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山世界开始》 第一章 入蜀山,理前因 明月高悬在中天之上,被几朵乌云遮盖,顿时使得南海无光暗然。 紫云宫中一如往昔般四壁通明,霞光潋滟,耀眼生花。一云床之上,三个相貌秀丽、面容相似的女童正在嬉戏玩闹,不时口中发生清脆悦耳的笑声。只听一脚步声传来,三女立即停止打闹,在云床之上正襟危坐,分别将双腿盘坐,随之双目闭合,双指掐诀,开始进行今日的调元吐纳。 脚步声在姐妹三人身前停住,拂袖一挥,一银光并射而出,一分为三,分别化入三女眉心,使得三女顿时进入了“坐忘”的状态之中,意识融入虚空,超然物外,物我两忘,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超越一切束缚,与大道混溶。 一番运功调息完毕,姐妹三人睁开小眼一看,面前站定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容色秀丽,身形修长,白裙曳地,尤其那双眸黑白分明,明净疏离。 “恩娘,你来了啊。”三女容貌相似,眉目精致,宛然一笑,透露出一股精灵古怪的气息,使得少女望之,不禁心生怜爱。 “既已完成功课,今日便带你姐妹三人熟悉此处。”少女的声音听着清清冷冷,但在三女眼中却显得无比的悦耳动听,姐妹三人点头称是,连忙下床,赤足跟上。 姐妹三人跟随少女游历才知此地虽深处于海底地窍之中,与世隔绝。但是空间广大,深有百里,上下共分六十三层,到处都是珠宫贝阙,金殿瑶阶,琼林玉树,异草奇葩,不但景物奇丽,一切都似经过人工布置。姐妹三人第一次见到如此缤纷瑰丽的仙家气象,不禁一阵眼花缭乱、声声惊叹。休说三女观之惊叹,便连少女自身也心中暗自惊奇。游了一两天,才行游遍。 少女站前引路,一边讲解道:“此处原是我那年被海中孽龟追急,一时无奈,打算掘通地窍藏躲,不料无心发现这个洞天福地,于宫外入口里许处,有一紫玉牌坊,上有''紫云宫''三字。现为我修行之所,亦是你姐妹三人今后随我修行之所。身居宝地,切记谨言慎行,努力修行,不负这旷世仙缘。” 三女天生灵慧,又乍失父母,对于刚拯救并养育她们的少女自然十分孺慕尊崇,因此十分听话,连忙点头称是。 说罢,又领了三女去到宫后面金庭玉柱之间,三女再看眼前,乃一个十数亩方圆的圆形大殿,上面是一弧形穹顶,色泽金黄,下面是白玉般毫无分痕,光润无暇的地面,中间共有一十九根大可合抱的玉柱,上临穹顶,下接玉璧。除此之外别无它物,虽显空旷,却有巍峨庄严之姿态。那些玉柱根根粗大莹澈,通明若晶,真是瑰丽庄严,奇美无俦。 少女朝向中央一根粗大的主柱走去,手指道:“这根主柱乃当初大禹镇海之宝,重有一万三千余斤,被这紫云宫原主人移来此处化作宫殿主柱。此柱不仅是这座紫云宫的阵禁总枢纽,其下乃是地心真穴。倘若此柱一折,地火真穴喷涌,不但是这紫云宫全宫化为乌有,这附近千里内的海面,俱都成了沸汤,生灵尽灭,可谓是贻祸无穷。” 玉柱时生五彩祥光,将讲解中的少女映照宛如天女临尘,三女失神望之,不知是为这仙家景象而迷,还是为少女此刻风采所夺。 少女伸出手,分别轻轻抚摸了一下三女的脑袋,一股清冽的水韵气息自少女抚摸处传来,顿时使得她们回神定睛。 少女又复领姐妹三人至一玉池旁边,将素手往池中一招,池中立即珠飞玉涌,宛若花开,一点银光闪过,浮起一个两三丈大小的蚌壳,才到水面,蚌壳便大开。蚌壳正中央盘膝坐定一个妙龄少女,与少女形貌一模一样。蚌口边缘,尽是些龙眼大小的明珠,银光耀目,不计其数。 三女转回过头,寻找少女身影,却发现不知何时,少女已然不知去向。过一会工夫,蚌壳下沉入池,少女于三女身后现身,言道:“我乃千年蚌精,此身为蚌精的元胎所化。那年遭遇地劫之时,曾被你三人之父方良力救,方才保住了性命与这数千年道行。因受大恩,故而常思报答,曾在海面之上见你父女四人在海滩边上游玩,于是认得你姐妹三人。那日在海底闲游,看见落下两个麻袋,珠光照处,看出是你父的尸身与你姐妹三人,便立即施法救助,带你等回到这紫云宫,随后打开麻袋,发现你父业已无术回生,只成功救转你姐妹三人。” 话音刚落,三女思起父亲被害之事,不由悲泣起来。 少女心中一软,伸手将三女一同抱在怀内,声线依旧清冷,柔声劝慰道:“你父已然遇害,你姐妹三人在此随我修炼,修行道法,待你等成长成人,又已修炼有成,自可亲手报父仇。此时啼哭,有何用处?”三女闻言,便止住了悲泣。 少女见此,已然游历完全宫,便带领姐妹三人返程回宫休息,并留下宫中异果及宫外海藻以供三女充饥用食。 安顿姐妹三人后,少女便返身回到金庭玉柱处,一人静思独处。 望着眼前玉柱,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呢喃道:“紫云宫,紫云宫三女,怎会无端来到这方天地呢?” 时间倒回四年前,少女还是生活在地球的世界中的普罗大众中一员,一如往昔般到点入睡,却不曾想,一觉睡醒后便成为了如今的少女。既占领其身,自然也要背负起原身的一切因果以及留下的麻烦。 少女拥有数千年道行,看似强大如斯,远胜那条传说中白蛇的道行。但事实却是论出身或法力,皆是远远不及传说之中的那条白蛇,因为少女来到的是蜀山剑侠传中的世界。 《蜀山剑侠传》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开端,更是仙侠小说的鼻祖,其想象之瑰丽、世界之宏大、设定之繁复、人物之出彩,就算放在现在也不落伍。 少女仍是纪宁之时,平时工作之余的爱好便是阅读小说,蜀山一书之盛名,作为资深书虫的她,自然拜读过,甚至她读完原着后并为此深深着迷。 蜀山剑侠传的世界可谓是仙侠修真位面之中的高等世界,也就洪荒流世界可高之一等。 自纪宁睁眼苏醒,便看到原身刚刚救下的两个麻袋。一阵失神后,对应眼前的麻袋,麻袋之中的三个女婴以及现身处于的紫云宫等等信息,让她顿时明晓自己来到的世界、身份及时间段。 原身为紫云宫五女中的慧珠,是紫云宫三女的义母。而紫云宫三女是《蜀山剑侠传》中着名的配角,乃当年紫云宫天一金母的侍女转生,生具异禀仙根,俱都聪明非常,其父方良按落胎先后,论长幼取了初凤、二凤、三凤三个名字。因原身老蚌为报答方良救命之恩,救下三女,并将三女带到海底紫云仙宫抚养,开启了紫云宫三女的仙缘遇合。而这紫云宫深入海眼,被两代真仙加持,又为九地灵府之一,里面灵气浓郁,奇花异草无数,在原着中便是最顶级的宝地之一。 紫云三女虽然身居宝地,却并无能与之匹配的德行与法力。德不匹位、怀璧其罪的情况下,众人均是沉沦应劫,其中二凤、三凤更是应了死劫,转世投胎。 而原身与紫云宫三女因果纠缠深重,难于拆分。现如今纪宁回家无门,只能在这蜀山世界中图生存、谋仙业,为了自身与紫云宫三女不落得原先般的结局下场,即今日起,便要根据自身对蜀山世界的了解,作打算图规划谋发展。 第二章 思后事,得至宝 在蜀山世界中,异类修行甚是艰难。如原身老蚌这种修行数千年的异类,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通灵,然后依照本能的吐纳元气,开始迈入这漫长的修行之路。开始修炼,并无系统的修炼之法,造就了修行效率的极其低下,这数千年道行别说能够玄门普通弟子与之抗衡,便是那普通的旁门散仙,也能轻松将她擒拿抓获。 异类一旦开始迈入修炼,便是注定诸劫临身、关卡重重。应劫之时,就连那普通的凡人都能对他们伤及性命。原身老蚌正是为了避过地火之劫,借着海潮跑到沙滩上,却又深陷于人劫,若非被三女之父方良解救,便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应劫转世呜哀哉。 原身老蚌性情温和,自经通灵后便谨慎自醒,并不敢随意造下杀孽,便是遇人劫导致差点丧命,也是惩戒一番未伤及人员性命。也因此,老蚌得以修行至元胎大成。但是,即便老蚌修行至此,三劫已过,功行圆满,休说飞升紫极,游翔云表,连海岸之上都不能游行自在,只能转生成人,再寻师问道,以求仙业。 思至此处,纪宁不禁眉头紧锁。蜀山世界修炼几乎全然依仗自身的根器资禀,根器资禀的深浅决定仙途业位的高低。纪宁为千年蚌精,介类禀赋太差,先天所限,现如今的道行成就已然是她自身能够到达的巅峰。若想再进一步,唯一的办法便是转世投胎,元神转世,胎儿受元神元气的培育,借助冥冥天地造化之力,自然而然便就造就深厚的根器资禀。 蜀山中的顶级高手,皆非一世成就。几乎都是数世积累,转世投胎,根器资禀深厚,加上自身的福源机缘及心无他物的修炼,方得如今的成就。 纪宁想要有自保之力及倒排命格,便是断然要移炉换鼎,改善自身的根器资禀。不过,依照目前情况而言,投胎转世并不是好的选择,若投胎转世,紫云宫三女无人指引,依性而为,难免重现原着般的后来诸事。以纪宁自身的性情与道德而言,并不会想要给自身新添父母。她若如原着般投胎转世,知父母于她出生七年后亡故,怎能坐视。 纪宁一经思索完毕,便往本体所在玉池走去。将素手往池中一招,蚌壳涌现,景象如初,珠飞玉涌,银光闪现,蚌壳大开,少女盘坐其中,蚌口边缘,诸多明珠自放光彩。元胎一经与本体相合,调元吐纳,不久便形神坐忘,神仪内照。 眉心紫府之中,起初并无异象,元胎盘坐于混沌鸿蒙之中,突然浮现一道九色霞光,霞光凝形,化作一八角玉盘,通透玲珑,非金非玉。 玉盘正中分为三圈,外圈刻十二地支,中圈为先天八卦,内圈呈洛书九宫,中宫处有一宝珠,呈混元之像。 玉盘轮转排列,宝珠浮现一道九色霞光冲向元胎。九色霞光环绕元胎,元胎之中的杂质被不断地净化消散,元胎逐渐变得纯粹透彻,自生紫霞之气,透着一股清净温和的道韵。 纪宁缓缓睁眼,面前的世界焕然一新,宛若新生。手指轻点眉心,已然知晓紫府之中玉盘的妙用。 此宝名曰九宫玲珑盘,内有九重天,诸天皆有宝物镇压,宝物不一,功用各异。 但是需要纪宁以法力炼化诸天后,方可运用其之玄妙。 此刻紫府之内玉盘的黯淡无光,只能内圈中的兑宫有一丝微光流转。 “此宝如此玄妙,怎想都像是有人特意安排为之。”纪宁心中腹诽,依旧默运法力炼化第一层门户,起码人留下这等宝物予她,断然不会是为了害她。 时间悄然而逝,几日后。 纪宁嘴角一弯,笑道:“成了!” 紫府之内,随着法力的不断冲击,玉盘震动,只听轰隆一声,兑宫所化之天门缓缓打开,由上自下生就云梯。 纪宁刚踏上云梯,这重天内的景色徐徐揭开面纱。 一重天内,云海一望无际,空旷无物,唯见远处悬浮一白玉石台,台上悬浮一面旗帜。 突然,旗帜化作一道水光,悬浮于纪宁面前,旗面上绣水纹,旗身如白玉铸造,立于虚空之中,虚虚隐隐,似非实体。 纪宁伸手一握,便已明晓。这面沧海月明旗,便是这重天的镇压之宝,可朦胧乾坤,颠倒五行,有布雨行洪之能。 纪宁元胎离体,现于金庭玉柱,素手一握,流光一闪,沧海月明旗现于手中,持旗一挥,洒出一片水色祥光,顿时关于她与初凤三姐妹的天机如同被一层薄雾笼罩,如不再清明净朗。 这便是沧海月明旗的功用之一,朦胧乾坤,可将天机遮蔽混淆。见此,纪宁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因这蜀山世界的因果体系实为严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人生一念,因缘牵引,天机变化。而几乎是修炼有成的强者,皆会一手好的推算之数。一经推算,如登高望远般可纵观大略,着手布局应对,个中强手,更是能推算如掌中观纹般清晰。 忽然,纪宁的耳朵一动,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让旗收起,望向宫阙门口处,毫不意外的看到初凤站于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妹妹向纪宁小跑而来。 姐妹三人不着寸丝,赤足光脚,并肩站在一块,秾纤合度,骨肉停匀,当真是貌比花娇,身同玉润。 纪宁一拍额头,对着眼前的初凤三姐妹说道:“事杂繁忙,却是忘了给你们穿衣一事了。” 初凤眼带憧憬,问道:“恩娘,是同你一样的衣裳吗?” 二凤挣脱大姐的小手,直往纪宁身上扑去。纪宁将其抱起,抚摸了一下初凤的脑袋,点了点头。 三凤抿嘴,说道:“恩娘,我也要抱。” 纪宁将二凤放下,一把将姐妹三人环抱。 怀抱之中带着一股清凉之气,初凤三姐妹却是心感温暖。 光阴易过,不知不觉便悄然过了八年,初凤姐妹三人一晃已有一十二岁。 纪宁推算时日,将到了原着中初凤姐妹三人去安乐岛报父仇的时间。她如今的能力尚弱,不愿弄出太大动静惹人注意,加上初凤姐妹三人牢记父仇,自然不会更改此事。 在这八年内,纪宁借助沧海月明旗练就几道法术及法宝以便护身驱敌,以谋后事。 她拨动手中念珠,施展水影幻形咒,此咒以水为媒介,映照万物,一览无遗。一阵水纹白光流转,化作一镜,镜中映照出初凤姐妹三人所在宫殿的景象,就连三女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宛若当面。 三女身穿一袭广袖白裙,项前还挂着一颗白玉珍珠,玲珑素雅,点缀于锁骨之间,姐妹三人正闭目盘膝打坐,调元运气。 四人所穿白衣是纪宁采深海珊瑚,取玉贝珍珠,淬炼化丝编织而成,上施避水驱尘咒、静心安神咒。 待到三女收功睁眼,纪宁言道:“速来我处。” 初凤姐妹三人对着虚空声音传来处,连忙点头称是。 第三章 报父仇,救冬秀 三女来到纪宁所在玉池,只见玉池景色依旧,池水白波清泓,纪宁容貌清丽,一身装扮同她们相似,坐于蒲团之上,盘膝打坐,一手作兰花指,一手不停拨动白玉念珠。 这串白玉念珠,珠数二十余五,颗颗晶莹圆润,主珠是纪宁本命元丹所化,次珠为蚌精本体所结明珠。 纪宁见初凤姐妹三人来到,便停止拨动,将念珠缠绕于手腕。 她广袖一挥,现出三个蒲团于三女面前,初凤姐妹三人从善如流的坐下。 三凤最为性急,一经坐下便开口道:“恩娘,可有何事吩咐?” 纪宁面露微笑,声音清清冷冷,好似泉水叮咚,言道:“你这小泼猴,这急性子何时能改?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事交代。掐指一算,你姐妹三人报父仇日期将至,告知你们,以便早作准备。连日静中参悟,发现你等报父仇之事无甚阻碍,只是回宫之时,顿生波折。故而下四条戒令,你姐妹三人定谨守行事,不得违背。一是不得外泄紫云宫之存在,随性携人回宫;二是不得留恋凡尘,父仇得报便即刻返身回宫;三是不得依仗法术,妄杀他人性命;四是不得食那凡尘火食之物,以损自身根基。” 三女立即伏首称是。 三凤言道:“恩娘您放心,外界哪里有我们紫云宫好,怎会留恋凡尘。” 初凤待三凤说完,便接道:“恩娘放心,我定然谨守戒令行事,将两个妹妹安然带回。” 二凤一脸纯真,言道:“二凤是不会违背恩娘的。” 纪宁曲指一弹,一素白锦囊落于初凤手中,言道:“里面灵符一张,待到锦囊发烫之时,打开锦囊即可。” 初凤将锦囊收于怀中,见纪宁已闭目打坐,便自觉带着两位妹妹回宫,作出行准备。 这日,已到了三女动身之时,姐妹三人向纪宁报告一声,便去往方良埋骨处,各自痛哭祝告了一场。 各人持了一柄宝剑,以便护身杀敌。剑为纪宁闲暇之时,采海底精铁所炼,经法力淬炼,以兽血开锋,甚是锋利,凡铁与之相对,未能于之交碰,便已断裂。 虽锋利异常,也属凡物,只是随手炼制,以便三女报父仇之时,有兵刃可用,免得如原着那般,持海虾前爪当兵刃。 照纪宁传授指引,离了紫云宫,钻出地窍,穿浪冲波,直往海中安乐岛方向泅去。 且说三女水行无阻,转眼便到了安乐岛,藏在礁石底下,探头往上一看,海滩上面正在乌烟瘴气,乱做一堆。 原来自方良死后,俞利去了眼中之钉,便是一意孤行,姿情纵欲,无恶不作。 所有岛中颇有姿色的妇女,俱都纳充下陈。又在海边造了一所迎凉殿,供夏日淫乐消夏之用。 后来索性招亡纳叛,勾结许多海盗,进犯沿海诸省,声势浩大。 地方官几次追剿,都因海天辽阔,洪波无际,俞利党羽慓悍迅捷,出没无踪,没奈他何。 俞利更是得意非凡,每日恒舞酣歌,醉生梦死。 现在正值夏秋之交,天气甚炎热。