,以灵智此时的武功见识,本不该『露』出极为明显的破绽,奈何他这后颈处的破绽委实太大,稍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只不过武功比他低的,就算看出来也跟不上灵智的脚步。 灵智心中暗赞不愧是北丐洪七公,就冲这份眼力这份反应,就无愧于五绝的称号。只不过灵智这些年细心钻研,反而将这处破绽化作一处陷阱,将劣势变优势,形成诱敌反攻的开端。 灵智原本的前冲之势陡然停住,身子微微下沉,好似脚下生根一般扎在地上,同时右肩上提,使出熊戏当中的“撼运势”,内力布满全身,洪七公只觉得好似自己的按在一堵高墙之上,竟然再也按不下去。 洪七公眼睛一亮,这等随时转换形态的身法可不常见,虽然不知道灵智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洪七公自然不肯放过这好不容易占得的先机。只见他双足挺立,凝如山岳,左臂横在胸前,右掌用力,对着灵智背心便是一掌。二人虽然只是切磋,并不以命相搏,但这一掌被洪七公内力用上了,劲道亦是非同小可。灵智原本便自凝神防御,正待反击,哪知刚避开洪七公这一按,双手尚未举起,忽觉后心风声峻急,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涌来,灵智大为惊急,索『性』借着掌力滑行,一边卸去这股劲力,一边伺机反攻。 洪七公嘿然一笑,心道你这小子终究还是差老叫花子一筹,这回非要叫你丢个大脸不可。此时他身在灵智背后,相距既近,接连使一路刚猛至极的“铜锤手”中的精妙招式,对着灵智周身而去。这一下,进招极快,短短片刻洪七公便运出七八手重招,其中一半封住灵智左右两边退路,剩下一半直接再次对着灵智后颈而去。 灵智此时只觉得难受至极,非但背后有一股极强的劲力,让他避之不开,就连左右两边也隐隐传来压迫感,兼之洪七公身形飘忽,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他欺近身侧。此时容不得灵智多想,只见他前面一株大松树挡住去路,当即足下连点,上身微晃,就在这颗大松树上面跨上三四步,接着一个筋斗甩出,袈裟展开,庞大的身子徐徐落下。虽然狼狈,但是好歹避开了洪七公这几下,而那株大树被洪七公的掌劲一震,一阵晃动,松叶倾盆而下。 灵智冷哼一声,道:“老叫花子,刚刚你爽快了吧?现在轮到我了。” 灵智坠腰沉肩,一掌推出,不待掌力用老,又是一掌推出,两掌叠加,化作一道无比磅礴的掌力朝洪七公压迫而去。 洪七公大叫:“呀呀,你这大和尚来真的啊?” 话虽然如此说,洪七公也知道灵智其实是留了手的,因为这叠加而成的两掌虽然厉害,但是比之日前的掌力,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只见他乘隙反扑,“飞龙在天”,“见龙在田”,等等一招招使出,越斗越是挥洒自如。 灵智的“大手印”虽然劲力雄浑,比之“降龙十八掌”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招式委实太过简单了,哪里比得上洪七公手中的“降龙十八掌”? 只见洪七公侧身避开灵智的一掌,当下吸一口气,两肘往上微抬,右拳左掌,直击横推,一快一慢的打了出去。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第十六掌“履霜冰至”,一招之中刚柔并济,正反相成,实是妙用无穷。灵智眼看避之不及,就要被这一掌扫中,慌忙将劲力聚集在右掌边缘,形成一道三尺有余的刀气,然后将右手竖在身前,内力布满全身。这一招,是纯防御,却是在自己与洪七公之间布了一道坚壁,左右两侧,敌来则挡,敌不至则消于无形。而正对面,则是无坚不摧的刀气,洪七公的掌力虽然雄浑,但是又哪里及得上高度凝练的刀气?只见掌力临身,撞上那无坚不摧的刀气,被刀气划做两股,又撞上灵智布下的内力形成的坚壁,直朝两旁分开。 “好小子,这一招叫做什么名堂?”洪七公见到自己的掌力以这种形式破去,当下眼睛一亮,对着灵智道。 灵智道:“此乃我密宗无上绝技‘火焰刀’,小心了。” 见到灵智使出的正是那号称超过“一阳指”的“火焰刀”,洪七公兴趣大增,当下掌随身起,一招‘六龙回旋’,拍了出去。这是降龙十八掌的精妙招数,一掌之中分两股力道,一向外铄,一往内收,形成一个急转的漩涡。 岂料灵智的反应大出洪七公的意料之外,只见他站直身子,隔着三四丈,右手在半空中急速的飞舞,刷刷刷连出数刀。 洪七公极为疑『惑』,不知道灵智在搞什么鬼?正待说话,突然发觉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传来,见机也快,身形晃动,立时跃向右边,只听见哧的一声,原本待的地上出现一道长数尺深数寸的口子。洪七公暗自庆幸自己见机的快,哪知那股危险的感觉再次传来,洪七公大骇,足下发劲,身子如箭离弦,倏忽间退开三丈有余。 再举目望去,只见地上多出数条深深的刀痕,而灵智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洪七公,一脸戏虐。 这还怎么打?洪七公苦笑一声,道:“这便是‘火焰刀’么?果然厉害。” 灵智道:“老叫花子,再来。” 灵智一句话说完,身子一窜,端的是快捷异常,威猛无伦,对着洪七公扑身而上。洪七公也是个傲气十足的人物,虽然知道灵智的“火焰刀”厉害,心中也无比的忌惮,但是不愿意就此罢手,况且他自认为刚刚那几下是出其不意,现在既然心中有了提防,谁胜谁负还不得而知。见他扑来,当下急忙出掌,一股力道从横里撞去,卷得树叶在空中横飞,更有许多树叶笔直的从树上掉将下来。 接下来又是数招,灵智掌爪并用,间或挥出一刀。洪七公更两手连挥,喀喀喀喀,一连打断了七八株树,一片狼藉。 见到这一幕,余小英不由得心中大震,嘴巴就没合上过,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么? 武功到了二人这个层次,如非差距真的极大,短时间内是分不出胜负的,否则当年华山论剑之时,几人也不需苦战七日七夜了。数十招后,洪七公渐渐熟悉了“火焰刀”的攻击方式,局面越发的对灵智不利了。 洪七公躲开灵智的几刀,先使出一招“飞龙在天”,这一招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二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掌未到,声先至,强大的掌风吹得灵智的袈裟猎猎作响。不待灵智避开,洪七公落地之后再使出一招“损则有孚”,这两掌劲力虽然范围各不相同,但是到底有一部分叠加,而掌力叠加的地方正好处于灵智的正前方,这一下,令得灵智脸『色』大变。 一直以来,自创出那招“叠浪式”之后,每次与人动手,都是他依靠这种掌力叠加的方式占据上风,此时首次自己碰上这种情况,一方面倒是理解了别人的憋屈,一方面暗自钦佩洪七公的战斗经验之丰富。灵智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自然看出洪七公这两掌完全是因为经验丰富之下所顺手使来,而不是“叠浪式”的那种刻意,可见他对招式的理解之高,机会的拿捏之准。 灵智虽有自信硬碰硬破去这一招,但是就完全失去了切磋的真意了,所以灵智先是以鹿戏当中的“探身式”探身而出,再以“蹬跳式”朝左跳出一段距离,不仅避开了掌力最强之处,同时一招“捕风捉影”,反抓洪七公。 “咦,小子,你这身法?倒有几分玄妙!” 洪七公轻咦一声,赞叹道。 有好几次,洪七公仗着经验丰富,对着灵智的破绽而去,眼看就要抓中灵智的后颈,却被灵智灵巧的避开。原本他还以为这是灵智自身见机反应远超朝人,此时见到灵智使出鹿戏,不仅避开自己的掌力,反而趁势反抓,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灵智身法的玄妙。 听到这话,灵智微微一笑,心中极为得意,无他,盖因这“虎奔猿跃之术”乃是灵智自创而出,此时见到连洪七公这等高手都对他这身法大为惊诧,哪里还有不得意的道理。 灵智右爪对着洪七公而去,嘴上却道:“如何?老叫花子,我这‘虎奔猿跃之术’可还入了你的眼?” 洪七公嘴硬道:“老叫花子的‘逍遥游’施展开来可比你好看多了。” 说完,身子一扭,避开灵智一爪,气走“浮郄”、“委阳”、“委中”诸『穴』,对着灵智就是一招“鸿渐于陆”。 灵智不甘示弱,同样一掌拍过去,道:“那如何能一样?你的‘逍遥游’说到底仍是前人武学,本座这‘虎奔猿跃之术’可是自创的。嘿嘿,听闻《九阴真经》当中有一门身法唤作‘蛇行狸翻之术’,本座这‘虎奔猿跃之术’,论潜力还要超过他。” “什么?你自创的?” 二人双掌相接,各自震退数步,然则听到灵智的话,洪七公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配合上脸上的表情,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灵智心道:“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否则又如何能显出小爷的手段来?嘿嘿” 灵智趁着洪七公愣神的一刹那,气凝双掌,左右掌先后击出一掌,化作两道巨浪对着洪七公当胸而去,同时笑道:“不错,怎么,你不信?” “倒不是不信,只是这委实?”洪七公一句话没说完,却感受到灵智磅礴的掌力,连忙提气凝神,使出一招‘或跃在渊’,同时嘴上大叫,“耶,你小子又使诈,不是个好人。” 说罢,强压下心头的震撼以及那一丝丝佩服,掌出如风,“密云不雨”,“损则有孚”等妙招频出,一时间,『逼』得灵智手忙脚『乱』。 灵智虽然被『逼』得手忙脚『乱』,但是心中并不如何慌『乱』,缓缓的将“虎奔猿跃之术”当中的抗靠、回首等式使出,避开洪七公掌力的强劲之处,抽空反击洪七公掌力薄弱之处,打得有声有『色』。只不过,苦了这苍头寨的树木,只见一株株大树或拦腰而断,或四分五裂,或被”火焰刀“劲力平整的切成数截,好不狼藉。 第八章 差距不小 灵智虽说打通的那条神秘的隐脉以及数条其他隐脉,更将内力压缩凝练了三次,一身内力也雄厚非常,但是到底任督二脉并未彻底打通,或许内力的”质“上跟洪七公这等绝顶高手不相上下,但是”量“上可就差得远了。 数百招一过,灵智渐渐察觉自身的内力恢复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好在灵智将”龙象般若功“练到了第八层,力量以及体力倒是远远超过洪七公,所以一时间到没有落在下风。但是真真要耗下去,灵智心知是耗不过洪七公的,所以下手越来越快,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只是,洪七公会顺他的意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会。察觉到灵智出手之间的劲力越来越弱,洪七公非但没有留手,相反,反而加大了几分攻势,同时不断用言语调笑灵智,试图打『乱』他的心境。 ”莲花掌“、”雷公锤“、”快活拳“、”逍遥腿“等一套套武学在洪七公手中施展开来,一招一式莫不蕴含莫大的威力,兼之各种招式之间的变化随意由心,令灵智渐渐招架不住。如果内力充沛,灵智还可以凭借”大手印“的雄浑掌力强行破去洪七公的各种招式,『逼』得他不得不变招自保,然而此时灵智内力用一分则少一分,由不得他不精打细算。但是少了”大手印“,光凭”大悲撕风手“等武学,在招式方面又如何是洪七公的对手?加上洪七公犹有余力施展”降龙十八掌“,灵智的处境愈发的不妙。 但见洪七公先是施展逍遥腿法,双腿连环相踢,一连踢出七腿,而灵智也一连退了七步。相较于最初二人相斗之际,互相不知对方新练武功的路子,今日初初交手,两人武功俱为不凡,但相互对比竟然仍与之前无异,各有所长,各有所忌,谁也克制不了谁。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洪七公明显占据上风了。 灵智暗道:“到底与五绝这个级数的高手还有一段差距,得想个办法,如此下去,今日非输不可。” 灵智心一横,收摄心神,左手使”大悲撕风手“,右手使”大裂劈棺爪“,两种不同的爪法风格各异,但是由灵智施展开来,一刚一柔,相辅相成,竟然威力倍增。猝不及防之下,洪七公被灵智『逼』退数步。当然,灵智这一手,比之老顽童周博通的”双手互搏“还是有极大差距的。这”双手互搏“讲究分心二用,分使两套武功,各自之间并无任何关联,而灵智这一手只不过仗着两种爪法同根同源,衍生出一刚一柔两种风格,然后利用时间差,将两种爪法当中的招式分开使出而已。 “好好好,想不到你这个大和尚还有这一手,竟然可以同时使出两种爪法,今日真令老叫花子大开眼界了。”洪七公一边抵挡灵智的如『潮』攻势,一边出言赞叹道。 又是数十招过去,眼见红日西垂,两人穷智竭思,想出了无数新招,拳法掌力,极尽千变万化之致,但灵智毕竟功力稍弱,虽然招式方面始终难分高低,却渐渐的抵挡不住洪七公拳脚上蕴含的劲力。 余小英在旁看得出神,只见两人或攻或守,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那”降龙十八掌“以及”大手印“乃是难得的刚猛掌法,二人又通晓天下武学的要旨,不论内家外家、拳法剑术,诸般最根基的法门诀窍,俱都了然于胸。余小英虽然学武时日不长,但是这些日子见二人切磋,虽然其中至理并不明晓,但不知不觉之间,识见却已大大不同,于日后的成长极为有帮助。 随手一掌拍开灵智的右爪,洪七公鼓『荡』起内力,对着拍出一掌,正是”降龙十八掌“当中的”时乘六龙“,这一招极为精妙,内力或刚或柔,形成一道漩涡,将灵智笼罩其中。若是全盛之时,灵智只需催动”大手印“当中的手法,一掌可以直接破去这一招,但是此时灵智一身内力接近告罄,就算使出”大手印“,又能有几分威力呢?灵智只觉得自己好似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巨浪起伏,竟然站立不稳。此时,洪七公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再次推出,正是那招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灵智只觉得对方掌上劲力非但刚猛无比,并且源源不绝,灵智一步步后退,试图卸去这股巨力,却始终觉得劲力如开始一般无二,灵智连退数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堪堪卸去那股力道。 见到灵智的狼狈样,洪七公嘿嘿一笑道:“怎么样?你小子如今服了吧?” 灵智一张脸涨得通红,想他自穿越以来,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但是人家乃是正大光明将他击败了,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倒是他自己,在这切磋期间,不知道耍诈了多少次,如今还是有什么好说的?灵智倒也光棍,很快便面『色』如常,拍拍屁股站起来道:“小僧今日认输了,不过老叫花子你别得意,倘若你进步慢一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小僧超过了,到时候,嘿嘿?” 洪七公笑骂道:“你小子光会嘴硬,等你哪天打赢老叫花子再说这话不迟。” 不过他也知道灵智说的是实话,这小子资质过人,如今都能跟自己过上千招,再过几年岂非更加难缠?看来,倒是要努力修炼一段时日了。 余小英见到二人终于停手了,陪笑道:“帮主,大师,今日可真的叫晚辈开了眼界啊,来来来,早就为二位备好了吃食,打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吧。” 二人也不客气,当下灵智抓起一整只烧鸡,撕开一半递给洪七公之后大口吃了起来。二人一边吃一边聊起各种武学经验,而余小英在一旁仔细的听着,虽然大都听不懂,但是他却暗自记在心中,等到日后功夫所成之后再细细揣摩,倒也用心。 洪七公灌了一大口酒,咂咂嘴道:“大和尚,你的掌法、爪法、轻功都是极好的,就是内力弱了一点,不然,今日老叫花子要赢也没有这么轻松啊。” 灵智没好气的白了洪七公一眼道:“老叫花子,你多大岁数?我又多大岁数?能这么比的么?” 其实这些时日不断切磋以来,洪七公早就暗暗称奇,想到:“这小子年岁才不过二十多岁,武功竟然比之老叫花子只稍弱一筹,难道是得了神授天传?否则怎么能够这么厉害?老叫花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大大的比不上。”又转念忽想:“估计这小子一直以来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今日败给老叫花子,也是好事,嘿嘿,想必以后他会大大的感激老叫花子我吧!而且这小子虽然嘴上不客气,实则还是极为恭敬的,合我老叫花子的脾『性』。” 洪七公越想越得意,对于灵智的侍奉也毫不客气起来,一碗酒喝完,又马上催促灵智倒上,倒把余小英晾在一旁。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房打坐炼气,以补回今日损耗的内气。一夜下来,都感觉精进一丝,特别是灵智,一场大战,内力接近告罄,再次修回之后,竟然再原来的基础上提升一大截。 第二日,灵智拿出看家手段,整治了好大一桌吃食,一边吃一边细聊。洪七公见识不凡,于江湖上各路武功无不了然于胸,不断讲些别的门派的精妙招式给灵智听,讲到妙处,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而灵智也知道机会难得,一边请教一些疑『惑』之处,一边又将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缓缓道出,短短十余日,二人感情直线上升,竟好似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洪七公一脸怪异的望着灵智道:“小子,你昨日提到那身法乃是自创,跟老叫花子好好说道说道。” 灵智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正所谓‘师法自然’,小僧寻思,武功练到深处,想要再次进步,就得借助以天地之威,观摩各种飞禽走兽的习『性』,不断完善自身武学。小僧这‘虎奔猿跃之术’的灵感,来源于《九阴真经》上面的‘蛇行狸翻之术’,结合原本所学轻功‘虎奔功’,以五禽戏为骨架,仿虎、鹿、熊、猿、鸟等数种动物,创出种种神态。” 而后,又细细的将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各式的奥妙一一道出,最后总结道:“小僧这门武功,随着见识越高,可以不断完善,随时增加其他动物及轻功法门进去,超过那‘蛇行狸翻之术’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番话,只听得洪七公默然无语,可见对他的冲击是何等之大。况且洪七公见灵智并无任何敝帚自珍的想法,言谈间无任何保留,不免佩服他的开阔心胸,当下也不小气,除了一路”打狗棒法“当中的玄妙略有保留之外,便是”降龙十八掌“之间的奥妙也告之灵智大半。 二人越聊越是钦服对方了得,从掌法聊到拳脚兵刃,再聊到轻功,最后聊到内功。相较于有行的拳脚功夫,无形的内力极难印证。洪七公一身内力,乃是由外而内练成,较之其他高明内功心法毕竟弱了一筹,甚至比不上全真心法,他能练到这等地步,实在是自身天赋异秉,勤修苦练的结果。而灵智虽然内力雄浑程度远远不及洪七公,但是有着密宗传承以及《鸠摩智遗卷》的他,细究起来,还要胜过洪七公一筹。二人于内功一道一番交流,竟然反倒是洪七公所得更多,隐隐在他心头模模糊糊的留下一个影子,要将原本的内功心法完善几分。洪七公自觉得了天大便宜,自然不肯随意承他这份人情,这下对于一流突破绝顶的窍门,当下毫无保留的告之灵智,以期望还他一个人情。 待到听到灵智打算在这中原闯『荡』一番的时候,更是抛出一枚铁制令牌,言及倘若遇到棘手之事,可上丐帮任何一处分舵求助。 有了洪七公这个免费的陪练,灵智一身武学提升的极快,见识底蕴也大大增加。此刻可以说真真正正有了宗师的气度架势,远远不是原先那个”灵智上人“可以比拟的。更重要的是,于洪七公一番交流下来,灵智更是明白了自己的”道“,懂得了今后的方向。 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对于武学的领悟也不同,可以说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也是灵智运气好,遇上了洪七公,二人的武学『性』质都是直来直去,以力破巧,并不以招式见长,纯以劲力压人。倘若一开始灵智遇上的是黄『药』师,那他想要真真明白自己的”道“,只怕还要花上老长一段时间。 洪七公与剩下几人齐名,同为五绝,素知黄『药』师、欧阳峰、一灯之能,心想今日既然蒙这小子真诚以待,得提点他几句,好好跟他讲一讲其他几人的武功特点,不然日后碰到令外几个,动起手来,对他们武功招式不熟悉,未免太也吃亏,虽然以这小子的武功倒也吃不了多大的亏,但是难免灰头土脸,丢了密宗之主的脸面。 洪七公道:“大和尚,以你的武功,这天下大可去得,只要不是碰上与老叫花子齐名的三个,一般人铁定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正所谓‘强中自由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日后与人动手需得更加小心谨慎。” 嘱咐完之后,洪七公细细的将欧阳峰、黄『药』师、一灯三人甚至周伯通、裘千仞二人的武功特『色』讲给灵智听。 其实洪七公哪里知道灵智有着后世的记忆,对于另外几人的看家本领早就耳熟目染,一些此刻还未创出的绝学的了解还要超过洪七公。只不过感受到洪七公那份拳拳爱护之心,灵智心中倒是十分感动。 灵智道:“老叫花子,小僧蒙你指点,无以为报,只好多做几样拿手小菜给你,权表寸心了。” 洪七公笑道:“好,就是这么着,老叫花子一辈子的爱好就这么一个,既然你小子夸下海口,老叫花子便拭目以待了。” 灵智神秘一笑,一头扎进山中,不多时,便见他提着两只野鸡,一只大獐子出来。 洪七公欢欢喜喜的道:“小子,今日要做什么鸡?是叫花鸡还是花雕鸡?” 灵智缓缓摇头,道:“都不是,你等着便是。” 说完,将那只大獐子抛给余小英去清洗,自己却提起那两只野鸡走到这苍头山背阴之处,只把洪七公看得莫名其妙。 第九章 美味佳肴 原来灵智突然思及洪七公日后在那华山之巅,以野鸡引来无数蜈蚣,然后生炸蜈蚣的场面,心中恶趣味一上来,心想:只怕老叫花子如今还没发明这吃法,今日小爷占个便宜小『露』一手,日后老叫花子在旁人面前吃蜈蚣之时,少不得要提到小爷,旁人岂不是对小爷我要佩服万分? 洪七公好奇的跟在灵智身后,见他挑了一处阴凉背阴之处,将那两只野鸡埋下,道:“小子,你打算烧叫花鸡么?可是为何偏偏挑了这么一处地方?” 灵智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老叫花子你等着便是,保准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见到灵智故作神秘,故意不说是什么,洪七公心痒难耐,只好跑去整治那只大獐子,来个眼不见为净,反正一会便知道了。 直至太阳落下的时候,灵智才吩咐余小英,拿来各种佐料,又找些枯柴断枝生了个火堆,而洪七公早已经呼呼大睡了。余小英帮他检拾柴枝,问道:“煮甚麽吃啊?”灵智道:“蜈蚣!” 余小英惊讶的道:“啊?蜈蚣能吃么?”余小英只道他说笑,淡淡一笑,也不再问。 灵智道:“你们家这个帮主,平时自诩为最会吃之人,今日本座偏偏让他开开眼界。” 灵智将四块石头围在火旁,从背上取下一只小铁锅架在石上,放了满满的一锅水放在锅□,道:“跟本座取蜈蚣去罢。” 几个起落,已纵到那埋鸡之处,当下走到一块大岩石边,双手抓起泥土,往旁抛掷,不久土中『露』出两只死鸡来。 灵智微微一笑,提起公鸡,不知何时,洪七公已经醒来,站在二人身后,三人在余晖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见鸡身上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蠕蠕而动。 哪怕洪七公他自小闯『荡』江湖,本来不怕毒虫,但蓦地里见到这许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惧,更别提余小英了。 灵智大为得意,说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我在这儿埋了两只公鸡,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来啦。其实这蜈蚣生长最好之地,莫过于华山之阴,是天下极阴寒之处,所产蜈蚣最为肥嫩,其他地方的蜈蚣肉就略显粗糙了,不过我料定你二人未吃过这等美味,倒也不讲究这些个细节了。” 当下取出包袱,连鸡带蜈蚣一起包了,欢天喜地的溜下山峰。余小英跟随在後,心中发『毛』:“难道真的吃蜈蚣?瞧他神情,又并非故意吓我。”倒是洪七公大感有趣的盯着灵智的一举一动。 这时一锅水已煮得滚热,灵智打开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条条的抛在锅里。那些蜈蚣挣扎一阵,便都给烫死了。灵智缓缓解释道:“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吐了出来,是以这一锅雪水剧毒无比。” 灵智将毒水倒入了一边,只见哧哧数声,原本青翠的野草变得焦黄,可见毒『性』之烈。见到这一幕,余小英心中更加发『毛』,又见灵智取出小刀,斩去蜈蚣头尾,轻轻一捏,壳儿应手而落,『露』出肉来,雪白透明,有如大虾,甚是美观。 洪七公瞧的神采飞扬,心想:“这般做法,只怕当真能吃也未可知。” 灵智又煮了两锅水,将蜈蚣肉洗涤乾净,再不馀半点毒『液』,然後从一旁取出大大小小七八个铁盒来,盒中盛的是油盐酱醋之类。 他起了油锅,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向鼻端。此时香气扑鼻,便是以灵智的定力也忍不住狂吞口涎,馋相毕『露』,更别说洪七公了。余小英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灵智待蜈蚣炸得微黄,加上作料拌匀,伸手往锅中提了一条上来放入口中,尝试了一番滋味,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来来来,常常这美味佳肴。” 洪七公狂吞几口涎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子,这当真能吃?老叫花子知道你百毒不侵,但是老叫花子自己没那本事。” 灵智也不抬头,『露』出个不屑的笑容,道:“亏你还是五绝当中的北丐洪七公,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呢,原来也就这点胆量。” 说完,又拿了一条往口中送去,对着余小英道:“小子,吃啊,客气甚麽?” 余小英看了看洪七公,连忙摇头道:“我不吃。” 灵智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了,洪七公受不得激,心想:以老叫花子此时的内力,哪怕真的中毒了,顷刻间便可排出,今日万万不可被这小子小觑了。 当下取了一条,学着灵智的样子,将佐料撒匀,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嚼,只觉得十分肥美,肉嫩爽口,妙不可言,当下连忙有取了数条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两眼微闭,叹了一口气,只觉天下之至乐,无逾於此矣,叹道:“大和尚,老叫花子如今对你心服口服了,这等美味佳肴,老叫花子生平仅见。” 说完,将背上负着的一个酒葫芦取下来,就要往口中灌酒,灵智连忙说道:“吃蜈蚣就别喝酒,否则糟蹋了蜈蚣的美味。” 洪七公依言放下酒葫芦,大快朵颐起来。 灵智又与洪七公一口气吃了十多条,见余小英始终不吃,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我见过不少英雄汉子,杀头流血不皱半点眉头,却没一个敢跟我吃一条蜈蚣。嘿嘿,你这小子毕竟也是个胆小鬼。” 余小英倒也有几分小聪明,心想:“想来二位前辈不会骗我,说不得真的无毒,再说除死无大事。”将那条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将下去,但觉满嘴鲜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浓,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异味,再嚼了几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挟第二条来吃,连赞:“妙极,妙极。” 灵智见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三人你抢我夺,把百馀条大蜈蚣吃得乾乾净净。洪七公更是伸舌头在嘴边『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条蜈蚣下肚才好,良久道:“老叫花子我把公鸡再去埋了,引蜈蚣来吃。” 灵智道:“不成啦,一来公鸡的猛『性』已尽,二来近处已无肥大蜈蚣留下。走走走,还有一只大獐子呢?如何,这顿蜈蚣可还入得你老叫花子这个最会吃之人的眼?” 洪七公听出灵智话语当中的调笑之意,也不恼怒,拍拍肚子,笑道:“老叫花子今日可真是涨见识了,妙,妙,这蜈蚣如此美味,今日学会了这个法子,日后便可大饱口福了。” 此时灵智心中得意非常,个中滋味委实妙不可言,心想:这法子本来便是你自个发明的,今日被小爷我顺手借来震撼你,这一手,果然高明无比啊! 洪七公见他得意,随口问道:“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灵智一怔,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嘴上跑马道:“小僧精通医理,这鸡与蜈蚣相生相克之理,自然是早就知道的。想之前,小僧顾忌身份,只好偷偷打打野味祭一下五脏庙,但是那西北之地,哪里有这么多野味?倒是各种毒虫经常见到,小僧寻思,又不是没人拿这些个毒物泡酒,既然能泡酒,那肯定是能吃的,嘿嘿。” 洪七公抚掌大笑道:“你这小子,真是?真是老叫花子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见到你这等惫怠小子。” 三人便说边聊,很快一整只獐子便只剩下几根骨头。 第二日一早,灵智收拾妥当之后,又跟洪七公一把火将那座大厅烧掉,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三当家杜鹏眼『露』复杂之『色』,毕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这山寨当中,倒是余小英『露』出几分快意。 灵智悠悠的道:“老叫花子,小英子,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他日有缘再见。” 洪七公倒是个爽快的人,笑道:“再此盘桓了月余,老叫花子倒要回去一趟了,大和尚,一路好走。”说罢,又看着杜鹏道:“至于你,无论是当个富家翁也好,开个小店也罢,总之万万不可再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否则老叫花子饶你不得。 说完,冲灵智一拱手,分道而别。灵智一人牵着那匹白马,手持禅杖一路往北,洪七公领着余小英返回丐帮分舵,最近竟然只剩下三当家杜鹏一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索『性』灵智等人心善,倒是将原本山寨当中的钱财大半都留给了他,有了这些钱财在身,日后生活倒也无虞。 灵智这些日子得意于与洪七公的交流,一身见识再次上了一个台阶,所得颇多,所以一路上不缓不急,一边细细思索各种武学精要以及一些不解之处,一边往北而上。遇上不平之事,顺手管上一管,心情好便出手留几分,小惩大诫;心情不佳,便狠辣许多。所以短短月余,灵智的声名便在这大金国内传开了,大凡消息灵通一点的武林中人都知道从西北来了一个嫉恶如仇的大喇嘛,见识足一点的更是小心翼翼,知道此乃密宗宗主灵智上人,非但武功高强,麾下更是有着万千弟子,一个个仔细吩咐家中子弟或是手下,招子要放亮一点,免得得罪了这尊大佛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烈日当空,灵智骑在马上,分出大半心神注意体内内气的种种变化,只余一缕心神控制着马匹缓缓前行。 灵智心中寻思道:“老叫花子当日倒是给我一一演示了‘降龙十八掌’各种劲力的变化,只是要将这些变化融入我这‘大手印’当中,委实太过困难了一点。他那‘降龙十八掌’好歹还有十八招,对比其他武功虽然招式简单了一点,但是配合上种种劲力的变化,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道千变万化。这我这门‘大手印’,只有直来直去一招,虽然说这一招可以衍生出无数招,但是倘若运用其他的运劲法门,威力还比不上原先呢?看来得想个办法出来,既能增加我这‘大手印’的威力,又不至于显得太过沉疴昂长。” 正自寻思间,一抬头,见到不知何时前面原本冷清的道路上出现几间茅屋,哭声恍恍惚惚传入耳中,令人茫茫若失。 再走近一点,只听见一个男声道:“爹爹已不幸逝世,家中又穷得家徒四壁,便是连下葬他老人家的钱都没有,俺?大哥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茅屋中又沉默了好一会,抽噎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女声道:“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将我卖给那王财主啊?你?这?这么一个大男人家,忒也没出息了。” 只听得那男声叹道:“是啊!将心比心,你不愿意,我其实也不愿意,只恨这该死的狗官们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爹啊?儿子不孝,不孝啊!” 一句话说完,二人抱做一团,齐齐大哭。 听到这里,灵智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十分的不舒服,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茅屋前,轻轻扣了几下木门,宣个佛号道:“阿弥陀佛,酷暑难当,施主可否赐清水一碗?” 听到灵智的话,屋内的哭声陡止,随后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小半,『露』出一张黝黑朴实的脸,脸上泪痕犹在,眼中原本警惕之『色』十分明显,待到看清了灵智一身打扮以及身后并无任何人跟随之后,才一把将门拉开,转头道:“大?大师稍待,灵芝,去舀一瓢水来。” 随后,只见那个单薄的身影走近厨房,不多时用木瓢舀一瓢水递给灵智,『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眉清目秀,道:“大师请用。” 灵智也不客气,仰头鼓囊几下,将水喝完,长舒一口气,将木瓢还给那个小女娃后,问道:“小僧看二位面『色』悲戚,可否遇上什么为难之事?” 听到灵智的问话,二人脸上哀『色』更浓,那青年见他神情和蔼可亲,想来不会是歹人,犹犹豫豫一番之后说道:“俺爹爹死了,俺家里又是穷得叮当响,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一句话没说完,青年面『色』通红,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灵智原本就有心帮忙,微微沉『吟』片刻后道:“阿弥陀佛,施主节哀,小僧乃是出家人,如不嫌弃,便由小僧代为替先考做法事如何?” 这时,小女孩怯生生的道:“大?大师,我们没钱。” 灵智和善一笑道:“无妨,一瓢清水足矣。” 二人一呆,心知今日遇上贵人了,感激之下,连忙跪下磕头。 第十章 嵩山少林 灵智思量片刻,提着青年,施展轻功去山中取了一棵合腰粗的大树,先是施展“火焰刀”唰唰两刀,将大树最粗之处劈下约莫两米一截,然后又一刀将其划成两半,再施展爪法将树木中间挖空,刚刚可以『露』出一个人躺下的大小的空间,三两下便做出一副简陋的棺材。又与青年合力将两半树干盖上,手一沉,便抱着那副简陋的棺材往山下茅屋走去。 这一番动作,对于灵智而言十分简单,但是落在那青年眼中,只把他惊为天人。青年心想:天见可怜,今日莫不成是佛祖下凡了?否则谁有这么大的法力? 等到了山下,青年将父亲尸身搬入树木中,又拿着灵智抛给他的碎银子去购买元宝蜡烛等祭品,而灵智则是领着小女孩选了一处地方,作为下葬之地。只见灵智一柄锄头在手,运锄如飞,上下翻动,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大坑,等到将木棺放下,重新填满泥土之后,青年业已将元宝蜡烛买回来了。 灵智围着坟头念颂了几遍往生经,又看着二人大哭了一场,这葬礼算是成了。 灵智见他们悲戚难当,劝慰道:“二位程施主,令尊已往极乐世界去了。他要我转告施主,他尘缘已了,心得解脱,深感平安喜乐,唯盼二位往后健康快乐,愿施主勿以为念。” 两兄妹合什道:“是!”只是心中仍是一阵悲伤。 灵智又道:“生老病死,本人之常情,二位施主的日子还长着呢,还需振作。” 一番开导下来,二人对灵智的感激之深,可想而知,只是苦于家贫无奈,没有任何可以报答灵智的地方,只好磕了几个头权表谢意。不过灵智本就施恩不望报,只是动了一翻恻隐之心,随时为之罢了,见到二人如此多理,心中想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爷来时见到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也还有路,不算人烟稀少,兼之不远处便是一条官道,便是在路边搭个棚子卖些茶水也好过在地里刨食,莫不如便给他顺便搭个茶棚吧! 说做就做,灵智又从山上弄出七八颗碗口粗细的树木,运起一身神力将之大半『插』入地下,作为茶棚的支柱横梁等,然后再弄些盖草盖上棚顶,又指点二人辨认几类祛火消暑的草『药』,好作为辅材一起煮进茶水当中,接下来的时日也好当作一门营生。 一场忙活下来,二人脸上哀『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充满希望的神『色』。见到二人的变化,灵智也心怀大慰。 这时,那唤作灵芝的小娘已经做好饭食,来喊灵智及兄长吃。灵智一眼瞧去,但见她虽然头上脸上沾满了煤灰草屑,但不掩其秀美之『色』,只是稍显单薄,想来等到日子好了又是一个“茶水西施”般的人物。 三人走进原先那间茅屋去,灵智等便坐在炕前。这时天『色』已晚,灵芝小姝点亮了油灯,又取出一大盆地瓜分别奉给灵智及自家兄长。 灵智拿起一颗地瓜发愣,在心中感叹寻常百姓的艰辛,想来这一顿地瓜便说他们家中最好的招待了。二人见到灵智发愣,还以为他嫌弃,当下那青年羞赫的开口道:“灵智大师,山野之人只有这些招待了,还望莫要嫌弃。” 灵智一呆,心知他们误会了,也不解释,拿起来大口吞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叹:“不错,很香。” 见到灵智吃得香,二人这才『露』出笑容。 通过一下午的相处,三人已经熟络起来,这时,灵芝问道:“灵智大师,我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灵智道:“嵩山少林寺知道么?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灵芝道:“知道知道,嵩山少林寺么,哪个不知道,听说上面有很多法力高深的大法师,莫非灵智大师是少林寺的?” 灵智见她天真烂漫,笑着回道:“不是,和尚我是大青龙寺的,这次去少林寺是要跟他们比划比划的!” 那青年见识过灵智的武功,听到灵智这话,啊也一声,问道:“灵智大师,您老人家这是要跟他们斗法么?” 灵智听得有趣,便答道:“斗法么?也算是。” 青年与小妹相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青年更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而后更是肯定的说道:“依小的看,这次斗法那些少林寺的大师肯定不是灵智大师你的对手。” 灵智一乐,道:“和尚我自己都不知道胜负如何,你如何得知?” 青年呐呐的道:“俺?反正俺就是知道。” 灵智知他心意,也不再追问,当下将话语引到别处,又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在炕上打坐炼气。 此地距离少室山已不足五十里,此时盘膝而坐的灵智虽然看来波澜不惊,但是心中早已各种念头纷飞,离得越近,心中火热更甚。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得到《九阳神功》这套绝世武功,灵智便忍不住一阵激动。有了这套武功,灵智有自信在三十岁前进阶绝顶,先天境界将不再是奢望。况且以《九阳神功》修炼出来的至阳属『性』内力,施展起各路佛门武功来,威力比原先只会强不会弱,对于战力的提升帮助极大,怎能不让灵智心『潮』澎湃? 只是灵智有着后世的记忆,又身为密宗宗主,了解种种秘闻,只是知道少林和尚的『尿』『性』。说起来,历代少林高僧中不乏精通厚黑之学的和尚,满嘴的仁义道德,悲悯天人,实际上所作所为大多都是从少林自身的利益出发。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少林寺较之许多门派已经好了很多,起码不会明目张胆,况且真正境界高深心地仁慈的高僧还是有很多的。灵智担心的是,少林寺僧人必定会对自己这个从西北而来的密宗宗主十分提防,谁让自己密宗的那些个前辈当初来中原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想踩着少林上位呢,尤其是还输了,一个个不但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也在少林僧人及中原武林中人的宣扬下败坏了密宗的名声。 灵智心中轻叹一口气,睁开双眼,见到程家兄妹已经熟睡,听着二人均匀的呼吸声,寻思:“倘若小爷我一开始便跟少林那帮秃驴说要进入藏经阁,说不得他们对小爷的提防等级立马便上一个层次,以为我是觊觎他们的少林绝学呢?这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心中又道:“啊哟,不对!按照金老爷子的说法,此时少林正值前所未有的虚弱期,虽然以少林的底蕴,不乏一流高手,但是绝顶高手一个也没有,倘若小爷一开始便『露』几首高明的武功,表明对于少林七十二绝技并无任何的觊觎之心,然后再跟他们聊聊佛经医术,说不得他们还会将小爷我视为知己呢!此时再顺势提出进去藏经阁翻阅佛门典籍、高僧语录,哪里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哈,幸亏小爷学会了‘火焰刀’神功,又将‘大手印’改良到不下于‘降龙十八掌’的地步,单单这两门绝学足以打消他们的各种疑虑了吧?” 想到开心处,灵智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而且这货称呼少林的和尚为秃驴,似乎也忘记了此时自己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秃驴,当真惫怠! 拿定主意以后,灵智放下心中的忧虑,眉头缓缓舒展,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沉下心神,运转神功暗自用功。此时灵智的泥丸宫内,有若实质的精神力来回翻涌,灵智分出大半意念,调用第八层根源慧经修炼出来的庞大精神力,缓缓的拓宽着泥丸宫,为突破下一个境界打下基础。而灵智的丹田当中,庞大的内力迅速的游走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只在任脉处略有迟滞,而后缓缓归于丹田,每运转一圈,便深厚几分。庞大的内力更是在经过周身各处的时候,分出一小缕融入血肉当中,提升肉身强度。 灵芝小姝『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只见盘膝在炕上的灵智面上隐隐流光闪动,周身更是似乎带出点点银光,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配合上锦澜袈裟上的金丝发出的光泽,越发的宝相庄严,仿若罗汉。陡然间,只见灵智眉心处光明大作,周身气息越发的舒服、温和,一时间,竟然瞧的痴了。 灵芝痴痴望着灵智的面容,心道:原来菩萨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娘说的好人有好报果然是真的。灵智大师一定是快要成佛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猛然间又想到,菩萨一个个都是法力通天的,我这般无礼的瞧着,当真是罪过。吓得连忙把头低下,低声念着:恕罪恕罪,灵芝不是有心冒犯您老人家的。 原来,灵智念头通达之下,竟然『摸』到了根源慧经第九层的门槛,一时间精神力大涨,眉心处才会光明大作,周身气息更加圆润。好处便是,哪怕灵智不睁开双眼,这周身三丈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灵智,分毫毕现的反映在识海深处。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比如说,明明没有睁开双眼,但是灵智就是知道刚刚小灵芝在偷看他,又比如说,屋角有一只老鼠已经来回穿梭了数次,没有找到任何食物,但是仍旧不甘心 甚至有数只大蚊子想要欺近灵智身边,狠狠的咬伤几口,不等靠近半尺之内,体内便不由自己的生出一股柔劲将之弹开,而蚊子再次颤动着双翅扑过来,又再次被弹开,如此周而复始,可见灵智一身内力何等高深。 一夜须臾而过,灵智察觉到内力缓缓增长一丝,神清气爽,吃了两个大地瓜之后,留下几角碎银子与程家兄妹,再交待几句,便在二人不舍的眼神中飘然而去,只留下两兄妹呆呆的望着灵智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至看不见灵智,二人才回过神来,灵芝忙向兄长问道:“哥,咱们以后还能看见灵智大师么?” 青年点了点头,冲灵芝道:“肯定能,想来灵智大师与少林寺的高僧斗完法之后,肯定会回大青龙寺的,必定会再次经过这里的,咱们从今天起去路口卖茶,日夜守候,一定能再次见着灵智大师的。” 灵芝道:“那万一灵智大师要是回不来了呢?” 青年啐道:“臭丫头!明知我要怪你多口,你偏偏又说了出来。你还是一般的快嘴快舌,灵智大师那么大的法力,如何能回不来?” 灵芝小声的道:“恩。” 再说灵智,辞别了两兄妹之后,不多时便进入嵩山地界。一路上,但见峻峰奇异,宫观林立,暗赞不愧为为中原地区第一名山。更是在少室山脚下尝到了两种特『色』小吃,一是烧饼夹芥丝就着山楂红,二是少林三和饼。便是灵智这等挑剔之人,吃完之后也对这两种特『色』小吃也赞不绝口。 若非身有要事,说不得要好好游览一番这嵩山景『色』,见识一下太室山主峰峻极峰的挺拔,感受一下太室山南麓的嵩阳书院的气氛,尝一尝那《黄帝内传》上记载:“王母会帝于嵩山,饮帝以护神养气,金『液』流光之酒,又有延洪寿光之酒。”的果酒之源:山楂红酒。 灵智将马匹存放在镇上一间客栈之上,沐浴洗刷一番之后,穿戴整齐,手持禅杖,对着少室山缓缓而上。 少室山,有三十六峰,山势陡峭峻拔,诸峰簇拥起伏,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颇为壮观。只不过此时灵智全无任何心思观赏,心中所想的乃是一会如何给少林众僧一个下马威。少林寺是汉传佛教的禅宗祖庭,号称“天下第一名刹”,更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之说。不过灵智身为密宗之主,自然看不惯少林的这等狂妄口气,奈何如今武功虽然高明,但也没有高到无视一切的地步,只好将那一丝不忿压在心底最深处,等到日后武功高到‘天下第一’之时,再占一处名山大川,建一座宏伟寺庙,将密宗搬到中原来,再跟少林一争长短,看一看到底谁才是佛门正宗。 灵智一抬头,见到少林寺山门,禅院建筑依稀可见,山门前有石狮一对,雄雌相对。山门的八字墙东西两边对称立有两座石坊,东石坊外横额:“祖源谛本”四字,内横额“跋陀开创”;西石坊内横额:“大乘胜地”,外横额:“嵩少禅林”。山门倒是宏伟非常,却无任何香客拜佛,灵智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气沉丹田,使出千里传音的功夫,对着山顶缓缓开口:阿弥陀佛,密宗灵智拜山! 音调不缓不急,却传开数里有余。 第十一章 灵智拜山 当此之时,北地中原大都被大金统治,兼之数十年前少林寺有过一段其所未有的中衰期,没奈何才封山百年。而封山了数十年之久,少林寺却竟然还没有恢复元气。 望着正在刻苦习武的少林天字辈、无字辈弟子,少林寺方丈悟缘禅师陷入了沉思:五绝争雄华山绝顶上的天下第一,少林寺竟然一个和尚都没有参战,不是不想去啊,而是此时的少林寺并无如五绝之类出类拔萃的人才,并无把握争雄天下第一啊! 当年仅有的少林虚字辈祖师早就留下遗命:封闭山门百年,一心教导弟子,静待时机。如今,已经三十年了啊!想我悟缘接任少林方丈以来,三十年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任何懈怠,生怕少林寺千年基业在我手中败坏,到如今总算有了几分起『色』。天鸣、天放那几个孩子资质还算不错,『性』子更是沉稳,可传得老衲衣钵!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有人说道:“密宗灵智拜山!”悟缘禅师面『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妙,这灵智上人的声名老衲也听过,今日只怕来者不善啊! 灵智这一手,直把少林寺上下震撼住了。有那少林低辈弟子听到声音,四顾无人,心中大奇,听这声音并不响亮,明明是从近处发出,但四下绝无藏身之处,这说话的人却在那里? 悟字辈的高僧以及一些见识高一点的天字辈弟子,自然知灵智所使的是上乘内功“千里传音”之法。这功夫虽然号称“千里传音”,自然不能当真声闻千里,但只要中间并无大山之类阻隔,功夫高深之人可以音送数里,而且听来如同人在身侧,越是内功深湛,传音越是柔和。 便是就在久在心禅堂闭关的七老,只听了他这两句话,一个个心下大为震撼,有那一门心思放在武学上面的长老,自叹这位高僧功力浑厚,自己颇有不及。有那心思单纯的长老又想:“这密宗何时有了宗主?历来顶多只有法王一级的人物来我少林寺,今日可真稀罕。” 只有悟缘禅师以及罗汉堂首座、般若堂首座等人,心思转动得较快,暗自提防。不多时,罗汉堂首座悟法,般若堂首座悟信、菩提堂首座悟德等几个硕果仅存的悟字辈高僧,领着一大批年岁教长的天字辈弟子来到悟缘禅师身边,一脸凝重的望着悟缘禅师。 般若堂首座悟信道:“方丈师兄,我禅宗与密宗向来没有深交,今日这密宗宗主灵智上来前来拜山,莫不是又要掀起我两宗大战?” 悟缘禅师闪过一抹担忧,嘴上却道:“师弟休要胡说,那灵智上人也是佛门弟子,有道高僧,想来是不会做此等事情的。” 罗汉堂首座悟法道:“如今人家都已经前来拜山了,我等还需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免得日后传扬开来,说我少林不懂礼数。” 菩提堂首座悟德冷哼一声道:“我少林寺已经封山数十年,江湖上的同道哪个不知?这灵智上人明显来着不善,以老衲愚见,还是派个弟子将我少林寺封山的事情告诉他罢,也好教他知难而退。” 悟信道:“不妥不妥,以他密宗之主的身份,倘若受此冷遇,岂不是给了他们密宗为难的借口。依老衲浅见,莫如大开山门,将他请进来,看他到底何意?” 悟法道:“可是,看他『露』出的这一手‘千里传音’功夫,显然武功非同小可,我等还需小心提防啊!” 悟缘禅师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有了决断,转首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和尚道:“天鸣,你去心禅堂通知七位长老,便说要在大雄宝殿招待那灵智上人。至于诸位师弟,传令下去,敲响大钟,大开山门,随我下去迎接这密宗宗主。” 悟信等人齐齐称善,心中钦佩悟缘,如此一来,既不失了礼数,又有备无患。 很快,便有武僧敲响了那口大钟,足足十二响。紧跟着,四个青年和尚合力将大门拉开,悟缘禅师领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和尚走到山门前,见到一个身高九尺有余,魁梧非常,却面容和善的僧人,头戴八角僧帽,两条鬙带垂至胸前,身穿锦澜袈裟,手持九环禅杖,正是灵智。单以卖相而论,悟缘禅师自觉在场任何一个都比之不上。再细看他面容,竟然十分年轻,悟缘禅师心中十分苦涩,如此年轻一身武功就已深不可测,而我少林却无此等人物。 好在悟缘禅师到底定力深厚,很快便收摄心神,笑呵呵的对着灵智道:“阿弥陀佛,灵智上人远道而来,少林寺上下蓬荜生辉,老衲更是喜不自胜啊!” 灵智心道,你这老和尚睁眼说瞎话,只怕你如今巴不得我马上就走罢?还说什么喜不自胜!不过心中如是想,面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阿弥陀佛,少林寺乃是禅宗祖庭,天下第一名刹,对于少室山的景『色』以及各位前辈大德的风采,小僧神交已久,今日来到少林寺,当真是三生有幸。” 少林寺诸僧见灵智孤身一人而来,言语间对于少林寺并无任何不恭,反倒十分推崇,先前的担心倒是放下几分,有那些心思单纯的,更是对灵智心生好感。 当下悟缘禅师一一将几位首座介绍给灵智,领着他往大雄宝殿而去。过了山门,便是甬道,甬道两旁就是苍松翠柏掩映下的碑林,因碑石如林故称碑林。这里数十多通历代石碑,如“宗道臣归山纪念碑”、“息息禅师碑”等。悟缘禅师并几位首座一边给灵智介绍碑文的来历,一边讲些趣事,灵智也时不时的恰到好处的恭维几句,一时间,气氛一团祥和。 在道路东侧有一长廊,廊内陈列有从唐代到清代的名碑上百多通,有碑廊之称。锤谱堂就在山门内碑林西侧,里面有泥塑和木雕群像。经甬道过碑林后便是天王殿,天王殿位于碑林的尽头,以供奉象征“风、调、雨、顺”的四大天王而得名。该殿红墙绿瓦,斗拱彩绘,门内隔屏前左右各有一尊金刚塑像。三间重檐歇山顶殿堂,外面有两大金刚,内里则是四大天王像,威武雄壮。天王殿后面便是大雄宝殿,此时心禅堂七老早就再此等候了。 灵智上前见礼之后,又极为虔诚的参拜了一番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药』师佛的神像,以及屏墙后面悬塑观音像,两侧的十八罗汉侍立像并地藏王佛像等。一翻做派,不仅体现了佛门弟子的本份,同时给足了少林寺面子,令得少林寺上下对于灵智的感观再次提升一个层次,便是戒备最甚的悟缘禅师也寻思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做小人了。 上完香,礼完佛之后,诸僧在大雄宝殿数十个蒲团上面一一落座,少林寺低辈弟子的功课也停了,一个个按照次序站在殿外,不时好奇的望向殿内的灵智。 落座之后,悟缘禅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阿弥陀佛,未知上人今番千里迢迢来至中原,有何贵干?” 灵智答曰:“小僧久处西北荒芜之地,一向仰慕中原人杰地灵,历来高人层出不穷。兼之五绝等高手的声名如日中天,各门各派绝艺层出不穷,再加上小僧修为遇上了瓶颈,所以想来中原见识一番,但凡略有所得,也有助于突破。所以这数月以来,小僧一直在各处游览,今番来到嵩山地界,岂有不来少林寺拜会之理?” 几僧见到灵智一番话,还算诚恳,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兼之少林寺这数十年封山,虽然对江湖上的消息还算灵通,但是对那西北之地的局势以及风土人情并不甚了解,当下谈兴大起,七嘴八舌的同灵智交谈起来。 悟信眼珠一转,对着灵智道:“先前上人施展一手‘千里传音’的功夫,可见上人一身内力修为早已甄至最顶尖的层次,老衲眉『毛』胡须都已花白,也没这等本事。上人修为遇上了瓶颈,为何不闭门苦修,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踏入中原,莫不成是想要趁势成名不成?” 灵智听出这老和尚的言外之意,心中大为不快,面上却越发的谦和,合什道:“阿弥陀佛,我等出家之人,有武功在身与没有武功在身,根本差别不大。小僧习武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好多活些岁数,明白些道理,倒不是为了争强好胜。” 灵智话音刚落,悟信不屑的撇撇嘴,灵智眼尖,见状连忙话音一转,道:“再者,我等佛门弟子,武功想要练到最高深的境界,单靠苦修是不行的,说到底还得先将佛法修为提升起来,堪破‘知见障’,方能有所成就。小僧此番来少林寺,也是想跟诸位前辈请教些佛法心得,涨些见识而已。” 灵智这句话说完,诸僧赞同的点点头,悟信面有得『色』,心想:总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你年岁不大,想来佛法也高深不到哪里去,既然你有心请教,一会老衲便指点你记下罢。 倒是一旁的悟德听出了灵智话里面的令一层意思,那便是:佛法越深,武功越高,如今我武功高过你们,佛法境界自然在你们之上。只是灵智这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他也不好发作,略一沉『吟』,道:“上人过谦了,上人能够坐上密宗宗主大位,想来佛法必定高深,说不得还要靠你来指点呢。” 话音一落,一旁的悟信一脸诧异的盯着悟德,倒是灵智连道不敢。当下几人将话语引到诸多佛门典籍上面。 一名胡茬稀疏的老僧,缓缓开口道:“未知上人最为通晓那本典籍?难得上人来我少林寺,不如趁此机会给大家伙讲讲经吧?” 灵智心中一凛,心知这是这个老和尚趁机发难,倘若今日被他们在佛经上问倒了,日后他们自然可以借口此时来证明密宗不如禅宗。好在灵智这数年来博闻强记,又细细专研,是有真才实学在身的,兼之当年恩师摩罗柯以灌顶大法将《杂阿含经》数十年的领悟尽数传给灵智,倒也不惧他们刁难。 当下灵智道:“阿弥陀佛,小僧年青无德,见识短浅,于佛门各种典籍也只是知七八,懂五六,勉强对一部《杂阿含经》有几分体悟,倘若诸位前辈大德不嫌弃,小僧便讲一讲这《杂阿含经》可好?” 灵智一句话说完,殿中诸位老僧齐齐现出讶『色』,各个心道这小和尚好大的口气,知七八,懂五六,还对《杂阿含经》有几分体悟。要知道这《杂阿含经》最是繁杂不过,全经包括五十一相应,文章精简杂录,超过一千三百多篇经文,包含:“五阴诵”、“六入处诵”、“杂阴诵”、“道品诵”等,没有数十年苦心专研,是理解不透的。以灵智的年纪,若说对别的典籍通晓精擅,尚有几分可能,如是这部典籍,在座的诸位是万万不信的,大部分人都觉得灵智在信口开河,悟信更是面『露』讥讽之『色』,等待着看一会儿后灵智下不来台的囧样。 少林方丈悟缘禅师当即决断,转移场地,让灵智也寺中弟子讲经论法。若是灵智真有真才实学,那便是少林弟子的幸运了,若是灵智被寺中长老弟子问倒了,也可顺势落落密宗的面子,怎么看都不亏。 少林寺藏经阁前面有一处开阔的空地,正是寺僧藏经说法的场所,此时听到灵智要给少林寺诸僧讲解《杂阿含经》,一个个激动异常。一来是对灵智这个密宗宗主的好奇;二来少林寺弟子无论何种辈份,都对佛门典籍并不陌生,而少林寺也有与之相应的考核,佛学境界提升了,才能传下更为高深的武学,而各个首座弟子开坛讲经并不是时时都有的,无怪乎激动异常。无论是在参禅打坐的弟子也好,还是在一门心思潜修绝学的弟子也好,尽皆停下手中的活计,按照次序盘坐在广场上,等待着灵智的开讲。 灵智盘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望着这亮澄澄的一片光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中的激『荡』,缓缓开口:“-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尔时,世尊告诸比丘:当观『色』无常、如是观者,则为正观,正观者,则生厌离,厌离者,喜贪尽,喜贪尽者,说心解脱。如是观受、想、行、识无常,如是观者,则为正观,正观者,则生厌离,厌离者,喜贪尽,喜贪尽者,说心解脱。如是,比丘。心解脱者,若欲自证,则能自证,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如观无常、苦、空、非我亦复如是时。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一时间,灵智洪亮的声音响彻四方,清晰的传入少林寺诸僧耳中。而在座僧人,无论年纪大小,辈份高低,尽皆凝神屏息,细细倾听,一时,祥和一片,大有世尊讲经说法的景象。 第十二章 谈经论法 随着灵智深入浅出的讲解《杂阿含经》,少林寺悟字辈高僧以及一些年岁较长的天字辈弟子脸『色』越来越凝重,而那些低辈弟子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心禅堂七老常年闭关参悟武学佛典,于佛理上的见识极为不凡,原本他们对于灵智还有几分小视之心,此时伴随着一部《杂阿含经》的讲解,七老心中只有倾服之意。数十年的佛经研究,常人根本无法指点他们,往常一些疑『惑』不解之处,只有通过几人相互交流,共同参验才能解决一二。此时偏偏遇上灵智这个怪胎,不仅多了上千年后世的见解,更是有摩罗柯老禅师数十年感悟在身,对于一部《杂阿含经》的理解早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心中冒出怪异感之余,更是逐个将心中的疑『惑』道出,以期解『惑』。 随着心禅堂七老一个个问题抛出,灵智不缓不急的将见解道出,悟信更是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显然没料到灵智不仅武功超出他们,便是于佛经上的感悟也真个甩开他们一大截,亏他先前还自认为可以指点灵智呢! 一名身材干瘦,须发皆白的老僧缓缓开口:“敢问上人,彼时,摩诃拘絺罗尊者问舍利弗说:所谓无明,何谓无明?无明谁属?今日老衲同样有一问,你我二人,无明谁属?” 听到这个问题,灵智脸『色』一黑,机敏的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老和尚不地道,在给他挖坑。所谓无明者,在佛门当中,有智慧的唤作明。无明,即不明白道理,是愚蠢的别名。此时倘若灵智回答无明属于自己,岂不是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蠢笨?但是倘若开口说无明属老僧,紧跟着他势必会问难道上人便没有不明白的道理么?如果有?那岂不是说也是无明?所以,无论回答属于自己还是对方,都不妥。 灵智略一沉『吟』,缓缓答道:“无明缘行,‘谓诸愚夫于缘生法不知唯行’。正所谓: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老和尚无无明,小和尚亦无无明。” 听到灵智的回答,老僧意味深长的忘了灵智一眼,连道:“善哉善哉!”随即闭口不言。 其实灵智的回答是取了个巧的,‘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这句,乃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面的话语。无明属于十二因缘之一,但是十二因缘互为因果。而大乘菩萨以般若妙慧观照这一境界,以为其未必是实在之体,应视同大虚空一般,因此说到底,凡夫流转于十二因缘中也属一种假说,从根本上看,仍是虚妄。只要达到了悟真实,扫除一切执着,把握因缘起而『性』空的谛义,也就空除了十二因缘。这才是大乘法门。达此境界,也便不再追求一己之私的解脱,不至于在“个人”的道德完善上下功夫,不会只追求了悟生死。因此才会悲心大振,无意于摆脱个人的十二因缘桎梏,而是投入世间,上行下化。不度空地狱,誓不成佛。 既然大乘菩萨视十二因缘为虚妄,那么无明同样也是虚妄,既然是虚妄,那么属于谁这类问题就没有意义了,况且假如你想要推翻这种论断,认为无明不是虚妄,那岂不是等同于怀疑大乘菩萨?作为佛门弟子你居然敢怀疑菩萨?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欺师灭祖?所以老和尚只有闭口不言,默认了灵智的回答。由此可见,灵智这货也是相当阴险的。 悟缘老禅师境界同样不低,不甘心少林寺在佛经典籍上的见解比不过灵智,虽然心知灵智的于佛学上的境界已极为高深,但是碍于少林寺乃至禅宗的脸面,仍然想要为难一下灵智,便抛出一个历代高僧争议不断的问题,道:“自隋唐以来,缘起之说相互角逐,如此,老衲有一问,若万法皆由阿赖耶缘起,阿赖耶源于何处?” 灵智心中一凛,暗道这老和尚问得好刁钻古怪啊!身为密宗宗主的他,自然在宗内密卷上见过类似的卷宗,隋唐二朝佛门各宗各派在此问题上的争议,主要表现为印度原版的阿赖耶缘起说与具有本土特『色』(或经改造过)的如来藏(真如)缘起、法界缘起以及“一念三千”等学说之间的相互角逐。说起来,密宗的教义更为认同阿赖耶缘起说,主张一切万法皆由阿赖耶识缘起。阿赖耶乃梵语,意译为“藏”,所藏者“种子”;此微细不可知的藏识,为一切有情之根本所依;而一切千差万别的现象,皆为此藏识所执持做种子所现行,此称“种子生现行”,于此同时,彼种子所现行的万法,又于藏识中新熏其种子,此称“现行熏种子”。如此,故知由本有种子、现行、新熏种子等三法之辗转相生,而有“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的关系。赖耶缘起,谓由藏识所执持的本有种子遇缘生起现行,次由所现行的万法新熏种子于藏识中,而后更遇缘,则自种子再生现行,自现行再熏种子,如此经由本有种子、现行、新熏种子三法辗转轮回、互为因果而无穷始终,此即赖耶缘起。而悟缘禅师这一问,直指阿赖耶缘起的根本:不是说万法皆由阿赖耶缘起,那么阿赖耶又源于何处呢?阿赖耶也属于万法当中的一种,既然是其中一种,那么就自身缘起于自身就说不通了,就好比任何东西都有一个来源,而非凭空生出一般。 灵智微微皱眉,脑子转得飞快,在心中组织语言。约莫过了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少林寺诸僧见到灵智沉『吟』不语,大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吃定了灵智一时之间回答不出一般。却不想,灵智生在红旗下,久经辩证主义唯物思想的熏陶,这个问题虽然刁钻,但是对他来说并非答不上来,只是需要时间略微措词,来更好的唬住这一帮大小和尚而已。 灵智侃侃而谈:“阿赖耶识本是人之本『性』与妄心的和合体。由无明而起的妄想概称之为阿赖耶识的见分,再因这妄想概念而幻现一种对象的境界,称为阿赖耶识的相分。一切众生,任一起心动念,亦或是言语行为,都会造成一个业种,这种子在未受报前都藏在阿赖耶识中,所以此识有能藏的含义。前七识的作用是能熏能缘,第八识是前七识所熏所缘,所以有所藏义。第七识恒定执此识中的见分为我,而为它所爱,所以有我爱执藏义。” 这一圈绕下来,别说那些境界低微的小沙弥,便是悟缘等见识不凡的高僧都被灵智绕晕了,一个个眉头大皱,静待灵智下文。 灵智心头微微得意,心道倘若不先把你等绕晕,接下来你们可没那么容易接受我的说辞。所以灵智先结合后世心理学中的一些观念,先偷换概念,再夹着着自己的私货先对阿赖耶这一名字从根本上解释一遍,而后在对刚刚那个问题作出回答。 灵智接着道:“佛学,有小乘说,亦有大乘说。大乘,是菩萨乘。觉而有情,是为菩萨。大觉心,又大慈悲心的众生,方为大乘。具有超脱出世,平等同仁,慈悲入世,而又行随顺世间之大方便的人。佛学所言,众生皆有八识。眼耳鼻舌身意,是为六识。第七识的末那识,则是自我执着。所谓“阿赖耶识”,是辗转生死,永不坏灭的无没识。“我”的一切善恶业力寄托在阿赖耶识上,随着生死转世而在六道中流转,是所谓为“我”就是这个“我”,第七的“末那”要执着的,也就是这个“我”。” 这几句,灵智先点出大乘小乘的主要不同,又解释了一翻众生八识,一些真正有大智慧的老僧如心禅堂七老,听到这里俱都是缓缓点头,一脸沉思,隐隐明白了灵智的意思以及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只听见灵智又道:“世人想要领悟第八识阿赖耶识,就要先放下那个“我”,达到所谓的‘无我相,无众生相’的境界。无我相,皆因我已经被放下;无众生相,皆因众生万相在我一念之间,固有万法皆由阿赖耶缘起之说。至于阿赖耶源于何处?依小僧浅见,源于心也!” 听到这里,悟缘老禅师心知灵智的见识超过自身不知凡几,他到也光棍,拿得起放得下,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今日听闻上人一翻讲解,老衲茅舍顿开。” 灵智自然是连道不敢,说大家只是相互参研,倘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需众位前辈高僧指教。见到灵智并不盛气凌人,悟缘老禅师深深的看了灵智一眼,越发的觉得他心胸开阔,又将心底的担忧放下一分,同时生出欣喜之情,暗道:到底大家都是佛门中人,禅宗密宗教义虽有不同,但各自自有独到之处,正好相互取长补短,今日结下善缘,对于日后的交流大有好处。 随着少林方丈悟缘老禅师的变相认输,少林寺众僧遂不再纠结禅宗密宗之分,一心一意听灵智讲经,场面登时一团和祥。 其实《阿含经》中已有“阿赖耶”一词,意义专重心理学上的贪爱、执着,阿毘达磨时代的论书亦同。所以灵智的一翻见解虽然不同于禅宗,甚至也不同于密宗跟佛门各宗,但并非找不到出处。旁人只把其视为灵智自身的见解而未想其他,对他只有钦佩敬仰之意而无任何别的心思,有些机敏不凡慧根深厚的弟子,更是大有所得,境界大有长进,所得好处不言而喻。 况且少林高僧精研佛法数十载,虽然于种种佛经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免不了的同样有许多疑『惑』不解之处。寻常人不经意间给予他们些微灵感,让他们想通了某处关要,他们心中的感激都无法言喻,更别说此时灵智隐隐当作上师,对他们挨个进行指点,其心中的感激自是如天高如海深。所以在座僧人,无论辈份高低,年纪长幼,尽皆凝神敛息,肃耳恭听。或一边对照灵智的讲解一边细细思索,或将心中的疑虑缓缓道出,以求解『惑』。.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于『色』爱喜者。则于苦爱喜。于苦爱喜者。则于苦不得解脱.不明.不离欲。如是受.想.行.识爱喜者。则爱喜苦。爱喜苦者。则于苦不得解脱?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观者。名真实正观。如是受.想.行.识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色』无常。若因.若缘生诸『色』者。彼亦无常。无常因.无常缘所生诸『色』。云何有常。如是受.想.行.识无常。若因.若缘生诸识者。彼亦无常。无常因.无常缘所生诸识。云何有常。如是。诸比丘。『色』无常。受.想.行.识无常。无常者则是苦。苦者则非我。非我者则非我所圣弟子? 接下来,灵智又讲解了一下《杂阿含经》的一些微言大义,期间更是穿『插』讲解了自身对于《金刚经》、《三慧经》、《大藏经》等佛门经典的理解,又趁机宣扬了一翻密宗的教义,场面越发的和谐。 一场法会,直到日落之时才谢幕。随着少林弟子的齐齐宣扬佛号躬身行礼而结束,几名老僧如悟信、悟德齐道:“多谢上人开示。”就要躬身行礼。 灵智连道:“诸位请起。小僧蒙少林寺诸位大师盛情以待,诸位行此大礼,如何克当?”悟信、悟德功力稍浅,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手臂下轻轻一托,身不由己的便站将起来,再也拜不下去,都是惊异不置,心想这般潜运神功,心到力至,莫非这大和尚竟是菩萨化身,又或者是打娘胎里便开始练功不成?否则怎能有如此深厚功力、无边佛法? 这下,少林寺对于灵智的重视骤然上升一个台阶,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客人来招待,不仅安排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禅房当作休息之所,便是之前留在山脚客栈的那匹白马,少林寺僧人也派人将其牵入寺内,由伙夫好生照料。 如此,灵智初步的目的便不费吹飞之力的达到了。 第十三章 扬威少林 一连三日,灵智呆在少林寺当中,悟缘方丈等老僧亲自作陪,聊些佛门趣事,武林辛密。灵智倒是对少林寺的印象改观几分,心道传承千年的门派果真自有独到之处,哪怕如今处于衰落期,其底蕴也不是寻常大派可以比拟的,更为难得的是几名老和尚都是心地仁慈的有道高僧,之前对于少林寺的妄自非议实在是枉做小人了。 说到底,灵智此次来少林寺的目的并不单纯,此时改变了一些偏见之后,索『性』暂且将那《九阳真经》的事情放在一别,彻底敞开心扉与少林寺的僧人交流佛经心得,短短几日便觉收获不菲。 这一日,灵智由般若堂首座悟信及心禅堂几名长老作陪,参观少林寺一些有名的建筑。穿过方丈寺,行至正西,来到一间名为“方丈退居”的庵房,坐北向南,面阔三间,出前廊,为硬山式建筑。方丈退居是离任后的方丈住所。退居室前有对联“少室山下禅林静,五『乳』峰前钟磬悠。” 前任方丈早已圆寂,倒是悟缘方丈早已搬至此间居住,随同一起的还有得意弟子天鸣。悟缘方丈乃是想讲天鸣带在身边再调教几年,便将方丈之位传下,日后一心礼佛参禅,不问世事。 灵智等人到来之时,悟缘正在教天鸣一路“大力金刚掌”的御力法门,只见天鸣一掌下去,真气勃发,身前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轰的一声,碎石四散,正是一招“猛虎推山”。 悟缘方丈却并不满意,只听见他对天鸣道:“这一招的关窍在于吸气时收肛提睾,呼气时却全身紧张,松肛,松**。你且看我使来。” 只见悟缘方丈先是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向后、向上划弧至两肩前,十指向上,掌心向前,同时,收提肛门和**,然后呼气,十趾猛抓地,调动全身之气力集中在双手上,双掌如推千斤重物向前缓慢推出,同时开口对着天鸣道:“吸气时双手回收并向右、向上划弧转圈于肩前,呼气时双掌推出。” 这一掌推出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极为缓慢,但是造成的动静远非刚刚天鸣那一掌可比的。只见轰的一声,丈外的石墙上,现出一个大洞,长宽各尺许。 灵智赞叹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好掌力。若小僧没有看错的话,这便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力金刚掌’罢?果然威力无穷。” 灵智身为用掌的大行家,自然知道刚刚悟缘方丈的那一掌是多么的难得。隔着丈余徒手开砖碎石虽然难得,但是只要内力到了一定火候之人都不难做到,难就难在悟缘一边催动大力金刚掌力的同时还能提气出声,指点天鸣,这就不是一般高手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听到灵智陡然发出的赞叹声,悟缘方丈面『色』微微一变,转过头去,待到看起看清悟信、悟的以及几名心禅堂长老一同而来之后,又缓缓归于平静,点头道:“上人眼力高明,正是‘大力金刚掌’,老衲学艺不精,倒是在上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偷看旁人习武,本是武林中人的大忌,但凡被发现,轻则废掉一双招子,重则击杀当场。悟缘方丈一开始听到灵智出声,还以为是灵智专门为了窥探少林寺绝技,只不过他很快便发现几人只是碰巧撞上而已。倒是一旁的天鸣,年轻气盛,城府不深,还以为自家的高明武功奥秘被外人偷听了去,所以心怀敌意的望着灵智。 灵智看了一眼石墙上的大洞,微笑道:“如此刚猛的掌力,天下罕有,悟缘方丈又何必过谦呢?” 天鸣对恩师素来敬仰,见到灵智虽然出言赞叹,但是实际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似乎对这刚猛无铸的金刚掌力颇不以为然,又见灵智年岁虽然要比自己年长七八岁,内功或许深厚一些,但是在掌上的功夫并不一定胜过自己。想自己十余年寒暑不断,先是将“大力金刚掌”的基础“螳螂爪”练至大圆满境界,而后再精研这路“大力金刚掌”,数年下来,已有小成。不若借机跟他讨教一二,倘若胜了,自是大大的涨了我少林寺的面子,倘若输了,好吧,输了便输了,我只不过是个少林二代弟子,他可是密宗宗主,输了也是正常,于少林声誉无损。 想到这里,天鸣出声道:“弟子驽钝,这路‘大力金刚掌’始终无法领悟其中的奥秘,弟子听闻上人乃是用掌的大行家,可否指点弟子几招?” 说完,用挑衅的眼神望着灵智,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灵智一抹鼻子,『露』出格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被小觑了呢?正待答话,只听得一边的悟缘方丈冲天鸣喝骂道:“放肆,平日里老衲是如何教导你的?身为少林弟子,不得好狠斗勇。况且上人乃是我少林寺贵客,万一要是有所损伤,岂不是伤了禅宗与密宗的和气?还不快点向上人道歉。” 听到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合,灵智心中不爽,寻思今日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枉小爷我身为密宗宗主。当下摆摆手道:“无妨,小僧承蒙少林寺款待,正无以为报,今日便指点一下小辈,权做偿还罢。” 灵智先是坐实了长辈这个身份,又言明乃是为了偿还少林寺的款待之情,令天鸣有心发作却找不到理由,最后瞟了天鸣一眼,道:“天下武功,莫不是练到收发由心才算登堂入室,天鸣师侄的大力金刚掌力虽然刚劲有力,却后劲不足,原因有二:一来师侄内力终究欠缺几分火候,二来于内力的控制力也稍欠几分。” 天鸣气得面皮胀红,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上人言之有理,只是弟子根『性』浅薄,还望上人出手,也好叫弟子看得明白。” 灵智摇摇头笑道:“罢罢,你且看着。” 说完,漫不经心的朝那面石墙拍出一掌。这一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灵智已运上了“大手印”当中的“透”字诀,一掌拍出,掌力凝而不散,且无声无息。 见到灵智这一掌,天鸣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然而悟缘等人眼中都是精光爆闪,显然看出了这一下的厉害。果不其然,只见一阵风吹过,原本毫无动静的石墙上一阵石灰飞扬,现出一个掌印。这一掌力似穹庐,圆转广被,恰恰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掌印,而掌印外的石墙分毫无损,透过巴掌一般大小的掌印,正好可以瞧得见墙外的风景。 天下间高手不乏精擅用掌者,掌力透出丈余的大有人在,便是掌力透出数丈的也有,甚至如洪七公般,随便一掌使出,威力绝伦,力透三四丈之外。但是距离越远,掌力越是分散,似灵智这般掌力凝而不散,毫不费力便隔着丈余印出一个掌印者却寥寥无几,由不得少林寺诸僧不震惊。 天鸣不是蠢笨之人,见到这一掌,哪里还不知道单以掌法而论,灵智或许还要胜过师尊悟缘方丈,一时之间又惊又惧,不禁为自己刚刚的狂妄莽撞而后悔。 悟信是个武痴,见到灵智如此高明的掌力,高声喝采道:“好掌法!只是依老衲数十年的见识,却从未听闻那种掌法是这般模样,敢问上人,这是甚么名目!” 灵智道:“此乃青海手印宗绝技‘密宗大手印’。” 悟信眼嫌疑『惑』之『色』,又道:“阿弥陀佛,这‘大手印’绝技,老衲也略有耳闻,运功之时,手掌胀大一倍,似乎与上人所使的不同?并且威力也没有这般大罢?” 灵智一笑,心想“原本的‘大手印’自然没有这般厉害,但是这是小爷根据自身情况改良过的,能一样么?”心中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大手印’经过小僧数年的改良,已与原来大不相同,悟信大师一时认不出倒也不出奇。” 悟信喃喃的道:“自己改良,自己改良的。” 心禅堂几老平日里也醉心武学,其中一老,唤作苦心禅师,未出家之前,武功便已不弱。年青之时受过不少武学名家的指点,自皈依佛门以来在少林寺学得佛门正宗内功的口诀,苦练之下,练出一身雄厚内力,后来更是转修少林独门内功‘龙象伏魔功’,这‘龙象伏魔功’实是厉害无匹的功夫,练出的内力十分的雄厚霸道,又精擅七八种少林绝技,近十余年一心在心禅堂参研佛经,但是一身武功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见深厚,之外别创蹊径,将早年所学的武功与少林绝技融会贯通,已是卓然成家。 此时听到灵智说这是他自己改良武学,兴致更高,说道:“正要见识见识。” 说完,坐马运气,挥手而上,一掌推出,却是用上了少林绝学“须弥山掌”。这门掌力极难练成,那是不必说了,纵然练成了,每次出掌,也须坐马运气,凝神良久,始能将内劲聚于丹田。倚天之时的少林三渡中的渡难便精擅此掌,要出掌便出掌,一动念间就能将“须弥山掌”拍出来。苦心禅师于这一路掌法的造诣虽及不上后辈渡难,但是也非同小可,配合一身刚猛霸道的龙象伏魔内功,威力实是非同小可。 岂知灵智抬头向天,浑若不见,等到了苦心禅师手掌临身,才不闪不避缓缓推出一掌,用的正是“大手印”当中的“震”字诀。双掌相交,苦心禅师不由得身子一晃,腾腾腾倒退三步,都只为他过于托大,殊不知他武功虽然决不弱于对方,但一掌对一掌,却不及灵智掌力厚实雄浑。 苦心禅师站直了身子,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喝采道:“好一个大手印!” 灵智道:“大师也不差,如没瞧错,大师刚刚使的莫不是‘须弥山掌’?” 苦心禅师苦笑一声,道:“你瞧得不差。”他苦心浸『淫』掌法数十年,整个少林寺当中,就连精擅“大力金刚掌”与“般若掌”的悟缘方丈都没法在掌上跟他一较长短,却不想今日输给灵智这个年岁远小于他的人,一时间心中的苦涩何人能知?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心禅堂剩下的几老,不多时,他们便齐齐感到了这方丈退居,听到悟缘方丈缓缓将情形道出,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灵智。 接下来,几老提议去般若堂内的演武厅中切磋切磋,此提议正中灵智下怀,他自然无有不应允之理,一行人掉转头,从来路走去般若堂。 这般若堂占地极广,光是大殿便有三间,大殿后面,更是摆放着刀枪棍棒,石锁木桩以供般若堂弟子练武之用。 悟信早就心痒难耐了,一个闪身,来到演武厅最中央处,对着灵智道:“说来惭愧,师兄弟之间,属老衲武功最弱,盖因耐不住『性』子打坐参禅,今日碰到上人这等高手,不过两手只怕今晚睡不着觉啊,还望上人不吝赐教,请。” 一番话,说得悟缘方丈眉头直皱,他也拿自己这个师弟没办法,『性』子如此,为其奈何?而灵智反而觉得悟信『性』格直爽憨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倒是大对自己的脾『性』,当下笑道:“既然悟信大师有兴趣,小僧自当相陪。” 悟信见到灵智答应,喜笑颜开,大声的道:“好好,老衲精擅指法,与‘无相劫指’及‘多罗叶指’都有几分心得,上人小心了。” 见识过灵智震退苦心禅师的那一掌,自然知道单论武功或许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自然不会有那种自恃身份让灵智先出手的想法,当下招呼一声以示慈悲为怀,只是较量武学修为,不求杀伤人命。抢先出手,身形转动,绕着灵智缓步而进,同时十指快速连点,但见空中一道道指力纷飞,不住跳动。 这“多罗叶指”原本为达摩堂专研,攻击时,出指快捷无伦,且指力非常霸道!悟信原本为达摩堂弟子,自然有机会学会这路指法。后来做了般若堂首座,可这门指法却没放下,苦心参研之下,早已达不可思议的境界,须臾之间,可让指力透过这门指法,十指连点,如波罗花绽开,身形步法如风般可以隔空将巨石一指头一指头击得完全粉碎。悟缘、悟法、悟德以及心禅堂七老自然知道这路手法在悟信手中的威力,原以为灵智不是施展掌法以拙破巧便是施展别的武学反攻,却不曾想数招过去,灵智只是施展“虎奔猿跃之术”在厅中横挪腾转,并不还手。 灵智仗着轻功高明一边躲避悟信的指力,一边仔细瞧着他的出指手法,以期熟悉几分。却不想恼了悟信,只见他喝道:“上人不还手,可是看不起老衲么?” 同时十指更为迅速的点下去,指劲或刚猛、或阴柔,每一指点出,夹杂着嗤嗤的破空声,几根木桩被指力点中,但见木屑纷飞,顷刻间数樽木桩上面半截已成为一片片碎片。 灵智瞧了片刻,已经大致『摸』透了这路指法的原理,其难缠处在于出指的速度以及指力当中蕴含的不同力道。灵智停住身形,缓缓开口道:“大师指法造诣非凡,小僧正巧也会一路‘大寂灭指’,还请大师品评一二。” 说完,灵智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正对着悟信,缓缓划动一个半圆,力透指尖,猛然一指点出,似有一根无形的细棒迅捷的朝悟信捅去。 悟信见到灵智一指点出,大喝一声:“来得好。”同时手指再次连点,点出七八道指力,道道对着灵智那道指力而去,没有一道有任何的偏差,可见他眼力之准,不差分毫。 第十四章 指法爪法 只是,接下来的画面大出悟信以及少林诸僧的意料之外。悟信的七八道指力点在灵智那道指力上面,竟然无法让其消散,反而自身溃散开来,最后在悟信胸前的袈裟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孔,可见灵智那道指力的凝练以及迅速。 众僧哗然,显然没料到灵智竟然在指法上面的造诣也达到如此高深的境界。悟信作为指法大行家,更是心知无法凭借这路有形的‘多罗叶指’战胜灵智,当下将双手拢在衣袖底下,指力从衣袖中暗暗发出,全无形迹,正是那‘无相劫指’。 突击之间,道道指力毫无形迹可循,须臾之间,灵智被『逼』退数步,若非感知惊人,只怕已被悟信的‘无相劫指’点中。灵智看向悟信,只见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僧袖连下摆脱也不飘动半分,忍不住赞叹道:“无相劫指,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灵智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反而将眼睛闭上。既然心知这“无相劫指”无痕无迹,还不如依靠庞大的精神力以及过人的感知来破他这一路指法。 悟信虽然疑『惑』灵智闭上眼睛,手下却不慢,只是劲力稍稍减弱几分,再次对着灵智点出数指。灵智全凭过人的感知以及耳力来感受指力袭来的方位,同时运起“大寂灭指”反攻。无论悟信从何种方位以及刁钻的角度攻来,灵智总能以静制动,不仅以庞大的寂灭指力湮灭悟信的无相指力,更是携着令空间激『荡』的寂灭气息直扑悟信。 悟信围着灵智越转越急,而灵智往往只用微微侧身,一指点出,便『逼』得悟信不得不改变方位。 悟缘、悟法、悟德以及心禅堂七老见到二人指力纷飞,见猎心喜,都不禁怦然心动,横不得马上下场跟灵智较量较量。少林寺封山已久,虽说一些关系并未断绝,平日里也有人来拜访,但是似灵智这等修为的高手可不常见。常言道,闭门造车,百年不成,武功达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反而更需要通过与人切磋来提高自身。平素里师兄弟之间也时常切磋,但是彼此之间同根同源,对于各自的武功知根知底,哪有与灵智切磋来得刺激? 又过了数十招,悟信更是暗暗称奇,他早已是一流高手,然而一场拼斗下来,无论是体力的消耗还是内力的消耗都十分巨大,而灵智看上去竟然半点变化都没有,内力依然深不可测,攻击源源不绝。 悟信深知再这样下去只会败得更快,当下左手连点五次,用的乃是“多罗叶指”,这五道指力迅捷异常,相互交织,化作五道之力囚笼笼罩灵智胸前五处大『穴』,而右手则趁“多罗叶指”破空声干扰灵智之际,屈指连弹三下,三道指力连成一线,紧随先前那五道指力之后,凌空点在灵智胸前膻中要『穴』。 悟缘、悟法、悟德相视一眼,都是暗暗惊异:“凭咱们的功力,一指虚点,破衣穿孔,原亦不难,但悟信师弟后三指出指如此轻柔软,又前后叠加,威力大增,却非咱们所能。不知灵智上人如何抵挡?” 灵智闭目,对于悟信的动作视之不见,但是在他庞大的精神力的感知下,六道指力的轨迹清晰可见。灵智温颜微笑间神功已运,左右手食指指力激『荡』,道道寂灭指力厚重无匹,对着悟信『射』去。 悟信面『色』一变,连退数步,伸出右手袖袍在身前一甩,面『色』更是大变,连忙将右手背负在身后。悟德眼尖,见到悟信衣袖上『露』出数个破孔,原来灵智这数下大寂灭指,都凌空虚点,看似霸道,但实则指力阴柔无比,柔力损衣,初看完好无损,一经风吹,功力才『露』了出来。 灵智缓缓睁开双眼,笑道:“小僧使这大寂灭指,一味霸道,功夫浅陋得紧,倒是献丑了。” 悟信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阿弥陀佛,上人过谦了,老衲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退往一边。 悟缘几老再次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尔后悟德跨前一步,开口道:“阿弥陀佛,心有疑窦,要向上人请教。” 灵智道:“不敢。” 悟德道:“上人所使指法‘大寂灭指’,未知与密宗‘大寂灭禅功’有何关联?” 灵智缓缓道:“数十年前,密宗一位前辈大德,精研‘大寂灭禅功’,更是创出两套配套武学,一指一爪,皆以大寂灭为名。” 悟德笑盈盈道:“巧了,老衲正好于爪法有几分心得,既然见识过了上人的‘大寂灭指’,不知老衲可否有幸见识一翻上人的‘大寂灭爪’?” 灵智道了声“请”,环再言语。悟缘及心禅堂七老等均想:“看他面『色』不变,似是胸有成足,难得他连爪法也同样擅长么?不过悟德师弟的‘龙爪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这回该扳回一句了罢。” 大凡少林弟子想要练成“龙爪手”,需得先练“指禅功”,再练“铁叉手”,循序渐进,练成少林独有的“透骨力”以后,方可练这无上绝技“龙爪手”。 龙爪手只有三十六招,要旨在凌厉狠辣,不求变化繁多。拉开架势以后,悟德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直拿灵智左肩“缺盆『穴』”,正是一招“拿云式”。这“拿云式”正是“龙爪手”的第一招,也可以说是起手式,灵智见他左手微动,便已知他要使此招,当下先是右手反扣,使出一招“大悲撕风手”中的“拿云捉月”,直扣他左手“曲池『穴』”,同时微微右侧,左手使一招“大寂灭爪”中的“伏虎擒龙”,直拿悟德腰间大『穴』。 原本悟德抢先出手,但是灵智在一瞬间不仅避开悟德的这一爪,更是使出两招,后发先至,在一刹那的相差之间占了先着。悟德的手指落空,高出灵智肩头两寸有余,灵智右手五指手指已扣住了悟德的‘曲池『穴』’上。悟德只觉『穴』道上一麻,左手力道全无。灵智手指却不使劲,随即缩回,同时左手在悟德腰侧一按,同样不使劲,也是一缩即回。 悟德老脸一红,僵在当场,全然没料到自己先出手之下竟然会一招落败。按照江湖比武规矩,悟德这时便应该停下认输方为正理。但是一来上林寺上下经过几次试探,已然心知灵智武功在其任何一人之上,便也抛开年纪身份,只求相互切磋,有所精进。二来他一招过后,自然知道灵智已经大大的留了手了,所以冲灵智抛去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纵身而上,双手犹如狂风骤雨,“捕风式”、“捉影式”、“抚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捣虚式”、“抱残式”、“守缺式”,八式连环,疾攻而至。灵智神定气闲,依式而为,见招拆招,或施展“大悲撕风手”,或施展“大寂灭爪”中的精妙招数还击,招招后发而先至。 其实悟德这八式连环龙爪手绵绵不绝,便如是一招中的八个变化一般,快捷无比,招式连贯之下可以说破绽极少,奈何他到底年级大了,眼力、反应力等比之灵智这个正值青壮年的高手大大的不如,所以每一招发出,都被灵智后发先至,一一拆解开来。 悟德见到灵智气定神闲,也不急躁,反而间或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螳螂爪”中的招数。只见他双手曲成螳螂的双爪一般,右手微微抬高,左手微微下放,陡然间又急静变为急动,左爪迅速的探出,好似螳螂捕蝉一般。同时右手使出半招“双龙抢珠”,又是抢先一步,拿向灵智的左太阳『穴』。这太阳『穴』何等重要,在内家高手比武之际,触手立毙,无挽救的余地。 悟德这一手极为精妙,如非在“螳螂爪”、“龙爪手”上面的造诣俱都非凡是万万使不出来的。 灵智无奈,一时间想不到任何招数破去这一招,只好展开轻功拉开一段距离,等到悟德招式用老之后再次扑身而上。 经过密宗高手不断改良的“大寂灭爪”共有八招,分别是“捕风捉影”、“追星拿月”、“伏虎擒龙”、“双龙探海”、“攫戾执猛”、“如龙似虎”、“搴旗取将”、“手到擒来”。招式古朴,乃是根据沙场上的擒敌手法改进而来。而在“大寂灭爪”的基础上再次改进的“大悲撕风手”以及“大裂劈棺爪”则俱有十二招,前八招名字与“大寂灭爪”这八招名字相同,只是一个更为迅捷,一个更为暴烈。后四招则延续各自的风格,“大悲撕风手”多出“信手撕风”、“且迅且急”、“灵蛇吐信”、“笼中之鸟”四招。“大裂劈棺爪”则多出“劈棺”、“裂碑”、“开山”、“断水”四招,各有其精妙不凡之处。 灵智练成这三种同源爪法,出爪不仅迅捷如风,爪上更是附带千斤巨力,委实难缠无比。灵智待悟德招式用老之后,一连使出“劈棺”、“裂碑”、“开山”、“断水”四招,招招不离悟德周身要害,先是高举右爪,自上而下狠狠劈下,正是那招“劈棺”。悟德不敢直略其锋,微微侧步,虚拿灵智后脑“风府『穴』”,正是龙爪手中的第十七招“捞月式”,爪未及『穴』,却未曾想灵智紧跟着右爪前推,劲力暴烈无比的四散开来,却是那招“裂碑”。悟德躲闪不及,只得瞬间提气丹田,以“铁叉手”招架,同时用出少林独有的“透骨力”。 原本这“铁叉手”练成之后,可瞬间洞穿牛腹,『插』肉成洞,击穿碗碟,戳断石条,铁指开砖,手背断砖,再配合上少林“透骨力”,其威力不在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指”之下。只是悟德与灵智的手指瞬间碰撞,只觉得撞在几根精钢铸成的钢爪之上,非但没有任何的收效,反而觉得手指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这一下硬碰硬,只把悟德以往数十年的骄傲打破,不待悟德丧气,灵智接下来“开山”、“断水”两招一气呵成。先是将丹田之气贯于右手中食而指至胸前,以最迅猛的速度戳击悟德,同时喷气发“嗨”声助力,悟德慌忙之中倒扣右爪挡在胸前,手心一疼,赫然被灵智那一招刚猛凌厉的“开山”在手心戳出一个小洞。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灵智双爪自左上向右下急速的划下,凌厉的爪风将悟德的袈裟划出数道口子,等到悟德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碎成布条的袈裟,一时之间怔住了。 悟缘方丈见到悟德低头不语,苦笑一声,道:“阿弥陀佛,上人,你又赢了。” 虽然输了,但是悟德知道灵智其实留了手的,别的不说,最后两招,原本猝不及防之下,悟德很有可能殒命当场而非现在手心出现一个浅洞,袈裟碎成布条。所以摇摇头将心中的不甘甩去,很光棍的认输了。 一边的苦心禅师赞叹道:“上人掌法、指法、爪法、内力、轻功俱都非凡,若论单打独斗,老衲等实在无有任何信心,而且这切磋的效果也达不到,若是上人同意,咱们心禅堂七个老家伙倒要连手与上人请教一番了。” 灵智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老家伙你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七打一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当下连忙道:“阿弥陀佛,大师实在是高看小僧了,小僧自问单打独斗无惧任何人,但是似诸位大师这等高手,来两个小僧已经手忙脚『乱』了,七个一起,这?这?” 接下来的话,灵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味相当明显,别说悟缘方丈几个,便是说出这话的苦心禅师也十分不好意思,正待转转口风,却听得灵智道:“昔日我密宗有一位前辈,唤作大轮明王,精擅一门绝技,能以缥缈的气劲伤人,小僧机缘不错,恰好学会了这门神功,莫如便以这门神功向心禅堂几位大师请教一番。当然,小僧不敢狂妄自大,便由七位大师商量,任意派出两位与小僧对战切磋便是。” 悟缘身为少林方丈,本就了解许多武林秘闻,况且当年少林寺玄字辈高僧在大轮明王鸠摩智手中吃了大亏,自然对于他的底细以及武功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了。悟缘方丈心念一动,问道:“上人可是说的那宁玛派无上绝技‘火焰刀’?” 悟缘口中“火焰刀”三字一出,悟信、悟德、苦心禅师等尽皆『色』变,不等灵智回话,最为急躁的苦心禅师连忙说道:“上人可不地道,若是这门绝技,咱们七个老家伙哪怕是两个一起上,也只有挨揍的份,依老衲看,还是咱们一起上吧。” 灵智连道不敢,最后约定心禅堂七老派出两人,然后加上悟缘方丈一起,三人联手与灵智较量,灵智才勉强答应。 苦心禅师说道:“善哉善哉,老衲向来痴醉于武学,此番切磋便算我一个。” 苦参道:“老衲一身武功虽不纯熟,似乎也已足以勉强与上人切磋两下。”他的声音是冷清冰冰的,但语意中颇有傲意,自信凭自己再加上师兄苦心以及悟缘方丈,足以应对灵智的“火焰刀”绝技。 另外五老有几个跃跃欲试,但是到底出声慢了,索『性』一个个养气功夫都不弱,倒也忍得住。 悟缘方丈道:“很好!苦参师兄出手,胜算又大了几分,上人,请了。” 灵智应道:“请!” 第十五章 神刀显威 灵智不缓不急,取一个蒲团坐在西首,又命小沙弥一个小香炉,三根清香。悟缘方丈取过三个蒲团,隔着丈余,一排放在东首,自己坐了东首第一个蒲团,苦心第二,苦参第三。 灵智这货有心卖弄,竟然将鸠摩智的作态学了个十成十,只是功力比之较浅,不足以以刀劲御使六根清烟,才命小沙弥取了三根。 灵智盘膝坐在香后,隔着三尺左右,突击双掌搓板了几搓,向外挥出,三根香头一亮,同时点燃了。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只觉这催力之强,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各人竟然一点也闻不到诸如硝磺之气的别的气味,只觉一股檀香扑鼻,竟然是催动刚猛内力,纯以内力点香,使之烧着香头。这一手,比之当年鸠摩智在藏香香头藏有火『药』,以内力磨擦火『药』,使之烧着香头更高明一筹,可见灵智在“火焰刀”上的造诣委实以超过了鸠摩智。 悟缘方丈等人何时见过这等情形?只把几人震得目瞪口呆,自忖这事闻所未闻,如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檀香所生烟气作明黄绿之『色』,三条笔直的黄线袅袅升起。灵智招呼一声:三位大师小心了。同时双掌如抱圆球,内力运出,三道碧烟慢慢向外弯曲,分别指着悟缘、苦心、苦参三人。 这“火焰刀”掌力,虽是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却能杀人于无瑚,实是厉害不过。此番灵智只志在借阅那卷《楞伽经》,本没有伤人之心,只是向少林寺诸僧显示高明武学,表明无意觊觎少林绝技之心,是以学着鸠摩智点了三枝檀香,以展示掌力的去向形迹,一来显得有恃无恐,二来意示慈悲为怀,只是较量武学修为,不求杀伤人命,三来显示自己高深莫测,以期达到更好的效果。 三道清烟来到悟缘等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悟缘等都大吃了一惊,心想以内力『逼』送清烟并不算难,但将这飘『荡』无定的烟气弟在半空,那可难上十倍了。 悟缘左手食指一伸,一条气流从指尖中激『射』而出,指向身前的清烟。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的向灵智倒『射』过去,『射』至他身前二尺时,灵智的“火焰刀”内力加盛,烟柱无法再向前行。灵智极为诧异的看了悟缘一眼,点了点头,道:“名不虚传,方丈的‘一指禅’绝技果然不凡。” 两人的内力激『荡』数招,悟缘方丈知道倘若若坐定不动,难以发挥指法中的威力,当即站起身来,向左斜行三步,左手食指的内力自左向右的斜攻过去。 鸠摩智左掌一拨,登时挡住,同时分使另外两道清烟朝苦心、苦参攻去。 苦心禅师按照“须弥山掌”的法门,催动内力将身前的清烟缚做一团,凝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掌形,缓缓朝灵智挤压过去。 灵智智喝道:“好一招掌法显形,好一招‘须弥山掌’!” 这时,苦参禅师同样一指点出,身前的那条烟柱受指力一『逼』,虽然缓慢却同样坚定无比的朝灵智倒『射』而去。灵智挥掌挡住,以一敌三,毫不风怯,只是望向苦参禅师的眼神闪烁不定,盖因他刚刚居然认不出苦参禅师这一指。灵智自己也习练“大寂灭指”,之前又见识过悟信的“多罗叶指”与“无相劫指”,但是刚刚苦参这一指,论威力实在不在悟缘方丈的“一指禅”之下,却又透漏出一股悠然自得的意境。 灵智赞叹道:“大师好指力,这一招可有什么名目?” 苦参傲然一笑,道:“这一招唤作‘无忧无虑’。”无怪乎苦参自傲,他练的这路指法,叫做“去烦恼指”,极为生僻,便是历代少林高僧研习这路指法的都极少,盖因倘若领悟不了这其中的意境,论威力根本比不上少林其他指法。而苦参的『性』格十分契合这路指法,便是其中的绝招“无忧无虑”也可随意使出。悟缘方丈练的“一指禅”号称少林第一指,带给灵智的惊讶还不如这一招“无忧无虑”,你让他如何不自傲? 少林寺剩下几位大师,乃至天鸣这等有潜力的弟子,都各自凝神观看这场武林中千载难逢的大演武,他们都是武功好手,自然知道这几位高僧以内力演武,其凶险和厉害之处,更胜于手中真有兵刃。 悟缘方丈的一指禅功,需有深厚的铁指禅劲功夫为基础,直来直去,威力惊人,灵智却怡然不惧,催动“火焰刀”掌力劈、拦、斩、截,半空中清烟来回激『荡』,好不精彩。而苦心禅师的“须弥山掌”,虽然势大力沉,但是每次都需凝神良久,每次反攻一掌,灵智都可功出三四刀,倒也无虞。反而最难缠的是苦参禅师的“去烦恼指”,这路指法论威力并不外显,看似平平无奇,但是那股子逍遥无烦恼的意境着实让灵智烦闷。以“火焰刀”刀气的凝练程度,竟然破不去这指力,兼之这路指法灵活多变,三人当中,灵智倒是分出大半的心神应付苦参禅师。 苦参三人自然不肯让灵智轻松,两种指法配合一门掌法,招招不离灵智周身要害。灵智心神一分为三,抵御来自各处的压力,一时间倒有几分手忙脚『乱』。便是在此时,灵智心中还陡然闪过些许不相干的念头:“鸠摩智同样御使‘火焰刀’,以一敌六,同时对付包含枯荣大师这等高手在内的天龙寺高僧,竟然还能够大占上风,小爷不过对付三个少林寺老和尚,竟然这般吃力,看来功力到底是差了点啊!” 不过此间形式由不得灵智『乱』开小差,哧的一声,悟缘方丈刚猛凌厉的“一指禅”指力以到眼前,直奔“廉泉『穴』”而来。灵智左手一拍地上,端坐在蒲团上的他竟然连带着座下蒲团凭空横移三尺,显之又显的避开那一指,同时右掌在半空划个圆弧,劈出一道诡异无比的刀劲,直扑还在凝神聚气的苦心禅师。 苦心禅师眼见刀劲打断自己出掌,袈裟一抖,袖袍一挥,使一招“袖里乾坤”,衣袖在内力的鼓『荡』下,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挡住灵智那一刀。这一招,本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拳藏袖底,形相便雅观得多。衣袖似是拳劲的掩饰,使敌人无法看到拳势来路,攻他个措手不及。殊不知衣袖之上,却也蓄有极凌厉的招数和劲力,要是敌人全神贯注的拆解他袖底所藏拳招,他便转宾为主,径以袖力伤人。但此时苦心禅师全然舍弃攻势,衣袖之上蓄有的凌厉招数和劲力纯做防御之用,劲力绵绵不绝,随着衣袖拂动,竟然将那道刀劲一点点磨灭,十分高明。 又拆了数招,灵智渐渐熟悉了三人的招数,猛然间加大内力输出,只听得灵智身前嗤嗤声响,‘火焰刀’威势大盛,将三人招上的内力都『逼』将回来。原来灵智初时只取守势,要看尽三人各自的招数,再行反击,这一自守转攻,三道烟柱回旋飞舞,灵动无比。 “火焰刀”由灵智全力施展开来,便是北丐洪七公这等绝顶高手遇上,都好一阵手忙脚『乱』,别说悟缘三人武功原本距离灵智还有一段差距。此时威势爆发开来,三人大惊,手中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度,一时间三人内力大损。 原本“火焰刀”在鸠摩智手中,虽然威猛绝伦,霸道非凡,但是却是一味的刚猛,后劲稍显不足。而灵智此时一身佛法境界,绝对在大彻大悟之前的鸠摩智之上,所以这“火焰刀”由灵智施展开来,虽然同样威猛,但是少了那股子霸道非凡的妄气,多了一股大光明大自在的悠然,更多了三分灵动,更加符合“火焰刀”中“火焰”二字的真意,难缠程度超过鸠摩智的“火焰刀”不止一个等级,只是此时他不自知而已。 灵智再次源源不绝的加大内力输出,三道烟柱也一寸一寸的向三人胸前移近,这时,悟缘方丈眉头一皱,反过手来,双手食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袭灵智右胸左肩,企图扳回局面。他竟不挡灵智刀劲来侵,另遣两路厅失急袭反攻。他料得灵智的火焰刀内力上蓄势缓进,真要伤到自己,尚有片刻,倘若后发先至,当可打个措手不及。况且他自信一身《易筋经》练出来的内力深厚精纯,只怕灵智的刀劲还未必伤得到他。 灵智虽然思虑周详,早就股『荡』内力伏在胸前身周,但他却没料到悟缘禅师的不管不顾,双指齐出,分袭两处。令智左手上扬,挡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来的一指,右掌刷刷刷连劈三刀,分袭三人,跟着右足一点,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指力来如电闪,一声轻响过去,肩头僧衣已破,而苦心、苦参也被灵智的刀劲划破袈裟,只有悟缘禅师以深厚的易筋经内力化解了袭来的那道刀劲,这时包括灵智在内三人同时中招,几人也各收指停掌。 观战的各人见久战无功,早在暗暗担忧,直到这时方才放心。 灵智看了一眼左肩破损处,微笑道:“悟缘大师的一指禅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另外两位大师也叫灵智大开眼界。” 悟缘方丈道:“岂敢岂敢,上人以一敌三,内力之精深,拿捏之准确,心地之磊落,才真正称得上是有道之士。” 灵智再次笑道:“哈哈,咱们便不要互相吹捧了罢。” 悟缘方丈看向灵智双眼,只见清澈如许,全无一丝自得,又觉得他所说确然有理,自然是欣然应允。此时见到灵智武功之高,生平仅见,却光明磊落,正派无比,无愧于佛门大德,灵智上人的称号,心中的那一丁点儿戒心早就抛之脑后,将其视为可结交的对象,一时间,场面越发的和气起来。 殊不知灵智与这个时代的人大不相同,兼之心机深沉无比,接下来几日,灵智就在少林寺住下,与几位少林寺高僧或谈论佛经,或交流医术,或切磋武学,直接由原本的可结交对象升级为知己好友的程度,一时间乐不思蜀。 既然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楞伽经》一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而少林寺传承久远,武功佛法自成体系,灵智索『性』安下心来呆在少林寺当中,日日与几位高僧辩经论法。往往一部佛经交流下来,间或将一些后世理论道出,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待其中的道理,少林寺众僧自觉大有所得。而少林寺封山,虽说于江湖上的事情『插』手极少,但是他们苦心孤诣的研究武功佛经,反而纯粹许多,一些见解便是在灵智听来,也极为不凡。 又过得七八日,灵智陪悟缘方丈手谈了一局之后,先是聊了聊密宗禅宗的渊源及矛盾,又言明他自继任宗主大位以来,一直在努力完善密宗的教义,剔除那些不符合当世普世价值的教义,又颁布各种令谕从内部着手,防止密宗弟子作恶,然后又轻飘飘的吹捧了少林几句,说密宗要上少林学习的地方很多,只把悟缘老方丈哄得喜笑颜开,连道:密宗有灵智这等佛法精湛,慈悲为怀的宗主,于发扬整个佛门都大有裨益。 灵智轻嘬了一口气味芬芳的金银花茶之后,对着悟缘方丈道:“小僧听闻少林寺藏经阁藏书足足有八百万卷,此番能否让小僧抄录几本孤本佛卷,也好增加几分我密宗的底蕴?” 原本兀自微笑的悟缘听得此语,笑容僵在脸上,沉『吟』不语,装作没听见一般,只是低头望着手中那杯热气腾腾的金银花茶。 灵智见到这一幕,心中暗骂,好个谨慎的老和尚,小爷我一连装了近大半月的佛门高人,想不到还是没有将他的防备之心祛尽。不过灵智面上不动声『色』,接着解释道:“大师别误会,小僧是万万不敢觊觎少林绝技的,只抄录些佛门典籍、高僧语录,倘若大师还是不安心,尽可让寺内高僧作陪。” 果然,听到这一句保证,悟缘方丈才重新挤出一个微笑,道:“上人恕罪,别怪老衲多疑,说来惭愧,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紧跟着灵智有道:“不错,站在大师的立场,小僧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大师忘记了一点,少林绝技虽然不凡,但是小僧自身所学也不差,单单一门‘火焰刀’便足以精研一辈子,小僧又岂会做出这等买椟还珠之事呢?” 听得灵智这番诛心之言,悟缘方丈只好道:“阿弥陀佛,恕罪恕罪,倒是老衲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一会老衲便颁下令谕,上人自可自由出入藏经阁一楼,另外,老衲再替上人安排两个弟子打打下手,如何?” 灵智心道:你这老和尚说得好听,什么打打下手,还不是派人监视我?只是面上笑得越发的温和,连道:“岂敢岂敢。” 得到可以自由出入藏经阁的保证之后,灵智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二人又聊了几句之后,起身自去禅房。 一夜无话。 第十六章 借阅经书 第二日一早,灵智在天鸣以及悟信的陪同下,进去少林藏经阁一楼。 悟信一边领路,一边介绍:“藏经阁位于大雄宝殿之后,平日里乃是寺僧藏经说法的场所。内供汉白玉卧佛像一尊,东西两壁经柜,贮《中华大藏经》、《敦煌大藏经》、《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高丽大藏经》及佛门各种典籍。” 说道这里,悟信以及天鸣忍不住一阵自得,什么叫底蕴?这就是底蕴。 灵智抬头,长约七米,法相庄严、祥和的汉白玉卧佛,思绪飞转,饶是他穿越而来之前,兼管了各自高大建筑,穿越之后,密宗又不缺各自物事,于金银等物看得极淡,但是见到这尊重十几吨,通体洁白的白玉佛像,也忍不住一阵敬佩,暗道少林寺无愧于千年大派,果真小觑不得。 举目望去,一排排全是经柜,上满摆满了各自典籍,良久,灵智赞叹道:“少林寺藏经阁号称藏书八百万卷,果真不是吹出来的,今日小僧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灵智说完,二人脸上的得『色』更甚。 又闲聊了几句,二人便将灵智引至藏经阁一楼的一处角落书桌前,然后吩咐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拿来笔墨纸砚,以供灵智抄录各自典籍。 灵智深吸一口气,随手从书柜上拿起一本藏版《大藏经》观看起来,沉浸在这浩瀚的典籍当中,便是悟信离去都未曾察觉。 就在灵智抄越一些典籍之际,少林寺方丈退居当中,包括心禅堂七老在内的一众少林核心在低声交谈。 望着推门而进的悟信,悟缘方丈问道:“师弟,依你之见,灵智上人可有别的心思?” 悟信沉『吟』片刻,缓缓答道:“方丈师兄,以愚弟浅见,只怕这灵智上人是真的一心向佛之人。” 悟缘方丈道:“勿怪老衲如此,实在是藏经阁不光有各种佛经典籍,更有我少林诸般绝技秘籍,由不得不甚至啊。” 苦心禅师对灵智感官不差,又佩服他武功高强,不由得出声道:“方丈,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以他的武功,根本没必要再去觊觎我少林的绝学,说起来,他一门‘火焰刀’,只怕就只有《易筋经》比得上了。” 悟缘方丈低头不语,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想做这个度君子之腹的小人,只是身为少林方丈,职责所在而已。 对于这些,灵智不知道,哪怕知道也不会在意,顶多来一句,你们哪里知道小爷的目的只是那夹杂在几部《楞伽经》当中的《九阳真经》而已呢? 一连三日,灵智始终找不到那几部《楞伽经》,心中丧气之余,不禁苦笑道:“难得真的如此不遂人愿?罢罢罢,难得没有了《九阳真经》我灵智便不能成为绝顶高手么?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贪心。” 想通了这个关节,灵智只感觉念头又通达了几分,接下来几日,灵智倒是真正放下杂念,一门心思抄录典籍,翻阅心得语录,便是连斋饭也是由小沙弥送至藏经阁的。而少林寺诸僧见到灵智并无异样,终于将最后一点儿戒备放下,任由灵智抄录。 灵智『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望着一边不断打瞌睡的小沙弥,心中的怪异越发的严重。 原本脑袋一搭一搭的小沙弥见到灵智停笔望着自己,不由得出声问道:“上人,小僧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灵智微笑道:“无妨,接着睡吧,觉远。” 这小沙弥正是以后赫赫有名的觉远禅师,不过此时嘛,他既未学到九阳神功,佛学见识也不足,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沙弥而已。后面这几日,都是觉远伺候灵智用饭、研磨,或帮忙拿各自佛经,几日相处下来,灵智倒是十分的喜爱他,而他也听寺内的师兄弟们谈论过灵智的种种不凡之处,二人倒是相处的十分愉快。 说起来,密宗的典籍也不少,灵智身为宗主自然观看过许多典籍,而藏经阁当中的典籍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跟密宗所藏典籍重复了。真正对于灵智有用的,只有那些年代久远的残篇或高僧语录。 灵智按照部录,逐个翻阅,只有遇到没有见过的典籍才将之抄录下来,所以别看少林寺典籍不少,其实灵智抄录的并不多。阿含部、般若部、法华部、华言部、大集部、经典部、密教部、中观部、瑜伽部、净土部、禅宗部、事汇部十二大部类当中,真正有用的也只有禅宗部以及事汇部,而诸如密教部、瑜伽部等典籍,少林藏书还比不得密宗藏书。 灵智又抄录了一部《杂宝藏经》之后,吹干录本,又将其原本递给觉远放回原处,不经意一撇之下,望见左手边的书柜脚下好似缺了一截,垫着一本用灰尘满面的破布包着的经书,灵智心念一动,起身走到下面将其抽出,手一拂,一股柔风吹去上面的满满灰尘,灵智拿下破布,只见经书共分四本,封面上『露』出几个古朴大字”楞伽经“。 看见这三个字,一时间灵智楞住了: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本以为失之交臂,想不到最终准备临走之际他反而出现了。不过此时灵智已经想通了得失之间的关节,虽然略有激动,但是并不如何失态。 灵智缓缓的翻开那几部《楞伽经》,果然在其夹缝上写着一排排细密的小字:一举手,前后左右要有定向。起动举动未能由己,要悉心体认,随人所动,随曲就伸,不丢不顶。勿自伸缩。彼有力,我亦有力,我力在先。彼无力,我亦无力,我意仍在先。要刻刻留心。挨何处,心要用在何处,须向不丢不顶中讨消息。切记一静无有不静,静须静如山岳。(气如车轮,周身相随;由己则滞,从人则活。)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一动无有不动,动当动若江河,所谓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从此做去,一年半载,便能施于身。此全是用意不是用劲。久之,则人为我制,我不为人制矣 九阳神功,这便是九阳神功么?若非顾忌道此时还身在少林寺内,此时灵智恨不得大笑三声:千呼万唤始出来,这部盖世神功终于落到我灵智手中了么? 当下灵智集中精神,一口气从头看到尾,将其牢记在心中,又仔细的观看了两遍,确认记忆无错漏之后,拿着那四本《楞伽经》一时间犹豫不决?小爷我是毁了它呢?还是毁了它呢? 这时,觉远出声道:“上人,那《楞伽经》你之前不是抄录过了么?” 灵智暗叫惭愧,望着觉远的目光越发的复杂,小爷我这算不算抢了你的机缘?佛门讲究一啄一饮,自有天定。罢罢罢,小爷既然抢了你一份机缘,便重新还你一份机缘! 灵智挤出一个笑容道:“觉远,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觉远不明所以,笑嘻嘻的说道:“上人,你问罢,小僧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灵智犹豫片刻,缓缓问道:“倘若我要收你为徒,你肯拜我为师,跟我离开少林寺么?” 听见灵智的话,觉远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马上黯淡下来,结结巴巴的道:“这?这?离开少林寺?小僧?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灵智声音越发的柔和,道:“其他的先不谈,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至于悟缘方丈那里,自有我去说。” 觉远不知所措,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良久才小声的道:“我?我愿意。” 见到觉远首肯,灵智大喜,高兴的道:“好,好孩子,好徒儿,你先下去休息罢。” 觉远一直到出了藏经阁大门,还是『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上人要收我为徒了? 今夜,注定是觉远无眠的一夜。 灵智运起内力,指尖生出一股柔劲,仔细的将四卷《楞伽经》当中的小字刮去,又用破布包好,放回原处经柜柜底,只余下一层小纸屑,风一吹,漫天而散。自此,这部无上绝学跟少林绝缘,普天之下只有灵智懂得。 灵智将之前抄录好得佛经语录,一一收拢好,叠在一起,共有厚厚的十来扎。又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细细的擦了一遍书桌,才同留守的僧人打了个招呼,出了藏经阁,言明大有收获,今后不必再次抄录了。 日落西山,灵智出了藏经阁,返身回到厢房,盘膝坐在踏上,细细思索九阳神功当中的关窍。 以他此时的见识,比之那张无忌超出不知凡几,自然不是为了练功而练功。虽然灵智在对于是否将一身浑厚的无属『性』内力换成至刚至猛地九阳真气还有些摇摆不定,单身并不妨碍他借鉴其中的理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依灵智看来,九阳神功之所以强大,不仅在于它的行气路线复杂,涉及的经脉『穴』道多,更重要的是,它游走数条独特隐脉,内力自生速度奇快,是一等一的练气法门,远远不是根源慧经上所载练气法门可以比拟的。 况且神功练成之后,普通拳脚也能使出绝大攻击力;防御极强,自动护体功能反弹外力攻击;更是疗伤圣典,专门克破所有寒『性』和阴『性』内力。 灵智此前一直细细钻研祖窍奥妙,想在自身开辟不同于上、中、下三大丹田的第四处丹田,以此来容纳原有内力,以便将其转化为更为精纯的九阳真气。、 此时得到九阳真经之后,灵智才明白是自己想叉了,人体奥妙无穷,每个『穴』道其实都差不多,既然胸口‘膻中『穴』’能够被称之为中丹田,那么其他『穴』道自然可以作为别的丹田,而不用缘木求鱼,轻易的动那玄之又玄的祖窍了。 灵智沉下心神,运用内识,将丹田中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胸口‘膻中『穴』’当中,一边不断拓宽中丹田的容量,一边细细感悟周身各处的变化。 良久,只见下腹丹田处至中丹田的经脉变的更为坚韧,等到下丹田的内力全部输送至中丹田之后,灵智心念一动,中丹田中的内力沿着手臂上的经脉运至掌上,速度比之前何止快了一倍?灵智大喜,全然没料到还没转换真气属『性』,只是将内力的储存位置换了一下,便有这等好处。想想,高手过招之际,你调动内力的速度比别人快,也就是说出掌或者出拳的速度更快,这得占多大的先机啊? 灵智小心试验了几遍,基本掌握了这快速调动内力的法门之后,将丹田之中最后一丝内力全部存入膻中『穴』当中。此时,灵智广阔的下丹田空空如也,浑厚的内力隐藏在中丹田最深处,周身气机竟然隐隐发生变化,原本温润祥和的气息一下子消失不见,整个人回复到当初初习内力之时,变得十分普通。此时,一般的武林好手见到灵智,只会把他当成一个身材高大,有几分气力但是不通武功的普通僧人。甚至,连悟缘、悟信这个级别的高手如果不了解灵智的底细,也会对他毫无防范,只有五绝这个级数的高手才能隐隐察觉灵智的不凡,但是也看不清他的底细,而如非先天乃至先天之上的高手,是万万『摸』不透灵智此时的情况的,让这货扮猪吃虎的能力又高上许多,也不知是谁的不幸! 不过,灵智的目的可不是换一个内力的储存位置了事,而是要将一身内力转换为九阳真气,而后再打通任督二脉上的最后几处『穴』道,形成完美无比的大周天循环,让内力生生不息,直接跳过一流境界,迈向绝顶境界。 灵智心念一动,膻中『穴』中的庞大内力崩腾而出,沿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快速的游走,一圈下来,内力增长的速度比之前还要略多一丝。 灵智嘴角划出一抹弧度,自语道:“看来小爷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啊。” 不提灵智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当中,且说小和尚觉远,『迷』『迷』糊糊回到禅房当中之后,便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当中,甚至连晚饭也食之无味。 上人说要收我为徒是真的么?可是我又不想离开少林寺怎么办?因为离开少林寺了便见不到老方丈以及诸位大师还有师兄了!可是,听天鸣师兄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情诶,我从小就没出过少林寺,要是走丢了该怎么办?不不不,不会不会,假如上人没骗我的话,那我肯定要伺候在师傅身边的,师傅那么神通广大,就算我丢了,也会找到我的 第十八章 收徒觉远 等悟字辈高僧尽数到场,悟缘方丈又命弟子端来香茗,同时亲自作为拜师仪式的主持人,见证这一段师徒之缘。 悟缘方丈召集众年岁较长的僧人,替灵智吊见,又让觉远跪在灵智身前,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觉远,灵智上人乃是密宗宗主,地位尊崇,佛法精深,武功高强,今后你拜在上人门下,虽换了门庭,但仍是佛门弟子,须得殷勤侍奉师长,谨守佛门弟子的本分。” 觉远小和尚点头称是。 悟缘方丈道:“既如此,你行礼吧。” 觉远小和尚听完,噗通一声跪倒在灵智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又站起来,再次跪下磕头,如此反复三次,行三跪九叩之礼。 悟缘方丈接着道:“礼成,奉茶。” 这时,觉远站起来接过木盘上的香茗,递给灵智。灵智轻嘬了一小口,抬头望去,只见他额头通红,正中间鼓起一个大包,九个响头下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感动这孩子淳朴率直,却又太过不知变通,看来以后还需慢慢调教。 灵智放下茶杯,伸手在觉远脑门上抹了两下,笑道:“为师此前只收过一个记名弟子,从现在起,你便是为师的开山大弟子了。” 说这话的同时,手上运起内力不经意间替觉远活血化瘀,消去脑门上那个大包。觉远年幼,只觉得师尊的大手温暖无比,听到自己是开山大弟子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灵智的举动自然瞒不过一众少林高僧,在场几僧望着这极为温馨的一幕,均都善笑起来。 拜师完毕之后,灵智领着觉远,牵着那匹白马,手持禅杖,在少林僧人的注视下,直奔少室山下。 师徒二人想起和少林寺大小僧人的交情,均是不胜伤感。 待下了少室山,觉远问道:“师尊,咱们去哪?回密宗么?” 灵智摇摇头,说道:“不急,咱们先去大漠,给你找个小师弟如何?” 觉远终究年岁不大,仍是少年心『性』,听到灵智说要给自己找一个小师弟,自是欢喜之极,一路上不断的问灵智,师弟长什么样子?『性』子如何? 灵智脑海中浮现出郭靖满脸鼻涕,愣头愣脑的模样,哑然失笑,心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即便能够找到他,此时郭靖这娃娃也不过三四岁,顶多算个小拖油瓶,算不得觉远的玩伴。不过灵智嘴上却道:“为师给你找的这个师弟,自然是十分听话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一路向北。一路上,灵智开始缓缓跟觉远讲解人身经脉『穴』道等基本知识,又传了他一些密宗的呼吸法门,以锻炼内息。 而自身,更是日日勤练九阳神功,下丹田当中的九阳真气日盛一日,已充塞满了大半。灵智又见觉远从未骑过马,特意给他买了一匹青驴以供骑乘。觉远此时虽然不通武功,但是在灵智的传授下,无时无刻不按照上乘呼吸法门呼吸,内息略有根柢,习练数日,已控辔自如。 数日后,两人渡过黄河,来到陕北。此时蒙古还未兴盛,黄河以北,仍为大金人天下。不时有一队队大金兵丁来回驰骋,不过二人身为出家人,金兵倒也不至于与他们为难。况且,以灵智的武功地位,也不怕人为难。 一路上波澜无遮,到了宁夏府境内。此时觉远以跟灵智学完那些基本的武学常识及医理,一口内息已然不弱。灵智视觉远为衣钵传人,自然不肯随意传他一些不入流或二流的内功法门,目前最关键的是替他打牢基础,增加见识,反正有《九阳真经》在身,他成为绝世高手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灵智万万不肯拔苗助长,阻碍他的前程。 只是觉远这小和尚,也不知是在少林寺呆久了还是怎的?有些迂腐的可怕,于各种清规戒律遵守得极严,对习武也没多大的兴趣,常常叫灵智抓狂。好在他得知灵智医术高明,反而时不时的央求灵智传他医术,用觉远的话来说:医术乃是治病救人的根本,积德行善,普渡众生,死后可入极乐世界。 当灵智第一次听到觉远如此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就有这么远大的志向,甚至考虑到了死后进入极乐世界的事情,他娘的少林寺的教育果真可怕。不过灵智转念又想,通医理并非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一个医术高明的人修炼起武功来大大的有好处,因为他对经脉乃至『穴』道,阴阳五行的理解远远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所以灵智倒也耐下心来,一点一滴的传授觉远医理,间或夹杂一些自己的理念,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到头来替少林寺做了嫁妆。 觉远看着灵智一指将一只野兔点翻,三两下剥去皮『毛』,将内脏等清理干净,又从袈裟内侧的袋子中『摸』出各种调料,然后在火上烤了起来,受到的冲击之大,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一时间,觉远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的黑暗,想不到自家师尊,身为出家人,竟然明目张胆的犯荤戒,一张小脸煞白,数次欲言又止。 灵智笑眯眯的道:“好徒儿,只怕你这辈子还没尝过兔子肉吧?今日教你开开眼界,不是为师跟你吹,为师这手艺,便是北丐洪七公那个老叫花子也赞不绝口的。恩?你的脸『色』怎么如此之差?难道是生病了?” 良久,觉远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仰着头看着灵智道:“师尊,出?出家人杀生不对,吃肉也不对。” 灵智一愣,显然没料到觉远如此说。不过灵智脸皮厚,反应也快,不缓不急的解释道:“为师问你?这小兔子倘若以上虎豹豺狼的下场,是如何?” 觉远想了片刻后道:“只怕?只怕是没活路了。” 灵智道:“对啊,肯定是没活路啊。为师再问你,被活活咬死痛苦还是无声无息死去痛苦?” 觉远道:“被活活咬死痛苦。” 灵智又道:“所以徒儿啊,为师这是在帮他解脱痛苦,这样一来,它也可以早点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至于恶业,便由为师承担,这就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觉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心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但是心中总感觉哪里不对,良久之后,才弱弱的说道:“那?那也不该吃它啊。” 原本在往兔子上『摸』着孜然的灵智手一抖,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吃顿饭容易么我?随即头也不回的说道:“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身为我密宗弟子,只需心里面对佛祖心诚就行了,其他的外在形式反倒不那么重要了。来来来,兔子烤好了,尝尝为师的手艺。” 说完,撕下一整只后腿递给觉远。 小半个时辰后,觉远一边『摸』了『摸』鼓胀的小腹,一边道:“师尊,想不到这兔子竟然这般好吃。”脸上全是意犹未尽之『色』。 灵智心道:“到底还是小孩子,当真好哄得很呐!” 自此,灵智逐步开始灌输一些理念给觉远,让其想法悄然改变。 这一天,师徒二人到了一座松柏森映的山脉当中,略一打听,便知是到了太行山侧。 而灵智下丹田当中的九阳真气业已反复压缩九次,凝练到了极致,颜『色』也由赤红转为淡金『色』,闭关修炼刻不容缓。只是放心不下觉远独自一人在山中生活,所以连夜展开轻功,去小镇上买了些瓜果面食,又制作了些简陋的锅碗瓢盆,以供师徒二人生活。 灵智在山间挑选了一处山谷,沿途冈峦回绕,溪水果木连绵其间,宛然有江南景『色』。师徒二人便在此暂时住将下来,以作为闭关的场所。 灵智此时无心他顾,简单的嘱咐觉远几句,便一头扎在山谷当中的水潭边,默运玄功,开始了闭关苦修的日子。 一连四五日,灵智好似石像一般,日日用功,只有肚子饿了才匆匆吃上几口东西,随即继续盘膝打坐。可苦了觉远小和尚,每日里与灵智说上的话不足十句,山谷当中又是僻静无比,忒也无聊。 觉远无聊之下,放眼四望,旦见翠谷四周高山环绕,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迹到过。便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将饭食摆放在灵智身边,朝着谷中深入而去。一路上,觉远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细草,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鸣禽间关,鲜果悬枝,满心喜欢,一扫这几日的沉闷。 行了约莫半理,竟然给他找到许多不知名的果子。尽是山谷两旁的矮树上所结,在矮树上摘了几枚不知名的果子,拿在手里,已闻到一阵甜香,咬了一口,更是鲜美绝伦,桃子无比爽脆,苹果无比香甜,而梨子则逊其三分滑腻。觉远大喜,他心道:“佛祖保佑,竟然被我找到这等妙果,用来充饥是最好也不过了,我得多摘几个也让师尊尝尝。唉,也不知道师尊要闭关多久。” 觉远足足摘了十七八个果子,又解下外套包住,缓步回到起始处,见到自己放下的吃食灵智动也未动,轻轻叹一口气,掏出七八枚果子放在灵智身侧,自去谷中的水潭边逗弄那些小鱼儿。 这几日灵智内功大有进益,况且这山谷中又无其他人,灵智耳聪目明,觉远的叹息声虽浅,却让灵智听个正着。 谷中那座清澈碧绿的深潭之中,潭水却也不见满,当是另有泄水的去路。觉远观赏了半晌,一低头,见手足上染满了清苔污泥,另有些许给荆棘硬草割破的血痕,於是走近潭边,除下鞋袜,伸足到潭水中去洗涤,骤然听到灵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觉远徒儿,为甚叹气?” 觉远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灵智已睁开双眼,正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觉远大喜,连忙一蹦一跳的来到灵智身边,掏出那不知名的果子,献宝似的道:“师尊,您老人家总算醒来啦。看,这是我找到的果子,你尝尝吧。” 灵智也不客气,拿起一枚青中带红的果子,在僧袍上擦了两下,咬了一口,只觉无比爽脆,当下连皮带核的咀嚼起来。一连吃了七八个。 灵智七八个下肚,越吃越是饥火上升,这些时日也委实清苦了些,自己倒无所谓,可怜觉远这个小和尚跟着自己也要挨饿受冻,当下叫道:“乖徒儿,看为师给你变一个戏法。” 觉远不明所以,瞧着灵智疑『惑』不解,但见灵智轻飘飘一掌拍向身前水潭,突然泼喇一声,潭中跳起一尾大白鱼,足有一尺多长。灵智忙伸出右手去抓,虽然隔着数尺远,碰不到鱼身,但却好似一股无形的巨力将那尾鱼牵引过来,落在灵智手中。 觉远大觉有趣,极为兴奋的叫道:“哇,师傅师傅,你是如何做到的?这一手教教我罢。” 灵智笑道:“这便是武功的妙用,现在可是想学了?”灵智站起身来,附身潭边,凝神瞧去,只见碧绿的水中十馀条大白鱼来回游动,又是两掌,拍起两条大鱼,在觉远的欢呼大叫声中,以尖枝割开鱼肚,洗去了鱼肠,再找些枯枝,从身边取出火刀、火石、火绒生了个火,将鱼烤了起来。 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入口滑嫩鲜美,似乎生平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片刻之间,师徒二人将三条大鱼吃得干乾净净。 灵智瞧着满嘴是油的觉远,心中愧疚一闪即逝,郑重的将觉远拉至身前,道:“好徒儿,为师一时半会只怕出不了关,未免你无聊,今日便传你一门为师独创的轻功‘虎奔猿跃之术’的入门轻功‘虎奔功’给你罢。一来你这些时日,按照为师传授的吐纳法门,内息渐盛。二来,学会了这门轻功,这山间的财狼虎豹等物便追你不上,为师也稍稍放宽了几分担忧。” 当下灵智逐字逐句的将“虎奔功”的法门讲解给觉远听,又亲身演练了几遍。 觉远记『性』不差,又有灵智细心教导,所以很快便把这门轻功的架势学会了,只是功力不足,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但是脚下生风,行走间速度大大加快。灵智又让他自己演练的两遍,纠正了一些疏漏错误之处。直到他练得似模似样之后又思量片刻,传给觉远《九阳真经》第一卷的内容,先让他诵读几遍,背得熟了,然后参究体会,自第一句习起。 做完这些,灵智便继续打坐炼气不提。 第十九章 闭关潜修 但说灵智师徒二人在这山谷当中住下,日日打坐炼气,将一身原有的雄浑内力逐渐转化为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短短半月,成效便十分明显。 灵智经脉宽阔,自然无需向那张无忌一般,一边增加体内的九阳真气的量,一边逐个打通经脉『穴』道。 此时灵智的下丹田当中一片金黄,而中丹田当中每一缕真气渗入下丹田当中,便会被那刚猛的九阳真气逐渐吞噬,沿着九阳神功的修炼法门运转几圈,便会被同化成九阳真气,只是颜『色』稍淡几分。 这些,对于灵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在一边转化内力的同时,一边不断压缩九阳真气,让其始终保持住一定的精纯『性』。况且灵智原有的内力亦是至精至纯的无属『性』内力,转化起来根本无需耗费太大的气力。 当中丹田当中最后一缕内力全部转化成九阳真气,灵智全身一震,丹田之中所有的内力竟然按照第四卷的法门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真气越转越快,灵智沉下心神,渐入空空如也之境,只觉心地空明,周身舒泰。 此时灵智一身功力非但不减,反而比之之前更深厚几分,兼之由无属『性』内力换成这刚猛的九阳真气,按照“大手印”的法门催动起来,势必威势更甚,战力大增。只是具体增加多少,未曾试验,不得而知。况且灵智的目的并非只是转化内力的属『性』了事,而是要打通任督二脉上的最后几处玄关,形成完美无缺的大周天循环,所以灵智按照神功第四卷的法门,缓缓运转内力,一点一滴的冲击那几处封闭窍『穴』的屏障。 灵智奋力冲关,体内真气流动,可是整个人却好似身在半空,虚虚恍恍,身不由己,全无半分着力之处,可见已至极为高明的境界了。 呼吸九阳,抱一含元,如婴儿乎?蓦然,灵智心中闪过神功的几句真意,任督二脉上仅剩的那处未通的窍『穴』在源源不绝的九阳真气的冲击下,终于轰隆一声,门户大开。这处窍『穴』一开,灵智周身气息再次大便,变得更加圆转如意,体内九阳真气更是凭空增长一大截,并且生生不息。 灵智大嘴一张,一股内力自喉间鼓『荡』而出,口中不自禁发出一片啸声,这声音犹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送出去。若有那内家好手听到灵智的啸声,势必会惊疑不定,赞他内功深不可测,进境至斯。 这啸声持续了约莫盏茶片刻便徐徐而散,直至声不可闻。此时灵智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沉入全部心神在体内观察自身的变化。在灵智的内视中,只见整个下丹田金灿灿的一片,满满的全是黏稠精纯的九阳真气,金『色』的九阳真气沿着经脉不断运行,所过之处,气血旺盛如龙,更是逐渐深入肌肉骨骼,缓缓改造肉身。 灵智打通任督二脉上的玄关之后,呼吸逐渐由外转内,一呼一吸之间,气脉悠长,好似那胎生婴儿一般,符合大道。婴孩坐立行走无拘无束,无形无态,自然舒适;猫窜狗闪,虎跳鹰翻,本『性』使然。也正因为这种返璞归真,令人的身心都进入一种原始的自然状态,无须憋气僵力,神去自然身到,意走即可身随。气血自然通畅,符合养生之道。此时灵智的境界虽然未至那传说中的先天境界,但是在某些方面,自由其神异之处,用道家的说法乃是已经奠定了根基,只等日后功力深厚了,进阶先天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此,可以说,四卷《九阳真经》已差不多被灵智练成,剩下的,乃是第四卷中的一些隐脉及天地二桥的贯通之法,阴阳二气的转换法门,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参悟得透的。灵智估『摸』着自己此时的一身功力跟未练“乾坤大挪移”之前的张无忌差不多,但是一身战力则要远远超过他。 动静之机,存乎一心。灵智心念一动,气随意走,精纯的九阳真气飞速的按照“大手印”的运劲法门运行,一掌拍出,掌力凝而不散,直透三四丈开外,碰的一声,轰在水潭另一侧的石壁上,碎石四散,尘土飞扬,整个地面都颤动不止。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觉远感受着不住晃动的地面,吓得直接跑到灵智盘坐的大石旁,小脸煞白,缩成一团,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傅,地?地震了,怎么?怎么办?” 灵智感受着体内真气的变化,随着内力游走几圈,这一掌损耗的内力竟然片刻之间便补回来了。同时,这一掌比内力未转化之前,威力至少大了五成,灵智一乐,暗道不差不差。这时,见到觉远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没好气的道:“起来起来,没用的家伙,刚刚是为师在锻炼掌法呢,不是什么地震。” 觉远听到不是地震,这才慢悠悠站起身来,眼中惧意大减,嘴上埋怨道:“师傅啊,今晚还让不让睡了?您老人家先是鬼叫了那么久,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唉。” 觉远想起刚刚地动山摇的情景,仍是一副心有余悸、后怕不止的样子。 灵智略带尴尬的道:“睡吧,睡吧,为师保证今晚再也不吵着你了。” 这些日子,两师徒感情增长迅速,觉远也知道了灵智私下里并无任何架子,原本的敬畏转变成如今的亲近,平常也敢与他辩驳几句。此时听到灵智的保证,觉远这才回到原地躺下,不过经过这么一闹,翻来覆去之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既然得出了用九阳真气施展掌法与原来的差距,灵智索『性』闭目,按照‘龙象般若功’的运转法门修炼起来。灵智此前,早已将这门神功练至第八层,此时转修“九阳神功”月余,自觉一身实力与之前天差地别,肉身潜力再次得到弥补,正是趁机突破龙象般若神功第八层的良机。 灵智不厌其烦,一遍遍运转这部练体神功的前几层法门,细细感悟九阳真气带来的淬炼效果。这九阳神功练成以后,不仅防御极强,更有自动护体功能,能反弹外力攻击。原本灵智还在纳闷为何会如此,此时御使九阳真气按照‘龙象般若功’的法门运转之后,才懂得一丝精妙。 这套内功,至阳,但是却绝不刚烈,不管男女,练之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练成之后,它的特质根本不是一般内功心法可以比拟的。首先说说它的疗伤能力,君不见张无忌那小子被周芷若用倚天剑一剑前胸通到后背,换做任何一人,至少得躺半年以上,但是张无忌那小子却好的出奇的快,不但快,而且恢复之后没有留丝毫影响,要知道明教可不是逍遥派,除去胡青牛外,总舵不存在什么神奇的神医,而“乾坤大挪移”绝不存在疗伤的能力,所以,张无忌那小子的体质和恢复速度全然是来自“九阳神功”。 再说它的防御力,防御可以说得上是天下无双,神功大成之后的防御力甚至不在大圆满的“金钟罩”之下。那么,列位看官,为何会如此?盖因九阳真气淬炼血肉骨骼的效果十分强大,任何修炼者在练出第一缕九阳真气开始,便源源不绝的淬炼肉身,而神功大成需要的时间不短,这段时间足以将肉身淬炼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境界,这也是为何张无忌那小子《九阳真经》初成时从桃源山谷出来被朱长龄恩将仇报推下万丈悬崖,但靠着《九阳真经》仅仅是暂时摔断了腿骨,后来殷离帮忙接骨之后没过多久就好了,从这更能看出《九阳真经》带给张无忌那强悍到恐怖的生命力了。 闲话少述,且说灵智按照神功法门运转,“龙象般若功”每一层心法运转一遍之后,便有些许九阳真气彻底融入肉身当中,附带的效果便是灵智肉身力量再次提升数斤。数斤力道对比灵智如今一身神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前八层心法走完,竟然累计叠加增添了数十斤力道,积少成多,也算是了不得的增长了。静下心来一对比,灵智才现这“龙象般若功”果然无愧于密宗无上护法神功的称号,内力越深,修炼的速度越快。此时灵智任督二脉既通,一身真气又转换成极为不凡的九阳真气,灵智干脆的抛下了心里那些顾虑全神贯注的修炼起这炼体神功来。 一遍,两遍,三遍?灵智缓缓运转前八层的心法,巩固一身修为,直至第九遍,只听的啵的一声,破开一处关窍,庞大的九阳真气按照第九层的心法快速的运转,同时滋养那一处的血肉与经脉。一时间,灵智清晰的感觉到肉身力量再次飞速的提升,肉身力量提升有一个坏处,那便是对于内脏的负荷加剧。不过这对于灵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灵智分出一缕九阳真气,按照经书中所记载如何运转内力保护内脏的法门,不断加深的内力,最终在体内各脏器之间形成了一个循环并且自动流转。这时,先前神功突破带来的一丝气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从内到外传来的舒适,灵智暗自庆幸早早谋划了《九阳真经》这一部无上神功,否则要突破“龙象般若功”第九层还不知何年何月。就算强行突破,给身体造成的损伤也是永久『性』的,哪里比得上此时水到渠成般不留一丝后患的突破? 一夜须臾而过。 对比起灵智的神采奕奕,觉远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倦意。 灵智微微一笑,道:“徒儿,想必你饿了吧,为师给你做一顿烤鱼,以弥补昨夜扰了你睡眠。” 望着灵智一脸畅快的从地上站起,觉远一时间不禁傻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灵智问道:“师傅,你的功夫练成啦?” 不怪他如此,要知道这半个月来,无论白天黑夜,灵智始终盘膝坐在这块大石头上,便是抓鱼,也是用高深的内力先将大鱼震出水潭,然后隔空摄取,此时见到灵智起身,心中诧异之余更有一丝欢喜,总算不用一个人呆在这山谷当中了。 灵智笑着道:“为师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如今更是突破了‘龙象般若功’第九层,总算不用再继续闭关啦。” 觉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不等灵智开口便适时问道:“这‘龙象般若功’是什么功夫?难道比您老人家教我的‘九阳神功’更为厉害?” 灵智心情大好,干脆给他仔细的讲解了这两部神功的特点,最后总结道:“其实这两部神功也说不上哪部更为厉害,因为侧重点不同,一部专注肉身,一部专注内功,各有玄妙。” 说完,灵智卷起裤脚站在水潭边,手中抓着一根削尖的树枝,仔细观看谭中那些大白鱼的动静,随时准备下手。 这谭中鱼原本甚多,也无天敌,所以外面巴掌长的大白鱼竟然给它们长到了筷子长短。也是它们运气差,遇上了灵智师徒,师徒两个各折了一条坚硬的树枝,一端拗尖,在潭边静静等候,待得又有一尾大内鱼游近水面,使劲疾刺,正中鱼身。不多时,便扎上来十余条。每扎中一条,觉远瞧着便欢呼大叫,灵智再以尖枝割开鱼肚,洗去了鱼肠,串成一串,抹上各种调料,再找些枯枝,生了个火,将鱼烤了起来。 片刻之间,鱼香四溢,师徒两个大快朵颐起来,觉远这些时日更是饿坏了,很快便将一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灵智瞧着如今荤素不忌的觉远,『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再次取过一条烤熟的鱼递给觉远,温声道:“来,还有,慢点吃。” 觉远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师傅?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灵智一愣,这才想起觉远不同于自己,小孩子心『性』,闷在一个地方久了自然不开心,难怪时时盼着出谷。 灵智柔声道:“咱们明儿个便出去吧,今天好好的养精蓄锐,明日一早便出发,如何?” 觉远大喜,连连点头,得到灵智的保证,觉远这才安心。谷中日长无事,灵智又一直盘坐苦修,可苦了他,连点耍子的玩意也没有,往往对着水潭发呆一发便是半天,现在灵智神功大成,终于可以出谷见识世面、闯『荡』江湖了,怎叫他不激动? 如此,第二天清晨,师徒两个又饱餐了一顿大鱼,采摘了数十枚青红相间的果子,牵着白马,施施然往北而去。 第二十章 绝色佳丽 宁夏府再往北的官道上,不时也有商队路过,不过来往商客无不对眼前一幕感觉好笑:一匹健硕的白马驮着大小包袱,横『插』着一根九环锡杖,后面跟着一头矮小的青『色』驴子。一大一小两个身穿淡黄『色』僧袍的和尚,却偏偏有马有驴不骑,要跟在它们后面奔跑,你说傻不傻? 费老三赶着马车,瞧着这两师徒,忍不住大乐,他可是瞧了至少小半个时辰了,这两个和尚一直跟在马后面跑着,你说怪不怪? 车厢内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费叔叔,咱们还有多久才到?” 费老三听见马车内那个声音询问,忙回道:“小姐,快了,再有三日路程便到了。” 车厢内‘嗯’了一声,便没动静,费老三一遍赶着马车,一边瞧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不知不觉,已过了边关,人烟渐渐稀少,沿路苦寒,满是戈壁荒野。 觉远感觉肺部一片火热,忍不住出声道:“师傅,师傅,实?实在是跑不动了,咱们?咱们歇一歇吧?” 觉远施展轻功吊在觉远身后,不缓不急的道:“笨蛋,为师教你的神功白教啦?昨日都跑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喊累,今天可是才半个时辰,怎么?现在知道武功高强的好处了吧?你看为师,一路上也是这么跟着你,为师为何不累?” 这路上便只有灵智师徒,以及费老三那辆马车,师徒两个的声音更是时不时的传入费老三耳中。听到灵智说什么“神功”,费老三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两个原来不是傻子,人家只是故意练功而已,至少这练功的法子奇特了一点。 觉远心中暗暗叫苦:“我的好师傅啊,昨天是一个时辰不错,但是您老人家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今天非得在我腿上绑了整整十斤沙袋。天啊,那可是十斤啊,不是十两。”不过这话觉远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来,情况只怕更糟,自家这个师尊,总有办法反驳你,让你闷声吃下一个个大亏。 觉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着灵智道:“师傅,弟子如何敢和您老人家相比,弟子功力浅薄,自然会累啦。” 灵智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中听,只不过,功力浅薄才更要苦练,恩,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便休息吧。” 觉远欲哭无泪,呆滞的望着灵智道:“师傅,您干脆杀了徒儿吧。” 灵智道:“好了,不要『露』出这幅表情,仔细挺好了,凝神静气,气走紫宫、中庭、关元、天池诸『穴』,而后归于丹田,为师相信你,你可以的。” 原本费老三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一直凝神静听灵智师徒二人的交谈,听到“凝神静气”这几个字时,声音倒好清晰,但是中间有几句突然听不见声音,等到后面“为师相信你”这里起,声音又洪亮如初。若非费老三一直瞧着灵智嘴皮子在动,只怕还当灵智根本没出声。但是明明开口了,为何声音传不出来,费老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其实,费老三在观察灵智师徒的同时,殊不知灵智也在观察他。这赶车的费老三还好,四五十岁的汉子,不通武功,顶多算有两分见识,但是这马车内部的女娃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任她伪装再高明,在灵智庞大的感知下,也无所遁形,尽管她一身内力已经龟缩在丹田深处,但仍不可避免的泄漏了一丝气机。他刚刚跟觉远将的这几句涉及到“九阳神功”里面高深的运气法门,灵智自然不能让她听去了,所以使了个“传音入密”的功夫,当中的道理,哪里是费老三想得通的? 觉远依言运气,丹田当中的那一小团九阳真气飞快的游走几大『穴』道,原本疲惫的身躯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子气力,沉重的步伐竟然又能够迈出。觉远咬牙坚持,每到坚持不住之际,便按照灵智传授的法门运转内功,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 这时,灵智一个闪身,飞速的从后面绕到马上,拉住缰绳,同时对着觉远道:“把沙袋取下,再慢走几十步,然后再上驴。” 费老三使劲的擦了擦双眼,怪了,这大和尚明明还在后面的,几时上了马?难道我费老三真的年纪来了,老眼昏花了不成。 灵智施展情况,闪至马旁,然后翻身上马这一幕,给马车里的人瞧个正着,不过此时灵智将全部心思放在自家徒儿身上,全然没理会其他。 觉远早已累得口干舌燥,三两下取下沙袋,跑到青驴跟前,就要喝水。 当他取下驴被上的水囊一瞧,眼中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原来他那个水囊早已空瘪,此时又哪里有水喝? 觉远举着空水囊,对着灵智道:“师傅,你那还有水么?渴死我啦。” 灵智一拍马背上的羊皮水囊,尴尬一笑,道:“这个难咯,为师这里也没有了。” 便在师徒二人为难之时,费老三提着一个鼓胀的水袋,来到灵智身前,道:“这位?这位大师,如不嫌弃,便让小师傅喝这个吧。” 其实费老三心中也暗自诧异,明明自家的水也不多,为何小姐要分出一袋出来送给不相干的人,还要千叮万嘱一定要对这个大和尚客气点。 灵智一愣,瞧了费老三片刻,才合什道:“阿弥陀佛,多谢这位施主了。” 觉远见到费老三递过来的水袋,连忙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打了一个饱嗝,而后才长舒一口气。 灵智斥道:“还不快谢过这位施主。” 觉远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失礼,小脸憋得通红,对着费老三行了一礼后,道:“小僧多谢了,施主您好人必定有好报。” 见到觉远弯腰行礼,费老三连忙伸手扶起觉远,道:“使不得使不得,要谢的话也是谢我家小姐,小老儿可当不得小师傅如此大礼。” 觉远颇为执拗,听得费老三如此说,非要亲自跟马车内主人亲自道谢,费老三见他是个小孩子,犹豫片刻,也自由他去了。 觉远跟着费老三走到马车跟前,先是拜了一拜,而后道:“阿弥陀佛,施主心地善良,小僧特来道谢。” 马车厢内,沉默片刻,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传入觉远耳中:“小师傅不必多礼,出门在外,自然是?多一个朋友?比较好,再说,区区?一袋水,不值一提,咳咳。” 说完这几句,好似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一般,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忍不住咳了两下。 觉远起初听见她的声音,只觉得生平再也没有比这个好听的声音了,后面见她声音断断续续,又咳嗽,似是心肺有『毛』病。这些时日里,他专研医书比武功还勤快,什么《黄帝内经》、《华佗内昭图》、《王叔和脉经》、《孙思邈千金方》、《千金翼》、《王焘外台秘要》等等医学经典,他都一页页地翻阅过,否则灵智也不会想方设法哄着他练武。 觉远道:“这位施主,小僧瞧着你好像有病在身。为何不多加修养,还要跑到这苦寒之地来呢?” 他天真烂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一问,只把马车厢内人问得哑口无言。 良久才道:“小师傅,你如何?如何得知?得知我有病在身?”这声音充满了激动,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觉远道:“小僧这些日里倒是读了几部医书,施主,你说话中气不足,似?似乎是伤了心肺。” 觉远说完这一句,车厢内陡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把将帘子拉来,『露』出一张倾城的容靥出来,眉目如画,绰约逸态,只是脸『色』苍白,平添了几分娇柔。 觉远从小在少林寺长大,从来没见过女人,更别说这等天资国『色』,沉鱼落雁的美人儿了。觉远一时间只有一个念头:“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成?” 来人见觉远这个小沙弥都被自己的绝『色』容颜所『惑』,心中大是得意,嫣然一笑,『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道:“小兄弟,既然你能够看出姐姐有病在身,那你能帮姐姐瞧瞧么?” 觉远见到这倾城一笑,又听得这温声软语相求,不顾自己医术未到家,一咬牙,心道:“这些日里看了这么多医书,所看的医书之中,每一部书中都道,医者须有济世惠民的仁人之心。再说,这位姐姐心地如此好,瞧见你渴了便送你水喝,你万万不能见死不救。便是医不好这位姐姐,那也无法可想,不是还有师傅在么,他老人家那么大的法力,一定可以的。” 当下走进一步说道:“这位姐姐,小僧医术不佳,也只有勉力一试了。不过,我师傅灵智,他老人家医术胜我百倍,想来定能治好你的。” 那女子听到“灵智”二字,激动得微微颤抖,不过随即将喜『色』收敛下去,款款伸出右手,道:“小兄弟说哪里话来?你快快给姐姐我瞧瞧吧。倘若天幸得救,也是我的运道。” 觉远见到她毫不避讳的将手伸过来,心中含羞,面『色』通红,双手颤抖,心中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将手指搭在她寸关尺处,细细的感受她的脉搏跳动。 良久才犹犹豫豫的道:“姐姐阴维、阴跷二脉气息胜过常人,但是阳跷、阳维两脉却虚弱至极,导致体内阴气过剩,阳气不足,以至于精力不济?可是,这?这跟小僧在医书上所瞧的不大符合,姐姐,小僧本领低微,也只好唤过我师傅他老人家来瞧吧。” 说完,扭头跑到灵智跟前述说缘由。 殊不知,女子心中委实惊诧莫名,她乃是棉纶师太的关门弟子,唤作柳映岚,精修一门“素女功”,得罪了那“黑风双煞”,被其伤了心脉,更连累棉纶师太也遭了他夫妻二人的毒手,自己更是『逼』得不得不远遁塞外。她虽不明医理,但师尊曾传过她点『穴』、解『穴』及转移『穴』道之术,各处『穴』位她倒知之甚详。本想凭借本门“素女功”缓缓修复内伤,却不曾想那铜尸陈玄风一手“催心掌”狠毒无比,自己只是被略微扫中,便伤了心肺,兼之掌力阴寒,而自身内力『性』质亦是属阴,寒上加寒,导致体内阴气过剩,阳气不足。 一开始她不经意间见到灵智显漏一手高明的轻功,这才起了结交的心思,此时听得觉远所说,灵智乃是其师傅,瞧着觉远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竟然能够瞧出她体内的大概,委实难得。管中窥豹,可见这灵智上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灵智走近马车,只瞧了柳映岚一眼,心头大震,这乃是他自穿越以来遇见的最漂亮的女子了,饶是以他此时的见识武功以及深厚定力,也忍不住喉间燥热。 灵智缓缓压下心头杂念,对着柳映岚道:“阿弥陀佛,听劣徒所言,施主身有不适,可否有用得着小僧之地?” 柳映岚连忙挣扎着爬起身来,对着灵智拜道:“晚辈柳映岚,见过上人。上人容禀,晚辈原本乃是棉纶师太门下,可恨那黑风双煞,拿活人练邪功,被家师撞见,一场大战,家师也遭了他们的毒手,若非家师临时之前缠住他们,只怕晚辈?” 说道这里,柳映岚早已泣不成声。 灵智听完,蓦然无语,心中升起一股子对黄老邪的怨念。你说你,为了区区一本《九阴真经》,不仅害死了老婆,更是造就了一双大恶,非但不检讨自己,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其他几个徒儿身上,完了一门心思宅在桃花岛伤神,任由黑风双煞在江湖上作恶。他『奶』『奶』的,要是你早早的追拿他二人,日后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柳映岚不知道灵智思绪飘得老远,只当他哀悼自己的师尊,心中免不了升起一丝感动。 良久,只听得灵智问道:“你可是中了他们的‘催心掌’?” 柳映岚连忙点头,道:“不错,还望前辈大发慈悲,救晚辈一救。” 灵智道:“你且起来,小僧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伸手在柳映岚腕脉上一搭,说道:“你只是中了‘催心掌’的些微掌力,本来算不了什么,只是你中掌后使力太多,又妄自驱动一身阴『性』内力驱寒,如此以寒制寒,导致寒上加寒” 柳映岚听得灵智将她体内情形说得分毫不差,心生钦佩之下不免惴惴不安,脆生生问道:“前辈?晚辈可还有救?” 第二十一章 大漠风霜 灵智一笑,道:“无妨,虽然麻烦,但是并非无可救『药』,且放宽心。” 不怪灵智如此自信,如是别的问题,只怕还要费一番手脚。但是如今柳映岚体内只不过是寒『性』掌力入体,导致体内阴阳二气失衡,这就容易得多了。要知道灵智如今一身九阳真气何等深厚,而九阳真气正是天底下各种寒毒、寒『性』掌力的克星,只需将九阳真气导入她体内,重新让阴阳二气达到平衡,便可不『药』而愈。 柳映岚大喜,连忙再次跪倒在地,朝灵智行了一礼。 如此,四人合成一路,径直往北而行。 四人,三匹马,一辆车,数十日中,尽在沙漠苦寒之地行走。 头两日,灵智直接将一双肉掌贴在柳映岚后备,再以九阳真气灸她肩头云门、中府两『穴』,跟着灸她自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少商各『穴』,这十一处『穴』道,属于手太阴肺经,一方面是可稍减她肺中深藏的阴毒,另一方面也是让她先稍稍适应一下这刚猛的九阳真气。同时命她收拢周身内气,心不存杂念,长呼长吸。柳映岚感受到灵智那股磅礴浩大的内力,自己苦修十余年的内力与之相比,不亚于天壤之别,心中只有钦佩之情。 待到第三日,灵智加大内力,灸完手太阴肺经后,再灸足阳明胃经、手厥阴心包经……依次在她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游走一遍,柳映岚只觉周身暖洋洋一片,体内的催心掌力遇上灵智的九阳真气,极为迅速的被炼化成一股股精气,最后反哺柳映岚的肉身经脉。 经过这一遭,柳映岚因祸得福,所得好处不亚于洗髓易筋,周身经脉先是经过寒『性』内力充塞,再经过九阳真气的滋润,与原来相比,坚韧数倍有余。同时,一身精纯的素女内劲,遇上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竟然生出玄奥的变化,比之原来活泼灵动数倍,量上更是暴增一成有余,抵得上柳映岚数月苦修。 自此,柳映岚面对灵智,非但恭敬异常,更是执弟子礼伺候,而费老三也以下人自居,任凭灵智如何劝说始终不改变,慢慢的灵智只好作罢。 数十日的同甘共苦,几人渐渐熟络起来,柳映岚也从觉远的嘴中得知灵智和蔼异常,并无一丝一毫的架子。 又行了数日,地下草木渐多,这日向晚,忽见前面数十骑奔驰而来。乘者见到灵智一行的模样,便勒马询问。灵智精通数种语言,交流不成问题,但是觉远他们三人不懂蒙古语,只见灵智与他们叽里咕噜说一会儿之后,数十人齐齐下马,对着灵智五体投地而拜,只把他当作活佛再世。末了,为首那人更是极力邀请灵智四人去他们部落做客。 蒙古人以游牧为生,赶了牲口东迁西徙,追逐水草,并无定居,用『毛』毡搭成帐篷以蔽风雪,就叫做蒙古包。 邀灵智他们的乃是一个小部落,仅有数百人,可战之士不足两百,首领叫作斡秃巴儿,所以这部落也叫斡秃巴儿部落,这原是草原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斡秃巴儿带着部众,作为向导,纵马在草原上疾驰,领着灵智四人一路往斡秃部的营地而去。他的脸上被『乱』蓬蓬的大胡子所覆盖,粗鄙当中却自有一股子豪气,眼中的喜『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有救了,斡秃部有救了,有灵智上师在此,那些羊羔定然救得活,来年日子也好过了。”心中飞快的转过各种念头,斡秃巴儿差点忍不住就要呐喊出来。 几十名部众,其实也都是些牧民,跟在他后面纵马奔驰着,身上都带着些弓箭和简陋的武器,不时瞟向灵智的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天呐,这位大师,竟然是密宗宗主,灵智上师,咱们是积了多大的福分啊,才能有幸遇见他老人家。 其实斡秃巴儿的部落,也兴起没多久,他本是尼鲁温部落的一个十夫长,在与部族中人争夺百夫长之位失利后,心灰意懒,带着自己的亲人部众,裹挟了一些牧民,逃到这一代来发展。数年时间,让他聚众数百,心中的念想也越来越大了,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自己从前的族长一样,拥有一个强大的部落,让整个草原上无人敢于小觑自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数日之前,斡秃部所放养的羊羔不知为何上吐下泻,短短三日便死去上百头,已抵得上斡秃部所有财产的十分之一了。在草原上,看一个部族是否兴盛富足,主要是看它放养的牛羊多寡,倘若马羊遍布草原,则显示这个部族兴盛富足,反之亦然。 斡秃巴儿催马大步飞奔着,远远看到大批穹庐矗立在河边的草场上,不多时,便来到营地附近。整片营地处在一条小溪的两边,四周都是水草肥嫩的牧场,营地当中的人看见斡秃巴儿一行人归来,有当下四五十匹马奔驰出来,马上的骑手们穿着草原上牧民的衣衫,为首的那个是个女子,穿着皮袍,头发扎成细小的辫子飞扬在脑后,骑在马上却显得有几分英俊,一双眼睛明亮已极。抬起头来看着斡秃巴儿,里面隐隐有几分笑意。 斡秃巴儿听马立缰,一脸慈爱的看着来人,缓缓对着灵智介绍道:“上师,这是小女莫日哪,斡秃部的明珠。” 说完,又正式将灵智介绍给族人。 名叫莫日娜的英气女子以及那四五十名部众,听到斡秃巴儿的介绍,连忙翻身下马,对着灵智大礼参拜。莫日娜更是偷偷打量着灵智,似是什么好奇。 柳映岚及费老三咂舌不已,暗道灵智前辈在这大漠草原上好大的威名。 只有觉远懵懵懂懂,不懂这些人为何要对自家师尊大礼参拜,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能拜灵智为师究竟占了多大的便宜。 灵智虽然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是也知道这是蒙古人的热情,虽然不大习惯他们拜来拜去,也只好由着他们了,打定主意尽力帮他们治好那些牛羊,以作回报。当下略作歇息,带着觉远打下手,又叫了几个较为年长的部众,挑了几头病得不轻羊羔细细诊治。 一名牧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法师,这羊羔子还有得救么?” 灵智点头道:“有救有救,不过拉稀罢了,这样,小僧教你个方子,你去扯些野生的马齿苋,磨成碎,加在水中,挨头灌上一遍,不出三日,便精神了。” 说完,又详细的将马齿苋的模样及习『性』告诉他,让他领着人去搜寻采摘回来。 如此,三日后,除了几头病得实在厉害的没熬过去外,剩下的上百头羊羔子又重新精神了起来,咩咩的叫着。 牧民们是淳朴的,更是简单的,你帮了他,所以他便佩服你,很简单。经过这一遭之后,灵智四人便成为了斡秃部最尊贵的客人,住了下来。 几个月下来,灵智跟觉远师徒两个接连治好了一些牧民觉得的所谓不治之症,又拆穿了一些巫卜之术的弊端,兼之灵智时不时的显漏了一些“广大神通”,如此一来,灵智师徒的声名渐渐的在这草原上响彻了起来,便是连尼鲁温等大部落都知道了目前密宗之主在草原上暂居,更是派人专程来拜访。 灵智心知单凭自己在这茫茫大草原搜寻李萍郭靖母子,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打定主意借助各大部落的人力物力才帮忙,所以才时不时的显漏些真功夫,震撼这些草原上的短识汉子。只是不知为何,大半年过去了,却始终找不到她们母子二人的下落,所以灵智索『性』安安心心的呆在斡秃部,转而打听铁木真的消息,反正她母子二人早晚要碰上铁木真的。 风吹草地现牛羊。遥远的天际忽然闪过一队骑兵,身上穿着蒙古牧民的衣衫,腰跨大弓。为首的两个,却是两个身穿少女服饰的女子,一般的美貌,只是一个妩媚一个英气,在清风吹拂之下,健美的身躯散发着动人的青春气息,正是莫日娜与柳映岚二人。 大半年下来,如今的柳映岚一身打扮已于草原上的女孩儿一般无二,身负高明武功,所以骑术也是突飞猛进,跟莫日娜结拜之后,并称为斡秃部的两颗最闪亮的明珠,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大草原上,艳名四播。 柳映岚『操』着怪异的蒙古语对着莫日娜道:“莫日娜姐姐,你说为何上师总是不肯瞧我一瞧?” 一句话问出,莫日娜大为吃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柳映岚,直瞧得她满面通红,低下头不断的摆弄衣角,才款款道:“姐姐也不知,或许?或许因为他是出家人罢。” 柳映岚双眼『迷』蒙,喃喃的道:“是啊,出家人?出家人,柳映岚啊柳映岚,你明知道人家是有道的高僧,佛门大德,当日救你也只不过是人家慈悲为怀,却偏偏存了这不该有的心思。” 莫日娜见到柳映岚这般神『色』,犹豫片刻,一咬牙,又道:“妹妹,如非?如非你真的喜欢?那人,姐姐帮你。” 柳映岚似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猛一抬头,双眼炙热的望着莫日娜,颤声道:“姐姐,你?你真的能帮我?” 莫日娜道:“恩,走罢,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再慢慢跟你细说,驾。” 说罢,双腿一夹,当先朝营地而去。 当天晚上,斡秃部营地周围,架起了数堆篝火,无论男女老少俱都载歌载舞。得益于灵智的威名,任何部落不敢冒犯斡秃部,这也让许多零散的牧民拖家带口投靠斡秃部。这大半年当中,斡秃部急速的壮大,由原来的数百人的小部落成长为两千多人的部落,控制着这方圆上百里的草原。 今日,又有一个上百人的小部落投靠斡秃部,为表示欢迎,斡秃巴儿特意下令举办了这个篝火大会。而灵智师徒作为最为尊贵的贵客,自然在邀请之列。 斡秃巴儿变化极大,渐渐有了霸主之姿,先是举起大杯表示对前来归附的牧民的欢迎之外,又按照斡秃部的规矩,给新来牧民分发了牛羊马匹,同时明确地告诉了他们,只要在往后有良好表现,还能得到不菲的奖赏。 处理完这些之后,又共同举杯敬过长生天以及灵智,再由莫日娜以及柳映岚献上优美的舞蹈,一时间气氛达到高『潮』,到处是欢声笑语,以及牧民们的欢呼声。 灵智微笑的看着这极为热闹的一幕,心中感叹道:“感觉还真是不错啊,简单才是真的幸福。” 突然,场中正自跳得热闹的莫日娜将柳映岚狠狠一推,朝灵智的方向推来,柳映岚款款朝灵智走来,坐在灵智身边,先是给灵智身前的酒杯满上之后,再端起一个小巧的酒杯,面『色』微红的道:“上人,奴敬你一杯。” 趁着灵智愣神的空档,右手指甲轻轻的将一些粉末刮在灵智酒中。 灵智心中诧异,这妞今天怎么回事?平日里都唤小爷作前辈的,自称也以晚辈自居,怎的今日如此的大胆?不过灵智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深深的瞧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灵智一饮而尽,柳映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飞快的收敛,然后继续给灵智倒酒。 灵智心中好笑,这妞搞笑吧?莫非要灌醉小爷不成?难道没看出来小爷身材魁梧,酒量势必不浅么?还是以为小爷是出家人,平日里饮酒少所以酒量不好么? 数杯酒下肚,灵智望着一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心中大不平静,下身更是蠢蠢欲动。不过灵智终究有三分理智,当下再次喝完柳映岚给他倒过的一杯酒之后,对着她道:“柳姑娘,小僧不胜酒力,便不陪你了。” 说完以后,跟斡秃巴儿招呼一声,径直走入自己专属的蒙古包内。灵智一连喝了七八口茶,非但不解渴,反而觉得渴得越来越厉害,周身如火烧一般,当下自语道:“没理由啊,难道小爷的酒量真的变差了不成?” 当下一甩头,爬在在毯子上,就要运功将那些酒水『逼』出来,这时,只见一具柔软的身躯缠过来,一把抱住自己,更是伸出香舌朝自己脖颈间『乱』吻。 灵智大惊,抬起头来一瞧,只见来人正是柳映岚,灵智一把推开她,将身子侧向一边道:“柳姑娘,还请自重。”同时默运玄功,想要压下身下那一丝躁动。 柳映岚一双眼睛柔得可以掐出水来,『迷』蒙的看着灵智那魁梧的身躯,道:“上人,你忍得?忍得很辛苦罢?奴?可以帮你。” 闻言,灵智苦笑道:“只怕你是早有预谋吧?”原来他刚刚运功,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听着柳映岚的声音,心中火热更甚,心思飞速的一转,才明白今日只怕是中招了。 柳映岚睁大水汪汪的双眼望着灵智小声的道:“对,自从那日你救了奴,奴便喜欢上你了,你不会嫌弃我不矜持吧?”说完,低下头,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瞧了灵智一眼。 这下,灵智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虎吼一声,扑将上去,二人战作一团,只余下蒙古包中灰暗的灯影不住的摇曳晃动。 第二十二章 尼鲁温部 第二日一早,灵智望着毯子上的一模嫣红以及熟睡的柳映岚,内心十分复杂。昨日这事,虽然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是终究大错已经铸成,还需好生思量一番接下来该如何。虽说密宗不同于佛门其他宗派,但是身为密宗宗主,这种事情传扬出去终归不好,不,是势必会引起酣然大波。而灵智来自后世,骨子里还有点传统的大男人思想,又不想做个负心薄『性』之人,总之,一句话,内心很纠结。 殊不知就在灵智陷入天人交战之际,柳映岚已悠悠转醒,正睁大眼睛瞧着灵智。等到灵智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才慌忙闭眼装睡,只是长长的睫『毛』一颤一动出卖了她。 灵智叹了一口气后道:“你?你叫我往后如何是好?” 柳映岚心知没法再装睡了,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不曾想,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灵智忙一把按住她,柔声道:“别动,今天便先好好休息罢。” 柳映岚咬了咬嘴唇,缓缓问道:“你?你怪我么?” 灵智苦笑道:“如今怪你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罢。” 柳映岚眼神闪烁几下,自顾自的说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很下贱罢,既无媒妁之言,又无父母之命,而你又是个出家人,偏偏我还要出这等下作手段算计你?放心,今日过后,我便回中原,此生,此生再也不见你?” 一句话没说完,柳映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灵智摇摇头,声音越发的柔和:“我不怪你,也没觉得你如何,你?你别想多了,还是好好休息罢。” 好容易哄住了柳映岚,灵智翻身走出蒙古包,脸上的苦涩更甚:明明是小爷被算计了,为何如今错的好像是我么?难道真的要学玄慈那个秃驴,在外养个侧室?哎哟,不好,玄慈那货不负责任,这才造成了叶二娘偏激的『性』格,看来小爷得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出来才行啊! 正在思索间,觉远一脸喜『色』从远处走来:“师傅,师傅,你老人家吩咐要找的人有下落了。” 灵智忙把心思收敛,出帐问道:“不急,你且仔细说说。” 原来那李萍当年本与段天德同在一起,众败兵犹如『潮』水般涌来,混『乱』中段天德已不知去向。李萍抛下担子,拚命往人少处逃去,幸而人人只管自行逃命,倒也没人加害。而后在战场上将郭靖生了出来,又挨了十余日养足精神,一路往北,途中遇上几个好心的牧民,送了她四头小羊羔,李萍含辛茹苦地抚养婴儿,在大漠中熬了下来。她在水草旁用树枝搭了一所茅屋,畜养牲口,又将羊『毛』纺条织毡,与牧人交换粮食。蒙古人传统善待旅客、外人,见她可怜,常送些羊『乳』、『乳』酪、羊肉给她。 她这几年作牧民打扮,又学了一口蒙古话,任谁也猜不出她来自哪里,只当她两母子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所以数十个部落发动人手,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她们。直到郭靖改变策略,转而访问铁木真部落的下落,圈定一个大致范围后,再寻找,果不其然,才在一处水草旁的茅屋中发现了这一对苦命的母子。 灵智当下不再犹豫,吩咐觉远去通知斡秃巴儿准备马匹向导,然后翻身再次进入蒙古包内收拾包袱行囊,打算去寻李萍郭靖两母子。 柳映岚在一旁瞧着灵智收拾包袱,心中想到只怕他这是为了躲避自己,不然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呢?难道便当真如此狠心不成?想到深处,脸上更是哀『色』一片,悬泣欲滴。 灵智将包袱收拾妥当之后,深深的瞧了柳映岚一眼,柔声说道:“柳姑娘?映岚,你且再此处好好休息,我去尼鲁温部落寻一对落难母子,担心迟则生变,回过头来准备妥当之后再来看你。” 柳映岚原本十分绝望,此时听到灵智非但无比的温柔,更是唤她作映岚,然后讲明行『色』匆匆的原因,原来不是打算躲着她,当下阴转多云,『露』出一个如花笑靥,道:“恩,你去罢。” 灵智见到这明艳的笑容,想到昨晚的涟漪,心中一『荡』,一时间看得呆了。 柳映岚见到灵智傻样,噗哧一笑,娇声道:“还没瞧够么?还是出家人呢。” 灵智脸上一红,道了句“保重”,便匆匆夺门而去,只留下柳映岚在蒙古包内心情大畅。只是,有一点柳映岚不明白的是,灵智为何要寻那一对母子?难道跟他有什么关联么? 且不提柳映岚胡思『乱』想,但说灵智师徒二人,各自跨上一匹马,在斡秃部向导的带领下,直扑尼鲁温部落而去。 说起尼鲁温部落,则不得不提一提蒙古人的来源。约莫十二世纪,蒙古人分成许多兀鲁思,据符拉基米尔佐夫的解释,兀鲁思一词表示部落和小民族两个意思。这些独立部落之间互相争斗,并与他们的邻居,特别是塔塔儿人交战。成吉思汗出身的家庭是属于孛儿只斤氏族(斡孛黑)和乞颜分族(牙孙)。后来,成吉思汗成功以后,蒙古部落根据是否与乞颜族有关系而分为两支,这一做法已成习惯。有关系者由光之子尼鲁温,或者说由纯种蒙古人组成;无关系者纳入都儿鲁斤族,他们享有低一等的血统。 所以这尼鲁温部落,掌权的正是那铁木真,号称全部由纯种的蒙古人组成。不过此时的尼鲁温部落虽然不小,但是绝没有数十年后那般无敌。至少如今这片草原上各个大小部落俱都臣服在大金国脚下,其中比尼鲁温部落更大的部落也有好几个。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奔出数百里,不到尼鲁温部落驻地,铁木真早已得到讯息,非但亲率铁骑迎接,更是在队伍中树起白『毛』大纛,按照最高规格的等级来迎接灵智。 灵智三人原本在疾驰,忽然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俱都是拉住缰绳,却不住转头向东方张望。灵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纵马上了土山。他头戴铁盔,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双目一转,精光四『射』。灵智虽不认识此人,但觉此人甚有威势,想来是便是那一代天骄铁木真。 不过此时铁木真还不是那成吉思汗,而灵智身份尊贵,在面对乌孙王、西辽南院大王等人的时候也只不过微微点头,铁木真虽有威势,灵智却不瞧在眼中。 铁木真骑在马上,身旁有十余骑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往灵智三人这般疾驰而来。随从当中更有一人,身穿大红袈裟,明显是密宗弟子。 只见那密宗弟子疾驰而出,慌忙下马,跪倒在地,道:“弟子宝象,叩见宗主,未能远迎,罪莫大焉。” 灵智瞧见密宗弟子,自也欢喜,坐在马上,袖袍一拂,道:“起来说话。” 宝象只觉一股绵绵大力将自己托起,等到站起身来这股力道便又消失不见,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宗主如此神通,名不虚传,喜的是如今有幸恭听教诲,势必获益良多。 铁木真这时已看清楚双方形势,不敢怠慢,翻身下马,右手抚胸,弯腰行礼道:“蒙古铁木真见过上人,愿上人万寿无疆!” 铁木真身为一部汗王,如此身份抚胸弯腰,也算合礼。其他人则俱都是跪倒在地,不敢拿大,委实是密宗太过强大啊。原本尼鲁温部与别部争斗,处于下风的次数也不算少,至从请来密宗弟子宝象作为供奉以后,非但部落蒸蒸日上,与别部争斗也是赢多输少,如今渐渐强盛起来。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宝象带来的,这让铁木真以及尼鲁温部一众高层更加明白了密宗的威势。如今灵智这个密宗宗主到来,只要伺候好了,说不得他老人一欢喜,尼鲁温部落有机会一统草原诸部啊,所以铁木真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巴结。 灵智瞧着日后的成吉思汗如今恭敬的弯腰行礼,心中的舒爽简直无法形容,这便好比吃了那人参果一般,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透『露』着舒爽啊! 灵智仔细打量了铁木真一番,温声道:“大汗不必多礼,此番还需打扰大汗呢。” 铁木真忙道:“上人说哪里话,上人能来我尼鲁温部,便是咱们天大的福气。” 说完,又要上来亲自帮灵智牵马。灵智自然不肯为了这区区小节了掉了身份,当下也是翻身下马,在一伙人的簇拥下缓缓朝那土山而上。 铁木真一边陪笑一边介绍:“上人,这个是木华黎,乃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个是博尔术,这个是赤老温,都是少有的悍将。” 灵智闻言,很是认真的打量了这几个在历史上极为有名的猛将片刻后,最终发现除了勇猛些,也没发现几人什么异象,最后归结于时势造英雄。 你道为何铁木真会如此热情?其实是有原因的。铁木真的义父王罕,王罕是草原上诸部之长,兵多财丰,待人宽厚,颇得各部酋长贵人爱戴。所谓“罕”,也即是“大汗”之意,再加一个“王”,可说是大草原诸部落中以他为首。王罕当年曾与铁木真的父亲结拜为兄弟。后来铁木真的父亲为仇人毒死,铁木真沦落无依,便拜王罕为义父,归附于他。铁木真新婚不久,妻子就为蔑尔乞惕人掳去,全仗王罕与铁木真的义弟札木合共同出兵,打败蔑尔乞惕人,才把他妻子抢回。但是近两年来,随着尼鲁温部落日渐强盛,而王罕日渐苍老,王罕的儿子桑昆向来认为自家老爹对两个义子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更好,早对与铁木真不对付了。后来又经大金国的挑拨,双方更是势同水火,只差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不过铁木真乃一代人杰,早就做好了随时翻脸的准备,此时拉拢灵智,也只不过是借势防备大金而已。 当晚铁木真大张筵席,宴请灵智。大群女奴在贵客之前献歌献舞,热闹非常。 酒到半酣,铁木真道:“上人威名远震,我们在这荒野之地也久已听闻,那是不消说了。未知此次上人来尼鲁温部落,有何要事?” 灵智笑道:“说来也无甚大事,本座此前一直在各地游历,顺便磨砺武艺。不过此前机缘之下,听得一对落难母子的遭遇,便动了心思寻她们一番。天见可怜,终于被本座打听到她们就在贵部,所以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铁木真一开始以为灵智找人只不过是托词,真正的目的乃是号令草原诸部,看看哪个值得扶持。却不曾想,灵智是真的来找人,更加惊喜的是,那对母子正好在尼鲁温部落的管辖范围,有了这一层机缘,岂不是比别的部族大大的领先了一步? 铁木真道:“哦?上人但且放心,明日里我便将那对母子接来。” 灵智道:“无妨,区区小事,不必大动干戈,大汗只需派个向导给本座就行了。” 铁木真听他言语中隐含疏远之意,向他望了一眼,心下暗自警惕自己是否太过急切,当下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言谈些各部趣事,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酒筵过后,灵智唤来宝象,询问近年来密宗的情况,了解到并无甚大事发生后,便吩咐他将自己在尼鲁温部的消息告之密宗诸多长老。 第二日,铁木真派出一个百人队,作为向导领着灵智直奔李萍的那间破败的树枝房,同时嘱咐那个百夫长,一路上小心伺候灵智。 灵智骑在马上,心思翻腾,总算要见到郭靖这个小子了么?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他究竟有多蠢笨?随即转念一想,我如今是怎么啦?『操』这个心干嘛?他现在顶多也就四五岁,就算不笨有顶什么用? 再说李萍,含辛茹苦的抚养郭靖长大,忽忽已然四年多了。这孩子学话甚慢,有点儿呆头呆脑,直到四岁时才会说话,如今四岁半,说话却还是磕磕绊绊。好在身子粗壮,筋骨强健,已能在草原上放牧牛羊。 这一日,郭靖像往常一般,带了一条牧羊犬出去牧羊。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隐隐的轰隆之声。郭靖吃了一惊,他小小的心中也不知是什么,心想或许是打雷。只听得轰雷之声愈来愈响,过了一会,又听得轰隆声中夹着阵阵人喧马嘶。 他从未听到过这声音,心里害怕,傻傻的站在原地,过了半响,只见一队兵丁骑着高头大马直往自己这边奔来,中间一人,身材魁梧,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顶着一个蹭亮的光头,眼睛锐利异常,隔着老远就死死的盯着自己。 此时,郭靖小小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盯着我干嘛? 第二十三章 憨痴稚子 灵智瞧着这孩子虎头虎脑,脸上还拖着长长的鼻涕,小脸上全是煞白,心知这熊孩子只怕便是要找的郭靖了。 郭靖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一大群人,直到羊羔受了惊吓,有几只『乱』窜,这才反应过来,追着其中一只不断的喊:“羊儿,快回来,快回来。” 不过如今他人小,哪里追得上所有的羊羔,见到有几只走远了,急得大哭。 灵智一乐,一挥手吩咐身边那个百夫长道:“去,帮他把羊赶回来。” 尼鲁温部落的兵丁都是马上好手,便是飞绳套野马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几只羊羔。那百夫长一声号令,阵中便分出数骑,对着那走散的羊羔疾驰而去,等到胯下马匹追上羊羔,身子一矮,直接将之提起来,然后再一个俯冲,将之抛到郭靖身前。 郭靖见到走散的羊儿又回来了,登时破涕为笑,鼓掌欢呼。 灵智翻身下马,走到郭靖身边,柔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叫郭靖?” 郭靖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么?” 灵智大喜,接着问道:“你妈妈呢?” 郭靖道:“妈妈去换吃的了。” 灵智点点头,对着郭靖道:“你这么小便可以出来放羊,当真厉害啊。” 灵智本意是想跟他拉近距离,却不想,这孩子脑筋实在转不过弯来,稍微复杂一点,便理解不到里面的意思,往往问十句才回答一句,而且还回答得颠三倒四,委实另灵智丧气。 不过今日既然已经找到他们母子二人的所在,那么便算是大功告成了。灵智让那百夫长领着兵丁自行回去,而自己则带着觉远打算在这附近住将下来,一来调教徒儿,二来在这大漠之地磨砺一下武学,以期更上一层楼。 李萍的两间破茅屋,乃是搭建在一处水草旁,不远处有一座不低的山峰,山脚下长着稀疏的树木。她的这茅房便是用树枝搭建起来的,实是残破无比。但她出身江南,住不惯蒙古包,所以茅屋虽然残破,她母子俩却也甘之如饴。 灵智转头对着郭靖道:“好孩子,以后便让这个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郭靖自幼都是一个人玩耍,此时见到有人愿意跟他玩,一张小脸乐开了花,连连点头,又偷偷瞧了两眼身边的觉远。 觉远年纪较大,心知灵智不会无故放矢,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当日灵智所说的师弟便是眼前的小孩儿,便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帮着郭靖放羊。 灵智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周边的地势,发现李萍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挑选的这处地方委实不差,水草丰盛,树木也算繁多,更为重要的是,那座不低的山峰正好挡住凌冽的北风,令得冬天没那么寒冷。 原本灵智打算在她的茅屋旁边再建两间茅屋,作为师徒两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但是考虑到她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又是个出家人,住在一块,难免有人风言风语。虽然灵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无不把名节看得比『性』命更为重要,所以灵智还是打算住在那处山顶,反正以他的轻功,上下倒也方便,还免了人打扰,落得个清静。 不多时,李萍提着些羊『乳』、羊肉回来,瞧见正在陪郭靖玩耍的觉远,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过去。 郭靖瞧见李萍回来,大喜,一路大喊妈妈妈妈。 李萍慈爱的将他身上的几处灰尘拍下,然后瞧着觉远,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话问道:“小师傅从何处而来?” 觉远连忙合什行礼,回道:“小僧觉远,跟着师傅灵智一路从少林寺而来。” 李萍虽然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但是也听过少林寺的声名,她独自一人在这草原大漠四五年之久,从来没有半点关于故乡的消息,只当今生回去已经无望,此时听到“少林寺”三个字,勾起了乡愁,一时间怔住了。 觉远只当她没听清楚,又换成汉语再次讲了一遍,岂料,李萍听得这熟悉的语言,眼泪止不住的落,一时间觉远大为诧异,不明白这位婶婶为何要哭。 灵智从那山顶下来,正好瞧见李萍落泪的这一幕,心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即出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唤作李萍?家住临安牛家村?” 李萍听见灵智的话语,激动得浑身颤抖,缓缓问道:“大?大师如何?如何认得小女子?” 灵智心念一动,道:“早些年,小僧经过牛家村,认识了一名唤作曲三的好汉,聊起郭杨两家的往事不胜唏嘘,这位好汉更是拜托小僧倘若遇上这几位的遗孀,万万要带去他的消息。小僧打听良久,才知道施主母子来了这北地草原之上。” 灵智这一番托词,虽然破绽不少,但是按照他的估计,曲三那瘸子只怕已经死在了大内高手的追杀之下,死无对证,此番没了这个证人对质,他这番托词也就免了被拆穿的危险。 李萍没想其他,心想:咱们平日里与曲三哥只不过点头之交,也就啸天哥与杨二叔吃酒才去他那里坐一遭,万万没想到,临难之际,还是他想到了我们。此时又想到灵智一路从中原寻来大漠,此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当下拉着郭靖就要给灵智磕头道谢。 灵智自然不会讲究这些客套,当下三言两语拉近感情,更上趁机提出要在这个附近住下。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才好动身建造容身之处。 当晚李萍煮了红烧羊肉、白切羊羔、羊肉狮子头等苏式蒙古菜肴款待灵智师徒。师徒两个兴高采烈地吃完,便商量起与收郭靖为徒的事来。 李萍原本高兴极了,陡然听到灵智要提出收郭靖为徒,面『色』一变,道:“大师,想他郭家只余这个血脉,倘若出了家?” 李萍一句话没说完,灵智哈哈大笑道:“莫怪莫怪,小僧话没说完,小僧只收他做个记名弟子,传他一些本事,也好全了一场缘分。并非要他出家跟小僧当和尚,日后等他长大成人,照样可以娶妻生子。” 李萍这才化悲为喜,连连替郭靖做主答应。 天『色』渐晚,李萍见到灵智师徒两个无处歇息,奈何茅房太小,觉远还好,只是一个小孩,倒可以跟郭靖挤一挤,只是灵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而她又是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共住一间屋子。但她脸嫩,又觉得倘若不让灵智歇息好,乃是招待不周,只急得一张脸通红,最后才犹犹豫豫的道:“大?大师,今晚您便住在此处,我?我可以去别的牧民蒙古包内借住。” 灵智一愣,随即摇摇头道:“不妥不妥,小僧怎可鹊巢鸠占?况且小僧乃是习武之人,风餐『露』宿惯了,便在此处门口打坐好了。施主自去歇息,不必理会小僧。” 说罢,双眼一闭,盘膝坐在茅屋门口打坐炼气。 李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几次,都想起身叫醒灵智,却有不知如何开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耳中传来外面呼啸的风声,李萍透过门缝见到灵智神『色』始终安详,好似一尊神佛下凡一般,她心中对灵智的敬仰呈几何度的上升,暗赞果然是有道高僧,忍不住为之前自己的某些想法感到惭愧。 第二日一早,宝象过来请安问好,听到灵智说要再次暂住一段时间,连忙快马加鞭,赶回尼鲁温部落,发动人手,在这矮山顶上用石头堆砌起一座不小的石庙,各种物什一应俱全。更是顺手将李萍那座破败的茅房翻新一遍,变成三间牢固的木板房。同时铁木真为了讨好灵智,更是赐下无数牛羊马匹,又命数十名牧民专门替李萍放羊。 至此,李萍母子俩个渐渐摆脱贫困凄苦的日子,在这大漠之上继续住将下来。 忽忽,又是数月。 这数月当中,灵智为了教郭靖这孩子读书识字,可谓伤透了脑筋。起初,灵智以为自己来自后世,有着诸般经验,难道叫小孩儿识字还不简单,所以虽然知道郭靖这孩子蠢笨,却偏偏不信这个邪,逐个逐个的教他写,等他会了之后又让他自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谁知这孩子,传授督促不懈,但见教得十个字,郭靖往往学不到一个字,有时候今天学会了,明天便忘记了,饶是灵智耐心好,也不免灰心,自行谈论之际,总是摇头叹息。 再后来,灵智按照后世的记忆,给他做成一张张小卡片,每个字上面备注上拼音字母,叫他带着身边时时练习。这一下,总算找对了方法,进展迅速,一部《三字经》竟然能够读得有模有样。 李萍见到灵智对郭靖这个傻小子也不嫌弃,反而尽心尽力的教导,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又见到短短数月之间,郭靖由目不识丁到变成认识许多字,中间的转变十分之大,便经常的夜里忍不住落泪,感叹亡父在天之灵的保佑。每日里,替灵智整治吃食更是尽心尽力,生怕他有一丁点儿不喜,她想着自己也只能这样才略表感激之情。 为了替郭靖打好基础,虽然见他年幼不好传授他武功,但是灵智将密宗的一些呼吸法门传授给他,让他每日照着练,同时规定上午要跑一个时辰步,再扎一个时辰马步。再加上此时与原来的情况不同,各种肉食不缺,几个月下来郭靖变化十分明显,虽然才四岁多的孩子,但是看起来比得上别人家的五六岁的孩子。 郭靖天资颇为鲁钝,但有一般好处,在李萍的从小教导下,让他干什么便干什么,从不偷懒耍滑。让他扎马便扎马,哪怕疼得小脸煞白,也咬紧牙关,暗自坚持。有了这个优点,灵智也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学得慢一点便慢一点,那有什么所谓?只要坚持下去,早晚有大成的一天。 至于觉远,对比起来让灵智省心多了。数月下来,不仅身高窜高一截,一部《九阳真经》已被他练成第一卷,此时灵智已经按照进境传授了第二卷真经。同时,逐渐开始传授他各种武学要理,拳脚器械、掌法爪法、医书佛理,将之视为衣钵传人。 觉远也争气,虽然心里的兴趣还是偏向于医术,但是此时感受到了内功有成的好处,又被灵智的说词给洗脑了,也不再抗拒习武,同时渐渐有了密宗宗主真传弟子的风范。 期间,宝象将灵智的消息传回密宗之后,次仁听到消息来过这大漠一次,专程为了拜见灵智。 见到次仁,灵智自然大喜,又见他一身武学境界逐渐精深,更是传了他不少精微法门,同时指点了一番刀法拳脚,同时将那部‘龙象般若功’后几层全部传给了次仁。 次仁见师尊又收了两个弟子在身边,开心之余,极为认真的嘱咐觉远,要好生伺候师尊。原本他还打算留在灵智身边殷勤伺候,不过灵智看他一身武功已然不弱,想要再继续增长下去,只有靠水磨工夫,所以打发他回到大青龙寺苦修,同时将他突破的事情带给诸位密宗长老与各派法王,也好了却他们的担忧。 至于宝象,灵智念他辛苦奔波,颇为用心,不仅传他一路‘无上大力降魔杵法’,更上毫无保留的指点他一些心得体会,让其顺利的从三流突破二流。 期间,还有一段小『插』曲。那便是柳映岚,她修养了几日之后,竟然同莫日娜从斡秃部一路追到了尼鲁温部,又从尼鲁温部王帐来到了这处水草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灵智对其存了一份愧疚之心,只好任由她再次住了下来。他二人武功不低,想要瞒过别人轻而易举,所以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柳映岚便从山脚下蒙古包内起身,施展轻功径直上山。 初始几次,灵智还抵御得了,但是次数多了,哪里把持得住?温香在怀,软语低『吟』,只把灵智这个密宗宗主生生的变成了花和尚,当真是阿弥陀佛,佛经白念了,罪过大了去了! 其实,以灵智的定力,本不该如此不堪,实在是他二人的功法一阴一阳,相互吸引所至。九阳真气至刚至阳,兼之灵智身强体健,自然是男人味十足。而柳映岚修炼的那一门“素女功”,传至隋唐年间,修炼出来的真气阴柔无比,二人每次水『乳』交融,各自真气从结合处传至对方体内,混在一起运转一圈之后,同时增长许多,有了这个好处,二人更是欲罢不能了。 不过直到许多年后,灵智才堪破这中间的道理,此时的他,一边享受禁忌的快感,一边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同时还要承受良心的谴责,委实也难受了点。 第二十四章 正式拜师 春去秋来,算算时日,灵智已在这大草原呆了足足一年有余,而郭靖业已五岁了。 得益于灵智的兴趣教学法,郭靖竟然能够识得数百个字了,这在李萍眼中,委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灵智与李萍早就商议妥当,在郭靖五岁的生日那一日,正式收他为徒。 虽然灵智自己未必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放在这草原上,由那些部族首领看来,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在灵智收郭靖为徒的那一日,早早得到消息的各部,或派人送来礼物,或是由首领亲自到场见证这一段佳话,一来二去,竟然郭靖这五岁的小娃娃在这草原之上有了诺大的声名。便是铁木真这等雄杰,也暗自庆幸先前派人照顾李萍母子这步棋走对了。这时见到灵智收这小娃娃入了门下,虽搞不懂灵智看上他哪一点,但是仍然派人送来重礼,以示心意。 这一日,天清气爽,风和日丽,大片洁白的云儿飘『荡』在天空中。 郭靖穿着一身新衣,小脸紧绷,站在李萍身后朝灵智居住的山顶小庙而去。早在昨日,李萍便已反复教诲过他了,一会儿拜师的时候,万万不可出错,这是关系到往后人生的大事。他小小的脑袋中,虽然不懂得为何关系到往后,但是对于跟灵智那个亲切的大师傅学本事,还是极为愿意的,再加上妈妈一遍又一遍的教导,早就将她祝福的几句话记在心中。 灵智望着母子二人蹒跚的脚步,吩咐觉远去背郭靖上来,他年纪太小,走这山路未免太过辛苦。 在这收徒的大好日子当中,灵智的心情自然不错,一改往日对各部首领威严的形象,不时的与前来观礼的众人开开玩笑,一时间,这小小的石庙当中,热闹异常。 觉远背着郭靖跟在李萍身后走入正殿当中,将之放下,站立一边。他心中也微微激动,想不到师尊竟然让他作为今日的司仪,主持这一场拜师仪式,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好在当日在少林寺当中拜师的情形历历在目,况且师尊早就说明这草原之上一切从简,加上昨晚又苦练了几遍,所以觉远心中虽然略有担心,但是到底有几分底气。 灵智瞧了觉远一眼,点点头道:“开始罢。” 觉远见状,连忙扯起清脆的嗓子大喊:“拜师仪式开始!” 说完,将手中点燃的檀香递给郭靖,让其跟着灵智先拜过了佛祖,然后将檀香『插』在香炉当中。 前来观礼的各部贵族首领,对于这种仪式倒是少见,此时见到一大两小,对着佛像恭敬跪拜的场景,一个个凝视摒息,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想要看看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谁知拜过了佛祖,灵智大刺刺的往正中一座,同时一边的觉远开口道:“磕头奉茶。”说完这一句,郭靖这个小娃娃在觉远的示意下,跪倒在灵智身前,砰砰砰磕了九个头,然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弟子郭靖……今日拜……拜上人为……师,日后定当……恪……恪守门规,行……行侠仗义。”这几个字他早已翻来覆去地念过三四十遍,一进门见到许多人瞧着他,这时惶急之中,说来还是结结巴巴,还是觉远在一边说几句他跟着念一句才将这句话说完。 说完了这句话,跪在地上举着茶杯,『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说道:“师傅喝茶。” 灵智一口气将茶水喝完,哈哈大笑道:“入我门下,也没有别的什么规矩,只一条:日后必需侠义为先,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记住了么?” 郭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觉远这时又喊道:“礼成。” 然后又在众人的注视当中,接过郭靖奉给他这个师兄的茶,喜得他咧开了小嘴。 灵智又道:“各位,今日小僧收郭靖为座下三弟子,各位远道而来,小僧再次先行谢过了。” 自此,日后的北侠郭靖,如今的稚嫩小儿,正式拜入灵智门下,做了他第三弟子,日后的故事又有怎样的发展呢?列位看官且缓缓看将下去。 姑且不论别人如何看待,在郭靖小小的心中,拜师之前跟没拜师之前,似乎没多大区别,反正都是要叫师傅,反正都是要站马步,学识字。 每日早上是最难熬的,原本颇为和气的师傅此时也板着一张脸,让自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动了才给吃两个肉饼子喝一大杯羊『奶』或牛『奶』。休息片刻之后,又要站马步,还想出许多许多折磨人的方法,什么先深吸一口气,憋在腹部,心中默数九声,然后在吐出来等等等等。 中午是最舒服的,因为师傅可以让我吃好多好多的东西,也不用练功,吃完饭之后还可以睡上一觉。 下午就比较头疼的了,因为这个时候要认那些个方方块块的汉字。一看见就头疼,不过妈妈说只有学会读书写字才不会变成睁眼瞎,好吧,妈妈总不会骗我的。可是,什么叫睁眼瞎呢? 晚上是最开心的,可以跟其他朋友们一起玩,有时候觉远师兄也会带着我玩,睡觉前师傅偶尔还会给我将故事。师傅懂得好多好多,而且这个时候他总会很温和的『摸』着我的头傻笑。 郭靖自小一股子的倔强脾气,灵智传他一些呼吸法门,起初非常难受,后来灵智只说了一句,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还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自此以后,无论如何难受,他始终按照灵智传授的方法照做。说也奇怪,起初难受非常,练到后来,非但不难受,反而一口气憋住,直接往小腹下沉,整个身子暖洋洋的,照做几遍,便是跑完步也没那么累了。所以郭靖日日修习,不敢懈怠。 待到后来,灵智见他根基不差,又心无杂念,心念一动,竟然传了他“龙象般若功”第一层的法门。 这神功第一层,十分粗浅,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两年中即能练成。灵智寻思郭靖心思单纯,极少杂念,修习内功易于精进,远胜心中各种念头此来彼去、难以驱除的聪明人。况且这部神功偏向于锻炼肉身,哪怕练错了,于身体的危害也不大,所以灵智才在郭靖这么幼小之际便传了他第一层的功夫,便是想要看看如今在他的调教下,这『射』雕的主角究竟能够达到何种境界。 在这风霜如刀似剑的大漠中磨练,灵智自己一身武功再次精进不少。不说别的,但是一身九阳真气,在灵智日夜不断的打磨当中,非但变得精纯异常,更是如指使臂,心念一动,气随心走,瞬间遍布全身各处。 况且在这大漠草原当中,没有繁杂的琐事缠身,他每日调教徒儿之余,偶尔抽空调教一下柳映岚,其余时间再无他事,一心琢磨各种武学至理,将各种奇思妙想付诸实践,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试验,武功增长哪能不迅速? 便是柳映岚,有了灵智这个高手的指点,非但将“素女功”改良几分,在这一年当中,因二人双修的缘故,内力增长速度极快,十二正经全部打通,形成小周天循环,正式进阶二流高手行列。一手“柔云剑法”更是融入了灵智的各种理念,施展开来非但迅捷异常,而且招式之间延绵不绝,带有一股勃勃绵力,颇有几分后世恒山派“万花剑法”绵里藏针的姿态。 这一日,灵智正在指点觉远修炼“大手印”绝技,忽然费老三神『色』匆忙的跑到小庙当中,言他家小姐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吐个不停。 一句话没说完,灵智早已施展轻功不见踪影。 灵智快步下了矮山,径直入了她居住的那处蒙古包,见她神『色』萎靡的躺在榻上,神『色』间闪过一丝温柔,快步走到她身边,伸出右手替她把脉。 灵智五指一搭,只片刻功夫,神情竟然变得十分古怪,有惊讶,有欢喜,有不可置信,还有些许错愕及惊慌。 柳映岚望着脸上变幻莫测的灵智,柔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灵智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是你有了。” 柳映岚大喜,喜极而泣,一头扎在灵智怀中失声痛哭。 良久,柳映岚止住泪水,低声问道:“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代,女子未婚先孕可是要被浸猪笼的,也难怪柳映岚心中忐忑。 灵智眼中闪过一丝愧『色』,猛然拉着柳映岚的手一把跪倒在地,缓缓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李灵智,愿娶柳映岚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密宗宗主,佛门大德灵智上人,而是后世那个李灵智。 见到灵智的举动,原本止住泪水的柳映岚双眼泪水再次淌出,一边流泪一边学着灵智的样子祷祝:“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柳映岚,愿嫁李?李灵智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同样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二人对拜一次,算是礼成。 好在柳映岚的住处平日里并无其余人来往,否则今日灵智的举动传扬出去,非引起酣然大波不可。 做完这一切,灵智极为温柔的将她抱起放在榻上,又细细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才在她不舍的眼光中离去。 此时灵智满脑子是如何安排身怀六甲的柳映岚,整个人魂不守舍,一直呆在山顶发呆,一呆便是整个下午。 第二日一早,灵智下定决心,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还有人敢管他的闲事不成?只消给柳映岚置办一处宅子,便是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打定主意以后,灵智命宝象传令给大弟子次仁,让他领着几个弟子尽快来到尼鲁温部落。 次仁虽然不知道这次灵智为何如此急切,但是一直以来他正愁没有机会帮灵智办事,此时听到灵智召唤,带着几个武功不弱的密宗弟子,一路马不停蹄,只七八天便赶到了灵智如今的住处。 灵智细细吩咐,先是命人在柳映岚的家乡临安府购置一处大宅子,然后再让宝象从尼鲁温部落找来一张稳健的马车,各种物件收拾妥当之后,由次仁亲自护送柳映岚去那处命名为“玄素庄”的庄子。 柳映岚虽然不忍离开灵智,但是也知道如今他二人的情况特殊,留在这里只会给灵智带来不便,还不如回到临安老家当中。反正当年她被棉纶师太收为弟子的时候才七八岁大,如今认识她的人几乎没有,只消她呆在玄素庄中几个月,将腹中孩儿生下之后便万事大吉了。所以她悄悄的由次仁护送,出了这大漠草原,便是相交的莫日娜也来不及拜别。 临走之前,灵智将一部《九阳真经》尽数背出,命其牢记在心,言明倘若生下是个男孩,便取名李天,教他这部无上绝学。倘若生下是个女孩,便取名李若岚,传她“素女功”。 次仁领着密宗弟子,护着柳映岚,不缓不急,整整花了两个月才走到临安府。这时,那玄素庄早已收拾妥当,庄中丫鬟奴仆数十人,柳映岚又命费老三做了大管家,自此在这临安之地住了下来,勤练武艺,教导孩儿。 数十年后,这临安府出了个武艺绝顶的大侠,正是玄素庄庄主李天。他面若潘安,豪气冲天,文采斐然,侠义心肠,江湖朋友抬爱,得了个“铁掌无敌赛孟尝,神剑惊天艺非凡”的雅号。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但说灵智将柳映岚安排妥当之后,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每日里只是调教一番觉远与郭靖,而后磨砺一身武学,好不逍遥自在。 花开花落,又是一年。 这一年,郭靖六岁,觉远十四岁,尼鲁温部落在铁木真的带领下,征战不停,吞并了数个小部落,渐渐有了崛起之势。 郭靖在这一年当中,心无旁逸之下,竟然让他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第一层。第一层粗浅异常,对于武林中人来说,顶多增长几分气力,不值得一提。但是放在郭靖身上,可就大大的不寻常了,要知道,他如今才六岁啊! 练成这第一层的后果便是,小小的身躯当中有着与他年龄不符合的巨力。许多七八岁的孩子论气力都没他大,所以在平常与其他小孩摔跤打架之时,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不过灵智规矩极严,向来是禁止郭靖主动跟人打架的。但是他心知这孩子心地淳朴,不会主动惹事,真的打起来也是别人先惹他的,所以为了不让宝贝徒儿吃亏,灵智又教他,倘若别人欺负到头上,那便要狠狠的反击,许胜不许败,否则,回来定然狠狠的责罚。 有了这两条规矩,郭靖既不主动惹事,别人惹了他之后又能豁出『性』命跟人狠狠的打一场。这落在其他蒙古小孩的眼中,便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所以虽然年幼,但是这附近的牧民之子,哪怕是大他一两岁的,都对他极为信服,也愿意同他玩耍。 第二十五章 哲别哲别 一日,郭靖骑着小马追一只丢失的小羊羔,直追了七八里路,才将小羊赶上,正想牵了小羊回来,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隐隐的轰隆之声,又听得轰隆声中夹着阵阵人喧马嘶。 如今的他,经过灵智的调教,与原来大大的不同。年纪虽小,胆子却大,忙牵了小马小羊,走上一个土山,钻入灌木丛里,躲好后再探出头来。只见远处尘土蔽天,无数军马奔驰而至,领队的长官发施号令,军马排列成阵,东一队,西一队,不计其数。众兵将有的头上缠了白『色』头巾,有的『插』了五『色』翎『毛』。郭靖非但不觉得害怕,只觉甚是好看。 接下来,郭靖躲在灌木丛中,见到铁木真一场大战,以少胜多,小小的心中虽然佩服他的威严气度,但是却不是最佩服的。 他最为佩服的,乃是这一场大战中的黑袍将军。郭靖躲在树丛中遥遥望见,战败之后,数十名蒙古健儿大呼追那黑袍将军。只见他箭无虚发,当者落马,一口气『射』倒了十余人。余人不敢迫近,目送他催马急奔,竟尔逃去。 等到他回家之后,时已是半夜,母亲李萍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若非灵智在一旁劝慰,指不定还要担心成什么样子。此时见儿子回来,喜从天降。郭靖说起刚才所见,虽结结巴巴的口齿不清,却也说了个大概。李萍见他眉飞『色』舞,说到双方交战时并无俱『色』,心想孩子虽小,人又不大聪明,终是将门之后,倒也大有父风,不禁又喜又悲。 灵智见他说起那个黑袍将军的威风,微微一愣,大漠之中,箭术非凡之人不少,但是拥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之人,只怕便只有那神箭手哲别罢?他来此方世界年月已然不短,记忆当中于一些细节之处渐渐忘却,此时听见郭靖提到这黑袍神箭手,心道:“看来许多东西还是没有大变,哲别已经出现了,江南七怪还会远么?” 不过灵智口中却道:“靖儿,只要你依着为师教你的功夫勤学苦练,早晚有一天会比那黑袍将军还要厉害。” 郭靖大为激动,仰头问道:“师傅,真的么?” 灵智微微一笑,道:“为师自然不会骗你的。” 郭靖自幼没见过父亲,后来灵智出现,正好弥补了他心中这一份遗憾。加上他自打计事起,从未见过像灵智一般神通广大之人,对于灵智的话自然奉若神明。此时听见灵智说早晚有一天会比那个黑袍将军厉害,他便信了,非但信了,更是深信不疑。 第三天早上,郭靖蹲完每日必行的马步,独自一人在门外放羊,想起前日在土山上所见的恶战,觉得好玩之极,举起赶羊的鞭子,骑在马背上使将起来,口中大声吆喝,驱赶羊群,俨然是大将军领兵打仗一般。 正玩得高兴,忽听得东边马蹄声响,一匹马慢慢踱来,马背一人俯首伏在鞍上。那马踱到临近,停了脚步,马上那人抬起头来。郭靖吓了一跳,不禁惊叫出声。 接下来,一如原着一般,郭靖非但救下这个黑袍将军,等到追兵临近,更将他藏身在屋旁一个大干草堆,然后依言将他那匹黑马赶得远远的。 只是在做一切的时候,殊不知灵智藏在在一边,默默的瞧着这一切。等到郭靖走远之后,灵智走到哲别躲的那堆干草堆旁,缓缓开口道:“原以为神箭手哲别是何等英雄人物,却不想也会胆小害怕,钻入这干草堆中。” 哲别受伤不轻,本躲在干草堆里,闭目歇息。听见灵智的脚步声音,心中一突,右手不由得紧紧握住长刀,暗自提防。后来听到灵智讥讽的话语,哪里还不知道身份已经暴『露』,扒开头上的干草,提刀朝灵智砍去,他情急拼命,这一刀自然使出了生平最高的水平。 岂料一刀砍到一半,便被来人伸出五指捏住长刀,长刀非但砍不下去,竟然抽也抽不出来。哲别大骇,顺眼瞧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身穿一身明黄『色』僧袍,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哲别厉声道:“你是铁木真派来的么?” 灵智笑道:“铁木真还请不动本座,怎么,不把刀放下么?” 哲别听到灵智说不上铁木真派来的,眼中敌意祛尽,不再强撑,身子一软,右手缓缓垂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 哲别苦笑一声道:“敢问大师法号,为何要戏弄在下?” 灵智不答,自顾说道:“先前那个孩子,乃是本座徒儿。你让他独自一人出去,倘若遇上意外,于心何忍?” 闻言,哲别脸上愧『色』一闪即逝,沉『吟』片刻,仰头笑道:“我哲别英雄一生,死则死矣,断然不会连累那个小兄弟的。” 说完,提着长刀只身往外走,竟然主动暴『露』身形。 灵智见他虽衣衫褴褛,身受数创,但双眼仍不屈傲意,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一个闪身,来到哲别身前,伸手拦住他,嘴上却道:“倒也有几分担当,但是你就这么出去了,岂不是枉费我那傻徒弟一番心意?” 哲别被灵智一呛,竟然未曾细想灵智是如何来到身前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进退两难。 灵智一笑,道:“走罢,本座便陪你会一会来人,放心,有本座在,担保你无恙。” 哲别心中暗道:“这和尚好大的口气,不过既然能空手借住我的长刀,想必有几分真本事罢。”又寻思道:“我此时受伤不轻,手中又无弓箭在身,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此时出去,跟送死有何区别?” 灵智不管哲别如何想,道了句:“本座担忧徒儿,先走一步,你跟着罢。” 说完,一个闪身朝前走去,只几下起落,身形竟然消失在哲别眼中。 他这两日受够了被追杀的鸟气,此时受灵智一激,豪气大发,竟然萌生了拼命的念头,握紧长刀大步而去。 郭靖骑了小马,向西驰去。追兵望见有人,两名军士骑马赶来。郭靖的小马奔跑不快,不久便给追上了。军士察觉有异,领着他去见大王子术赤。术赤脾气暴躁,竟然提起马鞭就朝郭靖抽去,等到灵智赶到的时候,郭靖吃了一鞭,额上顿时起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郭靖痛得要哭,却拚命忍住眼泪,昂头道:“你为什么打我?我又没做坏事!”他只知做了坏事才该挨打。术赤怒道:“你还倔强!”刷的又是一鞭子下去。 灵智大怒,运起内功冷哼一声,直震得术赤眼冒金星。等到术赤甩甩脑袋瞧去,只见那小孩站在一个大和尚身后,那个大和尚更是冷冷的瞧着自己。 不等术赤质问,只听得那个大和尚道:“是你打他的?” 术赤不认得灵智,大怒道:“是我打的,你待如何?” 灵智大笑:“好,好,好,你承认便好。” 术赤眼前一花,手中一轻,不知何时手中马鞭已被那个大和尚夺去,接着脑门,刷刷刷,竟是接连三鞭分毫不差的抽在脑门顶上。 术赤吃痛之下,更是大怒,刷的一把抽出长刀就要动手。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哲别再此。” 术赤身子一顿,回首瞧去,不知何时哲别以持刀站在一边。术赤含恨的盯了灵智师徒一眼,指挥兵丁将三人包围起来,自己更是亲自往哲别那边扑去。 突然间远处号角声响,众军士道:“大汗来啦!”术赤持刀住手,拍马前迎。众军士拥着铁木真驰来。术赤迎上去叫了一声:“爹爹!” 术赤向哲别一指,道:“爹爹,找到那贼子啦!” 铁木真大喜道:“好。”说完,瞧着术赤脑门上的鞭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术赤含恨道:“一个不知死活的和尚打的,一会再收拾他。” 铁木真闻言瞧去,只见灵智神『色』淡然的站在一边瞧着自己。铁木真原本还看不大真切,待到走进,认出是灵智,心中一突,哎哟一声,顾不得身上箭疮,翻身下马,堆出一个笑脸道:“上人,你如何在此处?” 灵智道:“铁木真,你教得好儿子啊!”话语之中,隐含质问。 灵智一句话道出,术赤大怒,道:“好没礼貌的和尚,我爹爹的名字也是你直呼的?” 铁木真转过头来,一巴掌拍在术赤脸上,怒声道:“你给我闭嘴。” 这一巴掌,直接把术赤打懵了,非但是术赤懵了,一旁的哲别也瞧得大为诧异,不知道这大和尚是什么来头。 铁木真陪笑道:“小儿不懂事,还望上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灵智嗯了一声,故意问道:“你今日大动干戈,这是何故?” 一边的窝阔台缓缓将其中的因由道出,说完,就要请命去杀哲别。原本铁木真还担心灵智说情,岂料灵智只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众军士刀矛齐举,围在哲别身周。哲别见无可抵挡,抛下手中马刀。术赤上去当胸一拳,哲别并不还手,喝道:“快杀我!”随即低沉了声音道:“可惜我不能死在英雄好汉手里!” 铁木真道:“你说什么?”哲别道:“要是我在战场之上,给胜过我的好汉杀了,那是死得心甘情愿。现今却是大鹰落在地下,为蚂蚁咬死!”说着圆睁双眼,猛喝一声。 铁木真麾下好汉不少,自然不服气。 接下来,哲别一弓在手,与博尔术斗箭。二人大展神威。先是哲别将箭头拗去,对博尔术手下留情。紧跟着博尔术一箭将哲别手中硬弓的弓杆劈为两截,又替他求情。 瞧到这里,铁木真还在犹豫,灵智也开口道:“大汉,本座听闻王者胸襟广阔,海纳百川,哲别一身本事不凡,你不如饶了他,正好让他替你征战四方。” 铁木真心中爱惜哲别神勇,哲别心中敬佩他威风凛凛的神态,不禁折服倾倒,又经过灵智这么一说,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术赤早已从别人那里得知了灵智的身份,他虽然暴躁,却不愚笨,跪倒在灵智身前请罪,又落下脸面去哄郭靖这个小孩儿。 灵智看他态度不错,便不予计较。哲别拿铁木真赏给他的金子送给郭靖,郭靖摇头不要,说道:“妈妈说的,须得帮助客人,不可要客人的东西。”铁木真这时已经得知先前见郭靖力抗术赤不屈,喜爱这孩子的风骨,听了这几句话,更是高兴,赞道:“好孩儿!” 哲别死里逃生,更得投明主,十分高兴,又感念郭靖的恩义,此后对他母子照顾周到,准拟郭靖年纪稍大,就把自己的箭法武功倾囊相授。得知灵智身份之后,更是对灵智尊敬异常,每次来看望郭靖母子必定拜见灵智。 有了这两层渊源,铁木真又看郭靖年纪与四子拖雷相差不大,便让他们做了一对小伙伴,同时也是走一走迂回路线,加强尼鲁温部与灵智之间的联系。 自此,郭靖的课程当中多了一门箭术,所居之处不时有蒙古孩子往来,郭靖每日练功之余与他们摔跤游戏,好不开心。 再到后来,拖雷与郭靖两个竟然拜了安答。蒙古结义为兄弟,称为“结安答”,“安答”即是义兄、义弟。蒙古人习俗,结安答时要互送礼物。郭靖送拖雷一方红『色』的汗巾,上面绣了花纹,原来是李萍给儿子做的,而拖雷送了郭靖平素在颈中所带的黄金项圈。铁木真得知之后,想到自己与札木合结义之事,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脸上顿现慈和之『色』,又见两个孩子天真烂漫,竟然渐渐去掉利用之心,当郭靖视如己出。 灵智见状,也不免对拖雷另眼相看几分。他年纪比郭靖大了三岁,已然不小了,所以平日里灵智便也顺便传他些粗浅功夫。这功夫放在灵智眼中十分粗浅,但是在这草原之地可就是大大的高明武功了,拖雷虽然习练不久,但是与其他小孩比斗起来,自然高明许多。如此一来,他小小的心中对灵智更是崇拜,暗道郭靖拜了个了不得的师傅,心中竟也萌生了拜师的念头。 灵智受不得他日日缠磨,便也顺势收他做了个记名弟子。只是平日里教导拖雷之时,更为偏向于文治而非武功,盖因灵智知道日后的蒙古人杀孽太甚,所以打算借拖雷的嘴告诉铁木真一些道理。比如,那极西之地,土地肥沃,其民武力不强,女子金发碧眼,丰『乳』肥『臀』,乃是极为好征服的地方。又比如,想要征服一个民族,必先在文明上征服它,同化它,而非一味的杀戮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果不其然,数年之后,铁木真风格渐改,不服者虽然也杀,但是只是针对于那些冥顽不灵之人。兼之在征服中原受阻之后,战略重心逐渐偏移,蒙古在他的带领之下,一路往西,一直打到欧洲多瑙河境内。 第二十六章 江南七怪 忽忽又是数月。这数月当中,大草原上风起云涌。先是大金国完颜洪烈与完颜洪熙领兵杨威铁木真部,封了铁木真官职。却不想反倒被铁木真瞧出大金国上下贪图逸乐,心中野心急速增长。 紧跟着铁木真部与乃蛮部一场大战下来,叫完颜兄弟看清了双方战力不同,其中完颜洪烈见铁木真和札木合以少胜多,这一仗打得光彩之极,不觉暗暗心惊,心想:“现下北方各部自相砍杀,我北陲方得平安无事。要是给铁木真和札木合统一了漠南漠北诸部,大金国从此不得安稳了。” 所以使了个离间计,令王罕、桑昆父子对铁木真与札木合各自提防。王罕还好,身为二人义父,向来对两个义子比亲子桑昆还好。只是这桑昆,早就看铁木真不顺眼多时,被完颜洪烈他们略一挑拨,更是激起满腹怨恨,却碍于王罕的存在,不得不苦心按奈。 只不过他虽然不敢真刀真枪明火执仗的同铁木真干,但是平素里言语当中对铁木真并不尊敬,甚至大肆宣扬他的毕生丑事。 桑昆独子都史,听得多了自然信以为真。一日,不但强了拖雷与郭靖猎的兔子,更是欺他二人年幼,凶狠的巴掌狠狠的煽在拖雷脸上。郭靖与拖雷结为安答,在一旁气恼已久,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闷声不响,突然冲上前去,挺头往都史小腹急撞。都史出其不意,给他一头撞中,仰天跌倒。他经过灵智细心调教,兼之练成“龙象般若功”第一层,气力大增,并不属于史都多少。此时出其不意之下,更是撞得都史疼痛无比。 拖雷拍手笑道:“好呀!”拖了郭靖的手转身就逃。都史怒叫:“打死这两个小子!” 都史的众同伴追将上去,双方拳打足踢,斗了起来。都史爬起身来,怒冲冲加入战团。郭靖与拖雷二人怡然不惧,仗着力大身巧居然让他们打翻好几个。奈何都史一伙年纪既大,人数又多,片刻间就把拖雷与郭靖揿倒在地,狠狠的教训,想要他们认输。 正自僵持不下,忽然沙丘后马铃声响,一小队人乘马过来。当先一个矮胖子骑着一匹黄马,望见群孩相斗,笑道:“好呀,讲打吗?”纵马走近,见是七八个大孩子欺侮两个小孩,两个小的给按在地下,都已给打得鼻青口肿,喝道:“不害臊么?快放手。” 被这人一吓,按着二人的手不免松开几分。 这下,给了郭靖机会,只见他用力一挣,甩开两个稍大的孩子。将全身的力道运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大叫一声,直接朝都史冲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掀翻在地,同时骑在他的身上,拳如雨下。 都史一边挣扎一边骂道:“走开!走开!小杂种,你敢打我?你可知我是谁?”他爹爹是雄视北方的君长,他骄蛮已惯,向来人人都让他,此时被郭靖这般殴打,当真是生平第一次。 这一下,大出那个矮胖子的意料之外,倒是对郭靖这个娃儿另眼相看了。 拖雷见到郭靖大占上风,大声打气:“郭靖安答,打他,打死他。” 岂料拖雷口中“郭靖”二字一出,那矮胖子哎呀一声,翻身跳下马,一把抓起被按在地上的拖雷,颤声问道:“你?你刚刚叫他什么?” 拖雷此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见这矮胖子声『色』狰狞,吓得直哆嗦,一时间哪里回答得了。 郭靖见状,忙扔下都史,一把跑到矮胖子身边,道:“快放了拖雷。” 拖雷见到郭靖跑来,心神一定,大声喊道:“郭靖安答,别管我,快跑,叫师傅回来救我。” 这回,拖雷口中的“郭靖”二字,给一群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都史等又已将郭靖追上,四下围住。都史喝问:“投不投降?”郭靖满脸怒容,摇头不答,又瞧瞧被矮胖子提在手中的拖雷,急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都史道:“再打!”众小孩一齐拥上。 倏地寒光一闪,郭靖手中已握了一柄短剑,叫道:“谁敢上来?” 都史等见他拿了兵器,一时不敢上前动手。这时,那飞天蝙蝠柯镇恶,哪里容这帮小孩子搅了自己的正事,当下铁杖一顿,冲着都史等人道:“还不快走?” 都史骄横惯了,又不认识柯镇恶他们,哪里肯依,带头又冲向郭靖。韩宝驹呵斥不开,急了起来,放下拖雷,飞身上前抓起几个小孩掷在一旁。 都史不敢再打,指着拖雷骂道:“两只小狗,有种的明天再在这里打过。” 拖雷道:“好,明天再打。”他心中已有了计较,回去就向三哥窝阔台求助。三个兄长中三哥和他最好,力气又大,明日一定能来助拳。都史带了众孩走了。 这时,柯镇恶才向郭靖问道:“孩子,你姓郭?你是汉人,不是蒙古人?”郭靖道:“是啊!”柯镇恶大喜,急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郭靖道:“妈妈就是妈妈。”柯镇恶搔头,问道:“你带我去见你妈妈,好么?”郭靖道:“妈妈不在这里。” 柯镇恶听他语气中似乎含敌意,叫道:“七妹,你来问他。”韩小莹跳下马来,温言道:“你爹爹呢?”郭靖道:“我爹爹给坏人害死了,等我长大了,去杀了坏人报仇。”韩小莹问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她过于兴奋,声音也发颤了。郭靖又摇了摇头,柯镇恶道:“害死你爹爹的坏人叫什么名字?”郭靖咬牙切齿地道:“他……名叫段天德!” 这“段天德”三字,郭靖说来也不如何响亮,但突然之间传入七怪耳中,七个人登时目瞪口呆,便是半空中三个晴天霹雳,亦无这般惊心动魄的威势,一刹那间,宛似地动山摇,风云变『色』。过了半晌,韩小莹才欢呼大叫,不禁全身发抖,抓住了张阿生的左臂,才不致晕倒,张阿生以拳头猛捶自己胸膛,全金发紧紧搂住了南希仁的脖子,韩宝驹在马背连翻筋斗,柯镇恶捧腹狂笑,朱聪像一个陀螺般急转圈子。拖雷与郭靖见了他们的样子,又好笑,又奇怪。过了良久,江南七怪才慢慢安静下来,人人满脸喜『色』。张阿生跪在地下不住向天膜拜,喃喃地道:“菩萨有灵,多谢老天爷保佑!” 他们七人,他们自南而北,一路追踪段天德直到大漠,此后就再也没了音讯。六年多来,他们在沙漠中、草原上到处打听段天德和李萍的行踪,七人都学会了一口蒙古话,但段李两人却一直渺无信息。江南七怪人人『性』格坚毅,更十分好胜,既与丘处机打了这场赌,别说只不过找寻个女子,便再艰难十倍、凶险万分之事,他们也绝不会罢手退缩。七怪都一般的心思,如始终寻不着李萍,也须寻足一十八年为止,那时再到嘉兴醉仙楼去向丘处机认输。何况丘处机也未必就能找到杨铁心的妻子包氏。倘若双方都找不到,斗成平手,不妨另出题目,再来比过。 韩小莹对郭靖道:“小兄弟,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话。” 拖雷心里挂念着去找三哥窝阔台助拳,又见这七人言行诡异,说的蒙古话又都怪声怪气,音调全然不准,看来不是好人,虽然刚才他们解了自己之围,却不愿在当地多呆,不住催郭靖回去。郭靖道:“我要回去啦。”拉了拖雷的手,转身就走。 二人被重新拉回来之后,接下来,妙手书生『露』了一手小把戏勾起二人的兴趣,柯镇恶又『露』了一手听声辩位『射』大雁的功夫,让二人佩服异常。 朱聪又问郭靖愿意不愿意学本事,岂料郭靖似乎兴趣不大,问道:“你不爱学吗?”郭靖道:“妈妈说的,不可跟人家打架。学了本事打人,妈妈要不高兴的。” 韩宝驹轻轻骂道:“胆小的孩子!”朱聪又问:“那么刚才你们为什么打架?”郭靖道:“是他们先打我们的。”柯镇恶低沉了声音道:“要是你见到了仇人段天德,那怎么办?”郭靖小眼中闪出怒光,道:“我杀了他,给爹爹报仇。”柯镇恶道:“你爹爹一身好武艺,尚且给他杀了。你不学本事,当然打他不过,又怎能报仇?”郭靖怔怔地发呆,无法回答。韩小莹道:“所以哪,本事是非学不可的。” 他们说的是嘉兴话,与临安乡音相近,郭靖倒也懂得。谁知,接下来郭靖的回答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他摇摇头道:“本事自然是要学的,不过那是跟师傅学。妈妈说,我只要认真苦学,早晚有报仇的一天,所以我每天跟着师傅习武都很用心。” 江南七怪哑然,这剧本不对啊!怎的这孩子有了师傅?不是该巴巴的拜我们为师么?不过他们认为郭靖的师傅只不过是草原上的好汉,料想没几分本事。所以朱聪眼珠一转,先是教了拖雷三招功夫,引得他崇拜之极。 拖雷喜道:“叔叔,再教。”朱聪笑道:“你把这三下好好学会,大人都不一定打得赢你了。够啦,够啦。”转头问郭靖道:“你学会了么?” 郭靖傻傻答道:“师傅说过,不准我跟别人学武,否则要逐我出师门。” 柯镇恶铁杖一顿,问道:“你师傅是谁?有什么本事?” 听到柯镇恶提起师傅,这一下,郭靖眉飞『色』舞,全然没了刚刚的呆傻,只见他道:“师傅就是师傅,师傅武功是最厉害的,他?他会飞。” 郭靖心中,师傅就是师傅,至于灵智上人的名号,倒不大记得。一想到灵智有何本事,他嘴笨,形容不出来,情急之下,想起灵智抱着他一路飞奔上山崖的情形,他此时不懂得什么轻功不轻功的,只认为灵智会飞。 江南七怪一乐,只当这是小孩子的话语,并不以为然。韩小莹身为女子,心细得多,柔声问道:“你师傅他如何飞的?” 一问起这个,郭靖激动非常,想到灵智抱着他的情形,手舞足蹈,连笔带划,将当时的情形道出。他虽然最笨,说话也颠三倒四,但是到底把当时的情形述说了一两分出来。 江南七怪见识不短,自然知道这是极为高明的轻功。当下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这大漠之中,草原之上,何时出了这等好手? 朱聪问道:“大哥,怎么办?” 全金发道:“我瞧也不必多费精神啦。好好将他们母子接到江南,咱们再细细调教。他母子二人都是汉人,想来会愿意跟咱们回去的。” 韩小莹担忧的道:“倘若他师傅不肯,又如何?” 柯镇恶铁杖重重的一顿,道:“由不得他不肯,咱们江南七怪怕过谁来?” 南希仁道:“大哥,还是见过李萍再说。”他向来沉默寡言,每一句话都思虑周详之后再说出口来,是以不言则已,言必有中。 一句话道出,众怪齐齐叫好,觉得言之有理。如此,江南七怪护着两个小孩直奔郭靖他家,打算先说服李萍,再带走他母子二人。 李萍乍见七怪,一开口便是江南乡谈,不由得眼泪扑簌簌而下,临安与嘉兴相邻,言语口音甚近,李萍来到大漠后,六七年来连汉人也极少遇到,更不必说杭嘉湖一带的浙西小同乡了。她跟韩小莹说及往事,两个女子都是流落异乡,不由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絮絮不休。 当晚李萍煮了不少菜肴款待七怪。七怪兴高采烈地吃完,便商量起与郭靖母子同回江南的事来。 不料,说起这个,李萍犹犹豫豫的道:“靖儿已经拜了师傅了。”她虽然不知道江湖中的事情,但是见过各部首领拜见灵智的场景,知他身份非同小可。而且相处两年多来,对他的为人十分清楚,又见他用心教导郭靖的模样,其实心里更偏向于灵智。毕竟一个相处了两年多,另外几个只是今天才认识的。 当下李萍将灵智编织的那一套理由说出,言语之中对灵智推崇非常。岂料江南七怪,本事不大,脾气却怪,『性』子更是傲气十足,自然是颇为不服气,打算明天一起见见郭靖这个师傅,定要叫他知难而退。 其实说起这江南七怪,一直在嘉兴厮混,打交道的多是一些市井中人,见过最为厉害的便是那长春子丘处机。以七敌一,跟他打个平手,便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实际上只是一群眼高手低之辈,若非还有一份侠义心肠,打架又是一拥而上,说不得早就死于非命了。不过这次,他们惹到灵智头上,势必踢到一张大大的铁板,灵智心情不差倒还罢了,若是心情不好,说不得要大大的吃一番苦头了。 第二十七章 不堪一击 江南七怪此时还不知道灵智的底细,商议半宿,虽然佩服他的仁义举动,但是郭靖关乎到他们与丘处机的比斗,自然不肯放弃,打定主意先礼后兵,显漏一些“高明”武功,扬他们江南七怪的威名。 第二日一早,灵智悠然下山,在郭靖平素里练早课的地方见不到郭靖的身影,心中正暗自诧异,确瞧见七个怪人领着郭靖一路走来。 灵智眯起双眼,细细打量来人。只见当头一人三十来岁年纪,尖嘴削腮,脸『色』灰扑扑的,双目翻白,是个盲人,衣衫褴褛,右手握着一根粗大的铁杖,正是“飞天蝙蝠”柯镇恶。后面那人五短身材,头戴小毡帽,白净面皮,手里提着一杆秤,一个竹篓,似是个小商贩,正是“闹市侠隐”全金发。一个一身青布衣裤,腰里束了条粗草绳,足穿草鞋,粗手大脚,神情木讷,手中提一根扁担,正是“南山樵子”南希仁。还有一个满脸都是红『色』的酒糟粒子,一个酒糟鼻又大又圆,就如一只红柿子粘在脸上的矮胖子,却是“马王神”韩宝驹。旁边一个穷酸摇头晃脑,拿着一柄破烂污秽的油纸扇,正是那“妙手书生”朱聪。还有一个,身材魁梧,胖大异常,少说也有二百三四十斤,全身油腻,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袖子卷得高高的,手臂上全是寸许长的黑『毛』,腰间皮带上『插』着柄尺来长的尖刀,瞧模样是个杀猪宰羊的屠夫,却是“笑弥陀”张阿生。最后是个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身形苗条,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如雪,正是江南水乡的俊美人物,提着一柄长剑,却是“越女剑”韩小莹。 七人打扮风格各异,灵智猜想肯定是那江南七怪。殊不知七怪也在打量灵智,瞧得他身材魁梧,做和尚打扮,猜想他不过一身蛮力,救李萍母子也只是出家人的慈悲。 朱聪低声冲柯镇恶道:“大哥,是个和尚。” 柯镇恶点点头,示意清楚,随后望着灵智的方向,略一拱手道:“这位大师请了。” 灵智道了句阿弥陀佛,装作不解的问道:“几位是?” 柯镇恶傲然道:“我七兄弟人称‘江南七怪’。老瞎子飞天蝙蝠柯镇恶,二弟妙手书生朱聪,三弟马王神韩宝驹,四弟南山樵子南希仁,五弟笑弥陀张阿生,六弟闹市侠隐全金发,七妹越女剑韩小莹。” 随着柯镇恶一个个的介绍,几人依次拱手为礼。 灵智点点头道:“阿弥陀佛,江南七侠不在江南纳福,怎的来了这大漠荒野之地?” 听到灵智发问,当下朱聪三言两语将七人如何与丘处机的赌斗,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又如何艰辛一路找到这大漠草原说了出来,最后道:“咱们几兄弟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收郭靖这孩子为徒,好替咱们比武,还望大师成全。” 岂料灵智听完,嗤笑一声,道:“笑话,本座原本觉得你们做事尚算侠义,还有几分佩服。现在却觉得,你们简直不知所谓,想要收靖儿为徒,你们死心吧,本座是不会同意的。” 一句话说完,七怪勃然变『色』,其中柯镇恶更是大怒,寒声道:“咱们江南七怪虽称不上横行天下,可是我七兄弟在江南也还有点小小名头,知道我们的人,都还肯说一句:江南七怪疯疯癫癫,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不敢欺压旁人,可也不能让旁人来欺压了。今日大师如此说,可是要与咱们几兄弟结下梁子?”言语中大有一言不合即便动手的意思。 灵智满不在乎的道:“你们打不过那丘处机,却订下这等可笑的赌约,将我徒儿也牵扯进去,倘若他比斗之时不幸输了一招半式,岂不是连带着本座的声名也丢尽了?再说,本座的徒儿自有本座来教,何需你们教?” 灵智这话,说得虽然在理,但是言语之中颇有瞧不起江南七怪的意思,几人当下跃跃欲试,就要动手。 妙手书生朱聪眼珠一转,道:“大师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听大师这话,似乎瞧不起咱们兄弟几个啊,容晚生跟大师好好亲近亲近。” 说完,快步走到灵智身边,想要施展“空空妙手”震一震灵智。在他想来,这大和尚或许有几分本事,但是他这手绝技便是丘处机那等高手都要吃憋,料想这大和尚更加不堪。谁知他刚把手伸出,只听见咔嚓一声响,手中剧痛传来,这绝技竟然被人破去了。 灵智提起朱聪,犹如捏着一只鸡崽一般,瞧着他大怒:“好哇,竟敢偷到本座头上来了。” 朱聪这手绝技至练成以来,从未失手过,相较于手上剧痛,心中的悲痛更甚,此时被灵智提在手中,脑子一片空白。 朱聪武功在江南七怪中排行第二,甫一出场便给灵智抓住,其余六怪哪里还不知道小觑了这个大和尚,想要出手救人,不过碍于江湖规矩,一个个涨得脸『色』通红。江湖规矩,偷鸡『摸』狗,被人当场抓住,便是打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郭靖小脸瞧着朱聪偷东西不成被抓住,心中大为鄙视,一把跑到灵智身边,同时口中大喊:“偷东西的不是好人,我不要跟你们学功夫。” 闻言,其余六怪脸上更见尴尬。 灵智心中大乐,面上却点头对着郭靖道:“靖儿,为师教过你什么,你说一说。” 郭靖扬着小脸道:“记得,师傅说过,靖儿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郭靖一句话说完,便是脾气最臭的柯镇恶,也羞得拂袖掩面,无地自容。 灵智一把将朱聪仍在地上,牵起郭靖的小手道:“恩,不错,走罢,靖儿,今天你的马步还没蹲完呢!” 说完,不管留在原地尴尬异常的江南七怪,就要走开。 马王神韩宝驹『性』子最为暴烈,一个闪身出现在灵智身前,道:“慢着,你不能走!” 灵智停下脚步,神『色』不善的望着他道:“如何?你还要跟本座动手不成?” 说罢,一回头在其余几人脸上扫视一圈,大笑道:“哈哈,江南七怪,嘿嘿,江南七怪。” 言语之中不屑之意十分明显。 这回,不光是韩宝驹大怒,原本脸有愧『色』的几人同样被灵智这一讥讽,恼羞成怒。只听得笑弥陀张阿生对着柯镇恶道:“大哥,还等什么?这臭和尚如此瞧不起咱们,咱们何必守什么江湖规矩?” 一句话,说得柯镇恶心意已决,只见他猛得将手中铁杖往地上一顿,接着道:“你这大和尚无礼在先,休怪咱们以多欺少,进招罢。” 灵智运起内力,右手轻轻一推,将郭靖推开一段距离,冷冷得瞧着柯镇恶几人道:“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江南七怪。” 南希仁几个脸上愧『色』一闪即逝,虽然心知此事不地道,但还是一个个拿出兵刃,隐隐将灵智包围起来。 灵智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容,道:“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来?” 南希仁一言不发,举起扁担就往灵智小腿扫去。他话不多,但是看得明白,刚刚灵智将郭靖推来的那一手,显『露』的内功非同小可,心知今天既然得罪了他,那么多说无益,只有打过再说。 全金发与张阿生对视一眼,一个抄起手中秤砣攻向灵智左侧,一个提着手中杀猪刀攻向灵智右侧。三人包抄灵智三路,在他们看来,江南七怪足足三人联手攻击灵智,实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好在他们心怀一份愧意,出手之间留了几分余地。 灵智见扁担扫来,右腿微抬,而后极为迅速的踏下,正好踩在扁担上,而后左爪右掌,先是一招捏住笑弥陀张阿生持刀的手腕,而后一掌对着全金发当胸推去,简单粗暴,同时口中喝道:“三个不行,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隔着三四步,全金发只觉一股磅礴巨力涌来,凌冽的掌风吹的全金发衣服猎猎作响,身子不由自主的滑行七八步。这还是灵智无心伤人,只用了“大手印”中的“推”字诀。倘若用出“震”字诀,只消三四分力,全金发必定骨骼寸断,五脏六腑破碎而亡。 再看张阿生,原本身材魁梧的他被灵智捏住手腕,只疼得额头上冷汗涔涔。 南希仁运足气力去抽,扁担却纹丝不动,由于用力太甚,一张脸憋得通红。 灵智口中喝道:“这么想要,那便给你罢。”说完,脚底下一松,南希仁原本正使出全力抽那扁担,岂料此时灵智陡然松开右脚,巨大的惯『性』之下,南希仁仰面而倒。与此同时,灵智捏紧张阿生的左手稍稍上提,他吃痛之下,竟然忍不住跪倒在灵智身前。 这一连串动手,说来麻烦,但是其实俱都在片刻之间发生。等到马王神韩宝驹及越女剑韩小莹回过神来,三人一招之间竟被灵智制服。 全金发喝道:“三哥,七妹,点子扎手,还等什么?大哥,打他‘同人’。” 说完,当先朝灵智扑去。 三人依言而行,韩宝驹腰间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风卷云残”,往灵智脖颈间套来,他这一手,竟然运用了生平套马的绝技,化入这一招“风卷云残”当中,委实精妙。韩小莹手中长剑抖动,挽出一个剑花,微微避开跪在灵智身前的张阿生,极快的往灵智右臂斩去。她剑法快,剑招颇为不凡,料定这一招就算不斩下他整条右臂,也定要在他右臂上斩出一道口子。柯镇恶更是扣住两枚铁菱,分打“同人”之右的“节”位、“损”位。 常人遇上这四人围观,非得手忙脚『乱』不可。岂料灵智道了句“土鸡瓦狗”,先是一脚踢翻张阿生,而后屈指在韩小莹长剑上一弹,一个闪身,不仅避开韩宝驹那一鞭子,更是整个人晃到全金发身前,极快的点中他身上数处大『穴』。 左手一翻一甩,接住那两枚铁菱,再以更为迅速的手法朝柯镇恶掷去。 一边捂着手腕观战的妙手书生朱聪瞧得分明,这大和尚身形极为迅猛,他凝神观看,也只瞧见一个残影左右晃动,片刻之后,全金发保持进招的姿势不动,柯镇恶捂着左肩坐在地上,韩小莹手中长剑不知道何时到了灵智手中。韩宝驹提着断成两节的金龙鞭兀自发呆,张阿生被踢翻在地,南希仁被一条扁担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灵智扫视了一眼七零八落的江南七怪,道:“就你们这点本事,也配教本座的徒儿?靖儿,咱们走罢。” 郭靖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他虽年幼,也分不清什么武功招式,但是看见师傅把这七个怪人打得落花流水,自然是大大的激动。 灵智说完,抛下手中长剑,右手牵着郭靖,只留给江南七怪一个潇洒的背影。 陡然,韩宝驹大喊:“还请阁下留下名号,也好叫咱们知道栽在谁的手中。” 灵智猛得一回头,死死的盯着他道:“怎么?你还要找本座报复不成?” 韩宝驹给他瞧的心里一慌,忙道:“不敢,阁下?大师武艺高强,是咱们有眼无珠,万万不敢报复的。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是谁罢了。” 他这一条金龙鞭,乃是用金丝、蚕丝、钨钢丝等缠绕而成,寻常刀剑砍上去分毫不伤,但是却让灵智以一招‘火焰刀’空手斩成两截,他再狂傲自大也不敢再与灵智动手了。 灵智包含深意的盯了他一眼后道:“本座灵智。” 说完,拉着郭靖飘然而去。 等到灵智走远了,韩宝驹大吼一声:“大哥,真丢脸啊!”说罢,提起断鞭,不住击打地下沙子出气,只打得尘沙飞扬,兀自不肯停手。 柯镇恶捂着左肩,默默的服下铁菱的解『药』。全金发上前帮张阿生脱臼的手腕接好,韩小莹手持长剑呆呆出神,樵子南希仁却始终一言不发。 朱聪大笑道:“灵智上人,哈哈,好一个灵智上人。”笑声悲呛,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南七怪辛苦六年,在茫茫大漠中奔波数千里,一旦寻到了郭靖,本来喜从天降,不料只欢喜得片刻,便见郭靖已然拜师了。今日一场比斗,片刻之间被灵智横扫,不由得心灰意懒。这番难过,只有比始终寻不到郭靖更甚。 第二十八章 直斥其非 良久,柯镇恶道:“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无怪乎咱们与丘道长之间的赌约,在人家看来是个笑话。” 南希仁道:“人家,留手了。” 全金发感受最深,起初灵智那一掌,隔空『逼』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只是将自己推开一段距离,周身分毫无损,这等掌力及控制力,生平仅见。他赞同的点点头道:“不错,他?确实留手了。” 韩小莹道:“大哥,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回去不成?” 张阿生沉着脸道:“就这么回去,被丘处机那个道士赢了,咱们真的就声名扫地了。” 朱聪苦涩的道:“还讲什么声名,今日江南七怪的声名早就一文不值啦!” 韩小莹弱弱的道:“大哥,要不,要不咱们再去求求这位大师?” 柯镇恶面现纠结之『色』,低着头,不发一言。 韩宝驹道:“咱们江南七怪死则死矣,断然是不会求人的。” 其实想想也是,刚刚被人家吊打了一顿,又求上门去,确实忒也不值钱了一点。 南希仁道:“很好。”朱聪道:“什么很好?”南希仁道:“大和尚人很好。” 韩小莹急道:“四哥总是这样,难得开一下金口,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南希仁微微一笑,道:“观这大和尚做派,虽然狂妄,却也有真本事的,他瞧不上咱们武功,也是正常。”他向来沉默寡言,每一句话都思虑周详之后再说出口来,是以不言则已,言必有中。 南希仁又道:“人家本事确实胜过咱们,咱们服个软,不丢人。” 柯镇恶心念一动,随即叹一口气,道:“反正老瞎子不去。” 其余几怪向来知道柯镇恶脾气倔犟,他如此说,倒也在情理之中。 韩小莹道:“好,那我去,反正我是个小女子。” 张阿生爱慕韩小莹已久,温柔的瞧着她道:“七妹,我陪你去。” 不待韩小莹答话,马王神韩宝驹道:“要去一起去,咱们江南七怪同进同退,要丢脸一起丢脸。” 良久,柯镇恶憋出来一个字:“好。” 七人提着兵刃,一路缓缓的朝山顶石庙走去,到了庙门,却犹豫不决,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正巧觉远出来,一推开门,瞧见七个怪人,连忙问道:“七位施主,有何贵干?” 朱聪握着折扇,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师傅,咱们江南七怪,求见灵智上人,还望通报。” 觉远快步走进去,不多时,灵智冷着脸走出来,问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几人兀自尴尬,韩小莹盈盈下拜道:“大师,今天是咱们莽撞了,还望大师大人有大量,不跟咱们计较。” 灵智听完,心中颇为诧异,这几个家伙向来不是自诩骨头硬么?如今居然也会登门道歉,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过见到韩小莹如此恭敬,灵智心中怒气稍减,望着几人道:“进来罢,不然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灵智礼数不周。” 听到灵智的话,几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小心翼翼的跟着灵智进了小庙。 灵智招呼几人落座,问明来意,见到几人还是甘心日后败在丘处机手中,又打不过灵智,只得温言相求。 灵智心中得意,见他们总算收敛了一身傲气,又千里迢迢搜寻李萍母子,也佩服他们的坚忍顽强。兼之他可没打算呆在这大漠当中十几年,此时有七人代为管教郭靖,他每年只需抽段时间来检查郭靖的武功进境,便可省却好多功夫,所以对江南七怪收郭靖为徒并无抵触。 不过灵智面上一整,沉声问道:“本座心中有一个疑『惑』,还望诸位帮忙解答。” 几人忙道,上人只管发问,江南七怪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灵智道:“几位,依你们之见,靖儿这孩子资质如何?” 江南七怪虽然心中疑『惑』灵智的问题来得诧异,不明其意,但是一个个低头沉『吟』,认真思索起来。 朱聪当日教过拖雷三招,见识过郭靖的驽钝,当下犹犹豫豫的道:“上人,恕在下直言,这孩子资质?可算不得好,只怕不是学武的胚子。” 灵智不置可否。 韩宝驹想到甫见郭靖的情景,道:“这孩子资质虽然不大好,但总算胜在『性』子刚烈,依我看呐,还是大有作为的。” 只是他这话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连自己也没有信心。 剩下几怪回想起当日见拖雷的聪明伶俐,相形之下,郭靖更显得笨拙,不禁怅然若失。 只有南希仁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道:“孩子很好。” 灵智同几怪诧异的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我小时候也很笨。” 六怪听他这么说,登时犹如见到一线光明,已不如先时那么垂头丧气。张阿生道:“对,对!我几时又聪明过了?” 灵智哈哈一笑,道:“不错,总算江南七怪当中有一个聪明人。既然你们都瞧得出那孩子资质不大好,难道本座便瞧不出么?为何本座还是照样收他为徒?” 七怪大为好奇,齐齐问道:“为何?” 灵智微微一笑道:“决定一个人成就的,资质占了一部分,但是并不是全部。假如一个人『性』子不坚毅,那资质再好又有何用?倘若一个人吃得了苦,便是资质差点也无妨。靖儿这孩子虽然驽钝,但是有一般好处,那便是你让他苦练,他便苦练,再苦再累,他也咬牙坚持。” 灵智此话一出,江南七怪非但没有了先前的颓丧,反而各个喜形于『色』。韩小莹更是激动之下,眼圈儿不禁红了。 灵智话语一转,又问道:“倘若几位收靖儿为徒,打算如何教他?” 柯镇恶道:“既是收他为徒,咱们几个自是将所有本事倾囊相授。” 柯镇恶此言一出,灵智悠悠一叹道:“你们几个武功差点,也就罢了,想不到连见识也不佳,难怪被丘处机那个牛鼻子耍得团团转。” 江南七怪大怒,正所谓‘打人不打脸’,你当着咱们的面揭咱们的短,到底是几个意思?柯镇恶更是冷冷的道:“你灵智上人武功高强,看不上江南七怪的武功,倒也情有可原,但是江南七怪见识不佳,却又是个什么道理?” 灵智扫了他们一圈,缓缓道:“几位武功或轻灵、或拙朴、或诡异,自有独到之处。但是你们既然看得出靖儿资质驽钝,却又打算将各自功夫一股脑儿全部传给他,他便是练一辈子,只怕也比不上七位罢?” 这下,江南七怪怒火陡降,一个个陷入沉思。 此时灵智又道:“南四侠的功夫倒是适合靖儿,但是其他几位的功夫,在本座看来,于靖儿大大的不符合。就好比韩女侠的‘越女剑法’,招式精妙,轻灵便捷,本是上乘剑法。可是让靖儿他来学,你教得十招,他能学到一招便算不错了,想要让他练成,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所以,本座说你们见识不佳,有没有说错?” 江南七怪一愣,随后各个羞愧无比,柯镇恶尴尬的咳嗽一声,朝灵智一拱手,缓缓问道:“上人,你说的不差,咱们江南七怪见识不佳。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话语中恭敬之意多了许多。 灵智眼中得『色』一闪即逝,侃侃而谈道:“天下武功,分内功外功。内功深了,随手的一招一式之间,均有莫大的威力。所以咱们还需从根本上着手,这个诸位倒是不用担心,靖儿既然是本座徒儿,本座自会传他高明内功。至于外功,依本座之见,最好先让他打好根基,等到岁数再大一点,再传他些与『性』子相符的招式。” 江南七怪齐齐点头,对于灵智这话倒是十分赞同。他们一个个虽说武功不差,但是到底属于外功的范畴,便是武功最高的柯镇恶,也只不过会学粗浅的内功。此时听到灵智缓缓剥析缘由,非但不怒,反而心悦臣服,只觉得这个大和尚说得十分有道理。 话聊开了,几人话渐渐多了起来,先是聊了下如何教导郭靖,后面又聊到当日七怪与丘处机的一场大战。 灵智以前看原着的时候,早就看那牛鼻子不顺眼,此时正是给他添堵的大好机会,当下故作惋惜的叹道:“几位,只怕你们早就落入了那牛鼻子的算计当中啦。” 韩宝驹『性』子最烈,兼之早就看丘处机不顺眼,当下问道:“上人,还望详说,咱们如何落入他的算计当中了?” 灵智道:“诸位想啊,当日既然双方打了个平手,那为何不就此罢手,还要订个什么十八年之约?说到底还不就是他自认单打独斗胜过几位,不肯认输罢了。可是,他分明知道几位都是外家好手,十八年后,诸位气血衰败,而他内功日渐精深,再动手,他只有赢没有输的道理啊。” 听到这里,江南七怪一个个眉头大皱,灵智借着道:“况且,那郭杨两家明明是受他连累,他自恃武功,脾气暴躁,结果将事情越弄越遭。后面见到几位侠义为先,便借着这个幌子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了一半给诸位,难道还不算心机深沉么?” 这下,几人再也忍不住了,脾气差的诸如韩宝驹更是破口大骂。 灵智最后又浇了一把火道:“他全真教弟子众多,找两个人原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可是七位呢?势单力薄,这几年的辛酸自不必说,忙着找人,相比功夫都落下不少吧?此消彼长之下,于他而言,自是大大的有胜算了。” 柯镇恶气的满脸发青,张阿生咬牙切齿,全金发神『色』阴冷,朱聪冷笑连连,便是『性』子最柔的韩小莹,也面『色』不虞。 灵智心道:“阿弥陀佛,小爷我可不是挑拨离间。反正过几年他丘处机便要跑尹志平来炫耀挑衅了,日后等到江南七怪发现杨康的德行,呵呵,再对上丘处机,可有乐子瞧咯。对比起来,江南七怪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总算胜在实在,好人做到底,小爷便传指点你们一下武功又何如?” 灵智缓缓开口:“十八年后的嘉兴烟雨楼之约,本座保证诸位不会输,毕竟,靖儿也是本座的徒儿。只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依本座看来,接下来的年月里,几位还需苦练武功啊。” 闻言,江南七怪心想这话倒不错,幸亏靖儿这孩子运气好,拜了灵智上人为师,连带着让咱们占了一步先机。哼,丘处机,牛鼻子,到时候倒要瞧瞧你是什么嘴脸。 柯镇恶站起身来,对着灵智一拜,道:“老瞎子生平不服人,可是今日要对上人说一句,老瞎子心服口服。” 灵智连忙起身,拖着他的手道:“柯大侠多礼了。” 经此一遭,双方自觉感情增加不少。 几人打定主意,明日就先行让郭靖行拜师礼,然后再好好调教徒儿,势必要丘处机那牛鼻子好看。 末了,灵智对着七人道:“七位侠义心肠,今后又要花心思帮忙调教靖儿,本座无以为报,诸位如不嫌弃,便由本座传诸位些粗浅的呼吸法门如何?” 灵智一句话说完,柯镇恶张大嘴巴,朱聪手中旋转着的铁骨油纸扇掉在了地上,韩宝驹浑身巨震,南希仁面『色』僵硬,张阿生瞪大双眼,全金发面『露』呆滞,韩小莹更是惊呼出声。 江南七怪自然听的懂灵智所言的粗浅呼吸法门,乃是要传他们内功。他们一辈子苦练外功,靠着外功都能跟丘处机打个平手,就资质而言,其实并不差。武功,乃是江湖人士尊严『性』命所系,而一卷高深的内功心法,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奈何江湖上的人,向来敝帚自珍,他们苦无名师指点,日子久了,也就熄了学内功的心思,将这个念想压在心底最深处。此时听到灵智如此说,无怪乎一个个僵硬呆滞。 不过,以灵智的修为见识,加上密宗的底蕴,区区一门不甚高明的内功法门对于他而言,价值并不大。一部价值不大的内功换来七个死忠,这个买卖不亏,非但不亏,反而大大的赚了。 而且,江南七怪武功高了,对灵智只有好处。以他们的『性』子,武功一般的时候还这么傲气,倘若武功高深了,脾气可想而知。而脾气如此差的江南七怪,一提到他灵智上人反而满脸敬仰,常人对他岂不是只有拜服的份?再加上他们又讲义气,十几年后,七人联手虽然比不上五绝这等高手,但是遇上沙通天、彭连虎之流肯定稳占上风,也算是难得的助力。想到妙处,灵智忍不住嘴角划过一抹长弧。 第二十九章 传授功法 第二日一早,江南七怪在灵智及李萍的见证下,正式收了郭靖入门。日后郭靖行走江湖之时,非但可以报灵智的大名,同时也可以报江南七怪的名。 紧跟着,打发郭靖去站马步之后,江南七怪跟着灵智来到一处空旷的水草边。 灵智扫视了江南七怪一圈之后,沉声道:“你们记着,没有我的同意,经文不可以传给别人。” 江南七怪肃然道:“上人放心。” 江南七怪自认一向一言九鼎,今日一言,他日即便万刃加身,亦不会食言。 灵智缓缓开口,将昨夜零时草创的内功心法逐字逐句道出。他以原本根源慧经附带的炼气法门为根基,化出一篇简陋几分的炼气法门,再融入“龙象般若功”一二层的功法,增添了‘九阳神功’里面的拓脉凝气法门,糅合成一部内外兼修的功法,取名为“混元功”。 这部‘混元功’,气走十二正经,练至深处,非但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更可增添上百斤气力,乃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功法。后来全真教分裂之后,赫大通在华山创立全真华山派,郭靖将这部功法献出,增加华山派的底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功法竟然成了华山派仅次于‘紫霞神功’的存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然,这功法对于有着“九阳神功”在身的灵智自然不值得一提,但是于江南七怪而言,可就十分高明了。 灵智将口诀道出,又细细的解释了一遍,然后运起内力按照“混元功”的路线在七人体内游走几圈,让他们记住之后,才缓缓收工。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江南七怪沉默不语,忽然一齐跪倒,向着灵智行了一礼,一会功夫已经磕了七八个头,用实际行动表明将灵智以师视之。 灵智点点头,真气贯注,袖袍轻轻一甩,一股雄浑的气劲袭至,柔和的将几人托起,道了句:“几位不消如此,咱们平辈论交。若有不明之处,随时可来询问和尚我。” 自此,江南七怪成了灵智的死忠。 灵智又让他们挨个将一身所学演练一遍,或剔除掉一些与自身不符合的招数,或根据自身特『色』创些新招。 原本江南七怪还暗自侥幸,以为胜不过灵智乃是因为不通内功的缘故,待到灵智不用内力,以一敌七,数招之间再次将他们打败了一遍之后。这下,七人心中仅有的那一丁点自傲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任凭灵智改造他们一身所学,总之,灵智怎么说,他们怎么学就是了。 飞天蝙蝠柯镇恶,原本便会几分粗浅的内力,手中兵器又是一条铁棒。灵智索『性』传了他那路“大疯魔杖法”,等到日后将一身内气转换成为混元真气之后,战力定当有极大的飙升。柯镇恶原本就精通一路“降魔杖法”,所以学这“大疯魔杖法”上手极快,短短数日便练得有模有样。 妙手书生朱聪,其人机敏,手中功夫不弱。原本的他为了对付丘处机,苦心钻研打『穴』、点『穴』功夫,在这大漠之上创出一路“分筋错骨手”,招招不离对手全身关节『穴』道,可见天资悟『性』也不差。灵智略一思索,非但传了他一路“大擒拿手法”,更是将“大悲撕风手”中的理念尽数告之于他,让其自己琢磨。反正他得了“空空门”的传承,自然有训练手速、眼力的法门。 马王神韩宝驹,一手金龙鞭法不差,更难得的是他人虽然短小,却于腿上下过苦功,创出一路“鸳鸯连环腿法”,倘若常人轻视他,必定吃个大亏不可。不过,灵智虽然见识不浅,但是于鞭法腿法毕竟略逊一筹,只是帮着他将其鞭法改良几分,传了他些御使内力的小窍门。韩宝驹虽然对灵智大大的感激,但是灵智自认没帮到他多少,心中愧疚之余更是打定主意,倘若遇上“黑风双煞”,必定将其身上的《九阴真经》下卷夺下,上面有一路“白蟒鞭法”,正合其用。 南山樵子南希仁,使一路“开山掌法”,用一条扁担做兵器。灵智是用掌的大行家,所以江南七怪当中以南希仁所得最多。原本这‘开山掌法’只不过是三流掌法,虽然其“苍鹰搏兔”、“铁牛耕地”等招式是少有的古朴厚重招式,但是到底属于外家掌法一流。灵智既然传了江南七怪“混元功”,自是不差一些内力御使法门。所以灵智非但将“大手印”的“震”字诀传了给他,招式大致不变,只是出掌之间必定使用这“震”字诀,让其威力暴增。为了以示与原来掌法的区别,灵智以五丁为名,将这路新的掌法唤作“五丁开山掌”。 笑弥陀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屠房里时常脱光了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全身又粗又硬,直如包了一层牛皮相似。兼之屠猪宰牛,竟然给他悟出一路“杀猪刀法”,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兵器是杀猪刀的缘故。灵智既能创出“血战刀法”这等威猛的刀法,又在密宗典籍内观看过诸如“五虎断门刀”、“羽衣刀”、“柴刀十八路”等各家刀法,在少林寺之时更是见识过“燃木刀法”及“破戒刀法”,指点起张阿生来,自然得心应手。不过这杀猪刀比之寻常的刀短了大半,尽走些小巧诡异的路数,起初无论张阿生如何练习,始终达不到灵智的要求。灵智一狠心,让其在这杀猪刀原有长度的基础上,增加三寸,重铸一柄新的杀猪刀,这下,许多原本使出来威力不大的招式一下子变得威猛起来,更兼保留了原本的小巧诡异,杀伤力大增。灵智又将他的“铁布衫”功夫完善几分,这下,张阿生的武功一跃成为江南七怪中的佼佼者,也只有南希仁与柯镇恶两人对上他才能略胜一筹。 闹市侠隐全金发,所用兵器乃是秤砣这等奇门兵器。灵智一下子犯了愁,心里吐槽道:其他方面没有特『色』也就罢了,还要用秤砣做兵器。历来用秤砣做兵器的那是一个也没有,想创些招式连个借鉴的地方也寻不到,怪不得你排行第六。不过这也难不倒灵智,他灵光一现,这秤砣功夫于那流星锤的使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灵智让其在秤砣顶端加一条细细的铁链,又让其将秤砣加重一倍,干脆当成一件怪异的流星锤来使。非但如此,秤杆还可当作峨嵋刺来使用,更是传了他一招“掷象功”,危急关头可以用来保命。全金发大喜,当下重铸的秤杆、秤砣,日日苦练。 越女剑韩小莹,擅长轻功剑法。一路“越女剑法”轻灵迅捷,招式精妙,若非年纪最幼,内力不深,只怕江南七怪另外六位都不是她的对手。灵智既传了她“混元功”,弥补了她最缺的根基,日后只需勤学苦练,自有一番造化。不过灵智一法通,百法通,自然知道剑法一道,基础剑招甚为重要,所以让其换了一柄沉重数倍的长剑,苦练劈、刺、撩、扫、截、挂、崩、点、抹等基础招式,等到适应了长剑重量之后,再练习‘越女剑法’当中的精妙招式,天长日久,日后再换成原来份量的长剑,剑法只有更为迅捷可怕的。 在指点江南七怪的过程中,灵智也是收获极大,非但温习了一遍自身所学,更是借鉴七怪当中的一些妙招,推成出新,创了不少新的招式。不过,这不是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乃是在指点韩小莹之时,不仅学会了她的“越女剑法”,更是结合之前的“清风剑法”及一些后世理念,剑道大进,隐隐有创出属于自身剑法的趋势。有感于此,灵智平日里与之切磋得最多的乃是韩小莹。 一处空旷的水草边,灵智与韩小莹持剑相对而立。江南七怪领着觉远以及郭靖在一边凝神观看。 二人各自倒转剑尖,右手握剑柄,左手搭于右手手背,抱拳行礼。 “请!”“请!” 韩小莹心知与灵智的差距极大,所以也不客气,上前抢攻。只见她握剑的右手微微上举,由上而下直臂劈至灵智身前,臂与剑成一条直线,与肩同高,力达剑刃。 灵智微微侧步避开,右手握剑屈肘上提至腰间,再以立剑向前直刺,韩小莹收剑回挡,一声轻叱,长剑从左下角斜撩而上,势劲力急。 朱聪等在一旁瞧的分明,二人均用的乃是基础剑招。虽然是基础剑招,但是二人出剑迅捷,兼之配合灵动的身法,可谓十分难缠。 郭靖看得手舞足蹈,一张小脸激动异常。 韩小莹连劈数剑,灵智逐一格开,一味防守,往往韩小莹攻出七八剑,灵智才反击一剑。偏偏灵智反击的一剑,无论时机还是角度均拿捏得十分巧妙,一剑击出,『逼』得她不得不回剑自救。 数十招一过,韩小莹微感吃力,但是手上却加快了几分。因为她心知越是拖下去,越是对自己不利,所以身势左转,右手手心向上平握剑,接连扫出七八剑。扫剑是进攻『性』剑法,意在横扫对方膝部以下部位,不过这对于灵智而言造不成太多的麻烦,只见灵智忽而左转,忽而右转,身法变幻不定,韩小莹给他转得脑子微感晕眩。 陡然,灵智喝道:“小心了,这一剑刺你‘神门’。” 韩小莹大惊,连忙回剑侧身,右腿微蹲,以免给灵智看出破绽。 岂料灵智先是挺剑向她左肩疾刺,等到韩小莹回剑自救,长剑突然圈转,再次直取她“神门『穴』”,势道劲急无伦。 韩小莹反应也不慢,剑尖横向侧方,用小指侧剑刃按切、阻截灵智的长剑。 灵智微微一笑,长剑先是一收,让其横出的一剑落空,等她招式用老,再次将长剑递出,依然攻她“神门『穴』”。 韩小莹无奈,只得右手满把握剑,右臂内旋,身体左转扣腕,剑尖向下,向左贴身挂起,力达虎口侧剑刃前部,左手剑指附于右手腕处,使一招“左挂剑”来防守。 这几下说来麻烦,其实只在片刻之间。灵智连攻韩小莹“神门『穴』”三次,一开始之前还出言提醒了,却让韩小莹只有招架之力,可见灵智的剑法如今何等的高明。 见到韩小莹左支右绌,韩宝驹在一旁瞧得大为焦急,右拳往左掌中一拍,对着身边几怪问道:“你们看小妹还能挡住几剑?” 张阿生爱慕韩小莹,自然对其信心充足,虽然这信心来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只见他大笑几声,道:“依我看呐,七妹怎么的也得再支撑个二三十招罢。” 韩宝驹白眼一翻,自动略过他的话,看向其余几人。 全金发摇摇头道:“不好说,倘若小妹使出‘越女剑法’,或许还能多抵挡几招,但是上人会给他出招的机会么?” 几人听完,默然不语。良久,南希仁道:“至多?五剑。” 张阿生大怒:“四哥,你也太小瞧七妹了吧?” 南希仁头侧头不语,只是瞧着场中交手的二人。 朱聪手中油纸扇一转,摇头晃脑的道:“五弟,别激动,瞧下去不就知道啦。” 这时,韩小莹一连给灵智『逼』退了七八步,眼见赢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多撑几招,起码也要比昨日强。只见她身子一转,唰唰两剑,直削过去,紧跟着使一招“越女剑法”当中的“腾蛟起陆”,向灵智心窝激『射』。 当此情势,灵智自须收剑挡格,自己便可脱出这难以挽救的绝境,原本她想得不差,只是她的用意早已被灵智看穿。 灵智微微一笑,道:“你且瞧我这招。” 只见他横移数尺,同样一招“腾蛟起陆”,剑势略微改动,不仅避开韩小莹那一剑,反而再次趁势攻她“神门『穴』”。 先前灵智数次攻她“神门『穴』”,已给她造成不小的阴影,此时见到灵智再次攻她“神门『穴』”,心中惧意大增,一下子失了方寸,剑招使到一半,噗的一声,灵智剑尖隔着数寸,剑气已经攻入她“神门『穴』”。韩小莹只觉手腕一麻,一个拿捏不住,跟着当的一响,长剑落地。 这下,非但张阿生气得直跺脚,便是沉稳如南希仁,也同样错愕,全然没想到还不到五招,韩小莹便败了。 灵智右手持剑背负在身后,收剑退立,笑嘻嘻的瞧着韩小莹。 韩小莹也只刚刚自己大失水准,脸上一红,抱拳道:“小莹拜谢上人的指点。” 灵智道:“你可知为何你不能多支持片刻?” 韩小莹一呆,不知道如何回答。 灵智道:“因为你惧怕我,惧怕我刺中你的‘神门『穴』’,所以下意识的防守,失去了反手的大好机会。” 韩小莹低头沉思,只见灵智又道:“天下武学,练到一定程度之后,不能拘泥于招式之间。你想一想,为何同样一招‘腾蛟起陆’,你不能刺中我,我反而能够刺中你呢?” 韩小莹一下子陷入沉思当中,是啊,明明使的招数都是一样,为何你就刺中我了呢?旁边的江南七怪也同样疑『惑』不解,一个个静待灵智下文。 第三十章 突飞猛进 灵智微微措词,侃侃而谈:“咱们练武之人,与人动手,因对手是活生生的人,他是决计不会站在那里不动,等你来打的。所以同样的修为之下,谁的招式更精妙,反应更快,争斗之时往往更占上风。那么问题来了?一路武功,倘若你自顾按照原有招式施展,免会给人堪破其中的破绽,并加里利用。所以咱们很多时候啊,要根据实际情况变动招式。” 韩小莹感触最深,想到刚刚灵智的那一招“腾蛟起陆”,其实招式并不完整,只是配合上当时出手的方位,这才妙至巅毫,所以此时听到灵智将这中间道理缓缓道出,领悟颇多。 朱聪眼珠一转,摇头晃脑的问道:“上人,照你这个说法,谁的招式精妙,应变越快,谁就厉害咯。” 灵智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个只是两人武功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才如此。如两人差距实在太大,任你应变再机敏也没用。” 朱聪尴尬的一摇油纸扇,眼神中颇不服气,因为他在江南七怪中向来以机敏着称,灵智如此说岂不是小觑了他。 灵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服气,指着张阿生道:“张五哥,你练了这铁布衫功夫,按理说身子骨可比钢筋铁骨也不为过,那为何当日丘处机一掌便可以将你肩胛骨打碎?这便是内家真气的妙用了。” 有了这个例子,这回,朱聪不再说话了。 张阿生想到当日与丘处机大战的场景,不禁微微点头,同时忍不住问道:“照上人这么说,谁的内力深,谁就厉害咯?” 灵智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道:“也不尽然,看个人。有的人招式精妙,往往能胜过一些内功比他高的人。不过,内功深到了一定程度,一般的招式对其而言,用处并不大。就好比和尚我,如非是五绝那个级数的高手,换了别人,任他招式再精妙,我只一掌破之。” 这一番说完,江南七怪心中更为糊涂了。 灵智见状,叹了一口气,看来不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掌力,想来他们是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灵智道:“诸位跟我来。” 说着,带几人走至山脚下,正好山脚有数堆巨石,大的一人多高,小的也有碗口大。 灵智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对准南希仁道:“南四哥,想必这几日掌力大有进益了罢,还请你对着你块石头劈一掌看看。” 说着,指着一块约莫有人高的巨石。 南希仁虽不明其意,但是还是依言照做,只见他走到巨石前,沉腰立马,缓缓调动丹田那为数不多的混元真气,而后吐气开声,一掌印在巨石上。 只见一掌下去,那块巨石摇晃几下,滑行数寸。不过这效果对于南希仁而言,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其余六怪见状,纷纷道贺。 灵智摇摇头,对着几人道:“诸位,且看我这一掌。” 说完,隔着丈余,摆个跟南希仁一模一样的姿势,对着那块巨石印了过去。但见,掌力汹涌澎湃,轰隆一声,好似山崩地裂一般,整个地面都晃了几晃,巨石被灵智震成数块,一时间碎石飞扬激『荡』,直如雨下。 原本还微微有些自得的南希仁嘴巴张得极大,其余六怪,除却柯镇恶看不见之外,剩下五人均不可置信的瞧了瞧碎成一地的巨石,又极为恐惧的瞧着灵智。此时见到灵智出手,他们才真正知道绝顶高手到底是个什么概念,这震撼的场面一下子颠覆了几人数十年的见识,只觉得匪夷所思。如非亲眼所见,旁人哪怕告诉他们,他们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其实,灵智心中也是极为诧异的。此番是他练成九阳神功以来第一次全力出手,他也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动静。不过这一掌的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灵智估计再次碰上那个老叫花子,只怕连他也挡不住自己的掌力了罢。 灵智面上不动声『色』,面对着几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缓缓开口道:“同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中使来,情形大不一样。所以,诸位面对不同的对手之时,需得因地制宜,碰上比你弱的,自不用说,正常发挥就好。碰上比你强的,需得发挥自身的优势出来,万万不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江南七怪此时放佛好学的乖宝宝一般,齐齐点头。 只听得灵智话音一转,道:“你们都知道丘处机武功大大的不弱,殊不知他在整个江湖当中,也只不过是二流人物。当年他师傅王重阳怕自己死后,七个徒儿被其余四绝欺负,创了一个‘天罡北斗阵’,用以自保。可是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哪怕他们用上‘天罡北斗阵’,也反手可破。别人我不知道,单说和尚我,一掌下去,我就不信他们挡得住。” 江南七怪从未听过这等八卦,一时之间大感兴趣。在他们眼中,全真七子乃是江湖顶尖的人物,再加上全真教独有的北斗大阵,只怕没有人能够对付了。谁知在灵智口中,全真七子却成了二流人物。不过见识了刚刚灵智那匪夷所思的一掌,他们倒也不认为灵智是在说大话,反而觉得以前太过高看全真七子了。 灵智又调凯道:“一个丘处机就让几位如临大敌,那么日后如何跟全真七子争雄?他们是七个,你们也是七个,难道江南七怪便天生被他全真七子压一头不成?” 柯镇恶大怒,铁杖往地上一顿,道:“上人忒也将咱们小瞧了。有了上人传授的功夫,咱们勤学苦练,早晚有胜过他们的一日。” 灵智点点道:“不错,几位只需苦练‘混元功’,内功深了,同样的招式威力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哪怕日后再遇上丘处机那等人物,论单打独斗也必定不输于他们。” 这一番话,说的江南七怪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练成内功,再与那丘处机较量一场。不过。 接下来月余,江南七怪晚上苦修内功,白天苦练绝技,一身功夫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其实,七人原本便是外家好手,可以说根基十分牢固,每个人丹田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子内气,就像柯镇恶,懂些粗浅的呼吸法门,数十年练将下来,丹田当中的内力已然不弱,只是平常不懂得运用或者发挥不出威力来而已。 此时有灵智这个名师指点,不仅将一身内气转换成混元真气,资质高的如朱聪、韩小莹,更是打通数条经脉,实力比之之前可谓天差地别,所以他们才觉得突飞猛进。 不过这在灵智看来,江南七怪只不过是初学内功所形成的错觉而已。按照他们的内功进度,便是内力最深厚的柯镇恶,也只不过是将十二正经打通大半而已,放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一个三流人物。而最差的全金发,也只是在丹田当中初步形成一口内家真气,粗粗打通几个『穴』道而已。不过灵智虽然知道这个事实,但是言语之间还是略微夸赞了他们几句,令他们一个个心情大好。 随着相互熟悉起来,灵智逐渐了解到其实江南七怪根本不是印象中那些古板的老顽固,非但不古板,相反一个个十分『奸』猾。想想也是,几人武功比不过别人,倘若不占住道理,将自身一方置身于道德的高处,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容他们逍遥至今,创出不小的名声?况且几人遇上厉害的对手,便不讲什么江湖规矩,直接一拥而上,若非当年丘处机练的乃是玄门正宗内功,又是从厮杀中磨砺出来的高手,只怕要在江南七怪手中吃个大亏。虽然如此,当日他还是被柯镇恶一铁菱打中,中毒之下,这才拼了个不上不下。 除开柯镇恶脾气略微臭一点、全金发市侩一点、南希仁沉默一点之外,江南七怪其余几人都是豪爽之人。便是韩小莹一届女子,也是豪爽无比,所以这边大大的对了灵智脾气,整日里除了调教觉远、郭靖之余,灵智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与韩宝驹、张阿生豪饮,彼此言谈之间十分随便。 特别是张阿生,身材与灵智一般的魁梧,两个人往往一次要喝上数坛好酒。好在灵智身份特殊,草原上的部落时时奉上些美酒、『药』材,以期灵智对他们部落照顾一二。 清晨,旭日方生,风一吹,一股子凌冽的寒意从脚冒至头顶,这个时节,普通的牧民一般都还在蒙古包内酣睡。 李萍所居住的茅屋旁,江南七怪一字排开,盯着那个魁梧的身影在一招一式的打着拳,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有样学样,正是灵智与郭靖。郭靖小脸紧绷,拉足了架势,不过打到第三招,却记不起来了。 江南七怪见状,尽皆齐齐摇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无怪他们如此,这套“大力莽牛拳”乃是灵智在“莽牛拳”的基础上改良而来,真正的奥妙却是内力的运行法门,至于招式,十分简单。这路拳法共分六招,分别是“莽牛出洞”、“莽牛甩尾”、“莽牛踏蹄”、“莽牛顶角”、“莽牛撞山”、“莽牛翻天”。取乃按照荒野之上莽牛的种种习『性』来取名的,配合高明的内劲运转法门,一招一式之间,势大力沉,所以在前面加上“大力”二字。 灵智见状,停下来问道:“靖儿,这招‘莽牛踏蹄’后面那招是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郭靖想了片刻,仍想不起来,急得他小脸煞白。 灵智也不骂他,只是缓缓说道:“靖儿,你想想,一只莽牛出了洞之后,先甩一甩尾巴,再踏两下蹄子,紧跟着它干什么?” 郭靖想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它?它顶牛角。” 灵智『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道:“对了,可不就是顶角么?所以啊,‘莽牛踏蹄’后面那招叫‘莽牛顶角’,来,再跟为师学一遍。” 说完,灵智缓缓将这招“莽牛顶角”再次施展了一遍,又让郭靖跟着练了两遍,最后又让他从第一招“莽牛出洞”开始,一招接一招打下来,这回,总算没错。 等他学会第四招,紧跟着再教第五招,不过每次学完一招之后,让他重头打起,形成惯『性』记忆。效率比之原着中江南七怪胡『乱』教一气强了何止数倍。 对比于郭靖的轻松,觉远的情形就狼狈多咯。灵智见他“九阳神功”已经入了门,第一卷的法门堪堪完成,教了他“虎奔功”与“飞絮功”之后,让他在左右腿上各绑十来斤沙袋,然后在这矮山的最陡峭之处上下来回,每日十次,每次保证在三分之一柱香内完成,美其名曰:锻炼轻功。 原本江南七怪没来之前,虽然辛苦,但是觉远尚觉可以支撑。后来灵智见他手脚日渐轻灵,又想出一个折磨人的办法,那便是请柯镇恶呆在山下,听声辨位,不时的甩出一枚枚小石子打他,好让他跑得更快。小石子在柯镇恶内力的加持下,打在身上疼痛无比,这就『逼』得觉远不得不加快速度,同时还要留心石子甩来的方位,避开那一枚枚迅捷无比的小石子。 觉远艳羡的看了一眼郭靖,同样是徒弟,差距怎么这么大?就在觉远分神的那一霎那,柯镇恶手一样,甩出一枚小石子。觉远一个激灵,连忙避开一枚疾驰而来的石子,鼓起最后的气力,加快脚步,总算在香燃尽之前跑完了这最后一趟,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灵智见状,道:“觉远,还不打坐炼气?” 觉远只得勉强收拾疲惫的身子,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缓缓运转内力。其实他也知道灵智这是为他好,不说别的,每次精疲力竭之下再运转内力,丹田内的九阳真气总要增加一丝,日积月累下来,他年纪虽幼,但是此时一身内力只怕还要在江南七怪之上。 灵智又让郭靖打了两遍拳,最后摆个“混圆桩”,练起那套怪异的呼吸法门来。看到郭靖一呼一吸之间,身子跟着微微起伏,灵智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江南七怪道:“几位,开始罢。” 话音一落,韩宝驹哈哈一笑,抽出腰间的金龙鞭就对着灵智甩去。同时,南希仁的扁担,全金发的秤砣,韩小莹的长剑,齐齐往灵智身上招呼。 灵智身子一晃,连忙施展轻功避开,大半攻击,同时一招“黑虎掏心”直奔张阿生的心窝而去,打定主意要先打垮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原来,灵智为了增加几位的战力,特意每天陪他们打上一场,一来让他们熟悉增进的功力;二来让他们增加彼此之间的默契;三来也是活动活动手脚,免得荒废了武艺。 第三十一章 黑风双煞 灵智不用内力,单以招式取胜,对上大有长进的江南七怪,所费的时间越来越长。经过数次交手,江南七怪已经适应了与灵智交手的节奏,更是知道与他的差距,将先下手为强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 张阿生身材魁梧,又练就铁布衫这等横练功夫傍身,他们的策略便是往往先由其当作肉盾,格挡灵智的攻击,其余几人则趁势下手,而柯镇恶则跳在战圈外面,扣住铁菱,随时准备来上一下。 好在灵智一身神力无匹惊人,哪怕不用内力,也不是几人可以抵挡的。况且他反应、眼力、出手速度都远远超过江南七怪一大截,只需找出几人招式当中的破绽,便可各个击破。 张阿生见到灵智一拳砸来,大喝一声,同样一拳砸了过去。他是个不服输的主,以前铁布衫未练成之时,在屠房里脱光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哪怕被蛮牛掀翻一次又一次,也非要爬起来跟其争个输赢。这几次他被灵智打倒,也只不过认为是灵智的反应快,趁他不留神之际这才得手,若论实际气力,他不信灵智在他之上。在他想来,灵智虽然魁梧,但是论蛮力还能与蛮牛相比不成?要知道他单手便可掀翻一头蛮牛的。 拳与拳相碰,张阿生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透过自己的拳头传递到身上,一个站立不稳,腾腾腾倒退了数步。 趁着这个空档,灵智屈指成爪,一招“大悲撕风手”中的“如龙似虎”,极为迅捷在爪向韩宝驹的金龙鞭。韩宝驹反应不差,奈何他一鞭子抽向灵智的时候被一把扣住,二人各执一端,将鞭子拉成一条直线。 这时,张阿生大喝一声:“再来。”直接朝灵智抱去,好似山间老罴一般。他平素里自觉蛮力无双,刚刚却被灵智硬碰硬一拳震退,大感丢了面子,这一抱,竟然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便是一头大水牛,也非得给这一下抱得肋骨断成数截不可。 可惜他遇上的是灵智,只见灵智眼中闪过一抹戏虐,手中略一用力,韩宝驹竟然整个身子被拉得飞向灵智那一边。 他身处半空,无处借力,慌忙之中松开手,一个筋斗稳稳的落在地上,眼中犹自有一抹心悸。 灵智倒转长鞭,手腕接连抖动,一下子缠住张阿生的腰间,跟着身子一晃,绕到他背后。 原本张阿生这一扑一抱,去势极猛,可这时被灵智用韩宝驹的金龙鞭缠住腰侧,一下子收势不住,上身保持‘熊抱式’前倾,下身却无论如何使力也动不了了。若非他反应快,停下脚步,只怕要大跌一跤,饶是他收势快,也将长鞭崩得咯咯作响。 韩小莹娇斥一声,长剑一抖,挽出一朵剑花,而后极为迅速的斩向灵智左臂。 南希仁立定马步,一条扁担从左至右横扫。 全金发好不阴险,使个流星锤的招数,抖动铁链,一甩秤砣,打他背心。 灵智见状,嘿然一笑,张阿生上百斤的身子竟然被他用长鞭卷起,甩向南希仁。 只见哎哟两声,南希仁被张阿生直挺挺的压在身下,再看灵智,一条金龙鞭在其手中却好似一柄长枪一般,『逼』得韩小莹挥舞长剑只有招架之力。 朱聪与全金发对视一眼,上前抢攻。 转眼之间,四人对了十余招。柯镇恶侧耳倾听,奈何灵智身法实在太快,竟然令他连发出铁菱的机会都没有。 张阿生从南希仁身上爬起来,气得狠狠的一跺脚,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灵智一身神力只怕远远胜过他,也不知道是如何练成的。南希仁不发一言,提起扁担就要上前围攻,张阿生心知此时不是抱怨的时候,一甩杀猪刀,扑向战团。 二人这一加入,灵智压力大增。要时时提防从四面八方的攻击,哪怕他轻功高明,也感觉十分吃力。 灵智眼珠一转,想到不能再如此下去了,不然几人体力没耗尽之前,肯定是不会认输的。灵智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先是绕到张阿生身后,欺他身子不如自己灵活,一指点中他的『穴』道。然后伸手在他肩头一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先是爪对爪,破了朱聪的“分筋错骨手”,落地之后,一招“莽牛出洞”,正中全金发胸口。再屈指往韩小莹长剑上一弹,长剑脱手而出,灵智再往剑柄上一拍,长剑对着外面的韩宝驹激『射』而去,等到韩宝驹一个翻身避开长剑,此时五人各自保持不同的姿势僵立在当场,竟然全部被灵智点中『穴』道。 韩宝驹大喝一声,冲天而起,双脚连环踢出,同时口中道:“大哥,看你的啦。” 柯镇恶耳朵微微跳动,提起手中铁棒对着灵智砸去。 灵智此时只用对付他二人,胜券在握,只见他双掌不住地忽伸忽缩,韩宝驹连踢九下,均被灵智从容不迫的格开。末了,一把抓起他的脚『裸』,在头顶转一圈,手一松,韩宝驹一把跌在地上。 这时,柯镇恶那一棒已经到了灵智脑后,只见他好似脑后长了双眼一般,微微侧头,令柯镇恶一棒落空。同时,灵智左手闪电般的伸出,一把扣住棒头,往下一按,将那铁棒按在腰侧,再顺势右转,钻入柯镇恶怀中,顺势一掌印了下去,在他胸前寸许停下。 柯镇恶苦笑一声道:“上人,你又赢啦。” 灵智松开左手,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道飘出,一拂之下,替五人解开『穴』道,然后笑嘻嘻的道:“和尚我是取了巧的,不然几位起码还要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闻言,几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苦笑起来。 几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去用饭。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郭靖一路“大力莽牛拳”业已学会,此时正由南希仁一招一式在教他那路“五丁开山掌”。 灵智每日除了瞧一瞧郭靖的进度,再陪江南七怪打上一场之外,其余时间则猫在小庙当中打坐炼气。 忽觉远来报,斡秃部首领斡秃巴儿以及其余数个小部落首领有要事求见。 灵智起身,出了庙门,在上山的小道边等候。 斡秃巴儿远远的瞧见灵智,忙脚下加快几分,接着趴在灵智脚下道:“上师,还请大发慈悲,救咱们一救。” 几名小部落的首领也是跪倒在灵智脚下哀求不止。 灵智眉头大皱,连忙叫几人起身将事情讲清楚。 斡秃巴儿眼『露』惊惶之『色』,结结巴巴的道:“上?上师,有?有妖邪作祟。” 灵智见状,喝道:“光天白日之下,你怕什么?到底什么情况?” 斡秃巴儿连同几人这才定了定神,七嘴八舌的将事情道出。约莫三四个月前起,斡秃部开始有牧民失踪。草原之上猛兽毒虫不少,危机四伏,牧民失踪原本在草原也是常有之事。只是到后来,失踪的人口渐渐的多了起来,斡秃巴儿这才起疑,派人手出去一打听,原来这附近大小部落都有人口失踪,或多或少而已。几个部落首领一合计,各自派出二十名精锐的战士,组成一支百人的搜查队伍,一路搜查。待追到一座矮山附近,不仅派出去的百人队近乎全灭,剩下的三人,回来嘴上只会说“有鬼!有鬼!”,旁人一问起发生了何事,三人便抱头大叫。 听到这里,灵智大致明白发生了何事,心中一动,想到一事,莫非那黑风双煞已经来到了这大漠之上?他们练那‘九阴白骨爪’,正需要活人来练功。简直他们武功高强,身形犹如鬼魅,对付区区普通牧民自然容易,如此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灵智对着斡秃巴儿道:“你放心,此事本座不会坐视不理的。待本座邀几个英雄好汉一块,上你所说的矮山处瞧一瞧。便是真的有妖邪作祟,佛祖自有大法力收拾它们。” 斡秃巴儿与几个小部落首领大喜,连忙叩拜不止。 灵智吩咐觉远去请江南七怪来此,等到七人到了之后,灵智将大致情况跟七人一说,并将黑风双煞来到大漠的推测讲给几人听,江南七怪自认侠义为先,遇上这等事情自然要管上一管。再加上如今他们一个个武功大进,简之有灵智这等高手在,一个个拍胸脯保证今晚定当陪上人一起去瞧个究竟,只有柯镇恶不发一言,握住铁棒的手隐隐颤抖,手背上青筋浮现。 良久,柯镇恶颤声问道:“上人,你确定是黑风双煞那两个贼子?” 灵智点点头道:“如我估计不差,应该是这二人。也只有他们练那阴毒的‘九阴白骨爪’,才需要活人练功。” 一句话说完,柯镇恶噗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道:“上人,老瞎子生平从不求人,但是今日求你一件事,替我杀了这两个贼子。” 其余六怪大惊,不明白柯镇恶为何如此激动。 灵智连忙上前扶起柯镇恶道:“老蝙蝠,你这是干什么?以咱们的交情,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行此大礼干嘛?” 张阿生低声问:“大哥,这二人是妖怪呢还是仇敌?” 柯镇恶道:“是凶徒,厉害之极。我哥哥就是给他们杀死的!” 这时全金发等围在柯镇恶身旁,听他这么说,无不惊心。六人素知他兄长柯辟邪武功比他更高,为人精明了得,竟惨死人手。那么仇敌必定凶厉无比。 灵智听完,对于柯镇恶的感观再次提升几分。这老瞎子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确实讲义气。他知道江南七怪情同手足,倘若将他大哥‘飞天神龙’柯辟邪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明知道打不过黑风双煞也会找二人报仇。而江南七怪武功比黑风双煞差得远,对上他们只怕死伤惨重啊。告诉他们真相岂不是害了他们?江南七怪相互间本来无事不说,决不隐瞒,但柯辟邪之死还只是一两年前之事,柯镇恶竟始终不说原由经过,以及对头的来历。 这次若不是有灵智在侧,几人武功均是大进,只怕柯镇恶还会隐瞒下去。 朱聪吓了一跳,道:“铜尸铁尸不早就死了吗,怎么还在人世?” 柯镇恶道:“我也只道这二人已经死了,却想不到他们躲在此处修炼‘九阴白骨爪’。” 韩小莹年岁较轻,见识不高,低声问道:“这黑风双煞是什么人物?” 柯镇恶道:“那铜尸是男人,铁尸是女人,两个是夫妻,江湖上称为‘黑风双煞’。几年前,他们初练九阴白骨爪,戕害良善,我兄长受人之邀,前去围攻除害。追寻多年,直到两年前这才遇上,激斗之中,我兄长死在他们手里。” 灵智道:“对于他们的来历,我倒是知道几分。” 江南七怪一个个望着灵智,听他缓缓道来:“铜尸陈玄风,铁尸梅超风,原是东邪黄『药』师的徒弟。他们趁黄『药』师与人比斗之时,偷了黄老邪一套《九阴真经》下卷,逃出了桃花岛。那真经下卷所记载几门厉害的武功,一曰‘九阴神爪’,一曰‘催心掌’,一曰‘白蟒鞭法’,原是极为高深的正宗玄门神功,奈何他们见识短浅,竟然硬生生的将一路光明正大的‘九阴神爪’练成了阴风恻恻的‘九阴白骨爪’。梅、陈二人学不到《九阴真经》上半部中养气归元、修习内功的心法,见到真经上面记载这路爪法: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但凭已意,胡『乱』揣『摸』,不知“摧敌首脑”是攻敌要害之意,以为是以五指去『插』入敌人头盖,又以为练功时必须如此,硬是把上乘武功练到了邪路上。” 听到这里,柯镇恶大怒,原来这当中的缘由是这样的。如此说来,大哥飞天神龙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柯镇恶骂道:“这两个愚蠢的贼子。”他在骂二人的同时,心中连黄老邪也一起恨上了。 韩宝驹道:“大哥,既然咱们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妖怪,只不过是两个蠢人罢了,那还等什么?早点杀了他们,也好替柯大哥报仇。”他口中的柯大哥,自然指的是飞天神龙柯辟邪。 朱聪听过他们二人的名头,知道他们武功非同小可,几年前许多江湖同道围观他们二人,反而让他们杀得大败,当下一甩油纸扇道:“这两个贼子武功非同小可,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灵智微微一笑道:“无妨,有和尚我在,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除非是他们的师傅黄老邪来还差不多。正好如今你们武功大进,可以找二人验证一下。” 灵智这一句话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心,江南七怪大喜,柯镇恶知道报仇有望,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第三十二章 一死一伤 几人商议完毕之后,决定当即出发,由斡秃巴儿亲自作为向导,领着几人前往那座“鬼山”。 九人马不停蹄,等到赶到那处荒山的时候,正是亥时三刻,斗转星移,明月当空。 九人在山脚下,停下马匹,由斡秃巴儿照料着马匹,灵智与江南七怪则由一条小道缓缓而上。 八人向上行了一段距离,韩宝驹忽然“咦”了一声,向草丛里一指道:“那是什么?”月光之下,只见青草丛中三堆白『色』的东西,模样诡奇。 几人走过去看时,见三堆都是死人的骷髅头骨,却叠得整整齐齐。灵智拿起一个头骨对着几人道:“你们看!” 几人就他手中看去,见骷髅的脑门上有五个窟窿,模样就如用手指『插』出来的一般。他伸手往窟窿中一试,五只手指刚好『插』入五个窟窿,大拇指『插』入的窟窿大些,小指『插』入的窟窿小些,犹如照着手指的模样细心雕刻而成,显然不是孩童的玩意。 江南七怪脸『色』微变,朱聪再俯身拿起两个骷髅,见两个头骨顶上,仍各有刚可容纳五指的洞孔,不禁大起疑心:“难道是有人用手指『插』出来的?”但想这两人果然武功高强,五指竟能洞穿头骨,暗自沉『吟』,口中不说。 柯镇恶恨声道:“果然是这两个贼子。” 朱聪问道:“上人,咱们怎么办?” 灵智道:“咱们先上去,找个地方呆着,等他二人现身再动手。” 几人上到山顶,见到好几堆由骷髅头骨叠成的小小白塔,放眼瞧去,顶端那颗骷髅一对黑洞洞的眼孔正好对准着自己,似乎直瞪过来一般,不觉心中一寒。只有灵智,以前早见过各种骨架模型,对此感触不深。 忽然灵智道:“凝神静气,别出声。” 远处月光照『射』之下,一个臃肿的黑影在沙漠上急移而来,甚是迅速。灵智瞧得分明,这两人轻功轻灵便捷,显然是桃花岛的路数。几人暗道:“惭愧,还是上人武功高强。” 顷刻之间,那黑影已近小山,这时已可分辨出来,原来是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是以显得特别肥大。韩宝驹等先后都见到了,均想:“这黑风双煞的武功果然怪异无比。两人这般迅捷地奔跑,竟能紧紧靠拢,相互间寸步不离!”七人屏息凝神,静待大敌上山,只有灵智面『色』不变。 过了一阵,脚步声停息,山顶空地上竖着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不动,头上戴着皮帽,似是蒙古人打扮,另一人长发在风中飘动,却是个女子。柯镇恶按奈不住,一个翻身跃到二人面前,大喝一声:“黑风双煞,拿命来。” 手中铁棒朝陈玄风当头砸去。 其余六怪怕他有失,当下一个个翻身跃出,将二人包围住。灵智则是不缓不急走出来,卡在下山要道处,堵住二人的退路。 韩宝驹扬起金龙鞭一招“乌龙取水”,居高临下,往梅超风手腕上击去。韩小莹长剑直刺陈玄风后心。 这铁尸动如飘风,微微一晃,不仅避开一棒一剑,同时口中喝道:“你们是谁,到这里干什么?” 柯镇恶手中铁棒重重的往地上一顿,道:“好贼子,可还记得‘飞天神龙’柯辟邪否?” 陈玄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替他报仇么?”话音刚落,一声长啸,陡然往柯镇恶扑去。 他这一扑之势猛不可当,一边的南希仁见状,沉腰立马,左手握拳,右手成掌,对着陈玄风一掌印了上去。 陈玄风嘿然一笑,身子划个弧形,使出阴毒无比的“催心掌”一掌印在南希仁的掌上。南希仁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抹血迹。 陈玄风同样不好受,他原以为这一掌可以要了南希仁的小命,谁知两掌相对,对方的内力虽不如自己深厚,但是一波跟着一波涌来,顷刻之间竟然侵入体内,震得自己气血沸腾。 便在此时,两枚铁菱破空而来,陈玄风左手中指连弹,将两件暗器逐一弹落。不等再次上前,一枚碗口大小的秤砣已经到了身前,陈玄风大啸一声,一掌劈在秤砣上面,『逼』得它倒转回去。陈玄风大怒,想他夫妻二人自出道以来,虽然恶战连连,但是一般都是大占上风,区区几个无名之辈,竟然隐隐压制住他,这让他如何不怒。 他转眼瞧去,梅超风形式更为危急,韩小莹、韩宝驹、朱聪、张阿生四人围攻梅超风,若非她一手“白蟒鞭法”灵动威猛,“九阴白骨爪”更是狠辣异常,只怕早就上了黄泉路。更别说还有一个大和尚始终冷眼瞧着,没有出手。 梅超风出手只稍微慢了片刻,便被一鞭子『逼』得急退数步,顷刻间,只见四面都是敌人,一个手拿点『穴』铁扇的书生与一个使剑的妙龄女郎从右攻到,一个高大胖子握着屠牛尖刀,身后脚步声响,料想便是那个使软鞭的矮胖子,这些人都不相识,然而看来个个武功不弱,心道:“他们人多,先施辣手杀掉几个再说。管他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反正除了恩师和我那贼汉子,天下人人可杀!”身形晃动,手爪猛往韩小莹脸上抓去。 韩小莹日日同灵智对打,早已今非昔比。见到梅超风手爪抓来,长剑一抖,以攻代守,反削她左肩。梅超风一愣,她这一爪固然能抓中对方,只怕自己整条左臂也要被她削去,大大的不划算。当下手爪一翻,抓她持剑的手腕。 便在她愣神的一刹那,韩宝驹的金龙鞭已经卷住她的脚『裸』,而后猛的往后一拉,梅超风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她反应也是极快,见状反而更为迅捷的超韩宝驹扑去,五指成爪,抓他左肩膀。 本来这一爪韩宝驹是万万避不开的,岂料那个高大胖子猛的挡在矮胖子身前,同时屠牛尖刀削她小腹。 梅超风冷冷一笑,人在半空中身子微微一侧,避开那一刀,五指已搭上他肩头,她手上用劲,就要嵌入他的肉里,谁知对方一身血肉骨骼坚硬异常,皮肤表面更好似有一层坚韧的皮膜一般,令她五指滑向一边,仅仅带出几条浅浅的红印子。 梅超风大惊之下,被那高大胖子一拳捣在肩头,只听得咔嚓数声,竟然肩胛骨碎裂开来,而她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飞向一边。她号称铁尸,殊非偶然,周身真如铜铸铁打一般。她横练功夫亦已练到了上乘境界,却不想仍给张阿生这一拳打碎了肩胛骨,由此可见对方也是练了横练功夫,而且境界不低,气力惊人。她慌忙之中拉开一段距离,捂着左肩小心翼翼的看着张阿生。 陈玄风见到这一幕,怪叫一声,扔下柯镇恶、南希仁、全金发三人,一个闪身来到梅超风身边,急切的问道:“贼婆娘,你还好罢?” 梅超风摇摇头道:“放心,还死不了。” 二人并肩站立,凝神戒备,经过这几下交手,他们自然知道对面几个一个个功夫不差,而且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实乃生平未有之大敌。 梅超风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谁?” 只听得柯镇恶冷冷地道:“梅超风,你可记得飞天神龙柯辟邪吗?我是他兄弟柯镇恶。今日咱们江南七怪一来替我大哥报仇,二来替天行道。” 梅超风冷冷的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啦。”七人虽然武功不差,但是单对单,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他们轻功不差,就算打不过,也逃得了。只是如今下山的那条小道给那个臭和尚堵住了,令得他们进退两难。 陈玄风心念一动,转头瞧着灵智道:“兀那秃驴,你又是谁?” 这一声秃驴,直把灵智气得七窍生烟。 灵智冷冷的道:“黄老邪没教过你们什么叫做礼貌么?” 他二人虽然判出桃花岛,但是心中对于恩师黄『药』师的敬意一点儿也不少。此时听到灵智辱及恩师,黑风双煞二人眼中杀机大涨。 陈玄风身子一晃,极为迅捷的窜到灵智身前,五指对着灵智面门抓去,五根尖尖的指甲上映出灰白光芒。 江南七怪齐声大叫:“上人留神。” 灵智冷冷一笑,对着奔来的陈玄风一掌推了过去,只见他来得快,退得更快,被灵智这一掌庞大的掌力击得倒卷而回,惨笑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实在想不到这天下间有哪个和尚有如此磅礴的掌力,便是恩师黄『药』师,论掌力只怕也要逊『色』一筹。若非他内功不差,又练了一身铜皮铁骨的横练功夫,只怕这一掌便立毙当场。饶是他见机得快,避开了一部分掌力,剩下的掌力也震得他胸前肋骨断了数根,五脏六腑更是移位。 梅超风大惊失『色』,扑到陈玄风身边,慌忙的问道:“贼汉子,你如何了?” 陈玄风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对梅超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瞧着灵智道:“你?你到底?是谁?快?快说出来,让我死?死个瞑目。” 朱聪将情形悄悄的告诉柯镇恶,只见他大为快意的道:“好贼子,连鼎鼎大名的灵智上人也不认识,活该你落得如此下场。” 陈玄风假装怒火攻心,头一歪,晕了过去。原来他眼见无胜算,便悄悄的告诉梅超风,一会冲到山顶的另一边,跳下去,借助他的身子当作缓冲,为她挣一条生路。 梅超风心中悲愤,却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凄厉的大吼一声,对着柯镇恶扑去,就要拼命。 江南七怪冷笑一声,微微避开她这势若疯虎的一击,然她趁势蹿到一块巨石上。 只是她身后是一处悬崖,退无可退,江南七怪也不动手,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瞧着她。 便在此时,原本倒在地上的陈玄风突然暴起,先是一掌印在张阿生背后,然后鼓起余劲,蹿到梅超风身边,仰头大笑,一把抱住她跳下悬崖。 几人大惊,连忙围在倒在地上的张阿生身边。灵智身子一晃,从江南七怪身边闪过,留下一句:“你们照看好他,和尚我去追他们。” 等到江南七怪回过神来,灵智已经跟着二人跃下悬崖。 等到灵智站在先前二人站立的那块大石上时,悬崖底下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梅超风凄厉悲愤的叫声:“贼汉子。” 灵智探出脑袋瞧去,梅超风抱着陈玄风的尸体大哭。这悬崖其实并不算高,也就七八丈的样子。以灵智的轻功,跃下去并无多大的事。灵智翻身跃下,气灌足下“涌泉『穴』”,身子缓缓的漂落下来。 梅超风原本正自伤心,一抬头,见到灵智轻飘飘往下落的情景,心中大骇,顾不得伤心,只是恨恨的盯了灵智一眼,抱起陈玄风的尸体就要跑。 灵智身处半空,无处借力,又不想被她跑掉,右手一扬,对着她便是一招“火焰刀”。凌厉的刀气隔着数丈迅捷的将陈玄风的尸体斩为两截,梅超风见到断成两截的尸体,再次悲愤的大叫一声,放下手中的半截尸体,对着远方逃去。 等到灵智落下来,梅超风已经奔出数十丈远。 灵智在陈玄风的小腹一『摸』,见到几排细密的小字,正是《九阴真经》下卷,他一目十行,极为仔细的瞧了一遍,将其牢记在心中,再将陈玄风这处血肉抓得模糊不堪,最后对着梅超风逃走的方向追去。 等到江南七怪赶至山脚,见到『乱』成两截的陈玄风尸身,默然无语。 想那黑风双煞,凶名赫赫。铜尸陈玄风,重伤之余一招“催心掌”能将张阿生打成重伤,想来武功确实了得。但是偏偏如此人物,在灵智手中如同三岁孩儿一般,全无还手之力,几人暗自庆幸灵智当日对他们几个留了手。 韩宝驹道:“大哥,陈玄风这贼子死了,想来梅超风下场也不会太好吧。” 朱聪摇头晃脑的道:“大师何等好的脾气?这陈玄风也是自己做死,竟然当着大师的面骂他是秃驴。” 韩小莹几个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噗哧一笑,剩下几人齐齐点头。 韩小莹又道:“大哥,他的尸体怎么办?” 柯镇恶道:“哼,这贼子作恶多端,如此轻易的死了,当真便宜他了。他的尸体便留在这里喂野狗罢。” 说完,几人通知山脚下的斡秃巴儿安排人手,替死去的牧民收敛尸身,而他们几个则回去教导郭靖。在他们想来,灵智出手,梅超风断无活路,与其的一边白『操』心,还不如用心教导郭靖。 第三十三章 真经下卷 灵智与梅超风二人,一追一逃,盏茶之间已经奔出十余里。 这大漠之上空旷无垠,梅超风无处藏身,只有认准一个方向不断飞奔。她情急之下,自然留下脚印,灵智微微查探,便顺着脚印一路追来。 灵智内功深厚,自创的“虎奔猿跃之术”正擅长长奔,虽然一开始背诵那真经下卷花费了一些时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渐渐的拉近了与梅超风之间的距离。 梅超风一翻折腾下来,内力损耗极大,原想找个地方歇息一番,养好身上的伤在伺机报仇。谁知,一回头,却见到那个臭和尚死死的吊在身后。梅超风大骇,再也顾不得内功的损耗,展开轻功飞奔。 灵智见到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梅超风,嘴角划过一抹弧度,保持一个恒定的速度,跟在她身后,脑子里一边缓缓思索刚刚记下的经文。 真经下卷不同于上卷,上面记载的全是威力大的几门绝技。轻功两门,“蛇形狸翻之术”与“螺旋九影”。爪法、掌法、鞭法、剑法各一门。说起来,全是外用功夫。而灵智修炼的“九阳神功”独特无比,这些功夫用九阳真气催动起来,并不在原本之下,甚至刚猛凌厉处还要胜过原来。 灵智一边施展轻功,一边默诵“蛇行狸翻之术”的法门,脚下不自觉的按照其法门运转。从上往下瞧去,只见快速奔跑的灵智逐渐从一头全力奔跑的猛虎变成一条蜿蜒前行的大蟒蛇,速度或许跟原本不相上下,但是其灵动便捷不可同日而语。 灵智玩了一会儿,熟悉了这门武功的特『性』之后,感觉与自身不大相符,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轻功法门施展。只是一边奔行间,一边将“蛇形狸翻之术”的一些精义融入自己的“虎奔猿跃之术”当中。只见他速度越来越快,待到最后,竟然比一开始足足快上一层。不要小看这区区一层,要知道原本灵智的速度就已然迅捷无比了,加上如今一身九阳真气生生不息,灵智估计四绝当中,也就黄老邪能在身法方面能跟他一较长短。哦,当然,还要加上古墓当中的那一位,谁叫人家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呢! 灵智这一试验不要紧,只怕梅超风吓得仓皇失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臭和尚追了她这么久,速度非但不降,反而比之前加快了一截,一下子拉开了数十丈的距离。这天杀的臭和尚,难道他就不累么?咱们到底跟他有何仇怨?竟然让他对我如此穷追不舍。贼汉子啊,你在天有灵保佑我甩开这个臭和尚的追杀罢。 她虽然凶戾,却不傻,知道丈夫陈玄风连这臭和尚一掌也接不了,自己上去只有送命的份。她心想,今日哪怕逃脱出去,就算日日勤学苦练,十年八年也无报仇的希望。当年偷了恩师的真经,叛出桃花岛,本是大大的不该。如今师兄身死,那部真经势必会给江南七怪他们得到,我一定要留得『性』命将这个消息告诉恩师,并求恩师替师兄报仇。至于恩师的责罚,想到这里,梅超风惨然一笑,连师兄都死了,我难道还怕什么责罚么? 梅超风振作精神,脚下加快几分速度。奈何奔跑了这么久的时间,肩膀上又隐隐作痛,丹田当中的内力接近告罄,眼看着与那个臭和尚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梅超风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灵智抬头瞧了一眼速度慢下来的梅超风,又将注意力放在真经下卷上面。这“九阴神爪”与“白蟒鞭法”一时半刻参悟不透,倒是这“催心掌”的法门可以借鉴几分。本来,他的“大手印”掌力早就胜过这“催心掌”掌力不知凡几,只是“大手印”功夫直来直往,讲究以力压人,而“催心掌”则于巧妙处颇有不凡,正好用来弥补“大手印”的不足,将其完善到更高的境界。 “催心掌”乃伤人内脏的武功,十分阴毒,中之心脏裂成七八片而死。不过将这门功夫发扬光大的却不是黑风双煞,而是青城派余沧海。余沧海连续出手,用“摧心掌”打死福威镖局数位镖师,令江湖中人闻此掌法『色』变。灵智细细思索其练法,这路掌法的要旨在于腰催力于肩,肩催力于肘,肘催力于掌,掌击之时要注意瞬间一击就收,内力穿透力要强,爆发力十足。 灵智是掌法的大行家,片刻之间将这路掌法要旨学会,出手之间,爆发力更强。这时,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门剑法上面。“『乱』披风剑法”,这是这路剑法的名字。听其名字便知道这路剑法招式与寻常剑招大大不同,可以说十分杂『乱』,而“披风”二字,则表示出手迅速,这样,剑法施展开来,一般人想要按照寻常思维抵挡,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灵智正思索间,一抬头,见到梅超风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瘫软如泥,坐在地上恨恨的瞧着他。 灵智一笑,道:“阿弥陀佛,梅施主,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梅超风怒道:“臭和尚,你杀了我吧。” 灵智想瞧瞧她的招式,一来好借鉴一番,二来也好窥破一丝桃花岛武学的端倪,所以并不急着解决她,任由她缓缓回复内力。反正在灵智眼中,梅超风早已是瓮中之鳖,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灵智故作错愕的道:“施主何出此言?小僧身为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又如何会杀你?” 梅超风被灵智的虚伪恶心到了,咬牙切齿的道:“臭和尚,你和咱们到底有什么仇怨?” 灵智尴尬的一抹鼻子,摇摇头道:“说起来,小僧与施主尚是首次蒙面,倒没有什么仇怨。不过施主拿那些活人来练功,几个部落的首领求到小僧头上,这才与二位为难。” 梅超风寒声道:“咱们练功,与你有什么关系?” 灵智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若非陈施主先骂小僧,接着偷袭小僧,小僧也不会打伤他。说起来,还是小僧犯了嗔戒了。不过,我佛门讲究因果循环,陈施主被小僧打一掌也是命数使然。” 梅超风鼻子都气歪了,站起身来,忽的一鞭子抽过去,同时破口大骂:“好个不要脸的臭和尚,老娘跟你拼了。” 灵智微微避开,明知故问的道:“咦,施主这路鞭法倒精妙得很,莫非是《九阴真经》上面所载的‘白蟒鞭法’?” 梅超风也不接话,只是一招一式将鞭法使出来,一条银鞭在手中飞舞,卷起漫天黄沙,当真不凡。 然并卵,这一切对于灵智并没有任何作用。待到梅超风将一路鞭法从头至尾使了一遍之后,灵智不再一味闪避,陡然间伸手捏住鞭尾,内劲一吐,沿着鞭子直朝梅超风手臂上蔓去。梅超风手腕一震,长鞭一个拿捏不住,被灵智夺去。只听得灵智道:“梅施主,你瞧我这路鞭法使得如何?” 说完,在梅超风震撼的眼神中,将那路“白蟒鞭法”从头到尾打了一遍,一招一式与梅超风先前施展的分毫不差,于一些细微处还要更高明几分。 梅超风吃惊之下,一张嘴张得老大。 灵智将银鞭甩到一边,对着梅超风又道:“梅施主,你的‘九阴白骨爪’呢?使出来给小僧瞧一瞧吧。” 梅超风反应再慢,也知道眼前这臭和尚留着她是要学《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功,而不是什么狗屁出家人的慈悲。不过她恨极了灵智,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五指一张,跟着出爪往灵智天灵盖『插』落。这“九阴白骨爪”摧筋破骨,狠辣无比,这一下要是给抓上了,灵智头顶势必便是五个血孔。她对自己这路爪法信心极大,料定只要小心谨慎一点,说不得今日便可替师兄报了大仇。 灵智反手之间使出“大悲撕风手”中的精妙招数,猛往她胸口抓去。 他旨在以爪法与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切磋,全然忘记了男女之别,这一爪下去,饶是梅超风退得快,胸前的衣衫也被他抓出几道大口子,『露』出一抹雪白。 梅超风破口大骂:“『淫』僧。”下手之间更不容情,顺势抓出,五指『插』他小腹,五指抓他前胸。 灵智老脸一红,并不解释,只是出手之间避开她胸前几分。 又对了数招,梅超风见奈何不得灵智,索『性』耍赖,每每灵智的双爪临身之际,她反而将胸前饱满凑上去,灵智心有顾忌之下,只能缩手避开。如此几次,灵智险些给她抓中,身上的明黄『色』僧袍也多出几道长长的口子。 灵智一个闪身避开梅超风抓向要害的一爪,恼怒了看了她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和善了?眼前这娘们摆明了要跟他死缠烂打啊!哼,跟佛爷我耍无赖,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吃亏。 黑风双煞二人这些年,十指抓人的“九阴白骨爪”与伤人内脏的“摧心掌”即便没有大成,此时火候已到十之八九。灵智哪怕有“九阳神功”护体,也不想随便挨上两下,只见他蓦地一声怪啸,左掌右抓,招招攻向梅超风要害,再也不避忌什么男女之别了。梅超风见状,伸出右爪格挡。原本二人掌爪相对,谁知梅超风手臂关节喀喇一响,手臂陡然长了数寸,五根尖锐的爪子已触到眉睫。高手较技,相差往往不逾分毫,明明见她手臂已伸到尽头,这时忽地伸长,哪里来得及趋避?好在灵智反应也不慢,眼见就要给她手掌按在面门,五指即要向脑骨中『插』进时,灵智运起内力,左掌轻轻一震,梅超风只觉右爪不由自主的被带向一侧。灵智右爪闪电般的伸出,一招“手到擒来”,扣住梅超风的手腕,捏住她的脉门。 梅超风试了两次,抽不出手,大怒道:“臭和尚,撒手。” 灵智不置可否,梅超风左手手肘往灵智胸口撞去。灵智一个不留神,被她撞中。他内功有成,梅超风手肘刚临身,体内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柔力,卸开她手肘上大半力道。但是这一下,乃是梅超风情急之下含恨一击,兼之她以横练功夫练成的一身铜皮铁骨,哪怕之前左肩受伤,左手气力不足,这一下也撞得灵智前胸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扣住梅超风手腕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灵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吃痛之下,怒火渐生,出手之间狂暴了几分。哪怕没有用上一身磅礴的内力,九层“龙象般若功”练出的神力也不是梅超风可以抵挡的。只见他先是一招‘信手撕风’,双爪交替在梅超风周身闪动,由于速度过快,只留下一道带残影。一时间梅超风只有招架之力,索『性』这“九阴白骨爪”诡异莫测,她全力防守之下,倒也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灵智冷冷一笑,使出“且迅且急”这一招,这一下,原本就迅捷的手法再次快上数分,梅超风一个不留神,被灵智抓中数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左边的柔软竟然被灵智狠狠的捏了一下。 梅超风吃痛之下,大吼一声:“老娘跟你拼了。” 这时,她再也防守,一味的抢攻,不顾左肩的疼痛,左掌“催心掌”,右爪“九阴白骨爪”,一时间『逼』退灵智数步。她见有机可乘,先是伸爪在身前一尺处舞成圆圈,猛向灵智抓去,同时提气将仅剩的内力运至左掌心。待到灵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她右爪上,不等五指临身,左掌轨迹的划个半弧,击向灵智小腹。 灵智冷冷一笑,再次扣住她的右手手腕,将内气布满整个小腹,不闪不避,任由她左掌击中自己的小腹。 只听见砰的一声,紧跟着咔嚓一声脆响,灵智没事,梅超风左手手腕却给灵智浑厚的九阳真气反击的力道震断了手腕。 梅超风疼得冷汗直冒,脸上却不『露』半点惧『色』,只是讥讽的道:“臭和尚,以内力取胜,算什么本事。” 灵智一愣,随即仰头大笑:“哈哈,好,佛爷今日便让你心服口服。”他跟梅超风纠缠了这许久,见她始终泼辣如初,心中莫名的一股邪火上升,竟然升腾起一股子征服欲,双眼渐渐变得赤红,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只见他捏着梅超风的左腕一带,替将重新接好脱臼的手腕,然后拉开一段距离道:“再来,这次佛爷不用内力。” 梅超风一愣,右手五指成抓,再次状若疯虎的扑将上去。 这回,灵智先是一招“灵蛇吐信”,极为迅速的在她右爪掌心一啄,紧跟着一招“笼中之鸟”,双爪上下翻飞,梅超风只觉得眼前一片爪影晃动,双手再次被灵智扣住。 第三十四章 真气暴动 梅超风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灵智的束缚,厉声叫道:“快放开我。” 灵智邪邪一笑,竟然将她拉近了几分,故意贴在她耳边问道:“你说什么?” 梅超风眼中厉芒一闪,提膝朝他胯下撞去,灵智双腿一紧,牢牢的夹住她的大腿,此时二人姿势暧昧之极。 灵智感受双腿传来的那份柔软,一低头,瞧见她胸前一抹雪白,竟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灵智心境失守之下,体内真气竟然自发的急速运转起来,每运转一圈,邪火便积攒一分,短短片刻,他只觉得体内如大火烤炙,忍不住舌干口燥。 这时,梅超风还没察觉灵智的异样,见到他如此作践自己,猛一张嘴,狠狠的咬住灵智的左肩。 这一咬,二人贴得更近,灵智受肌肤相交的刺激,彻底失去了理智,虎吼一身,趁势将其压在身下。 这下,梅超风终于发现了灵智的不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凄厉的叫道:“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过,灵智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三两下将她身上破『乱』不堪的衣服扯下,就在这荒野之上奏响了一曲原始的交响曲。 其实,灵智此次真气暴动也是有缘由的。之前柳映岚还在之时,二人时不时合籍双修,加上她一身精纯的“素女功”正好调和灵智的九阳真气。而这数月以来,失去了“素女功”的调和,灵智又一门心思苦修,体内阳气更甚,又无法宣泄出去,越攒越多。平日里还好,可以靠强大的精神力压下,但是今日碰上梅超风死缠烂打,他蓦的升起一股征服欲,令心境失守,兼职二人肌肤相交,大受刺激,体内真气不稳,竟然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二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这一场大战下来,饶是梅超风是习武之人,一身横练功夫练出来的结实身子,也被灵智弄晕过去。 等到梅超风悠悠转醒,这时天『色』已明,灵智整个身子伏在她身上,睡得正香。梅超风渐渐想起昨晚的事情,脸上红晕一闪即逝,随即『露』出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瞧着灵智,一双大手缓缓的朝灵智脖子掐去。 这时正是报仇的大好机会,这个臭和尚,先是伙同江南七怪杀了自己的丈夫陈玄风,又辱了自己的清白,如此深仇大恨,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打定主意,一双手悄悄的掐住灵智的脖子,只需微微一用力,大仇便可得报。谁知,灵智闭着双眼,身子扭动两下,轻轻的将她的双手拿开放在身后,嘴里嘟囔一句:“别闹。”随后又换个姿势,继续酣睡。 其实,灵智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只是一时三刻还未想到接下来如何对她,便假装未醒。见到梅超风想掐死他,这才顺势将她的手拿开。 梅超风屈辱的流下两行清泪,猛的一把将灵智推开,对着他拳打脚踢,同时口中破口大骂:“秃驴、『淫』贼、杀千刀的臭和尚、狗杂种?” 灵智这些再也装睡不了,一个翻身,做起来,护住头脸,任由她打骂。 梅超风口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渐渐的灵智不耐烦起来,猛然大喝道:“够了。” 梅超风被他的大喝震的一愣,随即又『露』出仇恨的目光,一把扑上去,压在灵智的身上,道:“秃驴,我杀了你。” 这下,可恼了灵智,只见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把再次将她压在身下,顺势动了起来。 昨晚,他神智不清,体会不到其中的滋味,此时清醒之下,这才体会到她的别样风情。灵智任凭她嘴上大骂,只是自顾的动了起来,渐渐的,梅超风骂声越来越小,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迎合起来。 他身材魁梧,本钱雄厚,体力悠长,花样又多,此时梅开二度,直把梅超风弄的欲仙欲死。 灵智此时心中大感快意,瞧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双煞之一,铁尸梅超风在自己****,心中的得意委实难以言喻。 他一边动作,一边在她耳边邪邪的问道:“我与陈玄风谁更厉害?” 此时梅超风双眼『迷』离,嘴中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道:“贼?贼和尚,老?老娘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灵智冷哼一声,加大频率。 陈玄风虽然也是练武之人,但是又如何比得上灵智本钱足、花样多?平日里二人专注练功,其实恩爱的次数并不多。灵智乃是她的杀夫仇人,她非但不报仇,却在此地与其媾和,一边享受禁忌的快感,一边遭受良心的谴责。她算得上是久旷之身,又久为人『妇』,深悉其中的美妙滋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身体终究是骗不了人。 梅超风内心纠结无比,身子却传来阵阵舒爽,她索『性』两眼一闭,专心享受起来。 这一次,灵智手段尽出。 良久,梅超风平缓了呼吸,才恨恨的对着灵智道:“臭和尚,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灵智不屑的笑了笑,道:“你杀得了我么?” 梅超风一呆,是啊,打又打不过这个臭和尚,有仇报不了,活着还有意思?她越想越是无助,最后眼一闭,猛的一掌往自己天灵盖劈去。 灵智见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喝道:“你犯什么傻?” 梅超风怒声道:“你管我,老娘杀不了你,难道杀自己也不成么?” 灵智道:“杀不了我,你不会苦练《九阴真经》么?” 梅超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便是学会了又如何?还不是打不过你?《九阴真经》又有什么用?”言语之间声音悲呛。 灵智怕她想不开,声音越发的柔和,道:“不是《九阴真经》不行,你练法不对。” 梅超风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只是眼中的不信之『色』十分明显。 灵智一本正经的道:“你可知《九阴真经》的来历?” 说完,不等她答话,自顾的将其来历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真经乃是道家经典,却给你们练出了这等模样,你们也真是厉害。” 梅超风此时咋听真经来历,兀自心慌,心想,难道这么多年我们真的错了?不不不,一定是这个臭和尚骗我的。 梅超风心念一动,问道:“什么叫透气?” 灵智漫不经心的答道:“吸气时肚皮鼓起,呼气时肚皮吸进去贴背。” 梅超风试着照做,心想:“我们练功时呼吸恰恰相反。只怕这便是道家功夫的关诀。难道这臭和尚说的是真的?” 梅超风又问:“‘铅汞谨收藏’呢?作何解释?” 灵智顺口答道:“铅体沉坠,以比肾水;汞『性』流动,而拟心火。‘铅汞谨收藏’就是说当固肾水,息心火,修息静功方得有成。”又调笑一句:“你不是不信我么?还问我?” 梅超风嘴硬道:“我桃花岛师门自有妙解,我不过是看看佛门是何说法而已。” 灵智哈哈一笑:“黄老邪都逐你出师门了,你如今算哪门子的桃花岛门下?” 一句话,勾起梅超风许多回忆,她想起师父如何救她出苦海,带她回桃花岛,又如何教她读书写字,传授她武功,种种情形,历历在目。 蓦的,她又想起当年偷了师尊的经文,跟师哥两个一起翻看经上的功夫。真经上写满了各种厉害的武功,开头就是“九阴白骨爪”与“摧心掌”,经上写明了这两门功夫的练法和破法。经上说:‘此二功不必以内功为根基,以外功入手亦可。练到后来,经上的功夫都要以内功为根基了。但扎根基、练内功的诀窍全在上卷之中。经上功夫属于道家,与师父所教的全然不同,他们这下可练不下去了。师哥说:‘有志者,事竟成!’于是他用自己想出来的法子练功,教自己也跟着练。再到后来,练功之际被人撞破,成了声名狼藉的黑风双煞。 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悔意。不过,很快她将这丝悔意抛之脑后,不动声『色』的询问着灵智种种不解之处。 二人一问一答,太阳逐渐升腾,渐渐感觉饥肠辘辘。 只是,梅超风如今一身衣衫已被灵智撕得粉碎,一开始还没察觉,此时腹中饥饿,准备站起身来,风一吹,只觉的浑身凉飕飕的。 梅超风大叫一声,两忙蹲下。 灵智见状,无奈的苦笑一声,接下僧袍抛给他,道了句:“呆在这里终究不妥,走吧。” 然后站起身来,光着膀子,挑了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梅超风将僧袍裹在身上,跟在灵智身后,不发一言。 良久,二人走到一处小树林边,林边一条小溪淌过,一些小动物在溪边喝水。 灵智顺手打了一只野兔,捡了些枯树枝,生了一堆火,烤了起来,而梅超风则去溪水边洗刷身子。 灵智这时才有空细细的瞧她,其实她除了面『色』稍黑之外,身材康健,前凸后翘,兼之面容姣好,又无小女孩的那种青涩,反而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灵智想到早上的涟漪,一时间瞧得呆住了。 见到梅超风似乎察觉自己的瞧着他,灵智连忙收回目光,盯着手中的兔子,不时的翻两下,让火力均匀,以免烤焦了。 梅超风此时其实对灵智的目光已经不甚在意了,只是轻啐了一口。想想也是,你什么都干完了,便是看两眼又何妨?瞧便瞧了,偏偏要做贼心虚,当真虚伪。梅超风洗完身子后裹着僧袍坐下,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灵智将兔子烤熟之后,撕下一整条后腿递给她,轻声问道:“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梅超风一把抢过兔腿,道了句:“要你管。”大口的吃了起来。 灵智自讨了个没趣,无奈的笑了笑,对着烤熟的野兔大口狼吞起来。 吃完之后,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灵智想了片刻之后,道:“你?你以后还是不要杀人练功了罢。你想学武功,我教你。” 梅超风闻言,身子一颤,抬头问道:“你就不怕我武功超过了你再杀你?” 灵智漫不经心的道:“你想找我报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没个三年五载,你的武功是超不过我的。” 梅超风道:“随便你,别以为这样对我,我就不会找你报仇。” 接下来二人寻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呆了下来。期间,灵智半夜施展轻功从一处小部落当中找了些牧民的衣物,给梅超风换上之后,又运功替她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一大部分。她脸『色』不复一开始的黝黑,形象大变,便是江南七怪几人再次见到她,只怕也认不出来。 灵智的一些作为,倒是令她不自觉的将仇恨放下了几分。期间虽然偶尔也会对灵智『露』出仇恨的目光,但是大多数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白天,灵智则教她一些内功秘要,或教她真经武功的正确修炼方法。晚上,则运功替她清除体内的毒素。原来,她与陈玄风二人修习“九阴白骨爪”,只因不会相辅的内功,这些年来只得不断服食少量砒霜,然后运功『逼』出,以此不得已的笨法子来强行增强内力。虽然每次都运功『逼』出,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体内难免有余毒清除不掉,她面『色』变得黝黑也正因为此。 灵智既然已跟她发生了关系,就见不得她如此,所以每日仗着深厚的内力替她疗伤排毒,只两三次,便清除大半。灵智以深厚的内力替她『逼』毒,所得好处不亚于易筋伐髓,又传了她一些精微内功法门,同她讲些高深的武学道理,几日下来,梅超风竟然武功大有进境。 月明星稀,大漠之中寒风凌冽,二人点燃了一堆篝火,默然无语。 被夜晚的寒风一吹,梅超风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膊。 灵智见状,一把拉过她的身子,搂在怀中。 梅超风先是剧烈的挣扎了几下,待到挣扎不脱,便也由着灵智抱着自己了。 梅超风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随后灵智将脸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如何?现在暖和了一些么?” 梅超风不答话,任由他双手作怪,只听得他又道:“女人太固执了,可不招人喜欢。” 梅超风低声骂道:“『淫』贼,花和尚。” 灵智低声应了一句,手脚并用,不多时,这篝火旁又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第三十五章 改名传经 第二日一早,灵智先是烤了几条足足筷子长的银鱼,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那银鱼,正是在那条小溪里捉的。随后,又细细的将真经下卷的武功的正确练法告诉梅超风。 特别是“九阴神爪”,更是重中之重。 灵智一边缓缓演练招式,一边对伊言道:“这路‘九阴神爪’,气灌五指,刚猛凌厉,出招之间每每直扑敌人周身要害,端的是厉害非常。你们也真是厉害,竟然硬生生的将一路光明正大的‘九阴神爪’练成了阴风恻恻的‘九阴白骨爪’。” 听得灵智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梅超风不乐意了,道:“臭和尚,少来说教,武功厉害就行,哪管它光明正大还是阴风恻恻。” 灵智摇摇头道:“你这话原也不差,问题是真经上面记载: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这‘催敌首脑’讲的可是攻击别人的武学薄弱之处,偏偏你们蠢笨如牛,望文解意,以为是用手指『插』别人的头盖骨。你自己说,这些年枉死在你们手下的人有多少?”说道最后,音量忍不住提高一截。 梅超风一扭头,道:“你教便教,不需来数落我。”其实,此时她听到灵智述说真经奥义,心中难免自责。只是她生『性』好强,再加上她手上这一条条人命,岂是区区几句话便可揭过得了的?所以听到灵智话语当中的怪罪之意,只是将头扭向一边,不让他看出眼中的委屈。 灵智轻轻一叹,柔声道:“我不是数落你,只是,你如今在江湖上的声名太响,我是怕你再继续下去,难免被那些江湖中人围攻,死于非命。” 梅超风见灵智声音软了下来,没好气的道:“我如今知道了正确的练法,自然不会再干那些蠢事了。”不过,她话虽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他在担心我么?他也会担心我么?”内心深处,竟然隐隐还有一丝窃喜。短短几日,她心态转变得如此之快,不得不说女人的心理果然十分难以揣测。 灵智可没细想,听到她答应不再胡『乱』杀人,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真的么?真的么?你当真不会再干?”他还以为是自己感化了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竟开心得手舞足蹈。 梅超风见到他似小孩子一般开心,心中莫名的一暖,不过脸上却冷冷的道:“放手,你还教不教啦?” 灵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尴尬的一笑,讪讪的将手松开,继续比划起各种招式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灵智见她基本上学会了这‘九阴神爪’的练法,忽然出声问道:“黄老邪教了你什么武功?” 梅超风听到灵智对师尊直呼其名,言语中无任何尊敬之意,大怒道:“臭和尚,你再敢对师尊不敬,我?你别想再碰老娘。”她原本打算说‘我要你好看’,只是后面又想到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话语一转,换个方式威胁。 灵智听得这彪悍的话语,心中一『荡』,脱口而出道:“那不行。”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下转了口风说道:“我这不是平常叫习惯了嘛,其实黄老邪武功不差,懂得又多,我还是蛮佩服他滴。” 这么一来,总算哄住了眼前这个娘们,只是他在心里非议: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 梅超风想了一会说道:“师尊造化参天,我却福源浅薄,只学会一门基本的‘碧波掌法’以及一路‘玉漏催银剑’。一套‘落英神剑掌’也只会一小半,倒是桃花岛独有的‘灵鳌步’练得不错。” 灵智眉头一皱,他想看的是主要是“玉箫剑法”、“兰花拂『穴』手”、“落英神剑掌”等高明的武学,这样才能窥破黄老邪武功的一丝端倪。谁知,梅超风居然才学会这么点武功。 灵智从未听过“玉漏催银剑”的名头,缓缓问道:“这‘玉漏催银剑’也是桃花岛的入门功夫么?” 梅超风没好气的道:“谁说的?这路剑法,跟‘玉箫剑法’、‘落英剑法’并称为桃花岛三大剑法,非真传弟子不得传授。” 这下灵智大为感兴趣,缠着让梅超风一招一式使出来给他看看。 梅超风横了他一眼,拿根树枝,一招一式演练起来。瞧的片刻,灵智看出这路剑法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之处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其对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 灵智瞧得入神,忍不住道了一句好。他如今倒是对黄老邪佩服了几分,五绝中间,果然任何一个都小觑不得。黄老邪才情过人,武功大都是自己创的,虽然内功方面另辟蹊径,但是剑法、掌法果然非同小可。 过了片刻,灵智缓缓道:“以后你还是尽量别用那鞭子了罢,用剑可比用鞭子好看多了。” 梅超风听他夸赞,心中一喜。不过随后眉头一皱道:“那‘白蟒鞭法’可比这剑法厉害多了。” 灵智摇摇头道:“不,你高看《九阴真经》了,其实它除了一篇梵文总纲与一篇‘易筋锻骨篇’外,其余武功跟你桃花岛武学比起来其实不相上下。只是你没将黄老邪的武功练到家罢了。” 梅超风闻言大震,越发的觉得自己错了。她此时早就知道灵智是不下于师尊的绝顶高手,而且两人关系又非比寻常,自不会骗她。不过她还是嘴硬道:“你如何知道?” 灵智一乐,忽悠道:“我当然知道,你可知我练的武功叫什么?” 梅超风问道:“叫什么?” 灵智道:“我的武功来历非同小可,只是江湖上声名不显。它叫《九阳真经》,你自己想一想。” 梅超风自动补脑,难怪这臭和尚对《九阴真经》知之甚详,原来奥秘在这里。 灵智又道:“我这门武功练成之后,天下间各种武学招式,只需看过一遍,便能够学会。而且施展出来威力与原来一般无二。” 梅超风不知道灵智得了《九阴真经》下卷,见他短短时日,“白蟒鞭法”、“九阴神爪”等武功使的比自己还好,信以为真,以为全是这部神功的功劳,当下一咬嘴唇道:“我能学么?” 灵智一愣,暗骂自己嘴贱,不过他反而极为真诚的瞧着梅超风道:“不能,这路武功『性』子至刚至阳,女子『性』阴,与之相冲,练不得。便是男儿,稍有不注意,也有大害。当日?当日你也瞧见了。尤其练到最后大关,必须熬过全身燥热自焚之苦,打通全身所有几百个『穴』道,才能真正练成。” 梅超风见他说得如此真诚,目光深处『露』出一丝惋惜,却不再吵着要学。只是想到,这臭和尚练了这门神功,只怕要不了几年便是“天下第一”罢?我跟了他,也不算委屈。 灵智温言相劝,让她以后改练剑法,一来武功路数都变了,旁人自然认不出她是梅超风。二来,也是想让她跟过去的生活告别。 梅超风点点头,表示同意。灵智大喜,当下从她手中接过那根树枝,施展了一套剑法,传授给她。这套剑法,乃是刚刚灵智瞧了那路“玉漏催银剑”,心念一动糅合了“清风剑法”、“越女剑法”等剑法里面的招式,组成一路新的剑法,顺手将之破去。 梅超风眼光不差,自然瞧出这路剑法乃是针对自己的“玉漏催银剑”而成,虽然心中不爽,却佩服他的机敏,暗自用心,将一招一式牢记在心中。 灵智口吐真言,缓缓诵出一篇高深炼气法门,等到梅超风将其记住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桃花岛的武功或许不差,但是于炼气一道剑走偏锋,这篇炼气法门在我眼里虽不甚高明,但是属于道家范畴,或许会对于你参悟真经有所帮助。” 说罢,灵智再一股脑儿将自己所知道的道家术语全部解释给她听,免得她望文生义,似原着那般练得走火入魔。梅超风只是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良久,才道:“你?你要走了么?” 灵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已经出来六七日了,是该走了。” 说完,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陡然,梅超风抬头睁大眼睛瞧着他道:“贼?贼和尚,等我练会了真经上的武功,一定会过来找?杀了你的。” 灵智瞧着她眼中的倔强,轻轻的道:“好,我等你?等你来杀我。”一个“杀”字,声音托得老长。 灵智心念一动,将古墓派中藏有真经上卷的消息告诉了她,并详细指点她如何出入,最后又甚之又甚的告诫道:“终南山乃是全真教的老巢,你如今模样大变,虽然不虞被人认出来,但是还是小心为上。不如,你?你改个名罢。” 梅超风虽然心中感激他替她着想,但是仍傲娇的道:“我凭什么要改名?再说,全真教那帮废物,我还没瞧在眼中。” 灵智一怒,霸道的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那就得跟我姓。我俗家姓李,从此以后你也姓李罢。唔,以后你就叫做李若华,记住了。” 这回,梅超风,不,李若华不再言语,只是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之后,自顾的练剑不提。 或许是知道灵智要离开的消息,李若华整个下午练剑都无精打采的,一套剑法竟然有数次出错,便是灵智讽刺她,她也不反驳一句,只是默默的拿起树枝再次练了起来。 金乌西斜,灵智怔怔的瞧了李若华好一会儿,似是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中,最后从后面轻轻的环住她的纤腰,将脸贴在她的耳边道:“若华,我真的要走了。这大漠之中风餐『露』宿,坚辛无比,你?还是回中原罢。” 李若华身子颤了颤,终究没有说话。 灵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松开双手,一转身,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走了。 灵智一走,李若华怅然若失,一时间只感觉这心中空『荡』『荡』的,再看了一眼四周,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她自己一个人,一咬牙,沿着灵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去,或许是因为他不同于陈玄风的霸道,又或许因为那不经意之间『露』出来的温柔?总之,这个人,如今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灵智可不知道李若华一直就吊在自己的身后,此时他归心似箭,也不知道这几日两个徒儿的功课落下没。短短几日,他因参悟了真经下卷的缘故,身法大进,短短一个时辰,便回到了石庙当中。 听到灵智回来的消息,江南七怪大喜,连忙追问他梅超风的消息。 灵智脸上愧『色』一闪即逝,对着七人嘴上跑马道:“惭愧,和尚我只耽误了片刻,竟然被她跑了。这贼子,轻功果真不差。我在大漠之间一连追寻了五日,搜遍了方圆数百里的地方,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七人见识过她迅捷的身法,加上又亲眼见到灵智将陈玄风的尸身划做两截,倒不怀疑他的话,只是感叹梅超风的『奸』诈。 朱聪摇头晃脑的道:“如今那铜尸陈玄风以死,料想她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原本对黑风双煞大有惧意的柯镇恶,经次一遭,豪气大发,将铁棒往地上一顿,道:“不错,连武功更高的陈玄风也死在了咱们手中,区区一个梅超风何足道哉?” 其余六怪大为赞叹的附和点头。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如今他们一个个武功大进,几日前一场大战,虽然单打独斗较之二人还略有不及,但是几个打一个,还是稳占上风的。兼之陈玄风的死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在他们想来,他们武功只有越来越厉害的,料想日后碰上梅超风,七个打一个,怎么也不用怕她。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灵智不仅将《九阴真经》的正确练法告诉了她,告诉她真经上卷的位置所在,更是传了她不少武功要道,日后对上,鹿死谁手或未可知啊! 几人又商议了片刻,江南七怪下了矮山,自去休息。 灵智躺在庙内一张石凳上,想起这几日的胡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这几日他精力大损,此时放松之下,居然靠着石凳子睡了过去。 夜,渐渐的深了。 忽然,灵智一个翻身,从凳子上跃起,极为迅速的往东南角电『射』而去,同时口中道:“谁?” 只见东南角落里,一个黑影蓦的闪出,借着月光,灵智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连忙将手中劲力收回,同时尴尬的道:“你?如何来啦?” 来人不答,灵智又想起一事,对着来人苦笑道:“你将我那徒儿如何啦?” 来人横了他一眼,小声的道:“放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 灵智苦笑一声,拉着来人的手,走进了卧房,只见一阵稀疏声之后,良久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灵智得意的声音传出:“若华,想我了就承认吧,我不会笑你的。” “不?不要脸的贼秃,谁想你啦!我恨不得?恨不得?马上?马上杀了你。” 第三十六章 飘然南下 匆匆,又是一月,费老三传来消息,柳映岚已到了临盆之际。不过他总算他心思缜密,顾忌走漏消息,传来的信上只有四个字:“瓜熟蒂落”。 饶是如此,也把灵智激动得不能自持。灵智此时恨不得飞身扑到柳映岚身边,哪里还有心思留在这苦寒之地?当下急匆匆的吩咐觉远收拾好行囊,又将江南七怪唤及郭靖唤来,告诉他们自己有要事离开,又细细嘱咐郭靖,需得好生听七位师傅的话,用心练功。 郭靖生日里最爱的便是灵智这个师尊,此时听到他要离开,心中甚为难过。要知他的蠢笨非比寻常,便是他自己也认为不大聪明,但是相处一年多接近两年以来,灵智从未骂过他,便是武功刚刚教完,片刻之后又忘记了,灵智顶多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然后耐着『性』子再教。假如稍微做得好一丁点儿,灵智绝不吝啬夸赞。至于其他几位师傅,韩小莹还好,脾气温婉,但是其他几位师傅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虽然也不至于开口骂他,但是总归有着一丝不耐,他人虽然傻,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郭靖道:“师傅,你还会回来么?” 韩宝驹笑道:“你这孩子倒有孝心,放心,你大和尚师傅肯定会回来的。” 灵智微一沉『吟』,望着双膝跪在身前的郭靖道:“靖儿,为师教你的呼吸法门需得勤练不缀,平日里要多听七位师傅的话,认真练功,为师会回来检查的。你记下了么?” 郭靖重重的一点头。 灵智又对着江南七怪道:“让靖儿在蒙古风霜如刀似剑的大漠中磨练,成就决计比去别的地方好得多。只是委屈了七位也跟着在这苦寒之地挨几年苦,和尚我委实过意不去啊。” 南希仁道:“练武,这里好,江南太舒服,不好!” 他这句话,其余六人尽皆赞同。 柯镇恶朝灵智一拱手,道:“上人言重了,咱们得了上人传授的武功,正好咱们兄妹几个也呆在这苦寒之地磨砺几年,想必大有进益的。上人如此说,可是瞧不起江南七怪,认为咱们吃不得苦头?” 灵智尴尬的一笑,道:“老蝙蝠,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柯镇恶得意的一笑,不再言语,其余几人见到灵智吃憋,均一个个充满善意的笑了起来。 灵智又道:“和尚我此去,只怕时间不短。不过等我诸事料理妥当之后,必定会回来再同几位畅饮的。” 张阿生道:“上人,那你可得早一点啊,不然我喝起酒来没意思啊。”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郭靖虽然不明白笑什么,但是见到他们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几人一路聊一路送,直送出去七八里。 灵智一个翻身,上了马,对着几人道:“诸位,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再见。” 江南七怪齐齐一抱拳道:“来日再见。”然后目送着灵智与觉远师徒二人疾驰而去。 江南七怪就此定居大漠,教导郭靖与拖雷的武功。铁木真知道汉人这些近身搏击的本事虽巧,却只能防身,不足以称霸图强,因此要拖雷与郭靖只略略学些拳脚,大部分时间都去学骑马『射』箭、冲锋陷阵的战场功夫。这些本事非七怪之长,是以教导两人的仍以神箭手哲别与博尔忽为主。 再说灵智与觉远,一路马不停蹄,日夜疾驰,整整两个月有余,终于来到了临安府。 到了临安府,师徒二人问明方向,直奔玄素庄而去。 说起这玄素庄,虽然名字与《侠客行》中黑白双剑夫『妇』的庄子同名,但是布置大大的不一样。原本七八间屋子的庄子,经过次仁及密宗弟子的商议之后,不仅将周围五十亩地全部买下,同时将外墙推到,房屋或新建或翻新,盖起大大小小的屋子共十八间。内置假山亭阁,走廊珠帘,更是请了临安府一个风水大师布局,在庄内置满各种精致,一下子变得雅致非常。柳映岚又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加上当初次仁他们留下的金银不少,经过这一年多的打理下,整个玄素庄内变得繁花似锦,美丽非常。只是这景致,常人见不到罢了。 灵智领着觉远到了玄素庄之时,以是傍晚,费老三听到消息,大开庄子正门,领着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迎接。 费老三远远的瞧着灵智跟觉远,连忙上前接过二人手中的缰绳,又吩咐家丁将马牵下去好生照料,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陪着灵智说话。 平素里玄素庄哪里有什么客人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此时那些个大小丫鬟仆役见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管家费三爷此时低声陪笑,恭敬异常,不知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有好几个丫鬟悄悄的抬头打量灵智师徒二人,觉远还好,此时依旧做小沙弥打扮。灵智却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装扮,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锦袍,头戴一顶大灰『色』毡帽,披着狐皮坎肩,掩盖住那个蹭亮的大光头,身材魁梧,一股子勃勃的英雄气概扑面而来。 不过一路上觉远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师尊为何要扮作一个江湖豪客。灵智只是道:“咱们是出家人,柳姑娘身份不同寻常,须得避忌一下。”觉远小孩子心『性』,全然没想到其他,竟然被灵智随口编织的谎言骗过去了,等到他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是好几十年后的事情。 灵智随意的问道:“夫人如今身子如何?” 费老三忙道:“夫人别的还好,每日里总要在庄子里走上一圈,只是不大吃得下东西。” 灵智点点头示意知道,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费老三一一作答。 说着,已到了内院,瞧见柳映岚挺着个大肚子,正一脸温柔的望着自己。 费老三一挥手,领着丫鬟出去,轻轻的将门带上,将空间留给二人。 柳映岚道:“你来啦?” 灵智忙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坐下,然后温柔的道:“恩,来了,只是来得有些晚,你不怪我吧?” 柳映岚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肩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灵智感受着那跳动的小生命,兴奋得犹如孩童一般,哪还有一丝出家人的风范。 柳映岚『露』出个如花笑靥,轻轻的问道:“夫君,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灵智无所谓的道:“都一样,我都喜欢。” 柳映岚轻轻的嗯了一声,缓缓将眼睛闭上,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灵智到玄素庄第四日,柳映岚一声轻呼,羊水破裂,费老三连忙命待命的两个产婆接生,灵智则在厢房外面焦急的踱来踱去。 随着一声呱呱坠地,灵智整个人懵住了,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是夜,玄素庄上下大喜,各个都得知夫人产下一个小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爷大喜之下,赏赐极重。 灵智按照此前的想法,替儿子取名李天,又在玄素庄中呆了将近两个月,一来替柳映岚调理身子,二来也是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无奈他身份特殊,无法长呆,在柳映岚不舍的眼神中,带着觉远飘然远去。 这两个月当中,觉远始终呆在前院,有时一连几日都见不到灵智,虽然玄素庄上下对他极为客气,但是还他是觉得十分无聊。兼职那些大小丫鬟见他乃是一个小和尚,稀奇之下,免不了对他指指点点,令他好不自在。此时他倒有些佩服师傅有先见之明了,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学着师傅的样子乔装打扮一番,起码不要被人非议。 听到灵智终于打算离去,觉远大喜,忙飞快的收拾好东西,跟在灵智身后,同那个漂亮的柳姐姐告别之后,一路离去。 不同于觉远的欢畅,灵智倒显得有些而沉闷。不过觉远没多想,只是当师尊在思索事情,师徒二人一路往南,行了数里之后,灵智恢复一身僧人打扮。 觉远骑在马上,对着灵智问道:“师傅,咱们如今去哪儿啊?” 灵智被问得一愣,不由得一呆,这几日他牵挂柳映岚母子,还没真想这个问题。此时听到觉远发问,不禁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觉远想起江南七怪跟他讲过的江南风貌,心中向往已久,此时不免出声道:“师傅,不如咱们去西湖瞧瞧罢?” 灵智道:“好,便去西湖瞧一瞧。”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临安地处江浙西北,距离杭州、嘉兴等地极近,不去见识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师徒二人先是转道去了绍兴古镇,走在这淡黄『色』石板铺成的古道上,听着着绵绵软语,望着这古典朴雅的建筑,师徒二人兴致极高。 绍兴镇,乃是典型的江南特『色』,一依带水,其中一条老街长达上千米,各种商号琳琅满目,数百年来,棉、布、米集散旺盛,蔚为越北大市重镇。灵智师徒二人身上不缺金银,自不会亏待自己,二人足足在绍兴镇逛了三天,品尝了各种小吃美味,才在觉远的依依不舍中离去。 第四日,师徒二人到了杭州,直奔最为盛名的西湖。如今恰巧七月中旬,荷花开得正盛,一路上往来踏青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 师徒二人牵着马,沿着西湖的道路缓步前进,瞧着老『妇』担着一筐筐莲子叫卖,觉远这孩子贪图新鲜,用一角碎银子买了整整十几捧,一边剥着吃,一边跟着灵智赏玩风景。 西湖十景,极为有名。前世或因种种因由,灵智想看却一直没看成。想不到如今回到了南宋,却有幸见识了。一时间,灵智唏嘘不已。 师徒二人一连瞧了“平湖秋月”、“苏堤春晓”、“断桥残雪”三处景致,来到“曲苑风荷”,正细细的观赏荷花。迎面走来一对璧人,男的俊美倜傥,女的似水娇柔。 灵智暗赞:好一对璧人。 二人见灵智打扮,先是一愣,随即齐齐施礼,男子先是温温一笑,随后问道:“大师有礼了,大师也来赏这荷花?” 灵智回了一礼笑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正可远观。” 灵智此话一出,男子跟着摇头晃脑的背诵起来:“不错不错,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却不曾想大师也是雅人,未请教大师法号?” 古代不同于现代,这篇《爱莲说》作于北宋年间,此时才过去数十年,如非饱读诗书之人,万万诵不出这篇文章的,那男子咋见灵智,见他长相英奇,这才随口问一句。却不想,灵智随口一答,谈吐非凡,男子再细瞧,虽不通武功,但是却察觉到他气质不凡,心中料定必定乃是得道高僧,大起结交之意。 灵智宣个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灵智,这是小徒觉远。未知贤伉俪如何称呼?” 灵智口中“贤伉俪”三字一出,男子笑得更欢畅了,女子却羞红了双脸。 男子笑道:“晚生阮郁。” 女子款款下拜道:“妾身苏小小。” 灵智一愣,怎的是他们二人?这男子倒还罢了,至于这女子,南宋名『妓』苏小小,可就大大的有名咯!灵智不禁脱口而出道:“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灵智话音一路,随即反应过来,此语不妥,连忙道歉:“罪过罪过,小僧听得苏姑娘之名,一时间心有所感,班门弄斧了。” 二人都是文采不凡之人,阮郁先是一愣,随即赞叹道:“大师好文采,原来大师也听过小小之名。” 苏小小听完,却是一呆,情不自禁的『吟』道:“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她话音一落,霎那间望向灵智的目光十分古怪。二人各自半阙词,连在一起恰到好处。她全然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懂她之人,可惜,奈何是个出家人。 三人正自尴尬,觉远这时瞧着苏小小极为夸张的道:“师傅,这位姐姐好漂亮啊,只怕跟柳姐姐不相上下。” 被觉远这一打岔,三人之间的尴尬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灵智假意喝道:“放肆,平日里为师如何教你的?这般没礼貌。还不快见过两位施主。” 觉远一吐舌头,做个鬼脸,这才朝二人行礼。 经觉远一闹,三个噗哧一笑,自感觉亲切许多,当下便一起逛这西湖。 灵智见识极高,阮郁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苏小小更是才气不凡,三人一边游玩,一边讲些典故雅事,再加上觉远一路『插』科打诨,聊得极为尽兴。 第三十七章 北上恒山 四人游玩一整日,彼此之间逐渐熟络起来,又一起逛了“南屏晚钟”、“雷峰夕照”等景致。 越是聊下来,二人越是敬佩灵智,末了,苏小小见天『色』将晚,更是极力邀请灵智师徒二人去她居住的城西西泠桥畔的小楼里休息。 灵智原本略嫌麻烦,兼之不想那阮郁误会,奈何觉远在一旁极力怂恿,半推半就之下,便也跟着去了。而那阮郁则一个人回去城东居所了。 苏小小居住的小楼处于松柏林中,上下两层,极为雅致。平日里只有『乳』母贾姨一道儿,极为冷清。虽然平素里因她玲珑秀美,气韵非常,在她的身后总有许多风流倜傥的少年跟随。但是她洁身自爱,确实极少带人回自己的小楼。 那『乳』母贾姨虽然诧异怎的今日小姐带回来两个和尚,却也有些欢喜,忙去整治斋菜,好招待灵智师徒二人。 按照原来的情景,这苏小小与阮郁,两人一见倾心,阮郁到苏小小家拜访,受到美人的礼遇,晚上便同榻而眠。苏小小从此与阮郁形影不离,每日共同游山玩水。可是阮郁的父亲听说他在钱塘整日与『妓』混在一起,非常生气,把他『逼』回了金陵(今南京)。苏小小整日企盼,却不见情人回来,终于病倒了。只不过此时有灵智横『插』一杠,今日一同游玩下来,苏小小虽然对阮郁有好感,但是更多的是对与灵智这个大和尚的好奇,倒是避免了一桩悲剧发生。 不过灵智虽然听过苏小小的盛名,却于一些细节方面不甚清楚,后面又听到苏小小说与那阮郁也是今日才相识,微微一笑,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心中少了一份顾忌。 灵智师徒,连带苏小小、『乳』娘贾姨,四人用过晚饭,便在小楼前院闲聊。 苏小小听闻他师徒二人此前一直在大漠生活了足足两年有余,心中好奇,不断问些草原大漠中的情景,听到觉远说可骑马驰骋,眼中不免『露』出向往的神『色』。 末了,苏小小轻轻一叹,道:“可惜妾身身子骨弱,骑不得马,倒是没那个福分了。” 灵智心中一动,他白日里便瞧出这苏小小好似有沉疴在身,只是交情不深,不好开口。此时蒙她盛情以待,便想报答一二。 灵智道:“苏姑娘,小僧略通医术,今日瞧你面『色』白皙,却不显红润,可否容小僧替姑娘把脉?” 『乳』娘贾姨啊也一声,可以说是她将苏小小一手带大的,自然知道她身子不大好,此时听灵智一说,神『色』大变,忙求灵智诊治。 灵智往她脉上轻轻一搭,片刻之后,眉头大皱。 『乳』娘贾姨急忙道:“大师,小姐的病严不严重?” 灵智笑道:“虽有些麻烦,但是对于小僧来说,却也不难。只不过是寻常的风寒入侵,然后拖得久了一点而已。” 其实,灵智只不过是故意宽慰她们而已。她不是习武之人,身子娇弱,却又喜欢早起赏花,更深『露』重,常年累月下来,体内早已积存不少寒气。倘若今日遇不到灵智,只怕不出数年,只怕苏小小便要因病而逝了。 接下来,灵智让其挑选了一处静室,先是以深厚的九阳真气在她体内游走几圈,替她散去缕缕寒气,再让其口服一枚“豹胎易筋丸”,替她易筋伐髓,又传了她一篇不甚高明的呼吸法门,让其勤练不缀。 这“豹胎易筋丸”的功效何等强大,借助灵智深厚的内力化开部分『药』力之后,苏小小整个身子渗出不少杂质,脸上更是恢复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再也不复原来的娇弱。 第二日,『乳』娘贾姨瞧着与之前天差地别的苏小小,连道菩萨保佑,对灵智的感激可想而知。 苏小小聪慧异常,自然知道自己所得不小,又见识了灵智的‘大法力’,自此竟然喜欢上了参佛礼经,变得乐善好施。在一个晴朗的秋天,在湖滨她见到一位模样酷似阮郁的人,却衣着俭朴,神情沮丧,闻讯后才知此人叫鲍仁,因盘缠不够而无法赶考。她觉得此人气宇不凡,必能高中,于是主动提出为提供钱物上的帮助。鲍仁感激不尽,满怀抱负地奔赴考场。后面那鲍仁果然金榜题名,二人喜结良缘,一直活到七十有八,膝下多子多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灵智师徒又在西湖游玩了一日,同苏小小告别之后,带着觉远在杭州城住了两晚。灵智心想,来了此方世界这么久了,一直以来多是在些苦寒之地打转,如今有机会正好瞧了江南的温婉,倒也得偿所愿。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瞧过了衡山、泰山以及华山,之前又去嵩山少林盘桓良久,五岳当中,也只有北岳恒山没见识过了。 如今打算返回漠北,正要经过此地,之前来时太过匆忙,没有仔细瞧瞧,今番却要弥补这个遗憾了,便领着觉远,一路往北岳恒山而去。 说起来,恒山自古以来,跟佛门道家之间的渊源甚重。明代以前,历来为道教圣地。明代之后,则逐渐被佛门占据。不过此时道教主流全真教还未如何最鼎盛时期那般,到处占据名山大川。所以此时的恒山上,只有寥寥数座小庙。 灵智领着觉远,来到恒山脚下,见到恒山东西两峰对望,断崖绿带,层次分明,美如画卷,不禁心旷神怡。 只是景『色』虽美,来往的人烟却稀少。灵智略一询问,才得知缘由。原来恒山地处山西大同,而此时的山西却属于大金国内,此时金国上层贵族沉浸在一片靡靡享受当中,又如何会参禅礼佛?再加上恒山位置偏远,始于太行山,横跨塞外,东连燕山,西跨雁门,这些地方在那些贵族眼中,都是一些苦寒之地,自然不肯挪动娇贵的身子去到这边。所以恒山来往的除了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信男信女,便只有一些喜好游山玩水的读书人来往。 觉远跟在灵智身后,一路往天峰岭顶上爬去:“师傅,还有多远才到山顶啊?” 灵智头也不回的道:“还早着呢,连半山腰都未到。如今的年轻人啊,一点苦头都吃不了。” 觉远嘴一撇:“师傅你老人家说得轻松,要是你让我取下腿上沙袋,我肯定像您老人家一样,健步如飞。” 灵智道:“那不成,取下来哪里还有锻炼的效果?别急,快到半山腰了,听闻这上面有一甜一苦两口泉水,咱们到了那苦甜井,便好好歇息一下,这总成了吧。” 觉远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跟在灵智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了那苦甜井的位置。 苦甜井,与悬根松、紫芝峪并称为恒山三大奇观。它位于恒山半腰,两井只相隔一米,水质却截然不同。一井水甜美清凉,被称为甜井;另一井水却苦涩难饮。甜水井井深数尺,却取之不竭,可供万人饮用。唐代时,唐玄宗李隆基曾赐匾甜井为“龙泉观”。 灵智将马牵到一旁,走到那甜井边,捧起一大捧清澈的井水喝个畅快。此时正是七八月,天气炎热,二人一路走来,哪怕有内功在身,也饥渴难耐。此时几捧甘甜的井水下肚,灵智只觉得浑身透着舒爽。 觉远学着灵智的样子,也是捧起一口井水,刚喝一小口,噗的一声全吐出来了,苦着脸道:“师傅,好苦啊。” 灵智大乐,笑骂道:“活该,为师刚刚告诉你这上面泉水一甜一苦,你自己不注意,偏偏挑中那口苦的,怪得谁来?” 觉远吐了吐舌头,连忙跑到灵智身边的甜井旁,大口的喝起来了。 师徒二人一连喝了七八口,又将马上的羊皮水囊里的水全部倒掉,再装满这甜井当中的泉水,这才继续往上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来到天峰岭最上面。从上往下瞧去,但见莽莽苍苍,横亘塞上,巍峨耸峙,气势雄伟。 灵智忍不住出言赞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恒山不愧为五岳之一,巍峨雄壮,气势不凡。” 灵智此时感受到胸前那股激『荡』,大有不吐不快之感,气惯丹田,长啸出声,啸声足足持续了盏茶时刻。 而灵智不曾发觉的是,就在灵智长啸出声的那一霎那,恒山悬空寺老主持面『色』大变,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何方高人?到了这恒山之上。” 随着灵智啸声持续越久,悬空寺老主持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啸声雄浑豪壮,直有裂石破云之势,显是中气沛然,内力深湛。这啸声初时清亮明澈,渐渐越啸越响,有如雷声隐隐,以他即将贯通任督二脉的深厚内力,竟然微微觉得头晕目眩,足见来人的可怕。 觉远呆在灵智身旁,受到的震颤可想而知。不过他修炼的神功与灵智一脉相承,丹田真气不自主的运转,一股暖气从丹田自发的传至耳中,耳边啸声虽仍如千军万马般奔腾汹涌,却已不如适才那般令人心惊肉跳。 灵智啸声方歇,瞧了瞧旁边面『色』如常的觉远,心中老怀大慰,对他的内功进境甚为满意。 师徒二人在这山顶用罢午膳,打算下山游览另外一边。 刚要起身,灵智发觉一个人影急速的从山下奔来,短短片刻,那人影已奔到身前,正是悬空寺老主持。 灵智瞧去,只见乃是一个白眉老僧,约莫六七十上下,但面『色』红润,呼吸悠长,显然内功不弱。 令一边,那老和尚见到灵智师徒二人的打扮,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道:“老衲弘济,添为恒山悬空寺住持,未请教大师高姓大名?” 灵智忙合什行礼道:“大师不敢当,小僧灵智,这是劣徒觉远,见过弘济老师傅。” 老和尚弘济知他武功高强,此时却见他恭谦有礼,面上更是热切三分。刚刚要说话,想起灵智的称呼,大吃一惊,忙上前一步扶着灵智的手道:“上人何时到的恒山?老和尚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恒山地处山西,他自然听过灵智的名声,知他乃是密宗宗主,少有的佛门大德,身份地位远远在自己这个声明不显的悬空寺主持之上,自不敢怠慢。 灵智诧异的道:“哦?老师傅也听过小僧的名字?” 老和尚弘济笑道:“老衲我虽足不出户,几十年未出过恒山,却也知道上人的威名。如今有幸,瞧得上人真容,足慰平生。” 二人又谦虚了一番,老和尚弘济自告奋勇担当导游,已尽地主之谊。其实他心中惊疑不定,寻思:“世间竟有人内功这等高深。瞧他年纪,最多不过三十余岁年纪,怎能有如此功力?这密宗灵智上人早在数年前就已传开声名,数年前他才多大?原以为这灵智上人乃是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却不想” 老和尚弘济『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领着灵智师徒二人,从一条小道下了天峰岭,然后沿着翠屏峰大道直上,特意去瞧了那株悬根松。 说起来这悬根松,乃是由于土坡长期水土流失,树根全部暴『露』在外,似悬在空中,当地信众称之为“悬根松”。灵智师徒二人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松树,一边细细打量,一边啧啧称奇。 灵智放眼瞧去,见此树高约三米,由六个树冠组成,树形优美,树根离开地面一米多高;牢牢地抓住大地,显现出不屈不挠的精神。觉远跑过去细细的数了一遍,共有二十一条根。 再说紫芝峪,此时的紫芝峪声明不显,若非灵智有着后世的记忆,万万不会知道。为何?恒山旧志载,峪内长有灵芝仙草,为恒山的镇山宝草,状如云锦,有起死回生、益寿延年之功效。《孙子兵法》讲恒山灵芝旁有称作“率然”的双头蛇日夜守护,后被明朝世宗皇帝采取十二本(株)。有没有“率然”守护灵智不得而知,但是此时的仙草必定不少,无论是练成丹『药』也好还是用以续命也罢,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既然有这灵芝仙草这等天才地宝,知道的人必定将其位置秘而不宣,那有还有到处宣扬的道理?这等天才地宝对于习武之人的诱『惑』力不亚于神兵秘籍,甚至还要超出一筹。哪怕是武功到了灵智这等境界,依然对其作用不小,既然机缘巧合得知了这么一处神物所在,那便万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不过有弘济这个地头蛇在,灵智将这心思压在心底最深处,一路上只跟他谈些历朝历代典故,佛门趣事,言语之中不『露』分毫。 第三十八章 悬空古寺 三人又行了一阵,弘济老和尚极力邀请灵智师徒去悬空寺做客。 恒山悬空寺始建于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北魏王朝后期,历代都对悬空寺作过修缮。北魏年间,当时的朝廷将道家的道坛从平城南移到此,古代工匠根据道家“不闻鸡鸣犬吠之声”的要求建设了悬空寺,庙宇宏敞,建筑巍峨,古朴壮观。 灵智在在寺底,抬头瞧去,整个悬空寺距离地面约五六十米,最高的三教殿离里面只怕有八九十米。 灵智赞道:“鬼斧神工,当真是鬼斧神工,今日小僧大开眼界。” 哪怕觉远自幼在少林寺长大,见过无数嵩山美景及不凡建筑,但是此刻见到这高悬的殿堂,也不禁张大了嘴巴。 弘济老和尚面上闪过一抹得『色』,缓缓介绍道:“我悬空寺已有接近六百年历史,始建于北魏末年,乃是佛、道、儒三教合一的独特寺庙,共有大小房屋四十余间。二位,请。” 说罢,沿着小道直上,依次穿过寺院、禅房、佛堂、三佛殿、太乙殿等殿。正在忙碌的大小僧人见到弘济老和尚领着灵智师徒到来,一个个躬身朝弘济行礼之后,再偷偷打量他师徒二人。在他们想来,这二人或许是新来挂单的僧人。 整个寺院,上载危崖,下临深谷,背岩依龛,以西为正,寺门向南开。全寺为木质框架结构,依照力学原理,半『插』横梁为基,巧借岩石暗托,梁柱上下一体,廊栏左右紧联。灵智二人跟在弘济老和尚身后,踩得木板咯吱作响。灵智俯首朝外视,但见峡水长流,叮咚成曲,如置身于九天宫阙,犹如腾云皈梦。 灵智一边观看,一边赞叹:“阿弥陀佛,大造化,当真大造化。” 弘济老和尚又道:“老衲每日早上,观日升日落,云霞跌『荡』,每日的感受都不大一样。此时还不是最美的时候,上人如若有心,莫如明早看一看我悬空寺的朝阳。” 灵智点点头,跟着弘济迈步入了禅房。 这时早有小沙弥奉上香茗。 弘济陪着灵智闲聊,觉远则跟几名年岁相近的小和尚去玩了。 期间,二人越聊越是高兴,一个年岁苍古,博闻强记,一个更是慧根深重,见识不凡。二人一番交谈,均各自佩服对方佛法精湛,见识不凡,大起知己之感。 弘济老和尚笑道:“上人难得来恒山一次,这次可要在我悬空寺多盘桓几日。” 灵智哈哈笑道:“这里环境优美,小僧便是住一辈子都乐意啊。” 弘济老和尚笑道:“哈哈,这个好办,这恒山上面大把地方,上人倘若真的喜欢,尽管盖几间寺庙再此住下。” 灵智一愣,对啊?这诺大的恒山,正是置办下基业的好选择。我历代密宗宗主无不想入主中原,此时全真教未盛,道家还未占据这座名山大川,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啊!五岳之一,归我密宗所有,想来密宗那些长老知道后一个个必定难以自持。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顷刻间便在灵智脑中扎下根,发了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灵智深吸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随口问道:“老师傅,小僧如果真的在此处建造寺庙,只怕周围的同道不乐意吧?” 谁知那弘济老和尚缓缓摇头,道:“恒山自古以来,便是佛道两家争夺的要地。便是我悬空寺,也是二者争锋凸显出来的产物,双方以一百年为现,轮流居住。近年来,那全真教好大的声名,等百年之期一到,他们肯定迫不及待的要过来占据这悬空寺。” 说到这里,弘济老和尚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灵智想不到其中还有这等情形,忙细细询问其中的缘由。 弘济老和尚缓缓介绍,这恒山共有寺庙七家,道观十余间。而这些道观竟然在短短数年之间,全部成了全真教下院,派遣真传弟子坐镇。恒山上除却悬空寺意外的寺庙,里面的僧人多数都是一心专研佛法的,不通武功,争斗之际难免落入下风。若非悬空寺顶住全真教的压力,而全真教又自恃玄门正宗的身份,讲究一分吃相,只怕这恒山早就落入道家的掌控之中了。 历朝历代,佛道之间的争端十分剧烈。密宗虽与禅宗、心宗教义不同,但是说到底仍是佛门弟子,所以弘济老和尚宁愿密宗『插』手也不愿意让道教占据恒山。他活了六七十岁,对于许多事情都看得非常透彻。如今密宗一统,内部各宗各派紧紧团结在灵智这个宗主周围,势力之大、声威之隆天下无双。而全真教经过王重阳时代,被视为玄门正宗,值此少林寺封山之际,佛门各派难免低上道家一截。此时将投靠密宗,正好借助其势力对抗全真教甚至道家。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往后他悬空寺只需跟在密宗身后摇旗呐喊,便可获得最大的利益,这种好事哪里去找?还有一个缘由,那便是灵智这个密宗宗主,按照发展,天下第一只是时间问题,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密宗正好没有借口入主中原,我便送上一个过去又何妨? 二人将话题聊开了,言语之间不再拐弯抹角。 灵智轻轻问道:“大师所言,可能代表这恒山之上所有的寺院?” 弘济老和尚坦然的望着灵智道:“不错,只是有一句话老衲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灵智道:“大师请说。” 弘济老和尚道:“好,如此老衲便直接问啦。上人的意思是将咱们悬空寺等寺院当作密宗下院还是如何?还望上人明言。” 灵智思索片刻,轻轻摇头道:“非也,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岂不是浪费了恒山这处风水宝地。小僧以为,当在恒山各处广建寺院,广收门徒。至于大师以及诸位恒山之上的同道,这个好办。等寺院建成之后,小僧仿少林寺格局,设文殊堂、『药』师堂、如来堂诸堂。文僧全部归入文殊堂,研究佛经典籍,掌管各种法会事宜。医术高明者,全部归入『药』师堂,专研医术,治病救人,积攒无量功德。至于如来堂,则是寺内武僧专研武学的场所。未知可还入得了大师的法眼?” 弘济老和尚一愣,暗道:到底小觑了眼前之人,好大的心思,好大的气魄,不愧是密宗百年一出的宗主。不过弘济老和尚仍然沉声问道:“上人此言当真?” 灵智同样郑重的答道:“当真。” 弘济老和尚道:“好,从今日起,我悬空寺唯上人马首是瞻。老僧弘济,拜见宗主。” 说罢,翻身郑重下拜。灵智一脸笑意的将弘济老和尚拉起来之后,笑道:“弘济长老错了,日后只有密宗悬空阁,而无悬空寺。” 短短数语之间,二人将名分摆定,随后相视一笑,着手安排各种事宜。 灵智先是跟着弘济老和尚,逐个拜访了其余六间寺庙的住持,取得他们的支持之后,又借助丐帮的灵通消息,灵智一封书信将此中情形传入大青龙寺当中,最后只身飘然下山,游走于当地豪商贵族家中化缘。 短短十余日,灵智走遍数十家豪商贵客家中,化得银钱超过十万两。最后更是进入大同府知府衙门当中,略微显『露』一些本事,让其调动数千民众帮忙开山劈石,修桥铺路,建造寺院。 灵智目光长远,特意拿出一部分银钱出来,改造民夫的伙食,又给他们开出不菲的工钱,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所以进展极快。 十余日后,大青龙寺当中,常藏、伴藏、随藏及各派长老,拿着灵智的书信议论纷纷。 常藏一脸神采奕奕的道:“不想短短数年之间,宗主竟然做下如此大事,诸位,既然有宗主珠玉在前,咱们万万不可拖了宗主的后腿。” 灵目大声的道:“不错,宗主想要在北岳恒山广建寺庙,将我密宗发扬广大,咱们只有支持的道理。”灵目如何不激动?想他真言宗出了灵智这个天才,先是大败虎衣明王夺得宗主大位,而短短数年之间,更是将要完成密宗历代心愿。他灵目乃是灵智的师兄,论关系最是亲近,传扬出去,岂不是有荣与焉? 随藏缓缓道:“宗主信上说,须得防备全真教挑事,依老衲浅见,还需早日派遣弟子,以供宗主驱策。” 当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大事敲定。先派五名长老连同数十名弟子打头阵,带上价值二十万两的金银珠宝,以解灵智眼前之渴。等到将消息传入密宗各派法王那边之后,再商议后续派多少长老弟子前往恒山。 等到消息传入大轮寺玄元上师、金刚寺天轮法王等人耳中的时候,又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一时间密宗各派弟子喜『色』盈面,大德法王、多罗禅师等人更是老怀大慰,便是虎衣明王这等心有芥蒂之人,也目瞪口呆,对灵智只有心服口服。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灵智此时在密宗弟子的心中,便如同佛祖如来一般,对他的话奉若神明。 再说此时的恒山,这一个月以来,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九月的恒山下秋老虎咬得死人,火辣辣的太阳在青石板上都能晒出一层油来。但是这恒山上面却到处都是光着膀子卖力干活的人们。大同府知府派来的监工一个个都躲在树荫下、茶棚里乘凉去了。 这一两个月,恒山上面的动静闹得极大,方圆百里之地的人都知道灵智上人发动了许多人在恒山建造寺庙,所以就连最虔诚的香客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上山参禅礼佛的。 全真教下院的十余间道观掌教,却一个个铁青着脸盯着那些劳作的人。奈何灵智发动人手开始动工前,便拿出大同布政司出示的一份文书,说为了方便管理恒山上大小寺庙和道观由官府任命弘济老和尚为恒山总道纲!更请了一位官员大声的宣读,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弘济老和尚只不过是被灵智推到前台的傀儡,但是有了官府任命的这个大义在手,兼之密宗宗主灵智上人这个大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全真教弟子一个个不敢造次,只是将此地消息传给钟南山的全真七子等人。 山脚下牌坊边的凉亭里,几个小和尚小道士却不管什么佛道之别,嘻嘻哈哈的嬉闹在了一起,玩闹着小孩子应该玩闹的事情。觉远除了完成每日的功课之外,便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在这恒山上下转悠,倒是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可是今天注定这些小和尚、小道士要被吓一跳的。远远的顺着恒山脚下下的那条大路,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过走。锣鼓喧天,鼓号齐鸣,烟尘飞舞,看起来叫做一个气焰冲天。放眼一瞧,全是身穿明黄『色』僧袍,头戴尖顶僧帽的喇嘛。打头的五个,面『色』黝黑,看起来年岁不小,身披大红袈裟,正是密宗的五位长老。他们这一行人五六十人,护着整整三车金银,一路从大青龙寺出发,大张旗鼓,非但不掩饰身份,反而闹得沸沸腾腾,以壮灵智声势。 觉远跟几个小和尚小道士远远瞧着这一路人,一个个对他们身上的装扮指指点点,十分好奇。 觉远听灵智提过,知道密宗的同门都是作喇嘛打扮,见到这一伙人到来,连忙一个闪身奔到他们前面,『操』起一口半生不熟的藏语道:“晚辈觉远,奉家师灵智之命前来迎接诸位前辈及师兄。” 原本他们正往山上走,突然瞧见一个小和尚以极为不凡的轻功跃到他们车队面前,几名长老暗自诧异,刚要问话,却见到对面小和尚恭敬的下拜。 待听清楚他的话之后,一个个喜笑颜开,一名长老忙上前亲切的拉着觉远的手道:“你就是宗主他老人家新收的弟子觉远么?很好很好。” 剩下几人忙道:“宗主他老人家如今人在何处?” 觉远对他们的热情还略有不适应,忙道:“师傅就在山上,诸位前辈跟小僧来。”说完,睁开被拉着的手,迈步向前。 一群人跟在觉远身后,一边讨论一边观看这恒山的景致。他们这些人一辈子在西北生活,哪里见过这等美轮美奂的精致?一想到如此福地马上就要属于密宗,一个个激动连连。 密宗长老及弟子到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表示密宗势力正式触及中原,对于天下佛道两家的影响力都非同小可。灵智收到通报,早就集合这恒山上七座庙宇的大大小小的和尚,站在恒山天峰岭的正道上等候。弘济老和尚及其他六位主持则身穿大红袈裟,站在灵智身边,瞧着那山脚下缓缓走来的一行人,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第三十九章 一统恒山 此次密宗为首的长老,正是灵智的师兄灵目。 他远远的瞧见灵智带着一大批人前来迎接,激动难耐,对着身后的弟子低喝一声:“都精神点,宗主他老人家亲自来迎接咱们啦,别让其他同道小瞧了咱们。” 密宗其他几位长老及弟子一个个挺起胸膛,脚下步伐加快几分。 恒山全真教下院的十余间道观掌教,簇拥着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人,正是全真教三代弟子王志坦。不过他们此时一个个面『色』不大好,密宗弟子一到,恒山被密宗占据已成定局,而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灰溜溜的搬走。当然,如若打算跟密宗火拼一场,那就另说。只是王志坦区区一个三代弟子,只怕还没那个胆子。哪怕他又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 片刻之后,几只白鸽从恒山出发,飞向终南山方向。 灵目领着众人,极为恭敬的下拜,一个个激动大喊:“拜见宗主。” 虽然他们说的都是藏语,但是内气充足,自由一番气势。 灵智久不见灵目等人,心中也是激动,却兀自忍耐,先是上前几步,挨个扶起灵目及其他几位长老,让密宗弟子起身,再将弘济老和尚他们介绍给灵目几位长老。 双方语言不通,密宗的几位长老虽然也学了汉语,但是强调怪异,所以双方只是粗略的交谈几句。 而另一边,灵智公事处理完之后,再拉着灵目的手道:“师兄,你来啦?灵觉、灵敏师兄他们还好么?” 灵目激动的道:“好,都好,师弟?宗主,想不到短短数年,你做下好大的事业,愚兄佩服得很啊!” 众人见灵智心中如此不平静,还能兀自忍耐,先公后私,心中都对他好生佩服。其他四位长老见到灵智如此对待灵目,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不过他们也知道人家关系不一样,是从小到大的师兄弟,自然亲近许多。 弘济老和尚武功不差,眼力更是不弱,见到来的这五位长老气度深严,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均是一流高手,随行而来的弟子皆是一个个太阳『穴』鼓胀,想必内功都有极深的火候,心中大定。与之同时,几位主持听到灵智解释到,此次密宗长老先行派遣了灵目他们带着价值二十万两的金银打头阵,随后还有第二波、第三波,一个个喜笑颜开,暗赞密宗底蕴深厚、财力雄厚,不禁为自己的正确决定点了个赞。 有了密宗带来的金银,原本略有停滞的工程进度再次加快,灵智派人给大同布政司衙门奉上数千两白银之后,大同知府及布政司一合计,大手一挥,抽调上千关押的犯人帮忙建造寺庙,美其名曰:赎罪。 这些犯人当中,虽然有一部分乃是被冤枉的良善,但是更多的是一些作恶之人,其实不乏凶狠暴戾之辈。原本他们见这恒山当中虽然有官兵看守,但是才区区十余人,一个个打算逃走。却不想,密宗弟子随便拿出一个,都足以横扫这些暴徒,加上无论他们逃出多远,第二天总会被抓回来,关进小黑屋子里面。渐渐的,他们也熄了逃走的心思,反正在这里只要干活不偷懒,饭能管饱,虽然不像那些民夫一般有工钱可拿,但是总算比在大牢里强得多了,便也安心的呆了下来。数月之后,其中不少人居然一改先前的暴戾,有些更是为自己以前的罪过而感到羞愧,不得不说这也算得上是灵智的一大功德。 恒山上面许多地方地势陡峭,而且全是岩石,普通的工匠改造起来,难度非常之大。但是这些对于灵智他们这种习武之人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灵智将那些武功不弱的弟子尽数派出,随时听从那些工匠的吩咐,或劈山断石,或在峭壁悬崖旁搭建亭台楼阁。灵智更是亲自出手,以一双肉掌开辟一条足足一百零八层的台阶,一直通向恒山主峰天峰岭顶,打算将寺庙的主殿修建在这恒山最高处。 而诸如会仙府等地,则将原有的庙宇按照情形或改造或扩大,尽量保留其独特的风景。只是有一个不好,那便是恒山上一些有名的胜景,大多都被那些道观占据,如白虚观北紫薇阁旁断崖上,便是赫赫有名的“三茅窟”。密宗长老及弟子一听大怒,这还得了,这些风景雅致的地方其实你们这些臭牛鼻子可以享用的?所以便一个个自告奋勇来求见灵智,要将恒山上所有的道士都赶下山,让出占据的道观,将其改造成禅院。 灵智略一沉『吟』,随即决定出手。他让一个熟悉情况的原恒山主持带路,派两名密宗长老领着七八名弟子,逐间摆放那些道观。虽然言语之间对那些道士还算客气,但是话里话外只透『露』出一个意思,那便是恒山如今归我密宗了,你们还是趁早下山比较好。 这些道观的掌教虽然愤怒,奈何形式比人强,敢怒不敢言,所以一个个将目光对准全真教王志坦。咱们是属于全真教下院,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不帮咱们出头的话,还算什么玄门正宗?所以王志坦虽然明知道斗不过密宗之人,碍于脸面,却还是硬起头皮跟密宗之人交涉。 恒山东峰峭崖翠顶边,玉虚观当中,灵目几人正与王志坦一帮道士对峙。 不同于王志坦他们的小心戒备,灵目大刺刺的道:“道士,恒山,我们的,走吧,你们。” 他汉话讲得不好,颠三倒四,但是总算将意思表达清楚了。 王志坦脸上怒气一闪,抱拳行礼道:“晚辈全真教王志坦,未知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一边一个四十出头的胖和尚笑嘻嘻的道:“王道长,和尚帮你介绍一下,这一位乃是密宗的灵目长老,另外一位,乃是密宗广照长老。至于和尚我,想必王道长早已认识我了。” 王志坦身边一个老道士对着这个胖和尚道:“本寂,你也是一寺主持,平日里咱们彼此之间虽然来往不多,但总有几分香火情缘。可你为何要伙同外人来为难咱们?” 名叫本寂的胖和尚摇摇头道:“不是和尚我要为难你们,到了如今你们还看不清形势么?再说,如今我不再是积善寺主持了,而是密宗长老,自然要为我密宗考虑。” 那名老道士气的一哆嗦,伸出手指指着本寂,想要骂人,奈何言辞匮乏,只是翻来覆去一句:不当人子! 本寂也不理会他,只是瞧着王志坦道:“王道长,你如何说?” 王志坦道:“密宗想要咱们下山,好名正言顺的占据恒山,可以,只需胜过在下手中长剑即可。” 本寂一愣,他不通武功,随即将王志坦的话用藏文复述给灵目听,让灵目拿主意。其实灵目虽然汉话讲得不好,但是却听得懂。此时听王志坦如此一听,当下哈哈大笑,全真教好大的名声,他早就想见识一番了,奈何一直身处西北,无缘得见。这次能跟全真教弟子交手,自然是欣喜非常。 灵目上前一步,道:“小道士,来吧。” 他见王志坦年轻,心中难免轻视几分,自恃身份不肯先行出招。 王志坦既然能被全真教派出来主持这恒山下院的事宜,自然是有本事在身的,再说他身为全真教弟子,当年祖师王重阳得了天下第一,他们自有其傲气在身,虽然这傲气来得有点儿不知所谓。他见灵目一副高傲的样子,十分不习惯,当下一抽长剑,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剑法。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 这一招对上普通人,自然容易抢占先机。不过灵目一身修为还在全真七子之上,见他此招一出,微微一笑,跨步斜走,袖袍一挥,王志坦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子竟然不自主的后退了数步。 王志坦暗暗心惊:“这和尚内功好生了得!事不宜迟,我非先发制人不可。”当下抖擞精神,全力抢攻,将全真剑法里面的精妙招数施展出来。 全真剑法七剑七式,共七七四十九式,变化精微,与全真教的全真心法相得益彰。练至高深出,七剑合一,随手一剑包含七式,威力上升数倍,便成了全真教赫赫有名的“七星剑法”。不过王志坦功力还浅,全真剑法练得虽然纯熟,却发挥不出威力来。 他一连使出“张帆举棹”、“柔橹不施”、“小楫轻舟“、“苕溪垂纶“、“扁舟一叶“、“大江似练“、“沧波万顷“七式,却连灵目衣角都没碰到。 全真剑法虽创全真教的入门剑法,却非同小可。灵目武功、眼力远远不是王志坦可比的,自然能够瞧出这套剑法的奥妙,当下也不急着动手,一边施展身法避开王志坦手中长剑的锋锐,一边认真瞧他的剑法。 又瞧了片刻,他骤然出声道:“剑法,很好,你,不行。” 闻言,王志坦涨红了脸,大喝一声,又将全真剑法第三剑、第四剑使了出来。 灵目见他开始拼命了,眼中讥讽之意一闪而过,缓缓出招。这是他二人对战以来,首次出手。只见灵目双手连动,带起呼呼风声,瞧的一旁的密宗弟子大声叫好。 王志坦但见人影闪动,爪影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心中一慌,忙缩小剑圈,凝神招架。 不过二人终究差距太大,又拆了数招,王志坦刚好将全真剑法使了一遍,便被灵目以‘大擒拿手法’捏中手腕,长剑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灵目也不难为他,只是笑呵呵的道:“小道士,你输了。” 全真教武功并不差,而且也确实称得上是玄门正宗。只是王重阳声名太大,导致全真教徒子徒孙有一种人上人的自大心理,助长了他们心中那一股子莫名的傲气,从而造成全真教一代弱于一代。王志坦自视甚高,他认为三代弟子当中也只有赵志敬、尹志平二人胜过他一筹。今日他手段尽出,却被灵目不费吹灰之力打败,心中的苦涩沮丧可想而知。要知道,这还是只是密宗一个长老啊,上面还有各派法王,再上还有灵智这个密宗宗主。管中窥豹,密宗的实力又是何等的强大啊? 不过王志坦身为全真弟子,便是要干些罔顾信义的事,也只能在私底下干,但在旁人之前决计不肯食言而肥,自堕威名,他自知难以改变彼此形式,当下举拳说道:“大师武功高明,小道佩服得紧。既然小道已经输在大师手中,那么便依照先前约定,退出这恒山地界,只是各观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还望大师宽限几日。” 他心中想的是,先退回终南山,向几位师长禀告过了之后再行计较。 不过灵目几人见他拿得起,放得下,倒是对他高看七分。当下灵目说道:“好,再给你们三日。”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志坦后,领着几人走开。 等到灵目几人走远了,几座道观的掌教才七嘴八舌的对着王志坦道:“王道长,咱们真的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王志坦不答话。 一个身穿葛布道袍,相貌清癯的老道士倒是对王志坦有几分理解,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当下轻声问道:“王道长,马掌教他们如此大的神通法力,难道也胜不过那帮秃驴?” 王志坦苦笑一声,这几个老道士都是不通武功,一门心思寻仙问道之人,哪里知道那些和尚的难缠?其实他心中也很不甘心,全真教好不容易才将这十几座道观收做下院,数年苦功一夕但毁。奈何,密宗势大啊!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青玉葫芦,五缕柳絮直直飘下尺许长,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儒雅道士缓缓开口:“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岂能随意舍弃,拱手让与他人?”原本眉目慈和的他,此时眉宇间却有一丝煞气。 此言一出,旁边几个老道忍不住出言附和,一时间王志坦头如斗大。 王志坦运气内力,大声道:“诸位前辈,请听小道一言,这些密宗的和尚一个个并非良善,惹急了他们,还不知要弄出什么祸事。如今咱们暂时退却,也是『逼』不得已。几位前辈放心,既然诸位都入了咱们全真教,那么全真教万万不肯让诸位吃亏。到时候无论是长留终南山也好,还是去其他地方建立道观也罢,全真教一力承担。” 王志坦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这一帮子大小道士。接下来两日,他们将道观中能带走的东西尽数带走,第三日一早,齐齐下了恒山,朝终南山而去。 自此,密宗一统恒山。 第四十章 有寺大林 终南山上,全真教大殿内,王志坦正规在马钰等人面前禀告恒山上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全真七子,除却在外行走的长春子丘处机与玉阳子王处一二人,其余五子赫然在列。 马钰养气功夫不差,轻声问道:“志坦,你先起来,再将与那密宗长老动手时的情形详细的说说。” 王志坦站起身来,想了一下,说道:“弟子先使一招‘定阳针’,却给他一袖子『逼』得倒退了七八步。弟子后面小心翼翼的使出全真剑法,不过?” 清静散人孙不二脾气却不小,见到他犹犹豫豫,十分不喜,当下喝道:“不过什么?还不快说?” 马钰责怪的看了一眼孙不二,缓缓的道:“师妹稍安毋躁。”随后又对着王志坦说道:“志坦,你接着说。” 王志坦先是瞧了诸位师长的神『色』一眼,才开口道:“弟子觉得,觉得那个密宗和尚其实只是为了看一下咱们的全真剑法,他一开始一味闪避,不出一招。等到弟子堪堪将全真剑法由头到尾使了一遍,这才?这才一下子捏住弟子的手腕。” 当下他又将灵目的身法形容出来,最后跪在地上道:“弟子有辱师门,任凭师傅、师伯们责罚。” 马钰等人听完,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王志坦的武功他们知道,他们凭借对全真剑法的熟悉,等他使完一遍剑法之后再捏住他的手腕,也自不难做到。但是那密宗和尚第一次遇上全真剑法便能做到这等地步,岂不是说他武功最差也与自己等人相近?而一想到对方才不过是一名长老,上面还有法王及宗主,全真七子一个个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 其实这是他们高估自己了。要知道他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丘处机跟王处一,如今武功也不过二流而已。而密宗长老随便一个都是一流高手,其中的差别巨大。当然,他们七个能布下‘天罡北斗阵’,寻常的一流高手遇上他们只有被围殴的份。 马钰轻轻叹一口气,道:“罢了,这不怪你,谁知沉寂百年之久的密宗会趁机入主中原呢。” 长真子谭处端道:“掌教师兄,只怕这密宗来者不善啊?” 谭处端此言一出,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马钰想了一会儿道:“此事干系甚重,已非我全真教一家可以做决定的。不过,既然他们在恒山大兴寺庙,咱们便不去管他。不然,掀起佛道之间争端的罪名,我全真教担当不起。” 几人商议良久,拿不出一个好办法,只有将消息告诉正一教、天师教等其他几家。恒山地处大金,全真教却处于宋境,鞭长莫及,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再说恒山上,自『逼』走了那帮道士之后,可以说真真正正乃是密宗的天下。在灵智的吩咐下,密宗弟子将十余座道观的牌匾摘下,供奉的三清神像换成佛祖菩萨的金身。一切与道家有关的东西全部换成佛门风格,倒是房子的布局风格保留了下来。 恒山主峰天峰岭顶端,一座雄伟的大殿拔地而去,大殿由十二根巨大的柱子撑起,风格大气粗旷。大殿内里供奉一尊高三丈的佛像金身,却不是释迦如来,而是大日如来。 从大殿前那条花岗岩铺成的台阶下去,弯弯绕绕,途经恒山各种景致,如舍身崖、果老岭等。 其实一开始,弘济老和尚他们建议莫如大肆改造恒山会仙府的庙宇,以作为密宗核心殿堂。可是自那日灵智登高远眺之后,便喜欢上了天峰岭处的不同风光,喜欢举头唯见万山低,烟岚飘渺、松涛贯耳的淡雅,更喜欢北国万山宗主之雄浑气象尽览无遗,恒山十八景尽收眼底的豪气。所以力排众议,在这天峰岭建造一座极为宏伟的大殿。 至于原来的会仙府、悬空寺等建筑,或翻新或增加。当然,由于工程浩大,远非一日之功,灵智也只是将一些主要的地方完善起来。只是有一个地方,灵智最为看重,那便是入口处的金龙峡。 金龙峡位于天峰岭与翠屏峰之间,是出入恒山的天然门阙。灵智前两年在少林见过他们那座宏伟的山门,此时更是耗费巨大的力气,发动上百名石匠、木匠,建起一座不输于少林寺山门的宏伟山门,上书“大林寺”三个极为雄健沧朴的大字,乃是灵智亲手所写。其与少林寺争雄之意,不言而喻。 匆匆,又是数月。 这数月当中,密宗耗费金银数十万两,不过所有的花费都是值得的,因为恒山上多出数座宏伟的大殿以及无数的亭台楼阁、石阶栈道。 有了密宗的全力支持,大林寺的建造事宜不需灵智『操』太多的心。这数个月当中,他连同数位密宗长老以及弘济等几个老和尚一直在商议大林寺的寺规教义的相关事宜。这是一个漫长并且琐碎的过程,哪怕几人日以继夜的商讨,也有许多争执不定的地方。例如:密宗弟子不忌荤腥,而原本恒山之上的那些和尚却认为这是大大的不妥。最终,还是灵智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将日后大林寺僧人分为文武二僧,分受六戒九戒,算是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同时,灵智为了避免寺内弟子不事生产,特意命人在这恒山之上开辟出不小的地方,用以种植瓜果蔬菜,同时命俗家弟子在恒山周边的县城成立客栈商号等,一来也是帮补一下寺内的消耗,二来也是作为大林寺的耳目,帮忙打探一下江湖上的消息的。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争执不定的地方不少,但是大林寺发展的大概方向已经确定出来了,灵智他们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日后不断完善而已。 灵智更是在这恒山挑选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盖起一座三层小楼,作为大林寺藏经阁所在,内放种种武功秘籍。至于各种佛经医典,灵智则是放置在原悬空寺、如今的大林寺悬空阁内。 你道为何灵智要如此麻烦?将武功秘籍与佛经分开收藏?其实大林寺不同于少林寺。少林寺虽然在嵩山上,但是他仅仅占据一部分嵩山,否则日后也不可能出现什么嵩山剑派了。但是如今灵智一统恒山,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真真正正将恒山数峰掌控在自己手中了,既然地方够大,那么自然就不必节约这些成本了。 其实,说起来,灵智这货的运气委实好得惊人。若非少林寺封山,对于天下佛门寺庙的掌控力度下降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灵智是没可能如此轻轻松松占据恒山的。要知道嵩山往北是五台山,是佛门圣地,而五台山再往北,则是恒山。这一大片地盘,历来是属于少林寺掌控的地方,旁人但凡想要『插』手,无不被少林寺以各种名义『逼』退,更别说要占据五岳之一的恒山了。 如今地盘既已占下,大林寺也建造得七七八八了,是时候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所以弘济老和尚在其他几名长老的怂恿下,往灵智这边跑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灵智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静静的等待密宗最后一股人的到来。 十一月初五,大晴,这日,正是大林寺的开山大典,各路英雄云集,八方好汉汇聚,佛道两家纷纷送来礼物庆贺。 弘济老和尚今日一身大红袈裟,脸上挂着五彩笑颜,在做迎宾事宜。每读一份礼单,他面上的笑容便热切三分。 他内功深厚,中气充足,念礼单的时候又刻意拖得老长,每念一份,恒宗殿即如今的大林寺大雄宝殿当中的宾客以及原恒山上面的大小和尚便咂舌一次。 “密宗大雪山大轮寺玄元上人至,奉五百年天山雪莲一朵,藏红花十斤,冬虫夏草十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小声对旁边一个高瘦的僧人说道:“啧啧,好大的手笔,不提那天山雪莲,藏红花跟虫草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这里居然论斤送,我滴乖乖。” 那名高瘦僧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不过还是开口说道:“其实和尚我觉得那五百部手抄佛经才是真正的大礼。” 肥头和尚点头赞同,对于佛门弟子来说,佛经的吸引力自然比其他东西更大。这时,弘济老和尚的声音继续传至众人耳中。 “密宗桑多寺灵觉上师至,奉千年人参一株,虎骨一副,马宝十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密宗金刚乘天轮法王至,奉千年灵芝一株,百年龟板十副,牛黄十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密宗秘密乘大德法王至,奉千年首乌一株,上好鹿茸百斤,金银花百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密宗毗卢遮那宗多罗禅师至,奉百年海参一株,海马一匹,明珠百颗?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密宗金刚顶宗虎衣明王至,奉龙涎香一斤,上好檀香百斤,麝香十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密宗格鲁派大宝法王至,奉高丽参百株,百年当归十株,红景天十斤?手抄佛经五百部恭贺宗主开宗立派。” 一开始,大雄宝殿当中的人还议论纷纷,为玄元上师他们送上的珍稀『药』材而争论,暗赞他们财大气粗。渐渐的,大雄宝殿当中鸦雀无声,因为他们全部反应过来,这些法王全属于密宗,归于灵智这个宗主统率。 也不知是谁,悄悄说了句:“乖乖,一共居然来了十四尊法王级别的人物。” 这时,殿中的人才倒吸一口冷气,总算对于“密宗宗主”这四个字的份量有所察觉了。 每位法王,都带了三十六名密宗弟子、八『色』礼物,依足了江湖礼数来给灵智道贺,可以说给足他脸面,替他挣足了面子。十余位法王加上长老弟子,这恒山之上的僧人很快便超过一千之数。 这时,无论是多罗禅师等人也好还是与灵智有旧怨的虎衣明王也好,他们一个个堆满了笑容,簇拥在灵智身边,各种赞叹的话语不绝于耳。 灵智笑道:“小僧还要多谢诸位,今日可是给小僧挣足了脸面啊。” 大德法王微笑道:“宗主说笑了,仅用数年就打下偌大基业的,恐怕还是绝无仅有。啧啧,五岳之一的恒山啊!” 觉远听了不禁喜上眉梢,自已的师尊能受人尊敬,自然是一件好事,虽然他老人家不是那么在意,但是开山大典上若真的是无人道贺,颜面上总是不太好看。 下午开始,又陆陆续续到了一些西北武林大派,以及一些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手。索『性』恒山地方够大,倒也容纳得下这许许多多的人。 从大林寺山门至大雄宝殿,称十里步云路。旧时一里一亭,一步一松,亭亭不同,步步入云。许许多多的江湖通道从山门缓缓走来,灵智在数名法王的陪同下,站在大雄宝殿前面迎接。 只见一名儒雅非凡的老者领着数十名身背长剑的弟子缓缓走来,他倒是眼尖,远远看见了灵智,满脸堆笑地上前道:“啊哈,上人,数年不见,可想煞老夫了。” 灵智认出来人乃是当初并肩作战的天山派掌门卜天行,忙笑道:“哈哈,数年不见,卜掌门风采依旧啊。今日卜掌门远道而来,小僧感激得很,你一定要留下来多呆几天。” 二人正自寒暄,人丛后有人高叫道:“上人,天山神隐、方家兄弟也来道贺啦,恭祝上人开宗立派、密宗名震天下!” 灵智定睛瞧去,却是当初在灵智手中吃了大亏的老头子站在人群后向他拱手说话,旁边两个英奇的汉子,正是雁『荡』二侠方文计和方文谋,以及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号来的人物。灵智展颜一笑,挤过去道:“原来是诸位到了,多谢多谢,当日小僧可是得罪得紧呐。” 天山神隐老脸一红,道:“上人如此说,小老儿等人当真无地自容了。” 几人又相互客套了几句,觉远喳喳呼呼地跑过来道:“师傅,师傅,全真教的人前来道贺啦!” 场中众人听了顿时一静,这些人身份不黑不白,江湖地位不高,便是雁『荡』二侠,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独行侠,顶多能称得上是一方豪杰而已,却没有人是帮派首脑,全真教号称玄门正宗,武功地位更非他们所能及,是以人群一静。倒是天山派掌门卜天行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后面『色』如常,同密宗的法王交谈起来,显然没怎么将全真教放在心上。 灵智在天轮法王等人陪同下一边向外走,一边思索:我占据恒山,可以说得罪了全真教,他们怎么也来了?恩,如此看来倒也算得上大气。看来这全真教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 第四十一章 治病救人 见过全真教的人之后,又有人来报,居然有一队官兵上山,原来是大同知府丁世常及大同布政司纪桢派人带了白银千两,上好的僧袍五百件、布鞋五百对送上山来作贺礼。想必是他们二人经过这数月的时间,逐渐了解到了密宗的威名,想要结个善缘。 恒山附近的武林群雄及全真教的道士们,见到官府居然送礼了,不禁人人大奇。向来只有给官府送礼,万万没有官府给别人送礼了,一个个眼『露』震撼,不禁对密宗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了解。倒是密宗的法王长老们,以及西北群雄们『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偌大的大雄宝殿前此时坐得人满为患,天山神隐,雁『荡』二侠,全真教长真子谭处端等人瞧了这番气势不禁暗暗咋舌:这灵智上人好大的威风! 灵智走到中间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江湖豪杰,今日大林寺正式开宗立派,建立山门,小僧不才,受诸位法王、师兄、诸位密宗弟子拥戴为宗主,多谢各位前来祝贺,见证我密宗大林寺成立的大好日子。小僧感激不尽,腆以一杯素酒,敬诸位一杯。” 群雄齐齐叫好,接下来灵智领着门人弟子参拜了佛像,又当着群雄的面任命弘济老和尚为文殊堂首座,本寂为『药』师堂首座,灵目为如来堂首座等,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耗时甚久,比灵智昔日登上宗主之日还要隆重三分。 待一切礼毕,灵智接过玄元上师奉上的一串由一百零八颗黝黑的檀香串成的佛珠挂在胸前,诸般礼仪结束,密宗大林寺正式开山门,灵智自领方丈之位。院落中群雄欢呼不已,酒席流水般上来,一时杯筹交错。 自山门建起那一刻起,恒山大林寺逐渐名扬天下,经过灵智数十年苦心孤诣的经营,最终一举压过嵩山少林寺,成为佛门第一胜境。 密宗诸位法王在恒山盘桓半月有余,每日里不是连同灵智一边游览恒山胜景一边谈论密宗事宜,便是同他将些武道方面的事宜。 诸位法王见他短短数年当中居然练成一身至刚至阳的真气,并且打通任督二脉及数条隐脉,一举进阶绝世行列,走在密宗所有人前面,心中佩服之余更是以期得到几分指点,共享些经验,也好触类旁通迈入下一个武学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被灵智毁掉丹田的虎衣明王,在这几年当中居然另辟蹊径,内力不走下丹田,反而储存在奇经八脉当中,练成一身怪异武学。虽然比不上之前,但是总胜过形同废人。灵智此时眼界不同于往日,花了一宿功夫,催动一身庞大至极的九阳真气,帮虎衣明王将毁坏的丹田修复好,倒叫他心中好生感激。 灵智心知大林寺要取代少林寺的地位,远非一日之功。但是在这山西地界扎根下来,倒是可以『操』作一番。 大林寺『药』师堂当中的僧人,可以是一个个都是杏林国手,虽然才七八人,但是论能力却不输于宋金两国任何一国的御医。灵智可以挑选十余名聪明伶俐的僧人跟随他们学医,又一通忽悠,让他们将大林寺当中的凌散医书分门别类,甚至重新编纂成册,以期日后刊行天下,造福苍生。 记得当时灵智对『药』师堂首座本寂如此说道:“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大多数人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今日咱们既然有条件造福苍生,本寂师兄难道不想做一番成就出来,博个流芳百世么?”然后,又告诉他,先培养一群弟子,等到医术小成之后,一边下山游览,治病救人,一边将各种疑难杂症收录成册,同时将一些草『药』的习『性』记录下来,带回大林寺之后,大家再共同研究,编纂一部属于佛门的医书宝典,最后刊行成册,发行天下。到时候,但凡略有微薄之功的人,都可名列其上。 七八名『药』师堂的长老一愣,随后眼中精光四『射』,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一头扎在这浩瀚的医书当中,教导起那些小和尚来,也尽心尽力,甚至很多时候他们亲自上阵,下山治病救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恒山方圆千里之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个个深知恒山之上的大师都是一帮慈悲心肠的高僧。治病救人从来不收平民百姓的诊金,便是那些达官贵人奉送的金银,也大多推辞,顶多收些日常所需的『药』草而已。所以恒山上的香火逐渐鼎盛起来,有些信众甚至不远千里也要来恒山大林寺参禅礼佛,祈福还愿。 当然,也有人说大林寺和尚其实是故作清高,等到日后站稳根脚以后,势必如同一些佛门败类一般,大肆敛财。只是,他们不知密宗的底蕴,而且灵智也看不上这些钱财,单凭那些外门弟子经营商号所赚取的钱财,便是大林寺弟子再多上十倍也养得活。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说法逐渐不攻自破,反而令大林寺声望更上一层楼。 灵智见许多文僧面『色』苍白,体弱不堪,便定下规矩,每日需劳作一个时辰,或挑水担柴,或种植瓜果,通过劳作来改善体质。同时,传下一部从“九阳神功”简化而来的“少阳功”,当作大林寺基本内功,无论文僧武僧,人人均可习练。 说起来这部“少阳功”,灵智趁诸多法王在大林寺的时候,缓缓将“九阳神功”当中的一些武学至理道出,最后那些法王,七嘴八舌,一点一滴将之完善起来,形成一部不差的二流功法,来当作大林寺的筑基内功。“少阳功”气走手足少阳三焦经,可孕育出一股刚猛的少阳之气,虽不如九阳真气那般刚猛凌厉,但是却极为不凡。这门功法,便如同那全真心法一般,可以一直修炼下去,年岁越久,功力越深,威力也越大。并且温和无比,断然不会走火入魔。而且,哪怕日后想转修其他心法,也十分便捷,正是筑基神功。 至于“九阳神功”,灵智打算当作镇寺宝典,如同那少林“易筋经”一般,只有大林方丈可以习练。觉远懵懵懂懂,却不知已经被灵智定为了下一代的方丈,不得不说,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至于如来堂中的武僧,灵智定下规矩,先修“少阳功”,打通十二正经之后,可选一门高深内功,两门绝技习练,打通奇经八脉之后,各种绝技不加限制。如来堂中弟子进境皆有首座灵目及诸位长老考核,视进度传下各种绝技。 而金刚堂中的护寺金刚,全部由从如来堂中筛选天赋惊人之辈,等到内功火候足了之后,再修炼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及“大疯魔杖法”、“无上大力杵法”等。实乃大林寺的最终守护力量。想想看,内力深厚之人习练“龙象般若功”的进度势必不慢,一帮神力惊人的和尚,齐使那势大力沉的禅杖,声势是何等的惊人?不过如今,连同金刚堂首座宝相在内,只有区区九人。 随着大林寺的各种制度越来越完善,灵智逐渐轻松下来,整日里像老虎出巡一般,在恒山各处转悠,心中的满足感委实难以描述。 这一日,灵智来到大林寺大雄宝殿东侧,是一道草木丛生,曲折幽奇的沟峪。峪西北是天峰岭,东南是飞石窟和舍身崖,在天峰岭顶端瞧下来,却因为太远,上面的情形瞧不清楚。而平日里,由见悬高壁陡,难以上去,所以上面的情形不甚清楚。灵智虽然知道这上面有灵芝仙草,但是具体情形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所以便动了心思上去瞧一瞧。 只见在两个小和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灵智一跃而起三四丈,接着在峭壁凸起处一借力,又窜上三四丈,三两下便上了那高达十余丈的峭壁,如此轻功,当真可怕。 来到上面,灵智才发现,说这是沟峪,其实不大妥当,这是一片甚为茂密树林,方圆约莫半里,只是中间有一条溪水将之分成两半,日久天长之下,这才看起来像沟峪。灵智沿着溪水往前走,看上去他似乎走的很慢,但每一步迈出都在数米开外,而且每一步的距离都极为均匀,若有武林中人在此,必定能认出来这效果赫然同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缩地成寸”类似,只是没那么玄奇而已,不过也是了不得的轻功运用法门了。灵智眼力不差,发现这树林当中果然有不少『药』材,年份久远,不禁暗暗欣喜。 很快,灵智来到溪水流出的地方,不禁被眼前的地势吓了一跳。溪水竟是从一处山洞中流出来的,山洞顶端开了一处大洞,阳光刚好能照『射』下来,依稀可见贴近山壁的地方,数个泉眼冒出潺潺的溪水。由于阳光充足,山洞中间生长了数根不知名的翠藤,上面结满颗颗红橙橙的果子。 灵智伸手在溪水中一探,越靠近山洞,泉水越温,灵智眉头一皱:“难不成这里还是温泉不成?”其实温泉本身并不适合滋养植物,因为其中蕴含的矿物质太多,但有些特殊的植物却不一样,它们需要的正是温泉中的矿物质以及热量。 灵智跨步进入山洞的一刹那,一道黑影陡然朝灵智『射』来。灵智吓了一跳,忙运起内功在手,一掌拍了上去,将那道黑影震得重重的撞在山洞另一边的墙壁上。 灵智一瞧,只见是一条长约三丈,背部黝黑,腹部却是白『色』的双头蛇,蛇头微红,眼珠却是黄『色』,正盘旋而起,吐着蛇信子瞧着灵智。 灵智被它瞧得心中发『毛』,不禁想到:还真有一条称作“率然”的双头蛇,那么想来灵芝仙草也是有的啦。 灵智刚刚那一掌,虽然仓猝之下发动,但是也提起了近七成内力。附带灵智七成内力的‘大手印’掌力何等雄厚,想不到吃了灵智一掌,这条蛇居然若无其事,果真不愧是天生神物。 不过灵智艺高人胆大,兼之百毒不侵,倒也不怕这畜生。压下一开始的心惊,反而对其兴趣大增。灵智想起《孙子兵法》上的记载:“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陡然间一指点向它的尾巴。果然,只见指力还未及体,它的两个脑袋竟然甩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朝那道指力而去。只是这指力无形无质,又哪里能够咬得中?反而被这道指力打在一个头上,一时间摇头晃脑,显然有些晕乎。 灵智见它果然如同兵法上所记载的那般,反应迅速,当下控制内力,一指接一指的点向它首尾,玩得不亦乐乎。却不想这率然,呆在这处山洞已有数百年了,渴了喝这泉水,饿了吃那天才地宝,甚至吞过许多灵芝仙草,早已生出灵智,智商如同五六岁孩儿一般。它吃了两三次亏,哪里还不知道是对着这个“两条腿的怪物”捣的鬼,当下张开两张血盆大嘴,飞身超灵智扑去。 灵智哈哈大笑,闪电般伸出两只大手一把捏住他的两个脑袋下面一段距离,此时它两张大嘴距离灵智面门仅仅尺许。灵智瞧得极为清楚,这畜生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灵智反应不慢,随即明白必定是他一身神力让它震惊了。这畜生看着才碗口粗细,但是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鳞片,一身力道非同小可,灵智居然使出四分气力才制住它。要知道如今灵智一身力道只怕超过万斤,四成力道起码也在四千斤以上,可见这畜生的难缠之处。 率然不甘心的挣扎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始终逃不出灵智的双手,却搞得自己精疲力竭,两双眼中的凶戾之『色』减去,最后居然留『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 灵智笑骂道:“狡猾的畜生。也罢,我便放开你,如若你听得懂,便点点头。”本来灵智虽然猜测它智慧不低,但是对于它听得懂人言,还是不抱希望的。谁知,灵智话音刚落,它两只脑袋对视一眼,竟然真的轻轻点了两下。 灵智大喜,一把松开双手,对其道:“走,带我去找那灵芝仙草。” 这回,率然无法理解了,只是茫然的瞧着灵智,灵智一拍额头,道:“你平常吃的什么?” 率然眼中『露』出警惕之意,小心翼翼的瞧着灵智。 灵智心知这回赌对了,伸出大手在其脑袋上一拍,道:“还不带我去看看?” 率然眼中『露』出一丝惧『色』,慢悠悠的从洞口出去,爬至一处背阴处。灵智跟上去一瞧,见两块巨大的石头中间形成一处空地,两道泉水一冷一热,沿着石缝在此汇聚。在这方圆不满二十丈的空地上,绿草满布,其中长着数十株灵芝仙草。大的两个巴掌大小,小的也有半个巴掌大小。 第四十二章 大日如来 灵智瞧见这神奇的一幕,心情激『荡』。他医道高深,自然认出这方圆不足二十丈的空地属于“两仪宝地”。这所谓的“两仪宝地”,对于『药』物来说的便是无上福地。它能让这些珍奇的植物生长时间以十倍计的缩短。简单来说,如果一株灵芝生长在此地十年,就会有百年灵芝的效果,难怪这里有如此多的灵芝仙草。 普通的灵芝,哪怕是千年灵芝,也没资格称作仙草。偏偏这里的称呼为灵芝仙草,一开始灵智还有些疑『惑』,但是在见到这个地方的瞬间便懂得了。这个地方既然是两口泉水形成的,那么稍微改动下地势,利用这两口泉水,岂不是可以凭空造出一整片类似的“宝地”?然后在种上各种珍稀『药』材,天啊!想想都激动。 灵智一人独自大笑了一阵,缓缓压下激动的心情,忙施展轻功沿着来路下去了。 留下率然呆在远处,望着灵智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疑『惑』不解?怎么这个“恶人”不打算抢走我的宝贝? 灵智下了峭壁,连忙召集大林寺高层,将紫芝峪上面的情形告诉他们。如果不是深知灵智的为人,他们只怕灵智跟他们讲的乃是神话故事?上面有灵芝仙草,还有“率然”守护,哈,你逗我? 弘济老和尚一辈子呆在恒山之上,从来不知道这上面还有这等神物。而灵智才来恒山多久?撑死一年,居然被他发现这等神奇的所在,一时间,弘济这些原本恒山之上的大小和尚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意味十分古怪。 灵智见他们似乎还是不信,气得一跺脚,对着他们道:“你们跟我上去看。” 灵智先命人找来一根长长的绳子,然后再次施展轻功,上去了以后,再用绳子将十余位长老拉上去。没办法,谁叫他们没灵智这等骇人的轻功呢?所以灵智只能采用这等笨办法。 一行人十余人,跟在灵智的身后,朝那处山洞走去。其实弘济老和尚他们上来之后,见到这个上面还有如此茂密的一片树林,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等到他们跟着灵智进了山洞,见到双头蛇“率然”之后,一个个狂喜,口中连呼“世尊保佑”。 这个消息震动整个大林寺,接下来的数天,灵智命人修了一条栈道一直从大雄宝殿东边通上紫芝峪,再将那密林当中的一些杂草树木清理掉大半,开辟出数亩『药』园,种上各种珍稀『药』材,接引那两口泉水来灌溉,更是派了十余名弟子轮流照看。 原本双头蛇率然被这么一大帮人打扰,十分不高兴,若非有灵智在一旁看着,只怕它就要扑上去对着那些大小和尚下嘴了。好在灵智知道它智慧不低,花了好些功夫教导它一些规矩,又命僧人不准靠近山洞以及那些灵芝仙草的所在,这才相安无事。饶是如此,那些小和尚在给『药』材灌溉泉水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这头传说中的神兽,被它一口吞下肚子。 反正有了这两口泉水,只需数年,便可得到一大批珍稀『药』材,那些仙草反而显得不怎么重要了。而且,经过灵智的教导,率然已经认出来哪些是大林寺的人,哪些不是了。如果有人想要来偷宝『药』,嘿嘿,说不得『药』还没偷盗,魂就先吓掉一半了。要知道,旁人可没有灵智的本事,能够制服它的。 匆匆,又是数月。大林寺当中的一切都逐渐走上正轨了。期间,灵智除了儿子满周岁之时,悄悄去了一趟玄素庄之外,一直宅在大林寺当中,琢磨一身武功。当中,他命人给江南七怪送去了一封信,将他在恒山创建大林寺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又言明有时间便会去大漠看望他们的。收到信的江南七怪一个个激动难抑自持,对灵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同时对于他信中所说的大林寺多了几分向往。 随着功力日深,灵智逐渐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隐隐有脱出“九阳神功”的范畴。他早就有雄心壮志,要创出一门旷古铄金的盖世神功。灵智索『性』一人独居在天峰岭的如来宝殿当中,闭关潜修,以期有所灵感,得以突破。 整整一个月,灵智观日升月落,云聚云散,以《九阳真经》为根基,《根源慧经》的练神法门与“龙象般若功”的练体法门为核心,再加上一些其他功法的精要,草创一门神功,以大日为名,唤作《大日如来经》。这门神功共分三篇:练体篇、炼气篇、练神篇。这三篇相互之间关联,却又可单独分开。只是单独分开效果不如连在一起罢了。 寻常武功,大都是先练体再练气,最后练神。灵智的《大日如来经》反其道而行之,先炼气,内功有成之后再练体,以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肉身,拓宽经脉,乃至纯净无暇。这也是灵智有九阳在手,内力大成之后生生不息,可以极为迅速的弥补损耗的真气。换另外一个人来练,只有练气与练体双不成的。 《大日如来经》的练体篇,不仅保留了“龙象般若功”增长气力的特『性』,更是融入了一些横练的法门,大成之后,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当然,目前灵智才创至第九层。 《大日如来经》炼气篇,甚为高深玄妙,并且潜力惊人。众所周知,九阳大成之后,可在体内形成氤氲紫气,随心而动。但是这的炼气篇,起点便是先将九阳大成,将一身九阳真气转化为氤氲紫气之后,让真气附带独特的属『性』,发展壮大之后,尽量打通身上的隐脉,积累一定的量之后,再以它绵绵不绝,坚韧异常的独特『性』质顺势冲开天地二桥,脱变成先天紫气,进阶先天。之后再以先天紫气重刷肉身,在极短的时间内修成‘大日如来宝体’。 《大日如来经》炼神篇,最是莫测。灵智以《根源会经》的练神法门为基础,融入佛门观想法,不仅能增加精神力,更是练成独特的意境,玄妙异常。 灵智盘膝端坐在大殿当中,收摄心神,观想大日如来法相。只是他观想的大日如来法相略为诡异,因为他识海当中那尊若隐若现的身影面容,赫然是他自己。由此可见,这货虽然做了好些年和尚,但是对于佛祖的信仰委实没有多少啊!不过,无论他如何努力,那道身影始终不能真正成型。 灵智睁开双眼,轻轻叹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连自己的“道”都才刚刚找到,就想凝聚如来法相,忒也可笑了。不过,灵智倒是想得开,既然练神篇短短时间无法突破,莫如先将一身浑厚的九阳真气转划为氤氲紫气先。 何谓“氤氲紫气”?气呈紫『色』,游走随心,每循环一周,身子便如灌甘『露』,丹田里的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那就是所谓“氤氲紫气”。说起来,这氤氲紫气妙用无穷,内蕴无穷生机,乃是真气的升级版本,其实就是一种独特的气态先天真气。只是这氤氲紫气太过难得,九阳大成之后才可以独特的方法孕出一缕。这里所说的将九阳真气转换为氤氲紫气,并不是说丹田当中的九阳真气全部变成氤氲紫气,如果真的是那样,早就达到先天了。这里的转换是指,先凝练出一缕紫气出来,然后融入九阳真气当中,让九阳真气带上氤氲紫气的特『性』,为下一步脱变成先天真气做准备。 灵智按照《九阳真经》上的法门运转一身内力,渐渐的一缕紫『色』的气息朝着灵智的紫府升腾了上去。 灵智浑身瘫软如泥,神念清楚的看到那一缕紫气飘飘『荡』『荡』的进入了自己的紫府一个转身散出了一阵金『色』的光芒。那道光芒洒遍了灵智的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了这充满了生机的金『色』光芒之下。体内所有的氤氲紫气都朝着紫府涌了上去然后全部转化为了金光,渐渐融入一身血肉当中。 这缕紫气一进入紫府泥丸宫,原本时聚时散的法相猛然间缩小到一定程度,彻底稳定下来,丝丝缕缕的精神力量灌注至法相当中,逐渐化为法相凝实的力量。《根源会经》在这一刻陡然跨越第十层,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虽然法相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是其实有了雏形,也就是说灵智初步找到了自己的“道”,日后只需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超越先天并非难事。 而灵智下、中两处丹田当中,原本金灿灿的九阳真气,在紫气融入血肉当中的那一霎那,变得再次活泼灵动三分,深金『色』当中夹着着丝丝紫金之『色』,隐隐多了一股子“灵”『性』。 灵智想到再次凝聚出一缕新的氤氲紫气的时候,腹中传来一股饥饿感。灵智心知今日不宜再转化,索『性』这次闭关,所得不小,不仅将一身所学初步融为一体,更是将体内的九阳真气附带了一丝氤氲紫气的特『性』,于日后进阶先天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大凡得道高僧或有道全真,创出一门神功之际,附带的会将自身感悟记录下来,形成新的佛、道经典,用以叙述微言大义、天地至理,以期后辈届时能够更快的学会自己的神功。 今日灵智亦不例外,既然创出了《大日如来经》,那么将心中一些见识以及对于佛门典籍的理解收录成册,作为这《大日如来经》的经文,将之刊行天下,岂不美哉?况且日后佛门弟子,一提到这经文之时,必然对自己敬仰无比,甚至当作活佛在世,名传后世,也不枉穿越一遭。 灵智如今一身见识何等之高?超出此世中人不止一筹,兼之对于各种佛门典籍烂熟于心,所以想要书写一部新的《大日如来经》十分轻松。 原本佛门当中有《大日如来真经》,全名《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亦有《大日如来金刚经》等其他经典。灵智为了以示区别,以王阳明的心学理念“知行合一”为核心,提出要想得大乘果位,需“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先返视探求自己的心『性』良知,于实践中解『惑』,再广积功德,普渡众生。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说,在明代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有重大的影响。此时还是处于南宋时期,王阳明的祖宗都还不知在何处,灵智恬不知耻的将其心学核心化为己有,再通过改朝换面,巧妙的利用后世一些见识与当今的现状结合,作出这一部《大日如来经》,对于整个佛门的冲击可想而知。甚至,其中的“明心见『性』,身体力行,知行合一,身作如来”的理念对于整个时代而言都是震耳欲聋的。 灵智此时紫府当中大放光明,各种理念不断交织、碰撞,最后化为《大日如来经》的经文。一连七日,灵智盘坐在如来宝殿左侧一处巨石上,观日生日落,花开花谢,滴水未进,不发一言,在整个大林寺引起酣然大波。 大林寺几位首座远远的瞧着山顶的灵智,无不担心。灵目、本寂等人更是吩咐几个弟子轮流在天峰岭顶的如来宝殿轮流守侯。 第八日一早,天边红日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彩,云朵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灵智陡然睁开双眼,大笑三声,笑声震动整个大林寺,随即所有的大林寺弟子只听得一个充满喜悦的声音道:“吾道成矣。” 众人正自诧异,灵智雄浑的声音缓缓传遍方圆里许:如是我闻,一时法集会,世尊谓诸菩萨、罗汉、比丘众曰:明心方可见『性』,见『性』方可奋迅。奋迅示现身无尽庄严藏。如是奋迅示现语意平等无尽庄严藏身体力行,知行合一。世尊所谓知行并进,不宜分别前后,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如是一切智智,烧一切无智薪。心不在内不在外,及两中间心不可得。何者故?菩提无固相,本『性』清净故是善男子善女子,无量功德皆得成就,人人可作如来故。 大林寺众僧,特别是文殊院的僧人,大都佛法高深,于各种佛门典籍无不精熟。宏济、本寂等首座更是其中佼佼者。他们听灵智念诵经文,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因为他们居然不知道这篇经文的来历,甚至中间的种种道理于各派教义均不相同,却隐隐融会贯通佛门各宗的教义,再以此推陈出新,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灵智闭关的成效。 几人低声略一商议,机缘难得,命人通知大小僧人前来聆听教诲。他们几个则连忙盘坐在大雄宝殿前面,静静聆听。大林寺僧人得到消息,无论在做何事,均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快步朝大雄宝殿聚集,然后依次坐下。 第四十三章 活佛在世 大林寺香火渐盛,来往的香客越来越多,文人『骚』客更是不少。其中有一人,名胥持国,字秉钧,代州繁畤人,经童出身,累调博野县丞,后官拜大金通奉大夫,枢密副使,上柱国,琅琊郡开国公。 不过此时的他才约莫三十余岁,乃是金国的大理丞。正微服与几个好友在恒山大林寺当中游玩。因其文采斐然,这些时日,与大林寺几位首座引为知己。 这日一早,他推开禅房大门,望着恒山精致,只觉心旷神怡。忽然,他听见大笑三声从远处传来,后又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念诵经文,只是隔得太远,听不太真切。这时,又见到十余名和尚行『色』匆匆的往大雄宝殿而去,心中好奇,忙拉住其中一人道:“小师傅,你们这般行『色』匆匆,可是大林寺中发生了大事?” 那么小和尚被人拉住,面『露』不耐烦的神『色』,不过见他言语客气,不好发作,只得道:“咱们主持在宣讲大法,正是难得的机缘。文殊院首座宏济大师有令,大林寺僧人放下手头上一切,赶至大雄宝殿。” 便在这时,一名年龄稍大的和尚转过头来道:“慧可,还罗嗦什么?莫耽误了时辰。”说完,又对着胥持国道:“这位施主,要是好奇,便同咱们一道去吧,只是不可喧哗。”说罢,也不理他,只是匆匆往上而去。 胥持国一愣,这才跟在这一行人身后,往大雄宝殿而去。等赶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只见广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身影,一个个盘膝而坐,面『色』凝重,一个雄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他环视一周,眼睛一亮,悄悄走到几个好友身边。 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秉钧兄来得为何如此之慢?” 胥持国拱手为礼,正要寒暄,那人伸手一拦,示意无需多礼,紧跟着道:“切莫错失大好机缘。” 胥持国这才挨着那人坐下,凝神静听。这时,灵智正好讲到:身体力行,知行合一。世尊所谓知行并进,不宜分别前后,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短短几句,胥持国神『色』大变。他饱读诗书,是正经的儒家弟子,这几句当中的意思自然明了。但是他却从来没听过这等震耳欲聋的道理,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是静静的聆听,同时用心记下经文。 灵智讲罢《大日如来经》经文,大林寺大小僧人齐齐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多谢主持开悟。”而在大林寺聆听灵智讲经的善男信女,也一个个恭敬行礼。 宏济老和尚他们的感觉又不一样,之前见识过灵智深厚的内力,高明的武学,心中虽然佩服,却也并如这般佩服。毕竟身为佛门弟子,只有在对于佛经教义,佛法微言上的见识超过自己,才值得他们钦佩。此时《大日如来经》一出,他们彻底知道了灵智一身佛法远在他们之上,早已到了无法形容的境界,心中钦佩之余更是涌起一股自豪感,说到底灵智乃是他们大林寺的主持。 而灵目等原本的密宗弟子,早就在心中将灵智神化到了一定高度,此时经书一出,他们也只认为乃是理所当然,反而并不觉得如何诧异。 胥持国等读书人,所获也颇多,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灵智上人一身儒学只怕也非同小可,否则又何如能做出这等旷世经文?他们几人将各自背诵的经文一一道出,相互印证,又通过请教大林寺的僧人,将经文补全,各自抄录一份之后,下了大林寺。 今日一场法会,随着那些善男信女的宣扬,再加上那些书生将《大日如来经》传播给知交好友,门人弟子,短短月余,将灵智的名声推高到一个新的高度。此前灵智的声明虽然在武林当中颇为响亮,西北地界以及恒山左近的老百姓也知道他的威名,但是更多的还是每人听过。随着这一事件的发酵,灵智真真正正称得上天下皆知。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各个都知道恒山之上居住这一个佛法精湛,心地仁善的高僧。甚至一些受过大林寺僧人的老百姓直接将灵智当作活佛在世,有些还在家供奉灵智的牌位,逢年过节焚香跪拜。也不知道灵智这货得知种种情形之后是个什么心情?想来是十分得意的罢。 至于大林寺当中,文殊院的僧人连夜将经文收录成册,同时抄录五百份,虽不至于人手一本,但是也可使许多人仔细研习。越是深究下去,对于灵智的佩服越多,同时各自的境界提升得飞快。一直以来,佛门当中有许多相悖的理论,许许多多的僧人甚至越研习越困『惑』,此时灵智的《大日如来经》一出,那些本来陷入困『惑』的僧人一个个又重新找到了方向,逐渐摒弃自身一些陋习,尽量少空谈而做实事,真真正正往“知行合一”的方向去走。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这恒山之上的苍松翠柏已换了三次衣装,大林寺也建寺三年有余。 随着大林寺弟子救治天下,大金、西夏两国为了结交密宗,将《大日如来经》刊印数次,传扬天下,灵智彻底坐实了这个“活佛”这个称号。 三年来,大林寺弟子多出数百,恒山之上的建筑也完善许多。每日清晨,上百年轻弟子在菩提堂长老的监督下,一招一式的打着大林寺的基础拳法“大力莽牛拳”。得益于“少阳功”的玄妙,如今大林寺弟子一个个内功不差,只要稍微勤奋一点儿的,都打通了数条经脉,丹田之中积攒下不少少阳之气。数百练出内力来的大林寺弟子齐齐打拳,手中动作一模一样,自有一番摄人气势。 平日里一些信众,见到大林寺僧人练拳,手中难免胡『乱』比划,一些天资高的,竟然也将所有招式学个通透。大林寺及诸位首座及长老也不介意,反正按照灵智的话来说,这路拳法的用劲法门还掌握在咱们手中,他们哪怕学会了招式,也只是一些粗浅功夫。而传播出去的好处远远大过坏处,这就好比那“罗汉拳”同“太祖长拳”一样,乃是江湖上的大路货『色』,可是任谁习练这两种功夫,少不得要提一提少林寺以及宋太祖。同样的道理,日后人们习练“大力莽牛拳”的时候,别人少不得要提及大林寺以及创出这功夫的灵智,等于间接加大的大林寺的声明,又何乐而不为呢? 灵智迎着朝阳,站在天峰岭一处悬崖之上,一板一眼的打着一路拳法,正是江湖上流传极广的“罗汉拳”。而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俊秀小和尚,也站在灵智身后,跟着他打着这路“罗汉拳”,正是觉远。 二人也没有动用内力,一招一式更是缓慢无比,却自有一股子独特的韵律在里面。二人由头到尾,将罗汉拳打了一遍之后,灵智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对着觉远道:“觉远徒儿,你随为师习武已有五年之久,如今的‘九阳神功’也已经练到第三卷了,你同为师说一说,你觉得这‘罗汉拳’如何?” 觉远想了一会儿说道:“这‘罗汉拳’刚阳有力,硬桥硬马,使人一看便感觉到其中的孔武有力和阳刚之气,整套拳打起来非常流畅。徒儿倒是觉得与九阳真气相得益彰。” 灵智道:“你说得不差,九阳真气至刚至刚,御使起这类刚猛拳法来自然威力无穷,不过这却不是为师要问你的地方。” 觉远挠挠头,不解其意。 灵智想了想,换了一个问法,缓缓道:“你觉得这‘罗汉拳’与为师教你的‘大裂劈棺爪’哪个厉害?” 觉远想了没想,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大裂劈棺爪’厉害,这还用问?” 灵智摇摇头,道:“那你使‘大裂劈棺爪’跟为师比一比,为师只用这一路‘罗汉拳’。” 觉远哭着脸道:“师傅,弟子可打不过你老人家。” 灵智循循善诱:“放心,为师不使内力,咱们比一比招式。” 觉远跃跃欲试,依照规矩让了三招,先使一招“双龙探海”,一手攻向灵智左肩,一手爪向灵智前胸,迅捷无比。 灵智见他这一招深得其中三昧,微微点头,使一招“罗汉拳”当中的“两手擎天”,拿他双爪手腕。觉远反应不差,见到灵智拿他手腕,双爪微缩,左爪倒扣,悬于右爪肘部,手爪却如青龙探爪一般,猛的抓向灵智右手“曲池『穴』”,正是一招“手到擒来”。 灵智微微一笑,变爪为拳,使一招“黑虎攒心”,对着觉远招式当中破绽而去。 觉远见到灵智一拳砸来,忙运起“虎奔猿跃之术”,身子一矮,不仅避开那一拳,更是一招“伏虎擒龙”对着灵智腰间而去。 师徒二人眨眼之间在这峭壁上对了数十招。觉远爪法暴烈无比,迅捷异常,却始终敌不过灵智手中的一套普普通通的‘罗汉拳’。每每不等觉远双爪抓向灵智周身三寸,灵智便对着觉远招式当中的破绽而去,『逼』得他不得不变换招式。 数十招一过,觉远越来越束手束脚,当下再也不限定只使“大裂劈棺爪”,手脚并用,“大寂灭指”、“大力莽牛拳”、“大悲撕风手”、“大擒拿手”、“鸳鸯腿”、“蹬跳腿”等武功当中的精妙招式接连使出,却反而给灵智『逼』得一步步后退。 觉远猛的跳起丈余,左腿收拢,右腿紧绷,自上而下,一脚朝灵智斜铲而下,正是“蹬跳腿”中的一招。灵智微微一笑,一招“倒海排山”正中他脚心,也不紧『逼』。 觉远借着这股力道,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先是一招“攫戾执猛”,紧跟着一招“且迅且急”,爪向灵智周身各处。 灵智动也不动,极快的使出一招“仙掌推云”,推得觉远腾腾倒退两步,最后又是一招“黑虎攒心”正中他胸口,砸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觉远见自己手段尽出,而师傅施展以一路“罗汉拳”对敌,心中好生佩服,随即转念一想,难道我错了?这路“罗汉拳”实是一路了不起的拳法? 觉远极为兴奋的道:“师傅,原来这‘罗汉拳’这么厉害啊!” 灵智气得在他脑袋上一拍,骂道:“蠢才,为师的意思是不要拘泥于招式之间,可不是说‘罗汉拳’有多厉害。” 觉远眼中满是委屈,嘟囔道:“那你不直接说。” 灵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再好好想想,为何刚刚会输给为师。” 见到觉远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灵智骂道:“笨蛋,就好比你刚刚使那招‘彻地腿’,为师一招‘倒海排山’打你脚心,你为什么不收回右脚,跟着出左脚?使出‘鸳鸯腿’里面的‘连环踢’出来?不过好在总算不是太笨,懂得借为师那股力道后退。” 说完,又挑出七八处地方来,细细跟他讲解该如何收招变招,最后骂道:“也是为师跟你切磋,倘若日后跟别人动手的时候,别人哪里还会手下留情?” 觉远心中暗暗道:“大不了我一辈子不跟人动手罢了。”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在灵智面前说出来的,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随着灵智缓缓将一招一式分解开来,觉远隐隐觉得领悟了最上乘武功的精要,虽然还有一些地方不甚理解,但是起码在心中埋下了一个念头:不要拘泥于招式之间。他学了“九阳神功”,真气贯体,一招一式均有莫大的威力,便是一路极为普通的“罗汉拳”在他手中,也不输于一些二流武学。 所以灵智最要目的是让他明悟“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道理,目前看来,效果尚算不错。每日切磋,虽然仍免不了要挨揍,但是在灵智手中支撑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 灵智道:“不同的武功,在不同的人当中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这‘罗汉拳’,以九阳真气催动开来,刚猛绝伦。但是你让一个八旬老汉使出来,只怕一路拳法还没打完,他自己便躺下了。” 说道这里,觉远笑着接口道:“师傅,我知道啦!这便是你常常所说的内功高了,拳脚气力自足,对么?” 灵智道:“恩,总算还没笨死。但是既然内功有成,那么学起招式来便不用依葫芦画瓢,反而更加要灵活贯通,你记住了么?” 觉远点点头道:“恩,记住了。” 说罢,师徒二人下了天峰岭,开始了每日的生活。 第四十四章 时光匆匆 漠北草原之上,夏草青青,冬雪皑皑,晃眼间十余年过去,郭靖已是个十六岁的粗壮少年,距比武之约已不过两年,江南七怪督促得更加紧了,命他暂停练习骑『射』,从早到晚,苦练拳剑。 在这十余年之间,铁木真征战不停,并吞了大漠上部落无数。他收罗英豪,统率部属,军纪严明,人人奋勇善战,他自己智勇双全,或以力攻,或以智取,纵横北国,所向无敌。加之牲畜繁殖,人口滋长,骎骎然已有与王罕分庭抗礼之势。 朔风渐和,大雪初止,北国大漠却尚苦寒。 郭靖八岁那年起,灵智只身前往大漠,住上一个月,一来指点江南七怪的武艺,而来教郭靖一些新的本事,这也是每年的惯例。 郭靖十二那年,灵智更是将其带入当年的石庙当中,传他整部《九阳真经》,又让他发下重誓,没有灵智的允许,万万不可传给他人。他毅力惊人,花了好大的力气将经文整篇背诵下来,再日夜苦练,短短数年间竟然有追上江南七怪的趋势。要知道,如今的江南七怪,十余年如一日的修炼“混元功”,进境快的如朱聪,都已经开始打通奇经八脉了,在江湖上也是二流好手。而郭靖才多大年纪?竟然有追上他们的趋势,可见《九阳真经》是何等的神妙。 这一年,灵智还是如同往年一般,孤身一人来到大漠,先是同江南七怪痛饮了几杯,聊些趣事,再指点他们一番武艺,然后督促郭靖习武。灵智一边教导郭靖一路爪法,一边暗自腹议:算算时日,丘处机也该派尹志平来试探靖儿的武功了吧?佛爷我可是等了好些年了。全真教,哼,这回你们注定要栽个大跟头。 一日晚上,郭靖睡到中夜,忽听得帐外有人轻轻拍了三下手掌,他坐起身来,只听得有人以汉语轻声道:“郭靖,你出来。”郭靖微感诧异,听声音不熟,揭开帐幕一角往外张望,月光下只见左前方大树之旁站着一人。 却不知,在郭靖走出帐门的那一霎那,灵智连同江南七怪一个个施展轻功吊在他二人身后。 郭靖出帐近前,只见那人宽袍大袖,头发打成髻子,不男不女,面貌看来年纪尚轻。原来这人是个道士,郭靖却从没见过中土的道士,问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那人道:“你是郭靖,是不是?”郭靖道:“是。”那人道:“你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剑呢?拿来给我瞧瞧!”身子微晃,蓦地欺近,发掌便往他胸口按去。 郭靖见对方没来由的出手便打,而且来势凶狠,心下大奇,当下侧身避过,喝道:“干什么?”那人笑道:“试试你的本事。”左手劈面又是一拳,劲道甚为凌厉。 瞧见这一幕,灵智冷哼一声,韩宝驹怒骂道:“好个不懂礼貌的小道士。” 其余几人虽然不出声,却也一个个脸『色』不大好看。 郭靖怒从心起,斜身避过,伸手猛抓敌腕,左手拿向敌人肘部,这一手是“大悲撕风手”中的“手到擒来”,只要敌人手腕一给抓住,肘部非跟着遭拿不可,前一送,下一扭,喀喇一声,右腕关节就会立时脱出。这几日他得灵智传授,日日苦练,此时竟然不自觉的使了出来。 那人手腕与手肘突然遭拿,一惊之下,左掌急发,疾向郭靖面门拍去。郭靖双手正要抖送,扭脱敌人手腕关节,哪知敌掌骤至,连忙放开左手,使一招“五丁开山掌”中的一招“苍鹰搏兔”,对着那人拍去。 灵智瞧见这一掌,笑道:“靖儿这一掌使得不差,四哥教导有方。” 南希仁话不多,听到灵智打趣也只是微微一笑,倒是其他几怪面有得『色』。 郭靖内功又成,掌法又熟,只一掌,雄浑的内力竟然瞬间侵入对方体内,来人猛的向后跃出,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这还是郭靖心地仁善,一掌没有用全力的效果。郭靖瞧去,只见对手原来是个少年,长眉俊目,容貌秀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只听他低声道:“好功夫?咳咳,不枉了江南七侠十年教诲,今日倒是小道?孟浪了。” 郭靖单掌护身,严加戒备,问道:“你是谁?找我干吗?” 少年苦笑一声道:“在下?全真教?尹志平,奉师尊?长春子丘道长差遣,谨向江南各位师父请安问好。” 这时,柯镇恶冷冷的道:“只怕不是来问安的吧?” 尹志平挣扎着躬身说道:“各位前辈辛劳了这些年,家师感激无已,特命弟子先来向各位拜谢。” 韩小莹心软,见他这般模样,伸手扶起他,内力飞速的在他体内游走几圈,替他略作疗伤。 尹志平见她内功深厚,又是感激又是惊惧,今日可是他孟浪了,自作主张试探郭靖的武功,却不想,才一招就败了。 不过柯镇恶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哼了一声,心想:“你来此若是好意,为何先跟靖儿动手?岂不是在比武之前,先杀我们个下马威?还好靖儿内功有成,没有丢咱们同上人的脸。哼,丘处机这个杂『毛』老道委实不端人子。” 这时朱聪已揭开信封,抽出信笺,朗声读了出来:“全真教下弟子丘处机沐手稽首,谨拜上江南七侠柯公、朱公、韩公、南公、张公、全公、韩女侠尊前:江南一别,忽忽十有六载。七侠千金一诺,间关万里,云天高义,海内同钦,识与不识,皆相顾击掌而言曰:不意古人仁侠之风,复见之于今日也。” 柯镇恶听到这里,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朱聪接着读道: “贫道仗诸侠之福,幸不辱命,杨君子嗣,亦已于九年之前访得矣。” 六怪听到这里,同时“啊”了一声。他们早知丘处机了得,他全真教门人弟子又遍于天下,料想那杨铁心的子嗣必能找到,是以对嘉兴比武之约念兹在兹,无日不忘,然寻访一个不知下落之女子的遗腹子息,究属渺茫,生下的是男是女,更全凭天意,若是女子,武功终究有限,这时听到信中说已将男孩找到,心头都不禁一震。 七人一直未将比武赌赛之事对郭靖母子说起。朱聪见郭靖并无异『色』,又读下去: “二载之后,江南花盛草长之日,当与诸公置酒高会醉仙楼头也。人生如『露』,大梦一十八年,天下豪杰岂不笑我辈痴绝耶?” 读到这里,就住了口。 韩宝驹道:“底下怎么说?”朱聪道:“信完了。确是他的笔迹。”当日酒楼赌技,朱聪曾在丘处机衣袋中偷到一张诗笺,是以认得他的笔迹。 柯镇恶沉『吟』道:“那姓杨的孩子是男孩?他叫杨康?”尹志平道:“是。”柯镇恶道:“那么他是你师弟了?”尹志平道:“是我师兄。弟子虽年长一岁,但杨师哥入门比弟子早了两年。” 这时,灵智『插』口道:“只怕那孩子不姓杨罢?老衲怎么听说他姓完颜,乃是大金小王爷?” 此话一出,尹志平冷汗沁沁,他如何不知道师兄杨康又有个名字叫做完颜康,正是大金国的小王爷。至于为何不改回来原来的名字,这当中的缘由关乎全真教的算计,自然不好明言。 江南七怪一听,大感诧异,当下灵智缓缓将其中的缘由道出,只听得江南七怪大为气恼,对于全真教再无一丝好感。 柯镇恶冷冷地道:“你去对你师父说,江南七怪虽然不济,烟雨楼之会原也决不失约。但是你师傅如今的作为倒叫咱们好生不齿。你回去跟你师傅说,烟雨楼之会,江南七怪会去,但是却不是他们两个孩子比武,而是江南七怪要找他丘处机丘道长算一算这十余年被骗之帐,还有好友焦木的仇,我们也不写回信啦!?”尹志平听他语气甚恶,心中十分惶恐,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不是,十分尴尬。 他奉师命北上投书,丘处机确是叫他设法查察一下郭靖的为人与武功。长春子关心故人之子,原是一片好意,但尹志平少年好事,到了蒙古斡难河畔之后,不即求见七怪,却在半夜里先与郭靖交一交手,考较一下他的功夫。这时见七怪各个神情不善,心生惧意,不敢多呆,向各人行了个礼,说道:“弟子告辞了。” 韩宝驹道:“丘处机这道士不地道,小道士也无礼,大哥教训得好。”柯镇恶默然不语,过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谁曾想,这全真教竟然是这般货『色』。这十余年咱们为了什么?受这么一番苦楚。” 六怪人同此心,俱各黯然。 南希仁忽道:“也不差,认识了上人,收了靖儿为徒!”韩小莹道:“四哥说得是,日后必定找丘处机一个说法。” 灵智劝慰道:“几位不需如此,这事传扬出去,孰胜孰劣,一眼可知。即便赢了他丘处机,又有什么成就感?反正经此一遭,日后只有说江南七怪侠义无双的。” 几人这才作罢。接下来,一如原着,先是铁木真等人见一对白雕大战一群黑雕,最后郭靖一箭双雕,被铁木真封做金刀驸马。 接下来,郭靖与华筝二人,见那白雕殉情,突然如一枝箭般从云中猛冲下来,噗的一声,一头撞上岩石,登时毙命。 郭靖与华筝同声惊呼,一齐跳起,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忽然背后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可敬!可敬!” 两人回过头来,见是一个苍须汉人,脸『色』红润,神情慈和,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这人装束甚是古怪,头顶梳了三个髻子,高高耸立,一件道袍一尘不染,在这风沙之地,不知如何竟能这般清洁。郭靖自那晚见了尹志平后,向师父们问起,知道那是中土的出家人道士。他说的是汉语,华筝不懂,也就不再理会,转头又望悬崖之顶,忽道:“两头小白雕死了爹娘,在这上面怎么办?”这悬崖高耸接云,四面都是险岩怪石,无可攀援。两头『乳』雕尚未学会飞翔,眼见是要饿死在悬崖之顶了。 郭靖向悬崖顶望了一会,说道:“等着,我去将它们拿回来。”说完,施展轻功一提气,直往悬崖脚下奔去,只见他手足并用,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竟在悬崖上爬将上去。这悬崖高达数十丈,有些地方直如墙壁一般陡峭,但郭靖只要手足在稍有凹凸处一借力,立即蹿上,所使的正是灵智传授的‘虎奔猿跃之术’。 别说华筝看得目瞪口呆,便是那个道士,也诧异无比,这山崖,以他的功力上去,自是不难,但是郭靖才多大?居然有这般轻功。 