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苍生》 3:娘娘送我三根签 吴道结束修炼,长吐一口浊气。 消散手中火焰,快步走到门前,开门之后却发现门口站个中年男人。 那人手中捧着一盏灯,像是做贼心虚般环顾四周,又转动小眼瞅了瞅无悔斋内,才开口问道: “是吴少爷么?我得了个好东西,想问问你要不要。” “不要。滚。” 吴道立刻关上了门。 他一看那个男人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人,他所说的东西肯定也来路不明。 要是不清不楚就收了他的东西,还不知道要找多少麻烦。 那个男人不依不饶,又敲了三下门,像是嘴巴贴在门上,轻声说道: “吴少爷,我这东西你肯定喜欢,是个能斩妖除魔的法器,您难道真的不想看看?” 吴道真没见过什么法器,他向后一退,大门自动打开,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猛地跌了进来。 但在他跌倒之前,还是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起,虽然整个姿势很怪异,但他所珍视的东西,没有任何破碎。 他麻溜爬了起来,一只手掸了掸身上灰尘,又探头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小心关上了门。 看向窗外,吴道发现已经到了夜晚,吞下怨念龙王的气运凝丹,整整一天都不觉得饥饿。 先前他吃完早茶回家之后,就开始修炼,没想到一直修炼到了夜晚,也没有任何察觉,似乎时间也变快了。 二人隔着一个柜台,吴道点燃一盏油灯摆在中间,双臂交叉略显慵懒的问道: “给我看看,你说的好东西。” 那个男人从怀中掏出个包裹,灰色花纹的布匹缓缓打开,方方正正的小盒躺在其中,只有掌心大小,握在手中也不困难。 小盒整体呈现古铜色,表面印有奇怪纹路,像是某种古代字符。 吴道戴上布手套,仔细看了看这个青铜小盒,拿在手中颠了颠,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似乎它是个空心的,只是表面浑然天成一般,毫无任何拼接迹象,神乎其技的手法。 贼眉鼠眼的男人面带笑容,他认为吴少爷肯定看上了自己的玩意。 这东西是他从城外树洞内挖出来的,虽然他也奇怪,自己砍了这么多年的树,还是第一次从树心中找到宝贝。 自己那把斧子砸在上面,都被砸出一个大豁口。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只感觉是个值钱的宝贝,又听说城中有个无悔斋,专收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他在心里已经估过价了,最起码要宰这个吴少爷五十两银子,自己后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他见吴少爷看的时间也够久了,就从他手中拿回了这个青铜小盒,面带笑意的问道: “怎么样?我的这件法器您还满意么?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无奈我现在家道中落,才想着将他买了换些钱。等到我以后发达了,肯定也将他赎回来。这样吧,卖的钱少,赎的钱就少,一口价五十两。” 见这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伸出五个手指头,吴道也伸出了五个手指头,道: “一口价,五两银子。” “吴少爷!您这就欺负人了啊!我出价你砍价也可以,人家最狠的是拦腰砍,您直接给我砍到脚脖子了!不行不行,这我不能卖,我得再找个买家……” 那人说着就想走,吴道怎么可能让他走? 那个青铜小盒可能是个宝贝,吴道也确实是看上了,可五十两银子确实拿不出来,让他拿出十两都是大出血,他也不是什么地主老财。 至于这个青铜小盒,他还是向要尽力挽留的,他也不显得着急,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出了这个门别怪我没提醒你,在这永安城内除了我无悔斋,没人敢收你的东西。要真是你的家传物件,留着也就留着吧。要不是,这东西在你手中,就是个祸害,指不定什么时候要了你的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也不是没听过。你这东西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呢?我也没想到你一个砍树的人,能有这么好的口才。下回你说你是落魄子弟的时候,记得要将你的两只手揣回兜里。 现在朝廷管的很严,出了这个门,你要是敢卖这个东西,立马会被官府捉去。东西没了一分钱也得不到不说,还可能赏你个几十大板,以儆效尤……” 吴道又伸出了五根手指,道: “是几十大板还是五两银子,你自己选。你也得抓紧时间,我马上就要关门了。” 男人气的牙痒痒,眼前这小子简直就是拦路抢劫,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给——给你了!你这家店也真黑!就在茶馆的对面!我看你这个黑心老板,迟早也要被黄皮子妖精盯上!” 这个男人无可奈何,只能嘟囔几句,逞口舌之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吴道颠着手中的青铜小盒,问道: “你先别走,那个黄皮子妖精是怎么回事?” “凭什么告诉你!” 自己想好的价钱被砍到了脚脖子,那个男人哪还有什么心情聊天,准备赶快回去买些好酒好菜,就算是犒劳犒劳自己了。 却没想到,吴道又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铜钱,按在桌面上一字排开,道: “你将话说清楚,这些铜钱赏给你买酒喝。” “谢谢吴少爷!谢谢吴少爷!” 那个男人忽然变脸,堆起满脸笑意,双眼死死盯着那些铜钱,好像已经忘记了被砍到脚脖子的哀伤,一五一十说道: “今早出了一件怪事,一只黄皮子妖精到了那间茶馆后院,说是要娶那家掌柜的女儿为妻,而且晚上还要现身。现在那儿乱成一锅粥,掌柜的又花重金请了个老道士,可热闹了!不行,我马上就准备去看看好戏,道士作妖我还真没见过。” 话音刚落,他立刻将铜钱拿起,丢下青铜小盒出了无悔斋。 吴道也整理衣服拿上苍生剑,出了门。 青铜小盒放在柜台上,独自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永安城的今夜似乎不怎么安宁,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就连许多热闹酒楼也大门紧锁、独自欢愉,只有小红燕家的大门敞开,阵阵寒风穿过茶馆两门,涌入后院。 后院之内,古树之下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之上摆着三根龙纹蜡烛,各个都有握拳粗。 两旁各立两根镇魂幡,还有许多别的玩意件,林林总总一应俱。 一位身穿青蓝道袍,头戴一顶扁平混元帽的老道人,正负手站在树下,静静等待着。 吴道挤入人群,专注看着那位老道,刚想询问他是何人,身旁看热闹的人就已在窃窃私语。 “这家老板真下本钱,竟能将这位道人请了过来,听说他下山一趟至少五十两银子,估计给那个老板的家底都掏空了。” “没错,我认得他!就是西边山上旭衍观的破念道长,平日里只有他一人住在里面,那个道观都破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住的进去? 听说他有真本事,我小的时候就看他这幅样子,几十年过去了,容貌竟然一点没变。我还真挺担心,这个破念道长年这么大了,要是栽在了这里,咱们还不得一起陪葬?” “害怕就回家去!没人逼你在这里,得道的道士都是越老越厉害,咱们肯定没什么问题,今夜有好戏看了。 听说那个黄皮子妖精今夜要来,咱们等了多少个时辰?怎么连个黄皮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听闻众人的闲言碎语,破念道长只是充耳不闻,他一直专心听闻周身万物,想要在那个黄皮子妖精出现的瞬间,就能将其找到。 在这古树下驻足两个时辰,他已能明显感觉周围妖气越来越重。 掌柜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的小二,小二手中抱着一把杀猪刀,似乎这把杀猪刀就是他的整个身家性命。 他要抱住自己的性命,也要用这把杀猪刀保护养活自己的老板,以及身后屋内的大姐。 “道长,午夜将至,今夜是否无事了?” “不一定,妖气逐渐浓烈,你们退后一些。你的女儿在哪里?” “屋内睡着了?我说我会保护好她,她才安心睡去。您有把握么?只要您能帮我解决此事,别说五十两银子,我这间茶馆送给您也无妨。” “我只拿我份内之物。” 破念道长点了点头,而后伸手示意几人离开,妖气逐渐浓烈,若是待会战斗起来,还不知要波及到多少人。 至于那些堵在门口看热闹的,等见到真正的妖怪,他们自然会害怕。 