今日是俞利生辰,俞利带了许多妃嫔姬妾和手下一千党羽,在迎凉殿上置酒高会,强逼着中原掳来的许多美女赤身舞蹈,以为笑乐。 三女看到这番景象,根据纪宁先前指导,不敢离水,冒昧上去,以寡敌众,徒伤无辜。 待了一会,便见数人押了一个绝色少女,由坡那边转了过来,直奔殿上。 为首一人,正是当年方良家中所用的奸仆,蓝佬盖的兄弟蓝二龙。 当时俞利害死方良后,便是命他和另一同党,亲手将三女放入麻袋,抛下海去。 俞利一害死方良,便将所有同谋的人全都设计除去灭口。 只有蓝二龙因为乃兄是俞利膀臂,功劳最大,又献灭口同党的计策,俞利深知他弟兄二人不致背叛,不但饶了他,还格外加以重用。 蓝二龙仗着俞利宠信,无恶不作,气焰逼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三凤性急,一见这蓝二龙,马上便想蹿上海岸动手。 初凤、二凤因纪宁嘱咐,连忙将三凤拉住。 此时,那少女两手虽然被绑,仍是一味强挣乱骂,已是力竭声嘶,花容散乱。 眼看少女即将被众人拥到殿阶底下,俞利大笑相迎,走下宫殿台阶。 少女忽然挣断绑绳,一个燕子飞云式,纵起一丈多高,一路横冲竖撞,飞似的,直往海边跑来。 这时海岸上人声如潮,齐喊:“不要让她跑了!” 沿海滩上人数虽多,却无法奈何那少女情急拼命,心存死志,再加上会武,拦阻去路的人都禁不起她一阵乱抓乱推,不一会工夫,便被她逃离海边不远。 后面追的人也快迫近,为首那人便是蓝二龙,他且赶且喊道:“海潮将起,避免将大王的美女淹死,你们还不快预备船去!” 蓝二龙相隔少女仅只有两三丈的远近,忽然看见地下横着一条套索,顺手捞起,紧跑几步,扬手一抡,放将出去。 那少女眼看逃到海边,正想要自尽。 不料后面套索飞来,当头罩下,拦腰圈住,拉扯之间,一个立足不稳,便自绊倒。 蓝二龙心中一喜,怕海边礁石粗砺,伤了少女的嫩皮细肉,让俞利减兴,便停了拖拽。 趁着少女在地上挣扎,站立不起之际,往前纵身便扑,生擒少女,回去献功。 少女倒地所在便是初凤姐妹三人潜身礁石之上。 初凤言道:“时机已到,动手。” 蓝二龙刚跑到少女面前,便听到海边呼的一声水响,猛见一条白影从礁石下面蹿了上来,还未来得及看清,银光一闪,便眼前一黑,头颅朝天飞起,血溅了少女一声。 又见两条白影各抓少女一手,眨眼功夫便蹿入海内。 其余追捕人员,因为相隔不远,看清那三条白影皆是女子,身材俱都不高,又上下神速,疑心是海中妖怪,大半不敢上前,只管齐声呐喊:“蓝将军被海怪杀了!” 俞利在殿阶上一见,大怒喝道:“你们都是废物,还不下水去追!” 安乐岛上生长的人,自然精通水性。有那素来胆大的,迫于俞利威势的,仗着人多势众的,也都随众入水。 人到了海中,洪波浩森,一片茫茫,只见鱼虾来往,哪里还有三女踪迹可寻,只能上岸复命。 纪宁自初凤姐妹三人出宫后,便复施展水影幻形咒,目睹三女一路情形。见三凤的性急,初凤、二凤相拦等表现,直至三女救冬秀,身蹿入海,方才挥袖解咒。 纪宁面莹如玉,双瞳剪水,笑意盈盈,这般清丽绝伦、好似天人的景象,可惜无人可见。 第四章 遇龙鲛,见狮群 初凤姐妹三人携带着少女,穿浪冲波,瞬息百里。 二凤因所抱少女游在前头,少女不识水性,被海水灌了一个足饱,失去知觉。 回宫路远,恐怕淹死。二凤便招呼一声,浮上海面,将少女高举过顶,顺海岸往无人之处游去。 不久,二凤便见到一个丛林密布的海滩,她连忙跳上岸去,初凤与三凤紧随其后。 二凤先将少女头朝下,控了一阵,少女便头一偏,吐出许多海水,救醒转来。 少女苏醒睁眼,便看见面前站定三个白衣少女,各人手持一柄剑,不禁呼叫出声。 声刚呼叫出口,猛地想起前事,立即住口。 少女心思灵活,一经静思,便已看出三女是人非怪,对自己并无恶意,便出声言道:“小女名叫邵冬秀,得三位恩姐相救,保住这清白之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姐若有吩咐,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冬秀话未说完,初凤姐妹三人便听到一阵怪风,起自林内,林中树叶纷飞,呼呼作响。 冬秀猛地抬头一看,从林中蹿出一条龙头虎面、蛇身四翼的怪物,昂着头,高有丈许,大可合抱,长短没有看清,虎口张开,白牙如霜,红舌吞吐,正从前面林中泥沼中婉蜒而来。 冬秀一见,吓了个亡魂皆冒,欲待择路逃避。 三凤举剑对虎面怪物刺去,虎面怪物猛然回转林中。 二凤一手往冬秀腰间一抓,纵身起跳,跑出老远,不见身后怪物追来,才放下冬秀。 冬秀落地一看,二凤姐妹三人俱都站在面前,脸色淡然。 “姐姐,这个冬秀,现在要如何处置呢?”二凤询问大姐初凤拿主意。 “为什么还要管她?我们赶紧去找那俞利报仇后好回宫啊。”三凤一脸天真言道。 初凤静思不语,纪宁自少教诲,生而为人,有幸迈上仙途,莫忘自身根基,能力所及,便要多行善事,临行前,又吩咐下四大戒令。 初凤少未经事,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思绪。 冬秀见三女商讨,想发言又对三女心存畏惧。 就在这时,只听椰林深处一片奔腾践踏、树折木断之声,转眼间,狂风大作,走石飞沙,来势甚是急骤。 初凤姐妹三人深居海底仙宫,初历尘世,一切俱未见过,哪知发生何事。冬秀自幼随父保镖,久走江湖,一见这风头便知有猛兽毒虫之类来袭,因刚遇那虎面怪物,被三凤用剑一击,便即退去。 疑心三女会法术,虽知来的东西凶恶,并不像刚刚一般害怕。 一边喊道:“三位恩姐留神,有野东西来了!” 一边快走退步,怕自身耽误三女施展。 初凤姐妹三人一见冬秀行径,知她想法,顿时心生好感。 就在这各人转念之际,那狮群已从椰林内咆哮奔腾而出。这狮群是生活于安乐岛极北方的一种恶兽,长脚野狮,性极残忍,纵跃如飞。 为首那头雄狮,高有七尺,从头至尾长约一丈,一冲而出,啸吼一声,同时后面群狮也已赶到,一个个长发披拂,体态威猛雄壮。眼望前面还立着四个女子,一个个竖起长尾,钻前蹿后,就在相隔四女立处两丈远近的椰林内外,来回打转,也不上前。 初凤姐妹三人本是童心未退,一时之间,看出了神,反倒忘了走动。 看到狮群只在面前打转,甚是好看,越发觉得有趣,反倒姐妹三人议论了起来。 冬秀见三女神态十分镇静,随意谈笑,好似不在心上,越以为伏狮有术,胆气一壮。 她却是不知,这狮的习性,原便是人如静静站在那里,极少首先发动,倘若稍一动身,必定飞扑上来。所以山中猎人遇上狮子,多是诈死,等它走开,再行逃走。 否则,除非将狮打死,决难逃命。 不大一会工夫,冬秀见狮群越转越快,虽见三女谈笑自如,毕竟有些心怯。以为三女心善,不愿伤及狮群性命,便悄声说道:“我未知三位恩姐大名?住居何处?许多话俱要商量请教。这里狮子太多,说话不便,为什么不到府上一谈呢?” 三凤闻言,想起杀父主谋还在逍遥快活,父仇未得尽报,连忙喊道:“姐姐,我们老看这些东西做什么?快去寻仇人报仇去吧。” 说罢,便就率先起步。 那狮子当四人开口说话之际,本就已经越转越急,跃跃欲扑。 一见三凤动转,哪里容得,纷纷狂吼一声,一起朝四女头上扑来。 冬秀在三女身后,虽有三女壮胆,这般声势,也已是心惊胆战,飞般拨头便跑。 逃出没有几步,猛听有异声自前方传来。 抬头一看,正是刚森林内所遇的那虎面龙头、蛇身四翼的怪物,正从对面婉蜒而来,更是吓得魂飞胆落,想要逃走。 因自这两日,经历诸事,且未进食。这般大惊恐,立刻觉得自身足软筋麻,艰于步履。 刚走没有几步,便被石头绊倒,不能起立。 奇险中,还未忘了初凤姐妹三人忧危,想到自己就算是不膏狮吻,亦难免不被怪物所伤,反倒定神。 往侧面一望,只见林中一片骚扰,剩下几十条狮的后影,往前面林中退去,转眼便,全部没入林内不见。 再看初凤姐妹三人手上各持宝剑,浑身毫无异恙。 冬秀心中诧异,三女施展了什么法术,使得狮群退得这般快? 冬秀仍在沉思,猛一眼看见那龙头虎面怪物,不知何时,径自避开四女站处,怪首高昂,口里发出异声,从别处绕向狮群逃走的椰林之内而去。 这才恍然大悟,那怪物并不伤人,却是狮的克星。 看着三女,本想迎上前去,亲身慰问,只是精力两疲,再也支持不住。只能口头寻问,言道:“三位恩姐可曾受伤?” 冬秀说时,三女已经走到她面前。定睛一看,三女衣裳整洁,毫发无伤。 冬秀惊魂乍定,气已略缓,觉着稍好。 刚刚激于义气,不顾饥疲,回过神来,顿时,饿得头昏眼花,语言无力,跌坐席地于椰树下面。 初凤见她疲乏神气,通过询问,方知冬秀经历,听闻她已是二日一夜未进饮食。 因怜惜冬秀,本想要打发二凤回宫,取些海藻果子来与她吃。待四人进些饭食,略微歇息,再寻俞利报仇。 冬秀忽然一眼看见,自身不远处有大半个椰壳,因饿得浑身无力,不能走动,便恳请二凤帮取过来。 二凤自然毫无疑义,帮取椰壳,递至冬秀手中。 冬秀一看,椰心己被风日吹干,尘蒙甚厚。但是,实在是饿得难受,便用手将外面一层撕去,将附壳处抓下,放在口内一尝,虽然坚硬,却是入口甘芳。一面咀嚼,暗想:“此时夏秋之交,这里并无人踪,除了果熟自落外,便是雀鸟啄食。椰林这么多,树顶上难免不有存留,只是树身太高,无法上去。” 想毕,便同三女说了。 三女见她吞食残椰,闻言便自起身,同往椰林中跑去。 搜寻了一阵,在椰林深处寻着了十多个大椰子,将其采摘,递至冬秀面前。 冬秀连忙吞食,这大椰子虽然过时,汁水不多,但更甜香无比。 看冬秀吃得香甜,二凤与三凤也被勾起了食欲,眼睛巴巴地望向初凤。 初凤看着两位妹妹眼神,言道:“恩娘在出行之时所嘱,切记四戒,不得违反。冬秀妹妹不通水性,如留在这里,我们杀了俞利,报完父仇回去,她又没有吃的。海藻虽可采来她吃,也不知道她惯不惯。适才寻遍椰林,也才只有这十儿个椰子,若供给她一人所吃,大约可食两天,足可将事办完。不过,冬秀妹妹自保能力不足,还是留下三妹暂时保护她。报仇的事便由我和二妹同去就行。” 三凤性傲,闻言自然是不肯。 冬秀见她姐妹三人争论,声音轻急,虽不能全懂全言,也听懂后半段。知道她三人为了自己碍难,便急道:“妹子虎口余生,能保清白之躯,已是万幸。此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然知道姐姐习得法术,妹子无大用,一则常见生人,二则昨晚被困,一意求死,颇留神贼窟路径。狗贼新丧羽翼,必防我们再去,如由原路前往,难免不受暗算。闻说此海陆地甚少,此地想必能与贼窟相通。不如我们由陆路绕过去,给其一个出其不意,将俞利杀了,与伯父报仇,比较稳妥得多。” 三女闻言,俱都点头称善。 第五章 返故居,降龙鲛 二凤下海去捞了许多海藻海丝上来,姐妹三人分着吃了。 那海藻附生在深海底的岩石之间,其形如带,近根一段白腻如纸,入口又脆。 冬秀见三女吃得甚香,也折了一段来吃,入口甘滑,另有一股清辛之味,甚是可口,不觉又吃了两片。 三女因怜冬秀身世可怜,零丁无依,对其甚是关爱。 冬秀几次表示愿相随同三女回宫潜修,不作还乡之想。 一因纪宁戒令,不敢违背。二为宫中没有尘世间之食物,深海中水压又太大,怕她经受不住。 初凤姐妹三人着实为难。 现见她能食海藻,吃的可以不愁,只须经恩娘同意,便可永远同聚,心中甚是欢喜。 大家吃完,歇息一阵,时已过午,便是商量上路。 算计刚才来的方向,穿越林莽,向俞利所居处走去。 陆行反没有水行来得迅速,经行之路,又是安乐岛北面近海处的荒地,荆榛未开,狮虎蛇蟒到处都是。 四女经过了许多险阻艰难,还仗着冬秀灵敏,善于趋避,不与狮蟒之类直接相搏。 走有两个时辰,才望见前面隐有人烟,以为快要到达。 不料,刚穿越了一片极难走的森林险径,沼泽前横,地下浮泥松软,人踏上去,便即陷入泥里,不能自拔。 二凤走在前,几乎陷身在内,项前那白玉珍珠泛光,彩辉潋滟,照眼生花,二凤才可脱身。 二凤手提起白玉珍珠一亲,呢喃道:“这一路过来,真亏了这恩娘所赐的法宝护身,方才多次都能幸免于难。” 一经思索便心中甚是想念恩娘纪宁,情绪一阵低落。 初凤见此,知妹妹二凤心中所想,握了握二凤的手。 二凤轻摇头,示意自身无事。 三凤虽不知何事,也心有所感,环抱二凤给予安慰。 冬秀见姐妹情深,甚感羡慕,知道自身羡慕不来,便不发一言,低头赶路。 前路难通,一直绕到海边,依然不能飞渡。 最后仍由初凤、二凤举着冬秀,由海边踏浪泅了过去。 绕有好几里路,才得登岸。 冬秀登岸后,便一眼看到前面崖脚下孤立着一所石屋,背山面海,小溪旁横,颇据形胜。 急忙拉三女藏于礁石之后,俏声说道:“这里既有房屋,想必离贼窟不远。以免让贼党看见,有了防备,我们人少,难保不吃他亏。且待小妹前去探个明白,再作计较。如果室中人少,我一比手势,三位恩姐急速奔来接应,只需擒住一人,便可问出贼窟路径了。” 三女依言,隐身礁石之后。 冬秀一路蛇行鹭伏,刚快走近石室,看出石墙破损,室顶坍落,不似有人居住的景象。 正想近前观看,忽然看见后面三女奔来,竟然不及与冬秀说话,飞似般往室中纵去。 冬秀连忙跟了进去一看,室中木榻尘封,一应陈设俱全,只是无一人迹,三女伏身于木榻之上,大声痛哭了起来。 原来是初凤姐妹三人初上岸时,便觉那地形非常眼熟。 等到冬秀往石屋奔去,才猛然想起,那石屋正是儿时随乃父方良避地隐居,卧游之所。 三女触景伤怀,不禁悲从中来。没等冬秀打手势,便已奔往室中去。 冬秀问出前因,见三女依旧悲泣不已,连忙劝慰道:“此时报仇事大,悲哭何益?这里虽是恩姐们旧居,毕竟那时年纪太小,事隔十多年,人地已生。万一有贼党就在附近,露了形迹,岂非不妙?先前我见恩姐们俱是足下无履,跨步行走,总觉不便。只是急切间无处可得,本想到了贼窟,先弄几双步履穿了,再行下手。看这室内,好似老伯被害之后,并无什么人来过,步履因尚有存留。止住悲怀,先寻几双步履穿了。附近如无贼党,正好借这石室作一退身隐藏之所;如有贼党,也可另打主意。” 三女闻言,渐渐止住悲泣,分别寻找步履穿上。 这石室共是四间,自方良被害后,只有俞利假装查看,来过一次。一则地势实在隐僻;二则岛民为俞利所惑,以为方良父女仙去,谁也不敢前来动他遗物。 俞利哪会留心到此,一任其年久坍塌。房舍虽坏,东西尚都存在。四女寻了一阵,除了寻出方母梁氏遗留的许多衣履外,还寻出方良在世时所用的兵刃暗器。只是这堆兵刃暗器并不比手中之剑方便锋利,便将丢了不用,只有冬秀手无兵刃,拾捡一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纪宁在紫云宫内施咒观之,见四人遇虎面龙身的怪物,虽本已知晓她们会遇到,但亲眼目睹也心生喜悦。 此兽名为龙鲛,天生灵兽,千载难逢,极为少有,角能辟水分波,生来茹素,性最通灵,专与水陆猛兽恶鱼为敌,遇上必无幸理。又能口吐长丝,遇见强敌或到紧迫之时,便吐出来,将对方困住。那丝和细瀑布相似,通体晶明,却是又粘又腻,不经它自己吸回,无论多厉害的东西,沾上休想解脱。 仅鼻间有一软包,是它短处。只须将它鼻端用东西紧紧按住,立时蹲趴地上,浑身瘫软,再也动弹不得。相遇时可如法将它制服,用一根丝绦从它天生鼻环中穿过,便可顺从人意,要东便东,要西便西了。此兽一得,不但可以为紫云宫守户之用,还可借它分水之力,采取海眼中的灵珠异宝。 原着中这头龙鲛被初凤降服,为紫云宫的护法灵兽。 纪宁立即手指掐诀,手腕上的念珠流光转动,初凤怀中锦囊微微发光,初凤因周遭之事而浑然不知,借由锦囊内的灵符之力,移形换影,纪宁身形瞬间消失于宫中。 转瞬之间,便现于四人头顶上空。纪宁周身水色环绕,气息收敛,藏身隐形。下方四女与诸兽毫无察觉,浑然不知。 看着四女遇狮群的诸多表现,三凤莽撞导致四女遇险,宝珠有灵显能护主,到龙鲛发威退狮群。 纪宁笑了笑,道:“三凤这性子还是要多多磨炼一番。” 言毕便身形化光,追寻龙鲛。 龙鲛婉蜒于林间,只见一道水光闪现,出现一少女身形,一袭白衣,容貌清丽,气质清冷,正是追寻而来的纪宁。 初凤在原着中降服龙鲛之时,功行尚浅,还费了很大一番功夫。而对于现在的纪宁来说,却轻而易举。 她微微抬手,手上念珠泛光,骤然分离,主珠悬于手心,散发着淡淡白光,次珠化作二十四颗宝珠临空向龙鲛飞出。 二十四颗宝珠闪耀白芒,自带尾光,宛若流星。宝珠串连成圈于龙鲛颈间,白光阵阵。 龙鲛虽性情温和,向来不伤人类,但是身体被宝珠镇压,立即暗自发力,奋力挣扎。 