说完,将小雕递给华筝,二人自顾喜滋滋地捧了,要去捉虫儿来喂它们,只留下那个老道士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这老道士正是全真教掌教马钰,原本他还想看看郭靖的武功,倘若不行,他便打算传授给他全真教内功,好让丘处机输了这个赌局。却不曾想,中间有灵智『插』手,江南七怪连同郭靖的际遇早就不同,此时却是失算了。 马钰跟在郭靖的身后,还未走到蒙古包内,却猛然听见一个声音怒道:“好哇,你们全真教果然了不起,竟然一而再,再二三的挑衅咱们,莫非以为江南七怪真的不会翻脸么?” 这人,正是马王神韩宝驹。 马钰心中诧异,拱手说道:“久慕江南七侠威名,今日识荆,幸何如之。” 这时,其余几人听到动静,全部出来,站在一边冷冷的瞧着马钰。 朱聪点头为礼,说道:“不敢,请教道长法号。” 马钰道:“在下马钰,添为全真教掌教。” 七怪吃了一惊,他们知道马钰道号丹阳子,是全真教教祖王重阳的首徒,王重阳逝世后,他便是全真教的掌教,长春子丘处机还是他的师弟。他闭观静修,极少涉足江湖,因此在武林中名气不及丘处机,至于武功修为,却谁也没见过,无人知道深浅。只有灵智神『色』不变,十分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眉目和善的老道。 柯镇恶道:“原来是全真教掌教到了,我们多有失敬。不知道长光降漠北,有何见教?可是与令师弟嘉兴比武之约有关么?” 韩宝驹怒道:“大哥,还有什么好问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肯定是替日前那个小道士出头的。” 灵智在旁边瞧得好笑,马钰却更加诧异,不明白几人为何对他敌意如此之大。 第四十五章 有道丹阳 马钰道:“敝师弟是修道练『性』之人,却爱与人赌强争胜,大违清静无为之理,不是出家人份所当为,贫道曾重重数说过他几次。他跟七侠赌赛之事,贫道不愿过问,更与贫道没半点干系。好在这是救护忠良之后,也是善举?” 不等马钰说完,柯镇恶打断道:“好哇,原来你也知道这事,那你知不知道你师弟将那姓杨的孩子养在仇人家里,让他认贼作父,难道这边是你们全真教所说的救护忠良?” 马钰不知其中缘由,当下问道:“柯大侠何出此言?” 灵智缓缓道:“这怕这当中的缘由马道长不是不知,而是另有算计吧?” 马钰见他话语中暗含讽刺之意,心中不快,只是他养气功夫深厚,这才忍耐下来。顺着声音放眼一瞧,这时才发现这人做和尚打扮,当下问道:“这位大师如何称呼?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还望大师解『惑』。” 灵智道:“好说好说,老衲灵智,想必你是认识我的。” 说起来灵智的自称,也是奇葩。古代结婚生子较早,所以三十岁便可称老夫。而他如今接近四十岁了,称一声老衲也担当得起,只不过他选择自称老衲的原因却是不想让人拿他年纪说事。究其原因在于,自从他九阳有成之后,容貌便一直固定在二十余岁,若非他这些年刻意留了一脸浓密的胡须,只怕任谁见了他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名扬天下的灵智上人。他毕竟来自后世,哪怕这些年精研佛法,但是终究六根未净,心中存了一丝名利之心。说是名利之心,其实就是俗称的喜欢装『逼』,喜欢讲些高人气度,喜欢世人崇拜他。 马钰身为全真教掌教,自然听过灵智的赫赫大名,况且大林寺开山之前,还与全真教有过一丝不愉快,对于灵智的信息自然要收集。不过这十余年来,灵智每次来到这漠北之地,都是独自一人悄悄的来,而他收郭靖为徒的消息,除了大林寺内部一些高层知道,外人万万无法得知,也难怪马钰将其当作路人甲,实在是他这些年来在恒山宅得太厉害了。 马钰先是一愣,随即深深揖手行礼,态度比之之前可谓天壤之别。灵智见他恭谦有礼,也不再继续针对他,只是将杨康的处境告诉他,也不添油加醋,说完后静静的瞧着他。 马钰心中大气,不禁对丘处机有了一丝怨念,你如此作为,难怪人家将我全真教当作大敌。道士我一而再再二三的告诫过你,却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甚至连着等待大事都不跟师兄弟几个说,你究竟还有没有把我当师兄?当全真教的掌教?幸亏今日来了一趟漠北,否则还不知道你要惹下多大的祸事。别说密宗宗主灵智上人了,便是江南七怪他们七个,一个个也都是二流好手,真个动起手来,咱们师兄弟七个全上也不见得拿下人家,偏偏你自大成狂,全然不想其中的道理。 马钰当下朝着江南七怪深深的行了一礼,道:“贫道云游无定,不喜为人所知,是以平日里对师弟管教有所疏漏,以至于他做下这等错事,贫道如今代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向几位陪罪,还望七位大人有大量,伏乞恕罪。”说着又行了一礼。 原来马钰得知江南七怪的行事之后,心中好生相敬,他是全真教掌教,深明道家抑己从人的至理,雅不欲师弟丘处机在这件事上压倒了江南七怪。但数次劝告丘处机认输,他却说什么也不答允,于是远来大漠,苦心设法暗中成全郭靖,要令七侠得胜。可如今,一个处置不当,非但惹了七位武功不差的高手以及密宗这个庞然大物,传扬出去,于全真教的声名更是不利。 七怪见他气度谦冲,真是一位有道高人,与他师弟外表慷慨飞扬,内心算计颇多的姿态截然不同,当下一齐还礼。 韩宝驹心直口快,当下说道:“马掌教,这事既然不知道,咱们也不怪你,但是杨康母子,你们全真教又该如何处置?” 马钰暗暗心焦,一时之间拿不到主意。本来也是,人家如今一个做了王妃,一个又是小王爷,难道光凭全真教的几句话便舍弃这些荣华富贵么?再说,人家完颜洪烈堂堂一个王爷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全真教有这个实力做掉完颜洪烈,劫出包惜弱母子,又能如何?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呸,不对,是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人家万一发动大军围困终南山,这该如何是好? 柯镇恶铁杖狠狠一顿,道:“道长,老瞎子我只问你一句,可敢去闯一闯那中都王府?” 柯镇恶此言一出,其余六怪眼中跃跃欲试,他们在这大漠当作苦练了十余年武艺,眼界想法早已不同,于他们而言,区区一个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既然义士遗孀身陷其中,那么他们便出手救出来罢了,顺便扬一扬江南七怪的威名。 马钰心中暗暗叫苦,他全真教家大业大,不同于江南七怪他们,打不过可以跑。但是此时倘若开口拒绝,那岂不是自认全真教胆子小?平白叫人小觑了。马钰一时间好生为难,只是道:“这中都是金人的地盘,想要劫出他们母子何等困难,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灵智一抹颔下浓密的倒髯,缓缓开口道:“老衲觉得,其实那杨康当了人家大金国的小王爷也不是什么坏事。”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看着灵智。 灵智又开口道:“依老衲的浅见,只怕这铁木真称雄草原灭掉大金之后,要对大宋下手了,如果支持杨康那个小子当上大金国的皇帝,有了金国在中间缓冲,起码对于大宋而言,是好事。” 江南七怪想起这十余年当中见到铁木真部纪律严明,作战勇敢,吞并敌部,个个是猛将勇士,只怕还真有这个可能,当下对灵智好生佩服。 马钰感受又不一样,他听了灵智的一番话,自动补脑,认为师弟丘处机是从大义出发,对其怨念稍减。 灵智接着又道:“不过,只怕丘道长还未将杨康的身世告诉他吧?老衲可不觉得到时候他会听丘道长的,此事还需早做打算。” 听完这一句,马钰对丘处机稍减的怨念又噌的一下涨起来了,叹了一口气道:“贫道一时不察,以至于师弟铸下大错,所幸还有挽回的余地。匆忙间思虑不周,不过等贫道回去之后,自会教训丘师弟一番,然后让其将杨康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后,再来跟诸位陪罪。” 朱聪眼珠一转,摇头晃脑的道:“不怪咱们兄弟几个信不过道长,只不过亲疏有别,难保?” 他话虽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灵智看的暗暗好笑,心道:全真教掌教吃瘪的样子可不多见,和尚我真是太机智了。 马钰面『色』微微一变,当下斩钉截铁的道:“仗着先师遗德,贫道七个师兄弟在武林之中尚有一点儿虚名。是以贫道用这点儿虚名同各位作保,如果信得过贫道,还望给几分薄面,嘉兴醉仙楼之期,贫道自当带着丘师弟再向各位认输陪罪,决计不损七侠的英名令誉分毫。” 以他的身份,说出此话来,也着实为难他了。是以江南七怪不好再『逼』迫他,又佩服马钰以掌教之尊,对他们尚且如此礼数周全,一身气度非同小可,当下在灵智的见证下重订比武内容,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马钰在此盘桓一日,第二天一早神『色』匆匆的返回终南山。 只是,灵智连同江南七怪没想到的是,丘处机脾气暴烈且傲气十足,竟然全然不肯听从马钰的话语,随便找了个由头,下了终南山,来个眼不见为净。日后的故事发展竟然同原来没多大的变化,平白生出许多事端来。 灵智又在大漠之上调教了郭靖几日,最后唤来李萍等人,先是感叹一句道:“匆匆十余载,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江南七怪想起这其中的艰辛,李萍更是想起当日战场产子的辛酸,一时间倒是唏嘘不已。 灵智又道:“如今靖儿也长大成人了,咱们也是时候回中原了。” 一句话说出,饶是江南七怪连同李萍有心理准备,也激动的浑身颤抖。 李萍道:“我孩儿承灵智大师跟七位师父教诲,今日得以成人。小女子粉身碎骨,难报大恩大德。现下有一件为难之事,要请诸位师父作主。”当下她把亡夫昔年与义弟杨铁心指腹为婚之事说了,最后道:“大汗招我儿为婿,自是十分荣耀。不过倘若杨叔叔遗下了一个女孩,我不守约言,他日九泉之下,怎有脸去见我丈夫和杨叔叔?” 朱聪微笑道:“嫂子却不必担心,那位杨英雄果然留下了后嗣,不过不是女儿,却是男子。”李萍又惊又喜,忙问:“朱师父怎地知道?”朱聪道:“中原一位朋友曾来信说及,并盼望我们把靖儿带到江南,跟那位姓杨的世兄见面,大家切磋一下功夫。” 李萍听了朱聪之言,心下大喜,细问杨铁心夫『妇』是否尚在人世,那姓杨的孩子人品如何,江南七怪却均不知。 不过,这难不倒灵智,灵智当下开口道:“杨铁心夫『妇』虽然分隔两地,但是总算尚在人世。” 李萍听完,心中更是激动,不过随即又想到亡夫啸天不在,心中又闪过莫名的悲切。当下李萍与几人商定,由七怪带同郭靖到江南与杨铁心的子嗣会面结拜,并设法找寻段天德报仇,回来之后,再和华筝成亲。 她眼见七怪与儿子即可回乡,自己离乡已久,思乡殊切,一心与之同归,但想儿子成亲时自己必须参礼,千里往返,回南之后,又再北来,未免太费周折,思前想后,只得言明自己留居蒙古待子回来成亲。灵智却知道因为这个原因,以后便发生了一场大大的悲剧,当下开口道:“如今老衲在大林寺也算有了一点儿基业,李大嫂如不嫌弃,便由七位护送,先行在恒山附近住下,反正恒山来这也不算远。至于靖儿,玉不啄不成器,便让他自己先去历练历练,最后在到江南与咱们会合。” 几人一想,灵智所说非常有道理,便派郭靖去向成吉思汗铁木真请示,而他们则帮着李萍变卖牛羊,换成金银,然后先护送着李萍去恒山,再转道往老家嘉兴而行。 至于灵智这货,与郭靖等人分道之后,先是按照这些年来的惯例,略作乔装打扮,装扮成一个豪商,再施展轻功往临安府玄素庄而去。 灵智一路疾驰,以他如今的轻功,从漠北赶至临安,竟然只花了七日,可见他一身功力何等可怕。 如今玄素庄的管家唤作李福,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至于原来的管家费老三,终究年岁不小,在四年前去世了。灵智见这李福平常做事周全,便提拔了他顶替费老三的位置,做了这玄素庄的大管家。费老三一死,整个玄素庄之外,除了柳映岚之外,再也没人知道灵智的身份了,只当他是一个常年在外闯『荡』的江湖豪商。 庄主回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整个玄素庄的下人丫鬟都发动起来了。管家李福按照灵智平常的口味,吩咐厨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柳映岚则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粉雕玉啄的小孩,坐在灵智旁边。 如今的柳映岚,样貌变化不大,只是略微丰腴了几分。但是一身气质与以前天差地别,十几年来养尊处优,掌管着一个诺大的玄素庄数百口,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个小孩正是柳映岚替灵智生下的儿子李天。 李天见到爹爹回来,高兴异常,一张小脸满是兴奋:“爹,我要吃那个四喜丸子。” 灵智一抹嘴上的油腻,忙将一盘装满糯米肉丸的盘子推到李天面前,道:“好,还要什么?” 李天一连夹了三四个丸子到自己碗里,这才对着灵智道:“肘子,还要那个肘子。” 灵智无奈的一笑,道:“好好好,肘子是吧,来全给你。” 柳映岚见状,眼中满是温柔,含笑望着这父子二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 晚上,一番云雨之后,灵智搂着柳映岚躺着床上,眼中满是愧疚。这十余年当中,他也只有端午重阳才回玄素庄小住几日,陪伴她母子二人的时间极少。柳映岚非但没有半点怪罪,反而将整个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教导儿子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可越是如此,灵智心中越是愧疚。 灵智柔声道:“映岚,这些年苦了你了。” 柳映岚将头贴在灵智胸口,轻声道:“夫君是何等英雄人物,妾身能嫁给夫君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灵智哈哈一笑道:“那是,如今你家夫君可是活佛在世呢。” 柳映岚啐了一口,道:“切,还不是一个酒肉和尚。” 灵智哑然,找不出任何言语反驳。 几日后,灵智返回大林寺,继续当他的高僧起来,静待嘉兴醉仙楼比武之期。 (第二卷终) 第一章 甫入中原 悠悠十余年,此时的郭靖已从一名总角稚子成长为一名昂藏青年。一身武功在灵智及江南七怪的精心调教下,早已非同小可,寻常的二流高手与之过招,恐怕只有挨揍的份。按照灵智的说法,实在是郭靖的『性』子太过于契合‘龙象般若功’这门武功了,所以才会在不足二十的年纪便将之练至第五层的境界。 兼之从郭靖十二岁那年开始,灵智便传他《九阳真经》这门神功,算将起来,他练这神功足足已五年有余,心无杂念、一心精进之下,竟然让他练到了神功第三卷,一身功力远远不是原着当中只练了两年全真内功可以比拟的。 此时距离嘉兴烟雨楼比武之期只有数月,江南七怪按照灵智当年的安排,让其先独自一人历练,他们七人连同李萍则将牛羊尽数变卖成金银,一路朝恒山而去,避免给成吉思汗拿李萍威胁郭靖的机会。 江南七怪远离中原十八载,此时终于能够回去,怎能不心情激『荡』?李萍同样感触良多,这些年在大漠一人含辛茹苦的将郭靖拉扯大,原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返回中土,却不想遇上了灵智,后面更是有江南七怪这七位义士不远千里迢迢来寻她母子,人生际遇之奇,莫过于此,可惜夫君啸天已看不见。 郭靖骑着小红马,一路南行。沿途所见风光与大漠迥然,教郭靖大开眼界之余,心情大畅,只觉这中土果然如灵智师尊及七位师傅所说一般,人杰地灵,物产丰饶。 行至一处山道,迎面遇上几名骑乘骆驼的美男子。郭靖心中一凛,依稀记得灵智当年说过,只有西域白驼山弟子喜着白衣,骑骆驼,倘若遇上须得万万小心,因为他们都是毒术精湛之人,争斗起来,一个不察,中招的几率很大。 原本郭靖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招惹他们便是,谁知耳中传来的白衣人的交谈声让其大怒。 一个说:“好一匹宝马,莫如你夺来献给少主,少主欢喜之下,只怕会好好宠你一番。” 另一个艳笑道:“只怕是你想少主宠你罢?要去你去。” 听到这里,郭靖心中大怒,面上反而沉静如水,拉紧缰绳,定定的瞧着她们。郭靖本是淳朴之人,这小红马乃是马王神韩宝驹费了好大的功夫驯服,然后送给郭靖的。别说不是汗血宝马,便是随便一些物件,只要是师傅所赐,就万万没有给人夺走的道理。 其中一名胡姬看见郭靖停缰立马瞧着她们,还以为他被自己等人的美『色』所慑,齐齐娇笑。一个白衣人给郭靖看得不好意思,一阵红晕涌上脸颊,低下了头。另一个却向郭靖怒目喝道:“楞小子,瞧什么?”郭靖一惊,忙把头转开,只听那四人低声说了一阵子话,齐声嘻笑,隐隐听得一人笑道:“恭喜,恭喜,这傻小子瞧中你啦!”似是女子声音,这才猛然发现几人竟然全是女子。 郭靖知道他们在嘲笑自己,不觉羞惭难当,耳根一阵发热,正打不定主意是否要起身便走。 这一节,与原来又自不同。原来的郭靖武功低下,所以从大漠到中原的前一段路,江南七怪在暗中照顾了郭靖一段。而此时的郭靖与原来大大的不同,别的不说,单以武功而论,不在江南七怪任何一人之下。要知道,自打灵智传功以来,十余年中,江南七怪除了轮流调教郭靖之外,便是练功,十余年寒暑不断,早以不在全真七子任何一个之下,若论单对单,只怕还要胜过他们。而郭靖年纪轻轻,武功竟然也达到了这般境界,足见《九阳真经》的厉害。 郭靖正自踌躇,几名白衣人的议论声却不断传入耳中。他内功不差,耳聪目明,虽双方座头相隔颇远,仍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一人道:“要动手马上就干,给他上了马,怎还追得上?”另一人道:“这里人多,他又有同伴。”一人道:“他们敢来拦阻,一起杀了。”郭靖吃了一惊:“这八个女子怎地如此狠毒?”丝毫不动声『色』,自管装作不知,实则默运玄功暗自提防。 只听一人道:“咱们把这宝马献给少主,他骑了上京,那就更加大大『露』脸了,叫什么参仙老怪、鬼门龙王他们再也逞不出威风。”郭靖曾听过灵智点评各家高手,知道参仙老怪则是关外辽东的武术名家,鬼门龙王则是黄河上的大帮帮主。一人道:“只要咱们‘白驼山’少主一到,不管骑不骑汗血宝马,别的人谁都逞不出威风。”另一人道:“这个自然。咱们少主不管走到哪里,必是鹤立鸡群,不必出手,自然而然的秀出于林。”又听另一人道:“这几日道上撞见了不少黑道上的家伙,都是千手人屠彭连虎的手下,他们也必都是去京都聚会的。这匹好马要是给他们撞见了,还有咱们的份儿么?”郭靖心中更惊,他知彭连虎是河北、河东一带的悍匪,手下喽啰甚多,声势浩大,此人行事毒辣,杀人如麻,是以绰号叫做“千手人屠”,寻思:“这些厉害的大头子到中都聚会,去干什么?” 郭靖自在思量,一时不察,竟然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道路愈来愈窄,转过一个山坳,突见前面白蒙蒙一团,正是四个男装白衣女子骑在骆驼上,拦于当路。郭靖心中突的一跳,远远将马勒住,高声叫道:“劳驾哪,借光借光。”四个女子哈哈大笑。一人笑道:“小伙子,怕什么?过来哟,又不会吃了你的。”郭靖脸上一阵发烧,不知如何是好,是跟她们善言相商呢,还是冲过去动武? 只听另一个女子笑道:“你的马不坏啊。来,给我瞧瞧。”听她语气,全是对小孩子说话的声口。郭靖心中有气,眼见身右高山壁立,左边却是望不见底的峡谷,云气蒙蒙,不知多深,不禁胆寒,心想:“哼,灵智师尊说过,倘若遇上心怀不轨之人,须得先下手为强,她们要夺我的马,也不怪我直接动手,大不了先礼后兵便是。” 当下郭靖面『色』一沉,道:“几位,当这里是白驼山么?” 几名女子听得郭靖口中说出“白驼山”三字,大感意外,几人心下戒备,暗道:“莫不成这傻小子还有些来历不成?” 其中一人历来跋扈惯了,娇声怒叱道:“臭小子,既然知道我们是白驼山的,那还不乖乖将马献出,然后跪地求饶,本姑娘心情好了,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郭靖大怒,运起内功冷哼一声,声音传将过去,只把几人震得眼冒金星。若是稍微有见识一点的人,听见郭靖『露』出的这一手,哪里还不知道他内功造诣不低?只可惜几女武功低微,却仗着西毒欧阳锋撑腰以及欧阳克的宠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但不收敛脾气,其中两个更是手一扬,各发出两件明晃晃的暗器。 郭靖回过头来,只见两件明晃晃的暗器扑面飞来。他初闯江湖,牢记众师父的嘱咐,事事小心谨慎,只怕暗器有毒,不敢伸手径接,除下头上皮帽,扭身兜去,将四件暗器都兜在帽里,遥听得两个女子齐声赞道:“好功夫。” 郭靖低头看时,见帽里暗器是四只银梭,梭头尖利,穿破了皮帽衬布,梭身两旁极为锋锐,打中人势必丧命。他心中有气:“大家无冤无仇,你们不过看中我一匹马,就要伤人『性』命!”当下按照大师傅飞天蝙蝠柯震恶所传授的暗器手法,手一抖,四只银梭以更快的速度朝几女而去,同时口中道:“还给你们罢。” 这一下,四女大吃一惊,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去避开暗器,要知道这暗器上可是喂了剧毒的,虽然几人身上有解『药』,但是倘若被『射』中丢面子事小,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几女大怒,俱都是双腿一夹,催动骆驼上前。其中一女,更是跃下驼背,纵身上来,伸身便来扣红马的辔头。剩下三女,分两面包抄,直接朝郭靖身上招呼,分工明确,竟是明火执仗的抢。 眼见情势危急,郭靖左手紧扣马鞍,保持身体的平衡,整个身子竟然飞速的绕了一圈,同时脚下不断出脚,竟然使出了“连环鸳鸯腿”,双足齐飞,一下子将四女踢开,跌落在地。 这还是郭靖心地善良,没下死手,否则只需将丹田中的内力灌在脚下,便可要了她们几条小命。 郭靖踢出这几脚,一个翻身,稳稳落在马背上,一提缰,双腿一夹,红马如一支箭般向前冲去。郭靖提剑在手,扬声大叫:“几位,得罪了。马来啦,快让路罢!” 等到几女从地上爬起来,只听得小红马一声长嘶,忽地腾空跃起,蹿过四匹骆驼。郭靖在半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得落下,已在四女身后,而后将几女远远的抛在身后。 郭靖一路纵马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已奔出七八十里,幸喜始终没见另外四女,多半是埋伏道旁,却给他快马奔驰,疾蹿而过,不及拦阻。郭靖寻思既已甩开那些妖女,不若趁此机会歇息一阵,小红马虽然是汗血宝马,但是疾驰了一个时辰,就是自己不累,小红马也该累了。 郭靖找了一处开阔地,将小红马牵至一旁,任由它啃食青草,然后解开包袱『摸』出两张饼子啃了起来。 刚刚啃到一半,却不想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好哇,竟然让咱们哥几个在这荒郊野外碰上了你这个小子。” 郭靖转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四个人提刀执枪、挂鞭持斧,正是当日曾在土山顶上与之恶斗的黄河四鬼,此时正隔着七八丈不怀好意的望着自己。 郭靖暗叫晦气,怎么今天总是碰到冤家对头?不过虽然心中暗叫糟糕,倒并不如何惧怕,盖因以前以一敌四,都可以将他们狠狠的教训一顿,此时一身功力比之当初更甚,区区黄河四小鬼,又何惧之有? 黄河四鬼中的‘断魂刀’沈青刚冷笑道:“臭小子,当日你用阴谋诡计赢了咱们师兄弟,叫咱们在王爷面前丢了好大一个面子,连带着师傅也看咱们哥几个不顺眼。咱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报这一箭之仇,今天也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好,偏偏在这荒郊野外遇上了,嘿嘿!” 郭靖眼见身入重围,几人又是威胁又是包围,却并不惧怕,抱拳问道:“各位有什么事?” “追命枪”吴青烈道:“怎么?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么?” 不待郭靖回答,旁边的“夺魄鞭”马青雄接着道:“二师兄,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看招。” 说完,手中长鞭一抖,使一招“银蛇出洞”,长鞭不住抖动,直朝郭靖当胸而去。郭靖抽出长剑,架住这一鞭,这时,“丧门斧”钱青健大声吼叫,双斧着地卷来。 郭靖大怒,道:“黄河四鬼,你们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为什么竟自甘下贱,以多欺少?”同时将韩小莹传授的“越女剑法”施展开来,挡住铜鞭巨斧。 “断魂刀”沈青刚冷笑道:“当日,若不是仗着你几个师傅撑腰,你早就做了咱们哥几个的刀下之鬼,哪里还让你活到此时。”说完,阴翳翳一笑,挺起长刀,加入了围攻的行列。 郭靖以前跟他们四人交过手,自然知道几人当中以“断魂刀”沈青刚武功最高,刀厚力沉,招招暗藏内劲,实非庸手。 不过所幸郭靖一身武功超出他们不止一筹,手中长剑不断挥舞,间或使出“越女剑法”以及“清风剑法”当中的招式,长剑晃动,青光闪闪,剑尖在敌人身边刺来划去,招招不离几人要害,竟然隐隐压制住四人。 这“清风剑法”经过灵智的多年改良,早已不知道比原来高明多少倍,再传之给郭靖。在黄河四鬼眼中,郭靖这一手剑法当真精妙无双,轻灵迅捷,似清风笼罩周身,四人联手竟然才堪堪抵挡住。 四人年岁都大过郭靖不少,此时四打一,竟然拿不下一个后生小辈,怎叫他们不怒?只见“追命枪”吴青烈,提着大枪纵身而上,叫道:“臭小子,接我一招‘排山倒海’。” 这一招,乃是吴青烈的得意之作,大枪一瞬间刺出数十下,一枪比一枪凌厉,一枪比一枪迅捷,当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逼』得郭靖不住后退。 第二章 黄河四鬼 郭靖不及退让,忙将九阳真气催动,使一招“清风徐来”,长剑上生出一股柔劲,当好对上那招刚猛无比的枪招,竟然将那枪招化解于无形当中。 “断魂刀”沈青刚哪里肯让郭靖这般轻松?举起单刀砍下,凌厉的刀风吹得郭靖的头发四散开来。 郭靖刷刷刷抖动长剑,使一招“清音幽韵”,长剑抖动之下发出悦耳的剑鸣声,悠扬的剑鸣声在二人的耳畔响起,二人内功造诣比郭靖低了两个层次,竟然一时间脸现『迷』茫之『色』。郭靖乘二人分心,左膝稍低,曲肘竖肱,一招“越女剑法”当中的“起凤腾蛟”,刷的一声,剑尖猛撩上来。饶是沈青刚向后急避,左袖已给剑锋划破。 不待郭靖继续进招,“丧门斧”钱青健的一斧以近至眼前,当胸划来。同时,马青雄长鞭一甩,甩向郭靖的左足。 郭靖只感觉脚下一沉,左足已被长鞭缠住。马青雄用力一拉,长鞭绷得笔直,而郭靖却纹丝不动。原来郭靖自幼马步沉稳,这时使个“千斤坠”功夫,哪里是马青雄拉得动的?同时长剑横胸,挡住那一斧,不过一柄长剑也弯成一道弧线。郭靖迈开步伐,不退反进,极为迅速的绕钱青健走了一圈,用绑在左足上的长鞭缠住钱青健双腿,自己更是趁机将左脚抽出,同时一个闪身,对着沈青刚扑去。 在场四人中,以沈青刚刀法最猛,内功最深,对于郭靖的威胁自然也是最大的。所以郭靖打定主意先解决了他之后,再对付剩下三个自然省力得多。 算上这次,郭靖已经跟黄河四鬼动手了两次,于对方武功修为已了然于胸,知道四人武功均在伯仲之间,那么以剑迎敌,单对单足以稳胜任何一人,也不算是犯险托大。 郭靖心想:“这沈青刚刀法不差,刀招势大力沉,须得小心。”身子略侧,长剑一招‘风清弊绝’,贴着单刀直削下去,去势快极。 沈青刚瞧他剑势,知道倘若给削上了手指也要受伤。危急中右手松指,单刀落下,刚要碰到地面,左手快如闪电,伸下去抓着刀柄,蓦地一抖,一柄十余斤的钢锭长刀挺起,反击对方。郭靖见他眼明手快,变招迅捷,也自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郭靖下手一点都不慢,长剑抖动,极为迅速的变招为“清风剑法”第十六招“激浊扬清”,反削沈青刚左肩。 沈青刚斜跨一步,避开剑锋,同时左手持到极为迅捷的连砍三刀,誓要将郭靖砍成七八段。 只是,沈青刚的刀法到底比不上进过灵智改良的“清风剑法”精妙,更别说郭靖时不时使出“越女剑法”当中的精妙招数,所以不但刀刀落空,反而让郭靖瞅准机会施展出“清风剑法”的最后一招“独清独醒”,一下子把沈青刚『逼』退数步,如非钱青健举斧挡住郭靖的那一剑,然后趁势反攻,说不得沈青刚就要被郭靖一剑当胸而过。 沈青刚自觉丢了面子,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也不说话,趁着郭靖分神挡住四师弟“丧门斧”钱青健的划向胸前的一斧,举刀朝他下三路攻去,打定主意要先砍断他这一双腿然后再慢慢炮制他。只见他身子一矮,一个翻身,不仅身子已经窜到郭靖跟前,同时手中单刀自左划向右,贴着郭靖的裤脚划过。他这一招,在武林中大大的有名,唤作“滚地刀”,各门各派的使法大同小异,但是俱都是十分阴险的刀招。 原本郭靖见到黄河四鬼,虽说有旧怨,但到底是认识之人,心中还存了几分欢喜,所以自交手以来处处留手。此时见到黄河四鬼下手越来越狠,郭靖心想:“好哇,我原想有事好好商量,不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杀我,那也怪不得我下杀手了。” 郭靖施展“虎奔猿跃之术”,身形一晃,退开七八步,避开沈青刚的那一招“滚地刀”,右手一摆,使出了四师傅南山樵子南希仁的独门掌法“五丁开山掌”中的一招重手,吐气开声,一掌印在“追命枪”吴青烈腰侧,只听得哎哟一声,那吴青烈已疼得长枪跌落在地,满地抽搐。 原本南希仁的“开山掌”平平无奇,灵智将“大手印”中“震”字一诀传授给南希仁,再配合“混元功”的法门,改动招式,形成一套威力倍增的新掌法,便是这“五丁开山掌”。郭靖从小资质不高,甚至可以说是蠢笨,于灵活的招式学起来事倍功半,所以灵智与江南七怪商议之后,先传他些招式简单的功夫,等到功夫深了,再传其他。所以,他学的第一套成套功夫,便是这“五丁开山掌”,十余年的浸『淫』下,实在是把这套武功练到了骨子里,形成了本能。再加上他一身九阳真气不弱,若非紧要关头,收回了一半劲力,这一掌下去,吴青烈哪里还有命在。饶是郭靖收回了一半劲力,剩余的劲力也依旧浸入他肾脏,哪有不疼得满地抽搐的道理。 沈青刚见到二师弟捂着左腰倒在地下抽搐,拿开他手掌一瞧,只见他腰侧通红一片,五只箕张,留下半个掌印,只怕往后于人道方面有些妨碍,当下愤恨的瞧着郭靖,厉声道:“你小小年纪,做事这等心狠手辣。老二打不过你,你赶了他走,也就罢了,干吗要伤他『性』命?” 郭靖道:“我只一个人,你们四个大汉一拥而上,我不狠一些成么?还好意思说我呢,也不怕旁人笑你们大欺小,多欺少。”他语音低沉,咭咭呱呱地一顿抢白,所言又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只把沈青刚说得哑口无言。 “夺魄鞭”马青雄双眼一竖,骂道:“好个卑鄙无耻的小子,咱们生死较量,技不如人死便死了,不会皱半个眉头。可是如今你仗着武功高强便使这阴险的手段,今天老二哪怕救得活,也不能娶妻生子了。臭小子,你好狠的手段呐。” “丧门斧”钱青健平日里与吴青烈感情最是要好,此时见到吴青烈生死不知,一双眼睛赤红,举着手中的丧门斧就要找郭靖拼命。斧本是重兵器,大凡力大无穷者才挑选斧锤等重兵器做武器。钱青健又是内家好手,情急拼命之下,威势更甚。正所谓“一夫拼命,十夫莫敌”,几十斤的斧子在钱青健手中气势如虹,直往郭靖当头砸去。 郭靖听马青雄说吴青烈日后不能娶妻生子,才意识到刚刚那一掌只怕大大的不妙,心中不免存了一份愧疚之心,此时见到钱青健举斧来砸,也只是用长剑抵挡,并不反击。 郭靖虽有长剑在手,但是心怀愧疚之下,却给『逼』得连连倒退。拆得十多招,一个拿捏不住,长剑当啷落地。钱青健见到有机可乘,一边进『逼』一边喝道:“今日不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怕你日后忘了老子的厉害!” 郭靖见他出手狠辣,心想:“再不出手,今日非受重伤不可。”喝道:“还请住手,我不想再伤人了!” 钱青健只顾执斧而前,全不理会。 郭靖没办法,只好鼓足内力,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掌势凌厉。只数招,便一掌拍在钱青健胸前,饶是他横斧挡了一下,也被郭靖一掌震得气血沸腾,腾腾腾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不止。 那钱青健坐在叫道:“小子,你等着罢,今日结下这个梁子,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咱们武功不如你,也只好明儿请了师傅师叔来找你算账。” 沈青刚身为黄河四鬼的老大,机变到底胜过其余三人一筹。见到今日再斗下去,肯定讨不得好,而且二师弟吴青烈的伤势严重,赶紧疗伤才是正经,当下对着钱青健喝道:“老四,今天还没丢够人么?” 钱青健叫道:“见人家本领好,就想走啦,你们就会欺软怕硬,老二的仇难道不报了么?”沈青刚眉头一皱,心想这蠢材,如此没有眼力劲,须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点道理都不懂,说话也不给人留丝毫余地。 沈青刚又不好把话挑明,直给钱青健说得神情狼狈,满脸怒容。 “夺魄鞭”马青雄也感难以下台,强笑道:“老四闭嘴,大师兄自有计较。”他在平日里下过数年苦功,颇具自信,心想老四这小子力气虽大,但在拳脚上却决不能胜得过我,咱们四个打一个尚且赢不了这个小子,更别说此时老二伤了,亏老四这蠢货,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马青雄说完,又对着郭靖道:“小子,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此别过,日后再好好亲近亲近。”只是说完这句场面话之后,又狠狠瞪了郭靖一眼,想到:“终有一天,叫你这娃儿知道咱爷们的厉害。” 郭靖此时也没了动手的心思,自无不可,当下学着几位师傅传授的那样,有模有样的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啦,再见,再见,失陪啦!” 说完,瞧着沈青刚跟马青雄搀着吴青烈一瘸一拐,而钱青健跟在后头骂骂咧咧,不时愤恨的回头瞧自己两眼,直至四人身形消失在远方。 他休息片刻,上马又行,天『色』未黑,已到了张家口。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郭靖手牵红马,东张西望,他从未到过这般大城市,所见事物无不透着新鲜,来到一家大酒店之前,腹中饥饿,便把马系上门前马桩,进店入座,要了一盘牛肉,两斤面饼,大口吃了起来。他胃口奇佳,依着蒙古人习俗,抓起牛肉面饼一把把往口中塞去。 惯『性』是强大的,饶是灵智这些年改动了不少事情的结局,然而许多事情仍然不变。这张家口地处要道,热闹非常,非但深深的吸引着郭靖,还吸引了一个人,那便是从桃花岛离家出走的黄蓉。 此时的黄蓉一如原着一般,打扮成一个小叫花子的『摸』样,偷了外面店铺两个馒头,被人抓住呵斥。郭靖挂念小红马,又一时好奇,便连牛肉面饼也不吃了,去瞧个究竟。结果瞧见两名店伙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脸上手上全是黑煤,早瞧不出本来面目,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却与他全身极不相称。眼珠漆黑,甚是灵动。 等到问明了缘由,才知这少年拿了人家两个馒头不给钱,郭靖自幼受灵智与江南七怪教导,侠义为先,再加上草原是向来把钱财看得清淡,所以自顾的帮他给了馒头钱。岂料,这少年非但不领情,顺手将肉馒头喂了狗,更将他视为冤大头。 不过如今的郭靖跟原着当中差得太多,见到少年不领情,浪费粮食,心中闪过一丝不快。郭靖犹记得小时候,自己半个饼子没吃完,脾气向来温和的师尊灵智非但狠狠的呵斥了自己一顿,更让自己跪了一宿,末了,才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说到:一颗一粒,当思来之不易,如今天下皆苦,千千万万的人连饭都没得吃,你问问你娘亲,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为了赚一口吃食养活你遭了多少罪,而你竟然嫌弃饼子不好吃,当真不为人子。自此以后,郭靖懂得了一个简单的道理,那便是尊重食物。 郭靖暗自不快,想到:我好心帮你给了钱,让你免了别人的呵斥,你转眼间嫌弃它做的不好,将之喂狗,难怪如今做了乞丐。郭靖回座又吃。那少年跟了进来,侧着头瞧他。郭靖虽然给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不理会他,等到一张牛肉面饼吃得干干净净,才招呼道:“你如饿了,我这还有一张饼子,但是千万别再喂狗了,好吗?” 那少年笑嘻嘻的问道:“为什么不行?做得不好吃,当然得喂狗啦。”说的是一口江南口音。 郭靖语重心长的道:“哪怕它再不好吃,也可填报肚子,遇上天灾人祸的时候,救得便是一条条人命。” 那少年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后,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不喂狗便是,我把它送给乞丐吃总成了吧?”少年本意是说顶多也只配给乞丐吃,却不想郭靖只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对他大为改观,简直他一口江南口音,郭靖之母是浙江临安人,江南六怪都是嘉兴左近人氏,他从小听惯了江南口音,听那少年说的正是自己乡音,很感喜悦。 第三章 初见黄蓉 接下来,二人一如原着那般,先是黄蓉一连串菜名镇住店小二,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郭靖每样一尝,件件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那少年高谈阔论,说的都是南方的风物人情,郭靖听他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大为倾倒。他二师父妙手书生朱聪是个饱学书生,师尊灵智也是一等一的博学人物,虽然郭靖全力学武,只闲时才跟朱聪学些粗浅文字,但是每年灵智来塞外看他,跟他谈些趣事秘闻,总算记住不少,勉强也能跟这少年搭得上话。这时听来,这少年的学识似不在二师父之下,不禁暗暗称奇,心想:“我只道他是个落魄贫儿,哪知学识竟这般高。中土人物,果然跟塞外大不相同。” 再过半个时辰,酒菜摆满了两张拼起来的桌子。那少年酒量甚浅,吃菜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忽然叫店小二过来,骂道:“你们这江瑶柱是五年前的宿货,这也能卖钱?”掌柜的听见了,忙过来陪笑道:“客官的舌头真灵。实在对不起。小店没江瑶柱,是去这里最大的酒楼长庆楼让来的。通张家口没新鲜货。” 那少年挥挥手,又跟郭靖谈论起来,听他说是从蒙古来,就问起大漠的情景。郭靖受过七位师父嘱咐,不能泄『露』自己身分,只说些弹兔、『射』雕、驰马、捕狼等诸般趣事,又把从灵智那里学来的诸多趣事一一讲给他听。那少年听得津津有味,听郭靖说到得意处不觉拍手大笑,神态天真。 郭靖一生长于沙漠,虽与拖雷、华筝两个小友交好,但铁木真爱惜幼子,拖雷常跟在父亲身边,少有空闲与他游玩。华筝则脾气极大,郭靖又不肯太过迁就顺让,尽管常在一起玩耍,却动不动便要吵架,虽一会儿便言归于好,总不甚相投,此刻和这少年边吃边谈,不知如何,竟感到了生平未有之乐。两人说的都是江南乡谈,更觉亲切。 他本来口齿笨拙,不善言辞,通常总是给别人问到,才不得不答上几句,韩小莹常笑他颇有南希仁惜言如金之风,是四师父的入室子弟,可是这时竟滔滔不绝,把自己诸般蠢举傻事,除了学武及与铁木真有关的之外,竟一古脑儿地都说了出来,说到忘形之处,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左手。一握之下,只觉他手掌温软嫩滑,柔若无骨,不觉一怔。那少年低低一笑,俯下了头。郭靖见他脸上满是煤黑,但颈后肤『色』却白腻如脂,肌光胜雪,微觉奇怪,却也并不在意。 不过只有一遭,郭靖所说大半趣事都跟灵智有关,每每谈起灵智更是一脸崇敬,黄蓉何等机敏,哪里还不知道他背后有一尊大人物。她内力虽然不深,但是家学渊源,见识不凡,自然看出郭靖气息悠长,一身武功只怕不低。当下轻轻挣脱郭靖握着他的手,将话题转到武功上面去。 黄蓉道:“兄弟,在下见你武功不低,显然经过名师教导,未知你师傅尊姓大名?” 郭靖面『露』犹豫之『色』,良久,才道:“既然兄弟你问了,我也不瞒你。我一共拜了八位师傅,其中七位不让我说出他们的身份,剩下一个,倒没什么忌讳,只是我这位师尊,名头太大,假使我轻易报出他老人家的名号出来,常人只以为我借着他老人家的名字招摇撞骗,所以?” 黄蓉大为不屑,还以为郭靖在胡吹大气,当下笑着说道:“哦?有多大的名头?难不成比五绝的名头还大?” 黄蓉的本意是嘲讽郭靖,谁知郭靖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不好比,说不得我师尊他老人家的名号真的比五绝还大,只是那主要是流传在普通人中间,而非武林中人。” 黄蓉又道:“我不信,既然是师尊这么大的名头,为何武林中人不知道?再者,天下习武之人,以五绝功夫最高,威名最盛,我不信你师傅的名头比五绝还大。” 郭靖道:“兄弟,你这话差了。家师曾经跟我说过,二十年前,武功最高,威名最盛的乃是天下第一的重阳真人王重阳。如今功夫最高的,难说,要比过才知道。不过,五绝的如今仅剩四绝,剩下的四人功夫相差不多,家师也是十分佩服的。” 听到郭靖如此说,黄蓉脸『色』才好看几分,不过心中倒也对他口中的师尊十分好奇,好奇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口气这般大。 黄蓉眼珠一转,问道:“那你师尊有没有跟你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当中,谁的功夫最高?他最佩服谁?” 郭靖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之后,缓缓说道:“记得师尊说过,原本四人相差不大,但是若论武道之心,当属西毒最为坚定。但是自从十余年前,北丐洪七公跟我师尊他老人家打了一架之后,只怕要略微超出其余三位一线。至于说,最佩服谁,这个师尊倒是没说,不过我猜测不是西毒前辈便是北丐前辈。” 黄蓉大怒:“放屁,东邪西毒齐名,东邪还要排在西毒前面,为何你觉得你师尊反而更佩服西毒?” 郭靖只当黄蓉在跟他讨论,全然没想其他,当下将灵智的原话说出:“东邪其人,武功也高,才情也高,医卜星象,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就是眼界稍微窄了点,『性』格也傲娇。” 黄蓉原本听到前面几句,还有一丝骄傲,待到听得后面两句,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胡说八道,你说,为何他眼界窄?『性』格傲娇?还有,傲娇是什么意思?” 郭靖没有犹豫,当下把从灵智那儿听来的版本说出来:“数十年前,天下出了一部《九阴真经》,为此,五绝大打出手。最后华山论剑,谁得到天下第一的称号,这部神功便归谁。结果你也知道了,王重阳前辈得了天下第一。” 这些内幕,黄蓉全然不知,当下听得大为有趣,怒火稍减,不过始终惦记着他刚刚的话语,问道:“这跟东邪有什么关系?” 郭靖道:“兄弟,别急,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这王前辈一死啊,东邪西毒就忍不住跳出来抢夺这部神功,而当时神功在王前辈的师弟老顽童周伯通周前辈身上。老顽童周前辈『性』子像小孩子一般,所以这部神功被东邪骗去了。” 眼看黄蓉要爆发,郭靖又仔细跟她讲了黄『药』师两夫『妇』如何将《九阴真经》骗取,又如何被黑风双煞偷走,黄『药』师又恼羞成怒打断剩下几个徒弟的腿,让妻子阿衡呕心沥血而死,再将老顽童一直囚禁在桃花岛上。 亏得郭靖记『性』一般,如此繁杂的情节竟然记得住,可见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听完这些,黄蓉的面『色』十分奇怪,眼中闪过不信、质疑、失望、伤心、愤怒等等种种情绪,良久后,才缓缓问道:“你师傅到底是谁?他会不会骗你?” 这回,轮到郭靖大怒,道:“兄弟,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我师傅唤作灵智上人,乃是密宗宗主,大林寺方丈,一代高僧,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岂会骗我?再说,这种事情也没必要骗我。” 这时,黄蓉眼中绝望之『色』更甚,便是连接下来上的菜,也只囫囵吃了两口。店小二心中暗骂郭靖:“你这傻蛋,这小子把你冤上啦。” 最后结帐,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郭靖『摸』出一锭黄金,命店小二到银铺兑了银子付帐。出得店来,朔风扑面。那少年似觉寒冷,缩了缩头颈,说道:“叨扰了,再见吧。”郭靖见他衣衫单薄,心下不忍,脱下貂裘,披在他身上,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请把这件衣服穿了去。”他身边尚剩下八锭黄金,取出四锭,放在貂裘的袋中。那少年也不道谢,披了貂裘,飘然而去。 那少年走出数十步,回过头来,见郭靖手牵着红马,站在长街上兀自望着自己,呆呆出神,知他舍不得就此分别,向他招了招手。郭靖快步过去,道:“贤弟可还缺少什么?”那少年微微一笑,道:“还没请教兄长高姓大名。”郭靖笑道:“真是的,这倒忘了。我姓郭名靖。兄弟你呢?”那少年道:“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郭靖道:“你要去哪里?若是回南方,咱们结伴同行如何?”黄蓉摇头道:“我不回南方。”忽然说道:“大哥,我肚子又饿啦。”郭靖肚中尚饱,但本不舍得就此与这初结交的朋友分手,喜道:“好,我再陪兄弟去用些酒饭便是。” 如此,又用了一顿饭。在等到经过向郭靖讨要小红马这一个小『插』曲之后,黄蓉的心态转变得十分迅速,只觉得生平长这么大只有郭靖对她最后,不知不觉竟然对他敞开心扉。当下骑着小红马前行,将接下来郭靖的一切打点好,她的想法很简单,你对我,那我对你便更好。却不知,郭靖此时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郭靖眼见天『色』不早,去投了客店,正要熄灯就寝,忽听房门上有剥啄之声,郭靖心中一喜,只道是黄蓉,问道:“是兄弟么?好极了!”外面一人沙哑了嗓子道:“是你老子!有什么好?” 郭靖一楞,打开门来,烛光下只见外面影影绰绰地站着四人,一看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三个人提刀挂鞭持斧,正是黄河四鬼当中的三个,只少了老二吴青烈,想来当日所受的伤还没好。另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青脸瘦子,面颊极长,额角上肿起了三个大肉瘤,形相极是难看。那青脸瘦子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进房来,大剌剌往炕上一坐,侧过了头斜眼看着郭靖,烛光映『射』在他肉瘤之上,在脸上留下三团阴影。黄河四鬼中的断魂刀沈青刚冷笑道:“这位是我们师叔,大名鼎鼎的三头蛟侯通海侯老爷,快磕头罢!” 郭靖凝神戒备,心知几人乃是来寻仇的,眼见身入重围,单是黄河四鬼还好,已自对付得了,但是再加上他们一个师叔,可就得小心了。而且看来此人功夫必更厉害,当下抱拳问道:“各位,有什么事?” 侯通海道:“你那些师父呢?”郭靖道:“我七位师父不在这里。”侯通海道:“嘿嘿,那就让你多活半天,倘若现下杀了你,倒让人说我三头蛟欺侮小辈。明天中午,我在西郊十里外的黑松林相候,叫你七个师父陪你一起来。”说着站起身来,也不等郭靖回答,径自出房。钱青健把门带上,喀的一声,在门外反扣上了。 郭靖心知自己于三头蛟这等老江湖还有一段差距,不过他脑子不大会转弯,对方既然言明乃是约会,倘若不赴会必定会教人耻笑,所以打定主意明日里独自去闯一闯这西郊黑松林,哪怕战死也不丢脸灵智师尊及七位师父的脸面。 郭靖坐在炕上,依着灵智所授真经法门打坐练功。钱青健在他身前挥动双斧,四下里空砍虚劈,大声吆喝,又指摘他打坐方法不对,如此练功,必会走火入魔。郭靖自不理睬,眼见日将中天,站起身来,对钱青健道:“去罢!”付了房饭钱,两人并肩而行。向西走了十里,果见好一座松林,枝叶遮天蔽日,林中阴沉沉的望不出数十步远。钱青健撇下郭靖,快步入林。 入了林中,顺着林中小径走了里许,仍不见敌踪,林中静悄悄的,偶然听得几声鸟叫,越走越害怕,突然心想:“此时已无敌人在旁监视,树林又如此浓密,我何不躲藏起来?我只是躲,可不算逃!”正要闪入左首树丛,忽听头顶有人高声怒骂:“小杂种,混帐、王八蛋!” 郭靖抬头一看,只见黄河四鬼当中的三个吊在三棵大树之上,每个人手足都被反缚,在空中『荡』来『荡』去,拚命挣扎,却无借力之处。三人见了郭靖,更加破口大骂。 这一顿骂,直把郭靖骂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心想师父们说,跟人订下了约会,便有天大凶险也不能不赴。这约会我是赴过了,他自己不来,须怪不得我。 当下抬头就要走,便在此时,两个人影一闪,拦住他的去路,其中一个额角上肿起了三个大肉瘤,正是那三头蛟候通海,剩下一个正是黄河四鬼中的老二,当日被郭靖所伤的吴青烈。 只见那“追命枪”吴青烈面『色』苍白,一脸恨意的盯着郭靖,显然是元气未复。至于那三头蛟候通海,先是抬头看看吊在半空中的黄河三鬼,然后同样恼怒的望着郭靖。他本意是想让三个晚辈先行在林子里相候,而自己这耗费了大功夫帮吴青烈疗伤,感受到吴青烈体内那一股极为难缠的九阳真气,他心中诧异之余更是打定注意要给郭靖一个教训,也好教他懂得天高地厚。谁知只不过晚来一步,这三个不成器的废物,未战先败,竟然被他尽数吊起来,大大的丢了自己的面子,更加恼怒的是郭靖竟然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敢先行出手,心中怒极,狠狠的盯着郭靖,直把他心中看得发『毛』。 第四章 中都情变 其实是侯通海误会郭靖了,这一切说来也巧,原本当晚钱青健一直在监视郭靖,谁知他的一些举动被藏身在暗处的黄蓉给瞧个分明。 黄蓉一颗芳心已被郭靖打动,此时见到有人要找情郎的麻烦,哪里有不大怒的道理。她古灵精怪,人又机敏,先是探听到双方交战的地点在西郊黑松林,然后趁几人还未到,预先在此设下埋伏,又引得黄河三鬼入套。 她家学渊源,轻功不差,所以从开始挑衅三人到将之挂在树顶,三人竟然没瞧见她的容貌。等到郭靖踏入黑松林,三人才以为是郭靖使下诡计,是以破口大骂,不过这一切郭靖自然不清楚当中的缘由,反而暗自奇怪三人为何在『荡』秋千。 候通海厉声道:“好小子,趁着你候大爷未至,竟然下阴招暗算,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今天可怪不得我以大欺小了,小子,你出手吧。”说完,掏出一堆分水刺瞧着郭靖。他话虽如此说,但到底自恃身份,不肯先行出手。 郭靖心中琢磨:“看来暗地里有人救我,也不知救我的恩人不知是谁?这黄河四鬼功夫并不太差,竟能将他们吊上树去。不过既然人家好心帮我,那我便替他顶了这个黑锅又有何妨?” 郭靖一报拳,道:“候前辈,您要如何,晚辈接着便是。” 侯通海怒极反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只好你今日接得了我三十招,候大爷便饶过你,否则,说不得今日你一条小命就要留在此处。”他虽然怒极,打定主意要将之留下。却没有失去理智,心知这小子还有七个难缠的师父,所以只说接他三十招,若接得了,便卖江南七怪一个面子,若接不了,丧命于此,嘿嘿,日后传扬出去,也只是郭靖学艺不精,怪不得他以大欺小。 三头蛟凶神恶煞一般,这话说得郭靖心中一凛,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凝神戒备,真气布满全身,想要尽快挨过这三十招。 候通海之前给吴青烈疗伤之际,已察觉到了郭靖内功不弱,只不过看他年纪轻,心想他究竟火候不够,此时见到郭靖拉开架势防守,眼中得『色』一闪即使,右手一摆,分水刺极为迅速的刺向郭靖左肩,左手分水刺在手中不断旋转,随时可以攻他腰侧前胸。他这一招,有个名目,唤作“分水噬浪”,乃是生平极为得意的招式。 郭靖见候通海一上来便是极为厉害的杀招,心中哎哟一声,暗叫不妙,慌忙之间倒退数步,避开侯通海手中的分水刺。 侯通海一招落空,嘿嘿一笑,手中的一对分水刺在空中交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趁着愣神的空挡,上下翻飞,笼罩郭靖身前数个大『穴』。 郭靖退无可退,蓦然,脑中闪过灵智的话语:“天下间武功招式,一味的防守下去,早晚会落于下风,真正高明的乃是以功代守,攻敌之必救,解自身之危局。“郭靖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左手握拳,右掌前拍,使出一招”五丁开山掌“中的重手法。候通海原本见到郭靖退路已绝,眼见分水刺就要刺中他了,心中一喜,暗道,小娃娃便是小娃娃,到底经验不足。不等他高兴,只见郭靖一掌拍来,掌中蕴含的气劲隐隐令得身前的空气颤动,心知如不躲避,哪怕刺中他,也要被他一掌拍中。他自认武功胜过郭靖,又哪里肯做这等亏本的买卖?所以急忙收回手中的分水刺,同时身子斜侧,想要趁势反攻。 却不想,他这一收刺躲闪,却落了下风。只见郭靖瞅准时机,将灵智传授的”大寂灭爪“当中的妙招使出,”双龙探海“、”攫戾执猛“、”如龙似虎“、”搴旗取将“,一连四招,『逼』得候通海连退八步,直把旁边的黄河四鬼瞧得目瞪口呆。原本他们以为哪怕跟郭靖有些差距,但是毕竟差距不大。此时见到他跟自家师叔打得不可开交,哪里还不明白两次与之对战,郭靖实是留了手的,四人直觉一股寒气从脚上冒到脑门顶,竟然吓出一身冷汗。 这”大寂灭爪“比之”五丁开山掌“又要高明数筹,灵智在教授郭靖之时,更是不厌其烦,一便又一遍的与之对练,将如何出爪,如何诱敌,如何防止敌人反扑等等种种情形尽数告之郭靖,再配合他一身略有小成的九阳真气,哪里是区区三头蛟侯通海可以抵挡得住的? 侯通海一张脸涨得通红,全然没料到这小子如此的难缠,心想今日倘若被一个小辈拿下,那我候大爷的声名可丢到姥姥家咯。所以候通海大吼一声,竟然发狂了。只见他数十年精修的内力尽数爆发开来,一对分水刺在手中上下翻飞,舞出点点寒芒笼罩郭靖周身各处。而郭靖始终不缓不急,见招拆招,将灵智及江南七怪传授的武功一一使出,三十招须臾而过。 这时,侯通海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拿下这个可恶的臭小子。至于先前所说的三十招的话语,早已抛之脑后。 郭靖一掌『逼』退侯通海,拉开一段距离,道:“候前辈,晚辈已经接了前辈三十招了,还望前辈遵守诺言,将此前恩怨一笔勾销,晚辈感激不尽。” 侯通海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全然没料到郭靖这小子手底下功夫委实不错,居然真的能够接下他三十招。但是想要他就此放弃,实在是不甘心呐!可是再斗下去,哪怕再过三十招,他也没有信心拿下郭靖这个小子,一时间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一边的吴青烈恨极了郭靖,当下喝道:“师叔,这小子只有一个人,咱们一拥而上,还怕拿不下这个小子么?” 一句话说完,黄河四鬼当中的剩下三个跃跃欲试,而三头蛟侯通海眼中闪烁不定。 侯通海沉『吟』片刻,一咬牙道:“上。” 说罢,提起分水刺『揉』身而上。黄河四鬼得到侯通海的首肯,一个个提刀执枪、挂鞭持斧一拥而上。 陡然,林间激『射』而出数颗小石子,对着候通海面门而去。 候通海只来得及将分水刺一挡,原本刺向郭靖的那一刺一招落空,一时间惊疑不定。 侯通海高声道:“何方高人,敢管你候大爷的闲事?” 便在这时,林间穿出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对着几人破口大骂:“以多欺少,好不要脸。” 郭靖放眼一瞧,认出来人是黄蓉,当下极为诧异的道:“黄兄弟,你怎么来啦?” 原来黄蓉将黄河四鬼当中的三个吊住,然后藏身在暗处,打算趁机暗算几个来帮助郭靖。她爹是东邪,她自然对于各种江湖规矩全然不理会,也没觉得施诡计暗算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后来见到郭靖一身武艺非同小可,竟然跟那成名已久的三头蛟候海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隐隐占据上风,才勉强将心思放下,凝神观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同样的,美人也爱英雄。她原本就对郭靖颇有好感,此时见到他大发神威,一颗心更是挂在他身上。后面见到侯通海他们不顾江湖道义来围攻郭靖,她怕情郎有失,连忙施展家传绝学”弹指神通“,以数枚小石子当作暗器『射』向那候通海,并且忍不住现出身形,打算与郭靖同进同退。 侯通海大怒,对着黄蓉道:“好哇,又来一个送死的臭小子。” 黄蓉对着候通海做了一个鬼脸,道:“臭不要脸,有靖哥哥在此,谁死还不一定呢。” 郭靖此时才知道那个帮他的高人乃是黄蓉,心中感动之余,更是打定主意要保得他这个黄兄弟平安,当下对着侯通海沉声道:“前辈有什么招数,冲我使来,在下全接着。” 这时,钱青健早已认出黄蓉那一身衣裳,知道先去将他们吊在树上的乃是新冒出的这个小子,一腔怒火渐渐转移到她身上,当下对着黄蓉怒骂道:“你『奶』『奶』个雄,诡计暗算,不是好汉!” 沈青刚也认出了黄蓉,叫道:“小子,你有种就跟你家沈大爷单打独斗,决个胜败,施展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 郭靖见到几人全都对准黄蓉,怕她有闪失,当下拉着她的手扭头就跑,边跑边叫:“侯前辈,晚辈今日这约会算是赴过啦,还有要事在身,失陪啦,再见,再见。” 平日里他是决然不肯当缩头乌龟的,但是此时挂念黄蓉,竟然将江南七怪的嘱咐全部抛之脑后,更是难有的精明起来,跑之前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郭靖一直以来的表现硬气无比,手底下功夫也不差,不说黄河四鬼,便是三头蛟候通海心里其实也对他高看两分,全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不要面皮的举动出来。等到反应过来,郭靖早已经拉着黄蓉跑出一段距离,候通海大怒,领着黄河四鬼边骂边追,不过一步慢,步步慢,又哪里追得上? 他二人飞步出林,回到城里,兑了银子,买了两匹好马,当即上道向南,一路二人感情飞速增长,而黄蓉也向郭靖言明了女儿家的身份,直把郭靖喜得心花怒放。 再说江南七怪护着李萍,一路南下,将其送至恒山大林寺,同时也顺便拜会一下灵智这个老朋友。 却不料到了大林寺中,才从觉远口中得知灵智早已动身前往中都了。江南七怪将李萍托付给觉远,让其在恒山脚下找了处落脚的地方,七人再一合计,先回嘉兴老家一趟,再转道去中都。 原来灵智这十几年来宅在大林寺当中,一心潜心苦练,进境极快,非但将各种武学改良,一身融汇而成的《大日如来经》也已被他练至极为高明的境界,只差贯通天地二桥便可进阶那传说中的先天境界了。他久静思动,日前收到江南七怪的来信,说嘉兴醉仙楼比武之期将近,而郭靖也独自一人出来历练。而后逐渐想起这中都之中即将上演一出好戏,便动了心思前去观看一番。 他如今功力何等醇厚?上中下三个单田当中的内力延绵成一片,不断的在经脉当中游走,同时冲刷血肉,让肉身变得更加纯净无暇。虽然体内动静浩大,但是一身气息不泄漏分毫,外表看上去,常人只当他是一个和善的大和尚,而不知道他是个身怀武功的绝世高手。只怕只有五绝这等级数的高手当面,才能观察出一丝端倪。 他身穿一身极为普通的灰『色』僧袍,只带了几片金叶子便出了大林寺,一路施展轻功,短短七八日,便让他赶到了这大金国的京城,中都之地,然后随意的挑了处客栈住下,等待徒儿郭靖的到来,以及接下来将要开场的好戏。 一连好几日,却等不到郭靖,倒是给他碰见了正在比武招亲的杨铁心父女。他对穆念慈这姑娘感官不差,便抽个机会上前认识了她,然后又传了她些高深的武艺,更将那部改良的”素女功“传给了她。 穆念慈悟『性』不差,又经过灵智这个名师指点,所以一身武艺进展迅速,比之之前可谓天壤之别,寻常那些汉子哪里近得了她的身?所以父女两个摆下擂台以来差不多半月有余,始终没人将其战败,倒令得她们声名越发的大了起来。 他挑的这间客栈,居高临下,正好瞧见长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所以每日里便呆在这处客栈二楼,点一壶好酒,边喝边欣赏穆念慈将一个个对手打败,好不逍遥自在。 再说郭靖与黄蓉二人,这一日终于到了中都大兴府。这是大金国的京城,以前叫作燕京,是先前辽国的南京,乃当时天下形胜繁华之地,即便宋朝旧京汴梁、新都临安,也有所不及。郭靖长于荒漠,又怎见过这般气象?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日,罗绮飘香。只把他这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年看得眼花缭『乱』。所见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连三日,陪着黄蓉在这繁华的大兴府闲逛,或拣些小小饭铺吃饭,或信步到长街闲逛,买些小巧的玩意。 第五章 比武招亲 郭靖黄蓉二人,正自闲逛,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他好奇心起,挨入人群张望,只见中间老大一块空地,地下『插』了一面锦旗,白底红花,绣着“比武招亲”四个金字,旗下两人正自拳来脚去地打得热闹,一个是红衣少女,一个是长大汉子。郭靖见那少女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武功不弱,那大汉却武艺平平。拆斗数招,那红衣少女卖个破绽,上盘『露』空。那大汉大喜,一招“双蛟出洞”,双拳呼地打出,直取对方肩头。那少女身形略偏,当即滑开,左臂横扫,蓬的一声,大汉背上早着。那大汉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只跌得灰头土脸,爬起身来,满脸羞惭,挤入人丛中去了。旁观众人连珠价喝彩。 那少女掠了掠头发,退到旗杆之下。郭靖看那少女时,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玉立亭亭,虽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娟好,虽然比之黄蓉还稍差一筹,但也算是少有的美女了。那锦旗在朔风下飘扬飞舞,遮得那少女脸上忽明忽暗。锦旗左侧地下『插』着一杆铁枪,右侧『插』着两枝镔铁短戟。 黄蓉见郭靖瞧着人家姑娘眼睛一眨不眨,醋劲发作,一跺脚道:“靖哥哥,以你的武功,胜过那女子只怕轻而易举,大好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郭靖一呆,连忙道:“蓉儿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她的武功而已。” 黄蓉不信,道:“哼,什么好奇人家的武艺,我看你根本就是看上她了。” 郭靖不善言词,急得一张脸通红,不知道如何辩解,翻来覆去只一句:“蓉儿,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黄蓉见他这般笨嘴笨舌的样子,噗嗤一笑,『露』出个皓颜笑容,一时间把郭靖瞧得呆住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此时场上又有变化,但见一个人品秀雅,丰神隽朗的少年朗三两下打退两个粗鲁不堪的汉子,然后跟那穆姑娘比武,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郭靖在一旁越看越奇,心想这两人年纪和我相若,竟都练成了如此一身武艺,实在难得;又想他们年貌相当,如能结成夫妻,闲下来时时这般“比武招亲”,倒也有趣得紧。他张大了嘴巴,正看得兴高采烈,忽见公子长袖给那少女伸手抓住,两下挣夺,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那少女向旁跃开,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扬。 殊不知,正在郭靖瞧着场中的时候,对面客栈的二楼,灵智一眼便认出了郭靖。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自语道:“臭小子,你总算来了,也不枉为师等了这般久。” 而后,又细细打量郭靖身旁的黄蓉,暗赞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便宜这傻小子了。 穆易叫道:“公子爷,我们得罪了。”转头对女儿道:“这就走吧!” 那公子脸『色』一沉,喝道:“可没分了胜败!”双手抓住袍子衣襟,向外分扯,锦袍上玉扣四下摔落。一名仆从步进场内,帮他宽下长袍。另一名仆从拾起玉扣。只见那公子内里穿着湖绿缎子的中衣,腰里束着一根葱绿汗巾,更衬得脸如冠玉,唇若涂丹。 他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这一下可显了真实功夫,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那少女的衣带震得飘了起来。这一来,郭靖、黄蓉、穆易和那少女都是一惊,均想:“瞧不出这相貌秀雅之人,功夫竟如此狠辣!” 这时那公子再不相让,掌风呼呼,打得兴发,那少女再也欺不到他身旁三尺以内。 接下来,自然如同原来剧情一般,杨康胜了却不打算娶穆念慈,非但如此,更是轻薄无状,仗势欺人。 二楼的灵智瞧见这一幕大怒,几日相处下来,他早已当穆念慈是自己女儿一般,此时见到她被杨康那小子欺负,更有一巴掌将其拍死的心思,只不过他此时不便出手,只把这份不爽藏在心中,暗暗寻思道过会便要你好看。 郭靖见了这等不平之事,哪里还忍耐得住?见那公子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鲜血,又要上马,双臂分张,轻轻推开身前各人,走入场子,叫道:“喂,你这样干不对啊!” 那公子一呆,随即笑道:“要怎样干才对啊?”他手下随从见郭靖打扮得土头土脑,说话又是一口南方土音,听公子学他语音取笑,都纵声大笑。 郭靖楞楞的也不知他们笑些什么,正『色』道:“你该当娶了这位姑娘才是。” 杨康自然不肯,非但不肯,更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开眼的臭小子,出一口心头恶气。 他疾将锦袍抖下,喝道:“你这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有种的过来,跟公子爷较量较量。” 郭靖摇头道:“我干吗要跟你打架?你既不肯娶她,就将鞋子还了人家。” 众人只道郭靖出来打抱不平,都想见识见识他的功夫,不料他忽然临阵退缩,有些无赖子便嘘了起来,叫道:“只说不练,算哪门子的好汉?” 那公子刚才给郭靖这么拿住双腕一掷,知他武功不弱,内力强劲,心中也自忌惮三分,见他不愿动手,正合心意,但被迫交还绣鞋,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下得了这个台?当下把锦袍搭在臂上,冷笑转身。郭靖伸左手抓住锦袍,叫道:“怎么便走了?” 那公子忽施计谋,手臂一甩,锦袍猛地飞起,罩在郭靖头上,跟着双掌齐出,猛力打中他胸肋。郭靖突觉眼前一黑,同时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急忙吐气缩胸,已自不及,啪的一声,肋上双掌齐中。幸而他一身九阳神功已然不弱,这两掌虽给打得胸口微痛,却也伤他不得,当此危急之际,双脚鸳鸯连环,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踢出了九腿。这是马王神韩宝驹的生平绝学,脚下曾踢倒无数南北好汉。郭靖虽未学得三师父腿法的神髓,头上又罩着锦袍,目不见物,只得飞脚『乱』踢,那公子却也给他踢得手忙脚『乱』,避开了前七腿,最后两脚竟然未能避过,嗒嗒两下,左胯右胯均遭踢中。 郭靖此时一身功力委实非同小可,这两脚慌『乱』之中使出来,早已将九阳真气运至腿上,一下子把那公子踢翻在地。同时伸手撤下锦袍,又从他怀中拿出那只绣花鞋,打算换给穆念慈。 这时,那公子的随从聚集之处,只见随从群中站着三个相貌特异之人。一个中等身材,满头白发如银,但脸『色』光润,不起一丝皱纹,犹如孩童一般,当真是童颜白发,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长袍,打扮非道非俗。另一个五短身材,满眼红丝,却目光如电,上唇短髭翘起。第三个气度非凡,身背一口长刀。 他三人见到公子被踢翻在地,一个闪身,围住郭靖。那白发老头道:“臭小子,打了人便想走么?” 不待答话,旁边奔出一人,是个青脸瘦子,额上生了三个肉瘤,对着郭靖怒喝道:“臭小子,原来是你。”当啷啷一声,从背上拔出一柄短柄三股钢叉,纵身跃入场子。 这时,那矮小汉子道:“怎的,候老弟,你认识这个小子,这倒奇了。” 侯通海道:“如何不认识,这小子是江南七怪的徒弟。”说完,对着郭靖怒目而视。 那白发老头笑道:“彭老弟,你这般纵横河北、河东的豪杰,难道还要亲自对付这个小子不成?便将这个机会留给候老弟罢。”那矮小汉子点了点头。 穆易极为诧异,心想:“这人叫他彭寨主,难道这个矮小汉子,竟然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千手人屠彭连虎?江南七怪的名字很久没听到了,怎地到了北边?哎哟,不好,这小伙子今日可碰上了硬茬子。” 便在彭连虎、参仙老怪、候通海围住郭靖的那一刻,灵智眼中杀机爆闪,顺手捏住一把筷子,灌注内力,随时打算掷出。 郭靖见到候通海现出身形,知他武功不差,暗叫糟糕,心想此人今日怎的在此?不过还是一抱拳,道:“晚辈见过候前辈。” 黄蓉笑嘻嘻的道:“怎么三头包你也在这里?” 侯通海的外号唤做“三头蛟”,此时黄蓉却叫他“三头包”,其中调侃之意甚是明显,旁边的人一听,在看看侯通海额头上三个肉瘤,只觉得十分恰当,更有甚至,竟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侯通海面上挂不住,气得哇哇大叫:“臭丫头胡说八道,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我三头蛟誓不为人!”挺着钢叉疾追过去。 黄蓉嘴一撇,道:“怎么?又要以大欺小么?我可不怕你。” 一句话说完,展开身形,极为灵动的在侯通海脸上各拍一张,留下两个红扑扑的五指掌印。 郭靖看了黄蓉身法,惊喜交集:“原来蓉儿身有高明武功,难怪那日在张家口黑松林中可以把黄河三鬼吊在树上。” 这边厢那彭寨主等一干人都暗自诧异,侯通海武功不低,比之几人虽略有差距,但也在伯仲之间。此时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一下子在脸上拍出两个掌印,可真是大大的意外。 那背着长刀的青年汉子说道:“参仙,这小叫化身法灵动,却是什么门派?侯老哥似乎吃了他亏啦!” 他来自西北之地,名叫仁多延忠,祖上是西夏名将仁多保忠,师傅正是那西北武林当中赫赫有名的‘狂刀’次仁,一手‘血战刀法’得了次仁的真传,说起来还是灵智的徒孙辈。完颜洪烈花重金结交密宗门下,却不想密宗自从当年灵智定下发展方向以后,向来不大参与各国朝政当中。不过完颜洪烈身为金国六王爷,密宗也不好直接拒绝,几位长老一商量,派了次仁这个徒儿敷衍了事,只是年轻人见识不多,需要历练,所以便来了这中都之地。他手底下功夫过硬,兼之背景雄厚,所以极快的与彭连虎他们打成一片,在完颜洪烈府上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自他拜入次仁门下,却从来没见过灵智,虽然知道祖师爷座下还有数个弟子,却万万没想到之前打伤小王爷的那个青年乃是他的师叔。 那童颜白发的老头名叫梁子翁,是长白山武学的一派宗师,自小服食野山人参与诸般珍奇『药』物,是以驻颜不老,武功奇特,人称参仙老怪。他瞧不出黄蓉来历,只微微摇头,隔了一会,说道:“我在关外时,常听得鬼门龙王是一把了不起的高手,怎么他师弟这般不济,连个小女娃也斗不过?” 那矮小汉子正是彭连虎,听了皱眉不语。他与鬼门龙王沙通天向来交好,互为奥援,联手大做没本钱买卖。他知三头蛟侯通海武功不弱,今日竟如此出丑,甚为费解。、 仁多延忠本就是来中原历练的,此时见到郭靖与黄蓉二人武功不差,早就心痒难耐了,见到黄蓉手中扬着两块布条,看侯通海时,衣襟给撕去了两块,『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再过一阵,吴青烈和马青雄一个挺枪、一个执鞭,气喘吁吁地赶来。其中又少了个断魂刀沈青刚,想是给黄蓉做了手脚,不知打倒在哪里了,眼中战意爆闪,抽出背上长刀跃到场中,长刀一指黄蓉道:“姑娘,我来陪你玩玩。” 郭靖在一旁瞧着,见他轻功不差,担忧黄蓉,忙上前一步道:“我来陪你打。” 就在仁多延忠跃出的那一霎那,楼上的灵智轻咦一声,冒出一个念头:这小子是谁?原来可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时杨康已被仆役扶起,神『色』阴冷的瞧着郭靖,对仁多延忠道:“仁多兄,替小王宰了这小子。” 仁多延忠点点头示意知道,也不答话,长刀一紧,全身气机锁定郭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郭靖收紧腰带,牢牢打了个结,拉开架势,说道:“好了,咱们比吧。” 仁多延忠微一迟疑,郭靖刷的一掌已疾刺而至,正是那‘五丁开山掌’当中的一招‘力贯千峰’。他内功已有相当的火候,这一掌又是从小苦练的,只一掌便叫仁多延忠『色』变。 不过仁多延忠的‘血战刀法’讲究迎难而上,面对郭靖这极有威势的一掌,不退反进,出招极快,一招‘血战十方’反劈郭靖右肩。 这招一出,原本漫不经心的灵智猛地站起,死死的瞧着相斗的二人。这‘血战刀法’乃是当年他专门为次仁创出,自然是无比的熟悉,天下间除了他师徒二人,旁人万万不会这路刀法,怎得这小子会这一招?他反应极快,料定此子与徒儿次仁有莫大的关系。今日相斗,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任伤了哪一个都不妥,所以关心之下,竟一下子站起身来。 郭靖虽然不识得这路刀法,连对方刀势来路也瞧不清楚,但是仗着内功精纯,自顾自的使出几位师傅传授的功夫。 两人这一搭上手,顷刻间也斗了二十余招,刀风掌风不住向外伸展,旁观众人所围的圈子也愈来愈大。 彭连虎和梁子翁等都暗暗讶异,他娘的江南七怪什么货『色』他们还不清楚么?怎得他们的徒弟竟然如此厉害?当真奇也怪哉。 灵智更又惊又怒,又加上几分担忧,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场中的时候,一个翻身,竟从二楼飘然落下,快步挤入人群当中。 第六章 一场乱斗 又拆得十余招,仁多延忠焦躁起来,呼的一刀,进中宫抢攻,恰在此时,郭靖挥掌回转,两人出手均快,当的一声,郭靖一掌正好印在刀背上,九阳真气奔涌而出,竟然将仁多延忠震退七八步。 彭连虎眼珠一转,对着候通海及梁子翁道:“梁翁,候老弟,依在下之见,趁着仁多老弟缠住那个小子的当儿,咱们先出手擒下那个丫头,由不得他不就范。” 这个提议可以说十分之没下限,奈何几人本是心黑手辣的人物,侯通海更是在黄蓉手中大大的丢了面子,对于这个提议自然十分赞同。 侯通海道:“彭寨主,那小丫头诡计多端,我早就想收拾她了。” 梁子翁早年间为求所谓的长生,也不知害了多少女子的清白,此时见到黄蓉面『色』姣好,心中难免有异样心思,当下开口道:“自投效王爷以来,小可还未出半点子力气,此时正好将那小丫头擒下,也好报了王爷礼贤下士之情。” 说完,与侯通海二人联手朝黄蓉扑去。 黄蓉轻功虽然不差,但是被二人这一联手,登时手忙脚『乱』。 郭靖一回头,瞧见黄蓉危局,心头大急,情急中手臂挥出,硬生生一掌『荡』开长刀,一个筋斗向后翻出,顺手拖过穆易那面“比武招亲”的锦旗,横过旗杆,一招“拨云见日”,挺杆直戳,跟着长身横臂,那锦旗呼的一声直翻出去,罩向仁多延忠面门。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兵刃在手,只见他刺、扎、锁、拿、盘、打、坐、崩,招招是“杨家枪法”,倒叫一旁的穆易看得大奇。 郭靖手中的“杨家枪法”虽然似是而非,但是有着雄厚的内力及五层“龙象般若功”练出的神力支撑,威猛绝伦。兼之他间或使出柯镇恶传授的“降魔杖法”,虽旗杆长大,使来颇不顺手,但杖法变化奥妙,招中蕴招,变中藏变,诡异之极。一时间『逼』得仁多延忠只有招架之力。 郭靖一旗杆扫开仁多延忠,一个翻身,来到黄蓉这边的战局当中,口中大喝:“蓉儿你让开。” 说完,自顾的挡住侯通海与梁子翁,三人战成一团。这时,仁多延忠已经赶到当中,也不管以多欺少丢不丢脸,抄起长刀加入战团。 完颜康见郭靖以一敌三,大发神威,神『色』越加的阴冷,不过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插』手不上,心中暗暗盘算着一些小手段。而黄蓉见到郭靖对自己如此关心,为了她甚至拼命,十分担忧的瞧着交战的四人。倒是躲在人群中的灵智,面有得『色』,显然对郭靖的表现十分满意。况且他知道虽然郭靖的情形看起来十分危险,但是实际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再说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此时的磨砺对于郭靖来说反而是个难得的机会。 彭连虎瞧了片刻,见三人拿不下那个小子,大踏步走向场中,左臂振出,格向旗杆。郭靖陡然间双手虎口剧痛,旗杆脱手飞出。锦旗在半空被风一吹,张了开来,猎猎作响,雪花飞舞中展出“比武招亲”四个金字。 郭靖大吃一惊,尚未看清楚对方身形面貌,只觉风声飒然,敌招已攻到面门,危急中将内力运至掌中,一掌迎了上去。郭靖站立不稳,登时摔倒。彭连虎也不好受,显然没料到郭靖一身内功几乎比得上他数十年苦修,身子晃了晃,腾腾腾退了数步,脸上青气一闪,气血沸腾。 等到郭靖再站起来的时候,四人已经将他围住。灵智眉头一皱,就要挤出人群,就在这一瞬间,人丛中一人喝道,“慢来!”一道灰『色』人影倏地飞出,众人看清楚那人是个中年道人,身披灰『色』道袍,手中拿着的拂尘。 灵智看清来人,又缓缓将伸出的右脚收了回来。 那道人道:“足下可是威名远震的彭寨主?今日识荆,幸何如之。”彭连虎道:“不敢,请教道长法号。”这时数百道目光,齐向那道人注视。 那道人并不答话,伸出左足向前踏了一步,随即又缩脚回来,只见地下深深留了一个印痕,深竟近尺,这时大雪初降,地下积雪未及半寸,他漫不经意地伸足一踏,竟连雪带土,踏出了这么一个深印,脚下功夫当真惊世骇俗。 彭连虎心头一震,问道:“道长可是人称铁脚仙的玉阳子王真人吗?” 那道人道:“彭寨主言重了。贫道正是王处一,‘真人’两字,决不敢当。” 在场几人心知他是是全真教中响当当的角『色』,威名之盛,仅次于长春子丘处机,虽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这时仔细打量,只见他长眉秀目,颏下疏疏的三丛黑须,白袜灰鞋,衣衫整洁,似是个着重修饰的羽士,若非适才见到他的功夫,真不信此人就是独足跂立、凭临万丈深谷,使一招“风摆荷叶”,由此威服河北、山东群豪的铁脚仙玉阳子。 王处一微微一笑,道:“几位身份不低,何必跟这位小哥一般见识?贫道与这位小哥素不相识,只是眼看他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好生相敬,斗胆求彭寨主饶他一命” 原来他在人群当中,早已认出了郭靖乃是江南七怪的弟子,奈何那完颜康,却是师兄丘处机门下,本不好两不想帮,但是此时见到几人不顾身份围攻一个青年,却是大大的看不顺眼,一个按耐不住,跳了出来,却是想做个和事老。 彭连虎听他说得客气,心想既有全真教高手出头,只得卖个人情,抱拳道:“好说,好说!” 只是,彭连虎给王处一面子,其他几人却未必如此想,特别是那侯通海,早就与郭靖有恩怨在身,如今正是报仇的大好机会,又怎能错过?再加上仁多延忠他身后自有师门撑腰,平素在西北之时,哪个不卖他几分面子?今日跟郭靖争斗之时,一直处在下风,他心高气傲惯了,哪里肯就此罢手?两人也不说话,只在一旁冷笑连连。 王处一却没注意这些细节,先是冲彭连虎一拱手,表示谢意,随后冷冷的瞧着完颜康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 他先前被郭靖打伤,心中兀自不爽,此时听到王处一质问的语气,颇为不耐烦的道:“小王完颜康,你问我师父的名字干嘛?” 这下,王处一神『色』越发的不善,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冷冷的瞧着他道:“你师父左颊上有一颗红痣,是也不是?” 不等完颜康答话,仁多延忠一晃,站在完颜康身边,讥讽道:“全真教好大的威风,小王爷身份尊贵,岂是你可以随意质问的?” 话音一落,三头蛟侯通海阴阳怪气的道:“哎呀,仁多老弟,你怎么能跟王道长如此说话呢?还不快快赔礼,咱们可不是那不通礼数之人。” 他不知道完颜康是丘处机弟子,言下之意暗讽王处一不懂礼数。 王处一脸上青气一闪即逝,狠狠的瞪了仁多延忠一眼后道:“未请教?” 仁多延忠此时长刀已经入鞘,背负在身后,听到王处一发问,随意的一拱手答道:“某家仁多延忠,区区无名小卒而已,王道长想必是没听过的。”言语当中傲气十足,显然没把这位‘铁脚仙’瞧在眼里。 人群当中的灵智见他狂态毕『露』,眉头微皱,显然不大满意。不过想了想,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年轻人嘛,有点本事傲气足一点原也正常。再说,站在他的立场,却也没有做错,怪只怪丘处机为了以后的比武,从来不给杨康讲解师门来历及真正的身世。而且,灵智心中还有一丝窃喜,和尚我一个徒儿对上好几个成名已久的高手不落下风,一个徒孙面对全真七子之一丝毫不怯,如此表现,怎能不让他心中窃喜? 彭连虎与梁子翁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瞧着对峙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你全真教不是牛么?人家师门也不差啊,这下看你如何收场。 王处一眉头一跳,就要发作。不过此时却知道几人还是以杨康为首,也不接仁多延忠的话,只是对着杨康道:“我早料到你是丘师兄的弟子。哼,你师父传你武艺之前,对你说过什么话来?” 完颜康暗觉事情要糟,不过一想到身边又有如此多的高手,胆气一状,不缓不急的道:“这位道长,想必你是家师的朋友罢?这很好。不过今日是这个臭小子多管闲事,还请道长看在家师的面上,莫要与小子为难。等小王教训了这个臭小子之后再与道长赔罪,否则、、、” 王处一见了他这副骄横的模样,甚至还敢威胁自己,心头更气,冷冷的道:“否则如何?”说完又向郭靖道:“小哥,你跟我来。” 杨康大怒,对着二人道:“很好,既然道长不给小王面子,那么别怪小王得罪了。”说完,对着彭连虎几个一报拳道:“还请几位助小王一臂之力。” 这时,场中又有变化,只见一个油光光的秃头,顶上没半根头发,双目布满红丝,眼珠突出的老者,陪着一个身穿白衣,手拿折扇,风度翩翩还要胜过杨康一筹的年轻人缓缓从远处踱来。 那秃头老者沙哑着嗓子说道:“原来江南七怪有全真派撑腰,才敢这般横行无忌。” 郭靖见他辱及七个师傅,嗡声道:“江南七怪干嘛需要全真教撑腰?” 秃头老者放眼一瞧,见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当下用那布满红丝的双眼瞧着他道:“小子,你是谁?” 郭靖一报拳,道:“晚辈郭靖,正是江南七怪门下。” 秃头老者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要找你。” 说罢,突然伸手就向郭靖抓去。 王处一见到秃头老者伸手,怕他有失,当下一把将郭靖拉到身后,道:“沙前辈又何必跟小辈为难?” 原来那秃头老者正是鬼门龙王沙通天,武功可比师弟侯通海高得很多,他『性』子暴躁,传授武艺时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因此他一身深湛武功,四个弟子竟学不到十之二三。黄河四鬼在蒙古一战,占不到郭靖丝毫上风,在赵王完颜洪烈跟前大失面子,赵王此后对他四人也就不再如何看重。沙通天得知讯息后暴跳如雷,拳打足踢,将四人狠狠打了一顿,黄河四鬼险些儿一齐名副其实。 完颜洪烈见儿子久久不回王府,忙命人打听,手下回报小王爷跟几个人为难,他怕有所闪失,便请沙通天同那青年公子一同出去帮衬。此时沙通天听到郭靖正是江南七怪的弟子,想起之前的事情,哪里还忍得住。 沙通天一招落空,面上挂不住,当下对着王处一大剌剌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王处一见对方高手越来越多,己方明显处于下风,不敢过于得罪他,当下温言答道:“沙老前辈的大名,贫道向来仰慕得紧。” 沙通天怒道:“既然你认识我,还要明目张胆的袒护这小畜生?” 侯通海叫道:“师兄,还跟他们废什么话?” 说完,挺起分水钢叉,对着郭靖刺去。 郭靖连忙连忙用手中大旗招架,王处一怒道:“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一抖手中拂尘,卷住侯通海的分水钢叉。 这下,更是惹恼了沙通天,只见他人影一闪,使出‘移形换影’的看家功夫,绕道王处一身侧,一掌印了下去。 王处一慌忙之中提起内气,一招‘履霜破冰掌’迎上了沙通天。 二人这一交手,各自被对方的掌力震退数步,均感觉对方极为了得。不过沙通天成名已久,自然不将全真教放在眼里,早就想找个机会同几人较量一番了,所以手上加大几分气力,再次呼的一掌,猛向王处一胸前击来。王处一见他来势凶恶,只得出掌相抵,啪的一声轻响,双掌相交,正要各运内力推出,突然身旁转出一人,左手压住沙通天手腕,右手压住王处一手腕,向外分崩,两人掌上都觉一震,当即缩手。 王处一与沙通天都是当世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素知对方了得,先前匆忙之间对了一掌,此时更是加大掌力。二人一个出掌,一个还掌,都已运上了内劲,岂知竟有人能突然出手震开两人手掌。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轻裘缓带,神态潇洒,看来三十五六岁年纪,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位富贵王孙。 完颜康见到来人出手,信心更足,当下笑道:“这位是西域昆仑白驼山少主欧阳公子,单名一个克字。欧阳公子从未来过中原,各位都是第一次相见吧?” 这人突如其来地出手,不但王处一和郭靖前所未见,连彭连虎、梁子翁等也均不相识。大家见他显了这手功夫,暗暗佩服,但西域白驼山的名字,却均感陌生。 欧阳克拱手道:“兄弟本该早几日来到中都,只因途中遇上了点小事,耽搁了几天,以致迟到了,请各位恕罪。” 站在人群中的灵智冷笑连连,心道:“好啊,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我倒要瞧瞧你们打算怎样?” 第七章 先声夺人 郭靖听完颜康说他是白驼山少主,早已想到当初灵智给他介绍过的难缠人物,心头一凛:“这便是西毒欧阳锋的侄儿?看来须得小心谨慎了。”当下紧紧的拉住黄蓉的手,小心提防。 黄蓉见众目睽睽之下,郭靖毫不避忌的拉着她的手,俏脸升起两朵红晕,心想:“靖哥哥,大敌当前,你怎么……”不过随即他察觉到郭靖手心隐隐有汗水浸出,她反应甚快,心知必定是对方人数太多,令得郭靖太过紧张,怕自己受伤,这才拉着自己贴身保护,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望向郭靖的双眼越发的柔和。 王处一见对方个个武功了得,这欧阳克刚才这么出手一压,内力和自己当在伯仲之间,劲力却颇怪异,若说僵了动手,一对一尚且未必能胜,对方如数人齐上,自己如何能敌?更何况还要护着郭靖黄蓉二人,当下问完颜康道:“你师父呢?怎不请他出来?” 完颜康笑嘻嘻的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可没空。” 他身为大金国小王爷,完颜洪烈自然请过许多人教导他。所以在他的心中,其实对于丘处机跟其他的王府武师并无二致,顶多也就是丘处机武功厉害点,脾气暴躁点,所以他稍稍有些惧怕而已,其实内心并无多少恭敬之心。 王处一可不知道这些,他见完颜康言语之间对师傅毫无恭敬之意,蓦的升腾起一股子怒气。心中暗自气恼:丘师兄啊丘师兄,你为何要收这金国小崽子为徒?既然收了,那就该好好教导,方不坠我全真教的名声。王处一又看了看一边法度深严的郭靖,对于江南七怪的调教手段好生佩服,两厢对比,越发的对丘处机怨气大了起来。 一边的郭靖只是死死的瞧着欧阳克的动静,生怕他暴起伤人。他听灵智提过,白驼山唯一的嫡传弟子便是欧阳锋这个侄儿,一身武功在年轻一辈也算拔尖,奈何是个从头冒到脚的坏胚子。 黄蓉原本对于郭靖的举动正暗自欣喜,此事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欧阳克,脆生生的问道:“靖哥哥,你认识那人么?” 却不想,对面的欧阳克听见黄蓉的声音,再瞧见她的容貌,眼睛猛的一亮,极为潇洒的一报拳道:“晚生欧阳克,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说完,目光灼灼的望着黄蓉。 郭靖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将黄蓉挡在身后,阻隔欧阳克的目光。 欧阳克眉头一皱,知道想要得到对面这个姑娘,就得先解决掉这个傻小子。看先前的情形,这傻小子得罪了鬼门龙王沙通天他们,如果不是这个道士护着,只怕早就被沙通天解决了。他眼珠一转,却相出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欧阳克对着王处一道:“全真派威镇南北,果然名不虚传。兄弟要向道长请教一件事。王处一先前与沙通天争斗之时,被他『插』手震开,已知他武功不差,忙道:“不敢,欧阳公子请说。” 欧阳克道:“黄河帮跟全真教向来各不相犯,道长为什么全力给江南七怪撑腰,来跟沙前辈为难?” 此言一出,沙通天果然红着双目盯着王处一。 王处一道:“沙老前辈这可有误会了。贫道虽知江南七怪的名头,但跟他们七人没一个相识。我一位师兄还和他们结下了一点小小梁子。要说帮着江南七怪来跟黄河帮生事,那决计没有。” 沙通天怪声道:“好极啦,那么你就把这小子交给我。”急跃向前,伸手往郭靖颈口抓去。 欧阳克面『色』一喜,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连忙小心翼翼的提防着王处一的举动。 王处一想不到沙通天铁了心要出手,连忙上前阻拦,手伸到一半,却给欧阳克架住,只见他笑嘻嘻的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道长又何必『插』手?不如同兄弟我亲近亲近。” 郭靖早就暗自防备他们,见到沙通天跃来,手中大旗横扫,一下子『逼』退沙通天,眨眼之间,二人就对了十多招。 三头蛟侯通海见师兄对上郭靖,挺起手中刚叉刺向黄蓉,口中骂道:“这回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黄蓉仗着轻功同他纠缠,而另一边,王处一同欧阳克也打得不可开交。好在彭连虎、梁子翁、仁多延忠三个自恃身份,不肯上前围观,冷冷的在一边瞧着。 郭靖手中一杆大旗,上下翻飞,竟然同沙通天这等成名已久的人物斗得有声有『色』。 沙通天见久久拿不下这个小子,瞅准机会,猛地一掌排向郭靖,竟然使出了十二分力。郭靖瞧他这一掌来势汹汹,忙横过大旗,使一招“铁锁拦江”。只见咔嚓一声,大旗断做两截,而郭靖腾腾腾退了三四步,才把这股力道卸去。 彭连虎与沙通天交情深厚,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瞧见这一幕,耸然动容。他瞧出来了,刚刚这一掌沙通天完全没留手,想不到竟然只让这傻小子退了几步而已,只怕自己跟他打起来,没个数百招也拿不下来啊。 他一个闪身,扑向郭靖身后,朝他后颈间抓去,竟然偷袭起来。 黄蓉眼尖,正好瞧见这一幕,忙叫道:“靖哥哥小心。” 不过她出声到底晚了一步,郭靖原本正全心防备沙通天,竟然被彭连虎一招得手,眼见就要抓住郭靖的后颈衣衫,一个身影冲天而起,同时大喝道:“放下老衲徒儿。” 彭连虎刚刚抓住郭靖衣衫,只觉一股磅礴大力涌来,紧跟着飞腾而起,直跌开三四丈远。 原来灵智在一旁瞧见彭连虎偷袭,心中大为不快,挤开人群,一招“展翅式”冲天而起,袖袍一甩,震开彭连虎的手,同时使个巧劲,将他远远的抛开。 这一下,大出众人所料,一个个停下手来,瞧着场中这个魁梧的大和尚。 郭靖转身一瞧,大喜,连忙将手中的两截断旗一扔,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头之后,道:“师傅,您老人家来啦。” 灵智嗯了一声,让其站在身边。 沙通天几人听见郭靖叫他师傅,又见了他将彭连虎扔出去的手段,一个个诧异的盯着灵智,暗暗揣测他的身份。黄蓉也在一边睁大眼睛瞧着灵智,眼中满是好奇。 灵智虎目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在王处一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对着黄蓉点点头,最后将目光对准仁多延忠。 仁多延忠被他瞧得心中发慌,只听得灵智缓缓开口:“你的‘血战刀法’是谁教你的?” 仁多延忠一愣,这是他入中原以来,首次被人看出刀招来历,他心中咯噔一声,忙抱拳问道:“敢问大师法号?与家师是何渊源?” 灵智虎目一瞪,道:“难道次仁没告诉你,这路刀法是老衲创的?” 仁多延忠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脸狂喜,碰的一声跪倒在地,道:“徒孙拜见祖师,愿祖师万寿无疆。” 灵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总算没给你们气死。”说完,手一扬,一股内力轻轻的将仁多延忠托起来。 又指着郭靖道:“这是你师叔,还不上前行礼?” 仁多延忠想到刚刚的无礼,尴尬的一笑,跟着跪在郭靖身前,拜道:“拜见师叔,还望师叔原谅小侄先前的无礼。” 郭靖一张脸憋得通红,连忙手忙脚『乱』的将仁多延忠拉起来。 这一番变故,直把在场众人瞧得目瞪口呆。 梁子翁等人早就与仁多交好,本暗自佩服他的刀法威猛,此时听到仁多叫灵智祖师,一时间惊诧不已。 欧阳克来自西域,白驼山跟密宗又不大对付,自然知道仁多的师傅是谁,此时再稍稍往深处一想,灵智的身份不言而喻。他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神『色』一变,忙上前几步,弯腰抱拳行礼道:“欧阳克见过上人。” 这一下,便是王处一及沙通天也暗自戒惧起来,他们二人可是知道欧阳克的身手的。尤其是王处一,刚刚还跟他对了数十招,自己还隐隐处于下风,可就是这等人物,居然面对这个大和尚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灵智莫名的一笑,道:“你叔叔还没死啊?” 欧阳克甚是气恼,不过他知道便是叔叔西毒欧阳锋,也对灵智提防得很,便笑嘻嘻的道:“叔叔常言,他朋友们还没死尽死绝,他老人家不敢先行归天呢。” 灵智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好小子,你倒会绕弯儿骂人。也罢,瞧在你叔叔的面上,你给老衲先行站到一旁。” 欧阳克不敢不从,连忙闪身站在一边。 灵智再冷冷的瞧着沙通天,道:“是你刚刚说要找我徒儿的麻烦的罢?”随后,又挨个指着梁子翁、侯通海、彭连虎道:“你、你还有你,刚刚都有份对付我徒儿罢?很好,好得很呐。今日不给老衲一个说法,一个都走不了。” 几人被灵智挨个点名,兀自不快,却碍于他刚刚出场时的威风,不敢动手。 沙通天毕竟是个老江湖了,此时竟然还能压住怒气,问道:“这位大师贵姓?” 欧阳克在一旁抢着道:“这位前辈的名号,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依小可看,沙前辈还是服个软吧。” 他看是在劝沙通天,但是话语中暗含挑拨之意。沙通天成名已久,此时叫他低头服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叫他下得了台? 只见他哼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瞧着灵智。 还是王处一反应快,极为恭敬的揖手行礼道:“如非小道没瞧错,这位大师莫不是密宗之主,灵智上人?” 王处一口中“灵智上人”四字一出,沙通天、彭连虎等人尽皆变『色』,胆小如梁子翁的,更是吓得发抖。他们都是久在江湖打滚的人,自然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非但代表一尊绝世高手,更是代表着一个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梁子翁心中越想越怕,不禁心感惶悚,低头道:“小老儿梁子翁,不知这位小哥原来是上人门下,粗鲁冒犯,请上人恕罪。” 灵智看着小心赔罪的梁子翁,蓦的想起一件事情,这梁子翁得了前辈高人的几张残篇,养了一条大蝮蛇已有二十年之久,也不知道吞下多少天材地宝,可以说浑身上下都是宝贝。按照原来的进程,这一条抱蛇入了郭靖的肚子,让他短短数年武功进展神速,一跃成为天下间顶尖高手。可是按照那样的吃法,纯粹是浪费,『药』力发挥不足十分之一。以灵智的手段,倘若将那条宝蛇炼制成丹『药』,远远不是生吞活剥可以比的。 灵智『露』出一个微笑,道:“原来是梁老,你不是在长白山采参练气的么?怎么也到了这中都之地。” 梁子翁见他话语当中并无怪罪之意,当真又惊又喜,颤声道:“原来上人也认识小老儿,这可真是……” 他激动下,一句话竟然说不完整了。 沙通天何时被人无视过?见到梁子翁如此卑躬屈膝,大为鄙视,当下上前一步,抱拳道:“原来是灵智上人大驾光临,上人威名远扬,我可是佩服的紧呐,只是有一个不好。” 他先对灵智吹捧一句,紧跟着语调又是一转,故意拉长了音调,一下子吊起了在场众人的胃口。 灵智微微一笑,道:“只是哪一个不好?还望沙老施主指点一番。” 沙通天沉着脸道:“徒弟没教好。”似乎察觉到灵智面『色』沉了下来,沙通天又道:“我有四个不成材的弟子,跟随赵王爷到蒙古去办一件大事,眼见可以成功,却给这姓郭的小子横里蹿出来坏了事,可叫赵王爷恼恨之极。各位想想,咱们连这样个小子也奈何不得,赵王爷请咱们来净是喝酒吃饭的吗?” 在场诸位,有一多半是给完颜洪烈请过来的,哪怕摄于灵智的威势,不敢强行出头,也一个个在心中非议,一番话下来,郭靖竟然一下子成为场中焦点。 灵智面『色』一沉,开:“沙老施主好一张利嘴,嘿嘿,你们去蒙古办什么大事?还是打算暗杀掉那铁木真。只是我这个徒儿母子二人自幼受铁木真照顾,见到有人要杀他恩人,他出手帮忙难道错了么?他从未出过远门,不认识你那几个徒儿,又有什么稀奇?” 灵智缓缓将其中缘由道出,原本还暗自非议郭靖的梁子翁、彭连虎等人,一个个倒是可以理解了。 只听得灵智又道:“小辈儿胡闹,训斥两句也就是了。可是你沙通天,还有侯通海,却不顾身份以大欺小,老衲倒要问一句,可是欺老衲厚道?” 灵智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重,大有不给我一个交代便出手的气势。 沙通天面『色』一变,冷冷的道:“你待如何?” 灵智道:“不如何,正所谓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老衲也不欺负你,你只需接下老衲一招,老衲便饶你不死。” 灵智语气虽然不咸不淡,但是一番话却说得霸气冲天,王处一等人都耸然动容,暗道这灵智上人好大的口气。 第八章 土鸡瓦狗 沙通天怒极反笑,仰天道:“哈哈,好,老子成名数十载,从未遇见过如此狂妄之人,给我死来。” 说完,抢先出手,一上手便是拿手绝学“黄河九曲”。 他这一招暗含四式,每一式又蕴藏五六种变化,眨眼之间便到了灵智跟前,笼罩他周身七八处『穴』道,眼力手力之准实是惊人。 王处一、欧阳克等人心想:“难怪鬼门龙王独霸黄河,果然是有非同小可的艺业。” 灵智瞧了他一眼,不缓不急,轻飘飘一掌拍出。 沙通天武功不差,便是在一流高手当中也属于前列,此时含怒出手,实在拿出了真功夫。却不想,灵智轻飘飘一掌拍出,沙通天前扑之势陡然停止,只觉一股庞大的力道源源不绝的涌来,周身空间好似被定住一般。 沙通天神『色』大变,忙鼓『荡』起一身内力,身子更是在空中扭动几下,想要避开灵智的掌力。奈何这一掌的力道太过磅礴,虽然借助身法卸去一部分力道,但仍有一大部分冲击在身上,沙通天无奈,只好身子后仰,又卸去大半力道,饶是如此,也被这股力道带动,保持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向后滑行数米,最后在一个筋斗翻出,稳稳的站立在场中。只是面『色』涨红,显然所受内伤不小,却强行押下。 灵智双眼眯成一条缝,心中十分诧异,刚刚这一掌他虽然没出全力,但是也用处了六七成力道。原本以为能让这沙通天殒命当场,却不想他再如此情形下竟然还能借助身法卸去泰半,果然,这老家伙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旁人感受自又不通,灵智虽然成名十余载,但是到底没几个人见过他出手。像欧阳克他们,虽然知道灵智武功非同小可,但是心中也认为只不过高过他们一筹,撑死也就是五绝那种水平。此时见到灵智一掌『逼』退沙通天这等成名数十载的人物,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尤其是王处一、欧阳克、彭连虎三人,对于沙通天的本事早就有所了解,眼力更是高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灵智的畏惧感。 灵智深深的看了一眼沙通天后道:“你武功不差,既然能接老衲一招,那便饶了你罢。” 沙通天听完这一句话,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神『色』萎靡。 侯通海忙上前扶着他道:“师哥,你没事吧?” 这时,灵智又将目光对准彭连虎,冷冷的道:“老衲那不成器的徒儿可没得罪你罢?你刚刚却不顾身份出手偷袭他,如此,老衲可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彭连虎被灵智盯着,心中发『毛』,暗暗焦急,筹思脱身之道,但强敌环伺,委实彷徨无策。本来他想完自己同沙通天是至交好友,自然要帮他,那个臭小子虽然武功不差,却如何是自己等人的对手。江南七怪虽然也不错,但对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万料不到他竟然还有一尊这么硬的靠山,早知如此,自不能贸然出手。今日虽然主要是针对老沙他们,自己要脱身而走,谅来这秃驴也留不住,但要同时救出老沙他们却非易事,心想:“眼下不可立时破脸,须得拖延时刻,探明这秃驴的能耐。”当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对着灵智说道:“上人威名远震,在下一向仰慕,今日有缘得见高贤,欣喜已极,适才不知道小兄弟是上人高徒,这才无状的罪,还望上人恕罪。” 说完,又对着郭靖一报拳道:“小兄弟,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见到这一幕,黄蓉眼睛发亮,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灵智心中诧异,这“千手人屠”彭连虎,恶贯满盈,杀人无数,但是却好生生的活到现在,除却一身武功,只怕靠的便是这份能屈能伸,果然是个人物。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今日给足了自己面子,又拉下身份对着郭靖赔礼道歉,那么便饶他一命又有何妨。只是,今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日后只怕还有一番麻烦,当下故作不悦的道:“你们当着老衲的面对我的徒儿喊打喊杀,三言两语就想把此事接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也罢,老衲也不欺负你,还是老规矩,接老衲一招不死,此前恩怨一笔勾销。” 彭连虎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道怒火,却心知此时不宜翻脸,当下陪笑道:“在下那点儿微末功夫,如何敢跟上人动手。” 灵智想了片刻后道:“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也罢,老衲再退让一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接老衲一掌,不过老衲这一掌只出五分力。二是跟老衲这个徒儿或者徒孙打一场,你自己选一个。” 灵智此话一出,彭连虎眼中闪烁不定。他心想:老子才没那么傻,接你一掌,要是你不守承诺用了全力该怎么?他瞧了瞧郭靖,又瞧了瞧仁多延忠,一时间拿不到注意。郭靖武功不弱,刚刚一杆大旗连战侯通海、沙通天、仁多延忠三人,兀自不落下风。说起来,挑选仁多延忠倒是个好选择,只是他身为灵智的徒孙辈,倘若胜了倒也罢了,万一败了,还如何在江湖中混?当真令他好生为难啊! 不过彭连虎倒是个果断人物,当下深吸一口气道:“在下便跟仁多兄请教几招罢。”他心想此前与仁多一同在王府共事,总算有几分交情,不会有『性』命危险,总好过跟那傻小子硬拼。 灵智当下传音入密用藏语对着仁多延忠道:“乖孙儿,这人刚刚不守江湖规矩,偷袭了你师叔一掌,去,给我砍他一刀。” 仁多延忠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对着彭连虎一报拳道:“彭寨主,得罪了,请吧。” 二人拉开架势,当下战作一团。 彭连虎左掌挺出,一招“战必争先”,阏仁多延忠头顶罩了下来,他虽左手出招,不如右手灵便,但凌厉之意,丝毫不减。 仁多延忠见他左掌当头而落,举起长刀,还了一招“斩将破旗”,攻暇抵隙。这一招本是沙场上的路数,被灵智化为刀法,但刀招中那股刚猛凌厉,直催敌首的气势,当真不凡。 彭连虎心中一凛,不等这招“战必争先”使老,急变“胡马越岭”,双手一手一探,竟然在空中留下道道影子。他外号“千手人屠”,这“千手”说的是发暗器接暗器,如同有一千只手一般,出招速度自然不慢。 旁边欧阳克、王处一、沙通天等人瞧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仁多延忠依着来一招“汉将当关”,彭连虎眼见对方这一招守得严密异常,不但将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显然还含有厉害后着,当即换成一招“明月当空”,仁多延忠跟着变为“万夫莫敌”。彭连虎又是一惊,眼见他长刀直攻而进,正对淮了自己这招最软弱之处,忙又变招。 又拆了数招,彭连虎见招式上占不了便宜,当下以内力取胜,每一招之间势大力沉,仁多延忠渐感不支。 灵智瞧了片刻,鼓『荡』内力,一股无形的巨力涌入仁多体内,隔着三四丈远,竟然『操』纵起仁多的身子跟彭连虎过招。 就在灵智内力灌入仁多体内的那一霎那,他身子一僵,竟然感觉全然自己的身子全然不受自己控制。正自愣神,耳边一个声音道:“别出声,用心体会,且看祖师如何出招。” 仁多延忠反应不慢,当下放开身子,只是握紧长刀,任由灵智施为,自己则全神贯注体悟体内劲力变化。 彭连虎不懂这其间的奥妙,眼见自己变招,对方跟着便即变化。非但越战越勇,出刀收刀之间精妙异常。 场中人瞧得仁多延忠已占敌机先,不管彭连虎变招也好,不变招也好,他只乘势直进,立时便『逼』迫他急退三步。 只有站在灵智身边的王处一略有察觉,刚刚灵智真气离体的那一霎那,他被一股大力震开,他低头一瞧,灵智双手微微抖动,而场中的仁多则跟着灵智的双手方位变招。这一发现,直把他吓得惊诧莫名,这等神功,便是家师王重阳,只怕也轻易施展不出来罢,这时他瞧着场中的彭连虎,眼中满是怜悯。 数招一过,彭连虎又遇凶险。不管他出招如何巧妙繁复,仁多延忠以拙应巧,一柄长刀总是在每一招中都占了上风。 彭连虎越斗越惊,心想:“这小子这么厉害?刚刚以一敌三的小子岂不是更加可怕?老子今日只怕要栽一个大跟头了。他娘的,这还只是那秃驴的徒孙啊。” 郭靖心思单纯,心想:我这师侄好厉害的刀法,不愧是次仁师兄精心调教出来的。其实他哪里知道跟彭连虎比斗的,正是自家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尊,只是借着仁多延忠的手罢了。 拆到三十余招时,仁多延忠长刀斫落,劈向彭连虎左肩。彭连虎本可飞腿踢他手腕,以解此招,但他右脚一提,却给仁多欺身而进,左手扣住他右腿膝盖骨头,这刀砍下,他已无法抗御,眼见便要将他左臂齐肩斫落。沙通天等人大声惊呼。 不料灵智收了几分力道,仁多手中的长刀仅仅在他左肩上划出一道口子,便收刀而力。 此时灵智已收了内力,仁多延忠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旁人只当他胜过了彭连虎这等成名人物,全然没料到他短短片刻,竟然领悟了一丝武功的真谛,日后无论是内功的运用还是招数的变化,都终有达到刚刚这一境界的一天。 彭连虎面若死灰,捂着左肩沙哑着嗓子对仁多延忠道:“多谢手下留情。”紧跟着对灵智道:“上人,在下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一番对他的打击之大,前所未有,一时间好生沮丧。 灵智道:“好,总算有几分担当,也罢,你走罢,老衲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三年之内不准踏入中都。” 彭连虎点点头,对着完颜康道:“小王爷,在下本事不济,料来帮不了王爷什么大忙,王爷盛情,日后再报。”说完,也不管完颜康等人的挽留,径直离去。 突然西边一阵喝道之声,十几名军汉健仆手执藤条,向两边『乱』打,驱逐闲人。众人纷纷往两旁让道。只见转角处六名壮汉抬着一顶绣金红呢大轿过来。 小王爷的众仆从叫道:“王妃来啦!”小王爷皱眉骂道:“多事,谁去禀告王妃来着?”仆从不敢回答,待绣轿抬到比武场边,争着抢上侍候。绣轿停下,只听得轿内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怎么跟人打架啦?大雪天里,也不穿长衣,回头着了凉!”声音甚是娇柔。 穆易远远听到这声音,有如身中雷轰电震,耳中嗡的一声,登时出了神,心中突突『乱』跳:“怎地这说话的声音,跟我那人这般相似?”随即黯然:“这是大金国的王妃,我想念妻子发了痴,真是胡思『乱』想。”但还是情不自禁,缓缓走近轿边。只见轿内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手里拿着一块手帕,给小王爷拭去脸上汗水尘污,又低声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小王爷脸有惭『色』,讪讪地道:“妈,我好玩呢,一点没事。”王妃道:“快穿衣服,咱娘儿俩一起回去。” 穆易又是一惊:“天下怎会有说话声音如此相同之人?”眼见那只雪白的手缩入轿中,轿前垂着一张暖帷,帷上以金丝绣着几朵牡丹。他虽瞪目凝望,眼光又怎能透得过这张金碧辉煌的暖帷。 眼见母亲来了,完颜康摄于灵智声威,早有退却之意,当下对着灵智等人一报拳道:“今日家母在此,又什么事情咱们往后再说,如何?” 郭靖『性』子直,指着穆易父女道:“那么你的亲事怎么办?”完颜康脸现尴尬之『色』,道:“这事慢慢地从长计议。” 穆易一拉郭靖的衣袖,说道:“郭小哥,咱们走吧,不用再理他。” 完颜康向灵智又作了一揖,说道:“上人,晚辈在舍下恭候,你问赵王府便是。天寒地冻,正好围炉赏雪,便请来喝上几杯吧。” 灵智瞧了瞧穆易,又看了看王处一,憋出一个字来:“好,你们滚吧。” 完颜康跨上仆从牵过来的骏马,缰绳一抖,纵马就向人丛中奔去,竟不管马蹄是否会伤了旁人。众人纷纷闪避。 沙通天、侯通海带着黄河四鬼跟在后头走了。梁子翁这家伙冲灵智挤出一个笑脸,当下也跟着走了,欧阳克先是深深的朝灵智行了一礼,最后对着黄蓉道:“姑娘,就此别过。” 黄蓉眼中厌恶之『色』一闪即逝,将头扭向一边。 这时,穆念慈忙上前来拜见灵智传艺之恩,仁多延忠目光灼灼的盯着灵智,黄蓉则好奇的打量着灵智,眼中闪动莫名的神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九章 震撼莫名 穆易当下收拾好擂台,跟着灵智等人来到一处客栈。 灵智一指郭靖,对着穆易道:“杨施主,我这徒儿叫郭靖,你可认得?” 穆易刚刚曾依稀听到过郭靖名字,当时人声嘈杂,兼之场上一连串变化,各事纷至沓来,无暇多想,这时人静,突然间“郭靖”两字送入耳鼓,心中一震,颤声道:“什么?郭靖?你……你……姓郭?”便是连灵智唤他作杨施主也没听清。 郭靖道:“是。”穆易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郭靖道:“先父名叫啸天。”他幼时不知父亲的名字,后来灵智教他识字,已将他父亲的名字教了他。 穆易热泪盈眶,抬头叫道:“天哪,天哪!”从铁栅中伸出手来,紧紧抓住郭靖手腕。郭靖只觉他那只手不住颤抖,同时感到有几滴泪水落在自己手臂之上,心想:“就算感激我适才帮忙,也无须欢喜成这样啊。” 穆易却问:“你娘姓李,是不是?她活着呢还是故世啦?”郭靖大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妈姓李?我妈在恒山。” 穆易心情激动,抓住郭靖的手只是不放。郭靖道:“你放开我手罢。”穆易似乎拿住了一件奇珍异宝,唯恐一放手就会失去,仍牢牢握住他手,叹道:“你……你长得这么大啦,唉,我一闭眼就想起你故世的爹爹。” 郭靖奇道:“前辈认识先父?”穆易道:“你父亲是我的义兄,我们八拜之交,情义胜于同胞手足。我们抛头『露』面,说是‘比武招亲’,似乎无聊之极,郭贤侄,其实只是为了找你。只因难以寻访,这才出此下策。”说到这里,喉头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郭靖听了,眼中也不禁湿润,瞧着灵智问道:“师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拉?” 灵智点点头道:“老衲也只是前些日子才收到消息的。” 这回,郭靖确认无疑,当下跪倒在地,冲着杨铁心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王处一大喜,忙上前道:“杨施主,我那丘师弟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非常高兴。” 灵智冷哼一声道:“只怕不见得。” 王处一诧异的问道:“上人何出此言?” 灵智冷冷的道:“你适才认出那个小王爷完颜康是丘处机收的徒弟,那你知不知道他原来姓杨?” 王处一不明所以,念叨两句:“完颜康······姓杨······”陡然,眼中『露』出惊骇之意:“什么?那就是杨康?” 灵智道:“不错,那个完颜康正是这位杨施主的儿子杨康。” 这时,杨铁心激动的浑身颤抖,颤声问道:“大······大师,此言······此言当真?” 他这些年,不敢再用杨铁心之名,把“杨”字拆开,改“木”为“穆”,变名穆易。十余年来东奔西走,浪迹江湖,义女穆念慈也已长大,出落得花朵一般的人才。杨铁心料想妻子多半已死在『乱』军之中,却盼望老天爷有眼,义兄郭啸天有后,因此才要义女抛头『露』面,竖起“比武招亲”的锦旗,打造了一对镔铁短戟,『插』在旗旁,实盼能与郭靖相会。“比武招亲”只是幌子,真正用意却是寻访郭靖,因此言明要相会的少年英雄须得是二十岁上下年纪,最好是山东两浙人氏,这两个条款,差不多便是指明了郭靖。倘能寻到,自照当年与郭啸天之约,将义女许配予他。但人海茫茫,却又怎遇得着?他一直以为妻子包惜弱去世了,哪里还料到她非但好生生活着,还给自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做杨康。 见到灵智点头确认,这一下,当真又惊又喜。 灵智全然不理他内心如何做想,只是冷冷的瞧着王处一道:“两年前,老衲会同江南七怪,早讲此事告知贵教马道长,让你们全真教将此事解决,可是如今呢?看样子杨康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老衲倒要问问你们全真教如何做事的?” 这话一说完,郭靖想起当初的事情,当下对全真教好感骤降,颇为不忿的看了王处一一眼,一边缓缓的将当日的情形告知给杨铁心。 其实马钰当日一回到全真教,便将当中的情形将了个大概给王处一几个听,只是顾全丘处机的面子,于一些细节方面没有讲清楚。并且他私底下更是斥责了丘处机一番,让他早日解决此事,谁知丘处机心高气傲,随便找了个由头下了终南山,到处云游,竟然将此事抛在脑后,也怪不得王处一他们几个。 但是这事细算起来确实是全真教做得不地道,王处一又是个实在人,被灵智一质问,一时间找不到言语辩驳,一张脸涨得通红。 旁边的杨铁心听完,铁青着脸,抽出长枪就要往外走。 穆念慈忙道:“爹爹,你要去哪儿?” 杨铁心道:“我要去将你妈妈还有哥哥接回来。” 灵智在一边瞧得直摇头,以杨铁心的武功,只怕还没见包惜弱母子的面,便会让完颜洪烈的手下弄死。既然他收了郭靖为徒,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下身子一闪,拉住杨铁心的手道:“杨施主,别急,此时还需从长计议。如今你夫人成了王妃,你儿子当了小王爷,身份尊贵,难道你一句话便能让他们跟你走么?” 杨铁心闻言,身子一僵,手中长枪掉落在地,心想:“是啊,如今他们一个是王妃,一个是小王爷,我只是个没本事的庄稼汉,他们又怎么肯随我受苦?”他越想越是沮丧,一时间面若死灰。 当下灵智又劝道:“其实,也不算没有办法。据老衲所知,你夫人这十余年来一直想着你,宁愿在王府当中盖一座茅房也不愿住那王府。只是因为无力抚养儿子,这才屈从了完颜洪烈。” 原本心死的杨铁心听到这话,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哭诉道:“大师,还请你大发慈悲,帮小老儿一把。” 穆念慈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哀求不止。 灵智拉起二人道:“杨施主,你我相见即是有缘,放心,老衲不会坐视不理的。况且,此事由全真教而起,全真教也应当出一份力,你说是吧?王道长。”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处一。 王处一受灵智一激,忙道:“杨施主,贫道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你夫妻团聚,阖家团圆。” 当下几人一商议,先让王处一跟郭靖二人前去王府赴宴,同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灵智则领着杨铁心去寻包惜弱,趁机将她救出来,至于黄蓉,则让她代为联络,只等将包惜弱安排好之后,则马上通知郭靖他们撤退。 等诸事商议妥当之后,灵智才唤来仁多延忠,细细询问徒儿次仁及西北那边的消息。 仁多一一答完之后,灵智又问道:“延忠,你怎么的在完颜洪烈的府上?” 仁多延忠道:“启禀祖师,那完颜洪烈送了好几次礼物去大青龙寺,以求得到咱们密宗的支持。灵觉师伯祖他们推脱不过,没奈何之下,这才让孙儿前来,同时也是见孙儿武功陷入瓶颈了,出来历练历练。” 灵智点点头,示意知道,又对着他道:“师祖教给你一项任务,做好了,师祖自有奖励。”说完,在仁多延忠耳边低语几句,只见仁多延忠眼神越来越亮,等到灵智说完之后,再跪下冲灵智磕头行礼,然后一个闪身,出了客栈。 原来,灵智想起梁子翁喂养的那一条宝蛇,放在他身边可谓暴殄天物,正好拿来炼丹配『药』,化为大林寺的底蕴。不过,此时到底不太地道,传扬出去声明可不大好,所以灵智再三吩咐仁多,得手之后马上带着宝蛇去恒山,想来『药』师堂的首座本寂及几位长老能够将之处置妥当的。 王处一与郭靖来到府前,见朱红的大门之前左右旗杆高耸,两头威武狰狞的玉石狮子盘坐门旁,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势派豪雄。大门正中写着“赵王府”三个金字。 郭靖知道赵王就是大金国的六王子完颜洪烈,不由得心头一震:“原来那小王爷就是完颜洪烈的儿子。完颜洪烈认得我的,在这里相见,可要糟糕。” 正自犹疑,忽听鼓乐声喧,小王爷完颜康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红袍,腰围金带,抢步出来相迎,只脸上目青鼻肿,兀自留下适才恶斗的痕迹。郭靖也是左目高高肿起,嘴角边破损了一大块,额头和右颊满是乌青。两人均自觉狼狈,不由得相对一笑。 王处一见了他这副富贵打扮,眉头微微一皱,也不言语,随着他走进厅堂。完颜康请王处一在上首坐了,说道:“道长和郭兄光临,真三生之幸。” 王处一见他既不跪下磕拜,又不口称师叔,更心头有气,问道:“你跟你师父学了几年武艺?”完颜康笑道:“晚辈懂什么武艺?只跟师父练了几年,三脚猫的玩意真叫道长和郭兄笑话了。”王处一哼了一声,森然道:“全真派的功夫虽然不高,可还不是三脚猫。你师父日内就到,你知道吗?” 另一边,灵智提起杨铁心,施展轻功,一下子进入王府后院当中。 这赵王府占地极大,里面重重叠叠,灵智领着杨铁心逛了一圈,果然见到有一座小小的茅房。 灵智带着杨铁心走进去,杨铁心一看,见东边有个板橱,西边一张木桌,正是当年牛家村故居的布局,当下大为激动。 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见到灵智与杨铁心二人,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王妃,您怎么啦?” 灵智伸手示意,包惜弱略微定了定神,忙道:“我`、、、我没事。”等到丫鬟走远了,这才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杨铁心在室中四下打量,见到桌凳橱床,竟然无一物不是旧识,心中一阵难过,眼眶一红,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伸袖子在眼上抹了抹,走到墙旁,取下壁上挂着的一杆生满了锈的铁枪,拿近看时,只见近枪尖六寸处赫然刻着“铁心杨氏”四字。他轻轻抚挲枪杆,叹道:“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王妃温言道:“请您别动这枪。”杨铁心道:“为什么?”王妃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杨铁心涩然道:“是吗?”顿了一顿,又道:“铁枪本有一对,现下只剩下一根了。”王妃道:“什么?”杨铁心不答,把铁枪挂回墙头,向枪旁的那张破犁注视片刻,说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王妃听了这话,全身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凝目瞧着杨铁心,道:“你……你说什么?”杨铁心缓缓地道:“我说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王妃双脚酸软无力,跌在椅上,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我丈夫去世那一夜……那一夜所说的话?” 包惜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只道丈夫已死,只得随完颜洪烈北来,禁不住他低声下气,出尽了水磨功夫,过得年余,无可奈何之下,终于委身相嫁。 包惜弱在王府之中,十八年来容颜并无多大改变,但杨铁心奔走江湖,风霜侵磨,早已非复昔时少年子弟的模样,是以此日重会,包惜弱竟未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前夫。但两人别后互相思念,于当年遭难之夕对方的一言一动,魂牵梦萦,记得加倍分明。 杨铁心不答,走到板桌旁边,拉开抽屉,见放着几套男子的青布衫裤,正与他从前所穿着的一模一样,他取出一件布衫,往身上披了,说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歇,别再给我做衣裳。”这几句话,正是十八年前那晚,他见包惜弱怀着孕给他缝新衫之时,对她所说。 她抢到杨铁心身旁,捋起他衣袖,果见左臂上有个伤疤,不由得惊喜交集,但十八年来认定丈夫早已死了,此时重来,自是鬼魂显灵,当即紧紧抱住他,哭道:“你……你快带我去……我跟你一块儿到阴间,我不怕鬼,我愿意做鬼,跟你在一起。” 杨铁心抱着妻子,两行热泪流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才道:“你瞧我是鬼吗?”包惜弱搂着他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总是不放开你。”顿了一顿,又道:“铁哥,难道你没有死?难道你还活着?那……那……” 这时,灵智出声打断二人道:“二位,要叙旧等出去了再说,免得给人发现了就不好了。”说完,也不管二人的想法,一手提着一个,纵身掠向房顶,几步便出了王府,回到先前那处客栈。 第十章 以何为姓? 到了客栈,灵智先让包惜弱乔装打扮一番,换去一身华丽的衣裳,接着让穆念慈领着杨铁心夫『妇』赶紧离开大都,一路往江南而去。 至于他自己,心知包惜弱失踪之后,完颜洪烈势必发狂,他怕郭靖与王处一有所闪失,一转身又回了赵王府,只是躲在暗处。 原本王处一、郭靖二人前来附会,完颜康自然邀请沙通天几人作陪,他们昨日早已商议妥当,要『露』一手功夫出来,万万不可叫灵智等人小觑了。这时,几人见到灵智不在,心中大定,正一个个卖弄手段。 忽然,赵王府内满是兵丁,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影。 完颜洪烈铁青着脸领着十余名甲士从远处走来,完颜康忙问道:“父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的脸『色』如此之差?” 完颜洪烈也不理他,只是恨恨的盯着王处一道:“你们把王妃去哪里了?” 完颜康大惊,道:“母亲如何了?” 王处一一见完颜洪烈如此作态,心知灵智已经得手,当下仰天笑道:“完颜康果真是你儿子么?包惜弱果真是你王妃么?” 完颜洪烈咯噔一下,他苦苦隐瞒的消息此时就要被抖出来,这叫他如何不怒?当下他手一挥,身后甲士团团将二人围住,完颜洪烈冷冷的道:“快说,否则教你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王处一朝郭靖问道:“靖儿,你怕不怕?” 郭靖答应了铁木真要取完颜洪烈『性』命,况且他此时已知道当中原委,当下站起来道:“不怕。” 完颜洪烈此时已经认出了郭靖,怒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当即下令甲士动手。 十余名甲士一股脑涌上,同二人战作一团,还有越来越多的甲士涌入院中。完颜康等人不明白完颜洪烈为何如此大怒,这时完颜洪烈才对着完颜康道:“你妈妈被他们劫走啦。” 完颜康大怒,抄起一柄长剑加入战团。 侯通海低声超沙通天问道:“师兄,咱们怎么办?” 沙通天道:“别急,咱们先静观其变。” 这时,完颜洪烈见郭靖与王处一二人越战越勇,已杀死了好几名甲士,当下红着双眼对沙通天几人道:“诸位,这两个贼子劫走了王妃,还望诸位看在小王礼数尚算周全的份上,出手相助,事后定有重报。” 沙通天跟郭靖本就有仇怨在身,加上日前灵智将他打伤,他早就心怀怨恨,此时见完颜洪烈相求,对着侯通海一点头,二人加入战团。 这时,黄蓉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仗着身法精妙缠住侯通海,丘处机对上沙通天,而郭靖则一双肉掌对上完颜康及众多甲士。 侯通海又遭黄蓉戏耍,虎吼一声:“好,臭小子,这回看你往哪里跑!”他追逐黄蓉时不住骂她“臭小子”,现下她虽改了女装,这句咒骂仍冲口而出,双臂前张,向她猛扑过去。黄蓉向旁闪避,侯通海一扑落空。 鬼门龙王沙通天身形晃动,抢前抓住黄蓉右腕,喝道:“往哪里跑?”黄蓉左手疾起,双指点向他两眼。沙通天右手伸出,又将她左手拿住。 黄蓉一挣没能挣脱,叫道:“不要脸!”沙通天道:“什么不要脸?”黄蓉道:“大人欺侮孩子,男人欺侮女人!”沙通天一愕,他是成名的前辈,觉得果然是以大压小,想要放开双手,不过转念一想:“今日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不规矩,早日拿下这几人才是正理。” 这时,王处一随手一剑劈倒一名甲士,一招“小楫轻舟”刺向沙通天,同时嘴中道:“沙老前辈,欺负小女孩可不算本事。” 沙通天知道王处一的厉害,忙放开黄蓉招架王处一的长剑。 这时,完颜洪烈又朝欧阳克道:“欧阳公子,还望你出手相助。” 欧阳可原本不欲出手,免得得罪灵智,此时却见到黄蓉出现,当下一双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当下缓步而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才,想请教姑娘几招。” 黄蓉见到他一身白衣打扮,问道:“那些骑骆驼的美貌姑娘,都是你一家的吗?”欧阳克笑道:“你见过她们了?这些女子通统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一半美貌。”黄蓉脸上微微一红,听他称赞自己容貌,也自欢喜,道:“你倒不像这许多老头儿那么蛮不讲理。” 欧阳克武功了得,又仗着叔父撑腰,多年来横行西域。他天生好『色』,历年派人到各地搜罗美女,收为姬妾,其中颇有些是内地汉女,闲居之余又教她们学些武功,因此这些姬妾又算得是他女弟子。这次他受赵王之聘来到燕京,随行带了二十四名姬人,命各人身穿白衣男装,骑乘骆驼。因姬妾数众,兼之均会武功,是以分批行走。其中八人在道上遇到了郭靖,见了汗血宝马的神骏,便起心劫夺,想将宝马献给欧阳克讨好,却未成功。其中二人在道上丧命。 欧阳克自负下陈姬妾全是天下佳丽,就是大金、大宋两国皇帝的后宫也未必能比得上,在赵王府中却遇到了黄蓉,但见她秋波流转,娇腮欲晕,虽年齿尚稚,实是生平从所未见的绝『色』,自己的众姬相比之下直如粪土,当她与诸人比武之时,早已神魂飘『荡』,这时听她温颜软语,更是心痒骨软,说不出话来。 欧阳克一边跟黄蓉动手,一边出手调笑,只是他此时心中爱极了黄蓉,出手之间总是留手几分。 便在诸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身背长刀的身影,趁『乱』入了梁子翁的住所,正是受灵智之命前来取蛇的仁多延忠。 仁多延忠一踏进房,便觉『药』气冲鼻,又见桌上、榻上、地下,到处放满了诸般『药』材,以及大大小小的瓶儿、罐儿、缸儿、钵儿,原来梁子翁喜爱调弄丹『药』,虽在客中,也不放下这些家伙。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的在房中一扫,瞧见一个大竹篓,透过缝隙一瞧,依稀可见是一条碗口粗细,通体朱红的大蝮蛇。他心中一喜,忙将竹篓的盖子盖紧,然后背在身后,施展轻功,翻出围墙,直往恒山而去。 就在他走后不多时,一个青衣小童按照惯例前来喂养宝蛇,却没见到那个大竹篓,他急得大哭,忙哭喊着去找梁子翁。 原本梁子翁正十分淡定的看着相斗的郭靖等人,这时,突然厅门推开,一人冲了进来,身着青衣,奔到梁子翁面前,叫道:“师父……蛇儿不见了。” 梁子翁眼睛一突,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青衣小童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道:“蛇儿`、、、蛇儿不见了。” 梁子翁此时哪里还有平常的仙风道骨,只见他凄厉的大喊一声,扑向郭靖,抓着他的衣衫质问道:“说,是不是你们偷了我的宝贝?” 郭靖一愣,傻傻地问道:“什么宝贝?” 梁子翁见他眼神清澈,似乎不是说谎,放开他红着双眼一个个朝众人瞧去,同时大声喝问道:“谁偷了我的宝贝?” 沙通天等人见状,一个个心想:这老儿发什么疯?同时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口中的宝贝是什么? 只有欧阳克全部心思放在黄蓉身上,反而对他不理不睬。 这参仙老怪本是长白山中的参客,乘人之危害死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前辈异人,从他衣囊中得了一本武学秘本和十余张『药』方,照法修练研习,自此武功了得,兼而精通『药』理。『药』方中有一方是以『药』养蛇、从而易筋壮体的秘诀。他照方采集『药』材,又费了千辛万苦,在深山密林中捕到了一条奇毒的大蟒蛇,以各种珍奇的小动物与『药』物饲养。那蛇体『色』本是灰黑,长期食了貂鼠、丹砂、参茸等『药』物后渐渐变红,蛇毒也渐化净,喂养十余年后,这几日来体已全红。因此他虽从辽东应聘来到中都,却也将这条累赘的大蛇带在身畔。眼见功德圆满,只要稍有数日之暇,就要吮吸蛇血,静坐修功之后,便可养颜益寿,大增功力。哪知宝蛇突然被人盗去,岂不令他伤痛欲绝? 他定了定神,一个个扫视在场众人,见到众人眼中或清澈或疑『惑』,只有欧阳克不瞧他,没有与他对视,他又想到前些日子欧阳克对他养的蛇儿颇有兴趣,当下将目标锁定在欧阳克的身上。 只见他目『露』凶光,一拳砸向欧阳克的后心,口中大喝道:“还我的宝贝来。” 原本欧阳克正在同黄蓉‘打情骂俏’,反正他自己这么认为的,一招正要得手,将她搂个正着,这是陡然听到背后风气,忙一个转身,仓促间架住梁子翁的那一拳。欧阳可恼他搅了自己的好事,神『色』不善的对着梁子翁道:“梁老,你发什么疯?” 梁子翁此时心智已失,恶念陡生:“他偷了我的宝蛇,让我十余年辛苦毁于一旦,我定要取他『性』命。”想到此处,不禁眼中凶光大闪,双掌翻飞,同欧阳可战作一团。 欧阳克大怒,出手之间渐渐重了起来,他武功原本胜过梁子翁许多,此时认真起来,当真不凡,几招之间将他扑倒在地,砰的一声,脑门磕在地上。 梁子翁见不是他对手,也不顾脑门上的鲜血,当下哀求道:“欧阳公子,欧阳大爷,你就把我的宝贝换给我罢。”言语之中十分悲伤。 沙通天等人均想:“这欧阳克看起来如翩翩公子一般,想不到却是这等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欧阳克感受到众人古怪的目光,又见梁子翁神『色』凄凉,眉头大皱:“梁翁,小可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完颜洪烈喝道:“梁翁,此时还需同仇敌忾,等擒下几人,一切损失皆有小王承担。” 梁子翁怒喝道:“承担,你承担得起么?”他怒气勃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爬起身来同郭靖等人站在一块,冷冷的瞧着完颜洪烈等人。 完颜洪烈丢了包惜弱,正是恼怒的时候,当下对着梁子翁道:“好哇,既然你不讲情面,可别怪小王心狠。”说完,手一招,院子周围冒出几十名弓箭手,齐齐将手中的弓箭对准郭靖等人。 郭靖、王处一等人神『色』大变,便在此时,一声长笑从楼顶传来,一个人影须臾之间已经窜入那些弓箭手当中,只见数声惨叫想起,那些弓箭手竟然被来人一一打倒,生死不知。 这回换完颜洪烈等人神『色』大变,事情还不算完,只见来人如猛虎一般,扑到完颜洪烈跟前,一把扣出他的后颈,犹如捏着一只小鸡一般,将他提起。 沙通天等人一瞧,倒吸一口冷气,来人不是灵智是谁? 完颜康怒道:“快放下我父王。”只是言语当中颇有些底气不足。 郭靖大喜,忙道:“师尊,你老人家来啦。” 灵智笑着点点头,对着口中的完颜洪烈道:“赵王,还请你吩咐下去,让出一条路罢。” 完颜康忙吩咐手下让开一条路,灵智手中的完颜洪烈凄厉的叫道:“康儿,别管为父,杀了他们,他们将你妈妈劫走了。” 灵智大怒,一个巴掌甩过去,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老衲闭嘴。” 灵智等人有完颜洪烈在手,一直出了中都,在那些兵丁的“护送”下,行了十余里,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边,这时,灵智对着完颜康道:“小子,你让你的手下退后百步,然后你自己过来。” 几名将领大声道:“小王爷不可,那秃驴没安好心。” 灵智听到“秃驴”二字,眼中利芒一闪,隔着五六丈,手一划,一招“火焰刀”下去,那两名将领尸首就此分了家。 欧阳克、沙通天等人瞳孔一缩,只觉得脖子一冷,便是侯通海这等浑人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这时,灵智冷冷的道:“小子,倘若老衲要杀你,你跑得了么?老衲耐心有限,还不快滚过来。” 完颜康依言命手下退开一段距离,两股颤颤的走到灵智等人身边。 灵智道:“小子,你也不用这么看着老衲,要知道,你可是姓杨,父亲名叫杨铁心,你母亲也只是完颜洪烈抢来的。” 完颜康闻言,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叫道:“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 王处一接着道:“说起来,这完颜洪烈还是你的仇人,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你们一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灵智手中的完颜洪烈此时大叫:“不,康儿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一句话没说完,便给灵智一掌拍晕过去,随手提着完颜康,不,杨康道:“既然你如今知道你的身世了,那么便跟咱们走罢。” 杨康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我不走,放开我。” 灵智冷笑道:“小子,那可由不的你。”说完,一巴掌下去,让他步了完颜洪烈的后尘,然后在沙通天几人震惊的目光当中,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 狂妄长春 一场闹剧以灵智等人完胜而告终。是的,由头到尾灵智一直将之视为一场闹剧。 几人一路飞奔,与杨铁心等人会合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守着昏『迷』不醒的杨康,神『色』间满是激动。 至于灵智,则饶有兴趣的盯着一直跟着的梁子翁。 梁子翁倒也不笨,他愿意是想看看自己那条宝蛇究竟是否被灵智等人偷了,结果一路上跟来,并未察觉异样,他心中先入为主,认定是欧阳克偷了,此时一门心思想要灵智出手帮忙夺回来。他哪里知道灵智这货早就命仁多带着宝蛇直接返回恒山了。 梁子翁被灵智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讪笑道:“上人,这般盯着小老儿干嘛?” 灵智道:“梁子翁,你一路上跟着老衲等人,要跟到几时?老衲可是记得你是完颜洪烈请来的,难道你想要留在老衲等人身边当卧底不成?” 闻言,梁子翁眼中恨意一闪即逝,哭诉道:“上人,小老儿喂养了一条宝蛇十几年,谁知道在赵王府中被人偷了,十余年辛苦毁于一旦,此仇比天高,比海深。” 灵智见他一把年纪了,如此狼狈,倒也有些愧疚。说起来,梁子翁这人倒是没什么大恶,既然他对自己恭敬,那么便给些补偿他,也算是谢过他十余年的辛苦。 灵智上下打量了梁子翁好一会儿,才冷冷的道:“你如今大难临头了,你可知道?” 梁子翁闻言一颤,不明所以。 灵智接着道:“老衲看你这情形,想必是经常服食各种珍奇『药』材罢?” 梁子翁点点头,不知灵智为何要提这个。 只听得灵智又道:“你常年服『药』,可是绝大部分『药』力没有炼化,沉淀在体内,导致你的体质早已有所改变。就如同那传说中的‘『药』人’一般,对于习武之人不亚于唐僧肉,常人喝你一口血肉,功力必定大进,你自己说是不是大难临头?” 梁子翁十余年来喂养宝蛇,早已精通『药』理,此时被灵智一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场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倒在地,道:“还望上人大发慈悲,救小老儿一救。” 灵智伸手一拂,梁子翁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竟然顺势站了起来,哪怕他见过灵智出手,此时也非常佩服。灵智想了一会儿道:“也罢,看在你还恭敬的份上,老衲便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梁子翁大喜,只听得灵智侃侃而谈:“这『药』材,并不是吃的越多越好。看你的情形,只怕并不懂导气归元之法,所以导致『药』力要么不是浪费,要么便是沉淀在体内,根本未转化成自身的功力。如今,老衲传你一篇导气归元之法,你勤学苦练三五年,或可将一身『药』力炼化七八成,让武功再进一步。老衲劝你以后不要再出来晃『荡』了,你也知道你对人的吸引力。如非老衲武功有成,还真想将你练成丹『药』,哈哈。” 梁子翁听灵智说完,当真又惊又喜,忙跪下叩头不止。 另一边,杨康悠悠醒来,杨铁心与包惜弱大喜。 杨康认出杨铁心是当日比武招亲的那人,当下喝到:“是你。” 包惜弱叫道:“康儿,这是你亲生的爹爹啊。” 杨康眼『露』不可思议的神『色』,怒道:“你骗我,我爹爹是大金六王爷,妈妈,你得了失心疯了么?” 包惜弱思『潮』起伏,心想:“今日之事,必得跟他明言,让他们父子相会。然后我再自求了断。我既失了贞节,铸成大错,今生今世不能再跟铁哥重圆的了。”言念及此,泪落如雨。杨康见母亲今日神情大异,惊疑不定。杨铁心则是在一边抓着包惜弱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却不知道包惜弱此时想法逐渐偏激了。 包惜弱道:“你好生坐着,仔细听我说。”杨康依言坐了。 包惜弱道:“你可还记得家里的长枪上四个什么字?” 杨康道:“我小时候就问过妈了,你不肯对我说那杨铁心是谁。”包惜弱道:“此刻我要跟你说了。” 只听包惜弱道:“那枝铁枪,本来是在江南大宋京师临安府牛家村,是我派人千里迢迢去取来的。王府茅屋墙上那个半截犁头,还有屋子里的桌子、凳子、板橱、木床,没一件不是从牛家村运来的。” 杨康道:“我一直不明白,妈为什么定要住在破破烂烂的地方。儿子给你拿些家具来,你总是不要。”包惜弱道:“你说这地方破烂吗?我可觉得比王府里画栋雕梁的楼阁要好得多呢!孩子,你没福气,没能跟你亲生的爹爹妈妈一起住在这破烂的地方。” 杨铁心听到这里,心头大震,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杨康此时心中已经信了,却不愿意承认,勉强笑道:“妈,你越说越奇怪啦,爹爹怎能住在这里?” 包惜弱叹道:“可怜他十八年来东奔西走,流落江湖,要想安安稳稳地在这屋子里再住上一天半日,又怎能够?” 杨康睁大了眼睛,颤声道:“妈,你说什么?”包惜弱厉声道:“杨铁心才是你亲生的爹爹的名字。” 杨康惊疑万分,又感说不出的愤怒,一时间三人竟然沉默了下来。 郭靖纵身上前,喝道:“你见了亲生爹爹,还不磕头?” 杨康只是沉默不语,一边的王处一见状怒道:“怎么?到了如今你还要认贼作父么?” 这时,传授完梁子翁功法的灵智道:“此事怪不得他,毕竟他不知情,而完颜洪烈养了他十八年,也照顾了杨家嫂子十八年。此时认真算起来,还是你那个丘师兄的错。” 王处一一窒,不在言语。 灵智对着杨康道:“杨小子,你跟老衲过来,老衲有话同你说。” 杨康麻木的跟着灵智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灵智道:“小子,你如今如何想的?” 杨康眼『露』复杂之『色』,道:“不知道。” 灵智心知今日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当下缓缓的道:“于老衲看来,此事你没错,你爹爹没错,毕竟他是受害者。你妈妈也只是错在没早点将实情告诉你,但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至于完颜洪烈,虽然手段不大光彩,但是总算胜在对你母子二人情真意切。反倒是丘处机那个牛鼻子,不仅害得郭杨两家家破人亡,更是算计到了你头上。早在两年前,老衲便跟全真教马钰说过,要早点将实情告诉你,谁知全真教还是没有重视。” 闻言,杨康双眼『露』出对丘处机的恨意,低头不语。 灵智又道:“老衲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如今老衲给你两条路选择。” 杨康抬头看着他,灵智道:“第一条,从此跟完颜洪烈一刀两断,任何麻烦老衲替你抗下来,你只需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生。” 杨康不为所动,灵智心中叹了一口气,又道:“第二条,日后你还是当你的小王爷,老衲全力助你当上大金皇帝,只是你需得谨记自己汉人的身份。” 闻言,杨康眼中大放光芒,问道:“真的可以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灵智道:“你要知道,如今草原上铁木真日渐崛起,他灭了大金之后,只怕第一个找大宋的麻烦。老衲虽然看不上赵家人,但是到底是汉人,战『乱』一起,苦的是我汉家百姓。老衲也不瞒你,让你当大金皇帝也是存了抵挡蒙古人的心思。如何,你怎么选择?” 杨康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道:“我选第二条。” 灵智点点头道:“好,那么咱们有言在先,你必须谨记自己汉人的身份。如果你可堪造就,那么由你来当皇帝,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现在,进去给你爹叩头吧。” 此时杨康眼中虽然有一丝抗拒,但是到底没一开始那么强烈了,只见他走到杨铁心夫『妇』二人面前,挣扎了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憋出一个字:“爹。” 这声爹一出,杨铁心老泪纵横,包惜弱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郭靖则是大喜,王处一大为诧异,不知道灵智同他说了什么,让他改变心意。 杨铁心颤着手拉起杨康,这时,穆念慈上前拜见这个大哥。见到穆念慈,杨康这才挤出一丝笑容。 这时,杨铁心又拉着郭靖的手,对着他道:“当年我与你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了,不如也同康儿结拜,也好延续郭杨两家的交情。” 郭靖自无不可,杨康原本还有一丝不乐意,随即转念一想,这傻小子乃是灵智上人的徒弟,我同他结拜也不算辱没了身份。当下两人一个情真意切,一个另有算计,在王处一等人的见证下,相互拜了几拜,结为兄弟,如此一番,皆大欢喜。 灵智对着二人道:“老衲不管你们以前如何,既然如今结为兄弟,那么需当互助共勉,倘若有人暗害自己的兄弟,哪怕跑到天涯海角,老衲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到最后,不自主的加大了音量。 二人自是点头称是。 杨铁心又道:“当年我与你父啸天约定,倘若生下男孩,则结为兄弟。倘若生下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妇』。念慈虽然是我义女,但是胜似亲生,不若趁此机会许配给靖儿,也好亲上加亲。” 此话一出,不提郭靖傻眼,便是黄蓉、杨康、穆念慈三人尽皆神『色』大变。 灵智瞧了瞧几人,笑道:“杨施主,不瞒你说,老衲看此事不妥,非是嫌弃念慈这孩子不好,实在是靖儿早就在蒙古订下一门亲事。再说,哪怕没有那门亲事,只怕靖儿这孩子心里已经有人了。”说完,颇为玩味的望着四人。 杨铁心听完,这才作罢。这时,不仅郭靖如释重负,便是穆念慈也长舒一口气。只有黄蓉听到郭靖早已订下一门亲事,颇不高兴,冲着郭靖冷哼一声,跑了出去。 灵智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傻小子,还不快追。”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几人见状,均纷纷笑了起来。 谁想灵智又道:“依老衲看,念慈这孩子跟康儿还是蛮般配的。”杨康大喜,感激的瞧了灵智一眼,穆念慈对杨康其实也颇有好感,当下羞红了面颊。 只有王处一愕然道:“这如何能成?他们是两兄妹。” 这个年代,礼教乃是大防。君不见西毒欧阳锋这等人物,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认欧阳克这个儿子,为何?盖因欧阳克是欧阳锋他嫂子生的。 灵智颇不以为然的道:“为何不行?又不是亲兄妹。杨施主,你也不想念慈这丫头白白的便宜了外人吧?” 一句话说完,杨铁心沉『吟』不语,倒是包惜弱颇为意动。 外面,黄蓉听到郭靖已经订了婚之后,心中十分不快,独自一人跑了出去。他察觉到郭靖跟了出来,心中一喜,放缓了脚步,却还是板着脸道:“你跟出来干嘛?” 郭靖尴尬的道:“蓉儿,我、、、” 黄蓉看他那傻样,心中气已经消了大半,但是一想到他将要跟别人成亲,心中又是一疼,冷冷的看着他道:“你都已经订了亲了,还来招惹我干嘛?” 郭靖忙道:“不是,我,蓉儿,你听我说,一直以来我只当华筝是妹妹,我心中只喜欢你一个。” 黄蓉心中一喜,却还是幽幽的道:“原来她叫华筝啊。” 郭靖连忙将同华筝一起长大,然后如何弯弓『射』雕,如何救了铁木真,如何做了他的“金刀驸马”这一连串事情讲给黄蓉听,并且一再表明心迹,这才让她化嗔为喜。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背着一口长剑的中年道士迈步走来。 那道人走至二人面前,略一揖首道:“敢问二位,可曾见到一个同在下一般打扮的道士?” 二人料定这必是全真教的高人,只怕是来寻王处一王道长的。 郭靖忙抱拳作礼问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可是来找王道长的?” 那道人大喜,道:“很好,贫道丘处机,你们知道我那师弟在哪?” 郭靖听他自报家门,哎呀一声,忙惊疑不定的瞧着他。他这些年耳濡目染,常听江南七怪及灵智提起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不少意见,此时见到真人,哪里还不大惊失『色』? 丘处机见他眼中暗含戒备,眉目之间依稀有几分熟悉,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郭靖沉声道:“晚辈郭靖。” 丘处机一听,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道:“好哇,原来你就是郭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问你,当日可是你打伤我那徒儿尹志平的?” 郭靖原本凝神戒备,此时见他扣住自己的手腕,还当他要动手,当下心念一动,九阳真气透体而出,一下子将他右手震开,趁机拉开一段距离道:“不错,是我。” 丘处机见他承认,大怒道:“好哇,贫道倒要看看你同江南七怪学了什么本事。” 第十二章 一掌轰飞 黄蓉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见到丘处机扰了二人独处的时光,心中已然不快,这时见他不分清红宅白的质问郭靖,当下对着丘处机道:“你这臭道士好没道理,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与我靖哥哥动手,传扬出去也不怕丢了全真教的脸面。” 丘处机闻言心道:“这丫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说没错。论辈分我与他师傅江南七怪是一辈儿的,论年纪更是远大过他。倘若今日与他动手,传扬出去江湖上的同道势必笑我丘某人依大欺小。罢罢罢,暂且忍耐一番,日后直接向江南七怪几个问罪罢了。” 却不想郭靖是在实在人,当下答道:“晚辈笨得很,几位师傅的武功我总是练不会。” 此话一出,丘处机大怒,心道:“好哇,你是笑我全真教的武功不如江南七怪的武功么?你练不会都能胜过得了我真传的志平,倘若练会,只怕要直接对我出手啦。好好好,今日不教训教训你小子,我丘处机三个字倒过来念。” 丘处机冷笑一声,对着郭靖道:“是么?既然如此,那作为长辈我要指点指点你几招。” 郭靖当日见识过王处一『露』出的一手功夫,心中对他好生钦佩。他心想:“你是王道长的师兄,只怕武功还要在王道长之上。今天能够指点我武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心中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全然没想到其他。 黄蓉则不同,她见到眼前这个牛鼻子道士目光阴冷,只怕来者不善,当下在旁边叫道:“不要脸。” 丘处机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黄蓉道:“大人欺负小孩。” 丘处机一愣,他是成名的前辈,觉得果然是以大压小,但是见他先前出言如此狂妄,又不想就此罢手,当下对着郭靖喝道:“小子,难道你要躲在一个女人背后么?” 郭靖自幼蒙灵智教导,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不肯躲在女人背后。当下上前一步,对着丘处机道:“那晚辈得罪啦。”说完,摆个守势等丘处机进招。 他这些年来,每次同江南七怪等人动手,必定先让三招,以示恭敬。他只当丘处机真是指点晚辈,所以也循照惯例要让他三招。 丘处机见到郭靖拉开架势并不出手,先是一愣,随即大怒,气血上涌,一张脸憋得老红,心想:“好哇,江南七怪这个徒弟当真狂妄无比,视贫道如无物。贫道成名数十载,难道跟你一个小孩动手还要先行出招不成?”丘处机一字一句的道:“你出招罢。” 郭靖不解其意,再次抱拳行礼道:“请。”一个字说完,还是不动。 丘处机再也忍不住了,当下手掌一翻,运足内力,一招“履霜破冰掌”当中的“寒霜初至”,对着郭靖狠狠的拍了过去。 这“履霜破冰掌”原是全真教的基础掌法。不过它终究是王重阳所创,所以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内功越深,威力越大。丘处机十八年前便已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经过十八年的勤学苦练,哪怕道法不如马钰等人高深,也是非同小可,全真七子当中隐隐排第一。这一下含怒出手,哪怕只运起八成内力,威力也大得惊人。而且掌中劲力含而不漏,常人与之对上,非要吃一个大亏不可。 郭靖原本只当是切磋,所以手上只有一两分力道。他一招“莽牛顶角”迎上去,拳头还未与他手掌相交,便察觉一股大力涌来。郭靖神『色』大变,暗道不好,这人要下杀手了,忙鼓动丹田当中的九阳真气,一拳砸了过去。 郭靖到底是仓促提气,哪怕神功护体功效强大,也被丘处机的掌力震得气血沸腾,一连退了七八步才将这股巨力卸去。 丘处机心中也兀自诧异,他自己这一掌的威力自己清楚,便是一块石头,也要被掌力震得四分五裂不可。眼前这小子竟然只退了七八步,难怪有狂妄的资本。他索『性』不再留手,以“履霜破冰掌”中的精妙招数一掌掌对着郭靖拍去。 二人这一交手,一个掌法精妙内功深厚,一个根基扎实气血如龙,竟然斗了个不相上下,眨眼之间拆了十七八招。郭靖斗发了『性』,他自小生于大漠,历经风沙冰雪、兵戈杀伐,磨练得犷悍坚毅,他见到丘处机出手之间毫不留情,当下鼓『荡』一身内力,誓要剐下他三两肉下来。 丘处机越斗越是惊奇,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非但每一招势大力沉,一身内功居然深不可测,自己一时间竟然拿他不下。 他们两个越斗动静越大,很快便惊动了灵智、王处一等人。 灵智瞧着正在与郭靖奋力相搏的丘处机,冷冷的对着身边的王处一道:“好一个有道全真。”话语之中讥讽之意十分明显,任谁也听得出他说得是反话。 王处一顾不得答话,当下一个闪身蹿进二人交战的圈子,一手压住郭靖的手腕,一手运足内力接了丘处机一掌。 二人看见来人,忙罢手而立,只是还冷冷的瞧着对方。 王处一冲丘处机高声质问道:“丘师兄,你怎么同靖儿这孩子动起手来了?”他知道郭靖的『性』子,极为淳朴老实,轻易不会惹事,所以问题势必处在丘处机身上。 丘处机正待答话,只见灵智冷冷的问道:“你便是丘处机么?” 丘处机答道:“不错。” 灵智喝道:“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前辈,怎的欺负老衲的徒儿?可是见他老实可欺?” 丘处机怒道:“好好好,想必你就是灵智上人吧?原本我还不知道这小子为何『性』格如此狂妄,却不曾想原来是你教的。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他自视甚高,兼之无数年来始终未遇上过真正的高手,以为灵智再厉害也只是跟自己不相上下。先去他同郭靖斗了几十招没拿下他,自觉丢了面子,现在灵智出现反而正中下怀,毕竟郭靖是小辈,哪怕胜了他也不怎么光彩。 饶是王处一『性』格温和,也气得够呛。郭靖如此好的孩子,你居然说他狂妄。还有,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咱们七兄弟齐上,也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你竟敢捋他的虎须。 王处一忙上前对着灵智道:“上人暂且息怒,我看这当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吧。”说完,又对着丘处机大声道:“丘师兄,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么?” 丘处机原本心中就不怎么痛快,此时见到王处一这个师弟非但不帮自己人,反而帮助外人,当下对着王处一道:“王师弟,你到底是谁的师弟?” 此话一出,王处一登时『色』变。丘处机也察觉到自己这话说重了,语气柔和了一点道:“放心,瞧在你面上,我不取他们『性』命就好了。” 王处一哑然,气得一跺脚怒道:“你好自为之,我不管了。”说完,对着灵智拱拱手,站到一边。 郭靖自小对灵智最是尊敬,既恼怒丘处机刚刚对自己下杀手,又恼他对灵智出言不逊,当下就要上前动手。 灵智缓缓道:“靖儿,你退下,为师今日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牛鼻子。” 郭靖依言退下,拉着黄蓉站到一边。 丘处机大怒,刷的一下抽出长剑,厉声道:“秃驴,受死吧。”他一句话说完,长剑一抖,变成三个剑影,正是全真教最厉害的剑法“一气化三清”,他盛怒之下,竟然拿出来压箱底的功夫。 灵智动也不动,等到丘处机长剑近身,陡然伸出右手,夹住丘处机的剑尖。灵智练成“龙象般若功”第九层,九阳神功业已大成,更是创出《大日如来经》这等神功,一身力道何等惊人,他两根手指这一夹,好似一把铁钳一般将丘处机的长剑夹住。 丘处机用力抽拔,脸孔胀得通红,长剑竟纹丝不动。 灵智冷冷一笑,指上用力,咔的一声,竟然全凭肉身将丘处机的长剑折断,随即屈指一弹,那截短短的断剑好似流星一般划过,刺中丘处机肩头。 灵智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却是一个这样的脓包。”说完,一转身,对着郭靖道:“靖儿,咱们走吧。” 这时,丘处机双眼赤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让这该死的秃驴丧命在道爷剑下。他眼中利芒一闪,竟然持着那柄段了一截的长剑朝灵智背后刺去。 郭靖大喝:“师傅,小心。” 王处一则对着灵智喊道:“上人,还请手下留情。” 以灵智如今的功力,“精神力”已然可以外放了,他虽转身,但周身一丈的动静都休想瞒过他。他见到丘处机如此不识趣,已经没有同他闹下去的心思了,蓦然转身,对着丘处机一掌推了过去,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密宗大手印。 原本他见丘处机如此卑鄙,背后偷袭,这一下出手原决不容情。正当掌上内力将吐未吐之际,听见王处一大喊“手下留情”,又想起他始终以礼相待,又瞬间收回了三成力道。 这一掌,灵智使足了七成力道,磅礴的掌力直接将丘处机轰飞丈余,胸前骨骼断裂至少五六根。若非他一身玄门正宗的内功护住脏腑,只怕真的要毙命当场。 丘处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周身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他总算知道为何王处一喊得不是“小心”二字而是“手下留情”几字了。 灵智道:“今日瞧在王道长面上,饶你一命,日后再与老衲嚣张,可没有这么便宜了。”丘处机脸如死灰,僵在当地,隔了一会,才迸出一句话来:“灵智上人?”一句话没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一幕被后面赶来的杨铁心夫『妇』以及杨康瞧个正着。杨康平日里甚是畏惧丘处机,今日得见他在灵智手下过不了一招,心中畅快之余,更多的是对于灵智的敬畏。不过他转念一想,倘若灵智对他有恶意的话,早就出手结果了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他掳来,将当年往事以及全真教的“目的”告诉他呢? 王处一神『色』复杂的看了灵智一眼,忙背起丘处机走进客栈替他疗伤。至于黄蓉,虽然早知道灵智武功势必非同小可,也没料到他厉害成这样。她原本还担心黄『药』师看不上郭靖,此时见到灵智一身神功不在爹爹之下,心中大定之余,更是打定注意要处好同灵智的关系。 天『色』已晚,王处一买来许多『药』材,命店小二煎成一副汤『药』,又亲自出手将丘处机断了的肋骨摆正,然后施展一身内力替他推宫活血,等到丘处机悠悠转醒之后,才长叹一口气道:“丘师兄,不是小弟要说你,今日你的举动太孟浪了。好在今日上人手下留情,否则,只怕你今日要去拜见重阳恩师了。” 丘处机眼中闪过一丝桀骜,刚要坐起来反驳,却扯得胸口一疼。 王处一忙道:“别动,你的肋骨断了数根,还是躺下为妙。”说完,替他拿了个枕头垫在背后,又问道:“你今日为何要同靖儿动手?” 丘处机缓缓道:“那小子?狂妄无比,言语当中?全然?没将我全真教放在眼中,我本想替江南七怪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小子?” 王处一眼中闪过不信之意,道:“靖儿那孩子何等淳朴,我不信,你讲当时的情形仔细与我说说。” 丘处机愤然无比的将当时的情形道出,最后道:“你说,我该不该教训那个小子?” 王处一摇摇头道:“师兄,你错了。靖儿那孩子,只怕真的是当你要指点他武功,他虽然朴实,脑子有时候却转不过弯来。依师弟之见,今日的事只怕还是你『性』格急躁的造成的。” 丘处机一愣,回想起当时,郭靖一开始眼中始终清澈,若非自己一下子将掌力提到十成,将他震退,他也不会跟自己已命相搏。而且,以那小子的功力,哪怕自己用全力,一掌也不能震退他,很明显人家一开始是留了手的。想通了这个关节,丘处机一张脸涨得通红,当下道:“罢了,还提什么嘉兴醉仙楼比武,我丘处机今日脸都丢尽了。过两日我就回终南山,后日苦诵黄庭,一心修道,再也不出来了。” 王处一见他言语当中满是索然之意,当下又劝慰了几句,看着他喝完那一大碗汤『药』,这才坐到一边打坐练气。 第十三章 七怪炫技 再说江南七怪,当日将护着李萍到了恒山之后,先是上大林寺找到觉远,由他作陪在恒山之上好好的休息了一番。 饶是江南七怪走南闯北,见识不凡,而且这些年灵智的信中也提到他在恒山之上开宗立派,创下不小的基业,但是终究未亲眼所见。此时几人感受到北岳之首的气势,大林寺的兴旺,一个个都好生感慨,暗自佩服灵智的大魄力。 将李萍安排在恒山脚下一处院落之后,几人一商议,直往中都而来,同灵智还有郭靖会合。 第三日一早,江南七怪一路寻访,找到了灵智等人栖身的这处客栈,见到郭靖与杨铁心夫『妇』,又是一番激动。 杨铁心夫『妇』已经从郭靖嘴里知道七人不远千里,一路找寻到大漠,一呆就是十几年的侠义举动,对他们都好生佩服,又知道他们都是有通天本事的侠客,言语当中十分恭敬。 这些年来,张阿生守的云开见月明,在灵智以及几位兄弟的见证之下,娶了韩小莹为妻,如今儿子也有五六岁了。 这两日,丘处机得王处一帮助,二人内功同出一源,伤势已经大为好转。他听得楼下吵闹,得知是江南七怪到来,到底是十几年前的老朋友,虽然身子不舒服,但是心情不差,当下与王处一二人下楼,一来同几人寒暄叙旧,二来也是比武之事。 丘处机笑着朝几人道:“诸位,十余年不见,倒叫丘某好生想念啊。” 一句话说完,原本正在谈论的江南七怪一静,瞥见是他,一个个又收回目光接着交谈起来,好似没认出他来一般。 原本江南七怪心中哪怕再对他有意见,也不至于如此无视他。奈何他们几人一听郭靖与杨铁心夫『妇』的说辞,听到他非但两年前没有告诉杨康的身世,甫一见郭靖还要动手,结果被灵智一掌轰飞。他们从小看着郭靖长大,自然知道他不会说假话,此时对丘处机的好感已经低到了极点,哪里还会对他有好脸『色』。 丘处机脸上挂不住,怒容一闪即逝,深吸一口气又道:“故人当面,难道诸位不认我这个老朋友么?” 柯镇恶脾气最臭,当下铁杖重重的一顿,肃声道:“不敢,江南七怪行得正、坐得端,倘若是朋友来了,自当以礼相待。只不过,咱们可不敢高攀,当不得你丘真人一声老朋友。” 丘处机闻言一窒,自然听出他话里面的讥讽之意,当下涨红了脸道:“柯瞎?柯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七怪内功有成,耳力不差,自然听出他一开始是想叫“柯瞎子”,当下一个个神『色』更冷。 柯镇恶生平最恨别人说他是瞎子,心头火起,怒道:“你还好意思问咱们是什么意思。我问你,既然当日马道长跟你说过要早日将杨康的身世告诉他,为何你迟迟不肯?还有,咱们既然约定了八月十五,嘉兴醉仙楼比武,你对咱们的徒儿动手,又是个什么意思?”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不由自主的运起了一身浑厚的混元真气。 一边的王处一忙道:“诸位,有话好说。丘师兄此事做得确实孟浪了一点,还望诸位瞧在他没有恶意的份上,先行息怒。”说完,忙示意丘处机上前赔罪。 丘处机苦笑一声,上前解释道:“此事,此事确实是小道做错了。我原本打算等比武之后,再将其中的情形告诉康儿,也好全了你我两家情义。至于,昨日动手,哎,小道『性』子急,原本只是打算考究郭贤侄两招,却不想贤侄一身武功已经到了如斯境界,这才下手重了几分。而且,小道也被那灵智上人打伤了,还望诸位大人有大量,就此揭过如何?”说完,又深深的行了一礼,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转瞬即逝,没有给几人瞧见。 柯镇恶又道:“好,既然你已经认输了,那么嘉兴醉仙楼比武,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丘处机还想再说,王处一忙道:“七位急公好义,敝教上下莫不敬佩。这场比武,在下替我师兄代为认输。” 朱聪摆弄着油纸扇,摇头晃脑的道:“王道长,丘道长本人在这里,你代为认输,人家要是不这么想呢?”说完,几人直直的瞧着丘处机。 丘处机道:“几位教导徒儿的本事确实胜我一筹,日后丘某行走江湖之时,定当不忘宣扬诸位教授弟子的本事。”他只说江南七怪教授弟子的本事胜过自己一筹,却不肯承认自己的武功输于对方,显然心中尤有不甘。 韩宝驹冷笑道:“你这臭道士,原来却也是个输不起的主。” 丘处机心高气傲,被他们几人冷言嘲讽,本就不快,这时又忍不住还了一句:“丘某人纵横江湖数十年,向来说一是一。你们几个教授徒弟的本事胜过我,这个我是承认的,只是诸位的武功嘛?” 江南七怪大怒,柯镇恶道:“怎么?你还要跟咱们比划比划么?” 韩小莹劝慰道:“大哥,你明知道人家有伤在身,又何必欺负人家呢?传扬出去,咱们江南七怪还要不要脸。”她话虽然是劝慰柯镇恶,但是听在丘处机耳中只觉得分外刺耳。 丘处机怒道:“丘某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几位想要胜过丘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当然,柯大侠的毒菱功夫所向无敌,丘某万万是胜不了的。”他当年先为柯镇恶毒菱所伤,这才跟他们几人打成一个平手,此时说出来,讽刺之意什么明显。 他话音一落,突然人影闪动,韩宝驹忽然不见。丘处机急忙转过身来,只见韩宝驹矮身蹿到右边在他又肋一拍,又蹿到左边,在他左肋一拍,眼睛一花,韩宝驹又回到了原地。 韩宝驹这两手显『露』的功夫十分高明,已远远胜过当年,若非他掌上不含半点力道,只怕这两下丘处机非要再次重伤不可。 丘处机唰的一下抽出长剑,指着韩宝驹道:“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来跟丘某斗一场。” 瞧见这一幕,江南七怪齐齐抽出兵刃,想要动手。 王处一忙跳进几人中间道:“几位休要冲动。”又一转身对着丘处机道:“丘师兄,人家早已手下留情了,你想要将咱们全真教的脸丢尽么?” 南希仁不发一言,走到墙边,沉腰立马,隔着数尺,一掌下去,强大的掌力在墙壁上破出一个大洞。 张阿生哈哈笑道:“四哥,你的掌力又精进啦。”说完,手中杀猪刀极为迅捷的朝前方劈去,强大的刀气在那个破洞边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韩小莹对着张阿生嫣然一笑,一脚踢在墙边的大树上,震下数片落叶,但见剑光一闪,七八片树叶齐齐被划成两半。 韩宝驹笑道:“七妹,你的剑法如此厉害,弄得哥哥我都不好意思献丑了。”他话虽如此说,唰的一甩腰间金龙鞭,一把卷住树上一截碗口粗的树干,先是猛地一拉,将那截树干拉下,甩向半空,再猛的一抽,鞭上强劲的力道将那根树干抽成两段。 眼见树干就要落地,全金发一甩秤砣,只见砰砰两下,秤砣击打在那两截树干上,将它们又击成数断。 朱聪人影一闪,双手连动,带起阵阵残影,等到那些树干落到地上,只剩下一些细小的木屑,随风飞扬,竟然用手生生在树干落地之前将之捏得粉碎。 王处一瞧见这一幕,一张脸燥得通红,哪里不知道江南七怪显『露』本事的用意所在,忙拉着丘处机扭头就走,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位高义,小道没脸再呆下去了,日后再上门赔罪。” 至于丘处机,瞧见七人显『露』的功夫,一直保持木然的姿势,任由王处一拉着他走远了都没察觉。原本以丘处机的武功见识,自不会如此不堪,江南七怪武功再厉害,但是他一身玄门正宗的道家功夫,无论如何也不会输于对方。奈何丘处机对于江南七怪的了解,一直停留在十八年前那一场大战给他的印象中,在他想来,七人只会一些粗浅的外家功夫,便是最厉害的柯镇恶,其实力也跟自己天差地别。谁知,十余年不见,七人不仅练会一身高明内功,其招式更是与原来不可同日而语,他便是再自负,也不敢说胜过七人联手。别说七人联手,君不见当年梅超风与陈玄风二人,被三个以上缠住也只有挨揍的份么? 杨康见到丘处机接连在灵智与江南七怪手中吃了大亏,原本对于他的畏惧登时化作鄙夷,反而对郭靖这个新结拜的傻兄弟生出一丝羡慕之情,他不禁暗暗心想:“要是当年来找我的是他们几个而不是那名不副实的牛鼻子道士,想来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罢!”他可不知道江南七怪的巨大变化是灵智一手促成的,只当自己运气没郭靖好。 不管他心中如何做想,既然已经同灵智约定了,起码他面上保持对杨铁心的孝顺以及对郭靖的热情,倒令江南七怪对他好感大增。 杨铁心见到郭靖七位师父到来,不免又动了心思,言及要将穆念慈许配给郭靖。 郭靖涨红了脸道:“我?我不同意。” 韩小莹只当他顾及与华筝的婚约,当下温言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将来你将这情由告知大汗,一夫二女,两全其美,有何不可?我瞧成吉思汗自己,一百个妻子也还不止。” 郭靖拭泪道:“我不娶华筝公主。”韩小莹奇道:“为什么?”郭靖道:“我不喜欢她做妻子。”韩小莹道:“你不是一直跟她挺好的么?”郭靖道:“我只当她是妹子,是好朋友,可不要她做妻子。”韩宝驹喜道:“好孩子,有志气,有志气。管他什么大汗不大汗,公主不公主。你还是依照你爹爹和杨叔叔的话,跟穆姑娘结亲。”不料郭靖仍是摇头道:“我也不娶穆姑娘。” 众人都感奇怪,不知他心中转什么念头。韩小莹是女子,毕竟心思细密,轻声问道:“你可是另有意中人啦?”郭靖红了脸,隔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韩宝驹喝问:“是谁?”郭靖嗫嚅不答。 韩小莹刚刚咋见徒儿,已自留神到了黄蓉,见她眉目如画,丰姿绰约,当时暗暗称奇,此刻一转念间,又记起黄蓉对他神情亲密,颇为回护,问道:“是那个穿白衫子的小姑娘,是不是?”郭靖红着脸点了点头。 韩宝驹道:“她是什么来历?” 几人这番话恰巧被进门的灵智与黄蓉听个正着,黄蓉怫然不悦的说道:“我是什么来历干你们什么事?” 灵智一拍额头,暗叫糟糕,忙替她答道:“这小姑娘是黄老邪的女儿。” 柯镇恶站起惊呼道:“难道是东邪黄『药』师的女儿?” 韩小莹拉住郭靖的手,问道:“靖儿,她可是姓黄?”郭靖道:“是。”韩小莹一时茫然无言。柯镇恶喃喃地道:“你想娶梅超风的师妹?” 朱聪问道:“她父亲将她许配给你么?”郭靖道:“我没见过她爹爹,也不知她爹爹是谁。”朱聪又问:“那么你们是私订终身的了?”郭靖不懂“私订终身”是什么意思,睁大了眼不答。朱聪道:“你对她说过一定要娶她,她也说要嫁你,是不是?” 郭靖道:“没说过。”顿了一顿,又道:“用不着说。我不能没有她,蓉儿也不能没有我。我们两个心里都知道的。” 韩宝驹一生从未尝过爱情滋味,听了这几句话怫然不悦,喝道:“那成什么话?” 黄蓉天不怕地不怕,当下讥讽道:“这是我同靖哥哥的事情,你这个矮冬瓜管得着么?” 韩宝驹大怒,灵智忙对着黄蓉沉声喝道:“不得无礼。”说完,趁几人不注意,悄悄对着黄蓉眨了一下眼睛。 朱聪温言道:“她爹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知道么?要是他知道你偷偷跟他女儿相好,你还有命么?梅超风学不到他师父一成本事,已这般厉害。那桃花岛主要杀你时,谁救得了你?”郭靖低声道:“蓉儿这样好,我想……我想她爹爹也不会是恶人。”韩宝驹骂道:“放屁!黄『药』师恶尽恶绝,怎会不是恶人?你快发一个誓,以后永远不再跟这小妖女见面。”江南七怪因黑风双煞害死飞天神龙柯辟邪,与双煞仇深似海,连带对他们的师父也一向恨之入骨,均想黑风双煞用以杀死柯辟邪的武功是黄『药』师所传,世上若无黄『药』师这大魔头,柯辟邪自也不会死于非命。 韩宝驹踏上一步,厉声道:“快说!说你今后再也不见那小妖女了。” 郭靖好生为难,一边是师恩深重,一边是情深爱笃,心想若不能再和蓉儿见面,这一生怎么还能做人?只见几位师父都是目光严峻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阵酸痛,双膝跪倒,两道泪水从面颊上流下来,说道:“师父,我不见蓉儿,我活不了三天,就会死的!” 灵智见到徒儿如此伤心,忙道:“诸位,容老衲说一句,黄老邪此人,『性』格偏激,不理会世俗礼节也是有的,但是你们说他杀人不眨眼,却是过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再说,黄老邪做事再如何,也同小丫头没半点关系,你们单单因为这一条而不许靖儿在一起,老衲觉得不对。” 第十四章 古灵精怪 郭靖听到灵智的话语,好生感激,忙跪在灵智身前求道:“师尊,求您老人家帮我劝劝几位师傅。” 这时,韩小莹也出口道:“大哥,三哥,我瞧着这姑娘不错,不如成全了他们罢?” 黄蓉见到二人出言相助,对他们好感大增。 岂料韩宝驹刚刚被黄蓉骂做“矮冬瓜”,对她的好感降到了极低,当下沉声喝道:“上人,你可别忘记了,靖儿这孩子已经有了婚约。再说,江湖上众所周知,他桃花岛门下,尽是妖魔鬼怪,他们私定终身,倘若人家黄『药』师不同意又如何?” 灵智眉头一皱,闻言劝道:“其实,这都是江湖上的误传。黑风双煞也是桃花岛的弃徒,他们品行不端,偷了半部《九阴真经》来到江湖上兴风作浪,也怪不得黄老邪。”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傲然道:“黄『药』师不同意就不同意,难道老衲与几位的徒儿还配不上他的女儿?嘿嘿,有老衲在此,他不同意又如何?” 闻言,朱聪等人缓缓点头,神『色』间已经大为松动。只有韩宝驹怒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靖儿娶这个小妖女的。” 黄蓉骂道:“你这难看的矮胖子,干吗骂我是小妖女?”又指着朱聪道:“还有你这肮脏邋遢的鬼秀才,干吗骂我爹爹,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朱聪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微微而笑,心想这女孩儿果然明艳无俦,生平未见,怪不得靖儿如此为她颠倒。韩宝驹却勃然大怒,气得唇边小胡子也翘了起来,喝道:“快滚,快滚!”黄蓉拍手唱道:“矮冬瓜,滚皮球,踢一脚,溜三溜;踢两脚……”郭靖喝道:“蓉儿不许顽皮!这几位是我师父。”黄蓉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韩宝驹踏步上前,伸手向她推去。黄蓉侧身让开,又唱:“矮冬瓜,滚皮球……”突然间伸手拉住郭靖腰间衣服,用力一扯,两人同时骑上了红马。黄蓉一提缰,那马如箭离弦般直飞出去。韩宝驹身法再快,又怎赶得上这匹风驰电掣般的汗血宝马? 等到郭靖心神稍定,回过头来,韩宝驹等人面目已经看不清楚,瞬息之间,诸人已成为一个个小黑点,只觉耳旁风生,劲风扑面,那红马奔跑得迅速之极。 灵智瞧得二人走远了,又耐心道:“其实依老衲看,靖儿这孩子太过老实了,正需要娶个聪明伶俐的帮衬。”说完,又笑嘻嘻的同韩宝驹道:“韩三哥,你一把年纪,跟个小丫头计较干嘛?” 韩宝驹怒道:“哪里是我同她一般见识?这小丫头如此无礼?” 南希仁忙使个眼『色』给韩小莹,韩小莹会意,上前帮着劝道:“三哥,你也真是的,小孩子说几句顽皮话,值得如此动怒么?” 杨铁心见到此时发展成这样,也没了心思。刚刚想出门,岂料灵智又拉着他道:“杨施主,当日老衲不是说了么?念慈这孩子跟康儿蛮般配的,却不是靖儿的良配,今日情形你也瞧见了,还望日后切莫再提了。” 杨铁心呐呐的道:“不会,不会。” 灵智又对着柯镇恶道:“老蝙蝠,陈玄风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仇也该报了,你又何必迁怒一个小丫头呢?” 柯镇恶转念一想,确实如此,言语当中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强硬了。灵智又同韩小莹一起劝慰了几句,总算安抚住了几人。 小红马一阵疾驰,离中都已数十里之遥,黄蓉才收缰息马,跃下地来。郭靖跟着下马,那红马不住将头颈在他腰里挨擦,十分亲热。两人手拉着手,默默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纵然一言不发,两心相通,相互早知对方心意。 隔了良久良久,黄蓉轻轻放下郭靖的手,从马旁革囊中取出一块汗巾,到小溪中沾湿了,交给郭靖抹脸。郭靖正在呆呆地出神,也不接过,突然说道:“蓉儿,非这样不可!”黄蓉给他吓了一跳,道:“什么啊?”郭靖道:“咱们回去,见我师父们去。”黄蓉惊道:“回去?咱们一起回去?” 郭靖道:“嗯。我要牵着你的手,对七位师父与杨叔父他们说道:蓉儿是好姑娘,不是妖女……我……我不能没有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黄蓉的小手,昂起了头,斩钉截铁般说着,似乎柯镇恶、韩宝驹等就在他眼前:“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弟子粉身难报,但是,但是,蓉儿……蓉儿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他心中有无数言辞要为黄蓉辩护,但话到口头,却除了说她“很好很好”之外,更无别语。 黄蓉起先觉得好笑,听到后来,不禁十分感动,轻声道:“靖哥哥,你那个矮师父他们恨死了我,你多说也没用,倒是那个大和尚是个好人。” 郭靖眼睛一亮,连忙道:“不错,灵智师尊对我最好,而且他说的话,七位师父也肯听,咱们去求他罢。不过,蓉儿,你可要答应我,不得再对我二师父、三师父他们无礼了。”说完,有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定要扭转二师父、三师父他们对你的看法。” 黄蓉眼珠一转,想起刚刚灵智与韩小莹帮她说话的情形,片刻之间已经有了主意:“靖哥哥对我如此深情,我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给那个矮冬瓜还有脏书生赔罪就是。”当下说道:“好,咱们回去求你几个师傅吧。” 郭靖大喜,搂着黄蓉骑着小红马又奔了回去。 原本在劝慰韩宝驹等人的灵智见到郭靖与黄蓉二人又返身回来,心中会意,微微一笑,递给黄蓉一个鼓励的眼神。 韩宝驹心头不快,见到二人,自没有什么好心情,当下脸一板,冷冷的问道:“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郭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几位师傅,蓉儿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你们就成全了徒儿罢。” 见此情形,原本心中动摇的张阿生、全金发几个不免同时叹了一口气,也出言帮着讲了几句好话。 灵智见韩宝驹兀自不肯松口,眼珠一转,对着黄蓉道:“蓉儿,老衲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先弄一桌吃食上来,咱们边吃边聊,你也顺便跟韩三哥赔个罪。” 黄蓉一愣,忙点头应下。她虽然不知道灵智从何处得知自己厨艺非凡,却也心知这是他在帮自己,忙去到客栈厨房,拿出十二分的手段,烧了整整一大桌子菜。 中国自古以来,谈事情在饭桌上成功的几率要大大的增加。黄蓉心思细腻,她详细问过郭靖江南七怪几人的口味,特意烧了不少嘉兴名菜,摆满了一大桌子。便是灵智这个出家人,也特意为其整治了数样斋菜,一壶素酒。 一群人落座之后,几人常了几口,便收不住嘴,齐齐赞颂起了黄蓉的厨艺,只有韩宝驹始终不发一言,也不肯夹菜吃。 灵智又道:“韩三哥,你看如今这等入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的好姑娘哪里去找?靖儿要是娶了蓉儿这丫头,咱们几个不是跟着有口福了?” 韩小莹原本对黄蓉颇有好感,此时又见她有这么一手绝活,心中更是认定她是个会持家的好姑娘,忙夹了一块排骨给韩宝驹,出言劝道:“是啊,三哥,你尝尝,我估『摸』着御厨也就这个水平罢。” 韩宝驹将信将疑的把那块排骨放入口中,只尝了一口,便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几样小菜。 朱聪一瞧,笑道:“三弟,想吃便吃吧,难道咱们还会笑你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大乐,气氛已大不如先前尴尬了。灵智使个眼『色』给黄蓉,黄蓉会意,端起酒杯对着江南七怪道:“七位前辈,你们就成全了我跟靖哥哥罢。” 朱聪等人笑嘻嘻的将杯中的酒喝光,算是认可了黄蓉,韩宝驹瞧了黄蓉好一会儿,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长叹,一低头,也将酒喝完。 灵智见状,偷偷朝黄蓉伸出个大拇指。几人闲聊了几句,灵智又道:“如今这里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还要麻烦几位送杨施主夫『妇』去恒山,一来可以跟李大嫂作伴,二来嘛就算他完颜洪烈再厉害,也不敢在我恒山撒野的。” 几人点头,只听得灵智又道:“明日一早,老衲便带着靖儿他们两个上桃花岛提亲去。” 此话一出,郭靖瞪大了双眼,心中大定。黄蓉虽然羞红了脸,但是更多的心喜,偷偷瞧了郭靖一眼,又低下了头。 至于为何不提杨康,却是因为早在此前灵智便仔细同江南七怪还有杨铁心夫『妇』商议过,为了汉家江山,还是让他回到中都做他的小王爷,同时密宗全力支持他登上大金皇位,以后抵挡住蒙古人。杨铁心夫『妇』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大义,三人抱头哭了一场,目送杨康离去了。穆念慈跟在身边瞧见了这一幕,好生失落,所以三人一直兴致不高。 第二日一早,众人分道扬镳,江南七怪护送着杨铁心一家往恒山而行,灵智则带着郭靖黄蓉两个往桃花岛的方向而去。 没了江南七怪在身边,灵智渐渐回归了本『色』,再加上黄蓉有心讨好,变着花样给他烹饪好吃的,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说来好笑,原本黄蓉一开始还有几分为难,因为斋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谁知一日灵智吃完后大为抱怨道:“蓉儿,你整日给老衲整这些素菜,嘴里都淡出鸟来,你看是不是弄些肉食吃吃?” 郭靖早见过灵智喝酒吃肉,也知道密宗的教义荤素不忌,倒是不以为然。黄蓉大为惊愕,瞪大了双眼瞧着灵智。 灵智笑嘻嘻的道:“老衲是密宗。” 黄蓉白了他一眼,心中非议:“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本姑娘就不必如此伤脑筋了。”不过她非议归非议,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开始弄些野兔獐子给他吃。 灵智心中满意,在调教郭靖之余,也顺便传些武功给黄蓉,有了这个好处,她伺候起来更加卖力了。 这一日三人游了半天,溯溪而上,游出数里,忽听得水声渐响,转了一个弯,眼前飞珠溅玉,竟是一个十余丈高的大瀑布,一片大水匹练也似地从崖顶倒将下来。 黄蓉道:“靖哥哥,咱俩从瀑布里蹿到崖顶上去。”郭靖道:“好,咱们试试。你穿上防身的软甲吧。”黄蓉道:“不用!”一声吆喝,两人一起钻进了瀑布之中。那水势好急,别说向上攀援,连站也站立不住,脚步稍移,身子便给水流远远冲开。两人试了几次,终于废然而退。郭靖心中不服,气鼓鼓地道:“蓉儿,咱们好好养一晚神,明儿再来。”黄蓉笑道:“好!可也不用生这瀑布的气。”郭靖自觉无理,哈哈大笑。 灵智瞧着玩得痛快的二人,又告诉他们一些在瀑布下练功的窍门,让郭靖呆在瀑布底下借助这千斤巨力修炼‘龙象般若功’。 次日又试,竟爬上了丈余,好在两人轻身功夫了得,每次给水冲下,只不过落入下面深瀑,也伤不了身子。两人揣『摸』水『性』,天天在瀑布里蹿上溜下。到第八天上,郭靖终于攀上了崖顶,伸手将黄蓉也拉了上去。两人在崖上欢呼跳跃,喜悦若狂,手挽手地又从瀑布中溜了下来。 这般十余天一过,郭靖居然突破“龙象般若功”第六层,凭添数百斤力道。他仗着内力深厚,水『性』已颇不弱,虽与黄蓉相较尚自远逊,但黄蓉说道,却已比她爹爹好得多了。二人直到玩得尽兴,这才跟着灵智纵马南行。 这日来到长江边上,已是暮霭苍茫,郭靖望着大江东去,白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上游江水不绝流来,永无止息,只觉胸中豪气干云,身子似与江水合而为一。观望良久,黄蓉忽道:“要去就去。”郭靖道:“好!”两人这些日子共处下来,相互间不必多言,已知对方心意,黄蓉见了他的眼神,就知他想游过江去。 郭靖放开白马缰绳,说道:“你没用,自己去吧。”将包着随身衣物的包裹绑在红马背上,在红马『臀』上一拍,二人一马,一齐跃入大江。小红马一声长嘶,领先游去。郭靖与黄蓉并肩齐进。游到江心,那红马已遥遥在前。 至于灵智,见他二人一马游到一半,这才施展轻功踏在水面上,每一步跨出,奔出三四丈,等到力竭,在水面上一点,借力又跨出三四丈,竟然生生凭一身高明轻功横渡了大江。若非此时天『色』太早没人瞧见,只怕那些凡夫俗子又要以为是菩萨下凡了。 郭靖与黄蓉二人游到对岸,见到灵智只有鞋子略湿,又相互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浑身湿透了,一边感叹灵智轻功无双,一边捡些柴火打算讲衣服烤干。郭靖还好,黄蓉心中感叹只怕爹爹的轻功也不如这个大和尚罢,一时间惊为天人。 第十五章 故人重逢 郭靖找些枯枝来生了火。黄蓉取出包裹中两人衣服,将湿衣在火上烤干,各自换了。 小睡片刻,天边渐白,江边农家小屋中一只公鸡振吭长鸣。 黄蓉打了个呵欠醒来,说道:“好饿!”发足往小屋奔去,不一刻腋下已夹了一只肥大公鸡回来,笑道:“咱们走远些,别让主人瞧见。” 三人向东行了里许,小红马乖乖地自后跟来。 黄蓉用峨嵋钢刺剖了公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生火烤了起来。 一边烤,黄蓉一边歪着脑袋问道:“灵智师傅,古时候有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今日见你凭空横渡大江,怕不是比那达摩还要厉害?” 灵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着解释道:“不不不,我这般轻功,虽然难得,但是当今世上还是有不少人能做到。不提你爹那等高手,便是略逊一筹的裘千仞等人,都可以做到。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嘛,兴许是假的。你想啊,芦苇何等细小,他整个人踏上去,顺着飘到对岸,如此轻功已经不属于武功的范畴了。” 黄蓉想了一会儿又道:“灵智师傅,你刚刚说的裘千仞是谁?” 灵智笑着解释道:“当年华山论剑,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名号天下皆知。但是常人却不知道还有几人武功比之五绝也只是稍逊一筹。那裘千仞外号‘铁掌水上漂’,说的是他的掌法及轻功,是湘西铁掌帮帮主,也算是个难得的高手。” 黄蓉从未听过这些江湖秘闻,当下好奇的询问,灵智怕他二人将来吃亏,也给他们仔细说了说这些人的事迹以及武功特点。 烤得一会,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黄蓉正要将鸡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撕作四份,鸡屁股给我。” 郭靖与黄蓉两人都吃了一惊,怎地背后有人掩来,竟毫无知觉,急忙回头,见说话的是个中年乞丐。这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头发花白,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地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神情猴急,似乎若不将鸡屁股给他,就要伸手抢夺了,只是顾及身边的灵智不敢抢夺。 郭黄两人尚未回答,他已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取过背上葫芦,拔开塞子,酒香四溢。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把葫芦递给郭靖,道:“娃娃,你喝。” 郭靖心想此人好生无礼,但见他行动奇特,心知有异,不敢怠慢,说道:“我不喝酒,您老人家喝吧。”言下甚是恭谨。那乞丐向黄蓉道:“女娃娃,你喝不喝?” 黄蓉摇了摇头,突然见他握住葫芦的右手只四根手指,一根食指齐掌而缺,心中一凛,想起了从前听爹爹所说的华山论剑、以及参与论剑的五人之事,想到了五绝中的九指神丐,心想:“难道今日机缘巧合,逢上了前辈高人?且探探他口风再说。” 她还未出口,却听到灵智十分嫌弃的说道:“我说老叫花子,你是装傻呢还是装傻呢?没见着老衲一个大活人再次么?你只请这两个娃娃喝酒,那老衲怎么办?”他一句话说完,极快的伸出右手去夺那叫花手中的葫芦。 那乞丐嘿嘿一笑,极快的伸回拿着酒葫芦的手,笑道:“你是和尚好不好?还想喝酒,也不怕佛祖怪罪。” 灵智满不在乎的答道:“你给我喝一口,看看佛祖他老人家会不会找我麻烦。”说话间,又将手递了过去。 二人眨眼之间比划了十余招,招式之精,用劲之妙,均是郭靖黄蓉二人生平未见的精妙招式。 黄蓉越发的肯定这乞丐乃是北丐洪七公了,前些日子他听到灵智说起自己武功不下于五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吹牛,后面见他出手虽寥寥几次,但是显『露』了一手高明的武功,已经不认为他是吹牛了。此时见他与洪七公平分秋『色』,心中再无一丝怀疑,有的只有庆幸以及开心。 正自思索间,灵智已经瞅准机会一把扣住那个葫芦,哈哈一笑,在那乞丐心疼的眼神中,一口气将葫芦中的美酒喝了大半。 灵智大手在嘴上一抹,叫道:“痛快痛快,二十年的汾酒,果真不差。” 黄蓉见到那乞丐极为不爽的嘟囔一句,小心翼翼的将葫芦盖上,随后望着自己手中的肥鸡,喉头一动一动,口吞馋诞,心里暗笑,便撕下半只,果然连着鸡屁股一起给了他。 谁知她手刚伸到一般,蓦的斜伸出一只大手挡住那乞丐的手,正是灵智。 那乞丐极为愤怒的瞧了灵智一眼,骂道:“我说大和尚,咱们也是数十年的交情了,不用如此小气吧,吃你一块鸡肉而已。” 灵智哈哈笑道:“今日这鸡乃是我徒弟专门孝敬给老衲的,你想吃啊,可以,自己来抢吧。” 那乞丐不肯示弱,当即抖擞精神施展精妙手法再次争夺起来,只把旁边的郭靖黄蓉二人看得大呼过瘾。 但见一块鸡肉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二人或爪或掌,争个不亦乐乎。灵智五指微屈,架住那乞丐的手掌,眼见那块鸡肉就要落到地上,那乞丐哎哟一声,伸出左手招架灵智的攻势,右手对着那块鸡肉虚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道凭空将那块鸡肉摄到手中。他也不管上面灰尘,三两口将那鸡屁股吃完。 灵智见他用出这一手,瞳孔一缩,惊道:“老叫花子,你练成啦?” 那乞丐显然对灵智眼中的惊讶十分满意,洋洋得意的道:“嘿嘿,十余年过去了,再不练成,还怎么出来混啊?” 灵智这时才冲郭靖与黄蓉介绍道:“这老叫花子,乃是北丐洪七公,靖儿、蓉儿,还不上前见礼?” 二人早听过他的大名,闻言,忙跪倒磕头。 洪七公扶起二人,灵智又将手中的鸡肉给给他,洪七公大喜,夹手夺过,风卷残云地吃得干干净净,一面吃,一面不住赞美:“妙极,妙极,连我叫化祖宗,也整治不出这般了不起的叫化鸡。”黄蓉微微一笑,把手里剩下的半边鸡也递给了他。那乞丐谦道:“那怎么成?你们两个娃娃自己还没吃。”他口中客气,却早伸手接过,片刻间又已吃得只剩几根鸡骨。 他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这样好吃的鸡,很少下过肚吧?”黄蓉噗哧一笑,说道:“小女子偶尔烧得叫化鸡一只,得入叫化祖宗的尊肚,荣幸之至。”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女娃子乖得很。”说完,又对着灵智道:“大和尚,咱们这么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灵智笑道:“还好还好,倒是你老叫花可老了许多。” 洪七公一愣,答道:“人哪有不老的?”说完,这才细细的打量灵智,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洪七公惊咦一声,想不到十余年过去了,眼前这大和尚除了多出一抹大胡子,容貌居然还是保持当年那个样子,一身气息圆润无比,连他的眼力也瞧不出灵智的深浅。 洪七公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突破那个境界啦?” 灵智缓缓答道:“还没有,算是迈出半步了。” 洪七公苦笑道:“当年便知道你天赋不差,没曾想这才短短十余年,你竟然后来居上。”言语当中感慨不已,不过他随即话音一转,道:“不过老叫花子我也不差,想来应该较之那几位总要胜过一筹罢。” 他们二人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哪怕机敏如黄蓉,也不知道二人再说什么,只是隐隐听出个大概。至于郭靖则更加不堪,脸上全是茫然之『色』。 二人略微提了几句,随即转开话题,只听得灵智道:“老叫花子,你吃了我徒儿弄得叫花鸡,怎么也得有所表示罢。” 洪七公神『色』尴尬,搔头道:“这可难啦,我老叫化向人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今日却吃了你们两个娃娃这样一只好鸡,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这……这可……”郭靖笑道:“小小一只鸡算什么恩惠?不瞒你说,这只鸡我们也是偷来的。” 黄蓉笑道:“我们顺手牵鸡,你老人家再来顺口吃鸡,大家得个‘顺’字。”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两个娃娃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来,你们有什么心愿,说给我听听。” 郭靖听他话中之意显是要伸手帮助自己,那仍是请人吃了东西收受礼物,便摇了摇头。黄蓉却道:“这叫化鸡也算不了什么,我还有几样拿手小菜,要请您试试口味。咱们一起到前面市镇去好不好?” 洪七公大喜,叫道:“妙极!妙极!” 灵智笑着道:“蓉儿这一手厨艺,还要胜过老衲几分,老叫花子,你今日有口福咯。” 洪七公见识过灵智的手艺,此时听他如此说,更是心痒难耐。 四人向南而行,来到一个市镇,叫做姜庙镇,投了客店。黄蓉道:“我去买作料,你们三个爷儿们歇一阵子吧。” 洪七公望着黄蓉的背影,笑眯眯地道:“她是你的小媳『妇』儿吧?”郭靖红了脸,不敢说是,却也不愿说不是。洪七公呵呵大笑,眯着眼靠在椅上打盹。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黄蓉才买了菜蔬回来,入厨整治。郭靖要去帮忙,却给她笑着推了出来。 又过小半个时辰,洪七公打个呵欠,嗅了两嗅,叫道:“香得古怪!那是什么菜?可有点儿邪门。情形大大不对!”伸长了脖子,不住向厨房探头探脑张望。郭靖见他一副迫不及待、心痒难搔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黄蓉却始终没有『露』面。 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灵智与郭靖二人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什么也都忘了。”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郭靖“啊”了一声,洪七公叹道:“指头是砍了,馋嘴的『性』儿却砍不了。” 灵智早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惊讶,只是在一旁笑而不语。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黄蓉的佳肴。 洪七公闻到诱人的香味,坐立不安,一直在转来转去。 灵智瞧他这个样子,笑道:“我说老叫花子,你就不能安静点?” 洪七公白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对准厨房的方位。灵智笑着摇摇头,对着郭靖道:“靖儿,你这小子娶了蓉儿,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洪七公点头称是,对这句话极为赞同。 二人又聊了这些年的经历,灵智见洪七公心不在焉,也不再言语,只是耐心等待。 洪七公见黄蓉半天不出来,急道:“这丫头怎么还不出来?可不是要急死老叫花子我么。”说到这里,黄蓉笑盈盈地托了一只木盘出来,放在桌上,盘中四碗白米饭,两只酒杯,另有两大碗菜肴。郭靖只觉得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过肉香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 黄蓉在他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您尝尝我的手艺儿怎样?”说完,又给灵智斟了一杯酒道:“灵智师傅,您也尝尝。” 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了两条牛肉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测。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 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她一言甫毕,洪七公叫道:“是獐腿肉加兔肉糅在一起。”黄蓉拍手赞道:“好本事,好本事。”郭靖听得呆了,心想:“一碗炙牛肉条竟要这么费事,也亏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 洪七公道:“肉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另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黄蓉微笑道:“倘若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灵智趁着他夸赞的时候,已经吃下去四五条肉条了。 洪七公一见,叫道:“你这和尚,还是如此贼。”说完,生怕吃少了,忙伸出筷子同灵智争夺起来。 第十六章 交手过招 洪七公吃完那婉肉条,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舍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地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嵌别物,却尝不出是什么东西。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什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地道:“是雀儿肉!不是鹧鸪,便是斑鸠,对了,是斑鸠!”睁开眼来,见黄蓉正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又有个什么古怪名目?”黄蓉微笑道:“老爷子,你还少说了一样。”洪七公“咦”的一声,向汤中瞧去,说道:“嗯,还有些花瓣儿。”黄蓉道:“对啦,这汤的名目,从这五样作料上去想便是了。”洪七公道:“要我打哑谜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说了吧。”黄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从《诗经》上去想就得了。”洪七公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书本上的玩意儿,老叫化一窍不通。” 黄蓉笑道:“这如花容颜,樱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洪七公道:“啊,原来是美人汤。”黄蓉摇头道:“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竹笋丁儿和荷叶,说的是君子。”洪七公道:“哦,原来是美人君子汤。”黄蓉继续摇头,笑道:“那么这斑鸠呢?《诗经》第一篇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此这汤叫作‘好逑汤’。”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好汤,便得有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名目,很好,很好,你这稀奇古怪的女娃娃,也不知是哪个稀奇古怪的老子生出来的。这汤的滋味可真不错。十多年前我在皇帝大内御厨吃到的樱桃汤,滋味可远远不及这一碗了。”黄蓉笑道:“御厨有什么好菜,您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学着做了孝敬您。” 洪七公不住口地吃牛条,喝鲜汤,连酒也来不及喝,一张嘴哪里有半分空暇回答她问话,直到两只碗中都只剩下十之一二,这才说道:“御厨的好东西当然多啦,不过没一样及得上这两味。嗯,有一味鸳鸯五珍脍是极好的,我可不知如何做法。” 郭靖问道:“是皇帝请你去吃的么?”洪七公呵呵笑道:“不错,皇帝请的,不过皇帝自己不知道罢啦。我在御厨房的梁上躲了三个月,皇帝吃的菜每一道我先给他尝一尝,吃得好就整盘拿来,不好么,就让皇帝小子自己吃去。御厨房的人疑神疑鬼,都说出了狐狸大仙啦。”郭靖和黄蓉都想:“这人馋是馋极,胆子和本领可也真大极。” 洪七公笑道:“娃娃,你媳『妇』儿煮菜的手艺天下第一,你这一生可享定了福。他妈的,我年轻时怎没撞见这样好本事的姑娘?”言下似乎深以为憾。 黄蓉微微一笑,与郭靖就着残菜吃了饭。她只吃一碗也就饱了。郭靖却吃了四大碗,菜好菜坏,他也不怎么分辨得出。洪七公摇头叹息,说道:“牛嚼牡丹,可惜,可惜。”黄蓉抿嘴轻笑。郭靖心想:“牛爱吃牡丹花吗?蒙古牛是很多,可没牡丹,我自然没见过牛吃牡丹。却不知为什么要说‘可惜,可惜’?” 洪七公『摸』『摸』肚子,说道:“两个娃娃都会武艺,我早瞧出来啦。女娃娃花尽心机,整了这样好的菜给我吃,定是不安好心,让我非教你们几手不可。好吧,吃了这样好东西,不教几手也真说不过去。来来来,跟我走。”负了葫芦,提了竹杖,起身便走。 灵智还有郭靖和黄蓉跟着他来到镇外一座松林之中。 洪七公问郭靖道:“你想学什么?” 灵智撇撇嘴道:“我说老叫花子,你可别拿那些不入流的武功来糊弄我这徒儿。老衲看你也就一路‘降龙十八掌’拿得出手,不如你传给他罢。” 洪七公大怒:“臭和尚,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大手印’呢?怎么不传给他?” 灵智笑道:“我那‘大手印’对于内力的要求太过苛刻,暂时还不能传给他。不过老衲已经传给靖儿一门惊天动地的内功,等他练得深了,学起老衲的‘大手印’来势必进境极快。” 洪七公嗤笑一声道:“你骗谁,还惊天动地,也不嫌脸红。”他只当灵智挤兑自己,想要自己传郭靖“降龙十八掌”。 谁知灵智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老叫花子,你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过的,我一定要创出一门旷古烁今的神功么?我已经创出来了。” 洪七公一脸不信,将脑袋扭向一边。 灵智大怒,对着郭靖道:“靖儿,去,跟这叫花子过几招,也好让他知道《九阳神功》的厉害。” 郭靖尴尬得挠挠头道:“师傅,这不太好罢?” 灵智骂道:“笨蛋,你以为你的武功还能拿他如何?我只是让你展示一下“九阳神功”的精妙给他看。” 洪七公原本不甚在意,这时听到“九阳神功”大名,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大和尚真的创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神功?我倒要见识见识。”想罢,对着郭靖说道:“娃娃,你来罢,不要留手,我要到看看你师傅吹嘘的神功有多厉害。” 郭靖点点头,说道:“那······洪前辈,你小心啦。” 洪七公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示意郭靖出招。 郭靖是个实在人,听灵智说自己伤不了他,又听洪七公说不要留手,沉腰立马,提起全身内力,对着洪七公就是一招“五丁开山”。这一招,乃是“五丁开山掌”中威力最足的一招,一掌轰出,无形的力道透体而出,原本浑不在意的洪七公眼神一凝,提起三成掌力一掌推了过去,掌力甫接,洪七公只觉一股刚猛无比的力道涌来,忙又加大了两分掌力。 只听得碰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平分秋『色』。 洪七公赞道:“好小子,好内力,老叫花子在你这个年纪可大不如你。” 他一句话说完,撇见灵智眼中满是戏虐之意,心中不爽,又加大了两分力道对着郭靖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已经用上了五成内力,谁知郭靖不闪不避,也是一掌迎了上来。洪七公心中暗笑:“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你师傅来,也还罢了,你年纪轻轻也想与我老叫花子对掌?” 岂料,这一下情形大出洪七公意料之外,他觉得对方力道刚猛无匹,内力更是至刚至阳,受这一掌之力,以他一身功力,身子居然晃了几晃,脚下泥土更是陷进去三分。反观郭靖,只是腾腾腾退了三步,面上紫气一闪,随即恢复如常。 洪七公脸『色』凝重无比,又心要试试郭靖的极限,跟着又出了一掌,运起六成内力,拍出一招“亢龙有悔”。 以他六成功力使出的“亢龙有悔”,力道之大,劲力之足,天下罕有,谁知郭靖依然是那招“五丁开山”相抗。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郭靖直挺挺往后滑行了数米远,脸『色』涨红,呆立当场,而洪七公竟然被郭靖迫退半步。 黄蓉瞧见郭靖的样子惊呼道:“靖哥哥,你没事吧?” 灵智手一伸,拦住黄蓉道:“别碰他,让他自己调息。” 这时,洪七公忘向灵智的眼神十分古怪,他与郭靖对了几掌,自然差距到了九阳真气的不凡,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这功夫叫‘九阳神功’么?果然厉害。这娃娃年纪轻轻,居然接得下我六成力道。” 谁知灵智不屑的撇撇嘴道:“这门神功虽然不差,但是却不是谈不上旷古烁今。老衲在恒山之上潜修,创出来一门神功叫做《大日如来经》,这‘九阳神功’么,算是它的入门功夫。” 洪七公惊呼道:“什么?” 灵智当即将“九阳神功”的总纲道出,洪七公喃喃自语道:“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好,好一部‘九阳神功’,大和尚你好大的心,老叫花子虽然没见过《九阴真经》,想来也就这个水平罢。” 灵智不理会他与黄蓉的惊诧,然后再将《大日如来经》的理念讲给三人听,最后傲然道:“嘿嘿,老叫花子,如今不是我吹牛,你可不是老衲的对手了。” 洪七公苦笑道:“这十几年来,老叫花子按照当年你说的原理,创出了‘擒龙功’,原本还有几分自得,如今,嘿嘿,不提也罢。” 不过,洪七公马上振作精神,目光灼灼的望着灵智道:“大和尚,老叫花子我这十余年自认大有进益,莫如咱俩过两招如何?” 灵智自无不可,先让郭靖与黄蓉二人退开一段距离,然后对着洪七公道:“来吧,老叫花子,让老衲见见你这十余年的进步。” 洪七公鼓『荡』一身内力,一招“亢龙有悔”轰了过去,不等灵智反应,接着上前一步,再次拍出一掌,依旧是那招‘亢龙有悔’。两股庞大的力道叠加,融成一股更为刚猛的力道,隔着丈余对着灵智奔腾而去。 郭靖与黄蓉二人瞧得分明,依稀可见一条神龙虚影,张牙舞爪的对着灵智而去。 灵智一抬头,口中大喝:“老叫花子,看我如何破你的‘亢龙有悔’。”只见他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对着身前虚空缓缓推了过去,用的正是“大手印”。内力涌动见,一个淡金『色』的掌印飞速的朝前印去,每进一步,便涨一分,一下子从巴掌大小涨到方圆三尺有余,撞上那条神龙虚影,然后在郭靖与黄蓉二人惊骇的眼神中,推着那条神龙虚影反朝洪七公涌去。 洪七公见状,低声骂了一句,忙施展轻功避开,只听见轰隆隆几声巨响,洪七公身后一棵水桶粗细的松树,喀喇一响,拦腰而断,断口处四分五裂,木屑横飞,卷起漫天尘土。 洪七公却是个不服输的,虽然知道灵智的掌力非同小可,远胜过自己,当下接着精妙的身法与他缠斗,眨眼之间二人过了数十招。但是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出,是灵智在压着洪七公打。 黄蓉长大了嘴巴,总算知道了灵智的厉害,见他二人全力出手之下,棵棵和腰粗的松树应手而断,一时间惊诧莫名。 灵智一边应付洪七公的招式,一边笑道:“老叫花子,你不成啊,是不是没吃饱啊?” 洪七公大怒,叫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么?”说完,吸一口气,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灵智小腹,正是“降龙十八掌”当中的一招“或跃在渊”。他这些年,勤修内力,进步极大,全力出手之下,便是黄『药』师等人也不敢直略其锋,只有避开锋芒伺机反攻而已。谁知遇上灵智这个变态,非但对他的掌法熟悉,一身内力更是高过自己,居然硬生生以硬碰硬,破去自己的“降龙十八掌”,反而自己要借着身法躲避对方的“大手印”掌力,你叫他如何不憋屈? 灵智御使浑厚的大日真气,将其运至右掌边缘,只见红芒闪动,竟然形成一道三尺刀芒,然后对着洪七公顺手一劈,同时笑道:“老叫花子,你再瞧瞧我的‘火焰刀’。” 洪七公原本就凝神戒备,神经紧绷,此时陡然见到他右掌的红芒,再听到“火焰刀”三字,他吃过‘火焰刀’的亏,知道这路刀法能以虚无缥缈的气劲伤人,本就极为小心,更何况如今灵智将刀气升级成了刀芒。他心惊之下,也不顾得什么风度,竟然讲出了一句脏话,惊呼一声道:“刀芒?他妈的,你这个大变态。”忙拉开一段距离,施展‘逍遥游’当中的身法,身形飘忽不定,想要避开灵智的刀劲。 只见那道红芒贴着洪七公的耳边擦过,生生的将一株松树劈成两截,余势不减,又将后面几株松树劈成两截,这才变弱几分,然后在郭靖与黄蓉目瞪口呆的神情当中,将一块凸起的巨石斜劈成两半。 洪七公歪着头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破口大骂:“臭和尚,你想要老叫花子的命啊。” 灵智讪讪的笑了笑,不敢接话。其实他也没料到这刀芒的威力这么大,虽然知道自己一身大日真气已经带上了一丝先天真气的属『性』,但是仍没料到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当然,这一招威力大,消耗也大,同样的内力,灵智可以拍出数掌。自从创出《大日如来经》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全力出手。 第十七章 灵智逞威 洪七公怒道:“不打了,有病才跟你打,老叫花子还想多活几年。” 灵智一听,忙道:“老叫花子,不要这样嘛,大不了我不用‘火焰刀’便是,你说我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过几招的人,你要是不打了,我上哪哭去?” 洪七公歪着头问道:“真不用?” 灵智肯定的答道:“真不用,你就放心吧。” 洪七公目光闪烁了几下,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灵智的对手了,但是机会难得,能跟他动手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还能死死的压制住他的人了,其实他也不想错过如此大好机会。 洪七公眼中满是战意,奋起精神,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只要灵智招式中稍『露』破绽,便『揉』身而上,全力抢攻。 转眼之间,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灵智察觉到对方速度渐缓,逐渐改变打法,出手之间不再以力取胜,反而更为注重招式。他深知洪七公这些年虽然功力日深,但是毕竟年老气衰,体力已不在巅峰,倘若纯以深厚功力取胜的话,就没了磨砺武艺的作用了。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比拼的不仅仅使招式,更多的是比拼各种用劲方法。灵智越斗心中越是佩服,这老叫花子比之十余年前不仅功力深厚许多,出手之间更是老辣异常,各种劲力转换之间妙至巅毫,一些争斗的小窍门便是他应付起来也颇为麻烦。 洪七公似是察觉到灵智手中的力道减弱许多,心中不快,喝到:“老叫花子还没老呢,不需要你相让。”一句话说完,手上力道加大几分,先是一招“六龙回旋”,跟着一招“亢龙有悔”,最后一招“飞龙在天”,三招一气呵成,一举将灵智迫退数步。 灵智大笑道:“好一个‘降龙十八掌’,痛快,当真痛快。” 黄蓉见灵智虽然一身僧袍,但是言语当中一股豪意侠气,跃然而出,心中好生佩服。郭靖自不必说,他自幼便对灵智崇拜非常,此时见到二人你来我往,招式精妙,欢喜得手舞足蹈。 斗到一百余招,两人各走沉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两人虽然全神拚斗,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开诚指点,毫不藏私。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回合,两人招数渐臻圆熟。 又拼了一招,二人各自拉开一段距离,同时收手,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灵智笑道:“好一个老叫花子,果然老而弥坚,老衲佩服。” 洪七公也笑道:“好厉害的大和尚,老叫花子虽然有点本事,但是如今可比不上你咯。”二人说完,又相视一笑。 黄蓉两个见到二人收手,忙上前道:“灵智师傅,七公,你们这么大的本事,可要好好教教靖哥哥啊。” 灵智笑着道:“靖儿是我徒弟,我自己会教他。倒是你这个小丫头,还没过门就如此替情郎着想,不怕黄老邪知道喝醋么?” 洪七公原本便猜测黄蓉同黄『药』师有什么关系,这时听灵智如此一说,也笑哈哈的道:“小鬼头儿,爹爹的功夫没学到一成,他的鬼心眼儿可就学了个十足十。” 黄蓉闹了个大红脸,眼珠一转,又笑道:“你老人家料事如神。你说我爹爹很厉害,是不是?” 洪七公嘿嘿一笑道:“他当然厉害,只是这天下第一还轮不到他。” 黄蓉拍手道:“那么定是您第一啦。”他见到洪七公被灵智压制,这一句愿意是打算讽刺他的。 谁知洪七公一本正经的道:“那也未必。那是很多年之前了,我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比武论剑,比了七天七夜,终究是中神通最了得,我们四人服他是天下第一。本来中神通死了,咱们剩下的四个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但是如今么,嘿嘿,只怕这天下第一是眼前这个大和尚的了。” 灵智听他奉承,心中得意,面上却十分谦虚的说道:“老叫花子过誉了,老衲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第一不第一的,跟我又有多大关系。”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颇为傲然的道:“老衲追求的从来不是这些虚名,而是想要瞧瞧这武道的巅峰。” 洪七公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灵智道:“大和尚,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 灵智笑道:“老叫花子,老衲可从来不信所谓的先天境界便是终点。前人找不到路,老衲便开劈出一条新的路来。” 洪七公一愣,随即自嘲道:“是啊,咱们为了天下第一这个虚名打生打死,却不知单以境界而论早就被你甩在了身后,嘿嘿,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好大的名头。” 灵智闻言,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道:“如今还不晚,既然王重阳走出了第一步,那么咱们也先迈过这个坎再说。” 洪七公眼中精光暴闪,沉声道:“你说的不错,如今还不算晚。” 黄蓉听了一会儿,『插』不上嘴,只好问道:“中神通是谁呀?” 洪七公道:“你爹爹没跟你说过么?” 黄蓉道:“我爹爹只稍稍说了点儿,我再问下去,他就不肯说了。我爹爹说,武林中坏事多,好事少,女孩儿家听了无益,因此他很少跟我说。后来我爹爹骂我,不喜欢我,我偷偷逃出来啦。以后他永远不要我了。”说到这里,低下头来,神『色』凄然。 洪七公骂道:“这老妖怪,真邪门。” 黄蓉愠道:“你别骂我爹爹。” 洪七公呵呵笑道:“可惜人家嫌叫化子穷,没人肯嫁我,否则生了你这么个乖女儿,我可舍不得赶你走。” 黄蓉笑道:“那当然!你赶我走了,谁给你烧菜吃?” 灵智笑着答道:“中神通名叫王重阳,便是丘处机那几个牛鼻子的师傅,也是老顽童的师兄。” 黄蓉听了周伯通的名字微微一惊,开口想说话,却又忍住。 郭靖一直在旁听三人谈论,这时『插』口道:“是,马道长说过他们有个师叔,但没提到这位前辈道长的名号。” 洪七公道:“周伯通不是道士,是俗家人,他武功是王重阳亲自传授的。嘿,你这楞家伙笨头笨脑,你岳父聪明绝顶,恐怕不见得喜欢你吧?” 郭靖从没想到自己的“岳父”是谁,登时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黄蓉微笑道:“我爹爹没见过他。您老要是肯指点他一下,我爹爹瞧在您老面上,就会喜欢他啦。” 这话一出,灵智大怒道:“他黄老邪不喜欢又如何?还有老叫花子,你说谁笨头笨脑呢?” 洪七公见状,嘴角抽搐了几下,暗骂自己嘴快,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大和尚还在身边呢?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当下对着灵智讪笑着说道:“是老实,这孩子是老实。”说完,又冲郭靖道:“嘿嘿,你有如此靠山,你岳父便是不喜欢你也没办法。” 说完,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场面,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灵智道:“老叫花子,你如今一把年纪了,就没想过收个徒弟?” 洪七公挠挠头道:“别,我老叫花子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收徒弟做什么?” 灵智又道:“老叫花子,这你就不懂了罢。收个徒弟调教几年,正好帮你处理丐帮各种事物,你岂不是可以放下心来潇洒?” 洪七公一愣,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只是这徒弟一时半会哪里又找得到?” 灵智同黄蓉对视一眼,接着道:“你瞧靖儿跟蓉儿这两个孩子怎么样?” 洪七公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大和尚不怀好意,在这里等着我呢。罢了,老叫花子我便把‘降龙十八掌’传授给这娃娃,至于收徒弟的事情,还是算了。” 灵智笑嘻嘻的道:“你想收靖儿为徒,老衲还不乐意呢。我说的是蓉儿这个丫头,我瞧她古灵精怪的,正适合你那‘打狗棒法’。再说,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帮你把丐帮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还犹豫什么?” 洪七公支开两个娃娃,对着灵智道:“大和尚,老叫花子这点本事,虽然未必瞧在你眼里,但是却不肯让别人轻易的学去。你就不担心黄老邪通过那女娃娃的嘴将咱们的本事学了去?” 灵智这才知道他的顾及,当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老叫花子,你想多了。黄老邪何等傲气的人,只怕你让他学你的功夫他也不肯的。再说,就算学会了又如何?‘降龙十八掌’不在你老叫花子手中,还算什么‘降龙十八掌’?老衲就怕他们停在原地踏步,不然连个交手的人都找不到,还有什么意思?” 洪七公佩服得道:“还是你看得明白,看来倒是我老叫花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灵智又道:“嘿嘿,以黄老邪的脾『性』,倘若你收了蓉儿那丫头为徒,只怕他不见得高兴吧。不过老衲就喜欢他不高兴,嘿嘿。” 洪七公拍手叫道:“有趣,你都不怕他,我怕他做甚,再说,以咱们二人联手的实力,便是剩下三人一起上也未必会输,这徒弟我还非收不可。” 灵智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 二人达成共识之后,唤来郭靖黄蓉二人,然后在灵智的见证下,洪七公正式收了黄蓉为徒。 灵智对着郭靖道:“靖儿,你学了老叫花子的‘降龙十八掌’,他也算你的授业恩师,你磕头罢。” 郭靖依言跪倒在地,对着洪七公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洪七公向郭靖正『色』道:“你跪下立个誓,如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功夫转授旁人,连你那鬼灵精的小媳『妇』儿也在内。” 郭靖心下为难:“若是蓉儿要我转授,我怎能拒却?”说道:“七公,我不要学啦,让她功夫比我强就是。”洪七公奇道:“干吗?”郭靖道:“倘若她要我教,我不教是对不起她,教了是对不起您。”洪七公呵呵笑道:“傻小子心眼儿不错,当真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样吧,我教你一招‘亢龙有悔’。我想那黄『药』师自负得紧,就算他心里羡慕,也不能没出息到来偷学我的看家本领。再说,他功夫的路子跟我全然不同,我不能学他的武功,他也学不了我的掌法。”说着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画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松树应手断折。 郭靖吃了一惊,真想不到他这一推之中,居然有这么刚猛强劲的力道。 洪七公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会退让闪避。学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一招出去,喀喇一下,敌人就像松树一样完蛋大吉。”把姿式演了两遍,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势之道,如何运气出劲,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要点是在强力外铄之余,必须收力,难处不在发而在收。 郭靖资质鲁钝,但练习“九阳神功”已有五年之久,内功却已颇有根柢,学这般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的武功,最是合适,便即凝神学练,两个多时辰之后,已得大要。 就在洪七公传授郭靖“降龙十八掌”的时候,灵智带着黄蓉走到一边,对她道:“蓉儿,你资质过人,各种招式一点就透,奈何内功差了一点儿,这样吧,我传你一些功夫,也不至于让靖儿拉得太远。” 黄蓉大喜,拍手道:“灵智师傅,你要传我的是什么武功啊?是‘九阳神功’么?”她之前听到“九阳神功”的总纲,连洪七公都赞叹过,知道是一门了不起的绝学,这才相询。 灵智摇摇头道:“这门功夫至刚至阳,不适合女子习练,倒是中间的一些武学道理可以借鉴一下。” 黄蓉歪着头问道:“那你要传我什么功夫?” 她这一问,灵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一身武功绝学,大都是刚猛凌厉,大开大合的路子,适合黄蓉的少之又少。不过当年他传授过李若华功夫,自然知道桃花岛武学的一些特『性』,当下将那篇改良过的内功心法缓缓道出。 相较于郭靖的蠢笨不同,他只念了一遍,黄蓉已经能够背诵出来了。他夸赞了两句,又详细为她讲解了一遍内功心法,护持她按照新的功法运转了一遍。 黄蓉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却见识不凡,自然认出这门功法与自己所学系出同源,但是却完善许多,她不知道当中内情,还以为灵智光凭见识专门为自己改良的武功,心中好生佩服,对于灵智愈发的奉承起来。 第十八章 传授绝学 灵智见黄蓉按照新的法门运行成功,又提点了她几句修习内功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对着她道:“老衲见你身形灵动,这样罢,传你一门‘飞絮功’。” 这“飞絮功”乃是一些提气纵身的轻功法门,黄蓉学会之后,短短三日,轻功提升了一大截,身形更见灵动。灵智又指点她以“飞絮功”同桃花岛的“灵鳌步”融合,形成一门新的轻功。 再说郭靖,短短三日,一招“亢龙有悔”便练得有模有样了。他原本内功不差,兼之“九阳神功”的特『性』乃是大成之后各种招式俯拾皆有,信手捻来。在加上他原本掌法颇有根基,一些运劲法门也自有独到的理解,所以才能在三日之内将这招“亢龙有悔”练得有模有样。 郭靖拉开式子,挑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画了个圆圈,对准树干,呼的就是一掌。那松树晃了几晃,竟不断折。 郭靖挠挠头,不明白这次为何会失败。洪七公摇摇头道:“傻小子,你这力道分散了,所以只能够让其晃动而不折断。” 洪七公说完,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势之道,如何运气出劲,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要点是在强力外铄之余,必须收力,难处不在发而在收。 郭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按照先前的架势,呼的一掌再次推了出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棵松树应手而断。 洪七公点点头,心中对他的进度颇为满意。这一招“亢龙有悔”那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一招,学会了这一招之后,后面的招式自然水到渠成。他原本还以为这傻小子资质不高,担心要学上个十天半月,岂知短短三日便有小成,总算理解了为何灵智说他正适合练这路掌法。 洪七公心中满意,面上却故意沉着脸道:“这一招叫作‘亢龙有悔’,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倘若只求刚猛迅捷,亢奋凌厉,只要有几百斤蛮力,谁都会使了。这招又怎能叫黄『药』师佩服?‘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因此有发必须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哪一天你领会到了这‘悔’的味道,这一招就算是学会了三成。好比陈年美酒,上口不辣,后劲却醇厚无比,那便在于这个‘悔’字。天下什么事情,凡是到了极顶,接下去便是衰退,我这降龙十八掌,根源于《易经》的道理。《易经》讲究的是‘泰极否来,否极泰来’。‘亢龙有悔’的道理,乃是还没到顶,便预留退步。这才是有胜无败的武功。武功有胜无败,够厉害了吧?就算真的要败,那也不妨,咱们留下的后劲还是深厚得很。” 正自说话间,灵智领着黄蓉来到二人身前,他瞧见郭靖脸上似懂非懂的模样,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这‘降龙十八掌’的道理,深奥得很。你跟他解释这么多,还不如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这样吧,你辛苦一点,对着他来上几掌,让他细细体会劲力的变化,可不比你说上一大堆强多了?” 洪七公原本还当灵智说笑,听到后面几句,大喜道:“有理有理,大和尚你果然有见地。”说完,拉开架势就要对着郭靖出掌。 黄蓉吓得花容失『色』,忙道:“不行不行,这个办法太危险了。” 灵智一敲她的小脑袋道:“蓉儿,你这是关心则『乱』,老叫花子出手自有分寸,不须担心。”说完,又对着郭靖道:“靖儿,你不得运起九阳真气招架,只需一味细细他掌上的力道变化。” 郭靖重重的一点头,对着洪七公道:“七公,你来罢。” 洪七公也不搭话,呼的就是一掌,正是那招生平最为得意的‘亢龙有悔’。 郭靖也不运功相抗,任凭掌风吹在身上。他神功小成,掌风临身,体内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力道抗衡,正应了那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身子微微颤了两颤,便将那股力道卸去。 洪七公冲灵智叫道:“你这什么’九阳神功‘有点门道。”说完,加大几分掌力推了过去,还是那招“亢龙有悔”。 这回,郭靖没了先前的轻松写意,受掌风所激,仿若置身狂风巨浪当中,腾腾腾退了数步才将那股力道卸去。 他听灵智的话,一心体会劲力的变化,心有所感,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画了个圆圈,对着洪七公一掌拍了过去。 洪七公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大声叫好,同样一掌拍了过去。二人招式一『摸』一样,仿佛镜子内外的影子一般,眨眼之间对轰了十余掌。郭靖感悟越深,手上力道越来越沉,待到最后竟然将这招‘亢龙有悔’练得极为高深。 洪七公见他感悟得差不多,拍拍肚子对着黄蓉道:“蓉儿,师傅我饿了,咱们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说完,拉着黄蓉一溜烟不知所踪。 灵智摇摇头,对着郭靖道:“靖儿,你这一招‘亢龙有悔’也练得差不多了。这样吧,如今为师传你一些‘大手印’中的用劲法门,你学会之后,用心习练,也好叫这老叫花子大吃一惊。” 郭靖大喜,他自然知道“大手印”乃是灵智的拿手绝学,在加上之前见识过灵智以“大手印”与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对轰,如今见到灵智要穿他这门绝学,自然欣喜。只是他先傻笑了一会儿之后,又颇为担忧的道:“师傅,我笨得很,不知道学不学的会。” 灵智摇摇头道:“不急,正所谓贪多嚼不烂,为师今日先教你‘大手印’中的‘震’字诀,你学会之后用心揣摩,学起‘降龙十八掌’来自然事半功倍。” 当下灵智将那“震”字诀的原理细细的告诉他,又用内功在他体内模拟震动原理,助他加深理解。他原本学的“五丁开山掌”,便融入了几分“震”字诀的原理,常年习练下来,已有跟基,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按照灵智传授的方法,不断的收掌出掌。十余日下来,竟然将那“震”字诀的奥义融入那招“亢龙有悔”当中,生出无尽的变化,单以对这招的理解而言,竟然不在洪七公之下,这是灵智与洪七公二人始料未及的。 这十余日,洪七公见他进境甚快,一口气传了他前面的十五掌。原本洪七公打算索『性』传他全部的掌法,岂料灵智颇为不满的对洪七公说道:“我说老叫花子,这后面三掌乃是你根据自己的理解补全的,虽然威力不差,但是老衲看来还是差了原来一截。你先别急,咱们先合计合计,将其改良一下再传给靖儿罢。” 当下两人凑在一块,针对这最后三掌进行改良。郭靖自在松林中苦练,直至天黑方罢。 当晚黄蓉果然炒了一碗白菜、蒸了一盆豆腐给洪七公吃。白菜只拣菜心,用鸡油加鸭掌末生炒,也还罢了,那豆腐却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廿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二十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弃去不食。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这味蒸豆腐也有个唐诗的名目,叫作“二十四桥明月夜”,要不是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那嫩豆腐触手即烂,如何能将之削成二十四个小圆球?这功夫的精细艰难,实不亚于米粒刻字、雕橄榄核为舟,但如切为方块,易是易了,世上又怎有方块形的明月? 这一餐,不仅洪七公吃得大呼过瘾,便是灵智也眼神怪异的望着郭靖,心中暗道:“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你说这么好的丫头怎么就看上了他。”郭靖不知道灵智心中正在非议自己,他练了一天,饿得厉害,正自狼吞虎咽。而黄蓉瞧着吃得高兴的三人,坐在一旁『露』出个如花笑靥。 接下来几日,洪七公将那改良过的后三掌传给郭靖之后,便让他自己苦练。而他则领着黄蓉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打算传授她一些武功。 与郭靖的笨拙不同,黄蓉机敏无双,学什么会什么。洪七公一套“逍遥游”拳法使毕,她已会了一半。再经他点拨教导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一套六六三十六招的“逍遥游”已全数学会。 最后她与洪七公同时发招,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回旋往复,真似一只玉燕、一只大鹰翩翩飞舞一般。三十六招使完,两人同时落地,相视而笑,岂料一边的灵智撇撇嘴道:“我说老叫花子,你嫌不嫌丢人,就这么一路二流拳法,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完,不理会面『色』涨红的洪七公,对着黄蓉道:“蓉儿啊,这老叫花子不地道,尽拿些不厉害的武功来骗骗无知少女,最为重要的‘打狗棒法’却始终藏着掖着。” 黄蓉一听,当下拉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叫道:“七公,七公,你就教我那路什么‘打狗棒法’罢。” 洪七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对着黄蓉解释道:“蓉儿啊,不是为师不教你。这路‘打狗棒法’乃是我丐帮绝学,非帮主不能传授,要不,我再教你一些其他武功?” 灵智道:“耶耶,老叫花子,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只有蓉儿这么一个徒弟,将来帮主之位不传给她还传给谁?” 洪七公大怒,冲灵智喝道:“大和尚你闭嘴,这是咱们师徒俩的事情,你少来。” 灵智笑嘻嘻的道:“蓉儿早晚都是要嫁给靖儿的,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啦?” 洪七公恼怒的将灵智赶到一边,又传了黄蓉几门零碎的武功,才算将她哄住。他心中暗道:“这大和尚忒也『奸』猾了一点,非得将老叫花子一身家底掏空。” 原本洪七公在一个地方停留绝对不超过三天,只是他受黄蓉的美食所『惑』,又有灵智这个大高手在一旁,可以切磋下武艺,交流下心得,这才耐着『性』子教了郭靖与黄蓉二人月余武功。 洪七公于三十五岁之前武功甚杂,所知的拳法掌法着实不少,这时尽拣些稀奇古怪的拳脚来教黄蓉,其实也只是跟她逗趣,虽花样百出,说到克敌制胜的威力却远不及那老老实实的“降龙十八掌”了。 黄蓉也只图个好玩,并不当真用心去学。她一心卖弄手段,变着花样给洪七公与灵智二人整治吃食,所煮的菜肴固绝无重复,连面食米饭也极逞智巧,没一餐相同,锅贴、烧卖、蒸饺、水饺、馄饨、菜饭、炒饭、汤饭、年糕、花卷、米粉、豆丝、干丝、粉皮、葱油饼、韭菜包,花样变幻无穷。不说洪七公那个吃货,便是灵智,也放不下这口舌之欲。 他与洪七公二人,打叠精神,指点郭黄两人临敌应变、防身保命之道。当然,灵智更多的是教他们种种内力运行法门。招式虽然也重要,但是内功才是二人一身所学的根本,内功深了,随手一招便有莫大的威力。再加上他对郭靖期望甚厚,各种法门毫无保留的指点,虽然他一时半会理解不到三成,但是一个多月下来,武功也大有进步。 松树林中,郭靖一掌下去,身前一株松树咔嚓一声,应手而断。 灵智点点头道:“嗯,你这‘震’字诀如今也算小成了,接下来为师传你‘透’字诀,你且瞧好咯。” 灵智说完,对着一株水桶粗细的松树,呼的拍出一掌,但见松树晃动几下,便没了动静。 郭靖正自诧异,忽听得碰的一声,松树后面一块凸起的石头四分五裂。 郭靖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只听得灵智缓缓解释道:“这‘透’字诀,说白了也就是隔山打牛的法门,为师为了让你瞧个分明,这才以内力透过松树震碎树后的石头。但是临敌之际,你一掌拍出,别人势必出掌或出拳抵挡。这个时候,你用上‘透’字诀,透过人家的力道,将自身力道渗入对方五脏六腑当中,教别人防不甚防。” 灵智瞧他似懂非懂,一脸茫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他道:“来,你使那招‘亢龙有悔’,为师用‘透’字诀,让你亲身体会一下。” 师徒二人各自出了一掌,灵智不为所动。郭靖则被感觉出掌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道透过自己的掌力,一下子渗入自己体内,刚要提气将这股力道驱除体外,但见后背一凉,郭靖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后背衣衫已被灵智的力道震得粉碎。 郭靖挠挠头,心想:“如此掌力,当真匪夷所思,好一个‘透’字诀。”他虽然依旧不甚理解,但是却对其有了一丝向往。 师徒二人又对了数招,总算让郭靖记住了那种掌力透体的感觉,接下来,他学着“透”字诀,越学越轻松,进展迅速。 第十九章 略作惩戒 一日傍晚,灵智陪着郭靖在松林中习练掌法。黄蓉捡拾松仁,说道要加上竹笋与咸梅,做一味别出心裁的小菜,名目已然有了,叫作“岁寒三友”。如只加鸡汤,则是“松鹤延龄”。洪七公只听得不住吞馋涎,突然转身,轻轻“噫”的一声,俯身在草丛中一捞,两根手指夹住一条两尺来长的青蛇提了起来。黄蓉刚叫得一声:“蛇!”洪七公左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将她推出数尺之外。 草丛簌簌响动,又有几条蛇窜出,洪七公竹杖连挥,每一下都打在蛇头七寸之中,杖到立毙。黄蓉正喝得一声彩,突然身后悄没声的两条蛇窜了上来,咬中了她背心。 灵智精通『药』理,知道这种青蛇身子虽然不大,但剧毒无比,一惊之下,刚待设法替她解毒,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眼前十余丈处千头攒动,群蛇大至。 灵智冷哼一声,收掌一翻一扫,一股大力透体而出,数十条毒蛇同时被震死,旋即被掌风扫出丈外,跌落在地。 洪七公左手抓住黄蓉腰带,右手拉着郭靖的手,急步奔出一段距离,俯头看黄蓉时却是脸『色』如常,心中又惊又喜,忙问:“觉得怎样?” 黄蓉笑道:“没事。”郭靖见两条蛇仍是紧紧咬在她身上,惊惶中忙伸手去扯。洪七公待要喝阻,叫他小心,郭靖情急关心,已拉住蛇尾扯了下来,见蛇头上鲜血淋漓,已然死了。洪七公一怔,随即会意:“不错,你老子的软猬甲当然给了你。”原来两条蛇都咬中了软猬甲上的刺尖,破头而死。 这时,后面的蛇仍然不断从松林中涌出,前面的却被灵智庞大的掌风『逼』得转而后退,蛇阵登时大『乱』。 洪七公大怒,正所谓牧蛇有地界、有时候、有规矩、有门道。他们在这松林便呆了月余,自然知道松林当中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毒蛇,显然是被人从别处赶过来的。 洪七公上前喝道:“谁在此胡作非为?” 这时,从林间奔出三个白衣男子,瞧见死伤一地的毒蛇,又听到洪七公喝问,大怒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你不要命了么?” 灵智冷冷的道:“老叫花子小心,这是白驼山的牧蛇手法。” 灵智口中“白驼山”三字一出,对面三人神『色』大变,对着灵智道:“你这和尚,既然知道咱们是白驼山的,还不快快退去。” 灵智仰天大笑道:“老毒物来了也不敢如此大的口气,你们三个晚辈到底仗了谁的势?” 那三人大怒,中间那脸『色』焦黄的中年男子挺起长杆,纵身向灵智刺来,杆势带风,劲力倒也不弱。 灵智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手一扬,隔着丈余,掌力透体而出,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那脸『色』焦黄的中年男子被灵智这一巴掌直接甩飞,等到站起来时,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余下两人大惊,倒退数步,齐问:“你想怎样?” 灵智冷冷的道:“叫欧阳克那小子出来。”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正要答话,忽见松林中一个白衣书生缓步而出,手摇折扇,径行穿过蛇群,走上前来。郭靖与黄蓉认得他是白驼山少主欧阳克,见他在蛇群之中行走自若,群蛇纷纷让道,均感诧异。那三人迎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说话之时,眼光不住向灵智望来,显是在说刚才之事。 原本气定神闲的欧阳克瞧见灵智冷着脸看着自己,眼中惧『色』一闪,忙上前施礼,说道:“三名下人无知,冒犯了上人,晚辈在这里陪罪了。”说完,又对着郭黄二人道:“黄姑娘,别来无恙乎?我找得你好苦啊。郭世兄,你也在啊。” 灵智冷冷的道:“你不回白驼山,怎的又来此晃『荡』?” 欧阳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知如何接口。 洪七公颇为好奇的盯着他道:“这小子就是老毒物的侄儿?” 欧阳克未见过洪七公,不认识他,听他如此说,忙施礼问道:“敢问这位老前辈高姓大名。” 洪七公道:“我有二十年没见你家老毒物了,他还没死么?” 欧阳克脸上怒容一闪即逝,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灵智一眼,见他漫不经心,这才回道:“前辈认识家叔么?那很好。家叔常道,他朋友们还没死尽死绝,他老人家不敢先行归天呢。” 灵智听得有趣,笑道:“小毒物,你也真敢说,你可知他是谁?” 欧阳克面上一整,说道:“正要请教。”他听洪七公口气,说识得自己叔父,必是前辈高人,只是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灵智喝道:“他与老毒物齐名,一个叫西毒,一个叫北丐,你说他是谁?” 欧阳克咯噔一声,暗叫糟糕,忙再次施礼道:“晚辈见过洪老爷子,恕晚辈眼拙,刚刚没认出你老人家来。” 洪七公也不理他恭敬与否,脸『色』一沉,指着地上成千上万条毒蛇道:“你带了这批宝贝到这里来干什么?” 欧阳克道:“晚辈向在西域,这次来到中原,旅途寂寞,沿途便招些蛇儿来玩玩。”黄蓉道:“当面撒谎!你有这许多女人陪你,还寂寞什么?”欧阳克张开折扇,扇了两扇,双眼凝视着她,微笑『吟』道:“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黄蓉向他做个鬼脸,笑道:“我不用你讨好,更加不用你思念。”欧阳克见到她这般可喜模样,神魂飘『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灵智瞧着他那放『荡』的样子大怒,一巴掌隔空甩了过去,骂道:“小毒物,这是我徒弟的媳『妇』,要浪回白驼山浪去。” 欧阳克吃了这个亏,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目光。想要动手却心知远远不是对手,就此乖乖走开,却心有不甘,捂着脸阴沉的瞧着灵智。 灵智又对着郭靖骂道:“你这个笨蛋,人家要抢你媳『妇』呢?你还傻傻地看着。” 郭靖原本不知道为何灵智要出手打欧阳克,此时听到灵智一说,登时反应过来,将黄蓉拉到身后,对着欧阳克道:“你要抢蓉儿?” 洪七公喝道:“你叔侄在西域横行霸道,没人管你。来到中原也想如此,别做你的清秋大梦。瞧在你叔父面上,今日不来跟你一般见识,快给我滚吧。” 黄蓉娇声道:“灵智师傅,七公,你们干嘛呢?蓉儿又不是无知少女,哪有那么容易被骗的。” 欧阳克挨了一巴掌,又给洪七公这般疾言厉『色』地训了一顿,心知今日讨不了好,说道:“晚辈就此告辞。前辈这几年中要是不生重病,不遇上什么灾难,请到白驼山舍下来盘桓盘桓如何?” 洪七公笑道:“凭你这小子也配向我叫阵?老叫化从来不跟人订什么约会。你叔父不怕我,我也不怕你叔父。我们二十年前早就好好较量过,大家是半斤八两,不用再打。”突然脸一沉,喝道:“还不给我走得远远的!” 欧阳克又是一惊:“叔叔的武功我还学不到三成,此人这话看来不假,可别招恼了他,闹个灰头土脸。”当下不再作声,眼睛向黄蓉一瞟,转身退入松林。三名白衣男子怪声呼啸,驱赶青蛇,群蛇转头扭动前行,犹如一片细浪,涌入松林,片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亮晶晶的粘『液』。 等到欧阳克走远了,灵智又对着郭靖训道:“靖儿,今日的事情你也瞧见啦。这家伙没安好心,惦记着蓉儿。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叔叔是个难缠的厉害脚『色』,为师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你身边,倘若你不把武功练好,到时候蓉儿被人抢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你记住了?” 郭靖见灵智少有的发火,心中憋着一股气,当下重重的点头,打定注意倘若这人再来纠缠蓉儿,就要跟他拼命。 洪七公同三人又呆了几日,传了一套‘漫天花雨撒金针’的暗器手法给黄蓉,用以对付白驼山的蛇阵之后,飘然而去。 灵智见二人武功大有长进,便也抽身回了玄素庄小住了几日。让二人骑着小红马独自闯『荡』江湖。 惯『性』是强大的,二人一如原着当中,机缘巧合之下撞见丐帮弟子黎生同师侄余兆兴会同全真教清静散人孙不二的弟子程嘉瑶设计要捉『淫』贼。 原本他二人还担心黎生等人要对程嘉瑶不利,黄蓉爱热闹,忙拉着郭靖尾随其后,好乘机相救。 岂知几人会面之后,言语之间显然是一伙人。 程嘉瑶乃是大家闺秀,于一些江湖切口并不熟悉,说的虽是江湖上的场面话,但神情腼腆,说一句话,便停顿片刻,一番话说来极是生疏,语言娇媚,说什么“武林中人人佩服”云云,显然极不相称。她勉强说完了这几句话,已是红晕满脸,偷偷抬眼向那姓黎的老丐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细声细气地道:“老英雄可是人称‘江东蛇王’的黎生黎前辈么?”那老丐笑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与尊师清净散人曾有一面之缘,虽无深交,却向来十分钦佩。” 郭靖听了“清净散人”四字,心想:“清净散人孙不二孙仙姑是全真七子之一,这位程大小姐和两个乞丐原来都不是外人。” 程嘉瑶道:“承老英雄仗义援手,晚辈感激无已,一切全凭老英雄吩咐。”黎生道:“姑娘是千金之体,就是给这狂徒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程 大小姐脸上一红。黎生又道:“姑娘请到令堂房中歇宿,这几位尊使也都带了去,在下自有对付那狂徒的法子。”程大小姐道:“晚辈虽武艺低微,却也不惧怕那恶棍。这事要老前辈一力承当,晚辈怎过意得去?” 黎生道:“我们洪帮主与贵教老教主王真人素来交好,大家是一家人,姑娘何必分什么彼此?在下同姑娘透个底,咱们早已通知了丐帮总舵,想来明日一早余小英兄弟便会到此,想来那贼子再厉害,也玩玩不是余兄弟的对手。” 程嘉瑶闻言,惊呼道:“可是‘清风剑客’余前辈?” 黎生点点头道:“不错。” 郭靖与黄蓉二人相识一眼,均没听过什么‘清风剑客’,但是程嘉瑶既然称呼人家为前辈,那么必定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前辈高人。 其实,这‘清风剑客’余小英,正是当年灵智在苍头寨救下的少年。当日蒙灵智传授剑法武功,又经过洪七公的调教,这十余年当中,他日夜苦练,兼之行侠仗义,闯下好大的名头,正是丐帮当中年轻一辈的翘楚。江湖上的人见他一手‘清风剑法’炉火纯青,给他取个雅号唤作‘清风剑客’。 几人依照计策,黎生走到程嘉瑶床边,揭开绣被,鞋也不脱,满身肮脏地就躺在香喷喷的被褥之上,对余兆兴道:“你下楼去,和大伙儿四下守着,不得我号令,不可动手。”余兆兴答应了而去。黎生盖上绸被,放下纱帐,熄灭灯烛,翻身朝里而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房顶一阵响动,郭黄二人趁着月光,瞧见四个穿白衣的少女翻了进来,认出那是欧阳克那几个女扮男装的侍妾。几人偷偷『摸』进房中,一个从房梁上伸下绳子,两个走到床边,对着铺盖一卷,直接将黎生卷进铺盖,沿着绳子上了房顶,显然非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黄蓉心中好笑,心道:“一会儿那个大坏蛋瞧见辈子中的不是个美人儿而是个臭乞丐,想必脸『色』十分精彩吧。” 二人瞧得有趣,不动声『色』的跟着那几人,走到一处道路旁,却瞧见一人手执长剑堵住几人去路。二人接着月光,依稀瞧见对方面容,见其约莫三十多岁,颔下三缕长须,一身文士装扮,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 只听那人喝到:“我跟了你们一路,终于被我堵住了。说,谁派你们来干这勾当的?” 几名姬妾惊疑不定,其中一人娇声喝道:“少管闲事,有些人你惹不起。” 来人大怒,一甩手中长剑道:“还不放下这姑娘。” 这时,原本铺盖当中的黎生在被子中一挣扎,接着一窜,哈哈大笑道:“余兄弟,你要是晚来一会儿,岂不是刚好。” 郭黄二人料想此人乃是刚刚程嘉遥提过的‘清风剑客’余小英。 几名女子大惊失『色』,心知中了对方的计策,分成数股而逃。 余小英『露』出个苦笑,道:“黎大哥,可是我坏了你的事?” 黎生笑道:“你来得正好,咱们跟过去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 第二十章 再惩宵小 余小英与黎生二人又叙旧了几句,这时,一名丐帮弟子来报,说发现对方藏身所在。黎生会同余小英,领着十余名丐帮弟子直扑一座大屋,众乞丐四下分散,团团围住大屋。 黄蓉一扯郭靖的手,急步抢到后墙,跳了进去,却见是一所祠堂,大厅上供着无数神主牌位,梁间悬满了大匾,写着族中有过功名之人的名衔。厅上四五枝红烛点得明晃晃的,居中坐着一人,折扇轻挥,郭黄二人早就料到必是欧阳克,眼见果然是他,缩身窗外,不敢稍动,心想:“不知那黎生同清风剑客是不是他敌手?” 几女走进大厅,跪地说道:“公子爷,咱们失手了。” 欧阳克冷笑两声,抬头向着厅外说道:“众位朋友,既蒙枉顾,何不进来相见?” 隐在墙头屋角的群丐知道已为他察觉,但未得黎生号令,均默不作声。欧阳克缓步上前,折扇轻挥,已折成一条铁笔模样,又道:“既然来了,难道还要本公子请你们么?” 余小英与黎生对视一眼,不再掩藏身形,领着丐帮弟子破门而入。 黎生喝道:“地方上三天之中接连失了四个姑娘,都是阁下干的好事了?” 欧阳克笑道:“宝应县并不穷啊,怎么捕快公人变成了要饭的?” 黎生说道:“我本来也不在这里要饭,昨儿听小叫化说,这里忽然有四个大姑娘给人劫了去,老叫化一时兴起,过来瞧瞧。” 余小英道:“黎兄,你同这个『淫』贼说这么多干嘛?”说完,又对着欧阳克道:“识相的,赶紧放了那几个姑娘,再束手就擒,说不得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欧阳克听他口气如此之大,心中不快,又扫视了一眼群丐,眼珠一转,懒懒地道:“那几个姑娘也没什么好,你既然要,大家武林一脉,冲着你面子,便给了你吧。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多半你会把这四个姑娘当作了宝贝。”右手一挥,几名女弟子入内去领了四个姑娘出来,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 黎生见了这般模样,怒从心起,喝道:“朋友高姓大名,是谁的门下?”欧阳克仍满脸漫不在乎的神气,说道:“我复姓欧阳,你老兄有何见教?”黎生喝道:“你我比划比划。”欧阳克道:“那再好没有,进招吧。” 黎生刚要出手,余小英一把拉住他,冲欧阳克问道:“你姓欧阳么?老毒物欧阳锋是你什么人?”他当年听过灵智与洪七公点评天下高手,心中一动,这才相问。 欧阳克微笑道:“好说,欧阳锋正是家叔。” 黎生喝道:“你在西域之地称王称霸也就算了,须知这里是中原,由不得你『乱』来。”他一句话刚说完,突然眼前白影微晃,背后风声响动,疾忙向前飞跃,眼见颈后已给敌人拂中,突然一柄长剑斜刺而出,一下子将欧阳克『逼』退。 黎生老脸一红,他是丐辈中的八袋弟子,行辈分甚尊,武功又强,淮南东西路群丐都归他率领,是丐帮中响当当的角『色』,哪知还未出手便险些着了道儿,若非余小英见机得快,这一下非吃大亏不可。 此时余小英已与欧阳克战做一团。 郭靖在一边瞧得诧异:“怎么这位余前辈也会这路‘清风剑法’?” 欧阳克将折扇短棒『摸』样,使得全是峨眉刺的招数,进退之间,招招点向余小英周身要『穴』。余小英苦修多年,内功不差,一路“清风剑法”更是被他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早已突破原来剑招的范畴,平添无数种变化。 只见他长剑晃动,先使一招“清风徐来”,直刺欧阳克手腕阳池『穴』,剑势施展开来,当中犹如清风徐徐而动,制敌如无形之间。欧阳克见对方长剑点来,右手手腕一翻,避开剑锋,跟着唰的一声张开折扇,架住对方长剑,同时左掌朝他当胸按去,用得正是“雪山神驼掌”。他得了欧阳锋的真传,这路掌法在他手上使来,当真威力不凡,远胜当年的“碧蛇姬”燕秋儿。 余小英见他这招来势凶狠,不敢硬接,踏步进击,双手当胸虚捧,呼地转了个圈子,长剑一抖,挽出一个剑花,在欧阳克阳豁、阳谷、阳池三『穴』前连转三转。 欧阳克大惊失『色』,想不到对方剑法如此高明,忙施展白驼山独传轻功‘瞬息千里’纵身避开。 郭靖瞧瞧的对着黄蓉道:“他这是‘逍遥游’里面的功夫吧?” 黄蓉学全了整套“逍遥游”拳法,自然认得余小英的身法,她心中诧异之余,更是佩服余小英的武功高明。他这路身法配合上剑法施展开来,即便及不上洪七公,却也远胜黄蓉。 余小英足往脚下一点,身子顺势前奔,手中长剑抖动不止,笼罩欧阳克身前七处大『穴』。欧阳克心中极为恼怒,他自恃甚高,却给一个无名之辈『逼』得束手束脚,只是剑锋临身,由不得他细想,忙施展轻功,身子在半空中转动不止,一个闪身,转到一边。 余小英得势不饶人,紧跟着使一招“清音幽韵”,剑锋成弧,削向欧阳克左肩。欧阳克折扇一张一扔,使个巧劲,滴溜溜在半空中急舞回旋,往余小英脖颈间划去。余小英忙收剑回挡,却见欧阳克身子一窜,右拳在前,左掌在后,直奔余小英而来。 欧阳克眼中含煞,他二人斗了数招,这还是首次扳回局面,打定注意不再留手,誓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余小英见对方一拳捣出,拳似电闪,不敢怠慢,使一招“风清弊绝”刺向对方右手曲池『穴』。按照正常来讲,他这一剑刺出,对方乃是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他手中的长剑,只有收招闪避的份。岂料欧阳克手臂诡异的扭动几下,恍若无骨,避开剑锋,来势不减,打向余小英右肩。 余小英猝不及防,给他一拳砸在左肩上,咔嚓一声,肩胛骨已碎。他眼中满是惊愕,捂住左肩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欧阳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他这招拳法唤作“灵蛇拳”,乃是欧阳锋耗费三年时光,观灵蛇起舞,创出来的精妙拳法,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洪七公等人的。欧阳克自然不会轻易的将底细道出。 黎生忙上前扶住余小英问道:“余兄弟,你还好罢?”待到余小英确认无事之后,才对着欧阳克喝道:“好小子,跟我打。” 说完,身子一窜上前同他拼命。斗得几招,郭靖与黄蓉二人认出他不仅学过一些“逍遥游”拳法,更是学会一招“神龙摆尾”。他武功远不及欧阳克精妙,拆了三四十招,已连遇五六次凶险,每次均仗这招“神龙摆尾”解难脱困。 欧阳克踏步进迫,把黎生一步步『逼』入厅角。原来欧阳克已瞧出他只一招厉害,而这一招必是反身从背后发出,当下将他『逼』入屋角,叫他无法反身发掌。黎生明白了敌人用意,移步转身,要从屋角抢到厅中,刚只迈出一步,欧阳克纵声长笑,抡拳直进,嘭的一拳,击在他下颏。正要在出手之际,只听得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欧阳克吃了一惊,全然没料到此刻厅中还藏有他人,转头瞧去,见到郭靖与黄蓉二人已经站在中央。 他乍见黄蓉,心中欢喜极了,展颜笑道:“黄姑娘,咱们又见面啦。”说完,又对着黎生喝道:“今日瞧在黄姑娘与郭世兄的面上,饶你一命,你滚吧。”说完,又冷冷的道:“公子爷是什么人,能着了你们这些臭叫化的道儿?我叫你们瞧个人!”双手一拍,两名女弟子从堂内推出一个女子,双手反缚,神情委顿,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上不住流下,正是程大小姐。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黄蓉与郭靖也是大『惑』不解。 欧阳克右手一挥,女弟子又把程大小姐带回内堂。他得意洋洋地道:“老叫化在楼上钻布袋,却不知区区在下守在楼梯之上,当即请了程大小姐,先回来等你们驾到。” 群丐面面相觑,心想这一下真是一败涂地。 郭靖喝道:“你还不放了这位姑娘?”欧阳克笑道:“好说好说,有黄姑娘在此,这般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本公子的眼······” 他一句话未说完,郭靖呼的一掌拍出。他当日被灵智训斥了一顿之后,早就看这小子极为不顺眼。这时见他出口调戏黄蓉,哪里还忍得住。 欧阳克猛觉一股凌厉掌风扑向前胸,将他下面那句话硬生生的『逼』在嘴中,疾忙侧身相避,已给掌风带到,身子一晃,退开两步,暗暗吃惊:“自出西域以来,竟接连遭逢高手,虽然早知他武功非同小可,却不想居然有如此功力?” 欧阳克沉着脸问道:“郭世兄,这是何意?小可一直对二位以礼相待,你就不怕伤了咱们两家的交情么?” 郭靖答道:“你以后离蓉儿远一点。” 欧阳克脸『色』越发的阴沉,想要发作,却顾及郭靖背后的灵智上人,眼珠一转,问道:“尊师没跟你一起来么?” 郭靖摇摇头,答道:“师尊他老人家有事不在。”黄蓉气得直跺脚,心道:“靖哥哥你怎的这么老实?” 欧阳克心中大定,道:“在下早就想与郭世兄切磋一番了。”他心知要同黄蓉亲近,就得先解决郭靖,突然反足向后踢出,足跟猛向郭靖胸口撞去。这一脚既快且狠,阴毒异常,正是“西毒”欧阳锋的家传绝技,对方难闪难挡,只要踢中了,立时骨折肺碎。 郭靖见到对方踢出,不闪不避,右手划个圆弧,呼的一掌推出,正是那招“亢龙有悔”。他内功深厚,又日夜苦练这招,威力之大,世所罕见。 欧阳克被这股大力带得直挺挺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一时之间又惊又怒。郭靖喝道:“你作恶多端,不快悔改,还想伤害好人,洪帮主的下属,能让你任意欺辱吗?” 欧阳克凝神戒备,侧目斜视道:“你也是丐帮中人?” 郭靖道:“我没资格算是丐帮的好汉。斗胆要劝你一句,还请把程大小姐放回,自己早日回西域去吧。” 欧阳克心道:“你适才占了一招便宜,便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今日若是不战而退,岂不叫天下人小觑了我白驼山?连带着叔叔的威名也丢尽了。”他也不说话,展开家传绝学同郭靖斗到一处,眨眼之间对攻了数十招。 说是对攻,实在是抬举欧阳克了。郭靖每一掌拍出,势大力沉,欧阳克只有闪避的份。若非身法精妙,只怕早就被郭靖重伤。 这时丐帮中人已将黎生扶在一旁。他见郭靖掌力沉猛,招数精妙。他只会得一招“神龙摆尾”,见郭靖其余掌法与这一招掌理极为相近,不禁骇然:“降龙十八掌是洪帮主的秘技,我不顾『性』命,为本帮立了大功,他老人家才传我一掌,作为重赏,这个少年却又从哪里去把这十八掌都学全了?”欧阳克手上与郭靖对招,心中也暗暗称奇:“怎么只几个月之间,这小子的武功竟会忽然大进?当日在大都之时可不见他会这路掌法。” 黄蓉见到郭靖将欧阳克压在下方,拍手叫道:“靖哥哥,打他,打死这个大坏蛋。”闻言,欧阳克脸都气绿了,当下振作精神同郭靖缠斗。 转眼间两人拆了四十余招,郭靖已把十八掌招数使用了一遍,兼之他根基深厚,江南七怪传授的“南山拳法”、“五丁开山掌”等武功已经练到了骨子了,在九阳真气的加持下,一招一式莫不蕴含巨大的威力。余小英等人瞧得目瞪口呆,他与黎生俱都是成名许久的高手,加上先前各自与欧阳克动过手,知道欧阳克的厉害。却不想郭靖年纪轻轻竟然这么一身惊人武艺,看来今日这『淫』贼讨不了好了。 反观欧阳克,他如今其实已经三十余岁了,一身内功也非同小可,即便不如郭靖一身刚猛的九阳神功,却也相差不远。况且欧阳克与人争斗,临敌经验实高出他甚多,兼之白驼山武学怪异非常,郭靖要想取胜,却也不易。 又斗了数招,欧阳克渐感不支,拉开一段距离,眼神闪烁不定,望着郭靖道:“郭世兄,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同我作对么?家叔不日即将踏足中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撞见之日。”他将欧阳锋抬出来,明显是威胁郭靖。 若是平时,郭靖还听不出他话语当中的威胁之意,即便听出也轻易不会招惹西毒欧阳锋这等高手。盖因灵智告诉过他,西毒欧阳锋武功厉害倒也罢了,一身施毒用毒的本事实乃天下无双,如非必要不要招惹他,凡事自有师尊抵挡。却不想他心中早就将他叔侄二人当作敌人,闻言,沉声喝道:“便是你叔叔来又如何?” 第二十一章 有庄归云 这时,房梁上一个声音哈哈笑道:“不错,便是你叔叔来了又如何?” 话音落下,一个人影直接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黎生、余小英等丐帮弟子大喜,忙上前施礼,同声说道:“帮主!您老人家好。” 黄蓉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撒娇道:“师傅,七公,您老人家怎么来啦?” 郭靖也忙跪下磕头,口称七公。只有欧阳克欧阳克暗暗叫苦:“这老叫花子何时藏在这里的?这下本公子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但愿他瞧在叔叔的面上,不会以大欺小。”当下眼珠『乱』转,想要趁机撤退。 一番介绍,黎生等人这才得知黄蓉乃是洪七公的徒弟,而郭靖,则是灵智上人的入室弟子,一套‘降龙十八掌’正是由洪七公传给他的。他们见郭黄二人一个机敏不凡,一个正气凛然,兼之一身武功胜过他们自己十倍百倍,当下一个个对其非常亲善。 余小英拉着郭靖的手问道:“郭兄弟,上人近来可好?”郭靖自幼受江南七怪教导,对于各种规矩看得极重,他见余小英乃是成名十余载的前辈高人,刚要跪倒行李,却给他抢先拉住,同时问及恩师的近况,心想必定是恩师的朋友,当下道:“余前辈,恩师他老人家能吃能睡,好得很啊。” 余小英见郭靖称呼自己为前辈,忙道:“郭兄弟,我这么点微末功夫如何敢当你的前辈。十五年前,若非帮主同上人相救,我早已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旯里了。”他思及当年情形,眼眶一下子红了下来。 洪七公对着郭靖道:“小英子一手剑法正是大和尚教的,说起来也算是他的门下弟子。这样吧,靖儿,你便称他一声师兄罢。” 几人自顾交谈,全然没理会一边的欧阳克。欧阳克想偷偷溜走却不敢,只得强撑着头皮躬身唱喏,说道:“又见到洪世伯了,侄子向您老磕头。”口中说磕头,却不屈膝下跪。 洪七公嚼着鸡肉,含含糊糊地道:“你还不回西域去?在这里胡作非为,想把一条小命送在中原么?” 欧阳克道:“中原也只您老世伯英雄无敌。只要您老世伯手下留情,不来以大欺小,跟晚辈为难,小侄这条『性』命只怕也保得住。我叔叔吩咐小侄,只消见到洪世伯时恭恭敬敬,他老人家顾全身分,决不能跟晚辈动手,以致自堕威名,为天下好汉耻笑。”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你先用言语挤兑我,想叫老叫化不便跟你动手。中原能杀你之人甚多,也未必非老叫化出手不可。刚才听你言中之意,对我的偷鸡『摸』狗拳,要饭捉蛇掌小觑得紧,是也不是?” 欧阳克忙道:“小侄实不知这位老英雄是世伯门下,狂妄放肆之言,请世伯与这位老英雄恕罪。” 洪七公盯着他良久,手一挥,一股凌厉的劲道奔涌而出,直接将欧阳克带到空中,打个筋斗,在跌落在地,后道:“瞧在你叔叔的面子上,老叫花子小惩大戒,日后再听到你做恶,可就没那么便宜了,你滚吧。” 欧阳克心中畏惧,不敢再撂狠话,领着几名姬妾灰溜溜的退去。 这时,程嘉瑶忙上前叩谢洪七公及郭靖等人的仗义相助,众人又热闹了一场,这才各自退去。 此间事了,郭靖与黄蓉二人继续上路,沿途一路游山玩水,沿着运河南下,这一日来到宜兴。那是天下闻名的陶都,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一堆堆紫砂陶坯。更向东行,不久到了太湖边上。那太湖襟带三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周行五百里,古称五湖。郭靖从未见过如此大水,与黄蓉携手立在湖边,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不禁仰天大叫,极感喜乐。 二人乘着小舟,说说笑笑,不再划桨,任由小舟随风飘行,行了十余里,却见到一名渔人垂钓。略一交谈,才知那垂钓的渔人乃是太湖边上归云庄庄主陆乘风。 这陆乘风本是黄『药』师的弟子,当年陈、梅二人盗取真经下卷之后,黄『药』师大怒,将门下剩余几名弟子的双腿打断,逐出门墙。陆乘风被黄『药』师逐出门墙之后,便回到老家置办了一出庄子,隐居下来。庄上事宜尽皆由儿子『操』办,而他则当个富家翁,不显『露』出丝毫武功。 他出自黄『药』师门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然造诣非凡,而黄蓉自幼受黄『药』师熏陶,这方面造诣也自不差,二人这一交谈,当真相逢恨晚,越聊越是尽兴。 两人谈起诗词,甚是投机,陆乘风当即出言相邀,到得湖岸,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领着七八名仆役过来相迎,面目与陆乘风近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陆乘风将新认识的小友郭黄二人介绍了儿子陆冠英,又闲聊了几句,正欲回转归云庄,却瞧见陆冠英以及那些仆役尽皆长大嘴巴望着湖中。 三人顺着目光瞧去,但见一道黄『色』身影,举着一口大水缸,竟然直接从湖面另一边掠来,一步跨出便是丈余开外,足不停步地从湖面上疾驰过来,须臾间已来到众人面前。 这时,陆乘风等人才瞧见来人面容,见是名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而一边的郭靖与黄蓉二人瞧见来人,大为欢喜,忙上前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智。当日他从玄素庄出来之后,遇到一名老者,轻功不弱,内功也深,却喜欢坑蒙拐骗。他一打听,得知对方乃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心中怀疑,便一路跟着他走了上百里路程,见他到了这太湖边上之后,便悄悄请人在湖中钉下一排排木桩,更是连夜购买了一只大缸。灵智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裘千仞的胞兄,裘千丈。只是,令灵智诧异的是,这人似乎与金老爷子描述的不同,非但不是废物,相反大大的厉害。起码以灵智的眼光瞧来,这手轻功是做不得假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坑蒙拐骗,自污名声。灵智算算时日,估『摸』着郭黄二人也应该到了这太湖边上,心念一动,连夜顺走他这只大铁缸,提前在他们面前显『露』一手骇人的武功。 与裘千丈不同的是,灵智是真真正正的凭借一身高明内功横渡湖水。只是,他走到一半,终于明白了裘千丈为何要预先在湖中钉下木桩了,无它,太他娘的耗费内功了。一口大铁缸便重俞千斤,更别说里面还要灌满清水,二者叠加,重上加重。若再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以灵智一身‘龙象版若功’练出来的神力,自可轻而易举的将之举起。可是,举着一大缸清水施展轻功在水面上疾驰,功力消耗之快,不亚于与一名绝顶高手对战。灵智头一次对金老爷子生出怨念,他娘的真坑,裘千丈这货是个游戏人间的绝世高手,你就明明白白的写出来嘛?非要将他写成一个坑蒙拐骗的三流人物,害得自己险些吃了大亏。 好在灵智一身内力生生不息,兼之如今他已经隐隐触『摸』了一丝先天境界的真意,回气速度甚快,这才没有在徒儿面前丢脸。灵智面上紫气一闪即逝,缓缓平复体内激『荡』的内气,将大水缸放在地上,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说道:“这两天碰上一个有意思的人物,这大水缸乃是老衲从他那里顺来的。” 陆乘风心中惊诧,他当年曾听黄『药』师谈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别说从未听过头顶铁缸行走水面,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其说而已,世上岂能真有这般武功?此刻亲眼见到,对灵智钦佩无已。至于郭黄二人,早知灵智武功非同小可,又见过他施展轻功横渡大河,虽然也是佩服,但更多的是对于灵智到来的喜悦。 灵智一捋浓密的大胡子,哈哈大笑,向陆乘风道:“阁下便是太湖群雄之首的陆庄主了?” 陆乘风坐在椅子上,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未请教大师如何称呼?” 灵智答道:“老衲灵智。” 陆乘风当下笑道:“上人大名,在下闻言已久,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冠英,还不拜见上人。” 陆冠英拜在枯木大师门下,自然听过灵智的赫赫大名,甚至也跟着枯木学了灵智所写的佛门真经《大日如来经》,适才又见他『露』出一手神功,早已钦佩不已,当下忙躬身行礼道:“晚辈陆冠英,见过上人。” 灵智笑着冲二人点点头,又盯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可惜可惜,当年有个偏激的家伙迁怒门下弟子,硬生生的将几名徒弟的腿打断了。”他后面这几句说得莫名其妙,只有陆乘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至于黄蓉,则隐隐猜出几分。 陆乘风听他自报家门,本十分开心,这时听他话语当中似乎对自己来历熟悉无比,登时一愣,面上一僵,掩饰道:“上人说笑了,还请去敝庄喝杯素酒如何?” 灵智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咱们就打搅陆庄主了。” 一行人进了陆家庄,黄蓉瞧见庄内的布置格局竟十分熟悉,当下大为好奇,凝神瞧去,各处景致咋一看平平无奇,却暗含奇门五行,常人不明底细,势必会『迷』路。 三进庭院,来到后厅,走入书房,见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皆为古物,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 灵智转眼一瞧,大为诧异,以他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这里面的布置乃是真正饱学之士才能够布置得出来的。至于黄蓉,则盯着书房门口的一块铁八卦愣神,再看向陆乘风的眼神复杂无比。 陆乘风饱读诗书,灵智见识不凡,黄蓉自幼受黄『药』师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同他二人聊些诗词歌赋,竟也时不时的『插』得上话。三人越聊越是投缘,只有郭靖水平不高,甚觉乏味。 用罢晚饭,陆乘风极力相邀,三人顺势在归云庄住下。 灵智在房中打坐练气,直至半夜,忽然有人来敲房门。灵智起身一看,见是陆乘风在一名庄丁的服侍下,坐着轮椅来至房前,心中诧异,问道:“陆庄主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陆乘风一挥手,命家丁退下,这才抱拳对着灵智行礼,颇为犹豫的说道:“上人,不知适才您所说的、、、” 灵智微微一笑道:“好了,这里没人,你也不用试探老衲了,老衲非但知道你是黄老邪的徒弟,更知道他因何将你逐出门墙。” 听到灵智提到恩师黄『药』师,陆乘风面现激动之『色』,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上人,依你之见,在下······可还有机会重回桃花岛门下?” 灵智心中感叹:“黄老邪啊黄老邪,你当真识人不明,如此好的徒儿,也舍得打断双腿逐出门墙。”不过他见到陆乘风一脸期盼的『摸』样,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些年来,黄老邪心中已然非常后悔,为此还特意创出一路‘旋风扫叶腿’,你依着练个三五年,便可如常人一般行走。只是他嘴硬,断然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陆乘风听完,眼角依稀有泪光闪动,竟不自主的哽咽起来。 灵智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可知那个女娃娃姓甚名谁?” 陆乘风问道:“姓什么?” 灵智道:“她姓黄,正是那老鬼的女儿。” 陆乘风大惊失『色』,颤声问道:“当真?当真是小师妹?” 灵智点点头对他道:“老衲还不至于骗你,她偷偷跑出桃花岛,想必如今黄老邪正在江湖当中找她。你同她打好关系,有她帮忙求情,加上黄老邪心中本就有几分愧疚,未必不能重归桃花岛门下。” 陆乘风神『色』大动,这数十年来,他心中所想无不是如何重归桃花岛门下,此时听到灵智给他指点的这一条明路,激动之下,竟止不住浑身颤抖。 第二日,陆乘风果然依照灵智的指点,对于黄蓉百般讨好,非但命人整治一桌桌上好酒席,言语之间更是客气非常。 黄蓉虽然心中诧异,却也只当陆乘风是看在灵智的面上才如此。酒过三巡,陆乘风小心翼翼的问道:“黄······姑娘,令尊······身子可还好么?” 黄蓉心中一凛,颇为诧异得瞧着他道:“你认识我爹爹?” 灵智可看不惯二人如此作态,一边吃菜,一边道:“丫头,陆庄主正是你爹爹的徒弟,算起来,正是你师兄。” 黄蓉其实心中隐隐猜测到几分,她先前早就认出这庄子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布局与桃花岛如出一辙,而且又在陆乘风的书房见过桃花岛特有的铁八卦,此时听到灵智确认,心下再无怀疑,忙站起来道:“小妹见过陆师兄。” 陆乘风双眼通红,道:“小师妹······黄姑娘,在下早已不是桃花岛弟子,师兄之名,万万担当不起。” 黄蓉早听郭靖提过黄『药』师为何要将各大弟子的腿打断,此时见到陆乘飞如此『摸』样,心中不忍,忙道:“陆师兄,你这便跟着小妹回桃花岛罢!我帮你替爹爹求情,定叫他重新收你做弟子,否则,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他。” 陆乘风闻言,呆立片刻,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说道:“不得恩师之命,擅到桃花岛上,原是犯了大规。只是我这些年心中挂念······恩师······黄老前辈得紧······”他话说到一半,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旁的陆冠英瞧见父亲如此失态,大为惊诧。一直以来,他以为父亲是个不通武功的残废之人,谁知这当中还有如此多的波折,只是这时候容不得他细想,当下忙安慰起父亲来。 第二十二章 前辈高人 自从那日将话说开以后,陆乘风更是一有时间便同黄蓉闲聊。黄蓉蒙他盛情以待,打定注意要帮他替父亲求情。 陆乘风已经把原先的事情同儿子陆冠英说过,陆冠英身为晚辈,对黄蓉与郭靖二人伺候更是殷勤。三人年纪相差不大,一来二去,感情进展迅速,每日不是划船游玩便是一起谈论武功,倒也相处得十分愉快。 陆冠英原本身为这太湖水盗的头子,自认武功不差,可是同郭黄二人切磋过两次之后,才知道自己一点微末武功委实不放在人家眼中。他佩服二人武功高强,又仗着辈分比二人低,殷勤伺候之余更是时时请教。 这一日,三人带着数名奴仆在湖边『荡』舟,黄蓉一瞥眼间,忽见湖滨远处一人快步走来,头上竟顶着一口大缸,模样极为诡异。这人足不停步地过来,郭靖与陆冠英也随即见到。待他走近,见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把大蒲扇,轻飘飘地快步而行,那缸赫然是生铁铸成,看模样总有数百斤重。那人走过陆冠英身旁,对众人视若无睹,毫不理会地过去,走出数步,身子微摆,缸中忽然泼出些水来。原来缸中盛满清水,那更得加上一二百斤重量了。他将这样一口大铁缸顶在头上,竟行若无事,武功实在高得出奇。 好在三人见识过灵智举着大水缸在湖面飞奔的景象,倒也不如何惊讶。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这位老前辈又是谁?一身功力竟然也如此高明,虽然比不得灵智师傅轻松写意,但也非同小可。” 黄蓉更是歪着头想到:“难道高人都喜欢举着水缸来证明自己武功高强么?” 等到那老者放下水缸,一捋白须,哈哈大笑,向陆冠英道:“阁下便是太湖群雄之首的陆少庄主了?”陆冠英躬身道:“不敢,请教老伯尊姓大名?”他见此人比自己父亲年纪略长,便叫他“老伯”。郭黄二人亦拜倒,齐称:“晚辈叩见老伯。”那老者呵呵笑道:“免了,免了。”向陆冠英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陆冠英满面堆欢,对着那老者道:“若蒙老伯不弃,请到敝庄奉茶。”那老者微一沉『吟』道:“那也好。”陆冠英大喜,恭恭敬敬地请那老者先行。到得归云庄上,陆冠英请那老者在前厅坐下,飞奔入内报知父亲。 过不多时,陆庄主坐在竹榻之上,由两名家丁从内抬了出来,向那老者作揖行礼,说道:“小可不知高人驾临,有失迎迓,罪过罪过。 灵智望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心道:“裘老儿啊裘老儿,老衲终于把你等来了。”他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细细打量裘千丈。 裘千丈微一欠身,也不回礼,淡淡地道:“陆庄主不必多礼。”陆庄主道:“敢问老伯高姓大名。”老者道:“老夫姓裘,名叫千仞。”陆庄主惊道:“敢问可是江湖上人称铁掌水上飘的裘老前辈?”裘千丈微微一笑,道:“你倒好记『性』,还记得这个外号。老夫已有好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别人早忘记啦!” “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早年在江湖上非同小可。陆庄主知道此人是湖南铁掌帮帮主,本来雄霸川湘,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封剑归隐,时日隔得久了,江湖后辈便都不知道他的名头,见他突然这时候到来,好生惊疑,喜道:“裘老前辈驾临敝地,不当真蓬荜生辉,来来来,裘老前辈,容在下给您引见另外一位高人。”说罢,一指灵智道:“这位大师,乃是密宗宗主,大林寺住持灵智上人。” 原本神『色』还有些倨傲的裘千丈,瞳孔一缩,盯着灵智看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道:“原来是灵智上人,老夫虽然久不在江湖当中走动,却也听过上人的威名。” 灵智嘴角划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笑道:“好说好说。” 这时,陆冠英当下将裘千丈适才的举动告诉陆乘风与灵智,灵智听完,笑得更为灿烂了,笑着道:“巧了,前些日子老衲在路上捡了一只大铁缸,谁知今日裘帮主也带了一只过来,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分阿?” 裘千丈闻言,嘴角抽搐几下,干笑两声道:“那可真是巧了。”他面上虽然笑着,心中却大不平静,咒骂道:“我道是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夫一开始订做的那口铁缸,害得老夫又多忙活了好几天不说,还平白损失了上百两银子。难怪老夫总觉得有人跟着,原来是你这个贼秃。” 他眼珠一转,对着陆乘风道:“我想借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做会功夫,咱们晚间慢慢细说。” 陆乘风忙道:“英儿,请裘老前辈去我书房休息。”裘千仞向各人点点头,随了陆冠英走向后面。 黄蓉拉拉郭靖的手,说道:“咱们去瞧瞧那白胡子在练什么功夫。”陆乘风惊道:“唉,使不得,别惹恼了他。”他虽然没见识过裘千仞的武功,但是知道当年华山论剑之时,五绝等人曾邀请过他参加,只因他适有要事,未能赴约,但既受到邀请,自是武功卓绝的一流人物,纵不及王重阳等五人,谅亦相差不远。 黄蓉笑道:“不要紧。”站起身便走。 陆乘风坐在椅上,行动不得,甚是着急:“这姑娘好不顽皮,这哪里是偷看得的?”就要命庄丁抬起竹榻,赶向书房,要设法拦阻。 灵智漫不经心的道:“不打紧,有老衲在,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陆庄主,不如咱们也一起去瞧瞧如何?老衲总觉得这老头有些而邪门。” 陆乘风这才想起面前的灵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高手,当下将担忧放下,命仆人抬起自己,跟在灵智身后。这时,只见郭黄二人已弯了腰,俯眼在纸窗上向里张望。 四人在黄蓉弄出来的那个孔洞瞧去,只见裘千仞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嘴里正喷出一缕缕的烟雾,连续不断。 陆乘风是武学名家弟子,早年随师学艺之时,常听师父说起各家各派的高深武学,却从未听说口中能喷烟雾的,不敢再瞧,一拉郭靖衣袖,要他别再偷看。郭靖尊重主人,同时也觉不该窥人隐秘,站直身子,牵了黄蓉的手,随陆乘风来到内堂。 灵智眼力惊人,在一旁瞧得分明,这老儿只怕早料到几人会来偷看,想必心中得意得很罢? 黄蓉笑道:“这白胡子装得老气横秋,其实我瞧年纪也不真大,他好玩得紧,肚子里生了柴烧火!”陆乘风道:“那你又不懂啦,这是一门厉害之极的内功。”黄蓉道:“难道他嘴里能喷出火来烧死人么?”这句话倒非假作痴呆,裘千仞这般古怪功夫,她确是极为纳罕。陆乘风道:“玩魔术、变戏法,确有吞刀吐火那一套,但那只是骗人一粲,喷火不能伤人。不过既能有如此精湛内功,想来摘花采叶都能伤人了。” 灵智道:“不错,武功倘若真的练到这个地步,飞花摘叶均可伤人。” 黄蓉知道灵智的武功,颇为好奇的道:“灵智师傅,那你老人家有没有这么厉害?” 灵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不过眼中透漏出的却是满满的自信。 陆庄主见裘千丈如此功力,心下大慰,命陆冠英传出令去,派人在湖面与各处道路上四下巡逻,见到行相奇特之人,便以礼相敬,请上庄来;又命人大开庄门,只待迎宾。 到得傍晚,归云庄大厅中点起数十支巨烛,照耀得白昼相似,中间开了一席酒席,陆冠英亲自去请裘千仞出来,连同灵智一起坐在首席。郭靖与黄蓉坐了次席,陆庄主与陆冠英在下首相陪。陆庄主敬了酒后,不敢动问裘千仞的来意,只说些风土人情不相干的闲话。至于灵智,虽然也陪着说笑了几句,不过倒有大部分的时间饶有兴趣的盯着裘千丈。 酒过数巡,裘千丈眼珠一转,对着陆乘风道:“陆老弟,你们归云庄是太湖群雄的首脑,你老弟武功自是不凡的了,可肯『露』一两手,给老夫开开眼界么?”陆庄主忙道:“晚辈这一点微末道行,如何敢在老前辈面前献丑?恩师所传的功夫,晚辈愚鲁,所学本来不多,再加晚辈残废已久,更早搁下了。” 裘千丈道:“尊师是哪一位?说来老夫或许相识。” 不等陆乘风答话,灵智笑眯眯的道:“老裘,老衲虽然久未下恒山,但是也听过你老兄的大名,知道你铁掌功夫以及轻功都是武林一绝,不若趁此机会让咱们大家伙开开眼界可好?” 陆冠英,郭靖以及黄蓉三人见过他举着水缸横渡大江,顿时大感兴趣,大声叫好。 裘千丈眼皮跳动几下,忙道:“老夫这点本事,怎么敢在上人面前卖弄。”说完,只管低头吃菜,却不接口。 灵智眉头一皱,心念转动,一计又生,对着陆冠英道:“少庄主,听闻你拜在枯木大师门下。枯木大师一身外家功夫不弱。恰巧老裘的铁掌功夫也是由外及内,莫如你演示一下所学,也好让老裘指点你几招。” 陆冠英闻言大喜,心中也盼望他指点几手,心想这样的高人旷世难逢,只要点拨我一招一式,那就终身受用不尽,走到厅中,躬身道:“请老前辈与上人指点。”说完拉开架式,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一套“罗汉伏虎拳”来,拳风虎虎,足影点点,果然名家弟子,武功有独到之处,打得片刻,突然一声大吼,恍若虎啸,烛影摇晃,四座风生。 众庄丁寒战股栗,相顾骇然。他打一拳,喝一声,威风凛凛,宛然便似一头大虫。便在纵跃翻扑之际,突然左掌竖立,成如来佛掌之形。这套拳法中包含猛虎罗汉双形,猛虎剪扑之势、罗汉搏击之状,同时在一套拳法中显示出来。再打一阵,吼声渐弱,罗汉拳法却越来越紧,最后砰的一拳,击在地下,着拳处的方砖立时碎裂。陆冠英托地跃起,左手擎天,右足踢斗,巍然独立,俨如一尊罗汉佛像,更不稍有晃动。 灵智见陆冠英一路简简单单的‘罗汉拳’打得虎虎生风,不禁微微点头,心道:“根基倒也扎实。这枯木大师乃是仙霞派好手,那是少林派旁支,想来外家功夫也算是过得去的了。”他不发一言,只是瞧着裘千丈,看他如何点评。 郭靖与黄蓉大声喝彩,连叫:“好拳法!”陆冠英收势回身,向裘千丈以及灵智一揖归座。裘千丈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陆庄主问道:“孩儿这套拳还可看得么?”裘千丈道:“也还罢了。”陆庄主道:“不到之处,请老前辈点拨。”裘千丈道:“令郎的拳法用以强身健体,再好不过了,但说到制胜克敌,却是无用。”陆庄主道:“要听老前辈宏教,以开茅塞。”郭靖也好生不解,寻思:“少庄主的武功虽非极高,这套拳也算打得挺好了,怎么能说‘无用’?” 裘千仞站起身来,走到天井之中,归座时手中已各握了一块砖头。只见他双手也不怎么用劲,却听得格格之声不绝,两块砖头已碎成小块,再捏一阵,碎块都成了粉末,簌簌簌地都掉在桌上。席上四人尽皆失『色』。只有灵智一直盯着他,瞧得分明,见他那两块砖头乃是直接从怀里掏出来的,不由的眉头微皱,眼『露』疑『惑』之『色』。 灵智当真想不明白,这裘千丈明明见识武功不差,却偏偏要装神弄鬼,自毁声名。 裘千仞将桌面上的砖粉扫入衣兜,走到天井里抖在地下,微笑回座,说道:“少庄主一拳碎砖,当然也算不易。但你想,敌人又不是砖头,岂能死板板的放在那里不动?任由你伸拳去打?再说,敌人的内劲倘若强过了你,你这拳打在他身上,反弹出来,自己不免反受重伤。总须这般碎石成粉,拳脚打出去才有点用处。”陆冠英默然点头。 裘千仞叹道:“当今学武之人虽多,但真正称得上有点功夫的,也只寥寥这么几个而已。”黄蓉问道:“是哪几位?”裘千仞刻意望了灵智一眼,幽幽的道:“武林中自来都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为天下之最。讲到功力深厚,确以中神通王重阳居首,另外四人嘛,也算各有独到之处。但有长必有短,只要明白了各人的短处,攻隙击弱,要制服他们却也不难。” 此言一出,陆庄主、黄蓉、郭靖三人都大吃一惊。灵智眉头皱得更深了,裘千丈这一番话,虽说是老生常谈,但是武功不到一定的境界,是万万说不出来的。究竟这老家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还是一个冒名顶替的无耻之人,还有待商酌。 第二十三章 灵智出招 就在灵智皱眉沉思之际,殊不知一边的裘千丈也在悄悄的观察灵智的表情。他适才刻意提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却偏偏漏掉灵智,就是想要看看灵智的反应。于他想来,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必定会对几人不服气,即便灵智是个出家人,对于自己如此轻视他也应当有点反应。谁知灵智只是微微皱眉沉思,不发一言,眼中没有一丝怒意,甚至根本就没在意五绝的事情,反而不知道在想什么。 裘千丈心道:“这个大和尚好厉害的养气功夫,果真是个劲敌。” 灵智没有反应,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黄蓉本来见了他头顶铁缸、踏水过河,口喷烟雾,手碎砖石四项绝技,甚为佩服,这时听他说到她爹爹时颇有轻视之意,甚至连旁边的灵智这个大高手也提都不提,不禁气恼,笑『吟』『吟』地问道:“那么老前辈将这五人一一打倒,扬名天下,岂不甚好?” 裘千丈道:“王重阳已经过世了。那一年华山论剑,我适逢帮中有事,不能赴会,以致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给这老道士得了去。当时五人争一部《九阴真经》,说好谁武功最高,经书就归谁,比了七日七夜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尽皆服输。后来王重阳逝世,又起波折。听说那道人临死之时,将经书交给了他师弟周伯通。东邪黄『药』师赶上门去,周伯通不是他对手,给他抢了经去。这件事后来如何了结,就不知道了。” 黄蓉与郭靖均想:“原来中间竟有这许多周折。那经书却又给黑风双煞盗了去。”至于黄蓉心中,更是悲凉:“原来靖哥哥当日跟我说的是真的,爹爹为了一部破《九阴真经》害得妈妈呕心沥血而亡,更是害得陆师兄他们凄苦多年。” 黄蓉道:“既然你老人家武功第一,那部经书该归您所有啊。”裘千仞道:“我也懒得跟人家争了。那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都是半斤八两,这些年来人人苦练,要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二次华山论剑,热闹是有得看的。”黄蓉道:“还有二次华山论剑么?”裘千仞道:“二十五年一次啊。老的要死,年轻的英雄要出来。算来过不了多久,又会有华山论剑,可是这些年中,武林中又有什么后起之秀?眼见相争的还是我们这几个旧人。唉,后继无人,看来武学衰微,一代不如一代的了。”说着不住摇头,甚为感慨。 听到这里,灵智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沉声说道:“老裘你淡薄名利,老衲佩服得紧啊!和尚我只恨生得年轻,错过了第一次论剑,无法见识王重阳那个老牛鼻子的风采。只不过今日既然有缘碰见了你老兄,那说不得要请教两招了。”灵智这一番话,言语当中直接将自己抬高到了王重阳的高度,竟然直接将四绝排除在外。 裘千丈闻言脸『色』一僵,心道:“这灵智上人好生狂妄,看来今日真是冲着老夫来的。”他虽然知道灵智的名声,但是适才故意将之排除在外,说什么‘武林中又有什么后起之秀?’目的便是要挑起灵智的火气。谁知灵智口气更大,目标直指天下第一,更是直言不讳要与自己过招,这下不免进退两难。裘千丈眼珠一转,笑道:“听闻密宗‘大手印’乃是一绝,正巧老夫一身本事也在掌上,不如上人『露』一手给大家瞧瞧,也好让老夫开开眼界。” 灵智见他避而不谈交手过招之事,一味赞密宗“大手印”绝技,心知他乃是捧杀。但凡习武之人,谁不知道“大手印”虽然厉害,但是若比起裘千丈的“铁掌”功夫,只怕还要差上一截。 陆乘风等人知他言下之意乃是灵智还不配与自己动手,均将目光对准灵智,瞧他接下来如何应对。只有郭靖与黄蓉二人知道灵智的本事,对他信心甚足,神『色』当中喜『色』连连,想要看灵智大展神威将“裘千仞”压下。 灵智缓缓起身,走到天井之中,上下打量着三四丈外的围墙,连道:“可惜,可惜。” 众人不解其意,只见灵智忽的对着围墙拍出一掌,接着转过身来对着陆乘风道:“陆庄主,今日老衲倒是失礼了。” 陆乘风愕然,不明所以。这时,陆冠英猛然站起,死死的盯着天井旁的围墙,眼中一片骇然之『色』。众人将目光重新对准围墙,不知何时上面已然多出一个掌印,在烛火的照映下,透过那个掌印依稀可见天井之外的景象。 陆乘风浑身一震,他这时才知道灵智为何先道两句“可惜”,接着跟自己致歉,却原来是为了这损坏的围墙。以他的眼力竟然没能瞧出灵智是如何出手的,在心中震撼的同时只余下敬佩。他不是愚蠢之人,桃花岛也有类似的“劈空掌”功夫,只是桃花岛的“劈空掌”劈出之前,需凝神提气方能力透丈外。于他想来,便是师尊黄『药』师亲来,劈空掌力即便能力透三四丈,等到劈到围墙之上的时候,也必定引起轰然大响。而灵智这一掌,在三四丈外的围墙上拍出一个掌印,竟然还能不发出一丝响动,可见必定是以庞大的掌力于声无息之间将围墙上的青砖震成齑粉,足见了得。要知道他家财业大,这围墙上所用的乃是上好青砖,坚固异常,无怪乎灵智敢言与王重阳比肩。 裘千丈瞳孔一缩,继而嘴角抽搐两下,心中提防之意大涨。以他的功力隔着三四丈在围墙上拍出一个掌印自是不难,但是如此悄无声息却做不到。单凭这一掌,他已知道灵智乃是不下于五绝的大高手,当下挤出一个笑容赞道:“上人掌力当真了得,佩服佩服。” 黄蓉拍手赞道:“灵智师傅,依我之见,你的‘大手印’功夫只怕还要胜过七公的‘降龙掌’啊。”她说完,从座位上下来,走到那个围墙边上,瞧着墙角撒了一点的青『色』粉末,不由得口中啧啧称奇。 等到陆乘风等人回过神来,更是大声对着灵智恭维起来。谁知灵智面上沉静如水,直勾勾的看着裘千丈,对着他道:“老裘,老衲手痒得紧,咱们还是过两招罢。” 裘千丈心中暗暗叫苦,眼珠连转,打定注意不跟他玩。他徐徐一叹,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改日再比罢。” 灵智不答,裘千丈又道:“上人,咱们两个交手动静太大,只怕到时候战到兴头,收不住手,这陆家庄可经不住咱们折腾。” 灵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开口道:“你说得不差,也罢咱们改日再比。”不等裘千丈高兴,灵智语气一转,指着郭靖又道:“老衲这个徒儿笨得很,教他武功却怎么也练不会。今日难得老裘你在,要不指点指点他几招如何?”说完,灵智死死的盯着裘千丈的双眼。 裘千丈眼『露』为难之『色』,不过瞧着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他的郭靖等人,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点点头道:“也好,我便指点他几招。”当下不缓不急走到天井中央。 黄蓉见他愿意指点情郎,竟然比指点自己还要高兴。陆乘风、陆冠英等人也在一旁睁大眼睛瞧着,只有灵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然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想要一探究竟,瞧他到底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还是身怀绝技的大高手。 灵智对着郭靖道:“靖儿,难得老裘愿意指点你。你就使出最近学的掌法出来,一来让为师瞧瞧你的进步,二来嘛也可知道你的缺漏所在。” 郭靖极为兴奋的应下,他想法简单,只当“裘千仞”如此高手,居然愿意指点他,机缘难得,心中高兴,当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抱拳道:“晚辈失礼了。” 他心知对方武艺必定非同小可,是以一上来就用上了新近所学的“降龙十八掌”。只见他左腿微屈,右手画个圆圈,呼地一掌推出。这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苦练,比之洪七公初传之时,威力之强已大非昔比,但他知对手了得,调动起丹田内浑厚的九阳真气,力出八成,另有二成力道留作后备,这正是“亢龙有悔”此招的要旨所在。 裘千仞早知灵智武功非比寻常,心想他的弟子只怕也有惊人功夫在身,本已暗自提防。此时见他这一掌打来势道强劲,双足急点,跃在半空,伸手在他肩头一按,借力绕到他的背后。 灵智目光一凝,单凭这一份临敌的机敏与显『露』的轻功便知这裘千丈只怕还真的是深藏不『露』。要知道郭靖拍出的这一掌实在没有留手,一般人早就被他浑厚的掌力封锁身前空间,除了后退之外只有朝左右闪避一途,更遑论在他掌力临身之前跃起按在他肩上借力了。 郭靖也不觉得肩上力道十分巨大,猜测乃是这位前辈手下留情的缘故,心中好生佩服。这时听得脑后风声想起,已容不得他细想,只见他身子一矮,反手便是一招“神龙摆尾”。这一招正适合当下的情形,庞大的掌力对着裘千丈当胸而去,掌风吹的他胡须尽数往后扬。 裘千丈顺着掌力往后飘落下地,一连退了三四步才将这股力道卸去,神情稍显狼狈,赞道:“你这招‘神龙摆尾’使得不差。” 灵智见状,越发得肯定了心中所想。以郭靖如今的内功修为,全力发出的掌力之强,海碗粗细的树枝应手而断只是等闲,便是如丘处机、沙通天一流的高手,正面挨上一记之后即便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这老骗子,在刚刚那种情形之下,竟然能够借着郭靖的掌力后退,可见其应变之快、内功之深。想到这里,灵智不由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瞧着不断交手的裘千丈与郭靖二人。 郭靖虽然心中忌惮,但是有灵智在场,少了顾忌,索『性』放开手脚,展开一身所学。二人须臾之间过了十余招,郭靖一掌拍出,裘千丈便要纵身过去发掌相击,但转念想起自己身份与情况,嘿嘿一笑,先出右手虚引,再发左手摩眉掌,见郭靖侧身闪避,引手立时钩拿回撤,摩眉掌顺手搏进,转身坐盘,右手迅即挑出,已变塌掌。 这一招本来无甚出奇,乃是“通臂六合掌”中的“孤雁出群”。见识高一点的如陆乘风、黄蓉等人都以认出这招来历,知道是由“通臂五行拳”变化而来。可是裘千丈浸『淫』这路掌法数十年,早已生出无数种变化。 所谓通臂,乃双臂贯为一劲之意,倒不是真的左臂可缩至右臂,右臂可缩至左臂。郭靖见他右手发出,左手往右手贯劲,左手随发之时,右手往回带撤,以增左手之力,双手确有相互应援、连环不断之巧,一来见过他诸般奇技,二来应敌时识见不足,心下怯了,不敢还手招架,记得洪七公所教的“悔”字诀和“退”字诀,不住倒退相避。 不过灵智在一旁瞧得分明,裘千丈招式虽妙,但是手上劲力却一点儿也不强,非但不强,可以说极弱。旁人察觉只当裘千丈是在指点郭靖招式,是以不以内力压人。但是灵智却知道此人秉『性』,但凡有机会让别人敬佩他,那是半点也不会放过。一时间倒瞧不出他的打算了,灵智眉头皱得老高。 裘千丈不知道灵智此刻思绪万千,一门心思放在郭靖身上,心想:“这小子内功掌法不差,但是到底经验差了点儿,如何是我老人家的对手?嘿嘿。”随即“穿掌闪劈”、“撩阴掌”、“跨虎蹬山”,越打越显精神。 由于有九阳真气加持的缘故,郭靖手中的“降龙十八掌”威力之强,以至不可思议的境界。天井边上一掌凳子被他掌风扫中,登时四分五裂,瞧得陆冠英等人咂舌不止。可是偏偏如此厉害的掌法对上裘千丈一些寻常的拳脚功夫,偏偏不能占一丝一毫上风。 灵智瞧了片刻之后,缓缓出声道:“靖儿,老叫花子的掌法应付不了他,你且使出为师教你的‘震’、‘透’二诀出来试试。” 郭靖点头应下,随即招式一变,沉腰立马,全然不理会裘千丈千变万化的招式,毫无花哨的一掌推出,用的正是“大手印”当中的“震”字诀。 经过灵智改良之后的‘大手印’,运功之际掌上根本不会发生变化,更加不会如原来那般,手掌胀大一倍。裘千丈见到郭靖缓缓推出一掌,心想:“小子,你的掌力虽然不差,但是打不中老夫又有什么用?虽说拙能破巧,但是你弃‘降龙十八掌’这等威猛的掌法不用,想凭借这么一招差劲之极的掌法胜过老夫,只怕还差一点。” 第二十四章 五行六合 不等裘千丈高兴,一股巨大的力道从郭靖掌上传来。这道掌力不同于先前的降龙掌力,虽一开始不如其刚猛,但是若论穿透『性』以及坚韧『性』还要胜过那招“亢龙有悔”良多,更难得的是掌力凝而不散,聚而不显,只有等到手掌临身之际再猛然爆发,可谓杀人越货,阴人于无形的良招。 裘千丈勃然变『色』,双足往下一点,饶是他见机得快,也有一部分掌力拍入他身上。只见他一连退了七八步,继而僵立不动,脸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变幻数次之后最后才归于肉『色』。 裘千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歪着头问道:“你这一招,可有什么名目?”问完之后,眼中犹有震惊之『色』。 郭靖答道:“这是师尊传授的‘大手印’功夫,不过我笨得很,只学会‘震’、‘透’二诀。” 裘千丈闻言,深深的看了灵智一眼,对着郭靖道:“小娃娃,年轻一辈武功当以你为第一。”说完,沉『吟』片刻又道:“这几年,老夫创出一路拳法,轻易不用,你且瞧一瞧。”他话虽然是对着郭靖说的,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灵智。 郭靖答道:“那很好啊。” 裘千丈先是对着郭靖一脚踢去,待他斜身避开,接着使一招“兔子蹬鹰”,郭靖闪开这凌厉一蹬,裘千仞得势不容情,一招“白蛇吐信”,郭靖还一招“五丁开山”,啪的一声,二人双掌相交。 郭靖纹丝不动,裘千丈却一连退了三四步。黄蓉等人大为奇怪,不明白二人对掌被震退的居然是裘千丈而不是郭靖。陆氏父子更是齐齐侧目,心想以他功力之深,这一对掌,郭靖不死必伤。 裘千丈忙将手缩回来,背负在身后,淡然的道:“小子,接下来我要使‘五行六合拳’了,你当心啦。” 郭靖楞了楞,抱拳道:“前辈,请。”他适才根本察觉不到对方掌上力道,以为裘千丈高人风范,不愿以内力伤他,心中佩服更甚。这时听到裘千丈说要使出那路“五行六合拳”,他虽然没有听过这门拳法的名字,但心中料定必是了不起的绝技,当下双手一摆,不动如山,采取守势。 其实裘千丈有苦难言,他神功练到了最关键的关头,轻易不能动用内家真力,否则神功反噬,轻则境界倒退,重则有『性』命之威。是以这些年他才借助一些手段以及弟弟裘千仞的威名在外面逍遥快活。寻常武林中人,要么见识不足,要么摄于裘千仞的威名,竟然没一个识破他的手段,反而无一不将之奉为座上宾招待。他尝到了甜头,越发的认为这样逍遥自在。当然,这中间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便是去了自家弟弟的猜忌之心,以免上兄弟两个之间的感情,反正即便他在外招摇撞骗被人识破,裘千仞也只不过将之当成他借助自己的威名,无伤大雅。 本来这次他来归云庄有两个目的,一来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反正弟弟裘千仞的名声远比自己的来得大。二来嘛,裘千仞被大金国收买,他忧心裘家列祖列宗的威名,不愿弟弟被人骂做数典忘祖,是以特意前来这太湖群盗之首的归云庄,到时候故意提出要投靠大金的消息,然后再略施手段让人误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大骗子。即便日后裘千仞投靠大金的消息传出,也好拖言这全是他自己在外惹出来的祸事,好借此保住裘家声名,反正他们两兄弟长得一般『摸』样。 他这番打算当真称得上一句良苦用心,只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偏偏闯出灵智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逼』得他下不了台。本来嘛,若是换了一个人,他大可以顺水推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只是见识了灵智那一掌之后,激起了他心中的傲气,不肯在同一层次的高手面前失了自己的威风。大凡有点本事之人,都是傲气非常,更何况裘千丈这等高手,所以即便他如今轻易不能动用内家真力,也不愿意旁人小觑了自己。 裘千丈手掌一翻,双手成拳,对着郭靖便是当胸一拳。他右拳甫出,跟着左手闪电般再次捣出,左手随发之时,右手往回带撤,以增左手之力,跟之前那一招“孤雁出群”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姿势凝重,论威力还要胜过那招三分。这一招如若附带上他精修几十年的精纯真气,威力之大,只怕鲜有人及。不过如今既动用不了内力,一般人自然看不出他这一招的精妙之处了。 郭靖先前跟他交过手,见他此刻又用出一招类似的招数,虽然不敢怠慢,却也并不见慌『乱』。只见他吐气开声,先使一招“苍鹰搏兔”,继而手掌一翻,捣出一招“莽牛顶角”。 裘千丈见郭靖如今轻易的抵挡住自己这一招,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当下斜跨一步,变拳为掌,左臂横扫,『逼』到郭靖的身前,右手趁郭靖抵挡之际闪电般伸出,在他胸前轻轻一按。 假若他能动用内力,那么只这一下,郭靖非死即伤。只是如今既然手上无力,他刚按到郭靖胸前,郭靖体内的神功自动运转之下,自然而然的生出抗力,一下子将他手掌震开。 裘千丈心中感叹:“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功。”不过他下手一点不慢,收回右掌,左手自上而下朝郭靖猛砸过去。 郭靖虽练成了上乘内功,但动手过招的临敌功夫却如何比得上裘千丈这等积年老鬼?眼见对方这一砸之势来得凌厉之极,既不知如何闪避,亦不知怎生招架才好,手忙脚『乱』之间,自然而然地伸手向外推出,用的正是那招“亢龙有悔”。 裘千丈避之不及,又给他这一下推开四五步。裘千丈眼中恼怒之『色』更甚,于他想来,三番五次被郭靖推开已然大大的丢了面子,是以无论如也要教这个小子输得心服口服。其实他这是想岔了,殊不知郭靖心中对他佩服之意之深,只在灵智与洪七公二人之下。他见每次裘千丈破了他的招式之后,只在他身上轻轻一按,认定他是在指点自己招数当中的破绽。不过他不愿意丢了灵智与洪七公的面子,这才振作精神全力施为。 眨眼之间,二人交手了数十招。灵智越瞧眼神越是凝重,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裘千丈施展的“五行六合拳”脱胎于“五行拳”、“通臂拳”、“心意六合拳”等数门拳法,却糅合了这些武功的精华之处,招式更是灵巧与厚重兼而有之,委实是一门高明至极的拳法。便是陆乘风、黄蓉几个,瞧了十余招之间,已经知道了此老得高明所在,心中敬仰之情陡升,更是瞧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裘千丈虽然被郭靖推开了数次,但是也有十余次按在他胸前背后的大『穴』之上。郭靖趁裘千丈不注意,一掌印在他的胸前,只听得砰一响,呼的一声,自己却突然向后直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大门。原来他这一掌好死不死的印在了裘千丈的中丹田之上,裘千丈体内浑厚的内力感受到了郭靖掌力的威胁,自发的运转起来,竟然一下子将他震翻,足见裘千丈内功之深。 不过裘千丈也不好受,郭靖一身九阳神功已练到第四卷,内力之充足深厚不下于常人二三十年苦修,再加上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催动的“降龙十八掌”,一道刚猛无比的掌力已然侵入裘千丈丹田之中,与他本身的内力纠缠起来,斗做一团。 郭靖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待到再要动手,只听得灵智沉声喝道:“靖儿,住手,还不快谢过裘老前辈的指点。”他一句话说完,瞧着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的裘千丈,心知对方有异,忙上前两步将手搭在他右腕,同时分出一缕真气顺着他的右腕延伸进去。 郭靖被裘千丈浑厚的内力震飞,心中早就佩服的不行,此时听到灵智呵斥,忙上前拜倒在地,抱拳道:“晚辈谢过老前辈指点之恩,前辈神功了得,晚辈望尘莫及。” 灵智那一丝内力甫一进入裘千丈的经脉当中,自然激起了他体内内力的反应,灵智只觉一股极为活泼坚韧的内力不断的朝那一缕九阳真气涌来,想要这个外来者挤出体外。灵智心中震撼,以管窥豹,裘千丈一身内力之深厚竟然丝毫不在他之下,其内力属『性』虽刚猛不及灵智精纯的九阳真气,但是其凝练程度以及坚韧『性』丝毫不输,更难得的是裘千丈的内力充斥着一股勃勃生机。 裘千丈原本正在调动丹田内力驱逐郭靖那一道掌力,但是令他诧异的是,这道掌力刚猛无铸,一进入体内之后便四处『乱』窜。裘千丈一边御使真气对那道掌力尾追堵截,一边心中赞叹:“这小子练得功夫好生邪门,内力属『性』竟然如此刚猛。”这时,灵智已然将手搭在他手腕,并分出一缕真气沿着手臂经脉直上。裘千丈大骇,忙分出一道真气想要将灵智的那缕真气驱逐出去,只是令他吃惊的是,灵智那道真气明显与郭靖的掌力同源,但是论难缠程度远超其上。裘千丈分心二用,脸『色』更加苍白了。 灵智道:“老裘,放松点。”他一句话说完,手上加大内力输出频率。裘千丈知他并无恶意,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真气的封锁,灵智那缕真气一下子涌入裘千丈体内。 灵智与郭靖师徒二人都是练的九阳神功,二者真气同根同源,原本四处『乱』窜的掌力在灵智真气进入的那一刹那,犹如飞鸟回巢一般,尽数融入灵智的真气里面,然后顺着裘千丈手臂的经脉归入灵智体内。 说起来,灵智这一番作为只在一瞬间,是以陆乘风等人竟然没瞧出来。裘千丈长舒一口气,朝灵智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才上前,一把扶起跪倒在地的郭靖,笑道:“小兄弟内功不差,掌法更厉害,若说非要有什么欠缺,那便是临敌的经验差了点儿。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你既有上人这个名师在,日后定有成大器的一日。” 说完,又详细指点了郭靖一番他招式当中的瑕疵之处,一番施为下来,气氛更为热烈。 酒过三巡,陆乘风安排下人领着几人去休息,灵智与裘千丈二人则呆在一间房内交谈,至于谈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第二日一早,郭靖黄蓉陆冠英三人去游玩,陆乘风则由一个下人推着在太湖边缓缓而行,陪在裘千丈与灵智二人身侧闲聊,谈些江湖上的趣事秘闻。 灵智瞧着太湖水清澈如洗,朝阳缓缓而升,心情大畅,转首对着裘千丈道:“老骗子,老衲昨日察觉到你似乎练功出了岔子,索『性』老衲一手医术还过得去,可需帮你参详一二?” 裘千丈面『色』一变,瞧着灵智真诚的眼神,一咬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对着灵智道:“上人,你说得不差。我练的这门功夫叫做‘天蚕九变’。数年前第八变早已大成,但是始终不能练到第九变。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将内力注入膻中『穴』当中,以期量变引起质变,一举将之推到第九变,进阶先天。”他说道这里,也不管神『色』大变的灵智与陆乘风,接着道:“我怕耽误了功夫的进度,是以一直一来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动用真气,谁知功夫倒是越练越深,但是第九变始终遥遥无期。” 灵智心中大震,极为诧异的想到:“他娘的,这老儿怎么练得是‘天蚕九变’?怎么可能是这门神功?”不过转念一想,随即了然:“既然穿越这等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较起来,这事也讲得通了。”灵智沉『吟』片刻,沉声道:“这门神功,老衲略有耳闻,乃是一门惊天动地的功夫。共分两种练法,速成版本唤作‘天蚕魔功’,正确的版本唤作‘天蚕九变’,亦叫做‘天蚕神功’。” 裘千丈眼皮直跳,脱口而出道:“你如何得知?”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门神功,虽然练了好些年,但是始终参不透这门功夫的来历,他见灵智说得分毫不差,心中惊讶之余更是升起一股子期待,既然灵智知道这门功夫的来历,那么想必也知道该如何突破第九变了。 灵智微微一笑,心中极为得意,心道:“老衲我看过《金蚕丝雨》,自然知道这门功夫的特『性』,不够这当中的缘由,我会告诉你们么?”他想了一想,对着裘千丈道:“老骗子,老衲大约知道你问题出在哪里了。这门功夫一旦练到第八变,想要进阶第九变,除了按照‘天蚕魔功’所载的办法突破之外,只有一个办法。” 裘千丈忙问道:“什么办法?” 灵智一字一句的道:“不破不立。” 第二十五章 恼羞成怒 裘千丈一呆:“不破不立?” 灵智沉声道:“不错。这门神功既以天蚕为名,便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破茧成蝶。”裘千丈点点头,灵智又道:“若是别的功夫,你之前想得办法倒也没错。但是用在这门功夫上面,却大大的错了。蚕未成蝶之前,吐出蚕丝将自己包裹起来化作大茧,其实是让自己的生命层次得到进化。在这段时间内,它可以说是最为脆弱的,渡得过,便可化作蝴蝶飞入云端,渡不过,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裘千丈不解,问道:“上人,你说得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这跟突破第九变有什么关系?” 灵智喝道:“所以,这个不破不立的办法便是,练到第八变之后,将一身功夫化去,然后再重头开始,一鼓作气从第一变练到第九变。”裘千丈愕然,直勾勾的望着灵智,他辛辛苦苦数十年,怎么肯听信灵智一句话就将一身功夫化去? 灵智似乎瞧出他眼中的纠结,又道:“当然,这只不过是老衲的一番个人之见,至于到底如何做,还得你自己拿决定。” 裘千丈心烦意『乱』,在陆乘风诧异的眼神当中,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猛然停住脚步,死死的瞪着灵智问道:“有几成把握?” 灵智沉声道:“五成。” 裘千丈一咬牙,猛一拍手掌喝道:“拼了,大不了老夫再辛苦几年,重新把功夫练回来。” 灵智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如此大毅力之人可不多见,无怪乎他一身功夫竟然比裘千仞还要厉害,看来这“天蚕九变”只是一方面。要知道大凡武林中人,无不把一身功力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三分,一些武功不弱之辈,或许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得到一些神功秘籍,但是就是舍不得废弃一身功夫,不肯重头苦练。当然,一旦下定决心,往往这些人的成就也是惊人的。裘千丈功力之高直追五绝,便是一辈子不突破,也能纵横天下。但是他却在成功几率只有五成的情况下,决定废功重修,可见心『性』之坚定,武道意志之顽强,可称大毅力、大勇气之辈。 灵智思索片刻,又对着他道:“老裘,这废功一事倒不必急于一时。其实所谓的破而后立,并非一定要将功夫废去。你可以将一身内气毫无保留的用掉,然后趁丹田当中空空如也之时,在借机运转玄功,效果一般的不差。” 裘千丈一呆,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年想岔了,这才不愿意动用内家真力,此刻听到灵智的话,虽明知道对方是打着跟他过招的念头,却依然战意沸腾。裘千丈又深深的看了灵智一眼,沉声道:“依你,你挑地方罢。” 不提灵智与裘千丈二人如何,且说郭靖黄蓉二人,感情日渐深厚,此番来到归云庄,既见识了前辈高人的风采,又蒙灵智与裘千丈指点,武功大进。二人一前一后在太湖边游玩,黄蓉更是不时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娇笑声。 黄蓉倒退着走在郭靖前面,歪着头问道:“靖哥哥,那个裘老头当真有那么厉害?我瞧他也不过如此嘛,一开始不还是被你打退许多次?” 郭靖道:“裘老前辈那是跟我玩呢,他一开始手上一点儿力道也没用,我也以为他本事不过如此。不过,最后那一下子,老前辈终于将真功夫显『露』出来了,我那一掌自问没有半点留手,以‘九阳神功’催动‘降龙十八掌’,只怕就是七公也不敢硬接我这一下,却偏偏没能伤到裘老前辈半点儿,最后反倒把自己给震飞了。”他说道最后,脸上一片惭『色』。 黄蓉笑着安慰道:“灵智师傅不是说了么,只要你用心练功,不出三五年天下高手当中必有你一席尊位,倒时候再找他比过就是。” 郭靖点点头道:“这倒是,如今我‘九阳神功’已经开始练第四卷了,越发的觉得这门神功深不可测,只要我用心修炼下去,早晚有大成的一天。”他说道这里,不经一愣,细细思索起其中的一些关键之处起来。 黄蓉见状,嘴一嘟,接着眼珠一转,一把郭靖推到在地,然后娇声道:“哈哈,靖哥哥,来追我啊!” 郭靖此刻也顾不得再思索什么神功秘要,一把爬起来嗡声道:“好啊,蓉儿,你还是这样调皮。”说完,对着她追去,不过他们此刻只是玩闹而非较艺,是以均未用上高明的轻功。 殊不知,就在二人玩闹之时,一个青袍怪客在暗中瞧着这一幕,怒火大炙。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郭靖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二人一顿狂奔,直跑出里许,最后二人跑得没力了,一头倒在这太湖边的沙滩上。郭靖瞧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听着湖中水波『荡』漾,一转头,发现黄蓉正深情的看着自己,竟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拉着她道:“蓉儿,你真美。” 黄蓉听见郭靖赞他貌美,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是从他口中说出,那股子真诚一下子让人感受到了,她娇羞之余心中只有欢喜,脸上升起两朵红云,轻轻的嗯了一声,却紧紧的握住郭靖的右手。 郭靖感受到他的心意,一低头就要吻上去,突然发觉脑后风声响起,顾不得再言其他,一把抱住黄蓉一个翻身躲开这一击。二人低头瞧去,见是一枚小石子,在来人内力的加持下,胜过普天下绝大部分暗器。若非郭靖见机得快,受这一下非要吃个大亏不可。 郭靖爬起来一把将黄蓉护在身后,提气对着石子掠来的方向喝道:“什么人?如此鬼鬼祟祟。” 二人只听见一声冷哼传来,接着眼前一花,一名青袍怪客已来到二人身前十余步。 郭靖沉声喝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青袍怪客对郭靖的质问不理不睬,只是望着黄蓉道:“蓉儿,你出来也有段时日了,跟我回去罢。” 黄蓉闻言,浑身巨震,突然高叫:“爹爹!”向那青衣袍怪客奔去,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叫道:“爹爹,你的脸,你的脸怎……怎么变了这样子?” 那青袍怪客左手搂住了黄蓉,右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原来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以看上去诡异古怪之极。这本来面目一『露』,但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黄蓉眼泪未干,高声欢呼,抢过了面具罩在自己脸上,纵体入怀,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黄蓉笑道:“爹,你怎么来啦?” 黄『药』师沉着脸道:“我怎么来啦!来找你来着!”黄蓉喜道:“爹,你的心愿了啦?那好极啦,好极啦!”说着拍掌而呼。黄『药』师道:“了什么心愿?为了找你这鬼丫头,还管什么心愿不心愿。” 原本黄蓉乍见黄『药』师,心中欢喜不尽。此刻陡然想起那日郭靖跟她所说母亲为了《九阴真经》呕心沥血而亡,这几日又见了师哥陆乘风行走不便的惨状,心中怨气大增,眼眶一红,一把将黄『药』师推开,低头不语。 黄蓉心中甚是难过的同时又有几分感动,她以前知父亲的《九阴真经》下卷为弟子盗走,成为极大憾事,发下心愿,要凭着一己的聪明智慧,从上卷而自创下卷的武功招术,说道《九阴真经》也是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我黄『药』师便作不出?若不补足经中所载武功,便不离桃花岛一步。这次为了自己顽皮,竟害得他违愿破誓,可是难道一部破《九阴真经》比妈妈还要重要么? 黄『药』师本就是『性』格偏激,息怒无常之辈,最喜迁怒他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打断几大弟子的双腿了。他见黄蓉反应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不明其中缘由,一扭头,对着郭靖喝道:“好哇,是不是你欺负蓉儿了?” 郭靖愕然,黄蓉叫道:“不关他的事。” 黄『药』师不解的道:“那是谁惹你生气了?” 黄蓉眼角滴下泪水,抬头瞧着黄『药』师问道:“我且问你,妈妈是如何死的?” 黄『药』师见她问及亡妻,蓦的心头一痛,却还是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么?” 黄蓉越发的伤心,怒道:“你还要骗我,明明是为了帮你默写什么破《九阴真经》呕心沥血而亡,你却骗我说妈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黄蓉一边哭一边对着他骂道:“为了一部破书,你不仅打断了陆师哥他们腿,还把老顽童关在桃花岛上十几年。亏你还自夸文采武功、医卜星象无一不精,如果你真的这么厉害,那还要别人创的武功干嘛?” 黄『药』师脸『色』涨得通红,黄蓉所说这几件无一不是生平憾事,他想要辩驳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此番他辛辛苦苦才探听到爱女的下落,谁知见面之后却是这么一般情形,心中的悲愤委屈谁人能知?只见他仰天悲啸一声,身子一晃,来到湖边,对着那澄净的湖水连劈数掌。 他一身功力何等深厚,此刻全力出手,只听得轰隆隆几声巨响,隔着五六丈远,在湖中激起漫天水花,震死鱼虾无数。郭靖瞧着冲天而起的水柱,长大了嘴巴。 数掌过后,黄『药』师总算发泄了一身悲愤怨气,回过头来对着黄蓉冷冷的道:“我不管你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但是其中的情形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了,你跟我回去我再同你慢慢解释。” 黄蓉此时正是激动的时候,一边摇头一边大叫道:“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黄『药』师道:“你当真不回?” 黄蓉道:“不回。” 黄『药』师又道:“你如果不跟我回去,我就杀了这个小子。” 郭靖闻言,忙摆出个架子凝神戒备。黄蓉惨笑一声,对着郭靖道:“靖哥哥,咱们去找灵智师傅罢。” 郭靖瞧了适才黄『药』师两掌,本压力大增,后来听到他说要杀了自己,更是暗暗担忧,此时听到黄蓉的话,登时精神一震,有师尊在,料想无事。他重重的一点头,然后对着黄『药』师一抱拳,就要离开。 黄『药』师大怒,身子一晃,就朝郭靖肩头抓去。 郭靖本自小心戒备,此刻见黄『药』师抓来,心道:“师尊跟大师傅他们说得不差,此人果然『性』格偏激,他竟然真的要杀我。”想到这里,爪已临身,不容他细想,他顺势身子一矮,左掌画个圆弧,右手呼的一掌推了过去,正是哪招日夜苦练的“亢龙有悔”。 郭靖一掌推出,庞大的气劲掌力对着黄『药』师狠狠的压迫过去。黄『药』师一愣,继而身子一晃,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掌,站在丈外,死死的盯着郭靖道:“臭小子,你是老叫花子的什么人?”他与洪七公齐名,当年在华山之巅比斗七日七夜,对于这一招自然熟悉无比。此刻见郭靖一掌拍出,深得其中三味,料定他是洪七公的徒弟。 不等郭靖答话,黄蓉大叫道:“我已经拜了七公为师,怎么,你也要去杀了他老人家么?”黄『药』师闻言更怒,他与洪七公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但是他自认一身武功不输于任何人,此时女儿放在家传绝学不学,却偏偏拜那个乞丐头子为师,这不是大大的丢了自己的面子么? 不过他先前一击不中,已觉失了面子,此刻要他在动手,却拉不下那个脸。黄『药』师心中悲愤,心想:“只消我曲、陆、四大弟子任何一人在此,又何须自己动手?”不过四大弟子双腿已被自己打断,想到这里,眼中又是一黯。 等他抬起头来,郭靖与黄蓉二人已经走远了,对着归云庄的方向而去。黄『药』师呆了半响,一咬牙跟了过去。 等到郭靖与黄蓉二人回到归云庄之时,庄中一片热闹。二人瞧去,却不知何时江南七怪已到了庄中,正由陆乘风陪着在说话。 郭靖大喜,忙跪倒在七人身前挨个磕头,黄蓉心情虽差,却也跟着对众人行礼。七人与爱徒分别了一段时日,此刻再见,一个个慈善的望着郭靖与黄蓉二人,只有韩宝驹看黄蓉不爽,扭过头去不给他好脸『色』。 陆乘风这时才得知郭靖同样是江南七怪的徒弟,当下笑道:“好啊,原来郭兄弟不止是上人的徒弟,同样也是七位的弟子,怪不得本事这么大。” 江南七怪受他一捧,各个面有傲『色』。 第二十六章 九阳逞威 便在此时,黄『药』师从屋顶飘然落下。江南七怪瞧见他这一手轻功,无不凝神戒备。陆乘风放眼望去,登时悲喜交集,忘了自己腿上残废,突然站起,要想过去,也一跤摔倒。 黄『药』师轻叹道:“蓉儿,扶你陆师哥起来罢。”黄蓉过去将陆乘风扶起,陆冠英也随着父亲双双拜倒,陆乘风大喜之余,不禁呜咽出声。 黄『药』师叹了口气,说道:“乘风,你很好,起来吧。当年我『性』子太急,错怪了你。” 陆乘风哽咽道:“师父您老人家好?” 黄『药』师道:“总算还没给人气死。” 黄蓉不答话,不过眼中的埋怨之『色』已大为减少。 黄『药』师继而向陆冠英一指道:“他是你儿子?”陆乘风道:“是。”陆冠英不待父亲吩咐,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说道:“孙儿叩见师祖。”黄『药』师道:“罢了!”并不俯身相扶,却伸左手抓住他后心一提,右掌便向他肩头拍落。陆乘风大惊,叫道:“恩师,我就只这个儿子……”黄『药』师这一掌劲道不小,陆冠英肩头受击后站立不住,退后七八步,再是仰天一跤跌倒,但没受丝毫损伤,怔怔地站起身来。黄『药』师对陆乘风道:“你很好,没把功夫传他。这孩子是仙霞派门下吗?” 陆乘风才知师父这一提一推,是试他儿子的武功家数,忙道:“弟子不敢违了师门规矩,不得恩师允准,决不敢将恩师的功夫传人。这孩子是拜在仙霞派枯木大师门下。”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枯木这点微末功夫,也称什么大师?你所学胜他百倍,打从明天起,你自己传儿子功夫吧。仙霞派的武功,跟咱们提鞋子也不配。” 听他说到这一句,江南七怪中狂傲如柯震恶者,无不嗤笑一声。“飞天神龙”柯辟邪死在黑风双煞手中,而陈玄风又死在灵智手上,他们早已与桃花岛结下梁子。再说江南七怪向来对黄『药』师无甚好感,此刻听他自吹自擂,心中难免不屑。 黄『药』师眉头大皱,扫了江南七怪一眼。 倒是陆乘风大喜,忙对儿子道:“快,快谢过祖师爷恩典。”陆冠英又向黄『药』师磕了四个头。黄『药』师昂起了头,不加理睬。陆乘风在桃花岛上学得一身武功,虽双腿残废,手上功夫未废,心中又深知武学精义,眼见自己独子虽练武甚勤,总以未得明师指点,成就有限,自己明明有满肚子的武功诀窍可以教他,但格于门规,未敢泄『露』,为了怕儿子痴缠,索『性』一直不让他知道自己会武,这时自己重得列于恩师门墙,又得师父允可教子,爱子武功指日可以大进,心中如何不喜?要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喉头却哽住了说不出来。 黄『药』师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个给你!”右手轻挥,两张白纸向他一先一后地飞去。他与陆乘风相距一丈有余,两叶薄纸轻飘飘地飞去,犹如为一阵风送过去一般,薄纸上无所使力,推纸及远,实比投掷数百斤大石更难,众人无不钦服。 陆乘风接住白纸,依稀见得纸上写满了字。陆乘风一瞥之下,见两张纸上写的都是练功的口诀要旨,却是黄『药』师的亲笔,十多年不见,师父的字迹更加遒劲挺拔,第一页上右首写着题目,是“旋风扫叶腿法”六字。陆乘风知道“旋风扫叶腿”与“桃华落英掌”俱是师父早年自创的得意武技,六个弟子无一得传,如果昔日得着,不知道有多欢喜,现下自己虽已不能再练,但可转授儿子,仍是师父厚恩,恭恭敬敬地放入怀内,躬身拜谢。 黄『药』师道:“这套腿法和我早年所创的已大不相同,招数虽是一样,但这套却是先从内功练起。你每日依照功诀打坐练气,如进境得快,五六年后,便可不用扶杖行走。”陆乘风又悲又喜,百感交集。黄『药』师又道:“你腿上的残疾是治不好的了,下盘功夫也不能再练,不过照着我这功诀去做,跟常人一般寻常行走却是不难,唉……”他早已自恨当年太过心急躁怒,重罚了四名无辜的弟子,近年来潜心创出这“旋风扫叶腿”的内功秘诀,想去传给四名弟子,好让他们能修习下盘的内功之后,得以回复行走。只是他素来要强好胜,虽内心后悔,口上却不肯说,因此这套内功明明是全部新创,仍是用上一个全不相干的旧名,不肯稍『露』认错补过之意;过了片刻,又道:“你把曲师哥和两个师弟都去找来,把这功诀传给他们吧。”陆乘风答应一声:“是。”又道:“曲师哥和冯师弟的行踪,弟子一直没能打听到。武师弟已去世多年了。” 黄『药』师处理完诸般事宜,一指郭靖,对着陆乘风道:“这小子乃是老叫花子的徒弟,你去跟他比一比,瞧瞧是咱们桃花岛的武功厉害还是他老叫花子的降龙掌法更强。” 黄『药』师话音一落,陆乘风愕然道:“师傅,您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适才弟子正想介绍,这几位是江湖上有名的江南七侠,正是郭兄弟的授业恩师。” 黄『药』师闹了一个大乌龙,脸『色』微红,眼皮一翻,不再说话。 七怪本来听他冲着自己的爱徒而来,已打定注意要跟他拼一场,但震于他的威名与适才所显的武功神通,一时倒也不便发作。此刻听到陆乘风解释,心知只怕是黄『药』师误会了,心想:“江南七怪虽不怕他,但也不会自找麻烦。” 黄『药』师沉『吟』片刻,又道:“我不管这小子是谁的弟子,但他会老叫花子的降龙掌法是错不了的。乘风,你去跟他比一比。” 韩宝驹大怒,喝道:“黄老邪,你什么意思?难道会‘降龙十八掌’也有错么?你未免太霸道了。”江南七怪这时才知爱徒学会了赫赫有名的‘降龙十八掌’,一边高兴的同时一边为黄『药』师的傲慢无礼所怒。 陆乘风瞧过郭靖跟“裘千仞”动手,知他武功了得,若是双腿完好,还可较量一番。只是如今这个情形,又如何是他对手?是以陆乘风忙跪倒在地,低声道:“弟子惭愧,只怕不是郭兄弟的对手。” 黄『药』师一愣,继而仰天大笑,笑声悲愤,连眼泪都笑了出来。陆乘风心知师尊好强,此番未能给师尊挣到面子,不由的又羞又惭。 黄『药』师冷冷的对着郭靖道:“如你是老叫花子的弟子,那也罢了,既然不是,那么也不用比了。”他愿意是见陆乘风自承打不过郭靖,自找一个台阶下。 谁知郭靖却是个实在人,当下道:“七公虽然未收弟子为徒,但是弟子心中早已将七公看成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了。”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好,很好。难怪老叫花子素来不肯收徒弟,却把生平最为得意的本事传授给你了。你用老叫化所传的本事,打败了我门下弟子,哼哼,下次老叫化见了我,还不有得他说嘴的么?” 柯镇恶同样脾气不好,他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此刻听见黄『药』师的冷言冷语再也忍不住了,铁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道:“打败了你门下那些杀人放火之辈,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他这话原意是讽刺黄『药』师门下出了黑风双煞这两个欺师灭祖之辈。 黄『药』师本没将江南七怪瞧在眼中,这时听柯镇恶出言讽刺,不禁勃然大怒,扫视江南七怪一圈,傲然道:“好得很,我倒要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一块上吧!” 这下,便是沉稳如南希仁,温婉如韩小莹也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脾气暴躁一点的如韩宝驹、张阿生更是直接抄起兵刃准备动手。江南七怪自得了灵智传授“混元功”一来,十几年一直勤练不坠,更是不时与灵智交手切磋,一个个早已非吴下阿蒙。他们本事既长,脾气自然更加孤傲怪癖。此前虽然忌惮黄『药』师的声名武功,但是这时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自然想要找回这个场子。 眼见一场争斗一触即发,郭靖抢先一步站出来道:“七位师傅,由弟子代为上吧!”他刚刚见过黄『药』师的惊人掌力,心知江南七怪武功虽好,但是到底差了黄『药』师不止一截,怕柯镇恶他们有所闪失,是以忙站出来接过这个梁子。反正在他想来,有“九阳神功”护体,即便被打两下,料想没有『性』命之忧。 岂知他这一站出来,黄『药』师更怒。他眼光逐一向众人脸上扫过,看到郭靖时稍一停留,问道:“你叫郭靖?” 郭靖忙上前拜倒,说道:“晚辈郭靖参见黄前辈。”黄『药』师道:“你本事可不小哇!”郭靖听他语意不善,心中一凛,说道:“弟子年幼无知,本事更是半点没有。” 黄蓉忙上前道:“爹爹,靖哥哥虽然不差,但是论本事又怎么及得上您老人家?” 黄『药』师丧妻之后,与女儿相依为命,对她宠爱无比,因之把她惯得甚是娇纵,毫无规矩,那日给父亲责骂几句,竟便离家出走。黄『药』师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娇艳犹胜往昔。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反而与老父生分了,适才一开始更是直接质问自己,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不理女儿,对郭靖道:“老叫化教你本事,让你来我面前卖弄,明明是笑我门下无人,个个弟子都不争气……”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只要你能接我三招,此事便就此接过,否则,哼哼。” 江南七怪心知对方武功了得,怕弟子有失,一个个直接站起来,隐隐将黄『药』师包围起来。柯镇恶更是大喝道:“靖儿,退下,让为师来会一会他。” 郭靖深吸一口气问道:“前辈所言当真?” 黄『药』师冷哼一声,忽然欺近,直接抓住郭靖后劲,想要狠狠的摔他一个跟头。岂知郭靖一身武功早已跻身江湖一流水准,他见黄『药』师抓来,身子一矮,接着一转,正好使出那招“神龙摆尾”。 郭靖若是给黄『药』师抓中摔一跤倒也罢了,他这一招“神龙摆尾”使出,非但令黄『药』师一抓无法见功,掌上凌厉的气劲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变招。黄『药』师怒不可遏,喝道:“把你的降龙掌使出来罢。” 郭靖道:“晚辈不敢。”黄『药』师道:“不敢也要你敢。” 郭靖心想:“到了这步田地,不动手万万不行,只好跟他比一比。反正我伤不了他,让他把我摔几跤又算什么?” 黄『药』师见他尚自迟疑,但脸上已有跃跃欲试之『色』,说道:“快动手,你不出招,我可要打你了。” 郭靖道:“既是前辈有命,晚辈不敢不遵。”运起势子,蹲身屈臂,画圈击出一掌,又是练得最熟的那招“亢龙有悔”。他鼓『荡』内气,将九阳神功运转到极致,他知对方内功比自己只强不弱,又怕反震的力道更强,是以这一掌用了十成力,体内反而留了十二分力护体。 这一掌打到黄『药』师胸口,突觉他身上滑不留手,犹如涂满了油一般,手掌一滑,便溜了开去。反观黄『药』师,已勃然『色』变。他本来心想郭靖即便学了老叫花子的掌法,但是又怎么是自己对手?谁知这一掌出来,他已知小觑了对方。这小子的真气刚猛霸道,配合上威猛无铸的“降龙十八掌”,强上加强。虽然与老叫花子的掌法没得比,但是却由不得黄『药』师不重视了,因为搞不好,只怕今日真会伤在这个小子手中。 黄『药』师眼神一凝,已经开始认真起来,手掌一翻,对着郭靖便是一招“落英神剑掌”中的妙手。这“落英神剑掌”乃是他苦心孤诣创出来的绝学,刚猛虽不及“降龙十八掌”,但是灵巧机变却远远胜之。黄『药』师自认不弱于人,所以对方既然使出了老叫花子的绝学,那么他必定要以自己的掌法胜过对方。他知郭靖掌力不差,是以这一掌竟使出了八分力。 郭靖瞧也不瞧那漫天掌影,深吸一口气,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黄『药』师小腹,正是那招“或跃在渊”。 黄『药』师瞳孔一缩,他这一招五虚一实,本意是想以虚招『迷』『惑』郭靖,然后再以实招破他掌法,『逼』得他自承不如。谁知这小子高明若斯,竟对虚招不管不顾,自顾的使出那招“或跃在渊”击他小腹。黄『药』师骑虎难下,仓促之间由虚转实,与之对了一掌,原本的八分力也下降了一分。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双掌相接,二人脚下半丈方圆的青砖直接被震得四分五裂。郭靖腾腾腾退了五六步,继而僵立不动,面上一片『潮』红。 江南七怪大惊失『色』,韩小莹惊呼道:“靖儿,你没事罢?”韩宝驹高声叫道:“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哥,咱们跟他拼了。”说完,金龙鞭一甩,对着黄『药』师就是一招“风卷残云”。 第二十七章 泰山可倚 黄蓉一脸忧『色』的闪到郭靖身边,关切的问道:“靖哥哥,你没事罢?” 半响,郭靖平复了一身激『荡』的内气,长舒一口气道:“我没事。”这时,再瞧场中,黄『药』师与江南七怪已斗做一团。 适才这一交手,郭靖仗着九阳神功的神妙与黄『药』师对了一掌,他看起来被震退数步,实则在后退之际自然而然的消解对方掌力,乃武学正道。黄『药』师不愿被小辈一掌『逼』退,搅得脸上无光,硬要强撑着站立不动,却大耗内力真气,虽似占了上风,实则内里吃亏。不等他平复激『荡』的内力,韩宝驹的鞭子已然卷到。 黄『药』师强提真气招架对方的鞭子,这时全金发的秤砣已经甩到。黄『药』师伸手在对方的秤砣上轻轻一拂,借力打力,刚将对方的秤砣甩出去,张阿生提着杀猪刀已经杀到了。 黄『药』师暗暗叫苦:“眼前这几人,单对单自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对方配合之巧妙,让自己无暇他顾。”他适才被郭靖的九阳真气灌入体内,胸口又不免隐隐生疼,此刻以一对七,一边抵挡江南七怪的招式,一边口唇紧闭,暗运内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滞气。 等他终于顺过气来,一抬头,瞧见郭靖已神『色』如常,心中更觉麻烦。这小子,吃了自己一掌,居然片刻之间恢复如初,倘若他与七个师傅一道围攻自己,只怕今日还真的要吃个大亏不可。不容他细想,韩小莹一招“腾蛟起陆”已到了眼前,黄『药』师眼光一冷,一指弹在韩小莹剑身之上,继而身子一晃,对着南希仁就是一掌。 韩小莹只觉剑身上一股大力涌来,虎口一麻,竟然拿捏不住长剑。好在灵智没少如此对付她,她索『性』右手一松,左手顺势抄起长剑,对着黄『药』师背后又刺了过去。 黄蓉大惊失『色』,高声叫道:“爹爹小心背后。” 原本一掌对着南希仁而去的黄『药』师听得黄蓉惊呼,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子已斜晃数步。不过这一闪避,却失了先机,一下子被江南七怪联手给压制住。 黄『药』师何时这等憋屈过?只见他清啸一声,眼中杀机暴闪,手腕一翻,腰间玉箫已到了手上,一支玉箫带起阵阵碧影,”箫史乘龙“、”山外清音“、”金声玉振“、”凤曲长鸣“,一举扳回局面。 黄『药』师玉箫在手,战斗力成几何倍上升。十余招一过,已开始占据上风。郭靖见情势不妙,猛然跃至场中,替全金发接了黄『药』师一掌之后,高声叫道:“黄前辈,还请住手。” 黄『药』师见郭靖跃出,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意,冷哼一声,却不再动手。这时,黄蓉忙劝道:“爹爹,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陆乘风也上前道:“师傅,您老人家消消火。” 黄『药』师也不管他二人,冷冷的对着郭靖与江南七怪道:“今日瞧在我女儿的面上,暂且放你们一马,日后再让我见到你们,别怪我辣手无情。” 朱聪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黄『药』师还要说话,黄蓉哭道:“爹,你如杀了靖哥哥,我再不见你了。”黄『药』师眉头大皱,语气放缓道:“你如乖乖的跟我回去,我自会放这小子一马。” 黄蓉满脸不舍的瞧了郭靖一眼,不发一言。 郭靖急道:“蓉儿······”他一句话未完,黄『药』师打断道:“小子,你还有纠缠不休么?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郭靖这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梗着脖子对黄『药』师道:“黄前辈,我对蓉儿是真心的,还请您成全我们罢。” 韩宝驹本就看黄蓉不顺眼,经过这一闹之后,对黄『药』师父女更视为眼中钉,此刻见到郭靖如此低声下气的求黄『药』师,不禁勃然大怒,骂道:“靖儿,你求他干嘛?难道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女人么?” 柯镇恶也冷冷的道:“哼哼,他瞧不上咱们,咱们还瞧不上他们呢。” 郭靖急得满头大汗,望着黄蓉一副悬泣欲滴的伤心模样,心都碎了。就在小两口伤心欲绝之时,灵智笑呵呵的跟裘千丈一道从门口进来,笑道:“好热闹啊。”说完,对着江南七怪道:“七位,别来无恙啊。” 江南七怪一见灵智,底气更足。韩宝驹三言两语将此间情形道出,灵智越听眉头越皱。适才他与裘千丈光顾着交流想法去了,全然没料到短短片刻之间竟生出许多波折出来。他其实早已猜到黄『药』师的身份,只是未免徒儿郭靖少受一番苦楚,是以不动声『色』,将那丝不满压在心中。 灵智虎目一扫,定定的瞧了黄『药』师片刻,最后将目光对准郭靖与黄蓉,笑道:“两个小娃娃哭丧着脸做甚?难道忘记老衲前几日跟你们说的了?”二人一愣,不由得同时想到早些时日说的那句:黄老邪若是不肯,看老衲烧不烧了他的桃花岛。原本二人以为灵智乃是说笑,此刻旧话重提,心中感动的同时不免忧心,二人武功一般高强,要是真的一言不合打起来,任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郭靖一抬头,瞧见灵智眼中的宽慰,心中一安,不禁想到:“既然灵智师尊在此,看来今日黄前辈带不走蓉儿了。”黄蓉听到灵智的话更是破涕为笑,忙对着道:“灵智师傅,这位是我爹爹。” 说完,又对着黄『药』师道:“爹爹,这两位大大的有名,一个是灵智上人,一个是‘铁掌水上漂’裘千仞裘老前辈。” 原本不甚在意的黄『药』师眼中精光一闪,对着二人点点头道:“原来是你们。” 灵智笑道:“东邪黄『药』师,老衲早闻大名了,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倒是了却一桩心愿了。”一边的裘千丈羽扇轻摇,同样笑道:“老夫早年因为帮中有要事,倒是错过了当年华山论剑。今日遇到黄老邪你,可好得紧呐。” 黄『药』师依旧不语,不过面上都是缓和了几分。一来二人均是当世少有的高手,二来嘛他们对自己也算有礼,倒不好太过不给面子。 灵智又笑道:“黄老邪,老衲这个徒儿跟蓉儿这个丫头情投意合,老衲也跟这孩子投缘得很,本想抽个时间去桃花岛上提亲,既然今日你再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灵智此话一出,黄『药』师原本缓和几分的脸『色』又冷了起来,只见他冷冷的道:“你死心吧,我是不会把蓉儿嫁给这小子的。要怪就怪对面那七人。” 江南七怪闻言,登时大怒。 便是灵智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江南七侠与老衲相交十余年,他们什么『性』子老衲最清楚不过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你瞧在老衲的面上就此接过如何?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而耽误两个小娃娃的终身幸福。” 黄『药』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韩宝驹叫道:“上人,咱们的徒儿难道还怕找不到老婆么?” 柯镇恶也道:“不错,大丈夫何患无妻。靖儿,趁早离了这个小妖女,咱们做人堂堂正正,又何必跟这等匪类结交。” 他此话一出,灵智暗叫糟糕,心道:“老蝙蝠,你倒是骂爽利了,可是这不是明摆着火上浇油么?”果不其然,只见黄『药』师眼中利芒一闪,一招劈空掌里已对着柯镇恶拍了过去。他含怒出手,加上事先又毫无征兆,柯镇恶只觉一股庞大的风压迎面而来,刚要闪避,只见灵智僧衣袖袍一挥,霎时间那股庞大的掌力消散得无影无踪。 黄『药』师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终于正视起前面这个魁梧和善的大和尚来了。不过他『性』格既偏激,本就喜迁怒于人,此刻见灵智坏了自己的好事,当下冷冷的开口道:“你也要管我的闲事么?” 灵智一愣,继而仰天大笑,道:“哈哈,黄老邪啊黄老邪,你还真是傲娇啊,你真当老衲怕了你不成?”他一句话说完,眼『色』见冷,打定注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他打服了再说。 黄『药』师呆立半晌,回过头来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想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何时有人如此小觑过他? 灵智哑然失笑,摇摇头道:“老衲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蓉儿这丫头这辈子靖儿是娶定了。你若不识抬举,休怪老衲一把火烧了你的桃花岛。” 灵智此话一出,便是一旁的裘千丈都情不自禁了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倒是江南七怪听得灵智霸气的话语大为解恨。韩宝驹更是想到:“不错,正该如此。先前老子想岔了,若是让靖儿离开那个小······黄蓉那个丫头,传扬出去,岂不是承认咱们怕了他黄老邪。反正左右是谈不拢,大不了咱们就帮着上人将桃花岛烧了,日后传扬出去,看看究竟是谁丢脸。” 陆乘风见过灵智与裘千丈的神功,又见他们这一方人多势众,心想师傅武功虽然高明,但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眼中不由得略过一抹忧『色』。 黄『药』师大怒,气得双手发抖,突然纵起,向灵智扑去,双手交织成一片掌影将灵智四面八方封锁住,誓要将这个可恶的秃驴毙于掌下。 不过合该黄『药』师今日倒霉,碰上灵智这个难缠角『色』。灵智如今一身功力之深比起五绝来说只高不低,虽未入先天,但是战力之强却不输于先天高手分毫。这也难怪,别说他以九阳为根基创出来的“大日如来诀”神妙异常,单单只说糅合了“龙象般若功”创出来的“如来宝体”便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体力之浑厚、爆发力之强只在那些外功大成的高手之上,更别说还有一身怪力。 灵智双眼一亮,暗赞:“好掌法,此掌虚实相间,想必就是那‘落英神剑掌’罢,果然五绝没一个好想与的。”他心中虽然赞叹,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双足一点,使出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眨眼间暴退丈余避开黄『药』师掌影笼罩的范围,同时高声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黄老邪,你也接老衲一掌。”说完,对着黄『药』师呼的一掌推了过去,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密宗“大手印”绝技。 黄『药』师傲然道:“别说区区一掌,便是十掌一百掌又如何?”说完,右手一抬,对着灵智便是一道劈空掌力。 灵智见黄『药』师如此托大,微微一笑,右手合什竖在胸前,左手背负在身后,缓缓道:“东邪黄『药』师,哼,好大的名头。” 黄『药』师听他讽刺,面『色』一变,刚要说话,直觉一股力道排山倒海般而来,硬生生将他想要说的那句话憋了回去。黄『药』师的劈空掌力虽然浑厚,却不及灵智的大手印掌力磅礴,兼之适才他这一掌看似随意,实则已暗中运上了“震”字诀,再以霸道的大日如来真气催动,威力之大,莫说黄『药』师随手一掌,便是掌力刚猛浑厚如洪七公,也得慎重以待。 黄『药』师一连退了数步,才将这股力道卸去。观战者无不骇然失『色』,盖因黄『药』师每退一步,便在这天井当中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陆乘风望着地上连成一线的五六道脚印,眼中闪过一抹惊骇,心道:“我早知上人武功了得,却不曾想,竟能厉害到如此程度。以师傅他老人家的能耐,尚且被他一掌『逼』退,若是真个动起手来,只怕今日有难咯。” 一旁的裘千丈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继而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药』师眼中闪过浓烈的忌惮神『色』,面『色』由红转白,一抬头,正好瞧见灵智负手而立,终于正视起来眼前这个和尚了。 韩宝驹见状,哈哈一笑道:“上人,你的掌力又深啦。”灵智微微一笑,并不接话。韩宝驹又对着黄『药』师讥讽道:“黄老邪,你不是自负武功了得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江南七怪同气连枝,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多见,要知道对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赫赫有名的五绝之一东邪黄『药』师。全金发极为配合的说道:“三哥,你这话问得可不怎么高明?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撂狠话,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朱聪一甩油纸扇,摇头晃脑的道:“是极是极,六弟说得有理。” 黄『药』师被他们一呛,气得脸『色』发青,绣袍下的手更是被气得连连发抖,恨不得将这几个嘴贱的家伙立毙掌下,只是忌惮一旁的灵智,这才兀自忍耐。 第二十八章 悻然邀战 黄蓉瞧见场中的情形越来越危急,急得俏脸发白,额上见汗。她虽然对母亲的死大有芥蒂,但是这些年同父亲两个相依为命,父女之情岂是一下子便能割舍得了的?她怕黄『药』师伤在灵智与江南七怪联手之下,当下抢出两步,对着灵智道:“灵智师傅,求您老人家劝劝七位师傅罢,别跟我爹爹为难。” 韩宝驹一听大乐,心中那个舒坦啊,好似大热天饮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全身上下都透漏着清爽。他歪着头对着黄蓉道:“小丫头,现在可不是咱们要同他黄老邪为难。” 黄『药』师闻言脸『色』更黑,沉声喝道:“蓉儿,你求他们干嘛?过来。” 黄蓉瞧瞧呆在柯镇恶身旁的郭靖,又瞧瞧脸『色』铁青的黄『药』师,一时间心中好生纠结。 朱聪对黄蓉感观不差,心道:“若是这小姑娘真的跟着黄老邪回去了,那咱们想要再找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徒弟媳『妇』可不容易。”他眼珠一转,对着黄『药』师一拱手道:“黄岛主,说实话,咱们之间并无多大的矛盾,要有,也只有缘分。我瞧令嫒聪明伶俐,跟咱们那傻徒弟正是良配,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原本黄『药』师还耐着『性』子听着,可是后来他一听“枉做小人”这四个字,以为朱聪是在讽刺他,当下冷哼一声,直接对着他抓去。 朱聪一惊,忙超一旁闪避,黄『药』师当即化抓为掌,提了左掌直劈下去。 其余几怪知道这一掌打着,朱聪非死也必重伤,当下一齐抢过。全金发站得最近,秤杆上的铁锤径击他左手手腕,韩小莹横剑直削他肩膀。灵智、南希仁等人无不『色』变。黄『药』师侧身,双手任意挥洒,便将全金发的秤杆与韩小莹手中长剑夺下,平剑击秤,当啷一响,长剑跌落在地,秤杆断成两截。 得全金发与韩小莹这一阻,灵智终于抢到朱聪身边,替他接下这必杀的一式。灵智心中有气,一边出招一边高声叫道:“黄老邪,来来来,陪老衲比划比划。”说着,出手如风,拳脚并用,顷刻之间与他对了七八招,凌厉的劲风『逼』得众人不住后退。 柯镇恶哼了一声,低声道:“好啊,上人终究看不过去啦。”心想黄『药』师武功虽高,然灵智一身武功亦强,二者争锋,倒要瞧瞧黄『药』师如何抵挡。他一边侧耳倾听,一边低声对着朱聪等人道:“若是上人不行,咱们再一块儿上。” 朱聪等人会意,点点头站在一边,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黄『药』师早憋了一肚子火,又见灵智数次坏他好事,更是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脚踏奇门五行方位,手中玉箫一卷,带出七八道碧影对着灵智攻去。灵智有心试试黄『药』师的本事,瞅准空挡,朝黄『药』师手中的玉箫抓去。 灵智捏住黄『药』师的玉箫的那一瞬间,二人俱各一震,只觉对方一股磅礴力道沿着玉箫传来,内力之强,丝毫不属于自己。灵智右手捏住玉箫一端,左手使“大悲撕风手”朝黄『药』师身上招呼。黄『药』师左掌单掌带出无数掌影,以独创的“落英神剑掌”抵挡灵智的招式,右手握住玉箫,想要从灵智手上抽出。 他一连运劲三次,一次强过一次,却始终无法将灵智的右手震开,心道:“好厉害的和尚,瞧他年纪明显小我一截,但是一身内功之强,竟不输于我,难怪如此狂傲。”不过这反倒激起了黄『药』师心中的漫天傲气,当下催动体内的真气,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运转,透过玉箫朝灵智体内侵去。 灵智轻咦了一声,只觉黄『药』师原本甚强的真气再次增强,一波强过一波,超自己手上震去,连震五次。灵智右手一抖,竟有拿捏不住玉箫的趋势,心念一动,体内浑厚霸道的大日如来真气瞬间沿着手臂涌出,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根玉箫被二人的真气震成碎屑散落在地。 黄『药』师自负武功了得,谁知才对上眼前这臭和尚,自己的兵刃已先行被毁掉,传扬出去,他东邪黄『药』师哪还有脸面?他越想越气,双眼一凝,寒声道:“臭和尚,你找死。”说罢,身子一晃,右手捏个兰花指朝灵智腰间大『穴』拂去,用的正是“兰花拂『穴』手”。 灵智道:“怕你不成?”双爪连出,先使一招“捕风捉影”,左手反扣黄『药』师右腕,右爪捏他肩胛骨,黄『药』师身子一晃,退开丈余。灵智跟着再使一招“追星拿月”,脚踏“虎奔步”,身子前倾,右爪还是捏向黄『药』师肩胛骨,这两下用的均是“大裂劈棺爪”里的暴烈手法。黄『药』师身子一矮,右腿猛向灵智扫去。他虽为灵智气势所摄,反应一点儿也不慢,由此可见武艺何等精熟。这一扫迅捷狠辣,兼而有之,用的正是“旋风扫叶腿法”。 灵智双腿一蹬,霎时间腾空而起,头下脚上,身处半空,双手爪拿捏架,又与黄『药』师对了七八招。 二人出手之快,方位拿捏之准,瞧得陆乘风与江南七怪等人神驰目眩。裘千丈眼中精光暴闪,极力压下心头那股跃跃欲试之意。他先前同灵智一番交谈,早就打算挑个日子同灵智比上一场,借此开突破神功第九变,此刻见到灵智与黄『药』师交手,各种绝学妙招频出,心痒难耐。 黄『药』师这些年来一直呆在桃花岛同老顽童斗耐『性』,即便相斗也多是斗智,此刻与灵智对了数十招之后,早已将其他事情撇下,一心沉浸在对方层出不穷的妙招当中。又拆得数招,二人兴起,在这天井当中奋力厮杀起来。 灵智一掌震退黄『药』师,突然一指对着裘千丈点去,高声叫道:“老裘,你还等什么?”裘千丈避开灵智一指,哈哈笑道:“正要请教。”说着,左手一翻,对着黄『药』师一拳捣出,跟着身子一晃,来到灵智身前,一声长啸,双掌猛往灵智左右双肩拍去。 灵智避开他这一手,对着二人道:“这地方太小,放不开手脚,你们跟我来。”说罢,施展轻功跃出墙头。 裘千丈喝道:“好。”也是一跃而出。黄『药』师冷哼一声,跟着跳出,三人霎时间无影无踪。 这一番变故,瞧得江南七怪等人目瞪口呆,众人对视一眼,朱聪叫道:“走,咱们也去。”他们心知这等高手比斗,轻易难得一见,当下一个个鱼跃而起,各施轻功跟上灵智三人。只有陆乘风双腿不甚灵便,由儿子陆冠英推着轮椅缓缓追去。等他赶到之时,江南七怪与郭靖黄蓉二人站立一边,灵智、黄『药』师、裘千丈三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裘千丈随手一掌卸去黄『药』师的掌力,高声叫道:“痛快,当真痛快,上人,接我一招劈挂掌。”继而由掌变拳,对着灵智狠狠一劈。他这一招,乃是由“五行拳”当中的劈拳演变而来,配合上独特的运劲法门以及一身浑厚的天蚕真气,威力较之一般的劈拳大了何止数倍。 灵智双眼一凝,提气往前狠狠一推,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大手印”,裘千丈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忙侧身避开,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当先一颗合腰粗的大树拦腰而断,树干被炸得四分五裂。灵智的掌力被这株大树一阻,劲力卸去大半,剩下那一部分掌力去势不减,又将丈外一株稍小一点的树轰成数截。 黄『药』师与裘千丈齐齐『色』变,忙施展轻功避开这漫天碎屑。灵智哈哈一笑,将真气布满右掌掌缘,隔着三四丈对着二人就是两记“火焰刀”。 二人一开始还不知灵智此番举动是干嘛,正待扑身向前进招,陡然身子一僵,被一股凌厉的杀机锁定,继而一道肉眼清晰难见的无形刀气对着二人当头罩来。二人齐齐一晃,忙拉开一段距离,只听见嗤嗤两声,他二人先前所站的地方已显出一道长数尺的刀痕。而黄『药』师的左袖不知何时已被划出一道口子,依稀可见断口两边的焦痕。 黄『药』师低头瞧了瞧袖口裂开的口子,又转首看了看地上那道长达数尺的刀痕,与裘千丈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骇。 裘千丈眼中兀自闪过一抹心惊,心有余悸的问道:“上人,你这是什么武功?” 灵智右掌单掌合什在胸前,左手背负在身后,微微一笑,道:“此乃我密宗绝学‘火焰刀’,能以无形的刀气伤人,可还入得二位的眼?” 黄『药』师看不惯灵智这般得意的神情,冷哼一声,右足往地上重重一踏,震起数枚小石子,跟着右手飞速的一抄,将七八颗小石子尽数揽在手心,屈指连弹两下,两枚小石子携着凌厉的劲风分击灵智与裘千丈二人。 灵智开口赞道:“好一手‘弹指神通’,且看老衲如何破你。”说罢,右手食指虚空一点,对着那颗飞来的小石子便是一道大寂灭指力。 只听见波的一声,指力与小石子相撞,在空中化为一片齑粉,风一吹,漫天而散。而另一边,裘千丈见那枚小石子弹来的力道劲急之极,破空之声奇响,忙左踏一步,避开那记“弹指神通”。只听见嗤的一声,那枚小石子恰好打在一颗松树上,打出一个深深的小洞。 裘千丈不同于灵智,他不知黄『药』师“弹指神通”的厉害,心中惊诧万分,心道:“好一个黄老邪,单凭手指之力,竟能把石子弹得如此劲急!就是铁胎弹弓,也不能弹出这般大声。适才我要是慢上一丁点儿,岂不得脑破胸穿?”这一下,原本心中还有几分不屑的裘千丈终于正视起黄『药』师来。 裘千丈抬起头来望着黄『药』师道:“黄老邪,二十多年前未能参加那次华山论剑,如今想来,你们那次比武,想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老夫虽然未能参加,但此前从未后悔过,直至今日遇上你,才知道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此等高手,怎么不切磋一二。”说罢,言语中不胜唏嘘之意,顿了一顿,又道:“今日有你跟上人两个在此,且陪老夫战个痛快,记住了,老夫裘千丈。”话音一落,对着灵智与黄『药』师各捣出一拳,正是拿手绝学“五行六合拳”。 黄『药』师抬手架住裘千丈那一拳,听他自报姓名,心中诧异,问道:“裘千仞跟你是什么关系?” 灵智侧身避开那一拳,合什道:“善哉善哉,老裘乃是裘千仞裘帮主的胞兄,不过一身武功远在其上,只因生『性』豁达,不喜为声名所累,平日里游戏人间,所以才不为外人所知。”灵智话音一落,无论是江南七怪还是陆乘风等人,心中均升起一股敬仰之情,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裘千丈被灵智的高帽一戴,心中极为高兴,心道:“这个大和尚真会做人。”不过他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神『色』,道:“老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武功虽然不差,但是当年自然比之你们几个还差一截,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没有参加华山论剑。” 黄『药』师目中发出异光,万料不到这当中还有这般因由,不过此刻三人战作一团,不是闲聊的时候,当即振作精神,翻翻滚滚,直与二人斗了小半个时辰。 三人也不知变换了多少招式,兀自难分胜负。有时候黄『药』师一人对上灵智与裘千丈二人联手,有时候又与其中一个配合夹击另外一个。三人俱都是武学大家,各种精妙招式随手捏来,瞧得江南七怪及陆乘风等人神驰目眩,心旷神怡。 郭靖进来武功大进,瞧着三人的招式,在于自己所学相互印证。他虽然口笨嘴痴,对于三人的招式高明在何处说不出来,但是于如何收招出招,如何乘隙反扑,如何借力打力,如何以身抵御等种种法门着实领悟不少。他心知机缘难得,是以瞧得眼睛一眨不眨,心中勉力记住三人的招式。瞧到后来,更是在旁一人手舞足蹈,令黄蓉他们诧异不止。 黄蓉一回头,瞧见郭靖的怪异举止,忙问道:“靖哥哥,你怎么拉?”伸手就往他肩头搭去。 郭靖充耳不闻,一心沉浸在对招式的领悟当中,好似与三人对战的乃是他自己一般。这时黄蓉伸手搭来,他体内的神功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一股极柔的力道一下子将黄蓉的手震开。这也是黄蓉只不过是轻轻将手搭上去的缘故,否则她手上力道越大,郭靖体内的反震之力越大,只怕黄蓉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黄蓉闪电般的将手缩回,还待说话,陆乘风忙道:“小师妹,别动他。郭兄弟只怕已经陷入了顿悟当中,且让他自己醒过来罢。”他见多识广,心中极为诧异,心道:“难怪上人收他为徒,连洪老前辈也将降龙十八掌尽数传授给了他,此人果真是好悟『性』。” 第二十九章 一场乱斗 三人斗了将近一个时辰,此时黄『药』师心中已将先前的不快尽数抛之脑后,眼中战意凛然,一心要胜过灵智与裘千丈二人。他这十余年未踏出桃花岛一步,一直在岛上潜心钻研武学。虽说能时不时的与老顽童周伯通切磋一二,但是二人知根知底,对于他的帮助倒不是很大。此刻居然冒出来两个人,无论是内功修为也好还是外功招式也罢,一点儿也不输于自己。说不输于自己,其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三人当中,武功当以灵智第一,裘千丈次之,而他黄『药』师再次之。 不过好在差距不是很大,黄『药』师与灵智二人相互看不顺眼,初斗时『性』命相搏,但打了许久,相互钦佩,居然渐渐的都恭敬起来。至于裘千丈,他与二人都没有仇,只不过是想借助二人的压力突破神功第九变,虽然出手之际也是用上了真功夫,但到底未到以命相搏的那一步。相反,他见灵智与黄『药』师二人一开始便打出了真火,反而在一旁『插』科打诨,尽力缓和气氛。 裘千丈跃出圈子,避开灵智拍来的一掌,说道:“上人,你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得紧。”他心中极为诧异,要知道无论是他自己也好还是胞弟裘千丈也罢,掌上功夫可一点儿也不弱,劈砖碎石只在反手之间,然而灵智的掌力明显胜过他一大截,你教他如何不惊讶? 黄『药』师极为不服,冷哼一声,右掌一伸,一招“丹凤朝阳”便对着灵智拍去。这招“丹凤朝阳”本是剑招,然而被黄『药』师改动一番后,将之化入“落英神剑掌”当中,虽为掌法,却极为凌厉不凡。他一掌拍出,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利刃对着灵智刺去。 灵智面『色』不变,不退反进,反而上前两步,反掌拍了过去,哈哈大笑道:“黄老邪,你跟老衲比掌法,还差了一点啊。”果不其然,浑厚的大日如来真气从灵智掌心涌出,顷刻间便将黄『药』师那道掌力震碎,去势不减,对着他狠狠地挤了过去,正是“大手印”中挤字诀的妙用。 灵智看也不看黄『药』师,右手食指竖起,斜斜向上一指,跟着极为迅速的收回食指再对着裘千丈当胸点去。指力在灵智食指先收回后点出的过程中增加到不可思议的境界,只见一道金灿灿的寂灭指力对着裘千丈激『射』而去。裘千丈不敢硬接,身子一晃,窜前数步,双手连环崩打,顷刻间对着灵智打了七八拳,却是一招“江水滔滔”。这招原是“五行拳”中崩拳进招的架子,只要一拳劈出,敌手稍不留神,第二拳便紧跟而上,令对方万难闪避。裘千丈将之化入自己的“五行六合拳”当中,前力未衰,后力又至,恰如江水滔滔,延绵不绝。 哪知灵智借力反向后跃,叫道:“来得好,且吃我一拳!”话音一落,左手成爪反扣防备,右手抬起,一招“莽牛顶角”大力捣出。这“大力莽牛拳”招式并不如何高明,也就是同江湖上流传极广的“太祖长拳”相当,个中微妙全凭劲力变化。灵智一拳捣出,拳上劲力化作两股,一刚一柔,相互纠缠,对着裘千丈奔腾而去。 裘千丈高声喝道:“好。”他知灵智内功深厚,朴实无华的招式当中藏着一股极大的劲力,左手一抬,一掌抵住灵智这拳,右拳从左手手腕下面穿过,直击灵智小腹。 黄『药』师适才被灵智一掌『逼』退,见他非但不追击自己,反而对着裘千丈而去,心道:“你竟敢如此小觑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来到灵智背后,右手五指并拢,狠『插』他后心。灵智头也不回,左手一招“火焰刀”反劈了过去,凝神应付起裘千丈来。 黄『药』师尝过“火焰刀”的厉害,忙收回右手侧身避开,那道刀气直接将他身后数棵碗口粗细的树斩做两截。黄『药』师眼皮连跳,心道:“这和尚好生邪门,我自认轻功不差,他头都不回竟然知道我已到了他身后。而且这什么‘火焰刀’居然可以徒手放出刀气,刚猛凌厉,适才我要是慢上那么一丁点儿,岂不是被他斩成两截了?”他心高气傲,虽然明知道灵智武功了得,却不怎么愿意与裘千丈联手,双手交互,带出漫天掌影,竟然从旁直接二人全部笼罩进去了。 陆乘风自然认出黄『药』师所使的乃是“落英神剑掌”,这路掌法他当年也学过,对其中变化甚是熟悉,然从黄『药』师手中使来,虚实不定,虚招随时可以化作实招,实招也可随时变为虚招,早已与他当你所学之时大为不同。陆乘风心中甚是神往,心想如此精妙的掌法除恩师一人之外,谁又能使得出来? 然黄『药』师的掌法虽妙,对灵智与裘千丈二人却并无大用。裘千丈心念一动,臂随肩动,拳随臂动,一拳捣在黄『药』师的掌法薄弱之处,拳力登时突破掌力的封锁,对着黄『药』师而去。灵智嘿嘿一笑,袖袍一挥,一股大力顺着裘千丈的拳力卷去,漫天掌影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观战之人如江南七怪等,心中都起异样之感,他们虽未必裘千丈与灵智招式的精妙之所在,却都不自禁地生出钦佩之感。黄『药』师的厉害江南七怪与陆乘风都知道,然三人对战,二人随手可将黄『药』师的招式破去,足见了得。 陆乘风心中惊诧更甚,又想师尊早年遍邀高手,除却王重阳等寥寥数人之外,甚少有能抵挡他一招一式,灵智与裘千丈二人声名虽不如五绝大,但瞧着交手的声势只怕二人本领亦不在师尊之下。尤其是灵智,明显还没出全力,莫非他武功还是胜过恩师不成?这如何可能? 三人又拆了近百招,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渐觉不如一开始般轻松了,反观灵智,却始终气息如常。裘千丈忽然惊道:“上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留手么?”他已经察觉到体内真气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然压力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足以令真气发生脱变,回想适才三人交手时灵智的神态,才猛然差距他居然还留了手。 灵智微微一道,道:“好,你们二人小心了,老衲要出全力了,劝你们还是一起上得好。”说完,对着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各自拍出一掌,这回,已使上了八成力。 黄『药』师察觉到他掌力变化,心中很是惊异,又见灵智话语虽然平淡,却自蕴含一股张狂的霸气,自觉被小觑了,当即冷哼一声道:“狂妄。”同时手上亦加大几分掌力,硬上了灵智的手掌。 只听砰砰两声响动,灵智先是实打实的与黄『药』师硬对了一掌,再接着那股反震之力突然间扑到裘千丈跟前与之对了一掌。三人脚下防御丈余的地面被外泄的掌力震得一片狼藉,灵智身子一晃,便将体内余劲泄入地面,对着黄『药』师道:“黄老邪,看来你相当不服啊?那么你再瞧瞧老衲这一掌。”说完,身子猛然窜前,对着灵智轻飘飘的再次拍出一掌。 这回,原本故作淡然的黄『药』师勃然『色』变,他自然察觉到灵智这掌比之先前那掌威力大了三成有余,当下身子微侧,卸去一部分力道,跟着手腕一翻,对着身前拍出一道劈空掌力。二人掌力相交,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一片晃动,不远处的小树更是晃动不止。 裘千丈眼中闪过兴奋之『色』,惊呼道:“上人,你果然留手了,来来来,咱们亲近亲近。”说完,也不管面上一片铁青之『色』的黄『药』师,对着灵智扑了过去。裘千丈将神功催动到极致,力在掌缘不发,只有到了灵智身前三尺以内,这才猛然爆发那股庞大的掌力。 灵智的掌力可谓天下无双,他见裘千丈上前硬拼,有心成全,缓缓加大掌力,眨眼之间二人对拼了七八掌。裘千丈每一掌出,均被灵智震得气血翻腾,却哈哈大笑,振作精神再次扑上。数掌一过,他竟然借助灵智的掌力将体内原本封住的一处『穴』道轰开了少许,体内真气变化更为明显。裘千丈大喜,高声叫道:“快了快了,上人,再大力点。” 灵智眼『露』无奈之『色』,他每一掌虽然占了上风,然后对方掌上的反震之力也不小,这般硬拼,消耗较之寻常大了何止数倍?况且这样子的打法,与稚子顽童斗殴何异?又怎么能起到切磋的作用呢?他眼珠一转,对着裘千丈道:“老裘,你的拳法倒是非同小可,比某人那什么落什么神什么掌强多了。” 黄『药』师闻言,涨红了脸冷冷的道:“是落英神剑掌。” 灵智再次一掌震退裘千丈,转头对着黄『药』师喊道:“黄老邪,你行不行?都说了让你一起上,不丢人。” 黄『药』师大怒,对着裘千丈道:“裘兄,你且歇歇,让我来。”说完,猛然欺近,对着灵智连出数掌。裘千丈眼见突破就在眼前,哪里肯依,身子晃动间,已抢到黄『药』师前头,对着l灵智就是一招“纵横八荒”。 黄『药』师怒道:“你别打岔。”说完,在裘千丈肩头轻轻一推。他这一推虽看似使力极轻,实则已用上了十分高明的手法,谁知手掌碰上裘千丈肩头,只觉他顺势一带一卸,虽无劲力,所用招式却是一招“风行草偃”,移肩转身,左掌护面,右掌伏击,原本对着灵智而去的掌力居然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改变方向,对着自己而来。 黄『药』师心中十分讶异,身子微侧,顺势抓他胸口。裘千丈右掌戳出,一招“引蛇出洞”,庞大的内力迅速游走“手太阴肺经”,最后在掌缘聚拢,形成一道混厚的掌力,噗的一声,就往黄『药』师印去。 黄『药』师顾不得抓他胸口,双掌飞舞,带起漫天掌影向裘千丈攻去。他先连发数招虚招,最后掌心发劲,对着裘千丈的右掌而去。二人双掌相交,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黄『药』师直接被裘千丈震开一截。反观裘千丈,他反而借着黄『药』师的掌力回身同灵智相斗。 适才二人这一番动作只在眨眼之间,旁观的江南七怪等人均未瞧清楚当中的变化,不过灵智眼力过人,自然瞧得十分清楚。原本裘千丈掌力击到,黄『药』师需举掌相迎方为正理。可他却偏偏喜欢卖弄,先使几下虚招,最后才与裘千丈掌力相对。如此一来,劲力分散之下,焉有不被裘千丈震退的道理。 灵智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意,使开独创轻功“虎奔猿跃之术”,蹿高伏低,同裘千丈斗做一团。裘千丈身法轻盈,眨眼之间与灵智又对了七八招后,两手抓他双臂,左肘弯过一撞,想要封住身上『穴』道。这一手,本是十分普通的擒拿手法,可是在裘千丈手中使来,如羚羊挂角,全无半点斧凿痕迹,瞧得陆乘风、朱聪等人大呼过瘾。 灵智见裘千丈左肘撞来,嘿嘿一笑,他手上功夫十分高明,区区擒拿手法自然十分熟悉,当即一招“蹬跳势”闪身来到裘千丈身后,右手往他腰间一处按去。这一下按实了,即便裘千丈内功深厚也非全身酸软不可。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当下侧身避开了灵智的手掌。他身形不高,行动却轻巧无比。灵智这一按本是密宗“大擒拿手”中的绝顶高招,竟然没碰到他衣衫。 二人交手这一瞬息,黄『药』师已在此扑了上来,拦在他二人身后,双掌交错,挡住了他二人去路。三人六手,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再次斗做一团。不过江南七怪等人瞧得明白,三人中间当属灵智最为轻松,裘千丈次之,黄『药』师再次之。他们一边暗呼过瘾的同时,一边面『露』得『色』,心想:“你黄老邪确实厉害,但是比之上人却大大的不如,甚至连裘老头都比不上,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此时郭靖已沉浸在玄奥的武学至理当中,自顾自的施展领悟起来的东西来。黄蓉瞧了瞧手舞足蹈的郭靖一眼,又看了看被灵智与裘千丈二人『逼』得甚是狼狈的黄『药』师一眼,心中颇为担忧。陆乘风眼中兀自闪过不信,他万料不到一向英明神武的恩师竟然会如此狼狈。至于陆冠英,他是首次见如此高手对战,一张脸兴奋得通红,心中除却震惊之外倒没有其他的想法。 黄『药』师心中极为不忿,鼓气大喝,双掌一招“碧波云天”推出,乘着这股威猛之极的势道,回头向南,疾冲而前,拉开一段距离。他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手,已经知道了单凭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灵智与裘千丈二人的联手夹击,是以毫不保留的一掌推出,借机退出二人夹攻的笼罩范围。 得这一缓,他猛一回头,与裘千丈同时出掌,分击灵智左右。灵智双掌掌力和二人相接,只觉左方裘千丈击来掌力甚是刚硬,右方黄『药』师掌力中却含有绵绵柔劲,不由得心中一惊,再次提气,双掌运力,想要将对方掌力卸去。 第三十章 上桃花岛 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一身武功何等高明?身为天下间最顶尖的那小撮人,自有其傲气,本来无论如何是不会联手对敌的。奈何灵智不同于寻常对手,在黄『药』师眼中,这个大和尚即便不如当年的王重阳,亦相差不远矣。当然,他嘴上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三人这一掌力相接,一阴一柔两股磅礴巨力沿着灵智的手臂源源不绝的朝着他的体内涌去,似大浪拍沙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波跟着一波。灵智一人独斗二人,庞大炙烈的霸道真气霎时间从中下两个丹田当中涌出,分作两股,迎上二人手掌。场面立时由一开始的『乱』斗之局变成了比拼内力之局。 不过盏茶功夫,三人头顶俱是雾气升腾。陆乘风等人瞪大了双眼瞧着比斗的三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们都知道这比拼内力的凶险所在,不输于真刀真枪的比斗分毫,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有『性』命之威。是以众人心中虽然担忧,却不敢出言打扰,以免三人分心之下,为对方内力所趁。 灵智心中暗暗叫苦,他一身修为虽然精深,脱胎于九阳的“大日如来诀”也玄妙异常,不仅继承了九阳神功回气甚快的功能,练出的的真气更是炙热霸道异常。然眼前两个均是天下间少有的绝顶高手,若论单打独斗,灵智有信心仗着神功的精妙拖死他们,但是如今两个对上一个,对方损耗一分内力,他起码得损耗一分半,甚至更多,时间一久,只怕要遭。 殊不知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心中惊诧更甚,他们的本事自己十分清楚,一开始本没打算与灵智比拼内力。然适才二人各自一掌拍出,灵智竟然仗着掌力雄浑想要将二人的力道卸去,二人自然不肯,竟不约而同的同时加大掌力。谁知他们掌上力道越强,对方手掌上传递过来的力道更强,这一下激起了二人的好胜之心,均想:“你一个独斗咱们两个,难道还能让你赢了不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掌上力道非但不减,更隐隐有增强的趋势,而且对方的真气灼热至极,迅捷无比的传至体内,一时间手臂经脉竟有灼热涨裂之感。 裘千丈一边调动丹田当中浑厚的天蚕真气缓解手臂传来的灼热胀痛之感,一边费力开口赞道:“上人,你这真气好生霸道。” 灵智傲然道:“老骗子,你的‘天蚕神功’虽然玄妙,但是一日未突破第九变,那就一日比不上老衲的大日如来诀。”说完,心念一动,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变化,原本霸道至极的刚劲一缓,变成左手阴柔右手阳刚。过不多时,又变成右手阴柔左手阳刚,如此交替循环,劲力不住的转换。 原本脸上尚算平静的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霎时间神『色』大变,他们虽然懂得“阳极阴生、阴极阳生”的武学至理,却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将内功练成这等境界,他们察觉到灵智掌上传递过来的劲力不断变幻,时而刚猛、时而霸道、时而阴柔、时而炙热、时而阴寒,变换多端,不住转动,将自身的内力一点一滴的磨去,心中震撼非常。他们可不知道灵智只不过是在按照“九阳神功”当中记载的逆转阴阳的手法,来不断转换体内阴阳二气,使真气『性』质不断变化,生出种种妙用,还当灵智真的练至了“阳极阴生”的至高境界。 灵智虽然借助阴阳二气的转换来短暂的改变真气属『性』,实则对自身的伤害还是非常大的。别的不说,单说体内阴阳二气的转变之时,阴阳二气失衡之下,对于自身体内的脏腑器官的负荷十分之大。若非灵智向来注重练体锻脏,如此作为只怕支持不了盏茶功夫。灵智心知时间越久对自己处境越不利,双掌上所发的劲力越催越快,黄『药』师与裘千丈二人的单掌已然抵敌不住,只觉得各自手掌渐渐酸软无力,忍不住便要伸另一只手掌相助。 三人所站立的地面,受三人所发的庞大真气所激,泥土慢慢变得松软起来。三人身子开始缓缓下陷,直至最后将三人小腿尽数没入泥土里。 黄『药』师与裘千丈缓缓对手一眼,又加大几分掌力,只听见咔嚓数声,灵智再次下陷一截。三人僵持片刻,各自头顶透出缕缕白气,渐渐浓密,就如蒸笼一般,显然已将内功催动到了极致。灵智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已渐觉吃力,终于忍不住转而全力抵御,已无法顾到是否能慑服对方,心想:“到底太过托大了,果然五绝没一个好相与的。”他此刻缓缓收回几分力道,体内真气更是迅速的在经脉当中游走,以期多回复一点儿损耗的真气。他已不奢望能同时胜过二人了,别说得胜,若得自保,已属万幸。 黄『药』师与裘千丈也不好受,前胸后背早已大汗淋漓,眼前这个大和尚好深的内功,他们二人联手对敌,对方内力始终顽强如初。黄『药』师响起适才他一连发劲数次,他第一道劲力未消,第二道攻力又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道跟着上来。如此连发数次,却始终撼动不了对方的磅礴巨力,非但反击的越来越猛,自己的劲力更隐隐有倒灌回来的趋势。他思及当年华山论剑之时,与王重阳、洪七公等人比斗了七日七夜,虽然其中不乏凶险境遇,却万万比不上这次这般提心吊胆。瞧这和尚,年岁明显比自己二人要小一截,一身内功竟然还要在自己之上,也不知他是如何修炼的。 裘千丈虽然不大好受,不过他察觉的体内真气开始了玄妙的变化,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气运丹田,只守不攻,想要借助灵智带来的庞大压力让真气发生脱变,同时也静待他内力衰竭,好一举反击。又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裘千丈只觉体内轰隆作响,丹田内残余的真气迅速的沿着经脉游走,便转一圈,便精纯一分,七七四十九哥周天下来,原本淡蓝『色』的真气已脱变成深蓝『色』。当最后一丝真气蜕变完毕,裘千丈精神一震,眼中神光熠熠,哈哈笑道:“老夫终于突破了,哈哈哈哈,上人,多谢了。” 灵智瞧他狂喜的神态,微微一笑,道:“是么?可喜可贺。”黄『药』师闻言,脸『色』一垮,只觉嘴角苦涩,没想到斗到最后,裘千丈居然突破了。如此说来,三人当中,岂不是他黄『药』师最为不堪?不过他心中虽然憋屈,却还是开口道:“裘兄,恭喜恭喜。” 裘千丈侧头瞧了一眼十分憋屈的黄『药』师一眼,心中甚是得意,笑道:“依老夫之见,今日咱们也斗了许久了,不如罢手如何?” 灵智与黄『药』师齐道:“好。”裘千丈道:“我数一二三,咱们齐齐撤力如何?”灵智与黄『药』师二人齐齐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同时缓缓收回掌上力道。裘千丈刚数到三,他与黄『药』师二人便察觉的灵智掌上力道消散得无形无踪,此刻若是趁隙发劲,灵智非吃个大亏不可。不过二人倒对灵智的信任甚是敬佩,当下默默的收回掌力,学着灵智的『摸』样,从泥土中站起来,而后盘膝坐地,缓缓的恢复其内力来。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不分先后的睁开双眼,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都对彼此之间的本事十分钦佩。 裘千丈笑道:“上人,好本事,老夫佩服。”说完,一扭头,对着黄『药』师赞道:“『药』兄不愧为五绝之名,厉害厉害。” 黄『药』师对他们二人的本事也十分佩服,先前的那点儿傲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和颜悦『色』的道:“裘兄说笑了,幸亏当年华山论剑你没来,否则重阳真人想要夺得第一,只怕没这么容易啊。”说完,又对着灵智道:“我生平轻易不服人,今日却要对上人你说一声服了。” 灵智笑呵呵的道:“黄老邪,既如此,靖儿跟蓉儿那丫头的婚事,你该不会再阻拦了吧?” 黄『药』师沉『吟』片刻后道:“承蒙上人看得起,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事关小女终身幸福,还请上人容在下考虑一二。”他虽然没正面应下,但态度以及言语当中已不如一开始般强硬了。 黄蓉与陆乘风二人见双方化敌为友,心中大喜,当下又笑着恭维了三人几句,最后一行人重新回了归云庄。 落座之后,灵智怕再次生出什么变故出来,一心想要敲定郭黄二人的婚事,是以言语当中对黄『药』师客气了不少。黄『药』师见灵智给足了脸面,口风终于松动了,言明先带黄蓉回桃花岛,然后静待灵智与郭靖二人上门提亲。韩宝驹、柯镇恶恶人虽颇有微词,但总算有了个好结果,称得上皆大欢喜。 第二日,双方依依惜别,黄蓉虽然不舍郭靖,却也知是时候该回桃花岛了。好在灵智道最多一月,必定领着郭靖上岛提亲,这才令黄蓉心中稍安。 双方分别之后,灵智带着郭靖先是找到了段天德,命郭靖一掌结果了他报了父仇之后,又命其一人先独自上桃花岛,他则挑了一处地方闭关潜修。当日一战,虽然凶险,却所得甚多,特别是他与裘千丈一番深入的交流之后,更是隐隐明白了突破的关键。灵智自信不出三年,定能越过那道坎,贯通天地二桥,突破到传说中的先天至境。 就在灵智闭关苦修之际,时当六月上旬,天时炎热。郭靖先是到了嘉兴,写了一封书信,交与醉仙楼掌柜,请他于七月初江南七侠来时面交。信中说道:弟子道中已报父仇,眼下需赴桃花岛应约,届时有灵智恩师相伴,必当无碍,请七位师父放心,不必同来桃花岛云云。灵智让他自己先去的消息却没有告诉江南七怪,这也是灵智反复告诫的结果。不出意外,郭靖此番上岛必定能遇上老顽童周伯通,如果凑巧的话,甚至还能遇上西毒欧阳锋,柯镇恶等人嫉恶如仇,届时遇上不免起了争斗。虽然如今江南七怪武功较之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西毒欧阳锋下毒的本事可谓天下无双,为了江南七怪等人的安全着想,西毒这等狠人还是能避则避吧。 郭靖不知道灵智的打算,他信内虽如此说,心中却不无惴惴,暗想黄『药』师为人古怪,自己独自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只怕届时又生事端。不过为了心上人,也只能豁出去了。 郭靖按照当初黄蓉的指点,一路打听,到了舟山,雇了一艘海船出海。岂料海边之人畏桃花岛有如蛇蝎,相戒不敢近岛四十里以内,如说出桃花岛的名字,任凭出多少金钱,也无海船渔船敢去。还好他一直谨记着黄蓉的交待,只说虾峙岛。 出畸头洋后,郭靖对着『操』舟的老渔民深深一揖,这才开始打听桃花岛的方向。 那舟子听到说要去桃花岛,霎时间瞪大了双眼,颤颤兢兢的道:“这位爷,那地方······那地方去不得。” 郭靖不解,奇怪的问道:“为何?”那舟子忙将各种传闻道出,最后求道:“若是早知你要去那个鬼地方,这趟生意说什么我也是不会做的。” 郭靖又温言求了几遍,最后又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那舟子眼神闪烁几下,这才一咬牙应下,转舵向北,缓缓朝桃花岛的方向开去。 船将近岛,郭靖已闻到海风中夹着花香,远远望去,岛上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白,繁花似锦。不过那舟子却无论如何不肯再靠近了,郭靖无奈,瞧着离岛上有二三十丈的距离,一咬牙,提起包袱扑通一声跳下船,缓缓朝桃花岛游去。 郭靖自幼在漠北长大,本不通水『性』。后来认识黄蓉之后,专门跟她学过游泳。不过期间也不知道被淹了多少次,灌了多少口水,让他对水有一股天然的恐惧。这二三十丈的距离在他眼中不亚于天堑,等他游到岛上之时,已筋疲力尽了。他躺在沙滩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首一瞧,那舟子早已撑船跑的无影无踪了。郭靖无奈,只好迈步往桃花林中走去,谁知只奔出十余丈远,立时就『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 他走了一阵,似觉又回到了原地,想起在归云庄之时,黄蓉曾说那庄子布置虽奇,却哪及桃花岛阴阳开阖、乾坤倒置之妙,这一『迷』路,如若『乱』闯,定然只有越走越糟,郭靖登时傻眼了,于是坐在一株桃树之下,叹道:“蓉儿啊蓉儿,你在哪儿阿?”这时,一个声音笑嘻嘻的传来:“你也认识那个小丫头么?” 第三十一章 顽童烂漫 郭靖抬头瞧去,日光从花树中照『射』下来,映得对面那长须人满脸花影,这时他面容看得更加清楚了,须发乌黑,虽然甚长,却未见斑白,不知已有多少时候不加梳理,就如野人一般『毛』茸茸的甚是吓人。 他『迷』路被困,正心头彷徨之际,突然见到这么一个怪人,虽然吓了一大跳,但随即『露』出喜『色』,一报拳冲那人道:“在下郭靖,依约前来桃花岛,未知阁下是否是岛上之人?” 那长须人『露』出好奇之『色』,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来桃花岛干嘛?” 郭靖是个诚实人,当下嗡声道:“在下前来桃花岛提亲,不过却不认得路,一下子困在了这桃花林中。倘若阁下认得路径,还望带在下去见黄岛主。” 那长须人霎时间眼睛瞪得浑圆,惊道:“提亲?提亲?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就犹如洪水猛兽,轻易招惹不得。”他先是不可置信的连问两次,最后语气已变,言语当中兀自犹有余悸,颇为诚恳的对着郭靖劝了起来。 郭靖却十分不喜,心想:“这人好生奇怪,说什么女人是洪水猛兽,可是蓉儿明明好得很呐!”说完,直接站起来就要离开。 那长须人正是老顽童周伯通,他被黄『药』师关在岛上十余年,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此刻好不容易碰上了郭靖,哪里会让他轻易离开。只见他身子一晃,挡住郭靖的去路,高声道:“你别走啊,陪我聊聊。” 郭靖见他先『露』这一手高明轻功,登时一惊,忽然想起灵智同他讲过桃花岛上还有一人,一身武功不下于东邪黄『药』师,『性』子更是如顽童稚子一般。郭靖越想越觉得这长须怪人是恩师所说的老顽童周伯通,当下再次一抱拳,颇为迟疑的道:“未知前辈可否是老顽童周伯通周老前辈?” 周伯通眼中闪过喜『色』,惊呼道:“你认得我?”一时间,老顽童眼神闪烁不定,颇为激动的道:“你如何认得我?来,同我好生说道说道。”说完,也不顾郭靖的反抗,直接拉着他越过一片桃花林,走进一处山洞当中。 周伯通坐在山壁的一个岩洞之中,微笑着说道:“你是谁人弟子?” 郭靖见他脸『色』温和,略觉放心,站起来躬身答道:“弟子郭靖参见前辈,弟子的受业恩师是灵智上人与江南七侠。”周伯通更为诧异,说道:“江南七侠?是柯镇恶一伙么?灵智上人?唔,他不是在西北么?怎的也收了你做弟子?奇怪奇怪。”他一开始还未响起灵智上人是谁,后来总算反应过来,此乃当年纵横西北的大高手,统帅万千密宗弟子的密宗宗主。 郭靖缓缓将当年的故事道出,老顽童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装个鬼脸,神『色』甚是滑稽,犹如孩童与人闹着玩一般,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眉头一皱,极力思索了一会儿,跳下岩洞,神『色』间颇为期待的望着郭靖问道:“听说灵智上人那个和尚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叫做什么‘大手印’,你学会了没有?” 郭靖给他炙热的目光瞧得心中一突,却还是回道:“弟子驽钝,恩师的绝学只学会‘震’、‘透’二诀,算不上学会。” 老顽童闻言脸『色』一垮,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叫道:“快使出来给我瞧瞧。”郭靖眼『露』为难之『色』,老顽童急不可耐的道:“来,你在我掌上推一下,我试试你的功夫。” 郭靖忙道:“弟子如何敢同老前辈动手。” 老顽童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试试你的功夫,你就用你会的那什么‘震’、‘透’二诀。”他生平有两大爱好,一好玩,二好武,对武功的兴趣还要在玩乐之上,此刻心痒难耐,连连催促郭靖出手。 郭靖被他央求不过,一点头,道:“那前辈你小心了。”说完,沉腰立马,左掌画个圆弧,右掌呼的一声推了出去,正是那招“亢龙有悔”。他勤学苦练之下,早已将“震”字诀融入了这一招当中,单以这招“亢龙有悔”而言,领悟之深还要在洪七公之上,此刻一掌推出,掌上出四分力道,体内留六分力道,正符合这招要旨。 老顽童原本浑不在意,心想:“瞧他小小年纪,就算在娘肚子里起始修练,也不过十八九年道行,武功又能有多厉害。”谁知他手刚一搭上去,对方掌上含而不『露』的掌力登时爆发,一股刚猛霸道的掌力一波跟着一波朝自己涌来。老顽童仓促间提气,也不知使个什么手法,将掌力卸去大半,剩下那一小半却还是将他震退数步。 老顽童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惊呼道:“降龙十八掌?你如何会这门武功?” 郭靖道:“九指神丐洪恩师……”老顽童脸上神情特异,眼『露』兴奋之『色』,抢着问道:“洪七公也传过你功夫?”郭靖道:“是的。洪恩师传过弟子一套降龙十八掌。”老顽童脸上登现欣羡无已的神『色』,说道:“你居然会降龙十八掌?这套功夫可了不起哪。你传给我好不好?我拜你为师。”随即摇头道:“不成,不成!洪老叫化跟我年纪差不多,也不知谁老谁小,做他的徒孙,可不对劲。洪老叫化有没传过你内功?”郭靖道:“没有。”老顽童又道:“他没传过你内功,那你掌法还能练到如此地步,厉害厉害。”不过随即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刚刚这一掌,真气刚猛凌厉,运劲的手法也十分巧妙,可跟洪老叫花的掌法大不一样。”他一抬头,死死的盯着郭靖道:“你的内功是谁传你的?” 郭靖道:“是灵智恩师传给我的,叫做《九阳真经》。”老顽童眼中再次『露』出惊疑之『色』,道:“《九阳真经》?《九阳真经》?这怎么可能?这世上除了《九阴真经》之外,怎么可能还有一门《九阳真经》?” 郭靖道:“这门功夫是灵智恩师他老人自己创出来的,恩师曾言这门功夫比什么《九阴真经》厉害多了,练到高深处,天下武学信手拈来、、、” 老顽童越听眼睛越亮,突然打断道:“来来来,小子,跟我比划比划。”说完,手掌突伸,猛然发力,郭靖只觉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涌到,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道相抗,跟着身子一矮,顺势一招“时乘六龙”推了过去。 二人气劲相交,一下子将这山洞震得一片狼籍。老顽童心中诧异之极,他刚刚这一下虽属试探,却也用上了六分力。谁知这小子非但半点事也没用,一招“降龙十八掌”下来,竟然还让他吃了点小亏。老顽童神情霎时间凝重了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又至郭靖身前,先出拳捣他左肩,待到郭靖举臂相抗再转手反拨,五指已搭上他腕背,想要将他直甩出去。岂料对方下盘甚稳,他这一甩竟然没甩动。 老顽童吃了一惊,待要再次加劲,郭靖低喝一声,竟直接以肩膀撞向老顽童,用得正是熊戏当中的“抗靠势”。老顽童见他这招姿势凝重,眼前一亮,手往上抬一截,在他肩上一按,借力腾空而起,双脚直挺挺的朝后,以郭靖为轴心,在半空中划了一圈,不仅避开他这一撞,更是一脚踢在他后心。 郭靖站立不住,跌出了七八步,幸好他每出一招必留余力,朝前跌出几步,不等撞上石壁,便即站定,跟着猛一转身,一招“神龙摆尾”对着老顽童又拍了过去。 老顽童有心试试他的“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哈哈一笑,伸掌与他右掌相抵,凝力发劲,使出了全真教有名的掌法“三花聚顶掌”。这“三花聚顶掌”乃是全真教上乘掌法,威力较之“履霜破冰掌”之流威力何止大了数倍,更别说使这掌法的还是老顽童。只听见轰隆一声,两股强劲之极的力道猛然相撞,掀起一阵漫天气浪,整个山洞更是摇晃个不停,不少石块被震落下来,跌在二人身边。 郭靖退开两步,深深吸了口气,才凝定了胸腹间气血翻涌,向老顽童望去,心中甚是讶异:“此人的武功几与洪恩师、黄岛主差不多了,难怪灵智恩师对其推崇备至。” 老顽童拍手赞道:“好掌法,好内力,再来再来。”说完,身子一晃,窜前两步,摆个极为古怪的姿势,对着郭靖捣出数拳。 郭靖见他招式古怪,一时间分不清虚实,不管不顾,直直的对着正前方拍出一招“亢龙有悔”。本来他这招一出,敌人不是闪身避开便是以力破力,强行破去这招。谁知老顽童双手在身前挥舞几下,便将他掌上这股巨力卸去泰半。郭靖只觉一掌打在棉花絮里一般,混不着力,感觉怪异之极。郭靖不信邪,又劈出几掌,均被老顽童以同样的手法卸去其中的力道,非但如此,身上更是挨了他数下。好在他身强体健,内功又深,再加上老顽童没有用上全力,所以这几下打在身上虽痛,但也坚持得下。 郭靖退开一截,眼中闪过一丝佩服,沉声问道:“敢问老前辈这是什么拳法?”他从未见过这等高明的卸力功夫,瞧老顽童招式之间依稀是拳法的『摸』样,这才出声相询。 老顽童甚是得意,嘻嘻笑道:“这是我创出来的‘空明拳’,怎么样?厉害吧?” 郭靖闻言,心中更为佩服,当下一抱拳郑重的道:“佩服佩服。”他心知能自己创出一门功夫之人,才智、毅力等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他适才感受过“空明拳”的威力,是以言语之间越发的恭敬起来。 周伯通在桃花岛独居已久,无聊之极,忽得郭靖与他说话解闷,大感愉悦。这时又感受到对方语气当中的真诚,心中欢喜更甚,笑道:“全真教主王重阳是我师兄,马钰、丘处机他们都是我的师侄。你既不是全真派门下,也不用啰里啰唆地叫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就叫我周伯通好啦。” 郭靖道:“弟子怎敢?”岂料老顽童这时蓦地里心中又起了个怪念头,说道:“小朋友,你我结义为兄弟如何?” 不论他说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语,都不及这句话的匪夷所思,郭靖一听之下,登时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瞧他神『色』俨然,实非说笑,过了一会,才道:“这如何使得?弟子是马道长、丘道长的晚辈,该当尊您为师祖爷才是。” 老顽童,双手『乱』摆,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武艺全是师兄所传,年纪又不比他们大多少,马钰、丘处机他们见我没点长辈样子,也不大敬我是长辈。你多半不是我儿子,我恐怕也不是你儿子,又分什么长辈晚辈?” 一番言语下来,二人还是结拜做了兄弟。老顽童久不见人影,此刻有人陪他聊天,当真欢喜不尽,当下拉着这个新结拜的小兄弟说了许多许多。例如如何到了这桃花岛之上,又如何无聊,自己跟自己玩,创出“空明拳”及“左右互搏”这两门神奇的武学来。大多时候,郭靖只安安静静的听着,等到老顽童问起灵智等人的事迹之时,他才神采飞扬,手舞足蹈的将灵智等人的各种事迹道出。 老顽童听完,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道:“当年灵智那个大和尚继任密宗宗主之位,在江湖上掀起好大的影响。老顽童我虽早就听过他的声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不过今日听你一说,他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单只能创出这‘九阳神功’便可见一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歪着头问道:“他当真比洪七公和黄老邪还要厉害?” 郭靖重重的点头,道:“灵智恩师跟洪恩师真个打起来究竟谁厉害,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准。我虽然见过他们切磋,但是两位恩师都未出全力。不过灵智恩师比黄岛主要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前些日子恩师一人对上黄岛主与裘千丈裘老前辈二人联手,却不分胜负,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老顽童又询问了当时的一些细节,最后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黄老邪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痛快痛快。” 老顽童听闻黄『药』师在灵智手中吃了大亏,幸灾乐祸之下,已对着素未谋面的大和尚心生了不小好感。他听郭靖说过段时间灵智便会来桃花岛,眼中好奇之『色』越来越浓,嘴角更是挤出一个神秘的弧度,心里在盘算着到时候如何让灵智与黄『药』师打起来才好。 第三十二章 碧海潮生 不知不觉,天已渐黑。老顽童与郭靖二人又聊了一阵,正说得兴起,忽听脚步声响,一名老仆提了一只食盒,走了过来。 老顽童笑道:“有东西吃啦!”那老仆揭开食盒,取出两碟小菜,一壶酒,半木桶饭,放在周伯通面前的大石之上。 他一见郭靖,似是吃了一惊,连比带划,先是指了指郭靖,又指了指带来的食物,示意所带食物不够。给老顽童斟了酒,便转身出了山洞。周伯通与二人将食物分了,大口吃了起来,适才他们斗了一场,又说了许久的话,早已腹中饥渴难耐。 就在二人吃饭之时,先去那么老仆走到黄『药』师跟前比划起来,黄『药』师越听眉头越皱,黄蓉则是眼睛越来越亮,眼中的喜『色』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 等到那老仆将郭靖的外貌形容出来,黄蓉再也忍不住了,欢呼一声叫道:“一定是靖哥哥来了,爹,我去瞧瞧。”说完,转身就要往那边奔去。 不等黄蓉跑开,黄『药』师怒喝道:“不准去。这个臭小子既然来了桃花岛,不先拜见我,却同老顽童混在一起,可见也没多少诚意,哼,我这就去杀了他。”说完,一个闪身奔了出去。 黄蓉一呆,登时怔住了,等到她回过神来,听清黄『药』师的话语,心中一急,惊呼道:“爹爹,不要。”不过此刻黄『药』师已越过黄蓉身边,消失在她的眼中。黄蓉拔腿追去,一边追一边惊呼道:“爹爹,不要啊!” 天『色』渐晚,郭靖一路赶来桃花岛,本已累得够呛,上岛之时又在水中泡了许久,后来再遇到老顽童,同他切磋了一场,实已极为疲惫。是以他吃过那哑仆带来的饭菜之后,同老顽童闲聊了几句,便盘膝在山洞一角打坐运功。 九阳真气至刚至阳,短短片刻间便将郭靖湿透的衣衫烘干,化作袅袅雾气围绕的郭靖身侧,将他整个人影笼罩进去,令人瞧不清他的面容,如真似幻。 老顽童瞪大了双眼瞧着打坐练功的郭靖,啧啧称奇道:“这小子好厉害的内功,瞧他所练功法,威力之大竟然不在咱们全真教内功之下,其真气属『性』更是霸道异常,倒是十分少见纳。”他知内功有一定火候之人,自然可以以内力烘干衣裳。拿他自己来说,只消功行数个周天,让真气贴着皮肤运转,小半个时辰之后,衣物自然会被烘干。然而他从未听闻有谁能以内力在短短片刻之间将衣衫之上的水份化作雾气的。更何况,瞧着小子的情形,明显还不是有意为之,如此说来,得想个办法学一学这门功夫了!老顽童捏着颔下『乱』糟糟的胡子,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抹异光。 就在老顽童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从山洞外面传来一阵箫声。老顽童一惊,脚底居然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呼的一声,身子竟一下子越过郭靖的身子,轻轻巧巧地便越洞而出。 他百忙之中回头瞧了郭靖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焦急,脚上加力几分,几个起落,直接没入桃花林中。他同黄『药』师斗了十几年,知道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厉害非常,就是自己也容易着道,更何况郭靖那个傻小子。他心知黄『药』师『性』格怪异至极,最喜迁怒旁人,倘若被他发现郭靖同他呆在一起,只怕这个新认识的小兄弟就要遭了黄『药』师的毒手,到时候没人陪他说话玩耍,这个大大的不妙了,所以宁愿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引开黄『药』师,不得不说他天『性』仁善,单纯得紧呐! 老顽童七弯八拐,直接越过山洞外那一小片桃花林,来到沙滩之上,双手『插』腰,大声喊道:“黄老邪,有本事就过来跟我打一场,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此刻明月高升,四下里寂静一片,只余下箫声远远传来。老顽童话音刚落,陡见箫声一下子急促起来。时那箫声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东忽西,似乎有十多人伏在四周,互打信号一般。老顽童神『色』大变,知道接下来的箫声非同小可,一边默运玄功抵挡,一边大声喝骂,以期扰『乱』黄『药』师的心智,令这魔『性』的箫声威力减小几分。 原本盘膝在山洞当中的郭靖,『迷』『迷』糊糊中听见洞外箫声传来,箫声调子十分奇怪,似浅笑,似低诉,软语温存,柔靡万端。郭靖心中一『荡』,有点糊涂:“这调子怎么如此好听?”他缓缓睁开双眼,扫视一圈,心道:“怎么周老前辈不在?”心中疑『惑』的同时又为洞外箫声所吸引,当即站起来朝洞外走去。 他不认得路,当下也不理会那盘旋往复的怪路,只顾顺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周大哥,你在哪里?” 走了一会,忽听得箫声更加明彻清亮,他加快脚步,窜过一片小树林,眼前一亮,竟来到了他初登岛之时的那处沙滩。柔和的月光洒在沙滩之上,海浪不时的拍击着岸边的礁石,配合上那温柔婉转的箫声,一时间竟有几分『迷』蒙之美。 忽然一声惨叫声传来,郭靖顾不得欣赏美景,忙顺着声音走去,远远的瞧见老顽童双手抱头,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瞧立着一个人影。 郭靖大惊,快步朝那边奔去,口中叫道:“周大哥,你怎么呢?” 那站立着的人影似乎发现了郭靖,箫声越发的急促起来,竟似是催人起舞,且那箫声倒有大半是朝郭靖而来。郭靖才跑到一半,神『色』大变,只感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当下坐倒在地,依照灵智所授的内功秘诀,不思不念,运转内息。然而平日里如指使臂的九阳真气,此刻却仿佛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经脉当中『乱』窜。郭靖大骇,极力平复体内激『荡』的真气,然而箫声入耳,只感心旌摇动,甚至想跃起来手舞足蹈,哪能如平时一般运转玄功?好在郭靖听灵智提过这等情形之下需注意的事项,当下微一咬舌,登时清醒过来,同时干脆放开对真气的束缚,任由真气在体内自我运转。 巨石之上的黄『药』师似是吃了一惊,箫声一缓,随即猛然大涨,音调再次高昂起来。不过此刻郭靖心神渐渐宁定,到后来意与神会,心中一片空明,全无思虑,任他箫声再『荡』,他听来只与海中波涛、树梢风响一般无异,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的,全身舒泰,真气运转到何处,何处便暖洋洋的一片。 黄『药』师见郭靖不为他箫声所动,眼中微现讶异之『色』,随即调转身子,全力对付起老顽童来。他提气吹箫,洞箫声忽然变得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 郭靖此刻已渐渐收摄心神,但黄『药』师箫声一变,郭靖跟着脸『色』又起了变化,只见他面上一片陀红,就好似喝醉酒了一般。原本郭靖年纪尚幼,又勤练武学,不通男女之事,即便听了黄『药』师的箫声,也应该无事。然而他习练的九阳神功却偏偏走的是至刚至阳的路子,郭靖体内阳气之盛,远超一般习武之人。再加上黄『药』师箫中曲调虽比适才更加勾魂引魄,郭靖竟然不自主的被勾动了那一缕邪火。好在郭靖这人单纯得紧,虽然明知道自身出了问题,却没往别处想,只是尽力收摄心神,同这箫音相抗。 再瞧老顽童,气喘愈急,听他呼吸声直是痛苦难当,正拚了全力来抵御箫声诱『惑』。只见他左手抚胸,右手放在背后。这正是全真教修练内功的姿式,乃是收敛心神的要诀,只要练到了家,任你雷轰电闪,水决山崩,全然不闻不见。 箫声愈来愈急,老顽童身不由主地一震一跳,数次身子已伸起尺许,还是以极大定力坐了下来。郭靖也不好受,他体内真气越转越快,只觉置身如火炉当中一般,全然没了寻常运转真气之时的温暖舒泰。 郭靖猛然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我受不了啦。”声音夹杂着内力远远传开,竟一下子将黄『药』师的箫声盖过。与此同时,他体内有一小部分真气竟沿着一条尚未打通的经脉远转,片刻之间,这条经脉竟然被一种极为蛮横的方式打通,疼得他仰天大吼道:“啊!啊!啊!” 这下,庞大的音浪彻底将黄『药』师的箫声盖过去了。老顽童得这一缓,气喘渐缓,呼吸渐匀,不久便即思止虑息,达到物我两忘之境。 黄『药』师眼见本来就要走火入魔的老顽童心中已静,能自行闭目运功,心头大怒,一甩袖袍对着郭靖骂道:“小畜生,坏我大事。”箫声突止。 这时,黄蓉从远处赶来,惊呼道:“爹爹,还请手下留情。”她一路追来,隔老远便听着黄『药』师的箫声,害怕郭靖有所闪失,忙较快脚步。她知道父亲的“碧海『潮』生曲”能勾起人心底的邪念,哪怕就是对这首曲子每一个音节变化十分熟悉的她,都不敢倾听,更何况是郭靖呢?她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扯下两块布条堵在耳内,全力施展轻功超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才出树林,黄蓉便听见郭靖的叫声传来,她还以为黄『药』师以下杀手,这才惊呼出声。黄『药』师见到爱女追来,也不好再行『逼』迫,冷哼一声,当即将玉箫『插』回腰间。不过望向郭靖的眼神倒是闪过一抹赞赏。 这“碧海『潮』生曲”乃是他苦心孤诣创出来的绝学,便是武功高如老顽童,一个不察也被勾得心头火气,无法保持心神一片澄静,轻则有走火入魔之危,重则有『性』命之险。然而郭靖年纪轻轻,竟然能够抵挡得住他的箫声,而且瞧他这情形,非但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内功有所突破,境界上了一个新的台阶。黄『药』师自认在他这个年纪是比不上郭靖的,一时间他对于郭靖与黄蓉之事倒少了几分抗拒。 郭靖这啸声持续了盏茶功夫,等他睁开双眼一瞧,只见黄蓉甚为关切的瞧着自己。他数日不见黄蓉,此刻与心上人重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郭靖上前几步,拉着黄蓉的手道:“蓉儿,我、、、”他说到这里,便激动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黄蓉知他心意,又瞧他神情甚是狼狈,显是吃了不少苦头,眼眶一红,道:“靖哥哥,你没事罢?” 郭靖刚欲说话,只听得旁边一声冷哼传来,他转头瞧去,见黄『药』师在一旁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心中一突,忙挣开黄蓉的手臂,对着黄『药』师拜道:“晚辈见过黄老前辈。” 黄『药』师不置可否,冷哼一声道:“我很老么?”郭靖脸上一僵,不知如何作答。黄蓉嘟着嘴道:“爹爹。” 黄『药』师又道:“你师父没来么?” 郭靖对黄『药』师甚是惧怕,忙恭敬答道:“恩师武功突破在即,便寻了个地方闭关,让弟子先来。他老人家说多则七八日日,少则五六日,必定前来桃花岛。” 黄『药』师闻言瞳孔一缩,心道:“这小子不是在骗我罢。”他同灵智交过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也知道灵智武功只怕要高他一筹。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数年无有寸进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任何一丝进步都显得弥足珍贵。然而这才过去几天,那个大和尚武功竟然又有突破,如此说来,岂不是更加拿他没办法了?黄『药』师深深的看了郭靖一眼,瞧他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一时间心中好生复杂。 不过黄『药』师到底是心智坚定之辈,只片刻功夫便调整好了心态。只见他又对着郭靖冷冷的道:“你既然来了桃花岛,却又为何不来拜见我?反而同他混在一起?”说罢,一指地上的老顽童。 这时,老顽童已然收功,他一听到这句话,马上跳起来骂道:“好你个黄老邪,什么叫同我混在一起?再说,你又有什么好拜见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他见黄『药』师嘴角抽搐两下,登时大为得意,又道:“今日你既然吹过了那首鬼曲子,那么按照规定,半个月不准过来『骚』扰我。这十几年来,也只有这个小兄弟跟我老顽童说了几句话、、、”他说到这里,想到独自一人在山洞中住了十几年,不由得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黄『药』师听到老顽童的话,又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脸上微现愧『色』,叹了一口气道:“伯通兄,只要你把经文给我,我马上放你出岛,决不食言。” 老顽童哭声陡歇,猛然从地上跳起,一把抓住郭靖的手腕,身子一晃,便窜入林中,只余下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想要经文,先抓住我再说。” 第三十三章 山洞传经 黄『药』师愕然,随即脸上一片愤怒,就要冲进去那片树林当中。不过他脚刚抬到一半,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冷冷的哼了一声,对着黄蓉道:“蓉儿,咱们先回去。” 黄蓉哪里肯依,直接追了进去,刚走了几步,但见黄『药』师右手中指屈指一弹,黄蓉当即僵立不动,显是被黄『药』师点中了『穴』道。 黄蓉大叫道:“爹爹,快放开我。”黄『药』师不答,直接抓住黄蓉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施展轻功网住处奔了回去。黄蓉身处半空,大声叫道:“快放开我,我要见靖哥哥,我要见靖哥哥。”黄『药』师眉头一皱,直接在她哑『穴』上一点,登时令声音嘎然而止。 再说老顽童拉着郭靖直接越过那一小片桃林,奔入山洞当中。等到郭靖反应过来,老顽童已坐在山壁的一个岩洞之中,眼中兀自一片惊骇之『色』,显是为刚刚的情形后怕不止。 只见他双脚悬在空中来回摆动,仰头向天,自言自语:“瞧他小小年纪,就算在娘肚子里起始修练,也不过十八九年道行,怎么我抵挡不了箫声,他却能抵挡?莫非这什么九阳神功当真如此神奇?”一时想不透其中原因,双目从上至下,又自下至上的向郭靖望了两遍,歪着头道:“你怎么不怕黄老邪的箫声?” 郭靖一呆,道:“我不知道。本来我听见那曲子,只觉得心头如火烧一般,甚至都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后来灵光一闪,想起里面一句经文: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便索『性』不去管体内的真气,任由它自己运转。” 老顽童听到那句经文,反复念叨两边,猛然间眼中精光爆闪,对着郭靖问道:“然后呢?” 郭靖道:“然后?然后体内真气越转越快,一下子将我体内数个『穴』道冲开,我一时没忍住,就叫出了声来。”说罢,脸上『露』出一丝赫然。 老顽童从岩洞上跳下,将双手背夫在身后,在山洞中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自语道:“不应该啊,按理说真气都控制不住了,明显是中了黄老邪的招了。可是不管它,不管它、、、”他如何知道郭靖不通男女之事,这才幸免遇难的。他还以为对方所练的功法在收敛心神方面还要胜过全真教的功夫,一时间倒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老顽童又问了几句,不过郭靖心思全放在黄蓉身上,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坐在山洞一角,不发一言。老顽童见他似乎兴致不高,也懒得寻根究底地追问不休。二人就此睡去。 第二日一早,那哑仆又送来吃食。老顽童斟酒自饮,说道:“黄老邪小气得很,给人这般淡酒喝。只有那天一个美丽小姑娘送来的美酒,喝起来才有点酒味,可惜从此她又不来了。” 郭靖想起黄蓉说过,她因偷送美酒给周伯通为父亲知道了责骂,一怒而离桃花岛,看来周伯通尚不知此事呢,思念黄蓉,不由得焦念如沸。 郭靖心中思念黄蓉,也没什么食欲,便陪着老顽童喝了几杯。那哑仆等两人吃完,收拾了残肴回去。 二人越聊越是尽兴,周伯通缓缓将当年事情道出,告知郭靖黄『药』师如何使了诡计将他手中的《九阴真经》骗到手,又是如何在这桃花岛之上耗费了十五年光景。说起这个,老顽童面现得意之情,道:“这十五年,时光可没白费。我在这洞里没事分心,所练的功夫若在别处练,总得二十五年时光。不过一人闷练,虽然自知大有进境,苦在没人拆招,只好左手和右手打架。” 郭靖大奇,问道:“左手怎能和右手打架?”周伯通道:“我假装右手是黄老邪,左手是老顽童。右手一掌打过去,左手拆开之后还了一拳,就这样打了起来。”说着当真双手出招,左攻右守,打得甚是激烈。 郭靖起初觉得甚是好笑,但看了数招,只觉得他双手拳法诡奇奥妙,匪夷所思,不禁怔怔地出了神。天下学武之人,双手不论挥拳使掌、抡刀动枪,不是攻敌,就是防身,虽双手用法不同,总是互相配合呼应,但周伯通双手却互相攻防拆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攻击自己另一手的手腕、手背、手掌要害,同时又解开自己另一手攻来的招数,因此上左右双手的招数截然分开。郭靖经过灵智的调教之后,眼光不低,竟一下子发现了老顽童的这套武功的精妙所在。双手相互以不同的招式拆解,那么若是临敌之计,朝对方使出不同的招式,岂不是说由原来的一人对敌变成两人对敌?威力岂非凭空增加一倍? 老顽童大喜,他心道:“我真是笨,竟然没想到这个道理。一个老顽童打不过黄老邪,难道两个老顽童也打不过他么?”他想通了这个关节,通体一片舒泰,只觉困了他十五年的这个山洞再也困他不住了,不由得放声大笑。 老顽童心中感激郭靖,又见他质朴纯实,竟然一身武功倾囊相授,无论是“空明拳”也好还是“左右互搏”也罢,竟无一丝一毫的保留。两人研习武功,也不知已过了几日。有一日,二人聊起天下诸般绝学,老顽童对《九阴真经》甚是推崇,言道:“当年包括我师哥在内,五绝为了这一部经书打生打死,由此可见这经上所载的武功必定非同小可。”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惜我师哥不让我学这经书上的武功,哎。” 郭靖受灵智的影响,却不如老顽童一般,面『露』神往之『色』,反而道:“小弟曾听我师尊他老人家说过,这本经书上的武功虽然不差,却多是注重外用,于练气内铄的法子却并非最高明的武功。相反,我师尊他老人家倒是十分推崇你们全真教的内功,说不愧是玄门正宗。当年王重阳、、、呃、、、王前辈得到这本经书却不修炼,想必也是觉得自身武功并不输于经书上的武功。” 老顽童闻言,立时对未曾蒙面的灵智好感大增。他生平最敬重之人,当属师兄王重阳,听到旁人赞他师兄,要比听到赞自己欢喜十倍不止。老顽童拍手笑道:“你师傅当真如此说?看来他倒是个有见识之人,难怪你这么笨却依旧能够在这个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他话刚出口便马上反应过来,哪有当着人家面说他笨的,当即呐呐的道:“兄弟莫怪,我可不是真的说你笨,是说你师傅教徒弟的本事厉害。” 郭靖反倒甚有自知之明,若无其事的道:“小弟自知笨得很,小时候跟师傅学武功总是学不会。师傅也从来不骂我,只是告诉我勤能补拙,然后变着法子重新教我。若论教徒弟的本事,只怕我师傅他老人家可真正称得上是当世第一了。”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开,难免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是从郭靖口中说出来,却给人一种当是如此的感觉。 二人从《九阴真经》聊到全真武功又聊到《九阳真经》之上,虽受限于门规,郭靖无法将《九阳真经》传授给老顽童,但是他心想:“师傅只说这门神功不许传给外人,却没说他老人家教的其他本事及道理不许说。”他感念老顽童的授艺之恩,将不少灵智平时教给他的一些运劲用力的小窍门还有不少武学道理通通讲给老顽童听。 起初老顽童尚不在意,听到后来,老顽童神『色』越来越凝重,从郭靖口中冒出的一句句话,无不蕴含深刻的武学至理。似“天下武功,为快不破、无坚不摧”、“功灌周天,气如流水,夫为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等等,咋一听平平无奇,实则却蕴含高深道理的话语,若是常人听了,顶多也就赞叹两句。然而老顽童何等人物,莫说他一身功夫之深之纯已到了五绝这个等级,更难得的是他深蕴道家理念,对于道家诸般典籍十分熟悉,任何一句简单的话语都有可能让他灵光蹦现,武功大进。老顽童凝神静听,细细思索,时而皱眉、时而舒缓,面『露』祥和,一时间沉浸在这令人心醉的武学至理当中。 郭靖见他如此神情,不敢打扰,端坐在一旁发愣,心中想着蓉儿的音容笑貌。良久,老顽童回过神来,暗暗心惊:“听我这个小兄弟的意思,他师尊灵智上人是个和尚,怎的对道家典籍也如此熟悉?难道他也跟师哥一般,武功练到最后,殊途同归,竟走上了三教合一的路子?这、、、这怎么可能?”他心想这些话语当中虽然不少一时半会难以理解,但其余部分却对他颇有好处。不过我这小兄弟境界似乎还不高,否则当有自己的理解。老顽童挺直了腰,便一本正经的将他对于这些话语的理解缓缓道出,同时又将《九阴真经》上卷所载要旨,选了几条说与他知。郭靖自然不明白,周伯通耐了『性』子解释。传过根源法门,周伯通又照着下卷所记有关的拳路剑术,一招招地说给他听,所教的只以正路武功为限,不教“九阴白骨爪”、“摧心掌”、“白蟒鞭”之类阴毒功夫。 这《九阴真经》的练气法门也自有其独到之处,郭靖照着老顽童传授的法门,缓缓运转心法,片刻之间,丹田当中练出一缕阴柔却凝练的九阴真气。这缕真气比之他体内浑厚的九阳真气,可以说弱得出奇,但是质地却十分坚韧。郭靖仔细『操』控这缕细小的真气在筋脉当中游走,每至一处,何处便如清风拂过,身子一凉,竟似寒暑天喝了一大碗井水一般,清凉无比。六六三十六个周天之后,郭靖体内再生变化,只见那缕已经壮大到一定程度的九阴真气开始缓缓同他体内的九阳真气融合,又过了数圈,竟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这时,郭靖体内的九阳真气已与原来大大的不同,虽然依旧刚阳猛健,却多了几分柔和。 郭靖察觉到体内的真气似乎比原来更为顺手,心念一动便可如指使臂,一时间竟忍不住在这山洞当中演练起生平所学的招式来。 老顽童瞧着郭靖一招一式的演练一路“五丁开山掌”,察觉到他掌上附带的劲力至刚中带着一丝阴柔,较之数日前还要精妙几分,一时间啧啧称奇。 郭靖将体内真气的变化告知给老顽童,老顽童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运气当真不差。以前你的真气虽然至刚至阳,但是终究太过刚猛凌厉。须知孤阳不长,阴阳合和方为大道。如今你的真气当中融入了一缕新生的阴柔真气,一下子弥补了这个缺陷,省去了你数年苦修,倒教老顽童我有些眼红了。” 郭靖听他说得有趣,也知道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当下乐呵呵的傻笑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顽童开始逐渐将《九阴真经》上卷所载武功传授给郭靖。借助《九阳真经》的玄妙,郭靖上手甚快。老顽童当年立下誓言,绝不学《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功,所以他教郭靖也只用口述,决不出手示范,待郭靖学会了经上的几招武功,他就以全真派的武功与之拆招试拳,果见经上武功妙用无穷,往往犹在全真武功之上。 如此过了数日,眼见妙法收效,《九阴真经》中所载的武功渐渐移到郭靖身上,而他完全给蒙在鼓里,丝毫不觉,不禁大乐,连在睡梦之中也常笑出声来。 待到最后,郭靖竟然学会了真经上卷中的内功纲要以及一篇怪语经文,背得十分精熟。不过当年那陈玄风死在灵智手中,他刻在胸口的真经下卷亦被灵智毁去,此刻郭靖自然学不会那上面所载的武功,自然也猜不到老顽童传他的玄妙武学就是那赫赫有名的《九阴真经》了。 二人在这山洞当中习武练气,一晃,又是半月。这半月当中,黄蓉一次也没用出现,只做好各种吃食,然后吩咐岛上的哑仆带给二人。一日清晨,郭靖练过功夫,揭开哑仆送来的早饭食盒,见一个馒头上又做着藏有书信的记认。他等不及吃完饭,拿了馒头走入树林,掰开馒头取出蜡丸,一瞥之间,不由得大急,见信上写道:“靖哥哥:西毒为他的侄儿向爹爹求婚,要娶我为他侄媳,爹爹已经答……”这信并未写完,想是情势紧急,匆匆忙忙地便封入了蜡丸,看信中语气,“答”字之下必定是个“允”字。 郭靖心中慌『乱』,等哑仆走后,将字条拿给老顽童看。谁知老顽童唠唠叨叨,数说娶妻的诸般坏处,心中愈烦,独自一人走入闯入桃林阵中,任凭老顽童如何呼唤也不听。 第三十四章 音功比拼 却说灵智当日与黄『药』师、裘千丈二人一场比斗之后,隐约察觉到武功即将突破,便传信让郭靖先行上了桃花岛。而他自己则找到一处丐帮分舵所在,掏出当年洪七公扔给他的那枚令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之给丐帮那位舵主之后,请他传信给洪七公,上桃花岛助拳。这些事情料理妥当之后,便挑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买了些干粮酒水,开始闭关苦修。 他自创出“大日如来诀”之后,数年来苦练不坠,中下两个丹田当中早已积蓄满了磅礴的大日真气,眉心祖窍,也就是上丹田所在的泥丸宫内,磅礴的精神力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在这汪洋大海之上,更是盘坐这一尊佛陀虚隐,乃是他一身武道精华之所在。 灵智闭关,先是将功法再次完善了一丝之后,便开始吞吐灵气,积攒真气。一连数日,他端坐在山洞当中动也不动,身子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若隐若现。待到第八日开始,灵智体内开始发生玄妙变化,只见体内真气不断淬炼肉身,竟发出一声声闷雷之声。好在他挑选的这处闭关之所甚是僻静,倒不臾惊动旁人。 又数日,灵智以庞大的真气不断推动“大日如来宝体”,身上的竟开始现出金『色』宝光,皮肤之上更是渗出点点黑『色』杂质。那些杂质一出体表,便被他磅礴的真气震成黑『色』粉末,散落在身边。到最后,金光越来越盛,灵智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一片佛光当中,更有若有若无的梵音传出,将这个小小的山洞映衬得宝相庄严,犹如佛境。 待到第十八日,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封住山洞口的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被一股刚猛的力道直接推到丈余外,然后顺着山坡滚落下去,跟着一阵参杂着喜悦的大笑声从山洞中传出:“哈哈哈哈,这便是肉身先天么?哈哈哈哈,果然厉害,单凭这力气,就不在十层‘龙象般若功’之下了罢。” 灵智缓缓从山洞当中走出,望着这满目青翠,体会着四肢蕴含的无尽力量,心中一片欢喜。灵智微微一笑,自语道:“没想到,竟然是肉身率先突破先天。肉身练到我这个程度的,只怕古往今来没几个罢?哼,黄老邪、欧阳锋、老叫花子,这个天下第一佛爷先预定了。” 良久,灵智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激『荡』的心情,恢复了原先的波澜不惊,身子一晃,开始往东海桃花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灵智展开轻功狂奔,三日后便已来到了东海边上。在这三日当中,他还发现一个令他十分欣喜的事情,此番苦修,肉身脱变到了先天之后,非但力量及防御大增,五感更加灵敏,此外全身『毛』孔大张,竟然能够直接以『毛』孔吸收天地间的一种独特的能量,增进内力。灵智猜测这种独特的能力只怕就是天地灵气了,有了这么一个好处,真正的突破先天境界指日可待。 灵智来到东海之上,租了一条小船,问明桃花岛的方向所在,就在渔民震撼的眼神当中,站在小舟之上朝桃花岛疾驰而去。 只见灵智也不需要船桨等物,手轻轻往后一拂,一股强劲之极的力道轰击在水面上,小舟便超前窜前一大截。那渔民见到这等异象,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灵智消失的方向叩拜不止,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弟子今日得见菩萨真容,定当积德行善,造福乡梓。明日一早,小人便还了欠汪老三的钱、、、再也不打家里那口子了、、、、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 桃花岛上,郭靖循着蛇声走出桃林,见到欧阳锋以及欧阳克带着大大小小的仆人上岛求亲,一上来便送了一颗‘通犀地龙丸’给黄蓉。欧阳锋擅使毒物,却以避毒的宝物赠给黄蓉,足见求亲之意甚诚,一上来就要黄『药』师不起疑忌。 本来欧阳锋遣人来为侄儿求婚之时,黄『药』师心想,当世武功可与自己比肩的只寥寥数人,其中之一就是欧阳锋,见来书辞卑意诚,心下欢喜。可惜女儿选中的那个傻小子背后却站着一尊难缠至极的人物灵智上人。而且那傻小子既然会“降龙十八掌”,那么同洪七公的关系必定不菲,一时间他倒有些许头疼了。不过黄『药』师何等心机,面上依旧神态自若,同欧阳锋谈笑风生起来。 黄『药』师心想此人素来口蜜腹剑,狡猾之极,武功上又向来不肯服人,难道他的蛤蟆功被王重阳以一阳指损伤之后,竟练不回来么?从袖中取出玉箫,说道:“嘉宾远来,待我吹奏一曲以娱故人。请坐了慢慢地听吧。 欧阳锋知道他要以《碧海『潮』生曲》试探自己功力,微微一笑,左手轻挥,提着纱灯的三十二名白衣女子姗姗上前,鼓瑟吹笙,歌舞起来。这些舞女乃是欧阳锋精心调教的,舞动起来,媚态百出,变幻多端,跟着双手虚抚胸『臀』,作出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诸般姿态。黄『药』师只是微笑,看了一会,玉箫就唇,吹了几声。众女突然间同时全身震『荡』,舞步顿『乱』,箫声又再响得几下,众女便即随着箫声而舞。 欧阳锋见情势不对,双手一拍,一名侍女抱着一具铁筝走上前来。这时欧阳克渐感心旌摇动。八女乐器中所发出的音调节奏,也已跟随黄『药』师的箫声伴和。众蛇夫已在蛇群中上下跳跃、前后奔驰了。欧阳锋在筝弦上铮铮铮地拨了几下,发出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立时把箫声中的柔媚之音冲淡了几分。 黄『药』师笑道:“来,来,咱们合奏一曲。”他玉箫一离唇边,众人狂『乱』之势登缓。 欧阳锋叫道:“大家把耳朵塞住了,我和黄岛主要奏乐。”他随来的众人知道这一奏非同小可,脸现惊惶之『色』,纷撕衣襟,先在耳中紧紧塞住,再在头上密密层层地包了,只怕漏进一点声音入耳。连欧阳克也忙以棉花塞住双耳。 欧阳锋道:“兄弟功夫不到之处。请『药』兄容让三分。”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运气片刻,右手五指挥动,铿铿锵锵地弹了起来。 秦筝本就声调凄楚激越,他这西域铁筝乐音更是凄厉。二人这一比斗起来,一旁的郭靖陡然呼吸急促起来。他不懂音乐,但这筝声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致。铁筝响一声,他心一跳,筝声越快,自己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再听少时,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来,陡然惊觉:“若他筝声再急,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跳而死?”急忙坐倒,宁神屏思,运起灵智所授内功,心跳便即趋缓,过不多时,筝声已不能带动他心跳。 渐渐地,筝声渐急,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箫声幽幽地混入了筝音之中,声音远远传『荡』开来。郭靖心想:“难道他们在接着箫音筝声比拼内功?”这时听着两大高手以乐声比试,双方攻拒进退,与他所熟读的拳诀似有暗合,本来不懂的所在,经两般乐音数度拚斗,渐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关窍,不禁欢喜。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突然间远处海上隐隐传来一阵长啸。黄『药』师和欧阳锋同时心头一震,箫声和筝声登时都缓了。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乘船近岛。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远处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交上了手。过不多时,黄『药』师的洞箫也加入战团,箫声有时与长啸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 海面上,一叶扁舟缓缓朝桃花岛使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只是那小舟距离桃花岛甚远,这才显得十分缓慢。站在小舟之上的灵智,忽然听见三般声音斗在一处,嘴角含笑,自语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提气缓缓道:“阿弥陀佛,好热闹啊。”这声音也不如何大,却一下子传遍桃花岛中。原本相斗的三人心头再次一震,声音又是一缓,这时,又听得一个声音不缓不急的传来:“如是我闻,世尊在佛邸舍卫国?” 这诵经之声虽然看似平缓,却极为好斗,竟然一下子盖过了三人的箫声、筝声同箫声。黄『药』师眼中怒气一闪,边走边吹,脚下踏着八卦方位。欧阳锋眼『露』狐疑之『色』,却不敢怠慢,双手弹筝,两手衣袖有时鼓风涨大,有时挥出阵阵风声,看模样也当是丝毫不敢怠懈。另外那道啸声略微一缓,跟着猛然高昂起来。 一开始,三股声音斗在一起。可自从那诵经之声响起之后,箫声放弃与长啸争持,直接与那诵经之声缠斗。筝音直接挑上啸声,四股声音此起彼伏,再次斗在一起。又约莫盏茶功夫,诵经之声大作,越过箫声不说,更是趁着筝音与啸声相斗之际,猛然间攻向筝音与啸声,竟打算凭一己之力,独斗三人。 黄『药』师见状,冷哼一声,脚踏八卦方位,越来越急切,全力应付那诵经之声。欧阳锋抬头撇了披头散发的黄『药』师一眼,心想:“来人是谁?竟然让黄『药』师如此失态?难道是一灯?”不过他也瞧不惯那人的狂妄作态,双眼『射』出凛冽的寒光,头顶雾气升腾,双手急切的舞动起来,发出阵阵铿锵之声配合箫音朝那诵经之声『逼』过去。只有那啸声似乎有所顾忌,并不提高音量,反而游离在三人发出的声音之外,间或才攻向其中之一。 啸声由远及近,眨眼之间便以从岛外窜入竹林间。不过黄『药』师与欧阳锋二人正勉力应付那诵经之声,一时间也顾不得同他打招呼。这时黄蓉尚未解下耳上丝巾,猜是洪七公到了,当真喜出望外,发足向竹林外奔去,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黄『药』师一怔:“怎地蓉儿叫老叫化作师父?”只见洪七公背负大红葫芦,右手拿着竹杖,左手牵着黄蓉的手,笑『吟』『吟』地走进竹林。不过此刻那诵经之声大作,隐隐有盖过箫音筝声的趋势,黄『药』师忙压下心头杂念,鼓『荡』起内力,再次将箫声拔高几分。 洪七公一出竹林,瞧见黄『药』师与欧阳锋二人的神情,心中大乐,心想:“你们两个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眼高,今日却让灵智那个大和尚一个给压着打,老叫花子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应对?”其实他心中对灵智的本事也十分诧异,之前二人虽然比过一场,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却知道灵智一身武功还要在自身之上。然而如今他竟然凭一己之力应付黄『药』师与欧阳锋二人联手,瞧着情形取胜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虽然音功比拼不是真刀实枪的比斗,却也能够瞧出灵智内功之深还在他三人之上,他又想到灵智年纪较之他还要小上一截,两厢比较,可见灵智是何等的妖孽。 以洪七公的内功修为,自然能不受三人所发声音的音响,他冲黄『药』师微一点头,便站在一旁,提气呼啸。 山洞内,老顽童侧耳倾听,他已听出是四名大高手在借之比拼内功。老顽童对黄『药』师的箫声十分熟悉,对洪七公的啸声也不陌生,同时能猜出那弹筝之人多半是西毒欧阳锋,唯独对着诵经之人的声音陌生的很。他一开始,见四人斗得不可开交,早已心痒。奈何他自知内功只怕较之这四人还要略输一筹,兼之又不通乐理,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待得后来,局面一改,成了以二敌二之局,老顽童更是心痒难耐,又想冲出山洞瞧个真切,又怕届时黄『药』师以他当年所发的誓言压他,只急得他在山洞中疾驰奔走,不住转圈。 再过一阵,啸声陡歇,诵经之声大作,竟一举将箫音筝声压下。老顽童心中骇然,竟张大嘴巴呆滞了好一会儿。良久,老顽童平复了心中的波澜,眼中只余下一片幸灾乐祸之『色』,双手叉腰在山洞中狂笑道:“哈哈哈,黄老邪啊黄老邪,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还有老毒物,让你当年打伤我,这回遇到高手了罢。”他笑了一阵,又寻思道:“来人武功只怕比得上师哥当年了,瞧他诵经念佛,当是个和尚无疑。莫非这就是我那个小兄弟的授业恩师,密宗宗主灵智上人不成?果然厉害,难怪能创出‘九阳神功’这等匪夷所思的功夫。不行不行,如此人物我老顽童若不见识一二,岂非大大的不妙?”他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希冀,身子一闪,便出了山洞,展开轻功朝声音传来的方位狂奔而去。 第三十五章 心生忌惮 欧阳锋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急速的挥手弹筝,铮铮之声大作,每一记均蕴含深厚的内力,声如裂帛,竟一下子高过箫声,与那诵经之声对撞起来。他身为五绝之一,除却当年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败在王重阳手中外,何时如此憋屈过。来人武功确实不差,但是想要光凭一己之力压服他西毒欧阳锋与东邪黄『药』师,却忒也狂妄了一点儿。 欧阳锋与黄『药』师俱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何肯让对方的算计得逞?欧阳锋这一发怒,筝声附带的内力登时朝灵智所发的诵经之声狠狠的挤了过去,竟要凭自身之力胜过来人。黄『药』师见状,微一迟疑,身子轻晃间,箫声渐柔,游离在另外两道声音之外,似为二人打气,又似在试探双方的破绽与不足之处。 东海之上,灵智所乘的小舟距离桃花岛尚有数百丈。他见箫声清柔,筝声却明显凄厉起来,微微一笑,心道:“也罢,你们不愿联手,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当即振作精神,再次提高几分音量,朝那筝声『荡』了过去。 “阿~弥~陀~佛。”灵智宣了一句佛号,声音夹杂着庞大的内劲超那筝声狠狠的撞了上去,只把欧阳锋震得气血沸腾。欧阳锋左手一把抄起古筝猛然站起,右手发劲,缓缓的拨动筝弦,凄厉的筝声震得一边观战的郭靖与欧阳克等人心头直跳。 灵智心道:“你既要与我硬杠,那便瞧瞧究竟谁厉害。”随即口吐真言,念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呗咪哄。每吐出一字,均携带无尽伟力,朝筝音狠狠的挤压过去。这六字大明咒源于梵文,相传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是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声显现。有没有诸佛加持灵智不知道,但是在他一身深厚的大日真气加持下以及密宗特有的发力技巧下,实含有不可思议的威力。 嗡字一起,欧阳锋神『色』大变,急速的拨动筝弦,发出两道筝声。不等他缓过气来,嘛字又起,欧阳锋双眼眯成一道缝儿,头顶雾气大作,再次发出两记声响。这时,呢呗二字紧跟着想起,欧阳锋脸上闪过一片『潮』红,左手死死的抱住古筝,右手极尽千变万化之致,发出数道凄厉的筝声,丝毫不落下风。 洪七公脸『色』一变,终于忍不住扯下一丝布条塞入耳内,黄『药』师也忙脚踏八卦方位,发出阵阵箫音抵消这骇人的筝声佛音。一旁的郭靖一时不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直接被灵智与欧阳锋交手的声音震伤了。 不等“呢”、“呗”两声消散,“咪”、“哄”二记声音又跟着响起,四道声音汇聚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朝筝音涌了过来。紧跟着“嘣”的一声脆响,欧阳锋用力过猛,直接将手中的筝弦绷断了,筝声嘎然而止。 欧阳锋铁青着脸将古筝抛在一边,脸『色』十分难看。洪七公见状笑道:“哈哈,老毒物,你也有今日啊!”欧阳锋冷哼一声,不言不语,不过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深的忌惮之『色』。 黄『药』师见欧阳锋落败,脸『色』一整,边走边吹,脚下踏着八卦方位,轻柔的箫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过他这次却没有同欧阳锋一般,选择以硬碰硬,反而仗着“碧海『潮』生曲”的玄妙,与之缠斗起来。 黄『药』师吹了一阵,却不见灵智回应,还以为对方小觑自己,正待发作,却听见灵智的声音徐徐传来:“好一个碧海『潮』生曲,黄老邪,且听老衲为你谱写一词。” 黄『药』师一愣,脸『色』稍缓,再次吹了起来。跟着灵智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尘寰外,碧海中,桃花之间桃花岛。” 黄『药』师眉头一皱,不知灵智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时才一场比拼功力损耗过甚?这才故弄玄虚不成?他转念又想:“以那个和尚的本事,当不至于如此不济,且听他说些什么。” 这时,灵智又诵道:“秋风起,海波兴,几度『潮』来听玉箫。”声音不徐不疾,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凌厉之意。 黄『药』师隐隐察觉到灵智的用意所在,身子一顿,箫音却婉转柔媚起来,好似一位美人儿深闺私语。灵智则不同,歌词洒脱,声音肆意,恰似一位翩翩公子:“箫声起处落英飞,遂引心情向碧霄。桃花纷飞诉往事,风中烟柳叶飘摇。” 黄『药』师双眼『迷』蒙,仿佛又想起当年同阿衡次一次见面之时的场景:阿衡无助的瞧着自己道:“救我。”然而当时自己却回答说:“我不会轻易为女人出生,真要我出手的话,就得跟我一生一世。”阿衡愣了一下,这时自己则一手拽着她,一手打退那些敌人,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杀出重围。而后,二人几经离别重逢,最终相拥在夕阳下,当时自己意气风发,只道:“我身边有桃花美酒,芙蓉宝剑,青玉长笛,还有红颜知己,已经比许多人幸福了。生命是不该计较长短的,只要过得灿烂,已经不枉此程了。”想到此处,黄『药』师忍不住眼角垂泪。 不待黄『药』师继续追忆,他的思绪便被灵智的声音打断:“相逢本是瑶池间,盈盈花开芙蓉仙。芙蓉仙子织涟漪,油壁香车待鲜妍。蓬莱三山固所道,亦羡人间好情缘。从此千里不独行,侠义江湖同仗剑。” 黄『药』师前胸起伏不定,连吹出的萧音都有几分涣散。灵智这几句,将他与阿衡一同渡过的没好时光描绘得淋漓尽致,“芙蓉仙子”,阿衡便是他黄『药』师的芙蓉仙子。黄『药』师缓缓平复心中激『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萧音却愈发的柔美婉转,与灵智的声音相合,相互缠绕,同进同退。 黄『药』师的变化早已激起了欧阳锋等人的好奇,至于一旁的黄蓉,她继承了母亲阿衡的聪慧,隐隐察觉到父亲心中的愧疚,眼眶微红,口中呢喃道:“娘,娘。” 便在此时,灵智原本平缓的语调忽然一变,变得低沉郑重起来:“未必女流让须眉,兰心蕙质更比肩。博闻强记天下事,九阴真经只等闲。九阴真经又何贵?九阴竟使君命违。明日峰前再论剑,相伴华山知者谁?由来文字与武功,未必心意双高飞。”不知何时,灵智已踏出竹林,与黄『药』师相对而视。 洪七公与黄蓉一见灵智现身,同时大喜。欧阳锋瞧着一身黄『色』僧袍,面上沉静如水,气势如渊的灵智,只觉一股宗师气度扑面而来,眉头一皱,在心中猜测灵智的身份。欧阳克当日被灵智教训过,面『色』狂变,忙在自家叔父身旁耳语几句,将他的身份来历告知给欧阳锋,引得欧阳锋频频侧目。 待得灵智说到“九阴真经又何贵?”这句时,黄『药』师早已眼角垂泪,原本对于灵智的愤恨憎恶之情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觉天下之大,能懂自己的或许也就眼前一人。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笑声豪迈激越,瞧得欧阳锋等人诧异不止。 笑罢,灵智双掌合什,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冒昧打搅,还望黄岛主海涵一二。”说完,又对着洪七公道:“老叫花子,别来无恙啊!” 黄『药』师含笑还礼,拉着灵智的手对欧阳锋道:“锋兄,容我介绍,这位乃是密宗宗主,灵智上人,想必他的大名你是听过的。” 欧阳锋瞳孔一缩,面上却笑得十分灿烂,声似铿锵的道:“哈哈,上人威名,我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他常年在白驼山闭关苦修,如何不知道灵智的厉害?况且当年为争夺“大辽遗藏”,白驼山还与密宗结下不小的梁子,若非他早几年一身功力尚未恢复,加上密宗势力又远超白驼山,按照他的『性』格只怕早已杀上密宗。他名号西毒,用毒功夫自然厉害的紧,然而灵智这个密宗宗主居然不怕他白驼山的蛇毒,欧阳锋一直将灵智视为大敌,心中对其忌惮的程度还要在洪七公等人之上,再加上后来灵智在恒山开创大林寺,令密宗声威大涨,他心中忌惮更甚。在欧阳锋眼中,素未谋面的灵智上人乃是一位武功、心机、手腕均不在自己之下的大高手,身份地位及麾下势力还要在自己之上,是以功力未复之前,他一再告诫白驼山弟子,轻易不得招惹密宗之人,哪怕当年白驼山在密宗手中吃了不小的亏,他也将这口恶气强吞了下去。 灵智微微一笑道:“欧阳先生的威名,老衲也如雷贯耳啊!”洪七公看不惯二人假惺惺的客套,撇撇嘴道:“他老毒物有什么威名?只怕是恶名居多。” 欧阳锋一窒,狠狠的瞪了洪七公一眼,洪七公当下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这时,郭靖已调息完毕,他缓缓睁开双眼,隔老远瞧见恩师灵智陪着欧阳锋等人在说话,喜道:“师傅,您老人家终于来啦。” 黄『药』师一见郭靖,眉头一皱,就要上前,随即好似想起什么,又硬生生的停下脚步,直勾勾的望着郭靖。郭靖硬起头皮上前见礼,只得叫了声:“黄岛主。”洪七公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道:“傻小子,有老叫花子跟你师尊在,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郭靖喜道:“七公,你老人家也来啦,那好得很啊!”洪七公白眼一翻,没好气的道:“你才瞧见我老人家么?” 郭靖呵呵傻笑两声,胆气却已壮了起来。黄蓉突然见他进来,惊喜交集,奔上来握住他的双手,叫道:“靖哥哥,你终于来了……”神情又喜悦,又悲苦,一言未毕,眼泪已流了下来,跟着扑入他的怀中。郭靖伸臂搂住了她。二人一翻亲热,只把欧阳克瞧得怒火冲天,不过碍于灵智与洪七公的威势,又忌惮郭靖的武功,不敢上前动手。 黄『药』师见状,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瞧这情形,蓉儿只怕对这傻小子早已情根深种。这小子人虽傻,但胜在忠厚老实,也罢,莫如成全他们罢。”转念又想:“我含辛茹苦的养了你十五年,难道还比不上这傻小子?哼,你想娶蓉儿,可没这么容易。”他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哼,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郭靖一惊,才记起这旁边尚有许多人,依依不舍的松开抱着黄蓉的手。岂料黄蓉胆子倒大得多,她虽然羞得满面通红,却依旧伸出左手拉着郭靖的右手,二人手拉着手站在一旁。 洪七公背负大红葫芦,右手拿着竹杖,望着左手牵着郭靖的黄蓉,笑『吟』『吟』地对灵智道:“大和尚,老叫花子我亏大了。” 灵智一怔,问道:“为何?” 洪七公笑道:“老叫花子我千辛万苦才收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谁知却让你徒弟给拐跑了,你说我亏不亏?”