站在人群中的吴道,鼻尖忽然动了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心内火种瞬间引出两道黎火,聚集在双瞳之内,扫视周围眼前。 他忽然看见卧房之内,妖气浅薄,但却是根源所在。 “在那里!” 吴道爆呵一声,指向卧房之内,破念道长立刻动身,提起木剑直冲而去! 先前他也确实察觉到了妖气纵横,但没想到妖气的根源,竟然就在自己背后的卧房内。 “狡诈之徒!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 冲入屋内,众人果然见到一只直立的黄鼠狼,正扛着一个麻袋站在床上,悄悄朝着床头走去。 它满脸皆是淫笑之色,借着昏暗的灯光,轻手轻脚朝着小糖燕的走去,似乎想直接将她装入麻袋,然后遁走离开。 可它计划的如此周祥,又屏息闭气如此小心,浑身散发的微弱妖气,还是被黎火双瞳一眼看穿。 破念道长一看妖精现身,立刻挥动手中木剑前刺而去。 但这黄皮子别的不行,就是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又化作一团黄风,想要遁走离开。 可它没想到,在道长冲入门内之前,就已将十张符箓交给店小二,让他快速跑动起来,分别贴在卧房四周。 现在这黄皮子一想穿墙遁走,就会撞得头破血流,土石墙面上显现的雷光火纹,也使它身颤抖发麻。 “好你个破道士,我乃修炼数十载,以天道正法修炼成仙!谁给你的胆量降服我?今个我就跟你拼了,看看是你的道法厉害,还是我的仙术更胜一筹!” “就你这邪祟妖精,也敢自称仙人!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从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 道长单手持木剑,又从怀中取出三十六张雷法符箓。 黄皮子咬牙切齿,猛地站立起来,锋利双爪再探出一尺,猛一旋身化作狂风,直冲道长而来。 道长也不急不慢,嘴中默念咒语,三十六张雷决符箓齐射而出,交织而成天罗地网,扑杀那只黄皮子精! 吴道在外看得兴致十足,他感觉这只黄皮子精没有多少本事,只是个修炼小成未化人身的精怪,破念道长降服它还是搓搓有余。 但就在三十六张雷决符箓捕杀之际,那只黄皮子却忽然停顿下来,脸上泛起阴邪笑意, “好你个臭道士,原来还有些本事,就让我好好会会你!” 话音刚落,只见它长大嘴巴猛吸一口气,肚子鼓成一个球。 而后又放了一个响屁,顿时屋内臭气熏天,深绿色的气雾弥漫,竟有些许钻入破念道长耳中。 吴道虽然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晚了。 气雾散去之后,只有吴道一人还在屋内,其余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消失不见。 三剑斩去,恶臭气雾消散,破念道长正准备上前结果了这只黄皮子精,却没曾想它依然笑呵呵的站在原地,好似大功告成。 忽然,阵阵雷鼓声响起! 道长双耳被震出浓血,整个身躯不停颤抖,若不是他常年修炼,神识意志颇为强烈,恐怕此刻已经精神错乱,任凭黄皮子摆布。 “我当是个什么厉害角色,连这一招都未能挡住,恐怕你习惯了正道斗法,却不曾想我用这外道妖术,也能至你于死地!” 黄皮子依然笑呵呵,大摇大摆走向破念道长,道长深知情况危急,立刻伸手定住双耳四穴,雷鼓之声只是稍有停歇,他猛然转头看向吴道,道: “快跑!别白白丢了性命!” 掌柜的以及小红燕也都看向吴道,嘴中叫嚷着让他赶快逃命,而他们二人早已有了准备,若是道长也制不住这只精怪,他们父女二人唯有共赴黄泉,也不会便宜了这只黄皮子精。 可此时,吴道却缓缓抽出苍生剑,护在破念道长身前,道: “我若是离开,谁人斩杀这只精怪?道长,你且退后,让我为你消除耳语。” “呵!就凭你这毛头小子,也想与我斗斗法!” 黄皮子嘴中虽说,也不小看别人,立刻再度放出一屁,深绿色气雾犹如七条细蛇,直扑吴道七窍而出。 但见吴道挥出一剑,剑身黎火瞬间点燃耳语气雾,在这屋内燃起熊熊烈火。 黄皮子猛地一惊,心想这小子到底炼成了何种火焰,竟能瞬间破除自己法门。 靠在门旁的破念道长,正想尽办法消除耳语,却始终没有成功,这道雷鼓似乎架在他的脑袋里,根本无从下手。 但在余光之内,他看见这个青年竟能一剑斩妖术,而他剑身修炼的一道火焰,也属实难能可贵。 “少年,不要掉以轻心,这黄皮子虽是法中得一术,但它的背后似乎更有高人。” “臭道士,你说的没错,今日你们二人逼出我的最后绝招,也算是你们厉害。娘娘送我三根签,正好此刻排上用场!” 黄皮子从屁后抽出三根签,先取出一根折断抛出,一团青绿色妖气赫然显现,妖气凝聚化形,竟成一柄长剑,随着黄皮子单手一指,这柄长剑赫然出击,剑尖未至而剑气纵横! 吴道即刻抬手迎剑,苍生剑尖撞上剑气,陡然迸发强横气场,百步之内气尘震荡。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强者的剑气,竟与自己的苍生剑共生震颤,波光粼粼。 而后,黄皮子再折第二根签,一盏灯火悄然现身,灯芯熊熊燃烧黑色火焰,竟将整个卧房弥漫的无比诡异,阵阵黑雾笼罩其中。 “看来我不要用第三根鉴了。” 黄皮子笑呵呵等待着,他想要看看娘娘赐的两根签,到底会如何要了这小子的命。 与此同时,小红燕焦急万分的看着吴道,“吴少爷,加油啊!不要输了这个妖精!” “没事,我只想看看第三根签是什么,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吴道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火种陡然迸发强横火焰,紫红色黎火顺着右臂蔓延剑身。 黄皮子立刻察觉不妙,抬手一会,那盏黑灯立刻飞旋上前,落在剑气之上,剑气顿时强横异常,竟然直接破碎了苍生剑。 剑身破碎,两道妖术再度冲来! 吴道不慌不满双掌拉开,掌心火焰迅速壮大,犹如囚笼一般,将剑气与黑灯困入其中,瞬间破碎,融于火焰。 第三根签终究折断。 黄皮子见势不妙,立刻消失于无形。 吴道看着破碎的苍生剑,嘴中喃喃道:“凡剑之器终究无法蜕变的么?面对强横妖术,还是会破碎无形。” 4:炼塔 黄皮子一走,破念道长的耳语立刻消散。 他捂住双耳,抽出两道深绿妖气,愤怒的捏碎。 而后,他走到吴道身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 “多谢少侠相救,不知您师承何人?” “自行修炼而已。” “自己修炼的?从何处得到法门?又或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修炼之术?” 面对道长的询问,吴道只能面带微笑微微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道长也不再追问,他知道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此刻掌柜的以及小红燕跑了过来,不停道谢,道长却很谦虚,指了指吴道,说: “很惭愧,今夜我没帮上什么忙,若不是这位少侠,咱们都要葬身于此。” “道长你也言过了,你常年修行天道正法,没有料到诡诈妖术的威力,才会在阴沟里犯了船。那个黄皮子本身修为不行,但他手中的三根签却极为厉害,背后更有高人,我估计它以后还会来犯,咱们得好好准备一下,做好万准备。” 听闻此言,道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地上破碎的剑身,问道: “在下赵非,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你的剑碎了,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重找一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我,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我叫吴道,就住在酒馆前的无悔斋里,恐怕那个黄皮子今晚不会再来了,我也得回去早点休息了。道长,麻烦你重新布置一下这里,我的剑,我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完,吴道拂衣离去。 破念道长又从怀中取出几道符箓,略施法咒,交给店小二让他贴满卧房周围。 而后,他望向掌柜的以及小红燕,问道: “二位知道那位吴道友,是从哪里来的么?师父又是何人?”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记得他几年前忽然出现,开了那一间无悔斋过活,谁能想到他有这么大的本领?” “没错!没错!我一直都感觉吴少爷不是寻常人!爹,你还说我与他不是门当户对么?” 破念道长不想管他们的家事,拿了一根竹签交到小红燕手中,道: “若是那个黄皮子再来,折断它,我会立刻知道。还有,看见吴道友本事的只有我们几人。我不希望这事流传出去,现在吴道友还很年轻,你们明白么?” “明白明白……” …… 永安城东,荒芜林地,一只黄皮子正拼命狂奔,它四肢伏地也不管站立人形,只想赶快逃离永安这个鬼地方。 