只是这二十四颗山河珠,是纪宁仿照封神榜中那着名灵宝定海珠所炼,二十四颗明珠为蚌精本体多年吞吐日月精华所结,又借沧海月明旗之能,调南海海眼那庞大的水元灵力温养多年。 时至今日,每颗宝珠皆有一河之力。 这二十四颗山河珠镇压龙鲛,任由龙鲛如何旋身掉尾,摇头晃脑,皆是徒劳。 龙鲛猛然口中喷出一道道晶丝,这晶丝和细瀑布相似,通体晶明,却是又粘又腻。 纪宁早知龙鲛明细,自然有所准备。水光一闪,沧海月明旗已在手中,对着龙鲛所吐晶丝一挥,旗面之上的水纹化月,月色洁白,紫光氤氲,那晶莹细丝如乳燕归林般投入。 见龙鲛仍然不放弃挣扎,不禁微微一笑,手指一点,山河珠光华大作,让它顿时挣扎不得。 纪宁走到龙鲛跟前,大喝道:“你终日在海陆游荡,难成正果,如肯臣服于我,必将赐予你一场造化。若不臣服,唯有死路一条。” 龙鲛好似能通人意,留神谛听。 纪宁手攀着龙鲛头上长角,身子朝前一探,径向它鼻端按去。龙鲛将嘴闭紧,浑身抖战,趴伏在地,丝毫也不动弹。 纪宁知已将它制服,低头一看,大鼻孔中果真有天生的环眼,取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晶莹丝绦从鼻环中穿过,打了一个紧结,然后松手。再伸手一招,山河珠化作念珠,自主缠绕。 纪宁解除钳制,龙鲛缓缓站起身来,不似先前桀骜神态,一双虎目泪汪汪望着她,大有可怜之容。 纪宁见此,不禁莞尔一笑,猜它一番折腾,如今应是腹饿思食,摸了摸它的长角,喂食龙鲛一些宫中花果,看着其贪着嚼吃,甚是喜爱。 她知此龙鲛原秉纯阴之精而生,又是千年灵物,灵性十足,性最忠义护主,原着中听闻三女遭劫之讯,便要以身殉之。现如今为她灵兽,自当善待。 第六章 谋天书,将破戒 待龙鲛食个肚饱,纪宁将手一抖,龙鲛善知人意,乖乖趴伏下来。 纵身跳于龙鲛项间,又一抖手中丝绦。那龙鲛便站起身来,昂首一声长啸,放开龙爪,便往前面奔去。一经入海,所到之处,头前半步的海水便似晶墙一般,壁立分开,四围水云乱转,人坐在上面,和腾云相似。晃眼工夫,便是老远。 不消多时,已离紫云宫不远。眼前海藻格外繁茂,翠带飘拂,沉沉一碧。希珍鱼介,往来如织。紫云宫深藏于南海海眼底下,可谓是神仙难察。 渐渐行近,纪宁跳下骑来,手拉丝绦,便往海眼当中那深漩之内纵去。龙鲛紧随其后,把头一低,钻了下去,水便分开。 下有四五十丈,路变宽广,又进十余丈,便到了避水牌坊面前。再走进十余丈,便到达宫门。 纪宁袖风一扫过金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便自开放。 紫云宫中,珠宫贝阙,景色依旧。 纪宁将龙鲛安置于后宫琼树旁,那处长有诸多花果可供龙鲛食用。 后宫金庭玉柱间,纪宁如竹般伫立,看着眼前玉柱上五色光霞越来越盛。知道金庭玉柱中的宝物即将出世,柱中宝物是天一金母当年降服海岭猪龙所留下的诸多不知名法宝,灵物丹药及天书仙篆。 其中最为着名的珍宝,便是“天一真水”,是天一金母以da法力、大神通炼成,每一滴天一真水都能化生一片湖泊,足以熄灭地火,是许多真火毒炎的克星。除此之外,还有化合神泥,调和坎离,炼丹合药等种种妙用。对纪宁后面的诸多打算,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法宝灵物虽然重要,却远远不及天书仙篆珍贵。 纪宁现如今身怀至宝,却无天书仙篆。 这蜀山世界本就是以练气为主的世界,玄门正宗都要童身修道,将纯阳之气练的纯之又纯,积修内外,功行并重。 天书秘篆上有内外功的必由途径,依书修行,事半功倍。天书秘篆中更有前人所留秘闻诸事、道法之术。 纪宁若非因得九宫玲珑盘与沧海月明旗,也无法练就诸多法术及法宝。 思索完毕,便想念起初凤三姐妹。自苏醒以来,便与三女相依了十余年,已然习惯她们陪伴于身旁。 掐诀施咒,水镜浮现,映照出初凤三姐妹周遭景象。 四女离了方良旧居,遇蓝老铁父子。凭借其父子引路,已然进地宫擒俞利、诛妖妇,将俞利党羽捆得像馄饨一般。 蓝老铁要朝下宣示德威,那些岛兵因感戴方家恩德、深信是仙女临凡之威。由几个一领头,余人相继随声附和,纷纷丢了兵刃,跪倒乞恩,叩头不止。 冬秀见事已大定,当时因海底波涛险恶,三女仅是生具异禀神力,善于水居,并非甚么神仙之类,未免存了一点自顾的私心。 她寻思一阵,便向三女道:“三位恩姐如今大仇已报,照来时所说,原应归去才对。只是元恶虽去,余孽尚未伏辜。岛中人民俱是老伯的旧日袍泽,听老铁父子所说,虽然为俞贼淫威挟制,一心仍是怀念故主。所以三位恩姐一出,立即倒戈归顺。此时一走,岛中群龙无首,必定纷乱。倘又为俞贼奸党所挟,岂非又入水火,违了老伯在时爱护人民厚意?三位恩姐能在此更好,否则亦请暂为岛民之主,先将俞贼与他手下党羽宣示罪状,明正典刑,等到选出公正岛王,再行归去,也还不迟。” 初凤一心记着纪宁嘱咐之言:报仇之后,便即回宫,不可久居红尘,便在摇头不允。 三凤初经繁华,见了尘世上诸多事物,无不新奇,首先就活了心。 二凤少有主见,也在踌躇不决。 姐妹三人只管争论不休,难决去留。冬秀乘机朝老铁父子使了个眼色。老铁父子正想挽留三女,正合心意,先高声说了一遍,便率领众人跪下,哭求起来。这时全岛人民俱都得了三个公主降凡信息,个个喜出望外,扶老携幼,全数齐集宫墙内外。 听老铁父子在殿上说了挽留三女做岛主的话,连殿阶下许多投降的岛兵都一齐跪倒,哭喊之声,震动天地。 初凤姐妹三人见殿前左右同宫墙内外的人民全都跪满,号哭挽留,有的竟以死相挟,如不应允,便全数蹈海寻死,不由也有些感动。 初凤先还不允,架不住二凤、三凤、冬秀三人再三劝说,知道此时不便强违众意,心中暗想:“俞利被擒尚未伏法,母墓未扫,反正得把这些事办完再走,何不暂时假意应允?等俞利正法,祭完母墓,再逼着我这两个妹子偷偷回转海底,岂不是两全?” 想毕,当下便朝冬秀点头答允,表示暂留之意。 冬秀大喜,对众人大声说道:“公主已有允意,你等暂止悲号,听我代为宣示。” 一经传布三女有了允意,立刻宫殿内外欢声雷动。 冬秀又命众岛民起立,推举几十个长老和岛兵,拿了岛中平素所用的刑具上殿来,帮同审判俞利。不一会,由全岛人民中选了二十余个年高有德的长老,先上殿阶,去见三女。 冬秀知道这些人皆是与方良共过患难,早暗自悄声嘱咐三女以礼相待。初凤姐妹三人因冬秀聪明巴结,善体人意,身世又极是可怜,一同经历甚多,对她已是视作骨肉至亲。等这些老人上来,便盈盈拜了下去。老人们自是谦谢不逞。 冬秀随后,携三女之名,驱使诸人,听从她令。 纪宁看着镜中冬秀行谋民心,泄私恨,施酷刑,剐俞利等诸事。初凤虽觉冬秀所行稍过却未阻止,二凤及三凤更是同仇敌忾,毫不在意,不禁颇为失望摇头,心中暗道:“初凤天资颖悟,知进退分寸,有长姐之风,本身资质又是三姐妹中最出色的,若原着中无三凤拖累,天仙也未必无望。二凤性情单纯,品行善良,资质不差,却无主见。三凤在三人之中资质最差,虽有善念,但性急善妒,凡心甚重,如今迈入仙途,易害人害己。” 见此,知三女必然会犯禁破戒,纪宁已有先见,早早作了安排。 第七章 恋红尘,积外功 一番折腾,月已高悬于天。 佬石已命宫中厨房将酒食备好,设在偏殿之中,恭请四人用宴。酒食饭饱,冬秀因地宫血迹污秽,便命老铁父子将宫中许多妇女全数放出,本岛有家的还家,无家的待明日另行择配。率人将宫中几具贼党尸首抬出掩埋,只留下四名服侍的宫女听用。 初凤姊妹虽然入世不深,见冬秀处理井井有条,也都佩服,赞不绝口。 初凤在用宴之时,笑对冬秀道:“我姐妹三人因受恩母嘱咐下令,父仇一报,便立即回返。这岛上之事,一概不知,实难治理。我看冬秀妹妹是个干才,不妨便代我们作了这岛主?实乃一举两得。” 冬秀笑答道:“别说我本无此德能,昨日俘虏,今作岛主,难以服众。纵然是三位恩姐错爱,贼首妖妇虽然已死,但是还有妖道和一些余党外出未归。刚在地宫中擒俞贼时,妖妇惊醒施障眼之法,满宫毒火转眼便烧到面前,若非二恩姐眼疾手快,将她刺杀,我一个如何能够抵挡?妖道是她丈夫,想必定然比她厉害。三位恩姐如不在此,留下妹妹一人,到时岂不是任人宰割?况且全岛人民思念故主,一念忠诚,三位恩姐一走,不说他们是不是依言投海,那妖道一回,不是重陷于水火火热之中么?” 初凤闻言,沉思了一会,便问二凤、三凤两人想法。 二女皆是附和冬秀主张,三凤更是坚决。 初凤见此情景,心中甚是忧急。 四女刚一出殿,岛民便闻信齐集,在这别殿宫墙之外,纷纷夹道欢呼。这一路上,香花礼拜,灯烛辉煌,自有一番欢乐气象。 四女走到王宫起居别殿之中,更是华丽非常。 堂上一呼,阶下百诺,起居饮食,无不精美。 人性大都喜新厌旧,紫云宫虽为仙宫,一派仙家景象。初凤三姐妹已经在那生活了十余年,见惯便不以为奇。骤临人间,初见繁华的凡尘之景,初尝这丰富的人间百味,顿时对这人间流连忘返。除了初凤质厚心坚外,二凤、三凤两人皆是乐不思蜀,全然忘了纪宁嘱咐。 初凤一再重提前事,二凤、三凤虽不曾公然反抗,皆是想要暂留一阵。 二女想着纪宁平时甚是宠爱她们,稍有违背,应无大事。又因她们只是筑基,尚未炼就元神,身无法力,不知那道法玄妙,想那紫云宫深处海底,纪宁喜静,一心苦修,不知岁月,耽搁一阵,应是不知。 初凤见劝说不听,又不忍强迫,便对二女道:“你们既是想留于此,恩娘之令,不敢违背,明日祭墓之后,我只好独自回去。无恩娘之命,决不再来。你二人谨记恩娘之言,红尘不是久恋之乡,务要早回,以免惹得恩娘盛怒,处罚你们。” 二女不假思索,满口应允。 冬秀劝了一阵,见初凤执意不从,只好由她。 有二凤、三凤愿意留下,已经是喜出望外,便不深劝,恐怕生变。 岛中渔民喂养的公鸡一声啼鸣,音色清亮悦耳,金乌展翅东升,片刻便天地皆明。 四女在宫中起身,宫墙外面已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 冬秀有心展示这岛上风光,早命老铁父子准备旧日俞利所用仪仗,前呼后拥,往方母墓地而去。 方母葬处地势偏僻,俞利毫不关心,岛民又只知庙中敬献,方良死后,无人修理,墓地上丛草怒生,蓬蒿没膝。 三女自是免不了哭奠一场。 冬秀知到三女不通俗事,仍然代为行令,吩咐人员修葺。祭墓之后,又去往庙中祭奠方良。 初凤姐妹三人一祭奠,复想起父亲死时惨状,又不由放声悲哭起来。冬秀恐岛民看出破绽,再三劝慰才停罢。 祭毕出来,初凤便要辞行告别。 冬秀连忙言道:“大恩姐当众回宫,恐怕会被岛民所阻。不如到晚间无人时,悄悄动身的好。” 初凤笑道:“你们只是不想随我回去罢了,如果你们真心想走,又有何人能够拦阻得住?你可对他们说,我姐妹三人已选你为岛主,留下二妹三妹暂时相助。我仙府中无人照料,急须回转。他们若是阻拦,我自有道理。” 冬秀沉思了一会,知道初凤去志已决,无法挽留。只能站在庙前山坡上,稍微沉思一会,略改了几句意思,正想向众晓谕。 初凤怀内锦囊发烫,想起纪宁嘱咐,立即打开锦囊。锦囊一经打开,囊内玉符光华大作,瞬间山坡之上,宛若紫气东来。 坡下岛民见此异象,以为方良显灵,立即下跪祷告。 紫光骤然收敛淡化,现出一白衣少女,手牵虎面龙身的怪物,正是纪宁和龙鲛。 这囊内玉符,是纪宁为擒龙鲛与应对今日之局面,花费两年功夫练就的移形换影符。 初凤反应最快,立即整衣站立,双手抱拳,虎口相交,形同阴阳。对着纪宁,三次鞠躬作揖,言道:“初凤恭迎恩娘仙架。” 二凤、三凤连忙跟着行礼作揖,冬秀甚是机灵,仿照三女动作行礼,似模似样。 纪宁似笑非笑,轻抚龙鲛长角,言道:“几日不见,你们姐妹三人却是这般知礼懂事了,看来在这凡尘俗世中确是磨炼人啊。” 姐妹三女与纪宁相处十余年,察言观色,心知不好。 冬秀见此,深吸一口气,以壮胆气,便想开口打圆场。 纪宁转眼,眉目清冷地望向她,冬秀瞬间如身临寒冬,心感冰寒,平时里机智灵活的脑子宛若痴呆般停滞,只觉一片空白,双目失神。 纪宁心中暗道:“这冬秀虽私心重城府深,心肠更是毒辣。不过确实不失为一行政好手,紫云宫现也缺这类人手。” 其实,若是可以选择,纪宁内心是十分拒绝这般人物入紫云宫的。不过,现在初凤姐妹三人与她正是情浓时,如今因果纠缠,她与三女又不喜理俗务,再加上她在原着中本为紫云宫中人。如今同意让她入宫,到时自有法可牵制,阻她行恶。倘若仍旧如原着般行凶作恶,成了紫云宫的祸根毒瘤。纪宁虽不喜杀人,到时自也不会心慈手软。一神雷过去,免费送她投胎转世。 纪宁思索甚多,只是时过一瞬。 对着初凤姐妹三人言道:“你们三人所经之事,我皆是一路目睹。是非功过,回宫再论。今日凭借灵符之力现身于此,只为救这岛上生灵。有日我运功推算到,这安乐岛上祸劫将至,有一火山爆发,使得这方圆数百余里,人兽均无一生还。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有我今日之行。” 第八章 积善功,诛妖道 纪宁言毕,初凤姐妹三人大吃一惊,便是那冬秀刚心神回宁,此时又是震惊无比,心生恐慌。 三女将纪宁奉若神明,心中更是毫不怀疑,只是连忙复行道礼,齐言道:“请恩娘慈悲,施法解救这安乐岛上诸人之命。” 纪宁白色长袖一挥,一道水色光华将三女身子拖直,便言道:“我既已到此处并出言提点,自然不会坐视生灵涂炭。你姐妹三人现速与岛上人员言明此事,岛民迁徙繁杂琐粹,需多人手协助,你们自行安排。我不喜现身人前,与人打交道,你们行事勿将我泄露,此事为你们掐算所得。” 三女闻言自是不敢违背,连忙转身下坡。 二凤走时,悄然牵走冬秀。纪宁摇头一笑,原着中三凤与冬秀最为要好,现是二凤与冬秀关系最为良善。 不过,转念一想,也并不意外。二凤虽无主见,心却是最为柔软,冬秀又聪明巴结,二凤心智不成熟,自是视作挚友骨亲。 看着三女与冬秀于岛上诸人宣告,又见那冬秀令蓝老铁等人为头,排兵点将,井然有序地作着跨海迁徙的准备。 纪宁自言不喜与人打交道为真,更大的原因是想让四女参与其中,行此善事,累积外功。 在纪宁灵目下,随着三女的行事,那零星点点的金光自虚空中浮现,飞往三女头顶气运之柱之中。 世间生灵,只要尚有生命,头顶之上便有其气运之柱,气数不停流转为柱身,内有命格被气数不断韵养。 若无气数供养,如人离水,不久便命格破碎。故而人常言之,气数将尽,人之将死。 命格在这方世界的具体体现,便是业位。位业有高下,便是原着中时常提到的金仙,天仙,地仙及散仙。位业虽有高下之分,却非代表境界与战力的强弱。 在这蜀山世界的修行体系中,首先要炼精化气。以肉身与天地产生共鸣,将自身精元练就成纯之又纯的先天一气,此先天一气便是道基。一经筑基,身强力壮,能常人所不能,如初凤姐妹三女便是这般。 接下来便是炼气化神,三魂七魄与先天一气相合,化作元神。元神一生,法力自现,可谓是人中之仙。元神属阴,虽有法力,可施诸般法术,仍有诸多制约。 想要摆脱种种制约,就必须进一步修炼,便是炼神还虚,元神育婴,元婴纯阳,逍遥自在。纪宁现如今便是在此境界,异类修元胎,人类炼元婴。待内外功行圆满,便可投胎转世,也可举霞飞升。 元婴初成,切勿冒然离体,否则便如原着之中的文谨般,肉身易被他人侵占,或遭受野兽所食,只能用元神游荡,经罡风吹化,日日哀鸣,最后转世投胎,成了朱文。 元婴一成,便因自身情况得相应位业。 所谓金仙,就是以肉身成道,飞升灵空天界,果位极高,非大法力、大毅力者不能为。 何谓天仙,则是将元神元婴练至大成,度过三灾五难,内功外功圆满,即可脱体飞升,超生紫极,果位稍次。 地仙则是指驻世长生,寿命无尽。只要渡过那一千三百年一次的四九天劫,就可以在地府仙阙享受清福。渡过三次四九天劫,便可练就不死之身,如原着中的乙休、天痴等人。 散仙则是介于天仙、地仙之间,尚未确定自己的归途。 这修行之路并非是要沿着散仙、地仙、天仙的位阶一步步攀升,而是根据出身心法,直接修成天仙、地仙、散仙中的一种。 紫云宫那金庭玉柱间便藏有一册能够修成天仙位业的《紫府秘笈》和一册修成地仙位业的《地阙金章》。 无论是炼精化气,还是炼气化神,甚至炼神还虚,其核心一字之曰:炼。炼那先天一气,将其练至清灵纯粹,不染一丝杂质。故而蜀山之中,但凡得以修炼得道之人,皆是童身修炼。若破童身,几乎已无修炼得道的可能。 纪宁想要镇压火山,挽救安乐岛岛民之命,倒不是全然出自于善心。