灵智没好气的回道:“难道她嫁了人便不会孝敬你了?” 黄蓉被他二人一打趣,原本羞红的面颊更是如熟透的殷桃一般,低声道:“师傅,你就会笑话人家。”黄『药』师知黄蓉已拜在洪七公门下,向洪七公道:“七兄青眼有加,兄弟感激不尽,只小女胡闹顽皮,还盼七兄多加管教。”说着深深一揖,洪七公还礼,二人又笑着聊了几句。 欧阳锋见他们几人越说越是投契,心中一急,心想:“不好,瞧这情形,只怕老叫花子与灵智上人也是为求亲而来。然而我从未见过克儿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茶饭不思,若是连被他们坏了好事,岂不是枉为人、、、枉为人叔?”欧阳锋面『色』一整,望着黄『药』师道:“『药』兄,舍侄当日一见令爱,便倾倒不已,这才飞鸽传书,一站接一站地将讯息自中原传到白驼山,求兄弟万里迢迢地赶到桃花岛亲来相求,以附婚姻。兄弟虽然不肖,但要令我这般马不停蹄地兼程赶来,当世除了『药』兄而外,也没第二人了。”黄『药』师笑道:“有劳大驾,可不敢当。”想到欧阳锋以如此身分,竟远道来见,却也不禁得意。 灵智与洪七公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齐声道:“且慢。” 黄『药』师一愣,眉头一皱,这才记起灵智的来意。且不说当日为了郭靖与黄蓉之事,二人早已做过一场,单单今日音斗之时,灵智显『露』出来的武功便非同小可。况且今日人家给足了自己面子,又刻意拉上洪七公一起前来桃花岛,若是就此答应欧阳锋,只怕立时便得罪了此二人。可若是答应了他们,又难免辜负了欧阳锋一翻心意,一时间,黄『药』师心中好生为难。 第三十六章 三场比试1 欧阳锋脸『色』大变,望着洪七公与灵智二人道:“二位有何指教?”洪七公瞧也不瞧欧阳锋,只望着黄『药』师道:“我今日来桃花岛,是为向你求一件事而来。” 黄『药』师一怔,但见洪七公满脸肃然,心想:“老叫花子虽滑稽玩世,但为人正直,行侠仗义,武功又是极高,我对他是向来钦佩的。”转念又想:“不过以他的脾气,就有天大事情,也只是和属下丐帮中人自行料理。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洪七公与丐帮办不成的事情,而且还求到我头上了。本以为他是为这个大和尚助拳而来,如今瞧来,只怕不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难办之事,值得他如此郑重以待。”他心中十分高兴,忙道:“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七兄有命,小弟敢不遵从?” 洪七公道:“你别答允得太快,只怕这件事不易办。”黄『药』师笑道:“若是易办之事,七兄也想不到小弟了。”洪七公拍手笑道:“是啊,这才是知己的好兄弟呢!那你是答允定了?”黄『药』师道:“一言为定!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他素知洪七公为人正派,所求者必非歹事,因此答允得甚是爽快。 另一边,灵智望着欧阳锋笑道:“欧阳先生,不巧得很啊,老衲这个徒儿,同蓉儿两情相悦,老衲此次也是专为求亲而来。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欧阳锋神『色』再变,先前郭靖现身之时,黄蓉一脸狂喜,他早已瞧出几分端倪。如今又听到灵智直接点破,更是毫不掩饰的表明来意,一时间犹豫不定,脑子转得飞快,在心中思索究竟为了一个丫头得罪灵智值不值得。 不容欧阳锋细思,洪七公一指郭靖与黄蓉道:“这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已答允他们,要向『药』兄恳求,让他们成亲。现下『药』兄已经答允了。” 欧阳锋愕然,瞪大了双眼道:“七兄,你此言差矣!『药』兄的千金早已许配舍侄,今日兄弟就是到桃花岛来行纳币文定之礼的。” 灵智似笑非笑的道:“黄老邪,有这等事?” 黄『药』师好生为难,单以郭靖与欧阳克二人而言,他自是偏向欧阳克。况且欧阳锋以如此身分,竟远道来见,不禁心中得意。然则郭靖这个傻小子背景好不吓人,洪七公倒好,五绝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大家半斤八两,真个打起来,谁也不怕谁。然则灵智的武功,或许不是他与欧阳锋二人联手之敌,但单凭他一人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今日不管他偏向哪一方,另一方面上须不好看,一转念间便想到一策,说道:“小女蒲柳弱质,『性』又顽劣,原难侍奉君子,不意上人、七兄与锋兄瞧得起兄弟,各来求亲,兄弟至感荣宠。三位盛情,实也难却,兄弟有个计较在此,请三位瞧着是否可行?” 洪七公道:“快说,快说。老叫化不爱听你文绉绉地闹虚文。” 黄『药』师微微一笑,说道:“兄弟这个女儿,什么德容言工,那是一点儿也说不上的,但兄弟总是盼她嫁个好郎君。欧阳世兄是锋兄的贤阮,郭世兄是上人的高徒,身世人品都是没得说的。取舍之间,倒叫兄弟好生为难,只得出三个题目,考两位世兄一考。”他说到这里,撇了洪七公一眼道:“七兄既是蓉儿那丫头的恩师,那便与兄弟一起做个见证之人。哪一位高才捷学,小女就许配于他,兄弟决不偏袒。三位瞧着好也不好?” 灵智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点头应下。欧阳锋拍掌叫道:“妙极,妙极!却不知该如何比?” 黄『药』师心中偏向欧阳克,存心要将女儿许给欧阳克,决意出三个他必能取胜的题目,可是如明摆着偏袒,既有失自己的高人身分,又不免得罪了灵智与洪七公,正自寻思,洪七公道:“咱们都是打拳踢腿之人,『药』兄你出的题目,可得须是武功上的事儿。倘若考什么诗词歌赋、念经画符的劳什子,那这个傻小子干脆认栽,拍拍屁股走路,也不用丢丑现眼啦。” 灵智感激的望了洪七公一眼道:“不错,老衲这个徒儿不过粗通文墨而已,若是让他『吟』诗作对,还不如让他直接认输。” 黄『药』师道:“这个自然。第一道题目就是比试武艺。”此言一出,欧阳克脸『色』一僵,他见过郭靖大发神威的样子,一杆大旗对上候通海、沙通天等人尚不落下风,自己想要取胜,实在没多大的信心。他眼珠一转,对着黄『药』师一拱手道:“黄世伯,小侄年纪大上郭世兄一截,如此一来,岂非让小侄占了便宜?”黄『药』师闻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欧阳锋瞧了侄儿一眼,眼神十分复杂,心想:“平日里还觉得你这孩子挺聪明的,谁知关键时刻你居然如此迂腐。”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埋怨。转念又想:“是了,克儿肯定是想赢得堂堂正正,好教他岳父另眼相待,我倒没想到这孩子鬼主意这么多。”心中又骤然生出一股骄傲,连带着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灵智道:“武功高低可跟年龄没多大关系。嘿嘿,就好比老衲我,论年纪还要小上你叔父他们一截,但真要打起来,哼哼。”意思不言而喻。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心想:“好哇,我给足了你面子,却不想原来你心中如此小觑我。今日若是不给你个教训,日后别人还道我欧阳锋怕了你。” 黄『药』师笑着点点头道:“我自然不会让两位世兄在桃花岛上比武,伤了两家和气。”欧阳锋道:“不是他们两人比?”黄『药』师道:“不错。”欧阳锋笑道:“是啦!那是主考官出手考试,每个人试这么几招。” 黄『药』师摇头道:“也不是。如此试招,难保没人说我存心偏袒,出手之中,有轻重之别。锋兄,你与上人的功夫同是练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现下你试郭世兄,上人试欧阳世兄。至于七兄,则同我一块儿瞧着。” 洪七公心想:“这倒公平得很,黄老邪果真聪明,单是这个法子,老叫化便想不出。”灵智笑道:“这法儿倒不坏,来来来,咱们干干。”说着便向欧阳克招手。 黄『药』师道:“且慢,咱们可得约法三章。第一,上人,锋兄,你们功力胜过两个晚辈许多,因此大家只试武艺招术,不考功力深浅。第二,你们四位在这两棵松树上试招,哪一个小辈先落地,就是输了。”说着向竹亭旁两棵高大粗壮的松树一指,又道:“第三,锋兄、上人哪一位如果出手太重,不慎误伤了小辈,也就算输。” 洪七公奇道:“伤了小辈算输?”黄『药』师道:“那当然。他们两位这么高的功夫,假如不定下这一条,只要一出手,两位世兄还有命么?上人,你只要碰伤欧阳世兄一块油皮,你就算输,锋兄也是这般。两个小辈之中,总有一个是我女婿,岂能一招之间,就伤在你两位手下。”洪七公搔头笑道:“黄老邪刁钻古怪,果然名不虚传,打伤了对方反而算输,这规矩可算得是千古奇闻。” 黄『药』师一摆手,四人都跃上了松树,分成两对。灵智与欧阳克在右,欧阳锋与郭靖在左。灵智甚是有趣的望着欧阳克,心想:“一会儿我是用‘大手印’呢?还是用‘火焰刀’呢?”余下三人却都神『色』肃然。 洪七公嬉皮笑脸站在树下,黄『药』师抬首望着树上四人,嘴角也挂着笑意。黄蓉知道郭靖武功不比欧阳克低,但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仍不免心中担忧。只听得父亲朗声道:“我叫一二三,大家便即动手。欧阳世兄、郭世兄,你们两人谁先掉下地来就是输了!”黄蓉暗自筹思相助郭靖之法,但想欧阳锋功夫如此厉害,自己如何『插』得下手去? 黄『药』师叫道:“一、二、三!”松树上人影飞舞,四人动上了手。 欧阳克知道灵智的厉害,打定注意不与他硬碰,只仗着轻功神妙在树上躲闪。黄『药』师“三”字一出口,他头也不回的往后窜去,灵智也不追赶,瞧着他在松枝上东奔西逃。另一边,郭靖却与欧阳锋货真价实的交上了手。 黄蓉关心郭靖,单瞧他与欧阳锋对招,但见两人转瞬之间已拆了十余招。她和黄『药』师都不禁暗暗惊奇:“怎么他的武功忽然之间突飞猛进,拆了这许多招还不『露』败象?”欧阳锋更觉焦躁,掌力渐放,着着进『逼』,可是又怕打伤了他,灵机忽动,双足犹如车轮般交互横扫,要将他踢下松树。郭靖使出降龙十八掌中“飞龙在天”的功夫,不住高跃,双掌如刀似剪,掌掌往对方腿上削去。 灵智淡然出声道:“小子,你跑了这么久,累不累?”欧阳克面上一红,答道:“不累。”便在此时,灵智右掌往前一叹,一股磅礴大力自掌心涌出,用的正是“大手印”中的“推”字诀。欧阳克只觉那股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朝自己涌来,来势凌厉,心下大惊,急忙向后蹿去,心想:“这秃驴要取自己『性』命。”他轻功不弱,瞬息之间已跃到一根突兀伸出的松枝之上,总算避开那股磅礴巨力。 欧阳克暗道侥幸,一抬头,瞧见灵智掌出如刀,直往那松枝底部劈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根碗口粗细的松枝直接被劈成两截,跟着欧阳克只觉身子一轻,无处借力,竟直直的往下跌去。 一边的欧阳锋久战不下,心想:“若让这小子拆到五十招以上,西毒的威名何在?”转首瞧去,恰好见灵智施展“火焰刀”将松枝劈断,他心中一急,有样学样,左手快如闪电,一掌拍在郭靖立足的那截松枝之上,口中喝道:“下去吧!” 郭靖大骇,身子一翻,如狸猫般跃起,双脚勾在另外根松枝之上。原来他情急之下,竟不自主的用出了老顽童周伯通所授的“蛇形狸翻之术”,险之又险的化解了适才的危局。 欧阳锋愕然,万料不到这种情况之下郭靖仍能够以玄妙的身法闪避,眼中厉芒一闪,就要上前再次动手。这时,黄『药』师的声音传来道:“第一场胜负已分。”欧阳锋顺着声音瞧去,见不知何时欧阳克已跌落在地。 这时,欧阳锋与灵智都跃下松树,欧阳锋铁青着脸道:“上人,好手段,好心机,更调教的好徒儿。” 灵智哈哈大笑道:“黄老邪规定说不准伤了令侄,令侄又不与老衲正面交手,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他瞧也不瞧脸『色』越加难看的欧阳锋,对着黄『药』师道:“砍坏了你的松树,老衲很是过意不去啊!” 黄『药』师白了灵智一眼,对他的虚伪很是不屑,又温言对着欧阳锋劝慰道:“这一场是郭贤侄胜了。锋兄也别烦恼,但叫令侄胸有真才实学,安知第二三场不能取胜。”欧阳锋道:“那么就请『药』兄出第二道题目。” 灵智抢着道:“黄老邪,剩下两场你可别提出什么文比之类的。老衲这个徒儿对什么诗词歌赋那是一窍不通。” 黄『药』师甚是诧异的瞧了灵智一眼,心想:“这人莫非当真是我知己?否则他如何得知我接下来打算文考?”他眼中闪动着莫名的『色』彩,徐徐开口道:“上人、锋兄、七兄,武功练到了上乘境界,难道还是一味蛮打么?凭咱们这些人,岂能如世俗武人一般,还玩什么打擂台招亲这等大煞风景之事……” 三人齐齐点头,灵智道:“你说得确实不差。”只听黄『药』师续道:“……我这第二道题目,是要请两位贤侄品评品评老朽吹奏的一首乐曲。”灵智心中一喜,心想靖儿如今一身功力即便不如五绝这个级数的高手,但却超出欧阳克之流不止一筹,黄老邪你这回只怕打错算盘了。 欧阳克同样大喜,心想这傻小子懂什么管弦丝竹,那自是我得胜无疑。欧阳锋却猜想黄『药』师要以箫声考较二人内力,适才松树过招,他已知郭靖内力浑厚,侄儿未必胜得过他,又知道黄『药』师的箫声厉害,怕侄儿为黄『药』师的箫声所伤,说道:“小辈们定力甚浅,只怕不能聆听『药』兄的雅奏。是否可请『药』兄……” 黄『药』师不待他说完,便接口道:“我奏的曲子平常得紧,不是考较内力,锋兄放心。”向欧阳克和郭靖道:“两位贤侄各折一根竹枝,敲击我箫声的节拍,瞧谁打得好,谁就胜这第二场。”这一节,一如原着,倒令灵智放下心中最后一点儿担忧。 第三十七章 三场比试2 郭靖本欲认输,灵智虎目一瞪,骂道:“我辈习武之人,须当迎难而上,怎可轻言放弃?”郭靖听师父如此说,见欧阳克已折了一根竹枝在手,只得也折了一根。 黄『药』师笑道:“上人、七兄、锋兄在此,小弟贻笑方家了。”玉箫就唇,幽幽咽咽地吹了起来。这次吹奏不含丝毫内力,便与常人吹箫无异。 欧阳克辨音审律,按宫引商,一拍一击,打得丝毫无误。郭靖茫无头绪,只是把竹枝举在空中,始终不敢下击,黄『药』师吹了一盏茶时分,他竟未打一记节拍。欧阳叔侄甚是得意,均想这一场是赢定了,第三场既然也是文考,自必十拿九稳。只有灵智面沉如水,对郭靖信心十足。 黄蓉好不焦急,将右手手指在左手腕上一拍一拍地轻扣,盼郭靖依样葫芦地跟着击打,哪知他抬头望天,呆呆出神,并没瞧见她手势。 黄『药』师又吹了一阵,郭靖忽地举起手来,将竹枝打了下去,空的一响,刚巧打在两拍之间。欧阳克登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浑小子一动便错。郭靖跟着再打了一记,仍打在两拍之间,他连击四下,记记都打错了。 黄蓉摇了摇头,心道:“我这傻哥哥本就不懂音律,爹爹不该硬要考他。”心中怨怼,待要想个什么法儿搅『乱』局面,叫这场比试比不成功,就算和局了事,转头望父亲时,却见他脸有诧异之『色』。 只听得郭靖又连击数下,箫声忽地微有窒滞,但随即回归原来的曲调。郭靖竹枝连打,记记都打在节拍前后,时而快,时而慢,或抢先,或堕后,箫声数次几乎给他打得荒腔『乱』板。这一来,不但黄『药』师留上了神,洪七公与欧阳锋也都甚为讶异。灵智见状,拈须含笑,眼中对郭靖的满意之『色』更浓。 郭靖适才听了四人以箫声、筝声、啸声、诵经之声相斗,悟到了在乐音中攻合拒战的法门,他丝毫不懂音律节拍,听到黄『药』师的箫声,只道考较的是如何与箫声相抗,便以击打竹枝扰『乱』他曲调。他以竹枝打在枯竹之上,发出“空、空”之声,饶是黄『药』师的定力已炉火纯青,竟也有数次险些儿把箫声去跟随这阵极难听、极嘈杂的节拍。黄『药』师精神一振,心想你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曲调突转,缓缓地变得柔靡万端。 欧阳克只听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举起手中竹枝婆娑起舞。欧阳锋叹了口气,抢过去扣住他腕上脉门,取出丝巾塞住了他的双耳,待他心神宁定,方始放手。 郭靖练就《九阳真经》这等绝学,内功之纯之深本就远超他这个年纪之人。上了桃花岛之后,蒙老顽童另眼相待,又学了“空明拳”、“九阴真经”等高明武功,令体内真气生出一丝玄妙变化,即便不如黄『药』师等人,也相差不远矣。 郭靖但守不攻,只一味周密防护,虽无反击之能,但黄『药』师连变数调,却也不能将他降服。黄『药』师见久久拿不下郭靖,加大几分内力,奋力吹奏。郭靖盘膝坐在地上,一面运起九阳神功,摒虑宁神,抵御箫声的引诱,一面以竹枝相击,扰『乱』箫声。 黄『药』师心想:“这小子心怀异术,内力更是不差,倒不能小觑了他。”他面『色』一凝,心中对郭靖重视了几分,脚下踏着八卦方位,边行边吹。 郭靖双手分打节拍,记记都是与箫声的韵律格格不入,他这一双手分打,就如两人合力与黄『药』师相拒一般,已不自主的用上了老顽童传授的“左右互搏之术”。黄『药』师见郭靖以竹枝所敲打的声音不住传来,力道登时强了一倍,面上一红,脚下却越奔越快。箫声也忽高忽低,愈变愈奇,竟使上了全力。 黄『药』师这一使出真功夫,众人面『色』齐变,洪七公、欧阳锋等各自暗暗凝神守一,黄蓉忙又扯些两块布条塞在耳内,原本心神已定的欧阳克更是面上闪过一片『潮』红,奋力收摄心神。只有灵智面『色』始终如常,不动声『色』的瞧着头顶雾气袅袅的黄『药』师。 再瞧郭靖,额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显是在极力忍受箫音带来的痛苦。又吹一阵,黄『药』师见郭靖尚能支撑,眼中异『色』更浓,嘴上加劲,却吹得更加急切,箫声中飞出一片冷冽之意。 灵智眉头一皱,开口道:“黄老邪,这孩子虽有几分本事,却如何是你的对手?”他说话之时,直接运起浑厚内力打断黄『药』师的箫音。 黄『药』师气息一窒,他已察觉灵智话语当中的不满,面上一红,当即收起手中玉箫。洪七公见状,哈哈一笑,对着欧阳锋得意的道:“胜负已分,老毒物,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却也知道若论表现,郭靖要比欧阳克好得多,张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黄『药』师瞧了瞧欧阳锋,又瞧了瞧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郭靖,道:“论内功是郭贤侄强些,但我刚才考的是音律,那却是欧阳贤侄高明得多了……这样吧,这一场两人算是平手。我再出一道题目,让两位贤侄一决胜负。” 欧阳锋眼见侄儿已经输了,知他心存偏袒,忙道:“对,对,再比一场。”灵智眉头一皱,开口道:“黄老邪,你这么做可不大地道`。” 黄『药』师也知这番偏袒太甚,别过头去不看灵智,从怀中取出一本封面敝旧的白纸册子,说道:“我和拙荆就只生了这一个女儿。拙荆不幸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今承蒙上人、锋兄两位瞧得起,同来求亲,拙荆倘若在世,也必十分欢喜……”黄蓉听父亲说到这里,眼圈早已红了。黄『药』师接着道:“这本册子是拙荆当年所手书,乃她心血所寄,最近失而复得,算得是我黄门要物,我甚为重视。现下请两位贤侄同时阅读一遍,然后背诵出来,谁背得又多又不错,我就把女儿许配于他。”他顿了一顿,见洪七公在旁微微冷笑,又道:“照说,郭贤侄已多胜了一场,但这书与兄弟一生大有关连,拙荆又因此书而死,现下我默祝她在天之灵亲自挑选女婿,庇佑那一位贤侄获胜。” 灵智大手一张,打断道:“慢来,若是这一场老衲徒儿胜了又如何?你该不会又说要比第四场、第五场罢?”洪七公也忍不住道:“不错。” 黄『药』师怒道:“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断不会做此食言而肥的事。”洪七公心知郭靖不通诗书,心一急,叫道:“照我说,得换个比法、、、” 灵智一把拉住洪七公的手道:“老叫花子,既然他已经说了,便按这个办法比罢。”洪七公对着灵智低声道:“他明知道你这徒儿傻气,不通诗书,却来考他背书,还把死了的婆娘搬出来吓人,好不识害臊!”他声音虽低,但黄『药』师内功深厚,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登时脸上一片铁青。只听洪七公又道:“上人,既然明知会输,咱们又何必吃这个亏?反正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怕他黄老邪与老毒物二人。” 灵智摇摇头笑道:“你便对靖儿这般没信心?”洪七公一愣,急道:“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黄『药』师闻言,甚是诧异的想到:“这小子年纪幼小,武功却练得如此之纯,难道他是装傻作呆,其实却绝顶聪明?否则,灵智上人与洪七公二人又怎会对他另眼相待?若真如此,我把女儿许给了他,又有何妨?”他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对郭靖升起些许愧疚之心。 不过话已出口,他也只好在洪七公不满的眼神中,命欧阳克和郭靖两人并肩坐在石上,自己拿着那本册子,一页页翻给二人看。 这本册子所载内容正是《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乃是当年黄『药』师的夫人阿衡临终前默写出来的。黄夫人的首次默本,上下卷文字全部记忆无误,下卷的这段怪文咒语,却默得凌『乱』颠倒。但是后来重病在身,不少地方更是颇多疏漏,那段怪文咒语更是错上加错。是以黄『药』师也不怕二人背完之后再被欧阳锋等人学去。 岂料郭靖被老顽童『逼』着花了不少时日才将经书背下,所学之多更是远在这本册子所载之上,就连那篇怪文咒语写就的总纲也背的滚瓜烂熟。他虽然于册子中一些字都认不全,但一行行看下去,句句都是心中熟极而流的,一时间又惊又喜。 欧阳克与郭靖二人依次背诵,却是郭靖大出众人意料,竟然背得全无半点窒滞。他只背了半页,众人已都惊得呆了,心中都道:“此人大智若愚,原来聪明至斯。”转眼之间,郭靖一口气已背到第四页上。洪七公和黄蓉深知他决无这等才智,更大『惑』不解,满脸喜容之中,又都带着万分惊奇诧异。只有灵智知道个中原因,不动声『色』的听着郭靖背诵,同时用心凝记。 他当年从陈玄风身上得了真经下卷,此刻听到郭靖背诵整部经,兼之武功见识更是远非昔日可比,以往不少疑『惑』之处登时豁然开朗。 郭靖一气呵成,一路背将下去,很快便背到那段缠夹不清的古怪文字。灵智知道此乃真经总纲之所在,最是精深博大不过。况且他精通梵文藏语,一边在心中翻译成汉语,一边用心凝记。待得郭靖将这篇经文背完,灵智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当即闭目参悟起来。 黄『药』师抬头望天,喃喃说道:“阿衡,阿衡,你对我如此情重,借这少年之口来把真经授我,怎么不让我见你一面?我晚晚吹箫给你听,你可听见吗?”那“阿衡”是黄夫人的小字,旁人自然不知。众人见他脸『色』有异,目含泪光,口中不知说些什么,都感奇怪。 黄『药』师出了一会神,忽地想起一事,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厉声问道:“我那两个逆徒手中有《九阴真经》,你是不是见过他们,曾经看过的,是不是?” 郭靖见他眼『露』杀气,甚是惊惧。灵智跨前一步,拦在郭靖身前,淡淡开口道:“靖儿,这经书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只管告诉你岳父大人。” 郭靖一怔,心想:“我既已经答应了老顽童前辈,不会告诉任何人学过这经文,自不会食言而肥。”转念又想:“可若是不说,不解开黄老前辈心中疑『惑』,万一娶不到蓉儿,岂非糟糕?”正自犹豫间,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黄老邪,你不要欺负我的小兄弟,否则我跟你没完?” 众人一惊,只见一道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瞧其身法之迅捷,一身武功当不在几人之下。那人一至众人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灵智一番,接着便笑嘻嘻的对郭靖道:“这个大和尚便是你师父么?” 灵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须人用草绳缚着双手,甚是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顿时明了他的身份,正是被黄『药』师困在桃花岛的老顽童周伯通。 黄『药』师一见老顽童,当即冷哼一声,足下发劲,倏忽间已蹿到他身后,伸手往他颈中抓下。他这一抓是他数十年勤修苦练之功,端的是快捷异常,威猛无伦。他心中有火,这一抓更是使上了十成劲力,哪知周伯通随随便便的一个侧身就避了开去,当真是举重若轻。黄『药』师心中一凛,不再进击,定神瞧时,见他左手与右手用绳索缚在胸前,脸含微笑,神情得意之极。 黄『药』师一抓不中,也不再动手,只冷冷的瞧着他道:“怎么?你敢出来见我了么?” 老顽童笑嘻嘻的道:“有什么不敢?”他顶了一句之后,才对着洪七公笑道:“老叫花子,你怎么也来桃花岛了?” 洪七公乍见老友,也自欣喜,当即笑道:“还不是为了这个臭小子,他想娶蓉儿这丫头,又怕某人阻拦,所以才托我一道上岛做媒。” 老顽童瞪大双眼望着郭靖道:“兄弟,你当真要娶这小丫头?哥哥跟你说,这女儿啊,就是洪水猛兽,招惹不得。”黄蓉闻言登时大怒,对着老顽童道:“靖哥哥娶不娶我,关你什么事?你如此说,安得是什么心?” 黄『药』师冷冷笑道:“哼,此事一会儿再说。”他转首盯着郭靖喝道:“小子,这《九阴真经》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还不快说?” 郭靖瞧了瞧满脸怒容的黄『药』师,又看了看对着他挤眉弄眼的老顽童,嘴一张,欲言又止。灵智眼见气氛越来越僵,忙塔前一步道:“黄老邪,若是老衲所料不差,这经书只怕当是这位仁兄传给靖儿的。”说罢,伸手对着老顽童一指。 第三十八章 剑拔弩张 黄『药』师也是机敏之人,略一思索便知灵智所言不差,心中对郭靖的怒火立时转移到老顽童头上,望着他冷冷的道:“好哇,你肯将经书传给他,为何不能给我?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老顽童笑嘻嘻的道:“黄老邪,你关了我一十五年,打断了我两条腿,我凭什么要把经书给你?”众人想不到这当中还有这等缘由,一个个面带诧异的看着黄『药』师。洪七公最是正派,眉头一皱,望着黄『药』师道:“黄老邪,此事当真?” 黄『药』师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我黄某人做事,还要跟你交待不成?”此话一出,洪七公等人心下更无怀疑。欧阳锋眼神闪烁两下,忽然道:“『药』兄,此事你可做得不地道啊?” 黄『药』师闻言寻思道确是自己给老顽童吃的苦头大,而他还报甚小,心怀愧疚,作揖为礼,说道:“请伯通兄大量包容,兄弟这些年来多有得罪,真正对不住了。”他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不定的欧阳锋等人,缓缓解释道:“拙荆为了这一部经书沥血而亡,在下一直引为生平大恨。将伯通兄留在岛上,也只是想让他将经书交给我,然后在拙荆墓前焚烧,以慰她在天之灵。” 欧阳锋嘴角一抽,不屑的想道:“你说得倒好听,我却不信你对它不动心。哼,要是换了我,也不愿意给你。” 灵智望着目光闪烁不定的欧阳锋,又瞧了瞧黄『药』师等人,缓缓开口道:“诸位,此事孰对孰错暂且不提,既然知道了是老顽童将经书传给老衲这个徒儿的,那么按照规矩,之前比武,可是我这个傻徒弟胜了。黄老邪,你这回没话说了罢?” 黄『药』师神『色』复杂的瞧了郭靖一眼,心道:“莫非天意如此乎?”心知若是再不给灵智一个交待,这大和尚只怕即刻同他翻脸,哈哈一笑道:“上人,既然他依足了我的规矩,三场当中胜了两场,那我自不会食言。锋兄、七兄,还请你们一起做个见证,今日我将小女许配给上人高徒,若是不嫌弃,便留在桃花岛上陪我痛饮几杯如何?” 此话一出,黄蓉喜极而泣。郭靖见黄『药』师终于同意他与黄蓉的婚事,也自欣喜。只有欧阳克登时面如死灰,然欧阳锋此事既已得知郭靖身上怀有《九阴真经》,一心想夺取经文,相较之下,黄『药』师许婚与否,倒属次要了。 灵智瞧着郭靖傻愣愣的不发一言,只顾傻笑,心中轻叹一声,对着他道:“傻小子,这个时候还不上前拜见你岳父大人?” 郭靖不敢怠慢,当下大礼参拜,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黄『药』师喝道:“我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便是你师父也挡不住我杀你,你记住了么?” 郭靖连道不敢,黄『药』师这才脸『色』缓和,温声道:“好了,地上凉,起来罢。”洪七公见状,暗暗好笑:“黄老邪偏心得紧,这时爱女及婿,登时改变了对待这傻小子的态度。”当下拱手为礼,朝黄『药』师与灵智二人道贺。 灵智又陪着寒暄了几句,这才脸『色』一整,对着黄『药』师几人道:“诸位,既然小徒的婚事已经定了,那么咱们便来聊一聊这《九阴真经》的事情。”他丝毫不理会几人诧异的目光,侃侃而谈道:“这本经书,但凡习武之人,莫不想一窥全貌,老衲自也不例外,相信你们几位也是如此的。但老衲这傻徒弟学了真经上面的武功,未免有人心怀不轨,咱们今日索『性』便将事情摊开来讲。”说罢,深深的瞧了欧阳锋一眼。 欧阳锋心知自己的某些想法几人一目了然,干脆放开了顾忌,沉声道:“不错,兄弟我确实对这经书有兴趣。如今只有老顽童与郭兄弟懂这经文,而他们又不肯坦言相告,上人,那你说兄弟该怎么办?”眼中精光大盛,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 黄『药』师眉头一皱,对着欧阳锋道:“锋兄,若是老顽童愿意将经书教给你,我自不会阻拦,但是若你想对我女婿动手,我可不答应。” 欧阳锋眉头一皱,他当年上终南山夺经,打伤了老顽童,自己也中了王重阳一指,被他废去了苦练的“蛤蟆功”,老顽童自不肯将经书教给他。而郭靖这傻小子有灵智与洪七公及黄『药』师三人撑腰,自己若是找他麻烦,万万抵不过三人联手,一念及此,当即转首盯着老顽童,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老顽童丝毫不惧,笑嘻嘻的道:“怎么?老毒物你想跟我动手?须知现在的老顽童可不是当年的老顽童。” 眼见情势一触即发,灵智哈哈笑道:“老衲有一个提议,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听?”他见吸引了几人的目光,沉声道:“当年也是为了这一部经书,这才有华山论剑之举。然王重阳力压群雄,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同时也让五绝的名号响彻天下。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王重阳既已作古,但老顽童你既然学了真经上面的武功,想必也不输他多少。咱们几人便效仿当年的举动,以输赢定胜负,同时决定这经书的最终归属,如何?” 欧阳锋原以为夺经无望,孰料灵智却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当下沉。“声应道:“好,就依上人所言,咱们以武功定胜负。” 黄『药』师与洪七公二人对得到《九阴真经》虽不如欧阳锋那般执着,但多年未与其余几位交手,听到灵智的提议之后也自砰然心动,只有老顽童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师兄当年就吩咐过我,不可将经书外传。” 灵智笑道:“你将经书传给老衲这个傻徒弟,早就违背了你师兄的嘱咐。”他见老顽童眼中兀自犹豫不定,当下抛出一颗重磅:“真经上面那篇古怪经文,乃是以梵文写就的真经总纲,是为整部经书最为核心的所在。老衲不才,恰巧对梵文有几分心得,只要你赢了我,我便将这篇经文教给你如何?” 老顽童学了《九阴真经》上的功夫,自然知道上面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明,此时忽闻那篇古怪经文乃是真经总纲,当真又惊又喜,略一迟疑便咬牙道:“老顽童上了自己大当,无意之中学到了《九阴真经》上的奇功,早违背了师兄遗训。只要你肯将那篇经文教给我,我便同意比武之事。” 灵智笑道:“你倒不肯吃亏,好,几位做个见证,无论你比武输赢与否,老衲都将那篇经文教给你,如何?” 老顽童大喜道:“那还等什么?”内劲一吐,已将手上的绳子震断,手掌一翻,劲力送出,已然对着黄『药』师出手了。他心想任凭你们武功再厉害,又怎么是两个老顽童的对手,既然你们得不到这经书,而我老顽童又能学到那篇经文,那还有什么顾忌的?先打个痛快再说。他被黄『药』师关了十五年,是以一上来就对着他出手。 黄『药』师见状,冷哼一声,飞步上前,扑面就是一掌,正是拿手绝学“落英神剑掌”。洪七公哈哈大笑,对着欧阳锋便是一招“亢龙有悔”。欧阳锋触不及防之下,登时被他『逼』退数步,一时又惊又怒,一来想不到他内功如此深湛,二来想不到他竟然第一个朝自己动手。就在这片刻之间,灵智掌力已到,劲分两股,分别对着二人而去。须臾之间,五人战作一团。 老顽童高兴异常,一面打,一面哈哈大笑。他见黄『药』师双掌带出漫天掌影,当即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左手使“空明拳”,右手将《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功缓缓使出。黄『药』师连攻数招,均被老顽童毫不费力的化解,心中大奇,忽然心想:瞧他手法武功,竟是一人作二、左右分击的上乘武功,内息运气也是左右分别、各不相涉。他在桃花岛上十五年,我竟不知他练成了这等匪夷所思的神妙功夫。 不容他细思,此时场上相斗的情势,又已生变,只见欧阳锋蹲在地下,双手弯与肩齐,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势相扑,口中发出牯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时歇时作。灵智有心试试欧阳锋这“蛤蟆功”的神妙,朝前轻探一掌,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内中却暗藏极大潜力。不过欧阳锋这“蛤蟆功”乃是御动于静的上乘功夫,与人交手之际,看似不动,实则已在暗中积蓄劲力,别人掌力一至,立时反扑。 灵智掌中劲力忽发,却只感一股强力把自己猛推,这股力道之强竟比自己所发掌力还要强上三分,当即身子一晃,避开锋芒,同时口中赞道:“好一个遇强则强的‘蛤蟆功’,厉害厉害。”欧阳锋听得灵智赞叹,心中甚是得意,面上却淡淡的道:“上人过奖了,比起你的‘大手印’功夫来,还差得远。”说罢,双掌猛的往前一推,将此前所蓄之力对着洪七公与灵智二人一鼓使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岛上竹亭已被这股刚猛浑厚的力道震塌。 洪七公不甘示弱,前一掌,后一掌,绕着欧阳锋身周转动,以“降龙十八掌”和他的“蛤蟆功”拚斗。灵智仗着身法玄妙,时而配合洪七公夹攻欧阳锋,时而出手抵挡洪七公的降龙掌力。 五人均使最精纯的功夫,斗到此处,郭靖、黄蓉及欧阳克三人已瞧得目瞪口呆。黄『药』师本与老顽童缠斗,忽觉背后一股强劲至极的劲风来袭,心头一沉,忙使轻功避开,转首瞧去,恰巧见到欧阳锋大发神威,一掌将洪七公『逼』退之余,泄『露』的掌风直接将那座竹亭掀飞。那座竹亭乃是当年与亡妻二人亲手所造,承载了他二人不少记忆。黄『药』师心头大怒,顾不得同老顽童纠缠,身子一晃,已来到灵智三人近前,掌影翻飞,顷刻间对着三人抢攻二十余招。 这路“桃华落英掌”是黄『药』师的得意武功,但洪七公、欧阳锋二人武功均不在其下,灵智武功更是超出他不止一筹,此刻连出二十余招,竟然无功。灵智一掌震退洪七公,笑嘻嘻的道:“黄老邪,咱俩亲近亲近。”身子一晃,对着他便是一招“伏虎擒龙”。 黄『药』师前些日子同他与裘千丈二人比过一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知他武功比之自己只高不低,见到灵智抓来,不敢怠慢,当即手法一变,对着他腰间轻轻拂去。他这一拂,看似混不着力,实则已用上了“兰花拂『穴』手”中的精妙手法,岂料灵智不闪不避,任由他拂在腰间,只是一掌缓缓往前推出。 黄『药』师一喜,心想:“你自己托大,可怪不得我。”他这“兰花拂『穴』手”乃是一门点『穴』打『穴』的精妙手法,常人被他这么轻轻一拂,等到反应过来时,早已被他制住『穴』道,任他宰割。然而黄『药』师手刚碰到灵智腰间,忽觉那处皮肉轻轻一震,一股柔劲已将他手指推开,待他回过神来,灵智手掌已至胸前。 黄『药』师大骇,他心知灵智掌力之强,还要在洪七公之上,是以这一掌势道极慢,他却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当下气提丹田,右掌携着虎虎劲风迎了上去。本来灵智手掌已至胸前,只需加快几分,便能一掌印在黄『药』师胸口,但他手掌始终缓缓推出。黄『药』师眼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右掌再次提速,二人双掌相接,与黄『药』师心中所想的惊天动地不同,智掌上竟无半分内劲。黄『药』师只当对方手下留情,忙将掌力收回大半,岂料对方掌上虽无内劲,但仍有一股大力涌出,一个不察,竟被灵智直接推开三尺有余。 黄『药』师神『色』复杂的瞧了灵智一眼,赞道:“上人,好气力。想不到你不仅内功了得,竟然外功也同样如此了得,佩服佩服。”他不是没见过外功高手,但凡修炼外功之人,无不体格壮硕,蛮力惊人。但是在他的认知当中,却无有一人如灵智一般,有如此神力,单凭肉身之力便能抵挡自己的掌力。 灵智心中也自诧异,其时他神功初成,虽知自己力大,却仍不能完全收劲内敛。本来只想试试新近练成的龙象巨力,岂料这“先天肉身”之妙,竟远远超出自己的估计,非但防御惊人,更兼力大无穷。适才随手一推,竟直接将黄『药』师推开三尺有余。要知道对方可不是站着不动,而是在对方鼓『荡』真气、奋力出掌的情况下,迎着对方的掌风将之推开,足见气力之大。 既练成“大日宝体”,又有一身浑厚大日如来真气护身,灵智心中豪气顿发,望着黄『药』师笑道:“哈哈,黄老邪,你一个人可不是老衲对手,还是同他们一起上罢。” 第三十九章 不屑一顾 黄『药』师闻言大为不快,厉声喝道:“狂妄。”挥手便是一招厉害杀招,身子前俯,左掌暗含威胁之势,右手玉箫已舞成一团。 灵智见他挥手,知他被自己勾起了火气,微微侧身,避开老顽童捣来的一拳,右手更是一掌顺势在他肩上一推,将他推往一边,这才应付黄『药』师手上招式。饶是他见机得快,也被数次被黄『药』师手中玉箫险险擦着身侧点过。若非他身法极快,只这一下,怕就要吃个大亏不可。 黄『药』师一击不中,左掌以“落英神剑掌”猛攻,手法奇快。黄蓉见父亲出掌之间,全然不理会什么“五虚一实,七虚一实”,心中大震,喃喃自语道:“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灵智冷笑一声,道:“黄老邪,你跟我比掌法,岂非茅房里点天灯?”他意含讥诮,左手一扬,右手一挥,连发两掌,将之迫退两步,跟着跃起身来,居高临下,对着老顽童便是一招“苍鹰猎兔”,抓他肩膀。 老顽童迎面一个“铁板桥”,灵智右爪刚从鼻尖上擦过,叫了一声“好!”刚要站起,又是一腿向下盘踢来。老顽童身子一翻,在半空中翻动几下,避开灵智这一腿,正欲反击,只听得灵智喝道:“好一个‘蛇形狸翻之术’,瞧老衲如何破你。”他对这门身法熟识无比,当下右手勾成鹤嘴,脚踏“鹤步势”,往老顽童腰间啄去。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灵智这一啄正是老顽童身形间破绽所在,吓得老顽童忙一掌拍在地上,硬生生止住潜游之势,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下。灵智料不到他变招如此迅捷,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身形舒展,又是一招“白鹤亮翅”,再次对着他腰间啄去。老顽童万料不到他一刹那间竟可同时啄出数下,吓得心胆俱寒,当下无法躲避,已顾不得体面,缩身一伏,贴在地上,跟着身子扭曲不定,朝前掠去,避开灵智鹤嘴的笼罩范围。 郭靖三人在一旁将二人的身形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灵智一啄之下,老顽童忙侧身让开,身子刚让到右边,灵智鹤嘴又已啄到。老顽童伏身在地,一连变幻数次身形,却始终被灵智克制得死死的。郭靖见恩师大发神威,只觉浑身热血俱沸,恨不得以身代之。 灵智一招“金锁坠地”,刚欲将老顽童按在地上,忽觉背后风声响起,心知必是黄『药』师出手,当下顾不得招呼老顽童,转身一招“大手印”狠狠印了过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待他瞧清对面那人,只见欧阳锋正用阴沉不定的目光望着自己。 黄『药』师何等心高气傲,自不会从背后偷袭。然欧阳锋与洪七公狠狠的对拼了一记,被对方的降龙掌力震退数步,正欲反击,恰巧见灵智背后门户大开,当下眼珠一转,身子一躬,双手推出一掌。原本他以为灵智全无防备,必可一击见功。殊不知灵智虽然看似在全力出手对付老顽童,实则早已分出大半心神防备四周。他恼怒黄『药』师背后出手,头也不回就是一记“大手印”。全力出手之下,浑厚的气劲只震得欧阳锋气血翻腾。 灵智暗忖此人阴险毒辣,眼神闪烁不定必有诡计,可别中了他的暗算,当下朗声道:“欧阳先生,老衲早就想同你亲近亲近了。”右手一扬,已拍出一招“大手印”。他浸『淫』这路掌法将近二十余年,一掌发出,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内里劲力刚柔并济,早已甄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欧阳锋早已料知灵智必定报复,当下沉肩回臂,倒退数尺,跟着蹲在地下,左手紧握蛇头杖,右手弯与肩齐,以独创的“蛤蟆功”用心防备。 灵智一掌拍出,只感一股极大力量排山倒海般反击而至,这股力道之大,竟不在自己的掌力之下,双眼一凝,神『色』已郑重了许多。殊不知,蛤蟆冬眠之期极久,在土中隐藏多时,积蓄体力,一出土便精神百倍。欧阳锋所练蛤蟆功主旨与此相仿,平日练功,长期蓄力,临敌时一鼓使出。对方力道愈大,自身反击之力更大。欧阳锋是一派宗主,他见灵智一掌拍来,沉肩倒退,便是要争取蓄力的时间。灵智掌力散佚,而他则蓄力以待,此消彼长之下,定要吃个大亏不可。 不过欧阳锋还是小瞧了灵智的掌力之浑厚,他原以为掌法之中当以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为最,岂料灵智一掌之下,那股沛然巨力奔涌而来,看似刚猛,实则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可以说千变万化亦不为过。以他数十年功力竟不能化解这股掌力,委实令人心悸。 洪七公见欧阳锋僵着身子动也不动,哈哈大笑道:“老毒物啊老毒物,看你还敢不敢小觑天下英雄。”他知灵智这路看似平平无奇的掌法一旦使将开来,变幻多方,妙用无穷,比之自己所知的密宗“大手印”实是不可同日而语,有心较量,抬手就是一招“亢龙有悔”。 这一招暗含十三重劲力,一重高过一重,自有一股摄人威严,本令人不易抗拒。岂料灵智毫不迟疑,也是一掌重重迎了上去。二人这一记,实不含半点花哨,纯属各自放手所为。二人双掌相交,只见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在老顽童等人骇然的眼神当中,灵智竟一掌将洪七公正面震退。反观他自身,只不过身子晃了两晃便已恢复正常。 洪七公连退三步,见始终无法卸去那股巨力,暗骂一声:“变态。”身子一闪,便避了开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过黄『药』师、欧阳锋、老顽童三人谁也没有笑他,均一脸肃然的瞧着灵智,眼中满是忌惮。他们对洪七公的掌力心知肚明,降龙掌力刚猛无铸,更别说他这一招“亢龙有悔”乃是整套掌法之最精华所在。然灵智以掌对掌,震退洪七公,如此掌力,闻所未闻。 老顽童叫道:“大和尚,你这是什么掌法?教给我好不好?”灵智笑道:“你想要学?没问题,打赢我就成?”老顽童瞪大双眼道:“当真。”话音甫毕,双手齐出,一手使“空明拳”,一手使“履霜破冰掌”里面的招数,左攻右击,当下与灵智打得甚是激烈。 灵智有心试试他这“左右互搏”的厉害,并不以内力欺人,只以“大悲撕风手”等精妙招数抵挡。众人见老顽童双手拳法诡奇奥妙,匪夷所思,不禁怔怔地出了神。其中黄『药』师更是瞪大眼睛瞧着老顽童,天下学武之人,双手不论挥拳使掌、抡刀动枪,不是攻敌,就是防身,虽手用法不同,总是互相配合呼应,但周伯通双手的招数却截然不同,好似两人联手对敌一般,足见神妙。 灵智的功夫多是以拙破巧型的,全凭劲力精微玄妙克敌,招数上并不如何出众,甚至不如黄『药』师等人的招数,更别说此刻使出“左右互搏”的老顽童的。他勉强与老顽童拆了二三十招,便逐渐跟不上对方的手法,心知在招式上胜不过对方,当下缓缓加大几分气力,将劲力变化施展到极致。 灵智一掌『逼』退老顽童,只见他双拳挥动,拳力所至,竟然自己的掌力分击化解于无形当中。灵智轻咦一声,赞道:“老顽童,你这拳法很是高明啊!”话刚说完,又使了“擒龙伏虎”、“‘攫戾执猛”这两招。老顽童听他一赞,直喜得心花怒放,笑嘻嘻的道:“大和尚,你也很高明啊,竟看得出老顽童这‘空明拳’的厉害所在。”笑『吟』『吟』的将七十二路拳法缓缓展开,要叫他看个明白。 灵智眼中精光一闪即逝,继续赞道:“嗯,这拳法叫‘空明拳’么?以虚击实、以不足胜有余,果然精妙得紧,看来你一身武功还要在他们之上。” 老顽童闻言更喜,大声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和尚,也懂得道家修心养『性』之道。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黄『药』师见他二人相互吹捧,大是不快,冷哼一声,一招“晓风残月”分击灵智与老顽童二人。 洪七公与欧阳锋对视一眼,再次『揉』身扑上。不过他们这一次却有了默契,竟没有相互动手,反而不约而同的朝灵智与老顽童扑去。欧阳锋发掌同老顽童拆了几招,觉得他的掌力乍虚乍实,令自己难受至极,身子一转,反身朝灵智扑去,同时口中喝道:“上人,在下再来领教一番高招。” 灵智见他目光似电,盯住了自己,傲然道:“只管出手。”欧阳锋蛇头杖自下向上砸他左肩,带起呼呼风声。岂料他杖头尚未临身,已被黄『药』师手持玉箫格开,跟着手一扬,玉箫分打灵智上盘“神庭『穴』”、『乳』下“天池『穴』”、下盘“血海『穴』”三处『穴』道。 欧阳锋见黄『药』师挡下自己砸向灵智的一杖,眼中闪过一抹恼怒之『色』,蛇头杖一甩,替灵智接下黄『药』师的玉箫。二人均视灵智为首要大敌,想要与他较量一番,自然对着灵智抢攻。然二人又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见自己攻向灵智的招式被对方破坏,心一狠,索『性』替灵智接下对方的招式。 二人连攻七八招,均被他们相互破坏,竟成了欧阳锋与黄『药』师二人之间的比斗之局。灵智见状,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必再比了,一个个跟老纳比便是。”说着立马沉腰,对着二人各自拍出一记“大手印”,接着大声笑道:“或者你们一起上也行。” 欧阳锋与黄『药』师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恼怒之『色』,只是灵智浑厚的掌力已至,需用心防备,这才作声不得,暗暗打定注意一会儿要叫他好看。 灵智哈哈大笑,跨步上前,掌爪连出,分击欧阳锋与黄『药』师二人,竟是一人独斗二人联手。他掌力既浑,招式又妙,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将二人『逼』得狼狈不堪。然黄『药』师与欧阳锋武功精熟,均非泛泛之辈,灵智一时之间倒也不能取胜。三人相斗良久,却成了个僵持之局。 另一边,洪七公与老顽童亦斗得不可开交。只见老顽童被洪七公一掌震出丈外,不等他发出第二掌便晃身抢前,同时挥拳向洪七公迎面猛击过去,一拳打出,才至一半,忽尔手腕一扭,拳头在半空当中划个圆弧,继而手背向下,击他小腹。老顽童一身武功本就与洪七公相差不大,这一拳又带了三分偷袭之意,突然间攻敌不备,若无防备,料想必可打得对方目肿鼻裂。 洪七公知他一身武功虽然怪异,却十分高明,并不敢怠慢,当下顺势推出一招“震惊百里”。不料老顽童这招拳法与旁人大不相同,手腕一扭,原本暴烈的拳势登时变得轻柔飘忽,拳上附带的劲力亦由刚转柔。如此拳法,以洪七公眼界之宽,腹笥之广,却也是从所未见,登时一惊,忙抬掌上提,挡住他这一拳。 老顽童方觉他右掌按到自己拳头,已知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厉害家数,只可让,不可挡,当下加大几分劲力输出,在拳头上溢出丝丝柔劲,跟着左掌伸出,势道不快,却竟微挟风声,拍他右肩。凭洪七公降龙十八掌掌法之妙,天下无双,这招“震惊百里”一经发出,除开似灵智那等掌力奇浑之人,旁人已难抵挡,唯有闪避一途。但他一掌拍出,只觉撞在一团棉絮当中一般浑不着力,心中大奇,暗赞对方拳法高明,以虚击实。 洪七公身子略侧,便已避过老顽童拍来的左掌,跟着左手发“鸿渐于陆”,掌力及胸之际,忽觉左侧劲气四溢,忙借着老顽童的拳力顺势后纵。转首瞧去,只见灵智、黄『药』师、欧阳锋三人分三角站定,灵智左掌背负在身后,右手单掌合什在胸前,含笑瞧着黄『药』师与欧阳锋二人。再反观二人,只见黄『药』师束发玉带已不知何时掉落,胸前衣襟也裂开了数道口子,隐隐『露』出白皙的肌肤。欧阳锋衣衫虽未破裂,但他洁白的长袍之上却多了数个乌黑的印子,胸腔起伏不定,望向灵智的眼中更是充斥着怒火,显然吃亏不小。 灵智见洪七公与老顽童向自己望来,逐一朝四人脸上望去,忽然仰天大笑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好厉害的武功,好大的名头。”语气似夸赞、似不屑,笑了一会儿,眼中精光忽尔暴闪,对着四人道:“嘿嘿,今日一见,五绝不过如此。”说罢,也不理会四人渐变的脸『色』,沉声道:“你们四个,一起上罢。” 第四十章 生不逢时 四人闻言,脸上形态各异,欧阳锋眼神更冷,黄『药』师气得浑身发颤,洪七公眉头大皱,便是一向没心没肺的老顽童也脸现怒容。老顽童倒不是气灵智小觑自己,只是他心中视逝去的师兄如神明一般,奈何适才灵智一句话不仅将洪七公等人涵盖在内,甚至连王重阳也一道连了进去,怎教他心中不怒? 欧阳克惊怒交迸,黄蓉瞪大了双眼,万料不到局势竟发生如此变化。若是场中有谁最有信心,当属郭靖无疑。他自幼视灵智如神明一般,又知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是以听到恩师打算以一人之力独斗东邪、西毒、北丐、老顽童四大高手,微微一惊便已恢复如常。 其实灵智本不至于如此狂傲,他虽然知道自己武功超出黄『药』师等人一筹,却并无稳赢的把握。但他前些日子肉身突破先天,武功进步到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程度,正需找人交手印证。适才他一人独斗东邪、西毒二人联手,三人交手三百余招,前一百招丝毫不落下风,斗个旗鼓相当。一百五招过后,开始占据上风,从两百招开始,更是将二人死死的压在下风,形式转变之快,连他自己也大出意料之外。 灵智信心既足,索『性』抛开心中顾忌,开口邀战四人,也不管他们心中愤怒与否,先斗个痛快再说,这才大放阙词,言语当中非但将黄『药』师等人贬低得一文不值,甚至就连死去的王重阳也不放过。 四人互视一眼,各不做声,竟谁也不肯率先出手。过了半晌,黄『药』师怒极反笑,对着欧阳锋三人道:“上人既然瞧不起咱们,那还等什么,一起上罢。”手一挥,已使了一招“萧史乘龙”。欧阳锋厉声喝道:“好。”话音甫落,蛇头拐杖暗藏右侧,左手成掌,内怀里翻出,使一招“滚手刺扎”。 灵智厉声喝道:“来得好。”左手衣袖一甩,对着黄『药』师碧影最盛之处击去,跟着突使一招“南山拳法”对着欧阳锋捣去。这“南山拳法”本是十分粗浅的武功,但在灵智一身浑厚的大日真气的加持下,威力之大,拳劲之盛,超出南希仁何止十倍。欧阳锋左掌尚未拍到,便觉一股刚猛力道迎面而来,左手化掌为拳,整条手臂浑若无骨,游离不定的往灵智胸口要害之处击去。 灵智道:“你这‘灵蛇拳’虽妙,却也不是老衲的对手,还是使出你的‘蛤蟆功’罢。”欺身相近,施展“大擒拿手”中的绞拿之法,左手向上向右,右手向下向左,双手交叉而落,一绞之下,同时拿住了欧阳锋左腕脉门。欧阳锋又惊又怒,一挣没能挣脱,右手蛇头杖横挥,直取灵智右边太阳『穴』,竟存了围魏救赵的心思。 灵智手上用力,一扭一送,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欧阳锋左手手腕竟尔脱臼,灵智更是借助这一送之力避开对方蛇头杖的锋芒,顺势朝洪七公拍出一掌,同时口中喝道:“老叫花子,你还等什么?” 从灵智狂言挑衅到黄『药』师、欧阳锋二人怒而出手再到灵智将欧阳锋手腕扭断,说来复杂,其实只在一瞬之间。洪七公本不欲与人联手,心想:“即便胜了,也不光彩,于北丐声名无益。”哪知电光火石之间,灵智不仅打伤了欧阳锋,更是对着自己拍出一掌,这一下,不打也不成了。他深吸一口气,提起十二成内力,拍出一招“六龙回旋”。两人相隔几及两丈,但一霎之间,双方掌力交汇震『荡』,竟凭空生出许多肉眼可见的波纹,可见劲力是何人的浑厚。 洪七公这一动,老顽童再也无法保持淡然,双掌齐出,猛力打中他胸肋。欧阳锋既吃了这个大亏,心中恼怒异常,他本就是做事不则手段之人,此刻也不再讲究什么脸面,右手往左腕上一捏,先替自己接了脱臼的手腕,跟着虎吼一声,配合洪七公三人往灵智攻去。 在场五人,均是见闻广博、内功深厚之辈,说是一代宗师也不为过。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四人虽不擅联手拒敌之法,但凭他们的见识武功,相互配合起来,竟也妙至巅毫。彼此默契之深,竟好似相互配合演练了数年一般,一时间,灵智压力大增。 五人瞬息之间已拆了五十余招,郭靖见黄『药』师几人越斗越勇,青光霍霍,杖影四散,掌风弥漫,几人绕着灵智身周急攻,不由得为他担心。欧阳克却盼叔父得胜,好代他一雪受辱之耻。黄蓉瞧了瞧披头散发的父亲,又看了看神情稍显狼狈的灵智,心中委实难决,只盼几人立时收手,否则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老顽童忽地前冲,双手分使两种不同的招式,往灵智的头上胸前罩落。黄『药』师以萧代剑,剑势已将他左侧退路封住。洪七公手持打狗棒使出“缠”字诀击他右侧,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他限于尺寸之间。灵智被洪七公的打狗棒缠住,脱身不得,只能以“大擒拿手”当中的小巧功夫应对,其余武功都不能用。他先使一招“羚羊挂角”,伸手在洪七公后腰一处所在,轻轻一按,洪七公便觉全身酸软无力,手中打狗棒招式一窒,灵智顺势脱身,在对着老顽童使一招“仙鹤梳翎”,将之『逼』退数步,刚欲进招,突觉手腕一麻,不知何时欧阳锋蛇头杖上伸出一个蛇头一口咬中他右手手腕。 灵智突觉眼前一黑,同时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急忙吐气缩胸,已自不及,啪的一声,肋上双掌齐中,已中了欧阳锋一记“雪山神驼掌”。 灵智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幸而他神功大成,又有“大日如来宝体”护身,这两掌虽给打得胸口剧痛彻骨,却也伤他不得,当此危急之际,双脚鸳鸯连环,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踢出了九腿,用的正是马王神独创的“连环鸳鸯腿”。 这腿法是马王神韩宝驹的生平绝学,脚下曾踢倒无数南北好汉。灵智当年与江南七怪试招,早已学会这路腿法,此刻含怒踢出,当真迅捷绝伦,威力莫测,以欧阳锋之能,尚不敢直掠其锋。不过在他心中,灵智早已是个死人,他杖上两条怪蛇乃是他耗费极大的精力培育出来的,毒『性』之烈,世所罕见,灵智如今被咬上一口,即便内功深厚,也只有等死的份,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忙展开轻功闪避开来。 灵智虽然早知欧阳锋有两条毒『性』暴烈的怪蛇,一来他的“大日如来神功”脱胎于“九阳神功”,大成之后便可百毒不侵;二来他将那门“毒砂掌”练到前无古人的地步,早已不惧天下各种毒物,这才失却了防备之心。如今怪蛇一咬之下,以他之能尚觉头晕眼花,西毒之名,可见一斑。灵智右手微微用力,将那条兀自不肯松口的怪蛇捏死,吧嗒一声甩落在地,跟着忙运转“毒砂掌”的法门,吸纳身上毒素,增加毒掌威力。 洪七公一愣,继而大怒,喝道:“老毒物,你这卑鄙小人,咱们光明正大的比武,你竟然放毒蛇咬人。若是上人今日有个好歹,老叫花子我跟你没完。”黄『药』师面上亦不大好看,对着欧阳锋冷哼一声道:“锋兄,你这番作为,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么?”欧阳锋哈哈大笑道:“成王败寇,我既名西毒,下毒驱蛇本是应该,要怪,就怪他狂妄自大。” 洪七公大怒,喝道:“你还有理了?”说罢,就要上前动手。欧阳锋忙向后跃,用心防备。黄『药』师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老顽童瞧了瞧地上的死蛇,又看了看正在盘膝在地运功不止的灵智,眼中畏惧之『色』一闪即逝,悄悄的往洪七公身边挪了挪,死死的盯着欧阳锋,凝神戒备。 欧阳锋甚是得意,笑道:“我这蛇儿乃是耗费了大气力培育出来的,蛇毒之烈,便是我自己也不敢轻尝。天下间除我之外,旁人根本解不了这蛇毒。”说罢,对着灵智沉声道:“上人,你若是不想就此毙命,只需命你徒儿背出真经,再奉上那篇梵文总纲,我自会将解『药』双手奉上、、、”话未说完,只见灵智站起来瞧着他冷冷的道:“老毒物,你暗算了我,想必心中很是得意罢?” 欧阳锋见灵智神『色』如常,瞳孔一缩,随即恢复正常,笑道:“上人,我承认你修为惊天,可惜你如今身中剧毒,离死不远。即便你凭借深厚内功暂时将毒『性』压下,但又能支撑多久呢?一刻钟?两刻钟?” 洪七公本替灵智担忧,一瞥眼间,见到他脸上似笑非笑,似有讥嘲之意,忽然心想:“大和尚当年跟我谈论天下武学,说他修炼的‘九阳神功’具有百毒不侵之能,老毒物的蛇毒虽然厉害,但未必奈何得了他,且瞧瞧他手段如何!”当下拉着老顽童退往一旁,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 灵智仰天大笑,不屑的道:“区区蛇毒,能耐我何?老毒物,且吃老衲一记‘毒砂掌’。”话音甫落,整个人如电『射』般暴起,左掌直取欧阳锋面门,掌未到,风先至。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意,他号为西毒,下毒解毒的本事天下无双,对于天下诸般毒掌更是了然于胸。毒砂掌虽然不差,却如何瞧在他眼中?不过他知灵智内功深厚,并不怠慢,当下双掌齐出,抬手一招“雪山神驼掌”迎了上去。 灵智见到欧阳锋伸手来接,心中一喜,将“毒砂掌”催动到极致,只见他原本晶莹如玉的左掌登时化作漆黑一片,掌心更是溢出丝丝腥臭之气,去势更急。轰的一声巨响,二人狠狠的对拼了一记,欧阳锋忽而脸上变『色』,身形更是暴退不止,灵智也不追击,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欧阳锋只觉对方掌中传来一股力道,沿着自己手臂窜入四肢百骸当中,浑身立时发软,继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他抬头再瞧灵智,只见对方昂然而立,神态甚是倨傲,惨然一笑,道:“上人好手段。”当下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用锡纸包着的『药』丸,撕开锡纸吞入腹中,然后在胸前连点数下,盘膝在地导气归元,化解这炙烈霸道的毒砂掌力。 这一番变故直接看呆了黄『药』师等人,他们原以为灵智身中蛇毒,命不久矣,孰料转眼之间反令欧阳锋身中剧毒,形式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不过任谁也没说灵智做得不对,洪七公眼中甚至充斥着幸灾乐祸之意,倒是一旁的黄『药』师心中对灵智忌惮更甚。 灵智虎目一扫黄『药』师等人,沉声道:“咱们也比了一场,这《九阴真经》最终归老衲所有,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黄『药』师等人尚未答话,欧阳克惊呼道:“哪怎么成?”灵智冷冷的瞧着他道:“小子,此刻老衲只需一掌下去,你那个叔父便会一命呜呼,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欧阳克闻言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兀自强辩道:“就算你胜了我叔父,可不是还有黄岛主以及洪老前辈在么?” 灵智嗤笑一声道:“老衲也不同你这个小辈争论。”他盯着黄『药』师等人道:“黄老邪、老叫花子、老顽童,老衲的本事你们也见过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若非老衲晚生几年,嘿嘿,这天下第一能否落在王重阳那个牛鼻子手中,尚未可知。你们为了这部真经打生打死,原本也不关老衲的事。只是如今小徒既学了真经上面的功夫,老衲未免你们几个以大欺小、、、”他说到这里,特意瞧了瞧盘膝『逼』毒的欧阳锋一眼,这才继续道:“才与你们动手。老叫花子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黄老邪你心高气傲,老衲那个傻徒儿既成了你女婿,想必你也不会为难与他。”说完,目光灼灼的瞧着老顽童,只瞧得他心底发『毛』。 洪七公笑道:“不错不错,这《九阴真经》虽然厉害,老叫花子我对这上面的武功也好奇得紧,但既然胜不了你,自然不会强求。你放心,别说老叫花子不会使些下作手段『逼』迫你那傻徒弟,谁要是不顾身份以大欺小,老叫花子第一个不答应。” 黄『药』师叹了一口气,随即抱拳对着灵智郑重的道:“上人,之前我想夺得经书,愿意也只是想将之焚烧在亡妻坟前,聊表心意。靖儿既成了我女婿,旁人若是想要欺负他,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一点但请上人放心。” 第四十一章 弃如敝履 灵智对黄『药』师的态度十分满意,点点头一『摸』颔下浓密的胡须,对着老顽童笑道:“老顽童,你怎么说?” 老顽童道:“大和尚,老顽童既然肯传郭兄弟经文,你又何必再问?”灵智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老衲多虑了。” 过了半响,欧阳锋徐徐睁眼,将余下『药』丸还放瓷瓶,牢牢旋紧瓶上盖子放入怀中,神『色』复杂的道:“上人,恭喜你了。以你的武功,再加上《九阴真经》,想来数年后的天下第一非你莫属了。”他直到这时,心中尚存了一丝不甘之心,还妄想出言挑拨。 灵智对自己“毒砂掌”的威力十分清楚,他见欧阳锋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调理妥当,若非脸上带着些许苍白,竟看不出他之前为自己掌力所伤,甚是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暗道:“这人既名为西毒,于毒之一道的造诣果然厉害,先前倒是小觑他了。”不过他今日可以说以一己之力独斗四大高手,心态开始逐渐变化,并不将之视为对手,闻言只淡淡一笑,道:“老顽童练成了真经上面的武功,还不算照样不是老衲的对手?既如此,老衲又何须九阴真经?” 此话一出,各人心中滋味各不相同,老顽童倒是看得开,笑嘻嘻的道:“大和尚,你的武功确实厉害,或许只有我那故去的师哥才是你的对手。”黄『药』师向来自视不弱于人,但他早年也想尽了办法夺经,再一比照对经书不屑一顾的灵智,二者高下立判,心中酸涩之余只剩下对灵智的佩服。欧阳锋心中苦涩更甚,想他为了这部经书,不仅二十余年前被王重阳一指破去苦练的“蛤蟆功”,如今更是在黄『药』师等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可以说这部经书已成了他心中的执念所在。今日既败在灵智手下,数年来谋划成空,多年艰辛岂不是白费了?想到此处,欧阳锋心中几欲发狂。 但灵智一身武功几人有目共睹,兼之他又无惧自己那身最令人忌惮的施毒本事,一时间,欧阳锋心中思绪万千。良久,才涩声开口道:“上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不怕我的蛇毒?” 灵智道:“说起来,老衲还要感谢你。当年若非你白驼山弟子在西域横行,用蛇毒害了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汉,老衲也不会想出借助蛇毒修炼‘毒砂掌’的法子出来。”他见黄『药』师与老顽童二人不解,缓缓解释道:“众所周知,这修炼这‘毒砂掌’需要辅以各种毒物练功。有一日,一位身中奇异蛇毒的好汉求到老衲头上,老衲翻遍各种典籍,均束手无策,待到见了这‘毒砂掌’的修炼之法后突发奇想,先将那人身上的蛇毒纳入自己体内,再运转这门掌法的修炼法门,不但化解了他身上的奇异蛇毒,连带着这门‘毒砂掌’也入了门。” 灵智面上佛光隐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侃侃而谈道:“天下蛇毒何止千万,毒『性』各不相同,说是千变万化亦不为过。若是单凭老衲自己修炼,一来没那么多时间,二来也没那么多精力搜寻各种毒物。好在你白驼山驱蛇下毒的本事天下无双,既然能救人『性』命,又能修炼武功,如此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数年下来,老衲不仅将这门毒掌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更练成了另类的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今日只怕要死在你的毒蛇口中。阿弥陀佛,你说老衲是不是要感谢你?” 黄『药』师心中大起钦服之情,肃声道:“上人慈悲为怀,今日能够化解灾劫乃是昔年种下善果的福报显化罢了。”欧阳锋闻言一呆,总算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所在,原本他只当对方施毒下毒的本事在自己之上,全然没料到根源在此处,心中苦涩更甚,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欧阳锋抬头瞧着灵智道:“上人,你要如何处置我?”他话语虽平淡,然紧握蛇头杖的右手背上隐隐青筋闪现,可见内心十分不平静。他有此一问,也是为了试探对方,其实心中早已打定注意一旦谈崩便即拼命。 灵智环顾四周,扫视了众人一圈,沉『吟』良久,才道:“欧阳先生,老衲与你也无恩怨。虽然你偷袭在先,但老衲也给了你一掌,大家就当扯平如何?”欧阳锋闻言松了一口气,略一拱手道:“上人胸襟广阔,姓欧阳的佩服得很。” 洪七公对灵智的决定甚是不解,心想:“老毒物心机深沉,又阴狠毒辣。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依我看莫如一不做二不休,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再说,否则岂不是纵虎归山?”转念又想:“大和尚到底是出家人,存了一份迂腐之心。不过想不到他胸怀如此广博,老叫花子大大的不如。”念及于此,对着欧阳锋厉声喝道:“老毒物,上人慈悲,这才饶你一命。但你日后若是敢因今天的事情找上人的麻烦,休怪老叫花子我与上人联手铲平你白驼山。” 欧阳锋一怔,旋即大怒,心想:“我打不过灵智,难道还怕了你么?你是北丐,我是西毒,大家半斤八两,今日你辱我至此,日后自有找你算账之时。”不过他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将心中的不甘强压下去,强颜笑道:“老叫花子,瞧你说的,兄弟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么?再说,上人不找姓欧阳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又岂会以怨报德,自找不痛快?” 洪七公听他保证,脸上这才好看了几分。倒是灵智熟知欧阳锋的秉『性』,知他此话言不由衷。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日后若是欧阳锋真敢报复,他就敢率密宗的高手杀上白驼山。霎时间灵智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侧头想了想,侃侃而谈道:“武功练到咱们这个地步,任何一丝丝进步都千难万难。” 此话一出,黄『药』师几人虽不明他为何将话题扯到这个上面来,但一想到这些年来的艰辛,均忍不住齐齐点头。只听灵智又道:“天下高手当中,以五绝威名最盛。王重阳逝去多年,南帝一灯远在天边,这二人暂且不提。且说你们几个,唔,黄老邪,你虽然『性』子古怪,但是才情过人,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精,这个老衲是佩服的。” 黄『药』师听得灵智赞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等他谦虚两句,只听灵智语气一转,接着道:“但你坏就坏在所学太过庞杂,分散了精力,否则,又何至于今日还未曾突破先天?”他见黄『药』师已然『色』变,忙道:“你别急,且听老衲说完。嘿嘿,以老衲之见,你所创的‘落英神剑掌’等武学,难道就比《九阴真经》上面的武学差了?若是你肯沉下心来,仔细钻研自身武学,只怕今日老衲也胜你不得。”他见黄『药』师脸上兀自闪过不服之『色』,指着老顽童道:“老顽童赤子童心,被你关在桃花岛十五年,尚能创出‘空明拳’、‘左右互搏’等高明武学,你自己想想这十五年来你有什么进步?” 黄『药』师一愣,随即脸现羞惭之『色』,默然无言。洪七公见状,哈哈大笑出声。灵智眉头一皱,对着他道:“再说你老叫花子,你又凭什么笑话黄老邪?”洪七公瞪大眼睛道:“大和尚,你怎的将矛头对准我了?”灵智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道:“二十余年前,你我初见之时,老衲尚不是你的对手。你我一翻畅聊下来,原以为你会走在他们前面。但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除了练成一门不全的‘擒龙手’,外加内力精纯些许之外,又有什么进步?”他将目光对准欧阳锋道:“说起来,五绝当中,老衲最为佩服欧阳先生。” 黄『药』师与洪七公闻言大是不服,齐声问道:“为何?”欧阳锋也不解的道:“比起上人你来,我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又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灵智沉声道:“只因你武道之心最为坚定。当年你被王重阳一指破去苦练的‘蛤蟆功’,若是旁人,只怕就此一蹶不振。但老毒物你却将功夫又重新练了回来,论神妙更在原来之上,如此大毅力、大智慧,又不值得老衲佩服?” 欧阳锋闻言,顿生知己之感,哈哈笑道:“上人过誉了。”黄『药』师等人若有所思的看了欧阳锋一眼,均想:“他这话倒没说错,看来以往咱们只觉得他行事狠厉且不择手段,却忽略他的过人之处了。” 灵智再道:“我辈习武之人,自当勇猛精进,又岂能心怀倦惰之心?想老衲我自入中原以来,二十余年孜孜不倦,每日打坐练气,翻阅典籍,为的便是找出一条超脱之道。直至数年前,方小有成就,将一身所学初步融会贯通,创出一门‘大日如来经’。” 黄『药』师等人心知灵智此话绝非虚言,一时间各自心中闪过千百般念头。灵智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不知道你们觉得武道的尽头是什么?”老顽童立时接口道:“那还用问,自然是突破那神而明之的先天至境?” 灵智摇摇头道:“你以为先天至境便是武道尽头么?错,大错特错。老衲翻遍诸般古籍,发现先天至境虽然厉害,却也不过相当于一个新的起点罢了。旁的不说,隋末唐初之际,高手众多,宗师遍地,更有那可以武破虚空的无上大宗师。” 黄『药』师、欧阳锋等人眉头齐皱,老顽童不解的问道:“什么叫武破虚空?”灵智一字一句顿生道:“以自身修为,打破这方天地的束缚,破碎虚空,最终超脱这方世界。” 黄『药』师、欧阳锋、老顽童三人闻言大震,齐声呼道:“不可能?”倒是洪七公,早在二十余年前就从灵智口中听过有一种境界叫做“破碎虚空”,虽然心中也同样不信,却比黄『药』师三人显得淡然许多。 灵智岂会瞧不出几人眼中的怀疑之『色』,当下侃侃而谈,将《大唐双龙传》中所载的人物事迹以及各种绝学逐一介绍给几人。几人听到诸如魔帝向雨田、天刀宋缺、魔师庞斑、覆雨剑浪翻云等人的绝世风采,敬仰之情陡升的同时,心底更是生出一股羞愧,暗想:“我等一直沉浸在五绝的声名当中,却不想多年来,犹如井底之蛙一般,不知天地之广阔。”几人既能称雄于世,自是心『性』坚定之辈,此刻眼界大开之下,向道之心更为坚定,心想:“可惜前辈风采,不能一见。众多前辈珠玉在前,我辈又岂能落于人后。既然他们能够‘武破虚空’,他日我未必不能。” 欧阳锋向道之心一定,贪婪之念登时大减,对着灵智拱手肃声道:“今日得闻上人之言,在下感激不尽。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上人多多海涵。”灵智见他眼中透『露』出一片真诚,与之前的虚伪狡诈大为不同,知他是真心感激自己,倒是对他改观三分,右手虚扶的同时,笑到:“欧阳先生言重了。” 黄『药』师等人见他们二人摒弃前嫌,也自欣喜,打趣了二人几句,气氛早已大为缓和。灵智忽然朝郭靖招手,对其言道:“靖儿,你自老顽童那里学了经书上面的武功,但你年轻识浅,想必有不少领悟不到的地方罢?” 郭靖适才在一旁见几人动手过招,心中不自主的以自身所学与之相互印证,领悟了不少高深道理,但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听到灵智发问,点头道:“不错,师傅您老人家与洪前辈同大哥传授给弟子的神功博大精深,弟子确实有不少难以理解的地方。” 灵智笑道:“你倒是好机缘,一人身兼九阴九阳两大奇功。今日难得咱们在这里,你岳父、老叫花子以及欧阳先生跟老顽童,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你不妨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求他们指点一翻。”说着,又对黄『药』师几人道:“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以几位的武功早不在那创出《九阴真经》的黄裳之下,但是其中的道理正可拿来借鉴一番。一来完善各自的功法,二来也算是成全老衲一点私心,顺便指点一下老衲这个不成器的徒儿。”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未能反应过来。过了半响,洪七公才哈哈大笑道:“这经书老叫花子我早就想看一看了,大和尚你如此大气,老叫花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说完,对着郭靖道:“傻小子,今日你师傅外加北丐、西毒、东邪、老顽童五大高手为你一人讲解经文,这待遇亘古未有。” 灵智微微一笑道:“蓉儿跟欧阳贤侄若是有心,不妨也一起听一听。” 第四十二章 共享经文 欧阳克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打算走到一边避开几人替郭靖讲解经文。他心中安慰自己道:“叔父学会了经书上面的武功,肯定第一个传授给我,听与不听倒没多大的关系。”谁知这灵智上人竟然没打算赶走自己,闻言登时大喜,心想:“叔父虽然武功厉害,但是剩下几个武功与叔父一般的高,更别说还有那武功在叔父之上的灵智上人。五人齐授,效果肯定超过叔父一人。”当下喜滋滋的站在欧阳锋身侧,静待几位前辈的讲解。 欧阳锋却是一怔,他诸般算计无功,多年谋划无果,本来只当此生与这部经书无缘,不曾想输在灵智手中后反而有机会得到这部经书,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黄『药』师神『色』复杂的瞧着灵智,眼中早已没了一开始的疏远。他想:“这大和尚果然境界高深,心胸开阔,连《九阴真经》这等绝学也愿意拿出来与咱们共享,看来他先前所言非虚,倒是黄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有老顽童见灵智拿《九阴真经》来做顺水人情,心中不大乐意。但他眼见事以至此,心中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他还想从灵智那学会那篇高深晦涩的九阴总纲,当下闭口不言。 不提几人心中如何做想,灵智先命黄蓉拿来笔墨纸砚,又令郭靖将整部经书背出,让黄蓉在一旁细心抄录下来之后,这才与黄『药』师几人逐字逐句地讨论开来。 这部经文不少地方引述老子《道德经》、庄子《南华经》等道家着作,文理高深,令人深思。然黄『药』师、欧阳锋几人于武功一道各有各的独到造诣,实在难分高下,再加上还有灵智这个佛门大德在一旁以佛家至理印证,《九阴真经》虽然深奥,却也让几人参透了六七成。 就是黄蓉与欧阳克二人,虽然武功同东邪、西毒、北丐之流提鞋也不配,然文思敏捷,心思活络,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嘴。只有郭靖资质驽钝,虽然这些日子领悟了不少真经上面的武功,却『插』不上话。 桃花岛上落英缤纷,灵智等人均闭目沉思,在心中以自身武功印证经文,郭靖等人不敢打扰,拉着手呆在一旁低声说话。欧阳克瞧着二人亲密的模样,嘴角满是苦涩,一时间倒显得有点儿落寞,与平素里的意气风发大为不同。 偶有微风过处,吹得竹叶簌簌做声,过了良久,灵智道:“几位,这黄裳的武功可高得很哪。”黄『药』师“嗯”了一声。灵智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他武功再高,却也未必胜过咱们几人。但是这人以区区一文弱书生,能创出这等广博繁杂的武功,可见才情之高”黄『药』师叹道:“听闻他习武之时,早已过了当时之龄,却能后来居上。只怕多半是这‘易筋锻骨篇’的功劳罢!”欧阳锋沉『吟』半晌道:“若论才情,我看『药』兄你比起他来,分毫不差。这一门功夫在改善资质方面强些,但其他功夫却未必比得上你的武功厉害了。” 黄『药』师虽明知道他是恭维自己,心中仍不免大畅,说话也就放开了不少,笑道:“锋兄过誉了,上人可是说了,一旦你借助真经完善了‘蛤蟆功’之后,只怕我跟七兄都不是你的对手咯。” 欧阳锋眼中微现得『色』,一瞥之下,瞧见灵智似笑非笑的神情,脸上登时现出尴尬神『色』,颇感不好意思的道:“兄弟我以前也是执念太深,为了这部经书做了不少违心之举,难得几位不怪罪、、、”洪七公笑着打断道:“我说老毒物,这可奇啦,你居然也会脸红?” 灵智听他语气比以往真诚了许多,心中甚是欢喜,面上微微一笑,忽然叹了口气道:“几位,道家武功本来以阴柔为主,九阴极盛,乃成为灾。以老衲观之,这真经所载武功虽是道家正宗,却难免有失偏颇。”他说到这里,当即正襟危坐,又道:“阴阳不调,即成为灾。” 几人听他说得郑重,均皱眉沉思。他们的武学见识不低,自然知道灵智此言非虚,老顽童神『色』穆然的道:“我当年听我师哥说过,玄门内功,练到高深处,须得阴阳相济,一味阴柔或者刚猛都不可取。当年我还不信,如今总算明白了师哥他当年为何不练这功夫了。” 洪七公则随意了许多,他一身功夫由外而内,只需借鉴一番真经上面的运劲御力的法门即可,倒不必学上面的练气法门。欧阳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他如今一门心思要完善独创的“蛤蟆功”,让其变得再无破绽,听到灵智说这里面的功夫有大灾害,猛然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我这蛤蟆功虽是御静于动,实则刚猛无比,若是以真经上面的练气法门来练,岂非失却了这门武功的真意?” 黄『药』师心念一动,忽然道:“上人,以咱们之能,难道还想不出法子纠正真经但重阴柔的缺失?”灵智哈哈笑道:“黄老邪,你果然见识不凡。不错,自然是有办法的。”他缓缓将那篇真经总纲诵出,跟着道:“这篇经文总旨阐述阴阳互济、阴阳调和的至理,比之真经中所载的功夫更深了一层。想必也是黄裳晚年武功越深、见识越高,有感真经的缺失才想出来的办法。咱们一起研究一下。”说罢,将自身对这篇经文的领悟缓缓道出,一时间,众人若有所思。 这《九阴真经》的总旨精微奥妙,黄『药』师、欧阳锋几人虽学识渊博,内功深邃,却也不能一时尽解。但灵智不同,他所习是佛门功夫,与真经中所述的道家内功路子颇不相同,但看这总旨,武学到得最高处,殊途同归,与佛门所传亦无大别。再加上他的“大日如来诀”脱胎于“九阳神功”,论转换阴阳、调和内气的法门之妙,尚在这篇经文之上,随着他将心中的感悟道出,黄『药』师等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一连数日,五人围绕这部《九阴真经》不断研讨,同时完善起各自的内功心法以及招式起来。灵智更是将心中一些奇思妙想说将出来,几人欣喜之余,心中越发的佩服起灵智的心胸起来。有灵智带头,便是自私如欧阳锋者,亦不敝箕自珍,各自将心中见解道出。 说到兴头上,自免不了动手印证。五人均是武学大家,武功在多年前就均已登峰造极,这几日讨论之后,功夫愈益精纯,招式愈益圆融。这几下切磋,与之前比斗之时又自大不相同。五人你来我往,先是各发快招,未曾点到,即已收势,互相试探对方新招。等到明了对方招式的奥妙之后,当即收势,盘膝在地,苦思破解对方的招式。 几人的拳势掌影在竹叶之间飞舞来去,虽是试招,出手之中却全包藏了精深的武学。如若遇上对方难以明了的招式,亦毫无保留的讲解其中的运劲御气法门,等到对方想出破解之法之后,再来拆解。如此一来,各自大有进益。 洪七公一掌震退黄『药』师,只见老顽童身躯一扭,人以如灵蛇一般绕过欧阳锋从他被背后攻来。黄『药』师瞅准机会反手一掌,快如闪电。老顽童身子急闪,竟没避开,给他打中左肩,跌出数步。好在他掌上力道不大,不然这一下非得打算老顽童整个肩胛骨不可。 老顽童哇哇大叫道:“黄老邪,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同大和尚较量去啊!”话音甫落,只见黄『药』师整个人已经窜将过来,他出手迅捷已极,一掌把老顽童打跌,跟着纵了过去,左拳猛击他胸膛。老顽童忙施展“空明拳”中的一招“空碗盛饭”,将他这一拳粘至外门,这一手,借力打力,很是高明。 黄『药』师见他将自己拳头隔开,怔了一怔,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洪七公哈哈大笑,对着二人各自拍出一掌,庞大的掌力直接带的二人身形一顿。郭靖在一旁瞧得分明,这两招他熟悉至极,正是“震惊百里”与“时乘六龙”,但在洪七公手中施展来开,无形的掌力在最后叠加,声势骇人至极。隔着丈余,正巧堵在黄『药』师与老顽童二人的前进路线之上,时机拿捏之巧妙,精准无双。 再瞧灵智与欧阳锋二人,比法可简单多了。只见欧阳锋身子前倾,双臂高抬,犹如一只直立而起的大蛤蟆一般悬在半空,灵智隔着他两三丈,右掌缓缓对着他俺去,同时不停的加大掌力。二人一招一式,全是缓缓发出,旨在比拼运劲御力的法门。 灵智微微一笑,缓缓道:“好一个遇强则强的蛤蟆功,不过老衲这一招奥妙全在一个推字之上,借助了老叫花子那招‘亢龙有悔’的精义,你想要把老衲的掌力『逼』回来,只怕没那么容易。”欧阳锋见他一边出招,一边从容开口,心中好生佩服,不过却不愿意服输,梗着脖子开口道:“那可未必。”话音一落,双手一顿,等到对方掌力涌来之时,再以更大的力道反震而出。如此来回数次,二人内力来回激『荡』,震得地上尘土飞扬。 欧阳克旁观之下,不禁暗暗叹气,心道:“叔父在白驼山勤修苦练,我只道王重阳一死,他老人家武功已是天下第一,哪知黄岛主、老叫花子各走别径,又都练就了这般可敬可畏的功夫!再加上一个更高深莫测的灵智上人,竟可凭单掌之力挡住叔父双掌齐出,如此功力,当真恐怖。”他想到这里,又瞧了一旁眉飞『色』舞的郭靖一眼,暗道:“有灵智上人在,我怎么争得过这个傻小子?看来此生同蓉儿无缘了。”念及于此,心中不免颓然。 就在此时,黄蓉提着两个食盒从远处走来,娇声道:“爹爹,几位前辈,先吃点东西再比罢。”说罢,将食盒放在亭中,从中取出五六样小菜以及两壶酒并几个酒杯,一一摆在石桌之上。 一听到有吃的,洪七公人影一闪,三两步窜到凉亭当中,对着黄蓉挤眉弄眼的道:“小丫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老人家可饿死了。”说罢,拿着筷子从碟子当中夹起一块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肉,放入口中大嚼起来。黄蓉笑靥如花,帮他满满了斟了一杯酒之后道:“七公,我每天帮你做菜这么辛苦,你怎么谢我?” 洪七公一边下筷如风,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这肉不错、、、唔,野鸡、鹌鹑、、、咦?里面居然还有獐子肉?不错不错。”黄蓉见他不接自己的话,不满的道:“七公,你别光顾着吃嘛?” 灵智不知何时站到二人身边,闻言笑道:“蓉儿,老衲看他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也就手上那根棒子值点前,要不,你就让他把那根棒子传给你如何?顺便学一学他那门棒法。” 黄蓉闻言大动,抱着洪七公的手晃道:“七公,我听说您老人家的棒法跟掌法一样厉害,既然掌法你传给了靖哥哥,那干脆一起把棒法也传给他罢。” 洪七公脸『色』一垮,无奈的道:“不是老叫花子我小气,实在是我这‘打狗棒法’非下任帮主不传。”他说到这里,挠挠头道:“要不,你看这样,老叫花子我传他一路‘莲花拳’如何?”黄蓉哪里肯依?又求了几句,眼见洪七公脸『色』越来越尴尬,灵智出言解围道:“蓉儿,你有所不知。这路棒法精妙绝伦,招式多变,若是靖儿来学,只怕一辈子都学不会。况且以靖儿的『性』子,让他去做叫花子头,统帅千千万万的叫花子,肯定头如斗大。倒是你,这么聪明伶俐,学起来肯定快。” 洪七公没好气的白了灵智一眼,不置可否。黄『药』师与欧阳锋见得洪七公的窘状,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老顽童笑嘻嘻的道:“小丫头,你叫老叫花子传了你那套棒法之后,再传给我怎么样?大不了老顽童我传你一门拳法。” 洪七公瞪了他一眼后道:“老顽童,你别瞎起哄。你的‘空明拳’不适合蓉儿。再说,老叫花子的徒弟自有老叫花子自己教。”老顽童不服气的道:“不是,我这门拳法叫做‘美女拳法’,肯定适合黄蓉这个小丫头的。”说完,急不可耐的摆了几个姿势。 几人见他手捏兰花指,神态扭捏滑稽,齐齐大笑。只有灵智心念一动,忽然出声道:“老顽童,这门拳法不是你们全真教的罢?”老顽童眼中黯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笑嘻嘻的道:“那当然不是,这路拳法既称为‘美女拳法’,自然是一个大美女创出来的。”灵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黄蓉递来的筷子,同黄『药』师几人畅聊起来。 第四十三章 点醒伯通 一顿饭用罢,黄『药』师陪着洪七公与欧阳锋二人闲聊,灵智忽然对着老顽童道:“老顽童,老衲有话跟你说,你随我来。”说完,在黄『药』师等人诧异的眼神当中,身子一闪,已奔出数丈之外。 老顽童大声喊道:“大和尚,你肯传我你的‘大手印’啦?等等我。”当下展开轻功紧随在后。不多时,二人已奔至桃花岛西边一处崖。 灵智听着海浪拍击着礁石的噗噗声,望着蓝『色』的海面与远处的晚霞练成一线,悠然出神。 老顽童一见灵智站在崖边,当即大呼小叫的道:“大和尚,你的轻功真厉害,我居然追不上你。你唤我来,是不是打算传我功夫?” 灵智头也不回的道:“不是。”老顽童不解的问道:“那是为何?”灵智转过神来,见他须发半百,眼中满是好奇与不解,轻轻的叹了一口后,忽然『吟』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你还记得写这首词的人么?” 老顽童一幅见了鬼的样子,惊恐的道:“你、、、你如何知道?”灵智沉声问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老顽童不敢直视灵智的眼神,忽然转身狂奔,瞬息之间已至七八丈外。 灵智提高音量道:“你知不知道,她给你生了个儿子。”原本夺路狂奔的老顽童身子一僵,只听灵智语如连珠,飞快的道:“你又知不知道你那个儿子被人暗算,她请段王爷去救,段王爷不肯,让你儿子因此一命呜呼了。” 老顽童猛然回头,以去时更快的速度奔至灵智身前,焦急的道:“大和尚,你说的是真的么?”灵智点点头道:“你以为你对不起段王爷,殊不知他见死不救,也觉得对不起你们二人,如今已经退位为僧多年,遁入空门了。” 老顽童拉着灵智的手,一脸焦急的道:“那、、、那她如何了?”灵智缓缓道:“你被黄老邪囚禁了十五年,她不知从何处得知后,知道岛上阵法机关遍布,十余年来一直在研究奇门五行、遁甲算术,为的便是想要将你救出来。” 老顽童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这么傻?”灵智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她傻,依老衲看,她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为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根本就不值得。” 老顽童闻言,双手不断的撕扯着头发,痛苦的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根本就不值得。”灵智见他如此痛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嘴上却继续道:“身为一个男人,要有所担当。一个女人,为了你放弃尊贵的身份,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十余年来孜孜不倦,忍受寂寞孤独,只想救你出来,如此情深义重,但凡是个男人,就要对她负责。” 沉默了片刻,老顽童涩声开口道:“我要去找她,大和尚,你告诉我她在哪里?”灵智道:“当真?”老顽童坚定的道:“我要去找她。”灵智叹道:“瑛姑隐居在湘西铁掌峰白里之外的黑龙潭。等此间事了,老衲便陪你走一遭。”老顽童乍闻瑛姑消息,正是昏昏沉沉、内疚不已之时,如今听得灵智愿意带他去黑龙潭,心中感激可想而知,略微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对着灵智拜道:“大和尚,谢谢你啦。” 灵智扶起他笑道:“如此多礼,可不是老顽童你的作风。”二人对视一眼,登时觉得亲近了许多。灵智又道:“咱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走罢,别让老叫花子他们等急了。”说完,转身就要朝岛内竹亭处走去。 “等等,大和尚。” 老顽童身子一晃,拦在灵智身前,颇为扭捏的道:“大和尚,你可不可以别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给黄老邪他们。”一句话说完,一张老脸已羞的通红。灵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放心啦,老衲可不是多嘴之人。” 老顽童听到灵智的保证,精神大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已听得黄『药』师、欧阳锋等人爽朗的谈笑声。几人一见灵智二人,面上闪过几分狐疑之『色』。洪七公笑道:“你们在谈什么?”老顽童垂首不语,灵智斜睨了他一眼,对着洪七公他们笑道:“听闻全真教有一部先天功,老衲我有感一身武功距离那先天之境只不过一线之隔,想问问老顽童会不会这门功夫。” 欧阳锋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开口道:“我也听过这门神功的大名,据说精微博大还要胜过《九阴真经》,只是无缘得见。”他说到这里,似是察觉自己太过心急,顿了一顿,又哈哈笑道:“不过我听说这门功夫入门要求甚高,除却已逝的重阳真人练成之外,倒没听过其他人会了。”说完,目光灼灼的瞧着老顽童。 老顽童感激的瞧了灵智一眼,对着几人道:“老顽童我年轻之时破了童身,师哥倒是没传我这门功夫。不过他当年将这门功夫传给了大理段皇爷。”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之『色』,他总算明白了当年为何南帝肯传“一阳指”给王重阳了,想不到这些人对自己如此提防,一时间心中大为不快。 洪七公似笑非笑的看了欧阳锋一眼,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的‘大日如来神功’难道还比不上‘先天功’么?”灵智傲然一笑道:“如何比不得?不过佛道之间本有共通之处,老衲也只是想借鉴里面的一些想法完善自己的功法罢了。”他见欧阳锋兀自不痛快,对其笑道:“老毒物,你也别觉得不痛快,若我是王重阳,也会如此做的。”欧阳锋倒也知道几人对他提防的原因,反正如今已经得到了《九阴真经》,心中执念已了,又聊了几句即岔开话题,谈起了如何突破先天境界之上。 常人习武,莫不以突破先天至境为目标。几人包括老顽童在内,均位列绝顶之境,距离那神而明之、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不过一步之遥,自然想踏出那一步。特别是黄『药』师、欧阳锋、洪七公三人,他们早在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前便已突破到绝顶之境,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他们每日勤修苦练,为了得便是化茧成蝶,一步登天。这几人,他们彼此交流心得,演练招式,莫不武功大进,此刻聊到如何突破最后这一步来,全都抛开心中顾及,将彼此的猜测一一道出,越聊越是投契。 只听黄『药』师道:“我研究过不少典籍,这先天境界虽然玄妙,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依我之见,当从人体三宝精气神着手。道家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说法,我想,这先天之境当与道家炼神还虚的境界相当。” 几人闻言,均陷入沉思,良久,欧阳锋才道:“这道理咱们都懂,炼精化气倒还好理解,可以又该如何炼气化神?如何炼神还虚呢?”洪七公道:“老顽童,咱们这里也就你练的是道门正宗,你且跟咱们说说这炼气化神同炼神还虚?” 老顽童挠挠头道:“这可难为我老顽童了。”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记得当年师哥跟我说过,在道家内丹筑基气功当中,须得将气与神合炼,使气归入神的炼修阶段。所以,我想这炼气化神的要点应当是用一是调整内气之分布与运行罢?”不过这只不过是他的个人猜测,是以他也没有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灵智沉思片刻,忽然出声道:“老顽童,老衲如今倒对你佩服得很呐。”他见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又道:“老衲又一点儿浅陋之见,对与不对,还望几位不吝指点。”洪七公笑道:“大和尚,你的本事咱们都是知道的,你就别卖关子了。” 灵智道:“诸位当知道,体魄强健、年轻力壮者,浑身气血精气充足,所以这炼精化气自然也比一般人容易。武功练到咱们这个地步,可以说已处于练气顶峰,再往下,便是化神了。前几日,咱们探讨过人体身上的隐脉玄妙。然老衲觉得即便你贯通的隐脉数量再多,也不过是将内功练得更深一点,搬运起内力来反而没那么容易。为何?只因咱们的意识进步不如内功进境迅速的缘故。这也是为何只有那些武道意志坚定之人才更容易突破到下一个境界的缘故。” 几人闻言,均觉大有道理,只听灵智又道:“我佛门讲究肉身乃是臭皮囊,反而对意识更为看重。托先辈之福,留下了专门修炼精神力量的法门,是以老衲才能以庞大的精神力御使真气,练气锻体,在不足五十之龄后来居上,武功追上几位。”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近几年,老衲翻遍我密宗各种典籍,一直在研究祖窍奥秘,最后发现若是以真气温养眉心祖窍,对于精神力的提升有极大的好处。”他说到这里,缓缓将如何以真气温养祖窍的法门道出,几人一试之下,果如灵智所言,精神力变得十分活跃,五感更为敏锐,以意识调整内气之分布运气起来,顺遂灵动远超之前,一个个心中大喜。 黄『药』师若有所思,忽皱眉问道:“上人,吾闻,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纪也。先天之道,化气为先,合乎阴阳,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而明之’。”他说到这里,眉头大皱,眼中满是不解的问道:“养气化气之道,我等均知。可这合乎阴阳,又当如何解释?难不成这玄之又玄的精神力也分属两仪不成?” 灵智沉『吟』片刻,缓缓道:“正所谓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养五气,心能得一,方得其术。以老衲浅见,这个心字,正是咱们今日所讨论的意念、意志乃至心力、精神力。”他见洪七公满脸疑『惑』,欧阳锋与老顽童亦是眉头深皱,心中暗骂一声“不学无术”,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习武练气,练到高深处,真气生出无数玄奥变化,可以温养五脏六腑,孕育胸中五气。心神如一,真气才能如指使臂。你们想,若是打坐炼气之时,心存杂念,岂非很容易走火入魔?”他见洪七公等人明白了这一节,才回到黄『药』师适才的问题上,倏然道:“咱们前几日研究过那篇真经总纲,依老衲之见,这‘合乎阴阳’四字,无外乎也是此理。” 黄『药』师道:“问题是,又如何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灵智反问道:“你们觉得怎样才算突破先天?”老顽童表情一肃,道:“我当年依稀听我师哥讲过,真气积累到一定程度,贯通天地二桥之后,自然便可突破。” 几人均知所谓‘天地二桥’,乃指头顶百汇『穴』与足下涌泉『穴』,天地二桥一旦贯通,体内真气可瞬息之间游走周身各处,身轻如燕、迅若奔马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境界的妙处。 灵智道:“不错,但若要贯通天地二桥,当从真气的质与量上着手。你们想,这二桥之间的屏障何等坚固,若真气的量不足,冲击屏障之时则后继无;若质不足,根本不足以撼动那坚固的屏障。” 黄『药』师等人眼前一亮,齐呼道:“不错,正是此理。”几人是武学大家,自然明白真气转换之间的妙处。别的不说,单说两个功力相差无几之人比拼内力,一人蛮打蛮干,一味刚猛,另外一人则时而刚猛,时而阴柔,任谁也知哪个支撑得久。 几人聊得尽兴,话题也越来越高深莫测,靖蓉二人只觉得哈欠连天,倒是欧阳克内功虽不如郭靖深厚,但毕竟经过欧阳锋的多年调教,于武学上的见解较之郭黄二人要来得强,倒也能听懂一两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岛上的哑仆拿来火烛,黄蓉强打起精神整治了几样精致小菜,伺候灵智等人用罢,这才回房安睡。 第四十四章 徒弟成亲 这一日,桃花岛上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黄『药』师一身青衫,不住的对着岛上的哑仆比划,交代各种事宜。他忙活了一阵,回到主位之上陪欧阳锋寒暄。 灵智与洪七公二人,则拉着一身新郎装扮的郭靖,仔细交代着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周伯通忽然从远处奔来,望着郭靖道:“啧啧,兄弟,不是老顽童我说你,娶媳『妇』有什么好的?”一句话未完,灵智与洪七公二人两双眼睛齐齐一瞪,喝道:“老顽童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顽童被他二人一吓,突然坐倒在地,『乱』扯胡子,放声大哭,边哭边道:“老顽童我可没说错,女人本就麻烦,尤其是漂亮女人。貌美女子,一见便多倒霉三分。” 灵智如何不知老顽童心中所想,当下板着脸喝道:“老顽童,你也不要撒泼了,待靖儿蓉儿婚事一了,老衲便随你出岛如何?”话音一落,老顽童哭声陡歇,瞪大眼睛望着灵智道:“大和尚,此言当真?” 灵智没好气的道:“老衲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老顽童一个咕噜爬起来,拍手笑道:“那感情好。”当下也不再苦恼,反而一副主人翁的样子,指挥岛上哑仆做事,玩个不亦乐乎。 后堂当中,黄蓉坐在床头,心想:“我与靖哥哥经历这许多波折,今日总算要嫁给他了。”饶是她向来胆大,但此时拜堂之前,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苦苦忍耐,静待良辰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药』师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入女儿闺房当中,见她一脸欢喜的样子,心头却觉凄苦。他想:“我须得打起精神,叫她欢喜。我心中悲苦,脸上却不可有丝毫显『露』。”吩咐身后的哑仆放下那口用红布裹了的大箱子,笑道:“不曾想,小蓉儿你也要嫁人了。” 黄蓉此刻听闻父亲感叹,娇羞多过欢喜,竟未察觉出父亲说这话之时的凄苦,见了地上那口大箱子,微笑道:“爹爹,这是当年妈妈出嫁时穿戴的衣物么?”黄『药』师虽对女儿极为宠溺,但对亡妻留下的遗物看得极重,轻易不肯让女儿触碰。是以黄蓉对母亲的居室平时不敢擅入,她的遗物更从来不敢碰触,此时见到这一口箱子,心中好奇心陡升。 黄『药』师“嗯”了一声,瞧着这口花饰艳丽的箱子,念及亡妻,心中凄凉更甚。他将箱子放在桌上,揭开箱盖,果见里面放着珠镶凤罐,金绣霞帔,大红缎子的衣裙,件件都是最上等的料子,虽相隔近二十年,仍灿烂如新。 黄『药』师把一件件衣衫从箱中取出,衣衫之下是一只珠钿镶嵌的梳妆盒子。一只翡翠雕的首饰盒子,梳妆盒中的胭脂水粉早干了,香油还剩着半瓶。首饰盒一打开,黄蓉眼前都一亮,但见珠钗、玉镯、宝石耳环,富丽华美,闪闪生光。她见识不浅,却也不知这些饰物到底如何贵重,但见镶嵌精雅,式样文秀,又见父亲珍而重之的样子,心知每一件父亲都花过一番极大心血。 黄蓉心中欢喜,当下拿起胭脂,调了些水粉,对着镜子,着意打扮起来。黄『药』师又帮他认真的梳了梳头,戴上耳环,『插』上珠钗。见女儿一身红妆,手腕上戴了一双玉镯,红烛掩映之下,当真美艳无比,像极了故去的亡妻,一时间竟悲不自胜。 黄蓉一回头,见父亲眼角垂泪,问道:“爹爹,你怎么啦?”黄『药』师故作喜悦的道:“爹爹这是高兴。”随手放下梳子,替她盖上盖头,搀着她走入外间客厅。 黄蓉盖着红盖头,跟在父亲身后,依稀见到脚下人影晃动,洪七公、灵智等人爽朗的笑声,一时间又羞又喜。幸而此刻遮住了面容,别人也瞧不出她的尴尬。 灵智与黄『药』师相视一笑,齐齐在上首落座。黄『药』师道:“七兄,锋兄,今日小女出嫁,请你们两个做个见证。”二人齐齐笑道:“好说好说。” 欧阳锋一挥手,只见他带来的那数十余美姬齐齐奏乐,更添喜庆。她们曾由名师指点,歌舞弹唱,可称精擅,此前早得了欧阳锋吩咐,一个个奋力吹奏起来。洪七公哈哈一笑,对着郭黄二人及坐在上首的灵智、黄『药』师等道:“咱们这便开始罢。一拜天地。” 郭靖胸前横绑着一朵大红花,听到洪七公喊话,当下毫不犹豫的拉着黄蓉的手往外拜去。 洪七公待他二人拜完,再次喊道:“二拜高堂。”郭靖之母李萍远在恒山,是以灵智当仁不让,与黄『药』师一起坦然的受了他二人一礼。 洪七公大声道:“夫妻对拜。”郭靖与黄蓉二人闻言,忙相对而跪。只因二人拜得太急,竟一下子磕到了对方的脑袋,只听得唉哟两声,灵智等人齐齐大愕。 洪七公笑道:“小两口急着入洞房么?”此话一出,登时将郭靖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洪七公也不为难他,当下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说完,对着郭靖眨了眨左眼,目送二人远去。 老顽童睁大双眼好奇地望着,灵智与黄『药』师二人瞧着徒弟与女儿远去,含笑不止。一旁的欧阳锋眼中也笑意连连,只是瞥见一边失落的侄儿,心中叹了一口气,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欧阳克嘴角越发的苦涩,但此刻木已成舟,他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将这份心思压在心底深处,强打精神在一旁作陪,瞧着自家叔父与灵智等人谈天说地、讲经论道。 黄『药』师向来自负,面对一般武林中人甚是傲慢无礼,但欧阳锋几人武功与之相差无几,身份地位更是不在其下,兼之桃花岛与大林寺结了秦晋之好,黄『药』师又佩服灵智等人武功高强,见识广博,放下架子恭维,谈些武林轶事,讲些江湖奇闻,竟尔与灵智越聊越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欧阳锋得了《九阴真经》,心中执念一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宗师气度。他鉴貌辨『色』,知黄『药』师与灵智隔阂尽祛,加上又与洪七公这个与自己向来不对付的臭叫花子交好,又如何肯得罪他们?自然是平等论交。加之老顽童时不时的『插』科打诨,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十分融洽,全然看不出在此之前几人还死命相搏。 灵智等人在桃花岛上这一盘桓,便是月余。几人均是武学大家,常人若能得他们当中一个指点一二,亦大足以在武林中称雄逞威了,更别说由他们联手调教。郭靖、黄蓉与欧阳克三人机缘不浅,这一段时日下来,耳濡目染,武学均大有进益。三人当中以郭靖为最,他修习了《九阳真经》这等神功,根只本就深厚,得老顽童传授九阴真经及诸般武学之助,内力大增,目光有神,一身境界已迥非当日。兼之正当新婚,满心喜气洋洋,欣喜之下,胆子倒比之前大了不少,一些原本思虑不及之处,也敢向黄『药』师等人请教,种种相加,倒远胜欧阳克与黄蓉二人。 这一日,郭靖竹林边练拳,打得正是那路灵智独创的“大力莽牛拳”。这路拳法招式古朴,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然劲力运转十分高明,内力越深,拳法威力越大。郭靖拉开架势,从第一招“莽牛出洞”一直打到最后一招“莽牛翻天”,继而招式一变,复又将第一招“莽牛出洞”使了出来。如此反复,须臾之间已将这路拳法打了九遍。 灵智、黄『药』师、欧阳锋、洪七公及老顽童五大宗师在一旁指点,黄蓉则领着岛上哑仆端茶递水、洗菜做饭,忙个不亦乐乎。灵智见欧阳克一身白袍,折扇轻摇,恢复了原本的意气风发,却少了一丝轻佻,明显长进不少,忽道:“靖儿,去同小毒物切磋一下,也好教为师瞧瞧你的长进。” 欧阳克初时颇为忌惮郭靖,但这些时日武功精进不少,又想起叔父曾说他所创“蛤蟆功”以静制动、遇强则强,原来他虽懂这门神功,但一来内功不足,二来领悟不深,发挥不出多少威力来。如今自思聪明才智胜过郭靖十倍、百倍,二人同样学了“九阴真经”上的精妙武功,但瞧郭黄两人神情,只怕不如自己所领悟得多,有心再试一试,说道:“郭世兄,咱两搭搭手吧,瞧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苦练气闷得紧。”说着边笑边朝郭靖拱拱手。 郭靖点点头,双手抱拳道:“好,欧阳兄请。”话音甫落,欧阳克已施展轻功蹿近身侧。郭靖万料不到他出手如此迅捷,待欲急抢时,却哪里来得及,刹那间不见对方踪影。黄蓉失声低呼,忙大声叫道:“靖哥哥,在你后面。”郭靖回过头来,见欧阳克果已站在自己身后,右手紧握折扇,似要点他后心,当下身子一侧,回手便甩出一掌,正是那招“神龙摆尾”。 欧阳克在他手上吃过不小的亏,知他掌法刚猛凌厉,不敢使力硬接,身子几下扭动,避开对方锋芒,手持折扇往他腋下点去。郭靖右掌急按,同时身子微侧,提肩猛往他怀中撞去。这一下应变之迅速,招式之猛烈,瞧得黄『药』师等人频频点头。 欧阳克眼带讶『色』,顺势使出初学乍练的“蛇行狸翻之术”避开这一撞,同时手腕不断翻转,折扇抖起,猛点对方左肩。郭靖变掌为爪,双手疾抓,忽的伸手搭在折扇离扇柄较近之处,顺势向外牵引,一举将欧阳克甩出数尺。 欧阳克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叫道:“郭世兄好大的气力。”他自诩潇洒英俊,孰料交手不过数招便这般狼狈,心中恨意大增,心想:“这傻小子力气大我何止数倍,本公子才不会同你这蛮牛比拼气力。”其实他如何知道郭靖虽然力气比他大,但凭自身气力将一人甩飞何等艰难?更何况欧阳克这等武学名家。只不过灵智所传的手法何等精妙?郭靖勤学苦练,早已将这借力之法融入了骨子里,情急之际使出,深得其中三昧,适才这一招十成中倒有九成九是借用了对方劲力。 欧阳克打定注意以柔克刚,连变七八路扇法,却始终突破不了郭靖三尺之地。三十余招一过,心中暗暗焦急,心想:“本公子比这傻小子大了十余岁,这些日子又得了叔父秘授真传,若是再赢不了他,岂非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当下弃扇不用,双拳紧握,手臂曲若无骨,使出欧阳锋所授“灵蛇拳”与之激斗。 这“灵蛇拳”本就以灵动诡异见长,欧阳锋将“蛇行狸翻之术”当中的“蛇行篇”融入自身轻功步法当中,正好与这门拳法相得益彰,拳法威力登时大增。只见他双臂摇摆,脚下微一借力,身子便滑行数尺,绕着郭靖打转,拳势奇刁。这路拳法缓缓展开,果然见功,令郭靖极为不适。好在他学会了“孔明拳”这路拳法,懂得以虚避实的道理,左手先护面门,右手学着之前灵智对付老顽童的样子曲成鹤嘴往他腰间点去。 一旁的老顽童见郭靖使出这招,登时想起身法为灵智所克制的难受感觉,冲其哇哇叫道:“大和尚,你把这门功夫教给我不好?”欧阳锋眉头大皱,洪七公与黄『药』师均想:“莫非上人早知老毒物会一路蛇拳,这才特意创出一路鹤拳克制?”其实这是他们想岔了,郭靖对付欧阳克的招式纯为照猫画虎,又如何及得上灵智的招式精妙?更何况融合了“蛇行”秘要的“灵蛇拳”精妙之处还要在原本的“蛇行狸翻之术”之上,是以郭靖虽突发奇招,却也奈何不得欧阳克。 只见欧阳克冷哼一声,说道:“郭世兄,你这招未必对付得了白驼山的武功!”踏上两步,一招“怀中抱月”,回掌轻削,乃是虚招,跟着“闭门铁扇”,右掌先推后横,郭靖一股阴寒至极的掌力奔胸而来,心知这“神驼雪山掌”乃是了不起的掌法,一时不清楚虚实,不敢硬接,退开数步,暂避锋芒。 欧阳锋又惊又喜:“克儿说得不差,我白驼山武功自有独到之处。他这两招虚虚实实,掌势如此变化,倒比以前强了三分!”转念又想:“这数日来克儿曾得自己亲口指点各种武功的妙诣要旨,他原本武功根底又深,比之以往我教会之后自行琢磨,所使自然更为精湛。”念及此处,大升愧疚之感。 欧阳克虽是他唯一传人,但往日里一心争那天下第一的虚名,兼之当年“蛤蟆功”被王重阳破去之后,一心从头苦练,二十年来孜孜不倦,倒有大半时日在闭关当中,对于教导欧阳克自然有所疏漏。 第四十五章 离岛而去 郭靖知此人是使阴毒掌法乃是西毒亲授,轻易不可小觑,眼见对方几招将他竹林一角,退无可退,当下猛的一招劈将出去,正是“南山掌法”。这路掌法乃是南希仁所传,虽然招式简简单单,劲力走动,也只是寻常,比不得“降龙十八掌”这等高明掌法,但郭靖却独爱这种朴实的功夫,每当临敌之极,未遭险境,总是喜欢使“南山掌法”、“五丁开山掌”、“大力莽牛拳”等,而不是用其他机巧精妙功夫。欧阳克见状乘势在地下一点,使出“瞬息千里”的高明轻功,越过几株硕大的竹子,想欺郭靖眼不见物之际,便此克敌。 只见他一招“灵蛇吐信”抢上前去,突觉劲风扑面,见郭靖抬掌推出,急忙闪避,左腕已为他叼住,只觉一股大力推至,身不由主地倒退数步,刚好撞在一株碗口粗细的竹子上。得这一缓,欧阳克忙将劲力顺着后背泄去,只听得咔嚓一响,那竹子从中裂开数十道口子,总算他反应快,遇力卸避,未曾受伤。 观战几人见状,均眼『露』讶『色』,只有灵智眼中微『露』不满。欧阳锋、黄『药』师几人均想:“这小子经众名师调教,武功进展神速!若他长此以往,不出三五年势必赶上我等,届时我辈都要无地自容了。” 欧阳克眼中阴翳之『色』一闪即逝,接着朗声笑道:“郭兄,你武功越来越高,小弟佩服得紧。来来来,小弟用‘蛤蟆功’领教领教你的掌法!”话音一落,俯身趴在地上,胸腔不断起伏,喉咙中发出咕咕响声,已按照欧阳锋所授“蛤蟆功”当中的法门应对。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叔父所传这门神功威力虽大,但姿势太过难看,于自身英俊潇洒的气度颇为不符。但与郭靖一番比斗下来,手段尽出却兀自落在下风,也顾不得什么气度不气度了。况且对方本事自己曾领教过多次,不服之下,双膝曲地,凝神以待,好似一只大蛤蟆趴在地上,全没往日的潇洒从容。 他此刻披头散发,一身白袍满是污渍,但黄『药』师等人却任谁也没笑他,盖因众人对这门功夫的威力心知肚明,一个个不动声『色』,瞧着郭靖如何应对。郭靖得洪七公与灵智二人传授过法门应对这门功夫,当下运气抬掌,一招“亢龙有悔”推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响,二人掌力相交,欧阳克身子一晃,脸上闪过一丝『潮』红,郭靖却退了一步。 欧阳克是西毒传人,一身武功自幼练起,已有近二十年造诣,功力自比同辈中人深厚。但两人这一较内力,欧阳克便输了一筹。欧阳锋见对方小小年纪,膂力掌劲竟如此沉雄,他知道自己的“蛤蟆功”以静制动,劲力越大,反震的力道更大。自家侄儿提前运劲提防,若是普通人,这反震之力非但可以将对方震飞,更甚如功力浅薄者,呕血伤身只是寻常,哪知郭靖只退了一步,脸上若无其事,倒也不禁暗自惊讳。 洪七公站在一旁,见得郭靖使出自己的成名掌法,听得他发出的掌势,又见得两人劲力相交,郭靖倒退,说道:“傻小子,你这招‘亢龙有悔’使得一点不错。可是‘降龙十八掌’的要旨端在劲力精奇,掌中劲力分做数股,一浪高过一浪,无使断绝,不在以力碰力,全力发劲。” 欧阳锋见洪七公出言指点,怕自家侄儿吃亏,当下哈哈笑道:“克儿,敌不动,我不动。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言毕,眼角扫了洪七公一眼,示威之意不言而喻。 郭靖听到“降龙掌法的要旨端在劲数精奇,不在以力碰力”这几句话,心念一动,暗道:“七公这两句话正指出了我掌法的缺陷,跟敌人硬拼,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又想起数月前灵智在归云庄与裘千丈二人讲解武学精义,正与洪七公的说法不谋而合,心中一喜, 双足使劲,以“千斤坠”功夫牢牢站稳地上,屹立不动,闭气凝息,使出降龙十八掌中一招“或跃在渊”,双掌猛推,掌力过处,地上干枯的竹叶竟给他推到两旁,带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欧阳克见对方掌力来势汹汹,猛吸一口气,继而呱的一声双掌横推,足下发劲,借力跃前,身处半空又轰出一掌,劲力叠加之下,反而一举将郭靖『逼』退数步。欧阳克得势不饶人,甫一落地,左袖一拂,左手紧握成拳,斜走三步,以“灵蛇拳”击他右太阳『穴』,手臂曲若无骨,灵动异常,教人防不胜防。 郭靖侧首避过,又见对方右掌按到,变招奇速,立时一招“见龙在田”横推过去,旁边几株竹子受欧阳克劲力与郭靖掌力夹击,咔嚓数声,拦腰而断,数十节碎竹擦过二人身旁,蓬蓬隆隆,撒落地面复又弹起,撞在别的竹身之上,响声在竹林间激『荡』发出回音,砰砰然良久不绝。 二人交手的动静甚大,瞧得黄蓉提心吊胆。但灵智等人却知二人看似猛斗,出手之际也拿出了真功夫,但尚留三分余地,并非生死相斗,倒也并不如何担心。十余招一过,欧阳克竟给迫得手忙脚『乱』,全处下风,瞥眼见旁观众人均有惊异之『色』,招式即变,快击快劈。郭靖展开生平所学,以快打快。这时,他所学的“九阳神功”的威力逐渐显『露』出来,拳脚上力道反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反观欧阳克,一落下风,再无翻身之地,任凭他如何变招,始终抵挡不了对方的力道。 又勉力拆了二十余招,欧阳克被郭靖在他胸口结结实实地猛击一掌,直震得胸口翻腾,几欲吐血,这还是对方留手的缘故。否则这一掌下来,起码得断掉三五根肋骨。他知今日势头不对,再斗下去,势必大败,当下借机退后几步,对着郭靖抱拳笑道:“郭世兄武功盖世,小可佩服得很呐,我比你大了这么多,却不是你的对手,甚为惭愧。” 郭靖适才同他拼斗了数百招,知他武功很是了不起,当下抱拳道:“过奖过奖。”黄蓉笑道:“你两位武功惊人,可让我大开眼界了。”她知欧阳克输了比斗,叔侄两个脸上无光,不便再说什么;又见他如此痛快的认输,一时间竟觉得这个“大坏蛋”顺眼得多了,这才恭维二人武功惊人。否则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定要狠狠的嘲笑。 欧阳克闻言微微一笑,转首瞧去,但见黄蓉的眼珠晶莹清澈,犹似一泓清水,一双妙目眼中只有郭靖那个傻小子,心中苦涩更增,忽然对着欧阳锋道:“叔叔,咱们回白驼山罢。” 欧阳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转首瞧了灵智一眼,问道:“上人,你如何安排?”只见他撇了一眼老顽童,微笑道:“老衲此次出来了大半年,也是时候回恒山清修了。老叫花子,你呢?如何打算?” 洪七公笑道:“老叫花子我向来是云游不定的,这次在破天荒的在桃花岛呆了这么长时间,已属难得。既然你跟老毒物要走,便跟你们一道告辞罢。”老顽童被囚在桃花岛十五年之久,早就心痒难耐,跳起来叫道:“黄老邪,我要去了,你还留我不留?”黄『药』师道:“不敢,任你自来自去。伯通兄此后如再有兴致枉顾,兄弟倒履相迎,当你好朋友上宾相待。我这就派船送你离岛。”他对老顽童心怀愧疚,是以言语当中十分客气。 黄蓉见他们忽然提起离岛一事,皱眉摇头道:“师傅,七公,蓉儿还有好多拿手菜没做给你们吃呢。”灵智瞧了洪七公一眼道:“你若是舍不得,便同咱们一道儿出发便是。说起来,如今你虽已嫁给了靖儿,但是还没过郭大嫂,于情于理你们都需一起拜会。”洪七公哈哈大笑道:“上人说得不差,丑媳『妇』尚需见公婆,你难道就不想让靖儿他娘瞧瞧自家儿媳是何等的花容月貌?”黄蓉被这二人一挤兑,登时羞红了脸,倒是一旁的黄『药』师洒脱得多,点头笑道:“我虽号称东邪,却也并非什么礼数都不懂,一会儿我亲自挑选几样礼物,你们走的时候给靖儿他娘带去。” 老顽童见大家伙儿可以一起上路,拍掌笑道:“好好好,咱们都走了,把留黄老邪一个人留在这里。”黄『药』师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既打定主意离开,众人当下收拾行囊,跟着黄『药』师走到海旁,只见港湾中大大小小的停泊着六七艘船。 欧阳锋道:“『药』兄,你不必另派船只送上人他们出岛,请他乘坐小弟的船去便了。”黄『药』师道:“那么费锋兄的心了。”向船旁哑仆打了几个手势,那哑仆从一艘大船中托出一盘金元宝来。黄『药』师道:“伯通兄,这点儿金子,你拿去顽皮胡用吧。”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对着欧阳锋、洪七公及灵智三人道:“咱们几个当中,上人你武功确比黄老邪强,我佩服得很,甘拜下风。但是华山论剑之期尚有两三年,这两年我就在桃花岛上勤学苦练,届时再领会各位高招,瞧瞧谁的进步大。”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齐声应下:“好。” 至于周伯通,他早已为港湾之中的舟船吸引,眼睛一眨,做个顽皮鬼脸。向欧阳锋那艘大船瞧去,见船头扯着一面大白旗,旗上绣着一条张口吐舌的双头怪蛇,当即皱眉摇头。欧阳锋取出一管木笛,嘘溜溜地吹了几声,过不多时,林中异声大作。桃花岛上两名哑仆领了白驼山的蛇夫驱赶蛇群出来,顺着几条跳板,一排排地游入大船底舱。 周伯通道:“我不坐西毒的船,我怕蛇!”黄『药』师微微一笑,道:“那也好,你坐那艘船吧。”向一艘小船一指。周伯通摇摇头道:“我不坐小船,我要坐那边那艘大船。”黄『药』师脸『色』微变,道:“这船坏了没修好,坐不得的。”众人瞧那船船尾高耸,形相华美,船身漆得金碧辉煌,哪有丝毫破损之象?周伯通道:“我非坐那艘新船不可!黄老邪,你干吗这样小气?”黄『药』师道:“这船最不吉利,坐了的人非病即灾,是以停泊在这里向来不用的。我哪里是小气了?你若不信,我马上把船烧了给你看。”做了几个手势,四名哑仆点燃了柴片,奔过去就要烧船。 周伯通突然坐倒在地,『乱』扯胡子,放声大哭。众人都一怔,只郭靖知他脾气,肚里暗暗好笑。周伯通扯了一阵胡子,忽然『乱』翻『乱』滚,哭叫:“我要坐新船,我要坐新船。”黄蓉奔上前去,阻住四名哑仆。 灵智眉头一皱,忽然想起这大艘坐不得,当下沉声对着老顽童道:“老顽童,你别胡闹。”老顽童不管不顾,只放声大哭。灵智见状,眼珠一转,缓缓念道:“四张机,鸳鸯织就?”一句话才念到一半,哭声戛然而止。只见老顽童神『色』大变,冲过来捂住灵智的嘴道:“大和尚,别念别念。”众人愕然,大为不解。 灵智笑道:“你若是不坐那艘船,我就不会念了。”老顽童闻言,瞧了瞧灵智,又瞧了瞧那艘新船,甚是纠结。一旁的洪七公却道:“『药』兄,上人,老叫化一生不吉利,就陪老顽童坐坐这艘凶船,咱们来个以毒攻毒,斗它一斗,瞧是老叫化的晦气重些呢,还是你这艘凶船厉害。” 老顽童见洪七公出言帮他,底气大振,『露』出一个苦兮兮的脸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就让我坐那条船好不好?”不等灵智答话,转身拉着洪七公往那艘新船走去。他心中算计得十分清楚,拉着洪七公一道儿,料想灵智会给几分薄面。 黄『药』师快步抢在两人前面,伸开双手拦住,说道:“黄某不敢相欺,坐这艘船实在凶多吉少。两位实不必甘冒奇险。只是此中原由,不便明言。” 洪七公哈哈笑道:“你已一再有言在先,老叫化就算晕船归天,仍赞你『药』兄够朋友。他虽行事说话十分滑稽,内心却颇精明,见黄『药』师三番两次地阻止,知道船上必有蹊跷,周伯通坚持要坐,眼见拗他不得,奇变陡起之际,他孤掌难鸣,只怕应付不来,他为人仁义,决意陪他同乘。 就在黄『药』师为难之际,只见灵智忽然出声对他道:“黄老邪,得罪了。”话音一落,人影一晃,便朝那艘新船蹿去,运劲催动“火焰刀”神功,双掌连劈带砍,已斩出十余道炙热气劲。他出手之快,手法之凌厉,便是黄『药』师这等高手也反应不及。 黄『药』师神『色』大变,一边高声大道:“还请上人手下留情。”一边以劈空掌力拦截灵智的刀劲。灵智反掌一推,浑厚的掌力奔涌而出,瞬息之间已抵消掉黄『药』师的劈空掌力。待黄『药』师来至海边之际,那艘新船已为灵智的刀气毁得七零八落,只余下一堆烂木头漂浮在海中了。 第一章 湘西铁掌 黄『药』师瞧着海面上的浮木,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仰天叹道:“此莫非天意乎?”他回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瞧了灵智一眼,缓缓对着众人解释道:“这船本是我造来与亡妻相会的。船的龙骨和寻常船只无异,船底木材却并非用铁钉钉结,而是以生胶绳索胶缠在一起,泊在港中固是一艘极为华丽的花船,但如驶入大海,给浪涛一打,必致沉没。”他眼『露』哀『色』,瞧了女儿与女婿一眼,又道:“若是只有我一个,早就抱着亡妻遗身驾船出海。可一来蓉儿还太小,二来尚无妥善归宿?”他说到这里,黄蓉早已泪流满面。 众人耸然动容,一来佩服他至情至『性』,二来惊愕他行事怪诞,连『自杀』也这般别出心裁,果真不负“东邪”之名。欧阳锋心道:“往日里我只道他与我齐名乃是因为武功相当,没想到也是一个情深之人。他这番心思或许旁人不懂,但是我却理解。”念及此处,温柔的瞧了欧阳克一眼,又想:“当年嫂嫂身亡之际,我如何不想以死相殉?只是克儿还太小,我尚未夺得天下第一,这才将心思压下,独自将克儿抚养成人。” 灵智沉默半响,忽然宣了句佛号劝道:“阿弥陀佛,黄老邪你至情至『性』,老衲十分佩服。但你如此行事,老衲却不敢苟同。”他今日借机毁掉这艘花船为的便是化解对方心结,令对方心无旁骛的研习武学,增进修为。见众人都朝自己望来,顿了一顿,又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你妻子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陷入情殇当中,郁郁寡欢,更别提做这等殉情的傻事了。” 老顽童与洪七公只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他们素知黄『药』师之能,倘若今日真的坐那艘花船出海,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当下对视一眼,齐声劝道:“上人言之有理,黄老邪,你可别做傻事啊。” 黄『药』师轻叹一声,默然不语。良久,才忽然问道:“上人,这世上当真有轮回一说否?”灵智一愣,沉声道:“有。”他自后世而来,际遇之奇世所罕有,兼之身为佛门之人,知道不少秘闻。不少佛门高僧圆寂之前能推算到自已转世之身处于何方,如此算来,轮回一说,也不算虚构杜撰。 黄『药』师低声道:“阿衡,若是有缘,咱俩下辈子再做夫妻。”众人又劝慰了几句,这才在黄『药』师的目送下,登上欧阳锋那艘大船。欧阳锋一声令下,众船夫起锚扬帆,乘着南风驶出海去。 海上航行甚是乏味,除开初始之时的兴奋,便是好玩如老顽童,也觉得无趣。好在欧阳锋这艘大船上食水白米、酒肉蔬菜,储备俱足,船上的歌姬又一个个能歌善舞,一日三餐,总算尽兴。如此,过了数日,已至舟山。欧阳锋准备甚是充分,到了舟山,即有仆人准备马匹骆驼,又将来时这艘大船换成银钱,忙活了整整大半日,才转道向西,朝着嘉兴等地进发。 老顽童被黄『药』师关了十五年,此刻重临江南繁华之地,只把他这十五年来未见过世面的老宅男看得眼花缭『乱』。所见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不知是什么东西。他生『性』天真烂漫,一路上闹出不少笑话,好在有灵智在一旁看顾,才不至于惹出什么『乱』子。不过如此一来,众人的行程可以大大的拖慢了,走了十余日,才至嘉兴。 到了嘉兴,众人一商议,灵智命郭靖、黄蓉这对小夫『妇』先去拜会江南七怪,之后转道向北,去恒山脚下看望李萍。欧阳锋叔侄路线不变,直接回西域白驼山。至于灵智与老顽童二人,自然是直奔黑龙潭。但个中缘由不便告知众人,只道了句“另有要事”便潇洒离去。 原本老顽童还想一路游玩过去,但灵智如何肯依?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这才令他收拾心情,乖乖上路。二人俱是武学大家,脚程自然十分快,各展轻功奋力狂奔,一口气奔出六七十里有余。 一开始老顽童尚有争雄之心,他想:“论武功我老顽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轻功未必输给你。”此老武功远超全真七子,同样一门“金雁功”,硬是被他练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他以轻身功夫攀悬崖、越山林,全无半点阻滞。就是在光溜溜的山岩上踏步而上,一步便跃上丈许,武功之高,的是惊世骇俗。尤其是他讲“蛇行狸翻之术”等九阴真经上所载的武功练到了骨子里,身法迅捷之中更带有三分诡奇,令灵智十分佩服。 但灵智此刻功力之高犹在五绝之上,自创的“虎奔猿跃之术”更是精妙绝伦。他见老顽童有心较量轻功,也有心试一试他的本事,当下不缓不急跟在老顽童身后,任凭他如何提速,均无法甩开他。前三十里,老顽童尚能时不时开口叫嚣几句。又三十里,二人已将功力施展到了极致,只顾埋头狂奔,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三十里一过,二人内功修为差距便体现出来。本来若论内功深厚,老顽童当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位高手。但灵智一来内功修为还在其上,二来“大日如来诀”脱胎于“九阳神功”,回气速度甚快。老顽童渐感内力不继之时,灵智仍游刃有余,待到后面几里路,老顽童已落后三四个身位了。 老顽童一个筋斗从一株大树上落下,气喘吁吁的道:“不来了,不来了,大和尚,你真是个怪物。”他见灵智面『色』如常,心中好生佩服,心想:“这人武功之高,只怕也只有我那过世的师哥才能及得上。” 灵智微微一笑,道:“老顽童,你的武功也很高明啊。”老顽童心中一喜,闪身抢出,这一回却兀自留有三分余地。两人越步狂奔,径自西行,过常德,经桃源,下沅陵,不一日已到沪溪,询问铁掌山的所在,人人摇头不知。 老顽童甚是不解,问道:“咱们问这铁掌山干嘛?莫非你是要去找铁掌帮的麻烦?”灵智道:“有两个原因。一来这铁掌山上有一部‘武穆遗书’,乃是当年岳爷爷所写的兵书,老衲有大用。”老顽童因王重阳的缘故,对于那些仁人义士、英雄好汉最是佩服,更别说岳飞这等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了,当下笑嘻嘻的道:“哦?是么?你放心,老顽童我一定帮你拿到这本什么医书。奇怪,你既然说是兵书,怎么他名字里面有‘医书’两个字?” 灵智没好气的道:“是遗书。‘武穆’二字乃是岳爷爷的谥号,‘武穆遗书’意思就是说岳爷爷留下来的书。”老顽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和尚,那二来呢?”灵智瞧了他一眼,沉默半响,忽然道:“你可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有一个孩儿?”老顽童一愣,随即颇为扭捏的道:“大和尚,好好的,你说这个干嘛?老顽童我这不是乖乖的跟你来了么。”灵智叹道:“当年害你孩儿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铁掌水上漂’裘千仞。”随后他将当年的恩怨又细细的讲了一遍,总算令老顽童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老顽童沉默半响,忽然说道:“大和尚,我要去找那裘老二的麻烦,你帮不帮我?”灵智微微一笑,道:“自然帮你。”二人打听一番,问明方向,朝东南方疾驰而去。山路崎岖,道旁长草过腰,极是难行,但二人轻功高明,只小半个时辰行得四十余里,明月在天,远远望见五座山峰耸天入云。二人精神一震,脚下加快几分,不多时便已驰到山脚。 此时近看,但见五座山峰峭兀突怒,确似五根手指竖立在半空之中。居中一峰尤见挺拔,灵智知道那“武穆遗书”在峰顶山洞当中,略一思索,对着周伯通道:“老顽童,咱们先去取了‘武穆遗书’,明日一早再光明正大的拜访铁掌帮。”周伯通自无不肯,二人绕到主峰背后,施展轻功,扑上山去,行了数里,山路转了个大弯,斜向西行。 其时二人已深入铁掌帮的势力范围,上山道路东弯西曲,盘旋往复,铁掌帮又布下不少明岗暗哨,但他们武功何等高明?一路下来竟没惊动一个人。二人依循峰上小径,径自笔直地往上爬去,行至峰顶,四下张望,见左上方二十余丈处黑黝黝的似是个山洞,当即提气蹿去,奔到临近,果然是个山洞,洞口似乎砌以玉石,修建得极是齐整。 二人艺高人胆大,也不理会洞内有无机关埋伏,直闯进去。洞内昏暗,灵智取出火折子点了个火把,略一搜寻,便找到一只放在骸骨上木盒,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字。灵智将火把递给老顽童,径直拿起木盒,从中取出簿册翻看起来。一旁的老顽童滴溜溜的转动着两个眼珠子,放眼瞧去,见洞内共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骸骨散开在地,有的却仍具完好人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器、用具、珍宝等物,大为惊奇,问道:“大和尚,这里为何这么多骸骨?” 灵智漫不经心的答道:“这山洞乃是铁掌帮历代帮主的埋骨之地,自然如此了。”他一目十行,飞速的将岳飞历年的奏疏、表檄、题记、书启、诗词瞧了一遍,见老顽童甚是无聊,当下将“武穆遗书”纳入怀中,把其他簿册复有放回原处,最后才郑而重之的朝先前那具托着木盒的骸骨行了一礼,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今日我取了‘武穆遗书’,必不使上官帮主的心愿落空。”随后又与老顽童一道儿将洞内的骸骨整理一番摆,待放齐整之后,挨个拜了三拜,这才悄悄下山。 他们此番疾驰数百里,即便内功深厚,亦身心俱疲。如今既得了“武穆遗书”,了却一撞心愿,当下返回山下小镇,寻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打坐练气。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二人养足了精神,随意用了些早点,刚出客栈门口,忽见一骑西来。骑马的是个身段苗条的女子,一身白衣,外罩一件红底黑纹的华美披风,手执长剑,容貌尚算秀丽,但眉宇间却有一股子骄蛮之气。 迎面走来四名黑衣汉子,各执兵刃,大声驱赶街道两旁的商贩行人,神情嚣张,态度蛮横。灵智眉头一皱,心道:“这铁掌帮的人好生嚣张。”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拉不下脸与几个帮众为难,当下不动声『色』的瞧着他们。 那四名黑衣汉子连骂带喝,将道路中央清出大半之后,这才对着那骑马的女子躬身行礼,其中一名黑衣汉子道:“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您这次偷偷出去,若是让帮主知道了,可就麻烦了。”那女子骑在马上,眼『露』不耐之『色』,斥道:“姑『奶』『奶』要如何行事,还需你来教?二哥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灵智听得“大小姐”三字,心念一动,凝神瞧去,见她面容清丽不减,但也已年岁不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低语道:“原来是她,想不到年轻的时候倒有几分姿『色』。”他此时已陷入沉思当中,这般神情落在那女子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她向来骄纵惯了,当下双眉一竖,满脸怒容,向灵智瞪了一眼。岂料灵智接下来的举动更令她火冒三丈。只见他撇了一眼自己,对着身前那名突发胡须『乱』糟糟的老者低语了一句,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竟再也没朝自己看上一眼。 她年纪虽不小,火气却大,登时忍不住生气,道:“这臭和尚好生无礼。”她声音竟没半点掩饰,径直落入灵智耳中。灵智闻言身子一顿,复而不屑的撇撇嘴。他自恃身份,懒得同一介女流之辈计较,终究没有停下脚步。 那女子见灵智不答话,心中怒气稍减,想道:“本姑娘身为铁掌帮的大小姐,又何必同一个出家人计较?凭白落了自己身份。”正自出神间,适才被她呵斥的那黑衣汉子眼珠一转,对着灵智大声喊道:“臭和尚,死老头,你们两个还不快快过来同咱们大小姐赔礼道歉,否则?”一句话未完,老顽童已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旁,笑嘻嘻的问道:“否则如何?” 那黑衣汉子吓了一大跳,待到瞧清老顽童的样子时,胆气一壮,腰杆一挺,嚣张的道:“老家伙,你离远些,吓大爷一跳。”老顽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下不退反进,将一张笑脸又凑近了三分,几与对方脸贴着脸。 那汉子勃然大怒,劈面就是一拳。老顽童爱武成痴,在桃花岛上十五年,创出“左右互搏”这等匪夷所思的武功,此时见对方动手,侧头避过,喜道:“哎呀,你这是要跟我比划比划么?我正愁这几天闷得慌。”乘对方稍一迟疑,左掌在右肘一托,右拳弯处,已向他左腰打到。那汉子武艺低微,左边防御不周,加之拳法较弱,见敌拳打到,急忙侧身闪避,拳力虽消,却也没有避开,一拳让老顽童给打在腰上,剧痛之下,退出数步。 第二章 铁掌莲花 后面三名黑衣汉子大怒,心想素来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今日若给此人逃脱,铁掌帮威名扫地。再也顾不得眼前这糟老头子的死活,各挺兵刃,便要使出各自绝招。 一人大刀正要脱手,忽然左边滚出一个人来,迅疾如风,捉住那汉子双足。两人搂作一团,跌倒在地。那人急忙收刀,看清楚是那个糟老头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将自家兄弟往自己这边扔出。两人翻翻滚滚,几圈之后被老顽童一屁股压在身下。 余下两名汉子对视一眼,联手往老顽童肩上按去,欲二人合力把他牢牢按住。老顽童哈哈大笑,任由二人将手按在自己肩上,借着二人下按之力,将身下二人死死的压在地上。先前第一个动手的汉子压在最底下,独自承受四人之力,一张脸涨得通红,嘶吼道:“陈老二?张双全?你们两个?王八蛋还不快把他们拉开。”二人闻言,顺势便按为拉。但老顽童一身功力何等深厚,两个大汉奋力施为,他竟纹丝不动,反而得意洋洋的叫道:“你们没吃饱饭呐?再使点力,再使点力。” 五人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眨眼之间完成,瞧得旁人应接不暇。街上老百姓平日里为这些帮众欺压已久,此时见到他们吃瘪,一个个眼带笑意、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起来。那骑在马上的女子见状,娇斥一声道:“撒手。”一招“恶鬼掷索”,破空声起,马鞭已朝老顽童身上卷去。 二人素知自家大小姐的脾『性』,一个激灵之下,欲松开拉着老顽童的手臂,免受池鱼之殃。不料老顽童反应极快,双手各抓一人手腕,将二人甩在身前,挡下那来势汹汹的一鞭。 啪搭一声,其中一名汉子已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吃痛之下,眼泪鼻涕登时流了出来。他不敢责怪那女子,将怒火转移到老顽童身上,另外一只手对准他鼻子便是砰的一拳。陈老二高声叫道:“双全,别打。”张双全一呆之下,第二拳这才不再打。他已发现自已原本十拿九稳的一拳已打到陈老二身上,转首瞧去,见自家小姐已与那个糟老头子交上了手。 灵智走近身来,见那女子骂道:“你这老儿好大的胆子,竟敢撩咱们铁掌帮的虎须。记清楚了,本姑『奶』『奶』大名叫做裘千尺,外号叫做‘铁掌莲花’。好教你知道,‘铁掌水上漂’正是我二哥。”老顽童笑嘻嘻的道:“我和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竟要把我的手抽断,嘿嘿,铁掌莲花,你也未免太毒了些。”裘千尺冷冷地道:“这就是得罪咱们铁掌帮的下场。”四名帮众轰然叫好。 灵智沉声道:“好个刁蛮的丫头,老衲替你兄长管教管教你。”他不开口尚好,一开口,本就瞧他不顺眼的裘千尺登时破口大骂:“臭和尚,贼秃驴,你算哪根葱,竟敢说替我兄长管教我。”极怒之下,弃鞭用剑,一剑直取灵智咽喉,下手之毒,出招之狠,尤为惊人。 老顽童叫道:“大和尚,这丫头功夫有几分看头,你先让我打个痛快罢。”以他此时的修为,能说出“这丫头武功有几分看头”这种话出来,足见裘千尺确实是得了几分乃兄真传。灵智双眼一眯,袖袍一挥,一股无形力道透体而出,朝对方奔涌而去。 裘千尺长剑刺到一半,忽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登时手臂发麻,长剑震落在地,不禁一呆。灵智道:“若你不改了这个『性』子,老衲料定你不得善果。今日瞧在你兄长的面上,老衲才收回七分力道,否则,哼?”他口中说的“兄长”自是裘千丈,而非裘千仞。 但裘千尺只当对方怕了裘千仞,突然跃出,忽的一掌拍了过去,同时口中喝道:“好个胡说八道的臭和尚。”她本就骄横,双湖两广之地一向横行无忌。一来她武功得了乃兄真传,寻常人物不是她的对手。二来别人顾及她背后的裘千仞及铁掌帮势力,即便有理亦让她三分。久而久之,越发的骄纵蛮狠、自视甚高。 灵智料不到她竟敢如此不知好歹,长剑震落之下,扔敢挥掌。自己倘若出手,以她内功如何能抵挡?但若不出手,岂非助长了她的蛮横气焰?当即右手食指往她掌心点去。岂知裘千尺倒也机敏,她见灵智手指点来,当即收掌,脚下非但不避,反而迎上两步,继而手掌斜挥,劈他肩头。 灵智轻咦一声,万料不到自己这一指竟会落空,眼中多了几分兴趣,欲一窥裘千仞一身武功几分端倪,斜跨一步,向旁避开她这来势汹汹的一掌。裘千尺娇斥一声,化掌为爪,右手继续往他肩头抓去,左掌朝灵智胸前击去。她这一招正是“铁砂掌”里面的精妙手法,狠辣迅捷兼而有之。 这“铁砂掌”本是十分粗浅的外门武功,但经过裘千仞的改良之后,内烁外用,以他一身雄浑刚猛的真气催动起来,势大力沉,招式精妙,可说是外门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几与“降龙十八掌”这等掌法相提并论。 裘千尺内功虽较之裘千仞大大的不如,但总算有十多年修为,此时含怒出手,却也不能小觑。灵智一生之中,甚少和女子动手,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与之纠缠未免有失身份。当下眉头一皱,真气猛然勃发,抵消对方掌力的同时,潜运指力,于无声无息之间点她『穴』道。 裘千尺被他一震,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继而身子一僵,呆立不动。她又惊又怒,叫道:“臭和尚,你怎敢如此无礼?还不快快放开本小姐,否则,定叫我兄长?”灵智嗤笑一声,出言打断道:“别人怕你兄长,老衲却不怕。” 裘千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骂道:“臭和尚,贼秃驴,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算什么好汉?”她适才已察觉到对方内功深不可测,想来必有非凡技艺在身,只怕也只有自家兄长对付得了,当下挤兑道:“有本事你就等我二哥来。” 灵智冷笑道:“铁掌水上漂,好大的名头,我瞧也稀松平常。老衲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只管去把他叫来。”他前半句是对着裘千尺说的,后半句却是对着那几个黑衣大汉所言。几名黑衣大汉齐齐大怒,均想:“你这秃驴好大的口气,哼,一会瞧咱们帮主怎么收拾你。”不过他们也知道灵智厉害,连本领高强的大小姐都走不过两三招,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四人低声商议几句,那名叫张双全的黑衣汉子快步往铁掌帮奔去。其余三个站在裘千尺身边,神情戒备的瞧着灵智与老顽童二人。 张双全径行上峰,直奔裘千仞的住所。饶是他发足狂奔,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至。他一见那座三开间的石屋,当即精神一震,高声叫道:“帮主,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此时虽然日间,但室内一只大炉中燃了洪炭,煮着热气腾腾的一镬东西,镬旁两个黑衣小童,一个使劲推拉风箱,另一个用铁铲翻炒镬中之物,听这沙沙之声,所炒的似是铁沙。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闭目盘膝而坐,对着锅中腾上来的热气缓吐深吸。这老头身披黄葛短衫,正是裘千仞。 他听得呼喊,眉头一皱,却依旧置若罔闻,兀自呼吸了一阵,头上冒出腾腾热气,随即高举双手,十根手指上也微有热气袅袅而上,忽地站起身来,双手猛『插』入镬。拉风箱的小童本已满头大汗,此时更全力拉扯。 裘千仞似乎忍热让双掌在铁沙中熬炼,隔了好一刻,这才拔掌,回手啪的一声,击向悬在半空的一只小布袋。这一掌打得声音甚响,那布袋竟纹丝不动,殊无半点摇晃。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去开门,问问怎么回事?” 拉风箱的小童本已筋疲力尽,闻言脸『色』一喜,精神一震,快步打开房门,迎了张双全入内。张双全本跑得满头大汗,此时进入室内,被这炉火一烤,更是燥热,但他见裘千仞神『色』俨然,威严殊不可犯,强忍着燥热大礼参拜道:“小人叩见帮主。” 裘千仞道:“三妹她又惹了什么麻烦?”张双全道:“大小姐被一个和尚给制住了。”裘千仞脸一沉,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张双全被他一喝,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将他们如何下山迎接裘千尺,裘千尺又如何跟灵智交上了手一字不差的讲给裘千仞听,待得听到那句“铁掌水上漂,好大的名头,我瞧也稀松平常。”裘千仞整个人早已怒不可遏。只见他将手中茶杯往地下重重摔落,对着张双全喝道:“前头带路,本帮主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当下点齐帮众,随着张双全一道下山。 小镇之上,老顽童背负着双手,一边绕着裘千尺打转,一边摇头道:“啧啧啧,铁莲花,怎么等了这么久,你二哥还不来?”裘千尺被灵智点中『穴』道,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许久,自觉大丢颜面,本已极怒,此时老顽童口中“铁莲花”三字一入耳,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死老头,有本事就报上大名。” 灵智眉头一皱,他见裘千尺落得如此下场依旧猖狂,心中不喜,但碍于她大哥裘千丈的面子,又不好同她为难,一时间,思绪纷呈。 老顽童笑嘻嘻的道:“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大名鼎鼎‘老顽童周伯通’便是。”裘千尺听了周伯通之言,眉『毛』抖了两抖,心中怒火稍熄,叫道:“在下素来爱交朋友,周老爷子的大名自然听过。您又何苦为一点小事伤了全真教与铁掌帮的和气?”她听裘千仞谈起过江湖高手,知道周伯通武功了得,全真教势力亦大,估计不卖他个面子,不能善罢,这才做小伏低。 老顽童笑嘻嘻不答,裘千尺接着道:“冲您老爷子的面子,那个和尚辱我之事,我也可以不计较,如何?”老顽童笑道:“是啊,你的话再对也没有。”忽尔出手,替裘千尺解了『穴』道。裘千尺大喜,正欲道谢,只听老顽童接着道:“老顽童糊涂了一辈子,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等到我知道了,却发现儿子早已给人害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灵智闻言,轻叹一声,他如何听不出老顽童语中黯然之意。 裘千尺一愣,心想:“王重阳那个牛鼻子一死,这人是全真教辈分最高之人,全真教的牛鼻子们自然肯听他的话。他儿子给人害死了,我若是帮他出一份力,岂非对铁掌帮大大的有利?届时二哥也定会夸奖于我。”念及此次,当即笑道:“周老爷子若有需要之处,但请吩咐。” 老顽童眼中闪过戏谑之『色』,笑道:“好。我这次来,就是想找那个仇人的麻烦。你帮不帮我?”裘千尺应道:“这是自然。”灵智怜悯的瞧了她一眼,心道:“果然天真,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你得知真相之时,究竟该如何自处?” 裘千尺尚未察觉到二人的异样,轻描淡写道:“以咱们铁掌帮与全真教的实力,再加上周老爷子与我二哥的武功,我想不出还有谁敢同咱们作对。”话语中蕴含滔天自信。 老顽童喝道:“害死我那孩儿的不是别人,正是裘千仞,你去把他杀了吧。”裘千尺闻言一愣,继而俏脸一白,忙道:“周老爷子说笑了,我二哥多年来隐居在铁掌峰上苦练绝学,又如何会害了你儿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此时心中隐隐已信了几分,否则以裘千仞及铁掌帮的威势,即便是全真教这等玄门正宗亦不会轻易得罪于她。如今瞧这情形,对方明显早有预谋,可笑自己还以为可以在这当中出一份力,替铁掌帮拉拢一大助力。 老顽童丝毫不理会神『色』大变的裘千尺,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今日特意来找裘老儿讨一个说法。”灵智仍是不动声『色』,淡淡的瞧着裘千尺。 裘千尺怒极,脸『色』惨白,想到适才自己被制之事,往日自己何等风光旖旎,今日被人欺到头上,受这奇耻大辱,偏偏对方非但不惧怕自家二哥,甚至还要找他麻烦,心中又气又恼。但她也非善茬,虽在气恼之际,仍自思索如何脱身,嘴上却道:“非是我不信周老爷子之言,只因这是老爷子复仇雪恨的大事,请你老人家详加审询,查明真相,以免冤枉了好人。” 第三章 力压铁掌 老顽童认定裘千仞是害死了儿子的罪魁祸首,叫道:“还查什么?难道大和尚会骗我?”裘千尺闻言一震,眼『露』仇恨的目光指着灵智骂道:“原来是你这个秃驴挑事,你扯此弥天大谎,究竟含的什么居心?”原本看热闹的老百姓,立时静了下来,齐刷刷瞧着灵智,欲听他作何辩解。 灵智眉头一皱,淡淡的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一会儿等裘大帮主来了就知道老衲所言非虚了,施主不必口出污言秽语。” 裘千尺本就瞧灵智极为不顺眼,此刻更是怒火大炙,认定是灵智挑拨离间,挑起全真教与铁掌帮的矛盾,当下冷冷的道:“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三人静立不动,过了小半个时辰,街角传来一阵喧哗,灵智放眼瞧去,见四名壮硕的黑衣大汉抬着一顶轿子,张双全跟在轿子左侧,另有数十人跟在轿后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行人来得甚快,不多时已到身前灵智十余丈外。忽然抬轿的四名大汉一停,坐在轿内的裘千仞掀开轿帘,低语几句,张双全忙向前一指。裘千仞顺着他手指瞧去,只见自家小妹一脸愤恨的盯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僧人,旁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则双手叉腰,四下张望,一见自己即脸『露』喜『色』快步朝自己奔来。 老顽童轻功何等迅捷,三十余丈距离顷刻便至,裘千仞尚未出轿,他已奔至轿前。裘千仞心中一凛,默运玄功凝神戒备。本来以他一身武功,便遇到群敌环攻,也无所畏惧,但见了老顽童显『露』出来的这手轻功,登时便知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果不其然,只听裘千尺大声叫道:“二哥小心,这人是全真教周伯通。”裘千仞眼中厉芒一闪,双掌猛向前推去。原本笑嘻嘻地老顽童面『色』一变,察觉到一股凌厉劲风扑面而来,欲待趋避,已自不及,双掌一翻,回了一掌。二人掌力相交,砰砰两声,老顽童退了三步,而裘千仞却也被震出轿外。 裘千仞瞧着身前四分五裂的轿子,惊怒交集。二人看似平分秋『色』,但他有心算无心,全力出掌,而对方仓促提气,硬碰硬地与之对掌,竟丝毫不落下风,由此可见自己当输了一筹。念及此处,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老顽童喝道:“好厉害得铁掌功夫。”裘千仞冷冷的道:“你也不差。”他见裘千尺已站在身侧,心中稍安,出言问道:“老夫素来与你们全真教进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与我小妹为难,是何道理?”老顽童尚未回答,一边的裘千尺已愤恨的指着灵智道:“二哥,都是这个臭和尚,骗他说他儿子死在你手中?” 一句话未完,已被灵智朗声打断:“阿弥陀佛,裘大帮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暗施辣手打伤一个婴儿,欲以此坏大理段皇爷的修为。你可知道,那小孩儿正是老顽童的儿子。”他站立之处距裘千仞并不甚远,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又大,说的又是隐秘之极的往事,把裘千仞吓了一跳。 但他本是心机深沉之辈,面『色』微变复又恢复如常,寻思道:“那小孩儿明明是我从大理皇宫当中抢来的,又如何是老顽童的儿子?这秃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欲骗老顽童跟我为难,其心可诛。”念及此处,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消遣老夫?” 灵智淡淡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上灵下智,想来裘大帮主是不会将老衲瞧在眼里的。”裘千仞瞳孔一缩,心中大感棘手,面上却丝毫不惧,望着灵智冷冷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灵智上人当面。你不在恒山参禅念经,怎么反倒来寻老夫的开心?” 灵智笑道:“寻你的开心?”话音甫落,忽然面『色』一沉,喝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老衲消遣?”裘千仞闻言大怒,正待出手给这个狂妄的贼秃一个教训,忽觉一股大力涌到,脚下一个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出一步,急忙运劲站定,但已心浮气粗,满脸涨得通红,大吃一惊:“这贼秃功力竟如此雄浑,我拼尽全力化解,哪知他借力打力,我自己的前送之力反将我后推。灵智上人,果真名不虚传。”转念又想:“对方来者不善,唯有狠心下手,才可博得一条生路。”脑中所思,脸上即现。 灵智见他目光中『露』出又狠又毒的神『色』,当下冷哼一声,抢先拍出一招“大手印”。裘千仞愕然,万料不到对方竟出手比自己还快,长啸一声,双掌往前一推,已回了一招“铁砂掌”。纵然裘千仞功力深厚,铁砂掌力刚猛凌厉,却也挡不住灵智这随手一拍。裘千仞只感一股大力顺着他手臂涌来,运劲相抗,随着来力势头,双臂渐感胀痛,心知不妙,当即后退卸力。 反观对方,只身子微微晃动便将自己掌上的力道卸去,一时间又惊又怒。 灵智嘿嘿冷笑,蓦地里仰天长啸,往前跃出,提掌而立,将一身所学施展开来。只见他步法凝稳,招式回转,或闲雅舒徐,或刚猛迅捷,一招一式,俱势挟劲风。以裘千仞之能,一时间竟也只有招架之力,全无反击之机,足见灵智招式老辣,功力深厚。 一边的裘千尺瞧得心惊肉跳,往日里状貌威严的二哥此时却披头散发,而他所使招数,与平素所教给自己的一般无异,只是掌势较为收敛,比之自己所使也缓慢得多,可见已将这铁掌功夫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却仍旧奈何不得对面那个臭和尚。她见形势越发的对裘千仞不利,心中一急,对着那些铁掌帮众喊道:“还看着做什么?一起上。”她知道老顽童一身武功亦不下于自家兄长,倘若与灵智二人联手,纵以裘千仞的武功,亦讨不了好,眼珠一转,持剑的右手忽然往老顽童刺去。 老顽童本在一边凝神观看二人过招,突然间见裘千尺持剑刺来,吓了一跳,猛地探出五爪,将她手中长剑牢牢抓住。那些铁掌帮众被裘千尺一喝,登时有五六个汉子将手中兵刃对着老顽童递出。四名隔得最近的汉子,见他捏住裘千尺长剑,立时拔出匕首,二前二后,刺他前胸后背。 铁掌帮众这一动,原本在瞧热闹的老百姓轰的一声,四散而退,将空间留给交战的双方。老顽童大声叫道:“好个泼辣的恶婆娘。”手一松,身子扭动几下,避开四把匕首。 老顽童仗着身法玄奇,在人群中东游西走,以一己之力搅得天翻地覆,气得裘千尺咬牙切齿。另一边,灵智与裘千仞却越斗越剧烈,只见裘千仞目『露』凶光,每一击均吐气开声,奋力出掌。 他这“铁砂掌”出掌前各关节要放松,待出击时突然伸直,劲达掌心,同时开声一喊,令敌人心神猝然一惊,则掌力正至妙处。本来以他功力之深,招式之妙,常人万抵挡不住他三招两式。但灵智内力之深,掌力之强,胜过裘千仞不止一筹。往往裘千仞掌力击至,灵智不闪不避,抬手就是一掌迎上去。他掌力未施,继而身随掌起,踏坤奔离,足下方位已移。别瞧他身躯硕大,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一经使出,竟如飞燕掠波。 幸而裘千仞轻功着实不俗,争斗经验亦丰富,见灵智贴身而来即卸掌卸力,自艮追震,手上使的是勤学苦练的铁掌,脚下踏的也是精妙步法,这才不至于为灵智雄浑掌力所伤。灵智连劈数掌,均为他一一卸开。二人绕着散落一地的破轿子,在这方圆丈许之地奔驰旋转。 又拆数招,二人越转越快,衣襟生风,裘千仞却渐感吃力,心想:“本想与他隔空换掌,但他竟仗着身法玄奇近得我身,令我苦练二十余年的铁掌施展不开,果真了得。”又想:“此人武功繁杂,手上擒拿功夫远胜于我,我何必跟他近身纠缠,需得想个法子诱他与我对掌。”念及此处,猛的长啸一声,足下一点,拉开一截距离,继而重重双掌一推。 裘千仞自负掌力雄浑沉猛,不惧当世任何一人,此时运足内力,双掌齐出,劲力之刚猛凌厉,以灵智之能亦忍不住微微『色』变。 裘千仞一招占先,面『露』得『色』,正欲出言讥讽几句,忽见灵智双眼一眯,左掌歪斜,右掌缓缓推了过去。他这“大手印”功夫早与原来大不相同,右掌使“震”字诀,辅以左掌“引”字诀,双掌掌力一刚一柔,一正一奇,招式大开大合,两股劲力却偏偏蜿蜒盘旋,纠缠在一起,霎时之间变化奇幻,虽身处狭窄在街道之中,隐隐有布阵而战之意发出。 这“大手印”功夫灵智久未全力催动,别说尽全力,连催动八九分的次数也极少,只因这是他近几年极力完善之秘,以他武学之博,内功之深,无人值得他全力催动这门功夫。此时有心给裘千仞一个教训,这才放手施为。 只听裘千仞闷哼一声,欲讥讽的话语硬生生被憋在喉咙当中,紧着一股沛然巨力直接携着先前所发的掌力奔涌而来,饶是他不住后退卸力,也为这惊天一掌所伤。一时间,裘千仞又惊又怒,一边极力镇压体内的伤势,一边勉力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灵智也不追击,背负左手,右手单掌合什,斜睨了裘千仞一眼,淡淡的道:“铁砂掌,嘿嘿,裘老儿,你还差得远呢!”语气虽淡,但话中蕴含的不屑之意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裘千仞闻言大怒,指着灵智颤声道:“你?”一个“你”字才出口,怒极攻心之下,再也压不下体内的伤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旁与老顽童交手的裘千尺见状,心中大急,挥剑疾扫,口中更是厉声叫道:“滚开。”老顽童见来势急切,退往一旁,斜刺里窜到一旁,伸手去按一名手持匕首的铁掌帮众。两人交换这一招,只瞬息间的事。裘千尺见老顽童已退开,当下扭过身躯,向外奔至裘千仞身侧,关切的问道:“二哥,你不要紧罢?” 裘千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伤势压下,冲她一摆手道:“放心,我没事。”他今日到来,本意是要便是要和灵智与老顽童二人动手,好找回铁掌帮的脸面。哪知甫一交手便落入下风,情急之下,手段尽出,仍奈何不得对方,反被一掌打伤,一时间,心思翻腾。裘千仞头一低,将心中的不甘死命压下,随即抬首望着灵智道:“本帮主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你想让本帮主低头,却没那么容易。”语毕,双掌微抬,凝神以待,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前拼命之意。 灵智微微摇头道:“本来你我一南一北,你当你的帮主,我念我的佛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老衲也犯不着同你为难。但你当你使下作手段害了老顽童的儿子,却需向老顽童及瑛姑二人诚心悔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若非老衲瞧在你兄长的面上,直接废掉你一身武功将你擒下,岂非省事?” 裘千仞成名已久,见灵智竟对自己如此轻视,怒火上冲,精神略震,立时举掌横砍硬劈,连施绝招。灵智冷笑一声,挥掌抵住对方掌力,跟着身子一晃,人已绕到他背后,左掌搭上了他背心。裘千仞大惊,向前猛蹿,跟着猛然回头,吐气扬声,“嘿”的一声,拍出一记势道猛烈的铁掌。 灵智掌力本就胜过裘千仞,此刻见他回掌劈来,也不闪避,默运玄功,抬掌迎了上去,欺他有伤在身。裘千仞被他掌力一震,直飞出去。他察觉到体内伤势加重三分,当下拉开距离,身形飘忽,拳打足踢,肘撞指截,瞬息间连出十余招,招招狠辣,式式精妙。 饶是灵智武功胜过他一大截,手中招式也被他这十余招凌厉的攻势所阻。他见裘千仞如此冥顽不灵,出手也臻狠辣极致,在这街上狭小之地近身肉搏,招数更加迅捷凌厉,一招不中,后招又至,招招运起内劲,硬挡硬架。只听砰的一声,裘千仞给灵智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前胸,一个立足不定,摔倒在地。幸得灵智手下留情,于关键时刻收回大半掌力,这才不至于殒命当场。 第四章 黑龙潭内 灵智闪身上前,将裘千仞提在手中,对着他喝道:“跟老衲去黑龙潭。”裘千仞此时『穴』道被制,又被灵智提在手中,却兀自不肯服输,大声道:“有本事就杀了本帮主。”灵智正自为难,忽然双耳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跟着脸『色』一冷,喝道:“好,那便如你所愿。”提起手掌,运劲便往他天灵盖拍落。 便在此时,一人厉声喝道:“手下留人!”喝声未歇,拳力已及后颈。这一下来得好快,灵智手掌不及拍下,急忙侧头,避开了背后捣来的一拳,回臂反手,去勾身后敌人的手腕。那人身手矫捷,一击不中,立时变招,砰砰又是两拳,分取灵智双胁。 灵智提着裘千仞,转不过身来,只得纵身向前一扑。那人如影随形,着着进『逼』。灵智从那人身法招数之中,已然料到是谁,心中欣喜之情倒要大过恼怒之心,低声道:“老骗子,你也要跟老衲为难?”回过头来,见那人葛衣长须,容貌打扮与裘千仞一模一样,正是裘千丈。 但见他此刻满脸肃容,沉声说道:“上人,我只这一个胞弟,还请你瞧在我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灵智道:“正是因为老衲给你面子,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在。”说话之时,已放下裘千仞,纵身又扑向裘千丈,对方猱身而上,五指直指他咽喉。这一招攻其不得不救,灵智早知他底细,况且此时一身武功较之当日尤胜三分,当下沉肘反打,斜掌劈他肩头。霎时之间,两人以快打快,交换了十来招,人影闪动,拳掌飞舞,指掌相距对方不逾咫尺,旁观众人均感惊心动魄。 一旁的铁掌帮众看得神驰目眩,便是老顽童也停手观看,只有裘千仞与裘千尺二人瞪大双眼瞧着同灵智交手的裘千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如何不认得自家兄长,但以往一直认为他武功十分不堪,此刻突然见他在裘千仞命在顷刻之际现身相救,武功又如此了得,同灵智斗得不可开交,心中甚为惊诧。 顷刻之间,二人又斗了十余招,忽见裘千尺纵声长笑,叫道:“上人,想不到你武功竟然又有精进。”灵智亦笑道:“老骗子,你也大有进益啊!”二人齐齐停手,相视而笑,笑声愈传愈响。 但听在裘千仞耳中,震惊的同时更似枭鸣,份外刺耳。以他的修为如何听不出乃兄一身功力尚在自己之上,可笑这么多年来竟然以为他只会借着自己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 二人笑了一阵,裘千尺神『色』郑重的对着灵智道:“上人,若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夫代为赔罪?”灵智手一挥,出言打断道:“老骗子,此事容后再说,先给你介绍一位好朋友。”他伸手一指老顽童道:“这是老顽童周伯通,一身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裘千丈一愣,随即拱手笑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老顽童却不买账,他此刻瞧着那张与裘千仞别无二致的脸,心中说不出的反感,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灵智缓缓朝裘千丈解释道:“令弟当年使阴毒手段害死了老顽童的儿子,更使瑛姑与一灯大师之间误会深重。老衲与老顽童甚是投契,便动了心思化解这一段恩怨。”裘千丈面『色』先是一变,跟着脸『露』疑『惑』之『色』问道:“瑛姑?可是那黑龙潭内的‘神算子’?一灯大师又是何人?” 灵智扫视一圈,对着裘千丈道:“此处非谈话之所,你们随老衲来。”话音一落,身形一转,提起裘千仞便纵身狂奔。裘千丈与老顽童二人紧随其后。三人均是轻功了得之辈,须臾之间已消失在街角,留下在远处大呼小叫的裘千尺及铁掌帮众。 灵智身法迅捷,虽手中提了一个人,仍快俞奔马,待至一处僻静之所后,这才放下裘千仞,对着裘千丈缓缓解释道:“一灯大师,便是昔日的南帝段皇爷。他出家为僧,这当中的泰半原因倒要拜令弟所赐。”他瞧了神『色』忽然扭捏起来的老顽童一眼,微微一叹,接着道:“你倒令弟当真对着‘武功天下第一’的荣号毫不动心?当年华山论剑,王重阳等曾邀他参与。他以铁掌神功尚未大成,自知非王重阳敌手,谢绝赴会,这些都是你早就知道的。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心中私欲太甚,为了除掉南帝这一大敌,竟乔装打扮,偷偷进入大理皇宫之内,强行将一名贵妃的孩子抢去?” 灵智侃侃而谈,缓缓道出当年往事,种种情形之极,犹如亲眼所见一般,只听得裘千仞冷汗涔涔。裘千丈听完前因后果,思及数十年来往事,一时间默然无言。他与裘千仞乃是同胞孪生兄弟,幼时两人『性』情容貌,全无分别。 到十三岁上,裘千仞无意之间救了铁掌帮上官帮主的『性』命。那上官帮主感恩图报,将全身武功倾囊相授。裘千仞练功勤奋,到得二十四岁时,功夫浸寻有青出于蓝之势,次年上官帮主逝世,临终时将铁掌帮帮主之位传了给他。 自做了铁掌帮帮主之后,裘千仞更一心一意只潜心武学,武功越练越高,闯『荡』江湖,铁掌水上飘的名头威震武林。但对自己这个兄长也越来越不放在眼中,全无尊敬之意。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一次外出游历当中误入一处前辈高人闭关之所,得了天大机缘,学会了“天蚕九变”这等盖世神功,哪怕练功不如裘千仞勤勉,一身武功也渐渐超过了他。为了减少两兄弟之间的猜忌矛盾,数十年一直深藏不『露』,为的就是怕引起他的误会。如今瞧来,自己一昧忍让放纵,反倒是害了他。 沉『吟』良久,裘千丈涩声开口道:“大错既已铸成,老夫自不会偏袒他。老顽童,你要如何处置他都随你。”裘千仞呆呆的瞧着裘千丈,见自家兄长非但不偏帮自己,反有将自己交给老顽童发落的意思,心中委实难以置信。他心中十分惶急,欲出言劝兄长联手,奈何此刻哑『穴』被制,说不出话,一张脸立时憋得通红。 灵智似瞧出他的窘状,袖袍一挥,心念一动,内力透体而出,登时替他解开哑『穴』,对着他道:“裘帮主,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裘千仞梗着脖子道:“我为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先去掉一个劲敌,又有什么不对?”他哈哈笑了两声,对着裘千丈道:“我的好大哥,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武功如此厉害。早知如此,当年华山论剑,你我兄弟联手,这天下第一的名号非咱们莫属。” 灵智闻言一怒,凛然喝道:“人生在世,当求俯仰无愧。莫说你武功未必胜得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几大高手,便是赢了他们,倘若行事不正,天下群雄又有谁会对你心服口服?” 裘千仞一愣,继而不屑的道:“臭和尚,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你这辈子便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错事么?” 灵智喝道:“老衲自幼出家为僧,前二十年在桑多寺吃斋念佛,与人为善。继任密宗宗主之后,也一直致力调节宗内各派矛盾,约束密宗弟子,行善积德。后来只身入中原之际,首次犯下杀戒,诛除盗匪三十一人。但那三十一人各个死有余辜,若是只抢人钱财,老衲大可将之送往官府。若是谋财害命,老衲也可以佛法化解他们的戾气,令其下半辈子积德行善,以赎前孽。他们非但烧杀抢掠,坏事做尽,更将擒来之人蒸炸炒煮,以作下酒凉菜。试问,这等丧尽天良之辈,老衲杀之,何错之有?”听到这里,裘千仞已脸『色』惨白。 只听灵智又道:“后来老衲在恒山开创大林寺,十余年来也只教导弟子治病救人,积德行善。期间寥寥几次与人动手,亦只论高低,不比胜负。”他这番话大义凛然,裘千仞听了不禁气为之夺。一旁的裘千丈与老顽童听了,也眼『露』钦佩之『色』。 裘千丈亦道:“想当年上官帮主何等英雄,一生尽忠报国,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你接了他老人家的位置当了帮主,却去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他?原本我只想先借着你的名头将这事宣扬开来,一来好令你有所顾及,二来好借机保全你‘铁掌水上漂’的赫赫威名,三来不令我裘家列祖列宗蒙羞。”说到这里,他感激的瞧了灵智一眼,温声劝道:“你道为何上人将你我带到这人迹罕至之处?还不是给我几分薄面,顾全我裘家的声名?当年老帮主谆谆告诫,要你忠义报国、杀敌御侮,可你这些年是如何做的?” 裘千仞被他二人一训,数十年来往事,一一涌向心头,又见灵智一对眸子凛然生威地盯住自己,自家兄长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之『色』,猛然间天良发现,但觉一生行事,不少皆为伤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叹道:“大哥,你教训得是。”呆了半响,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意,运足内劲一掌往自己天灵盖拍去。 灵智知他生『性』狠毒,早已凝神戒备,防他忽施突击,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一出手必是极厉害的绝招,万料不到他竟会忽图自尽。幸而二人相距不远,灵智反应亦快,当下出掌如电,紧紧握住他手腕,温言劝道:“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既痛悔前非,重新为人,尚且不迟。” 裘千仞放声大哭,向灵智跪倒,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裘千丈上前两步,将之拉起,紧紧抱住他道:“弟弟,你又何必如此想不开?”一句话说完,也已泪流满面。 灵智又温言劝慰了几句,裘千仞通红着双眼,忽然跪在老顽童身前道:“周兄,我对不起你。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老顽童一愣,随即侧身避开,慌得双手连摆,同时口中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错了,那我原谅你便是。更何况我自己的罪过也不比你小,若非大和尚提点,我竟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思及往事,心中有愧,眼中满是黯然之『色』。 裘千仞听他说愿意原谅自己,心中更是愧疚,又对灵智的佛法武功十分钦佩,膝盖略侧,对着灵智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愿拜上人为师,出家为僧,此后青灯古佛相伴,一赎往昔罪孽,还望上人成全。” 灵智一愣,继而眼『露』为难之『色』道:“裘帮主,老衲与你兄长互为知交好友,你若拜老衲为师,岂非让你兄长难堪?”他见裘千仞眼中闪过黯然之意,又道:“你若有心悔过,出家不出家根本不重要。这样罢,你若是真个愿意剃度出家,你莫如拜在南帝一灯大师门下。”他见三人不解,缓缓解释道:“一灯大师因你而避位为僧,这是因;你痛恶前非,拜他为师,这是果。如此一来,当可化解这一场纠缠二十年的冤孽,岂非功德无量?” 裘千仞自无不可,裘千丈更是喜道:“正该如此。”四人又聊了几句,灵智思及瑛姑『性』格偏激,复又对着二人道:“你们将铁掌帮的事情料理妥当之后,可自行去寻一灯大师拜师。老衲则陪着老顽童去见一位故人。”说着朝二人合十行礼,携着老顽童,展开轻功径自下山去了。二人齐向灵智躬身回礼,迈步往铁掌峰而去。 黑龙潭位于铁掌峰以北,地处山西以南,相距甚远,饶是二人轻功上佳,也耗费不少时日。这黑泽方圆数里尽是矮树长草,位置又偏,灵智亦只知道个大概方位,他与老顽童二人苦寻了三四里有余,突见远处有一片树林,精神一震,迈步走入林中。 一入树林,再也无法直行,林中小路东盘西曲,乃由人工布置而成,按五行奇门之术排列,错综复杂。不过这却难不倒灵智,只见他缓缓吐气开声道:“阿弥陀佛,老衲密宗灵智,携故人求见,盼瑛姑赐予一面。”说话之时,已使出上乘内功“千里传音”之法。 老顽童刚闻“故人”二字,心中一慌,就欲扭头逃走,却给灵智一把抓住胳膊,挣脱不得。老顽童既急且慌,忙低声哀求,道:“大和尚,我不敢见她,你放我走好不好?”灵智摇首笑道:“你都来到这里了,怕什么?”话音甫落,忽尔闪电般出手,一连点中老顽童身上七处大『穴』。他知老顽童内功了得,怕只点七处『穴』道制不住他,复又再他前胸后背再次封住十余处要『穴』,气得老顽童破口大骂。 第五章 齐赴华山 树林当中有两间茅屋,一名头发花白的女子,身披麻衫,凝目瞧着地下一根根竹片,显然正自潜心思索,正是瑛姑。她本全神贯注在计算一道难题,忽听得屋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有人说道:“老衲密宗灵智,携故人求见,盼瑛姑赐予一面。”听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似近处发出。 瑛姑思绪被这声音打断,恼怒之『色』一闪即逝,心想:“这人好深厚的内功。我虽久居黑龙潭,却也听过密宗灵智上人的声名。我从未见过他,他来拜见我做什么?故人?什么故人?”一时间又惊又怒。 她沉默一会儿,凝神提气,朗声说道:“我隐居黑龙潭已久,从不曾与你打过交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说到这里,似忽然想起某事,提高音量,尖声说道:“你说的故人,可是大理段皇爷?”声如霹雳,弥漫四野。 灵智暗赞一声:“内功倒也不差。”他知道瑛姑乃是半路出家,开始学武之时已年岁不小,内功火候之深,已胜过丘处机之流,足见天资聪颖、悟『性』过人。灵智道:“瑛姑切莫误会,老衲说的故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朝思暮想欲解救之人,老顽童老伯通。” 瑛姑待“老顽童周伯通”几字一入耳,全身一震,颤声问道:“当真?”灵智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话之际,一道人影已奔到身前,正是瑛姑。 她奔至二人身前,定了定神,待瞧清灵智身侧那人果是周伯通时,当真喜出望外。瑛姑呆呆的瞧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顽童此刻身子不能动,口却能言,“瑛姑,咱们所生的孩儿,头顶心是一个旋儿呢,还是两个旋儿?”瑛姑一呆,万没想到少年时和他分手,此时重会,他开口便问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一句话,答道:“是两个旋儿。”周伯通大喜,叫道:“好,那像我,真是个聪明娃儿。”跟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死了!” 瑛姑悲喜交集,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周伯通欲拍她背脊安慰,却发现身子一动也不动,只得大声安慰:“别哭,别哭!”说了两句,又朝灵智喊道:“大和尚,快快解开我『穴』道。” 灵智微微一笑,隔空连点数指,替他解开『穴』道。周伯通又低声安慰几句,这才记起灵智尚且站在一旁,齐齐羞得满面通红。灵智见他二人不小年纪尚且天真烂漫,暗赞自己此番举动英明。 瑛姑忽然问道:“你怎么出了桃花岛?”周伯通闻言,心中既愧且疚,对着瑛姑道:“说起来,多亏了大和尚,我这能够来见你。”说罢,将这些时日来的事情逐一讲给她听。瑛姑听完,对着灵智深深一礼,感激不尽的道:“上人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灵智扶起她,呵呵大笑道:“老衲也是因缘际会,又同老顽童投契。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瑛姑切莫如此。”瑛姑见他神态祥和,气度谦冲,心中好感大增,当下将二人迎回茅屋之内,随后一番忙活,托着一只木盘过来飨客,盘中装着松子、青果、蜜饯之类。 三人一边吃些瓜果,一边闲聊,灵智深知一灯、周伯通、瑛姑三人恩怨牵缠,有心化解,替一灯说了不少好话。瑛姑见了老顽童,欣喜之下,额上皱纹也似舒展了几分,听完灵智一劝,倒对一灯的怨愤化解不少,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做到马上原谅一灯,却也做不到。 三人直聊至半夜,才各自休息。第二日一早,灵智起身告辞,对着二人道:“老衲出寺已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周伯通大是不舍,拉着他的手道:“大和尚,你陪我在这里多玩几天罢。”他生平但有两好,一是玩闹,一是武学。灵智武功胜他许多,更兼心思机巧,思维开阔,种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这段时日以来,二人间或在闲暇之时谈武论道,均大有所得。此时听得灵智要走,登感怅惘。 灵智打趣道:“你们久别重逢,老衲还是不打搅了。”二人闻言,齐齐羞红了脸。三人又聊了几句,说着,灵智走出屋外,对着二人郑重一礼,道:“阿弥陀佛,老顽童,瑛姑,来日方长,老衲告辞了。”说罢,转身大踏步朝林外走去。 二人目送灵智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这才相视一笑,转身回屋。 灵智出了黑龙潭,辨明方向,展开轻功往北而去,一路晓行夜宿,只七八日便回了恒山。此后便在天峰岭顶参禅练武,间或给大小僧人传经授艺,好不自在。 匆匆,又是两年。这两年天下风云变幻,蒙古扩张势头极猛。杨康在密宗的支持下登上大金皇位,率领军民抵挡,却仍给打得节节败退,偶有小胜亦无关大局。大宋见蒙古与大金打得不可开交,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只当他们狗咬狗,全没意识到这背后隐藏的危机。 郭靖与黄蓉二人,经过两年历练,武功既涨,眼界亦宽,气度风采远胜两年之前。他们见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期将近,将手头上的事情料理妥当之后,联袂赶至华山。二人上了华山南峰,手拉着手转过山崖,只见欧阳锋坐在一块大石上,盘膝而坐,闭目炼气,欧阳克执扇侍立在旁。 原本漫不经心的欧阳克一见黄蓉,大出意外,很是高兴,含笑抱拳道:“黄姑娘,郭世兄,别来无恙乎?”黄蓉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原本似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的欧阳锋双眼陡睁,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望着二人道:“只你们来了?” 郭靖上前抱拳行礼道:“回欧阳前辈,恩师与七公随后便至,至于岳父他老人家,晚辈却不知道了。”黄蓉也笑嘻嘻的道:“我爹爹他老人家想必也快到了。”她面上笑靥如花,心中却想:“这老贼练了《九阴真经》,一身武功越发的厉害了。他来得如此早,想必是对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势在必得了。”转念又想:“莫说爹爹与七公都练了经书,便是没练,以他们的武功也未必输给这老贼,更别说还有灵智师傅在。”念及此处,心中一宽,含笑同郭靖聊了起来。 过得片刻,忽一声佛号传来,郭靖与黄蓉一喜,只当灵智到了,转首瞧去,却见当先一僧,一身粗布僧袍不掩其雍容高华,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面目慈祥,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身侧一人虽做僧人打扮,面容却熟悉至极。身后四名分作书生、农夫、樵夫、渔夫打扮的汉子。 黄蓉一愣,脱口而出道:“裘老前辈怎的也做了和尚?”她当年在陆家庄见过裘千丈与灵智、黄『药』师二人大战,认得他的容貌。但由于灵智的干涉,并未与裘千仞及一灯等人打过交道,自然不清楚这当中的缘由。 那长眉僧人闻言笑道:“你们认得慈恩?”他见裘千仞眼中亦闪过疑『惑』之『色』,心想:“慈恩未出家之前,铁掌水上漂的大名谁人不知?这两个娃娃认得他也不出奇。” 黄蓉眼珠一转,想到来人身份,略一惊愕便拉着郭靖躬身下拜,说道:“弟子郭靖、黄蓉,参见师伯。”郭靖心中一愕,当下也不暇多想,随着她趴在地下,着力磕了四个响头。 那长眉僧人一愣,上前扶起二人,笑着问道:“你们缘何称我为师伯?”一旁的欧阳锋哈哈笑道:“段皇爷,这女娃娃乃是黄老邪的女儿、老叫化的徒弟,这小子乃是密宗灵智上人的入室弟子,他们称你为师伯,倒没喊错。” 一灯闻言,眼中亲近之意大增,凝神打量了二人一番,见郭靖沉稳大气,黄蓉聪明机灵,笑道:“七兄收得好弟子,『药』兄生得好女儿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我虽未曾见过灵智上人,却十分钦佩的他的为人,早想拜会一二,他这次也会来华山么?” 黄蓉笑道:“这是自然。”一灯又向黄蓉道:“你爹爹和你师父都好吧?想当年在华山绝顶与你爹爹比武论剑,他尚未娶亲,不意一别多年,居然生下了这么俊美的女儿。你还有兄弟姊妹吗?你外祖是哪一位前辈英雄?” 黄蓉眼圈一红,说道:“我妈就只生我一个,她早去世啦,我外婆家姓冯,外祖父是谁我也不知。”一灯轻拍她肩膀安慰,转首对着欧阳锋道:“峰兄,一别二十年,你功夫居然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身后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齐齐上前躬身行礼。 欧阳锋身子一晃,已对着一灯拍出一掌,同时口中道:“段皇爷,多年未见,你我亲近亲近。”他当年被王重阳以“一阳指”功夫破去“蛤蟆功”,心中对其十分不喜,若非前两年因灵智之故化去不少戾气,只怕这时早已扑上去拼命,而非试探对方进境。 一灯身侧的慈恩见欧阳锋出手,心想自己在铁掌峰苦练神掌,迄今未有机缘分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高手,今日正是试招良机。况且有其事弟子服其劳,瞧西毒这样子,只怕同恩师宿怨不小,当下闪身而出,伸手代一灯接了这一掌。 二人双掌相接,俱各浑身一震,欧阳锋轻咦一声,复又盘旋而上,手中蛇头铁杖已击向慈恩左肩。这一招迅速异常,凌厉之极。但慈恩武功与之只在伯仲之间,虽略输一筹,却也不惧。他见欧阳锋蛇头铁杖来势凶猛,突然双掌回转,击出一招刚柔相济的铁掌。 二人以快打快,须臾之间互换了七八招,这时欧阳锋已从武功中认出对方。他与裘千仞倒无仇怨,心想:“难怪黄蓉这丫头唤你作‘裘前辈’,原来是你。”一掌『逼』退对方,急跃闪开,对着他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铁掌水上漂,竟也出家做了和尚。” 慈恩明知他出言相激,但适才斗了一阵,已知对方武功奇高,自己想要取胜委实不易,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铁掌水上漂休也再提,如今我拜在恩师一灯门下,法号慈恩。” 二人这一问一答,已将他的来历讲得清清楚楚。郭靖、黄蓉、欧阳克三人闻言,均睁大眼睛瞧着慈恩,眼中满是好奇。 欧阳锋将目光对准一灯,大声道:“段皇爷,其余人还没来,你我是先比上一场呢?还是等人齐了再比?” 一灯转过身来,笑道:“想老衲乃方外闲人,怎敢再与天下英雄比肩争先?老衲今日来此,为的是要一见灵智上人,谢他化解一场纠缠二十年的冤孽。”欧阳锋心中纳罕,呆立片刻,微微摇头,复又盘膝坐在大石上。 一灯大奇,心道:“这人居然转『性』了,养气功夫远迈从前,稀奇稀奇。”面上仍不动声『色』,陪着郭黄二人说话。他是当世名宿,见了两个晚辈自免不了提点几句,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几人谈了一阵,郭靖忽道:“蓉儿,你说,这次谁会夺得天下第一?”黄蓉闻言,极为认真的比较一番各自特点之后,才缓缓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爹爹跟七公几个,原本武功相差无几。但后来大家都学了《九阴真经》,只怕要胜过一灯大师一筹。至于灵智师傅,他老人家武功本来就胜过爹爹他们,或许只有老顽童才能与之一较长短。”郭靖对灵智信心十足,闻言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声音虽低,却瞒不过欧阳锋、一灯与慈恩三人。他三人武功卓绝,但慈恩吃过灵智的大亏,心知不是对手,一灯大师又丝毫无争胜之心,是以对郭、黄二人的所言倒没特别的想法。只有欧阳锋心中不快,他想:“我得了经书以来,每日刻苦磨练,用功极勤,一年的进境抵得上以往三五年。我一身武功原本便与老顽童等人并驾齐驱,两年多下来,倒要瞧瞧谁的进步更大。”念及此处,信心大增,瞥了郭、黄二人一眼,闭目用功,静待灵智等人到来。 欧阳克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忽然听得远处沙沙作响,忙凝神静听,似有人从远处奔来,来势极快,正想叫醒一旁打坐的欧阳锋,猛想起这可叫喊不得,连自己都听到响动,以自家叔父的功力,岂有不察觉之理?忙把已经张开的嘴闭上了。 果不其然,只见原本双目紧闭的欧阳锋猛然睁开双眸,眼中『射』出两道寒芒,瞧着远处喝道:“你们总算来啦!”远处传来一阵长笑:“老叫花子我来得不算晚罢?”接着是数下交手声,又听得黄『药』师的声音:“七兄,你的掌力更威猛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哈哈”大笑,从更远处传来。 第六章 天下第一 欧阳锋霍地跳起,抢上前去,就着月光一望,只见两道身影不断交手,脚下却丝毫不做停留,须臾之间已跨过十余丈距离。另有一道身影原本落后一大截,但只片刻便追了上来,硬生生『插』入进去,拳掌并用,分别抵住二人联手。 一个略带惊诧的声音“啊哟”一叫,显是在交手中吃了亏。欧阳锋心中一『荡』,但对手在前,随即宁定,把手中蛇头杖往身后一甩,已借着这一甩之力蹿上前去,与三人战做一团。 四人均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此刻一动,当真声势盖天,便是武功高如欧阳克等人,亦瞧得目瞪口呆。一灯与慈恩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诧异,他们万料不到四人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一上来便直接动手。 一灯瞧了片刻,忽然神『色』大变。以他的眼力不难瞧出东邪、西毒、北丐三人一身武功早已远胜往昔,一招一式莫不精巧绝伦,拳脚上附带的劲力更是大得不可思议。三人与他齐名,几人修为本在伯仲之间,但此刻瞧来,三人当中任何一个武功都在他之上,更别提那以一敌三的灵智上人了。一时间,脑中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好在他佛法精湛,当即摒除杂念,死死盯着交手的四人。这时欧阳锋与洪七公早已斗得不可开交,拳脚兵刃均不分高低。黄『药』师奋力施为,却依旧给灵智『逼』得连连倒退。黄『药』师玉箫打空,啪啪两声,把身侧的树枝打断。灵智俯身抢攻,另一个手抓拿提带,在欧阳锋身侧『乱』转。欧阳锋纵身跃上欲要反击,脚未踏实,突然一阵掌风向胸口袭来,却是洪七公瞅准时机拍出一掌。 他身子临空,无法避让,掌风来势凌厉,若是出手抵挡,悬空不能借力,必被洪七公推下山崖去,跌得粉身碎骨。危急中双手倒持蛇头杖竖立面前,借着他这一掌之力和身向灵智撞去,武功之高,应变之迅,世所罕见。 灵智见欧阳锋扑来,微微一笑,侧身让过,左手来抓他手腕,右手却一拳朝黄『药』师捣去。欧阳锋见他对付自己的同时,居然朝黄『药』师递招,面上微『露』怒『色』,冷哼一声挥杖直击,杖身递到一半令一只手却后发先至,拍出一招“神驼雪山掌”。 一灯见他手法又快又狠,不觉“咦”的一声,暗暗心惊:“他武功居然精进若斯,不知灵智上人如何抵挡?”他倒不是觉得灵智挡不住对方,只不过欧阳锋这一招出其不意,而灵智却要分心对付黄『药』师,想来除却舍弃黄『药』师专心抵挡之外,再无别法应对。 岂料灵智竟不跳开,左手化爪为掌,与欧阳锋手掌贴在一起,雄浑掌力奔涌而出,历时将之震退数步,自己却借着欧阳锋这一掌之力和身朝黄『药』师扑去。他这一掌是何等劲力,欧阳锋经此重击,倒拖了蛇头杖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才将这股力道卸去。 黄『药』师见灵智朝自己扑来,忽然如飞般直掠而起,身处半空,一招“萧史乘龙”带出一片碧影。灵智身材魁梧,黄『药』师高高瘦瘦。他平素倜傥非常,但此刻脸『色』红如朱砂,头发凌『乱』四散,显然已运功到极致,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 慈恩见灵智神威凛凛,以一敌二却兀自占尽上风,武功好得出奇,心惊道:“此人竟如此了得?看来我当日败得不冤。” 洪七公双掌如风,迅疾无比,欧阳锋在地上跳跃来去,二人复又斗到一处。他们本拟以二攻一,但见黄『药』师虽不能胜,一时间也不致落败,不必过去相助,这才各逞手段,欲先战个痛快。 其时郭靖的武功已大非昔比,此刻见到四人这精彩绝伦的武斗,早已呼吸急促,内心激『荡』不已,恨不得上前同恩师与几位前辈比武过招。黄蓉见灵智将黄『药』师『逼』得连连倒退,又见洪七公与欧阳锋二人亦在其面前占不到半点上风,心想:“这还用比什么,以灵智师傅他的武功,这天下第一自然是他。”眼珠一转,大叫道:“灵智师傅,您老人家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换靖哥哥上去替您老人家一会儿啊!” 灵智闻言笑道:“这个主意不差。”一掌震退扑上来的欧阳锋,转身便走,来至郭靖身边道:“靖儿,你上前试试,让为师瞧瞧你这些时日有无长进。”郭靖向来很听灵智的话,上前就欲动手。欧阳锋却站住了脚,铁青着脸骂道:“臭小子,凭你也配与咱们动手。”骂了一句,对着灵智喝道:“上人,你是否忒小觑咱们了。”黄『药』师同样心中不快,虽未恶言相向,却也神『色』不善的盯着灵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只有洪七公笑嘻嘻的道:“老毒物,索『性』时间还早,咱们指点靖儿几招又有何妨?” 欧阳锋喝道:“好。”双脚一点,如一枝箭般直飞过来。郭靖大骇,便欲返身逃走,转念一想:“恩师就在身边,我便不是欧阳前辈的对手,也无『性』命之忧。大不了打不过就认输罢了。”当下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欧阳前辈,得罪了。”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那招用得最熟的“亢龙有悔”。 欧阳锋向来与洪七公不和,二人也不知交过多少次手了,对这招“亢龙有悔”自是十分熟悉。这招若是洪七公使来,欧阳锋或会暂避锋芒,但于他想来,即便郭靖武功不弱,又如何是自己对手?当下身子略侧,左掌翻起,向他肩头斜劈下去,用的正是拿手绝学“神驼雪山掌”。 郭靖一惊,忙将右臂高高举起加开,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心道:“这人武功果然厉害,想不到第一招便吃了大亏。”打定主意,凝神交战,将一身所学缓缓施展开来。 数招一过,欧阳锋又惊又诧,“这傻小子的武功,怎么竟练到了这等地步?我如稍有容让,让他挡到数十上百招开外,西毒威名岂非大损?”转念又想:“我打不过灵智上人,难道连他徒儿也拿不下?”念及此处,眼中凶光爆闪,忙展开掌法,身形飘忽,力争先着。 郭靖这两年勤练九阳,兼修九阴,一身武功早已非当日在桃花岛之上可比。欧阳锋武功虽高,这两年进境亦大,但想要拿下他,每个数百上千招委实不易。加上他得灵智、洪七公、周伯通几人传授绝学,一时间,竟与欧阳锋斗个旗鼓相当。 又拆了数十招,此时欧阳锋眼中再无半点轻视,右臂曲若无骨,疾向郭靖打去,正是苦心琢磨出来的“灵蛇拳”。本来他这拳法乃是用来对付洪七公、黄『药』师、灵智等人的。这两年将《九阴真经》当中的精义融入其中,更添三分玄妙。不想一个小辈,竟『逼』得他使出这门绝学,此时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这一拳击出,实为毕生功力之所聚,势道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郭靖一惊,他适才凝神拆招,心无旁鹜,只以“降龙十八掌”抵住对方掌法。此时对方化掌为拳,劲力非但丝毫不弱,拳势更是诡异莫测,见到对方右臂如灵蛇一般,想要抵挡却不知如何拦截,心下大奇。但此刻来势厉害,不及细思,忙向左闪让,同时右拳在前,左掌在后,牢牢护住胸前要害,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不知何时欧阳锋绕到郭靖身后,一拳已击中他后心。 郭靖所练下盘功夫直如磐石之稳,一个马步一扎,纵是几匹健马同时出力,也决拖他不动。欧阳锋一拳击到之时,他体内神功自然生出感应,凭空生出一股劲力抵消泰半拳力。若换做旁人,中了这拳势必脊骨断裂,扑地摔倒。但郭靖下盘功夫实在太好,又有神功护体,以硬碰硬,受了这一拳,除了被震得气血翻腾之外,再无其他伤害,反而身子一矮,反手便是一招“神龙摆尾”。 欧阳锋万料不到对方此种情形之下尤能反击,一时不察,被他一掌拍在胸前,闷哼一声,疾掠而退。二人一个挨拳一个受掌,竟拼了个平分秋『色』,谁也没占便宜。众人见郭靖如此威猛,无不眼『露』异『色』。黄蓉一双妙目更是美目流波,俏脸生晕。 高手比武,实让不得半分。欧阳锋初时出手只使了七分劲,不料郭靖全力奋抗,竟然把他压在下风。随后认真起来,出手已使出了八九分力道,仍拿不下郭靖。这时挨了对方一掌,他心中一急,双眼一凝,双臂弯与肩齐,已运起“蛤蟆功”,暗暗积蓄力道,欲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傻小子。 郭靖右掌猛挥,击向欧阳锋,但他掌上力道甫出,对方立时生出感应,一股反击之力如渊似海,又似山洪乍泄,力道之大与适才天差地别,只震得他骨节欲碎,胸闷难当,大叫:“好厉害!”随即左脚飞出,使出马王神韩宝驹所授“鸳鸯连环踢”,欲从下三路进招。岂料这时欧阳锋蓄力已极,虽未举脚相迎,但真气早在身前化作一道无形气墙。郭靖每踢一脚,便有一股力道反击至他腿上,数脚下来,双腿早已奇痛难当,当下不敢再斗,转身拉开一截距离,对着欧阳锋抱拳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佩服得很。我不是对手,不用再比了。” 欧阳锋双眼一眯,随即哈哈笑道:“好小子,老夫差点阴沟里翻了船。”笑了一句,缓缓起身,对着灵智道:“上人,连这傻小子都已有这般本事,这天下第一的名号舍你其谁?”说到这里,眼中不甘之『色』早已深深收敛。 适才一灯及座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见到郭靖与欧阳锋拆招,竟斗个旗鼓相当,早已惊诧莫名。尤其朱子柳等人,他们眼力到底比不上一灯几个,不明欧阳锋“蛤蟆功”以静制动的奥妙,见到郭靖双腿连踢而欧阳锋似无力招架,最后再潇洒认输,均想:“这位郭兄弟一身武功实在惊人,连西毒也可抗衡,只怕对上恩师胜负亦在五五之数,足见灵智上人教授徒弟的本事。这‘天下第一’之名倒也但得起。” 第七章 体运双修 黄『药』师与洪七公眼见欧阳锋这位与之齐名的一代武学大师竟拿不下郭靖这个傻小子,不禁相顾叹息。 他二人在一旁看得分明,明白到最后欧阳锋实拿出了真功夫。即便如此,郭靖亦不惧,无论对方来势如何厉害,从不转身相避,只以一身所学奋力相抗。寻思若是自己下场,只怕形式较于欧阳锋也好不了多少,念及此处,一时间沉默寡言,心中思绪纷呈。 灵智哈哈大笑,一手抚须,一手指着郭靖,向一灯等人道:“武学之道无穷无尽,这傻小子能将老衲所授武功练到此步,倒也出乎老衲意料之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今日见识到老毒物你的武功,实令人又惊又愧。自两年前在桃花岛切磋以来,你进境之迅,犹胜咱们三分。九阴真经里面所说的‘体运双修’,想来你体悟不小。” 黄『药』师才智卓绝,但此刻听了灵智的话,不免眼『露』疑『惑』之『色』,瞧着灵智喃喃道:“体运双修?体运双修?” 一灯佛法精湛,乍闻“体运双修”四字,立时明了此乃佛家所言“圆通定慧,体运双修”一说,心想:“人『性』早定,老毒物能一改往昔作为,本就大出常理之外。战士冲锋,不死带伤,何况修真,穷理尽『性』乃至了命(悟道),舍此无它途。虽说有灵智上人这盏指路明灯,但若非他幡然醒悟,穷理侧命,又岂能『性』情大变?”想通这一关节,一时间,倒对欧阳锋多了几分倾佩。 灵智宣了一句佛号,侃侃而谈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今日种善因,他日收正果。观欧阳老兄你往日作为,虽心狠手辣,但对待武学之心,比其他人都要诚心。这一路走来,坚心感得天地动容!所以你才能得到经书之后,完成升华,更将‘蛤蟆功’原有缺点的革除,领悟自身长项,明了自身短板,以及身心现处的界位。这才是你武功进境迅速之因啊!” 此言一出,黄『药』师、洪七公、慈恩等人齐齐动容,倒是欧阳锋自己大为尴尬,连道:“上人谬赞了。” 灵智摇摇头,正『色』道:“阿弥陀佛,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制阴增阳,返造化之源,而不生不灭。知一朴散为五,即明综五返一。阴阳即是五行,五行即是阴阳。『性』命兼顾,体运双全,全仗中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为一。” 这番话乃是最高深的武学原理,黄『药』师等人闻言,均默然无语,细细体悟。朱子柳、黄蓉、欧阳克之流,则用心背诵,以期牢记在心,日后能领悟这当中道理。只有郭靖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之『色』。 王重阳当年为了对付欧阳锋,将“先天功”传授给南帝一灯,换取他的独门绝学“一阳指”。这“先天功”不同于一般绝学,需先天造化之力,或机缘巧合之下方能学成,此功先天真气,生生不息,祛百病、调虚实,治疗沉重的内伤。一灯大师得授这门神功以来,数十年孜孜不倦,虽未突破至先天,但一身真气早已蜕变为先天真气,可以说已走在黄『药』师等人之前。 他此刻听闻灵智道出这番武学至理,内心触动极大,暗想:“我只道‘先天功’对先天境界的描述最为清楚,便是《九阴真经》这等绝学亦要输它不止一筹。但如今上人如此直白的剖析先天一境,却又胜过‘先天功’上所载,足见他境界高深。即便不如王真人,亦相差不远矣。” 一灯沉『吟』良久,忽抬头道:“上人,诸位,我蒙重阳真人授先天神功以来,将近二十余年苦修,虽一身真气蕴含一丝先天之玄妙,但近四五年以来,苦修无果,除功力精纯一些之外,再无进步。”他说到这里,轻轻一叹道:“本来出家人四大皆空,武功高低与否根本不重要。但老衲终究做不到金刚菩萨那般,挥智能之剑,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烦恼妄想全部斩断。上人你境界高深,不在昔日王真人之下。可否指点一二,也好让老衲在有生之年一窥先天之妙?” 灵智哈哈一笑道:“一灯大师,咱们几个今日聚在此处,本就是为了比武论道。况且老衲早就想领教你的‘一阳指’了。” 欧阳锋亦道:“不错,当年老夫的‘蛤蟆功’被‘一阳指’破去,老夫一直引为生平恨事。如今你肯动手,那最好不过了。”说到这里,眼中战意勃发,转首对着灵智道:“上人,可否让我先上,老夫早就想再会一会他的‘一阳指’了。”话音一落,忽然猛的前蹿,右手已带着嗤嗤风响朝一灯抓去。 这一下来势奇快,一灯只感劲风扑面,忙将手掌外拨,使一招“轻烟袅袅”斜打他腰胁。这一招飘渺轻盈,甚是高明,乃是大理皇族武学“五罗轻烟掌”里的妙招。欧阳锋的武功与一灯只在伯仲之间,但他新近所练的“灵蛇拳”却善于闪躲趋避,但觉一股掌力撞到,身子立时两扭三曲,将这一击避过。同时变抓为捣,击他左太阳『穴』。 一灯见状,急忙低头,拳头已擦发而过,心中叫声“好险”,回掌横扫,又是一招“云烟渺渺”。二人越打越快,须臾便是数招。本来二人数十年没交手,对各自招式自然不熟。但适才观战,他在一旁瞧得真切,自认对欧阳锋的招式有了了解。谁知甫一动手,连打数掌都给他以极古怪的身法避开,不禁暗暗惊讶。 他寻思单凭“五罗轻烟掌”不足以对付欧阳锋,当下晃身向左闪开,使出足以横行天下的神功,大理段氏一脉的绝学“一阳指”。灵智在一旁瞧得分明,只见一灯大师一指点出,原本神『色』从容的欧阳锋脸『色』登时一变,嗤嗤轻响间,一股柔和气流已涌向他面门。 灵智双眼一亮,暗赞一句:“好指力”。但见欧阳锋微微侧身避开这一指之后不退反进,糅身而上举掌相击,使一招“星月争辉”,左拳打他胸腹之交的“商曲『穴』”,右手持蛇头杖先纵后收,弯过来打他背心的“灵台『穴』”。 一招使出,黄『药』师等人齐齐喝彩一声。这一招“星月争辉”乃是流星锤当中的招数,本属平常。但武功到了欧阳锋这般境界,以手代锤使出,其中包含着手劲眼力、『荡』锤认『穴』的诸般法门俱十分高明。左拳右杖封住对方前后退路,若是旁人,别说借势反击,就是闪避也来之不及。 但一灯是何等人物,当下足下一点,整个人横移三尺,回手便是一指。此时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夫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看来温淳平和,但沛然浑厚,无可与抗。眼见那道指力临身,欧阳锋却大违常理,眼中厉芒一闪,右手迅速将蛇头杖往地上一『插』,左掌一扬,已还了一招“雪山神驼掌”。不等掌力使老,已默运蛤蟆神功,双掌齐出,又拍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力。 一灯大师见他掌力刚猛之极,也不敢相接,平地轻飘飘的倒退数步。欧阳锋生受了这一指,当下闷哼一声,倒退数步,继而仰天狂笑;“哈哈,一阳指不过如此。”原来他以真经中的精义补全“蛤蟆功”之疏漏后,虽自思不惧“一阳指”的克制,但终究心中没底。此时生受一灯一指,虽血气翻腾,但神功运行却无当年的阻滞,教他如何不喜?激动之下,这才狂笑出声。 一灯瞳孔一缩,心中平添三分忌惮,身形微侧,展开身法,左手食指往前再点,又是一道堂皇指力激『射』过去。欧阳锋猛扑过去,头下脚上,左手在地上一按,右手已拾起蛇头杖。此时二人相距不过数尺,一灯见他来势甚急,向后连跃数跃,双手更不停留,一道道一阳指力带着嗤嗤声响点向欧阳锋,均叫他一一避开,只余数个深不可测的细孔留在地上。 这时灵智与洪七公等人见二人交手声势浩大,都已退离数丈。一灯刚退至一边,欧阳锋手中蛇头杖已卷了上来。他与欧阳锋是老交情了,熟识对方招式,一见杖来,等死奋力跃起,伸手拉住杖头一端,左掌一招“云烟渺渺”拍他肩头。 欧阳锋使劲一提,将之挥往一旁。待一灯落下地时,先机已失,右手一挥,将蛇头杖向他掷去,双手随即狠狠往前一拍,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登时奔腾而出。 一灯只感这股力道震撼激『射』,吞天沃月,犹如一座巨大的水墙直向海塘压来。眼见一灯一身僧衣被劲风吹的烈烈作响,他门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齐声惊呼起来。一灯却面『色』如常,自顾凝神提气,施展轻功,沿着掌力薄弱之处疾蹿。 一灯武功虽高,但这一招乃欧阳锋蓄谋已久,委实毫无办法,只得东闪西避,眼见对方肌肉扭曲,神情狰狞,下手更见狠辣,心中不免焦躁起来,寻思:“我只当王真人一去,天下间只我身兼先天、一阳两大神功,西毒武功虽高,却绝非是我对手。哪想他居然将蛤蟆功练到如此境地,根本无惧我的一阳指。”念及此处,默运玄功,一指缓缓朝扑来的欧阳锋点去。 这一指较之前尚慢了三分,但欧阳锋却隐隐察觉当中暗含的锋锐气劲,眼中厉芒一闪,危急当中将身子扭动几分,避了开来。他一扑不中,随即双足力蹬,又向他扑去。一灯左掌掠出,往他肩头击落,满拟他定要伸手相格,岂知欧阳锋不顾一切,对自己来招丝毫不加理会,仍然向他猛扑。 一灯见其虽势若疯虎,然中门大开,心中一喜,一指朝前点去,一股柔和气流涌向他胸前一处要『穴』。欧阳锋闷哼一声,继而身子一僵。他适才生受了一灯一指,虽略有不适,但神功运转无碍,提防之心大去,只求奋力施为拿下对方。那料到他这一指之功,竟如此深厚,这道刚猛指力一入体内便『乱』窜不止,与体内真气斗作一团。 他强忍着不适,一掌拍在一灯肩头,这才立在原地,调动真气全力镇压那道一阳指力。 良久,欧阳锋神『色』复杂的瞧着一灯,涩声道:“一阳指果然厉害,这一场是你赢了。”一灯暗呼:“侥幸侥幸。”合什行礼道:“峰兄神功盖世,这一掌让老衲的肩胛骨几欲碎裂,又怎能说是我赢了呢?” 话虽如此,但众人心知肚明,若是一灯趁欧阳锋内息不畅之际继续出手,当可大战上风。但他非但没有如此,更借中掌之缘给足了欧阳锋面子,足见心胸宽广、佛法精湛,不愧为得道高僧。 灵智在一旁瞧了许久,见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夫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早已心痒难耐,朗声道:“一灯大师,不知你的一阳指练到了第几品?会不会‘六脉神剑’?” 一灯一怔,随即道:“老衲资质驽钝,数年前才突破第二品,至于一品境界,却摇摇无期。”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六脉神剑,早已遗失多年。老衲翻遍典籍残篇,尚只能演化一路‘中冲剑’,无法演化整套神剑。” 灵智心中一惊,暗呼:“厉害厉害。”他深知这当中的艰辛,心中早已对一灯钦佩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遗憾的道:“可惜可惜。若你会整套神剑,老衲自当以‘火焰刀’领教一番。但单凭一路‘中冲剑’,只怕还不是老衲对手。”他瞧了瞧神『色』惊骇的欧阳锋一眼,徐徐道:“老衲也会一门‘大寂灭指’,可否请大师以‘一阳指’赐教一二?”话音一落,不等一灯答话,右手食指缓缓朝前点去。 一灯回味灵智的话语,正自踌躇,忽见灵智出手,一道指力须臾之间已至眼前,不假思索,右手一指迎了上去。两道指力一前一后,分毫不差的对撞在一起,指力相交之下,二人俱各浑身一震。 灵智只感一灯指上发出的那股罡气看来温淳平和,但沛然浑厚,无可与抗。一灯感受却不一样,灵智这道指力破空之声微不可差,然其力道之刚猛凌厉,委实莫测,以他一身先天真气傍身仍感浑身巨震,足见威力。二人心中各道一声:“厉害”。随即拉开架势,你一指来,我一指去,出指角度之刁钻,认『穴』之精准,教人眼界大开。 第八章 先天境界 二人各展手段,以平生功力遥遥相击。黄『药』师等人在旁瞧着,见一灯大师头顶白气氤氲,渐聚渐浓,便似蒸笼一般,显是正在运转内劲。反观灵智,面上隐隐紫气升腾,双眸宝光隐现,但神『色』如常,显然仍留有余力。 洪七公等人心知二人这般比斗虽不似先前一灯与欧阳锋交手时声势浩大,但论精彩程度却一点儿也不输于之前,甚至还要胜过三分。他们二人,一个是南诏高僧,一个是密宗之主,俱都是佛门大德,天下间少有的宗师,两人交换了数十指,谁也不敢对眼前强敌稍存轻视。 若论指法,自是一灯大师精擅,更何况“一阳指”乃是大理段氏立身之本,经过数代人不断完善,早已不单单只是一门指法。相较之下,密宗“大寂灭指”或可比拟少林“大力金刚指”等绝学,但与“一阳指”尚有不小差距。然这门指法由灵智使来,手法之奇,方位之巧,便是《九阴真经》所载“点『穴』章”亦未囊括。 一灯本想欺身近招,眼见灵智使出上乘轻功,配合这路“大寂灭指”,手臂颤动间,犹如蜻蜓点水,又似柳随风飘,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出十二指。这十二指快似闪电,一灯暗暗心惊,举指相迎,隔着三四丈,于须臾间点出十二指,着指之处,竟与灵智没分毫偏差。指力对撞,带出阵阵涟漪。 一灯门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首次领略灵智风采,惧各惊佩无已,心道:“咳,天下竟有这等指法,丝毫不输于一阳指!” 欧阳锋、洪七公等人虽与灵智较量过不止一次,往日见识的都是灵智威猛绝伦的掌法,虽知他指法造诣不低,但心中仍觉得单凭指法未必就能胜过一灯。此时见他与一灯二人较量指法,招式手法真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瞧得他们神驰目眩,张口结舌。 灵智见十二指无功,也不心急,左掌护身,纵向一灯所站的石块,剑走偏锋,一指斜斜向他左肩点去。一灯身子略偏,足下一点,整个人横移三尺,右手食指向他后心点去。灵智一击不中,右脚在石块上一点,“凤点头”让过驰来气劲,斜刺抢上另一个土墩,使招“疾风骤雨”,双手挥动间,已点出数指。 黄『药』师哑然,他见灵智指力连绵不尽,出手方位与自己一路“柔云剑术”一般无二,深得个中精要,跟着和身纵前,欲将一灯『逼』到左边一块巨石之前,要教他退无可退,寻思道:“好一个灵智上人,竟将我的剑招化作指法,心思之机敏,时机拿捏之巧妙,令人钦佩。”他暗自推演,若与一灯交手的是自己,只怕还真有可能以这招“疾风骤雨”相『逼』,一时间心中钦佩之情陡增。 正自出神间,场中情势再变。一灯竟然不退,待灵智扑到,身子突然拔高,半空转身,头下脚上,右手食指当头压下,点他头顶百会『穴』。灵智侧头相避,同时举臂上撩,终究慢了一拍,指力贴着他脸旁,虽不甚痛,却热辣辣的十分难受。不暇思索,低头又蹿上左边土墩,待得站定,见一灯也已落下,衣襟当风,僧摆轻摇,显得十分潇洒。 灵智哈哈大笑,赞道:“大师好指法,看来老衲得出全力了。”话音一落,左手抚胸,右手食指接连三指,三道指力分上中下三路向他打去。 一灯在巨石前上无处可避,双腿外挺,身子临空,左臂平伸,手掌按于巨石之顶,三道指力从他臂上掠过,嗤嗤声响,没入身后巨石之上,留下三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一灯暗呼:“好险好险。”左掌使劲,人已跃起,人处半空,右手食指在胸前划个玄奥轨迹,继而一指缓缓点出,取灵智胸前大『穴』。待得灵智避开,他已落地,又是一指点出。这一次是遥点,他身子远离灵智一丈开外,倏忽之间,欺近身去欲点他颈中的风池『穴』,一点即离,拉开一截,又点他风府、脑户二『穴』。如此接连三次,身法快捷无伦。 反观灵智,他见一灯趋退转折,抢攻固然神妙,尤难的却是在一攻而退,鱼逝兔脱,无比灵动,心中好生佩服,展开“虎奔猿跃之术”于咫尺间腾挪辗转,避开一灯三招的同时,点出四五道凌厉指力。 二人以快打快,顷刻间又拆了二十来招,只瞧得郭靖、黄蓉手舞足蹈,黄『药』师、洪七公几大宗师战意升腾,恨不得以身代之。 灵智本与一灯相隔数丈,见对方指力打到,跃起身来,右手食指电闪般点出,迎上扑面而来的一阳指力,左手跟着往前一探,继而上下一抖。这一抖中蕴力蓄劲,甚是凌厉,一灯只感浑身剧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灵智得势不饶人,上前两步,再次虚空点出一指。一灯举指相迎,只听嗤的一声,二人指力相交,劲气四溢。一灯一愕,只觉这道指力之强,远胜之前,顺手一抬,右膀运力,又是一指,与灵智第二道指力同时击下。 一灯这一指后发先至,势挟劲风,袭向灵智胸前,黄『药』师、欧阳锋等人识得厉害,暗呼:“好指力,且瞧上人如何应对。” 灵智是一派宗师,武功非比寻常,反应更是迅捷,先前这两招均未用老,见一灯反击,嘴角划过一抹弧度,疾忙收势倒退,猛地里身子一顿,倒退之势陡然抑止,默运玄功,将对方指力反引而前,左右手先后一指,点他右胁左肩。 一灯不敢怠慢,双指齐出,将灵智那两道指力化解开来,正欲出招反击,忽觉腰间一震,已中了一指,心中大愕,微一思索便已明了,赞道:“好一个借力打力。”他宣了一句佛号,眼『露』钦佩之『色』道:“这一场是上人你赢了。” 灵智还了一礼,笑道:“适才这一招也不过取了个巧,若论指力,老衲胜不了大师。”原来他适才以真气牵引对方指力反击的同时,左右手连点两指,算将起来,共有三道指力笼罩一灯。但其中一指隐蔽之极,隐在其余两道指力之后,这一手当真巧妙无双,哪怕一灯大师防守严密,周身无半点破绽,亦吃了一指,教人防不胜防。 二人这一番动作疾若闪电,待得一灯认输,欧阳锋、黄『药』师等人才瞧了一灯一眼,半是钦佩,半是怨责。钦佩的是他认输如此坦然;怨责的是南帝北丐、东邪西毒齐名,如今南帝落败,岂非其余三人亦要被灵智压一头?一时间,场面竟诡异的寂静起来。 黄蓉见黄『药』师与欧阳锋脸『色』,料知他二人心意,当下眼珠一转,娇颜笑道:“爹爹,依我之见,咱们桃花岛的弹指神通,也是了不起的指上功夫···”一句话未完,黄『药』师已笑骂道:“小丫头鬼灵精怪,也不怕人笑话。” 洪七公“呸”了一声,笑骂道:“不要脸,不害羞!哪有如此吹嘘自家功夫的?像老叫花子我,手指上的功夫不行,但这掌上功夫,旁人羡慕得不得了。”说到此处,见灵智似笑非笑的瞥了自己一眼,料想对方觉得自己与黄蓉一般无二,自吹自擂,面上一红,顿时闭口不言。 欧阳锋见状大是开心,同样笑道:“这指上功夫,非一朝一夕所能学会。兄弟我练不成指法,也只能另辟蹊径了。”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上人你连指法也如此精擅,倒教咱们几个无地自容了。” 黄蓉恭维道:“灵智师傅的大本事,不是常人所能及的,我只要练到您十分之一,也就心满意足了!”灵智哈哈大笑。洪七公则骂:“肉麻,肉麻!”慈恩亲身领略过灵智神技,再听到黄蓉的恭维,也不觉过分。渔樵耕读四人,见黄蓉人为了讨好灵智,如此直白的拍马,也不怕自家亲爹喝醋,大感有趣。 几人又谈了几句,席地而坐,在这华山之巅打坐炼气,养精蓄锐。 此时天空愈黑,山上『迷』『迷』蒙蒙地起了一阵浓雾,涌上山巅。黄蓉与郭靖手拉着手并肩坐在一块石墩上,二人低声交流几句,郭靖困意上涌,低声嘟囔一句:“蓉儿,咱们睡会罢。”黄蓉瞥了一眼灵智几人,渐感身凉,身子往里挪了挪,靠在郭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过不多时,二人已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黄蓉『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见朝阳照在灵智身上,映衬得他宝相庄严。再瞧黄『药』师、洪七公几个,俱都是头顶雾气袅袅,足见内功精湛。就在此时,忽见灵智面上紫气升腾,头顶却金光闪耀,周身隐隐白雾涌来,越来越浓,须臾间便将灵智大半身形笼罩。 她睁大双目,瞧着这般神奇景象,连郭靖醒来亦未察觉。郭靖见恩师身形忽隐忽现,不明所以,正自彷徨间,只见恩师面现痛苦之『色』,心中一惊,寻思道:“莫非师傅他老人家昨晚受伤了不成?”念及此处,低声问道:“蓉儿,师傅他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黄蓉暗暗心惊,情知必定有异。不过以她的武功见识却看不出什么端倪,饶是她平素机敏无双,亦猜不到灵智已至突破先天境界的紧要关头。二人见黄『药』师、欧阳锋等人久未醒来,不敢相扰,只焦急的瞧着额上已汗珠密布的灵智。 过不多时,灵智周身气息升腾,强大狂暴,如飓风般激『荡』开来,一举将一灯几人惊醒。再过一阵,他周身白雾愈重,气息越见狂暴炙热,以黄『药』师等人之能都感窒闷。几人相视一眼,起身站在一旁,神『色』惊疑不定的瞧着灵智。 欧阳锋满脸肃容,沉声问道:“『药』兄、七兄、一灯大师、裘兄,依你们之见,上人这般动静,可是要突破了?”黄『药』师颤声道:“峰兄只怕所料不差。”一灯大师此时也没了往日的从容,神『色』复杂的道:“终于又有人走到这一步了。”慈恩面『色』惊疑不定,骇然道:“这···这般动静···” 众人各自惊心,但见灵智盘坐,气息起伏,氤氲之气投『射』耳鼻七窍。他玄功内照,真气在体内飞速运转,奇经八脉联通上中下三个丹田,似在紫府处供养一个椭圆元胎。这元胎混混沌沌、鼓鼓涨涨,似乎内部孕有生灵,正是即将脱变的征兆。 灵智察觉到体内变化,眉头微皱,一边忍耐经脉胀裂之痛,一边极力收摄天地元气,以期将体内真气返后天为先天。本来他盘算突破尚需三五个月,但昨日与一灯一场比斗下来,竟让他窥得先天真气几分玄奥,这才气势如虎,势要一鼓作气突破那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幸而他本就根基牢固、真气浑厚,这才无碍。 一股热气由此贯入,通行十二玄关,直达涌泉,再由七十二脉周行全身。奇经八脉,十二重玄关竟一冲而过,最后纳入灵台紫府当中。肉眼不可见的紫府当中,那股热气一经催动,竟缓缓与灵智体内的氤氲紫气相融,竟生出无数种玄奥变化,最后演变为一道活泼灵动、刚阳强大却又充满生机的气息。 这股气息得他体内浑厚真气之助,化作一股热流汩汩流动,带动自身真气运转周天,全身经脉一『荡』而通。但是过不一时,便觉奇热如火,炙肤欲裂,灵智心知到了紧要关头,不敢稍有松懈,以免功亏一篑,只能强自忍耐。 可是转而又奇寒若冰,冷浸骨髓,显是阳极阴生,真气发生玄奥脱变,令体内阴阳之气互换。灵智只管凝神静气,用心调息。如此这般三次阴阳转变,六阳三阴之气已经透出重关,呼吸帝座,眼看真元凝固,骨髓坚凝,内莹神仪,外宣宝相,分明已是炼气大成。 他体内的浑厚真气不断被那股新生真气同化,在体内游走,冲刷在血肉筋骨之上,只听骨骼筋肉噼啪作响,似空中隐雷,连绵不绝,正是练气锻体至高境界“虎豹雷音”。?而久不见突破的“大日如来宝体”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进步。 约莫又过了盏茶功夫,忽地一声巨响,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冲天而起。黄『药』师等人如遭雷击,纷纷展开轻功暴退一截,相顾骇然。这时,灵智已站起身来,大笑出声:“老衲终于迈过这一步啦!” 欧阳锋等人见灵智容光焕发,一时间心中都有些沉重。倒是一灯心胸宽大,合什行礼,赞道:“阿弥陀佛,上人神功大进,当真可喜可贺。”欧阳锋亦拱手行礼,沙哑着嗓子道:“上人,恭喜啦。原本咱们就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更不用说啦?” 第九章 孤独剑冢 灵智畅快笑道:“哪里哪里,老衲不用先行一步,几位老兄根祗深厚,区区先天境界又岂能难倒你们?”说到这里,他瞧了欧阳锋一眼,肃容道:“老毒物你脾『性』坚毅,能够耐得下心来苦心修行,只怕不出三五年就能突破,咱们可不能将眼光局限在这先天境界。” 欧阳锋被他一鼓励,登时将先前那沉重压力抛开,心忖:“上人的确是位了不得人物,我西毒又岂能落人于后?”当下沉声道:“上人,未知这先天境界有什么不同?” 灵智当下盘膝在地,细细将诸般感悟道出,末了总结道:“原本老衲上中下三大丹田连成一线,功力之深尚要胜过你们三分。但若是同时对上你们两三个,即便老衲独创的‘大日如来诀’回气极快,仍不免入不敷出。但是先天境界则决然不同,别说此刻老衲一分真气抵得过先前十分,单以回气速度而已,便不是你等所能想象的,盖因老衲可以无时无刻吸纳天地灵气弥补自身损耗,真气生生不息,可长久保持精力充沛。” 黄『药』师、欧阳锋、洪七公及一灯大师四大高手闻言对视一眼,齐齐苦笑,均想到当年首次华山论剑之际,四人与王重阳打了七天七夜,而对方却始终神采奕奕。先天境界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众人笑谈一阵,又挨个与灵智切磋一番,借此印证自身武功。如此,又过了一日。待得第三日,众人均感所得颇多,此届华山论剑亦算圆满。 欧阳锋此番大受刺激,打定主意回白驼山苦修绝学,不突破先天不入中原。一灯大师带着门下渔樵耕读并慈恩六人回大理潜修。洪七公则交代了黄蓉几句,与黄『药』师二人携手而去。郭黄二人见眨眼之间大家伙儿都相继下了华山,各自逍遥,心中颇感惆怅。 郭靖瞧着灵智,躬身问道:“恩师,不知您老人家是回恒山还是?”灵智摇摇头笑道:“我老人家就不打搅你们小两口了。老衲虽然突破,但尚需巩固一番,待我寻个清净所在潜修几日便回恒山。”言毕,展开轻功,径直下了华山,留郭黄二人呆在山巅。 且说灵智下了华山,随意寻了个方位,一路晓行夜宿,晚上打坐炼气,一边巩固修为,一边体悟先天真气的奥妙,不知不觉,已至襄阳左近。 这一日,他寻了一处环境雅致的所在打坐,运转独创神功,脸『露』微笑,心中平和,五感延伸,周身百丈的动静瞒不过他。四下里花香浮动,和风拂衣,时有小动物出没在周遭,竟未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威胁。 这些时日以来,他的练功心诀竟被他再次完善数分,除大体框架与原本之外,细微之处与昔日大不相同,运功路线之复杂,涉及经脉之多,远迈当世任何一种神功。他心念一动,内息开始缓缓沿着新的路线流动,顺便调息应和,不知不觉,渐入佳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阵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灵智猛然睁眼,好奇之心陡增,展开轻功循声寻去。他此时轻功何等厉害,须臾之间翻过两个山头,转入一处山谷,放眼瞧去,见一头容貌丑陋的大雕与一条碗口粗细、五彩斑斓的大蛇斗得不可开交。 灵智一愣,继而『露』出三分笑意,低声喃道:“原来是你。”他放轻脚步,细细打量着那头大雕,只见那雕身形甚巨,钩嘴坚利,头顶『毛』秃,却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给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毛』『色』黄黑,灵智心道:“真丑。” 这雕虽丑,但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那条五彩斑斓的大蛇一瞧便是剧毒之物,却被它左赶右甩,全无反抗之力。玩了一会,似是玩腻了一般,那丑雕忽的弯喙转头,闪电般啄出,一口啄在大蛇七寸之处,一啄即死。出嘴部位之准,行动之疾,直如武林中一流高手。 灵智眼前一亮,赞道:“好灵『性』,好灵『性』。”话音一落,那丑雕猛然回头,锐利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灵智,雕身紧绷,全身羽『毛』锐挺若钢,大有暴起之势。 一人一雕僵持片刻,丑雕昂起头来,哇哇哇连叫三声,似向敌人挑战。 他有心收敛形迹,以丑雕之机敏,亦要被他瞒过耳目。此刻主动暴『露』方位,丑雕这才察觉原来身旁已多出一人,怎教它不如临大敌?但它纵横山林,未逢敌手,虽在灵智身上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之意,却并不如何惧怕,这才昂头邀战。 灵智见状,微微一笑,戏谑道:“怎么?你要跟我动手不成?”丑雕闻言,双目大亮,又高鸣三声,鸣声中甚有兴奋喜悦之意。 灵智哈哈笑道:“那老衲便陪你玩玩。”话音一落,伸手往它脖颈之间按去。以他此时武功,随手一按便是千斤巨力,更兼出手方位拿捏巧妙,非武功练到五绝这等层次不可抵挡。 那丑雕长鸣一声,突然左翅势挟劲风,猛向灵智扫去,竟有“以攻代守”之意。灵智轻咦一声,改按为挡。只听砰的一响,灵智生受了这一击,忍不住后退半步,待得再次抬起头时,手臂已觉一丝酸软。 灵智不怒反笑,大踏步向前,双手直直往它双翅抓去,同时叫道:“好大的气力,你这畜生果然了得。”他自练成“大日如来宝体”之后,身具龙象巨力,便是武功强如欧阳锋等人,亦不敢与他比拼气力。不曾想今日这丑雕一翅之下竟让他后退了半步,足见气力惊人。 灵智大笑之下,一抓即中,双臂使力,牢牢按住那对硕大的铁翅。这丑雕纵横山林,何时受过这等欺侮?当即奋力挣扎,口中尖喙更是闪电般朝灵智啄去。 灵智嘿嘿一笑:“你倒是聪明。”一边赞叹,一边微微侧身避开啄来尖喙,继而厉喝一声:“给老衲躺下。”手上龙象巨力勃发,死死的将那丑雕按在地上,任凭它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一人一雕就此僵持,如此过了半响,那丑雕眼『露』不甘之『色』,口中发出咕咕大叫,似是服软,灵智得意的道:“你既然服了,那便放了你。”说罢,松开双手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瞧着它。 丑雕长鸣一声,忽然直挺挺朝灵智冲去。它身躯沉重,翅短不能飞翔,平素奔跑迅疾,有如骏马。此刻含恨冲撞,更是势若奔雷,转眼间便到了灵智身旁。灵智瞧它这般行径,定是不肯服输,心念一动,真气护住周身,不闪不避,使“抗靠势”狠撞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丑雕被一股沛然巨力所阻,吃痛之下,大声嘶叫的同时更是不住倒退。反观灵智,亦感浑身一麻,左腿忙往后一退,才将那股力道卸去。丑雕一撞之下,吃了个大亏,更是激起了它的凶『性』。只见它先是歪着脑袋瞧了灵智一眼,眼中惧『色』一闪即逝,跟着低头咕咕两声,似在给自己打气,继而抬首长鸣,右翅往灵智足胫上掠来。 灵智也不凭气力欺它,当即展开轻功同它斗作一团,见它扑啄趋退间,隐隐然有武学家数,心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孤独老儿寂居荒谷,无聊之时便当它是过招的对手。却让它继承了一些往烈遗风。”转念又想:“孤独老儿既称求败,想来是镇压当代,风华绝伦。但老衲如今内铄外用,亦是举世无敌。可惜这老儿早已化作冢中枯骨,否则定要瞧瞧他的剑法。”念及此处,神『色』一肃,不再当丑雕是一只野蛮凶兽,而是一位武林高手。 灵智叫道:“丑雕,你小心啦!”右手并成剑指疾刺,指向丑雕胸间。丑雕左翅横展挡住,右翅猛击过来。丑雕力气实在太强,展翅扫来,疾风劲力,便似数字高手的掌风并力齐施一般。但灵智如何功力何等厉害,随手一掌便如惊涛拍岸,独创轻功“虎奔猿跃之术”更是轻巧绝伦,于咫尺间腾挪趋避,令丑雕疲于应付。 当今之世,若论掌力之强,当属灵智的“大手印”功夫。丑雕气力虽巨,然碰到灵智这个“怪胎”,随手一拍便生沛然巨力,非但将翅上扫来的疾风劲力尽数抵消,余劲更是将之震得连连倒退,甚至数次令其筋骨巨颤,僵在地上半响才缓过气来。 斗得一会,丑雕似疲累了,奔行挥翅间已不复开始般迅捷,力道更是越来越小。灵智也不过分相『逼』,只将气力保持稍稍压制丑雕一线。它只被灵智掌力一震翻,灵智便走开两步,好整以暇的瞧着它,等它气力恢复之后才继续动手。 如此斗了一个多时辰,丑雕早已得知自己不是眼前之人对手,双眸之中畏惧之意大涨,兼之它已力竭,当下咕咕两声,奋起余力往灵智撞去,以作最后一搏。但它已耗尽了体力,奔行至灵智身前数尺,便站立不稳,倒地不起。 灵智畅声大笑:“你服不服?”丑雕倒在地上瞧着他,眼中不甘之『色』一闪即逝,挣扎着站起身来,东倒西歪的走至灵智身前,缓缓低下它那高傲的头颅。 灵智心头大畅,瞧着它道:“咱们今日斗了这么久,想必你了累了。”伸手搭在它颈间,心念一动,浑厚真气从掌心源源不绝涌出,流入丑雕体内,助它恢复精力。先天真气奥妙无双,丑雕得灵智精纯真气之助,只觉精神一震,疲累一扫而空,当下忍不住喜极而鸣。 灵智见状,微微一笑,又渡了不少真气过去,这才盘膝坐地,恢复真气。丑雕此时精神爽利,见灵智盘坐调息,守在一边警惕四方。约莫过了盏茶片刻,灵智调息已毕,周身内息绵绵流转,全无阻滞。 今日与丑雕一场争斗下来,修为亦增长了一丝。待他睁开双眼,见守在一边的丑雕,心中闪过几分感动,对它道:“雕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劳你守护,老衲请你吃大餐。”说完,展开轻功闪入林间,不多时便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出来。 灵智将野兔剥皮洗净,用两根木根串了,又从怀中『摸』出火石调料,生了一堆火烤将起来,不多时便香气四溢。灵智递了一只过去,拿起另一只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道:“来来来,尝尝老衲的手艺。” 它今日消耗甚大,也不客气,尖喙直喙,不多时便将整只烤兔吃完。平日里它茹『毛』饮血,此时尝到灵智的手艺,一只烤兔吃完,已将灵智当为最亲近之人。此雕大具灵『性』,实不逊于人,冲灵智低鸣几声,似在道谢。叫了两声,转首瞧了灵智一眼,转身便走。 灵智跟在身后,一人一雕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石洞。灵智料想必是剑魔独孤求败埋骨处,眼『露』复杂之『色』,随丑雕进洞。果不其然,一进洞来,便见角落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坟。灵智呆呆出神:“孤独老儿纵横当时,天下无敌,到头来在这荒谷中寂然而终,武林之中既没流传他的名声事迹,又没遗下拳经剑谱、门人弟子,岂非可哀可伤?” 呆立半响,灵智略微整了整身上僧袍,肃容对着剑魔孤独求败的石坟拜了三拜,叹道:“只恨老衲生得晚了,无缘得见你的风采英姿。” 此刻天『色』已晚,灵智便在石洞一角打坐炼气。天『色』未亮,丑雕已从外衔了两只山兔回来。灵智生火炙了,一人一雕饱餐一顿之后,又动起手来。但丑雕如何是灵智对手?即便它越战越勇,坚持了一个时辰,又一如昨日一般被灵智生生耗尽体力。 如此过了七八日,一人一雕早已培养出默契。这一日,灵智一掌将丑雕震退,忽见它抖动两下,原本就稀疏的羽『毛』再次落下许多,好似一只巨大的拔『毛』火鸡一般,丑陋异常。灵智瞧着它如今的模样,不禁一愣,心想:“这两日它掉『毛』十分厉害,我只当是被我掌力震落。如今瞧来,似乎不大对。”瞧了半天,忽然记起一事,想道:“是了,是了,它常年吞食毒蛇,体内早已积攒许多毒素。这些时日,我以先天真气助它恢复体力,想来是误打误撞将它体内毒素化解一部分了。” 第十章 潜修悟剑 想通了这个关节,灵智一时也没了动手的兴致,对着丑雕道:“雕儿,老衲瞧你中毒已深,需得想个办法替你化解。”说罢,也不理它听不听得懂,缓缓走至它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按在它背上,催动真气替它『逼』毒。 这一次不同于前几日,真气一经催动便似大江长泄,源源不绝。灵智以先天真气细心替它梳理经脉,又详细观察它体内情状,伸指在它周身或轻或重地按捺,沉『吟』半晌,说道:“不用怕!我这是用内力将你体内的毒素『逼』出。”丑雕只觉两股热气缓缓在周身游走,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听了它句话,不禁大喜,咕咕直叫。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丑雕『迷』『迷』糊糊间,忽觉腹中说不出的疼痛,咕咕两声,稀屎便已直喷,但觉腥臭难当,口中跟着大呕。经此一遭,只觉浑身无力,趴在地上疑『惑』的瞧着灵智,似在询问为何如此。 灵智见状,拉开一截距离,笑道:“好啦,你中的毒已去了十之八九,余下来的已不打紧。我再帮你调理两日,当可恢复往日英姿。”说完,见它还是浑身乏力,一个闪身奔出,一把抓去它往山涧奔去,将之抛在水中。丑雕被冷水一浸,精神一震,细心梳洗一番,这才信步跨入山林,不多时便叼来一只肥硕的野鸡。 一连数日,灵智以内力替它『逼』毒,又以银针刺它头顶肉瘤,替它放掉污血脓包,再辅以山间草『药』制成的解毒灵丹,将丑雕体内的余毒驱除了八九分。它原本稀疏的羽『毛』经过这一番折腾,于第三日便尽数掉光,羞得它整日闷在石洞一角,不敢见人。灵智大笑的同时,擒来山鸡野兔,用心整治一番后与之分食。 丑雕蒙灵智一番调理,收效之大不亚于脱胎换骨。如此又过了几日,丑雕身上开始长出尖尖的黑羽。这黑羽又黑又硬,恍如铁刺。待得五六日后,黑羽已覆盖全身,乌黑发亮,坚硬如铁。兼之它这些时日来瘦了数十斤,头顶那个肉瘤也小了大半,瞧起来神骏异常,此时当不负“神雕”之名。 本来它身子太重,虽然奔行跳跃快若闪电,但终究飞不起来。但至从换了一身羽『毛』之后又能展翅翱翔,直喜得它连连长鸣。神雕感激灵智,带灵智上了剑魔独孤求败埋剑之地。只见一座如屏风般的峭壁冲天而起,峭壁中部离地约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便似一个平台,石边隐隐刻得有字。极目上望,瞧清楚是“剑冢”两个大字。 走近峭壁,见石壁草木不生,光秃秃的全无可容手足之处。但灵智此时轻功何等厉害,心念一动,纵身跃起,沿着石壁上的小洞而上,顷刻间便上了石台。灵智见大石上“剑冢”两个大字之旁,尚有两行字体较小的石刻:“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呜呼!群雄俯首,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他依着神雕的指引,瞧了孤独求败的利剑、软剑,神『色』不变。伸手去拿那柄黑黝黝的重剑,但觉入手一沉,重量竟自不下七八十斤,再看剑下的石刻,见两行小字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双眼一亮,伸手挥舞一下,喃喃自语道:“这重剑之法,说来也无甚特别,无外乎以力压人。我密宗也有与之类似的‘大力降魔杵法’。以老衲如今功力,便是四十岁时的孤独老儿亲至也不惧。” 他寻思自己此时功力并不逊『色』于持重剑的孤独求败,虽心中佩服对方剑道高深,与世间剑术常理相反,却并不如何惊诧。过了良久,才放下重剑,提起那柄木剑,瞧着剑下的石刻:“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这才面『色』一肃,喟然长叹,说道:“好一个‘无剑胜有剑’,如此功力,如此境界,果真不负‘剑魔’之名。” 他将木剑放回原处,伸手擦去壁上苔藓,令那数行字迹显『露』出来,又细细瞧了一遍,这才四下里检查起来,以欺有额外收获,如剑谱之类遗物。寻了一圈,见无外乎是些山壁坚岩,除此别无他物,不由得微感失望。 灵智下了石台,望着那“剑冢”两个大字呆呆出神,瞧得半响,忽眉心一跳,只觉一笔一划均似一式剑招。待得凝神再瞧,却又复平平无奇。灵智嗤笑道:“我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罢?”正欲转身,忽的灵光蹦现,不去瞧“剑冢”二字整体,单单瞧“剑”字开始那一撇。 不瞧还好,一瞧之下,那一撇便如惊天一剑,朝自己笼罩而来,不管如何转换身形均避不开。灵智只觉一股极沉猛的大力、极锐利的剑势从那“剑招”上传来,压得他无法透气。灵智恍见一灰袍老者持剑击来,双眼一厉,便欲举掌相抗,“噗”的一声,身子晃了几下,眼前一黑,已喷出一口鲜血。 灵智定了定神,站直身子,仰天笑道:“好,好一个孤独求败。”笑声透着一股悲呛不甘。他自负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便是黄『药』师、欧阳锋等人联手亦胜他不得,更别说伤他一丝一毫。熟料今日见了这剑魔遗招,只“一剑”便落让他吃了大亏,怎教他心中如何不苦? 灵智吃了这个大亏,低头闭目,不再去瞧壁上“剑冢”二字。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悠悠转醒,只觉心中奇苦,近年来所作所为缓缓划过心间,一言一行均在脑中闪现,待得睁开眼来,这才自嘲道:“若非今日这一剑,老衲已陷入阿鼻地狱而不自知。”出家人最忌争强好胜,更遑论狂妄自大。 平素灵智虽看似谦恭,但武功到了他这等地步,天下又有何人能入他眼?久而久之,他虽嘴上不说,实则心中早已将四绝等人瞧作手下败将。佛门功夫以正心诚意为先,他心意不诚,与佛门宗旨格格不入,练起来自是加倍艰难。即便此前侥幸突破先天至境,长此以往,必将深受其害。幸而他道德高深,无有害人之心,这才心魔不显。 灵智也是有大智慧之人,参透了这一节,心想:“心神难定,须待静了下来,收拾杂念,再从头练起,否则会有重大危险。”当下转身离去,走至溪边,盘膝坐地,默诵金刚。 如此,一连数日,灵智不修内力,只一心参悟佛经,将脑海深处那些精义融会贯通,同时收拾杂念,避免心猿意马。他本就佛法精湛、境界高深,如今心静下来,短短几日便卓有成效。 神雕不知这中间变故,见灵智这几日不大理睬它,虽兴致不高,却也不打扰他。只午间傍晚送来野味山珍,待灵智吃罢才振翅高飞,自行游玩。 这一日,灵智诵经已毕,略行运气,但觉呼吸顺畅,站起身来,抬手伸足之际非但不觉困乏,反精神大旺。虽没刻意修行,但内功进境之快尤胜平时三分,知是这些时日的修心起了效果,心念一动,复又行至那处山壁,以期同孤独求败一较长短。 灵智知那“剑冢”二字当中蕴含高深剑意,不敢胡『乱』参悟,展开轻功再次上了石台,走至右首,细看“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这两行小字。他一笔一划瞧得十分仔细,待得两行小字看完,再缓缓闭目,用心感悟剑魔孤独求败刻字之时的出剑方位与手法。 灵智本就是武学大家,一身功夫虽属于掌法最为高深,但剑法同样莫测。当年他以“清风剑法”、“越女剑法”、“『乱』披风剑法”等剑法为根基,草创一门剑法,虽不完善,却也十分高明。此时细细感悟剑魔的出剑方位与手法,心中叹服之际,进境之快常人难以企及。 良久,灵智猛然睁眼,右手并成剑指,刷的一剑疾刺而出,不等招式用老,立即变招,刷刷刷刷六七剑,出剑角度竟与石刻惊人一致。灵智刺了七八剑,微一迟疑,抬首『乱』劈『乱』刺,或削或砍,招式全然不成章法,将此前所学剑法尽数抛之脑后。 他招式虽凌『乱』,但若有剑道高深之辈与之交手,必定手忙脚『乱』,别说招架,连他剑势来路也瞧不清楚。灵智却不满意,虽然此刻他内功深厚,剑法亦厉,但倘若对敌之人乃是剑魔独孤求败,自能察觉他剑法当中的破绽之处,当下停手而立,再次闭目沉思,在脑海当中推演起来。 过得半响,灵智再次出手,出剑角度手法虽妙,但想以此破解石刻当中所蕴含的剑法,却说什么也办不到。何况这两行小字所蕴含剑法,乃是剑魔弱冠之际的境界,灵智一手剑法尚未融会贯通,遇上了浑然天成的“利剑剑法”,全然格格不人。 灵智心知凭此自保足以,但想要破解却十分艰难,当下停下手来,又细细将那两行小字看了一遍,推演一阵之后,再次出手。如此这般,一日须臾而过。 有了剑魔独孤求败这个“对手”,灵智一手剑法进展极快,只七八日便将之推演到足以匹敌“重剑剑法”的地步,他心想:“重剑沉重无匹,施展开来必定威势无双。我虽有龙象巨力在身,不惧这重剑之法。但单以剑法而言,总以轻灵迅疾为尚,一身气力实无济于事。”转念又想:“这重剑剑法与世间剑术大不相同,想要破解,需得另辟蹊径。”心念一动,随兴所至,随手挥舞,使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日首次被剑魔剑意所摄,只因自己本身未领悟高明剑意,自然不足以抗衡。 念及此处,灵智心道:“既然如此,索『性』先将剑意领悟出来。”于是下了石台,自己使自己的,将一身所会剑法颠三倒四地『乱』使,浑厚的内力激『荡』之下,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一个守御圈子,气劲四溢之下,激得尘土四散,花夭树折。 只是这剑意玄之又玄,其是一时半会能领悟得了的?哪怕灵智如今乃是先天之境的大宗师,想要领悟剑意也十分艰难。 独孤剑冢,无名崖上,人影飘忽,剑光闪烁,从旭日方升,至皎月当空。 第二日清晨,神形皆疲的灵智无奈一笑,拖着疲惫身子盘坐在一处大石上,运转神功,恢复精力。这一日一夜,灵智自顾练剑,滴水未尽,全靠一身深厚功力支撑,消耗甚大。过得一阵,灵智调息已毕,回想这一日一夜点点滴滴,不少新创剑招既稚拙,又杂『乱』,大违武学的根本道理,本当一击即溃,偏偏自己当时沉『迷』至此,毫无半点察觉,实在是不通情理之至。 他胡『乱』吃了些东西,便盘膝坐地,不断反问自己:“什么是剑意?自己练剑所为何来?明明自己内功深厚,神念强大,却为何偏偏掌控不了这离体的剑气?”良久得不到答案,灵智渐渐焦躁起来,双眼更是充满血丝,神情骇人之极。 便在此时,一声洪亮的雕鸣声起,灵智转首瞧去,见神雕从远处俯冲而下,双翅一扑,身子一转,复又冲天而起,翱翔天际,好不潇洒。 灵智一怔,脑中灵光一闪,暗想自己至穿越至今,习武炼气,求的不过是万事由心。当和尚吃斋念佛,做一宗之主,大林主持,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收拢资源,以期突破这方天地的桎梏,求得大自在。若非如此,还习什么武?练什么剑?做什么密宗宗主?念及此处,仰天大笑道:“不取于相,如如不动。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禅心亦可作剑心,掌意自能当剑意。我所求者,乃大超脱,得大自在。自今日起,我的剑法可名‘大自在剑’。”说着抬手缓缓刺出。 灵智心念一动,一股浑厚真气已经沿着手臂聚于剑指上,手腕一抖剑锋微晃,真气在庞大神念的控制下,分成两道剑气成一天横行的直线,向左右两边溅『射』而出,在这方圆四五丈的空旷石台,避开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直『射』出了三四丈后才消散。 灵智微微一笑,周身气息一变,一股超脱天地的气息横扫而出,锋锐无双,依稀可见嗡嗡剑鸣声『吟』。灵智双手交织,四道剑气在灵智的控制下分前后左右四散而出,依然是三四丈的距离,但觉剑锋所指,无物不破。 自此,灵智剑意初成。 灵智望着翱翔天际的神雕,浩然长叹道:“我自负不弱于人,想不到今日被一只雕给提点了。”转念又想:“若非我以真气替它驱毒,它此生再无翱翔天际的可能。一啄一饮,岂非天定?”灵智沉沦之心既去,剑意升腾之下,独创剑法逐渐完善,招数愈见精妙,内力更随之堉长。 第十一章 大自在剑 余晖洒满山谷,将灵智身影拖得老长。谷中山风袭来,吹得他僧袍衣襟烈烈作响。灵智手持一柄木剑缓缓舞动,步伐不快,甚至可以说极慢,却充斥着一股独特韵味。 自领悟剑意以来,灵智一边巩固修为的同时,一边在梳理自己剑法。月余过去,他如今一手剑法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他将数门剑法去繁就简,化作六式剑招。这六式剑招立意各不相同,却又彼此呼应,配合那神妙莫测的“大自在剑意”,当真变幻无穷,威力惊人。 本来以他的武功,有剑无剑在手差别不大。但灵智心想:“既然要创出一套系统的剑法,自然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这才削了一柄木剑在手,从最基本的持剑,乃至如何拔剑、出剑,再到如何克敌制胜,逐一推演起来,浓缩成六式剑招。如此一来,可称剑法大成。 灵智慢悠悠舞了一阵,见神雕归来,忽的一剑出其不意的刺去,待对方铁翅要及身的瞬间,本递出的长剑忽然收回,手腕一转,如灵蛇探首,一剑点在它翅膀上。神雕吃痛之下,身体不可思议的反向旋转,左翅前搧,双足抓挠。 这些时日来,灵智在悟剑之余,总免不了拿它试招。神雕天生神力,又跟随独孤求败日久,经常和他动手过招,记得了一些进退扑击的方法,较之武林中那些一流好手分毫不差。灵智只以招式对敌,不以内力压人,如此一来,一人一雕竟能斗个旗鼓相当。但随着灵智剑法精进,单凭一柄木剑便可与神雕惊人的巨力相抗,发剑击刺,生出呼呼风响,剑招机变,更添三分莫测,令神雕无可奈何。 灵智一招得手,笑道:“雕兄,我这一招‘刺剑式’如何?”神雕嘎嘎两声以作回应,大翅突出,唰的一下,往灵智腰间拂去。这一拂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令灵智大感意外,不由出声赞道:“原来你竟也会示敌以弱。那咱尝尝我这招‘挫剑式’如何?”话音一落,手中木剑连转三次,身形闪动间刚好避开了神雕认为势在必得的一拂。 灵智不等神雕站稳,下一剑顺发而至。好一个神雕,只见它上半身俯仰,双爪奔行间,一个轻灵的滑步,恰好避开灵智那一剑,右翅顺势往灵智手腕一拍,竟似对方长剑往自己翅上送来一般,已将这一招化解。 灵智双眼一亮,笑道:“我这一招既以挫为名,自然不是如此简单。”话音甫落,一个错步拉近与神雕的距离,手中的木剑再次点向神雕右翅中间。如此一来,形式急转直下。神雕只觉一股大力从翅上传来,眼前的灵智忽然消失不见,来不及惊异的神雕便感到了脖子上一股凉意直沁心扉,那是灵智手中的木剑。 神雕咕咕两声,以示服输。灵智松开压着它脖子的木剑,拉开一截,又道:“接下来再试试我的‘撩剑式’,你可得小心了。”神雕点头应下,双翅一展,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一个俯冲,有力的双爪猛朝灵智头顶抓去。 它神力惊人,居高临下一抓,势大力沉,迅捷绝伦,便是虎豹豺狼等猛兽也逃脱不了。奈何它对上的乃是灵智这个大宗师、大高手,只见他“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已用上了近日悟出的“拔剑式”,继而手腕一转,举剑反撩,自下而上,携着惊人气势朝它双爪斩去。 神雕长鸣一声,双爪疾缩,双翅一振,复又盘旋而上。待得灵智收剑,这才自空堕下,飞到灵智头顶,双翅猛扫,势道威猛。灵智顺势一倒,不等身子落地,手中木剑一转,堪堪贴着它腹下划过,跟着一个翻身,左手往低声一拍,整个人借着这一拍之力一跃而起,纵身从神雕头顶飞跃而过,反手出剑,噗的一响,已与它尖嘴相交。 这番动作极快,若与灵智对敌的是一个人,一倒一划之下,敌人自免不了开膛破肚之险。即便避开了那一划,也躲不过接下来那反手一剑。不过神雕天赋异禀,弯弯的尖喙坚硬非常,不输于神兵利刃,兼之日日啄击巨蟒,出喙如电闪,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灵智手中长剑。 神雕吃了一个暗亏,兼之它知道自己不是灵智对手,出手竟毫不容情,甫一落地,不待灵智出手,秃头疾缩迅伸,弯弯的尖喙竟向他胸口直喙。灵智不退反进,喝道:“来得好,再瞧瞧我这一招‘破剑式’。”言毕,竟当喙来的尖喙似一柄刺来的长剑,长身而去,整个人瞬间纵到神雕头上丈余,身形一摆,头下脚上,身体与手中木剑成一条直线,猛然旋转加速,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下直刺神雕头顶。 神雕一惊,双腿用力,身子横移到三尺开外。灵智一剑刺空,身体依然继续旋转加速,剑尖轻点地面借力,整个身体横了过来,继续旋转着如一条蛟龙般刺向了神雕。几乎在神雕刚刚立定的同时,灵智剑锋又至。 神雕左闪右避,间或挥翅拍扫,却始终避不开灵智剑锋笼罩的藩篱,尝试了数次,只得收拢双翼,转过了头不再睬他,神情之间颇示无奈。灵智笑道:“我这几招剑式各有妙用。这几日跟你过招,发现不少瑕疵之处,倒要多谢你啦。” 神雕咕咕低叫两声,以示不用谢。它见灵智又陷入感悟当中,长鸣一声,振翅而起,几个扑闪,已远至天边。 良久,灵智再次提起木剑,演练起这门“大自在剑法”。这一次不同于前些日子那般慢悠悠舞剑,非但不慢,反而极快,自“拔剑式”而起,“刺剑式”、“破剑式”、“撩剑式”、“落剑式”、“挫剑式”一气呵成。 灵智积蓄剑意,木剑甫一拔出,便有“嗡嗡”剑鸣声起。继而长剑一递,连刺十余下,立时有十余道森寒剑气激『荡』而出。他真气雄浑,神识强大,施展这剑气可谓得心应手。不等那十余道剑气落地,人影已迅速闪动,长剑疾挥,或落或撩,剑鸣大作的同时,十七八道亮白剑气,带着森森寒气纵横在他周身。 舞了一阵,灵智忽然腾空旋转而起,又是一声清脆悠扬的剑鸣声中,十六道亮白的剑气,随着他旋转的身体,向着周围四散而出,犀利的剑芒朝四周足足『射』出四五丈有余,击打在谷中坚硬的石壁上,“扑扑”刺耳的撞击声及石屑的溅『射』声不绝于耳。 灵智气灌足下涌泉,整个人缓缓从半空中飘了下来,虎目一扫,瞧见四下里狼藉之景,眼中微『露』满意之『色』,这才松开握着木剑的右手。只听砰的一声,整柄木剑已化作齑粉。灵智混不在意,对个中缘由了然于胸。以他如今的境界,运使内力的法门十分高明,将真气灌注在木剑当中,令其坚硬如铁,锋锐似刀。但此刻收回灌入剑体的真气,手一松,木剑失却了支持,自然随风而散。 灵智又花了数日时间巩固剑法,自觉于招式方面,一时半会无有太大的进步之后,这才神『色』郑重的走至那面刻有“剑冢”二字的山壁之下,深吸一口气,低喝道:“独孤老儿,来战。”话音甫落,有双并成剑指往前一戳,剑意含而不『露』,似将那面石壁当作一位了不起的大高手一般,抢先出招。 说也奇怪,原本字迹斑斓的石壁,被灵智含而不『露』的剑意一引,五彩光芒一闪即逝,灵智眼中却情景大变,一如此前,似有一灰袍老者持剑发出惊天一剑。这一剑虽仍带给灵智极大的压力,但此刻他已领悟自身剑意,剑意护体之下,只微微一愕便反应过来,身子一侧,双指一并,举剑反撩。 他不让还好,这一让,那“剑”字第二笔一捺当即化作一招恰到好处的剑招将灵智撩出的那一剑挡住,攻他左肩必救之处。灵智身形暴退,跟着双膝微曲,身子便矮了下去,左掌一引,右手剑指自左下至右上地斜斩而出。 熟料一剑斩出,即有一笔化作一招无上剑招将灵智『逼』退。灵智越打越快,十余招后,已退了七八步,却始终破不了“剑冢”二字当中所蕴剑招。灵智只觉心神剧震,也顾不得形象与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灵智心想:“这孤独老儿不知死了多少年了,留在石壁上的剑意仍如此厉害。若此时与我交手的是他本人,岂非挡不住他三招两式?”念及此处,早已冷汗涔涔。转念又想:“若我连一个死人也惧怕,还当什么天下第一?谈什么破碎虚空?定要将他这剑法破去不可。”他将心底的惊诧之情化作惊天战意,虎吼一声,再次糅身扑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灵智这次总算多撑了七八招。待他再次坐在地上喘气,心情已大为不同,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心头反而热血上涌,只觉此刻能用孤独求败遗留的剑意助他悟剑,机缘之大之巧举世无双。 灵智心想:“当今之世,常若人能抵挡我一招半式可称高明。五绝之流,功力虽高,却也不是我的对手。又有何人能让我全力以赴?久而久之,我生出退让之心,武功自然无法勇猛精进。”转念又想:“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切不可辜负这一番天赐机缘。”当即凝视石壁,心思全用以凝聚剑意,用来抵挡石壁当中所蕴剑意。 只一瞬间,灵智感觉到充斥在胸间,那无坚不摧的“大自在剑意”已越来越强,当下冷哼一声,喝道:“再来。”伸手再次发出一剑,那道蕴含了无上剑意的剑气转了几个弧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前斩去。 灵智已尝试了两次,凝视字迹中所化剑招,体悟剑魔孤独求败如何出剑,便跟着依样葫芦,这么一来,不须思索如何拆解,只依样学样,只以自身剑意抵挡,果然剑指藏锋,打出的剑气也越来越强。 其实灵智自成名以来,江湖上的名家高手会过不知多少,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无奈之下,只得学习剑招所蕴手法,化入自身剑招当中。倘若对方是个活人,灵智如此打法几近无赖,自是大损威名。但偏偏此刻与之对敌的是个逝去多年之人遗留的剑意,无有自身意识,灵智用对方所授的招式来跟它打,这般学了个十足十,原为理所当然。 匆匆又是数日,灵智剑意越发圆润,剑招更见巧妙。与此同时,应付起字上所蕴剑招亦越来越轻松。本来他一开始不敢硬接,每每侧身避开,字中所蕴下一招便接踵而来,好似独孤求败跟着踏上一步,持剑击来,势道威猛,『逼』得他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如今借助这几日参悟出来的用剑手法及运使剑意的法门,不必每一招均须先行动念聚意,每一剑反击出去,剑意愈来愈强,剑招越来越快,两根手指便如疾风骤雨一般,展开轻功踏坎追离,时而飞身上撩,时而凌空下击,这一斗便是大半个时辰。 字中蕴含剑意虽强,剑招亦高明,奈何“剑冢”两个字加起来才十七笔,即便当年剑魔独孤求败以玄妙手法令剑招巧妙衔接,生出精微变化,也不过多了十余招。加上原有的十七招剑招,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十招。 灵智既已参透这当中奥妙,又悟得无上剑意,那破去字中剑法便是时间长久的问题。他也不急,每日在这山谷当中参悟剑道,累了便打坐炼气,渴了便饮些山泉水,以野兔山鸡充饥,以神雕为良师益友。 不知不觉,灵智在这山谷当中已潜修了三月有余。这一日,他依着每日惯例,以孤独求败为假想敌,以石壁字迹当中蕴含剑招印证自身所学,每一招均以“大自在剑法”相抗,斗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最近一剑击出,察觉壁上剑意尽去,跟着纵声而笑:“我终于破去了你的剑法。”笑了一阵,浩然长叹道:“武学之道,无穷无尽,吾当上下而求索。”站在石壁前,闭目沉『吟』。 他用心感悟自身修为变化,虽明知自身功力再次增长,又领悟了独属自己的“大自在剑意”,但心中并不如何欢喜,反而澄明一片,更隐隐生出谨小慎微之感,心想:“古往今来,英雄豪杰何其多也。我虽有点儿成就,但较之剑魔这等高人又颇为不如,切不可生出自满之心。”念及此处,一身气息更见沉稳。 灵智感慨一阵,略作休息,又同神雕饱餐一顿,走至石洞内,对着剑魔孤独求败的石坟郑重拜了三拜,言道:“我既承前辈遗泽,日后定当宣扬前辈事迹,不使高人寂僻荒野。”说话之时,去意已生。 第十二章 灵智遗刻 这些时日,灵智全心全意沉浸于这石壁字迹当中蕴含的高明武学,实无丝毫去意。如今剑法既破,徒留荒谷无益,更兼出来时日不短,大林寺诸事纷呈,不少大事尚需灵智定夺。 他寻思离去之前,尚有一事要做,当下长啸一声,唤回神雕。一人一雕再次上了石台,在“剑冢”两个大字之旁,孤独求败那两行小字之侧,硬生生凭惊人指力刻下两行小字。只见灵智写道:“密宗灵智,自华山论剑,连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老顽童,自觉无敌于天下。然见前辈高人埋剑之地,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悟剑七日,明大自在剑意。惜哉!不能与前辈争雄!寂兮寥兮!” 灵智微微一笑,胸中豪气陡增,再次出指刻道:“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后世小儿须知:群雄俯首,长剑空利,有何悲哉?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只身走天涯,长剑可破天。此方世界阻我求道,那便破碎虚空,超脱物外。”刻罢,寻思:“日后若有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孤独剑冢,瞧了我的字迹,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世上除了一个剑魔孤独求败,尚有我密宗灵智。”念及此处,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灵智自得一阵,又想:“孤独老儿的剑道曾次分明,自利剑、软剑到重剑、木剑,乃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向往。我虽明悟大自在剑意,但单以剑道境界而言,实未成体系。如今刻下字迹,若不留下自身剑道的话,后世之人一见之下,只当我是胡吹大气可就不好了。”他眉头微皱,思虑一阵,费力将石壁空旷一角梳理平整,跟着出指如剑,洋洋洒洒刻将起来。 只见灵智开篇写道:“前人剑道令人神往,后人剑道无有定法。密宗灵智,本为僧弥,既得前人遗泽,自应泽被后人。彼之剑,分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五境,吾之剑,亦分为五,一曰术、二曰势、三曰意、四曰心、五曰域。”写完之后,略做停顿,跟着写道:“剑术者,用剑之法也。吾自学剑以来,孜孜十年,方至招式精纯。世间剑法,名目繁多,形式不一。然能推陈出新者,可称剑术大成。即至此时,天下剑招尽入胸腹间,偶有别出机杼者,亦似闻如见虽精湛艺绝,却不脱技击之樊笼。” 详细阐述了剑术一境,继而写道:“剑势者,招中蕴势,剑中藏锋。持剑之人不拘泥于形式,挥攉潇洒,忽往复收;恣意挥舞,乍徐还疾”只寥寥数十字便细细阐述这一境界与剑术境的不同,令人一瞧便知。 待得写完剑势境,这才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发酸的手指,跟着气灌双指,一笔一划写道:“剑者,器也;意者,神也;剑意者,持剑之人意向也。长剑在手,有我无敌。去繁就简,意在剑先。一招一势,端端式式;一举一动,玄之又玄?”灵智已悟出大自在剑意,是以这前三重境界难不倒他,被他以简扼的言语阐述的清清楚楚。 灵智思虑一阵,再次书写,一时间只见石粉噗噗直落,足见指力惊人,功力深厚。只见上面写道:“剑心者,剑客之执念也。世人纷扰,杂念丛生。若人知六根不实,五蕴假名,遍体求之,必无定处。习武练剑之人亦是如此,若了此言者,行住坐卧皆禅定,知心是空,名为悟心。但凡明悟剑心,莫不剑出无悔,心念一动,剑气如虹,上斩碧落,下斩黄泉故此境界凡夫最为向往,亦最不可得。若觉最上乘者,心中有念亦有剑,故能离於诸杂念也。若见杂念萦於此念,此人之剑,已失决绝,纵使长剑再利,又有何惧哉?” 写到此处,灵智轻叹一声,心想:“以我如今的剑道境界,勉强可称之为剑心境,盖因我参禅礼佛多年,早已生出一颗大慈悲心。以慈悲佛心替代剑心,倒不虞掌控不了剑意。只不过这剑域境,我虽有几分推测,但细究起来,已属玄幻一流,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悟出?”转念又想:“烦恼名众生,悟解名菩提,亦不一不异,只隔具『迷』悟耳。罢罢罢,且将心中的推测写下,也好给后来之人立个远大目标。”念及此处,目光已经逐渐坚定起来,举指奋力书写。 只见他弯着腰写道:“剑域者,平等法域者也。以心行气,以气御剑,化剑为域,剑气充斥其间,笼罩前后左右,周身四处。弗论修为高低,剑术强弱,一入此域,皆受其制,无有分别,故曰平等法域。平等法域者,凡夫不能入,圣人不能行”灵智写完,又重头瞧了一边,沉『吟』片刻,在最底下加了一句:“不舍智慧名愚痴。以心为空,解与不解俱是真;以心为有,解与不解俱是妄。后世小儿需知,剑道无涯,诚于心,诚于剑,诚于人。切记!切记!” 一边的神雕等得颇为不耐,见灵智满意的点头,虽不解其意,心中也生出畅快之情,当下咕咕两声,伸出尖喙啄住他的衣角,示意下落。 灵智自无不可,展开轻功飘然下了石台,猎了数只野兔,生了好大一堆火,用心料理一番,尽数留给神雕,对它说道:“老衲再次盘桓数月,尚有俗事需要料理。蒙你盛情以待,老衲无以为报,送你几只烤兔权作回礼。”说罢,站起身来,便欲出谷。 神雕本大快朵颐,听了他这几句话,上前两步拦在他身前,歪着头瞧着他嘎嘎直叫。灵智长叹一声,伸手在它身上轻拍,对着它道:“毋须如此,今日咱们暂且分别,日后若得闲暇,老衲再来相伴。”说着又向独孤求败的石冢拜了几拜,这才掉首出谷。 神雕颇为不舍,一路随行送至谷口,见灵智展开轻功疾驰,长鸣一声,双翅一振飞上天际,又送出三四十里,这才掉头回谷。 灵智此番出来耗时数月,虽然收获不菲,进步极速,但风餐『露』宿,所受苦楚亦颇多,又如何及得上在大林寺称宗做祖?他归心似箭,越伏牛、跨太行,数日已至太原。他寻了一家客栈,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点了数样小菜,独酌起来。用罢晚膳,也不打坐炼气,回到厢房后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极为酣畅,次日醒来,只觉神采奕奕,从来都未如此精神过。他洗漱一番,随意用了些早点,这才不缓不急往恒山而去。太原离恒山甚近,以灵智的轻功,只短短半日便到了恒山脚下。他沿着金龙峡而上,随意一跨便是三四丈,须臾间便到了大林寺门阙。他抬首瞧着山门上那雄健沧朴的“大林寺”三字,当下精神一震,提气大呼:“老衲回来啦。” 原本百无聊赖的几个知客小沙弥闻言浑身一震,齐齐欢呼一声,朝灵智涌来,七嘴八舌的道:“祖师,您老人家总算回来啦!” “祖师,听说您老人家得了天下第一,几位师伯喜不自胜,安排咱们在此等候。” 这当中令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僧人,虽然同样激动,却稳重得多,一边上前行礼,一边对着身边一个小沙弥道:“快快将祖师回山的消息禀告几位师叔师伯。”灵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慧可,毋须小题大做。”说完,伸手往他肩上一搭,跟着笑容更灿,说道:“不错不错,九阳神功已练到第二卷了,倒没偷懒。” 慧可被灵智一搭,如遭点中了『穴』道,立时动弹不得,但觉一股温暖气流飞速的在体内游走一圈,知是灵智在查探自己武功进境,不由得又惶恐,又忐忑,整个人就似喝醉酒,又如在半空中腾云驾雾一般。 听得灵智出言赞扬,这才压住心中起伏思『潮』,暗想:“我前几日才开始习练第二卷,不想祖师一探便知,他老人家果然法力无边。”他被灵智一赞,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欢喜。 灵智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勉励道:“继续保持,不可懈怠。”说罢,沿着山道往大雄宝殿走去,边走边问道:“这些时日来,寺中可有要事发生?” 慧可比身边这些小沙弥大了八九岁,阅历又多,知道不是自满之时,虽又惊又喜,却依旧语似连珠的道:“前些日子,青藏派巴赞大师到了,天山派卜掌门到了,河北两仪门的姜老拳师也到了”灵智神『色』微动,仔细询问一番,听说只是单纯来拜访,这才神『色』恢复如常。 此外不是哪一派的掌门、名宿,就是什么帮会的总舵主、什么镖局的总镖头,没一个不是大有来头之人。灵智只静静听着,也不问他们来意。只因青藏派巴赞大师、天山派卜掌门、河北两仪门的姜老拳师这三人同他交情不菲,这才区别对待。 慧可说到此处,忽然眉飞『色』舞起来,接着道:“前些日子‘江南七怪’七位前辈带来消息,说您老人家在华山论剑之时,连败各路高手夺得天下第一,他们几位一直在寺中盘桓,说要等您老人家回来。”大林寺上下深知“江南七怪”全是武林中早享盛名的硬手,不会说谎,消息传来,举寺震动。 灵智一愣,继而笑道:“消息还传得真快。”他略一思索便知应是郭靖、黄蓉二人将当日论剑的情景告诉“江南七怪”,只是不曾想这七位居然会在恒山等他。灵智同他们相交二十多年,交情自与常人不同,当下加快几分步伐,欲与七人一会。 上了大雄宝殿,觉远、觉心几个正与“江南七怪”寒暄,一见灵智,众人齐齐起身。大林寺诸僧俱大礼参拜,“江南七怪”亦都拱手见礼,又是一番热闹。 正所谓故土难离,当年随灵智自北归南后,一直在嘉兴周边活动。他们熟悉江南武林状况,又兼之武功大进,自是混得风生水起。这些年随着郭靖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提起他的授业恩师灵智上人,旁人莫不拜服,连带着江南七怪的声音也越来越盛。久而久之,当地武林豪侠无不对七人恭恭敬敬,便是外地武林中人,亦给他们三分薄面,令其十分受用。 他们倒也算明白人,深知个中缘由,归其根本,乃受灵智大恩,是以十分重视与灵智的友谊。这次听说灵智夺得论剑第一,非但如此,更突破到那传说中的先天至境,当下决定前往恒山,一来为道贺,二来为求指点。 韩宝驹『性』子爽利,一见灵智便哈哈笑道:“上人,咱们听到靖儿说你连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一举夺得天下第一,当真喜出望外。”他说到此处,眼『露』追忆钦佩之『色』。他们七人当日在归云庄与黄『药』师交过手,深知此人武功厉害。其余三人与之齐名,想必武功亦相差无几。灵智以一敌四,兀自大占上方,足见武功是何等惊人。 灵智微微一笑,道:“老衲乃方外之人,身外虚名于我如浮云。韩三哥与诸位久处江南,平素无法得见。今日见到你们,倒令老衲比赢了四绝尚要高兴几分。”他言语谦抑,对七人神态着实亲热,令得柯镇恶等人甚是得意。 朱聪手舞折扇,摇头晃脑道:“当日大战,必定精彩绝伦。”他说到这里,语『露』惋惜,又道:“早知如此,咱们该一股脑儿上华山给上人你摇旗呐喊,也好一睹你的盖世风采。”此言一出,南希仁、全金发几个俱都大点其头,脸『露』神往之『色』。 七人极力吹捧,语『露』钦佩。本来灵智不喜这等阿谀之词,况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未免啰唆。然江南七怪『性』子古怪,轻易不对人低头,若非心中真的佩服灵智,断不能语意如此诚挚。灵智同他们相交多年,深知他们秉『性』,自是十分欣喜。 几人又寒暄几句,灵智令觉远等人退下,这才领七人去了山后厢房,命人整治了一桌酒菜,亲自招待,一起开怀畅饮起来。席间聊起当日大战种种情形,听到其凶险之处,江南七怪无不勃然变『色』。待听得郭靖武功进展神速,能抵挡西毒百余招不落下风之时,又都深感欣慰。当听到铁掌水上漂裘千仞落发为僧,拜南帝一灯大师为师后,俱都唏嘘不已。 聊了一会儿,灵智忽道:“老衲虽突破了先天之境,却机缘巧合之下,见识了一位前辈高人的惊天本事。”他见七怪愕然,当下将在孤独剑冢的遭遇缓缓道出,嘘唏道:“这位前辈剑道之深,灵智不如多矣!” 江南七怪对灵智本来敬佩得五体投地,忽听他说机缘巧合见识了一位前辈高人的惊天本事,不禁大为惊讶。待得听完孤独求败的事迹及灵智这数月的经历之后,一个个目瞪口呆,良久才齐齐叹息,同时对这位作古多年的剑魔孤独求败忍不住敬佩起来。 第十三章 雨打芭蕉 灵智陪着江南七怪畅饮,说些江湖趣事,聊些往日典故,不知不觉,天已大黑。灵智见天『色』已晚,唤来小沙弥收拾残席,伺候七人洗漱,自己则上了天峰岭歇息。 一夜,须臾而过。江南七怪兴致勃勃,自觉这几年进步甚大,欲与灵智交手,以试武功高低。灵智也不推辞,径直站在校场之上,负手以待。 柯镇恶等见灵智站定,行了一礼,齐声叫道:“上人小心了!”他们深知灵智武功厉害,也不客气,杖剑齐发,鞭秤齐挥,掌力涌动,折扇轻舞,各使看家本领对着灵智围攻而去。 灵智有心试他们内力,见七人兵刃齐至,不慌不忙,呼地一掌推出。这一招正是“大手印”中的“挤”字诀,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苦练,比之华山论剑之时,威力之强已大非昔比。但他知自己掌力奇浑,七人抵挡不了,掌力只出三成,另有七成力道留作后备,源源不绝朝七人挤压过去,这正是此招的要旨所在。 七人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被这掌力一挤,手上兵刃几有拿捏不住的趋势,手中招式亦七零八落,不成样子,当下对视一眼,身形晃动间,已连成一线,各施内力相抗。 七人同修一部“混元功”,内力系出同源,被灵智庞大的先天真气一激,这十余年勤修苦练的修为逐渐显『露』出来,竟能与之相抗。灵智微微一笑,将掌上力道再次加大五分,真气源源不绝涌去,叫七人无法避让。 他一增加掌力,七人修为高低立时显现出来。只见柯镇恶将牙咬的咯咯直想,右手紧握铁杖撑在地上借力,左掌搭在朱聪左肩,同时将体内真气注入朱聪体内。朱聪反手将手中油纸扇『插』在颈上,双掌往前一按,抵住南希仁的后退之势。南希仁之前,则是韩宝驹、全金发、韩小莹三人。而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体格魁梧,一身横练功夫护体的张阿生。 张阿生虽借助其余六人之力抵挡灵智掌力,却受前后两股巨力夹击,饶是他一身体格健硕、横练功夫精深,也被这两股力道涨得满脸通红,浑身筋骨咔咔作响。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灵智见七人摇摇欲坠,当下手腕一收,原本袭向张阿生胸口的那阵掌风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同时笑道:“七人这些年没白费,一身修为均有极大的增长。”他瞧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全金发、韩宝驹两个,又看了看大口喘气的韩小莹、张阿生与柯镇恶三人,最后眼『露』赞许之『色』,对着朱聪与南希仁道:“你们当中,内功修为当属朱二哥、南四哥为最,其余五人则相差不大。” 韩小莹几个见南希仁面『色』如常,只额上微有汗渍,显是留有余力,心想:“二哥心思敏捷,悟『性』远超我等,有此内力不足为奇。但四哥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想内力竟也如此了得。”念及此处,眼中微『露』复杂之『色』。转念又想:“江南七怪情同手足,四哥有此修为,我应当高兴才是。大不了日后更加勤勉一些,迎头赶上便是。”当下展颜笑道:“上人,咱们再比一比兵刃罢。”说罢,长剑一抖,舞出数道剑花,一招“腾蛟起凤”攻了过去。 她知灵智剑道已甄至不可思议的境界,机缘难得,如蒙他指点一二,定要胜过自己闭门苦修多年。她一动手,其余六怪对视一眼,相继出手。南希仁双掌如风,招式古朴却不容小觑。朱聪双手连抓,迅疾无比,使的正是潜心独创的“分筋错骨手”。柯镇恶、韩宝驹几个则在四人身旁跳跃来去,以助攻势。 觉远等人在一旁瞧着,暗呼:“厉害厉害,这七位前辈招式手法各不相同,却又彼此呼应,联手之下,任何一招都威力倍增。不知师尊他老人家如何应对?”观战的大林寺僧众俱都武学修养高深,自然瞧得出江南七怪的厉害。如今瞧了七人精妙绝伦的招式,脸上俱都显『露』惊佩之『色』。 只见灵智微微一笑,身子一闪,已避开韩小莹剑势,跟着屈指一弹,正好弹在她长剑薄弱之处。不等对方变招,见朱聪扑来,侧身让过,左手来抓他手腕。朱聪见他手法又快又狠,使正是“大悲撕风手”里的手法,不觉“咦”的一声,暗暗心惊:“上人这手法竟然与原来又不相同,非但迅捷绝伦,更平添三分诡异,远胜当年多矣。”思虑间,忽觉手腕一疼,待要变招已来不及,已吃了灵智一抓。 朱聪只觉对方一抓即收,又惊又惧,心想:“若我此时与上人真个动手,岂非手腕已碎?”转念又想:“我潜心苦练的‘分筋错骨手’尚未使出,怎能轻易服输?”当下精神一震,欲将这路手法一招一式地使出,请灵智斧正。 却说灵智破去朱聪手法,已察觉南希仁右手发出铁掌,向自己后心击来。这一掌劲急猛恶,伸手去接已来不及,当下足下一点,低头往前猛蹿一截,跟着使出独创轻功“虎奔猿跃之术”中“回身势”,上半身向后一甩,恰如猛虎回头,朝南希仁扑去。 此时南希仁掌力未尽,欲要回掌已来之不及,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韩宝驹金龙鞭一甩,使一招“断胫盘打’,扫向灵智腰间,大大方方的将灵智这一扑破去。 灵智见这一鞭来势甚巧,自己身处半空无处借力,倘若被金鞭卷住,非要丢个大脸。念及此处,腰身使力,身子向外一挫,整个人在半空中迅速翻腾几圈,堪堪避开金鞭卷处,甫一落地,又追朱聪。 他们这几招只在眨眼间完成,情势变化之快,众人招式之精巧,直瞧得觉远等人神驰目眩。 朱聪见灵智追来,双爪齐出,使一招“智珠在握”,抓他双肩及腰侧。这一招正是“分筋错骨手”里的妙招,抓敌双肩腰侧乃是虚招,对方抬手抵挡则立时变招,左手抓敌左手,右手抓敌右手,可一举将敌牢牢擒住。 奈何灵智不同于一般武林高手,他见朱聪双爪抓来,双掌一错,使一招“如龙似虎”,反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这时韩小莹、柯镇恶等也从一旁赶了上来,张阿生迎上抢过,杀猪刀呼呼生风,连劈两刀。 灵智见他刀法精奇,不敢轻敌,退开三步,又见韩小莹挥剑刺来,双手并成剑指,斜斜刺出一剑,已用上了在孤独剑冢中悟出的“破剑式”。这一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乃集剑法之大成,攻敌招式薄弱之处,破敌于举手抬足之间,举重若轻,大显剑道宗师的风范。 这还是他未以自身剑意相合,如若不然,但此一剑便教韩小莹命丧黄泉。饶是如此,韩小莹也被这神乎其神的一剑所摄,对方两根手指沿着自己剑势薄弱之处刺来,直扑胸前要『穴』,危急中长剑往下一偏,剑身堪堪挡住灵智剑指。 叮的一声脆响,剑指相交,韩小莹只觉手上剧震,长剑剑身已被灵智剑指所附带的劲力震弯,险些脱手。 朱聪等人见状,暗呼:“厉害厉害,若上人此时长剑在手,七妹岂非要被穿胸而过?”柯镇恶瞧不见适才这一下的凶险之处,侧耳倾听,辨明灵智方位,铁杖乘势向前急刺,倒是解去韩小莹之危。 灵智见铁杖刺来,眉头微皱,他此时无兵刃在手,又不能以内力压人,如若正面迎接乃是下策,当下向左斜奔三步,避开这一刺,跟着反身向右疾驰,先使一招“莽牛出洞”朝张阿生捣去,接着左手僧袍一甩,一招“大江涛涛”,劲风及处,正是韩小莹剑刃。 这招“大江涛涛”,虽只用了五分力,但劲力变化精微,又岂是韩小莹能抵挡得住的?不过她倒也反应机敏,甫察剑刃为对方劲力震偏,心念一动即收剑卸力。灵智暗暗点头,左突右闪,『乱』跑『乱』窜一阵,教七人手忙脚『乱』。 大林寺众僧当中,不少长老乃是密宗高僧,佛法精湛,武功过人。他们细看灵智身法脚步,并不迅捷,但江南七怪就是追之不及。略一思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灵智着脚之处非但是他们招式疏漏所在,江南七怪心生顾忌之下,自然欲变招克敌。一开始他们尚体会不到灵智的用意所在,但数十招一过,场中情势大变,合围之势竟让灵智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去,每一招均变成了与之单打独斗。 又拆数招,机敏如朱聪者已渐渐醒悟,不禁暗叫惭愧,纵身跃出圈外,伺机进招。灵智嘿嘿直笑,右掌拍出,一股劲风,扑向南希仁背心。南希仁腿弯一软,摔了下来。南希仁面上一红,情知灵智实已留手,否则哪里还有命在?但他是七人当中第一个被灵智摔倒之人,心中既羞且愤,爬将起来,下定决心,定要多撑几招。 灵智一招得手,见朱聪欲欺身而近,左手探出,抓向朱聪后腰。朱聪施展擒拿手法,双掌奋力格开,但又如何及得上他一身龙象巨力,身子一晃,扑通一声,也摔倒在地。 韩小莹娇斥一声:“上人,且瞧瞧我这一招如何?”长剑闪动,灵智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敌剑,全身立被裹于一团剑气之中,双眼一亮,问道:“你这招可有什么名目?”下手一点不慢,剑指连点,寻隙反击。 灵智已领悟了无上剑意,此时以手代剑,虽极力收摄剑意,但双指上仍附带锋锐气劲。韩小莹只觉脸上身上凉飕的,似有一柄利刃周游划动,哪敢移动半步,只嘴上回道:“我这一招叫‘雨打芭蕉’。” 灵智出言赞道:“你这一招很好。”话音甫落,心剑合一,势成自然,已使出韩小莹适才用的这一招“雨打芭蕉”。韩小莹愕然,她见灵智这招内里架子与自己所使十分相似,出剑手法却与自己决然不同,时而快,时而慢,身随剑转,回剑纵掠,所向披靡。 韩小莹见他一招使出,剑锋及处,一举将朱聪、韩宝驹、全金发三人罩住,威力与自己所使天差地别,不禁眉头一皱,寻思:“怎会如此?” 灵智一剑既出,见韩小莹收回长剑,眼『露』『迷』茫之『色』,当下目光似电,盯住她喝道:“你一味求快,固然剑势凌厉,威力惊人,却落了下乘。正所谓‘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你这招既以‘雨打芭蕉’为名,自当领悟这当中意境。” 韩小莹闻言一震,脸上『迷』惘之『色』渐去,长剑平挑,对着灵智当头劈下。这一挑一劈,已带上了三分灵智使剑手法的韵味。灵智微微一笑,剑指分刺左右,『逼』退柯镇恶与张阿生,同时对着她道:“你再仔细瞧瞧。”话音甫落,对着她再次使出那招“雨打芭蕉”。 韩小莹苦练“越女剑法”二十余年,武功虽不及朱聪等人,但于剑法一道见识却颇渊博。她既能自创剑招,自是悟『性』不低,见灵智有心指点,照着他的指点应招,心中又惊又佩,却又不禁暗暗欢喜,思忖:“咱们兄妹七人已算一等高手,可是与上人一较量,竟没『摸』到他半片衣角,足见彼此差距。今年来我剑法渐至瓶颈,一味苦练已没多大作用,正要上人这等宗师指点。” 二人须臾间已拆了数个来回,均使那招“雨打芭蕉”。其余六怪见状,渐渐停手闪至一边,以免打断韩小莹的感悟。 灵智以指代剑,却频频将韩小莹『逼』得险象环生。朱聪等人一边平息内气,一边凝神瞧着交手的二人,见灵智无论攻向左侧右侧,韩小莹均只有退避,无法反击。灵智连使九剑,韩小莹一退再退,亦退了九步。 灵智一番抢攻,韩小莹心下甚为惊惶,但此时分心无暇,唯有奋力抵挡,同时学习灵智的出剑方位及手法,令自己的剑招蜕变,变得更为完美,方能反击对方。又拆数招,韩小莹渐渐察觉自己这招剑法已然大变,从灵智身上学来的手法亦逐渐根深蒂固,敌剑刺到,下意识已出剑迎敌。 灵智哈哈大笑,须臾突进,右手剑指直刺敌人咽喉,这一剑当真迅捷无伦。韩小莹下意识抵挡,出手神速,竟然不输灵智剑招,斜身避剑,长剑顺势横击对方左肩,灵智顺势向后退出一步,韩小莹下一剑已朝灵智右手手腕刺到。 朱聪、韩宝驹、韩宝驹等看得真切,不由得齐声呼叫。虽说灵智刻意压制出手速度,又来来去去只使这一招“雨打芭蕉”,但韩小莹从无力抵挡到出剑反击,只用了三十余招,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第十四章 凝练窍穴 二人又拆解了数次,灵智见韩小莹这招“雨打芭蕉”自纯熟渐至圆润,停手对着他们道:“打了一上午,老衲腹中倒有些饥渴了。”他呵呵大笑,出了校场,回到后山厢房,与江南七怪置酒豪饮。 江南七怪同他是老交情了,人人兴高采烈,欢呼畅饮。酒过三巡,韩小莹举杯对着灵智道:“上人,今日一场切磋,小妹所得颇多,感激不尽。”说罢,一饮而尽,尽显豪迈。 灵智哈哈大笑,满饮一杯。柯镇恶等均点头称是,亦陪了一杯酒。几人用罢午饭,仍嫌喝得不过瘾,提了数坛好酒到天峰岭顶开怀畅饮。不知不觉,灵智、柯镇恶、韩宝驹、张阿生等都已喝得半醉,寻了一处山头欢呼叫嚷,旁若无人。朱聪、南希仁、全金发三个喝得略少,望着欢呼叫嚷的几人无奈摇头。 此后,江南七怪又在恒山呆了半月有余,这才告辞,下了恒山,出了大林寺,一路南下,回嘉兴去了。 长歌阳春,故人未归,须臾满地风霜。青云望月,凭栏高歌,又是数季深秋。近几年来,灵智大都呆在天峰岭,出寺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每日多是翻阅典籍,温养真气,不断完善独创的神功要诀。 武道一途,永无止境。放眼古今,能突破先天境界之人,均属人杰。当今武林,能突破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除却灵智这个异类,近几十年来,遍数整个江湖也只有全真教创始人重阳真人一人罢了。 而能在先天境界的基础上再作突破者,五一不是威压当世的盖世宗师。可因年代过于久远的缘故,那些宗师或有些许事迹留下,但总存了几分虚幻,真伪来历均不可考,更别说他们突破先天之后的心得感悟了。 灵智翻遍密宗典籍,亦只寻到数篇残卷留有只言片语,凌『乱』不成体系。是以这几年他除却真气越发雄浑之外,再无大的突破。灵智无奈之下,只得命弟子门人收集诸多道门典籍、全真手札,以欺能有所得。 一日,灵智手执《『性』命法诀明指》细细翻阅,见千峰老人答复弟子提问时讲:“二目中心内即为祖窍”。行功之时“两眼归中守一,养于祖窍之内,毋勤毋怠,谓之安神祖窍”。观至此处,灵智精神一振,细看下去,只见千峰老人又言:“昔我师了然曰:不练祖窍,则真息不住,而神化无基,『药』物不全,金丹亦不结。因此在行功之初均要意守祖窍。”灵智放下手札,皱眉思索。 其实佛门也有类似的言论,例如当初那部《根源慧经》,也是讲究温养祖窍,锻炼那玄之又玄的精神力。但这本书首次提到了一个“练”字,不练祖窍,则真息不住。单从这句话来看,这祖窍如同人体经脉『穴』道一般,是可以凝练的。 他境界高深,见识广博,更兼医术高明,近年来阅览了无数典籍手札,对此有自己的见解。以他度之,窍为万法之都,不可以有心守,不可以无心求。有心守之则着相,无心守之又落空。然则要如何才正确呢?此不解一也。这“练”之一字,若从练『性』的角度考虑,同时也与修命紧密相联。正所谓“垂帘明心守祖窍,见着『性』光是功夫”,千峰老人所言“安神祖窍”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翕聚先天”。所以此窍既是练『性』之所,也是立命之根。 其实灵智自突破先天之后,一直有所揣测。既然眉心祖窍能容纳真气,以真气温养精神,达到“安神立命”的目的,那人体内未必没有其他窍『穴』,一如眉心祖窍。只是这些地方不同于周身『穴』道,太过隐蔽,常人难以找到,这才以为是人为杜撰出来的。 灵智思索一阵,心念一动,一缕极为活泼的先天真气自下丹田而上,飞速游走,出气海、经天枢、走中脘、过膻中,最后汇入眉心祖窍。这缕真气甫一入内,灵智只觉三光立聚眉心,光耀如日现前,头脑变得十分清晰,适才所观逐字句一在脑海中浮现,种种灵感迸发。 灵智一边体察祖窍细微变化,一边思索千峰老人的歌诀:“天上地下安祖窍,日西月东紧先天。玄关之后谷中前,正中有个空不空。”这几句话恰恰点名了祖窍的关碍与位置所在,正是那玄关出人、明心见『性』的门户。 灵智微以意运,真气源源不绝注入眉心祖窍,只觉整个身子越来越轻,仿佛置身云端、遨游天际。一时间,竟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好在他意志坚定,呻『吟』两声即发觉不妥,当下虚静守一,降心制『性』,缓缓将真气自下中丹田调入眉心祖窍当中。 灵智这一运功便是数个时辰。及至烈日当空,伺候灵智的小沙弥见他闭目运功,不敢相扰,只将午膳放在桌上。待得傍晚,见灵智动也未动,虽心中惊奇,却不敢弄出一丝响动,只悄悄将膳食换过,这才退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灵智一意归中,万籁俱寂,渐至身心两忘,恍恍惚惚间,只感一股电流在身上嘶较缬电,其舒服妙不可言。他端坐整整一日,滴水未进,腹中空空如也,却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灵智收功睁眼,眼中两道厉芒一闪即逝。他今日行功,所得颇多。本来他眉心祖窍在其日积月累的修行下,较之常人宽广数倍乃是数十倍,但与下中两处丹田一比,终究小了许多。盖因此处实在太过重要,稍有不慎便精神震『荡』,有损伤心神之虞。是以灵智从未试过将一身浑厚真气源源不绝的注入其间。不想今日一试,真气开督闭任,通气往来,皆汇于此。这眉心祖窍竟尔拓宽凝练,抵得上往日数月温养之功。 灵智一喜,不复往日小心翼翼,当下以心行气,上达泥丸,下通气海,直至足下涌泉、头顶百汇,离宫坎户、玄门牝户,无有疏漏。待得功行九九八十一个大周天,一身真气混元如一。非但如此,他勤修数十年,充斥气海膻中的真气竟有小半可纳入眉心祖窍,令得下中两处丹田立时空出不少地方。 灵智大喜,他心知已迈出十分重要的一步,对于今后突破至更高深的境界打下坚实的基础。世传道书丹经、佛门典籍中不乏下手行功时存想山根的例子。他今日误打误撞,一番施为正与这些例子相通,聚光于眉心祖窍,而后存想山根,功行周天,养神孕窍。 此日过后,灵智日夜用功,但觉眼明心亮,神清气爽,精神一日振奋过一日。他悟出温养窍『穴』之法,祖气修足,玄关渐奥。数月以后,灵智眉心祖窍之宽广坚固不在胸口膻中之下,真气浑厚五成有余。如此,神功全力运转之下,丹田发暖,脸似蚁爬,头顶气旋,天地元气以无法估量之势灌入体内,化作自身独有的大日真气。 又数月,灵智勤修坐功,苦研典籍,又从数篇古籍残篇当中发现五处玄妙不下于眉心祖窍的窍『穴』。他依法施为,以凝练眉心祖窍的方法将这五处玄奥窍『穴』与体内经脉相联处的坚韧隔膜冲开,又日日以先天真气将之开拓凝练,神功进展之速,常人闻之未闻。 灵智专心将五处窍『穴』并眉心祖窍凝练到极致,此后一直将心思放在发掘体内其余窍『穴』之上。匆匆又是数年,灵智一连发现数十处新的窍『穴』,但凝练窍『穴』非一日之功,须得日积月累。这数年来,他只堪堪将真气填满数个窍『穴』,加上原有六处,亦不过十五之数。凝练窍『穴』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恒山景致宜人,山上泉水清冽,灵智久居山中,参禅打坐,炼气凝『穴』,功力日渐深厚。他想着存身于兹,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可却病延年。间或调教弟子,开坛讲经,令得大林寺越发的兴盛,佛法之昌,于西北诸省芸芸众寺中算得第一。 这些年来,郭靖、黄蓉在江湖上的声名越来越大,但老一辈的人物却渐渐销声匿迹。五绝当中,南帝一灯隐居大理,西毒欧阳锋在白驼山潜修。北丐洪七公自黄蓉接掌丐帮帮主之位后,便一心在江湖上打转,从天南吃到地北,好不逍遥。东邪黄『药』师早两年还同女儿女婿一同呆在桃花岛上,但时日一久,他不喜郭靖的『性』子,索『性』连桃花岛也不要了,游走在江湖中。 灵智又陆续收了几名弟子,入室弟子如觉远者,均为大林寺僧人,共计七人。七人均属觉字辈,因手上功夫过硬,又见道德高深,行事有度,江湖人称“大林七觉”,声名之隆不在当年全真七子之下。至于他第一个俗家弟子“狂刀”次仁,则于西北之地开宗立派,奉灵智为开山祖师,创下狂刀门,威震西北武林。 灵智功力日深,又不断改良一身所学,渐渐一身武功已与自己过去所学全然不同,不但与别派武功无丝毫共通之处,而且从来不曾听江湖中人提起过有哪一种功夫类似,竟尔自成一派。 例如一路“大力莽牛拳”,灵智初学之时,这路拳法乃密宗基础拳法之一。后来他功力日深,别开蹊径之下,这路拳法运劲使力的手法与原来大不相同,甚至不少地方更是背道而驰,却也自具克敌制胜之妙,威力倍增。再到后来他境界远迈当世群雄,一艺通百艺通,武学上既已有高深造诣,再改良这路拳法自是不在话下。拳法中所蕴真气运转之法,不在当世任何一路拳法之下。 他孕神练窍,每日奇想怪招,纷至沓来,一试之下,再也不能自休,非但将原本的“大寂灭爪”、“大悲撕风手”、“大疯魔杖法”等绝技改得面目全非,更创出数十路成套武功。觉远等人将灵智所创拳脚棍棒、掌指刀剑分门别类,收录成册,凑成三十六门绝学,令门下弟子精研其一,另选其他绝学傍身。时日一久,江湖中人推崇之下,“大林三十六绝技”与“少林七十二绝技”各有所长,可谓江湖一绝。 如“大力莽牛拳”这等绝学,招式古朴,架子简单,旁人一看即会。不少绝学招式流传出去,便是粗通武功之人也会上那么一两手,一时间,大林绝技竟如“太祖长拳”一般,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倒令灵智之名响彻天下,久萦不散。 灵智既创出“大日如来诀”,便索『性』将“九阳神功”传给几大入室弟子。众人习练之下,功力进展神速。似觉远等,既有九阳神功的深厚根柢,要学任何武功皆轻而易举,但要练通灵智所创诸般绝学却没那么容易。好在他悟『性』不差,『性』子坚毅,又得灵智这个名师指点,花了数年苦功,将诸般绝学一一学会,一身武功之深,不在昔日五绝之下。 至于灵智其他几名弟子,入门较之觉远晚了不少,更兼资质有高有低,虽同样学会九阳神功这门旷世绝学,但神功变化精奥,岂能尽数融汇?是以一身武功堪堪甄至二流。好在有觉远珠玉在前,他生『性』平和,常常将自身心得体会告知几位师弟,令他们颇增妙悟。 一日,灵智将七名入室弟子唤至天峰岭顶,对着他们道:“为师这几年潜修凝练窍『穴』,这‘大日如来诀’已与原来大为不同,真正称得上是一门神功,可作我大林寺镇寺传承所用。” 七人闻言大为欢喜,齐声贺道:“恭喜师尊创此绝学。”灵智微微一笑,继而面『色』一肃道:“这门功夫干系重大,你们切不可透漏一丝风声。对外只宣称‘九阳神功’乃我大林寺镇寺神功。须知当年一部‘九阴真经’便令得天下血雨腥风,动『荡』不安无数年。若是让人得知这门神功,非我大林寺之福。” 七人郑重应道:“谨遵恩师教诲。” 灵智摆摆手道:“毋须如此严肃,为师一日未死,便一日无虞。”他双眼一一扫过面前七位弟子,又道:“这门功夫本是以九阳为基,除却你们大师兄外,你等九阳皆未练至第四卷,倒练不了这门神功。但是这当中的一些道理,你们可以听一听,当可助你们加深对九阳功的理解。”说罢,缓缓讲解起来。 他这日所讲,乃三口不说、六耳不传之秘,讲了一遍,便闭口不言,将七人赶下了天峰岭。觉远等经此一晚苦思,不但通解了不少遗憾之处,而对师父灵智所授诸般上乘武功,也有更深一层体会。此后岁月,他们细细参究其中道理,九阳神功越练越深,竟先后突破一流,一跃而成江湖顶尖高手,可见灵智所授委实巧妙之至。 第十五章 赤练仙子 自灵智在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以来,又过去匆匆十余载。这十余载当中,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人物除了郭靖郭大侠及丐帮黄帮主夫『妇』二人外,还有一人,唤作“赤练仙子”。 “赤练仙子”李莫愁,出身来历江湖中人大多不知道,因其面若桃花,心若蛇蝎,出手狠辣无比,轻则取人『性』命,重则屠门灭派,因而得了“赤练仙子”这个称号。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当时嘉兴属于两浙路秀州。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五个少女在驾着小船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和歌嘻笑,『荡』舟采莲。歌声飘『荡』,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却有一个道姑听到这两句歌词长叹,提起左手,瞧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什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词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这人,正是那“赤练仙子”李莫愁。 而在李莫愁身后十余丈处,一个青袍长须的老者也是一直悄立不动,只有当“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那两句传到之时,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列位看官,不用在下细说也应当猜得出此人的身份。 李莫愁乃是少有的一流高手,出身的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如此人物却被人悄悄跟在身后而茫然不自知,足见此人的厉害。 舟中五个少女中三人十五六岁上下,另外两个都只九岁。两个幼女是中表之亲,表姊姓程,单名一个英字,表妹姓陆,名无双。两人相差半岁。 说也好笑,这陆无双的大伯名叫陆展元,薄命负心,辜负了李莫愁,娶了何沅君,使得这天下不单单多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赤练仙子”,也多了一个疯子。 说起这疯子的来历,可就大大的有名,正是南帝一灯大师座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当中的武三通。武三通收了何沅君做义女,却不想见她逐渐出落得花容月貌,竟然喜欢上了她。也不知道一灯大师是如何教授弟子的,教出这等禽兽,连小女孩也不放过。 扯远了,但说武三通疯了以后,却一路从大理寻到嘉兴,要找教训陆展元,将何沅君抢回来。 在程英及陆无双口中得知他夫妻二人已经去世之后,竟然掘了陆展元的坟。不过这时李莫愁已在陆立鼎家中按下九个血手印,他们夫『妇』二人也只当是李莫愁派人干的。 陆二娘望着白墙,抓住椅背,道:“为什么九个手印?咱们家里可只有七口。” 她两句话出口,手足酸软,怔怔的瞧着丈夫,竟要流下泪来。陆立鼎伸手扶住她臂膀,道:“娘子,事到临头,也不必害怕。上面这两个手印是要给哥哥和嫂子的,下面两个自然是打在你我身上了。第三排的两个,是对付无双和小英。最后三个,打的是阿根和两名丫头。嘿嘿,这才叫血溅满门啊。” 陆二娘颤声道:“哥哥嫂子?” 陆立鼎道:“不知这魔头跟哥哥嫂子有什么大仇,兄嫂死了,她仍要派人从坟里掘出他们遗体来折辱。” 夫妻二人又聊了几句,走到后院,忽听得东边壁上喀的一响,却瞧见墙头上坐着个男孩,伸手正去摘凌霄花,墙角还有一男二女三个小孩。孩儿们玩得起劲,全不知一场血腥大祸已迫在眉睫,陆立鼎夫『妇』叹了口气,同进房中。 陆无双虽然是女孩儿,却颇为好强,她气恼那男孩把花朵抛给表姊而不给自己,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从空中飞跃过去,只听喀嚓两响,陆无双左腿腿骨折断,那男孩的额角撞在花坛石上,登时鲜血喷出。 陆立鼎夫『妇』听得叫声,从房中奔出,见到两个孩子负伤,又见一个中年『妇』人从西厢房快步出来,料想是那前来借宿的女子。 三人一番施为,待要通报姓名,忽然屋顶上有人哈哈一笑,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但取陆家一门七口『性』命,余人快快出去。”那『妇』人正在接骨,猛听得屋顶上呼喝之声,吃了一惊,不自禁的双手一扭,喀的一声,断骨又扭歪了,陆无双剧痛之下,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几人抬头一瞧,确实个小道姑。这小道姑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弟子,唤作洪凌波。她功力浅薄,敌不过武三娘,兀自退去。 这时,陆立鼎夫『妇』与武三娘又互通了姓名,又将武三通如何发疯等一众缘由将给他夫妻二人听。 陆立鼎道:“如此说来,掘坟盗我兄嫂遗体的,便是尊夫了。”武娘子脸有惭『色』,道:“刚才听府上两位小姐说起,那确是拙夫。”陆立鼎怫然道:“尊夫这等行径,可大大的不是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怨仇,何况我兄嫂已死,就算真有深仇大怨,也是一了百了,却何以来损伤他遗体,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武三娘又命两个儿子武敦儒、武修文向陆立鼎夫妻叩头,代他们爹爹谢罪,总算稳住陆立鼎夫妻二人。这时,那疯疯癫癫的武三通,飞身下屋,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儿子上屋而去。他『乱』跑一阵,奔进一座树林,忽然放下修文,单单抱着头上有伤的敦儒,走得影踪不见,竟把小儿子留在树林之中。 武修文在树林当中『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天明,『迷』糊中听得头顶几下清亮高亢的啼声,他睁开眼来,抬头望去,只见两只极大的白『色』大鹰正在天空盘旋翱翔,双翅横展,竟达丈许。他从未见过这般大鹰,凝目注视,又感奇怪,又觉好玩,叫道:“哥哥,快来看大鹰!”一时没想到只自己孤身一人,自来形影不离的哥哥却已不在身边。 忽听得背后两声低啸,声音娇柔清脆,似出于女孩子之口。两只大鹰又盘旋了几个圈子,缓缓下降。武修文回过头来,只见树后走出一个女孩,向天空招手,两只大鹰敛翅飞落,站在她的身畔。那女孩向武修文望了一眼,抚『摸』两只大鹰之背,说道:“好雕儿,乖雕儿。”武修文心想:“原来这两只大鹰是雕儿。”但见双雕昂首顾盼,神骏非常,站在地下比那女孩还高。 武修文走近说道:“这两只雕儿是你家养的么?”那女孩小嘴微撅,做了个轻蔑神『色』,道:“我不认得你,不跟你玩。”武修文也不以为忤,伸手去『摸』雕背。那女孩一声轻哨,那雕儿左翅突然扫出,劲力竟然极大,武修文没提防,登时给扫得摔了个筋斗。 武修文打了个滚站起,望着双雕,心下好生羡慕,说道:“这对雕儿真好,肯听你话。我回头要爹爹也去捉一对来养了玩。”那女孩道:“哼,你爹爹捉得着么?”武修文连讨三个没趣,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定睛瞧时,只见她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武修文虽是小童,也觉她秀丽之极,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意,但见她神『色』凛然,却又不禁感到畏缩。 这女孩儿,确是郭靖与黄蓉的女儿,唤作郭芙。她自幼被黄蓉宠爱,养成一身刁蛮任『性』的脾气,这时见武修文脏兮兮的,心中不喜。两个小孩几句话不投机,竟然开始动手,将武修文摔倒在地。 那女孩见血,不禁慌了,登时没做理会处,只想拔足逃走,忽然身后有人喝道:“芙儿,你又在欺侮人了,是不是?”那女孩并不回头,辩道:“谁说的?他自己摔交,管我什么事?你可别跟我爹『乱』说。”武修文按住鼻子,其实也不很疼,但见到满手鲜血,心下惊慌。他听得女孩与人说话,转过身来,见是个撑着铁拐的跛足老者。那人两鬓如霜,形容枯槁,双眼翻白,是个瞎子。 只听他冷笑道:“你别欺我瞧不见,我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这小妞儿啊,现下已经这样坏,大了瞧你怎么得了?”那女孩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央求道:“大公公,你别跟我爹爹说,好不好?他摔出了鼻血,你给他治治啊!” 这瞎子正是飞天蝙蝠柯镇恶,他自灵智传授‘混元功’一来,数十年勤学苦练,一身功力竟然越发的精纯,隐隐有贯通任督二脉的征兆。内力在身,再加上他原本耳力惊人,郭芙的举动竟然给他听个分明,犹如亲眼所见。不过他嘴上虽然凶,其实心中对郭芙十分宠溺,被她一声“大公公”一叫,哪有不同意之理?他左手抓住武修文手臂,右手伸指在他鼻旁“闻**”按了几下。武修文鼻血本已渐止,这么几揿,就全然不流了。 随后又问明武修文的来历,知他们是从大理国来,父亲叫作武三通,最擅长的武功是“一阳指”。 柯镇恶问道:“你爹爹是一灯大师门下,是不是?” 武修文喜道:“是啊,你认识咱们皇爷吗?你见过他没有?我可没见过。”武三通当年在大理国功极帝段智兴手下当御林军总管,后来段智兴出家,法名一灯,但武三通与两个孩子说起往事之时,仍是“咱们皇爷怎样怎样”,是以武修文也叫他“咱们皇爷”。 柯镇恶道:“我也没机缘拜见过他老人家,久仰‘南帝’的大名,好生钦羡。这女孩儿的爹娘曾受过他老人家极大的恩惠。如此说来,大家不是外人,你可知道你妈等的敌人是谁?” 武修文道:“我听妈跟陆爷说话,那敌人好象是什么赤练蛇、什么愁的。” 柯镇恶抬起了头,喃喃的道:“什么赤练蛇?”突然一顿铁杖,大声叫道:“是赤练仙子李莫愁?”武修文喜道:“对对!正是赤练仙子!” 柯镇恶登时神『色』甚是郑重,说道:“你带我瞧瞧去。” 说罢,领着两个小孩直奔陆家庄。此时天『色』大明,田间农夫已在耕作,男男女女唱着山歌。柯镇恶是本地土着,双目虽盲,但熟悉道路,随行随问,不久即来到陆家庄前。 通报了姓名,陆立鼎夫『妇』及武三娘大喜,既有这等强援,那李莫愁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陆立鼎夫『妇』忙抱拳行礼:“柯前辈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武三娘见到武修文归来,大为欣喜,忙问了几句之后,也对柯镇恶行了一礼:“三娘见过柯老英雄。” 柯镇恶略微拱手还了一礼,随着三人走进陆家庄。 陆展元一家是本地的官宦世家,柯镇恶却是市井之徒,虽然同是嘉兴有名的武学之士,却向无往来。自打郭靖的名头越来越响,连带着他的几个授业恩师江南七怪的声名也十分响亮,至于灵智,那更不消说,天下第一,恒山活佛。况且江南七怪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又与灵智这个天下第一互为知己好友,陆立鼎当下恭敬的将柯镇恶请了进去,言语之间姿态十分之低。 几人三言两语将缘由将给柯镇恶,柯镇恶这十几年自视甚高,除却灵智等寥寥几人外,余者全不放在眼中。况且他本就有一颗侠义心肠,当下大包大揽,打算留在陆家庄助拳。 至于郭芙,早在武修文的带领下,同程英、陆无双打成一片。 陆氏夫『妇』初时顾念女儿与姨侄女的安危,心中栗六,举止失措,此时柯镇恶一来,去了后顾之忧,恐惧之心渐减,敌忾之意大增,陪着柯镇恶在厅中闲聊。 等了一会儿,柯镇恶提议道:“我那几个兄弟就在左近,莫如老瞎子先行再此等候,贵夫『妇』派个人去通知我那几个兄弟如何?” 他原意是想自己去找朱聪等人,但是转念一想,陆立鼎夫『妇』武功不高,倘若李莫愁等他走了之后到来,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几人一商议,李莫愁估计不认得武三娘,让其去通知其余几怪正合适。 当下武三娘照着柯镇恶所说的地址去通知几人,至于他们三人则继续在厅中等候,提防李莫愁随时到来。 这十余年当中,郭靖黄蓉二人原本想接江南七怪他们去桃花岛居住,奈何柯镇恶等人与黄老邪相互看不顺眼,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江南七怪一商议,还是回嘉兴老家。每年除了走一趟大林寺拜访灵智,便是整日里喝酒赌钱,好不潇洒。 而此次,原本乃是郭靖黄蓉夫『妇』二人,带着郭芙来拜会江南七怪。郭芙小孩儿心『性』,便吵着要在嘉兴左近游玩,这才由柯镇恶带着到处晃『荡』。其实乃是因为他赌钱赌输了,正好躲避一下追债的仇家。黄蓉等人何等机敏,也不说破,只是偷偷帮他把钱结了,任由他出来避一避风头。 第十六章 德高望重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人影,这时夜已渐深,陆立鼎夫妻两人身上带齐暗器兵刃,坐在厅上,闭目养神,柯镇恶手持铁棒,也坐在厅中,耐心等候。 就在三人逐渐不耐烦之际,陆家庄门口一阵热闹,陆立鼎夫妻起身一看,正是江南七怪当中的其余六怪,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却是张阿生与韩小莹之子,唤作张居正。说起来,这名字还是灵智一时恶趣味上来,顺口取的。张居正身材魁梧,人却生得眉清目秀,眉宇之间像极了韩小莹。 至于郭靖夫『妇』,听闻在嘉兴附近出现过一个青袍怪客,黄蓉心知只怕是爹爹黄『药』师,便拉着郭靖在这附近打转,以期能撞见他。 原来,这七八年当中,黄『药』师同样看不惯郭靖这个傻小子。他是何等孤傲之人,一气之下干脆连桃花岛也不要了,独身出来游览江湖,只有每年阿衡的忌日,才会去拜祭一番。但是每次回去,也没同他夫『妇』二人说上几句话,令他们心中好生愧疚。 陆立鼎夫『妇』领着几怪入了大厅,柯镇恶道:“你们来啦。” 朱聪笑嘻嘻的道:“我还道大哥今日怎么的不回来,原来却是来了陆家庄。”江南七怪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但是朱聪资质不差,一部‘混元功’给他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所以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下,反而比南希仁几个看起来年轻许多,只比韩小莹略大。 韩小莹笑道:“大哥,蓉儿那孩子早就将帐消了?” 一句话没说完,柯镇恶老脸一红,随即正『色』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蒙陆庄主夫『妇』盛情以待,今天又是那赤练仙子上门寻仇的日子,难道能坐视不管?” 陆立鼎夫『妇』全然不知柯镇恶为了躲债出来避风头,只当他一心为公,好生佩服,当下冲几人一拜,道:“蒙几位前辈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朱聪与韩小莹对视一眼,不再调笑柯镇恶,笑着道:“咱们都是嘉兴的人,难道还能坐视你给外人欺负啦?这般多礼干嘛!” 韩宝驹老而弥坚,豪气不减当年,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来那赤练仙子好大的声名,咱们几兄弟正要会一会她。” 南希仁悠悠出口:“跟女人打,没意思。” 全金发眯着小眼道:“欺负女人自然不算本事,但是咱们这是替天行道,这就不同啦。” 陆立鼎夫『妇』连同武三娘在内,见江南七怪言语之间全然不将李莫愁放在眼中,心中大定。陆二娘又见得天『色』不早,便打算抱了陆无双及程英入房去睡。 这时,柯镇恶耳朵微微颤动,侧耳倾听,猛然手一扬,朝房顶掷出两枚铁菱,同时口中喝到:“何方鼠辈?” 铁菱在柯镇恶内力的加持下,激『射』而去,直将数块瓦片震得稀碎,这时才听见有脚步声从房顶传来。 其余几怪忙掏出兵刃戒备,忽听得一个声音传来:“抛上来。” 武三娘听出是正是武三通的声音,忙道:“且稍待片刻。”原来他轻功了得,来到屋顶,陆氏夫『妇』及朱聪等人事先仍是全没察觉,只有柯镇恶耳力惊人,察觉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武三娘接过程英,走到厅口就要向上抛去。韩小莹反应快,一把拉住武三娘。 陆立鼎大惊,叫道:“你干什么?”跃上屋顶,四下里黑沉沉地,已不见武三通身影。 武三娘面『色』一红,忙叫道:“陆爷不须追赶,他是好意。” 陆立鼎将信将疑,跳回庭中,颤声问道:“什么好意?” 此时陆二娘却已会意,道:“武三爷怕那魔头害了孩儿们,定是想将他们藏到了稳妥之处。”陆立鼎当局者『迷』,为娘子一语点醒,连道:“正是,正是。”但想到武三通盗去自兄嫂尸体,却又甚不放心。 柯镇恶道:“有咱们兄弟几个在这儿,还需藏什么?” 张阿生『性』子直,想到什么说什么,瓮声道:“亏他还是南帝一灯大师的弟子,这般胆小。” 武三娘听他一说,只觉得脸上发烫,叹道:“拙夫自从阿沅嫁了令兄之后,见到女孩子就会生气,不知怎的,竟会眷顾府上两位千金,实非我意料所及。他第一次来带走儒儿、文儿之时,我见他对两位小姐连望几眼,神『色』间甚为怜爱,颇有关怀之意。他从前对着阿沅,也总是这般模样的。果然他又想来抱去两位小姐。唉,但愿他从此转『性』,不再胡涂!”说着连叹了两口长气。 听到他的解释,众人这才作罢,过了良久,万籁俱寂之中,忽听得远处飘来一阵轻柔的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吐字清亮,清清楚楚听得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每唱一字,便近了不少,那人来得好快,第三句歌声未歇,已来到门外。 朱聪眼珠一转,叫韩小莹、武三娘、陆二娘三个女子带着几个小孩回到房中,至于那李莫愁则交由几个男人对付。 突然间砰彭喀喇数声响过,大门内门闩木撑齐断,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美貌道姑微笑着缓步进来,身穿杏黄『色』道袍,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到了。 阿根正在打扫天井,上前喝问:“是谁?”陆立鼎急叫:“阿根退开!”却那里还来得及? 李莫愁拂尘挥动,阿根登时头颅碎裂,不声不响的死了。 韩宝驹等人见她下杀手,心头大怒,抄起金龙鞭卷去。他这些年内功渐深,鞭法的威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一卷非但迅捷,鞭上的劲道已然不弱。李莫愁见金鞭卷来,身子微侧,手中拂尘一抖,正中鞭子,拉成一道直线。 这时,她才看清厅中除了陆立鼎之外,还有几个打扮古怪的老头。 两个丫鬟见到阿根惨死在这道姑手中,早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柯镇恶铁杖一顿,寒声道:“你这妖『妇』,好生狠辣。” 李莫愁听他骂自己“妖『妇』”,心中极怒,只是见几人持剑在侧,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既有外人『插』手,就不便在屋中杀人了!”她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是个出『色』的美人,也不见她如何提足抬腿,已轻飘飘的上了屋顶。 韩宝驹道:“嘿嘿,想跑,没那么容易。”当下身子一窜,跟着跃上了屋顶。 柯镇恶、朱聪等人跟着跃上,隐隐将其包围,堵住他的去路。 李莫愁一边同韩宝驹动手,一边软绵绵的道:“这是我与陆家庄的事,你们也要管么?” 朱聪一甩油纸扇,摇头晃脑的道:“正所谓‘路见不平有人踩’,咱们兄弟几个天生爱管闲事。”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李莫愁,嘴里念叨:“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李莫愁眼中厉芒一闪,手一抖,朝朱聪甩出两根冰魄银针。 朱聪不慌不忙,刷的一下,将油纸扇甩开,用扇内铁骨挡住那两枚毒针。 陆立鼎喝道:“贱人,咱们家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要下如此杀手?” 李莫愁心中暗暗叫苦,她先派弟子小道姑洪凌波去察陆展元家满门情形,才知陆展元夫『妇』已于三年前去世,又查知其家主仆七人,回报师父。李莫愁气恼不解,这笔帐便要转到其弟陆立鼎身上,依据自己一向惯例,在陆家墙上印了九个血手印示警。上面一对手印说明是要杀陆展元夫『妇』以泄当年怨愤,即便死了,也要将他们拆骨扬灰。下面七个手印,自是指明要杀陆家现存的主仆七人。却不知道短短片刻,这陆家庄居然多出数个好手,每一个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若非对方讲一丝江湖规矩,没有一拥而上,只怕自己早已落败了。 她此刻凝神抵挡韩宝驹的长鞭,哪里有空说话。又拆了数招,她运足内力,拂尘轻挥,将长鞭甩开,这才娇滴滴、软绵绵的说道:“陆二爷,你哥哥倘若尚在,只要他出口求我,再休了何沅君这个小贱人,我未始不可饶了你家一门良贱。如今,唉,你们运气不好,只怪你哥哥太短命,可怪不得我。” 陆立鼎见她到了这时,还兀自口出狂言,心头大怒:“谁要你饶?”说完,挥刀砍去,而韩宝驹则上前夹攻。 不过他武功太差,不上来还好,韩宝驹还能跟她斗个不相上下,他一上来,韩宝驹时不时的要出招帮他招架李莫愁的拂尘,场面登时一『乱』。 过了七八招,陆立鼎心知越帮越忙,当下闪到一边。 张阿生瞧得眼热,哈哈一笑,道:“三哥,你且歇一歇,换我来。”说完,提起杀猪刀扑身而进,韩宝驹则顺势退开。 张阿生一身横练功夫有成,刀法诡奇,只几招便将李莫愁压在下风。李莫愁渐感吃力,心中已有退意,顺势瞧了一圈,突然间李莫愁一声轻啸,纵身扑向手持铁杖的跛足老者,柯镇恶,欺他眼瞎,打定主意从他这边突围。 李莫愁手中拂尘向他颈口缠了过去。这一招她足未着地,拂尘却已攻向敌人要害,全未防备自己处处都是空隙,只是她杀着厉害,实是要教对方非取守势不可。 柯镇恶于敌人来招听得清清楚楚,铁杖疾横,斗地点出,径刺她右腕。铁杖是极沉重的兵刃,自来用以扫打砸撞,柯镇恶却运起“刺”字诀,竟使铁杖如剑,出招轻灵飘逸。 李莫愁拂尘微挥,银丝倒转,已卷住了铁杖杖头,叫一声:“撒手!”借力使力,拂尘上的千百缕银丝将铁杖之力尽数借了过来。 柯镇恶双臂剧震,险些把持不住,危急中乘势跃起,身子在空中斜斜窜过,才将她一拂的巧劲卸开,内劲一吐,反而朝她手臂涌去,心下暗惊:“这魔头果然名不虚传。” 李莫愁这一招“太公钓鱼”,取义于“愿者上钓”以敌人自身之力夺人兵刃,本来百不失一,岂知竟没夺下他铁杖,却给他的内力震得手臂发麻,大出意料之外,暗道:“这老瞎子是谁?竟有这等功夫?”身形微侧,但见他双目翻白,是个瞎子,登时醒悟,叫道:“你是柯镇恶!你们是江南七怪!” 柯镇恶叫道:“不错,正是江南七怪。” 李莫愁拉开一段距离,娇滴滴的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朱聪哈哈笑道:“非也,非也,咱们对付你一个晚辈,哪里还需要以多欺少?今日只需你胜了咱们当中任意一个,我便做主让你离开。” 陆立鼎一听,叫道:“朱前辈,不可,这女魔头杀人无数,同她讲什么江湖规矩?” 柯镇恶冷冷的道:“不错,老夫看你是个女流之辈,也不欺负你,只要你自废武功,便饶你一条『性』命。” 柯镇恶这话一出,朱聪好生尴尬,心道:“大哥,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嘛!” 李莫愁心中不快,当下一挥拂尘,朝柯镇恶攻去,同时口中道:“好,那我便向柯大侠请教几招。” 柯镇恶与李莫愁交手数合,心想:“这女魔头武功之高,竟似不亚于当年的梅超风。”当下展开‘大疯魔杖法’,大开大和。 李莫愁心中暗赞:“曾听陆郎这没良心的小子言道,他嘉兴前辈人物中有江南七怪,武功甚是不弱,收下一个徒儿大大有名,便是大侠郭靖。这老儿是江南七怪之首,果然名不虚传。他盲目跛足,年老力衰,居然还接得了我十余招。” 十余招一过,柯镇恶越斗越精神,“伏魔杖法”、“大疯魔杖法”齐出,每杖均有千斤之力,逐渐将李莫愁压在下风。 李莫愁的“拂尘功”原本是有“玉女剑法”演变而来,招式灵动,拂尘上劲力不弱。奈何柯镇恶一条铁杖沉重无比,最是克制她,往往李莫愁想要卸去杖上力道,却偏偏带得拂尘一偏。 李莫愁瞅准空档,使出自创的“三无三不手”中的第一招“无孔不入”。这一招看似只是一招,实则千头万绪,一招之中包含了数十招,乃是向敌人周身百骸进攻,击点敌人全身各处大『穴』。 此招一出,李莫愁登时扳回局面。柯镇恶到底眼瞎,跟不上她的手法,索『性』内力不差,护住要害,连连闪避,一连退了数七八步。 第十七章 斗智斗勇 李莫愁接着这个空档,施展轻功纵下屋去,声音远远的传来:“陆二爷,今日你有江南七怪撑腰,暂且放你一马,咱们来日方长。” 几人见她几个起落之间,已然远去,这等轻功,匪夷所思,当下沉『吟』不语。 回到屋中,葬了阿根之后,再行商议。 柯镇恶几人自觉丢了面子,当下留在陆家庄当中,帮忙抵挡。 一连七日,每日子时,李莫愁趁势偷袭,同江南七怪比斗一番之后,再仗着轻功飘然远去。 她打不过江南七怪,江南七怪也追不上她,局面登时僵持下来。 便在江南七怪与李莫愁斗智斗力之时,本在玄素庄当大爷的灵智,听闻徒儿郭靖出了桃花岛,到了嘉兴。临安离嘉兴不远,他便换回一身装扮,出了玄素庄直往嘉兴而来。 此时灵智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身为先天高手,容貌早已保持当年突破时候的模样不变。非但如此,随着功力日深,看起来反而越发的年轻。 柳映岚虽然内功精深,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风韵犹存,但是到底未突破先天,日渐苍老。这几年,每次看见灵智总说:“再过几年,妾身垂垂老矣,站在一块越发的不般配。”搞得他好生尴尬。 这一日,李莫愁又来了陆家庄,她先是偷偷『摸』进庄子,放了一把大火,好在朱聪等人发现及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但是几人面上都不大好看。 陆家庄大厅,几人坐在一块儿商议。 韩宝驹道:“大哥,这妖『妇』诡计多端,咱们还同她讲什么江湖规矩?等她再来,咱们直接一拥而上吧。” 柯镇恶神『色』大动,朱聪漫不经心,南希仁置若罔闻,张阿生点头赞同,全金发眼珠直转,韩小莹在一旁同武三娘、陆二娘闲聊,并不参与这个话题,倒是一旁的陆立鼎这几日安心下来,反而劝慰道:“韩前辈,反正这妖『妇』不是几位前辈的对手,咱们便跟她斗一斗耐『性』又有何妨?” 一旁的张居正小声的道:“要不,咱们去通知郭师兄跟黄师嫂?以他二人的武功,想来对付赤练仙子足够了。” 张阿生道:“那可不成,传扬出去,江湖上的人还道咱们江南七怪只会靠徒弟,咱们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南希仁道:“脸面,不重要。”他如今六十几岁的年纪,『性』子还如当初一般,惜字如金。 朱聪摇头晃脑的道:“明天咱们再跟她打最后一场,倘若她还是不肯罢休,需怪不得咱们以多欺少啦。” 这时,李莫愁娇滴滴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江南七怪的本事,不只有以多欺少这一招么?” 几人面『色』大变,想不到她轻功如此高明,如果不出声,竟然全没发现他就躲在一边。 朱聪一个闪身,出了大厅,对着她道:“李道长,咱们斗了七次,你也跑了七次,你打不过咱们,咱们虽然追不上你,但是若了狠了心把你留在这里,只怕你也是凶多吉少罢?” 李莫愁娇笑一声道:“不错,七位前辈武功高明,晚辈是佩服的,只是我与陆二爷他们之间的仇怨可不是这么容易化解的。要怪,就怪他那负心薄『性』短命的兄长。” 陆立鼎大怒:“家兄已经去世,你这贱人还要不依不挠,哼,难怪兄长挑了嫂子而不要你。” 李莫愁怨毒的看了一眼陆立鼎道:“你不提何阮君那个贱人还好,你一提她,更坚定了我杀你的心。” 武三娘听了,破口大骂:“我们家阮君胜你百倍,你这女魔头,全无半点羞耻之心,你作恶多端,早晚会遭报应的。” 李莫愁闻言,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瞧得武三娘心中一突,刚要凝神戒备,提防她出手伤人,只见霎那家李莫愁脸上笑靥如花,娇滴滴的道:“武夫人,有江南七怪在此,我也拿你没办法。正所谓“柿子挑软的捏”,这个仇,我也只要去找尊夫跟令公子报了。”说完,大笑三声,飘然而去。 武三娘大急,忙追上去道:“你这魔头,把敦儒怎么样了?”只是她轻功到底差了李莫愁不止一截,又如何追得上? 柯镇恶几人一合计,怕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下留着张阿生夫『妇』跟陆二娘在陆家庄照看几个小的,剩下几人则沿着李莫愁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陆家庄不远处一座破窑当中,武三通带着大儿子武敦儒躲在其中已经好几天了。 这七八天当中,父子两个饱一顿饥一顿,武敦儒小孩子心『性』,你让他又如何忍受得了? 武敦儒望着武三通道:“爸爸,咱们还要在这呆多久?我想妈妈跟弟弟。” 武三通站在洞口,听到背后武敦儒的声音,也不回头,只是道:“敦儒,再忍几天罢。” 这时,忽听窑洞外有人笑道:“原来武三爷你藏在这里啊!”声若银铃,既脆且柔。 武三通急跃出洞,见李莫愁俏生生的站在当地,不由得大感诧异:“怎么十年不见,她仍这等年轻貌美?”当年在陆展元的喜筵上相见,李莫愁方当妙龄,未逾二十,此时已过十年,但眼前此人除改穿道装外,仍然肌肤娇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尘轻轻挥动,神态悠闻,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若非素知她杀人不眨眼,定道是位带发修行的富家小姐。武三通见她拂尘一动,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窑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机闯进去伤害了众小儿,见洞边长着棵碗口粗细的栗树,当即双掌齐向栗树推去,吆喝声中,将树干从中击断。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气。”武三通横持树干,说道:“李姑娘,十年不见,你好啊。”他从前叫她李姑娘,现下她出了家,他并没改口,依然旧时称呼。这十年来,李莫愁从未听人叫过自己作“李姑娘”,忽然间听到这三个字,心中一动,少女时种种温馨旎旖的风光突然涌向胸间,但随即想起,自己本可与意中人一生厮守,那知这世上另外有个何沅君在,竟令自己伤心失意,一世孤单凄凉,想到此处,心中一瞬间涌现的柔情密意,登时尽化为无穷怨毒。 武三通也是所爱之人弃己而去,虽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别,却也算得同病相怜,但那日自陆展元的酒筵上出来,亲眼见她手刃何老拳师一家二十余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时思之犹有余悸。何老拳师与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跟何沅君也是毫不相干,只因大家姓了个“何”字,她伤心之余,竟去将何家满门杀了个干干净净。何家老幼直到临死,始终没一个知道到底为了何事。其时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干预,事后才得悉李莫愁纯为迁怒,只不过发泄心中的失望与怨毒,从此对这女子便既恨且惧,这时见她脸上微现温柔之『色』,顷刻间转为冷笑,不禁为程陆二女担心。 李莫愁道:“我既在陆家墙上印了九个手印,那么陆家庄一门九口是非杀不可。可惜尊夫人伙同那江南七怪非要与我为难,我也只好来找武三爷你父子二人啦。” 武三通道:“陆展元夫『妇』已死,他兄弟、弟媳跟小小两个女孩儿,同你并无多大的仇怨,你就饶了他们罢。” 李莫愁微笑摇首。武三通将栗树抓得更加紧了,叫道:“李姑娘,你忒也狠心,阿沅……”“阿沅”两字一入耳,李莫愁脸『色』登变,说道:“我曾立过重誓,谁在我面前提起这贱人的名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曾在沅江上连毁六十三家货栈船行,只因他们招牌上带了这个臭字,这件事你可曾听到了吗?武三爷,是你自己不好,可怨不得我。”说着拂尘一起,往武三通头顶拂到。 莫瞧她小小一柄拂尘,这一拂下去既快又劲,只带得武三通头上『乱』发猎猎飞舞。她知武三通是一灯大师门下高弟,虽然痴痴呆呆,武功却确有不凡造诣,是以一上来就下杀手。 武三通左手挺举,树干猛地伸出,狂扫过去。李莫愁见来势厉害,身子随势飘出,不等他树干力道使足,随即飞跃而前,拂尘攻他面门。武三通见她攻入内圈,右手倏起,伸指向她额上点去,这招一阳指点『穴』去势虽不甚快,却变幻莫测,难闪难挡。李莫愁一招“倒打金钟”,身子骤然间已跃出丈许之外。 武三通见她忽来忽往,瞬息间进退自如,暗暗惊佩,奋力舞动树干,将她『逼』在丈余之外。 但只要稍『露』空隙,李莫愁便如闪电般欺近身来,若非他一阳指厉害,早已不敌,饶是如此,那树干毕竟沉重,舞到后来渐感吃力,李莫愁却越欺越近。突然间黄影晃动,她竟跃上武三通手中所握栗树的树梢,挥动拂尘,凌空下击。武三通大惊,倒转树梢往地下急撞。李莫愁格格娇笑,踏着树干直奔过来。武三通侧身长臂,挺指点出。她纤腰微摆,已退回树梢。此后数十招中,不论武三通如何震撞扫打,她始终犹如粘附在栗树上一般,顺着树干抖动之势,寻隙进攻。 武敦儒见到父亲与李莫愁战做一团,吓得面『色』惨白,全身发抖,躲在破窑当中,只『露』出半个头来。 这一来武三通更感吃力,她身子虽然不重,究是在树干上又加了数十斤的份量,何况她站在树上,树干打不着她,她却可以攻入,立于不败之地。武三通见渐处下风,心知只要稍有疏忽,自己死了不打紧,窑洞中儿子只怕要命丧她手,奋起膂力,将树干越舞越急,欲以树干猛转之势,将她甩下树来。 李莫愁身子随着树干上下起伏,手中拂尘轻扬,间或夹杂着使出“三无三不手”,武三通情势越来越危急。 又斗了数招,李莫愁一招“无所不至”,眼见就要戳中武三通,武敦儒大叫道:“爸爸,小心。” 武三通听到儿子叫唤,忙一闪身避开这一招。李莫愁借着这个空挡,飞扑至武敦儒身边,在他脸上轻轻一『摸』,道:“令公子当真可爱。” 武三通大急,喝道:“李莫愁,要打跟我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时,武三娘他们已经赶至这处破窑,只见她凄厉的惨叫一声,抄起长剑连同丈夫夹攻李莫愁。 南希仁见状,道了句:“去看着孩子,让我来。”说完,沉腰立马,对着李莫愁就是一掌,正是拿手绝学“五丁开山掌”。 武三娘会意,连忙退出战团,扑到武敦儒身边,蓦见儿子左颊漆黑,右脸却无异状,不禁骇异,指着他脸问道:“为……为什么这样?” 武敦儒伸手在脸上一『摸』,道:“什么?”只觉左边脸颊木木的无甚知觉,心中一惊,想起李莫愁临去时曾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难道这只柔腻温香的手掌轻抚而过,竟就此下了毒手? 这时,朱聪他们也已经赶到这里,朱聪一瞧,知他中了剧毒,连忙拉着武敦儒的身子,让他坐在身前,手上在他胸前连点,运起混元真气替他疗伤。 韩宝驹大怒,骂道:“你这贱婢,使这些下作手段害个小娃娃,老夫饶不了你。” 说完,抄起金龙鞭加入战团上前围攻,再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 此时李莫愁一人对上武三通、南希仁、韩宝驹三大高手,甚感吃力。李莫愁心想:“夜长梦多,别等他们一拥而上,讨不了好去。”微微一笑,运起“赤练神掌”朝南希仁拍去。 全金发在一旁瞧得分明,叫道:“四哥,小心这毒『妇』的毒掌。” 南希仁一瞧,见她掌上黝黑,不敢大意,忙将劲力运至双掌,隔空与她对了一掌。 李莫愁借着这一股掌力,退开一段距离。韩宝驹见状,长鞭一甩,卷向李莫愁的左腿,一边的武三通也使出一招“一阳指”封住她的退路。 再瞧南希仁,刚刚这一掌下去,大半剧毒被他震开,但是到底有一丝被他吸入,饶是他内功不差,也觉得晕头转向,站立不稳。南希仁心道:“好厉害的毒掌。”忙跳开战局,盘膝运功。 这时,全金发捏着秤砣加入战局,而柯镇恶则与陆立鼎一起,站在朱聪与南希仁之间,凝神戒备。 又斗片刻,听得背后柯镇恶大叫:“芙儿,你怎么跑出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跟着便有一个女孩声音连声呼叱,空中两团白影扑将下来,却是两头大雕,左右分击,攻向李莫愁两侧,正是郭芙与张居正携同双雕到了。 原来郭芙胆子大,趁着张阿生夫『妇』不注意,央求着张居正带她出来。张居正这几天呆在陆家庄闷坏了,他这几日瞧着几位叔叔伯伯们跟李莫愁比斗,初生牛犊不怕虎,认为那妖『妇』不过如此,武功就算比自己高一筹,但是有双雕相助,也不怕她,便带着郭芙偷偷溜了出来。 第十八章 祖师爷爷 李莫愁本来被韩宝驹等人『逼』到一株栗树上,借着地利,居高临下,一时间倒也不『露』下风。这时见双雕来势猛恶,无奈之下一个筋斗翻下栗树,左足钩住了树干。双雕扑击不中,振翼高飞。女孩的声音又呼哨了几下。双雕二次扑落,四只钢钩铁爪齐向树底抓去。 李莫愁曾听人说起,桃花岛郭靖、黄蓉夫『妇』养有一对大雕,颇通灵『性』,这时斗见双雕分进合击,对雕儿倒不放在心上,却怕双雕是郭靖夫『妇』之物,倘若他夫『妇』就在左近,那可十分棘手。 全金发瞧得明白,等到雕儿第三次扑击下去的时候,手一扬,将那秤砣大力甩了出去。原来他早就算准了李莫愁闪避的方位,这一下如果打中,李莫愁非吃个大亏不可。李莫愁刚刚闪开那雕儿一啄,听得背后风起,危急之下连忙在空中一个转身,同时甩出拂尘勾住一根树干,但见刚刚立足之处,一枚碗口大的秤砣如流星般砸来,将那截树干打得四分五裂。 两头大雕,左右分击,攻向李莫愁两侧,树下又有全金发等人虎视眈眈。她闪避数次,拂尘啪的一下,打上雌雕左翼,只痛得它吱吱急鸣,几根长长的白羽从空中落了下来。 郭芙见雕儿受挫,大叫:“雕儿别怕,咬这恶女人。”李莫愁向她望去,见这女孩儿肤似玉雪,眉目如画,心里一动:“听说郭夫人是当世英侠中的美人,不知比我如何?这小娃儿难道是她女儿吗?” 只是这时不是胡思『乱』想之际,只见他挥动拂尘护住头脸,长袖挥处,三枚冰魄银针先后急『射』而出。两枚分『射』双雕,一枚却指向武三通胸口。双雕忙振翅高飞,但银针去得快极,嗤嗤作响,从雄雕脚爪之旁擦过,划破了爪皮。 武三通正仰头相望,猛见银光闪动,忙着地滚开,银针仍刺中了他左足小腿。武三通一滚站起,左腿竟已不听使唤,左膝跪倒。他强运功力,待要撑持起身,麻木已扩及全腿,登时俯伏跌倒,双手撑了几下,终于伏在地下不动了。全金发见状,忙在他左足大腿出点了几下,阻止毒气扩散,同时一边运功替他疗伤。 好个李莫愁,以一人之力对上如此多的高手,竟然还被她放倒好几个,虽然是用毒,但是其本事也不小了。 郭芙大叫:“雕儿,雕儿,快来!”但双雕逃得远了,并不回头。李莫愁笑道:“小妹妹,你可是姓郭么?”郭芙见她容貌美丽,和蔼可亲,似乎并不是什么“恶女人”,便道:“是啊,我姓郭。你姓什么?”李莫愁笑道:“来,我带你去玩。”缓步上前,去携她手。柯镇恶铁棒一撑,急从窑洞中窜出,拦在郭芙面前,叫道:“芙儿,快进去!”李莫愁笑道:“怕我吃了她么?”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只公鸡,口中唱着俚曲,跳跳蹦蹦的过来,见窑洞前有人,叫道:“喂,你们到我家里来干么?”走到李莫愁和郭芙之前,侧头向两人瞧瞧,笑道:“啧啧,大美人儿好美貌,小美人儿也挺秀气,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姓杨的可没这般美人儿朋友啊。”脸上贼忒嘻嘻,说话油腔滑调。 郭芙小嘴一扁,怒道:“小叫化,谁来找你了?”那少年笑道:“你不来找我,怎么到我家来?”说着向窑洞一指,敢情这座破窑竟是他的家。郭芙道:“哼,这般肮脏地方,谁爱来了?” 这时,能战之人只剩下柯镇恶、韩宝驹、陆立鼎以及武三娘。陆立鼎及武三娘武功太差,李莫愁全然不放在眼中,柯镇恶到底瞎了双眼,所以她将大半的心神放在韩宝驹身上。只听见她娇滴滴的道:“矮冬瓜,咱们来亲近亲近啊。” “矮冬瓜”三个字一出,韩宝驹大怒。原来当年黄蓉正是用这三个字嘲笑他,哪怕如今黄蓉嫁给他许多年了,始终对其不甚亲近,这时听到李莫愁用这三个字骂他,哪有不怒的道理?只见他大喝一声,左足一点,窜前一截,手拿长鞭就要跟她拼命。 武三娘也气她伤了夫君跟儿子,捏着长剑上前围攻。陆立鼎自不必说,此事就是因他而起,所以不肯落后,当下四人战做一团。 忽听得空中雕唳声急,双雕自远处飞回,又扑下袭击。李莫愁左袖挥出,两枚冰魄银针急『射』而上。双雕先前已在这厉害之极的暗器下吃过苦头,忙振翅上飞,但银针去势劲急,双雕飞得虽快,银针却『射』得更快,双雕吓得高声惊叫。 李莫愁见这对恶鸟再也难以逃脱,正自欢喜,猛听得呼呼声响,两枚小小暗器迅速异常的破空而至,刚听到一点声息,暗器转瞬间划过长空,已将两枚银针分别打落。 这暗器先声夺人,威不可当,李莫愁大吃一惊,随手『逼』退武三娘,纵身过去看时,原来只是两枚铜钱,心想:“发这铜钱之人武功深不可测,我可不是对手,先避他一避再说。” 这时,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多,身穿灰『色』僧袍,颔下全是黝黑浓密的胡子的和尚,慢慢的从远方走来,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步都跨出数丈。 来人瞧见这破窑当中『乱』糟糟的一幕,道:“阿弥陀佛,好热闹啊,看来老衲错过一场好戏啦!” 郭芙瞧见来人,忙跑上前拉着来人的手道:“祖师爷爷,你来啦?芙儿好想你啊。” 柯镇恶听见来人的声音大喜,道:“上人,你怎么来啦?” 灵智亲切的『摸』了『摸』郭芙头顶,哈哈大笑道:“老衲听说靖儿他们出了桃花岛,便动了心思跟几个老朋友聚一聚。” 这时,灵智才瞧见坐在地上运功『逼』毒的朱聪以及武三通等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将左手贴在武敦儒后背,片刻之间武敦儒的面『色』恢复如常。 灵智也不管他,依法施为,替武三通解了毒,将那冰魄银针的毒素全部吸纳至左手上,又运起深厚的内力在南希仁体内游走一圈,三两下将他们治好。 李莫愁瞧见这一幕,大为震撼。冰魄银针的毒有多么厉害,她最清楚不过,可是这大和尚,三两下将几人恢复如初,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当真可怕。况且她被刚刚那两枚铜钱的声势所摄,趁着那人吸引韩宝驹等人的目光的空挡,扭头便走。 蓦然间,在场众人只见人影一晃,同时一个声音徐徐响起:“老衲让你走了么?” 再瞧去,只见不知何时灵智已从破窑当中到了李莫愁身前,如此轻功,当真匪夷所思。 李莫愁听了风声,随即眼前一黑,一个魁梧的身影已经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她大惊之下忙回过拂尘,对着灵智便是一招“赤练神掌”。 灵智微微一笑,道:“巧了,老衲也会一门‘毒砂掌’。”说着,轻飘飘的抬起左掌,对着李莫愁的手掌按了过去。说起来,灵智的“毒砂掌”使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每一次均效果极大。第一次暗算了虎衣明王,第二次放翻了西毒欧阳峰,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这次自然效果也是极好的,以毒攻毒,破了李莫愁的“赤练神掌”。 李莫愁只觉掌心一痛,随即整个手掌发热,继而全身剧震,拂尘几乎脱手。好在她修炼“赤练神掌”,平日里带着解毒的丹『药』,当下连忙取出一枚服下,这才稍觉舒坦,但是整条手臂仍是无力。 李莫愁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若不尽快脱身,大有『性』命之忧,当下眼珠一转,娇声说道:“这位大师,在下自问没得罪你,你如何也要与我为难?” 她一句话说完,朱聪嗤笑一声,讥讽道:“亏你还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连天下第一的灵智上人也不认识。” 灵智忙道:“说笑了,什么天下第一第二,老衲要来何用?” 话音一落,陡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既然大和尚你要来没用,不如让给我罢。”这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几个字仿佛在众人耳边说起,可见来人的轻功高明。 李莫愁等人只见一阵风起,一个青袍怪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边。 灵智笑道:“黄老邪,你又在装神弄鬼啦。” 那青袍怪客冷哼一声,伸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面容来,正是东邪黄『药』师。 郭芙高兴极了,忙上前道:“外公,你也来啦。” 黄『药』师见到郭芙,这才展颜『露』出一个笑容。 陆立鼎等人这才上前同灵智、黄『药』师二人见礼。 李莫愁眼见来了两个盖世高手,再加上江南七怪这等高手在一边虎视眈眈,心中压力大增,寒着俏脸,不发一言。 灵智望着黄『药』师笑嘻嘻的道:“黄老邪,十余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虚名而已,既然你想要,便过来拿吧。”言语当中,调侃之意十分明显。 要是换了常人如此说话,他早就一掌拍过去了,奈何十余年前就输在灵智手中,当下黄『药』师冷哼一声道:“那要比过才知道。” 灵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陡然,眼中精光暴闪:“我道为何你底气如此之足,原来你也到了先天境界,恭喜恭喜。” 黄『药』师面上傲然之『色』一闪即逝,背负着双手,死死的盯着灵智,眼中只有他一人,全然没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灵智笑道:“黄老邪,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啊!不过,十几年前你便不是老衲的对手,如今,只怕更加不行咯。” 灵智此话一出,黄『药』师气势暴涨,就要出手。 江南七怪以及李莫愁等人,见到他这骇人的气势,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不禁各自退了几步。 灵智道:“慢来慢来,要打也可以,等老衲先处理了这里的事情再说。” 黄『药』师也不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一身气势。 灵智呵呵一笑,看了李莫愁一眼,假装不知她的身份,对着柯镇恶问道:“老蝙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同这女娃娃打起来啦?传扬出去,人家只怕会笑你们欺负女流之辈啊。” 陆立鼎忙道:“禀前辈,这恶『妇』便是赤练仙子李莫愁。说起来,柯老前辈几位侠义心肠,也是为了替晚辈助拳,这才同她动手。” 当下他三言两语将其中恩怨讲给灵智及黄『药』师听。 听完之后,灵智沉『吟』不语,良久,才抬头问黄『药』师:“黄老邪,此事,你怎么看?” 黄『药』师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听完李莫愁的遭遇,虽然心底对她有一丝怜悯,瞧江南七怪等人的模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虽然有心留李莫愁一命,但是却不喜欢她的狠辣手段,当下看着李莫愁道:“你若立誓,从此不再杀人,老夫倒是可以做主留你一命。” 柯镇恶铁棒往地上重重一顿,道:“黄老邪,这等妖『妇』,丧尽天良,只怕人家未必肯领你的情啊。” 黄『药』师冷哼一声,冷眼瞧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对准李莫愁,静待她的选择。 李莫愁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道:“今日你们以多欺少,传扬出去,不怕贻笑江湖么?”她料定黄『药』师自恃身份,不会对她出手。至于灵智,已经出过一次手,一击不中,万万不会再出第二次。说完,又自顾的笑起来:“陆郎那狠心的,既然同何阮君那小贱人一同下了黄泉,那么陆家庄的人,我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今日要么你们打死我,想要『逼』我立誓,自缚手脚,我是万万不肯的。” 灵智眉头一皱,讥讽道:“你口口声声说爱陆展元那小子,但是为何他死了你还好端端的活着?反而是你口中的‘小贱人’何阮君自己抹脖子跟着殉了情?依老衲看,你只不过是气不过他选了何阮君而没选你,说道底还是你『性』格偏激。” 黄老邪瞧了灵智一眼,暗赞这大和尚好厉害的言语,三言两语之间『乱』了她的心智,果然这些个秃驴一个个都是舌灿莲花之辈。 李莫愁听到前半句,不禁反问自己:是啊?既然陆郎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跟着他下去?难道我真的比不上何阮君么?没有她那么爱陆郎么?这一次,她没有再骂何阮君小贱人,反而陷入自责与自我否定当中。不过,待听到后半句,她随即冲着灵智凄厉的叫起来:“你胡说八道,若非?若非那个小贱人勾引陆郎,我早已与陆郎成就秦晋之好了,说到底,都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第十九章 生死阴阳 灵智望着歇斯底里的李莫愁,淡淡的道:“这话,你自己信么?” 李莫愁此时神智已然不清,将对自己的怀疑化作对灵智的满腔怨恨,竟然压下对于灵智的畏惧之心,当下使出“三无三不手”中最为阴毒狠辣的那招“无所不为”,爆『射』而起,对着他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软之处而去,招式阴险毒辣。 灵智心念一动,庞大的大日如来真气透体而出,在体表外布成一道气罩,『色』呈金『色』,透出体表三尺有余。原来灵智进阶先天之后,参悟密宗绝学“大迦叶气罩”,将之化入自创的“大日如来诀”当中,经过这些年的完善,早已可在体外形成一个有形气罩。单以防御力而论,只怕不在天龙时期的扫地神僧之下。 李莫愁每一招打在气罩上面,令得气罩凹进去一小块,随即马上恢复如初。她一连攻了七八招,却始终奈何不了灵智分毫。 在场众人何时见过这等奇异景象?便是黄『药』师这个先天高手,见到这一幕也好生诧异,在体表形成一道罡气,对于先天高手来说,其实也不难做到。但是要形成一个遍布周身外三尺有于的有形气罩,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灵智瞧着围着自己打转的李莫愁,淡淡的道:“闹够了么?” 李莫愁身子一僵,浑身瘫软如泥,对着灵智道:“你杀了我吧。” 灵智道:“我杀你做什么?” 李莫愁恨恨盯着陆立鼎道:“你不杀我,那我早晚会杀了他们一家。” 灵智收回气罩,叹了一口气道:“孽缘,孽缘。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既然你仍然冥顽不灵,老衲只有使出一些特别的手段了。” 说完,右手食指一点,一道真气灌入李莫愁体内。一时间,李莫愁只觉得这一道真气分两股,一股刚中有柔,一股柔中带刚,相互盘旋纠缠,一下子窜入自己的丹田当中潜伏起来。 这时,只听得灵智道:“老衲这一道真气,唤作‘阴阳生死劲’,平日里不会发作。”说到这里,灵智故意停顿一下,见勾起了众人的兴趣,再接着道:“但是,一旦动用内家真气跟人动手,它便缓缓运转,同化你的真气,最后导致心脉、血脉、筋脉、肝肠、肾水、骨骼、腕脉七脉俱断,痛足三日三夜而亡,生死不由人,所以唤作‘阴阳生死劲’。” 听到这里,武三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望向灵智的眼中隐隐带着一丝畏惧。倒是陆立鼎眼中『露』出颇为解恨的神『色』。 李莫愁不屑的道:“你当我会信你么?” 灵智不咸不淡的道:“你大可以运起内功试一试。” 李莫愁闻言,将内力运至手中,谁知不动还好,内力稍有大的异动,那道盘踞在丹田当中的真气当下躁动起来,一边吞噬她体内的真气,一边分作数股缓缓渗入经脉骨骼当中,只疼得她冷汗沁沁。 李莫愁这下再也不敢『乱』动真气,只是恨恨的瞧着灵智道:“秃驴,你好狠的心。” 灵智放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怨毒,伸出三个指头对着她道:“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三年,只要三年当中老衲没听到你作恶的劣迹,老衲便替你解了这道真气又有何妨。” 这时,众人看向灵智的眼神再也不相同了,陆立鼎等人只觉得灵智如此作为不愧为佛门高僧,心中敬仰之情,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李莫愁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灵智又道:“你也不用想着等三年之后,哄骗老衲替你解了这道真气,再对这小子报复。”说完,又对这陆立鼎道:“陆小子,反正她如今一身武功等于废了,再找你麻烦,料想也不是你对手,便让她走吧。” 陆立鼎道:“一切任凭前辈做主。”说完,又瞧了瞧李莫愁道:“李道长?你走罢,家兄已然作古,什么仇恨也该消了。” 李莫愁受了这个打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也不理他,只是深深的瞧了一眼灵智,然后独自离去。 见到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结局,江南七怪与灵智在一旁寒暄,撇下黄『药』师一个人。 便在此时,只听见原本在众人头顶盘旋的双雕各自发出一声悦耳的雕鸣,绕过一株大柳树,在场众人蓦觉脑后一阵疾风掠过,却是那对大雕从身后扑过,向前飞落。 柳树林后转出一男一女,双雕分别停在二人肩头。 那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那女的看来不到三十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正是郭靖黄蓉夫『妇』二人。 郭靖黄蓉二人见到灵智等人,好生开心,忙上前给灵智、柯镇恶等人跪下磕头,然后再同武三通、陆立鼎人见礼。 黄蓉瞧见黄『药』师,喜道:“爹爹,你老人家也在啊,这回跟着咱们回桃花岛去住吧。” 郭靖也跟着道:“是啊,岳父大人,还是回桃花岛吧。” 黄『药』师道:“回去做什么?老夫在这江湖上游历,不知道有多畅快。” 灵智一听,大乐,对着黄蓉道:“蓉儿,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些人啊,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这般死要面子。也不知道一大把年纪了,孤苦伶仃的在江湖上漂泊,有什么好的。” 黄蓉何等机敏,自然听出来灵智是在用“激将法”帮她,当下又劝了黄『药』师几句,这回他总算不再拒绝。 这时,郭芙从破窑当中跑出来,大叫爹爹妈妈。一边的杨过瞧见,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随即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灵智眼尖,其实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还是对着黄蓉道:“蓉儿,你瞧这孩子像谁?” 黄蓉闻言,在杨过身上转了几眼,回道:“不错,果然像。” 郭靖向杨过凝视半晌,道:“你说是像……”只说了四个字,却不接下去了。 杨过见一群人盯着自己,当下大喊道:“你们这些人,在我家里又是打又是杀的,须得赔偿我。” 朱聪故意阴恻恻的看着他道:“小子,你又什么本事要我们赔偿?” 杨过一听,陡然想起这些人一个个都武功高强的狠人,心中一怕,脸上『露』出悻悻之『色』。 郭靖见他脸上悻悻之『色』,眉目间甚似一个故人,心念一动,说道:“小兄弟,你姓什么?”那少年向他白了一眼,侧过身子,意欲急冲而过。郭靖翻掌抓住了他手腕。那少年几下挣不脱,左手一拳,重重打在郭靖腹上。 郭靖微微一笑,也不理会。那少年想缩回手臂再打,那知拳头深陷在他小腹之中,竟然拔不出来。他小脸胀得通红,用力后拔,只拔得手臂发疼,却始终挣不脱他小腹的吸力。 郭靖笑道:“你跟我说你姓什么,我就放你。”那少年道:“我姓倪,名字叫作牢子,你快放我。”郭靖听了好生失望,腹肌松开,他可不知那少年其实说自己名叫“你老子”,在讨他的便宜。那少年拳头脱缚,望着郭靖,心道:“你本事好大,你老子不及乖儿子。” 黄蓉见了他脸上的狡猾惫懒神情,总觉他跟那人甚为相似,忍不住要再试他一试,笑道:“小兄弟,你想做我丈夫的老子,可不成了我的公公吗?”左手挥出,已按住他右肩。 那少年觉到按来的力道甚为强劲,忙运力相抗。黄蓉手上劲力忽松,那少年不由自主的向前俯跌,砰的一声,额头重重撞在地下。郭芙拍手大笑。那少年大怒,跳起身来,满身尘土,退后几步,正要污言秽语的骂人,黄蓉已抢上前去,双手按住他肩头,凝视着他双眼,缓缓的道:“你姓杨名过,你妈妈姓穆,是不是?” 那少年正是姓杨名过,突然被黄蓉说了出来,不由得惊骇无比,犹如见鬼一般瞧着黄蓉。 郭靖又惊又喜,道:“他……他原来是杨康兄弟的孩子。” 杨过问道:“你……你们怎么认得我?” 郭靖道:“我们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妈妈呢?” 杨过道:“我妈妈死啦,死了很久啦!” 听到这里,灵智想起当年那个貌美的姑娘,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如非这些年来一直宅在大林寺当中,只需稍稍用心,穆念慈也不会死。当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念慈那孩子也去了。”言语当中愧疚无比。 杨过听他话语当中的好似对母亲十分熟悉,那语气是决然做不了假的,当下好感大增。他之前又听得郭靖等人叫他师傅,当下问道:“公公也认得我妈妈么?” 灵智道:“如何不认得,一转眼物是人非,要是老衲当初派人找一找那孩子,她如今也不会?” 郭靖当下劝慰道:“师尊不需如此自责。” 只有柯镇恶几个当年十分不喜杨康,只是淡淡的道:“原来他的儿子。” 这时,天『色』一晚,一伙人当下一同到了陆家庄。陆立鼎夫『妇』蒙他们仗义相助,自然热情无比。再加上黄蓉再次,当下拿出十成功夫,做了一大桌子菜来孝敬灵智及黄『药』师等人。 一顿饭,吃得热闹无比。 杨过不仅换了一身新衣裳,也认识了五个新的好朋友,晚上他躺在陆家庄柔软的床上,又瞧了瞧身上的新衣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把心衣裳脱下,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头,换回原来那一身衣裳,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灵智带着五个小孩儿唧唧喳喳去玩了。 之前陆无双扭了脚,灵智医术高明,替她整治一番,已然大好。不过还是不能走路,这时她瞧见灵智同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心中老大不高兴。 灵智瞧这几个孩子当中,最聪明的当属杨过,程英次之,陆无双再次,最后才轮到郭芙跟武家兄弟。 郭芙自幼听爹爹妈妈说,灵智这个祖师爷爷武功是天下第一,当下追着问道:“祖师爷爷,不如你教我武功吧?将来芙儿也要当天下第一。” 此言一出,剩下五个小孩眼睛大亮,齐刷刷的望着灵智。 灵智一抹蹭亮的光头,哈哈大笑:“好,芙儿有志气,不过功夫想要练好,可得吃一番苦头啊。你这么贪玩,只怕不容易啊。” 郭芙抱着灵智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道:“怎么会?芙儿这么乖。” 闻言,杨过不屑的撇撇嘴,心想:你这么刁蛮,也好意思说自己乖。 武修文认识郭芙比较早,心中早就对其有朦胧的好感,当下大为赞叹的点头。 武三娘瞧见跟跟几个孩子闹做一团的灵智,不由的动了心思,灵智上人武功天下第一,还要胜过老皇爷,更难得的是教授徒弟的本事天下无双。要是敦儒跟修文能够拜入门下,只消学的三分本事,日后必定终身受用不尽,正巧又看见陆立鼎出来,眼珠一转,跑去同陆立鼎一商议。 陆立鼎也知道机会难得,打算让自己的女儿侄女拜入门下,当下唤来郭靖黄蓉二人商议。 四人落座之后,陆立鼎一抱拳,对着郭黄二人道:“郭大侠,黄帮主,在下同武三娘有一个不情之请。” 郭靖还了一礼,正『色』道:“陆兄请讲。” 陆立鼎道:“郭大侠黄帮主夫『妇』名满天下,咱们想让几个孩子拜入二位门下。” 郭靖一愣,倒是黄蓉眼珠一转,想到给芙儿多几个玩伴也是好的,眼中神『色』大动。 郭靖想了一会儿道:“在下这点微末功夫,二位不嫌弃,自然是肯的。只是几位师傅还在,收徒这等大事,还需几位师傅同意。” 陆立鼎、武三娘大喜,连道:“应该的,应该的。” 当下几人将江南七怪请来,征得他们及灵智的同意之后,在黄『药』师的见证下,收了几小为徒。 其中,武家兄弟拜郭靖为师,陆无双及程英拜黄蓉为师。四人欢欢喜喜的冲祖师们磕了头,又给二位师傅奉了茶,余下杨过一人孤零零的在一边,好生伤心。 杨过心想:“我只是没爹爹妈妈的孤儿,自然没那福分拜入你们门下。” 这时,坐在上首的郭靖突然一抱拳,冲灵智及江南七怪道:“师尊,七位师傅,我想收过儿为徒。”杨过一听,转悲为喜,心中大为高兴,竟然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眼泪。 朱聪等人见柯镇恶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 黄蓉心中不乐意,但是却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丈夫的面子,也沉『吟』不语,一时间杨过又伤心起来。 第二十章 拜师大林 杨过正忐忑不安之时,灵智开口问道:“蓉儿,你怎么看?” 黄蓉眼神飘忽,只是道:“任凭师傅做主。” 灵智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她心中发『毛』,这才开口道:“依老衲看,不妥。” 灵智此话一出,黄蓉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杨过则小脸一垮。 灵智又道:“靖儿嘴笨,你们已经收了四个孩子了,哪有那么多精力教导?不如让过儿跟着老衲回大林寺吧,反正老衲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亲自调教。” 这回,换到杨过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了。 郭靖大喜,他心思单纯,全然没想起他,当下道:“师尊您老人家愿意亲自教过儿那是最好不过啦,只是有一遭,杨兄弟只有这一条血脉,可不能让过儿做了和尚。” 灵智故意把脸一沉:“怎么?老衲也是和尚?你是看不起和尚么?” 郭靖吓得连忙告罪,道:“不是?师尊,弟子没那个意思?” 灵智笑道:“傻小子,为师如何不知,放心吧,过儿只是算大林寺的俗家弟子。老衲本事照教,不会让他当和尚的。再说,老衲徒子徒孙这么多,难得还差他一个小和尚?”说到最后,自己反而大笑起来。 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郭靖好不尴尬。 众人笑了一会儿,郭靖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六人是师兄弟啦……”郭芙接口道:“不,还是师兄妹。”郭靖横了女儿一眼,道:“爹没说完,不许多口。” 他顿了一顿,说道:“自今而后,你们六人须得相亲相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如争闹打架,我可不能轻饶。” 柯镇恶接着将他们门中诸般门规说了一些,都是一些不得恃强欺人、不得滥伤无辜之类,江南七怪门派各自不同,柯镇恶也记不得那许多,反正也是大同小异。 这时,灵智又道:“靖儿,你所学武功到底繁杂了一些,这样罢,老衲先将我大林寺的无上铸基法门‘少阳功’传给几个小家伙,也好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郭靖与江南七怪等人大喜,自灵智夺得天下第一之后,他的一些武学逐渐被江湖中人称道,各种大林寺绝技也渐渐传扬开来。大林寺的‘少阳功’被称颂为可堪与全真心法比拟的佛门正宗,在场众人自然是听过其声名的。 只有黄『药』师见到众人吹捧‘少阳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过他也知道这路功法实在是有过人之处,胜过桃花岛入门功夫良多,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好发作,只是打定主意要创出一套胜过‘少阳功’的功法当作桃花岛一脉的入门功夫。 灵智正要亲授口诀,黄蓉见杨过低头出神,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之『色』,依稀是杨康当年的模样,不禁心中生憎,寻思:“他父亲虽非我亲手所杀,但也可说死在我手里,可莫要养虎为患,将来成为个大大祸胎。”心中忐忑,实在不知灵智为何要带他回山亲自调教。 黄蓉眼珠一转,娇笑一声道:“灵智师傅,您老人家身为密宗宗主、大林寺主持,事物繁多,还要教导过儿,未免太也辛苦,不让让过儿随我上桃花岛,让我来教。” 灵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哦,你且说说你打算如何教?” 不等黄蓉说话,郭靖答道:“自然是将所有本身倾囊相授。” 杨过确是聪慧无比,直觉惊人,况且柯镇恶等人对他的不喜什么明显,至于黄蓉心中所想,他虽然不知道,但是总觉得这位郭伯母另有算计。 黄蓉还待出口,灵智道:“好啦,就这么定了,过儿老衲亲自来教。过几年,让这几个孩子比一比,看看孰胜孰优!” 黄蓉尚未回答,柯镇恶已拍手笑道:“那妙极啦!正好可以比比,瞧谁教得好。”郭靖心中也喜,知道妻子比自己聪明百倍,教导之法一定远胜于己,或许比不上灵智,但总不至于相差太远,当下没口子称善。 灵智见黄『药』师闷闷不乐,当下道:“黄老邪,如今程英、无双那两个小娃娃也算入了你桃花岛门下,你不是上桃花岛调教几年?否则武功太差,传扬出去丢的可不是老衲的脸。” 黄『药』师被灵智一激,傲气登时上来了,况且他也瞧过那两个丫头的资质,确实不差,尤其是姓程的那个女娃娃,正可传他衣钵,当下对着黄蓉道:“日后那两个丫头老夫亲自来教,你夫『妇』二人就尽力教导芙儿跟武家兄弟吧。” 灵智见黄『药』师入骰,对着杨过笑道:“过儿,你听见啦,然后定要用心习武,到时候别丢祖师爷爷的脸啊。” 杨过年纪虽小,也有几分傲气,说道:“一定不会。” 众人又聊了几句,灵智带着六小,走到陆家庄后院,正式传他们‘少阳功’。 六小一字儿排开,脸上均有兴奋之『色』,灵智一字一句将功法念了一遍,这时,差距便体现出来了。不过,背得最快的却不是被寄予厚望的杨过,反而是程英,接着是陆无双,接着是郭芙,后面才是杨过跟武家兄弟。 灵智大为诧异,眼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随即转而夸赞三个女娃娃。 却不想,杨过自幼在市井中长大,察言观『色』的本事自不小,灵智眼中的失望之『色』恰好被杨过瞧在眼中,忍不住伤心起来。 其实,这是灵智错怪杨过了,他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是穆念慈死得早,武学根基太差,一篇不短的心法全凭记忆背诵,只听了一遍便可以背出大半,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三个女娃娃,出身在书香门第,早在四五岁就已经启蒙了,况且她们出自名门,自然是早早就替她们打造武学根基,于各种经脉、『穴』道也算熟悉,所以背得比杨过快,也算不得什么。 灵智又念了一遍,最后再细细的讲解一遍,让几个孩子自行背诵,背熟之后再依法练习。 杨过白日里背书,比不过三个女娃娃,心中还以为当真没她们聪明,又想起灵智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之『色』,暗暗发誓:一定要多加努力,赢过几人,不给祖师爷爷丢脸。当晚,他回房之后,默念那篇心法,将之背得滚瓜烂熟,牢记在脑海当中。 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只怕早就忘记了大半。好在灵智准备充分,将那篇心法传授给黄蓉,让其代为传授给几个小孩。 诸人在陆家庄又呆了三天,之后郭靖黄蓉及黄『药』师带着五个孩子回桃花岛,江南七怪则返回嘉兴,剩下灵智带着杨过返回大林寺。 一路上,灵智传他一些武学常识,又将当年调教觉远的那一套拿来对付他,令得他苦不堪言。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本来就悟『性』惊人,学会了一些经脉『穴』道常识之后,当夜便有了气感,等到一个月到了大林寺之后,一门‘少阳功’已经入了门。 大林寺经过灵智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早已有了佛门圣地的景象。杨过何时见过这等胜景?自打见了那雄伟的山门之后,小心灵当中便有了一丝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灵智唤来觉远几个,又在几位首座长老们的见证下,让杨过拜入觉远门下,自此,杨过便正式成了大林寺第三代弟子。 不过,灵智一开始却并未让他修炼什么绝技,反而一连数日,只是教他读书,绝口不提武功,同时让他跟着一帮小和尚挑水砍柴,磨练『性』子。 这日他读罢了书,完成了早课,见到数百大林寺弟子齐练‘大力莽牛拳’的胜景,他瞧了片刻,居然一下子记住了那六招。 他打了几遍,总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不禁心想:这等粗浅的功夫,怎的这些师兄们天天要练?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道:“你可是看不上这门功夫?” 杨过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和尚,正是便宜师傅觉远,当下忙道:“不是。” 此时的觉远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加上一直以来灵智有意让他处理门派的事物,将他当作下一代主持培养,早就与原着当中极为不同。他如何不知道杨过此话言不由衷,当下道:“如果这门功夫真的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如何算得上大林绝技?” 杨过不明所以,觉远对其道:“你跟我来。”说罢,带着杨过来到一处光滑的峭壁边。那峭壁上布满拳印掌印,乃是平日里大林寺弟子较量功力的所在。 觉远此时一身九阳真气几近大成,功力之纯不再当年的五绝之下,只见他隔着丈余,站稳马步,对着那峭壁就是一招“莽牛顶角”。在杨过的注视下,拳劲仿佛无形的重锤,隔着丈余远,狠狠的砸在峭壁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拳印。 这时,一个声音道:“可喜可贺,师兄你的功力又深了。” 觉远一看,说话的正是师弟觉厉,当下还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师弟过奖了。愚兄的拳法比之师弟还差得远。” 杨过本来见到这其貌不扬的便宜师傅有这等本事,心中已然相当震撼,这时又听他说拳法居然比这位师叔差得远,瞧这位师叔的年纪,明显比师傅觉远小一截,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的。 觉远这时在看着杨过道:“如今你还认为这门功夫不行么?” 杨过讪讪的笑了笑,不敢接话。 这时,灵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道:“乖徒孙,你可是在心中怪罪祖师爷爷不教你别的武功?” 杨过一愣,他原本还有几分勉强,因为来大林寺一个多月了,灵智多是让他读书写字,然后再修炼那套‘少阳功’,于招式方面反而没怎么教他。后面从大林寺僧人口中得知,大林寺的规矩是入门头三年都是挑水砍柴,打劳基础,倒也逐渐释怀了。 杨过当下笑嘻嘻的道:“祖师爷说笑了,徒孙哪敢啊?” 灵智正『色』道:“徒孙你天资不差,原本加快些进度倒也可行。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要根基牢固,因为武功练到一定程度上之后,光靠勤学苦练是不行的,还要懂得种种道理,才能创出属于自己的武功。” 灵智此话一出,觉远及觉厉皆诧异的看了杨过一眼,全然没想到灵智对他的期望如此之高。 自此之后,他每日跟灵智诵读经书,早晨晚间有空,自行到僻静山边练一遍‘少阳功’,至于招式方面,始终只学了那一路‘大力莽牛拳’。他倒不是立志习武,想从此练成一身惊人武艺,只每练一次,全身便说不出的舒适,到后来已不练不快。 他倒也真的天资聪敏,灵智教他读书,不到三个月,已将一部“论语”教完,“论语”教完,跟着再教“孟子”、“中庸”、“大学”。杨过记诵极速,对书中经义却往往不以为然,不住提出疑难。不过灵智见识何等之高,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上千年的见识来,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灵智,反而从另一个角度将其中的道理解释给他听,不知不觉当中,杨过一身境界已经非同小可,一部‘少阳功’也越练越高深。 再说桃花岛上,情况又大不一样。 郭靖虽然一身功夫非同小可,奈何中间的道理他虽然明白,但是要他说,却犹如茶壶里的饺子一般,道不出来。黄蓉虽然机敏,但是武功到底差了几分,所以短短不到半年,郭芙、武三兄弟三人与程英、陆无双两个的差距越拉越大。好在郭芙与武家两兄弟武功本有根柢,这几个月又练了‘少阳功’,一身武功倒是远远胜过郭靖当年,所以黄蓉虽然不满意,但是郭靖倒对三个孩子的进境十分满意。 每隔月余,五个孩子总要比一场。每次都是郭芙对上陆无双,武家兄弟两个对上程英。陆无双『性』子傲,出手总是毫不容情,几招将郭芙打倒之后,再高傲的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以郭芙的刁蛮『性』子,如何受得了,所以二人便逐渐有了间隙。 至于另一边,程英武功最高,远远不是武家兄弟对付得了的,只是她『性』子温和,每次出手之间总是留情几分,一来二去,武家兄弟倒跟她感情越来越好,也不如原着当中一门心思围着郭芙打转了。 郭芙去爹爹妈妈那边哭诉了几次,反而得来一场教训,她一发狠,日夜苦练爹爹妈妈所教的武功,心想总要胜过那可恶的陆无双一次,勤勉之下,武功倒是大有长进。渐渐的,跟陆无双过招的时间越来越长,陆无双受此刺激,逐渐感受到了压力,练武也越来越勤,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第二十一章 重阳宫乱 又过了数月,杨过不仅蹿高一大截,更兼日日读书习武,一身气质渐变,再也不复当初小乞丐的模样,旁人见了,只会道一句:好一个个出尘公子。 这一日,灵智瞧着大林寺俗家弟子传来的一则消息:终南山后有一古墓,居住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十八芳龄将近,引得各路邪魔云集终南山,领头的两个,正是密宗弟子达尔巴跟霍都。 灵智瞧了瞧跟几个小和尚在玩闹的杨过,又想起这段日子门下弟子传来的消息,那霍都好生嚣张,今年年初来到中原,出手就伤了河南三雄,后来又在甘凉道上独力杀死兰州七霸,此番更是带兵围困终南山,威风是威风了,但是更多的是败坏密宗的声名,看来要走一遭了。 灵智一伸手,对着杨过道:“过儿,你过来。” 杨过连忙跑到灵智身边:“师祖,有何吩咐?” 灵智笑嘻嘻的问道:“你上大林寺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还习惯?” 杨过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师傅、师叔他们对我很好,师兄弟们也很好。” 灵智又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师祖我久近思动,想出去走走,你这小猴儿愿意陪师祖一起么?” 杨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大林寺上面虽然好,但是各种清规戒律也多,诸位长老首座又重视规矩,总有些不自在。此时听到灵智发问,他还以为灵智也过不惯这种清苦的日子,想要偷偷溜出去玩一圈,当下犹如小贼一般,轻轻点头。 第二日一早,灵智留下一封书信,带着杨过悄然下了恒山。灵智买了两匹马,与杨过晓行夜宿,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杨过从未骑过马,但他手脚灵便,习练数日,已控辔自如。他少年好事,常驰在灵智之前。 杨过骑在马上,问道:“师祖,咱们这回去哪儿啊?” 灵智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道:“去终南山看一场好戏。” 杨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终南山不是全真教那帮牛鼻子的地盘么?咱们去那里干嘛?” 灵智笑道:“终南山后有一座古墓,里面居住着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娃娃,正是那李莫愁的师妹,叫做小龙女,过几日是她十八岁生辰,有很多人前去求亲。” 杨过不解:“人家生日,别人求亲,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灵智笑着解释道:“李莫愁曾大肆宣扬,说古墓中珍宝多如山积,又有不少武功秘本,什么降龙十八掌的掌谱、一阳指的指法等等无不齐备。**虽将信将疑,但想只要跟上山来,打开古墓,多少能分润些好处,是以上终南山来的竟有百余人之众。只怕全真教这帮牛鼻子要吃一个大亏咯。” 杨过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祖师爷感情是去看全真教的热闹的。不过他心想:祖师爷是和尚,看不惯那些牛鼻子原也正常。再加上他刚刚听到“小龙女”之名,不知为何,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想要见一见,所以也极为高兴的跟着灵智一路往终南山而去。 这一天到了樊川,已是终南山所在,汉初开国大将樊哙曾食邑于此,因而得名。沿途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宛然有江南景『色』。 两人一路上冈,中午时分到了冈顶的一座庙宇。郭靖见庙门横额写着“普光寺”三个大字,当下将驴子拴在庙外松树上,进庙讨斋饭吃。庙中有七八名僧人,灵智通报姓名,普光寺上下大为震动,对二人极是礼遇。 二人略作歇息,将马留在普光寺让这几个僧人代为照理。灵智在山下瞧得山顶火起,提起杨过展开轻功就往山上飞奔。 他此时轻功何等高明,虽然手中提着一个人,但是在树枝上或山岩上一点,足下用劲,身子便腾空而起,等到力尽,又是一借力,『荡』开三四丈的距离,凌空虚度,当真骇人之极。 杨过何时感受过这等场面,只觉得脑后生风,身子跟着在空中飘『荡』,一开始吓得小脸煞白,后来逐渐适应以后,这才有空感受那不一样的景致。 灵智不多时,带着杨过来到正门一处建筑顶上,往下瞧去,眼前是个极大的圆坪,四周群山环抱,山脚下有座大池,水波映月,银光闪闪。池前疏疏落落的站着百来个道人,都是黄冠灰袍,手执长剑,剑光闪烁耀眼。 灵智定睛细看,原来群道每七人一组,布成了十四个天罡北斗阵。每七个北斗阵又布成一个大北斗阵。自天枢以至摇光,声势实是非同小可。两个大北斗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 杨过瞧见这个大阵,见到如此声势,不免心中惴惴。 灵智不屑的撇撇嘴道:“华而不实。” 灵智瞧了两眼,提着杨过再次往上而去,提气向重阳宫奔去,忽听得钟声镗镗响起,正从重阳宫中传出。钟声甚急,似是传警。杨过抬头看时,见道观后院火光冲天而起,不禁一惊:“祖师,山上明明有敌人,为什么他们都呆在下面。” 但听身后众道齐声呐喊,蜂涌赶来,他这时方才明白:“哦,我知道啦,他们肯定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灵智赞许的点点头,当下也不理会,径自向山上疾奔。 他展开身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工夫,奔到重阳宫前,但见烈焰腾吐,浓烟弥漫,火势甚是炽烈,但说也奇怪,重阳宫中道士无数,竟没一个出来救火。 灵智暗暗心惊,见十余幢道观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后院火势虽大,主院尚未波及,但听得主院中吆喝斥骂,兵刃相交之声大作。 他双足一蹬,提着跃上高墙,便见一片大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正自激斗。 他对着杨过道:“过儿,祖师爷爷传你一篇‘敛息诀’,你练一练,莫要给人发现了踪迹。”当下将法门逐字逐句讲给他听,不一会儿,杨过便记下了。 这时,他再定神看时,见四十九名黄袍道人结成了七个北斗阵,与百余名敌人相抗。敌人高高矮矮,或肥或瘦,一瞥之间,见这些人武功派别、衣着打扮各自不同,或使兵刃,或出肉掌,正自四面八方的向七个北斗阵狠扑。看来这些人武功不弱,人数又众,全真群道已落下风。只敌方各自为战,七个北斗阵却相互呼应,守御严密,敌人虽强,也尽能抵挡得住。 灵智待要细看,却听得殿中呼呼风响,尚有人在内相斗。从拳风听来,殿中相斗之人的武功又比外边的高得多。他从墙头跃落,斜身侧进,东一幌、西一窜,已从三座北斗阵的空隙间穿了过去。群道大骇,纷纷击剑示警,但敌人攻势猛恶,没法分身拦阻。 大殿上本来明晃晃的点着十余枝巨烛,此时后院火光『逼』『射』进来,已把烛火压得黯然无光,只见殿上排列着七个蒲团,七个道人盘膝而坐,左掌相联,各出右掌,抵挡身周十余人的围攻。 这七人,正是全真七子。有了灵智介入,当日与欧阳峰等人共享了《九阴真经》之后,西毒欧阳峰便带着欧阳克回转白驼山,勤学苦练,所以原着当中朱聪等人身死、谭处端身死的事情并未发生。 七人一身功力愈见精纯,特别是丘处机,当日被灵智一掌所伤之后,更是勤学苦练,早已是一流当中的顶尖人物。此时七人配合天罡北斗阵法,敌人虽然有十余人,但是他们却从容不迫,随手抵挡。 又斗了数招,始终拿不下七人,反而被他们打伤了好几个,一个身穿浅黄『色』锦袍,手拿折扇,作贵公子打扮,三十岁左右年纪,脸上一股傲狠之『色』的人,摇晃着折扇道:“瞧不出你们这七个老道士还有几分本事。”他说话老气横秋,甚是傲慢,正是霍都。 丘处机大怒:“咱们全真教与你有何仇怨?你这般兴师动众,放火烧观?老道日后倒要问问灵智上人是如何约束的弟子。” 屋顶上的灵智一听,脸『色』阴沉。 霍都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质问灵智祖师。” 丘处机大怒,就要动手。倒是屋顶上的灵智闻言,脸『色』和缓了几分。杨过呆在灵智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几人,瞧的大是兴奋。 马钰道:“你们如此胡来,未免也太横蛮。”此时火焰『逼』得更加近了,眼见不久便要烧到重阳宫主院。 霍都折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带来的,你只要让开道路,放我去终南山后山,我就饶了你们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 一个年轻道士怒道:“终南后山是我全真教禁地,你这『淫』贼,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正是尹志平。 霍都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是道士,又如何懂这个道理。” 这时场中又有变化,山下那一大群道士在赵志敬的带领下终于赶到了重阳宫。只见他手提长剑,领着七个黄袍道士走入重阳宫中,剩下的道士也与原来的五十名黄袍道士一道,同那百余人对峙。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人见到弟子众多,心中渐安,心喜无已,暗道:“志敬来啦,很好很好!” 赵志敬指着霍都道:“你是什么人,敢来重阳宫撒野?” 霍都手摇折扇,笑道:“好说好说,小可霍都,这是我的师兄达尔巴。”说完,指着旁边一个身披红袍,头戴金冠,形容枯瘦的中年藏僧。 赵志敬怒骂道:“终南山上重阳宫前,岂容你这『淫』贼撒野?”长剑在空中一挥,剑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 霍都心中一凛,暗道:“这道士倒也不差。”不过嘴上还是答道:“你是全真派后辈,此间容不到你来说话。” 赵志敬听他语气不客气,当下长剑一挺,道:“废话少说,你执『迷』不悟,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说完,一招“定阳针”刺了过去。 马钰等人一瞧,一个个微笑点头,道:“志敬这一招不差。” 霍都见他来势凶猛,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打开,将他长剑拨到一边,顺势将折扇递了过去,招式精妙。 赵志敬一手“全真剑法”使得形神兼备,架住那柄折扇,瞧得全真七子不断点头。 十余招一过,霍都自觉丢了面子,脸上斗然间现出一层紫气,原本灵巧的折扇一招一式之间非但变得势大力沉,更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 灵智在心中吐槽道:“怎的这‘狂风迅雷功’跟那‘紫霞神功’一个调调?也是面上出现一层紫气。不过以霍都的年纪,将这门功夫练到这个程度,倒也难得。” 霍都用出真功夫,赵志敬渐感不支,长剑与折扇交接,折扇上的力道每每将长剑震偏,令他门户大开。霍都这扇子的扇骨是钢铸的,想来分量不轻,灵智猜测他只怕也练过“龙象般若功”,而且起码也是三四层以上,否则一柄沉重的折扇不可能耍得如此轻灵便捷。 又拆了数招,霍都先用折扇『荡』开赵志敬长剑,接着一掌打中他胸口,只听得咔嚓两声,紧跟着赵志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全真七子齐齐上前,王处一更是对着霍都怒喝道:“不给老道一个交代,别想走。”赵志敬是他徒弟,几日当着他的面被人打伤了,自然生气,所以不自觉的竟提起了一身真气。他这一声呼喝声震屋瓦,显得内力甚为深厚。霍都耳中鸣响,心头一凛,暗道:“这老道内力不弱,敢情他们适才未出全力。” 霍都仰天一笑道:“技不如人,有什么好交代的。” 丘处机『性』子暴躁,道:“师弟,还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留下他们罢。”说完,一抖长剑,对着霍都攻了上去。 他这一出手,同样一套“全真剑法”,威力与赵志敬的天差地别,只几招,便『逼』得霍都手脚慌『乱』。丘处机得势不饶人,长剑舞得又迅又急。一连四招,“塞下秋风”、“斜风细雨”、“雨疏风骤”、“夜雨萧萧”,剑剑不离霍都周身要害。霍都手中折扇与丘处机长剑硬碰了数次,每次脸上均是紫气一闪而过,却始终震不开他的长剑,他心下明白,对方武功只怕要远胜于己,心中已有退意。 他一胆怯,手中招式更见慌,被丘处机瞅准空档,挺剑直刺他胸口,眼见就要丧命丘处机剑下,达尔巴用藏语大喝道:“休伤我师弟。” 第二十二章 古墓传人 达尔巴手持一根五六十斤的金刚杵,挡在霍都身前,架住丘处机那一剑。 丘处机一剑下去,只觉得金刚杵上一股大力涌来,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心中暗赞:“这和尚好大的力气。” 场中众人为达尔巴声势所摄,一个个凝神望着他。 这时,霍都眼中的骇然之意尚未散去,适才他一开始和全真众老道斗了半日,以为他们也只一个天罡北斗阵厉害,如单打独斗,似乎都不是自己对手。结果真个动起手来,竟然不是丘处机的对手,心想这全真教当真不可小觑,便冲着丘处机道:“阁下武功惊人,小可拜服,十年之后,再来领教。小可于此处尚有俗务未了,今日就此告辞。”说着拱了拱手。 丘处机冷哼一声,傲然道:“十年之后,老道在此相候便了,只怕到时会你没有这般好运了。” 霍都转身出殿,走到门口,说道:“小可与全真派的过节,今日自认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扫门前雪,别来横加阻挠小可的私事。”他这句话说完,灵智嘴角抽搐,低声道:“没出息的家伙。” 旁边的杨过不明所以,诧异的瞧了霍都一眼,依照江湖规矩,一人倘若自认栽了筋斗,并约定日子再行决斗,那么日子未至之时,纵然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今日霍都定下十年之约,岂不是怕了丘处机等人,难怪灵智要骂他没出息。 马钰等人听他这般说,当即答允,说道:“这个自然。” 霍都微微一笑,用藏语朝朝达尔巴说了几句,径向殿门疾趋。达尔巴向丘处机狠狠望了一眼,与其余各人纷纷走出。 全真七子见这群人中形貌特异者颇为不少,或高鼻虬髯,或曲发深目,并非中土人物,心中疑『惑』,听得殿外广场上兵刃相交与吆喝酣斗之声渐歇,知敌人正在退去,当下吩咐弟子抢救伤者,收敛死者。 见到霍都等人走远了,灵智对着杨过道:“好了,咱们也走吧。”说完,提起杨过施展轻功纵身掠去,下了重阳宫,远远的吊在霍都等人身后。 此时,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人脸上都不大好看,今日一场大战,非但让霍都他们放火烧了数座宫殿,更是死伤不少弟子,但是却始终没能留下霍都等人,传扬出去,全真教的面子势必丢光了。似丘处机这等心高气傲之人尤为受不了,要知道论辈分霍都算是灵智的徒孙辈啊!他自吃了灵智那个大亏之后,一直视灵智为毕生大敌,如今连对方的徒孙辈都拿不下,怎叫他不恼怒? 当然,灵智可不知道丘处机是如何想的。就算知道了,以如今灵智的身份地位以及武功,区区一个丘处机,自不会放在他的心上。 却说霍都等人下了全真教,当即在终南山上挑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前去终南山后的古墓求亲。 灵智带着杨过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返回普光寺休息。 今日重阳宫内一场大战,看得杨过大受震撼,原本立志习武之心的他,见识了灵智神乎其技的轻功以及丘处机等人的武艺之后,暗暗立誓要从此练成一身惊人武艺。所以一回到普光寺,他便回到房间当中勤练‘少阳功’。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灵智与杨过正在用早膳,忽听西边鸣鸣鸣一阵响亮,有人吹动号角,角声苍凉激越。 灵智三两口吃完手中那半个馒头,提着杨过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再听一会,忽觉号角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似是向人挑战。丘处机等人脸现怒『色』,骂道:“孽障,孽障!”原来全真七子也一个个眼望西边树林,马钰说道:“丘师弟,那『奸』人与你订了十年之约,妄想这十年中肆意横行,好教你不便干预。天下那有这等称心如意之事?咱们过去!”王处一道:“是那霍都王子?”丘处机道:“自然是他。他是在向小龙女挑战。”一边说,一边飞步下山。 七人行出里许,听那号角吹得更加紧了,角声呜呜之中,还夹着一声声兵刃的铮铮撞击,显是那达尔巴也出手了。丘处机怒道:“两个武学名家,合力来欺侮个年轻姑娘,当真好不要脸。”说着足下加快。七人片刻间已奔到山腰,转过一排石壁。 灵智与杨过二人只见眼前是黑压压的一座大树林。林外高高矮矮的站着百余人,正是适才围攻重阳宫那些妖邪。两人隐身石壁之后,察看动静。 只见霍都王子与达尔巴并肩而立。霍都举角吹奏。达尔巴左手高举一根金『色』巨杵。将戴在右手手腕上的一只金镯不住往杵上撞去,铮铮声响,与号角声相互应和,要引小龙女出来。两人闹了一阵,树林中静悄悄的始终没半点声响。 霍都放下号角,朗声说道:“小王蒙古霍都,敬向小龙女恭贺芳辰。”一语甫毕,树林中铮铮铮响了三下琴声,似是小龙女鼓琴回答。霍都大喜,又道:“闻道龙姑娘扬言天下,今日比武招亲,小王不才,特来求教,请龙姑娘不吝赐招。”猛听得琴声激亢,大有怒意。众妖邪虽不懂音律,却也知鼓琴者心意难平,出声逐客。 霍都笑道:“小王家世清贵,姿貌非陋,愿得良配,谅也不致辱没。姑娘乃当世侠女,不须腼腆。”此言甫毕,但听琴韵更转高昂,隐隐有斥责之意。 霍都向达尔巴望了一眼,那和尚点了点头。霍都道:“姑娘既不肯就此现身,小王只好强请了。”说着收起号角,右手一挥,大踏步向林中走去。群豪蜂涌而前,均想:“连大名鼎鼎的全真教也阻挡不了我们,谅那小龙女孤身一个小小女子,济得甚事?”但怕别人抢在头里,将墓中宝物先得了去,各人争先恐后,拥入树林。 丘处机高声叫道:“这是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旧居之地,快退出来。”众人听得他叫声,微微一怔,但脚下毫不停步。丘处机怒道:“师兄,动手罢!”七人人转出石壁,正要抢入树林,忽听群豪高声叫嚷,闹作一团。 七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个老婆婆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翩翩公子正与霍都等人对峙。 那个老婆婆脸现怒容,骂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敢来古墓撒野?” 那公子低声劝慰道:“婆婆不需动怒,宁儿这就打发了他们。”言语之间,全然没把霍都等人放在眼中。 那婆婆闻言,这才略微收敛的怒火,不过仍是神『色』不善的瞧着他们。 那公子剑眉一扬,扫视了一圈群邪,最后将光对准霍都道:“是你要娶龙儿么?” 霍都一愣,拱手道:“不错,未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公子脸『色』一沉,斥道:“区区蛮夷化外之人,也想娶我家龙儿,谁给你的胆子?” 这时,全真七子已经走入树林当真,听到他的声音,高声附和道:“不错,这些蛮夷确实胆大。” 这时,那老婆婆瞧见全真七子他们,破口大骂:“你们全真教越活越回去了,什么人都放上终南山,扰了我家姑娘的清净。” 全真七子一个个大为尴尬,只是神『色』不善的盯着霍都等人。 而一边的灵智脑海中冒出一个个大大的问号:那小子是谁?他自然知道古墓派向来只有女子,连唯一的男弟子杨过,此时也还在身边,怎的如今冒出来一个翩翩贵公子?他上下打量着那个公子哥,只见他剑眉入鬓,清瞿俊秀,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眉目当中隐隐含着一股煞气。灵智越瞧越是熟悉,但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霍都被他二人讥讽为化外蛮夷,心中大怒,正要动手。 丘处机上前冷冷的瞧着他道:“此乃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旧居之地,你当真要在这里动手?” 岂料,那公子完全不领情,对着丘处机道:“此乃我们古墓派的事情,他们要找我们的麻烦,自有古墓派的人接着,不需要你们出头。” 郝大通、刘处玄几个面『色』不虞,马钰养气功夫不差,当下一揖手朝他道:“贫道马钰,未请教这位如何称呼?” 那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好说,在下李思宁,正是这一代古墓派掌门人。” 马钰等人虽然不知道古墓派何时出了个男掌门,但是听他一说,也一个个拱手为礼,将霍都等人晾在一旁。 霍都大怒,当下对着丘处机道:“这是我跟古墓派的事情,你们全真教少多管闲事。” 丘处机还要说话,李思宁冷冷的瞧了霍都一眼,道:“你待如何?” 霍都一甩折扇,微微一笑道:“小王不是早就说明了来意么?” 李思宁大怒,丘处机等人只见人影一闪,接着一声脆响,霍都捂着左脸,已经挨了李思宁一巴掌。 这一手高明至极的轻功一下子震住了在场众人。灵智眉头一皱,显然认出了他的轻功,正是《九阴真经》里面的‘螺旋九影’的一种高明运用,只是于一些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霍都大怒:“小畜生你找死。”说完,脸上紫气一闪,手中折扇上下翻飞,对着李思宁周身要害而去。 李思宁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手往腰间一搭,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挡住霍都的折扇。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柄软剑,不用的时候扣在腰间,别人只当是一条腰带。 霍都越斗越是心惊,瞧这人年纪,明显比自己还小几岁,可是一柄软剑,剑招诡异,配合那一身如果鬼魅的轻功,当真难缠。 又拆了十余招,李思宁剑法一变,由原来的迅捷诡异变得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剑招更是颠三倒四,但是速度却提升了老大一截。 丘处机等人剑法不弱,瞧得目瞪口呆。 刘处玄问马钰道:“师兄,你可认得出李掌门用的是什么剑法?” 马钰遥遥头道:“不知道,这等剑法,生平未见。” 躲在暗处的杨过早就见识过霍都的武功,但是此时见到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死死的压制住霍都,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全然没发现神『色』已经大变的灵智。 杨过低声问道:“祖师,你认得出他的剑法么?” 灵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回道:“这叫‘『乱』披风剑法’,乃是《九阴真经》上面的一种厉害武功。” 杨过歪着脑袋问道:“什么《九阴真经》?很厉害么?” 这时,场中又有变化,霍都手中折扇渐渐跟不上李思宁的剑招,他索『性』将折扇当作重兵器使,同时口中发出霹雳般的吆喝声助威。 李思宁眼中厉芒一闪,一身气势大变,每出一剑,去势迅捷急速,一柄软剑在内力的加持下,隐隐绽放出青光,剑尖笼罩之处极广,将霍都整个上半身全部笼罩住。 马钰几个早就领教过霍都的武功,其中丘处机更是同他硬拼过数招,知道他一身武功不弱,但是此时见到他在李思宁剑下只有招架之力,一个个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李掌门好大的煞气,眼中全是幸灾乐祸之意。 又拆了十余招,霍都一身浅黄『色』锦袍已经多出数条口子,左肩更是隐隐渗出一片殷红,显然在李思宁剑下吃了大亏。 霍都吐气开声,折扇张开,自下而上朝李思宁扫去,隐隐含着风雷之声,显是将一身‘狂风迅雷功’发挥到了极致。 李思宁见折扇扫来,迅速的朝后拉开一段距离,避开这一招,然后已更快的速度扑上,抖动软剑,剑尖飘忽不定,刺向霍都的手腕。 霍都手腕一抬,手中折扇从左至右一划,堪堪抵挡住那一剑。好在他这折扇骨架乃是精刚铸造,硬接硬架倒也无虞。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霍都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李思宁长剑横挥,嗤的一声轻响,众人眼前便是一道长长的青光疾闪而过,然后再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霍都瞧着手中断了一截的折扇发呆。 丘处机高声叫道:“好剑法。” 灵智也瞧得暗暗点头,这一剑纯粹是那青年顺手使出,此时却妙至巅毫,而且灵智猜测此番交手之后,那青年势必剑法大进,日后再将数种剑法融为一炉,创出属于自己的剑法,领悟独特的剑意,这世上必定多一个绝顶剑客。 李思宁见到霍都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将手中软剑扣入腰间,傲然道:“本公子也不在兵刃上欺负你,来吧,咱们赤手空拳玩玩。” 第二十三章 掌败霍都 霍都自视甚高,原本见他剑招精妙,每一招皆如闪电横空,令人一见之下,惊心动魄,尚还有几分怯意。 此时见他抛弃长剑,小觑自己,心中大怒,心想:“你自己弃长取短,一会儿需怪不得我辣手。”他修炼了“龙象般若功”,并将之练到了第四层,拳脚之间附带数百斤上千斤力道,自然信心满满。 霍都深吸一口气道:“小子,本王还是头一次见到比我还狂妄的人,你小心了。”说完,右拳左袖,鼓起一阵疾风,急向李思宁扑去。 李思宁也不慌『乱』,只见他双手运掌如风,掌法绵密无比,不仅架住霍都的那一拳,更是封住他周身的空间,用的正是古墓派入门掌法“天罗地网势”。 霍都叱诧雷鸣,一连捣出七八拳,劲风力道凌厉,总算破开李思宁的封锁。 全真七子默然不语,眼前这两人,年纪比他们小多了,一身武功却不在他们之下,非但兵刃不差,拳脚功夫更是一绝,一时间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杨过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暗道这次跟祖师爷出来果然没错,否则如何能瞧见如此精彩的比斗。 霍都仗着力大,一招一式浑厚沧朴,以力压人。李思宁则招式精妙,身形灵便,以巧破拙。 观战的都是武学名家,心中对他二人都是好生佩服。 又斗了十余招,李思宁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霍都身边形成数道残影,令他应接不暇。最后趁着空档,一掌印在他胸前,这一掌用上了“催心掌”的阴毒运劲法门。 霍都受了这一掌,腾腾腾退了数步,只觉一股诡异无比的掌力浸入脏腑之间,他运起内功,脸上紫气闪动数次,想要压下伤势,却始终无法压制住,终究没忍住,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达尔巴忙上前用藏语问道:“师弟,你如何了?” 霍都刚要回答,见到李思宁眼中杀机一闪即逝,忙用藏语道:“师兄,叫人一起上吧。” 达尔巴点点头,扶着霍都,对李思宁等人道:“咱们技不如人,这便下山。” 奈何李思宁等人听不懂藏语,只听见他叽里咕噜一顿『乱』说,眉头大皱。李思宁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要替你师弟出头么?” 达尔巴见到李思宁冷笑连连,当下提着金刚杵凝神戒备。他虽然『性』子淳朴,却不傻,知道这人没怀好心,叫道:“你想怎么样?” 这时,那上百个邪道人物也一个个围拢上来,不怀好意的盯着李思宁。 群雄正要动手,陡然间,便听得嗡嗡响声自远而近,但见白茫茫、灰蒙蒙一团物事从林中疾飞出来,扑向群邪头顶。 杨过瞧得有趣,奇道:“那是什么?” 灵智随口道:“这是古墓里面养的玉峰。”说完凝目而视,只见江湖豪客中有几个跑得稍慢,给那群东西在头顶一扑,登时倒地,抱头狂呼。 杨过惊道:“是一群蜂子,怎么白『色』的?”说话之间,那群玉『色』蜂子又已螫倒了五六人。树林前十余人滚来滚去,呼声惨厉,听来惊心动魄。 杨过心想:“给蜂子刺了,就真疼痛,也不须这般杀猪般的号叫,难道这玉蜂毒『性』异常么?”只见灰影晃动,那群玉蜂有如一股浓烟,向全真七子扑去。 眼见群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马钰、丘处机等人气涌丹田,张口向群蜂一口喷出。蜂群飞得正急,突觉一股强风刮到,势道顿挫。几人一口气喷完,第二口又即喷出,与丘处机所吹的一股风连成一起。七人使的都是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蜂群抵挡不住,当先的数百只蜂子飞势立偏,从二人身旁掠过,却又追赶霍都、达尔巴等人去了。 这时在地下打滚的十余人叫声更加凄厉,呼爹喊娘,大声叫苦。更有人叫道:“小人知错啦,求小龙女仙姑救命!” 马钰等人暗暗骇异:“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纵然砍下他们一臂一腿,也未必会讨饶叫痛。怎地小小蜂子的一螫,然这般厉害?” 但听得林中传出铮铮琴声,接者树梢头冒出一股淡淡白烟。丘处机几人只闻到一阵极甜的花香。过不多时,嗡嗡之声自远而近,那群玉蜂闻到花香,飞回林中,原来是小龙女烧香召回。 霍都与达尔巴等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一个个连滚带爬退了去。 李思宁冷冷的瞧着他们,不发一言。马钰等人与小龙女做了十八年邻居,从不知她竟有此本事,既感佩服,又觉有趣,说道:“早知我们这位芳邻如此神通广大,全真教大可不必多事。”言语当中大有钦佩之意。 李思宁瞧了他们一眼,道:“此间事了,你们也走罢。” 七人相互对视几眼,大觉无趣,当下告退。 李思宁瞧着全真七子走远,正待回去,突然,手中一甩,两枚银针对着杨过藏身的方位甩去。原来不经意之间,杨过一时忘记运转灵智传授的‘敛息术’,泄了一丝气息,教他发现了。 杨过见到银针甩来,当下顾不得许多,一个“赖驴打滚”,避开这一手。 李思宁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娃娃,当下冷哼一声问道:“小子,你『毛』还没长齐,也要学人家求亲么?” 杨过尴尬的一挠头,这时,灵智宣扬了一声佛号,从后面出来。 李思宁神『色』大变,全然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放眼瞧去,只见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和尚,穿着件灰『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佛珠,留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正十分复杂的望着自己。 李思宁受不了他的古怪目光,厉声道:“你们是谁?” 杨过尴尬的道:“这位老兄,咱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来求亲的。” 李思宁闻言,面『色』稍缓,冷冷的道:“这是也是你们能来的?” 灵智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姓李?” 李思宁双眼一瞪,道:“关你什么事?再不走,教你们尝尝蜂儿的厉害。” 灵智不理会他的语气,自顾的问道:“你妈妈是谁?你爹爹又是谁?” 谁知,灵智口中“爹爹”二字一出口,李思宁厉声喝道:“秃驴,你找死。”说完,人影一晃,人已经到了灵智面前,右掌夹杂着庞大的掌风对着灵智胸口拍去。 杨过只瞧得灵智胸前金光一闪即逝,李思宁来得快,退得更快。他认出了这一手乃是当年对付李莫愁用过的,眼里『露』出讥讽之『色』,心想:“凭你也想跟祖师爷动手,这回吃大亏了罢。” 果不其然,只听得咔嚓一声,李思宁右手手腕竟然被那股反弹的力道震得脱臼了。 这时,灵智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只听得他道:“小小年纪,出手如此狠辣。不过你这‘催心掌’功夫还未练到家啊。” 李思宁吃了这个大亏,心里已经明白了这和尚武功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当下手一招,原本去而复返的玉峰又嗡嗡从林间飞出,对着灵智与杨过二人铺天盖地的而去。杨过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灵智将他拉在身边,心念一动,一个宛若实质的金『色』气罩将二人笼罩在中间,气罩外面虽然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层玉峰,但是始终进不去,远远瞧去,好似一只圆形的白『色』巨蛋一般。 灵智不耐,内劲一吐,直接震死了一大半玉峰,落在地上,堆成厚厚的一层,然后瞧着李思宁道:“你再不收手,休怪老衲不客气了。” 李思宁见状,心中大为震撼,虽然不快,却也知道那玉峰拿他二人没办法。况且这玉峰养起来也不容易,再硬撑下去,只怕要全部死在这个和尚手中,当下手一招,命剩下的玉峰飞入林间,这才问道:“你到底是谁?” 杨过见玉峰威胁不到自己,而且有灵智撑腰,也不怕他,当下狐假虎威说道:“你听好啦,我祖师的名号说出来只怕吓你一跳。你眼前这位,乃是密宗宗主,大林寺主持,恒山活佛,灵智上人。至于小爷我么,好说,唤作‘玉面小飞龙’杨过的,便是区区在下。”他一边说完,一边得意的哈哈大笑,为自己刚刚取的这个拉风的名号而开心。 李思宁虽然久处古墓当中,但是也听过灵智的名号,当下说道:“原来你便是那灵智上人。” 灵智点点头,只听得他又道:“可是咱们古墓派可跟你密宗大林寺没交情,你还是请回吧。” 灵智一窒,心头火气,这么多年来,谁听了他的名字不是恭谦有礼?这般不给他面子的,眼前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这时,先前那个老婆婆又领着一个少女走出来。那少女披着一袭薄薄的白『色』布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肌肤间少了血『色』,显得苍白异常,正是小龙女。 杨过何时见过这等美女,与她对视一眼,脸上一红,低垂了头甚感羞愧,但随即用眼角偷看那少女,见她也正望着自己,忙又低下头来。 灵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但是神『色』间却冰冷淡漠,不由的想到:“这‘玉女心经’当真恐怖,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竟然练成了如此冷冰冰的模样。” 李思宁见她们二人出来,忙道:“龙儿,你怎么出来啦?” 小龙女瞧着他捂着自己的右腕,道:“是谁伤的你?”她语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 李思宁不答话,只是瞧着灵智,暗自戒备,身子隐隐挡在小龙女身前,以防他暴起伤人。 小龙女反应也快,顺着李思宁的目光瞧去,看见灵智,然后收回目光对着他道:“是那个大和尚伤的你么?” 李思宁点点头道:“你别管我,赶紧进去,这大和尚十分厉害,只怕只有妈妈才能对付得了。”他从小苦练《九阴真经》以及古墓派武功,自认武功不在当世一流高手之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以他的武功,只怕丘处机等人也胜不了他,君不见以霍都的武功在他手上都只有招架之力么?但是灵智连手都未出便让他震得手腕脱臼,教他如何不惧? 小龙女从小同他一起长大,自然相信他的话,不过心中还是非常好奇,当下又仔细瞧了灵智两眼,然后帮李思宁将脱臼的手腕接上。 李思宁怕他,孙婆婆却是个暴脾气,当下恶狠狠的道:“哪里来的野和尚,在咱们古墓派撒野?” 灵智恼她出言无状,运起内力冷哼一声,孙婆婆只觉耳边好似一个晴天霹雳般炸开,震得她耳鸣眼花,等到回过神来,再也不敢嚣张了。 杨过笑嘻嘻的道:“这位婆婆,您老人家好大的火气啊?咱们可不是坏人。” 这时,古墓当中又飘出一名宫装女子,看年纪四十出头,身材姣好,凤目含煞,一见灵智便扑上去,手脚并用,招招不离他的要害。 李思宁叫道:“娘,这和尚武功厉害,你小心。” 灵智慌忙之间招架住来人的招式,心想:“我跟你有仇么?出手之间这般狠辣。” 那女子也当真厉害,以灵智此时的武功竟然也一通手忙脚『乱』。只见她身形鬼魅,双手或爪或掌,非但迅捷无比,手上劲道也非同小可。 以杨过的眼力,也能够看出来这人武功远在丘处机等人之上。 灵智挡了十余招,渐渐发觉对方招式之间十分熟悉,见到她朝自己天灵盖抓来的那一爪,蓦然间灵光一闪,叫道:“这是白骨爪,你是若华?” 这时,灵智才细细的朝她脸上看去,但见她虽然皮肤白皙了许多,头发当中也有丝丝白发,但是眉目之间正是当年同自己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李若华。 灵智一边运气轻功躲闪,一边叫道:“若华,还不住手,我是灵智。” 李若华也不答话,出手之间更见迅速,眨眼之间攻了他十余招,最后才拉开一段距离,对着他冷冷的道:“你这秃驴,不呆在恒山之上念经,跑来古墓干什么?”言语当中怨气极大。 李思宁等人心中诧异:“怎么的娘认识这个和尚?为什么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原本呆在一边的孙婆婆突然神『色』大变,对着灵智骂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负心薄『性』之人,你既然出家当了和尚,怎么还要找到古墓来?” 灵智愕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第二十四章 糊涂往事 原来,当年灵智告之李若华《九阴真经》上卷便藏在古墓当中之后,她便一路南下,到了这终南后山。 她是何等狠辣的人物,当年赫赫有名的铁尸梅超风,自然不会按照灵智跟她讲的,从古墓后面的那处水潭进去。她仗着武功高强,竟然强闯古墓,一连同李莫愁的师傅斗了七八天。只是,想不到的是,她当时已有身孕在身,在一次比斗当中竟然晕了过去。李莫愁的师傅虽然『性』格偏激,但是到底不是狠辣之人,见她晕倒,就将她救下,略一查探,便知她有身孕在身。 这时,她由原本对李若华强闯古墓的怒意化作同情,便让她在古墓当中住了下来。一来二去,二人竟然有了深厚情谊。 她有孕在身,全是孙婆婆在旁照料。每次孙婆婆问她父亲的孩子是谁,她只是摇头不答,次数多了,孙婆婆只当她被人抛弃,心中恨极了那个将她母子二人抛弃的‘负心薄『性』’之人。非但如此,在教导李思宁的时候,也时时刻刻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所以在李思宁心中,父亲这个词,只不过是人生的一道污点,这也是他眉宇当中为何煞气冲天的缘故。 李思宁神『色』复杂的对着李若华道:“娘,你认识这个和尚?” 李若华不答,只是愤恨的瞧着灵智。也难怪她愤恨,这二十多年来,这“狠心人”一回也没来看过她,甚至连有了儿子也不知道,怎叫她如何不怒?更别说灵智占有她的手段并不光明。 灵智闻言一颤,问她问道:“若华,这是你儿子?” 李若华道:“不错,这是我儿子。” 此时,灵智哪里还不知道先前心中隐隐的猜测是真的,当下傻眼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过瞧了瞧李若华,又瞧了瞧灵智,若有所思。 良久,灵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若华,不知道这孩子?” 李若华冷哼一声,对着李思宁道:“宁儿,龙儿,咱们走。” 说完,带着几人走进古墓,瞧也不瞧灵智,让他留在原地,好生尴尬。 杨过低声问道:“祖师,咱们如今怎么办?” 灵智无奈的『摸』了『摸』蹭亮的光头,迈着步子踱来踱去。 杨过眼中满是无奈,对着走来走去的灵智喊道:“祖师,你走得我头都晕啦。” 灵智一咬牙,道:“大不了舍弃这张老脸,走,过儿,祖师带你去那传说当中的古墓派瞧一瞧。” 杨过愕然,心道:“祖师,你想去就去嘛,何必扯上我?我说了想去看么?好吧,这么一说还真有一点好奇。” 灵智刚走至古墓大门口,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古墓派不欢迎你,你走吧。” 这一句话,反而激起了灵智心头火气,只见他冷冷的道:“本座想要去哪,谁人拦得住?”说完,施展轻功闪入古墓当中,留下杨过一人呆在古墓外面。 杨过只听得里面一阵声响,夹杂着女人的娇呼,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古墓当中,一间宽阔的石室里面,墙上的油灯摇曳不定,李若华、李思宁、小龙女以及孙婆婆保持一个个怪异的姿势,原来已经被灵智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只是恨恨的盯着灵智。 李若华眼中满是恨意,寒声道:“臭和尚,你到底要如何?亏你还是得道高僧,呸,原来也只是个仗着武功欺负孤儿寡母的贼秃罢了。” 灵智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强行压下怒火,缓缓问道:“若华,我知道你恨我,我只是想知道这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而已。” 灵智又仔细瞧了瞧李思宁,越看越觉得像自己。 李思宁受不了他的目光,当下冷冷的道:“秃驴,你最好放了我们,否则?” 灵智虎目一扫,死死的盯着他道:“否则如何?” 李思宁受他气势所摄,将下半句话硬生生的憋回了喉咙。 只有小龙女不发一言,反而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三人一眼。 灵智叹了一口气,一指解开小龙女的『穴』道,对着她道:“姑娘,麻烦你将我带来的那个孩子领进来,我有话要同若华她们说。” 小龙女点点头,径直走出石室。 等到小龙女走远,灵智一挥袖袍,一股无形的力道透体而出,替三人解开『穴』道。 灵智道:“好了,如今咱们好好聊聊罢。若华,我只问你一句,这孩子可是我的儿子?” 李若华不答,神『色』复杂的看着灵智。 李思宁浑身巨震,对着李若华喊道:“娘,这可是真的?” 孙婆婆骂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当年抛弃她们母子二人,出家当了和尚,现在想要认回她们,老身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灵智傻眼,不知道为何这老太婆对他的敌意如此之大。不过灵智也不好同一个老婆婆较真,只是盯着李若华,想要她给个解释。 李若华挣扎了片刻,缓缓的点了一下头,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软如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李思宁大叫:“我不信,我不信。”一眨眼跑出了石室。 孙婆婆气的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宁儿?宁儿” 李若华坐在地上对着灵智道:“贼和尚,现在你满意啦?” 灵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随即上前拉起李若华,一把抱住她。 李若华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放开我。”可惜,她又如何挣扎得开。 灵智深吸一口气,在她耳边道:“若华,这些年辛苦你了。” 原本还在挣扎的她听到这一句话,身子一僵,随即不动了,只是眼角的眼泪不自主的留了出来。 原本在古墓外面徘徊的杨过,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跟我进来吧。” 杨过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对,只觉这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竟不自禁的感到恐怖:“这姑娘是水晶做的,还是个雪人儿?到底是人是鬼,还是菩萨仙女?”虽听她语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一时呆住了竟不敢回答。 小龙女见他发呆,眉头一皱,又道:“你不进来么?” 杨过讪讪一笑,道:“这位姐姐,我祖师呢?” 小龙女道:“你是说那个大和尚么?” 杨过点点头,瞧着她。 小龙女道:“在里面同华姨她们说话。”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见到李思宁状若疯虎般的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孙婆婆从里面追着出来,见到二人问道:“龙儿,宁儿跑去哪里了?” 孙婆婆年老力衰,武功又差了李思宁老大一截,哪里追得上。小龙女从小同李思宁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担心他出事,一个闪身追了出去,一眨眼已经奔出七八丈,声音远远的从远处传来:“婆婆,你先看着这个小孩儿。” 杨过见她容貌十分丑陋,又见过她发火,心中惧怕,退开两步瞧着她。 孙婆婆原本对灵智有十分大的意见,此时恨屋及乌,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当下冷着一张脸道:“你跟我进来。” 杨过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古墓,七弯八拐,来到一间石室当中。这时,肚子却咕隆隆叫了起来。 本来依照她们门中规矩,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墓半步,男子进来更犯大忌。但杨过年幼,孙婆婆对灵智有意见,但是总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发火,这时听他肚子叫唤,心下不忍,破例招待。 不多时,她拿过来一些糕点以及一瓶玉峰浆给杨过,道:“你吃吧。” 杨过微微一笑,示意相谢,也不客气,拿起来大快朵颐。他从未喝过这玉峰浆,只觉得甜丝丝的,极为可口,当下三两口将之喝完,道:“婆婆,这个是什么?真好喝。” 孙婆婆傲然道:“这玉峰浆普天之下只有我古墓派才有,谅你也没喝过。” 杨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婆婆,你们认识我祖师么?” 杨过不问还好,这一问,孙婆婆大怒道:“谁认识这个负心的贼秃。” 杨过哑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她。好在她也知道自己失态,当下缓缓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叫那个贼?叫那个和尚祖师?” 杨过忙道:“我叫杨过,如今拜大林寺觉远大师为师,当然要叫他祖师啦。”当即他把自己如何孤苦,如何遇见李莫愁等人,又如何被灵智带回大林寺这些事情一一同她讲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婆婆,你们是不是误会我祖师了?他可是一个好人。” 孙婆婆听他说完,对灵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又怜他身世可怜,当下笑道:“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 杨过见她的笑容虽然十分丑陋,但奇丑之中却含仁慈温柔之意,登时感到一阵温暖,胆子也大了不少,辩解道:“婆婆,祖师肯定不是那种人,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孙婆婆还未说话,只听得灵智笑道:“总算祖师没白疼你。” 二人一瞧,只见灵智拉着李若华的手一同走到这间石室。原本凤目含煞的李若华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狠戾。 李若华心知孙婆婆对灵智意见极大,忙拉着她的手解释几句,只说自己怀孕他当时并不知道。孙婆婆听完,虽然望向灵智的眼神依然不善,但是敌意却明显少了几分。 灵智『摸』了『摸』杨过的头道:“过儿,咱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罢。” 杨过点点头。 灵智先是尴尬的一笑,然后指着李若华道:“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出来了。这是祖师婆婆,你上前见礼罢。” 杨过极为机灵,忙跪在李若华身前磕头行礼道:“过儿拜见祖师婆婆。” 李若华眼中闪过一道喜『色』,温声道:“你这孩子,地上凉,快点起来吧。”此时的她和蔼可亲,哪里还有当年黑风双煞的风范? 李思宁可不知道父母已经和解,此时的他心中满是压抑,这二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父亲,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尚说是自己的爹爹,你教他如何接受得了?他站在一处山崖旁,瞧着眼前这开得极为灿烂的花朵,越瞧越不顺眼,一把抽出腰间软剑,将这些花朵砍得七零八落。 小龙女瞧着他疯狂的模样,蓦的心中一疼,眼中闪过一道怜惜,道:“思宁哥哥,你还好罢。” 李思宁听到小龙女的声音,眼中恢复了几分清明,身子一僵,软剑跌落在地。 小龙女心思单纯,问道:“多一个个爹爹不好么?” 李思宁回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不解,苦笑道:“我?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总是问爹爹是谁,娘总是不答,如今真的见到他了,心中却反而说不出的烦闷。” 说完,李思宁一把搂住小龙女,将头埋在她耳边问道:“龙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龙女『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龙儿觉得,有爹爹总好过没有。龙儿一直都没有爹爹妈妈。”说到这里,小龙女眼神一黯。 李思宁闻言,身子颤了颤,随即自语道:“不错,有总好过没有。”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而立,沉浸在彼此的世界当中。 古墓当中,灵智见到杨过笑嘻嘻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道:“臭小子,祖师爷也敢笑。” 杨过极为夸张的捂着头道:“疼。”说完,连忙躲在李若华背后。 李若华对着灵智喝道:“你这贼秃,过儿还小,要是被你打傻了怎么办?” 灵智无奈极了,这时,躲在李若华背后的杨过冲灵智摆个极为得意的鬼脸,灵智板着脸道:“过儿,明日祖师爷教你新的功夫,放心,祖师爷会很温柔的对你的。” 闻言,杨过脸『色』一垮,再也不敢嚣张。 一夜无话,杨过被灵智赶到寒玉床上练功,自己则同李若华找了一间石室以诉分别之苦,而李思宁与小龙女则在古墓外面呆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灵智将《九阴真经》的总纲传给李若华之后,又将那篇‘易筋锻骨篇’传给杨过,助他打牢根基。 这时,李思宁与小龙女从外面走进来。 李若华瞧着二人,眼中宠溺之『色』一闪即逝,对着他道:“宁儿,还不给你爹爹行礼?” 李思宁头一扭,道:“我没有爹爹。” 李若华大怒,正要喝斥,灵智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先教导一下过儿武功,让咱们父子俩单独聊聊。” 第二十五章 无计可施 李若华点点头,带着杨过走进另外一间石室,打算教她古墓派入门武功“天罗地网势”。她在古墓当中这么多年,自然学会了古墓派的各种武功,教导起杨过来绰绰有余。 等到其他人走远了,灵智这才看了一眼李思宁,道:“宁儿,你怪我也是正常” 李思宁打断道:“别叫我宁儿,咱们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灵智闻言一窒,当下再次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爹跟你娘之间的事情说来复杂,总之,爹当初并不知道你娘有了你。” 听完这一句,李思宁心中好受了些,神『色』间却还是冷冷的。灵智心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他短短时间便接受自己,想来是不大可能的。 二人沉默了片刻,李思宁道:“你?你还俗罢。”他那声爹,终究喊不出来。 灵智脸『色』一垮,缓缓摇了摇头。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跟年纪,倘若为了一个女人还俗,传扬出去,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其实李思宁心中也知道灵智身份地位非同小可,只是他见母亲这么多年来孤苦无依,想要灵智略微补偿一下罢了。这时见到灵智摇头,当即神『色』一变,狠狠的道:“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多年咱们也过了,有你没你又有什么分别?” 灵智眼中满是失落,是啊!她们母子二人这么多年也过来,没有他似乎也无所谓。一时间索然无味,陡然间苍老了几分。 不过灵智转念一想,有我肯定不一样,起码我一身武功还是值得称道的。随即眼中沮丧祛尽,『舔』着脸对李思宁道:“儿啊,你爹我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虽然在之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如今既然知道了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那么肯定要传你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让你行走江湖之时不受欺负啊。” 李思宁却不买账,只见他冷冷的道:“你是天下第一又如何?别人想要欺负我,哼,哪有那么容易?” 灵智几近抓狂,他什么时候这等低声下去过?可是眼前这个小子,当真是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不过他倒也说的没错,以他如今一身武功,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别人想要欺负他,只怕不容易。 李思宁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缓缓的道:“如果没事的话我走了。”说完,自顾走开,留在灵智一个人留在原地傻眼。 接下来几天,李若华与小龙女轮着来教导杨过功夫。他一身“少阳功”已然不弱,这几日睡在寒玉床上面,内功更见深厚。兼之人又聪明,让他捉麻雀的练法让他兴趣大增,他从一只捉起,短短几日,已能一口气将八只麻雀尽数捉住。 至于灵智,始终不死心,每日同李若华恩爱一番之后,大部分时间便缠着儿子,想要听他开口叫爹。却不料李思宁『性』格倔犟无比,别说开口叫爹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这日,灵智将李思宁堵在一间宽阔的石室当中。 李思宁眼『露』不耐,对其道:“你到底要如何?” 灵智嘿嘿一笑,道:“儿子,来,陪爹爹过几招,爹爹指点指点你武功。” 李思宁这几天被他缠着不耐烦,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时见他笑嘻嘻不正经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厌恶,当下一招“素月分辉”,软剑一抖,自下而上,划向灵智。 这一招,本是“全真剑法”第三招第一式,因古墓当中的“全真剑法”只有招式而无内功,所以一直以来李思宁也只是略微借鉴。这时含怒出手,在一身九阴真气的加持下,威力并不下于丘处机等人,速度更是远非他们可比的。 灵智瞧得眼前一亮,身子一侧,以指代剑,还了一招,用的正是自创的“大自在剑法”中的“破剑式”。他这一套剑法,经过不断完善之后,在原有的基础上,新增“『荡』剑式”、“离剑式”、“截剑式”三式,加上原有的“拔剑式”、“刺剑式”、“破剑式”、“撩剑式”、“落剑式”、“挫剑式”,共九剑九式,每一式均由基础剑法衍生而来,甚至可以说单独开来都是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法,配合上他当日在剑冢领悟的“大自在剑意”,当真威力无穷。 不过此时只是为了指点儿子剑法,并非生死相搏,所以并未用出那强烈的剑意,只是以指代剑,破他种种剑招。况且,这天下间只怕还没人值得他用上“剑意”。 李思宁瞧他手指正对自己剑招当中的破绽而来,忙收剑横削,使一招“小楫轻舟”。灵智站在原地,手指跟着他的长剑而动,用的还是那式“破剑式”,『逼』得他回剑自救。 李思宁连攻两剑,均使到一半便给灵智『逼』回,当下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杂念摒除,一心一意应付灵智那两根手指。在他眼中,那根本不是两根手指,而是一柄利剑。 他清啸一声,不仅加快速度,更是运起轻功围着灵智打转,“塞下秋风”、“海上明月”、“月满西楼”、“独舞西楼”等等精妙剑招层出不穷。却始终敌不过灵智两根手指,招数每每使到一半,便被灵智『逼』得或回剑自救,或临时变招。 又拆了三十多招,这时,李思宁眼中满满的全是战意,剑法武功到了他这个层次,光靠勤学苦练已经进步不大了。此时难得有一个境界远超自己的人陪练,他自然拿出全部手段。他反应不慢,知道中规中矩的剑招容易给灵智瞧出破绽,剑法一变,使出那路“『乱』披风剑法”出来,出手之间招式颠三倒四,却凌厉非常。 灵智点点头,他看过《九阴真经》,于这路“『乱』披风剑法”的理解更甚于李思宁。“『乱』披风剑法”之精义在于“『乱』”字,正所谓『乱』拳打老师傅,此乃剑法总诀式。正所谓“『乱』诀不论题,拔剑必势疾。生死两相忘,一剑破万敌!”此剑法之旨在于一往无前,破敌仅有一剑之机,唯有气势如虹,以大勇气方可生死两忘,乃是一路不可多得的剑法。灵智见他短短片刻便能想到用这路剑法对敌,总算不笨。 不过,这路剑法虽然大违常例,相较于剑招更注重气势,但是到底有迹可循,又如何敌得过灵智苦心孤诣创造出来的“大自在剑法”,所以只撑了十余招便被灵智一指震开长剑,手指停留在他咽喉处,这还是灵智想要看他剑法境界的缘故,否则最多三招便会落败。 列位看官,莫要以为只支撑三招便表示李思宁剑法差劲,相反,以他这个年纪能在灵智手中支撑三招已经极为不凡了,要怪只能怪灵智太过妖孽。 灵智瞧着儿子道:“以你的剑法,几乎已经达到术的巅峰,想要再进一步,便须领悟势。” 李思宁抬头望着他道:“何为势?” 灵智微微一笑,道:“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将剑法境界粗略分为五层。一曰术,二曰势,三曰意,四曰心,五曰域。” 李思宁不解,灵智缓缓解释道:“咱们学剑,首先学基础剑招,然后通过将基础剑招组合成各种精妙的招数,这便称之为剑术。能自创剑招,便表示剑术有成。” 李思宁点点头,示意认可这个说法,不过他接着问道:“那么势呢?” 灵智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是势?” 李思宁想了一会儿,眼中一片茫然。 灵智道:“前人的剑法,每一套当中都蕴含独特的意境。不同的剑法意境不同,只有将数种剑法融为一炉,摒弃掉前人的意境,将之化为自己的意境,配合自身真气,每一剑出,其势不绝,才算达到剑法的第二层。” 李思宁了然,随即又问道:“你?你如今达到了第几层境界了?” 灵智想了一会儿道:“爹情况特殊,你可以说我处于第三层,也可以说我处于第四层。” 李思宁眼中精光暴闪,对着灵智道:“什么是剑意?” 灵智摇摇头道:“剑意,顾名思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人的领悟不同,对剑的理解不同,剑意也不相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我的剑意。” 片刻之间,李思宁只觉原本温和的灵智气势大便,周身剑气缭绕,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冲天巨剑,蕴含着一股超脱之意。这种感觉很奇怪,李思宁一见便知灵智的剑意乃是超脱。灵智淡淡的撇了一眼李思宁,凌厉的剑意锁定李思宁,他这一瞬间,仿佛看见无数柄细剑刺在肌肤上,整个人完全动弹不了,一时间冷汗沁沁。 灵智以指代剑,雄浑的大日真气在指尖缠绕,形成一道长三寸的金『色』剑罡,然后在李思宁骇然的眼神中,朝石室中间的石桌一划,整张石桌被分为两半,切口平滑无比。 出了这一剑,灵智一身气势又归于先前的平凡,仿佛刚刚将石桌切成两半的不是他一般。而李思宁,压力一消,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不止。短短片刻,整个后背竟然全湿了。 灵智又道:“以你如今的武功,剑意对你来说太过遥远,还是想想如何将一手剑法融为一炉,突破到剑势先吧。” 李思宁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瞧着灵智。接下来,灵智又详细指点了他剑法当中的一些瑕疵,以及一些道理,一天飞快的过去了。 自此以后,杨过每日上午陪着小龙女在石室当中捉麻雀,下午跟着李思宁一起练基础剑法,晚上则睡在寒玉床上运转“少阳功”。 此后石室愈来愈大,麻雀只数也愈来愈多,最后是在大厅中捕捉九九八十一只麻雀。古墓派心法神妙,寒玉床对修习内功助力奇大,只一个月工夫,八十一只麻雀杨过已能手到擒来。小龙女见他进步迅速,也觉欢喜,说道:“这初步功夫,叫作‘柔网势’。现下咱们到墓外去捉啦。”杨过听说到墓外练功,喜形于『色』。小龙女道:“有什么好欢喜的?这功夫难练得紧。八十一只麻雀,一只也不能飞走了。” 两人来到墓外,此时正当暮春三月,枝头一片嫩绿,杨过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觉一股花香草气透入胸中,甜美清新,说不出的舒适受用。 小龙女抖开布袋袋口,麻雀纷纷飞出,她一双纤纤素手挥出,东边一收,西边一拍,将几只振翅飞出的麻雀挡回。群雀骤得自由,那能不四散『乱』飞?但小龙女双掌这边挡,那边拍,八十一只麻雀尽数聚在她胸前三尺之内。 但见她双臂飞舞,两只手掌宛似化成了千手千掌,任他八十一只麻雀如何飞滚翻扑,始终飞不出她双掌所围成的圈子。杨过只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喜,一定神间,立时想到:“姑姑是在教我一套奇妙掌法。快用心记着。”凝神观看她如何出手挡击,如何回臂反扑。她发掌奇快,但一招一式,清清楚楚,自成段落。杨过看了半晌,虽不明掌法中的精微之处,但已不似初见时那么诧异万分。 小龙女又打了一盏茶时分,双掌分扬,反手背后,那些麻雀骤脱束缚,纷纷冲天飞去。小龙女道:“要它们不飞走,这功夫叫‘夭娇空碧’。”突然高跃,长袖挥处,两股袖风扑出,群雀尽数跌落,唧唧『乱』叫,过了一会,才一只只养回力气,振翅飞去。 杨过每日上午跟着小龙女练功,怎么学怎么开心,下午,就没那么高兴了。 每天,灵智对着李思宁及杨过二人都是这么开始的:“来,先站半个时辰马步,再将基础剑法耍上十遍。”然后自己则坐在一边,大口的喝着李若华从山间采摘来的野果酿成的果酒,好不自在。 当然,李思宁跟杨过又不相同,杨过用的是一柄木剑,他用的则是灵智用一块巨石削成的石剑,一开始是二十斤,如今,过了一个月以后,他手上的这柄石剑足足重五十斤。 趁灵智不注意,杨过偷偷问身边的李思宁道:“宁叔啊,祖师天天让咱们练这基础剑法,这都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思宁武功见识远胜过杨过,自然知道灵智此举的用意所在,一变端着石剑,一边回道:“万丈高楼平地起,任何剑招都是由基础剑招组成的。基础剑招练得好了,将来学起其他剑法来,自然迅速。”这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剑法早已与原来有天壤之别,非但出手的速度比原来快了数倍,持剑的手也稳了很多,所以哪怕非常辛苦,也兀自咬牙支撑。杨过见识过李思宁的武功,听他如此说,小脸一垮,也只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第二十六章 素女真经 不同于李若华母子二人修炼的是《九阴真经》,小龙女从小到大便是修炼的古墓派绝学《玉女心经》。她按照师傅所传授的“十二少”,收摄心神,以此为总诀练功。此十二少,即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克养生之都契也。 灵智精通医道『药』理,自然知道这这十二多十二少,最古早的来源是『药』王孙思邈的论述,虽然是养生秘要,但是在他看来,委实不可取。因为世上的人,脾气不好者有之,纵欲过度者有之,话语成痨者有之,多愁善感者有之,喜怒无常者有之,心心念念者有之,笑闹疯癫者有之,思虑过度者亦有之。这十二少中所提到的应该少的东西,每个人似乎都或多或少的占了其中一样或几样。归根结底,毕竟常人无法免俗,“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这种境界或许某种时候能够达到,但是如果常年处于这种境界,那么与一具冷冰冰的行尸走肉又有何差别? 君不见小龙女,好好的一个女孩儿,被弄得冷若冰霜,情绪稍有大的波动,轻则功力停滞不前,重则功力倒退,害己伤身。如果小龙女跟他没多大关系那也算了,既然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势必会嫁给李思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么他肯定要管一管。 至于杨过这孩子,灵智轻轻叹了一口气,大不了还他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甚至可以撮合他与程、陆两个丫头,反正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灵智走进古墓派那间刻有《玉女心经》的石室当中,一边观看经文一边缓缓思索,以期弄懂它的原理再进行改造完善。 古语云: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除非一辈子不与其他人沟通交流,否则难免沾染些污浊之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而江湖更是一个大染缸,江湖恐怕比起角斗场更要残酷血腥百倍。诡诈、制衡、机变、合纵、连横、利益,这些是真正在江湖中『摸』滚打爬之前,在与人争斗之前永远不会理解到的东西,这便是污浊之事。 所以,或许《玉女心经》能够修炼出一身上乘的武功,但是到最后却终究害了习练此功的人。 《玉女心经》的来历灵智也知道,是由当年古墓派祖师林朝英独居古墓时创下。她在创这门功夫的时候,其实没考虑这些,只是为了创造一门功夫来与王重阳争斗。而她与王重阳互为恋人,所以这“争斗”二字自然不同于江湖中人的“争斗”,其实说是打情骂俏也不为过。既然它一开始便不是为了争斗,那么自然就不同于如今大多数内功法门了。 灵智认为,想要达到道家所说的真正的“上善若水”境界,或者佛门所说的“心若菩提”境界,必须先在红尘中打滚,在世俗中积累经验,然后再体悟这种无上之境。所谓“出世亦入世,入世也出世”,没有这些东西的洗练,只怕很少人能体悟。至于《玉女心经》这种人为的境界,从一开始便步入歧途,就更加不行了。 灵智逐字逐句的仔细推敲,这门功夫共分九篇,须得二人同练,互为辅助。练功时全身热气蒸腾,须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 灵智瞧到这一句,不禁吐槽道:“这跟我密宗的欢喜禅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嘛!王重阳这货到底怎么想的?送上门的都不要。” 当瞧到“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这句时,灵智眉头一皱,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啊。灵智仔细观看了心经的行功路线,恍然大悟。原来这功夫一味走偏门,直接走少阳三焦经脉,却少了调节体内阳气的法门,那自然是一运功便周身热气腾腾,难怪难怪。 想通了这一个关节,灵智仔细瞧下去,《玉女心经》第九篇全是内功,这门内功步步艰难,时时刻刻会练入岔道,若无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险关。灵智一拍额头,自语道:“不对,看来是我小视了林朝英这娘们,她不是不知道要调节体内阳气,而是选择了一种比较独特的调节之法。” 《玉女心经》单数行功是“阴进”,双数为“阳退”。“阳退”功夫,随时可以休止;“阴进”却须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顿挫。应该有内应,外引之说,道家主要指女子修炼的专门功夫。二人合练,“阴进”指的是增加体内阴气,从内部平衡多余的阳气;“阳退”指的是排除阳气,引入对方体内,从外部平衡多余的阳气。若是一般人用这法门,自然是凶险无比,但是以林朝英与王重阳当时的修为,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步,原来奥秘在这里。灵智眼中精光暴闪,终于发现这门功夫的精妙之处了,不禁佩服林朝英的大胆与过人才情,若非如此岂能创出这等神妙的功夫。 这里面关于平衡阴阳的一些理念对于如今的灵智来说,都有不小的作用,正可借鉴用来完善自己的《大日如来经》。 灵智一连七日,呆在这处石室当中揣摩如何改动《玉女心经》,只是他后来发现,倘若要完善它,几乎不可能,因为它本身已经自成体系,虽然剑走偏锋,但是最后却殊途同归,照样能够练到极为高深的境界。只有借鉴其中的一些理念,从根本上着手,在一开始的时候改变它平衡阴阳的法门,借此创出一门新的功法出来。以灵智此时的见识,要创出一门不下于它的功夫倒也不难,只是,那还是《玉女心经》么? 第八日开始,灵智下定决心,保留这部功法,留待后人。而他则开始为小龙女创造一门新的功法。这门新的功法,一开始与原来差不多,也是打通十二正经,保留了《玉女心经》里面的三焦经脉的行功路线。只是在中间加入阳维脉与阴维脉的行功路线,借此平衡体内的阳气,最后逆行冲脉,转走带脉,一举破开任督二脉。 说起来,这门功法已与原来的《玉女心经》大为不同,倒是与柳映岚修炼的‘素女功’十分类似,也是修炼一股至阴至纯的阴属『性』真气,十分适合女孩子修炼。灵智将之命名为《素女真经》以示与原来的不同。 功法创成之后,灵智特意唤来李若华、李思宁与小龙女,再三告诫他们这部《玉女心经》的一些危害与凶险之处,然后将新的《素女真经》教给李若华与小龙女二人,更是当场让小龙女将一身真气转换为《素女真经》独有的纯阴真气。 小龙女记住了新的行功路线,转换了一身真气,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与原来不同了,变得十分鲜活,心中高兴,不由得展颜一笑。 她这一笑,不禁李思宁看得呆了,便是李若华也一时间怔住了。他们三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很少见小龙女『露』出笑脸,即便笑,也是转瞬即逝。 灵智仔细了打量了小龙女两眼,不禁点点头,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如今的小龙女一身气质虽然依旧清冷,但是少了之前的那份透彻心扉的寒冷,反而多了一些人『性』。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会恢复正常,也能微笑,也能大哭,也能动怒,拥有喜怒哀乐。 李思宁对于小龙女的变化察觉得最深,见到她的改变,他是眼里喜在心里。他转头又瞧着温和的望着自己与小龙女的灵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不如一开始般对灵智那么抗拒了,每日听他谈论武功,教自己剑法,内心深处早已认可他这个父亲。只是李思宁『性』子执拗,不肯轻易低头,所以这一声“爹爹”始终未叫出口。但是这次灵智专门为了小龙女创造一门新的功法,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绕是李思宁脾气执拗,心中也有几分感动,当下对着灵智道:“爹?爹爹,那原来的《玉女心经》如何处理?” 灵智一愣,随即狂喜,和颜悦『色』的道:“宁儿,龙儿,其实这《玉女心经》也是一门了不得的功夫,只是尽走偏锋。咱们既然不练它,却也不妨碍日后武功高了拿它来借鉴,所以,然后让它留在此处吧。反正这古墓当中甚少有人来,也不怕它外传。” 李若华见到儿子终于肯叫灵智爹了,又感受到灵智心中的喜悦,心中也兀自欢喜,笑骂道:“这贼秃,尽说些废话。” 灵智好生尴尬,要是常人骂他贼秃,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可是此人偏偏是李若华,连儿子都帮自己生了,还有什么办法?只有逆来顺受了。 小龙女瞧得有趣,掩嘴偷笑,一时间把旁边的李思宁瞧得又呆住了。她身上的变化之大,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出。 灵智『摸』着蹭亮的光头傻笑了一会儿,对李思宁及小龙女道:“今日心情好,老衲索『性』传你们一门绝顶剑法。” 此话一出,李思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灵智,小龙女心中虽然无所谓,但是也是颇为好奇的望着灵智。 灵智解释道:“其实,说起来,这门剑法乃是由林朝英创出来的。原本她打算与王重阳双剑合璧,只是王重阳那个牛鼻子没有这个福分,正好便宜了老衲的儿子跟儿媳『妇』。” 李思宁不解其意,这古墓当中的剑法,由林朝英创出来的,只有‘玉女剑法’,他也练过,并未觉得有多了不起,只是一招一式刚好克制住‘全真剑法’而已。 至于小龙女,满脑子都是灵智刚刚说的“儿媳『妇』”三个字。 灵智感受到几人的不解,当下将林朝英创这路剑法的初衷讲出来,又道:“这‘玉女剑法’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配合‘全真剑法’一起使,当真威力无穷,剑法当中的破绽极少。” 当下二人一个使“全真剑法“,一个使“玉女剑法“,“浪迹天涯”、“花前月下”、“抚琴按萧”、“扫雪烹茶”、“松下对弈”、“池边调鹤”等等招式一出,一个是全真剑法的厉害剑招,一个是玉女剑法的险恶家数,双剑合璧,威力立时大得惊人。二人去势固然凌厉,抑且风姿绰约,飘逸无比,李若华、灵智二人看得心旷神怡,同声叫道:“好!” 李思宁同小龙女演练的一边,喜不自胜,道:“当真是绝顶剑法,还是爹爹厉害,这当中的奥秘竟然被你发现了。” 灵智自然不会告诉他其实上辈子早就知道了,只是笑道:“其实厉害的还是林朝英,能创出这等剑法以及《玉女心经》,足见才情过人。” 三人点头赞同。 灵智又道:“这门‘玉女素心剑法’,两个人合练,威力大不用说,在同一个人手里,威力照样不小。” 李思宁剑法造诣不凡,当下拿起两柄长剑演练,却始终施展不出来。 灵智笑道:“一个人使,可没这么容易。想要一个人使这路‘玉女素心剑法’,须得参破‘一心二用’。老衲看,宁儿你是练不成了,倒是龙儿希望很大。” 李思宁颇不服气的问道:“为何?” 灵智道:“龙儿心无杂念,自然可以一心二用,至于你么?嘿嘿。”言语当中意味十分明显。 李思宁还是不服,灵智只好让他们二人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分心二用。 果不其然,只见小龙女画的,圆就是圆,方就是方,李思宁则不同,看不出有什么差别。非但如此,小龙女反而一手书写“小龙女”三字,一手书写“李思宁”三字,同时而行,分毫不差。 灵智指着小龙女写的字道:“看到了吧,老衲没说错吧。” 李思宁讪讪的笑了笑,不在言语。 接下来,灵智教小龙女一手使‘玉女剑法’,一手使‘全真剑法’,又让李思宁使各路剑法给她喂招。 一开始小龙女不甚熟悉,不占上风。等到熟悉之后,手中两柄长剑上下翻飞,死死的将武功剑法超出她一大截的李思宁压制住,瞧得杨过等人目瞪口呆。 此时杨过武功不弱于一般的三流好手,在灵智等人的熏陶下,眼力更是不差。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漂亮姑姑非但轻功掌法高明,连剑法也这般神乎其技,打得他心中的“高手”宁叔全无还手之力,一时间敬仰之情犹如延绵江水,滔滔不绝。 第二十七章 屋漏逢雨 在古墓享受天伦之乐的灵智可不知道,拜他所赐,这几个月李莫愁的日子可不大舒服,非但不舒服,反而有些凄惨。 当日灵智一指,给李莫愁种下“阴阳生死劲”,让她动用不了内力。陆立鼎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却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江湖当中。李莫愁这些年『性』格偏激,作恶多端,结下的仇家何等之多,只怕连她自己也数不过来。原本那些摄于她一身武功的仇家,此时听到她武功被制的消息,当即闻风而动,犹如闻到鱼腥味的猫儿一般,到处搜寻她师徒二人。 若非她还有一手毒掌功夫跟冰魄银针,徒儿洪凌波又死命相护,只怕早就化作一缕香魂,归了那黄泉地府。饶是如此,也被仇家『逼』得东躲西藏,师徒二人只好脱下一身道袍,一路乔装打扮,往终南山而来。 师徒二人雇了一辆马车,扮作一个出游的富家小姐,至于洪凌波则乔装成丫鬟,一路不缓不急,已到了终南山下的小镇当中。 坐在马车当中的李莫愁眼中无奈之『色』一闪即逝,作俏丫鬟打扮的洪凌波见状,低声问道:“师傅,还不成么?” 李莫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秃驴当真厉害,我用尽各种手段,他这一道指力始终扎根在我的丹田当中,不动分毫,反而愈见状大。” 洪凌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道:“师傅,咱们这回回古墓,若华师叔祖倘若不肯出手相救怎么办?” 原来,当年李若华初到古墓之时,李莫愁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直以来便叫她师叔。按照辈份,洪凌波正该叫李若华师叔祖。 李莫愁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在她眼中,李若华母子二人始终是外来人,若非师傅偏心,这古墓哪里轮到她当家作主。只是她深知李若华论武功当年便不在师傅之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知道厉害到何等地步。况且她这回有求于人,乃是回来寻求李若华的庇护的,也只好将这缕恨意深藏的心底。只是她不知道,灵智这个大仇人非但到了古墓当中,而且与李若华的关系非比寻常。 李莫愁柔声道:“归根到底,你我师徒二人也是古墓派的人。师叔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再说,她真的要清理门户,死在师叔手中,也总胜过死在别人手中。”也不知道她这番话是安慰洪凌波还是安慰自己。 师徒二人在小镇上的客栈租了一间房,李莫愁略一思索,由洪凌波先行去拜见李若华,一来存了让她探路的心思,二来也是让她替自己求情。 这一日,杨过练了一会儿基础剑法,正在终南山上晃『荡』,但见阳光耀目,清风拂体,花香扑面,好鸟在树,那里还是墓中阴沉惨怛的光景?他一高兴,当即展开轻功往山下飞奔。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着实了得,四下张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玉米,于是过去摘了五根棒子。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又掏了几处鸟窝,找到七八枚鸟蛋 他侧身先挡住了玉米,以免给乡农捉贼捉赃,再斜眼看时,却见是个妙龄姑娘,身穿杏黄『色』裙子,脚步轻盈,缓缓走近。她背『插』双剑,剑柄上血红丝绦在风中猎猎作响,显是会武。杨过心想此地人烟稀少,哪里来得漂亮姑娘?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多半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俗家弟子。他看了两眼,暗暗同小龙女比较了一下,觉得大大的不如,当即没了兴趣,低了头自管在地下掇拾枯枝,准备烤鸟蛋。 那姑娘走到他身前,问道:“喂,上山的路怎生走法?”杨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弟子,怎能不识上山路径?定然不怀好意。” 当下也不转头,随手向山一指,道:“顺大路上去便是。”那姑娘见他一身穿着甚为敝旧,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沾了油漆,还是染了菜汁,蹲在道旁执拾柴草,料想是个寻常庄稼汉。她自负美貌,任何男子见了都要目不转瞬的呆看半晌,这少年居然瞥了自己一眼便不再瞧第二眼,竟是瞎了眼一般,不禁有气,但随即转念:“这些蠢牛笨马一般的乡下人又懂得什么?”说道:“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杨过『性』子高傲,听她语气不客气,当下装聋作哑,只作没听见。 那姑娘道:“傻小子,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杨过道:“听见啦,可是我不爱站起来。”那姑娘听他这么说,不禁嗤的一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句话声音娇媚,又甜又腻。 杨过心中一凛:“怎么她说话这等怪法?”他年岁不大,还未通男女之事,显然没想到她这句话的用意。抬起头来,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睨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一眼看过之后,又低下头来拾柴。 那姑娘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山上的那座大墓在那里?”杨过一怔,仍不抬头,干脆答道:“不知道!”那姑娘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心想这孩子大约是害怕大坟,见他满脸稚气,对自己毫不动心,也不生气,又想:“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傻孩子。乡下人不懂什么容貌美丽,银钱总是贪的。”她急于问路,不能『色』诱,便以财诱,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说道:“小兄弟,你听我话,这两锭银子就给你。” 杨过原不想招惹她,但听她说话奇怪,倒要试试她有何用意,于是索『性』装痴乔呆,怔怔的望着银子,道:“这亮晶晶的是什么啊?”那姑娘一笑,说道:“这是银子。你要新衣服啦、大母鸡啦、白米饭啦,都能用银子去买来。”杨过装出一股茫然不解的神情,心想:“还真当小爷是傻子。”说道:“你又骗我啦,我不信。”那姑娘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杨过道:“人人都叫我傻蛋,你不知道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笑道:“傻蛋,你只叫我仙姑就得啦,你妈呢?”杨过道:“我妈刚才骂了我一顿,到山上砍柴去啦。”那姑娘道:“嗯,我问你,这山上有一个大墓,你知道么?”杨过大奇,双眼发直,口角流涎,傻相装得越加像了,不住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妈妈说那里面有鬼。”那姑娘笑道:“你爹妈见了银子,肯定会说没有啦。”说着扬手将一锭银子向他掷去。 杨过伸手去接,假装接得不准,让那银子撞在肩头,落下来时,又碰上了右脚,他捧住右脚,左足单脚而跳,大叫:“嗳哟,嗳哟,你打我!我跟妈妈说去!”说着大叫大嚷,拾起银子,假装转身向山下急奔,要去告状。 那姑娘见他傻得有趣,微微而笑,解下身上腰带,向杨过的右足挥出。杨过听到风声,回头一望,见到腰带来势,吃了一惊:“这是古墓派的功夫!难道她不是全真派的弟子?”当下也不闪避,让她腰带缠住右足,扑地摔倒,全身放松,任她横拖倒曳的拉回来,心下戒备:“她上山去,难道是冲着祖师婆婆她们去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祖师爷在上面,祖师婆婆跟宁叔他们武功都很厉害,料定没什么大碍,索『性』陪她玩一玩。那姑娘将他拉到面前,见他虽然满脸灰土,却是眉清目秀,心道:“这乡下小子生得倒俊,只可惜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乱』草。”听他兀自大叫大嚷,胡言『乱』语,微微笑道:“傻蛋,你要死还是要活?”说着拔出长剑,抵在他胸口。 杨过见她出手这招“锦笔生花”正是古墓派嫡传剑法,心下更无疑『惑』:“此人多半是李莫愁的弟子,去古墓定然不怀好意。从她挥腰带、出长剑的手法看来,武功倒也不弱,我便装傻到底,好教她全不提防。”满脸惶恐,求道:“仙姑,你……你别杀我,我听你的话。” 杨过一边装傻一边暗暗套她口风:“仙姑,你去那个大墓干嘛?那里面真的有鬼。” 洪凌波也没防备,顺口道:“我要去拜见一位前辈。” 杨过傻傻的问道:“什么叫前辈?” 洪凌波想到,我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当下也不回答,只是吓她道:“你不听话,我立时杀了你。”说着伸左手扭住他耳朵,右手长剑高举,作势欲斩。 杨过杀猪也似的大嚷起来:“我去啊,我去啊!” 杨过任由洪凌波施展轻功,让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的是她身上温软,鼻中闻到的是她女儿香气,索『性』不使半点力气,让她带着自己往山上飞奔,甚是舒服。 到了古墓门口,恰巧遇见李思宁与小龙女二人,瞧见洪凌波从怀里『摸』出一只象牙小梳,慢慢梳理头发,一边问杨过好看不好看。 李思宁一乐,笑道:“好小子,小小年纪便懂得哄女孩子,可比我强多了。” 杨过闻言,讪讪的笑了笑道:“宁叔,你说笑了。” 洪凌波一愣,这时在瞧杨过,哪里还有痴傻的模样,反而瞧着他笑得极为灿烂,心中先是一怒,随即一惊,有人走到身边都没发觉,倘若来人要取我『性』命,岂非轻而易举? 洪凌波顺眼瞧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翩翩贵公子,拉着一个一身素白的绝『色』美女,正含笑瞧着自己与那傻蛋。 李思宁又问道:“过儿,这是谁?” 杨过笑嘻嘻的回答道:“侄儿猜测只怕是那李莫愁的弟子。” 小龙女这时轻轻开口道:“原来是我那师姐的弟子。” 这时,洪凌波要是再不清楚来人的身份,还如不一头撞死。她当下跪倒在地,道:“弟子洪凌波,见过二位师叔,奉家师之命前来给师叔祖请安。”说完,低头恨恨的瞧了杨过一眼。 李思宁道:“起来吧,我那师姐早就自己出了古墓,她这回让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洪凌波站起来后恭敬的答道:“师傅她老人家一来也是挂念师叔祖与孙婆婆,二来,也是想在古墓小住一段时日。” 李思宁嗤笑一声道:“小住一段时日?我看只怕来古墓躲避仇家的吧。” 闻言,洪凌波一下子涨红了脸,求道:“师叔,还请看在祖师的面上,救师傅一救。师傅自从被那可恨的灵智上人一指点中丹田,已经中了他的‘阴阳生死劲’,一身武功十不存九,否则也不会来打搅师叔祖同师叔的清修。” 此话一出,李思宁同杨过两人眼神闪烁两下,颇为玩味的看着洪凌波。而小龙女则想起小时候李莫愁带着她玩的场景,许多事情蓦地涌至,于心不忍,清声对着洪凌波道:“既如此,怎么的师姐自己不上来?” 洪凌波犹犹豫豫,答不上来。 李思宁想了一会儿之后道:“你去同你师傅说,就说我答应了。” 洪凌波大喜,先是恭敬的朝李思宁与小龙女二人行了一礼,又狠狠的瞪了杨过一眼,运起轻功直奔下山。 等到洪凌波走远了,杨过才不解的问道:“宁叔,那李莫愁同祖师有仇,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咱们干嘛要让她来古墓?” 李思宁胸有成足的道:“别说她如今一身武功已经被爹爹制住,便是没有也掀不了太大的风浪。再说啦,天堂有路她不走,偏偏自己要送上门来,我倒是有些期待她看见爹爹时的脸『色』了。” 杨过愕然。 第二日一早,李莫愁师徒两个换回一身道装,一前一后朝古墓方向走来。 等二人到了古墓之时,恰巧碰见杨过正在跟着小龙女练功,这也是每日必备的功课。 李莫愁、洪凌波二人放眼瞧去,小龙女正在教杨过一路“美女拳法”。只是他是男儿,让他做那些婀娜妩媚之姿,委实难为了他一点。正巧杨过打到‘西子捧心’这一招,只见他神『色』扭捏,将手放在胸口,脸上想要『露』出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更多是无奈之『色』。洪凌波一瞧,见他这般神态,噗哧一笑,把杨过羞得满脸通红。 李莫愁笑道:“师妹,这是你新收的弟子吧?倒也一表人才,我看跟凌波倒是蛮般配的。” 洪凌波昨日受他戏耍,其实心中早就对他有些微妙,这时见师傅如此说,当下偷偷的打量了他两眼,见他今日换了一件青衫,与昨日的褴褛大不相同,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已瞧得出今后必定是个大大的美男子。洪凌波心道:“师傅如此说,难道?难道要将我许给杨师弟不成?” 李莫愁淡淡的撇了徒儿一眼,见她脸『露』红晕,凤目含春,面上笑得更加灿烂了。心中冷冷的道:“我若不去了她们的提防之意,她们又如何肯替我治伤?我又如何才能盗取《玉女心经》?