它没想到,永安城内还有如此高人,利剑折断之后,还能凭借掌中火焰,硬生生融化自己两道妖兵之术。 若不是第三根签的遁走大法,恐怕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地方了。 已经逃了这么久,它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遥望。 见到没人跟来,这才放了心,躺在枯叶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叫骂道: “妈的!官府的高手没碰到,竟被那个臭小子打败了。这要回去,还不被他们三个笑话死,本来咱家洞府就被别人占了,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行,咽不下这口气!得赶快将那个东西找出来,回去报仇!” 它猛地跳起,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去,穿过重重山石,最终停在一处枯树旁。 先前它在这棵枯内埋了个好东西,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它伸手探入枯树,上下翻找起来,可越找越不对劲,怎么里面空空荡荡,就连原先的树心也被挖个干净。 此刻,一条青色细蛇忽然出现,顺着树干探下脑袋,落在黄皮子眼前,问道: “你在找什么东西?不是说去抢媳妇的么?去了这么久,没想到你躲在了这里。看你狼狈的样子,是被官府的高人拿住了吧!” 阵阵轻盈的嬉笑传来,黄皮子瞪着这只青蛇精,道: “妈的!别说了,那个什么破念道长不是我的对手,差点就死在了我手里!谁知半路出现个小伙子,一道紫红色的掌心火焰,破了娘娘送我的两根签。我还是折断第三根签,才逃了出来。” “哈哈!你可真是够可怜的,本来就是一只臭黄鼠狼,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黄大仙,现在去碰了一鼻子灰,以后还敢再去永安城么?咱们五弟就是因为去招惹人类,被官府派人捉了当众绞杀,你可别再去招惹他们了。” 一只硕大的灰老鼠也跑了出来,它的本事虽然不高,但因为本身没有多少欲望,更是一个逃跑的好手,至今还安稳的活着。 “呸!我能善罢甘休?那三根签一直被我当成宝贝,竟然被那个家伙逼了出来!还有那个小娘子,肉质肯定非常鲜美,我也是想捉来给你们尝尝鲜。等我找到我最后的宝贝,一定要他好看!” 黄皮子索性整个身子钻入树心,找了很久依然无功而返,它挠了挠头看向四周,难道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此刻,一只白狐慵懒的蹲在巨石上,看向黄皮子这边,问道: “你将什么东西藏在树心里了?” “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铜小盒,是我从一个妖仙古墓里偷来的,应该是个宝贝法器。你看到它了么?” “没有。但我今早看见一个砍柴人来过这里,或许是被它拿了。” “妈的!现在人类都敢偷我们的东西了么?这是个什么世道!你告诉我那个砍柴人住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好好说说!” 黄皮子龇牙咧嘴,怒不可遏。 白狐伸出雪白的前爪,指向西边的山下,一脸厌恶的表情,道: “我记得那个砍柴人是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闻起来都臭烘烘,肉质肯定不好。但你还是别去了,现在城内肯定都在搜捕你,让四弟去吧,它比较擅长这个。” 白狐指向那只硕大的老鼠,而后那只老鼠像是领命一般,飞速向着西边山下奔去。 黄皮子也觉得太过疲惫,直接倒了下去,道: “算了算了,我就在这里慢慢等着。那个青铜小盒肯定是个宝贝,据说那个古墓里埋葬的妖仙来头不小,它的身边还有很多神秘物件,无奈只有那一个青铜小盒我能带走。 如果我们能得到那个青铜小盒,说不定还能杀回去,夺回我们的修炼福地!” 听闻此言,青蛇与白狐都微微摇了摇头,道: “也许吧,但抢了咱们福地洞府的可不是寻常妖物,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永安城内没有多少高手坐镇,他们好像都被景江龙王那桩案子搞得焦头烂额,咱们在这儿,可以待上好一段时间……” …… 灰鼠跑的很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西边山下。 这儿地处郊外,只有一户人家。 一间木屋外摆满木柴,看来就是那个白狐儿所说砍柴人的家。 灰鼠的身形忽然骤减,变作掌心大小的寻常老鼠模样,穿过双扇门中的缝隙,潜入了这间屋内。 屋内酒气十足,香味纵横,正有一位中年男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再看这间屋内摆设,寒酸至极,就连米缸也见了底。 可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砍柴人,竟能买了这么一桌好酒好肉,实在令鼠费解。 灰鼠跳上木桌,想看看这个砍柴人是不是死了。 它猜测这样一个穷困潦倒人,或许是花光了所有的存钱,大吃大喝一顿之后自尽,了此一生。 但这股震天的呼噜响,打消了灰鼠的这个念头,再一看这个砍柴人的右手中,还抓着几两碎银子。 灰鼠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张口咬了咬这人手掌,痛的他立刻惊醒。 “妈的!什么东西咬我!嘿!竟然是个大老鼠!” 砍柴人贼眉鼠眼,看着桌面上的这只灰色老鼠,忽然来了兴趣, “硕鼠啊硕鼠,我自幼穷困,身边连个说话人也没有。今日你在我桌上,也算是我的一位酒友,给你一点吃的,咱们也能做个伴!” 灰鼠心想这家伙当真恶臭万分,竟还糊涂到将自己当做朋友,自己可不是来交什么朋友的。 它忽然收回法术,身形陡然涨大数倍,竟将整个桌子压垮,美酒香肉掉了一地。 乍见这一幕,砍柴人吓得酒意无,连连退后拿来砍柴刀,道: “你……你是什么东西!妖精?老鼠精?怎么还能找到我的家里?!你看我家穷成这个样子,你待在这里也无财可图啊!” “今日你可曾去过山上?可曾在树心中偷了个青铜小盒?我劝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你!” 听闻老鼠也能说话,砍柴人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般,不敢不说真话, “有!有!灰大仙!我确实看见过那个青铜小盒,但我以为是树心生的无主之物,就拿来了……” “老实将它还给我,我饶你不死!” “啊!它已经被我卖了!真不是我故意想偷您东西的,求求您饶了我吧!” 砍柴人不断磕头,惊恐至极。 “卖给谁了?” “永安城的吴少爷,就是那个无悔斋的吴少爷,那个家伙也是个狠人,用五两银子就买了它。现在想起来,我肯定是被坑了!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您一定……” 砍柴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灰鼠猛吸一口气,从口中吐出一颗核,瞬间洞穿了那人的脑袋,身体僵直着倒了下去。 “永安城的无悔斋?吴少爷又是个什么东西?!赶快回去跟他们说说,今天看他们再说我毫无作用?” 灰鼠立刻流出了砍柴屋,飞速朝着山中进发。 又是半柱香时间过去,灰鼠来到了汇合的地点。 白狐卧睡在巨石上,沐浴着银色月光,青蛇悬挂于树枝间,脑袋也在不停的晃荡。 还有那一只黄皮子,正四脚朝天躺在枯叶地里,也是呼噜声震天响。 “我去外面干活,你们倒睡的高兴。” 灰鼠心有不快,立刻叫醒了它们三个,开口喊叫道: “查出来了!那个青铜小盒不在砍柴人的手里,被卖了五两银子。” 黄皮子猛地挑起,怒吼道:“什么!我的好宝贝就被他卖了五两银子!那个该死的人类,长的眼睛是干什么吃的!你杀了他么!?” “已经解决了,而且还查出来了,它将青铜小盒卖给了一个无悔斋的吴少爷。” 听闻此言,黄皮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知道无悔斋在哪,就在那间酒馆对面。我去偷看小娘子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无悔斋的招牌。咱们现在就动身,今夜就把我的宝贝抢回来!”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要休息。” “我也是,今夜的月光正好,我不想浪费。一个倒卖的人类而已,你去解决了就行。” 青蛇与白狐都慵懒的睡去,黄皮子立刻噔向灰鼠,威胁到: “四弟!你想不想跟我去?!” “想……想……” 灰鼠只能连连点头,不想也得想。 它们两个立刻下山,朝着无悔斋奔去,准备在今夜夺回青铜小盒,窥探其中的秘密,然后再去找那个老道士以及年轻人报仇。 …… 夜半三分,窗外无风,只有一轮银月悬挂苍穹,皎洁的月光溜进屋内,映照在银色的断剑之上。 老道赐名的苍生剑已经断成七截,每一截都映照着窗外的月光,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将月光映射在吴道的脸上。 他伸手抚摸在剑身之上,口中喃喃道: “你跟我也有数年,算的上并肩作战的伙伴,没想到今日竟断成七截,难道凡兵终究是凡兵,就无重铸晋升之法?” 吴道摇了摇头,十分苦恼,伸手将七截断剑收回木匣,准备好好保存起来。 可这柄唯一的武器已经断裂,自己手中再无兵刃,又如何对付可能返回的黄皮子妖精? 他的目光,忽然移向了柜台上的青铜小盒,立刻伸手拿来这个青铜小盒,只有掌心大小,一手就可攥住。 小盒的表面泛起深绿色暗光,又有各种无名纹路印刻在上,用力晃了晃靠在耳旁,似乎能听见某种啸风声。 “尝试一下吧。” 吴道取出苍生画卷,平铺悬浮于眼前,将手中青铜小盒轻轻放在画卷之中。 第一次见到老道之时,他就是将自己的破损残剑扔入画卷之中,再度升起之时,已是另一番景象。 常年的修炼探索,吴道已经大致知晓了苍生画卷的奥秘,就在青铜小盒进入画卷之时。 他也双掌探出抚在画卷之上,催动九龙黎火,心中火种熊熊燃烧。 两道紫红色的火焰冲入画卷之中,在临近虚无空间之内,控制两道黎火包裹那个青铜小盒。 两道火焰交织包容,紧紧包裹住那个青铜小盒。 在苍生画卷以及九龙黎火的双重炼化下,四四方方的小盒出现了变化,表面深绿色的青铜外衣逐渐剥落,六面封闭的空间也逐渐打开,显露其中一方小天地。 表面的各种纹路更是无比贪婪,像是在吞噬着九龙黎火一般,熠熠生光。 最终,青铜小盒飞升出苍生画卷,落到吴道的右掌之上,凌空悬浮缓缓旋转。 因为吞噬了九龙黎火的缘故,它似乎认准吴道作为了主人,表面金红色的纹路闪耀天地,竟将整个无悔斋映照的犹如白昼。 苍生画卷也已经收回,藏于吴道的怀中,此刻他总算知晓了这个青铜小盒,到底是何器物。 虚日六方塔! 手中之物,乃是上古妖仙护身宝器,曾在亘古之前辉煌过一段时间。 后来妖仙战死,此塔也就下落不明,不知被哪个高人捡去,万年以来了无音讯。 谁知今日会出现在吴道手中,也不知道那个贼眉鼠眼的砍柴人,到底是有何等的机缘巧合,才能将它找到。 右掌一闭,虚日六方塔忽然消失,潜入了苍生画卷之中。 午夜已过大半,即将到达天明。 吴道准备吹灯熄火,好好休息休息,今夜在小红燕家中对付那个黄皮子,确实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但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似乎有什么异响。 “我家也生老鼠了?” 10:三年五载灭满门 深紫色的怨念已经逐渐发黑,积聚离地七尺的位置。 这股怨念也能吸收周围怨气,若不是今日发现,再给它多些时间发展,很有可能会成为景江龙王一样的祸害。 一念至此,吴道立刻双指探出,一道炙热火焰激射而去。 九龙黎火纯阳驱邪,瞬间消散了那一团古老怨念,将其斩草除根。 亲眼瞧见这一幕的道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发现自己找吴道前来,当真是找对了人,“吴兄,没想到你也有看见怨念鬼魂的本事。我原本还想出手解决了那一团怨念,防止它积聚成邪,没想到你也能发现它。” “雕虫小技而已……” 吴道继续观察起四周,却发现诸多柱子之中,只有眼前这一根柱子带有怨念,随即问道: “道长,这个正堂原先发生过什么?死过人吧,为何那些怨念,为部积聚在这个柱子上?” 道长仔细回想着,猛地点了点头, “你先前说的没错,住在这里的人,当真是家毁人亡祸常在。这里原先住着一户官宦人家,这家老爷是朝廷的权贵子弟,偏居在这里享享清福。谁料后来出了怪事,一夜之间家上下五十多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后来有胆子大的捕快进了这里调查,就看见正堂之内遍地血腥,却不见任何尸体。找遍整个宅子,也没发现任何尸体。 之后就有人传说这里闹鬼,官府也没做解释,不信鬼魂的人都说,是这家老爷得罪了什么朝中权势,被一夜灭门,也无人敢查……”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吴道摸了摸下巴,感觉眼前这个柱子之内,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他伸手摸向了这个柱子,忽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连忙缩手,看向了道长,问: “道长,带符箓了吗?就是能将这柱子炸开的符。” “你想干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道长立刻环顾四周,在确定这根柱子,不是顶梁柱后,才从怀中取出一张火爆符,捏在手中默念法决,符箓瞬间化作一团火焰飞出掌心,撞上柱子引发巨大的轰响。 早已站在门口的二人,待确定这个屋子没有倒塌之后才重新走到柱子旁。 吴道一边戴上布手套,一边看着被炸开的柱子内,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在里面掏了掏,从其中找出了一个包裹。 打开灰黑色的包裹,其中竟是一个硕大的金元宝,道长一看见这个金元宝,立刻将其拿在手中,也不听吴道的劝说,不管上面有没有有什么邪气鬼毒,直接将其揣入怀中。 就在揣入怀中之时,道长猛地感觉心头震颤,不由自主的发慌。 他立刻拿出金元宝,心中想着难道真是这个元宝作祟? 正在这时,手中的金元宝忽然化作金粉,随风消散,而后一个掌心大小的七彩鬼人偶,静静躺在道长手中。 “快扔掉!” 吴道爆呵一声,一掌打掉道长手中的鬼人偶。 二人看着静静躺在地上,还面带笑意的鬼人偶,心中阵阵发毛。 吴道双手燃起九龙黎火,又死死抓住道长双手, “别喊疼,我这是在帮你。” 道长紧咬牙关,承受黎火带来的灼烧刺痛,片刻之后,二人双手之中沾染的邪气,都被黎火驱散。 吴道又引出一道黎火,直接将那个七彩鬼人偶烧个干净,渣也不留。 道长任然心有余悸,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元宝养七彩人 小鬼寄生道失衡 灾祸连年人皆死 三年五载灭满门 一首律诗飘荡而来,吴道二人死死盯着正堂大门,却见一位身穿青袍官府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手中还拿着五个七彩人偶,站在吴道二人面前,道: “以阴养阴。将六个小鬼人偶放在宅中六处,不断吸收周围阴气,时间越久,危害越大,是一种古老的降术。你们来的很及时,它们还成不了气候。” 那个男人说着,忽然伸手指向了破念道长,道: “对了,我认得你,欢山上的那个道观就是你的吧。还有这个年轻人,你的徒弟?” “我不是他的徒弟。我也记得你,你叫林离。” 听闻此言,吴道摇了摇头,忽然看向道长,眼神之中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说出有关仙殿的事。 因为现在看来,这个林离似乎还不知道仙殿的另一出口,就在道观之下。 道长似乎懂了他的意思,略微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看向前方,指了指林离手中的五个七彩人偶,问道: “这些东西还是赶快销毁的好。” “这恐怕不行,我是奉命而来,需要带些证据回去。现在已经被你销毁了一个,这五个我得留着,不然上面难以完相信我的话。” 林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石匣,石匣盖子上镶嵌一枚木符,是个封存邪物的符箓。 五个七彩鬼人偶都装入其中,盖子盖上的瞬间,那个木符闪耀了一个瞬间。 而后众人能够明显察觉,五个人偶散出的邪怨之气减弱不少。 林离将石匣放到正堂中的一个方桌上,而后仔细看了看那个碎开的柱子,道: “既然能够找到这里,看来你们也是专业。既然我已经来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此言过后,林离见他们二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问道: “看来你们还想再长些见识,好吧,跟在我身后小心一点就行。毕竟我也从知府那里,听说了你这个道长的名声。对了,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叫吴道,是个古玩店主,业余捉鬼。” “在下赵非,旭衍观道长。” 自我介绍过后,林离点了点头, “背景都挺干净,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这家宅子比你们想的都要邪门。里面可不仅仅有鬼,更有你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想跟着我,就跟紧一点。” 三人推开正堂后门,深入内院,独留那一个镶有木符的石匣,静静躺在方桌上。 