一则因在原着中知晓此事,自身全然有能力挽救无辜性命,以她的性情自是义不容辞;二则是这蜀山世界,因果法则严密,修行之人就算将内功修行圆满,欲参上乘正果,积修外功,万不可少。而这外功便是善功,魔门妖道作孽过多,甚至会直接引动天刑诛灭。 纪宁想要改写原着中自身与紫云宫诸人命运,自然要广积善功。 纪宁今日前来,不仅是为了挽救这安乐岛生灵,更是要压制这安乐岛火山的爆发,消弭这一场覆灭了数百里方圆生灵的灾劫。 纪宁手腕处念珠流光转动,拿花果与海藻喂食龙鲛,待四女忙完回转。 四女一经讨论,根据自身能力,分工明确。三女凭借自身游水之能,跨海寻找合适岛屿,以便岛民迁徙居住。冬秀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蓝老铁伙同岛民收拾行囊,整理家底,伐木作舟。 玉兔刚落,金乌即升,已然过了五日。 安乐岛内仍是热火朝天,岸边茫茫大海,无边无岸,有船影出没。 正值初凤姐妹三人刚寻岛未果,转身回岛,三女眼力极强,定睛往前面一看。相隔里许开外,洪波中有两只船,随着浪头的高下隐现,船桅上竖着一杆三角带穗的旗,正与岛中的旗相似。 初凤忆起俞利党羽中,尚有一妖道秦礼还未伏法,这船应是妖道秦礼刚打劫回返的船。初凤用眼示意潜伏上船,二凤、三凤心领神会,悄然跟上。 妖道秦礼原本定在俞利生日那天赶回庆祝,偏巧在洋里遇上一阵极大的飓风,连刮了三日。妖道秦礼本领平常,仅仗着一点妖法,将船保住,躲入一个岛湾里面,避了三天。等到海里风势略定,俞利寿日已过,这次出门打劫了不少玩好珍奇之物,还有两个美女。归途中,只管与盗船中两个为首之人尽情作乐,毫不着急,于是今日才回返。 妖道秦礼正在船上淫乐,意得志满,满心得意。只听见一声娇叱,猛觉项间一凉,恰似冰霜过颈,连“暖呀“都未喊出,一颗头颅便已滴溜溜离腔飞起,直撞天花板上,吧嗒一声,骨碌一滚,落在船板上。 鲜血泉涌般喷了出来,溅了妖道怀中女子一声,女子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妖道尸身身后不远处,现出一绝美女子,手中持剑,剑上有血液流淌,这绝美女子便是初凤。 三女悄无声息,翻身上船。初凤更是悄然绕到妖道秦礼身后,举剑便劈,妖道秦礼醉眼模糊便已丧命。 妖道一死,三女动作奇快,依仗先天神力及纪宁所赐法宝,很快全都拿下妖道党羽,将他们捆成一团,便下船回岛通知他人。 纪宁抚摸龙鲛长角,看着镜中一切,目露赞赏。 第九章 了尘缘,镇火山 第二日,冬秀同了三女升殿,召集岛中父老,询明了这些余党的罪恶。有好几个罪该应死便处死,剩余罪责较轻的,特意选定两种刑罚,由他们自选一种。 第一种是收缴兵刃,酌情给粮,载入小舟,任其漂洋浮海,自回中土,各寻生路。 第二种是仍任他在岛中生活,不可随意行动,建功赎罪。三年五载之后,确实若有悔过自新的诚念,便可宽恕。 这伙人平时家业俱在岛中,抛舍不开,再加海中风狂浪大,鲨鲸之类又多,仅凭一叶小舟,要想平安回转中土,简直是万难,自然异口同声选择建功赎罪,不愿离去。 冬秀原是想袭那岛王之位,知道全岛并无外人,大抵非亲即故,想以仁德收服人心,明知他们知道孤舟浮海,九死一生,料定他们愿留不愿走,才想了这两种办法。一经请求,便即答应,吩咐老铁父子监工督查。 这般,俞利党羽才算是一网打尽,岛众归心。 初凤三女只知寻岛玩耍,岛内一切事务俱由冬秀处理,由此冬秀隐然成了岛中之王。 自古从善政之后,为善政难。从稗政之后,为善政易。岛民受俞利十多年的茶毒,稍微苏息,已万分感激。何况冬秀也真有些手腕,恩威并用,面面皆到。加上有三女的关系,愈发怀德畏威,连冬秀也奉如神明了。 跨海迁徙,事物繁杂,虽人手众多,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幸好距离火山爆发之期尚有三年之期,时间足够充分,岛民分批迁徙。 初凤姐妹三人与冬秀一恍已然在这安乐岛上,住有一年。冬秀本想留住三凤姐妹,仗她三人德威,励精图治,把全岛整理成一个世外乐园,作为自身永久的基业。奈何世事聚散无常,事有前定。 诸般打算都未能料到有这火山爆发,现虽掌大权,知不能久握,又因见那纪宁神通广大,心想道:“与其留恋红尘,做凡尘中一岛主,得以随之修炼,岂不比做小小岛国之主还强百倍?” 冬秀暗自打定主意,立刻转忧为喜,便往三女所居宫中奔去。一见三女便述说所愿,三女自是毫无疑义,并直言道须求得恩娘纪宁恩许才可。 初凤姐妹三人也不拖延,立即带着冬秀去见纪宁。 纪宁现居于庙中打坐,手中拨动念珠,看着身旁龙鲛正大口吞食海藻花果,甚是可乐。 一见四女来此,便知来意。 冬秀一到庙前便诚心叩拜,对着纪宁言道:“小女邵冬秀叩见仙师。” 纪宁虽知她的来意,也故作不知,言道:“你有何心愿,要求于我。” 冬秀闻言抬头,回道:“仙师容禀,小女承蒙三位恩姐错爱,代为执掌阖岛事务,如今岛民已安置妥当,三位恩姐也将随仙师回宫修炼。小女受三位恩姐深恩大德,却未曾为报,跪求仙师许允,能让小女为婢随侍三位恩姐回宫,以报恩情。” 纪宁暗自觉得好笑,论年岁,冬秀原比二女年长,为姐姐应是她。只因受三女之恩深厚,三女又受岛民崇拜的关系,冬秀便执意要当妹妹,所以年长的倒做了妹妹。冬秀虽仙根不厚,却也颇有仙缘,初凤姐妹三人便是她仙缘所在。 纪宁心中早有决定,便言道:“你虽有向道之心,可法不容轻传,你且尘缘未了,又如何能够跟随回宫。” 冬秀连忙道:“小女叩求仙师垂帘。”三女也连忙在一旁为之求情。 纪宁静思不语,将念珠盘绕,又轻抚着龙鲛的长角,许久后才言道:“既然初凤、二凤、三凤都为你求情,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你因先前言行,因缘牵引,两年内要使岛民得以安居乐业,方可尘缘尽了。两年后,我自会命人前去接引于你,若你那时尘缘已了,还如今日般一心向道,便可随人回宫,为婢侍奉。” 冬秀听闻纪宁之言,顿时喜出望外,立即屈膝叩谢。 纪宁拂袖一扫,冬秀不自主的站起身来。 不做言语,低眉垂目,又复拨动念珠。四女顿时心领神会,自行告退。 四女一走,纪宁便抬眼,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幽幽,神色肃穆。 十余日后,三女看着承载最后一批岛民的大船向那似安乐岛般的岛屿行驶而去,顿觉一身轻松,三人对天齐喊。 纪宁自山坡上走下,看到这番情景,不禁笑道:“到底还是经事少。” 三女一见纪宁,便齐向纪宁奔来。三凤性急,脚步最快,一把便抱住纪宁左手,口中喊道恩娘。二凤稍慢,也抱住右手。初凤见此,脚步暂缓,停于纪宁面前,目露孺慕。 纪宁微微一笑,挣开双手,将三女一团怀抱。 抱了一会后,便言道:“好了,随我去火山。” 纪宁手指相合,掐诀施法。白雾弥漫,裹着纪宁和初凤三姐妹飞向安乐岛那火山处。 只见这火山巍然耸抜秀削霄,上有石穴潭,水深不可测,随潮消长。白雾消散,纪宁等人便现于池潭旁。 这时天色已黑,池潭边月白风清,美景如画,上下天光,一碧无际。旁有林,树高达二三十丈,碧盖亭亭,影为月光照射地上,随着微风交舞。 “恩娘,这就是你口中那火山吗?”三凤望着池潭水言道。 “恩,这便是火山,平时并无异象,倘若爆发,便是天崩地裂,生灵均灭。”纪宁暗运元神,探查潭下情况。 在纪宁的感应中,地下有火势自相翻腾排荡,宛若千重火浪,将地下都映成了暗赤颜色,更有有那雷电之声隐约,颇为微弱,故而常人不可察觉。见此,纪宁便知自己来对地方了。 纪宁令三女退后,手中现一旗帜,旗面上锈水纹,旗杆宛若白玉,正是沧海月明旗。 纪宁抖动手中的沧海月明旗,顿时天空中阴云积聚,又密又厚,越散越大,瞬间便笼罩住整座火山。将旗一抛,旗帜化光,空悬于池潭中央。竖指一点,旗泛白光,化作满月,月光清冷。月光映着阴云,化成乌金色,甚是好看。 纪宁手中一道葵水神雷击入乌云之内,刹那间,电闪雷鸣,下倾盆大雨。 雨滴刚一落地便结冰化雪,半个时辰后,自空中一望,如今的安乐岛火山宛若折扇悬空倒挂,皑皑雪巅作扇骨,苍苍山林为扇面,美奂绝伦如仙境。 纪宁稍作休息,又复手竖剑指,口中念咒,面前念珠泛光悬浮,言道:“去。” 念珠分离,主珠化入纪宁眉心,次珠化作二十四道白色流光,分别落于不同方位,构成一个圆形。纪宁打出一道手诀,道:“四季轮转阵,起。” 二十四颗山河珠齐放白光,接连成阵。北方六颗山河珠与东方六颗山河珠相连,青龙显现;东方六颗山河珠与南方六颗山河珠相连,朱雀上升;南方六颗山河珠与西方六颗山河珠相连,白虎抬头;西方六颗山河珠与北方六颗山河珠相连,玄武升起。 四象之形一出,纪宁便道:“四灵听令,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潭池处有红烟由冰中往外透出,越来越多,先只一处缕缕上升,晃眼多出十来处,正是青龙在吸汲地下的地火灵气,宣泄地火之势。 随着青龙的不断吸汲,朱雀随之上升,白虎缓缓抬头,玄武逐步升起,四灵真形越发凝实。 每一颗山河珠越发晶莹通透,里面红白霞光不断交替,逐渐化作一阴阳图,阴中有阳,阳中含阴。山河珠得以坎离调和,渐生五彩毫光。 第十章 藏宝现,得天书 七七四十九天后,纪宁面露喜悦之色,手指一点,潭池中央满月顿时光芒大盛,太阴禁制化冰,层层覆盖潭池之上。 这番宣泄,又借火气炼宝,调和坎离,己将消弭火山中三层火势,又有禁制封镇,爆发之期已缓至二十年后,到时神通已成,再来消弭此劫。 又复伸手一招,二十四颗山河珠自解阵势,攒成一串,落于手中。 纪宁口微张,本命元丹飞出,落于山河珠串中。一落入,珠串缩小化作念珠缠绕。 收回沧海月明旗,看着面前天地皆白的景象,纪宁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暗想道:“总算是功行圆满了。” 掐指一算,距离金庭玉柱开启的日期就在近几日,连忙招呼一旁拿着几片海藻引逗龙鲛的初凤三姐妹返程回宫。 纪宁全然不知,当她决定来安乐岛消弭这场地火之劫时,天机随之变动,引起峨眉派凝碧崖仙府中一身具异象、长眉过脸的道人的感应,正是蜀山世界中道家千年以来最杰出的人物—长眉真人。 长眉真人心有所感,掐指一算。原明朗的天机似被薄雾笼罩,天机混淆,不可推算。 长眉真人长眉微飘,默运先天神算,掐算峨眉未来运势,掐算结果,大兴之势,未有改变。长眉真人虽心存疑惑,却也不作理会。 峨眉一家独大局面,并非天定,实属人为。长眉真人自东晋入道,便开始谋划,积修外功,广结善缘。不仅是自家门徒众多,三仙二老、罗浮七仙,人多势众,名震天下。更是成立峨眉派,为玄门正宗,道法高妙,玄门大运,十之八九,汇于峨眉。 因广结善缘,更汇聚玄门大运。佛门中的三僧二尼,玄门中的青城鼻祖李静虚一门,天蓬山赤杖真人一门,旁门中的神驼乙休、怪叫化凌浑,大荒二老、圣姑伽因等等诸多滞留在这一界的顶级强者,均选站于峨眉一边,成为原着中峨眉能够横扫天下的坚定外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纪宁及初凤姐妹四人纵身骑上龙鲛,一抖丝绦,龙鲛通灵,昂首长啸,入海分水,宛若腾云。 不消多时,便已回到紫云宫。三女重来这珠宫贝阙旧地,俱都欣喜欲狂,三凤连忙声喊道:“恩娘快些带我们去看看金庭玉柱。” 初凤、二凤在一旁也目露期待之色。 纪宁不置可否,松开丝绦让龙鲛自行觅食,便将三女带到金庭玉柱。 三女眼看玉柱上五色光霞越来越盛,只不见宝物出现,面露疑惑,望着纪宁。 纪宁见此,不禁笑道:“时机虽临近,却还未到,莫心急,你们刚报父仇了尘缘,还不去告慰你父。” 初凤三姐妹闻言,便去父亲坟前哭告一番,禀明了此番复仇的经过。三女痛哭了一场,肚中犯饿,便采宫中异果来吃,随后便返回金庭玉柱。 刚一走近金庭,忽然见到庭内彩雾蒸腾,一片光霞,灿如云锦,照耀全庭,与往日形状有异,三女知晓定是宫中藏宝快要出世,连忙跑进去一看,当中一根最大的玉柱上光焰潋滟,不时有万千火星,似正月里的花炮一般喷起。 纪宁听脚步声匆忙,知是三女见藏宝出世,心中急迫喜悦,言道:“慢些走,尚有几个时辰才到时候。” 三女闻言,不禁脸上血气上涌,心感一阵羞涩。 三女站于纪宁身后,看着眼前的玉柱光焰潋滟的景象,静候时辰到来。 几个时辰过去,柱间雷声殷殷,响了一阵,光霞忽然敛尽,连往日所见都无。三女正在惊疑之间,猛地一声,爆音过处,十九根玉柱上同时冒起千万点繁星,金芒如雨,洒落全庭。 接着,当中玉柱上又射出一片彩霞。定睛一看,十九根大可合抱的玉柱,俱都齐中心裂开一个孔洞,长短方圆各个不同。 每孔中俱藏有一物,大小与孔相等。主柱中的孔洞特长,里面分着三层;上层是两口宝剑;中层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匣子;下层是一个珊瑚根雕成的葫芦,不知中藏何物。再看其余十八根玉柱内所藏之物,有十根内俱是大大小小的兵器,除有三样是自己在安乐岛见过的宝剑、弓、刀外,余者形式奇古,通不知名。另外八根玉柱孔内,四根藏着乐器,两根藏着两个玉匣子,一根藏着一葫芦丹药,一根藏着三粒晶球。 这些宝物都是精光闪耀,幻彩腾辉。三女知道宝物业已出现,惊喜欲狂。心恐玉柱开而复合,重又隐去,连忙齐声言道:“恩娘快些取宝,迟恐生变。” 纪宁望着三女惊喜若狂又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甚是可乐,言道:“不会生变,莫急。” 纪宁上前一步,拔出当中大柱上层那两口宝剑一看,剑一出匣,便是一道长约丈许的光华,剑光如虹,一青一白,格外显得珍奇。这对剑器虽是金庭玉柱藏宝中最为厉害的,却远不及原着中那些着名飞剑。 纪宁随手将这对剑器收起,再取中层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匣子,透明晶匣长约三尺,宽有尺许,里面盛着两册书卷,金签玉笈,朱文古篆,书面上的字,更认不得一个,看得见里面的书卷,却拿不出来。 这晶匣便是纪宁心心念念着的《紫府秘笈》和《地阙金章》。在原着中金须奴用自身的纯阳乾明离火足足化炼四十九日,方才能破匣取出。还因为自身功力福源不足,《紫府秘笈》化虹飞走。 纪宁将晶匣收起,一会再作打算。拿起中柱最下层的那珊瑚葫芦,珊瑚根所制,与一旁柱中那小珊瑚葫芦形状不一,小珊瑚葫芦质地透明,有盖可以开启,看出藏的是丹药。这珊瑚葫芦却是其红如火,通体浑成,没有一丝孔隙。拿在耳边一摇,又有水声,不知怎样开法。珊瑚葫芦内所盛便是天一真水,紫云宫内独有,原着中为了炼化神泥,峨眉前来借水,最后引发大破紫云宫事件。 初凤三姐妹见纪宁只取这主柱孔洞之宝,其余玉柱孔洞中光华灿烂的诸宝,并全然不在意,心中甚是着急。 纪宁将晶匣与装有天一真水的珊瑚葫芦放入袖中,那对剑器佩在身旁,便转身望着三女,神色严肃,言道:“其余法宝不取亦无碍,我自有打算。现诸事已了,便论你们此行功过。” 三女闻言,回忆先前所为,连忙跪下。 纪宁再言道:“你们此行,所犯过错有三。其一是,你们虽未曾主动泄露紫云宫,却同求我收录冬秀;其二是,除了初凤谨守戒令,二凤、三凤皆是贪恋凡尘;其三是,你们三人皆犯戒条,吃了那人间火食,导致自损自身根基。四大戒条犯三条,现惩戒你等,可有异议?” 三女连忙低头叩地,自是无异。 纪宁念珠往下一抖,念珠拉长化作一条白玉长鞭。一甩动长鞭,破空之声炸裂,只听到啪啪啪三声,三女后背现出三道血痕。气血上涌,使得三女小脸一红,嘴角含血。 纪宁眉头微皱,目露不忍,却依旧言道:“过已罚,功自赏。你们姐妹三人这一路上,一直谨守着不妄杀的戒条。刚才三鞭已将你们体内堆积的火食杂气迫出,现赐予仙府灵丹,助你们脱胎换骨,修复损耗的根基体质。” 随后,纪宁取玉柱内灵丹一十三粒,领三女用宫后仙池玉泉融化,给她们全身敷上,暂时先止了痛。又自去采取千年续断和红心补碎花来,与她们脱胎换骨及调治根基。 千年续断与红心补碎花这两种灵药,长于紫云宫后苑之内,其余尚多。纪宁在原着中知悉,这千年续断,与人间所产不同,除紫云宫外,只有陷空岛有出产。这红心补碎花,却是紫云宫独一出产,别处无有。