凌波啊凌波,你也不要怪为师。”她眨眼之间,竟然将自家徒儿也算计进去了,当真狠毒。 第二十八章 羊入虎口 小龙女看着李莫愁师徒二人,清冷的道:“师姐,你好啊。” 李莫愁笑『吟』『吟』的看着小龙女与杨过二人,道:“师妹,你也好啊,华姨跟宁弟呢?”她问完这一句,才细细的打量了杨过一眼,这一瞧,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子有点眼熟,心中一突,登时想起他原来是当年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杨过被她瞧得心中发『毛』,这时突然想起她武功已经不在了,胆气一壮,笑嘻嘻的道:“仙姑,咱们又见面啦。” 李莫愁面上流波闪动,笑得越发的灿烂,笑骂道:“什么仙姑?臭小子,论辈份你应该叫我师伯。” 杨过心道:“屁的师伯,小爷我可是大林寺弟子。”不过他面上一整,弯腰行礼道:“弟子杨过,拜见师伯。”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古墓里面传来:“是莫愁么?进来吧。”正是李若华。 李莫愁心中一凛,这声音吐字清晰,好似在耳边响起一般,足见功力。这等功力,便是自己全盛之时,只怕也多有不如,更别说现在一身武功近乎全废,李莫愁忌惮非常,面上却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领着洪凌波进了古墓。 小龙女跟杨过则不缓不急跟在身后,尤其是杨过,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只是古墓当中昏暗非常,李莫愁二人瞧不见而已。 古墓当中道路繁多,且大多都是黑乎乎的,洪凌波从未进过古墓,亦步亦趋的跟在师傅身后。李莫愁从小在古墓长大,但是古墓中到处都是机关,当年师父偏心,瞒过自己,却将运转机关的法门尽数传给师妹,所以也不敢『乱』走,只是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又拐了几个弯,小龙女在一块突起的石板处用力扳动,只听得轧轧几响,石门突然下沉,封死进出的通道。 李莫愁、洪凌波朦胧中见室中似有桌椅之物,又见小龙女走向桌旁,取火折点燃桌上半截残烛。借着亮光,这才看见李若华坐在中间,李思宁及孙婆婆分左右站立,独独没见到灵智。 原来灵智这几日观看了《玉女心经》之后,灵感大增,一头扎在那间石室当中打坐炼气,同时不断完善自己的《大日如来经》,还不知道李莫愁已经到了古墓。 李莫愁与洪凌波上前拜见了李若华与孙婆婆,便让她们在古墓当中住了下来。除了没有解开她丹田当中的那道顽固的真气之外,并不禁止她们走动。其实也不怪李若华,她如今虽然已经是打通任督二脉的绝顶高手,但是到底未进阶先天,当然拿那道先天真气没任何办法。李莫愁虽然沮丧,但是见到李若华不禁止她在古墓当中走动,也总算有个安慰。 一连三四日,李莫愁每日都在古墓当中逐间石室搜查,想要找到那间刻有《玉女心经》的石室,以期通过《玉女心经》的神妙来化解那道真气。 而洪凌波,则同杨过一起,跟着小龙女习武。虽然免不了同杨过斗嘴,但是比起在跟着李莫愁在江湖当中闯『荡』要好上太多,而且每次见到杨过坏坏的笑容,心中更是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所以每天当真快活无比。 第五日,李莫愁找到那间刻有‘全真剑法’的石室,虽然不是她要找的《玉女心经》,但是比较给了她莫大的鼓舞。果不其然,紧跟着她在第二间石室,见到许多符诀图形。她仔细观看室顶的符诀图形,越瞧越是熟悉,比之她一身所学高明何止十倍,只是一些关窍处不明了。 原来林朝英所创破解王重阳武功的法门,还是源自她原来的武学。室顶符诀图形便是心经要诀,林朝英另有口传详解,详述心经武功的练法及要旨所在。这部心经,自浅而深,分为十篇。小龙女的师父不传首徒李莫愁,却传给了小徒小龙女。李莫愁以为另有笔录的《玉女心经》,却不知师祖、师父只是口传,并无笔录。 就在李莫愁仔细推敲心经的时候,却不知道石室角落陡然睁开一双眼睛瞧着她。原来她心急观看心经,竟然没有查看这间宽阔的石室,只是举着蜡烛凝神观看,全神贯注之下,哪里还能发现这石室当中另有其人。 其实也是她武功受制以后五感大降,再加上灵智一身武功高明,周身气机隐隐同天地连成一片,这才没让她察觉。 灵智瞧了她一眼,随即闭眼用功,竟然完全没将她放在心上。 李莫愁自武功受制以来,整日研究如何化解那道真气,感受到它上面的阴阳之理,境界其实大有进益。此时瞧见心经要诀之后,体内一小部分真气竟然随心经法门缓缓运行,没运行一圈,那道先天真气便分出一丝融入这部分真气当中。先天真气越来越少,自身可动用的真气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盏茶功夫,竟然让她化解了接近五分之一。 李莫愁大喜,当下将心经运行法门尽数记在心中,盘膝而坐,不管不顾,径自修炼起来。殊不知,这《玉女心经》凶险无比,乃是要两人合练。她只盼着快点儿化解那道真气,全然没细看其中的凶险之处,这一运功,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体内阳气大增,全身热气蒸腾。 灵智察觉到她的异状,微微一撇嘴,心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他恰好凝练一处窍『穴』到了紧要关头,分心无暇,索『性』闭眼不去理她。 不过她察觉到那道真气竟然足足少了三分之一,便以为这时神功应有之象,为求快速功成,当下微微一用劲,将全身衣物震碎,就这么在灵智眼前运功起来。 此时李莫愁周身热气腾腾,双峰在雾气的萦绕下若隐若现,给人的诱『惑』何等之大?灵智不瞧还好,一眼瞧去,竟然再也挪不开双眼,只觉得下身蠢蠢欲动。 不过好在如今灵智定力远非之前可比,他当下停止真气的运行,深吸一口气,将脑海当中的杂念排出,对着她缓缓道:“你想找死么?” 李莫愁正运功到关键时候,此时陡然听到一个声音,大惊失『色』,睁眼一瞧,只见灵智嘴角含笑正盯着自己。她低头一瞧,猛然发觉自己身无寸缕,又惊又怒,心神失守之下失去对体内真气的控制,只剩下原本一半的先天真气开始暴动不安,渗入五脏六腑当中。李莫愁只觉得胸口一疼,喉咙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她这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忙缓缓平复躁动的真气,只是更为糟糕的是,这一停功,体内阳气宣泄不出,直接渗入皮肤当中,原本雪白的肌肤变得酡红一片,脑子也晕晕乎乎的。 灵智叹了一口气,手一伸,五指成抓,一股大力隔空将她摄到身边,替她摆正身子之后,这才调动真气引导她体内多余的阳气外泄而出。他此时也无心欣赏这醉人春光,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她体内紊『乱』的真气捋顺。 李莫愁悠悠转醒,见到自己就在灵智眼前,凄厉的大叫一声。 灵智眼明手快,一指点中她的哑『穴』,令她叫声嘎然而止,这才对着她道:“你给老衲老实点,不想死就别动。” 李莫愁此时浑身乏力,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的盯着灵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灵智心中不爽,索『性』停下手来,邪邪的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李莫愁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却自身自爱,素来冰清玉洁,守身如玉。此时被灵智看个通透,心中一急,怒火攻心,头一歪,竟然再次晕了过去。 灵智苦笑一声,解下僧袍盖在她身上,抱起她,一个闪身出了石室,将她带入李若华的居所。 李若华瞧见这一幕,眼中杀机大涨,冷冷的瞧着灵智。 灵智忙道:“若华,你别误会,我什么也没干。”当下三言两语将此中情形将给她听,这才消去她一些疑虑。 李若华狐疑的看着灵智道:“臭和尚,你当真什么也没干?” 灵智神『色』一冷,道:“我还要问问你,她怎么来了古墓当中呢?” 李若华见他言语举止之中自有一股威仪,似乎令人违抗不得,便也信了他,当下苦笑道:“也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 灵智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若华,这小娘皮脾气跟你当年一模一样,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等她醒来又是一场麻烦,要不,索『性』老衲一掌结果了她。” 李若华断然道:“不行,莫愁是我看着长大的,先前你欺负她,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今日占了便宜还要杀人灭口,你到底算不算出家人?” 灵智尴尬的道:“嘿嘿,我这不是怕你误会么?” 李若华白了他一眼,当下将灵智赶了出去,又替李莫愁换了一身衣物。瞧着她姣好的身材以及如花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 李莫愁再次醒来,见到守在身边的李若华,又见到自己已经穿上了一身衣物,想要起身,却感觉身子乏力。 李若华忙道:“莫愁,你先歇着。”言语当中十分和蔼。 李莫愁挣扎着卷起自己衣袖,一点守宫砂娇艳欲滴,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自己赤身『裸』体给灵智瞧了个通透,心中委屈,扑在李若华怀中大哭。 李若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莫愁,咱们是弱女子,如何是那贼和尚的对手?” 李莫愁闻言,陡然止住哭声,冷冷的望着李若华道:“你认识他?” 李若华也不回答,反问道:“莫愁,你可知我未来古墓之前,叫什么名字?” 李莫愁冷冷的道:“叫什么?” 李若华犹豫了片刻答道:“华姨姓梅,本名叫做梅若华,后来拜入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门下,恩师赐下新名唤作梅超风,想必你应当听过我的名字。” 李莫愁大惊失『色』,她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自然听过黑风双煞的鼎鼎大名,当下颤声问道:“可是那铁尸梅超风?” 李若华又将当初如何偷了恩师的《九阴真经》,如何杀人练功,如何被江湖中人围攻,如何逃到漠北,又如何撞上灵智与江南七怪,最后如何屈从了他这些事情全部讲给李莫愁听。 李莫愁听完默然无语,她也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但是比之黑风双煞当年杀人练功到底还差了一截,功夫较之当年倒是不相上下。但是既然梅超风,不,李若华都拿灵智没办法,最后还是从了他,连儿子也给他生下了一个,她想要报仇希望渺茫啊。 但是她冰清玉洁的身子给灵智瞧了个通透,虽然当时事出无奈,是为了救自己『性』命。可是看过就是看过,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别说看光了身子了。当年木婉清只给段誉瞧了容貌,她也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杀了他,而是嫁给他。她与灵智之间本有大仇,虽然灵智未必将她放在眼中,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如今杀又杀不了他,又不想屈从了他,一时间她脑子里『乱』作一团,左思右想拿不出一个好办法。 李若华见到她摇摆不定,当下又在她耳边言语几句,将灵智的一些优点告诉她,道:“我们做女子的,一生最有福气之事,是有个真心的郎君。古人有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他虽然是个和尚,但是比起这世间大多数男人都有担当得多。当初,我为了一本《九阴真经》下卷,不仅背叛了师门,还沦落到在江湖上漂泊。可是,自从跟了他以后,却反而习得整本《九阴真经》。前些日子,他得知宁儿是他儿子之后,不仅用心教导宁儿,得知《玉女心经》修习起来甚为凶险,更是特意为龙儿创出一本不下于《玉女心经》的武学,《素女真经》,说到底也是为了宁儿。” 最后包含深意的瞧了她一眼,道了句:“你先好好想想。” 李若华走后,李莫愁坐在床上,思绪飘得很远,她想起当初遇到陆展元的情形,又想起陆展元娶了何阮君之后,自己『性』情大变,此后种种所为,历历在目。不知道为何,自被灵智瞧过全身之后,似乎陆展元在她心中的份量也不如先前那么重了。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自语道:“难道我心中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陆郎么?只是气她选了何阮君那小贱人而已?” 她在情场中伤透了心,悲愤之余,不免过甚其辞,把普天下所有真情的男子都抹杀了。如今想来,自己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倘若早点想通这个道理,这十余年来也不用过得如此凄苦了。 第二十九章 叫苦不迭 接下来一连几日,灵智装作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也不同她照面,只是呆在石室当中闭关苦修,凝练窍『穴』。 来古墓这段日子,灵智再次凝练了数个窍『穴』,加上之前凝练的窍『穴』,共计三十六处,刚好成天罡之数。只是,先天之上想要进步没有这么容易了,开辟窍『穴』是第一步,凝练窍『穴』是第二步,用真气灌满窍『穴』是第三步。而这第三步虽然是最容易的,但是恰恰是最耗费时间的,须得以水磨功夫来磨。 古墓不计年,春尽夏来,又是一月。 这一个月当中,杨过进展迅速,他天资颖悟,用功劝奋,已经学完古墓派基础武学了,如今在跟着李思宁学那套“全真剑法”。 原本古墓当中的这路“全真剑法”只有剑招而无运劲法门,可李思宁自幼学的是《九阴真经》这部道家密典,兼之他剑法高明,功力深厚,自己琢磨出来的运劲法门居然不在正版的“全真剑法”之下。而杨过所学的“少阳功”,乃是灵智以及密宗法王长老们合力苦心孤诣创出来的佛门铸基良功,殊途同归之下,李思宁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些用劲法门杨过用少阳真气使出来,威力也不差。 至于洪凌波,小龙女见她对自己恭敬,详细指点她那套古墓派嫡传剑法“玉女剑法”,再让杨过用“全真剑法”给她喂招,一来二去,二人剑法大进。 这一日,二人手执长剑战作一团。 洪凌波娇斥一声,剑略前挺,剑尖颤动,似左实右刺敌,正是一招“分花拂柳”。 杨过左足往脚下一点,退开几步,避开对方剑尖,跟着还了一招“暮云烟柳”,只是招数使到一半,便转成令一招“月满西楼”。 他这几日同洪凌波过招,盖因“玉女剑法”正好克制“全真剑法”,所以他在洪凌波手中吃了大亏。一开始短短数招便被对方用长剑抵住喉咙,再到后来,经过李思宁的指点之后,已经能用“全真剑法”跟对方的“玉女剑法”斗个一炷香的时间。只是他何等傲气,心想:“玉女剑法专门克制全真剑法又如何?我便要用全真剑法打败你。师祖说过,武功本无高下之分,只有人才有高下之分。”所以,这一日他刻意将一路剑法的剑招使得颠三倒四,令洪凌波极为不习惯。 洪凌波见他变招,忙跟着用剑锋在他下盘连刺数点,正是“玉女剑法”当中的一招“小园艺菊”。 杨过嘿然一笑,上跃而起,居高临下,长剑快速舞动,挽出数夺剑花,正是“全真剑法”当中极为精妙的一招“杏花疏影”。 李思宁瞧见这一下,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又见杨过与洪凌波二人,二人长剑均是一晃而过,正好似一对情人在玩闹,『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望向身边的小龙女。小龙女自然知他的心意,当即展颜一笑,还了一个笑容。 这时,场中情形又有变化。杨过虽然想到打『乱』剑招,但是出手之间斧凿痕迹太过明显,洪凌波自小浸『淫』这路“玉女剑法”,所以无论杨过如何变招,她只需要跟着变招,依旧克制住杨过。 只见她先是一招“浪迹天涯”,挥剑直劈,跟着一招“采笔画眉”,横剑斜削,一连迫退杨过两步。最后再长剑抖动,将杨过上半身尽数罩住,趁杨过守护之机,刺他小腹,正是一招“冷月窥人”。杨过守护不及,被她用长剑指住小腹,动弹不得。 洪凌波笑道:“哼,又是我赢啦。”全然没留意到杨过脸已经黑了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蠢才,你刚刚使那招‘吹梅笛怨’的时候,既然知道她长剑要直劈下来,你不会侧开一步,右手再顺势横格上去,挡住那一下,接着长剑一划,使那招‘接天云涛’。”正是出关的灵智。 他本来见到杨过能够想到将“全真剑法”的剑招改变顺序来使,还挺高兴。可是瞧了几眼,见他始终脱不出这路剑法的范畴,又是一气,这才忍不住出言指点。 杨过一呆,略一思索,心道:“对啊,我对于这路‘玉女剑法’这么熟悉了,既然能够想出将剑招的顺序打『乱』,那为何不能再将剑招略作修改呢?真是笨啊。还是祖师高明。” 李思宁听到灵智的话所想又不相同:“爹爹不愧是爹爹,只是这么略一改动,原本被玉女剑法克制的全真剑法,竟然反过来克制它。看来这就是爹爹常说的‘不拘泥于招式之间,个中妙用,存乎一心’的境界了。” 洪凌波未见过灵智,不知道这个突然出声的人是谁,顺着声音瞧去,见是一个大和尚,一时间惊诧不定。 杨过脸上堆满笑容,快步跑到灵智身边道:“师祖,您老人家出关啦?” 灵智笑着点点头,故作不知的问道:“过儿,这小姑娘是谁?” 李思宁顺口答道:“爹爹,你小瞧过儿了,这是他下山拐上来的小媳『妇』。” 此话一出,杨过与洪凌波二人尽皆闹了个大红脸。 洪凌波这时才得知灵智的身份,一脸惊诧的瞧着灵智,心中不禁为李莫愁默哀:“师傅啊师傅,看来你的仇是没法报了。”她面上一整,忙上前见礼,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灵智。 杨过瞧出来了她的窘境,笑嘻嘻的说道:“仙姑,你也跟我一起叫祖师爷吧。”原来他那日装傻,洪凌波让他叫自己“仙姑”,他也一直没有改口。而洪凌波也是个厉害角『色』,毫不示弱,一直叫他“傻蛋”。 灵智见到二人如此模样,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笑而不语。 这时,孙婆婆从古墓里面走出来道:“吃饭啦。”她瞧着李思宁、小龙女、杨过、洪凌波四人,还是非常和蔼的,等到眼睛停留在灵智身上,却马上收起笑脸,冷哼一声,看样子还是不能释怀。 灵智尴尬的一抹鼻子,跟在几人身后。 众人上桌之后,灵智瞧着坐在李若华身边的李莫愁,笑容更见尴尬。李莫愁自那日被灵智看了之后,尚还是首次见他,原本对立的仇人,如今却要同桌吃饭,也是好生尴尬。她总觉得灵智那渗人的目光将自己瞧个通透,心中升起一股子怒意之余还有一股子娇羞。 还是李若华见机得快,对着灵智道:“臭和尚,吃完饭之后赶紧替莫愁解了那道真气,再欺负莫愁,我饶不了你,老娘才不管你是天下第一还是第二。” 灵智忙道:“好好好,若华,在晚辈面前,你好歹要给我留几分面子罢。” 杨过与洪凌波二人想笑却又不敢,只好拼命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 灵智悠悠叹道:“你们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如此辛苦。” 此话一出,杨过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便是冷清如小龙女,也展颜『露』出一个微笑。李若华原本板着脸,此时也装不下去了,笑骂一声:“这贼秃。” 李莫愁这十余年来一直在江湖当中漂泊,江湖中人虽然畏她如狼,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开心,更遑论什么温馨可言了。此时该受到家人才有的温馨,心中当真五味陈杂,一时间呆住了。 有李若华在上面压着,又有杨过『插』科打诨,一顿饭吃的异常温馨,开头那点儿尴尬也早不知道去向何处了。 几人吃过晚餐,杨过与洪凌波抢着收拾了碗筷,在厨房中将碗碟筷子洗得干净,放在木架上晾干,又洗了锅镬,自回寒玉床上躺卧,依照灵智所传之法修习内功。 等到李思宁几人陆续出去之后,李若华趁着灵智不注意,抛给李莫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说道:“你赶紧去帮莫愁驱逐那道真气。”说完之后,兀自走开。 李莫愁见到李若华的那个眼神,刷的一下脸红个通透,只顾低着头。 灵智不解,见状大奇:“这还是鼎鼎有名的赤练仙子李莫愁么?”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灵智开口打破僵局:“李?李姑娘,这便跟老衲过来吧。” 李莫愁顺从的点点头,跟在灵智身后。 二人走入一间僻静的石室当中,相对盘膝而坐。 灵智道:“原本不需如此麻烦,老衲顺手之间便可收回那道真气。只是那日你强练《玉女心经》,虽然消磨了一大半真气,但是剩下的那一小半却生出一些变化,『性』质与原来早已不大相同。” 李莫愁见他又提起那日情形,当下又羞又怒。 良久,李莫愁抬头道:“你?你可愿意娶我?” 灵智大惊失『色』,忙结结巴巴的问道:“李?李姑娘,论辈分,老衲是你长辈,论年纪,也大过你许多,老衲又是出家人,以后切莫再说此话。” 李莫愁眼角滑下两行清泪,道:“我早已被你看光了身子,你叫我如何是好?” 一瞬间,灵智头如斗大,当下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李姑娘,当日老衲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日不出手,任由你强练下去,你必定落个经脉寸断的下场。” 李莫愁眼眶通红,声音悲呛,道:“你当日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灵智无奈的一抹光头,歪着头问她道:“你不是喜欢陆展元那小子么?” 此话一出,李莫愁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悲,眼泪噗噗落个不停。 灵智只好柔身道:“这个咱们先不说,还是先将你体内的真气解决了如何?” 李莫愁将头扭向一边,兀自落泪。 灵智被她哭得不耐烦,心道:“『奶』『奶』的,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老衲。佛祖啊,老衲今日又要犯戒了,阿弥陀佛,莫怪莫怪。”当即伸出手寰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瞧着她的眼睛问道:“老衲可是个和尚,你当真不介意?” 李莫愁原本兀自伤心,突然给她一下子出手拉到怀里,惊呼一声,后面又听到灵智问她,当下破涕为笑,边哭边道:“大不了我也做尼姑得了。”她想法倒是单纯,以为出家便是换一身装扮就行,反正之前当了十余年道姑,再当一当尼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智一乐,哈哈大笑道:“你这满头青丝,老衲可舍不得让它剪掉。”说完,一双大手直接朝那对饱满覆了上去。 李莫愁曾给他瞧过身子,也已感心神『荡』漾,此时被灵智抱在怀中,大手压住山峦,李莫愁但觉一股男子热气从胸口传到心里,『荡』心动魄,不由得全身酸软,满脸通红,手臂上登时没了力气。 灵智全没料到她身子如此敏感,当下欲火大炙,三两下将她剥成绵羊,一挺身压了上去。 正所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李莫愁初经人事,如何是灵智的对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晕了过去。灵智望着雄姿勃发的分身,无奈的苦笑一声,抱起李莫愁,入了李若华的房门。 一夜尽兴,李若华瞧着一手搂住自己一手搂住李莫愁的灵智,怎么看怎么不爽,一低头,张嘴咬了上去。 原本正得意的灵智大声叫道:“疼,疼,若华,疼。” 李若华松开嘴恨恨的问道:“臭和尚,你很得意吧?” 灵智忙道:“不敢。” 原本睡着了的李莫愁被她二人吵醒,察觉到自己与李若华一道躺在灵智怀中,当下羞红了脸,声音如蚊般对着李若华道:“华姨。” 李若华叹了一口气道:“以后叫我姐姐罢。”说完,又笑着打趣李莫愁道:“如此美人儿,当真便宜这个秃驴了。” 李莫愁哪里见到过这等阵仗?又羞又怯,低头将俏脸埋在被里。 第二日,灵智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大好,连带着指点杨过他们也卖力多了。几个小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只当灵智心情爆发,更知道机会难得,一个个苦练起来,牢牢将灵智所说的记在心中。 古墓当中确实是一处逍遥的地方,忘却诸般烦恼,不理各种俗事。奈何灵智身份不一般,大林寺又加大业大,正有许多事情要他处理。所以在古墓中又盘桓了一个月之后,灵智在李若华几人不舍的眼神当中,带着杨过准备回大林寺。 灵智瞧了一圈,眼『露』歉意的看了李若华与李莫愁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李思宁身上道:“宁儿,爹爹不在,你就是古墓当中唯一的男人,日后一定要好生孝敬你娘。” 李思宁点头称是,灵智又对李若华说了几句,最后对着正在同洪凌波告别的杨过手一招道:“过儿,咱们走罢。”二人一路下山,只留给他们两个背影。 第三十章 匆匆五载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眨眼,五载过去了。 大林寺当中,一个年约十八九岁,长得极为英俊的青年,漫不经心的从大雄宝殿东侧的栈道下来,『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正是杨过。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唇红齿白的小沙弥在上面大喊:“杨师叔,杨师叔,你等等我啊!”就在他身侧,两条大蛇一前一后,吐着蛇信子,堵住小沙弥的去路,急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个小沙弥唤作智欣,按照大林寺排辈:觉慧智子福,妙本常坚固,正是第四辈嫡传弟子。而杨过是觉远的徒儿,虽然是俗家弟子,但是却是第三代弟子,所以智欣叫杨过师叔。 杨过漫不经心的道:“放心,‘率然’同‘赤鳞’不咬人的。” 智欣大声的道:“它们平常是不咬人,可是谁叫师叔你今天偏偏偷了‘率然’一朵灵芝仙草呢?” 杨过嘴角抽搐两下,辩解道:“如何能叫偷呢?这仙草是咱们大林寺的东西,又不是它‘率然’的。” 智欣一愣,心想:“师叔也没说错,连‘率然’都是咱们大林寺的,这仙草自然也是咱们的,拿自己家的东西,还不算偷。”他这愣神的片刻,‘率然’已经直立而去,三个脑袋三双金『色』的眼睛冷冷的瞧着他,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这两条蛇,一条便是恒山之上的守护神兽三头蛇“率然”,另一条是当年仁多延忠从梁子翁带回来的那一条喂养了无数天材地宝的大蝮蛇。大林寺长老念它成长不易,便将它放在这紫芝峪同“率然”作伴,平常只有配『药』的时候才从它身上取些许蛇血,因其全身赤红,便取名唤作“赤鳞”。这些年它得了仙草跟地脉温泉之助,越发的灵『性』十足,非但身子长到三四丈长,更是有了不下于三四岁孩童的灵智。 今日一早,杨过仗着轻功高明,硬生生的从那处悬崖边扯下两株碗口大小的紫芝仙草,想要让『药』师堂的师叔师伯们练成丹『药』,好带给洪凌波她们作为礼物。 他这一下,无异于虎口夺食,“率然”同“赤鳞”一直跟在他身后追赶,连带着『药』童智欣也遭了池鱼之殃。 一直以来,这两条蛇将这紫芝峪顶的『药』圃当作自己的地盘。便是大林寺的高僧要采些普通『药』材,都要同它们打过招呼,更别说它们视为禁脔的那几十株紫芝仙草了。这大林寺上下,只怕也只有灵智可以随意采摘上面的『药』材了。 两条蛇在智欣身上闻了两下,并未见到有仙草的气息。当下“率然”冲“赤鳞”嘶叫一声,让它放开道路。只是,杨过没料到的是,“率然”那双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将他牢记在心,他下次想要上来,只怕没这么容易了。 本来“率然”虽然有简单的智慧,但是到底不是人类。奈何灵智这货呆在恒山之上太过无聊,一日突发奇想,要是“率然”会修炼的会不会成为传说中的妖物。他仗着庞大的真气,小心翼翼的将“率然”身上仅有的两条经脉打通,又留了一丝先天真气在内,让其自成循环。“率然”活了数百年,吃过无数灵芝仙草,体内攒下许多『药』力还未开发,如今灵智这一番作为,顺手早就了一尊灵物。“率然”虽然不懂得修炼,但是也知道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这些年来居然可以在晚上对着月华吐纳,体内的真气也越来越浑厚,力气越来越大,倒是身躯越来越小,自然智慧也越来越高。杨过为了两株灵芝仙草,得罪了这么一尊“妖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五年来,灵智每年都要带着杨过去古墓当中小住几日,他年岁渐长,自然知道许多事情不能到处宣扬,所以始终不漏口风,连自己的师傅觉远也不知道。灵智见他如此“听话”,非但武艺尽心指导,各种绝技毫不保留,便是《九阳真经》也在他两年前打通十二正经的时候传给了他。所以觉远常常感叹,杨过这个徒儿跟自己这个做师傅的还没有跟他祖师亲近。 桃花岛中,三女两男五个青年,在郭靖黄蓉夫『妇』以及黄『药』师的注视下,相互较技。 女大十八变,短短五年,郭芙、程英、陆无双三个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兼之常年习武,身材姣好。武敦儒、武修文两兄弟,变化也非常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样貌不差,又足足修炼了五载“少阳功”,已于原来大不相同,虽然依旧称不上青年才俊,但起码也是中人之资。 受灵智的教导,郭靖教授郭芙、武家兄弟三人武功之时,也是循序渐进,等他们练成一套再教第二套。再上黄蓉在一边指点,三人武功在小一辈当中也属于翘楚。只是比起受黄『药』师调教的程英、陆无双二人起来,明显要差一截。 郭芙这几年受陆无双的刺激,一心勤练剑法,一路“越女剑法”比之当年的韩小莹还要胜过许多。 而武家兄弟也跟着郭靖学了“五丁开山掌”、“大力莽牛拳”、“分筋错骨手”等武功。郭靖打算等二人内功火候再足一点,再传他二人“降龙十八掌”。至于灵智的拿手绝学“大手印”功夫,便是郭靖自己都没有学全,只学了“震”、“透”二诀,自然不好教他们两个。况且以他们的资质,传给他们也只是明珠蒙尘,郭靖寻思一路“降龙十八掌”便足以令他们学一辈子。 再说程英,“落英神剑掌”、“兰花拂『穴』手”、“玉箫剑法”、“旋风扫叶腿”、“弹指神通”等桃花岛绝技已尽数学会,只是因为内功缘故,威力或许不大,但是绝对不能小瞧。 而陆无双,一心要压住郭芙,见郭芙一心学剑,她也将重点放在“玉箫剑法”、“玉漏催银剑”上面,于“兰花拂『穴』手”等功夫只是略微涉猎。两年前,黄『药』师观云霞升降,『潮』涨『潮』落,悟出一路极为高明的剑法,取名唤作“云天碧海观澜剑”,也尽数传给了陆无双。 照旧,还是郭芙与陆无双先行比剑。 二人手持长剑,相对而立,倒转剑柄,剑尖朝外,弯腰行礼。 郭芙心知对方剑法高明,需得抢先出手,当即挥剑直劈,剑似桔槔,直扑陆无双左肩,剑招灵动异常,正是“越女剑法”当中的一招“袁公击竹”。 陆无双微微一笑,右手握剑,左肩微松,右肘微屈下坠,手腕下沉,使剑尖由下向上崩起,力达剑尖,刺向郭芙持剑的手腕。这一招,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剑招,只是一招寻常的崩剑,此时使出来,却恰到好处,由此可见她的剑法比之郭芙要高明许多。 郭芙顺势一收,拉回长剑,跟着一刺,剑尖颤动,笼罩陆无双数处大『穴』,正是一招“仙人指路”。 陆无双见来势凶猛,身势右转,右臂内旋,剑身横平,手心向外,力达剑身中部,一剑架住郭芙的长剑,不等她变招,抢先攻出一招“山外清音”。 郭芙与她相斗多次,自然认出她使的是“玉箫剑法”。她蒙黄蓉指点,对于如何破解其中的剑招了然于胸,当下娇叱一声,先是一招“杳之若日”,跟着一招“偏如腾兔”,最后一招“追形逐影”。这三招均是“越女剑法”当中的妙招,她一气呵成使出,身姿妙曼,瞧得武家兄弟心驰神旋,大声喝彩。 特别是武修文,他早就对郭芙有了朦胧的情意,更是激动难以自持,好似这使剑招的是自己一般。 就连黄『药』师也颇为诧异的瞧了郭芙一眼,道:“看来芙儿这段日子用功不小啊。” 黄蓉娇笑道:“无双乃是爹爹亲自调教的,她再不努力一下,如何能追得上。” 黄『药』师斜眼睨了女儿一眼,道:“这破解之法是你教的吧?我可不信他自己想得出来。” 黄蓉笑着点点头。 黄『药』师傲然道:“就算你教了她破解之法,也只是占得一丝先机,想来不是无双的对手。” 黄蓉一窒,黄『药』师又道:“也不知道那个杨家小子如今武功如何了。老夫还盼着无双及英儿打得那小子无还手之力呢。” 黄蓉这才想起杨过被灵智带走,而黄『药』师教授程英、陆无双武功也不是为了打败郭芙,而是为了同杨过比武,最终目的乃是同灵智争雄。她一想到这里,再看场上同陆无双比斗的女儿,陡然间升出一股无力。 陆无双一连被郭芙『逼』退三步,又听见武家兄弟大声喝彩,心中不快,手腕一抖,一招“凤曲长鸣”对着郭芙攻了过去。她将内力灌注剑身当中,郭芙一时不察,手中长剑被震向一边。这时,陆无双已经使出了那路“云天碧海观澜剑”。 剑法施展开来,但见一剑紧跟着一剑,恍然置身云天碧海当中,『潮』水一股接一股的涌来,一旦身陷其中,想要挣脱开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路剑法,她虽然练了两年,也仅仅触『摸』一丝剑势罢了。 郭芙从未见过这路剑法,自然不懂其中的破解之法,当下将长剑舞作一团,“布形候气”、“与神俱往”、“纵横逆顺”、“直复不闻”,等等招式全取守意。哪怕陆无双只触『摸』了这路剑法的一丝剑势,也不是郭芙可以破解的,又拆了七八招,陆无双一剑震落郭芙的长剑,高傲的一扬头,退向一边。 她虽然不言语,但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郭芙见到自己又输了,心中一委屈,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黄蓉见机的快,忙起身拉着郭芙的手低声安慰道:“这次输了,以后苦练,下次赢回来就成了。”见到郭芙仍是不开心,又道:“你外公新创的这路‘云天碧海观澜剑’,便是妈妈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破解之法,你破不了也正常。” 郭芙闻言,这才心中好受一点。 这时,程英手执一柄玉箫,冲着武家兄弟道:“是大武哥先来还小武哥先来?” 小武同郭芙关系较好,大武心中爱慕程英,平素里两兄弟自然交流了自己的想法。听到程英相询,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一个道:“我先来。”一个说“大哥先上。” 武敦儒笑道:“这两个月我又打通了一条经脉,程家妹子,你小心了。” 程英笑『吟』『吟』点点头。 武敦儒也不客气,当下拉开架势,使出郭靖传授的“南山拳法”。这路拳法虽然不甚高明,但总胜在稳健。武敦儒功力不高,但是摆出来的架子却分毫不差,常人看了也不觉什么,在程英这等行家眼中却知实非易与,当下程英一手捏个兰花指,与之缠斗起来。 武敦儒一套“南山拳法”打完,刚好热完身,当下抖擞精神使出“大力莽牛拳”。这路拳法招式比之“南山拳法”更为简单,奥妙处全在劲力的变化,郭靖得了灵智的真传,又将这路拳法的运劲法门告知给武家兄弟。 以往二人功力浅薄,发挥不出它的威力。这几年武家兄弟勤修“少阳功”,哪怕资质不行,也打通了数条经脉。此时施展起来,倒也能发挥这拳法的几分威力了。 武敦儒一招“莽牛翻天”捣出,拳上劲力分两股,一股刚猛,一股阴柔,相互纠缠直往程英而去。 程英察觉到他拳上劲力不弱,当下更为慎重。她心里想到:“上次我同大武比斗,同样一招,他手上的劲力可没有这般大,看来这段时间确实用功得很啊。”她不敢怠慢,忙侧身避开他的拳头,以箫代剑,使出‘玉箫剑法’当中的那招‘箫史乘龙’。但见碧影翻飞,精微奥妙,攻向武敦儒身上的『穴』道。 武敦儒感受到玉箫上那股黏力,也不管她那些俊雅花俏的招数,深吸一口气,又是一招‘莽牛顶角’轰去,颇有点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的意味。 程英武功本就高出他一截,轻功更是胜他数筹,他拳上力道不弱,却总是砸不中程英,反而被她借着灵巧的身法以“兰花拂『穴』手”拂中数处『穴』道。 武敦儒一路“大力莽牛拳”施完,又使“五丁开山掌”,他心知程英手下留情,心中也没想过胜她,只想将自己的进步告诉她,所以每一招均用足了气力,倒令的郭靖黄蓉频频点头,算是歪打正着。 等到一路“五丁开山掌”堪堪使完,让程英一掌正中胸口,算是结束。 接下来,换成武修文上场,他机变胜过兄长一分,但是内力却不如兄长厚实,虽在程英手中多撑了片刻,却令郭靖他们不大满意。 第三十一章 各有进步 几人这一场比斗,不到两个时辰便结束了,最终以程英、陆无双二人大胜而告终。 郭靖黄蓉二人先是肯定了他们进步,又指点了一番对敌之法,接着勉励了几句,无非是什么“胜不骄败不馁”之类的老生常谈,最后终结道:“与当年约定的比武之期还剩下三个月。你们在苦练的同时,杨过肯定也在苦练。他由你们灵智祖师亲自教导,想想也知道武功不弱,你们到时候可不能丢了咱们的脸。知道了么?” 几人点头称是。 黄蓉又道:“算算时日,距离你们灵智祖师六十岁大寿也只剩下一个半月了,咱们今天便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你们几个一起上路,去恒山大林寺拜见你们灵智祖师。” 几人大为意动,眼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郭靖道:“我跟你们师娘商议了,先行让你们出岛,一来也是让你们历练一下,二来嘛,这几年一直呆在桃花岛上,虽说有雕儿帮忙传信,但是你们师娘身为丐帮帮主,自然要先去丐帮总舵见过几位长老。你们记住,九月初十之前,定要赶到恒山大林寺。”说完这几句,他们起身离去准备出发的事宜,留下几小在原地议论纷纷。 郭芙道:“也不知杨大哥如今武功如何了。” 陆无双接口道:“其他人我不知道,肯定是要胜过你的。” 郭芙指着陆无双怒道:“别以为你赢了就厉害,哼,杨大哥有祖师亲自教导,你先胜了他再说大话。”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程英忙道:“好啦,你们二人一人少说一句吧。杨大哥或许厉害,可是这些年咱们也没白过啊,是输是赢,总要比一比才知道。”她这番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是言语当中透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武敦儒附和道:“咱们有师傅、师娘以及黄师祖教导,而杨过他只有灵智祖师一人教导,肯定比不上咱们。” 陆无双嘲笑道:“你很厉害么?连她也打不过。”说着伸手一指郭芙。 郭芙与武敦儒大怒,武敦儒道:“你也不是打不过英妹?我又没说自己能赢杨过,要你来多嘴。” 当下三人你一言,我一嘴吵作一团。武修文有心帮腔,却也不好三个人欺负一个人,程英则无奈的瞧着骄傲如孔雀的陆无双,『露』出一个苦笑。 第二日,五人各换了一身新衣裳,背着一个包袱,除却程英以一支玉箫做兵器之外,其余几人均是各自提着一柄长剑,跟着郭靖黄蓉二人出了桃花岛。 至于黄『药』师,受黄蓉所托,一路暗中跟着几小,一来也是保护他们,二来正要上恒山同灵智较量一番。 一行五人,买了五匹马,一路迤逦而行,往北岳恒山而去。空中两头白雕在几人头顶盘旋,一路跟着五人。 他们这几年一直在桃花岛中读书练武,此时出来,一个个心情大好。武敦儒神『色』剽悍,举手投足之间精神十足,武修文则轻捷灵动,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静。武敦儒身穿紫酱『色』茧绸袍子,武修文身穿宝蓝『色』山东大绸袍子,腰间都束着绣花锦缎英雄绦,果然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 郭芙身穿一身大红锦袍,陆无双身穿一身洁白长裙,程英则是一身浅绿『色』衫子。三人均是面如桃花,且风情各异。武家兄弟跟在三人身后,一路上也不知道羡煞多少路人。 中午时分,几人过了商州,赶到了武关,在镇上一家酒楼上拣个座头,坐下用饭。此时北方尽是蒙古人天下,虽然灵智曾告诫过成吉思汗铁木真要善待汉人,约束蒙古兵丁,蒙古人在中原攻城略地也未发生过屠城事件,但是蒙古人欺压汉人的事情却常有发生。 几人吃得一半,门帷掀处,进来一对蒙古兵丁,押着一名貌美女子。店家见蒙古军官打扮,不敢怠慢,极力奉承。 程英仔细瞧了那女孩一眼,见她似有武功在身,也不知道为何被这队蒙古人抓住。 原来,这女子正是完颜萍,她报仇心切,仗着一身粗浅武功,一直同蒙古人做对。此时蒙古宰相正是耶律楚材,他此时真是权势滔天。原本他是大金国重臣,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攻占燕京时候,听说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遂向他询问治国大计。而耶律楚材也因对腐朽的大金失去信心,决心转投成吉思汗帐下以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完颜萍身为大金皇族后裔,深恨蒙古人毁了她的家国,但是更恨耶律楚材这个叛徒。她一直在寻找良机刺杀耶律楚材。 今次被蒙古兵丁抓住,也是她自己设计的,目的为的便是让他们带到耶律楚材面前,然后再刺杀他。 不过程英她们几人可不知道当中的缘由,只当是那些蒙古人贪图她的美『色』,才将她擒下。正在小心商议要如何救出她来呢。 武敦儒瞧了那伙兵丁一眼,见他们只有八人,均是不通武功的军汉,当下低声道:“八个人,我与修文足以对付他们了。” 武修文跃跃欲试,想不到刚刚出来便有机会行侠仗义。 程英眉头一皱,低声道:“不妥。” 郭芙诧异的问道:“为何?”便是一直与她不对路的陆无双也不解的瞧着自己表姐。 程英低声解释道:“咱们等到了僻静之地在动手,免得连累店家。” 听到程英如此说,陆无双颇为了然的哦了一声,大小武均甚为佩服的望着她道:“还是英妹思虑周详,听你的。” 酒足饭饱之后,那领头的军汉抛给店小二一锭银子,然后领着手下压着那姑娘出门而去。 郭芙几人对视一眼,赶紧结了账,跟在那伙蒙古兵丁身后,以图伺机救出那位姑娘。 等他们出了客栈,正要赶去武关参将的住处交差,刚刚拐入内门,只见内门额上有“古少习关”四字。那伙兵丁的首领似乎还有些见识,一仰头,瞧着那四个大字,对左右道:“武关历史悠久,远在春秋时即以建置,名曰‘少习关’,战国时改为‘武关’,可有些年头啦。” 左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兵丁连忙奉承道:“黑夫大哥,您真有见识,如今咱们将这小妞送去参将手中,只怕你又要高升了罢,到时候可别忘记提携兄弟几个。”剩下几人一听,纷纷出言赞同。 那黑夫乃是他们这伙人的十夫长,闻言笑骂道:“去,你们这帮憨货,都是一个瓢盆里吃饭的兄弟,提这些干嘛。不过抓一个女贼罢了,能有多少功劳?” 先前那个尖嘴猴腮的兵丁瞧了一眼那美貌姑娘,笑道:“抓个女贼是没多少功劳,可是要是送上一个参将夫人呢?嘿嘿。”他只顾自己嘴上痛快,却全然没瞧见那个姑娘神『色』更加冰冷了。 那十夫长黑夫神『色』一动,陡然对上那姑娘那一双冰冷的眸子,心中一突,正『色』道:“咱们只管奉命交人,至于上头如何安排,就不是咱们考虑的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那内门上面传来:“你们今日交不了人了。” 一伙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山东大绸袍子,腰间束着绣花锦缎英雄绦的青年抱着长剑戏虐的瞧着自己一伙人,正是武修文。 黑夫认出来人依稀是先前客栈当中的一个,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要跟咱们大蒙古作对么?” 这时,后面又有一个声音道:“说跟蒙古作对,咱们可没那个胆子。但是,救一个落难姑娘的胆子,咱们还是有的。” 几人一回头,见到一个身穿紫酱『色』茧绸袍子,腰间同样束着绣花锦缎英雄绦的青年,提着长剑不缓不急的『逼』近,却是武敦儒。 那十夫长黑夫瞧了二人一眼,心知来者不善,心一狠,一把抽出腰刀架住那美貌姑娘的脖子,对着武家兄弟道:“让开,否则我一刀弄死她。” 武家兄弟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人的举动如此决绝。按照正常道理,不是该派人跟咱们动手,然后再被咱们打败,救出那个姑娘么?你如今一开始就拿刀架住人家姑娘的脖子,这还怎么玩?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只见那姑娘斗地伸出左手,“枯藤缠树”,已抓住那十夫长持刀的右手,手上一用劲,长刀落地,她在顺势回转,几步冲出那些兵丁的包围当中。原来她一双手根本就没有被绳子缚住,随时可以挣脱开来,此时见到那十夫长不知死活的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心中一怒,连忙挣脱开来。 这一变化非但大出武家兄弟的意料之外,便是那些兵丁一个个也傻眼了,虽能想到一头柔弱的小绵羊突然暴起伤人,变成一只猛虎呢? 这时,一个声音喝道:“大武,小武,还不动手?”正是一身大红锦袍的郭芙。 二人这才回神,配合那姑娘将这些兵丁一一打到,最后,翻身上马,一路出了武关。 几人正在为生平第一次行侠仗义而高兴不已,岂止那个姑娘面『色』始终不渝,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强行按奈。 武修文『性』子跳脱,凑上去问道:“姑娘,如何称呼?那些蒙古兵丁为什么抓你啊?” 那姑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叫完颜萍。哼,若非本姑娘自己愿意,就凭区区几个军汉,也想抓住我?” 程英眉头一皱,柔声问道:“完颜姑娘,你为何要如此?” 完颜萍道:“耶律楚材帮着蒙古人害死了我爹爹妈妈,我原本打算混进武关军营当中,制服那个参将,再让他带我去耶律楚材府上,找他报仇。” 陆无双等人一愣,刚刚生出的一丁点儿得意之情霎那之间全无,只余下尴尬,留在原地讪讪的一笑。 还是程英先反应过来,忙抱拳行礼道:“完颜姑娘,咱们今日多事,坏了你的算计,还望你原谅咱们的莽撞。” 郭芙等人跟着抱拳行礼。 完颜萍展颜一笑,道:“快,别如此,你们也是好心。”说完,又恨恨的道:“耶律楚材,咱们日后再算帐罢!” 陆无双道:“那什么耶律楚材,咱们帮你杀了便是。”程英眉头一皱,郭芙却颇为赞同的道:“不错,料想区区一个什么耶律楚材,必定不是咱们的对手。” 此话一出,完颜萍大喜,当下将其中的恩怨说给他们听。几人听到耶律楚材原本为金人,后来投靠了蒙古人之后,都大为鄙夷。又听到他只是一名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哪怕地位不低,料来无甚大事,心中担忧之『色』尽去,当下几人一合计,也不用乔装打扮,直接去找那什么耶律楚材报仇便是。 几人一路快马加鞭,往汴京而去。 行了数日,到了汴京,几人略一打听,便知道耶律楚材乃是威行数万里,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有权势的大丞相,而他居住的丞相府自然不难找。 几人艺高人胆大,略一商议,只等天『色』将黑之时,由完颜萍先行出手,几人在暗中护持,定要一击即中,替她报了大仇。 完颜萍恨极了耶鲁楚材,也不掩藏行迹,大刺刺的往丞相府而去,直接打了进去。 就在完颜萍打翻几个下人之时,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走出一人,这人约莫三十来岁,乃是一名锦袍官员,神情举止,气派甚大,看来官职不小。 他怔怔的望着完颜萍,隔了半晌,这才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这两句汉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完颜萍笑道:“我来找耶律楚材那个老贼,你是谁?” 来人大怒,倏地抢上一步,左臂横挥,一转身,双手十指犹似两把鹰爪,猛『插』过来,竟是招数凌厉的“大力鹰爪功”。原来此人正是耶律楚材的大儿子耶律铸,他原本见完颜萍是个明眸皓齿的美貌姑娘,本想问明来意,谁知此人一开口便辱及父亲,自然大怒。 完颜萍见他又双手恶狠狠的『插』来,突然纵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双臂,喝道:“跪下!”本来她这招是极好的,只是她内力火候不足,而耶律铸一身外家功夫不弱,哪有这么容易被制服? 耶律铸双膝一软,但觉胸口郁闷,呼吸不畅,眼见就要跪倒在地,忙振作精神,使一招‘苍鹰博兔’抓向完颜萍腰间。 完颜萍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侧身避开他的双爪,左掌往前一拍,右腿跟着直踢。原来,这左掌乃是虚招,而真正得地方,确是紧跟其后的右腿,正是她的拿手绝学‘掌中腿’。 第三十二章 耶律兄妹 耶律铸一时不察,被完颜萍踢个正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房顶的武修文笑道:“完颜姑娘这一招可精妙得很啊。” 陆无双道:“怎么?见到人家姑娘漂亮,便丢了魂么?我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郭芙撇了撇嘴,显然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她从小跟陆无双怄气惯了,此时断然不会出言附和的。 武修文笑道:“完颜姑娘的武功当然比不过你,不过人家可没有师傅师娘,还有黄祖师教导,能练成这个样子,我看已经很不错啦。”他言下之意乃是,假若你没有名师指点,武功指不定还不如她呢。 陆无双大怒,侧身就是一掌,骂道:“小武,你找死么?” 程英无奈的道:“别闹,还是瞧人打架的好。” 这时门外拥进来十余名侍卫,见二人相斗,均欲上前。耶律铸道:“慢着!” 他瞧着完颜萍道:“姑娘,咱们家同你有什么仇怨?” 完颜萍冷冷的道:“你叫耶律楚材那个老贼出来。” 耶律铸眉头一皱,道:“姑娘还请嘴下留情,家父今日不在家中,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 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男一女两人,那女孩儿瞧见被侍卫围着的完颜萍,笑道:“大哥,可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事情?” 耶律铸道:“三妹,这位姑娘乃是找父亲的。” 那女孩儿颇为诧异的瞧了完颜萍一眼,问道:“你找我爹爹干嘛?” 完颜萍冷笑道:“我姓完颜,你说我找他干嘛?” 三人闻言,眉头大皱,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姓代表的含义。 完颜萍见到三人不说话,一甩手中柳叶刀,娇喝道:“父债子偿,既然老贼不在,那么你们受死吧。” 耶律楚材的女儿耶律燕叫道:“怕你不成!”她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当下右手出掌往完颜萍脸上劈落,左手以空手夺白刃手法去抢她刀子。 这两下配合得颇为巧妙,那少女侧头避开来掌,手腕已给耶律燕搭住,百忙中飞腿踢出,教她不得不退,手中单刀才没给夺去。 程英、陆无双几个见这两个少女出手迅捷,暗暗称奇,见霎时之间,两人已砍打闪劈,拆解了七八招。 完颜萍身法迅捷,刀法狠辣,渐渐的将耶律燕压在下风,只见两女又斗一阵,耶律燕终究因没兵刃,数次要夺对方的柳叶刀没能夺下,反给『逼』得东躲西闪,无法还手。 耶律齐道:“三妹,我来试试。”斜身侧进,右手连发三掌。耶律燕退在墙边,道:“好,瞧你的。” 这时,大小武对视一眼,齐喝道:“以多欺少,可不算本事。”当下一翻身,施展轻功,稳稳落在地面。 原本完颜萍被耶律齐的三掌一连给『逼』退三步,便知道自己武功差他一截,心中正自彷徨,这时见大武小武二人同时落在身侧,心中一定,收到而立,冷冷的瞧着耶律齐。 耶律齐三兄妹更是大惊,他们武功不差,屋顶上藏了人却一直没有发现,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便是来人武功远远超过自己。 这时,程英等人也跟着跃下,飘然而落,站在完颜萍的身边,这下子敌我之势一下子逆反过来。 耶律齐武功最高,眼力最好,瞧见五人『露』出的这一手轻功,显然一个个均不在先前那个姑娘之下,这时再细细瞧过去,但见男的英气勃发,女的面若桃李,暗赞好一群人才出众的少男少女。 耶律齐一拱手,问道:“未知几位如何称呼?也是跟咱们家有仇么?” 陆无双道:“本姑娘名叫陆无双,我瞧你武功不差,可敢跟我比一比?” 郭芙原也有这个打算,此时见陆无双将想法先一步说出来,冷哼一声道:“我来。” 武修文忙道:“芙妹,无双,何必让你们出手,我跟大哥二人便可打发他们兄妹三个。” 耶律燕听他言语当中颇为小觑自己兄妹,当下斥道:“便是你们一起上又如何?” 耶律齐向来沉稳,当下手一摆,止住耶律燕说道:“三妹,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说完,又冲着几人一拱手说道:“家父身为大蒙古国宰相,灭了大金国,这个天下皆知,没有什么好推脱的。但是两国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倘若你们因此而报仇,尽管动手吧,你瞧瞧姓耶律的会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声音虽然温和,但是言语当中自有一股豪气。 完颜萍怒道:“国仇家恨,如此大仇,岂能不报?你给我拿命来吧。”说完,抄起柳叶刀朝耶律齐劈去。 程英几人只见他左手『插』在腰里,始终不动,右手一伸一缩,也不移动脚步,随手应付完颜萍的单刀,招数固然精妙,而时刻部位拿捏之准,更是不凡,心道:“此人好生了得,似乎是大林寺的武功,却又颇有不同。可是,怎么会是大林寺的功夫?” 又过了几招,完颜萍渐落下风,陆无双娇叱一声道:“完颜妹子,让我来。” 说罢,挺剑直刺,完颜萍依言退下。 只对了一招,耶律齐神『色』大变,再也没有对付完颜萍时的轻松写意。陆无双一招一招“山外清音”,剑光闪动,攻向耶律齐“臂儒『穴』”,凌厉的气机锁定耶律齐全身,一时间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忙斜退相避。岂料陆无双跟着一招“箫史乘龙”,但见剑影翻飞,就在耶律齐为她剑招『迷』『惑』的那一霎那,陆无双长剑陡然前伸出寸,刺向耶律齐“巨骨『穴』”。如果耶律齐有兵刃在手,此时只需以攻代守,连消带打,自可破去她的剑招。奈何此时他赤手空拳,不敢硬接,又见长剑临身,当下无法多想,一个翻身,拉开一段距离,伺机反攻。 瞧见这一幕,武家兄弟大声喝彩。完颜萍见陆无双年岁跟自己差不多,武功却十倍高明于自己,心中好生佩服,不由得睁大眼睛瞧着过招的二人。 这时,耶律燕喊道:“二哥,接刀。”她瞧着耶律齐吃亏在手中无兵刃,忙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刀扔了过去。 耶律齐长刀在手,精神一震,朝空中虚劈两下,觉得稍微沉了一点,但勉强也可使得。陆无双也不占他便宜,待他试了几下,这才长剑一挺,一招“凤曲长鸣”对着耶律齐攻了过去。耶律齐一刀挡住陆无双的长剑,气势大涨,不管陆无双变招也好,不变招也好,乘势挺刀直进,立时便『逼』迫她急退三步,若是有大林寺的僧人在此,必然能够认出耶律齐使的乃是灵智独创的“血战刀法”。 只是江南七怪以及郭靖夫『妇』,都不大擅长用刀,教授陆无双等人兵刃也是以长剑居多,这路刀法虽然同他们略微提过,但是从未给他们演练过,他们不认得也正常。 数招一过,陆无双又惊又惧,不管她剑招如何巧妙繁复,耶律齐以拙应巧,一柄长刀总是在每一招中都占了上风。她瞧得明白,这人刀法论精妙实在及不上自己的剑招,但是那股子舍生忘死的气势却是最为关键的,往往她长剑递出之后,耶律齐不管不顾,照样将长刀劈出,若是自己不回剑抵挡,即便能刺中他,对方的长刀也非砍在自己身上不可。 拆到三十余招时,耶律齐长刀斫落,劈向陆无双左肩。陆无双本可飞腿踢他手腕,以解此招,但她偏偏不肯,娇斥一声,气势大涨,手中长剑迅捷无比的朝对方划去,打定主意定要『逼』得他回刀自救。 耶律齐本没有与她以命相搏的心思,左脚使劲,奋力跃起,心中如闪电般转过了无数念头:“我若伤了她,势必触怒其他几人,罢罢。”他身子在半空一顿,收回长刀架住陆无双的长剑,但是这股子不胜不还的气势却泄了。 而陆无双见到策略见效,忙使出黄『药』师传授的那路“云天碧海观澜剑”,一招紧跟着一招,剑势延绵不绝,只把周边的人瞧得目瞪口呆。 耶律齐感受最深,原以为尽量高估了眼前这位姑娘,却不想还是小瞧了她,他谨守门户,却越来越觉得吃力,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当中一般,对方的剑招如同大浪一股紧跟着一股涌来,非但招式精妙,剑上附带的力道亦不小。 耶律齐心中暗道:“苦也。”他一转到这个念头,陆无双右手长剑轻送,一招“朝天势”向前刺出。这一招,不属于任何一种剑法里面的,乃是黄『药』师当年见到灵智“大自在剑法”当中的“斩天拔剑式”,仿其韵味创造而出的一招专门克制其剑招的精妙招式,咋一看无甚特别之处,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一招的威力。全身气机为其剑势笼罩,除了以深厚功力突破封锁之外,只有硬拼一途。哪怕陆无双这一招未领悟其中真意,也不是耶律齐可以抵挡的这一招“朝天势”别说他从未见过,便是程英与郭芙等人也未见过,自然不知如何拆解。可是在长剑临身之前,又有谁能呆上一呆?耶律齐只这么稍一迟疑,陆无双长剑犹似电闪,中宫直进,剑尖已指住了他心口,娇声喝道:“怎么样?” 耶律齐面若死灰,道:“在下学艺不精,任凭姑娘处置。”说完,眼睛一闭,只等陆无双长剑往心口刺进去。 耶律铸忙道:“二弟,不可。” 耶律燕俏脸一沉,对着侍卫喝道:“你们还看什么,一起上……” 话未说完,突然大门外一阵喧哗,一人笑着进来,说道:“怎的今日府上如此热闹?” 耶律铸一见,又惊又喜,急忙抢上硊倒,叫道:“爹爹,怎么你老人家……”那人笑道:“是啊!我回来啦。”那人正是耶律铸的父亲,蒙古国大丞相耶律楚材。当时蒙古官制称为中书令。后面跟着一名年约五十上下的僧人,一身锦澜袈裟,胸前一串佛珠尽数是上好紫檀串成,气度不凡。 程英几人向他瞧去,但见他年纪也不甚老,相貌清雅,威严之中带着三分慈和,心中不自禁的生了敬重之意。 完颜萍听耶律铸叫他“爹爹”,双眼闪出一抹凶光。 这时,耶律楚材这才看清场中情形,见二子耶律齐被陆无双长剑抵住心口,眉头一皱,问道:“铸儿,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铸连忙将此间缘由将给耶律楚材听,听完之后,耶律楚材缓缓说道:“完颜姑娘,我身为大蒙古国宰相,灭了你大金国,害你父母。可是你知我的祖先却又是为何人所灭呢?”完颜萍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 耶律楚材道:“我姓耶律的是大辽国国姓,大辽国是给你金国灭了的。我大辽国耶律氏的子孙,被你完颜氏杀戮得没剩下几个。我少时立志复仇,这才辅佐蒙古大汗灭你金国。唉,怨怨相报,何年何月方了啊?”说到最后这两句话时,抬头望着窗外,想到只为了几家人争为帝王,以致千城民居尽成废墟,万里之间尸积为山,血流成河。 完颜萍茫然无语,『露』出几颗白得发亮的牙齿,咬住上唇,哼了一声,程英几人若有所思。这时,那僧人宣扬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丞相此举乃是顺应天命,又有什么错?” 耶律楚材摇摇头道:“国师不必为我开脱,耶律楚材毕竟灭了大金国,害得这位姑娘家破人亡。倘若这位姑娘执意要报仇,便动手吧。”言语当中满是萧索之意。 那僧人又道:“阿弥陀佛,话虽如此,然丞相身居要位,岂可轻生?今日既然给老衲撞上了,便由老衲一力承担。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姑娘,你只管朝老衲动手罢。”他面『色』宝光闪动,满是悲天悯人之『色』。 完颜萍柳叶刀一指那僧人,道:“老和尚,你让开,这是我与耶律老贼之间的事情。” 程英目光闪烁几下,上前行礼问道:“大师如何称呼?可认得灵智上人否?” 那僧人闻言一动,上下打量了程英几眼,道:“阿弥陀佛,老衲密宗宝象,如今添为蒙古国师,自然是认识宗主他老人家的。” 程英几人听见他自承身份,忙上前见礼,言明乃是郭靖夫『妇』的徒弟跟女儿,算起来正是灵智的徒孙辈。 宝象大为欣喜,再次凝神观看了五人一眼,认出五人均是一身精纯的少阳内功,所言却凿,笑道:“原来是郭兄弟的徒儿跟孩子,很好很好。” 耶律铸三兄妹见几人与宝象国师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因缘,当下心中大定,瞧着宝象与程英等人叙旧。只有完颜萍心渐渐沉了下去,仅紧紧咬住上唇,不发一言。她见到程英等人与宝象寒暄,心中已经知道今日杀不了耶律楚材了,你教她如何不伤心? 耶律楚材听闻几人乃是灵智的徒孙辈,倒是颇为好奇的打量了程英等人几眼,无他,只因那位的名头委实太过响亮。 第三十三章 两家渊源 这宝象当年在大漠之中,亲眼所见灵智收郭靖为徒,又蒙灵智指点武功,同郭靖交情不差。数十年来,他一路跟着铁木真东征西战,铁木真对他礼遇非常,不仅拜他为蒙古国师,更是对其言听计从。他虽身处高位,但是心中一直谨记灵智当年所说的,出家人需慈悲为怀,这些年来也不知救下多少无辜的百姓,乃是真正的有道高僧。 他与耶律楚材同殿为臣,均是蒙古高官,自然交情非比寻常。况且耶律楚材此人文韬武略均自不凡,宝象又对他高看一眼,二人各自钦佩对方,数年下来,已引为知己。 原着当中,耶律齐幼年遇到爱玩闹的老顽童周伯通,拜他为师,练得一身全真武学。当年灵智在桃花岛上将老顽童一阵呵斥,令他出了桃花岛后直奔黑龙潭而去,自然也就遇不到耶律齐,传不了他武功了。 不过这耶律齐不愧是气运过人之辈,他失了老顽童那份机缘,却蒙宝象亲睐,收做亲传弟子,练了一身密宗武学,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有了耶律齐这根纽带,再加上宝象与耶律楚材的交情,可以说耶律家与密宗之间的渊源极深,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听过灵智的声名。耶律齐兄妹,见识了陆无双的高深剑术,此时得知了她们的身份,非但没有半点不快,反而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 完颜萍瞧了一眼气氛融洽的众人,心中凄凉无比,脸『色』惨白,左手提刀,右手指着耶律楚材道:“耶律楚材,你帮着蒙古人,害死我爹爹妈妈,今生我是不能找你报仇了。咱们到阴世再算帐罢!”说话甫毕,左手横刀就往脖子中抹去。 就在此时,完颜萍已横刀自刎。耶律齐抢上两步,右手长出,又伸两指将她柳叶刀夺过,随手点了她臂上『穴』道,说道:“好端端的,何必自寻短见?”横刀自刎、双指夺刀,都只一霎间之事,待众人瞧得清楚,刀子已重入耶律齐之手。 这时,程英等人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劝慰。 宝象国师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有时候放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耶律楚材沉『吟』了一会儿道:“国师,让她走吧。” 宝象冲耶律齐点头示意,耶律齐倒转柳叶刀,用刀柄在她腰间轻轻撞了几下,解开她『穴』道,随即将刀递了过去。 完颜萍欲接不接,微一犹豫,终于接过。程英眼尖,忙走进她身边低声安慰。 宝象朝几人问道:“你们如何到了这北地?” 武修文答道:“过些日子便是灵智祖师六十大寿,师傅师娘命咱们先行一步去恒山拜寿。” 宝象一愣,猛的一拍额头道:“罪过罪过,老衲却是忘记了。”说完,一转头对着耶律齐道:“齐儿,为师分身无暇,你替为师走一趟罢,跟着这几位小哥上恒山替宗主他老人家祝寿,也好趁机长长见识。” 耶律楚材忙命下人准备了各『色』礼物,挑选了十余名精干的手下跟着耶律齐往恒山而去。耶律燕也吵着要跟过去看热闹,耶律楚材没办法,只好嘱咐耶律齐好生照顾妹妹,不可有任何闪失。 而完颜萍原本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程英几个一劝慰,说正可借机去恒山只是瞧瞧这难有的盛事,同时也算是散心。就这样,原本程英五个,再加上完颜萍、耶律齐兄妹二人以及十余个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恒山而去。 这一路上,除了完颜萍与耶律燕动过两次手之外,倒没有太大的波澜。耶律燕武功差了完颜萍一截,两次动手均落在下风。她打不过完颜萍,完颜萍则打不过耶律齐,好在有程英等人在侧,这才不至于让三人拼命。 一行人脚程颇快,不出半月便来到恒山大林寺山门所在。 几人望着那高达数丈的宏伟山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知客僧人见到这八个英气勃勃的少侠到来,忙上前行礼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是要上山参禅礼佛?” 程英展颜一笑,道:“这位小师傅,咱们是来替灵智祖师祝寿来的。” 知客僧看见她的如花笑容,心中蓦的升腾起一股喜悦,听见她的话,又是热切几分,忙叫一个师弟顶替自己的位置,亲自作陪,领着一行人上山。 这僧人年约二十六七,唤作慧可,乃是大林寺第三代弟子,算起来正是跟程英他们一个辈份。大林寺长老见他口齿伶俐,便让他做了这知客僧人的领头之人。 他每到一处,便细细讲解此处的特『色』精致,引经据典,引得几人频频点头。从大林寺山门至大雄宝殿的这段路,正是十里步云路。旧时一里一亭,一步一松,亭亭不同,步步入云。行走间不时遇到一对对低头而行的僧人,程英等人这时总算明白了大林寺的底蕴。他们至少见到不下于五拨的僧人,每一拨均是数十人,步履轻盈,显是有功夫在身。 慧可又带他们一路观看了悬空阁,饮了那苦甜井的井水,在山崖下瞧了那恒山特有的悬根松,引得程英等人惊叹连连。 慧可带几人到了大雄宝殿,正巧遇上杨过狼狈的从紫芝峪下来。他一抬头,瞧见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个颇为眼熟,忙问道:“慧可师兄,这些是何人?” 慧可自然认得杨过,忙行礼道:“原来是杨师弟,这些人乃是郭师叔与宝象师伯的弟子们,特意前来给祖师爷祝寿的。” 这时,郭芙等人已经认出了杨过,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到:“杨大哥,你不认得我啦?我是郭芙啊。” 武修文瞧得郭芙跟杨过这般亲热,心中不痛快,当下对武敦儒抱怨道:“咱们在桃花岛日夜同芙妹相处,也不见他跟咱们如此亲热。” 武敦儒此刻心思全放在程英身上,也不理会他的抱怨,跟在程英身后,笑着抱拳道:“杨兄弟,别来无恙啊!” 杨过一愣,指着郭芙道:“你是桃花岛郭家姑娘?”然后又指着武敦儒道:“你是大武兄弟?” 陆无双气不过,忙道:“那你认得我么?” 杨过笑嘻嘻的答道:“如何不认得,你不是小媳『妇』么?”当年他占程英与陆无双二人便宜,叫她们一个大媳『妇』,一个小媳『妇』。 陆无双听他还是同原来一般,喜欢占她便宜,啐了一口,又见他生得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当下羞红了面颊,低声骂道:“臭流氓。” 杨过尴尬的一抹鼻子,忙转移话题道:“慧可师兄,祖师如今在如来宝殿中,说起来,这里大多都是我的老朋友,便由我领着去拜见祖师吧。” 慧可自无不可,当即安排耶律齐那十余位下人去禅房休息。 杨过则领着程英等人上了天峰岭的如来宝殿。足足一百零八道台阶,杨过边走边介绍道:“这一百零八道台阶,乃是祖师以一双肉掌开辟出来的。”言语当中颇有傲然之意。 耶律齐、耶律燕、完颜萍三个眼『露』震撼之『色』,实在想象不到灵智的功力该是何等深厚。倒是程英几个心中虽然同样震撼,面『色』却始终如常。 距离如来宝殿还有三四十道台阶,灵智的声音缓缓的从殿内传出:“过儿,你又去招惹率然啦?还不同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几个小朋友。” 听到灵智的话,杨过眼『露』尴尬之『色』,被旁边的陆无双瞧个正着,陆无双问道:“杨大哥,率然是谁?很厉害么?” 杨过神『色』扭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率然是咱们恒山之上的护山神兽,一条三头灵蛇。那畜生最是记仇不过,我不过摘了它两朵灵芝仙草,却给它记住了。” 几人听得懵懵懂懂,大体明白了两件事。一,那个率然不是人,而是一条三头灵蛇。二,它还记仇,恨上杨过了。 郭芙大为好奇,道:“杨大哥,你确定不是在讲神话故事?” 这时,杨过又细细的解释了几句,一抬头,已到了峰顶如来宝殿,灵智正站在大门外含笑瞧着几人,杨过忙上前行礼。 郭芙等人忙跪下行礼道:“徒孙拜见祖师,祝祖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耶律兄妹也跪下行礼道:“耶律齐(耶律燕)拜见灵智祖师,祝祖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完颜萍也忙跪下道:“完颜萍拜见前辈,祝前辈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灵智笑得分外慈祥,连道“好,好。”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几人轻轻托起,这才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眼,瞧见程英几个一身‘少阳功’已然登堂入室了,点头赞许道:“看来你们这几年倒是没偷懒,祖师传你们的‘少阳功’练得不差。” 程英等人听到灵智夸赞,齐齐『露』出一个微笑,灵智又瞧着耶律兄妹及完颜萍问道:“你叫耶律齐?你叫耶律燕?你叫完颜萍?很好很好,都是好孩子。” 他来此方世界已经好几十年了,随着功力日深,以前的记忆却越发的清晰。自然记得原着当中耶律齐娶了郭芙,而耶律燕与完颜萍则嫁给了武家兄弟,想不到如今这几人还是凑在一块了。 就在灵智打量几人的同时,耶律齐兄妹与完颜萍也在偷偷打量灵智。他们得知灵智过些日子便是六十大寿,此时看起来却如同三十出头一般,显然内功精深,驻颜有术,心中都好生敬佩,一个个越发的恭敬了。 灵智心中高兴,又问了几人郭靖夫『妇』与黄『药』师的近况,领着几个孩子在如来宝殿当中闲聊,同他们讲些江湖趣事,武功至理。 这几年,他又凝练了数个窍『穴』,周身气息越发的圆润,往那里一站,不到先天境界的人根本瞧不上他练过武功。几个孩子原本还对他有些生疏,一番闲聊下来,见他和蔼可亲,没有一丝的架子,当下同他亲近起来。 灵智命他们将所学一一演练了几遍,指出他们一些不足之处,轮到完颜萍时,灵智见她掌法精妙,当下笑着说道:“你这铁掌功夫似乎没学全啊,这路功夫乃是裘老儿的成名绝技,招式精妙,力道雄浑,只在老衲的‘大手印’跟老叫花子的‘降龙十八掌’之下,论精妙不输于黄老邪的‘落英神剑掌’,只怕教你的那个人自己也没学全。” 完颜萍见他说得分毫不差,忙上前请教。 灵智当年同裘千仞斗过一场,自然见识过他的铁掌功夫,便是运劲法门也大都了然于胸,当下摒弃了她掌中的那些刀招,将招式凝练成九招掌法,又传了她一些运劲法门,最后说道:“这门功夫,功力越深,威力越大。老衲瞧你一身内功甚为粗浅,这样吧,相见即是有缘,便破例传你我大林寺的‘少阳功’罢。” 他见到耶律齐与耶律燕兄妹目光灼灼的瞧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也一起学吧。” 二人大喜,忙凝神静听。程英等人虽然早就学过,但在这门功夫由灵智讲解起来,深入浅出,各自又提高了一层理解。只有杨过早已转修《九阳神功》,不为所动。 接下来几日,程英等人跟在杨过身后,在恒山各处游览。恒山是杨过的地头,于各处所在自然熟悉无比,带着他们专挑那些风景独特的险奇之地游览,几人感情迅速升温。便是完颜萍也逐渐不再对耶律兄妹怒目而视了。 陆无双当日听灵智提起杨过在那条名叫“率然”的神蛇手中吃了大亏,忙拉着杨过道:“杨大哥,咱们去瞧一瞧率然怎么样?” 原本嘴角挂着邪笑的杨过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忙道:“小媳『妇』,那头畜生也就多生了两个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陆无双眼珠一转,道:“耶,你不是怕了它吧?” 武修文帮腔道:“无双,杨兄弟既然怕,你就别为难他了。” 杨过受不得激,忙道:“谁怕了,我先提前告诉你们,那畜生狡猾得很,力气也大,你们到时候别吓傻了。” 说完,带着好奇的几人走到大雄宝殿东侧的栈道,上了紫芝峪。恰巧碰见智欣又在当值打理『药』草,他一见到杨过,神『色』大变,哭丧着脸道:“杨师叔,你又要来招惹率然么?为何你偏偏每次都要挑小侄当值的日子来招惹它?” 杨过大窘,忙道:“小智欣,师叔待你不薄吧?在旁人面前编排我,可是皮痒了?” 智欣这才瞧见来了好几个人跟在杨过身后,连道“不敢”,飞快的下了栈道,免得被无辜殃及。 瞧见这一幕,几人对那条名叫率然的神蛇更加好奇了,当下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在杨过身后,往那山洞走去。 第三十四章 灵智大寿 距离山洞还有数十步远,几人听得一阵沙沙响动,放眼瞧去,只见一条长三丈有余,水桶般粗细,通体赤红的大蝮蛇窜出山洞,下半身盘在一起,上半身直立,一双鲜红『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杨过一行人。 程英等人吓了一跳,杨过忙上前一步道:“赤鳞,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这时,这条大蝮蛇缓缓的将头低了下来,『露』出背上的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说是小蛇,其实也不小,长足足有丈余,三个脑袋三双金『色』的眼睛歪头看了程英等人一眼,随后冷冰冰的瞧着杨过,好似在说:“你这小贼怎么又来了?” 陆无双等人大奇,这条稍小一点的蛇明显将那条大蛇当作坐骑,而且轻易的从一群人当中认出杨过,明显智慧不低。 率然瞧了杨过一会儿之后,猛然三个脑袋同时张大嘴巴,发出刺耳的啸生,朝杨过嘶吼一声,眼中满是挑衅之意。 杨过脸上挂不住,怒道:“怎么?你还当小爷怕你不成?” 几人只瞧得金光一闪,那条三头神蛇已经电『射』而出,直扑杨过。 陆无双惊呼一声,杨过却冷冷的一笑,闪电般的伸出右手,朝它七寸处按去。 率然在半空诡异的扭曲了几下身形,避开杨过的右手,三个脑袋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杨过咬去。 杨过跟它斗了不下数十次,岂会让它如意?但见身影一晃,绕到它背后,右手食指一点,一道大寂灭指力朝它中间那个脑袋激『荡』而去。 眨眼之间,一人一蛇已经交手了数十下。程英等人眼力不差,瞧见杨过每一招皆没留手,却始终奈何不得那条三头神蛇。往往一下子击中它,顶多让它眩晕一阵,半点事也没有,反倒是杨过自己越来越狼狈。 郭芙张大了嘴巴道:“这条蛇好厉害啊,连杨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不知道它跟咱们家的雕儿哪个更厉害。” 武修文道:“只怕还是雕儿厉害一点吧,怎么说雕儿也是能飞的。” 陆无双看得大为兴奋,冲杨过叫道:“我说傻蛋你行不行啊?连一条蛇都打不过。” 原本一双手掐住率然的脖子,正在全力同它抗衡的杨过闻言一窒,心道:“有本事你来试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普通的蛇么?小爷我能跟它打个平手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程英颇为担忧的道:“杨大哥,你还是别跟它打了吧,瞧着怪吓人的。” 杨过用力过甚,一张脸涨得通红,对着率然道:“臭蛇?咱们?谁也奈何不得?谁,不如?罢手如何?” 率然歪着三个脑袋看着他,想了一会儿,三个脑袋同时微微点头,身子挣扎了不如先前那么厉害了。其实它也累了,再斗下去也只是个僵持之局,还不如就此罢手。 杨过见它不再挣扎,手上逐渐松开了几分。岂料刚一松手,率然趁机掠出,尾巴从左至右一下子抽在杨过身上。杨过被这股巨力甩得一下子摔倒在地,等到他爬起来的时候,率然已经不知道何时回到了赤鳞身上,三个脑袋三双眼睛正得意的瞧着杨过。 陆无双瞧见杨过的狼狈,哈哈大笑,冲率然道:“率然,你真厉害。” 杨过自觉在小伙伴们面前丢了面子,对着率然恨恨的道:“早晚有把你炖了的一天。” 率然见状,毫不示弱的对着杨过嘶叫一声。 杨过嘴角抽搐两下,又见到程英几人戏虐的眼神,心道:“罢了,小爷我难道还跟一个畜生过不去?”当下三言两语岔开话题,带着几人在上面转了一圈,顺着来时的那条小路下了这紫芝峪。 等到几人下了栈道,来到大雄宝殿当中,依旧还在讨论刚刚瞧见的这一幕。 陆无双大为鄙夷的对着杨过道:“傻蛋,你不行啊,连一条蛇都打不过,本姑娘都没了跟你动手的心思。” 杨过闻言大怒,不过马上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小媳『妇』啊,你既然这么自信,那咱们打一个赌啊?” 陆无双道:“打什么赌?” 杨过笑嘻嘻道:“你不是说我连一条蛇也打不过么?到时候咱们比武,你要是输给了我,我也不要你道歉,叫我一声相公就行了。” 郭芙本就与陆无双是“对头”,忙道:“杨大哥,我看这个提议好,某些人不是成天说自己厉害么?想来应该不会惧怕这个小小的赌约的。” 陆无双大怒,道:“赌就赌,谁怕谁?那你要是输了呢?” 杨过笑道:“他们都可以作证,我要是输了任凭你处置。” 陆无双道:“君子一言。”杨过接着道:“快马一鞭。”说罢,二人伸手在对方掌心拍了一下,订下赌约。 这只算一个小小的『插』曲,全没影响几人的心情。第二日开始,大林寺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拜寿。 灵智的几大嫡传弟子都一个个忙里忙外,或布置庙宇,或安排客人,誓要将师尊的六十大寿办得妥妥当当、风风光光。 灵智虽然不喜宣扬,却不忍拂了几个弟子的心意,只得由了他们。原本灵智不想大肆『操』办,但是近些年来,多罗禅师、天轮法王等人一个个相继圆寂,一些老朋友见一次少一次,所以灵智也是借着大寿的机会会一会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他穿着一身大红袈裟,望着忙里忙外的小和尚们,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不多时,杨过从远处跑来,大叫道:“祖师,祖师,次仁师伯他们来啦。” 灵智一愣,忙施展轻功顺着大雄宝殿到大林寺山门的道路下去。他如今轻功何等厉害,片刻之间便来到了一处亭台相侯,远远的瞧见一大群人往山上走来。 其中一名健硕的老叟,瞧见正在松下相侯的灵智,忙大步上前,就要跪下行礼,正是灵智的便宜徒弟,西北武林赫赫有名的“狂刀”次仁老爷子。他当年拜师之时,已经三十多岁了,算起来还比灵智大上十余岁。如今怕有七十好几的高龄了,哪怕他一身内功精湛,但是气血日益衰败,虽然依旧健步如飞,却不可避免的白发渐生。 灵智瞧着越发苍老的次仁,眼眶微红,手一扬,止住他下拜的势子,说道:“好啦,你如今都一把年纪了,不消跪了。咱们几十年师徒,难道还兴这个么?” 次仁腿上运劲,却始终跪不下去,非但跪不下去,整个身子居然动弹不得。他心道:“师尊这些年越来越厉害了。”他身子虽不能动,口中却能说话,笑道:“天地君亲师,我年纪再大,也是您老人家的徒弟。”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师徒二人又聊了几句,这时,后面那一大帮人已经到了灵智跟前。其中,有两个四十好几,五十不到,一身大红袈裟,面『色』黝黑的和尚最是激动,一把扑到灵智跟前,痛哭流涕,哪有平日里的沉稳。 灵智起初还在诧异,这两人怎的如此激动?他瞧着二人面容,越瞧越是熟悉,却始终不知在何处见过他们。灵智疑『惑』的望着次仁,不待次仁回答,其中一个哭道:“宗主您老人家不认得我了么?早知道当年我就该跟着您老人来中原。” 灵智心中咯噔一声,颤声问道:“可是明台?”随即又指着另外一人道:“你是明镜,你们二人怎的这般老啦。” 明台一边哭一边道:“您老人家一走就是三十几年,我又没您老人家这等法力,自然逃不过生老病死。” 明镜亦是眼眶通红,却强笑道:“你这憨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嘛。” 灵智久久无言,脑子里全是当年跟自己前往大雪山一行的两个身影。当年这两个孩子伺候自己可谓尽心尽力,他当年一心入主中原,走得甚为急切,却来不及安排二人。这一走就是三十余年,如今看来,对他们甚是亏欠啊。 这时,密宗的一些低辈弟子,次仁的几个徒子徒孙一个个跪倒在地,祝道:“祝祖师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灵智拉起明台、明镜二人,又看着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孙,激动难抑,认出仁多延忠等几个熟悉身影,道:“都起来吧,地上冷,随老衲上大雄宝殿去。” 说完,带着次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山。灵智仔细询问了明台、明镜二人这些年的经历,又问过次仁大青龙寺当中的一些事宜,听到许多熟悉的名字都已不在以后,更是唏嘘不已。逝者如斯,谁也逃不过岁月的变迁。不入先天,几十年后终究是黄土一杯,即便入了先天,也仅仅能增寿数十载。 当然,如今灵智一身功力远超先天,身上的窍『穴』也凝练了大半,各项身体机能保持在三十岁上下,自然另当别论。但是其他人,生老病死是避免不了的。如今灵智有些怕下恒山,非但怕下恒山,甚至不肯下如来宝殿,盖因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老去,留着他自己一人,始终如初。他怕,怕这种生离死别。说到底,还是境界不够,参透了其他,却始终参不透生死。不过正所谓福兮祸所依,一旦他参透了生死,境界势必大涨,修为必定跟着大进。好了,闲话少叙。 大雄宝殿当中,觉远等几个觉字辈的师兄弟陪着次仁等人坐在灵智下首,热烈的交谈。而杨过、程英等几个也被唤过来同次仁见礼,又是一番热闹。 耶律齐兄妹以及完颜萍两个,见到次仁年纪如此苍老,一开始还以为哪位武林前辈,后面听到居然是灵智的徒弟,不禁对视一眼,乍舌不已。 次仁望着面若桃李的郭芙,感叹道:“当年师尊在大漠收郭师弟为徒之时,犹在眼前,想不到一眨眼,郭师弟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郭芙笑嘻嘻的道:“大师伯,原来祖师收我爹爹为徒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啊。” 觉远憨憨一笑,道:“说起来,我是看着郭师弟长大的,想当年他愣头愣脑,谁知道他会成为天下闻名的郭靖郭大侠,江湖上任谁提起不伸出大拇指不赞一声。”他此言一出,觉厉等人齐齐点头称是。 郭芙与武家兄弟听到这些师叔师伯们夸赞自己的爹爹跟师傅,脸上不由得『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杨过见到笑得灿烂的郭芙等人,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想到自己爹爹死得不明不白。他从来没见过他爹爹一面,穆念慈在世时,我当年常问穆念慈,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仇人是谁?每次问起,穆念慈总垂泪不答,后来他就不敢再问啦。后来穆念慈一病不起,她临死时杨过又再次问起。穆念慈只是摇头,说道:‘你爹爹……你爹爹……唉,孩儿,你这一生一世千万别想报仇。你答允妈,千万不能想为爹爹报仇。’他又是悲伤,又是难过,大叫:‘我不答允,我不答允!穆念慈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死了。想到这里,忽然发觉与殿中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趁着几人不注意,一闪身出了大雄宝殿。 灵智眼尖,瞧见杨过似乎有心事在身,吩咐了觉远等人几句,跟着走了出去。 杨过独自坐在舍身崖一处山崖边,捡起身边的石子一颗颗扔出去。 灵智坐到他身边道:“怎么啦?过儿,有心事啊。” 杨过不说话,灵智陪着他仍了好几块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杨过抬起头问道:“祖师,你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么?” 灵智叹了一口气,缓缓将当年郭杨两家的变故告诉他,然后如何支持杨康登上大金皇位,他如何领着金兵同蒙古人作战,又如何被蒙古人围困,最终粮绝而亡。说完这些,灵智道:“说起来,你爹爹的死老衲也有责任,若非老衲让他登上大金皇位,或许如今他还活着。” 杨过乍听真相,泪流满面,心中悲痛不已。突然,他想起穆念慈临死前叫他不要报仇,又想起初见郭靖与黄蓉二人时,黄蓉与江南七怪眼中的疏远,猛抬头望着灵智道:“祖师,为什么我妈妈不让我报仇?到底是谁杀了我爹爹?是不是郭?郭伯伯?” 灵智一愣,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是靖儿?”当年灵智『插』手,一些人的结局早已大不相同,但是如今杨过竟然还是一如原着,怀疑到郭靖头上,你叫他如何不惊讶? 杨过心中也不大肯定,此时见到灵智的表情,心中消去几分疑虑,犹犹豫豫的道:“郭伯母一直不大喜欢我。” 灵智苦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心思如此细腻,是,蓉儿是对你有些排斥,但是却不是不喜欢你。说起来,她真正不喜欢的是你爹爹。” 杨过不解,灵智又道:“当年靖儿在蒙古长大,受了那成吉思汗铁木真的恩惠,更是让其招做金刀驸马。靖儿娶了蓉儿,对其怀着一份愧疚之心。再加上当时战局僵持,铁木真为了让靖儿替他领兵,便大肆宣扬靖儿是蒙古国金刀驸马。你爹爹信以为真,便派人去暗杀靖儿,这才导致蓉儿一直不喜欢你爹爹。” 第三十五章 几小论武 二人默然半晌,灵智拉着他的手道:“你如今也不小了,要学会辨别是非。蓉儿那丫头,你也不要在心里怪她。” 杨过点点头。 灵智又道:“虽然康儿跟念慈已经不在了,但是祖师还在,你师傅师叔们也在,你祖师婆婆还有宁儿他们也在,大林寺和古墓永远是你的家。” 杨过当初见他武功高强,三两下将李莫愁制服,又蒙他在患难之际,收为门下弟子,精心调教,心中早已感激不尽。今日听了他诉说身世,更增了几分感激,此时听他说大林寺和古墓永远都是自己的家,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杨过哭了一场,灵智又安慰了几句,祖孙二人这才下了舍身崖。走入大雄宝殿当中,情形又自不同,原来郭黄夫『妇』以及丐帮鲁有脚等长老已经到了恒山。 郭靖等人先向灵智恭敬施礼,并奉上带来的礼物,转头瞧去,看见跟在灵智身后的杨过。他二人别离数年,杨过人已长大,又出落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郭靖登时便认出了,又惊又喜,快步抢过去抓住了他手,欢然道:“过儿,你还好么?你已经长得这般大啦,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郭靖端详杨过,但见他剑眉入鬓,一身气质儒雅非常,较之当年的杨康不差分毫,双臂将他搂在怀里。杨过一给他抱住,立时全身暗运内功,护住要害。然郭靖乃对他爱怜,那有丝毫相害之意,向黄蓉叫道:“蓉儿,你瞧这是谁来着?”黄蓉见到杨过,也是一怔。她可没郭靖这般喜欢,只淡淡的道:“好啊,原来是过儿来啦。” 他适才听起灵智说了当年的情形,对黄蓉的冷淡也不以为意,反倒十分感激郭靖的爱护,轻轻挣脱郭靖的双手,对着二人施礼,道:“小侄见过郭伯伯,郭伯母。” 众人交谈了几句,大林寺内早已安排好了晚饭,诸人依次落席。灵智领着郭靖等几位弟子坐一桌,程英、陆无双等几小坐一桌,鲁有脚等人又是一桌。原本杨过同程英等人坐在一起的,携着他手,要他和自己坐在一桌。杨过摇摇头的道:“我坐在这儿就是,郭伯伯你去陪贵客罢。”郭靖也觉尊客甚多,不便冷落旁人,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回到主宾席上敬酒。 三巡酒罢,灵智站起来朗声说道:“老衲虚活一甲子,蒙诸位看重,不远千里前来祝寿,心中感激得紧呐。今晚请各位放怀畅饮,不醉不休,咱们明日再说正事。” 诸人轰然称是,次仁、觉远、郭靖等弟子依次敬酒,末了杨过、陆无双等徒孙辈敬酒,灵智酒量如海,生『性』豪爽,来者不拒,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饭已罢,众沙弥接待诸路好汉,分房安息,大林寺僧房院落甚多,倒也安置得下。第二日一早,各方英雄陆陆续续到来,有江南七怪,有雁『荡』二侠,有那掌剑双绝的玄素庄庄主李天,有那古墓派掌门李思宁、小龙女贤伉俪等等。中原西北武林各大小门派都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 大林寺整整安排了两百桌流水席,筵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原本佛门清净之地杀猪宰牛终归不妥,但是密宗本不忌荤腥,寺内武僧本就喝酒吃肉,若非顾忌寺内文僧的感受,说不得那些武僧就要亲自『操』刀杀猪宰牛。最后还是灵智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邀请恒山脚下镇上的酒家帮忙整治吃食,料理这些腌臜事。灵智统领密宗,又苦心经营大林寺三十余年,积储甚富,他生『性』豪迈,这日恒山中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猪羊、斟干了多少坛美酒。 大林寺当中整整热闹了三日,第三日起,群豪陆续下山,剩下的都是江南七怪等自己人。眼见忙得差不多了,黄老邪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如今大寿也过完了,也该让几个小家伙动动手了罢。”他早就想跟灵智切磋一番,这次来恒山也是要试试这些年的进步,不过灵智大寿,宴请群豪,他也不好开这个口。好容易苦等了三日,瞧见灵智始终不提这个事,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出言提醒。 灵智一拍脑门,笑道:“依你,依你。” 说完,当即吩咐大林寺弟子去将演武场收拾好,在旁边摆上数十张凳子以便观看,然后带着黄老邪等人依次落座。 大林寺的演武场在会仙府前,大小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全部由方圆尺许的大理石铺成,旁边放着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满是刀枪剑戟、斧钺铜锤。更难得的是演武场边上有一处方圆三四丈,高半丈有余的擂台,乃是由一大块巨石稍加打磨而成,正好用来比武较艺。灵智命人将凳子放在会仙府殿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正好瞧个通透。 灵智与黄老邪与江南七怪几个辈份最高,坐在第一排最中央。觉远、觉厉、明台、明镜等僧人坐在左手边,郭靖黄蓉及鲁有脚等丐帮长老,坐在右手边。大林寺其他一些低辈弟子则坐在第二排第三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天与李思宁二人的座位恰巧在一处,二人面容有七成相似,只是一身气质大不相同。想想也是,一个修炼《九阳真经》,一个修炼《九阴真经》,气质能一样么? 至于杨过、陆无双等人,则一个个手持兵刃站在一边,等候比武开始。 灵智站起来朗声道:“数年前,我收过儿他们几个入门的时候说过,要比一比谁教得好,如今数年过去了,几个娃娃也长大成人了,正好让他们比试一番,瞧瞧他们的本事。当然,这次比武较艺,旨在相互切磋,共同提高,倘若有谁下狠手伤了和气,祖师我饶不了他,你们记住了么?” 杨过等人齐齐点头,连道不敢。 灵智点点头问道:“你们谁先上?” 几小齐齐一愣,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耶律燕一跺脚,道:“我本领低微,就由我打头阵吧。”说完,手持一条银鞭,身子一点,轻飘飘的落在了擂台上。 旁边有不认识她的人忙问道:“这女娃娃是谁?这一手轻功可巧妙的很啊。” 有知道底细忙道:“这孩子乃是蒙古丞相耶律楚材的女儿,耶律楚材的二儿子拜在宝象大师座下,算起来正是大林寺第三代弟子。” 旁边的人听完恍然大悟,忙眼睛都不眨的瞧着下面。 郭芙听见众人夸赞耶律燕,『性』子来了,提起长剑,一个“燕子三抄水”稳稳的落在耶律燕对面。这一手轻功,又胜过耶律燕许多,自然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郭芙与耶律燕二人拱手为礼,一人使剑,一人使鞭,当下战作一团。郭芙武功毕竟比耶律燕高了一截,斗了三十余招,郭芙一招“腾蛟起路”,『逼』退耶律燕,跟着一刺,剑尖颤动,笼罩陆无双数处大『穴』,正是一招“仙人指路”。耶律燕抵挡不住,银鞭来不及招架,便被郭芙长剑抵在心口。 耶律燕道:“郭家姐姐剑法高明,小妹心服口服。” 武修文大声叫好,众人见郭芙脸『色』娇红,秀眉微蹙,确是个绝美的姑娘,比之陆无双、完颜萍、耶律燕等还更美上三分,也是齐齐叫好。 朱聪摇头晃脑的对着韩小莹道:“七妹,芙儿一手‘越女剑法’已不在你当年之下了哦。” 韩小莹笑道:“我当年可没这么俊的功夫。” 其余几怪爱屋及乌,均笑着点头。 杨过这些年勤练内功,苦修剑术,见到郭芙剑法不差,见猎欣喜,一个翻身,落在郭芙对面,道:“芙妹,咱们来比一比,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郭芙瞧瞧杨过,见他一身蓝衫,手执长剑,玉树临风,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脸上一红,回道:“不用。” 杨过唰的抽出长剑,叫道:“你小心啦。”对着郭芙便是一招“浪迹天涯”,挥剑直劈,跟着一招“采笔画眉”,横剑歇削,招式精妙,姿势好看异常。 黄『药』师等人齐齐咦了一声,显然未认出他用的是什么剑法。这也怪不得他们,这路“玉女剑法”除却古墓派的人外,只怕也只有王重阳见过,难怪黄『药』师等人认不出。 郭芙挥剑抵挡,你来我往,眨眼之间对攻了十余招。陆无双剑法精严,瞧得大为兴奋。 等到郭芙从头至尾将那路“越女剑法”施展了一遍,杨过剑势一变,挺剑直劈,剑似桔槔,直扑郭芙左肩,剑招灵动异常,正是“越女剑法”当中的一招“袁公击竹”,只是出手方位与郭芙略有不同。 李思宁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小龙女说道:“过儿这孩子剑法进步甚快,我瞧那女娃娃不是他的对手。” 小龙女温柔的瞧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赞同。 果不其然,接下来杨过同样以一路“越女剑法”同郭芙比斗,二人招式相同,只是杨过每一剑均略微改动方位,直指郭芙剑招当中的破绽而去,好似在帮郭芙喂招一般。 在场的都是眼力过人之辈,哪里瞧不出杨过是在陪她玩耍,见到二人一个貌美,一个儒雅,均会心一笑。陆无双武氏兄弟见杨过的剑法竟如此了得,六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无话可说。旁观众人之中第一欢喜的要算郭靖,他见故人之子忽尔练成这般身手,开始几下连自己也瞧不明他的家数,一路“越女剑法”已练到如此境界,他只当灵智教过他这路剑法,全然没料到他是仗着九阳神功的神妙,当场学会的。 郭靖又想起自己郭家与杨家的累世交情,不由得悲喜交集。黄蓉斜眼望了丈夫一眼,见他眼眶微红,嘴角却带笑容,知他心意,伸手过去握住了他右手。 二人又拆了十余招,郭芙就算反应再慢,也瞧出来杨过是在指点她剑法当中的破绽,当下盈盈一笑,道:“杨大哥,我不是你的对手。”说完,身子一跃,返回原处。 陆无双早就按奈不住,一个闪身,扑下擂台,抽出长剑对着他一拱手,然后上前抢攻。她一出手,众人感受又不一样,原本觉得郭芙剑法不差的人登时知道她剑法远胜过郭芙。 张阿生哈哈一笑道:“如今的小娃娃一个个都这么厉害了么?” 南希仁缓缓的道:“无双这孩子不错,过儿更厉害。” 耶律齐感受最深,他当日同陆无双比剑,输在她手中,自然知道她的厉害。可是他瞧着杨过的岁数跟他差不多大,却始终占据上风,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陆无双振作精神,一会施展“玉箫剑法”,一会施展“玉漏催银剑”,间或夹杂着一些别的精妙剑招。杨过也分毫不差,“玉女剑法”、“全真剑法”、“『乱』披风剑法”随心而动,根据陆无双的剑招而变招出招,显得轻松写意。 郭芙见杨过压住陆无双这个“生平大敌”一筹,一双妙目睁得老大,在一旁兴奋的喊叫。 陆无双右手长剑轻送,一招“朝天势”向前刺出。杨过忙拉开一段距离,极为夸张的大叫道:“小媳『妇』,你要谋杀亲夫么?” 灵智瞧着陆无双这一招,一扭头对着黄『药』师道:“黄老邪,这一招你是冲老衲来的吧?” 黄『药』师斜睨了灵智一眼,道:“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灵智笑嘻嘻的道:“老衲手痒了,一会儿你亲自使出来给老衲瞧瞧。” 黄『药』师傲然道:“正要找你。”说罢,二人不再说话,继续观看起来。 陆无双冷哼一声,剑尖颤动不停,笼罩之处极广,剑锋却成弧度,正是那路“玉漏催银剑”。常人遇上这路剑法,除非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哪怕硬接,也非得手忙脚『乱』不可。但是当年灵智创出一路剑法专门克制这路剑法,再加上杨过他这些年每年都要去古墓小住一段时间,自然学会了这路剑法。 只见杨过嘿嘿一笑,不缓不急的使那路专门破解的剑招,再次将陆无双压住住。 灵智见状,大为得意的对着黄『药』师道:“如何,黄老邪,我这路剑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黄『药』师冷哼一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高兴得太早了。” 灵智哈哈笑道:“这女娃娃虽然剑法得了你真传,但只怕不是过儿的对手。” 黄『药』师大为不忿,心道:“好哇,你刚刚说她剑法得了我真传,专眼又说他不是杨过那小子的对手。岂不是拐着弯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黄蓉听见二人的言语,娇笑一声道:“爹爹,灵智师傅的意思乃是说无双功力差了点,可不是说您老人家的剑法不行。” 灵智对着黄『药』师道:“黄老邪,你听听,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你女儿看得明白。” 黄『药』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瞧着与杨过对战的陆无双,盼着她战胜那个小子,好替自己挣一挣脸。 第三十六章 英俊潇洒 杨过与陆无双二人剑法高深,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你来我往,眨眼之间斗了五十余招。在座众人瞧得频频点头,均想倘若他们这一剑朝我使来,该如何抵挡,又该如何反击。资质好的如耶律齐等人,更是觉得大有进益。 陆无双渐渐抵挡不住,娇喝一声,使出黄『药』师传授的那路“碧海云天观澜剑”出来,一招跟着一招,剑势延绵不绝。杨过从未见过这路剑法,只觉得对方长剑每一剑均有无数后招,一时间竟惊惧惶『惑』,不知道如何去破。 只是陆无双于这路剑法只得剑形而未得其意,否则的话,杨过心神激『荡』之际,在第二招上便已落败。 黄『药』师见到陆无双使出这路剑法,登时扳回局面,不禁微微得意,含笑的捋着长须点头。 灵智甚是凝重的瞧着陆无双的剑招,对着黄『药』师道:“好个黄老邪,想不到数年不见,你竟然创出一路这么厉害的剑法出来,佩服佩服。” 杨过好容易接过了这两招,只见陆无双长剑晃动,正是一招“波涛袅袅”,跟着又是一招“彩霞西来”。那“碧海云天观澜剑”主要是从大海云雾中变化出来,极尽诡奇之能事,动向无定,不可捉『摸』,兼之剑招如同浩瀚波澜,一浪跟着一浪,汹涌澎湃,当真难得。 杨过一见陆无双使出“云霞西来”,他见机极快,当即不架而走。所谓不架而走,那不过说得好听,其实是打不过而逃跑。只是他剑法变化繁复,逃走之际,长剑东刺西削,使人眼花缭『乱』,不知他已是在使三十六策中的上策。 又拆了数招,杨过定下心神观察这路剑法,逐渐熟悉了她剑中的去势,他脚下急闪,长剑急挥,心念急转:“她虽学到了奇招,看来只会呆使,不会随机应变。说不得,只好冒险跟她拚上一拚。”当即使出那路初学乍练的‘破剑势’,鼓『荡』起深厚的九阳真气,以攻对攻,对着她剑势最为凌厉的地方一剑刺了过去。 二人内功相差极远,杨过这一剑用的又是灵智的拿手绝学“大自在剑法”当中的“破剑势”,众人只见青光一闪,跟着咔嚓一声,双剑相接,陆无双手中的长剑竟然被杨过削去一截。 陆无双呆呆的看着手中断了一截的长剑,心中五味陈杂,首次尝到了落败的滋味,鼻子一酸,竟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 杨过讪笑两下道:“小媳『妇』,我?我不是有意的。” 陆无双冷哼一声,道:“是我技不如人,你当我输不起么?”说完,也不理尴尬的杨过,身子一闪,回到程英身边。 程英忙安慰几句。 这时,郭靖对着武敦儒、武修文道:“你们两个跟过儿比一比拳脚吧。” 二人点头称是,对视一眼,按照惯例是武敦儒打头阵。 杨过见到法度深严的武敦儒,长剑入鞘,手一扬,激『射』而出,『插』在擂台的边缘,入石三分。这一手非但潇洒无比,更是显漏出一身高明的内功,郭靖大为激动,对着黄蓉道:“蓉儿,你瞧见没有,过儿如今这么厉害了。” 武敦儒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对着杨过便是一招“莽牛翻天”。杨过对于这招自然十分熟悉,也不硬接,身子一转,避开拳上的劲力,手掌一翻一带,使个巧劲,将他的拳头拨到一边。灵智瞧得分明,见他用的正是古墓派的精妙手法。 黄『药』师等人却不认得古墓派的武功,但是瞧他以巧破拙,十分高明,对其更是高看了几分。 与武敦儒的硬桥硬马不同,杨过身法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当真是闲雅潇洒,翰逸神飞,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武敦儒一脸劈出数招,却始终连他衣角也没『摸』到。 武敦儒喝道:“杨兄弟,你只会闪避不成?”说完,对着他就是一招“五丁开山掌”中的“苍鹰博兔”。 杨过闻言,傲然道:“当然不是。”当下停住身子,沉腰立马,劈出一招“五丁开山”。 武敦儒身子一震,只觉对方一股刚猛的巨力涌来,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四步。这一下,他望向杨过的眼神十分凝重,身子一挺,再次『揉』身扑上。 二人均是一路“五丁开山掌”,以硬碰硬,对拼了数招。杨过已经改练《九阳真经》两年有余,而武敦儒始终修炼的是那部“少阳功”,内力自然不如杨过浑厚,手上力道也不如他大,数招对拼下来,一双手掌被震得发麻。 武敦儒又惊又怒,虽赤手空拳,并不惧怕,又见诸多师长瞧着,不肯就此认输,当下武敦儒左掌横空,摆着降龙十八掌的招式。 杨过适才与他对拼了数次,只他内功虽然及不上自己,但是却也不差。此时见他姿式凝重,倒也不敢轻视,当下深吸一口气再次印了上去。 岂料,这一下,大出杨过的意料之外,虽然他再次将武敦儒震退数步,自己却也被对方手上的力道震得手掌发麻。二人这一下竟然拼了个平分秋『色』。 灵智歪着头望向郭靖,问道:“靖儿,你将‘降龙十八掌’传给他啦?” 郭靖回道:“弟子见敦儒内功已有火候,便传了他前面几掌。” 灵智点点头不再说话,认真的瞧着场中,想要看看杨过如何应付。他知道杨过内功超出武敦儒一大截,哪怕武敦儒学全了“降龙十八掌”,杨过也不一定会输,更别说他只学了前面几掌。 武敦儒见到师傅传授的这几招掌法果然威力甚大,当下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用的正是那一招“亢龙有悔”。这一招在洪七公手里以及郭靖手里,自然威力极大,但是由武敦儒使来,到底差了一截。摆出来的架子虽然分毫不错,但是终究功力浅薄了一些。 杨过深吸一口气,调动丹田当中浑厚的九阳真气,不善不避,抬手一招“五丁开山”迎了上去。九阳神功有成,举手投足之间气力自足,一招一式均有莫大的威力。更何况这招“五丁开山”是这路掌法最厉害的一招,以无坚不摧的九阳真气催动起来,当真凌厉非常。杨过一掌拍出,身前空间隐隐震颤,空气被一股无形的巨浪卷空,带起阵阵哧哧声,朝武敦儒灌去。二人掌力相交,只听得砰的一声,各自退开几步,才将这股力道卸去。 杨过赞道:“敦儒兄,好掌法。” 武敦儒也回道:“杨兄弟,好内力。” 二人相视一笑,又硬拼了数招,武敦儒渐感气力不支,掌上的威力也不如一开始威猛了。反观杨过,却始终龙精虎猛,让他又是嫉妒又是佩服。 武敦儒鼓『荡』内力,振作精神,提起全身内力又与杨过对拼了一招,却终究不如他力道沉稳,被杨过一掌扫下擂台。 杨过哈哈大笑,拱手为礼道:“敦儒兄,得罪啦。”经此交手,语意中已客气了许多。 武敦儒点点头,施展轻功退回一边。武修文脸上含羞,见到武功远胜自己的大哥都输了,料想空手与他相斗,多半只有败得更惨。不过今日如此多的师长再此,若不上场,只会更加丢人,连带着芙妹也会瞧不起他。他心想:“反正无双他们都输了,我输了也不打紧,一会定要多撑几招。” 他打定主意,展开身形与杨过缠斗。却没料到杨过学了古墓派的功夫,身形掌法灵动方面远胜于他,二人拆到二十余招,被杨过抓住机会一脚踢下擂台。其实以杨过的实力,认真起来,只怕数招之间便能分出胜负。他虽然孤傲,却也知道今日旨在切磋,所以出手之间留了几分手,这才让武修文撑到二十余招。 黄『药』师见到又输了,自觉面上无光,对着黄蓉道:“蓉儿,回去要好生督促芙儿他们。” 黄蓉也觉得面上无光,自是点头应下。 大林寺僧人见杨过一连战胜四人,大涨面子,一个个望向杨过的目光更加和善。 灵智也笑嘻嘻的道:“过儿这孩子总算没丢老衲的面子。” 黄『药』师冷哼一声,对着程英道:“英儿,你去。” 程英点点头,解下腰间的玉箫,身子一晃,飘下擂台,对着杨过道:“杨大哥,可用歇息一阵先么?”她看似关心杨过,实则傲气无比,不愿占杨过的便宜。 杨过修炼的九阳神功回气速度甚快,当下笑道:“不用,我还不累。”说完,走到擂台边上,抽出那柄『插』在地上的长剑。 杨过见程英笑靥甫展,樱唇微张,正要开口说上两句,谁知程英手中的玉箫嗡嗡作响,向他直扑过去。她以箫代剑,这几下急剑,正是黄『药』师毕生功力之所聚的“玉箫剑法”,箫音化作剑鸣,光环『乱』转,霎时之间已将杨过裹在一团碧影之中。 杨过一声惊呼,连退了几步,实在想不到程英看起来柔柔弱弱,真个动起手来如此难缠,忙使出那路‘『乱』披风剑法’,以快打快,上前抢攻。 不提旁人的惊叹,便是灵智也大为诧异,实想不到程英武功较之陆无双还要高一筹,当下对着黄『药』师道:“黄老邪,这娃娃想必学了你不少本事吧,难怪你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黄『药』师先是柔和的看了程英一眼,然后说道:“英儿悟『性』不差,又舍得下功夫,日后正可扬我桃花岛的威名。”黄『药』师一辈子高傲,门下几大弟子却不成器。他当年『性』子偏激,打断了几位徒弟的腿,一直引为生平憾事。这几年用心调教程陆二人,隐隐将其视作关门弟子,对于程英的重视更在陆无双之上。 程英一身浅绿『色』衫子,长发及腰,身姿曼妙,一支玉箫带起阵阵碧影,“箫史乘龙”、“山外清音”、“金声玉振”、“凤曲长鸣”等精妙招式层出不穷,间或夹杂着“兰花拂『穴』手”、“落英神剑掌”中的精妙招式,一时间杨过只有招架之力。 不过杨过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右手剑光霍霍,挡住程英一支玉箫,左手使出古墓派独有的“天罗地网势”,抵住程英手上的招式。他手中长剑越使越快,一套套剑法随心而动,有如云卷雾涌,程英身形也越来越快,一支玉箫上下翻飞,身法奇异、姿意脱俗。 旁观者不由得目为之眩,郭芙、武敦儒几个更是彩声大作。耶律齐当日在府中见到程英以后,心中早就一丝悸动,此时见她风姿绰约,更是瞧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落下一丝一毫。 当程英使出“响隔楼台”、“棹歌中流”等几招时,杨过已改变打法,剑势沉稳,用的正是那路“全真剑法”。 黄『药』师、郭靖等人自然认得这路剑法,见到杨过使出,齐齐惊咦一声,黄『药』师歪着头冲灵智问道:“这小子的‘全真剑法’哪里学来的?我看丘处机那几个家伙也就这个水准吧。” 灵智笑道:“其实这是借着‘九阳神功’的奥妙,剑招相同,运劲的原理却不同。当然,倘若小瞧了它,非得吃大亏不可。不是老衲吹,以九阳神功催动的‘全真剑法’,威力还要在原版之上。” 黄『药』师自然知道“九阳神功”的厉害,虽然心中赞同灵智的话语,却见不得他自吹自擂,当下挤兑道:“你就不怕传了出去,全真教那帮牛鼻子找你这个徒孙的麻烦?” 灵智傲然道:“嘿嘿,不出三五年,便是全真七子齐上,也奈何不得我这个徒孙,老衲担心作甚?” 黄『药』师道:“全真七子是不如何,可是你别忘了人家上面还有人呢。” 灵智笑嘻嘻的道:“你是说老顽童那个老不正经的?放心,他不是那种人。” 黄『药』师一想还真是,当年既然能够拉着郭靖那个傻小子结拜,倘若遇上一肚子坏水的杨小子,只怕会觉得更为投缘。 这时,场中又有变化,杨过剑招越使越快,隐隐有将各种剑法融成一炉的趋势,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状态当中,全凭直觉抵挡程英的剑招。 下面的李思宁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心道:“好运的小子,这等机缘也能撞上。” 程英感觉越来越吃力,往往手中玉箫递到一半,却见杨过对那些『惑』人的招式不管不顾,手中长剑直往自己手腕而来。她一连试了七八次,手中玉箫的招式却始终使不完全。她心一横,索『性』收起玉箫,将之『插』在腰间,仅凭一双玉掌,以“落英神剑掌”对敌。 第三十七章 东邪挑战 说起来,这路掌法大大的有名,乃是黄『药』师集其毕生心血所创的绝世掌法。这套掌法的名称中有“神剑”二字,是黄『药』师从剑法中变法而得。出掌凌厉如剑,招数繁复奇幻。双臂挥动,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虚招固为诱敌扰敌,但到临阵之时,五虚八虚亦均可变为实招。 程英得了黄『药』师的真传,以这路掌法对上杨过一柄长剑,不弱分毫。兼之她双手灵动非常,带给杨过的压力比没有玉箫在手更大。 程英一掌挥出,紧跟着马上挥出第二掌,第三掌?令杨过根本『摸』不清虚实。若非他所学的古墓派武功,诸如‘天罗地网势’等武功,同样变化多端,一双手练得更是灵动无比,只怕身上早就挨了七八下。 杨过倘若以‘全真剑法’等武功稳打稳扎,即便招式方面不及对方灵巧,却也不至于陷入被动。奈何他摒弃诸般烂熟于心的剑招不用,非要使那招初学乍练的“破剑势”,一时间只觉得漫天都是掌影,破得了这处,破不了那处。加上他一连斗了好几场,内力损耗甚大,真气回复的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导致出剑越来越慢。不过压力越大,杨过一双眸子反而越发的明亮,长剑左刺右击,嗤嗤嗤连进数招。 这招“破剑势”的原理与“独孤九剑”类似,以攻对攻,遇强则强,敌愈强,我更强。杨过战意旺盛,竟然颇为符合这招剑法的剑意,令其水平超常发挥。一时间反倒是程英压力大增,原本杨过只顺手招架,殊无还击之意。她递了数掌,虽伤他不得,但见他出手愈加无力,只道他气竭力衰,心中大定,正要一鼓作气胜他。谁知杨过越战越勇,一连攻出七八剑,剑剑指向自己掌中细微的破绽之处,一不留神,竟没提防的给他划破了右手袖口的衣衫。 二人又拆了十余招,程英掌法、指法、腿法频出,却始终攻不进杨过身前三尺。他一柄长剑在身前布成一个三尺光圈,间或夹杂着一些颠三倒四的剑招,令程英好生气恼。 程英又试了几次,毫无办法,猛地一解下腰间的缎带,卷向杨过。她的办法本是极好的,这缎带乃是极为柔软之物,在她内力的加持下可刚可柔,能屈能伸,正好趁隙钻入剑圈当中,以打破当下的僵局。 岂料杨过体内的九阳真气随着他每一次出剑而激『荡』,在剑尖出形成一道无形的浅浅的剑气,随手一翻,长剑卷住了她右手缎带,气劲到处,缎带登时断为两截。寻常使兵刃斗殴,以刀剑震断对方的刀剑已属难能,拂尘、缎带、天蚕丝等物均是极柔软之物,他居然能以刚劲震断绸带,比之震断刀剑可就更难上十倍。 灵智见杨过显了这一手,脸上大有得『色』,转头对着黄『药』师道:“黄老邪,你我在这个岁数可做不到如此地步吧。” 黄『药』师点点头,沉『吟』不语。黄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极为忌惮。杨过聪明才智不在当年杨康之下,一身武功却大大超过乃父,倘若作恶,十倍难缠于杨康。郭靖瞧得大为兴奋,满脸笑容,大声喝彩。 程英心中佩服,面『色』却不动声『色』,半截断带扬出,已裹住了他使剑的右手,右手绸带倏地飞去,卷住了杨过左臂,一力向左,一力向右。这一手论功力远比杨过适才震断缎带为浅,但出手奇快,运劲巧妙,常人遇上势必措手不及。奈何杨过功力比程英深厚,简直根基扎实,忙使个“千斤坠”功夫,止住步伐,左右手同时用力,抓着断带往身前一拉,程英力气没他大,整个身子被带得前冲数步,这时杨过手中长剑忽尔出手,抵住程英的脖子。 程英一愣,苦笑道:“杨大哥,你赢了。” 至此,几小的较艺以杨过完胜而告终。郭靖、黄蓉、江南七怪等人齐齐朝灵智道贺,赞他调教得当,不愧为当世名师。 接下来,众人又瞧了大林寺低辈弟子间的比武较艺,不知不觉,已至申时。 黄『药』师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瞧着灵智道:“大和尚,老夫等了这么多年,早已心痒难耐,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灵智心知今日一战避免不了,况且他也想试试如今一身功力到了何等地步,当下站起来道:“黄老邪,你我二人交手动静太大,难免毁了这处擂台,你跟我来。”说完,展开轻功往舍身崖的方向奔去。 黄『药』师一愣,人影一晃,忙跟了过去。 大林寺众弟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何时,这两人已不见了踪影。还是朱聪反应快,道:“如此高手对战,世所罕见,错过了可不好。”说完,忙施展轻功跃了过去。 他这一动,其余几怪及郭靖、黄蓉等人齐齐反应过来,跟着飞奔过去。李天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功力了,撩起衣服的前摆,屈起双腿然后就是猛跳,李思宁、小龙女也施展轻身功夫飞掠而去。这一下可就炸窝了,所有的大林寺高手,只要是能够上高的,都飞身跳了起来,踏着路边的屋顶就往舍身崖方向跑。可可的就苦了那些只会外功的低辈弟子,他们狼狈的嚎叫着,拖着两条长腿,在山道上开始疯狂奔跑起来,但是速度还是慢了一大截。 等到众人赶到舍身崖的时候,灵智与黄『药』师早已动起手来,但见一块块巨石四碎,一颗颗草木横飞。二人气势全开,气劲四散,先天高手的威势不是常人可以抵挡的,便是郭靖、觉远这等高手也只敢站在十余丈外观看。 灵智一掌震退黄『药』师,笑道:“黄老邪,试探也试探够了,你说,今日咱们怎么个比法?” 黄『药』师眼神闪烁几下,道:“比三场,一比拳脚,二比兵刃,三比内功。” 灵智道:“好,就依你。”话音未落,人已经晃到了黄『药』师身前,双爪分抓他左肩右胸。 黄『药』师眼中精光暴闪,喝道:“来得好。”使出拿手绝学‘落英神剑掌’抵住灵智双爪。这路掌法在他手上使来,无论威力还是变化,均远胜过刚刚程英使的。 他一掌拍出,漫天都是掌影,笼罩灵智周身四面八方。程英与黄蓉瞧得分明,心中诧异,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使,所有的虚招竟然全部可以化为实招,全然不理会什么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 灵智傲然道:“比掌法,黄老邪,你还差得远呢!”说完,对着身前轻飘飘的一掌拍出。 郭靖等人站在远处,凝神细看,见黄『药』师的落英神剑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但是恩师灵智的掌法却单纯质朴,招式简单,每一次出掌收掌,似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不论黄『药』师的掌法如何离奇莫测,一当灵智的掌力送到,他必随之变招,展开身形换一个角度出掌。看来两人旗鼓相当,功力悉敌,但是他是当世用掌的大家,自然知道单以掌法而论,只怕也只有北丐洪七公能与恩师灵智一较长短,至于岳父黄『药』师么,还差了一截。 又拆了数招,灵智有心试试自己的“大日金身”的防御力,见到黄『药』师掌力涌来,不闪不避,只以内力在体表形成一个浑圆的金『色』气罩。 黄『药』师大怒,再次提起几分真气,狠狠的一掌轰了上去。与众人想象的天崩地裂不同,黄『药』师一掌印在金『色』气罩上面,好似有人狠狠的挤压灌满水的气球一般,但见气罩向内凹进去寸许,掌未及身,黄『药』师便被一股力道震退数步。 黄『药』师一时之间惊疑不定。只听得灵智的大笑道:“黄老邪,你没吃饱饭啊?连老衲的防都破不了。” 黄『药』师一怒,体内浑厚的先天真气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运转,再次一掌印了上去。掌力共分七股,一浪接着一浪,前赴后继。他这一招,正是在原来的压箱底法门“奇门五转”改良而来的“奇门七转”,威力之大,世所罕见。 这回,灵智没了之前的轻松写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极为蛮横的将自己的气罩破开,纵然被抵消了大半掌力,仍有一部分掌力轰在自己身上。 黄『药』师见自己手掌已经贴在灵智左胸,眼中闪过一道喜意,心道:“让你狂妄自大,今日非叫你吃个大亏不可,老夫的‘奇门七转’岂是那么好接的?” 大出黄『药』师意料之外的是,灵智胸前肌肉一股大力牢牢的摄住黄『药』师的手掌,正待抽掌,灵智微微一用力,拉开式子,黄『药』师突觉他左胸肌肉颤动,同时胸口向内一吸,倏地弹出,一股不输于自己掌力的汹涌大力沿着手掌灌入手臂当中。黄『药』师一时不察,被这股大力带得退了数步。 郭靖诧异,见恩师灵智摆的姿势颇为熟悉,正是“抗靠势”的架势,怎的一下子能将岳父黄『药』师弹开? 黄『药』师吃了一惊,忙向左跃开,心想内家高手吸胸凹腹以避敌招,原属寻常,但这等以胸肌伤人,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实这些年来,灵智细心打磨肉体,非但练成一身龙象巨力,更是修成无漏金身。旁人最多以为他的“大日金身”说的是外面那一层无形气罩,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身体,非但不惧刀枪,便是内家掌力击打在身上,也会马上被窍『穴』当中的庞大真气化解,胜过什么号称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之流良多。 灵智硬接了黄『药』师一招“奇门七转”,试出了自己的极限,当下嘿嘿一笑,也不欺负黄『药』师,不以力道压人,要在招式当中同他一较长短。 灵智拉开一段距离,右手食指一点,一道金『色』的指力朝着黄『药』师激『荡』而去。 黄『药』师见到灵智弃掌用指,心中不快,但也知道他的“大寂灭指”厉害非常,实不在南帝一灯的“一阳指”之下,脚踩五行八卦方位,手指连弹,弹出道道指力,用的正是独创的“弹指神通”。 二人内功无双,指力凝练异常,郭靖等观战之人只见周围一片狼藉,一些石块或四分五裂,或多出道道深浅不一的指洞,不由得相顾骇然。 武敦儒与武修文对视一眼,齐齐问向黄蓉道:“师娘,我只听说一灯祖师的‘一阳指’天下无双,灵智祖师的指法是个什么名目?竟然能同黄祖师的‘弹指神通’平分秋『色』。” 他们二人功夫造诣甚浅,许多功夫也学不到家,既看不出对方拳脚中的破绽,便没法乘虚而入。这两大高手所施展的乃当世最高深的掌法指法,他们看得莫名其妙,浑不明其中精奥,只是见声势浩大,威力惊人,这才暗暗心惊。 黄蓉瞧得认真,摇摇头,没有答话。倒是旁边一个大林寺僧人顺口答道:“祖师爷用的是我大林绝技‘大寂灭指’,这路指法练到深处,无声无『色』,可惜我功力浅薄,不及祖师爷十分之一。” 黄『药』师见始终平分秋『色』,不愿打个平手,双手连弹,弹出道道指力,或直击,或在半空划一个诡异的圆弧直扑灵智。 灵智赞道:“好一个‘弹指神通’。”口中虽然赞同,下手一点不慢,他五指微屈,一路从从食指弹到无名指,指力或刚或柔,恰巧抵住黄『药』师的指力。倘若有少林寺高僧在此,只怕已经认出了灵智这一手的来历。他这一招,乃是见识过少林绝技“多罗叶指”,借鉴其意创出的一招,指力灵动不输于“多罗叶指”,兼有“大寂灭指”的厚重之意,正可破解黄『药』师诡异的“弹指神通”。 先天境界的高手已经初步形成“神识”了,神念透体,周身丈余的动静都瞒不过自己。二人指力虽然诡异,却都是身法灵巧之辈,往往指力还未及身,就以避开,所以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又斗了片刻,众人瞧灵智一指缓缓点出,黄『药』师连退三步,黄蓉一惊,暗叫:“啊哟,糟糕,爹爹要输。”她虽然不懂这一指当中的奥妙,但是见到黄『药』师『逼』退,明显是处在下风。 这一指的奥妙,别说黄蓉不甚理解,便是武功超出她一大截的郭靖、觉远等人也瞧得不大明白,只有隐隐触『摸』了先天门槛的觉心才看懂几分。 他记得恩师灵智同他仔细讲过先天高手与绝世高手的区别,天地二桥贯通之后,还称不上是先天高手。只有在领悟属于自己的独特意境,让自己的“神”壮大到一定地步,一招一式均带上自己的意念,这才属于真正的先天高手。否则,哪怕贯通天地二桥之后,体内真气受天地灵气的引导脱变成先天高手独有的先天真气,也算不得先天高手。当然,一旦真气脱变之后,实力大增是必然的,一般的绝世高手自然远远不是对手。 第三十八章 比拼剑术 从黄『药』师被灵智一指『逼』退开始,二人拿出了真功夫,一招一式之间都附带自身独特的意念,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威力甚大,不可揣测。 他二人这一用上真功夫,观战的郭靖等人压力大增,只觉得二人气势铺天盖地的涌来,隔着十余丈,依然觉得心惊胆颤。觉远等几个忙齐齐又退了四五丈,这才凝神观看。反倒是一些功力浅薄的低辈弟子,察觉不到二人的武道真意,诧异的望着退远的觉远等人。 无数对目光,都注视在灵智和黄『药』师的手法之上,心下无不赞叹。原来黄『药』师被灵智用指力破去‘弹指神通’,在衣袖之上点出一个浅洞,心中佩服之余,弃之不用,自承指法不及对方,转而以一路“兰花拂『穴』手”对敌。 而灵智手上招式同样不差分好,不管是迅捷的“大悲撕风手”也好,还是暴烈的“大裂劈棺爪”也好,亦或是灵巧的密宗“大擒拿手”也好,都是少有的绝学,任何一门学会之后都足以名震江湖。灵智境界高深,数种手法融成一炉,信手拈来,根据黄『药』师手上招式变化而变化,一些手法便是觉远等人也要细细思索才能够认出来。 黄『药』师虽然已经七十余岁了,但是他身为先天境界的高手,瞧起来也就四五十岁上下,相貌清癯,一路‘兰花拂『穴』手’施展开来,俊逸非常。灵智却不同,各种招数似拙实巧,恰好同黄『药』师相反。 觉远、郭靖、李天等各人心中,也均以本身武功与二人的手法相印证,境界大增。 二人酣斗良久,旁人渐觉黄『药』师的手法稍形缓慢。盖因二人理念不一致,黄『药』师手法尽走轻灵,以巧破拙,奈何灵智每次出手,非但劲力沉稳,兼之一身力道如龙似虎,根本不是黄『药』师的“兰花拂『穴』手”可以撼动的,更别说攻破灵智的防御拂中他身上的『穴』道了。 黄『药』师当即急攻数掌,劈到第四掌时,猛觉收掌时右臂经脉灼热异常,内力运转,不甚舒畅,不由得大惊,知是对方掌力太过浑厚,内功属『性』特异的缘故,心想:“这和尚所练的大日真气竟如此厉害,掌力没和我掌力相交,却已在克制我的内力。”心知再斗下去,对方深厚的内力发将出来,自己势必处于下风,眼见灵智左掌拍到,一声呼喝,左掌迅捷无伦地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灵智身子不动,黄『药』师一连退了三四步。 黄『药』师冷哼一声,想要开口认输,却始终说不出口,只好道:“大和尚,咱们比剑罢。” 灵智知他心意,也不挤兑他,点头道:“善哉!善哉!”说完,对着郭靖等人喝道:“取两柄剑来。” 杨过反应快,忙甩出两柄长剑,朝二人激『射』而去。 二人手一扬,隔空将两柄长剑摄在手中。灵智长剑在手,气质大变,一下子从一个悲天悯人的慈悲高僧变为一个绝世剑客,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抓住剑柄,剑尖朝下,死死的盯着黄『药』师。 黄『药』师保持一个同样的姿势相对而立,风一吹,吹得二人身上僧袍青衫烈烈作响,气势激『荡』之下,卷起片片落叶在中间的空地上回旋。 郭芙瞪大眼睛问道:“外公跟灵智祖师在干什么呀?” 黄蓉眼神溺爱之『色』一闪即逝,解释道:“这是在比拼气势,对于一个绝顶剑客来说,气势比什么都重要。你武功还没到这一步,不懂,别说话,仔细瞧着。” 这一番气势比拼,持续了足足盏茶功夫。 蓦然,二人齐齐出剑,挺剑朝对方急掠而去,眨眼之间黄『药』师攻了十七剑,灵智也还了十七剑。 长剑在各自庞大的先天真气的加持下,一泛青光,一泛红芒。 灵智大喝:“黄老邪,接老衲一招‘斩天拔剑术’。”灵智长剑自下而上,急速的朝黄『药』师斩去。庞大的剑气透体而去,直接在地上带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黄『药』师喝道:“来的好,试试我这一招‘朝天势’。”他这一招,招式与灵智的‘斩天拔剑术’截然相反,自上而下,狠狠的对着灵智劈出。 两道剑气在半空中对碰,带起阵阵涟漪,竟然平分秋『色』。 黄『药』师却不甚满意,他原意是想破去灵智这一招,却不想苦心孤诣的数年创出来的绝招竟然堪堪与对方拼个平手。他身子一晃,直接使出那路“碧海云天观澜剑”,带起道道剑光,扑向灵智。灵智大笑,“刺剑势”、“截剑势”当中的妙招频出,眨眼之间又对了二十余剑。 李天与李思宁两个剑法甚高,早已突破了剑势境,隐隐触『摸』了剑意境,瞧着二人斗剑,眼中精光暴闪,凝神细看。 剑法到了二人这般地步,早已到了化繁为简的境界,每一剑出,看似简单,但是一招之中蕴含无穷后招,配合上各自领悟的强大剑意,威力当真神鬼莫测。 黄『药』师达到先天境界后,每日早晚观大海沧浪、云霞升落,耗时数年,苦心孤诣的创出这一路“碧海云天观澜剑”,岂是易与的?至于灵智的“大自在剑法”,乃是当年在独孤剑冢当中,观摩独孤求败的剑意,再将自身所学的各路剑法去繁就简,融会贯通而成,本就十分高明。加上他这些年来武道见识越高,通过不断完善,当此太极未出、九剑不显的时候,说是当世第一剑法也不为过。 灵智的泥丸宫内,常人肉眼无法见到的紫府当中,灵智心念一动,以“佛心”极力压制“大光明刀意”,放弃对“大自在剑意”的压制。就在这一霎那,只见一股超脱天地,欲求大自在的无上剑意冲天而起,周身剑气缭绕,气势大涨。黄『药』师神『色』大变,忙拉开一段距离放出自身剑意相抗。原以为他悟出的“碧海云天剑意”已经足够强大了,想不到短短十余年,灵智的大自在剑意强大到这等地步,黄『药』师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郭靖等人的感受又不一样,倘若此时他们闭上眼睛,那么感觉到的是剑气缭绕的两柄巨剑,而不是两个人。 一名剑客,倘若在心底怀疑自己,那么落败只是时间问题。黄『药』师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立马调整心态,排除杂念,抢先出手。他提起长剑,左突右击,眨眼之间攻击七八剑,每一剑均是全力出手,一剑刺出,紧跟着马上刺出第二剑。强大的先天真气在剑尖缠绕,形成一道道淡蓝『色』剑气,交织成一道蓝『色』的光网。 值此危急之时,灵智反而将眼睛闭上,一股骇人的威势在积聚酝酿。就在蓝『色』光网临身的那一霎那,灵智蓦的睁开双眼,挺剑使一招“破剑势”,直挺挺的透过光网朝黄『药』师刺去。众人只见一道凌厉无俦的剑气直接破开由淡蓝『色』剑气织成的光网,湮灭大部分淡蓝『色』剑气,去势不减,朝黄『药』师当胸而去。 觉远郭靖等人固然惊诧,剑法高深的李思宁骇然失『色』,李天更是大出意外,只有灵智还不知自己适才这一招内力雄浑,剑气强大,招式精妙,已令几大大高手大为震动。 黄『药』师道:“好一招‘破剑势’,你也接我一招‘乘风破浪’。”他身形微动,避开这一道凌厉的剑气,右手紧握长剑,挺剑前伸,手臂保持不动,身子却极为迅速的朝灵智掠去。 他这一招“乘风破浪”,取李白《行路难》中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意,周身气机完美无缺,剑尖带起三寸蓝芒吞吐不定,不管身前有何物阻拦,势要直接破开,一分为二。这一招威力之大,连巨浪也可破开,二人当中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直接被剑气齐整整分成两块。觉远等人见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转首瞧着灵智如何反击。 可惜,这招却破不开灵智的长剑布下的防御圈。只见灵智身子微侧,顺势反撩,用的正是“撩剑势”。凌厉的剑气顺着长剑划向黄『药』师左肩。 黄『药』师反应也是极快,当下展开身形避过,先使一招“云霞崭崭”,跟着使一招“大海沉沙”。这两剑配合得天衣无缝,上似有云霞飘渺之无形,下如有怒海洪涛之汹涌。 观战学剑之人见状,皆齐齐震动。 觉远内力强劲之极,所学武功也是十分精妙,只是少了习练,更少临敌应变的经历,往往眼见敌招之来,只知道照本宣科去应付。今日见到恩师与黄『药』师一场大战,观他二人如何遮拦进退,出招还招,终于境界大涨,突破招式之间的禁锢,日后出手再也不拘泥于招式之间了。 灵智大声赞道:“好剑法。”右手一松,长剑在剑意的驱使下,颤动不止,环绕周身而动,不留一丝空隙,挡住黄『药』师的剑招,接着一跃而起,抄起手中长剑,往下一斩,喝到:“顺逆由我心,万里仗剑行,斩斩斩。”庞大的剑气透体而出,直达丈余,在空中凝聚成剑形,朝黄『药』师当头斩下。 黄『药』师想不到如此情景之下,灵智还能以这么一种粗暴的办法破去自己的剑招,并且反攻。兼之灵智内力更似有一股有质无形的力道,不断地渐渐扩展,封锁住自己的退路,令他没有办法闪避。 黄『药』师眼中疯狂之『色』一闪而过,喝道:“瞧我如何破你。”他将真气灌入剑身,手腕连抖,自下而上,一连挥出七剑,七道剑气练成一线,对上灵智那一道庞大的剑气,正是一招“海上共『潮』生”。这一招“海上共『潮』生”,取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要点在于“连”与“共”两个字,意思是说剑招如同『潮』水一般,连成一线,无论多少道剑气最后均可汇聚成一道。此时以他的功力,汇聚七道剑气已是极限。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剑气对撞,整个舍身崖都晃动几下,震落不少石块。 再瞧灵智与黄『药』师二人,被剑气带起的尘土冲刷,不复先前的从容,稍显狼狈。二人瞧见对方的模样,对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笑完之后,又同声喝道:“再来。” 黄『药』师当即使一招“临东瞻海”,长剑颤动,剑光若有若无,那是“碧海云天观澜剑”中极为精微的一招,往往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正所谓“俯首无齐鲁,东瞻海似杯”,要旨在于剑气施展如同瞻海的目光一般,目光及处均是剑招覆盖之处,却缓缓渗透,伤人于无形。 灵智挺剑横削,也是连连抖动,这一招“截剑势”,内力从四面八方涌出,通过感知对方的剑势落处,再料敌先机,率先截住对方的剑招。 二人你来我往,眨眼之间又对拼了数十招,均是极为难得的精妙招数,只瞧得觉远、郭靖等人神驰目眩,惊叹连连。 至于郭芙等人功力浅薄,早已跟不上二人的身形,更遑论看清各自的剑招,一时间倒有几分无聊。 杨过内力胜过几人一大截,凝神之下,勉强可以跟住二人的身形,但是时间一久,也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他今日一连胜了郭芙、陆无双、武家兄弟及程英五人,心中难免有些许得意。但是现在见到灵智与黄『药』师比斗,见识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高手,心中那一点儿得意之情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低声自语道:“我何时才能像祖师这般厉害?” 他声音极低,却被旁边的程英听个正着,只见程英展颜安慰道:“咱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只要勤学苦练,早晚有追上祖师他们脚步的一天。” 杨过闻言瞧去,见到程英笑靥如花,眼神无比温柔,心中一暖,也回了个笑容。他们二人今日一场比斗,其实均对对方甚为佩服。程英虽然平时温柔和顺,实则外柔内刚,心中傲气无双。杨过英俊潇洒,内功深厚,剑法高明,又堂堂正正将她打败,怎容她不心折?而杨过见她武功高明,却没有一丝骄纵之气,反而温柔无比,容貌虽及不上小龙女与郭芙,但是也秀美非常,同样对她好感甚足。二人对视一眼,均感心中十分异样,心弦乍动,『荡』起一股异样波澜。程英心中一慌,忙收回目光,杨过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意味深长。 武敦儒早对程英有了情愫,见她面颊红润,还以为她不大舒服,忙问道:“英妹,你还好罢?” 程英眼中复杂之『色』一闪即逝,忙道:“没事。”只是心中慌『乱』,怕他瞧出什么破绽出来,将鬓角的长发轻轻往耳旁一拢,转眼盯着交战的灵智与黄『药』师二人,不敢再瞧杨过。 第三十九章 技高一筹 在瞧灵智与黄『药』师二人,早已不知对了多少招,各自衣衫僧袍上均沾上不少尘土碎屑。二人不管不顾,眼中只有对方,黄『药』师剑尖倏地翻上,斜刺灵智左肩,正是“落英神剑”中的一招“老枝横斜”。 这路剑法虽及不上“碧海云天观澜剑”,但是在黄『药』师手中使出,灵智一点儿也不敢小瞧。只见他长剑时而横削,时而反撩,时而直刺,出招迅捷,宛若鲲鹏在天地间飞腾,逍遥自在,想要超脱这方天地。至于黄『药』师,他所创各路武功,俊雅飘逸,兼而有之,与当年逍遥派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而黄『药』师和灵智两人长剑交手,有时招式古朴,有时剑点密集,剑法一转,便见云霞聚散之姿,巨浪呼号之势,出招迅捷,宛若桃花在风中摇曳不定,花瓣随风而动,落英缤纷。而塞外大漠飞沙、驼马奔驰、虎跃龙腾的意态,在两人的身形中亦偶尔一现。 待黄『药』师将那路“碧海云天观澜剑”从头到尾使了一遍,招式之间逐渐相形见绌。况且灵智已经适应了他剑中的意境,也将他各路剑法瞧了七八成,当下手上加大几分力道,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二人均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内力生生不息,回气速度甚快,倘若按照当前这般情形都下去,便是几天几夜也分不出胜负。君不见当年首次华山论剑之时,只有王重阳一人是先天境界的高手,都能打上七天七夜。 其实,原本在招式精妙方面,黄『药』师一身武学招式之精妙,还在灵智之上。无论是“落英神剑掌”亦或是“兰花拂『穴』手”还是“碧海云天观澜剑”等武功,都是精妙无双,攻守兼备的上乘武学。奈何灵智的“大日金身”防御太高,一些『惑』敌诱人的虚招乃至一些威力甚弱的精妙手法直接可以无视,『逼』得黄『药』师不得不以各种威力巨大的招式与他硬拼。灵智耗费十余年,逐步凝练体内窍『穴』,将之当作一个个另类的丹田来储存真气,光以境界而论,其实早已超出所谓的先天境界,远胜于黄『药』师。黄『药』师以己之短攻灵智之长,一增一减,哪有不输的道理? 灵智加大力道,一身气势越发的凌厉,兼之他的“大自在剑法”每一剑均可随对方招式改变而改变,九剑九式,式式后招无穷,机变巧妙远胜黄『药』师的剑法。 黄『药』师一剑递出,内力终究比不上灵智深厚,长剑递到他身前三尺,再也递之不去,反倒给灵智趁势反撩,剑气激『荡』,直接将他身上的青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黄『药』师一呆,眼『露』沮丧之气,他于招式方面其实同灵智势均力敌,只因功力不如对方深厚,这才落败。 灵智微微一笑,说道:“内力修为,原非一朝一夕之功。但内力不足,可用剑法上的变化补救。黄老邪你也不用『露』出如此神『色』,老实说你的剑法之奇,实说得上海内无双。但在临敌之际,便须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不可与人比拼内力,力求以剑招之变化精微取胜。你『性』格高傲,哪一方面都不肯落后于人,非要与老衲比拼内力修为,岂有不输的道理。” 观战众人一齐点头,心想:“师傅(祖师)这番话,果然是说中了我们临敌之际最要紧的所在。” 黄『药』师翻个白眼,心想:“你说得轻松,老夫怎么说也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常人内力想要胜过我,何其艰难。如此浅显的道理老夫还用你教?”不过他心知自己在内功修为方面早被灵智抛开一大截,不说别的,单他的“大日金身”便不是轻易可以破的,所以当下冷哼一声道:“老夫输了。” 灵智笑道:“呀,想不到你竟然主动开口认输,难得难得。” 黄『药』师也不理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定定的瞧着灵智道:“大和尚,老夫自认勤练不缀,为何咱们内功修为差距越来越大?” 灵智沉『吟』了片刻,对着缓缓问道:“黄老邪,在你认为先天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黄『药』师想要不想,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当然是凝气成『液』,气灌内腑,最后达到传说中的‘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的境界。” 灵智听完,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道:“这两个境界在先辈语录与典籍当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留下。凭咱们自己『摸』索,想要达到这两个境界,还不知何年何月。” 灵智说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示意黄『药』师坐到他对面。 觉远等人见其二人大有坐而论道的趋势,当下一个个走到二人身边,也不理地上脏不脏,一个个盘膝坐下,凝神静听。 灵智道:“老衲机缘巧合,未突破先天之时,便已开辟上、中、下三处丹田,更打通体内数百条隐脉,根基之深,自认无人可及。” 黄『药』师一听,心中震撼,他总算知道了为何当年灵智明明没有突破先天境界,却能以一敌四,独自一人对上他、洪七公、欧阳峰以及老顽童周伯通,还能战而胜之了。 灵智不理会他眼中的震撼,自顾的说道:“老衲贯通天地二桥,突破先天之后,精神力大涨,发现光凭一般的内功心法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太慢太慢,所以不断完善《大日如来经》,通过锤炼肉身,以真气冲刷『毛』孔窍『穴』,来增加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你看。”他说完,缓缓运转真经心法,只见盘坐在巨石之上的灵智就像一块磁石一般,源源不断的将天光尽数吸取,进而消融在他的身体之内,双目半开半阖,隐隐之间似有道道金芒绽出,予人神秘莫测的味道。 黄『药』师与觉心感触最深,一个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一个也已跨出了那临门一脚,自然能够感应到方圆十丈的天地灵气源源不绝的灌入灵智体内。饶是以黄『药』师的修为,依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虽然也能吸收天地灵气,但是也只是在头顶、掌心、足心等处缓缓的吸收,比之灵智这等“鲸吞”天差地别。 陡然,灵智睁开双眼,他双眸之中精光大盛,众人被他这道利箭一般的目光扫过,只觉浑身上下,由外而内都生出刺疼的感觉,仿佛被一尊荒古巨兽盯着一般,遍体生寒。 黄『药』师愈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实是晋入了武学中前无古人的境界,不禁脱口而出道:“虚室生电!”他也曾研读道经,瞧见灵智显『露』的征兆,顿时就有了这种揣测。 灵智缓缓摇头:“还差得远,老衲只是想让你明白,到了先天之后,内功法门的高低,首先要看它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 黄『药』师点点头,问道:“如何做?”当下灵智将如何冲刷肉身『毛』孔的法门告诉他,然后接着道:“吸纳灵气,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拓宽体内的经脉以及丹田,让其容纳真气的数量越来越多。想必你也知道,一缕天地灵气转换成体内的真气,数量足足抵得上普通人十年苦修。倘若一味的吸纳灵气,那么下场只有一个,便如那吹胀的羊泡子一样,爆体而亡。” 黄『药』师点点头,想来一会儿又道:“人身经脉无数,还有三处丹田,难道还不足以容纳那些真气么?”他跨入先天已有数年了,至今未将三个丹田蓄满,况且他体内的真气还是如雾状一般,倘若凝练成『液』体,只怕更加稀少。 灵智心中一叹,自顾的说道:“老衲甫入先天之际,便将真气化成『液』态的先天真气。然其凝练丹田的速度始终慢于真气的增长速度,直至数年前,苦心研究人体经脉窍『穴』奥秘,发现每一处窍『穴』都足以称得上一处小一点的丹田,这才耗费无数心力凝练体内窍『穴』,以容纳更多的真气。” 黄『药』师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道:“你逗我吧?你要是有如此多的真气,哪里还有跟我打这么久?” 觉远、郭靖等人虽对灵智所说不甚理解,但是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心中庆幸有这么一位武道境界高手的师尊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只需按照他的方向迈步,再也不怕担心无路可走或者误入歧途了。 灵智叹了一口气道:“黄老邪,你觉得适才老衲同你切磋,用了几分力道?” 黄『药』师沉声问道:“几分?”灵智道:“三分。”黄『药』师道:“老夫不信。”不怪他心中不信,主要是灵智这话太过惊世骇俗,这才几年,二人差距居然被拉得如此之远。 灵智道:“知道你不信,你且看我这一掌。”说完,手对着前面石壁一拍,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大手印”。 只见在众人骇然的眼神中,一个金『色』的手掌飞快的涨到四五尺大小,隔着五六丈远,对着前面的石壁飞去。前力未衰,后劲又至,不等那个巨大的金『色』手掌飞远,紧跟着又是一道一模一样的掌形真气紧随而至,一连七道掌力均落在石壁上。与众人想象的惊天动地不同,首道掌力印在石壁上,凭空将石壁压下存许,留下一个方圆四五尺的巨大掌印,后面每道掌力落下,掌印再次加深几分,七道掌力落完,那个掌印早已深不可测了。 他这一招,用的正是独创的“叠浪式”。以他此时的功力,随手一掌便是七道掌力叠加,比之单纯的一道掌力或者什么江湖上流行的“长江三叠浪”,威力胜过百倍。 见到灵智这一掌造成的动静,郭芙、陆无双等几个小辈张大了嘴巴,郭靖、黄蓉等人瞪大了双眼。便是黄『药』师,此时眼中也只有佩服之意,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争雄之念。 觉远等大林寺僧人齐齐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师尊(祖师)神功盖世,真乃我大林寺之福。” 这回,诸位对于灵智的话深信不疑,听他与黄『药』师二人论道,深入浅出的讲解先天之后的一些修炼办法。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灵智在讲,黄『药』师偶尔才出言一两句,觉远等人听的如痴如醉,更是趁机将心中一些疑『惑』道出,以期灵智解『惑』。至于杨过等小辈,境界低微,二人所讲大多数听不懂。但是他们深知机缘难得,不管听不听得懂,用心将灵智所言牢记在心,以期日后境界够了再来理解。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已至傍晚。 一行人下了舍身崖,用过晚饭,各自回到厢房当中用功。今日所见所闻,不仅大大的增长了众人的见识,亦拓宽了他们的眼界,令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获。资质高的如觉心、李天、李思宁、杨过等,更是武功大进。资质差的如武修文等,也获益匪浅,对于他们日后修炼大有帮助。 郭靖等人又在大林寺当中盘桓了数日,这才各奔东西。倒是黄『药』师,反而在大林寺当中呆了足足一月有余,每日里同灵智谈经论法,下棋品茶,点评天下事宜,好不自在。二人均是见识广博之辈,越聊对对方越是钦佩。虽然黄『药』师武功比不上灵智,但是他一身杂学远胜灵智,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往往只言片语便可触动灵机,触类旁通。一个月下来,黄『药』师不仅按照灵智的指点,将周身『毛』孔贯通,更是完善了几分内功心法,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也大大的增加。至于灵智,他与黄『药』师论道,于各种武学境界再上一层楼,一身所学再次生出数种变化,变得愈发的博大精深。 黄『药』师走后,这大林寺当中除了灵智的徒子徒孙,便只有杨过成天跟着一些小沙弥胡混,弄得大林寺当中鸡飞狗跳。几名首座不止一次在灵智面前抱怨,灵智见状,唤他过来道:“过儿,祖师我瞧你每日里上窜下跳,可是觉得无聊了?” 杨过挤眉弄眼的道:“哎呀,祖师,还是你懂我啊!”说完,又低声问道:“咱们这次去哪儿?” 灵智故作威严的道:“胡闹,没大没小。”沉『吟』片刻,对着他道:“你剑法可以说隐隐触『摸』到‘势’的门槛了,祖师我指点你一个去处,你沉下心来苦练数月,必定剑法大进。” 杨过闻言,大为意动,不过随后又扭捏道:“祖师啊,可不是觉明师叔他们同你说了什么罢?你老人家想把我赶出大林寺。”说着,一边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失落的神『色』。 灵智在他脑门顶上一敲,骂道:“老衲是这样的人么?你个臭小子。”说完,又将独孤剑冢的所在告诉他,道:“那剑冢,乃是独孤前辈晚年归隐之地,当年老衲在此处感受到他遗留下来的剑意,悟剑七日七夜,这才悟出‘大自在剑意’,又潜修数月,乃至剑法大成。你去了以后,自有高人指点你练剑。老衲跟你说,那里有一种蛇名‘普曲斯蛇’,服用其胆之后可固本培元,对于增长气力大有助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灵智竟然没将神雕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跟他大概介绍了一下独孤求败的事迹。 杨过听得双眼冒光,当下收拾包袱,带着些许细软,同觉远交代一声,直扑襄阳而去。灵智在一处山崖边望着高呼下山的杨过喃喃自语道:“臭小子,与其让你在大林寺祸害自己人,还不如让你去江湖上祸害别人。再说,玉不琢,不成器,不吃点苦头,怎么成为赫赫有名的‘神雕侠’?”灵智一想到杨过被神雕『逼』着练剑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划出一抹弧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四十章 精进不休 杨过从小在江湖上闯『荡』,下了恒山大林寺,到襄阳这一路上波澜不惊,倒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顺手打发了几个小『毛』贼,体验了一把行侠仗义的瘾。 他出城后不走大路,纵马尽往荒僻之处行去,一连搜寻了三四日,却始终找不到路。后面遇见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子,一询问,这才发现走偏了。那剑冢地处荒僻,在襄阳城数十里外,哪怕有灵智的指点,他也耗费了一番气力才找到灵智所说的荒谷。 黄昏时分,眼见四下里长草齐膝,一片寂静,料知周遭无人,便将马儿放在一边,任由它在草丛中吃草。至于他自己,则抽出长剑,砍断杂草,清出一片空地,又在空地周围撒上一层细微的『药』粉,以防虫蛇,这才盘膝坐下,将长剑横放在腿上,刻苦练功不提。 次晨睁眼坐起,眼中精光暴闪,自觉内功大有进益,心中高兴,忍不住仰天长笑。忽听得山峰顶上咕咕咕的叫了三声,杨过抬起头来,见到一只神雕昂首挺胸,独立峰巅,形貌狰狞,一身黑羽覆盖全身,却自有一股凛凛之威。原本神雕日日食用毒蛇,已然中毒匪浅。但是当年灵智运功替它排出一身毒素之后,它竟然又长回一身乌黑发亮的羽『毛』,已于原来的丑陋大不相同。 杨过大为惊讶,暗道:“这雕比郭伯伯他们家那两只还大,就是脑袋顶上丑了点。” 神雕长鸣一声,从山巅上直冲下来。它当年身躯沉重,翅短不能飞翔,但奔跑之时便迅疾如骏马。此时展翅俯冲,更是迅若闪电,转眼间便到了杨过身旁,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杨过见它直奔自己而来,大吃一惊,左手紧握长剑,凝神戒备。神雕瞥见他手中长剑,头一扭,眼中十分不屑。杨过这些年同率然相斗,自然知道动物灵智深到一定程度之后,非但听得懂人言,更是拥有不浅的智慧。他见到神雕眼中『露』出不屑之意,虽然惊讶于它的智慧,但是却升腾起一股子怒气,你这畜生居然敢小瞧我? 杨过笑道:“怎么?雕兄,要跟我比划比划?” 杨过此言一出,神雕大为兴奋,嘎嘎叫了两声,突然伸出左翅往杨过拍去。杨过猝不及防,竟然被它一翅膀拍个撅咧,若非反应快,只怕要摔个跟头。 杨过大怒,剑不出鞘,握着长剑就往它脑袋点去。此雕大具灵『性』,实不逊于人,兼之当年跟在独孤求败身边,耳濡目染,竟然懂得攻守之道。它见杨过剑鞘点来,右翅一划,带起凌厉的劲风反朝杨过当胸划去,竟然以攻代守,『逼』他收剑自保。 杨过大为惊骇,忙后退数步,惊疑不定的望着神雕。 却不想那神雕没打算就此放过它,反而加大力道朝杨过挥舞一对翅膀。杨过左突右闪,却还是挨了两下,那神雕翅膀上力道之大,绕是他内功又成,也吃痛不已。 杨过站起身来,在痛处『揉』了两下,一抬头,瞧见神雕高傲的昂着头,眼中满是不屑之意,登时大怒道:“小爷还怕你不成?”说完,一挺长剑对着它刺去,只是心中无伤它之意,长剑尚未出鞘。 神雕大为兴奋,一对翅膀好似一对利剑,弯弯的尖喙好似一柄凿子,同杨过战成一团。斗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杨过神情越来越凝重,眼前这只巨雕居然通晓武功进退之道,一身黑羽刀剑难伤,一对翅膀上的力道只怕不下于千斤,尖喙时而啄在剑上,几欲令他长剑脱手。杨过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巨雕,将之视为一位不下于自己的武林高手。 杨过抖擞精神,以鞘作剑,各种精妙剑法施展开来,厉害非常,便是寻常的一流高手遇上,也最多拼个平手。岂料那神雕越战越勇,无论杨过如何加大力道,它总能保持适当的力道压制住杨过,双翅如剑,直扑杨过剑招中破绽所在,一时间将杨过『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原本杨过知它对己并无恶意,但想此雕虽然灵异,总是畜生,它身具神力,展翅扑击之时,发力轻重岂能控纵自如?岂料斗到后来,他力道重则对方力道更重,他力道轻则对方力道稍轻,好似一名绝世高手在指点晚辈一般。 好在他修炼《九阳真经》已有小成,转修这门神功之前又苦修了数年‘少阳功’,打通了十二正经以及泰半奇经八脉,内功不弱。兼之剑法高明,身法灵动,一时之间倒也没吃大亏。只是,想要赢过神雕却太难太难,它力气实在太强,展翅扫来,疾风劲力,便似数位高手的掌风并力齐施一般,也不知道它吃的是什么,居然有如此力气。 又斗得一会,杨过疲累了,手上力道不复先前那般大,一柄长剑也觉得沉重无比,被神雕瞅准机会一翅膀拍在肩上,直接扑到在地。 杨过爬起来苦笑道:“雕兄,佩服佩服,我不是你的对手。” 神雕听他赞叹自己,乐得嘎嘎直叫,伸出翅膀在他肩上拍了拍,好似长辈对着晚辈一般,只是翅膀上力道不弱,又将杨过拍得身子一晃,跌落在地。 杨过苦笑道:“雕兄,轻点轻点。”说完这句,便干脆一屁股坐倒休息,大口喘气。他只一坐倒,神雕便走开两步。 杨过按照神功心法运转两圈,总算恢复了一丝气力,当下强撑着站起来。神雕冲他大叫两声,往前走去,示意他跟上,杨过见状,大踏步跟随神雕之后。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石洞,杨过料想这必定是灵智所说的剑魔独孤求败埋骨处的石洞,上前对着『乱』石堆成的坟墓拜了三拜。神雕见他恭谦有礼,伸出翅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示赞赏之意。 这时,以至午时,神雕已从外衔了两只山兔回来。杨过生火炙了,饱餐一顿,稍作歇息。他按照了灵智所讲的方位,出了石洞,行了里许,来到一座峭壁之前。这里正是独孤求败埋剑之处,亦称剑冢。 他爬上石台,见大石上“剑冢”两个大字之旁,尚有两行字体较小的石刻:“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呜呼!群雄俯首,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杨过又惊又羡,只觉这位前辈傲视当世,独往独来,与自己『性』子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但说到打遍天下无敌手,自己如何可及。 他正思索间,眼一抬,又见到小字旁边尚有另一行石刻:“密宗灵智,自华山论剑,连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老顽童,自觉无敌于天下。然见前辈高人埋剑之地,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悟剑七日,明大自在剑意。惜哉!不能与前辈争雄!寂兮寥兮!” 杨过一时间惊诧莫名,觉得也只有祖师灵智这等无敌于当世之人,才能体会孤独前辈的寂寥落寞之感。二人都是无敌于当世,自己这点微末武功,浅薄见识,不及二人万一。他想到这里,接着往下面看,但见灵智话语一转:“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后世小儿须知:群雄俯首,长剑空利,有何悲哉?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只身走天涯,长剑可破天。此方世界阻我求道,那便破碎虚空,超脱物外。” 杨过看完,默然无语。一直以来,灵智在他心中都是一个和善的长辈,甚至有时候更像一个酒肉和尚。他从来不知道灵智心中对于武道的意志坚定到了这等地步,较之独孤求败无敌于天下之后,埋剑归隐,一味寂寥不同,灵智这等与天地相斗的豪情似乎更胜一筹。若是常人见到灵智的话语,或许只会当他是个妄人。但是杨过知道灵智武道境界深不可测,当世无人可及,却还能谨守初心,坚定不移的追求更高的境界,一时间敬仰之情,还要胜过对于独孤求败的钦佩。剑魔本人如何英雄,单是这座剑冢便已占尽形势,想见此人文武全才,抱负非常,但恨生得晚了,无缘得见这位前辈英雄。但是灵智却还好好的活着,对于自己而言,岂非大幸? 杨过在剑冢之旁仰天长啸,片刻间四下里回音不绝,想起黄『药』师曾说过“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之乐,此际亦复有此等豪情胜慨。他于是抱膝而坐,迎风呼吸,胸腹间清气充塞,竟似欲乘风飞去。接下来,杨过在神雕的带领下,瞧了独孤求败所埋的长剑,见识到了他的利剑之道,重剑之道,木剑之道以及最后的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无剑胜有剑之道。他最后将木剑恭恭敬敬的放于原处,浩然长叹,说道:“前辈神技,令人难以想象。” 等到了另外一边,见到灵智刻下的‘大自在剑法’以及对于剑道的理解:剑道五境,即剑术、剑势、剑意、剑心、剑域五境,旁边有注释逐个将五个境界描述的十分清晰。杨过喃喃自语:“祖师境界当真神鬼莫测。” 他心中震撼可想而知,原以为孤独求败的剑道够高了,但是如今瞧来,祖师灵智的剑道非但不差分毫,似乎隐隐更胜一筹。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灵智在此刻下石刻之时,虽然有提点后人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为了装『逼』。剑道五境,他悟通剑意之后,又经过十余年苦修,如今也才勉强迈过剑心境的门槛,至于剑域境,更多的是他当时的揣测,就如当年创出‘乾坤大挪移’那人一般,神功第七层只是单纯的假设而已。 自此,杨过安心在此呆着,以雕为友,勤修内功,苦练剑术。第一个月,拜神雕衔来的蛇胆功效,他能举起玄铁剑施展各种所学剑法。当年在古墓学剑之时,他见过李思宁以一柄石剑修炼,各种细节也十分清晰。他得了蛇胆功效,又练就九阳神功,膂力大增,一柄玄铁重剑在他手中劈砍削刺,圆转如意。况且有神雕陪他对招,他对于各种招式之间的理解更上一层楼。不过另他痛苦的是,每逢大雨,神雕总要将他赶到瀑布下练剑。如此练剑数日,杨过提着重剑时手上已不如先前沉重,击刺挥掠,渐感得心应手。同时更在水中悟出许多御力用剑法门。 第二个月,他内功剑术大进的同时越来越觉以前所学剑术变化太繁,花巧太多,想到独孤求败在青石上所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八字,其中境界,实远胜世上诸般最巧妙的剑招。他和神雕搏击之时,凝思剑招的去势回路,但觉越是平平无奇的剑招,对方越难抗御。比如挺剑直刺,只要劲力强猛,威力远胜玉女剑法等变幻奇妙的剑招。如此,删减繁复剑招,留下最为适合玄铁剑的剑招,威力大增。他结合灵智所书写的剑道五境,明白如今只怕已经突破了剑招的桎梏,达到了剑势境。 第三个月,他一剑刺出,力道刚猛凌厉,便是神雕也不敢直掠其锋,当真无坚不摧。他凝神观看灵智留在石壁上的“大自在剑法”,揣摩各种招式。一日,他盘膝停留在那面刻有“大自在剑法”的石壁前,突然之间,平时气息不易走到的各处关脉『穴』道竟畅通无阻,一时间内功大进。不等他开心,陡然眼前一亮,前面那面石壁上的图像好似活了一般,依稀可见一个明黄『色』身影不断收剑出剑,一招一式妙至颠毫,浑身散发着一股激昂向上,超脱一切,欲求大自在的气势。 片刻之间,那道身影将整套剑法完整的耍了一遍之后,石壁又归于平静。杨过心中大为激动,他知道自己见到了祖师灵智留在石壁上的剑意,所得好处无亚于神功灌顶。他趁着记忆清晰,忙提起玄铁重剑演练适才所学的剑法,一招一式散发着独特莫名的韵味。这一练便是一个下午,短短一个下午时间,竟然剑法大进。 接下来十余日当中,他每日勤练不赘,每日更是抽出半个时辰呆在那面石壁面前悟剑。只是令他无奈的是,灵智的剑意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原来,按照正常来讲,若非是先天以上的高手是万万察觉不到灵智停留在石壁上的剑意的。盖因剑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涉及到了“神”。只不过杨过当日武功大进,连带着心神也增长了一大截,这才机缘巧合之下,触动了灵智留在石壁上的剑意,完整的将剑法瞧了一遍。这还是灵智留下剑意的时间不长的缘故,至于孤独求败的剑法,如非灵智这等精神力庞大到脱变成“神识”之人,便是普通的先天高手也是万万接触不到的。 他知道能瞧一次已经是机缘难得了,遂不再纠结,每日白天拿着玄铁重剑在溪水中练剑,晚上则勤修九阳神功。又过得月余,神雕一身惊人的巨力已经不足以与杨过相抗,发剑击刺,呼呼风响,不禁大感欣慰。武功到此地步,便似登泰山而小天下,回想昔日所学,颇有渺不足道之感。转念又想,若无先前根柢以及祖师灵智的指点栽培,今日纵有奇遇,也决不能达此境地。 第四十一章 藏边五丑 杨过这一呆,足足半年有余。一身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他索『性』光着上半身,只留下一条长裤,又编制了一根藤条将玄铁剑背在身后,一头长发肆意张扬,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野『性』的张狂。他本是生『性』跳脱之人,能耐下『性』子苦修半年以是颇为难得,转念又想:“我虽悟到了剑术的至理,但枯守荒山,又有何用?正要出去闯『荡』一番。”想到此处,雄心登起,自言自语:“我也当学一学独孤前辈与灵智祖师,要以此剑术打得天下群雄俯首束手,这才甘心。”想到此处,去意更甚,他对着独孤求败的坟墓拜了三拜,又打了两只野兔,烤熟之后同神雕一起饱餐一顿,最后才对着它道:“雕兄,得蒙指点,小弟感激不尽。今日也是到了出谷之时,你我来日再见。” 神雕悲鸣一声,满是不舍之意,跟在他身后一直将他送到谷外,才回转进山谷当中。 杨过进了襄阳城,花钱重新置办了一身衣物,又找能工巧匠打造了一条结实的剑带,用来背着玄铁剑。原来这柄剑极是沉重,如系在腰间,腰带立即崩断。他耗费上百两银子,买来许多坚韧之极的物事,最后编制成这根剑带,才承受住玄铁剑的重量。 他漫无目的的在江湖上闯『荡』,遇见不平之事,便顺手为之,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游览沿途风景。 一日,他来到华山脚下华阴县城。此时赫赫有名的华山派还未开宗立派,各地来华山游玩的行人络绎不绝,小小的华阴县城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逛了一逛,以至响午,腹中饥饿,便随意找了一处客栈吃酒。 走进客栈大厅,放眼瞧去,满是带着兵刃的江湖好手。他推开房门,原本吵杂的大堂登时一静,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向他瞧来,见他身负巨剑,厅中众人瞧了一会儿便各自收回目光,又重新交谈起来。 他心中诧异,却不动声『色』,挑了一处角落,叫了一壶酒,半斤牛肉,忽听得有人道:“这五个贼子好狠的手段,川西‘冲天炮’韦良韦大侠也折在他们手里了。” 另一个人接口道:“谁说不是呢?便是鹤笔门门主‘妙笔先生’的独女戚芳戚女侠也被那几个贼子辱了清白。”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感叹戚芳的悲惨遭遇还是在感叹那几个贼子的狠毒手段。 杨过心中好奇,高声道:“小二,给这两位英雄上两壶好酒,算我账上。”店小二高声应了一声,这时,杨过凑过去笑嘻嘻的道:“两位老兄,适才小弟听你们讲起什么贼子,是什么情况?” 那两人见状,楞了一楞,只当杨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瞧在那两壶好酒的份上,先前那个高高瘦瘦的人便缓缓解释道:“那几个贼子历来在藏边地界活动,有个名号叫做‘藏边五杰’。” 另外那个满脸蜡黄的汉子当即出言反驳:“什么‘藏边五杰’,我瞧是‘藏边五丑’,想那戚家小姐何等人物,居然被这几个贼子害了。” 杨过只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当下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酒壶,替二人满满的斟上一杯,静待下文。 那个高高瘦瘦的汉子接着道:“那藏边五丑,大概在一个月前出现在华山地界,也不知道为何,甫一出生便杀了华拳门上下二十一口,三日之后又跟华拳门掌门钟朝元的结义兄弟,川西‘冲天炮’韦良韦大侠在华阴县南郊一场大战。韦大侠身陨当场,接着后面短短几天便传出戚家小姐遇害身亡的消息。戚小姐的师兄,鹤笔门‘妙笔先生’的徒儿冯逸冯少侠也伤在那几个贼子手中。” 那个满脸蜡黄的汉子重重的在桌上一拍,怒道:“这几个贼子简直欺我中原无人,别撞在某家手中,否则定要他尝尝这‘子午透骨钉’的厉害。” 杨过心中非议:“你至于如此激动么?他们又没杀你全家。再说,这什么‘子午透骨钉’想来不是什么好玩意,你一个使暗器的,亏你还说得如此大气凛然。”他心中虽然如此想,面上却笑得越发的灿烂,当下又劝慰了两句。杨过自幼在市井中厮混,练就出一张利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下子便同两人打得火热。 二人一顿酒下来,越发的看杨过顺眼。那高高瘦瘦的汉子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杨过笑道:“小弟姓杨名过,倒是没什么声名。两位老兄高姓大名?” 那高高瘦瘦的汉子笑道:“在下大圣猴拳门雷震,有个诨名叫做‘铁臂猴’。这位老兄乃是‘赤面鬼’任彬。” 杨过心中好笑,这“铁臂猴”雷震高高瘦瘦,瞧起来正像一只大马猴,一双手臂却又粗又壮,想来手上功夫不差。另外一个,面『色』蜡黄,难怪叫做“赤面鬼”。他举起酒杯肃声道:“久仰久仰。” 二人也忙端起酒杯还礼:“好说好说。” 这时,大门又开了,从外走进一名五十上下的老者,颔下三缕长须飘飘,一身儒装,风度翩翩,只是眼神当中暗含悲戚。身后跟着七八个弟子,年纪从二十余岁到三四十岁不等,俱都是一脸肃然。 他一进门,厅中但凡有点儿名气的人忙站起来抱拳行礼,齐声叫道:“妙笔先生,您老人家来啦。” 便是雷震与任彬二人也忙出声打招呼,那老者扫视一拳,拱手回礼,又在杨过的巨剑上停留片刻,对着雷震与任彬二人点点头,涩声道:“诸位英雄好汉,想必大家也知道了,小女已经遭了那几个贼子的毒手,如此大仇不得不报。今日老夫有言再次,哪位英雄提供线索,告之那几个贼子的下落,老夫当即奉上黄金百两。若有人将那几个贼子的人头带到老夫面前,我鹤笔门上下不胜感激,不但奉上黄金千两,日后但有所求,绝不推脱。” 他此话一出,大厅当中群雄激愤。正所谓财帛动人心,黄金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便是百两也是一笔巨大的财物,怪不得他们不激动。 任彬红着眼睛叫道:“戚老爷子你放心,在下便是拼了这条烂命不要也要同这几个贼子斗一斗,否则,他们还正当咱们中原无人。”其余的人也纷纷出言,或赌咒或发誓。 倒是那“铁臂猴”雷震,眼神闪烁了几下,没有出声。杨过心道:“这雷震明显比之其他人聪明一截,倒是个可结交的人物。”随即转念一想:“我如今剑法有成,莫如拿几个贼子练练手,顺便赚点银子花差花差。” 不容他细想,这时情况又有变化,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门外进入,一身白衫,右手提着一只金刚铸造的判官笔,胸前一片血渍将白衫染得一片通红,一见到鹤笔门门主‘妙笔先生’戚长威,忙跪下道:“师傅,已经找到那几个贼子的踪迹了。” 戚长威忙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喝道:“在哪里?逸儿,快带我去。”他情急之下,手上力道不自主的加大几分,捏得那人吃痛不已。那人也当真了得,原本便身受重伤,此时剧痛之下,却还能兀自忍耐,只是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强撑着道:“在县外西郊一处破庙当中。” 戚长威听完,喝道:“走。”一个闪身,出了门外,往那处破庙奔去。他带来的那七八名弟子也是齐齐展开轻功跟上,厅中二三十个好汉忙提着兵刃跟在身后。杨过与雷震、任彬二人当下混在众人中间,直扑县外西郊。 等到杨过一群人到了那处破庙,却见到戚长威手执一对判官笔与五名手抄厚背大刀的汉字战作一团。他这一对判官笔,一根三尺来长,另外一根稍小,只有尺许来长,俱是通体黝黑。杨过凝神瞧去,只见他左手执那根稍小的判官笔,尽走些险奇灵巧功夫,而右手所握的那根大的判官笔,势大力沉,凶猛凌厉,竟好试一柄短枪一般,『逼』得五人一阵手忙脚『乱』。杨过总算明白了他那“妙笔先生”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了。 再瞧那五丑,他适才见了五人刚才闪避的身法,已约略瞧出他们的武功深浅。五丑均使厚背大刀,武功是一师所传,功夫有高低之别,家数却是一般,竟然全部使的是灵智独创的“血战刀法”,只是似乎给人改得七零八落,虽然招式更为灵巧,却少了那股子刚猛凌厉,不胜不还的气势。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单打独斗,自己必可取胜,即便五人齐上,料想也不是自己对手。只是他心中疑『惑』,这路“血战刀法”除开密宗弟子,万万不会传给外人,这五人既来自藏边,料想与密宗有点渊源,倒不好直接下手。 数招一过,五丑逐渐熟悉了戚长威的手法,兼之他们五人刀招巧妙,又力大无比,内功同出一源,配合默契无比,竟然将戚长威压在下风。 这时,戚长威的一名徒弟见到情势越来越不利,喝道:“诸位师弟,这五人作恶多端,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并肩子上吧。”说完,手一挺,也是一根精刚铸造的判官笔往其中一人刺去。剩下几人见状,齐齐提着手中判官笔上前围攻。 大丑一刀将戚长威的巨笔架住,怒道:“你们好不要脸。” 戚长威左手使劲,那柄稍小的判官笔滴溜溜打个圆转,划向大丑腰间,同时喝道:“还我芳儿命来。” 大丑鼓『荡』内力,一柄长刀架住他的判官笔。其余四丑对上戚长威数名弟子,一时之间,单见刀光闪动,笔影横飞,好不热闹。 鹤笔门上下历来擅使判官笔与鹤形拳。这鹤形拳暂且不提,但说判官笔,乃是一种取『穴』打位的奇门兵器。对于判官点『穴』笔,武学有云:“一寸小,一寸巧;一寸长,一寸强!”普通的判官笔二尺八寸,而戚长威手中一大一小两支,乃是鹤笔门前辈传下的,配合一路‘钧天笔法’使用,威力莫测。这路笔法只十五手,而各势不同,非若刀枪剑斧等法之有重复,意古人随势换法,并未加以组织耳。 戚长威浸『淫』这路笔法二十余年,早已深得笔中三味,一对判官笔,一大一小,灵巧与厚重并存,实在不是大丑独自一人可以抵挡的。 戚长威一招“鹤笔生花”,左手接连晃动,点向大丑胸前数处要『穴』,同时右手夹杂着凌厉的劲风朝他左腿捅去。大丑忙一个闪身避开,回了一招“倒劈长河”,反撩戚长威双臂。戚长威冷哼一声,抬起右手架住他手中长刀,左手然按抡舞,不停的点向大丑各处『穴』道。手法之妙,认『穴』之准,令杨过大为惊诧。 杨过凝神观看,但见他左右手互为呼应,变招之间亦并不觉其散漫无序,而每手换势,尤见其神化敏捷之妙。他习得重剑之法,自然知道“惟器重无锋,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未始非微疵也”的道理。此时他瞧戚长威右手巨笔每一下均含势而发,力竭而收,与自己的重剑之法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下瞧得更为仔细了。 又拆了十七八招,大丑渐渐抵挡不住戚长威的招式,他心中焦急,想要其余几人出手相帮,却见几个师弟被戚长威的徒弟缠住,分身无暇,一刀『荡』开戚长威,冲其余四丑道:“这老头厉害,咱们走。” 说罢,且战且退,直接往华山之上奔去。 戚长威大为不甘,忙对着观战的众人道:“诸位英雄,还望出手相助,一起留下这几个贼子,事后戚某必有重谢。” 这时,那些观战之人纷纷抽出兵刃,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登时一拥而上。不过有些人武功低微,此时五丑情急之下,出手之间毫不容情,只听得数声惨叫声响起,五人已经向上蹿了五六丈,眼见就要窜入那密林当中。 一人大呼:“诸位,暗青子招呼。”手一样,甩出十余枚钢镖。 其他人见状,心想果然是个好主意,直接掏出暗青子招呼。杨过眼尖,见到任彬手一甩,一枚寸许长的钢钉脱手而出,直奔三丑而去。三丑提刀一挡,却见那枚钢钉哧的一声,再次『射』出一枚略小一点的钢钉,直接穿透他的手臂。 三丑闷哼一声,愤恨的盯了任彬一眼,不敢停留,一转头窜入密林当中,几个起落,不见踪影。任彬瞧见这一幕,大叫可惜。杨过瞳孔一缩,心道:“好阴险的暗器,这便是那什么‘子午透骨钉’么?”一时之间,他对于“赤面鬼”任彬的提防之心大起。 第四十二章 插手解围 戚长威恨极了五丑,领着数名弟子提着判官笔直接窜入密林当中追去。剩下的人中间,有些人自认武功低微,又见到地上几具尸体,留在原地,挣扎不已。 雷震对着任彬道:“老鬼,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任彬回道:“那还用说。”二人说完,齐齐将目光对准杨过。 杨过笑道:“小弟也跟着见识一番好了。” 雷震伸出大拇指赞道:“好,小兄弟胆气不差,放心,一会儿跟在咱们身边,定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说完,一个翻身蹿到一个树上,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树顶,好似一只大马猴一般,就这么直接在密林当中蹿行。 任彬哈哈大笑,身子一点,展开轻功,跟了上去。至于杨过,也是一个闪身,当即施展轻功不缓不急的吊在后面。 数声惨叫声起,戚长威的几名弟子被五丑借助弟子干掉,临死之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起飞鸟无数。 戚长威双眼赤红,一对判官笔如狂风骤雨般朝二丑攻去,二丑猝不及防,被他一笔扎在大腿之上,若非大丑相救,只怕早已丧命在戚长威笔下。 大丑喝道:“老二老三,你们先走。”说完,连同四丑五丑死死挡住戚长威等人的攻势,他们三人恼怒异常,出手犹似拚命。 大丑一刀将戚长威『逼』退,怒道:“老鬼,咱们同你有什么仇?你这般穷追不舍?” 戚长威怒极反笑,悲愤的道:“什么仇?杀女之仇,不共戴天。芳儿,我可怜的芳儿。”他凄厉的叫了两声,一个闪身,又『揉』身扑上。 大丑甚是愤怒,他这段时间来从来没杀过一个女子,却给眼前这人栽上这么一顶罪名,当下怒道:“老东西,你老糊涂了罢,咱们可没杀你的女儿。” 戚长威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身子一顿,随即再次扑上。在他想来,女儿是不是被他们杀的,已经无所谓了。数名弟子死在他们手中,梁子既然已经结下,自己倘若不将他们毙于笔下,传扬出去,还如何在江湖当中立足? 等到杨过赶到之时,戚长威身边只剩下三名弟子,自己身上也多出几道长长的口子。至于五丑,也没讨到好去,除却大丑功力最深,其余四人均或多或少有伤在身。 戚长威瞧见杨过三人,忙道:“还望三位仗义相助,日后老夫必有重谢。” 任彬道:“好说好说,戚老爷子,你且在旁边歇息一下,这几人交给我了。”说完,手一甩,打出数枚‘子午透骨钉’。 三丑刚刚吃过大亏,忙叫道:“小心,不可硬接。”饶是他出言提醒,大丑也被其中一枚打中肩头,鲜血潺潺冒出。 至此,五人尽皆负伤,均对着任彬等人怒目而视。任彬喝道:“你们作恶多端,死在我手上,也不算辱没了你们。” 五丑大怒,四柄单刀呼呼呼呼的对着他劈出,二丑腿上有伤,却也一跷一拐加入战团。这‘赤面鬼’任彬暗器高明,手上功夫却不如何,又如何敌得过五丑联手,一个闪避不及,被四丑划中,胸口多了一刀长长的口子,吃痛之下,更是无法闪避,眼见就要丧命在几人刀下。 这时,一截枯枝从林中飞掠而出,撞在钢刀之上,几人被枯枝上附带的力道震得虎口发热,大刀险些脱手。 几人顺着枯枝飞来的方向瞧去,见到一个老乞丐,抓着一根绿竹杖,头发花白,面上却红润非常,边走边骂道:“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的都不成,你们几个,要打滚远一点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戚长威瞧见来人,忙上前行礼道:“洪老前辈,你老人家如何在此?” 洪七公打量了戚长威两眼道:“是你啊,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戚长威当下将五丑如何作恶多端,如何『奸』杀自己的女儿,又如何大战伤了自己无数弟子以及许多武林中人讲给他听。 洪七公大怒,对着五丑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竟然在中原胡作非为。” 大丑怒道:“臭要饭的,要打便打,咱们皱一皱头便不算好汉。” 洪七公气得胡子直抖:“好,接我一招,饶你们不死。”说完,神威凛凛的站立在地,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大丑不及逃避,明知这一招不能硬接,却也只得双掌一并,奋力抵挡,他手一伸出,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被带得往后滑行。二丑见状,手往他肩上一搭,洪七公掌力加强,二丑全身后仰,也是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摔倒。四丑站在其后,伸臂相扶。洪七公的掌力跟着传将过来,接着四丑传三丑,三丑又传到最后的五丑身上。 洪七公轻咦了一声,收回几分手上力道,对着几人道:“你们的内功有点鬼门道。”他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刚刚这一掌,哪怕只使出一分力道,也不是几人可以抵挡的。若非瞧见五人内功古怪,可以相互叠加,手上收回了泰半力道,只怕这一下,就要把五人活生生的震死。饶是如此,五人也各自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瘫坐在地上。 大丑受伤最重,登时晕了过去。二丑怒道:“臭叫花子,有本事你就杀了咱们,自有人会替咱们报仇。” 洪七公漫不经心的道:“是么?你说给老叫花子听听,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霸道。” 三丑怨毒的瞧了在场的几人一眼,傲然指着洪七公道:“咱们宗主武功天下无敌,你、你、你还有你们,就等着咱们密宗的报复吧。” 他口中“密宗”二字一出,洪七公眉头一皱,杨过神『色』大变,忙一个闪身蹿到几人面前,对着洪七公道:“这位老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雷震与任彬愕然,不知道杨过为何要如此。 洪七公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子,你要保下他们?” 杨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子杨过,正是大林寺门下弟子。”其实他刚刚见到洪七公出手,虽然认不出来他是谁,却知道他武功非同小可,与其做对当真不智。只是这几人既然出自密宗,倘若被人在他面前杀死,日后灵智得知,只怕要怪罪于他。 原本闭目等死的五丑,见到杨过自承身份,心中感激。三丑对着杨过道:“这位?这位师弟,好意心领了,你退下吧,你不是这臭叫花子的对手。” 杨过转过头来问道:“有一个戚芳的女子,你们认识么?他是对面那位老爷子的女儿,给人侮了清白的身子,然后灭口。” 三丑摇摇头道:“不认识。万恶『淫』为首,咱们密宗的教义对犯了这条戒律的弟子,向来是废除武功逐出密宗,咱们又怎么会做这事。” 杨过盯着三丑的眼睛,见到他双眼一片澄明,点点头道:“好,既如此,小弟今天非要管了。” 他二人一问一答,在场众人眉头大皱。雷震轻轻的拉着任彬退到一边,示意两不相帮。杨过对着戚长威道:“戚老爷子,你也听见,令小姐的死与这几位无关。” 戚长威怒道:“你说无关便无关啊?老夫弟子死在他们手下的足足有六个,这等大仇,岂能不报?” 杨过沉『吟』片刻,对着戚长威道:“他们的梁子由在下接下,倘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请前辈大量,绕过他们如何?”他原本便是傲气非常之人,此时居然为了五丑,将姿态放得极低。 戚长威大怒:“好小子,老夫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口气居然这般大。”他一句话说完,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步跨出三四丈,刚好蹿至杨过身边,右手判官笔似一柄短枪一般狠狠的刺去,招式之凌厉,杀气之凝重,不容小觑。 周围的见到戚长威一把年纪了,竟然抢先出手,不由得心中暗暗鄙夷。但是见他『露』出一手高明轻功,均在心中暗赞:“这老儿轻功厉害,只怕这少年要吃亏了。”等到他出手,以判官笔使枪招,以猛攻见长,这下瞧向杨过的眼神略微有些同情。 杨过见巨笔刺来,微微侧身,避开锋芒,手一招,取下背后的玄铁重剑,架住戚长威的另外一只判官笔。这玄铁重剑又宽又厚,好似一张门板一般,戚长威左手刺出,笔剑相交,带起一连串火星,而他整个左手手腕竟然震得微微发麻。 杨过提起重剑,随意一刺,玄铁重剑携着千钧巨力往前刺去,带起嗡嗡声响。戚长威原本不甚在意,料想一个年轻人即便有几分本事,也万万不是自己对手。以为身背一柄掏空的铁剑,特立独行便可在江湖中扬名,当中太过天真。岂料杨过一剑刺出,力道刚猛凌厉,只来得及用右手巨笔挡了一下,紧跟着当的一声,整个身子被一股巨力带飞。等到戚长威从地上爬起来,整条右臂已经毫无知觉。 洪七公大为诧异,眼前这个年轻人随意一刺,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至于戚长威,这时才知道人家那一柄重剑哪里是什么掏空的铁剑,一时间颇为戒惧的盯着杨过。原来杨过在瀑布当中练剑,随意一剑威力与原来不可同日而语,他一招将戚长威震退,其实自己也颇为惊讶,万料不到自己功力增长到如此地步。 洪七公笑嘻嘻的道:“小娃娃,你陪老叫花子过两招,让我瞧瞧你的剑法。” 杨过新知对方武功非同小可,但是他练成了独孤求败的重剑之法,正需找个人来验证一下,当即深吸一口气道:“前辈,小心了。”说完,挺剑直往洪七公当胸刺去。 洪七公双眼眯成一道细风,等到重剑临身,才伸出右手在剑身上一拍。只见重剑微微偏移几分,竟毫不停留的往洪七公刺来。洪七公大为惊诧,忙闪身避开,他刚刚这一掌虽说是随手拍出,但是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谁知对方重剑竟然只微微偏移几分,来势毫不停留。原来杨过在瀑布中练剑,早已习惯了各种力道,对于种种卸力之法也明悟己身。洪七公掌上力道虽大,却到底不及山洪爆发的巨力。 洪七公一退,杨过趁势横削,重剑携着惊人的威势往洪七公削去,劲风激『荡』,吹得洪七公一头发白的头发在空中飞扬。 洪七公提起三成力道,呼的一掌反手拍出,正是一招“神龙摆尾”。他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三成内力催动的“降龙十八掌”尽管不是天下无敌,但能够抵挡的也只有寥寥数人。他一掌拍出,刚猛的力道将杨过重剑震向一边,跟着顺着重剑传将过去,将杨过震退数步。 洪七公大为惊诧,想他一身功力何等雄厚,这一掌居然只讲对方『逼』退数步,自己手掌拍在那柄黝黑的巨剑上面,也被震得手掌发麻。至于杨过,则更加诧异,他原本武功不弱,如今在剑冢苦修半年之后,一身武功突飞猛进,便是适才戚长威这等成名数十载的一流高手,也可随手震退,但是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居然可以以掌力将自己震退。而且他所用的掌法依稀是郭伯伯所用的“降龙十八掌”。 杨过心念一动,问道:“可是七公您老人家当面?” 洪七公道:“不错不错,正是老叫花子我,你是大林寺何人门下?” 杨过答道:“晚辈拜在恩师觉远大师门下,但是一身武功却是祖师灵智上人亲自传授的。” 洪七公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来,不要留手,让我瞧瞧你的剑法。” 杨过知道他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但是他这剑法乃是传自独孤求败以及灵智,二人都是举世无敌之人,杨过『性』格狂傲,自不肯轻易折了他们的名头,当下大喝一声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七公,您老人家小心了。” 说完,挺剑上前,当下将在瀑布洪流中练成的重剑之法施展开来,横削挡截,招式平平无奇,却夹杂着刚猛冷厉的力道。 洪七公大声叫好,不断加大掌上劲力,剑风激『荡』,掌法四溢,二人战圈不断扩大,『逼』得戚长威、雷震等人不断后退。 洪七公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庞大的真气直接在空中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虚影,携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朝杨过威压而去。 戚长威等人瞳孔齐齐一缩,失声道:“真气外放,掌力凝形?” 杨过受掌力激『荡』,仿佛又回到瀑布中练剑之时,大喝一声:“来得好。”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双手持剑,不断翻滚,用的正是“大自在剑法”当中的“『荡』剑势”。这一招,在杨过手中使来,威力骇人无比,只见一团凌厉的气旋在剑尖处形成,不断旋转,直接破开洪七公强大的掌力,将那条神龙虚影卷得四分五裂,同时朝洪七公刺去。只是杨过手中的玄铁重剑沉重无比,只转了几圈,却消耗了他不少气力,不等重剑刺到洪七公身前三尺,便力道衰竭。杨过趁势将剑尖落在地上,双腿连环踢出。 第四十三章 拜见宗主 洪七公伸出双手将杨过提出的双腿挡住,口中赞道:“好小子,靖儿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厉害,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杨过不答,一个翻身落下,提起长剑一招“力劈华山”对着洪七公当头砸下。这一招“力劈华山”,招式名虽然气势不凡,其实只不过是以长剑迅速的斩下,是任何学剑之人都会的一招粗浅招式。然杨过一身在洪流中练出的神力,加上玄铁重剑自身的力道,二者叠加,其威力之大,旁观者无不骇人变『色』。 洪七公面『色』微变,双手一声,一左一右架住剑身,整个身子被这股力道砸得深陷进土里尺许,地面更是裂出几道长长的裂缝,这才将这股大力卸去。 洪七公心中微怒,想他乃是五绝之一,堂堂先天境界的大高手,却被灵智一个徒孙弄的如此狼狈,日后传扬出去,哪里还有面目见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大和尚以及剩下的几个老家伙。 他手一松,身子一晃,转到杨过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往下按去。岂料杨过学会古墓派武功,他借着洪七公的力道顺势跪倒。洪七公哈哈大笑,以为他要下跪认输。岂料杨过跪下拜倒的这一招“前恭后踞”,大大的有名。原着当中孙婆婆仗之于全真道人张志光出其不意之际掷出瓷瓶,差一点便打瞎了他眼睛。此刻杨过“前恭后踞”之后,接着是一招“推窗望月”,突然双手横扫,朝洪七公当胸扫出,借着抽出重剑使一招“分花拂柳”,携带着惊人的气势往洪七公头顶去,令他的笑容嘎然而止。 洪七公一边抵挡杨过的剑招,一边叫道:“邪门,当真邪门,也不知道你这剑法是如何练的。小子,你小心了,接下来老叫花子要认真了。”说完,出抓如风,只抓杨过手腕。 他瞧得分明,既然这重剑势沉力大,那么硬抗便属不智,只需扣住这小子手腕,令其一手剑法威力发挥不出来,自然不攻自破,否则打上几十上百招,即便胜了也不光彩,反而助长了这小子与灵智那个大和尚的威名。 杨过也不慌『乱』,若说大林寺的武功乃是拙朴到了极致,那么古墓派的武功便是灵巧到了极致。他当年学那路“天罗地网势”时,日日扑击麻雀,借此来增加手上速度,锻炼手腕眼力,又如何会给别人轻易抓住手腕? 洪七公连抓数次,均让杨过急速的闪避,当下深吸一口气,提起五成力道,对着杨过一招“六龙回旋”拍了过去。这一招掌法运劲本就十分巧妙,如今经过洪七公不断完善之后,劲力运转间更见神妙。 杨过只觉数股力道不断相互纠缠积压,想要强行破开却滑溜无比,仿佛当日第一次在水中练剑之时,行动之间颇为困难,胸口更是沉闷无比。杨过提起将重剑猛的『插』入地下,右手紧紧的抓着剑柄,这才不至于被那股庞大怪异的力道『逼』退。这时,洪七公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他跟前,右手往他天灵盖拍来。 杨过此时避无所避,双眼一闭,任由洪七公施为。岂知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对方手掌落下,他睁开眼睛一瞧,却见洪七公灌了一口酒,笑嘻嘻的盯着他道:“小娃娃武功不差,难得难得。” 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老叫花子,你还要不要脸?居然欺负起老衲的徒孙来了?”这声音从山顶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足见来人轻功神妙。 说这话的,正是灵智。原来他在大林寺上呆了半年,却始终不见杨过的踪影,吩咐门下弟子打听,江湖上也没他的消息,心中担忧,便抽空去剑冢查探。他见那柄玄铁重剑不在,心中大定,放下担忧,同神雕饱餐一顿之后,便出谷一路打听杨过的踪迹,往华山而来。 他寻思洪七公只怕如原着一般,在深夜雪地里遇到杨过,便提前上了华山。他一连搜寻了好几日,始终找不到洪七公的身影,恍然大悟,自嘲道:“如今早已与原先轨迹不同,我却尚陷在原着当中而不自拔,当真好笑。” 他原本已经打算回转大林寺了,今日在山顶听到喊杀声,发现了洪七公等人的踪迹,又见到杨过为了替五丑出头,仗剑与洪七公相斗。他想瞧瞧杨过的进步,这才呆在山顶,居高临下,将此间情形瞧个通透。 其实灵智对于杨过的进步也大为惊诧,他虽然知道杨过此行必定武功大进,却也没料到能够进步到这等地步。但以力道而论,不再五层‘龙象般若功’修炼出来的神力之下。要知道,杨过可没练这门护教神功,也就是说他短短半年之间,凭空增长了数百斤力道。而且,灵智瞧得分明,刚刚洪七公虽说留了手,但是毕竟是先天高手,掌力之磅礴,可以说得上天下少有。然而杨过一柄重剑,竟然只稍落下风,甚至还让洪七公吃了点小亏,年轻一辈中间,当以杨过第一。 想到此处,灵智笑得更加欢畅了。见到二人停手,这才忍不住出言损了洪七公两句。洪七公嘴角抽搐两下,望着从树顶缓缓飘落的灵智,不发一言。 杨过大喜,忙跪倒在地:“祖师,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这时,藏边五丑当中的大丑早已醒来,五人见到灵智的装扮,挣扎的上前两步,齐齐道:“拜见宗主。” 灵智瞧见几人的惨状,眉头微皱,当下费了一番手脚帮他们调理了一下,这才问道:“你们几个是何人门下弟子?” 大丑一边喘气,一边回道:“我们……是……是达尔巴师父……的……的门下。” 灵智点点头道:“嗯,那你们的祖师想来是金轮那个小子啦。” 五人齐齐点头道:“宗主明鉴,祖师正是金轮法王。” 雷震与任彬等人见过五丑发威,知他们均是桀骜不逊的强人,如今却瞧见他们在灵智面前如此乖巧,不由得啧啧称奇。 洪七公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是怎么管教弟子的?这几个家伙来中原杀人放火,你就不管一管?” 灵智不置可否,盯着五人问道:“你们说,是谁将你们打伤的?” 五人仗着又灵智撑腰,齐齐将手往洪七公一指,道:“是这个老叫花子。” 灵智转头瞧着洪七公道:“老家伙,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改这幅臭脾气,当年不分青红皂白朝老衲动手,如今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老衲的徒孙辈动手。” 洪七公被他一说,脸上颇为尴尬,心中烦闷,转头对着戚长威喝道:“你过来,将我为什么动手告诉这个大和尚。” 戚长威当下又将先前那套说词讲给灵智听,说完,气愤的道:“上人你武功天下第一是不错,但是姓戚的却不是怕死之人,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只要戚某不死,定要将此事传扬天下。” 灵智虎目一扫,冷冷的道:“你是在威胁老衲么?” 戚长威被灵智气势一压,好似被一头洪荒猛兽盯着一般,心中一突,强撑道:“是非自有公道。” 灵智眉头一皱,对着他道:“你是亲眼瞧见么?” 戚长威道:“此事老夫弟子亲眼所见,便是他自己也给这五个贼子打伤,还需要说什么?” 杨过上前一动,道:“祖师,只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适才我已经问过了几位师兄,他们说从未见过戚家小姐,徒孙看来倒不似说谎。” 灵智沉『吟』片刻,对着几人道:“今日老衲与老叫花子再此,你去将那人唤来对质,倘若他们真的坐下这等恶事,老衲自会清理门户。但若是有人栽赃陷害,需怪不得老衲找他要一个说法了。” 戚长威对着身后一名弟子道:“逸儿呢?在哪里?” 身后那么弟子答道:“师兄受伤了,如今只怕还在客栈中养伤。” 戚成威喝道:“去,把他给我叫来,既然人家要对质,咱们就对质。想来这么多人在此,他也不会食言。” 那弟子一愣,点点头,直扑山下而去。 灵智见状,对着杨过道:“过儿,你也跟着去。”说完后,这才对着洪七公笑道:“老叫花子,你怎么到了这华山之上?” 洪七公答道:“老叫花子我逍遥自在,哪里不能去?” 原来他将丐帮帮主的位子传了给黄蓉后,独个儿东飘西游,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广东地气和暖,珍奇食谱最多。他到了岭南之后,得其所哉,十余年不再北返中原。那百粤之地毒蛇作羹,老猫炖盅,斑鱼似鼠,巨虾称龙,肥蚝炆老姜,龙虱蒸禾虫,翅生西沙,螺号东风,烤小猪而皮脆,煨果狸则肉红,洪七公如登仙界,其乐无穷。 他偶尔见到不平之事,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以他此时本领,自无人得知他来踪去迹。有时偷听丐帮弟子谈话,得知丐帮在黄蓉、鲁有脚主持下太平无事,内消污衣、净衣两派之争,外除蒙古之『逼』,他老人家无牵无挂,每日里只是张口大嚼、开喉狂吞便了。 他思及当年灵智跟他说的,华山地界蜈蚣最是肥嫩不过,买了两只大公鸡,学着灵智当日的法子将之埋在背阴之处,只等一会儿爬满了蜈蚣之后再大块朵颐。当然,这番话他是万万不会同灵智说的。本来他猫在一处睡觉,也是听到打斗声才下来察看。 原本五丑不报出家门,只怕就要给嫉恶如仇的洪七公一掌震死了。他此时瞧见双方各执一词,心中倒对几人升起一股歉意,也暗自为自己的莽撞恼怒,所以静静的呆在一边,瞧着事态的发展。 灵智可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见洪七公似乎兴致不高,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杨过回来。 不多时,杨过以及戚长威的另外一名弟子,带着冯逸到来。 戚长威喝道:“逸儿,你将当日所见的情形一一道来,讲给这位大师听。” 冯逸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当下指着五丑道:“这几人,看上师妹的美貌,便出言调戏。弟子与师妹自然誓死不从,谁知他们仗着武功高强,将弟子打伤,更将师妹?”他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一下,挤出两滴眼泪。 三丑大怒,破口大骂:“放屁,你这小白脸胡说八道,咱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你师妹了。” 四丑也骂道:“他娘的,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一时之间,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灵智微微皱眉,喝道:“够了,没做就是没做,不需要骂人。”五丑闻言,这才停止叫骂。 灵智又盯着冯逸双眼,道:“你说你亲眼所见,那你跟老衲说说,他们五人谁先谁后?” 冯逸面上更为不自然了,当下伸手指着二丑道:“他先。”灵智道:“当真?” 戚长威喝道:“到底是谁?”冯逸被他一喝,当即肯定的叫道:“是他,是他。”只是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二丑怒目而视的目光。不说灵智,便是一旁的洪七公也看出古怪来了。 灵智死死的盯着他大喝道:“我瞧是你做下这等恶事吧?”冯逸听得耳边霹雳声响起,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胡说。” 这时,灵智眼中诡异的蓝芒一闪即逝,柔声道:“你师妹的味道不错吧?”他说话的同时,竟然使出了《九阴真经》当中所载的“摄魂大法”。 只见冯逸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不错,这贱人身材姣好,就是脾气差了点。若是肯从了我,我也不必杀她了,可惜可惜。” 戚长威大怒,上前一巴掌抽在他连声,骂道:“畜生。” 冯逸脸上吃痛,登时恢复清明,他茫然的环顾四周,瞧见杨过等人均戏虐的瞧着自己,又见师傅戚长威及两个师弟对自己怒目而视,回想起刚刚自己所说的话,骇然的望着灵智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戚长威再次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怒骂道:“老夫对你视如己出,教你一身武艺,更打算百年之后将鹤笔门掌门之位传给你,想不到竟然养了一条白眼狼,你好,好得很啊。” 冯逸爬在地上抱住戚长威的腿叫道:“师傅,是这个妖僧使了妖法,你要相信徒儿啊。” 戚长威一脚将之踢开,眼『露』厌恶之『色』,骂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骗我?” 冯逸在地上滚了两圈,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掩饰下去也没用,当下爬起来看了戚长威好一会儿,突然眼『露』疯狂之『色』,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老东西,不错,是我干的。” 第四十四章 小惩大诫 戚长威气得浑身颤抖,生出右手指着他道:“你?你?”一句话未说完,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仰天而倒。 身后两名弟子见状,忙上前扶着他道:“师傅,您老人家没事吧。” 良久,戚长威缓过气来,对着灵智道:“上人,在下识人不明,伤了贵宗弟子,还望恕罪。”说完,又挣扎着朝五丑行了一礼道:“五位,小老儿蠢笨如猪,冤枉了好人,在这里向你们赔罪啦。” 五丑虽然恨他不分青红宅白就动手伤人,却怜他情形凄惨,门下出了这等弟子,当下齐齐抱拳回礼道:“老爷子言重了。” 戚长威见状,又对着五人恭敬的拜了一拜,最后站起身来,毫无感情的对着冯逸道:“逸儿,你自裁吧。” 冯逸状若癫狂,哈哈笑道:“老家伙,你老糊涂了吧?竟然要我自裁。” 戚长威气得胡须抖动,却兀自忍耐,又问道:“老夫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冯逸道:“待我不薄?哈哈,待我不薄?二十年来,你从来不曾开口称赞过我,无论我多么努力,却总要招你一顿责骂。” 戚长威张张嘴,想要辩解,却终究没有出声。 冯逸自顾的说道:“十岁那年,因为廖师弟从假山上摔下来,我整整跪了一夜,继而昏『迷』了足足三天。十二岁那年,程师弟偷偷溜出去喝酒,我被你足足打了二十鞭子。十四岁那年,拂云山庄庄主柳长风来咱们鹤笔门做客,让他门下弟子与我切磋,只因我才胜了一场,你便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十五岁那年,师妹调皮,『迷』路了,我找了足足三天三夜才把她找回来,却还是被你一顿责骂,怪我看护不力?” 他越说越多,戚长威脸上愧『色』越来越足。灵智等人听得默然不语,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昔日之因,今日之果,看来,这冯逸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戚长威自己也要负上大半责任。 冯逸积攒了二十余年满腔怨气,今日总算有机会一一吐出,他桩桩件件逐一道出,最后说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戚长威叹了一口气道:“逸儿,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有这么多的委屈。”说完,他提高音量喝道:“哪怕老夫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能迁怒于芳儿。”他一句话说完,直接对着冯逸暴『射』而去。 师徒二人战作一团,二人招式相同,身法相似,只是一人老辣,一人稚嫩。 冯逸一边抵挡戚长威的招式,一边癫狂的道:“为什么不能?我一心一意待她,而她却要跟拂云山庄柳辰飞私奔。我原以为只要杀了柳辰飞那小子,师妹就会回心转意。” 听到这里,戚长威身子一顿,停下脚步,颤声问道:“什么?柳辰飞是你杀的?” 冯逸道:“不错,是我杀的,不杀他难道留着他跟我抢师妹么?可惜,这事终究还是被师妹发现了。她当晚狠狠的同我吵了一架,说道最后,竟然要杀我替那柳辰飞报仇。”他说道这里,眼『露』痛苦之『色』,顿了一顿,接着道:“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占了师妹的身子。却不想她『性』子暴烈非常,当晚就投河自尽。我怕你怪罪,只好谎称是被这几这个家伙杀了,然后弃尸荒野。” 听到这里,戚长威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复又翻身而上,师徒二人拆了十余招,冯逸被戚长威一笔扎在肩膀上,入骨三分。 戚长威对着冯逸道:“今日老夫要清理门户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冯逸惨笑一声道:“你动手罢,这样我也可以下去陪师妹了,总好过活着看你脸『色』。” 戚长威骤然施展轻功,蹿到冯逸一掌拍在他胸口上,只听见冯逸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气息一下子萎靡下来。冯逸好似回光返照一般,仿佛身前出现了戚芳的身影,伸出右手朝前方抓去,对喃喃的道:“芳?芳儿,师兄来了,咱们?咱们再也不要分开?”一句话没说完,右手无力的垂下,瞳孔逐渐涣散,就此气绝。 戚长威神情落寞,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对着灵智与洪七公一拱手,领着仅有的三名弟子下山而去,收拾其余身亡的弟子的尸首。雷震等人见状,也一个个下山而去,留下灵智、洪七公、杨过及受伤的五丑在山上。 灵智见到冯逸的尸首留在冷冰冰的地上,念了一遍往生咒,又挖了个坑将之埋掉,感叹道:“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愿你来世做个好人。”说完,又对着五丑厉喝道:“你们五个,即便没有做下这等丑事,但是杀人无数终究是事实。老衲也不管你们到底有理无理,罚你们十年不得踏入中原半步。倘若再让老衲听到你们逞强斗狠,决不轻饶,听到没有?” 五丑心知灵智已经大大的留情了,按照密宗的规矩,无故杀人者偿命,错手杀人者罚为苦行僧。他们如今数十条人命在身,只需十年不得踏足中原,已经是大大的占了便宜了。所以五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道:“弟子遵命。” 灵智沉着脸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滚吧。” 五丑不敢停留,挣扎着齐声,相互搀扶,蹒跚的走下山,紧跟着歇息两日,直接回了藏边,终其一生,再也没来过中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见诸事处理完毕,灵智与洪七公相互又调笑了几句,洪七公猛一拍额头,叫道:“糟糕,差点忘了。” 说完,也不管灵智与杨过二人,直接施展轻功上山。 灵智与杨过搞不懂洪七公在搞什么鬼,当下跟在他后面。不多时,来到一处大岩石边,抓起泥土往旁抛掷,不久土中『露』出一只死公鸡来。杨过大是奇怪,道:“咦,这里怎么有只大公鸡?”随即省悟:“啊,是你老人家埋着的。” 灵智『露』出一个微笑道:“好啊,过儿,咱们今日有口福啦。” 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鸡道:“当年你说过这华山地界的蜈蚣最是肥嫩不过,老叫花子我一直铭记在心,我昨天在这儿埋了一只公鸡,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来啦。” 杨过瞧得分明,鸡身上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蠕蠕而动。他自小流落江湖,本来不怕毒虫,但蓦地里见到这许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惧。 接下来,杨过瞧着二人将蜈蚣掐头去尾,一连煮了三锅水,去掉毒『性』,『露』出肥嫩嫩的白肉,涂上佐料,吃个不亦乐乎。 洪七公边吃边含糊不清的道:“小子,吃啊。” 杨过心想:“除死无大事。”又见到灵智吃得畅快,料想无事,捏着一条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将下去,但觉满嘴鲜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浓,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异味,再嚼了几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夹第二条来吃,连赞:“妙极,好吃。” 三人大快朵颐,洪七公缓缓道:“当年老叫花子我第一次这个大和尚见面,蒙他招待,请我吃了一顿蜈蚣之后,便一直记住了这个味道。”他三两口嚼完一条,又夹了一大条放入口中说道:“老叫花子生平轻易不服人,便是当年王重阳,老叫花子也只是佩服他武功高强而已。只不过你们家祖师是个例外,武功高就不必说了,在吃的方面也丝毫不输于老叫花子我,这吃蜈蚣的法子,便是他想出来的。” 杨过大为惊诧,望向灵智的眼神又佩服了几分。灵智微微一笑,内心的得意简直无法形容,他娘的,等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幕么? 三人吃完数百条蜈蚣,洪七公伸个懒腰,便卧倒而睡。灵智则对着杨过道:“过儿,祖师瞧你武功大有进步,你跟祖师详细讲讲这半年来的事情。” 杨过当下将自己如何按照指点找到剑冢,又如何瞧见独孤求败的坟墓以及他与灵智二人留下的石刻,又如何被神雕『逼』着练剑,又如何见到了灵智遗留在石壁当中的剑意,最后武功大进。 灵智听到他见到自己留在石壁上的剑意,咦了一声,道:“你将你新练会的重剑剑法使来给祖师瞧瞧。” 杨过当下提着玄铁重剑与灵智对招。至于灵智,则是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去掉枝叶,同杨过拆招。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一根树枝与一柄长剑区别并不大。 杨过手持重剑,击刺点撩,均是极为简单的招式,只是长剑刺出,刚猛凌厉,威力极大。而灵智瞧了数招,已经『摸』透了他的剑法,当下挥舞着树枝划出道道诡异玄妙的弧度,挡住杨过的重剑。洪七公原本睡着了,却给他二人的声音吵醒,当下也没了睡意,站在一旁凝神瞧着。 令洪七公诧异的是,杨过跟他对过数招,他那自山洪瀑布中练出来的剑法,便是洪七公一掌下去,他重剑也只是略偏而已。偏偏他手中的重剑与灵智那跟细小的树枝相接,往往不自主的被树枝上附带的力道滑向一边,不到一炷香时间,灵智的树枝便有七八次指在他的胸前。杨过则感受更为清晰,树枝上传递过来一股惊人的粘力,将他的重剑带向一旁,令原本没有破绽的剑法『露』出破绽,怪异之极。 杨过不解,诧异的问道:“祖师,为何会如此?明明独孤求败前辈说的‘刚猛凌厉,大巧不工’,为何到了您老人家的手里便行不通了?”他自然认出灵智根本没有使出剑意,所用招式也不是熟悉的‘大自在剑法’当中的招式。 洪七公沉『吟』片刻,道:“小子,若说老叫花子我的掌法是刚猛到了极致,你祖师刚刚这几手便是柔到了极致,以柔克刚,正是武学至理。” 灵智微微一笑道:“孤独前辈这话原也没错。若是没人领悟剑意,你这剑法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是你要知道这重剑之道,乃是他四十岁时的境界,自然不如老衲如今的境界。” 杨过点点头,静待下文。 灵智道:“你把重剑放下,拿树枝施展一遍剑法看看。” 杨过不解,但是还是依言折了一根树枝,舞起了剑法。不到几招,树枝便承受不住他手上的力道,生生的折断。杨过一连试了三四次,均是如此,见状,更加的不解了,瞪大眼睛望着灵智。 灵智想了一会儿道:“武学上有‘举重若轻’以及‘举轻若重’两种境界。你在瀑布中练剑,一柄玄铁重剑挥洒如意,正是‘举重若轻’的境界,那么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领悟‘举轻若重’的境界。什么时候木剑在你手中使来,犹如一柄重剑一般,这才算大成。” 杨过及洪七公听完,均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灵智又道:“剑道无止境,你也不必太过『迷』信于孤独前辈的重剑之道。只有早日领悟剑意,方为正道。”说完,提着那根树枝往身前迅捷的一劈,一股庞大的剑气透体而出,生生的将一块半人高的巨石齐整整的斩为两截,而那根树枝却分毫无损。 杨过上去『摸』了『摸』那切口平整的石头,心中震撼可想而知。他原以为练成了重剑之法,便是领悟了剑术至理,瞧见灵智这一剑,方知境界还差得远呢。 洪七公见状,眼中战意升腾,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越来越厉害了。” 灵智微微一笑,又详细指点了杨过一些道理,最后道:“这重剑之法,如今倒是颇为适合你。然则过两年,你必须舍弃这柄重剑,否则它只会阻碍你的境界提升。” 杨过点点头,示意知道,又请教了灵智一些心中疑『惑』不解之处,不知不觉,天已大黑。三人打了几只野物,饱餐一顿之后,便坐下休息。洪七公与灵智十余年不见,正好相互交流一下武学见解,杨过深知机缘难得,坐在一边凝神静听,将二人所言牢记在心。 第二日一早,灵智与洪七公二人又指点了杨过一些武功剑法。这时,红日初升,三人站在山顶,瞧见苍茫茫一片,灵智心中激『荡』,豪气上涌,长啸出声。 洪七公不甘示弱,也是长啸出声,啸声划破天际,惊起飞鸟无数。杨过被二人啸声激发,跟着长啸出声,只是内功浅薄,不如二人响亮。 三道啸声相互应合,渐渐连成一片。这时,东北方向同样传来一道惊天啸声,声如铿锵,并且越来越近,足见来人轻功高明。不多时,三人忽听得东北方山边有嚓嚓嚓的踏雪之声,凝神望去,只见两条条黑影急奔而来,身法迅捷。杨过心念一动:“这又是哪位前辈到了?” 第四十五章 再会西毒 来人眨眼之间到了灵智三人跟前,洪七公一瞧,眼中精光暴闪,道:“老毒物,你不呆在白驼山,怎么也来了?” 杨过这时才看清来人面目,见二人均是一身白袍,前面一人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脸须棕黄,英气勃勃,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提着一根怪异蛇杖。后面一人,面容与前面那人有七八分相似,却做富家公子打扮,握着一柄折扇,只是头发灰白相间,想来年岁不小。 这时,那握着蛇头杖之人哈哈笑道:“你老叫花子来得?为何我来不得?”说完,又对着灵智道:“上人,别来无恙?”那提折扇之人忙上前弯腰行礼道:“小侄见过上人与洪世伯。” 他们叔侄两个瞧着苍老了许多的洪七公,再瞧面容无甚变化的灵智,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他们自然知道武功高到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减缓衰老,然则灵智面容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未有变化,一身内功之深可想而知,所以礼数方面不容有失。 灵智微笑着点点头,对着杨过道:“过儿,这是西毒欧阳峰以及小毒物欧阳克,你还不上前见礼?” 杨过适才听洪七公唤来人为“老毒物”,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此时听见灵智说,当下忙上前施礼道:“晚辈杨过,见过二位前辈。” 欧阳峰上下打量了杨过一会儿,又在他那柄重剑上停留片刻,笑道:“上人,这是你新收的弟子么?果真一表人才。” 洪七公笑道:“老毒物,这回你可猜错了,这小娃娃是大和尚的徒孙。” 欧阳峰神光暴闪,又仔细盯着杨过看了好一会儿。他如今已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自然能看出杨过的不凡出来,原以为是灵智新收的徒弟,却不想竟然是灵智的徒孙辈。若是以前见到这等资质的人物,必定先废了再说,只是他当年得了灵智共享《九阴真经》之后,眼界大开的同时,胸襟大涨,不复原来的执着。 当年第二次华山论剑,天下第一被灵智夺去之后。欧阳峰一直颇为不服气,这些年呆在白驼山苦修,得益于《九阴真经》所助,他不仅将‘蛤蟆功’完善到了极高的程度,更是创出了不少高深武功,欲重新与几人争雄。便是欧阳克,苦心修炼之下,武功也是大进,丝毫不输于昔日的五绝,乃是少有的绝世高手,只是未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意境,未踏入先天。 这两年,欧阳峰自觉武功无甚进步,便动了心思来中原一行。略一打听,便知道洪七公与灵智在华山现身的消息,当下带着欧阳克直扑华山。果不其然,他二人才上了华山,便听见三人长啸出声,心中大喜的同时,也是不甘示弱,一边长啸一边施展轻功往三人的方向奔来。至于欧阳克,他当年吃了几个大亏之后,心态大变,居然一改往昔狂傲的『性』子,便是于女『色』方面也收敛的几分。 欧阳峰笑道:“可惜另外几位不在,否则正好再来一次华山论剑。”华山是他两次论剑的地方,山道峰径,依稀熟识,他瞧着这熟悉的景致,不禁出言感慨。 自华山二次论剑之后,十余年来灵智、洪七公与欧阳锋从未会面。二人知欧阳锋得了《九阴真经》后,势必苦练,十余年下来,早已不知深到何等地步,当下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精光暴闪。 灵智还好,他前些日子同黄『药』师斗过一场之后,已经大致『摸』清了自己的深浅。在他想来,洪七公与欧阳峰两个,武功或有大进,但是也就黄『药』师那个水准,料来不是自己对手。可是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成名还在灵智之前,却在第二次华山论剑之际让灵智夺了天下第一。他们心中自有傲气,特别是欧阳峰,将这第一的虚名看得极重,哪怕得了《九阴真经》以后不如原来那么执着,却也轻易不肯罢手。二人勤修苦练十余年,此时见到灵智就在眼前,哪里还按奈得住? 洪七公喝道:“老毒物,你怎么说?是咱们先打一场还是让我先行挑战大和尚?” 欧阳峰沉声道:“老夫潜修十余年,苦心孤诣创出数门绝招,正要跟上人比划比划。你我二人,稍后再战。” 洪七公应道:“好。” 灵智尴尬的一抹鼻子,道:“慢来慢来,急什么。老衲这个孙儿一手剑法还过得去,而小毒物这些年又长进不少,莫如让他们二人先比一场。一来也是让大家伙瞧一瞧各自的进步,二来也是磨砺两个晚辈,你们说呢?” 洪七公与欧阳峰同时喝道:“好,那便让他们先行比一比。” 只有欧阳克满是无奈,想他如今也是将近五十多岁了,却要同杨过这么一个小娃娃比武,这叫什么事啊?不过欧阳峰与灵智三人都同意了,他想说不行也不成了。当下对着杨过笑道:“小子,本公子便陪你玩一玩,也算是抛砖引玉了。” 杨过提起重剑道:“还请前辈指点。”说完,一剑直刺过去,带起呼呼风响。 原本漫不经心的欧阳克神『色』大变,便是欧阳峰也眼神甚为凝重,只有洪七公眼中『露』出幸灾乐祸之意瞧着欧阳克。 欧阳克当下将折扇折成一条短棒模样,直接往他剑身上点去。他手中折扇的扇骨乃是精刚铸造,点在重剑上面,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声。以他此时的功力,居然只将杨过的重剑点得微微侧偏寸许,若非他轻功了得,只怕这一下便被刺中胸口,饶是如此,也吓出一身冷汗。欧阳克再也不敢小觑杨过,直接将之视为同等对手,施展白驼山独门轻功“瞬息千里”与杨过缠斗。 二人眨眼之间便拆了十七八招。欧阳克越打越憋屈,对方剑招明明十分简单,但是剑上附带的力道之大,声势之隆,生平仅见,论难缠程度,还要在当年的郭靖之上。要知道,他如今乃是绝世高手,只等贯通天地二桥,便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而杨过年纪轻轻,却仗着一手重剑剑法与之不落下风,怎叫人不惊讶? 欧阳峰望向灵智的眼神十分凝重,问道:“上人,这便是这这些年创出来的剑法?当真刚猛凌厉,声势非凡。” 灵智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才不会跟欧阳峰解释这么多呢,反而有心将他往歧路上带,自顾的说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如何,老毒物,老衲这孙儿的剑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欧阳峰喃喃的重复了两遍:“大巧不工,大巧不工。”眼中精光暴闪,对着二人道:“以他的年纪而论,如此剑法,称得上举世无双。” 灵智微笑不语,仔细瞧着交战的二人。 欧阳克右手折扇张开,挥手之间带起阵阵狂风涌向杨过,同时左臂时而五指如勾,时而如同扭曲的灵蛇一般,趁隙攻向杨过的剑法破绽之间。二人已经拆了数十招,都知对方是武学名家,见对方招式之凌厉,均各自暗惊。 杨过手一扬,手中玄铁重剑对欧阳克劈出。欧阳克早知他剑法厉害,见他扬手发锥,立即挺肩往他左肩撞去,同时左手一招“雪山神驼掌”中的厚重招式,直往杨过当胸而去。杨过收剑格挡,欧阳克一掌正中剑身,庞大的劲力带得杨过整个人身子往后倒去。他一招反撩,重剑在地上一划,带出一道长长的裂缝,整个身子接着这股力道弹起,接着一招“白虹贯日”,身随剑至,势若拚命。欧阳克本被剑身力道反震得手掌发麻,这时见到杨过剑至,不敢直略其锋,后跃避开,俯身提起折扇,反手压住杨过的重剑。 杨过在山洪瀑布中练剑,瀑布下落之势何止万钧?却照样被杨过一剑断水分流。即便欧阳克一身功力不浅,杨过手中重剑也不是他可以压下的。只见杨过顺势将剑尖伸长一截,接着微微上挑,大喝道:“起。” 欧阳克只觉一股大力从对方剑上传递过来,大惊失『色』,忙一个闪身跃退丈余,跟着一窜,再次纵到杨过身旁,张开折扇向他迎面一扬。他这一退、一跃、一扬之间,一气呵成,足见轻功高明,机变灵活,便是灵智与洪七公二人也瞧得大为点头。 杨过见对方折扇来势凶猛,侧首微避,左手带出一片掌影,直朝欧阳克双眼、咽喉、膻中『穴』而去,用的正是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势’中的手法。他这两下,意在以攻代守,所以掌影笼罩的全是对方要害所在,倒是与李莫愁独创的“三无三不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七公与欧阳峰适才见杨过一手剑法虽然刚猛凌厉,但是却是硬桥硬马的打法,此时见到杨过的手法,威力暂且不说,单是这份灵巧只怕还在黄『药』师的“兰花拂『穴』手”之上,齐齐惊咦一声,望向灵智的目光十分复杂。他们从未见过林朝英,自然不知道古墓派武功的特『性』,见到杨过出手,还以为这手法乃是灵智创出,倒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再说欧阳克,见到杨过陡然施展出如此灵巧的手法,自然大惊失『色』,他可不认为如此精妙的手法可没什么威力。再说,眼睛、咽喉等地都是人身脆弱之处,岂能不防?当下收回折扇,在身前急速的挥舞两下,守住门户。杨过见目的已经达到,当下反手一剑,欧阳克手中折扇使个巧劲挡住,左手回了一掌。 杨过不慌不忙,一招“小舟轻霁”,左手虚托,剑锋从横里向欧阳克反劈过去。欧阳克丝毫不惧,仗着轻功迅捷,剑走偏锋,反连连进招。杨过面上始终波澜不惊,一柄重剑携带着惊人的声势,与欧阳克战个不停。 欧阳克赞道:“好剑法!”曲腿矮身,右手拇指按住折扇一面,剩余四指箕张,按住另外一面,一招“上步撩阴”向他胯下挥去。欧阳克料想他必竖剑相架,上盘势必空虚,届时待他招式用来再趁势朝他肩头划去,必可见功。 杨过也确实如同他猜想的一般,竖剑相架,只不过接下来却不如他的意了。只见欧阳克折扇趁势上划,杨过将重剑斜伸,折扇划在剑身上,带起一连串火星。跟着杨过左手五指成爪,使一招“大悲撕风手”中的“拿云捉月”,直往他右手“曲池『穴』”,同时右手提剑,一招“退步斩马刀”,手腕疾翻,挺剑往欧阳克腿上砍去,教他彼此不能相顾。 这两下毒辣异常,比杨过再强数倍的高手也难防备,常人遇见如何闪避得了?欧阳克也是厉害,只见他右手扭曲几下,折扇搭载杨过剑身之上,接着这股力道,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一个筋斗落在杨过身后。不等他站稳,杨过刷刷刷,向他疾刺三剑。欧阳克挡开两剑,第三剑险些避不开去,向左急闪,剑刃贴右颊而过。他忙将折扇收拢起来,折成一条短棒模样,使出白驼山独有的“透骨打『穴』手法”,打向他数处要『穴』。 杨过左掌如风,一手抵住欧阳克双手,到底不如他功力深厚,若非右手重剑一剑将之『逼』退,只怕要给他点中手腕。 二人又拆了十七八招,欧阳克渐渐熟悉了他的剑法武功,仗着经验比杨过丰富,趁杨过左手挥出,在他腕上轻轻一勾,折扇甩出,在半空中划个弧形,猛然朝他脑后激去。杨过无奈,一剑将折扇劈落三四丈,等到回过头来,却给欧阳克在颈部『摸』了一下。 杨过一呆,忙施礼道:“前辈武功高明,晚辈心服口服。” 欧阳克赢得一点儿也不轻松,他深知对方只不过在经验方面差一点,不敢拿大,笑道:“小兄弟剑法高明,我也佩服得很啊。”当下捡起已经变形的折扇,站在欧阳峰身边。 杨过此时沉稳了许多,全无初出剑冢的意气风发。其实也不怪他如此,前面这四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即便心中再狂傲,也须得收敛下来。经此一战,欧阳克心中其实也不好受,想他成名数十年之久,如今对上一个少年,也仅仅仗着经验丰富才险胜一招,你教他如何开心? 灵智、欧阳峰、洪七公均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这时你一言,我一语缓缓将自己的见解道出,指点二人一些不足之处。当然,洪七公早看欧阳峰叔侄两个不顺眼,大多数时候乃是在指点杨过。至于灵智与欧阳峰,倒是大方得很,也不分彼此,自顾将自己的见解道出,讲道妙处,忍不住伸出双手在空中来回比划,以期二人理解更深。 第一章 三大先天 洪七公、欧阳峰二人均得到全本《九阴真经》,十余年下来,与自己原来武功一加印证,均大有进境。两人数十年前武功难分轩轾,此后各有际遇,今日第三度在华山相逢,更别说还有灵智这个胜他们二人一筹的人在,越聊战意越隆。 欧阳峰忽道:“咱们也别在说了,直接动手罢。” 洪七公道:“好,上人,你怎么说?” 灵智笑道:“盛情难却,既如此,你们二人一起上罢。” 洪七公与欧阳峰同时大怒,两张脸涨得通红,齐声道:“狂妄。”说完,却不约而同的齐齐跃去,朝灵智扑去。 三人登时战作一团,有时灵智一人抵挡二人,有时又与其中一人夹攻另外一人。三人均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身法之巧妙,招式之老辣,劲力之浑厚,教杨过与欧阳克二人看得神驰目眩。 灵智一掌『逼』退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哈哈笑道:“好,好,想不到你二人进步如此之大,竟然还要胜过黄老邪一筹。” 二人听到灵智夸赞,齐齐『露』出一个微笑,手上劲力一点儿也不慢。洪七公一招“亢龙有悔”拍出,气劲外放,在空中形成一条清晰的神龙虚影,张牙舞爪的朝灵智与欧阳峰扫去,同时口中叫道:“那我跟老毒物比呢?谁厉害?” 灵智一掌拍出,震散那条神龙虚影,剩余的掌力余势不减,直朝欧阳峰而去,答道:“差距不大,前一百招你占上风,再一百招相持不下,三百招后老毒物更胜一筹。” 欧阳峰身子一晃,避开那道掌力,来到洪七公身侧,一掌推出,笑道:“老叫花子,你听见啦?” 洪七公一怔,叫道:“不信,那要打过才知道。” 三人说话之际,手足仍继续较劲。洪七公连发几次不同掌力,均为欧阳锋在彼端以足力化解,接着他足上加劲,却也难使洪七公退让半寸。二人联手也试了几次,去给灵智庞大的掌力化解于无形。三人一番交手,各自佩服,同时哈哈大笑,向后跃开,呈三才方位站立。 三人气势越来越盛,激起地上雪花飞扬,却在中心处形成一个漩涡。杨过与欧阳克见状,忙退开一段距离。 洪七公见欧阳峰目中忽『露』凶光,暗自戒备,果然听他大吼一声,恶狠狠的扑将上来,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欧阳峰注意打得不差,既然灵智是块硬骨头,那么便先找洪七公这颗软柿子捏。二人对拼数招,见始终不相上下,齐齐停手,调转身子往灵智扑去。 灵智大喝:“来得好,早教你二人一起上了。”说完,一掌拍出,七重劲力叠成一道,在空中形成一道清晰可见的巨大掌影,携带着惊人的气势朝二人轰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欧阳峰,只见他身子一蹲,深吸一口气,腹部收缩,接着吐气开声,双掌齐齐推了出去,用的正是独创的绝学“蛤蟆功”。他心知这一下只怕还破不去灵智的掌力,大叫道:“老叫花子,一起上。” 洪七公见状,跟着一掌拍了过去,庞大的掌力与欧阳峰先前那道掌力连成一片,撞上灵智的掌力。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一个深坑,劲力传递至周围,震落树上的积雪无数。 灵智眼神一凝,心道:“这二人当真厉害,联手之下力道之强,居然与我的掌力齐平。要知道我这一掌可是‘七叠浪’啊!”灵智足下一点,窜至二人跟前,右爪左掌,分别挡住二人的招式。 三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且战且行,不多时来到一条宽仅尺许的窄道上,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杨过见地势险恶,生灵智掉下山谷,但有时见洪七公与欧阳峰遇窘,不知不觉竟也盼他们转危为安。欧阳锋亦是武学大家,他心中钦佩,然洪七公慷慨豪迈,这随身以俱的大侠风度,令他一见便为之心折。 三人赤手空拳,眨眼之间拆了数十招。杨过见三人每每于极凶险时化险为夷,便不再挂虑双方安危,只潜心细看武功。他学了《九阳真经》这等神功绝学,又经灵智亲自调教数载,还在剑冢悟通了剑术至理,武功见识均已不凡。这时见三人所使招数与真经要义暗合,有时三人所使,却偏又截然相反,不由得惊诧,心想:“真经中平平常常一句话,原来有这许多推衍变化。”不知不觉,眼界大开的同时,武功大进。 欧阳克又不相同,他乃是绝世高手,又练了《九阴真经》十余年,见到洪七公与欧阳峰出手之间,时而夹杂着真经上的妙招,不知不觉,对于真经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兼之他一身武学与欧阳峰一脉相承,欧阳峰出招,洪七公与灵智破招,攻守之间,竟然发现不少自身不足之处,今日之后,再潜心苦修数年,悟通自身武道真意,进阶先天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当然,这临门一脚,迈不过的话卡一辈子亦有可能。 这时,局势又有变化,欧阳峰趁洪七公缠住灵智之际,一拳捣出,砸在灵智胸口。只是令他诧异的是,他一拳砸下,未及临身,拳头便给一股柔和至极的力道推开,滑向一旁。欧阳峰大为诧异,眼『露』疑『惑』之『色』。这时,灵智已经一掌『逼』退洪七公,双手带出漫天爪影,抓向他周身各处。 欧阳峰手脚并用,挡住灵智的双爪,这时,洪七公呼的一掌,一招“飞龙在天”,携着万钧巨力直扑灵智背后。 令欧阳峰与洪七公惊愕的是,灵智身外浮现一个金『色』浑圆气罩,二人拳掌击在气罩上面,只令其朝内凹陷几分,便被一股巨力弹开。 欧阳峰震惊的道:“上人,你这是什么武功?” 灵智微微一笑道:“密宗的‘大迦叶气罩’听过么?老衲将之精义融入《大日如来经》当中,创出一门防御无双的护体神功,唤作‘大日金身’。论防御力,不在大成的少林‘金钟罩’之下。” 欧阳峰与洪七公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齐声叫道:“正要领教。”同时一左一右,上前夹攻。 灵智不闪不避,硬接了他们几招,觉得他们手上劲力虽大,相较于黄『药』师那招“奇门七转”而言,威力还差一截,单独一人是破不开自己的“大日金身”的。有了这个底气,灵智出手之间更加凌厉,誓要『逼』出二人的极限所在。 欧阳峰得了《九阴真经》,将那“蛇形狸翻之术”当中的“蛇形”融入自身轻功当中,配合上独创的“灵蛇拳”使来,飞扑窜行,左右摇摆,当真如一条蛇儿一般,诡异难缠,捉『摸』不定。陡然之间欧阳峰左手挥出,往右腕上轻轻勾去,右手则摇摆不定,一招“灵蛇吐信”,直往他膻中『穴』捣去。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勾一捣,时机拿捏之巧妙,便是灵智也赞叹不已。灵智心中虽然赞叹,下手一点儿也不慢,只见他右手先是一缩,左手微微下放,陡然间又急静变为急动,双手成爪迅速的探出,右手直接抓向欧阳峰左手手腕,左手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直往他右手而去,正是一招“双龙探海”。 洪七公大声赞道:“好一招‘双龙探海’。”说完,倏忽之间,极快的推出一掌,正是一招“六龙回旋”,不等力竭,上前两步,再次推出一掌,正是那招“亢龙有悔”。这两招一气呵成,前劲未衰,后劲又出,两道掌力连成一线狠狠的对着灵智挤压过去。 原本灵智与欧阳峰两人正打得兴发,这时陡然察觉到一股汹涌澎湃的巨力涌来,虽然大部分让灵智接下,但是剩余这小部分也令欧阳峰神『色』大变。此时他二人均在这条窄道上面,避无可避,只有硬接,当下顾不得招架灵智的招式,对着身前轰出一掌,总算将这股力道抵消。灵智却显得漫不经心,哈哈大笑,右手一振,手上用力,砰的一响,直接将欧阳峰摔出了五尺之外。 洪七公瞧见欧阳峰的狼狈样,乐得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道:“老毒物,这下不好受吧?” 欧阳峰恼怒之『色』一闪即逝,一个翻身跃起,对着洪七公就是一拳捣去。洪七公大笑道:“怕你不成?”说完,也是一掌迎了上去,掌力未至,烈风已将欧阳峰『逼』得难以喘气。 欧阳峰毫不示弱,手脚并用,抵挡住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二人眨眼之间拆了数招。灵智脚下一点,身子奔出丈余,来至二人跟前,挡住他二人的精妙招数,笑道:“说好了跟我打的,你们两个倒先打起来了,那可不成?” 二人无奈之『色』一闪而过,振作精神,同灵智战成一团。三人且战且走,又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林中松树大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是以林中雪少。 这下三人与刚刚的小心翼翼不同,当下放开手脚,每一招均势大力沉的硬撼,也不知道折断多少松树,震落下多少积雪。 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刚猛凌厉,无尽不摧。欧阳峰的“蛤蟆功”也是少有的极刚极猛的高明功夫。灵智的“大手印”自不消说,三人每一招对拼,便有树棵松树应手而倒,瞧得杨过与欧阳克二人心惊肉跳。 欧阳峰趴在地上,腹部一收一说,口中发出咕咕的叫声,当真犹如一只大蛤蟆。姿势虽然不雅观,但是灵智与洪七公谁也没笑,反而更为凝重。他这“蛤蟆功”,御动于静,力道越大,反击的力道更大。 灵智身子一晃,一指点出,一道充满寂灭气息的金『色』指力直朝欧阳峰点去。他知道当年王重阳以“一阳指”破了欧阳峰的“蛤蟆功”。虽然他的“大寂灭指”论功效不如“一阳指”,但是威力一点儿也不小,同样是以点破面的高明功夫。 欧阳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双掌一推,一股庞大的掌力铺天盖地的朝灵智涌去,他借着这股力道身子急速的后退,避开这一指。他对于指法有阴影,虽然这些年来借助真经的神妙,弥补了“蛤蟆功”的根基,但是却仍是不敢赌。 灵智一道指力点出,贴着欧阳峰的耳边擦过,力透五六丈,直接在一株松树上面点出一个细小的圆孔。不过他来不及点出第二指,欧阳峰先前的掌力以至身前,同时洪七公身子一晃,鱼跃而起,一招“飞龙在天”,居高临下,直扑灵智。 灵智深吸一口气,催动“大手印”当中的“震”字诀,一口气拍出两掌,跟着身子一晃,又拍出一掌,庞大的掌力直接将身处半空的洪七公震退,重重的撞在一株送上上面,一阵摇晃,落下积雪无数。 堪堪拆到千余招,三人武功未尽,但欧阳峰与洪七公年岁大了,都感气喘心跳,手脚不免迟缓。只有灵智越战越勇,依旧生龙活虎。 杨过叫道:“比了半天,想必肚子饿了,大家来饱吃一顿再比如何?”洪七公听到一个“吃”字,立即退后,连叫:“妙极,妙极!” 原来杨过瞧了一会儿之后,便打了几只野味烤熟,欧阳克则是施展轻功下了华山,来到华阴县打了十斤好酒,切了几斤熟牛肉,然后上山。杨过奔去提了过来,打开篮盖,但见烤鸡熟肉、白酒热饭,一应俱全,热气腾腾。洪七公大喜,抢过一只烤鸡,忙不迭的大口咬落,大快朵颐起来。 三人打了一上午,本就饿极,当下五人就坐在这华山之巅,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论适才各自招式当中的一些不足之处。言谈之间,竟然将各自武功的特点毫无保留的道出,均感觉受益匪浅。 其实按照原本欧阳峰的心『性』,自不会如此大方,但当年灵智在桃花岛上一番言语,接着将《九阴真经》毫无保留的给众人分享之后,知道了只有自己创出的武功,才是最为适合自己的,自此以后他心『性』逐渐改变。虽然对于天下第一仍然看得极重,但是心中傲气上涌,认定一门独创的“蛤蟆功”足以练一辈子。加上三人都是这天下间最顶尖的那一群人,彼此之间的一些想法经验,正可拿来完善自己的功法,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门户之见了。 三人越聊越是尽兴,也不管杨过与欧阳克二人记不记得住,自顾的将对于武功的理解道出,相互印证,各种武功又生出无数种变化妙用。 第二章 震撼连连 三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灵智灌了一大口酒,一抹颔下浓密的大胡子道:“老叫花子,老毒物,咱们拳脚比过了,一会儿再比一比兵刃吧。” 洪七公、欧阳峰齐声道:“好。” 盘坐在地上,各自运功弥补适才损耗的内力。不多时,三人双目微闭,头顶白气升腾,连续不断。洪七公与欧阳峰还好,灵智头顶雾气竟然凝聚成三朵拳头大小的莲花虚影,缓缓在其头顶旋转,美轮美奂。 欧阳克与杨过二人瞪大双眼,低声惊呼道:“三花聚顶?” 二人的惊呼自然瞒不过灵智庞大的神识,只见他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弧度,心中极为自得。二人可不知道,他头顶这三朵莲花虚影,其实乃是他以庞大的神识『操』控方圆十丈的天地灵气凝聚而成,而不是他真正的达到了“三花聚顶”的境界。真正的“三花聚顶”,说的乃是天地人三花,对应人身体内精气神三宝,三者浓郁到了极致之后,每一运功,便溢出体外,在头顶形成三朵熠熠生辉的宝花。 至于灵智现在头顶的这三朵莲花虚影,功效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断旋转聚集天地灵气,然后从灵智头顶灌入体内,迅速的被他体内庞大的真气同化,弥补适才的损耗。 在杨过与欧阳克二人骇然的眼神中,灵智三人气息越来越盛,不多时便达到了巅峰。陡然,灵智睁开双眼,眼中厉芒闪动,竟然率然醒了过来。 他瞧了一眼旁边还在运功的二人,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整个人精神无比。 杨过见他醒来,笑道:“祖师神功无敌,境界更是神鬼莫测,徒孙佩服。” 欧阳克也在一旁恭维道:“上人神威盖世,晚辈拜服。” 灵智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家伙不要如此恭维老衲,老衲对于自己的修为比你们清楚。”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先后睁开双眼,可见二人功力相差无几。 二人站起来之后,相识一笑,将目光对准灵智,同时道:“大和尚,怎么比?” 灵智也不说话,自顾走到一株松树边,将内力运至右掌边缘,不多时,便削好一柄木剑。洪七公见状,哈哈大笑,同要挑选了一根鸡卵粗细的枝干,在手中掂量两下,大为鄙视的瞧着手提着金刚蛇杖的欧阳峰。 欧阳峰冷哼一声,手一甩,将蛇杖甩进地里,同样折了一根颇为趁手的树枝,一言不发,猛朝洪七公击去。 欧阳峰的蛇杖当年纵横天下,厉害无比,现下杖头虽为树枝,但这一杖击将下来,杖头未至,烈风已将杨过『逼』得难以喘气。杨过忙跃开躲避,看洪七公时,他手中的树枝灵巧非凡,只是认不出来是什么棒法。洪七公的打狗棒法世间无双,但轻易不肯施展,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精妙棒法,此时便逐一使将出来。灵智一柄木剑上下翻飞,挡住二人的木棒,更是趁势反击。 灵智一剑迅速的划过,朝洪七公当胸划去,大喝道:“撩剑势。”跟着一甩一刺,剑尖颤动,眨眼之间对着欧阳峰连刺数下,同时喝道:“刺剑势。”一柄木剑在他内力的加持下,不亚于神兵利刃,庞大的剑气更是透体而出,即便隔着三四丈远,杨过与欧阳克二人也只觉一股锋锐之气铺面而来。 这场拚斗,与适才比拚拳脚又是另一番光景,但见杖去灵蛇盘舞,棒来神龙夭矫,剑往疾若流星,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只把杨过与欧阳克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杨过本以为他的重剑剑法已然不差,此时见了灵智的剑法,方知什么叫做剑气纵横,更明白先前灵智所说的“举轻若重”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眼睛眨也不眨,同时与自己的剑法相互印证,生怕漏掉一丝一毫。 三人这一番比试,不同于先前,仗着内功精深,一味追求威力,反而更为注重细微的『操』控,招式之奇、之妙、之巧,杨过与欧阳克二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实,三人也是没有办法,手中的木剑木棒到底比不得神兵利刃,稍微加大几分力道,一个不留神便会震得粉碎。所以三人不约而同的收起一身庞大浑厚的真气,转而往招式方面取胜。 相较于欧阳峰的“灵蛇杖法”,洪七公的“打狗棒法”更占优势,倘若他二人相斗,只怕占上风的乃是洪七公。不过有灵智这个剑法精微的大高手在,他们二人将大部分心神全部用来防备灵智的剑招,对于各自的招式反而不那么注重。反正二人半斤八两,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得谁,倒不如保留气力联手对付灵智。 杨过与欧阳克坐在一旁瞧得分明,见洪七公每一招每一式都条理分明,欧阳锋的招数却匪夷所思、难以捉『摸』,但是却奈何不得灵智一柄木剑。往往一招打出,灵智长剑直接对准二人招式当中的破绽而去,令其不得不变招自保,再伺机反攻。 拆了三百余招,欧阳峰与洪七公二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令得灵智压力大增,虽然丝毫不落下风,但是却不如先前的写意轻松。 灵智一剑『逼』退洪七公,正要趁势挺剑抢攻,却不料欧阳峰从斜刺里蹿出,挥杖横扫。灵智无奈,只得收剑挡住欧阳峰的木杖,一招普通的“流星赶月”,人未抢入圈子,剑锋却已指向欧阳峰的胸口。 欧阳峰大喝道:“来得好。”手腕急沉,避开这剑。避这一剑并不为难,但他攻向灵智的杖势,却也因此而卸。灵智借着他杖势略微下卸的空档,微微一笑,滑开三步,绕到了欧阳峰身后,挺剑直刺。洪七公忙使一招“恶狗拦路”,举棒横在身前,拦住灵智的长剑的去路,跟着棒身倏地伸出,棒头搭在剑身上,轻轻向下按落,以四两拨千斤之理出招,正是一招“压肩狗背”。 洪七公的“打狗棒法”论威力或不如欧阳峰的“灵蛇杖法”大,但是用劲之妙之巧,天下无双,缠人的功夫更是厉害无比。灵智被他这两招缠住,无法追击欧阳峰,只得加快剑速,同洪七公缠斗。 这时,欧阳峰已经反应过来,挺杖上去夹攻。洪七公棒法仍极精妙,但欧阳峰的杖法怪异无比,敌人愈众,竟似威力相应而增。灵智既须防备洪七公的袭击,又得对付欧阳峰出其不意递来的怪招,竟闹了个手忙脚『乱』。 剑光棒影之中,灵智猛地斜剑向洪七公劈去,用的正是“大自在剑法”当中的妙招,配合上他自身领悟的大自在剑意,竟然直接将洪七公『逼』退三四步。灵智见洪七公退开,自己身旁空了数尺,长剑使动时更为灵便,精神一振,踏前两步,一招“云中探爪”,往欧阳峰当头疾劈。这一招快捷异常,欧阳峰避之不及,竟被斩下一缕长发。 欧阳峰恼怒异常,想他堂堂五绝之一,连同同是五绝的北丐,二人战灵智一人,却给他一剑斩下一缕长发。他自视甚高,这十余年又勤练不坠,自认武功即便比不得灵智,也远超其余三人,谁曾想一个提防不及竟然在“老对头”洪七公面前丢了面子,你教他如何不怒? 突然之间,欧阳峰杖法一变,出手全是硬劈硬斫,洪七公在灵智周身游走,木棒或缠或绕,也灵动之极。三人各显平生绝技,起初两百余招中,竟是没分半点上下。灵智眼珠一转,装作力竭,似乎渐渐落败,一路剑法起初八攻一守,接着或五攻一守或四攻一守,最后全取守势。欧阳峰、洪七公脸上均现喜『色』,只见他守得紧密异常,欧阳峰木杖四面八方连环进攻,洪七公也趁隙进攻,却奈何不得他半点。 欧阳峰、洪七公二人也不心急,只是逐渐保持手中招式凌厉,不留半点空隙,不给灵智一丝反扑的机会。又拆得两百余招,灵智挥剑速度较之先前又慢上许多,欧阳峰、洪七公面上喜『色』更甚,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 杨过看得心焦,暗道:“祖师难道要输?唉,他老人家到底托大了些,倘若对上一个,自然是万万不会输的。只是洪老前辈与欧阳老前辈均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祖师他老人家以一敌二,还能在拳脚方面胜过他们,兵刃方面也能拆斗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他瞧了一会儿之后,又想:“这剑上功夫,我也下了好几年苦功,又在剑冢当中练成无坚不摧的重剑之法跟祖师的‘大自在剑法’,自认剑法不差。可是跟祖师他老人家比起来,还差得远呢。瞧祖师他老人家的‘大自在剑法’,‘刺剑势’、‘破剑势’固然使得出神入化,而另外几势,竟也能用以攻敌防身。有时欧阳前辈的木杖奇招突生,从出人意料之外的部位刺去,若用剑身剑刃,万难挡架,祖师爷竟会突然掉转剑锋,以剑柄打击杖身,迫使敌人变招,‘『荡』剑势’还能这般用,当真匪夷所思。至于‘展、抹、钩、剁、砍、劈’等基本剑招,更是可以随意组合,变幻莫测。” “杖上的功夫,我可不大懂啦。只祖师的剑法如此精奇,而欧阳老前辈与洪老前辈始终跟他打得不落下风,自然也属厉害之极。”杨过凝神观看,又瞧了二百余招,场中又有新的变化。原来欧阳峰与洪七公这一番抢攻,固然威力无穷,不留给灵智丝毫反扑的机会,但是消耗也大,兼之二人年岁已高,体力不如年轻时期,五百招一过,他二人出手速度也越来越慢。至于灵智无论是力量、体力还是速度都可以说是非人的存在,他取守势的原则本就是为了『迷』『惑』欧阳峰与洪七公二人,令其加大消耗,此消彼长之下,胜率自是大大的提高。 杨过只听见木剑劈风的呼呼之声,偶尔剑杖相交,竟发出铮铮的金铁交鸣之声,他朝三人交战方向一望,不知何时,灵智挥剑速度陡然增加一倍,而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则一脸骇然的望着灵智。至于灵智,则神『色』平和,脸『露』笑容,似乎胜算在握。 欧阳峰望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杖,面上一片铁青。良久,才仰天笑道:“上人,你又赢了。只是老夫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到了后面你竟然还能提速?” 洪七公面上同样不好看,他手中的木棒虽然没断,但是仔细看他肩头,竟被灵智的木剑在左右两肩各刺出一个小孔。对于欧阳峰问的这个问题,他同样疑『惑』不已,死死的盯着灵智,想要看他如何解释。 灵智微微一笑:“昨日咱们三人比拳脚,斗了上千招不见老衲力竭,今日比兵刃,不过区区三百余招,便『逼』得老衲取守势,想来那个时候你们心中很得意罢?” 二人一愣,回忆起刚刚交手的情形,无论他们二人如何加力,灵智面上却不泄『露』半点心事,既不紧张,亦不气馁。他们哪里还不知道那个时候开始,灵智便开始挖坑只等他们往下跳,亏他们还心中得意,认为灵智在他二人的攻势下不得不采取守势。 洪七公『露』出一个苦笑道:“好你个『奸』诈的大和尚,老叫花子我服了。” 欧阳峰同样挤出一个微笑道:“佩服,佩服。” 灵智谦虚了两句,三人又凑成一团,详细讨论适才一场大战的心得。灵智手上演示了几下,对着洪七公说道:“老叫花子,你的‘打狗棒法’妙则妙矣,却不如老毒物的杖法给老衲的威胁大。” 灵智一句话说出,欧阳峰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洪七公则大为不服气的道:“放屁,‘打狗棒法’为我丐帮的镇帮绝学,用力之巧,天下无双,会比不过老毒物的杖法?” 欧阳峰大怒:“老叫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服气的话咱俩比划比划。” 洪七公手握木棒,站起来道:“比就比,谁怕谁?” 灵智一把拉住二人,极为认真的道:“老叫花子,你先听老衲说。”洪七公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忿,目光灼灼的盯着灵智,大有一言不合马上出手的架势。 灵智沉思片刻,道:“本来这棒法是极为高明的,只是老衲瞧着它已经逐渐跟不上老叫花子你的脚步了。要知道前人所创的武功终究是前人的,只有自己创出的武功才是属于自己的。你『性』格坚毅,遇强则强,所以适合‘降龙十八掌’这类功夫。但是这‘打狗棒法’变化繁多,更适合蓉儿这等心思细腻之人使来。” 听完这两句,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脸『色』俱都是十分凝重,细细思索灵智的话语。杨过思及重剑之法初成之时的意气风发,感触更深,明白了重剑之法只不过是自己剑道途中的一小段而已,而并非全部,想通这个关节,登时心静澄明,一身境界隐隐大涨。 第三章 剑破双雄 灵智又道:“老毒物的杖法大多数都是自创,配合上‘蛤蟆功’的刚猛力道,敌人愈强,威力相应而增,招式之怪异难防,劲力之刚猛多变,当真不容小觑。” 欧阳峰听他奉承,大生知己之感,兼之当年在桃花岛之时,灵智将黄『药』师、老顽童等人骂个狗血淋头,却独独对他西毒赞赏有加,即便二人还是免不了拼一场,却已经生出好感。当即欧阳峰道:“哈哈,上人过誉了,老夫这点微末本事在上人的剑法面前算什么?” 洪七公心中虽然对于欧阳峰的本事同样钦佩不已,但是嘴上却不愿意认输,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是不是太抬举他了?老叫花子我承认他的杖法不差,但是却不信他破得了我的‘打狗棒法’。” 欧阳峰大怒,道:“老家伙,老夫今天还非破了你的破棒法不可。” 洪七公毫不示弱的回道:“进招罢!” 灵智一拍额头,面上无奈之『色』一闪即逝,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原着当中这二人最后可是拼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所以灵智略一思索,对着洪七公与欧阳峰二人道:“你们两个老家伙功力相差无几,经验又老道无比,每个几天几夜是分不出胜负来的。这样罢,我这孙儿资质还算不差,你们各自将棒法招式与破解的办法教给他,让他逐一演练,咱们三人再一同瞧着,胜与不胜,自由公论,如何?” 洪七公一愣,道:“这如何成?这‘打狗棒法’乃是我丐帮不传之秘,非帮主不得传授,如何能传给这个小子?” 灵智骂道:“你只传他招式,不传他心法不就得了?放心,你教他的时候老衲跟老毒物自会呆在另外一边,不用担心咱们偷听。” 欧阳峰大为鄙视的对着洪七公道:“咱们不决生死,只拆招数,谁输谁赢都不打紧。也不需你传他运劲诀窍,只消摆几个姿式,老夫一看就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洪七公被他二人讥讽,面上挂不住,当下向杨过招招手,取过树枝,将打狗棒法中一招“棒打双犬”细细说给了他听。杨过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 这招灵智见过数次,自然知道如何化解,当下沉『吟』不语,瞧着欧阳峰如何拆招。 欧阳锋见棒招神奇,一时难以化解,想了良久,将一式杖法说给杨过听了。杨过依言演出。洪七公微微一笑,赞了声:“好!”又说了一招棒法。 两人如此大费唇舌的比武,比到傍晚,也不过拆了十来招,杨过却已累得满身大汗。灵智与欧阳克在一旁凝神观看,他在心中也将自己代入进去,见到洪七公说出一招棒法,便对应的想出一招剑法将之破去,不知不觉,剑法竟然有了一丝进步。要知道他如今一身境界本就十分高深,想要继续进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数年没有增长也是常有的事情,如今短短一天之间居然感到一丝进步,你教他如何不吃惊? 至于欧阳克,他虽然以折扇为兵刃,但是对于欧阳峰所创的各种杖法早就烂熟于心,此时见到欧阳峰根据洪七公的棒法而降各种高明杖法巧妙衔接,或另出机杼创出新招,不知不觉,对于原本的武功理解更深,境界大涨。 再说杨过,他说得好处自不必提。洪七公与欧阳峰都是当世大家,哪怕二人在教导杨过之时也只是教授他招式,但是招式之间各种精微变化却毫不保留,逐一讲解给杨过听,所得好处之大,不亚于数年苦修。即便这些好处暂时看不见,但是数年之后,等他武功见识再高一点,势必理解更深刻,所得好处更大。 次晨又比,直过了三天,三十六路棒法方始说完。棒法虽只三十六路,其中精微变化却奥妙无穷,越到后来,欧阳锋思索的时刻越长,但他所回击的招数,也皆是攻守兼备、威力凌厉的佳作,洪七公看了不禁叹服,便是灵智,瞧这二人想出的招式,也大为触动,细细思索倘若是自己挥剑抵挡,该如何出剑破招,如何挥剑反攻。 到这日傍晚,洪七公将第三十六路棒法“天下无狗”的第六变说了,这是打狗棒法最后一招最后一变的绝招,这一招使将出来,四面八方是棒,劲力所至,便有几十条恶犬也一齐打死了,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已臻武学绝诣。 欧阳锋自是难有对策。当晚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灵智瞧着这一招,也大为为难,他虽然可以仗着一身天下无敌的内力强行破去,却不肯用这种办法,当下也盘膝坐在一边细细思索。 次晨杨过尚未起身,忽听得欧阳锋与灵智同时开口大叫:“有了,有了。”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欧阳峰对着杨过道:“娃娃,你便以这杖法破他。”叫声又兴奋,又紧迫。杨过听他呼声有异,向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欧阳锋虽已年老,但因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内功精湛,须发也只略现灰白,这晚用心过度,一夜之间竟然须眉尽白,似乎忽然老了十多岁。灵智内功精深,驻颜有术,却也耗费无数心力,颔下浓密的胡须竟然也现出不少白『色』的,看上去也苍老了几岁。 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阳锋反复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依式演了出来。 洪七公一见,脸『色』大变,随即大声叫好。 欧阳锋道:“我想了这么久,方能还招,终究是打狗棒法了得!” 灵智从僧袍内侧掏出两颗『药』丸递给欧阳峰与洪七公道:“这是老衲精心炼制的‘培元丹’,最是能滋补元气,你二人先炼化掉罢。”说完,又对着杨过道:“过儿,你过来,祖师传你一招剑法。” 杨过提着树枝,站在灵智跟前,只听得灵智缓缓道:“我这一招剑法,乃是由‘破剑势’演变而来,要旨在于料敌先机。老叫花子那一招‘天下无狗’,使出来四面八方都是棒影。既然如此,那咱们便不给他出手的机会,你看,他身法掠到此处,势必跟着出棒,这时,咱们抢先出剑,『逼』得他身形从另外一边蹿出,咱们不给他出棒的机会,继续抢先出剑,只要『摸』透了他这一招的原理以及身法的方位,咱们便可以一直先他一步,让他这招施展不出来。” 灵智悟出的这招剑法与欧阳峰悟出的那招棒法又不相同,虽然同样十分繁复,但是杨过剑法本就已有根祗,灵智让他使那招“天下无狗”,他亲自用剑法将之破去,加深杨过的理解,如此反复三次,杨过登时领悟,依式演了出来。 这时,欧阳峰与洪七公已经炼化了“培元丹”,收功而起,正好瞧见杨过演练的剑招。洪七公面现复杂之『色』,一日之内,他这招“天下无狗”给人连破两次,你教他如何开心得起来?便是欧阳峰也收起那些许自得之『色』,他甚为凝重的瞧着杨过演练的剑法,已然明悟了剑法当中蕴含的“料敌先机”的真意。这招剑法,施展开来,无论什么招式均可破去,既然能破掉洪七公的“打狗棒法”,那么自然也能破去他的“灵蛇杖法”。 洪七公大声笑道:“好,好,好,老毒物,大和尚,今日我心服口服啦。” 欧阳峰道:“真个动起手来,我只怕抵挡不住你的这招棒法。然则上人悟通了‘料敌先机’的剑术至理,境界之高,老夫我佩服得很呐。” 谁知,灵智却摇摇头道:“料敌先机,说起来玄乎,其实只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然而还有一种境界,叫做‘后发先至’,二人殊途同归,最后变成‘无招胜有招’的无上境界。” 二人听完,齐齐惊咦了一声,犹如好奇宝宝一般望着灵智,静待他的下文。至于杨过与欧阳克二人,则更加不堪。 洪七公与欧阳峰是领悟了自身武道真意的先天高手,其实境界之高早就超出了“招式”的束缚,达到了所谓的‘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只是二人虽然达到了这一层次,想要说出这个道理,却说不清楚。而灵智饱受后世各种理论熏陶,如此一般讲解下来,自然能将其中的道理细细的说清楚。倒不是他的境界真的超过二人许多许多,他也就在内力的增长及凝练方面走得比几人稍微远一点儿而已。 只见他沉思片刻,对着几人说道:“其实你们早就到了所谓的‘无招’境界,挥手之间可以创出无数种高明的招式用以克敌致胜。只是寻常招式威力到底不如咱们平常用惯了的招式,所以才让自己觉得一直没有超脱出招式的范畴。” 二人恍然大悟,齐齐点头。 欧阳峰问道:“料敌先机老夫明白,但是这个‘后发先至’是个什么情况?还望上人解『惑』!” 灵智解释道:“这个境界,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它难,是因为天下武学,大多都是讲究‘先发制人’。倘若见识不足,对于天下各门各派招式及破解之道了然于胸,那么除非武功差距太大,否则想要‘后发先至’实在太难太难。”说道这里,灵智故意一顿,瞧见洪七公与欧阳峰若有所思的点头,至于杨过跟欧阳克则脸『露』疑『惑』之『色』,继续开口道:“至于说简单,大家都知道,习武之人随着功力渐深,眼力、反应及速度均会有不小的提升。等到提升到一定层次之后,无论对方如何变招,只需根据相应的破绽而拆招,便可占据上风。” 洪七公笑道:“原来如此,你这番理论倒也新奇有趣得紧。”这其中的道理他自然明白,非但明白,更是融入了平常的争斗当中,所以虽然觉得灵智说得透彻,实际上却不大以为然。 欧阳峰于武功一道自有独到的见解,他听出灵智的话语当中似乎含有另外一层深意,眼中精光一闪,细细思索。 果不其然,只听得灵智又道:“其实以老衲浅见,这‘后发先至’当还有另外一层理解。老顽童的‘空明拳’想必二位都记得罢?” 二人虽疑『惑』灵智为何提起老顽童独创的‘空明拳’,但思及对方拳劲的怪异之处,纷纷开口道:“不错,老顽童的‘空明拳’高明得很,怎么?它这路拳法的道理便是‘后发先至’么?” 灵智摇摇头道:“他这路拳法要旨在于‘空’字,虽然有那么点味道在里面,却还相差甚远。老衲当年见识过他的拳法之后,细心思索,结合一身所学,草创一门功夫,唤作太?无上菩提诀,大违当今武学原理。”他创出的这门功夫,虽然意境同‘太极拳’类似,但是到底不大一样,虽然也能借力打力,但是更多的是凭自身深厚的功力,生出一股粘劲,倒于‘天魔立场’有几分类似。这门功夫也只是草创而已,所以也来不及取名,他本想说叫‘太极拳’的,转念一想,他乃是和尚,创出的功夫却取个道韵十足的名字,大大的不妥,这才赶紧改口。 欧阳峰与洪七公听到灵智说这门功夫大违当世武学原理,见猎心喜,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他施展出来见识见识。 三人说动手便动手,灵智眼睛一避,真气外放,布满周身半丈之地,双手漫不经意的放在胸前,肩膀似松非松,咋一看全身处处是破绽。 欧阳峰与洪七公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上前夹攻。洪七公掌出如风,携着惊人的气势,用得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招数。欧阳峰拳头摇摆不定,手臂浑若无骨,用的正是独创的“灵蛇拳”。 岂料一掌一拳欺身进灵智三尺之地,便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绵绵不绝的抵挡自己的掌风拳劲。与此同时,灵智陡然睁开双眼,双手慢腾腾的往二人手腕拨去,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二人明明能清晰的瞧见灵智双手往手腕上拨来,想要换招闪避,却觉得双手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住,虽然能动,但是却远远不如先前的灵活。 灵智左手捏住洪七公右手手腕,右手抓住欧阳峰的拳头,微微一用力,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巨力涌出,直接将二人身子拉向一边。 三人眨眼之间拆了数招,令杨过与欧阳克费解的是,灵智的动作缓慢无比,便是他们也能够清晰的看清双手去势,只是洪七公于欧阳峰这两个大高手在灵智的手中,好似初学武功之人一般,不是出手方位莫名的偏向一旁,便是对着对方而去,根本无法对灵智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灵智一身内力旷古所今,即便不会“太极拳”,但是对于一些借力打力的原理自由不凡的理解,兼之他一身境界之高根本不下于创出“太极拳”之际的张三丰,此时面对洪七公与欧阳峰两大高手,缓缓将自己领悟的手法施展出来,二人拳掌中千百斤的力气犹似打入了汪洋大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非但如此,自己的身子却遭自己的拳力掌力带得斜移横退,十分的不舒服。 第四章 传授剑法 二人均是眼光过人的大高手,他们见到灵智这路“无上菩提诀”以慢打快,以柔克刚,重意不重力,先是一惊,继而心生钦佩,能创出这等神妙的功夫,境界之深之远远超他二人。 不过佩服归佩服,他二人俱都是『性』格坚毅、意志坚定之人,不愿就此认输,对视一眼,反而加快了几分力道。洪七公每一掌均使足了气力,掌力之刚之猛,世所罕见。而欧阳峰则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每一拳捣出,臂膀扭曲,以柔对柔。 灵智心神一片澄明,自顾的挥动起双手来,种种精微奥妙之处闪过心头,一招一式之间更见纯熟,双手舞动间如行云流水一般,瞧得杨过与欧阳克赏心悦目。 不过洪七公与欧阳峰可见没那么好受啦,他二人只觉得灵智双手力道源源不断的涌出,与一开始布置在周身的气劲连成一片,生出一股巨大的粘力,待得他二人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偏向一边,怪异无比。 灵智一边出招,左右手手腕贴到一处,相互交替,跟着猛然之间掌心对内,往外一甩,一股巨大的力道奔涌而出,直接将欧阳峰与洪七公震退七八步。 不等二人站稳,灵智上前数步,双手再次拉住二人手腕,运起“挤”字诀,粘连粘随,一拉一松,二人被自己那股力道再次震退。这时,灵智再双手合拢,左脚实,右脚虚,气劲扩散,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组成了一个漩涡。二人置身于这个无形的漩涡立场当中,好似喝醉酒一般,身子竟然站立不稳,被带得左偏右移。 二人忙施展“千斤坠”功夫定住身形,却已满脸涨得通红,狼狈万状。灵智加大力道,自己身子缓缓旋转,令先前那个漩涡旋转得更加,粘力更加的惊人,三圈下来,以洪七公与欧阳峰一身功力施展的“千斤坠”功夫竟然没有多大的用处,直接被那股雄浑的力道带得在地上各自摇晃几步,最后撞在一块。 等到洪七公与欧阳峰回过神来,灵智早已站在三尺之外瞧着他们。 洪七公道:“大和尚,你这什么‘无上菩提诀’当真怪异得很纳!”他知道刚到极致可克柔,同样的道理,柔亦可克刚。但是江湖上没有一种武功能将‘降龙十八掌’与‘蛤蟆功’克制成这样,更别说还是由他与欧阳峰联手施展出来的,无怪乎他诧异非常。 欧阳峰想得更多,眼神闪烁不定的问道:“上人,这功夫一般人可练不会吧?”他的『性』格虽然收敛不少,但是却也不希望这天底下又多出一门克制他‘蛤蟆功’的功夫出来。在他想来,这天下间有一个灵智压在他头上已经足够了,若是灵智将这门功夫传给他那些徒子徒孙,那他这个西毒的威慑力岂不是大大的降低了? 灵智笑道:“说起来,这其中的原理也十分简单,不过仗着功力深厚将周身空间布置成自身独有的气场,借此以化解各种力道,甚至借用对方力道反击,倒也没什么值得诧异的。若是内功不深,别说布置不了气场,便是布置出来了,想要借此化解你二人刚猛的力道,也难如登天。这也就是老衲仗着功力深厚才取了个巧,换做其他人,想都别想。” 欧阳峰听完,这才『露』出一个微笑,道:“原来如此,上人境界高深,老夫佩服。” 三人又相互谦虚了几句,欧阳峰与洪七公此时全没了一开始的傲气,十余年下来,他们原本以为与灵智的差距不大,谁知这两天数场比斗下来,才知道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倘若灵智一开始便使出这门“无上菩提诀”,他们二人最多撑个百八十招便会落败。也是灵智想要瞧他二人这些年的进步,否则,单一门“火焰刀”便会可他二人俯首。 欧阳峰将这几日的体会逐一传授给欧阳克,灵智则对着杨过道:“过儿,祖师传你一路剑法。” 杨过大喜,忙跟着灵智走到一处空地。洪七公见状,走到一边漫无聊赖的大口灌起酒来。 杨过道:“祖师,你可是要传我‘大自在剑法’?”他再剑冢的石壁上见过一次灵智留下的剑意,于这路剑法的招式也有个大概的了解,只是境界不高,许多精微之处还想不通,此时听灵智一说,自然以为是传他这路集毕生剑法之大成的“大自在剑法”。 灵智摇摇头道:“说是也不是,自昨日开始,老毒物将老叫花子的‘打狗棒法’破去,老衲在一旁瞧着,同样想出来一路剑法,非但可以破老叫花子的棒法,更是可以破老毒物的杖法。” 杨过愕然,这两日来均是由他演练二人的招式,自然知道不管是“打狗棒法”也好还是欧阳峰的怪异杖法也好,均是精妙无比,现在灵智居然说创出一路剑法,可以同时破掉他们二人的功夫,你教他如何不惊讶? 灵智不理会他的惊讶,自顾的说道:“其实这路剑法,前面的招数均是由‘大自在剑法’里面的招式衍生而来,算得上是弱化版,其真正的核心在于剑法的最后一招,你适才已经体会过了。” 杨过恍然大悟,那招剑法他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既然连“天下无狗”那招都可以破掉,那么这路剑法能将“打狗棒法”以及欧阳峰的杖法破去,似乎也说得通了。 灵智又道:“这路剑法,你练会之后,对于领悟老衲的‘大自在剑法’大有助益,你要用心学。” 杨过重重的点头,欣喜不已。灵智叫他取过木剑,将这路剑法当中的第一招“剑斩双獒”细细说给了他听。杨过早已领悟剑法当中最精深的最后一招,对于这一招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他使了一遍,当即大为惊讶,原来这招剑法恰恰破去“打狗棒法”当中的第一招“棒打双犬”,如果微微变得身形方位以及出剑的手法,却又可以将欧阳峰破解这招“棒打双犬”的凌厉怪招破去。 原本正提着葫芦大口灌酒的洪七公瞧见杨过演练这一招,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右手指着杨过,却对着欧阳峰叫道:“老毒物,老毒物,你瞧那小子的剑法。” 欧阳峰原本浑不在意,转身一见,脸『色』大变,随即大声叫好。 灵智见“打狗棒法”共三十六路,他也与之对应的创出三十六招剑法。这时,杨过已经学到了第八招“纵横上下”,这一招对应‘打狗棒法’当中的“犬牙交错”这一招。原本这招棒法乃是用的“封”字诀,一招使出,棒影伸缩不定,好似一头恶犬伸出尖利的牙齿当头咬来,避无可避,只有被一口咬中的一途。谁知灵智这一招“纵横上下”道理如出一辙,长剑上下翻飞,剑气伸缩不定,恰好以硬破硬,抵住对方的木棒,招式之妙,身法之巧,丝毫不弱。 灵智一边讲解,一边演练,饶是杨过剑法根坻不差,也累得满头大汗。灵智待他学完前十二招,便教他对照“打狗棒法”及欧阳峰传授的杖法与之相互印证,以期加深理解。此时,时至傍晚,灵智又叫欧阳克去山下买回来不少吃食,而他则同洪七公、欧阳峰一起谈论些武功原理,江湖趣事。 一夜须臾而过。第二日一早,灵智接着教杨过剩余的招数,一直将“打狗棒法”当中的“獒口夺杖”、“拨狗朝天”、“横打双獒”、“鸡飞狗跳”等招数破去,丝毫不顾及欧阳峰与洪七公的感受。 洪七公望着正在比划的灵智祖孙二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对着欧阳峰道:“老毒物,你说咱们这些年是不是白过了?瞧见这大和尚,竟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欧阳峰深吸一口气,身同感受的道:“谁说不是呢?这十余年,老夫自认为用工勤勉,谁知道碰上这个变态。你看他这路剑法,不仅将你的‘打狗棒法’破去,附带着竟然将老夫临时想出来的杖法破个通透,而且他这剑招当中非但衔接得十分流利,仔细一瞧,居然还有逆转之势,竟可随时变招反击。老夫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破他的剑招。” 二人相互慰抚几句,索『性』不再去理会灵智。倘若两个人相差无几的时候,那么势必谁也不服谁。但是当一个人超出自己太远的时候,心中余下钦佩之情再无其他。 灵智将三十六招剑法传授给杨过自己,又与欧阳峰及洪七公大醉了一场,径直回转大林寺不提。至于欧阳峰叔侄两个,此行获益匪浅,一路马不停蹄的回转西域白驼山,闭门苦修,以期在下次华山论剑之前有更大的突破。洪七公则一路下了华山独个儿东飘西游,继续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 灵智一路下了华山之后,原本打算就此回大林寺当中。不过转念一想,有段时日没去古墓了,便施展轻功一路疾驰,到了古墓当中,小住了几日,抚慰了一番李若华与李莫愁,教了李思宁与小龙女一些武功,这才在诸人不舍的眼神中回了大林寺。 至于此次收获最大的杨过,回思三人诸般奇招神功,一招招的试演习练,在山上又多耽了二十余天,直把三人的高明武功尽数记在心中,试招无误,这才背着重剑,下了华山漫无目的的在江湖当中游『荡』。 他见识了三老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又学会不少精妙招式及剑法,下山后仍信步而行,一边走一边细细思索各种招式原理,不知不觉,武功大进,较之初出大林寺之时天差地别。 不一日来到豫南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间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过不多寺,数十匹野马狂奔而东,在里许之外掠过。眼见众野马纵驰荒原,自由自在,杨过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怡,极目平野,奔马远去,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正得意间,忽听身后有马发声悲嘶。 转过身来,只见一匹黄『毛』瘦马拖着一车山柴,沿大路缓缓走来,想是那马眼见同类有驰骋山野之乐,自己却劳神苦役,致发悲鸣。那马只瘦得胸口肋骨高高凸起,四条长腿肌肉尽消,宛似枯柴,『毛』皮零零落落,生满了癞子,满身泥污杂着无数血渍斑斑的鞭伤。一名莽汉坐在车上,嫌那马走得慢,不住手的挥鞭抽打。 也不知是杨过真的同这瘦马有缘还是咋地,总之杨过出手将那莽汉教训一顿之后,又扔给他一锭银子,然后牵着瘦马扬长而去。 这匹癞马初时脚步蹒跚,不是失蹄,就是打蹶,那知越走越好,七八日后食料充足、精力充沛,竟步履如飞。杨过说不出的欢喜,加意喂养。 他一路而行,背着重剑,骑着瘦马,这般怪异的打扮,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有那武功不高之人瞧见,只当这少年怪异独行,以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想出名想疯了,言语之间难免鄙夷,杨过出手几次之后,声名居然传开了,竟得了个“神剑惊天”的名号。 一日行到正午,一路上不断遇见化子以及各路好手,瞧那些人的模样,不少都身负武功。他心中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此多了好汉竟然不约而同的往此处聚集,瞧着方向乃是去大胜关的,如此看来,这热闹倒是不可不看了。”他当下骑着瘦马,按辔徐行,跟在一大群人身后。 杨过此时内功有成,耳力过人,不多时便将消息打听清楚,听见郭靖与黄蓉夫『妇』即将在大胜关召开英雄大会,届时天下各路英雄好汉云集,势必热闹非常。他原本便是喜欢凑热闹之人,兼之又有段时间没有见郭靖夫『妇』以及郭芙等人,当下心中大动,一路跟在群丐身后。 原本丐帮中人见杨过跟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小意见,但是相互一通报姓名,得知他乃是大林寺觉远大师门下弟子,论辈分正是郭靖的师侄,正是一家人,登时便热情三分。杨过见识了洪七公的风采,对丐帮中人甚有好感,几句下来,便聊得十分投缘。他『性』格怪异,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一路而行,买了不少好酒好菜招待丐帮弟子,同他们畅快大饮。丐帮弟子见他一身锦袍,却丝毫不嫌弃他们污浊邋遢,对其好感大增,当下一个个口称“杨兄弟”不止,又得知他是声名鹊起的“神剑惊天”,更是极力奉承。 第五章 大胜雄关 一行人迤逦而行,天『色』将暮,来到一座破旧的大庙前。这时,丐帮弟子在破庙当中升上一大堆火,杨过将瘦马绑在庙外的树上,而后走进破庙当中。 一名头发有些许灰白的老丐,身穿一身破旧的无比的衣裳,衣裳上缝着六个口袋,赫然是丐帮六代弟子。他见到杨过进来,忙热情无比的递过去一个破碗道:“来,杨兄弟,喝碗米酒。”说完,将身边一个小乞丐赶到一边,把位置留给杨过。 杨过也不嫌弃,直接端起破碗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对着老丐道:“余老哥,此处距离大胜关还有多远?” 群丐将饭菜捣碎,就着着米酒吃得畅快。那姓余的老丐名叫余兆兴,正是当年与黎生设计捉拿欧阳克之人。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他也由一名低辈弟子成长为了丐帮六代长老。余兆兴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笑道:“明儿一早就到了。” 这时,听得几声雕鸣,群丐大喜,一个化子说道:“黄帮主到啦,今晚九成要聚会。”又一个化子道:“不知郭大侠来是不来?”第一个化子道:“他夫『妇』俩秤不离铊,铊不离秤……” 这时,郭芙与武家兄弟正在庙前一株大松树上喂雕。他们听得庙中吵闹,往里一瞧,这时庙前庙后都聚满了乞丐,个个鹑衣百结,杨过却一身锦袍,重剑放在一旁,坐在众丐之中显得刺眼非常。 郭芙瞧见杨过,大喜道:“杨大哥,你什么时候下了大林寺?同丐帮的这些叔叔伯伯们一起喝酒?”他当日在大林寺当中瞧见杨过风流儒雅,武功高强,早已对其甚有好感,这时见到杨过当真喜出望外。 这时,武家兄弟显然也发现了杨过,齐齐拱手道:“杨兄弟,别来无恙啊。” 杨过嘴角挂起浅笑,斜目而观,见武敦儒神『色』剽悍,武修文则轻捷灵动,一人身穿紫酱『色』茧绸袍子,一人身穿宝蓝『色』山东大绸袍子,俱都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此时两人都是笑容满面,显然对于遇见杨过甚为开心,当下还了一礼道:“两位武兄别来安好?” 群丐见三人正是帮主黄蓉与郭靖的女儿跟爱徒,又见他们三人英姿飒爽,俊朗不凡,当下好一阵夸赞。 郭芙拉着杨过的手道:“杨大哥,爹爹跟妈妈知道你来了肯定十分开心的。” 杨过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笑靥如花,给她抱住手臂,一股异样的情绪弥漫,竟然微微愣神,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我也有许久没见郭伯伯与郭伯母了,也想念得紧啊。” 武修文瞧见他们二人如此亲热的一幕,颇为吃味的说道:“芙妹,你叫我帮你买的马鞭我已经带来了,你要瞧么?” 郭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瞧马鞭,只拉着杨过的手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杨过瞧见旁边的武修文似乎不大开心,忙不『露』痕迹的将手从郭芙怀中挣出,冲武修文使一个眼『色』,走到一边。 武修文大喜,忙抢上前去尽力巴结。武敦儒一门心思放在程英身上,对着自家弟弟无奈的摇摇头,跟杨过聊了起来:“杨兄弟,你是来赴英雄宴的罢?” 杨过适才听群丐提起过,郭靖黄蓉夫『妇』明日在大胜关召开英雄宴,宴请天下豪杰,忙道:“如此胜事,自要去瞧瞧。” 武敦儒道:“师傅早就命人送了请柬给灵智祖师以及大林寺诸位师叔师伯们,怎的你没有同他们一起来?” 杨过答道:“祖师他们已经到了么?我之前一直在华山,倒是不知道。” 武敦儒道:“那倒没有,想来师叔师伯们得明儿才到。” 这时,郭芙抢过来答到:“咱们今晚夜行,连夜赶到大胜关,杨大哥,你说好不好?” 杨过一寻思,也行,当下跟余兆兴等人打过招呼,然后骑着那匹瘦马,跟在骑着小红马的郭芙身后,直扑大胜关。 郭芙身下的小红马乃是汗血宝马,脚力惊人。武家兄弟的马虽然称不上千里良驹,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令三人诧异的是,杨过那匹瘦马虽然瞧起来不咋地,但是却健步如飞,速度丝毫不再另外三匹马之下,甚至还要超过武家兄弟的胯下良驹。 四人一路飞奔,不多时,便来到大胜关。那大胜关是豫鄂之间的要隘,地占形势,市肆却不繁盛,自此以北便是蒙古兵所占之地了。郭芙三人引着杨过越过市镇,又行了七八里地,见前面数百株古槐围绕着一座大庄院,不少路英豪之士都向庄院走去。 庄内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时也瞧不清那许多,看来便接待数千宾客也绰绰有余。天下已晚,庄内却灯火通明,大门前挂着两个斗大的灯笼,接着灯光,依稀可见郭靖与黄蓉两个连同令外两人在招待那些英豪之士。 郭芙翻身下马,大声喊道:“爹爹,妈妈,我回来啦。” 黄蓉眼中溺爱之『色』闪过,上前笑道:“我原先想你们明儿才到呢,想不到今晚就到了。” 这时,杨过翻身下马,对着郭靖与黄蓉拜道:“侄儿拜见郭伯伯郭伯母。” 郭靖黄蓉二人这时才瞧见身背巨剑的杨过,郭靖大喜,忙上前伸出双手在他双臂上拍了几下道:“过儿,你怎么来啦?师傅他老人家呢?” 不待杨过答话,郭芙抢着道:“咱们在路上碰见杨大哥的,至于祖师跟大林寺的师叔师伯们,还没来。爹爹,我把杨大哥提前带来了,你要怎么奖励我?” 黄蓉对着郭芙道:“你这孩子,就会夸功。”说完,又笑『吟』『吟』的对着杨过道:“过儿,先进去歇着吧,待我跟你郭伯伯忙完,咱们再详聊。” 杨过见她这次言语当中真诚了许多,心中也自欢喜,当下笑着点点头,跟着郭芙他们进了庄子。原来,黄蓉之所以态度有所变化,还是当日在大林寺之时,灵智将杨康的事情告之给杨过之后,又专门告诫了黄蓉一番,言及他与杨康的『性』格大不一样,这才改变了黄蓉一些想法。 进了庄子,下人将四人的马匹牵去照料,杨过跟着郭芙他们三个走进一处院落。 只听得郭芙大叫道:“英姐姐,你瞧谁来了?”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姑娘,一人着白『色』衫裙,一人着浅绿『色』衫子,正是程英与陆无双。 程英瞧见杨过,眼中散发莫名的神采,当下弯腰行礼道:“杨兄弟,你来啦?”杨过先前在大林寺当中之时,心中便对他颇有好感,这时瞧见她也自高兴不已,当下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的陆无双可就没有如此客气啦,只见她直接冲到杨过身旁,往他肩上重重的一拍道:“大坏蛋,你总算来啦?” 杨过极为夸张的捂着肩膀道:“小媳『妇』,你又想谋杀亲夫啊!”他说完,武敦儒、郭芙等人哈哈大笑,程英也捂着嘴偷笑,陆无双一张脸憋得通红,狠狠的踢了杨过一脚道:“大坏蛋,就知道胡说八道。” 五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郭靖黄蓉夫『妇』以及陆庄主夫『妇』还有丐帮长老鲁有脚等人齐齐走进院内。 杨过、郭芙等几个晚辈同鲁有脚等人见完礼,陆庄主夫『妇』命下人整治了一桌酒菜,一群人落座之后,这时,郭靖才开口问道:“过儿,师傅他老人家还好么?”这位陆庄主双名冠英,而不是嘉兴陆家庄的陆庄主。他父亲陆乘风是黄蓉之父黄『药』师的弟子,算起来他比郭靖、黄蓉还低着一辈。陆冠英的夫人程瑶迦是孙不二的弟子。 杨过当下将他在剑冢练剑,又在华山遇到灵智、洪七公及欧阳峰叔侄,几人如何比武,如何破招拆招等事情道出。 众人听完,神往不已,郭靖赞道:“师尊他老人家修为当真深不可测,以一敌二还能赢得如此轻松。” 黄蓉听他说起欧阳峰叔侄的事情,心念一动,问道:“过儿,那欧阳峰武功如今到了什么地步了?”她当年与欧阳峰叔侄早有恩怨,虽然他们一直在白驼山,甚少履足中原,但是她身为丐帮帮主,自然要『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杨过想了一会儿说道:“欧阳峰老前辈的底细,我看不出,但是那欧阳克的武功我倒是知道,只怕真个动起手来,三百招之后我便会输。” 郭靖早年同欧阳克交过手,知道他本就是了不起的高手,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只怕更加难缠。听闻杨过说可以在他手上撑三百招,当下笑道:“是么?那好得很啊。欧阳先生身为五绝之一,如今又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他一身武功肯定非同小可。” 陆无双、程英等人对于杨过的武功理解还停留在当日大林寺比斗之时,这时听到他如此说,心中颇有点不以为然的感觉,以为那欧阳克不过如此,年岁大了杨过如此多,武功也就比他强上一线。殊不知如今杨过一身功力之精纯,剑法之凌厉,便是郭靖遇上都要费一番手脚,程英等人遇上,至多十招,便要落败。 黄蓉展颜一笑,对着郭靖道:“靖哥哥,你如今一身九阳神功大成,想来也快要进阶先天了吧?倒也不必惧怕那老毒物。” 她原意是灭别人威风,涨自己志气,谁知郭靖极为认真的道:“我十余年前神功便已大成,十余年过去了,除了真气更加精纯之外,也只不过打通了数条隐脉,想要突破先天境界还不知道要多久,唉,难啊!” 黄蓉白了郭靖一眼,道:“先天境界哪里是那么好突破的?否则这世上也不会只有灵智师傅、爹爹、七公以及老毒物、一灯大师等寥寥几个先天高手了。” 郭靖叹了一口气道:“师尊他老人家传我的《九阳神功》乃是一等一的高明功夫,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总有突破先天的一日。可惜,当年得见《九阴真经》的神妙,不自主的按照心法修炼,凝练出一缕九阴真气与九阳真气融合。虽然阴阳交泰,龙虎汇聚之下,生出种种神奇妙用,但到底失去了原有的精纯。”他这一番话,除了黄蓉,其余等人或因武功不高,或因见识不足,均不明其意。灌了一杯酒之后,郭靖极为严肃的对着杨过道:“过儿,你如今‘九阳神功’几近大成,郭伯伯告诫你一句,万万不可贪功冒进,导致真气不纯。师尊他老人家说过,真正高明的功夫,练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譬如咱们修炼的九阳真气,最为高深的境界乃是‘阳极阴生’。而类似‘九阴真经’等功夫,练到最高深处必定可以‘阴极阳生’。” 郭靖将这一番高明的武学道理说出,陆庄主夫『妇』、鲁有脚等人都细细的听着,虽然不甚理解,却各自暗暗铭记于心。 杨过点点头,示意明了。他原本就没打算更换别的心法,盖因灵智告知过他,想要真正成为高手,势必要创出属于自己的神功。再加上他内功修为远不如郭靖,如今正是勇猛精进之时,早日将神功大成才是正道,又怎么会更换内功心法呢? 武家兄弟听说杨过修炼的乃是《九阳真经》,心中嫉妒得发狂,他们自幼耳濡目染,没少听郭靖黄蓉夫『妇』说起这路神功的强大,原本以为只等内功火候足了,郭靖便能赐下这神功妙法。谁知如今才知道杨过这小子神功几近大成,难怪当日打不过他。他二人不敢怪灵智偏心,只好把满腔嫉妒化为对杨过不满。 杨过年纪比他们二人大不了几岁,阅历心情,却似老了十多年一般,自然能够察觉他们的变化。不过以他如今的功夫,早就没有将之放在眼中,所以对他二人的变化置若罔闻,面『色』如常的同郭靖他们喝酒吃菜。 用罢晚饭,各自回房休息。郭芙与陆无双、程英三人一间房,武家兄弟一间房,杨过独自一间房。 程英躺在大床正中央,郭芙、陆无双二人一左一右躺在程英身边。郭芙笑嘻嘻的问道:“英姐姐,你说是武家哥哥好,还是杨大哥好?” 程英被她一问,面颊通红,轻声啐了一口道:“我不知道。” 陆无双道:“哦,原来你思春了。”她同郭芙自幼不对路,只要逮住机会,必定讥讽她两句。 谁知今次郭芙居然不反抗,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烦得很。” 程英柔声问道:“烦什么啊?”她蕙质兰心,其实心中早已猜到郭芙在纠结小武与杨过二人之间到底选谁。只不过早知表妹陆无双对杨过情根深种,兼之自己心中对于杨过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是以故作不知。 郭芙眼神闪烁了几下,道:“没什么,睡吧。”说罢,转过身子不再言语。 程英轻轻一叹,心中对杨过的怨念一下子升腾起来。其实她又如何不知大武对她一往情深,若是没遇见杨过之时倒也罢了,可是瞧了他的文采武功,相互比较之下,大武小武相形见绌,又如何及得上杨过的儒雅风流? 陆无双心思不如二人细腻,嘟囔一句,沉沉睡去,留下程英、郭芙二人一夜无眠。 第六章 英雄大会 第二日一早,几小偷看来了一番黄蓉传授鲁有脚“打狗棒法”之后,黄蓉特意留下杨过,拉着他手,叫他坐在身边,柔声道:“过儿,你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倘若问你,料你也不肯说。不过这个我也不怪你。我年幼之时,『性』儿也极怪僻,全亏得你郭伯伯处处容让。”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嘴角边现出微笑,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淘气之事,又道:“你郭伯伯爱我惜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要尽力报答,他对你有个极大的心愿,盼你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定当尽力助你学好,以成全他的心愿。过儿,你也千万别让他灰心,好不好?”杨过从未听黄蓉如此温柔诚恳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眼中充满着怜爱之情,胸口热血上涌,不由得大是感动,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黄蓉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过儿,我什么也不用瞒你。我以前不喜欢你爹爹,因此一直也不喜欢你,为此,灵智师傅他老人家也特意说过我了!但从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等我身子复了原,我便把全身武功都传给你。郭伯伯也说过要传你武功。” 杨过如今一身武功虽然不在黄蓉之下,却也感动不已。二人在大树下这一席话,都是真情流『露』,将从前相互不满之情,豁然消解。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郭芙从远处奔来,告知朱子柳等人已经到来。大理一灯大师座下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武氏兄弟的父亲武三通即是位列第三的农夫。他自与李莫愁一战受伤,迄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此次来赴英雄宴的是渔人点苍渔隐与书生朱子柳二人。 朱子柳与黄蓉一见就要斗口,此番睽别已十余年,两人相见,又各逞机辩。欢叙之后,点苍渔隐与朱子柳二人果然找了间静室,将一阳指的入门功夫传于武氏兄弟。 杨过背着重剑,走入前厅,瞧见鼓乐声中外面进来了四个道人。杨过眼见之下,不由得微微诧异,当先是个白发白眉的老道,满脸紫气,正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广宁子郝大通,其后是个灰白头发的老道姑,乃是清净散人孙不二。后面并肩而入两个中年道人,一是赵志敬,一是甄志丙。 他当年跟着灵智呆在重阳宫上面,见过几人同霍都还有达尔巴相斗,心知是全真教的高人到了。心中好奇之余,更是细细打量几人。 这一节,与原来又不相同。原着当中杨过与全真教的关系势同水火,而如今他际遇非凡,拜入大林寺门下,少了那一番波折之后,自然也同全真教谈不上有什么恩怨。 只是,也不知道是命理相冲还是八字不符,赵志敬原本跟在郝大通及孙不二身后,陆庄主夫『妇』齐肩拜了下去,向那老道姑孙不二口称师父,接着郭靖夫『妇』、郭芙、武氏兄弟等一一上前见礼。却瞧见杨过大刺刺的站在那儿,也不上前见礼,颇为无礼的盯着几人。 赵志敬冷哼一声,指着杨过对着郭靖道:“郭大侠,未知这一位好汉是什么来历?似乎对咱们全真教颇不以为然啊。” 杨过极为惊愕的瞧着趾高气昂的赵志敬,眉头微皱,道:“无名小卒,不提也罢,比不得你们全真教赫赫威名。” 郭靖见状,忙道:“诸位前辈,赵师兄,此乃小侄杨过,说起来,同几位还有不小的渊源,他正是我那杨兄弟的儿子。” 拜杨康声名所赐,赵志敬更加不屑了,冷冷的道:“原来是杨康的儿子,难怪如此桀骜。”倒是一旁的甄志丙『露』出三分亲切,笑道:“原来是杨师弟的儿子,要是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说完,又对着杨过道:“我叫甄志丙,正是你爹爹的师兄,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伯。” 杨过心头大怒,心道:“好哇,你们明显瞧不上我爹爹,如今却用辈分欺压于我。哼,灵智祖师早已告知我了,算起来,爹爹的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全真教要负一大半责任,如今非但没有半分愧疚感,反而如此作态,真教人不齿。想做小爷的师伯,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啊!”他略一拱手,漫不经心的道:“小可自有师门,却是不敢随意认个师伯回去。” 此话一出,甄志丙笑容僵在脸上,郝大通、孙不二眉头大皱,赵志敬大怒,骂道:“好个不懂礼数的小畜生,你师父是谁?贫道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赵志敬话音一落,杨过眼中杀机暴涨,死死的盯着赵志敬。便是老实如郭靖,也神『色』大变,沉声道:“赵师兄,还望慎言,过儿拜在大林寺门下,授业恩师正是在下的师兄觉远禅师。” 赵志敬等人听到“大林寺”三个字,浑身一震,如中雷轰电击,他只道杨过顶多是个小门小派弟子,万料不到他来头如此之大。至于杨过的师傅觉远禅师,在江湖上的名气之大,直追全真教掌教马钰。江湖上谁人不知,灵智上人虽然开创了大林寺,但是真正管理大林寺万千弟子的,正是他的弟子觉远禅师。一个诺大的大林寺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兼之他武功高强却从不欺压江湖同道,反而急公好义,常年组织大林寺『药』师堂弟子治病救人,乃是真正的佛门大德。 郝大通对着赵志敬斥道:“志敬,还不向郭大侠他们致歉,觉远禅师也是你能胡『乱』言语的?” 赵志敬深吸一口气,忙压下心头的不快,朝郭靖恭身致歉,不过起身之际,却狠狠的瞪了杨过一眼。 杨过一撇嘴,同郭靖打一个招呼,径直离去,来个眼不见为净。黄蓉适才已经同杨过和解,自然偏向于他,况且她当年见过丘处机等人的狂妄,心中早对全真教不大以为然。此时见到赵志敬如此作态,心中更加不喜。只是她如今身为丐帮帮主,地位身份非同小可,不便同全真教交恶,所以眼珠一转,『插』科打诨,将这尴尬气氛化解于无形。 这日上午,陆家庄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陆家庄虽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杨过等几小凑在一处,坐在郭靖旁边那一桌。 中午饭罢,丐帮帮众在陆家庄外林中聚会。新旧帮主交替是丐帮最隆重的庆典,东南西北各路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来到陆家庄参与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邀观礼。值此群雄汇聚之际,黄蓉正式将丐帮帮主的大位传给鲁有脚。十余年来,鲁有脚一直代替黄蓉处理帮务,公平正直,敢作敢为,丐帮中的污衣、净衣两派齐都心悦诚服。其时净衣派的简长者已然逝世,梁长老长年缠绵病榻,彭长老叛去,帮中并无别人可与之争,是以这次交替顺理成章。黄蓉按着帮规宣布后,将历代帮主相传的打狗棒交给了鲁有脚,众弟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涎,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众宾纷纷道贺。 杨过见帮主交接的礼节奇特,暗暗称异,忽见一个老丐跃上大石,大声说道:“洪老帮主有令,命我传达。”帮众听了,登时齐声欢呼。他们十多年未得老帮主信息,常自挂念,忽闻他有号令到来,个个欣喜若狂。人丛中一个乞丐大声叫道:“恭祝洪老帮主安好!”众丐一齐呼叫,当真声振天地。呼声此伏彼起,良久方止。 杨过见群丐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心想:“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只听那老丐说道:“半年之前,我在广南东路韶州始兴郡遇见洪老帮主,陪着他老人家喝了顿酒。他老人家身子健旺,胃口极好,酒量跟先前也一般无二。”群丐又大声欢叫,夹杂着不少笑声。那老丐接着道:“老帮主这些年来,杀了不少祸国殃民的狗官恶霸,他说刚听到消息,有五个大坏蛋叫作什么‘川边五丑’,在川东、湖广一带作了不少坏事,他老人家就要赶去查察,如确然如此,自然要取了这五条狗命。” 一名中年乞丐站起身来,说道:“川边五丑前一阵好生猖獗,只行踪飘忽,我们川西众兄弟始终找他们不到。近来却突然不知去向,定是给老帮主出手除了。”丐帮弟子与观礼的群豪纷纷鼓掌。杨过恰巧是此事的见证者,心中颇不以为然:“都道丐帮消息灵通,原来也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五位师兄明明是给祖师惩罚,十年之间不得履足中原,怎的到了你们嘴里,确是七公他老人家出手给除了?”他转念一想:“七公乃是叫花子的祖宗,况且他老人家行侠仗义,你们这般推崇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比较起来,还是祖师他老人家厉害一点,不说武功七公比不了,便是为人处世方面,也比七公的莽撞要高明多了。”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一股子优越感。 那老丐又道:“洪老帮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凡我帮众,务须心存忠义,誓死杀敌,力御外侮。”群丐齐声答应,神情甚为激昂。那老丐道:“朝廷政事紊『乱』,『奸』臣当道,要那些臭官儿们来保国护民,那是办不到的。眼下外患日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心,洪老帮主命我勉励众位好兄弟,要牢牢记住‘忠义’二字。”群丐轰然而应,齐声高呼:“誓死遵奉洪老帮主的教训。” 杨过蒙灵智细心教导,自然知道“忠义”两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又见群丐正义凛然,不禁大有所感,心下佩服。 丐帮大会以后办的都是些本帮赏罚升黜等事,帮外宾客不便与闻,纷纷告辞退出。 杨过见英雄大会差不多开始了,大林寺中人却尚未到来,心中诧异,便呆在陆家庄外那条道理那里等待。 原本正在同武修文玩闹的郭芙,瞧见杨过背着重剑往庄外走去,三两步蹿到他身边,问道:“杨大哥,你去哪儿啊?” 杨过笑道:“庄子里吵闹得很,我出去清净一下。” 武修文见到郭芙走开,有些吃味,心想:“瞧着情形,只怕芙妹如今对姓杨的小子有三分好感,长此以往,哪里还有我什么事情?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出来。”这时,恰巧见到陆无双与程英二人走来,陆无双双眼往厅中一扫,瞧不见杨过的踪影,问武修文道:“小武,杨大哥呢?” 武修文见她问起,心中大喜,忙道:“你的相公不看紧一点,小心让别人抢去咯。”陆无双举着粉拳威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只管告诉我他在哪里?”武修文忙道:“适才芙妹拉着他出去了,要不咱们一起去找找?” 三人点点头,一起走到庄外,果然瞧见郭芙拉着杨过的手在聊天。陆无双见状,脸『色』一变,跨步上前,站到二人中间,恰巧将郭芙的手拂开,抬头盯着杨过问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啊?” 杨过何等机敏,『露』出一个苦笑,道:“小媳『妇』,你如何来了?”他话虽然如此问,眼睛却望着程英,带着依稀祈求。 程英懂他所想,回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缓缓的将头挪向一旁。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道:“傻蛋,你果然在这里。”杨过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洪凌波手提长剑,骑着一匹小驴子,正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 原来,这数年来,每次灵智带着杨过去古墓小住之时,都是洪凌波与杨过一同练剑。洪凌波见他越长越是俊俏,整个心思全部放在他身上。她思念杨过,同李若华等人一说,便独自一人出了古墓。原本李莫愁在江湖上仇家甚多,是不放心洪凌波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的,转念一想,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她如今一身装扮气质早已与原来天差地别,武功剑法也大有长进,只要小心一点,别人是认她不出的。 洪凌波自幼跟着李莫愁在江湖上闯『荡』,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她略微打听,便知新近冒出来的“神剑惊天”只怕便是自己的情郎杨过。她心知杨过爱热闹,自不会错过英雄大会这等盛事,便一路往大胜关而来。果不其然,来到陆家庄外便看见杨过了,自然是大为欣喜。 杨过多日不见洪凌波,此时见到她也自十分高兴,三两下走到她身旁,一边拍着那头驴子的脑袋,一边问道:“你怎么来啦?” 洪凌波横了他一眼,心道:“冤家,我怎么来了?还不是来找你的?”只是女儿家好面子,便道:“听说这里召开英雄大会,我便来瞧一瞧,怎么?来不得么?” 杨过笑着赔罪道:“不敢不敢,仙姑想去哪里便是哪里,小人只有跟从的份,万万不敢有意见。” 洪凌波听他搞怪,『露』出一个笑容,冲他投去一个“算你会说话”的眼神,当下也不管旁边的人在,自顾的跟杨过聊了起来。 第七章 强大阵容 郭芙与陆无双此时却大为不痛快,原本她们看见远处走来一个姑娘,只当她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谁知一上来便叫杨过“傻蛋”,二人言语之间非但十分熟悉,更是亲密无比,教杨过一下子撇开她们二人不理。 杨过生『性』活泼,只要不得罪他,他跟你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片刻间令人如坐春风,似饮美酒。兼之他们都是从小便认识的,感情自不一样。况且陆无双是女孩儿情窦初开,整日听杨过“小媳『妇』、小媳『妇』”的叫,嘴上虽然恼他无状,心中却对杨过早已有了好感。郭芙平时心中在对武修文及杨过二人中间摇摆不定,或嗔或怒,或喜或愁,其实在她内心,更加偏向于杨过一点儿。只是她犹豫不决,好生为难。此时见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孩儿,言语之间跟杨过亲热无比,一瞬间将武修文抛诸脑后,与陆无双对视一眼,二人齐齐上前问道:“杨大哥,这位姐姐是谁?” 女人的直接是非常准确的,杨过还未察觉什么,洪凌波却已察觉出来眼前这两个漂亮姑娘对自己威胁甚大,脸『色』登时冷了下来,盯着杨过问道:“傻蛋,她们是谁?” 杨过被三女盯住,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忙将目光对准程英,以期她帮忙解围。岂料程英外柔内刚,若是郭芙与陆无双倒也罢了,怎么说也是自己人。此时再多一个洪凌波,她不捣『乱』算是好的了,哪里还会帮他?况且她心中也有一丝生气,明知道杨过的本意不是如此,却忍不住要怪他沾花惹草。 当下程英故作未见,反倒同一边的武修文聊了起来。 杨过无奈,当下将郭芙与陆无双二人介绍给洪凌波,轮到介绍洪凌波之时,他却犯了愁。说起来洪凌波身为李莫愁的徒弟,同陆无双程英等人还是大对头。杨过纠结片刻,只得含糊其辞道:“至于凌波,是我一位好朋友。” 洪凌波听杨过如此称呼,心中欢喜,当下一把挽住他的手,娇声道:“你真是个傻蛋,你我之间,难道只是好朋友么?”她说完这句,面上一片『潮』红,整个身子瘫软如泥,竟然直接靠在杨过身上。 郭芙与陆无双见状,心中齐齐骂道:“狐狸精。”尤其是陆无双,她眼中『射』出如火的目光,盯着杨过问道:“杨过,我问你,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过苦笑道:“小媳『妇』,她真的只是我一个朋友。” 听完这句,陆无双面『色』稍缓,却恼了洪凌波。只见她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厉声问道:“傻蛋,你叫她什么?” 陆无双见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杨过另外一条胳膊,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对着洪凌波道:“他叫我媳『妇』,你没听到么?” 杨过愕然,便是程英、郭芙等人也张大嘴巴望着陆无双,想不到她竟如此大胆。不等杨过说话,洪凌波满腔喜悦化作蓬勃怒气,一巴掌将抱着杨过胳膊的陆无双甩开,寒声道:“哪里来的小贱人,竟然这般不知廉耻?” 此言一出,程英等人眉头齐皱,便是杨过也有点儿不知所措。陆无双闻言大怒,毫不示弱的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洪凌波自幼便跟着李莫愁,虽然于她的心很手辣学到不足一成,但也没少干杀人放火之事,况且事关自己的情郎,这时哪里还忍得住,手一甩,已经一巴掌抽在了陆无双的脸上。她这一下出手极快,陆无双反应不及,被一巴掌抽个正着,只听得啪的一声,脸上五指印痕清晰可见。 陆无双大怒,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一招“仙人指路”刺了过去。 洪凌波这些年来勤修“素女真经”以及古墓派的剑法武功,武功早已非吴下阿蒙,当下娇斥一声:“来得好。”长剑一挺,战作一团。眨眼之间,二人拆了十七八招。 杨过大声道:“还不住手?”可是二人脾气上来了,哪里还理会他,反而越战越勇,自顾交手。 杨过大怒,一把抽出背上重剑,随手一劈,正中二人长剑,只听见当的一声,二女只觉一股巨力涌来,长剑齐齐脱手。 杨过怒道:“你们要打,好啊,来,跟我打。”二人被他一喝,登时心虚,相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恰巧赵志敬听到动静出来,见到这一幕,阴阳怪气的道:“好威风,好煞气。” 杨过本就看他不爽,这时听见他在一旁『插』嘴,开口道:“小孩儿胡闹,却当不得道长如此称赞。” 赵志敬被他言语挤兑,自觉下不得台,冷笑道:“大林寺门下专出这等欺负女流之辈的人么?”他不知道杨过为何出手,只看见他将二女长剑震落,这才出言讥讽,只盼二女瞧见他仗义出言的份上,要大大的落一下杨过的面子。 却不料,一边的洪凌波毫不领情,反而骂道:“哪里来的牛鼻子?咱们的事情要你管?” 赵志敬被她一骂,当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想:“好哇,你护着这小子,难道以为道爷我脾气好不成。”袍袖一挥,便要动手。 杨过叫道:“且慢!”只怕他伤了洪凌波,便要上前干预。洪凌波心中一喜,心道:“他毕竟还是关心我的。”只是古墓派上下向来看不惯全真教之人,洪凌波一拉他袖子,低声道:“你别管。”又对着赵志敬冷笑道:“牛鼻子,你待如何?” 陆无双瞧见赵志敬愤怒异常,知他出招必定沉重,当下站到一边,盼望他出手给洪凌波一个教训。 赵志敬怒极反笑,盯着洪凌波道:“臭丫头,你是何人门下弟子?”洪凌波道:“你管我是谁人门下弟子?” 赵志敬冷笑一声,对准洪凌波小腹猛踼过去。这招“天山飞渡”刚中有柔,阳劲蕴蓄阴劲,着实厉害。但这一脚劲力虽强,却并不深奥,乃全真派武功入门第一课,出招平淡无奇,只要稍会武功,便能拆解。 岂料古墓派武功恰巧克制全真教武功,洪凌波见赵志敬一脚踢来,一招“进马势”反踢,以攻对攻,用的也是古墓派最简易的套子。 程英等人却不知道其中奥秘,她们见洪凌波一招之间便『逼』得赵志敬变招,接下来十余招当中,无论如何变招,却始终占据上风,心中大为震撼。 又拆了十余招,赵志敬大喝道:“你同赤练仙子李莫愁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她的功夫?” 他喝声中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力,陆家庄内甄志丙等人听见,齐齐跃出,同时口子叫道:“那女魔头在哪里?” 洪凌波眼『露』倔强之『色』,右手『摸』向腰间,就要拼命。杨过见状,忙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对着赵志敬道:“这位道长,我这朋友乃是古墓派门下,武功自然同那李莫愁类似,怎么?你要冤枉她么?” 黄蓉、陆庄主等人大为诧异,均想:“这古墓派是什么门派?怎的从来没有听过?”只有孙不二等人,自然知道古墓派的来历,当下问道:“你当真是古墓派门下?咱们两家渊源极深,怎么动起手来了?” 杨过连忙将几下在切磋武功,然后赵志敬突然发难的事情说出来,最后道:“咱们自认没得罪这位道长,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孙不二嫉恶如仇,喝道:“志敬,是这样么?”赵志敬乃是全真教三代首席弟子,今日竟给这几个少年几句话刺得无言可对,辩解又不是,不辩解也不是,当下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大踏步走远。 孙不二对着几人行了一礼,骂道:“这孽障,老道自会好好收拾他,还望几位小哥儿瞧在老婆子的面上,就此揭过。” 杨过等人连道不敢,场面登时又回复了祥和。不多时,有陆家庄的家丁来报,大林寺的高僧来了。 郭靖等人大喜,忙上前迎接。瞧见数十名僧人分列两队缓缓而来,领头的是三名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 郭靖凝神瞧去,见到当中一人约莫五十上下,眉目和善,正是觉远,旁边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浑身肌肉如同金刚铸造,太阳『穴』高高隆起,正是金刚堂首座觉非。另外一人身材干瘦,却自有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气息,正是『药』师堂首座觉明。身后跟着的弟子当中,有九名俱都是三十上下,身形高大,提着一根熟铜棍,行走间虎虎生风,正是金刚堂九大金刚。至于其他僧人,也一个个气度不凡,显然非同小可。 有那见识高明之人暗自咂舌:“乖乖,大林寺今次好大的阵杖,不仅九大金刚齐至。剩下的也全是般若堂、菩提堂的高僧。” 一边有人不禁问道:“大林寺九大金刚?怎么的小弟从未在江湖上听过他们的声名?” 先前那人一脸鄙视的说道:“你懂什么,大林寺金刚堂弟子选拔极严,只有内功突破一流的般若堂、菩提堂等弟子才有机会入选。一旦进入金刚堂之后,便可学习密宗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数十年来,大林寺弟子万千,却只有区区九人,号称九大金刚。” 旁边之人恍然大悟,望向九大金刚的眼神;佩服无比。也难怪旁人震撼,大林寺此行二十三人,除开觉远三人乃是绝顶高手,超过一半一流高手,最差的一个也是二流巅峰,如此庞大的实力足以横扫任何一个门派。便是郝大通及孙不二出身的全真教,号称玄门正宗,也只有七个一流高手。 郭靖冲觉远三人一抱拳,道:“小弟见过三位师兄,师尊他老人家呢?” 觉远拉着郭靖的手,笑眯眯的道:“阿弥陀佛,师弟别来无恙?”这时,杨过从一边蹿出来,跪在觉远身边道:“弟子杨过,拜见恩师及二位师叔。” 觉远上下打量他一眼,见到他背着的玄铁重剑,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道:“过儿,你也在啊!很好很好,半年不见,你倒是大有长进。” 这时,黄蓉、朱子柳等好汉一个个上前同觉远他们见礼。便是孙不二等人,碍于大林寺的声势,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同觉远等人聊得欢畅,一大群人熙熙攘攘来到庄内,好不热闹。 到得晚间,陆家庄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赴宴。这英雄大宴是数十年中难得一次的盛举,主人既须交游广阔,众所钦服,又须豪于资财,出得起偌大费用,否则决难邀到这许多武林英豪。兼之大林寺、全真教、丐帮三大门派弟子众多,影响力深厚,令得这次英雄大会更加热闹。 接下来,一如原着一般,要结成一个“抗蒙保国盟”,各路英雄纷纷推举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担任武林盟主。有人道:“武林高手,自来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灵智上人为首。中神通重阳真人仙去多年,东邪黄岛主独来独往,西毒非我辈中原汉人,南帝远在大理,都不是我大宋百姓。至于灵智上人,身为出家之人,又是密宗宗主,这等事情也不好麻烦他老人家,这个抗蒙保国盟的盟主,自是非北丐洪老前辈莫属。” 洪七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众望所归,群雄一齐鼓掌,再无异议。 虽无异议,然则洪七公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有人担心倘若遇上了抗敌御侮的大事,恰好无法向他老人家请示,却不是耽误了大事?所以又提议推举出一个副盟主出来,帮忙处理各种事宜。 喝采鼓掌声中,有人叫道:“郭靖郭大侠!”有人叫道:“鲁帮主最好。”有人道:“丐帮前黄帮主足智多谋,又是洪老帮主的弟子,我推举黄帮主。”又有人道:“就是此间陆庄主。”更有人叫:“全真教马教主。长春子丘真人。”一时众论纷纭。 大林寺觉远等人,见到郭靖呼声最高,一个个忍不住喜笑颜开。临行之际,灵智特意吩咐,大林寺不得直接参与到这次大会当中。为何?盖因密宗势力之大,涵盖蒙古、西域诸国以及吐蕃等地。蒙古国师一位,自宝象开始,向来由密宗弟子担任,所以导致中原百姓一直对密宗颇有微词。好在灵智在恒山之上开创大林寺,数十年治病救人不断,平民百姓这才将大林寺与密宗分开。但是武林中人以及各国公卿、王孙贵族哪个不知密宗宗主正是灵智上人,若大林寺直接参与到这场‘保宋抗蒙’的英雄大会当中,只怕第一个翻脸的便是蒙古。 虽然灵智不怕他们,但是如今北地到底尽在蒙古国掌控之中,倘若撕破脸,于密宗的统治不利。所以灵智吩咐觉远等人,只可在背后支持郭靖,以壮声势,万万不可与蒙古人直接冲突。 第八章 剑压霍都 却说大厅一阵热闹当中,厅口快步进来两个道人,却是赵志敬、甄志丙二人,杨过见他们去而复回,心道:“哼,要跟我再干一场吗?” 郭靖和陆冠英大喜,忙离席相迎。甄志丙在郭靖耳边低声道:“有敌人前来捣『乱』,须得小心提防。我们特地赶回报讯。” 郭靖心想,甄志丙是全真教三代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江湖上武功胜过他的寥寥可数,他说这几句话的声音微微发颤,对头自必是极厉害的人物,低声问道:“欧阳锋?”甄志丙道:“不,是我曾折在他手下的那个蒙古人。”郭靖心中一宽,点头道:“是霍都王子?” 甄志丙还未回答,只听得大门外号角声呜呜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盘声。陆冠英叫道:“迎接贵宾!”语声甫歇,厅前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数十人。 杨过放眼瞧去,识得那容貌清雅、贵公子模样的是蒙古霍都王子;那脸削身瘦的僧人是霍都的师兄达尔巴。这二人曾在终南山重阳宫中会过,虽是一流高手,但如今数年过去,自己一身武功大进,又练成了刚猛凌厉的重剑之法,料来不会惧他。只见这二人分站两旁,中间站着一个身披红袍、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杆一般的僧人,脑门微陷,便似一只碟子一般,这人正是金轮法王。 说起来,金轮法王担任蒙古国师不过区区数年时间。奈何前一任国师宝象禅师功劳太大,一直辅佐铁木真崛起于微末之间,最后伐西域,灭大金,声威赫赫。他被大青龙寺的长老们派去蒙古顶替宝象的位置,虽然一身武功还要胜过宝象数筹,却不如宝象那般深得人心。蒙古上下对他的礼遇也只停留在表面上,这叫自负文韬武略过人的金轮如何能够忍受得了?只不过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想要比拟宝象的功绩,只有帮助蒙古灭了大宋才有一丝可能。所以他明知道此次英雄大会乃是郭靖组织的,也硬着头皮带人前来。一来他久处西北之地,虽然知道郭靖乃是灵智的徒儿,但是他自负九层‘龙象般若功’不弱于人;二来也是被徒儿霍都怂恿,说中原武林正值青黄不接,便是那号称天下武学正宗的全真教也不过尔尔,正可借此机会扬密宗金刚乘威名。 郭靖与黄蓉互望了一眼,他们曾听灵智说起过密宗金刚乘的奇异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之时,顶门微微凹下,此人顶心深陷,难道武功当真高深之极?两人暗中提防,同时躬身施礼。郭靖说道:“各位远道到来,就请入座喝几杯。”他既知来者是敌,也不说什么“光临、欢迎”之类口是心非的言语了。陆冠英吩咐庄丁另开新席,重整杯盘。 这边厢霍都王子向金轮法王说道:“师父,我给你老人家引见中原两位大名鼎鼎的英雄……”郭靖一惊:“原来他是这蒙古王子的师父。” 金轮法王点了点头,双目似开似闭。霍都王子道:“这位是做过咱们蒙古西征右军元帅的郭靖郭大侠,这位是郭夫人,也即是丐帮的黄帮主。” 金轮法王听到“蒙古西征右军元帅”八字,双目一张,斗然间精光四『射』,在郭靖脸上转了一转,重又半垂半闭,对丐帮的帮主却似不放在心上。金轮法王看似平静,实则心中震惊无比,他知道郭靖一身武功非同小可,却万万料不到他还做过“蒙古西征右军元帅”。要知道既然能够做一军之帅,那么智谋统帅自然非同小可,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妙。 霍都王子朗声说道:“这位是在下的师尊,蒙古圣僧,人人尊称金轮国师,当今大蒙古国皇后封为第一护国大师。”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响亮,众人听了,愕然相顾,均想:“我们在这里商议抵御蒙古南侵,怎地来了个蒙古的什么护国大师?” 杨过更是一凛,记得那日在华山绝顶,洪七公曾称赞川边五丑所学功夫“了不起”,要他们带讯去叫师祖金轮国师来比划比划;此刻金轮国师与川边五丑的师父达尔巴同时到来,这高瘦僧人定然了得。而且他久居大林寺,自然知道每一尊法王都是大毅力、大智慧之辈,当下眉头微皱,转头瞧着师傅觉远。 觉远、觉非、觉明对视一眼,暗叫糟糕:“怎的这位法王来了?万一等下动起手来,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大林寺御下不严?”但是一时之间却拿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出来。 就在几人心焦之际,陆家庄房顶两个人影却在低声交谈,正是灵智与洪七公二人。原来他二人收到此间召开大会的消息,竟然不约而同的悄悄赶来,在这房顶碰了面。他二人怕麻烦,所以一直呆在这上面,偷偷瞧着下面厅中事态的发展。 洪七公啃了一口鸡腿,对着灵智道:“我说大和尚,下面那个什么蒙古圣僧是你派来的?你这不是拆靖儿的台么?” 灵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回道:“老衲可不知道这金轮会来。”他当然知道金轮会来,只是如今他身为密宗宗主,那金轮法王算起来也是他的门下,二者立场不同,一方要灭宋,一方要保宋,自己人打自己人,无论谁输谁赢,他这个宗主面上都不好看,你叫他如何能有好脸『色』。 洪七公点点头,对于灵智他还是相信的,况且金轮法王这一群人明显跟大林寺的僧人不是一路,想来也是在灵智意料之外的。不过他难得逮到机会让灵智吃瘪,自不肯就此放过他,只见洪七公又道:“看来你这个密宗宗主当得不怎么样啊,随便一个法王都敢不经过你的同意闹事。” 灵智嘴角抽搐了两下,别过头去,悠悠的道:“你丐帮还分污衣净衣呢,咱们大哥不笑二哥。” 这回轮到洪七公哑然了。只听得灵智又道:“老叫花子,你放心吧,金轮那个小子虽然厉害,但是还差了靖儿一截,料想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洪七公点点头,又问道:“你就不怕靖儿赢了他之后,那些蒙古人恼羞成怒?”无怪洪七公担心,要知道比起整日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大宋上下来说,蒙古人上下团结一心,开拓进取,正是气势旺盛,国力强大之时。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一个不察,连累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 灵智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道:“其实,说起来,老衲真的不看好大宋。与其耗费精力让大宋苟延残喘,还不如加大力度支持蒙古,待他一统天下之后再慢慢改造蒙古的治国方略。只是靖儿非要保家卫国,老衲这个做师傅的总不能拖他的后腿罢。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洪七公听完,默然无语。他如何不知道赵家王朝不值得效忠,只是身为炎黄苗裔,倘若被化外蛮夷统治,以他们的骄傲如何受得了?灵智这番话听起来虽然刺耳,但是其实不无道理,况且洪七公也知道密宗仅仅派一个法王支持蒙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郭靖不知如何对付这几人才好,只淡淡的说道:“各位远道而来,请多喝几杯。” 酒过三巡,霍都王子站起身来,折扇一挥,『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朗声说道:“我们师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却来赴英雄大宴,老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须得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 “矮狮”雷猛大声道:“这话不错。我们已推举了丐帮洪老帮主为群雄盟主,现下正在推举副盟主,阁下有何高见?” 霍都冷笑道:“洪七公虽然厉害,凭他的武功德望,又怎及得上我密宗灵智上人?各位英雄请听了,当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我灵智祖师,再无第二人当得。只是灵智祖师他老人家何等繁忙,哪里有空处理这等小事。所以他老人家传下法旨,特意让我师尊金轮国师代为处理诸般杂事。” 他一句话说完,场面登时一静。 屋顶上,洪七公长大嘴巴望着灵智道:“这个小子还真是好一张利嘴啊!还知道扯你这张虎皮做大旗。” 灵智心中略微有一丝得意,却故意板着脸道:“这小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靖儿跟觉远他们在,他这话岂不是不攻自破?” 果不其然,只听见黄蓉笑『吟』『吟』的站起来道:“这位王子说笑了,不说拙夫便是灵智师傅的入室弟子,有觉远禅师再此,他老人家倘若真的传下旨意,要接也是大林寺诸位高僧来接啊!你这般信口开河,岂不是给灵智师尊他老人家抹黑?” 群雄一想:“对啊,可不是这个道理。这小子胡说八道,害得老子差点误会了上人他老人家,当真不为人子。”当下群雄大声叫嚷起来,更有那脾气暴躁的对着霍都等人大骂起来。 金轮法王狠狠的瞪了霍都一眼,怪他『乱』说。 霍都讪笑两声,眼珠一转,又道:“适才你们不是说要推举副盟主么?那么这回小可可以替我的师尊争上一争了吧?” 群雄听了这一番话,都已明白这些人的来意,显是得知英雄大宴将不利于蒙古,是以来争盟主之位。倘若金轮国师凭武功夺得盟主,中原豪杰虽决不会听他号令,却也削弱了汉人抗拒蒙古的声势。众人素知黄蓉足智多谋,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望她,心想:“这几十个人武功再强,也决不能是这里数千人的对手,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我们都不致落了下风,大家只听黄帮主号令行事便了。” 黄蓉知道今日若不动武,决难善罢,群殴自然必胜,不过难令对方心服,朗声说道:“此间群雄已推举洪老帮主为盟主。至于副盟主之位,大家伙儿推举拙夫郭靖,这个蒙古好汉却横来打岔,要推举一个大家从未闻名、素不相识的什么金轮国师。既然如此,便叫拙夫与这位金轮国师较量较量,如何?” 中原群雄大半知道郭靖武功高强,又当盛年,更兼掌力刚猛,若与金轮国师相较,那是胜券在握,决无败理,当下纷纷叫好喝采,声震屋瓦。在偏厅、后厅中饮宴的群雄得到讯息,纷纷涌来,一时廊下、天井、门边都挤满了人,众人叫好助威。金轮国师一边人少,声势大大不如。 霍都挥舞着折扇,摇头晃脑的道:“非也非也,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师傅他老人家身份何等尊贵,想要动手,须先过了小可这一关。” 霍都当年在重阳宫没有与郭靖交手,但是却在全真教几个牛鼻子面前大大的逞了威风。全真教号称天下武学正宗,却敌不过他与达尔巴二人,若非仗着人多,只怕早已被他们烧了重阳宫。在他想来,自己一身武功在中原定然少有敌手,最多是不敌北丐、东邪、西毒等寥寥几个前辈而已。至于郭靖,虽然厉害,但是论辈分却与自己师尊金轮一个辈分,料想不会一开始下场同自己动手。既然如此,余下之人又有何惧哉? 这时,武敦儒、武修文以及郭芙三人闻言,唰的一声,齐齐抽出长剑,指着霍都道:“你要打便来罢?” 他们三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番抽剑齐喝,自有一番凛然气势,倒令得厅中群雄齐齐赞叹。 一人道:“这三位少侠想来是郭大侠与黄帮主的女儿跟徒弟罢?倒是一表人才。” 旁边一人接口道:“两位武少侠以及郭大小姐可是得了郭大侠夫『妇』的真传的,想来这什么蒙古王子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有杨过当日在重阳宫见识过霍都的威风,怕三人有失,暗暗心焦。这时,杨过耳边陡然传来一个声音:“过儿,你上去跟他们比划比划,让祖师瞧瞧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杨过大喜,惊疑不定的往周围望了望,想要找出灵智的身影。原来灵智见三人站出来,这才用‘传音入秘之术’同杨过讲话。他知道杨过武功已经远超霍都与达尔巴二人,便是对上金轮法王也不见得会输,而且他辈分低,正适合出战。 杨过低声在觉远耳边说道:“师傅,祖师他老人家来了。”说完,一个翻身落在霍都面前,对着武家兄弟与郭芙挤眉弄眼的道:“芙妹,二位武兄,这个机会让给我罢?” 第九章 重剑无锋 不提武家兄弟与郭芙如何做想,反正霍都怒了。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把他当作什么人?竟然争先恐后的跳出来,全然没将他放在眼中。 赵志敬当日被霍都打伤过,瞧见杨过跳出来,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 孙不二眉头一皱,低声斥道:“闭嘴,这位少侠此时代表的是咱们中原武林,你好好瞧着,不得胡言『乱』语。”她虽然斥责赵志敬,但是深知霍都的厉害,料想杨过年纪轻轻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打定主意一会儿遇上危险定要拼命相救。 霍都折扇一甩,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这般狂妄。” 杨过回道:“小畜生骂谁?” 霍都听他问“小畜生骂谁”,顺口答道:“小畜生骂你!”他怎知南方孩子向来以这般套子斗口,一不留神,已自上当。杨过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大厅上情势本来甚为紧张,却给这少年突然这么一个打岔,群雄都笑了出来。霍都大怒,折扇直出,往杨过头顶击落。 杨过眼『露』不屑之『色』,迈开步子横移三步避开,接着一甩重剑,在半空中划个半圆,带起烈烈风声,往霍都左肩刺去。 霍都见杨过重剑来势凶猛,折扇一拢,折成短棒模样,往剑身点去。只听得当的一声,杨过重剑纹丝不动,霍都反而被剑上力道震得手臂发麻,立足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总算他武功高强,将后跌势硬生生变为跃势,凌空窜起,往后跃出一段距离,再稳稳落下,惊疑不定的望着杨过。 杨过当日同欧阳克交过手,恰巧欧阳克的兵器也是折扇,欧阳克尚不敢以折扇硬接杨过的重剑,霍都猝不及防之下,第一招便吃了大亏。杨过在欧阳克的手中尚且能撑个三五百招。霍都一身武功较之欧阳克弱了何止一筹,想要凭借一柄折扇同杨过争锋,无怪乎杨过不屑。 霍都沉声问道:“小子,你是谁?” 杨过笑道:“怎么?现在才想到问我的名字,嘿嘿,打过再说。”说完,挺剑直刺。 霍都见他说动手便动手,不敢硬接,右手折扇背在身后,左手反手一掌,要先打他个耳光,出了口恶气再说。 岂料杨过仗剑横削,剑风激『荡』,霍都只觉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哪里顾得上其他,忙闪身避开。 场中群雄见霍都挥掌飞脚,不住向杨过攻去,却给杨过重剑点刺横削,迫得左支右绌。他们不知道杨过剑上力道重渝千钧,见他招式简单,却『逼』得霍都手忙脚『乱』,只当霍都不过如此。 只有全真教赫大通、孙不二、赵志敬等人知道霍都的厉害,对比之下,才明白杨过简简单单的剑招当中蕴含高明的武功。只是高明在哪里,却不是他们可以瞧出来的。至于郭靖、觉远、金轮法王等人,境界又不一样,自然知道霍都一招一式均不容小觑,却敌不过杨过的剑法,可见他已达到了‘举重若轻’的极高明的境界。 渐渐的,观战的众人已经瞧出来了,霍都一招一式含劲蓄势,实是蕴含上乘武功的精要,兼之轻功高明,可称得上当世武学名家。而令众人古怪的是,杨过年纪虽小,然脚步轻盈,身手迅捷,轻功似犹胜对手,一手剑法更是深不可测,随手一剑便激起阵阵风雷之声。原本一开始还有人笑话杨过不知所谓,特意拿一柄空心铁剑标新立异,待到玄铁重剑随意便将块块青砖化作齑粉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小觑于他。 勉强拆到二十招,杨过一剑朝当胸划去,霍都只来得及当折扇挡了一档,便被杨过一剑将折扇震得四分五裂,整个人被那股大力带得后退半丈有余,而霍都握着折扇的右手虎口更是鲜血淋漓。 见到杨过得胜,群雄轰然叫好,喧哗嘈杂。便是看杨过颇为不顺眼的赵志敬,也将仇视的眼光收敛,剩下满满的全是忌惮。 郭靖笑道:“好,好啊,过儿,想不到你的剑法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觉明、觉非两个也纷纷朝觉远道贺,祝贺他教出一个了不得的徒弟。以他们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此时杨过光凭这一手剑法便可在天下群雄当中占据一席之地,而最为杨过的师长,他们自然是与有荣焉。 屋顶上,洪七公颇为吃味的对着灵智说道:“大和尚,你这个徒孙当真了不起,只怕要不了几年便可与咱们争雄了吧。” 灵智心中极为得意,嘴上却道:“年轻人有几分本事而已,但是想要跟咱们几个老家伙比,还差得远呢。” 洪七公何等精明,哪里看不出灵智言不由衷,只不过他可没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孙,所以也能由得他得瑟了。 再说霍都,还没来得及逞威风便给杨过破去兵刃,震裂虎口,当下愤恨的盯了杨过一眼,退到一边,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金轮法王眉头一皱,对着达尔巴吩咐一句。蒙古僧人达尔巴大踏步走出,转身向杨过道:“小孩子,你武功很好,我来和你比武!”金刚杵横扫,疾向杨过腰间打去。 达尔巴内功比之霍都又高明了一截,兼之他天赋过人,‘龙象般若功’已经被他练到了第六层境界,所用兵器又是一根沉重无比的金刚杵,施展开来,当真声势惊人。 这一杵挥将过来,带着一道金光。金刚杵极为沉重,他一出手,金光便生,可见其膂力之强,手法之快。 杨过双脚不动,腰身向后缩了尺许,金刚杵恰好在他腰前掠过。那知达尔巴不等金杵势头转老,手腕使劲,金刚杵的横挥之势斗然间变为直挺,竟向杨过腰间直戳过去。以如此沉重兵刃,使如此刚狠招数,竟能半途急遽转向,人人均出乎意外,杨过也大吃一惊,忙按重剑在金刚杵上压落。 重剑与金刚杵相交,只听的当的一声巨响,二人齐齐陷进地上数寸,脚下青砖四分五裂,观战群雄无不骇然。 达尔巴大喝一声:“小孩子,你力气不错,在吃我一杵。”他一声喝完,金杵跟着击到,已经用上了‘无上大力杵法’里面的妙招。 杨过心想:“我在瀑布中练成的剑法,若伦硬碰硬,怕得了谁来?”当下对着金刚杵击来的轨迹,挥剑直削下去,正中杵身。 二人一个力大无穷,杵法精妙,一个重剑沉重,剑法刚猛,这一下实打实的硬碰,声势之大远非刚刚那一下试探可以比拟的。绕是以达尔巴的神力,也被这一剑震的手臂发麻,一连退了三四步才将这股力道卸去,只在青砖上留下数个清晰可见的足印。杨过也不好受,他被达尔巴金刚杵上的力道同样震得手臂微微发酸,若非在瀑布当中悟出许多卸力法门,这一下便要力竭。 达尔巴是个朴实的蒙古汉子,他见杨过实打实的胜过自己,当下叫道:“你的功夫很厉害,是谁教你的啊?”他说的是蒙古语,杨过自然一字不懂。他料来这和尚是在骂自己,于是依着他的口音,也是叽哩咕噜的说了同样几句。接下来二人一番对答,杨过只是依样画葫芦,却将达尔巴唬得深信不疑,突然抛下金刚杵,向杨过低头膜拜,连称:“大师兄,师弟达尔巴参见。” 这一来杨过自然大奇,心想这和尚竟然骂不过我,向我低头服输,见他举动恭敬之极,所说言语自非骂人,必是敬语,倒不必跟着他学了,于是点头微笑,躬身合什,意示接纳,并加还礼。 中原群雄更是诧异之极,除郭靖、黄蓉外,大家不懂蒙古话,不知杨过跟他叽哩咕噜、咭咭咯咯的对答半晌,说了番什么言语,竟折服了这神力惊人的番僧。 这中间只金轮法王明白原委,心知这二弟子为人鲁直,上了杨过的当,大声说道:“达尔巴,他不是你大师兄转世,快起来跟他比武。”达尔巴一惊跃起,说道:“师父,我看他定是大师兄,否则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身手?” 金轮法王无奈,无论他如何说,达尔巴只摇头不信。金轮法王知他『性』子最直,一时也说不明白,更诧异于杨过的剑法,便用汉语道:“这位小施主,你剑法高明,我那两个弟子不是你的对手,说不得只有老衲亲自请教你几招了。” 杨过听他言语客气,又明白他是一尊法王,武功自然非同小可,当下郑重的抱拳行礼道:“大林寺三代弟子,灵智祖师座下弟子杨过,请教前辈指点。” 他此话一出,场中一片哗然,那些不认识杨过的群雄听他自承身份,居然只是大林寺一个三代弟子,便有这等武功剑法,那么大林寺二代弟子该多么厉害?天下第一的灵智上人又是何等风采?一时之间,群雄对大林寺的敬仰之情大增。 金轮法王听完,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宗主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弟子,难怪有这等功力。这位?师侄,老衲便陪你过两招,请。” 他知道杨过剑法虽然招式简单,但是一招一式蕴含莫大的威力,不敢怠慢,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凝神戒备。他自恃身份,不愿先行出手,所以右手握住金轮,静待杨过功来。 杨过也不客气,重剑直刺,这一剑乃是杨过全力出手,力道奇猛。金轮法王自恃力道,右手提起金轮硬接,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只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响。 在瞧金轮法王,硬接了杨过这一剑,身子晃了几晃,面上红『潮』闪过,显然吃了点亏。不待金轮法王反击,急退急趋,随即纵上连刺三剑。这下金轮法王不敢再硬结,身子来回横挪,只以金轮紧守门户,不敢丝毫怠忽,数招一过,渐渐『摸』透了杨过的剑法奥妙,转而开始反击。 他右手握住金轮往杨过头部划去,左手一掏,再次掏出一个银灿灿的银轮,一左一右,当即狂打急攻。 金轮法王原本名字叫做五轮法王,所用兵器正是五个**,分别由金、银、铜、铁、铅铸成。只是后来随着功力越深,只以一只金轮对敌,常人连他一个轮子也抵挡不住,这才唤作金轮法王。他此时掏出了金银两个轮子,实在是给足了杨过面子。 他这一番猛击,招式诡异,两个轮子上下翻飞,时而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圆弧朝杨过击去。杨过从未遇见过这等怪异兵刃,登时便将杨过『逼』得不住闪避,招数中的破绽也渐渐显『露』出来。虽然如此,金轮法王想要胜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知道杨过这剑法乃是在瀑布激流当中练成,压力越发,剑法反而更见纯熟。三十招一过,原本有些许破绽『露』出的杨过反而越战越勇。他修炼了《九阳真经》这等神功,又在古墓寒玉床上坐卧练功,斗室中急奔疾转,数年之功,后来在剑冢不知吞下多少普曲斯蛇的蛇胆,此时才尽数显现出来。他剑法一变,缓缓将‘玉女剑法’、‘越女剑法’等精妙招数施展出来,瞧得群雄目瞪口呆。 灵智坐在屋顶,瞧着大发神威的杨过,面『露』微笑,『摸』着颔下浓密的大胡子频频点头。 程英、陆无双、郭芙、洪凌波四女秒目大放光彩,眼中只有那个仗剑横行的身影。武家兄弟瞧着场中与金轮法王战作一团的杨过,以及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意中人,心中涌现出千百般滋味。 金轮法王所用的金轮专擅锁拿对手兵刃,不论刀枪剑戟、矛锤鞭棍,遇上了尽皆缚手缚脚,常人挥动武器一招过去,当啷啷一声响,手中就没了兵器。奈何杨过的重剑通体玄铁铸就,更兼刃宽身阔,想要锁拿,何其艰难?不过他一身比斗经验何等丰富,寻思道:“这少年一身武功都在剑上,老衲非要想个办法除掉他的兵刃,否则拆上个上百招,即便胜了,又有什么脸面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他打定主意,右手握着金轮架住杨过的重剑,左手一抖,银轮划个圆弧直朝杨过脑后攻去,同时左手五指成爪,抓他右手持剑手腕。 杨过见他抓来,不慌不忙,右手一搅,咯吱两声,趁金轮法王握着金轮的手拿捏不稳之际,反手劈向那半空中飞舞的银轮,同时左手抓打撕劈、擒拿勾击,在小擒拿手中夹以“天罗地网势”掌法,着着抢攻,便似八十一只麻雀四面八方向对方进攻一样,架住金轮的左手,眨眼之间二人接连变招数次。 这几下变招,当真只在反掌之间,金轮法王手掌翻了两次,杨过左手手腕抖了三下,却已交换了五招,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便宜。 第十章 连破五轮 杨过一剑将那个银轮劈成两半跌落在地,金轮法王心想:“这少年仗着一柄威猛绝伦的神剑,老衲精心打造的**都给一下子劈成两半,倒是难以对付啊!”他整一整袍袖,又掏出两个轮子,金铜铁铅四轮一齐持,心知这一战关涉自身荣辱,丝毫大意不得,神『色』间却仍似漫不在乎,缓步而出,笑道:“小兄弟,你这件希奇古怪的法宝,只怕老衲也对付不了。”他既无胜算,便先留地步,极力赞誉玄铁重剑,要令旁人觉得,这少年不过运气好,得了一件神异的兵刃而已。 杨过傲然一笑,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说完,玄铁剑向前直指,大声道:“进招罢。” 金轮法王一张脸更加黑了,适才见他一剑将银轮劈成两半,不敢与他正面力拚,纵跃退后,立时呜呜声响,一只灰扑扑的铅轮飞掷过去。杨过举剑便削,铅轮却绕过他身后,回向国师,这一下竟没削中。原来密宗历来有不少高僧以**、铜拔当作兵器,自然琢磨出一整套御力回旋的法门。金轮法王刚刚这一下,用的乃是巧劲,旨在声东击西,以一只铅轮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再趁隙进攻。 只听得呜呜、嗡嗡、轰轰之声大作,金光闪闪,银光烁烁,四只轮子从四个不同方位飞袭过来。 厅中群雄,除却大林寺几位,常人何时见过这等奇景?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杨过如何反击。 金轮法王四轮连续掷出,连续飞回,仍绕着杨过兜个圈子,又伸手接住。四只轮子忽高忽低,或正或斜,所发声音也有轻有响,旁观众人均给扰得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突然之间,有人“啊”的一声大呼,却是铜轮斜里飞来,猛地转弯,从他身前掠过,将一块大石头削去了一片,切口平整光滑。周围的人被他呼声吸引,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们万万料不到这几个在天上转来转去的轮子有如此大的威力。 陡然,金轮法王叫道:“小心了!”蓦然间四轮轮归一,并排向杨过去,势若四头莽牛冲阵。原本他这一招,五轮齐使,一轮紧跟一轮,威力之大,实难揣测。奈何之前让杨过劈坏一只银轮,令得这一招并不完美。 只见杨过嘴角划出一抹弧度,全身劲力也都贯到了右臂之上,剑尖颤动,当当当三响,挑开了金铜铁三轮,跟着挥剑下击,一剑劈在铅轮上。 众人眼前一耀,地下灰尘腾起,铅轮已从中劈开,分成两个个半圆,掉落在地。瞧见这一手,群雄轰然叫好,而金轮法王则气得脸『色』发青。 想他堂堂一派法王,蒙古国师,却拿不下一个少年,反而叫对方将自己的兵刃都损毁两个,在天下群雄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子,你教他如何不怒?好在杨过出身大林寺,与他一般通同样是灵智这个宗主门下,教他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丝。 金轮法王呆立半响,随后大声酣呼,飞步抢上,左手在铜轮上一拨,抓住金铁两轮,向杨过头顶猛砸。他这时已然知道杨过一身武功根本不在他之下,是以出手之际竟不再留手,全力而出。 郭芙瞧着金轮法王凶恶的模样,吓得花容失『色』,惊呼道:“杨大哥,小心。” 杨过径不招架,玄铁剑当胸疾刺,剑长轮短,轮子尚未砸到杨过头顶,剑头距金轮法王胸口已不到半尺。他这一剑,用的正是当日灵智在华山之巅所传授的剑法,要旨在于‘料敌先机’。他心知对方要砸向自己头顶,身子势必跟着上去,只需当胸疾刺,登时破了对方这一招,若不马上变招,那只有自己撞上剑尖一途。 金轮法王神『色』大变,立时后退,上前固然迅疾,退后也快速无伦,也不见他如何跨步,已向左后侧斜退数尺,在这倏忽之间直趋斜退,确是武林中罕见的功夫。 旁观众人目眩神驰,哪怕明知他今日是来捣『乱』的,也佩服他的武功机敏,忍不住大声喝采:“好!” 玄铁剑一送即收,杨过回剑向后,当的一响,已将背后袭来的铜轮劈为两半,铜轮尚未分开落地,剑锋横挥,两半片铜轮从中截断,分为四块。玄铁剑虽然剑刃无锋,但他运上内力,竟无坚不摧。 这时,金轮法王手持金轮业已攻到,他施展轻功疾驰,右手当中金轮不停旋转,带起噗噗声响,同时左手一翻,铁轮划个大大的圆弧朝杨过脑后攻去。 杨过对于脑后的那只铁轮不管不顾,原本横挥的剑锋微微下移,格在身前,一下子顶住金轮法王手中那只金轮。杨过心念一定,一口气运劲三次,一次比一次急,同时重剑剑身顺着劲力往前下压三次,只听得咔嚓数声,那只金灿灿的金轮已经变得扭曲如麻花。 众人见了国师的绝顶轻功,还喝得出一声采,待见到他这神剑奇威,都惊得寂然无声。至于金轮法王,心中更是酸涩不已,他五个轮子让杨过劈碎四个,只余下一只黑漆漆的铁轮拿在手中。即便剩下这只铁轮乃是用上好的精铁铸造,又如何敌得过对方的重剑?其实适才二人运劲斗力,他仗着九层‘龙象般若功’练出来的神力,与对方拼了个不相上下,奈何手中那只金轮的材质比不上对方的重剑。三次运劲,三次对碰,对方手中的重剑分毫无损,而自己手中的金轮却扭成一团。 金轮法王手一招,扣住飞回的铁轮,笑道:“小兄弟的宝贝当真厉害得紧啊!”他一句话说完,抢步上前,嗒的一声轻响,铁轮抵在剑锋上,两股内力自两件兵刃上传了出来,互相激『荡』,霎时间两人僵持不动。 杨过只觉对方冲来的劲力绵绵不绝,越来越强,暗自骇异:“此人内力竟如此深厚。”又想:“既至互拚内力,那就与你拼一拼,祖师曾言九阳真气非但至刚至阳,回气速度更是天下无双,我倒要看看谁先撑不下去。” 杨过加大真气输出,铁轮与重剑咯咯作响,二人脚下的青砖受庞大的真气牵引,霎时粉碎,裂缝蔓延三尺有余。 群雄均知比拼内力较之之前更为凶险,虽然杨过剑法高明,却到底年岁不大,内力又怎如那个老和尚深厚?当下一个个破口大骂:“好个不要脸的老和尚。”同时也是希望金轮法王分心之下,让杨过有机可乘。 眨眼之间,二人比拼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二人双腿此时已经深陷进地里了,头顶更是升起袅袅雾气。 郭靖眼『露』担忧之『色』,缓步上前,右手搭在杨过肩头,同时对着金轮法王喝道:“这位大师,还请罢手如何?”他修炼的也是《九阳真经》,一身内力与杨过系出同源,此时将手搭在杨过肩头,默运神功,体内浑厚的真气与杨过连成一线,一旦对方内力侵入杨过体内,他随时可以凭借深厚的内力将对方震伤。 金轮法王的弟子达尔巴和霍都一直守在师父身旁,原本见师父渐占优势,心中大喜。岂料郭靖缓步上前,将手搭在杨过肩头。他们不知道郭靖并没有趁势进攻,只是护住杨过,以免他被对方震伤。 二人破口大骂:“以二敌一,不算好汉。”说完齐步上前,霍都伸手搭在金轮法王左肩,达尔巴伸手搭在金轮法王右肩,将自身内力源源不绝的注入金轮法王体内。 杨过与金轮法王本已渐觉吃力,此时各得相助,精神一震,再次拼斗起来,五人连成一线,僵持不动。 郭靖察觉对方劲力源源不绝的涌来,眉头一皱,对着杨过道:“过儿,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说完以后,又对着金轮法王师徒三个道:“三位,我喊一、二、三,齐齐收手如何?否则,任伤了哪一个,师尊他老人家怪罪下来,都不好看。” 金轮法王见郭靖在比拼内功之际,尚能流利的开口说话,一身内功势必非同小可,兼之杨过重剑上的力道反而不如一开始那般刚猛了,有心罢手,点点头道:“好,依你。” 他三个字一出,缓缓收回手上力道。不过他仍然担心对方趁势反扑,虽然收回力道,但体内却留有一大股内力,随时准备顶出。 五人这一收手,金轮法王手上那只铁轮再也保持不住完整,嗡的一声,化作铁屑散落一地。原来这铁轮材质到底差了一截,五人内功又是何等浑厚?浑厚的内力来回激『荡』之下,内里的结构早已瓦解,在金轮法王内力的加持下还好,此时他内力一收,竟化作一地铁屑。 金轮法王望着地上的碎屑呆呆出神,此番英雄大会,他们三人可以说是败在杨过一人手中,非但来时的目的没有达到,更是丢了大面子。今日的事情倘若传回蒙古,原本地位不甚稳固的国师之位岂不是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中原群雄中明白事理的,其实也觉以武功而论,金轮法王当然在杨过之上,但“抗蒙保国盟”盟主这个名号,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蒙古国师拿去,否则中原武林固然丢尽了脸面,而群集抗蒙之际自不免先行折了锐气。 不少好汉高举碎裂的金轮,向金轮法王说道:“还不认输?你的兵刃都尽数毁了,还有什么脸面?世上可有兵刃给人毁去的武林盟主么?” 金轮气得脸皮紫胀,又忌惮郭靖与杨过武功了得,五个**既然全碎,自己此时赤手空手去夺盟主,必难成功,眼见中原武士人多势众,倘若群斗,己方定要一败涂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先行退却,再图报复,大声说道:“今日是老衲载了,大伙儿随我走罢。”他右手一挥,就要领着蒙古众武士齐向厅外退出。他遥遥向郭靖、杨过二人施礼,说道:“郭大侠,小兄弟,今日领教高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这时,洪七公与灵智从屋顶飘然落下。 众人一见,齐齐大喜。群丐齐齐施礼:“见过洪老帮主。”大林寺众僧也欢声雷动,齐声道:“拜见师傅(祖师)” 金轮法王瞧见灵智,眼神躲闪几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金刚乘金轮拜见宗主。”霍都及达尔巴等人以及蒙古众武士见金轮法王拜倒,不敢怠慢,跟着趴在地上,齐呼道:“拜见宗主。” 群雄见厉害至极的金轮法王以及众多嚣张的蒙古武士,在灵智现身的一瞬间,犹如猫儿一般乖巧,齐齐愕然。如此声势,闻所未闻。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心中非议:“好嘛,打了一场,到头来却是你们一家人,看来今日是拿这个什么蒙古国师没办法了。但愿灵智上人他老人家明白事理,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番僧。” 灵智沉声问道:“老衲记得蒙古国师不是宝象么?怎么如今却是你当?” 金轮法王跪在地上,忙解释道:“宝象师兄言年岁渐高,不堪烦劳,愿回大青龙寺静修。长老们一合计,便派小僧去蒙古接替国师之位。” 灵智点点头,手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金轮法王托起,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不在中都处理政事,来此处做甚?” 金轮法王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终究没有出口。于他想来,这英雄大会既然是郭靖组织的,而觉远等人又巴巴的跑来参加大会,背后若没有灵智的支持,打死他也不信。也怪自己一开始自视甚高,以为凭自己的武功必定可以横扫中原武林群雄。谁知,别说郭靖的深浅没有『摸』出,便是杨过这个大林寺三代弟子,一柄重剑便『逼』得自己无可奈何。一开始他还认为是杨过仗着神兵利刃才占了便宜,可是适才一番比拼内力,他已经知道了杨过功力之纯之厚,即便不如自己,也相差不远。 灵智瞧见金轮法王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寻思道:“政治上的矛盾是没有这么容易缓和的。蒙古人正值上升期,必定要扩张,而宋庭软弱无能却占据这大好河山,蒙古人不进攻大宋进攻哪里?难道要他们去欺负北西伯利亚那些野蛮部族?” 灵智冲洪七公道了句:“老叫花子,你先陪靖儿他们聊聊。”说完,对着金轮法王道:“你跟老衲过来,老衲有话对你说。” 然后,一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中。金轮法王犹豫了片刻,对着郭靖、觉远等人深深一揖,连忙施展轻功跟了上去,留在霍都及达尔巴在原地,被群雄愤恨的目光盯着,好不尴尬。 第十一章 指点金轮 金轮法王心中疑『惑』,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跟在灵智身后。二人俱都是轻功高明之辈,片刻之间便奔出里许,来到一处寂静的林中。 灵智上下打量了金轮法王一番,笑着问道:“倒也不错,‘龙象般若功’居然给你练到了第九层,这在我密宗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金轮法王听灵智出言称赞,一边惊讶他眼力高明之外,心中不禁得意。一抬头瞧见灵智的年轻面容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那一点儿得意霎那家消失的无影无踪。对面这个人是谁?密宗历代最为出『色』的宗主!天下第一的灵智上人。数十年前便已经天下无敌的高手,年渝六十却瞧起来犹如三十多岁的壮年,功力之深,境界之高,举世无双。 况且金轮法王当年听师尊天轮法王提过,灵智首次修炼“龙象般若功”,当夜练至第三层,三年练至第七层,后来更是一举突破第十层,肉身率先进阶先天。为密宗有史以来,除开创这门神功的前辈之外第一人。鉴于此,金轮法王更加不敢『露』出丝毫自满之『色』,当下合什行礼道:“弟子这点儿本事,当不得宗主称赞。” 灵智微微一笑,问道:“当得,老衲另有际遇,又得‘豹胎易筋丸’之助,这才走到你前面。若是真让自己苦修,说不定还比不得你呢!”他说完,又指点了金轮法王一番从九层突破至第十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最后总结道:“其实这门功夫,靠的是水磨功夫。老衲观你突破第九层之际似有所损,因此劝你一句,接下来数年当中勿得贪功冒进,先将损耗的元气补足,待一身功力更加深厚之后,再行突破第十层。” 灵智这一番话,说得恳切非常,饶是以金轮法王的城府,也生出无尽感激。灵智当年最早所用兵器乃是一对铜拔,后来又与天轮法王交流过**的用法,这时境界高深,一法通,百法通,为此特意将这方面的心得体会一一告之给金轮法王。 金轮法王越听越佩服,他本就是毅力惊人、悟『性』过人之辈,此时听灵智讲解秘法,当真字字珠玑,一边凝神静听的同时,一边将心头种种武学疑『惑』道出。 虽然前世看书之时对其种种作为不甚认同,然自见金轮法王以来,见他言语做派倒不失为一代宗师风范。加上感激他师尊天轮法王当年的指点之恩,当下也不藏私,但有所问,无不尽心指点,详加复述。 灵智指点完金轮法王武功,又问起大青龙寺诸位长老的近况,待到听到常藏三老等长老早已圆寂多年,大德法王、大宝法王以及多罗禅师等人亦都登了极乐,各派法王亦都换了新人,都下一代年轻的弟子补上。倒是桑多寺灵目等人还健在,不过也垂垂老矣。灵智听完,长叹一口气,默然无言。 金轮法王当下安慰几句,灵智振作精神,又问他此次为何会前来大胜关? 金轮法王『露』出一丝忐忑,道:“弟子被蒙古皇太后封为第一护国国师,然蒙古上下官员无不对弟子小觑三分。弟子兢兢业业数载,却始终进入不了权利核心。此番听闻有人在大胜关召开英雄大会,为的是成立‘保宋抗蒙’的联盟,这才动了心思?” 他话没说完,灵智已知他心意,沉『吟』片刻,对其道:“其实老衲亦不看好大宋。赵家朝廷上下,不思进取,哪里及得上蒙古国万众一心!” 金轮法王大喜,他身为一派法王,自然知道密宗的势力是多么的庞大。倘若有灵智这个宗主的支持,赵家朝廷反手可灭。 灵智望着一脸希冀的金轮法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如此开心,老衲不会让密宗弟子沦为朝廷利用的工具的,无论是大宋还是蒙古。” 金轮法王忍不住出言问道:“为何?明明您老人家也不看好大宋。” 灵智心中叹道:“到底还是格局小了一点,一个区区国师之位就把你牢牢的栅在他们在战车之上,连出家人的本分也忘记了。”灵智耐心的解释道:“吾等身为出家人,本不该理会这些俗世。当年老衲让宝象扶持铁木真,也是为了保证我密宗在大草原上的利益。” 金轮法王点点头,示意明了。只听得灵智又道:“赵家朝廷虽然腐朽不堪,但是中原的人却不乏义士。蒙古,于他们看来,到底属于化外蛮夷。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段时间内蒙古可以统治中原大地,但是到头来终究会出现一个人,高举大旗,反抗蒙古的统治。” 金轮法王颇为不服的道:“蒙古在西域灭国无数,便是连强盛一时的大金也灭了,区区一个大宋,又怎能抵挡蒙古铁骑的兵锋?” 灵智摇摇头,反问道:“即便蒙古灭了大宋,对于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金轮法王顺口答道:“自然是一统佛道诸派,唯我密宗独尊。” 灵智嗤笑一声,傲然道:“别说如今蒙古国就剩下孤儿寡母,便是铁木真在世,老衲取他『性』命只在反掌之间,随时可以扶持起另外一只部落取代蒙古的地位,王图霸业在老衲眼中犹如过眼云烟。” 金轮法王一窒,不禁为灵智的冲天霸气所摄,他此时才记起来,密宗在灵智的带领下,早就是唯我独尊,横行天下了。 灵智话语转柔,又道:“老衲瞧你收那蒙古霍都王子为徒,心中也是有其打算,随时支持他上位,是也不是?” 金轮法王点头道:“宗主目光如炬,弟子正有此意。” 灵智道:“有几分见识,却无识人之明。老衲瞧他一脸鹰视狼顾之相,想必你这个师尊于他看来,也不算什么吧?倒是你那个二弟子达尔巴忠厚老实,『性』子淳朴,正适合承衣钵。” 金轮法王苦笑一声,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三弟子霍都在心底对自己并无多少恭敬之心,而自己也只不过是借用他的身份来稳固地位,所传他的功夫也只是区区一门‘狂风迅雷功’而已。他不知道灵智早已在上辈子就知道他师徒三人的秉『性』,还以为灵智初次见面,凭自己多年的见识推断出来的,心中佩服之余,还有一丝苦涩。他虽然提防霍都,却也将其视之为自己的弟子,平日教导武功以及治国道理更是尽心尽力,自认尽到了为人师的责任。谁知外人一眼便可以看出霍都心底对自己其实并不如何恭敬,你教他如何不沮丧? 金轮法王被灵智这么几问,登时有点儿手足无措,先前的世界观轰然坍塌,不禁问道:“宗主,那弟子该如何行事?” 灵智眼珠一转,盘膝坐在地上,对其道:“老衲近些年隐隐悟通的武学至理,于先天之后的道路也有了几分明悟,不出数年,必定可以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你也知道,先天境界的武者寿命大增,不出意外轻轻松松可以活个百四五十岁。而老衲如今随时可以调动天地元气冲刷肉身,让身体各项机能一直保持在巅峰,想来活个两三百岁不成问题。” 金轮法王闻言,眼中『露』出赤『裸』『裸』的欲望,死死的盯着灵智。 灵智微微一笑,心念一动,调动周身数十丈的天地元气,真气外放之下,在体外形成一尊三丈高下的佛陀虚影,瞧那佛陀的面容,正是灵智的模样。 金轮法王何时见过这等异象?但是那尊佛影散发的光明炙热的气息是万万做不得假的,当下极为狂热的拜倒在灵智身前,祷祝道:“阿弥陀佛,原来宗主您老人家是活佛转世。弟子今日得见真颜,当真三生有幸。还望宗主慈悲,怜弟子心诚,传下大法,早悟菩提。” 灵智缓缓收回背后的佛陀虚影,手一挥,将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灌入金轮法王体内。金轮法王被这一股元气滋润,一时之间如饮甘『露』,浑身透漏着舒爽,早年修炼的一些隐患也缓缓被修复,这股元气更是与体内真气融为一体,九个周天下来,内力凭空增长一大截,抵得上数年苦修。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自此,金轮法王成了灵智的死忠。 灵智心中极为得意,想到:“老衲给你画下如此大的画饼,这下你总该改变心意了罢!”遂笑着对一脸虔诚的金轮道:“正所谓拔苗助长,智者不为也。以你如今的功力,苦修数年,必定可以突破‘龙象般若功’第十层,进而突破先天至境,进入另一片天地当中,延年益寿,又何必为了俗事奔波而途耗光阴呢?” 金轮法王点点头道:“弟子即刻回蒙古辞去国师之位,回大青龙寺潜修。” 灵智笑道:“稍安毋躁。你这国师之位还得继续当下去,只不过日后谨记出家人的本份,劝蒙古上下少造杀孽,你也可广积功德,攒下福报。” 其时密宗有转世灵童一说,佛门更是讲究因果轮回,认为今生积德行善,来世修行必定更为顺畅。所以金轮法王听到灵智的话语,遂也熄了回大青龙寺潜修的心思。只是他心头还有一些疑『惑』,倘若大宋抵抗顽强,两国陷入旷日持久的争斗当中,岂不是要枉死许多百姓,于佛门的理念不符合?于是他缓缓当心头疑『惑』道出。 灵智闻言,心想:“要说服你可真不容易,不过却也难不倒老衲,老衲这些年的佛经不是白看的。”只见他声音低沉,缓缓言道:“蒙古兵威虽盛,全国上下大都愚昧不堪,只知一味的杀戮。但是治理天下与打天下不同,你看看古往今来有几个王朝靠暴政杀戮而长盛不衰的?” 金轮法王点点头,心中却更为疑『惑』了。 灵智又道:“靖儿身为宋人,想要保家卫国,老衲也不便阻止。况且这些年蒙古灭国无数,狂妄自大,自认为凭手中的刀箭便可征服整个世界。老衲断定他们必定在大宋吃个苦头不可。倘若蒙古不压下这一股骄狂之气,即便灭了大宋,传承也不会长久,而且到时候他们只会更加张狂,举世无敌之后,势必将目标放在咱们密宗身上,到时候咱们密宗想要保持一个超然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金轮法王自然知道蒙古的高官贵族是个什么德行,对于灵智所说的话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悦臣服的俯首称赞。 灵智见金轮法王总算认可了自己的说词,又道:“以咱们密宗如今的威势,任何一派法王长老的地位都不在什么国师之下,这等虚名,你怎的反而看不开?”灵智说道最后一句,竟然声如霹雳,用出了佛门“当头棒喝”的法门。 金轮法王被灵智一喝,登时一愣,想到:“是啊!我是密宗法王,何必为区区一个国师之位而辛苦奔波呢?岂不见宝象师兄对这个虚名不屑一顾,无论蒙古上下如何挽留也要回大青龙寺潜修。亏我还当是什么好事,整日患得患失,生怕行差踏错一部,坠了我密宗的威名。”他想到这几年所耗费的心力,以及做下的一些身不由己之事,一时间冷汗沁沁。 他想通了这个关节,如弃重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轻松,一时间眼中神光湛然,竟然佛法大进。 灵智瞧见他如释重担,心中也赞他悟『性』惊人,当下合什赞道:“善哉善哉,你今日心有所悟,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当真可喜可贺!” 金轮法王佛法大进,又感激灵智不惜施展‘当头棒喝’这等法门助自己开悟,当下忙恭敬回礼道:“阿弥陀佛,弟子今日蒙宗主点化,化去心中魔障,感激不尽。” 灵智回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若非你自己悟透了这个道理,老衲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帮不到你。”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更觉投缘。 二人随后又聊了几句,见天『色』已晚,这才起身回转陆家庄。金轮法王跟在灵智身后,先命霍都领着蒙古兵丁先行回去,自己则连同达尔巴留在陆家庄内。他为人精明,当下甚为郑重的同郭靖等人致歉,也不再提争夺武林盟主一事,只是道身为出家人,当劝阻蒙古国,不妄兴刀兵。 当下陆家庄上重开筵席,再整杯盘。群雄见灵智说服这个国师,又都见识了金轮法王的武功,当下对他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敌视,几巡酒下来,场面登时热闹非凡。 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杨过,他一生受尽委屈,幼时遭遇无数折辱轻贱,今日方得扬眉吐气,为中原武林立下大功,人人刮目相看,自是得意非凡。更加开心的是,不知何时开始,程英几女与洪凌波竟然嫌隙尽去,相处得颇为融洽。 第十二章 不能自拔 这时各路武林大豪纷向灵智、洪七公、郭靖、黄蓉、杨过几人敬酒,虽然碍于金轮法王的脸面,不至于说什么庆祝打败了蒙古强敌,但任谁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灵智,众人见他门下一个徒孙都有这等功力,言语之间不免十分推崇。即便以灵智如今的境界,不形于外物,也乐得哈哈直笑。只有金轮法王自觉丢了面子,稍觉尴尬。 灵智哈哈大笑道:“过儿,你金轮师伯一身‘龙象般若功’已甄至第九层,若非你学成了独孤前辈的重剑之法,只怕还要再练个十来年才能与之抗衡。” 灵智此话一出,觉远、郭靖等人悚然动容。他们自然知道这“龙象般若功”的特『性』,前五层还好说,只要内功深厚,气血旺盛,练成倒也不难。但是从第六层开始,每突破一层便须耗费无数时间精力。不说别人,单说郭靖,他当年初回中原之时,便已练成了第五层。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也只不过堪堪练成第八层而已,由此可见这门神功的艰难程度。 而密宗弟子万千,修习这门神功之人不知道有多少,练成第八层已经实属难得,而突破第九层之人,除了灵智这个先天之上的高手之外,就只有金轮法王,无怪乎大林寺诸位高手侧目。 杨过与之交手,早已得知金轮法王武功过人,这时听灵智道出,心想:“看来这金轮师伯当中也是一位有德高僧,原来他刚刚没认真跟我动手。”其实这是他妄自菲薄了,要知道杨过吞食蛇胆,在山洪瀑布中练剑,其实一身气力远超普通人。这‘龙象般若功’练成之后,主要是增加肉身力量,金轮法王在这方面占不到杨过的便宜,自然也就不显得如何厉害了。当然,换一个人同金轮法王比斗,恐怕只有挨揍的份。 郭靖听过大喜,金轮法王既已如此厉害了,那跟他不相上下的杨过岂非大大的有本事?当下向黄蓉笑道:“你起初担心过儿人品不正,又怕他武功不济,难及芙儿,现下总没话说了罢?他为中原英雄立了这等大功,别说并无什么过失,就算有何莽撞,做错了事,那也是功胜于过了。” 黄蓉点点头,笑道:“这一回是我走了眼,过儿人品武功都好,我也欢喜得紧呢。” 郭靖听妻子答应了女儿的婚事,心中大喜,向灵智以及觉远道:“师尊,觉远师兄,你们是知道的,当年杨兄弟与我有八拜之交。杨郭两家累世交好,在下单生一女,相貌与武功都还过得去……”他『性』子直爽,心中想什么口里就说什么。 黄蓉『插』嘴笑道:“啊哟,瞧你这般自夸自赞的劲儿,也不怕师尊及诸位师兄们笑话。” 郭靖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在下意欲将小女许配给过儿。他父母祖父都已过世,此事须得请师傅您老人家作主。乘着今日群贤毕集,喜上加喜,咱们就请两位年高德劭的英雄作媒,订了亲事如何?”其时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本人反而做不了主,因之当年郭靖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才有指腹为婚之事。 郭靖说了此言,笑嘻嘻的望着杨过与女儿,心料灵智与觉远定会玉成美事。郭芙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将脸蛋儿藏在母亲怀里,心觉不妥,却不敢说什么。 此话一出,觉远倒还没有什么,灵智已然『色』变,他万万想不到这一遭竟然还同原来一样。然则郭靖是自己徒弟,杨过又是自己徒孙,不管同意与不同意,都不大好,真真是左右为难。 程英、陆无双、洪凌波及武修文齐齐『色』变,还未说话,杨过已站起身来,先是坚定的瞧了程英及洪凌波一眼,然后朝灵智投去一个哀求的眼光,最后向郭靖与黄蓉深深一揖,说道:“郭伯伯、郭伯母养育的大恩、见爱之情,小侄粉身难报。但小侄家世寒微,人品低劣,万万配不上你家千金小姐。” 郭靖本想自己夫『妇』名满天下,女儿品貌武功又是第一流的人才,现下亲自出口许配,他定然欢喜之极,那知竟会一口拒绝,不由得一怔,但随即想起,他定是年轻面嫩,腼腆推托,哈哈一笑,说道:“过儿,你我不是外人,这是终身大事,不须害羞。”觉远及觉明对于郭芙知根知底,当下也一个个笑道:“过儿,芙儿那个丫头不错,今日喜上加喜,也好了却郭师弟一桩心事啊!哈哈” 杨过又是一揖到地,说道:“郭伯伯、郭伯母,你两位如有什么差遗,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婚姻之命,却实在不敢遵从。”郭靖见他脸『色』郑重,大是诧异,望着妻子,盼她说个明白。 黄蓉暗怪丈夫心直,不先探听明白,就在席间开门见山的当众提出来,枉自碰了个大钉子。灵智瞧这情形,只怕再说下去,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当下开口对着郭靖笑道:“靖儿,过儿跟芙儿他们年纪还小,这婚事暂且缓一缓。况且,你就这么直接提出来,也不问问人家孩子愿意不愿意,各自有没有心上人。依老衲看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操』这么多心干嘛?” 灵智此言一出,隐隐在替杨过开脱,别说杨过心中感激,便是程英、陆无双、洪凌波及武修文四个,心中也感激非常,心想:“毕竟还是灵智祖师看得透彻。”若说要论谁不开心,恐怕只有郭芙了。她本来就对杨过甚有好感,起初听到父亲打算将自己许配给意中人,羞涩之余心中尚有些许欢喜,后面见到杨过推辞数次,此时再听到灵智如此一说,小脸登时垮了下来。 郭靖愕然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杨兄弟夫『妇』早已过世,有觉远师兄跟您老人家在,我也同意了,还有什么问题?” 黄蓉聪颖绝伦,早已发现几小面上都不大对,只当灵智见微知着,早已发现了几小的心思,这才帮杨过开脱,心中叹了一口气,忙向丈夫使个眼『色』,说道:“芙儿年纪还小,婚事何必着急?今日群雄聚会,还量商议国家大计要紧。儿女私事,咱们暂且搁下罢。” 郭靖心想不错,忙道:“正是,正是。我倒险些儿以私废公了。师尊,觉远师兄,过儿与小女的婚事,咱们日后慢慢再谈。” 洪凌波早已对杨过情根深种,只是碍于势单力薄,早已气得俏脸紧绷,玉手在桌子底下攒成拳头,愤恨的盯了郭芙一眼。 郭芙眼见婚事落空,自觉丢了面子,脚一跺,眼泪不自主的流了出来,掩面奔出大厅。黄蓉心疼女儿,站起来叫道:“芙儿,你去哪?” 武修文整个心思全在郭芙身上,当下跟着奔了出去。 陆无双心中莫名的生气一股子怨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对着洪凌波道:“你跟我争也没有用,哪里比得上人家有父母之命在身。”说完,一跨步,朝另外一边走去。 程英担心陆无双,颇为哀怨的盯了杨过一眼,跟了出去。杨过忘着分开两边跑出的郭芙与陆无双,想要追上去却不知道追哪边,一时僵立当场。 却见洪凌波冷冷对其一笑,道:“哼,你的未婚妻与小媳『妇』都跑了,你还不去追?”说完,也是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走了出去,留下杨过怔怔的站在原地。 这一番闹腾,只怕觉远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说起来,众女接连奔出,只在眨眼之间,反应慢的如郭靖,还没瞧明白发生了何事。反应快的如灵智、黄蓉,却已经眉头大皱,万料不到几小当中竟有这等复杂的情形。 黄蓉心思何等细腻,心想:“瞧这情形不止芙儿,便是无双以及另外那个姑娘都喜欢过儿,只怕过儿也早已知道她们的心思,难怪刚刚要拒绝靖哥哥的提议。” 至于灵智则想得更远:“过儿这小子当真是命犯桃花,如今没了龙儿,却多了凌波她们。而且瞧这小子与程英那丫头眉来眼去的情形,只怕他二人早已定下情分,唉,芙儿这丫头当真不占优势啊,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不怪灵智如此感叹,实在是杨过由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他自然知道杨过是何等的优秀。说起来,这几年杨过跟着灵智每年去古墓小住,早已与洪凌波有了数年的情分,想来在其心中分量不轻。而程英则是内秀外柔的『性』子,聪明不输于黄蓉,更为难得的是懂得替对方着想,难怪能够吸引杨过这个小子。虽然陆无双与郭芙较之前两个丫头好似要差一截,但是她们品貌武功都是第一流的人才,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当真麻烦啊! 想到这里,灵智索『性』不去管她们之间的事情,杨过最后挑了哪一个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当下脸『色』一沉,对着杨过斥道:“臭小子,还傻站着干嘛?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把几个丫头带回来,老衲要你好看。” 杨过听见灵智的声音如霹雳般在耳畔响起,吓得一个激灵,忙对着郭靖等人尴尬的一拱手,快步追了出去。 陆家庄外,黄蓉传授鲁有脚‘打狗棒法’的那株大树下,郭芙拿着鞭子将身前的小草抽得七零八落。 武修文大叫着从后面追来:“芙妹,芙妹,你等等我。” 郭芙一鞭子狠狠的抽下去,背对着武修文,冷冷的道:“你跟来干什么?”她心中原有一丝奢望,追出来的是杨过,谁知却是武修文,这让她失望之余,愈发的痛苦愤怒。 武修文笑嘻嘻的道:“是谁惹你生气啦?” 郭芙不答。 武修文眼珠一转,假装怒道:“是不是杨过那小子?我去帮你揍他一顿。” 郭芙听他提起杨过,愈加的心烦意『乱』,没好气的道:“你打得过他么?” 武修文闻言大怒,当下酸溜溜的说道:“是,我武功是没他好,但是我可没他花心。他既然知道凌姑娘喜欢他,就不该再来招惹你跟无双。若不是灵智祖师英明,师傅早就把你许配给他了,指不定他还要怎么让你伤心呢!” 郭芙听他极力贬低心上人,转过身来斥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武修文闻言,勃然变『色』,忙高饶道:“别,芙妹,你别生气,是我『乱』说。” 郭芙见到身前千依百顺的武修文,又想起杨过的孤傲,心中越发的痛苦悲凉,心道:“你?你若是有小武哥哥一半待我好,我也不需如此伤心了。”不过她转念又想:“倘若你真的跟他一般,事事都对我言听计从,想来我也不会如此?如此喜欢你的罢!唉,冤家,你为什么就要拒绝爹爹的提议呢?”她越想心中越是纠结气氛,当下提起鞭子又对着身前的青草狠狠的一顿猛抽。 再说陆无双与程英二人,一路出了陆家庄之后,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二人手拉着手坐下。 良久,陆无双歪着头问道:“表姐,你说他既然拒绝了师傅要将郭芙许配给他的提议,是不是代表着我有机会?” 此刻程英心中也是心『乱』如麻,他自然知道杨过拒绝郭靖的提议之前,望向自己那饱含深意的一眼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向来甚少在外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便是陆无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此时也不知道她亦同样喜欢上了杨过。她又不想同表妹争夺,当下柔身道:“他想来是不会喜欢郭芙的,可是你别忘记了,还有一个凌姑娘呢!” 陆无双可没忘记她初见洪凌波之际,就已同她打过一场,此时听到程英如此说,当下颇为愤恨的道:“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哼,竟然将那个傻蛋『迷』得晕头转向。” 程英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劝慰了几句。 且说洪凌波出门之后,不多时杨过便已追上了她。 她察觉到杨过追出来后,心中一喜,心道:“臭小子毕竟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先前既然能当着祖师他们的面拒绝郭大侠的提议,现在又专门追了出来,也不好令他面上太过难堪。只是他这般沾花惹草,要是这么快原谅了他,岂不显得我太过轻贱了。”她想到这里,停下来冷冷的道:“你追过来干什么?不去追你的未婚妻与小媳『妇』?不怕得罪你的郭伯伯郭伯母么?” 杨过被她一呛,挤出一个笑脸道:“仙姑?凌波,我一直将郭大小姐当作妹妹而已,对她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郭伯伯郭伯母的危险,拒绝他们的提议了。”杨过一想到灵智所说的,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带回几个丫头,便要让他好看,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低声下气的解释起来。 第十三章 九曲回肠 洪凌波见杨过追出来,本就怒气全消。这时才听他这么柔声一叫,缓缓解释,一颗心全在杨过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念想。 杨过听她轻轻恩了一声,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睨着自己。他如今年岁见长,非是当年那个不通男女之事的小孩,见到洪凌波如此模样,哪里还不懂她的心思。当下声音越发的柔和,对着她道:“你气也消了,先跟我回去罢。” 说完,拉着她的手就往陆家庄走。 走到门口,恰巧程英劝罢陆无双,二人一前一后走来。陆无双瞧见杨过拉着洪凌波手的这一幕大怒,快步走到杨过面前道:“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说完,拖着程英就往里面走去。这时,程英被陆无双拉着外里走,回过头来,目光下移,杨过见她望来,不知怎的,心中一虚,一下子松开了拉着洪凌波的手,只是怔怔的瞧着程英,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洪凌波见杨过呆呆出神,不知道他是因为程英,还以为他是因为适才陆无双那句话,又猛然想起刚刚杨过虽然解释了对于郭芙的想法,却没有把对陆无双的心思告诉自己,当下冷哼一声,道:“好啊,原来你是因为她才拒绝人家郭大小姐的。” 杨过却置若罔闻,忙跟在程英背后追了上去。 洪凌波见状大怒,头也不回,再次奔了出去。这一回,杨过却终究没有再追出来,她伤心之余,心中极为坚定,兀自施展轻功回了古墓。 不提杨过与其他等人如何,直说洪凌波,回到古墓当中之后,见到李若华、李莫愁与李思宁等人,不等她们质问,她一把扑到李莫愁怀中失声痛哭。 李莫愁等人大惊失『色』,忙询问缘由。 洪凌波边哭边将那日的情形道出,她们从洪凌波嘴中,听到杨过这小子为了陆无双不仅拒绝了郭靖结亲的提议,更是将洪凌波弃之不管不顾,不免大怒。 李若华凤面含煞道:“好哇,想不到这臭小子竟然将那贼秃的作态学了个十成十,凌波,你放心,我跟你师傅定会为你做主,叫杨过那个臭小子给你赔罪。”好吧,可怜的灵智又遭了池鱼之殃。 李莫愁『性』情偏激,她当年为了陆展元杀人无数,得了个“赤练仙子”的恶名。即便她隐居古墓这几年想法改变了几分,但是心中对于负心薄型之人依然最为痛恨。更何况洪凌波乃是从小跟她长大的徒儿,若是换了别人,即便走到天涯海角,她也必定杀之而后快。只是杨过这小子既然是灵智的徒孙,徒儿洪凌波又对其情根深种,倒也不好下杀手。不过,于她想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 李莫愁俏脸一沉,清冷的道:“你放心,为师明日就带着你去找那个臭小子算账,顺便杀了那个叫陆无双的小贱人给你出气。” 李思宁虽然对于杨过也颇有意见,但是听到李莫愁喊打喊杀,却也认为过了,当下沉声道:“师姐,这种小事哪里还值得你出手,宁儿这就出古墓,将那个臭小子擒来给凌波赔罪。他不给咱们一个交代,便是爹爹也拦不住我教训那个臭小子。” 洪凌波听三人话语当中杀气腾腾,担心意中人,忙求饶道:“还望师叔手下留情,不要伤了他。” 李若华见状,心中好笑,却故意问道:“怎么?到了如今你还要帮着那个小贼么?” 洪凌波面『色』苍白的辩解道:“他?他心中还是有我的,都怪那个小贱人。”说完,又对着李思宁哀求道:“师叔,你别『逼』他。” 李思宁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是夜,李思宁收拾妥当之后,略作休息,第二日一早便与小龙女二人出了古墓,一路直扑大胜关,想要找杨过问罪。 到了大胜关之后,英雄大会早已完毕,群雄各奔东西,郭靖黄蓉夫『妇』早已带着丐帮弟子去了襄阳城中,作为抗蒙第一线。灵智也带着大林寺僧人回转恒山。 至于杨过,当日洪凌波走后,他趁众人不察,挑了个时间单独将心意告知程英。将话挑开之后,程英当真又喜又惊,喜的是杨过毕竟对她怀有情分,惊的是原本杨过便陷入感情漩涡,此时二人将话挑明,她无可避免的被拖入这场漩涡当中。 其时,有宋一朝,礼教乃是大妨。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二人互相情深,双方师长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 更别说几小当年入门之际,曾立下誓言:彼此相亲相爱,不得争闹打架。若是二人强行在一起,先别说违了师命,更有碍于彼此之间的情谊,一时间二人好生为难。 杨过一咬牙,独自一人来到灵智厢房,跪倒在地,道:“祖师,孙儿如今有一桩为难事,要请教祖师您老人家指点。” 灵智问道:“可是为了那几个丫头的事情?” 杨过也不起身,低着头道:“祖师明鉴。” 灵智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起来再说。你老实同我讲,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不得有半点隐瞒。” 杨过面现纠结之『色』,片刻之后,决然道:“我喜欢的是程姑娘。” 灵智虽然猜到一点,却料不到他如此决绝,沉声问道:“那凌波呢?你要知道你祖师婆婆他们以及宁儿等人都是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还有,靖儿有意将芙儿许配给你,虽然昨日老衲刻意扯开话题,但是以他那个『性』子,日后肯定要旧事重提的。更何况,老衲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无双那个丫头只怕也已经喜欢上你了吧?” 杨过见灵智说得分毫不差,心中更是佩服,当下求道:“祖师,我如今该怎么办?” 灵智想了一会儿道:“老衲只问你一句,剩下几个你到底喜不喜欢?” 杨过闻言,登时一愣,不禁反问自己,是啊?剩下几个我到底喜欢不喜欢?芙妹虽然『性』子略为刁蛮,但也并非不可接受。无双爱憎分明,豪爽大气,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至于凌波,这几年相处下来,情谊早已不一般了。 想了想,杨过肃声道:“我心中,一直当芙妹当作妹妹的。至于无双,虽然跟她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知道我其实只当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灵智一眼,生怕灵智发火。 灵智听他说完,噗哧一笑,一脚踢过去骂道:“臭小子,好大的胃口。”灵智自然听出来他其实对于程英以及洪凌波两个都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单单只怕郭芙以及陆无双排除在外了。 杨过见灵智并不动怒,松了一口气之余,更是腆着脸问道:“祖师,求您老人家给孙儿指点一条明路,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灵智没好气的道:“没有没有,即便有也不能告诉你,否则日后剩下两个岂不是要把老衲埋怨死?” 杨过见灵智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跪在地上又苦苦哀求一阵,只听得灵智道:“其实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没有什么。” 听到这一句,杨过大喜,有了灵智撑腰,即便别人有意见也不怕了。 谁知灵智话音一转,道:“不过你小子想要三妻四妾,哼哼,只怕没有那个好命啊。有你祖师婆婆在,更别说凌波还有那么一个师傅,再加上你看不上芙儿,却选择了英儿,嘿嘿,小子,别说无双他们会怨你,就是靖儿跟蓉儿,只怕也要对付你啊!” 灵智每说一句,杨过脸『色』变苍白一分,待到最后灵智说完,他已是冷汗沁沁,眼『露』绝望之『色』。是啊!还是祖师他老人家看得明白,果然,天下是不会掉馅饼的。 灵智犹豫片刻,盯着杨过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就看你小子能不能吃苦了。” 杨过闻言,精神一震,大声道:“能,孙儿什么苦都能吃。” 灵智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才道:“好,到时候你可别怪老衲。”他低着头在杨过耳边轻声耳语几句,听得杨过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待到最后竟然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 灵智说完,面上恢复了淡然的神『色』,道:“办法,老衲已经告诉你,但是倘若你口风不严,出卖了老衲,嘿嘿,小子,那老衲非要你尝尝‘阴阳生死劲’的味道。” 杨过心中一颤,连磕了三个响头,连道不敢。 当晚,杨过拉着程英交谈几句之后,便留书一封,言明要出门游历。过了几日,程英也找了一个借口,独自一人出去历练。陆无双等人不知道的是,几日之后,二人在江陵城汇合,结伴同行,一路往绝情谷而去。 至于为什么往绝情谷而去,请恕在下卖个关子。 等到杨过程英二人往绝情谷而去的路上,李思宁与小龙女也一路追寻二人的足迹,跟着下了江陵城。 李思宁来回奔波十余日,始终未找到杨过的足迹,他心中越发的不爽,打定主意要叫这个小子好看。他一路打听,早已知道杨过身边跟了一个貌美的小姑娘,他还以为那人便是陆无双。他一想到洪凌波在古墓当中望穿秋眼,整日茶饭不思,而这个小子却带着陆无双在江湖当中逍遥快活便气不打一处来。好在一路有小龙女陪着,时时劝慰他,倒也不至于太过郁闷。 另一边,黄蓉身为丐帮帮主,丐帮弟子遍布千万,自然知道杨过与程英二人走在一处的消息。她惊愕之余,心中大气。往日里,她自负聪明无双,对人心的把握之准,也只有灵智这等人物才胜她一筹。却料不到杨过这个『奸』猾的小子,枉大家猜他当日拒绝丈夫郭靖的提议,是因为有陆无双以及洪凌波在,谁知这小子最后喜欢的却是程英,当真好得很呐! 黄蓉一边纠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女儿郭芙以及陆无双等人,一边暗自命帮中弟子时时注意二人的动向。 自当日杨过拒绝了郭靖的提议之后,郭芙的变化十分之大,每日不是唉声叹气便是对着武修文等人大发脾气,更是与陆无双大大的吵了一架,再也不复当初的活泼。她安慰了几次之后,不见效果,心痛之余,心中更恨杨过这个小贼。 这一日,黄蓉终于忍不住了,唤来女儿郭芙与陆无双,对着二人道:“芙儿,无双,你道你们的杨大哥为何要匆匆离开?” 二人齐声问道:“为什么?” 黄蓉道:“他心中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 饶是二人已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句话打击得面无血『色』。 郭芙颤声问道:“是谁?” 黄蓉见二人这般伤心的模样,心中不忍,但是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我这也是为她们好。”当下涩声道:“他们倒是好本事,连我也瞒住了。过儿与英儿二人,出了陆家庄以后,一路往南,三日之后再江陵城汇合。丐帮弟子来报,二人神态亲密,一路欢声笑语不断,在江湖当中游历。” 郭芙与陆无双齐声惊呼道:“什么?你说他跟英姐(表姐)?” 这一次的打击,比之前些日子更甚。不提郭芙面无人『色』,便是陆无双,骤的觉得心口一疼,一股无力感涌出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角两行清泪不自主的流了出来。 黄蓉拉着二人的手柔声道:“如今他们有心避开咱们,你们伤心也于事无济,还不如振作精神,总胜过独自伤心。” 二人默然无语。良久,陆无双一抹眼泪,道:“我不信,我要去亲口问他们。” 郭芙见状,也喝道:“我跟你一起去。”她二人自幼有隔阂,值此之际,竟然同站一条阵线,不约而同的作出类似的举动,倒也有趣。 这回轮到黄蓉傻眼了,她愿意是想二人打消喜欢杨过的念头,谁知二人居然不死心,竟然要亲自去质问杨过与程英二人。接下来,无论黄蓉如何劝说,却始终改变不了二人的心意,只要将武敦儒与武修文唤来,特意将事情的始末交待给二人听,然后吩咐他二人跟着陆无双与郭芙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武敦儒此时才得知杨过与程英已经私定终身的消息,一双眼睛气得通红,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忙去收拾包袱,跟在郭芙与陆无双二人身后,按照丐帮弟子传来的消息,去找杨过与程英二人。 杨过与程英先行,李思宁与小龙女紧随其后,武敦儒、武修文兄弟以及郭芙、陆无双四人四马,三波人竟不约而同的往绝情谷所在的方向而去,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第十四章 有谷绝情 绝情谷位于“关洛之间”的山中,谷中遍布曲折隐秘的溪流、幽深的竹林、质朴无华的石头房舍还有与世无争的居民、茹素的饮食,实乃一处世外桃源。 说起绝情谷的人,大有来历,乃是唐末为躲避战『乱』之人,找到这么一处既隐秘又安全的所在,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绝情谷主传至公孙止这一代,却渐渐按奈不住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了。 这一日,久不见外人的绝情谷来了两个客人。男的高大英俊,一身黑『色』长袍,背着一柄巨大的重剑;女的清雅秀美,一身浅蓝『色』的衫子,腰间别着一根碧绿『色』的玉箫,正是杨过与程英二人。 原来杨过按照灵智的指点,一路往关洛而来,找了一个渔民,租了一条小船,溯溪上行。溪流曲折,转了几个弯,划入西首一条极窄的溪水之中。溪水入口处有一大丛树木遮住,若非登高俯视,绝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划了一阵,但见两边山峰壁立,抬头望天,只余一线。山青水碧,景『色』极尽清幽,四下里寂无声息,隐隐透着凶险。不过杨过与程英二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更兼灵智将谷中底细尽数告知给杨过了,所以二人也不担心,只是站在舟上一味欣赏这大好风光。 又划出三四里,溪心忽有九块大石迎面耸立,犹如屏风一般,挡住了来船去路。大石之间稍有缝隙,可容溪水流过。 杨过见小舟过不去,抛下一锭银子给出船家,接着在他震撼的眼神中,与程英手挽着手,脚下在小舟上一借力,二人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其中一块大石上,一闪身已经不见踪影。 二人沿着小溪边上行走,过不多时,便已到小溪尽头。小溪尽头只余一条小径向深谷中行去。山径只有一条,倒不会行错,但山径越行越高,也越崎岖,天『色』渐黑,仍不见人烟影踪。杨过不由得心中腹议:“祖师啊祖师,这情花谷难寻也罢了,这谷内所种的情花当真有那么神奇?不是孙儿不相信你啊,实在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唉,罢罢罢,既来之则安之。” 杨过正感焦躁,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二人对视一眼大喜,均想:“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想来除了那情花谷中人之外,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地。”当下二人施展轻功向前奔去,同时心知身入险地,各自戒备。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只见一个极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数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白,火堆之后有座石屋。 杨过当即朗声道:“在下二人误入贵境,腹中饥渴难耐,想讨一碗水喝。”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却是一个胡子长长的老头,手中提着一根铁杖。老者上下打量了杨过与程英一眼,略带喜『色』的道:“贵客远来,未克相迎,实感歉仄。” 杨过见其年岁不小,颔下胡子拖至膝盖,当是祖师所言的谷主的大弟子,号樊一翁,倒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当下颇为客气的说道:“冒昧打搅,还望前辈海涵!” 绝情谷中久不见外人,樊一翁见有客至,已然颇为欣喜,又见他二人容貌端庄,气度不凡,言语当中也十分客气,当下笑着说道:“二位贵客请进。” 杨过二人进石屋,只见屋内空『荡』『荡』地,除几张桌椅外一无陈设。樊一翁三人跟着入内,坐在主位。樊一翁捋着长须道:“不敢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杨过笑『吟』『吟』的将二人身份道出。 樊一翁又道:“敝处荒僻得紧,从无外人到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何如之。却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二人来之前早已想好托词,当下杨过笑道:“我二人本在江湖当中游历,这几日租了一条小舟在溪水当中逆流而上,顺便瞧瞧这两岸大好风光,谁知误入贵境,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色』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委实不虚此行。” 樊一翁不虞有他,当下上报给师尊公孙谷主。绝情谷上下当即震动,公孙谷主命弟子整治一桌素菜,领着大弟子樊一翁以及女儿亲自作陪。 待到开席之时,四个绿衫人入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萝卜,黄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菇,竟没一样荤腥。 杨过当下大为诧异,又端起桌前的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只觉淡而无味,却是清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想:“这主人家好生小气啊!” 对面那公孙谷主似是看出来杨过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 旁边那个绿衫女郎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么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过与程英二人虽觉得颇为好笑,却也认可这种说词。又陪着公孙谷主聊了几句,这才得知他们的来历,想到他们至唐代以来便隐居于此,没见过美酒倒也说得通。 吃过一顿极为清淡的饭食,杨过与程英二人由绿衫弟子领着去休息。第二日一早,二人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皆见人不惊。 杨过瞧见美景,笑着对身边的程英说道:“这个地方可漂亮得紧啊,便是与你一辈子呆在这里都愿意。” 程英闻言,面颊微红,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喜悦,啐道:“谁要跟你一辈子呆在这里?” 杨过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道:“你就承认了吧,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二人说说笑笑,转了两个弯,看见昨日晚间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他们过去,招呼道:“二位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杨过与程英。 杨过与程英对视一眼,接过花来,不免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 杨过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娇艳无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公孙姑娘,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公孙绿萼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么?” 杨过心中一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花儿想到:“这便是情花么?祖师说它的毒厉害无比,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厉害法!”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却十分淡然的道:“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 杨过对这情花极是忌惮,程英却不知它的厉害,见它开得漂亮,伸手去摘花。 公孙绿萼叫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程英闻言,避开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 公孙绿萼笑着同二人介绍了一番谷名来历,三人说着话,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阵阵花香,又见道旁白兔、小鹿来去奔跃,甚是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却蓦然听见旁边程英一声惊呼。 杨过忙道:“英妹,你怎么了?” 公孙绿萼淡淡的道:“你想到杨大哥了,是不是?”程英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公孙绿萼道:“身上若给情花小刺刺痛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 杨过闻言,一下子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明明呆在程英身边,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自己。惊的是这情花当真邪门无比,被这小刺刺一下却如此疼痛。 杨过转念一想:“我练了祖师传下的《九阳真经》,祖师曾言这们神功练至大成可百毒不侵,我倒要试试这情花之毒到底有多厉害。”想罢,在二人不解的眼神中,特意伸出右手给花上的小刺扎了几下。 程英刚刚尝过苦头,大惊失『色』的道:“你怎么这么傻?” 杨过笑道:“正所谓‘有难同当’,我总不能看你一个人受这苦楚吧。”一句话说完,二人相视一笑,片刻之间,二人笑容同时僵在脸上。 杨过只觉得手指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他手上的伤口比之程英要多了几处,所中的情花毒也重了许多。 这情花毒甚是怪异,以杨过一身深厚的内力,竟然也压不住这痛楚。 公孙绿萼见他二人情谊深厚,忙解释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且遍身是刺,就算万分小心,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这花儿有此特『性』,人们才给它取上这名儿。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什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与程英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 好在各自就在彼此眼前,这相思之念不如分隔千里,加上公孙绿萼熟知情花秉『性』,故意说些趣事分散他二人的注意力,不至令毒素加剧。 总算挨过了十二个时辰,杨过与程英二人再也不敢以身试毒,非但如此,杨过心中更对灵智腹议不止:“难道祖师他老人家心中其实对我不满?特意要让我尝尝这情花之苦,好让我更加深刻的理解情之一物?” 就在公孙绿萼陪着杨过程英二人在谷主游玩的时候,早有弟子将杨过以身试毒的事情报知给了公孙谷主。 公孙谷主听完,『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道:“这位小兄弟当真不知死活,情花之毒也是这么好试的么?”说完,又低语了一句:“不过这程姑娘倒也生得不差。” 就在杨过与程英二人呆在情花谷中的时候,李思宁与小龙女二人业已来到了溪边,同样找到了一开始将杨过二人送来的那个船家。 谷中弟子来报,又来了一对气质不凡的眷侣。 公孙谷主颇为诧异得道:“最近是什么日子?怎的一对对男女接二连三的往我这绝情谷跑?”不过他却依旧命弟子将二人带入里间。 李思宁一见杨过,不由得大怒道:“臭小子,你可让我好找,还不快跟我回去。”说完,又对着程英喝道:“你便是那陆无双么?果然生得不差,难怪将这个臭小子『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可惜,你二人却是有缘无份,我劝你趁早离去,免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原本杨过见李思宁与小龙女二人,兀自有几分欣喜,正待上前打招呼,却给李思宁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心知自己不占道理。后面又听到李思宁误将程英认作是陆无双,当下讪笑两声,开口道:“宁叔,这位姑娘姓程名英,不是无双。” 这下,李思宁暴怒,骂道:“好哇,你说,你外面还有多少女人?你将凌波置于何地?” 程英在大林寺中见过李思宁与小龙女,知他二人乃是古墓派中人,正是洪凌波的长辈,心中暗叫糟糕之余,却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道:“程英见过李掌门与龙姑娘。” 李思宁冷哼一声,死死的盯着杨过。 这时,公孙谷主他们听得动静,一群人缓步上前。公孙谷主一见小龙女,登时惊为天人,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杨过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思宁施礼道:“小侄与英妹乃是真心相爱的,忘宁叔成全。” 李思宁怒不可遏的道:“那我们家凌波怎么办?” 原本公孙谷主以及樊一翁等人虽然大概听出来一些事情,但是心中疑『惑』更多。公孙绿萼见过杨过与程英二人情花毒发作的场景,知道他们乃是真心相爱,当下开口道:“这位公子,杨大哥与程姐姐乃是真心相爱的,你不如成全他们罢。” 第十五章 怒火难平 李思宁也不理会他人,对着杨过道:“臭小子,还不跟我回古墓,瞧在爹爹的面上,我还可以帮你替师姐求情。” 李思宁这一出现,登时打『乱』了灵智的安排,杨过一时心『乱』如麻。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的看着李思宁道:“凌波那里,小侄自会去赔罪。但是今日想要我与英妹分开,小侄恕难从命。” 李思宁目光愈发的不善,寒声道:“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吧?好好好,今日你若不跟我回去,那我也只有辣手杀掉这位姑娘了。” 他此话一出,杨过忙跨前两步,挡在程英身前。公孙谷主哈哈笑道:“这位公子,你在本谷主的地盘上『逼』迫我的客人,如此强人所难,未免也太将我小瞧了。”他一句话说完,又对着杨过道:“杨兄弟,你不必担心,有本谷主在此,谁也别想将你与程姑娘分开。” 杨过感激公孙谷主的拳拳维护之意,却不想他与李思宁动手,当下对着公孙谷主一抱拳,诚恳的道:“在下多谢谷主的爱护,只是这是这位乃是在下长辈,被他骂几句也没有什么。” 这时,程英却道:“李掌门,说起来杨大哥乃是大林寺门下,你身为古墓派掌门,却不大好管他的事情吧。”她不知道李思宁与灵智的关系,言下之意是李思宁没资格管她二人的事情。 程英外柔内刚,心中已然对李思宁大为不满,当下三言两语将自己与杨过还有洪凌波之间的关系说给公孙谷主一行人听。在她的嘴中,李思宁虽然是为了洪凌波出头,但是却也背上了一个以大欺小、蛮横无礼、棒打鸳鸯的恶名。 樊一翁颇为正义,当下一顿铁杖,讽刺道:“原来如此,那么如此说来,杨兄弟乃是看在另外那位姑娘的份上,才对这人以礼相待的啦?哼哼,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等霸道的人物。” 公孙谷主脑子转得更快,心想:“既然杨兄弟跟这小子不对路,那么我正好找个由头,帮杨兄弟宰了这小子,想到到时候我要娶他身边这位美人儿,杨兄弟可就不好阻止了。妙,大妙。”他想到这里,当下故作正义的道:“这男女之间的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外人『逼』迫得来的感情,又哪里能够长久。这位公子,本谷主劝你还是打消那些个念头为妙。正所谓‘君子成人以美’,还是不要枉做小人了。” 李思宁原本就不爽,这时见程英几句话说完,公孙谷主等人一个个将之视为蛮横无礼的小人,对自己冷嘲热讽,再也忍不住了,身子一晃,直接朝杨过抓去,打定主意要制服他,拖他回古墓给洪凌波陪罪。 李思宁勤修《九阴真经》,数年前便已是一流好手,此时含怒出手,五指成爪,用的真是真经里面的绝学“九阴神爪”,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抓向杨过左肩。 常人遇到李思宁这一爪,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肩头碎裂。不过杨过也非易于之辈,只见他身子微侧,令其一爪落空,同时口中叫道:“宁叔,你来真的?” 李思宁有心试试他这几年的长进,当下喝道:“臭小子,别怪我以大欺小,我可是跟师姐保证了的,定要擒你回去跟凌波成亲。要是不想吃苦头的话,你还是趁早束手就擒得好。”他一边以言语扰『乱』杨过的心神,一边出手如风,展开所学的精妙手法朝杨过要害而去。 听到“成亲”二字,杨过与程英齐齐惊呼道:“什么?成亲?” 杨过看了看旁边的程英,深吸一口气道:“宁叔,既然如此,小侄得罪了。”他身子一转,已经抽出背上重剑,携着惊人的劲风朝李思宁劈去。 李思宁瞳孔微微一缩,运起五成内劲,一招“催心掌”朝剑身拍去。他这几年给在灵智的指点下练剑时,所用的长剑乃是一柄柄份量不轻的石剑,这两年反而弃重剑而使普通长剑,早已超过达到“举轻若重”的境界了。他境界不低,所以才知道杨过这看似平常的一劈,实则威力无穷,所以才用上了五层内劲。 谁知李思宁一掌拍上去,杨过的重剑固然偏向一边,而他整个手掌也被反震得发麻。李思宁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将手背负在身后,赞道:“好小子,想不到短短半年不见,你长进如此之大。”他不知道杨过已然练成独孤求败的重剑之法,对其印象还停留在当日大林寺较技之时,大意之下,手掌被震得发颤。不过他不想让人看出来,这才将右手背负在身后,以身子阻挡众人的视线。 杨过也被激起了满腔傲气,当下沉声道:“小侄自认有几分长进,还望宁叔指点一番剑法。”当下展开在瀑布洪流当中练成的剑法,同李思宁斗在一块。 杨过的重剑剑法固然每一剑均带起道道剑风,李思宁一身武功亦不容小觑,仗着轻功高明,身法精妙,与之缠斗,瞧得公孙谷主等人目瞪口呆。 程英对杨过信心十足,她见过杨过与金轮法王大战,是以并不如何担心。反而是公孙谷主大为惊诧,他一直自视甚高,在他想来,祖传的武功“阴阳倒『乱』刃法”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但是对上眼前这战成一团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绝情谷中武功最高的公孙谷主尚且如此,樊一翁、公孙绿萼及其他普通弟子心中的震颤可想而知。公孙谷主眼珠一转,命其中一名弟子去大厅中取他兵刃。 拆了十余招,李思宁眉头大皱,已经知道自己空手拿不下杨过这个臭小子。他拳脚功夫虽然也不差,但是比之剑法到底差了一大截,当下唰的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再次扑上。 软剑的用法与重剑不同,剑走轻灵,招式多变。李思宁出剑速度本就极快,经过先重后轻的练剑之法后,剑速较之之前快了何止三五倍。他一剑挥出,程英等人只觉一道疾光急若闪电的掠过,剑光之盛,令人不敢直视。 杨过有苦自己知,他如今的剑招虽然化繁为简,但是到底变化太少,又如何跟得上李思宁的速度?若非玄铁重剑剑身宽阔,危急时刻正可当盾牌使用,他身上早已不知多了多少道口子。 李思宁不同于金轮法王,杨过会的剑法他也会,并且早已凝练了属于了自己的剑势,一柄软剑上附带的力道即便不及重剑上蕴含的劲力,但是杨过每出一剑,李思宁可出数剑,数股力道叠加,却不容小觑。若是一般兵器,碰上杨过的玄铁重剑,只需三五个回合,便会被那股巨大的力道震的兵器变形,再不济亦可崩出数道口子。可是偏偏这软剑极为柔韧,被重剑附带的巨力震弯,一甩一放,立刻回复原型。反而杨过要是不是注意软剑剑尖绕过重剑剑身朝自己袭来。 又拆了十余招,眼见杨过落入下风,公孙谷主朝樊一翁使个眼『色』,对方会意,喊道:“杨兄弟,我来助你。”话刚说完,拐杖横转,呼的一声,朝李思宁腰中横扫而去。风势劲急,李思宁的身子似乎被拐杖带将起来,小龙女目光闪过一抹担忧之『色』,却见他身未落地,软剑剑尖已直指对方面门。 樊一翁本来就生得矮,此时见剑尖刺向面门,身子一低,缩成一团,一个翻滚滚到一侧,手中拐杖倒转,杖头向他后心要『穴』点到。李思宁眼中厉芒一闪,身形闪动间,已然施展出了真经所载的“螺旋九影”,迈步来到樊一翁身后。 原本樊一翁见自己拐杖即将点中对方,心中一喜,手上不由得加大几分力道。谁知一杖下去,并未察觉到任何阻隔,同时身后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就你这点功夫,也配与我动手?回去再练十年。” 樊一翁反应也是极快,头也不回,回杖横扫,心中想到定要叫他吃个大亏。李思宁见他一杖扫来,眼『露』不屑之意,挥剑往他头顶横削。这一剑又迅又急,速度竟然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次快了将近一倍,樊一翁骇然失『色』,一时间怔立当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好,今日我只怕要死了。” 杨过亦骇然,这才知道原来李思宁一直没有拿出真功夫出来。他不忍樊一翁丧命李思宁剑下,当下大声喊道:“宁叔,还请手下留情。”同时伸出重剑挡在李思宁软剑削去的来路。 他们三人一扫、一削、一挡,当真只在片刻之间。旁边的公孙谷主眼见李思宁将要削中樊一翁的脖子,担心徒儿的安慰,冷哼一声,对着李思宁后心甩出一柄飞刀。 李思宁顾不得对付樊一翁,他手中软剑被杨过挡住,又听见背后风声激『荡』,一个翻身,施展“蛇形狸翻之术”当中的“狸翻”,一个翻身避开樊一翁的拐杖以及那一抹飞刀。 李思宁目光阴沉的望着樊一翁以及公孙谷主一眼,道:“你们这是何意?要管我的闲事么?” 杨过虽然感激樊一翁出手相助,却知道这是他叔侄二人之间的事情。但是倘若与外人联手一起对付李思宁,『性』质可就变了,当下笑着对樊一翁说道:“这位老兄,我这位宁叔武功高强,只怕你不是对手。还是快快退下,否则倘若伤了你在下于心何忍。”他原意是想让樊一翁退下,反正他与李思宁关系匪浅,即便打不过也最多吃些苦头。而樊一翁则不同,他与李思宁非亲非故,惹急了他,说不得要丧命当场。 岂料樊一翁却是个讲义气的,他刚刚见杨过出手挡下那一剑,当下沉声喝道:“杨兄弟,这小子剑法厉害得紧,只怕你也不是对手。咱们何必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这时,先前一名绿衫弟子已经取回公孙谷主的兵刃,乃是一柄金刀与一柄黑剑。公孙谷主兵刃在手,豪气大涨,哈哈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他剑法虽然不差,但是想来不是咱们三人对手。” 杨过大为惊愕,眼下情势已朝自己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这公孙谷主师徒二人一番好意相助自己,偏偏李思宁又是自己长辈,任伤了哪一个都不好。他急得一张脸通红,转头望着小龙女道:“姑姑,你帮我求求宁叔,绕过小侄一遭吧!” 小龙女适才一直未曾出声,此时听到杨过出言相求,虽然心中对他已然颇有意见,但是已经心软下来,缓缓开口道:“宁儿,依我看还是绕了过儿罢。” 李思宁目光闪烁几下,当下摇头道:“不行,除非这臭小子跟我回去。出来的时候我可是应承了妈妈与师姐,定要将他带回去的。” 杨过正欲开口,谁知公孙谷主笑道:“依本谷主看,你今天是回不去了。”他一句话说完,马上对着弟子喝道:“布阵。” 却见四个绿衫人张着一张渔网拦在一方,前后左右,十六名弟子张着四张渔网将李思宁与小龙女二人拦在中间。 原来这公孙谷主见到小龙女的绝世姿『色』,再也压不住心底的邪念,又见李思宁态度始终强硬,打定主意要将他留下,是以趁机发难。 李思宁大怒,杨过也惊诧无比,对着公孙谷主道:“谷主,这是何意?” 公孙谷主哈哈大笑道:“杨兄弟,你且在一边看我的手段。这小子武功再厉害,却也逃不出‘渔网阵’的围困。”他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旁人只当他是替杨过出头。 杨过心中一动,蓦然想起祖师灵智的话语:“你此去要小心一个人,那绝情谷主公孙止,最是伪善阴毒不过,兼之喜好渔『色』,需得万分小心。”想到这里,他十分复杂的望着公孙止,右手紧握玄铁重剑,打定主意一发现不对即刻出手相救。 这时,公孙止又喝道:“动手。”但见绿影晃动,一张渔网对着李思宁当头罩将过去。李思宁大怒,手中软剑一挥,内力激『荡』,想要将这张大网砍成两半。 岂料那渔网是以极坚轫极柔软的金丝混以钢丝铸成,即是宝刀宝剑,也不易切割得破。李思宁手中软剑虽利,却伤不得渔网丝毫。他一击不中,那四人交叉走位,遮天蔽地的撒将过来,若非轻功高明,只怕这一下便给当头罩住。 李思宁一把将软件『插』入腰间,对着小龙女道:“龙儿,将手套给我。”小龙女依言从怀中掏出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李思宁接过戴在手中,冷冷的瞧着缓缓『逼』近的四名绝情谷弟子。 第十六章 深重剧毒 李思宁已然察觉到这渔网的难缠,当下凝神戒备。殊不知,在这些绝情谷弟子眼中,他已是瓮中之鳖,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只有杨过看见李思宁带上那双薄如蝉翼的手套,心中大定。他自然知道这双手套乃是古墓当中的宝贝,由天蚕丝织成,刀剑难上,整可破去这邪门的“渔网阵”。 四名绝情谷弟子齐齐冷笑一声,再次张着渔网兜下。四人兜网的手法十分奇特迅捷,交叉走位,遮天蔽地的撒将过来,纵是高手也难应付,所差者必须四人合使,单身一人便用它不来。果不其然,只见一张大网直接从李思宁头顶落下。 绝情谷中人见李思宁避之不及,举起双手朝渔网抓去,尽皆『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心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用手直接抓渔网。”只有公孙绿萼生『性』善良,不忍见李思宁接下来的惨状,将头扭向一边。 岂料,接下来的情形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只见李思宁一把抓住渔网,手上用劲,直接将渔网撕开一个大洞,从中钻了出来,紧跟着身子晃动几下,先前那四名张网的绝情谷弟子一个个瘫坐下来,跌倒在地。 剩下十二名弟子见状,齐身扑过来,三张大网分三面合围,却依旧挡不住李思宁,给他三两下撕开三张大网,点中那十二名弟子的『穴』道,跌倒在地。 李思宁这么一闹,公孙止脸上无光,想到:“自己枉称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合这许多人之力,仍擒不住这样一个臭小子,反而叫他破去‘渔网阵’,伤了众多弟子,也算得无能之至。”只杨过甚感欣喜,李思宁是他长辈,即便今日出手擒他,那也是事出有因。虽然绝情谷人对他礼数周全,但是李思宁若失手被擒,自己必定要设法相救,现下他能自行脱逃,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李思宁目光灼灼的望着公孙止,『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还有什么手段,一起使出来,看看你今日能不能阻拦我带这个臭小子回去。”他虽然心中不爽公孙止等人的阻拦,却也知道对方乃是帮着杨过的,是以不愿意杨过为难,没有对绝情谷弟子下杀手,只是点中他们的『穴』道,让其失去战斗力。 公孙止被他一讥讽,哪里忍得住?暗暗寻思:“这小子即便剑法高明,但是终究年纪小我一截,适才能赢杨过与一翁,也不过仗着手法迅捷。倘若今日让他将杨过带走,我绝情谷的脸岂不是丢尽了?更别说那个美人儿……”想到此处,猛地里左刀右攻,右剑左击,使出他平生绝学“阴阳倒『乱』刃法”来对着李思宁抢攻。 原本混不在意的李思宁霎时间凝重无比,以他的眼光自不难看出对方的难缠。黑剑本来阴柔,此时突然硬砍猛斫,变成了阳刚的刀法,而笨重长大的锯齿金刀却刺挑削洗,全走单剑的轻灵路子,刀成剑,剑变刀,奇幻无方。对方这一刀一剑,即便不如“玉女素心剑法”,却也有那么一丝味道在内,较之寻常的刀招剑法精妙许多。 李思宁乍见奇招,杀得『性』起,剑走中宫,笔直向公孙止胸前刺去。公孙止毫不示弱,左刀右剑同使一招“左右开弓”,左刺一刀,右刺一剑,好似两个武林高手分两边夹攻一般,要叫他无处可避。 李思宁突然展开鬼魅的轻功欺身直进,在剑底钻过,左臂挺出,扣像公孙止左膀。他这一招,使的正是“九阴神爪”,五指箕张,迅捷无比。公孙止大惊,忙抬起左臂,避开这一抓,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同时右手黑剑刷刷刷连环三剑,奋力挡住。 李思宁斜睨了公孙止一眼,狂傲的道:“再来,你只这点本事么?” 公孙止见他对自己如此轻蔑,更是恼怒,刀剑越刺越快,再次战成一团。李思宁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一柄软剑带出道道青光,直朝对方的破绽而去。 场中其余等人中,若论剑法境界之高,第一人呢当属杨过。他看得分明,每当李思宁渐占上风之际,但对手忽然刀剑错『乱』,招数奇特,当下又不由得手忙脚『乱』,霎时之间连遇险招。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李思宁眼中陡然精光暴闪,一剑将公孙止『逼』退之后,大笑着问道:“左刀非刀,右剑非剑,你这门武功可有什么名目?” 公孙止见他脱口而出自己这门绝学的要旨,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说,我这‘阴阳倒『乱』刃法’至练成以来,还是首次遇上能在招式上压过我之人。只是你武功虽然厉害,想要出我绝情谷却不是那么容易。”他说完,对着弟子沉声喝道:“布阵,『逼』他去情花凹。” 樊一翁等人闻言,再次领着弟子张着数张渔网,将李思宁退路堵住。每当他想要冲出阵势之际,公孙止便上前抢攻,再次将之『逼』退。 眼见李思宁被他们一步步『逼』退,而他身后则是大片大片的情花,杨过知道情花之毒的厉害,大惊失『色』,一个翻身跃出,对着公孙止道:“公孙谷主,还请留手!” 公孙止眉头一皱,对着杨过喝道:“杨兄弟,本谷主这可是在为你出头。” 李思宁何等傲气,当下对着杨过道:“过儿,你退下,我且站在一旁看我如何破他们。” 杨过急道:“宁叔,你不知道,你背后那些花儿叫情花,有剧毒?”杨过一句话未完,公孙止神『色』大变,直接撕破脸道:“姓杨的,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么便一起留下吧。” 说完,又对着门下弟子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他知道李思宁武功高明,当当当挥剑砍了三刀,左手刀却同时使了“定阳针”、“虚式分金”、“荆轲刺秦”、“九品莲台”四招。这四手剑招飘逸流转,四剑夹在三刀之中。一下子将其迫退数步。 这时,樊一翁手持拐杖,配合着四名弟子张着一张尚算完好的渔网,围拢在杨过身边。 樊一翁对着杨过道:“杨兄弟,还望你别轻举妄动,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时,李思宁与公孙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他又要防备公孙止的刀剑,又要提防几名绿衫弟子手中的渔网,身后一大片姹紫嫣红的情花挡住去路,能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不由得心烦意『乱』。 他想要挥剑去削他刀锋,但金刀势如飞凤,劈削不到,而另一边两名绿衫弟子手持渔网一角,一个翻身来到他左侧,朝他罩来。李思宁情知不妙,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使一招“天柱倒悬”,剑锋朝下,笼罩公孙止上半身。 公孙止见对方剑势如瀑,平膀出剑,刀锋上指,兜住自身的同时将对方剑招一齐接过,守护得密不透风。 数剑一过,李思宁分身无暇,额头微微见汗。而公孙止仗着有弟子相助,刀招剑式越来越凌厉,左手金刀一把架住对方软剑,右手黑剑使一招“盖聂怒目”,势若雷霆,朝李思宁当胸划去。 相传,盖聂以剑术着称,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这一招“盖聂怒目”正是取其论剑怒而目之之真意,周身气机不断向对方压迫,在其分神一瞬间出剑。 杨过见情势危急,大喝一声:“宁叔,留神。”一挺重剑,扫开樊一翁就要上前相救。同时,公孙止听而耳边两声惨叫声响起,却原来是小龙女见李思宁情势危急,甩出两枚玉峰针刺中两名绿衫弟子,令其渔网针『露』出一角空隙。 公孙止一回头瞧见弟子倒地,心中更怒,怒气勃发,正符合这一招“盖聂怒目”的真意。只听他一声断喝,剑气如虹,一下子将李思宁『逼』退一截。 李思宁退无可退,眼见后背就要压在情花之上,手腕一振,使一招全真剑法中的“马蹴落花”,挡住对方的剑招,却还是给对方剑上的劲力反震得后退一步,后背一下子贴在了情花之上。李思宁只觉得后背一疼,数根小刺已然刺中了他。 公孙止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已经中了情花剧毒,倘若没有我绝情谷特制的绝情丹,你就闭目等死吧!” 李思宁不知情花之毒的厉害,叫道:“危言耸听,区区小毒本公子何惧之有?”说完挥剑舞动开来,左攻右守,右击左拒,一招一式,均迅疾无比。他手上剑招繁复,变化多端,兼之迅捷如风,在一身浑厚的九阴真气的加持下,当真威力无穷。数招一过,公孙止额头微微见汗,刀剑左支右绌,败象已呈。 在瞧另一边,杨过手中的玄铁重剑可不惧那金丝混以钢丝铸成渔网,只见他一剑挥出,渔网直接被劈成两半。杨过连挥三剑,一剑将樊一翁震退,其余两剑将渔网绞成一地碎片,然后携带着凌厉的劲风朝公孙止当头劈去。 公孙止不知杨过重剑之威,左手金刀横在头顶,想要架住杨过的重剑。只听得当的一声,金刀直接被重剑劈成两截,而他整个身子也被震得发麻。 这时,李思宁软剑已经架住在了公孙止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岂知公孙止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愈加猖狂,只见他眼『露』狠毒之『色』,冷冷的道:“死到临头不自知,你身中情花之毒,普天之下,只有我绝情谷的绝情丹能解此毒。你不求我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反而威胁我,哼。” 李思宁只当他信口胡说,不等他开口,只见杨过犹豫一阵,一把拦住李思宁,又对着公孙止恭敬一礼,道:“公孙谷主,说起来今日之事,都是因在下而起,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赐一颗绝情丹给我宁叔。” 公孙止眼『露』倨傲之『色』,道:“绝情丹何等珍贵,本谷主凭什么要给他?” 李思宁大怒道:“过儿,你让开,本公子才不信什么情花之毒呢。” 公孙止眼『露』讥讽之『色』,对着李思宁道:“小子,你想想自己至爱之人看看。” 李思宁虽不知他搞什么鬼,但是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往小龙女望去。他不望还好,这一望,心念一动,只觉得后背上上刺损处突然剧痛,伤口微细,痛楚竟厉害之极,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一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中软剑一下子拿捏不稳,跌落在地。 当日杨过只在手指上刺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便已疼得心惊胆颤。他后背上至少被刺中五六处,而且伤口较之杨过当日大了许多,自然中毒更深。适才他一心与公孙止相斗,毒『性』不显,此时想到小龙女,牵引了血『液』当中的莫名物质,当真痛入骨髓。 小龙女见状,大惊,一把扶起李思宁道:“宁儿,你怎么啦?” 李思宁道:“没?没事,区区小毒,奈何不得我。”他当下压住杂念,想要运功『逼』毒。同时心中想到:“看过儿的情形,显然知道点什么,难道这人没骗我,这情花之毒当真有这么厉害?”他心思转到了别处,同时又运功相抗,只觉痛感越来越轻,心中一喜,以为不过如此。 谁知,他张开眼睛,瞧见小龙女担忧的眼神,念及她的好处,刚刚压下去的痛苦再次剧烈的涌现出来,一下子疼得满头冷汗。他这回再也不敢去看小龙女了,只对着公孙止怒目而视。 公孙止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迫,整了整衣衫,笑道:“这回知道厉害了么?” 谁知原本安安静静的小龙女一把接过李思宁的软剑指着他清冷的道:“把解『药』拿出来。” 公孙止笑道:“想要解『药』啊?没问题,只要你离开这个小子,转作本谷主的谷主夫人,待你我二人成亲之后,本谷主自会奉上解『药』。” 此话一出,小龙女、李思宁、杨过、程英四人齐齐『色』变。杨过大怒道:“放肆,我姑姑也是你这卑鄙小人可以侮辱的?” 樊一翁对师傅最是尊敬不过,此时听到杨过出言质问,再也不叫什么杨兄弟,骂道:“姓杨的,咱们将你当作贵客,待之以礼,更是为了你出手对付这个小子,你非但不领情,反而同咱们为难,哼,当真不要脸之极。” 杨过被他一骂,不由得微微脸红。不过他马上将这点儿羞愧抛之脑后,心想:“你们这般趁人之危,还说什么是帮我,我看你们才是不要脸之极。而且这谷主正如祖师所说一般阴毒,我当真看错了他。”他想到这里,提起重剑同公孙止战作一团,打定主要要『逼』他拿出解『药』。 第十七章 满腔怨愤 公孙止与杨过对了几招,知他重剑沉重无比,不能力敌,当下身子一晃,朝程英抓去。他这一抓去势之疾,时机之巧,方位之准,妙至颠毫。他心想一个个女娃娃能够多少功力,即便懂些武功,又如何是自己对手,更何况他还是偷袭。 杨过怒骂道:“卑鄙。”却不敢下死手,盖因如今李思宁明显中毒已深,杨过担心弄死了公孙止以后便没有了解『药』。只是以他武功要胜公孙止不难,但是要生擒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二人这一般比斗,一个心无顾忌,一个束手束脚,教杨过好不烦闷。 公孙止眼中闪烁的莫名的光彩,右手朝程英抓去,原以为手到擒来,岂料程英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只见她娇斥一声,一把解下腰间碧玉洞箫,带起数道碧影,一招“萧史乘龙”,反手笼罩公孙止输处要『穴』。 公孙止见碧萧朝自己要『穴』点来,竟不如何慌『乱』,只是略带诧异的道:“原来程姑娘竟有如此武艺,倒是本谷主看走眼了。”他一句哈说完,身子微侧,避开数处,一掌朝程英狠狠的拍了过去。 程英见对方竟不如何闪避自己的玉箫,反而不知死活的朝自己出掌,眼中一喜,手上加大两分力道,一萧点中对方“璇玑『穴』”。程英见自己一招得手,不由得『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谁知公孙止被玉箫点中,身子晃了一晃,随即恢复正常,一掌拍中程英肩头,将之震得跌落在情花丛中。 程英笑容僵在脸上,就连自己被情花刺中也不理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怎的我点中他的『穴』道竟一点事也没有,他这是什么神功绝迹?” 原来公孙止家传一门“闭『穴』功”,无惧点『穴』打『穴』功夫,只是练起来颇为麻烦,不能沾一点儿荤腥,是以绝情谷当中饮食清淡的习俗也是因此而来。 杨过见程英被一掌拍入情花丛中,悲愤的大叫一声道:“老贼,我与你拼了。”他拼命之下,不再留手,重剑带起烈烈劲风,『逼』得公孙止不住后退。 公孙止左手金刀,右手黑剑,任凭招式如何巧妙,无论是使刀招还是剑招,杨过一味不管不顾,自顾一剑下去,『逼』得他不得不变招自保。若说先前李思宁乃是以更精妙的剑招对付公孙止,杨过则是纯以力压人。他展开自山洪瀑布当中练成的剑法,只几下便震得公孙止一双手臂发麻,隐隐有拿捏不住刀剑的趋势。 公孙止再次被杨过一剑震退之后,借机拉开一段距离,对着杨过喝道:“姓杨的,如今你的相好的也中了情花之毒,你想让她死么?” 杨过身子一顿,眼神回复几分清明,涩声开口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拿出解『药』出来?” 公孙绿萼这几日早已与程英结下不小的情谊,帮忙求情道:“爹爹,莫如你大发善心,替程姐姐还有这位公子解了这情花之毒罢。” 公孙止哈哈笑道:“乖女儿,现在他们有两个人中毒,而谷中绝情丹只余下一颗,你说爹爹是救谁好?” 杨过闻言一震,喃喃的道:“不会的不会的。”他蓦然灵光一闪,记起一事,原来当日灵智曾告诉他这谷主还有一个大对头,乃是他的发妻,被他所害,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在绝情谷一处谭底。如今李思宁与程英二人俱都身中情花之毒,想要解『药』需另想他法。祖师灵智医术高明,见识不凡,想来能解此毒。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需想个办法将谷主的大对头就出来,方可趁机偷取解『药』。 杨过对着小龙女高声道:“姑姑,你现在赶紧出谷,去恒山大林寺找祖师,我留在这里防备这无耻之徒。” 李思宁此刻收摄心神,试图运功将所中之毒『逼』出,听到杨过这话,开口道:“不错,龙儿,爹爹武功高强,你赶紧去找他老人家过来。” 公孙止面『露』不屑之『色』,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三十六日内不服下解『药』,你就闭目等死吧。” 小龙女听到他的话十分担忧,却也心知杨过所说的乃是一个好办法,当下深深的看了李思宁与杨过一眼,飘然而去。 杨过将程英扶到一边,让其坐在李思宁旁边,自己则手持重剑,以防备公孙止等人偷袭。公孙止见状,心知不是杨过与李思宁二人的对手,他大手一挥,带着弟子退下,临走之际,留下一句:“你们慢慢想吧,我等着你们来求我。” 等到公孙止等人走远了,李思宁才苦笑着对杨过道:“臭小子,如今我身中剧毒,带不了你回去,这下你高兴啦?” 杨过讪笑一声,随后诚恳的道:“宁叔,到这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计较这些事情么?我与英妹两情相悦,我此生已经认定她了。” 程英听到杨过赤『裸』『裸』的话语,温柔无比的瞧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蓦然心口一疼,只觉痛入骨髓,忍不住惊呼出声。 杨过见状,忙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如何了?” 李思宁无奈的苦笑一声道:“这情花当真邪门的紧,只消我不想,便一点儿事也没有。但是一想起龙儿便四肢百骸,剧痛难当。瞧她疼得这般厉害,想来是极为喜欢你的。”也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他倒也渐渐认可了杨过与程英二人之事。 接下来,三人一商议,由杨过前去查探谷主动静,看看能否趁机将解『药』偷出来。至于李思宁与程英二人,只要不动相思之念,以二人武功足以自保。于他们想来,公孙止所说什么绝情丹只余下一颗必定是假话。 杨过仗着武功高明,悄悄『摸』进一间石室当中,看见一名绿衫弟子坐在房中,他身子一晃,已经站在那人背后,就要出手制住那人。 这时,那人回过头来,看见杨过,登时一惊,道:“杨大哥,你怎么在此?” 杨过见自己想要偷袭的那人竟是公孙绿萼,讪讪的将手放下,奇道:“公孙姑娘,怎么是你?” 绿萼转身先将室门关上,然后低声道:“杨大哥悄声,我带你去找解『药』。”杨过好生感激,知她此举身犯奇险,自己与她相识不过数日,她竟背叛父亲来救自己,说道:“公孙姑娘,我……我……”内心激动,竟说不下去了。绿萼微微一笑,说道:“你稍待片刻,我实时便回。”说着翩然出室。 杨过呆呆出神,心中杂念涌起,等了良久,始终不见绿萼现身。杨过越等越担忧,初时还猜想定是丹房中有人,盗『药』一时不得其便,时刻渐久,心想纵然取『药』不得,她也必过来告知,瞧来此事已凶多吉少,她为我干冒大险,我怎可不设法相救?于是将室门推开一缝,向外张望,门外静悄悄地并无人影,当即溜了出来,却不知绿萼身在何处。 正自仿徨,忽听转角处脚步声响,他忙缩身转角,只见两名绿衫弟子并肩而来,手中各执一条荆杖,显是行刑之具。杨过大怒:“姑姑宁死不屈,这无耻谷主竟要对她苦刑『逼』迫!”放轻脚步,跟随在两名弟子之后。那二人并不知觉,曲曲折折的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石室之前,朗声说道:“启禀谷主,荆杖取到。”推门入内。 杨过心中怦怦而跳,见那石室东首有窗,走到窗下,凑眼向内张望,岂知小龙女不在室内,绿萼却垂首站在父亲之前。谷主居中而坐,两名绿衫弟子手持长剑,守在绿萼左右。 谷主接过荆杖,冷冷的道:“萼儿,你是我亲生骨肉,到底为何叛我?”绿萼低头不语。谷主道:“你看中了那姓杨的小子,我岂有不知?我本就没打算将他如何,你又何必『性』急?明日爹爹跟他说,就将你许配于他如何?”杨过如何不知绿萼对己大有情意,但此刻听人公然说将出来,一颗心还是怦然而动。 绿萼低头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道:“不错,女儿钦慕杨公子为人正派,有情有义。但女儿知他心目中就只有程姐姐一人。女儿所以救他,就是……就是瞧不过爹爹的所作所为,别无他意。” 杨过心中激动:“这贼谷主乖戾妄为,所生的女儿却如此仁义。” 待到后来,父女二人越说越激动,竟要动起手来。后面更是抽出黑剑,举在半空,柔声道:“唉,萼儿,你如从此不代那姓杨的小子求情,我便饶你。我只能饶一个人,饶你还是饶他?”绿萼低声道:“饶他!”公孙止道:“好,我女儿当真大仁大义,胜于为父得多了。”挥剑往她头顶直劈下去。 杨过大惊,叫道:“且慢!”从窗口飞身跃入,跟着叫道:“该当杀我!”右足在地下一点,正要伸手去抓谷主手腕,阻他黑剑下劈,突觉足底一软,却似踏了个空。杨过急提真气,左手两根手指在地下一卷,身子斗然向上拔起。公孙止双掌在女儿肩头一推。绿萼身不由主的急退,往杨过身上撞来。 杨过跃起后正向下落,绿萼恰好撞向他身上,两人登时一齐笔直堕下,但觉足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杨过虽然惊惶,仍想到要护住绿萼『性』命,危急中双手将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将落于何处,足底是刀山剑林?还是『乱』石巨岩?思念未定,噗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来丹房之下竟是个深渊。 原来那公孙止武功不弱,自然耳聪目明,早已察觉杨过的到来。他如此作态是想将其诱入深渊,去了这个心头大患之后,自可将小龙女与程英收入房中。谁知情急之下,将女儿也推入深渊当中,饶是他绝情薄凉,但公孙绿萼到底乃是亲生骨肉,心中不免有一丝悲伤。 杨过与公孙绿萼跌入深渊,猛然发现这谭中养着无数鳄鱼,也幸而杨过武功高强,重剑凌厉,这才不至于有所损伤。不过二人这一番折腾,对于公孙止的险恶更加清楚。 便是公孙绿萼也凄苦的想到:“我长这么大,到今日,我才知丹房下面潜伏着这许多可怕家伙,只怕大师兄也未必知悉。可是……可是,养这许多鳄鱼,定须时时喂东西给它们吃,爹爹不知道为什么……” 二人又聊了几句,万幸从包袱当中找出一枚绝情丹。杨过查探情形,找到了通道入口,后面果然撞见了在这深渊苟延残喘的裘千尺。 杨过见她模样,其实心中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当下朗声说道:“杨过,与公孙姑娘二人遇难,但求逃命,对旁人绝无歹意……”那人突然『插』口道:“公孙姑娘?什么公孙姑娘?”杨过道:“公孙谷主之女,公孙绿萼。”那边就此再无半点声息,似乎此人忽然之间无影无踪的消失了。 当那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际,二人已恐惧异常,此时突然寂静无声,在黑暗之中更感到说不出的惊怖,相互依偎在一起,不敢言动。绿萼抱住杨过身子,不住颤抖。 那人问过公孙绿萼生辰八字,确认是自己女儿无疑,当下哭着爬过来,抱头痛哭。原本公孙绿萼还有些疑『惑』,但是当裘千尺将自己各种事宜说得分毫不差,当下再也忍不住了,抢上去扑在她身上,哭叫:“妈妈,妈妈!” 二人将先前遭遇道出,一提起公孙止,裘千尺怒不可遏,缓缓将当年恩怨将给杨过与公孙绿萼二人听,只听得他们心中发寒。 裘千尺十余年没有与人交谈过,这时遇见杨过与自己女儿,当下滔滔不绝的道:“公孙止的祖上在唐代为官,后来为避安史之『乱』,举族迁居在这幽谷之中。他祖宗做的是武官,他学到家传的武艺,固然也可算得青出于蓝,但真正上乘的武功,却是我传的。”杨过和绿萼同时“啊”了一声,颇感出于意料之外。 裘千尺傲然道:“你们幼小,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哼,铁掌帮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便是我的亲兄长。杨过,你把铁掌帮的情由说些给萼儿听。” 当裘千尺讲到铁掌帮之时,杨过一怔,道:“铁掌帮?弟子孤陋寡闻,实不知铁掌帮是什么。” 裘千尺破口骂道:“你这小子当面扯谎!铁掌帮威名振于大江南北,与丐帮并称天下两大帮会,你怎能不知?”杨过道:“丐帮嘛,晚辈倒听见过,这铁掌帮……”裘千尺急了,骂道:“嘿嘿,还亏你学过武艺,连铁掌帮也不知道,小子,你是何人门下弟子?” 杨过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当下清清楚楚的交代自己的来历,傲然说道:“弟子拜入恒山大林寺觉远禅师门下,祖师正是灵智上人。” 谁知他话音一落,裘千尺猛然朝他吐出一枚枣核钉,若非他反应机敏,只怕这一下非得在身上开个口子不可。 公孙绿萼忙叫道:“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裘千尺破口大骂:“好哇,原来你是那个贼秃的徒子徒孙,难怪跟我说没听过铁掌帮。哼,他武功天下第一,自然是看不起咱们铁掌帮啦!” 第十八章 谷中定计 杨过原本被她无缘无故吐了一枚枣核钉,心中有些许不快,这时听她言语当中,显然对自己来历颇为熟悉,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认识祖师他老人家?” 裘千尺骂道:“这贼秃,当年仗着武功高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后来更是将我二哥一掌打成重伤,哼。” 原来她当年刁蛮任『性』,仗着铁掌帮的势力横行霸道,只是运气不大好,竟然惹到了灵智头上,被灵智惩罚了一番。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回去叫来二哥裘千仞,想要报仇。谁知灵智武功太高,若不是看在裘千丈的面子上,只怕早已将裘千仞弄死了。这时,她兄妹二人才知道大哥武功早已超过裘千仞不知道多少,平常一直让着弟弟裘千仞,才装成一幅坑蒙拐骗的样子。这事也导致了后来裘千仞大彻大悟,拜入一灯大师门下。 裘千尺只当灵智看不起她兄妹三人,是以故意在小辈面前贬低铁掌帮。殊不知,二十年前,铁掌帮在江湖上确是声势极盛,但二次华山论剑之时,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皈依佛门,拜一灯大师为师,铁掌帮即风流云散。当铁掌帮散伙之时,杨过刚刚出世,后来没听旁人提及,他自是不知。此时裘千尺说起,他竟瞠目不知所对。裘千尺在绝情谷中僻处二十余年,江湖上的变动全没听闻,只道铁掌帮称雄数百年,现下定然更加兴旺,她毕生以帮主二哥裘千仞自豪,听杨过居然说连“铁掌帮”三字也不知道,自不免暴跳如雷。 杨过见她越骂越凶,虽然心中不快,瞧在公孙绿萼的面上,却不同他计较,只在心中想到:“只怕这人当年吃过祖师的大亏,否则不会如今激动。”他心中暗暗有几分自得。 公孙绿萼未知灵智的厉害,这时不免出声相询,问道:“妈妈,这灵智上人是什么人?” 裘千尺愤恨的盯了一脸神气的杨过一脸,耐心解释道:“这贼秃乃是密宗宗主,在恒山开创了大林寺一脉,积德行善,倒也算是个有道高僧。后来他在华山之巅,连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顽童等高手,一举夺得天下第一。” 公孙绿萼惊呼一声,万料不到杨过还有此等来历,捂着小嘴一脸惊奇的望着他。 有了这个小『插』曲,裘千尺继续同二人介绍,为何会来到绝情谷,乃至遇上公孙止。又如何发现丈夫公孙止与柔儿私会,自己将绝情丹浸在砒霜里,让他二人生死不知,最后公孙止为了报复她将之挑断手脚经脉,然后推入这深渊当中,借着几颗枣树苟延残喘下来。 听到这里,杨过在石窟中环绕一周,果见除了进来的入口之外更无旁的通路,抬头向头顶透光的洞『穴』望去,见那洞离地少说也有一百来丈,洞下虽长着一株大枣树,但不过四五丈高,就算二十株枣树迭起,也到不了顶,凝思半晌,确实束手无策,道:“我上树去瞧瞧。”跃上枣树,攀到树顶,见高处石壁上凹凹凸凸,不似底下般滑溜,摒住呼吸,纵上石壁,一路向上攀援,越爬越高,心中暗喜,回头向绿萼叫道:“公孙姑娘,我若能出洞,便放绳子下来缒你们上去。” 他转了一圈,约莫爬了六七十丈,仗着轻功卓绝,一路化险为夷,但爬到离洞『穴』七八丈时,石壁不但光滑异常,再无可容手足之处,而且向内倾斜,除非是壁虎、苍蝇,方能附壁不落。不过他背负着玄铁重剑,一剑击出便是一个尺许深坑,正可落脚。他在洞顶每隔一截击出一个深坑,然后又与公孙绿萼二人用枣树皮撮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便在杨过先行爬出洞『穴』之时,裘千尺在给女儿灌输她那一套神奇的理论,只听她道:“妈跟你说,上去之后,你须得牢牢钉住他,寸步不离。丈夫,丈夫,只是一丈,一丈之外,便不是丈夫了,知道么?你外公给你妈取名为千尺,千尺便是百丈,嘿嘿,百丈之外,还有什么丈夫?” 公孙绿萼又好笑,又伤感,心道:“妈真是一厢情愿,人家那有半点将我放在心上了。再过一百年,我也管不着他,他心里只有程家姐姐一人。”眼眶一红,转过了头。裘千尺还待说话,突觉腰间一紧,身子便缓缓向上升。 三人有惊无险,出了深坑,杨过带着她们母子二人与李思宁、程英汇合。 杨过将裘千尺的来历介绍给二人,二人大为惊诧,万料不到这当中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波折。程英与李思宁身中情花剧毒,奈何杨过此时手中只有一枚绝情丹,一时间好生为难,不知该先替何人解毒。 这两日,李思宁与程英为了转移各自注意力,一直在谈论其他的事情。一个是由黄『药』师调教出来的,医卜星相、奇门五行、诸子百家均略有涉猎。一个家学渊源,武功高强,见识不凡。二人越聊越是投契,李思宁早已认可了程英。 只听李思宁道:“过儿,你将那枚绝情丹给程姑娘吧。龙儿想必已经到了大林寺当中,爹爹一至,区区小毒自然反手可解。” 程英眼『露』为难之『色』,她知道情花毒发作起来的痛楚,不愿意只顾着自己。杨过却点点头附和道:“不错,以祖师他老人家的大神通,料想无多大事。” 裘千尺听到三人的话,心道:“若说灵智那个贼秃武功高强,老身自然没话说。但是想要解这情花之毒,哼哼,只怕他还没那个本事。原本我以为杨过这小子出来以为自然要娶我家萼儿,谁知他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哼,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帮萼儿去掉这个威胁。”她眼珠一转,对着杨过说道:“小子,当年我还藏了一颗绝情丹,只需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将另外那颗绝情丹给你。” 杨过大喜道:“前辈尽管吩咐,但凡力所能及,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裘千尺喝道:“好,第一条,我要你帮我对付公孙止那个狗贼。” 杨过肃声应下,公孙绿萼花容失『色』,对着裘千尺道:“妈妈,爹爹纵然有不对之处,难道便不能看在女儿的份上,饶过他么?”她见识过李思宁与杨过的武功,知道倘若有二人相助,公孙止势必没有好下场。虽然她心中也知道公孙止罪有应得,但是到底是自己的爹爹,又如何肯让裘千尺等人害了他的『性』命? 裘千尺怒道:“叫他公孙止!什么爹爹不爹爹?” 公孙绿萼忙道:“是。妈,您别生气。” 裘千尺怒气稍敛,对着杨过又道:“我大哥与二哥,俱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小子,我第二件事便是让你将我大哥与二哥找来。”她说道这里,见几人眼『露』茫然之『色』,顿了一顿,对着公孙绿萼叹道:“萼儿,你两个舅舅是双生兄弟,大舅舅裘千丈、二舅舅裘千仞。他二人身材相貌、说话声音,全然一模一样,但遭际和『性』格脾气却大不相同。二哥武功极高,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掌帮帮主,大哥则平平而已。”说道这里,她眼『露』唏嘘之『色』,陷入沉思,好半响才道:“当年若非与灵智那个老和尚一场争斗,我竟然还不知道你大舅舅武功早已超过了二舅舅,只是他顾全兄弟情谊,才装作武功平平。我的武功是二哥亲手所传,大哥却和我亲近得多。二哥是铁掌帮帮主,他帮务既繁,自己练功又勤,很少和我见面,传我武功之时,也督责甚严,话也不多说半句。大哥却妹妹长、妹妹短的,跟我手足之情很深。后来大哥和二哥说拧了吵嘴,我便帮着大哥点儿。” 说道这里,饶是以她的『性』格,眼角也情不自禁的渗出了泪珠。不过她到底是生『性』坚强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四肢经脉尽断之后,还能在深谷谭底残喘十余年。只见她飞快的收敛情绪,对着杨过道:“公孙止这个狗贼如此欺我,小子,我要你将我的遭遇告知给我二位兄长,他们知道后必定会替我做主。” 杨过点点头,默默的记住,心想:“这两个条件却也不难,既如此,帮你就是。”当下杨过对着裘千尺郑重的行礼,道:“倘若弟子完成了这两个条件,还望前辈依言赐下解『药』,弟子感激不尽。” 裘千尺道:“小子,你放心,只要你完成了老身提出的两个条件,绝情丹肯定会给你。” 这时,李思宁不知道何时又想到了小龙女,已经面『色』苍白,脸上冷汗连连。程英见状,惊呼一声,掏出那枚绝情丹道:“李掌门,你先吃吧。” 李思宁道:“不?我还?忍得住。” 就在二人相互推辞之际,裘千尺道:“你二人均已身中情花剧毒,然而手上绝情丹只有一枚,只能救一人。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减少你二人的苦楚,如果你二人各自服下半枚绝情丹,虽不至于将毒『性』尽祛,却也可以压制住。” 杨过等人闻言大喜,程英当即将那枚绝情丹扭成两半,一半递给李思宁,一半自己服下。 这时,裘千尺哈哈大笑道:“杨少侠,咱们十八日后再见。” 杨过奇道:“为什么限定十八日?”裘千尺闭着眼道:“他二人身上的情花之毒,本来是三十六日之后发作,现下服了半枚丹『药』,毒势聚在一处,发作反而快了一倍。十八日后再服半枚,立时解毒,否则……否则……嘿嘿!”说到此处,挥手命杨过快速出谷去找裘千仞及裘千丈。 杨过登时脸『露』怒『色』,却也心知此时形式比人强,当下对着李思宁与程英二人一点头,大跨步往绝情谷外而去。 却说杨过顺着来时的小路,出了绝情谷,来到他与程英二人租船的地方,又生变故。原来郭芙、陆无双、武敦儒、武修文四人出了襄阳城之后,沿着杨过与程英二人的足迹追赶。他们四人有丐帮弟子帮忙打探消息,自然知道二人到了这关洛之间,只是他们出发的时日晚上许多,即便他们一路马不停蹄,也到了今日才感到此处。 原本四人各有心事,郭芙坐在一边不发一言,武修文则呆在她身边,想要逗她开心。武敦儒与陆无双二人则挨家挨户询问那些渔民。 陆无双一连询问了七八名渔民,始终没有杨过与表姐程英的消息,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一股烦躁,呆呆望着那条清澈的小溪出神。便在她哀怨之际,一袭扁舟从上游缓缓流下,舟尾乃是一名穿着葛布麻衣的渔民,舟中一人,一身黑袍,身背重剑,正是杨过。 陆无双一见杨过,眼中『露』出喜『色』,大喊道:“杨大哥?”她三个字一出口,随即想到此行的来意,面『色』一变,声音嘎然而止。 这时,郭芙、武家兄弟三人听到她的叫唤,早已默默的走到江边,死死的盯着舟中的杨过。 若是平时,故人相见,自由一番欣喜。然则杨过挂念身中剧毒的李思宁与程英二人,一直呆呆的出神,便是陆无双呼唤他也没听见。 陆无双见他脸上木然,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直到下船之后,武修文冷冷的道:“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杨过一抬头,才发现站在岸上冷冷的瞧着自己的四人,大为惊诧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武敦儒原本心中还颇为佩服杨过,只是一想到如今心上人程英已经跟他私奔了,原本的那丁点儿佩服早就烟消云散。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期盼,只见他神『色』复杂的对着杨过说道:“杨?杨兄弟,你怎么来了这里?英妹呢?” 他一提起“英妹”二字,杨过登时脸『露』凄苦之『色』,忍不住自我埋怨道:“杨过啊杨过,你当真无能至极。祖师早已把各种情况告诉你了,却偏偏还是连累得宁叔也中了情花之毒。早知如此,拼着被郭伯伯、郭伯母他们责罚,我也不来这绝情谷。” 武敦儒见他不发一言,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姓杨的,你明知无双喜欢你,却还来招惹英妹干什么?” 这时,陆无双见武敦儒把话挑开,也忍不住问道:“杨大哥,你心中当真一点儿也没喜欢过我么?” 郭芙恨杨过当日拒绝郭靖的提亲,让她丢了面子,同时也恨他心中没有自己,少有的同陆无双站在同一阵线,幽幽的道:“就算没有程家姐姐,不是还有一个凌姑娘么?无双,怪只怪咱们都太笨了,竟然没有看出来他心中喜欢的是谁。” 第十九章 慈恩是谁? 杨过被他们几人一闹,登时心烦意『乱』,道:“这些事情咱们先不说,我还有要事在身,暂且别过。” 说完,对着四人一拱手,就要离开。 陆无双与武敦儒齐声道:“慢着,你不准走。”陆无双更是跃步上前,挡住杨过的去路,倔强的看着他,眼中水雾一片。 杨过见她一副悬泣欲滴的模样,心中一软,柔身道:“无双,别闹好么?英儿身中剧毒,我若不去寻找解『药』,她活不过十八日了。” 此话一出,场面登时一静,还是武敦儒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焦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过三言两语将这几日的情形道出,最后诚恳的对着几人道:“诸位,等替英儿解了毒,咱们再说如何?” 武敦儒哪还有心思听其废话,当下一个翻身跃上小舟,叫道:“船家,去绝情谷。” 郭芙与武修文对视一眼,跟着跳上小舟。 只有陆无双站立不动,对着杨过的道:“我跟你去找那什么裘千仞。” 杨过有心拒绝,转念一想,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当下点点头,翻身上马,往外面奔去。他不知道裘千仞与裘千丈兄弟二人身在何方,但是知道光凭一己之力无异于海底捞针,而大林寺与丐帮均是弟子遍布天下,消息灵通。他于与陆无双略一商议,当即直扑丐帮庆阳府分舵而去。 大林寺这些年,非但香客络绎不绝,更时不时有武林豪侠前来拜访觉远禅师等人。至于灵智,早已不理会各种俗世,一心呆在大日如来殿中苦修,便是大林寺弟子想要见他亦不容易。 这一日,灵智端坐在天峰岭,吸取每日太阳初生之际那一缕先天紫气。忽闻弟子来报,古墓派小龙女求见。 灵智命弟子将小龙女带到如来宝殿当中,二人落座之后,灵智问道:“龙儿,怎的你今日独自一人来了?宁儿呢?” 一问到李思宁,原本神『色』淡然的小龙女一下子眉头紧蹙,急道:“爹爹,宁哥中了情花之毒,您老人家快去救他罢。” 灵智勃然『色』变,急忙抓着她的手喝道:“怎么回事?”原本按照灵智的养气功夫当不会如此失态,然李思宁乃他的亲生儿子,『舔』犊情深,哪里还能保持得住淡然? 小龙女马上将当日的情形道出,听到李思宁与程英均中了情花之毒,他当即唤来一个伺候他的小和尚,吩咐了几句,领着小龙女一路下了恒山,施展轻功往绝情谷方向而去。 灵智一身轻功何等高明,翻山越岭只是等闲。然则小龙女出身的古墓派,单以轻功而论,可谓天下无双,兼之她这几年勤修《素女真经》,又有寒玉床相辅,进境极快,早已打通任督二脉,进阶一流,内力生生不息。二人这一番疾驰,眨眼之间便是数十丈,短短两日,便从恒山大林寺来到这绝情谷当中。 却说杨过与陆无双二人,到了丐帮庆阳府分舵之后,向丐帮弟子禀明身份,道明来意,庆阳府上下当即甚为郑重,当下派弟子好生招待二人,又另派弟子去查探消息。只是裘千丈与裘千仞久不在江湖走得,铁掌帮没落年月一久,一时片刻怕是来不及查探出二人隐居之地。 丐帮庆阳府分舵乃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乃是由净衣派弟子置办下的产业。正厅当中,杨过与陆无双相对而座,杨过端着茶杯不发一言。 过了良久,陆无双终于忍不住了,悠悠的道:“杨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杨过目光闪烁了几下,徐徐放下茶杯,『露』出一个苦笑道:“无双,你又何必『逼』我?要不干脆拿剑在我脖子上一抹,也就是了,免得我零碎受苦。” 陆无双气愤愤的道:“哼,你三心两意,我就不知道么?姓凌的一到襄阳,你就对我不理不睬,既然如此,一开始又何必招惹我?叫我做小媳『妇』?”她说到这里,终究女儿家面嫩,“小媳『妇』”三个字已经低不可闻。 杨过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想到:“杨过啊杨过,你平常嘴上轻佻,到处惹下情丝,害得不少姑娘为你烦恼。如今却要自食恶果了吧?” 陆无双见杨过不说话,登时大怒,提高了声音道:“既是如此,咱们从前的话就算白说。我一个人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见表姐,咱们也永远别见面了。” 杨过闻言,眉头一皱,语声忽转温柔,说道:“无双,你对我好,我自早知道你是真心。可是我心中却一直当你是妹妹。你与凌波争吵相斗,你便不知我心中可有多为难么?可是我对英儿,却是?却是?”他说道“心中只当你是妹妹”这句之时,陆无双眼泪已经噗噗的流下,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程英、陆无双自小离开爹娘,跟着郭靖黄蓉上了桃花岛,姐妹俩向来友爱甚笃,但近年来两人都痴恋杨过,不由得互相有了心病。