只是这本该镇压邪祟的木符,好像没有多少作用,就在三人刚刚离开正堂之时,整个石匣开始轻微摇晃起来。 吴道二人跟在林离身后,找遍了整个内院,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吴道也在林离没有注意的时候,运用黎火双瞳扫视四周,未发现任何邪祟迹象。 难道说这里闹鬼的传闻,都是那隐藏于宅术六处的七彩人偶作祟? 吴道有些不相信,因为据他所见,那些人偶虽有不少修为,但还没到主动害人的地步。 三人一路不停交谈,都在想方设法套出别人的话。 林离想要套出这二人真正的身份,以及背后隐藏的秘密。 吴道二人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八卦门的人。 但这三人都是人精,询问本意藏的很深,回答问题也是兜兜转转。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出宅邸后门,到了宅子后方,这儿是片枯草地,看起来杂乱异常,没有想待下去的欲望。 就在二人想要返回之时,三双耳朵却忽然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在这样荒芜的枯林地中,怎么会有人在行走? 三人都无比谨慎,甚至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都以为是那六个七彩人偶的主人来了,这样的枯林地内都是泥泞深潭,鬼怪邪祟最喜欢待在里面。 但下一刻出现的,却是一个手提竹篮的姑娘,这个姑娘身穿灰色素衣,整个衣着相貌十分朴素,但却难以掩饰清纯质朴的美貌。 “小心一点,这么漂亮的姑娘,可能是个妖精。” 道长立刻拔出木剑准备迎敌,可站在身前的林离却忽然摆了摆手,道: “不对,像是个人类。” “这么可能,她还离我们这么远,你是怎么确定的?你看周围,都是枯树荒山,什么人会住在这里?就算不是恶鬼怨魂,也一定是妖邪精怪!” 道长只相信自己所见,自己还没有完确定,就不会放下手中的剑。 此刻,吴道的双瞳之中,也不断涌现炙热的离火,他仔细扫视了那个姑娘,没有放过一处。可他也没有发现异常,这个手提竹篮的姑娘,身上没有一点邪祟之气,像是个完完的人类。 一步两步,那个姑娘也走到三人眼前,再仔细看着她,发现她上身穿着灰色素衣,下身是个淡粉长裙,头戴一根木枝步摇,留有半身长发,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可这股笑意,眼下也逐渐变得怀疑起来。 她看着眼前奇怪的三人,心中生出几丝恐惧,问道: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我家的后面?想……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你这个妖邪!别以为你隐藏的很好,看我不让你现形!” 道长忽然抬剑捏咒,一道符箓瞬间飞出,直冲那个姑娘而去。 符箓飞速极快,却在半空中被林离单掌握住,一道橙红火焰自他掌心散出,瞬间焚毁了那张符箓。 而道长也在林离怒斥的眼神中,连连退却。 他明白自己的修为,不足以抗衡这个神秘的林离。 而后,林离重新看向那个姑娘,面容无比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问道: “姑娘不要惊慌,我是官府的人,我的这位朋友张口闭口就是喜欢喊别人妖邪。你说你是这家的主人?你要跟我说清楚。” “这……我回我的家,还要跟衙门汇报不成?你们这也太霸道了吧。” 那个姑娘撇撇嘴,显得很不耐烦,好像自己占了不少理,根本不怕任何人一般。 林离依旧满面肃穆,声音也逐渐低沉,威胁道: “不瞒你说,这间宅子住有妖邪,我们朝廷已经盯了很久。 你现在说这里是你的家,那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不说清楚的话,就去衙门走一趟,我也就不会再拦着我的这位道长朋友。” 姑娘看着这位健朗汉子,觉得他说的不是假话,她也确实挺害怕那个怒目圆睁的老道士,以及站在旁边的年轻人。 特别是那个年轻人,双眼就跟长了钩子一般,死死盯着自己。 “好……我说,其实我也不是这宅子的主人,我是暂住在里面的。城里的人都传说,那个宅子里面闹鬼,所以根本没人会想着进去。我叫蔡柳,是个逃难过来的,跟家人走散了没地方去,就在那宅子里住下了。 其实我也挺怕鬼的,所以我只在白天住,一道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就会出去工作了……” “你是什么工作?”吴道忽然问道。 “这……不好说吧。算起来,我也算是个唱戏的,不过别人白天场,我是晚上唱,单独唱。” 那个姑娘扭扭捏捏,好像很害羞,又忽然指了指三人身后的宅子,问道: “三位大哥,能让我赶快进去么?你们要是想调查的话,我也不会耽误你们,我进去吃个饭再拿个衣服就走。” 吴道三人互相点了点头,觉得这人说的没有什么问题,就向后稍稍让出一个身位,跟在那个姑娘的身后,又顺着宅子后门走了进去。 他们并未将发现七彩小人的事告诉蔡柳,只是嘱托她吃完饭拿好衣服后赶快离开,这里不怎么安。 蔡柳姑娘也连连点头答应,却始终感觉那个年轻人的双眼如钩,死死咬着自己不放。 她先是将竹篮中的衣服洗好晾起,之后从前院走廊上拿了一件青色罗裙塞到竹篮中,就去快步去了厨房,杀鸡刮鱼,起火热锅,开始做饭。 三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一方面是想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想问出些什么。 可无论三人如何轮番进攻,这个姑娘始终只有一套说辞。 但她的手很巧,没过一会,四菜一汤就已做好,按她自己的说法,是三个官老爷来了这里,自己没有不为他们做饭的道理。 只是希望他们吃完饭捉完鬼后,能够网开一面不将自己住在这里的事说出去,否则她这一个弱女子,就要无家可归了。 面对这一桌子饭菜,三人肚子都咕咕叫了,忙活了一个上午,确实已经饥饿难耐。 现在眼前四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便饭,但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那个姑娘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立刻伸出筷子,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一碗中间的冬瓜汤,最后看向吴道三人,眼神似乎在说:看,没问题吧,我不会做下毒的事。 三人将信将疑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大口吞食,想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都感觉马上要有大事发生。 就在这时,吴道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那个姑娘身旁的位置,桌面上竟摆出了第四口碗。 “别吃了,看看那里。” 吴道伸手指了指那个位置,道长略微瞅了一眼,却陡然炸起,放下碗筷抽出木剑,爆呵道: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寻常姑娘怎么敢住在这里?还有先前那六个七彩人偶,宅中六处,假以他身,你在养鬼!” 听闻此言,蔡柳吓得立刻站立,连连后退,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这口碗是养猫的!是养猫的!” 喵—— 正在这时,一只大黑猫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竟直接跳上了桌子,蹲在第四口碗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蔡柳在确定道长无恙之后,才走了过来,不断将桌上的菜夹到碗中,让那只黑猫低头吃饭。 蔡柳也解释道: “这是我养的猫,怕生人。我也知道这个宅子闹鬼,才养了它,有它陪着我,有些安感。” 道长感觉无比尴尬,接连误会了两次,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只能悻悻坐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当众人都以为回归平静之时,那只黑猫却忽然跳下桌子,像是嗅到了什么一般,飞速冲出门外。 吴道以及破念道长立刻追了出去,而林离却很沉稳,一直静坐原地,喝着碗中热汤。 蔡柳也赔笑着说,“它就是这样,比较贪玩,估计又闻到了老鼠的味道了吧。” “或许吧,猫这种东西,对腥味很敏感。” 林离也点了点头,再度喝了一碗汤,他感觉这汤十分美味,好过他先前喝过的任何一种。就在他刚想询问那个姑娘,这汤到底是什么做的时候,却见那个姑娘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 另一边,吴道和道长追着那只黑猫,想看看他到底要将自己带望何处。 