这两种灵药,一有接筋续骨之功,一有补残生肌之妙,再加用了若干地阙灵丹,岂有不能脱胎换骨与调治根基的道理。 纪宁心急,脚步甚快,采了药便回宫后仙池玉泉。 先取玉泉化了灵丹,与三女敷匀全身。再将周身骨节合缝之处,用续断捣碎成浆涂了。再取红心补碎花照样捣碎,取出丹汁,帮同三女擦遍全身。 见三女正双目紧闭,运元调合,吸纳身上的灵丹灵药,便将几袭白衣置于玉池边上。 纪宁自寻一宫殿,随便找了张玉床盘坐。曲指一弹,一晶丝化网,融于虚空,便无踪形。此宝乃是纪宁以龙鲛晶丝所炼,唤为天罗网,取自天罗地网之意,可大小如意,包罗天地。 取出袖内晶匣,法力一炼,晶匣顿时光彩腾耀,纪宁不禁失笑道:“倒是我异想天开了,真以为自身是天选之女,果然还是要依仗沧海月明旗的颠倒五行之能来破禁。” 也不多想,手显旗帜,并发紫色霞光,与匣上彩光融成一片,此起彼落,如同火烧一般。时过不久,便紫光大盛,匣上彩光顿减,忽听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起自匣内,琤的一声,两道匹练般的彩光冲霄而起。 纪宁轻笑一声,纵身便捉,抓住一道彩光,不及看便收入袖中。另一道彩光化虹还未飞至宫门,虚空中便现一晶莹大网,彩光上下左右冲击飞腾也无用。 纪宁手指掐诀,晶莹大网自大变小,化作一道晶光落于纪宁手中。网内有彩光顿无,现出一函薄薄的玉册,其上紫气氤氲。 第十一章 得云裳,金须奴 纪宁微一翻阅,便喜出望外,心中大喊道:“吾道成矣。” 纪宁大出一口气,心情十分畅快。来到这蜀山世界那么久,总算找到一点归属感了。 纪宁一得这两部天书仙箓,紫云宫中人即天仙可得、地仙有分。 《紫府秘笈》为天一金母所留,天书仙箓中注有紫云宫中枢阵法与金庭玉柱的开启控制之法,纪宁只要能完全参悟,便可掌控紫云宫。 《地阙金章》为地母所留,天书仙箓中将玉柱中异宝的名称用法及仙衣云裳一一注明。 纪宁修炼这两部天书仙箓,便就是天一金母的再世传人,这紫云宫的正统继承者。 纪宁先照仙箓所注藏衣之处,将旁柱所藏的两玉匣用仙箓所载符咒,如法施为。打开一看,果然是大小二十六件云裳霞据,件件细如蝉翼,光彩射目,雾毅冰纨,天衣无缝。女子爱美,纪宁也无例外,连忙换上云裳霞据。 刚换新衣,便见初凤姐妹三人前来。 三女挂心玉柱中未取宝物,一经完功,便急忙跑来这金庭玉柱,恰巧遇上纪宁换衣。 三女望着纪宁,只见纪宁容貌清丽出尘,通身雾毅冰纨,体态玲珑绰约,愈显风华绝世,谪仙临尘。 三女走进,下跪叩拜,道:“我姐妹三人辜负恩娘一番苦心,谢恩娘不思怪罪,反助脱胎换骨。恩娘之恩,倾尽四海之力都难还清,以后我姐妹三人若再违命,便自行了断,以谢其罪。” 纪宁唇边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青丝如墨如瀑,任意搭在云裳霞据上,似谪仙脱尘。一挥长袖,三女身起,言道:“我多年养育,诸般苦心不是为了将你们将来谢罪予我看的。你们与我虽非亲生母女亦似母女,前过已惩莫要再提,倘若再犯我便严惩不贷。” 三女连忙点头又摇头,连说不敢。 纪宁见此,心中暗笑,面色严肃,又道:“今日宫内藏宝出世,又得这紫云宫前主所留的天书仙箓,仙业可期,大道可得,可谓是我入道之日。为了庆祝这入道之喜,我今日便正式自号宫主,你姐妹三人为我亲传弟子,你们可愿?” 三女闻言更是欢喜,立即行礼拜师。 纪宁赐予三女刚刚所得云裳霞据,三女不由心花怒放,也不避开,脱去旧衣,穿将起来。 三女穿着一身冰绡雾毅,依然是出宫前女童模样。只是容光焕发,仪态万方,项前还挂着一颗玲珑明珠,彩辉潋滟,照眼生花。 纪宁见此,不禁心生喜爱,分别抚摸了几下三女的脑袋。 传授初凤姐妹三人那金庭玉柱的开启控制之法,将其余玉柱中异宝奇珍封藏了回去。 三女忽得宝物,经得纪宁同意,每日守着玉柱中异宝奇珍,不是一一把玩,便是拔出宝剑来乱舞一阵。初凤这日舞完了剑,无心中绕向后园,走过方良墓地,采了点宫中的奇花异草供上。一个人坐在墓前出神,想起幼年目睹老父被害情形,假使此日父母仍然睦在,同住在这种洞天福地,跪求师尊同意,全家一同参修,岂非完美?越想心里越烦,不知不觉中,竟在墓前软草地上沉沉睡去。睡梦中似见方良走来唤道:“大女,门外有人等你。你再不出去将他救了进来,大事去矣!”初凤见了老父,悲喜交集,往前一扑,被方良一掌打跌在地。醒来却是一梦。心想:“老父死去多年,平日那等想念,俱无梦兆,适才的梦来得古怪。”想到这里,便前去于纪宁汇报。 纪宁正在参悟《紫府秘笈》中的紫云宫中枢阵法,以求早日掌握这紫云宫禁制,封闭宫禁,潜心修炼。 听闻初凤所说,便知何事。持剑随着初凤钻出海眼一看,海底白沙如雪,翠带摇曳,静影参差,亭亭一碧,只有惯见的海底怪鱼珍介之类,在海藻中盘旋往来,不见有什么人影。 初凤正想是笑梦难作准,白忙了一阵,反倒让师尊白跑。纪宁摸了摸初凤的脑袋,言道:“莫急,时辰还未到。” 纪宁话音刚落,初凤猛觉头上的水往下一压。抬头一看,一件形如坛瓮的黑东西,已经当头打下,离顶只有尺许,忙将身往侧一偏。 纪宁见此,不禁一笑。举剑往上一撩,剑光闪处,恰好将那坛瓮齐颈斩断,落在地上。低头一看,坛口内忽然冒出一溜红光,光敛处,现出一个金发金须,大头短项,凹目阔口,矮短短浑身漆黑的怪人,跪在纪宁前面,不住叩头,眼光望着上面,浑身抖战,好似十分害怕神气。 纪宁心知怪人身份,初凤有了梦中先人之言,两人只有心喜,并没把他当怪物看待。因水中不便说话,纪宁给怪人打了个手势,便于初凤往海眼中钻了下去。怪人一见有地可藏,立时脸上转惊为喜,回身拾了那来时存身的破坛,连同碎瓦一齐拿了,随了纪宁便走。 过了避水牌坊,又回身伏地,听了一听,才行走向纪宁身前,翻身跪倒,重又叩头不止。 纪宁站定,还未及言语,初凤这时方想起他生相奇怪,行踪诡秘,有了戒心,挡于纪宁身前,喝问道:“你到底是人是怪?从实招来,免我动手!” 怪人先时见了纪宁手持那口宝剑掣电飞虹,又在海底游行,感激之中,本来含有几分惧意。一闻此言,抬头仔细向纪宁望了一望,然后对着初凤说道:“两位恩人休怕,我乃南明礁金须奴,得天地乾明离火之气而生。一经出世,便遭大难。幸我天生异禀,长于趋避,修炼已历经数百余年,迭经异人传授,能测阴阳万类之妙。只因生来的火质,无处求那天一真水,融会坎离,不免多伤生物,为造物所忌。日前闲游海岸,遇一道人,斗法三日,被他用法坛禁制,打算将我葬入海眼之中,由法坛中所储巽地罡煞之气,将我形骸消化。不想遇见恩人,剑斩法坛,破了禁制,得脱活命。情愿归顺两位恩人门下,作一奴仆,永世无二。不知两位恩人意下如何?” 初凤不知如何答对,望向纪宁。未等纪宁言语,那怪人又道:“我虽火性,生来好斗,却有良心。何况两位恩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此时我大难未完,还须两位恩人始终庇护,方可解免。如若不信,愿将我所炼一粒元丹奉上,存在两位恩人手内。如有二心,只须将此元丹用这剑毁去,我便成了凡质,不能修为了。”说罢,将口一张,吐出一粒形如卵黄的金丸,望着纪宁,心中畏惧,递与初凤。 初凤接过手中,见那金丸又轻又软,仿佛一捏便碎似的。见其并无害,方才呈递给纪宁。 纪宁曲指一弹,将元丹送返给金须奴,便言道:“我知你来历,无需多言。我为这紫云宫之主,一旁站着的是我首徒初凤,你与紫云宫前缘早定,无须为奴,现予你进宫守门服役,倘若你表现良好,我便收录你为徒,助你成道。至于你口中那道人,无需担忧,你既入我宫,便受我庇护,他若来扰,自有我击退。” 金须奴连忙跪地叩谢,言道:“恩人神通,承蒙恩人信任,当年小奴恩师介道人羽化时节留下遗言,应在这两日内超劫离世,得遇真主,由此自有成道之望。先见海岸所遇道人异样,以为是他,不想几乎遭了毒手。恩人将元丹归还,越令小奴感恩不尽。小奴虽无大用,不过小奴一双火眼,善能识宝。此后小奴也不敢求在宫中居住,只求在这宫外避水牌坊之内栖息,听候使命。” 纪宁无置可否,将金须奴安置于避水牌坊之内栖息,便与初凤返身回宫。 初凤路上询问纪宁道:“这金须奴怕什么?那道人既当他遁走,他还怕寻来则甚?” 纪宁答道:“金须奴口中那道人便是着名狠心的铁伞真人。此人脾气最怪,人如惹恼了他,当时虽然逃走,他必发誓追寻三年五载。如不过期,遇上必无幸理。” 过有月余工夫,道人不曾寻上门来,金须奴处处都显出忠心勤谨可靠。 纪宁虽在原着中知金须奴心地忠诚,不曾眼见为实也不信之。见此,委实无他,便也不再避忌。 第十二章 习天书,赐飞剑 纪宁自原着中知晓金须奴,他不但精通道法,更善于辨别天书秘篆。纪宁虽得天书仙篆,却不识朱文古篆,异宝因仙箓上载有符咒用法,短时间内亦可学会。至于那天书奥妙,却是辨别的十分辛苦,事倍功半。 纪宁将《地阙金章》交予金须奴辨别。金须奴接过一看,乃是上下两函薄薄的两本书册,微一翻阅,欢喜得直蹦。随之忙道:“这《地阙金章》中注明,紫云宫内有小奴数百年来朝夕盼望,求之不得的天一真水,敢问宫主,是真是假?” 纪宁笑道:“这仙篆所记自然是真,我知天一真水对你的功用。不过你心莫急,你灾劫尚未完全避过,我现因炼法术,道力分散,暂不能相助于你。” 金须奴闻言,跪请道:“小奴修炼多年,对于天书奥妙,除第三乘真诀须宫主到时自行参悟外,余者大半俱能辨解,不消十年,便可一一炼成。只可惜上乘剑术不曾载在仙箓之内,暂时只能仍照小奴所传旁门真诀修炼,是一憾事。小奴托宫主福庇,对于成道有了指望,刚宫主所言,小奴心知,一切俱愿效指点微劳。据先师昔日偈语所言,但求宫主于七年后,将那珊瑚葫芦中的天一真水赐与小奴一半,就感恩不尽了。” 纪宁本便预计将金须奴收录为关门弟子,自然是点头答应。 金须奴叩谢道:“宫主恩意隆厚,足使小奴刻骨铭心。只是小奴命浅福薄,不比宫主仙根深厚。有此遇合,已出非分,怎敢妄居雁行?实不瞒宫主说,似宫主这般心地纯厚,小奴原不虞中途有什么变故。只是先师昔日偈语,无不应验,将来宫中尚有别位仙人,只恐数年之后,俱知此水珍贵,万一少赐些须,小奴便功亏一篑。事先陈明,也是为此。” 纪宁胸有成竹,言道:“我知你所谓何人,不必担忧。无论何人到来,此宫皆是以我为主。你有大功,便是诸天神佛前来,都无法阻挠我之决定。”金须奴闻言,重又跪谢了一番。 自此,纪宁便由金须奴讲解那部《地阙金章》,督促三女一同修炼。金须奴因前师遗偈,一见三凤,便知是他命中魔障,心中甚是惊恐。不过,见三凤对宫主纪宁的一片孺慕之情,言听计从,不由对前师遗偈心生疑惑。 纪宁、初凤姐妹及金须奴五人,每日照仙箓传授修炼,闲来时便去宫中各处游玩。贝阙珠宫,仙景无边,倒也享受仙家清福。 五人在紫云宫中先后炼了年余光景,一部天箓只炼会了三分之一。 《地阙金章》仙箓中所有道法,俱是循序渐进。五人的天资禀赋有了厚薄,所学的程度也因之有了高下。纪宁原已功行圆满,修这天书仙箓只为转化玄门真元,以求上乘功果。金须奴根器最为深厚,三女虽有纪宁相助脱胎换骨一番,也是不及,自然是修行日益精进。初凤生具仙质,六根无滓,灵府通明,一学便悟,又是首先入门,自然领袖群伦。二凤因受红尘嗜欲污染,资质稍差,修炼所得不如乃姐。三凤在姐妹三人之中资质最差,再加凡心甚重,休说初凤,比起二凤已是不及。 又过了数月,玉池旁,池水清泓。 纪宁盘坐蒲团,浑身真元已然转化为玄门真元,纯之又纯。 眉心紫府内,纪宁正炼化九宫玲珑盘中的坎宫,随着法力的冲击,坎宫所化之天门开启,云梯生成。 这一重天内,景色与兑宫那重天一致,云海石台,台上悬浮一宝。 此宝为一鼎,名唤清微归墟鼎,通体晶莹,宛若水晶铸就,浑然天成,鼎有两耳四腿,可返本归元,包罗天地,有炼化万物之能。 纪宁望着手心中悬浮的晶莹小鼎,心中甚是欢喜。 法力一输,小鼎化大,本命元丹自离念珠入鼎。 心念一动,鼎内琉璃火焰燃起。此火换作琉璃净火,清净无垢,以七情六欲为燃料,有提纯万物之能。 依仗琉璃净火之能,本命元丹中的异类邪气丝丝楼楼的飘散而出。 纪宁目露大喜之色,在未得清微归墟鼎之前,只能以四季轮转阵为法,串连二十四颗山河珠,借助南海海眼之力,净灵并除元丹之内的异类邪气。元丹质弱,不敢有丝毫性急,效果甚是不佳。 九九八十一天后,三转九炼后,方才化尽元丹之内的异类邪气。 此时的元丹晶莹通透,紫气氤氲。纪宁伸手一招,元丹并入紫府。 紫气流转全身,纪宁顿时容光焕发,眉清目华,冰肌玉骨,清若姑射临尘。 刚炼完元丹,纪宁又复起炉。将主柱中所得那对宝剑丢入鼎中,五色霞光轮转,宝剑返本归元,化作西方太乙真金,再将本体所结的四颗宝珠、天一真水及紫云宫内诸多灵药投入其中,心念一动,琉璃净火燃起,提纯鼎内的西方太乙真金、明珠及天一真水。 随着琉璃净火的燃烧,西方太乙真金、宝珠、天一真水及紫云宫内诸多灵药融合淬炼。 这日,清微归墟鼎七彩霞光大盛,四柄剑器悬浮,分为一青、一白、一玄、一赤。纪宁一招,四剑便飞至眼前。 四剑皆形制奇古,宝光强烈。青剑名青虹,通体青色,柄上盘青龙。白剑名白乙,通体白色,柄上盘白虎。玄剑名真武,通体玄色,柄上盘玄武。赤剑名赤霄,通体赤色,柄上盘朱雀。 四剑便是纪宁仿照那传说之中的诛仙剑阵所炼,白乙利,青虹亡,赤霄四处起红光,真武变化无穷妙,四剑成阵冲云霄。 纪宁将四剑收起,便去寻初凤三姐妹和那金须奴。 正值子夜,照例由初凤领了三人跪祝一番,然后捧了仙箓,在宫庭当中围坐,参修《地阙金章》。 纪宁与初凤对《地阙金章》皆已能自己参悟,无须金须奴从旁解说。并且天书仙篆上的字,时隐时显,除纪宁与初凤外,连金须奴有时也不能看出字来,纪宁曾言是因自身福源深浅所致。 初凤分别传了二凤与三凤练法,然后由金须奴持剑侍侧,自己对书虔心修悟。等自己习完,再将可传的传给金须奴修炼。 见到纪宁来到,三女连忙行弟子礼,金须奴行跪拜之礼。纪宁挥袖将四人扶起,言道:“你们曾跪求为师收录冬秀入宫,那时为师言两年过后,待她尘缘尽了,若她仍存向道之心,为师便是收录。如今时辰已到,便由初凤你领着二个妹妹前去接引冬秀。此行务必速去速回,不可逗留,倘若再犯旧错,这次我定是不饶。” 初凤姐妹三人连忙跪下,口中言道不敢。 纪宁摇了摇头,又言道:“你们刚习有小成,许多法术尚未修成。又将要出宫,为师特意练就几柄飞剑,赐予你们防身御敌。” 言毕,纪宁长袖一挥,洒出四道霞光,霞光各色不一,皆异常明艳。霞光不停围绕着三女旋转,三凤性子最急,连忙抓住其中的一道赤色霞光。二凤紧随其后抓住一道青色霞光,初凤待两位妹妹选完后,才抓住一道白色霞光。 纪宁见三女选完,便收回玄色霞光。 第十三章 接冬秀,掌紫云 三女初得飞剑,皆是一副喜出望外之色。微微一舞动,剑上芒尾立刻似灵蛇吐信般闪烁不停,最长时,剑芒竟达丈许以上。 金须奴在一旁目中露出羡慕之色。 纪宁见此,微微一笑,也不让金须奴退下,便开始传授三女《紫府秘笈》中所注的上乘剑法。 纪宁尽心指点,三女自是一学便会。金须奴见纪宁传法,本想自行退下,见纪宁并不忌讳,便心领神会,也专心听讲。 玉兔流光,霜华满目。 初凤姐妹三人骑着龙鲛向一处岛屿驰去,三女周围海水如晶墙一般,上面水云如盖,旋转不已。 冬秀正在坐于王座之上,翻看案几之上的奏折,处理岛内事务。因这两年的大权在握,冬秀眉目之间威严甚重。 冬秀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望着窗外的月光,回首前尘,心中感慨。自跪求纪宁收录,受命掌权了尘缘,目前岛政修明,臣民对于自己也甚爱戴。 无奈自己受了初凤姐妹三人的深恩大德,再加朝夕相处,情同姐妹。自己一个孤身弱女,飘零海外,那时有三女同在一处,还不显寂寞。一别后,独留为王,心中频觉寂寞。 两年之期,今日已到,却未见人影,冬秀想到这里,不由又思念又忐忑,呆呆地望着月色出神。 远望海心一轮明月,业已涌出波心。海碧天晴,上下清光,无涯无际。 四周静荡荡的,只听海浪拍岸之声,汇为繁响。 冬秀觉得比起避难那一年晚上所见的景色,虽然一样的清旷幽静,心境却没这般闲适。屈指一算时间,三年前的今天晚上,正好被难遇救,真是再巧不过了。 冬秀猛然听见海水响动,月光下照见前面港湾转侧处,海水忽然裂了个丈许宽的巨缝,浪向两旁分开。