其实,说起心病,更多的还是程英,她心思细腻,早已得知陆无双喜欢杨过,只是自己却也忍不住喜欢上了他。她生怕姐妹两个为此闹别扭,是以一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吐『露』心声,直到杨过拒婚之后,二人相述衷肠,继而远走江湖。陆无双此刻才知道原来二人早已私订终身,心中的凄苦何人能明? 陆无双心中一急,竟自掉下泪来。杨过站起来用衣袖在她眼角擦拭两下,叹道:“这几年,我跟凌波一块儿长大,我敬重你表姐,可是跟你说话却也投缘。对你们几个,我实在没半点偏心。你今日定要『逼』我清清楚楚说一句,倘若你做了我,该怎么说呢?” 陆无双道:“我不知道。我只跟你说,倘若你娶了旁人,我便不能活了。” 杨过道:“好啦,今日别再说了。你表姐身中剧毒,咱们却在这里中说这些没要紧的话,要是给别人听到了,日后传扬出去,大家都讨个没趣。咱们先干正事,想办法替英儿解了剧毒,好么?” 这时,丐帮庆阳分舵舵主,“八臂神猿”铁心云铁舵主领着两个四袋弟子,走进来笑道:“杨少侠,陆姑娘,你们要查的事情在下已经查清楚了。” 二人登时精神一振,齐刷刷的看向铁心云。 铁心云道:“曾有人在铁掌帮旧址五指峰处见过一名老者,不少人推测乃是丐帮前帮裘千仞。不过以在下估计,此人当是裘千仞的大哥裘千丈。因为早些年我曾听帮主她老人家提过,裘千仞已经拜入一灯大师门下。二位如想找他们二人,依在下之见,莫如先行前往五指峰。至于一灯大师那里,我可书信一封,将此中情况道明,然后派弟子送去大理。” 杨过与陆无双大喜,齐齐抱拳道:“铁舵主大恩,弟子感激不尽,日后但有能效劳之事,弟子无不尽心尽力。” 铁心云微微一笑道:“二位不需如此,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二人出了庆阳府丐帮分舵,一路往五指峰而去。就在二人走后不久,庆阳府丐帮分舵中飞出两只信鸽,一往大理方向,一往襄阳方向。 数日后,二人来到荆hb路境内,次日午牌不到,已到岳州,二人问明了路径,牵马纵行,径往五指峰而去。 这五指峰,原唤作猴爪峰,五座山峰排列得就和五根手指一模一样,中间的最高,两旁顺次矮下来。这还不奇,最奇的是每座山峰又分三截,就如手指的指节一般,乃是当年铁掌帮总坛所在之处。若是当年铁掌帮全盛之时,外人提起无不心惊胆颤,不过如今铁掌帮早已解散多年,山上总坛建筑均已废弃,少了铁掌帮弟子拦路设监,是以这周边的人渐渐的对其畏惧之心尽祛。 杨过与陆无双二人骑着马,按照附近的居民指点的途径,向东南方驰去。山路崎岖,道旁长草过腰,极是难行,行得四十余里,明月在天,远远望见五座山峰耸天入云,不多时便已驰到山脚。 杨过环顾四周,但见五座山峰峭兀突怒,确似五根手指竖立在半空之中,心中虽然赞叹,不过此时却也容不得他赏景,当下与陆无双对视一眼,施展轻功上了主峰。主峰后面是一大片松林,依稀有不少房屋建筑,只是不见半个人影,与当年的人声鼎沸大不相同。 杨过提气喝道:“大林寺门下弟子杨过,偕桃花岛弟子陆无双,拜见裘老前辈。”他此时内功有成,声音夹杂着内力传出,声震里许。 突然呼的一声,松林间奔跃出一名葛衣老翁,须发洁白,面『色』红润,手执羽扇,上下打量了一番杨过与陆无双二人,笑道:“小娃娃,你武功不差,是灵智那个老不死的叫你们来的么?” 杨过适才见他显漏一手骇人的轻功,已知此老武功非同小可。又见他言语当中对祖师灵智十分熟悉,当下弯腰行礼道:“前辈可是裘千丈裘老前辈当面?” 裘千丈羽扇轻晃,点头道:“不错,正是我老人家。” 杨过大喜,急走两步上前道:“晚辈特奉绝情谷裘千尺老前辈之命,请您老人家动身前往绝情谷一聚。” 裘千丈脸上喜『色』更甚,笑眯眯的道:“原来你们是我那三妹叫来的,如何?我那三妹与妹夫还好么?” 杨过闻言,脸上古怪之『色』一闪即逝,想要把裘千尺的遭遇告诉他,却担心他一把年纪承受不住打击,只是道:“前辈您老人家到了绝情谷就知道了。” 裘千丈虽然直觉这当中肯定有猫腻,但是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略带诧异的望了杨过几眼。 杨过心虚之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当日裘千尺老前辈曾言,有两位武功高强的兄长,特意命晚辈无论如何也要将两位老前辈找到,在五月十四日之前赶到绝情谷。” 裘千丈握着羽扇的右手一僵,左手如电闪般伸出,一把扣住杨过的右手,捏住他的脉门,喝道:“小子,你说,为什么要在五月十四日之前?可是我那三妹出了什么事情?” 杨过被他扣住脉门,心中震撼可想而知。以他如今的身手,便是郭靖、金轮这等高手想要赢他也得五百招开外,天下间能够一招制住他的只有灵智等只有寥寥数人。即便裘千丈这一下出手猝不及防,也表明此老武功远在郭靖、金轮法王等人之上,杨过不禁揣测此老莫非是像洪七公那样的先天境界的高手? 其实杨过倒也没猜错。裘千丈当年武功便超过裘千仞不止一筹,更是隐隐触『摸』了先天境界的门槛,这才一门心思游戏人间,寻求突破之机。后来灵智与之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率先悟“道”,这才让他第一个突破先天境界。不过裘千丈也不输于多少,不久之后便找到了都属于自己的“道”,一心潜修,以期突破先天,导致第二次华山论剑都没有参加。这些年来一直在五指峰潜修,一身功力更见精纯,早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杨过被他一喝问,当即回道:“前辈,您误会了,裘千尺老前辈还活着,但是其他人就不太好了。”当下杨过将他与程英二人如何去到绝情谷,又如何与李思宁一起中了情花剧毒,裘千尺又如何以仅有的一颗绝情丹相要挟,让他出谷来寻找裘千丈与裘千仞二人。点点滴滴,尽数告之裘千丈,只是略去她与公孙止之间的恩怨。 裘千丈听完,心神一定,松开杨过的右手,笑道:“小子,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我老人家最是古道热肠不过,区区小事,瞧在灵智那个老不死的份上,老夫帮你了。而且,老夫也有好些年没见我那三妹了,正要去见见他。” 杨过见他松开脉门,松了一口气,道:“那不知您老人可知道裘千仞老前辈在何处?晚辈倘若只带回前辈您一人的话,只怕裘千尺老前辈不乐意啊。” 裘千丈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小子,你要找慈恩?那可难咯。” 杨过诧异的道:“慈恩是谁?” 裘千丈一拍脑门,笑道:“倒是老夫的不是。老夫那二弟当年自恃武功高强,做下不少恶事,后来皈依佛门,拜在南帝一灯大师门下,法号慈恩,便是希望他时时持有一颗仁慈之心,行善积德。”裘千丈一边解释,一边将当年一些旧事道出,略作收拾之后,便跟着杨过、陆无双二人前往绝情谷。 第二十章 作法自毙 却说绝情谷当中,李思宁、程英、裘千尺、公孙绿萼四人,自杨过走后,一直呆在一处林中,小心的防备着公孙止等人。 可是公孙止等人好似将他们忘记了一般,几人略一商议,由武功最高的李思宁前去打探消息。 李思宁刚刚来到一座石屋后,却听见一片吵杂声响起,李思宁身子一晃,悄悄的躲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却发现原来是武敦儒、武修文以及郭芙三人强闯绝情谷。 他三人家学渊源,所练武功又如何是一般的绝情谷弟子可比的?武敦儒听说心上人程英中毒,心中早已恨极了这绝情谷当中的人,三两下制服住几名弟子,打探程英的消息。 这边的动静很快的就引起了公孙止的关注。只见他一身蓝『色』士子服,在樊一翁等弟子的簇拥下,来到三人面前。 公孙止一见郭芙便笑道:“很好很好,想不到走了一个大美人儿,又来了一个小美人儿。看来最近本谷主的运气不错。几位为何在我绝情谷出手伤人?”他一句话说完,藏在角落的李思宁眼中煞气大炙,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三人出生牛犊不怕虎,见公孙止带着一大帮人来,却丝毫不惧。武敦儒一甩长剑,对着公孙止喝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将绝情丹交出来,或可饶你一命。” 公孙止闻言,眼中凶光暴闪,仰天笑道:“哈哈,原来你们是杨过那小子请来助拳的,怎么?他自己呢?” 武修文横手在胸,道:“若是不把绝情丹拿出来,小心咱们一把火烧了你这破谷。” 他此话一出,绝情谷弟子尽皆大怒,一个个破口大骂。 郭芙喝道:“大武,小武,还跟他们多说什么?动手。”她话音一落,长剑已然出鞘,一招“猿公击竹”刺向旁边一名绿衫弟子。 郭芙一手“越女剑法”之凌厉,岂是寻常绝情谷弟子可以抵挡的?兼之她这一下含怒出手,毫无征兆之下,那名弟子登时被刺中倒地,生死不知。 另外一边,武敦儒与武修文均对视一眼,齐齐杀入人群当中,只听得数声惨叫声起,立时便有一名名绝情谷弟子应声倒下。 公孙止大怒,忙抄起兵刃上前,挡住武敦儒。他已经瞧出来,三人之中武敦儒气势最雄,武功最高,打定主意先去掉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再慢慢收拾另外两人。樊一翁同样提着拐杖上前,架住武修文的长剑,场面登时『乱』作一团。 公孙止武功高过武敦儒,兼之他的“阴阳倒『乱』刃法”诡奇无比,左刀右剑,一下子将武敦儒压在下风。只是武敦儒一身武功根基十分牢固,此时情急拼命之下,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落败。 再说另一边,樊一翁身子虽然矮小,但是杖法当真了得,每一下均带起阵阵风声。武修文身形灵动,一柄长剑倒也抵挡得住。他一剑削出,跨步右移,再次削出一剑,跟着左手虚指,点出一道一阳指力。 原来当日英雄大会,朱子柳等人已经将“一阳指”绝学传授给武敦儒、武修文二人。他二人从小练的便是灵智传授的“少阳功”,自然孕育出一身浑厚的少阳之气,所以学起这“一阳指”来,倒也进步不小,不是花架子。 樊一翁被他两剑『逼』退两步,待到要进招反击之时,只见对方左手往自己胸前膻中『穴』点来。这膻中『穴』乃是人生之大『穴』,丝毫不能有损,否则轻则功力受损,重则有『性』命之威。他当即身子一矮,一个翻身滚到一边,同时手中拐杖超武修文双腿扫去。这一下风声劲急,来势极猛,武修文不但怠慢,忙一个跟头跃起,身在空中,左手拿他杖身,借力腾空而起,最后落在丈余外。 再瞧郭芙,她一柄长剑对上五六名绝情谷弟子,兀自大占上风。 公孙止一剑震退武敦儒,扫视一圈,见死伤不少弟子,心中大怒,暴喝道:“布阵。”数名弟子依言而出,四人各持渔网一角,往郭芙三人扑去。 郭芙原本漫不经心,心想:“以为拿一条破网便可挡住本姑娘么?当真可笑。”她提起长剑,一招“分花拂柳”,想要将之砍成两半。谁知她一剑砍上去,只见金光闪动,呛啷啷一阵响动,渔网分毫不损,当头落下,当即骇得花容失『色』,往后暴退。 这时,樊一翁见有机可乘,收转拐杖,奋力横扫,扫向郭芙背心。郭芙奋力抵挡,右手长剑与他杖身甫触,登觉全身大震,右手拿捏不住,长剑几欲脱手,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急跌。 眼见郭芙情势极危,武敦儒被公孙止压制,肩头已然多出两处伤口,武修文想要回身相救,却被樊一翁挡住。这时,李思宁再也顾不得收藏身形,施展轻功奔至场中,手中软剑一甩,削向樊一翁的杖头,同时左手疾探,一把抓住渔网,往外扯去。 樊一翁手中拐杖被李思宁一剑削断,四名手持渔网的绝情谷弟子更是被一股巨力扯得相继跌倒在地。 众人出其不意,都大吃一惊,向后跃开。 樊一翁不意此剑竟有如斯威力,登时一呆,心想:“我这拐杖乃是精铁铸就,最是趁手不过的兵器,这人以一柄软剑能将杖头削去,可见功力深厚。”一时之间大有惧意。 这时,几人才瞧清楚来人。郭芙三人大喜,忙道:“李掌门,你如何在此?” 公孙止吃过李思宁的大亏,知他武功了得,心中忌惮,却不愿落了下风,当即冷冷的道:“原来是你,怎么?你的情花之毒未解,你竟然还敢管本谷主的闲事?” 相较于公孙止等人的如临大敌,李思宁显得云淡风轻,只见他缓缓的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你当只有你一个人有解『药』么?” 公孙止哪里想得到十余年前本该丧命的发妻裘千尺此刻突然活了过来,他只当李思宁是胡吹大气,他知道这情花之毒普天之下只有绝情丹能解,而绝情丹每炼制一回所耗费的『药』材惊人无比,是以自当年裘千尺毁掉大多数绝情丹以来,他始终未能凑齐重新炼制的材料。 公孙止知道李思宁不怕渔网阵,然郭芙三人却不行,当下右手黑剑一指李思宁,对着樊一翁道:“一翁,这小子交给为师,你替为师将另外三人擒下来。” 李思宁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不让公孙止再交待什么场面话,冷笑道:“你定要出丑,可莫怪我手辣,进招。”说罢刷刷两剑,分刺对方左肩右膀。 公孙止身法颇为灵动,左手金刀一招“铁牛顶颈”,反转刀锋,向李思宁砍来,这一招既避来剑,又攻敌人,下手毫不留情,右手黑剑一招“横山断水”,迅捷无比的往李思宁腰间斩去。 二人此乃第二次相斗,相互之间对于彼此的武功都十分熟悉了。这些时日,李思宁身中剧毒,他收摄心神,一门苦参武学,对于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自然用心思索过。他见公孙止挥动轻飘飘的黑剑硬砍硬斫,一柄沉厚重实的锯齿金刀却灵动飞翔,走的全是单剑路子,招数出手与武学至理恰正相反;但若始终以刀作剑,以剑作刀,那也罢了,偏生倏忽之间又掉转过来,剑法中显示刀法,而刀招中隐隐含着剑招的杀着,变化无方,捉『摸』不定。不过原本李思宁的武功境界就高出公孙止一筹,他潜心思索之下,已经悟通了这门武功的原理:刀即是刀,剑即是剑。此时见公孙止刀剑凌厉无比的斩来,非但不惧,反而大喝一声,叱道:“有什么本事,一股脑儿地都抖出来吧,瞧瞧是你厉害还是本公子高明。”口中说着,手上长剑连攻数招。 公孙止被他一喝,微一疏神,嗤的一声,肩头衣服被刺破了一片,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 二人相斗不过数招,便被李思宁削中,这叫公孙止如何能忍?只见他叽哩咕噜地骂了几句,一柄金刀施展开来,狠砍狠杀,招招狠毒,右手黑剑专走诡异刁钻的路子,阴毒非常。 李思宁剑走轻灵,盘旋来去,软剑青光闪烁,已把对方全身裹住。本来公孙止的金刀沉重,不管是进攻也罢,防守也好,俱都是难缠无比。只是当日他金刀已经被李思宁削去一截,许多招式的妙用无法发挥出来,原本破绽极少的招数反而因为兵刃的缘故,导致空门大『露』,更是大落下风。 李思宁眼见黑剑横肩砍来,明明是单刀的招数,心中便只当他是柄长剑,软剑挺出,一招“全真剑法”当中的“小楫轻舟”,双剑相交,铮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李思宁霎时知道这黑剑底子里果然仍旧是剑,所使的刀招不过作为幌子,只为炫人耳目,但如对方武功稍差,应付失宜,刀招却也能够伤人。 既然想通了这一个关节,李思宁越打越顺畅,而公孙止则是越打越别扭,只觉得自己各种『惑』人诱敌的招数全没一点儿用处,而那些夹杂在这些虚招当中的实招却又失去了出其不备的先机,当真麻烦。不过他到底武功不弱,李思宁一时半会想要拿下他却没有那么容易。 樊一翁看两人拆了数招,已知李思宁武功远在自家师尊公孙止之上。他心中担忧,却又『插』不上手,手上拐杖加大几分力道,对着郭芙等人而去,正是打着“围魏救赵”的主意。 樊一翁杖沉力劲,兼之一身内功远在郭芙等人之上,杖法威猛但不显呆滞。郭芙一手“越女剑法”轻灵迅捷,以巧降力,但时候稍长,功力损耗过大,渐渐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形剑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 至于武敦儒及武修文两个,起初武敦儒同公孙止过招,已然受伤不小,这时又跟绝情谷弟子相斗良久,渐觉吃力。若是论真刀真枪的较量,两兄弟自然不怕绝情谷这些普天弟子,奈何他们四人一组,『操』着乌金丝编织成的渔网,有这个大杀器在手,武家兄弟更多是仗着身法灵活在闪避。若非顾忌他们两兄弟的“一阳指”厉害,只怕那些绝情谷弟子早就将他二人擒下了。 刀光剑影中只听得武敦儒一声惊呼,原来他一下子避开绝情谷弟子当头罩来的渔网,却已来到樊一翁身侧而茫然不自知。樊一翁将拐杖下边点在地上,借着这一点之力而起,一脚踢中武敦儒背心。他被这一股力道直接踢进了一堆姹紫嫣红的花朵当中,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头发凌『乱』,脸上手心脖颈间遍布细密的小刺。 樊一翁见状大喜,叫道:“小子,如今你也中了情花剧毒,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为妙。” 武敦儒虽然不信这区区花儿有多大的毒『性』,却也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樊一翁扬起拐杖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他打飞的两枚透骨钉中,有一枚突向李思宁当胸飞去。 李思宁一剑挡住这枚透骨钉,拉来一截距离,瞧了瞧武敦儒,眉头大皱,问道:“如何?你还好罢?” 武敦儒此时已经将脸上手心脖颈间的细刺扯出,带起许多血丝,看起来骇人异常。他听到李思宁发问,自觉还好,心想:“这什么情花之毒不外乎如此嘛,也不知道英妹如何了。”他不想起程英也罢,一想起程英,心口一搅,登时惨叫一声,已经疼晕过去了。 公孙止见状,哈哈大笑道:“如今你们知道情花之毒的厉害了罢?识相的,乖乖留下这个小美人儿,然后再跪地求饶,本谷主或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李思宁等人大怒,尽皆愤怒的瞧着公孙止得意张狂的模样,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冷冷的传来:“是么?即便你跪地求饶老衲也不会饶了你。” 公孙止转头一瞧,见两道人影迅捷的从远处奔来,一人穿白群,一人着黄『色』僧袍,眨眼间便是数丈距离,两三个呼吸间便已来到跟前,却原来是灵智与小龙女二人。二人轻功高绝,下了横山之后,一路奋力疾驰,不过短短一日一夜便赶到了绝情谷当中。一进绝情谷,灵智隔老远便瞧见众人相斗,等到了跟前,恰好听见公孙止那句张狂的话语,心中一怒,是以开口。 公孙止再见小龙女,欢喜得心花怒放,竟然直接将她身边的灵智忽略了,双眼出神,直勾勾的望着小龙女道:“很好很好,大美人儿去而复返,本谷主今日眼福不浅,哈哈哈哈。” 第二十一章 罪有应得 灵智眼中杀机一闪即逝,面上却笑得越发得灿烂,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止后,对着他道:“你便是公孙止?很好很好,一会再找你算账!” 说完,不再理会公孙止,对着郭芙与武修文骂道:“你们几个小家伙,当真不让人省心,过儿与无双他们呢?” 二人被灵智一骂,吓得面『色』煞白。他们从未见过灵智发火,此时见他凛然生威,心中惧意大增,登时面『色』苍白。还是一边的李思宁出言解围道:“过儿出谷去找裘千仞跟裘千丈了,至于程姑娘则呆在山上。” 李思宁不开口还好,他一出声,灵智暴怒道:“混帐东西,老衲还没骂你呢。几个侄儿也看护不了,这么多年的武功都练到了狗身上去了?老衲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几人见状,吓得直接跪成一排,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郭芙仗着平日里受宠,求道:“祖师,您老人家就别生气了,都怪这个坏蛋,不仅给程姐姐大武他们下了毒,竟然还对芙儿有非分之想。” 这时,小龙女也清冷的开口道:“宁儿也尽力了,您老人家就别怪他了。” 灵智恩了一声。李思宁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盯了公孙止一眼,冲他狰狞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从灵智出场到斥责李思宁等人,不过短短一瞬间,原本在公孙止等人眼中武功高强的李思宁等人,却乖乖的跪在这个和尚身前,任由他呵斥怒骂,大逞威风,虽然心中隐隐感觉一丝不妙,但更多的是对灵智忽略自己的愤怒。他盛怒之下,竟然连李思宁口中所说的裘千仞与裘千丈两个名字都没听清。 公孙止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倒是奇怪了,短短时日,竟然接二连三有人到我这绝情谷来。兀那和尚,你是谁?” 不等灵智回答,一道声音又远远的传来:“三妹,妹夫,老夫来看你们了。”这两句话从远处传来,除开灵智外,各人耳中均嗡嗡作响。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回过头来。却瞧见杨过陆无双二人跟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后面,从远处掠来,正是裘千丈。 公孙止听了喝声,本已大感惊诧,眼见杨过与陆无双似笑非笑,站在这白发老叟后面,更愕然不安,喝道:“尊驾何人?” 裘千丈『逼』紧嗓子,笑道:“我和你谊属至亲,你假装不认得我么?老夫裘千丈,你不认得我么?”他说这两句话之时气运丹田,虽声音不响,但远远传了出去。绝情谷四周皆山,过不多时,四下里回声鸣响,只听得“不认得我么?不认得我么?”的声音纷至沓来。 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大哥,是大哥么?”却见公孙绿萼背着裘千尺,程英握着玉箫跟在身侧,从林间走出。原本三人正躲在山中等待李思宁的消息,过了许久不见李思宁回来,心中正自心焦,后面却听见裘千丈喜悦的声音,裘千尺登时泪如雨下,嚎叫着让公孙绿萼背着自己出来。 灵智瞧见裘千丈与裘千尺齐齐现身,当即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弧度,站在一边冷眼瞧着。 公孙止见裘千丈身披葛衫、手摇蒲扇,正与前妻所说妻舅裘千仞的打扮相似,内功又如此了得,心中一个咯噔,心下暗自戒备,冷冷的道:“我与尊驾素不相识,说什么谊属至亲,岂不可笑?”这时,却见公孙绿萼背着一个满脸惨厉之『色』的老『妇』出来,眉头直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裘千尺乍见裘千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叫道:“大哥,大哥啊,你可知我身受的苦楚啊。”说着就要挣扎着往裘千丈怀中扑去。 裘千丈原本喜悦的心登时一沉,手中羽扇一僵,颤声问道:“你?你是三妹?你怎么如此模样了?”在他的记忆中,自家三妹乃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却满脸凄厉,手足俱惨,反差之大,教他如何接受得了? 裘千尺哭了一阵,对着公孙止叫道:“公孙止,你还认得我么?”这一句夹杂着内力的厉声断喝,吓得公孙止又是一个激灵。 突然之间,站在远处的一名老仆奔上前来,叫道:“主母,主母,你可没死啊。”裘千尺点头道:“张二叔,亏你还记得我。”那老仆极是忠心,见主母无恙,喜不自胜,连连磕头,叫道:“主母,这才是真正的大喜了。”三四十岁以上的大半认得裘千尺,登时七嘴八舌,拥上前来问长问短。 灵智当年出手教训过裘千尺,但是见她如今与之当年天差地别,心中也唏嘘不已,当下宣扬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老衲当年便说过你戾气太重,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你还不觉悟么?” 裘千尺闻言一呆,转首瞧去,登时一震,显然认出了灵智。她瞧见灵智与当年相差不大的容貌,又念及自身的苦难困厄,凄厉的朝公孙止吼道:“狗贼,你没想到我还活着罢?”说完,望着旁边的裘千丈,心中胆气一壮,对着灵智道:“老和尚,你还是一如当年一般爱管闲事啊,你既然如此喜欢替天行道,那便去杀了眼前这个猪狗不如的家伙。” 公孙止大声喝道:“都给我退开!”众人愕然回首,只见他对裘千尺戟指喝道:“贱人,你怎地又回来了?居然还有面目来见我?” 公孙绿萼一心盼望父亲认错,与母亲重归于好,那知听他竟说出这等话来,激动之下,奔到父亲跟前,跪在地下,叫道:“爹!妈没死,没死啊。你快赔罪,请她原恕了罢!” 公孙止冷笑道:“请她原恕?我有什么不对了?”公孙绿萼道:“你将妈妈幽闭地底石窟之中,让她苦度十多年时光。爹,你怎对得住她?” 听到这里,裘千丈再也忍不住了,双眼赤红的对着公孙止道:“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将三妹幽闭地底石窟之中,让她苦度十多年时光?”他乃是先天之上的高手,此时乍闻真相,当真怒不可遏,一身气势全开,周身气机朝公孙止『逼』迫过去。 公孙止眼见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当即破罐子破摔,冷然道:“是她先下手害我,你可知道?她将我推在情花丛中,叫我身受千针万刺之苦,你可知道?她将解『药』浸在砒霜『液』中,叫我服了也死,不服也死,你可知道?她还『逼』我手刃……手刃一个我心爱之人,你可知道?” 公孙绿萼哭道:“女儿都知道,那是柔儿。” 公孙止已有十余年没听人提起这名字,这时不禁脸『色』大变,抬头向天,喃喃的道:“不错,是柔儿,是柔儿!”手指裘千尺,恶狠狠的道:“就……就是这个狠心毒辣的贱人,『逼』得我杀了柔儿!”他脸『色』越来越是凄厉,轻轻的叫着:“柔儿……柔儿……” 裘千丈怒道:“狗贼,老夫杀了你。”他一声吼完,出掌如风,朝公孙止怕拍去,用的正是生平得意的绝学。他此时功力何等厉害,含怒出手,一招建功,公孙止只来得及将左手金刀一挡,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金刀已被裘千丈用肉掌震碎,剩余的凌厉掌风直接拍中公孙止胸口。 公孙止一口鲜血喷出,已被裘千丈捏住肩头,他指上微微用力,公孙止已然肩胛骨粉碎。待要一掌结果了公孙止『性』命之时,公孙绿萼一把扑到裘千丈身前,抱住他的双腿求道:“舅舅,您就饶了爹爹罢。” 除却灵智早已知道裘千丈的武功外,李思宁、杨过等人见他一招将公孙止打伤,心中无不骇然。他们均与公孙止交过手,自然知道他的难缠之处,可是这个手执羽扇的白发老头,一掌之威竟至于斯,可见功力是何等的高深莫测。 裘千丈听到公孙绿萼求情,怒火稍敛,转头瞧着裘千尺道:“三妹,这狗贼交给你处置吧。” 裘千尺手脚不得力,却挣扎着向前看着公孙止的惨状,仰天怒笑道:“狗贼,你也有今日?”笑声凄厉,旁观者无不骇然失『色』。 公孙止既已给裘千丈打伤,肩胛骨更是粉碎,却丝毫不惧,摇摇晃晃站起来,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对准李思宁与杨过,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道:“若非你们几个,这贱『妇』怎能复生?不过你们几人身中情花剧毒,离死不远,由你们几个陪我一起死,倒也痛快,哈哈。” 灵智微微摇头,心想:“当真死到临头不自知,区区情花之毒老衲反手可解,又有什么难的?只是今日这事也算对几个小娃娃的一场磨练,老衲倒要看看事情如何发展。”他既已打定主意,当即不动声『色』的站着一边。 这时,原本昏『迷』的武敦儒悠悠转醒,他扫视一圈,一瞧见程英,不由得大喜出声:“英妹,你没事罢?”一句话未说完,情花毒发作,疼得他哀嚎不止。 灵智见状,微微皱眉,快步上前,一手贴他前胸,一手贴他后背,浑厚的内力迅速的在他体内游走一圈,竟然未发现半点异样,心道:“这情花毒好生邪门,既不溶于血肉,又不附于内气,却直扑心脉,不愧为当世奇毒。” 程英早已明白武敦儒对自己的情意,兼之她自己也中了情花毒,自然知道毒发时的痛苦难受。此时见到武敦儒痛苦的模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她见灵智缓缓将手拿开,忙上前问道:“祖师,如何了?这毒您老人家可能解?” 虽然于心不忍,灵智却还是狠着心肠摇摇头。 程英、杨过等人见到英明神武、神通广大如灵智都拿这情花之毒没办法,不禁眼『露』失望之『色』。 这时,杨过一把抽出玄铁重剑压在公孙止身上,对着裘千尺道:“前辈,您老人家当日说过只要晚辈完成两个条件,便赐下另外一颗绝情丹,此言是否算数?” 裘千尺先是怨毒了看了一眼公孙止,然后对着杨过道:“不错。老身当日确实说过此话。你既然能帮老身将大哥寻来,这狗贼如今又落在我手中,这两条便算你做到了。” 杨过见他承认,忍不住心中一喜,道:“既如此,还请您老赐下解『药』。” 裘千尺眼珠一转,道:“慢来慢来,老身还有一桩心事,假若你答应了,老身自然赐下解『药』。” 杨过大急,道:“怎么?前辈,您要出尔反尔不成?” 裘千尺凛然坐在地上,东边瞧瞧,西边望望,笑道:“小子,你急什么?老身瞧你是个有担当的小伙子,既如此,老身将独生女儿许配于你,如何?等你们两个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之后,届时你是老身女婿,老身自然将解『药』拿出来。” 她此话一出,公孙绿萼羞得满面通红,灵智眼中闪过奇怪之『色』,裘千丈看了看杨过,又瞧了瞧外甥女,点头赞许。只有杨过、陆无双、程英、公孙止四人齐声道:“不行。”倒是武敦儒、武修文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他娶了这位姑娘,芙妹(英妹)自然不能嫁他了。”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心中窃喜。 裘千尺满脸怒容道:“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哪点配不上你?” 杨过当即颇为诚恳的道:“裘老前辈一番美意,令爱于晚辈又有大恩,晚辈极为感激。但晚辈心有所属,实非令爱良配。”说完,往程英那边瞧去,二人相视一笑。 公孙止骂道:“你这老乞婆,想要将萼儿嫁给这小子,问过我没有?”他知道杨过武功高强,不过若非杨过将裘千丈找来,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女儿嫁给他。 裘千尺见他如此模样了依然嚣张无比,也是心头火起,二人吵作一团,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灵智听得不耐烦了,喝道:“够了,都给老衲闭嘴。”他这一喝,杨过等人听来固然声震如雷,落在裘千尺与公孙止二人耳中,只觉霹雳般的雷声在耳畔响起,却原来是灵智将内功夹杂在声音当中,刻意针对这二人的。 这时,在场如裘千尺、裘千丈等人这才想起还有灵智这么一尊惹不起的人物在。只见裘千丈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上人,别来无恙乎?” 灵智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怎么?老骗子,你如今才认出老衲么?”说完,他又对着裘千尺与公孙止道:“你们两夫妻如何凶残,如何相爱相杀,那也罢了,不来惹老衲,老衲也由得你们。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拿老衲的徒孙来要挟,不给你们一点儿教训,倒显得老衲无能了。”说完,哧哧两指,分别点中裘千尺与公孙止,给他们种下“阴阳生死劲”,制住他们。 第二十二章 喜结良缘 裘千尺与公孙止二人,只觉一股难缠之极的指力,沿着经脉潜伏到丹田当中。心念一动,想要以自身内力驱除那道指力,却猛然发觉丹田当中的真气暴动起来,丝丝气劲渗入血肉骨骼,疼得他们二人冷汗沁沁。 裘千丈一把握住裘千尺的手,庞大的先天真气涌入,在她体内游走一圈,最终发现灵智那道真气的难缠,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驱除的。他勃然『色』变,站起来瞧着灵智道:“上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智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不习惯有人威胁老衲而已。”他低头对着裘千尺又道:“老衲奉劝你一句,还是趁早拿出那颗绝情丹为妙。” 灵智原以为尝过“阴阳生死劲”的厉害,裘千尺自然会乖乖的拿出解『药』。岂料她在谷底深渊残喘十余年,虽身残而志坚,却是个硬气无比的人物。 只见她仰天笑道:“灵智,你妄想老身屈服,却是做梦。老身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又何惧一死?” 灵智眉头大皱,一是半会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裘千尺也不理会灵智,瞪着杨过道:“你决意不肯娶我女儿,是不是?” 这时,裘千丈也挤眉弄眼的对着灵智道:“上人,这小子娶了我家绿萼,咱们可以说便是一家人,既是好事,你又何必阻拦呢?” 灵智怒道:“老骗子,你一辈子未曾娶妻,又怎知这当中的道理?正所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关系到几个小娃娃一辈子的幸福,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当真不知所谓。” 杨过等人听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两句,大有同感,均想:“还是祖师他老人家看得明白。” 公孙绿萼忙道:“妈,杨大哥与这位程姑娘早已情投意合,这中间详情,女儿慢慢再跟你说。” 裘千尺啐了她一口,怒道:“呸?你当你妈是什么人?我说过的话,也能改口么?姓杨的,别说我女儿容貌端丽,没一点配你不上,她便是个丑八怪,今日我也非要你娶她为妻不可。” 灵智听她说的蛮横,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老衲偏偏不信。”说完,对着程英等人道:“英儿,敦儒,祖师问你们,你们可怕死?” 程英等人忙道:“不怕。” 灵智道:“好,既如此,咱们回去,让这个老婆子独自一人在此发梦。这什么情花之毒么,老衲不信能难倒我大林寺上下。”说完,他又故意顿了一顿道:“这二人已经中了老衲的‘阴阳生死劲’,老衲倒要看看他们届时能有什么好下场。” 程英等人自然知道大林寺『药』师堂的师叔师伯们均是医术高明的佛门高僧,更别说还有灵智、黄『药』师这等见识广博、医术高明之人在,心中忧虑尽祛,跟在灵智身后就要往外走。 裘千尺愕然,万料不到灵智如此决绝,瞧着将重剑重新背在身后的杨过等人,一时间左右为难。要知道,她虽然硬气,却也不愿意忍受那“阴阳生死劲”的苦楚。如今她手脚俱废,唯一自保的手段乃是自谷底深渊练成的枣核钉绝技。可是这门绝技全凭一口精纯的内家真气催动,倘若失去这个手段之后,那岂非全无还手之力? 公孙绿萼扑在裘千尺腿上道:“妈妈,女儿这辈子不嫁人,专门陪在你身边好不好?您就大发慈悲,将解『药』给他们罢。” 裘千尺被公孙绿萼一哭,听她说什么一辈子不嫁人,陪着自己,不由得悲从中来,也是放声大哭。哭了一阵,她对着灵智等人叫道:“等等,那枚绝情丹我给你们就是。” 说完,又将藏丹之地告诉给女儿,不多时公孙绿萼已经取出那枚绝情丹递给杨过,柔声道:“杨大哥,你给程姐姐服下解『药』罢,愿你二人从此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她说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的淌了出来。 杨过见她流泪,心中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接过那枚绝情丹,将它扭成两半,一半递给李思宁,剩下一半却递给了武敦儒。他之所以没有给程英,其实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与她一起同生共死。 武敦儒一愣,拿起那半枚绝情丹又递给程英,道:“英妹,你快快服下。” 程英摇摇头,对着武敦儒道:“你是为了我才身中剧毒的,这半枚绝情丹虽然不能解你身上的毒,却也压住毒素,也好减少一些痛苦。”她话音一转,又道:“你?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心中喜欢的是杨大哥,我从小一直将你当作兄长,盼你早日找到真正的意中人。” 武敦儒捏着半枚绝情丹服下,本十分开心,认为程英对自己毕竟不是全无情意。可后面听她如此一说,心中又酸又涩,一时间五味陈杂,张张嘴,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公孙绿萼突然跪在灵智身前,求道:“大师,还请您老人家大发慈悲,替晚辈爹爹妈妈解去那什么‘阴阳生死劲’罢?” 灵智望着跪在身前的公孙绿萼,一时间感触良多,裘千尺与公孙止这两人,均是狠毒无比,生出一个女儿却与二人全然不同,天真善良。他手一拂,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之托起,缓缓道:“非是老衲要与他们为难,只因你爹爹妈妈的『性』格你也知道。老衲这一道劲力,只消不动用内力,平时潜伏在丹田当中,与自身无害。但是一旦动用内力跟人争夺,却痛入骨髓,生死不由人。于他们二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公孙绿萼心想:“爹爹妈妈二人之间恩怨已久,早已势同水火,不动手还好,一旦动身,伤了哪一个都不好。如今他们各自受了这位大师一道劲力,岂不是都能活得好好的。”她想到这里,眼『露』感激之『色』,随即又想:“这位武少侠也是用情至深之人,他与程家姐姐一人服下半枚绝情丹,只余下十几日可活。但是既然咱们绝情谷能够炼制出绝情丹来,那么想必有单方存在,大家一起研究一下,未必不能重新炼制出绝情丹来。” 公孙绿萼想到这里,对着灵智道:“大师,要不晚辈带你去丹房瞧一瞧,看看能不能重新炼出绝情丹来,也好解了程姐姐与武少侠身上的毒。” 灵智望着她的双眼,见清澈如水,一片真诚,点头赞道:“你这女娃娃不错,既如此,咱们便再呆几天罢。” 裘千尺余威犹在,当即吩咐绝情谷弟子将公孙止关入一间石室,然后收拾残局,又领着灵智等人入大厅歇息。 进门之际,众人人心中都思『潮』起伏。尤其是裘千尺,她一离十余年,此时旧地重来,更加感慨万千。庄门口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进去尽是昔日模样,众家丁见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均感愕然,但见有绿萼陪同在侧,不敢多有言语。 灵智瞧在裘千丈的面上,出手解了裘千尺身上那一道劲力,她欣喜之下,吩咐弟子仔细伺候。等诸人落座之后,则由女儿公孙绿萼陪着去洗漱更衣,裘千丈这时才有空同灵智寒暄。他见灵智数十年来外貌变化不大,若非颔下胡须有些许花白之『色』,只怕旁人要误以为乃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大和尚,不由得出声赞道:“上人,你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就在他打量灵智的同时,殊不知灵智也在瞧着他,见他面上红润,白发参参,周身气机与周围隐隐连成一片,即便不如自己,也比黄『药』师等人高明许多,当下笑道:“你这老骗子,这么多年呆在五指峰倒是长进不少。”说完,又对着几个晚辈介绍道:“你们几个小家伙还不见过裘老前辈,他一身武功可是跟老衲不相上下的。随意指点你们一下,便终身受用不尽。” 程英等人大为颤动,忙上前恭敬下拜。裘千丈听灵智如此说,知他乃是客气,心中极为受用,当下笑着道:“上人倒是好福气啊,徒子徒孙一大堆,不像老夫,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灵智笑道:“老衲看你那外甥女不错,你用心调教两年,还怕没人承你衣钵?” 裘千丈点点头,心中盘算了起来。这时,裘千尺已然洗漱完毕,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一张椅子上,由四名绿衫弟子抬着进厅来,而公孙绿萼则伺候在一边。 她端坐在主位,让人通知绝情谷中所有弟子以及下人仆役,然后朗声说道:“老身裘千尺,从今日起这绝情谷由来身做主。”她说话的同时,已然运上内功,只震得烛影摇动,屋瓦齐动。 不少弟子不认得她,心想:“这老太婆从何而来?绝情谷不是向来由谷主做主的么?”只是摄于裘千尺的威势,不敢出声。三四十岁以上的人尽皆下拜,齐呼道:“拜见主母。” 裘千尺十余年心愿一朝达成,心中得意可想而知,见此情形不由得哈哈大笑。见她张狂的模样,杨过等人冷眼旁观,灵智微微皱眉,心中不喜。 不过碍于裘千丈的面子,灵智倒也不好发作。况且在他想来,裘千尺一味霸道,手段谋略甚至比不上公孙止,谷中弟子早晚有反她的一日。 众人谈笑一番,饭桌上,裘千尺旧话重提,对着灵智笑道:“上人,你瞧老身这女儿如何?” 灵智一愣,顺口道:“这孩子天『性』纯良,很好很好。” 裘千尺面上喜『色』更甚,又道:“今日这三位少侠俱是一表人才,老身有个提议,莫如从中选出一人,与我这孩儿成亲,你我两家也好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色』变,便是灵智也呆住了,他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万万想不到这裘千尺竟然对杨过还不死心。她话虽然说是三选一,然则在她眼中,武敦儒情花之毒未解,排除在外,而武修文对郭芙的情意,傻子都能看出来。算来算去,只剩下一个杨过,况且在她们眼中,程英同样活不过十八日,少了这一个不稳定因素之后,杨过与公孙绿萼之间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灵智心念转动,立时便有了主意,对着裘千尺道:“令嫒老衲也是极为喜欢,若是能屈尊下嫁给老衲三个不成器的徒孙,老衲欢喜还来不及呢。只是有一点,男女之事终究讲究你情我愿,咱们做长辈的还是不要『逼』迫他们,由他们自己拿主意吧,如何?” 裘千尺见灵智总算松口,极为高兴,连道:“自然,自然。”说完,又对着公孙绿萼道:“女儿啊,这三位少侠你喜欢哪一个?” 公孙绿萼原本对杨过颇有好感,不过她生『性』善良,不想打搅杨过与程英二人,所以目光在杨过脸上略一停留,便看向武修文。 武修文看了看郭芙,望着公孙绿萼的眼中闪过哀求之『色』,意思不言而喻。 公孙绿萼何等聪慧,霎时明白他的想法,最后将目光对准武敦儒。武敦儒寻思自己活不过十八日,届时便可与心上人一起魂归地府,心中一片平静,即便公孙绿萼挑选了他又如何? 公孙绿萼年方十八岁,正当情窦初开之时,绝情幽谷中所授内功修为,本来皆教人摒弃情爱,断绝欲念。她自幼少享父母亲人之情,所遇者皆以无情为高,世上所有美味华服、脂粉珍饰,畅情悦『性』之事物,皆遭排斥,突然遇到杨过,此人不但大加赞美,且举止跳脱,言语可喜,忽然而逢人生绝大快人快事,不由得心魂俱醉,这才无可抗御。后面见到武敦儒毒发的情景,有解『药』也要先行替心上人解毒,心中怜惜之意大起。这时见他眼中一片澄明,又思及对方不过区区十八日寿命,心想:“程姑娘虽然也只有十八日可活,但总算有杨大哥在身边。只是苦了这位武少侠,非但时日无多,连意中人也在别人怀中。既然妈妈她非要让我结亲,莫如我就选了这位武少侠,一来在他死之前解他苦闷,二来十八日之后也可放下包袱一心陪着妈妈。”她想到此处,伸出手指着武敦儒,然后对着裘千尺道:“求妈妈做主。” 她此言一出,众人大为惊愕,杨过甚至做好与裘千尺再次翻脸的准备。便是裘千尺也呆呆出神,心想:“这孩子怎的如此不智?先前更衣之时明明已经说好,只要拖上个十天半月,等到那姓程的小丫头死了之后,难道还没办法让那姓杨的小子回心转意么?为什么非要挑了这个短命的小子?”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马上自食其言,当下故作欢喜道:“好,好,这位武公子人才出众,确实是良配。” 第二十三章 徒孙成亲 亲事订下之后,众人再次欢声谈笑起来。至于大家心中到底如何做想,不得而知。 等到散席之后,杨过拍了拍武敦儒的肩膀,武敦儒挤出一个笑脸道:“杨兄弟不必多言,说起来十八日之后,倒是我比你幸福。”杨过知他意思,心中悲戚,只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领着程英走到厅外。 武敦儒又对着欲言又止的郭芙与武修文道:“好了,你们先出去罢,我有话与公孙姑娘说。” 郭芙与武修文对视一眼,出了大厅,这时厅中只余下武敦儒与公孙绿萼二人。沉默了片刻,武敦儒将对着公孙绿萼沉声道:“公孙姑娘,在下只有十八日可活,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公孙绿萼睁大眼睛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柔声道:“武少侠,我妈妈今日提出此事出来,其实是为了撮合我与杨大哥。可是她却小觑了我,连你都可以为了程姐姐而奋不顾身,我?我自然不会乖乖听从妈妈的安排。咱们别想太多了,就让我陪你过完这最后十八日如何?”她说到最后,已然面『色』通红,一片娇羞。 武敦儒见到面前的这个可人儿,心底一根弦莫名的触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竟然伸出手拉着公孙绿萼的柔荑。 一夜无话。 第二日,绝情谷当中又来尊客,却原来是一灯大师收到丐帮弟子的传信之后,与慈恩大师等人一商议,会同天竺僧一道往绝情谷赶来。只是他们从大理出发,路程颇远,是以这才晚了数日赶到。 众人到了绝情谷之后,又是一番热闹。此刻绝情谷中,先天境界的高手有灵智、一灯大师以及裘千丈。而战力相当于绝顶高手有李思宁、小龙女、杨过,甚至还有慈恩大师这个半步先天高手。至于朱子柳、武三通、裘千尺等人均是一流好手,而程英、郭芙、武敦儒、武修文几个也不差,当真是高手如云。 慈恩大师虽然已经出家了,但是见了大哥裘千丈与三妹裘千尺之后,也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当年最是暴戾不过,动则取人『性』命,见到公孙止将裘千尺害得如此模样,当下大怒就要一掌毙了他。最后还是裘千尺说留他一条狗命,也好慢慢报仇,这才作罢。 裘千尺又将女儿与武敦儒订下婚事的消息告诉一灯大师,慈恩大师等人。众人虽然忧心武敦儒所中的情花剧毒,却也在心中为他们高兴。 这几日,绝情谷中张灯结彩,裘千尺由公孙绿萼以及武敦儒扶着,安排弟子忙上忙下。一灯大师、裘千丈、慈恩大师三人境界高深,一起谈论各种武学境界,朱子柳、武三通、李思宁、小龙女、郭芙、武修文等人则在一旁凝神听着。杨过与程英二人则手挽着手,漫步在绝情谷中。 至于灵智,他早已神神秘秘的拉着天竺僧在一边谈论,二人交谈所用乃是梵语,倒不虞为他人听去。不过若是其他人听得懂他们二人谈论的事情,只怕心中早就在骂灵智为老不尊了。 天竺僧道:“这几日,我苦心思索,情花的祸害与一般毒物全不相同。毒与情结,害与心通。我瞧两位小居士情根深种,与那毒物牵缠纠结,极难解脱,纵使得了绝情谷的半枚丹『药』,也未必便能清除。” 灵智心中对这老僧极为佩服,赞道:“不错,若他们挥慧剑,斩情丝,这毒不『药』自解。只是他们偏偏却为儿女私情所困。”当即灵智将此前种种缘由告知天竺僧。 天竺僧这时才知道所谓中毒一事,均在灵智掌控当中,心中对他佩服又深了三分。只是他心头还有一个疑『惑』,问道:“这绝情丹既毁,上人如何解这情花之毒?若是解不了,岂非弄巧成拙,白白害了两位居士的『性』命。” 灵智故意卖个关子道:“大师精通医理,自然该知道这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大师不妨猜一猜,老衲以何种办法解这情花之毒?” 天竺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闭目垂眉,低头沉思。过了良久,天竺僧睁开眼来,说道:“莫非以毒攻毒,两般剧毒相侵相克,令二位居士反得善果么?”灵智连连点头,心想这老和尚果然厉害。 灵智站起身来,对着天竺僧道:“大师,请随老衲来。”二人起身,走到情花坳。灵智在花丛底下拨弄一番,果然找到一株断肠草,『露』出一个微笑,对着天竺僧道:“天下毒物,莫不相生相克,大凡毒『药』附近,必有解毒之物。大师,你瞧。” 天竺僧登时一惊,道:“断肠草?” 灵智道:“不错。这两日老衲早已发现这情花之下长有断肠草,料定必是解毒良『药』。世人只知断肠草剧毒无比,却不知正可用来以毒攻毒。情之一物,本是如此,直叫人肝肠寸断。” 天竺僧双手合十,甚是拜服,连道:“善哉善哉,上人境界高深,我大大的不如。既已知这断肠草能解情花之毒,我们赶快替二位居士解去苦厄吧。” 灵智一把拉住天竺僧道:“不急不急,咱们先用这断肠草配以君臣,调和成解毒良『药』,再给他们解毒不迟。况且这也是对他们心『性』的一番考验,让他们日后少些弯路,少些苦厄。” 天竺僧点点头,与灵智一同回到大厅,均闭口不谈适才谈论的事情。 灵智等人一商议,次日乃是良辰吉日,正宜婚嫁。这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灵智、裘千尺、武三通等人在,订下的亲事自然不会反悔。原本裘千尺还颇有不乐意,但是后来听慈恩大师说起师叔天竺僧乃是精通医道的高人,必会想办法替武敦儒解去剧毒。加上武敦儒的父亲与慈恩大师乃是师兄弟,有了这么一层渊源在,裘千尺又见他沉稳异常,有大将之风,虽然比不上杨过,却也是一等一的良才美玉,所以心中排斥之心渐去。不仅亲自领着公孙绿萼翻看绝情谷各种典籍,想要找出解毒之法,更是耳提面命,指点起武敦儒来尽心尽力。 武敦儒此时心中说不出的怪异,谷主宾客齐至,一片欢畅,各处张灯结彩,红烛遍布,而心中却似沉闷、似解脱、似不甘、似平静,唯独没有一点儿开心,却还要不停的微笑。甚至他感觉不少绝情谷弟子双眼深处对他有一丝怜悯,仿佛再说:即便你娶了小姐那又如何?还不是只有区区十几日可活? 当他望向另一边的公孙绿萼之时,忍不住问自己:“武敦儒啊武敦儒,如此好的姑娘嫁给你这个将死之人却一点儿怨言也没有,反而耗尽心思开导自己,倘若祖师他们真的找到了解『药』,你会如何?”他不知不觉当中,被公孙绿萼的善良所感动,心思逐渐有所改变而茫然不自知。 杨过与程英二人亦然,他们认定无法研究出解『药』出来,心中凄苦,是以格外的珍惜这剩下的时光。只是绝情谷当中此刻热闹非常,无不提醒他们这事不是假的。他们在心中对武敦儒含有一份愧疚的同时,又庆幸他能够在临死之前娶到公孙绿萼这样好的女孩。 二人手挽着手,紧挨着坐着一处大石头上,程英将头靠在杨过的肩头,柔声问道:“杨大哥,若祖师他们当真没办法救活我,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杨过闻言,身子一颤,却笑着说道:“胡说,祖师那么大的本事,再说还有一灯大师以及他的师弟在,肯定会有办法的。” 程英紧紧握着杨过的手臂,生怕一下子不见了,二人就这么静静的靠着,望着开得姹紫嫣红的情花,夕阳西下,照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陆无双独自一人握剑漫步目的的走着,好似这热闹的气氛与她格格不入。她明知道杨过心中更喜欢的是程英,却忍不住不去想他。想他也就罢了,表姐身中剧毒,能否活下去还是未知之数,想来杨大哥心中一定很难过吧?若是祖师他们将表姐治好,到时候自己何处自容?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一番曲折,杨大哥哪里又会将我放在心中?她越想越是委屈,一时间心『乱』如麻,望着一株情花怔怔的出神。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不开心啊?”却是灵智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陆无双身后。 陆无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待到看清楚来人是灵智之后,这才恭身行了一礼,叫了声:“祖师。”随即不发一言。 灵智陪着她坐下,良久,陆无双才低声问道:“祖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灵智故作不知,问道:“什么怎么办?” 陆无双顿了一顿,似对灵智说,又似自语,道:“杨大哥与表姐心中一定很伤心罢?大武哥哥也有公孙姑娘陪着,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说着说着,伏在灵智怀中放声大哭。 灵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丫头,你也不要哭了,老衲替你做主便是。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臭小子,那便与英儿一起嫁给他得了。” 陆无双闻言,一下子止住哭声,瞪大了眼睛望着灵智,心中满腔委屈化作乌有,隐隐有一丝窃喜。 灵智看她这个模样,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了不羞。” 陆无双登时破涕为笑。 灵智有心逗她一逗,说道:“你还没回答老衲说的呢,怎样?愿意还是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老衲再另外替你找个夫婿,让那个臭小子打一辈子的光棍。” 陆无双心知灵智说笑,却依旧羞得面红耳赤,拉着他的胳膊摇晃道:“祖师,不要再笑话人家啦。” 灵智一乐,道:“怎么?不愿意啊?” 这时,陆无双低声道:“任凭祖师做主。”声音低不可闻,若非灵智功力深厚,听力远胜于常人,只怕还真听不见。 灵智道:“你去把过儿还有英儿唤来,老衲有话跟他们说。” 陆无双点点头,快步奔到杨过与程英身边,对着他们道:“杨大哥,表姐,祖师找你们。”说完,扭头就走。 程英只当她不想打搅自己与杨过,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等等,无双,祖师找咱们干嘛?”陆无双被她一问,登时脸红,神『色』扭捏的道:“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说完,从程英手中挣开,一眨眼不知所踪。 程英与杨过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的疑『惑』。不过听得灵智召唤,心中隐隐猜测莫非是已经制成了解毒良『药』?当下二人携手快步走到灵智跟前。 礼毕之后,杨过忍不住出言问道:“祖师,可是有那情花之毒的解『药』?” 灵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臭小子,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杨过当即出口答道:“有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如果没有?”他连说两次,却始终没有下文。 灵智也不跟他们兜圈子,直接朝程英问道:“老衲有意将无双许配给过儿,届时替你们三人完婚,英儿,你怎么看?” 程英虽然心中悲戚,却思及自己的处境,不愿日后杨过孤苦,更何况她早知表妹陆无双早已对杨过情根深中,正好可以成全二人,当下不等杨过拒绝,便故作欢喜道:“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孩儿绝无异议。” 杨过还要说话,程英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杨大哥,你就听祖师的话吧。”杨过见她眼中一片哀求之『色』,不忍拒绝,当即点头不再言语。 灵智望着一脸不开心的杨过,心中暗骂道:“便宜你了,臭小子。”他朗声道:“无双,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见啦,你还有躲到什么时候?” 陆无双从背后走出,颇为尴尬的瞧着杨过与程英,还是程英反应快,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耳语几句,登时把杨过晾在一边。等到三人回过神来,想问问灵智关于解『药』的事情,却早已不见人影。 第二日,五名新人身穿红袍,却原来是杨过、程英、陆无双、武敦儒、公孙绿萼同时成亲。 二位新郎英气勃勃,三名新娘不分轩轾,一样的美貌如花,拜过天地,给灵智、裘千尺、武三通等人奉过新婆茶之后,又是一番热闹。 灵智尤为感慨,来此世界数十年了,如今连徒孙了成亲了,当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不过瞧着活得好好的公孙绿萼以及得偿所愿的程英与陆无双三人,灵智心中当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啊! 第二十四章 断肠解厄 裘千尺望着一袭红袍的公孙绿萼,激动难抑,低声抽噎起来。裘千丈与慈恩大师在一旁劝道:“今天是萼儿的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裘千尺强撑着道:“我这是高兴得。” 另一边,朱子柳等人纷纷朝武三通道贺。灵智与一灯大师二人呆在一处,低声交谈着。若说这当中要问谁最不开心,当属郭芙。 她自认美貌胜过程英与陆无双二人,杨过当日拒绝了郭靖的提亲,却将她们两个一起娶了,你教她如何接受得了?是以一直闷闷不乐。倒是一边的武修文大为高兴,见到此刻木已成舟,哪怕郭芙再喜欢杨过,郭靖与黄蓉二人也不会将女儿嫁给杨过。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机会大增?他见郭芙一直闷闷不乐,想着法儿在旁边逗趣。 便在一群人高兴之际,还有一人,听着厅中的丝竹之声以及欢声笑语,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他便是被关在石室当中的公孙止。不过他当日肩胛骨被裘千丈捏碎,后面又中了灵智一道阴阳生死劲力,一身武功失去其九,便如没了牙的老虎。他心知等到诸事完毕之后,裘千尺那恶『妇』势必要想着法子折磨他,是以温言哄骗了几个绝情谷弟子,跟樊一翁取得联络之后,趁着众人热闹之际,由樊一翁护着,逃出了绝情谷。 等到礼数齐全之后,灵智唤来几人,刻意望着程英以及武敦儒,朗声道:“既然你们各自有了归属,那老衲是时候替你们将情花之毒给解了。” 众人大惊,忙问缘由。灵智笑而不谈,这时天竺僧开口道:“阿弥陀佛,其实上人早已知这情花之毒的解法。他故意不解,便是为了磨砺几个晚辈,好让他们知道这情之一字的真正含义所在。” 天竺僧所说乃是梵语,场中除却灵智与朱子柳外,其他人均听不懂。朱子柳一边将师叔天竺僧所言翻译出来,一边甚是佩服的望着灵智。 众人听完之后,默然无语。杨过心想:“祖师果然早有谋算,要教我吃着一番苦头。不过吃一番苦头,能娶两个千娇百媚的媳『妇』儿,倒也不亏。” 程英与武敦儒二人死里逃生,当真又惊又喜,对视一眼,均明白对方所想,不约而同的握紧身边之人的手。 只有裘千尺不高兴,她自负算计了得,却不知道一举一动均在灵智的掌控当中,此时乍闻真相,兀自不信,冷冷的道:“笑话,这情花之毒哪是这么好解的?” 灵智微微一笑道:“情花之毒虽然厉害,却并非无『药』可解。情花之下,长有一草,名曰断肠,正是解毒良『药』。” 但凡稍微有一点儿见识之人,谁不知道断肠草乃是剧毒之物?此时听到灵智如此说,齐齐『露』出古怪的目光。 这时,天竺僧开口道:“我本来也有所怀疑,虽然万物相生相克,但是断肠草到底是剧毒之物,若是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没用,岂不是令二位居士毒上加毒?是以我同上人一商议,以身试毒,试出了它的『药』『性』,再辅以君臣佐辅,调和成解毒良『药』。”说完,从怀中掏出两颗乌黑的『药』丸,一颗递给程英,一颗递给武敦儒。 朱子柳听到他说与灵智二人以身试毒,不由得惊呼出声。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他之后,这才缓缓解释刚才的话,听到两人竟然敢以身试毒,心中均赞道:“这两位不愧为佛门高僧大德,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胸怀,大有佛祖割肉饲鹰的风范。” 二人服下解『药』,只觉得腹中突然一阵绞痛,片刻之间冷汗淋漓,这痛楚就如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腹中扎刺,又如肚肠寸寸断绝,“断肠”二字,实非虚言。众人莫不大惊,灵智开口道:“这解『药』虽然经过调和,但到底是以断肠草为主『药』制成,无妨。” 果然,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疼痛更遍及全身,待到后来越来也轻,最后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 灵智见厅中众人均眼『露』敬佩之『色』,心中微微赫然,他是早就知道了断肠草能解情花之毒,兼之又练成另类的百毒不侵之体,这才敢以身试毒。比较起来,天竺僧只不过是寻常僧人,没有高深的武功,也没有百毒不侵的身体,这才是大毅力,大勇气,大胸怀。 慈恩当年武功便只略次于五绝,然而多年来始终不能突破先天,盖因心有纠结,未能释怀。此时感受到灵智与天竺僧的大慈悲,刹时之间大彻大悟,周身气机大变,竟尔突破先天。 良久,他转化真气完毕,向灵智与天竺僧合什躬身,说道:“多谢上人与师叔点化!”灵智还了一礼,道:“恭喜和尚终证大道!” 两人相对一笑,这时,裘千丈笑道:“你终于也走到这一步啦,很好很好。”一灯大师同样欣喜非常,道:“今日几位晚辈成亲,可谓一喜。两位居士解了剧毒,又是一喜。慈恩你今日得悟大道,又是一喜。三喜临门,当真可喜可贺。” 程英等晚辈均不明其意,不知道这最后一喜,喜从何来。只有李思宁、朱子柳等人才隐隐猜到一点儿,纷纷上前道贺。慈恩也合什还礼,哪里还有原先的半点暴戾模样? 一时间,气氛更为热烈。到了晚间,新人入了洞房,诸事完毕之后,灵智这才有时间同儿子李思宁交谈。 只见李思宁脸上『露』出一个为难之『色』,对着灵智道:“爹爹,你老人家直接让过儿这小子娶了程姑娘还有无双,我怎么回去同妈妈还有师姐她们交代?” 灵智尴尬之『色』一闪即逝,恼羞成怒的道:“蠢蛋,皆大欢喜不好么?大不了让过儿那小子回去娶了凌波就是,反正他已经有了两个老婆了,也不在乎多一个。” 李思宁愕然道:“那怎么成?妈妈她们是不会同意的。”不怪他如此,实在是灵智说的太随意了。虽说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但是李若华与李莫愁二人视洪凌波为己出,对她疼爱有加。原本早就有打算将其许给杨过,谁知事情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当日她们两个一听到杨过跟几女纠缠不休,便已大怒,若是让她们而知杨过已经娶了两个老婆,指不定她们要如何呢?要知道,她们两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灵智在头顶『摸』了『摸』,迈着步子在房中踱了两个来回,最后对着李思宁与小龙女道:“此间事了之后,咱们带着过儿那小子上古墓去。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妈妈她们。” 李思宁一时想不通,奇道:“如果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们,岂不是火上浇油?” 灵智道:“不然,虽然她们一开始必定会生气,但是等气消了之后,便能理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假若咱们一开始便瞒着她们,等到她们发现的时候,哪一个更生气?” 李思宁与小龙女尽皆『露』出佩服的目光。 灵智又笑嘻嘻的道:“况且,咱们如今三个人站在一边,你妈妈她们也是三个人,三比三,打和。有咱们帮着求情,过儿那臭小子最多吃点苦头。” 李思宁没好气的白了自己这个无良老爹一眼,想到:“我几时说站你一边了?你完事之后拍拍屁股回大林寺,可是我还得呆在古墓当中,同妈妈朝夕相处。虽然杨过这臭小子事出有因,但是我可不敢冒着得罪妈妈的风险帮他求情,你老人家到时候自求多福吧。本公子不管了。”他心中如此想,但是话确实万万不敢说出来,反而一副万分赞同的样子,点头道:“极是,极是,还是爹爹英明。” 三人又商议了几句,各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有谷中弟子来报,公孙止与樊一翁还有另外几名弟子不知所踪,裘千尺大怒,大发雷霆,当即以枣核钉绝技,就要惩罚看守公孙止的几名弟子。若非一灯大师、灵智等人见机的快,那几名弟子早已死于非命。 裘千丈与慈恩大师劝了几句,裘千尺始终怒不可遏,最后还是公孙绿萼软语相求,道:“爹爹已经中了上人一道劲力,今后再也不能作恶,妈妈,您就开开心心的在这绝情谷当中过完下半辈子吧。” 裘千丈也笑道:“是啊,三妹,到时候让敦儒这小子跟萼儿多生几个孩子,你也好弄儿怡孙为乐!” 裘千尺这才收敛怒火,只是她心中知道公孙止的狠毒,一直视为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今次被他逃走,指不定哪天便生出事端。不过这一切跟灵智等人没多大关系,他们在绝情谷中又呆了两日之后,终于各自回转。 临别之际,裘千尺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独自一人残喘于谷底深渊十余年,与两位兄长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又要分开。如今兄妹三人年岁以高,此番分别,有生之年能否再见都是未知之数,你教她如何不悲伤难过? 眼见慈恩跟在一灯大师等人身后就要离去,裘千尺凄厉的大叫道:“二哥。” 慈恩大师身子一颤,心中虽不好受,却始终不发一言,更不理会裘千尺的叫唤,大踏步出了绝情谷。 灵智领着李思宁、小龙女、杨过、程英几人,对武敦儒吩咐几句,也出了绝情谷,只余下武敦儒以及裘千丈留在谷中。 灵智他们沿着来路,来到溪边,顺着溪水而下,最后来到小镇上,略作修整。这时,灵智对着郭芙与武修文道:“芙儿,修文,你们二人先回襄阳城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靖儿跟蓉儿。”郭芙与武修文点点头,只听灵智对着杨过又道:“臭小子,你们夫妻三个跟老衲去终南山。” 杨过登时面『露』凄惨之『色』,对着灵智道:“祖师,您老人家不会见死不救罢?” 灵智没好气的骂道:“少来这套,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两个媳『妇』解释罢。”他此话一出,杨过脸『色』更黑,忙小心翼翼的望向程英以及陆无双。二人登时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会他眼中哀求的目光,杨过只好又把头望向灵智。 郭芙这段时间本来比较烦闷,这时见到杨过如此凄惨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直把武修文看呆了。 暂且不提这个小『插』曲,但说灵智等人到了终南山后,古墓之前,李思宁与小龙女相视一笑,携手走了进去。这些日子,他们出去寻杨过,后来在绝情谷与公孙止大战,再到后来李思宁中了情花之毒,桩桩件件,经历比起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来得曲折。此时回到古墓,径直入内,也不管杨过等人如何做想。 程英与陆无双二人均未来过古墓,她们自然知道终南山乃是全真教所在,但是万料不到这终南后山当中还有这么一处所在,好奇之下,均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四周景致。过不多时,瞧见从内走出三人,一人瞧起来四十多岁,手持一根雕刻得极为精美的紫檀木杖,由洪凌波搀着,但是头发却有不少发白之『色』,一身紫袍,凤目含煞,自有一股威仪,正是李若华。另外一人,瞧起来三十岁上下,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面若桃李,好似个贵『妇』人,只是望向二人的眼神十分不善,却是李莫愁。至于为何不见孙婆婆,到底因为年岁太高,已然作古。 李若华虽然由于内功精深的缘故,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风韵犹存,实则如今已经将近六十了。到了这个年纪,许多事情也都看开了,她一直将杨过当作自己的亲孙儿,此时见他带回来两个漂亮女娃娃,心中只有高兴的,只是碍于李莫愁的面子,这才装出一副十分不喜的样子。 只见李若华瞧也不瞧灵智,将手中的紫檀木杖一顿,对着杨过喝道:“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 被她这么一喝,饶是杨过如今一身武功已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也吓得一个激灵,忙跪倒在地,道:“祖师婆婆,过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程英与陆无双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地,道:“孙媳『妇』拜见祖师婆婆。”来的时候杨过已经同她们讲过了,祖师婆婆姓李名若华,古墓派掌门正是由她同灵智所生。程英与陆无双等人虽然心中好奇灵智为何做了和尚,但是知道论辈分确实该叫祖师婆婆,是以这时一见杨过跪下,便也跟着跪下行礼。 洪凌波闻言,却登时眼眶一红。李若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上下打量了程英以及陆无双一番,道:“长得倒是俊俏,两个女娃娃,你们先起来罢。至于这个臭小子,让他先跪着。” 二人将目光对准灵智,见到灵智悄悄点头之后,便起身站到一旁,望着跪在地上的杨过,心中有些忐忑。 灵智故意咳了两下,刚想说话,只听得李若华喝道:“你个贼秃,这里没你的事,你先给老身站到一边,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第二十五章 蒙古大营 灵智自觉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脸上挂不住,道:“如今他们三个已经成亲了,你便是怪他也没用。再说,这事正是老衲亲口同意的,你们要怪便怪我罢。” 他不说话还好,话音刚落,李若华勃然大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孩子原本好端端的,就是被你给带坏了。” 灵智朗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再说啦,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难道还能让他休了英儿与无双不成?” 李若华破口大骂:“好哇,本来老身倒没想过将这小子如何,如今看来,不给你们祖孙二人一点儿颜『色』看看,是不成了。” 眼见二人越吵越不开交,杨过心中感激灵智的拳拳爱护之意,将事情揽到自己头上,这时候忙上前求道:“祖师婆婆息怒,要怪就怪小子一人,不关祖师爷的事情,要打要罚,任凭祖师婆婆处置。” 李若华道:“孙婆婆常说,天下男子就没个好人。”她突然声音严厉,喝道:“当年老身便警告过你,不可负了凌波这孩子,否则瞧我饶不饶你?” 杨过顺口道:“你自然饶我。”李若华本来威吓示警,不意他竟立即答出这句话来,一怔之下,倒拿他无法可想,只好喝道:“少给我嬉皮笑脸,你自己说,老身该如何处置你?” 灵智接口道:“莫如罚他一辈子待凌波她们好如何?” 这时,李莫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只凌波一个徒儿,你让她给这臭小子做妾,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本来按照她的脾气,必定先杀了程英与陆无双二人再说,只是她这几年呆在古墓当中修身养『性』,脾气已然大改,这才没有当场发作。不过洪凌波到底是她的徒弟,不替她出了这口恶气,怎么忍得下去? 灵智挤出一个笑脸道:“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们也想凌波这孩子有个好归宿罢?其实小儿辈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跟着瞎掺和干什么?” 李莫愁其实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就是不愿意自家徒儿受委屈,这才短短半年,竟然一下子多出两个老婆出来,洪凌波一下子排到了第三位,哪怕胸怀再宽广的女人也接受不了,更何况她『性』格原本就偏激。 原本心中有不小委屈的陆无双,听见李莫愁说话,越瞧她越是眼熟,骤然惊呼出声道:“你是李莫愁?” 这一下叫出声,程英也登时认出她来了,当下两姐妹推开两步,凝神戒备。要知道当年陆家庄一场大战,李莫愁给二人的阴影太重了,即便如今她们二人武功有成,却还是充满畏惧。 李莫愁被她们认了出来,嘴角边似笑非笑,娇媚百端,眼中却冰冷一片,再也难以克制,身子一晃,一招“无所不至”朝二人前胸、咽喉等要害笼罩而去,同时开口道:“当年没有解决掉你们,却不想留下如今这么一个祸根。” 灵智见她直接动手,心头火起,跨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喝道:“住手,跟两个小孩子较真干甚么?” 李莫愁被灵智捏住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倔强的道:“你护得了她们一时,护不了她们一辈子。”说完之后,抽出手腕,冷哼一声,扭头走进古墓当中。 直到李莫愁的人影消失在古墓深处,程英与陆无双二人这才放下紧绷的精神,她们二人刚刚一瞬间确实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知道若不是灵智出手,一场大战势必免不了,心中对于灵智感激的同时,不由得同时埋怨起杨过来。这个时候,她们当然知道一直以来她们认为的凌姑娘全名唤作洪凌波,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开山大弟子。 灵智连忙使个眼『色』给杨过,杨过会意,这才走到一边对着程英与陆无双解释起来。而这时,灵智则对着李若华与洪凌波二人道:“若华,你如真是为了凌波好,就成全了她们罢。咱们如今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出来?” 李若华见他软语相求,登时心软,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嘴上却对着洪凌波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凌波,你说,想把这臭小子如何?是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师叔祖都依你。” 洪凌波一抹眼泪,虽然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也知道此时不能『逼』迫杨过,当即出口求情道:“弟子有什么办法,只能任他欺侮啦?” 李若华闻言,登时笑了起来,对着杨过骂道:“臭小子,当真便宜你了,日后胆敢有一丝一毫欺侮凌波,老身饶不了你。” 杨过见祖师婆婆已经答应,此事已经成了一大半,连忙应下,嘴上卖乖,开始哄起三女起来。 灵智心道:“总算告一段落了,只需哄好莫愁便皆大欢喜了。”心中一动,对着杨过几人道:“你们自己聊聊,老衲与你祖师婆婆去做李莫愁的思想工作。” 说完,二人携手迈入古墓。不提杨过如何在三女面前低三下四,签下一系列的不平等条款,但说李莫愁进了古墓之后,走入自己那间石室,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心中怒气兀自难平。这时,灵智走入房间,笑道:“怎么啦?生气啦?” 李莫愁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灵智见状,上前两步,紧挨着她坐着,一手放在她大腿上,一手扶在她肩头,柔声道:“为了几个小辈的事情,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李莫愁娇躯一颤,粉面通红,继而眼『露』『迷』离之『色』,含糊不清的道:“为什么不生气?凌波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唔?把手拿开,死秃驴!如今?如今你却让她三女?三女共侍一夫,难道我们师徒二人,生来?生来是给你?欺负的不成?” 一场盘肠大战下来,灵智终于成功的说服了李莫愁同意杨过与洪凌波之事。接下来,二人在古墓里面林朝英的画像前拜了天地之后,然后一一给灵智、李若华以及李莫愁等人奉了茶,最后洪凌波给程英、陆无双二人奉茶,示意同为姐妹,不分大小,只入门晚,这才奉茶。 一番动作下来,总算礼成。 灵智对着眼前的四人道:“既然你们三个都嫁给了过儿,日后就需相夫教子,延续他杨家的忠烈血脉,况且老衲还等着抱重孙呢!” 他此话一出,三女大羞,倒是杨过嘻嘻的笑了起来。 灵智又道:“这几日,你们在古墓当中住下,宁儿、龙儿,你们指点一下英儿与无双的剑法,把那套‘玉女素心剑法’传授给她们。也好让她们行走江湖之时,多些手段护身。” 李思宁与小龙女点头应下。 只见灵智话风一转,对着二人奇道:“宁儿、龙儿,你们成亲也有好几年了,怎的始终怀不上孩子?一会儿老衲帮你们把把脉,瞧瞧问题出在哪里。” 其实李思宁等人也暗自诧异,特别是小龙女,即便她生『性』淡然,但是数年来未曾替李思宁生下孩儿,始终是一件心事。他们知道灵智医术非凡,见识高明,自不会无的放矢,是以均轻轻点头。 就在灵智领着杨过几人在古墓暂住之时,天下风云激『荡』,蒙古人终于下定决心攻打大宋。大军分两路而行,一路兵锋直指襄阳,一路直扑汉中、蜀中最后一只到yn大理等地。 相较于后一路大军的顺畅不同,由忽必烈率领的大军,小胜几场之后,终于在襄阳城下受挫。倒不是说襄阳城守将有多厉害,而是襄阳城中有郭靖黄蓉夫『妇』存在。二人均是当世豪杰,一个兵法出众,一个谋略无双,兼之交游广阔,自当日英雄大会之后,便一直与各路好汉抗蒙守城,打退了一波又一波蒙古大军的攻势。 襄阳城中,郭靖、黄蓉夫『妇』忙于国家大事,难免少了许多时间与郭芙亲近。此刻武敦儒呆在绝情谷当中,程英与陆无双二人跟着灵智到了古墓。这诺大的襄阳城中,只剩下武修文一个陪着她,难免显得冷清。 这一日,二人在城中闲逛,见到不少百姓一脸菜『色』,眼中一片惶惶。他们自幼受郭靖教导,对于蒙古人无甚好感,这时见到百姓的惨状,不由的大骂。 郭芙道:“这些贼子当真可恨,但愿爹爹妈妈早日将他们赶走。”说完,望着旁边的武修文道:“小武哥哥,我跟你说,你想要讨我爹娘欢心,干么不多立战功?整日价缠在我身旁,岂不让我爹娘看轻了?” 武修文跳了起来,大声道:“对,我去刺杀忽必烈,解了襄阳之围,那时你许不许我?”郭芙嫣然一笑道:“你立了这等大功,我便想不许你,只怕也不能呢。但忽必烈身旁有多少护卫?单是一个金轮国师,就连爹爹也未必胜得了。” 这话原是二人打趣之语,可是武修文心中爱极了郭芙,回去之后越想越是可行。他自觉武功不差,即便不能成功,当可全身而退,是夜一个人提起长剑偷偷『摸』到了蒙古大营当中。 当晚,明月当空,蒙古大营浩浩『荡』『荡』,覆盖十余里方圆。一对对兵丁不时来回巡逻,他仗着轻功不差,极为灵巧的避开了蒙古人布下的哨探,只是一到了营盘当中,不由得傻了眼。原来蒙古人安营扎寨与中原大不一样,他们不喜住在房屋当中,是以在空旷之地扎下一个个蒙古包,一眼望去,蒙古包遍布,你教他如何分得清哪个是忽必烈的帅帐? 不过武修文倒也不笨,他心想忽必烈身份自不一样,必然是呆在最大的那个营帐当中,所以三两下放翻一个兵丁之后,换过一身装扮,直扑一个奢华无比的大帐。 也是他运气差,本来这个大帐确实是忽必烈居住的。只是忽必烈为了取得密宗的支持,示意对蒙古国师金轮法王百般讨好,不仅予求予允,更是连自己居住的大帐都让给了他。 武修文在帐外,借着灯火依稀见一个身影坐在一旁,一咬牙,抽出长剑划破大帐直往那道人影刺去。 他一剑刺出,眼前一花,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什么人?” 武修文回过头来一瞧,认出那人乃是当日在英雄大会上同杨过比斗过的金轮法王,登时惊呼出声道:“怎么是你?” 金轮法王眉头一皱,见这人一身蒙古兵丁打扮,却直扑这个最大的营帐,料想是来刺杀忽必烈的,当即冷冷的说道:“怎么?很失望?” 武修文倒也不惧,在他想来,杨过都能打赢这和尚,自己即便不敌,但是对方要拿下自己倒没那么容易。可是他忘记了当日灵智已然说过金轮法王一身“龙象般若功”已经练至第九层,便是郭靖亲来,都不见得能拿下金轮。 武修文长剑一甩,左手背负在身后,沉声道:“在下只找忽必烈一人,还望大师莫管闲事。” 这时,金轮法王已经认出了他乃是郭靖的弟子。他虽然觉得武修文太过不自量力,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敢只身前来,必定有过人之处,不见杨过跟他年纪相差不大,一手剑法却连自己也抗衡不了么?是以金轮法王颇为客气对着武修文说道:“这位师侄,大营当中高手不少,你一人前来,只怕讨不了好啊!老衲奉劝你一句,趁别人没有发现之前,还是退去罢。”他原是好意,心想这人既然是宗主他老人家的徒孙,那么算起来正是自己的晚辈,这大营当中有几个好手连自己都不敢说稳赢,他一个年轻人又如何能敌?到时候有所损伤,宗主他老人家问起来,难免不好交代。 这时,门帷掀处,进来一人,身材高瘦,脸无血『色』,形若僵尸,乃是湘西名宿潇湘子。他一进帐门,瞧见持剑与金轮对立的武修文,眼珠一转,应测测的道:“国师,这人是谁?可要在下相助?” 金轮法王眉头大皱,他自然听出潇湘子话语当中的轻视之意,不过却不好直接对武修文下手,当即朗声道:“这位少侠,乃是郭靖郭大侠的高徒,武功高强。”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潇湘子的神态,见他眼中精光四『射』,心知已然上钩,当下不再言语。 潇湘子心想:“原来这小子是郭靖的徒弟,很好很好,幸亏老子今天动了心思要来拜访这个大喇嘛,否则怎能撞见这一番功劳。待我擒下这小子,献给王爷,届时自然高看我一分,也好将这国师之位夺来坐坐。”他自负武功了得,一直不曾将金轮法王瞧在眼中,平日里冷嘲热讽,这时哪里还忍得住,面上青气,就要伸手去抓武修文。 说起潇湘子,就不得不提他的来历。他出身湘西赶尸一派,练的是“僵尸功”,用的兵器是一根哭丧棒。这“僵尸功”借助尸体的死气煞气练功,练到最后,整个人宛如僵尸一般,浑身坚硬无比,刀枪不入,更兼力大无穷。他投靠忽必烈,也是为了借助这两军交战所产生的尸体练功。 第二十六章 蒙古三杰 金轮法王见潇湘子果然忍不住出手,当即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瞧着武修文的反应。他心想:“这潇湘子与尼摩星一直跟老衲不对付,正好借此机会瞧一瞧他们的底细。反正一个人无关大局,到时候老衲向王爷求情,饶他一命,也算了顾全了宗主他老人家的面子。” 武修文见潇湘子伸手抓来,长剑一挑,一招“腾蛟起陆”朝他身前攻去,剑锋疾处,笼罩潇湘子身前五处大『穴』。他武功较之原着天差地别,一身“少阳功”精纯无比,剑法灵动迅捷,一下招将潇湘子『逼』退。 金轮法王见他这一招精妙非常,暗暗喝了一声彩,心道:“到底是家学渊源,这位武公子即便比不上杨过,但放在年轻一辈来说,武功也是极好了的。” 潇湘子退了一步,又见金轮法王在一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仿佛在看自己的笑话,心头一怒,提起哭丧棒当头砸去。 武修文侧身避开,一招“猿公击竹”,提剑直刺他左肩。 潇湘子所练就的“僵尸功”强则强矣,但是于小巧腾挪之间却不大擅长,盖因他浑身关节有大半僵硬,进退之间只能直来直去。二人这一交上手,武修文仗着剑法迅捷,身形灵活,一下子将他压住,令他施展不开手脚。 眨眼之间二人拆了十余招,剑棒交击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知何时,这大帐当中已经多出数人,索『性』此帐原本乃是忽必烈的王帐,内里十分宽敞,倒也容纳得下这许多人。 其中一个身高八尺,粗手大脚,脸带傻笑,双眼木然的人哈哈笑道:“你们在这里比武,怎么也不通知咱们?” 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科头布服,笑道:“马壮士,怎么?你也想要下场较量一番。”这人正是忽必烈,先前那人名叫马光佐,他见武修文一身蒙古人打扮,还以为是自己军中的将士。他雄才大略,见武修文如此身手,看其服饰却只是一名十夫长,登时大起爱才之心。 忽必烈奉命南取大宋江山,在中原久了,心慕汉化,日常与儒生为伍,读经学书,又广聘武学高人,结交宾客,策划南下攻宋。原本在襄阳城下受挫,此时见到随便一名十夫长都有如此武勇,不由想到:“我大蒙古英雄豪杰辈出,上下一心,何愁大宋不灭?” 马光佐挠了挠头笑道:“王爷,在下除了力气大一点儿之位,能有什么本事?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其余几人见他有如此自知之明,不由得齐齐微笑。 武修文听马光佐唤他王爷,猜想他必定是忽必烈,一剑『荡』开潇湘子的哭丧棒,一招“仙人指路”,迅捷无比的朝忽必烈的咽喉刺去。 忽必烈原本见剑光棒影闪动,瞧得大为过瘾。这时陡然见武修文眼中一片坚定之『色』,长剑直刺自己咽喉,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心道:“糟糕,今日我命休矣。” 旁边一身穿汉服,颈悬明珠,腕带玉镯,珠光宝气之人见机极快,手中鞭子一扬,一把卷住武修文的长剑喝道:“你做甚么?”他高鼻深目,曲发黄须,是个胡人,乃是波斯大贾,祖孙三代在汴梁、长安、太原等地贩卖珠宝,取了个中国姓名叫作尹克西。尹克西生平自诩不做亏本买卖,这一下出手之快,时机拿捏之巧妙,不禁心中自得,想到:“这回我立下大功,王爷必定不敢小觑我了罢。” 武修文被尹克西那条珠光宝气的鞭子缠住长剑,只见一股大力顺着鞭子涌来,剑锋一偏,已然失去了刺杀忽必烈的最好时机。 等他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忽必烈已经回过神来,对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于我?” 这时,潇湘子阴恻恻的开口道:“王爷,这小子是郭靖的徒弟,在下原想将他擒下献于王爷,却不曾想他倒是本事不小。”说完,又看着金轮法王道:“这小子最早出现之时,正在跟国师交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后面这一句话阴险至极,言下之意乃是金轮与武修文密谋行刺。 忽必烈闻言,疑『惑』的望着金轮法王,等待他的解释。 金轮法王眉头跳动两下,心中大怒,暗骂潇湘子不是个东西,时时不忘挑拨离间。面上却沉静如水,望着忽必烈缓缓的道:“王爷明鉴,老衲原本劝这位少侠投于王爷座下,却不想潇湘子施主一进来便对着这位少侠下手。”他顿了一顿,笑道:“年轻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有些气盛原也正常。” 忽必烈恍然大悟,道:“国师言之有理。”说着又对着武修文一拱手道:“小王忽必烈,未请教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武修文傲然道:“我姓武名修文,家师正是郭靖郭大侠。” 忽必烈极为欢喜的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家父在世之时常说,他那结义安答,我那叔父郭靖,乃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只恨小王生得晚,未见过郭叔父的风采。今日武少侠来了,可要陪小王多喝两杯,小王正好有不少事情要询问。”忽必烈乃是拖雷之子,当年拖雷与郭靖指天盟誓,结为安答。是以论辈分,忽必烈正要称呼郭靖一声叔父。 潇湘子脸上一片阴沉,他的一番算计让金轮法王三言两语破去,此时又见到忽必烈对武修文如此客气,心中大为不满。好在他平时脸上就透『露』着一股股青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此时的不满别人倒也看不出来。 武修文此时见高手越来也多,心中倒也有几分后悔,暗怪自己太过托大,已自在盘算如何脱身。此时听到忽必烈的话语,眼珠一转,抱拳道:“诸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家师与师母想必担心得很,日后有机会再同诸位亲近,如何?” 忽必烈见他如此不给面子,登时『色』变。旁边一个既矮且黑的天竺人『操』着怪异的腔调开口道:“臭小子,想走,没有这么容易!”他叫作尼摩星,乃是来自天竺的高手,一身“大瑜伽术”已练到极高境界,在这蒙古大营当中,也只有金轮法王能压他一头,与潇湘子、尹克西二人并称为“蒙古三杰”。 尼摩星适才见到武修文与潇湘子过招,心中早已见猎心喜,暗自寻思道:“中原武功果然不容小觑,也不知道我的‘大瑜伽术’跟他的剑法谁厉害。”此时见到他不给忽必烈面子,眼珠一转,就要上前动手,一来可在忽必烈面前『露』脸,二来也好试试武修文的本事。 见到尼摩星出手,潇湘子与尹克西对视一眼,不『露』声『色』的将武修文的退路堵住。 金轮法王见状,心中叹息一声,一言不发的盯着交手的二人。 尼摩星不用任何兵刃,五指如铁爪,直往武修文手腕抓去。武修文见他来势汹汹,右手挽个剑花,继而一剑往他头顶削去。 本来常人对战,对方长剑削来,除了以兵器格挡之外,大都是暂退避敌。谁知尼摩星练就的“大瑜伽术”诡异非常,只见他身子一矮,右腿叠在左膝之上,而左腿弯曲成九十度,一下子避过武修文这一剑。这还不算,只见他趁众人愕然的同时,原本弯曲左腿陡然伸直,双手合十将武修文的长剑拍在掌中,右脚往他胸口踢去。 武修文一抽长剑,纹丝不动,这时对方右脚已然来到胸前,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武修文大喝一声,张开五指,松开长剑,继而右手握拳,一招“莽牛顶角”朝他脚心砸去。 尼摩星只觉得脚心一疼,整个身子不由得暴退,左腿连跳数下,拉开一段距离,惊疑不定的望着武修文。在场众人除却金轮法王知道武修文施展的那招“莽牛顶角”的厉害外,其余众人,包括潇湘子、尹克西等武学大家在内,见到武修文一招平平无奇的拳法一下子将武功不下于自己的尼摩星震退数步,足见功力精纯,一时忌惮之心更甚。 尼摩星将手中长剑仍到一边,开口道:“你剑法高明,拳法更是厉害,我,佩服的。”他在说话的同时,默运内力舒缓适才被打中的脚心,摆个怪异的姿势,又要上前同他分出一个胜负。 尹克西笑眯眯的道:“武少侠既然兵刃已失,那自然是尼摩星老兄胜了。” 尼摩星见他说自己胜了,登时对他好感大增,不过他也知道对面的武修文不简单,同时开口道:“再来,咱们继续。” 忽必烈到底是一代人杰,只见他伸手拦住尼摩星道:“二位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依小王看,倒也不必比了,此战不分上下如何?” 这时,金轮法王也出口劝道:“武师侄,便留下来喝一杯罢。” 武修文瞧出了他眼中的劝阻之『色』,点点头同意下来。忽必烈大喜,向左右道:“快取酒来,我和这位兄弟喝一碗。” 左右送上数只大斗,倒满了蒙古的马『乳』酒。忽必烈接过来一饮而尽,金轮法王、尹克西等人也自干了。武修文平素没少偷偷饮酒,酒量却也不差,此时见主人如此脱略形迹,不便推却,也举斗饮干,只觉那酒与中原的美酒颇为不同,极是辛烈,同时带着一股酸味。 忽必烈笑道:“小兄弟,这酒味可美么?” 武修文道:“此酒辛辣酸涩,入口如刀,味道不美,较之我中原美酒虽然差了一截,却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 忽必烈大喜,即命大张筵席。只是在趁众人不注意之时,忽必烈命一人悄悄拿起武修文跌落的长剑,又口述令左右书信一封,送给襄阳城中的郭靖。众人见他以蒙古语吩咐左右,没想其他,只当他在安排筵席事宜。 落座之后,忽必烈冲金轮法王、武修文一一介绍了潇湘子、尼摩星等人,道:“这几日招贤馆中又到来几位宾客,各怀异能,实为国家之福,唯不及国师与武公子文武全才耳。” 忽必烈一言既出,潇湘子等人大为不服。酒过三巡,尼摩星忍耐不住,说道:“王爷,大蒙古地方大大的,这个大和尚是第一国师的,武功定是很大很大的,我们想要瞧瞧的。”忽必烈微笑不语。潇湘子接口道:“这位尼摩星仁兄来自天竺,咱们素知吐番和蒙古的武功传自天竺,难道世上当真有青出于蓝之事么?兄弟可有点不大相信了。” 金轮法王见尼摩星双目炯然生光,潇湘子脸上隐隐透着一股青气,知道这两人内功均深;尹克西则嘻嘻哈哈、竭力装出一股极庸俗的市侩气,心想汉人言道:良贾深藏若虚,此人越显无能,只怕越有家底,倒不可小看了,那巨汉麻光佐却是不必挂怀,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受封国师,是太后、大汗和四王子殿下的恩典,老衲本来愧不敢当。” 潇湘子道:“那你就该避位让贤啊。”说着眼睛向尼摩星斜望,嘴角边微微冷笑。 金轮法王伸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笑道:“这块牛肉是这盘中最肥大的了,老衲原也不想吃它,只是偶尔伸筷,偶尔夹着,在佛家称为缘法罢了。那一位居士有兴,尽可夹去。”说着举筷停在盘上,静候各人来夹。 马光佐不明白金轮法王语带机锋,说的是一块肥大牛肉,其意所指却是蒙古第一国师的高位,见他夹着牛肉让客,当即伸筷去接。他筷头将要和牛肉碰到,金轮法王手中的一根筷子突然横出,与他筷子轻轻一碰,麻光佐只感手臂剧震,把捏不定,一双筷子竟落在桌上。国师的筷子放开了牛肉,牛肉尚未落到桌上,他筷子已及时缩回,夹住了牛肉。众人愕然相顾。麻光佐还未明白,拾起筷子,五根手指牢牢捏住,心想:“这次你总再也碰不下了。”伸筷再去夹肉。国师又是一筷横出,这一次麻光佐抓得极紧,果然震他不下,却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他一双筷子断为四截,犹如刀斩一般,两个半截落在桌上。 马光佐大怒,大吼一声,扑上去要和金轮法王厮拚。忽必烈笑道:“马壮士不须动怒,若要比武,待用完饭再较量不迟。”麻光佐畏惧王爷,恨恨归座,指着金轮法王喝道:“你使什么妖法,弄断了我的吃饭家伙?”金轮法王一笑,筷子仍夹着牛肉,伸在身前。 武修文瞧着马光佐的样子,眼中不屑,寻思道:“这人看起来威猛异常,牛高马大,却不想是个傻子。金轮师伯虽然嘴上说的是牛肉,但是话语当中的意思显而易见,指的是这蒙古第一国师之位。他还真当是说这牛肉呢!”不过这跟他关系不大,当下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好笑。 第二十七章 自取其咎 尼摩星初时也没将金轮法王如何放在眼内,待得见他内力深厚,再也不敢小觑。他是天竺国人,吃饭不用筷子,只用手抓,说道:“肥牛肉,大汉子抢不到的,我,想吃的。”突然五指如铁爪,猛往肉上抓去。金轮法王横出右边一根筷子,快如闪电般颤了几颤,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指尖五处『穴』道。尼摩星手掌急翻,呼的一声,向他手腕斩落。国师手臂不动,倒竖筷子,又颤了几颤,尼摩星突觉筷尖触到自己虎口,疾忙缩回。金轮法王那根筷子转了回去,仍将牛肉夹住。他出筷点『穴』,快捷无伦,数颤而回,牛肉尚未落下。 武修文等都瞧得明白,就在这霎时之间,二人已交换了数招,金轮法王出筷固然极快,尼摩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及时缩手避开,武功也着实了得。潇湘子阴恻恻的叫了声:“好本事!”忽必烈知道二人以上乘武功较劲,但使的是什么功夫却瞧不出来。麻光佐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望望这个,瞪瞪那个,不明所以。 接下来,尹克西、潇湘子两个也下场,金轮法王大发神威,以一敌三,最终将那块牛肉吃到了嘴里。 就在武修文陪着忽必烈等人吃酒之时,襄阳城中,郭靖坐在椅子上,对着旁边的黄蓉以及郭芙二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修文这孩子怎的如此莽撞?等他回来,我饶不了他” 郭芙红着双目,泫然欲泣,黄蓉穿着宽衫,坐在一旁,容『色』憔悴,桌上放着一柄长剑。黄蓉劝道:“靖哥哥,料来这孩子定是见城围难解,心中忧急,想到敌营去刺杀蒙古大将,如能得手,倒是奇功一件。” 郭靖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剑道:“便算存心不错,可是太过不自量力,兵刃都给人家缴下,送了回来啦。”说完,又将那封书信递给黄蓉,黄蓉接过来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大蒙古国王爷忽必烈书奉襄阳城郭大侠尊前:昨宵夜猎,邂逅贤徒武氏修文,常言名门必出高弟,诚不我欺。小侄久慕叔父风采,神驰想象,盖有数年矣。常闻家父拖雷言道,叔父有勇有谋,文韬武略,远超世人。然小侄年幼,未及瞻仰叔父风采,深以为憾。兹特移书,谨邀叔父大驾。军营促膝,杯酒共欢,得聆教益,洵足乐也。叔父尊驾一至,即令贤徒归报平安如何?” 黄蓉看完,眉头微皱。忽必烈信中语气谦谨,似乎只是请郭靖过去谈谈,又将自己摆在子侄辈上,但其意显是以武修文为质,要等郭靖到来方能放人。郭靖等他看完了信,道:“如何?” 黄蓉沉思良久,道:“如今双方各位其主,靖哥哥你又身负守城重责,岂能轻易犯险?依我之见,还是去请师尊他老人家前去走一遭罢?” 郭靖叹道:“师尊如今带着过儿他们前去终南山后的古墓当中求亲,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看来无论如何,还是要走上这么一遭的。” 黄蓉急道:“那怎么成?蒙古大营当中千军万马,又有各路高手在,你一人前去,我怎么放心得了?要去一起去。” 郭靖道:“不行,你有孕在身,不能陪我一同犯险。” 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拿不定主意。一夜未睡,郭靖按耐不住,猛然站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闯一闯那蒙古大营。” 这时,忽见一名家丁匆匆走来,向二人请了个安,说道:“灵智上人以及杨公子、程姑娘他们到了。” 郭靖与黄蓉大喜,忙起身前去相迎。 二人来到前院,果然瞧见灵智领着杨过还有程英、陆无双、洪凌波三个女娃娃一路说笑,由家丁领着进来。 黄蓉喜道:“灵智师傅,您老人家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灵智瞧见二人模样,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睡,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郭靖忙将武修文的事情道出,灵智极为诧异的瞧了郭芙一眼,他万没料到这修正之力竟然如此大,武修文还是如同原着一般去刺杀忽必烈了。 杨过道:“郭伯伯,我和祖师陪你同去便是。有祖师在,咱们三人同去,敌人必定留不下咱们。” 郭靖大喜,笑道:“你的聪明伶俐,除了你郭伯母之外,旁人再也难及。有你跟师傅他老人家一起去,万事无忧。” 几人略一商议,一起出城。郭靖骑的是汗血宝马,杨过乘了黄『毛』瘦马,灵智骑的一匹上好的白马,三匹马脚力均快,不到半个时辰,已抵达蒙古大营。 忽必烈听报郭靖竟然来到,又惊又喜,忙叫请进帐来。 郭靖当先走进大帐,只见一位青年王爷居中而坐,方面大耳,两目深陷,不由得一怔:“此人竟与他父亲拖雷一模一样。”想起少年时与拖雷情深义重,此时却已阴阳相隔,不禁眼眶一红,险些儿掉下泪来。 忽必烈下座相迎,一揖到地,说道:“先王在日,时常言及郭靖叔叔英雄大义,小侄仰仰慕无已,日来得睹尊颜,实慰生平之愿。”郭靖还了一揖,说道:“拖雷安答和我情逾骨肉,我幼时母子俩托庇成吉思汗麾下,极仗令尊照拂。令尊英年,如日方中,不意忽尔谢世,令人思之神伤。”说着不禁泪下。忽必烈见他言辞恳挚,动了真情,也不由得伤感,便与潇湘子、尹克西等一一引见,请郭靖上座。 武修文见郭靖来到,心中赫然,跪倒在地,告罪不止。 这时,灵智领着杨过齐齐进帐。一入内,金轮法王一见灵智,忙大礼参拜,不等他出声,灵智点点头,示意他站到一边。金轮法王何等机敏,当下硬生生将喉咙里那“宗主”二字憋了下去,静静的呆在一边不发一言。 忽必烈眼皮连跳,忙望着一旁的金轮法王。 金轮法王点头称是。灵智扶起金轮,大刺刺的走上前,坐到主位,这时才对着忽必烈道:“你这娃娃是拖雷的儿子忽必烈?” 尼摩星与潇湘子不认得灵智,见他一上来便毫不客气的坐在忽必烈的位置,当下齐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这般不知礼数?” 马光佐同样要发作,却被一旁的尹克西一把拉住。原来尹克西最是『奸』猾不过,他一见平素鼻孔朝天的金轮法王大礼参拜灵智,心中惊讶的同时已在思索灵智的身份,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有如此威势,心中一个激灵,不敢『露』出一丝一毫不快。 尼摩星与潇湘子话音一落,金轮法王、郭靖、杨过三人齐声喝道:“放肆。”三人对灵智视若神明,见到尼摩星与潇湘子出言无状,不由自主的运上内力,暴喝出声。 三人均是内功高强之辈,单以内力而论,金轮法王与郭靖远超二人,便是杨过也与他们只在伯仲之间,三声暴喝连成一线,震得这大帐烈烈作响。 灵智笑道:“哈哈,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骂过老衲做野和尚了,你们二人倒是胆子不小。”他一句话说完,手一甩,已经隔空给了二人各自一巴掌。 尹克西等人只听得啪啪两响,再瞧尼摩星与潇湘子二人,各自捂着脸,对着灵智怒目而视。灵智这一番出手,竟然谁也没瞧出来他是如何打了二人各自一巴掌的,一时间对他俱都是敬畏非常。 这时,只听得灵智冷冷的道:“便是铁木真也不敢在老衲面前放肆,哼,今次给你们二人一巴掌,好教你们知道祸从口出。” 忽必烈受他气势所摄,不由得失了平时的淡然,惊疑不定的问道:“未请教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这时,金轮法王傲然一笑,介绍道:“此乃我密宗宗主,灵智上人他老人家,你们还不大礼参拜。” 忽必烈挤出一个笑脸,一揖到地,说道:“晚辈忽必烈,见过上人。”尹克西见状,跟着也是一抱拳道:“在下尹克西,在西域之时,早听过上人威名,今日得见尊容,当真三生有幸。”马光佐虽然脑子笨,但也听过灵智的威名,忙大礼参拜,周围蒙古将士,无不大礼参拜,更有甚者,五体投地,叩首不止。 只有潇湘子与尼摩星二人,虽然知道灵智的威名,但是刚刚各自挨了一巴掌,心中不忿,反而颇为不服气的望着灵智,想要找回刚刚那个场子。 灵智淡然道:“罢了,都起来吧。”说完,手一拂,内力涌动间,将跪在地上的众人拂起。而后斜睨了潇湘子与尼摩星一眼,道:“你们二人可是不服气?” 潇湘子还没答话,尼摩星已经开口:“刚刚你偷袭,我不服。” 灵智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又望着潇湘子道:“你呢?是要跟他一起上还是一会儿再上?” 郭靖见状,沉声道:“师尊,有弟子在,哪里还需您老人家出手?”杨过接着道:“不错,您老人家跟郭伯伯都是我的长辈,这两个蛮子就让孙儿打发了吧。” 潇湘子与尼摩星闻言,心中越发的愤怒。你灵智上人武功高强,是天下第一,咱们打不过,那也算了。至于郭靖么,整个蒙古国上下视为毕生大敌,小觑咱们也请有可原。最后出声的那个背着一柄大剑的臭小子,你年纪轻轻的又有什么本身小觑咱们? 金轮法王在英雄大会上见识过杨过的重剑之威,想他当日,五个**碎其四,若非同属密宗门下,势必英明尽丧,你们二人武功虽然不差,但是比之宗主精心调教出来的三代第一人,似乎还差得远。他想到这里,望向潇湘子与尼摩星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不禁为他二人默哀。 灵智点点头,不置可否,对着杨过道:“既如此,过儿,你去跟他们过两招,把你学的重剑之法全力施展出来,让他们指点指点。” 杨过心中一凛,登时明白灵智的想法。他自所山洪瀑布中练成的重剑剑法,本就刚猛凌厉,无坚不摧。常人与之过招,轻易难抵挡他一剑。再加上杨过心中傲气十足,也不会一上去就出全力。如今灵智让他将这剑法全力施展出来,岂不是要叫他下杀手?一直以来,灵智从未要求过做他任何事情,他心中感激灵智的大恩,但凡有任何吩咐,无有不从。今日灵智既已下了交代,杨过重重的一点头,瞧着尼摩星与潇湘子,道:“你们一块儿上罢。” 忽必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上前道:“今日难得高兴,便一起多喝几杯如何?三位都是难得的英雄好汉,万一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金轮法王道:“昨日这位潇湘子老兄不是说什么吐番和蒙古的武功传自天竺么?料想天竺的武学自有过人之处,老衲倒想瞧一瞧,宗主,您老人家说呢?” 灵智上下打量了一番尼摩星,开口道:“瞧你周身骨骼关节柔韧非常,想必学的是‘大瑜伽术’罢?而你双手漆黑如铁,短小精悍,想必已经练成了‘拏云手’绝技了。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大乘般若掌’。” 金轮法王等人还好,听过“大瑜伽术”的大名,只是没听过“拏云手”跟“大乘般若掌”的名头,均在心底寻思这两门绝学的来历,同时诧异的瞧着尼摩星。 至于尼摩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望着灵智道:“你?你怎么知道的?”原来尼摩星早些年仗着“大瑜伽术”高明,从天竺那烂陀寺强行抢走了“拏云手”秘籍。只是他到底不是出家之人,虽然仗着功力深厚能发挥出这门绝技六七成威力,但是到底失去了那大气磅礴、志气高远的真意。 那烂陀寺当年出过一个高僧,名叫龙叶上人。他创出佛门镇魔三绝技,一为“拏云手”,二为“龙象功”,三为“大乘般若掌”。后来这三门绝技传到密宗,被密宗高手学会之后,推陈出新,创出“龙象般若功”等功夫。灵智身为密宗宗主,当年查阅过不知道多少典籍,自然知道这门武功的厉害。 灵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这时,忽必烈命左右重开筵席,不住的朝灵智还有郭靖劝酒,同时望着场中比斗的三人。 杨过手持重剑,扭了扭脖子,一阵咔嚓声响动之后,只见他伸出左手食指,朝着潇湘子与尼摩星二人道:“你们一起上吧。” 潇湘子与尼摩星均是心高气傲之人,原本不屑于联手,只是见到他如此嚣张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住,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上前夹攻。 第二十八章 慎重告诫 潇湘子昨日他与武修文斗过一场,虽然被他压制,但是也只是认为对方只不过仗着身法灵活,这才占了上风,若论真实功力,到底还要差自己一筹。在他想来,杨过乃是灵智的徒孙辈,武功最多也与武修文相若,瞧对方的兵刃分量不轻,那么速度方面自然就不会太快。既然如此,今日正好败了这小子,挽回昨日丢失的脸面。 他心机深沉,提起哭丧棒,从左边抢攻,把右边留给尼摩星。尼摩星五指如铁,抓向杨过持剑的右手手腕。二人均是少有的武学大家,这一下显漏真功夫,出手快速绝伦,只一瞬间,便攻到了杨过身前。 杨过手腕一抖,后发先至,不仅避开尼摩星那一抓,重剑刚好挡住潇湘子的哭丧棒。接着长剑一震,『荡』开对方的哭丧棒,一剑横削尼摩星。 潇湘子被杨过一剑『荡』开手中哭丧棒,已然知道他武功不弱,当下运足内力将手中哭丧棒往杨过扔去,接着人影晃动,袍袖拂动,双掌齐出,配合尼摩星朝杨过攻去。 杨过吐气开声,一剑劈断迎面飞来的哭丧棒,接着长剑一抖,使一招“全真剑法”当中的“一气化三清”,分别劈向潇湘子的双手以及尼莫星的左爪,一举将二人『逼』退。 他连使三剑,挫败潇湘子与尼摩星二人,帐中数十人无不骇然,瞧不出这少年人武功竟如此了得。郭靖欢声雷动,大声叫好,灵智眼『露』赞许之『色』。金轮法王知他的重剑沉重无比,此时见他竟然能以一柄重剑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心中大为震颤,暗道当日输得不冤。 杨过一招『逼』退二人,这时一剑在手,顺势就向潇湘子刺去。这一招“大江东去”乃全真剑法中极凌厉的招数,剑刃破空,嗤嗤作响,直指潇湘子小腹。 潇湘子眼『露』俱『色』,向后急避。杨过下手毫不容情,立意要取他『性』命,手臂前送,重剑剑尖又挺进了两尺有余,至此千钧一发之际,潇湘子微微侧身,一掌拍在剑身上。 掌剑相交,只听得见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潇湘子已然被杨过扫中肩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的跌落在地。原来潇湘子一掌拍在杨过剑身上,却不见他重剑如同想象般震飞,只是稍稍偏了少许,又往自己扫来,这时他退无可退,只有迎接一途。若非他仗着一身“僵尸功”练出来的铜皮铁骨,刚刚杨过这一剑已然要了他的小命。 杨过一招得手,头也不回,一剑朝尼摩星斩去,尼摩星不敢迎接,于危机之间,身子扭曲成一根软麻花一般,避开杨过这一剑,同时高声大喝,一招“拏云手”中的精妙手法,朝杨过胸前抓去。 杨过站立不动,重剑倏地反转倒刺,一举又将尼摩星『逼』退。尼摩星见他仗剑闲立,旁若无人,心中叫苦:“早知如此,就该把兵刃带来。”他的兵刃乃是一根铁蛇,乃是由精铁铸成,重十七八斤,最善抵挡刀枪。 杨过也不『逼』迫他,静静的等着他进招。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尼摩星退却,二人僵持良久,他先沉不住气了,猛地里虎吼一声,一把扯下门口军士手中的长矛,向他疾冲过去。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尼摩星长矛在手,又与杨过拆了十余招,仗着长矛长出重剑一截,倒也斗了个不相上下。只是这根长矛虽然也是镔铁铸造,却如何比得了杨过手中的玄铁重剑?杨过重剑连砍带劈,叮叮之声忽急忽缓,每一招都碰在对方长矛之上。他连攻数十剑,虽然尽数给挡了回来,却每一剑都使足了气力,数十剑一过,饶是尼摩星内功深厚,一双手已经被震得发抖,失去了知觉。 只是他却也是个狠厉的人物,即便双手发麻,却兀自不肯认输,誓要同杨过纠缠到底。杨过冷哼一声,右腕一翻,朝尼摩星当头砸去。尼摩星见来势凶猛,忙双手举着长矛横挡。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他手中那根镔铁打造的长矛虽然没断,但已折成九十度模样。再看尼摩星,只见他脸如金纸,右腿膝盖压进去地上一截,只感五脏六腑都似翻转了,站在当地,既不敢运气,也不敢移动半步,双臂伸前持长矛,便如僵了一般。 杨过见状,心中一喜,再次当头砸下。眼见尼莫星这一下大限难逃,帐中众人一时惊得寂无声息,斗然间斜刺里一根珠光宝气的长鞭挥出,卷住剑刃向旁一拉,嗤的一声,鞭子断被重剑搅断成数截,就这么顿得一顿,尼摩星已然缓了过来,忙趁机向后跃开。却原来是尹克西得了忽必烈的示意,出手相救。 尹克西望着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心中凄苦。想他一辈子,向来无利不起早,从来都是占便宜多过吃亏。此时他奉命出手,明知道抵挡不住对方的重剑,却还是要强行出手,果不其然,一条镶满珠宝的金龙软鞭已震成碎块。 忽必烈见状,忙站起来道:“这位少侠,小王替他认输,还望看在小王的面上,手下留情。”杨过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心知难以再下杀手。不过他今日大逞威风,不仅重伤了潇湘子,也吓煞了尼摩星,总算对得起灵智的交代,当下还剑入鞘,走到灵智身边坐下。 杨过落座之后,金轮法王、尹克西、马光佐等相互望了一眼,均暗赞他武功了得。忽必烈道:“快取酒来,小王要敬这位少侠一杯。” 杨过平素里没少跟着灵智偷偷喝酒,兼之他九阳有成,酒量不差,当下一饮而尽。 忽必烈大喜,又对着郭靖笑道:“贤徒前来行刺小侄,郭叔父谅必不知。”他一开始还当武修文当真来投靠自己,过得一晚,早已知道必定是其自作主张来刺杀自己,此时他以晚辈自居,又言郭靖不知道,给足了郭靖面子。忽必烈为的是同他打好关系,倘若郭靖能够相助一二,襄阳城必可不战而下。 郭靖点头道:“我事先未及知悉,小儿辈不知天高地厚,胡闹得紧。” 忽必烈道:“是啊,想我与郭叔父相交三世,郭叔父念及故人之情,必不出此。”他只当郭靖顺着这个台阶而下,心中大喜,暗道有戏,当下言语之间越发的亲热起来。 谁知郭靖正『色』道:“那却不然,公义当前,私交为轻。昔日拖雷安答领军来攻青州,我曾起意行刺义兄,以退敌军,适逢成吉思汗病重,蒙古军退,这才全了我金兰之义。古人大义灭亲,亲尚可灭,何况友朋?” 这几句话侃侃而谈,金轮法王、尹克西等均是相顾变『色』。只有灵智恍若未闻,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细细打量着忽必烈的神『色』,想要看看这个日后一统中原的人物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忽必烈却全无愠『色』,含笑又同郭靖争论了两句,见郭靖气宇轩昂,不自禁的喜爱,心想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胜于得了十座襄阳城,说道:“郭叔父,赵宋无道,君昏民困,『奸』佞当朝,忠良含冤,我这话可不错罢!” 郭靖道:“不错,淳佑皇帝乃无道昏君,宰相贾似道是个大大的『奸』臣。”众人又都一怔,万料不到他竟会公然直言指斥宋朝君臣。忽必烈道:“是啊,郭叔父是当世大大的英雄好汉,却又何苦为昏君『奸』臣卖命?” 郭靖站起身来,朗声道:“郭某纵然不肖,岂能为昏君『奸』臣所用?只是心愤蒙古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郭某满腔热血,是为我神州千万老百姓而洒。” 听到这里,灵智心知再聊下去,也只会不了了之,当即开口道:“靖儿,你先带着过儿跟修文回去,老衲有话跟忽必烈这个小子说。” 众人齐齐一愣,适才忽必烈同郭靖一场忠义之论,大家被二人风采所吸引,竟忘记了旁边还有这么一尊真佛在,此时听到了灵智如此说,郭靖当即站起来抱拳道:“既如此,徒儿先行告退。” 说罢领着杨过与武修文扬长而去。门口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到忽必烈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出手阻拦,放他们离去。忽必烈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见到灵智戏虐的眼神,猛然觉悟道:“哎哟,我当真蠢,区区一个郭靖算得了什么,只要这位密宗之主全力支持蒙古,区区大宋反手可灭。”忽必烈想通了这一个关节,当下亲自替灵智斟了一杯酒之后,道:“未知上人有何事跟小子说?” 灵智闭口不谈,眼神却望着尹克西与马光佐两个。忽必烈会意,大手一挥道:“你们先行退下,本王跟上人有话要说。” 众人不敢怠慢,一个个退了下去,灵智看了看金轮法王,对着他道:“金轮,你也先行退下。” 待到诺大的一个大帐当中只剩下灵智与忽必烈二人,举起碗来,将马『乳』酒一饮而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说道:“小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你怎么理解的。” 忽必烈心中大喜,当即肃然道:“想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我大蒙古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我大汗不忍见南朝子民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无人能解其倒悬,这才吊民伐罪,挥军南征,不惮烦劳。” 他说道这里,灵智大怒,一巴掌拍在他头顶,骂道:“给老衲说人话,老衲当年亲眼瞧见铁木真那老小子从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崛起,难道还不知道你蒙古是个什么德行么?” 忽必烈大为尴尬,不过却不敢摆王爷架子,只因眼前的这位爷来头实在太大。他想了想,小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较之家国社稷,民众百姓,君王的个人荣辱不算什么。” 灵智点点头,心想:“到底是个可造之才,也罢,既然你小子入了老衲的眼,那么老衲便助你早日登上蒙古大汗之位。”他想到这里,沉声问道:“小子,你可知道老衲为何始终不全力支持你们蒙古?而只是派了区区一尊法王前来担任那什么国师之位?” 忽必烈道:“是啊?为什么?”他心中同样疑『惑』不解,不单单是他,整个蒙古国上下俱都是疑『惑』不解。但凡有点儿见识之人,自然能够看出如今蒙古的国力正处于上升期,而灵智却偏偏不屑一顾。蒙古上下思来想去,只当灵智早已看破红尘俗世,这才不参合到两国交锋当中。忽必烈此时听到灵智发问,呆了一会儿,马上想到眼前的这位密宗之主当另有算计。 灵智侃侃而谈,道:“你蒙古国上下一心,朝政清平,众将士每战必奋勇向前,这些老衲是认可的。” 听到这里,忽必烈面有得『色』,腰杆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深以自己为蒙古人而自豪。 只见灵智又道:“可是你们蒙古上下,野蛮愚昧,一味靠杀戮征服别人。前些年灭大金、西夏、西域诸国,若非老衲命密宗弟子劝罚施威,还不知要被你们屠掉多少城池。” 忽必烈道:“自古沙场征战,向来如此,不杀不足以慑服八方,威压海内。” 灵智再次大怒,又是一巴掌拍上去,骂道:“蠢材,拖雷那小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王八蛋?老衲还真以为你与其他的蒙古人不同呢,却原来还是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忽必烈捂着红彤彤的脑门顶,满是委屈的望着灵智,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他从小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以手中的刀枪弓箭征服别人,即便后来学习了汉人文化,也对这一套深以为然。 灵智叹了一口气,耐心的解释道:“压迫越重,反抗越大。想必你也知道西夏、西域各国遗民,不少人依然在私底下反抗蒙古的统治吧。” 忽必烈点点头,不过他马上小声的道:“区区癣疥之疾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灵智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宋朝君昏臣溃,你们却始终攻不下南宋,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忽必烈仔细想了一会儿后,道:“若非郭叔父坐镇襄阳,我早就攻破襄阳城灭掉大宋了。” 灵智摇摇头,对着他道:“靖儿再厉害,也只是一人而已。蒙古自侵宋以来,残民之逞,白骨为墟,血流成河。大宋百姓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性』命送在你蒙古兵刀枪之下。可越是如此,他们反抗越激烈。” 第二十九章 襄阳攻防 说道这里,忽必烈眼『露』深思之『色』。的确,汉人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民族,即便他们的君主昏庸,他们的大臣贪婪,而他们的百姓却永远不缺忠义之士。南朝地广人多,崇尚气节,俊彦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来,从不屈膝异族。 忽必烈越想越惊,当即跪倒在灵智身前,请求指点。 灵智缓缓道:“中原不同于任何一个地方,这里的人自古以来以炎黄子孙自居,将中原之外的所有人称之为化外蛮夷。蒙古倘若不寻求改变,纵然一时疆界逞快,日后定被逐回漠北,不免元气大伤,悔之无及。” 忽必烈不解。 灵智又道:“契丹建大辽,女真建大金,都曾盛极一时,但是到头来却始终灭不掉大宋。” 忽必烈大为不服,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大蒙古可不是契丹女真可比的,他们灭不了大宋,不代表咱们灭不了。” 灵智道:“老衲只是想要告诉你汉人这个民族的与众不同之处。既然你自恃兵精将悍,那老衲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忽必烈道:“如何赌?” 灵智道:“只要你五年?不,十年之内攻下襄阳城,老衲全力支持你登上蒙古大汗之位,助你征服全世界,如何?” 忽必烈眼中精光暴闪,大为心动的瞧着灵智,嘴上却道:“上人说笑了,大汗蒙哥英明神武,我大蒙古在他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忽必烈何德何能?”他话说到一半,灵智出声打断他道:“少给老衲整这些虚的,只要老衲愿意,别说蒙哥,便是铁木真再世,老衲想要你做大汗,他也阻止不了。” 忽必烈反应也是极快,猛然跪倒在地,道:“承蒙上人厚爱,忽必烈感激不尽?”他说道这里,刚刚想承诺几句,替灵智画个大饼,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位面前都是苍白的,好在他乃是枭雄,脸皮不薄,忙道:“当年父王拜入上人门下,今日还望祖师爷准许徒孙重归门墙。” 灵智点点头,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遂对着他道:“既如此,你磕头罢。” 忽必烈大喜,砰砰砰砰砰磕了四五个响头,想要起身,灵智又道:“再磕四个,此乃本门礼数。”忽必烈又磕了四个,等他站起来,额头已然一片通红,整个人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灵智笑道:“小子,老衲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做大汗?” 忽必烈心知瞒不过灵智,沉声道:“想。” 灵智笑道:“好,既如此,老衲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十年之内攻下襄阳城,让老衲看到你的能力,老衲便全力支持你做大汗。” 忽必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道:“上?祖师,您老人家要是暗中支持我那郭叔父怎么办?” 灵智作势又要一巴掌拍上去,忽必烈吓得脖子一缩,跟着灵智道:“放心,既然老衲想让你心服口服,便不会给靖儿一丝一毫帮助,无论财力还是物力。” 忽必烈大为心安,心道:“你老人家可小觑我了,区区一个襄阳城,哪里要用十年才能攻下来?我偏偏要用三年攻下来给你老人家瞧瞧,到时候你想不支持我都不行。”当下忽必烈笑道:“既然如此,这个赌约徒孙接了。” 灵智点点头,饱含深意的瞧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话题转到如何治理国家处理政事等方面来。灵智来自后世,见识远超这个时代,一些办法深入浅出的道出,忽必烈登时惊为天人。若是一开始是慑于灵智的武功地位,那么到后来忽必烈是真心佩服灵智的文韬武略。二人谈了两三个时辰,直至最后,灵智才在忽必烈不舍的眼中离去,远远飘来一句话:“老衲在大林寺等你的好消息。” 忽必烈王帐外驻着一个亲兵千人队,亲兵千夫长乃是他的心腹爱将,唤作阿术。阿术见忽必烈呆呆的望着灵智离去的方向出神,忍不住轻声唤道:“王爷,王爷。” 忽必烈回过神来,朗声道:“阿术,召集众将议事,自明日起,进攻襄阳。”阿术大喜,忙大声应下。这些日子他早就闷出个鸟来,只能日日与军中大汉摔跤为戏,如今听到忽必烈终于抛下一切顾虑,大举进攻襄阳,哪能不开心? 忽必烈升帐议事,众将云集。他先后召僧海云、僧子聪、王鹗、元好问、金轮法王等人问计,尹克西、尼摩星、马光佐等奇人异士随『性』。至于潇湘子,被杨过一剑扫中,已然受伤不轻,正在闭关疗伤。 忽必烈一扫帐中众人,见人才济济,文武相合,不禁豪气冲天,道:“得诸位相助,何愁襄阳不破,大宋不灭?” 第二日一早,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和,四下里千人队来往奔驰,原来忽必烈调动军马,已将襄阳城团团围困。 郭靖、杨过、鲁有脚等人策马前行,观察敌情,到得一座小山之上,升崖远眺,但见汉水浩浩南流,四郊遍野都是难民,拖男带女的涌向襄阳。 郭靖伸鞭指着难民人流,说道:“蒙古兵定是在四乡加紧屠戮,令我百姓流离失所,实堪痛恨。”遥望汉水彼岸的樊城,幸亏倒尚安靖。 不过他这回倒是猜错了,原来忽必烈与灵智一番交谈之后,虽然于某些道理不屑一顾,但是却也约束兵丁,不再屠戮乡里。他命兵丁长驱直入,将各乡百姓驱赶到一处集中,打算以为前驱,继而一举攻破襄阳城。 陪同郭靖而行的杨过等人,见到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忍不住眼眶通红。 说话之间,忽见城门口的难民回头奔跑,但后面的人流还是继续前涌,并且越来越多,一时之间,襄阳城外大哭小叫,『乱』成一团。 郭靖吃了一惊,道:“干么守兵不开城门,放百姓进城?”忙纵马急奔面前,一口气驰到城外,只见一排守兵弯弓搭箭,指着难民。 郭靖大叫:“你们干什么?快开城门。”守将见是郭靖,忙打开城门,放他与杨过等人进城。郭靖道:“众百姓惨受蒙古兵屠戮,怎不让他们进来?”守将道:“吕大帅说难民中混有蒙古『奸』细,千万不能放进城来,否则为祸不小。” 郭靖大声喝道:“便有一两个『奸』细,岂能因此误了数千百姓的『性』命?快快开城。”郭靖守城已久,屡立奇功,威望早着,虽无官职,但他的号令守将不敢不从,只得开城,同时命人飞报安抚使吕文焕。 众百姓扶老携幼,涌入城来,堪堪将完,突见远处尘头大起,蒙古军自北来攻。宋兵分别散开,隐身城垛之后守御。只见城下敌军之前,当先一大群人衣衫褴褛,手执棍棒,并无一件真正军器,『乱』糟糟不成行列,齐声叫道:“城上不要放箭,我们都是大宋百姓!”蒙古精兵铁骑却列在众百姓之后。 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军攻城,向来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蒙古兵随即跟上。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郭靖久在蒙古军中,自然深知其法,但要破解,却苦无良策。只见蒙古精兵持枪执刀,驱『逼』宋民上城。众百姓越行越近,最先头的已爬上云梯。 杨过这些日子学了些兵法战策,自然知道蒙古军的打算,只是他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守城将士不会理会他。他趁着郭靖不注意,一个翻身跃下城头,手中大枪如龙,三五下解决一处云梯底部的蒙古兵丁,护住云梯末端,大声喝道:“大家快从这上去。” 郭靖见他独自一人下去,甚是焦急,在城墙上惊呼道:“过儿,快上来。” 襄阳安抚使吕文焕骑了一匹青马,四城巡视,眼见情势危急,下令道:“守城要紧,放箭!”众兵箭如雨下,惨叫声中,众百姓纷纷中箭跌倒,其余的百姓回头便走。蒙古兵一刀砍去个首级,一枪刺出个窟窿,『逼』着众百姓攻城。 郭靖大叫:“使不得,莫错杀了好人!”吕文焕道:“如此危急,便是好人,也只得错杀了。”郭靖叫道:“不,好人怎能错杀?”郭靖叫道:“丐帮兄弟和各位武林朋友,大家跟我来!”说着奔下城头。 当下数百丐帮弟子以及武林豪侠跟着奔下城头,一分为二,一队学着杨过的样子,斩杀蒙古兵丁之后,护住云梯,让百姓爬上城头。一队跟在郭靖身后,往那百姓后面的蒙古骑兵扑去。 他们这一伙人,人人有武艺在身,齐声呐喊,奋勇当先,两军相交,即有百余名蒙古兵被砍下马来。尤其是郭靖,他这些年功力愈见精纯,一手“降龙十八掌”勇不可挡,内劲微吐,便有一人应声下马,即便没被他的掌力震死,也要被后面的马匹践踏而亡。 眼见这队蒙古千人队抵挡不住,斜刺里又冲到一个千人队,挥动长刀,冲刺劈杀。蒙古军是百战之师,猛勇剽悍,郭靖所率壮士虽身有武艺,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取胜。被『逼』攻城的众百姓见蒙古军专心厮杀,不再『逼』攻,发一声喊,四下逃散,更有那血气悍勇之辈,反而帮助宋军斩杀蒙古军士。 忽必烈隔着老远,骑在马上,瞧见率队左突右击的郭靖,忍不住赞叹道:“南人多豪杰,此人悍勇绝伦,是甚么来历?”他相聚太远,看不真切,却是没认出来是郭靖。 不多时,有人探明来报,言是“金刀驸马”。忽必烈一怔,继而开口道:“原来是我那郭叔父,当真英雄盖世。”他赞了一句,马上说道:“可惜那襄阳守城吕文焕却是个废物,倘若此刻他大开西门,派一支兵丁直『插』我军大阵,与我那郭叔父交相呼应,今日损失只怕不小。” 众将齐齐笑道:“王爷英明。” 忽必烈大手一挥,只听得东边号角声响,马蹄奔腾,两个蒙古千人队疾冲而至,接着西边又有两个千人队驰来,将郭靖等一群人围在垓心。 这时,绝大部分百姓已爬上城头,杨过见郭靖被困住,而吕文焕却不派人救援,大叫道:“吕大人,还不派人出西门,直扑蒙古大阵。”他怒极之下,不自主的运上了磅礴的内力,声音一下子盖过无数厮杀声传上城头。 吕文焕原本在城头见到蒙古兵这等威势,只吓得心胆俱裂,那敢分兵去救?此时听杨过一喝,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时左右来报郭靖已经陷入对方阵中。 吕文焕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知道郭靖乃是这襄阳城的擎天柱,倘若郭靖完了,他自己万万是守不住襄阳城的。想到这里,他大手一挥,叫道:“谁愿去救郭大侠?”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接他的话。 这时,杨过一枪挑飞一名蒙古兵丁喊道:“只管派人出来,我亲自去救。” 吕文焕及众副将大喜,当即挑选了五百精锐,大开西门,冲了出去。杨过率领众人及这五百精锐,迂回攻向蒙古军侧翼。 原本郭靖被四个千人队围住,一干人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忽必烈正自开心,对着左右道:“你们说今日我将我那郭叔父生擒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不等左右答话,大阵侧翼一震『骚』动,继而喊杀声震天。忽必烈一愣,放眼瞧去,但见一支人马气势如虹,直接往王旗的方向扑来。当先一人,一身白袍,手中一杆大枪上下翻飞,无论是普通士兵也好还是十夫长百夫长也好,均只有一个下场,被对方一枪刺死于马下。 金轮法王、尹克西等人内功深厚,目力过人,俱都认出来人是当日在帅帐当中大发神威的杨过,此时见到他如此仿若赵子龙再世,心中都是好生佩服。 忽必烈忙挥动令旗,派出两个千人队阻拦杨过一行人。这时,襄阳城中又生变化,喊声震动动天地,却原来是朱子柳率领一队人马,武修文与郭芙另行率领一队人马,均欲出城接应。 忽必烈眼角跳动几分,只听得号角声急,蒙古又有四个千人队冲到城门之前。忽必烈用兵果然非同寻常,只待城中开门接应,四队精兵便一拥而入。 吕文焕瞧得心惊肉跳,大声传令:“不许开城!”又命两百名刀斧手严守城门之旁,有敢开启城门者立斩。大将王坚领弓弩手在城头不住放箭。 朱子柳等人武功不弱,他们略一商议,由他带人在城下抵挡蒙古人的四个千人队,而武修文与郭芙二人则率数十名武功好手前去接应。忽必烈瞧瞧郭靖,又看看杨过,见二人勇不可挡,手下军士渐渐抵挡不住,不由得眉头大皱。 第三十章 高手汇聚 就在城上城下鏖战之际,早已有人将此中情形告知给了黄蓉。黄蓉知道丈夫郭靖与杨过身陷阵中,大为焦急,不顾有孕在身,亲自上了城墙观战。 本来照理说想要攻下襄阳城这等坚城,必定出奇谋,耗时良久。然而忽必烈被灵智激起了心中的野心,竟然连试探也不做,一上来便命人全力进攻。 此时郭靖被围,杨过那一行人也被数个千人队分割成数股,忽必烈见战局僵持,王旗压上,号角声大响,竟然想一鼓作气攻下襄阳城。 黄蓉与吕文焕在城头见蒙古人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来,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这时,东北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原本毫无破绽的阵势登时一『乱』。 忽必烈大怒,忙喝道:“怎么回事?”左右来报,东北角出现数百道士,竟然一下子突破了大军封锁。 忽必烈骂道:“我蒙古军阵天下无双,区区数百道士竟然能突破大军封锁,你当本王是傻子么?” 金轮法王心念一动,忙道:“诶,王爷无需动怒,这伙道士只怕来历非常。如老衲没猜错,只怕是全真教这帮牛鼻子。” 忽必烈怒火稍敛,放眼望去,但见这伙道士七人一组,结成一个天罡北斗阵,每七个小阵又组成一个大阵,一顺一逆,两个大阵的天权位置由七个紫袍老道士镇守。虽然不少蒙古将士能依靠着一股子悍勇之气闯入大阵当中,但是每一个小阵都是右七名武功不弱的全真弟子组成,攻守兼备,普通的蒙古将士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只见两个大阵缓缓运转开来,每一次转动便留下一地蒙古将士的尸体,不道一炷香的时间便突破了三个千人队的阻拦。 金轮法王见识不差,知道这个阵法的难缠之处,忙对着忽必烈道:“王爷,今日已然讨不了好了,莫如早点退去,咱们从长计议。” 不等忽必烈开口,突见蒙古军阵势更加的『乱』了,数千骑兵如『潮』水般向两旁溃退,郭靖手持长矛,杨过手持大枪,二人纵马驰出,身后壮汉结成方阵,冲杀而前。却不知何时杨过已经突破阻拦,与郭靖汇合到了一处。 黄蓉与吕文焕等人见全真教来援,不由得大喜。 郭靖与杨过俱是武功高强之辈,在战场上亦都是无敌猛将,身后的英雄豪杰又大都有武功在身,蒙古兵丁虽然悍勇无比,却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已冲到城门口,郭靖回转马头,与杨过一同殿后,长矛大枪起处,接连七八名蒙古将官挑下马来。蒙古兵将一时不敢『逼』近。 忽必烈见郭靖已然退到城墙边上,兼之人数众多,一时之间无可奈何,只好把气全撒在全真教诸人都上。令旗挥动间,即刻有四五个千人队压上。 郭靖见蒙古兵丁不进反退,然而东北方向却始终传来阵阵喊杀声,心头正自疑『惑』,这时,黄蓉在城墙上喊道:“全真教诸位道长被困住了。” 郭靖大喝一声道:“全真教诸位道长高义,如今被困,不可不救,过儿,可敢再冲杀一阵?” 杨过豪气冲天的道:“有何不敢?” 朱子柳等人被二人豪气所感,俱都是战意升腾。当即留下受伤的丐帮弟子与群豪,郭靖领着杨过等人再次冲杀进入蒙古军阵当中。 忽必烈见郭靖与杨过二人非但不进入襄阳城中,反而再次冲杀进入军阵当中,心中佩服的同时,更是升腾起一股子恼怒,当下指挥大军围追阻拦。 原本全真教众人正在苦苦支撑,忽必烈分兵之下,众道士压力大减,又见前面喊杀声一片,猜是有人来援。 赫大通振作精神,高声喊道:“郭大侠亲自来援,咱们再支撑片刻。”全真教众弟子闻言,轰然应诺,当下鼓『荡』起余力,奋力砍杀。 不多时,郭靖与杨过二人领兵突破封锁,与全真教众人汇聚一处。杨过手持大枪开路,后面跟着武修文与郭芙二人,手持长剑,三人三骑,势不可挡。全真教居中,摆下两个大阵跟在杨过三人身后缓缓而行。朱子柳领着众好汉摆下一个严整的方阵跟紧其后,郭靖独自一人断后。 一行人缓缓而行,不多时来到襄阳城下。吕文焕对郭靖倚若长城,见他脱险,心中大喜,忙叫:“开城!只可小开,千万不能大开!”当下城门开了三四尺,仅容一骑,众壮汉及全真教弟子陆续奔进城来。 蒙古军黄旗招动,两队军马分自左右冲到。吕文焕大叫:“郭大侠,快进城!咱们不等旁人了。” 郭靖不答,手持长矛死死的盯着缓缓前行的蒙古军士。不多时,忽必烈在金轮法王等人的簇拥下,越众而出,朗声道:“今日得见叔父大发神威,小侄佩服得很。但是小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郭靖望着他道:“你说罢。” 忽必烈道:“大宋君昏臣溃,襄阳城守将又是草包一个,光凭叔父一人,又能抵挡几时?未免南朝子民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小侄在这里奉劝叔父一句:早早纳城投降,大汗念及叔父的功劳,日后封王拜相不再话下。” 郭靖大怒,喝道:“王爷之言在下不敢苟同。郭靖身为华夏苗裔,自当保家卫国。你蒙古兵锋虽利,但是想要杀光咱们汉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郭某纵然不肖,岂能为昏君『奸』臣所用?只是心愤蒙古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郭某满腔热血,是为我神州千万老百姓而洒。”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直白,但是情真意切,襄阳城中无论官兵还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武林豪侠,听到后轰然叫好,心底不约而同的激起一股保家卫国的信念。 忽必烈心中虽然暗骂他不识抬举,面上却一片淡然,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鸣金收兵。蒙古将士登时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地尸体。 郭靖站在城头,见蒙古军军形整肃,后退时井然有序,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惧,不禁叹了一口长气,心想:“蒙古精兵,实非我积弱之宋军可敌。”想起国事,不由得忧从中来,浓眉双蹙。 朱子柳、杨过等见他扬威于敌阵之中,耀武于万众之前,竟没半点骄『色』,无不深佩。吕文焕率领众副将一道朝郭靖道谢了几句,最后扬长而去,将诸般扫尾事宜尽数仍给郭靖等人。群雄见吕文焕如此作态,均脸『露』不忿之『色』。 郭靖帮着劝了几句,领着兵丁百姓打扫战场,包扎伤者,收敛死者。这一番忙活,直至天黑,才有空与赫大通等人寒暄。 忽必烈首攻不利,己军士气已沮,无奈之下传令退军。但他到底是绝世枭雄,首战失利却不泄气,吩咐大军将襄阳城围个水泄不通,每日同麾下谋臣武将商讨攻城事宜。 如此,一个月,一晃而过。 这一个月当中,大战三日一次,小战日日发生。黄蓉临盆在即,郭靖却整日忙于守城事宜,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饶是他内功精深,一个月下来也憔悴了许多。 所幸蒙古大军围困襄阳城的消息已然传遍天下,虽然大宋官家给予的支持不多,但是天下各路豪杰,但凡有志之士,均只身北上来到襄阳城中帮助守城。襄阳城中各路高手汇聚,八方好汉云集。又那全真教赫大通、王处一、孙不二、赵志敬、甄志丙等有道全真;有那南帝一灯大师以及门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有那嘉兴陆家庄陆庄主夫『妇』以及大胜关陆家庄路庄主夫『妇』;有那郭靖郭大侠的授业恩师,成名数十载的江南七怪等人;有那洞庭湖十八路水贼总瓢把子孙黑虎及麾下各路首领;有那飞鹤山庄庄主姜太赫及门下弟子?以及各路小门小派,独行豪侠,林林总总,只怕有三五千人。 江湖当中的好汉,桀骜不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常有之事。黄蓉见状,先是动之以情,后又晓之以利,将各路英雄分成数路,由几个武功高强的武林前辈带领,或袭击蒙古人粮道,或伏杀蒙古人大将。至于全真教这等有组织有纪律的帮手,则令外编成一部,汇同丐帮弟子一起,与襄阳守军正面抗敌。 值得一提的是,值此家国动『荡』之际,襄阳城中却始终不见一个大林寺的僧人。为此,不少江湖好汉难免有些非议,只不过碍于郭靖等人的脸面,不好公开说灵智的不是。 其实郭靖心中也有不少意见,在他看来,倘若有灵智的支持,别说守城了,便是将蒙古人赶到塞外北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也知道灵智看不上大宋上下,而大林寺又加大业大,是以心中有意见却也能够理解。 一个月的鏖战厮杀,令的杨过、武修文、郭芙等人均有不少变化。尤其是杨过,若说他以前的气质是桀骜张狂,那么如今却有着一股子沉稳大气。他一身亮银甲,手持大枪,身后跟着数百骑兵,若非胯下的那匹马不给力,他一身装扮活脱脱的乃是赵子龙在世。这一个月当中,死在他枪下的蒙古军不知凡几,而至从他的身世传开之后,杨过的声名在这襄阳城中直线上升,一下子盖过了其他人,竟然有跟郭靖并驾齐驱的趋势。 杨过领着麾下的骑兵出城巡查,又在蒙古军阵中冲杀一番之后,这才带着缴获的马屁兵刃回来。郭靖得闻杨过又立下功劳,亲自出城迎接,见他手持长枪的煞煞威风,不由得眼眶湿润,虎目通红。 杨过见到郭靖在城门口接应,一拉马缰,胯下大黄马嘶叫一声,停下脚步。身边数百骑兵均齐齐止步,杨过将手中大枪抛给身边的副将之后,翻身下马,就要对着郭靖下拜。郭靖上前两步一把握着他的手,杨过顺势站起来道:“郭伯伯,你怎么不在府中陪郭伯母,反而亲自来了?” 郭靖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伸手在他肩头拍了几下,帮他拂去身上的灰尘,笑道:“有一灯大师他们在,你郭伯母不用我担心。我听人说你今日又带人出城了,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如今英儿有了身孕,你须得小心在意,不可轻易涉险。” 杨过心中感激,嘴上却道:“区区蒙古人,怎么阻拦我?正好可以锻炼一下手底下儿郎们。今天咱们不但围歼了一个百人队,更是缴获了数十匹好马。” 郭靖连声叫好,见杨过如此有出息,激动难以自持的道:“要是你妈妈与我那杨兄弟知道你如今这么大的本事,肯定很高兴吧。” 当下叔侄二人又聊了几句,这才一道回了城中郭府。二人回府,黄蓉与程英均挺着个大肚子前来迎接,陆无双与洪凌波则跟在身后。 瞧见杨过一身血渍,程英、陆无双、洪凌波三女忙上前一阵,待到发现他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之后,这才放过他。 郭靖与黄蓉瞧见杨过的狼狈样,相视一笑,手挽手入了里间,留下杨过他们几个在原地。待到杨过换过一身装扮之后,有仆人来报:“郭爷请杨大爷前去,武大爷跟武夫人他们回来了。” 杨过等人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武大爷乃是指武敦儒。他与程英二人不自主的想到当日在绝情谷发生的诸多事情,相视一笑,夫妻四人随那仆人走向内堂。 来到内堂,瞧见郭靖黄蓉坐在一旁陪裘千尺与裘千丈二人说话,而武敦儒与公孙绿萼二人则侍立在裘千尺身后。杨过眼尖,瞧出公孙绿萼小腹微微隆起,忙朝武敦儒道贺。众人寒暄过罢,这才得知原来武敦儒知道蒙古人攻城,心中担忧,向裘千尺求情,来到襄阳相助守城。 这大半年来,裘千尺有兄长及女儿女婿陪着,外孙也即将出世,暴戾之心大去,被公孙绿萼以及裘千丈一说,同时也是久静思动,当即带领数十名弟子来到襄阳城中。 当年在太湖归云庄当中,郭靖与黄蓉二人早就认识了裘千丈。当年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裘千丈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直到后来灵智『逼』迫裘千丈出手,这才得知他原来是个游戏人间的高人。此番见到裘千丈随同武敦儒等人一同而来,郭靖与黄蓉自然喜不自胜。 不多时,一灯大师、朱子柳、武三通等人收到消息,也齐齐来到厅中,场面更加热闹。黄蓉当即吩咐仆役整治好几桌酒菜,一大群人边吃边聊。 城外蒙古大军压境,而城中郭府今夜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给这压抑的襄阳城中带来一抹希望的曙光。 第三十一章 顽童父子 蒙古大军压境,襄阳城守将吕文焕与郭靖等人一商议,唯有实行坚壁清野之策,方可将损失降到最低,同时也是集中人力物力,以期能够更好的抵挡蒙古人的入侵。 襄阳城外不时有难民拖家带口赶到襄阳城中,此时城门口处已经聚集了数百上千人。但是守军担心蒙古人趁势进攻,却不敢打开城门,只有从城头扔下一个个吊篮,然后将人一个个拉上去。 难民当中有三人,两男一女。与其他人的惶恐惊惧不同,三人有说有笑,倒也不急着进程。他们当中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上下,一身黑袍,须发半黑半百,想要努力的作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反而看起来颇为滑稽好笑。另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面容与第一个男子有七成相似,眼睛灵动异常,瞧着襄阳城守军将城头将吊篮抛下,然后缓缓的将难民百姓拉上去,显得十分高兴。至于另外那个作贵『妇』人打扮女子,却是个白发老『妇』,一身气质雍容华贵,明显可以看出年轻之时是个美人儿,只是额头上几缕皱纹破坏了和谐。 只听得那个年轻人眼中『露』出一丝跃跃欲试之『色』,对着那老『妇』人道:“妈妈,你说我爬不爬得上那个城墙?” 老『妇』人板着脸喝道:“你这个臭小子,跟你那不成器的爹爹一模一样,好好的有吊篮不坐,干什么要爬上去?” 旁边那个黑袍老人原本正在装模作样的捋着长须,这时听到老『妇』人这句话,再也保持不住淡然的模样,一激动差点将胡子扯下一把下来。只见他激动的道:“瑛姑,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老顽童虽然说贪玩了一点儿,但是也不能说我不成器罢?再说啦,儿子像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他说到这里,面上极为得意。 原来这三人正是老顽童周伯通与瑛姑,还有他们的儿子周念通。当年周伯通被灵智一顿呵斥,幡然醒悟,出了桃花岛后直扑黑龙潭,见了瑛姑之后,二人就此隐居在黑龙潭中。瑛姑一见到老顽童,又从他口中得知南帝已然出家为僧,心结尽去,整个人一下子开心不少。她与老顽童在黑龙潭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第二年便老蚌怀珠,生下了周念通。、 许是有了儿子的缘故,老顽童周伯通一下子成熟了不少,虽然仍旧免不了嘻嘻哈哈,却也能够装出三分威严。这二十几年来,他们一家三口享受天伦之乐,老顽童与瑛姑二人武功非但突飞猛进,连儿子周念通在二人的调教下,年纪轻轻便已是一流高手。直至今日,他们偶然而知蒙古大军围困襄阳,各路英雄豪杰相助守城,全真教更是举派出动,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出了黑龙潭,一路赶到了襄阳城外。 等到轮到周伯通一家三口的时候,周念通也不站到吊篮里,对着上面的守军喊道,你们抓稳绳子。说罢嘻嘻一笑,猛的往下一提绳子,借着这一提之力,身子腾空而起四五尺,待到力竭之时,左足往城墙上一点,手中再次借力,几下便跃上城头。 众人军见他显漏一手高明的“登天梯”轻功,齐齐喝彩,尤其是那个手执吊篮一端的军士,感受更深,更是大声赞道:“少侠武功高强,小人拜服。”他们这些军士不是没见识之人,这些时日不断有那身怀绝技的江湖好汉来到襄阳城,但是除却一些武林耆老之外,再无一人由此功力。他们敬佩的同时心中更是高兴,同时想到:多一个高手,杀起蒙古人来岂不是更快? 周念通不知众军士心中所想,他少年心『性』,听到别人赞他,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下面的周伯通与瑛姑二人喊道:“爹爹,妈妈,你们还也上来罢。” 周伯通早就忍得十分辛苦,他一把拉着瑛姑的手,走到城墙边上,对着她道:“你我先送你上去。”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伸手在她背后轻轻一送,内力涌动间,瑛姑整个身子迅捷的窜上二丈有余,伸手在城墙上一拍,再次升高丈余,只把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原来瑛姑资质不差,这二十多年来又一心在黑龙潭潜修,有着周伯通的教导,非但一手“寒阴箭”掌力一掌下去,可连碎二十余块青砖,所创的独门轻功“泥鳅功”更是神妙异常,实在是当世绝顶高手。 这还不算完,轮到周伯通之时,同样使的是“登天梯”的功夫,威力却与周念通天差地别。只见他左足在城墙上一点,身子斗然拔高丈余,右足跟着在城墙上一点,再升高了丈余,最后一个翻身跃上城头,笑嘻嘻的落在老婆儿子身边。 这路“上天梯”的高深武功当世会者极少,即令有人练就,每一步也只上升得二三尺而已。而周念通年纪轻轻,一跃四五尺,足见功力不差。周伯通父子修炼全真教玄门正宗,练这“上天梯”功夫之前,需练全真教入门轻功“金雁功”打好根柢。周伯通内功更深,基础更为扎实,他这般在光溜溜的城墙上踏步而上,一步便跃上丈许,武功之高,的确是惊世骇俗。更难得的是轻松写意,不留半点斧凿之痕。 霎时之间,城上城下寂静无声,数百道目光尽皆注视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城门守将当下抱拳问道:“未知二位老前辈如何称呼?” 周伯通适才大大的『露』了脸,心中十分欣喜,此时见到有人询问他的姓名,当下装出三分矜持,一捋长须说道:“好说好说,我叫周伯通,这是我的老婆瑛姑跟儿子周念通。” 那守将一呆,啊也一声惊呼道:“莫不是老顽童周伯通周老爷子?” 周伯通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老顽童我。”那守将跟全真教弟子并肩战斗过,曾听他们谈起还有一个武功十分高明的师叔祖,只是生『性』活泼,行踪莫测。他这一认出周伯通来,忙吩咐一名军士去通知赫大通、郭靖等人,而自己则亲自陪着老顽童周伯通一家三口缓步走进城内。 全真教弟子遍布天下,全真七子威名赫赫,兼之交游广阔,江湖上谁人不给几分颜面?而老顽童周伯通作为全真七子的师叔,辈份之高,世所仅有。别看他如今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实则已经七十余岁了,只是他心『性』无忧无虑,平日不见半点忧愁,是以功夫越练越高,原本的满头白发反而渐渐转黑。 听闻周伯通一家三口到来,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来迎接。全真七子俱都是鹤发童颜的老道士,一见周伯通却恭敬下拜,口称师叔。赵志敬、甄志丙等三代四代弟子更加不敢怠慢,一个个跪倒在地,恭敬行礼。 老顽童望着白发苍苍的王处一等人,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老顽童我最烦这一套的。”这时,一灯大师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伯通,瑛姑,数十年不见,可还好啊?” 他二人一听见一灯大师的声音,均神『色』扭捏起来,脸『色』通红的道:“呀,原来是段皇爷,你也在这里啊?” 众人对于他们三人的恩怨,均心知肚明,但此时见到老顽童与瑛姑二人俱都是一把年纪了,还神『色』扭捏,不由得齐齐大笑。 黄蓉挺着个大肚子笑道:“老顽童,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好啊,好啊!”“春波碧草”云云,正是刘贵妃瑛姑昔年所作的“四张机”词。黄蓉此时念出来调笑周伯通,,众人不解其意,周伯通却霎时脸红,对着黄蓉道:“你这个小丫头最是古灵精怪了,从小我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 其实他说这话,也只是顺口一说。当年他被黄『药』师关在桃花岛上,黄『药』师『性』情偏激,数次下令不准给老顽童吃食,还是黄蓉心善,偷偷的拿食物给老顽童吃,为此,黄『药』师大怒,这才有了黄蓉离家出走之事。 这时,瑛姑拉着周念通,一一将一灯、郭靖、黄蓉等人介绍给他。众人见周念通生得一表人材,兼之眼神灵动,武功不差,俱都开口称赞。 这时,一灯大师又指着慈恩对瑛姑道:“瑛姑,你可认得此人?” 这些年来慈恩大师皈依佛门,形象与原来大有不同,此时瑛姑哪里认得他出来。 一灯大师叹道:“这是当年害你孩儿的凶手。” 瑛姑全身一震,脸『色』由白转红,立时又从红转白,颤声道:“裘千仞那恶贼,他便尸骨化灰,我也认得出他。” 一灯大师叹道:“事隔数十年,你仍如此怨毒难忘。这人便是裘千仞!你连他相貌也不认得了,可还牢牢记着旧恨。” 瑛姑厉声道:“裘千仞,你拿命来。”说完,一掌对着他当胸而去,用的正是苦练多年的“寒阴箭”掌力。瑛姑苦练多年,此时含怒出手,饶是慈恩大师已是先天境界的高手,生受了她这一掌,也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迹。 慈恩大师受了这一掌,眉宇间却解开了几分,对着老顽童与瑛姑二人道:“阿弥陀佛,老衲自知罪孽深重,昔年伤了你们孩儿,一直深感不安,二位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瑛姑作势又要出手,一灯大师道:“阿弥陀佛,二位如今有念通这个孩子在膝下承欢,难道便不能原谅他么?” 这时,黄蓉等人也都帮忙劝道:“他既已知道悔悟,旧事何必斤斤计较?”瑛姑仰天大笑,说道:“你们说得好轻描淡写!” 慈恩大师上前一步,道:“阿弥陀佛,瑛姑,你动手罢。” 瑛姑对着老顽童道:“你来。”老顽童眼『露』为难之『色』,半响之后,才对着一灯大师道:“当年我偷了你妻子,你对我儿子见死不救,从前往事,咱们一笔勾销。”之后,又对着慈恩大师道:“你打了我儿子一掌,刚刚瑛姑打了你一掌,一掌还一掌,大家扯平了。”眼见周伯通不肯报仇,瑛姑思及那死去的孩儿,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周念通忙上前安慰。 慈恩大师见周伯通恕了他杀子之仇,化敌为友,心中一片平和安详,再无自咎挂怀之事,自知来生转世,可入善道,周身气机更加圆润,心下感激,生出大慈悲心,低声道:“多谢两位。” 一灯大师也连道:“善哉善哉。” 经过了这个『插』曲之后,众人又是一番谈笑,齐齐来到郭府,落座之后,不免谈起这些年的经历。一灯大师见周伯通生生凭借自己的领悟突破先天境界,对着他道:“伯通,当年重阳兄传我‘先天功’,如今看你气息圆润,正可练这门功夫。” 周伯通大喜,他生平有两好,一是玩闹,一是武学。这门“先天功”乃是王重阳的绝学,周伯通早知其厉害,只是当年他与全真七子境界不足,是以全没学会这门神功。此时听到一灯大师说要传他这门神功,喜道:“很好很好,等我学会了这门功夫,再去找灵智那个老和尚较量。” 一灯大师笑道:“这先天神功虽然神妙非常,但是上人可是硬生生的凭借自身的领悟创出一条新的路来。即便你学会了这门功夫,想要胜他只怕也不容易啊!”他知道老顽童天资悟『性』过人,当年既然能创出“左右互搏”这等奇怪高明的功夫,这二十余年来隐居黑龙潭,潜心练武,只怕又创出不少高明的武功,是以才未把话说满,只说想胜灵智不大容易。 周念通心中暗暗称奇:“这灵智上人当真了不起,非但爹爹对他念念不忘,便是如一灯大师等高手,人人都对他倾倒,不知他武功又高明到了什么地步?”问道:“一灯大师,你如今也打不过那灵智上人么?” 一灯大师微微摇头说道:“那日在绝情谷中,老衲与上人也曾照面,一番交谈下来,已知他境界更加的深不可测。当年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老衲七兄、『药』兄、锋兄四人联手,却敌不过他。听说前些年『药』兄再次输在了上人手上,便是七兄与锋兄二人联手也胜不过他,老衲一人,自然是敌不过上人神威的。”他此时年岁以高,修为又进,争胜之心渐去,是以说道自己不如灵智也丝毫不见尴尬。 一旁的裘千尺大为不服气,出声道:“亏你们一个个还是先天高手,竟然对那贼秃如此忌惮,当真好没志气。” 慈恩大师见状,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之『色』,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还请慎言。”他愿意是提醒裘千尺,恩师一灯大师也是出家之人,你当着一灯大师这个佛门高僧的面骂灵智贼秃,岂不是指桑骂槐? 第三十二章 兵退如潮 裘千尺见二哥开口,登时醒悟,自觉失言,当下将头扭向一边,对着裘千丈道:“大哥,难道以你如今的武功也比不过他么?” 裘千丈羽扇轻摇,叹道:“难,难,那老和尚走的是体运双修的路子,气血如虹,时时保持在巅峰状态。而咱们几个,到底年岁不小了,时间一久,怕是不如他体力悠长啊。” 众人登时一呆,一时间俱都是默然无言。在场的人当中,一灯大师、老顽童周伯通、裘千丈、慈恩大师四人,俱都是先天高手,任何一人足以横行当世,可谓一时雄杰。然而几人在谈到灵智之时,均坦言自承不如,可见灵智的厉害。 众人又谈了几句,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只谈如何守城退敌。 接下来几日,蒙古人不见什么大的动静,老顽童心痒难耐,日日拉着裘千丈、一灯大师等人比划,杨过等人深知机会难得,均在一旁观摩。 七月十六,黄『药』师与洪七公联袂到达襄阳城,这时,光以顶尖战力而言,襄阳城中的高手远胜蒙古一方。 黄『药』师学究天人,研究数日,创出一门五行大阵。这门大阵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门,分别由几大先天高手带领人马各领一门,五门相互呼应,威力倍增,一千人足以当五千人用。 诸人略一商议,将各路高手尽数编入阵中,黄『药』师亲自又带着城中群雄日日演练,做好大战的准备。 八月初三,蒙古大汗蒙哥下令,命忽必烈全力进攻襄阳,同时补充三万精兵,以作先锋。蒙古大营当中士气大振,只有忽必烈与金轮法王等人眼『露』担忧之『色』。 忽必烈与麾下谋臣武将一商议,虽然一时之间无法攻下襄阳城,却可进攻襄阳周围城镇,一来可断绝襄阳城与其他地方的联系,二来也可增加郭靖等人的压力,对于攻下襄阳城有莫大的好处。 八月初五,忽必烈再次命令大军大举进攻襄阳城。大军既动,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的朝襄阳城进攻。 郭靖等人虽武艺精深,但是光凭一人之力,又怎抵挡得了大军冲击?最后黄『药』师等人一商议,此前演练一月有余的五行大阵已可抗敌,正可让蒙古人知道大阵威力。 襄阳城在,先天境界的高手不少。洪七公领着丐帮弟子居中,五行属土,不仅布下丐帮独有的莲花大阵,更是借助洪七公的赫赫神威,用以镇压阵势。全真教弟子众多,兼之有天罡北斗大阵这等群殴利器,在老顽童周伯通的带领下,居五行大阵以北,份属金行。南帝一灯大师带领门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以及上百江湖豪侠占据大阵以南,五行属木。至于水门,则由裘千丈领着数十名绝情谷弟子以及上百群豪,不但布置下绝情谷特有的渔网大阵,每名壮汉更是一人一扇巨盾,危急时刻可以布置成玄武大阵以抵挡蒙古大军的箭矢刀锋。火行一门,讲究气势如虹,则由杨过率领麾下数百骑兵,以及武修文、郭芙等不少武功高强之辈,专以突破蒙古大军的阵势,打开僵持的局面。 五行大阵一出,蒙古大军攻势骤然一缓,各门领头之人均是武功超凡之辈,率众冲杀一阵,蒙古军阵势登时『乱』了,成百上千骑兵如『潮』水般向两旁溃退。 忽必烈大为焦急,忙向左右道:“敌军阵法诡异莫测,诸位有何良策破敌?” 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等人均默然无语。良久,金轮法王提议道:“老衲观他们五路人马虽然交相呼应,彼此形成阵势。然则说到底还是由领头之人打开局面,倘若咱们集中力量,先破去一门,那么其余四门势必无法彼此相连,大阵空隙一『露』,却是可以逐个击破。” 忽必烈大喜,大声下令。只见忽必烈王帐中窜出几条人影,几个起落,已拦住杨过率领的那一帮人的去路,却原来是忽必烈见他这一路人马攻势最甚,忙叫潇湘子、尼摩星等人阻拦。 当日在忽必烈的大帐当中,潇湘子被杨过重剑劈成重伤,若非尹克西相救,尼摩星也已丧命在杨过剑下,二人引以为生平大憾。此时听到忽必烈下令,竟不约而同的朝杨过扑去,想要找回当日的场子。 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等均是一流高手,与人动手,决不肯自堕身分,倚多为胜,但他们知道杨过武功实在非同小可,况且潇湘子、尼摩星二人都想找回当日场子,是以此刻三人联手,但见白刃闪动,黄光耀眼,三人手中均已执了兵刃,将杨过团团围住。 杨过嫌重剑不甚便利,是以一直以来都是以一杆大枪作为武器。若是平时,杨家祖传的枪法正适合沙场冲杀,但是面对潇湘子这等武林高手之时,到底不甚趁手。 尹克西手执一条镶珠嵌玉的黄金软鞭,潇湘子拿着一条哭丧棒模样的杆棒,尼摩星的兵刃最怪,是一条铁铸的灵蛇短鞭,在他手上臂上盘旋吞吐,宛似一条活蛇。 杨过见三人来势汹汹,暴喝一声,手中一枪迅捷无比的朝尼摩星刺去,配合上他冲阵斩将的煞气,威势之暴烈,当真无可比拟。 尼摩星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一个横移避开杨过那一枪,手中灵蛇短鞭一抖,须臾之间甩出数鞭,好似数条盘旋扭曲的灵蛇一般朝杨过当头罩去。这时,潇湘子的哭丧棒业以砸到,棒端向他掌心点来。 杨过见杆棒上白索缠绕,棒头拖着一条麻绳,便如是孝子手中所执的哭丧棒,心想此人武功深湛,所用兵刃怪模怪样,必有特异之处,当下右手回转,一招“横扫千军”,手中大枪从左至右扫去,同时左手使出“天罗地网势”中的精妙手法,一把抓住尼摩星的灵蛇短鞭。 杨过坐下的大黄马虽然不比上小红马彪悍,却也是难得的良马,颇通人『性』。它见杨过捏住尼摩星的鞭子,长嘶一声,直立而起,前蹄携着惊人的威势朝尼摩星踏去。 尼摩星索『性』松开抓着灵蛇短鞭的手,使出“大瑜伽术”,上半身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避开大黄马的前蹄,同时双手如铁爪,接连使出“拏云手”当中的精妙手法。 杨过知他手上功夫不弱,忙侧头避开。同时手一拍胯下大黄马马鞍,借力腾空而起,双腿交替,眨眼之间向尼摩星踢出四五脚,用的正是灵智传授的“鸳鸯连环踢”。杨过这时只余一只手支撑,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骑术高明。蒙古人骑『射』无双,大小将士无不有一身高明骑术在身,但是瞧见了杨过『露』出的这一手功夫,虽然对方是敌人,却也忍不住在心中喝彩。 尼摩星一个不察,不但“拏云手”未有见功,更是被杨过踢中一脚,这一下挫折,登时面红过耳,轻飘飘一个转身,左手挥掌击了出去。潇湘子飞起左脚,哭丧棒横扫,登时棒影飞舞,变幻无定。杨过暗暗心惊:“这僵尸脸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蒙古三杰之一!若是平时,光凭祖传的杨家枪法倒是难以应付他的棒法。”杨过虽然心惊,却并不慌『乱』,沙场争斗当中,如非武功高到无视人数多寡的程度,个人的作用其实并不大。 杨过重新落在马鞍之上,跟着长枪一架,跟着当的一声,长枪已架住潇湘子的哭丧棒,内劲一吐,沿着长枪传递过去,震开对方哭丧棒,接着径向对手胁下点去。 潇湘子大骇,万料不到对方手中没了那柄威力无穷的重剑仍如此难缠,当下哭丧棒扬起,功力运转到极致,面上青气一片,挡住杨过点向肋下的一枪,同时高声叫道:“尹克西,你还在等什么?一起并肩子上。” 尹克西是西域大贾,讲究的是不做亏本买卖。原本他打算等到潇湘子与尼摩星二人将杨过体力耗尽,待他力竭之后再出手,必可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时听潇湘子开口,倒不好意思再旁观下去,他见杨过一杆大枪挡住尼摩星与潇湘子两大高手,早已暗暗心惊:“这小子招式大开大阖,威力无穷,适才见他震飞潇湘子的哭丧棒,显然内功非同小可,我倒要小心了。”当下长鞭一甩,笑道:“杨兄弟你小心了。” 杨过当日在蒙古大帐当中,见他成日笑嘻嘻的甚是随和客气,对他一直不存敌意。对于当日以重剑搅断他的鞭子还心存几分愧疚,这时见金龙鞭卷到,鞭上珠光宝气,镶满了宝石、金刚钻、白玉之属,眉头一皱,说道:“尹兄,我和你素无过节,快快撒鞭让路。你这条软鞭上宝贝不少,损坏了有点可惜。” 尹克西笑道:“是么?其实我也不想与你为难,只不过王爷已经下令要咱们阻一阻你们的势头,所以”他原本笑『吟』『吟』的在讲话,谁知一句话没说完,运劲便扯。金龙鞭卷住杨过的大枪,但杨过端凝屹立,却那里撼动得他分毫?不过尹克西的鞭子也是宝物,杨过急切之间抽不出大枪,这时尼摩星与潇湘子又一左一右扑上。 郭靖本带人从另一边冲杀,见到杨过被三大高手围攻,心中担忧,长矛一甩,扫飞前面拦路的两名蒙古军士,跟着手上运劲将手中长矛往前一扔,口中叫道:“过儿,当心。” 长矛在郭靖一身浑厚的内力加持下,携着惊人的威势往潇湘子飞来,潇湘子只来得将哭丧棒往身前一挡,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矛棒相交,哭丧棒登时断成数截,四下飞散。 潇湘子大叫:“不好!”向后急退。这时,郭靖已经腾空而起,一招“飞龙在天”朝尼摩星轰去。 尼摩星虽然知道郭靖的掌法厉害,但是到底没见过他施展“降龙十八掌”的神威,这时见他轰来,劲力含而不『露』,只当对方言过其实,当下怪叫一声,左右手连拍三下,最后右手一掌拍出。他这一招,叫作“三生有幸”,正是“拏云手”当中的一招重手,双手每拍一次便提气一次,劲力大上一分,连拍三次,威力比之寻常一掌大了一半有余。 二人双掌相交,只听得轰得一身巨响,郭靖身子微晃便已恢复正常。再看尼摩星,一直保持左手握拳,右掌前伸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过了两个呼吸之后仰天而倒。如果这时有人仔细看躺在地上的尼摩星,会发现他的鼻子、耳朵、眼睛缓缓渗出血迹,却原来是被郭靖这一掌震得七窍流血,虽未当场身亡,却只余下一丝气息。若是平时,只需有一名高手帮他推宫活血,那么自然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可是如今在战场之上,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 郭靖一把抽出『插』在地上的长矛,这时小红马已经奔至他身边,郭靖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尼摩星一眼,一个翻身上马,继续朝潇湘子冲杀过去。后面的大宋骑兵跟在郭靖身后,片刻之后,尼摩星已被千军万马踏成肉泥,一代宗师就此殒命。 郭靖一矛震断潇湘子的哭丧棒,接着一掌震死尼摩星,远处的忽必烈、金轮法王等人已群情耸动,这时见他朝潇湘子杀去,更是相顾骇然。 潇湘子吓得面无血『色』,当下转身展开轻功狂奔,全没一点儿高手气度。好在他本来脸『色』就如僵尸一般,倒不至让人瞧出他的脸红来。原本大股蒙古骑兵正在阻拦杨过、郭靖二人带领的火行一门人马,这时见到潇湘子转头奔来,不少蒙古军士杀红了眼,只当他是对方的人马,当下手持弯刀朝他劈去。 潇湘子到底是武学大家,对付不了郭靖与杨过二人,但是对付起这些全凭血勇之气的蒙古骑兵来却显得游刃有余,只见他双爪连动,便有数名蒙古骑兵给他抓破喉咙,然后尸体被潇湘子举起向扔郭靖扔去。 这一番变故瞧得尹西克目瞪口呆,等到他回过神来,潇湘子与尼摩星一死一逃,他一抬头瞧见杨过不善的眼光,讪笑两声,道:“杨?杨兄弟,在下这就返回西域,不再掺和你们之间事情当中了。” 杨过冷哼一声,骑在大黄马之上,长枪遥指他道:“再让我看见你助纣为虐,当心你的脑袋。”说完,一拍大黄马屁股,继续冲阵起来,拦在他身前的不管是普通士兵也好,还是百夫长千夫长也罢,均被一枪刺死于马下。 尹克西楞了一楞,猛然一抽长鞭,卷下一名蒙古骑兵,然后翻身上马,对着交战的薄弱之处本区,竟然真的打算返回西域。 这一番大战,直杀得昏天黑地,五行大阵威力无穷,五路人马交相呼应,领头之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势如破竹般破开一道道蒙古千人大队。这场大战最终以蒙古大败而告终,蒙古三杰一死两逃,而忽必烈则在金轮法王的保护下,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去。 第三十三章 光阴似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距当日襄阳城大战已经过去十六年。这十六年当中,前几年,忽必烈还心有不甘,组织过几次大战,但是终究没有将襄阳城攻下来。待到后来,蒙古另一路大军势如破竹,非但攻下蜀中天府之国,更是顺带灭了吐蕃、大理两国,只剩下南宋偏安一隅。 蒙古高层一商议,既然襄阳城急切不可下,那么便换一个方向,等到将南宋其他地方占领,剩下一个襄阳城却也无关乎大局,是以后面十余年襄阳城倒是颇为安稳,襄阳城守将吕文焕的官越做越大,郭靖、黄蓉二人也逐渐苍老了。 值得一提的是,第十年,忽必烈没有攻下襄阳城,输了当初与灵智的赌约,心有所感,白龙鱼服来到大林寺参禅礼佛。他名曰参禅礼佛,实则是为了暗中寻求灵智的指点与支持,与灵智一番交谈之后,忽必烈面带微笑的退去。接下来这数年当中,他一方面不断拉拢蒙古诸多实权贵族,另一方面寻访诸多汉人名士,内练精兵,外纳英豪,静待天时,只等蒙古大汗蒙古驾崩之日到来,然后一举上位。 襄阳城中一处破庙当中,一名十五六岁的文秀少女,一身绿衫,不断穿梭在一群花子当中,同这个笑笑,同那个聊聊。 只见其中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叫花子,笑『吟』『吟』的将那文秀少女替自己满上的酒一口饮尽,咂咂嘴道:“小襄儿,要说蒙古鞑子的残暴,想必你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十多万大军猛攻襄阳,守军统制吕大人昏庸无能,幸蒙郭大侠夫『妇』带领群豪奋力抗敌……”那文秀少女听到“郭大侠夫『妇』”的名字,脸上喜『色』更甚,又赶紧替那老叫花子满满的斟了一大碗酒,然后催促道:“后来怎么啦?后来怎么啦?” 旁边一个三十余岁的花子接口道:“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也人人竭力死守,没一个畏缩退后的。咱们丐帮弟子,在黄帮主她老人家的带领下,更加义不容辞。像我当年,年纪也就跟小襄儿你一般大,却也搬土运石,出了一身力气来帮助守城。我脸上这老长刀疤,便是给蒙古鞑子砍的。”众人一齐望他脸上,见他脸上果然有一处长长的刀疤,一直从左眼下延伸到嘴角,不由得都肃然起敬。 那名叫“小襄儿”的文秀少女闻言,眼中『露』出心疼与佩服之『色』,一把举起手中的坛子对着旁边十余名花子道:“来,诸位叔叔伯伯们,咱们一起敬王大叔一杯,小襄儿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喝下一大口酒。 众花子见她小小年纪却这般豪爽,齐齐喝彩,人人举起大碗坛子敬了那王姓花子一杯,这破庙当中的气氛更加热烈。 那王姓花子更是一张脸激动得通红,大声道:“我这点本事算得了什么?你瞧蒙古大军连攻襄阳十余年,始终打不下,别的地方却是手到拿来。为什么?便是因为咱们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万众一心,又有郭大侠夫『妇』带领。”他打了一个酒嗝接着说道:“我生平佩服的人不多,首推郭大侠与帮主她老人家,其次便是杨大侠。” 那文秀少女听见“杨大侠”的名字,神『色』一动,忙问道:“杨大侠是谁?” 王姓花子道:“小襄儿,说起来,杨大侠跟你们家大有渊源。这位杨大侠姓杨名过,他祖上三代与你们家乃是世交,拜在大林寺觉远禅师门下。当年忽必烈大军进攻襄阳,这位爷一杆大枪不知杀死多少蒙古军士,麾下五百骑兵,号背嵬军,在蒙古军阵当中杀进杀出,无人能挡。” 那文秀少女这时才恍然大悟,他知道襄阳城中的背嵬一军如今只有副统领而无统领,却原来是统领一位乃是她这位杨大哥。 王姓花子几杯酒下去,越说越起劲:“听说西域域外几十个国家都给蒙古兵灭了,我们襄阳始终屹立如山。蒙古王子忽必烈亲临城下督战,可也奈何不了我们襄阳人。”说着大有得意之『色』。 众人纷纷问起襄阳守城的情形,一些年岁较大的花子说得有声有『色』,把郭靖、黄蓉夫『妇』、杨过等人夸得便如天神一般,众人赞声不绝。 这时,破庙外奔进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对着那文秀少女道:“二姐,爹爹叫你回去。”那少女已然喝了不少酒,面上一片『潮』红,见到少女进来,斜睨了他一眼道:“破虏,爹爹叫我回去干嘛?” 名叫“破虏”的少年顾不得回答,尴尬的冲破庙中的花子一拱手,一把拉起少女的手就往外跑去,只余下少年的声音依稀传来:“听说是要去大林寺替祖师爷祝寿,到时候由大姐带着咱们去” 二人一路奔进城中郭府之后,却见郭靖与黄蓉两个正坐在厅中等候,而旁边一人作少『妇』打扮,美艳不可方物,正是郭芙。一人一身儒装,眼神灵动,却是武修文。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郭芙见武修文对自己始终如一,又过了几年便嫁给了他。至于原着当中娶了郭芙的耶律齐,听闻最后竟然同完颜萍这个生死仇家走到了一起,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好了,闲话少叙。却说郭靖一见郭襄醉醺醺的神态,不由得大怒,猛一拍桌子喝道:“一个女儿家不呆在府中,成天跟人喝酒玩闹,成何体统?” 郭襄吓得一激灵,忙跪下请罪。 黄蓉笑『吟』『吟』的道:“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小孩子嘛,喜欢玩闹原也正常,我当年不也是喜欢玩闹么?” 郭靖闻言,不置可否,低声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不过被黄蓉这一打岔,他脸上怒气稍敛,对着郭芙、武修文、郭襄、郭破虏四人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你们祖师七十八岁大寿了。虽说他老人家不喜张扬,但是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却不好不替他老人家庆祝一番。我与你们妈妈要镇守襄阳,所以这次便由你们四个代为前去大林寺祝寿。襄儿、破虏,一路上你们二人须得听你们大姐与姐夫的话,不得生事,知道么?” 四人点头称是,郭靖与黄蓉又嘱咐了几句,四人收拾包袱,牵着马匹一路往恒山而去。 绝情谷当中,武敦儒一身绿袍端坐在上首,气度不凡。公孙绿萼则是坐在一边,静静的靠在他身上。裘千尺在谷底残喘了十余年,到底身子骨不如常人,出来之后,不到数年便撒手人寰。她一死,这绝情谷主之位自然落到了武敦儒头上。裘千丈年岁已高,二弟又做了和尚,这普天之下便只有公孙绿萼这么一个外甥女,所以多年来便也一直留在绝情谷中教授二人武功。 这时,从外面跑进一个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手中抓着一把羽扇,扇上的羽『毛』却给拆得七零八落。 裘千丈咆哮的声音从外响起:“武?承?先,你这个臭小子,还老夫的扇子来。”他话音一落,人影一晃,便已经到了厅中,一把抓住那个小孩儿的衣领,啪啪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公孙绿萼看得明白,裘千丈面上怒极,眼中却笑意『吟』『吟』,只是自家这个儿子,如今已经是谷中小霸王一般的存在,不好好教训他一下,指不定还要变成什么样子。她想到这里,板着脸喝道:“承先,好端端的一柄扇子给你折腾成这样,还不快给舅爷爷赔罪。” 武承先可怜兮兮的看了母亲公孙绿萼一眼,然后跪在裘千丈身前说道:“舅爷爷,扇子还给您。”说完,递出手上那柄不成形状的羽扇。 裘千丈没好气的道:“臭小子,我老人家早晚会给你气死,走,去把那铁掌功夫个老夫打上二十遍再说。” “啊?”武承先闻言,小脸一垮。这时,一名下人匆匆递过来一封书信。 武敦儒接过一瞧,随即一拍脑门道:“你看我,竟然忘记了祖师他老人家大寿的日子,罪过罪过。”说完,又对着公孙绿萼与裘千丈道:“舅舅,萼儿,咱们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去大林寺罢。说起来,也有好些年没见到祖师他老人家了。” 公孙绿萼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倒是一旁的裘千丈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武承先瞧见他们没注意自己,躬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 才走到一半,武敦儒大怒,喝道:“臭小子,你又要跑去哪里?” 古墓当中,李若华越发的苍老,满头青丝已然全白,李莫愁有了一丝老态,李思宁也已不复原来的年轻。许是为人父的缘故,李思宁颔下留起了三缕长须,一身青『色』袍子,瞧来来像个教书先生多过富家公子。小龙女倒是变化不大,只是多出一抹成熟的风韵。牵着一个十四五岁,面容与李思宁有七分相似的男孩儿。 原本李思宁与小龙女成亲数年,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灵智替小龙女一把脉,略做思索便已发现了问题所在。小龙女早年习练古墓派入门内功,后来内功小成之后改练《玉女心经》,兼之在寒玉床上睡了好几年,体内阴气之盛,远超一般人。而李思宁修炼的又是《九阴真经》这部绝学,体质属阴,二人**,阴上加阴,李思宁体内仅有的一点儿纯阳之气甫入小龙女体内便被炼化得无影无踪,你教她独自如何能够动静。 后来灵智想出一个办法,那便是以一身深厚的内力封住二人丹田,等到二人怀孕,婴儿成型之后再将封印解开,如此一来,问题便完美的解决了,所以也就有了这个儿子,取名唤作李承道。 原本灵智见这个孙儿来之不易,想要将他带入大林寺亲自调教,李若华极力反对之下,这才作罢。不过灵智担心古墓当中阴盛阳衰,是以在李承道十岁之时,便传了他《九阳真经》,至于此前则一直让他修炼《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以打劳基础。 李承道六岁习武,习练了“易筋锻骨篇”足足四年,根基之劳,世所罕见,是以学起这《九阳真经》远超旁人。得益于寒玉床之助,虽然学这门神功不足五年,却已练到第四册了,进境之快,远超当年的觉远、郭靖、杨过等人。 灵智七十八岁大寿已然近在眼前,李若华等人一商议,由李思宁、小龙女带着儿子李承道上大林寺当中。 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是为蒙古大汗蒙哥接位后的第九年,时值八月残秋,黄河北岸的风陵渡渡头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这几日天候乍暖乍寒,黄河流水滔滔,但这日北风一刮,天时骤寒,忽然大雨倾盆,河水骤然涨高数尺。、 这处渡口原本便水流湍急,此时河水骤涨,急切之下更加不能渡船,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在风陵渡口,无法启程。风陵渡头虽有几家客店,但南下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已无处可以住宿。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采头。这家客店客舍宽大,找不到店的商客便都涌来,因此分外拥挤。 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挤了五六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委实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凌冽,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众客看来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 天『色』渐暗,雨却越下越大,忽听得马蹄声响,四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口。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果听得一个女子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的陪笑道:“对不起您老,小店早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那女子说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那女子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叱道:“废话!你开客店的,不备店房,又开什么店?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钱便是了。”说着便向堂上闯了进来。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斗然一亮,只见她年纪三十有余,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宝蓝『色』锦缎皮袄,领口处『露』出一块貂皮,服饰颇为华贵。这少『妇』身后跟着两男一女,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汉子,剩下两个都是十五六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清雅秀丽。那汉子一身天蓝『色』缎子,那少年和少女都穿淡绿缎子皮袄,少女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颗珠子都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众客商为这四人气势所慑,本在说话的人都住口不言,呆呆望着他们出神,正是前往大林寺给灵智祝寿的郭芙、武修文夫『妇』以及郭襄与郭破虏四人。 第三十四章 风陵夜话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也不知是不是郭襄真的与这风陵渡口有缘,原本四人自可骑马走凤翔府、庆阳府而后转道却恒山,偏偏半道上郭襄提议要来见识一下黄河的奔腾雄壮,接过半道上一场大雨,四人最终来到了这家“安渡老店”的客栈。 四人用罢饭食,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虎虎,一时都无睡意,只好聊些趣事解闷。 众人商客当中,天南地北都有,有广东人、有山东人、有临安人、有襄阳人大家聊起襄阳围城之时的往事,忍不住对着郭靖黄蓉夫『妇』一阵猛夸。郭芙四人面有得『色』,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后来又听有人聊起什么“神雕侠”,口中溢美之词络绎不绝。 只听一人道:“我不知这位侠客的姓名,只见他背着一柄又大又沉的重剑,相貌……相貌也很奇特,身边跟着一头古怪的大雕。” 他话未说完,一个神情粗豪的汉子大声『插』嘴:“这算什么,‘神雕侠’固然于江湖上赫赫有名,但真正教人佩服的本事,却是娶老婆的本事。” 一个四川人道:“这又是怎么说?”那么神情粗豪的汉子洋洋得意的道:“在下有幸见过‘神雕侠’的尊面,更是知道他老人家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一般的武功高强,一般的侠义心肠。” 听到这里,郭芙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也是大侠,我也是大侠,哼,大侠也未免太多啦。一个贪花好『色』之人,也配称之为大侠?” 那四川人凛然道:“这位『奶』『奶』说那里话来?江湖上的事儿小人虽然不懂,但那位神雕大侠为了救王将军之命,从江西赶到临安,四日四夜,拼命赶路,没睡上半个时辰。他和王将军素不相识,不过怜他尽忠报国,却遭『奸』臣陷害,便这等奋不顾身的干冒大险,为王将军伸冤存孤,你说该不该称他一声大侠呢?” 郭芙哼了一声,待要驳斥,她身旁的郭芙说道:“姊姊,这位英雄如此作为,那也当得起称一声‘大侠’了。”她语言清脆,一入耳中,人人都觉说不出的舒服好听。这时,武修文也『露』出一个苦笑劝道:“芙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未能释怀么?” 这时,众人听他们言语当中,似乎对那“神雕侠”十分熟悉,一个人忍不住出口道:“慢来慢来,在下也曾见过那‘神雕侠’大发神威,只是他说话口音明显稚嫩无比,而且身边也没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夫人跟着?”说道这里,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歪着头问道:“难道有很多‘神雕侠’?” 郭襄望着忽暗忽明的火花,悠然出神,轻轻的道:“神雕大侠,神雕大侠……” 这时,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身背巨剑,更奇怪的是背后一只巨雕,足足有一人多高。 他一进来,便开口道:“店家,来两坛好酒。” 那四川人汉子一呆,随即一把起身跪倒在那青年面前道:“恩公,小人拜见。” 那青年一把扶起那四川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道:“这位?兄台,咱们认识?” 四川汉子忙道:“小人姓王,王惟忠王将军便是先父,小人这条『性』命便是恩公所救。恩公或许将之当作一件小事,不记得小人了,但是小人心中却对恩公想念得紧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呆。万料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面对传说中的“神雕侠”,众人无不凝神打量。 这时,郭芙却冷哼一声,对着那青年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喜欢装神弄鬼,怎么,不认识咱们了么?” 武修文也笑着站起来道:“杨兄弟,芙妹这脾气你也知道,呵呵,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岂知对面的青年反应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只见他怔了怔,讪笑道:“诸位只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在下虽然同‘神雕侠’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却抵不上他老人家万一。” 他话音一落,不止那四川汉子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便是郭芙与武修文二人眼中也『露』出异『色』。 郭芙上下上下一打量,目光落在他背后那柄重剑之上,冷哼一声道:“你背上那柄重剑,普天之下仅有一柄,你到了如今,还不肯自承身份么?”她一句话说完,身子一晃,就往对方面门上抓去。郭芙自然能够认出对方所带的面具乃是桃花岛独有的人皮面具,她恨极当年杨过拒婚,此时见面也要装作不识,是以要扯下她的面具,看看他脸红不脸红。 那身背重剑之人见到郭芙伸手抓来,登时愕然,想不通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不禁想道:“难道爹爹在外面还有什么仇家不成?”他虽然思绪纷『乱』,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慢,只见他右手一抬,已然使出了古墓派的“天罗地网势”当中的精妙手法,眨眼之间与郭芙对了数招。 郭芙原本心中颇为不快,但是数招一过,见到对方手上力道始终不如自己,还当杨过心中愧疚,是以没有拿出真本事与自己对付自己,心中突然一喜,心想:“哼,你以为我会领情么?”她下手加快几分,口中叫道:“谁要你让?” 二人眨眼之间,又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对了十余招,瞧得众人目瞪口呆。 那青年与郭芙对了一掌,借着这一掌之力拉开一段距离之后,缓缓问道:“未知阁下与我有何仇怨?在下自认没有得罪过你。” 郭芙气得全身发抖,叫道:“杨过,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么?” 那青年一震,失身道:“你认识我爹?”他口中这个“爹”字一出,场中再次一静,郭芙瞪大眼睛问道:“杨过是你爹?那你妈妈是谁?是程英还是陆无双?” 那青年心知对方只怕与爹爹妈妈关系匪浅,当下苦笑一声,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神俊秀却稍显稚嫩的脸道:“我妈妈是程英,未知这位?婶婶怎么称呼?” 郭芙瞧着那张与杨过十分相似的脸,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武修文笑道:“我叫武修文,这是你郭芙婶婶,你爹跟你说过么?” 青年恍然,忙跪倒在地,道:“原来是小武叔叔与芙婶婶,小侄杨烁拜见。” 郭芙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他认错了人,把侄儿认作杨过,脸上倒有几分尴尬,挤出一个笑脸道:“原来你是程姐姐的儿子,我看你背着重剑,还以为是你爹呢。” 这时,那四川人汉子也上前道:“原来是恩公之子,适才小人这一拜倒也没拜错。” 郭襄好奇的打量着杨烁一眼,上前笑道:“乖侄儿,可认得我?” 杨烁眼『露』尴尬之『色』,小声的道:“侄儿见过小姑姑。” 郭襄大怒,道:“什么小姑姑?姑姑就姑姑,你加个小字,是几个意思?” 杨烁不答,这时那店家已经拿来了两坛好酒。杨烁接过之后,将其中一坛封口拍开,递给站在一边的神雕。 只见神雕兴奋的嘎嘎直叫,伸出翅膀在杨烁肩上拍了两下示意赞许,一低头,将喙伸进坛子里大口畅饮起来,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郭襄也被神雕吸引住了,看着它几口将一坛酒喝过,又伸手比划了几下,道:“天呐,它竟然咱家那两只雕儿还要大。”她原以为自家那一对白雕已经够神骏了,此时见到神雕,才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山更比一山高。 郭芙与武修文拉着杨烁坐在一边,仔细询问了他们一家这些年的近况,最后才道:“烁儿,你此番出来是不是上大林寺替祖师他老人家祝寿?” 杨烁先是点点头,继而摇摇头,脸『露』为难之『色』说道:“原本小侄跟着爹爹妈妈他们一路往大林寺而行,谁知在半道上听到有一伙人,叫什么‘西山一窟鬼’,要来同咱们为难,所以这才拿了爹爹的重剑,带着雕伯伯出来。” 几人登时一惊,忙道:“怎么回事?” 不等杨烁答话,突然间波的一声响,屋角中一人翻身站起,便是一直蜷缩成团、呼呼大睡那人。众人耳边厢但听得轰轰声响,原来是那人开口说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小子就是‘神雕侠’的儿子,很好很好。”他一句话说完,就往杨烁抓去。 众人听了那说话之声先已失惊,再看他形貌时,更大为诧异。但见他身长刚及四尺,躯体也甚瘦削,但大头、长臂、大手掌、大脚板,却又比平常人长大了许多,这副手脚和脑袋,便安在寻常人身上也已极不相称,他身子矮小,更显诡奇。 郭芙与武修文久在江湖当中闯『荡』,一见此人样貌,登时知他来历,却原来是“西山一窟鬼”当中的“大头鬼”。二人见他一言既出,即刻动手,不由大怒。 武修文一拳捣出,口中喝道:“好胆。”他这十几年勤修内功,一部“少阳功”已经大成,虽未打通任督二脉,却也相距不远,庞大的少阳真气灌注右臂,劲力含而不漏,一举『逼』退“大头鬼”。 这名叫“大头鬼”的矮子被他一拳『逼』退,拉开一段距离后,颇为忌惮的瞧着武修文与郭芙二人,冷冷的开口道:“你们父母为国为民,我素来十分敬仰,只是咱们‘西山一窟鬼’既然已经与‘神雕侠’结下梁子,那是万万不肯轻易罢手的。我在这里奉劝你们一句,乖乖的将这小子交出来,否则?哼哼?” 郭芙骄蛮已久,哪里容得了他这般嚣张,当下冷哼一声道:“否则如何?” 就在此时,远处缓缓传来一缕游丝般的声音,低声叫道:“西山一窟鬼,十者到其九,大头鬼,大头鬼,此时不至,更待何时?”这话声若断若续,有气无力,充满着森森鬼气,但一字一句,人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那大头矮子一怔,一声大喝,突然砰的一声响,火光一暗,那矮子已不知去向。众人齐吃一惊,见大门已然撞穿,原来那矮子竟破门跃出。撞破门板不奇,奇在一撞即穿,门板上给他撞破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大洞,此人跟着一撞之势从洞中跃出。 郭芙见他奔出,眼『露』不屑之『色』。 郭破虏道:“大姊,这矮子这等厉害!”郭芙跟着父母,武林中人物见过不少,但这矮子却从未听父母说过,一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郭襄却道:“爹爹的授艺恩师江南七怪爷爷之中,便有一位矮个子的马王神韩爷爷。小弟,你『乱』叫人家矮子,爹爹知道了可要不依呢。你该称他一声前辈才是。”郭靖对江南七怪的恩德一生念念不忘,推恩移爱,对任何盲人、矮子均礼敬有加,平素便如此教训子女。 郭破虏尚未回答,忽听得呼的一声响,那大头矮子又已站在身前,北风夹雪,从破门中直吹进来,火堆中火星『乱』爆。郭芙怕那矮子出手伤了弟妹,抢上一步,挡在郭襄与郭破虏的身前。就在此时,门外走进十个打扮古怪的人物。 却原来是片刻之间“大头鬼”已然奔至几位兄弟姐妹身边,然后将杨烁再次的消息告知给他们,借着十人一同直扑这“安渡老店”而来,打定主意擒下杨烁,用以『逼』迫“神雕侠”屈服。 郭芙与武修文齐齐打量来人,只见其余九人当中,其中两个是女子,一个老态龙钟,是个老『妇』,另一个身穿大红衣裙,全身如火一般红。其余七人,形貌怪异,其中一人,却是旧识,胡子有三尺来长,垂过小腹,满脸皱纹,双眉紧锁,生相愁苦不堪,正是当年绝情谷中的樊一翁。 郭芙冷哼一声,喝道:“好哇,我当是谁,却原来是你。樊一翁,可还认得我么?” 樊一翁一愣,霎时认出对面的两人,正是与之有旧怨的郭芙与武修文。当日在绝情谷当中,樊一翁一同二人交过手,知道他们武功了得,此番十六年后再见,对方一身武功势必更加厉害,心惊之下,一把抄起鬼头拐杖,指着郭芙喝道:“很好很好,果然是冤家路窄。” 其余九鬼大惊,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问道:“大哥,你们他们有仇?”他一句话问出,其余几鬼均神『色』不善的盯着郭芙与武修文等人。他们“西山一窟鬼”想来同进同退,同生同死,既然大哥“长须鬼”跟眼前这几人有仇,那么便也如同他们跟几人有仇一般。 樊一翁道:“他们是郭靖与黄蓉的女儿女婿,老夫拜他们所赐,授业恩师不仅给他们废去武功,更是被赶出了家园,在江湖当中漂泊,此仇比天高、比海阔。”他说完之后,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郭芙几人。 第三十五章 神雕侠侣 那红衣红裙的少『妇』说道:“大哥,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擒下他们再说。”她说完,手一抖,甩出一根软鞭。这软鞭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也是通体火红,同她一身装扮相得益彰。 西山一窟鬼早在结义之前,便各自在江湖上名气不小,手底下自然有惊人本事的。这红衣女子名叫“索命鬼”,在西山一窟鬼当中排行第九。她虽然排行第九,却不是因为武功比不过前面八人,而是年纪较之他们小一截,此时一鞭甩出,蓦的在半空中响起一个霹雳,直往郭芙脸上抽去。 郭芙冷哼一声,刷的一下抽出随身长剑,一招“仙人指路”攻了过去。她虽心高气傲,但所学是郭靖黄蓉传下的高明剑法,讲究迅捷如风,以动制静,见对方鞭子甩来,当下凝神敛气,微微避开,一剑攻了过去。 “索命鬼”娇笑一声,语声未毕,左掌向外一穿,一招“游空探爪”斜劈她左肩,右手长鞭同时下甩,一招“猛虎陷樊笼”,卷向郭芙小腿。她这两手配合之巧,时机拿捏之妙,可谓十分高明。 郭芙眼『露』不屑之『色』,她这些年一身武功进境极快,一手“越女剑法”越练越深,渐渐生出许多变化,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只见她左肩一垮,避开对方那一掌,左脚闪电般伸出,一把踩中卷向小腿的鞭子,跟着剑尖颤动不止,笼罩对方胸前数处大『穴』,正是那招“猿公击竹”。 “索命鬼”右手一拉,想要将长鞭抽出,却不料对方脚下始终纹丝不动,这时长剑直击她前胸,眼见避无可避,这时,那老『妇』手一甩,甩出一枚细针,只听见叮的一声,却原来是郭芙于危急之间收剑横挡。 郭芙又惊惧,又愤怒,心道:“这老太婆出手好生阴毒,若非我反应快,我已给她这枚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的细针刺死。”她心头火气,转眼之间,连发三招。老『妇』连退三步,以一路拳法化开。 两人合而复分,盘旋一周,均是暗暗惊佩。老『妇』心想:“这三招迅捷沉猛,剑招之凌厉,当真非同小可,果是劲敌。”郭芙心想:“她化解我这三招柔中带刚,瞧不出她一把年纪了,速度竟然一点儿也不慢,倒也不差。” 老『妇』此时心中忌惮,而适才那一身红装的“索命鬼”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看向郭芙的目光更加不善,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一齐扑上。 武修文见对方还有把人动也不动,生怕对方暴起伤人,当下将郭襄与郭破虏挡在身后,凝神戒备。 杨烁见对方人多势众,心中焦急,对着一旁的神雕道:“雕伯伯,还望您出手相助。”神雕嘎嘎叫了两声,突然迅捷无比的冲出,双翅一扇,左翅打在那老『妇』身子右侧,右翅打在那“索命鬼”身子左侧。 它一身力道何等之大?便是当年杨过重剑之法初成,也才堪堪与神雕斗个平手,又岂是区区西山一窟鬼可以抵挡的。二人直接被神雕一翅膀扇飞,跌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这一番变故,别说其余几鬼看傻了,便是武修文、郭襄几个也愣住了,只有杨烁自幼便知道神雕的厉害,是以神『色』淡然。 神雕一招得手,缓步踱入场中,对着樊一翁等人一叫,仿佛再说:“接下来你们谁上?” 那铁塔般的汉子大怒,骂道:“好个畜生,竟然这般嚣张。”说完,一拳捣出,携着骇人的声势朝神雕击去。这汉子在西山一窟鬼当中排行第七,一手“无极拳”非同小可,他一拳捣出,便是一块巨石也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他只当神雕乃是异种,虽然有些能耐,却到底是畜生之流,又岂知武功一道的厉害?是以他这一拳直往神雕头上砸去,势要一拳捣碎它的脑袋。不过他这回可料错了,神雕当年跟着剑魔独孤求败,日日观摩他练剑,早已明悟上乘武学之间的攻守之道,一对铁翅施展开来,不亚于两柄利剑,兼之力大无穷,实不下于当世一流高手。 神雕见对方一拳捣来,居然大为兴奋,嘎嘎叫了两声,头一歪避过那一拳,突然伸出左翅往那汉子拍去。他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它一翅膀拍个撅咧,若非反应快,只怕要摔个跟头。 那铁塔般的汉子大怒,立定步子,再次一拳捣出。他刚刚吃了一个大亏,这回不敢怠慢,运气使出“千斤坠”功夫稳住下盘,再次往它脑袋砸去。 此雕大具灵『性』,实不逊于人,兼之当年跟在独孤求败身边,耳濡目染,竟然懂得攻守之道。它见对方点来,尖喙闪电般啄出,直往他左肩啄去,竟然以攻代守,『逼』他收拳变招自保。 那汉子不敢轻敌,忙越开步子又盘旋一周,突然抢进一步,左腿横扫。本来这一下极为高明,若是对敌之人见他左腿扫来,势必闪避,这一闪避,便落了下风。只是此刻与他对敌的乃是神雕,只见它右爪反而朝对方左腿划去,等他收腿拉开一段距离,直立而起之时,神雕右翅已然朝他胸口扫去。 只听见闷哼一声,那汉子直接被神雕一翅膀扫中,跌落在地。神雕也不追击,仰头高鸣一声,眼中『露』出一丝傲然之意。 这一下,任谁也知道神雕的厉害,场面登时一静。大头矮子叫道:“大哥,这雕邪门得紧,咱们一起上吧。” 说完,身子一蹿,滚到神雕跟前,右掌向它面门按去。其余几人对视一眼,齐齐跃出,樊一翁左脚踢出,已暗伏“空击苍鹰”、“树梢擒猴”两招,其余几人也各自拿出生平绝招对敌。 郭襄见状,大叫道:“你们好不要脸,对付一只雕都要这么多人一齐上。” 樊一翁等人闻言,面上齐齐一红。一名汉子阴恻恻的道:“大哥,咱们十人打它一头雕,胜之不武。即便胜了,倘若传扬了出去,也定教江湖上好汉笑话。”众人攻势一顿。 樊一翁怒喝道:“先宰了这怪雕再说。”他话语一落,几人对视一眼,再次上前。杨烁大怒,抄起手中重剑叫道:“雕伯伯,我来助你。” 神雕傲然长鸣,双翅连煽,翅膀每挥舞一下,均激起烈烈劲风。这风势之疾,实不下于数名高手联手发出的掌风,片刻之间,樊一翁等人便被劲力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继而一屁股跌落在地。 郭襄见状,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这回假鬼变真鬼咯。” 等到樊一翁等人站立起来,均垂头丧气的呆在一旁。“索命鬼”一跺脚,道:“七哥,咱们还说什么跟‘神雕侠’拼命,现在连他养的一只雕也打不过,难道咱们真的要滚出山西?” 那铁塔汉子目光呆滞,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道:“罢了罢了,是我连累了你们,我便舍下这条『性』命不要,求他放过你们。” 老『妇』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西山一窟鬼同生共死,要死一起死。”其余几人纷纷出言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这时,一个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几个到有几分义气,我倒舍不得杀你们了。”话音一落,从西边树林当中走出四道人影,三女一男,却不是杨过又是何人? 杨烁见到来人,欢喜的道:“爹爹,妈妈,二娘,三娘,你们来啦?” 程英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笑道:“你这个小猴子,偷了你爹爹的剑,拐了你家雕伯伯,却原来是要来逞强。” 这时,郭芙等人忙上前寒暄。她与程英等人十余年不见,此番重逢,自由一番话要说。四个女人登时将杨过等人晾在一边,唧唧喳喳的玩笑起来。 杨过对着武修文拱拱手,然后将目光对准樊一翁道:“却原来是你,怎么,你出了绝情谷不夹着尾巴做人,又要太岁头上动土么?” 樊一翁此刻也以认出了杨过,他深知对方武功厉害,十六年前便能与自家师尊斗个不相上下,此刻更是看不出他的深浅出来。他被杨过一讽刺,拳头攥得紧紧的,沉声道:“姓杨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杨过一指那铁塔般的汉子,笑道:“原本你们西山一窟鬼在山西厮混,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只是我这人有一个不好,那便是看不得打老婆之人。”说着,又缓缓将当日的事情道出。 那汉子又羞又愧,排行第八的“丧门鬼”与排行第十的“笑脸鬼”齐齐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出来,道:“七哥,咱们几日这一架打得真冤枉。” 那老『妇』却是个暴脾气,只听她喝道:“即便老七不对,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你来强出头。” 郭襄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他好意相劝,叫大家自己人别动刀子,免得伤人命,你何以出言无礼?那便是你的不是了。”众人一齐转头望着她,想不到这小小姑娘竟敢如此大胆。 那大汉果然怒气勃发,羞得满脸通红,低头道:“二姐,却是我错了。”说完,一抬头,对着杨过道:“这事由我一人而起,不关其他人的事。阁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过见他义气深厚,已然对他改观不少,笑道:“你既然知道错了,那我杀你干嘛?”说完,顿了一顿又道:“你只需以后好好对待你那几位娘子,便也是了。” 话说开了,西山一窟鬼与杨过等人化敌为友,彼此之间敌意尽去,登时熟络了不少。又有郭襄在中间『插』科打诨,气氛一下子热切起来。 一行人缓缓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一一座大树林前。 忽然传出几声虎吼,几匹马惊嘶起来,有的站定不动,有的转头想逃。那瘦长汉子马鞭连挥,当先冲进树林。只有杨过等人以及神雕神雕屹然不动,瞧着眼前那黑漆漆的大树林。 那老『妇』骂道:“不中用的畜生,还怕小野猫吃了你们么?”马群为各人一阵驱赶,都奔入树林。众人驰出数十丈,忽听得前面一人厉声喝道:“什么人胆大妄为,深夜中擅闯万兽山庄?” 西山一窟鬼、郭芙等人一齐勒马,只见当路站着一人,身旁各蹲着一头猛虎。马群听到双虎呜呜发威之声,又惊扰起来。长须老翁在马上一拱手,说道:“‘神雕侠’夫『妇』,武二侠夫『妇』,西山一窟鬼,道经贵地,没登门拜访,乞恕无礼。” 对面那人咦了一声,道:“‘神雕侠’怎么同西山一窟鬼走到一处了?阁下是长须鬼樊爷了?” 樊一翁道:“不敢。”他知万兽山庄的人物很不好惹,但此刻已与‘神雕侠’杨过等人化敌为友,倒也不惧,只是不愿旁生枝节,因此说话颇为谦抑。 对面那人道:“各位少候。”提高声音叫道:“大哥,是‘神雕侠’,武二侠夫『妇』以及西山一窟鬼。” 却听得树林深处有人大剌剌地道:“你且招呼一下。” 对面那人应下,对着杨过等人道:“在下史少捷见过诸位,还望稍待片刻。”樊一翁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八臂仙猿史爷,万兽山庄向在西凉,怎地移到了晋南?” 八臂仙猿史少捷犹豫片刻,道:“我三哥有病在身,需以九尾灵狐之血入『药』,是以这才到了这晋南之地。” 杨过、樊一翁等人大为好奇,“无常鬼”道:“哦?原来如此,可需相助?” 突然之间,众人眼前一花,一只小狗般的野兽从密林中钻了出来,瞬眼之间便奔到了林外。这野兽身子不大,四条腿极长,周身雪白,尾巴却是漆黑,猫不像猫,狗不像狗。史少捷大叫:“九尾灵狐出来啦!”飞身追出。他这一声叫喊之中,充满着惶急惊恐。 猛听得树林后一声高呼,似虎啸而非虎啸,似狮吼而非狮吼,更如是一人纵声大叫,郭襄一听得这呼号,背上隐隐感到一阵寒意。这一声响过,四下里百兽齐吼,狮子、老虎、豹子、豺狼、大象、猿猴、猩猩……一时也分辨不清,跟着蹄声杂沓,千万头野兽从林中奔将出来。只听得一人叫道:“大哥往东北,二哥往西北,四弟赶向西南……”语声正和适才啸声相似。 郭襄瞧得有趣,拍手大叫道:“在那边在那边,快抓住它快抓住它。” 樊一翁等人见状,高喝道:“几位史爷,可需相助?”只听得一人叫道:“这小东西狡猾得紧,麻烦诸位各自守住一段,咱们『逼』它出来。” 西山一窟鬼齐齐应下,每人隔着数十步,隐隐站成一圈。郭襄但见几个黑影闪了几闪,已出了密林。她明知危险,但好奇心起,忙也纵马追出树林。 第三十六章 九尾灵狐 五个人各率一群野兽,在白雪铺盖的平原上分向五方急奔。这些野兽显是训练有素,互相并不撕打抓咬,成群结队,或东或西,奔跑得毫不杂『乱』,想要将那九尾灵狐『逼』出来。西山一窟鬼十人围成一个大圈,岂知那九尾灵狐身法之快,当真有如电闪,它被『逼』出来两次,却始终没有被樊一翁等人抓住。每当众人俯身伸手去捉之际,那小兽早已奔出身前数丈之外。 众人这一动,各自修为轻功已然显现出来。西山一窟鬼当中若论内功最深,当属樊一翁,然则讲到轻功灵动之最,则属一身红装的“索命鬼”,其次则是老『妇』以及“无常鬼”,“丧门鬼”及“笑面鬼”再次,最后才轮到樊一翁等人。 史氏兄弟叫道:“九尾灵狐,在那边,在那边!”跟着群兽便如山崩地裂般冲将过来,九尾灵狐向前猛蹿。 郭襄催马向旁闪避,但坐骑见到这许多猛兽,只吓得全身酥软,前腿忽弯,跪倒在地。郭襄大惊:“群兽向我奔来,可要将我踏成肉泥了!”当即跃马离鞍,斜刺里奔出,鼻管中只闻到阵阵腥风,兽群便如一条大河般从她身边流过,不多时便已远去。 这时,“大头鬼”见九尾灵狐恰好朝自己这边跑来,向前纵跃。他所使的不同于寻常轻身功夫,却如一只大青蛙般,一跃跟着一跃的向前,身子虽矮,每一下纵跃都出去了老远。“大头鬼”一心追那九尾灵狐,却没瞧见对面的“无常鬼”身子轻飘飘的晃过来,身子一矮,一跃,双手朝九尾灵狐抓去,眼见就要抓中它,却见脑门一疼,已与“无常鬼”撞作一团,二人齐齐哎哟一声,同时跌个四脚朝天,那九尾灵狐却已趁势闪了出去。 等到二人起身之后,那九尾灵狐已然不见踪影,“无常鬼”埋怨道:“你看着点嘛,不然我找已抓住那小家伙了。” “大头鬼”讪讪一笑,陪笑两句。 程英身子一晃,已然使出了桃花岛独有轻功“灵鳌步”。这些年,杨过将古墓派的轻功法门传授给她,她另辟蹊径,将许多精妙法门尽数融入“灵鳌步”当中,一晃便是五六丈,轻功之强,便是黄蓉见到也要目瞪口呆。 不过九尾灵狐身形不大,再加上这大树林当中有许多树木草丛阻拦,程英轻功虽强,一时半会却也抓它不住。她一口气奔出数百米,好两次险些得手,却都教它借着地利避开。 这时管见子史仲猛驱使一群斑斓大花豹拦住九尾灵狐的去路,同时高声叫道:“大哥,三弟、四弟、五弟,咱们一道缩小这小东西活动的空间。” 四人高声应和,各自驱使野兽缓缓从其余四面包抄。这一下,四面八方均响起虎吼兽鸣。 九尾灵狐身子一闪,再次避开程英的右手,在她身前十余丈外立定。它一站定,忽地回头瞪着程英,圆圆的眼珠如火般红,骨溜溜地转个不停,黑夜之中,宛如两点火星。不过它此刻却颇为不安,因为四面八方都已有天敌缓缓『逼』开,它歪着头倾听四周动静,却始终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方向可以突破的。 樊一翁等人听见这边动静,已然全部驰来,将九尾灵狐团团围住,后面五人领着五队野兽渐渐接近,围成一个大圆圈。 这时众人才瞧清楚,这九尾灵狐大小如小狗一般,一身纯白的『毛』『色』,两颗火红的眼珠灵动一场,却只有一条尾巴。 程英笑道:“小东西,这回看你往哪里跑?”说完身子一晃,直接跨前五六丈,接着足下一借力,又蹿前五六丈,身子一矮,右手就朝它后背按去。 九尾灵狐环顾四周,忽然眼中凶光大『露』,张嘴就朝程英虎口咬去。只是程英手法何等迅捷,只见她手腕一翻,避开它的牙口,一把捏住它的后颈,将之提了起来。 五兄弟瞧见程英捉住九尾灵狐,齐齐大喜。青甲狮王史叔刚缓缓从身下坐骑上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低沉着嗓子道:“多谢这位姑娘了,史叔刚感激不尽!” 程英得了黄『药』师真传,医术已然不弱。她见史叔刚双目凹进,满脸蜡黄,走路也摇摇晃晃,说话中气也不足,显然患病不轻,将九尾灵狐递给他之后,柔声开口道:“这位兄台,我瞧这小东西虽然灵『性』十足,却不知对你这病有没有用处?在下略通医术,可容我替你把把脉?” 青甲狮王史叔刚将左手递出,同时缓缓解释道:“前年岁尾,我在凉州打抱不平,和人动手,对方突然使用诡计,一个不慎,身受重伤……” 程英眉头微皱,松开他的脉门缓缓道:“你这是给人以阴寒的掌力伤了心肺,后面又强行动用内力,是以寒气入体,须得以刚阳之『药』调理内里的阴阳二气。” 史叔刚听她说得分毫不差,大喜道:“不错,后来我遇到一位名医,他跟我说以这九尾灵狐之血为引,再辅以附子、干姜、肉桂、吴茱萸、独活、威灵仙、川乌、草乌等数十种大热『药』,当可调和阴阳。” 程英嫣然一笑道:“这方法虽然不差,却见效太慢,依我之见,要是有一名内力深厚秀习阳属『性』内力的武功高手替你推宫活血,只需一两次便可痊愈。” 史伯威道:“要找到一个内力既深而且属『性』属阳的武功高手,哪里有这么容易!”走到史叔刚身边,伸手扶住他胳臂。 程英笑道:“巧得很,拙夫一身内功非但刚猛无铸,而且至刚至阳,正可帮你。如此一来,倒不必害了这小东西的『性』命了。” 史伯威、史叔刚五兄弟齐齐失声道:“当真?” 程英含笑不答,缓缓将头对准杨过。杨过适才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当下也不客气,快步走到史叔刚面前道:“在下一身内力尚算过得去,便勉力一试,如果不行,再拿这九尾灵狐入『药』不迟。” 史叔刚缓步上前,盘膝坐下。杨过同样盘膝坐在他背后,双手贴在他背心,微微一笑,使上了三成内力。这十六年来,他勤修内功剑术,神功已然大成,浑身隐脉打通数十条,内力之深,世所罕见。 杨过甫一催动内力,史叔刚只感觉背后一股温热的暖流涌进体内,继而快速的在体内游走几圈,最后渗入五藏六腑之间,四肢百骸无不顺畅,竟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史叔刚心中震撼可想而知,他早些年曾得异人传功,内力不弱,非但在兄弟几个当中稳居第一,在那凉州地界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本来心中颇为自傲,并不认为杨过有能力能替自己解去这顽疾之痛,此刻察觉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内功一浪接着一浪涌入体内,好似汪洋大海一般,哪里还不知道杨过口中的“尚算过得去”乃是谦虚之言。如此此等内力也叫尚算过得去,那么天下间又有几人敢称内力不错? 史叔刚头顶雾气升腾,身子微晃,面『色』如喝醉酒一般,两颊一片『潮』红。杨过叫道:“凝神静心!”掌力催动,又加上两成劲道。史叔刚只觉身子一热,胸中气闷,大有不吐不快之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又黑又浓。他这一口污血吐出,只感觉整个人清爽几分。杨过继续催动内力,约莫又过了盏茶功夫,史叔刚又是一口又浓又黑的污血吐出,忽听得杨过道:“好了,你体内的寒毒污血已被我尽数化解掉了。”他话音一落,掌上那一股排山倒海源源不绝的巨力瞬时间消于无影无踪。 史叔刚感受最深,见他如此内力竟然如指使臂,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史伯威等见他顽疾尽祛,虽然面『色』依然苍白,但是已与之前双目凹进,满脸蜡黄的样子大为不同,当下围着史叔刚问道:“三弟,三弟,你感觉如何了?” 史叔刚心念一动,吐纳两下,气息顺畅,缓缓运转内力,只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接着双手握拳,感受到体内那久违的力量感,大声道:“哈哈,没事了,我没事了。” 兄弟五个又笑了几声,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跪倒在地冲杨过拜道:“‘神雕侠’大恩,咱们兄弟铭记于心,以后但有差遣,只消送一个口信来万兽山庄。” 杨过一一拉起五人,道:“诶,举手之劳而已,几位兄弟如此说,倒是折煞我了。”史伯威、史仲猛、史叔刚、史季强、史少捷五兄弟对视一眼,不再言语,也不再说什么感恩戴德之言,各人心中明白,自己『性』命乃杨过所赐,日后不论他有什么差遣,万死不辞。 是晚万兽山庄大排筵席,公推杨过上座,他的三位夫人则挨着他坐。武修文与郭芙来头甚大,坐在左上首。史家兄弟、西山一窟鬼则陪坐着以及郭襄三小陪坐着。席上所陈,尽是猩唇、狼腿、熊掌、鹿胎等诸般珍异兽肉,旁人一生从未尝得一味的,这一晚筵席中却有数十味之多。席旁放了一只大盘,盛满山珍,供神雕享用。 席上各人高谈阔论,说的都是江湖上的奇闻轶事。史家兄弟来自西北凉州;西山一窟鬼则久在山西活动;至于杨过一家,天南地北,经历过人;郭芙等人也是家学渊源,见识不凡;还有郭襄与杨烁二人逗趣,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席间,自不免聊起杨过等人的祖师灵智上人。这些年来,大林寺越来越兴旺,四代弟子渐渐成长,三代弟子强如杨过者,早已在江湖当中扬名立万,而觉远等二代弟子早已是江湖上公认的武林名宿,江湖耆老,灵智声名之盛,可想而知。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如今年岁七十有八,瞧着却如同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但凡见过灵智之人无比骇然,再加上一些江湖当中一些年纪不小的武林名宿一推崇,地位之尊,武功之高,无异于武林神话。 史家兄弟听闻杨过等人俱都是准备前往大林寺替灵智祝寿,略一合计,史伯威对着史少捷道:“五弟,前年你不是捉到一对玉蟾?这等神物放在咱们手中也是浪费,莫如今日取出来,由杨兄弟带上大林寺当中,献给上人他老人家,当作贺寿之用。” 史少捷点头应下,不多时取出来一只玉匣。他缓缓抽开玉匣,『露』出里面一大一小两只玉蟾,通体洁白,双眼殷红,好似白玉雕琢而成。 杨过一愣,他自然知道这玉蟾的珍贵所在,只需拳头大小的一只,再辅以雪参,便可制成盖世良『药』“雪参玉蟾丸”,一枚抵得上常人数年吐纳之功。即便不拿来炼丹,这玉蟾也是解毒良『药』,只需将它放在伤口处,让它一允,任是何种剧毒都可解。如此珍贵之物,史家兄弟竟然一下子拿出一对,足见意诚。杨过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之意,一抬手,挡住史少捷道:“灵物来之不易,切莫浪费。诸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祖师时常教导咱们,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不改其乐。生日年年都过,又有什么寻常的?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热闹一番,总好过大肆铺张。是以这些年,咱们这些晚辈都从未准备什么礼物。” 史家兄弟与西山一窟鬼等人一愣,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景仰之情。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不改其乐!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不改其乐呢?也就是孔圣人门下弟子颜子渊能够做到这一点。孔子赞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如今灵智以先贤为榜样,以身作则,同时以此来教授门下弟子,境界之高,令人拜服! 听到杨过一番话,史家兄弟遂不再坚持,只不过心中对杨过等人更是敬重,陪着他们又喝了不少酒,待到夜深了,安排房间让其休息。 第二日一早,杨过等人与史家兄弟、西山一窟鬼分道扬镳,直往恒山大林寺而去。一连赶路了数日,终于在九月初六这一日感到大林寺当中。 杨过幼时在大林寺长大,自然对大林寺十分熟悉。此时大林寺的知客僧领头之人约莫二十五六,正是当年的智欣。至于原来的知客僧头领慧可,如今已经四十岁上下,深得觉远等人的看重,隐隐有将其培养成第三任大林寺主持的想法。 智欣自幼同杨过感情深厚,虽然小时候没少遭他作弄,但是也没少蒙他指点功夫。他隔老远便认出杨过等人,身子一晃便来到众人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今日眼皮直跳,却原来是杨师叔你们回来啦。” 杨过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拍,岂料智欣身子一闪,一下子避开这一下。杨过一愣,望着智欣笑道:“小智欣,你本事见涨啊!”他这倒不是客套话,实在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天底下能够避过他一拍的人,少之又少,智欣能在杨过出手之后从容避开,足见武功不差。 第三十七章 欣喜灵智 大林寺诸多长老定下规矩,各弟子欲要进入权利核心,武功修为是一方面,佛法境界亦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须得懂人情世故。是以诸如慧可等着重培养的核心弟子,大都担任过知客僧首领一职。一来可以锻炼他们待人接物的能力,二来可增长他们的眼界,与江湖当中各路豪侠结下情缘。 如今智欣担任这知客僧首领一职,足见他各方面的优秀以及觉远等人的看重。智欣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隐隐有贯通任督二脉的趋势,根基深厚,又通晓七八门大林寺绝技,是以躲避杨过随手一拍,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微微一笑,对着杨过道:“杨师叔,小侄还有任务在身,你们自去如来宝殿寻祖师爷吧。” 杨过点点头,又同他寒暄了几句,一行人直往天峰岭如来宝殿而去。郭襄、郭破虏、杨烁三人,也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大林寺,对于大林寺的记忆已不甚清晰。此刻重回这北岳第一峰,见到恒山之上的诸般奇景以及美轮美奂的建筑,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一队队僧人往来络绎不绝,步履轻盈,身形矫健。见到杨过等人,均停下行礼,待杨过等人回礼之后,自行走开。 郭襄赞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出家人,密宗祖庭,名不虚传。” 一旁的郭芙接口道:“那算什么,你是没见过祖师爷他老人家讲经传法时的盛况,一眼望去,人头簇动,黄澄澄的一片。” 武修文道:“大林寺正式弟子分文武二僧,文僧一千二,武僧一千二,另有火工头陀六百,大小僧人共计三千,声势之隆,当世第一。” 郭破虏等人咂舌道:“三千人?” 杨过笑道:“这还只是正式出家的弟子,要说算上俗家弟子,只怕有上万人了。”一行人说话间,已然到了这天峰岭之上。适逢灵智在一处绝壁上演练拳脚,觉远等人已静立在一旁凝神观看,见到杨过等人,也只是微一点头,随即将目光放在那道魁梧雄奇的身影上。 杨过放眼一瞧,只见灵智双手在空中飞舞,倏分倏合。突然间招式一变,掌不离肘,肘不离胸,一掌护身,一掌应敌,右掌往左臂一贴,脚下按着先天八卦图式,绕着一株松树疾奔。 灵智每一招每一式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极慢,却偏偏带着一股子悠然自得的意境,身形更是变幻无穷,时而像虎,时而似猿,依稀可见“虎奔猿跃之术”的痕迹,只是要高明得多了。 灵智一趟打完,脚下刚好乾位走到兑位,八个浅浅的脚印正好对应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杨过幼时蒙灵智教导,博览群书,自然认出这是后天八卦图,只是因为来得晚了,没有见到灵智这一路拳法的全貌,是以虽然知道高明,却看不出高明在哪里。 灵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觉远等人道:“老衲今日有感,将这门‘八卦游身掌’推陈出新,去繁就简,删掉多余的变招,精炼成这八招,你们可曾学会了?” 觉远沉『吟』片刻,缓缓道:“师尊,弟子愚昧,只看懂三四分,除了瞧出这门新的掌法以八卦方位来定位之外,似乎还蕴含着更深一层的用途。” 灵智点点头道:“你能看出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用途,已经不差了。觉心,你呢?看懂多少?” 觉心禅师十六年前便已触『摸』到先天境界的门槛,后来勤修苦练,终于在第五年一举突破,成为大林寺继灵智之后的第二个先天高手。觉远等人虽然功力高深,在境界上却不如他高深,只见他缓缓开口道:“师尊你这路掌法,看似只有简单的八招,但是每一招均蕴含无穷后招,可根据临敌之际的敌我态势而改动方位,说是千变万化亦不为过。”灵智点点头,觉心又道:“之前您老人家提到过,与人交手之际,我们需根据对手的动向决定自己的动向,那么这脚下这八卦方位的第二曾作用便是便是用来判断生位死位了。” 灵智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只瞧老衲打了一遍,便能看出这么多来,实属难得。看来老衲这路掌法的传人非你莫属了。” 觉心见状,也并不如何欣喜,只是淡淡点头。至于觉远、觉厉等人,听到灵智说这路掌法的传人非觉心莫属,也无嫉妒之『色』,实在是他们一身佛法修为俱都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不以物喜,不已几悲。 灵智又指点了觉心几句,才将目光对准杨过等人,仔细的将几人打量一番,待察觉到杨过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缠绕,这才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对着几人笑道:“你们几个来啦。”说完,望着郭襄以及郭破虏还有杨烁道:“你是小襄儿跟破虏?你是烁儿,想不到你们也这么大了。” 郭襄与郭破虏他们自幼被郭靖教导,对于规矩看得极严,当下跪倒在地,口呼祖师,杨烁也跟着拜倒在地,称老祖宗。只有杨过、程英、郭芙几个,年岁渐长,知道灵智不兴跪拜这一套,略一躬身,算是行礼了。 灵智瞧这三个娃娃均是根基深厚,而杨过、程英诸人这些年进境也极大,心中欣喜,一高兴,忙叫觉远等人吩咐弟子去准备酒菜。 用罢晚饭,杨过等人在大林寺住了起来,一是静待灵智大寿之日到来,二来嘛也是有许多武学上的疑『惑』要向灵智请教。 对于如今寿数超过两百之数的灵智来说,十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十六年当中,他每年凝练数个窍『穴』,兼之将窍『穴』当中的真气补满,数年前,早已将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凝练了百余处,周身真气便可连成一片,好似汪洋大海一般,心念一动,内力无不随心所至。更难得的是他窍『穴』大成之后,神识暴增,外放范围一举由原来的十丈左右增至五十丈,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灵智早年修炼的《根源慧经》可锻炼人的精神力量,后面精神力蜕变成传说中的神识之后,这部神奇的武学算是修炼到了尽头。他窍『穴』大成之后,隐隐进入一片新的天地,紫府当中大放光明,不仅那大日如来法相增高数倍,灵感迸发之下,这部《根源慧经》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多出两层出来。不过灵智嫌它太过繁琐,将之重新梳理一遍,去繁就简,返璞归真,由原来的十五层浓缩凝炼至九层。不要以为它如今只有九层就小觑它,要知道经过灵智梳理的新功法,每一层分上中下三境,练到第七层就可将初步形成神识。入门的条件降低了许多,但是一旦达到第三层后,往后每突破一层越发的艰难,若无大毅力、大智慧,只怕练一辈子也只不过在四五层徘徊。 再说灵智独创的《大日如来经》,他神识大进之下,这练神篇自然更加的变幻莫测。识海当中,原本丈许高下的大日如来法相非但凝实数倍,更是一举增高至三丈有余。这法相纯是由灵智观想出来的,三头六臂,一手握住一柄炙热光明的长刀,一手握住一柄剑气四溢的长剑,一手握拳,一手合十在胸前,剩下双手结印,端得是玄妙异常。这法相可以说是灵智的武道真意所在,那柄炙热光明的长刀便是“火焰刀”刀意的具象化,而那柄长剑乃是“大自在剑”剑意的具象化。他以前神识力量不足,是以法相虚影除了刀剑较为清晰之外,其余的拳、掌、印等都模糊不清。而今窍『穴』大成之后,肉身反哺之下,虚影一天比一天凝实。灵智寻思一旦他将庞大的武道真意外放,即便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也要被他的佛心笼罩,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念。 再说练体篇,灵智当日草创《大日如来经》之际,只是粗略的划分为九层。后来随着功力日深,不断将每一层完善,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而今窍『穴』大成,体内的真气浩瀚如海,在庞大的真气推动下,大日如来宝体一举大成,非但有万钧之力,皮肤下隐隐有金光闪动,刀枪不入,更难得的是全身上下无一处罩门。灵智曾试过让觉远等人手持百炼宝刀劈砍,只在身上留下一丝淡淡的刀痕,真气一转,刀痕随即消失不见。 近四五年来,他一直在『摸』索后续的玄功变化,奈何如今一身功力已达到非人的境界,所以这几年除了真气更加浑厚一点之外,于炼气一道并无多大的进步,所以一直在不断完善各种绝学。 以灵智如今的境界而言,招式对他来说已无多大的作用,在强大的意志以及浑厚的真气加持下,随手一拳一脚都不是常人可以抵挡的,可以说真正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他一连教导了杨过等人三日之后,适逢重阳佳节,李思宁、小龙女以及李承道一家三口,玄素庄李天一大家子也到了大林寺当中。 灵智望着膝下儿孙满堂的胜景,心中喜不自胜,整日同郭襄、李承道等几个娃娃厮混,带着他们玩弹珠,捉野兔,钓鱼『摸』虾玩个不亦乐乎!杨过等人见到他们这般模样,心中也心喜得很,各种烦忧尽祛,专心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大林寺后山,山顶一条瀑布宣泄直下,形成一处方圆数百名的水潭,潭水清澈,不时间一尾尾尺许长的大青鱼跃起。 谭边,灵智一身灰『色』的僧袍,身前已经摆放好了不少树枝干柴。郭破虏抱着一大堆树枝从远处走来,对着灵智憨憨一笑道:“祖师爷,够了么?不够孙儿再去捡一点。” 灵智不置可否,叫道:“够了够了,小襄儿,承道,你们鱼抓好了没有?老衲快饿死了。”他话音一落,手一甩,刀劲透过手掌边缘,身前的树枝无火自燃,片刻之间生好了一堆大火。要是鸠摩智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西天归来,堂堂“火焰刀”绝技竟然拿来生火,这种事情也只有灵智才干得出来。 水潭里,郭襄双脚踩在水中,手执一根削尖的树枝,在潭边静静等候,待得有一尾大青鱼游近水面,使劲疾刺,正中鱼身。郭襄一击得手,高兴得连叫:“刺中了,刺中了。”说完将鱼抛给杨硕,让他刮下鱼鳞,掏出内脏,洗去鱼肠递给灵智烤将起来。 李承道与表兄李承宗,同样手执树枝在潭边静静等候。不过他们俩可比郭襄厉害多了,不多时,便扎上来十余条。每扎中一条,郭破虏瞧着便欢呼大叫,只是苦了杨烁,洗完一条又一条。不过他可不敢抱怨,谁叫他辈份最低呢! 灵智烤鱼的手艺非同凡响,只见他从僧袍的内兜里掏出许多小瓶子,然后在串成一串的鱼身上抹上各种调料,缓缓的烤了起来。不多时,便香气四溢,大青鱼被烤得两面金黄,令人垂涎欲滴。 灵智也不怕烫,从中抓下一条,三两口吃完,咂咂嘴然后对着几小道:“好了,好了,可以吃了。手快有,手慢无,老衲我不客气啦。” 郭襄等人尝过味道之后,下手更是不容情,片刻之间将几十条鱼吃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拍拍涨得浑圆的肚子,意犹未尽。 灵智眼珠一转,对着几小道:“吃饱了,就要活动活动。这样罢,咱们玩个游戏,你们几个比一比轻功,谁先跑到瀑布顶上的那块凸起的大石头,老衲便传他一门厉害的武功,怎么样?” 几小闻言,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眼中战意升腾,跃跃欲试,只等灵智一声令下便舍命狂奔。李承道更是一声不吭,不动声『色』的抢占了一个好位置。这水潭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除开两边,便只有中间这条由巨石铺成的小道。任谁都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想要越过水潭爬上瀑布顶上,走中间这条小道是最佳选择,是以他横移数步,一下子站在这条小道起始之处。杨烁与郭襄的反应也是极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对准那条小道,却瞧见李承道已经站在路口洋洋得意的望着众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到他身旁。 灵智绕有兴趣的瞧着这一幕,突然大喝道:“预备,开始。” 他话音一落,杨烁与郭襄不约而同的朝李承道出手,一把将他拉开,然后二人沿着那条小路狂奔。这小路宽仅仅尺许,乃是由一颗颗大石头放置在水中形成,不少地方甚至两块石头之间隔着数尺。不过二人均是轻功高明,内功有成,各自施展轻功狂奔,一步跨出便是丈余,待到力竭之后在石头上一点,借力再次向前。 第三十八章 轻功较量 小路只有一条,二人谁都想争先,不肯让对方先行到达,是以一边奔跑,一边朝对方攻去。李承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二人联手拉开,待到反应过来之后,二人已然奔出丈外。他气得大叫道:“哇,你们使诈。”脚下用劲,夺命狂奔。他年纪虽幼,实则武功已然超过郭襄与杨烁一点,片刻之后便追上二人,三人且战且走。 再说郭破虏,他见好位置被三人占去,无奈的一跺脚,沿着潭边奔去。他心知自己不占优势,路程较之二姐他们要远,想要获胜唯有拼命而已,是以不管不顾,一心埋头狂奔。 灵智笑『吟』『吟』的看着神态各异的几小,将目光对准一旁的长孙李承宗问道:“你怎么不动?” 李承宗嘿嘿一笑道:“爷爷,孙儿年纪大过他们,先让他们三息。”他年纪将近二十,比之最大的郭襄也大上四五岁,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不愿占了年纪大的便宜,所以才说让他们三息。 灵智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三息一到,李承宗身子如离箭般窜出,竟然没有走中间那条小路,而是直接在水面上疾驰。轻功高明者,自然可以踏水而行,譬如当年的裘千仞,外号“铁掌水上漂”,说得正是他轻功高明,可在犹如在水上漂『荡』。而李承宗才多大年纪?不到二十的娃娃,竟然有这等轻功,传扬出去,势必会引起一番震动。 郭襄一边奔跑的同时,一边以家传的“兰花拂『穴』手”抵挡杨烁手中的招式,二人速度不由得慢了起来。他们这一缓,后面的李承道已经追了上来,只见他左拳右掌,分心二用,分别对着郭襄及杨烁二人而去。 二人吃了一惊,察觉到李承道手上的劲力不小,对视一眼,原本朝对方而去的手同时一收,直奔李承道而去。 即便李承道武功胜过二人,但是此刻分心三用,又要注意脚下的路,又要抵挡二人的招式,一个不察,被杨烁一拳捣中肩头,身形一滞,就要往旁边水中跌去。 李承道眼见就要落入水中,望着杨烁眼中的得意之『色』,大怒道:“无耻,小烁子,你给为叔等着。”他话音一落,功力运转到极致,半空中一个翻身,右手在水面上一拍,借力腾空而起,再次朝二人扑去。 杨烁本来正自得意,瞧见李承道一个翻身而起,不善的望着自己,心中一个激灵,一时不察,给郭襄一下子拂中肩并『穴』,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这时,李承道已然追上,对着他阴阴一笑,出脚如风,一脚将之踢下水潭。 等到他从水中冒出来,郭襄与李承道二人已经走远,气得他在身前水面重重一拍,激起水花四『射』。他心知已然不可获胜,嘟囔了两句,默默的朝岸边游去。 再说另一边,郭破虏一心埋头狂奔,心无旁骛之下,竟然一举超过郭襄与李承道二人,距离那瀑布也就数十步。 李承宗功力深厚,即便落后几人三息才出发,却也后来居上,一举超过相持不下的郭襄以及李承道二人。他一步跨出便是丈余,脚下在水面一借力,又是丈余,几个起落之间便来到了瀑布地下。一抬头,瞧见郭破虏已经开始往上爬了,当下手脚并用,捷若猿猴,轻如飞鸟。原本这瀑布所在的悬崖高达数十丈,有些地方被水流冲刷,直如镜面一般光滑,但李承宗只要手足在稍有凹凸处一借力,立即蹿上,到后来,竟然与郭破虏不分先后的到达最高处那块大石头上。 灵智瞧见胜负已分,哈哈大笑,待到几小归来,对着李承宗与郭破虏道:“承宗,破虏,你们说,要学什么功夫?” 郭破虏挠了挠头,一时间没有什么主意,不由的将目光对准一边的郭襄。在他眼中,二姐虽然同他一块儿出生,但是却比他聪明多了,而且他从小也习惯了诸事由郭襄拿主意。倒是一边的李承宗,目光闪烁几下,对着灵智道:“爷爷,前几日听闻您老人家创出一路‘八卦游身掌’,极是不凡,孙儿想学这门武功。” 灵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吟』片刻之后道:“以你如今的内功修为,这门武功倒是可以学一学,只是这门武功讲究悟『性』,老衲教你三日,能学多少,看你的造化了。”他说完之后,又对着郭破虏道:“破虏,你『性』子沉稳,有大将之风,难得的是肯吃苦。靖儿早晚会将老叫花子的‘降龙十八掌’传给你。这样罢,老衲传你一路腿法。” 几小不明所以,江湖上流传的腿法如“谭腿”、“戮脚”、“无影腿”、“鸳鸯腿”等功夫,即便练到高深处也抵不过一些有名的拳法掌法。说起来,黄『药』师创的“旋风扫叶腿”已然大大的厉害,然则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流武学。所以几人听到灵智要传郭破虏一路腿法,心中虽然惊讶,期待却也不如先前那一路“八卦游身掌”。 灵智望着几小漫不经心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是以不缓不急的开口道:“老衲这路腿法,唤作‘降龙神腿’,乃是根据‘降龙十八掌’的原理所创,练到高深处,一脚踢出有降龙伏虎之力,更难得的是与‘降龙十八掌’相辅相成,威力之大,不输于老叫花子的掌法分毫。” 几小一听,齐『露』讶『色』,郭破虏更是喜『色』连连。他们自然听过“降龙十八掌”的威名,此刻听灵智说起这“降龙神腿”威力之大,不输于神掌分毫,望向郭破虏的眼神均含一丝嫉妒之『色』。 说起灵智创这路腿法,倒也有趣。他一身武功,无论拳法、掌法、指法、剑法、刀法,均称得上当世一绝,唯独这腿法一般。虽然武功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一法通百法通,但是会一门厉害的腿法与不会到底还是有区别的。他心中一琢磨,莫如自己创一门腿法出来,也好当作大林寺绝学代代相传。灵智耗费不少时日,用心琢磨出腿收腿的办法,遍览天下各派腿法精要,最后以“十二路谭腿”为根基,融入“降龙十八掌”的运劲精义,创出十八招腿法,一一对应“降龙十八掌”中的招数,号为“降龙神腿”。 灵智一身武功举世无双,境界之高世所罕有,既然创出这路腿法,那便要做到尽善尽美。在他前世记忆当中,风云世界里的无双城中也有一门腿法与之同名,他虽然没见过那路腿法,却不愿落后于人。十八招腿法创成之后,他又耗费足足三月时光,仔细推敲,不仅融入一丝降龙伏虎的意境在内,更是结合不少独特的运劲法门用以提升其威力,直至自觉再无一丝一毫可进之处,这才珍而重之的刻画成册,命弟子收藏在大林寺藏经阁当中。 九月十日,灵智大寿,众人热闹了一场之后,接下来几日,灵智单独将“八卦游身掌”传授给李承宗,又将“降龙神腿”传授给郭破虏。他传授之际,均是单独将二人叫道一边,而后缓缓告知各种辛密。原本李承道等人仗着灵智宠溺,也想旁听,却被灵智赶到一边,说什么“法不可轻传”。其实认真讲起来,倒不是灵智小气,而是众人所学武功均是少有的精妙功夫,常人得之一门皆如获至宝,一辈子苦心参悟。而他们作为灵智的晚辈,又有桃花岛这曾渊源,可以说身兼大林寺、桃花岛两派之所长,只要按部就班,十年八年之后武林英豪当中必定有他们一席之位。但是如果一味求多,贪多嚼不烂,十有八九是门门通却门门不精,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慕容复的水准,而成不了绝顶高手,更遑论突破先天。当然,如果资质悟『性』过人,将数门武功融会贯通,别出机杼之下创出属于自己的功夫,那就另当别论。只是,这种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 李承宗武功得了父亲李天的真传,根坻不差,非但一身九阳神功几近大成,灵智的拿手绝学“大手印”也被他学了四五成,此时学起这“八卦游身掌”起来,进展神速。灵智打完一遍,他便已大概记住了招式。灵智打完第二遍,他已能仗着九阳神功的神效模拟出三四成威力。待到灵智打完第三遍,又跟他讲了一些这路掌法的神妙之后,他已然可以用之与灵智过招。 爷孙两个均使这路掌法,招式一模一样,内力却来回激『荡』。灵智脚踩八卦方位,一边缓缓打出这路掌法的招式,一边对着李承宗道:“这路掌法其实无固定掌法连接顺序,可以随意演练,随意变换。你只要悟通了内里的真意,无论是从乾位开始亦或是兑位开始均可,你瞧。”灵智一句话说完,手中招式一变,竟然从最后一招倒过来打,一直打到第一招。 李承宗原以为已经把握住了这路掌法的精要,谁知此刻才知道其博大精深之处,远远不是自己一时三刻可以参悟得了的。 灵智从兑位开始,脚下连踏兑、坤、离、巽、震、艮、坎、乾八个方位,又道:“这路掌法老衲创来并非单单用以对敌,它的练法本质决定了养生与技击的双重功效。我等习武之人,哪怕再厉害的杀伐功夫,天长日久的练下来,难免于己身有损。而老衲所创的这一路掌法,在不停的走动左旋右转中起到了调节人体阴阳平衡,疏通经络,强腰健肾,激发人之潜能,心神内守,凝神聚气,养其浩然之气。坚持练下去,有延年益寿之效。” 听到这里,李承宗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这时才知道能学这路掌法到底占了多大的便宜。心中庆幸之余,对于灵智的敬仰之情更甚,当下学起来更加用心。 灵智待他学得差不多了,让他独自一人慢慢体会,转而教起郭破虏那路“降龙神腿”。郭破虏不过中人之资,资质悟『性』较之李承宗差了不止一筹。不过灵智耐『性』十足,当年既然连乃父郭靖那等悟『性』都能调教成才,教导起区区一个郭破虏来自然不再话下。 好在郭破虏悟『性』虽差,但是这些年来勤学苦练,根基十分扎实。灵智先教他“十二路谭腿”,这路腿法招数全是基础招式,郭破虏上手颇快。灵智命他勤加练习,待到纯熟之后,再由第一招“亢龙有悔”教起,循序渐进,数天下来,郭破虏一路“降龙神腿”施展开来,倒也似模似样。 当然,一开始郭破虏所学纯是招式,内里的运劲法门一点儿也不会,等到五六日过后,灵智见他总算将招式施展得分毫不差,这才开始教他各种运劲法门。 舍身崖上,风声烈烈。 灵智对着郭破虏道:“破虏,既然招式你已经会了,今日起,祖师教你运劲法门。等你学会这路腿法之后,日后再学起‘降龙十八掌’来,必定事半功倍。你且瞧好老衲出脚,第一招,‘亢龙有悔’。”他话音一落,足下用劲,整个身子猛然蹿起,腾空三丈有余,出脚如风,一连踢出数下,腿上劲力激『荡』,直接将数丈之外一块巨石踢得粉碎。 郭破虏目瞪口呆的瞧着散落一地的碎石,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灵智待他回神之后,侃侃而谈:“正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这一招要旨在于出十分力,体内留十二分力,一脚踢出,劲力渊源不绝。你且记好,人身阳气集于督脉,气入丹田,通长强、走腰俞、悬枢诸『穴』,下至合阳、承山,最后入足下涌泉、金门诸『穴』,你且试一试。” 郭破虏依言而试,学着灵智适才的模样高高跃起,将体内真气按照灵智传授的法门运转,一脚踢出,隔着四五尺朝一颗碗口粗细的松树踢去。劲力放处,只听见咔嚓一声,松树应脚而断。 待到落地之后,郭破虏望着断成两节的松树怔怔出神,他万料不到这招威力如此之大。以他此时的功力,想要震断如此大小的松树自是不难,难就难在隔着四五尺的距离,居然还有如此威力,这就令他十分诧异了。 灵智诧异的望了郭破虏一眼,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郭靖初学“降龙十八掌”之际,同样一招“亢龙有悔”也是练了大半日才将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震断。比较起来,郭破虏资质似乎也不算太差,亦或者是他大智若愚也说不定呢? 灵智兴趣大增,想要瞧瞧郭破虏的极限所在,当即将后面“飞龙在天”、“见龙在田”、“鸿渐于陆”三招教给他。不曾想,郭破虏果然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只见他短短一天之内,四招腿法便已小成,令灵智喜不自胜。 第三十九章 三件礼物 半月之后,杨过等人离开大林寺,一家大小在江湖当中继续漂泊。而郭芙、武修文夫『妇』以及郭襄、郭破虏则转道回襄阳。李思宁一家三口回古墓,李天一大家子回临安玄素庄,整个恒山之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情形,灵智见满堂儿孙一下子走个精光,心中不快,再次当起了万年老宅男,一门心思在天峰岭苦修。 却说郭芙四人,回了襄阳城之后,对郭靖与黄蓉二人说起当日与西山一窟鬼对峙,然后遇到杨过一家大小,最后帮着万兽山庄史家兄弟捉九尾灵狐,以及上了恒山大林寺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原本郭靖这些日来正为军务紧急,忧心国事,甚为焦虑,此时听到他们说得有趣,倒将心中的担忧暂时放下,一家人闲聊了起来。 他听到郭襄说听到说跟“西山一窟鬼”起冲突之后,不由得眼『露』忧『色』。郭靖也听过“西山一窟鬼”的名头,这一批人虽说不上恶行素着,却也不是正人君子。后来听到神雕大发神威,将“西山一窟鬼”打得七零八落,不由得笑道:“早些年便听师尊说过这头雕儿神骏异常,却不想如此厉害。” 郭襄嘻嘻一笑,缓缓将当日情形道出,郭靖听说她说杨过就是江湖当中赫赫有名的“神雕侠”之后,不禁老怀大慰。便是一旁的黄蓉也笑道:“过儿可真是出息了呢!当年我可是大大的看走了眼。” 郭靖黄蓉夫妻两个听到灵智又创出“八卦游身掌”与“降龙神腿”这等高明武学之后,郭靖赞道:“师尊越发的深不可测了,破虏,你倒是好机缘,学会了这等腿法。过几日,爹爹开始教你‘降龙十八掌’。” 郭破虏大喜,但他素来沉稳,只“嘿嘿”的一声笑,便不再说话。 匆匆又是月余。 其时郭靖得悉蒙古大军已攻下大理,再自南北攻,另一路兵马则自北而南,两路大军预拟会师襄樊,一举而灭大宋。这一次蒙古事先筹划数年,志在必得,北上的大军由皇弟忽必烈统率,南下大军由蒙古大汗蒙哥御驾亲统,精兵猛将,尽皆从龙而来,声势之大,前所未有。一至秋高气爽,草长马肥,正利于蒙古铁骑驰骤,便即南北夹攻襄樊。 郭靖等人不知蒙哥御驾亲征襄阳,乃是由灵智与忽必烈刻意筹谋。正好一举干掉蒙哥,好让忽必烈上位,进而执掌中原,结束这数十年的战『乱』纷争。蒙古大汗御驾亲征,意义何等重大,郭靖等人只当蒙古国上下已下定决心覆灭大宋,心中担忧何止千万。 蒙古大军兵粮云集,襄阳城局面紧急。临安大宋朝廷由『奸』臣丁大全当国,主昏臣『奸』,对此竟不当作一回事。襄阳告急的文书虽雪片价飞来,但朝廷中君臣相互言道:“蒙古鞑子攻襄阳数多年不下,这一次也必铩羽而归。襄阳城是鞑子的克星,惯例如此,岂有他哉?吾辈尽可高枕无忧,何必庸人自扰?” 无可奈何之下,郭靖只好再次召开英雄大会。其实当蒙古南路大军进『逼』大理之时,郭靖早已知道此番局势紧急,委实非同小可,于是撒下英雄帖,遍请天下英雄齐集襄阳,会商抗敌御侮大计。 但蒙古军行神速,没多久便灭了大理。其时大理国国王段兴智,是一灯大师的曾孙,号称“定天贤王”,年方稚幼,立后未及两年而国亡,国亡时段兴智由武三通、朱子柳、点苍渔隐等救出,逃奔在外。大理既灭得早,进攻襄樊之期也提早了,没奈何之下,这英雄大会的日期也提前了,定于九月下旬,二十开始,连开十天。 这次襄阳城英雄大宴邀请的人数众多,规模甚大,郭靖、黄蓉两个忙得不可开交,就连郭芙、武修文两个也忙着应酬宾客,待人接物。亲近之人如一灯大师等人,全真教上下,绝情谷裘千丈、武敦儒等人,早已到达襄阳城中,只有大林寺始终未有动静,没有派出一名僧人。 因诸事繁忙,无人理会,郭襄独自一人漫无聊赖的呆在房中。她与郭破虏生日在二十四日这一天,只是如今大会将近,郭靖黄蓉二人一忙起来,只怕不记得她的生日。原着当中,她见了杨过,得他承诺要替自己祝寿。而今她虽然心中同样对杨过钦佩不已,但是知道他身边有三位红颜知己,儿子年纪都跟自己差不多大,也没了原着当中的那等别样心思。 本来嘛,按照既定轨迹,鲁有脚要死在化名“何师我”的霍都手中,只是当年杨过大发神威,一举击败金轮法王师徒,后来灵智与金轮一番交谈之后,轨迹大变。霍都既然没有叛出师门,自然还在好好的当他的小王爷,所以丐帮也不用重新推举帮主了。 就在英雄大会即将召开之际,杨过则接连邀动武林名宿。他早年助郭靖守城,后面这些来行侠仗义,既遇上这等大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仗着轻功高明,亲自动身邀请诸如信阳军赵老爵爷、乌鸦山聋哑头陀、万兽山庄史家兄弟、西山一窟鬼、人厨子、百草仙等名宿,要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来替郭靖分忧,二来也是为了这无辜的百姓。 匆匆又是数日,翌日便是英雄大宴,群英聚会,共开了四百来桌,襄阳统领三军的安抚使吕文焕、守城大将王坚等向各路英雄敬酒。筵席间众人说起蒙古残暴,杀我百姓,夺我大宋江山,无不扼腕愤慨,决意与之一拼。当晚便推举郭靖为会盟的盟主,人人歃血为盟,誓死抗敌。而郭襄则在房中召开她的英雄小宴,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日,得到大会召开,数千名江湖汉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英雄大宴连开数日,大宴中对如何联络各路豪杰、如何扰『乱』蒙古后军、如何协助城防,均已商议妥善。群豪摩拳擦掌,只待厮杀。 及至二十四日那晚,正值郭襄生辰。她一连在房中召开了数日英雄小宴,今夜总算来到大会当中。忽悠探子来报,邓州与唐州的两个蒙古先锋千人队无一生还,尽皆给人割去左耳。 郭靖等人正自诧异,揣测是谁坐下这等大事。较场当中又生变故,万兽山庄史家兄弟驱使虎豹赶制场中,对着郭靖与黄蓉二人拜道:“万兽山庄史家兄弟奉神雕侠之命,来向郭大侠黄帮主献上礼物,同时替郭二姑娘庆贺生辰。”说完,史氏五兄弟手中各提一只皮袋,抛入场中,正是两千只蒙古兵将的耳朵。 郭靖黄蓉二人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神雕侠”乃是杨过,见他立下如此大功,激动得浑身颤抖。黄蓉道:“史大哥,原来唐州和邓州城郊的蒙古兵,是过……神雕侠率人所杀?” 史氏兄弟向郭靖、黄蓉夫『妇』拜倒,郭靖夫『妇』拜倒还礼。史伯威才答道:“神雕侠言道:郭二姑娘身在襄阳,今日是她生辰好日子,蒙古蛮兵竟敢无礼前来进犯,岂不是要惊吓了郭二姑娘?确是非杀不可。只恨番兵势大,不能尽诛,因此带领豪杰,杀了他作先锋的两个千人队。” 郭靖更是激动连连,在他想来,史伯威说的什么“神雕侠”杀蒙古先锋两个千人队乃是因为他们无礼冒犯女儿郭襄,肯定是过儿往他这个做伯伯的脸上贴金。过儿当年已经能带人驰骋蒙古人的军阵了,如今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不枉他一番教导。 接下来,西山一窟鬼来到校场,向郭靖夫『妇』见了礼,送上第二件礼物,乃是几个极大的流星火炮,晃火折点着了。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爆炸散开,但见满天花雨,半空中升起“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是个大字。半空中十个大字刚散,北边天空突然升起一个流星,相距大校场约有数里,跟着极北远处,又有一个流星升起。忽有探子来报,南阳火起,蒙古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尽数被焚毁。 群雄大喜,士气高涨,一个个喜不自胜,极力夸赞“神雕侠”与西山一窟鬼等人。本来,按照既定轨迹,第三件礼物该当是达尔巴拆穿化名“何师我”的霍都『奸』计,只是如今既然不需重新大选丐帮帮主,自然这第三件礼物就不是如此。 众人本自高谈阔论,谈论蒙古人这一番损失,忽闻一声高昂的雕鸣声响起,只见远处一只神骏至极的大雕疾驰而来,旁边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背负重剑,确是杨硕。 神雕一至,万兽山庄史家兄弟带来的那些虎豹豺狼尽皆坐立不安,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对着神雕张牙舞爪。 杨烁拜见了郭靖与黄蓉之后,道:“爹爹连同圣因师太、人厨子、张一氓、百草仙这些高手,共有三百余人,在南阳城中纵火。又探得蒙古番兵要以火炮轰打襄阳,南阳城的地窖之中藏了数十万斤火『药』。因此我们的祝寿烟花一起,流星传讯,埋伏在南阳城内的一千好手便同时动手,先烧火『药』,再烧粮草。蒙古大军的士卒马匹,这番可要饿肚子了。” 郭靖和黄蓉对视一眼,瞧着杨烁与杨过有七分相视的面容,都又惊又喜。他们自然知道火炮之利,此番杨过他们毁了蒙古军在南阳积贮数年的火『药』和大军粮草,只要蒙古人粮运不继,那就『逼』得非退兵不可。这场功劳可更加大了。 这时远处火『药』爆炸声仍不断隐隐传来,只隔得远了,听来模糊郁闷。斗然之间,几下声音略响,接着地面也微微震动。樊一翁喜道:“那个最大的火『药』库也炸了。” 校场上欢呼大叫,把盏敬酒之声,响成一片,人人都称颂神雕侠功德无量。杨烁又轻轻在郭靖耳边低语道:“老祖宗传下旨意,命爹爹大战当日,取了那蒙古大汗蒙哥的『性』命。届时群龙无首,他们又粮草不济,想不退兵都难了。” 郭靖瞪大双眼,一把抓着杨烁的手愕然道:“当真?”杨烁点点头,郭靖大喜,随即又颇为担忧的道:“万军当中,取他首级何等困难,过儿虽然武功高强,但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杨烁点点头道:“孙儿也觉得如此,只是老祖宗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命爹爹到时只管出手,即便有人阻拦也只是一些不通武功的粗鄙军汉,不足为虑。” 郭靖与黄蓉闻言,大为不解,一时均想不到灵智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其实,这也是灵智对于杨过一身武功的信心所在。十六年来,杨过勤练不坠,即便没有创出“黯然销魂掌”,一身功力却也不是原着当中可以比拟的。他将各种剑法融成一炉,另辟蹊径,化入唐诗当中,悟出“诗剑如一”的剑意,一身所学凝练成一路“唐诗剑法”,千变万化,威力无穷。灵智曾言:你这路“唐诗剑法”大成之后,只怕威力不属于黄老邪的“云天碧海观澜剑”,其诡异多变方面还要胜过一筹。 既有一身如此武艺在身,此时成功的几率便有五成。灵智又与忽必烈一商议,届时密宗高手以及被忽必烈收买的将领在暗中相助,精兵悍将调往别处,尽可能的给杨过创造机会,如此,大事可期。 三人又聊了几句,这时郭襄兴冲冲跑来对着杨烁道:“小烁子,今日是我大寿,你还不大礼参拜?” 杨烁闻言一苦,却还是恭敬行礼,口称“二姑姑”。郭襄大为满意的点头,又对着神雕叫道:“雕大哥,你也来啦。” 神雕嘎嘎直叫,仿佛再说“可不是么!”黄蓉本来见女儿这几日神神秘秘,还担心她有什么心事,此时见她回复以往的『性』子,看着一脸苦涩的杨烁,忍不住摇头轻笑。 本来郭襄还担心父母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谁知今日大哥哥杨过送礼之前,都是借着替她祝寿的名目而来,她高兴的同时,对杨烁满意之际。盖因在大林寺之时,她只是提及了一句,杨烁便一直记在心中。于她想来,即便大家伙都冲着杨过的面子,那也是杨烁在杨过面前提起过她的生日,你教她如何不对杨烁另眼相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杨过同她一家渊源匪浅,而他自来行事异想天开,倒同杨烁关系不大。 郭襄对杨烁另眼相看,自然待他与常人不大一样,一有空便仗着辈份捉弄于他,指使他干这干那,叫杨烁苦不堪言的同时,不敢抱怨一句,而郭襄却乐此不疲。只有黄蓉知女儿心事,见她与杨烁一日比一日亲密,不由得暗暗心忧。 第四十章 蒙哥死了 待到后半夜,杨过、圣因师太等人联袂而来,一同来到的,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药』师。大会气氛更为热烈,群雄见杨过适才送了那三件厚礼,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见他卓尔不群,气度不凡,心中暗赞的同时一个个上前敬酒。 杨过豪气万千,任谁过来敬酒均来者不拒,仗着一身深厚的九阳真气,结果反倒让他放翻了一二十人,旁边的人见到,对他佩服更甚。 此次英雄大会终于缓缓落下帷幕,剩下的便是各路英雄如何防范蒙古大军进攻,相助守城等事宜。好在郭靖、黄蓉夫『妇』镇守襄阳十余年,处理各项事宜经验丰富,对于各路英雄的安排仅仅有条。 蒙杨过等人奉上的三件大礼的缘故,此时英雄大会可以说圆满结束。二十万蒙古大军的粮草火『药』被毁,尚未开战,蒙古一方折了锐气,而襄阳城中军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无不士气大涨,此消彼长之下,敌我态势一下子扭转过来。 如此,三日一晃而过。 这三日当中,蒙古大汗无时无刻不处于暴怒当中。想他堂堂一国之尊,御驾亲征,两军尚未交战便折了前锋两个千人队,存于南阳的粮草尽数被人烧掉,你教他如何不怒? 他麾下不少有识之士均劝他先行退避,待到从各地重新调集粮草之后,再卷土重来。孰知蒙哥刚愎自用,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退去,让天下人取笑。他见大军粮草尚可供四五日可需,调兵遣将,准备三日之后,将襄阳城围个水泄不通,打算一上来就全力进攻。 只是蒙哥不知道的是,不少将领,甚至有好些万夫长眼神深处都『露』出冷笑,表面上对他的命令执行的一丝不苟,暗中却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而这些将领,都早已被忽必烈收买了,可笑蒙哥死到临头而茫然不自知。 次日天甫黎明,便听得城外鼓角雷鸣,蒙古大军来攻。吕文焕,郭靖、黄蓉夫『妇』,杨过父子、史家兄弟、丐帮帮主鲁有脚及四大长老,一灯大师及门下弟子等人相聚一堂。 郭靖一身金『色』甲胄,头戴金盔,一条黑『色』披风拖在身后,气度非常。只见他对着吕文焕一拱手道:“吕大人,事且从权,在下逾越了。”说完,端坐在大堂之上发号施令,只见他手执令箭,端坐正中,喝道:“蒙古大军来攻,我等上下一心,必能将他们逐退。吕文焕、王坚听令,命尔二人督率兵马,守御四门。”说完,一枚令箭甩下。 吕文焕、王坚齐声道:“得令。” 郭靖望着史家兄弟道:“史伯威、史仲猛、史叔刚、史季强、史少捷,命你五人率领猛兽,从西面直扑蒙古军阵,势必要『乱』他阵脚。西山一窟鬼等人相助。”说完,又是一枚令箭甩下。 史家兄弟、西山一窟鬼等人轰然领命。 郭靖又道:“杨过听令,命你率背嵬军,伺机而动,待到蒙古军阵一『乱』,直扑蒙古大军王旗所在。武敦儒、武修文、杨烁为辅。” 杨过父子一身亮银甲,武家兄弟也均是一身鱼鳞甲,四人上前抱拳齐声喝道:“得令。” 郭靖又命丐帮弟子从东面进攻,全真教赫大通等人率弟子及群豪从南门进攻,而黄『药』师、老顽童、一灯大师、裘千丈等武功最高强之人则率人从北面进攻,他自己在城头督阵,必要时领军冲阵。 诸人领命,各自去安排相关事宜。 城西一角,八百骑兵勒马伫立,望着前面一身亮银甲的杨过眼中尽是一片灼热。 杨过长枪一横,大声道:“此战,我等任务所在乃是待到蒙古军阵『乱』起,直『插』蒙古王旗所在。蒙古大军虽众,但于某家看来,全都是土鸡瓦狗,诸君当随我向前,将那蒙古大汗蒙哥斩于马下,博一个青史留名。” 八百骑兵闻言,一个个豪气大涨,高声叫道:“青史留名,青史留名。” 杨过长枪下压,声音登时一静,八百军士人人望着他,只见他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背嵬之士,有我无敌,出发。” 八百背嵬之士,士气大涨,高声喝道:“背嵬之士,有我无敌。”跟在杨过身后,出了西门,到了指定的位置等待。 郭靖与黄蓉登城望去,见蒙古兵漫山遍野,不见尽头。蒙古大军曾数次围攻襄阳,但军容之盛,兵力之强,却以此次为最。他心中担忧,面上却沉静如水,守城方案既已备下,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了。 幸好郭靖久在蒙古军中,熟知蒙古兵攻城的诸般方略,早已有备,不论敌军如何用弓箭、用火器、用垒石、用云梯攻城,守城的宋兵居高临下,一一破解。蒙古人粮草不济,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蒙古下令,全力抢攻,定要一股作气攻下襄阳。 大汗有令,蒙古军自然前仆后继,奋勇抢攻。襄阳城中除了精兵数万,尚有数十万百姓,人人知道此城一破,无人得以幸存,因此丁壮之夫固奋起执戈守城,便『妇』孺老弱,也担土递石,共抗强敌。一时城内城外杀声震动天地,空中羽箭来去,有似飞蝗。 郭靖手执长剑,在城头督师。黄蓉站立一旁,呆呆的望着郭靖微白的两鬓出神。郭靖唤来一个传令兵,将诸般命令传递下去后,眺望远方,暗暗心焦。 忽听得城下蒙古兵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自远而近,如『潮』水涌近,到后来十余万人齐声高呼,真如天崩地裂一般。但见一根九旄大纛高高举起,铁骑拥卫下青伞黄盖,一彪人马锵锵驰近,正是大汗蒙哥临阵督战。 蒙古官兵见大汗亲至,士气大振。红旗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这是大汗的扈驾亲兵,最是精锐之师,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在大汗眼前建立功勋,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蒙古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 就在蒙古大军士气高涨之际,西边传来一阵兽吼,原来史家兄弟按照吩咐趋势虎豹,五人五队野兽如山崩地裂般冲将过去,蒙古骑兵胯下马匹一阵长嘶,齐齐停驻不前,任凭蒙古军士如何鞭打也没用。更有甚者,直接人立而起,一下子将马背上的主人甩下,接着夺命狂奔,阵势登时一『乱』。 史家兄弟率领猛兽长驱直入,又有西山一窟鬼等人从旁相助,一下子撕开数个千人队的阻拦,杀入大阵中央。 一名督军的蒙古万夫长高声叫道:“放箭,快放箭,『射』死它们。”原本慌『乱』的蒙古军士一下子反应过来,对着那一大群野兽齐『射』,登时死伤不少虎豹。 史家兄弟见状,忙驱使猛兽分开而行,不给他们放箭的机会。 襄阳城头,郭靖攘臂大呼:“兄弟们,今日叫鞑子大汗亲眼瞧瞧咱们大宋好男儿的身手!”他这一声呼喝中气充沛,万众呐喊喧嚷之中,仍人人听得清楚。 城头上宋兵战了一场,已疲累不堪,忽听得郭靖这么呼叫,登时精神大振,均想:“鞑子欺侮得咱们久了,这时须教他们大汗知道咱们的厉害!”各人出力死战。 鲁有脚及丐帮几大长老率领弟子布下莲花大阵,从东边攻出;全真七子率领弟子布下两个大阵,一正一反,均由七个小阵组成,从南边杀出。黄『药』师、老顽童、一灯大师、裘千丈、慈恩大师五个先天高手个带一帮人,分五行站立,彼此呼应,布成一座五行大阵,从北面进攻,一下子突进入数百米。 他们这一路,不提黄『药』师等五个先天高手,便是瑛姑、周念通、朱子柳、武三通等人也是少有的高手,普通蒙古军士哪里能挡他们一招一式?从杀出到闯入阵中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便有两个千人队折在他们手中了。 但见蒙古兵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大汗蒙哥见局势越来越不利,恼怒的下达着各种命令,左右的传令官骑着快马奔驰来去,调兵向前。只不过他察觉不到的是,数个万人大队在其万夫长的带领下,渐渐偏移了原来的制定方位。 就在此时,一对精锐的骑兵从山坡杀出,一下子凿穿四个精锐的蒙古千人队,直扑王旗所在。领头之人,一身亮银甲,一杆大枪上下翻飞,一袭殷红的披风被蒙古军士鲜血一浸,越发的红艳『迷』人,正是杨过。身后三人,一人使枪,一人使马槊,一人使月牙戟,跟在杨过身后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正是武家兄弟与杨烁。八百将士见杨过四人如此英勇,人人奋勇向前,不肯落后。 有那年岁较长的蒙古军士认出了杨过,想起当年他在大军中杀进杀出的威风,大叫着转身而逃。旁边之人,即便不认识杨过,见他如此神勇,所率的又是传说中的背嵬军,即便不少人凭借一身血勇之气,仍免不了被斩杀的下场。 这一小撮人马进境极快,一下子相距蒙哥的王旗不足千步。 蒙古大汗蒙哥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自督战,身旁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什么说话的声音都给淹没了。但见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或死或伤,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大汗蒙哥身经百战,当年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此刻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往常都说南蛮懦怯无用,其实丝毫不弱于我们蒙古精兵呢!” 正自感叹间,一抬头,瞧见杨过领军直扑王旗所在。蒙哥左手一挥,一个千人大队前去阻拦,同时问左右道:“此人如此勇猛,可知道他是谁么?”他虽然有点儿惊异,却不认为杨过等人能给他造成多大的威胁,盖因他身边的中护军皆是千挑万选的精悍之士,以一千人对八百人,料想无忧。 左右道:“此人乃是背嵬军统领,姓杨名过,十六年便是此人相助金刀驸马一举将皇弟忽必烈击退。” 蒙哥失声道:“啊,原来是他!将军神勇,名不虚传!” 蒙哥左右统率亲兵的众将听得大汗夸奖敌人,都心中不忿。四名将军齐声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不过四人将军又如何是杨过的对手,只见他拍马迎上,眨眼之间连毙四人,同时只人单骑朝蒙哥杀来。 众亲兵见杨过在刹那之间连毙四名勇将,无不胆寒,虽在大汗驾前,亦不敢上前与之争锋,只不住放箭。这时,武家兄弟及杨烁已经突破了数百步的距离,蒙哥见情势危急,高声叫道:“是谁杀得杨过,立赏黄金万两,官升三级!”重赏之下,众官兵蜂拥向前。 杨过大喝一声,翻身下马,仗着轻功高明,不仅避开无数箭矢,更是枪挑掌劈,霎时间打死了十多名蒙古官兵,一下子突击上前,冲上了蒙哥所呆的那处小山丘。 蒙哥见他这等威势,不由得脸上变『色』。众亲兵拥卫大汗,退下了小丘。杨过见状,将一身浑厚的九阳真气运转到极致,手一挺,将长枪对着蒙哥甩出去。长枪在内力的加持下,穿过第一名百夫长,但去势未衰,又『射』入第二名百夫长前胸,将两人钉成了一串,然后又钉在蒙哥胯下良驹身上。 马匹受伤,直接将蒙哥甩下,这时,杨过已然冲到他身前,不等他说话,便是一掌拍出,庞大的掌力直接将蒙哥的五脏六腑震碎,一口鲜血喷出,一代大汗,就此殒命。 杨过夺过一匹马,抽出长枪,挑起蒙哥的尸体,鼓『荡』内力高声大喝道:“蒙哥已死。” 他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无数的喊杀声,不少蒙古军士一呆,望见被杨过挑起的尸体,失声大叫道:“大汗死了,大汗死了。” 郭靖、黄蓉在城头看得明白,郭靖高兴得手舞足蹈,黄蓉一脸喜『色』的下令道:“大家发喊,说蒙古大汗死了!” 蒙古官兵听得喊声,都回头而望,见大汗的大纛正自倒退,大纛附近纷纭扰攘,当中一人,横枪立马,枪上挑起一具尸体,不由得悲从中来,登时军心大『乱』,士无斗志,纷纷后退。 这一仗蒙古兵损折了四万余,襄阳守军也死伤二万二三千人,自蒙古兴兵南侵以来,以此仗最为惨烈。 杨过率领部下进入城中,襄阳城军民望向他的眼神无不充满狂热,叫声叫道:“杨过、杨过、杨过?” 郭靖、吕文焕、王坚等人亲自在城门处迎接,一见杨过及背嵬军士,忙下拜道:“诸位一战而竟全攻,蒙哥一死,襄阳无忧,大宋无忧,请受我等一拜。” 城下城头军民百姓俱下拜道:“请下我等一拜。” 杨过望着下拜的军民百姓,眼眶通红,只觉一辈子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便是霎时死去也值了。良久,他甩了甩头,伸手虚扶,颤声道:“诸位请起。” 是夜,襄阳城中化作一片欢乐的海洋。 第四十一章 大势所趋 蒙哥身死襄阳城下的消息一下子传遍天下,大宋君臣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弹冠相庆,杨过声名一下子传遍天下,为无数人所敬仰。 此役,蒙古大军虽然有所损伤,却并未伤筋动骨,但是蒙古大汗于这一役死在杨过枪下,所带来的影响非同一般。 蒙古国上下听闻大汗蒙哥的死讯,大为震动,三军将士士气挫动,西域及更遥远的西方等地叛『乱』余孽一下子死灰复燃,蒙古国一下子岌岌可危。 即位前,有谋士建议忽必烈声称要进攻南宋首都临安,留大将继续对鄂州的围攻,增加对南宋的军事压力。果不其然,南宋上下果然中计,元宪宗九年闰十一月二日,南宋丞相贾似道派使者请和,约定南宋割地,并且送岁币。忽必烈于是在当日撤兵北返,元宪宗九年闰十一月二十日,忽必烈率军抵达燕京(今北京市),解散了脱里赤征集的民兵,百姓很愿意看到这一局面。忽必烈率军在燕京近郊驻扎,度过整个冬天,并积极和诸王沟通联络,准备在元宪宗十年春天召开库力台大会,举行登基大典。 蒙哥既死,忽必烈在部分宗亲及提前拉拢收买的大臣支持下,得以即位。忽必烈虽然得以即位,但是一时之间忙于梳理内部政事,镇压叛『乱』,于各个要职安『插』亲信,收拢权力,一时之间倒也无力再进攻大宋。 当年忽必烈同灵智一番交谈之后,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大有作为,开始招揽各地的儒士和文人讲经论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智囊团,史称“金莲川幕府”。他继承大位之后,这个庞大的智囊团开始发挥作用,助他收拢权力,分化打压异已,兼之他天生枭雄,短短数年便已稳定了蒙古国的局势。 忽必烈即位之后,按照当年灵智的指点,一方面在蒙古国内推行汉朝文化,一方面极力备战。盖因他虽然得了大位,但是还有一个威胁,便是其弟阿里不哥。他即位同年,即庚申年农历四月,其弟阿里不哥在哈拉和林城西按坦河被部分宗王和大臣拥立为大蒙古国皇帝(蒙古帝国大汗)。幼弟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为此发动战争争夺帝位,双方战争时断时续,一共持续了四年之久。中统五年七月二十八日,阿里不哥势穷力竭,归降忽必烈,忽必烈赦免了他和跟随的诸王,只是处死了他的众多谋臣。阿里不哥失败后郁郁寡欢,于第二年去世。 至元元年八月十六日,忽必烈发布《至元改元诏》,取《易经》“至哉坤元”之义,改“中统五年”为“至元元年”。 而这几年当中,南宋君臣沉浸在虚假的和平盛世里,醉生梦死,认为有襄阳在,万事无忧,连蒙古大汗都折在了襄阳城下,还有谁能攻克襄阳?既便有不少有识之士认为蒙古势必卷土重来,但是对于郭靖、杨过都具有莫大的信心。 而这数年当中,郭靖、黄蓉夫『妇』依旧镇守襄阳,更见苍老。杨过与程英、陆无双、洪凌波三个也不再继续在江湖当中漂泊,他们一商议,在襄阳城外,孤独剑冢的所在盖上数间房屋,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倒是杨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常带着神雕,身背重剑游走在江湖当中。 而郭襄、郭破虏、李承道等小一辈也渐渐崭『露』头角,开始在江湖当中扬名立万。郭襄豪爽无比,交友广阔,人送外号“小东邪”。郭破虏掌腿双绝,李承道剑法高明、内功深厚,武承先年岁渐长,越发的爱捉弄人 花谢花开,一代新人送旧人,江湖上每天都有故事发生,每天都有新的人物崛起,若说不变的,恐怕就只有这恒山胜景了。至于灵智,时年八十多岁,已早不在江湖上走动了,甚至次一辈的大林七觉也年岁不小,一心在恒山潜修。江湖上公推的顶尖高手乃是如“神雕侠”杨过,“小顽童”周念通以及大林寺慧字辈十几名高僧至于“北侠”郭靖等人,则属于老一辈的高手,不在此列当中。而五绝以及灵智等人,久不在江湖现身,世人当其年岁已高,或许早已化作黄土一杯,渐渐的不再传扬他们的事迹,只有一些年纪不小的武林中人,在给儿孙辈讲一些江湖事迹之时,才提起只言片语。 中统四年,忽必烈再次发起灭宋之战,他按照当年灵智教的办法,派遣大将刘整与阿术率军攻打襄阳,史称襄樊之战。襄樊之战耗时六年,直至至元四年才一举攻破襄阳城。而此前后年,蒙古大军对襄阳围而不攻,反而另派偏师攻城略地。襄阳城被围困已久,饶是郭靖、黄蓉等人经验丰富,智计无双,却拿蒙古大军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人家根本不跟你真正照面,只是封锁襄阳与别处的通道,最后粮绝人乏。 襄阳城守将吕文焕投降,原本郭靖、黄蓉等人打算誓与襄阳城共存亡的,而原着当中他们也确实如此做的。奈何城破之际,灵智直接一掌将郭靖拍晕,带着黄蓉、武修文、郭芙等人扬长而去,蒙古大军不敢阻拦分毫。 等到郭靖醒来,已然到了恒山大林寺当中,他醒来一问起襄阳城情况,黄蓉、郭芙、武修文等人默然无语。 郭靖已然猜到襄阳城定然不保,仰天大吼,泪流满面的道:“师尊,你为何不让徒儿死在襄阳城下?” 灵智骂道:“襄阳襄阳襄阳,你一辈子就知道襄阳,蓉儿跟了你四十余年,却帮你守了襄阳城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当中,你可曾顾忌过蓉儿的感受?”此时情形颇为诡异,郭靖忧心军国大事,两鬓雪白如霜,面上皱纹不少,即使他内功精深,瞧起来也有六七十岁。而灵智驻颜有术,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一个看起来四十岁的人骂一个看起来六七十的人,却偏偏那个看起来老的人不敢反驳一句。 灵智骂了一阵,瞧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以及苍老的神态,语气柔和了一点儿劝导:“你瞧瞧蓉儿如今的模样,再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已然年纪不小了,指不定哪一天先老衲而去?”灵智说到这里,想起那些知交好友,如江南七怪等人,都已逝去不少年了,心中一酸,忍不住眼眶通红。 郭靖一怔,瞧着一脸老态的黄蓉,想起初见之时的情景,忍不住喃喃的道:“蓉儿也老了,蓉儿也老了。” 黄蓉瞧见师徒二人如此模样,一把抓住郭靖的手,又安慰灵智道:“蓉儿这一辈子,遇到灵智师尊以及靖哥哥,乃是天大的幸运。”说完,又对着郭靖道:“靖哥哥,你我四十几年夫妻,大半生心血都花在襄阳城上了,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一起伤心过,一起担忧过?原本心想咱们一道儿血溅城头,这一生也真不枉了。如今襄阳城破了,咱们还活着,日后咱们一起安度余生,也不想什么国家大事了,就这么过,等到以后老得走不动了,牙齿也掉光了,再一起死罢。”她夫妻相爱,久而弥笃,此时虽然劝慰郭靖,实则也是劝慰自己,情真意切,听着无不被她二人的款款真情所感动。 郭靖听完,手一『摸』眼泪,沉声道:“好。” 灵智见他终于看开,又劝慰了几句,最后道:“靖儿,原本以你功力,早该突破先天至境了,只是一直被俗事所累,这才停滞不前。如今你该多用点心思,想想如何突破了,别的不说,起码突破之后能多活几年,免得老衲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今日灵智第二次伤感了,但是黄蓉等人都不知道如何劝他。想想也是,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因为年寿将尽,离他而去,而他自己却依旧如初,此种滋味,极不好受。 郭靖黄蓉等人在大林寺一住便是小半年,一来也是多陪陪灵智,二来二人也想早日突破先天,多活几年。有灵智这个大宗师指点,起码能少一点儿弯路。 不提大林寺当中如何,大部分历史依然按照既定轨迹而行。至元四年,攻克襄阳之后,随后中书丞相史天泽和枢密院使伯颜率军顺汉水南下长江,目标建康。至元五年,降将吕文焕率元水陆联军于芜湖击溃贾似道的南宋水军,史称丁家洲之战。 隔年元军攻陷临安(今浙江杭州),谢太后与宋恭帝投降元军。然而陆秀夫等拥立七岁的宋端宗在福州即位,文天祥、张世杰与陈宜中等大臣持续在江西、福建与广东等地抗元。元军陆续攻下华南各地,至元八年南宋朝廷退至广东崖山。隔年三月,张弘范在崖山海战攻灭南宋海军,陆秀夫挟持八岁的小皇帝宋幼主赵昺投海而死,南宋亡。元朝统一中国地区,建立我国历史上第七个封建正统皇朝。 值得一提的是,至元元年,忽必烈听取灵智的意见,改蒙古国号,取《易经》“大哉乾元”之义,定国号大元,以示与原来的区别。原来那个时空,蒙古人将国人化作四等,汉人为最低一等的事情并未发生。一统天下之后,忽必烈励精图治,政治清明,虽然偶有蒙古人欺压汉人的事情发生,但是比起当年战『乱』不休的年代好上太多。 灵智号令密宗上下,全力支持蒙古大军西进,每至一地,皆毁灭当地文字,命当地人写汉字,学汉语,说汉话。此番西进,较之当年拔都西征更甚,再次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有了密宗的支持,大元朝直接将西域、中东等地牢牢掌握在手中,建立起了一个疆域远超汉唐的庞大帝国。 这十余年当中,灵智渐渐『摸』索到了凝窍之境后面的道理,他称之为凝真之境。一方面不断凝练武道真意,另一方面孕养五行之气,冲刷内脏,增加身体机能。只是这凝练武道真意还好说,但是以五行之气孕养五脏,可就难办了一点儿。每个人真气属『性』独特,想要在一处身体之内修炼出金木水火土五种真气何等艰难,别说还要以对应的真气冲刷内脏。 好在灵智肉身凝练异常,一身大日如来真气神妙非常。他阅遍佛经道藏,总算有了一丝模糊的概念。道家所言,五气朝元,是指修行打通任督二脉之后,身体的五气旺盛,能够归集到脑海,从而去人间烦恼达成无忧无虑的“神仙”境地。然则以灵智的理解,先在体内孕育出五行之气,一边温养脏腑的同时,一边壮大自己的心神。等到五脏六腑练成一线,胸中五气自足,达到一种平衡并且不断循环之后,最后归入紫府,令“武道真意”蜕变,沾染上五行的特『性』,生出种种妙用。 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空於哀,则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气朝元。灵智一身大日如来真气至刚至阳,无时无刻不在冲刷心脏,可以说他五行以得其一。肝藏魂,后天为游魂,先天为仁,空於喜,则魂定,东方青木之木气朝元。脾藏意,后天为妄意,先天为信,空於欲,则意定,中央黄帝之土气朝元。肺藏魄,后天为鬼魄,先天为义,空於怒,则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气朝元。这三者暂且不说,因为一时半会灵智也找不到突破的门路。肾藏精,后天为浊精,先天为智,空於乐,则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气朝元。这个好办,灵智一身境界十分高明,不仅可以吸取天地灵气,还可吸收日精月华,他运转玄功,逆转阴阳,原本至刚至阳的大日如来真气一下子变得至阴至柔,继而不断以这阴柔的精纯真气重刷肾脏,逐渐感到精气饱满,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灵智将武道境界重新划分,分为三流、二流、一流、绝顶、先天至境、凝窍之境,凝真之境。而凝窍之境也称之为宗师境,凝真之境称之为大宗师境。他借助大林寺庞大的影响,将此划分以及每个境界的特点推行天下之后,但凡习武之人无不哗然,均想不到先天之后还有境界。不少原本自视甚高的一流好手一改往日狂态,有一种今日方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的感觉,闭门谢客,勤学苦练。北宋之后开始逐渐没落的武林,又迎来了一段繁盛时期。 第四十二章 刀剑如梦 襄阳城破之后,各地有识之士无不大哀,默默积蓄力量,静待天时,推翻元朝,复我大汉江山。 郭靖黄蓉二人,虽然不再执着,也明白单凭一己之力不可以抗拒历史洪流,只好将一身所学收录成册。又请来能工巧匠,将杨过那柄玄铁重剑溶掉,重铸成一刀一剑,剑名倚天,刀号屠龙。 郭靖黄蓉二人将《九阴真经》以及“降龙十八掌”二门武功置入倚天剑内,又将《武穆遗书》置入屠龙刀内,旨在今后有志之士复大汉江山。江湖上渐渐开始流传出这么一段话: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对此,灵智只是微微一笑,遂不再关注,一门心思宅在大林寺孕养五行之气,同时替大林寺的徒子徒孙们说法将经,演练武学,以期多培养出几个先天高手。 老一辈的武林耆老,但凡知道昔日五绝以及灵智的事迹的,莫不一心闭关潜修,以期突破先天,增加寿元。而正值壮年的绝顶高手,诸如杨过、李思宁、李天等人,更是勇猛精进之时,无不隐居各处,苦练玄功。 一时间,江湖上威名最盛的反而是一些二流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华山论剑这个惯例保留下来了,并由二十年一次改为五年一次。当然,这华山论剑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权威,起码自第三次之后,灵智、五绝以及郭靖、杨过等人再也没有参加过了。而如今参加华山论剑之人,不是一些小门小派之人便是一些独行侠客,为了便是沐猴而冠,好在江湖当中扬名立万。 这一年,恰逢三月,细雨微微。 华山之巅,朝阳峰之上,却已有了几间小院落,当中一间,上书“华山派”三个大字,铁划银勾,自有一股昂然意境在内。 自二三十年前,蒙古大军包围终南山全真教祖庭之所在,一个诺大的全真教免不了作出舍弃先辈基业的举动。即便当时全真七子健在,仍有一小部分败类经不住霍都等人的威『逼』利诱,投靠蒙庭。自此,全真教开始走下坡路。 全真七子一商议,为保道统不失,由七子各领弟子建立支脉。而广宁子赫大通于华山之巅开创支脉,全称华山全真派,尊郝大通为开派祖师。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了,郝大通依然作古,华山派当家之人姓岳名秦,四十岁上下,气度谦冲。 岳秦今天不大高兴,不,应该说非常不高兴。只见他背负双手,一脸愁苦的望着玉女峰。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一身红裙的少女,这少女不过二八左右年纪,容『色』如花,蹦蹦跳跳从远处走来。一见岳秦,便笑道:“爹,您又在发呆了啊?” 岳秦头也不回的说道:“再过半个月又是华山论剑之期,届时各方豪杰共聚华山,我华山派人力单薄,可架不住那许多人挑战。” 那少女漫不经心的回道:“爹爹,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由女儿打前阵,有您跟白师哥在,还怕那些个妄人?” 岳秦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华山派小门小派,却占据华山这等钟俊神秀之地。以前祖师郝大通未死之时,大家瞧在他与全真教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全真七子尽皆作古,全真教不少优秀弟子死于襄阳,剩下大猫小虾两三只,先辈的一点儿威名早就被败光了。倒是老祖宗周伯通以及师叔祖周念通还在,只是他们那个『性』子,唉,不说也罢! 前一次华山论剑,岳秦一手“朝阳一气剑”连败十七名好手,总算挤进前十之列,倒保得华山派五年平安。可是有消息传来,广西梧州八仙剑的掌门人蓝素、“素手银鞭”催望月等不少成名人物也会参加此次论剑,到时候华山派能否保住先辈威名还是未知之数啊! 岳秦瞧了瞧天真烂漫的女儿,嘴角满是苦涩。现在的年轻人啊,哪里知道这江湖当中的水深,自己一手剑法虽然过得去,但是比起那几个庞大大物来,不过是水潭里的土鳖,人家压根都不会正眼相看。便是上次夺得第一的“昆仑三圣”何足道的武功,在人家眼里,也顶多算不错而已。 他身为华山派掌门,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不提十年前重开山门的少林寺,便是终南后山古墓派、绝情谷、临安玄素庄、桃花岛等地,随便一名弟子都不能小觑,更何况还有大林寺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华山论剑,呵呵,好一个华山论剑!想到这里,岳秦嘴角越发的苦涩,千言万语,化作长长一叹。 匆匆,又是数日,自第八日开始,这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城越发的热闹起来,随处可见携带兵刃的好汉进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事常有发生。最高的记录乃是一天之内发生十余起火拼,死伤上百人,倒是令华阴县上的『药』店医馆及棺材铺为此狠狠的赚上一笔。 华阴县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不少江湖豪客一边大口饮酒,一边吹嘘自己某一日又干了某某云云。就在此时,只听得大路上鸾铃响动,三骑马缓缓驰来。骑者见到众人纷纷将目光对准他们,一齐驻马而观。 中间一人,年约二十三四,英姿飒爽,一身浅绿『色』衫子,身背长剑,胯下一批枣红马,眉宇间依稀有些许疲倦之『色』。她左边一人,年约三十上下,一袭白袍,剑眉入鬓,斜背着一个大琴箱坐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脸上满是从容不迫。至于另外一人,则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头发随意的挽成一个发髻,一身宽大的蓝『色』袍子罩住全身,瞧起来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倒是一双眼睛闪亮异常。 有人眼尖,一下子认出那少女背后的长剑来历,惊声叫道:“倚天剑?” 这一惊呼出声,众人望向三人的眼神越发的炙热,恨不得将三人生吞下去。 那白袍人眉头微皱,缓缓开口道:“襄儿,君宝,咱们先找一家客栈投宿吧。”名叫君宝的少年不置可否,缓缓的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少女,好似习惯了众人的这种目光,面上沉静如水。 三人双腿一夹,直奔华阴县城最大的那处客栈。等他们走远了,这时众人的好似清醒过来,议论纷纷。 一人道:“你刚刚没看错吧?那真是倚天剑?” 先前那人大怒,一拍桌子道:“你什么意思?如果看错了老子将这对招子挖出来。” 那人又道:“诶,别激动,如此说来,刚刚那人就是‘小东邪’郭襄郭女侠了?旁边那两个就是‘昆仑三圣’何足道跟张君宝啦。听闻他们二人都对郭女侠有意思,这才无时无刻不跟在她身边的?” 这时,旁边又凑过来一个人道:“某家倒是对这些桃『色』新闻不感兴趣。正所谓‘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倚天剑既然是真的存在,那么屠龙刀自然也是有的了。正好某家所学乃是一门‘五虎断门刀’,若有宝刀在手,刀法威力自然大增”众人见他越说越离谱,齐齐转头,不过心中各自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且不提这些江湖汉子的闲聊,何足道、郭襄、张君宝三人到了华阴客栈之后,将马给店小二照料,三人挑了二楼一处雅间,点了些酒菜边吃边聊。 何足道缓缓『摸』着酒杯,出声问道:“襄儿,为何你定要在三月十六之前赶到华山?照理说三月初十华山论剑开始,到了十二已经比完了。” 张君宝一边将一整只鸡腿塞在口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十二之前的华山论剑算什么华山论剑,真正热闹的是从十八日开始的。” “哦?”何足道一听,诧异无比。他自五年前一举夺得第一之后,颇为有点儿“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认为以自己的武功,能与之相抗者不过寥寥。也怪不得他,他是昆仑派青灵子的弟子,后来在昆仑山得了前辈高人的遗泽,这才练成了一身高明武功。其实昆仑派也只不过是个小门派,青灵子等人武功不高,他一身武功青出于蓝,远胜师傅青灵子与师兄灵宝道长,他自负才高,号“昆仑三圣”,便是昆仑派掌门人之位也不瞧在眼中。其时各路高手纷纷隐居,华山论剑也成了一个笑话,他一举夺得第一之后,越发的助长了心中这一股狂傲,直至三年前遇见郭襄,这才将之引为生平知己。 只是,令他头疼的是,郭襄虽然看起来与他气味相投,实则高不可攀,一身武功也不在他之下,兼之郭襄气质清逸,胸襟爽朗,反倒令他先陷进去了。 张君宝笑嘻嘻的说道:“在下年幼之时,倒是有幸见过真正的高手。何老兄你武功虽然好,但是在那些人眼中,只怕不过尔尔。” 何足道眉『毛』一挑,兴趣大增。他这些年在西域闯出了名头。当地的朋友说何足道在琴、棋、剑三方面均有他人无法与其比肩的绝艺在身,可以说得上是琴圣、棋圣、剑圣;又因何足道常年住于西域的昆仑山中,是以给了何足道一个外号叫作“昆仑三圣”。但何足道想这个“圣”字,岂是自己轻易称得的?虽然别人给何足道脸上贴金,也不能自居不疑;因此何足道改了自己原来的名字,新名字就叫作‘足道’。联起来便是“昆仑三圣何足道”,即使给人家听到了也不会说何足道狂妄自大。 当然,这是他见识不高的缘故,否则必然知道天山之上还有一个天山大派,传承久远,高手众多,各种绝技层出不穷。只是人家觉得昆仑派不过一个小门派,彼此实力差距太大,这才不屑一顾。 郭襄瞧着何足道如此模样,心想:“你本事虽然不差,却较之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大大的不如。唉,原以为这西域痴人超凡脱俗,如今看来,倒是我当年见识不足了。”不过她这番话也就在心中想想,嘴上道:“只不过自家兄弟姐妹们,约定每隔几年比上一次,瞧一瞧彼此的进步而已。” 何足道了然道:“襄儿,看来这次跟你过来是来对了。听你语气,你的兄弟姐妹们武功即便不如了,也跟你相差不大了,如此倒真值得一瞧。” 张君宝欲言又止,瞧着郭襄漫不经心的神『色』,终究没有将个中情形说给何足道听。他小时候,机缘巧合之下遇上外出的觉远禅师,蒙他教授过一些‘强身健体’之法,后面跟着觉远禅师见识过“神雕侠”杨过夫『妇』的风采,更是知道这世上还有灵智上人这么一尊大佛在。他心中暗暗好笑,道:“老兄你这‘昆仑三圣’遇上承道、承先那两个坏小子,到时候就有乐子瞧咯。” 三人略作休息,第二日一早上了华山派。华山派既传至赫大通,而当年全真教与郭靖、黄蓉夫『妇』一块儿在襄阳守城,有了这么一层渊源在,那么于情于理郭襄都得上去给赫大通上一柱香。 何足道同岳秦也是老交情了,听闻郭襄要上华山派拜会,当下自告奋勇领路,一到朝阳峰便叫道:“岳兄,故人来访,还不快快出来迎接。”他这一下,运足了内力,一声喊出,声音在山间回『荡』。 这时,一个声音徐徐从峰顶传来:“原来是何兄,怎么?你还想夺一次第一不成?”郭襄与张君宝听见这声音虽然不缓不急,但是清晰入耳,显然来人内力不弱。何足道心想:“我只道自己这几年精进不少,却不想他进步之大,还要在我之上。华山九功,紫霞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不多时,岳秦施展轻功来到三人面前,同何足道寒暄两句,这才问道:“何兄,你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位朋友?” 话音一落,郭襄抱拳道:“郭襄见过岳掌门,出门之时,爹爹妈妈特意吩咐,来到华山必须给郝大通前辈上一柱清香。” 原本笑『吟』『吟』的岳秦一下子肃穆无比,郑重的对着郭襄抱拳还礼道:“郭二姑娘不需如此,若看得起在下,称呼一声岳师兄即可。未知郭大侠与黄帮主二人近来身体可好?” 郭襄言一切安好,岳秦又与张君宝见完礼。这时,何足道奇道:“岳兄,可从来不见你对我这般有礼啊!” 岳秦『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问道:“亏你还是郭二姑娘的朋友,你可知她的来历?” 何足道不解,问道:“什么来历?” 岳秦道:“郭二姑娘正是郭靖郭大侠与丐帮前帮主黄蓉之女。当年七位祖师率领全真教弟子相助他二位共守襄阳城,论辈分,我却是要称她一声师妹。” 何足道愕然,他认为二人相交贵在知心,家世等等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是以一直没有问郭襄的来历。而郭襄也不喜为父母的名声所累,既然难得遇见这么一个痴人,便一直不『露』半点口风。 第四十三章 先天之上 气氛一时间倒颇为尴尬,即便何足道再无知,也听过郭靖与黄蓉二人的大名。此时听闻郭襄乃是二人的女儿,先前心中那点儿不快霎时无影无踪。 何足道、郭襄、张君宝三人跟着岳秦进了剑气冲霄堂之后,给赫大通上了一柱清香之后,按次落座。岳秦的女儿奉上香茗,然后唤来岳秦的大弟子白鸻作陪。 几人说些江湖趣事,岳秦又问了郭靖等人的一些近况,最后才将话题转到这次的华山论剑上来。 此刻岳秦心中大喜,有郭襄在此,也不必担心一些门派朝华山派发难了。度过这一次论剑,华山派多出五年时间发展,届时不仅自己一身功力更加深厚,门下弟子优秀如白鸻者也可成长起来,独挡一面。华山派可以真正的不依靠先辈的庇护在这华山之巅立足了。是以岳秦对郭襄三人的态度热情无比,言语当中姿态放得极低。 岳秦与郭襄一聊起来,何足道根本『插』不上话,因为从二人嘴中冒出的那一个个名字,他大都没听过,倒是一旁的张君宝因为幼年跟过觉远禅师一段时间的缘故,还能『插』上几句话。 听闻张君宝得蒙觉远大师传授过一些强身健体之法,岳秦眼『露』羡慕之『色』,说道:“君宝老弟当真福源不浅,如我所料不差,你学的这些法门只怕脱胎于大林寺至高神功《九阳真经》,可以说真正的终身受用不尽。” 何足道从未听过《九阳真经》的大名,问道:“等等,岳兄,这什么《九阳真经》当真有这么厉害?比你华山派的‘紫霞神功’还精妙?” 岳秦眼『露』追忆之『色』,缓缓说道:“我华山派这门功夫,乃是赫大通祖师晚年所创。虽然厉害,倒是到底为祖师修为所限,练到极致,也只不过开始打通周身隐脉而已。赫大通祖师曾言:到底境界不高,假如老道能突破先天,一举进入‘内视境’,自然可以缓缓完善这门功夫,也可让你们少走些弯路。” 何足道见他一脸唏嘘之『色』,不禁安慰道:“习武之人均知先天境界,可是真正达到先天境界的又有几人?赫大通前辈晚年能走到这一步,也算了不起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跟《九阳真经》有什么关系?” 岳秦肃然道:“因为《九阳真经》是一部直指先天至境的神功。” 何足道失声道:“什么?” 郭襄笑着解释道:“不错,这门功夫乃是祖师他老人家年轻之时创出,我爹爹修炼的也是这门功夫。” 何足道悠然神往,道:“恨不能见前辈风采。灵智前辈年轻之时便能创出这等神功绝技,要是如今还活着,只怕能创出更厉害的功夫吧?” 郭襄大怒,岳秦脸上也不好看,齐声道:“谁跟你说祖师(上人)死了?” 何足道自觉失言,讪讪一笑。不过马上眼『露』狐疑之『色』问道:“襄儿,敢问令尊郭大侠高龄?” 郭襄道:“六十有八,你想说什么?”何足道咂舌不已,道:“如此说来,上人也应该有八九十岁了吧。” 郭襄更加疑『惑』,却还是答道:“不错,祖师他老人家去年刚刚过完九十大寿。” 何足道一边在感叹灵智高寿的同时,一边道:“唔,去年九十,人生七十古来稀,九十岁高龄更是罕见。果真是有道高僧,养生有道。”他前两年有幸见过慧可禅师,见他须发灰白,此刻听到灵智已经九十多岁了,一个干瘦,白眉白须的僧人形象在脑海中一闪即逝。他点点头,又感叹道:“恨不能早生数十年,与上人切磋一下,可惜,可惜。”他原意是说大家年纪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二人过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今灵智已经九十高龄了,于他想来,必定气血衰败,行动无力,是以连道两声“可惜”。 这话一出,郭襄对他再无半点好感,指着他道:“就凭你?你连我都胜不了,也配与祖师动手?” 何足道只当小女孩『性』子发作,当下陪笑道:“襄儿,我可没有半点儿对上人不敬的意思。只是?只是?”他连说两个“只是”,却终究未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郭襄冷冷的道:“只是如今祖师一大把年纪了,你觉得胜之不舞是吧?” 何足道不置可否,将头扭向一边,不接他的话茬。一旁的岳秦瞧见他这副模样,嘴角抽搐几下,对着郭襄道:“师妹无须动怒。”说完,又对着何足道冷哼一声,道:“哈,昆仑三圣,华山论剑第一,好大的名头。只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 何足道不跟郭襄计较,却不表示他能忍受岳秦的冷嘲热讽,只见他眼『露』寒芒,死死的盯着岳秦,一字一句的道:“岳兄,这井底之蛙究竟何解?” 岳琴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先天至境,寿数百五十岁。先天之上,还有凝窍之境与凝真之境。我虽然不知道先天之上能活多久,但是想来两三百岁还是可以的。你以为你五年前得了个第一便真的天下第一了?其实那只不过是那些真正的高手一心潜修,以期突破更高的境界罢了。若说真正的天下第一,哼哼,除却我全真教开派祖师重阳先师之外,便是灵智上人了!至于你,哈,还差得远呢,大林寺随便一个三代弟子你都应付不了。”他心中早看不惯何足道的作态,此时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只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 何足道听完这一番话,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喃喃的道:“这不可能。”这一下打击对他而言可想而知,原本他以为即便自己不是第一,也相差无几了,此时乍闻真相,得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夜郎自大的三流人物。他终于想起来有好几次郭襄望着自己复杂的眼神以及张君宝欲言又止的神情是表示什么意思了。 张君宝这时补刀道:“觉远禅师如今也有将近八十的高龄了,却依然健步如飞,能吃能睡。听闻大林寺其余几位觉字辈高僧都是如此,而慧字辈的高僧,年纪大一点的,也有五六十岁了。我想,这些人何大哥你应该是赢不了的吧!还有那‘神雕大侠’杨过,听说论辈分正是大林寺三代弟子” 何足道听张君宝等人每念出一个名字,脸上便痛苦一分,待到后来,却逐渐平静,等他们说完以后,只见他站起来对着郭襄以及岳秦二人深深一礼道:“何某妄自尊大而茫然不自知,今日多亏二人开导。” 几人见他这么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均在心中暗赞一声,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这时,何足道对着岳秦道:“岳兄,适才你老兄提到先天之上的境界,小弟无知,还请赐教,详细指点一二。” 岳秦一抹胡须,缓缓道:“其实在下也只是略知大概而已。咱们知道,打通十二正经之后,便是打通奇经八脉。一旦任督二脉贯通,内力生生不息,便是一流高手。接下来要做的,是尽量打通遍布周身各处的微小经脉,即隐脉。武功练到这一步之后,可称绝顶高手。跟着领悟自己的武道真意,一举贯通天地二桥,便是突破到所谓的先天至境。后面的凝窍之境,顾名思义,便是凝练周天窍『穴』。再后来的凝真之境,我却不大清楚了。不过师妹家学渊源,想来是十分清楚的罢。” 何足道以及张君宝还有白鸻等人,不少东西都是第一次听说,是以听得极为认真。这时听岳秦说后面的他也不知道,不由得齐齐将目光对准郭襄。 郭襄眉头微皱,轻声道:“其实后面的两个境界我知道的也不多,祖师跟爹爹他们说未免咱们好高骛远,暂时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过对于先天至境,我倒是了解几分。先天至境,首重其意,若领悟不了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即便一身内力已经转化为先天高手特有的先天真气,也算不得真正的先天高手,顶多算伪先天高手。可是咱们习武,从一开始就是学的前人的武艺,想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武功,何等艰难。” 何足道几人默然无言。郭襄与岳秦功力相差不大,只差贯通任督二脉便可形成大周天循环了。何足道武功略高一筹,内力生生不息,已然贯通了任督二脉,开始逐一打通那些隐脉了。至于张君宝则还有数条经脉未通。虽然他们也称得上一声高手,却距离先天境界太远太远,至于后面的凝窍之境与凝真之境,则更加遥不可及。 何足道索『性』闭眼深思,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叹道:“今日方知天地之大也!” 接下来,他一改此前孤芳自赏的模样,悉心请教岳秦与郭襄二人一些武林秘闻以及前辈高人的风采事迹、神功绝技,自觉大有所得。 第二日一早,陆续有人登上华山,自然也要循例来拜会一下华山派。说是拜会,其实倒不如是来耀武扬威的。说完一些场面话之后,自然要说一番例如:久闻华山派剑法高深,恨不能一见,深以为憾,今日既有幸来了华山,不见识一番必当抱憾终生云云。 岳秦的女儿岳紫寰最是受不得激,她既早知这些人不怀好意,那么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等到何足道、郭襄与张君宝三人起床的时候,外面早已传来阵阵交手声。 与岳紫寰动手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多的壮汉,名叫泰乾,使一柄鬼头大刀。身后站在三人,面目神情可憎,笑嘻嘻的望着气急的岳紫寰,却是那泰乾的三个兄弟。四兄弟年岁不同,容貌却实在颇为肖似,一般的黑『色』劲袍,鬼头大刀背在身后。兄弟四人有个诨名,叫做“邙山四丑”,凶名直追早些年的“黄河四鬼”。 泰乾一刀架住岳紫寰的长剑,瞧着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只觉喉干舌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住,隔了半晌,笑着说道:“岳姑娘,咱们兄弟几个本来是为了那华山论剑而来。上一次咱们有事耽搁了,才叫那什么何足道得了第一,当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似乎颇为自己拽了这么一句文而高兴,当下笑得越发的灿烂起来。不过在岳紫寰眼中,这人神情恐怖,即便一手刀法不差,又怎么比得上何足道风度翩翩? 何足道、郭襄、张君宝三人听见外头动静,走出来,恰巧听到这一句,何足道忍不住嘴角抽搐两下。而郭襄与张君宝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笑意。 只听得泰乾又道:“要某家说,岳姑娘你的剑法是很好的,起码某家在你这个年纪是打不过你的。只不过咱们哥几个有个坏脾气,那便是见不得有人妄自尊大。”他似乎看出了岳紫寰眼中的疑『惑』,咂咂嘴解释道:“你们华山派算上厨子、仆役在内,总共才十二人,却占据华山如此宝地,你说是不是妄自尊大?” 岳紫寰大怒,横剑直削,对着他便是一招“天绅倒悬”,一举将他『逼』退数步,这才开口骂道:“咱们取名叫作华山派,那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泰乾一招“夜叉探海”还了过去。不过他这一招纯是招数,劲力并不如何厉害。盖因他自忖不凭刀法之妙,单靠深厚内功赢了岳紫寰并不显得如何厉害,非如此不能显出自己的本事来。他一边出招一边笑嘻嘻的道:“这倒也是,不过假若某家也在这华山之上开宗立派,创一个华山神刀门,那便不能说不关某家的事了。” 岳紫寰叫道:“就凭你也想在这华山之巅开宗立派?”她说这话的同时,长剑接连抖动,一连攻出三招,分别是“金雁横空”、“无边落木”、“青山隐隐”。均是“华山剑法”里面的招数。 泰乾被她一问的同时,但听得剑风呼啸,身畔的花朵为她剑风所激,片片落英,飞舞而下。 当岳紫寰跃前使出“无边落木”这一招之时,早已计及利害,见对方一剑剑如疾风骤雨般击到,当真犹如无边落木萧萧而下,他足不停步地前蹿后跃,手中长刀使一招“入木三分”,并不和她长剑交击拆解,情知只消破了对方的延绵不绝的剑势,便能化被动为主动。 岳紫寰瞧见对方刀招避虚就实,心想:“这人倒见识不凡,知道我这招不能硬接。”她见对方左掌虚晃,右掌斜引,一刀正要劈出,她左足尖轻轻一挑,长剑已向他扑面刺去,正是那招“青山隐隐”。 这“华山剑法”乃是赫大通晚年根据“全真剑法”所创的华山派入门剑法,但是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虽然岳紫寰功力尚浅,于这路剑法的威力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但是何足道与郭襄二人境界高过她不止一筹,张君宝也是悟『性』惊人之辈,自然瞧得出这路剑法的意境。此时见她三招一气呵成,三人不由得同时在心底喝了一声彩,凝神观看泰乾如何应对,又各自以自身所学互相印证。 第四十四章 八步纯阳 泰乾横刀在面门前,使一招“铁锁横江”拦住对方长剑,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岳紫寰长剑刺在他刀身上,犹如撞上一面贴墙一般,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岳紫寰眼中慌『乱』之意一闪即逝,她万万想不到对方在这般险境之下,竟然还能架住自己的长剑,心中怯意陡升,剑招一下子『乱』了起来。 泰乾哈哈大笑,手上劲力一吐,挥刀震开对方长剑,当即还了一招“月似弯刀”。一刀劈出,刀气聚而不散,犹如一轮弯月,直扑岳紫寰的剑招破绽之处。何足道、郭襄、张君宝三人大为震动,均瞧出这一招的厉害。岳紫寰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招,心道:“原来他适才没有跟我认真,这个时候才显出真本事。”她一连退开数步,为这一招声势所摄,一时间呆立当场,进退两难。 这一招“月似弯刀”,乃是“流光飞月刀”第三招。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这是一门威力惊人的刀法,乃是由当年尼摩教高手“绝情刀客”所创。绝情刀客名字里既有“绝情”二字,可见其人必定是心狠手辣之辈。别看这“流光飞月刀”名字取得好听,实则乃是一门绝情无比的刀法,一刀劈出,刀气纵横,绝情绝命绝人『性』。因不少人将尼摩教称作魔教的缘故,是以这路刀法又谓之“魔刀”。后来这路刀法落在一名天资过人之辈的手中,被他推陈出新,去繁就简,凝练成一路更加灭绝人『性』的刀法,是谓“圆月弯刀”。 好在泰乾四兄弟只得了这门刀法残篇,不成体系,兼之四人悟『性』平平无奇,所以威力虽然不小,但是同原来相比到底大大的不如,这才只是将岳紫寰震退。否则这招“月似弯刀”在绝情刀客手上使来,一刀劈出,别说岳紫寰了,便是岳秦这等修为也得当场毙命不可。 张君宝瞧瞧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的岳紫寰,又看看大为得意的泰乾及他三位兄弟,见猎心喜,笑嘻嘻的对泰乾道:“这位老兄,你的刀法厉害得紧啊。” 泰乾闻言,面上得『色』更甚,望着他道:“小子,总算你有几分眼光。”说完,鬼头刀虚空一划,对着岳紫寰笑道:“如何,服不服?” 岳紫寰俏脸煞白,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张君宝又笑道:“这位老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要不在下陪你玩玩?”说完也不等他拒绝,一个闪身抽出腰间长剑,对着泰乾便是一招“苍松迎客”。 泰乾本来见他说动手便动手,心中大怒,暗道:“哪里来得臭小子,也敢管你泰乾爷爷的闲事?”不过一见他递出这一招,心中怒气登时消散几分,想道:“总算你有几分礼貌。”当即鬼头刀一送,还了一招“借花献佛”,同时嘴上道:“小子,你有什么本事使出罢。某家指点指点你。”于他想来,岳紫寰已经是少有的年轻俊彦了,张君宝年纪也就比岳紫寰大了几岁,即便武功高出一筹又能高到哪里去? 谁知数招一过,泰乾登时严肃起来。眼前这邋遢小子,虽然笑嘻嘻的没个正经,但是一手剑法可刁钻毒辣得紧。 其时,张君宝还不是几十年后的那个张真人,他一身武功,大多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剑法也是东学一招,西凑一招,七零八落,不成系统。不过他也是悟『性』惊人之辈,当年蒙觉远赐下一些凝气养脉的法门后,这些年通读道藏,渐渐悟出一些武功要道,不仅将内功心法完善许多,更是命名为“纯阳无极功”。纯阳者,吕祖道号也。无极者,无边际、无穷尽,是无终也。瞧他内功心法名称,其心中野心由此可见非同一般。一个能够自己完善内功心法,自己『摸』索轻功剑法之人,即便如今武功还尚显稚嫩,却也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所以张君宝硬生生的靠着那路七零八落的古怪剑法,将泰乾压制住。 张君宝挽出几朵剑花,纵身抢到泰乾面前,连声猛喝,出剑疾攻。泰乾提刀相迎,一张脸涨得通红。岳紫寰瞧得大为振奋,泰乾的厉害她早已知道,但是张君宝剑招自是十分了得,虽然瞧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泰乾一连退了五六步,这时一个声音道:“老三,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泰乾闻言,眼睛一下子睁得斗大,头也不回的答道:“放你?的狗臭屁。”同时刀一挺,一招“流光四溢”劈出,登时扳回局面。他原本想骂“放你娘的狗臭屁”,只是对方乃是他的兄长,骂对方岂不是等于骂自己?是以不等“娘”字出口,登时醒悟,硬生生的把那个字咽了下去。 泰乾一招得手,下手更是毫不容情,接连三招,“云龙乍现”、“雷落九州”、“三断其魂”,均是难得的精妙招数。 何足道与郭襄眉头微皱,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底的担忧。泰乾得手之后,瞬间还上三招并不难,便是还上十招八招,也不值得他们二人担忧。但是难就难在他还的这三招居然属于三种不同的刀法,此时将每一招结尾处略微改动几分,衔接得十分巧妙。 其实二人不知道的是,泰乾四兄弟曾得异人另眼相看,收为弟子,不仅传了他们一门“百错刀法”,更是传了他们一座“四象大阵”。江湖上有“百错拳法”,那异人乃是刀法大家,仿其意境,观百家刀法,取其精华,创出这一路“百错刀法”,当真不凡。 “云龙乍现”这招,属于“玉宏一悬刀”第一招,原本这一招刀势威猛,却灵巧不足。泰乾使这一招之时,刀势去势甚急,待到反撩至张君宝头顶,手腕一翻,跟着使那招“雷落九州”。这一招,份属“飞电奔雷刀”第三招,一刀劈出,犹如狂雷至九天而降。张君宝见来势汹汹,黑着脸调动起丹田内的真气涌入长剑当中,架住这一招,却也给震得虎口发麻。而这时,泰乾刷刷刷一连劈出三刀,使的正是那“巫山断魂刀”中的第三招“三断其魂”。 岳紫寰见状,差一点惊呼出声。郭襄也朝张君宝投出一个关切的眼神。张君宝心想:“看来我要拿出些本事来了,不然倒给襄儿小觑了。”当即冷哼一声,嗤嗤嗤向泰乾连攻三剑,竟是以攻对攻。这三剑去势凌厉得很,剑光一下子将泰乾的上盘尽数笼罩住了。 如有后世之人再此,自然能够认出张君宝此刻所用的剑法乃是赫赫有名的“武当纯阳剑”。不过此刻他这剑法乃是草创,只有八招,还不叫“武当纯阳剑”,张君宝自己起了个名字唤作“八步纯阳龙『吟』剑”。 虽是草创,却不容小觑。他这路剑法的练剑形技之旨在于“风吹荷花,带劈刺杀”,贯穿崩、撩、点、挂、穿、扫、截、抽、格、洗、架、压等剑击之道。他数招一过,何足道抚手赞道:“君宝兄弟当中悟『性』惊人。” 张君宝行剑走圆舞圈,腰似龙蛇左右转,穿连绕步随心缠,接连刺了他二三十剑,当真犹如狂风骤雨一般,一时之间,泰乾只有招架之力。 张君宝得势不饶人,一招“碧波浪中神针奇”,一连攻出三四剑,其势如飞云流水,穿连不断而致剑法含蓄,隐有玄机。泰乾接一招,退一步,连退三步,喝彩道:“好剑法!”转头向大哥泰宁道:“老大,我累了,先歇一歇,你来替我。” 泰宁知他心意,当即跃出,对着张君宝道:“小子,我来陪你玩玩。” 岳紫寰大叫道:“好不要脸,竟然玩车轮战。” 何足道与郭襄面上也不大好看。何足道眉头一皱,对着张君宝喊道:“君宝兄弟,你如是累了,便跟我说一声。” 张君宝有心要在郭襄面前显『露』本事,所以明知道他是好意,依然高声道:“这才刚刚热身,累什么。”说完,对着泰宁道:“来吧。” 泰宁适才已经瞧了半天,知他剑法不差,也不客气,当下儇跳超距,使一招“降龙伏虎”。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泰宁一刀劈出,张君宝已知他刀法还要在泰乾之上。 刀术在技击中为了达到“技短入长,倏忽纵横”,必须采用左右跳跃的方法。因此素有“短见长脚下忙”的要求,只有足利、善跃,在运动中掩饰进攻的意图,才能出其不意的发挥刀的特长,“儇跳超距”就是要求刀术运动,跳跃轻灵,步法快疾。 泰宁一跃而出,跟着一刀劈出,正符合“出其不意”的要旨。张君宝一剑架住他的长刀,跟着一招“龙心指路悬左足”直接斩他右腿。 说起来,这一招“龙心指路悬左足”乃是张君宝观摩了“仙人指路“这一招之后,冥思苦想才创出来的妙招。他略微改动方位,故意斩敌人右腿,敌人右腿一段,可不就只剩下左腿支撑身子,将人悬在空中了么? 泰宁大吃一惊,连忙收腿避开这一剑,猛然一刀挥出,也不知使了什么精妙招数,只见张君宝胸口衣衫多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泰宁赞道:“小子反应不慢,我这一刀砍得不算慢,你竟然能及时缩了三寸,这一刀竟然没砍死你,可见你还有两下子。” 张君宝低头瞧了瞧胸口,眼神一冷,再也不留手了,对着他便是一招“刺破层云化飞雪”,跟着又是一招“龙『吟』绕步随身依”,只见他整个人围着泰宁打转,长剑穿连不断,一下子在他肩头、胸前、后背划出四五道口子,同时冷冷的开口道:“你武功也不差。” 泰宁被他一呛,脸上神『色』十分古怪,突然还刀入鞘,说道:“小子,论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咱们兄弟有一阵,名曰四象,你可敢一闯?” 张君宝长剑一甩,傲然道:“有何不敢?” 何足道一眼瞥见郭襄望向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赞赏之『色』,心念一动,道:“君宝兄弟,打了这么久,还是歇歇罢。为兄倒有些手痒了,莫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如何?” 泰宁几兄弟大怒,对着他喝道:“你又是何人?” 何足道悠然出声道:“好说,好说,贱名不足挂齿,我名何足道。” 四人神『色』同时大变,齐声惊呼道:“昆仑三圣?”一时间脸『色』变幻,惊疑不定。 这时,岳紫寰见四人均有退意,当即开口讥讽道:“怎么?怕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这里说什么‘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们若是怕了,那就趁早退去,一辈子呆在邙山当中,别出来丢人现眼,改个名字叫作‘邙山四龟’得了。” 泰乾大怒,挺身而出喝道:“正要领教一下,瞧瞧要有什么本事夺得论剑第一。” 何足道微微一笑,道:“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泰乾见他如此小觑自己,当即『揉』身扑上,一招“力劈华山”往何足道头顶劈去。他这一招含怒而发,劲力凝而不散,激起劲风阵阵,威势之暴烈可见一斑。 面对泰乾全力劈出的一刀,何足道却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只见他身子一晃,手已然搭在泰乾肩头,微微用力,接着顺手一推,一下子将泰乾推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何足道居高临下望着他道:“你一个人不行,还是一起上吧,正好使出那什么‘四象阵’让我看看。” 泰乾知他已手下留情,爬起来站在东边,份属青龙位。泰宁、泰康、泰坤三人对视一眼,泰宁占据北方玄武之位,泰康占据西方白虎之位,泰坤占据南方朱雀之位,一下子将何足道围在大阵当中。 泰宁大喝道:“动兵刃罢。” 何足道知他们刀法精微,也不敢托大,对着张君宝道:“君宝兄弟,借长剑一用。”张君宝知他的剑藏在琴匣内,出来的时候还放在房中,当下将手中长剑一甩,何足道伸出五根洁白纤细的手指捏住剑身,用剑柄指着泰乾道:“你们出招罢。” 泰乾见他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哪里忍得住,当即虎吼一声扑出,劈他右膀。这时,泰宁挥刀砍他脖子,泰康挺刀刺他后背,泰坤劈他右肩。四人这一出手,但见四柄长刀从四面八方砍来,挡住其中一柄,必定被其余三柄砍中。 岳秦不知何时来到场中,瞧见这一幕,出声道:“好一招‘顾此失彼’,邙山四丑的四象大阵果然名不虚传。” 第四十五章 四象大阵 岳秦原意是在提醒何足道不要顾此失彼,他虽然看不惯何足道的张狂及自视甚高,但是此刻何足道既在华山派做客,而且邙山四丑摆明是来挑事的,相较之下还是偏向于何足道一点。 何足道嘴角划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右手持剑身朝泰乾挥去,身子一晃,不知何时,剑柄已到了他左手之上。只见他右手捏住泰乾的刀背,往后一扯,刚好挡住泰坤砍来的这一招,而左手使剑,竟与常人右手一般无二,剑『吟』声高下低昂,招式无不宛转如意。泰宁与泰康急攻数招,何足道左手执长剑顺手应架,双眼凝视着泰乾,嘴角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用力想要抽回长刀。 泰宁、泰康、泰坤三人愈怒,刀招越攻越急,但不论长刀劈向何方,总是给他轻描淡写的挡开。又过了十余招,何足道一把松开捏住泰乾长刀的右手,鼓『荡』起内力,长剑在他身边游走,而他双手十指接连波动,一下下弹在剑身上,令长剑绕行的速度越快的同时,剑『吟』之声更是高昂。 泰宁四兄弟被这剑『吟』之声扰得心烦意『乱』,猛然间泰宁高喝一声:“变阵。” 这时,四兄弟从左至右绕行一圈,泰宁取代泰乾占据东方青龙之位,而泰乾则占据南方朱雀之位,泰坤占据西方白虎之位,泰康占据北方玄武之位。 四人这一变阵,何足道压力大增。原来北方属水,主防御。但是原本功力最高的泰宁占据北方玄武之位,虽然防御大增,但是到底使得大阵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再加上何足道一把捏住占据东方青龙之位的泰乾的长刀,令得大阵运转出现一丝迟滞,这才看起来占尽上风。 东方青龙之位,对应地、风、水、火当中的风。泰宁功力最深,刀法最妙,甫一站定方位,当即抢攻,一连劈出十三刀,刀刀迅捷如风,正符合大阵精要。 何足道展开轻功避开泰康与泰坤的刀招,陡然间剑法一边,出剑如风,迅捷如雷,竟然一下子使出了拿手绝学“迅雷剑”。他这路剑法迅捷无比,可于瞬息之间连攻敌人十六招。泰宁连劈十三刀,不但未能建功,反而被对方连攻十六剑,这一轮快攻,兵刃相交的当当之声登时便如密雨。泰宁单掌持着鬼头大刀,眼光凝视着一边从容抵挡三位弟弟的刀招,一边趁隙出掌劈向自己,自己却兀自奈何不了他,更是焦躁起来。 何足道之“迅雷剑”与寻常剑法大不相同,非但可以左右手互换,剑身更无剑柄剑尖之分。常人持剑,必定手持剑柄,以剑尖刺敌人,而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仗着眼力过人,内功深厚,五指捏住剑刃,以剑柄攻敌要『穴』,当中诡异无比,令人防不胜防。更为难得的是,这路剑法讲究以势压人,其势延绵不绝,一剑跟着一剑,瞬息之间攻敌数剑乃是数十剑,令人只有招架之力。当然,这路剑法也不是没有缺点,如非内功深厚眼力过人之辈使出,未伤敌先伤己,又谈什么克敌以正、出奇制胜? 旁边观战之人如岳秦者,哪怕以前见过他这路剑法,此时见他身在战局中,竭尽全力施展拿手绝学,长剑在双手之中来回穿梭,好似一瞬间变成两名武林高手一般,抵住四人的长刀,不由得赞道:“这人有如此本事,难怪『性』格孤傲。” 何足道剑法虽妙,邙山四丑的阵法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四柄鬼头刀分左右上下而来,饶是以何足道的本事也一阵手忙脚『乱』。 又拆了二十余招,四丑渐而刀快法诈,已然偏离了比武较技的方向,将之视为生死仇敌对待。正所谓“短见长,不可缓”,自古决生死的技击搏杀,讲究达到“技短入长”的目的。练武之人,特别是练刀之人,强调眼快手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靠近对手。另外还有“刀走黑”的说法,讲的不仅是指刀法快疾、狠辣、刀下无情,还有刀法具有“隐密『性』”。 泰宁四人,每一刀挥出,非但快捷狠辣,更是毫无声息。列为看官要问了,刀法极快,势必带起烈烈风声,又怎么毫无声息呢?其实这是由于刀法太快,刀劲与空气摩擦的声音还未传入对方耳中,他已然变招了。所以耳朵被感觉欺骗,辨别不出他们出招的方位,也就成了毫无声息了。 何足道也真了得,对方出刀愈快,他手中长剑愈快,始终保持势均力敌之势,更难得的是他仗着轻功高明,往往避开一两人的刀锋,只针对剩余之人,一时之间倒也僵持得下。 又拆了五六十招,泰宁四人一将一路“百错刀法”由头到尾施展了一遍,瞧出这路刀法竟是糅合数十种刀法而成,当即一边架住泰坤的长刀,一边问道:“四位的刀法别出机杼,何某自认见识不差,却不知道这天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门刀法,未知可有什么名目?” 旁观的如岳秦、郭襄、张君宝等人见他憨斗良久,还能一边从容抵挡对方的招数,一边开口说话,均在心中赞他内功了得。何足道问的问题也是他们想知道的,是以他们一边凝神观看,一边侧耳倾听。 泰宁道:“我们的?刀法?乃是家师晚年创出来的,名曰?名曰‘百错刀法’。”说完,下手毫不容情,劈出一招“燕子入巢”,配合三位兄弟攻向何足道。他斗了良久,内力损耗颇大,是以开口解释,声音断断续续。 何足道一听,登时面『色』一变,道:“原来如此,佩服佩服。”他一句话说完,长剑骤然激『荡』而出,在周身尺许的范围环绕,挡下四人的刀招,跟着等到剑柄下坠,他右手一抄,一把握住剑柄,使一招“雪耀昆仑”,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长剑一分为二,然后再二分为四,跟着四分为八,最后足足幻化成十六柄剑影,对着泰宁当头罩去。 众人一开始均知何足道何以动容。武学之中,要新创一路拳法剑法,当真谈何容易,若非武功既高,又有过人的才智学识,决难别开蹊径,另创新招。像泰宁四人的“百错刀法”当中的招式来说,一招一式无不经过各门各派的千锤百炼,要将其中一招稍加变易,也已极难,何况要将这数十门刀法当中的精妙招式尽数变动,继而组合在一起另创一路刀法?泰宁等人的师尊能够创出这等刀法,足见其才情。 不等泰宁四人得意,何足道一下子使出“雪耀昆仑”这一招。此招一出,不仅四丑身陷其中,观者无不骇然,岳秦、郭襄、张君宝三人同时赞道:“好剑法。” 至于岳紫寰及其他华山派弟子,早已瞧得呆住了。 何足道听见三人赞叹,『露』出一个『迷』人至极的微笑。他这一招乃是这三年来苦心孤诣创出来的招数,倒也称得上一句精妙无双。他此时用出,一来以示不弱于人,对方师尊能创出刀法,他也能创出剑招。二来也是被四人『逼』得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来了。 泰宁怒吼一声,鬼头刀左提右挡,奋力抵挡当头罩来的剑光,却还是给长剑在身上、肩头刺出数个口子,渗出点点殷红血渍。 泰宁身上吃痛,身形不由得一缓,原本圆转如意的四象大阵登时出现破绽,何足道仗着武功高出四人一截,分而击之,数招之间将四人各个击破,最后将长剑停在泰乾的心口前,对着四人道:“四象大阵,也不过如此嘛。” 泰乾一日之间连败数次,尤其最后这一败,兄弟四人联手都敌不过何足道一人,更是被毁掉了自信心。此时听他如此一说,面上登时血『色』全无,低头闭目道:“某家学艺不精,你杀了我们吧。” 何足道长剑一收,转首递给张君宝,继而笑道:“为了这点小事,还不值得动手杀人。只是何某在这里奉劝四位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邙山四丑一楞,面上闪过一抹愧『色』,齐齐抱拳行礼道:“谢过不杀之恩,日后定有所报。”说完,又走至岳秦面前道:“岳掌门,在下等人今日孟浪了。” 岳秦见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不由得笑道:“诶,四位刀法精微,在下甚是佩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几位让在下大饱眼福,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啊。” 岳秦身为一派之长,自然长袖善舞,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邙山四丑见他给自己等人留了情面,再次抱拳相谢,泰宁道:“今日叨扰岳掌门了,有何大侠在,几日之后的论剑结果不言而喻了。咱们兄弟四个即刻回邙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这次四丑眼神可真诚多了。 岳秦抱拳还礼,目送四人下了华山之后,这才转首恭维何足道与张君宝二人剑法了得。 邙山四丑一下华山,碰见上百名江湖好汉熙熙攘攘而来,其中好手甚多,有巨鲸帮帮主、海沙帮帮主、鹤笔门门主及门下弟子等等大小帮派首脑。至于广西梧州八仙剑的掌门人蓝素、“素手银鞭”催望月等成名已久的人物,一心要夺得论剑第一,倒是没将目光放在华山派之上,而是早早的上了华山之巅,只等论剑之期到来再好好斗上一场。 众人从邙山四丑口中得知华山派邀了何足道、张君宝助拳的消息之后,又顾忌岳秦一身精纯的“紫霞神功”,愣神片刻,熄了踩着华山派成名的想法,齐齐调转方向,上了华山最高峰南峰。 这南峰由一峰二顶组成,东顶一侧叫松桧峰,因长得一大片松树而得名,便是当年灵智与欧阳峰、洪七公二人比斗之所在。 原本邙山四丑失了锐气,已打算下了华山回邙山。后来被几个相熟之人一说,觉得机会难得,见识一下各路英雄好汉的本事也好,便跟在众人身后上了这松桧峰。 等到了松桧峰之声,周围站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四丑举目望去,瞧见广西梧州八仙剑的掌门人蓝素正在跟四个老头对峙。 这四个老头瞧起来已有六七十上下,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显然内功了得。四人一使大刀,一使长枪,一使银鞭,一使开山大斧。 不禁有人乍舌道:“怎的这四个老鬼居然也来了?他们不是一直在黄河边潜修的么?” 有那些见识过人之辈,已然瞧出了四人的来历,却原来是黄河帮四尊太上长老,成名数十载的人物,唤作“黄河四鬼”。说起来,四人当年便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好手,只是在郭靖手中吃了大亏之后,自家师尊“鬼门龙王”沙通天又在灵智手中吃了大亏,被其直接打成重伤,这才回到了黄河帮中。 其后几年,沙通天年岁已久,兼之伤势一直未愈,一命呜呼之后,黄河帮少了沙通天这个高手,被其余几个帮派联手压制。若非四人师叔“三头蛟”侯通海还在,只怕黄河帮早已烟消云散。四人也不敢找灵智与郭靖复仇,只是苦练功夫,以图维持黄河帮的基业不失。再到后来,四人功力日深,黄河帮主传至沙通天的孙子沙涌手中,四人辈份年龄武功皆足,这才做了黄河帮太上长老,一心享福。 他们倒是看得明白,知道这江湖上的水深得很,凭他们的武功只不过属于二流人物,是以这么多年一直不理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只守着黄河帮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再到后来,郭靖黄蓉二人名气越来越大,他们也渐渐的想开了昔日的事情,非但不以当年输在郭靖手中为耻,反以为荣。按照他们的说法是:“以郭靖郭大侠这等功夫,连蒙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早年能跟他打个平手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四人手上也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加上黄河帮势力不小,所以这些年他们倒是过得滋润得很。 近二十余年当中,他们已经甚少在江湖上听到灵智、洪七公等人的消息了,后来又听到襄阳城破的消息,郭靖、黄蓉夫『妇』不知所踪,猜测他们年岁以高,这才有胆子出来活动。说起来,也不怪他们如此,郭靖等人年纪即便比他们小一点儿,也相差不大,起码六七十岁了,至于灵智、洪七公等人,都是九十上百岁了,寿终正寝原也正常。 师兄弟四人久静思动,又听到华山论剑之期将近。他们四个乃是从五绝那个时代活下来的老古董,自幼听着五绝论剑的事迹长大,心中免不了存了一份向往之心。如今在他们瞧来,那些成名的高手死的死,藏得藏,江湖上有名气的都是一些晚辈,正好来华山论剑一番,也好夺个第一感受一下当年王重阳、灵智等人的豪情。 第一章 虎头蛇尾 原本四人心情还好好的,一路有说有笑来到这华山之上,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唏嘘寂寥之意,不把上一次论剑之人瞧在眼中。 本来四人相互之间闲聊,也不关别人的事情。偏生那广西梧州八仙剑的掌门人蓝素,一手“八仙剑”打遍广西无敌手,向来自视甚高。五年前那场论剑因为有事未来,一直引为生平憾事,这次气势汹汹率领门下弟子而来,论剑尚未开始,却听到四个古怪老儿在那里胡吹大气,说什么:“如今年轻一辈能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我瞧除了‘神雕侠’杨过这小子之外,再无他人。” 其时,杨过因在襄阳城下一枪刺死蒙哥而天下闻名,加上他又是大林寺三代弟子,近十几年声名之盛,直追当年的五绝。黄河四鬼知他乃是杨康的儿子,当年杨康倒也称得上一句礼贤下士,是以黄河四鬼对于杨过的感观不差。 老大“断魂刀”沈青刚点点头道:“不错,没想到大圣帝陛下死在蒙古人手中,他儿子竟然将蒙古大汗一举杀死,果然是一报还一报。”因当年灵智支持杨康登上大金皇帝的缘故,四人谈起杨康,并不以名字相称,反而称一声大圣帝陛下,乃是因为四人当年受其礼遇,心中感激的缘故。 老大“丧门斧”钱青健一捋颔下长须,悠悠的道:“想当年,咱们跟郭靖那小子争雄之时的情景近在眼前,谁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臭小子,呆呆傻傻,却瞧不出来竟然能成为一代大侠,所作所为倒也叫我老钱佩服啊。”其余三鬼深以为然。 川广两省,当年深受蒙古人之苦。是以蓝素平常对于这些抗蒙英雄最是敬重不过,更别说名满天下镇守襄阳城数十载的郭靖郭大侠了。此刻他听见钱青健言语之间对郭靖不甚恭敬,不用得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无知老儿,竟然在此『乱』嚼舌根。郭大侠也是你们能轻贱的?” 钱青健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主,一听这话,大斧一指蓝素,骂道:“臭小子,老夫当年跟郭靖争雄的时候,你还在那穿开裆裤呢,你的长辈没告诉过你出来混招子要亮一点么?”他这话说得甚是阴损,别说蓝素乃是打遍广西无敌手的八仙剑掌门人,便是随便一个有血气之人,也忍不了。 蓝素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对着钱青健冷冷的道:“蓝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无知老儿报上名来。” 钱青健暴怒,就要动手。老三“夺魄鞭”马青雄一把拉住钱青健,然后对着蓝素道:“小子,咱们兄弟已有二十年未出手了,瞧在你年轻不懂事的份上,这样罢,只消你接老夫三鞭,老夫便做主放你一马如何?” 蓝素大怒,喝道:“便是十鞭百鞭又如何?”说完,再也忍不住了,长剑一挺,就往马青雄当胸刺去。在他眼中,这个面『色』淡然的老人比那个暴怒勃发的老儿更加可恶,是以他一出手就是拿手绝学“八仙剑”当中的精妙招数,要给马青雄一个下马威。 不过,蓝素剑法虽妙,但是瞧在黄河四鬼眼中,威力也就与当年郭靖甫入中原之际的剑法相当。马青雄银鞭一甩,一招“乌龙取水”直取蓝素手腕。蓝素手腕晃动,避开这一招,想要变招再次进攻。谁知对方手中银鞭好似一条灵蛇一般,一下子卷住蓝素手中长剑。 蓝素一连运劲连扯三次,却始终抽不出被卷住的长剑,这才甚为凝重的瞧着马青雄四人,思索这老儿到底是什么来历。瞧着四人各异的兵刃,陡然记起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厉声道:“你们是‘黄河四鬼’?你是‘夺魄鞭’马青雄?” 马青雄嘿嘿一笑,道:“小子,算你有几分眼力,能认出我老人家来。”说完,长鞭一抖,在空中扭曲成一条不住颤动的长蛇,直朝蓝素面门而去,同时口中叫道:“第二招来啦。” 蓝素既已认出黄河四鬼的来历,不由得心中苦涩,暗骂自己道:“这四个老家伙成名已久,手上功夫果然厉害,只怕当年真的可与郭大侠争雄也或为可知,我多什么嘴嘛。”本来他见马青雄鞭法灵动,甚是凝重,后面听到他说“第二招来啦”,又想道:“你武功厉害,我承认,但是却不改如此小觑我,若是连你三鞭也接不了,那还论什么剑,争什么雄?”想到这里,长鞭已临近面门,容不得他细想,当下一个“铁板桥”使出,避开这一鞭,接着一个翻身,左手抓住对方银鞭,右手长剑朝他脖颈间横削而去。 蓝素主意打得不差,只是他忘记了刚刚适才自己一连运劲三次都未抽出长剑,显然马青雄一身内力要在其上。 果不其然,马青雄嘿嘿一笑,足下一点,拉开一段巨力,同时大力将长鞭抽出,跟着一招“老树盘根”朝他下盘卷去。 蓝素右手长剑落空,左手直接被这股力道摩得掌心发热,一咬牙,左手握拳紧攥,真个人腾空而起,右手长剑连刺他胸前紫宫、华盖、膻中、中及、元关、章门、期门七处大『穴』,剑光霍霍,正是一招“钟离献宝”。 他浸『淫』这路“八仙剑”三十余年之久,招式环转无不随心,剑锋及处,隐隐透出数尺无形气劲。蓝素拿出真本事,当下鞭来剑往,眨眼之间二人对了十余招。 马青雄一边抵挡蓝素的长剑,一边啧啧称奇道:“老夫只当青城派的‘八仙剑’乃是一绝,想不到你小子的剑法丝毫不差。” 蓝素听他称赞,脸现傲然之意。的确,这“八仙剑”本为六合剑术之一,乃是“八卦连环剑”的前二十四剑。可以说原本这路剑法乃是剑术初学者的基本训练,练成这基本的二十四剑,其他精深复杂的剑术也就不难了。鉴于这个好处,各门各派均有属于自己的“八仙剑”,如“少林八仙剑”、“青城八仙剑”、“螳螂八仙剑”等。不过蓝素出身广西梧州八仙派,这派既已八仙为名,门内武功意境大多构思于‘八位仙人’的动作神态,这路“八仙剑”自然也不例外。 八仙门的‘八仙剑’只有八招,分别是“湘子提篮”、“国舅横笛”、“仙姑醉卧”、“采和合板”、“果老挥鞭”、“钟离献宝”、“洞宾背剑”、“拐李拄杖”。剑法虽只有八招,但每一招均由八式组成,是以共有八八六十四式。每一招每一式均刚柔相济、势如游龙,剑法威力与“青城八仙剑”等基础剑法不可同日而语。 蓝素心中得意,下手不免缓了一缓,心道:“算你这老儿有几分见识。”谁知马青雄语气一转,又道:“剑法虽然不差,但是使剑的人却不行,可惜可惜。” 蓝素大怒,当下奋力展开“八大架”,一招“果老挥鞭”直取对方首级。马青雄见对方来势甚急,侧头避过,手中银鞭一绞,再次挽住对方手中长剑,跟着身子猛得蹿前,一掌拍了过去。 蓝素见状,眼中厉芒一闪,提起十二成功力,使出独有的“八仙掌”迎了上去。只听见轰的一声,二人各自退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旁边的人也瞧不出刚刚这一下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这时,又有不少英雄好汉来到了这松桧峰,便是岳秦、何足道等人也站在一角观看。有人上前打圆场道:“蓝掌门的‘八仙剑’,马老英雄的‘夺魄鞭法’,都是少有的绝学。” 蓝素冷冷一笑道:“哼,‘夺魄鞭’,也未必能将人追去了魂,夺得了魄。” 马青雄本来瞧在旁人份上,不予跟他计较,谁知这小子简直顽固透顶,听了这句话后心头火起,喝道:“小子,你既然不服,那么咱们再来比一比。输了老夫也不取你姓名,只有一条,终身不再用剑。” 蓝素喝道:“怕你不成?” 何足道听过蓝素的声名,知他一手“八仙剑”打遍广西无敌手,恰巧他独创的“奔雷剑”迅捷如雷、变幻莫测,早就想跟他切磋一下了。当下走上两步,笑道:“好热闹啊。” 他甫一上场,不少人已然认出了他来,惊呼道:“昆仑三圣?” 蓝素与马青雄见何足道出来,二人眼中精光暴闪,齐齐将目光对准他。蓝素还好,马青雄就没那么客气了,当下笑道:“小子,你就是何足道?听说五年前你得了第一,这次既然有咱们哥几个在,你这个第一只怕保不住啊。” 何足道漫不经心的道:“保不住便保不住,又有什么打紧?” 群雄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均对他高看一眼,暗赞:“此人果然气度非凡,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时,一个蓝袍汉子,双手叉腰,腰间缠绕着一条鞭子,高声道:“我看人也齐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始论剑吧。”正是“素手银鞭”催望月 这时,又有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汉子叫道:“不错,不错,老子千里迢迢来华山可不是为了看风景的。”众人回过头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袍劲装,背后裹着一张黑『色』披风,披风上用金丝绣着一条神形兼备的五爪金龙,手持一杆黑『色』长枪,领着二三十名黑衣喽罗,却是“洞庭龙君”焦恨山。别看他名字起得威风,一身装扮也气势非凡,实则不过是掌管八百里洞庭湖大小水盗的水盗头子。 这两人一开口,群雄更是鼓噪。何足道望着岳秦等人笑道:“岳兄,于兄,成兄,既然大家都等不及了,那么咱们也开始吧。”说完,一步跃入场中,做了一个擂主,等人来攻,算是抛砖引玉。 何足道也真了得,三日内,一柄长剑连败十余人,当中包括华山派掌门岳秦、“素手银鞭”催望月、八仙派掌门蓝素、“洞庭龙君”焦恨山等好手。 “黄河四鬼”四个老家伙自恃身份,想等到最后再出手,而一般的武功高手又没把握胜过何足道,这时一道身影迅速的从一角掠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瞧去,只见一名二十三四岁的翩翩公子,一身雪白『色』的长袍,站在何足道前面。 这一手轻功直接把在场众人震住了。只有郭襄一见来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臭小子,还是这么爱出风头。”这时,又有两人不分先后的到来,瞧见那白袍公子已经站在何足道前面,其中那个年纪较小的气得一跺脚,叫道:“又给承道这小子抢先一步了。” 另外那个,年纪明显要大出一截,伸手在他脑门顶一拍,不缓不急的说道:“没大没小,怎么说承宗也是你叔叔,你这般直呼其名,将本公子我置于何地?” 郭襄瞧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对着他们道:“承宗大哥,小先儿,你们来啦!小烁子他们呢?” 来人正是灵智的长孙李承宗以及武敦儒与公孙绿萼之子武承先。武承先脸『色』一苦,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郭襄行礼道:“侄儿见过小姑姑。”他从小就是绝情谷中的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了郭襄这个小姑姑。原因无他,一来打不过郭襄,二来鬼点子没她多,三来辈份没她大,所以一直以来被她吃得死死的。 郭襄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道:“怎么?小先儿,你好像看见姑姑我不大开心啊。” 武承先一下子挣开被她捏住的脸颊,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这时,李承宗才笑着开口道:“小烁子跟着杨大哥他们,只怕要到明日才能到。”郭襄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杨大哥”说的是杨过,闻言,喜道:“真的?杨大哥也会来?” 张君宝从未见过郭襄如此开心的模样,也不认得李承宗几个,当下『插』嘴道:“襄儿,这几位是?” 郭襄笑着将张君宝介绍给李承宗,李承宗含笑点头,倒是武承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君宝道:“哦,原来你就是张君宝,我知道你。老祖宗说你资质之高,世所罕见,我瞧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嘛。”他言语当中对张君宝十分的不服气,不明白张君宝有何过人之处,值得老祖宗另眼相看。 不待张君宝答话,李承道已与何足道交上了手。 只过了四五招,原本淡然无比的何足道已然『色』变,真气灌注长剑当中,激『荡』起烈烈风声。张君宝瞧得明白,何足道已然使出了全力,却始终奈何不得那个白袍公子。张君宝咂舌不已,他认识何足道已然不短,彼此也交过手,知道何足道一身本事远在自己之上,偏偏却奈何不得那个明显比何足道小一截的翩翩公子。 第二章 作茧自缚 李承道根基之深,还要胜过郭襄等人不少,九阳神功已练到第四卷,一手剑法更是得了李思宁的真传,兼之被灵智调教了一段时日,可以说一流高手当中,能胜过他之人寥寥无几。 何足道武功剑法虽不差,却赢不了李承道。 二人眨眼之间对了数十剑,何足道双脚一挺,挺剑直扑下去,眨眼之间连刺十余剑,左足在地上一点,身形一晃,已在一块巨石角上立定。他外号“昆仑三圣”,轻身功夫自是高明之极,这一扑一刺一点一跃,当真动如脱兔。在场群雄齐声喝彩。李承道却丝毫不差,长剑翻飞,以“『乱』披风剑法”还了十七八剑,等到何足道跃起,他持剑挺立,仰视何足道动静。 何足道双脚并拢,右手持剑,如一根木棍般笔直堕下,朝李承道刺去。眼见何足道剑尖临身,就要刺中李承道身子,只见李承道怪啸一声,突然右臂平伸,剑锋划过一道玄妙的弧形,已抵在何足道剑尖之上,手一使劲,何足道那柄纯钢剑剑身柔韧,反弹起来。他一借劲,已然身处半空当中,长剑晃动,笼罩住李承道上半身。 蓝素等人瞧得目瞪口呆,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何足道先前与他们对战之时,居然还留了手,心中气恼之余,只盼那个白袍青年将何足道打败,好出一口胸中恶气。 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足下生根,各自挥剑,众人只听见长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何足道翻身落地,李承道待他站定,说道:“进招了!”剑走偏锋,斜刺何足道左肩。 何足道忙使轻功避开,长剑时而在左手,时而在右手,竟好似两个武林高手同时出招一般。他适才见李承道破他居高临下的一剑,这手功夫中轻功、内力、剑法、胆识,无一不是生平罕见,哪里敢有半点轻忽,竟然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之一。 李承道高声赞道:“好剑法。”不过下手一点儿也不慢,只见他手腕一抖,剑尖越发的飘忽不定,同时全力施展《九阴真经》上所载的轻功“螺旋九影”。短短一瞬间,竟然出现了四五个人影对着何足道而去。 不少观战之人死死的『揉』了『揉』眼睛,若非此刻乃是青天白日,瞧见这一幕只怕以为是见鬼了,可见李承道身法之诡异迅捷。 李承道以身法来弥补剑法的不足,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何足道渐感气力不支,反观李承道,却始终勇猛如初。 何足道心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好厉害的轻功,好深厚的内力。莫非他是打娘胎了练功不成?否则以他的年纪怎能有此内力。”他哪里知道李承道自幼以“易筋锻骨篇”铸基,十岁开始便习练“九阳神功”,如今二十四岁,十四年苦练,神功虽未大成,一身武功却不下于未习练“乾坤大挪移”之前的张无忌。这还是灵智对李承道期望甚高,让他压抑境界,提纯真气,好大成之际一举突破先天至境的缘故。否则,十四年寒暑,便是蠢笨如郭靖,神功业已大成。 李承道却不知何足道心中所想,他一门心思要压过何足道这个“上届论剑第一”。在他心中,这天下第一除了自家爷爷灵智上人,便是黄『药』师等人也没那个资格,更别说这儿戏一般选出来的论剑第一。李承道忽的从斜刺里跃出,挺剑向何足道刺去。何足道右手持剑格开,继而手掌一松,左手飞速的抄起长剑还了他一剑。 二人这两下只在电光之间,群雄瞧得大为尽兴。 李承道举剑一挡,沉着嗓子道:“昆仑三圣,哼哼,好大的口气!” 何足道一怔,李承道趁他愣神的片刻,当头就是刷刷数剑,一举将何足道迫退数步,等到站定,这才冷冷的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妄称论剑第一?哈哈,好笑,好笑。” 何足道大怒,长剑指着李承道叫道:“你说什么?”其实自从同岳秦以及郭襄一番交谈之后,何足道已知这江湖武林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次来松桧峰也只不过是与人切磋一下武艺,好迸发灵感,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原本他连败十余人,虽不至于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却也所得颇多,将人打败了也给人留足了面子。谁知眼前这小子,一上来便对自己发难,偏偏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强得可怕。这也就算了,可他娘的眼前这小子居然长得比自己还帅,这就令何足道份外的不爽了。想想也是,任谁见了一个比自己年轻、更加气度翩翩、武功更加厉害的人,心情都不会怎么好吧! 李承道的轻视激起了何足道的满腔怒火,只见他手中长剑越挥越急,更是隐隐有风雷之声传出,剑风强劲,一剑快似一剑,奋威疾刺。他这手剑法称之为“风雷剑”只怕更为合适。只见他人影晃动间,左手按掌,右手挺剑拒敌;右手按掌,左手挺剑拒敌,长剑在他左右手来回互换,交织成一片剑幕。 李承道见何足道发了狂,嘿然一笑,剑招一变,谨守门户,竟一下子由原来的狂暴迅捷变得气度深严起来。岳秦本在一旁凝神观看,他只瞧李承道出了两剑,便失声惊呼道:“全真剑法?怎么可能?” 岳秦的祖师赫大通乃是赫赫有名的全真七子之一,算起来他可是根红正苗的全真教四代弟子,虽说如今名字变成了华山派,但是对于许多全真教的武艺自然是熟悉非常,更何况“全真剑法”乃是全真教的招牌,他万万没有认错的道理。当年全真教发生了大变故,虽然在各地传下了道统,但是却也逐渐衰败下来。而各地全真道统,如丘处机所创的龙门全真派、马钰所创的遇仙全真派、谭处端所创的南无全真派、刘处玄所创的随山全真派、王处一所创的嵛山全真派、孙不二所创的清净全真派等,各派掌门岳秦都认识,门下优秀弟子也都耳熟能详,却从未见过如李承道这等丰神俊秀之辈。 岳秦见识不短,李承道这一手“全真剑法”,没个十年苦功是万万使不出来的。岳秦一边在推测李承道来历的同时,心中不禁微微得意,谁说我全真教式微?有此子在,不出二十年,我全真教定当重振声威。一时间,岳秦望向李承道的目光灼热无比。 李承道可不知岳秦心中所想,他守了数招,瞅准时间,一连使出“桃花流水”、“聚万落千”、“杏花疏影”、“雁到书成”四剑,这四招本属于“全真剑法”第六剑,剑招一气呵成,在李承道浑厚的九阳真气的加持下,威力之大,委实难以揣测。 李承道每一使一招,岳秦便激动得高声喝彩,大叫招名,生怕别人不知道李承道使的乃是“全真剑法”一样。 何足道只觉得对方长剑上传递过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心急之下,已是满头大汗。李承道得势不饶人,又一口气使出“盘花易绾”、“寒烟衰草”、“兰烬蕉暗”三剑,眼见就要刺中何足道心口,只见危急关头他将长剑一横,挡在胸前,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已然刺中了何足道剑身。何足道受这股大力所激,竟然直直的往后滑行了数步的距离。 群雄大哗,望向李承道的眼神充满的敬佩,便是“黄河四鬼”这等成名已久的高手,望向李承道的眼神也满是忌惮。 何足道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承道说道:“全真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想要何某人认输可没这么简单,你小心了。” 李承道不置可否,漫不经心的道:“以‘全真剑法’赢了你么,也显不出我的本事来。接下来我要用你的剑法败你。” 何足道一下子涨红了脸,怒道:“臭小子欺人太甚。”身子一窜,一下子跃出丈余来到李承道跟前,长剑一抖,对着他便是那招“雪耀昆仑”,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长剑一分为二,然后再二分为四,跟着四分为八,最后足足变成十六柄剑影,对着李承道当头罩去。 泰宁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抹惧『色』,显是认出了这一招。在他想来,那个白衣小子只怕要遭。谁知接下来的情形瞧得群雄长大了嘴巴,只见李承道学着何足道先前的模样,一柄长剑再周身晃动,他双手每在剑柄拍一下,长剑便迅捷一分。待到最后,只见他右手猛然一把握住剑柄,左手成剑指压在剑身内侧,整个身子一边离地腾空而起的同时,一边不断旋转,每转一圈,长剑恰好挡住何足道的剑招,众人只听得一片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李承道一举破开何足道长剑笼罩的范围,也不再客气,一招“奔雷式”,左拳护腰,右手长剑呼的一声,向何足道当面劈去。这一剑势劲力疾,剑未至,风先到,先声夺人。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一招“奔雷式”正是何足道成名绝学“奔雷剑”的第一式。 何足道气得浑身发颤,一个“灵狐步”,左手长剑上撩,架开来剑,右手画一大圆弧,弯击对方腰肋,竟是昆仑派的“丹阳手”。 李承道“咦”了一声,甚感诧异,手上丝毫不缓,“引雷式”、“升雷式”,“落雷式”连环进击,一招紧似一招。这三招乃是“奔雷剑”当中的妙招,李承道先前在这连环三招下吃了点小亏,是以记忆颇深。这时仗着“九阳神功”的神妙使出来,威力之大便是何足道都吓了一大跳。 何足道进退趋避,“奔雷剑”乃是为他所创,当中的手法他是最熟悉不过了,各种变化无不了然于胸,所以虽然心惊却并不慌『乱』。两人剑式完全相同,不像争斗,直如同门练武。但两人年岁相差虽大,功力深浅却全然相反,胜负之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群雄啧啧称奇,便是郭襄、武承先他们几个与李承道熟识之人,也暗暗心惊,全然不知李承道还有这个本事。只有李承宗眼中精光一闪,他练的也是“九阳神功”,自然知道这门神功的特『性』,李承道所作所为虽然令人诧异,但是他自认也能做到。 翻翻滚滚拆了十余招。何足道在“奔雷剑”上浸『淫』十遇年,一招一式全是他推敲出来,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推拳劲作,发腿风生,剑出气盛。他这路剑法讲究心快、眼快、手快、身快、步快,他愈打愈快,攻守吞吐,回转如意,从第一式“奔雷式”开始,一直打到最后一式“迅雷式”,势未使得一半,李承道已处下风。 李承道突然猛喝,身向左转,一个“翻身劈击”,疾如流星,跟着一招“落雷式”,自上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何足道。何足道急忙后仰,对方剑尖去颊仅寸,险险避开。群雄俱各大惊,均想不到李承道当真以何足道的剑法将他『逼』成这样。 李承道眼中精光一闪,接着使出那招“迅雷式”,这一式集前面数式,以迅雷之势,从四面八方攻向何足道,给予其致命的打击。饶是何足道对这一招的种种变化烂熟于心,对于应对的法门也了然于胸,依旧让李承道在胸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李承道收剑立定,嘴角闪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头也不回的往郭襄等人走去。 何足道此时长发披肩,胸前被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不过相较于样子的狼狈,心中的打击更大,只见他眼中兀自一片难以置信的神『色』,直到李承道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你是谁?” 李承道的声音远远的飘来:“我名李承道,以我的武功尚且不敢以‘圣’字自居,我劝你还是趁早换个名号,以免贻笑大方。”他说道这里,目光一扫在场群雄,悠悠的道:“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也敢学人家华山论剑,当真可笑之极。” 群雄为他气势所摄,均不敢与之对视。蓝素、催望月等人一个个嘴角苦涩,相互对视几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自此,这一次的华山论剑竟然以李承道大发神威击败何足道而落下帷幕。大部分人下了这松桧峰,只余下“黄河四鬼”等寥寥数人,心有不甘。 郭襄瞧见何足道一脸颓废的模样,于心不忍,走到他旁边道:“何大哥,那个臭小子用的是你的‘迅雷剑’打败的你,输在自己的绝学之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足道闻言,抬头看了看郭襄,垂头丧气的道:“什么昆仑三圣?不过是个妄人罢了。”他自嘲一笑,抬起头来对着郭襄道:“襄儿,谢谢你啦,你放心,我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的。”他勉励振作精神,来到李承道身前拜道:“足下武功高强,何足道输得心服口服。” 第三章 大侠指点 “丧门斧”钱青健对着“断魂刀”沈青刚道:“老大,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上?”他们四人此番兴致勃勃而来,万万不肯连手的未动,本事都未显漏就此灰溜溜的回去。 沈青刚望着“夺魄鞭”马青雄道:“老三,你怎么看?” 马青雄目光中闪过一抹迟疑,低声道:“那个白袍小子邪门得紧,咱们再瞧瞧。” 这时,一声雕鸣从远处传来,两道身影跟在一只极为雄壮的神雕后面从远处疾驰而来。“黄河四鬼”一瞧,齐齐惊呼,暗道:“好大一只雕啊!”再瞧旁边那二人,俱是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同样是一身黑袍,只是一个更为稚嫩,正是杨过、杨烁父子。 杨过此刻已经四十多岁,一身武功早已突破先天,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唐诗剑意”,气度谦冲,瞧起来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多过绝世剑客。他周身气机藏而不漏,若非刚刚众人瞧见他凌空虚度,只怕以为他不过是个教书先生。 杨过对着神雕道:“雕兄,咱们下去见见小朋友吧。”神雕嘎嘎直叫,三两步来到众人面前,伸出翅膀挨个在郭襄几个的肩上拍了拍。张君宝与何足道、岳秦等人瞧得大为惊奇。 杨过本欲同郭襄她们几个叙旧几句,突然发现对面的“黄河四鬼”颇为奇怪的盯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对着四人拱拱手道:“四位,在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一句话问出,郭襄等人齐齐将目光对准“黄河四鬼”。 “丧门斧”钱青健颇为迟疑的道:“这位兄弟,可是姓杨?” 杨过心中越发的诧异,道:“不错,几位认得我?”一边的郭襄接口道:“大哥哥你名满天下,认得你又有什么出奇?” “断魂刀”沈青刚歪着头问道:“可是‘神雕侠’杨过当面?”他一句话问出,岳秦、张君宝齐声道:“不错,正是杨大侠。” 沈青刚一脸喜『色』的道:“果然是,我适才就觉得你跟大圣帝陛下长得一般模样。” 杨过知道他们口子的“大圣帝”乃是其父杨康,心知乃是故人,当下抱拳,语气颇为恭敬的道:“四位老前辈认识家父?” 沈青刚笑道:“如何不认识?当年咱们哥几个跟着大圣帝陛下南征北战,若非蒙古兵锋太盛,只怕如今还要唤阁下一声太子爷。” 杨过对当年的往事不甚清楚,但是依稀记得灵智提过,当年杨康还在当小王爷之时,沙通天、彭连虎、欧阳克等人被奉为客卿,尽皆在麾下效命。杨过谈兴更甚,听着四人缓缓当当年事迹道出,四人言谈之间不免夸大几分,言道杨康当年如何礼贤下士,又如何英俊潇洒。 杨过回思自识得灵智以及郭靖夫『妇』以来诸般情事,暗想当年黄蓉所以对自己始终提防顾忌,过去许多误会别扭,皆是由斯种因。好在灵智明白事理,居中调和,有苦心孤诣的将自己调教成人,想到此处,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聊了片刻,杨过问道:“四位老前辈不在黄河帮纳福,跑来这华山凑什么热闹?” 钱青健瓮声道:“咱们哥几个久静思动,这才动了心思跑过来瞧一瞧。当年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咱们岁数还小,没有见识过五绝的风采。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咱们黄河帮内忧外患,又错失了机缘,没有见过贵祖师灵智上人的绝世风采?” 听到这里,众人如何不明显这四个老家伙乃是往自己脸上贴金。郭襄笑道:“四位老前辈,你们连我爹爹都打不过,也想夺天下第一?” 钱青健诧异的道:“你爹爹是谁?” 郭襄嘻嘻一笑,道:“我爹爹叫郭靖。” 四鬼倒吸一口冷气,讪笑道:“原来你是他的女儿,这么说你是‘小东邪’郭襄啦?”别看他们四个之前吹得好听,说什么当年与郭靖争雄云云,实则心中对郭靖及黄蓉二人忌惮无比,盖因当年在他们二人手底下吃的亏太多了,哪怕如今四人武功大有进益,心中始终留有阴影。 杨过笑道:“小襄儿,你就别捉弄四位前辈啦。祖师一日健在,谁敢言天下第一?” 四鬼闻言,面面相觑,低声问道:“上人他老人家还活着?” 李承道大为不快,冷哼一声道:“爷爷他老人家一顿能吃三四斤牛肉,喝一大坛酒,你们死了他老人家都不会死。” 四鬼默然无言,心道:“果然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又聊了几句,发现洪七公、欧阳峰、黄『药』师、一灯大师等人俱都健在,齐声在心中骂道:“这些个老不死的,居然都还活着。罢罢罢,咱们就此下山,回黄河帮去,跟他们斗长命。” 等到四鬼下山,这诺大的松桧峰上只余下李承道、李承宗、武承先、杨过父子以及郭襄、张君宝、何足道等人。 李承道等人按照往年惯例,又比了一场,令何足道诧异的是,以他的武功,竟然还不是最厉害的,非但郭襄、杨烁两个不差分毫,若论单打独斗或非李承道的对手,但是二人联手李承道只有抵挡的份。而李承宗大上几岁,论年纪跟何足道相差无几,都是三十岁上下,但是二人一身武功天差地别。何足道连李承道都打不过,而李承宗竟然可以同杨过过招了。 李承宗蒙灵智传授那路“八卦游身掌”已有数年之久,他功力日深,掌法造诣越深,于“大手印”的各种细微运劲法门愈发的熟悉。得益于修习“大手印”功夫打下基础,虽然这路“八卦游身掌”与之一味以力压人的威猛不同,但是却也深得个中三味,能发挥出五六成的威力出来。杨过不用剑法与之交手,想要拿下李承宗还要费一番手脚。 何足道、张君宝以及岳秦等人,既知机缘难得,难得遇上“神雕侠”这等已突破先天至境的大高手,当下姿态放得极低,只盼得到杨过指点一番。 杨过是用剑的大行家,指点起何足道、张君宝以及岳秦三人来毫不费力。尤其是岳秦,华山派剑术武功与全真教一脉相承,而杨过幼年时在古墓当中学过“全真剑法”以及“玉女剑法”,此刻指点起岳秦来,当真字字珠玑,直指要害。全真教武功乃是由王重阳所创,不同于别门别派,乍看平平无奇,但是随着功力日深,威力越大,实乃高明无比的功夫。后来赫大通晚年在华山之巅开宗立派,虽然他见识眼力都不凡,但是到底未曾突破先天。虽然又在“全真剑法”的基础上创出华山各路剑法,看似别出机杼,实则以失了全真教原有功夫的精华。 杨过此刻既已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再回过头来研究华山派各种剑法,自然能一眼瞧出其本来面目。杨过索『性』将泰半“玉女剑法”传给岳秦,再吩咐他勤练“全真剑法”,待到这两门剑法大成之后,再练华山派其他剑法,当有奇效。岳秦依言而行,传到后来,根据这些“玉女剑法”的残招创出“玉女十九剑”,这是后话。 再说张君宝,杨过听闻他一身内功根基来源于当年觉远传授的一小部分《九阳真经》,然后再根据道家理论不断完善而创出来的功法,有鉴于此,虽然碍于大林寺的门规不能传他“少阳功”等内功心法,但是却帮他完善了几分自创的“纯阳无极功”。在指点起张君宝武功剑术之时,更是尽心尽力。张君宝也确实悟『性』惊人,短短一个下午,居然剑术大进,倒另杨过小有吃惊。 何足道的“奔雷剑”同样乃是自创,与天下各派剑法均有所不同,可以说自成体系,乃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剑法。不过杨过是何等人,不说他当年学过孤独求败的重剑之道以及灵智的“大自在剑法”,后来这些年渐渐悟通了剑术至理,将一生所学的各种剑法融成一炉,独创一路“唐诗剑法”。唐诗何止千篇,杨过悟出的“唐诗剑意”可以根据不同的诗句演化不同的剑招,可以说千变万化亦不为过。是以何足道的剑法虽奇,却也脱不出“唐诗剑法”笼罩的范畴。杨过侃侃而谈,不仅将孤独求败的利剑之道、软剑之道、重剑之道、木剑之道以及最后的无剑胜有剑之道讲给何足道、张君宝等人听,更是着重讲解了灵智所言的“剑术五境”,令众人大开眼界、心生向往的同时,暗暗发誓,定要创出属于自己的功夫。 杨过环顾一周,众人资质之强,实不下于当年的自己。不提李承道几个,便是何足道与张君宝二人,年纪轻轻便能开创属于自己武学,数十年后,必定又是两个自成一家的一代宗师。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场众人,郭襄与张君宝后来都开宗立派,而何足道也将小小的昆仑派发扬光大,一跃成为天下名门。 好了,闲话少述。却说何足道、张君宝既得了杨过的指点,这几日一直呆在华山派当中,一边琢磨杨过所言的剑术至理,一边完善自己的剑法。再加上岳秦一身武功同二人不相上下,三人聊到兴起,不免动起手来相互印证。有时是张君宝对上岳秦,有时是岳秦对上何足道,有时是张君宝与何足道打得不可开交。短短半月,三人自觉大有进益。 这一日,张君宝隐隐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是以一早便拉着何足道与岳秦二人切磋。 玉女峰顶,朝阳甫方生,微风轻『荡』漾。 张君宝一身蓝『色』袍子,头上挽个发髻,手持长剑,自有一股放『荡』不羁的蓬勃朝气。在他对面,岳秦一身文士袍,头戴文士帽,颔下三缕长须飘飘,手持长剑,嘴角含笑,一边抚须一边对着张君宝道:“君宝兄弟,进招罢。”在二人身后数丈,何足道背负着双手,岳紫寰以及白鸻还有数名年纪较小的华山派弟子在凝神观看。 张君宝也不客气,手腕一翻,先使一招“童子礼佛”算是见礼,岳秦还了一招“苍松迎客”,就此拉开了比斗的序幕。 张君宝所使依然是自己独创的“八步纯阳龙『吟』剑”。只见他先使一招“风舞梨花迎面起”,挽出数朵剑法对着岳秦迎面而去,岳秦施展轻功后退闪避,他再使一招“纯阳追月云中絮”,长驱直入,身若柳絮,当真好似云中追月一般,足见轻功步法高明。岳秦见张君宝来势甚急,急切之间对他的剑势瞧不清楚,忙扳转剑尖,和剑柄圈成一个圆圈,手一放,铮的一声,剑身又弹得笔直,微微晃动。跟着手腕一翻,顺势斜斩,用的却是“朝阳一气剑”里面的高明手法。 张君宝忽听见左耳边隐隐传来剑『吟』声,他知这是岳秦以内力灌注剑身导致长剑颤动的缘故,不敢怠慢,身子一矮,就是一招“神龙隐现单边绕”,一下子绕到岳秦身侧,继而使一招“穿越云天指星宿”,长剑直接穿透岳秦的布下的剑幕,直指对方璇玑要『穴』。 何足道在一旁瞧得清楚,张君宝的剑法较之半月之前可谓天差地别。他与张君宝交过手,知道他的“八步纯阳龙『吟』剑”其势若飞云流水。然而经过杨过一番指点以及这数日的切磋完善后,张君宝的剑法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改良数分,剑招穿连不断而致剑法含蓄,隐有玄机,便是他遇上都要费一番手脚。何足道自认天资不差,然而见识过张君宝的进步之后,竟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心知稍有松懈便会被他迎头赶上。 岳秦人影一闪,运剑如风,将他这数日来琢磨出来的“玉女剑十九式”一式式使出来。这一十九式剑法,乃是他从杨过那里学来的,只是经过他的琢磨之后,已于原来的大有不同,不过经过他完善的还只九式。但单是这九式剑法,已颇具威力,剑锋所指之处,确让张君宝不能过分『逼』近。 本来单凭一路“玉女十九剑”万万不至于将张君宝『逼』退,但是他在使这路剑法的同时,并没有按照架子一招一式死板的使来,而是因地制宜,间或穿『插』“全真剑法”、“华山剑法”里面的剑招使出,这就大大的不同了。 张君宝虽然悟『性』过人,但到底还不是几十年后的那个大高手、大宗师。岳秦长了他将近二十余岁,一身浑厚的紫霞真气施展开来,绵绵无尽,『逼』得张君宝不得不绕着他身子游斗,每逢向前抢攻,总给他以凌厉的剑招『逼』了出来。 第四章 齐齐突破 二人就在这玉女峰顶激斗起来,渐渐的,二人剑招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剑上劲风越来越盛,『逼』得岳紫寰等人不住后退,只有何足道功力深厚,不受影响。 张君宝将“纯阳无极功”运转到了极致,竟然察觉到了任督二脉上的最后几处封闭的『穴』道隐隐有松动的迹象,不由得心中一喜,手上加快几分,想要借助这股压力一举突破,进阶一流高手的行列。 只见他一个踏步上前,右手长剑劈出,喝道:“老岳,你小心啦。”剑势颇为沉重。岳秦见他手中长剑向自己头顶劈到,忙举剑上撩。这一招正在张君宝的意中,只见他跟着一招“龙飞凤舞行如风”,长剑摇摆不定,带出阵阵剑风。 他这一招,其实只是名字取得好听,说到底不过是长剑左突右击,迅速的劈出数剑,令人难以招架。不过这难不倒岳秦,只见他嘿嘿一笑,连使“玉女剑十九式”中的两招,跟着加大几分力道,将精纯的紫霞真气灌注剑身,先使一招“青山隐隐”,跟着一招“古柏森森”,四招一气呵成,一下子令张君宝压力陡增。 张君宝不忧反喜,伸出右手,向右前方连劈两下,第一下架住岳秦那招“青山隐隐”,第二下架住那招“古柏森森”,却是那招“风吹荷花根亦牢”,兀自犹如风中荷花一般,立根足下,凭风摇曳却始终不倒。 岳秦自然知道张君宝为何而喜,有心成全,再次加大几分力道,一招跟着一招,一剑快过一剑。突然之间,数股股疾风直扑而至,径袭脸面,张君宝不及思索,挥剑削出,一身“纯阳无极功”催动到了极致,只听得波的一声,竟然一鼓作气将那几个『穴』道冲开。张君宝任督二脉一通,不由得仰天而啸,面上更是喜『色』连连。 岳秦见状,停手立定,笑道:“君宝兄弟竟然真的突破了,当真可喜可贺。” 张君宝顾不得答话,只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忙盘膝坐地,默运玄功,巩固境界。岳秦抚须含笑,对着神『色』复杂的何足道说道:“君宝兄弟当真悟『性』过人,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比不上他。” 何足道深吸一口气,缓缓收拾心情,笑着答道:“岳兄说得不差,我早知君宝兄弟早晚有迎头赶上的一日,却不想这一日来得这么早。”言语当中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之意。 旁边的岳紫寰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之『色』,她们自然知道一旦贯通任督二脉,好处不言而喻。非但真气精纯许多,此后内力更是生生不息,不管是在积蓄内力还是在与人争斗之时,都大占便宜。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君宝缓缓收功立定,朝岳秦郑重下拜道:“多谢岳兄成全,小弟今日能突破,全赖兄长相助。” 岳秦忙一把扶着张君宝的手道:“诶,此言差矣,若非君宝兄弟你早到了突破的边缘,我便是再厉害也无能为力。说起来,还是你自己的火候到了。” 二人又相互谦让了两句,何足道在一旁酸溜溜的道:“你二人也不要接着客套了,我听得肉麻。” 张君宝与岳秦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转而聊起了各自剑法上面的瑕疵。 又过了几日,岳秦一身“紫霞神功”愈发的深厚,一日与何足道交手之际,顺势突破第七层,一跃成为一流高手当中的佼佼者。何足道见岳秦及张君宝二人都有所突破,反倒是自己,虽然有所进步,但是较之二人天差地别。 何足道何等心高气傲,当下告辞,下了华山,回转昆仑派闭关苦修。至于张君宝则是漫步目的的在江湖中游『荡』,最后在武当山上安家落户。 却说那日杨过、郭襄一大行人在华山派歇了两日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而行,下了华山,直扑一处绝妙所在。 日未过午,六人一雕已奔出百余里。这一疾驰,个人功力差距登时显现出来。李承宗略快,李承道次之,郭襄与杨烁二人齐头并进,再次之,最后才轮到杨过提着武承先,神雕跟在一旁,各逞威能急奔。 武承先年纪较小,功力到底差了一截,全力奔出十余里之后速度陡降。杨过见状,一把拉住他的手疾驰。他如今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古墓派轻功更是天下无双,所以手上虽然提了一个人,但是比起另外四人一雕来,反而显得从容。 李承宗年近三十,功力仅次于杨过,施展“八卦游身步”一马当先,在前开路。他这轻功乃是这两年从那套“八卦游身掌”里面悟出来的,结合之前所学的轻功,身子一晃,便是五六丈,身法之妙,便是杨过也咂舌不已。 李承道、杨烁二人相差无几,所学内功相同,轻功类似。他们仗着“九阳神功”回气块,展开古墓派轻功疾驰。二人一着白袍,一着黑衫,一般的年轻,一般的英俊,相互较劲的同时,不时回过头来对着郭襄调笑。 李承道根基较之杨烁深厚不少,是以略微占优,他一口气疾了小半个时辰,见拉开了杨烁数丈距离,郭襄更是远远的落在后面一截,当下高声笑道:“小烁子,小襄儿,你们没吃饱饭么?” 杨烁见李承道小觑自己,当下冷哼一声,身子一窜,猛然提速,一下子使出灵智的独门轻功“虎奔猿跃之术”,好似一头黑虎一般,向前狂奔,一下子拉近了两三丈的距离。 郭襄毫不示弱,她虽然练得是“少阳功”,功力较之二人略差,但是却学会《九阴真经》里面不少武功,一手轻功“灵鳌步”融入不少“蛇形狸翻之术”的精义,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她看不得李承道嚣张,当下娇斥一声,走上了一条山边小径,渐渐上岭,越走越高,想要绕到他们前面。 李承道大惊失『色』,高声叫道:“你又使诈!”说完,将功力运转到极致,一口气又驰出二三十里。 只有武承先由杨过带着,脑后生风,两边景致不住后退,片刻之间就奔出数里。他靠在杨过身上,瞧着比试的李承道三人,唯恐天下不『乱』,大叫着替三人打气。杨过白眼一翻,一下子在他脑门顶上敲了一个爆栗,笑骂道:“臭小子,安份一点,否则我让你自己走啦。” 武承先当下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杨大伯,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杨过眼中闪过无奈之『色』,这臭小子当真是个混不吝,真想一把将他掷落,让他留在山里喂野狼。 此刻正是三四月份,阳光耀目,清风拂体,嫩芽吐绿,花香扑面。武承先虽说从小在绝情谷这等美轮美奂的地方长大,但是又何曾以这样的视角观看过?他由杨过带着,展开轻功翻过一座座山头,一抬头,望云卷云舒,一低头,见百花齐放,心中大畅。 李承宗也不管后面的人追不追得上,翻过两个山坳,突然间眼前一亮,但见青青翠谷,到处点缀着或红或紫、或黄或白的鲜花。两人一路行来,遍地不是积雪,便是泥泞,此处竟换了一个世界。 这里不是别处,却是百花谷。原本老顽童一家三口在黑龙潭隐居,然而老顽童是个闲不住的人,上山捉鸟采『药』,下河钓鱼『摸』虾,每天玩个不亦乐乎。他一日驰出数百里,发现了这处山谷所在,大为欣喜,忙回黑龙潭叫上瑛姑与儿子周念通收拾家伙什,搬到这处山谷。此处山谷向南,高山挡住了北风,想来地下又有硫磺、煤炭等类矿藏,地气特暖,因之未到初夏,百花已然盛放。黑龙潭虽然有特『色』,又被瑛姑布下各种机关阵法,但是又如何比得上百花谷风景秀丽? 再到后来,襄阳城破之后,一灯大师见大理国灭,因此也搬到了此处与周伯通一家三口做了邻居。后来几年,老毒物欧阳锋渐渐发觉闭门造车效果不大,一发狠将白驼山给了儿子欧阳克,独身一人来到中原,最后也留在了百花谷。至于黄『药』师与洪七公二人,虽然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但是一来这百花谷风景秀丽,二来几个老伙计都隐居在此,正可一起参详一二武功,所以每年倒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留在谷中。 近几年来,灵智每年也会抽出一两个月的时候在谷中小住一段时日,一来也是见见几个老朋友,二来嘛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常人哪配与他过招?也只有五绝这个级别的人物能够抵挡他一二。后来,杨过等人突破先天之后,总算迈进了这个圈子当中,所以每年也会赶到此处,以期得到更大的进步。所以这小小的百花谷一下子竟然成了不为人知的武学圣地,高手众多,别有一番热闹。 李承宗一进山谷,便听见一阵喧哗声入耳。待他走进山谷,又转了几个弯,迎面两边山壁夹峙,三株大松树冲天而起,挡在山壁之间,成为两道天然的门户。耳听得嗡嗡之声不绝,无数玉蜂在松树间穿进穿出。 令他惊愕的是,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峰、北丐洪七公以及灵智上人,四人凑成一桌,正在打马吊。老顽童周伯通则在一旁上窜下跳,一灯大师则背着竹篓,拿着一把小锄头打算进山采『药』。至于瑛姑跟周念通两个,则坐在旁边看着。 不消说,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肯定是灵智这货。他们这几人当中,年纪最轻的灵智以及老顽童周伯通都是将近九十余岁了,其余几个均在百岁上下。不过几人都是先天境界以上的高手,虽然大都须发皆白,却一个个血气充足,精力旺盛。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想要继续突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整日无所事事,那非把人憋出病来不可,是以灵智眼珠一转,才想出这几个消磨时光的办法。 马吊这玩意,唐朝就有了。不过灵智几人的玩法大不一样,只要你手法够快,并且不被人发现的话,那么就算明知道你作弊也得认输。并且有一点不同的是,等到你『摸』牌的时候,可以不『摸』牌而选择将打出来的牌重新换进去,当然,前提是你得在另外三大高手的阻拦下将那张牌拿稳。 李承宗呆了数秒,见众人始终没有理他,还是一灯大师厚道,见到他来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自便罢。”说完,径自背着竹篓下山。 再瞧牌桌上,轮到洪七公『摸』牌之时,他先是哈哈一笑,对着灵智道:“大和尚,你孙儿来了?我看你还是让给老顽童来玩吧。”一边的周伯通早就心痒难耐,闻言大喜,叫道:“就是就是,大和尚,你赶紧去陪你孙儿说话,让老顽童我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灵智大手一摆,他这把正好拿了副大牌,又怎么舍得让位给老顽童?只见他叫道:“老叫花子,你赶紧『摸』牌。”说完,转头对着李承宗道:“臭小子,怎么来得这么晚?老衲我足足等了你们两天了。” 李承宗忙将前几日华山之上发生的事情告知给灵智他们。他口才不错,说得绘声绘『色』,灵智等人笑呵呵的听着。洪七公眼珠一转,趁几人注意力被吸引,极快的使个手法,想要将桌上那张“八万”换到手中。 谁知他手刚递到一半,欧阳峰眼尖,瞧见他的动作,高声叫道:“老叫花子,放下那张八万。”他同洪七公是老对头了,怎肯轻易让洪七公赢牌?所以一见到洪七公伸出,右臂一屈,使出“灵蛇拳”中的手法拦截。二人眨眼之间递出数招,却始终平分秋『色』。 这时,黄『药』师与灵智早已反应过来,齐声叫道:“耶耶,老叫花子,你太『奸』诈了,想要这张八万没那么容易。”说完,齐齐下手,各使精妙手法配合欧阳峰朝洪七公截去。 洪七公武功固然厉害,却又如何敌得过三人联手?他狠狠的瞪了欧阳峰一眼,不再抢那张“八万”,乖乖的去『摸』牌。几十年前洪七公固痛恨西毒作恶,此时大家年纪老了,一些往事也看开了,但是火『性』却依然不减,盖因二人斗了一辈子习惯了。洪七公心想:“好你个老毒物,既然你不让老叫花子我赢,那你也别想赢,大不了咱们两个都输个精光。”他眼珠一转,从面前『摸』出一张牌来,道:“三条。” 他一张牌打出,欧阳峰大喜,高声叫道:“哈哈,老叫花子,这回你还不死?杠。”不等他开心,黄『药』师冷冷的道:“老毒物,你开心得太早了,我胡了。”说完,他把面前的牌一推,刚好清一『色』单吊三条。 欧阳峰眼睛一下子睁得斗大,死死的盯着黄『药』师的牌,兀自一脸不可置信。洪七公哈哈大笑道:“老毒物啊老毒物,就凭你也想杠我,下辈子吧!” 灵智幽幽的出声道:“老叫花子,你放炮,瞎开心什么?”李承宗瞧着原本一脸喜『色』的洪七公登时脸『色』一垮,心中好笑,凝神瞧了起来。 第五章 谷中趣事 洪七公对着黄『药』师可怜兮兮的道:“『药』兄,还望手下留情。” 黄『药』师不置可否,连道:“好说,好说。”只见他话音一落,顺手抄起身边的『毛』笔,就要在洪七公脸上涂上一笔。洪七公连连闪避,但是黄『药』师手法何等精妙,手腕一翻,登时在他脸上画出一道黑线。 欧阳峰见状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老顽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灵智也笑着摇摇头,黄『药』师板着脸将『毛』笔放下,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 瑛姑瞧见这一幕,笑骂道:“一群老不羞。” 洪七公呆了半响,猛然大喝道:“再来。” 等到杨过、郭襄等人到了谷中的时候,欧阳峰以及黄『药』师脸上各多了一道黑线。杨过等人很快便被灵智四人的牌局吸引。几人虽然看似胡闹,但是夺牌换牌的手法当中无不蕴含精妙的武功,众人天资不差,杨过更是突破了先天,瞧着四人那妙至颠毫的手法大受触动,均已自身所学互相印证。 这一场厮杀,一直战到天黑,期间,灵智抽身较早,让位给了老顽童,这才幸免于难,其余四人脸上多出了数道至十余道黑线不等。四人也不介意在小辈面前丢脸,等到散场洗刷一翻之后,众人围坐在一圈,聊些趣事。瑛姑则端上来一些松果、蜂蜜之类的吃食,郭襄吃得津津有味。 郭襄年纪虽小,见识却足,但是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玉峰浆,当下笑道:“周老爷子,你学会了这养蜂的本事,倒是有口福了。” 周伯通嘻嘻一笑,道:“你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 说起来这事极为好笑,他听闻古墓派养有一群玉峰,驱蜂的本事天下无双。他生『性』好动,特意养了许多马蜂,也不知被蛰了多少个包才勉强学会这御蜂的本事。后来在襄阳城中,他心中得意,有心卖弄本事,要跟李思宁小龙女二人比一比这本事。旁人倒也罢了,只是李思宁夫『妇』二人自幼在古墓长大,对于驱蜂自然熟悉。一场比斗下来,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不过他们二人也不点破老顽童的糗事,反而将这驱蜂之术倾囊相授,老顽童这时才得知原来玉峰不同于马蜂。后来搬到百花谷之后,谷中繁花似锦,正适合养蜂。他按照小龙女传授的办法养了好几窝玉峰,日饮蜂浆水,饥采首乌食,须发竟至转『色』。 即是不谙内功之人,老齿落后重生,筋骨愈老愈健之事,亦在所多有。周伯通虽非道士,却深得道家冲虚养生要旨,因此年逾百岁,仍精神矍铄,这一大半可说是天『性』使然。这数年来他功夫越练越深,头发早就回复黑『色』,便是欧阳峰、洪七公几个,受天地灵气的滋润,原本银白的须发也逐渐转黑,瞧起来倒年轻不少。 众人一翻交谈,不免又将话题转到武功上来。老顽童听闻这神雕当年跟过独孤求败,又听灵智与杨过说它明进退之理,虽然诧异,却有点儿不信,在他想来,这神雕不过是活得久一点儿,通人『性』一点儿,要是一只雕会武功,那是不大可能的。 郭襄当年见过神雕欺负西山一窟鬼的场景,是以一直以来对神雕恭敬有礼,她见老顽童似不大相信,眼珠一转,道:“周老爷子,您老人家武功这么好,想来应该不会怕了一只雕吧!要不,你跟他比比?” 周伯通听郭襄称赞他武功好,心中得意,说道:“那就陪它玩玩。”他生平有两好,一好玩,二好武。如今既然遇见一只会武功的雕,如此好玩的事情,不见识一下如何说得过去,是以一跃而起,站在场中,对着神雕勾了勾手指。 灵智与杨过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好笑,老顽童不知道神雕的厉害,只怕要丢脸。不过二人倒是不担心老顽童会吃亏,怎么说他也是先天至境的大高手。 神雕突见周伯通戏弄它,高鸣一声,唰的一下,展翅向周伯通扫去。周伯通见神雕翅膀扫来,漫不经心的伸手一抓。 杨过眼神一凝,以瞧出他这一抓的厉害来了。灵智等人均知他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以显『露』了极深湛的武功,手指的劲力笼罩了丈许方圆之内,心中齐齐为他这一招叫好。只有郭襄、武承先等几个功力不足的,还未瞧出他这一抓的奥妙所在。 神雕见他抓来,不仅不闪避,翅上劲力反而加大几分,只听见嘭的一声,周伯通手掌与神雕的翅膀竟然硬碰硬对了一招。 周伯通咦了一声,兴趣大增。他自己知道适才这一抓虽然随意,但是也使上了三成劲力,对面这头大雕竟然不闪避的,以翅格挡,跟自己对了一招,他竟没占到丝毫便宜。 不等他回神,神雕尖喙闪电般朝他左肩啄来,周伯通将肩轻轻一侧,这时对方翅膀又扫了过来。 周伯通双掌运力,还击出去。只听得蓬的一响,双力相交,周伯通凝立不动,雕翅的扫力从他身旁掠了过去。 神雕一对翅膀好似一对利刃一般,兼之它力大无穷,每一下划出,风疾力劲,饶是周伯通武功高明,一时间也手忙脚『乱』。若是武林高手与周伯通动手,除非是灵智、洪七公这等以刚猛掌力『逼』他硬接,便是黄『药』师这等高手也要被他克制,实在是他的“空明拳”太过诡异,可消融别人的气劲,兼之一手“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以二打一,自然是大大的占上风。偏偏此刻同他过招的乃是神雕,体内无有内力却力大无穷。老顽童的“空明拳”威力发挥不出来,小巧腾挪的招式对神雕又没用,他又不愿以深厚的内力伤它,所以每次迎接,神雕无事,他却被震得手臂发酸,一时间只有闪避的份,好不狼狈。 洪七公大叫:“哈哈,老顽童,你行不行啊?” 周伯通自觉失了颜面,一个跟头跃起,一手按在神雕背上,一手想要朝它脖子按去。便在此时,那神雕咕的一声,朝前疾驰数步,周伯通无处借力,只得翻身落下。不等他站稳,神雕调转身子又展翅击来。周伯通不敢硬接,侧身避开,神雕跟着踏上一步,双翅齐至,势道威猛。这一下将周伯通拍个正着,庞大的力道一下子将他拍得跌落在地。 神雕得势不饶人,伸出右爪朝周伯通踏去。周伯通大骇,心道:“倘若被这畜生踩在脚下,那老顽童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他身子一翻,忙使出“蛇形狸翻之术”出来,避开这一踏。当年在桃花岛之际,众人共享经文,除了一灯大师外其余几个都习练过《九阴真经》,几人本在一旁凝神观看,瞧见周伯通此刻使出这“蛇形狸翻之术”简直妙至巅毫,看到精妙之处,情不自禁地齐声叫了声:“好!” 当年王重阳嘱咐周伯通不可习练真经上的武功,他在洞中教授郭靖之际,已然不知不觉的学会。后来发誓要将真经上的武功忘掉,渐渐的竟然真的忘记了。近年来他武功越练越深,境界越来也高,原本忘记的武功在此危急之际陡然在脑海中闪现出来。他脑中一片澄明,不由自主的施展这一绝学,欧阳峰等人一见,均各自相互印证,登时高下立判,只觉得同样一门武功在老顽童手中使来,竟似刻在骨子里一般,自己万不能及,心中对老顽童好生佩服。 不料周伯通这蛇形一出,神雕斗志更甚。雕与蛇乃天敌,死在它嘴下的蛇也不知道有多少条,即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神雕一见周伯通扭曲身子好似一条灵蛇一般,竟毫不容情,秃头疾缩迅伸,弯弯的尖喙竟向他小腹直喙,便似往日啄击巨蟒七寸之处所在。 周伯通见来势甚急,退无可退,只得身子在半空中一翻,它一嘴便啄在地上。周伯通吓出一身冷汗,万料不到这畜生如此难缠,当下站起来,脚踏“七星步”,进退横挪,左手使“空明拳”,右手使“履霜破冰掌”,竟将它当作同等级的高手对待。 灵智瞧出周伯通看似使出了一身本领,实则大大的留了手了,否则以他此刻的功力,只需瞅准机会一掌印上去,神雕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不过他也知道周伯通天『性』纯良,别说神雕同众人渊源颇深,便是没半点情分他也自不肯伤它『性』命。 一人一雕又斗了片刻,却兀打自难解难分。本来嘛,神雕有灵,它当年同杨过争斗之时,只消杨过往地上一坐,它便知对方累了,当即停手走开两步。偏偏周伯通不肯对一头雕认输,哪怕如今已被弄得灰头土脸也要同它分个胜负。而神雕乃是少有的猛禽,又跟了孤独求败多年,自然是越战越勇,到最后竟然谁也不服谁,任凭旁人如何劝都没用。 杨过在一边大叫道:“雕兄,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比如何?” 神雕斜睨了周伯通一眼,长嘶一声,仿佛在说:“你怎么说?”周伯通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待明日养足了气力,你我再战,我老顽童可不是怕了你。”说完,又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神雕闻言,收翅昂立,神『色』极是倨傲。周伯通心中佩服,笑道:“好畜生!力气倒真不小,怪不得摆这么大架子。” 众人闻言,齐齐大笑,郭襄更是将神雕夸上天了。神雕听得极为受用,伸出翅膀在她肩头轻拍两下以示赞许。 灵智却在一旁恶意的揣测道:“也不知这家伙跟‘率然’比怎么样?改天找机会让它们比一比。”他想到这里,『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盯着神雕,神雕被他看得心中发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经过了这么一个『插』曲之后,谷中气氛更为热闹。时值傍晚,大家腹中饥饿。之前虽匆匆用过瑛姑端出来的蜂王浆等物,但是如今人数众人,谷中食物储备不足,须得另想办法。若是只有灵智几个,他们功力深厚,虽未至辟谷境界,但每日只需饮些山泉,吃些许首乌之类的物事便足以维持身体机能所需。但是郭襄、武承先等几个小娃娃却不行。蜂王浆虽味美,却不足以令他们吃饱。 灵智命杨过展开轻功奔出百花谷,猎了一只上百斤的羚羊,剥皮、洗净、掏去内脏,然后又找来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削尖之后将这头羚羊『插』个对穿,架起一堆篝火烤了起来。洪七公与灵智二人随身携带着不少调料,二人又是吃货里的行家里手,当下一个不断抹上调料,一个不断转动树枝,不多时片香气四溢。 一灯大师瞧见这一幕,低声轻叹,连连念诵佛号不止。倒是灵智这货,年纪越大,越没出家人的体统,好在这里都不是外人,否则传扬出去又是一场大的震动。 灵智见火候已足,以小刀切一大腿上一块最为肥嫩的肉扔进嘴,三两口嚼完吞进口中。洪七公见状,口水大作,叫道:“来来,让老叫花子我尝一口。” 灵智笑着切了一块递给他,洪七公早已不耐,也不怕烫,直接抓住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称赞:“唔,不错不错,大和尚你的手艺没落下,以我看呐,你这手本事,普天之下也只有蓉儿那个丫头比得上你。” 欧阳峰、黄『药』师等几个被散发的香气吸引,围在一圈。欧阳峰见到灵智与洪七公二人竟然先行偷吃,高声叫道:“上人,你可不厚道啊,赶紧让老夫尝尝。”说完,又对着瑛姑道:“瑛姑,老夫记得你那‘百花酒’藏了不少时日了吧?是时候拿出来了。” 黄『药』师抚掌笑道:“好得很呐,老夫早就想尝尝了。去年酿得太少,足足馋了老夫大半年。” 瑛姑笑着点点头,过不多时,只见她抱着一个乌黑的大坛子,周念通托着一只木盘过来飨客,盘中装着松子、青果、蜜饯之类。另有一大碗煮番薯,以及十余双碗筷。 周念通将那木盘及一大碗番薯放在一灯大师面前,又依次在众人面前摆上碗筷,杨过等人见了,谈笑更欢。 这时,灵智高声叫道:“好了好了,可以吃了。”话音一落,运刀如风,将那只羚羊前肢后腿上的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白里透红,跟着手掌一震,那一片片羊肉登时跳起,分毫不差的落入众人前面的碗中,每个人至少二三十片。众人瞧见他显『露』这一手高明的刀法以及精微的内力控制力,轰然喝彩。 常人催动内力,高明一点的类似“隔山打牛”、“移花接木”等功夫虽然少见,却也并不如何出奇。灵智将每一片羊肉切的皆一般薄厚,本就困难。跟着用内劲将如此薄的羊肉一片片的分毫不差的震入众人碗中,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众人思及灵智的掌力实已到了所施无不自如的境地,席上众人掌力高明如洪七公、黄『药』师等亦自量无法做到,均起敬畏之心。 第六章 岁月如歌 这羚羊烤得外酥里嫩,又抹上了孜然、八角粉等调料,味道更甚,众人吃得大为畅快。欧阳峰一把将酒坛的布塞拿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后,递给了身边的黄『药』师,对着杨过等人道:“这‘百花酒’乃是瑛姑采摘谷主数百种花瓣,老夫又加入各种蛇涎以及名贵『药』材,再让『药』兄以桃花岛密制手法酿成,饮之有强身健体、增长内息之功效,你们几个小娃娃有口服了。” 杨烁、李承道、郭襄几个闻言,忙端起大碗灌了一口,只觉一股清凉从喉间落下,待到了腹中却又变得如火烧一般。郭襄、武承先两个酒量差的,面上登时一片酡红。 灵智笑道:“小娃娃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百花酒’内蕴『药』力何等之足,你们这般海饮,焉有不醉之理?还不快运功化解『药』力!”说完,端起酒碗对着洪七公、周伯通等人道:“来来来,咱们走一个。”他们内功深厚,自是无虞,便是功力稍差的周念通,内力运转一圈也已化解了那一小口的『药』力。郭襄与武承先忙凝神催动内力,过了好半响才化解那酒中的庞大『药』力。感受到增长了一截的内力,他们面上喜『色』更甚,不过吃过刚刚那个小亏,倒是再也不敢一大口一大口的灌了。 郭襄醉眼朦胧,瞧见一灯大师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吃番薯,笑着道:“一灯大师,你怎么不喝啊?” 一灯大师微微摇头,含笑不语。众人知他乃是为了遵守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倒不强求。不过老顽童瞧见灵智顶着一个蹭亮的光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笑着道:“上人,你这般样子,不怕佛祖他老人家怪罪么?”众人一愣,均齐刷刷的瞧着灵智如何作答。 谁知灵智极为认真的道:“阿弥陀佛,老顽童,你着相了,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他老人家那么忙,才不会管你吃肉不吃肉的!”众人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齐齐轰然大笑,不过心中倒是认为论境界的话,灵智却比一灯大师略高一筹。 灵智又挤眉弄眼的对着一灯大师道:“我们吃它们,是帮它们解脱,助它们早日轮回,重新做人!至于罪孽,阿弥陀佛,就由老衲来承受吧!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众人哑然,一灯大师此时心澄如水,坐照禅机,对于灵智的歪理邪说置之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捏起一枚枚松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这一番热闹,一直持续了好几日。众小都是闲不住的『性』子,这百花谷中虽妙,但是呆久了,却也无聊,怎及得上在江湖中闯『荡』来得精彩?是以一个个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岁月悠悠,时光匆匆,一晃又是三十载过去了。 三十年,如此漫长的岁月,发生的故事数不胜数。原本的在江湖上闯『荡』的侠女郭襄,终于也在蜀中峨嵋山开宗立派,创立下了后来赫赫有名的峨嵋派。 至于张君宝,他终究没有同郭襄修成正果,在三十岁那一年,正式入道,在武当山上建了一座道观,自号三丰,二十余年过去,收了几个弟子,同样创下了武当派。 至于何足道,同样终身不娶,一心留在昆仑派调教弟子,只有每隔几年才与郭襄、张三丰二人聚上一番。 三十载春秋,少林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元气,但是有恒山大林寺横亘江湖,却已不再是武林第一门户。 大林寺当中,多出一堂,名曰慈航,取慈航普渡之意。但凡大林寺弟子,一旦突破先天至境,均升格为慈航堂长老,一心闭关潜修,不为外人所知,乃是大林寺底蕴。灵智的几大入室弟子如觉厉、觉明,终究未能突破先天至境,寿元耗尽,圆寂作古。而觉远、觉心、觉非三个,已是凝窍之境的宗师高手,是为慈航堂三大太上长老,早已不问世事多年。慈航堂中另有慧字辈高僧五人,智字辈高僧七人,再加上如今大林寺主持智欣禅师,共计十三位先天至境的高手,底蕴之深,世所罕见。不过大林寺一贯秉承着灵智所说的低调原则,所以明面上只有智欣禅师一位先天高手。不过『药』师堂、菩提堂、般若堂、金刚堂四堂首座均是绝顶高手,较之当年五绝分毫不差,再加上各堂那些出类拔萃的弟子,便是显漏在外的实力,那也是毫无疑问的天下第一。 至于灵智这个老妖怪,除了每年去百花谷同黄『药』师几人聚一聚之外,整日里便是呆在恒山之上同那些福字辈、妙字辈的小和尚厮混,带着他们捉鱼抹虾,追鹿逐兔,惹下不少事端。大林寺智字辈弟子如今一个个年纪在五六十之上,最是注重脸面体统,他们拿灵智这个老祖宗没办法,只好把怒气撒在那些低辈弟子身上,每次闯祸总要狠狠的责罚他们。当然,无外乎是抄佛经、砍柴挑水之流。一来二去,那些小和尚们同灵智更加的亲近,一有机会便偷偷跟着灵智厮混。 当然,智欣他们倒是能够理解灵智的心态,他们这位老祖宗年有百二十岁,面容瞧起来也就五十上下,若非觉厉、觉明、郭靖等几位弟子以及柳若岚、李若华等人去世之际悲痛过度,只怕还要更加年轻几分。这么多年来,灵智始终参不透“情”之一字,这“情”指的乃是亲情、师徒之情、祖孙之情、友人之情而非爱情。活得越久,越发的对身边的人看得重,尤其是一些年纪不小的徒孙辈相继去世之后,这种情况越发的明显。所以灵智带着这些小和尚们胡闹,智欣他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时候还要帮着善后遮掩。不过这倒没什么,反正他们当年小时候也是一个个跟在灵智屁股后面厮混,见到这一幕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激起心头的记忆。 这数十年当中,大元帝国经过忽必烈的苦心经营,天下承平,渐渐恢复繁盛。值得一提的是,十余年前,忽必烈的妻子察必先他去世,五年后他亲自选定的皇位继承人真金早逝,令他悲痛欲绝,开始酗酒、暴饮暴食。他的体重迅速增加,越来越肥胖,并被因酗酒而引起的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与此同时,他的一些政策也遭到了失败。灵智听闻消息后,轻轻一叹,只身进入皇宫当中,以深厚的内力替他疏导经脉,减少其痛苦,之后更是与其一番陈恳交谈,专门开导他,这才让他重新振作,专心培养皇太孙铁穆尔,才没有导致庞大的帝国发生动『乱』。 如今铁穆尔即位已有四五年了,他雄才大略虽不及忽必烈,却也算得上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好皇帝。难得的是他从小听着灵智的神话长大,对于大林寺众僧礼遇非常,一些治国之道也愿意听从灵智的意见,更是即位之初,便亲手书写“密宗祖庭”四字,命人刻制成牌匾,赐给大林寺。灵智虽对此举不甚在意,但是大林寺先后受两代元帝重视,彻底坐实了佛门正宗这个名号,威势更甚,令少林寺眼红的同时只有无奈。 峨嵋山金顶之上,郭襄一身佛门装扮,望着门下弟子演练剑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绪飞扬,一时间不知道飘往何处了。她门下弟子如风凌师太等,俱都是佛门弟子,可见她受灵智影响之深。 说起来,她的门下大弟子风凌师太乃是她当年的丫鬟,虽名为师徒,实则情同姐妹。当年郭襄在张君宝等人之间,难以抉择,立誓终身不嫁,风凌师太同样选择跟她一道入了沙门,让她感动的同时又愧疚。所以这些年来一身所学无不倾囊相授,更是将之立为下一届掌门。 当年她立誓出家之后,张君宝、何足道、杨烁等人万念俱灰,灵智听到消息之后更是默然无言,再三询问她后,得知当中缘由。原来相较于张君宝与何足道二人,其实她心中更为钟意杨烁。无奈论辈分杨烁乃是她子侄辈,她有再大的勇气也冲不开这礼教大防,是以多年来一直将心思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后来杨过见杨烁年纪不小了,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乃是耶律齐与完颜萍之女耶律虹,郭襄大哭一场,第二日一早自己将满头青丝绞去,又央求灵智为其剃度。灵智长叹一声,悠然道:“风凌渡口初相遇,一见杨烁误终身。”不仅亲自渡她入门,更是替她的丫鬟并徒儿取名风凌师太,以示埋葬这一段孽缘。其实,灵智的本意是无时无刻提醒她当年遇到杨烁之事,一旦她想通之后,便是全天下人都反对,也要为她做主,让她嫁予杨烁。谁知这么多年她非但未领悟到灵智的用意,反而“大彻大悟”,一心钻研佛法武功,眨眼之间便数十年过去了。既如此,灵智转念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近十余年,郭襄武功越深,逐渐将一身所学去繁就简,创出不少绝学,如“慈航普渡”、“大慈悲赋”、“菩提护体神功”、“截手九式”、“回心诀”、“护心诀”等,作为峨嵋派的传承绝学,教授给门下弟子。 今日风凌师太等弟子演练的乃是“峨嵋剑诀”,这套剑法虽是峨嵋派入门剑法,却是郭襄根据“越女剑法”、“回风舞柳剑法”、“清风剑法”等数种剑法中的招式糅合而成,自有独到之处,练到高深出,并不输于一些一流剑法分毫。 风凌师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因内功有成的缘故,虽一身佛门装扮却难掩秀丽的风姿。作为峨眉派开山大弟子,每日早课都是由她来监督执行,至于郭襄,只有偶尔才瞧一瞧,更多的时候则是闭门苦修,以期突破先天。 她手执藤条,不断穿梭在演练剑法的峨嵋弟子当中,一旦发现稍有不用功者便是一下。诺大的峨嵋金顶上,三四十名峨眉派弟子分成数排,按照年纪大小辈份分次立定,一板一眼的在演练剑法。因为创派祖师郭襄身为女子的缘故,峨眉派历来阴盛阳衰,如今数十名弟子当中,竟只有寥寥三四名男弟子。 其中一人,年约十五六岁,却长得俊秀不凡,一身白衣,手执长剑,当真是潇洒无比。不少年纪较小的女弟子十个当中倒有九个一边在演练剑法的同时,一边不时的瞟向他。在他身后,一名十余岁的女娃娃却一脸不快,望向那白衣少年的双眼不时的闪过一抹抹哀怨。她年纪虽小,却已初通男女之事,作为峨眉派小师妹,虽然平素里那些师姐对她照顾有加,但是论交情却跟这位师哥感情最深。眼见师哥越发的俊朗,而自己却还太小,若是再过几年,等师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哪里还有自己什么事? 她望着几位师姐看向意中人的灼灼目光,又瞧着师哥嘴角无意间『露』出的那一抹微笑,心中好生纠结。她本就年幼力小,此刻这一分神,手上招式自然使的更加的不到位。风凌师太眼尖,手中藤条一转,在她身上抽了一下,同时喝道:“静儿,不得分神。” 名叫静儿的小女孩被师傅风凌师太这一下抽中,想起师尊平日里的威严,当即心中一凛,顾不得想其它,忙手一抬,跟着剑势变化。 这路“峨嵋剑诀”招式严谨、衔接奇妙,剑术演练时,身法上讲究扭拧折叠、吞吐俯仰、翻滚杀『逼』。这一变招,众人齐齐转身,原本处于静儿身前的白衣少年见她适才被师傅风凌师太抽了一下,眼中满是笑意,趁着转身之际对着静儿咧嘴一笑,然后做个鬼脸。 风凌师太踱了几步,本在提气高声对着练剑的三代弟子讲解剑法精意,道:“练时五行似有形,起落翻转任你行;气要顺剑走,两眼随剑行?”一转头,正好将那白衣少年的动作瞧个通透,沉声喝道:“孤鸿子,你对着静儿挤眉弄眼作甚?” 名叫孤鸿子的白衣少年吓得一哆嗦,当即眼观鼻,鼻观心,练起剑法来。这回轮到静儿以及周边数名年纪较大的弟子一脸笑意了。只有那些入门较早的弟子始终不动,面上沉静如水。 风凌师太的呵斥声打断了郭襄的思绪,她眼睛一扫,先瞧了瞧前两排年纪较大的弟子,见她们剑行似燕飞、剑落如风停,不禁微微点头。然后又将目光对准后面两派,最后将目光放在孤鸿子与方静二人身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来光大峨嵋的重任要落在此二子身上了。 第七章 心禅争锋 不知道从何时起,江湖上渐渐流传出这么一句话:一寺渡天下,两派齐争锋,三剑催敌胆,武当独神秀。 这几句话隐隐点明了天下武林格局。“一寺”指的是大林寺,经过灵智上百年的苦心经营,密宗势力之盛,大林寺底蕴之强,当之无愧稳居天下第一。又因灵智约束众弟子,无论是大林寺弟子也好,还是别的密宗弟子也罢,甚少有为非作歹之徒,反而一个个舍己助人,积德行善,普渡众生。所以世人推崇无比,才有了一寺渡天下之说。 “两派”乃是说佛门当中的禅宗与心宗或者说密宗。灵智开山立着,书写出《大日如来经》这本佛经之后,不少大林寺弟子以及密宗弟子有意与佛法者,无不潜心研究,在密宗原有的基础上发展出另外一派出来,奉行“知『性』合一,自渡成佛”,号为心宗,并尊灵智为心宗祖师。这心宗乃是近几十出现的产物,然则因其学说的完整『性』以及无与伦比的高度,竟然一下子有一统佛门诸派的趋势。 少林寺开山之后,虽然感叹世道变幻无常,却自有其傲气,不肯轻易对大林寺服输。论武功不及灵智开创的大林寺,他们便想办法在佛法上面压过大林寺一筹。佛法自从天竺传至中土之后,历经变迁,禅宗应运而生,早已形成了一整套更为符合中土人士口味的体系与言论。大林寺心宗学说一出,禅宗弟子无不齐齐震动,他们一边潜心完善禅宗理论的同时,一边仔细学习以《大日如来经》为核心的心宗理论,更是时时与心宗弟子谈经论法,一个个舌灿莲花,想要压过对方一筹。久而久之,辩经论法的声势一次比一次浩大,竟佛法大昌,在十余年前竟一举先将道门给压下去了,不得不说算是歪打正着。 “三剑”是指“华山神剑”白鸻、“峨嵋慧剑”郭襄、“昆仑雷剑”何足道三人。先说何足道,他当年自败在李承道手中之后,再也不敢以“昆仑三圣”的名号自居。后来郭襄入沙门之后,他心死之下,发奋图强,潜心研究武学剑法,调教昆仑后辈弟子。一手“迅雷剑法”越发的诡异凌厉,作为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之一,人送外号“昆仑雷剑”。再说“华山神剑”白鸻,其时师尊岳秦因年岁不小的缘故,早已退居二线。而白鸻继任华山派掌门之后,华山派的实力有了极大的增长,加上他天资还要在岳秦其上,不仅“紫霞神功”四十余岁大成,剑法天赋更甚,创出不少绝学如“希夷剑法”、“养吾剑法”等高明剑法,渐渐有了剑出华山之说。所以他虽论辈分年纪不如郭襄与何足道二人,却依旧与之并列,为三剑之一的华山神剑。前两位声名虽盛,然而较之郭襄,却到底差了一筹。不提郭襄的家世背景,单凭她身为一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在这峨嵋山开宗立派,就要比下天底下九成九的男儿。兼之她为人豪爽,武功高强,剑法不输于前两人分毫又身入沙门的缘故,世人称之为“峨嵋慧剑”。 武当独神秀,提起这句话不得不说一说当今天下的佛道大势。当年首次华山论剑,王重阳力压四绝一举夺得天下第一,全真教一跃而成玄门正宗。时值少林寺封山不出,道教可谓盛极一时。然而月满而亏,水满则溢,便是没有灵智这个变数,全真教也免不了走下坡路。得益于灵智之助,佛门大盛,兼之近百余年中,密宗连出金轮法王、八思巴这等百年难得一遇的盖世奇才,数次辩经大会道门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后来少林寺重开山门,心宗禅宗争雄,少了全真教抗大旗,天师教、正一教又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不作为,道门更是在心宗禅宗联手的打压下势力降至历史最低点。值此“风云动『荡』”之际,张君宝在武当山开山立派,立下道统,随着近十几年来他武功越来越高,道法越来越精深,道门总算看到了一丝崛起的希望,因而有了武当独神秀这一说法。 这一句话涵盖了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六个大门大派。而原来的天下第一帮丐帮,自黄蓉、鲁有脚两任帮主之后,继任之人大多资质能力平平,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再加上世上又有几人愿意做一辈子的叫化子?所以丐帮近几十年衰落得异常迅速,已跌至江湖二流帮派的水准了。 至于后来的名门之一的崆峒派,此刻还未崛起,不过也有了兴盛的兆头。崆峒五子一时瑜亮,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声名。至于其它那些大帮小派更是多如繁星,几度起落,构成了如今这个热闹非常的江湖。 恒山大林寺,悬空阁,上载危崖,下临深谷,背岩依龛。此处已成为了大林寺收藏佛经典籍的重要场所,较之少林寺藏经阁分毫不差,只怕如今有近千万典籍。 恒山景致秀美之处不少,然而那些文僧喜欢的还是悬空阁的背山面水,兼之不时有高僧在此钻研典籍、讲经说法,是以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喜欢往此处凑。当然,若没一定的身份,寻常百姓最多也就是沿着小道直上,在阁院、禅房、佛堂等殿参观,至于更重要一点的三佛殿、太乙殿等建筑,旁人是万万进入不了的。 这一日,悬空阁来了几位气度不凡的客人。当先一人,年约四十上下,做文士打扮,一身深『色』文士袍,手拿折扇,面『色』微白。身后两人,均是五六十上下的老者,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瘦的那个,一身黑袍,手爪犹如鸡爪,又黑又粗,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抹凶光。胖的那个,却大不一样,大腹便便,穿一身喜庆的深『色』衫子,做豪商打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小缝,任谁见了也要心生好感。三人跟在一名小沙弥身后,走在这栈道之上,踩得木板咯吱作响。 那名高瘦的老者等身边的大林寺僧人走远了,才低声对着那文士道:“教?先生,咱们当真要去拜访那大林寺主持智欣?” 那文士轻轻的甩了甩折扇,漫不经心的道:“咱们久不在武林当中走动,料来无事。况且每日来恒山礼佛的香客成千上万,咱们只不过是江南而来的商人,人家又怎么会想到咱们的真正底细呢?” 那个矮胖的老者笑呵呵的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不亲眼来瞧一瞧,日后?呵呵吃了大亏可不好。” 那名高瘦老者还要再说,那文士忙道:“禁声,有人来了。”二人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瞧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栈道。过了约莫三个呼吸,果然从那栈道拐角处走来一个大和尚,一身灰袍,颔下长着又浓又密的胡须,不少都已灰白,想来年岁不小,倒是面『色』红润。在他身后,跟着十余个七八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小和尚,一个个眼神灵动,唇红齿白。 以两名老者的眼力,瞧这大和尚或许又一把子力气,但是却不通内功,再加上跟着一大群小和尚,料想对自己无甚威胁。二人提防之心大去,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只是看向那文士的眼中闪过一抹佩服。 这大和尚不是旁人,正是越老越没体统的灵智。他今日兴致一来,带着一大群小和尚来到这悬空阁看朝阳。可怜一群小娃娃又有什么心境?被他一大早从被窝里提起来,又走了不短的山路,这才来到悬空阁。等到这位无良的老祖宗终于尽兴了,十余个小和尚早已又饿又累又困,恨不得立刻跑到斋堂当中狠狠的吃他一顿。 那文士见灵智眼『露』无奈之『色』,兴趣大增,上前行了一礼道:“这位大师,在下有礼了。素闻这恒山悬空阁的景致乃是天下一绝,可否给在下讲解一二?” 灵智虎目一扫前面三人,显然发现这三人都有高明武功在身,不过他此刻忙着去吃早饭,也没功夫跟他们纠缠,当下道:“这位施主,请自便罢。和尚我还没吃早饭了,去晚了可没菜了。”说完,也不理会三人,带着一帮小和尚径直从三人身边走过,下了栈道。 那文士愕然,尴尬的一抹鼻子,好多年没给人无视过了。旁边那个高瘦老者大为不快,心道:“咱们教主等人身份地位,你一个大林寺杂役弟子竟然将吃饭看得比咱们教主更重要,若非顾忌大林寺那帮武功高强的秃驴,就冲你刚刚这句话,就非要你吃一番苦头不可。” 那个矮胖老者也不怎么高兴,盯着灵智的背影道:“这和尚好没礼貌。” 那文士倒是想得开,漫不经心的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况且这位大师带着这么多小和尚,没空也是正常,倒是我适才唐突了。” 三人飞快的略过这一节不谈,在悬空阁游览一番之后,由一名知客僧人领路,将三人带至大雄宝殿当中。 今日智欣禅师一身红黄相间的袈裟,手中挂着一串佛珠,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眉头微皱。有弟子来报,寺中来了三位客人,指名道姓要求见他这位大林寺方丈,却又不肯自承身份。他们三人虽对外宣称是来自江南一带的浙商,但是明显只不过是托词。原本以智欣禅师今时今日的地位,区区三人还不值得他重视。不过来报弟子又言,三人似有高明武功在身,那两个老者至少也是一流之上,至于那个中年文士更是瞧不出深浅,智欣禅师闻言,这才屈尊降贵亲自迎接。随他一道的还有般若堂首座慧苦禅师以及长老慧无禅师,另有数名般若堂弟子随身伺候。至于大林寺『药』师堂、金刚堂、如来堂等长老弟子,各自另有要事在身,倒是没有现身。 不多时,知客僧人领着三人到来,智欣禅师等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三人,一时间三人压力大增。 那文士一见中央的智欣,忙上前弯腰行礼道:“在下尹天仇,见过智欣禅师。”他说这话的同时,眼中略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暗中将一身真气布满全身。 智欣禅师是个实在人,一见对方行礼,忙伸手想要扶起他。谁知二人手臂甫一接触,智欣察觉对方体内真气蓄势待发,竟然分出一丝沿着自己手臂而上,想要一探究竟。智欣禅师眉头一皱,面上却毫无异『色』的将之扶起,只不过语气已经冷了下来,缓缓道:“尹施主勿需行此大礼。”他一边开口的同时,体内浑厚的先天真气自然而然生出感应,将那缕外来者分化、绞碎、吞而噬之。 尹天仇心道:“这老和尚好深厚的内功,看来江湖上传言他已突破先天至境,倒不是空『穴』来风了。”他适才仗着神功之妙,想要一探对方深浅,谁知那一缕内力一入对方体内,便犹如水入汪洋,眨眼之间无影无踪,他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当下又指着身后两名老者道:“这两位,乃是在下的帐房先生以及随从。”说完,又对着二人喝道:“还不快见过智欣禅师及诸位大师。 慧苦与慧无二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诧异。这两位老者均是太阳『穴』鼓胀,一人手指既长且粗,明显练了外家指力。另外一人手掌却掌缘宽厚,且呈现一种异样的白『色』,显然练就了一种高明的掌法。这尹天仇却言如此高手只不过是他家下人,好大的口气,他今日来我大林寺,莫非是示威而来? 只有智欣禅师眼中波澜不惊,对着两位老者微微点头,诸人一番见礼之后,在大雄宝殿当中依次落座,另有小沙弥奉上香茗。 闲聊了几句之后,智欣对着尹天仇道:“尹施主今日来我大林寺,未知有何贵干?” 尹天仇低头不语,那名矮胖老者笑呵呵的道:“咱们倒没什么要事,只不过咱们在江南之时,听闻大林寺共有三十六般绝技,正好小老儿会点粗浅把式,这才央求东家来大林寺见识一番。” 他此话一出,慧苦与慧无交换一个眼神,心道果然如此。在他们身后的大林寺弟子一个个均眼『露』不忿之『色』。大林寺建寺近百年,得益于灵智的威名以及经营手段,大林寺的实力一直稳居天下第一。大林寺上下弟子,虽然平日里谦恭有礼,实则心中亦是傲气非凡,深以大林寺为荣。今日竟然有人上门挑衅,殿中弟子眼『露』不忿之余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下场教训三人一番。 第八章 尹氏天仇 大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前五十余年来几乎每月皆有。这些人当中,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的却是好奇心喜,只求一开眼界。不过当时灵智声名如日中天,倒甚少有人恶意寻衅。 后三十年当中,灵智、觉远等人逐渐隐退,才开始多了不少恶意寻衅之辈,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也必以礼相待,不与计较,只有来人当真动武伤人,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总是叫来人讨不了好去。 近二十余年当中,倒还真没有多少人前来讨教。不过智欣禅师自幼在大林寺长大,对于这等人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至于武功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 那高瘦老者双眉一挺,大声道:“如此说来,大林寺绝技乃浪得虚名了?听闻你们有一路‘大悲撕风手’倒是蛮厉害的,老夫习练‘鹰爪功’四十余年,一直未曾遇到爪上功夫更强之人。今日既然来了大林寺,不见识一番岂不可惜?” 智欣禅师微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五蕴皆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阁下说敝寺武功浪得虚名,那也只能由得你说了。” 倒是身后一名三十来岁的子字辈弟子闻言,火气甚大,当下抢出一步道:“你这老头,有什么本事,竟然敢在大林寺放肆?” 智欣禅师闻言,虽不喜他妄动无名,却也见不得三人狂妄,是以假意呵斥道:“子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家无礼,咱们却不可失了礼数。还不快向三位施主道歉!” 名叫子明的中年僧人闻言,当下对着三人一礼,不过他低头之际,眼中满是挑衅之『色』。那高瘦老者本就是脾气不好之人,他听智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他们无礼,又瞧见面前这个秃驴眼中的挑衅之意,哪里忍得住,当下高声道:“原来大林寺门下俱是这等无胆匪类么?” 他这话一出,饶是智欣禅师定力深厚,养气功夫了得,也不禁怒气勃发。至于殿中其他弟子,更是对此人怒目而视。 一边的慧苦禅师突然道:“方丈师侄,既然这位施主要见识一下‘大悲撕风手’,咱们便成全了他罢。” 智欣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也好,子明,你就跟这位施主切磋一下吧。不过记得不可伤人。” 那高瘦老者大怒,叫道:“谁伤谁还不一定呢!”说完,对着子明道:“小和尚,你先动手罢。” 子明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当下急纵而起,向他扑去,用的正是那招“搴旗取将”。宾主双方相对而坐,相隔二丈有余,可是他身手矫捷,一扑即至,双手成爪,一抓对方咽喉,一抓前胸,手爪未到,一股劲风已将那高瘦老者全身罩住。 这路“大悲撕风手”经过灵智等人的完善之后,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虽然依旧只有十二招,但是每一招均蕴含七八个后招。子明身为般若堂弟子,平素里除了勤修内功之外,练得最多的便是这路“大悲撕风手”。他这一招“搴旗取将”使出,右爪直指对方咽喉前胸,当真好似沙场之上,直取敌人中军之所在,气势之盛,令人侧目。 不过这高瘦老者也是有真功夫在身的,他见对方抓来,左爪一翻,挡在喉间,右爪反拿对方左臂。他这一动,场中之人均瞧出他的难缠之所在。“鹰爪功”是吸收鹰的形、意和击法发展而成的一种拳术,属象形拳。江湖上流传极广,多为外家功夫。厉害一点的如鹰爪雁行门的“鹰爪翻子拳”、“鹰爪行拳”和“鹰爪连拳”,威力已不容小觑。然则此老一动,那股子刚暴凶狠之气霎时显『露』出来,爪出如风,快速密集,眨眼之间与子明对攻了十余招。 二人俱是用爪,一个刚暴凶狠,一个迅捷如风,在大雄宝殿当中纠缠起来,化做一黑一黄两道影子。 这高瘦老者越打越心惊,他精研“鹰爪功”四十余年,辅以独特的练指之法,将十指练得有如精刚。再以内外兼修,收效方可神速,亦无弊端。他根据一身所学,改良的这路爪法,全名唤作“神力鹰爪功”,盖因指头实为人身最小之一部分,但是他却将之化作最厉害的武器,其运力全在指节,尤不若拳掌之劈击,犹可借腕臂之力而贯之。常人与之对爪,往往不出数招,便可震碎对方手指骨,“神力”二字来源于此。可是他同子明交手数招,一双坚逾精铁的双爪竟然被对方爪上的力道震得发麻,他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殊不知,子明此刻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想他自十二岁起,为练“大悲撕风手”,非但日日在水中抓半边葫芦,以锻炼手速、眼力,更是借助『药』师堂长老们练出来的“锻体膏”以提升手指的坚硬程度,后来更是修炼了“龙象般若功”这门练体神功,练出一身怪力。他一爪击出,便是青砖花岗岩也登时化为齑粉,却在这老头面前占不到什么便宜。 二人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各逞手段,誓要将对方压下。那高瘦老者回手抓拿,翻转灵活,神形似鹰,连使“雄鹰展翅”、“雄鹰扑食”、“雄鹰探爪”等数招。子明也毫不示弱,出手崩打撕抓,上下翻转,连环快速,眨眼之间回了“伏虎擒龙”、“双龙探海”、“攫戾执猛”、“如龙似虎”数招妙手。 场中观战之人俱都是武功高明之辈,瞧着二人静则机智稳健,动则如龙似虎,似鹰待兔,心中好生佩服。尹天仇与那矮胖老者心中更是忐忑,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暗暗忧心。大林寺随便一个子字辈弟子都有如此武艺,那么可想而知智字辈、慧字辈高僧的武功又是何等的惊人?若是那些觉字辈的老不死还剩下一两个?天下间谁能与之抗衡?饶是尹天仇自负武功了得,此刻也惊出一身冷汗。 又三四十招一过,那高瘦老者损耗颇大,出招已不如一开始那般凌厉,反观子明,始终气力悠长。他霎时间连进数招,爪影漫天,笼罩那高瘦老者周身四处,爪上凌厉的劲风更是如芒刺在背,贴着他胸前脑后。高瘦老者又勉力撑了四五招,被子明一爪『荡』开右爪,眼见对方左爪要抓中自己脖子,高瘦老者便欲抵挡,已毫无施展余地,唯有束手待毙。他嘴角苦涩,双眼一闭,竟然放弃了抵挡。 良久,不见对方动手,他缓缓睁开双眼,却见子明已不知何时退下。他心知对方手下留情,虽轻易不肯低头,却也忍不住涩声道:“贵寺绝技当真威力莫测,老夫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说完,一把跪倒在尹天仇面前告罪道:“东家,今日给你丢脸了。” 尹天仇挤出一个笑脸道:“输在大林寺高僧手中,也没有什么,以后苦练功夫再赢回来就是了,起来罢。说起来,倒是在下等人孟浪了。”他说完,又对着智欣禅师等人深深一礼。 三人输了一场,也没意思在寺中久呆,又闲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望着三人的背影,智欣禅师等人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慧苦轻声问道:“方丈师侄,依你之见,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智欣禅师微微摇头,道:“这三人有心隐瞒身份,一时半会哪里能够猜到。不过先前同子明交手那人,一手‘鹰爪功’已入化境,依我之间,便是梁掌门也要弱一筹。似他这等功夫,在武林当中当非无名之辈,以此为线索倒能查出一二。” 慧苦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梁掌门乃是鹰爪雁行门掌门梁振山,一手“鹰爪番子拳”独步天下。当世在“鹰爪功”上造诣胜过他之人可谓寥寥无几,当下点点头道:“方丈师侄所言不差。” 慧无道:“今日子明胜了他,瞧他们似乎心有不甘啊,日后只怕还要生出一些事端来。” 子明傲然道:“师叔祖多虑了,有老祖宗跟你们在,谁又能在我大林寺掀起什么波澜来?” 智欣禅师等人一愣,随即摇摇头自嘲一笑,子明说得不差,有灵智在,万事无忧。更别说慈航堂里面还有数名先天高手坐镇,大林寺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看来他们倒是杞人忧天了。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三人急忙赶去。不多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灰头土脸的从一座殿中冒出来。一见到智欣三人,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道:“原来是方丈师侄跟二位师兄。没事没事,老衲在试验新发明的‘霹雳子’的威力。” 原来这名僧人名叫慧聪,他的还好跟一般的大林寺僧人大不一样,不喜武功医术,却独独对机关之术情有独钟,整日扎在房子研究如木偶机关人、雷火霹雳子等物,所以虽然是慧字辈僧人,一身武功却连一些智字辈僧人都大有不如,甚至连一些优秀一点的子字辈弟子都比不上,七十余岁的年纪才堪堪打通奇经八脉,在大林寺中属于另类的存在。 慧苦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的道:“慧聪师弟,不是为兄说你,你整日研究这些旁门左道,一身功夫不仅荒废了,更是没时间研究佛经典籍,大违反出家人本分。” 慧聪讪讪一笑,讨好道:“师兄说得是,说得是。”他其实也知道研究这些机关之术需耗费无数心力,不过兴趣所在,哪里还管什么武功不武功的。在他想来,反正这辈子是铁了心宅在大林寺当中的,既然如此,武功高低又有什么关系?他倒不是不知道武功高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延年益寿,但是近百年来,诺大的一个大林寺,能突破先天至境之人又有几人?绝大部分还不是时日到了,化作黄土一杯。既如此,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日呢! 这时,听到响动的灵智领着一群小和尚来到这里,他一瞧这情形,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另类的徒孙今次实验又失败了,当下大声笑道:“慧聪啊,老衲早就告诉过你,这火『药』的原理么,是要按照适当的比例调配,而不是越多威力越大。你非要不信邪,这下好了,把自己整成了包公了。” 众人听得有趣,又见慧聪满脸乌黑的狼狈模样,齐齐哈哈大笑。 慧聪极为扭捏的道:“祖师爷,您老人家就别笑话孙儿了。当然若不是见了你造出这东西用来炸鱼,孙儿也不会对着玩意兴趣大增。” 灵智一抹鼻子,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老衲的不是了。” 这时,智欣三人将适才尹天仇三人的情况讲给灵智听,灵智诧异的问道:“你说他叫尹天仇?”灵智一抹蹭亮的光头,在原地转了几圈,这个名字前世绝对听过,只是来此方世界已近百年,年头太久,一些事情已记不太清。 良久,灵智猛一拍手叫道:“老衲知道他们的来历了,如老衲所料不差,此人当是此代明教教主。”说起来,灵智知道尹天仇这个名字,还是当年看过的一部经典粤语片《武林圣火令》,里面的男女主角正是叫尹天仇与柳飘飘。 智欣禅师一听,面『色』微微凝重,道:“老祖宗,当真?咱们大林寺与明教素无瓜葛,他明教教主上咱们大林寺来干嘛?” 灵智笑道:“来便来,又能如何?”若是早个七八十年,灵智或许会对明教顾忌三分,如今以他的武功跟大林寺的庞大势力,别说区区一个明教,便是天下武林门派一起上又如何? 不提灵智等人如何做想,但说尹天仇三人,三人不发一言出了大雄宝殿,沿着山道之下,直走到大林寺山门所在,尹天仇眼中才『露』出一抹不甘,哑着嗓子道:“大林寺,好一个大林寺,本教主倒是小觑了你们。” 那高瘦老者乃是明教护教法王之一的大力鹰王,他一身武功战力在整个明教也排得进前五,但是就是如此武艺,却敌不过大林寺一名普通弟子,怎能不让尹天仇等人惊讶。 大力鹰王道:“这些秃驴武功深厚,以咱们明教此时的实力与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教主,依属下之见,咱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罢。” 尹天仇知他平素里最是狂傲不过,轻易不肯低头,但此刻这句话说出,无异于自承不如。此话虽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却也在理。尹天仇当下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先回光明顶再说。”说完,又自语道:“早晚有一天本教主要叫你们这帮秃驴俯首。”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第九章 明教崛起 明教,又名尼摩教,乃是三世纪中叶波斯人所创,讲究信奉明尊,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此教因之又有明教之称。 此教自六七世纪传入新疆、回鹘等地,盛极一时。唐武宗会昌五年灭佛时,摩尼教亦遭严重打击,转而成为秘密宗教。明教这个教派不同于其他武林门派,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而是要行逆天屠龙之举,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理想国度,即造反。自北宋末年起,浙江、江西、安徽等地,皆曾发生明教造反之事。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当属明教教主方腊搁船尖的云心寺建立的光明王国明教总坛,组织六甲船兵,打出帮源洞起义。 虽然起义很快被扑灭,但是方腊被明教后面数代教主所崇拜,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不惜耗费一生,前赴后继。 后来明教被《九阴真经》的创始人黄裳杀入总坛,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下来,明教教主及左右二使当场身亡,其他高层也覆灭大半,自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后面即位的继任教主一直在积蓄明教的力量,试图卷土重来。传至尹天仇,已至十二代了。 尹天仇当年即位之初,不过二十余岁,经过二三十年的努力经营,总算恢复了一些实力。他吸取前几代教主的教训,不仅将总坛搬至光明顶这等偏僻之地,更是立下总坛特『色』武装五行旗使。五行旗使麾下各有一只兵马,乃是按照两军对战的模式打造,并且各地亦有分坛,组织形式结构之严谨,远胜前几代。 明教总坛光明顶,虽是夜晚却一片通明。明教光明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使等高层及门下弟子尽数到场,一边畅饮一边聊起此次大林寺之行。 尹天仇瞧起来四十岁上下,实则已有五十余岁,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已练至第三层,乃是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这也是他平日里的底气来源,不过此番大林寺之行后,尹天仇不复原来的意气风发,也只有再瞧向嫡传弟子阳顶天之时,眼中才恢复几分神采。 他高座在主位,扫视一圈教中高层,目光在大力鹰王的弟子殷天正等人身上停留一会儿之后,高声道:“传令下去,凡我教中人,不得招惹大林寺的和尚,如有违背,当受烈焰焚身之苦。” 阳顶天这时已有二十七八岁,正值壮年,一身武功较之明教老一辈高手分毫不差。他一直以为这天下间,除了元蒙朝廷,还没有明教惹不起的门派存在。此刻听到师尊下令不得招惹大林寺的和尚,颇为不服的道:“师尊,那些和尚当真有这么厉害?让您老人家这么忌惮?” 他话音一落,不少人将目光对准尹天仇,其实这也是他们的疑『惑』所在。尹天仇苦笑道:“鹰王,还是你来说罢。” 大力鹰王面上愧『色』一闪即逝,清咳两声,缓缓将当日情形道出,最后道:“老夫纵横江湖四十余年,一手‘神力鹰爪功’鲜有败绩,却不料这次载在一名大林寺普通弟子手中。”他说道这里,突然对着门下得意弟子殷天正高声道:“天正我徒,论天资你只在为师之上,论毅力恒心你也不差。为师今日当着教主以及诸位的面叫你做一件事,那便是等你日后武功大成之后,去大林寺找一名叫子明的和尚,以‘神力鹰爪功’破了他的‘大悲撕风手’,替为师找回这个场子,你听清楚了么?” 殷天正一愣,白眉一扬,沉声应道:“弟子谨尊师命,有朝一日定当上那恒山大林寺,找那叫子明的秃驴雪恨。” 大力鹰王望着殷天正郑重的眼神,满意的点点头。由此弟子,何愁不能报仇雪恨?尹天仇及那矮胖老者,见大力鹰王如此,知他败在那名叫子明的和尚,在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他们数十年情谊,当下那矮胖老者沉着脸对一名高瘦挺拔,面『色』苍白的青袍年轻人说道:“一笑,既然老苍鹰让天正有朝一日上大林寺,那么为师也在此嘱咐你一句,日后你也要跟着上去,好让那帮秃驴瞧瞧咱们‘寒冰绵掌’的厉害。” 那名叫“一笑”的青年全名韦一笑,便是后来大大有名的“青翼蝠王”,不过这时他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不知天高地厚,当下笑嘻嘻的道:“放心吧,师傅,徒儿到时候肯定会同殷大哥一道上恒山的。” 尹天仇当即颇为郑重的道:“咱们明教好容易恢复了一丝元气,还需蛰伏几年。那大林寺方丈智欣内功之深厚还要在我其上,其余如般若堂首座慧苦等人,亦不容小觑。咱们现在可打不过他们。”他话音一落,场中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五散人也好,光明左右二使也罢,他们之所以对尹天仇这个教主心服口服,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做事老道,手段了得,但更多的是佩服他一身高明的武功。 他们虽然知道绝顶之上有先天至境的高手,但却从未亲眼见过,即便此行之前,尹天仇已知道智欣禅师乃是先天高手,心中依然有几分不信。在他想来,以第三层“乾坤大挪移”推动的深厚内力,即便不敌,亦足以自保。谁知他将内力探入智欣体内,对方真气自然而然生出反应的那一瞬间,终究让他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威胁。这也是当日他后来越来越恭敬的缘故。此刻明教众人听尹天仇说智欣内功之深还要胜过他,由不得他们不心惊。 不过尹天仇语气一转,又道:“咱们如今不行,却不代表日后不行。只要咱们再等个十几二十年,等年轻一辈的孩儿们成长起来之后,对方年老力衰,此消彼长,早晚有让他们俯首的一日。”他此话一出,场上众人均想,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也不想一想,你们在进步的同时,人家怎么会停滞不前?似子明这等弟子,如今已经能胜过四大法王之一的大力鹰王,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功夫只有越来越深的,难道还能指望人家功夫倒退不成? 不提这个,且说这一番交流之后,明教众人蛰伏得更深,默默的在积蓄实力,已期有朝一日能威压天下。阳顶天、殷天正、韦一笑这等天资不差的年轻弟子,练功更勤了。明教上下一心,一日兴旺过一日。兼之如今元庭渐渐糜烂,天下百姓苦难方深,人心思变,明教抓住机会在各地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分坛,十余年后,等到阳顶天即位之后,更是横扫诸多武林门派,便是少林寺这等传承已久的千年大派也在他们手中吃了大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值此佛门大昌之际,道门各派生存空间被禅宗、心宗联手打压,各道派无不心生怨恨。当中一派,名曰楼观道派。终南山麓有道教庙宇名楼观,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西北地区道教活动的中心。道教传说,周代涵谷关令尹喜在此修道,结草为楼,以观星望气,故名楼观。 后来王重阳在终南山立下全真教之后,楼观道派举派迁移,分成数支脉分驻各地。茫茫东海,有一小岛,岛名玄冥。这上面就就有一支楼观道派的支脉所在。因传承功法独特的缘故,不为正道所喜,视为旁门左道。玄冥岛势大之际,列为天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一,后来脱离了天山童姥的掌控之后,一直隐居潜修,鲜有传人问世。 玄冥岛楼观道传至今日,更是剩下大猫小虾两三只。但是正所谓否极泰来,玄冥岛楼观道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难缠角『色』。其中有一人,天资之高,世所罕见,三十余岁年纪,名曰百陨,非但一身“玄冥真功”几近大成,一手“子午剑法”更是练得出神入化。 他不甘心一辈子孤居荒岛,只身踏入中原之地,想要恢复楼观道以往的荣光。楼观道的先辈着名人物当中有梁谌、王浮、严达、王延等人,传播道教方面的显着特点是阐扬老子之道及宣扬老子西升及化胡之说,同时也较深地卷入了佛道之争,历来为佛道之争的积极参与者。 百陨出岛之后,先是拜访了武夷山楼观道支脉之后,了解到当今天下大势,发现天下道门都被佛门打压,而楼观道更是被打压的重中之重,不禁大怒,一方面积极串联天下道门各派,一方面仗着武功高强强行驱逐武夷山等地的僧人和尚,想要重新掀起佛道争锋。 出岛至今十余年来,不仅功夫越练越深,更是将“玄冥真功”完善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还创出“玄冥神掌”这等阴狠毒辣的掌法。 眼见大林寺普贤云供法会在即,届时各方寺庙僧人云集,彼此串联交流,势必又要对道门各派产生严重的冲击。他辛苦了十余年,才勉强将武夷山左近的僧人驱除,将所有寺庙佛堂改建成道观。倘若今次不趁着法会召开之际,一举将那些秃驴压服,让世人瞧一瞧我道家的神妙之所在,时间一久,这天底下哪里还有咱们道门的容身之处?再不济,起码也能告诉那帮秃驴,道爷也不是好惹的,不付出点代价,休想占据这剩余的半壁江山。 百陨首先找到当代五斗米教掌教,素有“汉中太岳望,唯有张天师”之称的张道乾张掌教。五斗米教又称五斗米道、正一道、天师道、正一盟威之道,是道教最早的一个派别。经过数百年发展,可以说绝大部分道家派别都能与之扯上关系。张道陵作为此代天师,一代掌教,在道门威望之重,不亚于当年的王重阳。百陨想要重新掀起佛道争锋,自然离不开这位的支持。而且他心中另有算计,道门当中另有一派,名为五斗米神教。别看其与五斗米教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教义却天差地别。前者乃是由张道陵张天师创立,而后者乃是由张修的门下弟子所创立。 天师道,是张道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所立。当时在巴蜀一带,原有巴人信奉原始巫教,大规模的『淫』祀而害民。而这些祀奉鬼神的法教巫师聚众敛财,无恶不作。张天师携王长、赵升二位弟子和黄帝九鼎丹经,来到北邙山修行。后与巫鬼群体发生了大规模宗教冲突。川渝一带流传的张天师以太上老君剑印符箓大破鬼兵的故事就是以此为原型的。而被赶跑的巫鬼教不甘心失败,在大巫师张修的带领下,急跌天师道的教理,创立五斗米道。 后来张鲁杀张修,取得五斗米教的教权,张修的门人弟子不忿之下,另创五斗米神教以示正宗。只是因其大多修炼巫法的缘故,演变到后来,五斗米神教逐渐沦为道门败类。世人无知,分不清二者的区别,甚至不少佛门之人亦故意将二者混为一谈,以贬低道门抬高自己。 五斗米神教行事与别派道门尤为不同,最典型的乃是北宋年间,天龙时期的“不平道人”端木元。此教中人尤擅“五斗米神功”,练此功法需杀人练功,虽然被道门同道所鄙夷,却也一直是抗衡佛门的急先锋。况且百陨出身的玄冥岛与此教渊源不小,当年同属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一,想来聊起来更容易入手。 百陨与张道乾一番交谈之后,在其默许下,找到五斗米神教掌教之中的“怒蛟道人”端木和,又汇聚一些道门当中声名不佳却“急公好义”之辈,共有十余人,打算去参加即将在恒山大林寺召开的普贤云供法会。你道为何百陨要挑这么些人?一来如“怒蛟道人”端木和之辈,武功高强,手上功夫过硬。二来毕竟此时乃是佛门势大之际,若是事成,自然是好的。若是是不可为,那么牺牲掉这些道门败类用以平息佛门的怒火,天师道、茅山道、全真道等正派大可装作不知,佛门也没了深究的借口。可谓一举多得。 当然,这番算计主要乃是由百陨与张道乾二人私底下完成了,便是连道门当中的一些高层也不知道。由此可见,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比谁聪明。佛门在打压道门的同时,道门亦在算计佛门,佛道争锋,一触即发。 第十章 武当独秀 武当山,历来为道家胜地。自三丰真人在武当山创下武当一派以来,声名愈盛。昔日的张君宝,如今的张三丰,亦有五十余岁的年纪了。 他虽开宗立派二十余年,但是整个武当派却远没有后来那般兴盛,此刻全凭他一人支撑门户,门下也只有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三人,以及两个挂名长老天玑子、玉璇子二人并数名道童、火工道人等。天玑子、玉璇子二人,一个是武当派剑宗道长,一个是武当派拳宗道长,年纪却比张三丰还要来得大。 这一日,风和日丽,一眼望去,整个天柱峰好似被包裹在一片梦幻当中。山上新叶如翠,粉蛾敛『色』,横波流光,胜景似幻实真,恍若梦寐,好一派仙家气象。 天柱峰顶,一株合腰粗细的大松树下,张三丰正在教授大弟子宋远桥“武当长拳”。此时宋远桥也只有十余岁,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所以张三丰传他这路“武当长拳”用以锻炼体魄,培育根基。至于俞莲舟与俞岱岩二人,年纪还太小,正由天玑子在教二人读书习字。 这路“武当长拳”虽是武当派入门功夫,却也是张三丰苦心所创。共分二路,既可单路练习,也可二路一气呵成。架势较大,动作多横击直劈,对健身壮体效果较好。 宋远桥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学着张三丰的样子,眼眺前方,身子左转,左脚迈步跟着右脚进一步,左手向左侧腰际一带且撩向腰之左后方作托掌撩衣状。正是那第一式“懒扎衣”。宋远桥年纪虽幼,人却聪明,一路“武当长拳”练得有模有样,跟着张三丰自第一式起,“撒手”、“撤步”、“雁翅”、“高四平”等招式一气呵成,将整路三十二式打完。张三丰停手伫立,让他又打一遍,而他在一边指点其不足之处。 前几式尚好,等宋远桥打到第八式“顺栾肘变埋伏”之时,张三丰道:“远桥,咱们这路拳法,拦截架格,腾挪闪让均要求出手有力?”他说道这里,左脚向前方跨跃一步,右脚复进一步,又道:“发脚迅速。”跟着身体下沉蹲身,左膝盖弯屈跪地并使之形成左跪步势,再道:“手足齐到。”与此同时,只见他两手臂画弧绕动,同时身子朝前,继而左拳置头顶上架、右拳向前方盖打,跟着说道:“动作分明。” 他说完:“出手有力、发脚迅速、手足齐到、动作分明”这几句话后,恰好将那式“顺栾肘变埋伏”的数个变化打完。宋远绷着小脸点点头,按照张三丰适才的指点,又将第八式打了一遍,果然比先前好多了。 张三丰捻须微微点头,望向宋远桥的眼中满是赞赏。便在此时,一名道童来报:“掌教大老爷,有许多人上了咱们武当山,天玑子长老让我叫您赶快去。” 张三丰诧异的道:“平素里咱们这武当山也没几个客人,你可知来的是谁?” 那道童也就七八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叫什么百?百什么道长,弟子记『性』不好,没记住。”他说完,脸上一片赫然,深为自己没记住那个名字而不好意思。 张三丰道:“远桥,你接着把这路拳法再练几遍,然后去找莲舟同岱岩玩罢,为师去瞧一瞧。”说完,领着道童下了这天柱峰顶,来到南侧的太和宫。 武当派虽以“武当”二字为名,实则只占据武当山当中的一座天柱峰而已。而诺大的武当山共有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胜景,分别被其他道派占据,形成了武当山这处道家胜地。 太和宫乃是武当派会客的场所,张三丰一入太和宫,瞧见天玑子、玉璇子两位长老陪着十余位同道在闲聊,俱都是做道士打扮。当中一人,年约四十,一身青『色』道袍,面上无须,面『色』微白,眼中神光熠熠,显然内功极深,只是隔老远就能感受到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另有一人,一身黄『色』道袍,须发灰白,头发用一根树枝胡『乱』的扎成一个道髻,背后背着一柄黑『色』长剑,用上好的剑鞘包裹,只『露』出剑柄。还有两人,一般的打扮,俱是深紫『色』道袍,只是一个脸上左黑右白,一个脸上右黑左白,瞧起来诡异非常。剩下数名,虽然不乏相貌奇特之辈,但是比起这几个来,倒显得正常许多。 众人一见张三丰,当下齐齐见礼,道:“想必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三丰道长吧?果然是有道全真。” 张三丰乍见如此多同道,心中也自欣喜,嘴里连道不敢。 这时,天玑子道:“来来,掌门,老道替你引荐几位。这一位乃是楼观道百陨道长,这一位乃是五斗米神教怒蛟道长,这一位乃是金鸡观无常真人” 天玑子每介绍一个,张三丰便道一句:“久仰久仰。”不过心里面却在寻思:“咱们武当派同这些人可没什么交情,今日他们齐齐到来,不知所谓何事。这些人虽然也份属道门,行事却不怎么正派,须得小心应付。”他心中虽如此作响,面上却笑得一片灿烂。 张三丰待天玑子介绍完毕,这才故作随意的问百陨道长道:“诸位今次来我武当派,有何要事?”适才他已瞧出来了这一行人当中领头的乃是百陨道长,是以他话虽是在问众人,眼睛却一直盯着百陨。 百陨道长与怒蛟道人对视一眼,百陨开口道:“一寺渡天下,武当独神秀。武当派作为咱们道门少有的后起之秀,三丰真人更是难得的有道全真,未知对这佛道之间的争端如何看?” 张三丰眼皮连跳,暗道:“戏肉来了。”嘴上却道:“无量天尊,自古以来,佛道两家均是和睦相处,相互尊重,大家教义虽不同,但是最终都是殊途同归,依贫道之见,这佛道之间的争端不过一些六根未净的妄人挑起来的。” 百陨闻言,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怒蛟道人端木和脾气暴躁,更是直接开口道:“张真人又何必说些哄骗小孩子的话语?如今佛门势大,不少道家门派被打压得毫无生存之地。天下道门同气连枝,老道只问你一句,咱们欲在七月十七日举行的普贤云供法会上,跟那些佛门秃驴辩经论法,你去是不去?” 张三丰此刻已知他们来意,暗骂他们不知死活,面上无一丝表情,漠然道:“佛道本来就不是一个教门的,当然道教门外汉听不懂佛法在讲什么?所谓辩论无非是道士不通佛法、和尚不懂道法的戏论罢了,实际上毫无意义,徒惹争端。” 他此话一出,怒蛟道人大为不忿,便是百陨道长面上也不好看,随同而来的道士一个个颇为玩味的盯着张三丰。大家如何不知道这辩论实际上毫无意义,只不过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巨大,再加上唐初排佛而引起的佛道冲突,导致了佛道两派教理上的争论。不过在他们想来,你张三丰怎么说也是道士,既然是道士,那么应该一致排外,联手共同对付那些和尚,如此方为正理。可是如今,大家伙一齐儿来到你武当山,你非但不显『露』丝毫的对佛门的不满,言语间更是隐隐有贬低咱们的意思,独独显得你自个儿境界高深,端的是不为人子。 金鸡观无常真人心思较为活络,眼珠一转,对着张三丰道:“张真人,非是我等要故意挑起事端,实在是那帮秃驴做得太过份了。但凡稍有名气一点儿的名山大川,他们恨不得一股脑儿占尽。例如武夷山未有百陨真人主持大事之前,武夷山各观弟子被他们打压成什么样子,相信你也有所耳闻。再如当年上都宫举行的那场佛道辩论会,原本少林寺那帮秃驴被咱们说得哑口无言,若非密宗八思巴从旁相助,何以致辩论会以我道门落败而告终?那十七位前辈也无需削发为僧,道观也直至与随之改成寺院” 无常真人越说越激动,他一开始只不过是想打打悲情牌以打动张三丰,说道最后,非但自己怒不可遏,随行而来的百陨等人也一个个面有忿『色』。 张三丰听完,沉默良久,缓缓道:“密宗这位大宝法王确实霸道了点儿,但是密宗自灵智上人创建大林寺以来,一直积德行善,教化世人,普渡众生,老道我确是大大的佩服的。至于当年的佛道辩论会,主要也是少林寺重开山门,急于巩固地位而挑起来的。当日密宗也只不过以观摩者出席,若非咱们『逼』得太厉害,也不至于引起密宗的反感,转而出手相助少林寺僧人。”他说道这里,轻轻一叹,又道:“其实这些年来,禅宗打压道门的情景,贫道如何不知?灵智上人横空而出,创立大林寺,将少林寺死死的压在身下,少林寺急于夺得原本属于他们的地位,这才频频打压道门。” 百陨道长等人见他口气终于松动了一点儿,当下道:“既然张真人你知道,那为何如此犹豫?” 张三丰道:“诸位道长,非是贫道怕事。实在是贫道能有如今的成就,全因幼年之际受了大林寺觉远禅师的恩德,蒙他另眼相待,传下一部‘强身健体’之法,这才有了如今的武当派。诸位既然想在普贤云供法会上重开辩论大会,那么倘若贫道跟你们一道儿上恒山同诸位大林寺高僧为难,世人如何看待我张三丰?” 无常真人等听过张三丰事迹之人,倒是对此表示理解。怒蛟道人却不管不顾,以为这只不过是张三丰的托词,指着张三丰骂道:“张三丰,世人谁不知道你年轻之时爱慕峨嵋派郭襄师太,你既怕影响自己在老情人心中的形象,咱们也由得你了。别人怕他大林寺,老道我却不怕,定要同他们比个高低。”说完,又对着无常真人等人道:“我原说不该来武当山,你们偏偏不听。哼,他武当派也才创立二三十年,又哪里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无常真人面『色』微变,暗骂端木和失言,虽然对他最后一句话倒是颇为赞同,但是却也不该在张三丰面前接他的短。此刻眼见端木和往外走,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劝谁? 张三丰气得脸『色』铁青,大怒道:“站住。我张三丰不过是个邋遢道士,你侮辱我武当派也就算了。但是人家峨嵋派郭襄师太何等人物,岂容你出言玷污?你今日不给老道一个说法,休想下武当山。”他说最后,竟不自主的运上了一身内力,声音震得太和宫殿上灰尘噗噗直落。 无常真人、百陨道长等人齐齐一震,暗道:“这邋遢道士好生了得的内功,看来此人能够开宗立派,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怒蛟道人端木和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张三丰道:“你待如何?” 张三丰道:“不如何,只消你说上一句‘是我不对’,这事便可了解。否则,哼哼?”其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怒蛟道人道:“怎么?你做得还说不得你么?想要老道服输,须得拿出点本事出来。” 张三丰道:“好。”他这个“好”字一出口,不见如何动作,人已出现在丈外,伸手就朝怒蛟道人后颈抓去。他这一抓,已用上了独创的“虎爪手”。 怒蛟道人面泛黄光,将功力催动到极致,想要避开这一抓。张三丰一瞧他面上黄光,登时认出他所使功夫来历,大怒喝道:“好哇,原来你练得是‘五斗米神功’,你到底害了多少人?”他说话的同时,已然加大手上的劲力。 怒蛟道人感受到这凌厉的爪风,面『色』一变,瞬息之间接连转换七八种身形。岂料他身形变动,对方手爪随即跟着变动,却始终避不开这一抓。眼见就要被张三丰按住肩头,怒蛟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不退反进,右手并成剑指,点向张三丰右腕,左掌却藏在右袍下边,无声无息的朝对方心口按去。 张三丰此刻功力何等之身?除却那些先天至境以上的高手,任谁对上他也不敢说稳赢。便是何足道这等绝顶高手也要慎重以待,更何况区区一个怒蛟道人。只见张三丰瞬间变抓为掌,轻飘飘的在半空中划个圆弧,不仅避开怒蛟道人那一指,同时手掌已然印在了他的左掌之上。 二人双掌相交,张三丰那一掌声势也不如何巨大,甚至可以说无声无息。但就是如此轻飘飘的一掌,令怒蛟道人浑身剧颤,跟着一口鲜血喷出老远,仰天而倒。 第十一章 百陨受挫 原本张三丰虽不喜对方口臭,却也只不过是想让对方低头陪罪而已。后面认出对方所使的乃是邪恶歹毒的“五斗米神功”,这才下了狠手。他适才那一掌,用得正是“武当绵掌”,看似轻飘飘无甚威力,实则已用上了极为威猛的刚劲,一掌破了对方潜心苦练的“五斗米神功”。 群道中间,有两人同怒蛟道人交情最好,当下齐齐抢出,一前一后贴住怒蛟道人的前胸后背,替他疗伤,正是那两个阴阳脸。脸上左白右黑的那个叫做玄阴子,脸上左黑右白的那个叫做玄阳子,二人同出一门,练得是太和道的绝技,一门名叫“阴阳吸壁功”的功夫。 这门功夫有两种练法,一为男子三十六天罡吸壁功,一为女子七十二地煞吸壁功。当年玄阴子与玄阳子的师傅钟山道长突发奇想,让玄阴子练那女子才能习练的七十二地煞练法,并让练那男子习练的三十六天罡练法的玄阳子从旁辅助,逆转阴阳。到后来,二人功夫越来越深,并可随时转换阴阳,只是却落下一个病根,齐齐练成了一张阴阳脸。 不提二人替怒蛟道人疗伤,那百陨道长见张三丰一掌便伤了怒蛟道人端木和,心中大怒,对着张三丰冷冷的道:“好一手‘武当绵掌’,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同咱们作对了?” 张三丰道:“不敢。众所周知,练这五斗米邪功需得以活人练功,老道我今日废了他的功夫,说起来,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至于同诸位同道作对,在下是万万不敢的。” 百陨道长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七月十七日的普贤云供法华,你去是不去?” 张三丰道:“去是肯定会去的,只不过老道却不是去捣『乱』,而是去防止人捣『乱』。” 百陨道长铁青着脸,道:“好好好,既如此,我先废了你再说。”他话音一落,对着张三丰便是一掌。