难道它知道些隐藏的秘密? 最终,黑猫竟停在了厨房内,吃着放在木盆中的垃圾,那里都是鸡毛以及鱼鳞,以及一些无人愿意吃的杂秽。 “原来如此,猫于虎无异,都喜欢血腥。我还听说有些家庭,养猫成患,饿猫食人的事。” 道长摊了摊手,就准备带着吴道离开,却在余光之中,忽然看见那个装着鸡毛鱼鳞的木盆中,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二人立刻上前,拿着木棍赶走了猫,在其中捣鼓了一番,忽然心头一颤,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五个七彩人偶,安静的躺在其中,诡异的脸上,似乎还在对他们微笑,而在五个人偶的身上,还撒着一抔黄土。 “人偶存于金元宝,元宝深藏木柱中,片片鱼鳞稍带水,一抔黄土唤阴阳。现在这人偶的五行……只缺火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术,但会积聚五行,生养大势之人,不是寻常之徒!” 正在道长说话之时,却见那个黑猫身冒烟,又陡然起火,哀嚎一声倒在木盆之中。 最后的一道火势也已达成,道长立刻取出三张符箓,嘴中念决施以法咒,三张符箓飞速腾空燃起火焰,天边忽然一声炸响,引动九天雷法下凡,击穿厨房屋顶闪入屋中,直劈木盆而去。 15:生命之火 那五只尸童都有一米多高,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孩童的影子,身漆黑的块状肌肉好似铠甲一般,不知道他们在炼化之前,经受过何种残暴的折磨。 五只尸童完没了自主意识,脑海之中只有主人留下的一条命令:杀死洞穴之内所有的人。 他们有比肩精钢兵刃的尖牙利爪,也有超强爆发力的四肢肌肉。 犹如猎狗一般的微微蹲下,而后猛地挑起,双腿粗壮的肌肉提供极其强悍的冲击力,推动着他们的身躯,不断朝着吴道二人攻去。 一掌刺去,坚硬无比的洞中石壁,也被深深洞穿,他们的双掌犹如剔骨利刀,只要触碰到了肉体凡胎,百分百分筋错骨。 “废物!连五个小鬼都对付不了。” 林离低吼一声,并未去管吴道二人的死活,而是直接跃上悬棺,站在中间这口棺材之上。 身旁六口棺材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中间这口棺材还不断凝聚着怨念邪气,六道气流已经逐渐消散,所有的怨念精粹都已经流入了蔡柳的身躯之内,难道就要大功告成? 作为八卦门的派来的人,林离心中高傲的很,不认为在这一个小小的永安城内,会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他原先一直认为景江龙王的案子,都是永安不作为的官府以讹传讹而已。但今日他站在这七口悬棺之上,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恐惧于楠木棺材内的那个姑娘,到底是怎样的邪魔。他也恐惧蔡柳最后所说的“尸解成仙”,到底能造出怎样的魔鬼。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等待,必须赶快解决掉眼下的麻烦。 可这一口棺材,他到底要如何破解? 正在他思考之时,忽然见到一缕纯白色的气雾流出棺材,缓缓游荡在自己眼前。 而后,这一团纯白色的气雾,竟逐渐凝聚成形,变作一个姑娘的身影。 这个姑娘身雪白,美艳动人,披散一袭纯白长发,仿佛刚刚降生人世间。 她赤身裸体,纯洁无瑕,映照在洞顶的月光下,宛如落入凡尘的月界女神。 可林离却清楚,这人正是先前的蔡柳,恐怕此刻,她已经尸解成“仙”。 “八卦门的高人,为何看到我,不动作了?” 蔡柳轻声轻语,忽然抬起一脚踹在林离身上。 轰隆一声爆响,这一脚好似有着千万斤重,直接将他踹飞出去,横跨数百米撞上石壁,深深嵌入其中。 而后,蔡柳缓缓落下,看着已经倒下的五只尸童,眉眼之间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有些得意。 就在她落地的瞬间,七口悬棺轰然坠落,在残破废墟之中,吴道看见了蔡柳的凡胎身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整个人像是死去的牲畜一般,被随意的丢到一边。 “尸解之后,尸体无用,灵魂重聚,晋升鬼仙之道。原来最后一页,写的确实为真。” 纯白无瑕的蔡柳,略显鄙夷般的看着自己旧日身躯,她十分厌恶自己的那副身躯,认为它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 所以她才想成仙得道,脱离肮脏肉身,可她却深知自己修为不精,只能选用旁门左道。 现在看来,四十多年的煎熬,终于有了收获。 她要报复整个世界,她要报复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要将积压了半生的怒火,都倾泻于这个人间。 但现在,她先要解决的,是眼前这三个人类。 一念至此,蔡柳化作一道洁白猎影,五只尸童的残垣断臂都汇聚而来,凝聚而成一把漆黑的鬼头长剑。 无数极怨邪气浮现在鬼头剑身之上,只要伤到人类丝毫,其中怨念降毒就会侵入肉身,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眼见蔡柳挥剑冲来,吴道二人使出浑身解数,不计其数的符箓飞天遁地,环绕在蔡柳周身上下,想要阻挡她的去路。冰麟剑与六方塔也一起攻出,一左一右联合围剿,想要在这只妖邪刚刚出生的薄弱之际,将其斩杀于此。 但这些进攻,对于此刻的蔡柳来说,无异于挠痒痒一般,她挥剑三次,便破开了三道进攻,找到了一个缺口,再度攻来。 此刻,轰隆一声爆响,某个东西坠在三者中间。 尘烟散尽,三人抬眼一看,竟是浑身燃烧火焰之气的林离。 这人浑身衣服都炸开,显露健硕异常的身躯,浑身上下还纹满了各种奇怪的鲜红纹路,一呼一吸之间,那种纹路竟有节奏的闪烁着。 此为离火铸身的最高法门,燃烧生命之火,最大功率发掘生命能量,外在表现为浑身上下,浮现经脉映照纹路,大幅度提升战斗力的同时,作为代价,生命能量也会不断流逝。 面对这种祸害,林离不得不用出力。 能够被选入八卦门的人,都是极为忠心的存在。他们不允许有人侵犯黎阳朝廷的领土,更不允许有人动摇黎阳朝廷的统治。 面对这种存在,只有一个字,杀! 没有过多话语,林离即刻动身,踏步前进之时,周围空气好似都被撕裂,一拳一脚之间,都是空气的震颤,爆响的回荡。 面对燃烧生命之火的能量,蔡柳也显得有些吃力,毕竟她现在的状态属于过早出世,实力仅占盛状态的六七成。 原先,她本想收集两千个怨念再施展成仙之术。没想到这三个家伙打乱了她的计划,使她不得不过早施术。 现在看来,若想恢复盛十成的实力,必须逃离此地,然后再吸收更多的怨魂。 吃的越多,她就越强大,已被怨念精粹占领的她,想要杀尽天下人,吃尽天下人。 想到此处,计划初成,蔡柳猛地跃地而起,想要顺着顶上洞口逃出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到恢复了十成的功力,她会亲自杀入官府大门,找这个林离算账。 就在她冲到洞顶之时,却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道符文禁制飞速流转,还有一道龙影般的纯阳火焰,加持在洞顶之上。 自身作为极阴之物,他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火焰,能够伤害得了她。 她也不怕那一道符文禁制,她也相信自己能够轻易冲破那一层禁制。 可那一条龙影火焰,却着实令她恐惧万分,那一道火焰不像是凡尘之物,竟带着接近太阳的炙热,一旦想要靠近,就会为她带来无尽的痛苦。 正在她迟疑瞬间,忽然一道身影飞跃而上,来到她的眼前,甩出一计战斧般的鞭腿,带着山川洪流之势,直接将她手中的鬼头剑斩断。 而她的身子,也重重坠落下去,落入地面被砸出的凹痕之中。 下一刻,林离急速下坠,双脚并起,使出一招“战神打桩”,直接将蔡柳的整个身躯轰的凹陷下去。 18:仙殿遗难 无悔斋中的吴道,正静心凝神,开始修炼起九龙黎火。 先前灭杀尸解仙,得到的一缕气运早已凝结成丹,被他一口吞下体内运转。 他发现,吞下尸解仙的气运凝丹之后,增长的不仅仅是心中的九叶火莲,自己的筋骨血肉,也正发生不小的变化。 他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肌肉以及筋骨强度,正在不断增长,浑身上下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是有一位老师傅在为自己正骨疗伤,说不出来的爽快。 修炼过后,心中九叶火莲的第二片暗淡花瓣,已经逐渐明亮了起来,其中孕育了第二条龙影黎火,似乎正在不断壮大。 时间过了很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距离灭杀尸解仙,已经过了半天一夜,正午的烈阳已经悬挂高空。 吴道走出无悔斋,来到对面茶馆,想要填饱肚子。 