当中一股黑影高出水面约有丈许,直向离身不远的海岸边冲来,哗哗连声大响,海波分处,那股黑影业已冲上岸来。 等到全身毕现,方看出那东西长有十丈,形状似龙非龙,与那年所见虎面龙身之物相似,但要长大些。 虎面龙身怪物身上有三道身影,冬秀还没有看清,晃眼工夫,便是蹿入宫殿之内。 冬秀大为吃惊,连忙呼叫护卫,方才定晴一看,正是龙鲛与初凤姊妹。双方一见面,便同声齐问:“冬秀妹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冬秀见三女同来,心中大喜,挥手示意护卫退下,便将这两年之事简说了。 三女竖耳倾听,听到精彩之处,更是不由热烈鼓掌。 说罢,三凤便连忙问道:“冬秀妹妹,你立即随我姐妹回宫修炼吧!” 二凤拉了拉三凤衣袖,初凤笑道:“我这三凤妹子性子太急,忘了询问,冬秀妹妹你勿要见怪。冬秀妹妹,你可愿放下这凡尘诸事,随我等回宫修炼?” 冬秀连忙回道:“妹子深知三凤姐姐好意,怎会怪罪。妹子掌权只为岛中人民能够永享安乐,如今目的已达到,自是跟随三位恩姐回仙宫修炼。” 三女一听冬秀所言满心欢喜,便将自宫内带来的花果海藻分于冬秀吃,四人在宫殿之内,边吃边向冬秀介绍紫云宫的情况。 天一亮,冬秀便传位给蓝氏父子,蓝氏父子素有威望人心,自是一切顺利。一传位交接完,四女便骑龙鲛回转紫云宫。 纪宁自初凤姐妹出宫后,便携金须奴来到金庭玉柱。 金庭玉柱景色依旧,庭中玉柱依然莹洁,透体通明,内中宝物纷呈异彩,晶光宝气掩映流辉,衬着金庭翠槛,越显奇观。 纪宁盘膝坐地,曲指一弹出一道白光,清微归墟鼎浮现,心念一动,琉璃光华并发,冲向玉柱焚烧了起来。 玉柱根根都是霞光万道,瑞彩缤纷,经琉璃净火一烧,越发奇盛,幻成异彩。纪宁望着柱上光华由盛而衰,地底雷声轰隆不绝,光华越淡,顷刻功成。 不消片刻,地底风雷声越来越盛。接着又听金铁交鸣一阵,当中主柱忽然转动起来,越转越急,四围的玉柱也都跟着转动。 纪宁走到主柱面前,一口真气喷向柱上,大喝一声:“速止!” 那柱立时停住不转,风雷金铁之声全歇。然后走近前去,两手捧住主柱下端往上一提,喝一声:“疾!” 那柱便缓缓随手而起,渐渐捧离地面约有三尺,柱基处现出一个深穴,里面彩气氤氲,奇香透鼻。 金须奴早就奉命准备,不敢怠慢,飞身而入。到了底下,用慧眼一看,乃是一个圆球般的地穴,里面奇热无比。当中珊瑚案上,放有一个光彩透明的圆玉盒子。盒前燃着一盘其细如丝的线香,香烟散为满穴氤氲,幻成彩雾。四壁悬着十余件奇形怪状的法宝。 金须奴事前已得纪宁指点,见一样便取一样,天罗网一展,七彩霞光乍现,十余件法宝如乳燕归林般被收入网中。 那香燃烧甚速,金须奴初下去时,还有大半盘,只是这取宝的一转眼间,便烧去了多半。再加穴中奇热无比,金须奴虽生来火质,仍是难耐。 金须奴心知天一金母的遗书连那两件异宝俱在案上玉球之中,关系最为重要。香一烧尽,地穴便合拢来。这是地心真穴所在,如被葬在内,休想得见天日。 不禁心中大惊,忙即上前伸手去捧。一捧那玉球竟重如泰山,用尽平生之力,休想动得分毫。猛想起忘了跪礼通诚,匆匆翻身拜倒。 金须奴叩头起来,那香已烧得仅剩半环,危机一发。慌不迭地抢上前去,伸手一抱那球,觉得轻飘飘的,又惊又喜。猛一回头,那香只剩了三两寸,晃眼便尽。连忙一纵化光,便往外飞去。 金须奴刚出穴,便见纪宁两手紧捧主柱,已是面红力竭,周身白气如蒸。 纪宁把手一松,那柱刚一落地,便听穴底微微响了一下,并无别的动静。 金须奴连忙双手捧天罗网,上前拜见。纪宁接过,连声夸赞不置。 金须奴深知宫主纪宁的道行深厚,从未见她皱过眉头。今日捧这玉柱却甚吃力,浑身直冒热气,在那将放未放之时,更显出慌急神气,连忙问道:“宫主因何故如此?” 纪宁笑道:“这根主柱乃当初大禹镇海之宝,被天一金母移来此地镇压,重有一万三千余斤,本宫未学过大力神法,只是借助法宝之力为之,故而显得十分费用。” 言毕,纪宁便席地而坐,闭目调息。金须奴见此,站于身旁护法。 纪宁缓缓睁眼,根据《紫府秘笈》所注法门,手贴于主柱之上,运用玄功施为。 随着法力的炼化,纪宁很快便掌握这紫云宫宫禁的玄妙。 紫云宫宫禁与南海海眼相合,辅助海眼净灵育生,更是相连地窍,梳理地脉灵气,故而修道者居住此地,可永享仙阙清福。 第十四章 化人身,观四女 初凤姐妹及冬秀凭借龙鲛分水之力,不一会便已回到海眼旋涡处。 冬秀望着面前深漩的雄伟浩大,一阵失神,心中念道:“不愧是仙家之地,居然深居海底海眼之下,这般声势浩然骇人。” 初凤心细,一见冬秀失神,便知她为眼前景象所惊叹。初凤嘴角含笑,手牵冬秀,轻拉丝绦,便往当中深漩之内纵去。 三女如往常般下有四五十丈,却未见避水牌坊,连紫云宫偌大宫群也不见踪影。正是惊疑之时,三女法宝囊自开,三柄剑器飞出,剑化霞光,霞光交合,眼前如烟雾散尽般浮现诸多宫殿琼台,正是紫云宫。 三女便知是师尊施法将紫云宫隐藏,各自招手收剑入囊。初凤一拍金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便自开放。一个大头矮身,满头金发下披及地,面黑如漆,身穿黑衣的怪人,迎将出来,跪伏在地。冬秀一惊,躲于二凤身后。 初凤将手中拉丝绦递于金须奴,命他领了灵兽前去安置。二凤从兽背上牵下冬秀,四人便一同进入宫里。 冬秀接连心惊,一进这珠宫贝阙,顿觉身轻如羽,欣喜欲狂。 三凤连忙言道:“大姐快引我们去拜见师尊,安置冬秀妹妹。” 初凤笑道:“如今你也变得知礼,不枉师尊一番教诲。冬秀妹妹定要紧跟我姐妹三人脚步,莫要停留观景,紫云宫此番景象,想必师尊已然开启宫禁,恐生意外。” 一面谈说间,便已到了后宫黄晶殿前,金须奴迎接她们时便言纪宁现在后宫黄晶殿内炼宝。 黄晶殿内,纪宁盘坐玉床之上,手指掐诀,望着面前清微归墟鼎。 鼎上悬浮一颗晶莹宝珠,旁边有三十六滴天一真水,借助琉璃净火之力,融会坎离,阴阳相济。 琉璃净火,以众生七情六欲为柴,阴极生阳,故而极阳极刚,有提纯万物之能。天一真水,至阴至柔,又具坎水化生之妙,化合琉璃净火之力。 这般水火循环,阴阳交替,天一真水化作阴鱼,琉璃净火化作阳鱼,二鱼相交成圆形旋转,逐渐转化成太极图。 纪宁见此,知时机已到,连忙纵身跳进太极图内,猛觉通体生凉,骨节全都酥融,知道顷刻之间便要化形解体,立即凝神反照,屏心内视。 只见太极图内现出一两三丈大小的蚌壳,壳已大开,正当中盘膝坐定一个妙龄少女,相貌清丽美秀,正是纪宁本体元胎。 蚌壳内少女纹丝不动,宛若魂归天地。突然,少女微有声息,一大片白玉色的肉块竟然落了下来,落于鼎中,被琉璃净火焚化。随着少女的动静越发大,一块块大小肉块不停抖落,一会工夫,便全身连同头颅皆抖落个遍。 同时宫殿内一亮,一容貌清丽美秀,体态玲珑绰约,皓体呈辉的少女盘坐于蚌壳之中,悬浮于大鼎之上。 少女的一双凤目倏地睁开,双瞳剪水,黑白分明,衬着两道如月弯眉,越显眉清目华,风华绝世。 少女起身站立,一个旋转,化作一道紫色霞光落于玉床之上。 纪宁心中大喜,嫣然一笑,宛如美玉生烟,明艳绝伦。手心生光,浮现出一八角玉盘,通透玲珑,非金非玉。 自炼化那紫云宫宫禁,纪宁便心有明悟。这紫云宫宫禁暗合水道真意,纪宁炼化时宛若成为天一金母,正施法炼制天一真水,不断传递坎水化生之妙,让纪宁参悟。 纪宁借此继而全然掌握那九宫玲珑盘中的坎宫。坎者,水也。水润,乃万物成长之机。 纪宁手抚玉盘上坎宫一角,心中念道:“原来此宝是宝亦是道,每一层天中皆含其道,最重要是其中道韵,而不是那镇压之宝,是我身怀宝山却不知。” 纪宁明悟坎之一道,便借由天一真水与琉璃净火之力,融会坎离,阴阳交合的化育之力,脱形解体,化生人体。 如今纪宁已为人身,根器深厚,堪比天命之女李英琼。 这时,纪宁听到四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到黄晶殿前,看着殿外四女,心知是初凤姐妹带冬秀前来拜见。如今刚解体换骨,真元未固,道基未成,宛如凡人,不便相见,于是不作理会。 心知这紫云宫晶壁外观通明,内视无睹,便由四人暂站于宫外一会。 纪宁端坐于玉床上盘膝打坐,默运玄功,调动真元运行新体,满了十二周天,鼻孔里有两条白气,似银蛇一般,只管伸缩不定。 过了一会,纪宁方才睁眼收功。如今纪宁不仅是功力还原,比起往日道力灵性还要增长许多。因事前用清微归墟鼎包罗天地,隐蔽宫内气机,并未发生天魔感应,有外魔入侵,自是一切顺利。 纪宁穿上云裳,长袖一挥,宫门自开。 初凤姐妹三人与冬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先前见宫门紧闭,知纪宁此时不便打扰,自是站于门外等候。此时见宫门一开,便连忙进殿。 四女方一进殿,初凤姐妹三人便行弟子礼,言道:“弟子初凤、二凤、三凤,拜见师尊。” 冬秀倒身下拜,连叩头言道:“小女冬秀,拜见仙师,愿仙师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纪宁挥袖扶起四人,手朝地下一点,四女面前出现三个蒲团,初凤姐妹以年长尊卑,依次坐下。 二凤轻声言道:“师尊,可否赐一蒲团给冬秀妹妹一坐。” 三凤拉一拉二凤衣袖,示意二凤别再言语。 初凤温婉一笑,言道:“二妹务要多言,师尊自有打算。” 冬秀站立一旁,连忙言站着便好。 纪宁笑道:“二凤你何时学了这三凤的性子,如此性急。你们座下蒲团为我采宫中奇花异草编织而成,又复施法术于上。坐于其上者,可静心宁神,屏御外魔,十分难得。为师命有四徒,也只炼有四。冬秀虽因与你等相交,有了这近五百年仙缘,却资禀有限,凡心甚重,不宜修道。只能随侍于宫,不为我徒。” 冬秀闻言虽心有不甘,却胸有城府,不曾外露心中所想,连忙跪叩,言道:“仙师容禀,小女入宫只为侍奉仙师与三位恩姐,以报恩情,不敢奢求仙师收录为徒,望仙师明鉴。” 二凤见其可怜,真想帮冬秀求情言语,便觉得左右衣袖皆被拉扯。低头一看,原是大姐初凤与小妹三凤所拉。 初凤用眼神凌厉制止二凤,三凤唇动无声示意二凤,二凤一看便是姐妹让自己勿要出声求情,心中一叹,心怀愧疚,也未发言求情。 初凤怕二凤一味求情,让师尊为难,忤逆师命。 三凤怕二凤帮忙求情,怕师尊发怒,惹祸上身。 纪宁观之,心如明镜,却未发言说破。 第十五章 化金章 收四徒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尽天下秋。 这日,初凤等人正如往常一般,在宫庭当中围坐,参修《地阙金章》。初凤刚习到天箓的末一章,刚刚通悟,还未练习精熟,上面的字忽然隐去。末章后页忽现数行偈语,将初凤姐妹三人和冬秀的休咎成就略微指示。并有“初凤照所得勤修,不久便可成为地仙。以后欲参上乘正果,全仗自己修持,积修外功,万不可少。余人仙缘较浅,全视各人自己能否虔心参悟,力求正果为定,不可妄多传授,因而自误”等语。 初凤看完,心中惊疑,立即便想着禀报师尊纪宁。刚想定起身,那书忽从手上飞起,化成一片青霞笼罩全庭,顷刻消散。 初凤心中甚是慌乱,只见一道紫色霞光从远至近,霞光中现出一少女身形,眉清目华,玉面朱唇,金环束发,皓腕缠珠,白衣赤足,气质清冷若雪,犹似射姑仙子临尘。 初凤姐妹三人行弟子礼,一同言道:“初凤二凤三凤,拜见师尊。” 金须奴和冬秀跪拜,言道:“小奴金须奴奴婢冬秀,恭迎宫主。” 纪宁挥袖,五人不由站定。望着那顷刻消散的青霞,言道:“这地阙金章化去一事,我早便算定,勿要失落。至于那偈语,为地母飞升掐算后事所留。天机玄妙,变幻莫测,便是那被誉为道家千年第一人的长眉真人都不敢妄言算尽天机,何况这地母。” 初凤闻言便放下心来,刚阅天书偈语,中并无师尊纪宁,心中甚是惊异。 二凤心中失望,知道仙缘注定,还不怎样忿怨。三凤并无所感,心知她虽未学尽,不过师尊疼爱她,定然不会放她不管。 冬秀知三女有师教导,有无天书均是无碍,自身入宫甚晚,见天箓化去,金须奴满面笑容,躬身侍立在侧,若无其事一般,猜他已将天箓学全。情知所学还不及初凤的四分之一,原想只要书在,日久自和初凤一般,能够自己参悟。这一化去,虽说初凤姐妹厚爱同怀,情重友深,有宫主纪宁在,也未必敢私相授受。越想越恨,越想越难受,竟泪盈于睫。 二凤扯了扯衣袖示意,方才想起纪宁还在,连忙低头拭去眼泪,生怕纪宁发现责怪。冬秀更因哭时金须奴未来解劝,好似面有得色,越发把他恨在心里。 纪宁自是将这一切看到眼中,便言道:“入我宫中,受我庇护,便要守我规矩。规矩有三,一是不得滥杀无辜,二是不得同室操戈,三是不得为非作歹。如有违反,我必究之。尔等,可曾听清?” 五人皆连忙应到,初凤姐妹与金须奴自是并不异议,冬秀更是心生惶恐,不敢违反。 纪宁又言道:“金须奴你自进宫便忠心耿耿,勤谨可靠,虽为异类,却秉性纯良,敬谨修持,故而今日收你为徒,为我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金须奴不由喜出望外,走上前去,朝纪宁行三跪九叩之礼,才言道:“宫主对小奴恩同覆载,自不必再说感激的话。不想宫主竟看得起小奴收录为徒,小奴真是粉身碎骨皆难报了。” 纪宁挥袖将其扶起,言道:“你在宫中这些年来,真可算是劳苦功高。你的品行,我是看在眼里。收你为徒也是为师得良徒,我无需你为我粉身碎骨,只需将来我们师徒五人同参正果便了。” 金须奴感激涕零。他平日对人极为周到,又复朝初凤、二凤、三凤行礼鞠躬,口称师姐。 初凤、二凤均都视他如同手足,自是笑称师弟。 三凤虽对金须奴感情不深,却性傲不喜居人之下,师尊与两位姐姐自是毫无办法,现见纪宁收录金须奴为徒,她晋升为师姐,金须奴又得道年久,道行高于她甚多,现在对她行礼作鞠叫师姐,心中甚是满意,学纪宁抚摸她们一般,摸了摸金须奴的脑袋,言道:“师弟乖,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寻师姐,师姐一定鼎力相助。” 金须奴摸了摸脑袋,心中百感交集,参详前师遗偈,三凤与冬秀皆是他的魔劫之根,如今这般情景,他不知作何反应。 三凤见他呆愣,心中甚是可乐,觉得有这小师弟也是不错。 冬秀见面前五人和乐融融,将她视若无睹,心中又悲又恨。悲三女与她亲同姐妹却未曾为她求情,让宫主收录她为徒。恨金须奴本同为奴婢,却翻身做主,成宫主亲传弟子,想要报仇泄恨,也是无法了。 纪宁熟读原着,深知冬秀虽有感恩之心,却是心胸狭小毒辣。故而一直注视于她,看她目闪忿怨之色,暂无报复之心,警告一番,便暂且放之。 但凡生灵,皆出乎浊,自有阴暗一面。若是导恶向善,自是功德一件。若是劣性难怪,自有雷霆手段为之。 纪宁挥袖,一道玄色霞光环绕金须奴,金须奴大喜,自然是知为何物。连忙手抓玄光,宝剑有灵,自是臣服。霞光收敛,现出剑形,通体玄色,柄上盘玄武,形制奇古,宝光强烈,微微一舞动,剑上芒尾立刻似灵蛇吐信般闪烁不停,最长时,剑芒竟达丈许以上,正是真武剑。 三女见此,也从腰间剑囊内取出宝剑,一同舞动。 四剑同舞,四人便有所感应,心生疑惑,望向纪宁。 纪宁见此,笑道:“这四柄飞剑,乃是我取西方太乙真金、本体宝珠及宫内诸多灵药,借助天一真水与炉鼎之火,调和坎离,阴阳颠倒炼,水火淬锋芒,方才功成,威力不容小觑。现虽不及那着名的紫青双剑、南明离火,但寻常飞剑与邪魔妖道遇之,一碰便碎,一触便死。因炼剑时放入我本体宝珠,一体所出,故而四剑可互为感应,亦可成阵合璧。四剑各有玄妙,你们好生感悟。赐剑于你等,只为让你们可持剑护身,不被妖邪魔人所犯,不可逞凶斗狠,当然也勿要胆小怕事。” 四人持剑行礼,一同言道:“谨遵师命。” 宝光映照着四人的笑颜,衬托得三女越发明艳动人,便连金须奴那丑陋容貌也顺眼了许多。 这番景象,纪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许久之后想起依旧宛若昨日。 第十六章 炼玉露,收神鳌 自收金须奴为徒后,纪宁便回黄晶殿内接着练宝制药。 这日,纪宁取千年续断和红心补碎花为主药,又复取宫内三十四种仙药为辅,共六六三十六种仙药,炼制凝香玉露。此露内含造化生机,可活死人,肉白骨。 六为生之数,三十六种,正合“六六”之算,是为“生生”之意,结合天一真水的化生之力,借清微归墟鼎及琉璃净火之力,阴阳调和,返本归元。 