他心想:“但教我有一口气在,岂能教你这老小子坏了大事?”他原本便是『性』格乖张暴戾之辈,是以也不再撂什么狠话,直接出手。 百陨道长甫一出掌,一身大成的“玄冥真功”登时显威,此刻虽是艳阳高照,但是这太和宫前的温度陡然下降,天玑子、玉旋子等人齐齐感到一阵透骨寒意从百陨道长的身上传出。 天玑子叫道:“掌门小心,这小子好厉害的寒掌功夫。” 张三丰也眉头微蹙,心想:“天下间寒掌功夫不是没有,例如那‘寒冰绵掌’、‘阴风指’等功夫,均可化水成冰。但瞧他使这两招掌法,招式并不如何精妙,姿式中间破绽百出,可这一份彻骨的寒意却当真可怕。老道一身纯阳真气何等深厚,按说早已到了寒暑不浸的境界,却偏偏被他泄漏的一丝掌风冻得一哆嗦。罢罢罢,先应付了眼前的局面再说,至于往后到底如何,是非自有公道,老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日后传扬出去也好叫天下英雄好汉分辨是非曲直。”张三丰足往地下一点,借力退开一段距离,跟着绕到百陨道长身侧,右掌对着他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正是那“武当太乙绵掌”。 这门掌法乃是张三丰四十岁那年创出,是一种极至掌法,以柔为法门,运用方法是刚柔要济,阴阳相随等。道家以水“解道论德”,认为水处下不争,随方就圆,柔和清静,然而,水亦可蓄能储势,穿石劈岭,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张三丰这一门掌法正是这个道理,绵者,柔也;道家认为至柔则刚,“武当太乙绵掌”刚柔要济,阴阳相随,不僵不滞,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绵里藏铁。 百陨道长已知他绵掌功夫厉害,也不与他硬拼,只是仗着“玄冥真功”独特的内力属『性』与之缠斗。数招一过,太和宫前寒气越盛,犹如寒冬腊月一般,地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细霜,功力浅一点儿的更是不敢呆在二人周身十丈之内。 张三丰武功较之百陨道长深了一层,要击败他可说绰绰有余。但对方这一手“玄冥真功”毕竟修为非同小可,却也不敢轻忽,当下将“纯阳无极功”运转到极致,护住心脉,然后缓缓展开“武当太乙绵掌”,掌掌连环,绵绵不绝,纯阳真气顺着手掌透将出来。百陨道长渐感阳气炽烈,自己掌中发出的阴寒之气,或遭消解,或给对方『逼』回。 百陨道长暗暗诧异,他自出岛以来,仗着“玄冥真功”修炼出来的阴寒之气,与人动手之际往往大占便宜,便是那些内功高过他之人,数招一过,寒气入体,一身功力无不大打折扣,被他瞅准机会乘隙进攻。今日眼前这个邋遢道士,竟然修炼了一身纯阳真气,竟然可以将自己掌上的寒气消解『逼』回,少了这个优势,自己招式又不如对方精妙,难道今日要在武当派折了面子? 其实张三丰也不好受,他的纯阳真气虽然不至于被对方的寒气压得施展不开,但是却也大受其害,随着寒气入体越多,气息渐感不顺,说话时开始牙关打战,眉『毛』胡须也渐渐多了一层淡蓝『色』霜晶。 张三丰心下焦躁,掌势一变,大开大阖,竟然使出了那路“震山铁掌”。他这门掌法虽圆转如意不如那“武当太乙绵掌”,但是其刚猛凌厉之处要远胜之,配合上一身精纯的纯阳真气,威力倍增。 张三丰一掌将百陨道长震退数步,借着喘息之机,缓缓吐出一口冰寒之气,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叫道:“好歹毒的功夫。”说罢,深吸一口气对着百陨道长再次『揉』身扑上。 二人又拆了数招,竟然双掌对双掌贴在一处,转而成了比拼内力之局。张三丰抬头瞧去,只见百陨道长本来皓如玉般的双颊上已罩上了一片青『色』,对方体内的寒气更是一股接着一股朝自己体内涌来。张三丰眉头大皱,加大了几分内力输出速度,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之意。百陨道长退后两步,每退一步,寒气从脚下传出,在地上留下一片冰霜。他感受到对方体内纯阳真气从手掌上源源传去,而自己发出的阴寒掌力隐隐有倒灌的趋势,一咬牙,再次加大了几分掌力。 天玑子、玉旋子二人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内功比拼不同于外功较量,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张三丰内功虽深,但这百陨道长一身功夫明显歹毒异常,他们二人隔着两三丈都能察觉到那股透彻心扉的冰冷寒意,而与之比拼的张三丰可想而知。武当派不同于其他门派,到底根基浅薄了一点,全凭掌门张三丰一人支撑,倘若张三丰有失,武当派顷刻间有覆灭之危。 又过了约莫盏茶功夫,怒蛟道人与玄阴子、玄阳子悠悠转醒,再瞧张三丰与百陨道长二人,一个面上青气闪动,一个头顶雾气升腾,百陨道长脚下的地面已结了厚厚一层冰,一直蔓延到二人周身半丈之外,只有张三丰脚下三尺方圆才没什么变化。 张三丰本来给百陨道长的阴寒之气『逼』得双臂几欲冻僵,似乎全身血『液』都要凝结,但随着“纯阳无极功”在体内越转越快,得纯阳真气一冲,渐觉暖和。待到后来,传向百陨道长的纯阳真气增强,更是将对方的阴寒之气『逼』回去,百陨道长自己反倒全身格格寒战,嘴唇乌青一片。 张三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手上减缓几分掌力输出,实则暗中积蓄内力,想要给百陨道长来一下狠的。百陨道长察觉到对方手上力道稍弱,精神一震,调动起丹田内剩余不多的内力,尽数传到了张三丰身上,同时叫道:“张三丰,可还?撑得住?” 他这一全力发挥,立时便将对方的纯阳真气驱赶殆尽。但阴阳二气在人体内交感,此强彼弱,彼强则此弱,玄冥寒毒一入张三丰体内,纯阳真气自然而然便去抵消这股阴寒之气。不过百陨道长却不懂得这个道理,以为对方不开口是在全力抵挡自己的掌力,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心道:“你虽内功深厚,但论神妙又怎及得上我的‘玄冥真功’?” 不等他得意,陡然对方掌力增强数倍,百陨道长一震,掌力力道尽数被张三丰震回。此刻他丹田真气所剩不多,又如何抵挡这一股磅礴巨力?一个不慎,竟被自己的阴寒之气所伤,百陨道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竟然凝成了血块,冒着丝丝寒气。这还是张三丰生『性』慈悲,不愿伤他『性』命的缘故,否则只这一下,百陨道长非被自己的阴寒真气冻死不可。 百陨道长勉力抬起头来,瞧着张三丰道:“好?好一个?张三丰,咳咳,今日是咱们载了,此仇?早晚必报。”说着,对着玄阴子等人道:“咱们走。” 玄阴子、玄阳子狠狠的瞪了张三丰一眼,扶起怒蛟道人与百陨道长,一行人灰溜溜的下了武当山。 等到他们走远了,张三丰才盘膝坐在地上,运转玄功,祛除体内的阴寒之气。功行三十六个周天,才渐觉四肢舒缓,面『色』恢复了先前的红润。 等他张开眼睛,天玑子、玉旋子担忧的问道:“掌门,你没事罢?” 张三丰摆摆手道:“无妨,我有‘纯阳无极功’护体,他还奈何不得我。不过这百陨道长的功夫至阴至寒,倒是非同小可,你们往后可要小心了。唉,当真是多事之秋。” 玉旋子点点头道:“掌门,咱们今日得罪了他们,日后观楼道、太和道等门派会不会打压咱们武当派?”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些人虽然声名不佳,却也代表了七八个道门分支教派,如果联手向武当派施压,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张三丰道:“他们还代表不了道门,天师道、茅山派这些同道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玉旋子心中稍安,不过他没瞧见张三丰说这话之时,眼神深处略过一抹忧『色』。 匆匆,又是数月,距离七月十七日召开的普贤云供法会只有一个月了。各地寺庙僧人,不少武林大派已经开始动身前往恒山大林寺了。 似峨嵋派这等门派,更是将之作为头等大事,举派前往恒山大林寺。一来峨嵋派创派祖师同大林寺渊源不浅,二来峨嵋派多为出家人,三来法会之前按照惯例各门各派要较量一番武艺,正是提高声名与影响力的关键。当然,作为佛门弟子,郭襄更看重的是后面那长达七日的辩经论法,取长补短之下,对于增长佛法大有裨益。 峨嵋山在蜀中,恒山在北,路途遥远。是以峨嵋派早早的就出发了,郭襄一身素白僧袍,身披莲服袈裟,手执倚天剑,神情肃穆走在最前面。门下弟子包括风凌师太在内,据是白『色』僧袍打底,外罩木兰『色』袈裟,身背峨嵋派制式长剑。后面跟着二三十名三代弟子,僧俗参半,出了家的皆做佛门弟子打扮,俗家弟子则一个个穿着或青或白的衣裙衫子,手执长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沿着官路而行。 峨嵋派大多为女弟子,当中不少长得娟秀清雅,便是那些出了家的弟子,大多也文静秀美,一路上也不知道招来多少可惜之声与称奇之声。 峨嵋派一行人出了蜀中,来到汉中沔州兴元府左近,未入兴元府中,便有人来迎接。 只见两个青衣皂帽的年轻人走道郭襄面前,先是深深一礼,然后其中一人道:“未知可是峨嵋派郭襄师太当面?” 郭襄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愈发的恭敬,又道:“咱们总镖头已在城中镖局相侯,知道峨嵋派这几日便到兴元府,是以吩咐小的日日再次守候。”说完,又对着另外一人道:“快去通知总镖头他们。” 郭襄诧异的道:“你们总镖头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咱们就快到了?” 那人连忙回道:“咱们总镖头姓郭名旭,正是长风镖局总镖头。”说道这里,他不禁腰板也挺直了一点儿。可见这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乃是个深得人心之辈。 郭襄越发的疑『惑』,道:“原来是他,郭总镖头的声名贫尼也曾耳闻,知他急公好义,一手‘七七四十九路追风枪法’乃是一绝。只是咱们峨嵋派同长风镖局素无往来,怎的郭总镖头还专门派人相侯?” 那人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诸位师太,还请跟着小的来。” 郭襄点点道:“恩,既如此,咱们便走吧。”说罢,跟在那人身后,往兴元府南郑县城而去。 第十二章 愤怒郭襄 兴元府,即汉中。府境东西三百九十九里,南北四百四十七里。下辖南郑,褒城,金牛,三泉,西县,城固六县,交通便利,人口众多,气候宜人。 才至南郑城下,便见城门口熙熙攘攘簇拥着一大堆人,却原来是长风镖局郭旭带着镖局中的镖师、趟子手相侯。 一见镖局中下人身后跟着的那名英姿勃发的女尼,郭旭料定必是郭襄无疑,当下哈哈大笑上前,大礼参拜道:“晚辈见过师太。” 郭襄见他四十余岁年纪,一身上好的蓝袍罩身,眼中精光四散,不敢拿大,抢前两步,伸出右手扶住他道:“郭总镖头不需如此客气,贫尼愧不敢当。”二人一搭上手,各觉一股巨力涌出,一个要下拜,一个要上扶,二人齐齐一震。 郭襄颇为迟疑的道:“郭?郭总镖头,未知尊师是哪一位?”她适才已察觉对方的内力十分熟悉,乃是早年自己所练的“少阳功”,心中隐隐猜到他的身份来历,却不敢断定,这才询问出声。 郭旭顺势站起来后,笑道:“二十五年前,我跟着家父走镖,护送一尊血玉佛去太原府张县尊府上。却不料在半道上给人截走了那一尊血玉佛。若非大林寺慧轮禅师慈悲,帮咱们找回那尊被抢走的血玉佛,只怕如今早就没有长风镖局了。”说道这里,他眼『露』回忆之『色』,又道:“家父带着我把那趟镖走完之后,直接去了恒山大林寺道谢,后来更是蒙慧轮师伯引荐,让拜入恩师慧普禅师门下做了个记名弟子。一转眼二十五年了。” 郭襄听见慧轮与慧普之名,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两个慈眉顺眼的僧人样貌,再看向郭旭的眼神已亲近许多,也知道了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恭敬,当下笑道:“原来你是慧普师兄的弟子,如此说来,咱们倒是一家人了。” 风凌师太她们知道郭襄论辈分,恰好与大林寺慧字辈的高僧同辈,一个个心中去了提防之心,跟在郭旭一行人身后,往城中而行。 郭旭笑道:“弟子早闻师叔大名,单人只剑在蜀中创下峨嵋一派,威震西南,心中佩服得很呐。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此番大林寺普贤云供法会在即,弟子料定师叔不是走兴元府、凤翔府这边便是走襄阳府、开封府那边。原本只是打算碰碰运气,却不想果真被弟子等到了。” 郭襄幼年是在襄阳城长大,对襄阳城的感情非同小可。早两年必定出了蜀中后必定先至襄阳府,再经开封府北上。今次时间仓促,为了节省时日才走兴元府这边,却不想郭旭竟然派人日夜守护,心中倒有几番感动。当下对着他道:“郭?师侄有心了,贫尼如何过意得去?” 郭旭不再谈论此节,只是给她介绍这汉中的风土人情,带着她们往镖局而去。到了城北,穿过一条小巷,一抬头,只见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门口摆着两头高达丈余的威武石狮子。宅子围墙上『插』着不少五颜六『色』的镖旗,其中一杆,高耸如云,镖旗以红『色』打底,上书“长风镖局”四个烫金大字。 此刻日近响午,郭旭领着峨嵋派一行人进了镖局中,将镖局中“赵钱孙李”四大镖头介绍给郭襄等人,又吩咐局中厨子整治了数桌上好的斋菜,亲自陪着郭襄喝了几杯素酒,聊了一些趣事。 峨嵋派众人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赶路之时大都只吃些干粮而已。此刻郭旭有心卖好,叫厨子变着花样整治斋菜,一顿饭下来,峨嵋派上下对长风镖局的感观蹭蹭蹭往上涨。 当晚郭旭更是留了峨嵋派众人在镖局当中歇息。第二日一早,郭襄起身,瞧见长风镖局上下早已忙活开了,收拾包袱、洗刷马匹等等,不时有镖师吆喝,趟子手来回奔跑。 郭襄一见郭旭,问道:“师侄,镖局当中可有要事发生?”她还以为长风镖局只怕有大买卖上门,否则决不至于如此热闹。 郭旭笑道:“是弟子吩咐门下镖师收拾家伙什。弟子想来,最后反正无甚要事,再加上弟子也有数年不见慧普恩师他老人家了,便寻思着陪同师叔上大林寺,瞧一瞧法会的盛况。” 郭襄自无不可,说起来一道儿上路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当下点点头示意明了,只是心中感叹长风镖局家大业大。 此番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亲自打头,镖局中“赵钱孙李”四大镖头齐至,另有镖头十二人,趟子手五六十人,近百匹马,同峨嵋派一行人一道上路,途经凤翔府、庆阳府等地,往恒山而去。 过了庆阳府,得至凤城县,但见万山拱翠、三水环城、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凤城县乃是北地少有的名城重镇,瞧着这满目青翠的胜景,郭襄等人连心情也好了许多,先前赶路的那点儿疲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她们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才出了凤城县十余里,走至一处山谷,山谷两边乃是怪石嶙立的山峰,稀疏的长着不少花草树木,山谷中间略宽,两头略窄。说窄,其实也能容得下五六人并列而入,中间最宽的地方只怕有十余丈,形成一处形似葫芦的空地。空地中央乃是一座由岩石围起来的小水池,池中潺潺的冒出泉水,这六七月份乃是最热的时候,不少峨嵋派弟子远远的瞧见这水池,不由得大喜。 孤鸿子少年儿心『性』,忙翻身下马,想要前去舀些泉水。待到走进一瞧,却见旁边大石头上端坐着两个容貌甚怪的道士,一个脸上左黑右白,一个脸上左白右黑,正是玄阴子与玄阳子。 二人一见孤鸿子,齐声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孤鸿子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施礼道:“晚辈孤鸿子,见过二位道长。晚辈想舀些山泉水,如有打搅之处,还望海涵!” 玄阴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孤鸿子道:“唔,你叫孤鸿子?这名字倒大有道气,你舀了泉水就乖乖退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这时,远远有喝骂声传来:“秃驴,你堵了咱们三天了,当真不退?”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夹杂着砰砰砰的交手声传来:“阿弥陀佛,你们要去我大林寺捣『乱』,老衲自然不肯放你们过去了。” 孤鸿子正待细巧,玄阴子喝道:“小娃娃,取了水赶紧走,此间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孤鸿子心中诧异,连忙拿出羊皮袋,装了满满一袋,然后转头退去,将这里的情形禀告给祖师郭襄等人。 过不多时,峨嵋派连同长风镖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山谷。玄阴子与玄阳子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忧『色』,站起来齐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郭旭双腿一紧,驱马上前,手持长枪在马上行礼道:“在下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途经贵地,未知二位道长如何称呼?” 玄阴子歪着头看向玄阳子问道:“现下如何办?” 玄阳子眉头大皱,道:“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将他们挡住。”他说完,对着郭旭一拱手道:“原来是郭总镖头,老道玄阳子,咱们同几位同道在此有要事要办,还望郭总镖头待人绕道而行,日后当有厚报。” 郭旭大奇,不知这两人搞什么鬼。这时,五六道人影从另一边蹿出,郭旭凝神一瞧,却见五个道士在围攻一个和尚。 原本一脸淡然的郭襄瞧见这一幕大怒,喝道:“贼子,敢尔!”倚天剑瞬间出鞘,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瞬间跨过五六丈的距离,一招“秦公望月”携着冷冷的剑光攻向其中一个道士。 那道士原本正手执长剑在一边游走,打算伺机偷袭,突然听到脑后风起,危急之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便被郭襄一剑刺中肩头,跟着一掌印在背后,整个人跌出丈外。 风凌师太等人瞧见郭襄突然动手,本吓了一大跳。待她瞧清楚那白须飘飘的僧人相貌,同样大怒,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峨嵋弟子听令,布阵。” 霎时之间只见一片长剑出鞘之声响起,不绝于耳。风凌师太会同几个师妹以及十余名年岁较大的弟子,已然布成了一座剑阵,将那几名道士团团围住。 这一番变化看呆了长风镖局上下,原本交手的几人陡然分开,五个道士站一块,郭襄与那老和尚站一块,七人又被十几名峨嵋派弟子用长剑围着。 这时,那老和尚才看清出适才出手相助之人乃是郭襄,不由得笑道:“原来是小襄儿你啊!” 原来,那与玄阴子等人交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林寺觉远禅师。他久不在江湖当中行走,一心在恒山闭关潜修。前些日子,大林寺弟子来报,山西“慈云堂”当家掌柜杜仲远杜掌柜得了怪病,他乃是少有的良善之人,大林寺『药』师堂长老自然愿意结这一个善缘。奈何他这病实在罕见,乃是脓毒血症,实则就是后世的败血症。『药』师堂长老虽然医术高明,却无可奈何,觉远禅师听闻之后,这才出了恒山到慈云堂替杜掌柜诊治。他医术高明,兼之又是先天至境的大高手,虽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无法将这脓毒血症完全医好,却也让杜掌柜情况不至于恶化。 原本他打算回山请师尊灵智亲自出马,却不料半道上听到百陨道人一行人在谈论要在普贤云供法会上捣『乱』的打算以及各种污蔑佛门的话语,心中气愤不过,跳出来同他们辩论。话不投机,双方一下子动起手来。说是动手,其实是悟真道无忧真人偷袭觉远,孰料觉远禅师一身功力何等浑厚,他站着不动受了无忧真人一掌,自身毫发无损,无忧真人却被震断了手臂。百陨道人大骇的同时,自然要找回这个场子。觉远禅师武功虽高,人却大有呆气,天『性』纯良,给他们拿住话头,不以内功取胜。三日以来,一直以一路“罗汉拳”对敌,将百陨道人一行人堵在这山谷当中。 郭襄知觉远禅师『性』格温和慈祥,乃是少有的佛门大德,生平轻易不肯与人动手。当下倚天剑一指百陨等人,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牛鼻子道士,竟然敢与我师伯为难?” 百陨道人阴沉着脸,对着郭襄道:“臭尼姑,你又是何人?” 风凌师太等峨嵋弟子大怒,齐齐喝道:“放肆。”长风镖局一行人面上也不大好看,一名脾气暴躁的镖师讽刺道:“鼎鼎有名的‘峨嵋慧剑’,峨嵋派创派祖师郭襄师太你都不认识,还出来混什么?” 不理会百陨道长等人难看异常的面容,郭襄转头问道:“师伯,您老人家不呆在大林寺当中,怎么跟他们动起手来了?” 觉远禅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前因后果缓缓道出,郭襄越听脸『色』越难看,待到听闻这些人打算破坏普贤云供法会之『色』,更是怒气勃发,埋怨道:“师伯,您老人家中了他们的『奸』计了,这些贼子就该一剑一个挨个捅死。”她生平杀伐果断,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没吃过大亏。她听到这三日里觉远一直以一路普普通通的“罗汉拳”对敌,心中佩服之余不由得埋怨觉远的迂腐。 百陨道长铁青着脸问道:“郭襄,你当真要接下这个梁子不成?” 郭襄仰天大笑,声音豪迈的道:“我父郭靖与觉远师伯一同为灵智祖师座下弟子,你说我该不该接这个梁子?” 郭旭失声道:“什么?这是觉远祖师?”他连忙翻身下马,对着觉远大礼参拜道:“弟子郭旭,见过觉远祖师。”他这一动,长风镖局但凡知道觉远是谁的,尽皆大礼参拜。峨嵋派那些先前还有些许疑『惑』的弟子,此刻明了觉远的身份,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继而欣喜的对着觉远大礼参拜。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山谷当中,“拜见觉远祖师(禅师)”之声不绝于耳。 百陨道长、怒蛟道人等人面面相觑,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惧。他们原以为这老和尚即便有些来历,也最多不过是大林寺中的一名长老。虽然不愿意过分得罪对方,却也不怕他。这时听到郭襄等人道破他的来历,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大林寺二代主持觉远禅师之时,一时间只感头皮发麻。金鸡观无常真人更是在心中腹议不止:都道咱们道家的养生功夫一流,可是这老和尚算起来只怕有百多岁上下了吧,竟然瞧起来比老道我还年轻几分。日后谁敢再说佛门不善养生,老道我一巴掌拍死他。 第十三章 谷中混战 无常真人这几日与觉远禅师过招,其实心中已经生出佩服之感,只是大家立场不同,虽然心中佩服,却不愿意嘴上服输。此刻见骑虎难下,脸『色』通红,半天憋出来一句道;“若早知道是你,便是给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你动手。” 觉远呵呵一笑,对着他道:“小道士还有几分良心,你这三天,打了我七拳,却一拳比一拳轻,不像其他几个小道士,恨不得将老衲立毙当场,呵呵,不错,不错。” 无常真人被他一赞,越发的不好意思。其实他只不过见对方一把年纪了,不愿意自己动手伤他,平白担下这等恶名,给金鸡观招惹祸事,这才留了手,倒不是真的于心不忍。 怒蛟道人端木和一身“五斗米神功”当日被张三丰破去,即便有玄阴子、玄阳子二人日日运功相助,却也未能将“神功”恢复一半。每每想起此事,怒蛟道人便怒火大炙,深恨张三丰的同时,更是暗中立下誓言,与佛门不死不休。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的他,此刻他一见郭襄出场,便威风八面,将百陨道长等人团团围住,眼『露』怨毒之『色』低声对着玄阴子、玄阳子二人说道:“即便觉远老和尚有郭襄这臭尼姑相助,咱们也未必怕了他们。她郭襄是厉害,可是老道不信她峨嵋派其他弟子也这么厉害,届时,咱们只消有三五个人质在手,由不得她们不投鼠忌器。” 玄阴子与玄阳子二人对视一眼,大为意动。不过他二人自视颇高,不屑欺负晚辈,便是前几日,也不曾联手围攻觉远,并非他们心地有多仁善,实在是他们二人觉得即便胜了也显不出他们的本事出来。 怒蛟道人知他这二位老友的脾气,眼见对方心动,当下又道:“二位道兄,你们二人只需对付郭襄那个臭尼姑,其他峨嵋派弟子自由老道对付,如何?” 玄阴子还待犹豫,玄阳子目光闪烁几下,沉声道:“好,就这办,峨嵋慧剑,哼,早就想会她一会了。” 他话音一落,三人不约而同的动手。玄阴子、玄阳子二人运起独门轻功“阴阳吸壁提纵术”,三两下奔出四五丈,来到郭襄身侧,玄阳子高声叫道:“我来接你高招。”说罢,双手一翻,使出太和道绝学“阴阳五行手”。 于此同时,怒蛟道人阴恻恻一笑,手中拂尘一甩,对着孤鸿子等峨嵋低辈弟子而去。百陨见状,对着觉远喝道:“老秃驴,咱们继续。”说罢,手掌一抬,携着阴冷劲风对着觉远便是一掌。 郭襄大怒,万料不到及时此刻对方竟然还敢动手,不过此刻玄阳子手掌已至身侧,容不得她细想,当即倚天剑一翻,长剑挺出,一招“梅雪争春”,剑光点点,阏玄阳子头顶罩了下来,她虽仓促出剑,不如平时灵便,但此刻含怒出手,凌厉之意,较之平常非但丝毫不减,甚至犹有过之。 她这一动,风凌师太等十数名峨嵋派弟子齐齐出手,霎时间十二柄长剑分刺百陨道长、无常真人等人。无常真人手中拂尘一甩,『荡』开三四柄长剑,望了一眼被觉远『逼』得连连后退的百陨,心中暗暗叫苦。 玄阳子见剑光当头而落,当即举起举起手掌,还了一招“枯木逢春”,攻暇抵隙,用的正是太和道“阴阳五行手”当中的木阳妙手。 太和道武功分软气功、硬气功、轻盈要术、特绝秘技四大类。这“阴阳五行手”正属于第四类特绝秘技,全称为“乾坤太乙金木水火土五行玄门手”。“阴阳五行手”,按照道家传统的阴、阳和五行学说划分其技艺种类,即把五行手中的金手、木手、火手划为阳,把水手、土手划为阴。他与玄阴子二人,内功一阴一阳,所以这“阴阳五行手”也各练对应的招式,以加大威力。 郭襄心中一凛,暗道:“这阴阳脸道士好厉害的手法。”不等这招“梅雪争春”使老,急变“剑惊九霄”,倚天剑直刺对方左肋,剑气透体三尺有余。倚天剑本就锋利无匹,再加上郭襄深厚的内功加持,这一招威力之大,剑光之凌冽,当真震颤九霄。 玄阳子面『色』一变,加大几分力道,使一招“分金化铁”,谨守门户,守得严密异常。郭襄见对方不但将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显然还含有厉害后着,当即换成一招“冷萍漂渡”,玄阳子跟着变为“赤日金鼓”。 另一边,怒蛟道人拂尘一抖,直扑方静。他见方静年岁最小,自然是柿子捡软的捏。方静吓得花容失『色』,一边的孤鸿子大叫道:“师妹,小心。”说着,长剑一挺,对着怒蛟道人便是一招“分花拂柳”。 怒蛟道人阴阴一笑,面上黄芒一闪,左手袖袍一拂,浑厚的真气涌动,直接将孤鸿子连人带剑拂退数步,右手拂尘一甩,搭在左臂上,跟着伸出右手继续朝方静抓去。他虽被张三丰破了一半功力,但是剩余的一半功力也不是孤鸿子这个小辈可以抵挡的。 孤鸿子一口鲜血喷出,就要跑过去拼命。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见怒蛟道人欺负一个小女孩,高声喝道:“卑鄙。”长枪一抖,带出点点寒芒对着端木和刺去。 一名镖头见孤鸿子口吐鲜血,气得须发皆张,怒喝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陪你家赵大爷过几招试试。”说罢,手中追魂棍一甩,便是一招“五马分尸”,配合着郭旭对着怒蛟道人端木和攻去。这镖头名叫赵谨,乃是长风镖局“赵钱孙李”四大镖头之首,一手“十字追魂棍”乃是一绝。 怒蛟道人见二人枪棒齐来,顾不得再抓方静,身子一矮,使个“铁板桥”功夫避开这一下,跟着将拂尘『插』入背后衣襟,抽出背后那柄黑『色』大剑,招架郭旭与赵谨二人联手。 这时,一名蓝衫短袖的镖师捏住一对铁钩,对着身旁几位镖师道:“老孙老李,你们二个带人护着这几个峨嵋派的小娃娃,老钱我陪这牛鼻子道士玩玩。”他正是四大镖师中派行第二的钱不辞钱老二,善使一对离别钩。剩余两位镖师孙守义与李如山对视一眼,带着镖局中的镖师将孤鸿子等人挡在身后。 方静一见孤鸿子口吐鲜血,忙哭道:“师兄,你没事罢?”一边哭一边将峨嵋派秘制的“百花丸”往孤鸿子口中倒去。这“百花丸”乃是根据桃花岛的“九花玉『露』丸”的原理制成,『药』效虽不如“九花玉『露』丸”,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良『药』。孤鸿子一连吞下三颗,当下盘膝在地,运转峨嵋派心法疗伤。 这不大的葫芦谷中,『乱』成一团。觉远禅师一人独斗百陨与令外两名道士,无常真人与一名矮胖道士应付风凌师太等人联手布下的剑阵,郭襄一柄长剑对上玄阴子与玄阳子,而怒蛟道人则被郭旭、赵谨、钱不辞三人联手打压。 郭襄仗着倚天剑锋利,已占敌机先,不管玄阴子二人变招也好,不变招也好,乘势直进,立时便每迫他们急退数步。趁着玄阳子退无可退之际,一剑在他左手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这还是玄阳子反应快的缘故,否则只这一下,势必被郭襄削去整条左臂。 玄阳子大怒,伸手在左臂上疾点出下,封住『穴』道,配合玄阴子一左一右朝郭襄攻去。他们二人所使的轻功,全名“阴面爬墙阳面吸壁吸升形提纵术”,颇见神妙。再加上二人内力一阴一阳,这一围着郭襄打转,好似一个磨盘一般,一股股朝着郭襄碾去。 觉远禅师一招“黑虎掏心”震退百陨道长,道:“阿弥陀佛,小道士,你再不住手,老衲要出全力啦。” 郭襄眼皮一翻,眼『露』无奈之『色』,自家这个师伯当真迂腐得紧啊!不过她此刻被玄阴子、玄阳子两大高手围住,分身无暇,只好高声叫道:“师伯,您老人家还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擒下他们再说。”说罢,剑势一变,使出一招“玉女无心”。正所谓“玉女无心羞月冠,少年有情却奈何”,她这一招,乃是思及当年对杨烁之情而创出,意在斩断自己的情思。此剑一出,毫不容情,便是对方再多情,自己也斩得下去。后来灭绝师太在此招的基础上更是创出“灭剑”、“绝剑”两套剑法。 郭襄使出这一招,登时便破了玄阴子、玄阳子二人的联手之势,更是将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斩做两截。旁观的峨嵋派弟子中,倒也有半数瞧了出来,心中暗道:“祖师这一剑当真凌厉无双!” 郭襄一招得手,接着连出七八剑,一举将二人迫退数步。另一边,怒蛟道人险之又险的避开钱不辞的离别钩,赵谨的追魂棍又至眼前。只见棒影闪动,赵谨连使“一扫颓风”、“二郎现杖”、“三顾草卢”、“四面楚歌”四棍,四棍一气呵成,每一棍皆势大力沉。若是平时,怒蛟道人端木和倒也应付得了,但是此刻他功力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又要分心提防郭旭的长枪与钱不辞的离别钩,一个不察,被赵谨一棍打在腰侧。 怒蛟道人受了一棍,眼『露』疯狂之『色』,将“子午剑法”展开,招招不离赵谨要害,誓要还他一下狠的。郭旭眼中精光一闪,长枪接连抖动,带出朵朵寒芒,却是一招“连理花开”。他这一招,本是“百花枪法”里的第二招,被他改动几分,化入自己的“七七四十九路追风枪法”当中,速度较之原来何止快了一倍。 怒蛟道人顾不得追赶赵谨,面上黄气连闪,手中黑剑左支右绌,奋力抵挡郭旭的长枪。钱不辞抓住机会,一个翻身,一招“恨不相逢”,手中离别钩一下子勾住怒蛟道人左腿,跟着用力一扯,疼得怒蛟道人冷汗直流。怒蛟道人挥剑横斩,直接将那个钩子斩做两截,拉开一段距离,冷冷的瞧着郭旭三人。 钱不辞瞧了瞧自己手上那个光秃秃的钩柄,又看了看那一截钩在怒蛟道人左腿血肉里的铁钩,见他如此硬气,心中倒有一丝佩服。他心道:“若是平时,我老钱必定同你畅饮几杯,只是如今却怪不得老钱我辣手,嘿嘿,谁叫你自寻死路,同觉远禅师动手。”他想到这里,身子一晃,先使一招“离魂三唱”,跟着使一招“疾风知劲草”,对着怒蛟道人前胸钩去。这两招正是“离别钩法”里面威力最大的两招,以钱不辞浸『淫』这路钩法二十余年,本不该有破绽。只不过他先前一只钩子还留在怒蛟道人左腿上,缺了一只钩子,完美无缺的招式便『露』出大半个空门。怒蛟道人心中发狠,不进反退,生受了钱不辞一钩,左掌一掌印在钱不辞胸前。 他这一掌,没留半点手。而他修炼的“五斗米神功”却又是一门歹毒无比的功夫,一掌印出,钱不辞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口中喷出老大一口鲜血,仰天而倒。 赵谨大叫道:“老钱。”郭旭眼中厉芒一闪,原本他只不过打算配合郭襄等人擒下这几名道士,这时见怒蛟道人伤了钱不辞,当下再不留手,将一身“少阳功”运转到极致,一连刺出“风驰电掣”、“雷厉风行”、“漫天风雷”三枪,在怒蛟道人左肩、左右两侧大腿扎出三个血洞,最后一招“大杀风景”,在他喉间点出一个血洞,冒出潺潺鲜血。 本在应付郭襄招式的玄阴子回头一瞧,正好瞧见怒蛟道人伸出左手捂住脖子,口中鼓囊两下,仰天跌倒,死不瞑目,悲愤的大叫一声:“怒蛟道兄。”旋即,回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郭襄,涩声道:“臭尼姑,血债血偿,你给老道拿命来。”一句话说完,催动一身浑厚真气,将“阴阳五行手”施展到了极致。他们师兄弟二人与怒蛟道人臭味相投,相交数十年,经常在一起采补练功。此刻见怒蛟道人死在郭旭枪下,怒气升腾,竟一下子失去理智,使出了“阴阳五行手”当中摄人精气的法门。 本来,只要将“阴阳五行手”练至浑元合一的至高境界,自然生出种种神乎其神,甚为奇异的功能,诸如摄人精气神、隔空布阐瘴气、未卜可先知、避灾降妖邪等等。不过玄阴子本就只练了“阴阳五行手”的葵水、后土两手,强行使这摄人精气的法门,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一来别人的精气与自身精气差别太大,即便摄来之后,炼化所损耗的内力远远大于所得。二来施展这法门之前,必定先打破自身体内阴阳二气的简略平衡,达到一种“伪浑元”的境界,虽然短时间内战力可以提升,但是时间一长,损耗的便是体内的阴阳二气,轻则损耗寿元,重则体内阴阳二气失衡而死。 第十四章 觉远显威 玄阴子右爪上闪过一抹幽光朝郭襄抓去,郭襄只觉一股凭空的吸力出现,自身内力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当即倚天剑一横,奋力稳住自身真气。玄阳子瞧见玄阴子的变化,惊呼道:“师兄,你疯啦?” 玄阴子一边加大那股摄力,一边打断他道:“老道没疯,怒蛟道兄的仇不可不报。”玄阳子还在纠结,玄阴子喝道:“师弟,还不助我一臂之力。”玄阳子一咬牙,将手搭在玄阴子肩头,调动体内的阳属『性』真气源源不绝的朝玄阴子体内涌去。 玄阴子得玄阳子内力之助,眼『露』一丝轻松之『色』,二人面上不断变化,时而左黑右白,时而左白右黑,时而上白下黑这是二人体内阴阳之气不断变幻的缘故。而郭襄只觉对方爪上那股摄力凭空增长数倍,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源源不绝的朝对方手心涌去。非但如此,整个身子更是被那股摄力吸得不断朝二人身侧滑行。 郭襄大骇,不知道对方使了什么秘法妖术,忙使个“千斤坠”功夫顶住身形,同时收摄体内逐渐暴动的真气。 郭旭一枪刺死怒蛟道人,长枪一抖,甩去枪尖的血珠,一抬头,瞧见郭襄陷入危居,忙快步奔至三人身侧,叫道:“师叔,我来助你。”说完,一招“空『穴』来风”朝玄阴子背后刺去。 谁知他这全力一枪刺到半空,枪尖好似遇到一堵无形气墙,任凭他如何加力,再也刺不下去了,非但刺不下去,甚至拔不出来,一股庞大的吸力更是透过枪身传来。原来玄阴子与玄阳子二人这一联手施展秘法,体内阴阳二气不断变化,短时间内生出无数种妙用,二人周身丈余都成了阴阳力场的笼罩范围。郭旭这一枪刺到一半,枪上附带的少阳真气便被力场同化,是以他这一枪才刺不下去,拔不出来。 郭襄一边抵挡那股巨大的摄力,一边开口道:“师侄,这两个臭道士邪门得紧,你赶紧抱元守一,运转‘少阳功’。”她断断片刻之间,察觉到自身真气少了足足一成,担心郭旭有失,这才开口提醒。 四人一下子僵持不下。金鸡冠无常真人与悟真道无忧真人二人且战且退,将风凌师太等十余名峨嵋派弟子引开。另一边,百陨道长配合三名内功最深的道士对上觉远禅师,他们四人一招一式莫不蕴含极大的威势,却始终奈何不得觉远禅师。 觉远侧目瞧见郭襄与郭旭形势危机,再也顾不得掩藏实力,身子一震,一股庞大的力道透体而出,对着面前三人便是一掌。他这一掌,与前几日在谷中斗拳的招式大同小异,瞧起来无甚出奇,其与灵智的“大手印”依样葫芦之处,实无多大分别,其核心法门乃是灵智传授的“扫”、“透”二诀。然则觉远招数虽没有变更,其手上的力道却称得上举世无双,掌力透体,一下子将三名道士扫至一边,『荡』开三四丈的距离。 觉远连连念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几位小道士冥顽不灵,老衲只好使出一点儿特别的手段的。”说完,又对着百陨道长道:“放心,老衲这路掌法唤作‘大慈悲掌’,最多只是伤你身上的衣物,要不了你的『性』命的。” 百陨道长如何肯依,他虽见觉远一举震飞三位同道,心中惊讶却依旧战意勃勃,盖因他修炼的“玄冥真功”阴狠毒辣,他自认只需一丝真气浸入觉远体内,必定给觉远造成大麻烦,是以不肯退却。 百陨面上青气一闪,高声叫道:“老和尚,可敢接我一掌?”说完,一掌携带着阴寒劲力朝觉远印去。 觉远笑眯眯的道:“老衲才没那么傻呢!小道士,一会儿再陪你玩。”说完,身子一晃,跨过五六丈的距离,到来郭旭背后,抓住他肩头一把将之扯开,然后袖袍一挥,一股无形大力涌出,将被玄阴子、玄阳子二人联手所摄的郭襄『荡』开,颇为担忧的问道:“小襄儿,你没事罢?” 郭襄深吸一口气,眼中兀自惊异不定,就在适才断断的半盏茶功夫,她竟被二人联手摄去起码三成以上真气,而且这次根本不同于平时与人动手。若是平时与人动手,只要不伤到根基,勤修数日自然能将损耗的内力弥补回来,而这次,郭襄起码得勤修三五年才能将损耗的真气弥补回来,你教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惊? 觉远见郭襄不答话,眉头一皱,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一股极浑厚、极柔和的先天九阳真气从她手掌上向郭襄体内传了过去。郭襄于刹那之间,只觉掌心中传来的这股力道雄强无比,虽因自己练功数十载,积力深厚,乃是少有的绝顶高手。可来力较之自己内力非但精纯醇正方面远胜之,其汩汩然、绵绵然,其势无止无歇,无穷无尽。郭襄忙借助这股醇厚的先天真气圆转周天,数圈下来,适才损耗的根基竟然弥补了大半,欣喜之下,定睛往觉远脸上瞧去,只见他目光中不『露』光华,却隐隐然有一层温润晶爱之意,心中佩服之余,不免生出一股感动,哽咽道:“师伯,您老人家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师伯的大恩。” 觉远摇摇头微笑道:“傻孩子,说这些干嘛。”说完,又对着郭襄道:“小襄儿,你且带着这位乖孙儿在一旁瞧着,且看老衲如何替你出气。” 说完,对着玄阴子、玄阳子、百陨道长三人道:“你们三个,也算道门少有的人物了,本来老衲不欲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戾气太甚,大违修道之人的本份。今日便同老衲上大林寺,以佛法化解心中的戾气罢。” 三人齐齐『色』变,百陨道人更是寒声道:“老和尚,你想咱们跟着你去吃斋念佛,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说罢,汇同玄阴子、玄阳子二人一同朝觉远攻去。于三人而言,信仰比身家『性』命更重要十倍百倍。身为道门弟子,倘若真的被这老和尚强行带到大林寺当中『逼』着吃斋念佛,那必定是奇耻大辱,即便日后大林寺放人,他们也无颜见各位道门同道。 三人此番出手,已经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是以反而面上一片沉静如水,数招一过,不管是遇到凶险也好,还是觉远的招式如何巧妙繁复也罢,三人按三才方位站定,奋力抵挡觉远手中精妙的招式。 百陨道长一身阴寒真气同玄阴子一身阴柔真气有异曲同工之妙,竟然也可与玄阳子一身炙热刚猛的真气相互配合。玄阳子占据正中,玄阴子与百陨道人一右一右,三人浑厚的真气连成一片,竟然在体外幻化出一道庞大的阴阳鱼虚影,以玄阳子为中心,将玄阴子与百陨道人二人笼罩其中。 觉远咦了一声,道:“你们修炼的功夫倒有几分玄妙,只是你们这般耗费潜能,不怕精气衰竭而亡么?” 百陨道长沉声道:“为了我道门大业,便是死又何妨?”他此刻只觉精力充沛,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话音一落,对着觉远便拍出一掌。感受到他掌中的那股阴寒劲力,即便隔着三丈有余,郭旭仍被冻的一哆嗦,忙退后一段距离。 觉远摇摇头道:“你的掌力虽寒,但是老衲有九阳神功护体,却奈何不得我。”说完,不闪不避,又朝三人走近几分。百陨道人掌上的那股阴寒之气一遇到觉远身上的至阳气息,霎时间便烟消云散,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百陨道长眼『露』不信之『色』,只当觉远以深厚的内力硬撑。他此刻武功虽不如后来创出“玄冥神掌”之际,但是一掌挥出,便有股极阴寒的内力冲将出来,对手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便似张三丰那等有深厚纯阳真气护身的高手,时间一久也觉得四肢僵硬,痛苦难当。他又怎知这世上有一门“九阳神功”最是克制他的寒毒功夫,别说觉远早就突破先天,真气蜕变为更为强大的先天九阳真气,便是九阳没有大成,只要练成前面两卷,都可无惧这阴寒掌力。 百陨道长连出七八掌,却始终奈何不得觉远禅师。但觉远禅师每出一掌,只消使上了三四成劲力,便将百陨三人『逼』得倒退三步。时间一久,玄阴子率先支撑不住,他一开始使出“阴阳五行手”当中摄人精气的法门,虽然吸取了郭襄三成真气,自身却损耗了不少真气。若非有师弟玄阳子在一旁相助,调和阴阳,早就被这秘法的反嗜之力所伤。后面又不顾后果强行催动内力显化阴阳鱼虚影,损耗的内力加剧,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胸前道袍染得一片通红。 此时全神贯注对付身前觉远的百陨道长,突觉后继乏力,拍向身前这一掌已只不过平时的二成力道。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掌中倒灌过来,跟着一股炙热霸道的真气瞬间跟着侵入体内,霎时间全身发颤,继而全身大炙,身形一晃,俯身扑倒。 等他爬起来之时,但觉胸前一片宛似炭炙火烧,周身四肢却是寒冷彻骨,被自己的寒毒入体,冰火交接,痛苦一波接着一波,登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玄阳子瞧着身边晕倒的百陨道长以及吐血的师兄玄阴子,望向觉远的眼中闪过一抹惧『色』,身子一闪,挡在玄阴子身前,对着觉远道:“老和尚,有本事就杀了咱们。” 玄阴子见如此危急之时,师弟依然挡在自己身前,心中好生感动,当下强撑着与玄阳子并肩站到一块儿,道:“师弟,要死咱们一起死。” 众人见他们突然使出这出来,都吃了一惊,不过望向他二人的眼神已不如先前一般带着鄙夷了。觉远也是一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道:“老衲几时说要杀你们了?” 郭旭急道:“祖师,先前那道士已经死在了徒孙手中,难保他们日后不会上门寻仇。”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自是要劝觉远斩草除根。便是一旁的郭襄也点点头附和道:“师伯,您老人家暂且在一边瞧着,这几个歪门邪道便有孩儿给您料理了罢。”说完,提起倚天剑就要上前动手。 觉远眉头一皱,道:“出家之人妄动无名与人争斗已是大大的不该,若再杀人,罪业岂不是更大?襄儿,你如今身为佛门弟子,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时,那无常真人以及无忧真人身形狼狈的赶到玄阴子他们一块儿,颇为忌惮的瞧着觉远一行人。他二人被风凌师太等十二名峨嵋派弟子以剑阵围住,若非轻功高明手上功夫过硬,只怕此刻早已成了剑下亡魂。二人虽未有大伤,但是一身道袍上俱是细密的口子,无常真人手中拂尘已被削去一截,无忧真人头顶发簪更是被劈成两段,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他二人听到觉远斥责郭襄的话语,又想起来他这数日的作为,对比起自己一行人的所作所为,不禁又羞又惭,当下颇为恭敬的对着觉远行了一礼道:“大师慈悲,小道等人不知天高地厚,与大师为难,大师始终退让。如今取咱们『性』命,易如反掌,却依旧慈悲为怀,小道佩服。”他说完,惨笑一声,对着玄阴子等人道:“诸位还要执『迷』不悟么?咱们连大师一人也赢不了,又有什么本事去法会捣『乱』?” 玄阴子等人一呆,齐齐嘴角发涩。是啊,难当咱们当中还要执『迷』不悟么?这佛道之争,辩经论法才是正道,偏偏咱们自恃武功高强,要以力压人,却不想接连受挫,若非人家慈悲为怀,此刻能不能留下一条『性』命还得两说。罢罢罢,莫如归去,从此紧闭山门,静颂黄庭,我自求我自在。 玄阴子几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对着觉远深深一揖,道:“上人慈悲,贫道等人孟浪了。” 觉远见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喜『色』连连的扶起众道士,众道士感受到他的仁厚谦和,心中越发的惭愧。双方又闲聊了几句,就要告辞。 郭襄沉声道:“等等。” 无常真人回过头来道:“师太还有何事?” 郭襄一指怒蛟道人的尸体道:“今日这个牛鼻子道士死在咱们手中,你们能保证日后没人寻仇?” 无常真人一愣,随即连连作保,肃声道:“怒蛟道兄今日遭逢此难,也是命数,在下等人万万不敢寻仇,师太放心。”说完,又对着觉远禅师深深一礼道:“大师,小道等人去也。” 说完,玄阳子背起怒蛟道人的尸身,无忧真人则提起晕过去的百陨道长,一行人萧瑟而去,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第十五章 恒山法会 自这一场大战之后,接下来一行人的行程再无任何波折。有觉远这个佛法精湛、武功高强的先天高手一道上路,郭襄等人时不时的向其请教佛法武功。过了凤城县,又行了七八日,一行人来至延安府,延安府往北,又行了数日,终于在七月十四这日到了恒山大林寺。 大林寺主持智欣禅师汇同般若堂首座慧苦大师等人以及数名慧字辈高僧在陪一些远道而来的同道闲聊。 普贤云供法会一年一次,本是为了纪念释迦世尊在人间初***的吉祥日,也是对人天的有缘弟子传讲苦集灭道四谛**的吉祥日,大凡佛门弟子一般都会在各寺进行为期八天的法会,共同修持地藏王菩萨的增业法门。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大林寺的普贤云供法会逐渐演变成佛门同道争高论低,心宗禅宗辩经论法的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法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许多佛门弟子不远千里迢迢而来,如那普陀山慧济寺的僧人,如那五台山显通寺、菩萨顶、塔院寺、罗睺寺、殊像寺等大小寺庙僧人,如那嵩山少林寺僧人,甚至于广州白云山能仁寺等,堪称为佛门第一大盛会。 峨嵋派跟着觉远禅师一回大林寺,自然引起了诸多佛门同道的轰动。原本尚有一些小心思的寺庙,登时将那些念头埋在心底最深处。既然觉远这等老古董尚在,那么大林寺觉字辈高僧慧字辈高僧依旧活着,也在情理之中。一个个旁击侧敲响要『摸』清楚大林寺的底蕴,智欣禅师则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一旁,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谈。后面众僧听到郭襄提起葫芦谷大战的消息,一个个面『色』大变,对着道门各派又是一番声讨。智欣禅师一边含笑听着诸寺主持话语,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在细细思索这背后的深层含义,考虑是否为天师道等门派的算计。 不提智欣禅师在一旁招待各寺主持,觉远禅师回山之后,匆匆同郭襄交待几句,便径直走入恒山天峰岭后的千佛崖所在。 这千佛崖崖,原本临渊背水,怪石嶙立,荒芜一片,只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山崖。后面灵智为了体悟境界,纯粹信念,在此以人力在峭壁之上开凿佛像。正所谓上行下效,大林寺不少僧人弟子便学着灵智在此雕琢出一尊尊佛像,数十年下来,如今此地已多出大大小小近千尊神态各异的佛像,因此号千佛崖。觉远禅师施展轻功,沿着一条小路蜿蜒而行,不多时,走到一处开阔地。这处空地里,赫然端坐着不少僧人,不少须发皆白。觉远一至,众人齐齐含笑点头,接着讲目光对准最中央处的灵智。 觉远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然后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的灵智。灵智一身灰『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大大的佛珠,闭目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在他身前五六丈处,是一尊高达三丈的世尊佛像,手足俱全,只是面目不甚清晰。 陡然,灵智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闪,双手并成剑指,霎时间对着身前佛像出了数剑。每出一剑,均有一道凌厉的金『色』剑气激『荡』而去,或在佛像身上刮下一层石粉,或将佛像的面庞刻画得更清晰一点。原来灵智在借助雕琢佛像而锻炼剑法以及内力的控制力,无怪乎觉远等人要在一旁观摩了。 十余剑一过,灵智每出一剑均要沉『吟』良久,甚至有时候半天都未能出一剑。一连数日,他就这般端坐在佛像跟前,原本高达五六丈的佛像越来越小,到了如今的三丈左右高下,但是越来越清晰,整个佛像瞧起来浑然天成。任何有名的石匠见到这一尊佛像也要顶礼膜拜,为之雕琢的技艺而惊叹,因为他们终其一身也无法雕琢出如此完美的作品。但是即便是在他们眼中完美无缺的佛像,灵智瞧起来也不甚满意,因为他的“剑心”始终能够察觉到这佛像的瑕疵之处。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下的瑕疵越来越少,待到最后几乎微不可察。 以灵智如今的境界,能够随时从天地当中摄取游离的天地灵气,所以便是连续数月不吃不喝也没事。但是不少年纪甚大而境界不高的僧人却支撑不住,他们近几日见祖师灵智甚少出剑,便一个个起身出了千佛崖,各自忙自己的事宜。最后,这空地当中只留下了觉远等先天至境以上的慈航堂长老了。 因普贤云供法会即将召开的缘故,大林寺当中越来越热闹,各地僧人汇聚,熙熙攘攘。然而这千佛崖却与恒山其他等人的热闹不同,仿如另外一个世界一般。灵智等人盘膝而坐,不言不语,仿佛与这片山崖融为一体。 风一吹,卷起漫天枯叶从高处落下,随风而舞,不少直接落在觉远、觉心等人脸上。啪的一声,一片枯叶直接被风吹在一名老僧脸上,发出一声脆响。老僧眉头微皱,觉得甚为碍事,当即伸手将脸上这片枯叶摘下。 他动作虽轻柔,却瞒不过身旁的几僧。一名瞧起来年岁稍轻的僧人见状,问道:“慧普,风吹叶动,动的是风还是叶?” 先前那位僧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想了片刻后道:“弟子愚见,风动,叶也动。”他知自家师尊是在借此事指点自己佛法,是以瞬间便调整好了心态。 先前那僧人微微摇头,道:“风吹叶动,不离叶,不离风,不离心。” 一旁的一名高瘦老僧接口道:“若离风则叶不曾动,若离叶则不见风动,若离心则不知何为动。” 其他僧人闻言,齐齐念诵佛号,道:“善哉善哉!” 这时,端坐在前的灵智微微一笑,道:“悟者谓一切从心起,心不起则一切不起,心不动则一切不动,故说心动,实为悟语。若离风与叶则心凭么动,若离风与心则谁说叶动,若离叶与心则风吹向谁家?老衲浅见,风动、叶动,心亦动。” 慧普一愣,这时才得知自己佛法境界较之灵智等人还差了一点,当下慎重一礼道:“弟子多谢祖师开悟。” 灵智点点头,种种明悟照应心间,霎时间眼中闪过两道金芒落在身前的佛像眼中,一瞬间,众僧只觉那尊佛像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灵智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对着众僧道:“一连坐了七八日,连骨头都僵硬了。老衲我先去吃点儿东西,你们自己玩罢。”说完,身子一闪,几个起落之后不见了踪影。 觉远等人一愣,对视一眼,齐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家师尊(祖师)越来越没正经的,若非知道他佛法境界高深,换一个不认识他的人,乍见灵智如今这幅德行,必定将他当作一个酒肉和尚。 觉心道:“师尊他老人家境界高深,如今更是返璞归真,心态犹如顽童稚子,咱们是比不上的了,还是参悟师尊在佛像上留下的武道佛心方为正理。”觉远等人齐齐点头,再次对着佛像参悟起来。 灵智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下了天峰岭,拐到翠屏峰,正好瞧见一帮小和尚围在一株大袖子树下,两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稍大和尚已经爬到了树上,正在往下抛下一个个大柚子。灵智眼珠一转,将声音压成沙哑的样子道:“好哇,你们这些小家伙,又在祸害寺中的果子了。和尚我原本打算用这些沙甜柚招待贵客,你们都摘光了,那和尚我怎么办?都给和尚我站住。” 那些小和尚一听到这个声音,齐齐脸『色』大变。紧跟着哎哟两声,原本在摘柚子的两个小和尚吓得直接从树上跌落下来,其中一个胖嘟嘟的小和尚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叫道:“智光师叔祖,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自灵智占据恒山之后,大林寺的僧人在寺中各处种载了不少果树,桃子、柚子、梨子、苹果、栗子、李子等等,应有尽有。不过因为大林寺僧人众多的缘故,并不是每个僧人都能吃到新鲜的自家种的水果,所以早有令下不得随意采摘。众小口中的“智光师叔祖”,乃是如今的大林寺戒律院首座,甚有威严,平日里这帮小和尚对他最是惧怕。今日他们趁着寺中长辈大都都在陪同远道而来的同道,几人一合计,特意挑了这株结果最多沙田柚子树来祸害。此刻被灵智一捉弄,还以为心中的“大恶人”智光真的来了,当下扔下柚子轰然而散。 灵智面上笑得越发的灿烂,不缓不急的走到树下,捡起一个大袖子,微微一用力,将外面的皮直接掰开,大快朵颐起来。 过不多时,那帮小和尚反应过来,见到正在吃的不亦乐乎的灵智,一起围拢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抱怨道:“原来是老祖宗你啊,吓死我了。” “老祖宗您怎么能这样呢?竟然装作智光师叔祖的声音来吓我们?” “就是就是,您怎么能这样?” 先前那个小胖和尚更是欢呼一声,直接从地上抱起一个大袖子吃了起来。灵智哈哈一笑,捏了捏他脸上肥嘟嘟的肉,道:“小福闰,你都已经这么胖了,还吃这么多啊!” 原以为那名叫福闰的小胖和尚会不好意思,谁知他反而一把抱住灵智的大腿,哭诉道:“老祖宗啊,您老人家闭关这几天,孙儿被智光师叔祖罚去劈柴,每天连饭都没吃饱,你看,都饿瘦了。”说完,举起那一条肥嘟嘟的大胳膊。 灵智如何不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不过还是极为配合的把手中那半个柚子递给他道:“可怜,来,老祖宗这里还有。” 灵智带着这群小和尚一下子解决了五六个大柚子。不过光是福闰一人就吃了接近两个,有好几个老实一点儿的小和尚更是只尝了一两片,一个个可怜巴巴的望着灵智。 灵智一抹蹭亮的大光头,哈哈笑道:“别急别急,说,你们看上了哪一个,老祖宗帮你们摘。来,福临,你先挑。” 名叫福临的小和尚先是『露』出一个羞怯的眼神,继而一指树顶的一个大柚子,道:“那个。” 灵智一愣,望着那枚高高在上并且比周围其他柚子至少大上一半的袖子,笑道:“小家伙,你倒是贪心。你们几个盯上它很久了罢,要不是够不着,只怕早就被你们吃掉了。” 一名稍大的小和尚笑着道:“今天我一连试了好几次,根本够不着,老祖宗,您能摘下来么?”说完,与旁边的小和尚一道期待的望着灵智。 灵智有心逗他们几下,装模作样的比划几下,道:“是有点儿高,不过这难不倒老祖宗我。老祖宗我把你们扔上去,等到你们摘到了,老祖宗再在下面接住你们,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众多小和尚齐齐啊了一声。灵智笑着道:“怎么?都不敢么?福临,你来,放心,老祖宗一定会接住你的。”说完,提起他后劲上的衣裳,手中微微一用力,直接将他扔到了半空中。 名叫福临的小和尚吓得在半空中哇哇大叫,心道:“这下非摔死不可,早知道就不挑那个了。”他眼一闭,直接从空中坠下,最后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当中。等他睁开双眼,灵智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个大柚子摘了下来,放在他的面前,笑道:“你看,这是什么?”福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两股颤栗不止,一把抱住那个大柚子。 一天,就在胡闹与开心当中渡过了。次日,正是七月十七,普贤云供法会正式开始。智欣禅师一身红黄相间的袈裟,身后跟着二三十位身穿袈裟的大林寺慧字辈、智字辈高僧以及各地寺院的主持长老,一行人浩浩『荡』『荡』而行,一边前行一边念诵加倍咒、八圣吉祥颂,然后在寺中佛像前供养仪轨,布下普贤行愿品七支供,发心仪轨、大自在祈祷等仪式。 此法会为佛门第一盛事,各寺僧人无不盛装出席,跟在智欣禅师等人身后,俱各拈香,参拜佛祖金身、罗汉塑像,更是慎重顶礼供养皈依地藏王菩萨,在菩萨座前齐诵地藏长咒。跟着又举行了招福仪轨、天物妙钩、地藏赞大地庄严等仪式。 是日,恒山梵音一片,诸僧念诵愿偈之声,庄严浩『荡』:地藏菩萨您所发大心,事业大愿及与智悲力,无上智慧幻化众功德,惟愿吾等如是或成就。 第十六章 绝技比拼 第二日开始,大林寺钟声当当响起,各寺僧人云集在广场之上,大林寺文殊堂、『药』师堂的老僧及弟子无不慎重以待,一展生平所学,同诸位同道明辨禅机。他们不同于般若堂、金刚堂的弟子,平素里这些文僧一个个扎在浩瀚的佛门典籍当中,每日或参禅打坐,或抄写翻阅佛教,武功反而并不如何厉害。 辨经大会在一声清悠的长呼声中拉开序幕,霎时间钟鼓起码,法螺长奏,来自各寺的主持高僧们在大林寺声势浩大的仪仗弟子的引领下,浩浩『荡』『荡』走向两侧法坛,两侧护法僧众合掌肃立,献供使者及护坛义工在通道两侧跪立恭迎,场面庄严神圣。前来观礼的各派掌门及弟子则独自挤在另一片区域,小声的交谈着。 华山派掌门白鸻一身葛『色』长袍,领着十来名华山派弟子与张三丰凑在一块儿,一边跟着大队往前走,一边低声交谈着。左右两边则是郭襄带领的峨嵋派以及前来凑热闹的青城派苍松道长及门下弟子。 白鸻隔老远打量了一番肃立而行的少林寺僧人,低声对着张三丰道:“张真人,此番少林寺竟然派出了达摩院五老,只怕一会儿有热闹瞧了啊!”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七八年前法会开始,辨经大会甫一结束,少林寺僧人说什么请教武艺,目标直指大林寺般若堂、金刚堂的首座及长老,直接以少林寺绝技挑战大林寺绝技。此后形成惯例,年年挑战,虽一年比一年狼狈,却始终不愿被大林寺压一头,屡败屡战。 张三丰神『色』微变,转首朝少林寺那块儿瞧去,目光一扫,果然发现藏身在方阵中的五个老僧,每个至少也是七八十岁上下,一个个须发皆白,瞧起来眉慈目善,单以卖相而论,倒不愧为得道高僧。张三丰这一扫,当中僧人自然而然生出感言,其中一名达摩堂老僧笑着朝张三丰点点头,随即在梵呗声中,跟在手捧圣水的献供使者身后鱼贯而入。 张三丰收回目光,对着白鸻道:“依老道之见,今番少林寺虽准备充分,然大林寺底蕴深厚,只怕他们还是要输啊!”说完,望着肃然而行的郭襄,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众人已走至法坛边,大林寺及诸寺主法高僧遍绕法坛,为观礼大众洒净祛灾,以新摘的柳枝在圣水中一点,随即将圣水点向每一位功德主的头顶,替众人祈福。 替张三丰、白鸻两个洒净的乃是大林寺智德禅师。智德禅师与张三丰早已相识,交情不浅,装模作样的念诵两句经文,故意用枝条沾满了圣水,手上微一用力,尽数甩在张三丰脸上。 张三丰一愣,这才认出眼前的人乃是智德,见他在一旁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心中好笑,用手指了他两下,随即不理他。他知智德虽是大林寺戒律院的长老,却一点儿也不严肃,最喜捉弄别人,张三丰年轻之时被他捉弄的次数也不再少数,只是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了『性』格竟然一点儿也没变。 跟着众僧登坛诵经祈福,上香之后,开始辨经论法。张三丰等人还好,养气功夫甚足,境界不低,倒也听的下去。苦了各派前来观礼的那些低辈弟子,他们见识不高,于佛法更是半点儿也不会,听着各寺僧众一个个引经据典,舌灿莲花,心中在佩服的同时更是十分无奈,天呐,听一个时辰都受不了了,据说这法会要连开七日,这该怎么熬啊?场中只有如郭襄等见识高深、佛法精湛之人听得津津有味,几日下来面上神光一片,越发的宝相庄严,可见所得颇多。 七月十六日,辨经大会正式结束,那些华山派、青城派等低辈弟子痛哭流涕,心道:“总算结束了,这几日耳边一片嗡嗡声络绎不绝。” 七月十日,众人云集大林寺的演武场前,人声渐静,大林寺般若堂首座慧苦禅师高声道:“今日开始咱们便依众英雄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各门各派皆可上场。刀枪拳脚无眼,若是抵挡不过,需趁早认输,以免受伤。”这也是应有规矩,毕竟僧人大多有着一颗慈悲心肠,此番旨在切磋而非生死相斗。 慧苦禅师话音一落,先是手掌连拍三下,跟着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在他身后走出三十六名大林寺弟子,十八名般若堂弟子,十八名金刚堂弟子,俱都是一身黄『色』僧袍,手持木棒,分立擂台两侧,一来防止别人『插』手比武,二来防止比斗之时有人下死手。 众人精神一震,瞧着接下来的龙争虎斗。可不是,等了好些天,不就是为了瞧瞧各派武学,一来增长见识,二来嘛也可趁机扬名立万。这比斗的规矩众人早已熟知,既议定每人胜得两场,便须下来休息,先比迟比已没多大分别,登时便有人出来叫阵,有人上前挑战,片刻间场中有六人分成三对较量。 当然,一开始的大都是各派的低辈弟子以及那些大林寺俗家弟子。张三丰、白鸻、苍松道长等人则是低声议论那六人的武功优劣,猜测谁胜谁败。他们几人均是一派之长,武功高强,见识不凡,自热说得头头是道。 只一盏茶时分,三对中已有两对分了输赢,只有一对尚在缠斗,跟着又有人向胜者挑战,仍是六人分为三对相斗的局面。新上场的两对分别动上了兵刃。如此上上落落,大都有人流血受伤,方始分出胜败。 不过众人的目光大都被那一对和尚吸引,无他,只因这一对和尚,一个是大林寺僧人,一个是少林寺僧人。 那少林寺僧人约莫三十上下,面『色』黝黑,额头上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眉角,平添三分凶戾。一身黄『色』僧袍,双腿缠着绑腿,腾高挪低,擅使“大力金刚指”。而他对面的那个大林寺僧人瞧起来则平平无奇,只双掌较之常人略为宽大。 苍松道长双眼一凝,显然认出了那少林寺僧人的来历。他对着身侧的张三丰、白鸻二人道:“那是少林寺罗汉堂渡『性』,人称‘大力金刚’,三年前以一招‘大力金刚指’以指对指破了飞雪山庄庄主江北飞的‘破天指’。两年前,凭指力捏碎了祁家庄祁老六的“七转如意”。在一流当中也属难得的好手,只怕大林寺的那位大师有难咯。” 白鸻骇然道:“他便是‘大力金刚’?”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听过渡『性』的声名。“破天指”乃是少有的指上绝学,而祁家庄祁老六的“七转如意”更是少有的奇门神兵,以七种不同的金属混合锻成,寻常刀剑不能损伤一丝一毫,竟然被人以手指捏碎了,可见渡『性』指力何等刚强。 张三丰缓缓摇头道:“不然,与渡『性』对战那人唤作子远,他是般若堂弟子,拜在大林寺智因禅师座下,然一身武功却是慧普禅师调教出来的,精擅五六种大林寺绝技,未必会输。” 果不其然,只见子远脚踏“四象步”,待渡『性』转到身后,立时向前跨一大步。就在这时候,渡『性』突然一指点出,已击向他后心。众人瞧见子远背后门户大开,又知渡『性』的金刚指力刚猛凌厉,不免替他担心。不料他轻轻巧巧地大步跨前,渡『性』这一指竟尔点空。众人见状,齐齐咦了一声,只有见识高如张三丰、郭襄等人则盯着子远的步伐,若有所思。原来这“四象步”乃是觉心专门为“八卦游身掌”创出的配套步法,当年灵智传他这路掌法之后,他自己虽然学会,但是寻常的大林寺弟子却无法窥得门径,他细细思索掌法关窍,花了数年时间才『摸』索出这么一路与之配套的步法,看似虽单纯,实则有大用,躲闪腾挪之间无需细思。 渡『性』一愣,随即随即化指为掌,使一招“金刚脐碑手”拍向子远腰间。他这一招乃是“大力金刚掌”里面的重手,练法与外家“铁砂掌”练法一般无二,却已少林独有的运气法门催动,威力之大,远胜天下间大多数掌法。他这一掌看似无力,实则力道极为刚猛,本以为子远即便能抵挡,也定要吃个大亏。谁知子远自身一侧,跟着手掌一翻,以使出了“八卦游身掌”的绝招。 二人双掌相接,俱各一震,均为对方手掌力道所心惊。他们交手已三四十招了,一直没拿出真本事较量,多是相互试探。子远一掌既出,再无停歇,不管出掌是否打中,脚下绝不停留,一掌掌地连绵发出。渡『性』奋力抵挡,却察觉对方掌力越来越大,渐渐有招架不住的趋势,心头大急。在他眼中,个人胜负事小,少林荣辱事大,哪怕这些年在对上大林寺之时,均是输多赢少,却也不能轻易认输。 渡『性』却不知道,灵智创出的这路“八卦游身掌”力道可以逐渐叠加,掌力一掌强过一掌,八八六十四掌之后,掌力提升到最大。若是不能打断施掌之人的节奏,掌力可以一直叠加下去。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四象步”与“八卦掌”,其理原有共通之处。子远所使的“四象步”与这路“八卦游身掌”配合得天衣无缝,战斗节奏被子远掌握,一时间渡『性』只有招架闪避的份。 数招一过,渡『性』暗暗发狠,气沉丹田,扬眉怒目,好似一尊怒目金刚一般,也不管子远拍向自己肩头的手掌,对着他便是一招“力按千斤”。子远侧身避过,只听见咔嚓一声,擂台外『插』着的一杆锦旗拦腰而断。 子远道:“阿弥陀佛,渡『性』师兄的‘大力金刚掌’果真了得,大力金刚,名不虚传。”他嘴上虽赞叹,下手一点儿也不慢,见渡『性』抢到右边,便向左跨了一步,他脚下跨步,正与渡『性』发掌同时而作,以掌对掌,接了他一招“凤凰展翅”。 二人均使出了真功夫,这一次对掌,掌力激『荡』,这三四丈方圆的青石铺成的大擂台竟然晃了几晃。渡『性』被掌力震得气血沸腾,暗暗心惊,心道:“这小子其貌不扬,手上功夫却不差。贫僧的手上功夫自问不差,开砖劈石只在举手之间,内外兼修,一掌推出威力无穷,他竟然接得下。” 不说渡『性』心惊,子远同样不好受,他的掌力虽然可以叠加,但是到底不如对方力道刚猛,迎接了对方数掌,双手竟然被震得发麻,大有不听使唤之势。子远心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在这小子手中,不然丢了大林寺的脸面,便是师傅师伯们跟祖师他们不怪我,也定要被子仁、子明师兄他们说一顿。”他想到这里,眼中精光暴闪,战意沸腾的对着渡『性』喝道:“再来。”说罢,又是连续不断的二八十六招过去。 渡『性』同样不服输,手上再次加大几分力道,“攀星拿月”、“海底捞沙”、“猛虎推山”、“达摩拂袖”等厚重招式一招跟着一招,二人掌力激『荡』,震得着擂台不断晃动。 二人斗到后来,子远索『性』双手叉腰,凝神注视渡『性』,也不理他是否发招,只要他奔到左方,就向右一步拍出一掌,渡『性』奔到前方,他就退后一步再拍一掌。他体内的真气越转越快,手上的招式也是先轻后重,先慢后快,竟然一掌接着一掌与渡『性』硬碰硬。 渡『性』此刻右臂被震得发麻,有心改变僵局,施展轻功绕着子远奔行。然则令他无奈的是,无论他如何忽前忽后,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子远总是好整以暇地避开一步,恰到好处的将自己的进路堵住,跟着又是一掌拍出,令自己不得不提臂抵挡。 又拆了十余招,渡『性』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这路“大力金刚掌”已使了两遍,而自己的“大力金刚指”练法更加偏向于外家,威力又不足以破去对方的掌法,若不能随机应变,另创新意,只怕今日要输在对面这个小子手中了。 渡『性』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着子远道:“子远师弟,咱们一招定胜负罢。”说罢,也不管子远答应不答应,对着子远便劈出一掌。这一掌是“大力金刚掌”的最后一招“金刚砍柴”,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掌。这一掌在渡『性』的全力使出下,空中好似闪过一道无形的波纹,对着子远激『荡』而去。 子远瞧见这一掌的威势,面『色』一变,忙提起丹田之中剩余的真气,对着前面拍出一掌。不过他这一掌与之前大为不同,说是一掌,其实还不如说是三掌,每一掌使到一半,手掌一收一按,再次拍出一掌,正是一记“三叠浪”。只是他出掌速度太快,常人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出来,只有大林寺的僧人以及张三丰等一些武功远超他之人才发现他这一招的精妙所在。 第十七章 龙争虎斗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二人掌力相交,擂台中央被震出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巨浪。子远受那股庞大的金刚掌力所击,一连退了数步,右手兀自颤动不止,已然被震得失去了知觉。反观渡『性』,竟直接被那股庞大的力道震下擂台,趴在地上不知生死。一时间众僧与观战的群豪面面相觑,还是郭襄最先反应过来,忙在渡『性』鼻息间一探,发现他尚有呼吸。 郭襄急道:“风凌,快,拿一颗‘九转熊蛇丸’出来给他服下。”风凌师太点头称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倒出一枚珍珠大小的红『色』『药』丸,直接掰开渡『性』的嘴丢了进去。这时,少林寺的僧人们纷纷反应过来,其中一名达摩堂老僧伸手往渡『性』脉上一探,继而道:“还好还好,只是一时闭过气去了,无甚大碍。”少林寺诸僧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另一名瞧起来甚有威势的老僧双掌和什,颇为感激的对着郭襄道:“阿弥陀佛,多谢师太出手相助,累得贵派损失了一颗珍贵的丹『药』,贫僧好生过意不去。” 郭襄虽出家了,然豪气不减当年,一摆手笑道:“区区一枚‘九转熊蛇丸’算得了什么?大师说笑了。” 那老僧点点头,然后对着站在擂台上的子远道:“这一场是咱们输了。”说完,招呼少林寺僧人将渡『性』抬回少林所处的区域。旁人没有见到的是,就在老僧背转身子的那一霎那,眼中闪过一抹不甘,随即深深收敛。 子远听到少林寺的老僧代为认输,『露』出一个微笑,挣扎了走到诸位师兄师弟身边,一起瞧着接下来的比斗。 之后又进行了数场比斗,甚至连不少峨嵋派、华山派弟子都上场了。不过他们虽然看起来打得有声有『色』,实则全是花拳绣腿,倒不如适才渡『性』与子远二人比拼时那般凶险。其时各处空地之中,各门派帮会的群雄正自交头接耳,推举本派出战人选。有几处空地中更有人大声争闹,显是对人选意见不一。只有各寺僧人及峨嵋派、华山派等人则显得安静多了。 少林寺僧人以悟天无了渡、空圆本可固排辈。当年灵智在少林收觉远为徒,其时少林的方丈乃是悟缘禅师。后来方丈之位传于天鸣禅师,他年岁比觉远稍大,但是辈份却一样。再后来少林无『色』禅师等人与杨过交好,而杨过则份属大林寺三代弟子,自此大林寺与少林寺的辈份就这本定了下来。算起来,如今的少林寺方丈了行禅师与大林寺智欣禅师则份数同一个辈份。好了,闲话少叙。 一名达摩堂长老了空缓缓对着身边一位渡字辈僧人耳语几句,只见那名僧人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子明大师武功高强,一手‘大悲撕风手’名扬天下,可谓德高望重。小僧在江湖当中也算略有薄名,今日机会难得,小僧想同大师较量一番,还望大师赐教一二。” 子明面『色』一变,如何不知道这是少林寺的“捧杀之策”。对方将自己抬得这么高,说什么武功高强,德高望重。哼,前一句自己倒也担当得起,只是后一句,你这么一说,我要是认了,那将我大林寺的师叔师伯等长辈们置于何地?若是让我胜了你,江湖上便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只不过占了地利之便。如让你侥幸得胜一招半式,无知之辈加油添酱,只怕要说你渡清上得大林寺来,打败了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哼,倒是打得好算盘。 子明上前两步,双掌合什缓缓道:“阿弥陀佛,渡清师弟说笑了,贫僧资质不高,德行亦差,本寺胜过我的师兄师弟不知凡几,又如何能称武功高强、德高望重呢?”他说完,也不管渡清难看的脸『色』,又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师弟的‘降龙伏象功’已练到极为高深的境界,一手‘少林十三抓’更是轻灵翔动,贫僧大有不如。” 一些混人没听出他二人言语当中的机锋,只觉得这两个和尚好生罗嗦,高声叫道:“两位大师,你们二位就不必相互吹捧了,还是赶紧动手罢。” 此话一出,不少人大声附和道:“就是就是,赶紧动手,罗嗦个甚?” 子明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师弟,请。”说罢,足下一点,身子轻飘飘的上了擂台。众人见他显『露』这一手上乘轻功,均大声喝彩。 渡清不甘示弱,身子一晃,脚下连点两下,好似蜻蜓点水一般,最后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子明对面。群雄大声叫好的同时不少人在心中惊讶,显然是认出他这一手轻功的来历。他适才显『露』的这一手轻功,全名“蜻蜓点水提纵术”,是少林寺的入门轻功,多为寺僧提着水桶过河时所施展。然而如此粗浅的轻功由渡清使来,身形之妙竟不在“八步赶蚕”等功夫之下,足见他武功过人,非是易于之辈。 二人齐齐朝对方一礼,跟着各摆架势,拉开了势子。渡清知对方爪法了得,心想一给他先行出招,就不好斗,只有先声夺人,先制止他气势上升,双爪一划,喝道:“我这是十三爪,多了你一爪。”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大悲撕风手”只有十二招,他言下之意自是说“少林十三抓”要高明过“大悲撕风手”。 渡清双爪抖动,朝子明兜头划落。子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不退反进,侧头微微避开他这一划,使一招“手到擒来”,招式古朴,用得竟然是最正宗的“大寂灭爪”。他自与明教大力鹰王一战之后,整个人精气神再次脱变,竟然悟通了爪法精义,三种同源爪法随时可以自由变幻,或迅捷或暴烈或古朴,无不寰转随心。 渡清可不知道这些,他只当子明有意侮辱自己,故意不施展拿手的“大悲撕风手”,反而使这威力弱了不止一筹的“大寂灭爪”,心中怒气上涌,心道:“好哇,你竟然如此小觑我,我非要教你知道厉害不可。”他见子明侧头避开自己一击,忙左爪抵在腰间,右爪手心朝上,竟自下迎上,往子明的手臂中央抓去,正是一招“困龙升天”。 说起来,渡清所使的“少林十三抓”论声名或许比不得少林“龙爪手”、“因陀罗抓”等绝技,但是论威力却一点儿也不输于少林寺另外两种爪法,轻灵多变更是远胜之。这路爪法乃是摹仿“龙蛇虎豹鹤猿鹰”等十三种动物的形态而创出的一套轻灵翔动的抓法,说是千变万化亦不为过。适才渡清这一招“困龙升天”,使的正是当中的龙形。 子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抖手扬爪,避开他手抓,使一招“伏虎擒龙”回转再击。他倒不是怕双爪相交,倘若给缠住了,拉扯起来,自己力小儿吃亏。以他精心打磨出来的双爪,在真气的加持下,并不输于任何神兵利器,更别说他还有一身“龙象般若功”练就出来的怪力。只不过他身为爪法大家,见得渡清如此高明的招式,见猎心喜,有心见识一下他爪法中其他变化而已。 子明正要回转再击,哪知渡清使一招“龙镶豹变”,急速的由龙形转换为豹形,双臂一松一紧,右手微松拿向子明腰间,左爪紧绷,从子明右肩划向左胸。子明轻咦了一声,身子一纵一提,已稳稳踏在擂台一角,摆个“狮子搏兔式”用心防备。场中上欢声大起,掌声如雷,众人均瞧出来适才子明这一跃,已然占据地利,这四方形的擂台被他占据一角,渡清想要进攻,只有正面一途,左右两边皆不可。 渡清轻喝一声,霎那间练抓九下,正是一招“九阍虎豹”。子明半步不退,以“大悲撕风手”当中的手法还了九爪,不『露』丝毫下风。群雄只见二人双爪时进时退,忽高忽低,带出一片爪影,一个个瞧得欢声如雷。 这时朝阳方升,阳光照耀,阳光透过广场周围的树叶,泛出万道金波。两人在五六丈宽的擂台上相斗,两人影犹似灵蛇盘旋,时而如龙似虎,时而如鹤亮翅,时而如鹰腾空,当真精彩万分。 张三丰凝神瞧着二人的招式,心间闪过种种明悟,一路“虎爪手”吸收了二人的招式精华,变得越来越完善,出招手法与方位等早已与原来的大为不同。饶是以他沉稳的心境,也不由的心中欢喜,暗道此番来对了,否则我武当派想多出一门绝学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渡清适才与子明斗了十余招,在擂台上追逐了七八圈,自知轻身功夫不如对方,所以也学着他先前的模样占据擂台一角,先占了不败之地。子明却仗着轻功高明,东蹿西跃,在擂台边缘上忽进忽退,瞧得擂台下观战之人心惊胆颤。 一眼看来,子明似是占尽了上风,但他如此打法甚为吃力,只要久攻不下,爪法中稍有破绽,或足下一滑一绊,跌落擂台,那便输了。不过他却不傻,试探了数次,均不见渡清闪避,当下缓缓而进,双爪分击他左右两侧,正是那招“双龙探海”。 渡清见子明双爪迅捷如风,爪上的劲力含而不『露』,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双爪倒扣,整个人一个翻身腾空而起,在空中急速的翻滚两圈,接着对方爪上那股力道再次蹿高一截。等到子明回过头来,渡清已在半空中如苍鹰展翅,双爪朝他脖颈间抓来。渡清从闪避子明的招式开始,一翻、一跃、一腾空、一展翅、一抓,说起来麻烦,实则均只在一瞬间完成。台下观战之人瞧得目瞪口呆,场面为之一静,约莫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登时喧声大作,众人齐齐喝彩。 便是子明十分佩服他的反应,当下侧头避开他这一抓,沉声道:“渡清师弟,好本事,再接我这一招看看。”说完,双爪接连划动,笼罩住渡清整个上半身,正是那招“笼中之鸟”。这一招乃是“大悲撕风手”最后一招,顾名思义,此招旨在困人而不伤人,一旦施展开来,封锁对方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所有退路,令对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犹如那被困樊笼的鸟儿一般,故名“笼中之鸟”。 渡清心中好笑,心道:“这样就想困住我,未免太过天真了。”他鼓『荡』起体内浑厚的真气,十指曲成虎爪,对着身前就是重重一爪,以期用一种蛮横的方式破去子明这一招。孰料他手爪往前一探,忽而一股极为坚韧的柔劲从对方爪上传来,竟然一下子将他的手爪震退一截。渡清心中闪过惊疑之『色』,暗道:“我还不信了,你能挡住我一次,那么十次呢?二十次呢?”缓缓加快爪速,想要破口被封锁住的空间。 子明早知他心意,但不论渡清如何变招进攻,他始终抢先一步,出爪将对方双爪『逼』回,这招蕴含七八式后续封锁方法,子明依法施为,竟锁得严密异常,令渡清无隙可乘。 台下观战之人瞧得啧啧称奇,便是早已熟悉这路爪法的郭襄,也对一旁的慧苦禅师道:“慧苦师兄,这招‘笼中之鸟’可比原来厉害多了。” 慧苦微微一笑,道:“这几个后续变化乃是三年前由觉心师叔创出,后来更是经过祖师爷的完善,可以说将一个封字发挥到了极致。”说罢,言语当中颇有傲意。 郭襄神『色』微动,将声音压得越发得低了,问道:“这几日贫尼并未瞧见祖师他老人家,不知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些什么?” 慧苦闻言,先是悄悄看了两旁一眼,见众人大都被擂台上对战的子明及渡清二人所吸引,这才颇为迟疑的道:“祖师如今一月当中有大半月的时日在千佛崖潜修,教导觉远师伯及慧元师兄他们,至于外人,如非有大事,一般不给上天峰岭。”说道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之『色』,接着道:“其他的时候,则是下了陪着一帮小和尚厮混。你若是有心,一会儿等比斗结束之后,去大雄宝殿后头的紫芝峪当可见到祖师他老人家。” 郭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闭口不谈,转而与慧苦禅师一同瞧起擂台上的变化来。也幸亏他二人交谈之际声音压得极低,否则若是灵智等人的消息传出去,非掀起酣然大波不可。 观擂台上,又斗片刻,情势仍无变化,渡清已被子明封锁住,可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他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二人斗了许久,渡清此刻已微感气息粗重,纵跃闪避之际,已稍不及初时轻捷,他心中再拖下去胜算只会越来越低,当下一边抵挡,一边凝神观看,待子明右爪掠到面前,突出左手,径去抓右腕,右手变爪为掌,穿过左臂击他小腹。 第十八章 少林服输 子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如何想得到渡清如此不讲规矩。二人本在比试爪法,从开始到现在斗了这么久也一直用的都是爪法,眼见便要落败,对方竟然变爪为掌。虽说一开始双方并未言明只能用爪,但是渡清如此作为,无异于落了自己颜面。 子明右肘下沉,架住对方这一掌,开口讽刺道:“师弟,这便是你说的多出来的那一爪么?” 渡清如何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但是他却无法反驳,只好故作不闻,以苦练多年的“龙旋掌”对敌。哪知子明早已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右肘反过来先压后钩,若非他闪避得快,只怕已被对方手爪勾住。子明得理不让人,瞧准了他手腕回起之处,使一招“青蛇缠藤”,缠上他手臂,跟着使一招“灵蛇吐信”,大喝一声,已将他肺中、风肝、期门、章门四处要『穴』各点一下。 渡清本以为自己这下即便不死,也要吃个大亏,谁知对方右手只在自己身上轻轻一啄,并无蕴含丝毫的劲力,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当下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对着子明合什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一场是师兄胜了,小僧自愧弗如。”说完,径直下了擂台,走到了空身前黯然道:“师叔,弟子有负所托,丢了咱们少林寺的脸。” 了空也知他已经尽力了,当下劝慰道:“阿弥陀佛,胜即是空,败亦是空。咱们是出家人,声名高低与武功强弱毫无关系,就凭你还损不了少林寺威名。”他话虽如此,其实心中知道这只不是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接下来几场,子明比拳胜了渡慈,比剑胜了渡悲,一时间风头无二。子明自觉损耗的内力不小,当下抱拳施了一礼,便想退下。 岂知这时,只听了空缓缓说道:“子明师侄,今日你连败我寺中三人,可否同老衲比划两下?”了空素来将少林寺声名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此番见年轻一辈当中无一人能胜过他,若是就此让那他退下,那这个场子岂不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虽然这个时候自己出手,有以大欺小之嫌,但是为了少林寺数百年清誉,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就看你是不是有胆子跟老衲动手了! 子明心中一凛,立定了脚步,心想:“这老和尚好生不要脸,我有那么傻么?这个时候跟你动手。”回头哈哈一笑,说道:“大师内功外功俱臻上乘,向大师讨教,胜负之数在下全无成算。”了空智微笑道:“哦?如此说来,你是不敢和我动手,是也不是?” 子明闻言,身子一僵,继而将那缕跃跃欲试之意强行压下,合什笑道:“大师说笑了,晚辈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同你动手的。”他反应倒也机敏,一来点出了空此举以大欺小,二来又告知众人他只不是因为损耗甚大,这才不敢动手而已。 了空眉『毛』跳动几下,突然之间,心头都浮上一股赞赏之情,暗道:“倒是小觑你了,原以为你养气功夫再足,面对如此直接的挑衅也当沉不住气,却不想你竟然在此种情形依然能够审时度势。唉,可惜你不是少林中人。”他又深深的看了子明一眼,缓缓开口道:“适才同师侄开个玩笑,且莫介意。”说罢,又猛然将目光对准智欣禅师,道:“阿弥陀佛,智欣师兄,贵寺有此等良材,当真可喜可贺。今日小辈们已经比过了,未知师兄可否赐教一二?”他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面『色』一片沉静的了空,心中的惊讶较之他适才开始说要跟子明过招之时还要来得大。 少林寺方丈了行禅师吃了一惊,他万料不到自家这个师弟竟然直接将目标对准智欣,这可跟来时商量情形的不一致。他忙站起来斥道:“胡闹,师弟,智欣师兄乃是先天至境的大高手,便是老衲也抵不过三招两式,你?”他话说到一半,但是众人皆知他是什么意思。 了空道:“阿弥陀佛,贫僧自然知道单凭一人不是智欣师兄的对手,所以这才打算同了闻、了净、了难三位师兄一道出手,同智欣师兄比一比。”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咱们四个十余年没半点进步,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先天至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话音一落,身边原本闭目养神的三个老僧眼中齐齐精光暴闪,死死的盯着智欣禅师。 他此话一出,原本还对了空颇有几分鄙视的众人霎时间只有倾佩之情,明知不是对手,却依然敢于出手,当可称得上一句勇气可嘉!在场不少人心中开始期待起来。的确,先天高手不同于一般的高手,轻易难得一见。智欣禅师自继任大林寺方丈以来,二三十年未曾在众人面前出手过了,平日里虽然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但是心中未免没有一份怀疑,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先天高手。否则,这江湖当中其他门派一个先天高手也没有,便是少林这等传承近千年的大派亦没有,偏偏你大林寺智欣禅师就是。究竟你是真的是呢?还是借助这个名头来维护大林寺的地位,这个还要瞧一瞧。 智欣禅师察觉到众人灼灼的目光,心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当下站起来道:“阿弥陀佛,原本出家人不该存争斗之心的。但是既然是为了帮了空师弟入道,那么老衲也只有勉为其难出手一次了。了空师弟,你且说说咱们如何比?” 了空想了一会儿道:“咱们师兄弟四个,指上功夫都还算过得去。老衲擅‘澄净指’,了闻师兄擅‘去烦恼指’,了净师兄善‘多罗叶指’与‘无相劫指’,而了难师兄则擅‘拈花指’。今日咱们四个便以这几路指法同智欣师兄请教一二。” 群雄大哗,各自不可置信的望着这四个其貌不扬的老僧,他适才口中说出的五种指法,均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全属达摩堂精研。四老即为达摩堂长老,那么可想而知各自在指法上的造诣匪浅,起码也是三十年以上的功夫,再加上四人配合必定默契非常。智欣产生虽然是先天至境的大高手,但是胜负之数,还难说得很啊!众人呼吸加速,眼中一片兴奋之『色』,死死的盯着场中的五人。便是张三丰、郭襄等人,眼中也同样『露』出好奇之『色』,期待着接下来的惊天大战的结果。 智欣禅师身形一晃,直接掠过四五丈的距离来到擂台上,而后盘膝坐在一边。由于速度过快,甚至在空中留下了一串残影。他这手骇人的轻功一出,全场霎时一静,摒息凝神观看。空、闻、净、难四老对视一眼,齐齐跃上擂台,四人排成一排,盘膝坐在擂台另一边,与智欣禅师隔空相望。 智欣禅师微微一笑道:“诸位,进招罢。” 空、闻、净、难四老齐喝道:“小心了。”说完,各自伸出右手食指朝他隔空点去,只见四道颜『色』各异的指力分别击向智欣禅师左右肩并『穴』、左右『乳』根『穴』四大要『穴』。 智欣禅师神『色』不变,等到指力临身,这才心念一动,体表淡金『色』光罩一闪即逝,随即四道指力消散于无形。台下不少观战之人登时睁大了双眼,眼中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均想不到四道指力惊人被他以这么一种方式抵消。 空、闻、净、难四老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刚刚这一下虽说并未出全力,但是每一指也可洞石穿孔,便是上好的花岗岩也非要被点出一个深深指洞不可,谁知竟然没有给智欣禅师带来一丝麻烦。 四人对视一眼,加大真气输出,再次隔空各自点出一指,哧哧之声大作,指力瞬息之间破空点在智欣禅师身前,直至他身前尺许,这才无法寸进。台下众人瞧得分明,一白、三金四道有形指力好似四根细线一般,分别接在智欣禅师双肩两胸,还在缓缓朝他身上蔓延而去。 众人见了这等奇景,也都惊得呆了。这说是在比指法,还不如说是在比拼内功,然智欣禅师一人对上四人,面上却始终一片从容,瞧不出半点异『色』。反观空、闻、净、难四老,额上已开始渗出点点汗珠。 智欣禅师笑道:“四位指力果然了得,接下来老衲要出招了。”他话音一落,身前虚空抖动,一阵扭曲,霎时间好似出现一个无形力场,竟然一下子将他周身三尺之外的空间布满。而那一白三金四跟指力连成的细线好似被一头巨兽一口咬断了一截,吞落腹中一般,化作四道稍小一点儿的细线围着智欣禅师游走不定。 等到转了五六圈之后,四道细线陡然加速,对着空、闻、净、难四老激『荡』而去。张三丰霎时间瞪大了双眼,惊呼道:“怎么可能?竟然在以他们四人的指力反攻他们自身。” 这时,一边的慧苦禅师笑道:“如何不可能?掌门师侄施展的立场,唤作‘无上菩提诀’,其要旨乃是借力打力,较之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高明何止数倍。”他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显然对创出这门功夫的灵智崇拜非常。 张三丰眉头大皱,缓缓思索其中的武学原理,然则想了半天始终无法得知这其中蕴含的武学至理。也是,他如今还不是后来那个创出“太极拳”的大宗师,虽然一身武功见识不凡,但是却还没有堪破这“逆转阴阳,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武学原理。 说起来,灵智创的这门“无上菩提诀”的灵感还是来自太极之道,不过他对太极的原理一知半解,只好凭借深厚的真气在周身布下一个类似“天魔力场”的无形力场,然后通过“九阳神功”里面逆转阴阳的法门,将对方攻来的内劲转过来反攻对方,只要对方的攻击一下子无法打破力场的禁锢,那么便稳居不败之地。 当然,这门功夫的限制『性』也是相当大的。一来需要庞大的真气支撑,二来如果没有练过类似“斗转星移”、“乾坤大挪移”之类的功夫,需对阴阳二气的转换之道有一个极高的领悟才可以。不过智欣禅师身为大林寺主持,自然学会“九阳神功”,对于其中阴阳二气的转换法门了熟于胸,再加上他突破先天之后修炼的又是大林寺的镇寺神功“大日如来诀”,是以这“无上菩提诀”施展起来才毫不费力。 其实此刻智欣禅师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写意。一来他要维持力场以免被四名老僧的指力攻到,二来他要调动体内的剩余的真气将四人的一部分指力镇压同化,三来他还要借助这一部分被同化的指力反攻四人,所耗费的心力之大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况且空、闻、净、难四老均是内功精湛之辈,短时间根本无法将对方的内力耗尽,他不免寻思道:“早知如此,老衲就不该用这门功夫,难怪老祖宗所这门功夫无甚大用,只能用来欺负一下武功远远低于自己之人。” 又僵持了约莫一炷香,不提空、闻、净、难四老全身大汗淋漓,便是智欣禅师也觉头脑晕眩,体内的真气因为运转速度太快的缘故,周身经脉已开始发胀,若再强撑,只怕驾御不了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震伤体内的经脉,反受其害。不过他面上施展保持开始一般的神态,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瞧起来高深莫测得很。 空、闻、净、难四老原本盘膝坐在地上,这时先是右手齐齐一收,跟着四个人猛然站起,再次加大指力,对着智欣禅师点出四指。智欣禅师原本见四人收回右手,还道四人只怕已然支持不住了,心头微喜。却不想不等他高兴多久,四人猛然跃起,再次点出四指,他自然察觉到这四道指力之强远胜之前,当下面『色』一变,瞬间收回布在周身的力场,然后护住要害。只听得哧哧四声响动,四道指力竟然在最后汇聚成一道,驰向智欣禅师的膻中要『穴』。 智欣禅师也终于开始他的首次反击,只见他骤然伸出右手食指,对着身前连点两下,两道浑厚的寂灭指力前赴后继的对着击来的指力点去,一举将空、闻、净、难四老震退数步。 四人自知最后这一下做得不地道,忙合什弯腰行礼,齐道:“阿弥陀佛,师兄神功盖世,教贫僧等人大开眼界。” 一旁的了行方丈也赞道:“阿弥陀佛,有师兄如此佛门大德在,真乃我佛门之福。”不过他心中究竟如何做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智欣禅师最后这一下强提真气,又被四人联手的指力震的气血沸腾,正尽全力压制体内翻腾的真气。此刻见四人神态恭敬,只好含笑点头,好半响才长舒一口气,道:“诸位师弟过奖了。” 第十九章 江湖格局 此间发生的事情随着各地寺庙返回之后大力宣扬,大林寺智欣禅师之名立时传遍天下,声名之盛直追当年的灵智。当然,这仅仅是对那些底层的江湖汉以及小门小派而言的,至于那些传承久远的大派他们可知道这江湖当中的水深得很。不管怎么说,此次普贤云供法会算是圆满结束了。 不少门派如少林寺、青城派等已然下了恒山。而如峨嵋派、长风镖局这等同大林寺关系匪浅的门派与江湖势力则留在了恒山之上,以期能得到长辈们的指点与教诲。至于张三丰,他此次只身一人前来恒山,左右无事,便也留在了大林寺当中。当然,至于他是不是专门为了郭襄而留,就不得而知了。 大雄宝殿当中,智欣禅师以及慧普、慧轮、慧苦等数名老禅师作陪,与郭襄、张三丰、郭旭等人闲聊。 一番闲聊下来,不免说起当日葫芦谷大战的情形。郭旭当日一枪刺死了怒蛟道人,他虽然不怕道门报复,然长风镖局加大业大,是以言语当中不免透『露』出丝丝担忧之『色』。 这几日接触下来,慧普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子满意得很,不仅仅退有据,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当下宽慰道:“旭儿,无须担心,不过一名道门败类罢了。”言语当中颇有傲然之意,他顿了一顿,又道:“老衲一会儿便手书一封给那张道陵张天师,详细解释当日情形,顺便问问他如何管束门下弟子的,竟然敢朝觉远师伯动手,哼,好大的胆子。” 他说完这话,众人均『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这时,大雄宝殿之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只听得一个声音大刺刺的道:“我说慧聪哇,老衲我教了你这么久,你那霹雳子威力竟然还是如此弱,真是太丢老衲的脸了。” 郭旭张眼一瞧,却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袍老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一名两缕眉『毛』全白,颔下稀稀疏疏长着几根白须的老僧使劲的埋怨。慧聪脸上『露』出一丝赫然之『色』,对着那人求道:“您老人家给我留点儿面子嘛?好不好?这里人多,让外人听见多不好!” 那人虎目一张,怒道:“你还怕别人听见?” 郭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道:“这位大师是谁?怎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不怪他不认得灵智,他只不过是惠普禅师的一个记名弟子,而且又不是经常来恒山,又如何会认得灵智呢? 郭襄一见灵智,激动难抑,眼眶一红,身子一晃便来到灵智身前,拉着他的手道:“祖师爷,数年不见,您老人家还好罢?”原本还在诧异的张三丰,一听到郭襄的话语,登时瞳孔一缩,上前深深一礼,道:“晚辈张三丰,拜见灵智老前辈。”倒是智欣禅师等人知道灵智的脾气,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上前齐齐合什一礼。 灵智吃了一惊,一抬头瞧见一身素白僧袍的郭襄,依稀可见当年机敏伶俐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感动,当下笑道:“小襄儿,你来啦。”这时,他又听到张三丰自报家门,心中诧异,转首望去,极为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张三丰,直瞧得他心中发『毛』,这才开口道:“原来是你这小子。” 张三丰年轻之时跟着郭襄到过恒山,自然见过灵智。如今又是二三十过去了,自己也已从一个帅小伙变成了老道士,但是灵智相貌竟然没多大变化,你教他如何不惊? 郭旭已从恩师慧普口中得知灵智的身份,忙噗通一声,跪在灵智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弟子郭旭拜见老祖宗。” 灵智手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之托起,然后转首朝智欣问道:“这小娃娃是谁?”慧普忙道:“这是我收的弟子,如今是长风镖局总镖头。” 灵智再次打量了一番郭旭,抚须笑道:“唔,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哈哈,不错不错,老衲听觉远提过你,是个好孩子。” 灵智现身,气氛更是热闹。众人陪着灵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已晚,用过晚饭之后,各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灵智特意将郭襄还有张三丰叫道天峰岭如来宝殿当中。他昨日已瞧出来郭襄似乎练功出了问题,因此打算帮她参详一二。至于张三丰,灵智思及他日后身为一代宗师,便生出了调教之情。他想得很美好,日后张三丰威震天下之时,外人从张三丰口中得知还有他灵智这么一号人在,那该是如何的震撼人心? 灵智沉『吟』片刻对着郭襄道:“襄儿,你如今功夫虽高,但是却走岔了路子。若是你不在三五年内突破先天,只怕有『性』命之危啊!” 郭襄愕然,登时眼睛睁得极大。张三丰闻言,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知灵智不会无的放矢,忙出声问道:“还请老前辈详言。” 灵智叹了一口气道:“唉,男女体质本就不一样。襄儿你当年非要放着《九阴真经》不练,说什么要创出自己的功法。你创的这‘峨嵋九阳功’倒也不差,但是却与你体质大为不符,看似一直在勇猛精进,但是确是以损耗你体内的元气为代价的。你可察觉到近两年内功修文增长不大?” 郭襄眉头大皱,其实她也察觉到自己的修炼似乎出了问题,但是受限于见识,一直找寻不到原因,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资质悟『性』不够,从来不曾想过乃是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 灵智缓缓道:“咱们习武,无论佛门功法也好,道家功法也罢,首要目的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非一味追求其威力。这一点,三丰这小子就做得比你好。他创的‘纯阳无极功’练到高深处,必定能够延年益寿。” 张三丰这些年道法更为精深,对于灵智的话语理解起来也更容易。他听到灵智赞叹,脸上没半点喜『色』,只是甚为担忧的道:“老前辈,那襄?她这『毛』病可以什么办法解决?” 灵智沉『吟』不语,他虽然医术通天,但是面对这种情形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要郭襄一日还在练她自己创的“峨嵋九阳功”,那这问题就一日解决不了。若是能够突破先天还好,可以借助吸纳天地灵气来弥补自身损益的元气,然而以她目前的修为来说,距离先天尚有一段距离,只怕还未突破先天便已身死道消了啊!灵智总算知道为何明明原着当中她同张三丰资质一般无二,一个却活了那么久,一个却死得那么早,原来问题在这里。郭靖、黄蓉夫『妇』如今已然作古,瞧在他二人的份上,灵智也不容许郭襄英年早逝,是以忙将这其中的问题告知二人。 灵智道:“襄儿,其实老衲觉得你还是废掉这一身功夫重头开始得好,反正你底子还在,根基已经打好,不出数年,必定能够追回现在的修为。只是?” 郭襄忙问道:“只是什么?” 灵智道:“只是突破先天的日子又要往后拖个十年八年了,甚至?甚至此生都无法再突破了。” 郭襄眼神闪烁几下,一时间三人默然无言。良久,郭襄才抬头问道:“祖师,若是我不废掉这身功夫,有多大的几率能够突破?” 灵智叹了一口气道:“难,你这功夫练到如今这个地步,每进一步都是以消耗体内元气为代价的。想要在元气损耗完之前突破,希望不足三成。”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当然,老衲可以炼制培元丹替你弥补损耗的元气,同时也可帮你不断完善这门功夫,突破的希望当可在此提高两成。” 郭襄犹豫片刻,一咬牙道:“五成,足够了。”说完跪在灵智跟前道:“还望祖师替我参详一二,弟子感激不尽。” 灵智一把拉起她道:“唉,起来罢。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你先炼化这几颗培元丹,老衲先帮你把这功夫修改一下再说。”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郭襄,又对着张三丰道:“三丰小子,这几天你也留在这里帮老衲参详一二,毕竟道家的养生之道自有独到之处,说不得老衲到时候还要同你请教呢!” 张三丰忙道:“不敢不敢,若有用得上晚辈之处,晚辈自当尽心尽力。” 接下来几日,灵智先是助郭襄炼化一整瓶十二枚培元丹的『药』力,替她弥补损耗的元气,跟着一连七八日,日日与张三丰、郭襄二人修改那部“峨嵋少阳功”,一番改造下来,功法行功路线不仅更为复杂,效果也十分明显,总算无需消耗自身太多的元气来催动功法了。不过“峨嵋九阳功”经过这么一改,修炼起来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天峰岭一处山崖边,郭襄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望着烟岚飘渺的恒山胜景,吐出一口浊气,通体一片舒泰。自转修改良后的“峨嵋九阳功”之后,她精神一日强过一日,明显察觉到与之前的不同,心中对灵智的拳拳爱护之情感激异常。 郭襄撇了一眼数丈外的张三丰,眼中十分复杂。当年,若不是那么任『性』,也不用害得君宝出家成了道士。唉,看来欠他的恩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张三丰似是察觉到了郭襄的目光,徐徐睁开双眼,笑着问道:“如何了?” 郭襄嫣然一笑,道:“很好,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精力,想必已然无碍了。” 张三丰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灵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颇为担忧的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如今只不过是因为炼化了培元丹,弥补了之前损耗的元气,这才感觉已经没事了。其实这只不过是错觉而已,依老衲之见,你起码得潜心休养一两年以上,方可继续打通身上的隐脉。” 二人闻言,先前那点儿欣喜之情霎时间无影无踪。灵智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衲已经吩咐了慧敏几个小子,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给你送去一瓶培元丹。” 郭襄闻言眼眶又是一红,感动的道:“祖师大恩,弟子粉身碎骨难报。” 灵智又温言劝慰了几句。 接下来大半个月,灵智教导了郭襄与张三丰不少武学至理之后,恢复了往日的作息。而郭襄与张三丰则各自回转峨嵋山与武当山。 春去秋来,又是十余年岁月。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一代新人胜旧人,不少武林耆老渐渐隐居,更多的年轻人开始崭『露』头角。这十余年当中,大林寺圆寂了许多慧字辈高僧,而智字辈高僧则逐渐退居二线,大林寺方丈之位也由子明禅师接任。 除却大林寺这个庞然大物之外,江湖上的格局逐渐演变成七个一流门派共尊的局面,号称七大名门,分别是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昆仑、华山以及那西北之地的天山派。而稍次一点儿的则有青城派、神独派、黄河帮、巫山派、鹤笔门、雁行门等传承久远的门派,另有不计其数的大帮小派,共同构成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江湖。 但若要论风头之盛的,却不是七大名门正派,而是明教。自八年前阳顶天即位为第三十三代教主之后,明教逐渐走入江湖各派的视线。教中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均是少有的好手,麾下五行旗众更是难得的精锐。 阳顶天资质过人,远超历代明教教主。如今四十左右、五十不到的年纪,竟然硬生生的靠自身修为将明教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修炼至第四层,一手“大九天掌”难逢敌手,除却那些避世不出的老怪物之外,整个江湖竟然只有张三丰、子明禅师等寥寥数人可以抗衡。其余人等,如峨嵋派掌门风凌师太、昆仑派掌门白鹿子等,谁也未必胜得他一招半式。 值得一提的是,郭襄到底未能改变自身命运,强行突破先天至境未成,真气暴『乱』经脉寸断而亡。灵智接到消息之后,独自一人发呆数日,等他下了天峰岭,又苍老了数分。而何足道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次年便郁郁而终。昔日三人,只余下张三丰一个独守武当山,对月长叹。 明教甫一出世,先是灭了五湖门、七星门,其后更是将江南大小帮派纳入麾下,如巨鲸帮、海沙帮、铁豹门、黑虎帮等,之后以一教之力镇压漕帮与盐帮联手,连毁两帮一百二十六处码头货栈,一战而震动江湖。 连番大战比斗,明教毁帮灭派无数,阳顶天仗着武功高强,对着江湖上一些成名人物进行挑战,连战三十七场,无一败绩。而光明左右二使杨逍、范遥二人,乃是明教少有的英才俊杰,自号“逍遥二仙”,也不知『迷』倒多少无知少女。紫、白、金、青四大法王各有战绩,五散人神秘非常,一时间明教大有一统江湖的趋势。而数年来,明教一直顺风顺水,也助长了他们心中那一股子骄狂之气。当年尹天仇与大力鹰王在大林寺吃了亏,阳顶天、殷天正等人隐忍多年,自觉武功当世少有,而恒山之上那些老不死的应当去了西天参拜佛祖,竟然直接将下一个目标对准恒山大林寺。 一时间,风起云涌,本就不甚平静的江湖一下子暗流涌动。 第二十章 大张旗鼓 原本上恒山挑战之事,阳顶天等人只是密议,后来不知为何传出去了风声,明教索『性』摆明了车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而行。而恒山大林寺上百年的经营,早已交织出的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不少与大林寺高僧交好的武林豪客以及大林寺俗家弟子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一波接一波的阻拦明教一行人,数日之间比斗十余场,死伤无数。 一到五六月,江南地带便开始进入盛夏时节,每日酷热难当。自五月十九起,一日比一日热。江陵府至襄阳府的官道上,寻常往来商队络绎不绝,然而这几日也只有在早上以及傍晚时分才能瞧见人影。 二十三日这天,烈日当空,然而这条官道上却有一大队人马赶路。打头的是个极为威猛的汉子,一身金丝黑边锦『色』劲装,双眼炯炯有神,更为奇特的是满头金黄『色』的头发就这么散在脑后,好似卷起的狮鬃一般,胯下一匹黑驹,整个人瞧起来气势不凡。身后两人,俱都是一身白袍,剑眉入鬓,嘴角挂着邪笑,骑在马上跟在后面。两边另有数名着各『色』衫子的手下跟着打头阵。在他们身后,熙熙攘攘十余骑簇拥着一个蓝衫汉子款款而行,一群人当中有僧有道,另有一名身穿紫『色』衫子的女子,头上『插』着几件饰品,以白巾蒙面,只『露』出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而行,马蹄踏处,激起尘土阵阵。 一名面『色』略显苍白的青衣道人忍不住抱怨道:“他娘的,这天真热,教主,咱们找个地方歇歇罢。” 他这个提议一出,登时不少人叫好。一名三十来岁的和尚笑嘻嘻的道:“周颠啊周颠,平时看你疯疯癫癫的,想不到这次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了。” 众人齐齐哄笑。 周颠怒道:“去你娘的彭和尚,我虽然疯癫,可是我又不傻,难道还能让自己热死不成?”他此话一出,众人笑得更欢畅了。 先前那蓝衫汉子见二人越说越离谱,出言道:“让谢狮王派两个人去前面探探,瞧瞧附近可有什么落脚之处,让大家伙好生歇歇。”众人闻言,齐道:“教主英明。”那名叫周颠的年轻道人更是双腿一紧,打马上前,策马奔到那金发青年旁边低语几句,然而就见到他二人手一扬,各自狠狠的抽了跨下马匹几下,霎时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他二人这一番疾驰,直奔出三四里有余,远远的瞧见前面有一处树林,左边依稀有水声传来,二人大喜,再次加快马力上前。 就在他二人察觉不到之地,有十余名打扮各异的汉子埋伏在左近,冷冷的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人低语道:“如何?大哥,咱们动不动手?” 又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道:“不急,来的是金『毛』狮王谢逊以及五散人之一的周颠,想来他们大队还在后头。”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你们在这儿侯着,我去会一会他们,瞧瞧他们有甚本事竟然敢去恒山挑事。” 他话音一落,数道声音齐齐惊呼道:“大哥,不可。”另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道:“让我去罢,我正要找他们报仇?” 那带头大哥迟疑一会儿,低声道:“小心,情况一有不对,咱们兄弟便抄家伙并肩子上。” 先前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嗓子道:“多谢。”说罢,站起身来,手提长剑朝谢逊与周颠二人走去。 谢逊与周颠二人将马栓在林边的树上,然后欢呼一声,奔向那条小溪,用手捧着清澈的溪水畅饮起来。 “谢逊,周颠。” 一个嘶哑的嗓子低声叫着从二人背后响起。叫声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怒,语声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似是千年万年、永恒的诅咒,每一个字音上涂着血和仇恨。 二人一惊,齐声喝道:“谁?”同时转首瞧去,见一名黑衣人正冷冷的望着自己,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配合上脸上那几道疤痕,更显狰狞。谢逊与周颠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讶之意。以他们二人的武功,竟然让人走进周身十丈,若非对方开口,他们居然没有半点儿察觉,足见来人武功了得。 谢逊喝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慕?长?清。” 谢逊瞳孔一缩,冷冷的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这一条丧家之犬。”慕长清身子一僵,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握着长剑的右手背上青筋凸起,可见内心是何等的不平静。他原是南六省黑道总瓢把子,与北七省总瓢把子龙啸天平起平坐,二人划江而治,统帅一南一北黑道势力,说是江南六省的黑道武林盟主亦不为过。谁知自明教崛起以来,他在南六省的大小势力被连根拔起,原本交好并奉他为总瓢把子的大小帮派,尽皆反水,投靠了明教。而亲近他的人则全部被明教中人击杀,连他自己也被赶到了长江以北,若非龙啸天顾念旧情,有心庇护,只怕他早已被明教中人追杀。 慕长清一抬头,看向二人的眼神宛若看一个死人,道:“先解决你们二人,我再去找阳顶天。”说完,左手一扬,哧哧哧哧四声响,四道金光闪动,四枝金镖连珠发出,分『射』谢逊与周颠二人。 他这一手事先毫无征兆,金镖上附带的劲力又急,周颠只来得及微微头侧,便被两枚金镖甩中肩头。周颠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倒是谢逊反应甚快,那两枚金镖贴着耳边飞过,吓出一身冷汗。谢逊大怒,刚要动手,却见周颠身子一软,嘴唇乌青的靠在他身上,虚弱的道:“咱们?先走,这镖上?有毒。” 谢逊狂吼一声,伸手在周颠心口连点数次,替他封住心脉,然后一把抓住他后背,手上用劲尽力将之往马匹所在的方位抛去,高声叫道:“你先去找教主,我要杀了这个卑鄙小人。”说罢,手一翻,对着慕长清就是一招混元掌。 慕长清冷哼一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使出拿手绝学“幻影剑法”同谢逊斗作一团。他作为南六省总瓢把子,手上自然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否则如何压服南六省大大小小的帮派?此刻他含恨出手,一上来便是杀招,长剑一划,似闪电横空,对着谢逊便是一招“月华倾泻”,剑光之凌冽,杀机之盛,便是埋伏在不远处的那些人都感受得到。 谢逊师从“浑元霹雳手”成昆,手上功夫了得,尤擅“浑元掌”与“霹雳手”,然他到底出道不久,还不是后来那个横行天下的“金『毛』狮王”,十余招一过,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周颠被谢逊一掷,挣扎着爬起来,一个翻身上马,在马『臀』上重重一拍,沿着来路奔去,才至半路便已昏了过去。 原本阳顶天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款款而行,彭和尚眼尖,一下子瞧见了伏在马背上的周颠,忙策马上前,将之抱下,高声叫道:“教主,教主,周颠中毒了。” 他这一叫唤,明教众人齐齐『色』变,阳顶天、殷天正、韦一笑等人齐齐围拢来,阳顶天忙在他人中掐了两下,然后替他服下一颗解毒丹。过了好一会儿,周颠悠悠转醒。阳顶天忙问道:“周颠,怎么回事?” 周颠断断续续的道:“被?被那?慕?慕长清暗算了。” 阳顶天怒喝道:“慕长清是谁?”黛绮丝柔声道:“教主,谢三哥还没回呢。”阳顶天顾不得再询问,道了句:“你们照顾好他,一笑,跟我去瞧瞧。”说罢,施展轻功朝前面奔去。他与韦一笑二人俱是轻功了得之辈,只片刻功夫便以来到了那处树林边上。不过林边的情形让他二人大怒,只见谢逊胸前一片血渍,被一名黑衣人以长剑架在脖子上,另有两人一左一右将之死死的按在地上,连同其余之人并排站立,静静的等着自己。 阳顶天强忍着怒气,寒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慕长清嗤笑一声,嘲讽道:“怎么?阳大教主,你不认得我了么?” 阳顶天眉头一皱,这时韦一笑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人名叫慕长清,原是南六省总瓢把子。” 阳顶天眼神微动,又将目光对准剩余几人,问道:“那你们呢?” 慕长清旁边一个极为威猛的汉子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老子龙啸天,北七省总瓢把子,旁边这些是老子的兄弟。”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子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大林寺俗家弟子。” 阳顶天眼皮连跳,第一次为自己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恒山生出悔意。这是半个月以来第五波阻拦之人了,来者不是一方豪侠便是武林怪客,均是同恒山大林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眼前之人,如果他不说,谁知道堂堂北七省总瓢把子只不是是区区一名大林寺俗家弟子?管中窥豹,由此可见大林寺潜藏的势力有多庞大。 不过阳顶天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再加上他对自己的身手以及明教的实力极为自信,当下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容,道:“如此说来,是没得商量啦?” 这时,马蹄声翻滚,明教众人终于赶到了。殷天正、杨逍、范遥等人一瞧见谢逊狼狈的模样,齐齐大怒,一个个破口大骂,或出言威胁,或上前叫阵。 阳顶天手一挥,麾下五行旗众纷纷策马上前,将包括跪在地上的谢逊在内的一行十三人团团围住。锐金旗大半教众尽数弯弓搭箭,只等阳顶天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射』成马蜂窝。不过鉴于谢逊还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之下,阳顶天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先行稳住对方在言其他。 阳顶天等人的动作,只换来慕长清更为阴冷的目光。谢逊眼中尽是不甘,嘶吼一声想要挣脱开来,却被龙啸天一脚踢在胸口,骂道:“老实点,否则老子先干掉你。”谢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含着泡沫的鲜血,高声叫道:“教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阳顶天沉声喝道:“放了谢狮王,本座放你们离开。”他冷冷的在龙啸天等人面上扫视了一圈,威胁道:“给你们三息时间考虑下,否则,教你们死无全尸。”他说完,微不可察的朝黛绮丝点点头,开始数数:“一?二?三?动手。” 阳顶天话音一落,黛绮丝手一扬,甩出一把以黄金雕琢而成的花骨朵儿,带出哧哧破空声对着龙啸天、慕长清等人疾驰而去。另一边,阳顶天与韦一笑则齐齐施展轻功,一个负责救人一个负责阻拦,配合得天衣无缝。 慕长清、龙啸天一行人大惊,他们万料不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敢抢先出手,然对面那个蒙面女子的暗器已至眼前,光凭破空声便知威力不小。慕长清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手腕一抖,在半空中舞成一团。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夹杂着数声惨叫声响起,十二人当中已有三四个中了对方的暗器。 阳顶天与韦一笑身形晃动,同时欺近。阳顶天眨眼之间连拍三掌,对着龙啸天以及按着谢逊的两人奔腾而去,而韦一笑则伸出双手朝地上的谢逊抓去。龙啸天见对方来势汹汹,怒吼一声,一招“莽牛顶角”便朝谢逊胸口捣去。他知对方旨在创造机会让令外一个救人,是以拼着硬挨一掌也要先解决掉谢逊再说。 原本按着谢逊左右双肩的两人,见阳顶天击来,脚下不知如何移动,身形早变,已然避开了他那一掌。韦一笑轻功极佳,只眨眼之间便已抓住谢逊的肩膀,刚要施展身法掠开,却见龙啸天一拳捣来,他惊呼一声,忙将谢逊拉至一侧,手一抬,一掌迎了上去。 韦一笑只觉一股极为刚猛的劲力沿着手臂传来,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鲜血。他仓促之间出掌,只抵消了对方一小半拳力,另有一大半却是生生承受了。不过好在谢逊已经救出,明教等人再无顾忌,霎时间高手齐动,各选对手战作一团。 龙啸天此时形势极危,他仗着一身刚猛的横练功夫,不退反进,先使“抗靠势”生受了阳顶天一掌,与此同时,左手一招“莽牛翻天”对着阳顶天腰侧捣去。听得砰的一声,阳顶天那势大力沉的一掌拍在他右肩,震得他半边身子都发麻了,而左手捣出的拳劲竟然直接倒灌而回,另有一股极为阴寒的真气沿着右臂直上。 龙啸天极为狼狈的后退数步,望着韦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寒冰绵掌。”说完,又望着阳顶天道:“好一招‘乾坤大挪移’。” 这时韦一笑已将谢逊放下交给五行旗众照看,他身子晃动,忽绕到龙啸天背后堵住他的退路。 第二十一章 交手顶天 阳顶天轻咦了一声,望向龙啸天的眼神十分诧异。他对自己的掌力十分清楚,适才那一掌虽然未尽全力,却也出了六七成力,便是一块巨石也非得四分五裂不可。阳顶天自信即便是“铁布衫”、“十三太保金钟罩”等横练功夫大成之人,吃了自己这一掌不死也得重伤。谁知他一掌下去,对方竟然能硬凭肉身生受自己这一掌,而且瞧他模样似乎没多大的事,这该是如何高明的横练功夫啊!而且对方的“大力莽牛拳”明显不是江湖上流传的普通货『色』,劲力之刚猛,便是自己以“乾坤大挪移”卸去了泰半劲力,余下那一小半配合上对方手中那股怪力也震得自己气血翻腾,好生难受。 阳顶天加大几分掌力,对着龙啸天喝道:“且再接我一招‘大天九式’。”劈面一掌直取龙啸天。龙啸天有了防备,忙将真气布满全身,只听得一阵如炒豆子般的噼啪响动,整个人身形霎时间再次魁梧几分,身子侧过,用左肩接了他这一掌,双手去抱阳顶天来,正是一招“熊抱势”。 他天赋异秉,不仅一身“少阳功”大成,更是练成了密宗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外家横练神功“一串鞭”。大林寺长老见他可堪造就,不仅传了他最正宗的“大力莽牛拳”运劲法门,甚至连灵智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也传了他。一直以来,他仗着身体强大,与人战斗的风格都是以粗暴凶悍的姿态硬撼。他身材魁梧,使不出灵巧轻便的身形,但是于这虎熊二戏却相得益彰,是以明知道对方掌力过人,仍毫不犹豫的再次硬挨一下,跟着顺势使出“熊抱势”。他的想法很好,只要对方被他抱住,那么便可凭着过人的膂力直接将对方肋骨挤碎。 阳顶天一掌打在龙啸天肩头,见他竟若无其事地受了下来,心中一怔,百忙中哪有余暇细想,见他往自己抱来,忙施展轻功避开,跟着左手一把抓住后心。此时先前被阳顶天的迫退的二人已经反映过来,两把飞抓分从左右抓来。他们二人乃是亲兄弟,有个诨号叫作“阴山无常”,因其二人姓常而又擅“阴风爪”而得名,俱是北七省黑道巨擎,龙啸天的拜把兄弟。 韦一笑见阳顶天被人围攻,身子一晃,拦住常式兄弟,笑道:“我来陪你们玩玩。”说罢,仗着轻功高明与之缠斗起来。 另一边,慕长清一柄长剑对上杨逍、范遥二人联手。殷天正一对鹰爪迎战一名刀法精湛之人,另外四个好汉护着先前中了黛绮丝暗器的同伴,应付彭玉莹、说不得、冷谦等人的围攻。 黛绮丝的金花镖甚为奇特,倒不是说她的打『穴』手法如何怪异,而已因为她的镖上附有自己的独门真气,一种极为阴冷诡异的真气,被中者无不大呼小叫,疼得哇哇直接。不过她心知时间一久,等别人将那缕真气驱除之后,倒没什么大碍。是以趁冷谦几人围攻他人之际,身形接连晃动,瞅准空隙一掌拍在其中一人后心。她的轻功快速绝伦,另有一分难以言说的诡秘怪异,如鬼似魅,似精似怪,与中原武功大为不同。她有心偷袭之下,登时有两人七窍流血而亡。 剩余两个已经将她镖中附带的诡异真气驱除,见两个同伴惨死在地上,对视一眼,齐齐虎吼一声,朝黛绮丝扑去。一个高声叫道:“臭娘们,老子非得把你全身的衣服都扒光,然后倒吊在城门上不可。”说完,一边手持大刀追赶,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黛绮丝眼中厉芒一闪,被他这恶毒的言语气得不轻,已然动了杀机。她身形晃处,直欺到那人身前,食中两指,挖向他双眼。那人急忙回刀,使一招“浮光掠影”削她双臂,只听得“嘿”的一声闷哼,身旁已倒了一位同伴。却原来是黛绮丝见对方刀法森严,忙使那诡异迅速的身法,避开他刀招的同时,一掌按在了另外一人的前胸。 那人见眨眼之间有三位同伴死在黛绮丝手中,更为狂怒,手持长刀如影随形般的跟在她身后,眨眼之间连劈了七八刀。然而令人惊诧的是,那人竟没一刀能划破她的衣衫,每每长刀临身之际,黛绮丝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对方刀锋。 却说与阳顶天交手的龙啸天,越打越憋屈。对方的“乾坤大挪移”好生克制他,每每自己一拳捣出,却有七八成力道被对方反震回来,而自己身法又不及对方灵便,数招一过,竟然成了对方的活靶子。若非一身横练功夫了得,只怕早已毙命对方掌下。然而虽然死不了,但是挨揍的滋味可不好受,对着每一掌印下,均震得自己身上一阵酸麻,令人好生不爽。龙啸天打定主意此事过后,一定要去大林寺央求便宜师尊智威禅师教自己一门能远攻的功夫,“火焰刀”这等绝技是不敢奢望了,但是即便学会一门“大寂灭指”也是极好的啊,起码学会了这门指上功夫,再遇上阳顶天这货,看他的“乾坤大挪移”如何挪移他的指力。 不得不说龙啸天是个奇葩的存在,值此与人动手、生死关头之际竟然还能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当真令人无语。 不过阳顶天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心中也不大痛快,想他堂堂一教之尊,天下少有的绝顶高手,竟然拿不下区区一个无名之辈。好吧,对方是北七省总瓢把子,倒也算得上一方豪雄,只是这货如此厉害竟然只不过是大林寺一名俗家弟子,一时间阳顶天内心十分纠结。好在一帮属下还算争气,尤其是黛绮丝已经拿下了其中的三个,令他心中有几分安慰。而且看情形,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将其余等人拿下,到时候剩下龙啸天一人,他横练功夫再厉害也非得饮恨不可。阳顶天越想越兴奋,连带着出手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龙啸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面刚招架阳顶天一招,陡觉眼前一花,又听得后心风声激『荡』,他知这必是阳顶天出手袭到,身子前俯,双手握拳,两臂肌肉鼓胀,微微侧身,对着身后便是一招“莽牛顶角”。阳顶天见他挥拳,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容,右手一掌在他臂上一搭,跟着在他肩上一推,将他拳上那股力道尽数还了回去,同时还附带了自身的几分力道,手法奇快,根本不给龙啸天留任何反应的时间,只听得龙啸天“啊哟”连叫,一个站立不稳,竟被自身的那股巨力带得仰天而倒。 龙啸天怒啸一声,强提真气,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借助那股后仰之力后跃,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他还待爬起来与阳顶天拼命,突然瞥见慕长清被杨逍与范遥二人联手『逼』迫得左支右绌,高声叫道:“慕老弟,我来助你。”说罢,身子如一头猛虎般朝三人交手那边直『射』扑出去。他一来是打算真的救援慕长清,二来嘛是宁愿一人独斗二人也不愿意与阳顶天交手,无他,太憋屈了。 龙啸天霎时间来到杨逍身侧,暴喝一声,右手直抓他左肩,旨在围魏救赵,令杨逍收回那攻向慕长清的那一招。杨逍眉头一皱,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子一晃,以出现在丈外。 慕长清本以为必死无疑,岂料龙啸天一举将杨逍迫退,他心中感激,刚欲出言道谢,却瞧见已从数丈之外赶来的阳顶天。慕长清同明教仇怨不小,长剑一抖,对着阳顶天便是一招“冷月凄风”。 龙啸天哈哈大笑,大喜过望,忙奋力抖擞精神,应付杨逍与范遥二人。他与慕长清这一转换对手,局面登时扭转过来。慕长清长剑在手,而阳顶天光凭空手对敌,“乾坤大挪移”威力登时锐减,变得束手束脚起来。而龙啸天则仗着一身横练神功,横冲直撞。范遥不知对方无惧拳脚,使出拿手爪法“无极爪”,五指微屈,一招“雷霆电震”爪向他左肋。岂料对方不善不避,对着自己直接一拳捣来。范遥双眼一冷,心道:“你这是要跟我以伤换伤么?哼,那就瞧瞧谁怕谁。”右手狠狠一勾,刺啦一声,将龙啸天的黑袍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同样的,龙啸天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轰在范遥胸前,直接震断他数根肋骨,若非范遥内功不弱,只怕这一下便要了他的命。 范遥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兀自一片不可置信,他死死的盯着龙啸天破损的衣裳下面,万料不到自己适才这一爪竟然只在他身上划出数到浅浅的印痕。杨逍抢过扶起,忙问:“你如何了?”语声未毕,见龙啸天眼中『露』出戏虐的神『色』,对着自己又是一招“莽牛出洞”。杨逍大骇,忙一把抓起范遥,施展轻功避开一截。 阳顶天与龙啸天斗了良久,知他极为难缠,不过他此刻被慕长清缠住,心下焦急,忙掉头从一旁的五行旗弟子手中夺了一柄长刀,以刀作剑,抵住慕长清的剑招。 他内功深厚,每一下均势沉势大,慕长清哪里阻挡得住?不一刻,身上便多出数道口子。不过这更加激起了慕长清的凶『性』,他干脆放弃防守,上手全是进招,将“幻影剑法”发挥到了极致,霎时间连攻“月移星幻”、“月华倾泻”、“银盘白玉”、“月满森寒”等数招。 杨逍适才与龙啸天硬撼了数下,整条又臂被震得发麻,不敢再与他硬碰,只仗着身法与之缠斗。斗了数招,冷谦已解决了一个对手,赶来相助。范遥见援兵到达,大喜过望,这时他呼吸紧迫,知道自己伤势不轻,强撑着提醒冷谦道:“冷面鬼,小心他的横练功夫。” 冷谦面无表情,回了一个“知”字,使出拿手绝学“五岳催”配合杨逍攻向龙啸天。他这手“五岳催”只有五招,乃是根据“五行拳”改良而来,含震、崩、扫、劈、裂五种手法,分别对应“撼东岳”、“崩西岳”、“扫南岳”、“转北岳”以及威力最大的“五岳毁天地”这五招,威力极为不凡。 他仗着轻功比龙啸天好,一口气将这五招全部使了一遍,分别在他小腹、左右两肋以及左右胸脯上按了五下。只听得砰砰砰砰砰五声好似敲在牛皮大鼓上的闷声响起,龙啸天被他一举迫退数步。而他也被龙啸天身上的那股反震之力震得手掌发麻。龙啸天呸的一口吐出一口带着丝丝血迹的浓痰,对着他道:“你打得舒服吧?现在该换老子了。”说罢,眼中闪过一抹凶戾之气,顺手抓起身后一个五行旗众朝冷谦砸去。 观战之人瞧着他这般凶厉,无不勃然『色』变,冷谦原本如冰块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出手有多重心知肚明,谁知对方非但毫发无损,反而狂『性』大发,直接以提起一个人来砸。冷谦怕伤了龙啸天手中教众弟子的『性』命,不敢抵挡,只任由他举起那人的身子团团挥舞。 杨逍眉头大皱,掏出一锭银子来捏成数块细碎的银角,屈指连弹,使出了“弹指神通”这门绝学。只听得哧哧数道破空声响起,碎银好似那弹丸一般朝龙啸天疾驰而去。龙啸天横练功夫随强,但是这碎银上附带的劲力非同小可,硬挨了两下,身上吃痛,忙举起手中那人挡在身前。一声惨叫声响起,那人被碎银击中脑门顶,登时透骨破出一个小洞,留出花白的脑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龙啸天随手将那人的尸体抛在一边,对着杨逍怒喝道:“你这是‘弹指神通’,你姓杨,为何要同他们一道,上大林寺为难?为什么?” 杨逍面『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意,冷哼一声道:“我是明教光明左使。”说罢,将头扭向一边,不敢与之对视。 不少人听他们对话,均想:“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幕不成?”不过双方既然动了手,又互有损伤,那么便再无调解的可能。况且看场面,其实明教大占便宜,除却龙啸天一人外,其余之人均『性』命堪忧,便是慕长清这个南六省总瓢把子也被阳顶天『逼』得岌岌可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龙啸天怒道:“好,既然你不说,那老子便擒下你再说。”说完,大手一张,直接朝杨逍抓去。杨逍此刻不过二十余岁,武功高强,又身居明教高位,可以说傲气叛逆得很,他听龙啸天话语中似有质问训斥之意,又见他如此小觑自己,当下身子一晃,『揉』身扑上,喝道:“你真当我怕你不成?” 第二十二章 剧斗连连 就在一行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六人六骑从襄阳府方向疾来,却是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以及赵钱孙李四大镖头还有独子郭逸尘。 他们一路从庆元府方向赶来,为的便是阻拦明教一行人。郭旭如今五十来岁年纪,一手枪法越发得老辣,内功精深,早已甄至江湖第一流的水准。他收到消息,听闻明教那些妖魔鬼怪要上恒山之上挑事,气得直接摔烂了一只两百年以上的精致唐三彩。后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不少大林寺的知交好友以及俗家弟子死在阻拦明教的途中,再也忍不住了,带着镖局中四大镖头直扑襄阳城,问过分局的镖师之后,又一路马不停蹄的往江陵府方向而去。 郭旭早已收到消息,慧无师叔的弟子,北七省总瓢把子龙啸天已带人前去阻拦。他与龙啸天有数面之缘,与这位『性』格豪爽的师弟颇为投契,再说镖局的生意还要这位师弟提携一二,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必须前来支援。他心中焦急,又狠狠的抽了几下胯下良驹,大声道:“驾,驾,咱们快点儿,我怕去晚了龙师弟他们会出事。”赵钱孙李及郭逸尘五人齐声应和,再次提速。 韦一笑避开常氏兄弟的联手一爪,身子一晃,如鬼魅般来到常大左侧,拍出一招“寒冰绵掌”。常大右臂一震,登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肌肤之直透进来,忙运转内功抵御。他心中诧异,他们两兄弟所练的“阴风爪”也是罕见的阴狠功夫,一爪击出,爪未临身便有丝丝如细丝般的阴柔真气在体内游走,游到何处,何处便酸痒难耐。岂料这韦一笑竟然练成“寒冰绵掌”这等神功,与之交手大受克制。好在他们两兄弟二人打一人,虽然一身武功只发挥六七成,但是一时间倒也不至落败。 常二怪啸一声,脚踏“神游步”,身子绕个大大的圆弧,对着韦一笑便是一爪劈面而来,正是那招“阴差拍门”。 韦一笑冷冷一笑道:“很我比轻功,你还差了点。”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已出现在丈外,跟着又是一闪,来到常二跟前,对着他拍出一招“寒冰绵掌”。常二极快的挥舞右手,架住韦一笑手腕,跟着左爪使那招“王婆泼扇”,直接朝他脸上抓去。然而韦一笑根本不与他硬接,一击不成,当即身形暴退,跟着调整角度再次扑上拍出一掌。 常大怒喝一声,将“神游步”发挥到了极致,死死的追在韦一笑身后,双爪连动,使出那招“夜叉索命”。韦一笑被追得甚烦,破口大骂:“他娘的,老子又不是肉骨头,追得这么急干嘛?” 常大自然听出来他暗讽自己是狗,面上青气一闪,下手更不容情,“无常招魂”、“百鬼夜行”、“百鬼碎尸”,一脸三招均贴着韦一笑的身子划过,凶险至极,惊出韦一笑一身冷汗。 韦一笑眼珠一转,身子一晃便闪到溪边的树林当中。常氏兄弟没有细想,当即施展轻功追了过去。树林当中地形复杂,韦一笑轻功又远在二人之上,他仗着地利先是一招偷袭常二得手,跟着拼着生受了常大一爪,一掌拍在他胸前,令其血脉冻结而亡,步了其弟的后尘。不过他也不好受,给常大在左肩处狠狠的来了一下,整个肩胛骨都被抓碎了,更为难受的是一股极为阴柔的诡异真气侵入体内,让他半点身子都酸麻不止,可以说已失去了战力。 原本与杨逍酣战正畅的龙啸天渐觉不妙,果不其然,他扫视一圈,只见除他之外,便只有慕长清以及一名使刀的汉子尚在支撑,其余等人不是命毙当场便是生死不知。龙啸天悲愤的长啸一声,气势大涨,面对杨逍拍来的一掌不管不顾,等他手掌临身之际才猛然伸出双手扣住他肩膀。杨逍大骇,肩上吃痛,挣扎了数次均挣不开那双扣在肩上的铁臂,一抬头瞧见龙啸天朝自己狰狞一笑,跟着胸口一疼,整个人如一个炮弹般被直接踢出丈余。 杨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望向龙啸天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敬佩、有内疚、有不服、有仇恨,另有一丝丝畏惧。刚刚这一下,若非龙啸天脚下留情,只怕非得踢断五六根根肋骨,起码躺上半个月才能恢复。 阳顶天见到杨逍的惨状,眼中杀机大涨,手中长刀带出阵阵凌冽的寒光,又与慕长清斗到了一处。二人相斗,起初五十招阳顶天吃了手中没兵器的亏,慕长清占据上风。后五十招,阳顶天长刀在手,慕长清只有招架的份,偶尔才能趁隙攻出一两招。此刻阳顶天发了狂,『逼』得慕长清一柄长剑全取守势。突然之间,阳顶天刀法一变,出手全是硬劈硬斫,每一刀下去均附带浑厚的劲力。慕长清每接一下便退一步,数刀一过,慕长清嘴角已渗出鲜血,整条右臂也被阳顶天震得发酸,根本提不起来。 慕长清将长剑『插』在地上,右手撑在剑柄之上大口喘气,瞧着手持单刀指着自己的阳顶天眼中全无半点惧『色』,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疯狂。 阳顶天心知打虎不死,必受其伤,当下长刀一震,出刀如猛虎下山朝慕长清当头劈去。慕长清奋力举起长剑抵挡,双刃相交,发出铮的一声,慕长期的长剑直接被斩断一截,而阳顶天的长刀去势不减,直接劈入他左肩。 龙啸天一拳震退冷谦,双目赤红,仰天大吼道:“慕兄弟?明教?阳顶天?老子跟你们誓不两立。” 慕长清半跪在地上,左手捏住没入肩膀的刀身,缓缓转过头来,对着龙啸天道:“走啊?”说道一半,咳出两口鲜血,嘶吼道:“快走?”说完,猛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阳顶天,左手死死的抵着刀身,右手握着那柄断剑朝阳顶天狠狠的扎去。 龙啸天再次悲愤的长啸一声,转头往黛绮丝那边狂奔过去,吓得黛绮丝忙闪到一边。龙啸天对着那名使刀的汉子叫道:“老六,咱们走。”说完,仗着一身铁骨钢筋在前开路,一下子撞翻数名明教教众。 那使刀的汉子不甘心的瞪了黛绮丝一眼,挽个刀花,忙施展轻功跟在龙啸天身后。黛绮丝、冷谦、说不得等人忙上前缠住他二人。龙啸天二人且战且退,一回头瞧见阳顶天一掌印在慕长清胸口,然后施展轻功往自己追来,再次悲愤的大叫一声,速度猛然拉高一截。 明教四大法王三个带伤,光明左右二使更是被龙啸天一人击伤,五散人中只冷谦、说不得、彭玉莹三人尚算完好,普通弟子更是死伤无数,吃了这个大亏,阳顶天等人自不容龙啸天二人走脱。韦一笑与黛绮丝轻功最佳,数息之间已追上二人。韦一笑呼的一招“寒冰绵掌”往龙啸天后心拍去,而黛绮丝则捏住一根金『色』发簪朝那使刀的汉子扎去。 龙啸天身子一顿,一招“莽牛翻天”朝韦一笑轰去,一下子将他轰退数步。不过他自己也不好受,他横练功夫是高明,但是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不同于其他内家掌法,一股冰寒之气登时从后背涌入,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那使刀的汉子眼中厉芒一闪,猛回头,一招“银光万丈”倒劈回去,同时对着龙啸天喊道:“大哥,你先走,老子好好陪这臭娘们玩玩。”龙啸天如何不知他这是在以自己的『性』命替自己断后,一边运转“少阳功”驱逐体内的寒毒一边高声叫道:“放屁,要走一起走。”说完,双拳直接朝一边的冷谦等人砸去。 黛绮丝万料不到那人如此凶悍,耳中听着长刀劈风的呼呼之声,忙一个闪身避开。那人也不追击,只对着龙啸天吼道:“大哥,你再不走,咱们一个也不不了。你是想要我自己拿刀抹脖子么?”说完,长刀一卷,使一招“光怪陆离”,刀光一下子将冷谦、说不得二人罩住。 龙啸天心中悲愤,双目赤红的望着朝自己扑来的彭玉莹,手臂挥动,如猛虎般蹿到他跟前,伸手抢过他甩来的念珠,啪的一声,念珠里的细线折成了两截,佛珠四散一地,同时低沉着嗓子道:“找死!”彭和尚念珠被毁,紫涨了脸皮,怒目向龙啸天瞪了一眼,抬手轰了过去。 龙啸天一拳对着他手臂捣出,拳掌相交,只听得咔嚓两声,彭玉莹直接被他的拳力震断的整条右臂。彭玉莹倒也硬气,一言不发的向后跃出。龙啸天还待追击,那使刀的汉子狂吼道:“大哥,还不走?”龙啸天悲愤得叫一声,扭头就跑。 那人见龙啸天终于走了,哈哈大笑,长刀一甩,对着黛绮丝道:“臭娘们,来,陪我陈老六亲近亲近。”说完,一招“浮光掠影”对着她划去。 冷谦等人见他独自断后面不改『色』,而且还能开口调戏黛绮丝,心中倒也几分佩服,心道:“这人倒是一条好汉,就是嘴臭了点。”不过他们佩服归佩服,下手却不容情,配合着黛绮丝围攻起来。 阳顶天此刻已赶到,与黛绮丝、说不得、冷谦三人将陈老六团团围住,而彭于莹则捂着断臂在一旁掠阵。 说不得道:“教主,这小子交给和尚我同冷面鬼应付,你同龙王去追另外那个。” 阳顶天知龙啸天轻功不咋地,摇摇头道:“放心,他跑不了,咱们速战速决,先解决了这小子再说。”说罢,长刀一抖,连劈带坎朝陈老六攻去。 陈老六独木难支,只支撑了数招便毙命于阳顶天掌下。阳顶天吩咐说不得照看教中伤者,领着黛绮丝与冷谦二人追了过去。 此刻龙啸天十分狼狈,一身上好的黑丝锦袍已然成了碎布条,头发夹杂着草木碎屑四散开来,凌『乱』的披在脑后。背后一个乌黑的掌印渗透着丝丝寒气,双目赤红,嘴唇发白,低头夺命狂奔,哪里还有半点北七省总瓢把子的风范。 这一番大战,不仅带来的兄弟全死光了,自己也身受重伤,可以说是惨败。龙啸天心中十分不甘心,他打定主意今日一旦逃得『性』命,必定回去重整人马,誓要将明教一网打尽。陡然,龙啸天听得脑后风声响起,忙将头往左一偏,一柄长刀夹杂着破空声而来,贴着他的耳侧擦过,刀尖直接『插』在地上,刀柄兀自颤动不止。 龙啸天猛一回头,不禁心中发苦,既然阳顶天已经追到,那么陈老六肯定是活不成了。他心中极怒,面上却沉静如说,双手握拳,好似铁塔般站立,冷冷的瞧着缓缓走来的阳顶天。 阳顶天『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怎么?不逃啦?” 龙啸天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这时,黛绮丝与冷谦二人业已赶到,三人占据三才方位,将龙啸天围住。 原本尚自微笑的阳顶天陡然神『色』狰狞的对着龙啸天吼道:“好一个龙啸天,好一个北七省总瓢把子,数十年来,我明教还是首次遭此重创。今日不杀你,不足以泄愤,不杀你,不足以告慰那些死去的教众。” 龙啸天闻言,眼『露』不屑之『色』,冷冷的道:“有本事就来罢。”他话音一落,竟然抢先出手,对着阳顶天一拳狠狠的捣去。阳顶天等人恨他,他心中又何尝不恨阳顶天等人呢?所以明知道不是阳顶天的对手,仍要同他博命。 四人眨眼之间又斗了三十余招,龙啸天越发的狼狈。阳顶天面上也不好看,他心中极为憋屈,明明自己武功高过对方不止一筹,奈何对方竟然练出了一身匪夷所思的横练功夫,自己的掌力竟给不了对方多大的威胁,更别说黛绮丝与冷谦二人了。若非他中了一计“寒冰绵掌”,又连番争斗,无暇驱除那股寒毒,只怕今日要拿下他还要付出点代价。 就在四人生死相斗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四人眼中只有对手,下手更见狠辣。 得儿得儿,马蹄声越来越急促。 郭旭一行人远远听着比斗声与喝骂声传来,他心中焦急,连甩了胯下马儿几鞭子,低喝一声:“驾。”越是走近,喝骂声越来越响,他定睛一瞧,只见师弟龙啸天被两男一女三人围攻,看情形明显龙啸天落入下风。郭旭勃然大怒,顺手抄起背上一支令旗,手一抖,朝其中一人甩去,跟着手持长枪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师弟动手。”声音夹杂着内力传出,如雷轰鸣。 第二十三章 惊艳枪法 哧的一声,一支黑『色』令旗携着破空声对着冷谦激『射』而来。冷谦侧头避开,阳顶天等人转手一瞧,只见黑『色』的三角小旗缓缓舒展,『露』出“长风镖局”四个烫金大字。跟着一声如雷般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师弟动手。” 与龙啸天面上的狂喜不同,原本脸『色』十分难看的阳顶天等人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黛绮丝与冷谦一左一右站在阳顶天身边,死死的盯着停马立缰的郭旭五人。 郭旭翻身落马,一把扶住龙啸天,问道:“啸天,你还好罢?常大常二他们呢?他们是谁?”说完,不怀好意的望着阳顶天三人。 龙啸天闻言,饶是硬朗如他也不禁热泪盈眶,沙哑着嗓子道:“全死了。师兄,中间那人就是明教教主阳顶天,旁边那个一身紫杉的女子是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紫杉龙王,剩下那个是五散人之一的冷谦。”说完,气急过甚,怒火攻心,终于忍不住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地上,冒着丝丝的寒气。 镖头赵谨眼尖,一眼瞧见龙啸天左肩上那个乌黑掌印,登时抢出,把他肩上已碎成布条的衣裳扯下,骇然道:“寒冰绵掌?老钱,快扶龙头坐下。” 郭逸尘自小对这个豪爽的叔父甚为敬仰,见状大怒,长枪遥指阳顶天三人道:“好一群猖狂的狗贼,报上名来,郭某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郭旭同样心中大怒,不过他到底沉稳许多,当下沉声道:“尘儿,你且退下,在一旁好生看着你龙叔父,让爹来会一会他们。” 阳顶天在郭逸尘身上顿了一顿,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郭旭手中的那杆红缨长枪之上,道:“追风反刃枪,你是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明教志在一统江湖之后推翻元庭,自有一套完善的情报系统。郭旭成名近三十余年,一手“七七四十九路追风枪法”,手中丈二追风反刃枪,早已为江湖中人所熟知,阳顶天自然已认出了其来历。 郭旭道:“正是老夫。阳教主好大的威风,亲自出马不说,还要加上一位法王一个散人追杀老夫这师弟,哼哼,传扬出去,倒是光彩得紧呐!” 阳顶天三人见郭旭甚有威严,又思及对方乃是成名三十余载的人物,心中颇为忌惮。不过他们自恃身份,自不肯坠了明教威风。阳顶天哈哈一笑道:“比不得你郭总镖头有威风,谁人不知你一手追风枪法名震江湖,比起来,阳某倒是不如多矣。” 黛绮丝咯咯笑道:“教主,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冷谦也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打。” 阳顶天身形一晃,人已到了郭旭跟前,长刀劈空,一招“沾地飞絮”,对着郭旭脑门顶直劈下去,去势快极。他心知只有显示上乘武功,将对方尽快慑服,才能让接下来的路程少一点波折,否则阻拦之人一波接一波,哪怕明教上下人多势众,也会疲于应付。 郭旭见对方说动手便动手,右手长枪一横,挡住阳顶天当头劈开的一刀,跟着一扫,一招“横扫千军”将阳顶天迫退,不等招式使老,手腕一抖,带出数朵枪花,又是一招“百花齐放”。 冷谦与黛绮丝二人见状,身子一晃,一左一右朝赵谨等人扑去。冷谦功夫全在一双手上,是以一上来便找到了镖师钱不离,对着他便是一招“崩西岳”。 钱不离手持一对离别钩,嘴角划出一抹冷笑,迎向冷谦。他这些年钩法愈发的老辣,一上手便是杀招。他一边进招一边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如此小觑老夫这这对离别钩的,嘿嘿,今日倒还是初会。小子,你今日可是挑错对手了。”话刚说完,右钩横转,呼的一声,朝冷谦中横扫而来。 这一下风势劲急,钩尖泛着幽幽的寒芒,不待冷谦击中钱不离,他的离别钩竟然后发现至划到了冷谦腰侧,似乎要被钱不离钩下三四两血肉,黛绮丝“呀”了一声,却见冷谦身子顺势一矮,五指指尖已直『插』对方咽喉。 钱不离左手持钩倒转,钩尖向他手臂要『穴』点到。冷谦侧身避开,提臂一扫,对着他又是一招“扫北岳”。钱不离双钩一挺,还了一招“恨不相逢”。赵谨离魂棍一摆,足下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持棍,狠狠的对着他砸了过来。 碰的一声,冷谦避开,赵谨那一棍击在地上,砸出一条深深的棍痕,激得尘土飞扬。四大镖师中排名第三第四的孙陆与李勤对视一眼,一人拿着铁扇,一人持着判官笔对着黛绮丝围攻而去,留下郭逸尘手持长枪护在龙啸天身侧。龙啸天盘膝坐地,对打斗声充耳不闻,极力运转“少阳功”疗伤。 李勤手持一对判官笔,霎时间连出“狂风急”、“暴雨『潮』”、“定乾坤”、“点江山”四招,招招不离黛绮丝要害,正是“乾坤判官笔”当中的妙招。黛绮丝心想:“这老儿认『穴』如此之准,判官笔点『穴』手法如此精妙,倒要小心了。”她仗着轻功迅捷诡异,在二人之间忽左忽右,铁扇与判官笔舞得密不透风,居然封不住她。 阳顶天身为武学大家,自然懂得单刀破枪的势子,只是郭旭的枪法却与一般的枪法大不相同,他枪尖抖动的瞬即,自有一股真气呈螺旋状旋转,长枪好似加长了两三寸一般,令人防不胜防。有好几次,阳顶天明明架住了对方长枪,却仍被他枪尖上的气劲透体而入,若非“乾坤大挪移”精妙,只怕已然受伤不轻了。 单刀本属短兵器,可攻可防,轻捷便利,武林中人习练者众多。阳顶天身为明教教主,位高权重,一声令下,自由万千教众搜罗武功秘籍。虽然他最厉害的乃是“乾坤大挪移”与“大天九式”,然其一手“单刀十八势”亦高明得紧,不仅融入了扶桑的剑道之术,更是取各派刀法精要融入其中,可谓一绝。他见郭旭枪法之虚处,变化百出,枪尖上气劲凌厉无双,长刀由上斫下,直取对方枪杆。 数招一过,郭旭凝神以待,枪速再次提升一截,其势绵绵不绝,当真有如狂风骤雨一般。枪之实处在于杆,单刀破枪,在于刀制枪杆,杆被刀粘,则不能“闪、赚、颠、提”,刀取进法则可取胜,是以郭旭提速不给阳顶天以刀制杆的机会。 阳顶天见他长枪以“单杀手”直进,单刀以“勾格势”制之,真气沿着刀身直上,将他长枪震偏之后,再一刀贴着枪杆直削下去,去势快极。 郭旭瞧他刀势,知道倘若给削上了只怕手指非给削断不可。危急中右手松指,长枪落下,刚要碰到地面,左手快如闪电,伸下去抓着枪尾,蓦地一抖,一柄数十斤的长枪昂头挺起,反击对方。阳顶天见他眼明手快,变招迅捷,也自佩服。 两人越斗越紧,郭旭的长枪点、扎、横、扫,使得呼呼风响,有时一枪击空,扎在地下,枪尖直没入泥中尺许,微一抖动,地上尘土飞扬,石块登时粉碎,声势着实惊人。阳顶天长刀在枪缝中穿来『插』去,刀走轻灵,招招不离敌人要害。 二人刀来枪往,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霎时间斗了三十余招。阳顶天劈上斫下,“单刀十八势”登峰造极,每势均含上斫、下斫,又可随时变为左右之斫,另各有子势相辅。郭旭枪似游龙,扎拿提带,挑缠转绊,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阳顶天一招“入洞势”长驱直入,直取郭旭胸前,郭旭格开,立马还了一招“迎风摆柳”。阳顶天长刀一收,以一招“担肩势”架住对方长枪,跟着身子一矮,顺势右撩了过去。 郭旭心中暗暗喝彩一声:“好一招‘单提刀势’。”他知这招“单撩刀势”乃是是“右撩刀势”的子势,本十分寻常,然阳顶天能够瞬即由“担肩势”变为“单撩刀势”,足见刀法造诣非凡。 二人眨眼之间又斗了三四十招,郭旭焦躁起来。心想:“自己这柄追风反刃枪威震江南,纵横无敌,今日却被这人以一件普通钢刀打成平手,一生威名,岂非断送?”又想:“难怪此人能当上明教教主,又敢带人上恒山挑事,果然有几分本事。”枪法突变,横扫直砸,将阳顶天全身裹住。 郭旭的枪法既名追风,那自然出枪极快,他这一全力舞动,旁观之人只觉枪风愈来愈大,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原本战作一团的赵谨等人不由得慢慢退后,以防给枪风扫到。 郭逸尘在一旁瞧得眼睛一眨也不眨,只见自家老爹长枪舞成一个亮晃晃的大圈,直接笼罩住方圆丈余的范围,一边自豪的同时,一边想道:“难怪爹说我的枪法没练到家,原来平时切磋他老人家都是在让着我,真动起手来,只怕我接不了爹爹十招。” 哪怕阳顶天内功要胜过郭旭,但手中那柄钢刀,到底太过寻常,又如何比得上他花重金打造的追风反刃枪?刀枪相交数十下,已被崩出数个缺口。阳顶天心知时间一久,自己手中兵刃损毁,只怕更难拿下眼前这老儿了,是以身形晃动,拗步横削,跟着连使“上弓势”、“按虎势”、“独立势”数势,上前抢攻,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郭旭如何不知他的打算,连使“铁桶山河势”、“雷鸣金鼓”、“三寸真元劲”这三招,攻得甚急。这三招乃是有“五郎八卦棍”中的招数变化而来,本是沙场争斗的招式,最重气势,被郭旭纳入自己的枪法当中,后面又经过大林寺慧字辈高僧改良,非但保留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枪上劲力变化更是精妙非常。阳顶天长刀左劈右砍,架住郭旭前两招,见对方来势甚急,自己避无可避,长刀一横,挡住对方枪尖之前。 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刀身终于承受不住,断为两截。阳顶天心中无奈,索『性』丢掉手中拿半截断刀,以一双肉掌迎敌。数招一过,阳顶天手中失了兵刃,难免束手束脚,而对方长枪极具威势,自己轻易欺不近身去,心想非出绝招,不易取胜。 阳顶天眼珠一转,忽地身法稍滞,顿了一顿。郭旭大喜,横枪扫来。阳顶天左手运起“乾坤大挪移”,硬生生一把抓住枪身,运力下拗,高声叫道:“接我一招‘大天九式’。”说罢,右掌提气,呼的一掌印了过去。 郭旭右手持枪横扫,被对方抓住枪身,运力一抽,长枪纹丝不动,而对方右掌已来到眼前。郭旭仓促之间忙运转一身浑厚的少阳真气,左手一拳迎了上去,跟着右手使个巧劲,令枪身不住旋转,趁对方拿捏不稳之际再顺势直进,嗤的一声,阳顶天肩头衣服已然刺破,身上也被划出一道口子。 不过郭旭同样不好受,他仓促之间提气,拳上劲力又如何及得上对方掌力浑厚?只觉一股磅礴大力沿着自己左臂上来,霎时间侵入自己体内,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抹鲜血。郭旭被他掌力所伤,反而激起了那股凶焰之气,当下虎吼一声,手持长枪又扑了过去。 阳顶天自视颇高,闯『荡』十余年来,历经大小数十战,对手无不望风而败,或死或降,更难得的是从来没受过半点儿伤。想不到今日他先是被龙啸天『逼』得极为狼狈,如今又被郭旭这老儿一枪刺伤,怒火冲天,心中只余下一片杀意。阳顶天见对方长枪扫来,横过手来在枪身上按落。 他出手看似虽轻,这一按却按在枪身的全不当力处,正深得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要旨,乃是“乾坤大挪移”中借力打力的高明运用。郭旭只觉一股劲力将长枪向下捺落,忙运力反挺,却已慢了一步,枪头落地。 阳顶天恼他适才刺伤自己,左足踏处,踏上枪头。郭旭用力回扯,竟没扯起,阳顶天松足向后纵开,跟着又以更快的速度掠前,一掌携着沛然巨力朝他当胸印了上去。郭旭忙收回长枪,只来得及将长枪横在胸前,阳顶天一掌已击在枪身之上。 砰的一声,郭旭直接被那股巨力带得向后滑行数尺,又一连退了数步,才将那股力道卸去。他每退一步,均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足印,旁边交战众人见了,尽皆骇然。赵钱孙李四大镖头自然知道郭旭的本事,但以他的本事,仍被阳顶天一掌迫退,不禁勃然『色』变,连带着攻向黛绮丝、冷谦二人的招式都缓了一缓。好在他们见郭旭似无多大的影响,这才放下担忧之情,各自凝神再次对着黛绮丝与冷谦二人抢攻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两败俱伤 赵谨欺负冷谦手中无兵刃,嘿嘿一笑,手中追魂棍一摆,对着他便是一招“八方风雨”。这一招乃是“十字追魂棍”第八招,一棍劈出,四面八方都是棍影,教敌人避无可避,只有硬招硬架一途。 冷谦眼中厉芒一闪,使出“五岳催”中威力最大的那招“五岳毁天地”破开棍影笼罩的范围,这时,谦不离手中离别钩又至眼前。冷谦脸『色』大变,双手反拿钱不离手腕。钱不离如何会让他得逞?先使一招“恨不相逢”,右钩闪电般朝他腰间钩去,跟着再次一招“别离难”,左钩由上往下,钩他右肩,两招配合得天衣无缝。 冷谦双足连点,使出“飞云踏浪”的轻功身法,险之又险的避开他这两钩,隔着一段距离惊疑不定的瞧着钱不离与赵谨二人。 就在诸人相持不下之际,远处轰隆隆一阵马蹄声响起,却原来是明教大队到来。布袋和尚说不得与彭和尚彭玉莹二人久不见阳顶天三人归来,忙派麾下教众查探,探得阳顶天三人又被人围攻,怕他们有所闪失,带着大队策马赶来。 这时,龙啸天已将体内那股阴寒的寒冰掌力驱除,伤势无碍,缓缓站起,沙哑着嗓子道:“阳顶天,咱们再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话语一落,如猛虎蹿出,配合郭旭攻向阳顶天。 阳顶天面『色』一变,若论单打独斗,他有自信拿下二人,但是如果两个一起上,他却毫无胜算。无他,因为龙啸天与郭旭二人,一个横练功夫了得,一个枪法惊人,他“乾坤大挪移”虽然神奇,面对这两人却没多大的优势。他见龙啸天扑来,忙施展轻功闪到一边,拳打脚踢,霎时间将孙陆与李勤二人打倒,跟着再次绕到郭旭身后,一招“大九天式”拍了过去。 郭旭见孙陆与李勤二人倒在地上,回过头来大声吼道:“阳顶天,接老夫一招‘电光毒龙钻’。”话语一落,面对阳顶天那势大力沉的一掌视而不见,不进反退,长枪如闪电般破开,枪尖犹如一个钻头一般不断旋转,携带着骇人的声威朝阳顶天捅去。郭旭耳中兀自响起当年灵智的话语:“旭儿,既然你学枪,那老衲教你一招枪法。这一招要旨在于以内力不断震动枪尖,令其不断旋转,出枪要快、狠、准,练到高深出,长枪划破空间,带出丝丝电光,故名‘电光毒龙钻’。”郭旭虽然对招的至高境界『摸』不到丝毫头绪,却对老祖宗灵智的话深信不疑,数年来勤练不坠,一直将这招当作压箱底的绝技,轻易不会施展。 阳顶天万料不到他如此凶悍,一掌拍在他胸前,只来得及将身子略侧,却到底还是被他一枪贯穿左肩,洞出一个深深的伤口。阳顶天察觉到令有两股极为凌厉的劲力相互纠缠,没入自己体内,而自己一直以来仗之横行天下的“乾坤大挪移”竟然拿这股力道没什么办法。相较于肉体上的创伤,他心中的震撼更甚。 布袋和尚远远瞧见阳顶天被郭旭一枪洞穿肩头,心中焦急,高声叫道:“放箭。”身后明教教众闻言,当即有二三十人弯弓搭建,往郭旭等人『射』去。 龙啸天还待追击,郭旭见对方箭雨铺天盖地而来,而自己一方又受伤不浅,忙一边以长枪将驰来的箭矢击落,一边高声叫道:“龙师弟,咱们先走。” 说完,配合着赵谨二人将孙陆、李勤二人抢出,拉着龙啸天等人翻身上马,往襄阳方向疾驰而去,只余下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阳顶天,给老子等着。” 阳顶天捂着左肩,瞧着越走越远的郭旭一行人以及龙啸天满含杀意的话语,脸『色』十分难看。说不得走道阳顶天身边低声问道:“教主,你不要紧罢?” 阳顶天微微摇头,示意无大碍。说不得迟疑片刻,又道:“那?教主,咱们还上不上恒山?依属下之见,咱们还是”望着阳顶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说不得后面那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良久,阳顶天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沉声道:“咱们若是就此退去,明教的脸岂不是全给丢光了?计划不变,咱们先去襄阳分坛修整一番,待伤势痊愈之后再行上恒山。” 说不得等人轰然领命,齐声道:“谨遵教主之命。”说完,开始包扎伤口,救治伤者,收敛死者。 是夜,明教在这片小树林中旁安营扎寨。营地中央摆了数堆木头,木头上尽是死去的明教教众。阳顶天双眼闪烁着仇恨,高举火把将数堆木头点燃,跟着盘膝坐在地上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明教中人无论是完好的说不得、黛绮丝等人,还是有伤在身的范遥、周颠等人,均神『色』一片肃穆,手结大光明印,低声念诵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一时间,整片小树林边火光冲天,一片肃穆悲伤之情充斥其间。待收敛好死去教众的骨灰之后,黛绮丝低声问阳顶天道:“慕长清这伙人的尸体怎么办?” 阳顶天眼神一冷,道:“留着喂野狗。”他之前还讲究一些气度,此前数波阻拦之人的尸体,他都命教众挖坑掩埋。但是此次大战,连他自己在内,明教高层有一大半带伤,教众死伤不下五六十人。他心中恨极了龙啸天等人,再也不复先前雍容的宽厚气度。黛绮丝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不再言语。 次日一早,阳顶天一行人再次上路,不过再也不复一开始的轻松气氛了。待到第三日,一男一女两骑赶到之前阳顶天与龙啸天他们交战的地方。这两人俱在二十左右的年纪,男的面若潘安,剑眉入鬓,一身白衫,身背长剑,神采飞扬,顾盼之间极为自信。女的容貌秀丽,一身浅绿『色』衫子,手中同样握着一柄长剑,只是脸上冷冰冰的一片,只有在望向男子之时,才『露』出一丝温柔。 六月酷暑,两三日过去,慕长清等人的尸体已然发臭。那股气味弥漫林间,二人隔老远都能闻见那股臭味。女子眉头一皱,翻身下马,细细查探周围的环境。 不多时,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哥,你快来看,这里好多死人。”男子一惊,忙上前一瞧,见十余间尸体横七竖八的抛在林间一角,尸体已然发胀,瞧不出本来的面目,边上扔着不少断成一截的兵刃。男子折下一根树枝,细细的在这些尸体当中翻看,很快他便辨认出其中三四个人的来历,知道他们均是北方黑道巨擎,虽算不上好人,却也能够谨守江湖道义。 女子出声问道:“这些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说罢,学着那男子的样子,提着一根树枝在这些人身上翻看。等待将一具高瘦的尸体翻过来之后,见他后背上明显有一个乌黑的掌印,不禁神『色』大变,道:“师哥,这好像是寒冰掌的功夫,难得这些人都是那些明教的贼子杀的?” 男子一惊,细细察看了那具尸体背后的掌印,瞧着他颇为熟悉的面容,眉头大皱,极力思索这死者的身份。良久,男子神『色』一变,惊呼道:“这?这是秦岭五云寨的常大叔。”他一掌狠狠的拍在旁边一株大树上,愤恨的道:“贼子可恨!” 女子不解,男子缓缓的解释道:“当年我替师傅送信给龙啸天龙师叔,同常大叔喝过酒的。也只有龙师叔这个北七省总瓢把子,才能驱使得动常大叔他们这等黑道巨擎。看来他们也是想要阻拦那群贼子去恒山,这才遭了那群贼子的毒手。” 女子恍然大悟,点点头骂道:“该死的贼子,不要落到我方静手中。” 男子道:“咱们还是先将常大叔他们埋了罢。”说完,抽出背后长剑,削出两把木铲,就在这小树林当中挖起坑来。二人这一忙活,直至傍晚才将十二具尸体尽数埋完,原本干净整齐的衣裳也变得污浊不堪。 二人在溪边梳洗一番,总算不复一开始的狼狈。男子望着女子布满水泡的水手,忙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替她抹上,颇为心疼的道:“静儿,早说让这等粗话让师兄来干吧,你偏不听。” 方静闻言,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朝男子展颜『露』出一个笑容。一时间把男子看得呆住了,只听得他喃喃的道:“师妹,你笑起来真好看,就该多笑笑。” 方静猛把手抽出,娇声斥道:“孤鸿子,你再说这等浑话我便不理你了。”说完,头一扭,翻身上马,不过她眼中的喜『色』却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 二人,正是峨嵋派三代子弟中的佼佼者,孤鸿子与方静。他们奉峨嵋派掌门风凌师太之名查探明教动静,一路从蜀中追着明教的足迹寻来。 匆匆,又是数日。二人策马赶至襄阳城中,随意寻了一间小酒店,略一打听,便已得知当日发生的情况。 孤鸿子与方静二人在角落坐下,叫了些酒菜,正饮之间,忽见酒店外走进两个人来,一老一小。那老的约莫六十来岁,小的十七八岁。两人穿的服『色』都是上好的蜀锦织成,行走间虎虎生威,瞧起来是一方人物。只是那老者面『色』苍白,似有伤在身。 孤鸿子心中一动,瞧这老者面相有几分熟悉,只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青年扶着他坐下,自己则掏出一方锦帕,先是在凳子上仔细的擦了两边,然后再缓缓坐下,高声叫道:“拿一壶老白干,再上两斤熟牛肉。”酒保喏喏连声,忙取过酒来。那青年又对着老者低声说道:“孙三伯,你不要紧罢?” 方静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先是瞧了那青年两眼,然后对着孤鸿子低声笑道:“师哥,这人竟然比你还爱干净。”孤鸿子脸『色』一垮,不接她话茬。 那老者咳了两下,一摆手,道:“不碍事的,修养两天就好了。怎的赵大他们还不来?” 就在这时,店门口脚步声响,走进七名大汉。都穿了牛皮裤子,一身黑『色』短衫罩身,『露』出一对隆起的手臂,肌肉虬结,兵刃别在腰间,伸出手来,无不掌巨指粗。七人一见那老者与青年,忙恭敬弯腰行礼道:“少镖头,孙三爷。” 那青年『露』出一个微笑,道:“赵大,教你们查探的事情怎么样了?”打头那名汉子忙道:“小的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伙人全部住在城西一处宅子当中,只是守卫颇为森严,小的怕他们发现,没有走近。” 那老者眼中『露』出恨意,对着那名叫赵大的汉子喝道:“赵大,赶紧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天一黑咱们就动手。” 赵大一抱拳,领着其余六名汉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门口。 方静低声道:“师哥,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瞧瞧?师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这时,盯着那老者的孤鸿子才如梦方醒,连道:“在听,在听,唔,你说罢。” 方静哑然,冲孤鸿子翻了一个白眼。 那青年又慢慢扶着老者走向二楼,才至楼梯口,老者一眼瞥见孤鸿子桌上的倚天剑,失声道:“倚天剑?” 孤鸿子与方静齐齐『色』变,一把按住剑柄,死死的盯着老者。 老者忙挤出一个笑脸,一拱手道:“二位别误会,小老儿乃是长风镖局孙陆,这位是咱们少镖头郭逸尘。未知二位可是峨嵋派弟子?” 孤鸿子与方静二人听他自报家门,忙长舒一口气。孤鸿子站起来深深一礼道:“晚辈孤鸿子见过孙老伯,适才早觉得您老人家面熟,原来果然是您。” 孙陆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难怪倚天剑在你手中。”说完,又对着郭逸尘道:“少镖头,这二位乃是峨嵋派高弟,同咱们镖局交情不浅。这位孤鸿子少侠更是被风凌师太指定为峨嵋派下一任掌门人,你们可要多多亲近亲近。” 郭逸尘一愣,忙一抱拳微笑道:“小可郭逸尘见过师兄,早听家父提起过师兄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有幸。”说完,又对着方静道:“想必这位一定是方师姐啦?”方静闻言,酷酷的点了点头。 双方一通名,登时亲近起来。当年郭襄领着峨嵋派与长风镖局一道上恒山参加法会的途中,在葫芦谷联手抗敌,两家交情就这么深了起来。每年郭旭都要派人给峨嵋派送上一份礼物,而峨嵋派对长风镖局在蜀中的生意也颇多照顾。郭逸尘知孤鸿子乃是峨嵋派下一任掌门,有心结交,当下殷勤招呼起来,四人一道上了二楼雅间。 第二十五章 孤鸿之殇 四人推开房门,瞧见郭旭与龙啸天几个正围在一圈低声交谈。郭逸尘忙上前道:“爹,峨嵋派孤鸿子师兄与方师姐他们来了。” 孤鸿子与方静二人忙上前大礼参拜:“孤鸿子(方静)见过郭师叔与诸位伯伯。” 郭旭一把扶起二人,欣喜的道:“你们怎么来襄阳啦?来来来,快见过你们龙啸天师叔。” 二人又对着龙啸天大礼参拜。龙啸天朗声笑道:“哈哈,快起来快起来。”说完又挠挠头,『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两位?呃?小师侄,老龙我今次走得匆忙,身上可没带什么东西,倒拿不出见面礼。” 二人齐齐微笑,连道不用。不过一时间对这『性』格直爽的便宜师叔好感倒是增加不少。 赵谨笑道:“数年不见,当年的两个小娃娃倒出落得一表人才啦。”钱不离一把扶起榻上的李勤,叫道:“老四,你瞧瞧谁来啦?” 李勤挣扎着坐起来,对二人『露』出一个微笑。 孤鸿子忙道:“谁伤了李四伯?”郭旭等人闻言,俱是脸『色』一沉。龙啸天沉声道:“都是明教那帮龟儿子干的好事。”说罢,又缓缓当前几日大战的情形道出。 孤鸿子与方静两个此次下山本就为助拳而来,听到龙啸天他们死伤众多,早已心中大怒。再说阴山无常等人的尸体还是他二人埋的,自然对明教心中无甚好感。后面又听几人打算今晚强攻明教分舵所在,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坚定,请命同行。 傍晚时分,落日在襄阳城中撒下一片金芒。城中来往行人愈来愈少,城西明教分舵的所在地,一片灯火通明,不少人饮酒猜拳的声音远远传出,令路过的行人侧目不已。 这处宅子本是襄阳城一名富商的祖屋,襄阳城破之后,落在了蒙古人一名千夫长手中。后来尹天仇花费了不少力气,从那名千夫长的后人手中买下,作为襄阳分舵的驻地经营。宅子占地十余亩,大小数十间房屋,内里假山楼阁俱全,还种植了不少珍惜花草,可谓十分雅致。不过今次明教来人不少,九成的教众都是目不识丁的厮杀汉,又哪里懂得欣赏它的雅致?一伙人在前院中开了数席,总坛来的教众与分坛弟子觥筹交错,数天之间感情急剧上升。 修养了两三日,原本身受重创的范遥、周颠等人气『色』瞧起来好多了,跟在阳顶天身后,挨桌敬酒。 就在此时,大门口传来两声惨叫,跟则轰隆一声巨响,整扇大门被龙啸天一脚踹开,郭旭带着赵谨与钱不离以及镖局中数十名好手并十来名打扮奇特长相凶悍的绿林好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鱼贯而入。孤鸿子与方静二人则手持长剑跟在郭旭等人的身后。 阳顶天眼睛眯成一道线,死死的盯着为首的龙啸天与郭旭二人,寒声道:“我没去找你们,想不到反倒让你们给打上门了,怎么?当我明教好欺负不成?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生事。” 龙啸天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发亮的肌肉,手戴一对精钢铸成的手套,穿一条牛皮裤子,脸上满是恨意,张狂的道:“明教,哼,好大的威风,老子说了会回来找你们的。”说道这里,他吐出一口浓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阳顶天道:“姓阳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阳顶天气的额上青筋凸起,其余如黛绮丝、殷天正等人面上也都不好看。周颠当日中了慕长清的毒镖,尚没来得及出手便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明教已死伤不少。他心中甚为内疚的同时,对龙啸天一伙人更是满怀恨意,此刻见他如此张狂,仰天打个哈哈,一身闪身来到跟前,对着龙啸天道:“来来来,我周颠陪你玩玩。” 黛绮丝柔声道:“跟这种莽夫有什么好打的?”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一身白袍,面若潘安的孤鸿子笑道:“要打也是跟这位小哥打。”她说第一句之时,龙啸天一张脸登时黑了,紧跟着说第二句,却恼了站在孤鸿子旁边的方静以及范遥二人。 范遥甚是爱慕黛绮丝,他自负相貌不差,可是黛绮丝一直对他无甚好脸『色』。谁知今日陡然冒出一个小白脸来,竟然一下子吸引了心上人的目光,你教他如何不怒?他望着孤鸿子的眼中满是杀意。 方静大怒,长剑一甩,骂道:“妖女,好生无耻。”她早已与孤鸿子定下婚约,虽然嘴上甚少对孤鸿子低头,实则心中已将之视为一生之依靠所在,哪容的别的女人觊觎她家师哥? 孤鸿子『露』出一个微笑,对着方静道:“师妹无需动怒,既然这位姑娘指名道姓要找我,若不应战岂不是显得我太过胆小?”说完,对着龙啸天一抱拳道:“师叔,不介意小侄抢了您老人家的风头罢?” 龙啸天一楞,哈哈大笑道:“你若真的拿下了那臭娘们,我心中只有高兴,哪会介意。” 孤鸿子左手提着倚天剑,缓缓踱到中央,望着黛绮丝嘻嘻笑道:“姑娘,请罢。”他这一走出来,阳顶天一方十个有九个已认出了他手中的倚天剑,均是心中一凛,想道:“素闻倚天剑为峨嵋派掌门的象征,怎的今日在这小子手中?瞧他年纪轻轻,被已被内定为峨嵋派下一任掌门,只怕有几分本事,一会儿倒需小心了。”阳顶天想得更多:“峨嵋派这年来雄霸蜀中,连青城派都不是对手,他们这一参合进来,形势越发的对咱们明教不利了。” 黛绮丝娇声一笑,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子迅捷的跨过一段距离,手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孤鸿子印去。孤鸿子不慌不忙,右手连笔带划,使一招“截脉九式”里面的妙招,往她手臂曲池『穴』点去。 这“截脉九式”乃是郭襄苦心孤诣创出来的绝招,江湖上甚少有人见过,黛绮丝一个不察,一下子被他点中,虽然危急之间避开了曲池要『穴』,却也被点得手臂发麻。原来在这一点之中使上了内劲,手指点上她手臂,黛绮丝手臂剧痛,忙施展那诡异的身法退了回来。 在场众人均是武学名家,瞧见孤鸿子这一手,眼睛俱是一亮,郭旭、龙啸天等人眼『露』赞赏之『色』,而明教众人则正视起这个犹如翩翩公子一般的小白脸来。 范遥见黛绮丝吃亏,上前一步,道:“我来。”他左脚尚未踏下,便被杨逍一把拉住手臂。杨逍低声道:“你伤势还没全好,还是让我去罢。定要让这小白脸知道咱们逍遥二仙的厉害。”他说这话的同时,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小白脸。 杨逍瞧着孤鸿子那从容的神态,怎么看怎么不爽,冷哼一声道:“快用你的倚天剑罢,否则便没机会了。” 孤鸿子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杨逍本就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他见孤鸿子如此作态,心中已恨上了他,当即不再言语,使开擒拿手法,肘撞掌劈,顷刻间对着孤鸿子出了数招。孤鸿子单手招架,越打越是心惊,不管自己如何出招,对方竟然能够顺着自己招式的破绽之处直『插』进来。明明对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想不到对方一身武功还要在自己之上,这怎么可能? 其实,倒不是杨逍武功真的胜过孤鸿子多少,而是他的招式恰恰能克制住孤鸿子。峨嵋派的武功大都是郭襄创出,而杨逍的武功则传自东邪黄『药』师,可以说桃花岛与丐帮的武功乃是峨嵋派武学的根源所在,所以孤鸿子的“截脉九式”对别人收效甚佳,但是于杨逍看来,终归有迹可循。 杨逍双掌一招“回风拂柳”,斜劈而出,口中喝道:“还不出剑?”孤鸿子冷哼一声,左手死死的抓住倚天剑,右手伸手,往他右臂轻轻一推,要想把他推开。不料手掌刚和他肩头相触,只觉得全身剧震,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向旁跌出数步。 孤鸿子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对方多半身怀高明武功,竟能将自己轻轻一推之力,化为偌大力道。武功中本有“借力反打”之术、“四两拨千斤”之法,但都是对方有多大力量打来,便有多大力量反击出去,这人居然可将小力化为大力。其实他不知道阳顶天甚是看重杨逍,已私下里传了他“乾坤大挪移”前两层。杨逍资质不差,神功已然入门,自然懂得借力打力的手法。 杨逍得势不饶人,抢进攻出,孤鸿子脸『色』一变,右手搭在剑柄上,唰的一声,倚天剑抽到一半,却给杨逍以手臂抵住右手,剩下的半截剑身再也抽不出来。他急忙转身,以剑鞘扫向杨逍,右手跟着一招“穿花式”『插』他左肩。陡然,孤鸿子眼前一花,杨逍已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孤鸿子一惊,足底使劲,上身向前一扑,似是向对方扑击,实则还是想顺势抽出倚天剑。 杨逍冷冷一笑道:“现在想出剑,嘿嘿,迟了。”身子侧移,右手按在孤鸿子右腕之上,左手往他背后拍去。 孤鸿子双足尚未站稳,忽觉背心上有股轻柔的力量撞到,持剑的右手又被一股大力压住,索『性』松开左手,忙以左掌反掌击出,却击了个空。回过神来,倚天剑不知何时已被杨逍夺去,站在丈外不屑的瞧着自己。 杨逍仔细打量了一翻倚天剑,猛然一把将之仍在地上,双眼凝视着孤鸿子道:“哼,倚天剑虽利,但是若在一个废物手中,那么与破铜烂铁又有何异?”说完,他嘴角划出一抹莫名的弧度,眼中幽幽的蓝芒一闪即逝,轻柔的道:“若我是你,就自己拿剑抹脖子,免得丢了峨嵋派的脸。” 这一番打击,对于孤鸿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此刻脸上一片死灰,呐呐自语道:“是啊,峨嵋派的脸都给我都尽了。”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倚天剑,心想:“江湖上之人,谁人不想将咱们的倚天剑夺去,这人却弃之若蔽履。我身为堂堂峨嵋派少掌门,在这人面前却剑不能出鞘,数招之间反被他夺去倚天剑,又有何资格再苟活于世?”他一把抓起低声的倚天剑,横在脖子上一抹,登时气绝。 这一番变故霎时间惊呆了众人,方静眼中兀自闪过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良久才扑到孤鸿子的尸体上,凄厉的惨叫道:“师哥,你怎么这么傻?” 龙啸天暴怒道:“杨逍。”他此刻对杨逍的恨意还要在阳顶天之上,在他眼中,阳顶天一开始便是敌人。而杨逍则不同,乃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卑鄙小人,前几日大战之时,他出手尚对其留几分情面,这孤鸿子一死,他心中只剩下一片沸腾的杀意。 龙啸天虎吼一声,双足一踏,眨眼间来到杨逍面前,跟着一拳重重的捣出,拳未及身,拳风已吹得杨逍衣衫烈烈作响,足见劲力之浑厚。阳顶天见状面『色』一变,怕杨逍有所闪失,跨步上前,替他接下这一拳。随着龙啸天一动,两伙人厮杀成一团,一场惊天大战就此展开。 方静抱着孤鸿子的尸身,脸上再无半点神采,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地上,对耳边的厮杀声、劈砍声、惨叫声充耳不闻。 韦一笑身子一晃,霎时间避开数人,朝地上的倚天剑抓去。 原本如木偶一般的方静,见韦一笑伸手抓来,眼中『露』出嗜人的凶光,一把抓起倚天剑,一剑甩了过去。她已萌生死意,出手毫不容情,体内真气如大江长泄般涌出,倚天剑上带出数尺长的剑气。 韦一笑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跟着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传来,他双足用劲,侧身移开数尺,一眼瞧见一名明教弟子被方静斩成两截,肠子鲜血撒了一地。这时,方静一脸血渍,手持倚天剑朝韦一笑斩来,但凡拦在她身前的明教弟子,无比被她砍成数断。 韦一笑一变仗着高明的轻功闪躲,一边高声叫道:“好个狠辣的小娘们。”铁观道人张中见方静如此狠辣,忙提剑上前抵挡,双剑相交,他手中的长剑登时被倚天剑斩成两截。铁观道人神『色』一变,对着韦一笑道:“这倚天剑好生锋利,咱们一起上。” 二人相互配合,对着方静攻去,方静武功比之他们低了一截,饶是倚天剑锋利无双,一时间也被『逼』得险象环生。 郭旭知对方一行人武功大都十分高明,兼之人多势众,自己等人虽然不怕,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方静年岁不大,要是再有个闪失,更没办法跟峨嵋派风凌师太交代,当下长枪遥指阳顶天等人,喝道:“你们这些人,欺侮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就跟老夫斗斗。来罢,谁先上?”说完,将那追风反刃枪从一名明教弟子体内抽出,右腕一震,抖出一朵枪花。 第二十六章 终至恒山 这园中的喊杀声登时惊动了城西居民。襄阳路镇抚使樊维文听得下属来报,忙让妻妾伺候穿戴齐整,召集城中兵丁并五百弓箭手往城西赶去,一边赶路一边破口大骂:“混帐,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襄阳城中闹事?”他这镇抚使才新上任不到三个月,原以为来襄阳城是来享福的,却不曾想出了如此大事,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仕途就此到头了。 阳顶天一掌震退龙啸天,环顾四周,见明教死伤惨重,心中杀机一片,真气鼓『荡』间,长发无风自动,喝道:“姓龙的,本教主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掌心赤红一片,狠狠的对着龙啸天印了上去。 他这一掌,以“乾坤大挪移”调动起体内全部刚阳之气,再施以“大九天式”里面的精妙手法,威力倍增。龙啸天只来得及将真气灌注手臂,而后举臂横挡。只听见砰的一声,龙啸天一声闷哼,低头一瞧,右臂上那精刚铸成的臂套竟被他这一掌按出一个深深的掌印,掌印处竟如火烧一般,灼热异常。 好在龙啸天一身横练功夫了得,又以臂套阻了一阻,这才没受什么大伤。龙啸天虎吼一声,猛的一拳捣出,阳顶天侧身避开,天井边一张石桌直接被龙啸天一拳捣中。忽然间“当啷”数声响,石桌裂成数瓣落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声怒吼,龙啸天变拳为爪,一招“猛虎扑食”朝阳顶天扑了上去。 阳顶天探头避开他双爪,伸出右手在他肩上一拨,龙啸天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带得横甩出去,撞在围墙之上,撞出一个大洞。 另一边,钱不离一对离别钩对上周颠,他听得周颠叽里咕噜,大声粗言骂人,心中极为不快,面上却笑道:“道长是出家人,火气还这样大,大违出家人清净之道啊!”周颠一怔,钱不离一招“离魂三唱”,左右双钩霎时间连勾三下,在他腰侧钩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周颠伸手一抹,见手上没有血渍,心中长舒一口气,破口大骂道:“你这老家伙好**诈。”手中拂尘一甩,对着钱不离便是一招“雏凤振翅”。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原本仅剩一半的大门再次倒下,樊维文带着数百人将这庄园团团围住,五百弓箭手蛇焰箭上弦,站在围墙上遥指相斗的众人。 樊维文大喝道:“都给本官住手,尔等想造反不成?” 郭旭、黛绮丝等人一呆,缓缓而退,分成两拨各自戒备,只有阳顶天与龙啸天依然不管不顾,眼中只有对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樊维文眉头一皱,一招手,一名弓箭手手一松,砰的一声猛响,一枝蛇焰箭光亮异常,直向阳顶天与龙啸天『射』去,火光直照得天井中如白昼一般,在火光的映衬下『露』出两张狰狞的脸。 阳顶天听见脑后风声响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影一晃,退到丈外,冷冷的瞧着樊维文一大伙人。龙啸天见那支蛇焰箭直奔自己而来,随手一拍,将之拍落在身前。 樊维文见二人显『露』这一手,心中一突,暗骂道:“侠以武犯禁,这帮混帐,仗着武功高强竟然不把本官瞧在眼中。”他扫视一旁的兵丁,底气甚足,喝道:“尔等何人?为何在此相斗?还不快束手就擒。” 阳顶天眉头一皱,心中今日打不成了。而且经过这么一闹,这处经营多年的分舵只怕要暴『露』了,可以说今日损失惨重,阳顶天心有不甘,却不想把事闹大,无他,现在还不是起事的时候。他对着襄阳分舵舵主刘和微一示意,刘和上前两步对着樊维文一拱手,道:“小人刘和,腆为敝庄庄主。我等本在同朋友饮酒,谁知这些贼人无缘无故杀上门来,还望大为替咱们做主。”说完,满怀恨意的指着郭旭一行人。 明教众人闻言,一个个不坏好意的望着郭旭等人。阳顶天、杨逍等人均朝刘和『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郭旭、龙啸天等人大怒,万料不到明教之人这般无耻,这手颠倒黑白的本事,鲜有人及,一个个对着他怒目而视。 樊维文虽明知这当中只怕有许多隐情,却还是对着郭旭等人喝道:“你们又是什么人?”郭旭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一拱手道:“在下长风镖局总镖头郭旭,大人容禀,这伙人实则乃是一伙江洋大盗,小人半个月前一趟价值五万两白银的镖便是给他们劫了。小人一路追查,这才查到这处庄园。大人若是不信,尽管进去搜一搜。”说完,示威般的瞧了阳顶天等人一眼。 这回轮到明教众人傻眼了,樊维文听到“五万两白银”这几句,一个激灵,眼『露』贪婪之『色』,死死的盯着郭旭道:“你此话当真?” 郭旭一抱拳道:“此事千真万确,还望大人做主,事后小人定有厚报。”樊维文哈哈一笑,上前亲切的扶起郭旭,道:“长风镖局的声名,本官也略有耳闻,知道你们是谨守朝廷法度的良善人士,本官一定替你们做主。”说完,对着麾下兵丁喝道:“来人呐,进去搜。” 明教向来以推翻元庭为己任,分舵之中自然少不了兵甲器械等违禁物品,又如何肯让樊维文派人进去搜查。阳顶天猛然喝道:“这位大人且慢。” 樊维文颇为玩味的瞧着他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阳顶天瞧见他如此神态,一股怒气直冲到脑门顶,冷冷的道:“大人只听他们一片之词,只怕有些不妥罢?” 樊维文怒道:“有何不妥?少废话,来人呐,给本官进去搜。”说罢,一摆手,登时有十余兵官兵上前。 阳顶天喝道:“动手,咱们先撤。”说完,一个闪身,直接朝樊维文抓去。黛绮丝乘众人在火光照耀下一愣神的片刻,撒出一把独门暗器金花镖。只听得数声惨叫声响起,原本站在围墙之上的弓箭手登时被打中十余个,一个翻身,跌落在地。 他二人这一动,杨逍、范遥、殷天正等人齐齐动手。郭旭一枪『逼』退阳顶天,对着樊维文喝道:“大人,还不下令。”樊维文被他一喝,终于回过神来,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瞥,继而凄厉的叫道:“放箭,放箭,『射』死这些反贼。” 其余的弓箭手不用他说话也知道该怎么做,一时间只听得嗤嗤之声连作。阳顶天一边抵挡飞来的箭矢,一边高声叫道:“暗青子招呼,袖箭、飞蝗石、甩手箭全给本教主甩出去,先杀出一条路再说。” 五行旗本就是按照正规军的模式打造的,对付武林高手或许不行,但是若论沙场上的手段,可堪比拟元庭正规军。阳顶天这一下令,五行旗登时分成五股,箭弩、标枪齐出,樊维文带来之人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樊维文瞧见这一幕,高声叫道:“逆贼,果然是逆贼。”朝廷早已明文规定,民间不许私藏兵刃,更何况是箭弩、标枪这等事物。他见自己带来的人越来越少,对着郭旭喊道:“郭总镖头,快快,帮本官拿下这些贼子,事后本官替你们向朝廷请功。” 郭旭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却还是应道:“大人放心,小人自当尽力而为。”说完,配合着官兵朝明教众人杀去。 阳顶天见形势越来越不利,悲愤的大吼一声,一掌震死一名官兵,高声叫道:“咱们先退,本座亲自断后。” 谢逊等人狂吼道:“教主,你先走,我来断后。”一群人且战且退,仗着武功高强杀出一条血路,不多时便出了襄阳城,来至邓城附近。 这一战,明教高层虽然完好无缺,但是经营了十余年的襄阳分舵却毁了,普通的弟子也死伤近百,可以说元气大伤。而另一边,长风镖局同样死伤不少弟子,最重要的是孤鸿子当场自刎所带来的重大影响。至于樊维文带来到人,虽然死伤不少,但是时候抄出至少价值十万两的金银珠宝,也算有个安慰。 接下来大半个月,明教改变策略,一路昼伏夜出往恒山而去,与之前的大张旗鼓截然相反,可见他们也是有点怕了。 峨嵋山,风凌师太望着跪在身前的方静,又想起门下弟子孤鸿子,心中悲痛异常。良久,她才沙哑着嗓子道:“该死的明教贼子,我峨嵋派与你们誓不两立。”她的弟子当中,属孤鸿子与方静二人资质最高,连师尊郭襄在世之时也称赞二人为峨嵋派崛起的基石。原以为二人此次下山,不说名扬江湖,起码也能够历练一番,谁知孤鸿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风凌师太一抹眼角的泪水,涩声道:“静儿,你决定了?” 方静不答,只是死死的望着孤鸿子的牌位。风凌师太无奈,唤来弟子,端来清水、剃刀、袈裟等物事,更是亲自替方静剃度。 风凌师太一刀刀下去,每刮一刀,便念一句佛号。不少峨嵋派弟子瞧见这一幕,都的轻轻的啜泣起来。方静身侧的青丝越来越多,直至最后一刀下去,风凌师太才念道:“人生三千烦恼丝,皆因欲望在缠绕。剔去三千烦恼丝,从此远离尘世喧嚣,青灯古佛相伴,自此以后你法号名?名”一时间,风凌师太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号。 方静冷冷的接口道:“自此以后,弟子法号灭绝。”她在心中默念一句:“师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灭尽所有明教贼子。阳顶天、杨逍、范遥?”她每念一个名字,心中恨意便深一分。 风凌师太闻言,眼眶再次一红,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自此,峨嵋派少了一位女侠,多了一位『性』格偏执火爆、下手毫不容情的师太。 恒山之上,大林寺大雄宝殿当中,子明方丈与数名智字辈、子字辈僧人正在商讨明教来犯的事宜。这数个月当中,可谓风起云涌,先是明教大张旗鼓的说要挑战恒山,跟着各路人马阻拦明教一行人。一开始众人多少好言相劝,谁知明教上下自视甚高,非但不退,反而动手伤了不少人。跟着传来消息说大林寺俗家弟子,北七省总瓢把子龙啸天待人狙击明教一行,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无数。跟着又传来长风镖局郭旭与龙啸天联手,再次与明教大战数场,连峨嵋派少掌门孤鸿子也死在其间。武林中人但凡收到消息之人,莫不为之震动,一来感叹明教一行的不知死活,二来也为明教的实力所震惊。 郭旭、龙啸天等人阻拦明教一行,一开始便有心隐瞒大林寺诸位高僧,是以消息传到大林寺之际,已晚了不少时日。消息传到,大林寺上下莫不同仇敌忾,脾气暴烈的僧人更是磨拳擦掌,誓要将明教众人留在大林寺当中。子明继任方丈之位不过两三年时间,他正当壮年,佛法修养较之智欣禅师大大的不如,不过他心中对于大林寺的爱戴却一点儿也不输于那些前辈。子明方丈收到消息之后,一方面派遣弟子密切关注明教一行人的动静,一边命令大林寺弟子做好大战准备。 其实相较于担心,子明方丈等人更多的乃是愤怒。大林寺立寺百多年,虽不乏有人上门切磋挑战,却从未有这等举教来袭的情况发生。于子明方丈想来,师尊智欣禅师在位之时,江湖上一片波澜不惊,而换成他甫一即位,却发生了这等大事,明显是这些明教贼子小觑于他。是,论功力,他较之师尊智欣禅师这等先天至境的高手要差一截,论佛法更是大大的不如。然我子明既然能继任大林寺第五代方丈之位,那就证明在同辈当中属我第一,况且我年纪不到四十便已是少有的绝顶高手,除本寺前辈外,江湖上能胜过我之人,不足一掌之数,你明教阳顶天有何德何能?敢上大林寺挑衅?子明方丈越想心中越气,不过面上却一片淡然,仿佛对接下来的大战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另其余僧人甚是敬佩。 阳顶天将明教众人分成数股,一路掩藏行迹,终于在六月二十四日这天到了恒山脚下。阳顶天等人一合计,敲定现在山脚下小镇修整一晚,第二日一早再上大林寺挑战。原本谢逊、范遥等人受伤不轻,这大半个月来,阳顶天挨个替他们疗伤,再加上服用明教独有的疗伤『药』,已然尽数痊愈。而且,这几个月当中,众人大战数十场,不少人武功精进不小,如光明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之流,最差的都已贯通绝大部分奇经八脉,资质好的如殷天正,更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进阶一流高手的行列。五散人武功稍次,却也都是二流当中的好手,再加上阳顶天这个绝世高手在,但以顶尖战力而言,明教较之七大名门当中任何一派只强不弱。 第二十七章 岂能轻辱? 六月二十五日一早,明教一行人在阳顶天的带领下浩浩『荡』『荡』上了恒山。才至金龙峡,瞧见不少善男信女一早大的去寺内参禅礼佛,饶是阳顶天等人看惯了江南的繁华,也不惊咂舌,暗赞这些秃驴倒是经营有方,不愧为密宗祖庭。 天峰岭与翠屏峰中间便是金龙峡,在这出入恒山的天然门阙入口处,有一座宏伟至极的山门,山门前有石狮一对,雄雌相对,高达丈余。山门通体雪白,由上好的白『色』大理石砌成,上书“大林寺”三个极为雄健沧朴的大字,听闻乃是大林寺创派祖师灵智上人亲手所写。 阳顶天等人一抬头,瞧见那高达三四丈的宏伟三门,微微失神,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周颠哈哈笑道:“他娘的,大林寺这些秃驴倒甚是肥得流油,只怕光这座山门造价就得数千两银子罢。” 阳顶天手一扬,当即有人送上一封拜帖。山门之后的知客僧人接过一瞧,面『色』大变,对着阳顶天等人问道:“诸位施主,这是何意?” 韦一笑阴阴一笑,道:“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了么?小和尚,还不快叫你们方丈出来迎接。” 这时,走来一名身高八尺有余,体重至少两三百斤的胖和尚,另有数名年纪在二十多左右的和尚。先前那接到拜帖的小和尚一见这大胖和尚,忙道:“福闰师兄,这些施主说要方丈师伯他亲自来迎接,小弟一时间没了分寸,该如何做,还请师兄示下。” 那名叫福闰的胖和尚随手接过拜帖一瞧,瞧见上面一行写着:素闻贵寺有三十六般绝技,本座不才,明教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已练至第四层,望贵寺诸位高手不吝赐教,感激不尽!旁边尚有另一行小字:明教阳顶天携光明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拜遏。 福闰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心道:“好贼子,你们还是到了恒山。”他捏着拜帖,对先前那小和尚道:“你先上山将此事告知方丈还有诸位师叔师伯们,这里交给我。”说完,缓缓朝外走去,每走一步,浑身肥肉颤动不止,好似一个肉团子一般,来到阳顶天等人近前。福闰眼睛眯成一道小缝,对着阳顶天道:“阿弥陀佛,阳教主,你们这般大动干戈的来咱们大林寺干嘛?” 阳顶天等人见他一人独自面对这么多人,面上毫无惧『色』,心中倒有几分佩服。又见他生得肥肥胖胖,当下周颠笑道:“兀那胖和尚,咱们教主亲自到来,快快叫你们方丈出来迎接。” 福闰极为认真的摇摇头道:“便是七大派掌门想见咱们方丈,也得恭恭敬敬亲自走上恒山。”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斜睨了阳顶天等人一眼,道:“至于你们么?想教咱们方丈亲自出来迎接,呵呵,你们只怕没睡醒吧?”说道最后,自己反倒先笑了起来。 阳顶天等人闻言一窒,继而齐齐大怒,脾气差的如周颠等人更是对着福闰破口大骂。谢逊冷哼一声道:“胖和尚,你说老子拆了你们大林寺的招牌,你们方丈会不会?” 他刚说道一半,连同福闰在内的十余名大林寺弟子齐齐大怒,喝道:“放肆。”福闰更是指着谢逊的鼻子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若非咱们大林寺有规矩不准随意动手,佛爷我真想一巴掌把你拍死。” 谢逊面『色』一变,冷冷道:“谁拍死谁还不一定呢!”说完,身子一晃,眨眼之间来到他眼前,对着福闰胸口便是一招“混元掌”印了上去。谢逊见对方竟毫无察觉,先是一喜,手一下子贴在他胸口之上,继而内劲一吐,要教他吃个大亏。 谁知他一掌下去,福闰只不过身上肥肉颤动几下,便把这股掌力卸去。反观谢逊,却被反震得后退数步。福闰哈哈大笑道:“你们可都看见啦,这可不是我先动的手,到时候智光师叔祖追究起来,你们可得帮我做证。”说完,伸出蒲扇般大小肥嘟嘟的肉掌朝谢逊抓去。 灵智今日从如来宝殿中下来之后,发现寺中气氛大为不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灵智随手抓住一个年轻和尚问道:“你们这般行『色』匆匆,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僧人先是一惊,等到瞧清灵智的面容,忙弯腰行礼,喜道:“弟子见过老祖宗。” 灵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行啦行啦,你还没回答老衲的问题呢!”那僧人面现纠结之『色』,灵智见状,沉着脸道:“怎么不说话?” 那僧人一急,忙道:“禀老祖宗,明教阳顶天带着人到了咱们大林寺,已经跟福闰师兄动起手来了。”灵智哦了一声,颇为好奇的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如此?”那僧人三两句将缘由道出,灵智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人影一闪,已不见踪影。 等到灵智走远了,那僧人才低声念道:“阿弥陀佛,老祖宗问起来,弟子不敢不答,可不是有心违背方丈您的吩咐的。”念叨了两句,这才匆匆离去。 灵智轻功何等惊人,数吸之间已经到了金龙峡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瞧着与福闰交手的谢逊,望着他满头金发,心想:“这货就是谢逊,瞧不出这一身装扮再配合上这满头金发,倒是蛮非主流的。”他依次在阳顶天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将目光对准以白巾蒙面的黛绮丝身上,啧啧赞道:“瞧着身段,瞧着眼神,倒看得出容貌秀丽,只怕比得上蓉儿当年了。不过后面为何偏偏要扮作一个老婆婆?这是什么心态?” 谢逊手上招数奇快,数息之间,便砸了福闰十余拳。只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他手上的劲力全让福闰卸去,十余拳下来,竟然没让他退上半步。谢逊深吸一口气,碰的一声,一拳捣在他左肋,跟着乘势跃到左边,拉住福闰左臂,想要扭断他这条胳膊。福闰左臂被握,不仅不忧,左臂反折,反而一下拿住谢逊手臂,跟着以右拳猛击谢逊面门。阳顶天等人见到大惊,韦一笑与黛绮丝对视一眼,各施展轻功奔上救援。福闰高喝一声,右拳偏离数分,一把探到他脑后,跟着变拳为爪,一把抓住谢逊后心,提气将之举起,朝韦一笑与黛绮丝二人甩去。 二人怕伤着谢逊,不敢硬接,只好施展轻功闪避。灵智在角落里瞧得极为高兴,轻轻捋着颔下浓密花白的胡须,心道:“这小胖子还算争气,老衲总算没白疼他。嘿嘿,金『毛』狮王、紫杉龙王、青翼蝠王,好大的名头,却敌不过老衲随便一个徒子徒孙。” 黛绮丝围着福闰转了两圈,本想趁势甩出几颗金花镖,又怕伤着谢逊,当下对着韦一笑道:“韦四哥,这胖和尚不怕寻常拳脚,试试你的寒冰掌力。”说罢,猛然欺近,双手拍他肩膀后心。 福闰见黛绮丝奔来,提着谢逊就往她身上砸去,忽然哼了一声,手上微微一顿,顺势将谢逊仍了出去。原来他适才注意力全放在黛绮丝身上,后心受了韦一笑一计寒冰掌力。总算他武功精湛,一身“少阳功”练了二十来年,而身上那层厚厚的肥肉有卸力的作用,饶是如此,还是觉得后心一阵发凉,一股冰寒之气沿着后心四散开来,冻得他一哆嗦。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数十名黄衣武僧手持熟铜棍,在七八名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的带领下来到大林寺山门口处,神『色』不善的瞧着阳顶天一行人。 阳顶天仰天大笑道:“我道大林寺有多大的本事呢,却只不过也是浪得虚名。怎么?不敢让咱们上山么?” 一名高瘦老僧单掌合什,冷冷的道:“阿弥陀佛,咱们大林寺自认没惹你们明教,你们却偏偏来我恒山挑事,这一路上也不知造下多少杀孽?”他话刚说到一半,耳边传来灵智的声音:“你先让他们上去。不过,上咱们恒山容易,想要下山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那高瘦老僧闻言一颤,『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神『色』,打量了阳顶天等人好一会儿后,道:“既然你们想要找死,那便跟老衲上来吧。” 说完,大手一挥,道:“咱们上大雄宝殿。”顷刻间数十名僧人走得干干净净,留下阳顶天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范遥颇为迟疑的道:“教主,恐防有诈。” 阳顶天一摆手道:“无妨,咱们光明正大的上山挑战,但凡那帮秃驴还要点脸,万万不会施那些下三滥的轨迹暗算咱们的,否则,传扬出去,大林寺势必声名丧尽。”他分析得合情合理,终于打消了其余人心中那点儿顾虑。 阳顶天领着明教一行近百人沿着金龙峡而上,见一路上亭台楼阁不断,怪石嶙立,松仓柏翠,一个个惊叹不已。 等他们走到大雄宝殿之时,大林寺僧人早已严阵以待。殿前诺大的广场之上,各『色』僧人东一簇西一簇的站立,不少人好奇的盯着阳顶天一行。子明方丈一身大红袈裟,手持禅杖,在十余名智字辈、子字辈长老的簇拥下,站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之上。同时一对对僧人不断陆续进来,般若堂弟子在左侧,金刚堂弟子站在右侧,广场中央的僧人顷刻间已超过五百之数。 阳顶天瞧着越聚越多的僧人,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韦一笑大感有趣,心想不知还有多少和尚到来,再来几对,广场上便没隙地可坐了。他笑着对黛绮丝等人道:“呵,人可真多啊!” 黛绮丝翻了一个白眼,她适才看得明白,左侧般若堂僧人不下于三百,一个个皆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矫健之辈。而另一边金刚堂僧人,虽然只有寥寥三十六名,然一个个气息雄厚之极,浑身肌肉虬结,眼中精光四散。 这时,人影连晃,远处奔来十余名灰衣老僧,每来一个,在子明方丈身边掠过,向子明微微点头,便盘膝坐在一边的地下。阳顶天细细打量那些老僧,见他们年老的已七八十岁,年少的起码五六十,或高或矮,或俊或丑,眉『毛』连跳,心想:“怎的大林寺还有如此多的老和尚?有这帮老贼秃在,难怪他们有恃无恐!” 这时,又七八道灰『色』身影极快的从远处走来,他们每一步看似极慢,实则极快,眨眼之间从百丈之外来到广场中央,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哎呀,今儿个好生热闹啊!” 原本盘膝坐在广场上的僧人一见这八名老僧,无不齐齐单掌合什,念诵佛号。一时间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那七八名老僧正是觉远等慈航堂长老,他们全部都是先天境界以上的大高手,这几人一至,广场上的僧人望向阳顶天等人的神『色』更是古怪,夹杂着不屑、同情、鄙视等等情绪,令他们好生不自在。 至于灵智这货,不知何时已跳到了大雄宝殿顶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持一根甘蔗,居高临下,瞧着广场之上的形式变化。 子明方丈跨前两步,高声说道:“阿弥陀佛,阳施主,你就没有什么同贫僧说么?”他语气虽然柔和,然话语当中的质问之意任谁也听得出来。 阳顶天缓缓出声:“十二年前,本教上任教主尹天仇,以及教中大力鹰王与青靥蝠王,前来贵寺礼佛。当年子明方丈以‘大悲撕风手’破了鹰王的‘神力鹰爪功’,一直为大力鹰王引为生平憾事。今日本座等人上恒山,原意也只不过想领教一下贵寺绝技,替教中前辈了却一桩心愿,谁知贵寺不少弟子将咱们视之为洪水猛兽,一路上纠缠不断。”他说起十二年前的往事,明教中如黛绮丝、杨逍等人无不瞪大了双眼,心道:“原来这当中还有这般因果,难怪难怪。”而大林寺一方,则一个个面有得『色』,特别是子明方丈,当年战胜大力鹰王的便是他,此刻听阳顶天款款诉说,心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待他说到后半段,大林寺不少年轻弟子一个个面现愤『色』。子明方丈正欲发作,智欣禅师缓缓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施主,当年的比斗,咱们也一直没有大肆宣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他们这么多年没上恒山来扰咱们清修,老衲原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了。”他说到这里,重重一叹,又道:“本来你们就算来了,我们也必定不会同你们动手。但是你们这次闹得天下皆知,为了我大林寺百年清誉,说不得只有破例出手一次了。”他说到这里,也不管阳顶天等人愈发难看的脸『色』,接着道:“‘大林寺不可轻辱’七字,施主务须牢牢紧记。你能做到这七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话语虽平淡,却只有一股凛然霸气。 第二十八章 惊骇绝伦 阳顶天嘴角抽搐两下,望着智欣禅师道:“老和尚,你是谁?好大的口气。”智欣禅师微微一笑道:“老衲智欣,想必施主是认得我的。” 明教众人闻言,瞳孔一缩,不少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骇。大林寺上任主持智欣禅师,先天至境的大高手,明面上的江湖第一人,他们自然是听过智欣禅师的声名的。况且子明方丈继位也就三四年前的事情,阳顶天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不提大林寺其他僧人,便是智欣禅师一人,便足以横扫整个明教,一时间阳顶天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 阳顶天深吸一口气,对着智欣禅师一抱拳道:“原来老禅师还健在,晚辈阳顶天有礼了。家师在世时常说,老禅师慈悲为怀,佛法精深,乃是真正的佛门大德。晚辈此次???孟浪了。” 智欣禅师对他的马屁不置可否,只『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微笑。 韦一笑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下也不顾阳顶天为难的脸『色』,问道:“教主,咱们到底还打不打?”他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场众人均是内功精湛之辈,一个个耳聪目明,听到韦一笑的话,大林寺不少僧人当即面『色』一抖,变得十分古怪。 阳顶天好生为难,打的话,不管是人数还是顶尖战力均不占优势。若是不大打,就此灰溜溜下山的话,明教声名势必一落千丈。 殷天正瞧出了阳顶天的为难,当下上前一步,一抱拳对着子明方丈说道:“在下殷天正,当年与方丈比武的大力鹰王正是家师。今日斗胆,想同方丈大师请教两招。在下今日只为了却家师心愿而来,同明教全无关系,比武之时,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亦不损明教与大林寺两家交情。” 子明方丈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翻殷天正,『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你叫殷天正?不错不错,倒生得一表人才。” 殷天正又道:“还望方丈大师成全。” 子明方丈点点头,道:“也罢,贫僧便指点你几招。”说完,将手中禅杖递给一边的子聪,足下一点,身子一晃便来到广场中央,左手背负在身后,对着殷天正道:“进招罢。” 殷天正心知对方身为大林寺方丈,一身功夫势必非同小可。不过他一手“神力鹰爪功”较之当年大力鹰王不差分毫,甚至于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是以一点儿也不悚,手腕一翻,对着子明方丈便是一招刚暴凶狠的“雄鹰探爪”。 子明方丈当年与大力鹰王的一场比斗,乃是生平最为凶险的一场,是以他对于这“神力鹰爪功”的各种招式及后续变化无不了然于胸。他见殷天正这招使得神形兼备,灵动与狠辣兼而有之,身子一晃,避开这招,笑道:“难怪小友如此自信,依贫僧之见,小友爪上功夫只怕还要胜过令师。” 殷天正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自顾的施展“神力鹰爪功”里的妙招,同时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带出漫天爪影朝子明方丈四面八方抓去。殷天正当年听到恩师落败之后的消息,感同身受,自此便加倍努力修习“神力鹰爪功”,十余年下来日以继夜,精进不懈。细察他的爪法与当年大力鹰王的爪法区别,在于殷天正对于招式的理解更深,一路爪法他不仅可以由头打到尾,更可以由尾打到头。其实师徒二人练法当亦大同小异,然当年大力鹰王提及子明方丈内功精深,自身真气有提高爪速的效果。大力鹰王苦苦钻研,先让殷天正依照功诀,练成了功法中所载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法门,再转回头重练,真气运转时先由奇经八脉开始,然后再游走十二正经,竟生出若干精微变化,威力倍增。 这次他上大林寺挑战,要替师傅争回一口气,他心想哪怕子明方丈武功有所精进,爪法却依旧只是在原来招式的基础上增添些许变化而已,又如何及得上自己这般,一路爪法招式逆转,等同于练成两种威力无穷的爪法。 子明方丈一开始心中只将殷天正视之为后生晚辈,瞧着他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魄力挑战自己,起了爱才之心,打算指点他几招。谁知数招一过,子明方丈大惊,殷天正一手爪法竟然不输于他多少,虽然应变方面未必如他一般老辣,但是若论灵巧多变,实在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子明方丈瞧得极为清楚,殷天正的“神力鹰爪功”已不再是单纯的爪法了,可以说其中包含了爪法、擒拿、打『穴』、轻身等数种功夫,有一项练得不到家,威力便相差极大。 二人拆到第十招开始,子明方丈已没了一开始的轻松写意,他也不仗着功力深厚欺负殷天正,只施展爪法与他拆解。殷天正双手拇指外展弯屈,其余四指并拢,手背后张,形如鹰爪状,缓缓围着子明方丈打转,以期找到他的破绽。子明方丈亦是双手成爪,右爪虚按向前,左爪掌心朝下,靠在腰侧,如青龙探爪。他眼睛一眨儿也不眨的盯着殷天正,对方每移一步,他便微微侧身,施展保持双眼与之对视。 良久,殷天正终于按奈不住了,大喝一声,左一爪,右两爪,上一爪,下两爪,连攻六爪。他武功本已精奇,加上这一股凌厉无前的狠劲,子明方丈不由得慎重以对。他见对方来势甚急,不退反进,趁隙反拿对方手腕,霎时间还了六爪。 殷天正奋力抵住,百忙中又攻了两爪,门户守得严密异常。子明方丈赞道:“好爪法好爪法。”话音未落,忽尔抢进,连使“伏虎擒龙”、“双龙探海”、“攫戾执猛”、“如龙似虎”四招,出手崩打,四手抓拿,瞧得阳顶天等人神驰目眩。 殷天正退了半步,身子后仰,使个“铁板桥”功夫避开了最后一下。这时,子明方丈又挥爪迎面直劈。殷天正跟着身子一侧,双爪晃动,挡在身前。二人双爪相交,俱各浑身一震,只觉对方一双手如铁打一般。子明方丈暗暗惊异,心道:“我内外兼修,更以独特的方法修炼指力,爪上功夫之强,便是一些师叔师伯们都不是我的对手。然而这小子的鹰爪手练有形之物,化无形之境,竟然也给他练到了‘以气为归’的境界,比之我当年居然更甚一筹,可怕可怕。看来要认真起来了,否则只怕会阴沟里翻船不可。” 殷天正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见子明方丈眼中闪过异『色』,先伸张掌指,做八字掌形,运气贯力,力透指尖,对着子明方丈呼啸而去。当双爪运至对方腕部或接触身体部位后,才突变鹰爪,或抓、或拿、或勾、或掐,招式连环善变,出爪快速有力,劲透筋骨。便是呆在大雄宝殿上面的灵智见了,又微微惊异,更遑论其他人了。 黛绮丝眼中异彩连连,低声道:“早知殷二哥英雄了得,今日一瞧,果然如此。”说者无心,听者有异,她此话一出,范遥心中大为不服,倒是一边的韦一笑与周颠二人,笑嘻嘻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个说道:“白眉鹰王,名不虚传!”一个接着道:“今日得见神技,令人大开眼界!” 不少大林寺僧人见不得他们自吹自擂,一个个眼『露』不屑之『色』。又约莫拆了二十来招,子明方丈一爪震退殷天正,道:“阿弥陀佛,贫僧大约知道小友的水准了,接下来贫僧要认真了,且瞧一瞧贫僧的‘大悲撕风手’如何!”说完,爪势一变,由原本的沉稳变得迅捷起来,招式还是那几招,只出手方位改动几分,出手速度提升一大截,威力一下子大增起来。 原本旗鼓相当的二人,登时形势大变,明眼人自然可以瞧出殷天正明显处于下风,若非子明方丈没用山全部内力,只怕殷天正早已落败。殷天正吸腰收胯、含胸拔背,以显鹰形。他心知自己内功不如对方深厚,若要取胜,只能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反应比对方迅速。只见他提气猛喝一声,气随意行,力发于心,霎时间连攻“苍鹰搏兔”、“雄鹰展翅”、“鹰击长空”、“鹰翻翼旋”等数招,举手投足之间,爪上随发阴柔劲力指力。若是一般人,面对这阴、柔、寸、脆的混元劲力,只怕根本毫无抵挡之力,早已被殷天正施以“分筋错骨”手法制住,轻则骨骼寸断,重则喉骨粉碎而亡。 奈何殷天正面对的是子明方丈这个爪法大家,他十爪当中有九爪被对方抵住,剩下一爪则被对方以高明的轻功避开,而这此过程中,对方却能还他十二爪。况且子明方丈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无论是体力也好,还是速度也好,正处巅峰,兼之经验丰富,招式老辣无比,是以殷天正虽然厉害,却仍不是子明方丈的对手。他这一认真起来,殷天正霎时间被『逼』得连连倒退。 冷谦等人手上功夫也都十分高明,然瞧见这一幕,心中甚是忧急。他见子明方丈一开始爪法还算中规中矩,招式虽然古朴厚重,却无甚明显优势。斗到后来,子明方丈使出拿手绝技“大悲撕风手”,爪法迅捷,哧哧破空撕风声悠长清越,隐隐传至他们耳畔。殷天正全力应对,以快打快,每爪出手,不仅刚暴狠辣,爪上更附带不小力道,却依旧不占上风。再到后来,冷谦等人只见子明方丈连出四招,一招比一招暴烈,一招比一招威猛。右爪高举,自上而下狠狠劈下,继而右爪前推,劲力暴烈无比的四散开来。殷天正狼狈无比的避开,正后退间,却瞧见子明方丈右手食指指至他胸前,以最迅猛的速度戳击。殷天正一连换了五六次身形,却始终无法避开子明方丈这一戳,最后被子明方丈一指正中胸口膻中『穴』。 殷天正望着胸口处的那个小洞,久久无言。他如何不知,这膻中『穴』乃是人身要『穴』,轻易不能有所损伤。子明方丈本可一指要他『性』命,却在最后时刻生生收回指上力道,只将胸口的衣衫震碎,以示高明。这一手控制力,自己万万不及。想不到自己勤学苦练十余载,却还是败了,一时间,殷天正只觉得嘴角发苦。良久,才抬起头来涩声道:“方丈大师,是在下输了,要打要罚,任凭方丈大师处置。” 韦一笑、周颠等人忙叫道:“不可,殷二哥,咱们这么多人在此,才比了一场而已,怎么算是输了?” 彭玉莹、说不得等人也道:“不错不错。”只有杨逍在一旁一言不发,表情十分纠结。好在众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子明方丈与殷天正身上,这才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明教众人七嘴八舌,有不服的,有劝解的,有想挑战的,有神『色』变幻不定的。殷天正高声道:“好了,教主,诸位兄弟,在下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又对着子明方丈深深一礼道:“方丈大师,在下任凭处置。” 他这一番作态,大林寺不少僧人都对他增添些许好感,心想:“这人虽然一开始狂妄了点,但是却也拿得起放得下,算是一条好汉。”子明方丈眼『露』赞赏之『色』,深深看了他一眼,同身边几名低声商量几句,片刻之间便有了处置方案。 只见一名老僧缓缓出声道:“施主敢作敢为,老衲好生佩服。原本本寺也没资格处置施主,不过既然一开始有言在先,咱们便逾越了。老衲瞧施主爪法虽然十分高明,然其中凶戾之气太甚,于我佛慈悲之意不符,接下来几日,施主便留在咱们大林寺当中,抄写佛经罢。” 阳顶天等人勃然变『色』,高声叫道:“老和尚,你想要囚禁他么?”不少脾气暴躁之人,更是高声喝骂。 那老僧也不动怒,只道:“不敢,咱们并不限制殷施主的自由。只要抄完十本佛经,随时可以下山。” 明教众人这才心安,他们知道大林寺僧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况且本是明教理亏,但凡他们讲究些许脸面,也不好出言反口。不少人更是生出一丝窃喜,心想:“本以为今日死到临头了,却不想这些老和尚们如此迂腐,仅仅只是让鹰王抄写十本佛经而已。既然无『性』命之忧,那么说不得一会儿要好好同他们请教一番了,大不了老子也跟着抄写十本佛经罢了。” 第二十九章 五行旗主 他们心中如今到没有一开始的信心,无他,大林寺的底蕴太过深厚了。在座的僧人当中,子字辈的僧人不提,智字辈的高僧包括智欣禅师这个先天大高手在内,竟然有十余人,而慧字辈的老僧也有七八名。 这还是明教众人眼力不高的缘故,若是让他们知道这群老和尚当中,还有觉远禅师、觉心禅师、慧无禅师这等老不死的在,只怕早就没有半点儿斗志了。好了,闲话少叙。 殷天正认输之后,便跟着一名僧人离开。那僧人将之带入一间大殿当中,走进大殿,见殿上一尊佛像,垂头低眉,似怜世人愁苦无尽,殷天正心下感慨。只见四壁绘满了壁画,正待观看,一个老和尚迎了出来,打个问讯,道:“子忍,可有事么?这位施主是?” 那名叫子忍的僧人忙道:“师叔祖,弟子带这位施主来抄写佛经。”殷天正一怔,这名子字辈的僧人叫这名老和尚做师叔祖,按照大林寺觉慧智子福排辈,岂不是说这位老和尚是慧字辈的高僧?只怕如今有八九十岁的年纪了罢?瞧他模样,颔下几缕稀疏的白须,两道长长的白眉一直拖到眼角,脸『色』红润,面上隐隐透『露』出一股湛然佛光,只怕佛法境界不低。先前广场之上有出现了那么多的老和尚,想不到这里还有,到底大林寺当中还有多少老和尚?殷天正忙道:“在下惭愧,在下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挑战贵寺子明方丈,如今愿赌服输,依照约定前来抄写佛经,不知会打扰大师么?” 那老僧是个文僧,平日里一心钻研佛经,连今日大林寺中发生如此大的动静,都不曾察觉,可见他是何等的宅。此刻一听殷天正说来抄写佛经,喜道:“这里本为寺中弟子以及文人墨客抄阅佛经所舍,居士既要抄写佛经,便请进来吧。”当即命知客僧接待到客房里,素面相待。 不提殷天正跟着这老僧在佛殿当中打转,此刻广场之上又是另一番气象。明教五行旗掌旗使对上五名打扮十分奇特的僧人,相对而立。 如今明教五行旗,已与早些年大不相同。当年尹天仇与明教高层商议之后,花重金大力五行旗。五行旗分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旗,每一旗均有各自的特点,可谓沙场争锋的中坚力量。 经过改造的五行旗,宛如五支奇特的特种部队。锐金旗教众每人一套弓箭、一杆长标枪、一把短飞斧,为百发百中。巨木旗教众擅使巨木,每十人抬一根巨木,每根巨木有千斤之重,木上装有铁钩,每人挽住一根铁钩,将巨木抛出将敌军砸死。洪水旗教众的武器甚是奇特,多为喷水器,水里有剧毒,沾上皮肤即溃烂不止。烈火旗教众使用喷『射』器喷『射』石油,然后再用硫磺火弹点燃石油。而厚土旗教众则擅长挖地道、搞奇袭。五行旗各旗人马众多,掌旗使论武功或许不如明教四大法王、五散人,然论统帅大军、排兵布阵的本事,自然远在其上。 因为老一辈相继退位的缘故,明教高层尽为年轻人,便是阳顶天自己,也就四十来岁,五十不到的样子。年轻一点儿的如杨逍等人,不过二十四五。五行旗掌旗使五人均是二十七八,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五人齐齐踏步上前,而后酷酷的自报家门,道:“明教锐金旗掌旗使庄铮,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洪水旗掌旗使唐洋,烈火旗掌旗使辛然,厚土旗掌旗使颜垣,领教五位大师高招。” 他们对面五名僧人,打扮却与大林寺其他僧人大不相同,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眼中精光四溢,被他们看一眼,犹如被一头猛兽盯住一般,一身破破烂烂的僧袍更添几分兽『性』,若非胸前都挂着一串佛珠,根本瞧不出五人是出家人。其中一个瞧着庄铮等人道:“咱们师兄弟五个,本来的名字早已弃之不用,你就唤咱们为五兽僧罢。”说完,指着最左边那个道:“黑虎。”然后又指着第二个道:“白鹿。”跟着指指自己道:“暴熊。”继而在指右边那个道:“巨猿。”最后再指最后那个道:“翎鹤。” 阳顶天等人顺着他的手指,朝五僧挨个瞧去,片刻之间便瞧出五人的不同之处来。名叫黑虎的僧人一身黑『色』僧袍,胸口衣襟大开,双手十指均留着硬硬的指甲,顾盼间如虎虎声威,带着一股凛然的王者气势,不愧黑虎之名。第二个眼神灵动之极,双手手指又细又长,往那一站,似鹿探原野,正在机敏的倾听四周的动静。第三个魁梧至极,浑身肌肉虬结,肩宽『臀』肥,虎背熊腰,双手叉腰,似老罴人立而起。第四个比之前一个稍矮,却也魁梧过另外三个,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一对结实的臂膀,虽未过膝,却也相差不远了。第五个较之前面四个倒显得正常些许,外貌无甚奇特之处,只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悠然自得。 五人本为般若堂弟子,后来一名般若堂长老突发奇想,将灵智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分拆开来,让其每人分练一戏,再辅以“虎形拳”、“鹤行拳”、“灵猴拳”等与之相搭的拳法,让其每日不断观摩林间虎熊,十余年下来,反收奇效,一跃成为般若堂弟子当中的佼佼者。五人索『性』将原本的法号弃之不用,冠以黑虎、白鹿、暴熊、巨猿、翎鹤之名,大林寺其他僧人戏称五人为“五兽僧”。今日适逢明教前来挑战,上场的五行旗掌旗使有五个,而他们也是五个,所以被子明方丈派出,替大林寺争光。 庄铮五人对视一眼,各自挑了一个对手迎了上去。庄铮天生神力,所用兵器乃是一根重逾百斤的狼牙棒,是以一上手便挑选了气势惊人的暴熊当作对手。闻苍松则手持一对铁钩迎上了黑虎,唐洋执一柄唐刀扑向巨猿。辛然嘿嘿一笑,空手与白鹿较量;颜垣所使兵器甚是怪异,乃是一柄精致的小铁铲,铲面光滑犹如镜面,边缘处锋利不下于刀剑,同翎鹤斗做一团。 双方这一动,场面登时精彩纷呈。庄铮仗着手中的狼牙棒势大力沉,当即哈了哈腰,欺向暴熊身边,欺他身子不够灵活,双手紧握着狼牙棒横扫,猛砸他腰间。谁知暴熊反身急跃,登时蹿出半丈,跟着身子一转,犹如一头山间老罴一般直挺挺的冲将过来。明教中人齐齐惊咦了一声,万料不到以暴熊如此身材,竟然还能有如此速度。庄铮一击不中,也不恼怒,他真实功夫不差,一身轻功更是得了其师的真传,眼见暴熊这一撞来势劲急,自忖倘若硬接这一下实属不智,且先行避开再说。暴熊见他避开这一撞,登时停步,双臂如风,猛然朝庄铮抱将过去,正是一招“熊抱势”。 庄铮身子一矮,提着狼牙棒扫他双腿。暴熊提气跃起,跳到一边,笑道:“瞧你这根狼牙棒明显份量不轻,咱们比比气力吧!”说完,猛然出手,一把抓住狼牙棒的另一端。不过暴熊抓的这一端布满了锋利的倒刺,他手掌无法握在上面,只好双手各伸出三根手指捏住在那些倒刺的缝隙当中。庄铮见状,高喝一声,单臂使力往外推,想将暴熊推倒。谁知他这一推,对方纹丝不动,反倒自己右臂微微发酸。庄铮不信邪,再次提气,缓缓推了过去,二人霎时间僵持不下。 巨猿望着一身蓝衫的唐洋,『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道:“你叫唐洋?名字倒是不错。”唐洋左手提刀,哈哈大笑道:“唐者,森森盛唐之气象也。洋,恣肆浩淼,烟波浑『荡』。纳百川,容千万河湖于腑内,包宇中尽些泽流至胸间。我特意将名字改成‘唐洋’二字,便是寓意我明教弟子万千,扯地连天,横无际涯。是何等胸襟,怎样气魄?” 巨猿不屑的撇撇嘴,冷哼一声道:“无知,本事不够,以为改一个名字就行了么?” 唐洋大怒,反驳道:“观我明教,『色』『色』形形,草间高士,林里清名。文则腹有良谋以书笔安邦,武则手挽盔胄以剑戟定国。汇三教九流异才别能大志者于一教之内,实当得起这一个‘洋’字。” 巨猿嘲讽道:“照你这么说,那你们干嘛还叫明教?不如改名唤作‘洋教’得了!”唐洋嘴角抽搐两下,气往上冲,不再说话,提起唐刀劈了过去。 二人这一番对答之间,大林寺弟子齐齐哄笑,便是觉远等人也均『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倒是一开始尚有几分自得的阳顶天等人,听了巨猿的话,脸『色』变得铁青。坐在屋顶嚼甘蔗的灵智听到巨猿最后一句,一个没忍住,口中甘蔗登时喷了出来,满脸笑意的嘟囔道:“明教传自波斯,可不就是洋教么?”说完,一捋颔下浓密的胡须,甚是和蔼的瞧着巨猿。 唐洋使的刀法唤作“无极潜渊刀”。无极二字意为刀道无极,需勇猛精进,片刻不敢或忘。潜渊二字,则指每一刀出,开始时犹如潜龙在渊,刀势含而不『露』,显而不发,待到气势攀升到最高处,则如龙越山涧,腾跃九霄,令人无法抵挡。唐洋适才被巨猿呛了几句,心中不忿,双足一点,使一招“一鹤冲天”,如一只大鸟般扑向巨猿左边,跟着手中唐刀斜斩下来。巨猿身子一矮,使出猿戏当中的“逃藏势”避开,跟着右拳一招“灵猴献果”砸到。两人此起彼落,在这方圆丈余的地面上横挪伏低,来回盘旋。 本与辛然斗做一团的白鹿,听得巨猿的话语,哧然一笑,抬首问道:“你的名字,又有什么含义?”辛然不答,身子一晃,矫若游龙,霎时间欺近白鹿的身旁,一招“如意擒拿手”捏了过去。白鹿精研鹿戏,身形轻盈灵便,见他轻功不差,手法精妙,先使“蹬跳势”避开,跟着使“挺身势”上前,双手如一对鹿蹄般,往他肩上按去。 辛然再次一晃,盘了一圈,绕到他背后,朝他背上风门『穴』点去,同时口中道:“辛有三意,辣、劳苦艰难、悲伤。这辣便是对敌狠辣,不余寸许怜悯。” 白鹿听得后背风声响起,面『色』登时一变,危急之间忙使“回首势”,不仅避开背上要害,左手更是顺势探出,点向辛然胸前。 众人齐齐眼前一亮,暗暗为白鹿这一下喝彩。不少慧字辈、智字辈高僧更是微微点头,心道:“这一招‘回首势’深得其中三昧,只怕也只有祖师爷才能胜过他了,不错不错。”至于明教众人,虽然认不出这势的来历,但是他们眼光都不差,瞧得出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的变化,而是早已经过千锤百炼的招式,心中在惊叹之余,不禁再次感叹大林寺底蕴之深厚。 辛然待要转身闪避,已然不及,危急中向前一扑,发掌向白鹿小肚打去,竟使的是以命博命的手段,同时口中高声道:“举我圣火,以燎青天。熊熊巨焱,敢天下先。”辛然此招一出,白鹿固然可以点中他前胸,但是自己也免不了被他击中小腹。 明教观战之人见他以命相搏,且如此豪气,登时齐声应和:“举我圣火,以燎青天。熊熊巨焱,敢天下先。”一时间明教众人气势大涨,倒令不少大林寺僧人侧目。便是灵智也暗暗喝彩,心道:“明教到底不愧是明教,经历代朝廷剿杀,明教人众固然死伤陈藉,损失不可谓不重,不过也因为如此,这一股子狠戾之气保留了下来。”不过他转念又想:“若是未有老衲,放眼天下武林,讲规模,论组织,比信仰,当属你明教第一。但是如今既然老衲在此,这第一可就轮不到你明教了,怎么比也是我密宗厉害,大林寺威风。”想到这里,灵智忍不住一个人自得起来。 白鹿为他气势所摄,不免心中一虚。不过他反应也是极慢,当即放弃取他前胸,左手撩架,右手急点对方后心,这一招又快又准。眼见辛然无法避过,阳顶天等人齐齐惊呼出声。此时情势极危,辛然不暇袭敌,先图自救,扭腰转身,使得白鹿一招落空,跟着双手连环出招,使出“如意擒拿手”当中的精妙手法。明教众人见他化险为夷,应变手法之快,出招之妙,世所罕见,均齐齐喝彩了一声。 第三十章 互有胜负 颜垣的兵器不仅怪异,而且威力不小,铁铲三面锋利无比,较之寻常刀枪还要胜过一筹。而且铲面不仅可当作一面小盾牌使用,更因其面光滑无比,竟然可以折『射』阳光,攻敌于出其不意之间。翎鹤虽然身形矫健,一手“鹤形拳”十分高明,但却从来未碰上过这等奇门兵刃,是以甫一交手,便给颜垣『逼』得连连倒退。 不过这“鹤形拳”要旨在于束身缩体,躲闪伶俐,避实击虚,不畏强敌。所以虽然看似颜垣大占上风,实际上翎鹤并未吃什么大亏。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翎鹤逐渐适应颜垣的攻势之后,开始慢慢反击。 颜垣手执铁铲,自上而下,朝翎鹤猛砸下去。翎鹤不敢硬接,本能的往旁一窜,束展迅速,跟着使一招“入林似梭”,右手呈鹤嘴点向颜垣背后神堂『穴』。颜垣头也不回,再次朝前跨一大步,这才提着铁铲往后横劈了过去,他知对方身法灵活,但自己的兵刃攻守兼备,只要给对方来上一下狠的,自然分出胜负了。 他稳扎稳扎,以铁铲使刀招,『荡』出一个不小的圈子,令得翎鹤只能在圈子外游走。翎鹤小心翼翼了试探了一圈,突然横拳出势,先把左臂收回,用手反拿颜垣小臂,同时左足迅速左扣,用右臂尺骨斩截对方之臂,立即将右足提起和左足合并。这一番动作说来复杂,实则只在眨眼之间,颜垣一举被他扣住小臂,一时间挣扎不开。 这时,庄铮与暴熊二人斗气力已经分出胜负。只见原本单手持狼牙棒的庄铮不知何时另外那只手也握在了棒上,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始终无法将暴熊推倒,甚至连狼牙棒抽都抽不出来。要知道,使这等重兵器之人本就力大,而对方只用数根手指头捏住有倒刺的一段,却令庄铮进退两难,由此可见暴熊是何等力大。 闻苍松手中虽有一对铁钩,却拿黑虎没有半点办法。对方一双虎爪不下于任何神兵利刃,更兼气势如山中猛虎,每一爪出,力贯指尖;不出则已,一出惊人。片刻之间,闻苍松身上已被黑虎抓出数道口子,这还是他反应迅速,避过了要害,只伤到了皮肉而已。黑虎得势不饶人,他这几年,为了把握虎戏真意,十日有九日当中,都是刻意呆在山林之间,日夜观摩猛虎扑食、跳跃、奔串等动作,然后结合自身所学,领悟虎威、虎势。数年下来,真正的虎豹豺狼已经将之视为真正的猛虎了,他一举一动之间,刚烈威猛。 黑虎斜睨了闻苍松一眼,漫不经心的举起右爪朝他拍了过去。刚才斗了一阵,闻苍松已知对方力大异常,不敢硬架,足下一点,欺身直进,举钩去点黑虎的『穴』道。等到他近身之际,原本漫不经心的黑虎陡然眼中精光暴闪,运气由丹田发声于喉间,猛然间大吼一声。 众人都吓了一跳,闻苍松更加不堪,他哪里知道黑虎居然藏着这么一手?虎乃万兽之王,虎啸一声则万兽臣服。猛虎穿林而过之时,则风云变『色』,山岳震动。黑虎虽然不是真的万兽之王,然虎吼一声的威力,在内力的加持下还要胜过真正的猛虎。闻苍松隔得如此之近,甫闻虎啸,直吓得两股颤颤,站立不稳。便在此时,黑虎双爪发劲,怒目强项,虎视眈眈,有如怒虎出林,两爪有拔山之势,带起阵阵风声,朝他脖颈前胸爪去。 闻苍松听得耳畔风声响起,索『性』双眼一闭,闭目等死,此刻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教主,属下先行一步了。”他等了半天,没有见到对方下爪,缓缓睁开一瞧,只见黑虎右爪停在他喉前数分,见他张开眼睛,这才『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收回右爪,头也不回的退到先前站立的位置。 闻苍松又羞又愧,将手中铁钩狠狠的掷在地上,高声叫道:“我输了,要打要罚,任凭处置。”不过此刻众人都被其余几人的打斗所吸引,顾不得招呼他,一时间没人应他,令闻苍松更加恼怒。就在这时,庄铮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甩飞,而他的狼牙棒已不知何时到了暴熊手中。暴熊冷哼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精铁铸造的狼牙棒直接被他掰成两段,然后抛在庄铮跟前。 庄铮比气力完败,兵刃又给人家徒手掰断,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抬头,瞧见神『色』不断变化的闻苍松,与之对视一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默默的爬起来退往一边,同闻苍松站到一块儿。 二人死死的盯着与其余三僧对战的唐洋三人,盼望他们胜过三人,替明教及五行旗挽回声威。唐洋等人好似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下手更见凌厉。一把唐刀在唐洋手中上下翻飞,各种妙招层出不穷,挟着凌厉的气劲朝巨猿斩去。巨猿体格壮硕,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盖因他练了猿戏的同时,还练了“灵猴拳”、“大力圣猿拳”等猴形拳,有纵山跳涧飞身之灵,又有恍闪变化不测之巧。 唐洋看准他落脚之处,一招“追风逐电”狠狠的劈了过出,巨猿举手想接他手腕,忽觉一股无形气劲劈来,忙侧身避开。只听见哧的一声,刀气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巨猿深深的瞧了唐洋一眼,一跃而起,叨手而落,一招“猿猴蹬枝”踢了过去。这一踢,疾若闪电,直挺挺的对着唐洋太阳『穴』而去。唐洋急忙低头相避,说也奇怪,巨猿这一脚本已踢倒尽头,谁知他见唐洋低头,右脚足腕一勾,居然勾到了他的脖子。 唐洋从未给人用足勾住脖子,惊吓之下,心神已『乱』,危急之间他伸手一抄,紧握唐刀朝他腿上砍去。巨猿双手拇指贴于食指侧,其余四指并拢伸直,介于平勾掌之间;此时见他提到斩来,右爪忙用叨手,五指弯曲成猴爪,在他右手腋下,腰间等地方狠狠的挠了几下。唐洋给他挠得浑身不自在,哪里还顾得上砍他右腿,以刀柄朝他左肩“缺盆『穴』”打去。 巨猿顺势一个翻身而退,好似一只大马猴一般,龇牙咧嘴的围着唐洋打转。唐洋提刀抢攻,纵身向巨猿跃去,一连斩出数招,分别是“声东击西”、“隔空万斩”、“潜龙出渊”、“卷云飞渡”。四刀一刀接着一刀,刀势延绵不绝,刀劲凌厉非常,一下子在地上斩出十余道长长的印子。 辛然与白鹿二人的争斗的动静却小了许多,他们二人更多的是相较手法身形。只见二人骤分骤合,越打越快,斗到后来,二人已卷成一团,只剩下一红一晃两道影子,看不清二人动手的情形。当然,这瞧不清是对于那些大林寺低辈弟子以及明教那些武功不高的五行旗教众而言的,其余人武功远超二人,自然能够瞧清二人交手的动静。 五行旗五个掌旗使中,场面最好看的当属颜垣,他自始至终稳占上风,即便翎鹤能打破僵局,仗着兵刃怪异,招式奇特,他也马上可以扳回局面。本来这“鹤形拳”乃是以静制动、避实击虚的高明拳法,奈何颜垣的铁铲可做盾牌使,往往翎鹤的鹤嘴突破层层封锁,眼见就要啄在他身上,颜垣只需将铲面往身前一挡,便可『逼』得他收招后退,否则啄的力道越大,铁铲上反震的力道也越大,吃亏的还是翎鹤自己。 场中六人还周围人的注视下,又斗了小半个时辰。唐洋连劈数刀,未能碰到巨猿半根『毛』,心中盘算:“我损耗不小,须得速战速决,否则只要稍『露』疲态,这和尚势必反击,我一生英明也就毁了。在教主他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唐洋喝道:“我这刀劈你右肩,瞧你能躲到几时。”巨猿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弧度,下定决心,偏不照他的话招架,心想:“你用刀劈我,还不准我闪避,这是个什么道理?”哪知他刚闪到一边,唐洋原本劈向他左肩的刀势竟然一变,刀锋直戳他右颊。原来唐洋本就没想过对方会乖乖的招架自己的刀招,他算到巨猿势必会朝右闪避,刀出一半即变招直刺。巨猿这一惊非同小可,好在他苦练猿戏二十余年,身形合一,势成自然,已是根深蒂固,不等唐洋刺刀,他便顺势作出反应,身子一矮,直接回了他一招“白猿献果”。 二人霎时间又斗了十余招,这时唐洋渐感气力不支,一柄十余斤的唐刀也越来越重。不过事关明教颜面,他也只好勉力支撑。巨猿瞧见这一幕,纵身向他扑将过来,伸出双爪,便来硬夺唐洋手中长刀。唐洋见他来得凶猛,刀锋圈转,反劈对方下盘。巨猿适才多为闪避,气力损耗比之唐洋可少得多了,当即左手两根手指搭着刀锋,右手一掌向对方左肩打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猿这一拳正中他左臂。他甚是力大,这一拳又是积谋已久,唐洋不免吃亏。他肩上吃痛,巨猿跟着攻向左侧,唐洋只有退避一途,无法反击,身子侧避,唐刀直划向巨猿咽喉,这一刀当真迅捷无伦。不少大林寺高僧已做好了相救的准备,暗自蓄力,就要出手。 不过巨猿出手也甚是神速,竟然不输唐洋刀招,只见他斜身避过划向咽喉的一刀,右掌继续追击对方左肩,唐洋再次向后退出一步,这时右手手腕已被巨猿抓住。阳顶天、黛绮丝、韦一笑等看得真切,不由得齐声呼叫。 巨猿暴喝一声:“撒手。”手上用劲一捏,唐洋吃痛,竟然一下子拿捏不稳唐刀,哐当一声,长刀跌落在地。巨猿顺势一脚将地上的唐刀踢向远处,右手捏住他左肩,左手捏住他右腕,唐洋挣扎了数次,均挣不开。唐洋双目赤红,猛然用头朝他当胸撞去,巨猿闪电般出手,一巴掌拍在他脑后,将之拍晕过去。 韦一笑等人大惊失『色』,叫道:“唐洋,唐洋。”巨猿不屑的看来他们一眼,道:“喊什么,我有分寸,放心,没拍死他。”说完,将之仍在一边,自顾的退回原位。 明教高层尽皆『色』变,此时五位掌旗使已败其三,剩下两个胜负难分,即便胜了,算起来也是明教败了。一时间,明教众人忧心忡忡。 范遥颇为担忧的对着阳顶天道:“教主,咱们一会儿还要继续挑战么?”阳顶天神『色』变幻两下,一咬牙道:“挑战,大不了本教主留在恒山之上抄几天佛经,我就不信咱们一场都赢不了。”此刻他已没了与大林寺争雄的心思,实在是实力悬殊太大,瞧这情形大林寺明显是同他们玩闹,倘若真个动起手来,只怕不出盏茶功夫,明教这点人便会给他们屠戮殆尽。索『性』大林寺这帮和尚心地倒是十分善良,咱们闹得如此过份,动起手来人家也手下留情,倒值得我阳某人说一句佩服。 范遥可不知道阳顶天心中的想法,他见明知无胜算的情况下,阳顶天依然打算继续挑战,一时间心中好生纠结。不怪我范遥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实在是他娘的,大林寺这帮和尚委实厉害。想那龙啸天,区区一个大林寺记名弟子,便搅得咱们明教人仰马翻。还要长风镖局那老儿,竟然能够伤到教主,要知道,论辈分那老儿也是大林寺记名弟子啊!如今咱们到了人家的老巢当中,搓圆搓扁还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早知他们如此厉害,我当初就该劝教主别惹这帮和尚。唉! 范遥闻言,不再说话,盯着场中继续交手的四人。辛然的“如意擒拿手”算得上江湖一绝,不过白鹿一点儿也不输给他。拳光掌影中辛然左脚飞起,直踢白鹿右胯。白鹿向左一避,借势拿他右腕。辛然左脚未落,右脚跟着踢出。白鹿万想不到他出腿有如电闪,生平从所未见,手爪松开,急忙后退。 辛然右腿落空,左腿跟上,双腿连环踢出。白鹿却不慌不忙,姿态舒展,先使“探身势”绕到一边,在使“瞪跳势”绕到他身后,跟着一脚踢出,他身法极快,这一下欣然再也躲避不了,右股上重重着了一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好在他他下盘稳实,随即站定,身子倾斜,却仍屹立不倒,双手疾向白鹿双目抓到。白鹿侧头避让,出掌击他双肩。辛然骂了一声,再次使出“连环『迷』踪腿”,一腿快如一腿,连绵不断,左脚甫起,右脚跟着飞出。 白鹿立即变招,眼见对方一腿又到,忙拔身纵高。这两位大高手武功均以轻灵快速见长,此刻兔起鹘落,星丸跳跃,连经数变,旁人看得眼也花了。 第三十一章 老不死的 灵智在大雄宝殿顶上观看,一根甘蔗也已经嚼完,身子一晃,跳下大殿,三两下挤到子明方丈身边,也不管地上邋遢与否,一屁股坐在地上。 子明方丈一低头,瞧见坐在地上的灵智,登时一惊,低声道:“老祖宗,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灵智漫不经心的道:“寺中出了如此大事,老衲能不来么?” 子明方丈脸上一红,道:“弟子无能,以致这帮邪门外道打上了恒山之上?”灵智一摆手道:“无妨无妨,老衲正嫌闷得慌。况且咱们寻常哪里有这等锻炼弟子的机会,且放心瞧着。”灵智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埋怨道:“你小子比起你师傅来,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他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突破了。老衲如果没记错,你卡在最后一步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子明方丈闻言,脸上惭愧之『色』更甚,先是艳羡的瞧了师尊智欣禅师一眼,又小心翼翼的道:“弟子如何能跟师尊他老人家比?” 灵智翻个白眼,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论天资论恒心,你一点儿也不差,差就差在这个心境上面。若是你一辈子觉得比不上他,难道你便一辈子不突破了?等这事过后,你给老衲好好的闭关一段时日,这些俗事先扔给子聪他们几个小子处理。” 子明方丈如何听不出他话语当中殷切期盼,当即重重点头。二人闲聊了几句,随即将目光放在场中,凝神观看起交手的四人来。 灵智瞧了数招,见白鹿虽然开始占据上风,却始终没办法一举将辛然击败,忍不住出口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声音直接越过众人的交谈声传入白鹿耳中。 白鹿闻言,一侧头瞧见坐在子明方丈身边的灵智,眼中闪过一抹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应对起来。他自然知道适才老祖宗这句话是在指点他,因为,敌人在进攻时,其弱点必显,故不若让对方先动,才乘其弱点之际於以攻入,则可一举而败敌。且鹤形拳之防守架式或是跟敌人正面相对,令敌人感到自己处处被鹤形拳的使用者所洞悉先的心理威胁下显『露』惧态而消失战意;於是鹤形拳的使用者便可乘虚而袭击,使对方未战先败。 阳顶天等人听见灵智出声之后,白鹿招式更见沉稳,不由得心中诧异,齐齐往他瞧去。见不知何时多了个魁梧的灰袍老僧,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一行人,眉头微皱。黛绮丝见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心中微怒,暗道:“这老和尚好生无礼。”若非瞧他眼中只有好奇而无『淫』邪,按照她的脾气说不得扬手就是一把金花镖。 大林寺不少僧人一见灵智,眼中均『露』出狂热之『色』,望向阳顶天等人的目光更加的不屑。也只有觉远禅师等人年岁不低,养气功夫了得,这才脸上无甚变化。觉心禅师对灵智眼中闪烁的灼热甚是不解,心想:“师傅他老人家这是怎么了?一群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是因为太无聊了?”他左思右想,哪里猜得到灵智对于明教众人的异样“感情”,只好摇摇头,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闭目养神起来。 此刻白鹿与辛然二人的斗争已到了白热化,白鹿蒙灵智指点了一句之后,稳打稳扎,并不计较一招一式之间的胜负。反观辛然则狼狈得多,他本拟以如意擒拿手法制服对方,空手和白鹿拼斗一场,谁知对方手上功夫一点儿也不弱于自己,往往招式还未用老,便忽见一只白晃晃的拳头迎头砸来。辛然情急之下,在空中打个筋斗,倒退落回。总算他身手矫捷,饶是如此,双肩也各挨了一拳,十分狼狈。 辛然惊魂甫定,正要再次抢攻,忽然不少僧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只见阳顶天皱起眉头,子明方丈等人似笑非笑,各人神『色』都甚为奇特。辛然不明所以,心中愕然,一阵微风吹来,下身顿感一凉,低头一瞧,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腰带不知何时已被对手扯断,适才翻跟头之时还无甚影响,此刻一站定,裤子按照惯『性』往下滑落。饶是他提得快,也『露』出了一双『毛』绒绒的大腿。 辛然双手提着裤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恨极了白鹿。在场就黛绮丝一个女的,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瞧见这一幕却仍羞红了面颊,低声啐了一口,侧过头去。周颠为人疯疯癫癫,望着辛然笑道:“咱们可没有多的腰带,这该如何是好?”他此话一出,众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轰笑起来,全然不顾辛然铁青的脸『色』。 最后还是子明方丈吩咐一个小沙弥寻来一根腰带,辛然这才免去尴尬。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一张脸可算丢尽了,也没有了继续动手的勇气。此刻五位掌旗使败了四个,只剩下颜垣一人在撑场面。 他环视一圈,见其他四位兄弟都已经败了,不免心中焦急。他知自己即便胜了,算起来也是明教败了,不过能胜一场总好过全军覆没,当即虎吼一声,手中铁铲舞成一团,带出漫天铲影朝翎鹤划去。他仗着兵刃奇特,『逼』得翎鹤连连倒退,不停闪避。 翎鹤此刻心中十分恼火,眼见四位师兄已经干净利落的胜了,反观他自己却给『逼』得不住后退。不是他武功不如对方,想他勤练鹤戏,更是日夜观摩白鹤形态,独创一路“白鹤拳”,论资质还要在黑虎等人之上。他创的这“白鹤拳”要旨在于:见力生力,见力化力,见力得力,见力弃力,注意不注气,注气不注力。奈何对方仗着兵刃奇特,让自己根本无处借力、化力,你教他如何不憋屈? 翎鹤又闪避了一会儿,情急智生,直冲而前,“白鹤亮翅”、“急掠为食”,两记急攻,仗着身形灵便,乘对方力道一缓,已然抢到颜垣西首,右手朝他当胸啄去。 颜垣一侧身让开,右手铁铲急舞,连使“云横秦岭”、“云收两散”,两记厉害刀招已经递出,两招紧接,便似一招,铲刃带起凌厉的气劲朝翎鹤而去。翎鹤这回不再后退,他打定主意要立马分个胜负,微一侧身,避开对方招式最凌厉之处,左手一抬,先架住他右臂,右手如鹤嘴般,绕到他后北,朝他风门、夹背、附分、魄户等要『穴』啄去。 颜垣猜到他用意,心知倘若被啄中,只怕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如何肯让他得逞?不过此刻右臂被他挡住,一时间不能挥舞手中铁铲,眼珠一转,竟走险招,和身下扑,既避要害,又挥铲狠劈,划向他右大腿,这一记是罕用刀招,本为沙场上步兵对付骑兵的招式,砍的乃是马腿,名为“下斩马足”。颜垣将之改动几分,变为一招专攻敌人下三路的妙招。 翎鹤大惊,忙索腿闪避,却仍慢了一步,铲刃贴着皮肤划过,僧袍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翎鹤深深的忘了颜垣一眼,心知若非对方在最后关头收回两寸,只怕这条大腿不保,当即双手合什,对着颜垣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输了。” 听到翎鹤认输,阳顶天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不过随即一想到麾下那四位败了的掌旗使,那丝笑容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阳顶天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庄狰似看出了他的为难,当即对着子明方丈道:“方丈大师,咱们五兄弟输了,愿赌服输,任凭贵寺处置。” 闻苍松也道:“不错,不错,咱们输得起,说罢,是要咱们念经还是吃斋,咱们哥几个都依你。” 唐洋三人虽未说话,不过他们却直接以行动表明了立场,便是胜了翎鹤的颜垣,也陪着他们站到一块儿。 子明方丈见他们五人义气深厚,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如此,五位居士也按照殷居士的处置来罢,只要抄完十部佛教,便可随时下山。”说完,又吩咐一个小沙弥领着五人来到先前殷天正所呆的那处大殿当中,跟着那名老和尚抄写佛经。 子明方丈又瞧着阳顶天问道:“阳教主,接下来要如何比?本寺都接着。”言语当中蕴含极大的自信。 阳顶天转首同黛绮丝等人商量片刻,最后将目光齐齐落在杨逍身上。杨逍心中一叹,他其实很不愿意同大林寺为难,奈何如今身居明教光明左使之位,于情于理都得斗上一场了。杨逍身子一晃,来到场中,对着子明方丈等人一抱拳道:“明教光明左使杨逍,领教贵寺高招。” 便在此时,灵智极为不善的盯着他打量了片刻,沉声问道:“小子,你姓杨?杨过是你什么人?” 杨逍瞳孔一缩,眼神闪烁两下,不敢与之对视,只道:“这位大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灵智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不说是罢?一会儿可别哭。”说完,众人眼前一花,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经来到了杨逍跟前,就朝他肩头按去。杨逍大骇,忙展开身法闪避,那只擎天大手却依然紧紧随『性』,任凭他如何变幻身形也没用。眼见杨逍就要被灵智按住,阳顶天终于回过神来,一抬手,对着灵智便是一掌,正是“大天九式”。 灵智随手一挥,震退阳顶天,犹如捏小鸡崽一般捏住杨逍,这才望着阳顶天冷冷的道:“小子,你不知道‘大天九式’是我创的么?竟敢拿它来对付老衲?” 韦一笑等人见状,怒喝道:“放下杨左使。”话音一落,身子一晃,来到灵智左侧,对着他便是一招“寒冰绵掌”。 他与阳顶天二人对灵智一出手,在座僧人齐齐暴怒,至少有八道凌厉无比的“火焰刀”刀气对着二人当空划去,另有十余道掌力指力带着哧哧的破空声对着二人激『荡』而去。 眼见二人就要毙命当场,灵智身子连晃,一手提着杨逍,一手抓着阳顶天极为迅速的闪到一边,至于韦一笑,则被灵智一脚踢在屁股上,飞出刀气指力笼罩的范围。再瞧二人先前站立处,已是一片狼藉。 灵智环视一圈,大声骂道:“你们这群小和尚,一个个这么激动干嘛?传扬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大林寺欺负小孩子。若非老衲反应快,这两个小娃娃只怕早已成了肉酱了。” 慧元禅师讪笑两声,道:“祖师爷,徒孙这不是被这两个小子气糊涂了么?竟然敢对您老人家出手。” 至于觉远禅师等人,一个个神『色』讪讪,暗道自己养气功夫不足,心想以师尊他老人家的修为,这两个小子哪里能够伤得了他? 黛绮丝、范遥等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原来大林寺这帮和尚一直在陪他们玩。不说别的,便是刚刚出手的那数十人,任何一个都足以横扫除阳顶天外的明教其他人。 阳顶天此刻心中震撼无比,他适才那一掌虽说没用上全力,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可是眼前这个和尚,只不过随意的一挥手,非但将自己的掌力震散,自身更是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一招之间便制住了杨左使。要知道杨左使武功虽然比不得自己,却也是一流高手,整个明教上下能胜过他之人寥寥无几。等等,这个和尚刚刚说什么?大天九式是他创的?怎么可能是他创的? 阳顶天眼神闪过一丝『迷』『惑』,极力的回想适才的情形,他刚被这和尚随手震退,便有数道凌厉的气劲对着自己而来,那一刻,真真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紧跟着眼前一花,人已经不知道何时到了三四丈之外。 灵智见阳顶天依旧一副懵然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顶,道:“小子,回神了。你给老衲说说,你这‘大天九式’是从哪里学的?老衲可是记得十分清楚,当年我只交给了完颜萍那个小丫头。” 阳顶天头上吃痛,待到听清灵智的话语,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问道:“这位大师,您认识我外祖母?” 灵智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你是她的外孙,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这么说,你跟这个臭小子还是表兄弟啦?”说完,一指被提在左手之上的杨逍。 阳顶天瞪大了双眼,惊呼道:“什么?”谁知,灵智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顶,骂道:“亏你还是一教之主,连自己手底下人的底细都不清楚。”说完,又对着杨逍冷冷一笑,道:“小子,老衲给你一个机会,说,你是怎么从百花谷偷跑出来的?” 第三十二章 杨逍之怨 原本双眼满怀恨意的杨逍听到“百花谷”三个字,闻言一颤,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嘟囔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百花谷的?” 灵智一松手,任由杨逍跌落在地,尴尬的一抹鼻子,自嘲道:“百花谷中如今居然还有人不认识老衲。”霎时间,灵智神情十分萧索:“也是,自老叫花子与一灯过世之后,我却是再没去过了,算将起来,也有将近二十余年了。” 这时,阳顶天已经反应过来,貌似刚刚有那么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管眼前之人叫的乃是祖师爷吧?如此算将起来,眼前这和尚是哪个辈份的?慧字辈?觉字辈? 灵智一抬手,唤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僧人,道:“去,派人将杨过那个臭小子叫来,老衲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后辈子弟的。” 那僧人点点头,忙道:“是老祖宗,弟子这就亲自去将师叔祖请来。” 灵智沉着脸,逐个在黛绮丝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明教众人被他一瞧,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心冒到脑门顶,好似被一头洪荒猛兽盯着了一般,霎时间汗『毛』竖起。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听灵智沉声道:“老衲也没闲功夫陪你们玩了,从现在起,你们全部都给我去劈柴跳水,抄写佛经,什么时候令老衲满意了,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 周颠大为不服,高声叫道:“凭什么?” 灵智冷冷一笑,道:“凭什么?就凭老衲是灵智上人,就凭老衲一巴掌就可以拍死你们所有人。” 周颠大怒,还要说话,却给旁边的彭玉莹以及说不得二人联手拉住,说不得一把捂住周颠的嘴,一边对着灵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弟子说不得,一定会将老前辈的威名好好的同他说道说道,还望老前辈大发慈悲,饶过他这一遭。” 灵智在说不得以及彭玉莹二人身上停留一下,道:“老衲看你二人也是出家之人,怎么也跟着明教这帮小崽子胡混?” 二人脸上一僵,刚要辩解,却见灵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老人家也没这么多时间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提着阳顶天与杨逍二人,身子一晃便是数丈,片刻之间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对于明教众人而言无疑是极为震撼的。他们满怀信心而来,谁知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明教上至于教主阳顶天、光明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下至普通的五行旗教众,尽皆成了大林寺的俘虏。经此一遭,此后数十年,即便明教能够以一教之力抗衡江湖七大派,却也依旧不敢对大林寺僧人有丝毫的不敬。 等到灵智走远了,韦一笑这才对着旁边的谢逊道:“三哥,你打我一巴掌,瞧瞧我是不是在做梦?他娘的,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韦一笑一想到刚刚自己对灵智出手,心中犹有一片余悸。 不提谢逊等人心中如何震惊,且说阳顶天与杨逍二人被灵智带走,几个起落之间便以到了天峰岭顶如来宝殿当中。灵智将二人随手抛下,盘膝坐在大殿中央一个蒲团之上,望着杨逍道:“好了,小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在,你可以说了。你怎么从百花谷跑出来了?” 杨逍张张嘴,望着灵智灼灼的目光,心中一颤,低头道:“我偷跑出来的。”他此刻已经知道了灵智的身份,开始缓缓诉说来历。当年一灯大师、西毒欧阳峰、老顽童周伯通一家三口隐居在百花谷后,东邪黄『药』师与灵智、杨过等人更是时不时的往谷中跑,将之作为一处避世逍遥所在。后来郭襄等人逐渐年长,各自东奔西走,谷中便只有几个老家伙以及一些更小的晚辈了。杨逍乃是杨过最小的孙子,杨烁的次子,他自六岁之后便由杨烁送去了百花谷,经由杨过以及黄『药』师等人调教。后来他年纪渐长,想法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觉得这谷中的生活虽然无忧无虑,但是却平淡无奇,倘若让他一辈子就此在谷中终老,确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再说,他学了一身本事,更加不甘心籍籍无名,他要的是在江湖当中扬名立万,而不是整日被几个老家伙“摧残”。 待到他二十岁那年,一颗心越发的躁动不安,不过他自觉本领不足以支撑他在江湖呼风唤雨,是以才按着『性』子默默的努力,不过那时便已开始在为出谷的做准备了。后来等他学会了黄『药』师的拿手绝学“弹指神通”之后,终于偷偷从谷中溜了出来。跟着在江湖当中闯『荡』,快意恩仇,逍遥了大半年,最后遇上同样英俊潇洒的范遥,二人义气相投,结为好友,又在范遥的引荐下加入明教当中,混得风声水起。 阳顶天听完杨逍的话语之后,沉默良久,最后才问道:“杨左使?呃?表弟,既然你有如此来历,却为何不对我说?” 杨逍眼神闪烁两下,『露』出一丝愧意,低头不语。灵智倒是知道他为何如此,笑道:“估计是这小子傲气非凡,不愿意借助过儿他们的威名行走江湖。倘若他告诉你们他与你之间的关系,那不是平白让其他人小觑了么?”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杨逍道:“小子,老衲说得可对?” 杨逍点点头。阳顶天哑然,不过他随即一想:“不错,倘若表弟一开始便是他与我的关系,虽然更容易被师傅他们接受,却不利于他在教中的成长。起码,如今他坐上这个光明左使之位没人敢说他是靠我的关系。”一时间,他对于杨逍如此作为非但不恼,心中更隐隐有一股自豪感。不过他转念又想:“平时我自负天资过人,一身武功江湖当中鲜有敌手,言语间自然难免过份了点。表弟从小跟着杨叔公他们长大,那我的那些妄语被他听去,岂不是给他在心中狠狠的嘲笑?”阳顶天越想越是羞愧,一时间脸上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一片。 阳顶天盯着杨逍小声的道:“你是不是常在心中笑我?” 杨逍十分不解,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阳顶天一张脸憋得通红,低声在他耳边嘟囔了两句,声音低不可闻。不过杨逍却还是听清了,当下笑道:“你多虑了,我心中只有心服口服。起码我不敢保证在你这个年纪武功能够胜过你。” 阳顶天心中稍安,又望着灵智问道:“老前辈要如何处置咱们?” 灵智不答,反问道:“老衲问你,这么多门派不选,你为何独独选了咱们大林寺?” 阳顶天理所当然的道:“咱们明教想要一统江湖,跟着再整合整个武林的力量,借此推翻元庭,那么肯定要先打服大林寺。”说完,又小声得道:“谁知道你们这帮老不死的还活着。” 灵智语气不善的瞪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阳顶天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灵智。原本按照他的本事以及心『性』,本不至于如此不堪,奈何适才一瞬间灵智显『露』的武功太过可怕,不管是先真制服杨逍也好还是捏住自己也罢,自己等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平日里甚为依仗的“乾坤大挪移”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被灵智一拿,只觉全身真气被一股沛然巨力封锁,同时四肢酸软无力,只能任人宰割。是以如今灵智虽然毫无动作,他却不敢稍有疏忽,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句话说错了,刺激到了这个老不死的,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灵智自语道:“你们明教么,素来是喜欢造反的,这个老衲早已所知。不过你们没有,为何你们造反了这个多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阳顶天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当中,不容他细想,灵智又道:“因为时机不对。亏你们还自诩为什么明尊再世,连这点儿眼光也没有。你说你们一个个如此笨,他会不会气得从那什么光明王国当中跑出来揍你们一顿?” 阳顶天登时『色』变,倔强的望着灵智道:“老前辈还请嘴下留情。”身为明教教主,心中的信仰自然十分坚定,若非灵智武功太过厉害,换一个人在他面前调侃明尊,只怕早已暴怒出手。 灵智淡然的望着他一眼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服气了。也罢,正巧老衲闲着也是闲着,便同你好好说道说道。”说完,歪着头问道:“小子,老衲问你,你们明教提倡善恶论,那你们历朝历代不停的造反,做下如此多的杀孽,你给老衲说说,你觉得你们是善还是恶?” 阳顶天甚是不服,正襟危坐,望着灵智道:“世间一切现象均作善恶两分,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咱们依教理行事,延续明尊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建立极乐之世界。况且,佛门不是也有善恶之说,咱们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好的。” 灵智大怒,道:“咱们佛门可从来不造反。说什么建立极乐之世界,想法是好的,可是就是太过不切实际。你要知道,刀兵一起,苦的那是那些百姓。每一个王朝更替,除非他自身出了问题,否则大多造反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年方腊造反,声势何等浩大,还是短短数月之间便烟消云散。为什么?还是因为你们不得民心。” 阳顶天一窒,灵智搬出这个事实出来,他哪里反驳得了。不过他作为明教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教主,也不是好相与的,才智、毅力、手段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当即眼珠一转,辩解道:“不错,得民心者得天下,当年方教主失败,便是败在这一点上面,这个晚辈承认。但是如今,蒙古人占我河山,欺我汉人,正是我明教解民于水火的良机。老前辈焉知这次我们不会成功?” 灵智摇摇头道:“时机未至。”阳顶天梗着脖子问道:“前辈如何得知时机未至?”灵智微微一笑,淡然出声道:“老衲推算元庭尚有三四十年气运,此刻你们若是起事,虽然能给元庭造成一定的麻烦,却撼动不了它的根基。” 阳顶天与杨逍对视一眼,默然无语。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推算气运,当我是白痴么? 灵智似笑非笑的望着阳顶天与杨逍二人道:“你们不信?” 二人不答。灵智又道:“老衲我活了一百四十余岁,难道还会欺骗你们两个小娃娃?”望着二人依旧不信的眼神,灵智心道:“看来老衲只能发大招了。”他心念一动,一尊金灿灿的佛陀虚影直接体外,高达丈余,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慈悲气息以及无尽威严。 就在佛陀虚影出现的那一霎那,阳顶天与杨逍二人直接被一股巨力压趴下,他们呆呆的望着那尊面容与灵智一模一样的佛像虚影,一时间怔住了,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此老只怕真是菩萨转生,活佛再世罢。”这时,灵智淡然的声音从二人耳边响起:“阿弥陀佛,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至心信乐,所有善根,心心回向,愿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唯除五逆,诽谤正法。”话音一落,佛像虚影徐徐消散,若非阳顶天与杨逍二人此刻手足无力,全身大汗淋漓,只怕他们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灵智微微一笑,瞧着他们道:“我佛门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六大神通,以老衲的修为,这六大神通虽未全部练成,但是推算一下元庭的气运还是可以的。如今,你们还怀疑老衲说的么?”若说一开始阳顶天与杨逍二人对灵智所言尚有几分怀疑的的话,此刻灵智大杀招一出,二人深信不疑,一下子变得极为虔诚起来,忙跪倒在地,对着灵智道:“弟子不敢。” 灵智又同他们讲了一番天下大势,最后才道:“听闻你明教有一门武功唤作‘乾坤大挪移’,可否让老衲瞧瞧?” 若是旁人提出这个要求,阳顶天势必吐他一脸,不过见识到灵智显『露』“真容”之后,微一犹豫,缓缓将心法背出。 随着阳顶天将七层心法口诀背诵了一遍之后,灵智就在二人震撼的眼神下开始修炼这门旷世神功。只见他瞬息之间脸上青红变幻不定,忽青忽红,闪烁不定,一口气将之练到了第六层。 灵智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全身精神力气无不指挥如意,欲发即发,欲收即收,一切全凭心意所至,周身百骸,十分舒服。他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对着二人道:“这门功夫倒也有几分玄妙,只不过创这功夫的人只怕自己也没练成第七层罢?小子,你我也算有缘,老衲便还你一个人情,帮你完善一下这门功夫罢。”说罢,开始推算起第七层以后的心法口诀起来。 第三十三章 明教日常1 此刻阳顶天心中震撼谁人可知?他作为明教教主,自然知道这“乾坤大挪移”练起来十分困难。这门心法,实则是运劲用力的一项极巧妙的法门,根本的道理,在于发挥每个人本身所蓄有的潜力,每个人体内潜藏的力量本来是非常庞大的,只是平时使不出来,但每逢紧急关头,往往平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能负千斤。 便是最基本的第一层,尽管都是些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法门,悟『性』高者也需七年才可成,差一点的十四年方能练成。阳顶天钻研二十余年,也只不过堪堪将之练至第四层,饶是如此,他在明教历代教主当中也称得上天纵奇才。而灵智听到这门心法之后,就在他眼前修炼,片刻之后直接练到第六层,跟着说要完善第七层,这是何等的可怕。他自然知道便是创出这门功夫之人,也没有练成第七层,只不过按照心中的推测写下的心法口诀。他所写的第七层心法,自己也未练成,只不过是凭着聪明,纵其想象,力求变化而已。最后那十九句,正是那位高人平空想象出来的,似是而非,已然误入歧途。 不过灵智一身内功之深远超那位高人,境界之高更是远在其上,依着前六层功法为脉络,不断加入自己的理解,不过盏茶功夫便已将第七层逆推了出来。灵智依法习练,霎时间半边身子炙热异常,半边身子散发着森森寒气。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原本炙热的一半身子一举化为森寒,另外一半则变得炙裂。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缓缓归于平淡。 灵智微微一笑,缓缓将第七层心法道出,而后笑道:“创这功夫之人倒有些意思,他第七层虽然没练成,但是却也相差不远,就是凶险了点。如今后面这十九句口诀经由老衲改动几分之后,已经消去了当中的错漏。” 阳顶天与杨逍二人默默的将之牢记在心,不料灵智双眼一闭,又开始推算起第八层的口诀起来。 这一次,动静比之前先更大,庞大的真气透体而出,在灵智体外形成一个一青一红首尾相接的阴阳鱼不断旋转。每旋转一圈,灵智身上的气息便强大一分。阳顶天与杨逍二人直接被那股气劲推开一截,当青『色』那便转至他们那一面之时,二人如坠冰窖,只觉一股透彻心扉的冰冷寒意透体而来。不等他们运功抵挡,红『色』那面又转至身前,原本的寒意消散的无影无踪,但是却有一股炙热炎劲透体而入。二人可谓真正的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六六三十六圈之后,这股庞大的阴阳鱼气劲终于缓缓没入灵智体内。在瞧阳顶天与杨逍二人,嘴唇发白,双目赤红,头顶雾气升腾,显是内功运转太甚的才有的表现。 灵智只觉通体舒泰,一身浑厚的真气愈发的得心应手,缓缓睁开双眼,瞧着二人身子微颤,嘴唇发白,额上汗如雨下的狼狈模样,对着二人笑道:“看来你们两个往后还要加紧修炼啊,一身内功也太弱了一点儿。” 阳顶天与杨逍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眼,欲哭无泪。不是他们太弱,实在是灵智这个老不死的太变态了。 灵智调笑了一句,道:“这门功夫说到底,乃是运劲用力,发挥自身潜力的功夫。不过老衲这第八层,却超出了这个原本的范畴,要旨在于借助阴阳二气的转换来打磨真气,甚至淬炼肉身,好为突破下一个境界而奠定根基。你们且听好了:天为乾,地为坤,阴阳之气,逆转随心。一阴一阳谓之道,有名而无形。心定则神定,神定则气运,阴阳之气,随心而动,彼去此来,交互相感,纳万物之纪变,行周天之气脉,乃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二人虽然不理解这些口诀的含义,却依旧牢记在心,等到灵智念完,二人已经尽数记住。灵智又道:“这第七层与第八层对于你们来说,太过深奥,还是等你们突破先天之后再修炼罢。以你们如今的修为,还是不要触碰得好。” 二人点点头,示意了解,灵智兴致一起,详细指点了他们前几层修炼的一些要点,又对阳顶天告诫了几句,让他二人下山去抄录佛经了。 如来宝殿当中的发生事情外人根本毫无察觉,可见如今灵智对于天地灵气的『操』控程度达到了何等惊人的程度。阳顶天与杨逍二人出了如来宝殿,下了天峰岭,依旧感觉脑子如一团浆糊一般,今日所受的震撼实在太大,太多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接受范围。正好需要静一静,二人径直走到一名僧人跟前,道明来意,然后跟在他后面去寻找韦一笑等人,开始了在大林寺当中吃斋念佛的生涯。 次日,旭日方升,大林寺响起当当当数声清越的钟声。殷天正从榻上起来,穿好衣服,梳洗完毕之后,推开房门,见金光撒在佛殿顶上,青烟从香炉顶上凤凰嘴中袅袅升起,到处弥漫着一股祥和禅定之意,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昨日第一个落败,后面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随着小沙弥来至佛殿当中,听着那位高僧讲解佛法,抄了一卷《金刚经》之后,见大林寺僧人并未为难自己,反而以礼相待,一到饭点便有小沙弥送上斋饭,心中不由得生出愧疚来。一开始跟着那老和尚参拜菩萨,心中尚有几分应付之意,随着老和尚深入浅出的慢慢同他讲解佛经,这丝应付之意也抛诸脑后。他索『性』摒弃诸般杂念,跟着老和尚学习佛法,一部《金刚经》抄写起来也越发的认真。 殷天正走至大殿一角,握笔继续抄写起来,不多时,已抄完了一章。他将『毛』笔放下,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心中感叹:“这些年忙着习武练功,于文事方面倒是疏忽了。” 这时,那老和尚领着两名小沙弥走至大殿,一见殷天正,微微一笑,道:“殷施主来得好早。” 殷天正不敢怠慢,忙弯腰行礼道:“晚辈见过智悲禅师。”他对眼前这个老和尚是真的佩服,知对方虽然是文僧,不通杀伐之术,然佛法精湛,内功境界之深,还要胜过大林寺不少武僧。当年灵智虽将寺中僧人分文武二僧,但为了避免那些文僧体弱多病,要求每一个文僧都要习练“少阳功”。不少文僧一心向佛,于武功一道并不看重,内功深与不深,境界突破与不突破,看得十分淡。但越是如此,那些僧人内功却越练越深,往往境界自然而然的突破,早已走到了那些一心习武的武僧前面。眼前这个老和尚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真个动起手来,他们甚至打不过一些三流人物,但是他们对于内功的见解却十分独到。 智悲禅师认真的看了看殷天正抄写的经文,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赞道:“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觉,常无不足。殷施主今日书法大有进益,可见心中十分祥和,可喜可贺。” 殷天正连道不敢,又同智悲禅师请教了几处经文,这才目送他离去。这时,门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殷天正转首望去,见庄狰、闻苍松、唐洋、辛然、颜垣五个在几名僧人的陪同下来到佛殿。 他们一见殷天正,眼睛一亮,大步走来。庄狰道:“鹰王,他们没有为难你罢?”殷天正摇摇头,闻苍松骂道:“这帮该死的臭和尚,昨日咱们输了之后,跟着他们到了一处佛殿当中。本来嘛,愿赌服输,抄写经书什么的我也认了,可是你也知道,咱们教中不少兄弟根本就大字不识。原以为这些和尚会网开一面,谁知他们固执得紧,说每人一定要抄写十本佛经,不识字的兄弟们当然不肯,就这么吵了起来。闻某只不过说了两句公道话,谁知这帮和尚好生阴险,竟然整个晚上没人送来一滴清水,饿了咱们整整一个晚上。” 庄狰深有同感,苦笑道:“后来总算般若堂的那个子方,却想了个破办法,那些不识字的兄弟以砍柴挑水等粗活代替抄写经文。可是他娘的,却让咱们这些识字的帮他们抄写原本的份量。鹰王啊,你是不知道,如今的小弟不抄完整整一百本佛经,根本下不了恒山纳!” 唐洋一脸愤怒的道:“原本唐某还以为狮王豪爽大气,谁知他娘的,一句:谢某乃是粗人,抄写佛经这等事情是万万干不来的,谢某这便去劈柴,至于这十本佛经,还要麻烦唐兄弟了。还没有我回过神来,他便跟着一名和尚走了,鹰王,你评评理,狮王这事干得是不是太过不地道?” 殷天正哑然失笑,颇为同情的望着五人,安慰道:“其实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沮丧,以我之见,抄写佛经未必就是坏事。起码狮王他们就没这个福分听大林寺的高僧讲经说法,诸位还是安心下来跟着殷某抄!” 庄狰五人苦笑一声,开始了漫长的抄书生涯。另一边,谢逊等人的日子可就苦得多了。连同谢逊在内的十余名明教弟子,在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年约三十上下的僧人的注视下,手握柴刀,对着身前的木柴狠狠的劈砍了起来。在他们身边,已经劈好了的柴火堆成了一座小山。 谢逊似要将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在眼前的木头上面,嘴中嘟囔几句,右手握刀,至上而下,狠狠的劈了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碗口粗细、尺许长的圆木登时分成两瓣,不过因为由于用力太猛的缘故,柴刀在劈开圆木之后,去势不减,哐当一声砍在下面的石墩上,登时火星四溅。再看谢逊手中的柴刀,已然卷刃了。 那黝黑的僧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悠悠的道:“施主,你这样下去,把咱们大林寺所有的柴刀都砍坏了,也劈不完够烧一顿饭的柴火。” 谢逊闻言嘴角一抽,随手将柴刀扔在地上,漫不经心的道:“不就是几把破柴刀么?我赔你便是。” 那僧人也不说话,低头捡起那把柴刀,低头磨了起来,等他将那刃口重新磨平之后,才将之递到谢逊面前,双眼直视他,语气真诚的道:“施主,一丝一线当思来之不易,这柄柴刀虽然不值钱,但却并非代表他不珍贵。对于施主而言,只不过是区区一柄破柴刀,但若对一位樵夫来说,这柄柴刀便有可能是他赖以为生的工具。” 谢逊见他如此神态,心中倒有一丝愧疚。倘若这僧人恶言相待,那他心中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此刻这其貌不扬的和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言语虽然朴实,但却蕴含着做人的大道理,一时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谢逊接过那柄柴刀,从旁拿起一块圆木放在石墩之上,再次大力劈了起来。 这回,谢逊一口气连劈了近百块圆木,直累得全身大汗淋漓,这才将柴刀放在一旁,坐在石墩上大口喘息起来。他身为明教高层,何时做过这等粗活?他生『性』好强,不愿落人口实,是以心中有百般不愿,却依旧默默的忍耐。 那僧人见他坐在石墩上,先是将谢逊劈好的木头搬到一旁,然后从柴房当中提了一大桶清水出来,舀了一瓢递到谢逊身前,『露』出一个笑容道:“施主,喝口水吧?” 谢逊一愣,见他咧开的嘴上『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心中闪过一丝暖流,接过水瓢大口喝了起来。他一口气足足喝了一大瓢水,精神一震,再次劈砍起来。那僧人挨个替明教教众送了一瓢水之后,回头瞧见谢逊正在『揉』着发酸肩膀。 那僧人将水桶放在一边,缓缓道:“施主,其实砍柴也是有诀窍的。贫僧瞧施主身强力壮,膂力想来不差,本不至于如此不堪的。但施主每一刀下去,皆势大力沉,损耗的气力大甚,这才导致两臂发酸。施主如不嫌弃,贫僧教你一些劈柴的诀窍如何?” 谢逊甚是不服,心想:“我一刀下去,圆木干净利落的分成两半,怎能算不懂其中的诀窍?难道你以为我的刀法都白练了不成?我从早上开始,一口气劈了一个时辰,手肯定酸啦。真是,我倒要瞧瞧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出来。”他想到这里,将柴刀直接递给那僧人,瞧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那僧人又道:“施主且退开些。”谢逊依言退开,眼中闪过一片狐疑之『色』。岂料这时,原本平平无奇的僧人气势大变,谢逊见他一手搭在刀柄,跟着柴刀一挑,将圆木挑至身前,接着白光连闪,那僧人已收回柴刀。那圆木缓缓从空中落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分成大小均衡的八瓣。谢逊骇然,他竟瞧不出这僧人是如何出刀的。圆木一分为八,即是说他在瞬息之间已连出四刀,足见刀法过人。 第三十四章 明教日常2 谢逊死死的盯着那僧人,缓缓道:“这位师傅,你使的是什么刀法?”他虽然不知那僧人用的是什么刀法,更没有察觉到任何内力的波动。但越是如此,就越显得这僧人的刀法可怕,所以忍不住出言相询。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不算刀法,只不过因为日日劈柴,琢磨出一些省力的诀窍罢了。”说完,又抓住一块圆木放在石墩之上,对着谢逊道:“任何事物都有其原理所在,就好比这劈柴来说,你顺着它的纹理劈下去,肯定更为省力。”说完,对着那块圆木又是刷刷三刀,将之劈成八瓣。这回,那僧人有意放缓速度,谢逊瞧得清清楚楚,如何出刀,如何下劈,甚至连那僧人手臂肌肉的动作都瞧得清清楚楚。 谢逊道:“我来试试。”说完,学着那僧人刚刚的样子,提刀劈了下去。谁知这一刀下去,柴刀刀刃才陷进去一半,卡在圆木之上。谢逊一抬手,那块圆木卡在柴刀上,被高高举起。谢逊十分尴尬,望着那僧人,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那僧人道:“施主,你刚刚这一刀虽然劈在它的纹理之上,但是却没有将力道发挥出来。你下劈的力道至少浪费掉九成,所以才没将之劈断。”说完,又详细指点了一些运力省力之法,让谢逊再次练习。 数十刀之后,谢逊逐渐『摸』到了关窍,原来柴刀劈在圆木上的那一霎那,需将力道在这一霎那之间爆发。如此一来,每一刀威力至少大了一倍。一开始谢逊一刀下去,仅仅能劈断三分之一,后来慢慢变成三分之二,直至随手一挥,便可将圆木劈成两瓣。较之一开始轻松了何止十倍。那僧人见谢逊上手之后,又指点了几句,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谢逊一刀刀下去,越劈越顺手,待到随手一刀将之干净利落的分成两瓣之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此刻终于意识到这简简单单的劈柴之法是多么了不得,倘若将之用在所学的刀招之上,岂不是说刀法威力倍增?谢逊一个闪身跨出柴房,手握柴刀,一招“牛郎渡河”对着身前狠狠的劈了过去。只见一股无形的气劲从柴刀之上激『荡』而出,重重的斩在地面上,带出一刀又深又长的刀痕。谢逊狂喜,仰天大笑,这一刀比之原来威力至少大了三倍。 谢逊又一个闪身,来到那对圆木之前,对着那些圆木狠狠的劈了起来。一时间,柴房当中的明教教众甚是不解,不明白狮王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同这些木头较起劲来。 韦一笑与周颠等人,又是另外一番场景。韦一笑一袭青衫,周颠与铁观道人一身道装,一人手提一对半人高的大木桶,怎么瞧怎么怪异。三人跟在跟在一对大林寺低辈弟子后面,有说有笑,一路从悬空阁的栈道下去,七弯八拐,一直走到金龙峡的溪边,装了满满一大桶水,再往上走去。 下来还不觉得如何,等到开始往回走,韦一笑三人渐渐笑不出来了。悬空阁上载危崖,下临深谷,这巧借岩石暗托的栈道自然是既险且奇,蜿蜒曲折。两大桶水起码百二十斤,加上一对大桶的重量,将近两百斤。那群僧人低头前行,踩得木板咯吱作响,三人费力的跟在后面,时间一久,渐觉吃力。木桶甚大,栈道又窄,根本放不下。即便三人有一身深厚内力在身,一趟下来也累得气喘吁吁。 大林寺僧人众多,僧人洗漱、饮用、烧饭、洗衣均离不开水,算将下来,大林寺一日所用的水,常人根本估计不到。只瞧那数排大水缸便可见一斑,水缸有大有小,大的将近人高,小的也有半腰高,而每日有一队僧人专门负责提水,至少得来回二十趟才能将这数排大水缸注满。主事的火工僧人头领见韦一笑三人自告奋勇来提水,莫名一笑,手一挥,直接让三人负责寻常五个僧人的份量,然后望着三人提着水桶嘻嘻哈哈的下了悬空阁。 第一趟,韦一笑三人面『色』如常。第二趟,三人微微气喘。第三趟,三人额头见汗。又来回三趟之后,三人全身大汗淋漓,瞧着尚且空着的几口大水缸,对视一眼,无奈苦笑。韦一笑一抹额上汗水,骂道:“他妈的,这帮和尚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力气这么大?” 周颠瞧着手心的几个大水泡,对着韦一笑道:“蝠王,若是不以内功支撑,只怕咱们支撑不了三趟罢?”铁观道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如今贫道倒是对大林寺这帮和尚心服口服了,他们随便一个弟子便有这等气力、耐力,咱们这回是撞上了铁板了啊!”三人对视一眼,重重一叹,提起水桶又下了栈道。他们又如何得知,大林寺当中,普通弟子入寺头三年,都是做些劈柴挑水的粗活。但是却可以学“龙象般若功”前三层。这门功夫,前两层粗浅得很,纵是下愚之人耗费数载都可练成。大林寺这些低辈弟子以砍柴挑水打熬身体,进境甚快,坚持一段时间下来,多半都成了第一层。资质好的,更是直接练到第二层,凭空增长数十斤气力,力气怎能不大? 而悬空阁这队负责挑水的僧人,不同于大林寺其他地方挑水的僧人,因为栈道危险的缘故。只有这门护教神功练到第四层以上的弟子,才能委以重任。加上此处乃是锻炼外功的最佳场所,大林寺弟子无不以进入这队提水队为荣。这队弟子共二十名,最差的那个“龙象般若功”都已突破第四层,再加上一身高明内功,任何一个都有比拟江湖二流高手的战力。韦一笑三人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以为大林寺所有弟子都是如此,怎能不让他们心中骇然? 又来回了五趟,三人总算将那几口大水缸注满。这时早已累得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时,那主事的火工头陀缓缓走来,对着三人道:“有劳三位施主了。” 韦一笑三人已累得无力说话了,翻个白眼,撇了那头陀一眼,不发一言。那头陀笑呵呵的道:“三位施主,贫僧建议你们此刻打坐练功,当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说完,微微一笑,越过三人朝远方走去。 韦一笑三人心中一动,强挣扎着盘膝坐地,气运周天起来。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三人恢复了适才损耗的真气,非但如此,内力更凭空增长一截,抵得上平日里数日打坐之功。三人缓缓睁开双眼,对着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喜意,一时间,心中的怨念倒减少了几分。 大林寺大雄宝殿当中,今日来了两名访客。在来人面前,杨逍此刻全无一丝明教光明左使的潇洒,跪在一名白发老者身前,一言不发。 那老者旁边尚有一名青衫壮年,面目与杨逍有九成相似,只是看起来年岁大上十余岁,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沉稳的气度。他见老者发怒,忙伸手扶在他后心,笑着劝道:“爹爹,您老人家就别生气了,二弟这不是知错了么?”原来这人乃是杨逍的长兄,杨烁的长子,杨过的长孙,唤作杨尘。而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杨烁。他年近四十才生下杨逍,夫妻两个平日里自然对其宠溺。杨逍当年偷偷溜出百花谷,消息自然传到了他耳中,原本他就想将之擒回,奈何妻子一直温言相求,言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去江湖上闯『荡』见识一番也好。他这才打消了原本的念头,谁知明教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他难以置信的是,自己这个孽子竟然还是明教的高层。他们杨家与大林寺关系向来密切,尤其是灵智还健在的情况下。 杨烁一拍桌子,怒喝道:“孽子,你有什么本事?竟然伙同一帮无谓之徒来打搅老祖宗清修。狗屁的明教,狗屁的光明左使,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号人物了。哼,我告诉你,即刻给我退出明教,否则?” 杨逍倔强的一抬头,咬着嘴唇道:“否则如何?你要不认我这个儿子么?” 杨烁大怒,杨尘忙喝道:“二弟,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同爹爹道歉。”杨逍跪在地上,低头不语。杨烁深吸两口气,眼中恢复一片淡然,漠然的望着杨逍道:“我还没老,还能动手杀人。你若是不退出明教,哼,我便出手屠了明教上下。”一边的子明方丈闻言,嘴角抽搐几下,双手合十,连道:“阿弥陀佛,杨师叔说笑了。” 杨逍傻眼了,他自然知道父亲的脾气,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与手腕,若是真的惹怒了他,让他效仿当年黄裳的举动,他岂不是成了明教的罪人?杨逍越想越是担忧,有心低头,一时间又拉不下脸,一张脸憋得通红。 就在父子二人僵持不下之际,灵智从外走进,大刺刺的坐在上首,望着杨烁道:“烁儿,你来啦?” 杨烁一见灵智,甚是激动,忙跪下磕头赔罪,道:“弟子不肖,生出这等孽子?”一句话没说完,眼眶一红。自郭襄逝世之后,杨烁一直不敢见灵智,一来他心怀愧疚,二来也是怕灵智说他。数年不见,如今乍见之下,情绪一上来,声音竟然渐渐哽咽起来。 杨尘跟着跪在杨烁身边,瞧瞧打量着灵智。他从小听着灵智的传说长大,却没见过他几次。他见灵智面容同儿时的记忆当中的样子相差不大,心中好生佩服,心想:“莫非老祖宗真的是菩萨下凡不成?” 灵智一摆手,道:“好啦好啦,小孩子玩闹,这么较真干嘛?再说,你这个臭小子当年不也顽皮得紧?” 杨烁父子顺势站起来,杨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听得灵智又问道:“过儿怎的没来?”杨烁答道:“爹爹近几年一直在闭关凝练窍『穴』,以期早日突破。” 灵智点点头示意了解,瞧着两鬓霜白的杨烁,重重的一叹道:“老衲这么多徒子徒孙当中,也就你爹资质最高。老衲原以为你们几个小家伙当中会有人能够突破先天,谁知道,没一个争气的。”言语十分萧索。 杨烁脸上愧『色』更甚,有心劝慰灵智两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好在灵智心情也就低落那么一小会儿,马上将目光对准依旧跪在地上的杨逍,沉『吟』片刻,缓缓道:“杨逍。” 杨逍一个激灵,忙应道:“弟子在。” 灵智道:“从明儿个起,你先跟着你爹回去?” 杨逍眼中闪过痛苦之『色』,求道:“老祖宗!”明教那一帮兄弟,一个个『性』情豪迈,他在明教这几年是他这小半辈子以来最为快乐的时光。如今父亲『逼』他退出明教,灵智又让他同杨烁回去,一时间,杨逍心如刀割。 灵智一乐,笑道:“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先听老衲把话说完。说实话,老衲对你们这帮人感观不差,当然,如果一个个『性』子能够收敛一点就更好了。”杨逍脸上闪过一丝喜意,灵智语气一转,沉声道:“加入明教也没什么,这个老衲可以做主让你爷爷他们不找你麻烦。但是有一点你给我记住,尽量约束明教子弟,不得滥杀无辜。” 杨逍心中狂喜,忙应道:“弟子时刻谨记在心。” 灵智又道:“另外,臭小子,你武功还是差了点,学了区区一门‘弹指神通’就得意忘形,这可不好。为了不让你往后丢老衲的脸,你这次同你爹爹回去,先给我老老实实苦练一段时间武功再说。” 杨逍闻言,一张脸憋得通红,心想:“若非大林寺实力太过变态,又怎能显得咱们无能?要知道在此之前,咱们明教可是横扫江南,大有席卷天下武林之势的。”不过他也知道灵智都是为他好,所以虽然心中腹议不止,却依旧点头应下。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第二日一早,杨烁父子三人悄悄下了恒山。杨逍的消失,便是连阳顶天等人也不知道,而他们如今一个个在大林寺当中劈柴挑水、诵经念佛、洗衣扫地,痛苦并快乐着! 第三十五章 开坛讲经 一晃,便是数日,明教众人尽数被困在大林寺当中的消息传出,江湖上一片大哗。无论是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大派也好,还是那些小门小派也罢,对于明教众人的遭遇均充斥着一股幸灾乐祸之意。他们一方面对明教落得如此下场喜闻乐见,一方面对于大林寺的实力深深的忌惮。但是不管怎样,江湖上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绝大多数人对于实际情况并不清楚,事实上明教众人的待遇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糟糕,这也是灵智下令封锁一些消息的缘故。不过,此事过后,明教声威大跌是必定的事实。 这几日黛绮丝不开心,很不开心。想她堂堂波斯总教的圣女,四大法王之一的紫杉龙王,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如今却要像一个仆『妇』一般,替大林寺那帮和尚浆洗衣裳。她自幼被人服侍惯了,来到中土之后,明教上至阳顶天,下至普通教众,谁人不对她宠溺三分?也只有大林寺这帮四大皆空的秃驴,才能忍心让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干这些粗活。不过即便再不服气,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原本她还想弄些事端出来,谁知那个老怪物一指下去,替她中了一道指力,封住自己的丹田,更是下令不准让那些大小和尚同自己交流,只有洗完一定的衣裳之后,才给自己准备斋饭。头两日她还硬撑着,结果待到第三日,腹中饥饿难耐,终于屈服了。 黛绮丝瞧着自己布满水泡的手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深深的收敛,转首望着一旁堆了满满一盆的僧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低头,瞧着水中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影:一身朴素的衣裳,头发凌『乱』四散,眼眶发黑,活脱脱就是一个农家小『妇』,哪里还有半点儿紫杉龙王的气度风范?该死的老怪物,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老娘,算什么高僧大德?算什么佛门领袖?该死的阳顶天,身为堂堂明教教主,竟然也不反抗一下 就在她心中腹议之时,一名年约十五六岁,长得十分清秀的小沙弥提着一个事盒来到这处小院当中,一见黛绮丝,也不说话,单掌合什,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之上,然后从中取出两碟小菜,一大碗米饭,一双筷子,跟着退到一边。他这几日已与黛绮丝形成默契,等她吃完之后,再收拾碗筷退去。 黛绮丝默默的坐在石桌边扒饭。说实话,大林寺掌厨的僧人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虽只两样素材,炒白菜与萝卜丝,论味道却不下于一般的大客栈大酒楼。然而黛绮丝瞧着如木头一般站在门边的小和尚,心中十分不快,再好的味道也如同嚼蜡。黛绮丝眼珠一转,对着那小和尚道:“小师傅,我闷得慌,你陪我说说话罢。” 那小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听不见。来时,师叔师伯们慎重告诫过他,这女子不是寻常人,乃是魔教妖女,诡计多端,比之寻常男子可怕十倍百倍。哪怕老祖宗已经给她中下了“阴阳生死劲”,也不要小瞧了她,万一着了她的道,吃亏的可是自己。 黛绮丝见他不理会自己,气得直咬牙,笑得却越发的温柔,娇滴滴的道:“顿顿都是青菜蘑菇,没半点儿油水。我哪里还有力气洗衣?小师傅,你去帮我求求情罢。”说完,装出一副娇柔无力的样子,面上悬泣欲滴,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那小和尚涉世未深,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施主,咱们平常吃的也是这些,可没有故意虐待施主。” 黛绮丝见他终于搭话,眼睛一亮,嘴一嘟,眼眶一红,道:“可是我想吃烧鸡,吃烤肉。” 小和尚似是吃了一惊,忙道:“罪过罪过。”说完侧过身子,不敢多看她一眼。他被黛绮丝这个模样弄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只当自己已经中了她的诡计,全没料到这完全是正常的反应。他心道:“果然师叔他们说得没错,这位女施主好生厉害。”心中默念两遍净心咒,完全忽略她说的话。 黛绮丝眼角划过一抹笑意,如何看不出他的变化来。当下上前两步,抬头看着他道:“小师傅,你帮了我这次,我心中一定记住你的好。日后等你下山,一定请你吃白肉,吃烧鸡,吃红烧鱼,吃酱牛肉?”说着,嘴中冒出一串菜名,许多都是小和尚闻所未闻的。 小和尚一张脸涨得通红,道:“小僧一生从未碰过荤腥。再说,小僧日后也不会下山。”说完,憋了半响,又低声说了句:“小僧地位低微,根本帮不了施主,还请施主见谅。”说完,三两下收拾好食盒碗筷,落荒而逃。黛绮丝瞧着小和尚远去的狼狈背影,噗哧一笑,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匆匆,又是数日。其时天已大亮,东方朝暾初上,昨晚一晚大雨,将山林间树木洗得青翠欲滴。从天峰岭顶往下瞧去,周边一边云雾缭绕,寺院佛殿在雾中若隐若现,好一派佛门胜境,密宗祖庭的景象。 时逢大林寺一月一次的法会,不少潜修的老僧都会现身讲经说法,指点佛法,大林寺各堂无不慎重以待。如果运气好,甚至有觉字辈、慧字辈的老僧讲经,是以从一大早上起,寺中大小僧人无不行『色』匆匆,令明教众人诧异非常。 大林寺会仙阁前的佛殿当中,殷天正与唐洋等人望着行『色』匆匆的小沙弥,十分不解。这十余日来,他们一直在此抄录佛经,偶尔也会听听智悲禅师讲解《金刚经》、《大般若经》等佛门典籍,虽未刻意运功,但这十几日的进步较之平日里苦修还要来得快。心中早已改变了对大林寺僧人的印象,知道他们都是有德之士,对其敬仰敬佩非常。 殷天正对着一名僧人询问道:“福诺小师傅,贵寺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几个如此激动?”那名叫福诺的僧人这些日子已经殷天正混熟了,当下颇为激动的道:“每月初时,是寺中长辈讲经之日。不过今日听闻老祖宗同觉远祖师他们也会现身,所以师兄弟们才一个个如此激动。” 殷天正恍然大悟,好奇心起,问道:“那咱们可不可以去听一听?” 福诺脸『露』为难之『色』,不过他这几日见殷天正对他执礼甚恭,一咬牙道:“容小僧去问问。”过不多时,福诺一脸喜『色』的跑来,道:“本来方丈师叔他们是不愿意的,不过老祖宗亲自下令,言:佛祖普渡众生,咱们出家人不是一直说众生平等么?不可存了门户之见,他们若是有心来听,便让他们来罢。只要不捣『乱』即可。” 殷天正闻言,心中对于灵智的胸襟甚是佩服,当下拉着庄狰、唐洋几个跟在福诺身后,往藏经阁所在的位置而去。大林寺藏经阁距离会仙阁十分近,片刻之后殷天正等人已到了藏经阁前开阔的广场上。一眼望去,只见大林寺僧人按照辈份坐定,黄澄澄的一片,只怕不下于五千之数。这还只是端坐在广场之上的低辈弟子。广场最前面,以白『色』大理石砌成一座四方形的高台,高台方圆五六十丈,每一面各分出十八道台阶,四角『露』出四根大柱子,柱子上雕刻着活灵活现的蟠龙。 高台正中央处,放置着一个黄『色』蒲团。左边靠近台边处,斜放着十二个蒲团,大林寺主持便坐在最后一个蒲团之上,另外空着十一个蒲团。右边则端坐着三四十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瞧情形当是大林寺的长老们。殷天正诧异不止,中间那个必然是大林寺开山祖师灵智的位置无疑,然而左边的位置就颇值得玩味了,以子明方丈的身份,竟然只能坐最后一个蒲团,那岂不是说剩下那十一人的身份地位还要在子明方丈之上? 殷天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什么人身份还要在一寺方丈之上?便是子明方丈的师叔师伯们,只怕论身份也比不上他么?殷天正脑子转得极快,一下子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眼中『露』出骇人之『色』。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僧人起码也是先天境界之上的高手,才有可能坐在子明方丈之前。一时间,殷天正倒吸一口冷气。 他转过头去,不动声『色』的同庄狰等人交换一个眼神,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骇之意。几人默然无语,走到阳顶天等人身侧,在广场一角坐下,静待法会开始。 不多时,灵智等人走到高台之上。殷天正放眼瞧去,见连同灵智在内的十二名老僧均一身灰袍,瞧起来平平无奇,他甚至瞧不出对方练过武功。殷天正心知这时对方境界极高,早已到了返璞归真的缘故。就在他心中感叹之时,灵智洪亮的声音缓缓传来:“五更钟动莫贪眠,抖擞精神向佛前。一拜一声弥陀佛,花池已种一枝莲!今日老衲给你们讲的乃是《金刚经》?” 此刻灵智端坐在高台正中,虽一身灰袍,然身体挺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庄重。兼之他以内功将声音徐徐传遍广场至众人耳中,就好似在众人耳畔响起一般,大有世尊说法的广大法力。一时间,无论何人,均肃穆端坐,凝神静听。 殷天正这段这日将《金刚经》抄了数遍,更是用心请教过智悲禅师,自然知道这部佛经在佛教典籍当中的特殊之处。它早已超脱佛教的范畴,涵盖了世间万物,人生百态。 “佛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释尊如来,老庄孔孟,乃至古往今来之圣贤,皆得道成道,唯深浅不同而已。然此类圣贤,未达道之前,依旧是人。然后循天地之理,明心见『性』,因时置地,传化众生,积累功德,乃至成圣。”灵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将自己的见解道出:“人生世间,有一善可凭,命尽如夜眠天晓,还见日月。一向在恶,必入黑闇勉之。吾等身为佛门子弟,便更需明白导善去恶的道理。平日里念经受持乃是小道,以诸花香,恭敬供养,也是寻常。不得杀生,蠢动含灵,不过是修持自身,发掘固有的佛『性』。买命放生,治病救人,修桥铺路,避免刀兵,方能得长寿福报。” 他说完这些,大小僧人齐齐念诵佛号:“善哉善哉!”阳顶天、殷天正等人也是有见识之人,可谓文武双全亦不为过,虽然他们更为注重武功修为,但论真才实学,实不下于那些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此刻他们听到灵智从《金刚经》中的一句话延伸到处世为人,只听灵智才说这么一段经文,便知其中的厉害,皆在心中赞了一声:“果然是得道高僧。”一时间,听得更加认真了。机敏一点的如阳顶天,则以明教教义相互印证。原本便是佛门中人的彭玉莹、说不得二人,此刻更是十分虔诚,面上佛光隐现,佛法修为乃至武功境界大增。 《金刚经》这部典籍,源自天竺初期的大乘佛教,因其包含根本般若的重要思想,在般若系大乘经中被视为一个略本;本经说“无相”而不说“空”,保持了原始般若的古风。所以在中原之地流传极广,各地寺院大小僧人,不少将之作为第一本受持诵读的典籍。佛门各宗各派,三论、天台、贤首、唯识等各宗都有注疏。历代佛门不乏高僧对其专门注释,记下自己的感悟。所以这部经文对于佛门弟子也好,还是文人墨客也罢,向来是易学难精的。 似阳顶天等人,早已对其本经经文熟悉无比,也有自己的见解。然而此刻听灵智深入浅出的缓缓讲解,随意一句经文都能延伸极广,阐扬常住佛『性』和如来藏的同时,劝人弃恶扬善。再加上灵智身为密宗宗主,他自然对《金刚经》被附加密咒形成的读诵仪轨十分熟悉,以一种轻松调侃的方式来看待各种离奇的灵验记和感应录,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灵智坐姿挺拔,微微一笑,调侃自己,作诗曰:“今年百四十,看看无所有。更莫问如何,虚空打筋斗。隋时沙门法藏,书写此经一百卷,毕世受持,修诸善行,不涉世缘,寿至九十九岁,为阿弥陀佛化身,接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九品花池托质矣!老衲年纪大他这么多,佛祖却仍没有来接引老衲,可见老衲德行不足,还需加倍努力啊!” 众人闻言,微微一笑。便是阳顶天等人也被灵智的说辞逗乐了,他见过灵智显化佛陀虚影的景象,知道此乃灵智自谦之词。况且人生七十古来稀,长命百岁之人,可谓善终,灵智活了一百四十余岁,尚能活蹦『乱』跳,在他们眼中,早已成了菩萨转世,佛陀再生。 第三十六章 活佛在世 明教众人这段时间在大林寺中,蒙诸僧教化,已化解不少戾气,增添一丝祥和。而且似谢逊、殷天正等人,无不武功大进,隐隐触『摸』到突破下一个境界的契机。此刻他们一边听灵智讲经说法,一边反思自身,早年的一些所作所为缓缓划过心田,更添几分惭愧的同时,对灵智等人敬重更甚。 阳顶天在心中感慨,人言达摩祖师为武林神话,据说他在洛阳看见永宁寺宝塔建筑的精美,自言年已一百五十岁,历游各国都不曾见过,于是“口唱南无,合掌连日。”但是达摩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但终究已不可考究,在阳顶天眼中,许是少林寺那帮僧人有意夸大的。 可是灵智上人不同,他的事迹虽然不如达摩那般玄乎,但是却可信的多了。主要是的是,灵智依旧健在啊,而且还活了一百四十多岁,一身武道修为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了。两者相较,似乎达摩祖师也不过如此而已! 况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达摩祖师再如何伟大,终究是天竺国人。自古以来,中原之地人杰地灵,结果却让一个化外之人在中原有了诺大的声名,而且越传越玄乎,想来除却少林寺那帮僧人,其他人即便嘴上不说,心中终究有几分不甘的罢。然而灵智不同,他虽出身西北之地的密宗,然而却是正宗的汉人,较之达摩祖师更容易让人接受。而且他在恒山创建大林寺百余年来,一直弘扬佛法,教化众生。大林寺『药』师堂僧人,已编纂了数次医典,刊行天下,更别说他们一个个医术高明,治病救人从不落于人后。 或许早年间有人会质疑大林寺的种种举动旨在收买人心,然后经过将近百二十年的坚持,任谁一人也要说一个服字。更别说灵智等人早已避世数十年了,除却一些亲近的后辈子孙,世人多以为他已圆寂,可见声名利禄对他来说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这次若非他们明教自视过高,前来大林寺挑衅,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况且大林寺明明有将他们明教一网打尽的实力,却依旧谨守佛门弟子的行事准则,如何不教他们心服口服? 旭日渐升,耀眼的金光洒在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灵智身上,更增添一丝庄严。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浑厚,在众人耳边响彻:“万物之中,唯人最灵,有毕世不闻是经,有闻而不见,见而不信,信而为名利财『色』,役其心不能受持者,尚牲畜之不若也!芸芸众生,人生在世,多碌碌无为。其奔走『操』劳,为名耶?利耶?财耶?『色』耶?吾辈只求脱轮回生死者也!” 众僧闻言,齐齐念诵佛号,赞曰:“善哉善哉,祖师高论,弟子受教。”明教上下闻此言心中大震,一个个反问自己:“是啊?人生在世,如此辛劳,究竟是为了名利还是为了酒『色』财气?咱们虽然驽钝,对于超脱轮回生死也有一丝向往啊!啊!啊!”阳顶天等人瞧着灵智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 灵智眼光从阳顶天他们身上扫过,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再过个二三十年,天下烽烟又起,而明教作为抵抗元庭的中坚力量,势力之庞大,远超如今。原着当中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若非他们这些人先自己火并了一场,然后被成昆暗算,六大派能不能下光明顶还是个未知之数。这次因缘际会,将明教众人困在大林寺中,自己更是慎重的替他们讲经说法,若能改变他们的一丝行事风格,令他们将目的专注在抵抗蒙古人之上,而非在江湖之中厮杀,损耗汉人的实力,则功莫大焉。 列位看官可能要问,为何当年灵智选择支持忽必烈,然而此刻却又在后推动明教推翻元庭。况且以大林寺的实力,若是有心扶持元庭,以强硬手段政治吏治,当可再延元庭百年江山。不过,大林寺是有这个实力,灵智也有这个手段与威望。然如此作为,治标不治本,如今的元庭上下已失去了当初的那股纯真,达官贵人无不沉浸在享乐当中。即便有一小撮官员能够谨守本心,尽力修补元庭这艘破船,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再加上汉蒙之间矛盾重重,于灵智想来,与其耗费大气力替改造元庭,还不如依照历史轨迹,支持推翻它之后再造江山的新朝廷。这也是灵智对于明教的冒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缘故。 灵智讲完一部《金刚经》之后,则是觉远等数十名老僧各自将自己的体悟说出。同样是一部《金刚经》,然众僧感悟各不相同,有些理解甚是背道而驰。各种理念及感悟相互碰撞之下,较之普贤云供法会上的辩经环节精彩更甚。倒不是说大林寺僧人对于各种佛门典籍的理解要在其他寺庙僧人之上。主要是因为众僧同为灵智的徒子徒孙,自家人比较放得开,反正即便说得不对,也不好丢了大林寺的面子。况且辩论的老僧,一个个年岁不小,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佛法造诣之高,常人望背企及。他们将灵智提出的“知行合一,身体力行”心宗理念领会之后,再推陈出新,然后再回过头来研究《金刚经》、《大般若经》、《杂阿含经》等佛教典籍,逐渐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阳顶天等人听完诸僧论法之后,一个个佛法大进,气息更见沉稳。甚至就连周颠与铁观道人两个,虽然二人身出道家,但是佛道两家本就有互通之处。似《金刚经》这等典籍他二人也早就翻阅诵读过,有了一定根基,听完灵智以及大林寺其他高僧的讲解与体悟之后,触类旁通之下,于道藏的理解更甚,境界不止提高了一筹。 高台之上,连同子明方丈在内的所有高僧,少则三言两语,多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个在将自己的见解道出的同时,也顺便请教一些自身的疑『惑』。不知不觉,已至响午。法会接近尾声,灵智缓缓念诵佛号:“阿弥陀佛,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众僧齐齐大赞,颂曰:“善哉,善哉。愿以此功德,消除宿业障,怨债悉解脱,福慧安康留。”至此,法会正式结束。 那群老僧则一个个缓缓起身,冲灵智合什一礼,走下高台,回到各自的禅房所在。广场之上的大林寺僧人,在各院首座、长老的带领下,依次退下,回转各处各司其职,整个过程显得安静而有次序。霎时间,诺大的广场之上,只有灵智以及子明方丈并明教众人在了。 阳顶天等人瞧着灵智低声同子明方丈耳语几句,子明方丈诧异的望了他们一眼,随即双掌合什,对着灵智一礼。待到灵智消失在众人眼中之后,子明方丈缓缓走下高台,望着阳顶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随即朗声道:“阳教主,诸位英雄,一会儿用罢午饭过后,诸位便下山罢。” 阳顶天等人一愣,随即喜道:“方丈大师此言当真?” 子明方丈微微一笑,道:“咱们大林寺清苦得紧,诸位只怕是不会喜欢的。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强留你们在山上呢?” 周颠等人脸『露』狂喜之『色』,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止不住满是喜意。阳顶天尴尬的一抹鼻子,随即面『露』郑重之『色』,一抱拳,对着子明方丈道:“贵寺大德,在下铭记于心。但教阳某一日健在,无人敢冒犯大林寺一草一木。” 子明方丈对他的承诺也没怎么放在心中,只微微一笑,右手虚抬,道:“《大宝积经》云:‘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故经云:‘有心皆苦,无心即乐。’望诸位往后多行善举,必有福报。” 阳顶天、殷天正等人齐声应道:“是。” 周颠哈哈一笑,道:“我在大林寺寺中学了大半个月,近来参禅,脑筋似乎已开通了不少。” 殷天正点头附和道:“我跟着智悲禅师学了一段时日,也大有进益。”庄狰、唐洋等人也笑着附和道:“诸位大师的禅定功夫,竟已达此‘时时无心、刻刻不动’的极高境界,实是宿根深厚,大智大慧,咱们都佩服得紧呐!”只有黛绮丝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此刻她蒙着面纱,别人倒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子明方丈又同他们闲聊了几句,领着他们到了大林寺的饭堂。阳顶天等人在大林寺中呆了大半个月,虽然大林寺僧人并未有如何为难他们,但是一些冷言冷语还是免不了的。况且他们一个个身处高位,却被困在大林寺当中劈柴挑水,吃斋念佛,抄写佛经,再怎么豁达心中也不痛快。此刻终于不用继续呆在这恒山之上了,他们一个个心情变得晴朗起来,就连胃口也好了许多,一边大口吃饭,一边高声说笑。 只有韦一笑几个,心中依旧愤愤不平,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下了恒山之后,老子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大林寺了。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 谢逊三两口扒完一大碗饭,对着阳顶天等人道:“教主,你们先吃着,属下还有点儿事。”说完,直接走到他这大半月所呆的柴房当中,瞧着那数堆摆得整整齐齐的圆木,以及那柄斜搭在石墩边的柴刀,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丝不舍。 谢逊自嘲的一笑,摇摇头,将这丝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脑中。正巧那黝黑僧人提着一大桶水从柴房当中出来,一见谢逊,笑道:“谢施主,可还有事?” 谢逊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黝黑僧人一抱拳,极为恭敬的弯腰行礼,道:“谢某今日便要下山了,子远大师的恩德,只能日后再来报答了。” 名叫子远僧人手忙脚『乱』的扶起谢逊,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谢施主身高位重,贫僧不过是区区一名火头僧,当不得谢施主如此大礼。” 谢逊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子远大师一身本事较之谢某强了百倍千倍,却甘于平淡,相较起来,更加令谢某这个大俗人无地自容啊!”说完,又郑重的道:“子远大师传艺之恩,谢某永世不忘。” 子远更加不好意思,半响,才憋出一句道:“贫僧只不过教了施主一些劈柴用力之法,不值得一提。如果谢施主不嫌弃,贫僧会一门刀法,便传了谢施主如何?” 谢逊大喜,不过随即又颇为担忧的道:“大师将贵寺绝技传给谢某,不会给大师带来什么麻烦罢?若是给大师带来麻烦,那谢某宁愿不学。” 子远摇摇头,道:“大林寺绝技,向来是不许外出的。这个规矩贫僧也不敢破坏,不过贫僧要传谢施主的这门刀法,却不是大林寺绝技。”他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慢慢解释道:“贫僧之所以会这门刀法,也不过是为了劈柴轻松点,所以才去藏经阁挑选了这门‘柴刀十八路’,几年下来,倒是略有心得体会。谢施主如不嫌弃,贫僧便将他传给你如何?” 谢逊狂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不怪他如此,他可不是涉世不深,江湖经验浅薄得如白纸一张的僧人。这“柴刀十八路”大大的有名,其来历可以追溯到唐末北宋年间,传言乃是一名刀法大宗师隐居山林之后,以砍柴为生,历经十年才创出来的集毕生刀道于大乘的刀法。共分十八路,每路又分数式,涵砍、撩、挑、截、推、刺、剁、点、崩、挂、格、削等手法,出招勇猛快速,气势『逼』人。不过在谢逊的印象中,这路刀法早已失传,世人即便会,也不过会其中的三招两式,发挥不出这路刀法的真正威力之所在。想不到大林寺一个籍籍无名的火头僧,却会这路刀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是没见过这僧人使刀,那也算了。不过这大半月,谢逊不过从他身上学会一些用力省力之法,刀法大进不说,出招刚劲有力,如猛虎一般,战力提高不止一倍。若是再学会这门刀法,那武功该进步到何等地步?谢逊越想越兴奋,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子远可不知道这些,见到谢逊跪倒在地给他磕头,吓了一跳,忙闪身避到一边,一把将他拉起,结结巴巴的道:“谢···谢施主,你再···再如此,贫僧可不敢教了。” 第三十七章 悲痛莫名 谢逊闻言一个激灵,忙爬起来,尴尬的站在一旁。若是真的因此而学不到这路刀法,岂不是太冤? 子远拾起柴刀,走到院中开阔处,对着谢逊道:“用刀之法,莫不以身为要,寰跳超距,眼快手捷。这‘柴刀十八路’自然也不例外,讲究进退闪转、纵跳翻腾之间,都要刀随身换。”说罢,拉开势子,使一招“春秋刀势”。这招“春秋刀势”,乃是‘柴刀十八路’的起手势。子远一刀横劈出去,形健骨遒,端庄势整,却似蕴含着无数后招。 谢逊眼睛一亮,却见子远缓缓道:“正所谓‘提刀斩春秋,其势绵绵紧’。这一招,乃是根据汉寿亭侯关云长的‘春秋刀法’改变而来,首重气势,重在摄人心神。”说完,刀势尽处,跟着一变,刷刷刷连出三刀,一刀紧跟一刀,其势流畅无滞,举手投足之间挥攉潇洒。刀锋处凌厉的气劲透体而出,在地上斩出三道长长的刀痕。 平时孜孜兀兀所专注者,尽在如何修到无我境界。例如子远,他平日里练这路刀法也不过了为了更好的劈柴,心中从不存任何争斗之心。却正是因为如此,才契合了那位前辈高人创这路刀法时的心态。其时,那位前辈高人已悟通刀道至理,认为刀法练到最高深处,眼中再无敌手,任何与之对战之人,均可视为山中枯柴,只有被人砍劈的份,所以他这刀法虽然看似谦虚,实则狂妄得紧。不过世人不知他当时的想法,只当那位前辈高人因为隐居深山,以砍柴为生,心中只存了佩服之心。子远虽然不知道那位前辈高人的想法,但他却只为劈柴而出刀,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巧妙的误会。他每日专着劈柴,刀法进境之快,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全力出手之下,气劲四散,飞沙走石,若是让他瞧见,只怕连他自己也要吓了一大跳。 不过他沉浸在这路刀法当中,并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甚至没有察觉到谢逊震撼的神情,只觉得今日使这路刀法,畅快淋漓,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谢逊武功不低,刀法基础甚好,此前又学了不少发力用力省力之法,此刻瞪大双眼,用心凝记子远使出的刀招。 渐渐的,子远手握柴刀,越使越快,刀锋上气劲的笼罩范围也越来越广,谢逊不由得退了数步。他沉浸在这精妙的招式当中,不由得佩服之极,心想:“大林寺果然卧虎藏龙,子远大师这一手刀法放在整个江湖,只怕能胜过他之人也不足十指之数罢。” 子远手臂急扬,刀光连闪,一口气将这路刀法由头到尾使了一遍,而后收刀立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望地上,不满纵横交错的刀痕,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想道:“这是我刚刚干的?”他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谢逊甚是佩服的道:“大师刀法精研,弟子甚是佩服。只是···只是您后来使得太快,弟子没瞧清楚。”他心中敬佩,直接以师礼待之。 子远尴尬的一挠头,道:“那贫僧这回使慢一点。”说完,提刀再次从第一招“春秋刀势”使起,一直使到最后一招“花开云现”。这一回,果然慢得多了,刀锋之上也没有气劲溢出。谢逊资质不差,瞧了一遍便将所有的招式记住了。 子远挽个刀法,转首问道:“你记住了么?”谢逊点点头,接过柴刀在他眼前使了一遍。子远甚是兴奋,连道:“谢施主你当中悟『性』过人,贫僧当日学了足足一月有余,才勉强将所有的招式记住,想不到你只见贫僧耍了一遍,便能使出来,我不如你,我不如你。”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依贫僧之见,你还有些要注意的地方。”说完,按照自己的理解,缓缓将谢逊刀法当中的不足之处道出。他首次为人师表,心中甚是欣喜,也不管谢逊记不记得住,一股脑儿把自己对这路刀法的体悟道出,又让谢逊演练了一遍。 二人一个教得尽兴,一个学得认真,只一个时辰,谢逊于这路刀法已然小成,剩下的只有靠自己苦练了。谢逊心中感激无以复加,深深的瞧了子远一眼,猛然跪倒在地,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一扭头,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去,只余下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师保重,谢逊去也。” 等谢逊赶到大林寺山门处的时候,阳顶天等他早已在山门外相侯。韦一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谢逊总算出来了,埋怨道:“我说狮王,咱们可是等得花儿也谢啦。你若是再不出来,你就只能自个儿回去了。” 周颠见他眼眶微红,极为夸张的道:“哎呀,狮王,你这是舍不得么?难道劈柴还劈上瘾了?” 谢逊大怒,顺手接过普通教众递过来的马缰,一个翻身上马,而后对着周颠喝道:“周颠,你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胡话?” 阳顶天双腿一紧,纵马来到谢逊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恒山虽好,却终究不是咱们明教的家。”说完,一挥手,豪迈得道:“下山,回光明顶。” 众人齐齐大喝,高声应道:“回光明顶。”这一次,明教众人显得低调得多,不同于半个月之前的桀骜,如今的他们,一个个倒是沉稳了不少。一路上,也没有出现有人拦截的事情发生,就连与之仇深似海的龙傲天等人也没有出现。阳顶天等人猜想许是大林寺僧人专门告诫了他们的缘故,无论如何,经此一遭之后,原本开始动『荡』的江湖,再次陷入了平静。 一晃数月,已入深秋,恒山之上也渐渐冷了起来。北风凌冽,吹在脸上,刮得生疼。大林寺大小僧人一个个行『色』匆匆,只想尽快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感觉回到暖和的禅房之中。天峰岭顶,更见寒冷,狂风划过山谷,带起阵阵呼呼之声。一处山崖边,灵智负手而立,望着原本漫山遍野的青翠变成枯黄,脸上愁容闪现,眉宇间更见疲惫。 灵智喃喃低语道:“悟不透啊!”思绪飘散开来,不由得想起数十日前在百花谷中发生的事情来。他同往年一般,独自一人悄悄下了恒山,到了百花谷中。原本是想同几个老不死的聚一聚,却不曾想,周念通之子周传恩,因为年岁过高,撒手人寰。周伯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 周传恩享年八十二岁,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无奈他的逝世对于周伯通的打击太大了。一连数日,周伯通守在周传恩的灵前,不吃不喝,也不与人交流。最后还是满头白发的欧阳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将之骂醒来的。 他们这一辈人中,东邪西毒健在,南帝北丐已逝世多年。再加上灵智与老顽童周伯通二人,可以说他们那个时代之人只剩下了四个。欧阳峰不想周伯通沉浸在悲伤之中,损耗心力,狠心一巴掌拍过去,破口大骂道:“死生有命,传恩如今去了另一个世界,你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 一向没心没肺的老顽童,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当年瑛姑去世之际,他怕儿子周念通伤心,在人前强忍着没哭,最后还是独自一人偷偷溜到了一个无人之处,狠狠的大哭了一场。待瑛姑头七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性』格。后来周念通逝世之时,原本头发已经全部转为乌黑的周伯通再次一夜之间,须发全白。自此行事更加颠三倒四,若非尚有孙儿周传恩劝慰,只怕就要去阴间地府找他师哥重阳真人。 他们这一辈人当中,年岁最轻的灵智的也有百四十余岁,周伯通、欧阳峰、黄『药』师年纪均在一百五十岁以上。虽然突破先天之后,寿元大增,却也禁不住岁月的风霜,一个个看起来苍老无比。尤其是欧阳峰与黄『药』师二人,始终未能突破先天后期,进阶凝窍之境,看起来更是形容枯槁,犹如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好在二人均是医道大家,一个个精通养生之道,这才苟延残喘着。而周伯通天『性』纯真,武道境界反而后来居上,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突破凝窍之境,开始凝练周身窍『穴』。原本以他的境界,在加上道家内功的养生效果,再活个百年轻轻松松。 奈何妻儿相继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心力损耗过甚,导致一夜之间须发再次全白,随时有殒命之危。鉴于上次周伯通的表现,欧阳峰怕他这次撑不下去,所以才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就是希望打醒他。 好在这次周伯通虽然伤心,却并未如同周年通去世之时一般心存死志。不过,瞧见他嚎啕大哭的这一幕,灵智、欧阳峰、黄『药』师三人大不好受。欧阳峰之子欧阳克,孙儿欧阳不敏,均逝世多年,如今白驼山当家作主的乃是他的重孙欧阳泣血。而黄『药』师,有余妻子阿衡的缘故,早年便有轻生之念。虽然后来由于灵智的出现,轻生之年化作坚定的武道之心,但是女儿黄蓉、女婿郭靖均逝世多年,外孙女郭襄英年早逝,另一个外孙女郭芙也只活了七十多岁,外孙郭破虏如今倒还健在,不过也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再说灵智,柳映岚、李若华、李莫愁这三个同他关系匪浅的女子均已不在,两个儿子李天、李思宁也未能突破先天,寿元耗尽而亡,只剩下几个孙儿、重孙在世。 可是,他们一日未能突破先天,一日便不能走在灵智的后头。人生之哀莫大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灵智虽然武道修为通天,却也无可奈何。好在他身为出家之人,又念经拜佛,坚持了百二十余年,因为徒子徒孙众多,圆寂的晚辈多了,也慢慢的看淡了几分,倒是较之周伯通这个至情至『性』之人豁达几分。 不过虽然看淡了几分,却终究做不到漠视。身边的弟子晚辈,知交好友去世,他心中仍旧惆怅。 狂风吹得灵智的僧袍猎猎作响,灵智却置若罔闻,只顾盯着远方眺望,良久,才深深一叹。心中默念起来:“来此方世界是一百二十三年还是一百二十四年?已经记不清楚了。活了这么久,又能如何?还不是孤独寂寞,越老越凄凉!虎衣明王、玄元上师、多罗禅师、天轮法王、江南七怪、杨康、穆念慈、郭靖、黄蓉···”每一个名字划过灵智的心间,他脑中便浮现这些人的音容相貌,身上的悲哀气息更重一分。或许前十年乃至二十年,他还会将自己视为局外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些原本前世的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故事有经历的人,活生生的人。他想要再以一开始那种心态去对待他们,已然做不到。或许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因果罢! 自从『插』手他们之间原有的故事开始,便以结下了因,所以自然要承担其果。灵智眼眶发红,眼角缓缓流下两行眼泪:“映岚、若华、莫愁、宁儿、天儿、龙儿、襄儿、芙儿、英儿···都不在了,都不在了。”灵智痛苦的闭上双眼,真气涌动间,将泪水蒸干,缓缓将这些人名留在心底最深处。 良久,灵智睁开双眼,只觉得整个世界更加清晰起来,原本束缚自己的一些绳索悄然段去不少,识海当中的佛陀虚影面容愈发的清晰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淡然出尘。他心知这是自己褪去一些枷锁,境界有所增长的缘故,当下盘膝在地,缓缓运转起独创的“大日如来诀”起来。 灵智周身数丈,常人肉眼察觉不到的地方,天地灵气一波接一波源源不绝的朝灵智涌来,瞬息之间被他纳入体内,随着真气在经脉之后游走数圈之后,便同化成炙热霸道刚阳的大日如来真气。 此刻,灵智眉间光明大作,脑后似有佛光闪现,面上宝相庄严一片,盘膝坐在大石之上,仿佛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只见他手执拈花指,嘴角含笑,背倚苍松,犹如世尊在世。良久,灵智徐徐开口,声音从天峰岭顶传遍整个恒山:“百四十年往做客,清净无花亦无逸。了了分明欲归去,一任南北东西处。生也了,死也了,无论年多年少。今日拨转遇真空,满地落叶随风散。?描也难描,画也难画,满头华发盘膝坐,心中愁苦谁人知?怜我世人忧患多,同生红尘向西天。” 第三十八章 顶天之殇 谢逊自在大林寺火头僧子远手中学了那“柴刀十八路”之后,数年之间武功大进。原本与之不相上下的韦一笑等人立时不是他对手,便是范遥、殷天正等人与他过招,仗着刀法之利,也可稳稳占据上风。 明教众人大奇,一个个询问他这刀法来历。谢逊颇为得意的道:“承蒙大林寺子远大师厚爱,传来我这门刀法。哈,周颠,你真当我是喜欢劈柴么?其实我不过是在苦练刀法。如何,谢某如今的刀法还入得了你的眼罢?” 周颠瞪大了双眼,惊呼道:“没天理啊没天理,咱们这么多人一道儿在大林寺中住了大半个月。却偏偏就你一人入得了那帮和尚的眼?狮王,你快给我说道说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骗到那帮和尚的?” 谢逊大怒,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去去去,人家是看某家资质过人,不行啊?”众人齐齐大笑,被二人逗趣的神情所逗乐。 谢逊生『性』豪迈,武功又高,同明教上下处得其乐融融,四大法王更是情同手足,五散人中周颠、说不得、彭和尚三人都与之交情甚好,剩下那两位也与他处得不差。五位掌旗使与他的关系更是融洽。再加上阳顶天的夫人甚是看重这个师侄,数年下来,谢逊隐隐有成为下一任明教教主的趋势。 光明顶禁地,一间密室当中,阳顶天奋笔疾书,不过瞧他模样,却面『色』苍白,显是受伤不浅。索『性』此刻是在密室当中,否则传扬出去,必生动『乱』不可。 阳顶天强行稳住体内真气翻腾,写道: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余粗鄙寡德,无足为欢,甚可歉疚,兹当永别,唯夫人谅之。三十二代尹教主遗命,令余修习乾坤大挪移神功有成之后,率众前赴波斯总教,设法迎回圣火令。本教虽发源于波斯,然在中华生根,开枝散叶,已数百年于兹。今鞑子占我中土,本教誓与周旋到底,决不可遵波斯总教无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为主。圣火令若重入我手,我中华明教即可与波斯总教分庭抗礼也。今余神功第五层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气翻涌,不克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天也命也,复何如耶?今余命在旦夕,有负衣教主重托,实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此亲笔遗书,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颁余遗命曰:“不论何人重获圣火令者,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于此之前,令谢逊暂摄教主之位,处分本教重务。不服者全教共攻之。”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得圣火令后,奉行三大令及五小令,光大我教,驱除胡虏,行善去恶,持正除『奸』,令我明尊圣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 等他写到这里,面上闪过一抹『潮』红,随即又缓缓退去,心中不由得想到当日灵智的话语,自嘲道:“阳顶天啊阳顶天,当年老前辈说了这门功夫的特『性』,如果内功火候不到,是万万急不来的。倘若自己内功深了,即便知悉成昆之事,也不会将自己震伤。”他察觉到自身气力渐弱,拿出两张黄纸,以恭楷小字又开始书写起来,不过字迹已然逐渐潦草了。只见阳顶天写道:历代教主传有圣火令三大令、五小令,年月既久,教众颇有不奉行大小八令者,致教规废弛。余以德薄,未能正之,殊有愧于明尊暨历代教主付托之重。日后重获圣火令者,此三大令及五小令当颁行全教,吾中土明教之重振,实赖于此。兹将此祖传之大小八令申述于后,后世总领明教者,祈念明尊爱护世人之大德,祖宗创业之艰难,并致力重获圣火令,振作奋发,俾吾教光大于世焉。 写完之后,阳顶天停笔,深吸一口气,压制体内散『乱』的真气,从怀中掏出朱印来,在黄纸上连盖十余下,显得甚是郑重。他想了一会儿,又接着在另外那封书信上写道:余将以身上残存功力,掩石门而和成昆共处。夫人可依秘道全图脱困。当世无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无第二人能推动此‘无妄’位石门,若后世有豪杰练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顶天谨白。 写完之后,阳顶天又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心想:“这羊皮纸上的心法可是被我改过的,前几层尚好,练了顶多伤身,要不了『性』命。第五层至第七层,谁练谁死。夫人纳?休怪我绝情,是你先对不起我的。若是你还对我留有一丝情意,这心法自然不会落在成昆手中。反正谢逊他们都已知道后续的功法已被灵智老前辈改良过的。若是你将之给成昆那个狗贼,以他的心『性』,自然忍不住习练。我早晚有雪恨的一日。”他转念又想:“罢罢罢,我怪你又能如何?况且,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说到底,你当年不过是被我仗着明教势力强抢回来的。”他想到此处,眼中满是萧索之意,提笔又加了一行小字:余名顶天,然于世无功,于教无勋,伤夫人之心,赍恨而没,狂言顶天立地,诚可耻可笑也。 而后,又花了些许时间,在信后画了一幅秘道全图,并注明各处岔道和门户。将之叠好塞入信封之后,珍而重之的在信封上写下“夫人亲启”四个大字。忽然,一阵剧烈的争吵声从密室外传来,只听得一个女声道:“师哥,你当真要如此行事么?” 片刻之后,一个男声颇为焦躁的道:“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往后。”阳顶天面上再次闪过一片『潮』红,他已听出二人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他夫人与成昆二人。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先是厉声喝道:“师哥,你若是下毒手害他,我绝不会饶过你的。”说完,语气转柔,求道:“我与你暗中私会,已万分对不起顶天,你若是再起毒心,那是天理不容。” 阳顶天闻言,心中闪过一丝安慰,想道:“夫人纳,你终究对我还是有一分情意的。”可没等他高兴太久,二人的绵绵情话不断落入耳中,阳顶天怒火上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原本相拥一团的成昆二人,听得到左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二人大吃一惊,对视一眼,均想:这秘道隐秘之极,外人决难找到人口,而明教中人,却又谁也不敢擅入。成昆低声道:“别出声,咱们去瞧瞧。”说罢,二人手拉着手,悄悄往左首走过去。只见阳顶天坐在一间一间小室之中,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时,阳顶天一见二人,涩声开口:“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住我啊!”说了这几句话,忽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终究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了。 成昆二人心中慌『乱』,他们知道阳顶天武功极高,一出手便能要了二人『性』命。二人偷情之事,居然被阳顶天撞个正着,你教二人如何不惧? 阳顶天的夫人猛然跪倒在地,求道:“顶天,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她只盼望着阳顶天能放师哥成昆一马,不愿青梅竹马的情人是在丈夫手中,却全然没想过这话对于阳顶天来说,无异往伤口上撒盐。 阳顶天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话语一落,阳顶天双目瞪视,忽然眼中流下两行鲜血,全身僵直,一动也不动了。 阳顶天的夫人大惊,叫道:“顶天,顶天!你怎么了?”她叫了好几声,见丈夫仍毫不动弹,便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的手,发现却已僵硬,再探他鼻息,原来已经气绝。她一下子瘫软如泥,喃喃的道:“死了,死了。” 成昆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却不愿师妹伤心,知她过意不去,当下温言安慰道:“看来他是在练一门极难的武功,突然走火,真气逆冲,以致无法挽救。师妹,你别太伤心了。” 阳顶天的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悲痛,脑中浮现出多年来与阳顶天相处的场景,想起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与师哥成昆私会,究竟犯下了何等大错。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丈夫,心中默默的道:“顶天,我这就下来陪你。师哥,对不住了。”她悄悄将手伸入怀中,握紧匕首,不带一丝感情朝成昆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紧要关头,陡然发现我和你私下相会。虽非我亲手杀他,可是他却因我而死。”说完这句之后,忽然一指师哥成昆身后,喝道:“什么人?” 成昆闻言,忙迅速的扭头。她趁成昆扭头之际,猛然一把将匕首『插』这自己心窝之上,登时气绝。 成昆回过头开,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柄匕首,已『自杀』身死。悲痛难耐,仰天大吼道:“师妹!”内力鼓『荡』间,震的灰尘噗噗直落。 成昆双眼赤红,指着阳顶天的尸体骂道:“她是我生平至敬至爱之人,若不是你从中捣『乱』,我们的美满姻缘何至有如此悲惨下场?若不是你当上魔教教主,我师妹也决计不会嫁给你这个大上她二十多岁之人。” 说完,又指着他师妹的尸体悲愤的道:“我得到了你的心,却得不到你的人。哈哈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笑声充满悲凉,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笑了一会儿,成昆咬牙,伸出右手三根手指举过头顶,一字一句的道:“阳顶天,你是死了,我奈何不得你。但是你的明教还在世上横行。今日我成昆在此立誓,此生定当竭尽所能,覆灭明教。大功告成之日,当来你们两位之前自刎相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也不收敛二人尸身,随手一拍,关上密室石门,一扭头,沿着秘道走下光明顶。 成昆从秘道下了光明顶之后,展开轻功,一路疾驰,直奔出三四十里,直至力竭,才停下来,倚靠着一株大树,大声哭喊起来,声音悲呛,令人闻之落泪。 成昆哭了一阵,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夜,直至天明时分,才回到昆仑山下小镇当中。他略作洗漱,胡『乱』吃了些东西,直奔凤翔府谢家,寻徒儿谢逊共商颠覆明教的大事,以求爱徒随他报仇。他虽在光明顶上逗留,但一颗心全放在师妹身上,于明教的实际全不留心,他师妹也从不跟我说教中之事。他竟然没想到徒儿谢逊已在明教当中身居高位,这一去,又将生起不少事端。 谢逊今日心情十分不错,爱妻替他生下一个肉嘟嘟的大胖小子。这大半个月来,他甚至练武也少了,每日不是在逗弄儿子谢无忌,便是陪伴爱妻。他原是山中猎户,十五六岁才开始习武,拜在恩师“混元霹雳手”成昆门下之后,短短数年,一跃成为江湖上少有的好手。后来机缘巧合加入明教之后,每日也是练功不坠,最终成为赫赫有名的“金『毛』狮王”。不过他遇到爱妻之时,已年近三十。三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谓老来得子,霎时间将他这铁打的汉子融化,全没了半点明教护教法王的威风。 谢逊抱着儿子在院中傻笑,忽闻下人来报,言成师傅来了。谢逊大喜,忙将儿子谢无忌交给『奶』妈,自己出去迎接成昆。他与成昆数年不见,但是向来对与这个亦父亦兄的授业恩师敬重非常。此刻听到成昆拜访的消息,当真喜不自禁。 他走入前厅,成昆正坐在厅中喝茶。谢逊激动的上前跪倒在地,道:“师傅,您老人来的正是时候,弟子得了个儿子,您老人家已经当爷爷了。” 成昆闻言,也替他开心,笑道:“快起来,快起来,还不领着我去瞧瞧。”他如今已然四十多岁了,膝下无子,也只有谢逊这么一个徒弟,早已将之视为自己的儿子。此刻听到爱徒得子的消息,是真心替他开心。 到了后厅,有『奶』妈将谢无忌抱出来,成昆瞧见谢无忌粉嘟嘟的可爱模样,心中的阴郁也冲淡了几分。 是夜,谢家大摆宴席,招待成昆。谢逊的父母、妻子均入席作陪,谢老爷子开心之下,更是拉着成昆畅饮了起来。成昆也将心思暂时放下,陪谢逊一家人闲聊起来。一时间,宾欢客尽,说不出的温馨。 第三十九章 灭门惨案 第二日一早,谢逊与成昆师徒二人闲聊,谈起分别数年的情景。谢逊立时神采飞扬,对着成昆道:“师傅,徒儿七八年前入了明教,为的便是驱除鞑虏,复我汉人江山。” 成昆浑身一震,耳中只有“明教”二字。谢逊却没怀疑,自顾的说了起来,言语当中尚有几分自得:“师傅,你老人家只怕不知道罢。徒儿如今身居明教护教法王之位,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谁人提起我谢逊,不赞一声:好一个金『毛』狮王。” 成昆瞪大双眼,失声道:“什么?你是明教护教法王?金『毛』狮王?”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如何能料到唯一的弟子不但加入了明教,更是身居高位?原本打算同谢逊说的一些话只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望着谢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 谢逊却仿佛对成昆的吃惊之『色』十分满意,继续道:“师傅,要不您老人也加入明教得了。咱们师徒二人戮力同心,驱除胡虏。” 成昆面『色』大变,吃惊瞬间化为满腔怒气,拳头紧攥,指甲深陷入肉里而不自知。成昆想道:“哈,我与明教誓不两立,与阳顶天之间更是仇深似海,你如今却要劝我加入明教。我的好徒儿啊,你可知为师在阳顶天的尸体前曾立下誓言:此生定当竭尽所能,覆灭明教!你说我会不会随你加入明教?”他转念又想:“明教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教中高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是决计毁它不了的。别说是我一人,便是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未必毁它得了。唯一的指望,只有从中挑拨,令它自相残杀,自己毁了自己。我之前还在绝望,单凭我一人,希望太过渺茫,谁知今日得知你竟然是明教的护教法王,这岂不是给了我天赐良机?” 成昆缓缓松开拳头,对着谢逊道:“徒儿,加入明教这事,兹事体大,容为师好好想想。”说着,不动声『色』的打听明教的情况。谢逊不疑有他,将明教的教义、架构以及韦一笑等人的『性』格武功一一道出。他甚是想将成昆拉入明教,所以言语之间不免夸大几分。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属实的。 成昆越听心中越是震撼,一来忌惮明教庞大的势力,二来明教高层一个个身负高明武功。除了谢逊之外,明教这些高层随便拿出一个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想要颠覆明教,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师徒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成昆着重问了殷天正、韦一笑等人的『性』格,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 一连三日,成昆表面上显得对加入明教十分感兴趣,实则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利用谢逊掀起明教的内部斗争。谢逊没有多想,他见成昆就要被自己说动,显得更加的热切,日日拉着成昆在府中畅饮。谢逊的妻子乃是江南女子,温婉怡人,他见丈夫与师傅天天喝酒,虽有心劝他们少喝,却抵不过谢逊的执拗。思来想去,只有亲自替成昆与谢逊二人斟酒,这样便可在他二人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少斟一点,免得二人伤了身子。 第四日傍晚,谢逊命人切了两斤熟牛肉,整治了几样小菜,拉着成昆继续畅饮起来。谢逊举起酒杯,对着成昆道:“来师傅,我敬你老人家一杯。”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妻子瞧他喝得甚急,白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啊,先陪成师傅吃点儿东西嘛!刚开始就喝这么急,要是醉了还不是要辛苦我?”不过她虽如此,却还是替谢逊斟了满满一杯。 谢逊温柔的看了妻子一眼,讨好的道:“婉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成昆在一旁瞧着,骤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阿逊这孩儿鲁莽易忿,不会细细思考一切前因后果。我若是假意醉酒,意欲**婉儿,然后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这么一来,他恨我入骨,必定找我报仇。倘若找不到,更会不顾一切地胡作非为。如此一来,他越是恨我,行事越是肆无忌惮,届时所有的罪孽,岂不是要全算在明教头上? 他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好似在脑中发了芽,生了根,然后成长为参天大树。成昆是个果决之人,想到就做。虽然如此一来对不起徒儿谢逊,但是也没有什么,自己与明教不共戴天,他加入明教,那么师徒二人早已成了敌人。 成昆变着花样同谢逊喝酒,自己则趁机将酒倒入袖袍当中。谢逊哪里想到得从小待他如亲生孩儿一般的恩师会如此对他,当下来者不拒,最后更是直接搬起酒坛海饮起来,任凭妻子如何劝也拉不住。只片刻功夫,便已醉得不醒人事。 成昆推了谢逊几下,见他睡得如死猪一般,面上愧『色』一闪即逝,转过头来,故意『露』出一副醉酒的丑态,眯着眼睛打量着谢逊的妻子婉儿。他的目的乃是杀了谢逊全家,是以故意将动静弄的极大。很快便惊动了谢逊的父母以及府中的下人。 谢老爷子望着抱着自家儿媳上下其手的成昆,又瞧着不断挣扎的儿媳,气的破口大骂,提着一张檀木椅子就要上去拼命,口中骂道:“畜生。” 可惜,谢老爷子年老力衰,又不通武功,如何是成昆的对手。只见成昆手一抬,一掌将椅子拍得粉碎,一脚将谢老爷子踢翻在地,生死不知。谢府的管家福伯见老爷倒在地上,眼中『露』出仇恨之『色』,抱起一个花瓶就从成昆脑后砸了下去。 他隔得极近,这一下正中成昆脑门顶。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花瓶破碎开来,散落在地。鲜血沿着成昆脑门顶流到脸上,更显几分狰狞。他脑上吃痛,心头火气,猛一回头,狠狠的一掌印在福伯胸口,只听见砰的一声,庞大的掌力直接将福伯五脏六腑震碎,立时毙命。 谢家的那些下人见成昆如此凶戾,无不吓得花容失『色』。而被他强行抱在怀中的婉儿,瞧见福伯惨死在成昆掌下,吓得身子一僵,甚至忘记了反抗。 只有谢逊的老娘谢柳氏大喊一声,举着龙头拐杖上前拼命。不过,她一个老人家如何是成昆的对手,被成昆伸手抓过拐杖,一拐打在太阳『穴』,登时气绝。 谢逊『迷』『迷』糊糊听见狂笑声、惊呼声、抽泣声、啼哭声交织成一团,等他睁开双眼,却让他瞧见撕心裂肺的一幕:爱妻婉儿的衣衫被成昆撕扯了凌冽不堪,『露』出一大片雪白。成昆握着婉儿的脖子,缓缓提起,微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直接被扭断了脖子。 谢逊眼眶欲裂,心痛不已,入目处,父母、管家、下人、丫鬟、『奶』娘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厅当中,成昆的狂笑声与儿子谢无忌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灯火的照映下,地上的血迹散发着别样的红芒,仿佛控诉着成昆的暴行。 成昆见谢逊醒来,冷冷一笑,抓起摇篮中的谢无忌,狠狠的摔在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条幼小的生命就此陨落。 谢逊眼中流出两行泪水,强撑着站立起来,悲愤的道:“为什么?为什么?”成昆不答。谢逊虎吼一声,朝成昆扑去。不过他此刻酒还未醒,整个身子根本不听使唤,直接被桌子搬到,狼狈的倒在地上,一抬头,正好瞧见爱妻婉儿死不瞑目的样子。 谢逊一连试了数次,爬起来又跌倒,跌倒了又爬起来,最后望着成昆的背影消失在月『色』当中。谢逊仰天大吼:“成昆,成昆?你要不走。”怒极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轰隆一声,风云变幻,大雨倾盆而下,滴答滴答的落在谢府房顶的瓦上,仿佛诉说着无言的凄惨。 等到谢逊悠悠醒来,他一家连同谢无忌在内的十七口,尸身早已冰凉。谢逊挣扎着在父母妻儿的尸体上查探,以期能有奇迹发生。最后发现,只有一名家丁尚有微弱气息。谢逊将手贴在家丁的胸口,内力仿佛不要钱一般往他体内涌去。那家丁得谢逊内力之助,回光返照,断断续续的道:“他?他想强『奸』少『奶』『奶』,老?老爷?太太?福伯他们,都给他打死了?小的?气不过?上前?上前拼命?给他打?打了一拳”声音渐低,最后没了半点儿生息。 谢逊仰天大喝:“成昆,狗贼。”声音夹杂着内力缓缓传出谢府,最终被滂沱的大雨声吞没。 谢逊默默的将父母妻儿并家中下人的尸体擦拭干净,摆成一排,然后抱着儿子谢无忌的尸体,坐在妻子婉儿的尸体身边,整整一夜。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成昆为何要如此做,最后只能相信这个事实,那便是成昆醉酒之后,见『色』起意,最后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自己全家。至于为何留自己一命,谢逊想来是因为成昆酒醒之后对自己心怀愧疚。不过,他以为留自己一命自己便会原谅他么?这个狗贼,竟然连无忌孩儿也不放过,要知道,他才只有半岁啊! 第二日一早,谢逊请人将一家安葬,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整整三日,谢逊没有流一滴眼泪,只因他将这份悲痛与仇恨深埋心底。等到将全家安葬之后,谢逊散尽家财,身背长刀,踏上了搜寻成昆的复仇之路。 两年,整整两年,谢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江湖当中『乱』窜,打听“混元霹雳手”成昆的消息。可惜,自那日之后,“混元霹雳手”成昆此人,仿佛在江湖当中消失了一般,没了半点儿踪迹。 只不过两年,谢逊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满头金发肆意的披散在脑后,颔下黑黄相间的胡须『乱』成一团,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暴戾之气。他苦寻成昆两年无果,终于打算回光明,借助明教庞大的势力来搜查。殊不知,整个光明顶已『乱』作一团。 阳顶天当日气绝身亡,死在光明顶秘道的石室当中。普天之下只有成昆一人知道他身死的消息。而光明顶的秘道向来是明教禁地,明教众人自然不敢随意搜查。况且即便进入了秘道之中,那间密室本是阳顶天为了对付成昆的手段,位置偏僻不说,没有万斤巨力,石门根本推不开。 阳顶天久不见踪影,黛绮丝远嫁金蛇岛,谢逊独自一人在江湖当中游『荡』,范遥也不知所踪,整个明教登时四分五裂。杨逍猜测阳顶天只怕他遭了毒手,追查凶手暂且不说,当务之急乃是先选出一人继任明教教主之位。他这想法原是好的,奈何他同韦一笑、周颠等人关系不大好,话不投机,结果谁也不服谁,为了这个教主之位也不知道闹过多少场了。 杨逍自认如今阳顶天与范遥均失踪的情况下,他身为光明左使,地位最高,理应由他执掌明教。奈何韦一笑对杨逍甚是不服,在加上他同周颠等人交好,也想要争这教主大位。殷天正雄才大略,自认有资格争上一争,再加上他有庄狰五人支撑,底气十足。一时间,明教高层分为三股势力,日夜在光明顶争吵不休。杨逍地位最高,实力最弱,他索『性』建立天、地、风、雷四门,同另外两伙人争权夺利。韦一笑有五散人支持,论高端战力,属他们一伙最厉害。而殷天正与庄狰五人彼此呼应,五行旗势力最大,可谓人多势众。 谢逊回到光明顶的消息自然引起了轰动,明教高层当即决定召开会议,决定教主之位的归属。而谢逊这时才知道明教竟然发生了这等变故,不仅阳顶天与范遥二人失踪了,原本亲如兄弟的其他人更是矛盾重重。若是两年前,只要他有心,这个教主之位舍他其谁。奈何如今他一门心思放在搜寻成昆之上,誓要找到他报仇雪恨,所以对于这个教主之位倒显得无所谓了。 杨逍、殷天正与韦一笑三人均知谁能获得谢逊的支持,谁就能坐上这个教主大位。甚至韦一笑更是愿意支持谢逊坐这个教主之位,反正他有自知之明,之前也只不过因为看不惯杨逍的缘故,才伙同五散人同杨逍作对的。若是谢逊愿意坐这个教主之位,想来殷天正也不会多说什么,庄狰五人与谢逊交情不浅,也会愿意支持他的,届时单凭杨逍一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第四十章 发狂谢逊 杨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同谢逊闲聊着。不过他看得出谢逊兴致不高,心想:“难道谢狮王也有心争这个教主之位?这个大大的不妙了。” 过不多时,韦一笑同五散人六人从外走入厅中。他们一见谢逊,当即七嘴八舌的问候,这个道:“谢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回来了也不通知兄弟们一声。”那个道:“你这两年都去哪儿啦?怎的没半点儿音讯?” 谢逊见韦一笑等人对自己甚是关切,心中闪过一丝暖意。眼眶一红,涩声道:“我一家十七口,连同半岁的孩儿无忌在内,尽数被成昆那个狗贼杀了。这两年,我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便是想要找出这个卑鄙小人的踪迹。” 韦一笑等人闻言,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均想不到这当中竟然发生了这等撼事。场面登时一静,一个个有心安慰,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杨逍面上一整,对着谢逊道:“狮王,这事你应该早跟兄弟们说的,凭咱们明教的实力,想要找一个人,总比你一个人漫无目的的瞎转要强吧?” 谢逊闻言心中一苦,暗道:“若非我一时间被仇恨蒙了心智,哪里想不到借助明教的势力来查探那个狗贼的下落。” 韦一笑向来同杨逍不对付,听到这句话倒是少有的赞同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三哥你早该同咱们说的。” 这时,殷天正同庄狰他们几个缓缓走进大厅,冲谢逊微一点头,然后按照往日的座位落座,一时间厅中气氛更加尴尬。 杨逍咳嗽一声,扫视了众人一圈,缓缓道:“诸位,既然今日狮王已归,那咱们便议一议咱们明教往后的出路。” 众人暗道:“戏肉来了,且看你如何说。” 杨逍见无人搭话,眉头微皱,又道:“阳教主已失踪两年有余,范右使也已有大半年没了音讯。眼下该如何行事,还需拿个章程出来啊!” 韦一笑冷冷一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当务之急,是重新选一个教主出来,再不济,选一个副教主也行。”说完,眉『毛』一挑,挑衅似的看了杨逍几眼。 杨逍面『色』如常,将目光对准殷天正与谢逊二人,问道:“鹰王,狮王,你们怎么说?”谢逊呆呆的望着桌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殷天正瞧了谢逊一眼,突然高声道:“阳教主再世之时,数次欲立谢兄弟为副教主。依我之见,莫如推举狮王先暂行副教主之职,等日后早到了圣火令,在名正言顺的担当教主之位,如何?” 此话一出,说不得、唐洋几人高声叫好。韦一笑、周颠几人也微微点头,只有杨逍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闻苍松向来同谢逊交好,他也没多想,在他看来,既然殷天正自己都拥立谢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五行旗自然是鼎力支持了。当下哈哈大笑道:“狮王担当教主之位,姓闻的第一个举手赞叹。”话音一落,殷天正脸上闪过一抹阴郁,正好让颜垣瞧个正着,不由得眉头微皱。 五行旗同气连枝,五位旗主向来抱成一团,彼此呼应。之前他们选择支持殷天正,也是出于公心,认为论心机、论手腕、论能力,殷天正远超韦一笑,尚要在杨逍之上。然而,这是在谢逊未归的情况下。颜垣本以为殷天正可堪扶持,谁知他心机如此深沉,明明心中不愿谢逊担当教主之位,却故意以退为进来试探大家伙。相较起来,还是谢逊值得拥立。 谢逊抬起头来,缓缓道:“如今谢某心中只剩下复仇二字,这教主之位,还是另选他人担任罢。”话音一落,杨逍与殷天正齐齐松了一口气。 杨逍忙道:“既如此,咱们也不『逼』你。如有用得上兄弟之处,狮王尽管开口。”谢逊闻言,颇为感激的看了杨逍一眼,他明知对方是说的场面话,心中仍有一丝暖意。 韦一笑心直口快,冷冷的道:“教主之位一日未定,明教一日群龙无首。再拖下去,可不是个好事。” 彭和尚道:“不错,蝠王说得有理。依我之见,狮王既然无心教主之位,那么便只有在鹰王与蝠王还有杨左使三人当中任选一人了。”说完,顿了一顿,又道:“眼下就你们三人有意教主之位,究竟如何,大家好生商议一下。” 杨逍面『色』一变,淡淡的道:“杨某才疏学浅,这教主之位原也轮不到我坐。况且本教祖规,谁持有圣火令,谁便是教主?”他说道这里,故意不说,但是在座的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韦一笑大怒,道:“圣火令失落已近百年,难道圣火令不出,明教便一日无主?” 殷天正瞧不惯二人这般作态,朗声道:“咱们终究要选一个教主出来。既然你们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那便由我来。殷某不才,这教主之位倒是想争上一争。” 他话音一落,竟然没人开口响应。若是此前,他这么一说,庄狰等人肯定会表明一下立场,谁知这次庄狰五人竟然不发一言。殷天正心中有气,撇了庄狰一眼,示意该你们说话了。庄狰五人仿佛没看见一般,端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杨逍见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道:“鹰王,你光想怎么样?起码也得有人支持啊!瞧这情形,呵呵!” 殷天正脸上怪不住,直接讥讽道:“你一直不同意推选教主,其中用心难道大家伙不明白?明教没教主,便以你光明左使为尊。你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啊!” 杨逍大怒,冷冷的道:“鹰王,别人不支持你,可别把火撒到我头上来,你当杨某好欺负不成?” 殷天正心中大恨,转首望着庄狰五人道:“你们怎么说?”他怒火上涌,一时间『乱』了分寸,竟然直接『逼』迫庄狰五人表态。 颜垣心中更为不满,直接开口回绝道:“咱们五行旗不参与这破事当中,你们谁爱当谁当吧。”闻苍松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让旁边的唐洋一拉衣袖,终究没有开口。 殷天正狠狠的瞪了颜垣一眼,又见杨逍在一旁幸灾乐祸,大怒,喝道:“好哇,倒是殷某自视过高了。不过殷某没资格,难道你杨逍便有资格么?”韦一笑微微一笑,道:“殷二哥你这句话我倒是没意见。” 杨逍大怒,当下出言讥讽韦一笑。韦一笑自然不甘示弱,二人你来我往,吵作一团。再加上周颠、殷天正等人,场面越发的混『乱』起来。 谢逊望着吵得不可开交的殷天正等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心道:“这还是我所看重的明教么?阳教主一失踪,如今一个个忙着争权夺利,全然不顾兄弟间的情谊。罢罢罢,我还是下山搜寻成昆那个狗贼的踪迹罢。”他不想到成昆还好,一想到成昆,仿佛又瞧见儿子被他摔死的那一幕,眼中煞气凝结,凶戾之气大盛。他听着殷天正等人的吵个没完没了,心中越来越烦,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怒喝道:“闭嘴。” 轰的一声巨响,桌子直接被谢逊震成数块。殷天正等人吓了一大跳,再瞧谢逊,见他双目赤红,呼吸沉重,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之气,不由得一个个脸上讪讪。 谢逊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圈,道:“明教已不是原来的明教了,你看看你们的样子。阳教主、范右使生死未卜,你们不派人查探也就罢了,反而一个个忙着争权夺利。如此明教,不呆也罢。”说完,霍然转身,大踏步走出厅外,下了光明顶。 谢逊一走,庄狰五人忙追了出去,剩下殷天正、杨逍等人留在大厅当中发愣。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冷谦,霍然起身,道:“无趣。”说完,连同铁观道人二人一同离去。 杨逍、韦一笑、殷天正三人见此次谈话不欢而散,当下齐齐冷哼一声,放眼他处,不去瞧对方。 另一边,谢逊要走,庄狰等人忙追了上去。颜垣高声叫道:“狮王,狮王,无需动怒。还是先留下来,咱们从长计议得好。” 唐洋几个也连道:“是啊是啊。” 谢逊此刻心中极为失望,望着他们道:“难道这个教主之位当真如此重要么?比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还要重要?” 庄狰等人闻言,脸上如烧一般,一片火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闻苍松之前被唐洋拉着,早就想说话了,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支持鹰王的么?怎的刚刚你有改变了主意?” 庄狰眼神闪烁了两下,颜垣抢先一步答道:“若是狮王没回来,咱们自然是支持鹰王,可如今狮王不是回来了么?”说完,似乎觉得理由不甚充分,又加了一句道:“况且一开始鹰王自己也是支持狮王的。”他此刻心中对闻苍松甚是埋怨,心道:“闻老三啊闻老三,你个笨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殷天正不过是想借助咱们五行旗的实力来坐上教主之位么?你当他心中真的将咱们当作兄弟么?” 其实他是误会殷天正了,本来他虽然有心争夺教主之位,但更多了乃是对于杨逍的不服气。况且这两年当中,庄狰五人一直是支持他的,谁知谢逊一回来,他们便态度暧昧。如此落差,任换成谁心中也不好受。 颜垣还待劝解,谢逊冷冷的打断道:“此话休也再提,谢某身负血海深仇,根本无心再理会其他事情。诸位兄弟的好意,谢某心领了。”跟着对着五人一抱拳道:“诸位,就此别过。”说完,就在五人的注视下,独自一人下了光明顶。 庄狰望着谢逊的背影,轻轻一叹,一招手,唤来一名教众,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凡我五行旗弟子,一旦发现‘混元霹雳手’成昆的踪迹,即刻回报。”说完,对着唐洋等人叹道:“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辛然低声问道:“大哥,狮王走了,瞧今日情形,又得罪了鹰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颜垣冷哼一声道:“怎么办?凉拌,得罪了便得罪了,他又能将咱们如何?”闻苍松呐呐的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说到底,还是咱们今日过份了一点罢。” 颜垣闻言,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闻苍松道:“你啊你,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真当他刚刚一开始说拥立狮王是真心的?不过是为了试探咱们罢了。” 闻苍松愕然道:“不会罢?鹰王不是这种人。”辛然悠悠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这教主大位,人是会变的。” 五人又聊了一阵,各自去忙了。 殷天正回到住处之后,越想越气,狠狠的将茶杯摔在地上。这时,一名十来岁的女孩儿推开房门,走到殷天正背后,一变给他『揉』着肩膀,一边柔声问道:“爹爹,何事这么生气啊?” 殷天正瞧着女儿,心情稍好,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素素啊,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殷素素闻言小嘴一嘟,道:“切,不就是为了当教主的事情。” 殷天正闻言,沉声道:“谁告诉你的?”殷素素道:“还用别人说么?这两年,你同杨左使他们,几乎天天都在吵。” 殷天正心中更加奇怪,他自认这消息瞒得甚紧,即便心中有气,回到家中也不『露』半点口风,谁知他们争吵的事情,连女儿殷素素这个小女孩也知道了。殷天正心念一动,便知缘由,对着外面喊道:“白龟寿,你给我进来。” 吱呀一声,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推门而入。殷素素吐了一下舌头,趁殷天正不注意之际朝来人眨了眨眼。 殷天正道:“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千万别同素素她们说的么?”名叫白龟寿的汉子闻言,『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殷素素混不在意的道:“爹爹,您就别怪白叔叔了,是我不小心听见的。”殷天正怒气稍敛,殷素素又道:“爹爹,依女儿之见,凭您老人家的本事,又何必跟他们争呢?大不了,您老人家自己创立一个教派不就得了。” 殷天正不语。殷素素忙朝白龟寿打个眼『色』,白龟寿会意,笑着附和道:“小姐说的不错,以您的本事,就是重新创一个教派,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何必同他们争呢!没来由失了您的身份。” 殷天正心念一动,诧异的问白龟寿道:“你真的如此想?这是你一人的意思还是?”白龟寿一愣,马上答道:“弟兄们都是这么想的。与其像如今一样留在光明顶受气,还不如另立门户,自己闯出一番事业呢!如今阳教主失踪了整整两年,整个明教上下虽说不上是四分五裂,也可以说是离心离德?” 殷天正喝道:“住嘴,我自有计较,你先出去。”说完,又对着殷素素道:“素素,你也退下。”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退下。整个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当中,只留下殷天正手指敲击在桌子上的声音。 第四十一章 明教内讧 匆匆又是一月。谢逊依旧在江湖上漫步目的的游『荡』,以期能找出成昆的踪迹。而光明顶之上,经过月前那一闹,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期间,殷天正与庄狰等人狠狠的大吵了一架,一时间,殷天正竟然被孤立了。殷天正也是个傲气之人,他寻思着既然你们不拥立我当这教主,那我索『性』破教而出又如何?还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他暗中吩咐白龟寿等几个得力下属,开始在教中拉人,做好了随时破教而出的准备。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他自幼蒙大力鹰王教导,无论是上一任教主尹天仇也好,还是阳顶天也罢,都对他十分好。他对明教的感情十分深厚,如非万不得已,实在不想出此下策。所以打算同杨逍等人再认真的谈一次。 光明顶,明教议事大厅中,殷天正早早的坐在位上等候其他人的到来。杨逍离得甚近,一见殷天正,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鹰王,你这么急着召集大家伙儿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殷天正斜睨了他一眼,闭口不答。 杨逍自讨了个没趣,沉默的坐下。厅中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过不多时,韦一笑与周颠二人,一边相互拌嘴,一边走入厅中。周颠一瞧殷天正与杨逍这架势,乐道:“哟嗬,二位来得可真早啊!” 韦一笑眯着眼睛问道:“二哥,今天叫咱们来干嘛?”正说话间,庄狰五人联袂而来。这一个月,他们五人同殷天正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此刻听到韦一笑发问,颜垣忍不住讥讽道:“还能干嘛?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让咱们推选教主嘛。” 殷天正闻言,眼睛眯成一条线,沉声道:“今日殷某召集大家伙儿来,是想问一句,咱们已经吵了两年了,难道真的要继续吵下去么?” 彭和尚道:“不错,如此吵闹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周颠双手叉腰,对着他们道:“谁都知道吵下去不是办法,问题是现在大家谁也不服谁,彭和尚,你说怎么办?” 冷谦突然『插』嘴:“打一场。” 韦一笑眼中『露』出异光,笑道:“这到是个好办法,来来来,谁先动手?”他虽然看似在问在座的众人,实则眼睛已经对准了杨逍。 杨逍冷哼一声,扭头看也不看韦一笑,态度甚是不屑。这下,便是脾气好如铁观道人也看不下去了,对着杨逍道:“杨左使,贫道我知道您是光明左使,位高权重,武功高强,『性』子傲一些原也不打紧。但是咱们也不是孬种,一直以来我搞不懂你凭什么坐上这光明左使之位,不如你今天告诉我?” 杨逍大怒,霍然起身,死死的盯着铁观道人道:“张兄,你待如何?”周颠见状,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道:“嘿嘿,我也搞不懂他凭的是什么。” 眼见双方就要动手,说不得劝道:“大家都是教中兄弟,怎能拳脚相较?”说完,又对着周颠喝道:“周颠,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不想这时,韦一笑却哈哈笑道:“张中,人家是冲我来的,你急什么?”说完,对着杨逍道:“来来来,瞧瞧是你的‘弹指神通’厉害还是我的‘寒冰绵掌’厉害。”一时间场面更冷。 殷天正瞧着这情形,倒是有些理解谢逊的心情了。殷天正心灰意懒,沉声道:“一盘散沙,哼,从今日过后,我殷某人再也不是明教中人了,你们好自为之罢。”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 他这一举动,直接把杨逍等人震傻了。一个个呆呆的望着殷天正的背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彭玉莹最先反映过来,追上前去,叫道:“鹰王,别冲动啊!” 他这一动,庄狰等人也有点儿过意不去,与唐洋几个对视一眼,悄悄追了过去。谁知他们才走到外面,瞧见的情形不由让他们大怒。 将近上千名教众在白龟寿等人的带领下,默默的跟在殷天正的身后,往光明顶下走去。庄狰已认出这当中有大半原是五行旗下弟子。若是被殷天正带走这些人,五行旗实力大损,那他们五人岂不是越发的没话语权了?、 庄狰一个闪身奔到殷天正面前,冷冷的道:“殷天正,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又对着人群几人喝道:“程不破,王朱,周全,你们是想要受三刀六洞之刑么?”他刚刚念的这三个人,乃是锐金旗中小旗使,三人连带麾下旗众一走,他锐金旗登时损失一半实力,不成建制,你教他如何不怒? 唐洋铁青着脸,望着殷天正背后两个汉子道:“张强,刘健,某家自认待你们不薄,怎么?你们也要跟着殷天正破教而出么?”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剩下的那些五行旗教众均对着殷天正一行人怒目而视。不少人脸『色』涨红,被人背叛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兄弟所背叛。是的,他们觉得跟在殷天正背后的那些人已经背叛了明教,背叛了他们。 杨逍眼『露』复杂之『色』,对着殷天正沉声问道:“当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么?” 殷天正漠然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就要往山下走去。庄狰终于忍不住了,一个闪身扑到殷天正跟前,一拳捣出,高声叫道:“叛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殷天正伸手挡住那一拳,同时左爪捏他肩膀。他功夫高过庄狰一截,若是真个动起手来,这一爪只怕已经将他肩胛骨捏碎,不过他念在同教之谊,不愿伤他,变爪为掌,在他肩头一拍,一股柔力透掌而出,将其震退数步。 庄狰却不领情,再次『揉』身扑上,叫道:“殷天正,再吃我一拳。”说完,对着殷天正又是一拳捣去。颜垣早对殷天正意见不小,冷哼一声,身子一晃,配合庄狰朝他攻去。他倒是没有动用兵刃,心想:“先将他擒下,再来计较其他。”岂料他这一动,一名洪水旗的弟子指着白龟寿身后一人骂道:“易志安,亏老子还把你当兄弟,想不到你今日竟然要背叛明教。你这个叛徒,给我拿命来。”说完,朝着他狠狠的扑过去。 名叫易志安之人不甘示弱,高声吼道:“鹰王武功高强,雄才伟略,正是教主的不二人选。咱们不走,难道还要留在光明顶浑浑噩噩么?”对着来人便是一拳。 二人这一都是,登时引爆了场中其余人的不满,不少五行旗众对着昔日的兄弟拳脚相向,场面『乱』作一团。 杨逍等人大急,高声叫道:“住手。”同时施展轻功窜入人群当中,制服交手的众人。韦一笑、周颠等人也一个个喊叫着,场面更加混『乱』。 殷天正一开始尚还留手几分,但他被庄狰与颜垣二人联手围攻,渐渐的打出了真火,下手一招比一招狠辣。只几下,便在二人各身上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唐洋、闻苍松、辛然见状,抢上前去,打算分开三人。岂料白龟寿还以为他们要围攻殷天正,刷的一声抽出长刀,高声叫道:“五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来,跟我打。”说完,一招“天河倒悬”对着唐洋劈去。 唐洋此刻心中甚急,也顾不得同白龟寿纠缠,当下袖袍一挥,夹杂着轰然巨力朝白龟寿甩去,同时口中喊道:“白龟寿,你个混蛋,此刻不上前劝架,反而同我胡搅蛮缠,安的是什么心?” 唐洋那一袖袍正好甩在白龟寿刀光最薄弱处,袖上附带的劲力直接将他甩了一个趔趄。他稳住身形,刚想再次出招,听见唐洋的质问,登时一愣,这才得知原来是自己错怪了他们,不由得讪讪的收回长刀。 闻苍松直接越过白龟寿,对着战作一团的殷天正三人喊道:“大哥,鹰王,你们别打了,难道真的想让光明顶血流成河么?”说完,一个闪身,一手架住庄狰的拳头,一手挡在殷天正的爪前。他武功与庄狰也就伯仲之间,更是差了殷天正老大一截,况且庄狰天生神力,他生受了庄狰一拳,直被震得气血翻腾。殷天正见闻苍松挡在身前,右爪上探,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甩开,跟着继续朝颜垣扑击过去。 辛然高声叫道:“咱们明教传承了数百年,从未有过如此自相残杀的一幕,你们再打下去,必将成为明教的罪人,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明尊?” 殷天正三人闻言一颤,脑中回复了一丝清明,手中招式一顿,转首往周围看瞧见,只见广场之上数千人『乱』作一团,更有许多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三人眼中悲痛之『色』一闪即逝,齐声喝道:“大家都住手。” 场中人闻言,渐渐的停手罢斗,而后分成两股,一股跟随着白龟寿等人簇拥在殷天正身后,另一股人数略少的则慢慢聚拢在庄狰等人身边。另有数十人保持各种怪异的姿势僵立不动,却是刚刚被杨逍等人点中了『穴』道。 杨逍、韦一笑等人神『色』复杂的望着殷天正,他们万料不到中下层教众当中有如此多人拥立殷天正,难怪他敢放言:殷某虽不才,但这教主之位却可争上一争。彭和尚、说不得等人想得更深:“若是狮王没回来,咱们几个不捣『乱』,鹰王有五行旗支持,再加上他在中、下层教众当中的威望,这教主之位如何做不得?”他们反复比较了杨逍、韦一笑、殷天正三人的武功、『性』格优劣,不得不承认殷天正确实略胜一筹。只不过如今,唉,不提也罢。 杨逍缓缓开口:“鹰王,你又何必如此决绝?我看不如这样,便由你暂领副教主之位,至于这光明右使之位,便由蝠王担当如何?”他这话看似颇识大体,实则暗含挑衅。今日过后,殷天正与庄狰等人算是真正结仇了,他们五人又如何肯让殷天正坐这副教主之位。 果不其然,杨逍话音一落,颜垣大声喝道:“我不同意。”庄狰也道:“我也不同意。”唐洋、闻苍松、辛然三人面善闪过一丝复杂之意,虽未说话,却默默的站到庄狰二人身侧,以实际行动来表明立场。 杨逍看着对立怒目而视的殷天正与庄狰几人,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殷天正忽然仰天大笑,转过头来望着杨逍道:“若是一开始你提出这么办法,殷某还要对你杨逍说一个服字。不过如今嘛,你便是求着我做教主之位,我也不肯,别说区区一个副教主之位。”他说完,森冷的目光在韦一笑他们面上划过,最后又深深的看了杨逍一眼,意气风发的道:“你们听着,今日起,再也没有了明教白眉鹰王,只有天鹰教教主殷天正。” 白龟寿等人一愣,随即狂喜起来,举臂大喊道:“天鹰教,天鹰教,天鹰教。” 殷天正身后近千人一个个学着白龟寿的样子,大喊道“天鹰教,天鹰教,天鹰教。”一时间,光明顶之上声浪冲天。 反观杨逍等人,脸『色』一个个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如何不知道殷天正此举乃是赤『裸』『裸』的示威。我想当教主,你们不是不愿意么?那好,索『性』我另立一教,瞧瞧你们还有什么理由阻拦?韦一笑等人尚好,他争这个教主之位不过是单纯瞧杨逍不顺眼而已。但是杨逍心中就不大爽快了,本来他在明教的根基浅薄,之前再三强调谁找到圣火令谁便是教主,只不过是以退为进。反正如今阳顶天与范遥二人下落不明,明教上下以他这个光明左使为尊。谁想要当教主都绕不过他,况且他创建天地风雷四门,也是旨在培养势力,只等时间一久,他的优势就会慢慢凸显出来。如今好了,殷天正带走明教近千中坚力量另创一教,即便他日后能当上明教教主又能如何?到手的还不是一个实力大损的明教。更何况韦一笑、庄狰等人支不支持他当这个教主还是未知之数。一时间,杨逍心中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至于庄狰等五位掌旗使,更是愤怒不止,谁让殷天正不声不响的就将五行旗近半弟子拉拢过去了呢!庄狰五人原本武功就差了杨逍等人一截,若是手上没了五行旗这股势力,等待他们就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逐渐边缘化,最终被杨逍等人排挤出明教的核心权力圈子,你教他们如何不对殷天正心生怨恨? 殷天正也不管他们难看的脸『色』,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对着他们道:“如何?你们是让开道路还是同本教主火并一场?” 说不得不愿明教就此四分五裂,当下挤出一个笑容劝道:“鹰王?”他口中“鹰王”二字刚出口,便被殷天正冷冷的打断道:“说不得,鹰王二字休也再提。”说完,又高声道:“既然你们不想接着打,那便让路罢。”说完,手一挥,直接越过庄狰等人,带着近千人呼呼浩浩的往光明顶下走去。 第四十二章 天鹰崛起 庄狰一跺脚,不甘心的对着杨逍等人道:“杨左使,蝠王,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离去么?” 杨逍眼神闪烁两下,叹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要让光明顶血流成河么?”说完,直接转身离去。他想得更深,殷天正带人破教而出,短时间内或许会对明教的实力有所损伤,但是对于他杨逍而言,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务之急,与其与殷天正火并,还不如安『插』人手,抢占殷天正等人离去之后的权利空白。是以他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却对于殷天正此举默认了下来。 韦一笑、周颠等人面面相觑,不过愣神片刻之后便想通了杨逍此举的目的所在,一个个不由得心中更冷。 周颠笑道:“现在好了,大家一拍两散了。且休,且休,不如归去。诸位,贫道回南昌了。”说完,人影一闪,便消失在韦一笑等人眼中,只余下袅袅歌声传来:匡庐之巅有深谷,金仙弟子岩为屋。链丹利济几何年,朝耕白云暮种竹。 韦一笑平日里与周颠斗嘴,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值此情景周颠还能笑得出来,但是韦一笑听出他笑声中的悲愤失望之情,再联系到他最后那首古诗,一时间默然无语。 良久,韦一笑对着说不得与彭玉莹几个道:“反正这光明顶我是呆不下了,你们呢?” 彭玉莹想了想,道:“咱们当初加入明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驱除鞑虏,复我河山!既然如今明教靠不住了,那和尚我还是自己下山组织义军对付蒙古人罢。” 韦一笑等人闻言,肃然起敬。说不得直接道:“如不嫌弃,我也跟你去罢。”几人说说笑笑下了光明顶,霎时间无影无踪,只余下庄狰五人留在广场之上发呆。 自此,明教不复原来的团结,开始了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四分五裂之态。殷天正破教而出,自立天鹰教的消息传扬开来,江湖上一片大哗。敬佩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不过无论如何,均改变不了这个既定事实。 且说那日殷天正带人下了光明顶之后,他与两个得力助手白龟寿及常金鹏并十余年心腹商议之后,转道南下,直接来到江南一带,立下坛口。天鹰教下共分五坛,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蛇五坛。坛主之位则有五名二流好手但当,青龙坛主程嘲风、白虎坛主高山王、朱雀坛主常金鹏、玄武坛主白龟寿、神蛇坛主封弓影。 这五人当中,除却白龟寿与常金鹏二人原是殷天正的得力下属之外,其余三人均是原五行旗小旗使,精通五行旗排兵布阵之法。殷天正创立的这五坛也是仿照五行旗的路数来的,只是他心气更高,所以这五坛非但各有一支类似锐金、洪水、巨木、烈火、厚土五旗的人马,另有许多变化,灵活多变尚要在明教五行旗之上。 他们既选定了在江南一带扎根,自然免不得与江南一带的本土势力结怨。江南一带历来是明教的势力范围,但是其中也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如巨鲸帮、海沙帮、神拳门、五凤刀等。当年明教驱逐了南六省总瓢把子慕长清之后,南六省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尽皆臣服明教麾下。虽说臣服,但是也保留了一定自主权力,只需每年上缴一定数量的钱财即可相安无事。 然而管理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的,正是明教五行旗。无他,也只有五行旗才有这个势力能够压服这些传承久远的帮派。如今殷天正非但直接带走了五行旗一半人手,更是将坛口选在江南一带,深入五行旗的势力范围,消息传到光明顶之后,庄狰等人直接暴跳如雷,领着剩余的五行旗教众直扑江南。然而他们得到消息之时终究已经晚了许多,等到他们赶到江南一带之后,局势十分动『荡』。非但有天鹰教这个对他们五行旗知根知底的大敌,就连原本恭顺非常的海沙帮、巨鲸帮等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对于他们的命令也阳奉阴违,令他们恼火之际又无可奈何。 殷天正本是四大法王之一的白眉鹰王,在明教威望甚高。江南一带的明教各个分坛为保全实力,每次庄狰等人与他争斗之际,他们都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殷天正深通兵法,先是带人一一拜访数个较大的帮派,又灭掉两个死忠于五行旗的帮派,最后联和大大小小二十三个帮派,公然反抗五行旗的欺压。殷天正承诺,只要他们投靠天鹰教,原本需向明教缴纳的银钱即可减少一半。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这些大小帮派虽称不上尽皆反水,但也有大半更为偏向殷天正领导的天鹰教一点。 殷天正本就与庄狰等人结仇,此刻更是不怕得罪他们。双方短短三个月之内火拼数十场,天鹰教的实力越打越强,而五行旗则实力大损。本来以五行旗的实力,就算他们被殷天正带走了一半人,剩下的实力也是极大的,更何况他们有整个明教作为后盾,双方交战,本不该如此不堪。奈何殷天正得益于那些帮派上缴的银钱之助,直接以银钱开道,招纳人手,打造兵刃。又派选能言善辩之辈,安抚明教在江南一带的分坛坛主,同时送上大礼,时间一久,形式越发的对庄狰等人不利。 双方又纠缠了半年之后,庄狰五人麾下的五行旗实力大损,已不足以与殷天正创立的天鹰教争锋,所以选择了暂时的退却。不过他们退却不是因为惧怕殷天正势大,而是为了下一次的卷土重来。庄狰认为若非殷天正带走大半五行旗弟子,单凭殷天正一人,虽然他武功高强,却不足为虑。有明教财力的支撑,从其他分坛选择精英弟子吸纳进五行旗当中,然后尽快恢复五行旗的实力方为正理。况且他们还有一个顾忌,那便是这大半年来,杨逍麾下的天地风雷四门实力增长极快,若是他们同殷天正再纠缠下去,整个光明顶可就变成杨逍的一言堂了,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相较起来,殷天正的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晃,便是数年。令庄狰等人难以接受的是,等他们恢复了五行旗的建制与实力,打算再次威压江南大小帮派势力,才发现短短数年当中天鹰教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原有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蛇五堂,每一堂实力大增不说,天鹰教在这五堂之外,又新增三堂,分别是天微堂、紫微堂以及天市堂。其中前五堂为外堂,掌对外杀伐征战。后三堂为内堂,天微堂主掌教内刑罚,堂主由殷天正的长子殷野王担任。紫微堂则负责专门查探江湖上的动态,主掌情报,堂主由殷天正的女儿殷素素担任。不过由于其年岁不大的缘故,殷天正专门派了三个家仆殷无福、殷无禄、殷无寿辅助。至于天市堂,主要是负责打理天鹰教的各种生意,管理天鹰教旗下的店铺、商号,堂主由殷天正的师弟李天垣担当。 如此,天鹰教下八个堂口相互配合,紫微堂查探好消息之后,外五堂相互配合,剿灭一切地对势力,地盘打下来之后,则有天市堂专门派人打理。至于征战期间的赏罚事宜,则全部交给殷野王的天微堂,再加上殷天正亲自坐镇,天鹰教实力增长之快,令人侧目。 庄狰五人在这数年当中一连组织人手反扑数次,却每次都是输多赢少,双方互有损伤,便宜没占到,与天鹰教的仇确实越结越深了。不过他们双方毕竟渊源匪浅,传扬出去人家多半会笑话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是以每次争斗之时,均将消息封锁得极严。这就导致了除开一些有心之人外,普通的江湖势力将天鹰教视为明教旁支,没有将其纳入正道之列。当然,以殷天正的孤傲,也不屑于解释,况且他对于明教的感情之深,丝毫不在杨逍等人之下,对于旁人的误解,他心中甚至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庄狰等人虽心有不甘,却不愿就此退却,白白成就了殷天正的赫赫威名。五人一商议,留下洪水、巨木二旗在江南之地,其余三旗则驻守光明顶,每三年轮换一次。如此一来,即可保证在光明顶之上的话语权不失,又可防止天鹰教坐大,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鹰教的威名越发的强盛。不说殷天正、李天垣以及白龟寿、常金鹏几个,便是殷野王与殷素素二人,也开始在江湖当中崭『露』头角。甚至于,他们与天鹰教斗到后来,殷天正已不将他们视为对手了,反而让殷野王对付几人。殷野王也着实没有令殷天正失望,虽然他年纪不大,功力不如庄狰几人深厚,但是论心机、手段却一点儿也不输于他们几个。双方明刀暗枪争斗了数次,殷野王竟然一点儿也没落下风,甚至还稍微占了一点儿小便宜,令庄狰几人心中十分憋屈。 金陵城,作为六朝古都,乃古今文化荟萃之地,交通便利,商贸发达。不过此时的金陵城却叫建康府,即江宁府,为南宋时设。当时一直作为南宋朝廷的陪都存在,可以说繁华不下于北宋都城开封城。当年金兵攻占北宋都城开封之后,次年二月,金帝下令废宋徽宗、钦宗二帝,掳往金国,史称“靖康之耻”。后来宋室南渡之后,江宁府(今南京)成为东南抗金的前沿哨所,城垣雄伟牢固,各项设施完备。 南宋初年,朝野上下定都金陵的呼声甚高。正是在南北军民备战抗金、恢复中原的强烈要求下,建炎三年三月,宋高宗赵构下诏移驻江宁府。五月初八日,高宗一行先驻跸城西南凤凰台侧的神宵宫(即保宁寺),并以建康古为名都而御笔改江宁府为建康府。南宋被灭之后,元朝依旧按照宋朝旧制度,称之为建康府,距离如今,已近百年之久。 这一年,恰逢四月,建康府城门之外,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通体由两匹矫健的枣红马拉着,车厢呈四方形,上面盖了一个圆圆的棚顶。棚顶与车厢俱都是由上好的木料打造,上面雕琢着极为精致的图案,山川河流、鱼虫花鸟、奇珍异兽,不一而足。 如果说单看马车外面,就能得知马车主人是有钱人的话,那么在瞧车厢里面的布置,九成九的有钱人会自卑。车厢内用上好的蜀锦编织成的褥子铺在软塌上,坐着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面若桃花的女子,一身轻衫,正在无聊的拨弄着从车厢顶端垂下的铃铛。这铃铛小巧精致,共有七八个,系在垂下的一盏由扇贝织成的风铃上。她素手轻轻一拨,便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她身前,车厢的中央,放着一个檀木小桌,桌上摆着一个翡翠香炉以及一套紫砂壶。袅袅香气从炉中散发出来,整个车厢被熏得香气缭绕。 这些物件看似寻常,若有眼力过人之辈,便会发现车厢内的物件,每一样都不平凡,年头久不说,有好几样根本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物件。由此可见,这姑娘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 马车进了建康府正门,即南门,过了镇淮桥一路往内走去,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条充斥着商号客栈的街道上,停在一家名叫至德斋的古董店前面。依靠在门上打盹的店小二,一见那辆马车,登时一个激灵,一甩脑袋,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几步蹿到马车前,替车夫接过鞭子。 那车夫摆摆手,示意店小二闪到一边,下了马车之后,对着车厢内的女子轻轻的道:“大小姐,到地头了。” 店小二眼光甚是毒辣,小心翼翼的陪在那车夫身边,同时心中在揣测来人的身份。这时,只听到车厢内嗯了一声,随后一只纤细白净的玉手拨开帘子,『露』出一张倾世容颜。那店小二一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仙女么?” 车夫见店小二呆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顺手一鞭子甩在他身上,骂道:“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领咱们大小姐进去。” 那店小二身上吃痛,脸上闪过一丝羞赫。不过他也是见过场面之人,手一抬,忙道:“这位姑娘,里边请。您是要买古董还是字画?不是小的吹,蔽店在整个建康府都是数一数一二。”嘴皮一翻,吐出一连串话语,对着那姑娘介绍起来。 第四十三章 动荡不安 一入店内,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那女子顺着声音瞧去,见是一名五十来岁,脸上微胖的老者正在埋头算账,左手一边拨弄算盘,右手奋笔疾书。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正是他手指拨弄算珠发出的声响。 那老者一见店小二领着那个女子进门,抬起头瞧了一眼,便低头继续算起账来,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小六子,带这位姑娘去二楼瞧瞧。” 名叫小六子的店小二应了一声,转首笑道:“姑娘,请跟小的来。” 谁知那女子径直走到那人面前,笑道:“贵东家可在?” 老者闻言,拨弄算盘的左手一顿,抬起头来再次打量了她一番,道:“这位姑娘,可不巧了,这几天咱们东家都不在。你找咱们东家有何事?” 那女子眉头一皱,随即又笑着道:“那这里如今谁做主?”老者闻言,指了指自己。那女子笑得更欢畅了,道:“我有个东西想卖掉。”说完,上前递给他一枚玉佩,又道:“你瞧瞧这个值多少钱?” 老者脸『色』一冷,道:“姑娘,你别是来消遣在下的罢?咱们这里可不是当铺。” 那女子道:“你先瞧瞧东西再说。”说完,将玉佩递到他眼前。 那老者还待说话,一低头,瞥见那玉佩的样式,见白『色』的圆弧中包裹着一头展翅的雄鹰,心中一惊,抢过玉佩翻过来一看,只见另一面上却是个“殷”字。那老者双手托着玉佩,呼声一声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未知姑娘贵姓?” 那女子笑『吟』『吟』的道:“日月光照,鹰王展翅。圣焰熊熊,普惠世人,我姓殷。” 那老者身子一僵,先是双手托着玉佩,将之恭恭敬敬的还给那女子之后,转头道:“小六子,打烊了,快点关门。”说完,从里间走出来,又道:“贵客请随小的来。”手一伸,在前领路,直接带着那女子同那车夫上了楼,留下小六子站在大堂上发愣。 那老者领着二人直接上了三楼雅间,等到关了房门之后,噗通一声跪倒在那女子身前,道:“小的裴得贵,见过大小姐。” 原来此人正是殷天正的爱女殷素素,而这至德斋正是天鹰教旗下产业,表面上经营各类古董玉器,暗地里作为天鹰教的一个暗堂所在。天鹰教想要发展,自然不会忽视这座繁华无比的建康府。不仅在城中建有坛口,更有大大小小十几处产业,全部交由天市堂打理。这至得斋便是天市堂在建康府的总堂口。 殷素素手一摆,道:“起来说话。” 裴得贵站起来,双手垂立,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殷素素问道:“我师叔他老人家呢?”裴得贵答道:“堂主他老人家去了扬州,说是有大买卖要做,带去了二三十个好手。” 正说话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殷素素三人顺着窗户往外瞧去,见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步而来。领头的是个身材健硕的老者,正是殷天正的师弟,天鹰教天市堂堂主李天垣。裴得贵大喜,忙下去迎接。至于殷素素,不便现身,便留在三楼等候。 李天垣一听殷素素到来的消息,当即向麾下一名叫做赵半山的汉子打个手势,让他带着那一行人一齐进了大堂,从旁边一张侧门去了后院,而他自己则不声不响的上了三楼。 他尚未推开房门,听见殷素素与一人在低声商量对策。他已听出那人的声音乃是师兄收的三个仆人之一的殷无寿。这殷无寿与另外两个兄弟殷无福、殷无禄,本是横行西南一带的大盗,后来受许多高手的围攻,眼看无幸,适逢殷天正路过,见他们死战不屈,很有骨气,便伸手救了他们。这三人并不同姓,自然也不是兄弟。他们感激我爹爹救命之恩,便立下重誓,终身替他为奴,抛弃了从前的姓名,改名为殷无福、殷无禄、殷无寿。李天垣心知若论武功和从前的名望,武林中许多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未必及得上他们三人。这次他连同殷素素一道来此,只怕有什么大事发生。 殷无寿道:“咱们不必打草惊蛇,须得另想法子。”殷素素道:“无寿叔叔说得是。” 吱呀一声,李天垣推开房门,目光落在窗边的殷素素身上,笑道:“素素,数月不见,越发的漂亮了。”说完,又对着一旁作车夫打扮的殷无寿点点头。 殷素素忙跪下行礼,起身之后才笑着说道:“师叔你又笑我。”二人寒暄了一阵,李天垣问过师兄殷天正以及总舵的近况,这才言归正传,问明殷素素的来意。 李天垣与殷素素二人相对而坐,而殷无寿则双手垂立,静悄悄的站在殷素素身后。李天垣问道:“素素,你此次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殷素素脸『色』肃然的道:“师叔,紫薇堂弟子打探到消息,今日来不断发生有人遇害的消息。遇害之人家中全都鸡犬不留,只在墙上留下‘杀人者成昆’五字。” 她一提起这个,李天垣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略有所闻,那‘混元霹雳手’成昆,销声匿迹已有数年之久。若是单凭墙上留下的字迹,只怕还不足以证明这杀人凶手就是他。”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道:“当年我听师兄提过,说谢狮王一家上下十七口便是此人所杀,而谢狮王为了找此人报仇,甚至连明教教主之位都不愿意担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谢狮王为了『逼』成昆现身干的?” 殷素素眉头一皱,缓缓思索片刻,道:“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师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李天垣奇道:“哦?那是什么?” 殷素素笑道:“江湖之中,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只要不来惹咱们天鹰教,这些事情跟咱们没多大关系。”李天垣点点头。殷素素又道:“不过这当中颇为奇怪的是,这次的死者是潭州快刀门门主风一雷。这风一雷身为快刀门门主,一手‘破天连环快刀’在江湖之中也算是一绝,这次竟然被人以刀削断手筋脚筋,最后再以重手法捏碎喉骨而亡。明显与前几次的遇害手法不同。” 李天垣眉头一皱,细细思索这其中的区别,推测凶手的背景身份。他想了想,缓缓问道:“你是说这次的遇害人只风一雷一个?” 殷素素道:“不错,而且这次墙上也没有出现血字。”站在殷素素背后的殷无寿忽然出声道:“大哥传来消息,他推测这凶手可能为了风一雷府上的某件东西而来。” 李天垣大奇,问道:“快刀门只是一个小门派,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上门的?” 殷无寿面无表情的答道:“以大哥的推测,这件东西,许是一柄刀。” “刀?”李天垣失声的道。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将其中的关窍联系起来,语速飞快的道:“这凶手既然能以刀于瞬息之间将风一雷的手脚筋削断,足见刀法远超风一雷。而江湖上有此刀法造诣之人,自然不会为了一柄刀行此不义之事,哪怕这柄刀是切金段石的神兵利刃,除非这柄刀是?” 殷素素眼中闪过惊奇之『色』,接过李天垣的话头道:“屠龙刀。”二人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 李天垣沉声道:“不错,正是屠龙刀。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句话流传了几十年,只瞧峨嵋派手上的倚天剑厉害,便可知屠龙刀必定是了不起的宝刀。除了这柄宝刀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是什么刀值得人如此大动干戈。” 殷素素年纪虽然不大,行事却极为果决,当即道:“无寿叔叔,麻烦你先将消息传给爹爹他老人家,让他派人着重查探快刀门门主风一雷身死的事情,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殷无寿点点头,就要下楼,殷素素又道:“等等,你再加多一句,就说我会亲自去潭州。”李天垣急道:“素素,倘若咱们推测没错的话,那么接下来潭州势必成为风气云涌之地,你当真要去?” 殷无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望着殷素素的眼神也透漏出同样的意思。殷素素望着李天垣诚恳的道:“师叔,我自然知道这当中的凶险。但是谁先到潭州,便占了一丝先机,为了我天鹰教的大业,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李天垣眼中闪过迟疑之『色』,殷素素见他将被自己说动,又道:“况且这次我也不是一个人去,有无寿叔叔一道,再加上身在潭州的无福叔叔,想来无甚大事。” 李天垣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有无福同无寿二人在,再加上我这个侄女从小古灵精怪,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的。”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对着殷素素道:“你去我不拦着你,不过须得带多几个人。这样罢,我让半山这小子跟着你去,另外再从天市堂调十名好手听你差遣。” 殷素素哪里听不出他话语当中的那一片拳拳爱护之意,当即盈盈下拜,笑道:“如此,孩儿多谢师叔了。” 听到屠龙刀现身的消息,殷素素哪里还坐得住,略作休息之后,便催促着殷无寿上路。这次事出突然,从建康府到潭州路途遥远,原先那辆马车自然不能再坐了。好在天市堂财力雄厚,人马众多,李天垣一声令下,便有弟子准备好马匹干粮。 殷素素换过装扮,做一个男子打扮,与殷无寿、赵半山并十名天市堂的好手,一行十三人,二十多匹马,当即浩浩『荡』『荡』的出了建康府,直奔潭州而下。一行人快马加鞭,七八日之后,便已到了潭州境内。 赵半山是个温州人,十六七岁之时便已加入了明教五行旗,后来跟着殷天正破教而出,被分到了天市堂。数年历练下来,早已变得十分精明干练。天市堂主要负责经营,他经常跟着李天垣至各地经商,自然到过潭州。他十分熟悉这一带的道路,一马当先,在前领路。 潭州便是旧时长沙的称谓。隋朝开皇九年,以地有昭潭而名,改湘州为潭州,设立潭州总管府。隋炀帝时废除潭州,另立长沙郡,但辖区缩小。但是潭州这个称呼,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四月十三,殷素素一行人已近益阳县城,天『色』渐晚。众人一商议,赵半山提议去会龙山白鹿寺歇息。白鹿寺始建于唐代宪宗元和年间,临资江而建,此时佛法昌盛,整个寺庙共有四进,香客众多,名气极大。 赵半山三四年前来过白鹿寺,对寺内的情况十分熟悉,当下对着殷素素等人介绍道:“白鹿寺内有一口古铜钟,足足一千斤重。声极洪远,堪称古城钟王。乖乖,当年我第一次见到那口大钟的时候,可是被震撼得不轻。” 殷素素眼『露』好奇之『色』,同时在脑海中想象那口大钟的样子。不多时,一形人便已到了白鹿寺前殿。殷素素抬头瞧去,见寺前殿有联云:“白鹿含花闻经听法,青猿献果供佛斋僧。”前殿后面是个不小的广场,广场左右各有一座矮小的浮屠,共分七层。中央有一座三足大鼎,乃是专门用来给香客门『插』香用的。 得益于赵半山的关系,寺内的僧人极为客气的招待了殷素素一行人。赵半山奉上数十两香油钱后,知客僧人越发的热切,招呼大小僧人替他们料理马匹,安排厢房。 殷素素一行人奔波了数日,这晚睡得极为舒坦。次日一早,和尚上香的钟声,响彻益阳县城十里麻石街,悠扬的钟声,飘逸清盈,震撼心灵,净化灵魂。殷素素精神极佳,起来之后用过寺内的斋饭,去弥勒殿、观音殿、大雄宝殿等佛堂之内参拜一番之后,就在寺内闲逛起来。 她特意瞧了白鹿晚钟、诗廊、塔林等景致,回到前殿,这时赵半山等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再次上路。这时,昨晚招呼他们那个知客僧人带来一名面『色』黝黑的僧人,一身素『色』僧袍浆洗得发白,上面打满了不少补丁的,满脸充斥着疲惫与风霜。二僧来到他们面前,对着赵半山合什行礼道:“赵施主,听闻你们此次乃是去潭州城,小僧有个不情之请。” 赵半山笑道:“大师有事尽管吩咐。” 那僧人一指旁边那个面『色』黝黑的僧人道:“容小僧介绍,这位乃是大林寺子远大师,因为一些事情需要去潭州城,未知能否与诸位一道同行?”名叫子远的僧人当即朝赵远山恭敬合什行礼。 第四十四章 心有执着 殷素素面『露』不虞,心想:“咱们是去查屠龙刀的消息,怎能让这个和尚跟着。”她刚欲说话,岂料一边的殷无寿面『色』一整,竟十分恭敬对着那僧人道:“原来是子远大师,在下殷无寿有礼了。”说完,又对着旁边那个白鹿寺的僧人笑道:“这位大师放心,子远大师能与咱们同行,是咱们的荣幸。”子远再次双手合什,朝殷无寿行了一礼。 得到殷无寿的保证之后,那白鹿寺的僧人又同赵半山与子远寒暄几句,一路将殷素素他们送到山门之外,这才转身。 一行人再次上路,不过这次却多了一个和尚。在路上,殷素素趁子远不注意,瞧瞧策马奔到殷无寿身边,低声问道:“无寿叔叔,你干嘛对那个和尚那么恭敬?咱们此次去潭州,这个和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罢?” 殷无寿面『色』一整,极为认真的道:“大小姐,你年纪尚幼,不晓得那僧人的来历。咱们紫薇堂专门负责情报,那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有一名僧人一直在查探这些惨案的凶手。” 殷素素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道:“难道他便是那个僧人?”说完,甚是诧异的打量了子远几眼。 殷无寿又道:“这不是重点,你没听白鹿寺那位大师介绍么?这位子远大师出身大林寺,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罢。”殷素素身子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将声音又压低几分,问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有爹爹、师叔他们对这个大林寺如此忌惮。” 殷无寿面『露』复杂之『色』,反问道:“大小姐,我问你,你觉得咱们天鹰教实力怎么样?”殷素素傲然道:“那还用说。” 殷无寿又问道:“那明教的实力呢?”殷素素不解他为何如此问,却还是答道:“明教实力虽强,但是他们如今『乱』成一团,也就跟咱们天鹰教不相上下。” 殷无寿摇摇头叹道:“不,你错了。一直以来,同咱们作对的,只不过是五行旗而已。若是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以及青翼蝠王等人联合起来,咱们天鹰教可不是对手。可想而知,全盛之时的明教实力该当如何强大啊!” 殷素素点点头,道:“这么说的话,明教倒还真是了不起。”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光明顶时瞧见的明教盛况。殷无寿接着道:“大林寺的僧人久不再江湖当中走动,即便有大林寺的僧人行走江湖,也多是为了治病救人,并不参与到江湖门派之间的恩怨当中,是以世人渐渐忘却了大林寺威压天下的盛景。” 殷素素眼『露』狐疑之『色』,低声道:“无寿叔叔,你开玩笑罢?难道那帮和尚比少林寺的贼秃还厉害?” 殷无寿嗤笑一声,面『露』不屑的道:“少林寺的和尚跟大林寺的高僧比起来,提鞋也不配。十几年前,那会儿我还是横行西南一带的大盗。当时阳顶天阳大教主尚在,明教屠门灭派,以一教之力搅动整个江湖,一时间风头无两。” 殷素素对这些江湖秘闻最感兴趣,眼睛睁得极大,静静的听着殷无寿诉说明教当年的威风。殷无寿侃侃而谈:“当年我作为江湖大盗,最佩服的便是慕长清与龙啸天二人。他们一个是南六省总瓢把子,一个是北七省总瓢把子。当年咱们这一辈人提起这两位,谁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好威风。” 殷素素眉头一皱,不知道殷无寿为何提起这两人,好似这跟那个大林寺的子远大师没多大关系。不过他瞧平时沉默寡言的殷无寿难得愿意开口,便静静的听着。 殷无寿道:“想那慕长清,一手‘幻影剑法’纵横南六省无敌手,无论是现在的海沙帮、巨鲸帮也好,还是已经被灭派的七星帮、五湖门也罢,尽皆臣服在其麾下。可就是这么一位人物,却被明教『逼』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连江南都不敢回。” 殷素素瞪大了双眼道:“如此说来,当年的明教岂不是天下无敌?” 殷无寿笑道:“莫急莫急,大小姐,请听我慢慢道来。”他似是说累了,提起缠在马身上的羊皮袋子,仰头喝了几大口水,咂咂嘴,接着道:“一开始,大家都这么想。就连明教之人,也觉得自己能够横扫武林,所以将目光对准了恒山大林寺。当时整个明教高层尽数出动,摆明车马,一路毫不掩饰,浩浩『荡』『荡』往恒山而行。” 他说道这里,声音渐高,旁边的赵半山等人被二人所谈的内容吸引,不由得放缓速度,侧耳倾听。 殷无寿又道:“故事从这里开始便发生戏剧『性』的转折。当时无数人马,一波接一波阻拦明教一行人。数日之间大战数十场,却依旧阻拦不了明教的脚步。再后来,龙啸天与慕长清二人,带人埋伏明教上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下来,除却龙啸天一人之外,其余之人包括慕长清在内,尽数被明教斩杀。”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殷素素却能够想象出来当年那场大战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忍不住问道:“后来呢?”殷无寿道:“后来,长风镖局总镖头连同龙啸天,带人直接闯入襄阳城中明教的分舵所在,又是一场大战,双方互有损伤。可是损失最大的,却是峨嵋派。” 殷素素奇道:“为何是峨嵋派?” 殷无寿缓缓解释道:“因为峨嵋派死了一位少年英侠,名字叫做孤鸿子,正是当今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的师兄。若是他还在,掌门之位也轮不到灭绝。”殷素素恍然大悟,不过她想了片刻,奇道:“为何峨嵋派要『插』手其中?” 殷无寿道:“问题就在这里,不管是北七省总瓢把子龙啸天也好,还是长风镖头前总镖头郭旭也罢,都是大林寺俗家弟子。而峨嵋派创派祖师郭襄之父,当年的郭靖郭大侠,正是觉远禅师门下弟子。” 殷素素对于这些名字陌生得很,根本不明白这些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不过她虽然对其余之人并不理解,却知道峨嵋派份数江湖七大名门之列,管中窥豹,多少也明白了大林寺这三个字的份量所在。 殷无寿继续道:“再后来,听说明教最终还是上了恒山,但是当时的情景却没有流传出来。”他说道这里,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又道:“不过我记得老爷有一次说过,明教上下自阳顶天起,被大林寺毫无悬念的碾压了,若非大林寺那帮和尚慈悲,只怕江湖之中早已没了明教。” 赵半山突然『插』嘴道:“大林寺既然如此厉害,怎的如今江湖之上却没有多少他们的消息?”殷无寿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答道:“一帮蚂蚁打架,你说一头大象会不会看上一眼?”赵半山一窒,半响无言。 殷无寿极为认真的对着殷素素道:“大小姐,你别看咱们天鹰教如今,横行江南,看似实力很强,但是在大林寺眼中,无异于稚子顽童。现在你明白了为何我对子远大师客气的原因了罢!” 殷素素点点头,眼珠一转,突然放缓缰绳,等后面的子远大师追上来之后,殷素素笑道:“这位大师,小女殷素素,这厢有礼了。不知大师此次却潭州,有何贵干?” 子远一怔,在马上慌『乱』的还了一礼,呐呐的道:“原来施主当真不是男子,小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说完这句,猛然察觉这话说的甚是失礼,脸上一红,又道:“施主姓殷?未知白眉鹰王殷天正是施主何人?” 殷素素笑道:“正是家父。” 子远闻言,在马上单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故人之后。贫僧子远,十八年前与令尊有数面之缘。想不到,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 殷素素瞧着他满是风霜的面容以及疲倦的双眼,没来由的觉得眼前这个和尚十分可怜,柔声问道:“大师不在大林寺纳福,怎的一直在江湖之中风餐『露』宿?” 子远叹了一口气,当年出寺之时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当中。五年前,其时已升为大林寺般若堂长老的他,听到江湖之中开始发生命案,虽然心中不舒服,却也没有如何在意。当时的般若堂首座,子远的师兄子弘,与另外几名般若堂的长老聊到此事,子弘道:“不少死者乃是死在‘柴刀十八路’这路刀法之下。可是这路刀法,除却咱们大林寺外,旁人该当不会才是,奇怪奇怪。” 子远心中大震,一把握住子弘的手道:“师兄此言当真?” 子弘连同另外几名僧人对子远的失态甚是诧异,当即点点头道:“这事应该没错。”旁边一位僧人道:“巧了,如果小僧没记错的话,子远师兄你应该也会这路刀法罢?莫非你知道凶手是何人?”说完,与其余几僧静静的瞧着子远。 子远嘴角发苦,缓缓将把当年如何将这路刀法传给谢逊的事情道出,又道:“罪过罪过,小僧当时是瞧他劈柴辛苦,心中不忍,这才传了他这路刀法,不曾想?不曾想?”他说道这里,眼眶一红,不由得愧疚起来。 几僧听到子远的话语,想到遇害者家中留下的血字:杀人者成昆。又联系到成昆与谢逊的关系,猜想凶手当是谢逊无疑。子远对那些死者心坏愧疚,又期盼谢逊没有做下这等恶事。次日一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子明方丈之后,独自一人下了恒山,找寻谢逊与成昆二人的踪迹。不曾想,这一找,便是五年。五年来,子远走便大江南北,却始终慢人一步,江湖上遇害之人越来越多,他却一直没有找到谢逊的踪迹,所以心中也越来越愧疚。此次听闻潭州快刀门门主身死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从江陵府赶来,以期有所收获。 听到殷素素的问话,子远微一失神,苦笑道:“为了却一桩心事而来。”他说道这里,突然想起殷素素之父殷天正与谢逊二人,同属明教四大法王之列,忙问道:“阿弥陀佛,殷姑娘,贫僧跟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不知道你们天鹰教有没有谢逊的消息?” 殷素素心想:“怎么他跟我打听谢逊的消息?难道他知道那些命案的凶手是谢逊?”她心中如是想,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自从家父创立天鹰教以来,便跟原来的明教中人反目成仇,双方也一直没有来往,自然不知道谢逊的消息。怎么?大师你找他干嘛?” 听到殷素素说不知谢逊的消息,子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他想了想,对着殷素素道:“殷姑娘当知,这几年江湖之中时有灭门惨案发生。唯一的线索便是遇难者家中的墙上留下的血字:杀人者成昆。然而这些无头公案,最近却被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矛头直指成昆的弟子,金『毛』狮王谢逊。贫僧同谢逊有些关系,五年来一直在查探他的消息,就是想找到他,看看这些恶事究竟是不是他做下的。” 殷素素甚是不解,若是子远是为替天行道而追查真凶,她还能够理解。可是听他话中的意思,他似乎更为在意凶手到底是不是谢逊,而非单纯的希望找出杀人凶手。他与谢逊,一人是大林寺僧人,一人是明教护教法王,怎么会有瓜葛? 子远似是看出了殷素素眼中的不解,眼中闪过追忆之『色』,解释道:“贫僧当年只是大林寺一名普通的火头僧。后来明教一行人来咱们大林寺挑战,输了之后,按照规定需砍柴挑水。当时谢施主被分配到贫僧这里,跟着贫僧劈柴。贫僧见他甚是辛苦,便传了他一些劈柴用力之法。” 殷素素听到这里,眼中『露』出震撼之『色』,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爹爹他老人家也在大林寺劈过柴挑过水啦?难怪他老人家武功如此之高,却时时闭关,而且总是跟我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此事过后,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他老人家当年的情景了。嘻嘻! 子远接着道:“明教之人下山之际,贫僧一时心软,又传了谢逊一路名为‘柴刀十八路’的刀法,谁知?谁知后来有人跟我说不少人是死在那路刀法之下。”说道这里,子远脸上闪过一片哀伤,可见这事对他打击之大。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在他心中,他虽然没有亲手杀人,却也跟他有莫大的关系。同时也能看出子远的迂腐,难道他不传谢逊这路刀法,谢逊便不会用其他武功杀人了么? 不过殷素素听完之后,对于子远的这种迂腐却没有半点鄙视,反而肃然起敬。只为这么一个原因,五年来在江湖之追查真相,风餐『露』宿,可见此人的风骨。 第四十五章 蛛丝马迹 殷素素与子远二人,一个有心结交,一个生『性』纯善,且都是博学之人,竟越聊越投契,等到了潭州之时,已变得十分熟络。 他们到了潭州之后,找了一处客栈歇息,一来略作修整,二来需联络到先行一步的殷无福等人。殷素素也没瞒着子远,直接吩咐赵半山去到外面刻画下天鹰教的联络暗号,殷无福等人一瞧便知。 这时,天『色』渐晚,他们投宿的这家客栈就在『潮』宗街上,毗邻湘江。客栈名曰悦来,三层高,前后共分数进,大小十余间房。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厅内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殷素素虽做男子打扮,却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她走入大厅的那一霎那,有数道目光停留她在身上,跟着传来不少一片调笑声。 一人道:“哎呀,个鬼崽子长得硬是要得啦!老子年轻个阵,要是长得个能英俊,只怕如今都做嘎嗲嗲答!”听他说话口音,『性』格也甚豪爽。 旁边一人闻言,噗哧一笑,一口将口中酒喷到对面那人脸上,道:“一咋鬼,个号假话恩也港得出。”他对面那人被喷了一脸,也毫不在意,反而仔细打量了殷素素一番,点点头道:“孙哥,我也觉得倪老弟港得对。” 一开始那自吹自擂之人,见他们一唱一和笑话自己,一副好生为难的神气,便道:“兄弟是实在人,向来不港假话。”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本正经的道:“不过光脸蛋子乖冒用,男人嘛,看滴还是身板。”说完,故意『露』出一个对殷素素不屑一顾的样子。旁边几人笑得更为畅快。 殷素素听不懂长沙话,故而神态自若,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慢悠悠的往二楼走去。赵半山走南闯北,自是听得懂长沙话,一听几人越说越不堪,眉头一皱,手一甩,数声极为轻微的破空声响动。几人一惊,低头一瞧,只见七八枚铜钱连成一线,每两枚相隔半寸,分毫不差的立在几人桌上。 其中一人大怒,猛的一拍桌子,指着赵半山骂道:“嬲你妈妈别的,嗯个是么子意思?” 赵半山眯着眼睛用长沙话道:“冒得么子意思,提醒一下不要『乱』港而已。不然,『逼』得我发宝气就不好。” 那人还要说话,旁人一人瞧他们一行人数众多,又各个携带兵刃,不愿惹麻烦,瞧瞧拉了拉同伴的衣袖,低声劝道:“算哒算哒。”那人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冷哼一声,顺势坐下,继续喝酒,不过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很快,一行人到了二楼一个大的包间,殷素素见布置得颇为雅致,甚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招呼子远等人坐下,又点了十几个菜,边吃边等殷无福等人的消息。 吃到一半,进来三人,前面两个都是五十来岁老者,一『色』的青布袍子,正是殷无福与殷无禄二人。后面一人却是个三十岁不到的汉字,一身蓝『色』长袍,头上却缠着孝带,显是家有丧事,却不知为何同殷无福二人一起来。 殷无福介绍那人身份,原来是快刀门门主风一雷的大弟子风千秋,正是此次命案的苦主。殷素素与殷无福、殷无禄二人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便道:“风兄,尊师的遭遇,小妹也听说了,还望风兄节哀。倘若有用得上咱们天鹰教之处,只要咱们做得到的,无不从命。” 风千秋眼中闪过一抹感激,道:“殷大小姐很爽快,那么我们直说了。家师被害之后,咽气之前,曾留下一句话。” 殷素素眼神闪过一抹喜『色』,只听得风千秋又道:“家师临终之际拉着我的手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这消息还是给他们知道了。千秋,你记住,不要在参合进这件事情里面了。你斗不过他们的,那刀,也不要去找了。’来人究竟是何身份,家师知道却不说,可见他们来历非同小可。” 众人闻言,齐齐“哦?”了一声,风千秋愤恨的道:“家师的用意我自然知道。只是那贼子打上门来,抢了东西不说,更是以如此狠辣的手段害了家师,此仇若不报,那我还是人么?” 殷素素脑子转得极快,她已经从风千秋话中推测出来两件事:一、这刀,许是多年前风一雷通过不光明的手段得来的。二、风一雷临终前告诫风千秋不要报仇,明显是认为以快刀门的实力,对付不了凶手。如此说来,这刀十有八九是屠龙刀了。不过她还不敢确定,眉头一皱,问道:“风兄,你可还记得那柄刀的模样?” 风千秋沉『吟』片刻,缓缓道:“其实那刀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我十二岁那年,家师初次得到那柄刀的时候。他老人家的欣喜、担忧、以及激动,犹历历在目。第二次是我十五岁之时,心中好奇,趁他老人家不在之时,偷入书房当中去瞧那口宝刀。我见那宝刀被红布盖着,好奇不过,便揭开红布,打量了一会儿。那宝刀乌沉沉的,非金非铁,入手极沉,只怕有百余斤上下。我自幼练刀,见那刀造型威武霸气,自然想提起来耍上一耍,谁知我手一搭,竟然没有提起来,只好改为双手抱着。就在这时,恩师已经回来了,他见我双手抱着宝刀,勃然大怒,狠狠的骂了我一顿,将我赶出了书房。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柄宝刀了。” 子远神『色』一动,忽然『插』言问道:“那刀是否刀身与握把连接处铸有龙头形状的护手接口,握把尾端铸成龙尾以便配上长长的流苏?” 风千秋虽不认得子远,却还是恭敬的回道:“大师说得不差,怎么,您知道这口宝刀的来历?” 子远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随即闭口不谈。他出身大林寺,自然知道这口屠龙刀的来历,当年郭祖师的夫人黄蓉黄女侠最是聪明机智,她眼见元兵势大,襄阳终不可守,他夫『妇』二人决意以死报国,她聘得高手匠人,将杨过师叔祖赠送给郭襄郭师叔祖的一柄玄铁重剑熔了,再加以西方精金,铸成了一柄屠龙刀,一柄倚天剑。他们二人原意是想有志之士继承郭祖师的大志,复我汉家河山,谁知数十年过去,江湖上的人竟然还以为这柄宝刀当中蕴含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甚至有一些妄人还以为得了这柄宝刀便能够号令天下,唉!当真可悲可叹。 殷素素见他说出的一些细节均与传说相符,心知这宝刀当属屠龙刀无疑,虽然心中甚为激动,却强行压下这股兴奋,对着风千秋道:“风兄,害了尊师凶手,咱们一定会替你寻到凶手的。” 风千秋已明白她的意思,说:“这宝刀的来历,我也不想知道。”他死死的望着殷素素眼睛,缓缓道:“在下见过无福、无禄二位前辈出手杀贼,武功胜过我十倍。天鹰教的实力,在下也是知道的。殷大小姐若肯在寻刀之时,找出害了我恩师的凶手,恩师在天之灵,定也感激不尽。”说罢郑重作下揖去。 殷素素还礼后,沉『吟』道:“还望风兄仔细说说尊师的伤口。” 这时,殷无福道:“大小姐,老仆当日已仔细查探过风门主的伤口。他的双手手腕,双足足腕各有一处刀伤,无论长度、深度均一模一样,恰好将他的手脚筋脉斩断,显然是让人在一瞬间劈出来的。”他说道这里,风千秋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仇恨,却兀自忍耐。 殷无福又道:“据我所知,天下刀法当中,能一刀之间断人手足经脉的刀招并不多。峨嵋、青城、山西六合刀的三门刀法当中,均有类似的手法。不过峨嵋、青城两派的刀法,惶惶大气,并未如此狠毒,他们的刀招也多为虚招,旨在迫敌闪避之间『露』出破绽。六合刀门的那一招‘横臂断壑’虽然能做到如此效果,但是以六合刀掌门的修为,也就与风门主在伯仲之间,只怕还不伤不到风门主。风门主所受的刀伤,伤口深浅如一不说,但能将刀使得如此快的,我想不出天下间有何人?” 殷素素等人知他所知极为广博,于天下各家各派武功都知之甚详。他既说不知,可见这凶手只怕武功已经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显然通过招数辨别凶手身份不甚实际。 殷无寿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道:“江湖上使刀之人岁多,但能以刀胜过风门主之人,却不多。而能一刀切断风门主手脚筋脉的,更是寥寥无几。”他说到这里,陡然眼睛一亮,道:“大哥,我想到一人,那‘烈阳刀’虚若空,二十年前便以刀法迅捷霸道闻名,你说会不会是他?” 殷无福一愣,殷无禄却道:“应该不是他。虚若空的刀法虽然迅捷霸道,但是你别忘了,他以烈阳为名,说的却是他的真气炙烈,刀上附带着一股灼热的火劲,中者无不被他的刀劲灼伤。” 殷无福也道:“二弟说得不差,我仔细瞧过风门主的伤口,并无任何灼伤的痕迹,当不是此人。” 众人眉头皱的更深,又谈了一阵,始终推测不出凶手的身份。忽然,子远道:“阿弥陀佛,诸位,贫僧有一个推测,或许咱们都想错了,若是这凶手不是使刀之人呢?” 殷无福顺口道:“不使刀,他来抢宝刀做甚?”话刚出口,便已明白子远的意思,兴奋的道:“不错不错,咱们一开始便想岔了。以那?宝刀的份量,天下习武之人谁不动心?咱们只想着这凶手既然出手能快过风掌门,便以为他使得是刀,殊不知,天下使快剑之人数不胜数。况且,刀伤剑创本就极为相似,咱们认错了很有可能。” 殷素素道:“这可更难找了。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华山、天山等数派,均有极为精妙的剑法,铁剑、快剑、九华、五华等派,亦有传承久远的剑法,再加上天下使剑的好手众多,一时间哪里能推测得到这凶手的身份?” 子远道:“不,殷姑娘,你错了,其实凶手也不是那么难找。天下间剑法众多是不错,然而每一门每一派的剑法都有各自的特点。对于刀剑二者的招式,贫僧也略知一二,只要知道风门主当时所使的刀招,当可推测出那凶手所使的招数。” 风千秋大喜,殷素素等人眼中也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一伙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当即叫伙计前来算账。结帐之后,一行人在风千秋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快刀门驻地。 因门主风一雷去世的缘故,此刻快刀门上下脸『色』全都不大好看。风一雷所收的入室弟子不多,除却风千秋外,便只有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岁上下,名叫风万里。女的更小,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名叫风筱筱。他们师兄弟三个都是风一雷收养的孤儿,是以都随风一雷姓风。 一伙人入了内堂,风千秋将殷素素等人介绍给师弟师妹,然后就在厅外空地之上演练起快刀门的刀法来。 此刻整个院子被火把映衬得明亮异常,风千秋也不客气,手提一柄长刀,对着殷素素等人一抱拳,便开始演练起风一雷独创的“快刀三十六式”来。他武功得了风一雷的真传,只出了七八招,场中除却子远及殷无福三兄弟外,其余人脸『色』齐变,均想:“这刀法果然极快,不知由风一雷使来又是何等模样!” 风千秋只盼子远能从中看出几分端倪,当下心无旁骛,一刀刀地使将下去。他越使越快,待到后来,风声渐响。 等他使到第三十二式“左右金桥”之时,子远忽然出声道:“停。”风千秋依言停手,殷素素等人均不解的望着子远。 子远一面凝重,沉声问风千秋道:“风施主,未知这一招,施主得了尊师几层火候?”风千秋答道:“在下本事及不上恩师十之一二,这一招由他老人家使来,当可再快上三分。” 殷素素等人眼『露』诧异之『色』,便是殷无福三兄弟眼中也微『露』讶『色』,只有子远道:“阿弥陀佛,贫僧知道风门主是如何受伤的了。” 众人不解,子远缓缓解释道:“诸位施主,你们瞧这一招,该当如何破?”说完,拾起院角一根树枝,折去了枝叶,当作兵刃,照着适才风千秋所使的招数,一“刀”划了出去,正是第十八式“豫嫇望月”。 他这一“刀”划出,风千秋、风万里以及风筱筱三人神『色』大变,便是殷素素等人也俱各骇然,死死的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和尚。他们原以为风千秋的刀法够厉害了,谁知子远这一招非但使得分毫不差,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较之风千秋如天壤之别。 第四十六章 心怀愧疚 殷无福眼中精光暴闪,忽然出声道:“若是我遇到这一招,先攻你右手手腕,再顺势攻你左肩肩并『穴』,『逼』得你『露』出破绽出来。” 子远闻言赞道:“阿弥陀佛,施主见识广博,说得分毫不差。贫僧猜想当时风门主与那凶手俱都想到了这一层,风门主为了抢占先机,不等招数使老,当即改划为削,使一招‘蓉莛暮雪’。”说完,提着树枝比划起来。 在场中人,机敏一点儿的如殷素素,均明白子远的意思了。风千秋神『色』殷切,冃光中流『露』出了然之『色』,见子远反手又划一刀。他招数使刀一半之后,即刻便为那一招“左右金桥”。因为半路变招的缘故,导致中门大开,左右双手在同一水平线上,而且全都是手腕外翻。 待得子远将那这招颠三倒四、七零八落的“左右金桥”使出,殷无福和殷无寿又对望一眼,均想此人在武学上的修为好生了得。这路“快刀三十六式”他只看过一遍,学得甚不周全,便已懂得破解之法。更为了得的是,风门主与那凶手如何变招拆招,无不了然于胸,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当真了得。况且他以一根树枝,挟以深厚内力,出招非但极快,“刀”招上的威力实已非同寻常,武功之高强,内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风千秋甚是激动,跪在子远身前道:“大师,到底是何人害了恩师?还望大师直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风万里与风筱筱二人也跟着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子远将三人一一拉起来之后,缓缓道:“若是贫僧所料不差,只怕这凶手根本就不是独自一人。诸位,你们想,风门主使出这一招‘左右金桥’之时,凶手之一瞅准机会,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去风门主手中兵刃。风门主自然不肯,用力夺刀,双方相持不下。这时,旁边一人或者两人,瞅准计划,以极快的手法划破风门主的手腕脚腕,断去风门主的手脚筋脉。” 骤然,风千秋想到风一雷临终之时的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这消息还是给他们知道了。千秋,你记住,不要在参合进这件事情里面了。你斗不过他们的,那刀,也不要去找了。难怪风一雷说得是“他们”而不是“他”,原来凶手不止一个。想到这里,风千秋一拳重重的砸在地上。 子远又道:“不过贫僧奇怪的是,按说一个人即便手脚筋脉俱断,只要处置得当,最多残废而已,又怎么会死去?奇怪奇怪。” 殷无禄眼神闪烁两下,道:“除非中毒。” “中毒?”殷素素等人齐齐惊呼出声。 殷无禄道:“不错,就是中毒。原本武功到了风门主这个层次的人物,自然是不屑用毒的,但是我却知道有一人,最喜打斗之时出其不意的下毒。” 殷素素眼中闪过好奇之『色』,问道:“谁?” 殷无禄不答,反而问向一边的殷无福道:“大哥,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长白山遇到的那三人?” 殷无福瞳孔一缩,道:“你说的是‘长白三禽’这三只扁『毛』畜生?” 殷无禄道:“不错,正是他们。他们三人,老大展鹏一手‘探风截脉手’出神入化,点『穴』截脉、空手夺白刃只是寻常。老二张原松,善使一对短剑,招式阴狠毒辣。而老三季大春却是个卑鄙小人,最喜用毒。他们三个,武功高强,为人却最是贪婪不过,我思来想去,那凶手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风千秋此刻听到他们几人抽丝剥茧,将凶手的身份推测出来,仰天大吼道:“长白三禽,我风千秋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殷素素面『色』一整,对着他一抱拳道:“风兄弟,你放心,我这便下令,让天鹰教查探‘长白三禽’的下落,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便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多谢多谢,若不是你们,老子还不知道这宝刀竟然落在了‘长白三禽’这三个扁『毛』畜生手里。” 众人神『色』大变,殷无福、子远等人齐齐跃起,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不多时便走到一处树林中。 殷素素一行人,仗着人多,也不怕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直接追进了树林内,借着月光,依稀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十余丈外。 殷素素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此作甚?”她说这话之时,不动声『色』的给殷无福三人使个眼『色』。三人会意,打算悄悄从两边包抄。他们还未动作,只听得林中那人冷冷的道:“我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一个黄『毛』小丫头来问,若是你爹来问还差不多。” 殷素素大怒,喝道:“放肆。”话音一落,对着那人甩出数枚蓝湛湛的细针。殷无福三人直接窜入林中,四人战作一团。 殷素素心知殷无福三人武功高强,平息心中怒气之后,站在一旁略阵。所有人都被四人交战的动静吸引,并未发现子远的异样。 子远听到那个声音,身子一僵,随即呆立不动,死死的盯着与殷无福三人交战的身影,眼中似解脱、似轻松、似纠结总之,十分复杂。 那人也真了得,以一敌三,怡然不惧,非但如此,举手投足之间似闲庭信步,轻松写意异常。反倒是殷无福三人神『色』越来也郑重,出招之间渐渐焦急起来。 殷无福探身而前,左手倏出,往那人脸上抓去。那人侧首避过,抢上一步。站在东首的殷无寿见他『逼』近身来,提起好似大铁锤一般的拳头,呼的一声,向他头顶猛击而下。那人身子微侧,殷无寿拳头落空。西首殷无禄自旁夹攻,双手犹如鸡爪,上下飞舞,攻势凌厉,却占不到那人半片衣角。 四人瞬息之间交手了十七八招,就在那人一掌将要按在殷无福胸口之际,子远忽然出声:“谢施主,别来无恙啊!” 那人身子一僵,掌上力道一减,化作一股推劲,将殷无福推开一截,跟着身子一晃,来到子远跟前。这时众人才瞧清楚,那人一身黑丝劲袍,满头金发肆意飞扬,不是别人,正是金『毛』狮王谢逊。 殷素素站在子远身旁,听得十分清楚,知道那人姓谢,又见他打扮与记忆中小时候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当即展颜一笑,抱拳弯腰行礼道:“原来是谢叔叔,侄女素素,这厢有礼了。” 谢逊顾不上同她寒暄,一摆手,盯着子远瞧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大师怎的下了恒山?难道也是为了那柄宝刀而来?” 子远摇摇头,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专为谢施主而来。” 谢逊将头扭向一边,不敢正视子远,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大师何出此言?”他此刻心中极快,心想:“难道子远大师知道我的事情了?”转念又想:“应该不会,我杀人留名之事,做得极为隐蔽,旁人又怎知是我干的?”他想到这里,蓦得记起一事。那还是五年前,他苦寻成昆未果,当时心想,我全家被成昆那个狗贼害了,单凭我一人,这茫茫人海,哪里能够找到那个狗贼的踪迹?莫如我假借成昆这个狗贼的名字,做下几件大案,到时候苦主肯定会不惜一切查询这个狗贼的踪迹。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便在脑海中发了芽,生了根。他在大名府呆了三日,调查那些作恶多端又势力不小的人。待到第四日,趁着酒劲上涌,乔装打扮之后,闯入大名府亮星门中,连毙亮星门掌门吴常志及门下弟子七人。一月之后,转道入东平府中,左挑又选,打算对玄指门上下依法施为。至于为何选这两家,一来亮星门门主吴常志与玄指门门韩悖二人都是恶名远扬之辈,杀了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二来两家门派虽是小门小派,但也称得上是当地一霸,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牵扯甚广,倘若二人出了事,他们的一些“知交好友”肯定会追查凶手。 谢逊准备功夫做得甚足,却独独算『露』了一件事情。那晚他闯入玄指门中,却撞见韩悖与飞跃门掌门师弟,江湖人称“拿月手”的方仇,在密谋“大事”。谢逊一发狠,心想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瞬息间便平复了心情,与二人交上了手。韩悖与方仇二人,一个是一门之主,一个也称得上是一派顶梁柱,手底下功夫自然不差。谢逊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却还是吃了不小的亏。待他毙掉二人之后,自身也中了对方一掌一指。谢逊强撑着在玄指门内,韩悖的书房墙壁上写下“杀人者成昆”五个大字之后,便转身离去。当时他身受重创,依旧强行提气施展轻功,只奔出三四里便晕了过去。 谁知等他醒来之时,不仅身上的伤口也敷了『药』,身边更是摆放着吃食与换洗衣衫。谢逊左思右想,不知是谁救了自己。此刻听到子远发问,难免将这事与他联系起来。谢逊神『色』复杂的望着子远,心想:“普天之下,除了子远大师之外,谁会对我这个‘魔教’之人另眼相待。” 子远却不知道谢逊的一番心理变化,宣了句佛号,肃声问道:“谢施主,贫僧有一问,还望你如实答我。” 谢逊一抱拳,应道:“大师请问。” 子远道:“十四日之前,也就是四月初六那日,快刀门风一雷风门主遇害之时,你在何处?” 此话一出,不止风千秋师兄妹三人,便是殷素素、赵半山等人,也将目光齐刷刷的对准谢逊,听他如何作答。 谢逊坦然的道:“这问题若是旁人来问,谢某只有以拳头招呼的份。不过这话既然是大师问的,那谢某便说一说。四月初六那日,谢某尚还在福州城内。” 子远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谢逊不是当日那凶手,只不过今日他身在暗处,难免让人胡思『乱』想,若是风千秋三人报仇心切,将矛头对准谢逊,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谢逊刚说完,原本神经绷得极紧的风千秋脸『色』柔和了少许。只有殷素素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听不惯谢逊平淡却狂傲的话语。 子远又道:“阿弥陀佛,既然谢施主同风门主并无牵扯,贫僧就放心了。”谢逊眼中闪过感激之『色』,他这时才知道子远故意当着殷素素等人问他这个问题,乃是替他开脱,一时间,那颗渐渐冷却的心又火热起来。 子远对着殷素素等人行了一礼,道:“殷姑娘,风施主,贫僧同谢施主还有些话聊,可否?”他这话说的十分突兀,一时间颇觉得不好意思,后面那半句话也卡在喉咙当中。 殷素素年纪不大,却会做人,当下点点头,对着二人笑道:“二位请便,时候也不早了,素素明日再同谢叔叔同大师请安。”说完,装出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同风千秋等人转身回了快刀门中。 霎时间一行人走的干干净净,诺大的树林当中只剩下子远与谢逊二人。他们甚至能听清楚对方的呼吸声。 良久,子远道:“谢施主,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贫僧有几个问题想问。”谢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远却不管不顾,自顾的道:“五年前,武林中开始发生命案。大名府亮星门上下二十八口、东平府玄指门上下六十三口、静江府八卦门上下三十四口共计四门三派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可是你杀的?”他说完之后,抬头瞧着谢逊的双眼,想要看出几分端倪。 谢逊愕然,张大眼睛问道:“等等,大师,你没说错吧?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的?” 子远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逊,瞧他吃惊的模样不似装出来的,缓缓道:“五年前,贫僧在恒山之上,听子弘师兄提起,大名府亮星门吴门主及门下死于‘柴刀十八路’之下,便下了恒山追查真凶。五年来,贫僧去过大名府、东平府、静江府、登州府?但凡有命案发生的地方,贫僧都有去。也查探过死者的伤势,然而时间越久,贫僧心中疑『惑』越多。” 谢逊闻言,脸上一片愧『色』。他这时才知道子远独自一人下了恒山的缘故,原来果真是为了自己而来。谢逊抬起头,瞧着面上风霜一片、须发开始发白的子远,犹记得他当年闪亮的双眸,与此时眼中不时透漏出的疲惫大不相同,一时间当真百感交集。 子远极为认真的问道:“谢施主,这些人的死,真的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么?”说完,一脸期盼的望着谢逊。 谢逊心中一酸,不忍骗他,涩声道:“吴常志与他的六个弟子,还有韩悖与方仇二人,的确是我所杀。不过其他人的死,却不关我的事。” 第四十七章 时光匆匆 子远听到谢逊承认杀人的消息,眼前一黑,一时间竟站立不稳。不过待到他听清楚后面的话,一颗渐渐下沉的心又重新振作起来,抬头问道:“当真?” 谢逊急道:“大师,谢逊虽不肖,却不敢欺骗大师。”他怕子远不信,当即举起三根手指大声道:“今日谢逊若有半句虚言,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子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宣了一句佛号。良久,才问道:“你?为何要杀吴门主他们,还要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成昆’几字?若是贫僧没记错,成昆成施主正是你的授业恩师。” 谢逊听到子远提起成昆之名,怒火登时上涌,双眼赤红的吼道:“那个畜生,不是我师傅。全天下最恶毒的人,也比不上他。成昆,成昆,狗贼!”谢逊怒火大炙,就在子远诧异的眼神中,双腿用力,一冲便是数丈,跟着出掌如风,将二人身边树木一棵棵震倒,好似那大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子远心知这当中必有内情,当即不动声『色』的瞧着谢逊发泄,等他心情略为平复一点儿之后,才上前将手搭在他肩头,缓缓问道:“可否同贫僧说一说。” 谢逊缓缓将当日情景说出,等到他说到儿子谢无忌被成昆生生摔死之后,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谢逊压抑良久,此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子远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动地,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子远轻轻的拍打着谢逊的后背,情绪受他感染,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良久,谢逊哭声渐小,尴尬之情愈浓,颇为不好意思的朝子远道:“让大师见笑了。”子远道:“阿弥陀佛,贫僧听了你的事,才知道你心中的苦。哭一场未必不是好事。” 谢逊不语,一时间二人相顾默然。 