看他却看见站在门口的掌柜的,正眺望远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上前询问,却听掌柜的面露难色,道: “你看那些官兵,都朝着欢山上去了,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的,肯定没什么好事。我就是担心破念道长的道观,他的那个道观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我们相邻都想捐钱修缮修缮,可他却一直不让。要是让带头的那个新来的大人看见了,估计难逃一劫吧……” 听闻此言,吴道忽然心头一震,连忙问道: “你说那个新来的大人,是不是身体健壮面露怒色,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你见过他了?” 掌柜的此话刚问出口,吴道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尽力想着欢山奔去,祈祷自己还来得及。 看来那个八卦门的林离,在解决了尸解仙之后,已经将黑手伸向了仙殿。 仅凭他一人,道长就难以对付,更何况这么多的官兵。据说整个永安城包括临近各地,能够集结来的官兵最起码上万,上万官兵如大军压境,仙殿之上的旭衍观危在旦夕。 飞奔而去,吴道冲上了通天青阶,来到了旭衍观之前。 却远远看见道观周围沾满了官兵,将整个道观团团围住,似乎那里已经变成了皇家禁地,不允许任何进入其中。 吴道不顾这么多,强行冲垮了这些官兵的防线,闯入旭衍观中四处寻找,始终没有找到道长的踪迹。 他又冲出了道观,猛地跃下古树洞口,来到了仙殿之前,古老的龙纹石柱下沾满了人,一眼望去没有边际,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吴道立刻发现了道长的踪迹,破念道长正匍匐在“禁”字巨门之前,像是要以身躯血肉,护住青铜巨门,护住仙殿的最后一道防线。 此刻,林离也发现了吴道的到来,不由分说,直接大手一挥,成千上万名官兵带着势不可挡之势,朝着吴道用来。 “守护朝廷仙殿,人人有功!斩下吴道头颅,赏银万两,封地进爵!” 林离的一声呐喊,瞬间点燃了所有官兵的欲望,他们再亲眼见到仙殿遗迹之后,都知道自己参与的是一件大事。 人生已经昏沉一半,眼下是老天给的机会,按照大人说的做,杀死吴道,赏银万两,封地进爵! 面对势如山海的冲击,这是命与命的博弈,吴道瞬间引出冰麟剑与六方塔,团团围绕在自己身旁,将所有横刀冲来的蛮横官兵,杀得片甲不留。 即使前路铺满了尸体,但所有的官兵依然兴致高昂,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杀”字,坚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踏在昔日好友的尸骨之上,继续充满杀意的冲击。 吴道看着他们,他们就是世间苍生,被利欲熏心,被杀欲支配,两种最原始的欲望,在他们的内心纠缠,已将他们都脱离了人道之路,躲入外道邪途。 冰麟剑与六方塔沾满鲜血,开辟一条血路,吴道冲出万千尸骨,来到了道长的身旁。 他扶起奄奄一息的道长,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道长之命已经逐渐远去,他的名字叫赵非。 剑与塔飞速流转,护在二人前方,背后低着冰凉的青铜巨门,巨大“禁”字也逐渐被鲜血遮盖。 林离双手一展,阻止了官兵们的进攻,面带微笑看向吴道,道: “二位,在下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说出开启仙殿的方法,高官厚禄应有尽有。在外漂泊没有归宿,投入黎阳朝廷的怀抱才是光明正道。 你我都是修行之人,都想进入仙殿一饱眼福,在下答应你,只要你说出开启方法,我立刻奉上回春丹,保你安然无恙。” 此刻,忽然有一位城主亲信来到林离身旁,提醒道: “大人,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镇守仙殿,并没说让我们进入其中。您这样做,未免也太……” 亲信的话还未说完,林离忽然一拳探出,直接轰碎了他的身躯,面目非。 林离自己沾满血迹的右拳,脸上的笑意无限壮大,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虽然来自深渊,却依然令人如此着迷。 他又看向了吴道二人,问道:“在下所言,二位考虑如何?” 吴道还在不断呼唤道长的名字,道长凭着吊起的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睁开双眼,竟模模糊糊看见了师父的影子。 睁了睁眼,道长才看清了是吴道,布满皱纹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咧开了残缺的牙齿,笑的像个孩子一般,道: “吴道,我这一次没有贪心,我真的没有贪心。你上一次……上一次的话点醒了我,我……我破了我的贪念……” 等了很久,林离也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道:“算了,执迷不悟的人不需要同情。你们继续上,把他给了解决了。” 话音刚落,成百上千的官兵一涌而上,再度怒吼着攻向吴道。 19:来者不拒 剑与塔在不断冲击,一具具尸体逐渐倒下,竟在青铜巨门之前,堆叠而成一个尸山。 即便如此,这些狂热的人们,面对欲望的深渊,都已经丧失了最起码的判断,都抱着一股非死即生的信念,义无反顾的为林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仙殿巨门的“禁”字,逐渐被血衣覆盖,它似乎也为苍生迷惘而感受怜悯,逐渐留下几滴无奈的眼泪。 忽然,血衣遮住了“禁”字,青铜巨门忽然破开了一个洞口,将吴道二人以及少许官兵吸入其中。 林离乍见这一幕,用尽力向前冲去,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睹仙殿内部风采。 可眼前对接的尸体太多,拥挤的官兵也太多,一时间根本难以找到去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破开的洞口,重新闭合。 林离气的直跺脚,暴怒之下又杀了好几个官兵泄恨。忽然,他看见一缕血衣飘散而下,巨门的“禁”字重新显露出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即刻命令四处看守的官兵都下来,然后再封上所有的出口,都聚集在仙殿巨门之前。 此刻,仙殿之内,无尽苍凉,重重迷雾将浩大空间遮盖的虚虚掩掩,残垣断臂诉说着亘古的残酷,高大的神秘造物静待在每一个角落。 一条白玉古路引向古座,无数纤细刻纹纵横交错,将整个仙殿内部分割成无数个小区域。 每个小区域之中,都流转着一缕天地清气。 每一缕天地清气,都像是一方小天地的帝王,它们主宰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凝聚无数原始能量在其中流转,流光肆意。 在这无数被分割的小世界顶端,还有着一条近乎透明的锁链,这些锁链都联向一个地方——古王座。 仙殿正中至尊地域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王座,静静立在那里,像是一位历经万世的古灵,已经看透了万世苍生起起伏伏,对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近乎蔑视的漠视。 无数近乎透明的锁链,连接于古王座之上,像是群臣献礼,百官跪拜。 一缕巨大的清气,是这座荒凉仙殿内唯一的留存的活物,它似乎已经生出了灵智,宛若一条自亘古而来的九天游龙,不断盘旋于古王座上空,似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重新驾临这个无道的世间。 此刻,数十位官兵也进入了仙殿之内,可他们根本不用吴道动手,瞬间就被无数分割小空间内的清气,冲入五脏六腑爆体而亡。 吴道背着道长跑过了整条白玉古路,来到了残破的王座之上,伸手挥去表面的灰尘,将道长小心的放在上面。 他在努力思考着,到底该如何拯救道长的性命,他摸遍了身,也没找到任何救命的丹药,只是有了了几张符箓散落在地。 “我进来了么?这里就是我师父寻求多年的仙殿?我……我此生无憾。” 道长断断续续的说着,双眼之中满是欣喜,无面对死亡的恐惧。 忽然,道长看见了几具熟悉的尸体,那些尸体倒在古王座之下,身上所穿的衣服都已经消散,只剩下森森白骨。 但他们身边的符牌,却表明他们正是道长不见多年的师兄,以及师父。 道长老泪纵横,他忽然像是有了精神猛地站起,快步走到那几具白骨身旁,抱着它们痛哭流涕。一别数十年,当初的小道童,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道长,一直斩妖除魔,从未失其本心。 只是他没想到,心心念念数十年的人,竟就长眠在道观之下。 