六六三十六天后,方才功成。只见清微归墟鼎内七彩霞光阵阵,由盛自衰, 纪宁取出一珊瑚葫芦,质地透明。打开葫盖,将口对准清微归墟鼎,心念一动,清微归墟鼎绽放琉璃光华,流光携带一条乳白色的细线,进入珊瑚葫芦内。定睛一看,其中的凝香玉露,不多不少,正是三十六滴,可谓是自有定数。 纪宁将珊瑚葫芦收入袖中,念起安乐岛火山尚未完全解决一事,便骑龙鲛出了紫云宫。 冬秀牵引龙鲛递给纪宁,望着纪宁出宫的身影,心生暗淡,便自行退下,又去寻初凤传授天书。 冬秀是好强争胜之人,除平时苦心练习,寻着初凤传授外,总恨不能有点甚么意外机缘遇合,以便出人头地,让纪宁刮目相看。 纪宁如今得以参悟些许水之大道,借助这沧海月明旗法宝之力,又依仗天一真水,消弭这地火自是事半功倍,不久便已功成。 望着眼前的池水幽幽,纪宁总算是了却一番心事。这数百里生灵得以活命,自身心安之时,已成就了少许外功。 虽望气者不能自望己身之气数,纪宁不望也知,自身气数定有所增益。纪宁又复抖动旗帜,水色祥光阵阵,环绕着纪宁旋转。祥光由盛转淡,直至隐而未见。 纪宁这番行径,不是为了混淆天机,而是要篡改天机。彻底将自身先前所行之事部分掩盖,让推演之人只能推演出她所泄露的部分事实。 随着纪宁的炒作,长眉真人立心有所感,掐指推算,便明了南海刚发生的一切。 在长眉真人的推演中,蚌精因不忍独留初凤姐妹三人在紫云宫中,放弃了转世投胎,三女如原先推演般报仇,因蚌精言传身教的影响下,从而改变了原先推演而得。 蚌精收龙鲛,又复得那天一金母所留的紫府天书,得正统传承资格,更是得以脱形解体,化生人体。在长眉真人并未放在眼里,这蚌精若多行善举,自得善果,倘若品行纯良,到时将其引入峨眉,也未尝不可。 长眉真人虽推演完毕,却心生疑惑,心想道:“先前天机混淆,是何人手笔?是何目的?” 思索掐算一番未果后,长眉真人便将此事当做一件悬案放下,又复默运玄功。 无论是何人手笔,是何目的,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到时自会现身。倘若他倒行逆施,左右不过是一剑斩之罢了。 纪宁骑着龙鲛正在回紫云宫途中,突然心生感应,感觉有人窥视。纪宁双瞳泛紫光,往周围扫视一番,便发现前方一深海礁石下有一身子细小如沙般的神鳌正暗中偷视,战战兢兢向上观望着纪宁。 神鳌一见纪宁那泛光双眸望了过来,心知自身已暴露,顿时胆小害怕,窜进海底极深之处,穿沙飞驰。 纪宁见此一笑,见它如此这般谨慎胆小,又通灵变化,神鳌之形,便知它便是那九首神鳌。一拉手中丝绦,龙鲛通灵知意,便朝神鳌逃跑方向冲去。 纪宁大声言道:“神鳌,我知你可听见,我亦是异类之身修炼得道,现为紫云宫之主。我深知你那千年修为不易,性又善良,一直于海底内潜修,从未害人。自你将内丹炼成,便受异派旁门觊觎,你若是愿意信我,可随我入宫,同我参修正果。” 纪宁言毕,便一拉丝绦,龙鲛停下。纪宁晓以利害,更不愿施展禁制大法,迫使神鳌出水,自必舍之而去。若是有缘,神鳌必会信她,若是无缘,那便罢了。追寻神鳌不过是见其可爱,又心存恻隐。纪宁本是异类之身,来到这方世界后,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化人体,提高根器,重入仙途,如今虽身居千年道行法力,也不过刚修出元神而言。 神鳌耳目灵敏,能观听出老远,只因纪宁双目泛紫光,明知她是正人,无如自身难期未满,正值紧要关头,心生疑忌,胆小异常。心胆一寒,又知纪宁法力极高,便是急忙窜逃。 听闻纪宁之言,又看到她与龙鲛停下,再四盘算吉凶定数,与其逃往别处,日日担心受怕,还不如向纪宁陈情哀诉,或者还能转祸为福,永绝后患。 神鳌心念一定,决计死中求活,自行出海底现于纪宁面前,口吐人言,向纪宁哭诉近年经历之苦,说了好多可怜的话。 纪宁看神鳌这般作态,不禁失笑出声。龙鲛更是连抖其尾,以示嘲笑。 纪宁俯下身,与神鳌平视,言道:“我知异类修炼之苦,我也是这般经历过来的。如今我已得化人身,身居地阙仙宫,纵不望飞升紫阙,一样可求长生不老,永享地阙清福。故而有缘相遇,便会相帮。你这便随我回紫云宫内修行吧。” 神鳌闻言,喜出望外,惟恐纪宁等久不快,话未听完,便即跪伏哀求,叩头不已。 纪宁挥袖将其搀扶起,便骑上龙鲛,一同返身回宫。 九首神鳌为了报恩,路上和纪宁言道:“南海紫云宫附近海中,产有一种神树,每四百九十一年结果一次,每次只有两枚,补益真元,不在内丹以下。我能有今日,也因五百年前服此灵果之故。恰巧不久结实,又是深植数千丈海底,仙凡均难发现。” 纪宁熟读原着,便早知此事。不过纪宁曾多次寻找,均未有所收获,知是这九首神鳌福源,外人虽知却实难发觉。 六为生之数,九便为亡之数。 九为为死亡极数,天地生灵,占九之异数者,必能通灵变化。如那九尾天狐、九头雉鸡。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占天地之极,天地必妒之。这类生灵,必是劫难重重,这九首神鳌便是如此。 第十七章 九年后,齐出宫 纪宁走在前,龙鲛与九首神鳌紧随其后,一走过避水牌坊,便见冬秀恭迎于宫门前,纪宁抬手示意起身。 冬秀轻拍金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便自开放。一行来到了后宫玉池,便见到三个绝色少女和一个脑披金发、相貌奇丑的怪人并肩走来。 一走进便行礼作鞠,冬秀见此,连忙站往旁边避让开来。纪宁挥袖将四人扶起,言道:“你们倒是机智,知为师会来这里。” 初凤轻声笑道:“师尊最喜欢来这玉池了,徒儿们便直奔此处,九成把握可直接遇见师尊,若是未遇,那便去黄晶殿寻。” 三凤注意力被神鳌吸引,目不转睛看着神鳌,问道:“师尊,你从何处寻得这鳌,模样颇为怪异。” 二凤也站一旁用眼神偷瞄,金须奴肃然站立。 九首神鳌通灵知事,见此便知是自家人。摇身一变,幻化成一童子,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伏跪言道:“小奴为九首神鳌,机缘巧合得遇宫主。宫主仁慈,心怜小奴经历之苦,特意度化小奴,收录小奴进宫,以便参修正果。” 三女闻言,见其可爱,言词可怜,皆是心生怜悯。二凤直冲过去将神鳌一把抱入怀中,一番怜爱。三凤见此,也连忙冲近神鳌。初凤站在原地,笑望着两位妹妹揉捏神鳌。 金须奴感同身受,深知身为异类的修行不易,灾劫诸多,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千年道行一朝丧,不禁面露愁苦之色。 冬秀站于众人身后,面无表情,似无所感。 纪宁见四人神情,知金须奴心有所感,眼中流露些许笑意,言道:“二凤,三凤,莫要吓到神鳌了。我们这座地阙仙宫深居地心,为九地灵府之一,身居于此,可享地阙清福,莫要辜负仙缘。待你们将那部《地阙金章》中三乘三十六章真诀炼成以后,再与为师一同参悟那《紫府秘籍》,我等均是内功圆满,为师便与你等携上那法宝飞剑,出去将外功积修圆满,那时重归仙府,纵不望飞升紫阙,一样可求长生不老,永享地阙清福,比起天仙,相去能有几何?” 二凤、三凤立停动作,整衣顿足。众人一同行礼称是。 时光冉冉,身居海底仙宫,浑然不知那金乌升玉兔落了几回,转眼已是九年。 九年中,众人皆是勤修苦练,心无旁顾,均是道行大进。只是因个人根器深浅不一,所得各异。 纪宁已将《地阙金章》中的天箓道法炼成,元神重孕元婴,重临散仙业位。金须奴与九首神鳌本便身居千年道行,法力高强,得习天书,自是去粗存精,功力越发精纯浑厚,道基更为稳固,更得纪宁以琉璃净火凝练的火符金丹除去己身的异类邪气。 初凤根器为姐妹三人中最为深厚,若非原着中三凤与冬秀的拖累,谋那天仙业位也并无不可,自是道行精进,如今只待机缘便可元神孕婴。二凤虽比初凤相差悬远,因心思纯良,契合修炼,一心虔修,倒也不在话下。三凤资禀最差,心性又高,见自身亦是勤修却不尽人意,心中又急又气,进境便更慢了。 冬秀更是本来凡体,侥幸得遇仙缘。她为人虽是聪明好胜,饶有机智,因为心思太杂,于修道人反不相宜。先时同学,不甚觉得,日子一多,所学益发艰深,渐有相形见绌之势。她不想自己因资禀有限,反以为是初凤同金须奴对她和二凤姊妹有了厚薄,不肯尽心相传。初凤于己有几次救命之恩,还不敢心存恨意。对金须奴却是嫌隙日深,只是胸有城府,不曾外露罢了。 这日,纪宁正如往常一般盘膝打坐,金须奴忽从黄晶殿门外走进,面带愁容,便朝着纪宁跪下,言道:“师尊容禀,徒儿近些日来,忽然道心不静,神明失了主宰。依先师遗偈所留,心想是大难快要临头,徒儿自请暂时离宫,以求免祸临门。这地阙仙府并非永无外魔觊觎,但是尚非其时,照徒儿默参运数,约在师尊将来二次出游归来之后,方有一番纷扰。过此,仙府即由师尊用法术封锁。从此碧海沉沉,仙涛永静,不到百年后末次劫运降临,不会再与生人往还。” 纪宁闻言,掐指一算时日,便知将要发生之事。纪宁熟读原着,自是深知金须奴的出身来历和天生的异禀。 纪宁不禁摇头,心中念道:“我静修倒是忘了时间,差点误了大事。” 纪宁轻抬手,金须奴不由起身,便听纪宁言道:“你刚刚所言,我已推算出了。百因必有果,前因已定,自演其果。你虽得天地乾明离火之气而出,得天独厚,却仍为鲛人之身,实属异类。异类修炼注定诸多劫难,尤其你得天地造化,更是魔劫重重,依次降临。灾劫可渡不可躲,逃之天涯海角皆难避了。” 纪宁稍有停顿,又言道:“这异类灾劫难过,为师自是与你同行,无论是那外魔之劫,或是这内魔之劫,若你不能与之力抗,尚有为师庇护,还可脱险渡劫。你那三位师姐也有一番机缘应在此处,这次出宫便由我们师徒五人一同出宫。” 金须奴自是大喜过望,连忙叩拜。这本是他心之所想所求,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纪宁不喜拖延,自是动作迅速。与初凤姐妹言明情况,一同出宫。命冬秀尽心守宫,安心修炼,不得懈怠。又将龙鲛和九首神鳌唤来,嘱咐了几句,命它们不许擅离紫云宫,以免被外人所害,救之不及。 那龙鲛与九首神鳌本是神兽,通灵无比,龙鲛与九首神鳌闻言均是点首长鸣,转身自去。 龙鲛不喜多停留于陆地之上,自是不能去。窥觊九首神鳌内丹的修道中人太多,又生性胆小,以纪宁如今法力道行尚不能确保它安然无恙,自也是不能去。至于那冬秀,便是怕她坏了事。 言毕,纪宁便同初凤姐妹三人及金须奴,出宫直升海面,同驾遁光,往嵩岳飞去。 第十八章 到嵩山,战妖僧 金须奴出宫本无目的,只是依纪宁所言,嵩山常有异人剑仙来往,先往嵩山一游,到了再议行止。 纪宁一说,四人自是无异议。一出宫便同往嵩岳进发。因纪宁与初凤姐妹三人尚未见过中土繁华,金须奴路上遇见繁华城镇,便建议降下去游览一番。初凤姐妹三人因在安乐岛时,常听冬秀说中土山川雄秀,如何好法,早就神往。纪宁虽以前生活在现代,所见颇多,也未曾见过古代中土的风土人情,自是不会反对。 因四人所着都是仙家衣履,纪宁一人着云裳赤足,十分惹人注目。 纪宁看电视剧颇多,想起江湖上行走,不宜过事炫奇,不然还不知遭遇什么样的意外。虽说现如今有法术法宝防身,到底还是怕一山还有一山高,尚未有资格随意放肆,纪宁也不想随意放肆。 五人一落地,纪宁便施法遮掩五人衣着相貌。便进城闲逛,首先将从紫云宫中带出来的两枝珊瑚,向大城镇中去换些金银备用。那珊瑚,紫云宫后园中到处皆是,纪宁所带虽是两枝极小的,在尘世上已是无价之宝,立刻便将金银换来。先买了五身寻常衣履,一行人换上,再施法遮掩相貌若普通路人一般。有灵丹辟谷,自是不用食那人间火食。除打听出附近有甚名山胜迹,必去登临外,大都无甚耽搁。 不消数日,已达嵩山。先在山麓降下,纪宁挥袖消去了五人脸上的遮掩法术,绕身一转便换了原先云裳赤足的打扮,初凤姐妹及金须奴见此也更换仙家衣履,便往少林寺中走去。 此时的少林寺声望虽称极盛,但是山径崎岖,犹未开辟。除慕名学艺和有本领的人来往外,寻常人极少问津。 纪宁一行人不一会便已望见前面树林隙里,红墙掩映,便知已离寺门不远。 未出树林便耳闻前方有喝骂之声,只见半山崖上现出一座大庙,墙宇高大,殿阁重重,看去甚是庄严雄伟,庙门紧闭,庙前岩石上坐定一个身背大铁钵,手持铁禅杖的红衣蛮憎,正在戟指朝着寺门大骂。 纪宁举手示意,初凤、二凤心领神会,停下脚步。三凤未明还要前进,金须奴机警,连忙止步拉住三凤。 蛮僧说话声如洪钟,所骂之言俱都不堪入耳。骂得火起,猛将手中禅杖,化成一道半红不黄的光华,龙蛇一般直往寺门冲去。 光华转眼冲到,倏地寺前起了一片粉红色的云烟,弥漫开来,将全寺罩住。光华左冲右突却无法进寺内一步。 气得蛮僧口中喃喃念那梵咒,满头须发皆张,状如丑鬼。只得将手一招,收回禅杖。 寺前云烟也跟着隐去,依旧大门紧闭,庙貌庄严,巍立在半山之上,没有丝毫伤损。那蛮僧如是这般,几次折腾。 三凤见此,越看越气,大愤道:“这贼和尚同人家有何仇恨?他骂了这半天,人家关上门不理他也就是了,为何这般辱骂不休?待我去问他去。” 先前蛮僧脸朝寺门,本不知道有人在林中。骂得正在起劲,问到三凤声音,便即回身寻视。 三凤本是初生犊儿不怕虎,说完便走了出来。初凤、二凤虽聪明机警,却未经历练,在一旁看的出神,三凤说话时并未拦阻。见三凤走出,二女心道不好,想拉三凤,已是不及,只得跟着迎了上去。 金须奴见纪宁只是挥袖施法遮掩二人身形,并未出声阻拦,便知纪宁另有打算,也无动作,一同坐视。 三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蛮僧问道:“庙中和尚,与你何仇?人家怕了你,不出来,为何还要苦苦辱骂作甚?” 蛮僧未还言,只是睁着一双怪眼,上下打量三女。三凤见他神色鬼祟,越发不耐,正要喝问。 番憎狞笑着答道:“听你说话,你莫非与智能贼和尚相好么?我奉法王之命,到处寻找美貌女子,数日以来,并未寻着一个可意之人,不想无心相遇。识时务的,快快归顺,等我破了少林寺,杀了智能,带你二人去到法王那里,叫你快活不尽。” 一言未了,三凤早已怒气填胸,按捺不住,娇叱道:“贼和尚!死在眼前,还敢胡言!”说罢,手掐剑诀,赤霄剑自剑囊中飞出,一道赤光化虹,直往蛮僧头上飞去。 初凤、二凤见三凤业已动手,知道蛮僧凶横,决难善罢甘休,也将连忙飞剑出鞘,上前夹攻。 蛮僧见一道赤虹直面而来,一青一白的剑光紧跟随后,哈哈大笑道:“难怪贱婢猖狂,原来还会这些伎俩。禅师面前须容不得尔等。”随说随将手中禅杖抛起,化成一道红黄色的光华,疾如闪电,本想将三女的飞剑接住。不想便连那赤虹都应付不了,急迫中大有有力难施之势,更别提接后面两道虹光了。 三凤一声冷笑,手中法诀变化,赤霄剑剑光大盛,猛地一绞。 红黄色的光华碎裂开来,禅杖灵光散尽,断成数截凡铁散落而下。 蛮僧大怒,言道:“贱婢,胆毁我法宝,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法宝一出,取你贱命。”言罢,正欲施法,便见青白剑光疾如电掣虹飞直斩过来,暗道不好,知道自身疏虞,被敌人飞剑攻进身旁,不死必伤。不敢怠慢,连忙以攻为守,放出刚练就的都天毒火神砂。 一团绿阴阴的妖焰飞起,里面夹杂着许多红黄火星,天女散花般直往上,纵是三女剑光厉害,也是奈何不得,阻挡不住。眼看飞入空中,布散开来,就要往三人头上罩下。 三女连忙将飞剑招回,剑光化虹护住全身。初凤见这毒火红砂的威力,猛地想起仙箓上曾载有各派邪法异宝中,有一种都天毒火神砂,厉害无比,遇上须要速避,一沾身上,立时把道行打尽,化成脓血而亡,但并未载着破法,所说形状与此相似。 蛮僧见法宝显威,放声狞笑,将袍袖往上一举,初凤姐妹三女猛觉眼前一亮,一片黄云已将身子罩住。初凤心道不好,知道逃走不及,连忙手中捏诀,颈间宝珠化作五彩霞光,将自己与两位妹妹护住,二凤、三凤见此,也连忙掐诀催动护身之宝。顿时,那笼罩三女的五彩霞光大盛。 蛮僧本以为可手到擒来,不想这三女虽道行法术皆弱,又不精于斗法,却飞剑法宝了得。蛮僧连用法术法宝,都未能奈何得了三女。 那蛮僧是滇西大力法王妖僧哈葛尼布的大弟子,所炼邪法妖术甚是厉害。