又过了盏茶功夫,谢逊已收敛心中的悲愤之情,望着子远道:“谢某如此作为,杀掉一些作恶多端之辈,然后留下那狗贼的姓名,就是想要『逼』他出来,好报仇雪恨。” 子远虽然理解他的痛苦,却不认可谢逊的作为,当下苦口婆心的劝道:“阿弥陀佛,谢施主,你听贫僧一句劝。杀你妻儿老小的乃是成施主一人,你又何必将怒火撒在别人的头上呢?即便最后你报了大仇,那么那些死在你手上之人的亲朋好友,到头来还不是要找你寻仇?冤冤相报何时了,谢施主,收手罢。” 谢逊愤然道:“一天不找到成昆那个狗贼,谢某便一天收不了手。”子远脸『色』一僵,还待再劝,谢逊打断道:“大师,谢某杀的那几个人,都是作恶多端之辈,杀了他们既能替天行道,又能助我找出那个狗贼,又何乐而不为呢?” 子远叹道:“唉,贫僧相信另外的那些人不是你所杀,但是别人可不知道。你若一意孤行,再行杀戮,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将这所有的帐算在你头上,届时你如何自处?” 谢逊冷哼一声道:“谢某纵横江湖,怕过谁来?若是他们想要冤枉谢某,倒要看他们的拳头有没有我的硬。”他口中虽然如此说,实则心中也极为憋屈。按照子远先前所说,四门三派总计一百二十八条人命,这笔帐只怕早已被有心人算在谢逊头上了。看来这暗中还有一个无形的黑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这几年,他一直将全部精力放在查探成昆的消息之上,倒是没有留意这些传闻。他只道死人的消息总算在江湖当中传扬开来,人们必定会沿着他留在墙上的线索追查下去,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人在暗中害他。若非此次在福州城中无意几个海沙帮人聊起屠龙刀的线索出现在潭州,他也不会动了心思跑到潭州,也不会知道子远为了他在江湖当中奔波了五年之久,更不会知道暗中还有一只黑手。 一时间,谢逊倒有点儿心烦意『乱』。子远所担忧的情况他其实心中也颇为担忧,不过他向来个『性』好强,是以将这抹担忧留在心底最深处,嘴上却显得不以为意。他如此态度让子远不知所措,哪怕有五年的历练,子远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老实善良的火头僧,再加上谢逊想要寻成昆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子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劝解。 二人相顾良久,子远见气氛越来越沉闷,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又道:“谢施主,贫僧担心此事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玄指门、八卦门等那些人,既然不是死于你手,这当中的情形总要同人家解释清楚?” 谢逊忽然打断道:“大师,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我跟人家说不是我杀的,人家会不会信我?那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无不将咱们明教之人视为妖魔鬼怪、洪水猛兽。这些年,咱们被人诬蔑得还少么?”谢逊满脸嘲讽之『色』,提起“江湖好汉”四字之时,更是满脸的不屑。 子远急道:“那总要解释的啊!若是施主信得过贫僧,便跟我回大林寺。贫僧求方丈师兄代为说项,想来咱们大林寺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谢逊心想:“哼,一百多条人命的悬案,哪有这么容易。子远大师当真天真得紧呐!”他虽然心中如是想,但到底有几分感动,不过他当初既已打定注意要以如此方法『逼』成昆出面,就不容自己半途而废,他想这事如今也就子远知道个中详情,其他人即便怀疑自己,拿不出证据也奈何不得自己。既如此,又何必将子远这个方外之人拖下水呢? 谢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转过身去背对着子远,冷冷的道:“大师好意,谢某心领了。只是找不到成昆这个狗贼,谢逊死也不甘心。大师是出家之人,又何必理会这些红尘俗事,还是回恒山参禅礼佛罢。”说完,不等子远反应过来,身子一晃,便窜入密林当中,只余下一句声音远远传来:“大师恩情,谢某铭记于心,后会有期。” 子远大急,边追边叫道:“等等,等等。”他二人轻功只在伯仲之间,到底追之不上,数个呼吸之后便已没了谢逊的踪迹。 子远嘴角发苦,呆呆的站在这片树林当中发楞,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苦笑一下,收拾好心情,回了快刀门驻地。当晚他与谢逊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殷素素有心发问,瞧见子远的神情,终究没有问出口。第二日一早,子远拜会了风千秋等人,告辞动身回恒山大林寺。 不管如何,殷素素等人既然发现了屠龙宝刀的线索,知道刀让长白三禽夺去,他们便沿着这条线索明察暗访下去,一路查探长白三禽三人的踪迹。 数月之后,消息终究没能掩盖住,传到江湖之上,掀起了极大的动『荡』。先是长白三禽同巨鲸帮厮杀一场之后,三人销声匿迹。 天鹰以教整整两年半的时间,动用无数人手,耗费极大的精力查探到三人藏在江南一带,以期勘破屠龙刀之谜。白眉鹰王殷天正亲自出马,追到长白三禽的藏身之所,却意外的遇见武当派俞岱岩也机缘巧合的查探到了此处。一场混战之后,殷天正与长白三禽被海沙帮以毒盐『逼』退,最后让俞岱岩得了这珍贵的屠龙宝刀。 不过故事到了这里便越发的精彩起来。天鹰教不甘心宝刀落在俞岱岩手中,为夺屠龙刀,殷素素施诡计,以暗器龙须针打伤俞岱岩。碍于张三丰的威名,她不想同武当派结怨,雇佣龙门镖局护送身受重伤的俞岱岩回武当山。而她则召集各路人马,会同江南一带的大帮小派在王盘山召开扬刀立威大会。 谁知半途中,有人以大力金刚指力捏碎俞岱岩四肢。瞧见俞岱岩的惨状,武当上下无不震动,武当七侠当中排名第五的“铁划银钩”张翠山下山查访真凶。当他差到龙门镖局都大锦的头上,一言不合与少林寺僧人动了手。跟着龙门镖局上下被人灭门,少林寺僧人怀疑凶手便是张翠山。 不过此时张翠山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殷素素,二人同赴王盘山。扬刀立威大会之上,谢逊现身。其时,谢逊当初不听子远的劝解,执意『逼』迫成昆现身,反为自己种下祸根,已变成武功公敌。当初被杀的三百一十八口血债,全部算到谢逊头上。不少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来为难谢逊,以期在江湖当中扬名。谢逊『性』烈如火,反被激起了漫天傲气。他为抢夺崆峒派的《七伤拳谱》而击伤“崆峒五老”中的其中三老,又误杀少林派四大神僧之首空见神僧。 如此一来,谢逊声名更差。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再加上以他此时的武功,一般人也不敢惹他。不过他终究是个有担当之人,对于空见神僧之死,心中十分愧疚。他思几空见神僧临死前要求他寻找屠龙刀以索解当中的秘密,恰巧殷素素又在王盘山召开扬刀立威大会,此举正中谢逊下怀。 谢逊在试刀大会上成功抢夺本由天鹰教夺得的屠龙刀,随后赌吞毒盐,盐杀海沙派总舵主元广波以报余姚张登云灭门、海门欧阳清惨死之仇。紧跟着凭借一身深厚内力,封鼻憋气,杀巨鲸帮帮主麦鲸以雪数十名远洋客商命丧大海、七名『妇』女被『奸』杀之耻。谢逊大展神威,杀神拳门掌门过三拳。 谢逊的种种举动,分明是一个为别人仗义出头的侠客。如此英雄人物,却先被成昆然杀了满门老小,又让人将数百条人命的血债强加的身上,成了武林当中人人唾弃的大魔头,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谢逊以一招“狮子吼”力败与会的群雄,并挟持张翠山和殷素素二人,打算前往东海荒岛,好让自己能在岛上思索屠龙刀的奥妙。谁知海上遇上风浪,三人流落到了东海一处荒岛之上。 因三人在扬刀立威大会上携屠龙刀失踪的缘故,天鹰教被迫以一教之力对抗少林、昆仑、峨嵋、崆峒、武当五派,神拳、五凤刀等九门,海沙、巨鲸等七帮共二十一个门派帮会达十年之久。这十年当中,双方大战小比不断,天鹰教却丝毫不落下风,其教实力及殷天正武功可见一斑。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也就是当年的方静,因师兄孤鸿子之死,对杨逍恨之入骨,这十余年来一直同杨逍争斗不断,双方不时厮杀,互有损伤。灭绝师太此时尚不知得意弟子纪晓芙被杨逍这个大仇人坏了清白,还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也导致了后来盛怒之下欲一掌亲手毙掉纪晓芙。 东海荒岛,冰火岛上,岛上无事可纪,日月去似流水,转眼又是一年有余。张翠山与殷素素之子张无忌,业已将近十岁了。谢逊待无忌势若己出,不忍他一生就此在这荒岛之上荒废,便暗中做好了出岛的准备。 他当年发狂之下,双目被殷素素以龙须针刺下,但是十余年来在冰火岛之上,心无旁骛之下,内功却更见高深。谢逊双目虽盲,耳力、触觉反而远超常人,加上他十余年来不断探索冰火岛地形,查探风向,已教他『摸』到了出岛的时机。 一晚,谢逊当年往事告知给张翠山三人。第二日开始便砍伐树木,扎结木筏,用树筋兽皮来编织帆布,搓结帆索。只等风向转北,便出岛回转中原。 不过碍于缺少就手家生的工具,扎结这大木筏实在事倍功半。一座大木筏直扎了两个多月,方始大功告成,而竖立主桅副桅,又花了半个多月时光。跟着便是打猎腌肉,缝制存贮清水的皮袋。待得事事就绪,已是白日极短,黑夜极长,但风向仍未转过。三人在海旁搭了个茅棚,遮住木筏,只待风转,便可下海。 一天晚上,张翠山在睡梦中忽听得风声有异,便即醒觉坐起,听得风声果是从北而至,忙推醒殷素素,喜道:“你听!”殷素素『迷』『迷』糊糊地尚未回答,忽听得谢逊在外说道:“转北风啦,转北风啦!”话中竟如带着哭音,中夜听来,极其凄厉辛酸。 次晨,诸事料理妥当之后,只待扬帆出海。然则谢逊终究不愿同他们回转中原,无论张翠山、殷素素如何劝,张无忌如何哀求,他总是不肯,令他们心酸不已。三人无奈,陪着谢逊哭了一场之后,终究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的荒岛。 第四十八章 海外归来 恒山大林寺当中,天峰岭顶如来宝殿后的山崖处,一株松树下,一名老僧瞧着云海淡漫,风吹漫天,眼中悠然一片,低语轻『吟』道:“看繁华落尽,红尘谁独留?” 此老不是旁人,正是大林寺开山祖师,密宗宗主,灵智上人。自当年明教往恒山一行之后,又是二三十年岁月过去。灵智武功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却也敌不过岁月变迁,终究是老了。 其时,张三丰也已将近百岁。灵智更不消说,年纪已超过一百八十岁。至于是一百八十八还是一百八十九,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灵智为了多活几年,避免气血衰败,早在三四十年前开始,便以“锁天秘术”封锁周身血气,令自身血气损耗降至最低点。如此一来,只消不与人剧烈动手,血气光以用来维持每日的生机损耗,可以说毫无所伤。灵智经过百五十年的修炼,独创的“大日如来诀”早已大成,周身窍**的真气连成一片,浑身『毛』孔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天地灵气,真个说起来,他一身气血只有增长的份。 不过活得越久,自然是越怕死,所以他才在很早之前就琢磨出了这路封锁周身血气的“锁天秘法”。施展这秘法以来,好处是显而易见。当然,光以外表而论,此刻的灵智怎么看都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须发皆白,浑身皮肤上满是褶皱,双手干枯,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翻在地。 与他同一个时代的人,除却老顽童以及欧阳峰这两个老不死的之外,便是已入先天的黄『药』师等人都已作古。徒弟当中倒还有觉远以及觉心两个健在,孙儿辈当中,除却杨过、慧可几个先天高手之外,也已全部死绝。岁月催人老,岁月令人伤!为了避免伤心,这二三十年,灵智几乎没下过天峰岭,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瞧瞧自己能否在有生之年堪破“破碎虚空”的奥秘。 近几年,灵智佛心渐强,隐隐察觉到这天地间似乎当真有一层枷锁存在。本来早些年他武功虽然已至所谓的“凝真之境”,但是对于“破碎虚空”却没有任何自信,甚至找不到接下来进步的方向。不过一次偶然之下,灵智不断在掌缘压缩真气,以“火焰刀”之法斩向虚空,原本想象的石破天惊并不存在,却给他在虚空当中斩出一条黑『色』虚影,一闪即逝。瞧见这道虚影,灵智大受鼓舞,渐渐冷却的武道之心再次灼热起来,经过成千上百次的『摸』索,已让他『摸』索到了超脱之法的皮『毛』所在。 灵智起身,望着座下的那块大青石之上的凹陷处,一时间思绪飘得很远:“传言达摩那个老秃驴面壁九年,曾在壁上留影。如今老衲端坐在此十三年,青石凹陷,神气犹存,苍松藏形,想来还是老衲略胜一筹罢。”一时间倒十分得意。不过随即转念又想:“唉,世人愚昧,就算胜过达摩那个老秃驴,又有谁能知道?难道还有人能够发现老衲留在这苍松之内的武道意念不成?”说罢,回首颇为感慨的抚『摸』着背后苍松褶皱干枯的树皮。 灵智站起身来,作一些径行活动,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转身朝天峰岭下走去。灵智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既没施展轻功,步子迈得也不大,然而他就这么慢悠悠的从天峰岭走到大雄宝殿,又从大雄宝殿一路走到金龙峡口,大林寺的山门所在处,大林寺中大大小小的僧人竟然全都将他忽略了,哪怕他从人身前走过,都当他不存在一般,可见他此刻精神力或者说神识是何等的强大,居然能欺骗人的五感。 灵智抬起头瞧着那宏伟至极的山门以及亲手所书的“大林寺”三个大字,自语道:“大林寺,大林寺,这百五六十年岁月,老衲守着你过活,今日却要独自一人上路了。”他感慨了一句,头也不回的朝恒山之下走去,打算独自一人在这世上闯『荡』,感悟天地,以期望『摸』索到破碎虚空之法。反正以如今大林寺的底蕴,他在或者不在,根本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此他也能放心上路了。 灵智不知道的是,第二日一早,大林寺方丈安排前来伺候灵智的小沙弥见不到灵智的踪影,只在他平时静坐参禅之处的青石上见到一行字迹:生死无常,富贵有命!有何因缘,能免此苦?汝等上下,咸伺求其便,持经功德,免其红尘苦厄撗逆之祸!善哉善哉!另有一行小字:吾得神佛愿力,已知超脱之法,来年必生净土,当得福无量,汝等无需忧心! 小沙弥年岁不大,然而机敏伶俐,居然也懂得大概意思。他一急,哭喊着跑下天峰岭,将之告知给子明方丈。大林寺上下无不震动,众僧齐齐来至灵智平时静坐之处,瞧着灵智所留字里行间里的那谆谆告诫之意,一时间心头大悲。 一直以来,有灵智在,大林寺僧人就有面对一切苦难困境的底气在。而今灵智陡然不在了,众僧恍然天都要塌下来了。平日里素来从容的子明方丈,脸上一片愁容,缓缓将目光对准而今大林寺中辈份最高的觉远禅师与觉心禅师二人,问道:“二位祖师,难道以老祖宗他老人家的修为也逃不过这轮回之苦么?” 觉心禅师沉『吟』不语,又细细的将灵智所留的字迹瞧了两遍,将目光对准觉远禅师道:“师兄,你怎么看?” 相较于诸僧的愁云惨淡,觉远禅师倒是显得豁达了许多,笑道:“师尊他老人家不是已经说了么,来年必生净土。可见他老人家早已算到了这一日的到来,咱们只需暗中查访明年所生的婴儿当中,有哪些是伴随异象的,然后将他老人家重新接回恒山,这不就得了!” 佛门当中,大有转世轮回之说。而且不少佛门大德据说圆寂之前能推算到自己的转世之身所在,密宗的转世灵童更是为世人所熟知。他瞧着这句话,还以为灵智时日无多,转世在即,不愿众僧悲伤,这才独自一人下山,心中『舔』犊之情大增。不过灵智一走,他便成了辈份最高,年纪最大的那一个,这才故作欢颜,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众僧闻言,齐齐点头,俱在心中想到:“老祖宗活了三甲子的岁月,古往今来,除却如彭祖那般的神话人物之外,可谓独一无二。他老人家一生积德行善,来年必生净土,得福无量。这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可不能伤心。”众僧齐齐宣了一句佛号,作诗颂曰:人活三甲甚希奇,苍松青石悟须弥。今朝得趣菩提路,水里莲花火里生。 众僧达成一致之后,发动大林寺的关系,暗中查访那些天生异像的新生婴儿。而独自一人漫步在江湖当中的灵智还不知道他随手在石上刻了一行字,却让他那些徒子徒孙误会他老人家已经圆寂了,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且说灵智,下了恒山之后,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在世上行走,渴饮山泉水,累歇树荫下,饥食柏松果,观日升月落,察河泽山川,体万物生长,悟天地至理。他静坐十一年,头顶早已白发一片,再加上他以“锁天秘术”锁住浑身血气,形象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便是当年熟识之人见了他,也认他不出。所以他这一路上也没用秘法遮掩行踪,旁人也只当他是一介垂垂老朽,顶多也就是精神头足一点,眼神亮一点儿。 一晃数月。灵智爬过高山、淌过溪流、住过破庙、替人看过货物、赶过马车?可谓经历丰富。旁人见他年纪老迈,『性』子豪爽,言语风趣,大都对他执礼甚恭。当然,也有不少脾气差的人对他喝骂,然而灵智却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哪怕是最下三滥的泼皮流氓,都没人朝他动过手。无他,在如今这个时代,年纪大也是一种资本。按照那些泼皮的说法:咱们虽然坏得脚底生疮,却不会对年纪这么大的人动手,不然,老天爷也会看不过眼,会天打雷劈的。 就这样,灵智缓缓而行,将自己当作一个最普通的老人,融入这滚滚红尘当中。每一日,灵智都有新的感悟,每一日,这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更加的鲜活起来。 茫茫大海之上,飘『荡』着一只小木筏,正是张翠山一家三口。他们离了冰火岛之后,北风日夜不变,木筏的航行登时快了数倍,且喜时当春季,竟一路未遇风暴。这日,殷素素他们一家终于遇上了两艘大船。其中一艘,绘着一头黑『色』大鹰,展开双翅,形状威猛,恰好是天鹰教的。 木筏渐渐驶近,只见两艘船靠得极密,竟似贴在一起。倘若方向不变,木筏便会在两艘船右首数十丈处交叉而过。木筏虽扯足风帆,行驶仍是极慢,过了好半天才靠近二船。 只听得天鹰教船上有人高声叫道:“有正经生意,不相干的客人避开了吧。”殷素素提声叫道:“圣火熊熊,普惠世人。日月光照,腾飞天鹰!这里是总舵堂主。哪一坛在烧香举火?”她说的是天鹰教切口。船上那人立即恭恭敬敬地道:“天市堂李堂主,率领青龙坛程坛主、神蛇坛封坛主恭迎。是大微堂殷堂主驾临吗?”殷素素朗声道:“紫微堂堂主。” 那边船上听得“紫微堂堂主”五个字,登时『乱』了起来。稍过片刻,十余人齐声叫道:“殷姑娘回来啦,殷姑娘回来啦!” 殷素素等人回来的消息登时惊动了船上所有人。恰巧武当派俞莲舟也在,众人相见,又是一番热闹。不过天鹰教之人与俞莲舟眼中却有一丝尴尬,天鹰教和武当派正在拼命恶斗,哪知双方各有一个重要人物竟是夫『妇』,不但是夫『妇』,还生下了孩子。 不待张翠山、俞莲舟等人叙旧,昆仑派西华子及西华子的师妹“闪电手”卫四娘等人立时开始『逼』问谢逊的下落。一番交谈下来,张翠山他们这才得知原来他们三人失踪,竟然导致了大小二十二个帮会门派大动千戈,十年来争斗不断,双方死伤惨重,心中大是不安。 殷素素反应较快,本意想托词言谢逊已死,谁知张无忌年幼懵懂,无意当中泄漏了口风,让众人知道了谢逊未死消息,不住的『逼』问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索『性』西华子与卫四娘顾忌俞莲舟等人的武功,再加上天鹰教实力雄厚,这才没有当场打起来。 几人口枪唇舌争论了一番,忽听得南边号角之声,呜呜不绝,却是峨嵋派与崆峒派的接应到了。这下场面更是热闹。崆峒派领头之人乃是一名矮瘦葛衣老人,名字叫做唐文亮。他是崆峒五老之一,当年谢逊抢夺“七伤拳”拳谱之时,不仅将崆峒五老打伤了三个,唐文亮的亲侄子更是死在了谢逊手中。他如今得问殷素素知道谢逊的下落却故意不说,如何不怒,双眼一翻,瞪着张翠山他们喝问起来。 双方话不投机,差点又动上了手。最后还是俞莲舟出面,双方订下约会,三个月后在武昌黄鹤楼头召开大会。 殷素素同李天垣等人分别之后,本想跟着张翠山回武当山拜会张三丰。谁知从俞莲舟口中得知少林派说张翠山杀死临安府龙门镖局老小,又杀死了好几名少林僧人。殷素素『插』口道:“这不关他事,都是我杀的。” 俞莲舟越发对殷素素不喜,不过碍于张翠山的脸面,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同张翠山述说这十余年来的变故,让殷素素带着张无忌在大船上游玩。 海舟南行十数日,到了长江口上,一行人改乘江船,溯江西上。这一日江船到了安徽铜陵的铜官山脚下,天『色』向晚,江船泊在一个小市镇旁。船家上岸去买肉沽酒。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在舱中煮茶闲谈。 张无忌小孩儿心『性』,独自坐在船头玩耍。忽然瞧见河边一位老者捉了不少螃蟹大虾,用几块平整的石头堆成一座简陋的灶台,生了一堆火,先将石头烧得火热异常,然后将鱼虾螃蟹扔在炙热的石头上烤了起来。不多时,便散发出阵阵香味,那老人也不怕烫,直接用手抓着鱼虾螃蟹大块朵颐起来。 张无忌朝一旁的俞莲舟叫道:“师伯师伯,你瞧那位老爷爷在烤螃蟹吃。我在冰火岛上也是这般烤的,味道好极了。”说完,眼中又『露』出一丝垂涎之『色』,道:“不过我很久没吃过大螃蟹了。” 俞莲舟听到张无忌的话语,忽然想起初见张翠山一家三口之时,他们身上一片褴褛,蓦的心头闪过一片怜惜,心道:“无忌这孩子跟着五弟他们从小在荒岛之上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面冷心热,朝那老者看了一眼,抱起张无忌道:“咱们去找那位老爷爷说说,叫他分你一只如何?” 张无忌大喜,拍手叫道:“好啊好啊!”俞莲舟抱起张无忌,在他惊呼声中,直接施展轻功,身子一晃,从船头越起,直接越过三四丈的距离,稳稳的落在码头之上,朝那老者走去。 第四十九章 一场好戏 俞莲舟带着张无忌走至老人身边,他这时才清楚那老人的容貌,但见他一身灰『色』袍子,虽然是极为普通的料子,而且浆洗得有点儿发白,却异常的干净,穿在此老身上显得格外精神。满头银丝肆意的飘散在脑后却不显得凌『乱』,颔下白须又浓又密,一直垂到胸前,眼角眉间褶皱丛生却不显的难看,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身材魁梧,体格宽大,想必年轻之时极为雄健。俞莲舟暗赞一声:“此老好生雄壮,当真老而弥坚,瞧他年纪,只怕比得上师尊他老人家了罢。”于他想来,恩师张三丰已将近百岁,而先前这老人一瞧便知年纪极大,普通人能活如此长久而依旧能吃能喝,可谓长寿了。 俞莲舟停步肃立,弯腰施礼,对着那老者深深一揖道:“小子俞莲舟,连同侄儿张无忌,拜见长者。” 张无忌也有样学样,学着俞莲舟弯腰施礼,脆生生道:“小子张无忌,拜见这位老爷爷。” 在河边煮蟹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灵智。他一路游『荡』,五六日之前已经到了这处小镇当中。灵智虽然一身功力造化参天,便是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无事。但他这么多年来荤素不忌,实已养成了习惯,所以每日便来到江边捉些鱼虾过足嘴瘾。 灵智耳力过人,虽然俞莲舟与张无忌二人所立的船头距离他有将近十来丈,但二人所说的内容却一字不漏的传入灵智耳中。当灵智听到那小孩口中说出“冰火岛”三个字以及那黑脸汉子唤那小孩作“无忌”之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朝俞莲舟点点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张无忌身上,笑道:“哦?你叫张无忌?无忌者,无顾虑、无怨恨、无畏惧也。昔日隋末唐初年间便有一个大名人也叫无忌。小朋友,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哇。来来来,可敢陪老?老夫吃上一只螃蟹?” 张无忌下船本就是为这鱼香蟹味所吸引,此刻又听到这位和蔼的老爷爷赞他的名字取得好,还邀请他吃螃蟹,心中欢喜极了,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仰头道:“有何不敢?” 灵智哈哈大笑,从面前的石块中捡了一只最大的螃蟹,将之撕成两半,一半递给张无忌,一半自己大嚼起来。 俞莲舟见他声若洪钟,笑声爽朗,谈吐不凡,心中一动,问道:“敢问长者如何称呼?” 灵智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我老人家的名字若是说出来,怕吓着你,还是不说为妙。来,别傻站着,一起吃啊。” 俞莲舟心道:“我可没这么胆小。”不过他已听出灵智之意,也不再追问,再次朝灵智一拱手,坐在一旁,看着灵智不断的添柴加火,将一只只鱼虾炙得金黄之后,然后变戏法般从衣襟内掏出许多调料,均匀的洒在两面,不多时便香气四溢。 这般吃法俞莲舟甚是少见,一开始尚觉得有点儿为难,灵智催促了两句之后他才挑了一只拇指大小的河虾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只觉鲜嫩非常,如此美味生平仅见。 俞莲舟赞道:“老人家好本事。”灵智手一拜,笑道:“这不算什么,老夫跟你们说,论吃这一道儿,普天之下也就寥寥两三人能跟我老人家相比”他一边将一只螃蟹咬得嘎嘣脆,一边同二人聊起了各种美食,气氛十分融洽。 这时,从码头一边走来一个乞丐,背着一个布囊,颈中盘了一条青蛇,手中舞弄着一条黑身甴点的大蛇。那条黑蛇忽儿盘到了他头上,一忽儿横背而过,甚是灵动。那老丐走到三人身边,腆着脸笑道:“诸位可否赏叫花子一条鱼吃?”无忌在冰火岛上从来没见过蛇,看得甚是有趣。那老丐见到了他,向他笑了笑,手指一弹,那黑蛇突然跃起,在空中打了个筋斗,落下时在他胸口盘了几圈。无忌大奇,目不转睛地瞧着。 灵智瞧着那老丐,似笑非笑的道:“要吃鱼没问题,不过须得拿一条蛇来换。我老人家倒是许久没吃过烤蛇肉了。” 俞莲舟只当灵智同那老丐开玩笑,当下颇为好奇得盯着他,瞧他如何作答。那老丐闻言,眼中怒气一闪即逝,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瞧了一边的俞莲舟一眼,笑着向灵智求道:“这位老哥,叫花子我全凭养的这两条蛇儿过活,还求老哥哥高抬贵手。” 灵智目光在他背后六口布袋上略一停顿,深深了看一眼之后,笑着道:“罢罢罢,相逢即是有缘,便一起吃罢。” 那老丐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对着灵智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灵智与俞莲舟二人之间。多了一个人,灵智准备的鱼虾很快便给吃得精光。 俞莲舟与张无忌再次谢过灵智之后,起身告辞。孰知他刚转身,那老丐忽然暴起,左手一翻,已将张无忌提在手中。等他转过身子,那老丐已将张无忌的衣服扯开,将黑蛇之口对准他背心皮肉。 这一番变故只在眨眼之间,俞莲舟武功虽强,却反应不及。他心中极怒,死死的盯着那老丐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又瞧了瞧一旁的灵智一眼,见他眼中一片坦然,最后将目光对准那个老丐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这里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船上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的注意,二人见爱儿遭擒,急怒攻心,各展轻功从船头跃下,一左一右将那老丐并灵智的退路堵住。灵智则是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一幕,他适才已觉得这老丐不大对劲,想不到果然暴起发难。 俞莲舟神情紧绷,他认得这黑蛇叫“漆里星”,乃着名毒蛇,身子越黑,毒『性』愈烈。这黑蛇身子黑得发亮,身上白点也闪闪发光,张开大口,『露』出四根獠牙,对准着无忌背上的细皮白肉,这一口咬了下去,无忌顷刻阀便即毙命,纵使击毙那老丐,获得解『药』,未必能及时解救,当卞不动声『色』,问道:“尊驾跟这小小孩童为难,想干什么?” 那老丐对三人极为忌惮,一边凝神戒备,一边缓缓出言,道:“在下是丐帮中的无名小卒,贱名没的污了俞二侠尊耳。”俞莲舟见他背上负了六只布袋,心想这是丐帮中的六袋弟子,位份已算不低,如何竟干出这等卑污行径来?何况丐帮素来行事仁义,他们帮主史火龙是条铁铮铮的好汉子,江湖上大大有名,这事可真奇了。 灵智眉头大皱,忽然道:“丐帮素来行事磊落,怎么的如今竟然成了这副德行?”他知这人必定是为谢逊的下落而来,但是对这人的行事手段却瞧不上眼,打定主意若此人当真是丐帮中人,说不得要替洪七公清理门户了。 殷素素忽然叫道:“东川巫山帮投靠了丐帮么?我瞧丐帮中没阁下这一份字号?”那老丐“咦”的一声,还未回答,殷素素又道:“贺老三,你捣什么鬼。你只要伤了我孩子的一根毫『毛』,我把你们的梅石坚,连同你贺老三剁做十七廿八块!” 那老丐吃了一惊,说道:“殷姑娘果然好眼力,连我贺老三这等无名小卒也认得。在下正是受梅帮主的差遣,前来恭迎公子。”殷素素怒道:“快把毒蛇拿开!你这巫山帮小小帮会,好大的胆子!竟惹到天鹰教头上来啦。”贺老三道:“只须殷姑娘一句话,贺老三立时送回公子,梅帮主亲自登门赔罪。” 听到这里,灵智眉头舒缓,原来这人不是丐帮之人,是什么巫山帮之人假借丐帮之名行事,还好还好。 这时,殷素素道:“要我说什么话?” 贺老三道:“我们梅帮主的独生公子死在谢逊手下,殷姑娘想必早有听闻。梅帮主求恳张五侠和殷姑娘……不,小人失言,该当称张夫人,求恳两位开恩,示知那恶贼谢逊的下落,敝帮合帮上下,尽感大德。”殷素素秀眉一扬,说道:“我们不知道。”贺老三道:“那只有恳请两位代为打听打听。我们好好侍候公子,一等两位打听到了谢逊的去处,梅帮主自当亲身送还公子。” 殷素素眼见毒蛇的獠牙和爱子的背脊相距不过数寸,心下一阵激动,便想将冰火岛之事说了出来,转头向丈夫望了一眼,却见他一脸坚毅之『色』。她和张翠山十年夫妻,知他为人极重义气,自己如为救爱子而泄漏了谢逊住处,倘若义兄因此死于人手,只怕夫妻之情也就难保,话到口边,却又忍住不说。 张翠山朗声道:“好,你把我儿子掳去便是。大丈夫岂能出卖朋友?你可把武当七侠瞧得忒也小了。” 贺老三一愣,他只道将无忌一擒到,张翠山夫『妇』非吐『露』谢逊的讯息不可,哪知张翠山竟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一时倒也没了主意,说道:“俞二侠,那谢逊罪恶如山,武当派主持公道,武林中人所共仰,还请你劝两位一劝。” 俞莲舟道:“此事如何处理,在下师兄弟正要回归武当,禀明恩师,请他老人家示下。武昌黄鹤楼英雄大会,请贵帮梅帮主和阁下同来与会,届时是非曲直,自有交代。你先将孩子放下。” 听到这里,灵智忽然『插』嘴道:“诸位,且听老夫一句。”众人将目光对准灵智,只听得灵智先是对着那老丐道:“我老人家听了这么久,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的什么梅帮主的独生公子死在那谢逊手里,你想要寻他报仇,是也不是?” 贺老三沉声道:“不错。” 灵智又对着张翠山道:“你觉得大丈夫不能出卖朋友,所以不肯吐『露』那人的下落,是也不是?” 张翠山道:“不错。” 灵智脸『色』一正,肃声道:“你们两个,一个要提帮主报杀子之仇,这是应有之情。一个谨守朋友之义,也没有错。”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忽然指着贺老三道:“但是你错在不该以这种下做的手段挟持这个小朋友。你要报仇,要打听那人的下落,大可以直接找上他们夫妻二人,但是却用这个下作手段挟持这个小娃娃,算什么英雄好汉?瞧你年纪,也有五六十岁了罢,老夫瞧你这些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殷素素、张翠山及俞莲舟三人闻言,心想:“这位老人家说得不错。”他们听灵智说得有理有节,又见他不畏“强权”,怒骂贺老三,不由得肃然起敬。 贺老三被灵智这一骂,不由得又羞又愧,脸上如火烧一般,呐呐的辩解道:“小人也知这事干得不厚道,但梅帮主杀子之仇,不能不报。”说道这里,他身子略恭,道:“既是如此,小人多有得罪,只有请张公子赴东川一行。” 就在此时,灵智忽然上前两步,直接伸出干枯的左手朝那条毒蛇的蛇头抓去。贺老三一心防备俞莲舟,又见他不通武功,又一大把年纪了,竟对灵智全没一丝一毫的防备。此刻灵智甫然出手,趁其不备,一抓得手,直接捏住那条毒蛇的脖子。贺老三见奇变陡生,尚不及反应,俞莲舟趁着贺老三目瞪口呆之际,当即上前两步,运劲一掌击出,跟着右手已将无忌抱过。 殷素素恨极了贺老三,探身而前,砰的一掌,将贺老三击得翻出几个筋斗,口吐鲜血,跌落在地。等到贺老三爬起来之时,瞧见那毒蛇龇牙咧嘴,一口咬在灵智的左手之上,眼中『露』出畅快之意,笑道:“老家伙,我这条宝贝剧毒无双,你竟然敢用手抓它,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咳咳,今日被你坏了我的大事,便叫你陪我一道下黄泉。”他心知事情败『露』,殷素素三人势必不会放过自己,是以放开了所有的顾忌。 俞莲舟知道那毒蛇的厉害,他感激灵智不顾自身『性』命相救侄儿无忌,当下朝贺老三喝道:“快拿解『药』出来。” 殷素素反应甚快,当即对张翠山道:“五哥,你上去搜他的身,瞧瞧有没有解『药』。”贺老三见张翠山朝自己走来,登时一愣,跟着将手伸进背后布袋当中,掏出一颗朱红的『药』丸,捏在手中,大声吼道:“想要解『药』,做梦。”话音一落,手上运劲将那枚『药』丸狠狠的朝江中抛去。 张翠山急道:“不要。”身子一窜,腾空而起,直接跨出三四丈距离,伸手朝那枚『药』丸抓去。不过他到底慢了一拍,一抓不中,眼见那『药』丸就要落在水中,张翠山竟然硬生生在半空中打个翻身,再次朝那『药』丸抓去,用的正是张三丰所创的“虎爪手”。 第五十章 追兵不断 张翠山这一跃、一转、一抓,轻功之玄妙,功力之精纯,实所罕见。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到底未能抓住那枚『药』丸,跟着身子重重的落入水中。 半响,张翠山一脸喜『色』的从水中蹿出,高举着握着那枚『药』丸的右手,叫道:“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贺老三面若死灰,俞莲舟大喜,转首朝灵智道:“老人家无需担心?”他话没说完,眼前诡异的一幕却令他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憋回了喉咙。原来他们目光全被贺老三吸引,一心要替灵智拿到解『药』。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灵智百毒不侵。即便没有这百毒不侵之体,以他功力之深,区区蛇毒,呼吸之间便可驱逐出体外。况且他如今大日宝体已然大成,那毒蛇一口咬下去,竟然连灵智的皮都没有咬破。灵智本想说无妨,奈何还没来得及说话,俞莲舟三人便已对着贺老三而去。 灵智张了张嘴,最后手上一用力,直接将缠在左手上的那条毒蛇捏死,跟着手指一划,掏出蛇胆吞入喉中,接着三两下将蛇皮剥去,内脏清理干净,将蛇肉放在石头上烤了起来。 所以等到俞莲舟回过头来,瞧见灵智浑若无事的在烤蛇,眼神要多怪有多怪。俞莲舟回过神来,已知此老必定有惊人的本事,想必当是一位武林耆老无疑。不过以他的见识,却认不出灵智的来历,他左思右想均想不到江湖当中有哪位老前辈跟眼前的老者相符,只好作罢。 殷素素与张翠山看见这一幕,俱各愕然,甚至连贺老三也傻眼了。那条“漆里星”他从小喂到大,对于它的毒『性』自是十分清楚。便是一个武功高手,只要被咬住,不出数个呼吸之间便会气绝身亡,而这个老头被咬了一口,非但无事,还有闲工夫将蛇剥皮烤来吃,怎教他不心中震撼? 张翠山瞧了瞧手上的『药』丸,又看了看浑身湿透了的衣裳,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心想:“看来自己白紧张了。”他这番想法也就一闪,随即面『色』一整,拉着殷素素与张翠山对着灵智拜道:“晚辈张翠山(殷素素),谢过老前辈的相救之恩。”适才张无忌被吓得不轻,他心想若不是这位请他吃螃蟹的老公公救了自己,只怕就要被那条大蛇咬死了。他见父亲母亲跪倒在地,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在地上磕头。 灵智笑道:“起来起来,我老人家不耐烦这些虚礼。”张翠山一家三口站了起来,这时,俞莲舟提着贺老三来到灵智面前问道:“敢问老前辈,这人如何处置?” 殷素素恨极了贺老三挟持爱子,见到俞莲舟发问,冷着脸道:“还有什么还说的。”她后面的话虽然未说明白,但是人人均知道她的意思。 贺老三梗着脖子道:“我今日既然敢出手,便没想过活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姓贺的若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殷素素凤目含煞,正待出手,灵智肃然出声道:“几位可否听老朽一言?”他见几人将目光对准自己,指着贺老三侃侃而谈道:“今日他虽然做得不对,却也算事出有因。倘若你们今日再将他害了,岂非加深了恩怨。”灵智顿了一顿,望着贺老三道:“这位姓俞的小哥已经说了,在武昌黄鹤楼英雄大会,请你们那个什么梅帮主和阁下同来与会,届时是非曲直,自有交代。想必已武当派的声名,当不至于骗你,你又何必枉做小人?” 贺老三沉『吟』不语,灵智又道:“你为了你们梅帮主之事做到如此地步,也算尽力了。你回去之后将实情禀明给你们梅帮主,想必他也不会怪你办事不力。这两位不把那人的消息告诉你,也只不过是为了朋友之间的义气,你又何必将事情弄得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俞莲舟也道:“此事如何处理,在下师兄弟正要回归武当,禀明恩师,请他老人家示下。还望贺三爷瞧在他老人家的面上,回去跟贵帮梅帮主述说一二。” 费老三深深的瞧了灵智一眼,道:“好。武昌黄鹤楼之约,蔽帮定会准时参加,只盼武当派能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说罢,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殷素素十分不快,嘟囔道:“小小巫山帮,竟敢惹到咱们天鹰教与武当派的头上了,哼,当真不知死活。”不过她也知此事十分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放走贺老三之事也想得开了。 灵智将烤熟了的蛇肉吃完,拍拍肚子,对着三人道:“老夫瞧这一路上只怕还有不少波折,你们自己小心了。”告诫了一句之后,径直离去。 良久,俞莲舟叹道:“这位老前辈当真高深莫测,可惜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来历。”殷素素、张翠山二人点头赞同,又聊了几句,回到船上,溯江而上。 舟行数日,过了江夏、武昌,西行到了襄阳路。三人聊起张三丰百岁诞辰将近,又聊及诸般事宜,及有人以鱼雷炸舟,将他们『逼』上岸,岸上十余名蒙着脸的黑衣汉子早就排成了个半圆形,将四人围在弧形之内。 一番交手之下,才知是昆仑派与峨嵋派之人前来阻拦。三人心想:“果然被那位老前辈料中的,前边道上必定尚有波折。”一时间三人心中甚是担忧。好在峨嵋派顾全与武当派的情谊,替他们准备了马匹。 天明时四人到了一个市镇,在客店中睡了半日,午后又再赶路。行出二三里,忽闻元兵行凶,十余名元兵手执钢刀长矛,正拦住了数十个百姓大肆残暴。地下鲜血淋漓,已有七八个百姓身首异处。一名元兵提起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用力一脚,将他高高踢起,那孩子在半空中大声惨呼,落下来时另一名元兵又挥足踢匕将他如同皮球般踢来踢去。只踢得几脚,那孩子早没了声息,已然毙命。 三人大怒,当即出手,打算替天行道。谁知这些元兵当中藏着数个大高手,当中一人,倏地朝俞莲舟击出一掌。波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俞莲舟只觉对方掌力犹如排山倒海相似、一股极阴寒的内力冲将过来,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身子晃了几下,倒退了三步。 那元兵的坐骑也吃不住俞莲舟这一掌的震力,前足突然跪地。那元兵抱着无忌,顺势前跃,已纵出丈余,展开轻身功夫,顷刻间奔出了十余丈。 无忌被人掳去,三人又惊又怒,往前追去,却又遇见一伙人拦路追问谢逊的下落。这伙人打扮各不相同,有的衣饰富丽,有的却似贩夫走卒,但人人身上均带兵刃。一番交流之后,才知这些人竟是三江帮的。一场比斗之后,继续上路,路上接连遇上无凤刀、虎踞镖局等数派好手。索『性』武当七侠当中的另外几人业已赶到,这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时隔十年之久,当年往事早已成了一笔烂帐。这些人有的为寻仇而来,有的为打探谢逊的下落而来,又的为查探当年争相而来,一时间纷『乱』如麻。张翠山、殷素素等人一时间竟顾不得追查张无忌的下落。 却说张无忌被那元兵掳走之后,将他带到一处庄园所在。待到张无忌醒来,却瞧见一位年纪与他相差不远的小姑娘甚是好奇的瞧着他。 那小姑娘年岁虽小,却依稀可见其玲珑秀美,长大后必又是一个祸水殃民的美人儿。张无忌在冰火岛上长大,从未见过其他小朋友,他瞧着那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自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是被掳来的,小声问道:“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那小姑娘也不回答,反问道:“你便是张无忌么?” 张无忌被她瞧得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是。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忽然脸『色』一沉,道:“我的名字你也配知道?”这时,从外面走来两名作元兵打扮的汉字,无忌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掳走他之人。只见那人在那小姑娘耳边低语几句,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瞧了张无忌一眼,跟着三人出了房门,留下张无忌独自一人躺在房内的床上。 张无忌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已察觉到被人点了『穴』道,四肢动弹不得。不过他心中倒并不如何慌『乱』,暗自运起义父谢逊传授的“移『穴』换脉”之法,调动起丹田内那一丝浅薄的内气,开始缓缓冲击起被点中的『穴』道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先前那小姑娘领着两个汉子再次进来,她一见躺在床上的张无忌,先是冷哼一声,随后对着身后一人道:“鹤师傅,麻烦你解开这小子的『穴』道,咱们这边上路罢。”说完,扭头便走,竟再也没有瞧一眼张无忌。 那姓鹤的汉子朝着张无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忽然闪电般出手,在他胸前连点数下,跟着冷冷的道:“小子,你还想躺到什么时候?” 张无忌原本见他瞧着自己狰笑,吓了一跳,心道:“这坏人要害我。”等他回过神来,并未察觉身上有任何痛楚,反倒是原本僵直的四肢能够动弹起来了。张无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干什么?” 那姓鹤的汉子一扫张无忌,冷冷的道:“若是不想吃苦头,最好住嘴。”说完,直接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带到门外。张无忌被那人提在半空中,他一边不断挣扎一边叫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那人忽然松开了抓着他的衣领,张无忌猝不提防之下,直接被跌了个四脚朝天。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此时天已大光,张无忌『揉』了『揉』适才被摔得生疼的手腕,一边悄悄的打量着这院子当中的情景。只见那个小姑娘坐在一张比她身子还大的椅子上,身前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之上用精致华美的瓷器装着一串串紫『色』的不知名的水果。她身后站着一名作家丁打扮的汉子,另外有两名年约十七八岁的衣着秀美的女子在一旁替她煽风。而她则伸出洁白的小手将一颗颗紫『色』的果子放入嘴中。 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作元兵打扮的汉子,穿着服『色』微黄的军服,戴着圆顶铁盔,腰间挎着长刀。一个个目不斜视,站得挺拔如松。 张无忌心想:“这个小女孩好大的排场,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他心里如此想的,眼却不自主的落在了那矮几之上的紫『色』水果上面。他自幼在冰火岛之上长到,自然没见过葡萄。况且这东西产自西域,一般的富贵人家也吃不起,平民百姓更是听都没听过,他心中好奇,原也正常。 那小姑娘见张无忌望着她身前的葡萄,没来由的心中一怒,心想:“难道我没有这些葡萄的吸引力大么?”这姑娘年纪虽小,却自幼娇生惯养,容不得别人忽视她。她眼珠一转,捏着一颗葡萄对着张无忌道:“你想吃么?” 张无忌实话实说,道:“想。” 那小姑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请你吃葡萄。” 张无忌低语了一句:“原来这个东西叫葡萄。”他听到小姑娘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警惕,回道:“什么问题?” 那小姑娘笑道:“只要你告诉我谢逊的下落,这些,都是你的。”说完将一个装满葡萄的盘子往张无忌面前推了推。 张无忌愤而『色』变,小脸立时严肃起来,抬头瞧着她道:“这葡什么萄,你自己留着吃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义父他老人家已经死了,你们死心罢。”当日在天鹰教的船上,昆仑派的人质问张翠山与殷素素,张无忌『露』了口风,泄漏了谢逊未死的消息,被殷素素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跟着晚上殷素素语重心长的教导他道:“那些人追查你义父的下落,就是为了得到你义父的屠龙宝刀。无忌,你给娘记住,以后无论谁问起你义父的消息,你就说他已经死了。” 当时张无忌甚是不解,歪着头道:“可是义父他老人家明明还好好的活着啊!” 殷素素搂着他,缓缓的道:“傻孩子,我当然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可是那些坏人若是知道你义父还没死,肯定会死死的纠缠着咱们,想要从咱们口中得知你义父的下落,然后好去抢他的屠龙刀。你只要一口咬定你义父已经死了,他们就没有办法同你义父为难了。”张无忌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抢属于义父的宝刀,但是却把殷素素这番话牢记在心。是以这时马上便按照殷素素所教的说法,讲给眼前这个“坏小孩”听,只盼这人被自己骗过之后,就此打消继续寻找谢逊的下落。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年纪虽小,心计却不小,张无忌又哪里能够骗过她? 第五十一章 无忌中掌 那小姑娘见张无忌睁眼说瞎话,眼中厉芒一闪,站起来盯着张无忌道:“你当真不说?” 张无忌瞧她这般举动,心中好笑,心想:“明明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是打算吓我么?我可不会被你吓倒。”他一时控制不住,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小姑娘大怒,身子跳动间,已从座位上下来,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给了张无忌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张无忌脸上直接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这一巴掌直接将张无忌给打懵了,那小姑娘似乎还是不解气,大声道:“鹿师傅,我要这臭小子好看,你快施展你的拿手绝技,凝血逆脉。” 先前那个作蒙古兵丁打扮的汉子闻言,冷冰冰的道:“郡主,你就在一旁瞧着,我会慢慢炮制着小子的。”也不知是不是张无忌的错觉,他发现那张凶戾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 张无忌本就对那人十分惧怕,他见那姓鹤的汉子缓缓朝自己走来,不由得吓得双股颤颤,不住后退。张无忌听到那“凝血逆脉”四字,虽然不知道是何等武功,但是想来不是什么好手段,心想:“这人若真的用这种办法对付我,我该怎么办?万一熬不过将义父他老人家的消息说了出来,又当如何?”转念又想:“不,爹爹教过我‘为人须得谨守江湖义气’,一会儿我便是痛死,也绝不吐『露』半分。” 那姓鹤的汉子走到张无忌跟前,忽然一把将他提起,伸手在他背后身柱、曲恒、神道、至阳诸『穴』连点数下,张无忌只觉一股冰寒透骨的劲力顺着那几大『穴』道透体而入,跟着不断逆行游走在经脉之间。饶是张无忌又准备,也疼得他额头冒汗,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那人见他死死的咬紧牙关,并未叫出声来,眼中微现讶异之『色』。他这手“凝血逆脉”的点『穴』功夫甚是歹毒,分为“凝血手”与“逆脉手”。虽然他怕伤了张无忌的『性』命,没有用出那更为阴毒的“凝血手”,但是以“逆脉手”的厉害,所中之人所受的痛楚,便是一个八尺巨汉只怕也忍受不住。然而张无忌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竟然能够硬生生的承受这么一份非人的痛楚,一时间倒激起他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张无忌究竟能够忍受多久。 只见他嘿然一笑,又在张无忌天突、中脘、中极、期门等『穴』连点数下,同时指尖的劲力加大了几分。张无忌只觉浑身上下传来一股股钻心裂肺的疼痛,无一处不如蛇咬虫嗜一般剧痛,再也忍不住了,啊得一声惨叫出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旁边那小姑娘瞧见张无忌惨叫晕倒,眼中掠过一抹快意,心想:“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知道厉害了罢。”不过此时张无忌已晕死过去,那小姑娘也没了继续整治他的心思,手一挥,对着院中的众人道:“收拾东西,咱们出发,去武当山。” 院中兵丁轰然应诺,不需人吩咐便分成数股,洗刷马匹,收拾行囊,各司其职,短短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的。 等到张无忌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匹黑马之上,身边围着三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元兵,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在官道上驰骋。 张无忌被马匹颠簸得浑身难受至极,再加上他先前被那人一番整治,早已心力交瘁。此刻也没精神观察四周的环境了,只是极力调整自己趴在马上的姿势,以期少受一点儿苦楚。一行人整整赶路了数个时辰,期间只休息了两次,略微吃了点儿东西便继续上路,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张无忌瞧着围在那马车旁边的十余匹鞍辔鲜明的健马以及那被众多元兵簇拥在中央的犹如仙女一般的小姑娘,又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半块饼子,对张翠山、殷素素还有那独自留在冰火岛上的谢逊思念之极,心中一酸,泪水已从眼角淌了出来。说到底,他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孩子,遭逢如此变故,能忍到如今方哭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就在张无忌默默垂泪之际,那小姑娘同那姓鹤的汉子以及另外一人正在低声商量,三人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一角的张无忌。 姓鹤的汉子道:“郡主,师哥,何必这么麻烦,咱们直接杀上武当山不就得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道:“鹤师傅,我知道您同鹿师傅的武功十分高明。可是武当派张三丰那个老头,声名如此响亮,想必有几分真功夫的。咱们又何必同他硬拼呢?” 姓鹤的汉子十分不服,还待说话,那姓鹿的汉子撇了他一眼,道:“师弟,难得你忘了师傅他老人家临终之前的话了么?” 此言一出,那姓鹤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终究没有再说直接杀上武当山的话了。原来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百陨道长的徒儿,一个唤作鹿杖客,一个唤作鹤笔翁。他二人原是百陨道长的童儿,当年百陨道长先是被张三丰所败,跟着在葫芦谷被觉远禅师以深厚的“九阳神功”破去一身阴毒的“玄冥真功”之后,便灰溜溜的回了玄冥岛。这两次失败,百陨视为生平大耻,一直想找回场子。不过他也知道光凭楼观道的实力想要复仇十分艰难,大林寺的实力如何勿需多言,便是张三丰,一身纯阳真气也深厚之极,居然不畏惧自己的冰寒真气,便是修为回复之后,对上他只怕也是败多胜少。百陨十分不甘,他隐居在玄冥岛闭关苦修,耗费十二年光阴,终于将“玄冥真功”完善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更是创出一套与之匹配的“玄冥神掌”。 这新的“玄冥真功”威力大是大,不过由于剑走偏锋,一味的阴寒冰冷,与一般的道家养生功法大不相同。这也导致了百陨晚年间极为凄凉,非但在七十左右的年纪便已寿元耗尽,去世之前的五六年开始,便周身饱受寒毒的折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百陨将这门功夫完善之后,便传给了他的两个童儿鹿杖客与鹤笔翁,更是慎重告诫他二人,与人动手之际需提防对方以深厚的内力将自身体内冰寒真气『逼』得倒灌而回。张三丰此人内功深不可测,所修的纯阳内功更是无惧一般的寒冰气劲,这门功夫未大成之前,切不可出玄冥岛。 他二人倒也听话,等百陨逝世之后,又在玄冥岛上苦修了十余年,果真待得“玄冥真功”大成,一身武功晋身当世一流之后,才出岛游历。这人在玄冥岛上过了数十年清苦的日子,一出江湖便被这花花世界吸引,热衷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份,投身汝阳王府以供驱策。 而这个小姑娘,全名唤作敏敏?特穆尔,乃是汝阳王之女,元帝亲封的绍敏郡主。她出生高贵,又聪明伶俐,心机过人,虽然才十余岁,却已经开始替汝阳王出谋划策,处理不少事宜了。她自恃汝阳王府势大,自动请缨,带着鹿杖客与鹤笔翁这两个大高手并许多手下,从张翠山夫『妇』与俞莲舟三人手中将张无忌抢去。她们倒不是为了那屠龙刀,而是借机将水搅浑,好削弱江湖各大门派的实力,让他们陷入彼此内斗当中,而无暇对抗元庭。她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唤作赵敏。百家姓排第一的便是赵,她以赵为姓,足见心大。 鹿杖客比之鹤笔翁非但狠辣不输分毫,其阴毒多智更是远胜之。他略一思索,便想出一个极为恶毒的办法,先以“玄冥神掌”将张无忌这小子打伤之后,再将之送往武当山。武当派上下若不想见到张翠山之子身中寒毒而亡,便需以深厚真气替他排毒续命。然而整个武当派上下,能由此修为之人,除却张三丰之外,便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似也无这等功力。如此一来,武当派修为最高的张三丰被拖住,余下之人威胁便大大的降低,这便给了他们个个击破的机会。 此策一出,赵敏当即赞同,而鹤笔翁眼中只余下一片钦服。不过此刻距离武当山还有一段距离,倒不急着行使此策。三人又聊了一阵,敲定了一些小细节之后,便继续上路。 赵敏这一行人胯下所骑乘的马匹,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脚力雄健。不出数日,便已到了武当山下小镇当中。赵敏先是吩咐鹿杖客点了张无忌的哑『穴』,跟着挑了一家客栈投宿,而后又命人乔装打扮,混在前往武当山上祝寿的队伍当中查探消息。 期间,鹿杖客亲自出手,在张无忌背心上轻拍了一掌。他怕一掌将张无忌冻死,是以这一掌最多不过用了一层力,而且每待张无忌寒毒发作之时,便将他体内的毒劲吸入体内,只维持一个隐而不发的微妙平衡。当然,张无忌受一番苦楚是免不了的。 赵敏此次带来的手下,武功或许比不上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但在其他方面倒是颇为干练,第二日便已查探清楚了武当山上的情形。朝武当派率先发难的倒不是昆仑、峨嵋等派,而是金陵虎踞镖局。虎踞镖局总镖头祁天彪,与以故的龙门镖局总镖头都大锦,俱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交情匪浅。祁天彪听到张翠山从海外归来,于是虎踞镖局约了晋阳、燕云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上门问罪。 这三家镖局虽然势力不小,三位总镖头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实则只不过乃是少林、昆仑几派用来试探武当派的马前卒。祁天彪等三人上了武当山,质问无果之后,脾气暴躁的祁天彪直接动上了手,却不敌宋远桥,反被他轻飘飘的挥袖击退。三人虽折了初上山时那股兴师问罪、复仇拼命的锐气,又明白武当派于自己有大恩,但是临走之际,却对龙门镖局那一场命案张口不提,留下张翠山师兄弟几个惆怅不断。 四月初二,距离张三丰百岁大寿尚有七日,武当山下小镇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身背大刀,手执长剑,显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这些时日,张翠山夫『妇』从海外归来的消息已渐渐传遍天下,又恰逢张三丰百岁诞辰将近,无论是少林、峨嵋、昆仑、崆峒等派也好,还是其他那些大帮小派也罢,均想趁此机会一探谢逊的下落。这其中,有不少人是为找谢逊报仇而来,更多的则是为了凑热闹,以期得到屠龙刀的下落。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则是这些年武当派行侠仗义所结下的人脉,专为助拳而来。 一时间这山下小镇当中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而赵敏一行人,在不断派人查探消息的同时,更是已经敲定了注意,由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亲自将张无忌送上武当山,一来给他们添点堵,二来嘛也是想要会一会恩师百陨忌惮了一辈子的敌人,武当派开派祖师张三丰。 与山下小镇的热闹不同,武当山上,张翠山几个倒是颇为担忧。山下小镇上人越攒越多,他们如何不知,然而恩师张三丰尚还在闭关苦修,参详一门唤作“太极功”的高深武学。张翠山他们不敢打搅张三丰闭关,更不敢禀告这些烦恼之事,甚至就连张无忌被掳走的消息也不敢在师兄弟几个面前多谈,生怕影响到他们的心情,坏了恩师百岁大寿的兴致。 殷素素心中愁苦更甚,上了武当山之后,见到武当派上下为了龙门镖局之事不断被人质问,又见到俞岱岩残废了整整十年,心中十分愧疚,更因思念无忌,因此一病不起。好在张翠山与宋远桥等人对她不断宽慰劝解,这才逐渐放宽了心,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容颜。 四月初八清晨,张三丰出关,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旁人,竟是十年来思念不已的张翠山,心情大畅。张翠山将这发生的许多事情禀明了张三丰之后,又拉着殷素素拜见了恩师,会见了天鹰教来客,虽然得知殷无福气、殷无寿三兄弟又给武当派添了麻烦,但碍于明日便是张三丰百岁大寿,便强行压下担忧,六个师兄弟分别督率火工道人、众道童在紫霄宫四处打扫布置,厅堂上都贴了张翠山所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只等明日到来。 第五十二章 百岁诞辰 四月初九,宋远桥等换上了新缝的布袍,正要去携扶俞岱岩,七人同向师父拜寿,一名道童进来,呈上一张名帖。宋远桥接了过来。张松溪眼快,见帖上写道:“昆仑后学何太冲率门下弟子恭祝张真人寿比南山。”惊道:“昆仑掌门人亲自给师父拜寿来啦!他几时到中原来的?”莫声谷问道:“何夫人有没有来?”何太冲的夫人班淑娴是他师姊,听说武功不在昆仑掌门之下。张松溪道:“名帖上没写何夫人。” 宋远桥道:“这位客人非同小可,该当请师父亲自迎接。”忙去禀明张三丰。 张三丰道:“听说铁琴先生罕来中土,亏他知道老道的生日。”率领六名弟子,迎了出去。只见铁琴先生何太冲年纪也不甚老,身穿黄衫,神情飘逸,气象冲和,俨然是名门正派的一代宗主。他身后站着八名男女弟子,西华子和卫四娘也在其内。 何太冲向张三丰行礼致贺。张三丰连声道谢,拱手行礼。宋远桥等六人跪下磕头,何太冲也跪拜还礼,说道:“武当六侠名震寰宇,这般大礼如何克当?” 张三丰刚将何太冲师徒迎进大厅,宾主坐定献茶,一名小道童又持了一张名帖进来,交给了宋远桥,却是崆峒五老齐至。当世武林之中,大林寺隐世不出,少林、武当名头最响,昆仑、峨嵋次之,崆峒派又次之。崆峒五老论到辈分地位,不过和宋远桥平起平坐。但张三丰甚是谦冲,站起身来,说道:“崆峒五老到来,何兄请少坐,老道出去迎接宾客。”何太冲心想:“崆峒五老这等人物,派个弟子出去迎接一下也就是了。” 少时崆峒五老带了弟子进来。接着神拳门、海沙派、巨鲸帮、巫山帮,许多门派帮会的首脑人物陆续来到山上拜寿。宋远桥等事先只想本门师徒共尽一日之欢,没料到竟来了这许多宾客,六名弟子分别接待,却哪里忙得过来?张三丰一生最厌烦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每逢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的整寿,总叮嘱弟子不可惊动外人,岂知在这百岁寿辰,竟然武林贵宾云集。到得后来,紫霄宫中连给客人坐的椅子也不够了。宋远桥只得派人去捧些圆石,密密的放在厅上。各派掌门、各帮帮主等尚有座位,门人徒众只好坐在石上。斟茶的茶碗分派完了,只得用饭碗、菜碗奉茶。 本以为人已到齐,谁知又一名小道童持了两张张名帖进来。宋远桥接过一瞧,笑道:“却原来是峨嵋派灭绝师太到了。”张三丰与峨嵋派开派祖师郭襄交情深厚,闻言,老脸舒展开来,笑着道:“原来是峨嵋派到了,好得很啊。”他这次的笑容倒真诚了许多。待到宋远桥打开第二张拜帖,陡然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对着张三丰颤声道:“师傅,大林寺般若堂子远禅师到了。” 张三丰这一惊非同小可,近二三十年,大林寺已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甚少有人在江湖当中走动。而般若堂子远禅师,则恰恰是其中之一,十余年前他为追查江湖上数起灭门惨案的真凶,独自一人游历江湖五年之久,声名早已为天下人所熟知。张三丰若论辈分,当可与大林寺智字辈高僧论交,然而他却不敢怠慢,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对着何太冲等人道:“诸位,大林寺子远禅师到了,咱们便一起迎一迎如何?” 适才宋远桥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何太冲等人也只当来的只有峨嵋派,此刻听闻久不在江湖走动的大林寺竟也派了人来,一个个同样脸『色』大变,寻思道:“这可奇了,怎的大林寺也派人来了?难得说张老道的面子真的如此大不成?亦或是他们也是为了谢逊的下落而来?”他们心中虽然思绪万千,面上却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七嘴八舌道:“自然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厅外,恰巧瞧见峨嵋派灭绝师太陪着一名面『色』黝黑的老僧同行,随行而来的还有十余名峨嵋派弟子以及七八名大林寺僧人。他们瞧见张三丰带人迎出来,当即弯腰行礼致贺,朝张三丰行了晚辈礼。灭绝师太原本自恃身份,一开始还不打算亲自到来,后来接到长风镖局总镖头郭逸尘传信之后,言大林寺也会派人参加,一来替张三丰祝寿,而来为消弭这场争斗。灭绝师太这才决定亲自动身前往武当山。 张三丰一见他们行此大礼,当即上前抢出一步,扶起二人,朗声道:“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这般大礼贫道如何敢当?”灭绝师太顺势站起,而子远则坚持行完一礼,霎时之间,二人高下立判。 三人寒暄几句,张三丰问过子明方丈并大林寺诸位高僧的近况,这才在与子远禅师二人并立而行,在何太冲等人的簇拥下,入了大厅。因灭绝师太与子远禅师到来的缘故,何太冲等人俱都将来时的打算暂时收敛,陪着张三丰一道同他二人寒暄。本来这些大帮小派的来意十分明确,就是要『逼』迫张翠山夫『妇』说出谢逊的下落,甚至不惜做好了与武当派火拼一场的准备。各派掌门、各帮帮主大都自重,身上未带兵刃,但门人部属看很多辆间胀鼓鼓的,显是暗藏兵器,只大林、峨嵋、昆仑、崆峒三派的弟子才全部空手。 昆仑、崆峒两派上下虽然未携带兵刃,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自视实力雄厚的缘故,倒不是说他们真的准备就此放弃。就好那“崆峒五老”,他五人一身功夫俱在拳头之上,带不带兵刃也就无所谓了。还有那何太冲所带来的昆仑派弟子,一个个看似光明正大,实则内里早已随身携带了各种暗器,一但交手,并不输于其他人分毫。只因大林寺到场的缘故,何太冲等人这才收敛心中的那些小心思,静待少林寺的僧人到来。反正此次少林寺作为最大的苦主之一,势必会向武当派发难,再加上少林寺与大林寺看似亲密,实则明争暗斗了多年,想必少林寺当不会惧怕大林寺才是。 那些小帮派对大林寺的实力理解不足,不过他们见峨嵋、武当、昆仑、崆峒等派对待子远禅师的态度,多少可以猜出一点儿东西,便也耐下心来静待大戏开幕。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只为查探谢逊的下落,好抢夺屠龙宝刀。这些人所送的寿礼,大都是从山下镇上临时买的一些寿桃寿面之类,仓促间随便置办,不但跟张三丰这位武学大宗师的身份不合,也不符各派宗主、首脑的排场。武当派宋远桥等人一见便知这些人的打算,心中大怒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人家“专诚”为祝寿而来,武当派总不至于将人赶出去罢。 与之相较,峨嵋派与大林寺倒是显得真诚多了。峨嵋派所送重礼当中,十六『色』珍贵玉器之外,另有一件大红锦缎道袍,用金线绣着一百个各不相同的“寿”字,花的功夫甚是不小。静玄师太向张三丰言道:“这是峨嵋门下十个女弟子合力绣成的。”张三丰心下甚喜,笑道:“峨嵋女侠拳剑功夫天下知名,今口却来给老道绣了这件寿袍,那可真贵重之极了。”而大林寺除开三十六『色』珍贵玉器,大多是宣纸、唐墨、狼毫笔、端砚等文房四宝,虽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当然,以大林寺的财力,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大林寺真正的重礼还在后头。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始终没转入正题。不少帮派首脑不时朝厅外瞧去,似在等什么人到来。至于何太冲、崆峒五老等人则凑在一块儿低声交谈。武当派众人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知道他们是在等待少林寺这个强援,寻思:“不知他们还在等待什么强援?偏生师父不喜热闹,武当派的至交好友事先一位也没邀请,否则也不致落得这般众寡悬殊、孤立无援。”他想,师父交游遍于天下,七兄弟又行侠仗义、广结善缘,倘若事先有备,自可邀得数十位高手前来同庆寿诞。 何太冲撇了一眼厅外,对着一边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道:“少林寺好大的排场,连大林寺都来了,他们竟然还不来。” 唐文亮甚是赞同的点点头,忽然问道:“何掌门,一会儿你们昆仑派打算如何做?”何太冲眼神闪烁两下,微微一笑,道:“咱们昆仑派同那谢逊可没什么梁子,这次也只是为祝寿而来。”唐文亮翻个白眼,对何太冲的说辞极不满意。五老当中排第二的宗维侠先是瞧了聊得正欢的张三丰与子远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何掌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狗贼抢了咱们的‘七伤拳’拳谱,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要出。七大派同气连枝,咱们也不是专程来找武当派的麻烦的,只是那狗贼的下落只有张翠山夫『妇』知道,一会儿还望何掌门声援一二,崆峒派感激不尽。” 何太冲见他将话说得如此敞亮,倒不好推辞,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反正在他看来,有少林同崆峒顶在前面,他昆仑派只需在一旁摇旗呐喊,便可看一场好戏,又何乐而不为? 正说话间,忽然外面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鼓,又清又亮,似是从远处传来,但听来又像发自身旁。众人心中一凛,张三丰眉头先是一皱,转首瞧了一旁面『色』如常的子远一眼,随即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笑道:“原来是少林派空闻禅师到了,快快迎接。”门外那声音接口道:“少林寺住持空闻,率同师弟空智、空『性』,暨门下弟子,恭祝张真人千秋长乐。” 空闻、空智、空『性』三人,是少林四大神僧中的人物,空见大师已然圆寂,其余三位神僧竟尽数到来。张松溪一惊之下,那一声“啊哟”便叫不出声,知道少林高手大举来到武当,他六人便以虎爪绝户手制住了昆仑、崆峒等派的人物,还是无用。 昆仑派掌门何太冲道:“久仰少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得见,真不虚此行了。”门外另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一位想是昆仑掌门何先生了。幸会,幸会!张真人,老衲等拜寿来迟,实是不恭。”张三丰道:“今日武当山上嘉宾云集,老道只不过虚活了一百岁,敢劳三位神僧玉趾?”他四人隔着数道门户,各运内力互相对答,便如对面晤谈一般。峨嵋派灭绝师太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对少林寺这这般作态十分不屑。她如何不知少林寺这般隔空传音是为了给诸派一个下马威?心想:“少林寺这帮和尚就爱故弄玄虚,相较而言,还是大林寺的高僧可爱一点。”想必,又瞧了一旁的子远禅师一眼。她可是知道,子远禅师年纪虽然与空闻等人相差无几,但若论辈分,子远较之空闻等人还要大上一辈,可他却没有一点儿自矜自傲,言语之间质朴非常,令人不意间便心生好感。 崆峒派的关能、宗维侠、唐文亮、常敬之等功力不逮,便『插』不下口去。其余各帮各派的人物更加自愧不如。张三丰率领弟子迎出,只见三位神僧率领着九名僧人,缓步走到紫霄宫前。张三丰和空闻等虽均是武林中的大宗师,但从未见过面。论起年纪,张三丰比他们大上三四十岁。他久闻少林寺四大神僧威名,这时自然细细打量来人的容貌。 那空闻大师白眉下垂,直覆到眼上,便似长眉罗汉一般;空『性』大师身躯雄伟,貌相威武;空智大师却是一脸苦相,嘴角下垂。三人俱都是神『色』淡然,眉宇间一片从容。然而不等双方寒暄,三人撇见坐在厅中左首的子远禅师以及他背后的大林寺僧人,相继神『色』大变。三人对视一眼,空『性』、空智二人双掌合什,直接越过武当派众人,齐齐朝子远弯腰行了一礼,空闻也合什行了半礼,口称“师叔”。 子远禅师不敢拿大,站起身来,郑重的回了一礼。群雄相见愕然,何太冲等人更是咂舌不已,心想:“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大林寺和尚辈分这么高,就连少林寺四大神僧都算他的晚辈,好在我适才没有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崆峒五老面现忧『色』,心想:“本来还想让少林寺出头的,如今瞧这情形,有大林寺子远禅师在,倘若他铁了心支持武当派,只怕此事很难办啊。” 张三丰迎着空闻等进入大殿。众人等上前相见,互道仰慕,又是一番客套。偏生空闻大师极是谦抑,对每一派每一帮的后辈子弟都要合十为礼,招呼几句,『乱』了好一阵,数百人才一一引见完毕之后,这才挨着子远率领的大林寺一行坐下。 第五十三章 大林之贺 空闻、空智、空『性』三位高僧坐定,喝了一杯清茶。空闻说道:“张真人,贫僧依年纪班辈说,都是你的后辈。今日除了拜寿,原不该另提别事。但贫僧忝为少林派掌门,有几句话要向前辈坦率相陈,还请张真人勿予见怪。” 众人一凛,暗道:“终于转入正题了。” 张三丰向来豪爽,开门见山地便道:“三位高僧,可是为了我这第五弟子张翠山而来么?”张翠山听得师父提到自己名字,便站了起来。 空闻道:“正是,我们有两件事,要请教张五侠。第一件,张五侠杀了我少林派的龙门镖局满局七十一口,又击毙了少林僧人三人,这七十四人的『性』命,该当如何了结?第二件事,敝师兄空见大师,一生慈悲有德,与人无争,却惨为金『毛』狮王谢逊害死,听说张五侠知晓那姓谢的下落,还请张五侠赐示。” 张翠山刚要出声,便在此时,子远禅师忽然出声道:“阿弥陀佛,诸位可否听老衲一言?” 空闻眉头一皱,却还是率先答道:“师叔请说。” 子远朗声道:“阿弥陀佛,我大林寺子明方丈听闻武当派俞岱岩俞三峡十年前伤在‘大力金刚指’之下,特命『药』师堂诸位师兄研制‘断续接骨膏’,只是因为少一味主『药』,这才拖到如今方炼制成功。张真人今日百岁大寿,我大林寺无以为献,便奉上这‘断续接骨膏’为第一件礼物。” 此话一出,武当派上至张三丰,下至宋远侨、张翠山等人无不脸『露』狂喜之『色』。十年前俞岱岩被人以大力金刚指力捏碎四肢,这十年来饱受苦楚。俞岱岩心中凄苦可想而知,他虽然忍着不说,但武当七侠情同手足,宋远桥等人无不感同深受,恨不得已己身代为承受这非人的苦楚。原以为俞岱岩这辈子就在病榻轮椅之上度过,忽然子远跟他们说以及研制出了一种名叫“断续接骨膏”的奇『药』,能治好俞岱岩,怎叫他们不心中激『荡』?又听说大林寺为了研制这种奇『药』,耗费了数年时间,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一时间武当派上下对于子远等人及大林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饶是张三丰冲谦淡柔,此刻也激动难抑,对着子远深深一礼道:“贵寺大恩,贫道没齿难忘。日后贫道定当率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去恒山拜谢!”说完,又是深深一揖。宋远桥等人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子远叩拜不止。 空闻等人面上却不大好看,他们心想:“你此刻刻意提起那俞三伤在咱们的‘大力金刚指’上,又拿出什么‘断续接骨膏’施以恩德,难道你们大林寺要名目张胆的庇护武当派不成?” 何太冲、崆峒五老等人心中所想与空闻等人相差无几,均一个个盯着空闻方丈,瞧他少林寺如何应对。只有灭绝师太来时已听子远提过这当中因由,这时反倒显得十分从容。 果然,空『性』见子远与武当派诸人你来我往,相互施礼回礼,终于忍不住高声道:“阿弥陀佛,子远师叔,贫僧有一问,您适才说武当派俞三侠伤在‘大力金刚指’之下,可有证据?”他话语虽然柔和,但其中质问之意任谁也听得出来。 子远微微一笑,道:“诸位莫急,容老衲细说。武当派俞三侠伤在‘大力金刚指’之下,这是无需置疑的事情了。然而老衲却没说是少林寺下的手。少林寺诸位大师均是谨守清规戒律的得道高僧,这种事情却是不会做的。” 此话一出,空闻等人脸『色』一缓,心想:“他这又是什么意思?瞧他样子也不似偏袒武当派,难道这当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不成?”空闻顺势道:“阿弥陀佛,贫僧请教师叔,既然不是咱们少林寺下的手,那却又是何人干的?” 众人均想:“是啊,既然不是少林寺干的,那还有谁?这‘大力金刚指’为少林绝技之一,外人又怎么学得会?” 子远眉头一皱,道:“西域有一个门派,唤作金刚门。这个门派中人精通数种少林绝技,而‘大力金刚指’恰恰是其中之一。”他原本还想替少林寺留几分颜面,打算私底下将此事道出的,谁知空闻等人一上来便质问武当派,所以子远也只好尽快将这其中的隐秘挑明了。 少林寺一行九人尽皆『色』变。除了空闻、空『性』、空智三位神僧稍微沉稳之外,余下六僧眼中尽皆怒火大炙,居然有少林绝技流落在外,还不止一门,这如何得了? 空闻沉声问道:“师叔此言当真?为何咱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什么金刚门?” 子远轻轻一叹,道:“金刚门崛起也就是这十几年的事情,金刚门下弟子阿二、阿三、刚相等人尽皆投效元廷,听命于汝阳王,加之他们行事隐秘,在江湖之中声名不显也是常理。不过他们的开派祖师你一定认识。” 空闻铁青着道:“是谁?” 子远缓缓吐出四字:“火工头陀。”这下,便是最为沉稳的空智以及最为豁达的空闻二人,脸上也已铁青一片,更别说其他少林寺僧人了。 “圆”字辈三僧之中,圆业的脾气最为暴躁,咬牙道:“原来是这个贼子。”不过他也知“火工头陀”之事乃是少林寺的污点,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好一会儿,空闻才缓过来,对着子远郑重一礼后道:“多谢师叔替咱们少林寺洗刷这不白之冤。”语毕,又是深深一揖。旁人只当他心中感念子远替少林寺解脱嫌疑,只有他与子远二人心知肚明,后面这一揖算是谢过子远顾全少林寺真相,没有在透『露』“火工头陀”的底细。不过武当派上下听到空闻这句话后倒有几分尴尬。这十余年来,少林武当两派为了龙门镖局被灭以及俞岱岩被伤之事不断扯皮,好在双方颇为克制,这才没酿出大祸。此刻听到子远道出真相,武当派恨极了那什么金刚门。 子远宣了一句佛号,瞧着圆心、圆音、圆业三僧继续道:“三位的右目为人刺瞎,不仅如此,贵派三位弟子及龙门镖局七十一口,共计七十四条人命。依老衲浅见,当不是张五侠所为。武当派,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多是行侠仗义。诸位可有见到过武当弟子使过金针、银针之类暗器么?至于针上喂毒,更加不必提起。”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心想:“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这话若是武当派自己来说,旁人只当他们往自己脸上贴金。然而子远先是送『药』武当,跟着再帮少林解说,可信度自然大大的提高。 圆业却忍不住出言道:“子远师叔祖,张翠山在临安西湖之旁,用毒针自慧风口中『射』入,伤他『性』命,是我亲眼目睹。我们三人的右眼给他用毒针『射』瞎,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子远反问道:“圆业,老衲问你一句,那日你可看清施针之人的面相?” 圆业怒道:“那人无论身形打扮,身材样貌同张翠山一模一样,弟子又何必骗您?难道我还能空口无凭的污蔑他不成?” 子远闻言,先是点点头,跟着摇摇头道:“圆业,你可曾想过,若是那人有心算计,刻意易容成张武侠的模样来误导你们三人呢?” 圆业还欲说话,空闻眉头一皱,手一摆,示意他先别说话,他此刻已察觉到此事有不少疑点。子远盯着张翠山道:“张五侠,非是老衲信不过你,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老衲却还是要问上一问,此事当真不是你所为?” 张翠山见状,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盟誓道:“子远大师,空闻大师,龙门镖局和少林僧人这七十四口人命,绝非晚辈所伤。张翠山一生受恩师训诲,虽然愚庸,却不敢打诳?” 子远打断道:“老衲相信不是你干的。”他环顾一周,提高几分音量道:“诸位,关于此事,咱们大林寺上下倒有一个推测,不知诸位可愿一听?” 何太冲等人忙道:“愿闻其详。” 子远侃侃而谈道:“诸位想一想,俞三侠刚被人以‘大力金刚指’伤了,跟着龙门镖局上下及少林弟子便尽数惨死人手。旁人第一时间听到这消息会如何作响?” 空智道:“旁人只会道是张五侠为了泄愤,这才上门寻仇。” 子远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若是因此引发两派大战,旁人也只当两派为了私仇而大动干戈,并不会参合其中。可是世上的事情哪有如此巧的?那西域金刚门与武当派无怨无仇,他们为何要以大力金刚指力捏碎俞三侠的四肢?除非他们有心挑起少林武当大战。” 话说到这里,心思灵活一点儿的都已知道子远的意思了,如空闻等人更是已经察觉到幕后的黑手是谁了,一时间默然无言。 子远不管他们心中如何作想,接着道:“咱们思来想去,少林与武当大战,所得利者除却元庭之外,再无他人。” 空闻说道:“善哉,善哉!师叔智慧高远,贫僧佩服。”他此话一出,竟有不再追究此案真凶之意,令得张翠山长舒一口气。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龙门镖局上下却是殷素素所为。不过既然子远刻意将真凶的线索往元庭头上引去,他自然不会多言。 不过今日的主题却不是为了追查龙门镖局命案的真凶,而是为了从张翠山夫『妇』口中得知谢逊的下落。果不其然,只听得空闻又道:“蒙子远师叔恩德,了却了一桩心愿。然而适才老衲所言第二件事,还望张五侠给个交代,说出谢逊的下落,少林寺感激不尽。” 张翠山好生为难,略一思索,朗声道:“那金『毛』狮王谢逊和晚辈有八拜之交,义结金兰。谢逊身在何处,实不相瞒,晚辈原也知悉。但我武林中人,最重一个‘义’字,张翠山头可断,血可溅,我义兄的下落,决计不能吐『露』。此事跟我恩师无关,跟我众同门亦无干连,只由张翠山一人担当。各位若欲以死相『逼』,要杀要剐,便请下手。姓张的生平没做过半件贻羞师门之事,没妄杀过一个好人,各位今日定要『逼』我不义,有死而已。”他这番话侃侃而言,满脸正气。 空闻念了声:“阿弥陀佛!”心想:“他要谨守朋友之意,甚至不惜一死,这便如何处置?难道咱们还能真的将他『逼』死不成?” 便在此时,大厅的落地长窗之外忽然有个孩子声音叫道:“爹爹!”张翠山心头大震,这声音正是无忌,惊喜交集之下,大声叫道:“无忌,你回来了?”他情急之下,抢步出厅,奔到长窗之外,陡见一幕让他惊怒交加。 只见当日在河畔从贺老三手中救了无忌的那位老前辈,此刻一手抱着无忌,一手抵挡两位元兵的凌厉攻势。 张翠山本欲上前相助,却见那位老前辈随手将无忌往自己抛来,跟着一扭脖子,发出几声脆响,对着那两个元兵笑着道:“来来来,把你们的掌法使出来让我老人家好好瞧瞧。”说完,也不还手,只仗着玄妙至极的轻功在二人身旁游走。那两人连出数掌,却没『摸』到那位老前辈半点儿衣角。 张翠山一把抱住张无忌,伸手在他身上『摸』了几下,见他身上没有半点儿伤口,这才将他拉到身后,凝神观看起三人交手的情况来。 厅中之人本以为张翠山要逃走,直接追出十余人,此刻见他并未逃走,而旁边一名老者同两个元兵战做一团,均站在一旁观看。 三人交手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均瞧得出来,那两名元兵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然而却『摸』不到那老者半点儿衣角,这老者的武功可想而知。 鹿杖客与鹤笔翁心中暗暗叫苦,本来他们是想将张无忌带到武当山之后便算完成任务,谁知临走之际却冒出这么一个老家伙,趁他们二人分神之际,直接将张无忌从他们手中抢去。本来嘛,抢走就抢走了,反正他们又没打算一直带着这个臭小子。谁知这老家伙一手抱着张无忌,竟敢单掌同他们动手。得这么一缓,武当山上其余人直接将他们三人围住了。如此多的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今日想要脱身只怕难了。 在场众人当中,也只有张翠山与俞莲舟二人认得如今的灵智,其余众人便是子远与张三丰二人,虽然觉得灵智的身影十分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他的来历身份。俞莲舟当下将那日在铜官山遇到灵智的情形道出,张三丰听到这是他第二次出手相救,打定主意一会儿定要将之留在武当山上,好好拜谢一番。 第五十四章 群雄之怒 鹿杖客瞧着灵智似笑非笑的神奇,蓦的心头大怒,身子一晃,便已跨过三四丈的距离,绕到灵智身侧一掌拍出。灵智伸手一搭,立时便知对方掌力之强,竟不在当年裘千仞之下,更难得的是掌中那股极阴寒的内力如若沿着经脉冲入人体,功力不如他之人只怕霎时间便全身寒冷透骨。 不过灵智一身内力何等深厚,更别说他的大日如来真气脱胎于九阳真气,鹿杖客掌中的这股阴寒内力一入灵智体内,霎时间便被强横至极的大日如来真气消融,非但没掀起半点儿波澜,反而化作一丝极纯极阴的真气,融入灵智的真气当中,令他浑身上下乃至五脏六腑当中十分舒畅。 灵智笑道:“小子,你这掌法倒有点儿意思,一身真气竟然冰寒若斯,看来你们师傅百陨那个家伙倒有几分本事。” 灵智口中“百陨”二字一出,鹤笔翁与鹿杖客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而张三丰则满脸肃然,死死的盯着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 张三丰朗声道:“这位朋友,老道与他二人的师傅百陨道长有些牵扯,不如就让老道来打发他们如何?”他如今一百岁,修炼了八十多年。在这八十多年当中,也经历过数次大战,但若论那次印象最为深刻,当属与百陨相斗那次。当年百陨上武当山邀请张三丰助拳,双方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二人在真武殿前一场内力比拼,实在是凶险莫测之极,每每谈及此事,张三丰均一脸侥幸之『色』。百陨的真气至寒至阴,若非有一身深厚的纯阳真气护身,只怕当年之战,胜负之数,或未可知。而眼前这二人既然师从百陨,那么自然学到了他那一身阴寒冰冷的功夫,张三丰怕眼前这老者有所闪失,这才越俎代庖,出言邀战。 灵智微微一笑,道:“也好,我老人家年纪大了,稍微活动一下便累得很,你愿意接手那是再好不过了。”说完,当即退往一边。 场中空闻、空『性』、何太冲、崆峒五老、灭绝师太等人闻言,无不觉得怪异之极,心想:“你这老儿倒真敢说,明知道今日是张真人百岁大寿,你居然敢在他面前自称老人家。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另一边,宋远桥等人已从张翠山口中得知此老两次相救,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一个个上前见礼。灵智虽然不喜这些繁琐礼节,但是知道他们是尊敬自己,便也由着他们去了。待得宋远桥等人行过礼之后,他这才对着张翠山与俞莲舟二人道:“当日我老人家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们,让你们小心在意了,怎的还是让人将无忌这个孩子给抢走了?” 张翠山与俞莲舟闻言脸上一片涨红,犹如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将头埋在胸前。灵智见状笑道:“好了好了,我老人家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无需太过自责。” 子远瞧着灵智,越瞧越是熟悉,忽然将目光落在灵智脚上的那双浆洗得微微发白的旧布芒鞋之上,浑身一颤,径直走到灵智跟前,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灵智一拍额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嘴唇微动两下,传音入秘,对着子远道:“小家伙,老衲还没玩够,你可别透漏了老衲的身份。” 子远听到灵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其他人根本未察觉到灵智已然施展了传音入秘的功夫,心下再无怀疑,强行按奈住激动之『色』,将身后几个大林寺弟子唤来身边,低声将灵智的身份告诉他们,同时选出一人,将灵智在武当山现身的消息传回大林寺。 大林寺众僧闻言,先是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跟着神『色』甚是激动的瞧着灵智,眼中一片狂热。灵智扭头转向一旁,对他们灼热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顾着瞧着抱着张无忌失声痛哭的殷素素。 说来也巧,原本那日灵智从贺老三手中救下张无忌之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依旧漫无目的的江湖上游玩。他甚至连身份都未向张翠山等人吐『露』,可想而知,他只不过将之当为一段小『插』曲。不曾想,数日之后,他独坐在一间酒肆,听到有人说不少江湖门派、独行豪客已前往武当山『逼』问张翠山夫『妇』谢逊的下落,他才猛然记起,正是这场变故,才将他二人『逼』死在张三丰的百岁寿诞之上,令喜事化丧事。灵智略一思索,便决定上武当山化解这一段恩怨。一来,他对张三丰这个晚辈甚是看重,不想他百岁大寿之际还要经历丧徒之痛。二来,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也算是天下间少有的英质良才,就此自绝未免可惜。 灵智此刻武功可以说造化参天也不为过,虽然出发较晚,但是仗着神乎其神的轻功,短短三日之间,便从黄山一带赶到了武当山脚下。才至武当山脚下,正欲上山,便见两个作蒙古打扮的汉子抱着一个小孩,以极为迅速的轻功往山顶狂奔。灵智认出那小孩正是当日被他所救的张无忌,料定二人必是鹤笔翁与鹿杖客乔装打扮而成,当即不动声『色』的跟在二人身后,也上了武当山。 鹿杖客与鹤笔翁并肩而立,隔着丈余瞧着张三丰,眼中满是凝重。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张三丰活了一百岁,修炼了八十多年,早已突破先天至境,一身功力之深之纯可想而知。更何况二人的师傅百陨道长逝世之前反复告诫二人,若遇上张三丰万不可动手,想来他顾忌身份,当不至于出手欺负晚辈的。 张三丰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是百陨的徒儿?” 二人对视一眼,沉声答道:“不错。” 张三丰道:“老道我同你们师傅,也算是老朋友了。他若是有心来找我叙旧,大可亲自上武当山来,却不知为何要派你们掳走老道这个徒孙?” 鹤笔翁听他话语当中,对恩师百陨虽然一口一个老朋友,但实际上却是小觑得紧,不由大怒,大声喝道:“张三丰,你也不要如此虚伪,今日这事同我师傅全没半点关系?”鹿杖客见他说话之时毫无顾忌,又见群雄眼中怒火渐盛,忙咳嗽两声,打断鹤笔翁的话,上前一步朗声道:“久闻张真人大名,咱们师兄弟仰慕已久,却不知此说是否言过其实。今日我们便在天下英雄之前,斗胆请张真人不吝赐教。” 他此言一出,群雄相继耸动。张三丰成名垂七十年,当年跟他动过手的人已死得干干净净,世上再无一人。他武功到底如何了得,武林中只流传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而已,除他嫡传的七名弟子之外,谁也没亲眼见过。但宋远桥等武当七侠威震天下,徒弟已是如此,师父的本领不言可喻。除武当两派之外的众人听这两个个籍籍无名之辈竟公然向张三丰挑战,无不大为振奋,心想今日可目睹“当世第一高手”显示武功,实不虚此行。 莫声谷道:“便是你们师傅百陨,也不过是我恩师手下败将,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同他老人家动手?想要打的话我陪你。”说罢,便要上前动手,让宋远桥一把拉住,劝道:“七弟,你急什么?恩师他老人家自有安排。” 空智眼神闪烁两下,缓缓说道:“张真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连我师兄弟三人都非张真人对手,就凭你二人,就想同张真人动手,是否太过不自量力?”空智话音一落,鹤笔翁眼中煞气升腾,而张三丰则眉头微微一皱,甚至就连灵智也瞧了他一眼。张三丰心道:“这和尚好生阴险,老道我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若说天下无敌,那也太过可笑。倘若今日老道生受了他这顶高帽,传到大林寺诸位前辈耳中,诸位前辈岂不是要说我张三丰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张三丰瞧了一眼子远,忙道:“空智大师说笑了,天下无敌这几个字老道如数奉还,老道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在诸位面前又哪里敢称天下无敌?” 众人心想:“张真人果然冲谦柔淡,以他老人家的武功,天下无敌四字虽说过了点,但一句武功盖世还是承受得起的。”只有空闻、空智、空『性』三人眼皮垂下,齐声宣了一句“阿弥陀佛”。 鹿杖客闻空智之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倒是鹤笔翁跃跃欲试。鹿杖客瞧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张三丰一眼,朗声道:“张真人若是不愿赐教,咱们师兄弟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这便告辞,如何?”他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差,知道张三丰自恃身份,不愿以大欺小,落了下乘。而在场的众人,无论是何太冲也好,亦或是灭绝师太等人也罢,出生名门正派,又岂肯与人过招?既如此,在张三丰不下场的情况下,论单打独斗他们又会怕谁? 只是他们忘记了,适才灵智非但从他们手中将张无忌抢走,更是抱着张无忌以单手应付他们二人联手,硬接了他们数掌而若无其事。 张三丰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二人。鹤笔翁见张三丰久不言语,大声道:“张三丰,你莫不是怕了? 宋远桥等人大怒,就在这时,灵智忽然出声道:“鹿杖客,鹤笔翁,你们二人也算少有的好手,为什么却要投靠元庭?也不怕你们楼真道的列祖列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么?” 群雄大哗,原本神『色』十分淡然的灭绝师太沉声问道:“这位老先生此言当真?” 灵智不答,指着张无忌又道:“你们的掌法,也算得上江湖一绝,但是为人嘛,却让我老人家甚是不齿,居然下这般辣手对付一个小娃娃。”说完,直接扯开张无忌的背心的衣衫,『露』出一个乌黑的掌印。 众人只见人影一晃,张三丰已来到张无忌身前,伸手搭在他手腕,分出一丝真气在张无忌体内查探。他当年同百陨交过手,知道对方玄冥掌力的厉害,张无忌小小的一个娃儿,又无深厚的内功护体,又怎么受了得这阴寒冰冷的毒掌?只一瞬间,张三丰便已查探出不妥。原本已他此刻的内力,只要不是立时毙命气绝之人,不论受了多重损伤,他内力一到,定当好转,哪知他内力透进无忌体中,原本懵懂一片的无忌脸『色』却有了变化,先是由白转青,跟着由青转紫,身子更颤抖不已。 武当六侠连同殷素素在内齐齐大怒,俞莲舟心中有愧,更是直接朝鹿杖客扑上过去。他武功在武当派中排第三,只在张三丰与宋远桥二人之下,此刻含怒出手,竟直接使出了“武当绵掌”当中的重手。 鹿杖客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怠慢,提起全身功力一招“玄冥神掌”拍了过去。二人双掌相交,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鹿杖客腾腾腾退了数步。再瞧俞莲舟,直接被庞大的掌力震了回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竟被一股冰寒阴毒的真气冻得浑身发颤,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眉『毛』上也结了一层白霜。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深深寒意的白气。 何太冲等人尽皆『色』变,此刻他们才知道眼前两人的厉害,难怪他们敢放言向张三丰挑战。张松溪与宋远桥二人武功较之殷梨亭几个高出一筹,已经分别对上了鹤笔翁与鹿杖客,四人这一交手,只数招便已显『露』出各自的高深武功。 轰的一声,群雄纷纷议论起来。只有灵智『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笑得极为灿烂。张无忌所中的掌力,张三丰拿它没办法,但是对于灵智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别说灵智,便是大林寺一些长老们,也可凭借“九阳神功”的玄妙轻易化解。所以灵智恶趣味一起,简简单单两句话便让他们打了起来,而他则在一旁瞧得有滋有味。 四人眨眼之间对了数招,宋远桥挥动衣袖,运气送劲,号衣啪的一声大响,直向鹿杖客打去,同时脚下毫不停留,笔直向前蹿出。鹿杖客也真了得,伸手一抓,又在半截号衣上抓了五条裂缝,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鹤笔翁被张溪松缠上,眉宇间煞气大增,听得背后拳风,矮身卸力,跟着反手一招“玄冥神掌”拍了出去。张溪松适才与他对过数掌,知他掌间阴寒真气冰冷诡奇,不敢硬接,侧身避开,一发狠,一爪朝他腰间抓去。他这一招,使的正是自己独创的“虎爪绝户手”。这路武功乃是在武当“虎爪手”的基础上变化而来,出手则拿敌腰侧,伤敌肾脉,是以冠之“绝户”二字。本来这路武功因其太过歹毒,动则让人绝子绝孙,张三丰慎重告诫几人,不到危急时刻,不可轻用。张溪松恨极了二人对张无忌下手,一发狠,便使出了这路狠辣的武功。 第五十五章 掌败玄冥 鹤笔翁也真了得,他见张溪松右爪抓来,左臂斜格,将其右爪撇在一旁,右掌掌心朝外顺势一甩,拍他前胸。 张溪松目光炯炯,丝毫不惧,左掌一搭,鼓劲迎接。二人双掌相接,鹤笔翁『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只听得轰的一声,张溪松被他掌力震退数步,那股阴狠毒辣的掌力直接顺着他的左臂而上,一下子冻得他牙关打颤。 俞莲舟此刻已缓过劲来,他试着运气用劲,尚无窒滞,脸『色』一沉,挡在张溪松身前,双掌一错,迎面向鹤笔翁抓去。 鹤笔翁嘿嘿冷笑两声道:“武当七侠,好大的名头。”去势更急。他一开始为武当七侠名头所摄,怕俞莲舟几人掌力胜过他,是以一上来未曾全力施出“玄冥神掌”。然而此刻交手一阵,他已察觉出来几人内功虽然精深,但却不是自己的对手,出手之间再无顾忌,仗着“玄冥神掌”的阴狠,下手毫不容情。 俞莲舟如何不知他这是在嘲讽自己?不过他不同于张溪松,他与鹤笔翁交手过两次,自然对这世所罕见的阴毒掌力甚是提防,并不与之硬拼。同时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仿佛对没听见鹤笔翁的话一般,自顾的施展一路“武当绵掌”与之缠斗。 四人均是当世名家,一招一式莫不高明至极,何太冲、灭绝师太等人在一旁瞧得眼睛眨也不眨。便是空闻、空『性』、子远几位高僧,神『色』也一片凝重,均想:“难怪这二人胆子这般大,原来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在场众人当然,若说谁最轻松,当属灵智无疑。只见他背负着左手,右手缓缓捋动着颔下长须,眼中笑意一片,瞧得甚是有趣。 张三丰伸手按在张无忌背心灵台『穴』上,小心翼翼的将体内精纯的纯阳真气渡过去,不敢任何大的动作。他瞧着张无忌细皮白肉背心之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碧绿的五指掌印。张三丰再伸手抚『摸』,只觉掌印处炙热异常,周围却是冰冷,伸手『摸』上去时已然极不好受,无忌身受此伤,其难当可想而知。殷素素在一旁瞧得,见张三丰眉头大皱,心中一凄,颤声问道:“师傅,无忌可还有救?” 张三丰道:“我只道三十年前百损道人一死,这阴毒无比的‘玄冥神掌’已然失传,岂知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这门功夫。老道我以自身的纯阳真气暂时将无忌体内的寒毒压下,不过若要根治,还需好好思量。” 殷素素闻言心中稍安,伸手从张三丰手中接过张无忌抱在怀中,垂泪不止,望向鹤笔翁与鹿杖客的眼神当中更是时不时透『露』出浓烈的杀气。 张三丰款款向前,沉声道:“远桥,莲舟,你们先退下。”原本与二人战作一团的宋远桥及俞莲舟依言退下,死死的盯着并肩而立的鹤笔翁与鹿杖客。 鹿杖客瞧着眼光不善的盯着他师兄弟二人的张三丰以及宋远桥等人,眼中满是凝重。鹤笔翁却昂着头道:“怎么?张三丰,你要亲自下场么?”他适才接连『逼』退张溪松与俞莲舟二人,是以此刻信心满满,并不如何惧怕。 张三丰沉声道:“本来今日是老道过寿,岂能和人动手过招?只是你们不顾身份,以‘玄冥神掌’伤了我这个徒孙,若说不给我武当派一个说法,传扬出去,江湖同道岂不会说张三丰胆小怕事?”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瞧在你们出身楼真道的份上,只要你们解了我这孙儿的寒毒,老道便放你们下山,如何?”他语气虽淡,但话语中蕴含的那股自信,任谁也听得出来。 何太冲却有点儿不已为然,心想:“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唤作是我,先擒下这两个卑鄙小人再说,又何必同他们谈条件呢!”他却忘记了,论出身,武当派与楼真道俱是道家一脉,杀二人容易,但是若真的不顾后果杀了这二人,只怕原本就对武当派甚有意见的道门各派,意见就更大了。况且动手杀人,也不符合修道之人冲谦平和之意。 鹿杖客道:“只怕要叫张真人失望了,咱们师兄弟学艺不精,神掌功夫能放不能收,便是想要替这位小兄弟解了这寒毒也力有未怠。”他说道这里,眼中『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接着道:“张真人武功天下第一,想必区区寒掌之毒是难不到你的罢。” 张三丰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直接越过丈余的距离,一掌朝鹿杖客天灵盖拍去。他这动作,并不如何快,甚至给人的感觉极慢,偏偏那鹿杖客好似傻了一般,竟不躲不闪,任由张三丰右掌朝自己天灵盖拍来。 鹿杖客眼中一片震撼,他如何不想闪躲?奈何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张三丰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将他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封锁住,令他退无可退,唯一的办法便只有上前硬拼一途。这一招若是别人使来,鹿杖客想要破解只在反掌之间。然而张三丰一身内功远胜鹿杖客,倘若这时他使出“玄冥神掌”来,掌力必然让张三丰以极深厚的内力『逼』得倒灌而回,下场只怕比张三丰这一掌打在身上更为凄惨,是以鹿杖客动也不敢动。 一边的鹤笔翁将内功催动到了极致,满脸青气闪耀,一招“玄冥神掌”往张三丰左肋击去,竟打的是围魏救赵的注意。 张三丰看也不看鹤笔翁,手腕一翻,化拍为拂,一招“如封似闭”携带着惊人的劲风朝二人拂去。他此时境界极高,内功极深,这一招本是少林驰名天下的功夫“袖里乾坤”改变而来,二者道理如出一辙,然而此刻由张三丰使来,竟多了一股云淡风轻的恬淡之意。 张三丰衣袖挥出之时,给这一股看似柔和、实则力道强劲之极的袖风压在胸口,登时呼吸闭塞,喘不过气来,三人急运内功相抗,但那股袖风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二人胸口重压陡消,波波波三声巨响,二人齐退三步,跟着噗的一声,全都大声地喷了一鲜血出来。 灵智瞧得眼前一亮,何太冲等人一个个眉头直跳,心道:“还好咱们忍住没一开始就上来找武当派的麻烦,想不到张三丰这老头都一百岁了,居然还这么厉害。这两人,任何一个我都没有稳赢的把握,却在他手里走不过一招,可怕可怕。”空『性』更是失声道:“张真人这一招‘袖里乾坤’使得可比老衲强多了。”他一辈子呆在少林寺中,不通世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此刻见到两位不下于自己的高手被张三丰轻描淡写的击败,心中佩服,这才惊呼出声。 此话一出,宋远桥等人眼中尽皆闪过一丝怒意。空闻眉头一皱,忙对着空『性』道:“师弟慎言,这招乃是武当派绝学‘如封似闭’。”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天『性』烂漫,然而别人听到这话难免会想歪。本来人家这招确实借鉴了一些少林派的手法,都是以内劲布满袖口之后击敌,然而用劲的法门毕竟不一样。此刻你说张三丰这个开派祖师对敌之际却使少林寺的功夫,将武当派的脸面置于何地?空闻身为少林寺方丈,自然不会给人落下把柄。 果然,听到空闻对空『性』的话,武当派之人脸上全都好看了几分。众人又将目光对准场上,却见鹿杖客与鹤笔翁盯着张三丰,眼中一片不可置信。俞莲舟趁他们愣神之际,飞快的上前在他二人胸前连点数下,以武当派独有的点『穴』手法制住二人之后,才朝张三丰问道:“师傅,这两人如何处置?” 灭绝师太脾气最是火爆不过,抢着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蒙古人的鹰犬爪牙,自然是先杀了再说。” 众人齐齐心想:“这老尼姑好大的杀『性』,亏她还是出家人呢。”不过心中虽然如此作响,却并未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张三丰眉头一皱,沉『吟』不语。宋远桥知道恩师心意,心想:“今日是咱们武当派的大喜之日,你灭绝师太喊打喊杀,是个什么意思?”当下抢出一步建言道:“师傅,要解开无忌这孩子的寒毒,还要落在这两人身上。依徒儿之见,莫如先将他们关押起来再说。” 张三丰道:“也好。”当即吩咐殷梨亭与莫声谷压着他们入了后堂,并命弟子严加看管起来。 众人入了大厅,重新落座之后,一时间倒显得十分安静。不过经过这么一番变故之后,众人倒显得平静了许多,一来鹤笔翁与鹿杖客二人的出现证实了先前子远的话,蒙古人对他们这些门派均不怀好意。二来见过张三丰出手之后,大多数人均将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收敛了不少。真个动起手来,即便有少林寺僧人打头阵,只怕也拿不下武当派啊!不说武当七侠均是少有的好手,光凭张三丰一人也已令众人没办法了。 眼见过了好一会儿都无人说话,空闻咳嗽一声,朗声道:“张真人,贫僧也没料到原来蒙古人真的在背后算计咱们,索『性』贵我两派这些年来均十分克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他此刻心中犹有余悸,若真的打起来,少林武当两派只怕会落得个两败之局。 嗡的一声,厅中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齐齐对着元庭又是一番声讨之后,气氛早已不如开始之时那般紧张了。 空闻又道:“诸位作个见证,如今既然得知龙门镖局之事纯属蒙古人从中作梗,与武当派张五侠毫无关系。那么从今日开始,咱们少林寺自然不会因为此事跟张五侠以及武当派为难了。” 张翠山一呆,随即鼻子一酸,站起身来朝空闻深深一礼,道:“多谢空闻方丈,晚辈?晚辈?”他心中欢喜之极,一时间竟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宋远桥、张溪松等人也一个个喜笑颜开,只有俞莲舟深深的瞧了殷素素一眼,不发一言。 不等张翠山等人高兴太久,空闻又道:“张五侠,贫僧尚有一问,想必你是心知肚名的。”此话一出,大厅当中霎时间落针可闻,静悄悄的一片。众人此行真正目的是在谢逊,听到空闻发问,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张翠山,想要瞧他如何作答。 张翠山张张嘴,终究没有正面回答空闻的话,反而上前两步,一把跪倒在张三丰跟前,说了句:“师傅,弟子不肖。”张三丰如何不知他心意,轻轻一叹,刚欲跟群雄解释,便听到灵智笑道:“我老人家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家伙儿。”他见已经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缓缓道:“你们找那谢逊,究竟是为报仇还是为了那屠龙刀?” 厅中一人高声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找他报仇。”张三丰等人顺着声音看去,见那人正是海沙帮帮主,人称东海蛟王的徐天宏是也。灵智缓缓摇摇头道:“只怕不见得罢?”说完,盯着徐天宏问道:“你当真是为了报仇?” 不少人心想:“你莫不是老糊涂了罢?便是真的为了屠龙刀而来,他也不会承认啊!”岂止徐天宏闪过一丝茫然,随即『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呐呐的道:“报仇?哼,区区数十名弟子又怎么比得上屠龙宝刀。当年若非殷天正,屠龙宝刀早已是我海沙帮的囊中之物了,又怎会让那谢逊夺去” 轰的一声,群雄大哗。这时,徐天宏已经清醒过来,他见众人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瞧着徐天宏,不少人眼中更是一片鄙夷之『色』,一时间显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便记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一张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指着灵智喝道:“老家伙,是你在捣鬼?” 灵智一抹鼻子,嘿然一笑,并不辩解。众人望向徐天宏的眼神更为鄙夷,均想:“你自己得了失心疯,将心里话说出来,却还要怪责怪这位老人家,当真不要脸之极。”只有一些与徐天宏交好之人,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们均知徐天宏心机深沉,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肆无忌惮的言语?不过那个老头明明隔着徐天宏数丈的距离,他究竟是怎么才让徐天宏口吐真言的呢?实在是耐人寻味。 别说灵智早就练过《九阴真经》里面的“摄魂大法”,便是没有练过,以他此时庞大的精神力,或者说“神识”,让徐天宏说几句真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是徐天宏运气差,好死不死非要接灵智的话茬,这不,一下子便撞在枪口上了,狠狠的丢了一个大脸。 第五十六章 灭绝失态 灵智不理会徐天宏眼中愤恨的目光,自顾的道:“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个拐弯抹角的,好不爽利,想要屠龙刀就直说嘛。” 他这番话把除却大林、武当、少林等仅有之人尽皆涵盖了进去,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接灵智的话茬。 灵智接着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也难怪,一般人又怎么经得起武林至尊这个诱『惑』?”他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扫视了众人一圈,缓缓问道:“可是你们这些人,当真知道屠龙刀的来历么?又知道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么?”他一边说这话之时,一边极为复杂的盯着灭绝师太。灭绝师太给他诡异的眼神瞧得心中发『毛』,又听到他接连两问,心中一慌,微微扭头,避开灵智的眼神。 何太冲眼珠一转,朝灵智一拱手,问道:“这位老先生,瞧您的年纪,想必是知道这其中的隐秘的,还请你说道一二,给咱们长长见识。” 灵智一捋胡须,悠悠的道:“也罢,我老人家就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其实深究起来,屠龙刀及倚天剑不过是稍微锋利一点儿的刀剑罢了。”张三丰接口道:“不错,当年老道年轻之时,跟峨嵋派郭襄师太交情不差,当时心中好奇,也曾仔细的瞧过倚天剑,除却锋利坚固一点儿之外,倒没看出别的。” 听到灵智与张三丰二人的话语,众人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不少人当即问道:“那为何会有这么一句话传出来?想必总不是空『穴』来风罢?”只有灭绝师太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心道:“哼,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这当中的奥秘我会讲给你们听么?” 灵智望着张三丰问道:“他们不知道倚天剑与屠龙刀的来历,你总该清楚罢?” 张三丰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如此不客气的语气了,不过他隐隐察觉灵智是有大来历的,再加上瞧他如今的样貌神情,只怕并不比自己小,当下也不介意,道:“不错,对于它们的来历,老道倒是略知一二。当年杨过杨大侠将一柄玄铁重剑赠给黄蓉黄帮主,黄帮主召集能工巧匠,将之重铸成一刀一剑,刀名屠龙,剑号倚天。” 灵智点点头道:“来历你们知道了,那我老人家便跟你们讲一讲那几句话的真正含义,省得你们为了一柄毫无用处的刀打生打死。” 张三丰面『色』一整道:“愿闻其详。” 灵智侃侃而谈:“武林至尊,说的便是当年杨过那小子。你们都知道当年蒙古大汗蒙哥死在他手中的事情罢,所以这武林至尊说的便是神雕侠杨过。”他说道这里,眼中满满的全是骄傲。 众人虽不喜他说话的口气,却还是点头示意明了。灵智又道:“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说到这里,便要说一说郭靖其人。” 崆峒五老当中排第三的唐文亮问道:“可是当年镇守襄阳的郭靖郭大侠?” 灵智点点头笑道:“什么大侠,不过是个傻小子罢了。这小子当年除了一手掌法过得去之外,能拿出手的也只有从《武穆遗书》当中学来的兵法了。” 听到这里,灭绝师太心中一突,死死的盯着灵智。她原本只当灵智不过活得久一点儿,知道少许常人不知道的事情罢了,难道论对倚天剑与屠龙刀之秘,这世上还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之人不成?可是灵智口中“武穆遗书”四字一出,她就知道这人只怕真的知道倚天剑与屠龙刀之谜,一时间脸『色』十分难看。 灵智却对灭绝师太的眼神视而不见,继续道:“当年铸刀之际,郭黄二人将《武穆遗书》置入屠龙刀之中,本是想有人继承他们的大志,驱除鞑虏,复我河山。你们想,这人既然学会了《武穆遗书》,那么征战沙场自然无往而不利,那自然也称得上是号令天下了。” 他刚一说完,灭绝师太豁然站起,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子远禅师忙道:“师太不得无礼。”何太冲等人心中一惊,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同时猜测灵智的身份来历。瞧这情形,只怕灭绝这老尼姑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啊,否则以她的『性』子,当不至于如此失态。 灵智笑眯眯的道:“我老人家的来历,不说也罢,说出来怕吓着你们。”他先是似笑非笑的瞧了灭绝一眼,跟着面『色』一整,极为认真的道:“这事情终究要解决,待我讲完这屠龙刀与倚天剑的秘密,便了却你一桩心愿如何?” 灭绝如何肯依?她毕生心愿除了手刃杨逍这个仇人之外便是将峨嵋派发扬广大,但是以她的武功,虽然也称得上是一方高手,却距离江湖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尚有一截。所以这藏在倚天剑当中的《九阴真经》便成了她的唯一选择。本来即便得不到屠龙刀,但起码有倚天剑在手,心中有一份安稳。可是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头,竟然要将峨嵋派最大的秘密公诸于众,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可是人家的理由找得十分堂皇,再说,即便我不同意,其他门派也不会坐视不理,谁让他们这些人为了屠龙刀打生打死,一个个死伤惨重呢!灭绝好生为难,一时间踌躇不定,寻思道:“莫非这人是大林寺刻意找来的?想来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份慈悲来消弭这些杀孽。看来我得同子远禅师好生商量一下了。” 灭绝心中渐急,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朝子远道:“子远禅师,这人可是大林寺刻意找来的?贫尼也不瞒你,这倚天剑当中有当年郭黄两位祖师留下的神功秘籍。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的让这人在这里大肆宣扬,日后咱们峨嵋派只怕麻烦不断了。”她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将倚天剑当中有秘籍之事告诉给子远,反正她明白大林寺的底蕴,知道他们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是以一来便如连珠炮发一般,根本不给子远出声的余地。 何太冲等人见灭绝面『露』急切之『色』,嘴唇又不断翻动,显然是在同子远禅师谈话。众人好奇之余,无不对灭绝高看一眼。要知道这“传音入密”的功夫,若是没有高深内功支撑是根本使不出来的。 众人正在寻思间,却见子远禅师嘴唇翻动两下,站在他对面的灭绝师太陡然将嘴巴张得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瞧着灵智。随即她面『色』一整,极为恭敬的朝灵智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安安静静的退回原来的座位上。这一下,看得大家伙儿更为奇怪,众人均想:“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灭绝这老尼姑向来自持身份,今日在这人面前怎地如此乖巧?看来这人当属一位隐居避世的老前辈无疑了。”不知不觉,众人对待灵智的心思渐渐有了变化。 灵智见灭绝朝他行礼,先是一愣,略一思索便明了只怕子远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了灭绝。灵智冲灭绝和善一笑,右手虚拖,等她落座之后,环视一圈,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继续道:“其实这倚天剑当中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藏着当年郭黄二人留下的《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的秘籍罢了。” 轰的一声,众人再也把持不住了,纷纷议论起来,齐齐将目光对准灭绝,待她确认这话的真假。不少人瞧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艳羡火热以及贪婪之『色』。便是养气功夫如高如张三丰,也甚是讶异的瞧了灭绝一眼。在场众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大林寺僧人稍微平静一点儿罢了。 灭绝咬着嘴唇,缓缓道:“这位前辈说得不错,倚天剑当中是有当年祖师留下的秘籍。”不知为何,灭绝说完这句话之后,此刻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想想也是,这个秘密自当年风凌师太去世之后,便由她独自一人背负,久而久之,也便成了她一桩心病。 嗡的一声,厅中议论之声更大,议论与惊叹之声不绝于耳。不少人一想到这些年为了追查谢逊以及屠龙刀的下落,同天鹰教斗了十年便嘴角发苦。若是早知如此,直接去抢倚天剑不是直接得多?不过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如果,众人心中发苦,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相对来说,谢逊一个人又如何比得上峨嵋一派? 灵智右手五指一握,原本被放在灭绝膝上的倚天剑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缠住一般,直接落入灵智手中。何太冲、空闻等人失声惊呼道:“虚空摄物?”也难怪他们吃惊,灵智隔着半丈的距离,如此轻描淡写的将倚天剑摄入手中,速度之快甚至连灭绝都没反应过来,这一手功夫之巧妙,所显『露』出来的内功之深,便是连张三丰也大为震动。 灵智却不理会他们眼中的惊讶之『色』,笑道:“这倚天剑同屠龙刀,俱是以玄铁参杂精金、白银铸成,可以说除却彼此之外,当世再无任何兵刃能够损其一分一毫。所以你们若是没有同时得到屠龙刀与倚天剑,便没有办法取出这里面的秘籍。不过这对我老人家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少人闻言,忽然想到一桩往事:“据闻当年长白三禽夺到屠龙刀之后,刀砍水浸,以炉火烧得宝刀通红,却损伤不了一丝一毫。”想到此处,不少人渐渐冷静下来,望着手持倚天剑的灵智,眼中充满了好奇之『色』。 灵智微微一笑,伸手在倚天剑的剑柄之上扭动几下,跟着一拉,之家将倚天剑的剑柄拉了出来,同时嘴上道:“任谁得了这宝物,谁又舍得损坏它们?所以这倚天剑在你们峨嵋派手里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个小机关,嘿嘿。”众人均想:“是啊,得了这般宝物,谁又舍得损坏他们?当年的黄帮主不愧于女中诸葛之称。”众人对黄蓉的钦佩之情陡升,不过望向灭绝的眼神却变得十分古怪,夹杂着幸灾乐祸与些许同情。 灭绝瞧着灵智的举动,脸上一红,又羞又愧。亏自己整日拿着倚天剑,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小机关。这时,灵智左手捏着剑身,倒转剑刃,剑尖朝上,微微抖动两下,便见从那豁口处落下一张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灵智直接将那张帛书揣入怀中,跟着又将倚天剑的剑柄按照原样装好,还剑入鞘之后,随手抛给灭绝,仿佛那是一根枯柴而不是名震天下的倚天剑一般。 灵智见不少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心知是贪念作祟,脸『色』一沉,缓缓道:“这倚天剑与屠龙刀的秘密我老人家也跟你们讲了,你们一个个也不用追寻那谢逊的下落了。否则,岂不是正好中了蒙古人的『奸』计?” 众人不发一言,只是场面越发的诡异起来。灵智嘴角一扯,『露』出个讥讽的笑容道:“你们这些人不就是想要武功秘籍么?我老人家偏偏不如你们的意。”说完,从怀中直接掏出那张帛书,双手连动,霎时间撕个粉碎。 瞧着灵智的举动,不少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惊呼道:“住手。”更有人面『露』心痛之『色』,悲痛的道:“为什么要毁掉它?”便是空闻、空『性』等人,也一个个面『露』可惜之『色』,连道:“罪过罪过。”何太冲更是怒道:“你这人讲不讲理,这秘籍乃是?乃是峨嵋派之物,你怎么就擅自做主毁掉了呢?若不是看你一把年纪,我还真想给你两巴掌。”倒是灭绝显得十分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面上沉静如水。 灵智玩味的瞧着何太冲,笑道:“哦?你想给我两巴掌?那你不妨试试。也好让我老人家瞧瞧你学了何足道那个小子几成本事。”何太冲见灵智言语之间辱及祖师,哪里还能忍得住,忽然暴起,身子一晃,便朝灵智扑去,同时口中喝道:“胆敢侮辱祖师,我饶不得你。”他身法极快,矫若游龙,手法更妙,片刻之间便转换五六种手法,隐隐封住灵智左右两边的退路。 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喝彩,他们已认出何太冲所使轻功手法的来历。他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独门轻功“云龙三折”,手法更是大大的有名,唤作“纵鹤擒龙手”,有擒龙伏虎之妙。何太冲身为昆仑派掌门,更是江湖上少有的一流高手,距离绝顶之境也只不过一线之遥,此刻含怒出手,更是不容小觑。他一跃而起,须臾之间便已至灵智眼前,右手隐隐携着一片风雷之声朝灵智胸前抓去。 第五十七章 来者何人? 眼见灵智就要被何太冲抓住,张三丰见何太冲出手没留半点余地,急道:“何掌门,不可。”身子一动,抢身近前,打算拦住狠下杀手的何太冲。不过他们二人似乎忘记了适才灵智“虚空摄物”的神奇手段。 灵智衣袖一挥,张三丰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普天盖地的涌来,原本前行的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跟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心,就凭这小子,想伤我老人家,还早了一百年。” 张三丰双脚接地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止住身形,抬头在瞧之时,不知何时灵智已经何太冲提在手中,犹如拎个小鸡崽一般。张三丰心中泛起一片惊涛骇浪,这人随手挥一挥衣袖,便让自己无可抵挡,内功之深,当称得上是神鬼莫测。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啊,他乃是活了一百岁的张三丰,先天至境的大高手大宗师啊! 从何太冲含怒出手到张三丰被甩开,跟着何太冲被擒,说起来十分复杂,实则这一切均在眨眼之间完成。在场众人,不管是空闻、空『性』等少林寺僧人也好,还是宋远桥、张溪松等武当弟子也罢,均被这场面震撼得无以复加,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瞧着灵智那苍老的身形,半响无言。 灵智单手提着何太冲,笑着道:“小子,何太冲那个小娃娃都不敢同我老人家动手,你胆子不小哇。” 何太冲面皮涨得通红,涩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他一招被擒,此刻被对方提在手中,一身功力仿佛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还不知道这回踢到了一块大大的铁板。今日若是不能得知这人身份,便是死也不甘心。 张三丰缓缓平复心中的惊讶,走到灵智身前道:“这位?老哥,还请卖贫道一个面子,先放下何掌门如何?以你的本事,又何必跟一个晚辈过不去呢?” 灵智瞧着张三丰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大乐,笑道:“行,既然三丰小子你开口了,那我老人家便卖你一个面子。”手一松,何太冲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张三丰听着这熟悉的腔调,在联想起灭绝与子远他们对待灵智的举动,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他再次缓缓的打量着灵智的面容,瞧得极为仔细,只见这人样貌极为古朴,与自己的鹤发童颜不同,他脸上无论是眉角还是额间,俱是深深的褶子,不少地方甚至已经『露』出皮下骨头的形状来。张三丰可以确定这人根本就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等物,因为随着这人说话间,颔下根根银须一张一鼓,根本就不是戴了面具的样子。再瞧他衣着打扮,俱都是十分普通,根本就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张三丰将目光停留在灵智手上,只见他手腕手背好似只有一层老树皮包裹着一般,每一根手指都十分粗大,指甲却显得红润健康得很。 灵智被张三丰瞧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臭小子,你还要看多久?”张三丰一惊,回过神来,恰巧对上灵智那双明亮异常的眸子,忽然间忍不住浑身颤抖,指着灵智道:“您?您老人家怎么下山了?” 灵智微微一笑,道:“终于认出我老人家来了么?” 张三丰自郭襄逝世之后,便一直呆在武当山之上,甚少下山,算来也有三四十年岁月了。在这许多年当中,他自然没见过灵智。后来年岁渐长,更是突破了先天至境,虽然明知道灵智境界远超自己,却是不大相信他还活着。再加上他年前又收到大林寺僧人在暗中到处查探转世灵童的消息,只当灵智这位老前辈已圆寂多年,为此当时还低沉了好一阵。岂料今日百岁大寿,竟然还可以见到这位老前辈,当真是邀天之幸,你教他如何不激动? 张三丰一甩衣摆,不等灵智有所反应,当即跪倒在他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同时沉声喝道:“远桥,翠山,你们还不赶快随我拜见老前辈。”张三丰没多想,他见灵智此刻形容枯槁,一副随时要进棺材板的模样,心想:“老前辈活了近两百岁,终于也要寿元尽了么?我百岁高龄还能瞧见他老人家,此时不磕几个头,日后可没机会了。”若是灵智知他此刻心中如何做想,肯定会哭笑不得。 张三丰根本就没想到他这番举动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当即武林当中,便是少林方丈空闻大师,细究起来还要比张三丰低上两辈,灭绝、何太冲等人更不消说。可以说在场众人当中除却灵智之外,无论辈份年纪全都没法同他比。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百岁老人,在认出灵智身份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磕头,口称晚辈不止。可想而知,灵智年纪该多大,辈份又是如何高。 武当上下对张三丰的话奉若神明,见到张三丰跪倒,哪敢怠慢,一个个慌忙上前,在张三丰身后跪成一排,对着灵智大礼参拜起来。武当派这一动,大林寺众僧坐不住了,此刻子远等人哪里还记得住灵智说的不得透『露』他的身份,当即上前大礼参拜,口称“老祖宗”。一旁的峨嵋派众人在灭绝的带领下,也跪倒在地。 少林、昆仑、崆峒及其余那些大帮小派之人,直接被大林、武当、峨嵋三派的举动弄傻了。机灵一点儿的,当即学着张三丰、灭绝等人的样子,领着门下弟子参拜起来。只有昆仑派众人一个个瞧着何太冲,等他下令。 何太冲心中纠结,他才在这人面前吃了大亏,此刻让他对着人大礼参拜,那是百般不愿。奈何大林、少林、武当之人全都跪了,若是昆仑派不跪,岂不是给其他人落下话柄?何太冲脸『色』变幻几下,一咬道:“咱们也拜。” 西华子、卫四娘等人见状,跟着盈盈下拜的同时,心中不住猜测:“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论辈分年纪居然连张真人也比不上他。” 见到众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份地位,无不跪倒在自己身前,饶是灵智不看重这些虚礼,也忍不住心头大畅。他上前拉起张三丰,笑道:“你这小子,都一百岁了,还跪来跪去弄这些虚礼干嘛?”张三丰回答:“别人哪有这个福分,一百岁了还能跟您老人家磕头。”灵智哈哈大笑,对着子远、灭绝等人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张三丰拉着灵智的手,对着空闻等人道:“诸位,容老道介绍一下,这位老前辈不是别人,正是大林寺开派祖师,恒山活佛,灵智上人。”他话音一落,厅中先是一静,跟着轰的一声,又纷纷议论起来。 “老三,你快拍我一巴掌,我没听错吧?” 啪! “嘶?你还真打啊!妈巴羔子,这居然是真的,灵智上人竟然还活着。老子当年第一天入门之时,便听老子的祖师讲过灵智上人的威名,想不到他竟然还活着。” 俞岱岩喃喃自语道:“原来当日老前辈真的没骗我,果然他的名号报出来要吓我一大跳。”他旋即又想起当日灵智抓着那条大蛇吃得不亦乐乎的场景,心中想道:“这位老前辈不是出家人么?怎么如此能吃?难道大林寺的日子太过清苦了,他这才一个人下山的?” 何太冲愣愣的想到:“若真是这位老前辈,那足道祖师只怕还真的不敢跟他动手。如此说来,我胆子真的算不小了。”他想到这里,先前那一点儿恼怒羞愤啥事消散得无影无踪,甚至心中还生出一丝窃喜来:“让他老人家一招擒住,也不算丢脸。” 大厅当中又热闹了好半天,这才恢复过来。众人聊着聊着,又将话题转到谢逊身上。灵智对着空闻、灭绝等人道:“你们都是一派掌门,应该知道一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的屠龙刀,就算到手也没什么用处罢?” 众人齐齐点头,空闻更是保证道:“阿弥陀佛,还请老前辈放心,今日过后,晚辈马上就以少林寺的名义通告江湖,将屠龙刀的事情宣之于众。”何太冲、灭绝等人也连连作保。灵智点点头,子远忽然『插』嘴道:“祖师,依弟子之见,谢施主之事,这当中只怕还有不少隐情。” 灵智对于谢逊与成昆师徒之间相爱相杀那点儿破事清楚得很,不过却还是故作不知的道:“哦?那你说说,让大家一道儿分析分析。” 子远道:“大约十三年前,弟子在潭州见过那谢逊一面。曾经质问过他,为何要屠门灭派。” 灵智道:“他怎么说的?” 子远道:“谢施主说他杀人乃是为了『逼』迫害了他一家老小的成昆成施主出来。”唐文亮道:“子远大师,既然那恶贼承认杀了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请张五侠说出他的藏身之处。” 子远道:“唐施主稍安毋躁,贫僧只说他杀了人,却没说他杀的那些人究竟是何人。当时我一路查探线索,最后追到潭州快刀门中,恰巧遇见前来打探屠龙刀下落的谢施主,便问他:‘大名府亮星门上下二十八口、东平府玄指门上下六十三口、静江府八卦门上下三十四口共计四门三派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可是你杀的?’他回答说:‘大师,我也不瞒你,吴常志与他的六个弟子,还有韩悖与方仇二人,的确是我所杀。不过其他人的死,却不关我的事。’”子远缓缓将当日情形道出,最后总结道:“贫僧觉得他没必要说谎,当时便猜想这背后是不是有人陷害他,欲让他声败名裂。” 不少人高声道:“大师,说不定是他在骗你呢?” 子远回答道:“应该不会,当日贫僧苦劝谢施主无果之后,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大林寺,将这事情禀告给方丈师兄及诸位长辈。后来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便派人暗中观察谢施主的一举一动。”他说完之后,同时命一名大林寺弟子掏出一大叠纸张,而后道:“这里有他消失前三年的所作所为,大家不妨一起瞧一瞧。” 张三丰等几人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均是诸如:某年某月某日,谢逊在何处干了什么等消息。 一开始还有人不大相信,然而随着他们仔细的瞧下去,不少人发现这上面所记载的消息同他们自身的经历分毫不差。再根据时间一推算,发现谢逊虽然杀人不少,但所杀之人均是一些作恶多端之辈。至于其他人的死,他则有不在场的证据。 一时间,各大帮派掌门首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空闻自然也瞧了这上面所载的内容,他心惊于大林寺情报强大的同时,心中也颇为踟蹰,心想:“难道咱们真的错怪此人了?瞧这人所作所为,分明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客。”他迟疑片刻,还是站出来说道:“弟子师兄空见,死在他手中,总是不假罢?” 若要问这大厅当中最欢喜之人是谁,当属张翠山无疑。他瞧见此事渐渐水落石出,不由得喜极而泣。这时,忽然听到空闻提到空见神僧之死,忙站出来道:“我义兄对于打死空见神僧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愧疚得很。”他说完,细细将当日谢逊给他夫『妇』二人讲的关于同空见动手的缘由道出,又将谢逊暗含愧疚的话语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众人听。他本是文武双全之人,腹有诗书,口才过人,这时款款讲来,情真意切,只把谢逊的愧疚、后悔、懊恼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听的众人默然无言。张翠山说完之后,又对着空闻诸僧深深一揖,诚恳的道:“还请诸位大师瞧在我义兄人瞎眼盲,又独自一人凄苦的守在荒岛之上,便饶过他如何?” 圆业道:“张五侠,死得不是你们武当的人,你当然说得容易。” 张翠山脸『色』黯然,叹了一口气,望着圆业诸人的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灵智微微摇头,忽然出声道:“小子,你适才说那谢逊人瞎眼盲是怎么回事?”他知此刻只能同少林这个苦主大打悲情牌,是以故作不知的发问出声。 张翠山还未反应过来,倒是一边的殷素素凛然道:“谢逊练功伤了心脉,时不时的便会发狂暴怒。十多年前,咱们夫『妇』二人他一同流落荒岛。我夫『妇』二人虽然有几分本事,却又如何敌得过他?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被他擒下了。一次发狂当中,他一双眼睛被我以暗器刺瞎,而我也差点死在了他手上。”她又将三人数次大战的情形道出,又言及当日生无忌之时的危险境遇,各人听她缓缓说来,不自禁地都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十八章 目瞪口呆 灵智微不可差的朝殷素素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接着空闻等人道:“如此说来,这谢逊倒有几分可怜。他双目已瞎,又练功伤了心脉,神智不清,即便找到了他报了他当日打死空见的仇,难道你们心里便高兴么?”灵智见他们尚自沉『吟』,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身为出家人,难道还分不清让一个人诚心悔过比杀了他好上千倍万倍么?” 空闻、空『性』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空闻对着张翠山朗声道:“阿弥陀佛,正如灵智老前辈所言,冤冤相报何时了,谢逊既已有悔意,自己又落得如此下场,咱们若是再找他报仇,难免大违出家人清净之道。今日张五侠既出言求情,贫僧便给武当派这个面子。但是他日谢逊再滥杀无辜,只怕贵派也得担些干系才是。” 张翠山听到少林不欲再追究,喜极而泣,当下连连作保,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眼见领头的少林寺被灵智及殷素素等人一番言语,已打消了寻谢逊问罪的打算,崆峒派唐文亮几个心中大急,心道:“那贼子抢了咱们的拳谱,伤了咱们的弟子,狠狠的落了咱们崆峒派的面子,就此放过他,怎能泄我等心头之恨?” 唐文亮向张翠山道:“张五侠,诸位少林寺的高僧心地慈悲,能接过那贼子打死空见神僧之事。可是小老儿是个俗人,却要问上一问,他抢了咱们的拳谱,打死了咱们崆峒派弟子,这笔帐又如何算?” 张翠山呆呆出神,万没料到才安抚下少林,崆峒派又立马发难,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宋远桥等人均想:谢逊当年打伤崆峒五老其中的三个,更是从他们手中抢下“七伤拳”拳谱,令崆峒派死伤弟子无数,威风是威风了,却也令崆峒派之人恨他入骨,想要平复他们心中那一口怨气,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常敬之却比唐文亮圆滑得多,只见他对着张三丰一抱拳道:“张真人,若是别的,常某也就算了。别说‘七伤拳’乃崆峒绝技,便是那拳谱也是蔽派祖师亲手所书,怎能落在外人手中?还请张真人你评一评理,劝一劝张五侠。” 张三丰长叹一声,眉头大皱。此事当真棘手之极,江湖上门户之见慎重,别说是“七伤拳”这等绝技,便是寻常的招式,给外人偷学去了,少不得也要惩戒一番,即便是出手杀了那偷学之人,旁人也说不得什么。此事于情于理,都得给崆峒派一个交代。饶是张三丰活了一百岁,一时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将求助的目光对准灵智。 灵智望着张三丰,徐徐一叹,心道:“罢了罢了,今日我老人家好人做到底,谁让你叫张三丰呢!”灵智咳嗽两声,拉回众人的目光,刻意在宗维侠、唐文亮等人身上打量一番,沉声道:“你们几个小子,内功修为不到家,却要强行练那‘七伤拳’,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宗维侠一愕,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唐文亮、常敬之几人也面带愕然之『色』,睁大眼睛瞧着灵智。 灵智侃侃而谈道:“这‘七伤拳’么,我老人家当年也曾见木灵子使过,拳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七般拳劲各不相同,吞吐闪烁,倒也称得上是一门绝学。” 崆峒五老听他提起祖师木灵子,又大赞‘七伤拳’的神妙,一个个面有得『色』。岂料灵智语气一转,又道:“木灵子那家伙体质不同于常人,兼之内功深厚,是以练这‘七伤拳’不但无害,反而强壮脏腑。至于你们几个小家伙,内力火候不足,再强行练下去,不出三五年,一身武功只怕会不进反退。” 宗维侠等人是崆峒名宿,知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亦自知内力修为远不及师祖,再想到拳谱开篇所言: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内功不深者不可习练。不由得心中一惊,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关能却不大相信灵智的话语,他心想:“我们师兄弟几个内功虽比不上木灵子祖师,但怎么说也有四五十年火候,难道还练不得‘七伤拳’么?而且练了这许多年也没见有多大的伤害啊!只怕是灵智老前辈在危言耸听,好分散咱们的注意力呢!” 关能忽然出声道:“老前辈可猜错了,晚辈虽然才资质鲁钝,却也领悟了这门拳法几分精髓。”说罢,站起身来,走至厅外,眼睛扫视两圈,忽然一拳对着西北角一株大树打去。 何太冲等人尚不解其意,只听见轰的一声,那株合腰粗的大树直接被他隔着丈许的距离,以‘七伤拳’打出一个大洞。何太冲等人齐齐『色』变,心想:“如此拳力,若是打在人身上,岂不是马上给他打得骨断肉碎,一命呜呼?好一个‘七伤拳’,不愧为崆峒派镇山绝技。” 常敬之见状,走到关能身旁,呼呼连出四拳,第一拳沿着关能的拳印处直接将那颗树打成两截,第二拳拳劲沿着第一拳劲力而上,直接将那大树的上半截震到半空,第三拳、第四拳紧跟而上,轰轰两声脆响,树干树枝被震得粉碎,散落一地。这一下,便是武功高如张三丰也微微『色』变,本对崆峒五老尚有几分小觑的何足道一下子将几人在心中的重视程度拔高几分。众人均知常敬之外号叫做“一拳断岳”,虽然夸大,但拳力之强,老一辈武林人士向来知名。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常敬之非但拳力强,于劲力的控制方面也十分高明。四拳威力一拳比一拳大,委实称得上是无坚不摧。 众人当中,也只有张翠山夫『妇』瞧过谢逊使的“七伤拳”,威力之大远超适才关能与常敬之所使。他们听谢逊仔细讲过这门拳法,知道并不是动静越大,威力也越大。相反,这门拳法真正练到高深处,一拳下来,大树表面毫无变化,三天之后,树叶便会萎黄跌落,半个月后,大树枝干枯槁。这是因为拳劲将树心中一条条通水的筋脉已震断的缘故。 灵智瞧着面有得『色』的关能与常敬之二人,摇头笑道:“呵呵,若是木灵子那个家伙泉下有知,岂不是要给你们气死?这也算‘七伤拳’?”关、常二人闻言,笑脸陡僵。灵智也不理会他二人难看的脸『色』,对着那剩下的一人多高的树干轻轻的挥出一拳,同时口中道:“我老人家虽不懂得‘七伤拳’的法门,然则刚刚这一拳当中,也包含了十余股劲力,或刚或柔,或崩或扫,道理与之如出一辙。” 众人瞧着那半截毫无动静的树干,再听着灵智淡然的语气,心中怪异之极。张翠山见状,对着一旁的灭绝道:“师太,借倚天剑一用。”今日是张三丰百岁诞辰,作为主人当然没有佩戴兵刃在身,其余人即便带了也是偷藏在身,在场众人也只有灭绝光明正大的手持倚天剑端坐在椅子上。 灭绝不明所以,却还是将倚天剑递给张翠山。张翠山道了句:“多谢。”跟着走至那树干边,一招“断金切玉”斜劈而下,干净利落的将树干再次分作两截,只听得砰嘭巨响,那截树干的上半段向外跌落。张翠山还剑入鞘,指着树干的斜剖面道:“诸位,请看这里。”说完,忘向灵智的眼神敬佩异常。他心想:“不愧是活了将近两百岁的老前辈,若非我见义兄使过类似的手段,只怕还不知道适才挥手之间,灵智前辈他老人家已经出手了。” 何足道、关能等人凑过来一瞧,只见树心中一条条通水的筋脉已尽数震断,有的扭曲,有的粉碎,有的裂为数截,有的若断若续,果然如同灵智所说,他这一拳之中,又包含着数股不同的劲力。这数股不同的劲力又相互纠缠,一股跟着一股,彼此连成一线,最终汇聚成一道强大无匹的劲力,震断树筋于无声间,足见功力深厚,手法老道,比之适才关能与常敬之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在场众人当中,除却张三丰这等大宗师外,便是何足道、灭绝等人亦都是当世名家。余下之人,功力或不如他们深厚,然无论如何也是各派首脑,一个个眼力过人,见识不凡。张翠山刻意点明了这招的高明之所在,他们能发现其奥妙,均想:“难怪这位老前辈敢放豪言,果然是有惊天伟力在身的。”原本颇有不服之意的关能几人,则一个个面红耳赤,燥红了面门。 灵智走至他们身侧,侃侃而谈道:“那谢逊能从你们手中抢去拳谱,想来武功还要在你们几人之上。以他的功力强练‘七伤拳’尚且被伤了心脉乃至狂『性』大发,你们现在还认为你们没事么?” 关能五人闻言心头巨震,他们这时才想起拳谱总纲上的淳淳告诫之语,若非内功练到气走诸『穴』、收发自如的境界,万万不可练此拳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那贼子既然能打伤他们师兄弟中间的三个,一身武功确实在五人之上。有谢逊这个例子在前,五人想到深处,不由得凛然一惊,才知陷溺拳经以久而茫然不自知。 唐文亮还欲辩驳,灵智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人按一下肩头云门『穴』、上臂青灵『穴』、腿上五里『穴』、足上三里『穴』、足少阴太溪『穴』几处看看,是否酸痛麻痒?” 五人对视一眼,依言在灵智所说的这几处『穴』道按了下去,发现果然灵智所言,或酸或麻或痒或痛。常敬之、周禹锡二人尚好,他们习练“七伤拳”的年月不如关能三人长久,病症较轻。关能、宗维侠二人最为严重,这几处一按下去,整条经脉登感酸麻。五人当中,宗维侠早已察觉身上有这些『毛』病,只因病况非重,心底又暗自害怕,一味地讳疾忌医,这时听他一一指出,不由得脸上变『色』,过了良久,才问:“前辈如何得知?” 灵智道:“这五处『穴』道,分属心、肝、脾、肺、肾五脉,你们强练下去,伤了自身,出现这些征象又有什么出奇?若非你们传承了木灵子留下来的正宗练法,只怕早如那谢逊一般,轻则发狂暴怒,重则全身瘫痪。”说到这里,灵智顿了一顿,加重语气又道:“你们还以为那谢逊抢去你们的拳谱是好事么?” 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眼前一亮,本来崆峒五老追问谢逊的下落,他们占据道德大义,无论二人说不说出谢逊的下落,都过意不去。孰料灵智将话题引入另一面,令五老心旌摇曳,比起谢逊的下落,显然是自身的身家『性』命更为重要。如此一来,他们顾不上继续追问义兄谢逊的下落,令他们松了一口气之余,对灵智的感激敬佩之情陡升。 唐文亮脸『色』变幻数次,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可有解决之法?”灵智撇了他一眼,拖长了声调道:“办法嘛,我老人家自然是有的?”五人也顾不上丢脸与否,对视一眼,直接跪倒在灵智身前,齐声道:“还望前辈大发慈悲。” 灵智点点头道:“也罢,瞧在木灵子那家伙的份上,我老人家便辛苦一下。”话音一落,双手朝前一揽,旁大的气劲透体而出,一下子将五人卷入其中,跟着身形晃动,双掌连拍,在五人胸前、背后、肩头、大腿等处拍打。 众人在一旁瞧得分明,只见灵智掌出如风,砰砰砰砰接连数掌,每一掌均携带丝丝精纯的真气,沿着五人心、肝、脾、肺、肾五脉而上,徐徐化解五人体内的拳劲。 五人感受又不一样,他们被灵智庞大的气劲笼罩,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当中一般,以他们的本事,竟然动弹不得。不待他们惊讶,灵智以暗运真气拍了过来,手掌落处,臂股格格作响。打在身上,仿佛整片身子都松软了下来,灵智掌面和他们身体相碰,只觉有股柔和的热力从掌面沿着经脉直传入丹田,跟着散入四肢百骸,胸腹之间感到说不出的舒服。灵智手掌越拍越急,五人只觉胸腹之间如火烧一般,身子越来越热,好似喝醉了酒,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神智更是渐渐模糊起来。 厅中众人被灵智的动作瞧得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来他们惊讶于灵智功力之深。适才有几人隔得较近,灵智双手一揽,不但崆峒五老被他真气笼住,更有一股柔和但强劲至极的劲力将他们推到一旁,『露』出一个方圆丈余的空地。要知道,这当中不乏有宋远桥这般高手,却还是毫无抵挡之力的被推往一旁,可见灵智一身功力何等之深。 第五十九章 排解心结 又许久,宗维侠神智渐清,仿佛置身云端棉絮当中,竟忍不住舒服得呻『吟』起来。待他睁开双眼,猛然瞧见自己已不知何时被灵智抛入半空,头下脚上的往地上落去,吓得惊呼出声。灵智一把握住他的小腿,往三里『穴』上轻轻一拍,同时口中喝道:“闭嘴,大惊小怪的做甚?再叫就把你扔出去。”宗维侠忙收摄心神,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生怕灵智真的把他扔出去。灵智击前胸,打后背,又在他身上拍了数下,跟着依法施为,以玄妙的大日真气替关能、唐文亮几个也舒缓了一遍经脉,最后双手一拍,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渍,喊道:“好了,大功告成,你们几个小子修养个数日,跟着再勤修五六年内功,拳法自会勇猛精进,一日千里。” 五人被灵智一番施为,只觉通体一片舒泰,好似清风拂体,柔丝抚身。再听到灵智的话,更是忍不住喜『色』连连,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下拜道:“多谢前辈以内力为在下疗伤,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等感激不尽。” 灵智混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们先别急着高兴,这五六年当中,切不可再练那‘七伤拳’,也不能轻易跟人动手,以免再次损伤经脉。需知,内功一成,拳法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心急不得。” 五人听到灵智的谆谆告诫之言,心中感动,抱拳肃声应道:“谨记前辈之言。”灵智沉『吟』了片刻,望着他们道:“张翠山这小子不肯告诉你们那谢逊的下落,也是为了谨守朋友之意。如今他双眼已瞎,又练功练伤了自己,独守荒岛,如此下场,也算可怜。你们瞧在我的面上,便放下这事如何?今后也别再『逼』问张翠山。”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为惊讶。以他如今的身份,同五个晚辈商量,再加上刚刚还替关能他们解去多年顽疾,可以说给足了崆峒派面子。关能等人一想:“反正屠龙刀的秘密已经大白于天下,谢逊也只有等死的份了,莫如卖灵智老前辈一个面子。”当即应道:“前辈说笑了,咱们可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今日前辈之恩突如再造,如有须晚辈等效劳之处,只管吩咐!”说完,又对着张翠山道:“张五侠,咱们与谢逊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张翠山一颤,上前两步,跪在灵智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空闻等人见此事终于高一段落,一个个双掌合什,连道:“善哉善哉!”至于其他小帮小派的首脑,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是大林、少林、武当、崆峒诸派已达成协议,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顶多也只敢低声嘟囔几句:“倒是便宜谢逊了。” 诸事敲定之后,张三丰放下心中担忧,众人替他祝寿也真诚许多,一时间倒有点儿宾欢客尽之意。宋远桥、殷梨亭几个忙领着武当弟子下山采购食材,又命火工道人烧制菜肴,总算在响午之前做出了够数百人吃的饭食。用罢午饭,给张三丰敬过酒后,少林、昆仑、崆峒及其余帮派之人陆续告辞,只留下大林、峨嵋之人在武当山之上。 灵智心知灭绝留在武当山之上是所为何事,特意唤她到身前,沉『吟』了半响后才问道:“你如今练的可是‘峨嵋九阳功’?” 灭绝不敢怠慢,忙答道:“不错,弟子练得正是郭襄祖师所授的‘九阳功’。” 灵智徐徐一叹道:“说起来,襄儿那孩子个『性』十分好强,当年若是肯听老衲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老衲瞧你资质不在襄儿之下,却要告诫你几句。” 灭绝面『色』一整,道:“祖师请说。” 灵智道:“你的所作所为,老衲倒有几分耳闻,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一心期盼将峨嵋发扬光大,这很好。” 灭绝道:“不敢,弟子身为峨嵋派掌门,这本就是该做的。” 灵智见她并不骄傲,点点头又道:“想要将一门一派发扬光大,光凭一人,那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门派根基稳固,门下弟子有出息。”灭绝点点头,示意明了,灵智却怕她误会自己的用意,又拿张三丰举例子道:“你看张三丰那小子,他六十岁之前,武当派全凭他一人支撑,别人虽对他客气,但也只是瞧在他武功不差的份上,哪有如今的威风?你道为何?还不是后来他几个弟子成器,武当派大半声名都是他几个弟子行侠仗义创出来的。所以,与其将希望放在那《九阴真经》上,还不如用心调教弟子来得实在。” 灭绝总算知道灵智的用意所在了,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沉声应下。灵智道:“你也不用在心中埋怨老衲,老衲今日便跟你仔细讲一讲这《九阴真经》的来历。”他耐着『性』子,将当年往事道出,语重心长的道:“你自幼练的是老衲创的‘纯阳功’,后来又改练‘峨嵋九阳功’,走的是中正平和,刚猛一道的路子,同《九阴真经》的武功根本不契合。况且‘峨嵋九阳功’乃是当年我根据襄儿的实际情况改良而来,大半脱胎于‘九阳神功’,练到高深处威力不下于正本的‘九阳神功’,又何必执着于那《九阴真经》呢?可是觉得老衲我比不上那黄裳?” 灭绝这时才知这其中有许多缘由,又听到灵智调侃自己,忙道:“祖师说笑了,区区黄裳又如何比得上您老人家。”她倒没拍马屁,委实是心中确实如此作想。 灵智早已知她的刚硬脾『性』,心中极为受用,笑道:“你也不用哄老衲开心了。既然今日老衲毁了那记载《九阴真经》的帛书,便跟你仔细讲一讲这‘峨嵋九阳功’罢,总不会叫你吃亏的。”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叹道:“唉,襄儿走后,风凌那孩子又是个柔弱的『性』子,峨嵋派的担子全压在你身上,可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饶是灭绝的『性』子刚猛强势,听到灵智如此贴心的话语,也忍不住眼眶一红,心中多年的凄苦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做事或许不尽人情,然则终究有节有度,不坠峨嵋派掌门及一代宗师的身份。那些被她教训过的人虽然拿她没办法,却在江湖当中大肆宣传她行事霸道,久而久之,三人成虎,人人都道她峨嵋派灭绝为人冷酷绝情,行事毫无出家人风范。她『性』情刚烈好胜,旁人只要不当面讲她坏话,便也不好出手,然则心底最深处终究有一份怨念。灵智话语当中将之视为一名晚辈弟子,处处透『露』着拳拳爱护之意,怎教她不心中感动? 灵智点到即止,随即深入浅出的替她讲解“峨嵋九阳功”的法诀,提醒她各个关窍需注意的细节,毫无保留的传授她一些心得体会。灭绝资质过人,否则也创不出“灭剑”、“绝剑”这等高明剑法,奈何郭襄去世之时她年纪甚幼,恩师风凌师太武功虽然精湛,却称不上绝顶。峨嵋派武功她虽然学全了,但是于一些精微处的变化不甚了了,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靠她自己的理解将一身武功修炼到一流境界。此刻听到灵智这个武学大宗师传授经验,原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由灵智解释起来都能衍生到极远极广的地方,令她一扫『迷』雾,豁然开朗。 一篇“峨嵋九阳功”的心诀不过数百字,灵智这一讲便讲了将近两个时辰。然而灭绝这短短的两个时辰的收获抵得上她独自一人苦修三年。灭绝打定主意,只等事了便回峨嵋潜修,同时用心调教弟子。 就在灵智与灭绝谈话之际,武当派上下“热闹”异常。殷梨亭与莫声谷二人负责招待峨嵋派静玄师太等人,张三丰与宋远桥二人则轮流替张无忌输送内力,替他缓解寒毒之苦。张翠山与殷素素望着嘴唇发青的无忌,心痛如搅。 子远带着几名精通医术的弟子来到俞岱岩的卧室当中,替他查探伤势。他被“大力金刚指”捏碎四肢骨骼,躺在床上已有十年之久,此番子远等人虽带来了精心研制的“断续接骨膏”,但是想要医治俞岱岩还需好生思量。 俞岱岩骨气极硬,自受伤以来,从不呻『吟』抱怨。然则此刻听到还有治好的一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浑身颤抖。他坐在轮椅之上,待子远细细的查探了他僵硬的四肢,低声同大林寺另外两位高僧交流意见,终于忍不住涩声问道:“子远大师,晚辈?晚辈可还有得治?” 俞莲舟、张溪松二人也急切的望向子远,武当七侠情同手足,俞岱岩虽从不呻『吟』抱怨,但他们如何瞧不出他内心的苦闷阴郁,恨不得以身代他受这苦楚。子远眉头一皱,缓缓道:“俞三侠给人以重手捏断了四肢骨骼,幸而张真人以深厚内力替他疗伤,这才不至于情况恶化。然而这十年来,俞三侠骨骼断处,已重新长合。咱们带来的这‘断续接骨膏’虽然对接骨续脉有奇效,但究竟能不能治好俞三侠,还是个未知之数。” 俞岱岩闻言眼前一黑,良久,才缓过劲来,沙哑着嗓子笑道:“俞某躺了十年,早已不抱希望了。大师若是没办法,也无妨。”俞莲舟、张溪松二人如何不知他乃是强颜欢笑,一时间默然无言。 忽然一名高瘦僧人道:“师叔,弟子倒是有一个办法,成与不成,还望师叔参详一二。”子远道:“福元,你说罢。”名叫福元的僧人瞧了躺在轮椅上的俞岱岩一眼,道:“俞三侠的断骨处经过十余年生长,已重新长合,所以才令的咱们的‘断续接骨膏’的『药』力发挥不出来。可是咱们若是将俞三侠的断骨处再次敲断呢?想必能够发挥『药』力作用得罢。” 子远愕然道:“胡闹,将俞三侠的骨头再次敲断,岂不是连累他再受一次断骨之痛?”福元也觉得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不大靠谱,若是敲断了『药』力发挥不出来呢?福元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几人又聊了几句,思来想去,均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蓦然,子远一拍额头自嘲道:“瞧老衲这记『性』,明明老祖宗此刻身在武当山,他老人家修为通天,医术过人,咱们没办法可不代表他老人家没办法。”他此后一出,大林寺众僧一个个喜笑颜开,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跑出去请灵智来治病救人。俞莲舟、张溪松二人眼中也闪过希冀期盼之『色』,神『色』与之前的凄苦大为不同。 俞岱岩身子不便,是以虽然前厅热闹异常,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但他却始终独自一人留在房中,只有两个童儿清风、明月陪着他,自然也不知道子远口中的“老祖宗”是谁了。俞莲舟瞧出俞岱岩眼中的疑『惑』之『色』,忙将灵智的事迹道出,同时安慰他道:“这位老前辈一身功力之深还要在咱们师傅之上,种种手段更是神乎其神,肯定会有一个办法的。” 过不多时,灵智给灭绝讲解完功诀,被请到俞岱岩的住处,他接过大林寺秘制的“断续接骨膏”一闻,便知其『药』效不再金刚门的“黑玉断续膏”之下,心中一定,笑道:“老衲还当是什么大事,将骨头敲断重新再接一遍不就得了?” 子远颇为担忧的道:“老祖宗,此法当中可行?”灵智双眼一瞪,道:“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子远忙告罪道:“弟子不敢。”灵智转过身子,对着俞岱岩等人缓缓解释道:“老衲的大日真气颇有玄妙,活死人虽做不到,但肉白骨却不再话下。一会儿老衲先以真气护住你周身要害,再点你的昏睡『穴』,跟着迅速的捏断你的四肢,再抹上膏『药』,保证你感觉不到一点儿痛苦,你可敢一试?” 俞岱岩听到灵智的保证,眼眶一红,道:“晚辈躺了十年,形同废人,连吃饭都要人伺候,即便不成,也只不过同现在一样,又什么好怕的?前辈尽管放手施为,无论成与不成,弟子感激不尽。” 灵智甚是赞赏的瞧了他一眼,道:“是条汉子。”他说完扭头对着张溪松道:“去把你们师傅叫来,能帮老衲打打下手的,也只有他了。”张溪松重重一点头,快步奔到另外一间静室当中,将情况禀明给张三丰。张三丰听到灵智要为俞岱岩疗伤,心中激『荡』,吩咐宋远桥接替自己给无忌传输内力,领着张溪松来到了俞岱岩的住处。 第一章 妙手回春 张三丰一入房间便对着灵智深深一礼,道:“前辈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晚辈自当全力配合。”这十年来,俞岱岩被废,张翠山失踪,一直是他的心头憾事。却不想,今日百岁大寿之际,喜从天降,两桩心事全部了结,他欣喜之余,对灵智只有深深的感激。 灵智也不客气,一指点中俞岱岩昏睡『穴』,待他晕过去之后再命张溪松与俞莲舟二人脱去俞岱岩衣物,跟着伸手虚拖,一股无形大力稳稳将俞岱岩拖起,停在身前。灵智对着张三丰道:“三丰小子,一会儿老衲先捏碎他的断骨处,每捏断一处,你需得将盒中的‘断续接骨膏’取出一点打入其上,老衲再以大日真气将膏『药』融入他体内,替他恢复肌肉骨骼及坏死经脉的活力。本来也不需如此麻烦,但是老衲会同时以真气封闭他的痛感,若是你膏『药』跟不上老衲的手法,效果虽然也一样,但是这小子却要再次感受一番苦楚,你记住了么?” 张三丰深吸一口气,解开装着“断续接骨膏”的檀木盒子,沉声道:“记住了。” 灵智道:“好,这便开始罢。”话音一落,灵智出手如风,直接使出“大悲撕风手”当中的精妙手法,逐一『摸』到俞岱岩四肢凸起的断骨处,微一用力,便将他骨骼再次捏碎。他手法极快,张溪松、俞莲舟等人只瞧得一片爪影晃动,跟着便传来一阵如炒豆子一般的噼啪之声。 张三丰凝神静气,左手扣住檀木盒子,同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捏下一部分黑『色』膏『药』甩到俞岱岩身上,跟着灵智伸手一『摸』,将膏『药』均匀的抹在俞岱岩『裸』『露』的肌肤之上,转而开始捏他下一处骨骼。 灵智双手急速飞舞,拍、打、捏、拿,每一下均暗含精妙的武功,方位拿捏之巧妙,手法之准确,只瞧得张溪松等人神驰目眩。张三丰亦不差,无论俞岱岩身子方位变换至何处,他总能恰到分毫的将『药』膏送至,二人配合可以说天衣无缝。 只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灵智已将俞岱岩四肢断骨处重新捏碎,同时也抹好了『药』膏。『药』膏在灵智内力的化解下,已经开始缓缓渗入俞岱岩体内,令他真个身子都开始发热。灵智一边缓缓加大真气的输出程度,一边对着子远喝道:“取银针过来。” 子远不敢怠慢,忙解下腰间『插』满银针的布囊,摊开之后摆在灵智身侧。灵智右手不断拾起银针往俞岱岩身上扎去,不多时便『插』满了他周身『穴』道。他使针的手法与常人大不相同,常人下针,莫不小心翼翼,缓缓而下,生怕扎错位置带来负面效果。然而灵智每一针均极快,非但快,而且深,一阵比一阵深,然而俞岱岩却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触觉。 张三丰与张溪松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施针的手法,子远却认得灵智所使的乃是失传已久的“四绝针”,据闻乃是由“『药』圣”孙思邈所创,有不可思议之能。不过这路针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施展的,若非眼力过人,认『穴』精准,手臂沉稳且有力,是万万使不出这路针法的。 待灵智将他周身三百五十六处大『穴』全部扎满银针之后,缓缓以真气由他灵台『穴』灌入,自上而下,而后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加速他的恢复速度。同时俞岱岩苦修多年的内力也开始缓缓发挥作用,替己疗伤。这时,灵智头顶已汗珠密布,后背也湿成一片了。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灵智缓缓收功,将银针一根根轻轻拔出,以内力将俞岱岩送到榻上之后,这才一『摸』额头汗水,笑道:“好了,三丰小子你每日早晚以真气替他舒缓一遍经脉,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常,行走坐卧之间与常人无异。”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想跟人动手,尚需三个月之后。” 张三丰听见爱徒不出半月当可痊愈,心中欢喜,就要冲灵智下拜道谢。灵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行了行了,你这小子若是有心,便陪老衲多喝几杯罢。” 此话一出,张溪松面现愕然之『色』,子远等人也十分尴尬,倒是俞莲舟第一次见灵智之时,便瞧见他在江边烤鱼吃蟹,早已见怪不怪了。张三丰哈哈笑道:“若是前辈有雅兴,晚辈自当奉陪。” 俞岱岩只觉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梦中,他又见到了幼年之时,师兄弟几个跟着大师兄宋远桥第一次偷偷溜出道观,偷偷跑到南岩宫后的温泉当中,泡个不亦乐乎!只把当时的南岩宫宫主,铁面道长气得直跳脚,最后跑到张三丰面前告状,最后被张三丰罚着帮铁面道长打扫宫观楼阁。 待他悠悠转醒,只见四师弟张溪松守在床边,一见自己醒来,便问道:“三哥,你觉得如何了?” 俞岱岩只觉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的同时并伴有一阵清凉之感,他近几年来四肢根本察觉不到任何感觉,此时竟然重新恢复了知觉,登时泪流满面。 张溪松不明所以,急道:“三哥,你倒是说话啊。灵智前辈说你不出半个月便可行走如常,你且放宽心,耐心等待。” 俞岱岩边哭边道:“四弟,我是高兴,高兴啊!”张溪松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也替他欢喜不已,当下又闻言劝慰了几句,师兄弟二人这才转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与他二人的高兴不同,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因为张无忌中了那“玄冥神掌”的缘故高兴不起来。 原以为凭张三丰一身深厚的纯阳内力,解这寒毒当是水到渠成之事。孰料无忌体内的阴毒掌力如跗骨之疽,就连张三丰也拿它毫无办法,只能以深厚的内力护住无忌的心脉。但是若想祛除无忌体内的寒毒,却是千难万难。 殷素素望着依旧昏『迷』未醒的爱子,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莫声谷见到侄儿如此模样,又见五嫂伤心欲绝,火气上涌,怒道:“五嫂,我这就去『逼』问那两个贼子,若是他们肯替无忌侄儿解了这寒毒还好,若是不肯,哼!”说罢,就要转身去『逼』问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 宋远桥眉头一皱,道:“七弟,少安毋躁。若是愚兄所料未差,只怕他们二人也拿这寒毒没办法。”此前一直是他与张三丰二人轮流往无忌体内输送内力,师徒二人倒是聊过无忌体内的情形。在他二人看来,无忌中掌只怕有段时日了。若是刚中掌之时,有人以深厚内力祛除他体内的寒气,虽然免不了受一番苦楚,却并大碍。如今拖了数日,情况却变得十分糟糕。 莫声谷脸『色』大变,道:“大哥,你此话当真?那?那该怎么办?”便在这时,张三丰推门而入,伸手搭在张无忌的脉上,同时缓缓将自身内力分出一丝渡入无忌体内。他不渡入内力尚好,这一丝精纯的纯阳真气一入无忌体内,自然而然便激起深藏在他五脏六腑间的寒气。眼见无忌面『露』痛苦之『色』,张三丰眉头一皱,忙将那丝真气收回。 宋远桥见状,出声问道:“师傅,难道以您老人家的本事也拿这寒毒没办法?” 张三丰道:“我也不知道,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说罢,手指连伸,点了张无忌身上十八处大『穴』,同时将他放在身前,双掌贴他背心,开始吸纳起他体内的寒气来。 之前由于分身无暇,他与宋远桥二人只不过以自身内力渡入无忌体内,替他护住心脉。如今瞧来似乎作用不大,他思虑一番,打算兵行险招,先将无忌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届时再以一身深厚的纯阳真气化解掉。 张三丰并未婚娶,虽到百岁,仍是童男之体,八十余载的修为,先天至境的大宗师,那“纯阳无极功”早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身纯阳真气之深之纯,世所罕见。他鼓『荡』真气,照例先小心翼翼的往无忌体内渡入一丝内气,引起他体内寒毒的动静之后,再以特有的手法将那一丝丝寒气纳入自身体内。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张三丰体内寒气已积累了相当数量,脸上绿气闪现。张三丰睁开眼来,对着宋远桥道:“远桥,你来接替。这寒毒非同小可,你若支撑不住,便交给翠山,千万不可勉强。”说完,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以真气通走三关,鼓『荡』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将吸入体内的寒毒一丝一丝地化掉。 张三丰一边以自身真气包裹住那一丝丝寒毒,一边寻思道:“老道我早已甄至先天至境,体内真气经过脱变。这寒气也当真了得,论质地竟然与我的纯阳真气相当。可是瞧那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明明未入先天至境啊,他们是如何练成这般阴毒的真气的?奇怪奇怪。” 无怪乎张三丰诧异,原来当日动手的鹿杖客怕自己打死张无忌,非但动手之时将掌力压至不足全盛之时的一成,这几日来更是每每在无忌寒毒发作之际,将他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如此,数日下来,张无忌体内的剩余的那丝寒气竟发生脱变,吸纳了张无忌体内的那一股“先天之气”之后,早已与鹿杖客体内的玄冥真气大不相同,非但至阴至寒,更是渗入张无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当中。或许,将张无忌体内的寒气称之为“先天玄冥真气”更为恰当,也难怪令张三丰等人束手无策。 武当七侠当中,宋远桥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无论是内功外功都超出俞莲舟等人一筹,至于更弱一点的殷梨亭与莫声谷二人,更是没有可比『性』。然而以他的内力,居然只不过支撑了两柱香的时间便牙关打颤,可见无忌体内寒毒之盛。 张翠山爱子心切,忙将无忌揽在胸前,一入手只觉得他浑身上下冰凉无比,竟把自己冻得一哆嗦。张翠山心痛之余,奋力鼓『荡』起全身内气将无忌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他只盼爱子少受一点苦楚,也不管自己承受不承受得住,将他体内寒气源源不绝的纳入自身体内。如此,勉力支撑了一炷半香的时间,早已冻得浑身打颤却依旧咬紧牙关默默支撑。 张三丰将纳入体内的寒毒化解,睁开双眼瞧见张翠山的情形,喝道:“胡闹,莲舟,你来接替。”说完,一只手搭在张翠山肩头,助他化解体内寒气。 俞莲舟应道:“是。”解开长袍,将无忌抱在怀里,肌肤相贴之际不禁打了个冷战,便似怀中抱了一块寒冰相似,说道:“七弟,你叫人去生几盆炭火,越旺越好。”不久炭火点起,俞莲舟却兀自冷得难以忍耐。 不久之后,张溪松闻讯赶至,加入几人当中。如此,整整一夜,连同张三丰在内,七人轮流交替,替无忌吸纳寒气。可他体内寒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七人连手却依旧未将无忌体内寒气化解,反而有越来越盛的趋势。殷素素瞧着在俞莲舟怀中昏睡如故的爱子,又望着端坐在地上化解寒气的张三丰等人,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没用,关键时刻竟一点忙也帮不上,越想越悲,忍不住默默垂泪。 天边泛白,七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早已劳瘁不堪,眼见无忌寒毒有越来越盛的趋势,张三丰等人眉头大皱,十分无奈。 殷梨亭问道:“师傅,要不,咱们去求求灵智前辈,以他老人家的功力,想必效果比咱们要好得多。” 张三丰甚是意动,宋远桥却道:“咱们受灵智前辈他老人家的恩惠已多,他老人家才耗费诺大的心力替三弟疗伤,咱们又去打搅,岂不是显得咱们武当派太过无能?” 张三丰叹了一口气,端坐在无忌背后,默默的开始吸纳起寒气起来,同时心想:“远桥说得不差,若是什么事都求到他老人家头上,岂不是显得咱们武当派太过无能了。”张翠山等人见宋远桥说得甚是有理,又瞧张三丰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彼此对视一眼,缓缓闭目打坐起来,只等一会儿轮到自己接替。 如此,又过了大半日,眼见无忌病情依旧毫无进展,张三丰等人又不愿开口求到灵智头上,殷素素心中凄苦,心想:“你们怕丢了武当派的面子,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怕丢脸,你们不去,我去。”想毕,当即开口道:“师尊,诸位叔叔伯伯,你们已经累了一日一夜了,眼见无忌这孩子毫无变化,再拖下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救。我?我思来想去,既然灵智前辈他老人家修为通天,或许有办法救治无忌。我这就去求灵智前辈,还请师傅恩准。”她见宋远桥面上不大好看,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一个女流之辈,谅也不会折了武当派的脸面。” 第二章 收归门下 张三丰沉『吟』片刻,断然喝道:“亏我活了一百岁,竟然还不如你看得通透。罢了,我这就去求灵智前辈他老人家,咱们武当派受他老人家的恩惠还少么?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了。”说完,吩咐宋远桥等人仔细照顾无忌,领着殷素素直奔灵智休息的厢房而去。 一至厢房,正巧见灵智在同子远及灭绝等人谈论武学至道,而武当派则由俞岱岩作陪。殷素素上前一把跪在灵智身前,哀求道:“还望老前辈大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灵智道:“先起来再说。”同时将目光对准张三丰,问道:“情况究竟如何?”张三丰脸上闪过一丝赫然,当即将他们师徒七人轮流接替,替无忌吸纳寒毒之事讲给灵智听,苦笑道:“晚辈本以为以一身纯阳真气,想要化解这寒毒,不过轻而易举之事。谁知咱们忙活了一日一夜,却不见一丝效果。” 灵智面『色』一整,肃声道:“领我去瞧瞧。”他原以为这“玄冥神掌”的寒毒虽然厉害,但是如今张三丰已经突破先天,虽然免不了费一番手脚,却不至于像原着一般,束手无策。然则此刻听到张三丰的话语,这才知道他小觑了这寒毒。 一行人走至无忌所在的厢房,灵智见宋远桥等人因吸纳寒气过多的缘故,正在奋力化解体内的寒气,心念一动,袖袍一拂,庞大的大日真气透体而出。宋远桥等人只觉精神一振,那令自己头疼不已的寒气霎时间被化解的无影无踪,整个人仿如置身暖炉温泉之中,原本僵直的身子开始渐渐回暖。 众人一见来人是灵智,心惊之余不免大喜,均想:“老前辈功力之深果然神鬼莫测,此老一到,无忌这孩子当可无忧。”当即一个个上前恭身见礼。 灵智顾不得同他们寒暄,上前两步将无忌抱在手中,手同他肌肤相触,只觉抱着一块寒冰似的。灵智小心翼翼的将一律大日真气渡入无忌体内,沿着他周身经脉迅速的游走一圈,查探起他体内的情形来。 说来也怪,原本肆无忌惮的寒气一遇到灵智至阳至刚精纯无双的大日真气,便仿似老鼠遇见猫儿一般,登时退避三舍,不敢正面相抗。 灵智轻咦了一声,缓缓将一丝寒气纳入体内,忽然察觉到这寒气质量虽不如自身真气,却也相差不远。更麻烦的是无忌体内寒气隐隐有头顶、心口、小腹的趋势,时间一久,只怕有殒命之危。若是强行以浑厚的大日真气驱除他体内寒气,虽然能够见效,但也会损伤他五脏六腑,于这小小孩儿成长不利。看来,得令外想一个办法了。 灵智将无忌放在床上,背负双手在房子缓缓踱来踱去。张三丰等人瞧着不发一言的灵智,一颗心渐渐往下沉。良久,灵智才开口道:“这寒毒已开始侵入他顶门、心口和丹田,同他五脏六腑纠缠在一起,非外力所能轻易化解。你们也知道这三处均是人身要害所在,但凡有丝毫损伤,则于人体有大害。” 张翠山急道:“前辈,难道这孩子没救了么?” 灵智摇摇头道:“别急,先听我说完。正所谓‘福兮祸所依’,寒毒虽然深入这孩子体内,但只要调理得当,再传他一门寒属『性』的内功,将寒气化为自身内力,进境之快当可一日千里。” 殷素素大喜,道:“我这便回天鹰教,让爹爹他老人家打探青翼蝠王韦一笑的行踪,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总要让他将‘寒冰绵掌’传给无忌。” 灵智一乐,笑道:“你想过没有?就算那韦一笑肯传,这一来一回得耗费多少时日?” 殷素素脸『色』一跨,灵智又道:“还有一个办法,便是传他一门至刚至阳的功夫,方能阴阳互济,以至阳化其至阴。” 这回,张三丰等人脸『色』好看得多了,他其实心中也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到底成不成,一时还不敢肯定。此时听到灵智所言与心中所想一致,当即道:“待这孩子醒来,我即刻传他‘纯阳无极功’。” 张翠山心中感激无以复加,这‘纯阳无极功’乃是武当派至高绝学,便是他自己,也等内功有成之后才得以传授。若是师尊肯为无忌破例,那是再好不过了。 灵智却对着张三丰道:“小子,不是老衲看不起你,你的‘纯阳无极功’虽然不差,但是想凭它来化解至阴寒毒,到底差了一点儿。否则也不会连你这个先天至境的大高手也化解不了他体内的寒毒了。”他见张三丰等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嘿嘿笑道:“这天下间,若论至刚至阳的功夫,当属老衲的‘九阳神功’,只是” 殷素素急道:“只是什么?” 张三丰却知道“九阳神功”在大林寺的地位还胜过“纯阳无极功”在武当派的地位,非大林寺主持或主持候选人不得传授,又岂能轻易的传给张无忌?张三丰一咬牙,沉声道:“晚辈也知‘九阳神功’事关重大,然而翠山只有无忌这一条血脉。晚辈所创的‘纯阳无极功’经过多年完善以后,虽比不上‘九阳神功’精微博大,也算得上是江湖一绝。若是前辈不嫌弃,晚辈想以之交换。”其实这是他自谦了,这“纯阳无极功”经过张三丰不断完善之后,虽然不如“九阳神功”刚猛霸道,但自有妙用,根本就是一门不下于“九阳神功”的旷世绝学。 灵智闻言却不大高兴,一巴掌拍在张三丰的脑门顶,骂道:“你把老衲当成什么人了?平时见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此刻却糊涂得紧。想要老衲传他‘九阳神功’还不容易,只需让这小子拜入我大林寺门下即可。”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张无忌这小子身为倚天的“主角”,如此良才美玉,自当收入门下,否则又如何凸显他灵智英明出来? 张三丰大喜,忙告罪道:“是是是,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确实糊涂了。前辈肯将这孩子收入门下,当真是邀天之幸。先前晚辈胡言『乱』语,还请前辈切莫放在心上。” 宋远桥等人眼见灵智将一件坏事变成好事,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禁替张翠山开心起来,当即一个个拱手朝张翠山夫『妇』道贺。 灵智哈哈笑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老衲我先将这娃娃救醒来再说。”语毕,伸手搭在他前胸后背,缓缓将一股股暖烘烘的大日真气注入无忌体内,替他压制体内寒毒。过不多时,无忌悠悠转醒,一见殷素素,便喊道:“娘,我饿了。” 殷素素喜极而泣,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两口,道:“娘这就给你去拿吃的。”不一会儿,殷素素端来一碗肉粥。无忌饮了小半碗之后,又沉沉睡去,但众人已知他这条小命救回来了。 第二日一早,武当派上下一片欣喜。张无忌换过一身新衣,小脸一片严肃。昨日娘亲已经交待过他,今天是他拜师大林寺的大日子,万万不可失礼。大厅之中,灵智大刺刺的坐在主位,张三丰挨着灵智坐在左首第一个,下边是宋远桥、俞岱岩等武当七侠,按照排序依次而坐。右首第一个则是子远禅师,灭绝师太坐在第二个,后面则排着大林寺与峨嵋派弟子。 张无忌跪在灵智身前,殷素素手持一杯清茶,笑『吟』『吟』的站立一旁。后面两名武当弟子各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七八杯清茶,侍立在后。 灵智冲张无忌和蔼一笑,捋着长须问道:“张无忌,可愿入我大林寺门下?” 张无忌忙按着昨夜殷素素所教的话回道:“弟子钦慕祖师已久,愿拜入大林寺门下,望祖师收录。”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灵智朗声道:“今日老衲收你入我大林寺门墙,日后要行侠仗义,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张无忌点头应下,只见灵智语气一转又道:“只有一条,若是往后你仗着大林寺与武当派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瞧我饶不饶你!”语气严厉,吓得张无忌一哆嗦,只把昨晚殷素素教他的话忘在脑后。殷素素轻轻在他背后拍了两下,在他耳旁道:“还不赶紧应下,然后给祖师爷奉茶。”张无忌心中稍安,忙不矢地点头,跟着从殷素素手中接过那杯子清茶,小心翼翼的递到灵智面前,脆声道:“祖师爷的吩咐,孩儿记下了,祖师爷请喝茶。” 灵智端起茶杯,忽然想起当年收郭靖入门时的情景,那傻小子愣头愣头,哪有张无忌此刻的聪明伶俐,想到开心处,不自主的微微一笑,轻嘬了一口清茶,温声道:“喝了这茶,算是礼成了。不过今天你太师傅以及这些叔叔伯伯们还有峨嵋派的姑姑们都是为你做见证之人,且去给他们奉茶罢。”殷素素带着张无忌先是给张三丰敬了一杯茶,跟着又给子远以及灭绝师太奉茶,最后才轮到宋远桥、静玄师太等人。这些人全都笑『吟』『吟』的接过,只有武当派之人在开心之余,免不了对着他又是一番耳提面命。一套流程下来,只把张无忌累得小脸发白。 礼成之后,已至响午,张三丰特意命人整治了一桌酒菜。席间热闹非常,欢声不断,妙语频出,一片和祥。用罢午饭过后,灭绝率峨嵋派之人告辞。子远等大林寺诸僧虽然不舍,却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禀告给子明方丈以及觉远等人,也一同下山,打道回府,剩下灵智留在武当山上,一边传授无忌“九阳神功”,一边替俞岱岩调理身子。 武当山下小镇,赵敏一行所投宿的客栈当中,赵敏正在大发脾气。原本她与鹤笔翁与鹿杖客商议,由二人前往武当山将中掌的张无忌归还给武当派,以期令他们分心之下让她们有机可乘。孰料二人这一去,一连三日毫无动静。赵敏此刻到底不是后来那个巾帼不让须眉、耍得六大派与明教团团转之人,她年纪尚幼,虽有几分聪明,但遇上一些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也会手足无措。 不多时,她派去查探消息之人终于打听到了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受伤被擒的消息,更是带回来了密宗灵智上人依旧健在的消息。在赵敏眼中,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一直是父王的得力臂助,然而这回折戟在武当山,回去之后该如何从父王交待?还有那张三丰,既然能够打赢这两个人,那他一身武功较之二人肯定更加厉害,又该如何对付?一时间赵敏头疼不已。至于灵智还健在的消息,直接被她忽略了。也怪不得她,赵敏年纪终究太小,不明白此事意味着什么。而且她带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只不过是普通兵丁,又非武林中人,见识也不高,又如何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呢?无可奈何之下,赵敏只好命人启程回汝阳王府,将二人被擒之事禀告给父王,接下来如何行事则由父王安排。可怜的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竟然直接被她舍弃了。 有灵智这位高人替俞岱岩调理身子,他情况一日好过一日,只五六日,手脚便开始恢复知觉,更是能控制双手手指做些轻微的动作了。他心结一去,整个人也不复先前的阴翳沉闷,笑声渐渐多了起来。 至于张无忌,灵智传他“九阳神功”的练法和口诀。不过这一门功夫变化繁复,非一言可尽。灵智索『性』以自身真气在张无忌体内按照“九阳神功”的行功路线运转,让他牢记在心之后,再同他逐句讲解口诀。好在张无忌虽然年幼,但是天资聪颖,在冰火岛之时,又被谢逊精心调教过,与经脉『穴』道以及一些基础知识所知甚详,倒省了灵智一番功夫。 张无忌依法习练,短短数日,丹田当中便已生出一股暖洋洋的热气。灵智便教他御使这股热气丹田向镇锁任、督、冲三脉的阴轿库流注,折而走向尾闾关,然后分两支上行,经腰脊第十四椎两旁的辘轳关,上行经背、肩、颈而至玉枕关,此即所谓“逆运真气通三……”。 一开始,他运转这股微弱的九阳真气,体内寒气有所感应,猛然爆发,源源不绝的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涌出,要同化他这丝微弱的真气,令其痛苦难当。好在他每次运功之时,灵智均在一旁守护,一见他面上绿气升腾,便以浑厚的大日真气镇压他体内的寒气,同时让他凝神运转法诀。如此,数次下来,他那缕新生的九阳真气在体内寒气的刺激下,非但精纯许多,更是涨大数倍,已勉强能同体内寒气抗衡了。 第三章 神拳太极 灵智又教他将真气向上越过头顶的百会『穴』,分五路下行,与全身气脉大会于膑中『穴』,再分主从两支,还合于丹田,入窍归元。如此循环一周,身子便如灌甘『露』,既非至阳,亦非至阴,而是阴阳互济,调和混元,丹田里的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那就是所谓“氤氲紫气”。 这氤氲紫气妙用无穷,论神妙还在九阳真气之上,更难得的是可随时将之转化为九阳真气,只待他丹田当中氤氲紫气练到相当火候,便可缓缓化解体内的寒毒。并且这般化解有一个好处,不同于之前张三丰他们将寒毒纳入自己体内,以纯阳真气化解。这寒毒说来也算是他自身的“先天之气”,只不过属『性』阴寒,若是以氤氲紫气调和,将之同化,当可调和阴阳,增加氤氲紫气的神妙与份量,于修炼“九阳神功”大有裨益。 不过想要练到这一步,以灵智的猜测起码的耗费两年的功夫。好在张无忌年纪尚幼,也无需急在一时。灵智只吩咐他早晚各行功一次,其余时间则读书习字。反正只要寒毒不发作,自当无虞。 除此之外,灵智大部分时间则在同张三丰两个谈论武学。他们两个一个活了一百岁,一个是将近两百岁的老怪物,又都是武学大家,同时分属一僧一道,聊起来自然能够给对方灵感。当然,灵智境界高远,超出张三丰不止一筹,若论所获之多,当属张三丰。 这日一大早,灵智与张三丰二人带着无忌由紫霄宫出发爬到武当山旗峰之顶,瞧见万山葱翠,白云霭霭,对面落帽、香炉诸峰与之周围山峰形成一把形似二龙戏珠的宝椅,不由得啧啧称奇。 灵智豪兴大发,作诗曰:“百九十年在世,随心逍遥自在。今日撒手便行,明日清风自在。”张三丰见他境界高深,早已参透生死,活得洒脱自在,心中佩服,笑道:“前辈当真洒脱,不过以晚辈观之,前辈能吃能睡,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灵智呵呵笑道:“那不成了老妖怪了?”张三丰眼睛一眨,答道:“连晚辈都一百岁了,您老人家早就是老妖怪了,早已见怪不怪了。”语毕,二人齐齐大笑。张无忌不明所以,想不通为什么活得久就是老妖怪,但是见太师傅与灵智这个祖师爷都大笑,也跟着傻笑起来。 灵智一捋长须,笑道:“不错不错,老衲早就是老妖怪了。不过有一点你肯定错了,别看你比老衲年轻了那么多,咱俩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呢!”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正如前辈所言,明日清风自在。已经活了这么久,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打紧?” 灵智面『色』一整,极为认真的道:“不,你错了。咱们习武之人,需有一颗坚定不移的武道之心,于武道一途勇猛精进,以期突破下一个境界。当年老叫花子他们几个你知道罢?” 张三丰点点头示意认同,道:“昔日五绝的大名,晚辈自然听过。只恨生得晚,无缘一见几位前辈风采。” 灵智道:“说起来,除了王重阳那个牛鼻子死得早之外,剩下几个均是半斤八两,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后来纷纷突破先天境界之后,差距便显现出来了。西毒欧阳峰武道之心最为坚定,东邪黄『药』师才智最高,北丐洪七公豪爽大气,南帝一灯大师恭谦仁和。但是你知道这几人当中死得最早的是谁?” 张三丰大为好奇,问道:“是谁?” 灵智面『露』追忆之『色』,带着无尽唏嘘的口气道:“死得最早的却是看得最开的一灯,跟着是洪七公那个老叫花子。”他说到这里,面『露』可惜之『色』,又道:“嘿嘿,他们二人看得开,觉得活了一百三四十岁足够了,所以先死了。老毒物跟老顽童,许是受了老衲的刺激,一心要同老衲斗长命,所以他们二人却突破了,直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张三丰瞪大眼睛道:“这如何可能?若是晚辈没记错的话,欧阳前辈年纪比您老人家还要大上不少罢?” 灵智道:“不错,说起来,老衲年岁也就同老顽童相当,较之他们还要小上十余岁。” 张三丰瞧着形容枯槁的灵智,眼『露』狐疑之『色』。他虽没有说话,但灵智却已懂了他的意思:您老人家瞧起来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他们武功还没你高,年纪又比你大,怎么可能还活着? 灵智似笑非笑的盯着张三丰道:“你可是觉得老衲在骗你?嘿嘿,一旦突破先天至境,可无病无灾活到百五十岁。若是突破了凝窍之境,当可再增添五六十年寿元。而老衲则不同,早已突破了凝真之境,不出意外的话,再活个一百年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张三丰道:“那为何您?”灵智打断道:“为何瞧来这般苍老是罢?嘿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活得越久,无论一身功力高低,气血只有日益衰败的。而年岁愈长,气血衰败,想要突破到下一个境界,肯定是越来越困难。老衲有鉴于此,创出‘锁天秘术’,然后在天峰岭顶枯坐十三年之久,一直在完善这门秘术。”说罢,在张三丰与小无忌骇人的眼神当中,解开‘锁天秘术’的封锁,一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只十余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形象大变,非但皮肤光滑无比,红润异常,更是隐隐有异香传出,甚至于原本灰白的须发眉『毛』也重新变得乌黑闪亮。若非一双眸子满是沧桑,瞧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壮年。 张三丰翻起惊天巨浪,惊呼道:“前辈?你”他是先天境界的高手,此刻灵智毫无保留的将周身气势放开,他自然察觉到灵智那惶惶如大日一般的冲天气血,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灵智得意的笑道:“如何?现在信了么?”说完,缓缓运转“锁天秘术”,收敛一身庞大的气血,恢复了之前那个枯槁的模样。 张三丰深吸一口气,好半响才平复心中的震撼,对着深深一礼道:“前辈之能,惊天动地。如此秘法,不愧‘锁天’之名,晚辈拜服。” 灵智笑道:“小子,咱俩认识了好几十年,如今你也一百岁了,气血难免开始下滑,你便跟老衲学一学这‘锁天秘术’如何?老衲可不想一百年之后,身边没有一个相熟之人。” 张三丰一怔,万料不到灵智肯将这门神奇的秘术传授给他,一时间反应不够,就这么怔怔的瞧着灵智。说来,哪怕他这几日早已被灵智种种神奇的手段震撼得无以复加,此刻心中也难忍激『荡』。 灵智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不愿意学?”张三丰急道;“不是不是。”灵智也不客气,当即将“锁天秘术”的口诀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张三丰,同他细细讲过这门秘术的关窍之后,总结道:“说起来,老衲我也是取了个巧的。其实天地灵气自有延年益寿的妙用,只不过不入先天便吸纳不了这充斥天地间的灵气。即便突破了先天,一日下来,又能吸纳多少?而自身气血又无时无刻不在损耗。所以老衲先锁住一身气血,将消耗降至最低,甚至连一身功力都封印九成,而后每日勤练不坠,吞吐天地灵气,如此常年累月的下来,进步自然十分明显。” 这法诀巧妙非常,但并非十分高深,张三丰一学即会,当即在灵智的指点下,以秘术锁住周身气血。原本鹤发童颜的张三丰登时苍老了许多,脸上额间,手心手背之间布满了褶子,不过一双眸子倒是愈发的明亮了。 张三丰既得了这般好处,对灵智的感激钦佩之情更甚,又知他胸襟宽广远超凡人,索『性』抛开各种顾忌,同灵智交流起近几十年的种种想法来。 张三丰道:“晚辈当年瞧过觉远禅师施展的‘无上菩提诀’之后,一直在苦心钻研,近几年逐渐创出一门类似的功夫。晚辈唤作‘太极十三势’,还请前辈指点一番。” 灵智眼睛一亮,道:“你使出来让老衲瞧瞧。” 张三丰也不客气,当即拉开势子,缓缓将“太极十三势”打了出来,但见他衣袍一鼓一胀,身形起纵间,动作十分缓慢,却偏偏有一股独特的韵味在期间。 灵智瞧得极为认真,他已瞧出这“太极十三势”虽不如后世广传的“太极拳”一般招式齐备,然举手投足间均蕴涵高深的武学道理。 只见张三丰双拳倒击,提膝压腿,一式缓缓打出,灵智已瞧出他这势当中带有“武当长拳”的影子。跟着手法一变,出招渐渐如带泥沙,掌若云霞漫漫,明显暗含“武当绵掌”的精义,只是要高明得多。而后又听呼呼风响,张三丰掌势又变,由柔转刚,浑然和谐,灵智已认出这式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搬拦锤”。这招本是由沙场的锤法改良而成,虽看似轻飘飘不着力,实则暗含刚猛至极的力道,中者如被铁锤砸中,非死即伤。张三丰边打边走,上下相随,步随身换,手动、腰动、足动,眼神也随之而动,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瞧得灵智频频点头。 至于一旁的张无忌,他年纪既小,武功又低,根本瞧不出张三丰所打拳法的高明来,只觉得太师傅这拳法打得十分好看,就是太慢了一点。他寻思道:“他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了,打得慢一点也正常,日后我学会了,对敌之际用出来,再打快一点便是。” 这拳法循阴阳之理,含蹦、捋、挤、按、采、肘、靠等数种高深运劲法门,张三丰缓缓使来,由头到尾将十三势打了一遍。灵智眼中满是欣赏,赞道:“你这几手以柔克刚,以静待动,以园化直,以小胜大,以弱胜强,很是高明得紧啊,可有什么名目?” 张三丰听到灵智一句话直接将他这套武功的优点尽数说了出来,甚是兴奋,忙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苦思十余年,一直琢磨您老人家当年跟我说的‘后发先至’的道理,这才创出这‘太极十三势’,要旨便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打力。”同时,将一些领悟不到的地方以及猜测道出,请求灵智参详一二。 灵智面『色』一整,沉声道:“你能有这些想法,更是能想法实现,创出这‘太极十三势’来,足见这些年进境甚快,没有虚耗日月。”张三丰听他认同自己,微微一笑,只听灵智又道:“不过依老衲之见,你这门功夫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甚至可助你领悟‘大道’,当勉力勤修,不可懈怠啊!” 张三丰一怔,只听灵智已侃侃而谈:“老子曾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阴阳之道’涵盖万物增长,天人化生,乃至方方面面。单以个人而论,人体内便蕴含阴阳五行,阴阳之气彼此对立制约,互根互用,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你这手法?呃?老衲姑且称之为拳法罢,你这拳法虽然蕴含极为高明的武学道理,但说到底也只不过在对敌用劲方面高别人一等,对你自己窥求大道并不无太大的作用。” 原本张三丰尚有几分自得,此刻听到灵智的话不免茫然,当下肃声道:“还请前辈指点。”他听灵智的口气,似乎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又见他数次提到“阴阳之道”,不免心中惴惴,祈盼他详加指点。 灵智倒不是故意如此,实在是他这些年勤修内功,早已悟通“阴阳转化”的道理,知道但以“阴阳”二字而言,精微博大之处,值得人一辈子参验。既然张三丰能领悟“太极拳”的“外用”之法,那么指点他一番,又怎知他创不出“内运”之法呢? 灵智沉『吟』片刻后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且瞧我这一招。”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双手环抱在胸,缓缓划着圆圈,同时体内真气按照当年补全的“乾坤大挪移”第九层功法运转,立时生出精微变化。 张三丰见他左手掌心红芒一闪即逝,右手掌心蓝芒同样一闪即逝,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再看之时,灵智双臂松沉柔顺,左掌掌心蓝芒大盛,又掌掌心却红光大作。张三丰就站在灵智身侧,感受得十分清楚,只见他整个左掌如拖着一大块冰块似的,寒意凛然,右掌却好似手握烈焰,炙热一片。 张三丰骇然,如何不知这是灵智催动一身惊人内力令阴阳二气外放,瞪大双眼仔细瞧着灵智接下来的动作。只见灵智双手不断在胸前环绕,每划一个圆弧,红芒与蓝芒便融合一分,待到后来,直接形成一个红蓝相间的“阴阳鱼”图形,首尾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缠绕,不断旋转。灵智一边将那红蓝『色』的“阴阳鱼”缓缓前推,一边朗声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第四章 论道创功 那以阴阳真气交织而成的“阴阳鱼”在张无忌与张三丰二人甚是好奇的眼中,就这么缓缓的对着灵智身前一处山壁飞去。 原本尺许大小的“阴阳鱼”图形飞速的涨至五六尺大小,撞在那山壁之上。与想象中的惊天动地不同,这一撞,声势也不如何浩大,甚是可以说是无声无息,山壁无有一丝一毫变化。 张三丰不解,将疑『惑』的目光对准灵智,于他想来,这“阴阳鱼”图形既是真气化形,那么单以威力而论,当不下于世间任何一种绝学,撞在山壁之上,哪有不声不响的道理。 灵智微微一笑,袖袍一挥,庞大的真气透体而出,扫在适才“阴阳鱼”图案所撞位置。只听见咔咔数声脆响,那山壁表层的岩石直接裂开数道口子,跟着碎石簌簌直下,脱落在地上。再瞧那山壁之上,不知何时已形成一个五六尺大小的阴阳太极图样,清晰可见。 张无忌拍手叫道:“哇,祖师爷,你这是什么把戏?好厉害的样子!” 灵智无奈之『色』一闪即逝,好在身边的张三丰回过神来,身子一晃便已来到山壁之前,伸手在那太极图形上一抹,感受到先天圆图内里山岩光滑无比,圆图之外的山岩却丝毫无损,心中大震,喃喃道:“这如何可能?这如何可能?” 他转过头来,眼中精光暴闪,盯着灵智问道:“前辈,这便是太极之道么?” 灵智遥遥头道:“太极包含万象,以为有而未见,以为无而固存。老衲适才这一手,不过是仗着真气浑厚,强行转换体内阴阳,令阴阳互济,这才能在这山壁之上印下一个阴阳太极图样,有如何称得上是‘太极之道’呢?”他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又抱着张无忌让其坐在他大腿之上,挥挥手,示意张三丰近前,悠悠的道:“这道家的理论,你肯定要比老衲熟悉,自然知道先天图自一阴一阳六变各自三十二,是为地之一柔一刚。” 张三丰神『色』一凛,接口道:“不错,复垢代乾坤以为父母,刚柔呈阴阳以成变化。”他熟读道藏,自然知道灵智所说的乃是张行成在《易通变》中所载对阴阳、乾坤、刚柔的领悟,可谓上通天理,下窥地势,精深博大得很。 灵智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明白阴阳者,合乎天地,逆生气以变时,顺布气以生物。老衲的大日真气刚阳雄猛,虽能以独特的手法逆转阴阳,其实说到底还是底子还是至刚至阳之气。然而你不同,你的‘纯阳无极功’属于道门心诀,体内氤氲紫气妙用无穷,在这阴阳转化之间还要胜过老衲的大日如来真气。此前你虽懵懂领悟到了太极循环往复之意,却并未将之用到体内真气变化之中,反而一味注重借力打力,可以说落了下乘。” 张三丰老脸一红,想到:“是啊,以我的功力,又何须借力打力呢?亏我还以为即将创出一门不在于少林‘易筋经’之下的旷世绝学而沾沾自喜。”他想到深处,不由得冷汗沁沁。 灵智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不免闪过几分愧『色』,又道:“其实你创出的功夫还是十分巧妙的,以老衲观之,只待完善之后,当可令你名垂千古。不过老衲是盼你早日悟通自己要走的路,在武道这条坎坷的路上走得更远一点儿,这才指出它的不足之处,你可不要觉得自己错了。” 张三丰闻言,心中感动,对着灵智郑重一礼后道:“前辈教诲,晚辈铭记于心,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灵智『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道:“好,既如此,那老衲便唠叨几句,将自己关于这方面的一点儿浅见道出,咱俩参详一二。”他面『色』一整,自顾的道:“天地之象具乎混沦之中,混沦生无极,无极演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太极者,阴阳也,乾坤也,天地也,左右也,万物相生对立也?人身之气,起于丹田,源于血肉,可以说天下习武之人,第一口丹田之气,若以属『性』而论,当可称得上是一口混元之气,并无阴阳的区别。” 张三丰思索良久后问道:“那为何有人真气至刚至阳,也有人真气至阴至柔?” 灵智道:“莫急莫急,且听老衲缓缓道来。其实初习内功者,多是学那最基本的吐纳之法。只有等内息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按照各家各派的内功心法修炼,练出种种独特的内气出来,或刚或柔,或纯或杂。”张三丰点点头道:“不错,各家各派行功法门南辕北辙,天差地别,这才导致各人练出的真气属『性』各不相同。” 灵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说对,也不对。人体奥妙无穷,每个人体质有存在差异,便是修炼同一种功法的两个人,各自真气也有细微的差别。所以武功练到高深处,必须按照自身体质特点来修改功法。不过世人多庸碌,能创出属于自己的功法之人又有几人?” 张三丰点点头,对于这句话甚是赞同。想他活了一百岁,一部“纯阳无极功”也练了几十年,每一日都有新的体会,每隔一段时日都能发现其瑕疵之处。如此改良,修炼,再改良,再修炼,这才有了如今武当派镇山之诀“纯阳无极功”的存在。 灵智又道:“真气按照不同的经脉运转,则可生出不同的变化。例如那纯阳真气不断在手足太阴经中游走,会缓缓蜕变成纯阴真气。反之亦然,这也是阴阳互转的由来。” 张三丰听到灵智以如此浅显的话语解释高深的道理,心中豁然开朗之余,更添敬佩之情。这时,灵智又道:“然而阴阳之间的变化又其实阴阳互转四字可以概括的?老衲不才,将之划分为五个不同的方面。”他言语虽谦,然眼中的得意之情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张三丰忙道:“愿闻其详。” 灵智也不卖关子,当即道:“老衲将之分为阴阳一体、阴阳对立、阴阳互根、阴阳消长及阴阳转化五个方面。”张三丰眉头一皱,问道:“晚辈才疏学浅,只理解前二人的区别,至于后三者,还望前辈指点一番。” 灵智笑道:“阴阳互根,这其实甚好理解。你当知内功修炼的高深处,有一种境界叫做阴极阳生,或者说阳极阴生。就好比老衲,便是阳极阴生。老衲以独特法门将至刚至阳的大日真气转化为至阴至寒的太阴真气,生出种种妙用,可以神妙异常。然而说到底,无论是大日真气也好还是太阴真气也罢,都是老衲自身修炼出来的真气,同根同源,虽分阴阳,却份属一家,『操』控起来莫不随心如意,无有一丝一毫的迟滞,此之谓阴阳互根。这也是老衲先前为何能够以真气催动太极图的原因。” 张三丰恍然大悟,又问道:“那剩余二者呢?”灵智答曰:“阴阳消长,这个其实也好理解。譬如当年你跟百陨那小子比拼内力,二人真气一阴一阳,自然是阴消阳长,阴长阳消。”张三丰思及当年与之比拼内力之时的感受,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缓缓点头。这时灵智一指怀中的张无忌又道:“不过这阴阳消长还有一层理解,就好比这娃儿,中了那阴毒的‘玄冥神掌’。老衲以大日真气替他调和阴阳,二者相互融合抵消之后,形成一股中正平和的内气留在他体内。有了这个基础,他再自己修炼‘九阳神功’。自然是体内阳气增长,阴气消融。然而他毕竟功力浅薄,若是将功法停下几日,体内那股中正平和的内气被寒气再次同化,岂不是阴气增长,阳气消融?” 他此话一出,吓得张无忌小脸煞白,不过张三丰倒是明白了几分,缓缓道:“如此说来,每个人都一样,阴消阳长,阴长阳消,只是不如无忌这孩子这般明显,对罢?” 灵智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至于最后的阴阳转化,则更好理解了。咱们既知阴阳消长的道理,便可以独特的手法将体内的阴阳二气相互转化,甚至转化别人体内的阴阳二气。”他说到这里,索『性』传了他“乾坤大挪移”当中关于阴阳二气相互转化的法门,又将自身的一些小诀窍道出,令张三丰收益极大。 张三丰内功深厚,见识广博,武学境界高深,这等互换阴阳的法门一学即会,霎时间体内纯阳真气又生出许多妙用。张无忌虽懵懵懂懂,于二人交谈的内容不甚明了,却也仗着聪明强行记住了一部分,令他今后受用无穷。 阴阳之道关乎张三丰今后的道路,他自然着紧,学会了互换阴阳的法门之后,便认真向灵智请教了一番关于人体阴阳五行的理论。灵智早在许多年前便能以真气转化为五行之气之后再温养五脏六腑,自然对这方面理解得十分透彻,他以崆峒派“七伤拳”为例,冲张三丰解释道:“关于这人体阴阳五行的理论,最早可以追溯到《黄帝内经》。其《五运行大论篇》有云:土主甲己,金主乙庚,水主丙辛,木主丁壬,火主戊癸。子午之上,少阴主之;丑未之上,太阴主之;寅申之上,少阳主之;卯酉之上,阳明主之;辰戊之上,太阳主之;巳亥之上,厥阴主之。你既已明了这阴阳互换之法,那么稍加试验便可通透这五行生克制化之理。”他顿了一顿,又道:“天地者,万物之上下,左右者,阴阳之道路。老衲琢磨着,你若是想让那‘太极十三势’更上一层楼,当从这方面着手,先划分劲力之阴阳,再补全招式之疏漏。正所谓‘意在气先’,待你悟通了劲力变化与生生流转的太极意境之后,这招式也就不重要了。” 张三丰闻言大喜之余,更是大起知己之感。二人谈『性』甚浓,张三丰一边思索所言其可行『性』,一边将心中的多年的疑『惑』一桩桩一件件缓缓道出,向灵智请教。灵智自然明他心意,知他想要创出一门可令武当名垂千古的旷世绝学,便教其要旨,更是直接将后世流传甚广的“太极二十四式”在他面前打了一遍,助他成道。 如此这般,一个上午须臾而过。殷梨亭跑上旗峰之顶唤三人用饭,一至山顶,正巧见张三丰与灵智二人相对而立,双手各自搭在对方手臂之上缓缓的推来推去,你来我往,玩个不亦乐乎!至于张无忌则百无聊赖的守在一边,他一见殷梨亭,登时精神一震,喊道:“六叔,你如何来了?” 殷梨亭对这个乖巧伶俐的侄儿自是非常喜欢,先是朝张三丰与灵智二人行了一礼,道明来意,见他们不理会自己,这才将无忌高高举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之后,闻声问道:“无忌,告诉六叔,你太师傅跟灵智祖师这是在干嘛?” 无忌想了一会儿之后,脆声道:“听祖师说,这叫推手,可以体会?体会?”他适才昏昏欲睡,哪里又记得住灵智后面的话,是以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殷梨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心想:“这推手是什么功夫?”他极为认真的瞧着灵智与张三丰你来我往,如此慢腾腾的“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却没瞧出什么东西出来。正自疑『惑』间,忽见灵智右撩左收,一股劲力自然而然的顺着右手往张三丰体内涌去。张三丰面『色』一变,双手一圈,如抱太极,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在身前组成了一个漩涡,想要化解灵智手上的力道。他同灵智二人以“推手”体会劲力变化,早已明悟了拳旨中的精微奥妙之处,这一下顺势而为,使得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只瞧得殷梨亭暗暗喝彩。 张三丰原以为那漩涡自可化解灵智手上的劲力,谁知他劲力与灵智力道一接触,只觉对方原本堂皇阳刚的真气登时一变,变得阴柔灵动起来,更有将自身力道不断同化的趋势。他心念一动,浑厚的纯阳真气化作一阴一阳两股,沿着双手涌出,源源不绝的灌入那个漩涡之中。岂料他这一加力,对面力道更甚,这两股纯阳真气一遇对方力道,霎时间烟消云散,被同化成一股极韧极柔的力道,沿着自己手臂涌来。 张三丰臂影晃动,想要反攻,却已不及,身子却遭自己的拳力带得斜移两步,一惊之下,袖袍连甩,才将那股沛然巨力化解。殷梨亭只觉师尊袖袍在眼前一扫,一股磅礴的劲力涌来,他以为恩师有心试探自己这几日的进境,忙提气使出“千斤坠”之力定住身形。待那股力道消散的无影无踪,殷梨亭早已满脸通红,狼狈万分。 第五章 汉水之畔 殷梨亭心想:“师傅他老人家果然是在试探我的进境。我原以为这几日听完灵智老前辈讲解武道之后,厚积薄发,一举打通数条经脉,进步不小。岂料今日竟然挡不住师傅他老人家随手一拂,看来还需好生用功。” 二人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只见灵智先是似笑非笑的瞧了张三丰一眼,而后一拍肚子笑道:“六猴儿,让你久等了,正好我老人家也有点儿饿了,咱们这便下去罢。”张三丰对灵智那一眼包含的意思十分清楚。二人以“推手”体会自身劲力的变化,此前一直无声无息,旁人根本察觉不到二人手上附带了浑厚的劲力,实在是二人对自身真气的掌控已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然最后一下,还是显漏了二人的差距出来,灵智给张三丰留面子,没有在晚辈面前揭穿此事,张三丰自然是心知肚明并且十分感激的。 殷梨亭脸『色』一垮,无奈的道:“前辈,能不能别叫我六猴儿?” 灵智笑道:“你们这帮小子在老衲眼中就是一个个小猴儿,你排第六,叫你六猴儿有什么不对?”殷梨亭闻言目瞪口呆,竟无言以对。 四人说说笑笑,下了旗峰,走至吃饭的厅堂,见宋远桥等人早已等候多时。武当派上下对于规矩看得极严,张三丰及灵智未入席,竟然无人敢动筷,一个个端坐在座位之上耐心等候。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适才我与老前辈聊得入神,倒是让你们久候了。前辈,请。”灵智也不客气,大刺刺的坐在上首,出手如风,下筷如神。原本宋远桥等人倒是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奈何灵智本就是个不喜束缚之人,自然无视这些规矩。加上张三丰及宋远桥等人见俞岱岩这几日已可自己执筷用饭,心中高兴,便一个个谈笑起来,一顿饭倒是吃得十分尽兴。 饭罢,灵智又替俞岱岩仔细的查探了一遍之后,对着张三丰等人道:“这小子断骨处已缓缓愈合,周围经脉也重新舒缓,再有半个月,当可行走如常。” 张三丰等人大喜,哪怕这几日俞岱岩已可凭自己的双手吃饭,但终究心存一份忐忑。此刻听到灵智确认,终于将心底担忧驱尽。尤其是殷素素,俞岱岩落得如此下场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她对俞岱岩甚是愧疚,此刻听到灵智的担保,一扫心中阴霾。 灵智待众人收拾好心情之后,又道:“老衲我在武当山之上也呆了数日了,是时候下山了。至于无忌这孩子,便跟着老衲下山罢,数年之后,保证还你们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英侠。” 众人心知早晚有这么一日,当真来临之际,一个个心中均十分不舍。尤其是张翠山夫『妇』,一想此话数年之间只怕无法见到爱子,眼眶一红,默然无言。倒是张三丰微微一笑道:“这是好事,你们一个个当高兴才是,哭丧着脸做甚?” 张翠山一抹眼角,道:“不错,不错,咱们应当高兴才是。”说完,紧握殷素素的手臂,安慰道:“若是真的想无忌,咱们可以去看他嘛!”殷素素这才一把抱住张无忌,道:“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听祖师爷的话,知道么?来,娘给你做了两身衣裳,试试合不合身。”说完,拉着无忌走向一旁厢房。 张翠山则默默的替二人收拾行囊。待诸事料理妥当之后,灵智拉着换过一身新装的无忌,对着张三丰道:“三丰小子,道无止境,你天资不差,老衲盼你此后勇猛精进,早日超脱。”张三丰知他说的乃是突破到“破碎虚空”的无上境界,面『色』一整,肃声道:“前辈教诲,晚辈一日不敢或忘。” 灵智笑着点点头,扫视了众人一圈,道:“诸位小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拉着张无忌慢悠悠的下了武当山。 众人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待他二人背影消失在众人眼中,殷素素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埋首在张翠山怀中放声痛哭。张翠山闻言安慰,张三丰长叹一声道:“今生能遇到灵智前辈这等人物,当真大幸。这几日蒙他老人家一番指点,我苦思多年的那门功夫已有了头绪,不出三五年,当可为咱们武当派增添一门旷世神功。” 宋远桥等人闻言,均脸『露』喜『色』。张三丰又道:“远桥,自今日起,我便闭关苦修,武当派之事便交由你料理。若无大事,就不要来打搅我了。”宋远桥恭身应下。 却说灵智,带着张无忌下了武当山之后,命他早晚按照找“九阳神功”的法门行功两遍,其余时间则教他四书五经、医道知识以及一些基础武学。他作为当世名师,门下出过郭靖、觉远、杨过这等弟子,教导起张无忌来,自是得心应手。加上他寓学于玩乐之后,短短一个月,张无忌大有长进。不仅谈吐见识更是一层,丹田之中的氤氲紫气已积累了不小的量,身上的寒毒发作起来也不如一开始一般厉害了。 这日,爷孙二人行到汉水之畔,两人坐了渡船过江。船到中流,汉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灵智心中豪气大涨,竟不自觉的将苏轼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吟』诵出来,声音豪迈,中气十足:“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张无忌这段时日听灵智讲解各种历史人物,知道这首词是写周瑜的,忍不住开口道:“祖师爷,日后弟子也一定要做个名垂千古的人物。” 灵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那艄公也凑趣道:“小哥儿,有志气。”正想夸奖他几句,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便饶了你『性』命,否则莫怪无情。”这声音穿过波浪声传来,人耳清晰,显然呼叫之入内力不弱。 灵智眉头一皱,运足目力瞧去,见前面一艘小船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一艘船身较大,舟中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他见那几个番僧打扮,显是密宗门下,行事却毫无出家人风范,不由心头大怒。早在三十年前,他便瞧出元庭开始走下坡路了,是以吩咐密宗各派缓缓削尖对朝廷的支持力度。不曾想如今竟然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依旧支持元庭不说,身为出家人还行此大违出家人本份之事,你教他如何不怒。 灵智对艄公吩咐一声道:“还请你帮着照看我这孙儿一番。”说罢,身子一晃,竟直接从小舟之上跃出,踏水而行,几个起落便到了前面那艘小船边上,只瞧得那艄公与张无忌二人目瞪口呆。 灵智一个翻身抓起『射』向小孩儿与虬髯大汉的箭只,这时大船已经靠近,灵智右足一踏,从小船跃上大船,袖袍一挥,一股无形巨力透体而出,直接将那七八名武官兵丁震入江中,留下四名番僧惊疑不定的瞧着灵智。 灵智眼中闪过厉『色』,以藏语喝道:“你们几人是何人门下弟子?” 当中一名年纪最大的番僧听到灵智以藏语质问,登时一愣,随即皱眉瞧着他道:“兀那老头,你要管佛爷的闲事么?” 灵智大怒,大手一张,手掌挥动间,磅礴的掌力携着令人心悸的气势对着四名番僧狠狠的压了过去,四人登时摔出丈余,刚要起身,只觉双腿一软,竟不自主的跪在地上。灵智喝道:“你们给老衲先跪着反省一下。”随后一指旁边一名年纪较幼的番僧,再次问道:“你来说,你们是何人门下弟子?” 那番僧见师兄弟四人在灵智一掌之下毫无反抗之力,身上更是如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早已惊惧非常,颤声道:“我们是桑多寺赞多大师门下弟子。” 灵智眉头一皱,想了半天没想出这赞多是谁,想来是因为辈份太低的缘故。不过他听到几人出身桑多寺,勾起了心中回忆,手上劲力一松,倒令四人松了一口气。这时,被他震落下水的武官不少已重新爬上船头。其中一人似是领头之人,他被灵智坏了好事,又落在水中吃了一番苦头,早已心头火起,也不管打不打得过灵智,提起长刀就往他脑后劈去。 那小船之上的虬髯大汉瞧见这一幕大骇,高声叫道:“老人家小心。”殊不知灵智看似走神,实则已他的庞大心力来讲,周遭十丈之内但有丝毫动静又怎能瞒过他?他虽未回头,那武官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他察觉,只见他心念一动,一股居然沛力再次透体而出,不等那武官长刀临身便已再次将之震下船头。他恨极了那人背后偷袭又出手狠毒,是以这次出手重了许多。那武官只觉被一柄巨锤砸中,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飞去,才至半空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噗通一声落在水中生死不知。 从那人举刀偷袭到那大汉出言提醒再到灵智将之震落水中,说来麻烦,实则只在眨眼之间。这番变故以及灵智显『露』的高深莫测的神功直接将众人镇住,一时间船头船下寂静无声。 灵智低下头再次瞧着四名番僧,问道:“如今桑多寺的主持是谁?” 四僧不是没见识之人,早已被灵智吓得面无血『色』,听到灵智发问,先前回话的那名僧人忙道:“如今咱们桑多寺的主持乃是密宗大慈法王,真言宗宗主噶玛巴老禅师。” 灵智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点点头道:“哦,原来是噶玛巴那个小和尚。”原本四人为灵智武功所摄,对其心存畏惧之情,然此刻听他称呼祖师噶玛巴为小和尚,不由得眼中齐齐闪过怒『色』,愤恨之心压下畏惧之情,一个个梗着脖子寒声道:“老家伙,咱们打不过你,本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若是要辱及咱们噶玛巴祖师,那是万万不能。” 灵智嘟囔了一句:“还有几分骨气。”他嘴角笑意一闪即逝,继而面『色』一沉,死死的盯着四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又知不知道老衲是谁?” 四僧之中年纪最大的僧人唤作成吉利多,忽而胆气一壮,高声道:“佛爷管你是谁,要打要杀划出个道来。” 他旁边一名年约三十的僧人倒是伶俐许多,听到灵智自称“老衲”,心念一动,出言问道:“前辈也是佛门中人?” 灵智不答,忽然举起右臂往成吉利多头顶轻轻一挥,成吉利多只觉一道凌厉至极的劲力越过头顶,跟着斩在大船中央那根高达数丈的桅杆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他回头一瞧,只见那桅杆从中而断,已不知何时被斩作两截。 成吉利多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心冒到头顶,骇然失『色』,失声叫道:“这是‘火焰刀’,你到底是谁?” 灵智对着四人连点四下,这才开口道:“要问老衲是谁,叫噶玛巴那个小和尚自己上大林寺问。你们已经中了我的‘阴阳生死劲’,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如今我老人家忙得很,也顾不得理会你们几个不成器的家伙,滚吧!” 四僧面『色』惨白,齐声惊呼,愣愣的瞧着灵智翩然落在小船之上,这才回过神来,救起落水武官,掉转船头,急划逃去。 等他们走远之后,那艄公才敢撑着小舟将张无忌带到跟前。先前灵智与四僧谈话均用藏语,众人听不懂,但他大发神威压服番僧,震飞武官,挥手间大船桅杆断裂,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不知道今日是遇见高人来,这才能够死里逃生。 先前众武官一轮箭雨,虽被灵智挡下大半,但那大汉也被『射』中大腿,连他们所乘小船的船夫也被『射』死。灵智在点了他腿上几处『穴』道,免得他毒火攻心,又叫那艄公帮忙将小船划到岸边。 灵智撇了一眼那大汉道:“你不要紧罢?”那大汉也甚是硬气,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抱着女孩,轻轻一纵,便跳到岸上,放下两个孩子之后,才回来将那船夫的尸体抗到岸边。 那女孩扑到父亲的尸身上,不住哭泣。那虬髯大汉道:“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射』死船夫,若非老英雄相救,这船家女孩多半也『性』命难保。” 灵智也不怕事,当下掏了几两碎银给那艄公,让他帮忙收拾柴火,待火化了船夫尸身之后下葬。那艄公本来见他年岁苍老,却豪迈异常,谈吐不凡,早已钦佩非常,后来又大发神威将蒙古众武官打得落花流水,更是万分敬畏,何况又给了这么多银子,算起来那船夫也是他同行,自是连声答应,栓好两条小船之后忙活开来。 第六章 蝴蝶之谷 那大汉拉着那小孩儿跪下磕头,说道:“老英雄救了小人『性』命,常遇春给你老人家磕头。”那小女孩儿也跟在他二人身后对着灵智盈盈下拜。灵智伸手扶起,道:“起来起来,不须行此大礼。”一碰他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微微一惊,问道:“你可还受了内伤么?”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公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鹰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 灵智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加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掌印旁乌黑一片,正是被未改良之前的“大手印”所伤。灵智心存愧疚,心想:“我倒不知道这当中还有这么一节,看来得替他疗伤了。”转念又想:“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英雄了得,不愧是能名载史册的沙场猛将。”当下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培元丹”,又已浑厚的真气替他疗伤解毒,推拿一番之后,这才命他在小船舱中安卧静养。 这时,灵智才有空打量那个小女孩,见她年岁同张无忌相近,衣衫敝旧,赤着双足,虽是船家贫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坐着只是垂泪。灵智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道:“我姓周,我爹爹说我生在湖南芷江,给我取名周芷若。”他心想:“这便是周芷若么?果然秀外慧中,可不能给灭绝那个家伙教坏了。”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冲她道:“你家里还有人么?”周芷若垂泪道:“我就跟爹爹两个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灵智重重一叹道:“唉,鞑子可恨,既如此,你便跟着我罢。来,我介绍一位小朋友给你。”说完,对着张无忌道:“无忌,还不上前见礼。” 张无忌按照这些日子灵智的教诲,小大人一般双手抱拳,对着她及常遇春道:“小子张无忌,见过常大叔以及芷若妹妹。哦,还有这位小弟弟。” 常遇春说道:“老爷子武功高强,小人生平从来没见过。不敢请教老爷子尊姓大名?”张无忌抢着答道:“这是我祖师爷爷,唤作灵智上人。”言语之间充斥着一股得意之情。 常遇春“啊”的一声,翻身坐起,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道:“这?这如何可能?”他出生明教,自然听过灵智赫赫威名,明教上下,上至教主法王,下至五行旗众、普天教众,提起灵智及大林寺诸僧无不肃然起敬。他年幼之时依稀听教中老人讲过当年明教在恒山受挫的事迹,那些人虽然言语不详,却一个个对灵智不敢不敬。这等传说中的人物忽然出现在眼前,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灵智白了张无忌一眼,没好气的道:“就你话多。”常遇春顾不得身子不便,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原来是您老人家,难怪神功盖世。不知您老人家何时下的恒山?” 灵智微微一笑,道:“哦?你竟然认得我!很好很好。大林寺中那帮小和尚一个个无趣得紧,我老人家久静思动,便一人下了恒山,在江湖当中游玩,如今已有数年了。”他原本就对其人有不小的好感,今日见他果然慷慨豪爽,英风飒飒,心中更添喜爱,话也多了起来。 常遇春道:“您老人家的威名,哪个不知?此前曾有人传您老人家在武当山现身,晚辈还不信,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灵智哈哈大笑道:“不错,咱们是从武当山来的。”说完一指张无忌道:“这孩子乃是武当张翠山与天鹰教殷素素之子,入了我大林寺门下。我便领着他在江湖当中游玩,让其增长几分见识。原想过几日便回转恒山,不想今日竟然遇上了你们。” 常遇春出生明教弥勒宗,弥勒宗和天鹰教虽非一派,但同为明教的支派,相互间渊源甚深,周子旺起事之时,殷天正曾在浙江为之声援。他听说张无忌乃是张翠山与殷素素之子,有了这么一层渊源,望向张无忌的目光越发的和善。 常遇春讲起他主公周子旺其事抗元,兵败被杀的消息,言语当中唏嘘不已。他拉着那小男孩的手,一边垂泪一边道:“主公只有这一条血脉,今日若是没遇上您老人家,常遇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灵智长叹一声,心中对元庭的不满也增加了许多,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回山之后便收拢密宗势力,联络江湖大小门派共同抗元,一举推翻这个腐朽无能的元庭。 他二人又聊了几句,将周芷若父亲的尸身火化之后,又请艄公到镇上买了食物,煮了饭菜,几人吃过之后,就在这小船之上歇息一夜。 第二日,常遇春气『色』明显好看了许多,灵智问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常遇春道:“我想带着小主公去投奔我师伯。” 灵智问道:“你师伯是谁?”常遇春道:“我师伯姓胡名青牛,住在蝴蝶谷,有个外号叫做蝶谷医仙。”他说到这里,灵智蓦的记起一事,不出意外,过段时日,由黛绮丝乔装而成的“金花婆婆”只怕就要去蝴蝶谷寻仇了,她辣手抓了不少武林中人,『逼』胡青牛出手相救,这当中就有峨嵋派纪晓芙。若非如此,也引不出后来灭绝掌毙纪晓芙,杨逍率天地风雷四门与峨嵋派纠缠不休乃至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事情了。 既然如今他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这事,说不得要管上一管。虽说他荤素不忌,但怎么说也是佛门中人,身为出家人,灭绝、杨逍等人俱是他的晚辈,姑且不说化解双方恩怨,救下纪晓芙『性』命、令双方死伤少一点还是做得到了。 眼珠一转,打定注意之后,灵智道:“你如今有伤在身,又带个孩子,此去蝴蝶谷路途遥远,万一有个疏漏,岂非不妙?我也听过你师伯的大名,知他医术不差,正巧无忌这孩子有病在身,若是不嫌弃,咱们便一起上路如何?” 常遇春大喜道:“您老人家愿意一起,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上人,您老人家于我有救命大恩,何况您也早知晓我的来历,自也不用相瞒。小人是事奉明尊的明教中人,朝廷官府当我们是十恶不赦之徒,名门正派的侠义道瞧我们不起,甚至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黑道中人,也说我们是妖魔鬼怪。你老人家明知我的身份来历,却仍出手相救,如今更是亲自护送小人,这番恩德,当真不知如何报答。小人?小人也只能给您老人家多磕几个头了。”说完,就要跪下磕头。 灵智一把拉起他道:“我老人家从宋朝活到如今,将近两百余年。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明教中人或有一些败类,但也不少至情至『性』的义气男儿。这元庭怕被明教推翻,这才败坏明教的声名,再加上当年阳顶天这小子狂妄得紧,不少江湖中人深受其害,武林中人畏之如虎,只能口头上逞逞威风,加上庸碌世人人又大多无知,三人成虎,这才造成了明教如今的情形,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常遇春得闻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感动,眼眶一红,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灵智知他心意,略作收拾,便携着张无忌、周芷若以及周子旺之子周处往蝴蝶谷方向进发。 灵智有心化解小姑娘心中的悲苦之情,不时的逗弄着三个小娃娃,渐渐的,周芷若脸上笑容多了起来。灵智见三个孩子都是聪明伶俐的,索『性』便按照此前教导张无忌的办法教周芷若与周处二人各自知识,更是传了周芷若《素女真经》。 他既已打定主意让周芷若远离灭绝的“毒掌”,这不会按照原着当中张三丰的做法将之送入峨嵋。若论最好的去处,莫过于终南山后的古墓派。示意灵智微一思索,便传了她《素女真经》这门高深武学,为了便是想要看一看数年之后,她与张无忌二人孰胜孰劣。 周芷若也不愧她的名字,非但短短两三日之间将灵智所授的关于经脉『穴』道的知识尽数记住,更是按照口诀练出一缕精纯的阴柔真气,加上换过一身漂亮的衣裳之后,出落得越发的漂亮。这就导致了张无忌每次同她讲话都磕磕巴巴,被她的大眼睛一瞧,十有八九羞得满脸通红,然后又跑回灵智身边。 灵智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勃然大怒,骂道:“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同一个小姑娘说几句话都畏畏缩缩,又如何能成大事?亏祖师爷我之前还觉得你小子挺有出息的。去,今日不跟芷若说上一百句话,看我饶不饶你。” 张无忌愕然,无奈之下只好又跑回周芷若跟前。不过他依旧没勇气直视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周芷若看了看嘴角挂着微笑的灵智,又瞧见张无忌一副忐忑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笑,道:“无忌哥哥,你很怕我么?”同样的年纪,女孩子大都比男孩子早熟,加上灵智骂张无忌的时候又没压低音量,周芷若自然张无忌的为难,她善解人意,这才主动开口。 张无忌本心中忐忑,忽然耳畔响起周芷若清脆的声音,一抬头,瞧见她甚是有趣的望着自己,忽然心头一静,鼓起勇气望着她道:“不?不是。” 周芷若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张无忌尴尬的挠挠头,也跟着傻笑起来。经这么一闹,二人一下子亲近起来,渐渐的话也多了起来。张无忌自幼在冰火岛上长大,也就这几个月跟着灵智游历才多了一点儿见识。然周芷若虽蕙质兰心,却终究出身不佳,身为渔民之女,且又年幼,又有几分见识?她听着张无忌同她描述冰火岛上的趣事,又介绍着这段时日的经历,心中不免多了一丝向往,对于往后的日子也期待了起来。 灵智瞧着两个孩子总算少了生疏,变得熟络起来,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粘须同常遇春聊起了一些江湖趣事,同时也随手指点他几手武功。 一行人款款而行,常遇春雇了一艘江船,直放汉口,到了汉口后另换长江江船,沿江东下。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所隐居的蝴蝶谷,在皖北女山湖畔。常遇春是淮河沿岸人氏,熟知路途。 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前些日子张无忌从海外归来,走得便是这条水道。如今有灵智『插』手,他父母健在,身上的寒毒也不如原着当中厉害,再加上周芷若与周处两个小朋友一块儿玩耍,又有灵智这个祖师爷时刻教导,常遇春这个和蔼的大叔料理诸般杂事,打点行装,旅途中自十分快活。 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灵智等人舍舟登岸,雇了辆大车,向北进发,数日间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常遇春知道胡师伯不喜旁人得知他隐居所在,待行到离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尚有二十余里地,便打发大车回去,将周处负在背上,大踏步而行,领着灵智与无忌、芷若往蝴蝶谷进发。 原本他有伤在身,受了番僧两记阴掌,内伤着实不轻,只怕走出里许,便会全身筋骨酸痛。然则经过灵智以深厚的内功替他疗伤,又以高明医术替他细心调理之后,早已痊愈。此刻虽然背着一个人,却健步如飞。灵智自不消说,便是张无忌与周芷若这两个小娃娃,虽然经过灵智调教的时日较短,却也打下了不小的武功底子,兼之两人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一路下来,虽累得气喘吁吁,却也跟得上灵智与常遇春的脚步。 灵智见无忌与芷若奋力支撑,捻须点头,甚是他二人的毅力,又见他们步履维艰,笑道:“无忌,芷若,祖师爷爷教你们一个省力的法子,你们听好了,丹田之气,随心而动,起于季胁,向下行至涌泉『穴』?绕身一周,如腰提带,如入水浮游”他这些日子早已教过二人诸般『穴』道、经脉的知识,二小依法施为,调动起丹田内为数不多的内气,沿着灵智口诀中的路线运转,只觉那股气流一至足下涌泉『穴』,原本沉重的步履登时一轻,跟着内力游走一圈,非但无有损耗,反而壮大了一丝,四肢百骸无不舒畅。二人精神一震,奋力而行,快步走出十余丈,竟然一下子抢在了常遇春的前头。 如此,不出两三个时辰便已来至蝴蝶谷外。 第七章 泼辣敏君 其时已是深秋,但蝴蝶谷一带地气温暖,遍山遍野都是鲜花,常遇春知胡青牛隐居就在左近,转首笑道:“上人,咱们到了。”说完,背着周处大踏步上前,转了几个弯,却见迎面一块山壁,路途已尽。 灵智不缓不急跟在身后,缓缓打量着这一带的风景,但见绿草茵茵,繁花锦簇,清风徐来,蝴蝶纷飞,果然是一处上好的风水宝地,竟不输于百花谷多少,不由得赞道:“这胡青牛倒是有几分眼光。” 常遇春也没来过蝴蝶谷,他见路途已尽,正自踌躇。张无忌却眼尖,他见几只蝴蝶从一排花丛中钻了进去,笑着道:“那地方既叫蝴蝶谷,咱们且跟着蝴蝶过去瞧瞧。”说罢,抢先钻入花丛当中。常遇春道:“好!”也从花丛中钻了进去,周芷若回头看了灵智一眼,也跟着钻了进去。灵智身子一矮,顺势过了花丛,入目处却是一条小径。几人沿着小径行走,见蝴蝶越来越多,或花或白、或黑或紫,翩翩起舞。蝴蝶也不畏人,飞近时便在几人头上、肩上、手上停留。众人知道已进入蝴蝶谷,都感振奋,常遇春将周处放下,三个孩子你来我往,追逐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行了一阵,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常遇春道:“到了,这是胡师伯种『药』材的『药』圃。” 他走到屋前,恭恭敬敬地朗声说道:“弟子常遇春叩见胡师伯。”过了一会儿,屋中走出一名童儿,说道:“请进。”常遇春携着张无忌的手,走进茅屋,只见厅侧站着一个神清骨秀的中年人,正瞧着一名童儿扇火煮『药』,满厅都是『药』草之气。常遇春跪下磕头,说道:“胡师伯好。”周处、张无忌与周芷若跟在常遇春后面行礼,倒是灵智背负着双手,在仔细的打量胡青牛放在厅中的『药』草。 胡青牛向常遇春点了点头,道:“周子旺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也是命数使然,想是鞑子气运未尽,本教未至光大之期。”他伸手在常遇春腕脉上一搭,解开他胸口衣衫瞧了瞧,轻咦了一声,道:“你是中了番僧的‘手印掌’,本来算不了什么,只是你中掌后使力太多,寒毒攻心,治起来多花些功夫。不过如今瞧你的情形,脉搏跳动有力,中气十足,竟不似受过伤的样子,谁帮你瞧过了?”常遇春尚未回答,他又指着张无忌同周芷若问道:“这两个孩子是谁?” 常遇春笑道:“师伯,也是弟子运气好,遇见一位来历惊天的前辈,蒙他老人家出手,这才得以无恙。至于这两个孩子,男的叫张无忌,是武当派张五侠的孩子,女的叫周芷若,是汉水之畔的渔民之女。” 胡青牛一怔,脸蕴怒『色』,道:“他是武当派的?你带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常遇春刚欲解释,灵智嗤笑一声道:“你这破地方又不是九天宫阙,皇宫府邸,怎么?来不得么?” 胡青牛闻言大怒,这才注意到负手而立的灵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这老儿眼中满是讥讽与不屑,冷着脸道:“我这茅屋虽不是九天宫阙,皇宫府邸,却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来的。” 灵智一乐,笑道:“哟嗬,你好大的脾气?怎么着?以为自己懂点儿医术,别人就非得把你当菩萨一般供起来么?”他似乎嫌刺激得胡青牛不够,又望着常遇春道:“呵呵,蝶谷医仙!啧啧,原来所谓的医仙竟然是这么个德行。遇春啊,你先前可没跟我老人家说啊,否则我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常遇春闻言好生尴尬,胡青牛大怒,喝道:“哪里来的无知老儿,竟然在我蝴蝶谷撒野!”他被灵智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动手。常遇春大急,他可是知道灵智的厉害,生怕胡青牛一个不小心触怒灵智,当下抢前一步,抱住胡青牛道:“师伯,师伯,暂且息怒。”说完,又噗通一声跪倒在灵智身前,求道:“前辈,我师伯历来就是这么个脾『性』,还望您老人家担待一二。” 灵智笑道:“起来起来,我老人家只不过看不惯他那个臭脾气,倒不会把他怎么样。” 胡青牛见状更怒,望着冷冷的道:“常遇春,你今日是特意来气我的不成?哼,我也不同你废话了,带着这些不相干的人退去罢,”说完,手一甩,就要送客。 常遇春跪在地下,连连磕头,忙将如何保护周子旺的儿子逃命,如何为蒙古官兵追捕而得灵智相救等情说了,最后说道:“弟子蒙这位老前辈救了『性』命,又不辞辛劳一路护送,还请师伯先行息怒。” 胡青牛听到这里,心意稍动,已经知道灵智为何出言讥讽自己了,毕竟人家救了常遇春,又一路护送自此,自己事先态度不好,也难怪人家心中不快。不过他脾气执拗非常,哪肯轻易低头,冷冷的道:“哼,他救的是你,又不是救我?” 胡青牛话未说完,便被灵智笑着打断道:“我老人家听说有那么一个人,自己妹妹被人害了,不思报仇不说,反而当起了缩头乌龟,订下一个臭规矩,说什么决不为自居名门正派的侠义道疗伤治病。你们说说,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胡青牛闻言大颤,死死的盯着灵智道:“你到底是谁?” 灵智微微一笑道:“我老人家的名号,你还不配知道。嘿嘿,倘若你好言相对,我老人家或可给你指点一条明路,让你报仇有望。可你却偏偏倔得同一头大水牛一般,唉,我老人家心中不爽快,所以也只有让你陪着一起不爽快咯。” 胡青牛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跟着转为煞白,如此变幻数次,忽然双眉竖起,怒气勃发,尖声道:“哼,就算我自欺欺人便怎样了?又干你什么事?我身为明教中人,凭什么要给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疗伤治病?” 灵智见他眼中一片哀怒之『色』,知他心结所在,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思,轻轻一叹,道:“医治之术,阙而弗论,吁可怪也。嗟乎!深乖圣贤之本意!你既自号‘医仙’,想必也读过不少医书典籍,当可知医者父母心这一道理。” 胡青牛默然,灵智又道:“说你倔你还不承认。凭你的医术,若是肯替几个武功厉害之人治病疗伤,说不定早已大仇得报,又何必等到今日?” 胡青牛怒道:“那人是一派掌门,本就武功高强,派中好手众多,为人又阴险毒辣得紧,又有几人敢同他作对?” 听到这里,常遇春已大概听明白了,虽不知灵智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却也知道了自家师伯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仇人,当下跪倒在地道:“师伯,那人是谁?弟子有生之年定要手刃此人替您报仇。” 胡青牛虽然心中对常遇春的一片孝心颇为感动,嘴上却道:“哼,你替我报仇?以你那三脚猫似的武功么?别说是你,便是咱们明教,真个要对付那人,也不容易。” 常遇春好生尴尬,忽然茅屋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我说你这头倔牛,怎的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人是谁?只管告诉我,和尚替你报仇。”只见一名作和尚打扮的人扶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跌跌撞撞的走进茅屋。 胡青牛一怔,道:“彭和尚,你怎么了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彭玉莹两眼,见他左腿、右肩之上隐隐渗出血迹,嘴角发青,先是受伤不小,冷哼一声道:“以你的武功,怎么也弄得如此狼狈?”他适才被灵智教训一顿,已然明白这些年的做法错了,跟着听到彭玉莹说要帮自己报仇,他知对方武功胜过自己百倍,五散人更是同气连枝,闻言大是意动。是以言语之间虽仍免不了冷冷淡淡,手上却热切得多,一边示意常遇春接过彭玉莹扶着的大汉,一边拿『药』替他包扎。 彭玉莹笑道:“和尚我半道上见到几人围攻白坛主,将他打得身受重伤。我彭和尚莫说跟他颇有渊源,便毫无干连,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抢上前去从几人手中救走白坛主,将他藏在一处。谁知那几人狗鼻子也真灵,竟然将和尚我堵在半道上。一时不备,这才中了他们的诡计。” 胡青牛撇了一眼那面『色』苍白的汉子,认得他是天鹰教在王盘山仅得安然生还的玄武坛坛主白龟寿,道:“这些年来各帮派和天鹰教争斗不休,为的便是要白龟寿吐『露』谢狮王的踪迹。可是之前不是说那张翠山与殷素素已经回来了,此时也已真相大白了么?怎的还有人来找白坛主的麻烦?” 彭玉莹怒道:“他妈的,说起这个来和尚我就有气。谢狮王之事明明已经告一段落了,就连少林、峨嵋、昆仑、崆峒等名门大派也联合说了这事背后乃是元庭的算计。偏偏还有那么多的笨蛋,忍不住贪欲之念,要『逼』问狮王的下落。他们不敢上武当山找张翠山夫『妇』的麻烦,却捡白坛主这个软柿子来捏。哎呦?你轻点?轻点。”他一激动,触动了腿上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 胡青牛诧异的问道:“如此说来,伤你的这些人都是一些下九流的人物咯?凭你的武功,居然还受伤,嘿嘿,彭和尚,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彭玉莹大怒道:“你懂什么?若非和尚我十几年前立下誓言,从此不再杀生,凭那帮瘪三,也能伤到我。”他说道这里,白龟寿已悠悠转醒,帮忙辩解道:“若非在下拖累,彭大师一边照顾在下,一边抵挡那丁敏君的剑招,又怎会中的别人的暗器?咳咳?” 灵智原本听彭玉莹说起这当中的缘由,正自思索间,忽然听他提起十几年前立下的誓言,眼中掠过一丝赞赏,跟着又听白龟寿提起“丁敏君”这个名字,心中一动,问道:“丁敏君?可是峨嵋派的?她为何会跟你们打起来?” 彭玉莹眼中闪过一抹憋屈,解释道:“原本她倒不是冲咱们来的,而是跟另一名峨嵋派弟子在交手。谁知她二人的谈话被咱们听去了,那姓丁的竟然要杀咱们灭口。”灵智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他猜测此时丁敏君只怕已经发现了纪晓芙替杨逍生下孩子的事情了,也是彭玉莹运气差,此事关乎峨嵋派的名声,自然不容走漏一丝风声。 彭玉莹还欲说话,外面传来一声娇叱:“臭和尚,还不出来受死?”彭玉莹面『色』一变,道:“不好,她竟然追来了。” 胡青牛几欲抓狂,今日接二连三的有人闯入蝴蝶谷中,让一贯喜静的他如何不怒?瞧这情形,追来之人只怕是峨嵋派丁敏君。若是平时,有彭玉莹在,自不会怕她。然如今他既已受伤,又是被丁敏君一路追到此处,纵然师侄常遇春有几分本事,又如何是她的对手?一时间,胡青牛脸『色』变幻不定。 这时,门外又一个声音道:“师姐,咱们真的要杀了他么?他可是明教五散人之一?” 丁敏君怒道:“闭嘴,不杀了他,难道你想你的事情被他宣扬得天下皆知么?哼,你可以不要脸,但是咱们峨嵋派的脸却不能丢。”先前那道声音被她一呛,嘎然而止。 灵智眉头一皱,彭玉莹豁然站起,撑着走出门外,望着二人道:“怎么?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灵智等人跟着走出门外,瞧着二人,均作俗家装扮,一个身着紫裙,一个身穿纯白衫子。穿紫『色』裙子那个,生得花容月貌,眉宇间却颇有坚毅之『色』。另外那个虽非绝『色』,却也颇有姿容,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致,只是颧骨微高,眉宇间尽是狠辣愤恨之『色』,破坏了这一份和谐。 丁敏君厉声道:“彭玉莹,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既伤了海沙派的几位大哥,便留下『性』命罢。” 彭玉莹仰天笑道:“丁敏君,咱们名人不说暗话,你要杀我,当中是因为我伤了海沙派之人么?嘿嘿,峨嵋派自贵派祖师郭襄创派以来,立下好大的名声。便是令师灭绝师太,虽然心狠手辣,却不乏一派宗师气度。却不知,峨嵋派竟然出了你这个人物,『逼』迫自家师妹,让出掌门大位,当真是了不起啊!” 第八章 叩阍无计 闻言,纪晓芙眼神一黯,柔声道:“彭大师,你也是前辈高人,说话还请注意分寸。我跟师姐今日不过是在比武切磋,到了你嘴里,却成了师姐『逼』迫我,也难怪师姐生气。”她转头又对着丁敏君道:“咱们同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师姊,依小妹之见,便放过他吧。” 彭玉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当真是切磋么?” 丁敏君脸『色』一冷,手握长剑指着彭玉莹道:“他骂师父心狠手辣,我便心狠手辣给他瞧瞧。这种魔教妖人,留在世上只有多害好人,杀得一个,便是积一分功德。” 彭玉莹脸『色』一冷,道:“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和尚我倒要瞧瞧你怎么杀我。”他话音一落,丁敏君眼中历芒一闪,剑如电闪,疾向彭玉莹的左眼刺去。彭玉莹虽左腿不便,但终究武功要在丁敏君之上,侧头避开这疾来一剑,同时伸手抓她手腕。 胡青牛闪身出门,瞧见二人已动上了手,朝常遇春喝道:“彭和尚他身上本就有伤,你还不上去帮忙?”常遇春心道:“彭和尚是我明教中的大人物。自不能坐视他死在峨嵋派人手中!”他手上虽未拿任何兵刃,瞧见彭玉莹腿脚不便,被丁敏君『逼』得险象环生,猛吸一口气,左脚一大步跨出去,一招“莽牛顶角”朝丁敏君狠砸了过去。 这几日,灵智瞧他『性』格豪爽,对自己有恭谦有礼,便传了他这一路“大力莽牛拳”,同时将内里的劲力运转法门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他虽习练时日尚浅,然原本一身武功颇有根祗,如今情急之下使出,倒也能发挥出七八分威力。 丁敏君见常遇春来势汹汹,大惊之下急忙跃开,转头瞧了纪晓芙一眼,怒道:“师妹,你还不出手?” 纪晓芙无奈之『色』一闪即逝,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常遇春道:“得罪了。”说罢,一招“月落西山”直刺了过去。 灵智在一旁瞧得甚是清楚,他见纪晓芙这一招深得峨嵋派武学精要,攻守之际,分外紧凑,不禁微微点头。常遇春身子一晃,便已来到纪晓芙左近,左掌拍出,波的一响,不待对方变招,右拳穿过左袖,对着她便是一招“莽牛出洞”。 纪晓芙不愧是得了灭绝真传之人,只见她长剑一晃,人已跨步上前,朝他眉心刺去。常遇春急忙避开,纪晓芙长剑抖动,又向他左眼刺去,这一次却又加了三分劲,眼见就要刺中他左眼,此刻从茅屋中出来的张无忌大声叫道:“纪姑姑,不要。” 纪晓芙本就心下不忍,此刻听得无忌惊呼出声,心中一惊,去势一顿,手腕抖动间便已变招,贴着常遇春的左耳划过,吓出他一身冷汗。常遇春心道:“峨嵋派不愧为当今武学七大宗派之一,剑术果然高明,名不虚传。她这一剑若不是中途变招,只怕我左眼不保。”待他回过神来,只见纪晓芙已潇洒的还剑入鞘,跟着眼『露』喜『色』,上前拉着张无忌的手道:“无忌,你如何在此?” 灵智白眼一翻,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心想:“我老人家这么大一个活人在此,你竟然没有看见。”纪晓芙这时才瞧清楚站在一旁的灵智,忙跪下大礼参拜道:“峨嵋派纪晓芙,拜见老祖宗。” 灵智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劲力将之托起,跟着道:“旁边那个一脸戾气的女娃娃也是峨嵋派的?怎么,她似乎没将我老人家放在眼里啊!” 纪晓芙闻言一颤,忙叫道:“师姐,还不住手,老祖宗在此。”丁敏君此刻已打出了真火,势必要将彭玉莹毙于剑下,哪里顾得上理会纪晓芙。只见她冷哼一声,出剑愈急,竟然直接将纪晓芙的话忽略了。 灵智眉头一皱,右手往前一探,一股无形巨力透体而出,在半空中呈爪印,跟着往后一拉,隔着丈余,直接将丁敏君连人带剑拉到跟前。他这一探一拉之间显『露』出来的武功,神奇之处还要胜过当日在武当山那招“隔空摄物”,什么“擒龙功”、“控鹤功”之流同他随手一招提鞋也不配。 原本对着彭玉莹苦苦相『逼』的丁敏君忽然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包裹住,身子竟不受自己的控制朝后飞速的跌去,一时间耳畔生风,如坐云端。不过她这感觉没持续多久便被屁股上传来的一阵剧痛打断,待她回过神来,已不知何时跌落在地。丁敏君当日未跟着上武当山,自然也没见过灵智,只当他是个垂垂老朽,她一跃而起,对着纪晓芙怒喝道:“师妹,你搞什么鬼?” 纪晓芙一把上前,死死的抱住她道:“师姐,老祖宗在此,还不赶紧上前问好。” 丁敏君被她抱住,眉『毛』一挑,怒道:“什么老祖宗不老祖宗的?”她脾气发到一半,业已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什么?老祖宗?”她当日未上武当山,但后来却听灵智以及师姐师妹们讲过当日发生的事情,知道有这么一位老祖宗还健在,恨不能一睹风采,谁曾想今日在此地竟然能够碰到? 丁敏君忽然身子一僵,跟着脸上闪过一抹『潮』红,转头望着纪晓芙问道:“当真?”纪晓芙忙点点头,丁敏君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灵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再想到刚刚自己毫无反抗的被一股无形巨力摄到跟前,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老者正是闻名已久的老祖宗,当即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口称老祖宗不止。 这一番变故直接看傻了胡青牛与彭玉莹,他们万料不到跋扈异常的丁敏君竟会在这老人跟前如此乖巧。只有常遇春知道灵智的身份,是以倒显得平静得多。彭玉莹见识武功均高出丁敏君等人一截,知道灵智适才那看似随意的一抓,实则蕴含极为高深的武功,再加上对方明显同峨嵋派关系匪浅,今日只怕难逃一死,饶是他早已参透生死,一时间也面如死灰。他倒不是怕死,只不过大业未成,山河未复,如此死法未免太过窝囊。 良久之后,彭玉莹深吸一口气,面上恢复了原本的波澜不惊,而后双手合什,朝灵智一礼,问道:“未知这位老先生高姓大名?明教五散人彭玉莹这厢有礼了。” 灵智尚未答话,丁敏君怒斥道:“彭和尚,别人怕你们明教,我可不怕。你不用张口闭口就是明教,哼哼,况且我老祖宗的名号,凭你这魔教妖僧也配询问?” 灵智闻言,眉头一皱,纪晓芙见状,悄悄拉了拉丁敏君的衣袖,柔声劝道:“师姊,老祖宗自有打算,你还是少说两句罢。”丁敏君这才收敛『性』子,站在灵智身侧,静待灵智处置。 灵智望着彭玉莹,心念一动,气息大变。他自从当年肉身率先进阶先天,踏入金刚不坏之境后,周身气息变化无不随心,或凌厉,或刚猛,或悲天悯人,或杀气腾腾?然身为出家之人,自当取佛法当中普渡众人的意境,所以他自身的气机在悲悯仁和之中多了一丝宝相庄严。后来随着修为越高,他寄情于山水之间,寓修行于日常生活之中,尤喜同小孩子玩耍,盖因小孩子心思单纯,没有心机,天真浪漫,率『性』而为。所以他的气息再度变化,温暖和煦,如菩萨临世,令人忍不住亲近。他放开“锁天秘法”这一刻起,众人只觉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气场,令人内心平静,身心无时无刻不处于大安定大平静的境界,就连原本内心焦躁狂怒的丁敏君也一下子平静下来。 彭玉莹感触更深,他熟读各种经文,甚至就连不少古老经文也研究过,知道单凭气场便能如此强烈的影响人的,只有传说中的大乘菩萨地甚深境界才可以做到。不容他深思,灵智的话语徐徐响起:“小和尚,三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 彭玉莹一愣,抬首再次瞧了灵智一眼,但见他背负双手,看似懒洋洋的,实则内部精神却如罗汉高座,眼神平和中充斥着一股别样的威严,大有慑服群魔之态。他身为佛门中人,又见多识广,已瞧出眼前之人修炼的乃是密宗伏魔神通,那是禅定、结界、精神、冥想、肉体全方面的修行,带着神秘『色』彩。在他的记忆中,能把密宗伏魔神通修炼到无形无相的大圆满境界的,除却那位密宗宗主灵智上人外,再无旁人。只不过眼前这人音容外貌明显与那位大不相同,一时间彭玉莹倒有点儿不知所措。 彭玉莹猜测此人只怕同他所知的那位有莫大的牵扯,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未知老先生在何处见过小僧?恕小僧眼拙,实在认不出您来。” 灵智一摆手,哈哈笑道:“小和尚,你也不用试探了,当年我老人家让你们明教上下砍柴挑水,诵经念佛,为了便是化解你们心头那丝凶戾之气。别人效果如何,我老人家不得而知,但是只瞧你气息圆润,血气充盈,哪怕如今受了伤也面『色』红润,当知你这几年用功不小。” 彭玉莹听他说起当年往事,心下再无怀疑,当下跨步上前,大礼参拜,喜道:“原来当真是您老人家。” 灵智先是不动声『色』的瞧了纪晓芙一眼,紧跟着直接问道:“杨逍那个臭小子呢?如今何在?”他这话说得甚是无礼,但以他的身份说出来却完全符合。 胡青牛眉『毛』连跳,悄悄将常遇春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这位老先生到底是谁?”他一开始还只当灵智是峨嵋派的高人,然而见到彭玉莹如此恭敬的模样,又听他直呼教中位高权重的光明左使之名,若还猜不到他大有来历,还不如一头撞死。常遇春低声将灵智的身份告知给他,胡青牛瞪大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望着灵智。 另一旁,纪晓芙闻“杨逍”之名,浑身一颤,跟着眼眶一红,低头不语。 彭玉莹道:“杨左使这十余年一直隐居在昆仑坐忘峰,不知您老人家找他干嘛?” 灵智冷哼一声道:“自然是要找他的麻烦。”他挥手唤来胡青牛道:“你先替这个小和尚料理一下伤口,明日一早,让他去坐忘峰将杨逍那个臭小子找来,这几日我老人家便住在你这里打搅一段时日。”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若是表现好,我老人家便把《青囊经》传给你。” 原本胡青牛尚有几分不情愿,不过碍于灵智的身份武功才勉强压下心中不快,此刻听到灵智说要将《青囊经》传给他,什么不满尽数抛之九霄云外,心中只余下一片狂喜,当下乐滋滋的扶着彭玉莹与白龟寿二人入了茅屋,替他们料理伤势。 灵智转过头来对丁敏君与纪晓芙二人道:“你们跟我来,我有话同你们说。”说罢,径直走至青溪旁。不同于丁敏君眼中的欣喜,纪晓芙一脸沉重的跟在灵智身后,握着长剑的左手隐隐发颤,可见内心十分不平静。 眼见四下无人,灵智这才问道:“你们不呆在峨眉山上,怎么来到蝴蝶谷了?”纪晓芙张张嘴欲说话,丁敏君抢着道:“禀老祖宗,武当派张真人来信问起殷六侠与师妹的婚期,谁知师妹她连夜便下了峨眉山,师傅大发雷霆之下,这才吩咐弟子下山将师妹带回去。”她说道这里,冷笑两声道:“岂料,弟子这回下山,却教我发现一个大秘密。” 灵智眉头一皱,却还是问道:“什么大秘密?” 丁敏君道:“老祖宗,这是您还是亲自问师妹比较好。您不妨问问她做下了什么丑事,将咱们峨嵋派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 纪晓芙眼中闪过慌『乱』之『色』,道:“小妹便做了什么错事,师姊如要责罚,小妹难道还敢不服么?当着老祖宗的面,你如此冤枉于我……”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 灵智道:“敏君,好好说话。”丁敏君肃声应下,又望着纪晓芙冷笑道:“你是武当派殷梨亭殷六侠的未婚妻子,怎地去跟旁人生了孩子?我问你,你把娃娃养在哪里?那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这几句石破天惊的话问了出来,纪晓芙忍不住心头一震。好在三人距离胡青牛的茅屋尚有数十丈的距离,倒不虞被他们听去。 纪晓芙眼见秘密被丁敏君揭开,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气力,一下子瘫软如泥,坐在地上垂泪不止。 丁敏君又道:“你如此作为?对得起武当殷六侠么?” 纪晓芙本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听丁敏君提起殷梨亭之名,心中又羞又愧,又想到自己愧对恩师多年教诲,辜负了殷梨亭一腔深情不说,更影响武当、峨嵋两家交情,她越想越愧疚,心想:“除死之外,再无它法。”一狠心,刷一声抽出长剑,就要往自己脖子抹去。 第九章 坐忘峰顶 灵智见她如此想不开,忙屈指一弹,一道指力透体而出,将纪晓芙手中长剑震成数截,跟着道:“你死了,事情就能解决了?” 纪晓芙心有愧疚,又求死不成,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灵智早知纪晓芙给杨逍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也是为何他命彭玉莹将杨逍找来的缘故。此事关系重大,别说纪晓芙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便替杨逍生下女儿。单凭她是殷梨亭的未婚妻这一条,此事若是传扬开来,武当派与峨嵋派两家的面子势必丢得干干净净,更何况杨逍当年还气死了孤鸿子,也无怪乎原着当中灭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暴跳如雷,一掌将纪晓芙毙于掌下了。 丁敏君望着痛哭不止的纪晓芙,眼中不禁掠过一丝得意,不过她嘴上却道:“老祖宗,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您老人家拿个注意。” 灵智撇了他一眼,缓缓道:“以你们师傅的脾气,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盛怒之下,一掌拍死晓芙的可能『性』极大。至于你么?你觉得她会赞你这事做得好么?哼,身为同门,不思相互守望相助,反而落井下石,嘿嘿,灭绝倒是教出两个好弟子出来。” 丁敏君被灵智一斥,得意之情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张脸憋得通红,呐呐的不发一言。只听灵智长叹一声之后,又道:“你们是同门姊妹,今日这事也是我老人家知道,否则传扬开来,哼,别人只当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对纪晓芙甚为看重,颇有相授衣钵之意,丁敏君心怀嫉妒,不知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便存心要她当众出丑。嘿嘿,纪晓芙固然声名涂地,难道你丁敏君便落得一个好名声么?当真愚不可及。” 丁敏君闻灵智这番诛心之言,一时间冷汗沁沁。灵智又道:“事以至此,接下来需想想如何同人家武当派交代。” 纪晓芙脸『色』惨白,低声道:“此事千错万错,全是弟子的错,弟子这便上武当山求张真人与殷?殷六侠原谅。” 灵智沉着脸喝道:“胡闹。本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事,你是想弄得天下皆知,令峨嵋派蒙羞么?”灵智只感觉此事棘手之极,一时间对杨逍的怨念极大。 纪晓芙惨然一笑,问道:“老祖宗,我该怎么办?” 灵智眉头一皱,背负双手,迈着步子踱来踱去,良久,才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先瞒下此事了,等杨逍那个臭小子来了再做计较。你师傅同张三丰那边,有我老人家在,倒也无甚大事,也影响不了武当、峨嵋两派的交情,我只担心殷梨亭那小家伙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啊!” 不提三人在这里一脸愁容,且说胡青牛,他替彭玉莹与白龟寿二人外伤抹上金创『药』之后,又亲自在房中捡了数味『药』材,合成一剂,吩咐童儿煮成汤『药』给他二人服用。嘱咐了二人几句之后,便陷入了痴傻状态,瞧得常遇春、张无忌等人诧异不已。 张无忌问道:“常大叔,胡先生这是怎么?” 常遇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还是一旁的彭玉莹替他二人介绍了一番《青囊经》的来历,这才打消他二人心中的疑『惑』。 大凡习武之人,遇见高明的武功莫不见猎心喜。同样的道理,胡青牛虽然武功不行,但他一门心思放在医术上面,闻《青囊经》之名哪有不心痒难耐的?灵智口中的《青囊经》可不是黄石公所作的那部关于风水的着作,而是华佗毕生心血之所在,全名唤作《叶青囊经曳》,乃是一部医道巨着。相传,当年华佗入狱之后,用了一年三个月的时间,写就了一部《叶青囊经曳》,交给了平时待他甚厚的狱卒张明三。华佗惨死之后,张明三的老婆却将《叶青囊经曳》付之一炬,说怕会重蹈华佗的覆辙,张明三从火中抢下一半,这半部,也就是后来人所熟知的《青囊经》,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时代的变迁,也早已失传多年。 在替彭玉莹疗伤的过程中,胡青牛早已从他口中得知了灵智的赫赫大名,他心惊之余不免惴惴,无他,他也知道自己脾气不招人喜。不过他一身医术早已登峰造极,甚至还要比那些大内禁宫的太医来得高明,似他这等开始着书立作之人,可以说是医道大宗师也不为过。然而,见识医术越高,便越知道自己的不足,他博览先辈医书典籍的同时,更是发现不少前人的错误之处,所以就更加渴望与人交流了。然而天下间能与他交流的人又有几人?他就好比当年那天下无敌的独孤求败,只能独守空谷,自娱自乐。 灵智武功再高,以他的傲气脾『性』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中,顶多嘴上恭敬罢了。然而灵智更有令一层身份,他乃是活了近两百年的老怪物,医术早已深不可测,早在数十年前便集合大林寺『药』师堂总僧之力,编纂了诸如《十二正经论》、《奇经八脉正论》、《伤寒杂病集注》、《大林内昭图》等医道典籍,刊行天下,令他获益匪浅。他长年荒谷隐居,钻研医道,在诸般典籍的基础上推陈出新,着有一本《带脉论》,另有一部《子午针灸经》,尤为他心血之所寄。可常年前来求医之人,虽络绎木绝,但人人只赞他医术如神,这些奉承话他于二十年前便早已听得厌了。其实他毕生真正自负的大学问,还不在“医术”之精,而是于“医学”大有发明创见,道前贤者之所未道。他自知这些成就非同小可,却只能孤芳自赏,未免寂寞。如今既有灵智这个医道宗师在侧,可令他一舒心中憋了二十余年的话语,更有《青囊经》这等失传数百年的典籍勾动他的心思,怎叫他不欣喜若狂? 灵智与丁敏君、纪晓芙三人谈了许久,未拿出一个好办法来化解灭绝与殷梨亭二人心中的执念。不过灵智作保,无论如何也会帮她替灭绝与武当派求情,倒令纪晓芙心中稍安。不过三人当中,自认所得最大的当属丁敏君。她被灵智一顿训斥之后,已明白纪晓芙早就不是同她争夺下一任峨嵋掌门大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相反,若是结交得当还是她一大助力。她人虽泼辣狠厉,却非心机深沉之人,既已明白纪晓芙如今毫无威胁,不免态度大改。 纪晓芙此刻依旧惊魂未定,丁敏君恼怒自己冲动之余,当着灵智的面,对着她深深一揖,陈恳的道:“师妹,之前是我不对,在这里给你赔罪了。”纪晓芙被她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她自然对自己这个师姊的脾『性』如何,今日居然给她赔罪,当中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心想:“难道师姊是打算假意向我赔罪,先行稳住老祖宗,日后再找我麻烦?”不过她瞧见丁敏君清澈坦诚的目光,已知她所非虚言,跟着只听丁敏君又道:“师妹,你放心,回峨嵋之后,我一帮帮你向师傅她老人家求情。” 纪晓芙此刻正是内心脆弱之时,忽闻先前一直冷言恶意相待的师姊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语,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她眼眶一红,只叫了一声“师姊”便扑入丁敏君怀中大哭起来。这七八年以来,她背负的压力之大,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无论在哪个年代,女子未婚先孕都是为人所鄙视的,更何况她身为峨嵋派弟子,早与武当派殷梨亭有了婚约,若是此事让外人得知,只怕连同女儿在内的下场都会凄惨无比。她一方面要抚养女儿杨不悔,一方面又要小心隐瞒,不让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哪怕回到峨嵋派当中,也要整日应付师姊师妹的调笑,更要被恩师灭绝以及父亲纪老爷子时时催促与殷梨亭完婚,早已心力交瘁。此时终于有一个人能帮她分担一丝压力,哪有不放声大哭的道路? 丁敏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在她背后轻拍几下,温言劝慰。灵智见状,长叹一声,将空间留给二人,自己则找胡青牛他们去了。 此后半月,原本颇为安静的蝴蝶谷已变得喧嚣起来。每日一大早,灵智用罢早饭过后,便开始指点丁敏君、纪晓芙及常遇春三人武功,下午则同胡青牛交流医道,日子过得好不潇洒。至于白龟寿与彭玉莹二人,有灵智及胡青牛这两个医道圣手在,只七八日便已痊愈,然而一同告辞。彭玉莹遵照灵智的嘱咐去昆仑坐忘峰请杨逍下山,白龟寿则回江南天鹰教总坛。期间,纪晓芙抽空将女儿杨不悔也接来了蝴蝶谷,多了一个小伙伴,张无忌、周芷若、周处三人激动不已,四个小家伙整日在谷主奔跑嬉戏,扑蝶捉蜢,欢乐十足。 当然,在嬉戏之余,四小免不了被灵智、纪晓芙、胡青牛等人轮番调教。几个孩子都是聪明伶俐的,又肯用功,被他们稍一调教,进步之明显令人侧目。尤其是张无忌与周芷若二人,一个医术暴涨,一个武功大增,可谓一时瑜亮,不分轩轾。 昆仑山,坐忘峰,寒风冷冽。如今已是夏末秋初,便是在旷野之中,早晚都是朔风吹来,更何况是昆仑山这等高山大峰。 这一日,久不见人影的昆仑山晃过一道人影,身子一晃,双足一点,便是数丈,翻山越岭只等闲,足见来人本事不小。那人奋力往上又爬了一段,见周遭草木渐渐多了起来,精神一震,略作休息之后,便再次往上疾驰。不一日便已来到昆仑山三圣坳,但见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那人早已累极,依靠在一株桃树上大口喘气,同时慢慢打量周遭环境,他略一查探,便喜道:“很好很好,总算到三圣坳了,再有十来里便是坐忘峰了。”蝴蝶谷距离昆仑山何止千里?他一路马步停蹄,连赶七八日路,来到昆仑山脚后,又以轻功爬了三四日山,期间只休息两三次,每次不足三个时辰。饶是他内功精湛,也身心俱疲。今日爬了大半日山,腹中早已饥渴难耐,一抬头,见树上挂满了白里透红的蟠桃,当即伸手摘下一个硕大的咬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破口大骂:“他妈的杨逍,好好的光明顶不呆,非要呆在这昆仑山上,累得和尚我爬这么高的山。哼,若非老前辈有吩咐,我彭和尚与你这贪花好『色』之辈宁愿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彭玉莹一连吃了三个大蟠桃,又歇了近一个时辰,总算回复了一点儿精力,当下展开轻功对着坐忘峰的方位狂奔而去。他轻功甚高,十来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走完。他一至坐忘峰,便鼓『荡』内力,扯开声音大喊道:“杨逍,老朋友来访,还不快快出来迎接!”这坐忘峰三面环山,中间一座稍矮,形如老叟端坐,故名坐忘峰。他这一喊,声音来回激『荡』,漫山遍野都是“快快出来迎接!”之声,惊起飞鸟无数。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你彭和尚,怎么?来我坐忘峰作甚?”彭玉莹顺着声音瞧去,只见离身五丈之处,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粗布长袍的中年书生,不是杨逍又是何人? 彭玉莹骇然,杨逍自听到声音再出现到他面前,何时到达、从何处而来,他事先竟无知觉,可见他这十几年功力增长极快,进境还要在自己之上。不过他此时心中有气,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你什么地方不选,非要选在昆仑山这么个旮旯角落里,害得和尚我跑了这么远。” 杨逍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我这坐忘峰好山好水,正是隐居的好所在。”随即面『色』一整,问道:“彭和尚,你今日来此作甚?可是你们五散人已经想通了,找我回光明顶主持大事?” 彭玉莹大怒:“放屁,找你回去主持大事?你想得倒美。”杨逍眼神微冷,嘴上却笑道:“既不是,那你来此作甚?难道是想来找我喝酒不成?嘿嘿。” 彭玉莹道:“哼,你想跟我喝酒,可没这么容易!你光明左使的名头在我彭和尚眼中,不值半文钱,难道咱们五散人还要讨好你不成?哼,灵智老前辈凭什么对你这小子另眼相待,和尚我实在想不明白,当真奇哉怪也!”一面自言自语,一面顿足有声,怒气冲天。 杨逍眉头一皱,冷冷的道:“彭和尚,莫非你今日是来找我杨某人的麻烦的?” 彭玉莹斜睨了他一眼道:“便是来找你麻烦的又如何?”说完,身子一晃便已欺身而近,右掌迭地蹿出,往杨逍肩头按去。他一来不爽杨逍的嘴脸,二来也有心试试他这几年的武功,是以毫无征兆的朝他出手。 第十章 愧疚难当 杨逍眼中寒芒一闪,不闪不避,一招“松涛如雷”迎了上去,彭玉莹斜身退步,挥掌往他右拳上格去,叫道:“正要试试你的‘奔雷九式’。” 杨逍笑道:“不用客气。”不待招式使老,已变招为第二式“神雷惊天”,携带惊人的劲风朝他左肋轰去。他这十余年隐居在坐忘峰,潜心修炼之下,早已武功大进,无论拳脚兵刃、指法掌法亦或是内功,均有极大的提升,可以说先天之下,已有他一席之地。他苦心孤诣创出一路拳法,名曰“奔雷九式”,七年之前仗之大败韦一笑与说不得二人联手,早已为明教中人所熟知。是以他一出手,彭玉莹便已认出了他所使武功路数。 这“奔雷九式”说是拳法,实则乃是一门集身法、拳脚、掌法、御力法门为一体的高明武功,似雷之烈,似风之疾,威力莫测。彭玉莹见他这一式来势汹汹,似是九天神雷滚滚而来,果是上乘招数,赞道:“这一拳很好,就是还不够快。”同时双掌连推,使一招“赤云封日”,抵住对方攻势。 杨逍道:“还不够快?再快,可打死你了。”话音一落,拳速猛提,一招“瓦斧雷鸣”朝他头顶劈去。他这一招乃是“奔雷九式”第三式,“瓦斧”二字乃是形如拳出如斧劈,一劈之下,催敌如破铜烂瓦。彭玉莹只觉对方右臂如巨斧一般往自己头顶劈下,忙侧头避开,然对方一劈之下,耳畔竟传来阵阵雷鸣之声,震得他眼冒金星,手中的招式也变幻了行迹。好在杨逍无心取他『性』命,见他眼『露』骇然之『色』,微微一笑,便已收手。 彭玉莹拉开一段距离,望着杨逍问道:“你这一招果不负‘雷鸣’二字,竟然真的能发出雷鸣之声,厉害。”他心惊之余,不由得升起一股佩服之情,杨逍既能创出这等高明武功,足见才情过人。不过他佩服归佩服,却不愿意就此认输,身子一闪,对着杨逍又是一招“火网提鳖”,双掌连挥,带起层层劲道将杨逍笼罩其间。 杨逍一边轻松闪避,一边笑道:“彭和尚,你的‘天禅手’越发的厉害了。不过这却对付不了我,看来今日不显出真本领,你是不会认输了。”说着左掌突然呼的一声劈了出去,喝道:“小心了!”他一掌挥出,蓦地里一股力道飞去,将彭玉英一推,把他身子带得往后倒去,不等彭玉莹倒地,他忽然由掌变爪,继而凌空一摄,那股推力也化作吸力,将他身子带至身前,右手呈拳,拳头紧攥,却以小臂压向彭玉莹右肩。 彭玉莹吃了一惊,真气涌动间,已脱出那股力道的影响,见杨逍小臂按来,忙使一招“距人千里”,借助掌力与之拉开一段距离。他知杨逍刚才这一下若压得实了,自己肩头已然受伤,他回力不及,对方拳劲只怕又趁隙而入,非得吃个大亏不可。彭玉莹振作精神,又与杨逍对了七八招,见对方始终神『色』如常,出手之间轻松写意,如云淡风轻一般,心知自己的“天禅手”只怕奈何不得他,待完整的瞧了一遍杨逍的“奔雷九式”之后,当即收手,哈哈笑道:“杨左使,你这‘奔雷九式’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杨逍微微一笑,道:“过奖了。”他语气虽淡,却偏偏给人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倒叫彭玉莹生出几分尴尬。杨逍却似浑然不觉,淡淡地道:“彭和尚,架也打了,你现在总该说来我这坐忘峰干嘛了吧?” 彭玉莹咳嗽一声,说道:“杨左使,和尚我是受灵智老前辈所托,特意请你去前往蝴蝶谷一行的。嘿嘿,我大老远赶来,你就这么招待我的?” 杨逍一愣,随即惊喜交加的道:“你说的是谁?”彭玉莹笑道:“除了恒山上的那位老前辈,如今又有谁能让和尚我心甘情愿的跑来你这鬼地方?” 杨逍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略一思索便已知道他肯定是从蝴蝶谷一路赶来,想必心有怨气,有心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当下笑道:“我这坐忘峰平日里也无朋友来访,倒是显得有点儿冷清了。彭和尚,且随杨某喝一杯清茶罢,你我多年不见,正要好生亲近亲近。” 杨逍带着彭玉莹回到自己隐居的地方,命人奉上香茗之后,二人相对而坐。彭玉莹叙明来意,告诉他在去往蝴蝶谷疗伤途中,恰好遇见护送常遇春前往蝴蝶谷的灵智老前辈,对方指名道姓要见他。 杨逍心中不解,问道:“这位老爷子不是一直在恒山潜修么?怎么会到了蝴蝶谷?”彭玉莹白眼一翻,道:“最近江湖之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嘿嘿,武当派张翠山以及老白眉之女殷素素从海外归来,在张三丰老道百岁大寿那日,各派云集武当山,想要『逼』问出狮王以及屠龙刀的下落。眼见一场大战无可避免,这才引得这位老爷子现身武当山,在天下群雄面前道出倚天剑、屠龙刀之谜,又替狮王开脱,证明这些年的灭门惨案的真凶另有其人,这才消弭一场弥天大祸。” 杨逍瞪大了双眼,他一直在昆仑山隐居,自然不知道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待彭玉莹一一解释了之后,这才了解事情的始末,唏嘘不已。 是夜,杨逍陪着彭玉莹聊到极晚,双方刻意避开明教事宜不谈,倒也聊得投契。第二日一早,杨逍收拾妥当之后,与彭玉莹一道下了昆仑山,往蝴蝶谷进发。杨逍不愿灵智久等,是以耗重金买了数匹良驹,将七八天的行程硬生生的缩短成五日,待到第六日下午,便已到了蝴蝶谷。 杨逍跟着彭玉莹入了谷中,见谷中风景秀丽,彩蝶纷飞,不禁啧啧称奇。彭玉莹熟识路径,在前领路,二人走完那段那条小径,恰巧见到四个孩子在相互追逐。 彭玉莹哈哈笑道:“几位小朋友,近来可好?”他虽奇怪为何多了一个女孩儿,却认得张无忌与周芷若三人,是以高兴的同三人打招呼。他话音一落,张无忌、周芷若、周处三人不约而同“啊”的一声呼叫,叫声中充满了惊喜之情,只杨不悔不认得彭玉莹,是以颇为好奇得打量着彭玉莹与杨逍二人。 张无忌叫道:“彭大师,你回来了?这位便是便是明教的光明左使者、杨逍杨伯伯么?”杨逍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怎知道我姓名?”张无忌指着杨不悔,道:“她便是你女儿啊。”拉过杨不悔来,道:“不悔妹妹,快叫爸爸,快叫爸爸!你爸爸终于来看你了。”杨不悔睁眼骨溜溜地望着杨逍,眼中闪过一丝期盼,只是尚有几分生疏,是以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杨逍心头大震,抓住张无忌肩头,说道:“孩子,你说清楚些。她……她是谁的女儿?她妈妈是谁?”他这么用力一抓,张无忌的肩骨格格直响,痛到心底。张无忌不肯示弱,不愿呼痛,但终究还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她是你的女儿,她妈妈便是峨嵋派女侠纪晓芙。” 杨逍本来脸『色』苍白,这时更加没半点血『色』,颤声道:“她……她有了女儿?她……她在哪里?”便在此时,一道人影从远处奔来,手中长剑带起凌厉的剑光朝杨逍刺来,同时口中斥道:“好贼子,你终于来了,受死罢!” 杨逍顾不得追问张无忌,一把抓起张无忌退开一段距离,冷冷的看着来人道:“你是什么人?” 一边的彭玉莹适才同样被张无忌的话震得不轻,这时回过神来,已看清来人乃是丁敏君,当下冲杨逍道:“杨左使,这人是峨嵋派丁敏君,有个外号叫做‘辣手无盐’,最喜纠缠英俊男子,你要小心了。”他恼丁敏君当日对他出手,是以一开口便语含讥讽。 丁敏君大怒,对着彭玉莹喝道:“臭和尚,你闭嘴。”她这几日蒙灵智调教,自觉武功大进,再加上『性』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是以底气十足。 杨逍听说她是峨嵋派的,心知只怕是为纪晓芙而来,当下一抱拳,对着丁敏君道:“这位?姑娘,晓芙?在哪里?我要见她。” 丁敏君大怒,斥道:“你还有脸来见她?你可知她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一个人将女儿养大又是何等的艰辛?”她心下甚恼,运剑如风,将这数日来新练的“峨嵋剑诀”一式式使出来。这剑法本是峨嵋派入门剑法,丁敏君浸『淫』多年,一招一式早已烂熟于胸,这几日经过灵智的指点之后,更是深得其中三昧,不仅出剑速度提升一大截,于招式变幻之间更见灵巧。 丁敏君武功差了杨逍一大截,然含怒出手,这路剑法已颇具威力,剑锋所指之处,确让杨逍不能过分『逼』近,加上杨逍心怀愧疚之下,不愿出手伤人,是以一直处在下风。彭玉莹、张无忌等人瞧得目瞪口呆,万料不到丁敏君竟有这等本事,一手剑法凌厉非常,身形灵巧无比,心想:“难怪她脾气这么大,原来这么厉害。” 二人眨眼之间对了十七八招。说是对招,其实一直是丁敏君在攻,而杨逍在闪避。丁敏君是个直『性』子,她之前想通了纪晓芙并非自己的威胁之后,有心笼络,再加上纪晓芙所受遭遇实在委屈,是以短短一月,姐妹两个感情突飞猛进。是以她对杨逍出手,倒也是出自真心。 听到动静奔来的纪晓芙见到二人“以命相博”,不禁大惊,惊呼道:“师姊,别打了,别打了。” 丁敏君娇叱一声,对着杨逍使一招“暗香疏影”,剑锋携带着无尽的凌冽之气朝杨逍罩去,同时高声道:“师妹,放心,我一定帮你教训这个『淫』贼。” “峨嵋剑诀”每一式都变化繁复,倘若记不清楚,连一式也不易使全。她曾听师父灭绝说:“咱们这‘峨嵋剑诀’主旨在于变幻奇妙,跟别派驭剑的法门颇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较弱,遇上劲敌之时,可凭此剑法以巧胜拙,但男弟子便不必学了。当年郭襄祖师创这路剑法之时便是考虑于此,穷思苦想,于剑招之上极尽变化之能。”她使的这一招,乃是“峨嵋剑诀”第八式,论变化繁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这几日蒙灵智指点,考虑到她膂力竟然不属于男子,将之改动几分,去繁就简,又传她发力御剑法门提高剑速,令其威力倍增。 杨逍忍让许久,见对方一剑比一剑急,右足一点,身子猛然间向后滑出丈余,跟着一转,来至丁敏君身侧,伸手往他手腕按去,夺他手中长剑。他使的这手法正是当年仗之从孤鸿子手中将倚天剑夺去的手法,可以说高明得紧。岂料他手这么一按,丁敏君手腕一抖,挽出一个剑花,跟着剑尖朝他眉心刺去,用的还是那招“暗香疏影”。杨逍轻咦了一声,身子向后急滑,剑尖从他眉前划过。若是他反应慢上一丁点儿,丁敏君剑尖深入数分,杨逍便免不了破相之危。 纪晓芙见这一招实是极险,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高声叫道:“师姊,还请手下留情。”一边的灵智微微一笑,道:“放心罢,凭敏君的武功还奈何不得这小子。且放宽心,让这小子吃些苦头也好。”纪晓芙这才收起忐忑之情,凝神观看,只瞧了数招,便已看出杨逍对丁敏君十分忍让,处处手下留情。 令一边,杨逍听到纪晓芙惊呼,一瞥之下,见她忧心不已,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她毕竟还是关心我的。”转念又想:“哼,只怕她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区区峨嵋派丁敏君,又哪里能伤得了我?换了你师傅灭绝老尼来还差不多。”他这一认真,情势大变,原本大发神威的丁敏君一下子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眼力高明一点儿的如灵智、彭玉莹等人心知丁敏君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见识差的如胡青年、张无忌,只觉这位“恶婆娘”居然跟闻名天下的明教光明左使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手剑法迅捷凌厉,在一旁瞧得神驰目眩,大为惊叹。 又斗片刻,杨逍眼见她翻来覆去,所能使的只是一路“峨嵋剑诀”,心下已经了然,突然间一个踏步上前,右掌劈出,掌势颇为沉重。丁敏君见他手掌向自己头顶劈到,忙举剑上撩。这一招正在杨逍的意中,只见左手疾伸而前,中指弹出,当的一声,弹中长剑的剑身,用的正是拿手绝学“弹指神通”。 丁敏君虎口剧痛,把捏不定,长剑脱手飞出,跌落在地。杨逍抱拳道:“得罪了。”说完直接越过她朝纪晓芙走去,然后在她身前五尺外站定,就这么怔怔的瞧着她,不发一言。 第十一章 金花之恨 二人相顾无言,心中俱都百味陈杂。纪晓芙眼眶通红,紧咬着嘴唇倔强的望着杨逍,一如当年初见之时。良久,杨逍涩声道:“你?还好么?” 纪晓芙不答,只顾垂泪。一旁的灵智看得心烧,骂道:“混帐东西,你说好不好?过来,看我老人家打不死你。”说罢,手一扬,作势就要往他脑上拍去。 纪晓芙大惊,忙拉着灵智的手道:“老祖宗还请喜怒。”杨逍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一旁的灵智身上,哪怕他已经从彭玉莹口中得知如今灵智苍老无比,只怕没几年好活了,但真的见到灵智形如枯槁,满脸褶皱如同树皮的样子,心中巨震。只见他掀起衣角,也不顾地上脏『乱』与否,缓缓跪倒在地,砰砰砰给灵智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道:“不孝弟子杨逍,给老祖宗请安了。此事?是我辜负了晓芙,老祖宗要打要罚,弟子都认了。” 灵智冷哼一声道:“我如何敢罚你,你是谁?堂堂明教光明左使,坏人清白的大高手,弃自己妻儿于不顾的大高手?” 杨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低头听着灵智不断数落,一言不发。灵智每说一句,他脸『色』便苍白一分,心中对纪晓芙母女的愧疚也多了一分。 灵智见他态度尚可,数落了一阵,便住口不言,望着一边身子摇摇欲坠的纪晓芙,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臭小子,也不知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才遇上如此好的女孩儿。你可知道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杨逍问道:“叫什么名字?” 灵智没好气的道:“杨不悔,不悔,你还不明白么?” 杨逍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他站起来一把抓住纪晓芙的手,激动的道:“原来?原来你?一直没忘了我。亏我杨逍自负聪明过人,竟然连你当初的心思都不明白,早知如此,就该改名做‘蠢蛋’才是。”他自打自撞,只顾竭诚道歉,全然没发现被拉着小手的纪晓芙早已满面通红。 灵智见二人耳鬓私语,微微一笑,对着旁边看热闹的张无忌等人道:“走走走,小两口亲热有什么好看的?”背负着双手,朝远处走去,将空间留给杨逍、纪晓芙、杨不悔一家三口。 杨逍拉着纪晓芙的手,望着瞪大双眼瞧着自己的杨不悔,柔声道:“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你过得如此辛苦,更无半分体贴之心,我简直‘畜生不如’、‘禽兽不若’。” 纪晓芙想起这些年的心酸委屈,眼眶一红,轻轻挣开杨逍的手臂,对着杨不悔道:“不悔,快叫爹爹。”杨不悔闪烁的大眼睛,良久,才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爹爹”。 杨逍浑身一颤,一把抱起杨不悔在空中转了几圈,大声笑道:“哈哈,好女儿,好女儿。”他虽有数名姬妾,却未有一人替他生下子嗣,如今得知心爱之人给他生下这么漂亮一个女儿,一时间欣喜若狂。他心想:“晓芙待我如此情深义重,普天下女子之中,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可是我却让她母子受了如此多了委屈,日后定要好生补偿。”他放下杨不悔,温柔的望着纪晓芙,肃声道:“今日杨逍在此立誓,日后定不会再你让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说话,又笑道:“我这便请老祖宗他老人家做主,上峨嵋派提亲。” 岂料,纪晓芙听到他这番话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脸『露』忐忑之『色』,紧紧的抓着他的手道:“别,我能再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提亲,师父她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咱们的事情,若是被她得知,以她老人家的『性』格,势必找你的麻烦。” 杨逍一愣,这才记起纪晓芙与殷梨亭有婚约在身,再加上因为孤鸿子的缘故,灭绝本就恨他入骨,欲杀之而后快,若是被她得知得意弟子替自己生下女儿,麻烦肯定不小。他眉头一皱,傲然道:“你别担心,若是灭绝老尼不同意,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纪晓芙抓着他的手道:“别,本来我生下不悔,已是大大的不该,既对不起殷六侠,又对不起师父多年的教诲,又怎能再跟她老人家对着干?你?你瞧在我的面上,别跟她老人家为难,好不好?” 杨逍听的心爱之人软语相求,虽心中不大以为然,心想:“我当年将你师伯孤鸿子活活气死,那老尼姑哪有那么好说话?”嘴上却还是道:“好,依你,都依你。” 不提杨逍一家三口在蝴蝶谷如何温馨,灵智等人如何逍遥,灭绝久不见丁敏君归来,早已心烦,她『性』子急躁,当即手执倚天剑,带着贝锦仪等几大弟子,第三日便下了峨眉山,一路查探丁敏君、纪晓芙二人的下落,往蝴蝶谷方向赶来。 海外,灵蛇岛,一座树木葱翠的大岛,岛上奇峰挺拔,耸立着好几座高山。岛中遍布各种毒蛇,因而得名灵蛇岛。群山环绕间,依稀可见一片错落有致的庭院,此乃灵蛇岛历代岛主耗费大力气从中原招揽工匠建立的,名曰灵蛇庄。灵蛇岛岛主传到这一代,由韩千叶当家。他自父亲败在阳顶天手中含恨而终之后,终日苦练武功,十余年前武功大成,孤身一人上光明顶挑战阳顶天,却败于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紫杉龙王,波斯明教圣女黛绮丝。 二人在光明顶碧水寒潭一决胜负,韩千叶不敌落败。韩千叶虽然败了,不知如何,竟然赢得了黛绮丝的芳心。想是她每日前去探伤,病榻之畔,因怜生爱,从歉种情,等到韩千叶伤愈,黛绮丝忽然禀明教主,要嫁与此人。二人由此结成连理,黛绮丝破门出教,远走海外,随韩千叶一道在灵蛇岛隐居。二人琴瑟和谐,生下一女,便是后来的小昭。 不过这几日灵蛇岛上气氛却比较压抑,灵蛇庄中的仆役下人俱都是行『色』匆匆,举手投足间无不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黛绮丝。灵蛇庄东首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卧室当中,黛绮丝一脸愁容的守在床榻之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干瘦中年人,不是灵蛇岛主韩千叶又是何人? 原来他当年同黛绮丝在碧水寒潭一战,虽抱得佳人归,却因此落下病根。盖因碧水寒潭冰冷彻骨,纵在盛暑,也向来无人敢下,何况其时正当隆冬?二人武功虽高,水『性』也佳,但这一下到碧水寒潭之中,整整斗了大半个时辰,早已寒气入体,只是当时不显,数年之后才开始慢慢发作。 韩千叶内功较之黛绮丝弱了一筹,是以短短数年之后,寒气愈深,兼之二人所习内功又非阳刚内力,所有任凭二人用了各种手段,均无法有效的将寒气驱除,反而越发厉害。直至如今,韩千叶体内寒气已渐渐深入五脏六腑,瞧这情形,若是不出意外,只怕活不过两三年。 黛绮丝握着韩千叶的手道:“岛中尚有一条烈阳蛇,我这就命人取下蛇胆,放干蛇血让你服下。” 韩千叶缓缓摇摇头,道:“咳咳?别,我的情况自己清楚,只怕?只怕时日无多了,咳咳?又何必浪费那仅有的一条烈阳蛇呢?你体内寒毒虽?虽不如我厉害,却也伤了肺脉,还是留下它,万一你?咳咳?咳咳?”他说到一半,便大声咳嗽,再也说不下去了。 黛绮丝如何不懂他心意,他知丈夫是怕自己步了他的后尘,届时留下女儿一个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是以将这唯一一条续血吊命的烈阳蛇留给自己,一时间黛绮丝心中愈增酸。夫妻二人默视良久,忽然,黛绮丝眼中『露』出凶光,恨恨的道:“都怪那胡青牛不肯替你治伤,哼,若非如此,你我夫妻二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韩千叶咳嗽两声,苦笑道:“当年我?落了明教的面子不说,更是将你给?娶了,明教上下,谁人不恨我入骨?他又怎会替我治伤?”他只当对方深恨自己,什么非明教中人一概不治云云不过托词而已。 黛绮丝怒道:“我怎么说也是四大法王之一的紫杉龙王,便是当年为了你破门出教,也总有那么一丝香火情在。咱们一连求了他数次,却连门都未让咱们进。”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声道:“咱们这便出岛,总不让我眼睁睁的瞧着你死罢?哼,若是他胡青牛再不识相,休怪我辣手无情。” 其实,这却是他们二人错怪胡青牛了。胡青牛脾气虽然怪异,却也只是不愿意替明教之外的人疗伤治病而已。但凡明教弟子求到他头上,无不尽心尽力。因为黛绮丝是明教波斯总教圣女,若是嫁人,按照总教教规会被活活烧死,所以二人化名银叶先生和金花婆婆,并戴上老年人的人皮面具,以一对老夫『妇』的身份行走江湖。若是前两次黛绮丝肯表明身份,胡青牛哪有不肯尽心救治的道理? 韩千叶默然,但凡能活,谁愿意死?是以听到妻子的提议,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黛绮丝当即命人端来各种物什,同时被好大船,以便随时出岛。而她自己则亲自替丈夫乔装易容,末了才将自己化妆成一个老婆子的形象。她小心翼翼的将人皮面具替丈夫戴上之后,一边流泪一边笑道:“寒天千叶,银光素裹,银叶先生,咱们这便出发罢?” 韩千叶微微一笑,在她的搀扶下登上大船,往中原进发。灵蛇岛乃是一座孤岛,位于南方,距离陆地甚远。他们从灵蛇岛出发,足足坐了一个月船才到了泉州。这一个月当中,韩千叶病情越发的严重,黛绮丝带着他四处拜访名医,又浪费了大半个月,最后竟与峨嵋派灭绝师太一行不分先后到了蝴蝶谷附近。 蝴蝶谷外小镇,一间客栈之中,灭绝手持倚天剑端坐在二楼雅间,她门下弟子静玄等人侍立在后。静玄等人见师尊不发一言,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静慧在静玄的示意下,上前道:“师傅,贝师姐久不见踪影,弟子想去查探一番,往师傅恩准。” 灭绝点点道:“恩,也好,自己小心。”说罢,闭目养气,不发一言。静慧朝灭绝行了一礼,出了房门,才至于半路,便遇上归来的贝锦仪,不由大喜道:“贝师姐,可有丁师姐与纪师姐的消息?” 贝锦仪面现担忧之『色』,道:“先见了师傅再说。”二人当即上楼,一入雅间,贝锦仪便下跪禀告道:“大约一个半月之前,丁师姐与纪师妹二人曾追着天鹰教白龟寿与一个和尚来过此地,后来便没有消息了。” 灭绝面『色』一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贝锦仪道:“具体情形,弟子也不大清楚,不过俱旁观之人说,丁师姐当时与他们动上了手。”贝锦仪迟疑片刻,又道:“弟子推测那和尚只怕是魔教五散人之一的彭和尚,彭莹玉。弟子担心?”她见丁敏君与纪晓芙二人久不见动静,只怕已遇不测。 灭绝眼中闪过欣慰及担忧之『色』,缓缓的道:“五散人成名已久,功夫比之敏君与晓芙只高不低,你的担心不无道理。”随即又断然道:“你们听着,敏君与晓芙没坠咱们峨嵋派的风采,不愧是我灭绝的好徒儿。若是她们真的为魔教的贼子所害,你们日后定要倾尽全力为她们报仇。” 贝锦仪、静玄、静慧、静空、李明霞、赵灵珠等峨嵋派弟子齐声喝道:“弟子遵命。” 灭绝又道:“魔教的什么‘蝶谷医仙’胡青牛就隐居在左近,咱们先去蝴蝶谷瞧瞧,就算找不到敏君与晓芙以及那两个贼子的踪迹,也能铲除他魔教一大臂助。”一行人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出了客栈,往蝴蝶谷的方向而去。 就在她们往蝴蝶谷而行的同时,一辆马车徐徐跟在她们身后,马车内不时传出咳嗽之声,正是前往蝴蝶谷求医的韩千叶与黛绮丝夫『妇』二人。不过他们此时已乔装打扮,外人见也只认得他们是名传天下的“银叶先生”与“金花婆婆”。 黛绮丝夫『妇』与灭绝等人的目的地一致,跟在峨嵋派一行人后面,立时便被灭绝等人察觉。灭绝心想:“这胡青牛不愿替明教之外的人疗伤治病,此事天下皆知。前来求医之人必定是魔教中人,哼,我倒要瞧瞧这人是谁。”她不识得去蝴蝶谷的路途,当即命弟子在一处路口停下,静候来人给她们领路。 第十二章 旗鼓相当 贝锦仪等人不知灭绝心中算计,只当师傅见她们赶路辛苦,这才停下歇息,听到灭绝下令,一个个面『露』喜『色』,各自找合适的地方坐下歇息。 静玄与一名叫做赵灵珠的俗家弟子则从背后行囊当中掏出干粮清水等物分发给其他人,贝锦仪提着一个羊皮水袋来到灭绝跟前道:“师傅,喝口水罢。”灭绝也不客气,接过水袋喝了几口,不过眼神却一直盯着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内,黛绮丝,不,金花婆婆握着银叶先生的手,闻声道:“韩郎,你再支撑片刻,就要到了。” 银叶先生勉强一笑,微微点头。 “吁。”车夫将马车停下,转首朗声道:“金花婆婆,前面没路了。”金花婆婆掀开门帘,一手持着一根灰黄黝黑的拐杖,一手搀扶着银叶先生下了马车。她一下马车便沙哑着嗓子对车夫道:“送到这里就成了,剩下了路咱们自己走。” 那车夫倒是个好心肠的,见他夫『妇』二人一把年纪,其中一个还病得不轻,笑道:“婆婆,小人左右无事,便将马车停在这里,送你们一程如何?” 金花婆婆眼中感激之『色』一闪即逝,温声道:“既如此,老婆子多谢了。”银叶先生也咳嗽着冲那车夫一抱拳,以示感激。那车夫一左一右扶着银叶先生款款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灭绝等人跟前。 灭绝等人见他二人一个身穿银衫,一个身穿紫『色』长袍,袍子上以金丝绣着大大的花朵,面容苍老,脸上满是鸡皮褶皱,原本浓浓的敌意登时化为无形。她已认出二人正是名扬天下的金花婆婆与银叶先生,与明教并无任何关系,想来不过是单纯的求医而已。不过二人成名已久,出手虽不多,但传闻他夫『妇』二人武功极高,是以灭绝心中仍有一份戒备之心。 金花婆婆见灭绝做尼姑打扮,又手持倚天剑,咳嗽两声,说道:“可是峨嵋派灭绝师太当面?老婆子这厢有礼了。” 灭绝不敢怠慢,当即还礼,道:“贫尼见过贤夫『妇』。”静玄等人也认出二人来历,忙以晚辈礼参拜。一番客套之后,灭绝问道:“银叶先生身子似乎不大利索?” 金花婆婆笑道:“他这病根落了不少年了。咱们想尽了办法,一直根治不了,听闻这蝴蝶谷住着一位医仙,这才不远千里迢迢前来求医。对了,贵派可是有人病了?” 灭绝摇摇头道:“不,我来这里却不是为了求医。” 金花婆婆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灭绝肃声道:“除魔。”金花婆婆眼中厌恶之『色』一闪即逝,笑道:“哦?这可奇了,这蝴蝶谷有什么魔可除了?” 灭绝道:“自然是魔教的贼子。”金花婆婆眼神渐冷,嘴上却道:“哦?你说的是那位医仙?老婆子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更不许旁人动他,否则他一死,谁人替这老头子治病?”说完,神『色』不善的盯着灭绝,大有一言不合当即动手之意。 灭绝自恃甚高,她本也没打算为难二人,若是二人好言相待,她自可做个顺水人情,待胡青牛替银叶诊治过后再找他麻烦。奈何金花婆婆,也就是黛绮丝心气甚高,好胜心更强,加之她虽破教而出,但到底份属四大法王之一,正是灭绝口中的魔教贼子,是以二人才聊几句便瞧对方不顺眼。 灭绝冷冷的道:“你们换一个地方看病罢。” 金花婆婆心中大怒,面上却淡淡一笑,说道:“当年峨嵋派郭襄郭女侠剑法名动天下,自然是极高的,但不知传到徒子徒孙手中,还剩下几成?”灭绝师太神『色』大变,望着金花婆婆森然道:“就算只剩下一成,也足以扫『荡』邪魔外道。”她见对方讥讽自己没学到祖师的真本事,心中一怒,直接将对方划归为邪魔外道一类了。 金花婆婆松开扶着银叶先生的手臂,柱着拐杖缓步上前,直走到灭绝面前丈余,双眼凝视着灭绝,一瞬也不瞬,良久,才环顾一周,瞧着紧握剑柄的静玄等人,仰天笑道:“久闻峨嵋派灭绝剑法过人,脾气更是不小,今日有幸,老婆子想领教一下。”若是平时,她早已直接朝灭绝出手。不过近日峨嵋派人多势众,银叶又有病在身,真个打起来,未免吃亏,她料定已灭绝的脾气必定不肯以人多欺负他们人少,是以言语相激,要同灭绝做过一场,让她知难而退,免得耽误了给丈夫治病。 灭绝闻言大怒,倚天剑斜起,低沉嗓门道:“亮兵刃吧!”贝锦仪上前一步道:“师傅,这位老婆婆既然想要瞧咱们峨嵋派的剑术,便由弟子代劳罢。”她不认得金花婆婆,见对方夫『妇』二人老态龙钟,又病骨支离,频频咳嗽,居然对师父如此无礼,心中甚恼。她心想:“师傅乃是堂堂峨嵋派掌门人,岂肯随意与人动手?传扬出去,旁人还道咱们峨嵋派无人。这位老婆婆或许是前辈高人,但瞧她一把年纪,即便胜了,也于师傅威名无益。” 灭绝瞧了一眼贝锦仪,手微微一松,放低握着倚天剑的左手,道了句:“也好。”便不再言语。贝锦仪右手拔剑出鞘,先冲金花婆婆行了一礼,跟着朗声道:“弟子入门多年,师傅本事学不到一成,剑法更是一塌糊涂,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说罢,手一扬,挽个剑花,一招“花遮柳影”朝对方刺了过去。她心知对方乃是前辈高人,即便年老也不容小觑,是以一出手便使出了真功夫。峨嵋派静玄等人见她这一招使得极为精妙,均眼睛一亮,赞道:“师妹(师姊)这招使得当真不差,只怕已得了师傅她老人家的真传。”便是灭绝,眼中也『露』赞许之『色』。 金花婆婆见灭绝小觑自己,竟派了个弟子出战,早已极怒。只见她咳嗽两声,不等贝锦仪长剑临身,顷刻间欺近她身旁,朝她左手抓去。贝锦仪大惊,急忙回剑削她右臂,只听得“嘿”的一声闷哼,背后已挨了她一记,待到回过神来,手中长剑已被她夺去。 金花婆婆将长剑抛在她身前笑道:“你倒是没说假话,剑法果然一塌糊涂,嘿嘿。”说完,斜睨了灭绝一言,意思不言而喻。 峨嵋派静玄等人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见金花婆婆招式身形怪异之极,偏偏又令人防不胜防,在贝锦仪背后轻轻一按,便令她毫无招架之能,给金花婆婆破夺去长剑,总算她掌上未运劲力,贝锦仪才没受到重伤。静玄等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金花婆婆,相顾骇然。 贝锦仪一招落败,连手中长剑也给对方夺去,又羞又愧,低头不敢去瞧师傅灭绝。原以为灭绝会臭骂自己一顿,岂料她甚是平淡的道:“锦仪,还不快谢过人家手下留情之恩。”贝锦仪捡起长剑,冲金花婆婆恭敬施礼,跟着退往一边。 此时灭绝已恢复冷静,她见金花婆婆随手之间显『露』的功夫极为不凡,心中暗赞:“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她夫『妇』二人成名多年,果是有真本事的。”不过峨嵋派的面子却不能丢,当下上前道:“门下弟子不成器,贫尼也只好亲自领教尊驾的高招了。” 突然之间,金花婆婆举起手中拐杖,往灭绝身上疾点。她与灭绝相距本有丈余,但顷刻间已至灭绝跟前,行动直似鬼魅,足见轻功过人。灭绝师太手腕抖动,倚天剑剑不出鞘,反往她肩头刺去。 金花婆婆咳嗽声中,举杖横扫。灭绝师太身随剑走,如电光般游到了对手身后,脚步未定,剑招先到。金花婆婆却不回身,倒转拐杖,反手往她剑刃上砸去。两人三四招一过,心下均暗赞对方了得。 原本灭绝武功与金花婆婆只在伯仲之间,然数月之前灭绝蒙灵智用心指点之后,见识大涨,多年来的一些疑『惑』也得到解答。她回到峨眉山后闭关苦修数月,竟武功大进,较之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对了七八招,均一触即退。但双方显『露』出来的轻功之妙,手法之准,功力之纯,可见一斑。灭绝随手虚削,长剑在空中弯弯曲曲地蜿蜒而前。金花婆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招数?”眼见剑鞘指向自己咽喉,当即举杖一封。她心中有气,见对了数招灭绝始终剑未出鞘,心道:“定要给你个好看,竟然如此小觑我。”岂料她手中拐杖往前一递,灭绝师太手腕微颤,剑鞘已碰上拐杖。但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犹如撕裂厚纸,金花婆婆手中拐杖已被削去一截。 金花婆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要知道她手中拐杖却瞧起来灰不溜秋、平平无奇,实则乃是海外神物、兵中至宝,通体由“珊糊金”铸成。这“珊瑚金”乃灵蛇岛旁海底的特产,是数种特异金属混和了珊湖,在深海中历千万年而化成,削铁如切豆腐,打石如敲棉花,不论多么锋利的兵刃,遇之立折。如此神物却给灭绝以剑鞘削去一截,直到此时金花婆婆才重视起灭绝手中的倚天剑。 她拉开一段距离,凝神瞧去,只见这剑约四尺来长,形状古朴,剑鞘上隐隐发出一层青气,不自觉脱口而出道:“倚天剑果然不凡。” 灭绝傲然道:“尚可。你可还要同我动手?” 金花婆婆眉头一皱道:“倚天剑虽厉,但若想要老婆子就此退却,却没这么容易。事关拙夫病情,也只好得罪了。”说罢,不等灭绝回话,便已再次出手,手持断了一截的拐杖刺向她小腹。 灭绝师太闪身避开,喝道:“既如此,咱们继续!”提着剑柄,也不除下剑鞘,连剑带鞘,便向金花婆婆胸口点去。金花婆婆知道倚天剑厉害,不敢再硬接,仗着身法诡异与之缠斗,二人眨眼之间对了三十余招。 金花婆婆手中“珊瑚金”是件极沉重的兵刃,倘若砸在寻常剑上,就算不运内劲,长剑也非给崩断不可,与人争斗之际自然无往而不利。然则灭绝手中的倚天剑较之“珊瑚金”还要高出一筹,金花婆婆在兵刃上占不到便宜,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大多数时候唯有招架之功,即便偶有反击之力,也给灭绝长剑『逼』退。 灭绝得势不饶人,此后一剑又一剑,毫不停留地连攻二十余剑。金花婆婆左闪右避,前拒后御,间或反击数招,也自凌厉。两人又拆了二三十招,你来我往,只看得静玄、静慧、贝锦仪等人目瞪口呆。特别是跟随金花婆婆一道儿来的那个车夫,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哪里见过这等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他见金花婆婆一大把年纪了,行动仍如此鬼魅,瞪大了双眼,一副见鬼的样子,瞧得眼睛眨也不眨。 金花婆婆心下也越来越惊,原本灭绝剑招之中尚有不少破绽仍可供他变招还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越战越勇,挥剑越来越快,长剑更是直指自己『露』出的破绽,四十余招之中,自己居然只反击七八招。金花婆婆心中不忿,若非顾忌对方手中倚天剑厉害,自己放不开手脚,无法发挥本事应有的实力,好生憋屈。 这就好比二人对弈,明明两人棋力相差不远,但第一手便落了下风,眼睁睁瞧着对方随心所欲、放手施为,连下四十余着,反观自己却因为输了先手,每一着都非应不可,跟随而走,全然不能自主,自然是心中不服。 金花婆婆无奈的道:“灭绝,老婆子我虽胜不了你,但你却也奈何不得我,不如咱们罢手如何?老婆子我赶着去找胡青牛治病,没工夫跟你瞎耗。”灭绝不置可否,眼中满是不屑之『色』。金花婆婆冷笑道:“仗着兵刃之利算什么本事?” 灭绝冷哼一声,将倚天剑抛给一旁的静玄,同时抽出她手中长剑,指着金花婆婆道:“这回你没话说了罢?咱们再来。”说完,长剑一抖,一招“花遮柳影”攻了过去。这一招在灭绝手中使来,威力较之贝锦仪何止大了十倍,但见剑光闪烁,青影摇曳,果有繁花满天,遮尽柳影的缤纷盛景。 金花婆婆本以为如此斗下去,灭绝仗着倚天剑之利,纵然再拆一百招、二百招,自己仍将处于挨打而不能还手的局面。岂料对方冷傲至斯,竟弃神兵而不用,她心中不快的同时,闪过一丝喜『色』,心想:“你既如此托大,休怪我占你便宜了。不然败在你这个臭尼姑手中,我一世英名,必定化为流水。”连连咳嗽声中,已举杖相迎。 第十三章 平分秋色 灭绝横过长剑,疾挥出去,径划金花婆婆左腰。金花婆婆仍不闪不避,倒提拐杖反刺她小腹。这一次灭绝却不收剑防护,仍顺势削了过去,似是决意拚命,要打个两败俱伤,待拐杖刺到,左掌陡地伸出,往拐杖上按去,用的正是郭襄晚年独创的“四象掌”。 这“四象掌”乃郭襄精研各家拳法,虑各家拳法繁杂,莫衷一是,女子御侮,多有不同,遂探各家之拳意,另辟蹊径,创不接手之掌法,独树一帜,暗合四象,掌出劲风凌厉,实不下于天下间任何一门掌法。 灭绝一按即中,苦修三十余年的精纯内力随心而动,顺着拐杖朝金花婆婆体内攻去。金花婆婆只觉一股绵绵沛力一股接一股的涌来,当即凭借自己苦修多年的深厚充沛诡异阴冷内力相抗,手握拐杖奋力往对方挤去,同时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极快的往划来的长剑夹去,一夹即中。 二人交手多时,这才首次比拼功力。这等打法已不是比武较艺,而是生死相搏。倘若金花婆婆左手二指之力阻不住剑势,则长剑一通而前,纵欲后退,亦已不及。而灭绝左掌若挡不住她手中拐杖,则一扫之下,骨断人伤。二人僵持不下,片刻之间,头顶均升起袅袅雾气,瞧情形凶险异常。 灭绝只觉对方膂力竟不似老人,反似个壮年,居然比之自己还大。而金花婆婆也觉对方内功深厚,刚猛凌厉,一如她的脾气一般,勇往直前,不胜不还。斗到这时,其实二人心中均钦佩对方手段了得,武功高强。只是二人都是好强之人,谁也不愿开口服输,竟成了个僵持之居。 一边的银叶先生咳嗽两声,缓缓道:“灭绝师太,你?武功高强?咳咳?剑术过人,小老儿我?我向来是佩服的。再斗下去,伤了谁也不好?咳咳,你与拙荆二人今日一战,不分胜负如何?” 灭绝一惊,这才记起还有银叶先生这么一位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别看他如今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指不定动起手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呢!不见金花这个老婆子咳嗽连连,看似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若当真惹怒了二人,反倒不妙。她自己倒是不怕他们夫妻二人,但是其余峨嵋派弟子可不是他们对手。灭绝眨眼之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缓缓点头道:“好,今日一战,不分胜负。”说罢,缓缓收回按向拐杖的左手。 灭绝深深的看了金花婆婆一眼后道:“金花婆婆,贫尼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既然银叶先生有恙在身,那么便让那胡青牛先替他瞧瞧再说。至于咱们,在诊治期间,绝不出手。” 金花婆婆知道灭绝这等人物说一是一,说不会出手,那自然不会出手,当下拱手笑道:“如此,老婆子多谢了。” 当下两伙人合作一股,由金花婆婆扶着银叶先生在前领路,灭绝率峨嵋派之人紧随其后,越过花丛,沿着小径往蝴蝶谷进发。 贝锦仪、静玄等人均是第一次来蝴蝶谷,见到四处繁花遍地,彩蝶纷飞的场景,不禁心情大畅,一个个脸上挂满了笑容,就连灭绝带来的压抑也一扫而空。至于金花婆婆,她已是第三次进谷,忧心丈夫的病情,是以无心欣赏。 原本在嬉戏追逐的张无忌等人,猛然见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一个个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打量。张无忌凝神望去,只见打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与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婆婆搀着一位老公公,而后面十余人,一半作尼姑打扮,一半则作俗家装扮。他已经认出了这伙人正是当日在武当山见过的峨嵋派中人,为首的那个正是纪晓芙纪姑姑的师傅,峨嵋派灭绝师太。 张无忌越步上前,抱拳行礼道:“小子张无忌,见过灭绝师太以及峨嵋派诸位阿姨。”跟着将目光对准金花婆婆三人后问道:“请问老公公与老婆婆您二位高姓大名?也好叫小子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们。”他虽才十来岁,但聪慧伶俐,经过灵智调教之后,说话行事有节有度。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引得金花婆婆等人侧目不已。 当日张无忌拜入灵智门下,灭绝等人适逢其会,作为见证之人喝过张无忌的茶,自然是认得他的。听到张无忌问好,贝锦仪、静玄等人俱含笑点头,便是一路面无表情的灭绝,也『露』出一丝微笑,问道:“你如此在此?” 张无忌刚要答话,猛然记起灵智的吩咐:若是见到灭绝,而杨不悔又在你身边,定要带她离得远远的。他心中一急,小脸变得登时煞白,额上更是渗出不少汗珠,忙将目光对准一边的周芷若,又瞧了懵懵懂懂的杨不悔一眼,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我跟着祖师爷一路游玩,已在这里住了两月有余。” 他的神情变化自然瞒不过灭绝,只见灭绝脸『色』一变,手已扣住张无忌的左腕,同时分出一丝真气沿着他左臂而去,查探他体内情形。她知张无忌中了“玄冥神掌”,见他脸『色』忽然变白,额上见汗,只当他寒毒发作,这才上前查探。 然而这一举动却将张无忌吓得手足无措,只当灭绝已经发觉他的想法,想要出手教训他,脸『色』一僵,低着头不敢再瞧灭绝。 周芷若何等机敏,她见张无忌求助般的望着自己,随后又望向一边的杨不悔,立时便知道他的想法,当下拉着杨不悔往胡青牛的茅屋方向奔去。 灭绝的那丝真气一入张无忌体内,自然激起了他体内九阳真气的反应,只见一股精纯氤氲紫气从他丹田爆发,飞快的往左臂蹿去,想要将灭绝那丝真气驱逐出体外。不过张无忌体内的九阳真气虽然精纯,却又如何比得上灭绝勤修三十余年的真气?再加上二者属『性』相近,只一瞬间便被那丝真气突破防线,飞快的在他体内游走一圈。灭绝眉头一皱,并非察觉他体内寒毒有爆发的迹象,正自诧异间,张无忌见周芷若带着杨不悔离开,心中一定,脸『色』缓缓恢复了红润。 而这时,恰巧灭绝那丝真气已至他丹田中,发现他体内的九阳真气已然不弱,精纯更是不下于她勤修多年的真气,脸现讶『色』,心想:“难怪灵智祖师要收这小子入门,果然好资质。我原先只当他老人家是瞧在张真人的面上才收他入门,传他《九阳神功》的。如今看来,只怕这小子自身的资质也是一个原因,让他老人家起了爱才之心。”转念又想:“祖师曾言,想要光大峨嵋,首要任务便是放在调教弟子身上。只不过锦仪、静玄等人虽然资质不差,但想要承我衣钵却终究差了几分,倒是晓芙资质悟『性』均属上乘。”她摇摇头,将那丝真气收回体内,对着张无忌温声道:“你修炼的功夫既然已经入门,那么这寒毒也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只要日后用功,寒毒早晚有祛尽的一日。” 张无忌这才得知灭绝抓他手腕乃是为了查探他体内情形,又听她温言安慰,心中既感动又愧疚,当下对着灭绝深深一揖,道:“小子受教了。” 金花婆婆在一旁瞧得甚是诧异,心想:“这小子是什么来历?连灭绝这冷面绝情的老尼姑都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忍不住出言相询:“师太,这位小哥儿是谁人门下弟子?长得倒俊俏得很啊!” 灭绝道:“他叫张无忌,乃是武当张翠山之子。”她恨屋及乌,心中痛恨魔教,此刻竟然提也不提殷素素之名。 金花婆婆虽然久居灵蛇岛,但消息却灵通得很,自然知道之前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从海外归来掀起多大的波澜。此刻听到灭绝说张无忌乃是张翠山之子,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笑道:“哦,原来是武当派门下弟子。”她虽是在笑,语气却平淡得很,仿佛武当派未必有多么了不起一般。想想也是,不提她紫杉龙王以及波斯总教圣女的身份,便是她如今的装扮-----金花婆婆,在江湖当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区区一个武当派三代弟子又如何入得了她得眼。 灭绝道:“不然,他已入了大林寺门下。”金花婆婆闻言一愣,随即再次打量了张无忌一番,缓缓道:“你倒是好机缘。”她可以瞧不起武当派,却不敢瞧不起大林寺。况且,当今天下,又有何人敢瞧不起大林寺? 待到听说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当初寒毒发作之际,便是张三丰、宋远桥这等高手轮番上阵,替他吸纳寒气,却依旧拿这寒毒毫无办法。银叶先生念及自身寒毒发作之时的苦楚,大起同病相怜之感,望向张无忌的眼神越发的和善。金花婆婆所思更深,她这几年来为解丈夫与自己的寒毒想尽了办法,但凡有一丁点儿希望,总要尝试一遍,却仍旧收效甚微,是以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胡青牛身上。 这时听到张无忌说起自身经历,她这才回想起大林寺中有一门名传天下的“九阳神功”,修炼出来的真气至刚至阳,正是寒毒的克星。大林寺修炼这门神功的高僧不在少数,而且『药』师堂的僧人全是医术精湛之辈,若他们肯出手,困扰她夫『妇』二人多年的疾病自不在话下。她欣喜之余,不免愧疚,心想:“亏我自认对韩郎爱到了骨子里,原来也只是流于表面。若非我心中依旧放不下对那帮秃驴的怨恨,甚至连大林寺三字也不愿意想起,早该想到他们有能力替韩郎治病的,又何必等到今日,让他受如此多的苦楚?” 原来,黛绮丝不同于殷天正等人,当年明教上下在大林寺受挫之后,被灵智强『逼』着在寺中砍柴挑水,抄写佛经。殷天正等人虽然折了面子,却能够时时听到寺中高僧讲经说法,时日一久,一个个所得甚多,无论见识还是武功境界均大有长进,是以直至今日,殷天正、韦一笑等人谈起大林寺以及大林寺僧人之时,无不推崇至极。只有黛绮丝一人,当年被灵智一道阴阳生死劲力点中之后,便将她仍在一座单独的院落当中替大林寺的僧人浆洗衣裳。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又没受到佛法熏陶,一直以来将此事视为毕生耻辱,虽碍于大林寺的威势不敢报复,却对大林寺上下没有任何好感。多年下来,她刻意忽略,竟然忘记了大林寺『药』师堂的存在,足见当年留下的阴影不浅。 周芷若拉着杨不悔一入院子,正巧见灵智躺在一张藤椅之上,胡青牛一边给灵智捏着小腿,一遍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问道:“老前辈,可还舒坦?” 灵智眼睛一扫旁边的茶杯,胡青牛忙端起茶杯,先是轻吹了两口,然后殷勤的递到灵智嘴边,同时口中大叫道:“难姑,难姑,菜烧好了没有?”这一幕若是给外人见到,非得惊掉一地下巴不可。 灵智对胡青牛的目的心知肚明,乐得享受,接过茶杯轻啄了一口,然后笑道:“你小子放心,待你吃透那本《青囊经》,我老人家便传你‘四绝针法’,绝不食言。”胡青牛听到灵智保证,喜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连连点头,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灵智瞧着周芷若温声道:“芷若,怎的你今日回来得这般早?不多玩一会儿?”周芷若适才一路小跑回来,已累得不轻,这时听到灵智发问,深吸一口气后忙道:“祖师爷爷,来?来了一大帮人,听无忌哥哥说是什么峨嵋派的。” 灵智闻言直接站起来道:“果真来了。”胡青牛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之意,心想:“杨左使,你这回有难了。”原来灵智推测纪晓芙与丁敏君二人久不回峨嵋,以灭绝的『性』格必定下山找寻。只消她在江湖上略一打听,便能找到蝴蝶谷来。是以他早就给杨逍等人打过预防针,特意嘱咐他遇到灭绝,千万不可动手。 周芷若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还有一个穿金『色』长袍的老婆婆以及一个穿银白『色』长衫的老爷爷也来了。”灵智一愣,胡青牛则眉头一皱,道:“他们怎么还不死心?” 灵智随口问道:“他们是谁?”胡青牛尚未答话,只见外面传来一声震天怒吼:“杨逍!给我拿命来。”随即不断传来交手声。 第十四章 怒不可遏 灵智与胡青牛对视一眼,忙快步走了出去,只见灭绝手持倚天剑对着杨逍狂攻,当真是招招狠,剑剑辣,吓得纪晓芙花容失『色』,瞧得金花婆婆啧啧称奇。 因当年孤鸿子被杨逍气死的缘故,灭绝直接出家为尼,更是替自己取了“灭绝”这个法号,足见心中对杨逍以及明教的怨恨。二十余年来,灭绝心中这一股怨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攒越深,如今更是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若非杨逍武功高强,麾下天地风雷四门人多势众,而他又长年隐居坐忘峰,只怕早已被灭绝杀上门了。 如今见杨逍这个朝思暮想的大仇人就在眼前,灭绝哪里还能忍得住?什么高人风范,什么宗师气度全部抛在一边,刷的一声拔出倚天剑,对着他便是“绝剑”、“杀剑”里面的杀招。 灭绝手腕一抖,倚天剑发出幽幽的青光,携带着无尽的杀机朝杨逍刺去,正是一招“断情绝命”。杨逍眉头一皱,刚欲开口,只见倚天剑斜刺他左胸,守中带攻,攻中有守,又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杨逍一边避让,一边忍不住大声叫道:“灭绝,你若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 灭绝冷笑连连,倚天剑挥转,刺向杨逍右肩,仍是守中带攻、攻中有守的妙着。杨逍一凛,只觉来剑中竟没半分破绽,剑锋之上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森寒之意,除非闪避,否则绝难反击,制其要害,当下只得展开轻功横移一截,避开倚天剑凌厉的剑锋。 灭绝冷笑道:“杨逍,你不是了不起么?你不是光明左使么?怎么?如今只会躲么?”她剑尖直指,含有刺向对方喉咙之意,话语当中的杀机之烈,令旁观之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灭绝话音一落,一招“上天无路”只刺过去,杨逍侧身避开,同时出手抓向灭绝手腕,想要夺下她手中的倚天剑。灭绝冷哼一声,手腕摆动,再使一招“入地无门”,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朝杨逍斩去。 二人霎时间拆了二十余招,灭绝倚天剑在手,自顾出剑,将“杀剑”、“绝剑”这两路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金花婆婆见她招数精奇,一些精微之处的变化似乎将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都兼收并蓄进去了,出手更是毫不容情,暗自庆幸,心想:“这老尼姑果然厉害,幸好之前没真的惹怒她,否则她有倚天剑在手,我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她对灭绝的深恨杨逍的原因心知肚明,心中隐隐『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心想:“杨左使啊杨左使,当年你『性』子高傲,普天之下谁也瞧不起,抢到了倚天剑却抛在那孤鸿子面前,为此生生的气死了他。如今他师妹找你报仇来了,不知此刻你心中是否感到后悔呢?” 灵智瞧着灭绝一剑狠过一剑,大违出家人本分,眉头一皱,沉『吟』不语。胡青牛咂舌道:“好厉害的尼姑,连杨左使都不是对手。”他武功一般,瞧见灭绝压着杨逍打,不知杨逍有心相让,还以为对方武功胜过杨逍许多。 金花婆婆一见胡青牛,也顾不得在瞧交手的灭绝与杨逍,当下缓缓上前,对着胡青牛求道:“咳咳,胡先生,老婆子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还请你瞧在我夫妻二人一片诚心的份上,出手相救。” 胡青牛撇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外号叫做‘见死不救’。”言下之意自是不会破例出手。他当年已算出银叶先生时日无多,只怕就在这几日,心中终究有一份不忍,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道:“金花婆婆,我虽不会出手,却可以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他一指身边的灵智,缓缓道:“这位老前辈,医术胜过百倍,又有一颗慈悲心肠,你莫如求一求他老人家罢?” 原本听到胡青牛不愿出手,金花婆婆心中一片凄苦,哪知峰回路转,胡青牛居然说旁边这个比自己还苍老的老头医术胜他百倍,你教她夫『妇』二人如何不喜?金花婆婆瞧着灵智缓缓道:“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老身金花,这厢有礼了。” 岂料灵智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跟着讽刺道:“我老人家当年便瞧出你这小丫头诡计多端,嘿嘿,想不到你装神弄鬼的本事更是不差。” 金花愕然道:“你认识老身?”她听灵智称呼她为“小丫头”,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灵智却不理她,望着胡青牛道:“青牛,这人你还非救不可。你不是有一个大仇人么?这两人武功还过得去,你治好了他们,再差使他们帮你报仇,如此一来,岂非大妙?” 胡青牛大为意动,只是曾当年立下誓言,除却明教之人外,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救,一时间眼神闪烁不定。灵智摇摇头笑道:“小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两人正是明教中人。” 胡青牛眼中闪过不信之『色』,道:“这如何可能?倘若他们是我明教中人,大可直接表明身份,我自会替银叶先生尽力诊治。” 灵智笑道:“这当中的缘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她却是你明教中人无疑。”说罢,转头瞧着金花婆婆问道:“我说得对么?黛绮丝,或者说紫衫龙王。” 金花婆婆,或者说黛绮丝被灵智一口道破身份,愕然的望着他道:“你到底是人是鬼?”灵智微微一笑,背负着双手不言不语,一时间显得十分高深莫测。胡青牛失声道:“什么?紫衫龙王?” 黛绮丝见身份被揭穿,也无须刻意哑着嗓子说话了,当下回复了原来的声音,苦笑道:“不错,我正是黛绮丝,不过我多年之前早已破教出门,紫杉龙王之名提也休提。” 胡青牛见她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声音却清脆无比,心中诧异之极。传言紫杉龙王样貌极美,当年更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只听这声音,胡青牛便对这话深信不疑。胡青牛深吸一口气,双手结明王印,对着黛绮丝大礼参拜道:“明教胡青牛参见紫衫龙王,之前不知龙王身份,多有得罪,还望龙王莫怪。” 黛绮丝有求于人,态度自是十分温和,忙扶起他道:“胡先生多礼了,是我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能怪你?” 胡青牛既得知黛绮丝的真正身份,态度自然十分热切,当下就替韩千叶把脉,过了半响才缓缓道:“韩先生中此寒毒为时已久,现下阴毒已散人五脏六腑,胶缠固结,以在下之能,并无任何把握,除非是神仙才救得他活。”说这话的同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灵智。 黛绮丝何等机敏,当下对着灵智深深一拜,柔声道:“还望老神仙出手,黛绮丝感激不尽。” 灵智笑道:“小丫头,你连我老人家是谁都认不出来,就叫我老神仙,明显言不由衷。既如此,我老人家又为什么要出手?” 黛绮丝眉头一皱,越发的觉得灵智的语气十分熟悉,抬头瞧着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在何时见过此老。然他既然能一眼认出乔装打扮后的自己,又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着,显然对自己十分熟悉。 灵智恶趣味一起,捋着长须玩味的瞧着她道:“也罢,我老人家给你一点提示。不知道你这些年还有没有洗过衣裳?正巧最近我老人家身边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丫头。” 黛绮丝听着这熟悉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余年前,那个一脸浓密长须的大和尚也是对自己如此道:“正好我大林寺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丫头,你这几日就帮着几个小和尚洗洗衣裳罢。”她记忆中灵智的形象渐渐与眼中的老者重叠,指着灵智颤声道:“你?是你,你这个老怪物怎么下了恒山了?”她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当着他的面叫他“老怪物”,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原以为灵智会生气,岂料灵智哈哈大笑道:“怎么?现在不叫我老神仙啦?嘿嘿,看来你对我老人家的怨念倒是很大啊,不就是让你洗了几件衣服么?” 黛绮丝被他这话气得不轻,索『性』放开心中顾忌,怒道:“什么叫才几件衣服?我每天都要洗数个时辰才能洗完,大半个月下来,岂止成千上万件?” 一旁的胡青牛与常遇春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听黛绮丝这话,她当年在灵智手中吃了大亏。听闻当年明教往恒山大林寺挑战,大败而归。但是当年情形,上至阳顶天,下至五行旗教众,但凡参与之人尽皆闭口不谈,这桩悬案早令明教上下好奇不止了。胡青牛与常遇春二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隐藏的兴奋之『色』以及那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好奇之心。 灵智尴尬一笑,不接黛绮丝的话茬,伸手往韩千叶左腕脉搏上一搭,便知胡青牛说得不差,这人阴毒已散人五脏六腑,胶缠固结,换了任何一个医生来看,得住的结论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快料理后事。不过灵智是何等人物?只见他左手抓着韩千叶的右腕,右掌贴在他胸口膻中『穴』,直接往他体内渡入一股精纯炙烈的大日如来真气。 韩千叶直接从他掌力传来一股热气,这股热气在体内不断游走,每至一处,那些纠缠在经脉血肉当中的阴毒霎时冰消雪融,消散得无影无踪。渐渐的,韩千叶只觉胸口越来越热,身子越来越轻,仿佛置身温泉当中,不过半炷香功夫,他全身便大汗淋漓。 灵智缓缓收回右掌,再瞧韩千叶之时,他面『色』已恢复了红润,脸『色』不复原先的苍白。韩千叶只觉腹中一片饥饿,然而四肢百骸却恢复了原有的力量。他想起这数年的艰辛,不禁喜极而泣,甚是激动的道:“前辈之恩,如同再造,韩某感激不尽,请受韩某一拜。”跟着直接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黛绮丝见原本病泱泱的丈夫一下子变得龙精虎猛,行动与正常之时并无二致,也自欣喜。她复杂的瞧了灵智一眼,原本的怨念倒有大半被感激之情替代,便也对着灵智拜了一拜。不过这一次却真诚多了。 灵智扶起二人,对着胡青牛道:“我已帮他以内力化解了体内大半寒气,剩余那一小部分深入脏腑,若是强行驱除,反而不美。况且他身子虚弱已久,根本受不了第二次冲击,你且帮他调理几天,待他身子恢复几分元气之后,再化解那剩余的寒气。”说完,微微一笑,又道:“当然,你小子若是有别的办法,尽管施为,反正以你的医术,些许寒气自难不倒你。” 胡青牛自无意见,几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将目光放在不断交手的杨逍与灭绝身上。此刻二人已斗了百余招,灭绝精修三四十年的内力渐渐显『露』出来。她将内力慢慢运到倚天剑上,每一剑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倚天剑本就锋利无匹,普天之下,除却屠龙刀外,再无任何兵刃与之相抗。而经过灭绝深厚的内力加持,竟在倚天剑尖形成了一道类似剑罡的剑气,青『色』剑气直透剑锋三尺有余,瞧得黛绮丝等人心惊不已。 初时,黛绮丝与灭绝相斗,见她剑法精奇,不胜赞叹,心中早已钦佩。跟着瞧她与杨逍交手,一上来便尽全力,心中震撼无匹,暗道初时侥幸,没有真个得罪她。如今再瞧,她剑招上的巧妙虽不难领会,但那三尺剑气委实令人心悸。于黛绮丝看来,杨逍武功虽高,赢面却不大,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当今武林之中,最负盛名的女子,除她之外,当属灭绝。她心高气傲,早想同灭绝分个高低,然而今日一见之下,对方武功之高,非但不在自己之下,剑法内功更是胜过自己不止一筹,骇异之余,寻思道:“原来这老尼姑剑法之精,一至于斯。适才她和我比剑,只怕不过使了三四成功夫。别说倚天剑尚未出鞘,只怕一身内力也没怎么动用。倘若真的『性』命相搏,她第一招便能用这剑气将我劈成两半。” 场中,杨逍看似凶险,实则胸有成足。他在昆仑坐忘峰隐居多年,一身武功早已深不可测。他一来有心试试自己的深浅,也来也是为瞧灭绝的精妙剑法。有时灭绝出一剑之后,旁人看到一招,必须苦苦思索才能理解其中精要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领会。但杨逍武功见识均不在灭绝之下,其时二人早已拆了百余招,对彼此的武功招式也相当熟悉了。这招精妙的剑招到底如何拆,他是全然的视而不见了,只仗着身法精妙拉开彼此距离,而后在趁势反扑。 第十五章 杨逍手段 灭绝的剑法多是自创,招式狠厉,威力惊人,出手毫不容情。从她的剑法名字便可见一斑,“灭剑”、“绝剑”,听其名便知是不胜不还的杀剑。她创这两套剑法之时,心中模拟的对手就是杨逍这个大仇人,如今杨逍就在眼前,灭绝心中的仇恨一经他激发,“灭剑”、“绝剑”中种种奥妙精微之处,霎时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则杨逍本身除了精熟剑诀剑术之外,对于各门各派极大部分的拳脚套路、兵刃器械无不了然于胸,于招式间的理解早已到自由挥洒、更无规范的境界,否则也创不出“奔雷九式”这等精深的拳法。二人这一交手,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若是平时,能遇到这样的对手,自当欢喜不尽。然而两人之间因孤鸿子之故,可谓仇深似海,二人心中有的只是一片冰冷。 再拆四十余招,灭绝出招越来越得心应手。此前灵智指点她的一些精微之处,竟渐渐了然于胸,许多妙诣竟是灵智也未曾指点过的。遇上了杨逍这等敌手,她全身热血沸腾,灵感迸发之下,自然而然地生出许多精妙招数,与杨逍的妙招相抗。时间一久,她心中恨意尽去,也可说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更无恐惧或欢喜的余暇,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此人,给师哥报仇。” 灭绝一招“破腕折膝”,倚天剑携带着湛湛青芒往杨逍手腕膝盖攻去,饶是杨逍退得快,左手衣袖也被倚天剑上附带的剑气撕开一个口子。杨逍眉头一皱,寻思:“这倚天剑锋利无匹,我无兵刃在手,未免太过吃亏。”身子一晃,已至纪晓芙跟前,刷的一声抽出她手中长剑,跟着再飞速的折返,一招“上下对易”,带出一道白『色』匹练朝灭绝斩去。 灵智眼前一亮,已认出他这招来历。这招乃是“九宫剑法”中的第二招。正所谓“上下对易,九星反『吟』,纵剑飞斩势成阴”,这招可利用轻功快速的接近对手。杨逍从抽身脱离灭绝剑光笼罩范围,到抽出纪晓芙手中长剑,再到飞速的折返,说来麻烦,实则只在一瞬间完成。但他所显『露』出来的轻功、剑法、心机均属上乘,便是灵智也目『露』赞赏之『色』,更别说武功还不如他的黛绮丝、纪晓芙、丁敏君等人了。 杨逍一剑在手,登时精神一震,旋即脚踩九宫,依势施展,对着灭绝便是一招“一剑九乘”,九剑同发,招式精妙,浑然天成。灭绝怡然不惧,手持倚天剑正面迎上,还了一招“舍身屠魔”。叮的一声脆响,两剑相交,杨逍手中那柄精钢所铸的长剑直接被倚天剑削去一截。杨逍却早有所料,面无表情,手持半截断剑削她左肩。 灭绝倚天剑一横,挡在身前,杨逍手腕抖动,使一招“五局正中”,游三避五,御剑击刑,并不与之手中的倚天剑硬碰,反顺势划她腰间、大腿。 传闻这“九宫剑法”蕴含七曜与星宿移动之秘密,奇门遁甲之玄机,故而江湖罕有流传。杨逍从黄『药』师处学得这路剑法之后,钻研多年,知其或非蕴含奇门遁甲之玄机,却自有犀利之处。剑法施展开后,可依九宫格局布下剑阵,化被动为主动,占据“地利”、“人和”。杨逍本就是才智极高之人,幼年之时又经黄『药』师与杨过用心调教过,精通术数,这“九宫剑法”到了他手中自然威力无穷。 他剑法一经展开,脚下禹步如风,出剑快如闪电,局面登时一变,哪怕灭绝有倚天剑在手,也不复先前的刚猛凌厉,只瞧得黛绮丝等人眼中异彩连连。 纪晓芙忧心的同时,心底更是生出一丝窃喜,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厉害,连师尊也不是对手。黛绮丝原本以为他武功与四大法王只在伯仲之间,孰料数年不见,杨逍武功精进若斯,瞧着情形,只怕还要胜过几人一筹,难怪平时傲气冲天,自负无比。 杨逍得势不饶人,先使一招“六八为足”,但见九宫逢甲,八门分明,竟以一己之力发动天盘剑阵,犹如数个使剑的高手联手对敌,身形忽左忽右,将灭绝束缚在一定范围内。跟着连使“二四为肩”、“一剑九乘”、“九九还原”等数招妙手,『逼』得灭绝只有招架之力。若非她手中倚天剑太过锋利,只怕早已剑溅鲜血,死在杨逍手中了。 灭绝清啸一声,眼中厉芒一闪即逝,竟不管当头罩来的断剑,手握倚天剑直接朝他左肩砍去,拼着受他一剑也要砍下他整条左臂。杨逍没料到她竟如此刚烈,眉头一皱,断剑横移,断口处点中倚天剑剑身,想要将之『荡』开。 灭绝眼中闪过嘲讽之『色』,运起内力狠狠压下,只听见叮的一身脆响,杨逍手中的断剑被倚天剑上的大力崩成数截,散落一地。得这一阻,倚天剑也偏移了数分,杨逍闪身避开倚天剑锋芒,右手闪电般探入,中指在她右臂曲池『穴』上一弹,用得正是黄『药』师独创的“弹指神通”。 灭绝闷哼一声,吃痛不已,再也握不住倚天剑了,手一松,倚天剑跌落在地,没入地上,只留下一个剑柄在外。杨逍本想见好就收,孰料灭绝不退反进,左掌携着凌厉的劲风往他胸前拍来。 杨逍不闪不避,脸上青白二气闪现,生受了灭绝一掌。灭绝见杨逍居然不闪避,眼中一喜,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几分,孰料她一招“四象掌”拍下去,不等她高兴,只觉一股巨力从对方胸口传来,竟一下子将自己震退数步。 黛绮丝瞧着杨逍脸上青白二气闪现的异状,失身惊呼道:“乾坤大挪移?” 杨逍续续吐出一口浊气,漫不经心的道:“不错,正是乾坤大挪移。杨某当年有幸得阳教主传授,不过资质驽钝,十余年来也只练到第三层而已。” 灭绝骇然,一时惊疑不定的望着杨逍,她自然听过这“乾坤大挪移”的名头,知道乃是当年阳顶天恃之横行天下的无上神功。杨逍既练成了这失传多年的神功,那她想要报仇岂非希望渺茫?一时间倒有几分茫然。 杨逍心中对方深恨自己,虽有心化解,却不知如何开口,二人相顾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言。场面越发的诡异了。 良久,还是灭绝沉着嗓子率先开口,只见她望着杨逍冷冷的道:“今日我败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双眼一闭,昂着头闭目等死。 杨逍欲言又止,最终化为长长一叹。灭绝缓缓睁开双眼,见杨逍毫无动作,并不领情,只听她又道:“今日我令峨嵋派蒙羞,本应该学我师哥那般,横剑自刎。但是我若一死,师哥的大仇更加难报了。哼,你今日不杀我,早晚有后悔的一日。” 杨逍叹了一口气,一抱拳,对着灭绝诚恳的道:“杨某当年年轻气盛,折辱了贵派,这是杨某不对。可若将你师兄的死全部怪罪到我头上,未免不公。说到底,你师兄是『自杀』的,杨某可没动手『逼』他。” 灭绝厉声喝道:“你闭嘴,若非你先夺去我师哥手中的倚天剑,然后再抛到他面前,令他在天下群雄面前抬不起头,他又如何会自戕身亡?”她一回想起当年那一幕就双眼赤红,胸口起伏不定,情绪十分不稳定。 杨逍虽心中不屑,却不愿与灭绝争辩,适才肯说一句软话还是瞧在纪晓芙面上。既然灭绝不领情,以他脾『性』自不会再多说。 场面,又是一静。灵智瞧着眉头大皱,他虽然修为通天,却不是万能的。灭绝一见杨逍便毫不犹豫的动手,以至于连纪晓芙之事都来不及跟她说。若是一会儿被她得知纪晓芙之事,怒上加怒,只怕情况更糟。 果不其然,只见迎上去跪下磕头,低声道:“师父,你老人家好。”灭绝师太见爱徒无恙,心中稍安,撇了她一眼后道:“还没给你气死,总算还好。”她望着杨逍一瞬不瞬,纪晓芙跪着不敢起来。 杨不悔今日见父亲同这凶恶的人打了一场,早已吓得不轻,此刻见到纪晓芙跪在灭绝身前,奔过去叫道:“妈妈。”纪晓芙拉着杨不悔跪在身边,又教她向灭绝磕头。 灭绝闻言浑身一颤,指着杨不悔问纪晓芙道:“她叫你什么?” 纪晓芙道:“弟子罪该万死。”她心知师傅对自己期望甚高,自己做下这等错事,除了认罪,求得师傅原谅,再无它法。 灭绝师太抬头向天,出神半晌,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道:“你既知自己罪该万死,那你怎么不去死?”纪晓芙心如刀割,叫道:“师父!”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她知师父向来最是护短,弟子们得罪了人,明明理亏,她也要强词夺理地维护到底,这时却直接叫她去死,那显是不当她弟子看待了。 灭绝冷冷的道:“不敢当,贫尼教导无方,门下出了这等弟子,已是对不起峨嵋派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武当张真人与殷六侠。” 纪晓芙闻言心中更加痛苦,灭绝的每一句话都戳中她的痛处,一时间只觉整片天地都昏暗了,气往上涌,竟直接晕了过去。 丁敏君见状,忙上前抱住她,在她人中、后背按了几下,纪晓芙悠悠醒转,心口却传来一阵绞痛,耳中仍似雷霆大作,轰轰不绝。丁敏君跪在灭绝身前道:“师傅息怒,弟子有话要说。” 灭绝不耐的道:“你又想说什么?”她知丁敏君的脾气,听多了她在自己面前说人是非,还以为她要落井下石,是以不喜。 不过她这一回却是料错了,只听丁敏君道:“师傅,此事师妹虽有不对之处,却另有原因。”灭绝道:“她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丁敏君素知灭绝『性』格严峻,还不知要如何处置纪晓芙。她如今既视纪晓芙为一大臂助,那么此时出言求情,定会获得纪晓芙心中感激。 丁敏君措辞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道:“师妹乃是为人所迫,无力抗拒,这才失身于那人的。”杨逍听完这句,面如火烧,心中对纪晓芙的愧疚之情陡升,一时间又羞又愧。 灭绝素知丁敏君与纪晓芙不合,此时听到她替纪晓芙辩解,又是欣慰又是愤怒,对纪晓芙的怒气尽数转移到那坏了她清白的贼子身上。 灭绝面『色』稍缓,对着纪晓芙道:“晓芙,你来说,此时究竟如何?”纪晓芙知道今日面临重大关头,决不能稍有隐瞒,便将当年的情形道出:那一年她奉命下山查探谢逊的下落。向西行到川西大树堡,在道上遇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年纪。一路尾随于她。我住店,他也住店,我打尖,他也打尖。打又打不过他,千万百计的避让,却还是为他所擒。 灭绝师太问道:“后来怎样?”纪晓芙低声道:“弟子为他强力所迫,无力抗拒,失身于他。他监视我极严,叫弟子求死不得。如此过了数月,忽有敌人上门找他,弟子便乘机逃出,不久发觉身已怀孕,不敢向师父说知,只得躲着偷偷生了这个孩子。” 灭绝师太道:“这全是实情了?”纪晓芙道:“弟子万死不敢欺骗师父。”灭绝师太沉『吟』片刻,道:“可怜的孩子。唉!这事原也不是你的过错。” 灭绝师太叹了口气,道:“那你自己怎么打算啊?”纪晓芙垂泪道:“弟子由家严做主,本已许配于武当殷六爷为室,既遭此变故,只求师父恩准弟子出家,削发为尼。” 听到这里,杨逍再也忍不住了,便『插』嘴道:“不可,你若出家为尼,那你女儿怎么办?那人岂不是要一辈子生活在愧疚当中。” 灭绝恶狠狠的盯着杨逍道:“咱们峨嵋派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杨逍道:“如何不关我的事?当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灭绝先是一愣,继而暴怒,吼道:“杨逍,我与你誓不两立。”身子一晃,便已捡起『插』在地上的倚天剑,状若疯虎般的对着杨逍而去,同时口中厉喝道:“峨嵋弟子听令,布剑阵,随我杀了这个贼子。” 贝锦仪、静玄等峨嵋派弟子先前听到纪晓芙与丁敏君之语,同情纪晓芙遭遇的同时,心中早就对那贼子不满,一个个打定主意日后见到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同为女子,生平最恨的自然是坏人清白的采花贼之流,此时她们听到杨逍说他就是当年那人,对他的愤恨之情压下畏惧之前,一个个轰然领命,抽出长剑将他团团围住。 第十六章 灵智无奈 灭绝手持倚天剑主持阵眼,另有贝锦仪、静玄、静慧等十五名峨嵋派女弟子按照平时演练的方位站定,在灭绝的号令下对着杨逍狂攻。至于其余几名功力稍浅的弟子,则手持长剑在剑阵之外凝神应对,只等大阵出现破绽便随时补全。 十六柄长剑彼此交替,一时间剑光霍霍,杀气腾腾。 黛绮丝、韩千叶、胡青牛等人见大阵在灭绝的主持下调度有致,对敌时十六人将对手围在圈内,每柄长剑指住杨逍一处要害,每一次攻击起码也是四五人齐齐出手,不管得手与否,一击即退,换其余之人出手对敌。对手武功虽强,却也半点动弹不得,便是想闪避也千难万难。 黛绮丝心中骇然,寻思:“我只当峨嵋派除灭绝一人以及倚天剑之外,再无任何出采之处。岂料她们竟然还有这等威力惊人的剑阵,果然每一个门派都不容小觑,更别说峨嵋派这等名门大派。” 站在阵外,黛绮丝等人已觉剑气纵横,剑光闪耀,身陷阵中的杨逍更是危险。只片刻功夫,他已身中数剑,一身白袍也被划出好几道长长的口子。 峨嵋派的这座剑阵就叫“峨嵋剑阵”,名字虽然一般,却是郭襄晚年苦心孤诣的创出来的。这阵乃是她参考奇门五行以及《风后八阵》,再根据峨嵋派武功的特点,在诸葛亮的《八阵图》上改良而来。八阵图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当十万精兵。而《风后八阵》说的乃是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个经典大阵。 郭襄以十六人布阵,每两名弟子守一门,一攻一守,随时可形成一个八门金锁阵,可谓威力无穷。同时又以一名功力最高之人守死门,其余十五名弟子随时可按照人数的多寡组合成三才、四象、五行阵,又因布阵之人功力相若,所学武功相同,可随时展开轻功变阵为风扬阵、虎翼阵,可谓变化多端。 峨嵋剑阵一直是峨嵋派的压箱手段,自郭襄创出后四五十年,始终未有机会一试。若非灭绝恨极了杨逍,又自知单打独斗拿不下他,也不会用出这等手段。 杨逍侧身避开刺向自己咽口前胸的数柄长剑,不待手上有任何动作,贝锦仪以及另外四名峨嵋派弟子的长剑业已临身,他眉头一皱,屈指连弹,等他弹开四柄长剑中的三柄,但觉寒气森森,一把长剑的剑尖抵住了自己眉心,跟着青光闪动,又有一把长剑往自己左臂上斩落,出手之人正是贝锦仪。 杨逍眼中闪过无奈之『色』,侧头避开眉心那剑,同时将真气运向左臂。贝锦仪的长剑斩上他左臂,突觉剑尖滑溜,斜向左侧,剑刃竟不受力,宛如斩上了什么又滑又韧之物,但白袍的衣袖上涌出丝丝血迹,还是斩伤了他。 纪晓芙瞧见他又中了一剑,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声。灭绝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眼中的哀求之『色』,漠然道:“三奇六仪,至离九宫,七星汇聚,连绵不绝。”她话音一路,峨嵋派弟子当即变换身形,其中九名弟子呈九宫阵在左侧,剩余六名弟子则与灭绝一道布成一个七星阵在右。 左侧有三名弟子同时出剑,分刺杨逍左右两肩。右侧七星阵中占据天玑位的弟子也同时出剑,配合对面两人刺他后背。杨逍奋力避让,刚刚避开这三剑,左侧又有三名弟子同时出剑,而右侧出剑之人已变成了站在天权位之人。如此交替而过,当真连绵不绝,杨逍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长剑刺来,若非他练过“乾坤大挪移”,长剑临身之际可卸去剑上力道,更可凭真气强行让剑尖偏移方位,只怕早已被刺成了血刺猬。 纪晓芙眼见杨逍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心中彷徨,一抬头,恰好见到负手而立的灵智,忙上前抓住灵智的手臂求道:“老祖宗,还请您老人家大发慈悲救一救他。”杨不悔也抱着灵智的大腿哭道:“祖师爷爷,救一救爹爹。” 灵智一把抱起杨不悔,一边替她擦去眼泪,一边哄到:“乖,不哭不哭,你爹爹本事大着呢!”杨不悔歪着头道:“真的么?”灵智笑道:“自然是真的,祖师爷爷又怎么会骗不悔?”他哄了一阵,这才对着纪晓芙道:“无妨,有我在,他『性』命无忧。不过这臭小子做了坏事,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纪晓芙闻言心中稍安,仍是无比担忧的瞧着陷入阵中的杨逍。 其实,灵智早已发现杨逍虽看起来狼狈,实则并未受多大的伤,顶多也是一些皮外伤。这大阵当中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也只有手持倚天剑的灭绝一人而已。不过灭绝要主持大阵,那么自然不肯轻动,否则她一出手,余下的峨嵋派弟子功力又不足以抵挡杨逍,只有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况且杨逍之所以看起来十分狼狈,主要是他大部分精力用在防备灭绝身上,否则,即便破不了这剑阵,也可凭借轻功拉开距离,然后仗着功力远胜贝锦仪等人狠下杀手,如此一来,大阵自然不攻自破。 当然,他若是真的敢这么做,不用灭绝出手,灵智也不会饶过他的。杨逍渐感不耐,大声道:“灭绝,你再不住手,休怪我狠心了。”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光。杨逍手忙脚『乱』的避开灭绝这一道剑气,心中一怒,破口大骂:“老尼姑,我一再忍让,你却不知道好歹。哼,今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晓芙她们母女二人一定要跟我回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说到这里,当下不再留守,深厚的内力随心而动,一举震断刺向自己的三四柄长剑。跟着双手一番,将身上那早已破碎不堪的白袍解下,手腕连抖,将之卷成一团,跟着一甩,直接卷向刺向自己的数柄长剑,内劲一吐,又震断五六柄长剑。 灭绝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颤,又见他眨眼之间震断八九柄长剑,将牙齿咬得喀喀作响,身子一晃,但见青光闪处,已挺剑向杨逍刺去。 杨逍并不迎接,身子一闪,避开倚天剑的锋芒,手腕抖动间,长袍已缠在灭绝左足之上。他手上用劲,想要摔灭绝一跤。岂料对方下盘甚稳,竟纹丝不动。灭绝头也不回,一剑倒劈过去,杨逍见拉不动灭绝,而对方长剑又至,没奈何之下,直接将长袍往灭绝仍去。灭绝手腕抖动,本就破旧不堪的袍子霎时间被锋利的倚天剑绞碎,散落一地。 趁这空档,杨逍双手中指连弹,使出“弹指神功”这门高明功夫,只听见灭绝闷哼数声,已被杨逍弹中数处『穴』道,举着倚天剑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动也不动。其余峨嵋弟子为杨逍声势所摄,一时间又惊又俱,不敢上前。 杨逍瞧也不瞧灭绝,径直走到灵智身前,先是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有负了老祖宗教诲,望老祖宗恕罪。如今这情形,弟子再留下来也无益,也只好先回坐忘峰了。”说完,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来抱着杨不悔,伸出右手对着纪晓芙柔声道:“随我走罢。” 纪晓芙望着脸上一片希冀之『色』的杨逍,又看了看对着她二人怒目而视的灭绝,一时间犹豫不绝。 杨逍眼神一黯,落寞的道:“原来你不愿意么?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纪晓芙闻言脸『色』一白,急道:“不,我?你等我跟师傅她老人家说几句话先。”杨逍冲她温柔一笑,道:“好。” 纪晓芙走至灭绝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边哭边道:“弟子自知德行有亏,有负师傅厚望,更对不起武当殷六侠。但是既然如今木已成舟,替这个前生的冤孽生下了孩子,也只好随他去了。师傅大恩大德,弟子只有来世再报了。”说完,砰砰砰磕了七八个响头。 灭绝师太满脸怒容,身子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厉声喝道:“咱们同这大魔头仇深似海,你师伯便是给他活生生气死的,你自己也被他坏了清白,更别说因此影响了咱们峨嵋派与武当派的交情?就这样,你还要跟他走么?” 纪晓芙默默垂泪,又磕了几个响头,转过身子缓缓朝杨逍走去,以实际行动向灭绝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杨逍见纪晓芙朝自己走来,一手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手抱着杨不悔,望着灵智道:“老祖宗,弟子去了,还望老祖宗多多保重。” 灵智长叹一声,手一摆,道:“去吧去吧。”杨逍点点头,拉着纪晓芙头也不回的朝蝴蝶谷外而去。 灭绝大声叫道:“纪晓芙,你当真要跟这个大魔头走?好,好得很,那你以后别再说是我灭绝的弟子,也别再说自己是峨嵋派的人。” 纪晓芙闻言一颤,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杨逍紧紧抓住她的手道:“放心,日后有我。”纪晓芙抬头回了一个微笑,一边流泪一边轻轻嗯了一声。二人脚步越发的坚定,灭绝眼见他们三人就要消失在自己眼中,厉声吼道:“杨逍,我不会就此罢休的。”声音远远传『荡』开来,飘得极远极远。 杨逍一家三口走远了,灭绝兀自在那里气愤不止,无奈受杨逍怪异的点『穴』手法所致,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她强提真气连冲数次,均无可奈何,眼见纪晓芙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怒气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贝锦仪、静玄等弟子惊呼道:“师傅。”她们以峨嵋派解『穴』手法试了数次,均解不开灭绝身上的『穴』道,惊诧之余不免对杨逍升起一股畏惧之情,只觉此魔手段高超绝伦,竟连师傅也不是对手。 灵智轻叹一声,迈步上前,袖袍一挥,一股柔和至极的绵绵巨力顺势而出,登时将灭绝受制的『穴』道解开。灭绝本正提气冲关,这股柔和强劲的力道一至,自身真气运转再无任何迟滞之处,她心中一喜,继而双目一凝,提着倚天剑就往杨逍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贝锦仪等人只觉一阵风从身旁掠过,等回过神来,灭绝人已至三四丈之外。就在此时,灵智怒喝道:“站住,你就是追上去又如何?你难道打得过他么?” 灭绝浑身一震,跟着身子一僵,人已停下,神『色』复杂的瞧着灵智,半响后才涩声道:“祖师为何在此?难道是那魔头特意请您老人家来阻我不成?” 灵智面『色』一黑,没好气的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再说,他又有何德何能?请得动我?”他见灭绝目光凌冽,显然心中恨意十足,有心化解,缓缓解释道:“本来我带着无忌那个孩子天南地北的转悠,一日见到元兵追杀义士遗骨,心中愤怒,这才出手相助。将几个小娃娃带到这蝴蝶谷来,后来又见晓芙同敏君追着彭和尚彭莹玉以及天鹰教的白龟寿来此,之后更是知道晓芙这孩子独自一人将女儿拉扯大,怜惜之下,将命那彭和尚将杨逍唤来,令她一家团聚。” 一开始,灭绝尚耐着『性』子静静的听着,可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大笑出声道:“一家团聚?哈哈,好一个一家团聚。”她笑了两声,抬首望着灵智道:“祖师,你为何不一掌毙了那个畜生?” 灵智眉头一皱,耐心劝道:“我知你此刻心中极怒,但是你想一想,事已至此,即便我真的一掌劈了那小子,难道就能有什么不同?相反,晓芙这孩子下半辈子只怕一直要生活在痛苦之中了,这世上也要多出一个没爹的孩子。” 灭绝咬牙道:“我宁愿她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也不愿她如此败坏我峨嵋的名声。只恨我双目不明,收下如此孽徒,更恨自己杀不了那贼子。” 灵智心中无奈,手一指贝锦仪等人道:“这世上的事,岂一个杀字能解决得了的?你问问自己的这些弟子,若是真的有机会让她们去将晓芙一家三口杀了,她们愿是不愿?” 灭绝顺着灵智的手指瞧去,见到的全是一双双躲闪的眼神,心中怒火更炙,冷笑两声道:“就算她们不愿,只我一人,终究有手刃那贼子的一日。” 灵智又耐着『性』子劝了一阵,然灭绝对杨逍的恨意经过数十年的发酵,早已根深蒂固,单凭灵智几句话想让她放弃寻仇,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碍于灵智的身份地位,她才勉强听着,第二日一早,便匆匆率门下弟子离去。灵智知她心意,长叹一声,心中无奈之极。 第十七章 中都纪事 既已得知自己夫『妇』的身份,黛绮丝、韩千叶二人也无须再作老婆婆老头子的打扮。胡青牛、常遇春、张无忌等人瞧见恢复本来面目的黛绮丝,一时间惊为天人。 胡青牛、常遇春二人心想:“龙王明艳绝伦,不可方物,武林中第一美人,此言当真不虚,遥想光明顶上,碧水潭畔,紫衫如花,长剑胜雪,不知倾倒了多少英雄豪杰。”张无忌见昨日那个苍老无比的金花婆婆今日竟然变成了一个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美艳『妇』人,一时间心中满是不解?心想:“她既然如此漂亮,为什么要作装成一个个老婆婆的样子?”转念又想:“这世上居然还有比妈妈更漂亮的女人!” 即便早在数十年前灵智便已见过黛绮丝的真容,如今再见之下,眼中也免不了惊艳之『色』。灵智捻须微笑,眼中满是欣赏,见她虽已过中年,但风姿嫣然,实不减当年,容光照人,端丽难言。与当年相较,更增添一丝成熟风韵,非但不输当年分毫,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黛绮丝早料到众人反应,微微一笑,执着韩千叶的手,款款而行。倒是韩千叶,瞧了身侧的佳人一眼,心中得意极了。灵智咳嗽一声,拉回众人目光,只见他对着胡青牛使个眼神,胡青牛会意,一抱拳,对着黛绮丝夫『妇』二人道:“龙王,韩先生,还请随在下来。” 黛绮丝、韩千叶二人只当胡青牛要替他们调理身子,彼此对视一眼,便跟着胡青牛来到他书房当中,王难姑更是在书房当中等候多时。 常遇春等人见黛绮丝二人随着胡青牛至书房后,房门便关了,跟着传来一阵交谈之声与砰砰之声。他隔着窗户瞧不太真切,只见自家师伯与伯娘跪在黛绮丝夫『妇』二人身前,神情激动的述说着什么,而黛绮丝夫『妇』二人则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随后闭目沉思良久,等到睁开眼之后,才对着跪在地上的师伯他们郑重点头。 一个月之后,江湖上便传出华山派掌门鲜于通死于人手的消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场中只有灵智内功深厚,他们谈话的声音虽低,却一字不漏的传入灵智耳中。再加上灵智早就知道这当中的恩怨,听了几句便招呼张无忌与周芷若还有周处三个孩子去溪边抓鱼『摸』虾了。 灵智蝴蝶谷又呆了几日,替黛绮丝与韩千叶二人再次化解了不少体内阴毒之后,才在胡青牛与常遇春等人不舍的眼中,带着张无忌与周芷若两个小娃娃翩然而去。 三人转道向北,过了秦岭、华山之后,来到了终南山后的古墓派所在。终南山本是全真教驻地,一度为道家胜庭。当年蒙古人进攻大宋,全真教为情势所『逼』,一部分人投靠了蒙古人,剩余那部分人则远走各地,开宗立派。虽然全真教的道统得以传承,但这终南山却破败了下来。至于终南山后的古墓派,因为位置隐秘,倒是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如今的古墓派掌门人唤作李含筠,乃是灵智与李若华之子李思宁的孙女。她年纪较之灭绝还要大上十余岁,武功更是超出不知凡几,一门《素女真经》早已练至极高深的地步,距离先天也只一步之遥。 如今灵智的后人当中,包括玄素庄那一脉,孙儿辈早已死绝,玄孙辈年纪最大的人便是李含筠,自然古墓派由她当家作主。她只十几岁之时见过灵智,一听灵智表明身份与来意,当即失声痛哭,领着古墓派弟子大礼参拜之后,这才细细打量站在灵智身侧忐忑不安的周芷若。 李含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周芷若道:“你叫芷若是么?来,到婆婆这里来?以后古墓派便是你的家了。” 一路上灵智早已交待过各种事宜,周芷若虽然心中不舍,不愿与灵智还有张无忌分别,却也知道这是为她好,是以路上并未表『露』出来半点不开心,反而满是期待之『色』。此刻见李含筠和蔼慈祥,心中不自主的亲近起来,当即乖巧的行了一礼,道:“弟子周芷若拜见婆婆。” 李含筠拉起她来端详片刻,连声叫好,道:“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她望着灵智道:“老祖宗请放心,孩儿定会用心调教这孩子的。”灵智点点头,在两名古墓派弟子还有张无忌的陪同下,走入一间满是石棺的石室当中。 他一入石室,便眼眶发红,缓缓走至右侧那一排石棺边,伸出干枯的大手在石棺上摩挲不止。那一排石棺不是别人,正是李若华、李莫愁、李思宁、小龙女等人的石棺。昔日佳人与爱子,如今俱化作冢中枯骨,留他一人在这红尘之间『摸』爬打滚,怎教他不伤心难过? 张无忌心中奇怪的想道:“这些棺材里面躺的是谁?怎么祖师爷爷他老人家『露』出这么难受的表情?” 半响之后,灵智从身后两个古墓派弟子手中接过香烛,每具石棺都上了一炷香之后,缓缓走到李若华与李莫愁的石棺边道:“你们倒是走得舒坦了,留下我一人活着。”张无忌正乖乖的跪在林朝英等人的石棺前叩拜,只听灵智指着右侧第三、第四具石棺道:“宁儿、龙儿、承道、文娟,你们四个小家伙又可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说到这里,眼角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不知何时,李含筠已走至石室当中,听见灵智埋怨的语气,上前宽慰道:“老祖宗您要保重身子啊,不然爷爷『奶』『奶』,还有爹爹妈妈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 灵智一抹眼角,望着她道:“一时情绪上来了而已。”他深吸两口气,面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在李含筠的搀扶下,在数名古墓派弟子的陪同下,缓缓出了石室。他与李含筠这些晚辈多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古墓外,张无忌与周芷若二人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张无忌侧首看着周芷若,只觉她清雅妩媚,风致嫣然,怔怔地瞧着她,不由得痴了。 周芷若瞧着远方出神,忽然柳眉微皱,脆声道:“无忌哥哥,你会忘记我么?”她听不到张无忌回答,转过头来,见到他这副呆相,噗哧笑道:“你看着我作甚?还没回答人家刚刚的问题呢?” 张无忌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忙道:“肯定不会。芷若妹妹,你放心,等过两年我身上的寒毒好了,一定来古墓看你。” 周芷若笑道:“当真?你可别骗我。” 张无忌摇摇头,小脸上满是郑重,一脸严肃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不信,咱们拉钩。”说罢,伸出右手小拇指。周芷若同样伸出右手小拇指,嫣然一笑道:“好,一言为定,我会一直等着你来看我的。” 不远处,灵智与李含筠二人瞧着两个孩子的举动,不禁微微一笑。 灵智与张无忌二人只在古墓当中停留了三日,便启程北上前往恒山。临走之前,周芷若红着眼睛将一方锦帕递给张无忌,令张无忌不舍之余,灵智心怀大畅,心想:“有我老人家在,你们两个小娃娃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二人一路向北,灵智一边赶路一边教导张无忌,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各地风土人情,医卜星相,拳脚武功,不一而足。张无忌也不愧为气运过人之辈,各种知识一学即会,得益于体内的寒毒之助,练起九阳神功来突飞猛进,不足半年便练成第一部上面的功夫。再加上之前在蝴蝶谷中生活过,看过不少医书『药』典,又有灵智这个医道大家从旁指点,一身医术同样飞速增长,若非无实际经验,只怕比得上行医数年的郎中了。 骑行数日,过得嵩山,走至五台山左近,因靠近中都的缘故,一路上蒙古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晚来到燕京府,寻了一间客栈,拟准过夜。张无忌忽听得客栈外一阵马嘶声响,他好奇心起,向窗外一张,只见两骑马刚掉转马头,向城外驰去。马上乘客只见到背影,但身手便捷,又坐汉人打扮,显是会家子。而地上躺了一地蒙古兵丁,只怕有十几人。张无忌猜测只怕是哪位武林中的好汉瞧不过蒙古人欺压汉人,这才出手相助,他自幼蒙张翠山、谢逊用心教导,年纪虽幼,却得懂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幼小的心中也有一颗驱除鞑虏,复我河山的气概。他甚是激动,跑至灵智身边道:“祖师爷爷,是两个好汉,放倒了一圈蒙古人。” 灵智“哦”了一声,转头向张无忌道:“这里只怕要惹是非,咱们睡吧,切莫多事。”张无忌道:“好!”心下兀自激动,这几日灵智同他讲了几位北宋年间的“前辈高人”的故事,当中一人,掌法如神,豪气盖天,带领丐帮弟子行侠仗义、保家卫国,早已令他神往不已,只恨生得太晚,无缘见这位“前辈”的风采。却不想,才过了一天,就真的见到类似的“英雄好汉”,以他的简单想法,正该上前结交一二,若是能痛饮三杯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张无忌也知道中都不同于别处,这里蒙古人众多,城中兵马无数,若是惹来了蒙古人的注意,他们爷孙二人虽然不怕,却也闹心,所以强压下那颗激动的心,安静入睡。 这一晚月白风清,无忌已自睡了,灵智则盘膝在榻上以打坐代替休息。第二日一早,二人洗漱完毕,结帐之后,便在这中都城中逛了起来。此时天下可以说是烽烟四起也不为过,各地民不聊生,义军群起。然则中都毕竟是大元朝的都城所在,正盛开着大元落寞之前最后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物事玲琅满目,瞧得无忌目不暇接。 此刻张无忌左手抓着一个泥人,右手握着一串糖葫芦,正好奇的盯着一个在街头卖艺的中年汉子。灵智同样抓着一串糖葫芦,站在无忌背后,混在人群当中,瞧得兴致勃勃。 那汉子约莫三十出头,一身短打装扮,头上扎着一条蓝布条,正在打一路“五形拳”。一名衣衫朴实的『妇』人则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儿在敲锣打鼓,以壮声势。熙熙攘攘数十人围成一圈,瞧着那个汉子正奋力表演,叫好声连绵不绝。 瞧了一阵,灵智双眼眯成一道缝,在那个汉子身上打量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中都之地,果然卧虎藏龙,区区一个街头卖艺的汉子,竟也是一个高手。灵智只瞧他打了一遍,便已认出他所使拳法的来历。他这“五形拳”与江湖上流程极广的“五行拳”虽只一字之差,然威力却天差地别。后者拳中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前者却以虎蛇龙鹤豹五种动物为原型,辅以高明的运劲手法创出的十五招厉害拳法。而根据运劲手法的不同,又分为“少林五形拳”与“洪家五形拳”。 灵智见这人虽未用上内劲,一招一式却有节有度,自有一股拳法宗师的气度。又见他一家三口衣着简朴,衣服上布满了补丁,却浆洗得十分干净,不禁微微点头,眼『露』赞赏之『色』。再听他呼吸间所显『露』的明显不是少林内功,灵智已隐约猜到这一家人的来历。 就在灵智与张无忌对面,一名年纪与无忌相近的富家公子带着七八名仆人,也混在人群当中,瞧得津津有味。他几名仆人当中,有几个甚是奇特。其中一人,作头陀打扮,脸上戴个铁面具。另有一人,一身白袍,神情冷冽,背着一柄长剑。在他身边则站着一个秃头中年与眼神狠厉的青年。至于其他几人,则瞧不出有什么出彩之处。 场中打拳的汉子正身拱立,双爪一扑,先使一招“猛虎出闸”,跟着身子一转,已变招为“黑虎偷心”。他这两下变招流畅,瞧起来赏心悦目,对面那个富家公子不断拍手叫好。然而他这两招一出,那富家小公子身边那名身穿白袍的仆人神『色』一动,低头在他身旁耳语几句。那富家公子面『色』一变,跟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命一名仆人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一旁正在奋力敲锣的『妇』人,同时对她道:“这是我们公子赏的。” 那『妇』人一惊,转首朝富家公子瞧去,见他不过十来岁左右,心中稍安,只当他少年人不懂事,丈夫的表演入了他的眼,这才大方打赏。她接过银子,朝来人行了一礼,再次敲起了铜锣。 第十八章 踢到铁板 那富家小公子不是旁人,正是乔装出门游玩的赵敏。而她身后几人也大大的有名,那个作头陀打扮的怪人,姓范名遥,乃是失踪多年的明教光明右使。阳顶天失踪后,他甘心自毁俊颜,潜入汝阳王府。扮作哑巴,易名“苦头陀”,在王府传授指导郡主赵敏的武功同时,查探阳顶天失踪之谜。 那个身穿白袍之人来历更是非同小可,原名方东白,人送外号“八臂神剑”,乃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之精,名动江湖,只因他出剑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条手臂一般,因此得了这个外号。不过如今却成了汝阳王府一个仆人,叫做阿大。而他身旁那个秃头中年与狠厉青年则俱是西域金刚门下,一个叫做阿二,一个叫做阿三。 他们的举动自然引起了灵智的注意,灵智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瞧着赵敏施恩笼络这表演的汉子。 那汉子打完了一套拳法之后,朝众人抱拳行了一礼。大家伙儿知道他的意思,有钱的自是捧个钱场,或掏出一枚铜钱,或掏出一角碎银抛在地上,而后轰然而散。赵敏走近上前,对着正在地上捡钱的汉子道:“师傅如此本事,又何必在街头卖艺呢?” 那汉子身子一僵,刚欲回答,岂料张无忌一听见赵敏声音,猛然大叫道:“是你这个恶婆娘?” 赵敏顺着声音瞧去,一眼认出了紧握着一串糖葫芦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张无忌,眼中厉芒一闪,咬牙道:“很好,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闯。”她因张无忌之故,不但损失了玄冥二老这对得力臂助,更是累得父亲汝阳王大骂了她一顿,此刻见到张无忌,当中是“喜出望外”。赵敏一指张无忌,怒道:“阿三,给我抓住那个臭小子。” 名叫阿三的汉子冷冷一笑,踏步上前,伸出大手朝张无忌抓去。他出手不慢,本以为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自是一抓即中。岂料他右手一伸,跟着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再抬头时,那个臭小子已不知何时退到一个老头旁边,正冲自己做鬼脸。 阿三大怒,他居然被那个小鬼用糖葫芦刺中手腕,在赵敏等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心中一狠,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朝着张无忌探去。灵智双眼一凝,真气霎时运至右掌掌缘,正欲一刀削断他两根手指,却见阿三与先前那卖艺的汉子交上了手。 那汉子望着阿三冷冷的道:“阁下武功高强,又何必同一个孩子见识?”阿三低声喝道:“你让开!”那汉子默不作声,阿三冷不防地扑上前去,使一招“双龙抢珠”,双拳向那汉子击去。 那汉子丝毫不惧,身如猛虎,当即回了一招“饿虎扑兔”。他这一招蕴含的身法奇快,竟一下子夺过阿三的拳头,双爪朝他胸前按去,只消任何一爪中稍加劲力,阿三便得筋碎骨断,立时毙命。 阿二眼见阿三就要吃亏,一个箭步跳上,人尚未到,掌风先至。那汉子听得背后风声响起,身子一转,变爪为拳,对着身后就是一招“毒蛇摆尾”。 砰的一声,二人拳掌相交,那汉子一个翻身落地,望着阿二道:“大力金刚掌?阁下是少林弟子?” 阿二笑道:“难道便只有少林弟子才会这‘大力金刚掌’么?”他话音一落,手一探,对着那汉子又是一招“猛虎推山”,同时口中喝道:“老三,你去抓那个小娃娃,我来陪他玩玩。”他自幼天生神力,又由外而内,另辟蹊径,练成一身极强的内功,武功犹胜不谙内功的祖师火工头陀。一手“大力金刚掌”威力更在少林寺僧人之上,想不到适才这一掌对面这汉子居然接得了,他见猎心喜,起了动手的心思。 阿三狰笑一声,在此朝张无忌扑去。不过他进得快,退得更快,不等场中人有所反应,便跌落在地,溅起尘土飞扬。范遥与阿大二人功夫较之其余人高出一截,再加上二人对阿三的本事熟悉的很,见到灵智微微抬手便将阿三甩出,一时间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灵智瞧也不瞧众人,自顾的对着张无忌道:“无忌,那个小姑娘为什么要抓你?难不成你干了什么坏事不成?还是她见你长得俊俏,要抓你回去做她的如意郎君?”说罢,笑意『吟』『吟』的打量着赵敏。他对赵敏等人的身份自不会陌生,有此一问也不过为了试探赵敏这个小丫头罢了。 果不其然,赵敏闻言,眼中恨意一闪即逝,随即换了一番灿烂的笑脸朝灵智道:“这位老爷爷,您是张无忌这臭小子的什么人啊?”她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您是不是从武当山来的?” 灵智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丫头,你若是看上了无忌这个小子,那跟我老人家说,我老人家大可以做主将你许配给他。” 张无忌涨红了脸,拉着灵智的手急道:“祖师爷爷,她?那两个打伤弟子的坏人就是她的手下。” 灵智假意面『色』一变,问道:“当真?”张无忌忙慌不迭矢的点头,赵敏见张无忌道破她的身份,又听张无忌称呼灵智为“祖师爷爷”,面『色』大变,对着一边的范遥道:“不好,苦大师,这人是张三丰。”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张三丰”三个字一出,场中骤然一静,无论是正在交手的阿二等人还是范遥等人,均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灵智。 灵智尴尬的一抹鼻子,自嘲一笑,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被人当成是张三丰的一天。不过他也懒得解释,直接将目光对准正凝神戒备的范遥与阿大二人,瞧他们接下来如何动作。 范遥等人见灵智并未反驳,均心中一凛,心想:“这张三丰怎么下了武当山?难道他是来找王爷的麻烦的?”他们均未见过张三丰,但见灵智须发皆白,适才又显『露』了一手高明功夫,与传闻当中张三丰的形象有几分类似,还当他真的是张三丰。 二人对视一眼,阿大,也是就方东白先略一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跟着沉声道:“我家小姐不过同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还望张真人海涵。”灵智见他眼神坚定,并未有丝毫的惧意,略一思索便以明白只怕他们是觉得高手众多,单凭一个“张三丰”还不足让他们低头,是以才底气十足。不过“张三丰”毕竟是闻名天下的大宗师大高手,门下七个弟子俱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也不愿太过得罪,给足了颜面。 灵智见他说话不卑不亢,又知他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不愿他沦为元庭走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道:“什么时候堂堂丐帮长老也沦为朝廷鹰犬了?” 方东白闻言先是一颤,跟着面无表情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一名下人而已。” 灵智道:“你不承认没关系,不过日后我自会找史火龙聊聊的,问问他丐帮的面子究竟还要不要了?”方东白面『色』一变,望着灵智道:“张三丰,你当真要撕破脸不成?”灵智笑道:“你搞错了两点。第一,我可不是张三丰。第二,就凭你们这几个烂番薯,不是我老人家吹牛,让你们一只手也能随随便便打赢你们。” 方东白脸『色』变换数次,最后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缓缓道:“原来你不是张三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伸手解下北上长剑,对着灵智道:“阁下口气既然如此大,阿大不才,愿领教一二。” 张无忌怜悯的看了方东白一眼,面『露』同情之『色』,心想:“你怕我太师傅怕成这样,现在居然想同祖师爷爷动手,当真是不知死活。” 灵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随意的勾了勾,示意他进招。方东白瞧他如此托大,骤然心头火起,猱身进剑,说道:“既如此,有僭了!”一剑刺到,青光闪闪,发出嗤嗤声响,可见内力之强。灵智见他挺剑刺到,轻轻横移一步,道:“有什么本事使出来罢。”说完,也不出手,只仗着高明轻功闪避,令方东白剑出无功。 方东白面沉如水,眨眼之间连挥十七八剑,然而却并未碰到灵智半片衣角,每一剑均让他轻松写意的避开。众人凛然而惊,心想他手中所持莫说是砍金断玉的宝剑,便是一根废铜烂铁,在这等内力运使之下也必威不可当,剑招更是妙至颠毫。范遥心想:“这人剑术果然高深,内功也强横至极,当日我能胜他,当真侥幸至极。”然而就是如此高手,却碰不到那老者半片衣角,这人既然不是张三丰,那究竟是谁? 就在众人思索灵智身份的时候,方东白连换六七套剑术,纵横变化,奇幻无方,旁观众人只瞧得眼都花了。灵智却始终缓步轻移,穿『插』在他身侧,令他剑剑落空。方东白心中惊诧更甚,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若是这人仗着轻功闪避自己的剑招,自己也只佩服他轻功高明。然而他每一步均踏在自己剑幕笼罩的最薄弱之处,有好几次明明可以刺中对方,却叫他或左或右横移两步,贴着剑尖避开,委实让人害怕。 不容方东白细思,只听灵智道:“你的我老人家看了,还算不差,接下来你小心了。”方东白只觉长剑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定睛一瞧,只见不知何时长剑被对方以两根手指夹住。他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猛然间提气,紧握长剑往前刺去。谁知长剑如刺在一面铜墙铁壁上一般,竟纹丝不动。东方白低喝一声,再次提气,仍旧不动。他一张脸因功力运转到极致的缘故,早已憋得通红,瞧得范遥等人眉『毛』直跳。 灵智微微一笑,忽然手指一松,跟着闪电般的往剑身上一弹。方东白直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巨震,手臂一软,长剑已到了对方手中。方东百面如死灰,只觉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术武功,竟然敌不过这人一夹一弹,心中沮丧可想而知。 灵智随手将长剑抛在地上,笑道:“早说让你们一起上了,你们偏不信。”赵敏见方东白落败,不由得将目光对准武功最高的“苦头陀”身上。范遥知道灵智武功非同小可,不敢大意,当下抱拳行了一礼,又用手比划了几句,跟着再施展本门拳法,小心应付。他近年来功力大进,一记“手挥五弦”向灵智拂去,掌指似乎轻飘无力,可是虚虚实实,柔中带刚,一临近身就骈指似铁,实兼铁沙掌和鹰爪功两家之长。 灵智见他功力甚深,颇非昔日上大林寺之时可比,低喝一声:“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五指箕张,直往他手掌抓去。灵智“大日如来宝体”早已大成,一身筋骨可是说堪比金刚所铸,范遥拳法虽然厉害,却又如何是灵智的对手,让灵智直接抓住右手,扣住脉门,动弹不得。灵智是武林前辈,又知道范遥的底细,自不会同他见识。当下松开手笑道:“小子,你的武功倒是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那人长的可比你好看多了。” 范遥先是一愣,跟着眼中闪过一抹哀伤。他当年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若非为了查探阳顶天失踪的消息,又如何肯吞炭毁容?他为人虽然十分硬气,但心底深处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容貌的。这些年来未尝没有想过自己当年是不是太冲动了,混入王府虽然困难,但又何须毁容呢? 阿二、阿三见灵智对付武功高过他们的“苦头陀”与阿大均只用了一招,心中不免惴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围攻而上。灵智对这两人无甚好感,下手狠了许多,他见阿二金刚掌力临身,冷哼一声,手掌一抬,一记返璞归真的“大手印”迎了上去。他虽看似随意,实则掌风飒然,虚须臾之间已沾对方前襟。阿二闷哼一声,倒飞三丈有余,哇的一声突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便在此时,阿三的“大力金刚指”已至背后,灵智猛然回头,一道寂灭指力正中阿三手指。只听得咔嚓数声,阿三右手食指骨骼已被震得粉碎。他倒也硬气,哪怕疼得额上冒汗,也始终一声不吭。 灵智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只听他冷冷的道:“听说你喜欢捏断人四肢骨骼,想必是很喜欢这其中滋味的罢。”说话,展开轻功围着阿三打转的同时爪出如风。范遥等人只听得一阵咔嚓声响,阿三四肢骨骼已被灵智捏碎,惨叫一声之后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第十九章 灵智回山 众人眼见片刻之间阿二阿三两人不知死活,又见灵智将目光对准脸『色』发白的赵敏,一时间均感头皮发麻。方东白与范遥二人对视一眼,拦在赵敏身前,生怕灵智会对赵敏下手。岂料灵智只瞥了她一眼,随后淡淡的道:“小小年纪,便如此骄横,长大了如何得了。我老人家也不愿意以大欺小,滚吧。”范遥等人闻言却松了一口气。 汝阳王府的诸多供奉,武艺既高,行事既狠,只有旁人望风远避,从没避过人家。近年来更是威名大震,便是昆仑、崆峒这些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也不敢小觑他们,但这次见到一个老头挥手将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赵敏等人哪敢继续逗留,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赵敏等人走远之后,先前那卖艺的一家三口才敢上前同灵智见礼。双方一番客套之后,灵智已知他正是“洪家五形拳”的当代传人,名叫洪浪北,为躲避一个厉害仇家这才隐形埋名,远离家门,到了燕京府中,靠打拳卖艺为生。 灵智见他落魄之下,仍不改风骨,对他甚是欣赏,又见他年不过三十,一身武功已登堂入室,资质不差,有心成全,便邀他一同前往恒山,打算让他收他入大林寺门下,做个记名弟子。 洪浪北夫『妇』收拾好家伙什,一家三口跟在灵智身后,又去市集买了四匹马之后,才往恒山而去。一路上,洪浪北十分忐忑,他不是初出江湖的菜鸟,自然听过大林寺的赫赫声名,他有麻烦在身,自不想因此惹得大林寺的高僧厌恶。他不知灵智身份,只当灵智与大林寺的某位高僧有交情,犹豫良久,对着灵智道:“老前辈,晚辈当真能拜入大林寺门下?” 张无忌笑道:“洪大叔,祖师爷爷说了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的。”灵智骑在马上,捻须笑道:“无忌说的不错,至于原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见洪浪北面上依旧一幅不安的样子,安慰道:“我知你是怕给大林寺带来麻烦,放心,区区一个巴山派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五人缓缓赶路,三日后便到了恒山金龙峡。洪浪北一家以及张无忌见到大林寺那座宏伟至极的山门,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灵智抬头,瞧着自己亲手所书的“大林寺”三个大字,也是感慨万千。此次,他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游『荡』了数年,见了不少原本熟知的“往事”与“故人”,此番领着张无忌归来,可以说是恍如隔世。 领头的知客僧首领同一位又高又胖的僧人说话。这位胖和尚一见灵智一行,当即行了个礼,宣了句佛号后,才笑眯眯的道:“阿弥陀佛,几位檀越可是要入寺礼佛?”洪浪北见他笑起来双眼眯成一道缝,像足了庙里供奉的弥勒佛,已自增添三分好感,还了一礼,犹豫一会儿之后才低声道:“这位大师,在下是来拜师的。” 胖和尚甚感诧异,仔细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一时间沉默无言。这时,一旁沉浸在回忆当中的灵智回过神来,一见这胖和尚,眉头一皱,对着他道:“臭小子,你怎么又胖了?” 胖和尚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浑身一颤,缓缓转首,最后将目光放在灵智身上,惊喜的道:“老祖宗,您老人家回来啦?好得很呐。”他一巴掌拍在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僧人头上,吼道:“笨蛋,还不快去通知方丈师叔他们。” 灵智一摆手道:“行啦行啦,无需张扬。”他牵着张无忌道:“这个孩子名叫张无忌,乃是老衲我此次专门收回来,作为光大我大林寺的弟子。无忌,这是你福临师兄。”福临如今年近五十,一身功力早已深不可测,较之各派掌门也丝毫不弱。本来早已没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惊讶,然而灵智却指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跟他说是乃是专程下山收回来光大大林寺的弟子,你叫他如何不惊? 举世皆知,灵智只收过两名俗家弟子,一个是次仁,一个是郭靖。这两人一个在西北开宗立派,创下狂刀门,威震大西北;一个为当世大侠,镇守襄阳数十年,为世人所景仰。除此之外,便只亲自调教过杨过这个名震天下的神雕侠。福临心想:“难道这孩子日后成就能比拟杨祖师等人不成?”张无忌可不知道福临心中震撼,他乖巧的行了一礼,口称“师兄”。 灵智带着张无忌他们沿着金龙峡缓缓而上,途经恒山各种景致,如舍身崖、果老岭等,又跟他们介绍了悬空阁等有名的建筑,最后来到恒山主峰天峰岭顶的如来宝殿当中。灵智回山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子明方丈等人,等他到了如来宝殿之后不过盏茶功夫,大殿当中早已聚集了大大小小不下数百僧人,在子明方丈的带领下,一见灵智,便即跪倒在地,齐声拜道:“恭迎祖师回山。” 灵智端坐在蒲团之上,手一摆,道:“都起来罢。”他唤来平素里伺候自己的小沙弥,让他们给自己端来僧袍芒鞋,清水戒刀。然后又让子明方丈亲自动手,替他理去满头白发,修理了一翻颔下胡须,跟着做回原来的僧人打扮,胸前挂上那串大大的佛珠,然后在洪浪北、张无忌以及满殿僧人震撼的眼神当中,解开了“锁天秘术”,恢复了往日样貌。 洪浪北夫『妇』这时才得知灵智身份,激动的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活佛真颜,当真罪该万死。”倒是张无忌,当日在武当山上早已见过灵智本来面貌,显得淡然得多。 灵智笑道:“什么活佛?不过活得久一点儿。还有,老衲先前有言,既收你入大林寺门下,你就该称呼我为祖师才是。” 洪浪北大声道:“是,弟子洪浪北拜见祖师。”说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灵智略一思索,便让洪浪北拜入子远禅师门下,而张无忌拜则在子明方丈门下。自此,大林寺多了一个年纪不大,辈份却高的俗家弟子。你倒为何如此?其实主要是灵智瞧在张三丰的面上,论辈分,张三丰较之少林空闻方丈还要高出两辈。而按照大林寺觉慧智子福,妙本常坚固排辈,算起来大林寺福字辈恰好同少林寺方字辈相当。灵智思及若是让无忌走他原先的那条“老路”,难免会对上其他几个门派的人,所以给他安排一个比较高的辈份还是很有必要与好处的。 好了,闲话少叙,且说灵智回到大林寺后,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或参禅打坐、或调教弟子、或完善武学,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用心教导无忌。无忌倒也不负厚望,有“九阳神功”傍身,大林寺各种绝技一学即会,一练即通。更难得的是短短数年时间,他居然练就了一身不下于大林寺『药』师堂长老的医术。『药』师堂诸多长老弟子均是慈悲济世的得道高僧,而张无忌也心地善良,众僧一来见他甚得灵智看重,二来又瞧他善解人意,肯下苦功,大是良伴,便日日指点他医理中的阴阳五行之变、方脉针灸之术。张无忌潜心钻研,学得甚为用心。 灵智早知他于这方面悟『性』之高更甚于武学方面,平素亦多加指点。无忌学医数载,对《黄帝虾蟆经》、《西方子明堂灸经》、《太平圣惠方》、《针灸甲乙经》、孙思邈《千金方》等医学尤有心得,灵智时常叹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又得遇老衲我这个百世难逢的明师,不到二十岁,该当便能和华佗、扁鹊比肩。日后见了那头倔牛,定要将你这本事显『露』出来,好让他大吃一惊,看他日后还敢再小觑天下人否。” 张无忌知灵智口中所说的“倔牛”乃是“蝶谷医仙”胡青牛,他虽明知对方医术过人,说是医道宗师亦不为过,然听灵智说得豪气,心里不免存了一份与之较量一番的心思,钻研起来更加用心。 寺中安静无事,岁月易逝,如此过了五六年有余,张无忌已一十六岁。他每日读书习武,钻研医术,再加上体内寒毒的助益,一部《九阳真经》竟给他练到了第四卷。神功前三卷一成,他察觉散入三焦的寒毒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即使早知寒毒于己无碍,仍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一日,灵智唤来张无忌,先是考较了他一番医术武功后,跟着道:“无忌,你来大林寺多久了?” 张无忌一怔,道:“回祖师,弟子来大林寺已经五年零七个月又十三天了。”灵智点点头道:“一晃五六年,昔日稚子,如今也长成了翩翩美少年了。老衲问你,可想你爹爹妈妈?” 张无忌道:“如何不想?弟子听闻妈妈又生了一个弟弟,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只可惜?”灵智一摆手道:“如今你既寒毒已解,又学了一身高明武功跟医术,老衲也算对得起你太师傅的托付。既如此,你准备一下,早日下山罢?” 张无忌眼眶一红,他这几年与灵智朝夕相对,爷孙两个相处得十分融洽。他对灵智这个『性』格豁达、修为超凡的祖师钦佩与亲近兼而有之,论心中地位还在张三丰这个太师傅之上,与张翠山、殷素素夫『妇』以及谢逊这个义父相当。如今听到灵智让他下山,哪怕这几年对父母、太师父和六位师伯叔也思念殊深,恨不得立时便回武当山去相见,心中也骤然生出一份不舍,望着灵智的眼神充满了孺慕之情。 灵智笑道:“傻小子,你既入我大林寺门下,那便一辈子是我大林寺弟子,大林寺也永远是你的家。让你下山,一来让你爹爹妈妈他们放下担忧之心,二来嘛也是让你历练一番。”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语气转肃,沉声道:“寺外消息,近年来蒙古人对汉人欺压日甚,众百姓衣食不周,群盗并起,眼见天下大『乱』;同时江湖上自居名门正派者和明教之间的争斗,也愈趋激烈,双方死伤均重,冤仇越结越深。老衲让你下山,另有一件大事要交代你办。” 张无忌当即跪倒在地道:“还望祖师吩咐。” 灵智道:“好,明教与江湖上那些门派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义气之争。当然,这里面也不免了成昆的挑拨与杨逍他们几个臭小子自己不争气。老衲让你做的这件事,不是别的事情,是让你坐上明教教主之外,然后同几大门派冰释前嫌,聚集力量,共抗暴元。” 张无忌愕然道:“弟子何德何能?能当明教教主?”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万料不到灵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灵智沉声道:“为何不能?你身为我大林寺弟子,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哼,别说你义父与外公都是明教护教法王,以你如今的修为,明教当中能胜过你的又有谁?” 张无忌诺诺的道:“弟子本事低微,如何敢言胜过明教群雄?” 灵智怒道:“没出息的家伙。老衲这几年白教你了不成?”他知道张无忌的『性』格,感『性』善良之中稍显柔软,虽然这几年一直在教他强硬一点,却一时半会没多大效果。转念一想:“你如今境界又岂是一般人可比的?只是你没跟人动过手,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罢了。也罢,老衲好人做到底,索『性』传你‘乾坤大挪移’,你学会之后,想必明教的人也没办法反对了。”灵智瞧了张无忌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老衲今日传你一门功夫,练会了它,别说明教中人,天下间能胜你之人也寥寥可数,你学是不学?” 张无忌眼『露』狐疑之『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祖师,当真有这种武功?” 灵智道:“难道老衲还会骗你一个小娃娃不成?你且听好,这门功夫唤作‘乾坤大挪移’,旨在发掘体内潜力,平衡体内阴阳二气,原本共分七层,经过老衲多年的完善之后,共分九层?”灵智缓缓将口诀道出,张无忌照着口诀运转体内真气。 这“九阳神功”不愧是“乾坤大挪移”的配套神功,哪怕如今张无忌不如原着当中一般,经过布袋和尚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的折磨,神功大成。但他毕竟将之练到了第四卷,武学境界以及根基更加稳固。张无忌边学边练,第一、二层的那些运气导行、移『穴』使劲的法门,试一照行,竟毫不费力地便做到了。灵智微微一笑,接着将第三、四层心法缓缓道出,只见张无忌依法施为,片刻间便真气贯通,跟着半边脸孔涨得血红,半边脸颊却发铁青,也是一学即会。 第二十章 芷若变化 待他学到第五层心法时,脸上忽青忽红,脸上青时身子微颤,如堕寒冰;脸上红时额头汗如雨下。灵智眉头一皱,心知他内功火候终究差了一分,能练成第五层已是极限,若想练到第六层,需得九阳大成。至于要练到第七层以上,起码得突破先天至境才行。灵智心想:“其实练成第五层,再配合他几近大成的九阳神功以及诸多大林绝技,天下大可去得,余下几层,强求不得。”他正寻思间,张无忌站起身来,伸衣袖抹去汗水,一时之间不明其理,却不知已将第五层心法练成了。 张无忌叹道:“祖师,这门功夫果然博大精深。弟子只觉今日的收获比得上之前好几年。”灵智摇摇头笑道:“这乾坤大挪移心法,实则是运劲使力一项极巧妙法门,根本之理在于发挥每人本身所蓄之潜力。”张无忌点点头,他一口气练到第五层,自然对这门功夫深有体会,只听灵智又道:“其实咱们每人体内潜力原极庞大,只平时使不出来,每逢火灾等紧急关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负千斤。你练就九阳神功后,本身所蓄力道当世已鲜有人及,即便学了不少大林绝技,但是神功尚未大成,不少深埋体内的劲力使不出来或者使不到位。如今既然学会了这门功夫,那自然能发挥自己的全部潜力,所以这才发觉大有长进。” 张无忌点点头,灵智将后面几层功法口诀道出,命他牢记在心之后,告诫道:“人的潜力是有限的。以你的内力修为,练到第五层已经是极限了,若强行练下去,势必会走火入魔。你需记住了,九阳神功一日未大成,便一日不可练第六层以后。” 张无忌瞧灵智一脸肃然的模样,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当下郑重应下。灵智笑道:“好了,这功夫既然已经学会了。那么明日便下山去罢,先去终南山瞧瞧芷若那个丫头,然后再回武当山。臭小子,你记住了,一日不成为明教教主,一日别回恒山。” 张无忌愕然,灵智却不愿再说,直接将之赶下了天峰岭。张无忌『迷』『迷』糊糊的了下了天峰岭如来宝殿,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依旧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既有即将见到父母与芷若的喜悦,又有离开灵智与大林寺的不舍,更有些许忐忑。他心想:“我真的要去做明教教主么?瞧祖师的神情,不像开玩笑,若是我当不成明教教主,他老人家难道真的不让我回大林寺?”转念又想:“祖师让我当明教教主,也是为了消弭江湖上的纷『乱』,令明教与几大门派冰释前嫌,这是功德无量之事,我?我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了不要,也要当上明教教主。”他想到这里,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他想了一阵,甚是困倦,当即上床安睡。次日起身,收拾妥当之后,同恩师子明方丈以及大林寺的诸位师叔师伯们一一告别。原本他还想同灵智告别,岂料到了如来宝殿之后,见到大门紧闭,灵智果真不愿再见他。他失落之余,眼神更加坚定,头一转,下了恒山,转道前往终南山。 他从小跟着灵智历练了大半年,走南闯北,江湖经验不浅。这几年也时常跟着『药』师堂的师叔师伯门下山治病救人,是以一路上倒也波澜不惊,只十余日便到了终南山。 时值五六月,终南山上阳光耀目,清风拂体,一片郁郁葱葱。虽时隔五六年,但张无忌却仍记得路径,他展开轻功直赴上山,跟着折而向西,朝活死人墓的方向走去,不到一顿饭功夫,便已到了墓前。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诸般杂念甩出,一抱拳,对着墓中朗声道:“小子张无忌,拜见含筠婆婆。”声音夹杂着内力传将开来,直透古墓深处。 不多时,古墓深处传来一身惊呼以及一个略带欣喜的苍老声音:“咦,你这小子如何来了?”跟着一名老婆婆在两名妙龄少女的搀扶下出了古墓。 张无忌认得来人正是当年见到的古墓派掌门李含筠李婆婆,至于旁边那两名女子,均头戴面纱,虽瞧不清面容,然身形婀娜,姿态美妙,想必容貌也是极美的,就是不知道芷若在不在。 张无忌大礼参拜,李含筠一把扶起他,跟着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赞道:“几年不见,倒是越来越俊俏了。”张无忌闻言,颇不好意思,只听李含筠又笑着道:“你今日来此,想来也不是为了专程看老婆子我的罢?”张无忌一张脸更加窘迫。 这时,李含筠左手边着绿衫的女子娇声笑道:“婆婆,人家肯定是来看芷若妹妹的,您老人家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此话一出,另一个女子刷一下脸红了起来,轻声道:“师姊休要打趣人家。”声音清脆,听在张无忌耳中,令他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暗暗在心底叫了一声:“芷若妹妹!” 周芷若瞧着张无忌,眼中满是欣喜之『色』,不过女儿家脸嫩,有李含筠与师姐在,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张无忌随着李含筠她们入了古墓,述过灵智近况,然后在一大帮古墓派弟子的偷笑声与打量中用罢午饭,等待了足足一个下午之后,才有机会与周芷若说几句体己话。 周芷若挨着坐在他身边,说起当年分别之后的事情,原来那日灵智带着无忌走后,她忐忑了整整一夜,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当如何。第二日一早,李含筠领着她来到后堂一间石室当中,李含筠命弟子在桌上点亮两枝蜡烛。 周芷若见堂上也是空『荡』『荡』的没什么陈设,只东西两壁都挂着数幅画。西壁正中的画中是两个姑娘。一个二十五六岁,正对镜梳妆,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丫鬟,手捧面盆,在旁侍候。画中镜里映出那年长女郎容貌极美,秀眉入鬓,眼角间却隐隐带着杀气。周芷若望了几眼,心下不自禁的大生敬畏之意。这幅画左右两边各有一幅画,左边那副画的是一位云鬓高耸,凤目含煞,满脸威严的女子,约莫三十岁。右边画中则画着一位貌美如花的道姑,瞧来也就二三十的样子。 李含筠指着中间画中的年长女子道:“这位是古墓派开派祖师,林朝英,你磕头罢。”周芷若听闻乃是古墓派开派祖师,当下不敢怠慢,乖乖的磕了一个头。她一指那个年纪稍小的丫鬟,又道:“这本是祖师婆婆的丫鬟,后来成了她老人家的徒弟,是为第二代祖师婆婆。”周芷若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当下不遑多想,跪下就向画像磕头。李含筠指着左右两边的画像又道:“这两位,一位叫做李若华,一位叫做李莫愁。若华婆婆同第二代祖师婆婆交情最好,情同姐妹,她虽然不是古墓派人,但后来古墓派却是她老人家当家作主。她老人家正是老祖宗未出家之前的结发妻子。”原来灵智与李若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个中详情,便是李思宁当年也以为灵智是与之分开之后才出家的,久而久之,古墓派中灵智的后人全都对此深信不疑。 周芷若心想:“啊?原来她竟然是祖师爷爷的结发妻子,那可得好好磕头了。”她砰砰砰的重重磕下,心中充满了诚意。 李含筠待她磕完头,指着东壁上悬挂着的画像道:“向那道人吐一口唾沫。”周芷若一看,见像中道人身材甚高,腰悬长剑,右手食指指着东北角,背脊向外,面貌却看不见。她甚感奇怪,问道:“那是谁?干么唾他?”李含筠道:“这是全真教的教主王重阳,我们门中有个规矩,拜了祖师婆婆之后,须得向他唾吐。”她何时干过这等事,只觉得本门这规矩妙古怪之极,虽心中害羞,却还是吐了一口唾沬在王重阳画像上。 李含筠待她吐了一口唾沫之后,再次指着东壁上剩余几张画像道:“这一张,乃是老祖宗年轻之时的画像。”周芷若顺着瞧去,见像中画着一个魁梧僧人,双掌合什,胸前挂着一串大大的佛珠,颔下全是浓密的胡子,让人忍不住亲近。周芷若心中甚是诧异,心想:“原来祖师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长这个样子么?不过怎么成了和尚?” 李含筠跟着一指旁边一副画像道:“这两位,乃是老身的爷爷与『奶』『奶』。爷爷他老人家正是老祖宗与若华祖师的儿子,『奶』『奶』则是二代祖师婆婆的入室弟子。”周芷若侧头瞧去,见画中画着一对神仙眷侣,男的俊逸潇洒,女的貌若天仙,当下又乖乖磕了好几个头。再后面的画中则则同样画着两个人,只是细看相貌,画中的女子不如先一个那么美而已。 李含筠道:“这是老身的爹爹与妈妈。”周芷若乖乖点头,又磕了几个头,李含筠道:“好了,你拜过了祖师爷与祖师婆婆她们,从今日起,你就是古墓派弟子了,老身自会亲自教你武功的。” 张无忌本一直好奇的听着,忽然问道:“如此说来,芷若妹妹,你是拜了含筠婆婆为师么?”周芷若点点头道:“不错,从那日开始,师傅她老人家先让师姊教我捉麻雀练轻功,等到古墓派武功入门之后,才亲自教我剑法拳脚。”她对张无忌说起古墓当中的诸般趣事,又聊了那些师姊师妹的糗事,不知不觉,天已渐黑。 二人正聊得开心,忽然石门打开,张无忌抬头一瞧,却见先前那位绿衫女子忽然闯入。只听她笑意『吟』『吟』的道:“师妹,张兄弟,该吃饭了。”说完,对着周芷若眨了眨眼,脸上满是戏虐。 周芷若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姐妹二人相互挤兑两句,才跟着一道出了石室,来到后堂。 这一晚张无忌睡在床上,想起当年初见周芷若之时的情景。谁曾想数年不见,她竟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更难得温柔无双,想到深处,不禁面红耳热,一颗心怦怦跳动;又想若能与这位美如天人的芷若妹妹终身陪伴,同爹爹妈妈,还是祖师以及太师傅他们一块儿无忧的生活下去,那当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正蒙昽间,忽听得板门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进房来。张无忌微感诧异,鼻中已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正是日间从周芷若身上素馨花香。他突然间满脸通红,说不出的害羞。 周芷若悄步走到床前,低声问道:“无忌哥哥,你睡着了么?”张无忌不敢回答,双眼紧闭,假装睡熟,过了一会儿,忽有几根温软的手指『摸』到了他眼皮上。 张无忌又惊又喜,又羞又怕。他这几年心中对周芷若牵挂不少,今日一见之下,登时惊为天人,心中便存了将来娶她为妻的盼望。这时见她半夜里忽然走进房来,如何不令他欣喜?只听得周芷若道:“无忌哥哥,你没骗我,果然来看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张无忌听得这番深情告白,哪里还能忍得住?脱口而出道:“我也想你。”周芷若先是一惊,继而满脸通红,她以为张无忌睡着了,这才敢讲心底的话讲出来,谁知却让张无忌听歌正着。 周芷若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良久,才轻声问道:“无忌哥哥,我给你的锦帕还在么?” 张无忌从怀中掏出临别之时周芷若送她的那方锦帕道:“我每天带着,一看见它便想起了你。”周芷若满心欢喜,忽然抬头大胆的瞧着他看了片刻,然后轻轻的将头靠在他肩头。 一时间,整间石室当中布满了甜蜜与温馨。 第二日一早,二人连袂出了石室,在不少古墓派弟子戏虐的眼神当中,来到李含筠面前,道:“含筠婆婆,无忌数年不见父母与太师傅他们,归家心切,就此拜别。只是?” 李含筠道:“只是什么?” 张无忌一咬牙道:“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让芷若妹妹跟我一块儿上武当山,还望您老人家成全?”一边的周芷若早已羞红了面颊。 李含筠假意怒道:“好哇,臭小子,你才来一天就想拐跑老身的徒儿,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张无忌闻言不知所措,倒是一边的周芷若早已熟知李含筠的脾气,当下盈盈下拜,道:“还望师傅你老人家成全?” 李含筠望着她道:“正是女大不中留,也罢,你就同这个臭小子一起去罢。”她说完瞧着张无忌厉声喝道:“日后你若是敢欺负芷若,瞧我饶不饶你?” 第二十一章 武当青书 张无忌忙道:“不敢,我怎么会欺负她。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不用您老人家动手,我先自己一巴掌打死自己。”李含筠闻言芜尔一笑,随即面『色』一整,又交代了二人几句,临别之际,对着无忌又道:“臭小子,一路上需好生照顾芷若周全。” 张无忌点点头道:“弟子自今而后,自然会一生一世照料芷若周全。倘若芷若有甚危难凶险,弟子定会舍了自己『性』命保护芷若,如有坏人来欺侮芷若,弟子拼了命也要将他杀了。”其实此时周芷若一身武功根本不下于张无忌,但张无忌见她秀雅柔弱,胸中油然而生男子汉保护弱女子的气概,到后来竟越说越慷慨激烈。李含筠听他语气诚恳,虽话中孩子气甚重,却也显出了属于男子汉的担当,眼『露』赞许之『色』。至于周芷若,闻言自是十分感动。 二人拜别李含筠之后,下了终南山,然后去镇上市集当中买了一匹马,转道前往武当山。 二人共乘一骑,张无忌佳人在怀,纵马扬鞭,只觉再快活也没有了。周芷若贴着张无忌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忍不住心跳加剧,双颊晕红。她偷偷瞧着张无忌英俊无比的侧脸,眼中横波流转,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一路上,二人食则同桌,住则同寝,感情迅速升温,早已视彼此为陪伴一身的人了。这一日来到湖北十堰镇,无忌记起当年就是在此处被掳走的,心中不免嘘唏不已。忽然前方一阵响动,但见劲风中群驹疾驰,尘土飞扬。二人对视一眼,只见前面一大队人马追逐着四五名打扮奇特的汉子。稍稍驰近,见是一批武当弟子在追赶敌人。 原来,当年玄冥二老被武当派擒下之后,汝阳王府一直想将之救出。只不过武当派有张三丰坐镇,武当七侠又全是声名赫赫、武功高强之辈,赵敏等人一直寻不到机会。不过她们一直没有放弃此事,经过多年的准备,终于让他们等到了机会。趁着张三丰闭关,宋远桥与殷梨亭上峨嵋派,张翠山夫『妇』回天鹰教省亲之际,派出人手吸引俞岱岩、张溪松等人的注意力,趁势将玄冥二老救出。 此次汝阳王府高手尽出,不仅武功高强的“苦头陀”、方东白、阿二、阿三齐至,更有“神箭八雄”等人以为臂助,甚至还有高手隐在暗处。 方东白一剑『逼』退两名武当弟子,对着阿三大声道:“老三,你先带着老鹿与老鹤退下,我来抵挡他们。否则张溪松等人一至,想走都麻烦了。” 阿三点点头,直接提起鹤笔翁与鹿杖客二人,展开轻功掠到一旁。鹤笔翁眼中恨意一闪即逝,道:“阿三,你先将咱们放下,等咱们冲开被封锁的『穴』道,这些武当派弟子,一个也别想走。”他被囚禁在武当派已有六年之久,武当派虽然没有虐待他,却也以独特手法制住他师兄弟二人的丹田,教他们动用不了半点真气。这六年当中,他形同废人,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发誓一旦脱困,定要教武当派鸡犬不留。他心机深沉,六年来不动声『色』的『摸』索脱困的手法,真让他研究出了几分手段。只是每隔一月,武当七侠轮流重新给他们布下禁制,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阿三将他们放下,同时凝神戒备。令一边,方东白与“苦头陀”二人联手对上七八名武当弟子,战作一团。 张无忌运足目力瞧去,见一名作青年书生打扮的武当派弟子,手执长剑与一名头戴铁质面具的头陀战作一团。这书生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一手“武当剑法”刚柔相合,深得其中三昧。 张无忌略一思索便已得知这人身份,乃是武当宋远桥之子,三代首席弟子宋青书。只见宋青书清喝一声,一招“怪蟒入蛰”带起森寒气劲朝“苦头陀”刺去。 “苦头陀”范遥身子一晃,右足一抬,回了一招“倒转乾坤”。他通晓百家武学,这招腿法乃是是由“裂山腿”演变而来,威力十分惊人,更有出其不意之效。岂料宋青书不慌不忙,长剑倒转,使一招“天边摘日”,反削他左肩。 范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想:“武当派倒有几分名堂,这么一个少年郎竟然也有一手好剑法。”他有心试试宋青书的功夫,双腿连踢,使一招“怒碎五岳”。 宋青书只觉对方腿上激『荡』一阵阵凌厉劲风,整个人好似一团火云扑到面前,当即身子一转,顺势将长剑递出,明晃晃的剑尖往他当胸疾刺。张无忌瞧得眼前一亮,暗暗喝彩一声,道:“好一招‘青龙出海’。” 范遥伸出四根手指猛向剑身捏去,宋青书不等手到,剑已变招,向他腿上削落。范遥左手成掌,横切他持剑手腕,宋青书见他来势甚急,更兼势重力大,不敢硬接,纵出数步。二人眨眼之间对了七八招,宋青书竟丝毫不落下风。 张无忌与周芷若二人待要再瞧,忽然一阵大笑传来,只见原本盘膝在地的鹤笔翁与鹿杖客二人已不知何时站起,显然已将身上禁制解除。他双眼一凝,登时认出了二人,怒喝道:“是你们。”身子一转,已朝鹤笔翁扑去。 张无忌此时功力何等之身,他在大林寺学艺数年,早已今非昔比。他这一扑,五六丈距离须臾而过,瞬息之间已到了鹤笔翁眼前,跟着一招“莽牛顶角”,携带着惊人的气劲朝他轰去。 鹤笔翁刚刚揭开禁制,正是心中得意之时,忽然见人一拳砸到,兴致被硬生生打断,心中一怒,手一抬便是一招“玄冥神掌”。他见张无忌脸上稚气未脱,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料定他会死在自己的阴毒寒掌之下,冷冷一笑,心道:“既然找死,老夫成全你。” 二人拳掌相交,张无忌只觉一股冷气从掌心窜入,沿着手臂上了肩头跟着直传到心口,全身立时寒战,牙齿互击,格格作响。鹤笔翁亦不好受,他只觉一股炙热刚猛之气如蛮牛般涌入自己体内,跟着散入四肢百骸,片刻工夫便将他炙得全身大汗淋漓,周身经脉更是隐隐转来阵阵撕裂之感,一时间望向张无忌的眼神充满了忌惮惊诧。 张无忌自幼受这寒毒侵袭,虽冻得牙关打颤,却能强自忍耐。再加上他体内的“九阳神功”在寒气的刺激下自行运转,只片刻功夫便将这阴毒寒气化解。他鼓『荡』真气护住丹田心肺,精神一震,对着鹤笔翁又是一招“莽牛出洞”。 鹤笔翁见他须臾之间已化解了自己的“玄冥神掌”,一时间又惊又俱,又见他真气炙热阳刚,不敢硬接,纵身而上,伸手往他肩头抓去。张无忌见他『露』出这一手,心中一凛,心想:“这人内力阴毒无比,拳脚功夫更是高明,须得小心应付。”当即振作精神,使出自大林寺学会的“大力莽牛拳”与之拆解。 二人片刻之间对了数招,鹤笔翁眼神郑重了许多,心想:“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瞧不出他年纪轻轻,身手竟如此不凡。而且这小子内力炙热霸道,拳法更是刚猛雄健,居然不怕我的‘玄冥神掌’,若是再过几年,岂不是让他吃得死死的?”他清啸一声,再次加大了几分掌力,打定主意要将他毙于掌下。 张无忌纵出数步,猱身再上,拳法已变,出招是武当派的“绵掌”功夫。这路“绵掌”还是他小时候张翠山教给他的,本来于精微博大之处根本无甚理解,然他既学了“九阳神功”,又饱受灵智等人的熏陶,眼力境界日涨,出手之间刚柔相济,运转舒展如绵,动作连而不断,掌法运行成环,竟不下于浸『淫』数十年的好手。 张无忌以静御动,沉着应战,鹤笔翁掌法虽厉,身法亦快,对敌经验更是远胜无忌,却丝毫未占便宜。 再拆数招,鹤笔翁左掌拍出,忽被对方以内力粘至数尺之外,这一招本是无忌顺势为之,然竟与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中的一式“如封似闭”有异曲同工之妙。鹤笔翁只觉自己被一股绵绵巨力甩出,跟着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向后倒去,忽然手臂被对方抓住,继而一股大力顺着手臂传来,身子又不自主的超前跌去。 张无忌眼中恨意一闪即逝,一招“倒辇猴”朝他咽喉抓去,手掌离咽喉尚有数寸,突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掌风袭到,事先竟没半点征兆,张无忌一惊,左掌翻出,接了从左边击来的那一掌,双掌相接,只觉来劲奇强,掌力中竟夹着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这股寒气自己熟悉之至,正是幼时缠得他死去活来的“玄冥神掌”掌力。 他抬头瞧去,见出掌那人正是鹿杖客,顿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怎么?要一起上么?”鹿杖客自视甚高,出手偷袭本已颇觉丢人,听他这么一说,嘴角抽搐两下,又缓缓退了回去。 鹤笔翁道:“这小子古怪得很,一起上,先拿下这小子,否则等到武当派的人赶来就麻烦了。”说完,身子一晃,再次扑上,右掌带着森森寒气朝张无忌拍去。鹿杖客眼神闪烁两下,上前夹攻。 周芷若娇叱一声道:“以二敌一,算什么好汉?”长剑陡然出鞘,左足疾跨而上,一招“腾蛟起陆”朝鹿杖客下盘划去。 张无忌怕周芷若有所闪失,高声叫道:“芷若,小心他们的寒掌功夫。”打起精神,小心应付鹤笔翁的攻势。这一来以二敌二,双方势均力敌,瞧得一边的阿三眼皮连跳。他自然知道玄冥二老的本事,一手“玄冥神功”阴毒无比,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男一女,竟然与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阿三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范遥兼通数家武功,一身功力远胜宋青书。不过他见对方年纪轻轻,居然内外双修,起了爱才之心,又不愿真的得罪武当派,是以两人对拆二十余招,均是点到即收。另外一边,方东白一柄长剑对上六名武当弟子,居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非但如此,更是吃了点小亏。他眉头一皱,长剑一抖,使一招“既济未济”,一股『荡』开四人联手,心道:“好邪门的阵法,张三丰这牛鼻子果然有点门道。” 方东白自然不知道自己对上的这几人俱是武当派三代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兼之他们联手所使的乃是张三丰创出的“真武七截阵”,威力莫测。这阵法从大气磅礴的龟、蛇二山山势演化而来的武功,决非一人之力能同时施为。若二人合力,则攻守妆备,威力大暗。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七人相当于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是以虽然才区区六名三代弟子使出这阵法,但威力已然不弱,方东白内功虽深,剑法又高,却也不是六人联手之敌。 张无忌此时武功实在鹤笔翁之上,只是经验不如对方丰富。数十招一过,他越打越是畅快,顷刻之间,连使了“大力莽牛拳”、“大擒拿手”、“武当长拳”、“大悲撕风手”四门拳法,『逼』得鹤笔翁连连后退。 阿三他拳法层出不穷,俱各纳罕,又见鹤笔翁似乎不是他的对手,不愿在此耽搁,右足往地上重重一踏,跟着疾跨而上,使出刚猛凌厉的“大力金刚指”配合鹤笔翁一道围攻张无忌。 张无忌以一敌二,以不变应万变,数们拳法渐渐融会贯通,越打越得心应手。十余招一过,门户谨严,攻势越发的凌厉,竟隐隐占据上风。原本正不缓不急与宋青书过招的范遥一瞥之下,瞧见大发神威的张无忌,心中一惊,出手也渐渐重了起来,将内力运至双手,“擒拿手”中夹着“鹰爪功”,急速的朝宋青书胸前划去,同时口中喝道:“小子,我没功夫同你纠缠。”只听哧哧数声,宋青书长袍前襟被齐齐撕出五六道口子,均是一般的长短。 宋青书一愣,跟着脸上一红,已经反应过来,人家早对他出手留情,否则只刚刚这一下,只怕已被对方抓得皮开肉绽。趁着宋青书愣神的空档,范遥急忙抽身,几个起落间便已来到张无忌三人交战处,骈指向他腰间点去。 便在此时,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好贼子,欺我武当无人否?” 第二十二章 三丰欣喜 范遥一惊,顾不得对付张无忌,身子一转,放眼瞧去,已认出来人乃是武当第七侠莫声谷。他眉头一皱,心知对方既已回援,只怕俞岱岩、张溪松等人就在眼前,形式于己方越发的不利,心中一急,双掌连拍两下,冲方东白、阿三等人比划个撤退的手势。 方东白会意,掉头便走。他适才对上以宋青书为首的七个武当弟子布下的“真武七截阵”,早已左支右绌,狼狈异常。若非心中那点儿傲气支撑,只怕早已脱离战局了,此刻见到“苦头陀”比划手势,更是边走边高声叫道:“鹤老、鹿老,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莫声谷怒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身子一晃,挥剑和他斗在一起。这时,宋青书带着六名弟子赶到,见他与方东白交上了手,高声道:“七叔,我来助你。” 莫声谷道:“不用,你先去帮那位小兄弟。”说罢,长剑一甩,朝方东白当胸疾刺。方东白一招“剑出蓬莱”,剑尖猛向莫声谷剑尖点去,只听得叮的一声,两柄长剑剑尖已对上了。莫声谷心念一动,运气往剑上『逼』去,内蓄刚劲立时爆发,一举将对方剑甚压弯,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剑已变招,向他腿上削落。 方东白既号“八臂神剑”,那自然剑术过人,出剑速度极快。只见他手一抖,挽出几朵剑花,跟着一招“神光如渊”带起一抹凌厉剑光朝莫声谷左肩削去,后发先至,顷刻间已至莫声谷眼前。 莫声谷对那抹剑光置若罔闻,手中长剑顺势反撩他手腕,显是瞧出对方这招的破绽所在。方东白见他虽一声不响,然剑法精妙,不禁暗暗称奇,同时手上加快几分,出剑越发的凌厉。他内力浑厚,剑术精妙,每一剑出,但见青光『荡』漾,剑气弥漫,莫声谷似觉有一个大雪团在他身前转动,发出蚀骨寒气。 莫声谷近年来内力、剑术均有不小长进,忽然遇上方东白这等剑术高手,战意陡炙,已渐渐忘了周围的环境,眼中只有方东白的长剑,同时将一身所学奋力施展开来。二人以快打快,片刻之间已激动了四十余招。方东白见莫声谷长剑施展开来,有如飞絮游丝,长河流水,宛转飘忽,轻灵连绵,正是武当派正传的“柔云剑术”,一时间敬仰之情陡升。当然,这敬仰之情可不是对着莫声谷而去的,而是对着创出这剑法的张三丰而去的。 范遥见宋青书带人赶到,心中愈急,忙纵身而前,伸手朝张无忌抓去。他不认得张无忌,也不知道他的本事,只想将这忽然冒出的小子擒下,武当派投鼠忌器之下,他们才有机会尽快摆脱纠缠,远离此地。 张无忌听得脑后风起,不过此刻鹤笔翁右掌已至眼前,无暇他顾,一招“莽牛翻天”『逼』退鹤笔翁,这时范遥右手已搭在他肩头。张无忌心念一动,体内浑厚的九阳真气随心而动,右肩一带一顶,以意领气,以气领力,已将范遥震退一截。 范遥直接被这股大力震得后退数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这小子一身内力之浑厚竟然还要在自己之上,这?这如何可能?莫非他是打娘胎里练功不成? 就在范遥吃惊之际,鹤笔翁眼珠一转,身子一转,对着追来的宋青书等人拍去。他同张无忌斗了许久,知道自己的“玄冥神掌”奈何不得对方,但是那几个武当派的小子却不同。果不其然,宋青书见对方一掌拍来,不敢硬接,身子一晃,使出武当“梯云纵”避开这一掌。但是他身后几名武当派弟子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只听得砰砰两声,已被鹤笔翁的掌力拍中,继而身子一僵,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散发着丝丝寒气。 张无忌一声怒喝,扑上前去,鹤笔翁回过头来,砰的一声,二人腾腾退出数步。张无忌只感胸口气血翻涌,寒冷彻骨。鹤笔翁身子一晃,脸上一红,深深的瞧了张无忌一眼,转过身子,高声叫道:“走。” 张无忌扶起地上那两名武当弟子,双手贴在其中一人后心之上,体内浑厚的九阳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对方体内,替对方化解寒毒。 鹿杖客身子一闪,躲过周芷若的剑光,双眼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量一番,跟着笑道:“小姑娘,我记住你了。”说完,『淫』笑几声,朝着鹤笔翁等人追去。 莫声谷等人担心那两名受伤的武当弟子,顾不得追赶,纷纷围拢。见到张无忌替他们运功疗伤,只好齐齐朝周芷若施礼。周芷若不敢怠慢,一一郑重还礼。宋青书等人见她虽蒙着面纱,然身姿曼妙,声若黄鹂,想必容貌也是极美的;又见她适才以一柄长剑对上鹿杖客这等大手竟丝毫不落下风,无不在心中思索她的来历。 这时,张无忌已替中掌的两名武当弟子疗伤完毕,莫声谷见二人面『色』恢复红润,放下心中担忧,朝张无忌弯腰行礼道:“武当莫声谷,谢过少侠援手之恩。” 张无忌一把抓住莫声谷的手,止住他弯腰行礼,同时跪倒在地,拜倒:“孩儿无忌,拜见七叔。” 莫声谷正自奇怪,听清他的话语,陡然眼睛睁得极大,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声道:“你是无忌?哈哈,你是无忌?”宋青书及其余武当弟子一齐围拢,各人又惊又喜,顷刻间心头充塞了欢喜之情。 张无忌拜过莫声谷后,又朝宋青书等人行礼,口称“师兄”不止,跟着郑重的将周芷若介绍给莫声谷等人,然后在他们戏虐挪揄的眼神当中,一行人回了武当山。 真武大殿中,俞莲舟、俞岱岩、张溪松追寻“神箭八雄”等人无果,只好回武当山商议。鹤笔翁与鹿杖客二人被人救走,此事非同小可,最后还是惊动了闭关之中的张三丰。 冷清许久的武当山上逐渐热闹起来,虽大敌逃脱,祸及燃眉,但张三丰等人眼见张无忌长得俊逸不凡,又听莫声谷说他一身武功还要在自己之上,更难得的是居然还带回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人人喜悦之情,见于颜『色』,均想:“无忌这孩子如今大有出息,五弟、弟妹他们回来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一连三日,张无忌运起九阳神功给那两名身中“玄冥神掌”的武当弟子『逼』出体内余留的寒毒。莫声谷等人见他内功深厚,医术精湛,无不喜『色』连连。 张三丰询问过张无忌这几年在大林寺生活的情形以及灵智的近况,又考较了他一番功夫,发现他根祗深厚,悟『性』惊人,大为欣喜,言道:“当年与灵智老前辈一番交流之后,老道的‘太极拳’已然大成。我这拳法和一般武学颇有不同之处,你既得了灵智老前辈的真传,便学一学这门拳法罢,也好印证一下自己的功夫。”张无忌听了自是十分欢喜,他早知太师傅近年来一直在闭关完善这“太极拳”,想不到竟能学会这门拳法,当真大幸。 俞莲舟等人听他言语中对这套拳法颇具自信,一个个更是眉飞『色』舞,身材飞扬。张三丰是何等人,既出此言,自有把握,否则岂能轻堕一世威名?只听张三丰又对着俞莲舟等人道:“莲舟、岱岩、松溪、声谷、青书,你们也跟着一起学罢。远桥、翠山、梨亭他们不在,也只好日后再学了。”众人点点头,只听张三丰又道:“只须这套太极拳能传至后代,我武当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说到这里,神采飞扬,豪气弥增。也难怪他如此,他能于垂暮之年,创制这套武功出来,武当派可以说有了真正的震山绝技。少林寺为何声名显赫?还是它们有七十二绝技以及《易筋经》在。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相较于个人得失,自然是本派绝技传承为第一要务。 来自真武殿外,张三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手掌与脸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说道:“这是太极拳的起手式。”跟着一招一式地演了下去,口中叫着招式的名称:揽雀尾、单鞭、提手七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 张无忌等人据都是目不转睛地凝神观看,俞莲舟、俞岱岩等人早听张三丰提过这门拳法的要旨,张无忌经灵智调教,更是明悟内里的阴阳互换、借力打力法门,倒也能瞧出其中的精微深奥之处。只有周芷若,她既非武当派弟子,又不明这套拳法的底细,虽然张三丰打拳之时并未避忌她,但一时间却瞧得一头雾水。 她见张三丰打得极为缓慢,还道是张三丰故意如此,好使众人可以看得清楚,但瞧到后来,忽然之间醒悟:“这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她资质本就极高,一身武功也不差,一经领会,越看越入神,但见张三丰双手圆转,每一招都含着太极式的阴阳变化,精微奥妙,实开辟了武学中从所未有的新天地。她心中佩服之余,更是用心铭记,同时以古墓派武功互相印证。 约莫一顿饭时分,张三丰将这路拳法完完整整的打了一遍,缓缓说道:“这套拳术的诀窍是‘虚灵顶劲、涵胸拔背、松腰垂『臀』、沉肩坠肘’十六个字,纯以意行,最忌用力。形神合一,是这路拳法的要旨。”再行细细解释,但见俞莲舟等人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的轻轻一叹。 张三丰一扭头,见张无忌闭目沉思,双手不由自主的比划,姿势虽『乱』七八糟,但那股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太极意境却十分明显,不由大喜。原来张无忌当年就听过灵智与张三丰二人论道,当时虽武功低微,见识短浅,却仗着聪明伶俐将二人的话语记住了大半。后来随着年纪越长,功夫越深,当时的高深理论所领略的可就多了。再加上他经过灵智用心调教,又将“乾坤大挪移”练到了第五层,武学境界早在俞莲舟等人之上,张三丰的每一句口诀、每一记招式,都令他有初闻大道、喜不自胜之感。 俞莲舟等人对张无忌的举动甚是不解,张三丰笑道:“想不到无忌这孩子悟『性』还要在翠山之上,我只打了一遍,他便领悟了这绵绵不绝的太极意境。”他见俞莲舟、俞岱岩等人脸上仍有『迷』惘之『色』,当下耐心解释道:“这拳劲首要在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我这拳法乃是基于太极阴阳之理念,以意念统领全身,首先须得入静放松,跟着以意导气、以气催形,如此最终进入妙手一运一太极,太极一运化乌有的境界,达到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目的。” 经过张三丰的细细讲解,俞莲舟等人终于明白了这门拳法首重意境,次重运劲用力法门,至于姿势手法等则是末节。习练数次之后,俞莲舟等人一个个于“太极拳”总算入了门。就连周芷若经张三丰点拨与示范之后,短短一个下午居然武功大进。张三丰见张无忌一学即会,大喜之余,索『性』传了他“太极剑法”以及许多精微深奥的运劲用力法门。他知张无忌差的是些许火候,当即命他自己在一旁习练,慢慢体悟个中奥妙。 第四日,宋远桥与殷梨亭回了武当山。二人一见张无忌,自又是一番欣喜。不过张三丰等人却瞧出宋远桥、殷梨亭二人显是有心事在身。待寒暄过后,张三丰问道:“远桥,此番你们上峨嵋派,可有什么变故?” 殷梨亭闻言,蓦的眼眶一红,宋远桥长叹一声之后,随即眼『露』忿『色』,缓缓诉说个中情形。原来他同殷梨花亭上了峨眉山之后,灭绝师太连同峨嵋派上下望向殷梨亭的眼神均十分古怪,乃是一种同情之中夹杂着愧疚的神情。二人虽不解,却也不好刨根究底。二人朝灭绝行礼落座之后,宋远桥道:“师太,未知此次有何要事,需贵我两派一同出手?” 灭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声道:“宋大侠,贫尼此次邀你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诛灭魔教。”他顿了一顿道:“此次我已联系了少林、华山、昆仑、崆峒等数派,除却昆仑派铁琴先生暂时未有答复之外,其余几派均答应联手合力,一齐杀上光明顶,覆灭魔教。” 第二十三章 风波突起 宋远桥、殷梨亭愕然。良久,宋远桥才眉头一皱,缓缓道:“这?这等大事,在下还需禀告恩师,请他老人家定夺。” 灭绝道:“事关重大,确实要告知张真人一声。” 宋远桥问道:“师太,在下不解,咱们向来与那明教井水不犯河水,为此今次?”灭绝断然出声打断道:“什么明教?是魔教。” 宋远桥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他早知因为当年孤鸿子的缘故,灭绝一直对明教无甚好感,然左思右想,均猜不透为何此次灭绝竟然如此决绝! 灭绝望着宋远桥与殷梨亭二人道:“魔教中人倒行逆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不灭不足以平民愤。” 宋远桥道:“师太,我承认明?魔教当中是良莠不济,有些害群之马。但他们中间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一直以抗元为己任。咱们若是是非不分,就此杀上光明顶,那咱们与他们又有何异?” 灭绝轻叹一声,忽然站起来对二人弯腰行礼,跟着道:“宋大侠,殷六侠。有些话事关峨嵋、武当的声誉,原本贫尼是不想说的。但是若是不说,你们肯定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挑起这场大战的。” 宋远桥、殷梨亭二人对视一眼,皆瞧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只听得灭绝又道:“本来我当年同张真人商议,将晓芙这个孩子许配给殷六侠,是为了加深贵我两派的情谊。岂料?” 殷梨亭浑身一颤,追问道:“岂料如何?”事关他未婚妻,令的原本从容的他一下子失了方寸。 灭绝怒道:“十余年前,我命晓芙这孩子下山查探金『毛』狮王谢逊的踪迹,却不曾想,这苦命的孩子竟然被一个猪狗不如的『淫』徒看上了,仗着武功高强将之强掳了去,坏了她的清白之后飘然远去。后来这孩子有了身孕,又不敢跟我说,只好一个人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养大。这也是为何,每次我『逼』她完婚,她总是推三阻四的原因。” 殷梨亭闻言一呆,继而浑身巨震,回过头去,望着灭绝师太,脸上『露』出惨然之『色』,嗫嚅道:“师太你说纪姑娘她” 灭绝师太嘶哑着嗓子道:“不错。我也是五六年前才知道的,不过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只告诉你她下落不明,其实她这几年一直同那个『淫』徒在一起。我数次想接她回峨嵋,无奈一身武功却不是那『淫』徒的对手。”她知要说服武当派上下,须得拿纪晓芙之事当借口,是以隐瞒了部分真相,为的就是要刺激殷梨亭。她恨杨逍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只要能够对付他,哪怕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也心甘情愿。 殷梨亭嘶吼道:“是谁?到底是谁?” 灭绝师太咬牙一字一句的道:“魔?教?光?明?左?使?杨?逍。” 殷梨亭铁青着脸,大声道:“杨逍,杨逍,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自古以来,仇大莫过于杀父夺妻,如今他未婚妻被人强行掳去,怎教他不嘶声竭力的破口大骂? 宋远桥面上亦不大好看,武当七侠情同手足,如今殷梨亭受此大辱,他亦感同身受,心中其实已经同意联合各大派出兵攻抗明教事宜。当下又与灭绝二人商议了一些细节,问明出发时日,这才与殷梨亭马不停蹄的回了武当山。 说道这里,武当派上下早已同仇敌忾,对着明教一片声讨。只有张无忌心中对殷梨亭升起一股同情之余,更多的却还是担忧。此事他当年早知,见过灭绝与杨逍二人动手,后来年纪渐长,蒙灵智教导,已能明了其中的是非。不错,杨逍是有不对之处,然瞧纪晓芙替杨不悔取的名字便能知道,二人可以说是情投意合,细究下来,此事也不算杨逍一人的错了。可是二人在一起,纪晓芙违背了师命不说,更是令峨嵋、武当两派面上无光,又怎叫殷梨亭他们不愤慨? 张无忌瞧着诸位师叔师伯们在商议出兵围剿光明顶之事,眉头大皱,心想:“祖师爷爷他老人家难得早已料到会出现这般情形不成?否则又如何会叫我一定要当上明教教主,然后再用力化解双方的矛盾恩怨呢?”他眼中掠过一抹忧『色』,又想:“可是双方如今势同水火,单凭我一人,想要化解双方的矛盾,何其艰难?”他思虑良久,一直未能拿出一个好主意出来,倚在门边,瞧着殿外怔怔出神。 张三丰听完宋远桥的禀告,又见殷梨亭眼眶通红,眼神回来的路上哭过,心中也自升起一股对杨逍的怒气,忽然问宋远桥道:“远桥,依你之见,咱们武当派去是不去?”他近年来早就不管俗务,实则宋远桥才是真正的武当掌门,况且宋远桥于这方面做得甚好,是以这才出言相询。 宋远桥略一思索便道:“只怕咱们还非去不可。” 张三丰道:“哦?如何说?” 宋远桥道:“且不说因为六弟的缘故,咱们便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此话一出,张三丰微微点头,殷梨亭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感激,只听宋远桥又道:“单说此次少林、峨嵋、华山、崆峒等派均已答应联手,若是咱们武当派不去,岂非落人口实?”说到这里,他已看出张三丰等人甚是意动,又加重几分语气道:“明教当年早在阳顶天在位之时,就在江湖当中掀起诺大的波澜。若非灵智老前辈及大林寺诸位高僧慈悲,哪还容他们逍遥至今?可是他们非但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他们当中不但有杨逍这等『淫』徒,更有韦一笑这等吸血妖人,如今咱们六大派联手,也是为了替天行道。” 张三丰点点头道:“你说得不差,既如此,便回复灭绝师太罢,就说咱们武当派定会如约而至。”宋远桥等人轰然领命,当即吩咐武当弟子做好准备。 一晃,又是数日。这数日中,武当上下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自从听了纪晓芙的事情之后,武当上下无不感同身受,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只有张无忌始终不大开心,他数次想将心中想法禀告给太师傅,然每次见到师叔师伯们对杨逍及明教均十分愤慨,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无奈之下,只好书信一封,将此种缘由详加赘述,然后请教灵智该如何行事。 待到半月之后,大林寺忽然传回书信,张无忌看罢之后,当即将信烧毁,然后找上张三丰等人,言及周芷若出来已久,需送她回古墓当中。张三丰等人自无不肯,张无忌、周芷若二人第二日便下了武当山。二人快马加鞭,张无忌将周芷若送回古墓之后,便独自一人前往光明顶。 他这一来一回,已过去月余,等他到了西北之地时,形势已然甚是紧张。不过他这数月一直忙于赶路,倒是不知道局势如何。一日西行,走出百余里,已是正午,赤日当头,虽在隆冬,亦觉炎热。正行之际,西北方忽地传来隐隐几声兵刃相交和呼叱之声,他当即加快脚步,展开轻功向声音来处疾驰。 奔行不久,就见前面出现几个相互跳『荡』激斗的人形,奔到近处,见是三个白袍道人手持兵刃,围攻一个中年汉子。三个道人左手衣袖上都绣着个红『色』火焰,显是魔教中人。那中年汉子手舞长剑,剑光闪烁,和三道斗得甚为激烈,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他目力惊人,一眼认出那中年汉子正是六叔殷梨亭,正欲上前相助,忽然又想起灵智的嘱咐,心道:“张无忌啊张无忌,祖师爷爷命你化解双方恩怨,倘若你帮着六叔伤了明教的好汉,又谈何坐上明教教主之位?更遑论化解双方恩怨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生生停下脚步。他这么一缓,场中早已生出变化,不知何时峨嵋派众人已来到跟前,殷梨亭更是大发神威,将三个道人斩于剑下。 张无忌隐在暗处,重重一叹,只听得殷梨亭对着灭绝师太道:“敝派大师兄率领众师弟及第三代弟子,一共三十二人,已到了一线峡畔。晚辈奉大师兄之命,前来迎接掌门师太及诸位师姊、师兄。”灭绝师太道:“好,还是武当派先到了。可和妖人接过仗么?”殷梨亭道:“曾和魔教的木、火两旗交战三次,杀了几名妖人,七师弟莫声谷受了一点伤。” 张无忌眼中闪过担忧之『色』,知殷梨亭虽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这三场恶斗定惨酷异常,以武当五侠之能,尚且杀不了魔教的掌旗使,七侠莫声谷甚至受伤。 灭绝师太又问:“贵派可曾查知光明顶上实力如何?”殷梨亭『露』出一丝尴尬道:“听说天鹰教等魔教支派大举赴援光明顶,有人还说,紫衫龙王和青翼蝠王也到了。”灭绝师太一怔,道:“紫衫龙王也来了么?”两人说着话并肩而行。群弟子远远跟随在后,张无忌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打量了一下方位,展开轻功狂奔。 张无忌情知六大派已至,而天鹰教等明教支派亦大举回援,再拖下去,一场恶战势必可免。当务之急,乃是按照灵智所说的办法,先以一身武功压服明教众人,当上明教教主之后,再收拢人手,与各大派商议比武定夺,而非是与他们正面厮杀。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杀孽,保留双方实力,以免中了元庭的『奸』计。 张无忌此时功力何等之深,全力爆发之下,直接在这沙漠当中带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忽然,黄沙中突然钻出一个青袍人来,望着张无忌远去的方向笑道:“好厉害的轻功,这人是敌是友?”他纵声长笑,向前急驰,朝着张无忌的方向追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他名叫“一笑”,这笑声却连绵不绝,何止百笑千笑? 张无忌一惊,往后瞧去,只见一道青『色』身形从远处掠来,片刻之间已『逼』近自己周身三十余丈。张无忌大骇,双足连踏,使出大林寺不传之秘,灵智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奋力狂奔。 二人你追我赶,僵持了片刻,张无忌体内真气流转,越奔越快,但韦一笑快得更加厉害。眼见初时和他相距三十余丈,到后来变成二十余丈、十余丈?直至二人并肩而立。张无忌见来人一身青袍,面『色』苍白,心中一动,出声问道:“前辈莫非是青翼蝠王韦一笑韦前辈?” 韦一笑登时一惊,自忖:“老子一身轻功自认天下无双,但是已竭尽平生之力才追上这小子,别说开口说话,便换错了一口气也不成。这小子随口说话,居然足下丝毫不慢,那是什么功夫?”他陡然间停步,张无忌一窜已在数丈之外,忙转身回头,抬手瞧着他。 韦一笑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张无忌迟疑片刻,才道:“我?我叫曾阿牛。”韦一笑心念一动,想到:“这小子名字普普通通,但一身武功却如此怪异。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敌人,留着岂不是是祸胎?不行,老子不如出其不意,先制住他再说。” 韦一笑忽然身子一晃,一招“寒冰绵掌”往张无忌身上拍去,同时口中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旨在『摸』清楚张无忌的底细,是以这一掌看似凌厉,实则只不过用上一两分劲力。 张无忌吃了一惊,一边施展轻功避开韦一笑的手掌,一边高声道:“前辈且慢动手,晚辈绝无恶意。”他慌忙之中伸手架住韦一笑的手掌。韦一笑一喜,当即运劲于臂,向上力抬,不料竟然纹丝不动,脸上一红,又再运气。 张无忌只觉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冰冷寒气,虽一开始及不上“玄冥神掌”阴毒冰冷,但劲力绵绵不绝,时间一久,与之居然不相上下。不过他有九阳神功护体,自不怕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他感到韦一笑接连运了三次劲,一次比一次大,微微一笑,真气一吐,震开对方的手臂,然后说道:“前辈,承让了。” 韦一笑愕然,指着他道:“你?你小子好生邪门,居然不怕老子的‘寒冰绵掌’。”张无忌微微一笑,并不解释,韦一笑刚欲说话,忽然神『色』大变,望向张无忌的眼中凶光大作,抬手就往他抓去。这一抓既迅且急,与之前可谓天差地别。 第二十四章 心生钦佩 张无忌甚是诧异,只觉这位前辈『性』格当真古怪,说动手就动手。不过他如今一身武功何等高明,见韦一笑伸手抓来,手一抬,已使出“大悲撕风手”中的精妙手法,将韦一笑的手臂格开。 韦一笑连抓数次,均被张无忌已精妙手法格开,一身气血渐渐迟滞,忽然双手抱在胸前,一遍哆嗦一遍颤声道:“冷?小?小子,你?快过来,给?给老子咬一口。” 张无忌见如今烈日当空,而对方却冻得直哆嗦,心中大奇,他伸手一探,只觉对方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如一大块冰块似的,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只怕练功出了岔子。他往韦一笑脉上一搭,便知对方乃是少阳三焦玄关受损,又思及当年自己寒毒发作时的痛苦,大起同病相怜之感,忙伸右手贴在韦一笑后心灵台『穴』上,运气助他抵御寒毒。 韦一笑练内功时走火,自此每次激引内力,必须饮一次人血,否则全身寒战,立时冻死。今日他先是全力施展轻功,追了张无忌一阵,后来又强运内力与之动手,引发了旧伤。他本想擒下张无忌吸干他的血,岂料对方一身武功居然还在他之上,数度出手不中,终于全面引发了体内寒毒。韦一笑只当自己命绝于此,孰知这姓曾的小子手往自己灵台『穴』一搭,便有一股暖烘烘的热气灌入体内,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活络开来。