眼见这一幕,吴道劝说道: “道长,快躺下,我得抓紧时间为你医治,你已经……” “不用了,吴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们已经进了这里暂时安,以林离的脾气来看,估计很快也会闯进来,请你赶快找路逃出去吧。 至于我,我要跟我的师父师兄们在一起。吴兄,今生遇见你,是我赵非的机缘。希望你坚持本心,念为苍生大道……” 听闻此言,吴道的双眼泛红,他深知道长不是在说笑,此刻也只好成人之美。 “告辞。” 吴道点了点头,穿过王座想要找寻一条逃离的路。 就在他穿过王座之时,却忽然看见一道身影,猛地转身,却见一具骷髅,正低头盘坐在王座之后。 这一具骷髅不是森森白骨,而是漆黑色的骨头,整体姿势看起来,像是一个盘坐深思的智者,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难道是千年一梦?羽化飞升? 可他为何要背对王座?是对至尊之位有所愧疚,而是更有深层原因? 这些疑问在吴道的心中纠缠,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这具漆黑的骷髅,他发现在这骷髅怀中,竟抱着一本典籍。 似乎他正是抱着这一本典籍入睡,一睡千万年。 吴道微微蹲了下来,伸手想要抽出那本典籍,却发现这本典籍虽然就在眼前,也被骷髅黑骨若有若无的怀抱着,但自己就是无法将其抽出。 忽然,吴道想通了,他虔心跪在黑骨骷髅之前,连磕三个响头。 这具黑骨的双臂忽然松开,整个盘坐入睡的姿势也完瓦解,轰然倒塌。 吴道捡起了这本典籍,上面仅有“命火”两个大字。 “命火经,这是什么东西?” 吴道刚想掀开这本典籍,却忽然感觉一阵意识闯入自己脑中,他看见了千万年之前的此处,那时的仙殿金碧辉煌、万国朝拜,好不热闹。 但一位千古帝王,面对如此丰功伟绩,却愁容满面,他的手中捧着一本经书,从王座上走下,盘坐在王座之后,背对万国来使,独自翻阅手中经书。 千年之前,他已是万国之中巅峰强者,却始终未能参透凡尘仙路,只能看着手中这一本仙人遗物,独自烦恼。 这一梦,梦千年,万国来使纷纷退却,丰功伟绩抛诸脑后,只有生命轮回的挫败,环绕在荒凉的仙殿之内。 忽然,吴道感觉自己的体内,涌入了很多东西。 仙殿之内积聚千万年的天地清气,都一齐朝着吴道涌来,涌入他的身躯,冲击着他的奇经八脉,血肉之躯。 怀中苍生画卷在剧烈颤抖,仿佛知道吴道的肉身躯壳,无法承受这么多的天地清气。 但吴道却放声大笑,心中没有一丝恐惧,他张开双臂,怀抱天地游龙,接纳亘古力量,怒吼一声, “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千年前的老家伙,能否将我毁灭!仙路漫漫,恐惧一刻,便是错失千古!我来者不拒!” 20:最后一种术 无数天地清气涌入体内,狂暴能量不断冲击他的五脏六腑,虽然有苍生画卷的奋力保护,吴道还是陷入了暝眩之中,稍有不慎,就将永远昏睡下去,堕入六道之外,永恒之中。 道长爬了起来,凭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吴道面前,他明白吴道此刻的状态,正是出于由衰转盛的暝眩反应之中。 熬过去了就脱胎换骨,熬不过去就在此陨落。 此刻,道长看了看师父师兄们的白骨,心念一横,散落的几张符箓飞荡开来。 “我赵非一心念善,为天正道六十年,今生无悔!只是不想让吴道兄弟陨落于此。无奈大限将至,我要用我仅存的生命,施展最后一种术,师父师兄,莫要怪我。若是来世,我还是我……” 话音刚落,三张符箓飞荡开来。 道长应声倒下,滚落下白玉古路,来到师父师兄们身旁。 而那三张符箓,带着道长最后的力量,印刻在吴道的三魂之中,作为最后一道生命的禁制,希望他能度过暝眩反应,重获新生。 最后的力量已经消散,道长感觉身脱力,双眼重如山川。 整个身躯不断缩减,竟变作一个小孩子的身躯模样,安然躺在宽大的道袍之中。 轰隆一声爆响,青铜巨门缓缓打开,一道黑气环绕的身影来到仙殿之内。 林离杀了巨门之外的所有官兵,用官兵的血,起封了巨门禁制,一步步踏入仙殿之内。 只是这仙殿,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神奇,所有的天地清气都已消失不见。 所有神秘的造物都化作尘土,洁白的古路也逐渐斑驳,逐渐脱却光芒。 他快速跑上古王座,却见森森白骨躺在王座之下,在这王座背后还散落着一堆漆黑的骨头。漆黑骨头身边吴道正僵直着睡在地上,双手抱住怀中一本典籍,似乎遭受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伤害,已经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 林离开始寻找另外一人,那个奄奄一息的老道士。 终于,他找到了一件血迹斑斑的道袍,掀开散落在地道袍,只看见一个人参果一般的肉球,静静蜷缩在道袍之中。 亲眼瞧见这一幕,林离愤怒抬脚,直接踏碎了那个人参果一般的肉球。 再度来到吴道身前,林离显得怒不可遏,他知道仙殿之内的所有珍贵之物,或许都已经被吴道获取。 可他现在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身体僵直躺在地上,只有越来越弱的呼吸,好像已经处于假死状态。 并且,林离也从吴道的身上,看见了一道流水般的光纹,这种纹路缓缓流转,像是蝉蛹一般包裹着吴道的身躯。 林离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吴道的胸前,那本不像凡物的典籍,正被他死死抱在胸前。 再看王座后的碎裂黑骨,他猜测那个黑骨先前可能盘坐着,而吴道为了得到黑骨手中的典籍,强行摧毁了它。 摧毁之后,就算得到了典籍,也触发了仙人所施的某种怨术,中招之后瘫倒在地,不生不死奄奄一息。 想到此处,林离的脸上露出笑容,喃喃道: “吴道啊吴道,原来你与我也是同道中人。这一本典籍注定不属于你,你就跟那个该死的道长,一同下地狱去吧……” 林离伸出双手,想要拿出吴道怀抱的典籍,却在十指触碰到吴道身躯的瞬间,顿然感受到万剑穿心的痛苦。 那一道流于表面的纹路,正在保护着他。 这是道长用最后的生命之力,施展的一道禁制,道长用自己的轮回能量为代价,创造出了当世最强的禁制。 就算灵魂游荡于外道异界,他也不愿让师父师兄苦寻数十年的成果,被林离这样的人霸占。 “你这样的乡野散修,还敢与我争夺!我比你不知高贵多少!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想得到这本古经?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林离不断抬脚又落下,踹在吴道的身上,却始终无法破除那一道禁制。 这一层蛹衣坚硬无比,任凭林离如何尝试,强悍的力道都被流光纹路瞬间化解,四散而消。 直到林离精疲力尽的靠在王座边上,静静睡去的吴道,依然沉入梦乡。 林离的牙根狠的痒痒,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吴道安静的睡着,看在他的眼里,竟像是活生生的嘲讽一般。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声响,永安城主又带着大批官兵前来增援,他们穿过青铜巨门外堆叠的尸山,勉强挤入仙殿之内。 众多官兵都被眼前景象震惊,惊恐又好奇,城主气喘吁吁跑到林离眼前,连忙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都死了,上万人啊!大人,您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离指了指沉睡中的吴道, “都是他干的,他与那个破念道长想要侵吞朝廷之物。众多将士浴血奋战,终不敌这两个魔头。我也是拼尽力,才杀死了那个道长,封印了这个吴道。你将他带回去,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上交朝廷,你们都有赏。” “多些大人提携,多些大人提携……” 城主诚惶诚恐,喜笑颜开,看着林离离去的背影,立刻招呼手下用车轮滚木,将吴道运出了仙殿,运下了欢山。 昏暗的牢狱内,沾满了人,他们都是林离亲自挑选的精兵良将,足足有五百多人,将衙门地牢堵的水泄不通。 林离推开牢门走到吴道眼前,而城主却躲在牢门外,静静的看着里面的情况,时不时嘱咐师爷将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 吴道正躺在铁床上,浑身上下被捆满了铁链,这些铁链刑具都是八卦门的宗师所铸,只有等级最高的重犯,才有资格享用。 距离仙殿一事,已经过去五个时辰,林离连同城主,以及五百位精兵良将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吴道的苏醒。 这五个时辰内,他们什么手段都用过了,火烧、水浸、打凿、割锯…… 能想到的法子,他们都用过了,没有一个成功,吴道依然安然自若的躺在铁床上,静静做着他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