待到后来,全身更是暖洋洋的一片,原本枯死的少阳三焦经脉竟然慢慢恢复。 约莫又过了盏茶功夫,张无忌缓缓收工,对着韦一笑道:“韦前辈,晚辈已用内力将你受损的少阳三焦经脉治好,日后当不会再受这寒毒之苦了。” 韦一笑缓缓睁开双眼,只觉从未又这般舒坦过,心念一动体内真气莫不随心顺意,当下大喜,对着张无忌大礼参拜,朗声道:“今日蒙小兄弟相救,韦某感激不尽,日后但有吩咐,只需稍个信来。” 张无忌忙扶起韦一笑道:“前辈严重了,举手之劳,不值一提。”韦一笑此时对他敌意尽去,心中只余下一片感激之情,当即叹道:“对你来说是区区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我早年练功出了岔子,需得以人血激发内力。然而我又不是真的吸血狂魔,若非为了活命,又岂会吸人鲜血?”张无忌这才得知其中缘由。 韦一笑见他虽衣衫褴褛,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一身武功却高明得紧,心中十分佩服,打定主意要将这位小兄弟介绍给几位老朋友。况且值此危难之际,居然结识了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少年英侠,岂非邀天之幸?一时间韦一笑意气风发,兼之他言语诙谐幽默,二人边走边聊,大是投契。 二人行了一阵,又听得阵阵喧嚣声响,却原来是峨嵋、武当、昆仑三派将明教锐金旗团团围住。本来昆仑派何太冲、班淑娴夫『妇』领着门人弟子对抗锐金旗本已颇占优势,后来峨嵋、武当两派一冲入,声势更是大盛。火绝师太剑法凌厉绝伦,没一名明教的教众能挡得了她三剑,但见她高大的身形在人丛中穿『插』来去,东一刺、丙一劈,瞬息间便有七名教众丧生在她长剑之下。 锐金旗掌旗使庄铮见情势不对,手挺狼牙棒抢上迎敌,才将灭绝师太挡住。十余招一过,灭绝师太展开峨嵋剑法,越打越快,竭力抢攻。庄铮武艺甚精,一时竟和她斗个旗鼓相当。这时殷梨亭、静玄、宋青书、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放手大杀,锐金旗下虽也不乏高手,但如何敌得过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联手,顷刻间死伤惨重。 庄铮评砰砰三棒,将灭绝师太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举棒搂头盖脑地压将下来。灭绝师太长剑斜走,在狼牙棒上一点,使一招“顺水推舟”,要将他狼牙棒带开。哪知庄铮是明教中非同小可的人物,在武林中实可算得是一流高手,他天生膂力奇大,内功外功俱臻上乘。这时狼牙棒上感到对方剑上内力,大声呼喝,一股刚猛的臂力反弹出去,啪的一响,灭绝师太长剑断为三截。 灭绝师太兵刃断折,手臂酸麻,却不退开闪避,反手抽出背上负着的倚天剑,寒芒吞吐,电闪星飞,一招“铁锁横江”推送而上。庄铮猛觉手下轻了,狼牙棒生满尖齿的棒头已给倚天剑从中剖开,眼见庄狰就要丧命在这柄锋利无匹的利剑之下,忽然一块石头从远处激『荡』而来,正中倚天剑剑身,一举将倚天剑『荡』开。 原来却是韦一笑与张无忌二人见双方斗得不可开交,忙施展轻功上前相助。张无忌忧心自己被武当派众人认出,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又将头发弄得七零八『乱』,在面上扎了一条破布条,勉强将容貌乔装打扮一番,这才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运起内力朝倚天剑扔去。 庄狰险些丧命剑下,早已惊出一声冷汗,待他抬起头来,见到来人乃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以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大喜道:“蝠王,你来的可真及时,再晚一点儿我可没命了。”他只当韦一笑掷石『荡』开倚天剑救下自己,全然没想到出手的乃是其貌不扬的张无忌。 韦一笑一至,五行旗教众士气大炙,趁机狠斗反扑,昆仑和峨嵋门下接连数人丧命。灭绝见韦一笑坏了自己好事,眼中杀机大涨,冷哼一声,手持倚天剑朝他劈去,同时喝道:“来得好,先斩了你这吸血妖人之后,再杀上光明顶。” 韦一笑哈哈长笑,说道:“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只怕没这么容易罢!”说着施展轻功避开灭绝那一剑。他见情势与己方不利,对着庄狰道:“庄狰,你先带人退走,老子先陪这个老贼尼玩一玩。” 庄狰也知形势于己不利,虽心有不甘,却不愿拿手下兄弟『性』命开玩笑,当即叫道:“洪水、烈火两旗退走,锐金旗断后。”洪水旗、烈火旗阵中旗号立变,应命向西退却。锐金旗众人闻言竟愈斗愈狠,谁也不退。 灭绝师太脸『色』木然,手持倚天剑带起霍霍剑光朝韦一笑追去,长剑闪动,韦一笑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敌剑,全身立被裹于一团剑气之中。不过他仗着轻功神妙,身形不住移动,灭绝师太每一剑均贴着他身子擦过,剑气临身,韦一笑只觉脸上身上凉飕飕的,似有一柄利刃周游划动,不禁心中骇然,心道:“这老贼尼好高的剑法,况且她有倚天剑在手,不可硬拼。”心念一动,纵身向灭绝师太扑将过去,伸出双爪,便来硬夺她手中长剑。 何太冲等人见洪水、烈火两旗退走,只好将满腔怒火撒在断后的锐金旗身上,这时殷梨亭、静玄、宋青书等人放手大杀,锐金旗下虽也不乏高手,但如何敌得过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联手,顷刻间死伤惨重。张无忌见状,身子一闪,来到近前,恰巧静玄使一招“银柳摆枝”,长剑带起森森寒意对着一名锐金旗教众而去,眼见那人就要丧命在静玄剑下,张无忌大喝一声“不可”,手一抬,一股刚猛的臂力反弹出去,啪的一响,静玄长剑登时断为三截。 静玄大骇,带她抬起头时,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已将宋青书、班淑贤二人手中长剑夺下,跟着一拳震退何太冲,救下七八名锐金旗教众。殷梨亭等人愕然,均料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竟有如此武艺。一开始他们见张无忌同韦一笑一道而来,只当他是一名普通的明教教众。此时见他以一人之人力抗三派高手,硬生生的扭转锐金旗的颓势,心惊之余,锐气已卸,均想:“魔教高手层出不穷,咱们真的能胜么?” 锐金旗旗下诸人眼见张无忌大发神威,精神一震,尽皆大声喝彩。庄狰大声笑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一会儿非得跟庄某大喝三杯不可。” 张无忌道:“还请庄旗使带着兄弟们先行退去,在下与蝠王断后。”庄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好,你这个朋友庄某交定了。”随即高声大喝道:“咱们先退。”锐金旗中这时尚剩下七十余人,听得庄狰呼喝,旗帜翻动间,续续向西退走。 尚有几名昆仑派弟子心有不甘,被张无忌须臾之间夺下长剑抛在何太冲等人身侧之后,余下之人为他声势所摄,再也不敢造次,一个个用愤怒的眼神瞧着张无忌。殷梨亭大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无忌眼中愧『色』一闪即逝,随即压低嗓音道:“在下只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今日得罪诸位,实乃情非得已。” 何太冲右手紧握长剑,死死的盯着张无忌,眼中一片怒『色』。不过众人随即为灭绝师太与韦一笑交手的动静所吸引,顾不得呵斥张无忌了。 只见灭绝师太剑锋圈转,反刺韦一笑下盘。不过韦一笑轻功比之灭绝师太可高明得多了,他伸出左手两根手指搭着剑锋,右手一招“寒冰绵掌”向对方左肩打去,掌未至,一股冰冷彻骨的寒冷气劲已朝灭绝师太涌去。 灭绝师太脸『色』微变,左手一抬,已回了一招“飘雪穿云掌”。二人双掌相交,灭绝师太和韦一笑腾腾退出数步。灭绝只感胸口气血翻涌,寒冷彻骨,她深吸一口气,丹田中一股暖烘烘的、活泼泼的真气缓缓流动,顷刻间便遍于四肢百骸,立时将韦一笑的冰寒掌力化解。她近年来勤练“峨嵋九阳功”,一身内功早已深不可测,韦一笑的“寒冰绵掌”虽然厉害,却也伤不了她。 韦一笑借着灭绝掌力退开一截,大笑数声,跟着道:“曾兄弟,咱们先走。”二人身子一闪,已至七八丈外,再一闪,已不见踪影,留下灭绝师太等人留在原地铁青着脸。 何太冲望着二人的背影,不甘的道:“师太,可知这人是什么来历?” 灭绝木然的道:“不知。”众人思虑良久,均想不起明教当中哪一位高手姓曾,无奈之下,只好留在原地等候崆峒、少林等人。 张无忌与韦一笑二人轻功高明,向西狂奔一阵,便已赶上庄狰等人。这一场大战下来,五行旗损失惨重,便是活下来之人,也几乎人人带伤。数百人留在一处山坡修整,张无忌见不少人缺胳膊断腿,疼得身子发颤,却始终咬牙支撑,不发一言。张无忌心中佩服,同庄狰等人寒暄几句之后,便上前帮忙救治五行旗教众。 他此时一身医术丝毫不弱于“蝶骨医仙”胡青牛,九阳真气又颇多妙用,虽碍于手中缺乏『药』材,对一些皮外伤并无多大的帮助,但是那些身受内伤教众却难不倒他。他这一番忙活,直至傍晚。 即便他内功精深,但一口气替七八十人调理内伤,也累得不清。当替一名洪水旗弟子推宫活血之后,只见张无忌背脊微动,想要挣扎着站起,但手肘撑高尺许,突然支持不住,一个支持不住,跌倒在地。 庄狰大惊,忙上前扶着他道:“曾兄弟,不要紧罢?”此时庄狰对张无忌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这少年先是以一己之力将锐金旗从昆仑、峨嵋、武当三派手中救下,跟着又独自断后,最后又凭深厚的功力替七八十人调理内伤,将大半兄弟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以说乃是五行旗的大恩人。若是让他有点闪失,教他于心何安? 张无忌深深吸一口气,终于硬生生坐起。但见他身子发颤,随时都能再度跌倒,各人屏住了呼吸注视,四周虽有数百人众,但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张无忌微微一笑道:“不碍事,就是有些脱力,调息片刻就好了。”庄狰心中稍安,忽然抱拳单膝跪地,大声道:“曾少侠援手大德,庄某永世不忘,请受庄某一拜。”说完,不顾张无忌的阻拦,大礼拜谢。 其余五行旗教众见状,均大礼参拜,齐声道:“曾少侠援手大德,我等永世不忘,请受我等一拜。”声音如雷,翻翻滚滚传将出去,瞧得韦一笑眼热不已。 第二十五章 急转直下 天『色』渐晚,一行数百人在这山坡之上升起数堆篝火,掏出干粮食用。张无忌调息大半个时辰之后,非但将损耗的真气补回,一身功力更进一层,神采奕奕的陪着庄狰等人大声谈笑。明教之人义气深重,再加上张无忌有恩于他们,只一日功夫,便打成一片,均以兄弟称呼。韦一笑则挂念与五散人的约会,先行离去了。 张无忌坐在一旁,望着大声谈笑的庄狰等人,不由的想到:“我瞧明教中人都是义气深重的好汉,魔教之名,委实名不符实。就是没有祖师爷爷的吩咐,我也定当尽力化解他们与诸派之间的恩怨。” 就在他出神之际,庄狰手握一坛酒,与唐洋等人走过来,一一将唐洋、闻苍松等人介绍给他,跟着道:“曾兄弟今日援手,咱们兄弟几个深感高义。只是庄某好奇的是,曾兄弟一身武功如此高明,咱们之前居然没听过曾兄弟的大名,当真奇也怪哉!” 张无忌面上一红,忽然朝庄狰等人抱拳道:“庄大哥见谅,小弟?其实不姓曾。小弟本名张无忌,家父乃是武当张翠山,母亲是天鹰教殷素素。”庄狰等人一呆,随即齐齐笑道:“哈哈,原来你是鹰王的外孙,说起来咱们都不是外人。”闻苍松道:“我瞧你武功路数不是武当派的功夫,不知张兄弟?” 张无忌见他们对自己之前隐瞒身份并无丝毫怪罪之意,当下笑道:“早些年小弟中了‘玄冥神掌’,蒙灵智祖师不弃,收入大林寺门下,一身所学,均都是大林寺绝学。” 庄狰等人瞪大了双眼,良久才笑道:“原来如此。张兄弟你当真好运气,竟然能拜入大林寺门下,难怪一身武功如此高明。” 一处无名山谷,布袋和尚说不得与铁观道人正在聊天,忽然一个声音从底下山谷中传了上来,叫着:“说不得臭和尚,铁冠老杂『毛』,你们也来了!”跟着一个声音又道:“说不得,彭和尚、冷面鬼他们呢?” 说不得与铁观道人一喜,齐声惊道:“是周颠同蝠王两个。”二人齐齐施展轻功往下跃去,果然见到韦一笑与周颠二人在相互拌嘴。 只听得韦一笑道:“老子跟你说,这回我认识一个小兄弟,不但一身武功高明的得紧,一手医术更是堪比胡青牛那个家伙。” 周颠哑着嗓子道:“哦?这可奇了,这天下居然还有人值得你佩服的,我周颠可要见识一下。” 韦一笑洋洋得意的道:“嘿嘿,好说好说,一会儿老子帮你介绍。”他见说不得与铁观道人一至,聊起了正事,只听他道:“眼前明教有难,大伙儿须当齐心合力,听说老白眉这回也举教来援,算他有心了。” 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一齐鼓掌,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众人聊了一阵,彭和尚带回来消息:“我从东北方来,得悉少林派掌门人空闻亲率师弟空智、空『性』,以及弟子百余人,正赶来光明顶,参与围攻我教。”冷谦道:“正东,武当六侠!”韦一笑道:“西边是灭绝那个老贼尼他们,再加上昆仑、崆峒、华山三派,六派分进合击,渐渐合围,形式可大大的不妙啊!” 六人商议一阵,本想先上光明顶,然周颠对杨逍当年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不愿就此低头,闹了一阵,这才一齐上了光明顶。 第二日一早,庄狰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分出十余名好手,护送近一百失去战力的五行旗教众先行退往光明顶。余下之人,则继续阻拦六大派之人。原本张无忌见五行旗教众死伤无数,便提议道莫如先行避退,同韦一笑等人商议之后,再来计较。同时也是想让双方少点接触,减少一点儿杀孽。不过他不知道明教情形,明教高层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也不为过,五行旗向来抱成一团,再加上他们又同杨逍麾下的天地风雷四门不合,又如何肯向杨逍等人低头。 庄狰自不会将个中情形告诉给张无忌,反而故作豪气的道:“张兄弟无需担心,咱们五行旗可不是怕死的。哼,六大派想要围攻光明顶,没那么容易。庄某人自有办法叫他们未至光明顶,便死一半。” 张无忌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主动要求护送那些受重伤的五行旗教众返回光明顶。他心想:“如今庄大哥他们虽然对我客气,但是我终究是个外人,人微言轻。只有等我当上了明教教主,才能号令他们,也罢,且先去光明顶罢!” 等张无忌到了光明顶时,已是第二日下午。上了光明顶,自有明教弟子帮忙照顾受伤的五行旗教众。张无忌帮忙将人安置妥当,随意的用罢晚饭之后,便在这光明顶上游览起来。光明顶上巡逻的弟子只当他是五行旗之人,虽对他态度冷淡,却也不限制他的自由。 张无忌一路走来,见光明顶上到处都是石头雕刻的佛像,有那四位一体的摩尼光佛石像,有那水月观音、文殊、普贤、孔雀大明王等菩萨的石像,更有青龙白虎、龙王韦驮以及明教历代教主的石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张无忌在大林寺久经佛法熏陶,一见各种石像,无不郑重参拜。他的无心之举落在那些巡逻的明教弟子眼中,得到的竟是深深的认可。他们均想:“若非我明教弟子,又如何会对历代教主乃至摩尼光佛如此尊敬?” 张无忌渐行渐远,竟不自觉走至明教议事大厅附近,忽闻一阵夹杂着喝骂的大笑声传来,不由的加快脚步,走至厅边凝神静听。这一听之下,竟让大勃然大怒。原来,韦一笑与五散人上了光明顶之后,见了杨逍,双方一言不合,竟动起了手。 杨逍也真了得,单凭一己之力对手韦一笑与五散人联手,竟丝毫不落下风,更是显『露』了一手高明的“乾坤大挪移”功夫。就在双方就要罢手之际,被隐藏的暗处的圆真和尚,也就是当年的“混元霹雳手”成昆施以“幻阴指”偷袭,一举将八人重伤。 不过杨逍一身武功早已不同于原着,他虽受了一记“幻阴指”,却仍有余力,趁成昆不备之际,将之击伤。如此,厅堂上本来有八人受伤后不能移动,这一来又多了个成昆,成为九人难动。 成昆眼见多年心愿一朝达成,竟然吐『露』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将他当年气死阳顶天,嫁祸谢逊的事情道出,最后得意洋洋地道:“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我姓名,想要『逼』我出来,哈哈,我哪会挺身而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最后终于会尽数算到明教账上。他杀人之时偶尔遇到凶险,我便在暗中解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人毁了?你们魔教外敌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众高手争做教主,内讧不休,正好一一堕在我计中。谢逊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王盘山上伤毙各家各派的无数好手,连他老朋友殷天正天鹰教的坛主也害了……好徒儿啊好徒儿,不枉我当年尽心竭力,传了他一身好武功!” 杨逍冷冷地道:“如此说来,连你师父空见神僧,也是你毒计害死的!” 圆真笑道:“我拜空见为师,难道是真心的么?他受我磕了几个头,送上一条老命,也不算吃亏啊,哈哈,哈哈!” 张无忌走近之时,恰好听到这里,登时目眦尽裂,怒发欲狂,一个闪身扑进大厅,怒喝道:“原来是你害得我义父家破人亡,成昆,给我拿命来。” 张无忌纵身前跃,一招“伏虎擒龙”朝他抓去。成昆这时刚勉强能恢复行动,毕竟元气未复,又如何是张无忌的对手,一招被擒。这一番变故不止惊呆了杨逍等人,便是成昆也自愕然,望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张无忌道:“你是谁?” 韦一笑哈哈笑道:“周颠,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小兄弟。”说完,不免洋洋得意起来。五散人听过韦一笑介绍过张无忌的事迹,知道他是友非敌。加上他们原本只当就要命丧成昆这卑鄙小人手中,却不想神兵天降,心机深沉的成昆竟被张无忌一招擒住,一个个喜笑颜开。便是原本十分淡然的杨逍,也『露』出一个微笑。 张无忌红着双眼,对着成昆一字一句的道:“问得好,我是谁?我叫张无忌,谢逊正是我义父。” 成昆神『色』大变,眼中厉『色』一闪,提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就往张无忌双眼『插』去。杨逍、韦一笑、说不得齐声惊呼道:“小心。”他们只觉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从张无忌身上发出,跟着再听得成昆惨叫一声,抬头细看,见成昆已被张无忌将他双臂扭断,跟着一掌印在丹田之上,继而身子一软,萎靡在地,生死不知,不由得齐齐长舒一口气。 张无忌得灵智再三告诫,言成昆此人狡诈多半,狠毒坚忍兼而有之,万一遇上他,别废话,先动手擒住他废了他一身武功再说,这才狠辣出手。他双手连挥,点中成昆身上的哑『穴』以及其他十余处『穴』道,教他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之后,这才抱拳对着杨逍道:“杨伯伯,别来无恙?” 杨逍见他英气勃勃,与记忆之中那个幼小童儿委实难以联系在一起,不由得唏嘘的道:“无忌,这次多亏你了。”他强撑着站起来,先是愤恨的瞧了地上的成昆一眼,跟着道:“你不是在大林寺学艺么?怎么会上光明顶来?” 张无忌赫然一笑,颇为不好意思的道:“祖师爷爷教了我一门名叫‘乾坤大挪移’的功夫,然后将我赶下恒山,让我?”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杨逍面『色』一变,出声问道:“你学了‘乾坤大挪移’?” 张无忌道:“不错,只是我资质驽钝,才练到第五层。”这回,不止杨逍,便是韦一笑、周颠等人脸『色』齐变。对于明教这门旷古铄今的盖世绝学,他们自然不陌生。便是当年强大如阳顶天,也不过堪堪练到第四层,在突破第五层之时一命呜呼。想不到张无忌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将这门神功练到第五层。杨逍体会更深,他这十几年勤练不坠,也不过将这门功夫推到第三层顶峰,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张无忌不知道众人的心思,见他们一个个气息萎靡,当即逐一替他们运功疗伤,化解那刺骨阴寒的幻阴指力。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功力高如杨逍、韦一笑者便可自我调息。 杨逍瞧了一眼正在替冷谦疗伤的张无忌,忽然出声问韦一笑道:“蝠王,你怎么看?” 韦一笑叹道:“自阳教主失踪之后,为了这个教主之位,咱们谁也不服谁,弄得一个诺大的明教四分五裂。无忌兄弟既是鹰王外孙,又是狮王义子,况且又练了咱们明教的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他若是肯做这个教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周颠也道:“嘿嘿,若是你杨逍要做教主,我是一万个不服,但是若是他做教主,我周颠心服口服。”适才张无忌帮他疗伤之时,他已察觉到了张无忌体内那强横至极的内力,兼之对方与己有恩,心中早已钦佩不已。 杨逍也不动怒,淡淡地道:“我杨逍从未想过当教主,你服不服又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些年来,我也累了,既然有这等智勇双全的教主人选,我杨逍自是举双手赞成。” 韦一笑道:“六大门派胆敢围攻光明顶,没将本教瞧在眼里,还不是因为知道本教乏人统属、内部四分五裂之故。” 说不得道:“韦兄这话是不错的。我布袋和尚既非殷派,亦非韦派,是谁做教主都好,总之要有个教主。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推举这位小兄弟做教主,我无不服。再说,若是号令不齐,如何抵御外侮?”铁冠道人道:“说不得之言,正获我心。” 杨逍道:“好,既如此,就这么决定了。想来鹰王也是会赞同的,至于庄狰他们几个,哼,谅也无异议。” 待张无忌替冷谦驱逐完指力之后,杨逍等人对着张无忌齐齐拜谢,他们既然决定了让张无忌做教主,言语之中自然十分恭敬。 杨逍抱拳道:“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脱教远去者有之,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互相争斗者更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张大侠,你既练会了咱们明教的镇教神功,又于我等有救命之恩,索『性』做了咱们的教主,如此一来,明教群龙有首,中兴可期。” 韦一笑等人尽皆下拜道:“不错,还请张大侠担任明教教主之位。”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想要做明教教主,还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第二十六章 明教教主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脸『色』齐变,韦一笑怒道:“谁?”只听那个声音又道:“韦四哥,多年不见,你就是这般对待老朋友的?” 韦一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紫衫『妇』人手持拐杖与一名身着银袍的男子联袂而至,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的的小姑娘,正是紫衫龙王黛绮丝与其夫韩千叶以及殷野王之女殷离。韦一笑一见黛绮丝『露』出的那双闪亮的大眼睛,一张怒容登时化作笑脸,喜道:“原来是龙王到了,好得很啊!” 紫衫龙王位列四大法王之首,但她自当年为了韩千叶破教而出之后,韦一笑等人从未见过她。想不到如今值此危急之时,她竟然现身光明顶,韦一笑等人自是又惊又喜。 黛绮丝笑『吟』『吟』的同杨逍等人寒暄一阵,最后将目光放在张无忌身上,沉声问道:“就是你想做我们明教教主么?” 张无忌道:“小子年轻识浅、无德无能,本不敢当此重任。只是杨左使、韦蝠王他们见我凑巧帮了他们一把,这才出言相邀。” 黛绮丝双眼一瞪,凤目含煞的道:“这么说来,还是他们求着你做这个教主不成?”杨逍眼见黛绮丝发怒,忙上前道:“龙王,张兄弟不是外人,他乃是鹰王外孙,又是狮王义子,为人义薄云天,武功高强,做这个教主之位正得其位。” 张无忌到底是年轻人,被杨逍这么一夸,登时满面通红,双手急摇。黛绮丝却不买账,她向来心高气傲,听得杨逍说夸赞张无忌,满脸不屑,听到说他“武功高强”之时,更是冷哼一声道:“一个『毛』也没长齐的娃娃,即便有几分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哼,杨左使,你说他武功高强,那好,只要这小子能接下我十招,我便同意他做这教主。” 黛绮丝此话一出,韦一笑等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周颠笑嘻嘻的道:“龙王,咱们都是知道你的本事的,不过你想十招之内拿下张兄弟却是不大可能。” 韦一笑也道:“龙王,咱们武功半斤八两,但是我都不是张兄弟的对手,你只怕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 黛绮丝眼『露』些许郑重之『色』,颇为诧异的打量了张无忌一眼,轻“咦”了一声道:“我还偏不信了,小子,你进招罢。” 张无忌虽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十分骄傲,心想:“我跟祖师爷爷学了这么多年功夫,又蒙太师傅传授‘太极拳’这等绝学,你虽贵为四大法王之首,但是想要十招之内胜我,却是小觑我了。别说十招,便是一百招一千招都别想胜我。相反,我还要十招之内胜你,若非如此,又怎能显出我的本事出来。”当下深吸一口气,对着黛绮丝轻飘飘的捣出一拳。 原本浑不在意的黛绮丝见对方拳上蕴含一股沛然巨力,在即将临身之际便瞬间收了回去,哪里还不知道张无忌的用意,当下冷哼一声,提起手中拐杖对着他横扫而去。她手中的拐杖乃是“珊瑚金”,非但坚固无比,更是坚硬非常。黛绮丝一扫之下,杖未到,风先至。岂料张无忌斜挎一步上前,双臂似松非松,右手轻飘飘的往杖头一搭,跟着按住杖头划个圆弧,再轻轻往前一送,立时将黛绮丝送出十余步不止。 他这一手十分缓慢,韦一笑等人均瞧得清清楚楚。众人只当他仗着内功深厚,这才一举将黛绮丝震退。只有杨逍练过“乾坤大挪移”,瞧出了这招的高明所在,知道张无忌乃是用上了借力打力的高明手法。然“乾坤大挪移”虽然能转移对方劲力,却不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对方推回。“挪移”二字,说到底乃是将对方劲力从一边移至另一边,需要以深厚的内功打底才能施展。然而张无忌适才这一手,却明显用的不是“乾坤大挪移”里面的功夫,一时间令杨逍诧异不已。 黛绮丝心中惊骇更甚,止住脚步之后,望着张无忌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张无忌道:“我新学的这套拳术,是我太师父张真人多年心血所创,乃武当派的绝诣,叫做太极拳。晚辈初学乍练,未必即能领悟拳法中的精要。” 黛绮丝怒极反笑,转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说罢,身子一晃,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张无忌攻去。她一身武功源自波斯,与中原武学大不相同,可以说诡奇非常,身形晃动间已到了张无忌身后,使一招“龙王震怒”,带出道道灰影,携着一片风雷之声朝他脑后砸去。 张无忌身子一矮,已使出“虎奔猿跃之术”当中的“蹬跳式”避开这一棍,身子一转,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黛绮丝胸口打到,正是一招“莽牛出洞”。这一招由张无忌使来,非但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地追上,后发先至,双拳撞击黛绮丝面门,招术彷徨大气,拳上蕴含的劲力之刚猛凌厉实所罕见。 黛绮丝见对方用这等江湖流传极广的“大力莽牛拳”对付自己,眼中怒气更盛,身子扭曲几下,避开面门那一拳,伸左手往张无忌右拳上拍去。二人拳掌相交,黛绮丝直接被一股刚猛巨力再次震退数步。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死死的盯着张无忌道:“大林正宗大力莽牛拳,小子,你是如何学会的?”她说到这里,忽然双眼一凝,指着张无忌惊呼道:“你?你是当年跟在灵智上人旁边的那个小娃娃,张无忌?” 张无忌笑道:“不错,正是小子。”黛绮丝冷哼一声,再次闪身扑上。众人见她身法快速绝伦,比之韦一笑丝毫不差,另有一分难以言说的诡秘怪异,如鬼如魅,似精似怪,心中佩服之余,当下凝神摒息仔细瞧着张无忌如何应对。 张无忌瞧她来势汹汹,也不如何惊讶,只等到了身前,这才抢出一步,手一捣,打出一招“上步搬拦锤”,拳招中无半分棱角,有的只有一股无使断绝的太极圆转之势。黛绮丝被他出拳拦住,硬生生止住前扑之势,手臂晃动间,杖头已向张无忌右侧刺到。张无忌见一拳无功,趁势斜身急避。黛绮丝刷刷刷连环三杖,均被他一一化解。 黛绮丝眼见一连七招不是给他轻描淡写的化解就是给他闪身避开,冷哼一声,持杖猛的直砸而下,声势骇人以极。张无忌抬手迎上,当的一声响,手杖相交,黛绮丝手中那根以珊瑚金打造的拐杖登时脱手而飞。张无忌伸手一拨,趁势挑起杖头划向她心口。黛绮丝大骇,侧头避过,就在此时,张无忌和身扑上,右手食指已停在她喉咙处。 张无忌缓缓收回右手,一抱拳道:“承让。” 黛绮丝一张脸涨得通红,先前一开始她还是只要张无忌接得了自己十招,便让他做明教教主。岂料二人从交上手到黛绮丝落败,不多不少正好十招。她成名数十载,今日却折在了张无忌手中,还是当着杨逍等人的面,怎叫她不羞愧难当?不过她也知道对面这人武功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旁的不说,最后三招显『露』出来的掌法、内功、指法以及对于内力的控制无不高明至极。她虽然心高气傲,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黛绮丝脸上变幻数次,良久,才哈哈一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做教主,我无异议。” 周颠等人大喜,他们见张无忌片刻之间便已折服四大法王之首的紫杉龙王,值此明教生死存亡之际,能有一位武功如此高强的教主,岂非大幸? 众人一商议,当即命弟子通知庄狰率领的五行旗弟子以及殷天正为首的天鹰教,令其尽快率领弟子返回光明顶,有要事相商。 天鹰教与五行旗俱都是人马众多,器械精良的大部队。这几日来与六大派人厮杀,大战小斗数十次,双方互有损伤。不过天鹰教与五行旗之间却并非亲密无间,相反,双方,矛盾重重。 这一日,庄狰率锐金旗与洪水旗与峨嵋派相斗,眼见锐金、洪水二旗折损大半,连带庄狰就要殒命在灭绝师太剑下,忽然西北角上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折扇,走将过来,他行路足下尘沙不起,便如是在水面上漂浮一般。他一至场中,先是似笑非笑的瞧了庄狰一眼,继而朗声道:“庄旗使,可还应付得来。” 庄狰一招“勇往直前”,狼牙棒带起千钧重力『荡』开灭绝的倚天剑,朝来人瞧去,见这人白衫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黑鹰,双翅展开,旋即大声的道:“区区老贼尼,庄某自然应付的来,不用你多『操』心。” 众人一看,已知他是天鹰教中的高手人物。原来天鹰教教众的法袍和明教一般,也是白袍,只是明教教袍上绣一个红『色』火焰,天鹰教则绣一头黑鹰。灭绝师太动作一缓,面无表情的道:“你是谁?” 那人走到离灭绝师太三丈开外,拱手笑道:“师太请了,在下姓殷,草字野王。”他“殷野王”三字一出口,灭绝眼中精光暴闪,冷冷地道:“殷天正呢?他怎么不来?” 殷野王哈哈一笑,道:“我爹他老人家先行上了光明顶,同几个老朋友聚会去了。我听闻师太一柄长剑压得五行旗喘不过气来,心中一喜,便想领教一下师太的功力。”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不客气,意下似乎全没将灭绝师太放在眼里。 灭绝师太却也并不动怒,反而对面的庄狰破口大骂的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殷野王,你到底是来助拳的还是来捣『乱』的?” 殷野王嘿嘿一笑,说道:“自然是来助拳的。”一说完,立时飘身而退,穿过人丛,喝道:“现身!” 突然之间,四周沙中涌出无数人头,每人身前支着一块盾牌,各持强弓,一排排的利箭对着众人。原来天鹰教教众在沙中挖掘地道,早将各派人众团团围住了。 原本峨嵋派人与五行旗教众相斗,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料得天鹰教乘着沙土松软,竟挖掘地道,冷不防占尽了周遭有利的地形。瞧这情形,只怕殷野王等人早已埋伏多时,眼见利箭上的箭头在日光下发出暗蓝光芒,显是喂有剧毒,只消殷野王一声令下,除了武功最强的灭绝师太等数人之外,其余的只怕都『性』命难保。 如此一来,人人脸上变『色』,便是庄狰等人脸『色』也一片铁青。在他们想来,殷野王明显将双方视做相争的鹬蚌,而他天鹰教则是那个得利的渔翁。如此,五行旗与峨嵋派死伤惨重,天鹰教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峨嵋派之人斩尽杀绝。 灭绝师太的『性』子最是执拗不过,虽眼见情势恶劣,竟丝毫不为所动,对着深厚的峨嵋派弟子喝道:“峨嵋派弟子听令,今日咱们与魔教的贼子拼了。”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右手紧紧的握住倚天剑,就要上前拼命。 就在这时,一名明教弟子飞奔而来,大声道:“庄旗使,殷堂主,教主有令:凡我明教弟子先行返回光明顶,不得与六大派交手。” 殷野王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的望着来人道:“你回去禀告我爹,就说待我解决了峨嵋派之后再上光明顶。” 庄狰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说道:“小子,他殷白眉想要号令我,还早了一点。”他只当那来人口中的教主乃是殷天正这个天鹰教教主,是以话语之间颇为不屑。 来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此乃我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所颁布的第一道命令,杨左使、龙王、鹰王、蝠王以及五散人均认可的,庄旗使与殷堂主不得自误。” 殷野王与庄狰齐齐一震,便是吴劲草等人也眼『露』『迷』茫之『色』,均想:“明教自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之后,数十年来群龙无首,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新教主了?看来光明顶上有大变故。” 殷野王与庄狰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心中的疑『惑』。殷野王不甘的瞧了灭绝师太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说道:“今日算你们好运。”喝令:“撤去弓箭,咱们先上光明顶!”众教徒陡然间翻翻滚滚地退了开去,一排盾牌,一排弓箭,排列得极是整齐,看来这殷野王以兵法部勒教众,进退攻拒之际,颇具阵法。 第二十七章 有心算计 灭绝师太见庄狰与殷天正等人退去,自觉脸上无光,站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言。静玄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师傅,魔教不是没有教主么?怎么听刚刚这人的意思,他们已经有了新的教主。” 灭绝师太此刻脑中也一片混『乱』,听得静玄发问,回过神来道:“此事非同小可,此刻光明顶上不仅有杨逍那个贼子,四大法王更是到了三个,再加上五散人、五行旗以及一个神秘莫测的教主,实力非同小可。走,咱们先汇合武当、少林、华山、崆峒、昆仑五派,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再从长计较。” 殷野王一至光明顶,便见到殷天正与黛绮丝夫『妇』在闲聊,他迎上前去,叫道:“爹爹。”他本想问下殷天正关于明教新教主的事情,但见黛绮丝等人在,只好强行忍住。 殷天正抬起头来笑道:“野王,这是紫杉龙王与银叶先生,还不上前见礼。”殷野王得闻“银叶先生”之名,似是吃了一惊,当即拱手为礼。 这时,站在黛绮丝身后的一名女子抬起头来,望向殷野王的眼光中充满了怨毒,随即缓缓收敛,过了一会儿,叫道:“爹!” 殷野王一愣,这时才瞧清那女子的面容,登时认出她乃是自己的女儿殷离。他同阿离分别数年不见,这时见她出落得花容月貌,像极了死去的妻子,不由得眼『色』中显出几分亲近。不过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眉头一皱,眼『露』讥讽之『色』,冷冷的道:“你还知道叫我一声爹!” 殷天正大怒,骂道:“混帐东西,好好说话。”随即转过头来,对着殷离和颜悦『色』的道:“阿离,都怪我常年闭关,对你爹爹疏于管教,害得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殷野王面『露』尴尬之『色』,不满的道:“爹爹,当着龙王与银叶先生的面,说这些干嘛?” 殷天正冷哼一声,随即问道:“我问你,你可救下了庄狰他们?”一说起正事,殷野王立时精光四『射』,眼神闪烁两下道:“孩儿自然是遵照您老人家的吩咐,救下了庄旗使他们。若非有人说教主下令,不得与六大派交手,孩儿今日当可灭了峨嵋一派。不过?” 殷天正手一摆打断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当年创立天鹰教也是一时意气之争,门下弟子可以说原本就是明教弟子。今日回归本教,数十年心愿一招达成,心中只有欢喜。你听着,自今日起,天下再无天鹰教,只有明教天鹰堂。” 殷野王知道殷天正一旦下定决心,那么再想要改变他的心意已是不可能的,脸上闪过一阵黯然之『色』,缓缓地道:“爹您老人家已经决定了,孩儿说再多也是无用。” 殷天正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露』出这般神情,当下劝慰道:“本教新任教主不是旁人,正是无忌这孩子。” 殷野王惊呼道:“无忌?素素的孩子无忌?” 殷天正眼『露』唏嘘之『色』,笑道:“我起初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本事,还当他在恒山之上吃斋念佛,想不到如今竟然有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大林寺果然是个好地方。”他当年既能独力创下天鹰教,心中傲气可想而知。一开始听说明教有了新教主,他自然不服,在杨逍等人戏虐兼嫉妒的眼神当中,直接与张无忌动起手来,斗了不到三十合,便已瞧出他内力深厚无比,招式更是高明无双,心中很是佩服。待到后来张无忌表『露』身份,心中只余下一片狂喜,当即决定将天鹰教并入明教,与杨逍等人一道尊张无忌为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就在殷野王惊诧之际,忽然间传入几下幽幽的琴声,琴声清越,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犹如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殷天正几人大是诧异,只听一个声音赞叹道:“不悔妹妹,想不到你竟然弹得这么一手好琴。”紧跟着一个声音响起道:“无忌哥哥,你过奖了,我这算什么,不及妈妈她十分之一。” 殷野王心头一震:“这是无忌那孩子?”但听琴声悠扬,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众人不自主的凝神静听。一曲终了,众人耳中兀自余音不断。 琴音止歇之后,张无忌与杨不悔在前,杨逍含笑在后,缓缓走入厅中。殷野王站起来,对着张无忌一抱拳道:“属下殷野王拜见教主,杨左使。” 他“殷野王”三字一出口,张无忌双目中流『露』出喜悦无限的光芒,叫道:“舅舅,舅舅。”顺势拜倒在地,双眼却不自禁地红了。有道是:“见舅如见娘”,他多年不见张翠山与殷素素,之前回武当山也没见到二人,不曾想此次来光明顶,不仅见到了外公殷天正,更是见到了舅舅殷野王以及表妹殷离,如何不叫他心情激动? 殷野王哈哈一笑,扶起张无忌,在他肩上大力拍了两下,紧紧握住他双手,心中欢喜无限,叹道:“好,好得很呐。本来我听说光明顶上新出了一个明教教主,心中还有几分不服,不曾想却是我的外甥,哈哈,很好,很好。”他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却也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只听一个声音道:“鹰王,你倒是好运气,生了个好女儿,这才有了这么一个外孙。”殷野王转首瞧去,只见庄狰一行五人联袂而至,眼中均充斥着复杂与些许妒忌之『色』。适才出声的正是烈火旗掌旗使辛然,他当年本同殷天正交情不菲,只是碍于五行旗同气连枝,这才选择了站在庄狰他们这边。如今听他语气,虽不乏调侃之意,但内里却大有与殷天正和解的意思,倒令一旁的杨逍心中有几分诧异。 殷天正抬起头,逐一朝庄狰、闻苍松、唐洋、辛然、颜垣五人脸上瞧去,见除了庄狰、唐洋二人脸上有些许尴尬之『色』外,其余三人眼中均十分坦然。他望着五人,六人十二目交投,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动也不动,良久,才笑道:“老烈火,这你可羡慕不来,有本事,你也生这么一个外孙!” 庄狰等人见他眼『色』中已不复原先的漠然,透『露』出些许亲近之『色』,知他已放下当年恩怨,重新接纳了自己五人。况且如今张无忌这个对他们五行旗有大恩之人做了明教教主,不少兄弟感激他救了自己『性』命,对于当年与天鹰教的恩怨也不放在心上,他就更不好揪着往事不放了。双方心结一解,越聊越是投契,一群人相对而坐,东拉西扯地谈到深夜,这才一个个回房休息,合眼睡去。 第二日一早,明教自张无忌而下,所有高层尽皆来到议事大厅,召开了他自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大会。 张无忌高座正中的教主宝座,杨逍坐在下方左首第一个位置,后面依次坐着彭玉莹、周颠几个。另一边,黛绮丝、殷天正、韦一笑三大法王坐前三个位置,庄狰、唐洋等人则坐在往后几个位置。至于殷野王与韩千叶二人,他们一个是教主舅父,一个是龙王夫婿,却也只能站在一边,由此可见明教规矩委实极大。 张无忌瞧着厅中群雄齐备,济济一堂,心中豪气顿发,面『色』一整,咳嗽一声,对着众人一拱手,朗声道:“小子张无忌,无才无德,蒙各位见爱,暂摄明教教主职位,既惶且恐。”他谦虚一句,语气一变,又道:“然大丈夫身当大变,自不可拘泥小节。如今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可谓情势极危,小子虽不才,却也希望消弭这场弥天大祸,与大家齐心协力,度过今次难关。” 众人齐声欢呼,大声叫好。周颠大声道:“如今龙王、鹰王归来,又有教主率领咱们,正要跟他们六大派斗一斗。” 庄狰也道:“不错,咱们教中高手如云,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区区六大派怎敢围剿光明顶?”他此话一出,场中不少人面现尴尬之『色』。好在庄狰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语气一转,朗声道:“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那是自寻死路。咱们如今有教主的带领,上下团结一心,更占据地利,区区六大派,反手可灭。” 他这一席话,说得杨逍等人频频点头。的确,如今单以高手而论,明教并不输于六大派联手,普通弟子更是远超六大派,再加上器械精良、训练出众的五行旗与天鹰堂,可以说优势十分明显。况且光明顶七峰十三崖,地势险要无比,明教占据地利,认真计较起来,六大派胜算委实不大。 张无忌眉头一皱,良久,才道:“诸位,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归根结底,乃是我明教自身有问题,再加上成昆那个卑鄙小人以及元庭再后推波助澜,这才酿成这场浩然大劫。”他见杨逍等人若有所思,加重几分语气又道:“咱们要胜六大门派不难,但若是真的与他们纠缠下去,双方恩怨越结越深,陷入内斗当中,消耗彼此实力,岂不是正中蒙古人的『奸』计?” 彭玉莹道:“不错,当今天下,元庭昏聩,蒙古人欺压汉人,弄得民不聊生。明尊在上,我辈其下,自当救民水火,解民倒悬,怎可将力量损耗在与六大门派的义气之争上面。”说罢,饱含深意的瞧了杨逍一眼。 说不得闻言,眼中闪过钦佩之『色』,面上神光湛然,道:“阿弥陀佛,你说得不差。与六大门派斗,即便胜了,也于天下无益。只有与蒙古人斗,推翻这个腐朽不堪的元庭,复我汉人河山,才算得上是英雄好汉。” 张无忌喝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咱们明教垂世之初,立意何其庄严,为的便是戒奢成俭,相持相帮,但教心之所怜,民之所安。” 殷天正、韦一笑、庄狰等人轰然喝彩,只有黛绮丝是波斯人,民族大义与己无关,不为所动。不过她见张无忌年纪虽不大,却豪气冲天,眼中异彩连连,竟情不自禁的拿阳顶天与之比较。 韦一笑道:“教主,道理咱们都明白,可是如今人家六大派都打上门了。咱们有心化解,人家却未必肯呐!”此言一出,杨逍等人徐徐点头,均想:“蝠王说得不错,如今打不打可不是咱们说了算。” 张无忌眼『露』为难之『色』,知道韦一笑说得不差,侧头想了片刻,笑道:“无妨,打还是要打的,不过咱们需得换一个打法。”他见众人眼『露』不解之『色』,缓缓道:“六大派如今真刀真枪杀上门来,想要他们轻易退去,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咱们也没必要同他们硬拼,索『性』放开阻拦,摆明车马,先以言语挤兑他们,然后『逼』他们订下盟约,与咱们一对一单打独斗。”他说道这里,心中陡然对灵智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心想:“祖师爷爷他老人家当中智慧如海,深不可测。居然早已料到这个中情形,而且能够想出这等以比武化解恩怨的方法。如此一来,双方既能发泄心中怨恨,又不伤明教与各大派的根基。” 殷天正等听了这番话,均大感诧异,转瞬间已经明白了这个办法的好处。黛绮丝、杨逍二人钦佩更甚,心中起初他们肯支持张无忌做这教主,也只不过瞧在他背景深厚,武功高强,又对于明教有恩的份上。然而张无忌年纪毕竟不大,他们心底深处不免存了一份小觑之心,如今见张无忌片刻间便想出了一个连他们也没想到的办法,显『露』出高人一等的智慧,容不得他们不佩服。 这些人中,黛绮丝机变狡诈、杨逍地位尊崇、殷天正是天鹰教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四人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每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听得张无忌指出一个方向,一个个脑子转的飞快,你一言我一语当即将如何以言语挤住少林、武当等派,令其不得仗着人多『乱』战,双方依着武林规矩,逐一对战的一些小细节敲定。 张无忌见他只提了个大概,明教众人便将他的计划完善,心中也十分佩服。约莫又谈了一个时辰,张无忌提高语音,说道:“好!既然大伙儿都同意这么办,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山同六大派的人订下约会。”他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韦一笑身上,笑道:“蝠王轻功最佳,便同我一道去罢。”韦一笑大喜,他平素就喜出风头,如今既有机会再六大门派面前显威,自然十分高兴。 第二十八章 强大绝伦 周颠听张无忌打算亲自出马,当即高声道:“送信这等区区小事,何需教主出马,我周颠保证办得妥妥当当,大家只需在光明顶等我的消息就好。”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说不得见状,一把拉住周颠,笑嘻嘻的道:“周颠,你说话颠三倒四,让你去咱们明教岂不是更加得罪六大门派,还是让给我罢。”彭莹玉等人虽不言语,但已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张无忌,显是意动。 张无忌手一摆,忙道:“诸位且听我一言。”他见众人停下动作瞧着自己,肃声道:“我去还有一个目的。六大派当中高声层出不穷,若不显『露』一手高明武功震慑他们,只怕他们不会轻易答应咱们的计划。”他后面的话虽然说出,但众人已明白他的意思,心知张无忌武功深不可测,只有他出手才能给六大派最大的震撼,当即不再为下山送信的事情争论。 张无忌见总算稳住众人,心中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忽然眉头微皱,道:“诸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我成了明教教主,不愿现在就与我那些师叔师伯们见面,未知诸位有什么好办法?” 黛绮丝笑道:“这好办,我帮教主易容一番,保证六大门派没有一人能够看出你的底细。”张无忌见过她化妆成金花婆婆的模样,知她易容术了得,闻言大喜。 二人说干就干,黛绮丝掏出随身携带的人皮面具给张无忌敷上,将他化妆成一个二十岁左右、剑眉如鬓的青年人。杨逍等人拿出一套做工精细的黑袍,杨不悔替张无忌换过之后,登时形象大变,虽然依旧俊美,却透『露』出一份冷酷与高贵,与之前稍显稚嫩的样子大不相同。随后,黛绮丝又教了他以内力改变声线的办法,诸事妥当之后,这才与韦一笑二人展开轻功,朝光明顶下六大派驻地奔去。 六大派驻地乃是在光明顶下一片开阔处,六大派在此搭建了一大片帐篷,驻扎了不下于四五百人。这几日,明教在张无忌的号令下,将所有势力收缩在光明顶上,六大派无奈之下,只好返回驻地商议。 在这一大片帐篷正东,有一顶帐篷最为巨大,乃是作为“议事厅”的存在,供灭绝师太、何太冲、空闻方丈、宋远桥等人议事的场所。其时,旭日高声,阳光洒在帐篷周围的沙粒上,然后往四周映『射』出去,放眼瞧去,只见四周均是朦朦胧胧地一片金黄。 大帐中,六大门派首脑共聚一堂,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其中当属华山派一高一矮两名老者最为激动。 只听那名高瘦老者道:“说来惭愧,咱们华山派掌门死于金花与银叶二人之手。之前我打探到消息,金花银叶同魔教关系匪浅,此刻正在那光明顶上。”他身旁那名矮老者接着道:“空闻大师、灭绝师太、宋大侠、何掌门,咱们还等什么?早日杀上光明顶,灭了他们的圣火才是正理。”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要灭咱们的圣火,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灭绝师太等人面『色』一变,齐声喝道:“谁?”他们顺着声音瞧去,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两人,凝神瞧去,认出其中一人乃是当日戏耍自己,救下庄狰等人的青翼蝠王韦一笑。另外一人,一身黑袍,剑眉入鬓,举手抬足间从容不迫,自有一股非凡气度。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道:“好哇,你居然敢来这里,胆子不小。”她见韦一笑行走间以那年轻男子为首,心中一震,已然暗暗警惕。 华山派那高瘦老者先前听韦一笑开口讽刺自己,心中极怒,双眼一瞪,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何太冲铁青着脸道:“青翼蝠王韦一笑。”众人听了“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名字,俱是一震。明教四王,紫白金青。紫衫龙王、白眉鹰王、金『毛』狮王、青翼蝠王,是为明教四王。青翼排名最末,身手如何,他与灭绝师太等人当日都眼见了,那紫衫、白眉和金『毛』可想而知。况且早年间一个金『毛』狮王谢逊就搅动得天下风云四起,片刻不得安宁。 那高瘦老者叫道:“好哇,原来是魔教的吸血妖人。”他手一抬,已使出华山派一招有名的“破玉拳”朝韦一笑捣去。 张无忌见他步法迅捷,这一拳事先又毫无征兆,当下右手一拂,袖袍中蕴蓄深厚内力,要将他直接震退。不料这老头极是剽悍,他虽察觉到一股磅礴大力传来,却不肯后退半步,脸上紫气一闪即逝,竟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左掌一沉,疾向张无忌拍去。 张无忌眉头一皱,挥右袍又击在他胸口,竟然直接将之震得往后跌去。灭绝师太见老者倒地,倚天剑霍然出鞘,怒喝道:“你敢伤人?”一抖手,长剑刺向张无忌胸膛。韦一笑见灭绝师太出手,身子一晃,青光闪处,已架住灭绝师太的手臂,口中笑道:“老贼尼,我来陪你玩玩。”二人就此交上了手。 崆峒五老就欲上前围攻张无忌,忽然见先前被张无忌震倒的那么高瘦老者一个“鲤鱼大挺”翻身而起,对着张无忌沉声问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事?”宗维侠等人万没想到这老儿竟能又神完气足地站起,均想:“华山二老还是有点本事的。”他们却不知道这是张无忌心地仁善,手下留情的缘故,先前一拂之间一股沛然巨力倏然涌出,只需再加大几分劲力,这老者非死即伤。不过他专为化解双方恩怨而来,自不会伤人,是以内力一触即收,恰好堪堪将之震倒而不伤他一分一毫。 张无忌见他眼『露』忌惮之『色』,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道:“好说,本座?轮转王,如今『舔』为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众人齐齐大哗,均想不到明教新任教主是这么年轻一位公子哥,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张无忌,心中诧异至极。只有灭绝师太一心要拿下韦一笑这个吸血魔头,眼中只有不断闪避的韦一笑,没有听清张无忌的话。 韦一笑与灭绝师太二人均是少有的高手,交手的动静自然不弱。只见灭绝师太一声清啸,手执倚天宝剑带出道道凌冽清冷的剑光朝韦一笑砍去,出手之间毫不容情。但韦一笑奔得快极,令灭绝师太每一剑均差了少许。她瞬息之间连削十七八剑,竟一剑也没能刺中。 韦一笑来之前张无忌反复叮嘱过,不可与六大派人真个动手。他有意炫耀功夫,竟不远走,便在这帐篷之前急兜圈子。灭绝师太连刺数剑,始终刺不到他身上。这时众人为二人交手的声势所摄,顾不得质问张无忌,均凝神屏息,望着身前数十丈外两大高手的追逐。帐篷之外乃是一片沙漠,但两人急奔飞跑,尘沙却不飞扬。 片刻之间,韦一笑和灭绝师太已绕了三个大圈,眼见灭绝师太只须多跨一步,剑尖便能伤敌,但总是差了这么一步。又奔数圈,这时已与初时大为不同。一开始二人追逐时脚下生沙不惊,这时却踢得黄沙飞扬,一路滚滚而北,声势威猛,宛如一条数十丈的大黄龙,登时将韦一笑背影遮住了,旁观之人无不骇然。 韦一笑一边狂奔,一边哈哈笑道:“想要追上我,再练个十年八年罢。”灭绝师太脸『色』一冷,不发一言,只顾出剑。时间一久,她苦修四十余年的内力逐渐显现出来,竟又好几次贴着韦一笑的肌肤擦过,令他惊起一声冷汗。 张无忌知韦一笑长于瞬间爆发而短于持久长奔,眼见形式对他越来越不利,忽然出声道:“蝠王,灭绝师太,且先住手。” 韦一笑知他心意,当即笑道:“教主有令,属下自当遵从。”说罢,身子一晃,闪出圈外,奔至张无忌身侧,对着灭绝师太大声道:“老贼尼,咱们有空再慢慢亲近亲近。”灭绝师太冷哼一声,望着他冷冷的道:“早听说你轻功天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远胜于我。”她这时已知张无忌的身份,脸『色』越发的难看,转首死死的盯着张无忌道:“你是魔教教主?” 张无忌见她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心中轻轻一叹,缓缓的道:“不错,本座正是明教教主。”灭绝师太缓缓打量了他片刻之后,忽然指着他出声道:“是你?” 张无忌一惊,还以为灭绝师太认出了他的身份,只听得灭绝师太冷冷的道:“堂堂一教之尊,居然扮作一个衣着邋遢的小儿。哼,传扬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何太冲与班淑贤经她这么一提醒,登时记起那日与韦一笑从他们手中将庄狰等人救下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子。 二人当日吃过张无忌的亏,对他颇存憎恨,这时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越发的看不惯,指着张无忌厉声喝道:“原来是你。”只不过他们言语虽厉,却透『露』出一股『色』厉内荏之意。 张无忌见状,反而心中大定,对着何太冲与班淑贤笑道:“不错,当日正是本座。” 空智大师忽然塔前一步道:“阿弥陀佛,轮转王,莫非你今日打算单凭一己之力抗衡六大派不成?” 张无忌尚未回答,突然一名身披大红袈裟的高大僧人闪身而出,手中金光闪闪的长大禅杖在地下重重一顿,大声喝道:“小子,你是不是太过狂妄了?” 这僧人肩头拱起,说话带着三分气喘,正是少林僧圆音,当年少林派上武当山兴问罪之师,便是他力证张翠山打死少林弟子。张无忌自幼对少林寺僧人无好感,此刻一见圆音冲出来,胸口怒气登时上冲,就要上前与之动手。不过他终究记得此次的目的,当下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波澜不惊,缓缓道:“不敢,本座虽有几分本事,却不敢单凭一己之力抗衡六大派。况且此次六大门派围攻我光明顶,说起来,咱们明教也不过是被动应战而已。” 灭绝师太厉声道:“你们魔教作恶多端,咱们此次围攻光明顶,正要将你们一举而歼,还天下一个朗朗太平。” 张无忌眉头一皱,他万料不到灭绝师太心中存了对明教这么大的怨恨,『性』子更是刚猛执拗,心道:“看来想要化解双方的恩怨不是那么容易的。”张无忌摇摇头,望着灭绝师太认真的道:“师太,咱们明教虽比不上大林寺,不像它们一般令万家生佛,却也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不堪。时值蒙虏入寇中原,夺我国脉,天下无人敢不臣。而唯我教,上下一心,斩木为兵,以决暴政。不畏失刃摧折,何惧颈碎血断?至其命末,屡败屡战,彼伏此起。虽白骨缠草,血流漂橹,却又哪堪屈膝于异族?” 空闻、何太冲等人均想:“不错,这一点上,明教倒是做得不差。”灭绝师太却丝毫不为所动,大声喝道:“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我要围剿你们魔教的决心。” 张无忌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扭头望着空闻方丈等人道:“诸位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你们却违背佛门弟子的初衷,定要与我明教为难,一旦犯下杀孽,不怕坠入阿鼻地狱么?” 他此话一出,不少僧人面上一红,想起这几日死在自己等人手中的明教弟子,不禁反问自己:“是啊?咱们做得真的对么?” 空闻方丈深深的看了张无忌一言,朗声道:“阿弥陀佛,岂不闻,惩恶即是扬善。”声音夹杂着内力,众僧本已陷入内疚惭愧以及自我怀疑当中,听了一齐惊醒。 张无忌深深的看了一眼空闻方丈,心知单凭自己几句话改变不了六大门派的决心,对着空闻方丈淡淡的道:“既如此,七日之后,本座在光明顶上恭候诸位大架。贵我双方的是非恩怨,届时一齐解决。”说完,转首对韦一笑道:“蝠王,咱们走罢。” 何太冲等人见二人“耀武扬威”一番之后就要离去,哪里肯依。包括宗维侠、唐文亮、何太冲等人在内的四五位高手对视一眼,齐声喝道:“想走?哪有这么便宜?”当即各使手段,对着二人背后重重出手。 张无忌听得背后风声响起,冷哼一声,大手一张,体内浑厚的九阳真气奔腾而出,立时将出手的五人真气都给压了下去,大笑三声之后,飘然而去。 何太冲适才使力过度,一只手不住颤抖,铁青着脸道:“这轮转王的真气当真厉害,便这么片刻之间便已破开咱们五人联手,委实恐怖。”宗维侠等其余四人闻言都不禁脸上一红,瞧着张无忌与韦一笑二人消失的方向默然无言。 第二十九章 晴天霹雳 七日一晃而过。这一日,天清气爽,六大派一路毫无阻拦的上了光明顶。一至烈焰峰山顶,只见眼前出现一座大殿,旁边是几十间大屋,外有高高围墙。大殿之前,乃是一面极为宽敞的广场,张无忌、杨逍、黛绮丝等人早已恭候多时。 空闻方丈瞧着明教教主“轮转王”身侧的十余人,已认出他们的来历,均是成名数十载的明教高层。广场四周,整整齐齐地排着数千人马。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左侧,天微、紫微、天市三堂,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蛇五坛,各有统率。八支人马兵甲齐备,隐隐形成一座阵势。右侧乃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至于“轮转王”等人身后站立的乃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教众。 明教人马众多,却静悄悄的不发一言。待得六大派一至,此刻人人精神振奋。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人人肃静,只候教主令下。 张无忌徐徐开口,声音夹杂着内力响彻在广场四周:“空闻方丈、宋大侠、灭绝师太,诸位大架光临,我明教不胜欢喜。”空闻方丈眉头一皱,心想:“瞧这轮转王年纪不大,好厉害的心机,甫一『露』面便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他见张无忌神『色』淡然,说话不缓不急,好似双方友好晤谈一般,却显『露』一身高明内力,暗中震慑六大门派,如此心机手段,难怪年纪轻轻便能执掌明教。 峨嵋派灭绝师太,武当派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等功力深厚者均眉头一皱。峨嵋派静玄师太、静虚师太,崆峒派的关能、宗维侠、唐文亮、常敬之等功力不逮,更是心中震撼。其余各帮各派的人物更加自愧不如。 这时,只听张无忌又道:“诸位大张旗鼓的围攻我光明顶,如今咱们这些‘魔教’之人就在眼前,究竟是战是和,还请划下个道来。” 空闻方丈眼见明教人马众多,更有轮转王、杨逍这等高手坐镇,真个打起来,六大派并不占优势。相反,对方那些教众均训练有素、兵甲齐备,更是精通沙场战阵,而他们六大门派的弟子虽说一个个武艺出众,却强于单个对战而非联手。不由得眉头大皱,大有骑虎难下之感。 灭绝师太却不为所动,她冷冷的瞧着张无忌道:“轮转王,咱们既然都到了这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动手罢?”说罢,侧首怨毒的瞧着杨逍喝道:“晓芙呢?她怎么不出来见我?” 杨逍漫不经心的道:“晓芙既入了我杨门,又怎能随意见外人。”他可以将“外人”二字说得十分大声,令灭绝师师太几欲抓狂,令殷梨亭眼中怒火大炙。 殷梨亭冲上前去,指着杨逍骂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徒,我……我……”骂到这里,喉咙哽住,再也骂不下去了。杨逍这些年唯独觉得抢了殷梨亭老婆,心怀愧疚,此刻被他怒骂,面上一红,侧过头去。 殷天正见状,上前一步道:“殷六侠,说起来老夫同你们武当派还是一家人,难道明教与六大派之间的恩怨真的不能化解么?” 殷梨亭见来人是张翠山的岳父,虽一见杨逍之下怒气勃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自不能失了礼数。当即勉强收拾情绪,抱拳行礼道:“殷老前辈,非是晚辈无礼,实在是姓杨的欺人太甚。我可以不理会明教其他人,却不能放过这个『淫』徒。” 在场众人对他与杨逍之间的恩怨心知肚明,殷天正自不例外,闻言叹了口气。 张无忌缓缓地道:“殷六侠,你与杨左使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说起来杨左使虽然有错,却也情有可原。”他说到这里,缓缓扫视了对面的六大派众人一圈,朗声道:“贵我双方的纠葛,若不各凭武功一判强弱,总是难解。但若是就此厮杀,难免杀戮太重,有伤天和。况且咱们也不愿仗势欺人。”说到这里,他瞧也不瞧六大派人逐渐愤怒的眼神,断然喝道:“本座既身为明教教主,那么杨左使等人的事情自然一力承担。今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咱们依着江湖规矩单打独斗,比武者生死各安天命,此后双方不得相互寻仇,如何?” 众人心想:“这人倒是十分有魄力,居然不愿意仗着人多势众反而提出单打独斗。他轮转王武功虽高,但咱们有空闻方丈、灭绝师太、宋大侠他们在,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倒值得一试。” 空闻方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轮转王既有如此仁心,老衲等人自无不可。只是如何比斗,还需先行说好。” 韦一笑道:“那还用说什么,自然一个个上场,打服你们为止。”空闻方丈闻言,面皮抖动两下,直勾勾的瞧着张无忌,静待下文。 如何比斗,此前明教众人早已提前商议过了,听到空闻方丈发问,张无忌从容不迫的道:“时值天下动『荡』之际,咱们明教志在驱除鞑虏,解民倒悬,也不愿意与你们纠缠,消耗彼此实力。咱们便以十场为限如何?不过开始之前,大家需立下誓言,十场过后,双方恩怨一笔勾销,日后不得相互寻仇。”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轰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空闻、空智、空『性』三人与灭绝师太、何太冲等人低声商议几句之后,空闻方丈塔前一步道:“阿弥陀佛,咱们应下了。” 只一瞬之间,殷梨亭迅速的跃上前指着杨逍喝道:“第一场我来,姓杨的,可敢一战?”杨逍缓缓上前,傲然道:“有何不敢?你动手罢。”殷梨亭如何还忍得住?长剑一抖,当即出手。他这十余年勤修剑术,武当七侠当中以他剑术为第一。此刻含怒出手,将武当剑法施展开来,端的是迅疾如风,变幻无方。 其时群雄尽皆屏息凝气,一时烈焰峰巅光明顶之上,寂静无声。殷梨亭一剑自上而下地直劈下去,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旁观群豪中不少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已认出这招来历,却是“武当纯阳剑”中的一招“太阴举柱下尘埃”。这“武当纯阳剑”乃是张三丰年轻之时创出,早已为天下人所熟知。殷梨亭这招“太阴举柱下尘埃”一出,旁观群豪当中眼力高明一点儿的登时瞧出这招精妙之所在。 本来这招剑法乃是张三丰根据“力劈华山”等平平无奇的剑招演变而来,借用了斧法中的一个招式,以臂为柱,以剑为斧,突然使出,刚猛至极的同时,余劲不绝。本来殷梨亭『性』子稍显柔弱,但此刻面对杨逍这个大仇人,含怒出手,立时符合这一招剑法的真意之所在,令威力比他寻常使出大了三倍不止。 杨逍侧身闪过,斜拍一掌,还的是一招“松涛如雷”。殷梨亭见他法度严谨,拳出如雷,虽未认出他所使的是何拳法,但心中已恢复了冷静,当即走圆舞圈,连使“抱拐出鞘阴阳触”、“龙『吟』绕步随身依”、“春风梨花八方飞”三招的同时,心想:“此人确是劲敌,我若轻敌躁进,别让他占了先机,到时候想要报仇就难了。”当下长剑自左而右急削过去,正是一招武当派派正宗剑法“一波千丈古洲头”,瞧得武当派门下三四代弟子轰然叫好。 杨逍见剑来如横空虚度,奔腾矫夭,气势雄浑,不禁微微『色』变,提气长喝,先使一招“神雷惊天”,不等殷梨亭进招,又是一招“瓦斧雷鸣”紧随其后,而后一招“驱雷掣电”,将他连人带剑一连震退七八步。这回,换成明教上下彩声大作。这当中要属彭莹玉彭和尚心中最为惊诧,当年他受灵智托付上昆仑坐忘峰,与杨逍交过手,知道他创出的“奔雷九式”尤为不凡。孰料数年不见,他这套武功神妙更胜往昔,心想今日可目睹当世第一流高手显示武功,实乃大幸。 杨逍空手应付手执长剑的殷梨亭,但掌风呼呼,劲力远及数丈,显然已是绝顶高手。殷梨亭剑术虽精,却未突破这道关口,仍为一流高手。不过他长剑在手,一时间倒不至落败。两人身形转动,顷刻间交手二三十招。 殷梨亭见自己使出“武当纯阳剑”拿不下对方,吸一口气,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颤动,剑到中途,忽然转而刺向杨逍神门『穴』,使的正是武当派独有的“神门十三剑”。这门剑法乃是张三丰所创,共有一十三记招数,每记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处,全是敌人手腕的神门『穴』。杨逍只当对方临时变招,也没放在心上,手腕一翻,不仅避开神门要『穴』,同时还了一招“闻雷失箸”。 殷梨亭剑若游龙,姿势一变,长剑换个方位又往杨逍手腕神门『穴』刺去。神门『穴』在手掌后瑞骨之端,敌人中剑后,手掌便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杨逍见他第二次往神门『穴』攻来,轻咦一声,屈指一弹,使出拿手绝学“弹指神通”将殷梨亭长剑弹开。 这“弹指神通”乃是当年黄『药』师苦心孤诣所创绝学,自然威力惊人,小小的一根手指上可附带千钧巨力,庞大的力道一下子将殷梨亭手中的长剑弯成一道长弧。常人手中长剑弯曲,势必手忙脚『乱』,中门大开之下,为敌所趁。殷梨亭却不然,只见他顺势反撩,更以深厚的纯阳内力将剑刃『逼』弯,使其如软带般轻柔曲折、飘忽不定往杨逍左臂而去。 杨逍大惊,忙使轻功拉开一段距离,正欲反击,却见他带着森严剑气再次往自己神门『穴』攻来。剑未临身,凌厉的剑气隐隐刺痛肌肤。杨逍神『色』一变,仗着轻灵机巧的轻功闪避,恰如春日劳燕飞舞柳间。这招过后,殷离亭再次连攻击十剑,剑剑刺向杨逍神门『穴』。剑法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杨逍尽量不与对方长剑相交,只闪避游斗,十剑过后,神『色』复杂的瞧着殷梨亭道:“殷六侠,你的剑术果然精妙。不过若是单凭这个就想将晓芙从杨某人身边抢回去,只怕不行。” 不提纪晓芙还好,一提纪晓芙,殷梨亭大怒,忽地右手长剑一举,左掌猛击而出,这一掌笼罩了对方上盘三十六处要『穴』,同时口中喝道:“你不配跟我提她。” 杨逍倘若闪避,立时便受剑伤。不过以他的武功也用不着闪避,他本就不欲与殷梨亭动手,此时见他甚是愤怒,不由想到:“我终究是抢了他的妻子,便是让他打一掌泄愤又如何?”当即站立不动,任凭殷梨亭的手掌落在身上。 殷梨亭一掌印下,立时胶住不动,只一瞬之间,便自奇速的跃动转为全然静止,旁观众人均忍不住凝神摒息。殷梨亭见对方不闪不避,任凭自己的手掌印在胸上,不知为何,手掌临身之际竟鬼使神差般的撤去大半内力。 殷梨亭望着杨逍怒喝道;“你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 杨逍轻轻擦去嘴角那抹鲜血,神『色』坦然的瞧着他道:“我抢了你的妻子,本就对不起你。莫说受你一掌,便是千掌万掌也是应该。” 殷梨亭眼眶一红,喝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手掌一抬,再次狠狠印下,这一次却使出了十成功力。杨逍依旧不闪不避,只微微一笑,突然斜刺里奔过来一个少女,大声叫道:“休伤我爹爹!” 殷梨亭凝掌不前,定睛看时,不禁“啊”的一声,全身冰冷,只见这少女长挑身材、秀眉大眼,竟然像极了纪晓芙,身子一晃,失声叫道:“晓芙妹子,你……你……”那少女却是杨不悔,她瞪大眼睛说道:“我姓杨,纪晓芙是我妈妈。我妈妈嫁给爹爹,乃是心甘情愿的,你为什么非要来破坏咱们一家人的幸福?” 殷梨亭一呆,这一番打击比之他当初听到纪晓芙被杨逍强掳而去的打击更大,一时间竟然没回过神来。他怔怔的瞧着杨不悔,喃喃的道:“我不信?我不信?” 这时,纪晓芙从人群中走出,跪在殷梨亭身前道:“殷六爷,对不起你跟武当派的人是我。要打要杀,任凭你处置,我只求你不要为难他。” 殷梨亭闻言一颤,呆呆的瞧着跪在地上的纪晓芙,见她与年轻之时并无多大变化,待得听清他的话语,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愤恨,难以言宣,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一连三个“为什么”在他夹杂着内力的声音传递下,响彻整个光明顶。 第三十章 六派落败1 这时,灭绝师太嘶哑着嗓子道:“她和杨逍是两相情愿。她宁肯背叛师门,不愿遵奉师命,去刺杀这个『淫』徒恶贼。殷六侠,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哼,这等无耻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于她?”纪晓芙听到灭绝师太如此冷酷无情的话语,又见到殷梨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委屈,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忽然,殷梨亭仰天大叫一声,一把抛下手中长剑,朝着山下狂奔而去。武当派四侠张松溪心忧殷梨亭受不了这个打击,怕他想不开,正欲追出去。宋远桥摇摇头道:“正事要紧,先让六弟自己静一静。”说罢,吩咐两名武当派弟子跟在殷梨亭身后,又重新将目光对准场中。 张无忌见六叔殷梨亭如此伤心,心中也不好受,不过大局为先,当下深吸一口气,对着灭绝师太等人抱拳道:“武当派殷六侠与我教杨左使之战,便以不分胜负而论如何?接下来第二场,诸位派谁上?” 华山派二老对视一眼,踏前一步道:“轮转王,你武功高强,咱们哥俩单个万不是你的对手。但事关六大派名誉,我师兄弟二人不自量力,要联手请阁下赐教。” 众人心想:“你话倒说得好听,却原来是要以二敌一。瞧不出你们这么大岁数了,居然如此不要面皮。” 张无忌尚未答话,黛绮丝娇笑一声道:“教主,华山派这两个老家伙不如交给属下打发如何?”华山派那名稍矮的老者道:“咱们不打女人,你快快退下。” 黛绮丝闻言大怒,面上却笑道:“哦?是么?可是你们华山派那个什么狗屁掌门神机子却正是死在我这个女人手中的。”群雄大哗,继而大声谈论起来。 张无忌无奈的瞧了黛绮丝一眼,不禁埋怨的想到:“龙王,你这么一来,不是火上浇油么?”黛绮丝也自知失言,饱含歉意的瞧了明教众人一眼。 华山派那么高瘦老者沉声喝道:“当日金花老贼婆同他的姘头公然杀上咱们华山,此事天下皆知。说,你是他们什么人?”黛绮丝哈哈一笑,索『性』不掩饰身份,压低嗓音,以金花婆婆的声音道:“老身便是金花,别人不清楚,灭绝师太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灭绝师太当年与之交过手,对其印象十分深刻,一听见这个声音,登时惊呼道:“原来你真的是金花,果然是魔教妖人,居然扮成一个老婆子愚弄世人。” 华山二老听到灭绝师太认出她的身份,心中再无怀疑,对视一眼,齐声喝道:“既然是你,那就受死罢。”二名老者同时举刀,一人自左朝右,一人自右朝左,齐齐对着黛绮丝劈去。 他们二人乃是鲜于通的师叔,辈份甚高,武功更是不差,隐居多年创出一套“反两仪刀法”,变化莫测,联刀攻敌,万夫莫当。华山派被金花银叶夫『妇』闯入华山,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自家掌门,传扬出去,令得华山派声名大损。如今黛绮丝自承身份,是以二老一上来便是杀招。 韩千叶见对方这路刀法一经施展,刀势凌厉,怕黛绮丝有所闪失,身子一晃,已迎上了其中一人,同时口中叫道:“咱们夫『妇』既然杀了你华山掌门,那自然是要两个人一起上。”四人登时战作一团。 高老者青光闪动,身随刀进,直攻黛绮丝右肋,矮老者却举刀往韩千叶左腰削去。二人刀势相辅相成,刀招源源不绝地递出,一时间『逼』得黛绮丝、韩千叶二人只有招架之力。 群雄愕然,均想不到华山派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一路刀法,一个个瞪大双眼瞧着。何太冲与班淑贤二人对视一眼,均想:“咱们昆仑派有一路‘两仪剑法’与这路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一正一反而已。” 这时,场中情势又是一变。原来这“反两仪刀法”式式不依常规,常人遇上自是难敌。便是黛绮丝与韩千叶这等高手,甫一遇上也被压在下风。不过二人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高手,片刻之间便想出破解之法。说来也容易,那便是仗着手中的神兵“珊瑚金”与对方手中的长刀硬碰硬,只要对方长刀一断,这路刀法威力登时下降九成九,届时凭他夫『妇』二人的武功,自然能将华山派二人打得大败。 黛绮丝旁退让开,见斜刺里青光闪耀,高老者挥刀砍来,当即举杖迎接,只听当的一声,高老者手中长刀竟然黛绮丝手中的拐杖磕出一道口子。高老者面『色』一变,高声道:“师哥,他们的兵器古怪。”矮老者钢刀兜了半个圈子,方向突变,斜劈韩千叶肩头,回道:“先对付其中一个。” 高老者闻言,当即舍弃黛绮丝,配合矮老者往韩千叶攻去。他们的“反两仪刀法”威力在以一敌一的时候显现不出来,但此刻以二敌一,二人联手对付韩千叶,威力大登时大涨,彼此呼应,刀刀狠辣,招招沉猛,一下子将韩千叶『逼』得手忙脚『乱』。 等到黛绮丝进攻之时,二人倒转钢刀,舍弃韩千叶专攻黛绮丝一人,又将对方『逼』得一顿『乱』跑。好在黛绮丝轻功诡异迅速,倒没吃什么大亏。华山二老索『性』并肩而立,无论是黛绮丝攻来也好还是韩千叶攻来也罢,他们都只对着其中一人展开刀法,『逼』得二人只好展开轻围着他们打转的同时再趁隙进攻。 黛绮丝夫『妇』二人越奔越快,待到后来旁观众人只瞧见一片模糊的影子围着华山二老打转。而他们甚则则不时闪耀着阵阵青光,显是将手中钢刀挥舞到极致的缘故。 又斗良久,二老见奈何不得黛绮丝夫『妇』,心中渐焦。矮老者大声喝道:“师弟,‘混沌一破’!”挥刀从背后反划弧形,弯弯曲曲地斩向黛绮丝。高老者接口道:“太乙生萌,两仪合德……”矮老者接口道:“日月晦明。”两人口中呼喝,刀招源源不绝地递出。黛绮丝夫『妇』见二人陡然间刀势大盛,冷哼一声,手中拐杖翻到,连使“恶浪惊涛”、“倒海翻江”、“钱塘怒『潮』”三招,带出漫天杖影迎向二人。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脆响,钢刀与拐杖不住碰撞,带起一连串火花。 高矮二老的刀法本就狠辣沉稳,岂料黛绮丝的杖法更是霸道绝伦,加上她手中拐杖又是珊瑚金这等神铁铸成,只须稍加转侧,便尽数挡住了二老砍劈过来的招数,内劲一吐,更是将二老手中的钢刀崩出数道口子。 又拆数招,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矮老者手中的钢刀忽然从中而断,余下那一节的刃上也满是缺口。高老者手中钢刀虽然未断,却也是缺口密布。二老面『色』大变,高老者大叫:“你兵刃上占的便宜太多,这般打法太不公平!”黛绮丝笑道:“这话你应该对灭绝说。”突然间她将拐杖重重一顿,沉声道:“你们华山派参与这次围剿,无怪乎我杀了鲜于通那个卑鄙小人。可你知不知道我与他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他?” 高老者只听见见黛绮丝侮辱自家掌门,没听清后半句,心头火气,怒喝道:“好猖狂的贼子。” 矮老者面『色』一变,叫道:“师弟,先听她说!”黛绮丝冷笑道:“当年鲜于通在苗疆对一个苗家女子始『乱』终弃,那女子便在他身上下了金蚕蛊毒,但仍盼他回心转意,下的分量不重,以便解救。鲜于通中毒后当即逃出,他也真工于心计,逃出之时,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两对金蚕,但逃出不久便即瘫倒。恰好本教胡青牛正在苗疆采『药』,将他救活。岂料这卑鄙小人,恶『性』不改。在救治期间,二人相恋,胡青羊以身相许,竟致怀孕,哪知鲜于通后来贪图华山派掌门之位,弃了胡青羊不理,和当时华山派掌门的独生爱女成亲。胡青羊羞愤自尽,造成一尸两命的惨事。” 全场大哗,矮小老者一怔,随即指着黛绮丝怒喝道:“好个妖女,竟敢败坏我华山派名声。” 黛绮丝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抛在地上道:“此物你可认得?”矮老者捡起来一瞧,见是柄折扇,打开一瞧,见一面绘的是华山绝峰,千仞叠秀,另一面写着不少小字,正是鲜于通的折扇。他手握折扇,冷冷的看着黛绮丝道:“这是我派掌门的故物。” 黛绮丝笑道:“你认得就好。”忽然人影一晃,已从矮老者手中抢过折扇,朗声说道:“华山派自负名门正派,真料不到居然还有一手放蛊下毒的绝艺,各位请看!”说着走到一棵花树前,以扇柄对着鲜花挥了几下,片刻之间,花瓣纷纷萎谢,树叶也渐转淡黄。 众人无不骇然,均想:“鲜于通在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什么毒『药』,竟这等厉害?”黛绮丝接着道:“鲜于通这个卑鄙小人,偷了那苗疆女子的一对金蚕,此后依法饲养金蚕,制成毒粉,藏人扇柄。扇柄上装有机括,一加揿按,再以内力『逼』出,便能伤人于无形。” 高老者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喝道:“他如今人都死了,自然是任你污蔑啦!”手持钢刀就要上前拼命,韩千叶冷不防从怀中掏出一件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帛书扔到他脸上。高老者大怒,他连遭戏耍,一把抓那张帛书,将之紧攥在手心,钢刀一挺,已使了一招“太岳三青峰。” 这招本是剑招,被他改动几分化作刀招,威力不减反增。韩千叶却不与之硬拼,身子一转,已避过对方刀锋,同时悠悠出口:“你先看清上面的内容再动手。” 高老者大怒,扔下帛书,与之战作一团。一旁的矮老者捡起帛书一瞧,已认出这是鲜于通的笔记,只见上面写道:“罪人鲜于通,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今日遭逢此难,全属咎由自取。”矮老者眉头一皱,一目十行看将下去,只见上面讲鲜于通做下的恶事交代的清清楚楚,各自细节无不详备,当他瞧到“师哥白远,以胡家小姐之事『逼』迫,无奈之下,杀之灭口,心忧事发,遂嫁祸明教?”这几句之时,不禁勃然大怒,一把将帛书掷出,断刀在手,刷刷数刀,将之斩成碎布条。 原来,当日黛绮丝夫『妇』上华山之时,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先以金蚕蛊毒制住鲜于通,让他体会一番生不如死的感觉,跟着再给他服下解『药』,让他自己将做下的恶事写下之后,这才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飘飘然下了华山。 矮老者见高老者与韩千叶还在交手,转首喝道:“师弟,住手。”那矮老者向黛绮丝道:“我师兄弟是鲜于通这家伙的师叔,你帮我华山派弄明白了门户中的一件大事,令我白远师侄沉冤得雪,谢谢你啦!”说着深深一揖。 那高老者不明所以,大声叫道:“师兄,你这是干嘛?”矮老者道:“回去再跟你慢慢说。”黛绮丝微微一笑,只见矮老者举刀虚砍,厉声喝道:“可是我华山派的名声,却也给你这当众毁得不成模样,我师兄弟跟你拼了这两条老命!”黛绮丝脸『色』一沉,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华山派的做派么?哼,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张无忌对这中间的种种情形心知肚明,当下抢出一步道:“华山派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偶尔出一个败类,不碍贵派威名。武林中不肖之徒,各大门派均在所难免,两位又何必耿耿于怀?” 高老者道:“依你说是不碍的?”张无忌道:“不碍的!”高老者道:“师哥,这小子既说这是不碍的,咱们就算了吧!”他当日被张无忌以内力震倒,对他颇存怯意,实不敢和他动手。 矮老者厉声道:“先除外侮,再清门户?”周颠大声叫道:“喂,矮老头,你还要不要脸?刚刚明明你已经输给龙王与韩先生了,她们没杀你已是大发慈悲,你们毫无感激不说,还要动手纠缠,老子我可看不过眼。”他此话一出,明教众人齐齐呼喝,叫道:“不错,不错,还要不要面皮。”便是六大派中其余五派之人,也有不少人面『露』鄙夷之『色』,望向华山派弟子的眼中充满了不屑。 第三十一章 六派落败2 高老者见状,小声道:“师哥,咱们已经输了,还是退下罢。”矮老者眉头一皱,喝道:“师弟,你”话未说完,便已被班淑贤打断:“我来领教一下轮转王的高招。”她见六大派已经连输了两阵,锐气已折,又瞧不惯华山派二老疯疯癫癫的作态,是以纵身入场。况且她当日被张无忌趁其不备夺下长剑,引为生平之恨,早就想同他较量一番了。 矮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心想自己师兄弟二人说什么也是华山派名宿,怎能众目睽睽之下耍赖,当即喝道:“轮转王,我们认栽了,你要怎般处置,悉听尊便。”张无忌道:“两位请便。”矮老者愤恨的瞧了班淑贤一眼,拉着口中骂骂咧咧的高老者退下。 张无忌转首打量了班淑贤一番,笑道:“何夫人,你还是叫上尊夫一起上罢,省得大家说我欺负女流之辈。”班淑娴大怒,她是昆仑派的“太上掌门”,连何太冲也忌她三分,数十年来在昆仑山上颐指气使惯了,数百里方圆之内,俨然女王一般,如何能受这等奚落取笑?她见张无忌小觑自己,突然间嗤的一声响,挺剑直向他左肩刺去。这一下拔剑出招的手法迅捷无伦,在一瞬之前,还见她两手空空,柳眉微竖,一瞬之后,已长剑在手,剑尖离张无忌肩头不及半尺。 张无忌不慌不忙,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掌势凌厉。班淑贤虽有长剑在手,却给『逼』得连连倒退。 宋远桥见那“轮转王”掌法堂皇大气,似拙实巧,心想:“这是什么掌法?我竟然认不出来。”转首问想一边的空闻方丈道:“空闻大师,这轮转王所使的掌法,你可曾认得来历?” 空闻低头沉思,忽然一抬头,眼中精光暴闪,盯着张无忌一瞬不瞬的道:“阿弥陀佛,若老衲所料不差,这人所使掌法乃是当年阳顶天恃之横行天下的‘大天九式’。” 宋远瞧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知道这路掌法威力极大,望向班淑贤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拆得十多招,班淑贤右腕忽给张无忌手指点中,长剑当啷落地。张无忌笑道:“何夫人,听闻贵派有一路‘两仪剑法’甚不差,我想见识一下。”说完,脚尖一挑,把剑踢将起来,长剑破口,划过数丈的距离,『插』在班淑贤身前摇曳不止。 明教上下见教主轻而易举的打败了班淑贤,此刻又显『露』一手潇洒无比的漂亮功夫,均齐声喝彩。 班淑贤神『色』变化数次,右手握住剑柄,搭定剑身,剑尖指住张无忌的脸,喝道:“轮转王,这是你自己自大,一会儿别怪我出手狠辣。”说罢,对着何太冲喝道:“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还不快过来。” 何太冲虽对妻命不敢有违,但在众人之前,仍要摆足掌门人的架子,“哼”的一声,缓缓站起。四名小童前导,一捧长剑,一捧铁琴,另外两名各持拂尘。五人走到广场中心,捧剑小童双手端剑过顶,躬身呈上,何太冲接了,四名小童躬身退下。 张无忌心中好笑,心道:“这何太冲好大的架子,就是不知道武功怎么样。”他将左手背负在背后,右手一摆,道:“二位,进招罢。” 何太冲和班淑娴对望了一眼,心知这“轮转王”既然敢一上来便放言挑战昆仑派的“两仪剑法”,再加上适才轻描淡写的将班淑贤击败,肯定是有惊人武艺在身的。夫妻二人均想:“咱们两个一起上,即便胜了,脸上也不光彩。可若是不上,昆仑派让他一人压得死死的,实在不甘心。也罢,个人荣辱与昆仑派的声名比起来不值一提。”何太冲冷冷的道:“你用什么兵刃?” 张无忌寻思:“我既要打服你们,那就如祖师爷爷所说一般,越干净利落越好,否则怎能显出我的本事来?令你们心平气和的坐下交谈。”突然间双臂一振,身子笔直蹿起,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扑向西。首一棵梅树,左手探出,折了一枝梅花下来,这才回身落地。 他手持梅枝,缓步走入四人之间,高举梅枝,说道:“在下便以这梅枝当兵刃,领教二位的高招。”那梅枝上疏疏落落地生着十来朵梅花,其中半数兀自含苞未放。众人听他如此说,都是一惊:“这梅枝一碰即断,怎能和对方的宝剑利刀较量?” 何太冲勃然『色』变,喝道:“你既如此猖獗,休怪我夫妻二人辣手。”手持长剑,向他脸上划去。张无忌随意闪避,何太冲步步进『逼』,毫不放松,左手递出,剑尖青光闪烁,眼见便要划到张无忌脸上,只见他顺势将手中梅枝压下,一股绵绵巨力顺着梅枝递到剑身上,何太冲只感虎口巨震。 班淑贤挺剑便往张无忌眉心挑去。『妇』唱夫随,何太冲长剑指向张无忌后心,二人联手展开“两仪剑法”,但见二人身随剑走,漫天剑影将张无忌左右两边的退路封住。张无忌之前已见过华山派高矮二老的“反两仪刀法”,此刻见到原理如出一辙的剑法,心中早已计定,身形晃动间,人从剑光之间蹿了开去,梅枝在何太冲脸上掠过。何太冲斜剑刺他腰胁,班淑贤挥剑削他肩头,张无忌左手食指弹向班淑贤的长剑,梅枝扫向何太冲的长剑。何太冲剑身微转,剑锋对准梅枝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木质的树枝终不能抵挡我剑锋之一削。哪知张无忌的梅枝跟着微转,平平地搭上剑刃,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何太冲的长剑直『荡』了开去,当的一声,刚好格开了班淑贤再次削来的一剑。 原来他梅枝这一搭之上,已用上了“太极拳”与“乾坤大挪移”里面的高明运劲法门,何太冲武功虽高,却又如何认得出这内里蕴含的高明手法,万万想不到他的劲力可借柔物而传,梅枝的轻轻一搭,内里自然而然传递而出,跟着柔劲化作刚劲,直接将他的长剑『荡』开。 张无忌得势不饶人,手中梅枝在他身上掠过,啪嗒一声,抽在他手背之上,带出一道长长的印子。何太冲身为一派掌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让对方一根小小梅枝在手上抽出一道印子,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登时面红过耳,却又不禁暗暗心惊:“这人的内功果真了得,瞧他年纪似也不大,难道打从娘胎就开始练功不成?” 班淑娴正好已绕到张无忌的背后,长剑疾弹出来,对着他后心刺去。张无忌听得背后风声响起,闪身相避,顺势左手衣袖拂出,一股劲风将班淑贤这一剑『荡』开。 观战众人早已看出这“轮转王”武功甚强,超出何太冲夫『妇』不止一筹,心想今日有这硬手在这里,咱们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了,六大派围剿光明顶,可以说已经输了一半。转念又想:“既遇上如此高手,若不交手一番,就此退走的话,未免太过浪费。瞧他下手,甚有分寸,想来也不愿闹出人命再生纠纷,如此说来,倒值得出手一试了。”思及此处,不少人眼中闪过跃跃欲试之意。好战如莫声谷等人,眼中更是精光四『射』,战意沸腾。 又拆数招,张无忌已渐渐『摸』清这路剑法的要旨,一根梅枝压得何太冲、班淑贤二人狼狈不堪。这还是他不愿以深厚内力压人的缘故,否则内劲一吐,自可将他二人手中长剑寸寸震断。 何太冲、班淑贤夫『妇』二人连遭戏耍,心中早已极怒,恨不得将前这人大卸八块。但他们也知以如此功力,若再纠缠下去,一旦真的惹怒了此人,六大派决计讨不了好,更何况明教还有韦一笑等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何太冲一念及此,心中退意渐生,心想:“咱们昆仑派与明教可没什么梁子,这人厉害,还是交由少林武当去对付罢,我没必要与他死磕。”双足一顿,提气朝一边跃去,长剑还鞘,朗声说道:“阁下武功惊人,何某自愧不如,这一阵,便算咱们昆仑派输了。”班淑贤愕然,神『色』不善的瞧着何太冲道:“你说什么胡话?”何太冲冷哼一声,怒道:“到底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我说咱们昆仑派认输,你没听清么?”他多年来对班淑贤惧怕非常,何时这等硬气过?话一出口,心中已然后悔,不过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强撑。 班淑贤眼中怒气一闪,死死的盯着他,见他毫不示弱的与自己对视,忽然痴痴笑道:“是,何大掌门。”说罢,狠狠的瞪了张无忌一眼,退到一边。 这一下,群雄大奇,均想:“素闻班淑贤乃是昆仑派太上掌门,何太冲对其畏之如虎。可今日瞧这情形,明显跟传闻不大一样,果然江湖是非多,不少事情都是空『穴』来风。”只有何太冲有苦难言,刚刚班淑贤退回他身边,面上笑得十分灿烂,却在他耳边低声道:“死鬼,回去再跟你算账。” 张无忌微微一笑,道:“久仰贤夫『妇』剑法通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多谢二位手下留情。”二人抱拳还礼,张无忌朗声又道:“接下来哪一派出战?” 华山、昆仑两派既已失利,再加上一开始殷梨亭受不了刺激狂奔而走,六大派余下之人自是将目光放在空闻方丈、灭绝师太与宋远桥三人之上,以期他们能挽回六大派声誉。三人对视一眼,均发觉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崆峒五老却没想这么多,听到张无忌叫阵,崆峒派中一个矮小老者纵身而出,正是崆峒五老当中排第三的唐文亮。他不敢与张无忌动手,眼珠一转,望着对面的殷天正喝道:“殷老儿,可敢与姓唐的玩玩?”语气甚为轻薄。 殷天正向他横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冷哼一声,跨步向前,望着张无忌道:“教主,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属下这便成全他。” 张无忌听灵智、张三丰等人提过崆峒五老的事迹,知道他们这几年武功大进,虽然明知外公也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望向殷天正的眼中满是担忧。殷天正心中一暖,笑道:“教主,你就瞧我如何打发他们罢。” 唐文亮早已不耐,此刻听得殷天正的话语,心头火起,怒喝道:“殷天正,今日叫你死在我唐文亮拳下!”吐气扬声,“嘿”的一声,对着殷天正便是一招“七伤拳”。 当年灵智为化解张翠山与诸派之间的恩怨,以深厚内力替唐文亮他们化解体内伤势之后,数年来,他们一直谨记灵智当日的嘱咐,勤修内功不坠,竟尔武功大进。此刻催动起“七伤拳”来,威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拳打出,竟和殷天正的身子相距一丈有余。起初殷天正混不在意,心想:“你崆峒派‘七伤拳’虽然厉害,奈何你姓唐的武功太差。”心中虽如此做想,却也不敢怠慢,运起三分内劲,右掌挥出,抵挡他拳力。 岂料唐文亮一身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一拳捣出,势道猛烈,拳劲径直撞向殷天正,竟将他直接震退数步。这一下唐文亮原没想能震退殷天正,但殷天正已旧眼光看人,居然只使出三分内劲抵挡,是以甫一交手便吃了个大亏。 唐文亮一喜,得势不饶人,双拳一错,便向殷天正扑去,瞬息之间来到他跟前,一拳紧跟一拳,一口气打出七八记“七伤拳”,一举将殷天正迫退十余步。关能、宗维侠等人见状,齐齐大声喝彩。其余几派首脑眼中均现错愕之『色』,熟悉殷天正本事的韦一笑等人,更是瞧得目瞪口呆。 殷天正眉头一皱,心道:“这老小子果然涨本事了!”左臂横伸拦阻,右手五根手指成鹰爪之势,急欲抓住唐文亮手腕,就势扳回局面。 唐文亮知对方“鹰爪手”厉害,若不防备,势必给他拿中手腕不可,当即伸手挡救。只这么一缓,殷天正立时逃出他拳势笼罩范围,更顺势还了一招“苍鹰搏兔”。 这一招本是本是“神力鹰爪功”里面的拿手绝技,殷天正于此下了几十年功夫,在明教当中固是爪法第一,在当世武林也算得首屈一指。唐文亮见殷天正伸手抓来,更不还手,等他右爪到了手腕前,这才翻手使一招“冬梅怒放”。 崆峒派共有八门,分别是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花架门、奇兵门、悬空门。各门均有掌门之人,所以崆峒派共有八个掌门人,而唐文亮正是花架门掌门。他这一招“冬梅怒放”本是“花架拳”当中的妙招,姿势优美,攻击巧妙,尤适于女『性』习练。然此刻从唐文亮手中使出,方位奇特不说,威力更是不小,足见他武学深湛。 第三十二章 六派落败3 殷天正轻咦了一声,使一招“鹰翻翼旋”,扭过身躯,侧身朝唐文亮胡斐扑过去疾抓一爪。此刻二人贴身短打,再加上一开始唐文亮连使七八记“七伤拳”,内力损耗不小,只得以“花架拳”当中的精巧招式回击。两人交换十余招招,只瞬息间的事。唐文亮瞅准空档,使一招“迎风摆柳”,一把抓住殷天正腕骨。 唐文亮大喜,心想:“老大、老二他们把这老小子的本事夸上了天去,早知不过如此,一上来就该朝他下手。”运劲急突,陡然间只觉殷天正的腕骨坚硬如铁,跟着涌到一股反震之力,以硬对硬,唐文亮立足不定,立即松手,一个踉跄,身不由主地向后连退三步。 他这招“迎风摆柳”用意而不用力,如游龙一般,乃是崆峒派神拳门拳术中登峰造极的功夫,原以为一击即中,岂料却被对方反震得连退三步。 唐文亮急欲找回适才的脸面,更不假颜『色』,挥拳向殷天正面门打去。殷天正头一偏,右爪搭上了他手臂,只听得咔嚓一声,唐文亮右臂已为殷天正施展“鹰爪擒拿手”折断,跟着砰的一响,唐文亮人已摔在数尺之外。 他右臂骨断,疼得冷汗直冒,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殷天正的眼中闪过复杂之『色』。适才殷天正明明有机会取他『性』命,却只以柔劲摔他出去,足见手下留情。 旁观众人见殷天正神威凛凛,无不骇然。过了半晌,崆峒派中一个弓着背脊的高大老人重重踏步而出,先是朝唐文亮问道:“老三,你没事罢?”唐文亮微微摇头,那高大老人指着殷天正喝道:“白眉老儿,你对我三弟手下留情,我姓宗的瞧得十分清楚,但是你折了我崆峒派的面子,这个仇却不能不报。” 殷天正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宗维侠,十五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哼哼,更是不行。”话中不屑之意十分明显。 宗维侠大怒,喝道:“正要找你算算旧账。”他说“算算旧账”,想是曾吃过殷天正的亏。张无忌见状,身子一晃,拦在他身前道:“且慢动手,你们崆峒派打算以车轮战取胜,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话么?” 明教自杨逍、韦一笑、说不得诸人以下,人人齐声嗤笑道:“不错不错,以车轮战对付鹰王,好不要脸。”更有人大声叫道:“你们五个老家伙加起来都几百岁了,想不到居然如此不要脸。” 宗维侠脸上涨得一片通红,对着张无忌道:“轮转王,你待如何?” 张无忌笑道:“唐三爷即已受伤,崆峒五老五剩其四。一个个上太过麻烦,不如我一个人接了如何?”说完,又对着殷天正道:“鹰王,抢了您老的风头,我好生过意不去。” 殷天正哈哈大笑道:“教主既有这等豪气,属下自当从命。”说完,缓缓退至杨逍身边。关能、宗维侠等人齐齐大怒,宗维侠更是直接一拳捣出,同时口中怒喝道:“轮转王,你欺人太甚。” 张无忌见他一拳砸到,便随手挥掌拍出。砰的一响,双掌相交,宗维侠倒退三步,待要站定,岂知对方这一掌力道雄浑无比,仍感立足不定,幸好他下盘功夫扎得坚实,但觉上身直往后仰,右足忙在地下一点,纵身后跃,借势纵开丈余。落下地来时,这股掌势仍未消解,又踉踉跄跄地连退七八步,这才站定。这么一来,他和张无忌之间已相隔三丈以上。他惊怒莫名,旁观众人却大『惑』不解,都想:“宗维侠这老儿在闹什么玄虚,怎地又退又跃,跃了又退,大捣其鬼?” 宗维侠深吸一口气,转首喝道:“老大、四弟、五弟,这人武功厉害,咱们一起上。”关能、常敬之、胡豹三人均知宗维侠平素甚好脸面,『性』格又最是倔强不过,轻易不肯服输,更别说求人帮忙了。然对方一掌之下,宗维侠居然愿意拉下脸面同几人联手,足见这“轮转王”的武功之厉害。几人也不废话,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与宗维侠一道并肩站立,神『色』郑重的瞧着张无忌。 张无忌望着四人笑道:“贵派‘七伤拳’天下闻名,恰巧我也学了一路拳法,正要向四位请教一下。”关能听到张无忌夸奖“七伤拳”,眼中闪过傲然之意,可听到后半句之时,脸『色』一垮,怒道:“那好,咱们兄弟四个这便指点你几招。”说完,拉开架势,沉腰立马,对着他便捣出一招“七伤拳”。宗维侠、常敬之、胡豹三人摆个相同的架势,也各自捣出一拳。四道拳劲势道猛烈的撞向张无忌,劲未到,风先至,激得他身上黑袍呼呼作响。 张无忌身子微微一晃,已使出“乾坤大挪移”将四股拳劲卸在脚下,心想:“这‘七伤拳’果然厉害,若非我学过‘乾坤大挪移’,只怕这一下便受伤不浅。”不过嘴上却笑道:“看来七伤拳也不过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四位也接我一拳。”右手闪电般伸出,对着前方虚空连捣四拳,看其手势,正是那招“莽牛顶角”。 关能见他使出这招烂大街的拳法对付自己,怒喝道:“好个狂妄的小子,看我不?”话未说完,只觉一股刚猛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硬生生的将后半截话憋进喉咙,同时身子不住后退。 四人这一后退,功力差距登时显现出来。只见关能与宗维侠各退七八步,这才缓缓站定。而功力较弱的常敬之与胡豹二人,则上身直往后仰,脚下不住滑行,眼见就要摔倒,忙伸右足在地上一点,一个筋斗往后翻出,跟着再使“千斤坠”功夫立定身形。 张无忌一拳『逼』退四人,这般威势便是那些见多识广的各派首脑也瞧得讶异非常,更别说六大派那些武功低微的弟子了。 六大派上至空闻方丈、灭绝师太,下至普通弟子,一个个面『露』戚然之『色』,均想:“有这人在,咱们真的能赢么?”相较于六大派的哀戚不同,明教上下欢声雷动,一时间对张无忌这个教主的敬仰之情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四人自觉丢了颜面,面上闪过一片『潮』红,宗维侠更是暴喝道:“一起动手,教他尝尝‘七伤拳’的厉害。”他人声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风声,大拳对准了张无忌背上的灵台『穴』直击而至。其余三人不甘落后,关能右拳朝他胸前猛砸,常静之、胡豹二人则各出拳击他后心。 四人四拳已结结实实打在张无忌背上。这几拳正中灵台『穴』,胸前膻中『穴』以及后心风门、肺俞二『穴』,张无忌却似全无知觉。常敬之一拳命中对方要『穴』,见张无忌浑如不觉,大感诧异,冲口而出:“你你已练成‘金刚不坏体’神功了?”张无忌道:“我可不是少林派弟子” 常敬之几人知道凡是护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气凝聚,一开口说话,真气即散,不等他住口,又出拳打去,砰的一声,这一次是打在胸口。然而张无忌非但无碍,反而笑嘻嘻的道:“七伤拳若无内功根柢,并不管用。看来你们并未练到家啊。” 四人大怒,一个个拳出如风,砰砰接连数拳。这前后十余拳,明明都打在对方身上,但张无忌笑嘻嘻地受了下来,竟似不关痛痒,十余记开碑裂石的重手,在他便如清风拂体,柔丝抚身。 张无忌看似轻松,其实并不好受。关能四人这几年来勤修内功,距离绝顶也不过一线之隔。单独一人出拳张无忌或许不惧,但是这般不移不动,任由四人拳头落在身上,哪怕有“九阳神功”护体,有“乾坤大挪移”傍身,十几记老拳下来,体内劲力渐渐积蓄,已到了不发不行的地步。 张无忌渐感体内真气迟滞,心知再不将劲力卸去,必受其害,突然间大喝一声,将先前关能四人十余拳积蓄的劲力反震出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五人脚下方圆丈余的地面齐齐下陷尺许,原本由青砖铺就的广场登时一片狼藉。再瞧关能四人时,已齐齐摔在地上,跟着噗的一声,各自喷出一口殷红鲜血,显已为自己的拳力震伤。 旁人只当张无忌已自身浑厚内力震伤关能四人,岂知他练就了“乾坤大挪移”,此番用来反震的力道全是关能四人自身内力,而他的真气则不损一丝一毫。这就好一座大湖在山洪爆发时储满了洪水,猛地里湖堤崩决,洪水急冲而出,将四人送来的劲力尽数倒回。这是将对方十余拳的力道归并成为一股迸出,世上原无如此大力。关能四人倘若受实了,势须立时腕骨、臂骨、肩骨、肋骨齐断,连血也喷不出来,当场血肉模糊,死得惨不可言。好在张无忌宅心仁厚,将大半力道卸在脚下。 六大派之人在旁看到这等声势,齐声惊呼。杨逍、韦一笑等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惊诧欣喜。他们虽然知道张无忌将“乾坤大挪移”练到了第五层,但如此轻松便将关能四人震飞,可见内力是何等的浑厚。他们见张无忌保持姿势僵在原地,只当张无忌自身也不好受,眼中不免闪过丝丝担忧之情。哪料到片刻之后,张无忌忽然半边身子红芒闪烁,炙热一片,半边身子却发青芒,冰冷异常。如此,反复交替三次之后,张无忌眼中精光暴闪,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笑声充斥着内力,震动广场四方,令六大派之人神『色』大变。 杨逍练过“乾坤大挪移”,知道适才的异象乃是神功练成第六层之时的景象,当即单膝跪地,大声道:“恭喜教主武功大进。”韦一笑等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齐声喝道:“恭喜教主武功大进。”其余五行旗、天鹰堂、天地风雷四门弟子见状,尽皆齐声呼喝:“恭喜教主武功大进。”一时间,明教声势大涨。 张无忌心念一动,只觉全身精神力气无不指挥如意,欲发即发,欲收即收,全凭心意所之,周身百骸,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由得心情大畅,对着杨逍等人伸手虚扶道:“些许进步,不值一提,大战当前,诸位快快请起。” 他将目光对准空闻方丈道:“空闻大师,崆峒五老既已落败,如今只余下贵派与峨嵋派未出战了,接下来你们派谁上?” 空闻方丈眼中闪过迟疑之『色』,犹犹豫豫的道:“这?”他知以自己身份威望,若是就此认输,自然大为不妥。但对方一身武功如此惊人,尚未突破之时,便连败华山、昆仑、崆峒三派高手,如今武功更上一层楼,便是他也无必胜的把握,以致一时无法决定究竟该派谁下场。 空『性』见状,忽然出声道:“阁下内功深厚,老衲佩服之极。但崆峒五老输在你手中,却并非是他们的拳法不如你?”说到这里,不少人已清楚他的打算,宋远桥等人对视一眼,均想:“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想挤兑人家不以内力取胜。但人家内功深厚是人家的本事,又怎会弃之不用?” 关能等人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明教众人却是大怒,周颠更是大声叫道:“老和尚,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有本事你也凭内力取胜啊。”张无忌手一摆,止住明教众人的叫骂声,沉『吟』片刻,缓缓问道:“依大师之言,该当如何?” 空『性』道:“既如此,只要你能在拳脚上赢得老衲一招半式,咱们少林便认输,如何?” 张无忌眼见胜券在握,明教已连赢数场,心中豪气顿发,朗声道:“依你。”空『性』道:“好,够爽快,施主,小心了。”话音一落,踏上几步,右手向他头顶抓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凌厉已极。 殷天正喝道:“是龙爪手,不可大意!” 张无忌侧身闪避,轻飘飘地让开。空『性』一抓不中,左手次抓随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张无忌斜身又向左侧闪避。空『性』双手左右轮出,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瞬息之间,一个灰袍僧人便似变成了一条灰龙,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将张无忌压制得无处躲闪。 张无忌见退无可退,双手一翻,已成鹰爪之势,不退反进,抢攻出手,连使“苍鹰搏兔”、“鹰击长空”、“雄鹰扑食”等数招,正是适才殷天正所用的“神力鹰爪功”里面的招式。他仗着“九阳神功”的精妙,现学现卖,竟与空『性』斗得旗鼓相当。 第三十三章 六派落败4 空『性』纵身而起,扑将过去,威势非凡。这路“龙爪手”快极狠极,招式连贯,而空『性』又浸『淫』这路爪法多年,自然威力惊人。然张无忌蒙大林寺诸僧教诲,又学过“大悲撕风手”等高明爪法,自然知道如何抵挡。虽碍于身份,此刻不便用出大林绝技,但与“龙爪手”各招各式间的变化了然于胸,他见空『性』扑来,立时倒退跃开,这一抓便即落空。 不等空『性』换招,便已回手抓拿,使一招“雄鹰展翅”,纵跃腾空,神形似鹰。空『性』忙使一招“抢珠式”抢上拦截,张无忌翻转灵活,回了一招“雄鹰扑食”。二人爪来我往,化作一黄一黑两道影子,就在众人面前纠缠起来。 张无忌内功、轻功、招式均属上乘,空『性』爪法虽妙,轻功却差了他一大截。往往空『性』飞步上前,连续强攻,『逼』得张无忌倒退后跃,却无论如何也追之不上。而等到张无忌趁隙反扑之时,他想拉开距离,却脱离不了张无忌双爪笼罩的范围。 不过“龙爪手”也不愧少林绝技之名,三十六招没半分破绽,当真乃天下擒拿法中的无上绝艺。张无忌虽能凭高明轻功压制空『性』,但光凭这初学乍练的“神力鹰爪功”想要破解他手上的招式却也不能。 张无忌眼珠一转,忽然出声道:“天下爪法当中,贵寺的‘龙爪手’,大林寺的‘大悲撕风手’以及本教鹰王的‘神力鹰爪手’并称为天下三大爪法。”他说到这里,左右双爪忽尔双双探进,使一招“鹰爪连击”往空『性』前胸抓去。 空『性』道:“你说得不差。”语音如常,双手颤动,疾拿三招回了过去。张无忌又道:“这‘大悲撕风手’暂且不提,依我之见,大师的龙爪却还比不了在下的鹰爪。”话音一落,双手速度忽然提升一大截,对着空『性』使出“饿虎饥鹰”、“鹰扬虎噬”等刚暴凶狠的招式,立时将空『性』迫退数步。 空『性』大怒,冷笑道:“你若是破得了我的‘龙爪手’,我立即回转少林寺,终身不出寺门一步!”同时手上发劲,双手犹如狂风骤雨,“捕风式”、“捉影式”、“抚琴式”、“鼓瑟式”、“批亢式”、“祷虚式”、“抱残式”、“守缺式”,八式连环,疾攻而至。 张无忌道:“一来不敢当,二来不必!”神定气闲,对招拆招,连回“飞鹰走马”、“见兔放鹰”、“雄鹰扑食”、“飞苍走黄”四招之后,又将四招拆将开来,出手方位变动几分,以当年习练“大悲撕风手”时练成的迅捷手法使出,亦是接连八招,招招后发而先至。 两人如此对答之际,四周众人彩声如雷,越来越响亮。原来两人口中说话,手脚身法却丝毫不停,只有愈斗愈快,但说话的语调和平时一模一样,绝无半点停顿气促。 殷天正见张无忌将自己的拿手绝技使得如此神妙,喜得手舞足蹈,比自己亲自胜了空『性』还要开心。杨逍等人见状,一个个含笑朝殷天正道贺,赞他后继有人。 二人以快打快,眨眼之间又拆了二三十招,张无忌到底年轻力壮,兼之出手如风,时间一久,空『性』渐渐跟不上他手上的招式,被他瞅准机会在背上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空『性』只觉后背一凉,等他回过身来,只见张无忌已不知何时退往一边,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空『性』呆呆不语,脑中翻来覆去只余下一个念头:“龙爪手被人破了。”广场上千余人的目光一齐凝注在他脸上。适才两人动手过招,倏忽两下,便即分开,除了第一流高手之外,余人都没瞧清楚但眼见张无忌笑意『吟』『吟』,空『性』却眉头高皱,显然优劣已判。 良久,空『性』转首望着师兄空闻,又羞又愧,只觉少林寺千百年来的威名,可说在自己手中损折无遗,脸上神『色』变幻数次,一咬牙道:“师兄,愚弟有言在先,这便回山清修,此后终身不出少林一步。”说罢,就要往山下走去。 张无忌道:“龙爪手经少林派数百年来千锤百炼,实已可说是不败的武功,我今日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却不过仗着年轻力厚,欺大师行动不如我迅捷罢了,大师又何必介怀?” 空『性』听他如此说,但觉对方行事周正,与传言的魔教作风大是不同,言念及此,不由得对他大是感激,眼中泪光莹莹,合十说道:“施主仁义过人,老衲既感且佩。” 空闻见状,轻叹一口气道:“这一战,是我少林输了。”宋远桥眉头一皱,心想:“如今少林寺也认输了,难道咱们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要变成一个笑话不成?”转念又想:“这人武功如此厉害,若论单打独斗,咱们兄弟几个只怕全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想开,也只有凭借师傅他老人家传授给咱们的‘真武七截阵’来取胜了。可是这阵法虽然厉害,却是布阵的人越多越厉害。咱们几个联手打他一个,便是胜了也不光彩,这该如何是好?” 这边厢灭绝师太向宋远桥叫道:“宋大侠,六大派中,只剩下贵我两派了,老尼姑女流之辈,全仗宋大侠主持全局。”宋远桥道:“在下六弟已和杨逍比过了,未能取胜。师太剑法通神,定能制服这小辈。”灭绝师太冷笑一声,拔出背上倚天剑,缓步走出。 张无忌心知若要消弭这场灾难,重点还得在灭绝师太身上,当即将目光对准她缓缓问道:“贵我双方一开始约好共比十场,如今五场过去,咱们只需再赢一场便算胜了,届时双方恩怨一笔勾销?” 灭绝师太冷冷的打断道:“你不用说了,只消你胜过我手中长剑,咱们自会退去。”张无忌大喜,忙道:“既如此,师太,进招罢。” 灭绝师太手握倚天剑,扫了两手空空的张无忌一眼,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张无忌眉头一皱,他知她这柄倚天剑极是难当,当日曾见明教不少好手都未经一合,便即兵刃让她削断,死于剑底。但急切之间又哪里能找来可堪抵挡倚天剑的神兵利器,除非回到冰火岛找义父谢逊借来屠龙宝刀。 殷天正见张无忌面『露』为难之『色』,正从身旁包袱中取出一口长剑,说道:“教主,用柄白虹剑罢。这剑虽不如老贼尼的倚天剑有名,但也是江湖上罕见的利器。”说着伸指在剑刃上一扳,那剑陡地弯了过来,随即弹直,嗡嗡作响,声音清越。 张无忌接过,在身前虚劈两下,但觉破空之声极小,知他所言不差,说道:“多谢鹰王。”殷天正道:“这剑随我时日已久,近十余年来却从未用过。徒仗兵器之利取胜,嘿嘿,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无忌微微一笑,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持白虹剑,剑尖朝下,对着灭绝师太道:“师太,请。”灭绝师太神『色』木然,对这呰相激的言语全然不理,朗声道:“进招吧!”张无忌知她自重身份,不愿先行出手,当下斜斜刺出一剑,正是灵智亲自传授的“大自在剑法”当中的招数。 灭绝师太微觉诧异,她是剑法大家,于天下各门各派剑法无不了然于胸,然张无忌这斜斜一刺,招式虽然普通,但出手方位十分巧妙,当下倚天剑微侧,第一招便即抢攻,竟不挡袼对方来招,剑尖直刺他丹田要『穴』,出手之凌厉猛悍,委实匪夷所思。 张无忌微微一笑,身子一闪,避开倚天剑凌厉的剑锋,嗤的一声,手中长剑绕过了灭绝师太的身子,剑锋向她后腰勾了转来,正是“撩剑式”里的精妙招数。灭绝师太弹身纵出,更不理会张无忌从后削来的一剑,手中倚天剑剑径取他胸口,快捷无伦。 张无忌知对方手中的倚天剑锋利无匹,白虹剑虽然也是罕见的利器,但能否挡住倚天剑还是两说,当下也不挡架,顺势反撩一剑,喝道:“接我一招‘撩剑式’。”灭绝师太冷声道:“便是千剑万剑又何妨?”不退反进,刷刷刷连刺三剑,张无忌同时还了三剑。两人以快打快,尽是进手招数,并无一招挡架防身。瞬息之间,二人已拆了二十余招。 何太冲夫『妇』只瞧得目瞪口呆,何太冲心道:“这轮转王剑法恁地了得,我本以为自己夫『妇』二人剑法在这天下间当占据一席之地,但是瞧了他这手剑法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转念又想:“这人先前若是用出这手剑法,凭我的本事究竟能挡他几剑?”他瞧着二人越斗越快,招招捷如闪电,势若奔雷,一时间怔住了。 华山、武当两派当中,使剑之人占据九成以上,余下一成也久经熏染,自然瞧得出二人的厉害。灭绝师太的剑法固然凌厉霸道,甚至可以说是绝情绝『性』,但张无忌的剑法却是闻所未闻的精妙招式,机敏多变,迅捷绝伦。宋远瞧等人看得更深,灭绝师太看似与那“轮转王”斗得不可开交,不『露』下风,实则已出全力,一剑刺出,却伤不了对方一丝一毫。然则那“轮转王”却明显轻松写意得多,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年纪不大却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宋远桥摇摇头,将脑中杂念甩出,仔细盯着场中交手的二人。只见那“轮转王”右手向前疾送,灭绝师太忙将倚天剑一横,挡在身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轮转王”手中白虹剑已点中倚天剑剑身,迸出数点火星。宋远桥一惊,只见灭绝师太后退数步,盯着他沉声道:“好剑法。” 张无忌微微一笑,刚欲说话,蓦地里灭绝师太长剑疾闪,剑尖已指到了咽喉,大惊之下,忙伸剑抵挡,众人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二人瞬息之间已对了数剑。 张无忌心头一片澄明,越发的觉得灵智所创的“大自在剑法”博大精深,有了灭绝师太做陪练,种种明悟萦绕心间,以往一些疑『惑』之处豁然开朗。张无忌长剑使得兴发,突然间一声清啸,剑锋闪烁不定,围着灭绝师太身围疾刺,银光飞舞,众人看得眼都花了。 灭绝师太将倚天剑使得密不透风,剑光封住自身周遭数尺之地,一时间,以张无忌之能竟不能突破她的防线。再拆数招,张无忌忽然身子一晃,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两丈之外。众人不解,只听得叮当数声,他手中的白虹剑已一片片断裂开来掉在脚边。 张无忌手持剑柄呆呆发怔,他先前每一剑刺出时均使足了全力,否则内力不到,出剑难以如此迅捷。彼时白虹剑有内力加持,倒与倚天剑拼个不相上下。然倚天剑材质终究胜过白虹剑不止一筹,双剑每一次交击,倚天剑丝毫无损,然白虹剑立时崩出一道口子。数十剑过后,白虹剑剑身上已豁口密布。张无忌最后一剑刺出,已然察觉不妙,身形暴退与之拉开距离,等将剑身上这一股浑厚的内力缩了转来,白虹剑哪里还能保持原来的形状?登时寸寸断折。 灭绝师太自是心中有数,当即说道:“你去换过一件兵刃,再来斗过。”张无忌向手中剑柄望了一眼,心想:“外公赐给我的宝剑,给我一出手就毁了,实在对不起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宝刀利刃,能挡得住倚天剑的一击?”正自沉『吟』,只听得周颠大声道:“教主,我有柄宝刀,你拿去跟老贼尼斗一斗。”张无忌道:“倚天剑太过锋锐,又何必徒然损了你的宝刀。”他说道这里,豁然惊醒:“我真笨,太师傅他老人家传我的‘太极剑’以静制动,不正是倚天剑的克星?我又何必与他硬拼?” 灭绝师太见他兀自低头沉『吟』,心中不耐,沉声道:“快快去换兵刃,若是一件不够,那就多取几件。”张无忌哑然失笑道:“却也不必,倚天剑虽利,但要看在谁手上。”他言下之意自是灭绝武功剑法尚还差了点。 灭绝师太闻言大怒,却碍于他手中无兵刃,不好出手,只得极力忍耐,打定主意一人让他好看。张无忌身子一晃,已来到周颠身前,取下他双手奉上的宝刀,反转一圈,忽的一刀砍出。 这柄宝刀重四十余斤,被张无忌夹着浑厚的内力斩出,破空之声大作,威势骇人之极。灭绝师太仗着倚天剑锋利,横剑封挡。眼见刀剑就要再次相交,不少人均想:“不知道这回这柄刀抵不抵得住倚天剑的锋芒?”但张无忌手中长刀一碰到倚天剑剑身,他当即将刀锋一转,贴在剑身之上,原本的横劲更是化为一股黏劲,顺势轻轻往下一压,灭绝师太只觉手中倚天剑被一股劲力死死的黏住,也跟着下压而去。 第三十四章 六派落败5 张无忌持刀压在倚天剑上,缓缓在半空中画着圆弧,任凭灭绝师太如何动作,均不能将倚天剑抽出。灭绝师太大惊,一连运劲三次,劲力一次大过一次,倚天剑却仍丝毫不动,只能跟着对方缓缓而动,不由得心中骇然,知道对方内力高过自己许多。 灭绝师太忽地一掌拍出,用的正是峨嵋绝学“四象掌”,想要借此迫退对方,顺势抽出倚天剑。张无忌左手伸出,迎上灭绝手掌,反将她的掌力『逼』回。按照正常来讲,此时撒手后撤,卸去劲力方是正理。然灭绝师太『性』格是何等刚猛执拗,竟不愿松开紧握倚天剑的右手,生受了张无忌那看似随意,实则势大力沉的一掌。 张无忌未练“乾坤大挪移”之前,内功已与灭绝师太相差无几,此时内功之深,更是远胜于她。一掌下去,庞大的劲力直将她手腕震得隐隐发麻,一股阴阳纠缠的劲力直沿着右臂窜入她丹田当中。灭绝师太闷哼一声,原本握着倚天剑的右手不免一缓。张无忌手腕一抖,使个巧劲,宝刀挑起倚天剑。众人只见青光一闪,倚天剑飞舞空际,叮的一声,『插』在二人身后数丈之外。 明教众人瞧着张无忌这一手潇洒无比,登时齐声喝彩。宋远桥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转首瞧去,见俞莲舟、张溪松几人齐齐朝自己望来,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意味。俞岱岩瞧了张无忌一眼,颇为迟疑的道:“大哥,你看这人刚刚所使的手法像不像师傅他老人家所创的‘太极拳’?” 宋远桥见适才张无忌每一招均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心中也自疑『惑』,但天下武学千变万化,未必就没有其他功夫与“太极拳”类似,一时间也不敢确认。 就在几人寻思之间,张无忌望着灭绝师太道:“师太,得罪了。”跟着将宝刀还给周颠。灭绝师太神『色』变幻数次,冷哼一声,抽回『插』在地上的倚天剑退回原处。 张无忌朗声道:“接下来是哪派高手出战?”宋远桥见其余五派之人齐齐望着自己,当下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对着道:“阁下武艺惊人,在下十分佩服。我武当派有一阵,名为‘真武七截阵’,未知阁下可敢一闯?” 张无忌见宋远桥走出来不由一怔,他心中实在不愿与几位师叔师伯们动手,但是此时关乎明教与六大派的生死存亡,当下深吸一口气道:“贵派的‘真武七截阵’在下也有所耳闻,若二人合力,则攻守妆备,威力大增。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七人相当于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在下虽有几分本事,却不是武当七侠联手之敌。” 众人闻言一呆,望向武当派一行的目光十分复杂,就连灭绝、空闻等人也十分诧异,想不到武当派竟然还有此等玄妙大阵。这“轮转王”的武功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连他也自承不是武当七侠的对手,可见这阵法威力非同一般。 杨逍道:“七个打一个,这可不大公平。”周颠等人也大声叫道:“不错不错,太不公平。”宋远桥也觉得七个打一个传扬出去不大好听,况且他心中对这“轮转王”的真实身份很是怀疑,当下徐徐开口道:“因为殷老前辈的缘故,我五弟此番未上光明顶,加之我六弟又独自一人下了山。此刻光明顶上,仅剩咱们兄弟五个。不如这样,你们再出四人,与咱们兄弟五个一教长短如何?” 杨逍踏前一步道:“算我一个。”韦一笑嘻嘻笑道:“教主,属下早就想会一会武当七侠了,便带上我怎样?”周颠不甘示弱,大声叫道:“我也算一个。”殷天正道:“急什么?教主自有安排。”周颠等人一呆,这才记起张无忌的身份,一个个讪讪而回。 张无忌寻思片刻,缓缓道:“宋大侠,撇开殷六侠与杨左使的私怨不提,咱们明教与武当派关系匪浅?”他想劝解宋远桥,使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不过却没考虑武当派此时的立场,被宋远桥打断道:“现下是六大派和明教一决生死存亡的关头,武当派谨向明教讨战。” 张无忌闻言身子一顿,跟着眼光缓缓移动,扫视了殷天正、杨逍、韦一笑、彭和尚等人一圈,不愿双方再结下新的梁子,忽然道:“既如此,便有在下领教五位的高招。” 宋远桥尚未答言,只听莫声谷叫道:“小子,你还是叫几个人一起上罢,咱们可不愿意人多欺负人少。” 张无忌见到莫声谷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心中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的道:“真武七截阵虽然厉害,却未必伤得了我。几位不必多言,一起上罢。” 莫声谷大怒,挺剑直刺张无忌前胸,同时口子喝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敢小觑咱们武当派的武功。”张无忌对武当派的武功熟悉无比,见到莫声谷一剑刺来,不退反进,双手成环,右臂缓缓抬起架住莫声谷的手臂,跟着再轻轻往前一送,直接将莫声谷扔回七八步。 莫声谷指着张无忌惊呼道:“你怎么会?”宋远桥喝道:“七弟,不必多言,咱们一起上。”说罢,身子一闪,已绕到张无忌背后,封住他的退路。俞岱岩、俞莲舟二人也齐齐而动,一左一右拦在张无忌身侧。莫声谷瞪大了双眼对着张溪松道:“不是,四哥,你听我说?”张溪松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莫声谷的肩膀,温声道:“七弟,咱们心里有数,先让这臭小子尝尝‘真武七截阵’的厉害。”说完,身子一闪,跃至张无忌身前。 莫声谷也是聪明之人,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当下不再言语,配合宋远桥四人将张无忌团团围住。武当七侠成名以来,无往不利,不论多么厉害的劲敌,最多两三人联手,便足以克敌取胜,这“真武七截阵”从未用过一次。然张无忌一身武功之高,远超在场众人,宋远桥等人自知若论单打独斗,绝非他的对手。既然能与这等高手一较高下,又能一试“真武七截阵”的威力,几人心底深处,竟生出些许期待与兴奋。 宋远瞧凛然喝道:“小心了。”长剑递出,刺他后心。与此同时,俞莲舟等人齐齐出剑,五人五剑,分刺张无忌五处『穴』道。 宋远桥五人均是剑术名家,长剑须臾之间已至张无忌身前,眼见就要在他身上刺出五个窟窿,张无忌心念一动,体内浑厚的九阳真气随心而动,不待五人剑尖碰到他肌肤,立即便被这一股浑厚的内力震偏开来,贴着肌肤滑过。 不等五人变招,张无忌已使出一招“云手”,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宋远桥手臂套住,九阳神功的刚劲使出,立时将他震退数步。九阳神功有阴有阳,刚柔并重,其劲好不厉害,若非张无忌手下留情,只怕宋远桥一条手臂的臂骨立时已断成了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样。 宋远桥他一招震退,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好小子,果然好本事。”他也学过“太极拳”,自然能够一眼认出这招“云手”。但以他在“太极拳”上的造诣,居然不能及时将张无忌手上的劲力化解,可想而知张无忌在这门拳法上面的造诣只在恩师张三丰之下了。其实他并不知道,张无忌能够震退他,多半是“九阳神功”的功劳,单以劲力而论,九阳神功的刚劲却远非以柔劲为主的太极拳所及。 张无忌既使出了“太极拳”,便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听到宋远桥非但不怪他,反而夸自己本事好,不免心中赫然,嘴唇微动,已使出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着道:“大师伯,小侄有僭了。”同时手上毫不停留,体内真气流转,右掌挥出,迎拒推送,又将张溪松与俞莲舟二人甩开来去。 旁观众人不少是武学高手,见宋远桥五人剑法极快,走的却是以柔克刚的路子,好生佩服。又见张无忌施展一路古古怪怪的拳法,一人应付五人,心中更是骇然。这“太极拳”自张三丰创出以来,从未现世,外人自然不得而知,是以眼力高明如空闻方丈、灭绝师太、殷天正等人也认不出他这路拳法的来历。 莫声谷当即挺剑直出,剑势如虹,嗤嗤之声大作,正是一招“穿越云天指星宿”。这一招正是“武当纯阳剑”里面的精妙招式。正所谓“武当一黄庭,纯阳三分技”,这路剑法与“纯阳功”、“纯阳拳”并成为武当三大绝技,本就是极为厉害的剑法。武当七侠当中虽属殷梨亭剑术最精,但其余留下在剑法上面的造诣也自不弱。莫声谷自幼与殷梨亭一起长大,一起练剑,剑法虽不如殷梨亭一般精湛,却也超过其余五侠一筹。他自始自终只练这路“武当纯阳剑”,单以这套剑法而论,造诣还在殷梨殷之上。 这招“穿越云天指星宿”乃是莫声谷的得意之作,他自练成此招后,心下甚是得意,每日里潜心思索,如何发招更快,如何内劲更强,务求一击必中,敌人难以抵挡。张无忌见此招来势甚是凶猛,况且手中又无兵刃,不敢硬接,上步横跨一步,使一招“高探马”,手搭在张溪松右臂之上,借助他手上的兵刃来抵挡莫声谷的长剑。 张溪松平素虽沉默寡言,但一身功夫着实不差,孰料张无忌手腕搭来,自己毫无反抗的被他带到一边,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恼怒还是高兴。张无忌却不管不顾,脚步轻移,连使“揽雀尾”、“单鞭”、“十字手”三招,三招一气呵成,登时将张溪松与莫声谷二人推开七八步,令得原本甚是严密的阵势出现一丝迟滞。 张无忌一喜,闪身掠出,心想:“若非我有九阳神功护体,只怕早已伤在几位叔叔伯伯们的剑下。这阵法不愧是太师傅他老人家苦心孤诣创出来的阵法,果然厉害。就是不知道与大林寺的‘大力降魔阵’孰强孰弱?”宋远桥见他脱出阵势笼罩范围,左掌运劲拍出,使一招“绵掌”功夫。但一掌下去,着手之处,只觉软绵绵的,对方力道更软更绵,心中一惊,右手长剑一翻,对着他便是一招“风舞梨花迎面起”直削他面门。 他虽绝无伤害张无忌之意,但这一招威力实在太强,剑刃未到,剑力已将张无忌上身笼罩住了。眼见就要一见将他脑袋砍成两截,张无忌福至心灵,身子仰后而倒,使一招“铁板桥”功夫堪堪避开此招,跟着身子一翻,右手往地上一拍,借力蹿前,整个人似一条灵蛇一般在五人的剑光当中左突又晃,避开几人的剑锋。 殷天正适才吓了一跳,心想无忌这孩子手中无兵刃,未免太过吃亏,当下将殷野王手中的长剑掷出,同时口中喝道:“教主,接剑。”他相距交手的五人足足七八丈距离,但一剑掷出,长剑似流星破月,瞬息之间已至几人面前。俞岱岩急转身躯,奋力发剑想要将来剑挑落。 岂料两剑相交,叮的一声脆响,俞岱岩眼『露』惊诧之『色』,竟连被剑上附带的劲力震退数步,待他回过神来,长剑已落在张无忌手中。原来殷天正早已料到几人会出剑拦截,是以将一身浑厚劲力尽数集于一掷之间,一举将俞岱岩振退。 俞岱岩撇一脸淡然的殷天正一眼,见他年纪虽老,却精神矍铄,双目灿然生光,不由心想:“这人隔着七八丈的距离尚能将我震退,内功之深世所罕见,难怪当年可凭一己之力抗衡五派、九门、七帮共计二十一个门派数十年之久,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无忌长剑在手,登时精神一震,提剑直刺,运劲之法,出剑招式与宋远桥几人一般五人,旁人看来,倒似同门较艺一般。 昆仑派一人高声叫道:“宋大侠,咱们可全指望武当派挽回六大派声誉了,若是连你们也输了,那咱们六大门派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这人见宋远桥等人每每一剑刺出,均贴着张无忌的身子擦过,还当他们手下留情,是以激将。 宋远桥五人闻言,脸『色』登时一片铁青。莫声谷大声道:“大哥,再这么打下去,武当派的名声就丢尽了。”宋远桥心想:“七弟说的不错,咱们虽然知道这‘轮转王’就是无忌孩儿,但是别人却不知道。倘若被无忌赢了,旁人只当武当派不是明教的对手。”一念及此,大声喝道:“万岳朝宗。”话音一落,五人长剑齐齐斜指张无忌,摆了一招“万岳朝宗”的姿势。太阳照耀下剑光闪闪,阳光照在剑身上又折『射』到张无忌的身上、脸上、眼上,一时间令他极为不适。 第三十五章 再来强援? 就在张无忌双眼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的那一瞬间,五人齐齐出手,身形晃动间,五柄长剑分刺张无忌五处要『穴』。张无忌一惊,立时倒转长剑,剑尖朝下,左手并成剑指抵住剑身内侧,同时身形不住转动,正是那招“『荡』剑式”。 宋远桥五人脚踏天罡,身形在张无忌四周游走不定。每转换一次身形的同时,五柄长剑携着凛冽的剑光朝张无忌刺去,一击不中,则再次移动位置。张无忌不住转动,五人的招式尽数被他挡下,众人只听叮叮当当的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瞧得目瞪口呆。 何太冲等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寻思道:“如此阵法,便好如十余个高手一起对敌一般,寻常人万难抵挡。但这轮转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剑法之高,比自己厉害百倍,如此人物却是明教教主,可叹可怕。” 就在此时,场中形势大变,只见张无忌身处半空,长剑一起,使一招“天河倒悬”,但见剑尖『乱』颤,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剑尖,反而罩住宋远桥五人上半身,剑光凛冽,当真好似月华倾落,天河倒悬。 数招一出,旁观的明教众人群情耸动,但见张无忌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端的是名家风范。 韦一笑赞道:“好剑法,好剑法。老子本来以为老贼尼一手剑法够狠够辣,天下间再无任何剑法能胜过她。岂料武当派的剑法其势如飞云流水,论精妙之处还在峨嵋派的剑法之上。但如今见了教主的剑法,才知这些年一直坐井观天。”他赞叹两句,忽然眉头一皱,对着殷天正几人说道:“老白眉,教主所使的剑法是什么来路?” 殷天正见到张无忌如此表现,又惊又喜,忽闻韦一笑发问,登时一怔,心想:“奇怪,奇怪,无忌这孩子先前的剑法当中还能看出一丝武当派的影子,但是现在所施展的剑法,我居然没见过。”他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阵黯然之『色』,对着韦一笑缓缓地道:“老夫闻所未闻。” 韦一笑一怔,道:“连你也不知道?”杨逍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道:“或许我知道。”殷天正等人齐齐将目光对转杨逍,只听他道:“杨某听我祖父说过,他老人家当年学过一门旷世绝学,名曰‘大自在剑法’,共分九式九剑,欲强更强,乃是恒山那位创出来的。” 韦一笑等人一愕,继而恍然大悟的道:“难怪难怪,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周颠歪着头问道:“杨左使,既然你祖父学过这门剑法,那他老人家怎么不传给你?”他知杨逍的祖父正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神雕侠”杨过,可谓家学源远流长,学到这门剑法的可能『性』十分大。 杨逍尴尬一笑,他年轻之时自视甚高,学了一门“弹指神通”之后便加入明教,因跟随阳顶天上大林寺挑衅的缘故,弄得与家里人关系十分糟糕。哪怕后来醒悟过来,又因『性』子高傲倔强,不受其父杨烁待见,又如何能学到这门绝学?不过此事毕竟不光彩,是以杨逍讪笑两下掩饰过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场中。 张无忌缓缓将剑法施展开来,场上剑气纵横。只见他东一转,西一弯,手持长剑对着宋远桥五人剑招薄弱之处抢攻,竟凭一己之力将五人压在下风。莫声谷道:“大哥,这小子内力既深,剑法亦厉,咱们无需与他硬拼。”张溪松道:“正是。七弟说得不差,看来唯有施展师傅他老人家新传的剑法了。”宋远桥凛然,眼中已全然没了开始之时的笑意,朗声喝道:“好。”五人剑势一变,手腕抖动,剑尖缓缓在空中划个圆弧,竟不约而同使出了张三丰传授的“太极剑法。” 张无忌见几位叔伯改变打法,有心试试自己在这门剑法上面的造诣,瞧瞧与几位叔伯孰高孰低,当下剑势也是一变,心中竟没半点渣滓,以意御剑,长剑每发一招,便似放出一条细丝,去缠在五人手中宝剑之上,细丝越积越多,似乎积成了一团团丝棉,将五柄长剑裹了起来。 这剑法乃是张三丰苦心孤诣创出来的绝学,与天下各派剑理全不相同,别说那些武功低微之人没见过,其中精妙高深之处,便是殷天正、杨逍等人也瞧不出来。众人只见宋远桥五人将长剑舞成五个圆圈,圆圈有大有小,剑理如出一辙。但五人长剑一碰到张无忌长剑,当即好似那磁『性』不同的磁铁一般,相互吸引。张无忌长剑往左,宋远桥五人长剑齐齐往左,张无忌长剑往右,五人长剑亦齐齐往右,竟随他方向而动,瞧得众人大是惊奇。 忽然,张无忌长剑一震,五柄长剑被他剑上那一股绵绵巨力『荡』开,五人立足不稳,齐齐后退数步。只听张无忌收剑抱拳对着五人道:“张真人神技,晚辈拜服,这一场便不分胜负如何?” 灭绝师太等人听了又欢喜,又担忧,听他言语中对张三丰甚是推崇。想这“轮转王”是何等人?堂堂一教之主,若非心中真的钦佩张三丰,又怎能对宋远桥等人留情?否则岂非堕一世威名?但他适才以一敌五尚占上风,只怕一身武功之精纯,也只有张三丰那等垂名七八十年的老怪物才能压他一筹,若是六大派再纠缠下去,不死个几十上百人,只怕不能平息他心中怒火,不少人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 宋远桥五人哪里不知这是张无忌给他们留几分情面,不过他们都是磊落之人,当即抱拳还礼道:“阁下剑术惊人,我等却是不如。这一场,是你明教胜了。” 听到武当派认输,突然之间,四下里万籁无声。六大派聚集各派弟子及豪士数千之众围攻光明顶,明教五行旗、天地风雷四门及原本天鹰教中人至少也有三四千人,竟不约而同地谁都没出声,便有人想说话的,也为这寂静的气氛所慑,话到嘴边都缩了回去。 张无忌精神一振,当即朗声道:“六大派众位英雄好汉,按照先前双方所订规矩,贵我双方恩怨通过比武了结。如今咱们明教侥幸得胜,那么依照约定,之前恩怨一笔勾销,日后不得刻意寻衅挑事。”明教群豪闻言大喜,轰然答应。 六大派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好将目光齐齐对准灭绝师太与空闻方丈二人。空闻方丈如何瞧不出何太冲等人眼中的不甘,其实他心中也同样不甘,六大派声势浩大的围攻光明顶,结果却被对方一人横扫,传扬出去,六大派势必声名大跌。奈何对方依足了江湖规矩,光明正大的赢了六大派,让自己等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过了半晌,六大派当中忽有人高声叫道:“咱们何必同这些魔教崽子讲江湖规矩?一拥而上才是正理。”此言一出,六大派不少人应和道:“不错不错,空闻大师,还请您快快发令,咱们同他们拼了。” 明教众人齐齐大怒,周颠等人更是放声大骂道:“去你妈的,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么个德行?好,你们要战,那便战吧,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少明教教众更是握着兵刃对着六大派众人冷笑不止,只等张无忌一声令下便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原本缓和的情势登时又危急起来,场中更是喧嚣一片,双方喝骂声不绝于耳,张无忌、空闻方丈等人均感无奈至极。暮地里山腰间传上来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鼓,又清又亮,竟一举盖过了双方的争吵声,跟着脚步声大作,显是有大批人马正快步赶来。 众人齐齐转首朝广场西北方向的台阶望去,何太冲与身旁的崆峒五老对视一眼,低声问空闻方丈道:“空闻大师,想不到少林竟还有后招,接下来究竟如何,还请大师示下。”空闻方丈一愣,心想:“此次我少林寺除却三位师叔之外,能战之人,尽皆到场。不知此行来人是敌是友?”一时间,竟有几分惊愕。 明教上至张无忌,下至普通教众,尽皆『色』变。殷天正与杨逍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担忧所在,他们均想:“六大派好生无耻,明面上与咱们比武,想不到背后竟然还埋伏了一批人马,这是要将咱们一网打尽啊!” 便在双方相互揣测之际,西北方的山道跨出一大群人。当先一个,乃是一名身穿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僧。在他身后则是五名身披袈裟的老僧以及一大群僧人与装扮各异的江湖豪士,瞧人数只怕不下三四百。 六大派高层一见打头那名老僧,齐齐『色』变,空闻方丈笑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大林寺诸位师叔到了,快快迎接。”当下会同空智、空『性』二人率少林寺弟子上前见礼。六大派群豪本以为此次围攻光明顶定会无功而返,此刻乍见强援,当真喜从天降,忙跟在各派师长身后上前见礼。 不同于六大派的高兴,明教上下莫不震动。殷天正锐目一扫,已认出来人身份,打头那名老僧正是大林寺当代主持子明禅师,他身后五名身穿袈裟的老僧身份亦非同小可,乃是大林寺各堂首座。至于那群江湖豪士,虽无法认全,却也认出一大半,其中有连环山庄庄主武穆、红梅山庄庄主朱长岭、西北狂刀门门主东巴赞、临安玄素庄庄主李易峰等人。这些人虽在江湖上声名不如灭绝等人响亮,却也不容小觑,均为一流好手,分属不同的门派帮会。单独一家,别说明教不惧,便是六大派任何一家都可稳胜。但若是联合起来,即便不如少林、武当这等大派,却也不是华山、崆峒之流可比拟的。一时间殷天正等人甚是担忧,好在他们知道张无忌身为大林寺弟子,而这些人又均为大林寺马首是瞻,倒也略为心安。 子明禅师与空闻方丈等人寒暄过罢,望着张无忌等人朗声道:“大林寺住持子明,率同师弟子詹、子远等,暨门下弟子,见过明教诸位好汉。” 张无忌不敢怠慢,忙躬身行了个晚辈礼道:“老禅师大架光临,晚辈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殷天正瞧着子明禅师尚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面容,心中闪过一抹苦涩。说起来,子明禅师年纪比他还大上十余岁,然瞧起来也就五十上下,可见内功深湛,驻颜有术,不愧为先天至境的大宗师、大高手。反观他自己,四十余年前跟随阳顶天,与子明禅师交过手,虽然为他所败,却也不认为此生再无胜算。然而四十多年过去,自己虽然也是绝顶高手,与之相较,却是天壤之别。 殷天正摇摇头,将脑中杂念甩出,对着子明禅师拱手施礼,笑道:“殷天正见过诸位老禅师。”杨逍、韦一笑、周颠、彭玉莹等人不敢怠慢,齐齐施礼,朗声道:“见过诸位老禅师。”子明禅师先是深深的瞧了张无忌一眼,跟着望着殷天正笑道:“阿弥陀佛,殷施主,四十余年不见,别来无恙乎?”跟着含笑朝杨逍等人一一点头。银叶先生韩千叶道:“久仰大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子明禅师笑道:“银叶先生的大名,老衲也久仰多时了。”他甫一上场,便同交手双方寒暄叙旧,语音祥和,令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瞧得六大派不少低辈弟子及明教普通教众目瞪口呆。 少林寺僧人见子明禅师等人与明教上下寒暄,一个个内心十分复杂。尤其是空闻方丈,他耳听得双方喧扰不已,不由得心『乱』如麻,心想:“咱们少林寺与大林寺的差距当真如此大不成?否则向来桀骜不驯的明教中人,又怎会单单对着子明禅师他们执礼甚恭?”其实,他不知道当年明教上恒山挑衅,被大林寺毫无悬念的碾压不说,更是见到了大林寺那深厚无比的底蕴,在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哪怕如今四十余年过去,也不敢怠慢大林寺上下,更别说如今他们的教主张无忌只不过是一个经由灵智调教了几年的大林寺俗家弟子。 张无忌硬着头皮,顶着大林寺众僧怪异的眼神,踏前一步,朗声道:“未知诸位老禅师上光明顶有何贵干?” 第三十六章 摧枯拉朽 子明禅师见到张无忌此番模样,眼角划过一抹温『色』,正『色』道:“阿弥陀佛,鄙派祖师听闻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眼见一场武林浩劫就在眼前,心中不胜悲恸,特命老衲与几位师弟下山,为的便是消弭这一场灾祸。” 张无忌点点头,他当上这个明教教主也是灵智的安排,知道子明禅师所言不差,心想:“祖师爷爷果然心怀天下,不仅先派我下山,更是连师傅及几位师叔他们也派了出来,如此两手准备,该当万无一失。”殷天正等人心想:“大林寺诸位高僧果然慈悲为怀,与少林寺那帮秃驴大大的不同。”又想:“倘若六大派众人不依调解在此,大林寺是帮咱们呢,还是帮他们正教各派?嗯,咱们既然奉了无忌这孩子为教主,大林寺诸位大师一定帮咱们。” 空闻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上人及诸位老禅师慈悲为怀、心系天下,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说到这里,面『露』一丝尴尬之『色』,缓缓道:“咱们六大派上光明顶,也只为化解恩怨而来,倒叫诸位老禅师『操』心了。”此言一出,别说明教上下,便是六大派当中,也有不少人对他面『露』鄙夷之『色』,心想:“你这老和尚睁眼说瞎话,剿灭魔教(明教)就剿灭魔教(明教)嘛,说什么为化解双方恩怨而来,难道之前死在你们少林寺手上的人还少么?” 其实空闻方丈也是有苦难言,一开始灭绝师太联络少林寺,联合其余几派围攻光明,他是不同意的。奈何先有崆峒、华山两派被灭绝说动,又有圆真、圆音等弟子鼓动,他一心要杨威武林,好让少林寺声名传扬天下,这才同意会盟。 谁曾想,明教冒出来一个厉害非常的教主不说,连大林寺也上了光明顶,再加上之前比武六大派居然未赢一场。若是他独自一人被困光明顶上,早已冲了下去,死也好,活也好,也不放在心上,但自己是这此次会盟的盟主,六大派的首领,这数千人的生死安危,全在自己一念之间,偏生主动权没掌握在自己手上,这可真为难了。一来,他们少林寺众僧身为出家之人,与人争吵都属不该,更别说同明教生死相斗。二来,大林寺同样身为出家之人,行事作风却与他们少林寺明显不同,孰优孰劣,大家一目了然。既然事已至此,难道世人便会夸他空闻领导有方么?想到此处,空闻心中苦涩更甚。 眼见空闻就要打退堂鼓,灭绝师太忽然出声道:“子明大师,非是我等要罔顾人命,实在是魔教的所作所为太可恨。不仅有那吸血妖人,更有那**杀神?大林寺向来为我正道领袖,还望子明大师站出来主持公道。”说罢,对着子明禅师等人深深一揖,其意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韦一笑、杨逍二人眼中怒火大炙,嘴角抽搐不止。何太冲、班淑贤夫『妇』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何太冲当即缓步上前,对着子明禅师一抱拳道:“灭绝师太说得不差,还望大师主持公道。”华山二老、崆峒五老等人齐齐上前,对着子明禅师弯腰行礼道:“还望大师主持公道。” 子明禅师眉头一皱,望向明教上下的眼神十分复杂。他如何不知道明教当中良莠不齐,桀骜者有之,嗜杀者有之,争狠斗勇者有之,『性』情暴戾古怪者亦有之?再加上他们势力庞大无比,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也难怪为正道中人不喜。不过事物相生相对,明教当中也不乏热血义气的好男儿,更有彭莹玉这等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好人,若光凭少数人的作为,就将明教定义为“魔教”,未免有失公允。一时间,子明禅师倒有几分为难。 张无忌当即朗声道:“老禅师容禀,想我明教,多历艰险,却经霜雪而不易其青翠,冒风雨而不失其夭矫。虽有些许不肖弟子败坏明教声名,然其余之人,毕竟是义气当先的好男儿。况且我教向来以驱除鞑虏为己任,旨在救民水火,解民倒悬,自不愿将精力花在与六大派纠缠之上,徒损我汉人实力。”明教群雄闻张无忌此言,皆轰然喝彩。六大派当中不乏心胸宽广、眼界开阔之士,亦听得频频点头。 只听张无忌又道:“晚辈本才疏德浅,蒙杨左使等人另眼相待,推为明教教主,心中忐忑,不敢丝毫有怠。当我明教垂世之初,立意庄严。明尊在上,我辈其下,乃至昔日明教各教主也都明白这其中关窍。晚辈既得身任教主,自是承明尊乃是历代教主遗训,于是继任以来,始终孜孜兀兀,竭力约束我明教弟子,又请‘冷面先生’掌我明教刑罚,为的便是一改我明教先前在世人当中的印象。”说到这里,不止明教上下一片肃然,六大派不少人更是对这“轮转王”心生不小好感,心想:“这人倒与明教其他人大为不同,行事做派亦光明磊落。有他约束明教弟子,若真的依他所言,倒是不差。” 张无忌语气一转,叹了一口气道:“殊不知人力有时而穷,晚辈虽竭尽所能,然终究阻止不了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今日六大派上我光明顶,晚辈不愿大动干戈,提出双方通过比武化解恩怨,此事空闻方丈、灭绝师太等人也是同意的。然如今六大派比武输了,却不愿将此前恩怨一笔勾销,反而想一拥而上,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我明教一忍再忍,却也有底线的,今日究竟该如何行事,还请老禅师教我?”说罢,一抱拳,对着子明禅师深深一揖。 此话一出,何太冲、崆峒五老、华山二老及宋远桥等人,皆面『露』尴尬之『色』。那第一个提出一拥而上之人,见到身旁众人投来的埋怨的目光,脸上一片火辣,心中却想:“我也是只是气不过咱们昆仑派输在了明教手上而已,这才逞几句口舌之利。认真来讲,咱们昆仑派跟明教素无恩怨,又何必跟他们死磕。” 子明禅师闻言,双掌合什道:“善哉善哉,你既有此仁心,真乃武林之福,天下人之福。”他先夸赞了张无忌一句,旋即将目光对准空闻方丈与灭绝师太二人,肃声道:“当今天下,元庭倒行逆施,弄得人怨四起、民不聊生。我等既身为佛门弟子,自当相持相帮,为善去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提高音量道:“诸位且听老衲一言,如今明教既有心化解与六大派之间的恩怨,诸位何不共释前嫌,彼此同心戮力,复我汉家江山?”六大派当中不少人默不作声,心中暗打主意,静待局面变化。 宋远桥、张溪松师兄弟五人对视一眼,上前拜道:“大师说得不差,今日起,武当派与明教恩怨一笔勾销。”既有武当派带头,无本战心的昆仑、华山两派自无不可,当即朗声出言,在天下群雄面前立下誓言,今后不再与明教为难。 少林、峨嵋两派心知今日既有大林寺到场,再想动手已是不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空闻方丈跨前一步,对着张无忌道:“阁下既有心化解贵我双方的恩怨,老衲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只需阁下一个保证,少林寺即刻下山,从此不踏入光明顶半步。” 张无忌大喜道:“大师请说。” 空闻方丈朗声说道:“只需阁下保证,从此明教上下不再为非作歹,亦不得六大派寻仇滋事,咱们六大派即刻退去。大林寺诸位大德及各路英雄,便请作证。” 张无忌沉思半晌,缓缓说道:“这个自然。不过若是日后六大派先行动手?又当如何?”唐文亮适才被殷天正扭断了胳膊,心中兀自气愤难平,大声叫道:“咱们既然说了双方恩怨一笔勾销,自不会再行滋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什么该当如何不如何?” 张无忌闻言,也不生气,只将目光对准灭绝师太,问道:“师太,你怎么说?”他心知此事关键多半在灭绝身上,况且这老尼姑『性』格刚硬倔强,难得今日有大林寺高僧在场,今日若不拿话头先挤兑住他,日后只怕没这么好说话。 灭绝师太冷冷的道:“贫尼自无不可。”张无忌闻言一喜,只听她又道:“不过日后再有贼人作恶,贫尼有一个杀一个。”说罢,冷冷的瞧了杨逍一眼。明教众人均想,老贼尼好大的杀『性』。 张无忌见最难搞定的灭绝师太也答应下来,不由大喜,朗声道:“今日明教与各大门派误会尽祛,双方息争,当真可喜可贺。”大林、少林众人闻言,齐齐念诵佛号,连道:“善哉善哉!”明教上下亦尽皆喜形于『色』,倒是峨嵋、崆峒两派之人面上不大好看。不过他们也知难改其余几派的心意,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 何太冲眼珠一转,忽然望着张无忌出声道:“阁下连败少林、武当、峨嵋、华山、昆仑、崆峒六派,武功之高世所罕见。而大林寺自开派祖师灵智老前辈起,向来为我正道魁首,绝技众多,传承久远,未知阁下敢不敢跟大林寺诸位大师比一比?”他见子明禅师、空闻方丈等人齐齐皱眉,尴尬一笑,忙道:“在下可不是挑事,就是心中好奇,若是阁下不愿,那就算了。” 空闻方丈、崆峒五老等人齐想:“何掌门这个提议倒是不差,未知大林寺诸位高僧能否压服此人?”但凡习武之人,莫不以见识高明武功为乐。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虽然丢了面子,却也见识了天下间顶尖高手的比斗,开阔了眼睛。如今何太冲既然提议让那神秘莫测的“轮转王”去挑战大林寺,再加上大林寺虽然名头响亮,大林绝技精妙绝伦,但到底多是听人说的,未能亲眼所见,所以众人心中自是十分好奇,一个个目光火热的瞧着张无忌。 岂料张无忌摇摇头道:“我这点本事,怎么敢与大林寺诸位大师交手,此话以后切莫再提。”他对子明禅师等人的本事清楚得很,心知自己武功虽然不差,但是对上大林寺任何一位长老,想要取胜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倒是殷天正等人眼中跃跃欲试,想要一雪四十余年前的耻辱。 何太冲等人见张无忌拒绝,大声鼓动道:“阁下又何必自谦,你的本事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知你心中钦佩大林寺诸位禅师的佛法人品,但这又不是生死相搏,只不过是切磋一番而已,你又何必推辞?” 子明禅师深深的瞧了何太冲一眼,对着张无忌微微一笑道:“老衲四十余年不曾与人动手,今日便破例一番。”他一扫明教诸位,笑道:“诸位谁先上?”六大派众人愕然,随即大喜,听子明禅师这话的意思竟是想单凭一己之力镇压明教,又听他说四十余年不曾动手,心中越发的好奇的,当下一个个凝神摒息,瞪大眼睛瞧着子明禅师等人。 张无忌当年被灵智带到恒山之后,正是拜在子明禅师座下。他一身武功虽是灵智调教出来的,却也知道师傅早已突破先天至境多年,平素与之切磋更是从来不曾『逼』得他使出真功夫。他下山数月,学了“太极拳”与许多武当绝学,又突破了“乾坤大挪移”第六层,可以说武功大进。但正所谓站得越高,看得更远,越是接近那道关坎,越是能感受到差距所在,一日未突破先天至境,便一日无法战胜子明禅师。别说战胜,甚至不能抵挡他随手发出的招式,又如何敢与恩师动手? 张无忌还未回答,殷天正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朗声说道:“自四十余年前败在大师手中之后,殷某多年一直勤练不坠,为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同大师再切磋一番。难得今日大师愿意出手,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子明禅师微微一笑,道:“殷施主爪法过人,这是老衲早就知道的。如今能再次领教一番施主的‘神力鹰爪手’,那是再好也不过了。”说罢,将手中禅杖递给身边一名高瘦来僧,单掌合什,缓缓踏入场中。 子明禅师垂名近一甲子,近四十余年来更是从未有人见他出手,江湖上早有传闻他已突破先天至境。此刻见亲自他下场,诺大的广场登时静悄悄的竟没一个人出声,只听得他踩在地上的些许脚步声,在石板地上一路响将过去。 初时不觉,自第四步开始,众人只觉子明禅师的脚步声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声相合,好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四周,令心中沉静之余又升起一股莫名至极的怪异感。 第三十七章 明教服输 殷天正感受最深,他只觉对方每一步踏下,均引起心脏一阵收缩,全身血『液』隐隐有倒灌的趋势,心中骇然,心知这是对方境界太高,达到了以己身影响环境的高深境界。又见他面上宝光隐现,心中钦佩之余更不敢怠慢,忙抱拳行了一礼道:“老禅师小心了。”话音甫落,双爪齐挥,立时拥上,但见他双爪之上深透乌光,劲气直冲子明禅师眉梢,令观战之人见而『色』变。 唐文亮适才右臂为殷天正扭断,本心中埋藏着一股深深的怨恨,但此刻见他全力出手的声势,心知二人相斗之际,对方是留了手的,原本的怨恨立时烟消云散,化作一股深深的畏惧。 子明禅师似对殷天正这威势十足的一抓恍未察觉,等对方爪锋堪堪掠至胸前,这才伸出右爪,快速无伦地抓向他右腕。殷天正一惊,万料不到对方速度如此迅捷,竟能后发先至,爪向自己的手腕,当下右爪一震,急切之间变换了一下手法方位,与之爪对爪硬碰了一下。 二人双爪相交,殷天正腾腾腾倒退三步。子明禅师身子不动,微笑着站在当地,赞道:“阿弥陀佛,殷施主,你适才这一招‘鹰撮霆击’共分七种变化,暗含十三个后招,远胜当年多矣。” 殷天正脸上闪过一抹『潮』红,摇头道:“不好不好。比不得大师将‘大悲撕风手’化繁为简。”说着倏地跃起,右足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如雄鹰展翅般高高跃起,右爪拿他左肩,左爪一翻,直取对方咽喉,刚猛无双,狠厉绝伦。 子明禅师脸上多了些许郑重,右手袖袍向上抖起,卷住了殷天正,手上使劲,想要拉他下来。岂料殷天正不管不顾,哪怕被他那股大力脱得失却了平衡,右爪仍去势不减的对着他左肩而去,想要在他肩膀上留下点痕迹。百忙之中,子明禅师改拉为送,殷天正右爪刚触及子明禅师左肩,便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对方右袖当中涌出,整个人不受控制般的仰天而倒,忙将身子一翻,使一招“一鹤冲天”,身子已高及丈余,轻轻巧巧地落将下来,站在子明禅师身后。 这几下轻灵之极,旁观的明教弟子无不喝彩。只有武功高如空闻方丈、灭绝师太、张无忌等人,才若有所思的瞧着一脸淡然的子明禅师。他适才袖袍一卷,跟着一拉一送,虽无殷天正的快捷凌厉,但在行家看来,这手功夫既稳且狠,更是将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力显『露』无疑,当真厉害。 殷天正心想:“他内功精湛,爪法较之更妙。只可智取,不能力敌。”虽明知不是对方敌手,却兀自不肯认输,打定主意就算输也要输得漂漂亮亮,心生一计,说道:“老禅师,你内功深厚,殷某大大的不如,今日便同您老人家请教一下招式罢。”说罢,又是一爪攻了过去。不过这一次,虽然出手同样迅速,但是明显爪上未附带内力。 子明禅师如何不知他心中想法,笑道:“也好。”左手拿他腰间,跟着右手一搭,抓他前胸,爪上同样不曾附带半点真气。子明禅师心知自己武功远胜对方多矣,也不心急,以不变应万变。殷天正却东蹿西跃,仗着高明轻功忽进忽退。二人眨眼之间拆了十七八招,子明禅师不曾反攻一招。但不论殷天正如何变招进攻,子明禅师以七八招爪法护身防御,竟严密异常,无隙可乘。 待得殷天正将那路“神力鹰爪手”由头到尾使到最后那招“化枭为鸠”之时,子明禅师突出左手,径去抓他右臂曲池『穴』。殷天正一惊,当即变招为“鸱目虎吻”,哪知他的后招早为子明禅师所看穿,左手反手先压后钩,跟着右爪在他肩头轻轻一捏,当即松手。 殷天正心中子明禅师给自己留足了情面,否则以对方在爪上的造诣,自己能否将这“神力鹰爪手”有头到尾使一遍尚且难说,当下高声道:“老禅师神功盖世,殷某输得心服口服。”说着就要弯腰下拜。 子明禅师忙上前一步扶住他道:“诶,老衲只不过侥幸胜得一招半式,殷施主又何必自谦。”说着,望向一旁跃跃欲试的韦一笑等人,朗声道:“阿弥陀佛,接下来哪位施主赐教?”杨逍、黛绮丝等人虽有心请教,但他们思及自己武功不过与殷天正在伯仲之间,明知胜不了又何必在天下群雄面前丢人? 眼见明教上下不发一言,六大派当中不少人胆气一壮,鼓噪道:“轮转王,你不是武功高强么?怎么不下场与子明禅师较量一下?” 张无忌苦笑一下,一把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对着子明禅师大礼参拜道:“不肖弟子张无忌,拜见恩师。”子明禅师笑道:“你很好,起来说话。”张无忌又走到宋远桥等人面前拜道:“孩儿无忌见过大伯、二伯、三伯、四伯、七叔,情非得已,还请你们饶恕孩儿欺瞒之罪。” 宋远桥几人哈哈大笑,围着他调笑不止。莫声谷假意怒道:“臭小子,你今天可出尽风头啦,可怜咱们六大门派尽败你一人之手。”张无忌又告罪两句,这才走到空闻方丈等人面前抱拳道:“晚辈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前辈海涵。” 六大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均没有反应过来。灭绝师太见到张无忌前倨后恭,心中有气,对着他冷冷的道:“不敢当张大教主如此大礼。”何太冲夫『妇』、崆峒五老见此刻明了张无忌的身份,心想:“别说你武功如此厉害,又是明教教主,单单大林寺与武当派,咱们就得罪不起,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不过一场笑话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挤出笑脸同张无忌寒暄了几句。 寒暄过罢,张无忌朗声道:“恩师,诸位前辈且听我一言,这次六大门派围攻明教,实则是受了『奸』人挑拨,中向存着极大的误会,在下虽然年少,倒也得知其中的曲折原委,斗胆要请大家耐着『性』子,陪晚辈查明真相。谁是谁非,自可秉公判断。” 他语声一停,灭绝师太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是此次行动的倡议人,此刻听到张无忌说什么“谁是谁非”,只当对方要找由头落自己面子,自然心中不快。 张无忌耐着『性』子劝道:“师太,你同杨左使的恩怨,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是明教这么多年被世人视为魔教,确实是因为有人心怀不忿。”他站立当场,昂然四顾,朗声道:“在下请一个人出来,在大家伙面前对质几句,他所安排下的『奸』谋便能大白于世。”说罢,一挥手,早有准备的明教中人推着一个和尚出来,不是成昆又是何人? 少林寺上下一见被绑着的成昆,齐齐大怒。圆音指着张无忌骂道:“小子,快快将我圆真师兄放下。”他一句话出口,声音夹杂着内力传扬开来,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均想:“这人内力倒是不差。”转念又想:“这小子要干什么?莫非要当众折辱少林寺么?” 张无忌见他怒发冲冠,抱拳道:“还请大师暂息雷霆之怒,且听晚辈慢慢道来。”跟着一指成昆,大声道:“这位大师法号圆真,但他未出家之前,却也是大大的有名,唤作‘混元霹雳手’成昆?”跟着缓缓将他与阳顶天及谢逊之间的恩怨道出,又将那日他当着杨逍等人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而出,最后道:“如今真相大白,诸位应该知道了咱们明教与六大派一道着了人家的道了罢!” 六大派中人听到成昆的所作所为,一个个脸有愠『色』,不少人更是愤怒的瞧着神『色』萎靡的成昆,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少林寺上下默不做声。良久,空闻方丈才对着成昆厉声喝道:“圆音,张施主此言当真?” 成昆先是愤恨的瞧了一眼张无忌,跟着强辩道:“师叔,弟子有话要说。”空闻方丈道:“你说,只要有道理,老衲自会替你做主。”成昆哑着嗓子缓缓道:“不错,我未出家之前,俗家姓名正是成昆,那金『毛』狮王谢逊也正是我的徒儿。”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瞧着成昆,连带着望向少林寺一行的眼光也变得十分古怪。不少人更是心想:“我只当少林寺乃当今正道砥柱,却不想是一处藏污纳垢之所。” 空闻方丈闻言陡觉眼前一黑,这打击之大,较之六大派比武输在张无忌手中更甚。只见他对着成昆厉声喝道:“圆音,那谢逊一家可是为你所杀?”成昆闻言垂首默然,半响才又是愧疚又是痛心的说道:“弟子当年醉酒之后犯下这等大错,一直深以为憾,更无面目见我那可怜的徒儿,这才遁入空门,出家为僧。”成昆心知今日是死是活,全凭少林寺的态度,他本是心机深沉之人,略一思索便有了办法,当下故作懊恼的道:“我那徒儿一心要『逼』我现身江湖,为此不惜做下大恶。我即是愧疚,又是痛心,只好将事情的始末告知恩师空见。恩师慈悲,为了我特意去找谢逊,想要化解我二人之间的恩怨。结果?结果?却是害了我那恩师。”言语中满是酸涩,听得众人大起同情之心,甚至有人心想:“人谁无错?知错能改则善莫大焉。这成昆敢于承认自己的过失,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只有杨逍等人冷冷一笑,当日他暗算众人之时,自觉稳『操』胜券,得意之下将种种缘由解释过,心知他此刻不过是在博取大家的同情,当下一个个咬牙切齿,脾气差一点的如周颠更是破口大骂。 张无忌听他说完,愤怒不可抑制,暗想:“当日你明明亲口承认义父这一切不幸遭遇,全是你在暗中安排。既不是酒后『乱』『性』,而是处心积虑的阴谋。如今却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当真可耻可恨。”指着他怒骂道:“成昆恶贼,你胡说八道。当日在这光明顶之上暗算杨左使等人之时,明明说的是将我义父他老人家当中你手中的屠刀,让他结下无数冤家,最后令这些血仇尽数算到明教账上。” 宋远桥等人心中自是偏向于张无忌一点,更何况这些年张翠山夫『妇』也同他们聊过谢逊的为人秉『性』,虽然同样铸下大错却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但何太冲夫『妇』、崆峒五老等人却想:“如今双方各执一词,究竟该相信谁,却是难辨。张无忌这小子受大林、武当两派教导,当不会说假话。但瞧成昆这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可见内心确实十分悔恨,更何况人家又当了好几十年和尚,即便有错,也该还了。” 空闻方丈听完,才知道师兄空『性』之死是多么的不值,心中大悲的同时,沉声道:“圆真,你害了谢逊一家,的确不该。为此让你师傅惨死谢逊拳下,更是错上加错。”成昆闻言,当即跪倒在地,一面叩头,一面说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空闻方丈又问道:“我且问你,张施主所说的,你刻意针对明教,想要挑起六大派与明教的大战,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成昆闻言一愣,随即断然道:“若说弟子心中对阳顶天没有怨恨,那是假话。但他已死去多年,什么恩怨都烟消云散了。这次若非峨嵋派提议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弟子如今仍在少林寺清修。” 空闻方丈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后,朗声道:“你既然肯承认错误,老衲便罚你回山面壁十载。”成昆叩头道:“弟子谢过方丈师叔。” 张无忌眼见空闻方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疾呼道:“这怎么可以?大师,别被这贼子给骗了。”空闻方丈眼中掠过一丝不快,淡淡的道:“张施主,你说老衲这个师侄心怀不轨,那好,只要你拿出证据来,老衲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张无忌道:“当日成昆所言,杨左使、韦蝠王、说不得大师等人都是亲耳听闻的,难道还做不得数?” 空闻方丈淡然一笑,撇了杨逍等人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一旁的子明禅师见到张无忌如此急躁,微微摇头,心想:“这孩子终究阅历不足,还需多加历练。”当下徐徐开口道:“阿弥陀佛,空闻大师,诸位好汉,老衲为大家引荐一人。”说着一指身旁一位须发灰白,身高六尺有余,魁梧之极,红光满面,有似大官豪绅般模样的老者。只听得子明禅师道:“这位仁兄不是别人,正是丐帮帮主史火龙。” 第三十八章 水落石出 史火龙跨步向前,先向大家伙抱拳行了一礼,跟着一指成昆厉声怒骂道:“好贼子,你想不到我还活着罢?”众人见他现身,均想:“不是说此人因练功走火入魔以至半身不遂,早已隐居江湖多年了么?怎的瞧他的样子却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不知道他与成昆又有何恩怨?” 成昆一见史火龙现身,当即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饶是他心机深沉见,临事镇静,这时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史火龙朗声道:“空闻大师,诸位江湖朋友。五年前,史某与此人连对十二掌,此僚呕血而走,史某也为他掌力所伤。史某自知深受重伤,料想此贼三日之后,必定元气恢复,重来寻衅,当即向夫人嘱咐后事,说出仇人姓名,乃是混元霹雳手成昆。而史某则由我帮传功、护法两位长老护送,前往大林寺求救。”他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跟着道:“幸而大林寺诸位大师慈悲,不惜耗费自身真气替史某疗伤,这才捡回一条小命,更因祸得福,瘫痪之症不『药』而愈。” 与之相熟之人听到这里,均想:“五年之前,史帮主双臂瘫痪之症,其时已愈了九成,他曾得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二掌真传,武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竭尽全力,十二掌使完,仍是难逃这人毒手,足见此人的厉害。” 史火龙接着道:“史某左思右想,均想不错我丐帮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成昆,以至于下此狠手。史某在大林寺养伤期间,恰逢灵智老前辈出关讲经说法。史某一想,他老人家智慧如渊,何不同他老人请教一番。是以将心中种种疑『惑』道出,以期他老人家为我指点『迷』津。”他脸上闪过佩服之『色』,接着道:“嘿嘿,他老人家当时说:‘这贼子既然想取你『性』命,你何不顺手推舟,顺了他的心意?’当下教了史某一个办法,假死脱身。史某命人将自己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回丐帮,甚至就连我夫人也瞒过了。全帮上下,只有传功、护法两位长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说道这里,先是冲成昆冷冷一笑,跟着道:“你也是好本事,探得史某身亡的消息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人假扮史某,一开始就连我夫人也被他瞒过了。”说罢,一挥手,当即有两名丐帮弟子提着一个人仍出来。众人一瞧,只见那人面容与史火龙有九成相似,只是神情猥琐,与他的豪迈大气甚是不同。 史火龙对着那人喝道:“你还不快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那假的“史火龙”被他一喝,脖子一缩,随即一指成昆道:“小人本?本是一名农夫,有一日这位?大师找到小人,说有一桩天下的好处给小人,然后带了小人先是好好吃了一顿,跟着又帮小人打扮成史?史帮主的样子,最后直接去到丐帮,做了那丐帮?丐帮帮主。”他说道这里,忽然抱着史火龙的腿大声哭道:“史帮主,可不关小人的事啊,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位大师『逼』的,他让我假扮成你的样子,好暗中支持他徒儿陈友谅上位,直至有朝一日让他师徒二人掌控丐帮?” 众人见他满脸鼻涕眼泪,心中好笑,望向成昆的眼神也满是鄙夷。史火龙一脚踢了过去,骂道:“别嚎了,史某不会对你怎么样。”空闻方丈此刻已信了九成,却仍对成昆抱有一丝期望,望着他道:“圆真,你还有什么说的?” 成昆急道:“师叔,弟子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史帮主为何要带着这么一个人来污蔑弟子。”史火龙冷笑道:“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你再瞧瞧这是谁?”说着,一挥手,两名丐帮弟子压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出来。不少少林寺僧人已认出那年轻人是圆真的记名弟子陈友谅。 陈友谅一见成昆,恰巧见到成昆也朝他望来,师徒二人四目相对。陈友谅与之对视了片刻,这才一扭头,避开了对方眼神,随即开口道:“师傅,您老人家还是别装了。”成昆怒喝道:“逆徒,你胡说什么?”陈友谅心知成昆心狠手辣,被他一喝,吓得倒退两步,忽然想起此刻成昆的处境,胆气一壮,索『性』抛开心中顾忌,将成昆这些年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缓缓道出,听得在场众人怒火大炙。 待得听闻成昆早就投靠了元庭多年,更在这光明顶上的秘道中布满了火『药』,只等时机一到,便引爆火『药』,让整个光明顶灰飞烟灭,心机之深沉,心思之险恶,便是见多识广的子明禅师也惊出一身冷汗,更别提杨逍等人心中的愤怒了。 成昆双眼赤红的看着陈友谅嘶吼道:“逆徒,我当年就不该救你,让你饿死在路边才好。”陈友谅冷哼一声,并不接他话茬。 空闻方丈铁青着脸道:“孽障,孽障,你使毒计害死你师父空见,今日被你自己的徒弟背叛,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又怪得了谁?” 成昆忽然仰天笑道:“我拜空见为师,难道是真心的么?他受我磕了几个头,送上一条老命,也不算吃亏啊,哈哈,哈哈!”笑声之颠狂,语气之疯癫,令人心悸。只听他笑了一阵,续道:“阳顶天夺我师妹,我只恨他死得太早,不忍杀之而后快。但他既死,我找明教报仇,又有什么不对?”他说道这里,指着灭绝师太道:“你师哥孤鸿子被杨逍气死了,你还不是照样要找他报仇。同样是报仇,大家又有什么区别?” 杨逍脸『色』一沉,冷冷的道:“灭绝师太要找我报仇,那是光明正大,真刀明抢的与我动手。那像你这卑鄙小人,因一人之怨而霍『乱』天下,更投靠了蒙古人。” 成昆道:“哈哈哈哈,只要能覆灭明教,报得大仇,便是天下人死绝,又与我何干?”他一指张无忌,怨毒的道:“都是你这臭小子,我只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将明教上下一网打尽,你为什么要来坏我大事?既然我报不了仇,那就与我一起死罢。”话音甫落,双手直伸,狠狠的朝张无忌扑去。 他当日被张无忌扭断双臂之后又一掌印在丹田,一身武功十不存一。但他到底是武学大家,又极为隐忍,软语央求两名看守他的明教弟子替他接骨。张无忌含怒出手,一掌下去,以精纯的九阳真气震碎成昆丹田,令他每一运功,丹田便传来一阵剧痛。不过此人也真了得,身陷囹圄也一直从未放弃,强忍着丹田剧痛运转少林神功,十余日下来,竟让他重新在丹田之中积蓄了不少真气,总算有了一拼之力。他心知今日必死,是以出手毫不容情,十指如勾,斜着凌冽的杀气煞气朝张无忌当胸『插』去。 张无忌一惊,刚欲反掌拍出,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只见史火龙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那招“亢龙有悔”。成昆暴起伤人,事先竟毫无征兆,是以场中虽不乏高手,但除却史火龙之外,再无一人反应过来。 这“降龙十八掌”刚猛无铸,但传到史火龙手中之时只余下十二掌。由于襄阳一役,丐帮精英丧尽,元气大伤。史火龙心想若要恢复丐帮以往荣光,更需加倍苦练,是以日夜苦练这剩下的十二掌,以至走火入魔。正所谓有失必有得,他日夜苦练这十二掌法,单以对这几招掌法的境界而论,根本不下于当年的北丐洪七公与郭靖二人。即便他被大林寺高僧治好了身子,又从灵智那学会了余下六掌,进而武功大进,也还是对前十二招情有独钟。 史火龙一掌拍出,成昆不及逃避,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身子已被那股刚猛的力道震到数丈开外。成昆受了这一掌,五脏六腑登时破碎,只喃喃了念叨了两句:“师妹,师妹。”瞳孔逐渐涣散,渐渐没了声息,已然气绝。 众人见到这门掌法的威势,无不骇然,心想:“如此刚猛凌厉的掌法,难怪丐帮可在武林中盛极一时,历代帮主莫不威震天下。史帮主既练成这高明武学,只怕丐帮又要重新崛起了。”想到此处,何太冲、崆峒五老等人均上前恭维了几句。 成昆既死,又有子明禅师、张无忌等人调和明教与六大派之间的关系,广场之上再也不复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虽然碍于情面不至于立时和好,却也和气得多。 就在众人寒暄之际,光明顶烈焰峰被一处高崖,数个人影正隐藏在秘处观看广场之上的情形。张无忌与成昆对质之时,其中一人忽然出声道:“郡主,咱们要不要去救成师傅?”出声之人赫然便是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 作翩翩公子爷打扮的赵敏,右手啪嗒一声,将手中折扇拍在左掌心,摇摇头道:“不必了,凭咱们几个人,根本不是明教与六大派的对手,更别说此时还有大林寺那帮秃驴在。”她怔怔的瞧了张无忌好一会儿,自语道:“张无忌,我记住你了。”她今日隐在暗处,瞧见明教教主“轮转王”大发神威,心中早已好奇不已,后来待到张无忌撤去伪装,回复本来面目,这才与之将记忆中那个倔强的臭小子重叠起来,一时间思绪纷呈。 良久,赵敏挥挥手道:“咱们走罢,看来今日他们是打不下去。对了,山脚下的人都安排好了么?”阿二冷冷的道:“早就安排好了,这次定要将六大门派一网打尽。”鹤笔翁提议道:“郡主,既然咱们有‘十香软筋散’在手,何必趁机将大林寺那帮秃驴也一起擒下?”赵敏闻言怦然心动,不过好在她心存一丝冷静,摇摇头道:“不可,大林寺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不要多生事端。”鹤笔翁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恭声应下。几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沿着来路原路退回。 此时天『色』渐晚,灭绝师太铁青着脸,将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武当派众人拉着张无忌的手嘱咐了几句,起身告辞,空闻方丈率少林寺众僧相继而去。这三派一走,昆仑、崆峒和华山三派自没有继续停留的接口,也跟着一一下山。自此,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闹剧登时风流云散,只余下大林寺、丐帮一行留在光明顶,打算歇息一晚之后,明日再回山。 明教自张无忌而下,见一场危机化于无形,一个个欢喜不尽,在杨逍等人的呼喝下,整治酒菜,招待子明禅师一行。杨逍、韦一笑、殷天正等人本就对大林寺十分推崇,更别说如今张无忌做了明教教主。这晚他们将姿态放得极低,极力恭维子明禅师等人,就连一同前来的史火龙、武穆等人也十分推崇,好话仿佛不要钱一般,源源不绝的从几人口中说出,态度之热情,较之先前对待六大派不可同日而语。 一夜狂欢。第二日一早,张无忌与子明禅师师徒两个谈了许久,尽是关于明教往后如何行事的问题。张无忌初负重任,自知才识俱无,处分大事必难妥善。而子明禅师身为大林寺第五代方丈,眼光见识远迈凡人,张无忌洗用心请教,遇到难以抉择之处更是毫不犹豫的道出,所得颇多。 直至将近中午,师徒两个才从房中出来。用罢午饭,子明禅师率众告辞,张无忌与杨逍等人直送出十余里才依依惜别。临别之际,子明禅师拍着张无忌的肩膀,眼中透『露』出无尽慈爱之『色』,温声道:“无忌,如今你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影响重大,当需小心谨慎。”张无忌握着他手,甚是感动,道:“弟子不肖,不能时时侍奉您老人家身边,还请您老人家多多保重。” 子明禅师见张无忌心中恋恋不舍,笑道:“痴儿,何必作此『妇』人姿态。若是有空,记得回大林寺看望你诸位祖师以及老衲。”张无忌重重点头,子明禅师扫视了杨逍等人一圈,又道:“阿弥陀佛,诸位请回罢。山水有相逢,日后再见。”杨逍等人齐声道:“若得闲暇,定会去大林寺聆听诸位老禅师教诲。”子明禅师含笑点头,领着大林寺众僧同史火龙等人缓缓离去。 张无忌瞧着恩师越走越远的背影,眼眶一红,竟忍不住流下眼泪。殷天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傻孩子,以后又不是见不得,哭什么?”张无忌伸手一抹眼泪,强辩道:“才没有,风大而已。”杨逍等人见张无忌如此,齐齐哑然失笑,杨不悔更是拍手道:“原来威风凛凛的‘轮转王’也会哭鼻子啊。”此话一出,众人哄笑不止。 第三十九章 诸派遇伏 且说张无忌等人送走了子明禅师一行,返回了光明顶之后,张无忌以教主之尊,重申教令,言人人须得严守教规,遵奉‘三大令、五小令’,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又请冷谦冷先生担任刑堂执法,凡违犯教规,和本教兄弟斗殴砍杀,一律处以重刑,即令是本人的外公、舅父等尊长,亦无例外。 众人轰然应诺,张无忌精神一振,跟着劝众人不再向中原各大门派寻仇。但大战之时,双方门人弟子、亲戚好友,都互有杀伤。张无忌让众人既往不咎,前嫌尽释,不再去和各门派寻仇。不少人听了,心头都气忿不平,良久无人答话。但明教终究不乏有识之士,知道要是双方仇怨纠缠,循环报复,大家只有越死越多,张无忌不让明教众人寻仇,也是为他们好,虽然心中依旧不忿,却也应下只要各门派不再来惹是生非,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 张无忌见众人应下,心下甚喜,跟着又言上冰火岛迎回谢逊,众人争先恐后,均想同他一起前往海外。但尚有许多大事需人料理,他同杨逍等人商议一阵之后,命天地风雷四门留守光明顶,金木火土四旗分赴各地,招集本教分散了的人众,传谕约定的三件事,又让殷天正父子率领天鹰旗,探听是否尚有敌人意欲跟本教为难,再寻访光明右使的下落。令彭莹玉大师与说不得大师两位,分别前往六大派掌门人居处,说明本教止战修好之意,就算不能化敌为友,也当止息干戈。余下之人,则同他一道前往冰火岛。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次日清晨,一行人下了光明顶,行了五六日,遇见一群身穿缁衣的尼姑,一番交谈之后,才知她们在等待灭绝师太等人与她们汇合。照理说当日六大派下了光明顶之后,数日过去,早该各自回返山门。然听这群尼姑的话语,灭绝师太等人并未东还。张无忌等人左思右想,均十分不解。紧跟着明教众人又发现不少匆忙掩埋的尸体,发现了身受重创的殷梨亭。一番交谈之后,才知变故陡升。幸得当年灵智提点之故,张无忌略一查探,见殷梨亭四肢共有二十来处断折,每处断骨均是给重手指力捏碎,没法接续,知是为金刚指力所伤。天下间能有如此指力之人,除却少林寺僧人外,只有西域金刚门弟子。 张无忌心想:“少林寺断然不会加害六叔,看来这贼子当属西域金刚门弟子无疑。”念及此处,心中登时想起当年在大都为灵智捏断四肢的那名叫阿三的汉子,心中怒火大炙。与杨逍等人略一商议,需赶紧将消息传至各派,迟恐生变,当即请舅舅殷野王上武当山报信,又亲自书信一封,命唐洋快马加鞭,以期能赶上子明禅师一行。至于张无忌等人,则转道往北,要将此事查探清楚。 不提明教一行如何动作,且说灭绝师太当日率峨嵋派弟子下了光明顶之后,行出百余里,径直转去昆仑山一处山坳略作修整。灭绝师太虽然看似冲动易怒,实则身为峨嵋派掌门人,行事十分周全。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她将弟子分三路接应,以信号火箭联络,更是早在数月之前就在昆仑山一处山坳置下干粮清水,以防万一。此行虽不尽人意,但除却灭绝师太自己折了些许脸面之外,峨嵋派其实损失不大。 一至据点,两名年约三十上下,身穿缁衣的尼姑对视一眼,跪在灭绝身前喜道:“师傅,您终于来了。” 灭绝师太淡淡的点点头,待她们起身之后才问道:“今日咱们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汇合静空她们。”静玄等人轰然应诺,也不需灭绝师太吩咐,一个个有条不紊的生火烧水做饭。 一番忙活,不知不觉,天已大黑。灭绝师太盘膝静默,始终无法入静,缓缓睁开双眼,对着静玄道:“安排了弟子守夜么?” 静玄忙道:“弟子早已吩咐了几位师妹要多加小心。”灭绝师太轻声道:“吩咐她们小心一点,我始终觉得今夜有事发生。”静玄应了一声,匆匆出了帐篷,将灭绝的吩咐告知给几位守夜的峨嵋派弟子。 数个时辰,一晃而过。此时玉兔高悬,整个山坳只余下一片寂静。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疾冲而出,一名守夜的峨嵋派弟子惊呼道:“谁?”一句话未说完,已被对方点中『穴』道。在她身后数丈处一名尼姑听得动静,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那黑影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那人沙哑着嗓子道:“我道为何找不到你们,原来你们躲在这里。灭绝老贼尼呢?”那尼姑听得对方辱及恩师,不禁大怒,挺剑直刺过去。那人冷笑一声,身子一晃,已抓住她后劲,在她脑后轻轻一按,当即令她失去了知觉。 灭绝师太听到动静,从帐篷当中疾扑出来,正巧见到这一幕,眼中厉芒一闪,手中倚天剑已携着森森寒意朝对方当胸斩去。眼见倚天剑就要斩在身上,那人急忙腾身跃起,左掌一送,将手中那名峨嵋派弟子当作盾牌使,径直往倚天剑递去。灭绝师太剑势一顿,心想好个阴险毒辣的贼子,身子一转,已绕到那人背后,手持倚天剑往他后心刺去。 那人也真了得,背后多了一人,竟毫不在意,待到倚天剑剑锋及身,这才使出追风逐电般的轻功飞奔。灭绝师太在后跟着,对方手中提了一个人,以她的轻功尚追不到,足见这人轻功厉害。不经意的一瞥之下,虽是夜晚瞧不真切,但片刻之间,这小小的营地四周已多出数十近百道人影,与手持火把的峨嵋派弟子相距数十丈之遥,不怀好意的瞧着她们。 二人相互追逐奔驰了一阵,猛听得那人惊呼道:“老贼尼,追得这么紧,既然你想要,就还给你罢。”说罢,将手中的峨嵋派弟子抛给灭绝师太。灭绝师太听他声音尖锐,与一开始的沙哑大为不同,虽心中诧异,但顾念弟子的安危,也没多想,当下伸手在那名弟子的鼻子前一探,发觉尚有呼吸,这才放下一颗担忧的心,跟着伸手在他人中处掐了两下。待那名弟子悠悠转醒,睁开双眼瞧见灭绝,脸上一热,刚欲说话,却听灭绝道:“静仪,你先退下。” 灭绝师太将目光对准那一群人,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只见从人群当中一名作俏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不缓不急的迈步而出,一脸笑意的望着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何等眼力,虽然对方一身青袍,折扇轻摇,看似一个翩翩公子无疑,实则早已发现对方乃是女扮男装。灭绝师太目光一扫她身后那名作家仆打扮之人,随即眉头大皱。只见那人面白无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单止这一手轻功而言,丝毫不在青翼蝠王韦一笑之下,迅捷诡异尤有过之,心中多了一份忌惮。 只见那名女子先是好奇的瞧了她手中的倚天剑一眼,这才抱拳行礼道:“晚辈赵敏见过灭绝师太。”灭绝师太见她执礼颇恭,心中敌意稍减,径直问道:“赵姑娘,你大半夜的带人围住老尼一行,究竟有何贵干?” 赵敏笑道:“师太果然爽快,那晚辈就直说了。当年郭襄郭女侠威震天下,家父久仰师太多时,吩咐晚辈定要请得师太与诸位高弟前往附会。” 听得赵敏如此说,灭绝师太脸『色』一缓,却还是拒绝道:“今次咱们峨嵋派下山许久,派中尚有不少杂事需要料理,老尼只好谢绝姑娘心意了。” 此话一出,赵敏面『色』如常,好似早已料定灭绝师太会拒绝一般。倒是她身后不少人喝道:“老贼尼,给脸不要脸,咱们主人请你赴宴,那是看得起你。”更有人冷笑道:“去与不去,只怕由不得你做主了。”静玄、静仪等人闻言勃然大怒,灭绝师太望着赵敏淡淡的道:“未知尊父是哪一位?若得闲暇,老尼定当前往拜会。” 赵敏收起折扇,望着灭绝师太傲然道:“家父汝阳王。晚辈还有一个名字,唤作敏敏特穆尔,乃是大元顺帝陛下亲封的邵敏郡主。”此话一出,峨嵋派上下尽皆『色』变, 灭绝师太更是厉声喝道:“你是鞑子?”右手紧紧握住倚天剑,强忍着一剑斩下去的念头,冷冷的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赵敏笑道:“师太德高望重,又岂会为难晚辈?”灭绝师太见她面『色』如常,眼中掠过一丝赞赏,良久,才冷哼一声讥笑道:“汝阳王向来以削弱中原武林实力为己任,他请老尼赴宴,莫非是以为老尼是可以收买的?” 赵敏摇摇头道:“师太『性』烈如火,更视咱们蒙古人为第一大仇人,此事江湖共知。家父请师太前往大都赴宴,却不是要收买师太。”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继续道:“想来师太心中是不肯的了,说不得晚辈只好用些别的手段了。” 灭绝师太讥讽道:“你打算来硬的?”赵敏瞧也不瞧她,转首对着两名作蒙古兵丁打扮的汉子道:“鹿先生、鹤先生,看你们的了。”说罢,缓缓退回人群。鹿杖克与鹤笔翁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上前两步。鹤笔翁对着灭绝师太道:“老尼姑,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一句话未说完,已被手持倚天剑的灭绝师太一招『逼』退。 适才他们躲在人群当中,又乔装打扮,灭绝师太这才未认出二人。这时借着火光瞧着二人的面容,灭绝师太登时认出二人乃是当年在武当山见过的玄冥二老,知他们内功深厚,掌法阴毒,是以抢先出手,攻出一招“海棠醉春”。 这倚天剑本锋利至极,灭绝师太全力出手之下,势道更为惊人。灭绝师太一挥之下,长剑未至,剑锋上携带的森寒剑气立时将鹤笔翁上身要害罩住。鹤笔翁双腿马步稳凝不动,右掌一托,一股阴寒冰冷至极的掌力直扑灭绝师太面门,正是拿手绝学“玄冥神掌”。本来鹤笔翁应对极佳,若是常人,碰上他的掌法,真气受制,除非变招闪避,否则定会吃个大亏。然则灭绝师太修炼“峨嵋九阳功”有成,她一身内力虽比不上张无忌那般至刚至阳,却也无惧天下绝大多数阴寒掌力,“玄冥神掌”虽然厉害,但一时半会却也奈何不得她。 眼见灭绝师太一剑就要斩在鹤笔翁身上,鹿杖客惊呼道:“师兄,小心。”跟着左掌向外拍出一掌,想以精研数十年的深厚功力化解鹤笔翁的危局。灭绝师太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之『色』,忙变招回身反斩鹿杖客。她仗着倚天剑之利,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三人打得十分热闹。 须臾之间,三人已对了十七八招,灭绝师太渐感内力不支,出招了也慢了下来,当即倚天剑一扫,『逼』退二人,隔着丈余与他们对视。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老贼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我便杀了你的徒子徒孙。” 灭绝师太转首瞧去,登时目眦欲裂,只见静玄等弟子尽皆萎靡倒地,被人拿着兵刃顶在颈间心口。她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只怕是中了对方的暗算,否则以静玄等人的武功,再加上峨嵋派的剑阵,哪有如此轻易被人制服的道理。灭绝师太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向赵敏等人道:“使这等下作手段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打独斗。” 赵敏笑道:“师太此言差矣,正所谓兵不厌诈,既然明知道你的倚天剑锋利无双,咱们又何必同你单打独斗呢?”她忽然脸『色』一沉,认真的道:“师太中了我的‘十香软筋散’,想必你现在也察觉到了一身真气根本发挥不足一成罢。又何必负隅顽抗呢?” 灭绝师太一惊,忙运转内力,只见原本圆转如意的真气不知为何凭空被压制了一半,难怪适才渐感内力不支。其实这是因为她修炼了“峨嵋九阳功”的缘故,这门功夫脱胎于“九阳神功”,自然也继承了它一些特『性』,虽称不上百毒不浸,却也对于各种毒『药』有极大的抵抗力,否则她被压制的内力就不是一半而是九成九乃至全部了。至于静玄等峨嵋派弟子,功力不如灭绝师太精纯,体内真气不足以压制“十香软筋散”的毒『性』,这才被赵敏她们一网打尽。 第四十章 赵敏阴谋 灭绝师太一试之下,发现一身内力虽然受限,但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心中稍定。然此番同她一道的门下弟子尽皆被擒,若是不管不顾,峨嵋派精华殆尽,势必就此一蹶不振,岂非愧对逝去的郭襄祖师及风凌恩师?她本是决断之人,心中打定先假意无奈投降,待得形势明了之后再伺机相救门下弟子,一念即此,当即长叹一声,将倚天剑抛在赵敏身前。 不少峨嵋派弟子见往日刚烈倔强的恩师此刻竟然为了她们束手以待,甚至将象征着峨嵋派的倚天剑随手抛下,早已泪流满面。 赵敏见状,眼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她终究还存了一份冷静,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一名精干枯瘦的老者低语两句,那老者当即走到灭绝师太跟前,伸手疾点,封住她周身三十六处要『穴』。 灭绝师太被封住『穴』道,先是一怒,待到瞧清那老者面容,这才冷笑道:“什么时候‘八臂神剑’方东白也做了鞑子的狗腿子了?” 方东白面『色』一变,随即淡淡的道:“师太认错人了,在下不过郡主手下一名仆人,名叫阿大。”灭绝师太见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点点头道:“也对,你不敢自承身份,想必也是不想你列祖列宗蒙羞。但阁下以堂堂丐帮长老之尊,如今却甘为旁人厮仆?你就不怕史火龙找你算账么?” 方东百听到“史火龙”三字,瞳孔一缩,随即木然的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奉劝你一句,若想少吃点苦头,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语毕,又重新走到赵敏身后站定。 峨嵋派连同灭绝师太在内共有三十四人,但此次赵敏谋算良久,光是现身的人就不下于百人。见得峨嵋派最难缠的灭绝师太被制服以后,赵敏当即命人发信号弹召集人马。只见一道火焰冲天,不多时,西首方向走来一大群兵丁,为首的是八个身穿黑『色』劲装,背负弓箭的魁梧汉子,却是“神箭八雄”。 八人一见赵敏,当即翻身下拜。赵敏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你们先依照我之前的嘱咐,将峨嵋派诸位师太押至万安寺,待本郡主会一会那力挫六大门派的张大教主之后再做计较。” 八人应下,当即安排人手将静玄、贝锦仪等人的兵刃收去,又一一将她们的哑『穴』等点去,替她们换上早已准备的衣衫。一时间,这小小的山坳当中一片喧嚣。好在位置偏僻,倒也不虞被人发现。 灭绝师太望着把玩着倚天剑的赵敏,眼中闪过一抹哀『色』,沉声问道:“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赵敏笑道:“自然是好好招待贵派上下。或许有朝一日,师太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呢!”灭绝师太冷冷的道:“想要老尼投靠你们,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罢。你以为你将咱们峨嵋派擒下便赢了么?哼,且不说天下豪杰众多,单只六大门派便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赵敏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六大门派联合起来确实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是你们也学着魔教一般同我大元朝作对,倒是一个大麻烦。所以?”说到这里,她故意拖长了声音,为的便是勾起灭绝师太的好奇心。灭绝师太明知她的打算,却还是问道:“所以什么?” 赵敏得意的一笑,道:“所以本郡主这次不单单只是为了对付你们峨嵋派一家。三日前,本郡主先派人暗算了少林武当两派,昨日又将昆仑派何太冲、班淑贤夫『妇』,崆峒五老以及华山二老等人一网打尽,若非你率人转道来此,害得本郡主白白等了大半天,只怕这会儿你们早已在前往大都的路上了。”灭绝师太这一惊当中非同小可,她万料不到连同少林武当在内的六大门派尽皆遭了元庭的毒手,心想:“对方既有‘十香软筋散’这等毒『药』,又以有心算无心,六大门派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转念又想:“看来先前倒真的是我做错了,比较起来,明教果然比鞑子好上太多了。可是如今我已成为阶下囚,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赵敏瞧也不瞧灭绝难看的脸『色』,仿佛自言自语的道:“六大门派主要首脑都成了本郡主的阶下囚,峨嵋、昆仑、华山、崆峒不提,即便有人逃脱,也不过大猫小虾两三只,不足为惧。只是少林底蕴深厚,而武当派则有张三丰这个牛鼻子在,倒有点麻烦。” 灭绝师太闻言,漠然的瞧了她一眼道:“你就算拿下了少林武当又如何?别忘了还有一个明教在。” 赵敏点点头道:“不错,你倒是提醒了我。放下,接下来本郡主就会对付明教上下。”灭绝师太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鹿杖客、鹤笔翁等人,不屑的道:“凭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也想对付明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虽然老尼对明教的行事作风不喜,但对他们的武功还是十分佩服的。明教左右二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主,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十分难缠的角『色』,更别说还有张无忌这个教主在。” 鹿杖客听到灭绝师太大肆吹鼓明教的武功,心中大是不服,喝道:“张无忌不过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有几分本事,但凭他一人难道还能翻天不成?”赵敏当日隐在暗处见过张无忌的厉害,心中对他甚是忌惮,虽然明知道鹿杖客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却不好太过打击属下的积极『性』,当下笑道:“鹿先生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到时候张无忌那个臭小子就交给你对付了。”鹿杖客忙道:“遵命。”说罢,示威般的瞧了灭绝师太一眼。 不等赵敏等人得意,灭绝师太忽然冷冷的道:“你别忘了,还有大林寺在。”原本脸有得『色』的玄冥二老,刚相等人登时面如寒霜,其中阿三更是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赵敏眼中恼怒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笑道:“咱们可从来不曾得罪大林寺上下,更何况咱们也无需得罪他们。只消将六大门派与明教解决了之后,稳定了我大元朝的统治,大林寺的高僧们自然无话可说。届时说不得他们还要来帮朝廷维护统治呢!”她话虽如此说,其实心中也知道哪怕是元顺帝也拿大林寺毫无办法,只因有那尊菩萨在,密宗各派便会紧密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势力骇人的庞然大物。 早在五六年之前,灵智忽然下令:召回在元庭当供奉的密宗弟子。短短数日之间,密宗弟子尽皆奉召,无有一人不敢不从。此后几年当中,哪怕元顺帝、汝阳王等人如何允诺拉拢密宗弟子,均被对方拒绝,导致元庭每况日下的同时,心底深处对大林寺那尊大佛升起敬畏之心。无奈之下,汝阳王等人只好花费极大的代价从天竺、西域等地请来不少外域高人,当作供奉,这才勉力维持住元庭最后的威严。 灭绝师太也不同她争辩,冷笑一声,随即闭目不言,任由蒙古兵丁将她绑在骆驼之上。不多时“神箭八雄”来报已准备妥当,营地外本有许多人吆喝忙活,这时也牵着马匹骆驼,静悄悄的站在一处,静候赵敏吩咐。赵敏玉手一挥,一行人马有条不紊的出了山坳,不多会儿便走得干干净净,狂风一吹,连脚印也没留下半个,只余下几块将要熄灭的柴火在夜空当中散发着点点红芒。 一晃,半月须臾而过。却说张无忌一行,这日众人进了玉门关,卖了骆驼,改乘马匹,生怕惹人耳目,买了商贩的衣服换上。有的更赶着骡车,装了皮货『药』材等物。 这日清晨动身,在甘凉大路上赶道,骄阳如火,天气热了起来。行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前面一排二十来棵柳树,众人心中甚喜,催赶坐骑,奔到柳树之下休息。到得近处,只见柳树下已有九个人坐着。八名大汉均作猎户打扮,腰挎佩刀,背负弓箭,还带着五六头猎鹰,墨羽利爪,模样极是神骏。另一人却是个年轻公子,身穿宝蓝绸衫,轻摇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正是乔装打扮的赵敏与“神箭八雄”。 她命人压着六大门派之人赶往大都,将之关在万安寺中,同时又让兄长王保保带人严加看管。于此同时,她一边让人小心查探张无忌等人的踪迹,一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短短十余日之间便盖起一座山庄,名曰绿柳,为的便是算计张无忌等人。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她虽然借助众人的好奇心,以假倚天剑让杨逍等人身中奇毒,又将张无忌困在自己精心为他打造的精钢陷进当中,但自己却也陪着身陷其中。她被张无忌以内力搔她脚底,迫她屈服之后,无奈之下只好将解『药』双手奉上,不过此刻心底早已对张无忌怀了一丝异样情愫,只是茫然而不知罢了。 令一边,六大派被擒的消息传至大林寺,如此大事自然惊动了闭关当中的灵智。早几年,因要调教张无忌的缘故,灵智倒也不算无聊。但自张无忌下山之后,再加上灵智隐隐察觉到这方天地的排斥之力,又回到了之前一门心思闭关苦修的状态当中。前几年,他独自一人下山体验,所得颇多,是以此次闭关虽不足一年,却收效颇多,不仅一身功力越发的精纯,更完善了自身功法诀“练体篇”、“练气篇”不少瑕疵之处,“练神篇”更是突飞猛进,一举突破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精神力或者说神识外放之下,方圆里许的事物纤毫毕现。 这一日,他端坐在天峰岭顶那株古朴的松树下,心血来『潮』,忽然将神识外放,恰巧听到子明禅师与子远禅师等人正在商议相救六大门派之事。只因此事牵连甚广,子明禅师拿不定主意,又与子远等人商议了几句,便打算恭请灵智出关,以期他老人家决断。子明禅师一至天峰岭,瞧见端坐在松树下的那道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尚未开口,只听灵智缓缓开口道:“此事老衲已知,你持老衲的印信通知各派法王,通知他们尽快赶到大林寺,老衲有要事相商。至于相救六大门派之事,有无忌这孩子在,料想无大事。” 子明禅师一愣,随即道:“无忌这孩子武功虽然还可以,但毕竟年幼,处事经验尚浅?” 灵智摆摆手,打断他道:“无妨,玉不琢不成器,就当是历练历练他。”说罢,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对着子明禅师又道:“老衲打算亲自下山,有老衲看着,你应该放心了罢?”子明禅师急呼道:“祖师,区区小事,自有弟子等人代劳,又何必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灵智笑道:“老衲久静思动,正好下山瞧瞧无忌这孩子行事有无疏漏之处。顺便去武当山找张三丰那个小子聊聊,你且放心。”他说到这里,沉『吟』片刻,忽然对着子明禅师肃声道:“大元气数将近,这你是早知道的。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下人苦元久矣,老衲打算加快这个进程,推翻元庭,再建新朝。此次下山,老衲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考察几个身居‘潜龙之气’的人。” 子明禅师瞪大眼睛望着灵智,显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无怪乎他如此,实在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相较起来,营救六大门派之事倒显得不值得一提了。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辈,微一错愕,便恢复如常,小心翼翼的问道:“弟子该如何行事,还望祖师示下。” 灵智沉『吟』片刻,缓缓道:“如今你是大林寺主持,老衲便跟你交个底。这些时日,老衲渐感这方天地对我的排斥逐渐加大,不出三五年,老衲便不得不‘破碎虚空’。所以老衲打算三年之内再造江山,如此一来,等老衲走了之后,大林寺有皇朝气运加身,可保我大林寺数百年昌盛。” 子明禅师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气运之说太过飘渺,他也不懂,但他知道三五年内灵智“破碎虚空”带来的影响,所以静静的听着灵智的诸般安排,将之牢记在心,只等时间一到便一一实施。 二人这一聊,便是一个下午。自第二日起,一连七日,灵智将闭关的觉远、觉心等人唤来,将先天至境一直到“破碎虚空”的法门详加解释,同时将一身所学毫无保留的道出,命人记录在册,作为大林寺的底蕴存在。到得第八日,灵智独自一人悄然下了恒山,展开轻功往武当山的方向奔去。 第四十一章 轻描淡写 武当山,张三丰闭关之处所在,向来为武当山的第一禁地,除却每日替张三丰送饭的童儿外,便是宋远桥等人,若无大事轻易不会来此。 这一日,张三丰正在神游物外,忽然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三丰小子,还不快快出来迎接老衲。”张三丰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起身推开房门,一眼瞧见顶着个蹭亮大光头,一身灰『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大如鸡卵大小的檀木佛珠,颔下须发灰白的老僧,不是灵智又是何人? 张三丰迎上前笑道:“老前辈今日如何来了武当山?”他身为先天至境的大宗师,数年苦修下来,更是隐隐触『摸』到了突破“凝窍之境”的那层隔膜,方圆百丈之内,落叶可闻。但灵智往那里一站,若非肉眼瞧见,他竟然瞧不出对面有人,足见灵智境界之高。 灵智笑道:“难道没事便不能来你这武当山么?”他同张三丰寒暄了两句,随即脸『色』一整,道明来意,顺势在武当山住下,静待那刚相的到来。 灵智自然知道那赵敏早已定下计划:先诛少林,后灭武当。不过若所料不差,赵敏针对少林武当两派的阴谋,只怕都不会得逞。为何?一来如今成昆既死,少林寺少了这个内『奸』,凭汝阳王府的几个人想要拿下少林这等传承久远的大派,显然是不可能的。二来嘛,少林寺本就高手众多。旁的不说,单说少林寺渡字辈僧人,突破先天至境的就有五人,更别说渡厄三人还练成了传说当中的阵法“金刚伏魔圈”。赵敏围攻少林寺或有收获,但想要灭掉少林寺却绝无可能!至于武当派,原着当中张三丰被那刚相暗算,若非明教一行及时赶到,只怕还真有可能被赵敏给灭了武当一派。 不过如今嘛,别说灵智亲自到了武当山,以张三丰如今的修为,就不是那刚相可以暗算得了的。至于灵智为何不事先提醒一下张三丰,却是私心作祟,此等『露』脸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张三丰闭关许久,就连之前六大门派围攻光明的消息都不甚清楚,若非灵智到访,只怕还要数日才能得知这当中的变故。一连三日,他见宋远桥等人久不归山,心中渐感焦急,好在有灵智在一旁安慰,再加上他养气功夫甚深,这才放下担忧之情,陪着灵智谈武论道,同时静待消息。 少林寺当中,张无忌、杨逍等人一路发现不少大战痕迹,正在依势推断,忽然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来报:“启禀教主,罗汉堂中的十八尊罗汉像曾给人移动过,不知其中有无蹊跷。”群豪知颜垣精于土木构筑之学,他既生疑心,必有所见,都道:“咱们瞧瞧去。”众人一至罗汉堂中,只见墙上溅了不少血渍,戒刀禅杖丢满了一地,均各诧异。 几人细细查探,终究发现了不妥之处,却原来是有不少罗汉金身背后都刻了一个大字。 这字似是利器划出来的,每一个均深入逾寸,笔画中『露』出了泥土。印痕甚新,显是刻画不久。 说话之间,群豪已将十八尊罗汉像都扳转身来,除了最右首的降龙罗汉,最左首的伏虎罗汉外,余下十六尊罗汉背后各划了一字,自右至左排去,十六个大字赫然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 殷天正、铁冠道人、说不得等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叫了出来:“这是移祸江东的毒计!”群豪见这十六个大字张牙舞爪,形状可怖,想到少林寺群僧惨遭横祸,这笔账却要算到明教头上,无不戚然有忧。 张无忌大惊,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说道:“‘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只怕……只怕武当派即将遭难。”他心急如焚,当下与韦一笑先行赴援,又令其余各位陆续分批赶来,匆忙之间交代两句,闪身出了山门,展开轻功往武当山放下疾驰而去。 这一日,灵智本与张三丰在房中谈论如何完善凝练“胸中五气”的法门,忽听得脚步声起。灵智眉头一皱,缓缓对着张三丰道:“三丰小子,你武当派的祸事来了?”张三丰抬头瞧着灵智,甚是不解。灵智笑道:“有人见你武当派只剩下老弱,怕是要欺上门来了。”便在此时,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的落入张三丰耳中。一怔之下,张三丰心中疑『惑』更甚,心想:“前辈还是这么喜欢说笑,少林寺与武当派均是名门正派,他们又怎么欺负上门?”当即朗声开口:“少林派哪一位高僧光临寒居,老道未克远迎,还请恕罪。”呀的一声,竹门推开,张三丰缓步而出。他武功精深,自然从那人的脚步声中,测知他的武学门派、修为深浅。 那僧人微现讶『色』,躬身合十,道:“小僧少林空相,参见武当前辈张真人。”张三丰合十还礼,道:“不敢,大师不必多礼,请进说话。”二人正欲起身,灵智的声音忽然从里间传出:“你说你叫空相?想必你是认得老衲的啦?”同时暗中传音给张三丰道:“老衲瞧这人大有问题,一会儿切忌不可透『露』老衲的身份。” 张三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冲灵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这才走进房中。空相随张三丰一起进了小院。但见板桌上一把茶壶,一只茶杯,地下两个个蒲团,其中一个上门坐着一名灰袍老僧,形容枯槁,胡须灰白。壁上挂着一柄木剑,此外一无所有。桌上地下,积满灰尘。 空相愕然,忙躬身合十,道:“小僧拜见大师,未请教大师如何称呼?”灵智嘴角划过一道莫名的笑意,道:“你我叙旧暂且不急,空相,你找张真人所为何事?”空相道:“张真人,大师,少林派惨遭千年未遇的浩劫,魔教突施偷袭,本派自方丈空闻师兄以下,或殉寺战死,或力屈遭擒,仅小僧一人拼死逃脱。魔教大队人众正向武当而来,今日中原武林存亡荣辱,全系于张真人一人之手。”说着放声大哭。 隐在暗处的张无忌心头大震,他明知少林派已遇上灾劫,却也万万想不到竟会全派覆没。 饶是张三丰百年修为,猛地里听到这个噩耗,也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才道:“魔教竟如此猖獗,少林寺高手如云,不知如何竟会遭了魔教毒手?”只有灵智深知少林寺的底蕴,摇摇头道:“你说魔教偷袭少林寺,少林寺举寺上下死得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空相挤出两滴眼泪道:“不错,空智、空『性』两位师兄率同门下弟子,和中原五大派结盟西征,围攻光明顶。留寺僧众,日日静候好音。这日山下报道,远征人众大胜而归。方丈空闻师兄得讯大喜,率同合寺弟子,迎出山门,果见空智、空『性』两位师兄带领西征弟子,回进寺来,另外还押着数百名俘虏。众人到得大院之中,方丈问起得胜情由。空智师兄唯唯否否。空『性』师兄忽地叫道:‘师兄留神,我等落入人手,众俘虏尽是敌人……’方丈惊愕之间,众俘虏抽出兵刃,突然动手。本派人众一来措手不及,二来多数好手西征陷敌,留守本寺的力道弱了,大院子的前后出路均已让敌人堵死,一场激斗,终于落个一败涂地,空『性』师兄当场殉难……”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灵智嘿嘿笑道:“别人不清楚,但是老衲却知道少林寺空字辈之上尚有渡字辈僧人活着,甚至有几个小和尚更是突破了先天至境。”说到这里,忽然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假扮少林寺僧人?” 空相脸『色』一变,冷不防砰的一声,双掌一齐击上张三丰小腹。张三丰为灵智提醒,早已暗中戒备,见他伸掌推到,便随手挥掌拍出。砰的一响,二人手掌相交,空相倒退三步,待要站定,岂知对方这一掌力道雄浑无比,仍感立足不定,幸好他下盘功夫扎得坚实,但觉上身直往后仰,右足忙在地下一点,纵身后跃,出了竹房,借势纵开丈余。落下地来时,这股掌势仍未消解,又踉踉跄跄地连退七八步,这才站定。这么一来,他和张三丰之间已相隔三丈以上。 张三丰望着空相道:“你这手‘金刚般若掌’虽是少林派外门神功,却被你练到了刚柔并济的地步。但据老道所知,便是少林空『性』等人,掌力都不如你,你究竟是何人?” 空相适才与张三丰对了一掌,吃了不小的亏,此刻脸白如纸,嘴角却带狞笑,寒声道:“张三丰,果然名不虚传。我叫刚相,正是西域金刚门弟子。”他口中“金刚门”三字一出,张三丰脸上登时一片铁青,当年俞岱岩被金刚门阿三以‘大力金刚指’捏断四肢,若非大林寺相救,只怕如今还躺在轮椅之上呢,念及此处,对着他道:“很好,正要找你们算算当年暗算我徒儿的帐。”话音一路,人已经朝空相抓了过去。 三丈的距离瞬息即至,刚相见张三丰显『露』这一手高明轻功,哪敢停留,转身就欲往山下逃去。便在此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小道童堵在山道之上。眼见张三丰就要抓到自己左肩,刚相眼中厉芒一闪,挥手朝那小道童拍去,同时口中厉声喝道:“滚开。” 张三丰虽认不出那小道童的身份,但见他一身服饰打扮,当属武当派弟子无疑,又如何是那刚相的对手?心中一急,手上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劲力,以“虎爪手”朝他肩上抓去,同时口中急呼道:“快闪开。” 那小道童仿佛被吓傻了一般,见到刚相伸掌拍来,竟然不闪不避,任由对方那势大力沉的一掌拍在身上。刚相左手运起“金刚般若掌”,一掌狠狠的拍了过去,下手毫不容情。一掌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刚相左腕已然脱臼。这还是张无忌存心相让,否则以“乾坤大挪移”的神妙,刚相掌力凶猛,但反击的内劲却更为凌厉,眨眼间便是五脏六腑为内力崩碎之祸。 刚相大惊,左腕剧痛,正欲后退,忽然左肩一沉,已被张三丰伸手按住,跟着左掌挥出,啪的一声轻响,击在刚相的天灵盖上。这一掌其软如绵,其坚胜铁,刚相登时脑骨粉碎,如一堆湿泥般瘫了下来,一声也没哼出,便即毙命。 灵智漠然的看了刚相的尸体一眼,瞧着张无忌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一乐,笑道:“混小子,连你太师傅也想骗么?”张无忌见张三丰轻描淡写的将刚相击毙,心中畏惧,此时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忙跪倒对着二人大礼参拜:“弟子拜见太师傅及祖师爷爷,祝您二老身如南山不老松,挺健常青。” 张三丰惊喜交集,笑道:“无忌,原来是你。”灵智哈哈笑道:“这小子身为明教教主,却宁愿扮作一个小道童,倒也称得上是孝心一片。”张三丰闻言,含笑点头,待到张无忌说是忧心武当派有所闪失,这才先行从少林赶往武当,眼中欣慰之『色』更甚,说话间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竟似浑没将他当上明教教主的事与压境强敌放在心上。 三人聊了几句,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到了门外,听他步声急促,显是十分慌『乱』,却不敢贸然进来,也不敢出声。张三丰道:“是灵虚么?什么事?”灵虚道人道:“禀报祖师,魔教大队到了宫外,要见您老人家,更是口出污言秽语,说要踏平武当派” 张无忌大怒,敌人不仅冒充明教不说,更是当着他的面直接打上武当山,说什么要踏平武当派。只听张三丰道:“敌人大举上山。唉,不知远桥、莲舟他们平安否?前辈,你说该当如何?”灵智道:“无妨,老衲早已探听到六大派人被关在中都万安寺中,虽受制于毒『药』逃不出来,却也『性』命无忧。咱们先去瞧瞧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灵智一马当先,张三丰落后半步,灵虚和张无忌二人跟在二人后面,四人来到三清殿上,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灵虚大声道:“这位是我祖师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有何见教?” 张三丰大名威震武林,一时人人目光尽皆集于其身,但见他身穿一袭污秽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甚为高大,此外也无特异情状。至于站在张三丰身侧的灵智,众人见他满脸皱纹,浑身上下瞧不出半点练过武功的痕迹,也不知是哪个寺庙的老和尚,竟直接将他忽略了。 张无忌看这干人时,只见半数穿着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份,不愿冒充旁人。高矮僧俗,数百人拥在殿中,一时也难以细看各人面目。 第四十二章 震聋发聩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传呼:“教主到!”殿中众人立时肃然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迎接,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灵智一乐,笑着对张无忌道:“无忌,看来你这明教教主倒威风得紧啊,居然有人借你的名声来威『逼』你太师傅与武当派。”张无忌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忙跪在张三丰面前请罪。张三丰拉起他笑道:“傻孩子,这关你什么事?咱们且瞧瞧他们搞什么鬼。” 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走到殿外停住。张无忌从殿门中望去,不禁一惊,只见八个大汉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正是绿柳山庄的“神箭八雄”。 张无忌心中一动,双手在地下抹满灰土,跟着便胡『乱』涂在脸上。明月只道他眼见大敌到来,害怕得狠了,扮成了这副模样,一时惊慌失措,便依样葫芦地以灰土抹脸。两个小道童登时变成了灶君菩萨一般,再也瞧不出本来面目。 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张无忌心道:“原来一切是她在捣鬼,难怪少林派一败涂地。” 只见她走进殿中,有十余人跟进殿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踏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教主,这个就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老道。”说罢,犹豫片刻,又指着灵智道:“至于这个老和尚,属下认不出他的来历。” 赵敏闻言一突,忙上下打量了灵智一番,见他面容苍老还要胜过张三丰,心中稍安,点点头,上前几步,收拢折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地,说道:“晚生执掌明教张无忌,今日得见武林中泰山北斗,幸也何如!” 张无忌大怒,心中骂道:“你这贼了头冒充明教教主,那也罢了,居然还冒用我姓名,来欺骗我太师父。”张三丰瞧了作小道童打扮的张无忌一眼,只敢啼笑皆非,却还是配合她道:“不知教主大驾光临,未克远迎,还请恕罪!”赵敏道:“好说,好说!” 灵智微微一笑,望着赵敏道:“慢来,慢来,老衲有话要说。”赵敏不解其意的望着他,只听得他又道:“你说你叫张无忌?既如此,跪下磕头罢!”赵敏微微『色』变,问道:“哦,这是为何?”灵智笑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银钩铁划张翠山,你可认得他么?”赵敏闻言一呆,随即反应过来道:“不认得,你去叫他来见我。”张无忌心中有气,暗道:“凭你也配我爹爹见你?便是你登门磕头,也不知他老人家见不见呢?” 灵智见无忌眼中怒火大炙,心中大乐,脸上仍笑嘻嘻地道:“这可奇了,江湖上谁人不知张翠山乃是明教教主张无忌之父,你竟然说不认识?是否因你本就是大逆不道之辈还是你这教主之位乃是假扮而来?”一句话说出,张三丰与张无忌皆齐齐哑然失笑。 赵敏此刻已知眼前这和尚是在耍她,心中大怒,厉声喝道:“尊驾到底是谁?如此戏耍本座就不怕我送你去见佛祖么?”灵智嗤笑一声道:“你问问他们谁敢同老衲动手?”说罢,手指挨个指向鹤笔翁、鹿杖客、方东白等人。 赵敏顺着他的手指瞧去,但见几人眼中惊惧异常,浑身颤抖不止,显是怕极了眼前之人。,只有阿三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目光,心中甚是不解。原来灵智一身佛门装扮,又顶着个大光头,模样与早几年甚是不同。一开始鹤笔翁等人虽然觉得灵智有点眼熟,却也认不出他,但他一开口,几人如遭雷击,当年的记忆立时浮现在眼前,对灵智岂有不惧之理? 灵智瞧了一眼赵敏又道:“女儿家就呆在家中学些女工刺绣,日后好相夫教子,而非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在江湖上搅风搅雨。”赵敏大怒,便在此时,鹤笔翁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说完之后,又颇为畏惧的看了灵智一眼。赵敏眼睛瞪得极大,脸『色』变幻数次,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强行压下,嘻嗜一笑,说道:“大师说笑了。” 赵敏微微平复了心情,望着灵智与张三丰二人说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老前辈与张真人肯俯听否?”灵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张三丰眉头一皱,道:“请说。”赵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自当大蒙荣宠,就如当年我太祖皇帝荣封全真教长春真人一般,敕管天下道教。”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道:“而宋大侠等人人无恙,更不在话下。” 张三丰抬头望着屋梁,冷冷地道:“明教虽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向来跟蒙古人作对。是几时投效了朝廷啦?老道倒孤陋寡闻得紧。” 赵敏道:“弃暗投明,自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少林派自空闻、空智神僧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本教也不过见大势所趋,追随天下贤豪之后而已,何足奇哉?” 张三丰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为了驱逐胡虏,还我河山。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大义所在。空闻、空智乃当世神僧,岂能为势力所屈?你这位姑娘何以说话如此颠三倒四?” 灵智摆摆手对着张三丰道:“你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争什么?”张三丰闻言微微一楞便恢复了平素的谦冲恬退,笑道:“前辈说得对。” 赵敏见灵智言语当中只将自己当作一个无知幼童一般,好生不快,一张俏脸上满是不服。 许是见主人不快,她身后突然闪出一条大汉,大声喝道:“兀那老和尚老道士,言语不知轻重!武当派眨眼全灭。你们不怕死,难道这山上百余名道人弟子,个个都不怕死么?”这人说话中气充沛,身高膀阔,形相极是威武,却是“神箭八雄”当中的老大。他不认识灵智,更不怕他,眼见主人不快,自然要出声呛人,好在赵敏面前表现一番。如此作为,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 赵敏喝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当即冲灵智深深一揖,陈恳的道:“晚辈无意与老前辈为敌,还望老前辈高抬贵手,别趟这趟浑水。” 灵智笑道:“老衲若是不答应,你又当如何?”赵敏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答应,晚辈也没奈何。不过晚辈还是要奉劝一句,我大元朝威服四方,蒙古铁骑更是天下无双?”不等她说完威胁的话,灵智便冷冷的打断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你所骄傲的东西在老衲看来,不值一提。” 他瞧也不瞧赵敏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老衲活了两百多岁,当年的成吉思汗见到老衲,尚要大礼参拜。蒙古灭宋之际,老衲徒儿镇守襄阳,蒙古兵锋数十年不能南下,你蒙古大汗蒙哥甚至还死在了老衲徒孙手中。若非老衲见天下百姓苦于战『乱』,又见忽必烈那个小娃娃恭谦有礼,你所谓的大元朝如今存不存在还两说。即便如此,忽必烈那小子也得口称祖师,不敢对老衲有任何不恭。”他说到这里,场中除却张三丰外,余下之人尽皆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灵智。 灵智接着道:“这些年来,大元上下不思进取,安于枕乐,弄得天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你们非但不反思自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尽搞这些阴谋诡计,以为覆灭了六大门派与明教便可以挽救大元的颓势,殊不知一个从骨子里腐朽了的朝廷是无法威服四方的。”他语气淡然,但每说一句,赵敏心中便沉重一分,待得最后,眼中只余下绝望。以赵敏的聪明才智,如何不知道所说的乃是事实,但平时刻意将这些原因忽略了,以为只要解决了明教这个心腹大患便可让元廷有喘息之机,然后慢慢恢复到往年强盛之时。 张三丰长声叹道:“前辈所言不差,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政者若不理百姓死活,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只有造反一途。”他瞧了瞧深受灵智话语打击的赵敏道:“老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明教讨教高招,迄今未归,不知彼等下落如何,还请阁下明示。” 赵敏闻言,总算恢复了几分自信,微微一笑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莫七侠四位,目下是在晚辈手中。每个人受了点儿伤,『性』命却是无碍。”张三丰道:“受了点儿伤?不会吧!多半是中了点儿毒。”赵敏笑道:“张真人对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负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吧。”张三丰深知几个徒儿尽是当世一流好手,就算众寡不敌,总能有几人脱身回报,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敌人无影无踪、难以防避的毒『药』。赵敏见他猜中,也就坦然承认。 灵智忽然道:“小娃娃,只消你将六大派之人放了,老衲作主放你一马,此事既往不咎。否则,休怪老衲出手无情。”赵敏装模作样的叹道:“六大派人在中都做客,至于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回来,却不是晚辈可以作主的。” 灵智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失去了同她纠缠下去的耐心,漠然道:“小娃娃,你以为你将六大派的人关在万安寺中,就没人知道了么?原本老衲还想给个机会你,既然你不珍惜,那也怪不得老衲了。” 赵敏神『色』大变,再也不复原本的轻松写意。便在此时,一个青『色』人影闪进殿来,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瞬息之间已至张三丰与灵智身前,对着二人恭身拜下,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晚辈韦一笑,参见上人张真人!”这人正是韦一笑。他摆脱了途中敌人的纠缠,兼程赶至。 张三丰笑道:“韦先生不必多礼,久仰青翼蝠王轻功绝顶,世所罕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韦一笑大喜,他少到中原,素来声名不响,岂知张三丰居然也知自己轻功了得,躬身说道:“张真人武林北斗之望,晚辈得蒙真人称赞一句,当真是荣于华衮,喜出望外。” 灵智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道:“你的轻功倒越来越漂亮了。”韦一笑听他赞叹,更是激动,忙道:“晚辈这点儿微末功夫,哪比得上您老人家?”灵智点点头,忽然对着殿外道:“你们几个还不进来?” 一个身穿破烂衣衫之人扯破布袋当即跃出,也躬身向二人行礼,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游行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参见上人与武当掌教祖师张真人。”张三丰还礼道:“大师远来辛苦。” 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屋角上一人长笑向道:“说不得大师,杨左使到了没有?”这人声音响亮,苍劲豪迈,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到了。说不得尚未回答,杨逍的笑声已在西边屋角上响起。只听他笑道:“鹰王,毕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殷天正笑道:“杨左使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到达,仍分不了高下。只怕你还是瞧在张教主份上,让了我三分。”杨逍道:“当仁不让!在下已竭尽全力,仍不能快得鹰王一步。” 他二人途中较劲,比赛脚力,殷天正内力较深,杨逍步履轻快,竟是并肩出发,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齐从屋角纵落。 张三丰久闻殷天正的名头,何况他又是张翠山的岳父,杨逍在江湖上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走上三步,拱手道:“张三丰恭迎殷兄、杨兄的大驾。”殷杨二人躬身行礼。殷天正道:“久仰张真人清名,无缘拜见,今日得睹芝颜,三生有幸。”张三丰道:“两位均是一代宗师,大驾同临,洵是盛会。” 杨逍对着张三丰拱拱手,随即跪在灵智身前,大礼参拜,口称祖师不止。殷天正也恭恭敬敬的对着灵智弯腰行礼,以晚辈之礼参拜。 灵智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起来罢。”说完,又对着殷天正道:“数十年不见,你的功夫倒是大有长进。”以灵智的眼光如何瞧不出他一身武功早已不下于当年的五绝,位列绝顶之境,距离那先天至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第四十三章 反手镇压 殷天正心中又惊又喜,他当年跟随阳顶天上恒山之时,不过二十多岁。网四十余年过去,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成为显赫一方的人物,但心中对灵智的敬仰非但丝毫不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坚定。此时听得灵智赞他功夫大有长进,心中欣喜之余,执礼愈恭,连道:“不敢当老前辈如此赞誉,当年年轻气盛,幸得老前辈大度,我明教上下这才得以保存。如今数十年过去,倘若再无一丝长进,岂非虚度?” 赵敏心中愈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来越多,张无忌虽尚未现身,只怕说不得所言不虚,确是在暗中策划,布置下什么厉害阵势,要将自己等人一打尽。兼之她知道明教高层如韦一笑、杨逍等人武功n,素来桀骜不驯,然则此等人物一见灵智,言语姿态均放得极低,不敢有丝毫的不敬,足见灵智的影响力。 灵智见赵敏眼珠不住打转,对着张无忌道:“你几位叔伯并六大派中人均被这小娃娃用计擒下,幸而她今日自投罗,若是你将她们一行拿下,她父汝阳王岂有不乖乖就范之理?彼时你明教同六大派的恩怨自然烟消云散。” 张无忌应道:“是,弟子谨遵祖师吩咐。”言毕,对着赵敏道:“赵姑娘,别来无恙乎?”众人这才瞧清这个作小道童打扮的武当弟子正是张无忌。韦一笑、殷天正等人自然大喜。说不得更是喜道:“小姑娘,和尚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罢。” 赵敏愤恨的瞧了张无忌一眼,咬牙道:“原来是你这个小贼,怎么?堂堂一教之尊,怎地如此没出息,假扮起小道童来?也不害羞?”张无忌朗声道:“家父翠山公正是太师父座下第五弟子,论辈分,我正是武当三代弟子,做个小道童打扮,有什么害羞不害羞?” 赵敏一窒,厉声喝道:“阿三,给我拿下这个臭小子。”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早就想领教张教主的高招了,请!”左足一蹬,喀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着脚处的青砖给他蹬碎并不稀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让这一脚之力震得粉碎。 杨逍和韦一笑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家伙!”灵智眉头一皱,对他的举动甚是不喜,道:“无忌,这人正是当年以大力金刚指捏碎你三伯四肢之人,你去给我把他四肢也捏碎一遍,瞧他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张无忌闻言,眼中赤红一片,死死的盯着阿三道:“原来是你?”阿三给他愤恨的目光瞧得心中一突,不过他也是狠戾之人,当下喝道:“不错,是我。”张无忌听他承认,气得浑身发抖,又问道:“这么说,我六叔的四肢也是你捏断的啦?” 阿三道:“是又如何”一句话未说完,张无忌整个人如闪电般暴射而出,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捏他右腕。他内功既深,事先又毫无征兆,赵敏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张无忌已至阿三面前,待到抬头再瞧之时,已见阿三踏前一步,呼的一拳,便往张无总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地追上,后发先至,撞击张无忌面门,招术诡异,实所罕见。 然则张无忌一身武功远胜阿三,兼之他心中恨极了这个害了三伯六叔之人,出手毫不容情,左臂一震,已从右腕下面穿过,挡在阿三左手前面,右手已更凌厉的速度捏他右腕。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阿三整个右腕已被他捏碎。这个倒也硬气,即便疼得额上见汗,也兀自咬紧牙关,顺势向前一冲,将内力凝聚在左肩之上,狠狠的往张无忌胸口撞去。 张无忌自不会怕他,当即运起“乾坤大挪移”心法,任由阿三撞来。阿三只觉一股更大的力道从对方身上沿着自己的肩膀传来,身不由主地后退了两步,方始站定。他心知右腕已伤,若不速战速决,时间一久,势必给对方捏碎余下的手脚,是以刚一站定,当即左拳横扫而出。 张无忌见阿三左拳击到,当即使出太极拳中一招“揽雀尾”,右脚实,左脚虚,运起“挤”字诀,粘连粘随,右掌已搭住他左腕,横劲发出。阿三只觉一股绵绵巨力顺着自己的左臂涌来,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直接被这股力道震得倒退数步。阿三大惊,正欲反击,只见紧握阿三左臂的张无忌右手顺势一拉,跟着一抖,阿三整条左臂骨骼已被震成十余截。 阿三怒吼一声,抬起右腿朝张无忌胯下踢去,打定主意定要同他两败俱伤。张无忌如何不知他心中打算,身子一转,避开这一脚的同时,更闪电般出手,左掌顺势在他右膝上拍了一下,右手往他小腹按去,跟着内劲一吐,刚猛的劲力震得阿三后退数步,一个呛啷,仰天而倒。 这一番动作说来复杂,实则只在眨眼之间,眼见阿三倒地生死不知,赵敏手下众人尽皆心惊。网旁观众人见到张无忌如此神功,尽皆骇然,连明教众高手也忘了喝彩。阿二惊呼一声,上前查探,发现阿三右腕、左臂、右膝均被张无忌震碎,指着张无忌厉声道:“臭小子,你好狠的心。” 张无忌眼中愧疚之色一闪即逝,随即冷冷的道:“这全是他咎由自取。再说,若论狠心,我可比不上他,起码我还给他留了一条腿。”阿二身为阿三的同门师兄,自然与他感情深厚,眼中厉芒一闪,一个闪身,右掌已向张无忌胸口劈来,掌尖未至,张无忌已觉气息微窒,当下一招“斜飞势”,将他掌力引偏。 这秃头老者一声不出,下盘凝稳,如牢钉在地,专心致志,一掌一掌地劈出,内力雄浑无比。张无忌见他掌路和阿三乃一派相传,看年纪当是阿三的师兄,武功轻捷不及,却远为沉稳,当下心一狠,催动一身混厚的九阳真气,按照灵智所授的“五丁开山掌”中的那招“五丁开山”拍了过去。 这阿二是“金刚门”中的异人,天生神力,由外而内,居然另辟蹊径,练成了一身深厚内功,造诣已远远超过了当年的祖师火工头陀,可说乃是天授。在他双掌之下,极少有人接得住三招,此时见张无忌与之硬碰对掌,心想:“你自己找死,需怪不得我。”当下吐气开声,又一掌狠狠的劈了过去。 旁观之人除灵智外,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掌风,无不大惊失色。便是张三丰也想:“不好,这老者内力浑厚,武林罕见,只怕这一掌之下,无忌这孩儿要受重伤。”二人双掌相对,只听砰的一声砰的一声巨响,两人身子都是一晃,竟是平分秋色。 灵智眉头一皱,心想:“他西域金刚门也就外功厉害,若论内功,就是火工头陀也不过二流人物,怎及得上咱们的九阳神功?看来这孩子信心还是不足。”当下缓缓道:“他强任他强,我自一口真气足。且让祖师瞧瞧你的大手印练得如何了。” 张无忌闻言,雄心陡起,心想:“我倒跟你比拼比拼,瞧是n少林内功厉害,还是我的九阳神功厉害。”当下脸色一整,肃声道:“你小心了,我要使全力了。”话音甫落,即沉腰坠马,一掌缓缓推了过去,用的正是“大手印”当中的震字诀。 阿二适才给张无忌的掌力震得气血沸腾,不由得既惊且怒,此时听到张无忌说他要使出全力,深吸一口气,双掌齐出,同时向张尤忌劈去。 阿二双臂振出,一股强劲排山倒海般推将过来。张无忌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右掌挥出,迎拒推送,将对方掌力尽行碰了回去。这两股巨力加在一起,阿二大叫一声,身子腾腾腾倒退数步,面上闪过一片潮红,眼中瞪大极大,口中咕隆两下,竟尔就此气绝,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一时间,殿中落叶可闻,场面极为安静。阿大、鹤笔翁等人均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一脸惊惧的样子瞧着张无忌。他们都是见过阿二本事的人,知道此人内功深厚,掌力雄浑,岂料今日竟然被张无忌一掌震死,可见张无忌内功之深。 众人骇然失惊之际,忽见殿外走进三人,一个矮矮胖胖,圆如石鼓,模样可笑身手却极灵活,正是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一个身穿道袍,头上戴着一顶铁观,一根木簪随意的插在头上,自有一股狂放不羁的气度,正是五散人之一的铁观道人张中。还有一个做和尚打扮,笑得甚是灿烂,却是彭和尚彭莹玉。 眼见明教强援又至,又为张无忌适才的声势所摄,赵敏脸色十分难看。鹤笔翁环视一圈,见不知何时退路已为殷天正、杨逍、韦一笑几人堵住,暗道不妙,心中退意萌生,暗中同鹿杖客打个手势,低声问赵敏道:“郡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敏心中也自彷徨,全然没了平素的机敏,犹豫片刻,低声问道:“鹤先生,依你的意思呢?”鹤笔翁阴冷的瞧了“神箭雄”等人一眼,嘴唇翻动两下,以“传音入秘”的功夫对着赵敏道:“还请郡主下令,让阿大他们一起动手,我与师弟二人护着你趁乱退走。”赵敏犹豫了几下,鹤笔翁又道:“再不决断,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敏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忽然厉声喝道:“一起动手。” 赵敏一行人来之前早已商议了各种细节,他身后之人也做好了随时出手的打算,此时听得赵敏下令,人影晃动间,已有四人团闭将张三丰扑去。方东白,也就是阿大,虽然心中无奈,却还是抽出倚天剑朝灵智刺去。至于“神箭雄”等人则一个个掏出兵刃分别朝杨逍等人杀去。 扑向张三丰的四人,一个便是那魁梧大汉,一个鹑衣百结,一个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个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四人武功俱都不弱,即便不如阿二、阿三,也相差不远,四人齐出,一时间竟然缠住了张三丰。 灵智见方东白一剑刺出,剑招凌厉狠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你剑法倒有些长进。”说话间,身子横跨一部,恰好避开对方的剑锋,显得轻松写意异常。方东白身具极浑厚内力,又手握倚天剑这等极锋锐利剑,兼之他知道灵智武功早已达匪夷所思的境界,更是奋力出招,进招全是极精妙招术,一时间青光荡漾,剑气弥漫。 他一瞬间连刺十七剑,却没挨到灵智半片衣角,正欲变招,忽觉手上一轻,低头瞧时,手中倚天剑已不知何时被灵智夺去。方东白大惊,忙展开轻功暴退,然无论他如何退,灵智手中的倚天剑均贴着身侧擦过,一时间觉有一个大雪团在身前转动,发出蚀骨寒气。方东白被灵智逼至角落,眼见退无可退,索性停住脚步,闭目等死。 灵智本就对其心中倒是怀了一份愧疚,见状也不再戏弄他,轻声道:“你小子先等着,一会儿老衲跟你说说史火龙的事情。”说罢,抛下倚天剑,身子一转,往人群中扑去。 此时殿中早已乱作一团,武功低一点儿如“神箭雄”,已死伤大半。张三丰一人抵住四名高手,张无忌以一敌二,拦住玄冥二老。殷天正、韦一笑等人则游走在赵敏带来的那一大群人中,每次出手,均带走一条性命。 灵智展开轻功疾驰的同时,不断游走在交手的众人身侧,随手一拍便制住那人的穴道。以他此时的修为,奔走开来当真称得上是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不过短短十来个呼吸之间,赵敏一行除却还在与张无忌交手的玄冥二老之外,余下之人已被灵智及张三丰等人联手,或死或伤,或点穴或昏迷。 张无忌一身至刚至阳的真气正是“玄冥神掌”的克星,更何况鹿杖客、鹤笔翁二人还要护住武功一般的赵敏,十余招一过,已落入下风。鹤笔翁一掌逼退想要从旁偷袭的韦一笑,再环顾四周之时,却发现灵智与张三丰二人正戏虐的瞧着自己,而赵敏也不知何时被杨逍扣在手中。鹤笔翁瞧了与张无忌斗作一团的鹿杖客一眼,苦笑一声,抬手道:“师弟住手,咱们认栽了。” 第四十四章 拯救群雄 鹿杖客闻言一顿,等到回过神来,只见跟随赵敏而来的一大群人当中,除却方东白侍立一边,他师兄弟二人尚有几分抵抗之力以外,其余人等,包括赵敏在内已尽数被。 鹿杖客师兄弟二人当年被张三丰震伤,此后数年一直被囚禁在武当山之上。武当派之人虽未n他二人,但平素冷言冷语自是少不了的。二人虽有心报这囚禁之仇,但张三丰武功n,二人也只敢背后使些阴谋诡计,又如何感同他正面交手?此刻见得对方高手众多,又见灵智与张三丰一脸戏谑的瞧着自己,吓了一跳,拔脚想逃。可他环顾一圈,见明教殷天正、韦一笑、彭莹玉等数名高手早就将退路堵住,身子一晃,便来到鹤笔翁身边,师兄弟两个并肩而立,暗自催动真气凝神戒备。 张三丰道:“二位,咱们也是老交情了。老道有一句话,不知两位肯听否?”鹤笔翁与鹿杖客对视一眼,眼见逃不了,又打不过,索性站定身子,面色一整,道:“你说。” 张三丰道:“说起来,老道与二位渊源不浅。以你们的修为,说是一代宗师也不为过,若是就此回玄冥岛清修,闲时日诵黄庭,弟子,楼观道早晚有兴盛之日,又何必苦守元庭这株枯朽腐木呢?”鹤笔翁闻言一楞,低下头默然无语。鹿杖客却道:“呸,老家伙,你说得倒轻松。有这个老秃驴在,咱们道门哪还有出头之时?”说完,一指灵智,眼中满是桀骜,丝毫不见半点惧色。 殷天正等人闻言眉头齐齐一跳,心道:“你这是在找死,原本你尚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这么一骂,岂非白白葬送你师兄弟二人的性命?”张无忌见他出言侮辱心中最尊敬之人,当即厉声喝道:“无礼”灵智一摆手,止住张无忌的喝骂声,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盯着鹿杖客道:“你倒是大胆。” 鹤笔翁见灵智眼神冰冷异常,心中一突,忙道:“师弟,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向上人赔罪。”说完,又对着灵智拱手施礼,告罪道:“上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还请您绕过我师弟这一遭”平日里,鹿杖客对鹤笔翁言听计从,不曾想此时却大声道:“师兄,你怕他作甚?难道你求他他便会放我咱们么?”这句话登时将鹤笔翁问得语塞。 灵智活了两百余岁,谦冲恬退,气度胸襟远迈凡人,早已万事不萦于怀。网他不喜鹿杖客、鹤笔翁二人也只不过因为他们出手狠辣、行事全无高手气度。此时见鹿杖客生死关头之下,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骂自己为“老秃驴”,心中非但不怒,反而有一丝欣赏。不过他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自不可让人轻辱,当即出口道:“老衲也不欺负你们,只消你二人接得了老衲一掌,便是放过你们又何妨?” 鹤笔翁闻言,眼神闪烁不定,鹿杖客沉声喝道:“好。”说完,拉开架势,不退反进,抬手就是一招“玄冥神掌”。他知似灵智这等武功地位之人,说一掌,绝不会出第二掌。但对方武功委实难测,唯有抢先出手方可博得一线生机,是以这一掌毫无保留,当真乃是生平最巅峰之作。 他一掌既出,鹤笔翁顺势立动,竭尽全力之劲,将掌力不绝地催送过去,两股冰寒阴冷的掌力化作一股,对着灵智猛冲过去。二人这一使出真功夫,殿中温度陡降,连同殷天正、杨逍在内数名高手无不勃然变色。韦一笑一惊,登时察觉到那股劲力阴冷冰寒尚要胜过自己苦修数十年练成的“寒冰绵掌”所散发的寒气。 灵智似毫无察觉,面不改色的道:“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你们这玄冥神掌虽然厉害,却失去了道家真意。”话音甫落,浑厚的大日真气随念而生,右手轻轻往前一按,一股刚猛炙热却充满勃勃生机的掌力顺着二人所发劲力迅速的超他们压了过去。与此同时,原本阴冷的大殿仿佛大地回春般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度。 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感受到了自己所发掌力竟有反反倒灌的趋势,对视一眼,奋起余力催动掌力。杨逍离二人最近,只觉二人身上所散发的蚀骨寒气越来越浓,数息之间,二人头顶眉间便已现出淡蓝色冰晶,一呼一息之间更是吞吐着浓浓的白霜,心中惊讶之极,心想:“这两个家伙好厉害的掌力,若论单打独斗,我自是不怕他们,但二人齐上,只怕连我也不是对手。” 灵智笑道:“倒也不差,竟接得了老衲一成内力。”话音甫落,加大五分劲力,势如破竹般逼退二人掌力,沿着二人手臂没入对方丹田当中。只听噗噗两声,鹿杖客和鹤笔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跟着腾腾退出数步,一时间气息萎靡至极。网 杨逍瞧了瞧面上波澜不惊的灵智一眼,又想:“也只有老祖宗这等人物才能如此轻松写意罢。”一时间,对灵智的敬仰之情更增。只听灵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绕。废你们一半内力,以作惩戒,你们走罢!” 二人难敢停留,当下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他们二人本轻功了得,但此刻足底软软的全不受力,无法纵跃,只好相互护持,缓缓朝武当山下走去。 灵智将目光停在方东白身上,缓缓道:“老衲知你加入汝阳王府是为了查探史火龙那小子当年被伤之事,不过他如今活得好好的,你回到丐帮一问便知,所以也无需继续委屈自己了。”原本面色淡然的方东白浑身一震,激动的道:“老前辈此言当真?”灵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老衲还骗你不成?好了,走罢。”张无忌等人闻言,这才得知方东白为何以堂堂丐帮长老之尊屈身在汝阳王府当中,无不对他高看一眼。 方东白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走到赵敏前面,弯腰行礼道:“郡主,多多保重。”跟着对着灵智与张三丰二人深深一拜,又对着张无忌等人一拱手,转过身子,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接下来,灵智与张三丰倒没多为难赵敏,甚至都没禁制她的武功与行动,反而安排人手替她那些受伤的属下包扎。今日一场大战下来,赵敏威风尽失,遭逢了生平未有之大败与打击,显得十分失魂落魄。 其时红日西斜,秋风拂面,熏熏如感薄醉。张无忌瞧向半里外一座青山,见半山里几株柳树,枝叶在风里飘舞,轻盈袅娜,转过头来,见赵敏端坐在石阶之上,茫然的瞧着远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良久,赵敏低声道:“臭张无忌,你说,大元真的没救了么?”张无忌道:“这些大道理,我也不懂。不过我陪着祖师爷爷在江湖上游历的那段日子,见到许许多多颠沛流离的百姓,也同样见到了许许多多残暴横虐的兵丁,我想大抵祖师爷爷也是因此才对元庭失去信心的罢。不过这些都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也不用太过操心啦!” 赵敏摇摇头道:“不,在旁人看来,我诡计多端,在江湖当中搅风搅雨,挑起六大门派与明教之间的大战,当真可恨得紧。可我身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草原之上的黄金家族子弟,既然享受了尊崇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要尽相应的责任。难道明知道大元日薄西山,还要眼睁睁瞧着它走向穷途末路么?” 张无忌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良久,赵敏目光灼灼的瞧着他道:“张无忌张公子张大教主,你你去求求你祖师爷爷与太师傅他们好不好?求他们归顺不,只要他们对朝廷多一点点耐心”她说到这里,泪水盈眶,甚是激动。 张无忌一惊,慌道:“我我又有什么本事让祖师爷爷他们改变想法?你你别这样。”赵敏悬泣欲滴的道:“你是统帅明教万千教众的教主,又是武当派嫡传弟子,更是大林寺子明禅师的亲传弟子。江湖上,论背景、论身份、论势力,谁还比得上你?你若是肯归顺朝廷,我一定去求我爹爹,让他老人家上奏皇上,封你为汉王” 张无忌断然道:“此事休要再提。”说完,站起身来,往真武大殿走去,良久,才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张无忌,我恨你。”张无忌叹了一口气,走进殿内,见灵智端坐在主位之上,太师傅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外公殷天正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其余如杨逍等人依次落座,正在商议如何相救六大派之事。 一见张无忌,灵智便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以后少跟你那个小丫头接触一点。”张无忌一愣,只听灵智又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小丫头是长得不错,但是她比起芷若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说完,顿了一顿,撇了一眼殷天正与杨逍道:“就是不悔那个丫头比起她来也好多了。”张无忌急得满脸通红,忙道:“不是,弟子对她没有任何想法。”灵智冷笑道:“哼,没有最好,年纪轻轻竟如此工于心计,又是苦肉计又是美人计,居然还说什么要上奏元帝封你为汉王。你记住,你是明教教主。” 张无忌吃了一惊,哪料到他适才与赵敏的谈话竟会为灵智听到,见得太师傅、外公、杨左使等人眼中满是告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道:“弟子弟子”灵智见急得面红耳赤,放缓了几分语气道:“好了,老衲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如今身份不一般,将来未必没有坐上龙椅的一天,须得小心谨慎。”听到这一句,便是向来冲谦恬淡的张三丰也不由得面色一变,至于殷天正、杨逍等人,呼吸更是陡然急促起来。 张无忌自是躬身应下灵智的教诲,全然没注意到杨逍等人望向他的眼神已经灼热一片。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定下计划,明日一早压着赵敏一同前往中都,借助她的身份调开看守六大派的兵丁,将困在万安寺中的灭绝师太等人救出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原本派出去的五行旗人众先后回山,带回来的讯息令为惊讶。峨嵋、华山、崆峒、昆仑各派远征光明顶的人众,竟没一个回转本派,江湖上沸沸扬扬,都说魔教势大,将六大派前赴西域的众高手一鼓聚歼,然后再分头攻灭各派。不过个中缘由灵智等人早已得知,为免多生波折,略作商议之后决定即刻动身前往中都。 因有灵智这尊大佛存在之故,一行人底气甚足,先是将“神箭雄”等赵敏带来的属下交明教严加看管之后,张无忌又派人送信通知留守天鹰教的张翠山夫妇,令其赶来助阵。又命殷天正和殷野王父子连夜赶回天鹰教改编势力,组织人手与五行旗一道分置各地接应。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这才由杨逍、韦一笑、五散人等人跟随张无忌压着赵敏前往中都。至于灵智,仗着轻功神妙,早已先行一步,前往中都等候。一来打探情势,二来想趁着这个空档见一见明教凤阳分坛坛主,日后大明朝的开国者朱元璋。 中都,万安寺。此寺原名响石庵,始建于宋绍兴庚申年,历代香火鼎盛。密宗崛起之时,此寺被密宗弟子占据,沦为大林寺下院,历代主持均为大林寺委派的高僧。然数十年前,灵智下令号召密宗弟子不得支持元庭之后,元庭为交好西域少林派、金刚门及天竺等地僧人,以朝廷的名义将万安寺从密宗手中夺走,用以供养元廷佛门供奉既有这一层关系,再加上汝阳王派长子王宝宝亲率五千兵丁坐镇,那么这座占地极广的寺庙作为用来关押六大派之人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其时蒙古人铁骑所至,直至数万里外,历来大国幅员之广,无一能及。大都即后代的北京,帝皇之居。如今元朝虽日落西山,渐有迟暮之感,然各小国各部族的使臣、贡员及随员、商贾,仍不计其数,远者来自极西,当时总称之为色目人。 这一日,旭日方生,中都西门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灰衣做襟、芒鞋打底、步履沉稳、气度从容,来往商客莫不大赞:好一位佛门高僧! 第四十五章 宛如神迹 灵智一至城西,见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与别处的萧条景象大为不同,抬首凝神瞧去,见高空横卧一条五爪黑龙,张牙舞爪,笼罩住中都方圆百里之地,知是大元朝气运金龙。又见这黑龙气息萎靡,轻叹一口气,心道:“到底百年王朝,虽衰败在即,这定鼎之地仍有一丝盛世景象。可怜刀兵一起,这番景象又能维持多久呢?” 正自出神间,忽觉十余步之外一道目光不住的打量自己,灵智放眼瞧去,但见一名做富商大贾模样的中年人一脸惊喜的的瞧着自己,不由得眉头一皱,猜测此人来历。 正要出声相询,只见那人走上前来,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跟着道:“小的杨千汇,拜见大师,敢问大师法号。”灵智微微一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位施主,老衲不过一位老和尚罢了。”他打量了杨千汇一番,见此人虽然衣着不凡,却脚步虚浮,显然不通武功。 杨千汇闻言一愣,继而略过此节,邀灵智到了一家客栈吃酒,奔走趋奉,服侍甚是殷勤。二人选了二楼一间靠窗的雅间,杨千汇点了七样精致的小菜,荤素参半,又叫店小二送上一壶素酒,落座之后,陪着灵智闲聊起来。灵智虽明知此人心怀目的,但见他执礼甚恭,心想:“也罢,你既请我吃酒,一会儿若是有事,倒可帮你一帮。”也不心急,问起大都城里的名胜古迹,谈了一会,漫不经意地问起有什么古庙寺院。 杨千汇第一所便说到西城的万安寺:“这万安寺真是好大一座丛林,寺里的三尊大铜佛,便走遍天下,也找不出第四尊来,正是上香礼佛的好去处。只不过自从半年前,寺中住了一批西番的佛爷们,寻常人就不敢去了。”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 灵智闻言一动,道:“西番的僧人?施主不妨好好给老衲说道说道。”杨千汇四下里一张,闷声灌了一口酒之后才低声道:“不那些西番的佛爷们见了人爱打便打,爱杀便杀,见了标致的娘儿们更一把便抓进寺去。” 灵智眉头一皱道:“你可知这些僧人的来历?”杨千汇道:“如何不知?在下本是江南人士,做些小本买卖。数月前带了一批上好的茶砖来此变卖,不曾想,却被那帮西域的佛爷们瞧上了,强行抢去一大半。在下气不过,一怒之下告到官府,哪知却被人告知这些佛爷们乃是皇上从西北更西之地请来的供奉,便是一些王公大臣也不敢得罪。网”他说到这里,眼露唏嘘之色,叹道:“想那万安寺,由子肱禅师执掌之时,那是何等的庄严,治病救人、施粥济难,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 灵智道:“难道没人找那些僧人的麻烦么?”杨千汇摇摇头道:“这是皇上圣旨,金口许下的。有谁敢老虎头上拍苍蝇,走到西番佛爷的跟前去?”西域番僧倚仗蒙古人的势力,横行不法,欺压汉人,灵智知之已久,只没料到京城中竟也这般肆无忌惮,居然将万安寺这等佛门宝地弄得乌烟瘴气,闻言不由一怒,对于元庭越发的不满起来。 灵智沉声道:“施主,你只管瞧着,老衲保证那些佛门败类没有好下场。”当下又劝慰了几句,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二人一个年岁苍古,博闻强记,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竟也聊得颇为尽兴。 一顿饭罢,灵智忽然出声道:“杨施主,可敢陪老衲往万安寺走一遭?”杨千汇一惊,忙摆手道:“大师,莫要冲动,凭咱们两个,势单力孤,又如何是那些西番的佛爷们的对手?”他原本也只不过见灵智气度从容,再加上一生礼佛,这才起了结交之心。但一顿饭下来,早已为灵智的识渊智博、诙谐幽默所折服,哪肯让灵智替他出头?于他想来,这老和尚肯定是心中迂腐之气发作,要上万安寺同那些西番的佛爷们理论。万一惹怒了那些强人,岂非枉送两条性命? 灵智知他心意,心中感动之余,温声道:“无妨,老衲自有真佛庇佑,刀兵不加身,你且瞧着老衲如何替你讨回公道。”话音一落,径直出了房门,往万安寺的方向大踏步走去。杨千汇边追边喊道:“大师,且莫冲动。”但他不过一个普通人,再加上这西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又如何追得上灵智?数息之间,已失却了灵智的背影。 杨千汇脸色变幻数次,最后一咬牙,又追了上去,等他来到万安寺之时,却未发现灵智的踪影,反而多了不少兵丁,将整个万安寺围个水泄不通。杨千汇愈感彷徨,硬起头皮走到寺院左侧门口那几名兵丁前面,想要询问灵智的下落,忽然一声洪亮的佛号传来,紧跟着瞧见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这万安寺楼高四层,寺后的一座十sn宝塔更老远便可望见。灵智展开轻功,片刻间便到寺前,神识一扫,便已察觉寺内的兵力布置以及两股颤颤追来的杨千汇。灵智微微一笑,索性收起一开始打算暗中救人的念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灵智一声夹杂着内力的佛号宣扬开来,方圆十余里人人可闻,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只震得王宝宝等人心头大颤。王宝宝一身戎装,身后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头陀与数十名身穿明ns服饰的兵丁。这头陀身材魁伟,满面横七竖的都是刀疤,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他头发作黄棕之色,自非中土人氏,正是化名为苦大师的范遥。饶是范遥见多识广、武功n,此刻也如同杨千汇等人一般,瞧着那个缓缓虚空踏步,一步一步往宝塔之上走去的宏伟身影。 不管是凌空虚渡还是踏雪无痕亦或是那可在空中来回转折的梯云纵均及不上灵智此刻显露的神通。是的神通,也只有神通一词才能解释范遥等人眼中所见景象。只见灵智每踏一步,脚下便凭空生出一朵金灿灿的莲花,脚步一收,那朵便金莲缓缓消散,生死变幻、枯荣演变,玄妙异常,数息之间便已升高数丈。 此时旭日高升,那十sn宝塔整个塔身尽数笼罩在金光内,塔顶琉璃瓦上的日光折射在灵智的身影上,越发得显得他宝相庄严。 王宝宝颤声道:“这人这人要干什么?”他身后的兵丁供奉等彼此对视一眼,茫然的摇摇头。范遥苦笑一声道:“来者不善啊!” 相较于王宝宝等人的心惊胆颤不同,被关在塔内的何太冲、宋远桥、唐文亮等人莫不精神一震。原本盘膝在地的灭绝师太忽然睁开双眼,眼中透露出两道冷厉的目光,跟着站起身来,一掌震破牢门,身子一晃,夺过看守之人手中的兵刃向外杀去。 原来得益于“峨嵋九阳功”之故,赵敏一行当日虽然以“十香软筋散”暗算了她,却并未如其他人一般,令其失去一身功力。相反,反而让她逼出不少。不过她忧心静玄等峨嵋派弟子,这才假意中毒,伺机脱困。她心知饭菜当中混有剧毒,是以每日除了保证足够的体力之外,便不再吃。再加上她日夜运功逼毒,十余日下来,一身功力非但尽复,而且越发的精纯。 只不过宝塔之上每一层中都有人来回巡查,塔下更有二三十人守着,再加上宋元桥等人又身中剧毒,她深知单凭一己之力,无法成事,是以一直苦苦忍耐。灵智甫一宣佛号,灭绝师太便知来人是他,心下再无顾虑,这才暴起发难。 以灵智的目力自然不难发现灭绝的举动,见灭绝功力如常,略一思索便知当是“峨嵋九阳功”的功劳,当下一步跨至宝塔第六层,袖袍一挥,便将迎面扑来的守卫震晕,跟着将关押在内的崆峒派之人解救出来。灵智也不客套,一层层走上去,一直走到第十层,正巧看见灭绝与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的汉子斗得不可开交。 那汉子名为乌旺阿普,使的乃是“玄冥神掌”,正是鹿杖客与鹤笔翁的弟子。原来万安寺宝塔共十三层,高一十三丈,最上三层供奉佛像、佛经、舍利子等物,不能住人。乌旺阿普是高塔的总管,居于第十层,便于眺望四周,控制全局。灭绝师太性烈如火,嫉恶如仇,脱困之后,出手豪不容情。倚天剑虽未在手,但普通的守卫又如何是他对手,若非乌旺阿普得了玄冥二老的真传,只怕此时已毙命于灭绝掌下。 宝塔中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王宝宝等人,正自惊疑间,他身后闪出一人,对着王宝宝道:“小王爷,这妖僧必是来救六大派的。若是让他们跑了,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王宝宝闻言一突,猛然喝道:“上,给我拿下那妖僧。”手一挥,数十名兵刃齐拥而上,更有无数武士从远处源源不断的赶来。 宝塔之上,宋远桥、空闻方丈等人已聚到一处,他们瞧见那数十名兵丁对着己方冲将过来,俱都面现忧色。若是平时,凭他们的本事,便是再多的人马也难不住他们。但如今他们一个个身中剧毒,一身内功发挥不足一成,兼之手上又无兵刃,又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武士的对手? 空闻方丈道:“诸位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退往塔顶再说,待得将体内毒素逼出,老衲定要这些贼子好看。”说罢,愤恨的瞧了楼下那帮武士一眼,带头往塔顶奔去。何太冲、唐文亮等人交换一个眼神,带着各派人马齐齐退往塔顶。 一群人奋起余力往上狂奔,一至宝塔第层,恰巧见到灵智在替峨嵋派弟子运功逼毒。宋远桥等人不敢打搅,当下站在楼道之中不发一言,只是眼中的欣喜之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只见静玄、静空、贝锦仪等五六名峨嵋派弟子围成一圈,彼此将手掌搭在各自背后,而灵智则伸出右掌,浑厚的大日如来真气源源不绝的涌入几人体内,一边抹灭几人体内毒素,一边替几人温养身体。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只见灵智收回右掌对着贝锦仪几人道:“好了,你们运功试试,看看还有无挂碍?”几人一试之下,发现消失了感应的真气再次恢复了感知,不由大喜,对着灵智齐声拜道:“弟子谢过老祖宗相救之恩。” 灵智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既然已经恢复了真气,那便替老衲守在门口,不可放一个兵丁上来,待老衲替他们驱毒之后再做计较。”静玄等人齐声应道:“弟子领命。”五六名已经恢复功力的峨嵋派弟子当即在静玄的带领下捡起宝塔守卫掉落在地上的兵刃往塔下奔去。 灵智一扫宋远桥等人,见他们面色苍白、额上见汗,也不顾地同他们罗嗦,当下让一行人分批上前,武当五侠当先,空闻、空智等人次之,何太冲、唐文亮等人再次之。 就在灵智替众人疗伤解毒之际,王宝宝却急得满头大汗,他连派两个百人小队进攻,均被静玄等人打退,死伤惨重。宝塔内空间有限,众武士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兼之恢复内力的六派高手越来越多,一时间,局面僵持了下来。 赵敏多日无消息,王府内的高手又多半跟随她去了武当山,余下大猫小虾两三只,王宝宝眼见奈何不得六大派,眼中狠辣之色一闪即逝,喝道:“哈总管,举火烧了宝塔。派人用强弓射住,不论是谁从塔上跳下,一概射杀。”哈总管答应了,传下令去,登时弓箭手弯弓搭箭,团团围住高塔,有些武士便去取火种柴草。 不多时,便有数十名武士搬着柴草赶来。贝锦仪一剑逼退一名武士,忽见宝塔入口处奔来两排武士,一排持弩,一排张弓。只听嗡的一声,立时便有数十枚箭矢飞来。贝锦仪手持长剑横斩,忙使一招“切肉离皮”,将对着面门而来的几枚箭矢斩断。待得抬起头来再瞧,只见不断有武士往入口处扔柴草,贝锦仪惊呼道:“不好,师姐,贼子要防火烧塔。”静玄几惊,想要斩杀那些仍投柴火的武士,可刚一露头,就被对面一震箭雨逼退。 静空急道:“这如何是好?”静玄道:“走,咱们先退回塔顶再说,这火一时半会还烧不到塔顶。”几人无奈之下,只好奔回塔顶,将敌人防火烧塔的事情告知给灵智。 王保保手下众武士加柴点火,火头极为猛烈。这宝塔有砖有木,在这大火焚烧之下,底下数层便毕毕剥剥地烧了起来。眼见火势就要蔓延上来,何太冲等人急得惊怒交加,全没了往日从容的风范。11 第四十六章 激动难抑 宋远桥撇了一眼正在替华山二老等人疗伤的灵智,低声道:“要不,咱们直接从踏上跳下去?”他伸出头往下瞧去,只见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四五层,心中越发的焦急起来。 恰巧此时,乌旺阿普被灭绝师太一掌震到塔外,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跌落下去,才至一半,忽然万箭齐发,只听一声惨叫声响,乌旺阿普已被『射』成了刺猬,跟着嘭的一声跌落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宋远桥等人彼此对望一眼,一时间鸦雀无声。就在此时,灵智徐徐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虎目一扫宋远桥等人,道:“你们为甚这个表情?” 何太冲急道:“老前辈,那些贼子放火烧塔,更在外面布下无数弓箭手,咱们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灵智笑道:“老衲当是什么大事。这样,老衲先下去解决了那些弓箭手,然后你们再跳下来不就成了。” 何太冲闻言一窒,急道:“老前辈,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塔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跳下去的力道何止千斤?”灵智猛然打断道:“老衲不是同你开玩笑。”话音甫落,众人只觉眼睛一花,灵智已闪身跃出塔外。 他们没见到灵智虚空生莲的景象,此刻见灵智跃出,忙探出窗外,这时灵智已经降到宝塔第七层,正立足在屋檐之上,冷冷的瞧着在十八名番僧与苦头陀等人簇拥下仰头观察的王宝宝。 灵智冷冷一笑,就这么在上千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向王宝宝。王宝宝见灵智朝自己走来,不知为何,只觉后背一凉,指着灵智厉声喝道:“放箭,给我『射』死这个妖僧。” 一声令下,尖锐破空之声争相交鸣,漫天箭雨携带者无尽的杀机瞬息之间跨越时空来至灵智身前。灵智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双手一笼,一股无形气劲透体而出,将一枚枚箭矢硬生生的停在身前数尺之外。不多时,便形成一个由箭矢组成的乌黑圆环,直将众人瞧得目瞪口呆,甚是不少弓箭『射』都忘记了继续『射』箭。 “阿弥陀佛,世人为何多苦难?皆因庸人自扰之。”随着一句佛号诵出,一股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大关爱之情弥漫开来,于此同时,那成百上千支箭矢缓缓转动开来,俱都是箭尖朝内,箭翎朝外,在灵智脚底下形成一个形似黑『色』莲台的法座。灵智盘膝端坐在法座之上,手捏法印,猛然间,一圈耀眼的金光从灵智身上闪耀出来,迎风就涨,最后形成一尊六丈高下的如来法相,瞧其面容,正是灵智。 灵智洪亮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佛门清净之地,岂可妄动刀兵?更别提以火焚烧佛塔?”话音甫落,体内的大日如来真气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运转,数个周天之后,原本刚猛炙热的真气竟然变得冰冷阴寒。灵智瞧了火势已经蔓延到第五层的宝塔一眼,缓缓一掌对着宝塔按去。 地面众武士只见那尊世尊法相略一抬掌往宝塔一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气流奔涌而出,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火陡然一窒,跟着缓缓熄灭,数个呼吸之内便已消散无形。再瞧塔身,只见宝塔下五层好似蒙上了一层冰霜,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一刻,纵使创出“玄冥神掌”的百陨复生,也非得吓傻不可,更别提那些不通武功的普通武士了。空闻方丈等少林寺僧人激动的浑身颤抖,齐齐颤声念诵佛号。 “阿弥陀佛。” 一时之间,寺内佛号响彻天地。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灵智心念一动,内力以独特法门运转开来,施展出由“鬼域阴风吼”改良而来的“大威天龙禅唱”,洪亮的声音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传入塔上塔下,场内场外人的耳中,一时间,众人心头大颤。 跟在王宝宝身后的范遥双眼微现『迷』蒙之『色』,心中忽然闪现过去种种往事的同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不过他到底是意志坚定之辈,一察觉到不妥即咬舌尖,猛然从灵智的“渡化”当中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只见原本广场之上的众武士早已经兵刃弓箭扔掉满地都是,一大半人更是趴在地上痛苦流涕,痛骂自己过往的种种恶举。范遥抬头瞧了半空中那尊法相一眼,忽然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湿了。 随着灵智一掌将宝塔的大火冻灭之后,六大门派之人欢呼一声,齐齐下了宝塔。这时灵智也收了法相,领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王宝宝身前。 王宝宝双股打颤,颤声问道:“你?你别过来,你们想?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给我抓住这些逆贼。”清醒过来的蒙古兵丁武士,任凭王宝宝如何呼喊,均升不起一丝一毫与之作对的心思,直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同时,浑身更吓出一身冷汗。 灵智瞧了王宝宝一眼,漠然的道:“刚刚是你下令放火烧塔的?”王宝宝闻言一哆嗦,道:“你?你待如何?”何太冲厉声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好说的?容晚辈毙了这个贼子。”话音一落,右手闪电般伸出罩打向对方身上各处大『穴』。 灵智眉头一皱,却并未阻拦,他对于此人的狠辣心思也甚是不满。至于灭绝师太、唐文亮等人,眼中却一副正该如此的神『色』。便是宋远桥等人,也对何太冲的举动视若未见,有此可见他们心中对王宝宝的及元庭的恨意之深。 王宝宝不过粗通武学,学的都是沙场征战的手段,此刻何太冲含怒出手,他又如何抵挡得住?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便见到何太冲的右手带起凌厉的劲风来至身前,不由得惊呼道:“苦大师救我。” 范遥心中叹了一口气,见了灵智施展神通的情景,他此刻委实不愿与之为敌,更何况何太冲等人俱是一派首脑,随便拿出一个来都难缠得紧。然他既栖身汝阳王府,那么自然不能让王宝宝死在自己身前,是以他一见何太冲出手,当即使拦截手法,拦封横闩,招式厚重,将何太冲的杀招一一拦下。 何太冲眼见忽然冒出来一个丑头陀坏了自己的好事,更让自己在老前辈以及六大派诸位同道面前失却颜面,心中大怒,左手突然间自掌变指,倏地向前刺出,竟是“昆仑剑法”中的“四夷宾服”。范遥吃了一惊,不及思索,忙侧身避过,岂知何太冲右手横斩,出招又是“昆仑剑法”中的一招“剑纵连环”。 范遥真想不到他拳法掌法竟会忽然变成剑法,微一慌『乱』,招式已『露』出一丝破绽。不过他一身经验何等丰富,应变亦是极快,当下肩头急沉,于瞬息间将斩力去了八成,跟着还击一拳。 二人你来我往,须臾之间已交手数招。空闻方丈等人脸上微现讶『色』,齐齐打量了范遥一眼,均想:“这丑头陀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武功。”他们是知道何太冲本事的人,眼见这人非但不落下风,更隐隐占据一丝上风,所使招式虽然杂『乱』,却无不妙至颠毫,心中很是惊讶,脑子转得飞快,各自思索范遥来历。 何太冲左掌“怒海啸天”狠狠拍出,这一下掌拍至,掌力当真如怒海翻腾震起海啸漫天,范遥真再难避过。不过他也无需避让,抬手往前拍出一掌,砰的一响,两掌相对,二人身子俱各一晃,齐齐跌退数步,竟是平分秋『色』。 宋远桥等人在旁瞧得明白,心想这位武学高手与何掌门对的这一掌当真没半点虚假,看来二人都使出了真功夫。 灵智道:“好了,且先住手。让那个小子拿出解『药』来再说。”他虽然以一身浑厚真气替空闻等人化去大部分毒素,然这“十香软筋散”功效特意,凭他之人仍不免留下一丝余毒,更别说尚有不少低辈弟子来不及救治,自然要从王宝宝身上拿到解『药』。 王宝宝眼见对方众人目光都集于自己,心知今日若不拿解『药』出来必定讨不了好。但让他就此掏出解『药』,让六大派之人大摇大摆的离去,又兀自心有不甘。一时间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显然内心极为纠结。 范遥眼见何太冲等人神『色』越发的不善,心中一急,暗骂道:“这混蛋,还犹豫什么?要死自己死,可别拉上我。”当下上前两步,对着王宝宝比划几下。王宝宝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抛给何太冲。 灵智盯了做头陀打扮,不断比划的范遥一眼,嘴角划过一抹笑意,右手并称剑指朝他狠狠点去。灵智一身武功早已超脱凡俗一流,说是仙神佛陀也不为过,加之这一指事先又毫无征兆,招式妙至颠毫,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蕴无数后招。范遥立时受惊,只感觉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瞬息之间使出看家本领逃离他剑指的笼罩范围,一脸惊疑不定的瞧着灵智。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人影晃动,那样貌丑陋的头陀已掠至数丈之外,便是灭绝师太等人,也颇觉意外的瞧了他一眼。何太冲更是心想:“原以为高估了你,但不曾想确是低估了你。轻功武技并臻佳妙,如此本领料来不是无名之辈。只是,以我的见识,居然看不出此人来历,奇怪奇怪。” 便在此时,忽听灵智缓缓开口道:“先前老衲见你与何掌门交手,就已经怀疑你的来历的。如今瞧见这一手雪岭飞『荡』的轻功,心下再无怀疑。范遥,你不回光明顶,为何要投身汝阳王府?”说罢,死死的盯着范遥。 这些人见灵智一口道破范遥身份,心中震撼,可想而知,均睁大眼睛瞧着范遥,奇想:“这人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听闻他与杨逍合称‘逍遥二仙’,自是样貌十分出众,却不知如今为何丑陋至斯?” 范遥心中震撼同样不小,当年他自毁相貌,又吞炭毁去声带,平素出手更是小心翼翼,以免为人看破武功来历。然今日只不过寥寥数招,竟为灵智道破身份,你教他如何不惊?当下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开口道:“老前辈好眼力,不错,晚辈正是光明右使范遥。”他见众人齐齐盯着自己,顿了一顿又道:“我当年为了追查本教阳教主的死因,这才自毁样貌,投身汝阳王府。前些日子听说本教新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英明教主,不但化解了本教内怨,更与六大门派化干戈为玉帛。我心中好生佩服,本想立刻前往光明拜见,但后来六大门派被擒,我寻思着诸位身中那‘十香软筋散’之毒,正想寻个机会盗出解『药』救回诸位。” 王宝宝一愣,指着范遥怒道:“苦大师,你?”他此时方知此人屈身王府另有目的。能自毁相貌,平时扮作一个哑头陀,用心恶毒,可想而知,汝阳王府处境实是极险。又知此时敌人人多势众又各个武功高强,与这一干人周旋,纵然能胜,至少也得损失一大半,当下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心中怒气。 与王宝宝的愤怒不同,六大派众人均神『色』复杂的瞧着范遥,眼中更是透『露』出些许钦服之『色』。灵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如今六大派无事,便同老衲一起走罢。想来无忌他们也该到了。”他说到这里,瞧了王宝宝一眼,对着范遥又道:“瞧在你的面上,老衲也不为难他。”说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竟将周围这上千武士兵丁视若无物。 等到灵智等人走远了,王宝宝愤恨的大吼一声,抽出腰间长刀胡『乱』劈砍起来。发泄了一番之后,这才冷着脸道:“哈总管,快去将今日的事情禀告父王,其余人等先救治受伤的众武士,清理宝塔。”随着一声令下,数千人这才惊醒过来。 灵智一行人出了万安寺门,恰巧见到杨千汇在一旁等候。他一见灵智,浑身一个激灵,就欲大礼参拜。灵智自然不肯,伸手虚脱,一股无形的气墙将之稳稳定在空中,同时向灭绝等人介绍他的来历,言语当中赞赏有加。 杨千汇适才瞧见了灵智显『露』虚空生莲的大神通,又见他现出法相金身,心中早已认定他是菩萨转世,罗汉下凡。听他一赞,说话也不利索了,激动难抑的道:“原来?原来是活佛当面,弟子?弟子得见尊颜,实?实是三生有幸。” 灵智见此人也算有情有义,与自己不过点头之交,然危难当中尚不肯自行离去,当下对着范遥道:“范遥,老衲看杨施主精通商贾之道,莫如引荐入你明教如何?日后也好为驱逐鞑虏的事业尽一份心意。”范遥自无不肯,在灵智等人的见证下,以光明右使的身份收他入教。后来此人果然倾尽家产全力助明教抗元,最后以一届商贾之身官拜户部侍郎,成就一段非凡际遇。 第四十七章 义军四起 碍于灵智的声势地位,兼之灭绝师太、空闻方丈等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又有明教人马源源不断的支援,一行人波澜不惊的出了中都。 是夜,张无忌、杨逍等人快马赶来,见得六大门派无恙,又见得多年无音讯的范遥,众人又是一番热闹。杨逍等人见范遥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欣喜之余,不禁潸然泪下。反倒是范遥自己却豁达得很,反而反过来劝慰杨逍他们。 一夜须臾而过。灵智唤来张无忌,教诲了一番,又与六大派约定月底一起举事,组织义军共抗暴元。群雄听得灵智摆明态度,大为振奋,恨不得立刻飞奔回门派召集人马,准备粮草兵刃,与之厮杀一番。 特别是何太冲等人,此番他们被赵敏用计擒下,视为平生大耻,更是坚定了他们抗元之心。略作商议之后,灵智独自回转恒山,召集密宗各派商议大事。空闻等人则各自回山处理门派事宜。余下明教与武当派一行一路谈笑风生的往武当山而去。 张无忌久未见张翠山夫『妇』,自是十分开心。陪着他们说了些家常里短,又被殷素素『逼』问了几句关于周芷若、杨不悔的事情,这才拉着彭和尚彭莹玉几个商议大事。 当晚张无忌大会教众,焚火烧香,宣告各地并起,共抗元朝,诸路教众务当相互呼应,要累得元军疲于奔命,那便大事可成。 是时定下方策,教主张无忌率同光明左使杨逍、青翼蝠王韦一笑执掌总坛,为全教总帅。白眉鹰王殷天正,率同天鹰旗下教众,在江南起事。布袋和尚说不得率领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皎儿等人,在河南颍川一带起事。彭莹玉和尚率领徐寿辉、部普旺、明五等,在江西赣、饶、袁、信诸州起事。说不得以前曾在汝宁、信阳州扶助棒胡,以明教为号召起义反元,彭莹玉曾在袁州扶助周子旺起义反元,均遭扑灭,两人奉命联络棒胡及周子旺所属旧人,再次起事。铁冠道人率领布三王、孟海马等,在湘楚荆襄一带起事。周颠率领芝麻李、赵君用等在徐宿丰沛一带起事。朱元璋、徐达、汤和、邓愈、花云、吴良、吴祯,会同常遇春寨中人马,和孙德崖等在淮北濠州起兵,奉韩山童为首领。冷谦会同西域教众,截断自西域开赴中原的蒙古救兵。五行旗归总坛调遣,何方吃紧,便向何方应援。 这等安排方策,十九出于杨逍和彭莹玉的计谋。张无忌宣示出来,教众欢声雷动。武当派宋远桥等人,见张无忌深受明教上下爱戴拥立,一个个眼中有欣慰之『色』。不过既然定下了攻守同盟的约会,武当派自不甘落后于人,师兄弟几个当晚也定下计策,以武当山为根基,配合明教起事。 昆仑派虽地处西北,然弟子众多,底蕴深厚。何太冲夫『妇』一回昆仑派之后,当即邀请知交好友,组织人手,命大弟子西华子率领一队弟子在漳州起事;弟子卫四娘率一队弟子在徐州一带起事;至于自己夫『妇』二人则亲自坐镇西北。 峨嵋派向来独霸蜀中,能抗衡者除青城派外再无其他门派。此番灭绝师太回山之后,当即派静玄拜访青城派掌门青云子,一来定下盟约,二来瓜分蜀中。至于华山、崆峒两派亦举派而动。 一月须臾而过,明教与六大派按照定下的方策起义。一时间,天下烽烟四起,元庭处处告急。此后数月,明教教众果然在各地攻城掠地,创下好大基业。 然则明教与六大派起义的声势虽然浩大,然与大林寺一比,却显得失『色』许多。灵智一声令下,密宗这个庞然大物爆发的声威震惊寰宇,天地变『色』。先是以宁玛派为首的大雪山大轮寺支持吐蕃脱离大元的统治,紧跟着真言宗、金刚宗数派联手,西域三十六国尽皆起兵抗元,乌孙、月氏、南匈奴等各部亦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短短七日之内,西北之地尽归大林寺号令。 令元庭上下更为泄气的是,随着金轮法王、大宝法王八思巴等人现身之后,原本对元庭尚有些许信心的蒙古贵族以及小部落首领也转而放弃抵抗各路义军,转而支持以大林寺俗家弟子为首的义军首领。原因无他,自忽必烈起,元庭上下信仰尽皆为灵智所领导的密宗所夺,如金轮、八思巴等人俱都担任过护国法师之位,地位尊崇,信者众多。由他们出面,效果十分明显。 东平府,红巾军治所所在,车马如龙,喧嚣异常。一座巨大的府邸当中,韩山童高座在主位之上,望着下首数十名弟兄谈论半年来的发展,唏嘘不已。想当年,黄河泛滥,给沿河百姓深受其苦,而他韩山童,不过是普通灾民的一名,还未入明教。元朝征发十五万人修治黄河,并派兵两万万沿河镇压。 可恨那监督修河的官吏贪污作弊,克扣民工“食钱”,致使民工挨饿受冻,群情激愤。想到此处,韩山童不禁眼『露』仇恨的目光。若非彭散人搭救,只怕一条贱命早已呜呼!彭大哥带着咱们头裹红巾,揭竿而起,自元顺帝至正十一年起义至今,如今已有八年之久矣。 刘福通瞧了一眼莫名出神的韩山童,朗声笑道:“大帅,你在想什么?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益都府、大名府都攻破,可以说咱们红巾军已占据山东全境。正是值得高兴的时候啊!” 韩山童微微一笑,举杯示意,随后道:“本帅在想,接下来是否调整白莲教教义。”此话一出,副帅刘福通、先锋大将韩林儿等人尽皆不解。只听得韩山童又道:“前些日子那狗皇帝已经下了罪己诏,同时也下令改变一切歧视汉人的政策。” 刘福通等人眼中越发的『迷』茫,大声道:“这是好事啊,说明咱们红巾军士气如虹,狗皇帝也知道怕了。”说完,大声笑了起来。旁边韩林儿、李擒虎等将领亦都开怀大笑起来。 韩山童眼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耐心的解释道:“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狗皇帝不禁派察罕老贼对付我们,更打算利用那些仇视红巾军的汉人地主势力来镇压咱们。” 刘福通等人一呆,继而大怒,他们已经明白了此招的险恶所在。红巾军大多由平民百姓组成,便是韩山童等高层也出身不佳,往日行事难免对那些地主豪强不利。倘若那些汉族地主势力真的投效元庭,转而对付红巾军,这驱除鞑虏岂非变成了汉人自己内讧? 韩林儿大声道:“大帅,某这就带着麾下五千儿郎去取了那察罕老贼的人头,待某回来之后再来对付这些墙头草。”说罢,径直站起来往外走去。 韩山童喝道:“本帅自有安排。”韩林儿停步急道:“大帅,若真的让那老贼拉拢了那些墙头草,到时候咱们就被动啦。”李擒虎、张铁牛等几个将领也出言道:“林儿平素虽然冲动,但这次却是没做错。” 韩山童一拍额头,甚感头疼。好在刘福通即刻出言道:“你们一个个急什么?以大帅的英明,想来早有安排。”韩山童面『色』一整,先站起身来对着北方的遥拜两下,继而朗声道:“前几日远在濠州的孙德崖孙兄弟派人传来教主令谕。”刘福通等人闻言,面『色』齐齐一整,尽皆洗耳恭听。 韩山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大声念道:“凡我明教弟子,须得谨记。宋朝本教方腊方教主起事,也不过是为了想叫官府不敢欺压良民。”众人一瞧,见他手上那书信封面写着“明教三十四代教主张”九个字的题签,下面注着“弟子光明左使杨逍恭撰”一行小字,面『色』愈发的恭敬起来。 韩山童扫视了众人一圈,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继而念道:“今日我等起义,旨在驱除鞑虏,不可欺压良民,亦不可学那蒙古败类一般侵占他人财产,若有违者,以教规论处。”念到这里,不少人面现彷徨之『色』,只听韩山童语气一转又念道:“若有土豪恶霸敢横行不法,凡我明教弟子尽可诛之。”一行人这才脸现喜『色』,齐声道:“谨遵教主谕令。” 韩山童收起书信肃声道:“之前的所作所为,本帅既往不咎。但至今日起,大家伙儿须得谨记,不得刻意针对那些汉人地主豪强。相反,还要尽力争取他们的支持,以免给察罕老贼有可趁之机。”他执掌红巾军八年之久,早已威严已深入人心,此时一正经起来,便是副帅刘福通也恭身听令。 只听他沉声道:“韩林儿听令。”韩林儿兴奋难抑,大声应道:“末将在。”韩山童道:“命你率本部人马北上,大名府兵马亦归你调动,伺机攻打太原。记住,凡事多请教如今身在大名府的福闲大师,切不可轻敌冒进,以免中了老贼『奸』计。”韩林儿大声道:“末将领命。”韩山童瞧了一脸兴奋的韩林儿一眼,又点了两名将领为辅,交代几句,语气一转,又缓缓道出一事:“众位兄弟,本帅听闻那朱元璋打算称王,以应天府为都城,号吴王。” 此言一出,厅中群情激愤。李擒虎破口大骂道:“他朱元璋何德何能?竟敢称王?将教主他老人家至于何地?” 刘福通眯着双眼冷冷的道:“区区一个凤阳分坛坛主,竟敢忤逆犯上。哼,他如果能做吴王?那大帅算什么?彭散人他们又算什么?更别说教主他老人家了。”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尚未说出,那便是:“你朱元璋称王,那我算什么?” 韩山童沉声道:“依本帅之见,当联名上书,请教主他老人家上尊号,否则若是任由似朱元璋等狂妄自大的野心家胡来的话,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此举即刻博得数十名红巾军将领的支持。 刘福通沉『吟』片刻,寒声道:“大帅,以我之见,还需上书弹劾朱元璋,罢免他南军主帅的位置。”韩山童略一思索便喝道:“好,就依你所言。本帅这就命房先生书写劾文。”随后一骑出城,一封弹劾朱元璋的书信激起狂风骇浪。 恒山大林寺,张无忌陪着灵智在天峰岭闲聊。这些日子,灵智一直在教导他一些治国之道。爷孙两个聊起朱元璋欲称王之事,张无忌道:“祖师,依您老人家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他对朱元璋自然印象深刻,原以为他只不过行事凶狠,不曾想他居然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灵智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不可开先例。若是真的让他称王,明教多年来的辛劳岂非给他做了嫁妆。况且如今明教兵强马壮,也唯有你能号令他们。若是不管不顾,那些不服者如韩山童之流,势必会带着人马跟南军火并一场。” 张无忌面现纠结之『色』,这些道理他如何不知?只是他自认年幼,当不起灵智以及外公殷天正等人的所期待的大任。 灵智瞧他神情,登时知他心中所想,骂道:“没出息的家伙,亏你跟了老衲这么多年。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难。这样,你先命人犒劳一番徐达、常遇春等人,以贺他们攻下应天府。再派一人做那南军副帅,以分朱元璋之权,料想此人不敢轻举妄动。” 张无忌点点头道:“那,朱元璋该如何奖励?”灵智斜睨了他一眼,道:“奖励什么?非但不能奖励,最好还要斥责一番,否则他岂能知道你对他的不满?” 张无忌啊了一声,失声道:“有功不赏,这不好吧?”灵智一个暴栗敲在他脑门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笨蛋,为人君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若还不能领悟这个道理,日后如何执掌万里江山?” 张无忌想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这招“连削带打”的妙处,『舔』着脸笑道:“祖师,弟子明白了。只是有一桩为难,这南军副帅该派何人?” 灵智心中恶趣味一起,脑中忽然跳出一个人名,对着身后的小沙弥道:“去,叫陈友谅那个小子过来见我。” 张无忌一愣,满是不解的道:“祖师,此人?”灵智一摆手道:“无需多说,此人秉『性』如何老衲知道。但他心机手腕不在那朱元璋之下,有他制衡,朱元璋想要掌控南军,嘿嘿,只怕不容易啊!”笑了两声,又语重心长的对张无忌道:“无忌,须知御人之道,旨在海纳百川,只要能为我所用,其他都是次要的。陈友谅此人拜成昆为师,学了满腹的阴谋诡计,又天『性』桀骜,有枭雄之姿。若是再加一点运道,成就当不在朱元璋之下。”说到这里,灵智想起了另一个时空陈友谅的最后结局,率六十万水军进攻朱元璋,但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也在突围时中流箭而死,不得不说十分可惜。 第四十八章 推翻元蒙 得益于灵智的细心教导,张无忌『性』格与原着绝不相同,虽也心怀慈悲之念,却不显软弱,多了一分果决与狠辣,手腕与心机。是以灵智略一点拨,张无忌即领悟其中深意,当下接过话题,静待陈友谅的到来。 陈友谅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倒不是说大林寺的僧人虐待了他,只不过原本他按照成昆的指示,投身丐帮当中,短短时日便爬至八袋长老的位置,号令无数丐帮弟子,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自被史火龙擒下,为了活命,当日在光明顶反水,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指证成昆之后,近况便日下一日。 似他这等野心勃勃之辈,又岂会甘于平淡?然则丐帮上下虽然没有为难他,却也不再信任他了,至于天下群豪,更是对他这个悖师之徒不屑之极。就连少林寺的那些师叔祖们也对自己不假颜『色』,一想起当日少林寺僧人以及各派群雄对他投来的那种鄙夷的眼光,陈友谅心中宛若滴血,怨恨之情陡增。幸而大林寺慈悲为怀,并不以异样的眼神看待他,是以这几月栖身大林寺以来,除了略显无聊之外,倒也过得十分平淡。 陈友谅推开窗户,凝目前望,见禅房外边空地上竖着一座毡帐,帐前帐后人影绰绰,守卫严密,不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想到:“这赵姑娘倒也称得上是有恒心有毅力,知道张无忌来到了大林寺当中,竟也借着礼佛的由头,直接在广场上盖起了一座毡帐。只是事关天下兴衰,张无忌便是再儿女情长,又岂会为了你一个蒙古人而弃江山于不顾?”其时明教声威大涨,占治中原大部分地盘,元人的达官贵族、豪绅大贾,倒戈者不计其数,只余下汝阳王苦苦支撑。赵敏虽为女子,向以竟学蒙古风尚为荣,不忍老父奔波劳累,却又对明教的庞大势力无可奈何,只好朝张无忌下手,追到大林寺当中也不足为异。 陈友谅眼中精光一闪,正自筹思如何接近张无忌,投身明教,好洗白自己博长富贵,忽听得禅房外传出几下脚步声。他心念一动,转过身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房门。只见来人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一见陈友谅即合什道:“陈施主,老祖宗有请。” 陈友谅一愣,随即换上一个亲切的笑容问道:“小师傅,你可知道灵智老前辈唤在下何事?” 小沙弥道:“这个小僧可不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小僧猜测定与张师叔祖有关。” 陈友谅点点头,面上笑得越发灿烂,跟在小沙弥身后往天峰岭走去,心中不断思索灵智与张无忌的用意。他本就是心思活络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只怕是好事临头,心中不由大喜,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上了天峰岭,入了如来宝殿,他闪身来到殿后,见不远处松下石桌边坐着灵智与张无忌二人,他忙迈步上前,几步便来到二人跟前,先是对着灵智翻身下拜道:“友谅见过上人。”跟着站起来对着张无忌双手抱拳道:“张教主,多日不见,越发的英姿勃发了。” 灵智瞧他一身青布长袍,点点头道:“今日老衲唤你来,不为别的。老衲这个孙儿的事情你也知道,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复我汉家江山指日可待,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时候。”说到这里,灵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你在我大林寺也呆了一段时日了,也是时候出寺了。” 张无忌闻言,当下笑『吟』『吟』的道:“无忌年轻识浅,蒙祖师爷及多位长辈眷顾,才有今日一点成就。陈大哥见多识广,腹有韬略,若是就此浪费未免可惜,不知可愿入我明教,助无忌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清明?”他本就是诚恳之人,一番话虽言笑晏晏,但自有一番折人气度。 陈友谅大喜,忙对着张无忌下拜,大声道:“在下虽本领低微,却也愿为教主一尽鞍前马后之劳。” 张无忌上前扶起陈友谅,亲切的道:“陈大哥说笑了,若你还算本领低微,天下有本事之人又能有几人?”二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只几句话便定下君臣名分。二人当下热切的交谈起来,谈话涉及多部经史子集的书籍,谈到军事方面的内容,陈友谅更是显得十分内行,张无忌心中甚是佩服,心想:“难怪祖师爷爷说此人文韬武略不下于朱元璋,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他身居教主高位,深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的道立,向来礼贤下士,更经常不辞辛劳地到处选拔人才,为明教的抗元大业加砖添瓦。此时一经考较,发现陈友谅果如灵智所言,允文允武,心中对他原先的那点儿鄙夷不快马上抛掷九霄云外,假意沉『吟』片刻,缓缓道:“陈兄,你文武双全,执掌我明教任何一路大军都绰绰有余。只是你新入我教,若是一上来便居高位的话,未免有人不服,这?这可有些为难了。”说完,面现为难之『色』。 陈友谅一怔,只听张无忌喜道:“有了,这样,南路军向来只有大帅而无副帅。大帅朱元璋,本是我教凤阳分坛坛主,才德俱备,义气过人。但南路军今日来连克应天、江陵数府,占据江南一带,军务十分繁忙。朱大哥数次来信求我派人帮他治理州郡,如今有陈大哥相助,想来南路军能够早日稳定江南,择日北上,与北路军一道对元庭发起总攻的。” 灵智瞧了张无忌装出来的那一脸喜悦兴奋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心中大赞:“这傻小子终于开窍了。” 陈友谅本自认才具非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他从未想过张无忌竟然如此信任他,居然打算让他做一军副帅,饶是他天『性』薄凉,心中也生出几分感动,双眼一蒙,翻身跪地,双手抱拳,激动的道:“教主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张无忌笑嘻嘻的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陈大哥切莫推辞。”他再次拉起陈友谅,引用张孝祥的话道:“国之强弱,不在甲兵,不在金谷,独在人才之多少。待得陈大哥日后立下功勋,无忌再让陈大哥独领一军坐镇一方。” 陈友谅双手给他紧紧握住,再听到这几句话,只觉得他全身颤抖,激动已极,当下指天立誓,大声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明教弟子陈友谅立誓,日后定当用心辅佐教主,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灵智冷冷的道:“小子,你也不用弄这些虚的,若你敢有二心,不用天地收你,老衲自有办法对付你。”陈友谅闻言一哆嗦,忙道:“上人说笑了,在下岂会如此不知好歹?” 张无忌忙道:“祖师爷爷,您就不要吓陈大哥了。”他说到这里,尴尬一笑,又道:“孙儿先去给赵姑娘送饭,听说她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 灵智没好气的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快滚快滚。”等到张无忌走远之后,感受着灵智审视的目光,陈友谅立时压力大增,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灵智不置可否,自顾道:“无忌这孩子心地仁厚,从不会怀疑别人,老衲却不同。小子,你去到应天府之后,若是发现那朱元璋有贰心,老衲授你临机决断之权,就算捅出天下的祸事,老衲也帮你兜着。你可听明白了?”说到最后一句,更是重重提高了音调。 陈友谅一凛,随即恭敬下拜,郑而重之的拜了三下,不发一言。灵智瞧他如此模样,却比他立下誓言还要满意,略一点头,道:“既如此,你下去罢。” 不提陈友谅下了天峰岭如何欣喜,但说张无忌,走到赵敏所盖的那座毡帐之前,尚未开口,一眼瞥见赵敏那消减的容貌,心中怜惜之情陡增。但此时二人立场不同,张无忌虽有心安慰,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念及此处,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重无比,就这么怔怔的瞧着端坐在毡帐之内的赵敏发怔。 赵敏似是有所察觉,蓦然回首,恰巧瞧见站在毡帐之外的张无忌,二人四目相对,俱各心中一颤。赵敏精神一震,双眼似有莹莹雾气现出。然不等张无忌开口,赵敏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负气般的一扭头,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张无忌道:“你从太原府追我到大林寺,所来为何我自心知肚明。”说到这里,张无忌尴尬一笑,接着道:“赵姑娘?敏敏?你自幼生活在汝阳王府,乃是及门高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实令人生羡。可你又知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无数似你这般年纪的年轻女子,每日过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生活。你见咱们明教与朝廷作对,便以为我这个明教教主是大魔头,是也不是?” 赵敏道:“你是威震天下的明教教主,大林寺高弟,我小小女子,又岂敢在张大教主面前撒野?”她缓缓转过头来,倔强着脸道:“国家大事我也不懂,父王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此前与六大派为难,也是如此。” 张无忌见她清丽如昔,比在光明顶之时憔悴多了,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虽明知她是故作柔弱姿态,心中仍忍不住一阵难受。赵敏又道:“张无忌,我问你,若是你得了天下,是否要将咱们蒙古人赶尽杀绝?” 张无忌一怔,没料到赵敏会如此发问,却还是答道:“自然不是。”赵敏心中一喜,一咬嘴唇,接着道:“若是我劝父王归降于你,你?你如何谢我?” 张无忌大喜道:“赵姑娘,说实话,我也不愿与你父王为敌。只是如今元庭兵马尽归你父王节制,我这才命韩元帅率红巾军抗衡。若是你能劝你父王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赵敏却对张无忌的回答不满意,怒道:“即便如今你明教声威大涨,但是我父王麾下尚有十余万精兵。真个打起来,胜负之数,尚未可知。我凭什么要帮你?” 张无忌一愣,半响无言。赵敏见他这副茫然的样子,心中暗骂道:“难道你非要我一个女儿家先说出口么?”张无忌正自思量,忽听得赵敏幽幽的道:“我来之前,父王曾言,若你肯娶我,非但麾下兵马尽数降你,他老人家甚至可以出面帮你招降那些不愿归降的蒙古贵族。” 张无忌愕然,瞪大双眼瞧着赵敏道:“这?这?赵姑娘,你说笑了。”他见赵敏神情不似说谎,瞧着她那对充满期待的双眸,心中好生踌躇。忽又想起对他温婉如一的周芷若,一咬牙说道:“赵姑娘,我早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赵敏听他拒绝,脸『色』大变,冷笑道:“你只喜欢那姓周的女子,是也不是?”张无忌心感歉疚,暗想:“芷若对我一往情深,我又岂能负她?可瞧赵姑娘如此神情,想必心中也是喜欢我的。可我这些时日只顾着忙明教的事情,却没去顾她。唉,张无忌啊张无忌,你果真是个大笨蛋。” 赵敏见他久不发言,忽然眼眶一红,垂泪不止。朔风阵阵从二人身后吹来,天上晴空万里的,但此间气氛尴尬,犹如有万朵灰云压在二人头顶一般。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轻叹,灵智从远处踱了出来,先瞧了一眼赵敏,然后对着张无忌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他原本对赵敏十分不喜,然则如今元庭日落西山,仅剩以汝阳王为首的顽固势力率残余兵马固守中都、大同等地,与明教北方军对峙。若是赵敏此言当真,明教可不费吹灰之力定鼎江山,又何乐而不为? 张无忌神『色』愈见尴尬,只听灵智又道:“若你是担心芷若那里,便交给老衲来安排罢。想来老衲的话还有几分份量的。”赵敏闻言,精神一震,盈盈下拜道:“小女子知道张教主和周姑娘早有婚姻之约,若是有办法,小女子也不愿当那第三者。只是若非如此,家父与众达官贵人无法安心。明教大军实在太强,纵然家父麾下有数万精兵,也未必敌得过明教英豪。月前一战,红巾军三日之内连克太原府数城,家父好生惊恐,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老前辈成全。” 灵智见她瞬息之间便调整好心态,言语之间条理分明,又将姿态放得极低,暗赞一声:“好心机。”面上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伸手虚扶,托起赵敏道:“既然你喜欢这个臭小子,老衲索『性』成全了你们两个小娃娃。这样罢,明日一早,你二人就下了恒山,去拜见你父王。一来将老衲的意思带给他,二来也是算是提前拜见老丈人了。”说完,自顾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九章 大同城陷 二人被灵智笑得满面通红,等到灵智走远了,张无忌这才凝视着赵敏双眼,正『色』道:“赵姑娘,我跟你说,祖师爷爷既然开口了,除非有人冥顽不灵,非要同明教作对,否则绝无『性』命之忧,咱们明教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所以,你要嫁我这话,便可不必再提。”他见赵敏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将语气一转,小心翼翼的道:“除非是你自己真的愿意,否则我是不会娶你的。待见到你父王之后,我也会如此说。你心中好生思量一番,究竟是怎样作想的?”说完,也不理赵敏幽怨的眼神,快步出了毡帐,落荒而逃。 赵敏见状,气得狠狠一跺脚。但瞧他狼狈的模样,忽又噗哧一笑,一扫数日来的沉闷。这晚等了一夜,直到次晨天明,仍不见张无忌转身回来,赵敏心中哀怨更重,整夜没法人睡,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和属下商量返回大同府的事宜。 直至将近中午时分,张无忌这才领着陈友谅姗姗来迟。他与赵敏两人略做商议,打算先行一步,快马赶去大同府,更交代陈友谅,如杨逍、韦一笑来到,则请他们听从灵智的吩咐,之后再一起南下,将任命陈友谅为南军副帅的消息高知给朱元璋等人。 不多时,二人并肩沿着大道下了恒山,一出大林寺便有赵敏属下牵过两匹栗『色』的骏马来。张无忌见双驹『毛』『色』光润,腿高躯壮,乃是极名贵的良驹,不禁喝了声彩。赵敏微微一笑,翻身上了马背。两骑向北疾驰。旁人但见双骏如龙,马上男女衣饰华贵,相貌俊美,还道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并骑出游。 两人驰了一日,这天行了七八十里,途中宿了一宵,次晨又再赶道。又驰出二十余里,只见东面大队兵马,黑压压的一片正自涌将过来,千军万马,声势惊人。张无忌内功深厚,定睛一看,只见当先一人身着金盔,气度沉稳,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北方军前锋大将韩林儿。 因相距太远,韩林儿瞧不真切,只看出是一男一女二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大军行路,还不快快退开?” 张无忌立定缰绳,朗声道:“韩将军别来无恙?”韩林儿一惊,等到看清张无忌的容貌,大喜道:“教主,您老人家如何来了?”忙挥手止住大军,沉声喝道:“还不快快随我下马拜见教主。”麾下众将士应声下马,翻身下拜道:“拜见教主。”一时声震四野,好不惊人。 张无忌道:“众兄弟快快请起。”众人应了。韩林儿却将胯下良驹交给左右亲兵,自己则亲自替张无忌牵马,同时口中连道:“大帅、副帅他们若是得知教主到来,定会欢喜不尽。”说着,与左右众将簇拥着张无忌往红巾军营地而去。 赵敏见张无忌与韩林儿等人谈笑风生,一双妙目异彩连连,脸上更是不时的闪过一片『潮』红,诱人至极。 不出三里,便如韩林儿所言,红巾军在大同城外扎下好大一片营帐,绵延数里有余。大营外围了一圈木栏。木栏乃是由大铁锤将水桶粗细的木桩钉入地下打下整体框架,再以青竹、木板等充实,外覆盖一层厚厚的皮帐,营外四周树起鹿角、据马等物,远远瞧去,竟似一座小城一般。 箭塔之上的探哨远远瞧见韩林儿等人驰来,忙呼喝一声,便有兵丁合力放下吊桥,推开大营木门。张无忌一进营门,但见居中一座大帐,帐顶一杆大撵迎风招展,帐外守着数百兵甲齐备的卫士。只是令张无忌惊异的是,大帐内竟然传来一阵阵吵闹呼喝之声。 韩林儿唯恐张无忌怪韩山童等人怠慢,大踏步上前,尚未掀开大帐便大声道:“大帅,副帅,教主他老人家到了。”话音一落,场面登时一静。韩林儿径直走进帐内,见大厅上挤满了宾客,一小半似是北地的乡邻士绅、武林豪士,大半则是红巾军将领。 韩林儿逐一看去,见那些北地乡绅豪士皆一脸怒容,反观己方,不少人眼中充斥着浓浓的嘲讽与戏虐之『色』。不容他细思,只见坐在上首的韩山童呼的一声站起,瞪着韩林儿问道:“你说什么?” 韩林儿忙回道:“大帅,教主他老人家就在帐外。”韩山童神『色』大变,顺手就将手中的酒杯往韩林儿脸上掷去,一边往外跑一边骂道:“混账东西,一会儿再收拾你。”他身形猛然一顿,回首挤出一个笑脸道:“诸位,还不随我一起迎接?教主他老人家大架。” 原本寂静无声的大帐登时『乱』作一团,红巾军将领们一个个紧随其后,争先恐后的往帐外跑去,留下那些北地的乡绅豪士留在帐内面面相觑。 韩山童一见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张无忌,一张老脸犹如盛开的菊花一般,一个闪身扑上前拜道:“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教主恕罪。” 张无忌拉起他笑道:“韩帅说笑了,我不请自来,没耽误你的正事罢?”他含笑朝韩山童身后的那些将领点头致意,最后将目光放在最后的那一群北地乡绅豪士,发现没一个相识。倒是一旁的赵敏瞧出几分端倪,她发现不少熟悉的面貌,眉头一皱,寻思:“此间倒是群豪聚会,哼,只怕是商议如何将大同城献到明教手中罢。”念及此处,情绪不免更加低落起来。 一番客套之后,韩山童即命人开席,大帐内上一共开了四五桌。张无忌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主位,韩山童则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往后依次坐着刘福通、孙德崖、韩林儿等红巾军猛将。右边自然坐着那些来自大同城的北地乡绅豪士;至于赵敏,她本想挨着右边落座,但韩林儿等人如何肯依?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貌美且与张无忌关系亲密的女子,说不得乃是后宫缤妃之一,自然不肯轻易得罪,当下命人搬来椅子,令其挨着张无忌坐下。 酒过三巡之后,大帐当中气氛逐渐热切。张无忌停杯道明来意:“今次我来此,正是因为大同城内的元兵。”他见勾起了众人的兴致,继续解释道:“汝阳王有意率众归降本教,只因不知众兄弟的态度,这才犹豫不决。”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变幻不定,但无论何人,均不约而同脸『露』喜『色』。韩山童与刘福通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教主,察罕老贼老『奸』巨猾,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诡计不成?否则无缘无故,为何要投靠咱们这个生死仇敌?依属下之见?”张无忌见赵敏眼中怒气与委屈越来越盛,当即出言打断道:“韩元帅大可放心,他们自然是提了条件的。” 韩山童面『色』一整,肃声问道:“未知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张无忌面上一红,指着赵敏道:“我自然知道众兄弟的顾虑。先容我介绍一下,此乃汝阳王之女,元帝亲封的绍敏郡主。只消我娶了赵姑娘,那么汝阳王便有理由站在咱们这一边了。”饶是赵敏胆大,见到张无忌当众说出要娶她的话,也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垂首摆弄衣角不止。 韩山童等人一愣,随即神『色』古怪的瞧了张无忌与赵敏一眼,略过此节不提,心中却不约而同的暗骂了汝阳王一声“老『奸』巨猾”。 赵敏坐在张无忌身旁,留心众人的动静。见那些乡绅豪士当中,年老的多带戚容哀『色』,年轻的却高谈阔论,言笑自若,想是觉得连汝阳王都要归顺明教,那他们提前献城,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会因元庭灭亡而悲伤了。 又饮了几杯,张无忌等人逐渐将话题引到了别处,更时不时的站起身来,举杯谢客。众乡绅豪士万料不到张无忌如此礼贤下士,一个个忐忑之情尽去,对张无忌热切的奉承起来。张无忌内功深厚,无论谁朝他敬酒都是一饮而尽。此举立刻博得红巾军全体将领的好感,只觉这位教主果真不愧是天命之子,豪气冲天却又温文尔雅,王气十足。待众人敬罢,张无忌再次举杯谢客,言辞举动甚是平易近人。众将士与客人却不敢怠慢,起立还礼,言语当中十分恭谦,倒令得张无忌颇感不适。 便在此时,只见数名甲士带着两个蒙古武官走进大帐。那两个武官全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与倨傲无礼,反倒恭恭敬敬地朝坐在上首的张无忌行礼,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道:“小人见过张教主与郡主。我家王爷听闻教主与郡主归来,早已在城中略备薄酒,扫榻以待。” 赵敏却是一怔,这两个武官穿的是御前侍卫服『色』。她认得这二人正是元帝亲信,统领御前侍卫,位虽不高权却重,往日里颐指气使派头甚大,却不知何时投靠了父亲,可见元帝却实是人心向背,气数将尽。 张无忌尚未答话,一个中年将领冷笑道:“我家教主何等身份,他察罕老贼不来拜见我们教主,反倒让他老人家屈尊下拜,难道是欺我红巾军兵威不盛?”此言一出,红巾军上下尽皆对二人怒目而视,一时间两个武官压力大增。 赵敏闻那将领之言,又见周围将领对父王派来的使者虎视眈眈,眼眶一红,望着张无忌道:“你就不能瞧在我的面上,给我父王他老人家留一丝颜面么?”言语当中哀求之意甚浓。 张无忌本就对她心存不小好感,除却小时候恨她入骨之外,后来相遇,哪怕被她算计心中也升不起一丝恨意,此刻听她软语相求,又见她一副悬泣欲滴的样子,哪里忍心拒绝?当下朗声对着韩山童等人笑道:“众兄弟又何必为难他们两个报信的?莫如这样,便让韩林儿将军挑选些许精兵随我入城如何?”他见众人眼现犹豫之『色』,又说了句:“即便有诈,以我的武功,想要全身而退却是不难的。”韩山童等人这才记起张无忌力挫六大门派之事,当下不再阻拦,吩咐韩林儿亲自挑选五百精兵随张无忌入城。 于路毫不耽搁,一行人只盏茶功夫便抵达大同城下。韩林儿亲自挑选的五百将士俱是百战之士,奔行开来,杀气腾腾,五百余人竟生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出来。张无忌目力惊人,抬首瞧去,只见城头守卫如临大敌,片刻之间便有成百上千张弓箭齐齐对准一行人。那巡查的小校对着城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张无忌停缰立马,手一抬,身后五百将士宛若一体,齐齐停步不动。那小校见状,心中愈发惶急,一边命人禀告汝阳王,一边小心防备。他倒不是怕这伙人趁隙攻城,只不过如今大同城被红巾军围个水泄不通,若是引得大军攻城就不好了。 张无忌鼓足内力喝道:“本座明教教主张无忌,特来拜会汝阳王。”话音一落,只听得号角声此起彼落,那小校在城头远远望去,只见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红巾军竟倾巢而动,大同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顷刻间便被十余万大军合围。 那小校与城上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便在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张教主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倒是失礼了。”随即对着左右喝道:“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接张教主与郡主入城?”他话虽如此说,但左右亲兵却不见任何动作。 韩林儿大怒,手持马槊指着他骂道:“你这老贼,忒也不是东西,既然请咱们教主赴宴,现在却又将咱们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汝阳王并不动怒,依旧笑道:“本王本想请张教主小酌两杯,但你如此大张旗鼓,莫非是怕了?”张无忌一愣,随即拿过韩林儿手中的马槊往大同城头掷去,跟着一拍胯下马鞍,整个人腾起两三丈,不等力竭,足下往那飞驰的马槊上一点,再次腾起数丈,同时口中哈哈笑道:“王爷既由此雅兴,本座自无不可。”汝阳王见那马槊疾掠而来,只当张无忌恼羞成怒,要取他『性』命,不由得神『色』大变,吓得倒退数不。 他身旁两个亲兵一边高声叫着“王爷小心”一边飞身扑到他身前。汝阳王只听得哧的一声响,随即城外十余万人马齐声发出喧嚣的喝彩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而张无忌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汝阳王老脸一红,一眼瞥见那『插』在城头的马槊,只见整个槊头已深深的没入墙垛之中,心有余悸的想到:“此人武功委实厉害,我平素自诩王府人才众多,但麾下只怕没一人是他对手。若是他适才真个有心取我『性』命,岂不是只在反掌之间?”想通了这一个关节,汝阳王当下不再自矜身份,命人大开城门,接了赵敏与韩林儿进城,跟着杀猪宰羊,款待随行而来的将士。 与张无忌略作客套之后,当即直奔主题,待得听到张无忌亲口答应愿意取赵敏为妻之后,汝阳王忧心尽去,第二日便撤下大同城防,迎接红巾军入城。自此,大同城陷,非但如此,山西以北连同西域在内的一大片广袤之地尽归明教之手。 第五十章 妖异太监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中都皇宫之中,却充斥着一片压抑沉闷。元顺帝今年只不过四十六岁,瞧起来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自大同城被围以来,他更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已有十余日了。 “咳咳,来人呐!”元顺帝强撑着坐起身来,对外喊道。须臾,便有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元顺帝咳嗽数声,问道:“可有?大同城的消息?”那小太监摇摇头回道:“回陛下,小人不知。”便在此时,一名年约五十上下的大太监领着三四名小太监匆匆走进来。那大太监一见元顺帝便嚎啕大哭,边哭边道:“陛下,咱们大元朝完了,完了。察罕?帖木儿那个老贼,枉费陛下对他的信任,竟然不战而降,非但将大同城拱手相让,更是派其子王宝宝做向导,西北之地尽归那魔教之手了。” 元顺帝为了得知大同城的消息,强打精神等了一日,早已疲累不堪,忽听得大太监这么呼叫,登时头晕眼花,待他听清那几句话,呆了半响,眼中先是『露』出仇恨的目光,继而『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那些大小太监却被他脸上诡异的表情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将身子深深趴伏在地上,心中均想:“陛下想是气昏了头,咱爷们这时可不能触他眉头”各人不发一言,心中却暗自盘算起来。 良久,元顺帝对着大太监道:“你持朕的令牌去请老祖出山,求他护着脱古思帖木儿北上,走得越远越好。”大太监默默对着元顺帝磕了三个头,瞧瞧的走到一旁的书桌边,从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入怀中,随后悄悄出了御书房。 待得那大太监出了御书房之后,元顺帝继续下令道:“帮朕穿戴起来罢!”一帮小太监不敢怠慢,微微一愣便忙活开来。 暮『色』苍茫之中,中都城内城外点起了万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张无忌在察罕、韩山童等人的簇拥下,缓缓朝城门处走去。内城之中便是皇宫,但那些守卫瞧着这等声势,眼见守御不住,一个个心中大怯。又有察罕等一班原蒙古达官贵人不断劝说,只片刻时间,便有许多守卫扔下兵刃,跪地投降。 金銮殿上,元顺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反而一片平静,独自一人怔怔出神。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小太监听着外面哭喊声、喝骂声、疾步奔走声与顺帝的咳嗽声交织成一片,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 皇宫外,纵有一二忠心耿耿的守卫想要抵抗明教大军,却被韩林儿麾下精锐各挺兵刃,赶到城墙边。若非张无忌心地仁善,不愿多造杀孽,这些人早已身首异处。但是被卸下兵刃,严加看管却是一定的。 皇宫深处一座小院当中,先前那名得了顺帝令牌的大太监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跪在小院当中。那名大太监一边磕头一边求道:“老祖宗,陛下早已心存死志。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皇太孙,还请老祖宗慈悲,救皇太孙一救。”说完,也不管早已鲜血淋漓的额头,再次砰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猛听得有蒙古的传令官大呼:“众官兵听着:王爷有旨,莫要放跑了一个王族成员。那一个擒下王族成员,王爷便奏请教主封他为军主。”蒙古兵大声欢呼,军中枭将悍卒个个凶神恶煞的分散开来。传令官手执红旗,来回传令。不时有后宫缤妃、翁主等被那些粗鄙的军汉拖出来。 不多时,便有兵丁『逼』进这个小院当中。这些官兵大多都是汝阳王察罕麾下的蒙古人,他们为了讨好张无忌,对着所谓的黄金家族成员下手毫不容情。两名高大的武士一见身穿锦袍的皇太孙脱古思帖木儿便即大喜,对视一眼,狰笑着『逼』上前来。 那大太监眼『露』绝望之『色』,凄厉的低吼一声:“老祖宗,还请您遵守当年的诺言。”说完,掏出怀中令牌往小院正中的那间房子扔去,反身上前同那两名武士拼命。他年老力衰,又不通武功,如何是那两名武士的对手?其中一名武士见他冲来,面『露』不屑之『色』,手中长矛一起,哧的一声,一矛透胸而入。 那武士一抽长矛,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罢,大踏步上前,伸手去抓皇太孙脱古思帖木儿。 脱古思帖木儿吓得小脸灰白,不住后退,眼见那双大手就要搭在自己肩头,忽听得一声轻叹,跟着吱呀一声,小院正中的房门打开,两名红袍小太监搀着一人缓缓走出来。只见那人一身洁白的长袍上绣着七八朵红红的大牡丹,面白无须,头发眉『毛』却是洁白如雪,给人一种异常妖异俊美的感觉。 那人瞧也不瞧那两名武士,径直走到那名大太监旁边,对着他道:“小顺子,若是当年你肯跟咱家学一学功夫,今日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那大太监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孙儿的资质自己知道?咳咳?即便习武,也练不出什么成就出来。”他勉力讲了两句,又吐了一口血之后,自嘲一笑道:“我原本?原本以为在这?在这深宫大院当中,一辈子也不会与人动手?哪知道咱大元朝的万里江山会如此?如此急转直下。”落寞的说完这几句之后,他猛然抬头对着那妖异太监祈求道:“老祖宗?还请您老人家看在?看在?”声音越来越弱,连最后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身上的气息更是弱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那妖异太监知他心意,不忍他死不瞑目,轻轻点头,直至他安然阖上双目,这才望着脱古思帖木儿轻叹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不要怕。”说着将手一招,示意脱古思帖木儿走至身边。 当头的武士哑然失笑,喝道:“哪里钻出来的竖阉!”一挺长矛,纵马便往那妖异太监身上冲去。妖异太监左手倏地伸出,抓住长矛一勒,那武士这一刺不下数百斤之力,但给他一勒,登时倒退几步。人影晃动间,那武士噗通一声,仰面而倒,竟尔气绝,只眉心处留下一点殷红,若不留心观察,竟瞧不出来。 从那武士喝骂出声到挺矛相刺再到倒地身亡,说起来十分复杂,实则只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如此一来,余下那名武士自是骇然,紧握长矛厉声喝道:“你使得是什么妖法?” 那妖异太监轻轻摇头,笑道:“以你的见识,又怎能明白咱家的高明所在?”话音一落,周遭似有无数脚步声响起。那妖异太监眉头一皱,背负双手,直直的望着小院外面。片刻之间,见四骑马头尾相接地奔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兵丁,看身形正是韩林儿与麾下张氏三雄等人。 韩林儿本是沙场骁将,他手持马槊端坐在马上,虎目一扫,自有一股慑人杀气扑面而来。那武士一见韩林儿,当即喜道:“韩将军,你来得正好,那小孩儿正是皇太孙,标下原想将他擒下献给将军,却不想被这妖人使妖法害了我一个兄弟。”说完,愤恨的盯了那妖异太监一眼,原有的恐惧之情尽数化作满腔怨愤。 韩林儿瞧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眉头一皱,望着那妖异太监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杀害我军中将士?”那妖异太监自嘲道:“咱家不过是一个残缺一人罢了。”说完,对着韩林儿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位将军,咱家同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韩林儿一愣,心想:“这鸟斯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将军非但不俱,居然还敢同我商量一件事情。”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怒气。好在他虽看似粗豪,却非无智之人,转念一想:“不对,从本将军现身开始,这鸟斯一直都是这副淡然的神态,想必是艺高人胆大,需得小心谨慎。”答道:“哦?你要同本将军商量什么事?” 那妖异太监面『色』一正,徐徐道:“如今大元覆灭在即,咱家也无力回天,更无意与你们为敌。但是顺帝求我保他一条血脉,咱家受两代元帝礼遇,不可不答应。所以这位将军,你今日就当没看见咱家如何?咱家也不想与你们动手。”在场不少人闻言都是一怔,均想这太监怕是摔坏了脑子,竟然同将军这般讲话,难得他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可以护着那脱古思帖木儿杀出重围不成? 韩林儿哈哈大笑,摇头道:“那可不成。”那妖异太监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得罪了。”话音一落,但见人影一晃,风声响处,这人已到了韩林儿面前,素手一探,一匹高头大马竟尔站立不定,砰的一声,翻倒在地。 总算韩林儿见机得快,先自跃在路边。韩林儿神『色』大变,再瞧胯下那匹良驹,早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止。他适才一直在留神那妖异太监,见他轻功诡异迅速,摔跌自己的手法看似简单,实则干净利落,知是劲敌,强忍怒气说道:“谢过阁下手下留情,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将军做不得主,还请阁下捎带片刻。”言语中多了几分礼貌。 那妖异太监不置可否,韩林儿当下命人将此间事情禀报给教主张无忌,同时暗自提防,以免他暴起伤人。 不多时,张无忌闻讯带人赶来,只见韩林儿手持长矛站在那妖异太监前面,边上躺着一匹健马,张氏三雄各执兵刃正自焦急地东张西望,等候他回来。 那妖异太监将目光缓缓转向张无忌这边,嘴角扔挂着浅浅笑意。张无忌见他面容异样白皙清秀,颧骨高起,双颊微陷,满头白发,由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好似随手要倒下一般。张无忌瞳孔一缩,以他的眼力竟瞧不出对方身上有丝毫练武的痕迹,但双目炯炯有神,当下不敢怠慢,凝神以待。 便在张无忌打量那妖异太监之时,殊不知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他见张无忌虽年岁不高,然举手投足之间堂皇大气,更兼统领明教群雄及麾下数十万兵马,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的威仪,一见可知不类凡人,心中喝彩一声,暗道:“这人气度远迈凡人,必是明教教主张无忌无疑。咱家虽然知道能当上明教教主之人自有过人之处,但似这等人中龙凤,百年也难得一遇,也难怪明教崛起如此之快。” 就在那妖异太监暗自沉『吟』之际,韩林儿等人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给张无忌,张无忌沉『吟』片刻,拱手笑道:“前辈武功过人,又何必同晚辈几个不成器的属下较真呢?他们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晚辈代为赔罪,还望前辈海涵。”说完,弯腰对着那妖异太监深深一揖。 那妖异太监一怔,随即轻笑道:“张教主这般大礼,咱家可愧不敢当。”他脸『露』为难之『色』接着道:“按理说咱家一个残缺之人,本不该管你们明教的事。奈何人情债难还,张教主大人有大量,便放过这个孩子如何?”说完,一指身边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脱古思帖木儿。 张无忌瞧了瞧那妖异太监,又看了看脱古思帖木儿,心中好生为难,犹豫片刻,沉声问道:“这孩子身份非同小可,一个处置不当,日后难保生出事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若是单凭前辈一句话就放过他,别说晚辈不服气,便是本教的弟兄们也不会答应。” 妖异太监正『色』道:“张教主,你的担忧咱家明白。咱家有一个提议,不知你肯不肯听?” 张无忌道:“请说。” 妖异太监道:“张教主神功盖世,威震天下。咱家也练过几年武功,若是侥幸赢得张教主一招半式,还请张教主大人有大量,放咱们离去。”他缓缓扫视一圈,见韩林儿等人皆眼『露』愤慨之『色』,又道:“咱家会带着这孩子隐姓埋名,不再过问天下事。” 韩林儿喝道:“若是你输了又当如何?” 妖异太监笑道:“若是咱家输了,自然阻拦不了你们带走这孩子,想来顺帝也不会怪我的。” 张无忌见他说得甚是真诚,点头笑道:“既如此,晚辈便向前辈请教几招。”妖异太监挥挥手命身边两个小太监退下,自顾说道:“咱家六岁净身,七岁习武,如今已有将近百年之久,从未与人真个动过手,是以功夫练到了什么层次,连咱家自己也不知道。” 张无忌一惊,只听他又道:“前二十年,咱家武功太过低微,自不必提。再二十年,咱家炼丹服『药』,内外齐通。又二十余年,咱家遍览宫中典籍,发现方今练气之道,不外乎存想导引,渺渺太虚,天地分清浊而生人,人之练气,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浑浊,气者命之主,行者体之用,渐尔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近三十年来,竟领悟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一举突破那玄之又玄的先天至境。” 第五十一章 葵花宝典 听到这里,张无忌心中再无半点小觑之心,更庆幸适才并未鲁莽出手。至于韩林儿、张氏三雄等人,眼中只余下一片骇然,便是再笨之人也知道这妖异太监乃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那妖异太监赞赏的瞧了张无忌一眼道:“咱家在你这个年纪,武功给你提鞋也不配,果然是名门高弟,家学渊源。”张无忌深吸一口气道:“前辈说笑了。”话音一落,抢先出手,劈面就是一掌,掌心青光闪烁,劲力凝而不散,用的竟是武当绝学“震山铁掌”。 这掌法本是刚猛凌厉的掌法,然张无忌内功之深不亚于那些精修数十年的名宿老怪,兼之悟『性』过人,竟将这门刚猛霸道的掌法练得刚柔并济,境界之高还要在武当派宋远桥等人之上。 那妖异太监也不闪避,等到张无忌手掌及身之时才闪电般伸手往他掌心点去,竟存了以点破面之心。张无忌反应也是极快,化掌为爪,避开他手指的同时一招“如龙似虎”抓他左肋。 眼见就要抓中那妖异太监,张无忌只觉眼前一花,这十拿九稳的一抓竟被对付以诡异身法避了开来。张无忌也不气馁,自顾使出灵智传授的“大悲撕风手”,双手捉拿捏架,带起漫天爪影。 众人凝神屏息瞧着二人交手,须臾已过数十招。以张无忌之能,再加上“大悲撕风手”之精妙,竟拿不下那妖异太监。数十招精妙的爪法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每每爪风临身之际,总教他以不可思议的骇人轻功避开。 一股烦闷之气逐渐在张无忌心中积聚,寻思道:“此人轻功之诡异莫测尚在蝙王之上,我一路爪法使完,居然让他尽数避开。”念及此处,“啊”的一声大叫,心道:“糟啦,糟啦!我恁地糊涂,竟不知扬长避短。”双手往外一送,浑厚的九阳真气透体而出,一招将其『逼』退,手势一变,化爪为拳,右手圆转向前,朝他面门挤去,正是太极拳中一招“高探马”。 那妖异太监轻“咦”一声,手掌晃动,往张无忌手腕上按去。众人只听啪的一响,张无忌右腕上已重重吃了一记,但令那妖异太监惊讶的是,张无忌右腕顺势一压,轻轻划个半圆,连消带打,继而双手成圆形捺出,这一下变招,竟将张三丰所授“太极拳”中的“圆转不断”四字的精义展『露』无疑,非但一下子泄去那妖异太监手上力道,更借助这股劲力反击敌身。 妖异太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忽然出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张无忌肃声道:“这是我太师傅他老人家苦心孤诣创出来的拳法,唤作‘太极拳’。不过晚辈初学乍练,不及他老人家万分之一。”他话虽自谦,其实他武功本就极强,武学所知亦深,这些时日又蒙灵智与张三丰等人悉心教导,早已领悟那太极图圆转不断、阴阳变化之意,如此言语,不过往张三丰脸上贴金罢了。 “好一个‘太极拳’,张真人毕竟是一代宗师,名不虚传。”话音一落,忽然之间化出十余道残影不断在张无忌身侧闪现。以他的眼力如何瞧不出这拳法以慢打快,借力打力,拳理与当今世上任何一种拳法都不相同,他一身所学大异于常人,武功精髓就一个字:快。岂料这世上竟有人另辟蹊径创出这等以慢打快的功夫,你教他如何不喜?见猎心喜之下,竟将一身功力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心中竟存了与张三丰一较长短之心。 他这一动,张无忌立时压力倍增,凝神之下,心神渐至空明之境,一路“太极拳”缓缓使出,招式如行云流水,拳出时连绵不断,有如白云行空,一个圆圈未完,第二个圆圈已生,兼之“九阳神功”练出的磅礴劲力,对方手指尚未碰到已身便被震开,一时之间二人竟斗个旗鼓相当。 那妖异太监见自己数十记刁钻诡异的攻势均被对方挡下,心中非但不怒,反而喜不自胜,口中更啧啧连赞:“好拳法,好拳法!” 韩林儿等人均一动也不动,凝神屏息的瞧着交手的二人,生怕看漏了一丝一毫。那妖异太监出手之快,身法之诡异,委实难以想象,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竟已围着张无忌绕了十余圈,更不消说出手的次数了。然则张无忌以不变应万变,自顾的使出“太极拳”当中的精妙招数,二人一快一慢,加上这不小的院落当中只余下数十道喘息声夹着二人交手的呼呼风声传出,一时间说不出的诡异。 又拆了十余招,张无忌突然身子一动。那妖异太监道:“醒来?”张无忌道:“多谢前辈指点。”言语当中十分感激。妖异太监微笑道:“是你自己有悟『性』,咱家可没指点你什么。”二人一边交手,一边交谈,竟然随意闲聊一般,足见二人武功之高,内力之深。 众人听二人言语,不少人眼『露』讶『色』,不明所以。只有张无忌与那妖异太监才知道,原来适才交手之时,张无忌心神沉浸在拳法当中,虽将“太极拳”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但到底与之功力相差甚远,即便以“九阳神功”之博大精深,亦不足以抵挡妖异太监的先天真气。 妖异太监仗着身法迅捷诡异,左突右闪,围着张无忌周身打转,双手并成剑指他身上要『穴』疾刺。每一指均刺得极快,又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兼之指上附带了深厚的先天真气,他两根白皙的手指说是神兵利刃亦不为过。而张无忌空神之下御敌,不免略有疏漏之处,竟有数次让他点中要『穴』。好在妖异太监没有伤人之意,指上的劲力含而不漏,略一触碰张无忌的身子即便收回,往他另一处要『穴』攻去,无怪乎张无忌心生感激。 斗到此时,张无忌已知凭此时的境界,单凭一路“太极拳”不足以应付对方,当下左足一点,飘身拉开一段距离,对着他道:“前辈神技,晚辈拜服,且再瞧瞧这路掌法如何。”话音一落,右手往前一按,竟使出了灵智的拿手绝学“大手印”功夫。 感受到那股沛然掌力,原本神『色』轻松的妖异太监笑意登敛,说道:“啊!你这是密宗大手印功夫。咱家早想见识一翻,听说这掌法劲力变化之精微尚在‘降龙十八掌’之上,乃是恒山那位老佛爷的拿手绝学,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栽在这一掌之下。”说话之时,猛然提气,对着身前还了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二人掌力相交,竟似晴空里打了个霹雳一般,震得观战的韩林儿等人头晕耳鸣,眼冒金星。张无忌只觉一股刚猛不下于九阳真气的磅礴力道往自己『逼』来,以他的功力竟硬生生被这股巨力『逼』退数步,一时之间,心中又惊又诧。 反观那妖异太监,一张脸也已涨得通红。生受了张无忌这一掌,才知对方威压六大派,统率明教群雄乃是凭的真本事。虽说他是先天至境的大高手,但武功精义全在一个快字上,似这等硬马硬桥的对拼掌力,分明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又岂有不难受之理? 妖异太监缓缓压下激『荡』的真气,赞道:“好掌法,好功力,看来咱家今日要使出点真功夫了。”说完将一身功力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机大涨,变得堂皇大气起来,再也不复一开始的鬼魅阴翳。 张无忌心知不妙,运劲急拍,一掌拍出,见对方已扭过身躯,向自己奔来的同时疾劈一掌,双掌一错,再次拍出一掌,不等二人掌力相交,又是一掌,三股沛然巨力汇成一道,竟是一招“三叠浪”。 张无忌心想:“我这一招‘三叠浪’便是恩师他们也要慎重以待,不知这位前辈接不接得了?”念及此处,陡然间只觉一股刚猛巨力对上自己的掌力,跟着涌到一股反震之力,以硬对硬,立足不定,一个踉跄,身不由主地向后跌出四五步。 妖异太监之前生受了张无忌那势大力沉的一掌,心中惊讶之余,提起十二成的功力拍出一掌,本以为当可压服对方。岂料对方三道掌力前赴后继汇成一道,威力比之一开始大了何止数倍,一碰之下便知厉害,忙使轻功避退的同时,泄去对方的力道。饶是他身法奇快,也被张无忌这一掌震得手臂发麻。 他神『色』复杂的瞧了张无忌一眼,叹道:“比掌法咱家是输了。”话音一落,但见人影一闪,已至张无忌身侧。张无忌转首瞧去,见不知何时对方手中已多了一根绣花针朝自己肩并『穴』刺来,心中一动,失声道:“你练得是‘葵花宝典’?”他直至此时才忽然记起幼年之时灵智介绍过的这门奇门绝学,神『色』大变的同时,当即疾劈四掌,掌掌全力而为。 妖异太监知他掌力刚猛无铸,闪身避开,又见他一副骇然失『色』的样子,颇为不解。好在他也是心思灵敏之人,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笑着问道:“张教主似是知道咱家的武功来历,这可奇了。”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激『荡』的心情,抱拳道:“晚辈年幼之时听祖师与太师傅二人点评过天下神功绝技,知前辈所创的‘葵花宝典’乃是一门十分了不起的功夫,练到高深处返璞归真,橙明寂然,可以妙动三界,无所不能。只是晚辈眼拙,一开始竟未能认出这门神功,直至前辈您拿出那枚绣花针这才认出来。” 妖异太监喃喃自语道:“葵花宝典,葵花宝典。葵花本向阳,铅贡仅收藏。咱家一残缺之人,习武练功也是为了心中那点儿妄想,以期有朝一日能补全残躯,可不正是如同那向日的葵花一般?”念及此处,双眼一亮,断然道:“好,自今日起,咱家这功夫便唤作葵花宝典。”他兴奋之余,心中不解更甚,心道:“咱家这一辈子甚少与人动手,更是从未踏出过皇宫一步,旁人又如何得知咱家的武功底细?可瞧他震撼的模样不似作伪,话语之间更是对咱家这门功夫知之甚详,莫非那位老佛爷真有这么大法力不成?”一时之间,心中对灵智大起钦佩之情。 张无忌既知这妖异太监武功出处,又知他已突破那玄之又玄的先天至境,兼之适才二人动手,自己郑重以待且手段尽出而对方始终一副风淡风轻的样子,料想自己定然敌他不过,说道:“前辈武功造化参天,晚辈实在佩服得紧。只怕也只有我太师傅以及大林寺的长辈们才能同你切磋,若有闲暇,前辈可上恒山盘桓一二。”他瞧了那皇太孙脱古思帖木儿一眼肃然道:“晚辈既然不是前辈对手,自然不敢阻拦前辈。还请前辈瞧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对这孩子好生教导。”说完,对着他又弯腰行了一礼。 那妖异太监同他交手,已为他的人品武功所钦佩,又被他一赞,将之抬到张三丰等人的高度,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对张无忌所求自无不允,拉着他的手又是一番客套,这才领着那皇太孙脱古思帖木儿及两名小太监出了皇宫。 皇宫中各军士得了张无忌的吩咐,对四人毫不阻拦,一路通行无阻,出得皇宫,回头望时,只见宫中嘈杂之声渐息,同时各处门楼也均换上明教旗帜。看来张无忌已将元朝的基业尽数毁却,那是永远不再回头了,念及此处,不免幽幽一叹。脱古思帖木儿年纪虽小,然生于深宫大院,早慧得很吗,他心中恼恨,却也不禁佩服张无忌这人武功高强,心胸宽广,竟然不惜放虎归山,心想:“此人夺我大元江山,害得皇爷爷自戕而亡,我该如何找他报仇?”浑浑噩噩的跟在那妖异太监身后,一时自责自悔,彷徨不定,自觉若论计谋筹策,自己与张无忌差得甚远,实力势力更是万万不及。 元帝既死,以张无忌为首的明教再无抗手。兼之又有汝阳王、王宝宝等人为爪牙攻伐元蒙残余势力,不出一月便定鼎江山。明教高层如杨逍、殷天正、韦一笑者,各路大军统率如朱元璋、韩山童者,无不进言张无忌称帝,以正其名。 张无忌请辞再三,终是顺应天意,在大都称帝,立国为明,年号神武,开始了华夏历史上的一页新篇章。张无忌既称帝,自然免不了论功行赏,尊张翠山为太上皇,殷素素为皇太后。封周芷若为皇后,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又封殷离、赵敏等人为贵妃,拜殷野王为国舅,入兵部参赞军事,余者如朱元璋、陈友谅、常遇春、徐达等人则各有封赏。 天下初定,大明朝首要之事便是维系疆域,化解动『荡』,维系民生。天下百姓经元朝的贪官污吏盘剥,又经多年战『乱』,早已疲苦不堪,再也经不起大的折腾了。好在张无忌心怀仁念,明朝上下又团结一心,短短数年便卓有成效。 第五十二章 无视虚名 神武七年春,年轻的神武大帝张无忌久静思动,唤来丞相杨逍、国舅殷野王等人。几人一至尚书房,即大礼参拜,张无忌笑道:“丞相、舅舅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二人落座之后,殷野王正『色』道:“不知今日陛下唤臣来,有何要事?”他本是武功绝伦、才情并茂之人,数年来参赞军事,已官至兵部尚书,又身为当朝国舅兼国丈,论身份地位丝毫不在杨逍这个丞相之下,是以杨逍尚未开口,他便出言相询。 张无忌道:“骠骑将军朱元璋经营河套有功,朕拟将其召回,不知该如何封赏?”杨逍一愣,随即问道:“陛下,河套之地形势错综复杂,若是将朱元璋召回,该由谁人继任?”张无忌漫不经心的笑道:“镇国将军陈友谅可当大任。”殷野王知张无忌心意,陈友谅便是用来制衡朱元璋的,当即点头道:“镇国将军不失为一个好人选,陛下若是头疼朱元璋的封赏问题,莫如这样,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 张无忌笑道:“舅舅提议甚好,金吾将军与龙虎将军俱是正二品,身份之尊荣尚在骠骑将军之上,想来他会感激舅舅这个提议的。”当即挥毫书写一封圣旨,命人快马赶至河套之地宣旨。 三人又聊了些国事,张无忌这才话语一转,笑道:“朕近几日已渐感瓶颈松动,随时可贯通天地二桥,又因心中想念祖师得紧,想往大林寺走一遭。” 杨逍与殷野王一愣,随即齐齐『露』出钦羡之『色』,拱手道:“陛下天资过人,当真可喜可贺。”二人恭贺了一句,又齐齐面『露』难『色』,道:“陛下,朝中国事繁多···”张无忌摆摆手道:“朕自幼习练‘九阳神功’这等旷世功法,后又练了‘乾坤大挪移’、‘太极拳’等绝学,有此成绩,本在情理之中。至于国事,有丞相与舅舅在,朕偷几日懒,料想无碍。”他见二人『露』出苦笑,笑嘻嘻的道:“朕意已决,还望丞相与舅舅莫要将朕的行踪告知给朝中大臣,就说朕在闭关修炼。” 杨逍与殷野王对视一眼,发觉对方眼中苦『色』更甚,却还是点头应下。君臣三人又闲聊了一阵,安排好诸般事宜,将国事郑重托付给杨、殷二人之后,张无忌这才兴冲冲的赶至后宫与周芷若、赵敏等人商议。 第二日一早,张无忌一面派人大张旗鼓的往恒山宣旨,一面白龙鱼服,领着周芷若与赵敏二人并三五个护卫,乔装打扮一翻之后悄声出了皇宫,直奔恒山而去。 出了皇宫,张无忌等人心情大畅,当日便一口气弛出七八十里,第二第三日又各行了百余里,等到第四日,他们已经到了广灵县,距离恒山脚下的浑源县不过百余里路程。张无忌等人对这广灵县自是十分熟悉,见天『色』尚早,便将马匹寄存在一家客栈,几人漫步往那些名胜古迹而行。 张无忌虽数次经过广灵县,但往日里,因急于赶去恒山之故,只在县上略作修整便匆匆上路,从不曾停留在此游玩。广灵山川秀丽,风景优美,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素有“塞外江南”之称,加之大明立国数年以来,张无忌励精图治,体恤民力,这广灵县越发的热闹了。 张无忌虽做富家公子打扮,但身为一国之君,自有一股威严气度扑面而来。身侧的周芷若与赵敏二人又都是貌若天仙之人,夫妻三人走在路上,自是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若非身后跟着五个一身劲装手执刀剑的护卫,只怕早有人上前挑事。 张无忌听了街上各人言语,无不在赞颂他这个好皇帝,心想百姓所求不过一日三餐,甚为简单,如今既然身登大宝,当替百姓谋福祉。周芷若听得百姓赞叹神武大帝的英明仁善,侧首瞧着张无忌英俊的脸庞,眼中满是『迷』离之『色』。赵敏倒是感觉不大,只是娇声笑道:“官人,看来当今陛下甚得民心啊,未知官人心中如何做想?” 张无忌摇摇头,笑而不语。就在这时,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交手声夹杂着喝骂声。只听得前后数人你一言,我一语,出言讥嘲:“什么飞龙镖局?当年龙老镖头走镖,才称得上‘飞龙’二字,到了姓徐的手里,早该改称狗爬镖局啦!”“这小子学了两手三脚猫,不在家里抱娃娃,却到外面来丢人现世。”“喂,姓徐的,快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们大哥便饶了你狗命。”“走镖走得这么寒蠢,连九千两银子也保,不如买块豆腐来自己撞死了吧!”“塞外飞龙龙老镖头当年赫赫威名,武林中无人不服,这脓包小子真对不住师父。”“我瞧他夫人比他强上十倍,真是武林中女侠的身份,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叫人瞧着生气。” 又有一个夹杂着憋屈、气愤的辩解声传出:“不错,姓徐的一身本事确实比不得家师,但是却也不是你们这些小『毛』贼可以侮辱的。”张无忌在一边瞧得分明,只见这人虽然功力不弱,出手既狠且准,却双拳难敌四手,以一柄单刀与六名敌人尽力周旋。 与之交手的六人当中,其余五人或可称为好手,却也不是那姓徐的镖师的对手。但另外一名手持蛇形兵器的老者武功着实不弱,每每兵器递出总能恰到好处的挡住他刀上的杀招,却又不过分进『逼』,似在戏耍他一般。 张无忌不动声『色』的吩咐了一名侍卫一句,那侍卫上前两步喝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几人一惊,纷纷朝他望去,那老者左足横扫,姓徐的镖师急跃避过。单刀从半空落将下来,盗众中一人举起长剑,往上一撩,一柄钢刀登时断为两截。老者趁着他兵器被毁失神的空档,蛇形兵器递出,抵在他脖子上,这才好整以暇的望了那侍卫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阁下莫非还要管我们的闲事不成?” 那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原明教锐金旗掌副旗使吴劲草,他本就正义非凡,豪迈过人,早已看不惯对方以多欺少。况且如今身为大明禁宫统领,又身兼锦衣卫副指挥使之职,所思所想自是为了大明朝千秋万载。今日这事往小了说是欺压良善,往大了说却是触犯国法,动摇大明朝的统治,当下冷哼一声道:“人家保镖送镖,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气力吃饭,又碍着你们什么事?” 那老者双眼一眯,冷冷的道:“我瞧你不过是一名下人侍卫,还是不要给你的主子找麻烦的好,否则···哼哼···”说罢,不怀好意的瞧了张无忌他们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吴劲草大怒,身形闪动间,刷的一声长剑出鞘,跟着右劈左削,只片刻之间便将几人的兵器打落,更将除那老者之外的五名盗众制服。他手中所持的固是极锋利的宝剑,而出手之迅捷,更使人目为之眩,瞧得路边围观之人齐声喝彩。 那老者眼皮连跳,眼中满是戒备,铁青着脸问道:“以阁下如此身手,想来并非无名之辈,敢问高姓大名?” 吴劲草漫不经心的还剑入鞘,悠然道:“好说好说,某家高姓吴,大名劲草,怎么?你要跟我攀交情?”那老者反复念叨两句,忽然神『色』大变,颤声问道:“你···你怎么做了人家下人?” 吴劲草笑道:“想不到某家七八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如今还有人记得我。”笑了一句,沉着脸喝道:“我瞧你没有六十也有七十了,不思在家颐养天年,却为何要干这杀头的买卖?”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冲那老者一扬,傲然道:“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让我动手?”那老者功夫不弱,眼力更是不差,瞧见令牌上写着一行小字:大明锦衣卫副指挥使吴。心中一凛,等他反应过来吴劲草与张无忌的身份,哐当一声,蛇形兵器跌落在地,整个人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张无忌磕头不止,口中不住念叨“贵人饶命。” 旁边围观之人心中大奇,纷纷在心中揣测张无忌一行的来历。经此一遭,几人早已没了游玩的兴致,赵敏厌恶了瞧了那磕头的老者一眼道:“官人,咱们还是早点去恒山罢。”张无忌笑道:“依你。”说完,对着吴劲草道:“吴大哥,咱们先行一步,这里的事情麻烦你了。”说完,也不理会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自顾离去。 张无忌一走,吴劲草三两句搞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将六人送进了广灵县衙,又安慰了那姓徐的镖师几句,这才直奔大林寺而去。 恒山,秀伟依旧。大林寺却越发的兴盛了,来往香客络绎不绝,诵经祷告之声此起彼伏,一派佛门圣地的宏伟景象。可是今天注定这些香客要被吓一跳的。远远的顺着恒山脚下下的那条大路,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过走。打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太监,身侧跟着数名恒山地界的地方官作陪,后面跟着无数兵丁将士,或手持各『色』牌匾,或敲锣打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如此动静自然瞒不过大林寺僧人,知客僧宣了句佛号,揖首问道:“未知这位公公与老父母所为何来?”那小太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道,尖着嗓子道:“这位大师请了,小人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大林寺宣旨的。”说完,手一挥,四名兵丁抬着一张用红布盖着的大匾上前。他将红布掀开,只见匾上写着“佛门正宗”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那知客僧一愣,随即大喜,殷勤的领着一行人上了恒山。大林寺住持福德禅师收到消息,忙发动寺内大小僧人接待宣旨的钦差。大雄宝殿之外,早已围个水泄不通。那小太监与大林寺住持长老们客套一翻后,走上香案前,从怀中掏出一封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林寺为善去恶,普度众生,功德无量,特赐‘佛门正宗’牌匾一方,僧衣千件,芒鞋千双。加封灵智老禅师为‘正遍知灵智大法师’,加封觉远老禅师为‘大无定觉远神定禅师’,加封绝心老禅师为‘大无相禅功善心禅师’···”随着一个个封号念诵出来,大林寺僧人无不欢欣鼓舞,面有荣光。便是一旁观礼的香客们也一个个咋舌赞道:“大林寺不愧为佛门正宗,竟受元明两朝帝王礼遇,如此殊荣,世所罕见。” 不提大雄宝殿前如何热闹,天峰岭如来宝殿当中,灵智却对着坐在下首的张无忌笑骂道:“你这小猴儿,偏生喜欢搞出如此大的声势来,大违我佛门清净之道。”说完,对着觉远等人笑道:“你们听听,正遍知灵智大法师,这取得什么名字?老衲若是有这么大的法力,岂非早已入了西天成佛做祖,又何必在这人间辛劳?”一番话说得张无忌尴尬不已,这些封号都是他自己苦思出来的,岂料灵智非但不喜,反而借此教训了他一番。 觉远笑道:“师尊,这也是无忌这孩子的一片孝心,您老人就生受了罢。” 灵智正『色』道:“正所谓‘过犹不及’,我大林寺尊荣越盛,地位越高,却对大明朝无益。无忌,你身为一国之君,切记日后莫在如此行事。” 张无忌沉『吟』片刻迟疑“祖师是否多虑了?天下间谁人不知我乃您老人家一力扶持出来的···”话音未落,灵智打断道:“你若再世,自然无忧。但你我百年之后难保后继之君心生怨愤,况且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身居高位就更难保证有一颗平常心,不是好事,不是好事。”他见张无忌依旧满脸不在乎,也不愿过多指责于他,只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才将话题转到了武功一途,肃然道:“无忌,以你如今的功力,倒也比得上老衲当年,但是突破先天至境却并非你想象中的简单。你一身所学,无论是‘九阳神功’也好,还是‘乾坤大挪移’也罢,亦或是‘太极拳’,说到底都是前人的武学,而并非你自己根据自身情况创出来的武学,虽然能借此突破先天,但却断了前路,对于突破更高深的境界十分不利。” 事关自身修为,张无忌当下面『色』一正,问道:“祖师,依您之见,孩儿该如何突破?”他这些时日在大林寺潜修,一身功力越发深厚,隐隐有压抑不住的趋势。 灵智叹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这情形,当年过儿也遇到过。解决之道莫过于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当年过儿突破在即,遍阅无数典籍,终于悟到自己的道路,创出一路‘唐诗剑法’,之后顺势突破先天,再无半点瑕疵。老衲建议你接下来几日在悬空阁多翻阅一下佛经道卷,或可悟出自己的路。” 张无忌自无不可,他陪着灵智、觉远等人又闲聊一阵,此后数日穿梭在大林寺悬空阁与藏经阁之间,或翻阅各种佛门典籍,或查看各类奇功秘法,以期触类旁通,顺势突破修为。 这一日,张无忌手持一本簿册,上面所录为大林寺拳、刀、枪三绝,拳为“大力莽牛拳”,刀乃“大慈悲刀”,枪是“大悲无定枪”,全守六合之法。所谓六合,“精气神”为内三合,“手眼身”为外三合,其用为“眼与心合,心与气合,气与身合,身与手合,手与脚合,脚与胯合。”全身内外,浑然一体。 这三门绝学,张无忌早已学会,种种奥秘与运气法门无不了然于胸,然则这簿册之上所载的道理却没听过,可见是大林寺的高僧后来加录上去的,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当中。六合之法说来简单,实乃武道至理,其中不少理念竟与太极拳理及“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密要吻合。他数日来日夜请益灵智等人该如何突破,得出得结论无非在贯通天地二桥的过程中令“精气神”合而为一,三宝脱变为那玄之又玄的先天真气。 张无忌手持簿册,心头各种灵感迸发,簿册上所载的六合之法与各种神功经文相互交织,眉心光明大作,周身气息沉浮不定,浑厚的真气股『荡』得藏经阁内的经书哗哗响动。在常人肉眼难辨的眉心祖窍当中,一个小人儿不断的演练各种武学招式,或奔腾翻越,或爪拿捏架···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他体内浑厚的真气一举将天地二桥破开,一股阴凉的气息从头顶足心涌入,张无忌心知这是灵气灌体的表现,饶是他心境沉稳,这时也生出一股无限喜悦之情。 他这一入定便是三日,三日之后,张无忌忽然动了,一缕白气从他口中喷出,汇合头顶升腾的白雾在尺头凝结成行,化作一个莲花虚影。神识时刻注视着藏经阁的灵智见状,微微一愕便即笑道:“舌灿莲花?这小猴儿倒是好缘法。”心知张无忌终于彻悟了自己的道路,真气脱变为强大的先天真气,体内五气开始自发循环,已彻底迈进了境界,不由得替他高兴。 第五十三章 布道天下 众人得知张无忌突破先天,齐齐赞贺,张无忌大喜之下,日夜拉着几位先天境的师长切磋,倒令得周芷若与赵敏二人心生不少哀怨之情。 张无忌身为一国之君,国事繁重,岂可在恒山久留?况且先天至凝窍境,尽是水磨功夫。又呆了半月,灵智见他气息圆润,详加指点了他一番凝窍境该注意的事项之后,便打发他下了恒山。 春去秋来,又是三载。天下承平,海内澄清,灵智终于也压制不住修为,到了不可不“飞升”的时候了。他唤来寺中觉、慧、智、子四辈弟子并如今的大林寺住持福德禅师,在天峰岭开讲秘法。这一讲便是七日七夜,待得第八日,灵智一扫座下弟子,缓缓道:“老衲已悟通了破碎虚空的奥秘,日后大林寺的兴衰就全靠你们这些小和尚了。” 诸僧虽面『露』不舍之『色』,但他们一个个年岁不浅,佛法精湛,修为过人,倒也能耐下『性』子静听灵智下文。只见灵智眼『露』追忆之『色』,缓缓道:“老衲从南宋年间活到如今,开创了大林寺这番基业,也算有点儿成就。可惜生死无常,当年的故人大都已经作古,如今也只有老毒物与老顽童二人健在了。”不等诸僧劝慰,灵智语气一转,意气风发的道:“老衲一生,精研佛法,勤修武功,不敢说后无来者,但也称得上前无古人,既然要破碎虚空,岂可无声无息的离去。” 诸僧齐道:“未知师傅(祖师)有何想法?” 灵智道:“当年华山之巅,群雄论剑,一度为武林盛事,哄传天下。老衲拟在华山之巅谈武论法,也好让后人得知这破碎虚空一境并非虚幻。尔等替老衲写下请柬,请天下间所有突破先天的高手于重阳节那一日共聚华山。”诸僧听了灵智这几句话,便是淡薄如觉远也胸口热血上涌,忙道:“是,是!” 诸僧下了天峰岭之后,当代住持福德禅师亲自书写数十封请柬,更命般若堂弟子将请柬送至各处,一时间天下群雄激『荡』。 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更见苍老。自十余年前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受挫,乃至被赵敏擒于万安寺当中以来,心中将之视为毕生耻辱,这十余年潜心修炼,武功早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想要突破到那玄之又玄的先天境界,却如那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遥不可及。 这一日,何太冲做完早课,正在演练一路“昆虚剑诀”。这路剑法本是昆仑派入门剑法,但由何太冲这个宗师使来,一招一式莫不恰到巅毫,蕴含莫大的威力。旁观的年轻弟子好生佩服,眼光中不免流『露』出钦仰的神『色』来,均想:“我等想将这路入门剑法练得如祖师一般寰转由心,起码还要下十年苦功。” 便在此时,一阵吆喝声传来:“师傅,弟子有要事禀告。”何太冲转首瞧去,见是自己的得力弟子西华子。西华子老成持重,若非大事定不至于这般失态,当下眉头一皱,还剑入鞘,坐在三圣堂正中的太师椅上,望着西华子问道:“此次下山,你本该三日之前就回来,怎的拖到现在?” 西华子不敢怠慢,垂首答道:“前些日子,弟子依着您老人家的吩咐给赵大家送礼,赵大家见了那副《蜀素帖》喜不自胜,连赞:风樯阵马,沉重痛快,果得王献之之笔意。当即提着那副字拉着我去袁大家、李大家处鉴赏。如此,弟子又耽搁了两日。” 何太冲点点头,他知西华子口中的赵大家、袁大家、李大家三人都是当世书画大家,并称为“江南三大家”。当年何足道与赵潜交情不菲,多年来昆仑派礼数周全,未曾断了那份香火情。此次何太冲机缘之下得了那副《蜀素帖》,心念一动,便命西华子送至赵潜处。 只听西华子又道:“弟子本拟告辞,却不曾想在赵大家处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见何太冲怔怔的瞧着自己,不敢卖关子,当下道:“那人不是别人,乃是大林寺福字辈高僧,特意来给赵大家送请柬的。” 何太冲奇道:“送什么请柬?可是大林寺有什么喜事?”西华子大声的道:“这就是关键所在,若非这封请柬,弟子还不知道赵大家早已突破那玄之又玄的先天至境。”何太冲一怔,再也保持不住淡然,一把拉着西华子的手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情急之下手上竟然使了三分力道。西华子吃痛之下,语似连珠般的答道:“恒山灵智老前辈已悟通了破碎虚空的奥秘,遍邀请天下间所有先天之上的宗师,于九月初九重阳节那一日共聚华山,演武论道。” 何太冲惊道:“此言当真?”西华子『露』出一个苦笑道:“弟子如何敢骗您老人家?师尊,您老人家先放开弟子。”何太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冲西华子歉意一笑,站起身来,在三圣堂内踱来踱去,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咬牙道:“如此盛事,我昆仑派断不可缺席,你且不要声张,容为师同你师娘商量一翻再说。”说罢,绕到三圣堂的后花园,径自去寻班淑娴商议。 襄阳城外,独孤求败的剑冢所在,一名须发皆白的儒雅老者手持请柬自语道:“祖师他老人家果然修为参天,我数十年勤练不坠,不过堪堪将窍『穴』填满,凝练一丝武道真意,勉强开始了凝真境的修炼,却不想他老人家竟然参透了这破碎虚空的奥秘。”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声名赫赫的“神雕大侠”杨过。他久不在江湖之上走动,隐居在剑冢附近含饴弄孙,一身功力更是甄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他手持请柬念叨了几句之后,唤来后人弟子,吩咐一番,径自闭关潜修,静待重阳节的到来。 洛阳城西,一处僻静的小院当中,三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持剑演练,一名面容妖异的白发男子则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瞧着,间或出声指点几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从张无忌手中救下脱古思帖木儿的妖异太监“葵花老祖”。 三名少年将剑法各自使了一遍,等着葵花老祖点评。只见他手持茶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咂咂嘴道:“小凳子,微有秀气,腕力不足。小桌子,沉稳矫健,速度不够。帖木儿,剑中杀气太甚,失却了准头。”他皱眉瞧着小脸严肃的帖木儿道:“这三年来,帖木儿你练功甚勤,照理说剑法功力应该远胜小凳子小桌子二人才是,可是你心怀怨愤,又如何静的下心来?哎。” 帖木儿低声自语道:“我是皇太孙,身负大元朝万里江山。”葵花老祖内功深厚,自然听清了他的话,眼珠一转,大声宣布:“检点剑法已毕,状元小凳子,榜眼小桌子,探花帖木儿。”小凳子闻言,大声欢呼。小桌子丝毫不介意,只有帖木儿紧咬嘴唇,不发一言。 葵花老祖命小凳子小桌子去整治饭菜,又教导了帖木儿几句,正待进屋,心念一动,张口道:“帖木儿,快去前面迎客。”帖木儿走到小院门口,见巷子里静悄悄的,心想:“明明没人啊!”正自不耐间,巷口拐角处走来一名年约四十上下的僧人,一身明黄『色』僧袍,手挽一副檀木佛珠,面容祥和,气度从容,一见帖木儿便揖手问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小檀越,你家长辈可在家?” 帖木儿瞧了他一眼,道:“大师随我进来。”心中却对葵花老祖十分敬仰,心想:“这老妖怪果然修为通天。”原来这三年他蒙葵花老祖传授了不少功夫,一见这僧人便知是有大本事在身的,然而人家放在数十丈之外便给葵花老祖发现了,管中窥豹,这老太监功力可见一斑。 葵花老祖一见这僧人,不免在心中暗赞一声“好气度”,当下笑道:“敢问这位大和尚从何处来?” 那僧人先是朝他行了一礼,跟着道:“小僧大林寺福闻,见过老前辈,打搅老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海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大红请柬,双手恭敬递了过去。 葵花老组顺手接过,十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葵花老祖当面,大林寺方丈福德拜下,本寺祖师灵智,已参透破碎虚空之奥秘,特邀天下宗师于重阳佳节共聚华山,演武论道,以泽后人。小僧得闻老祖所创一神功,名曰‘葵花宝典’,鄙寺祖师多有赞誉,望老祖如期赴会,不吝赐教,以开众慧。另有一行小字写着:神武十年七月初九。 葵花老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霎时间思绪纷呈,宛如一锅沸水,在脑海中起伏不定。好在他也是心志坚定之人,顷刻间便将各种思绪收拢,『露』出一个又自豪又惭愧的神情对着福闻道:“想不到咱家这点儿微末本事,居然连恒山上的佛爷们都知晓了,可真真是天大的脸面。如此盛事错过了岂非要后悔一辈子,重阳节那一日咱家定会赶到。”他这时对恒山大林寺的好感简直无以复加。 练武之人,谁不想名扬天下,将一身所学发扬光大?饶是他淡薄名利,面对这等能在天下宗师面前『露』脸的大事,也不由得心生向往?如此挨了良久,止住心头『潮』涌思绪,当下挤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热切的招呼福闻起来。 二人一个为有道僧人,一个是修为高深的大宗师,俱各见识广博,或说些武林轶事,或聊些宫闱秘闻,越聊越是投契。 风声渐止,天『色』渐晚,葵花老祖又亲手下厨给福闻做了一大碗阳春素面。他这手艺乃是年轻之时在御膳房学会的,轻易不肯显『露』,这时放手施为,只片刻间便清香扑鼻。福闻见三个少年大口咀嚼,吃得十分香甜。他赶了一下午的路,又陪着葵花老组聊了许久,这时已感饥饿,面香一阵阵传来,不觉食欲大起,当下念了句佛号,动手吃了起来。 葵花老祖见他三两口将一大碗面吃完,更是连汤水也喝得精光,心中欢喜,眼睛眯成一道小缝,笑道:“可还够?”福闻笑道:“前辈这碗阳春面,乃是小僧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当下也不客气,又起身盛了一碗。葵花老祖见福闻再次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笑眯眯的吩咐小凳子小桌子收拾碗筷,又陪着他聊了一阵,直至夜深人静,这才招呼他休息。 第二日福闻起身告辞,葵花老祖依依不舍,亲自送他出了洛阳城外,目送他离去之后,返回栖身的小院当中,勤修武功,静待重阳佳节的到来。 如此大事,自然瞒不过少林中人。少室山后,空闻、空智、空『性』三僧并九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正在恭聆三名双目半闭,垂眉而立,端坐在松树洞中的老僧教诲。 空智道:“三位师叔,大林寺遍邀天下宗师于重阳佳节共聚华山,我少林该如何自处,还请三位师叔示下。” 一名老僧缓缓开口道:“此乃我佛门盛事,自然要去。”他瞧了一眼空智诸僧之后,慢慢的道:“咱们师兄弟三人在此枯坐四十余年,早已练会了‘金刚伏魔圈’,以我等三大先天施展阵法,足以与凝窍境强者争锋。便是遇上大林寺那两位觉字辈老前辈,也未必没有还手之力。”他语气虽淡,但话中蕴含的自信任谁也听得出来,好在他虽自信,却不狂妄,不敢说与灵智过招。 这三人不是旁人,乃是少林仅存的渡字辈高僧渡厄、渡劫、渡难。因数次与大林寺高僧较技均落败的缘故,近四十年均在少林寺后山枯坐,不仅突破到了先天境界,更练成了少林寺千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绝技“金刚伏魔圈”。三老今生际遇不凡,佛法武功修为远胜原着,兼之谢逊之事被灵智以一己之力化解,少了少林寺召开屠狮大会,张无忌闯阵这一节,除却大林寺外,再无旁人得知少林寺还有如此底蕴。大明朝立国十余年来,少林寺声名不显,空闻等人深以为耻,这也是他们今日来打搅三渡的原因,请他们出山借着重阳节大会的机会,显『露』本事,以扬少林之威。 渡厄道:“本寺自达摩老祖建下基业,千百年来历世僧侣勤修佛法,精持戒律。我师兄弟三人早已勘破世情,本不再恋此红尘······然则灵智老前辈修为参天,让我等明了世间自有真佛在。此次他老人家飞升西天之前宣讲大法,我等身为佛门弟子,岂能错过这场机缘?至于显『露』本事与否,却是次要的了。” 空闻诸僧齐道:“善哉善哉,师叔所言甚是。”当下你一言我语谈了起来,待将诸事安排妥当,这才各自返回禅房,参禅打坐,练气不止,静待重阳时至。 第五十四章 山巅论武 重阳节大会的消息也不知如何传扬了出去,整个天下一片大哗,但凡消息灵通点的莫不在谈论大会事宜。奈何此次大会层次太高,寻常江湖中人或可得知举办地点在华山之巅,但具体在华山哪一峰就不得而知了。再加上华山、峨眉、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为保大会正常举行,早就于八月二十八这一日开始便派遣弟子封锁华山各处要道,张无忌更是下令调集整个华阴地界的将士封锁关卡,以防有人捣『乱』。 九月初六,距离大会尚有三日,整个华阴县早已人声鼎沸,到处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倒是令华阴县各家客栈狠狠的大赚了一笔。 华山南峰,乃华山最高主峰,亦为五岳最高峰,古人尊之为“华山元首”。灵智既要效仿当年“华山论剑”故事,在华山之巅演武论法,这危绝奇俊的华山南峰便成了首选之地。九月初八,同华山派打过招呼之后,灵智领着觉远、觉心、慧可、智欣等十余名先天宗师早早的登上了南峰绝顶。至于以福德禅师为首的大林寺“低辈弟子”则与峨眉灭绝师太、崆峒五老等人坐在华山派剑气冲霄堂内寒暄,静待其余几派之人到来。 灵智端坐在南峰绝顶,举目望去,见云聚云散,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他对华山十分熟悉,然每次来均有不同的感悟,尤其以他如今的境界,各处景象落在他的“法眼”当中,连最平凡处也蕴有奥秘,当下悠然出声道:“阿弥陀佛,华山高峻雄伟,气势之博大尚要胜过我恒山景致,当年郝大通倒挑了个好地方。” 众僧随在灵智身后,一边享受如临天界,如履浮云的神奇情趣,一边欣赏华山的雄俊。他们与灵智不同,虽然一个个年岁不小,但大半辈子都呆在大林寺中苦修,十余人当中倒有一半未出过远门,剩下一半来华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子明禅师却对灵智的话颇有不同的意见,当下开口道:“祖师此言差矣,华山虽然山势峻峭,但我恒山亦群峰挺秀,依徒孙之见,五岳各有其长,华山、恒山自然不分轩轾。” 众僧连同灵智在内闻言齐齐一笑,并不辩解。灵智笑道:“当年华山论剑犹在眼前,一转眼已过两百余载,也只有这亘古不变的山峦土木才能见证时光的流逝。你们看,那处掌印还是当年老衲首次上华山之时留下的。” 众僧顺着他的手瞧去,只见远处东峰东石楼峰侧的悬崖上有一巨形掌印,只是年月深远,已瞧不出本来的面目,倒似天然石纹。众僧见状,均啧啧称奇,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在悬崖之上留上掌印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惊叹的是历经两百年之久犹可辨认出形迹,一时间对灵智那句话感触颇深。 灵智之下,论年纪武功佛法修为当属觉远第一,而他恰恰是当年华山论剑的见证者之一,一时间眼『露』追忆之『色』,唏嘘不已。一行人聊了片刻便端坐在峰顶之上。 蓦然,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接着一个声似铿锵的苍老之声响彻在众人耳畔:“上人,别来无恙乎?”众僧一惊,心道:“来人好深厚的功力。”灵智微微一笑,道:“老毒物,老衲等候你多时了。”众僧了然,均想:“原来是这位老前辈,难怪有此等功力。”忽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哎哟,这可不好,竟然让老毒物抢先了,不行不行,杨小子,老顽童得先行一步了!”这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鼓,又清又亮,似是从远处传来,但听来又像发自身旁。 灵智笑道:“好好好,老顽童同过儿也来啦。”远处一个声音接口道:“累祖师久候,弟子好生过意不去。”觉远、绝心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的震撼,以他们的修为如何不知此时杨过功力之深竟不在他二人之下,起码也是凝窍大成的宗师一级。不过杨过不是别人,他们二人一个是他师傅,一个是他师叔,见他有此成就,心中只有欢喜的,觉心笑道:“不想十余年不见,过儿你修为精进若斯,倒令老衲十分汗颜。”。”杨过谦虚道:“师叔说笑了。” 他们隔着数座山峰,运内力互相对答,便如对面晤谈一般,功力之深之淳,骇人至极。只数呼吸间,灵智等人已瞧见三人从远处奔来,当先一人身穿白衣,高鼻深目,须发皆白,但眼神却一如当年般锋利似剑,手持蛇头拐杖,一步跨出便是七八丈,却是西毒欧阳锋。而老顽童与杨过二人亦紧随其后,一个身形潇洒,一个步法玄妙。三人一口气奔出三四里,顷刻间来到华山南峰东侧的松桧峰,朝着灵智等人疾掠而去。 灵智去等人端坐的峰南侧乃是千丈绝壁,直立如削,下临深壑。然而就是此等绝壁,三人却如履平地,足下一点便上升五六丈,数百近千丈的绝壁竟给不了他们丝毫阻拦。 欧阳锋一个翻身落在灵智身前,眼『露』佩服之『色』,大声道:“上人,前些日子老夫收到消息,当真又惊又喜。这数十年来,我一门心思精修‘蛤蟆功’,凝练了神蟾真意,原以为当能追上你的脚步,岂料你居然真个突破到了那一步。”说到这里,眼中『射』出两道骇然精光又道:“上人,我欧阳锋纵横天下,生平谁也不服,就是当年王重阳那牛鼻子,虽然将我打败,又破了我的‘蛤蟆功’,但我心中依旧不服他。也只有你才能让我道一句佩服。你我二人数十年不见,来来来,先陪我打上一场。”说完,蛇头拐杖一挺,就要动手。 老顽童见状亦拍手叫道:“不错不错,还有我还有我。”杨过虽不言语,但眼中同样战意大炙,死死的盯着灵智。 灵智微微一笑说道:“莫急莫急,动手是免不了的,等人齐了再说。”欧阳锋傲然道:“这天下间还有何人配同咱们几人交手?”无怪乎他如此,实乃底气所致。想他昔日五绝之一,西毒之名天下闻名,本就是天底下武功最拔尖的那几人之一,而今潜修百余载,一身修为之高说是陆地神仙亦不为过,在他想来,除却与他同一时代的灵智与老顽童二人外,也只有觉远、觉心、杨过寥寥二三人可堪交手,余者皆为碌碌。 但灵智却知这天底下尚隐藏不少高手,旁的不说,但是武当祖师张三丰,他自蒙灵智传授不少武学至理,悟出“太极神功”以来,这十余载更是勇猛精进,后来居上,一举突破到那凝窍小成之境,配合所悟的“太极真意”,修为之高虽在欧阳锋、老顽童之下,却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再有那前朝太监葵花老祖,剑走偏锋,创出“葵花宝典”,领悟一丝“大日意境”,功力或许不如前几人深厚,却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再有那少林三渡,练成少林绝学“金刚伏魔圈”,三人心意相通,联起手来自可与凝真境强者匹敌······如此,林林总总,天下高手远超世人的想象。 灵智笑道:“老毒物你隐居多年,却不知江湖上一代新人胜旧人,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绝顶称雄的年代了。当心阴沟里翻船,让小辈给赢了去,那就丢脸丢大了。” 只听欧阳锋冷哼一声道:“你且说来我听听?”杨过洒然一笑,道:“欧阳老前辈,晚辈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如今道门中,以三丰小子开创的武当为尊,门下七侠各个行侠仗义,想来能入您老人家法眼罢。” 欧阳锋道:“张三丰?那个小牛鼻子我也久闻其名,厉害与否,总要见过再说。武当派中高手固然不少,可是也未必能入我眼。”他说道这里,故意看了老顽童一眼道:“想当年,全真派武功是天下武术正宗,可门下弟子武功却一个个稀松平常得很。”老顽童闻言大怒,却无言反驳,只道:“好哇,老毒物,你白驼山门下又有几个成器的?”当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灵智等人见状,摇摇头哑然失笑。忽听得脚步声响,一行人自北而来,却是以张三丰为首的武当、少林两派。一见灵智,张三丰即上前见礼,灵智笑道:“三丰小子,来,老衲为你引荐两位高人。”说罢一指欧阳锋与老顽童道:“这是老毒物与老顽童。”张三丰喜道:“二位前辈大名,小道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说罢,揖手对二人各自行了一礼。武当派自七侠以下,不敢怠慢,一个个恭敬跪倒在地磕头,口称前辈不止。 欧阳锋见他气度冲谦,不由心生好感,又见宋远桥等人华发渐生,却对自己恭敬有加,当下笑道:“你张三丰之名,我也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之时,伸手虚扶,一股无形气劲透体而出,将宋远桥、俞莲舟等人轻轻托起。 宋远桥等人只觉身子被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包裹,任凭如何催动一身真气,也无法撼动那股巨力。待得回过神来,身子早已站起。师兄弟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骇然至极,均想:“我等平时也自诩为高手,不曾想除却大林寺那些老前辈外,这世上竟有如此高手。瞧着情形,只怕一身功力即便不如恩师,也相差不远了。”其实这是他们孤陋寡闻了,凝真境大宗师的本事修为,又岂是他们几个未入先天的晚辈可以揣测的? 老顽童也装出三分斯文模样,捏着颔下灰白的胡须道:“我老顽童虽说未曾入道出家,但一身本事却也是玄门正宗。小道士,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啊!” 张三丰也算听着老顽童等人事迹长大的,见他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周身气息更是如渊如海却又生动活泼,三道长须迎风飘动,眼中隐隐宝光流转,心知他一身功力早已参天,心中佩服之余,又生出三分亲近,笑道:“可惜小道生得晚,未能见识中神通风采。但全真教武功乃是玄门正宗,小道一身本事又都来自诸般道藏,说不得一会需当老前辈请教指点一翻。” 老顽童淡薄名利,于声名并不看重,却对师兄王重阳尊敬有加。如今见张三丰夸赞师兄,又说他全真教武功乃玄门正宗,欣喜之下,蹿到张三丰身旁拉着他的手道:“本来我老顽童是一向不大喜欢牛鼻子的,但是你却是个例外。” 就在他们寒暄之时,以少林为首的三渡心中却生出些许不快,心想:“少林武当齐名,缘何你们几位老前辈却对我少林派视而不见?”渡厄宣扬了句佛号道:“小僧渡厄,率同师弟渡劫、渡难,暨门下弟子,见过诸位前辈。” 灵智瞧了三僧一眼,点点头道:“却不想你们三个小和尚竟然也突破了先天,不错不错。老衲瞧你们三人呼吸同步,周身气机相互牵引,隐隐有融于一体的趋势,莫非练会了你们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 渡厄一惊,不想竟被对方一眼看出自家底细,当下将不满压在心中,『露』出几分恭敬答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师兄弟三人在少室山枯坐四十年之久,总算领悟了这门武功几分精髓。”此话一出,欧阳锋、杨过、张三丰等人无不对他三人高看一眼。打坐参禅容易,佛门之中不乏此道高僧,然能枯坐四十余年之久,足见三人毅力心『性』。 站在渡厄左侧的白脸老僧渡劫先朝灵智等人行了一礼,跟着朗声道:“阿弥陀佛,小僧有一桩心愿,还望智欣师叔成全。”他见大林寺诸僧齐『露』讶『色』,忙解释道:“当年师叔以一己之力战败我空、闻、净、难四位师叔,功参玄妙,令人佩服不已。四位师叔圆寂之前,谆谆告诫,命我师兄弟三人苦修禅功,以期有朝一日能同智欣师叔请益···” 一句话未完,尚不见智欣禅师有何动作,却恼了他身侧的子明禅师。只见他哂然一笑,道:“三位师弟若是有心,不若陪我切磋一二。”当年普贤云供法会,他尚年轻,一路战败数名少林僧人,何等的意气风发?然则那了空和尚竟想不顾身份以大欺小,虽说最终未动手,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如今见渡厄三人旧事重提,自然十分不爽,是以逾越答话。 至于灵智、觉远等人,见状齐齐微笑。一来他们境界高深,并未将渡厄三人瞧在眼中;二来他们辈分甚高,只讲渡厄三人的举动视为小辈的“顽皮”,无论身份与否,亦不损大林寺威名;三来他们师兄弟三人还算有自知之明,只接着当年旧事挑战智欣一人,言语当中并未冒犯大林寺其他前辈,是以倒不显得如何突兀。 灵智瞧了跃跃欲试的子明一眼,又瞧了面上波澜不惊的渡厄三人一眼,心想:“若论单打独斗,子明自不在渡厄三人之下,甚至要略胜一筹。但这‘金刚伏魔圈’既号称少林第二大阵法,他师兄弟三人又都是先天至境的大宗师,联手之下,阵法威力呈几何倍提升,单凭子明一人,只怕撑不了几招。”当下开口道:“先天之上为凝窍。智欣,你如今早已突破了凝窍之境,便指点你这三位师侄一番。至于子明,你且再一旁好生观摩这千百年来首次练成的少林大阵。” 既有灵智开口,二人自无不可,当下齐道:“徒孙领命。”到得灵智首肯,渡厄师兄弟三人精神一震,当下再次行了一礼,寻了一处峰顶较空旷的所在落座。只见那处尽是凹凸不平的石块,中间更无草树。三人各寻了一块凸起,呈品字形落座,静待智欣禅师破阵。 高手对决,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无论张三丰、宋远桥等人也好,亦或是觉远、空闻等大小僧人也罢,一个个凝神屏息,静待四人交手。灵智则拉着欧阳锋、老顽童、杨过三人站在一角,四人叙话的同时各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场中动态。 第五十五章 金刚伏魔 智欣从容上前,微微一笑道:“三位师侄请了。”三人也不客气,彼此对视一眼,齐道:“师叔小心了。”话音一落,三根长索自他三人长袖中掠出,似黑龙腾空,不断张牙舞爪的朝智欣逼去。 眼见长索临身,智欣一爪探出,欲要抓住那当胸而来的一条。他这一爪无半点匠气,更不带声响,便是同境界的高手,若无防备之下,也只有被擒的份。岂料他手碰到长索的一刹那,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劲沿着长索传来,这内劲只要中得实了,便是先天至境的高手也得立时肋骨断折,五脏齐碎。 但智欣是何等人物,内力之深之淳超过渡厄三人不知凡几,便在这一刹那间,他右手后挥,拨开从身后袭至的两条黑索,左手运足内劲,先提后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直冲上天,跟着疾点三指,用的正是大林绝技“大寂灭指”。 这三指似缓实急,却又没半点风声,但那股寂灭万物的惊人指意顷刻间便至渡厄三人身前。首当其冲的渡厄面色一紧,运起浑厚的内气布满周身,他一身横练功夫,对智欣来招竟不大闪避,反而呼的一拳打出,是“金刚拳”中的“迎风打”,破去袭来的那道指力,跟着身子略侧,肩头胸口接下剩余两指,竟哼也没哼一声。至于渡劫、渡难二人则突然挥舞手中长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智欣再次攻去。 徐徐清风之下,华山孤峰之上,三条长索如鬼似魅,说不尽的诡异,将智欣圈在当中,逼得他手忙脚乱。张三丰双眼一凝,心想:“少林不愧为传承千年的大派,这金刚伏魔圈威力之大,当真不可思议。只怕我武当也只有真武七截阵可以抵挡。”一边的宋远桥、张溪松等人一个个瞪大双眼,齐露震颤之色。平素他们自诩为武林高手,便是空闻等人,哪怕面上恭敬,实则心底深处也有一份不屑,盖因他们有张三丰这位大宗师做靠山。如今瞧见了少林底蕴,心中登时如拨云见雾,大起波澜,齐叹“不可小觑天下人”。 以空闻方丈为首的少林僧人见状,更是喜色连连,饶是他们心境沉稳也一个个面有得色,均想:“三位师叔师叔祖今日此举大扬我少林之威,此战过后,天下人看待我少林的眼光自非以往那般,当真是我少林之福。” 不提灵智等人,只怕也只有有场中交手的四人心知肚明,虽看似渡厄三人占尽上风,但若想真个以此取胜,却是千难万难。 须臾,又是数十招。但见三条黑索便如三条张牙舞爪的墨龙相似,急升而上,分从三面扑到。智欣左爪右拳,分使“大寂灭爪”与“大力莽牛拳”,浑厚的寂灭爪力与刚猛的莽牛拳劲同三根黑索上所带的内劲不断碰撞,震得地上尘土飞扬,碎石四散。 渡厄手中的黑索胜在力大招沉,渡劫的黑索却以招式灵动见长,渡难的黑索轻捷便捷,伺机进攻。智欣下盘稳固,左爪一卷,将三根黑索卷作一团,右拳猛然轰出,一招“莽牛顶角”直击出去,浑厚的气劲顺着三根黑索直上,势如破竹般劈开渡厄三人附在索上的内劲,直震得他三人气血沸腾。 欧阳锋眼露赞许之色道:“上人,你这晚辈果真得了你真传。他这一招莽牛顶角最多不过使五分力,但劲力变化玄奥异常,原本纠缠的阴阳二劲居然可以一分为三,分击三人,了不起,了不起。”他声似铿锵,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此话一出,除却大林寺上下,便是张三丰等人也面露骇然之色,一脸震惊的瞧着场中脸不红、气不喘的智欣,心中钦佩之情陡增。 灵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倒是场中的渡厄三人闻言脸色一沉,各自将手微微一抖,三根黑索便再次朝智欣上身卷来。这一次,智欣脸露些许凝重之色,他拉开架势,左拨右带,一卷一缠,借着三人的劲力,又将三根黑索卷在一起,这一招手势,却与张三丰所创的武当派太极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劲成nn,三根黑索上所带的内劲立时给牵引得绞成了一团。 张三丰在一旁瞧见这一手,双眼一亮,继而闭目沉思起来。武功到了他们这一步,任何的手法都可返本归元。虽然他与智欣份属一僧一道,但武功练到高深处自然殊途同归,智欣借力御力法门虽然玄妙,却也超脱不了“太极拳”的范畴。他心中钦佩之余,更是在脑海中与武当心法演练起来,若是身临其境的话,该如何出手?又该如何借力打力? 渡厄三僧一觉黑索为他内劲带得相互缠绕,反手抖动,三索便即分开。三僧手臂微微一抖,三条黑索再次张牙舞爪般的扑将过去,一条缠他腰侧,两条缠他左右小足。三条黑索上附带着惊人的劲力,却含而不显。一开始,宋远桥等人尚未瞧出这其中的凶险,只觉三僧手执黑索这等软兵器,却能使出种种诸如刚猛、灵便、轻盈的招式,巧妙到了极致。然则自欧阳锋点破智欣未尽全力之后,渡厄三僧难免不快之余,索上劲力亦大了数分,操纵起来虽不如一开始巧妙,但却凶险成倍。黑索自上而下一点,便深入地下数寸,只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黑孔。黑索或鞭或扫或卷,无论何种坚硬的山岩,触之即碎,瞧得令人心惊。 张翠山等人均想:“若是我等上前,稍有毫厘之差,不免筋折骨断、丧生殒命,而他老人家却仍显得挥洒自若、履险如夷,武功之高,果然深不可测。”三僧适才三招九式,每一式中都隐藏数十招变化,数十下杀手,岂知对方竟仗着轻功了得,每每侧身避开,均与黑索只有毫厘之差,可谓惊险到了极处。 渡厄三僧虽明知智欣武功惊天,但当年见过他出手,先入为主,虽彼时亦十分高深,但相应的他们师兄弟武功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心中毫无半点惧怕。网然则数十上百招一过,三僧算是明白了与之之间的差距。三僧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如此n敌手,越斗越是心惊。 三僧股荡真气,奋力将黑索抖动,转成三个圆圈,从半空中盖下。智欣身如飞箭,避过索圈,疾向渡劫攻去,打定主意先将功力最差的渡劫。只见他顷刻间连拍数掌,雄浑的掌力相互叠加之下,汇成一道惊天巨浪朝他涌去。渡难见对方掌力来势甚急,而渡劫却是旧力以竭新力未生之时,忙一拍地下,奔到渡劫身前,同时双掌奋力一推,二人掌力相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渡劫缓过气来,忙将手掌搭在渡难肩上,体内先天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渡难体内,助他抵挡那股沛然巨力。但二僧与智欣到底相差一个境界,虽奋力抵挡,却依旧不敌,又各自退了两步,才将那股力道泄去。便在此时,只听见呼的一声,智欣从远处窜来,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起,轻轻巧巧地落入二人身侧。他后发而先至,竟抢在渡厄之前,落在他们阵势的立足之处,这一份轻功耍得漂亮。人丛中轰雷价响起彩声。 好在三僧应变十分之快,不等智欣进招便复又呈品形站定,三条黑索舞成三个圆圈护住周身,缓缓将智欣逼退,直至拉开三四丈的距离之后,这才各自坐下。渡难适才挡了智欣一掌,虽有先天真气护身,却也被震得手臂酸疼,跟着又急挥黑索,等将智欣逼退之后,这才强忍疼痛,坐着地上,一边进招一边调息。 智欣一边出掌一边从容道:“阿弥陀佛,这金刚伏魔圈果然厉害,若非贫僧仗着比三位师侄内功深厚,只怕早已落败。”他话虽如此,但三僧越斗越是心惊,只觉身周气流在三条黑索和对方掌风激荡之下,竟似渐渐凝聚成胶一般,操纵起来渐渐力不从心。三人早已突破先天至境,体内真气本来用之不尽,愈使愈强,但这时每一招均须耗费极大内力,竟然渐感后劲不继,这却是他们自贯通天地二桥以来从未经历。更拆数十招,寻思:“再斗下去只有落败。今日且自停手,我等既未胜他,他却也没有破去咱们的阵法,不胜不败,倒也不坠少林威名。”当下渡厄三僧急攻数招,而后全取守势。智欣待要抢进圈子,不料三条黑索所组成的圈子已如铜墙铁壁,他数次冲击,均遭挡回。 智欣心想:“三个小和尚耍赖,你们三人心意相通,三人联手,有如一体,这等心意相通的功夫,世间本来罕见。如今只守不攻,好似顶个乌龟壳一般,和尚我想要破阵却是千难万难。”正自寻思间,三僧早已收了黑索,立地而起,对着智欣合什行礼道:“师叔神功盖世,我等钦仰无已,难以言宣。” 智欣一愣,继而笑道:“三位师侄德高艺深,金刚伏魔圈威力惊人,贫僧也佩服得很啊!”四人相视一笑,闭口不谈胜败之事。渡厄缓缓走至智欣身侧,忽然问道:“敢问师叔,先天之后该如何修行?”智欣见渡厄甚是诚恳,当下便指点了两句:“先天之后的凝窍境,多是水磨功夫,将自身窍穴当做另类的丹田打磨,如此可容纳更多的真气。贫僧这数十年来也不过凝练了三十六处窍穴,距离凝窍大成,尚有不小距离。” 渡厄眼中闪过了然之色,急切的问道:“敢问师叔,该如何凝练窍穴?”他见智欣不答,自言自语:“本派达摩祖师之后,数百年来能够突破先天的前人寥寥无几,先天之上的境界更是一片未知。我等师兄弟三人苦修数十年,除了真气越发深厚之外,竟不知如何修行,是以才钻研这金刚伏魔圈。”叹息了一声,不再往下解释。 智欣道:“莫急莫急,老祖宗今次的目的便是宣讲,只为替吾辈指明道路,且安心等待便是。”渡厄深吸一口气,再次行了一礼,回到原处,与渡劫、渡难等人小声交谈起来。 见识了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众人各有所得,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不过这南峰绝顶虽然人数不少,却隐隐分成三个圈子,对应各自武功高低。第一个圈子自然是以灵智为首,再加上欧阳锋、老顽童、觉远、觉心、张三丰几人,修为乃是在场乃至整个天下最顶尖的一小撮人。第二个圈子是涵盖了大林寺诸僧、少林三渡在内的所有先天高手,他们当中修为高的似智欣等人早已凝练了不少窍穴,修为最差的也突破了先天至境,一个个见识广博,内功深厚,见解不凡,倒也聊得尽兴。第三个圈子却是以空闻方丈、武当七侠为代表的各派中坚。这些人当中人才辈出,或为武林大豪,或为一方巨擘,站在一处,自有数不尽的话题。 一群人聊得兴起,自然不免动手切磋,灵智几人则一边观摩小辈切磋,一边以各自武道印证,间或指点两句,倒令不少人受益无穷。 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日一夜,距离九九重阳节,也只不过一日之遥。这华山南峰绝顶,早已是人头簇动,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几派联手将这华阴地界的所有厨子全部请了过来,又发动门下弟子将大批的食材运至华山派当中,以免届时口渴腹饥。 九月初下午,张无忌一身锦衣,在周芷若、赵敏、杨逍、殷天正、殷野王等人的陪同下齐齐上了华山,又是一番热闹。不过他们这些人正是各派口中的大魔头,哪怕时隔多年,与灭绝等人也还是有些尴尬,是以拜见了灵智等人之后,挑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叙话。 与南峰绝顶不同的是,华山剑气冲霄堂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十余名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突破六大派低辈弟子的封锁,竟然明目张胆的到了这剑气冲霄堂。 华山派一名弟子不识得这帮人,见他们在剑气冲霄堂胡乱指点,走上两步,问道:“敢问各位尊姓大名?是何门何派的掌门人?” 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笑道:“好说好说,在下鸭形门蔡威。我左边这位,乃是大圣门掌门候老。这拿长剑的叫齐涛,那拿破甲锥的叫陈波,执长鞭的唤作邓九公”他逐一介绍,顷刻间将十余人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那名华山派弟子不敢怠慢,忙弯腰行礼,心中却想:“这些人虽然出身小门小派,但也不可小视。”只听蔡威又道:“这次灵智老前辈请各家各派的掌门人赴会,嘿,好家伙,你们六大派却将上山的道路封锁是何道理?” 那华山派弟子眼皮一跳,暗道不好。就在此时,门外匆匆走来十余人,为首的却是昆仑派三代弟子郭玉堂。那华山派弟子识得郭玉堂,说道:“郭师兄,你不待兄弟们在山下守着,怎的”他一句话未说完,却瞧见同行而来的十余名昆仑派弟子各个鼻青脸肿。 郭玉堂冲他略一抱拳,随即指着蔡威等人喝道:“好哇,原来你们在这里。”他适才众目睽睽之下被对方三拳两脚的放倒,丢了昆仑派的面子,自是不肯与他们干休。再加上如今各大派齐聚华山,他心中底气十足,并不惧怕对方,是以言语嚣张,态度猖狂。 蔡威脸色一垮,沉声道:“何太冲便是这样教授弟子的?”郭玉堂铁青着脸,厉声说道:“胆敢辱及祖师,看来你是不把咱们六大派瞧在眼中了?哼,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我郭玉堂枉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话音甫落,只见剑光一闪,郭玉堂已攻了一招“剑指昆仑”。更有不少昆仑派弟子大声叫道:“敢惹咱们昆仑派,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蔡威作为一门之长,自有真功夫在身,只见他身形微矮,突然呼的一声弹将出去,伸手直抓郭玉堂后心。几名昆仑派弟子见势不妙,大呼:“郭师兄,小心。”却见剑光闪闪,几柄长剑同时向蔡威刺来。 蔡威前后受攻,心神不乱,右臂往后一带,真气透体而出,将数柄长剑带偏,左手毫不停留的朝郭玉堂抓去。剩下的昆仑派弟子见这人如此了得,众人发一声喊,纷纷攻上。一时之间,这剑气冲霄堂中剑光霍霍,剑气弥漫,当真恰如其名。 那名华山派弟子见双方在剑气冲霄堂中动上了手,心头大怒,喝道:“要打出去打,这里岂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只是双方已打出了真火,任凭他如何呼喊也没用。兼之他武功低微,插不上手,只急的一张脸通红。 第五十六章 长生久视 好在这剑气冲霄堂甚是宽敞,再加上双方心存各自心存一份顾忌,倒没用损坏这厅中的桌椅器件。 随同蔡威一道而来的众人见昆仑派以多欺少,不少人眉头一皱,心道:“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那大圣门姓候的老者更是左臂横伸拦阻,右手却翻成阴掌,暗伏了一招“灵猴捞月”的擒拿手,一把抓住一名昆仑派弟子的手腕,就势回拖。 那候姓老者既然出手,其余人自然纷纷显露本事,各施手段将那些昆仑派弟子擒下,只留下那名华山派弟子。众人但心想:“你面子上对咱们礼貌周到,我也就决不对你这个晚辈出手。” 郭玉堂见形势陡转急下,又见蔡威伸手抓来,更不还手,让他一把抓住腕骨,扣住了自己脉门,只冷冷的道:“这事不算完。”蔡威讥讽一笑,转首对那华山派弟子道:“咱们只想上山参与盛会,倒不虞有恶狗拦路。今日在贵派放肆,稍后自当向华山二老赔罪。这位小哥,还请你带咱们去南峰绝顶如何?” 那名华山派弟子暗想:“今日昆仑派众师兄全落在他们手中,我若是不从,只怕还要生出事端。可恨各派门中高手全部聚在南峰绝顶,罢罢罢,且先应了他,日后再做计较。”口中说道:“灵智老前辈召开大会,为的便是大开方便之门,指点天下习武之人。咱们各大派坚守上山道路,也只是为了防止那些普通老百姓上山。各位身手不凡,自然可以参与盛会。且先放下郭师兄他们,小子自当领路。”说话之时,一边抱拳朝蔡威行礼,一边朝郭玉堂猛打眼色。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倒令蔡威等人生出不小好感,兼之他们也不愿太过得罪昆仑派,当下一个个松开了紧握昆仑派弟子的手。不少昆仑派弟子心中怒火大炙,一言不发从地上捡起佩剑,又欲攻上。 郭玉堂知道这些师弟决不是他们对手,将那抹不甘强行压下,忙叫道:“大家退回!”昆仑派弟子对这位师兄的号令不敢丝毫违拗,当即散开退后,红着眼目送蔡威等人随那名华山派弟子而去。 蔡威等人一路谈笑上了南峰绝顶,举目望去,但见整个峰顶早围个水泄不通,黑压压的满是人头。一行人听得不时传来的阵阵惊呼声,不免心头大奇。只是这呈鼎形相依的华山东、西、南三峰早已水泼不进,若非有人带路,凭他们的身份根本上不来这南峰,又如何挤得进去?君不见不少江湖人士宁愿跑到华山中、北二峰也不愿凑这个热闹。 几人伸长了脖子费力观看,只见峰顶断崖便端坐着数十米僧人并七个身影,凭他们的见识也只认出张三丰一人而已。断崖前一处方圆十余丈的空地,依稀有两道身影在不断交手。交手二人动作太快,兼之他们隔得又太远,是以看得不太真切。 随同蔡威一道而来的候老向着一名高高瘦瘦的汉子道:“这位兄弟,敢问前方交手的是何人?”那人头也不回的答道:“当今圣上与前朝太监葵花老祖。”生怕看漏一丝一毫。 蔡威等人闻言,倒吸一口气道:“想不到竟是神武爷亲至。”那高高瘦瘦的汉子瞥了他们一眼回道:“天下间谁不知当今圣上乃是灵智老禅师门下弟子,他老人家来有什么稀奇的?”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道:“我只好奇那葵花老祖是何方神圣,竟能与圣上斗个旗鼓相当。凭我的见识,居然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身边一人哈哈笑道:“白兄弟,你有所不知,哥哥我比你早上来那么一点,恰好听说了那位老前辈的来历。他本是前朝太监,年有百二三十岁,六岁进宫,七岁习武,自创一门功夫唤作葵花宝典。只因一直隐在深宫大院,这才不为世人所知。” 那高高瘦瘦的汉子了然的点点头,随即闭口不言。蔡威等人解了心头疑惑,当下不在发问,只将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在心中。 张无忌当年便同葵花老祖交过手,如今也同样突破了先天至境,应付起他那鬼魅的身法来更见从容。葵花老祖运劲急突,陡然间只觉张无忌的腕骨坚硬如铁,跟着涌到一股反拖之力,以硬对硬,一个立足不定,立即松手,一个踉跄,身不由主地向前跌出三步,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借力打力。”不过他反应甚是迅速,身子一转,将前跌之力化作推力,再次朝张无忌扑去,双手急舞,抓拿捏架,带起一片手影。 他这手法,唤作“葵花拖打手”,乃是自己融贯各家擒拿手创出来的绝招,要旨在于一个“拖”字,与自身所悟的“葵花宝典”相辅相成,出手凌厉,手法迅捷,乃是一门以速度称雄的无上妙法。网葵花老祖于此下了几十年功夫,虽称不上当世第一,但在如今武林也算得首屈一指。他知张无忌精擅大林绝技“大悲撕风手”,又见灵智等人在一旁观战,是以欲以自身绝学压他一筹。 张无忌双眼一亮,喝道:“来得好。”双爪一错,使一招“且迅且急”迎了上去。两人交换这一招,只瞬息间的事。葵花老祖已扭过身躯,向外便奔。张无忌虎扑过去疾劈一掌,葵花老祖回手抵住。 葵花老祖道:“陛下果然厉害,不曾想才短短十余年,竟能逼得咱家手忙脚乱。”话虽客气,下手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右手五根手指成鹰爪之势,抓向张无忌左臂曲池穴,左手食中二指并成剑指点他膻中穴。 张无忌回道:“老前辈过誉了。”左手一招“圆转如意”,斜斜划了个圈子隔开对方鹰抓,身子略侧,避开对方剑指,右手食指更是猛然点出,带起一道惊人的指力驰向他腰间。手法之快,直如闪电,正是乾坤大挪移的第七层功夫。 葵花老祖“噫”的一声,大为惊奇。在他心中,若论身法迅捷及出手速度,他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想不到张无忌这一指非但指力惊人,出手速度更是迅捷绝伦,竟丝毫不在他出手之下,当下急运内力护身,出手还招。 葵花老祖身手矫捷,速度远胜张无忌,一击不中,立时变招,刷刷两下,分抓张无忌双胁。张无忌转不过身来,只得纵身向前一扑。葵花老祖如影随形,着着进逼。张无忌已同他斗了两百余招,早从葵花老祖身法招数之中学到一丝防守窍门,这时见他进逼,心中一片波澜不惊,低声道:“老前辈,且瞧我这一招如何?”回过头来,双爪如疾风骤雨般向葵花老祖攻去,却是一招“信手撕风”,又成相持不下之局。 突然之间,张无忌胸口似给尖n了一下。这一下刺痛似有形,实无质,一股灼热刚猛真气气突破他护体的九阳神功,直侵内一脏。他知是葵花老祖使一股极阳的内力积贮于一点,从指尖传来,攻坚而入。 本来以至阳攻至阳,天下间任何一门神功n出来的真气都未必便胜得了九阳真气,更遑论张无忌的真气早已脱变为先天九阳真气。但是葵花老祖一身修为早已到了阳极阴生的地步,外在表现为鬼影重重、寒气森森,但内里的真气却实在刚猛至极。再加上张无忌的九阳神功遍护全身,葵花老祖的指劲却凝聚如丝发之细,倏钻陡戳,攻其一点。有如大象之力虽巨,妇人小儿却能以绣花小n入其肤。指劲入体,虽片刻间被九阳真气同化分解,但这一刺可当真疼痛入骨。 好在张无忌自幼受寒毒侵袭,早已练就一颗坚忍顽强的心,区区刺痛自然不难忍耐,当下神色如常的进招,倒令葵花老祖十分费解。 峰顶崖边,灵智指着张无忌对杨过道:“过儿,无忌这孩子资质之高不在你之下,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仁心。待得老衲离去之后,你须得多加看顾。”杨过眼中露出不舍转瞬即逝,笑道:“有君宝在,如何轮到我看顾?再说,以他如今的身份,又有何人敢欺他?” 灵智转念一想,果是此理,笑道:“不错不错,倒是老衲想多了。”他沉吟片刻,又将话题转到了葵花老祖身上来,对着欧阳锋、老顽童等人道:“葵花这小子当真称得上是怪才,以区区残缺之身竟能另辟蹊径,悟出这移天换地之法,以心为室,扫除尘垢,令老衲我很是佩服啊。” 欧阳锋生平轻易不服人,这次却难得的赞同道:“他这身法如鬼似魅,招若如雷,以简为胜,很是罕见。老实说,当年华山论剑若是有他,这天下第一归谁尚且难说。” 张三丰也赞道:“若说小道的太极拳乃是以慢打快,这位道友的武功精髓则恰恰相反。诸位前辈,你们瞧他方位转换,靠速不靠招。以最短之距,出最简之招。实乃大才。” 老顽童嘻嘻笑道:“他这手法看似巧妙,实则简单得很。上拨下拨,左拨右拨,斜上左右拨,斜下左右拨。如此,随那娃儿身形之换位,角度转换,再如此拨。一周转九次,便已走了四面方。” 灵智笑道:“老顽童你说得不差,可谓慧眼如炬。”老顽童洋洋自得的道:“那是,我老顽童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活的。” 几人的谈论之人并未刻意压低,渡厄等人闻言,无不愕然。他们瞧见了葵花老祖的鬼魅身法以及迅捷手法之后,本十分佩服,哪曾想这点破之后竟如此简单,一时间倒有些难以接受,心道:“难道咱们同几位老前辈的差距当真如此大不成?”不少心思机敏之人略一错愕便反应过来,以速取胜,谈何容易?凌厉之气,极难练成。似葵花老祖这等人物,天下之间,俱未曾见。况且他一身武功唯靠自己悟之,就算如此,这左拨右拨的法门,也可称得上是一门剑法,君不见他每次出招左手皆并成剑指。想通了这一层,瞬间将小觑之心压下,继续凝神观看起来。 灵智又道:“他这功夫,说白了乃是化破绽于周身。正所谓无招即是招,招式岂可忽视?”他这番话清晰的落入众人耳中,各人闻言,感受各不相同。张无忌闻言,眼中精光爆闪,忽纵身又扑向葵花老祖,对方猱身而上,右手剑指直指他咽喉。这一招本是攻其不得不救,张无忌却不慌不忙,沉肘反打,斜掌劈他肩头。霎时之间,两人以快打快,交换了十来招,你来我往,掌影飞舞,指掌相距对方不逾咫尺,旁观众人均感惊心动魄。 葵花老祖却觉得应对越发的艰难,对方非但适应了他的速度,他一身武功精义被灵智几人点破之后,张无忌竟在瞬息之间悟通了应对攻守之道,令他优势越来越小。 渡厄等旁观之人见二人武功如此了得,无不惊诧。但见这两人出手奇快,众人瞧得眼都花了,猛听得张无忌一声呼叱,两人同时奔上一块巨石,跟着又同时跃下。葵花老祖的手指翻飞击刺,招招不离张无忌要害,出手狠辣凌厉,直如性命相搏一般。张无忌却知对方看似拼命,实则出手之间留有极大的余地,陪他喂招多过切磋,不慌不忙使出各种绝学应对。 又拆了三十余招,耳听得葵花老祖纵声长笑,叫道:“陛下,咱们再打下去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莫如歇一歇罢。正好咱家有不少疑惑需向几位前辈请教。”笑声愈传愈远,遥遥听来,便似枭鸣。张无忌同样笑道:“正有此意。”二人同时收手,随后相视一笑,更添三分亲近。 待他二人走至灵智身边,恰巧听得灵智肃声道:“先天之上为凝窍,窍穴大成乃凝真,凝真得寿五百载,无病无灾,水火不侵,可称陆地神仙。” 3 第五十八章 旷世大战2 他的这番神情变幻被对面欧阳锋瞧在眼中,只见他猛喝一声道:“上人,接老夫一招蛤蟆功。网”当下双掌一推,一股滔天巨力携着迫人的威势朝灵智挤去。 灵智见他掌势凶猛,非挡不可,顾不得追击杨过,当即化指为掌,以一招“大手印”将他掌力化去。欧阳锋哈哈大笑,口中叫道:“痛快,痛快,也只有上人你的大手印功夫才能同老夫的蛤蟆功抗衡。”话虽如此,但欧阳锋绝非轻易认输之辈,当下双手弯与肩齐,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势相扑,口中发出牯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时歇时作。 欧阳锋的姿式固难看之极,但招式古朴浑厚,掌上的威力似乎只发挥得一二成,其余的却蓄势以待,深藏不露,深谙“蛤蟆功”以静制动的精义,远胜天下n九神功绝技。 灵智凝神瞧去,只见他周身气机相互牵引,竟似一只丈许大小的蛤蟆,不,可是说是神蟾趴在地上,鼓着斗大的眼睛盯着自己,不敢怠慢,反手推出一掌。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内中却暗藏极大潜力。却不料他掌中劲力刚发,只感一股强力把自己猛推,登时身不由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就是这一小步,竟让灵智神色大变。 欧阳锋却低声笑道:“上人,若你还是以老眼光瞧我,只怕要吃个大亏啊。”他这“蛤蟆功”参悟了百余年光阴,早已与一开始大为不同。原来蛤蟆冬眠之期极久,在土中隐藏多时,积蓄体力,一出土便精神百倍。欧阳锋所练蛤蟆功主旨与此相仿,平日练功,长期蓄力,临敌时一鼓使出。但这功夫有个缺点,那便是蓄力需要一定的时间。他当年自灵智处得了九阴真经之后,一直在借助这门神功完善这个缺点。如今欧阳锋一身功力何等深厚,便是不蓄力,一招一式也蕴含莫大的威力。更何况如今真气勃发,武道真意加身,敌人攻击的力道越大,反击的力道更大。这也是灵智一掌下去,反而被震退一小步的缘由。 灵智眉头一皱,再次加大几分力道,缓缓一掌推出。欧阳锋回掌反击,灵智不缓不急,前一掌,后一掌,正绕着欧阳锋身周转动。二人劲力相交之下,只听得一片嗤嗤声响不绝于耳。他武功原以“大手印”最为厉害,此刻将这路掌法使将开来,虽然招式看似平平无奇,然劲力变幻多方,妙用无穷,比之寻常掌法实是不可同日而语,只看得天下群雄心神俱醉。 二人这一对招,劲风四溢,一时间连老顽童与杨过之能也不敢随意近身。站在华山松桧峰、落雁峰、三公山、三凤山等大大小小的山头上观战的群雄无不凝神屏息,瞪大眼睛瞧着二人交手。 杨过被二人交手的劲风逼退数步,一张脸憋得通红,长啸一声,左足一点,强提真气冲入二人交手的圈子里面,掌爪并用,配合欧阳锋朝灵智攻去。他功力或许不如二人,但绝不容小视。若在平时,灵智自能从容抵挡杨过的招数,但此刻他正与欧阳锋斗到最紧要关头,分心之下,招数已不如一开始般圆润。 欧阳锋见状大喜,笑道:“上人,你的武功固然令人佩服,但老夫更佩服的是你后辈的手段。”话虽如此,下手却一点儿也不慢,非但不慢,甚至加大了几分力道,一身功力施展开来,劲力排山倒海般朝灵智直击过去。 灵智闻言,得意一笑,这时对方掌风已迎面扑到,不禁好胜心起,突然一掌“大手印”,以“叠浪式”手法催动。他功力本就胜过欧阳锋,又使出这等精妙的劲力叠加之法,掌法威力须臾之间大增,此招既出,只怕对方抵挡不住,一时不察受了重伤,大叫:“小心啦!” 欧阳锋听到叫声,灵智掌中劲力已猛然爆发,但觉来势猛烈之极,知道无法以“蛤蟆功”化解,危急之下,双掌猛的往前一推,轰的一声,以“蛤蟆功”催动“雪山神驼掌”拍出一记“飞雪漫天”。砰的一响,二人手掌相交,两人都是全身大震。欧阳锋借着这股推力倒退数步,暂避灵智锋芒。 欧阳锋这一退,灵智掌力去势不减,大部分劲力直击在山壁之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南峰都晃动起来。群雄齐声惊呼,纷纷走近观看,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原本甚为光滑的绝壁之上已多出一个大小丈许方圆、深不可测的掌印出来。 耳听得天下群雄的纷纷议论之声,人喧耳嘶,络绎不绝,两人激斗正酣,毫不理会。须臾之间十余招已过,但二人交手的声势远非之前可比,气劲四散,山体震颤,轰鸣之声大作。原来二人身为天底下少有的大宗师、大高手,对于自身真气的掌控自然顺心如意,每一招每一式莫不劲力内蕴,瞧起来平平无奇。但此刻二人激斗正酣,力求压服对方,是以招数威力一招比一招大,劲力一招比一招猛,于一些细微的真气操控方面反不如一开始般完美了。 但二人境界高深,内功深厚,更兼招术奇幻、变化无穷,不断将山壁之上的大石震落,若换成功力差一点儿的如张三丰者,只怕早就难以抵挡。杨过站在一块巨石之上,负手而立,心想:“我的唐诗剑法虽然威力不但若想跟祖师还有欧阳老前辈过招,只怕还真不能空手了。”他急欲一试练成的新招,眼见一时间插不上手,抬首喝道:“扔一柄剑下来。”声音在谷中来回激荡,一时间满是杨过的口音。 峰顶群雄早已瞧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以身代之,听到杨过这一句,哪里还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少人当即解下腰间佩剑往崖下深谷抛去。但众人功力各异,虽一腔热血,奈何长剑飞出数丈远便后继无力,等到落谷之时,以远离杨过数十上百丈远了。 群雄见状不免赫然。何太冲、宋远桥几人对视一眼,均瞧见对方眼中的无奈。灭绝师太心念一动,催动劲力将倚天剑疾抛下去。她这些年苦练“峨眉九阳功”,一掷之力非同小可,但是峰顶距离谷底终究太远,眼见倚天剑飞出七丈远便后继乏力,霎时之间脸色大变。杨过眉头一皱,登时跳了起来,一纵三丈有余,见倚天剑从半空中落将下来,距离自己尚有不小距离,不等双足着地,伸出右手,真气猛然爆发,一把将倚天剑摄在手中。 他长剑在手,豪气弥增,倚天剑奋而出鞘,一招“斩天拔剑术”带起一道璀璨的青色剑光朝灵智斩了过去。灵智深处半空,斜身略退,这一剑便落了空。群雄吃了一惊,心想杨前辈这一剑势如奔雷,非同小可,灵智老前辈居然行若无事地便避过了,又见灵智右掌斜引,左掌横击而出,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朝杨过压了过去。群雄见杨过双足凌空,无可闪避,暗叫不妙,只见杨过不慌不忙,一个翻身之下,倚天剑顺势斜斩,一道半月形青色剑气登时将那金色掌印斩作两瓣,登时目瞪口呆。 这番动作从群雄抛剑到杨过接剑再到挥剑破开掌印,说来复杂,实则只怕片刻之间完成。灵智被杨过这一剑影响,身形一顿,啪的一声,欧阳锋已一掌打上他手臂。灵智如今一身“大日如来宝体”业已大成,生受了这一掌,身形竟丝毫不晃,反而右臂翻过压落,搁在欧阳锋肩头。 霎时之间,欧阳锋肩头犹如堆上了数万斤重的大石,立即运劲反挺,但肩头重压,如山如丘,只压得他脊骨喀喀喀响声不绝,几欲断折,除了曲膝跪下,更无别法。不过他是何等傲气之人,更何况如今群雄在侧,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灵智伸手压下,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当下冷哼一声,疯狂的运转“蛤蟆功”,出力强挺,说什么也不肯屈服。 灵智嘿然一笑,道:“老毒物,若是受不了跟老衲说一声,不必强撑。”话虽如此,下手却一点不慢,反而加大了三分力道,眼见欧阳锋双膝一软,欲身不由主跪下,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扭头朝老顽童喝道:“老顽童,莫非你还要看戏不成?” 老顽童笑道:“看你老毒物丢脸,老顽童最开心不过啦!”不过他也知道如非情势实在恶劣,欧阳锋断然不会向自己求助,当下纵身高跃,虚空踏步,哈哈大笑,须臾之间来到灵智身后,猛往他后心抓去。 老顽童这一抓,劲力含而不显,但灵智却丝毫不敢怠慢,盖因他知此老虽童心未泯,然一身功力之高之深远迈凡人,只在自己之下,几与欧阳锋不相上下。当下手臂放开,转身避开他这一抓,更借这转身之势使出“抗靠势”往他肩头撞去。 老顽童对灵智这招十分熟悉,自不会硬接,当下使出“蛇行狸翻之术”,筋斗翻下,蹲在北首,同时哈哈大笑道:“大和尚,老顽童可没那么笨,同你硬拼。”欧阳锋本苦苦支撑,这时灵智手一松,他肩上压力登时大减,又见灵智转身往老顽童撞去,心想:“上人你未免太托大了,竟敢将后背暴露在老夫面前,这回非叫你吃个大亏不可,以报适才被压之仇。”他本是狠厉之人,又不如黄药师等人一般讲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别说背后偷袭这等区区小事了。当下运足真气,抬手朝灵智拍去。 灵智见老顽童闪身避开自己这一撞,又听得脑后风声响起,如何不知欧阳锋攻至,忙施玄妙身法避开。恰巧这时杨过手持倚天剑赶至,一瞥之间,只见灵智高大的身影迅捷异常地在欧阳锋身侧一闪而过,身法之快,直是罕见。杨过吃了一惊:“祖师的身法越发的莫测了。”回过头来,挥剑带起漫天剑气锁住灵智前路。 灵智见剑气迫人,硬生生停下步子,一晃来至老顽童身侧,右手五指箕张,掌中气劲勃发,一招“单龙抢珠”抓他左肩。这一招本来需双手齐上,唤作“双龙抢珠”。只是灵智如今招式何等老辣,单手使出来并不逊色双手使出,论招式的灵活性犹在双手之上,足见外功造诣。与此同时,左手一招“莽牛出洞”携着无尽刚猛气劲朝欧阳锋捣去。 老顽童见他双手分使两种武功对付两大高手,叫道:“来得好!”使一招“空碗盛饭”泄去灵智爪上的力道,跟着身形微晃,抢向左首,配合欧阳锋朝灵智攻去。杨过手持倚天剑游走在外,趁隙进攻。他功力本较三人弱了一截,但手持倚天剑这等神兵利刃,发出的剑气之强,便是以灵智之能也不敢等闲视之,一时间灵智陷入苦战当中。 须臾之间,四人又来回交换了百来招。灵智以一敌三,虽数次陷入险境但依旧凭着强大的体魄突破三人封锁,含胸拔背,气凝如岳,一度将三人逼得狼狈不堪,只瞧得崖上群雄应接不暇,大呼过瘾。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杨过左手作执杯状,右手却剑随声出,直刺其胸。灵智双手上下挥舞,欲荡开倚天剑锋,却挡了个空。杨过第一剑刺到一半,立时收回倚天剑,继而第二剑又已刺了过来,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念完,已经刺了四五剑。灵智赞道:“好快!”杨过眼中无半点得色,倚天剑飞快刺出,攻势既发,竟一剑连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浑成一体,连绵不绝,待得一句“欲饮琵琶马上催”念完,已一口气刺出十剑。 琵琶本为弹拨乐器首座,音律大家弹奏琵琶之时右手前弹后挑,连绵不绝。杨过却将琵琶的弹奏手法化入此招剑法当中,以诗意为剑意,刹时间将灵智逼得手忙脚乱。十剑一过,灵智暗暗称奇,心想:“这小子手持倚天剑,老衲先前可小瞧了他。”不过此刻不容他细想,只见气势一变,浑身散发出一股沙场争锋的惨烈意境,攻势丝毫不缓,刷刷刷刷,连刺四剑,同时口中吟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举将灵智迫退四步。 灵智大声笑道:“好小子,好剑法。”笑声中满是自豪。他如何看不出来杨过这是将当年沙场征战的惨烈杀意与无敌气势化作剑意,遇强更强,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已臻至剑道上境。11 第五十九章 旷世大战3 灵智手无兵刃,碰上这等高明剑法未免太过吃亏。恰巧这时老顽童忽然右脚提起,踢向灵智后心“悬枢穴”。悬枢穴在人身第十三脊椎之下,灵智嘴角划出一抹弧度,右手一抄,抓住老顽童脚裸,使个巧劲将他整个人甩至身前,欲以他的身子挡住杨过的剑气。 老顽童气得哇哇大叫,慌乱中使出瑛姑的独门武学“泥鳅功”,身子扭来扭去,总算避开了杨过发出的剑气。欧阳锋见灵智被二人缠住,心念甫动,身子已然蹲下,双手齐推,运“蛤蟆功”直击过去。这一推势道凌厉之极,竟将灵智与老顽童二人一道笼罩了进去。 老顽童才避开杨过的剑气,又感受到欧阳锋刚猛凌厉的“蛤蟆功”,飞起左脚,往灵智肩上疾踢,待得灵智松开握住他右脚裸的手,这才好整以暇的对着欧阳锋骂道:“好个老毒物,你还是这般阴险。” 欧阳锋脸上无半点愧色,反而哈哈大笑道:“老顽童,以你的本事,老夫区区一掌,自然伤不到你。”他出掌如风,带起漫天气劲朝灵智卷去。老顽童气极,忽然出手,一招“履霜破冰掌”朝欧阳锋反拍过去,劲力吐处,带起阵阵寒意。他性子一上来,竟不管不顾,反而对着欧阳锋出手,誓要找回这个场子。 灵智见二人内讧,手一伸将身侧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举起,往他二人站身处掷去,同时喝道:“跟老衲交手你们居然还敢内讧,接老衲一招释迦掷象功。”这块大石份量着实不轻,被灵智一身龙象巨力以“掷象功”手法掷出,风声猛劲,气势骇人。 欧阳锋听得这股劲风,扭头一瞧,厉声喝道:“老顽童,莫要胡闹了。”当即跨步上前,一招“蛤蟆功”急拍而出。站在北首的老顽童见到大石掷来,脸色一变,忙弯腿站定马步,双掌外翻,要以掌力将大石反推出去伤敌。二人掌力不分先后落在那块大石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块大石竟被三人掌力震得粉碎。 这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周伯通觉得有趣,不禁纵声大笑:“有趣有趣。”站在他前面一截的欧阳锋却没铁青着脸,脸上已被碎石划出三四道小口子。原来适才他提气仓促,又首当其冲,石头上大部分劲力被他生生承受了,自震得气血激荡。然而大石碎裂,碎石四射,每一颗小石子非但速度极快,更附带不小力道,威力不亚于当年黄药师以“弹指神通”发出的石子。欧阳锋一时不察,避之不及,被三四颗小子打在脸上,疼得他脸颊抽搐。 欧阳锋本是凶悍之人,吃了这个大亏,虎吼一声,朝灵智扑去,连劈三掌,一掌比一掌凶悍。灵智丝毫不惧,皆以更狂猛的力道将之震退。二人隔着三四丈对掌,却越打越快。灵智一掌下去,将之震退数步,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戾之心,全力催动“蛤蟆功”,发出一记记势大力沉的掌法。二人中间本有数块大小不等的石块,然此刻他们所处之地甚是狭隘,实无回旋余地,石块受他二人掌力所引,来回碰撞之下,早已碎裂成数百上千枚小石块,连成一线,在二人身前来回牵引。 老顽童瞧着这般奇景,大觉有趣,双手一翻,带起七块大小不等的石子朝灵智撞去。只听得轰轰轰轰几声响动,原本连成一线的石子陡然分做两股,在三人身前来回穿梭。杨过见三人对掌,但见灵智以一敌二却兀自攻多守少,当即弃倚天剑不用,学着老顽童的样子配合欧阳锋朝灵智攻去。 大林寺派诸僧及张三丰等先天高手个个临崖而立,瞪大眼睛瞧着四人对掌,谁也不敢大声喧哗。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知道四人掌法虽然精奇,但如此剧斗实乃比拼内功,凶险之处更甚之前,心中钦佩之余不免替他们担心。 数十掌一过,灵智虽渐感吃力,但发现体内五处窍穴隐隐有松动的痕迹,心中一喜,大声道:“继续,老衲感觉要突破了。”欧阳锋三人本被灵智的掌力震得胸闷气窒,此刻听他一喊,三人皆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奋力出掌,真气源源不绝的涌出。三人这一加力,一时间嗤嗤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他们身前的碎石霎时间被震成齑粉,凝成三团灰球在身前来回穿梭。 灵智自杨过上来与之对掌之后,一直便全神贯注体悟体内真气变化。神功运转之下,体内真气的经脉窍穴中来回奔腾,川流不息。每运行一个周天,原本窍穴中那部分难以调用的真气便分出一部分纳入灵智的掌控当中,数十上百招一过,灵智等人掌上的力道非但无丝毫衰退之迹,反而越来越盛。 四人察觉到自身变化,越战越勇。灵智、欧阳锋、老顽童三人精修两百余载,便是杨过也身兼百五十余年的内功修为,真气充沛之极,先前拼斗了将近两个时辰,竟丝毫不累。如今全力出手后,本来凝聚在窍穴的浑厚真气,慢慢散入全身各处经脉血肉当中,对方掌力带来得窒闷大为消减,一时神清气爽,体力反增。 又比拼了一阵,金乌西斜,天色泛黄,四人脚底下石块早被劲力震得粉碎,在身侧形成一层厚厚石粉。此处是华山绝巅,高峰峻岭,一至夜晚气候便严若寒冬。此刻时近黄昏,气温骤降,便是以宋远桥、张翠山等人的功力都感到一阵寒意,只得各自运转内功抵挡。但在谷地交手的四人却全身大汗淋漓,汗水一出体表便体内真气蒸干,化作袅袅雾气在头顶升腾,显然已经比拼到了紧要关头。 突然之间,轰轰轰轰四声声巨响,灵智真气暴增三成有余,劲力勃发之下,一举将欧阳锋三人震退数步。杨过功力最弱,一惊回头,忽觉胸口剧痛,已给灵智震伤,跟着双肩双腿亦传来麻软,登时惊喜交集,叫道:“祖师,你老人家突破啦?” 灵智哈哈笑道:“老衲已冲开四处窍穴,只剩下最后一处了,你们再加把劲。”笑声中充斥着无尽的欣喜。 老顽童嘻嘻一笑,道:“看来老顽童今日要全力出手了。”当下左掌一收,右掌猛然拍出一掌,一举将他与灵智中间那石屑凝成的灰球震往灵智那边一大截。一旁的欧阳锋见到他这一掌,脸色大变,说道:“好你个老顽童,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留了一手。”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将全真教武功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兼之九阴真经、先天功又俱都是道家n内功的大道,况且这百余年当中老顽童创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功,自练法而至破法,无一不备,留有余力原也正常。 欧阳锋说完这一句,忽然爆发真气,身子攒前数尺,先拍出一掌重手,跟着左拳猛击而出,两股力道汇成一股,直扑灵智胸口“膻中”要穴。这一掌一拳,俱是贴身施为,更兼欧阳锋运气蓄势已久,爆发力极强,配合上老顽童击出的那股力道,若放在一开始,便是灵智内功之深亦不敢直掠其锋。但他此刻不同往日,适才一举打通四处窍穴,功力暴增三成,有心试试此时的功力高低,当下运气护穴,对着身前轻飘飘拍出一掌。 灵智这一掌看似浑不着力,实际上极为沉重,但仓促出手,又如何比得上欧阳锋他们蓄力良久?掌力相撞,这一掌竟被他二人联手的劲力破的干干净净,余劲去势不减,将两个灰球猛然推到灵智身前,跟着轰然破碎开来,一时间石屑飞扬,饶是灵智见机得快,也闹了个灰头土脸。 欧阳锋见状,哈哈大笑道:“上人,这石粉撒面的滋味还好受罢?”他此刻得意至极,交手大半天以来,这还是首次大占上风。虽说并非独自一人赢了灵智,但适才这一招比拼当中泰半功劳却要归他,若非他催动“蛤蟆功”暗中蓄力,单凭老顽童一人万万不是灵智对手。 观战的群雄见到灵智的囧状,齐齐哑然失笑。他们居高临下,瞧得甚是真切,适才幸而杨过未同时出手,否则灵智只怕还要再狼狈三分。 灵智脸上却无半点尴尬,心念一动,催动真气,浑不在意的将身上灰尘震落,笑道:“老衲倒是托大了,咱们再来。”他察觉到体内真气越来越活泼,品质更是开始朝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蜕变,心中只有喜悦,又怎么对些许小事在意?当下面色一正,双掌往前一推,叫道:“你们小心了,接老衲一招震山式。” 欧阳锋早打定主意,自己武功远不及他,若独自一人,自然不是他对手。但配合老顽童与杨过二人,合三人之力,料能抵挡得住。此时天下群雄在侧,他要向人证明“西毒”一生不弱于人,哪怕不是对手,也绝不肯束手认识,自然战意惊人。因此当灵智以内劲催动的震山掌势劈将过来,索性将心一横,竟不闪不避,奋力运转“蛤蟆功”拍出一记记势大力沉的掌法。 老顽童也是一惊,眼见灵智掌力要着落在欧阳锋身上,手掌急抬,刷的一阵劲风过去。其实以老顽童之能,这般蛮打硬拼,本就不符合他的风格。他强在近身缠斗,当年在桃花岛创出的“空明拳”及“双手互搏”均是少见的近身绝技,配合其他精妙绝学使出,相当于两个人联手对敌。似灵智这等高手被他缠上,都要费一番手脚才能化解对方的攻势。只不过今日一战灵智有言在先,为的便是借助旁人之力破窍冲关,所以老顽童这才扬短避长,催动“先天神功”奋力施为。 三人掌力相交,只听轰的一响,真气来回激荡,震得碎石四散,卷得片片落叶狂转急旋。灵智这招“震山式”与原来大为不同,虽然他一身真气至刚至阳,但运劲方式何等高明,刚猛的大日真气以一种独特方式运转,刚柔并济,连绵不绝,分成数十股相互纠缠,而后汇聚成一道轰天巨浪。这些劲力有高有低,属性有刚有柔,看似纠缠在一起,却又道道独来独往,各行其是,相互不通声气。 若只有两三道,哪怕劲力再猛,对欧阳锋与老顽童二人来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因为一个人的经脉承受能力有限,若不想伤及自身经脉,只能在劲力运转法门上下功夫。但灵智顷刻间发出数十道劲力纠缠在一起,这就由不得二人不重视了。本来欧阳锋一张脸微微泛青,受灵智劲力一激,突然之间,变得全无血色,但立即又变成红色,头顶白雾袅袅,显然已将功力催动到了极致,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沛然大力,腾腾腾倒退数步,每一步均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老顽童由于位置的关系,却比欧阳锋轻松了三分,呵呵笑道:“大和尚,你这招可厉害得紧啊!”他笑了一句,见欧阳锋忽的后退,自身承受压力逐渐增大,脑中念头飞快地乱转,心想:“大和尚功力本就高过老顽童我,若是硬撑,吃苦的还是自己,需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当下滑步避开对方锋芒,忽见杨过在半空中一挺,顺手将倚天剑甩在地上,跟着反蹿上来,扑向自己身侧,身法灵动无比,大喜道:“杨小子,快快出手。” 杨过立定脚步,站在老顽童身侧,提气喝声,猛发一掌。他这一出手,欧阳锋与老顽童二人压力登时大减,反观灵智却神色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滑去。欧阳锋吐出一口浊气,哈哈大笑,缓缓往前紧逼。他这时身形步法全然变了样,出手跨步,便似寻常不会武功之人一般。只因四人劲力相交,形成一片特殊立场,欧阳锋首当其冲,好似身陷沼泽泥潭当中一般,出招绝无章法。 若论单打独斗,灵智功力自然超过三人一大截,此刻比拼内功,他虽厉害却也不是三人合力对手。如今为了冲开最后一处窍穴不得不硬起头皮接下三人联手发出的巨力,当真为难之极。幸而适才一举冲开四处窍穴,体内真气开始玄奥变化,兼之筋骨雄健,这才不至于被三人真气所伤,饶是如此,也被三人联手发出的磅礴劲力震得骨骼咔咔作响。 灵智深吸一口气,收回三分力道护住心脉,任由三人劲力破开自己的掌力灌入体内,勉力张口道:“保持这个力道。”三人会意,当下不再加大劲力,徐徐催动真气配合灵智自身的真气冲关。 灵智分出一丝心神,徐徐将一缕真气渗入最后那处窍穴,同时留心三人涌入体内的真气,周身窍穴磅礴的真气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使出“借力打力”之法,借助三人的破穴冲关。他此刻心神一片澄宁,缓缓加大力度,不断的冲击窍穴隔膜。此刻四人僵立不动,谷中风声呼呼,峰顶群雄心知已到最紧要关头,均默不作声,瞪大眼睛瞧着四人。 真气冲击在窍穴隔膜上的声音犹如海浪拍击在礁石上一般,此起彼伏。如此又过了约莫盏茶功夫,灵智见隔膜始终坚韧如初,心一横,索性放开中门,任由三人真气长驱直入,配合自身如浪般的磅礴真气,狠狠朝那处窍穴冲去,声势威猛。 只听的脑海中一声轰鸣巨响,灵智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扬天而倒。欧阳锋三惊,忙收回手上劲力,杨过更是惊呼一声:“祖师!”身子一矮,就要蹿前查探。欧阳锋眼中精光爆闪,喝道:“杨小子,先别动他,老夫料来上人必定无碍。”果不其然,只见灵智不等倒地,便即翻身,一个筋斗盘膝在地,闭目默运玄功,一边修复适才被震伤的细微经脉,一边体会体内变化。 第六十章 破碎虚空 灵智体内最后那处窍穴一开,原先那三百六十四处窍穴齐齐颤动,体内真气运转轨迹生出复杂变化。此时天色将晚,谷底更是余晖难照,但盘膝在地的灵智周身宝光闪现,越来越盛,待得后来,整个身子更是笼罩在一片灿然金光之下,令人啧啧称奇。 杨过走到灵智身前,见他闭眼运功,便垂手侍立,不敢开口。至于欧阳锋与老顽童二人都盘膝坐在地下,闭目养神,同时潜运内力,在疏解适才与灵智比拼内功之时运功过甚的痛楚。 n一道,身心二者都只需要循序渐进,除非以药物促进,否则都不会有过于明显的提升,乃是日积月累的漫长过程。而气与神两者,都需通过体内诸穴,由气脉与心神作为引导输通。传闻当中的上古练气士,吞食天地灵气,修气炼神,而后凝聚真火,反锻身躯,最终达到云游四海、御剑飞升的境界。 灵智以武入道,自然明白一但体内真气累积到一定程度,便需拓展筋脉,打通玄关窍穴,以增加身体对真气的承受能力。因此,但凡习武炼气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需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破穴冲关。而他自百余年前化窍穴为神奇丹田以来,在凝练窍穴、拓展经脉这块上的修为,说是独步天下亦不为过。经过多年拓展,体内经脉之坚韧宽阔,窍穴之稳固广颐,当世无人能及,早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然此刻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连成一片,真气越转越快,同时原本坚韧到极点的三大丹田及诸多窍穴竟缓缓开始增宽,更有一股股神秘力量涌入眉心祖窍,另他心神不断壮大。 杨过见灵智气息逐渐平稳,真气内敛,周身气机更是与天地融为一体,便知道他已经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心中欢喜之余,明知什么危险,也将神识外放,留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以免外物干扰。 灵智境界本就高深,再加上四周元气充足,窍穴突破之后真气蜕变进行得十分顺利。数十遍的真气顺利运转之后,瓶颈已破,全身筋脉窍穴也都进入一种十分稳固的状态。他缓缓睁开眼来,轻叹一声,歌曰:“平生勤修善果,红尘打滚蹉跎。忽地顿开金绳,如今扯断玉锁。华山巅上破玄关,今日方知我是我!”他瞧了杨过三人一眼,不再言语,虚空踏步,一步步朝峰顶走去。 灭绝等人往昔见到这位师祖,总是见他道貌庄严,不怒自威,对之不敢逼视,此刻却见他虽境界再次突破,但眼中有黯然之色,甚是不解。只有大林寺诸僧及张三丰等人听出他先前歌诀当中的彻悟之意,知他因不舍而难过,杨过忙道:“祖师,你老人家不必难过。”顺口而出,待得省觉不对,急忙住口,但已教群雄听个真切。 灵智微微一笑,叹道:“话是不错,但你祖师即将离开,禅定之力也没有了。”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忽道:“老衲虽已两百余岁,然言谈气壮举动不衰,也算得了造化。如今离别在即,便同大家伙讲讲这些年于武道一途的感悟,也好教你们这些晚辈将来少走些弯路。” 群雄一愣,旋即大喜,等了这么多天,虽然目睹了一场旷世大战,但又如何比得上灵智传法来得重要?当下面色一整,齐道:“晚辈等恭听老前辈教诲。”成千上万人呼和,一时间声震四野,惊起飞鸟无数。 灵智也不客气,端坐在南峰绝巅一块略为平整的巨石之上,缓缓开口:“老衲常闻:贤劫绵长世间宏廓。天与时而不尽,地受富以无疆。最灵之气。牣于中。大圣之师居于上。伟哉。释迦方隐弥勒未来。其间出命世之人。此际多分身之圣。肆为僧相喜示沙门。言与行而可观。椠兼觚。”语速不缓不急,然群雄莫不听得十分清楚,便是站在另外几座山峰之上的人听来,也犹如耳畔低语,一字一句甚是真切,足见神通广大。 人群当中的张无忌面色一整,对着身后十余名作文士打扮的人道:“快,赶紧将祖师的话语记下,不可遗漏一字一句。”他早有准备,带来纸墨笔砚等诸般事物并多名学子进士,准备将灵智所言记载下来,堪录成册,待以后流传后世。 众士子不敢怠慢,一个个笔走龙蛇,手制狼毫御笔,在上好的宣纸上刷刷刷写了起来。他们身边更有不少人手提备好的笔墨纸砚,以便随时更换。 一时间,只有灵智的话语夹杂着哗哗的落笔之声响彻在天地之间:“慨兹释侣代有其人。思景行之莫闻,实纪录之弥旷吾等谬膺良选,俱乏史才空门不出于董狐,弱手难探于禹穴。而乃循历代高僧之旧例,辑万行之新名,或案诔铭、或徵志记、或问輶轩之使者、或询耆旧之先民我大林寺僧人百余载勤勉,研磨经论,略同仇校,以期一家之言与史书悬合,造福后世。” 这一讲便是一夜,但所讲内容与武学毫无相关,全是些佛家语录、心得体会乃至为人处世、治国平天下的策略。群雄当中,有僧有道,有侠客、有大盗但粗通文墨的莽夫倒占了七成。这些人水平有限,根本听不懂灵智所讲内容,一夜熬下来,俱各昏昏欲睡,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地上打坐调息。但对于那些出身名门的才学高识之辈来说,灵智所言无不精妙绝伦,喻大义微言于朴实的话语当中,另其眼界开阔,境界增长,听至妙处,一个个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网大林、少林诸僧及张三丰等人,一夜下来,均感所得颇多,非但无半点疲倦,相反一个个神采奕奕,将佛国之同风,与玉京而合制。 一夜下来,张无忌所领的学子共记下译经五部、十三篇、习禅篇二十有,另有明律四篇、感通六篇、遗身诵读合计十五篇,外加杂科三部,合计七十四篇经文,开亘古之先河,创遂通于世间,日后传扬开来,当真功德不小。 第二日一早,灵智略作修整,便开始讲武学大道,他从最基础的蕴气、养气讲起,一直讲到最后如何冲关破穴,凝练窍穴与意志,以最直白的语言叙述武道一途各个境界差别及注意事项,直指破碎大道,另天下群豪喜极而泣。 他这一讲,便是七日七夜,期间非但毫无保留,更是介绍不少佛门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的法门,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另不少在江湖底层厮混的汉子感激涕零。 待得第九日,灵智开始演练一身所学,拳脚指掌,刀枪剑锤,诸般外功莫不涵盖其中,另群雄大开眼界之余,又心生无尽钦仰之感,均想:“咱们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遇上这位心怀天下的佛爷传法,日后但有丝毫长进,需忘不了他老人家的恩德。” 不过等念头均一闪即逝,盖因灵智在演练密宗无上绝技“火焰刀”。只见他以掌作刃,挥手轻扬,体内自然而然地涌出充沛真气附在掌缘,带出一道七丈长的赤红刀芒在空中摇曳飞荡,嗤嗤嗤嗤的破空之声响大作,瞧得群雄目瞪口呆。 灵智缓缓道:“昔日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道理与老衲这门功夫如出一辙,以指代剑,能发出一道道强横的剑气。”说话之间,右掌斜劈,嗤的一声,刀罡劈在七丈一块凸出的巨岩之上,将之劈作两半,切口平滑无比。不等断口处巨石下落,又挥手疾劈数下,只见赤红刀芒来回激荡,登时将那块巨石劈成齑粉。 如此神迹,闻所未闻,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大声喝彩。灵智对面漫天的喝彩声置若罔闻,又道:“技极近道,这门功夫说白了乃是压缩真气形成刀罡。今日老衲索性将这压缩真气的法门传给尔等,只盼日后有英才创出更多的类似绝学,那当真是阿弥陀佛,可喜可贺了。”当下又毫无保留的将如何压缩真气,如何操控离体真气等法门传下,无有一丝一毫保留。 只不过这当中法门博大精微,便是修为高深如张三丰者,有时亦需凝神思索,更别说那些修为地下的江湖人士了。 过了良久良久,渡厄等人赞道:“灵智老前辈武功独步天下,真乃名下无虚。”他钦仰灵智心胸,此时心中再无半点私欲。他们师兄弟三人是先天至境的大宗师,不但内力深厚,悟性也是甚高,这些时日听灵智谈经说法、演武论道,所得好处颇多,隐隐触摸到了凝窍之境的边缘,随时可以开始凝练窍穴,往更深一层境界突破。 大林寺众僧对灵智所言感悟更甚,“火焰刀”劲力的千变万化,他们对于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这时听灵智讲解,当即在脑海中推演,不断完善一些瑕疵之处,均想:“祖师常言,佛祖传下的修证法门是戒、定、慧三学,而我大林寺的修行法门乃是精、气、神三宝,倒与道家相符,早已不拘泥于佛道之间。祖师传下了诸般法门,教我们由诵经而摄心,也可由学武而摄心。这火焰刀强在劲力变化多端,旨在以神御气、以气成刀、以刀破敌,变化由心,对敌之际不嗔不怨,自然能发挥这门武功的特性,达到无往而不利的效果。”又想:“祖师此番再做突破,想来马上就要离开此方世界,飞升那西天极乐之境,我等驽钝,少了祖师教诲,难免成就有限。”念及此处,大起悲痛不舍之情。 灵智自感离别在即,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懂,将一身所学及不少尚未验证的武学理念逐一道出。张三丰等人闻言,每一句均需想好一会,及至最后,一字一句,越想越久,待到二十余句时,已颇感晦涩,当下不再思虑,只用心将他所言牢记在心,日后再仔细推敲。 不知不觉,日已偏西。此刻华山之巅一片肃穆,群雄察觉到了灵智情绪变化,心中惋惜者有之,敬佩者有之,不舍者有之,期待者亦有之思绪纷呈,不一而足。灵智道:“老衲言及于此,尘缘已尽。唉,唉!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临走之前,便送尔等最后一场造化罢!”话声柔和动听,默运神功,以无上修为催动“大威天龙吟”中的撼神法门,助群雄悟道。 只听他作歌曰:“大义本无相,撰已阙如来。先者有所谓,加我已数年。一朝尘缘了,子辈缄箧笥。将来君子何?得法照行状。”群雄当nn力较浅之人,已自听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随后便陷入一片黑暗当中。陡然间光明大作,只觉一道明ns身形在不断演练武学,一招一式莫不妙至巅毫。各人发觉原本一身所学当中不甚明了之处竟豁然贯通,反应快的便知已得了大机缘。 峰顶人数众多,以灵智原本的修为万不能施展出这等逆天手法。只不过他周身窍穴尽数贯通之后,一身真气自然而然的脱变成法力,心神更是大涨,兼之他先以撼神之法催眠众人,这才能施展出这等神通,其实是取了巧的。 灵智心念一动,方圆十余里范围内的天地灵气自然而然的汇聚,最后在空中形成一朵朵金灿灿的莲花,缓缓从众人头顶天灵处涌入,化作各自的真气,增加他们的修为。只盏茶功夫,众人所得好处之大,不下于十年苦修。 在场群雄,自灭绝师太、宋远桥、何太冲等人以下至那些修为浅薄之人,莫不尽力运转各自心法,以期能炼化更多的天地灵气。至于张三丰、杨过等宗师,一来他们心智坚定,二来内功深厚,倒不如何急切了。一个个只怔怔的瞧着灵智施为,眼中满是惊诧。 灵智扫视了他们一圈,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停留,跟着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空中走去。半空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他身前已出现一道黑漆漆的裂缝,跟着一个闪身迈入其中,待到那裂缝愈合之后,哪里还有灵智的身影? 周围的诸大高手之中,觉远等人四大皆空,反应倒不是很大。欧阳锋与老顽童却瞧得十分真切,适才灵智轻飘飘一掌拍出,雄浑劲力已将空间震碎。他们自然察觉到那道黑漆漆的裂缝处所蕴含的能量是何等的惊人,但瞧灵智那举重若轻、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身修为已与之前比斗之前如渊之别,一时间竟呆住了。直至灵智的身形即将消失在那裂缝之后,这才如梦惊醒。 欧阳锋大喝道:“上人,一路走好。”他这声当头棒喝登时将众人惊醒,大起振聋发聩之效。杨过悲呼一声:“祖师!”张三丰等人齐道:“恭送老前辈。”灵智身子微微一顿,跟着自言自语:“唉,希望有再见的一天!” 杨过、张三丰等一干人站在南峰绝巅久久无言,群雄当中,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张无忌擦了擦迷蒙的双眼,沉思一会,对着左右下令道:“尽快将祖师爷所言整理成册,而后刊行天下。”左右齐道:“谨遵陛下之命。” 老顽童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欧阳锋道:“老毒物,咱们回百花谷闭关罢。”欧阳锋沉声应道:“依你。”杨过抽出倚天剑,在一旁的巨里划了几个大字:“神人破碎金刚去,徒留庸人在人间。”另在一片划下一行小字:“密宗祖师灵智上人证破碎金刚于华山之巅。” 大明一朝,自神武帝张无忌为起,历代帝王均清静无为,境内太平安康,最后传国六百十余年。据大明国史籍记载:大明神武帝十年九月,圣僧灵智在华山之巅传经论法,破碎金刚而去。大明之前历代诸家或云僧传僧史记录众多,然乃题号不一,亦声迹有殊。至宋末年间,天降圣僧,统密宗、创大林,及至元明两朝,高僧传盖取高而不名者也,层出不穷。洎乎皇朝有圣僧传之作也,清风载扬盛业不坠。 全书完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