因为路过嵩山,想起少林寺方丈智能为人正直,剑术高强,法王手下红衣妖僧屡次吃他大苦,气忿在心,又觊觎寺中那片基业,仗着自己新近炼成了一种毒火红砂,亲往寺中寻仇。 智能早已得能人报警,知道一时难以抵敌,一面用飞钵传书,各处求救,一面约束手下徒众禁止出外,紧闭寺门,外用法术封锁,以待救援。 蛮僧见全寺均被云封,知道内藏奇门妙用,攻不进去。连在寺前辱骂了几日,始终不见人出来。又防中了诱敌之计,不肯轻易施展毒火,好不气闷。 两下正在相持,骤听身后一阵风声吹到,眼前人影一晃,现出一僧一道。那僧人穿着法衣,相貌甚是庄严,正是少林寺方丈住持智能。那道人生得形容古怪,凹鼻凸眼,两颧高耸,骨瘦如柴。面目手足比墨还黑,一张阔嘴唇却比胭脂还红。微一张口,露出上下两排雪也似白的密齿,三色相映,越显分明。手持一柄铁伞,一现身便即将伞撑开,大有丈许。 铁伞上生起了一股浓烟,烟中火星四外飞溅,布散开来,遮蔽了数亩方圆的地面,恰好连初凤姐妹三人一齐护住。 毒火神砂自天空布散飞下,两宝一经接触,道人铁伞上的火星黑烟越来越浓,倏地往上一起,立刻烟火消散,化成一片乌光,将毒火红砂托住,往上直升。 对面的番憎想已看出不妙,急得满头大汗,口中梵咒念个不住,放出去的毒砂兀自收不回转,眼看被敌人那柄铁伞越托越高,变得越来越小,渐渐都附到伞上,凝在一处。 又听那道人一声大喝道:“大胆妖僧!我师侄智能在此清修,与你有何仇恨,你每日上门欺人?他不与你计较也就是了,你还倚强逞能,限他三日之内献出少林寺,否则便用魔火将全寺僧徒炼化。你不过凭着老秃驴的妖势胡作非为,有何本领道行,敢口出狂言,把数百年清净禅林化为灰尘?今日祖师爷特地从海外追来,领教你佛教中的妖火,到底有多大狠处,原来也只如此微末伎俩。本当暂饶你的狗命,由你归报老秃驴前来送死。只是情理难容,此时想逃,焉得能够!” 道人说罢,袍袖飞出七道尺许长的乌金华光,直取蛮僧。 第十九章 诛蛮僧,谋铁伞 一见那道人现身,初凤姐妹三人知来者是友非敌,连忙运用玄功,手指一点,剑光大作,三道剑虹直冲向蛮僧。 蛮僧见七道乌光飞来,随后三道剑虹疾如闪电,居然后发居上,刚想施法遁光逃走已是不及。 三道剑虹划过,带出三股血泉喷洒,蛮僧口中发出一声惨叫。正想跪地求饶,便被七道乌金光华分光直入,相次打在身上,翻身栽倒,无了声息。道人更是狠毒,接着将手一指,那乌光便似七道小电闪一般,围着蛮僧尸首乱闪乱蹿,不消顷刻,便刺成一堆鲜血烂肉。 初凤姐妹见此,心生不喜。三凤更是放出赤霄剑,赤虹阻拦住乌光。 那道人见此怒骂道:“好一无知女娃,胆敢阻拦祖师爷我。” 初凤手行道礼,柔声回道:“谢过道友援手解围,不过人死万事休,恩怨了,蛮僧虽坏却不至于让道友死后挫骨扬灰,大失修道人气度。” 言还未了,林中飞下一道紫色光华,现出两个身影,一个绝色少女和一个脑披金发、相貌奇丑的怪人。 初凤忙领两位妹妹上前参见时,忽然一眼看到金须奴站在纪宁身后嗦嗦嗦抖个不住,心中好生奇怪。 道人也不理,慢腾腾先从身后葫芦内倒出一些粉红色的药粉,弹向蛮僧死尸的腔子里,然后指着金须奴骂道:“当年我在极海钓鳌,你竟敢无故坏我大事。后来被我用法坛将你封闭,原想将你永埋海底,万劫不得超生。不想海底潜伏着你的同类,将我法坛毁去,潜藏海眼之内。那时我因忙着擒鳌,不暇寻你算帐。你这孽畜偏也灵巧,在我禁期之内,居然潜伏了九年没有出世。今日相遇,你以为我的限期已过,可以饶你?谁知我那九首金鳌自从被你惊走,再也不肯上钩,累我多年不能飞升灵空天阙。非用你这千年得道鱼人的灵心,不能将那金鳌钩住。你如知事,等我宝伞飞回,乖乖地随我回转极海,由我取用。我恩开一面,当可助你转劫托生;否则形神一齐消灭,化为乌有,悔之晚矣!” 初凤见道人装束打扮和所用的一柄铁伞,又见金须奴脸上害怕神气,已猜出他是金须奴的对头铁伞道人,闻言便直望纪宁。 旁边三凤因看道人倨傲,已是不悦,还念在他有解围之德,没有发作。一听了道人这一席话,竟要强取金须奴的性命。平时和金须奴虽偶有嫌隙,到底是自己人。顿时敌忾同仇,勃然大怒,不等纪宁发话,走上前去,对道人说道:“我这师弟金须奴平日在海底潜修,从不出外生事。此番跟随师尊来到嵩山,也未做过一桩坏事。你执意要伤他的性命,是什么缘故?” 道人朝着三凤冷冷一看,答道:“无知女娃,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小畜是你师弟,师尊是这小女娃?谁人不知我铁伞真人言出法随,休说你们这几个小女娃,便是各派群仙,谁敢与我违拗?念你年幼无知,不屑与你计较,快些住口,少管闲事,以免自找无趣。” 纪宁望着一旁抖似筛糠的金须奴,知他心中畏惧,便言道:“我知你因前事畏惧这铁伞道人,如今你已为我弟子,有什么事,自有为师替你担着。这铁伞道人若想取你性命,还须问过我同不同意。怎,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没人不成?” 纪宁言毕,便将手一翻,二十四道五彩流华冲霄而起。 铁伞道人见纪宁动手,便是展起袍袖,飞起一片红云,将身护住。睁着一双怪眼,暴怒如雷,口里喝得一声:“大胆贱婢,胆敢动手。” 一只漆黑也似的铁腕平伸出去,有数十丈长短,一只手大有亩许,朝纪宁一把抓去。 纪宁神色清冷,手一指,五彩毫光大盛,铁伞道人顿觉睁不开眼,山河珠来回穿梭,携带山河之力,护身红云破碎尽散,砰砰几声,铁伞道人好似一柄重有万千斤的铁锤打在脸上和背上一般,立时觉着心头吃一大震,两眼直冒金星,身子连晃数晃,跌倒在地,再抬起头来,已是满头满脸的脓包。 三女见此,不禁失笑大声,金须奴也面带喜色。 纪宁言道:“铁伞道人,我知你虽可恶,时常欺凌异类,却非肆意滥杀,为祸人间,又看在你不远万里前来此助阵,故而饶你不死。还不知悔悟,如此这般,何配称为三清教下之人。” 铁伞道人望着纪宁那如玉容颜,气得连口都张不开来,心知情势不妙,这少女法宝玄妙,不敢再次轻敌,又放出七枚修罗神钉化作乌光,紧护身子,静候铁伞化尽毒砂魔火回转,再思报仇。 纪宁一看便知他心中所想,招回山河珠并未再动手,对着乌光笼罩下的铁伞道人,言道:“铁伞道人,我知你全靠那柄伞成名。我今日既替我这徒儿出面,定是领教一番。” 又转身对金须奴言道:“我们为师徒姐弟,一脉相承。你被外人欺负,可以请你三位师姐帮忙,更可以请为师为你做主。你现已不是独身一人,家里有人无须怕,天塌了自有为师先帮你顶着。” 金须奴不禁喜出望外,声泪俱下,连忙跪拜叩谢师恩,心中千言万语却难言语出口。 纪宁这一番话语,使得金须奴感动不已,粉身碎骨报师恩。也把铁伞道人气得咬牙切齿,又暂时无可奈何。 铁伞道人念起自己多年的威望,今日当人面败在一个无名小辈之手,给她如此这般添颜增威,再不挽回一点颜面,日后怎好见人?越想越恨,越难受。偏那伞久候不归,只得耐心忍辱。 纪宁因原着而知晓,那铁伞虽能收去蛮僧的毒砂,却无法化去那毒砂。因毒砂为魔教异宝,只能送至云空,任乾天罡煞之气化去,除此别无他法。 纪宁这次出宫特来嵩山,除了助弟子金须奴渡人劫外,便是为了此伞。 铁伞道人的铁伞为一异宝,可避那月儿岛火海真火,取那连山大师所留天书遗宝,是纪宁和现藏在暗中的嵩山二老必得之物。 第二十章 戏铁伞,谋遗宝 智能本欲为双方讲和,又听众人言语,知道铁伞道人性情古怪,素来唯我独尊,从未吃过人亏,万万不肯甘休,哪敢再作和解之想。后来见铁伞道人吃了大亏,暴怒如雷,而纪宁朝他点头微笑,智能越发吓得低头合掌,休说出声,连人都不敢去看一眼。 纪宁笑此,心中感到甚是好笑。 时光流逝如水,铁伞仍旧未见其影。 铁伞道人久候生疑来,心中暗忖:“宝伞自将毒砂托入云空,先后己有了两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它回转?莫非是这女娃暗中运用元神升入天空,半路打劫?自己却在这里呆等,倒中了她的暗算?” 转念又想:“那伞经过自己多年心血修炼,他人不知用宝口诀,无法运用。即使被这女娃打劫了去,也该有些征兆才对。” 铁伞道人刚一宽心,便听到身后有人哈哈大笑。回头一看,身后出现一个矮子,手里持着一柄铁伞,正是自己的法宝。 铁伞道人一见,心中大惊,连忙运用玄功将手一招,铁伞并无应答。 矮子见此言道:“牛鼻子,你可认识嵩山二矮白谷逸与朱梅么?今日叫你见识见识。你不必鬼画桃符,嘴里嘟嘟囔囔,我把这伞插在地下,你有本领的,只管来拿了去。”说罢,便将伞朝地上一掷,石火光溅,铁伞端端正正插在地上。 铁伞道人口诵真言,将手连招。那伞好似灵气已失,不但光焰全无,任他如何施为,竟是动也不动。 铁伞道人情急万分,将手一指,放出剑光斩向那矮子,人便往伞前飞去。 矮子见飞剑袭来,并未用法宝飞剑迎敌,身形一晃,便已不见。 铁伞道人一心顾伞,无心他顾,见敌人遁走,便拾取铁伞。刚低头将铁伞拔起,猛然听到空中呼呼风响,有人高叫道:“白矮子,大功已成,牛鼻子法宝已被我劫到了手。我现在月儿岛等你,你打发了他,可去那里,同入火海取那玩意吧。” 铁伞道人便知不妙,抬头往上一看,一片金霞拥着一团乌光,一矮子装束身量均与先前那矮子相似,手拿铁伞,在光霞围绕中疾如电掣,往东南方飞去。 纪宁与初凤姐妹及金须奴在一旁看戏,看的正欢。 三凤感慨道:“这矮子道人道法甚是高超啊。” 初凤等人亦是点头以示赞同。 纪宁笑道:“他二人确实道法高超,不过此时这般行事不过是长于幻化,以谋那铁伞罢了。” 铁伞道人刚想驾遁光去追,离地不过丈许,胸口便被白谷逸用金刚大力手法一打。铁伞道人胸前一酸,耳鸣心跳,撞出去老远才得停止。 白谷逸现出身形,站在铁伞道人面前,叉手笑个不停。 铁伞道人见己失至宝,不由把这两个矮子恨到极处。心知白谷逸能使金刚大力手法,必定已尽得玄门秘奥,明知伤他不得,敌他不过,又因心中不甘,面子上过不去。心中一横,顿生毒计。 趁白谷逸现在叉手不动,铁伞道人故意装出负伤难耐、低头缓气之态,暗中念咒捏诀,猛一抬头,右手一指,剑光向白谷逸斩去。又接着咬破舌尖,施展都天罗刹赤血搜形之法,一口鲜血化成无量数豆大火星满天飞洒,径往白谷逸头上罩去。 纪宁见此,为四徒讲解,言道:“这道家精血非同小可,用上一回,至少修炼十余年才得将元气修复。都天罗刹赤血搜形之法更是厉害,不遇深仇大敌,生死存亡关头,从不轻易使用。因是炼就真灵元气所化,与本身灵元相为感应,由行法人心神所注,专找敌人下落,不得不止。加以化生无穷,不是寻常法宝所能破。沾身便攻七窍,勾动敌人三昧真火,将敌人化成灰烬。一经发出,顷刻之间,方圆十里内,仇人休想避开,任是遁法多快,也难逃躲。这铁伞道人纵横一世,极少敌手,与人如此拼命,想必应是初次。” 白谷逸见剑光飞到身前,并未躲闪,只一伸右手,便将剑光捉住,似一条乌银长蛇一般,在手中乱闪乱蹿。 刚抓飞剑,火星便如雨点般飞临,将落未落。白谷逸又伸左手,合掌一揉,举向头上,一口真气喷将出去,再将双手往上一挥,剑光立时粉碎,化作成千累万的乌光银珠飞起,迎向空中火星。 铁伞道人飞剑乃是采海底万年寒铁与水母精华千锤百炼而成。被白谷逸收去损毁,化整为零,用真水克制真火,使其同归于尽。 只听咝咝连声,两经相遇,便即同时消灭,化为乌有。 铁伞道人见自己辛苦修炼,多年心血炼成两件至宝奇珍,毁的毁,收的收。更报仇心急,施展那都天罗刹赤血搜形之法,结果只是白损真元。顿时急怒攻心,痛彻肺腑。加上身中金刚大力手法,又元神受重创,立时灵府无主,神志昏迷,怪啸一声,晕倒在地。 智能方丈连忙上前将他抱住,满脸悲苦,想要回走。白谷逸将他唤住,智能方丈和嵩山二老同居一山,平时原本相熟。 白谷逸言道:“这牛鼻子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他真元已破,不久必要走火入魔,仍难活命。我讨得有长眉真人仙丹在此,可拿去与他服用。牛鼻子心肠偏狭,我虽手下留情,他日后也未必知道悔改。你扶他回寺,救醒之后,加以告诫。那蛮僧的妖师终须寻他报仇,命他早晚仔细。铁伞待朱道友用完必定还他。他如不服,十年之后,我在衡山岳麓峰候他报仇便了。” 智能知道白谷逸厉害,哪敢多言。匆匆接过丹药,扶着道人,自驾遁光走去。 纪宁见眼前戏演罢了,便向白谷逸唤道:“道长留步,这般离去,徒生因果。” 白谷逸闻言,笑道:“你这女娃倒是道行法术不浅,能这般通晓天机,这因果向来可惧,且随我同往月儿岛走一回,看你们各人造化如何。如遇机缘,将来休忘了我的好处。”说罢,将手一挥,一片金光红霞将众人拥起,直往天空飞去。 纪宁一行人起身正在空中,看着身子被金光红霞围拥,用尽目力,什么也看不见,直如电闪星驰一般,顷刻千里。 不消多时,猛觉一阵热风吹来,光霞收处,五人身已落地。 第二十一章 入火海,得丹宝 白谷逸将纪宁等人送到,便不知去向。 纪宁一行人落地便环顾四周环境,她们现处于落在一个寒冰积雪,山形异常危峻的孤岛上面。 刚刚那番看戏教徒,也让纪宁所得颇多。纪宁本因自降临这方世界以来,诸事皆顺,心中难免小觑这天下能人,铁伞道人更是可轻易镇压。结果一见这崇山二矮,不过刚刚成道数十年光景,奉师命下山积修外功,便这般本事颇高。若是为敌对线,应对一人已万般勉强,何况两人。立即便无了小觑之心,顿觉神台一阵清明,心境有所长进。 纪宁回神细看眼前景象,只见孤岛一面濒海,邻近北极穷荒之地,海里面尽是些小山一般大的小块,顺着海潮风势往来激撞,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海中有那一二十丈长的巨鲸大鱼,三五成群,不时昂首海面,呼吸之间,像瀑布一般的水箭喷起数十丈高下。 孤岛那一面靠山,红光烛天,把四外灰蒙蒙的天都映成了暗赤之色。这番水火两重天的景象,越发显得凄厉荒寒,阴森可怕。 初凤姐妹及金须奴正疑惑白谷逸把大家带到此岛做什么,又想起师尊与他之前的对话,想必师尊定有所知。便听到纪宁言道:“此事前因后果,为师稍后自是会为你们讲明,现先随我走。”言毕,纪宁身化紫色流光向山头飞去。 初凤等人闻言,连忙身驾遁光紧随其后,几道光华一闪,一行人便落于在山头。 站在山头一看,方知此山全景。山高有千丈,下面乃是数百里方圆的一片盆地。中有一火海,少说也有百里大小,难怪会有这红光烛天之景象。 看那火海烈焰飞扬,时高时低,时疏时密。偶见一根火柱由地面往下,足有百十多丈长短,熊熊呼呼,便连纪宁、金须奴生就一双神目都望不到底。 盆地上石头,近山脚处,比墨还黑。越挨近火海之处越红,仿佛地是铁铸的一般。 三凤心生好奇,因相隔太远看不太清,正想往那火海边上飞去详看。 纪宁挥袖,一道紫色霞光将三凤阻拦在原地,言道:“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这么多年倒是不见有所改变。此火海乃地窍洪炉,非同凡火,厉害非常,我都不敢直面其威,你倒是不知死活,敢往上撞。” 三凤低头羞涩笑了一笑,正准备向纪宁撒娇一番,忽见火海中冲起一道亩许大的乌光金霞,甚是眼熟。三凤定睛一看,便认出是嵩山所遇的白、朱二位矮仙。 嵩山二矮同撑铁伞,脚踏片亩许方圆的金霞,瞬息间,已从火海中飞出,落在火海岸上。 纪宁见嵩山二矮现于面前,便先行道礼,言道:“见过两位道友,吾为紫云宫纪宁,吾身后四人皆是吾之亲传弟子。” 初凤、二凤、三凤及金须奴闻言便行礼拜见。 白谷逸、朱梅先回纪宁一礼,又举手示意初凤等人免礼。 朱梅言道:“这火海之中有当年长眉真人的师叔连山大师遗蜕。连山大师曾发宏愿,将诸方异派化邪为正,身入旁门犯险恶。不出百十年便成了异派宗主,成道时节,遭万魔嫉视侵扰,导致失了元胎,以身殉道,在这月儿岛火海之中火解化去。未解化以前,用无边妙法,将数十件仙篆异宝同遗蜕,封存海底并留遗偈。每逢五十二年的今日,准许各派有缘之人入海寻珍,为期一日。每人每次只准挑选一件,多则必为法术禁制陷身于火海。” 纪宁闻言,便接话,言道:“朱梅道友无需多言,其中因果我早算得。我知你二人得蒙长眉真人指示玄机,来此寻宝。又因真火猛烈便谋铁伞,也因此举与我等有了因果。我师徒五人与连山大师有所渊源,故而是此次开海有缘之人。凭我师徒如今之力依仗铁伞下去容易,上来却难,我知二位道友尚未功成,还需取墨壁上面的朱环。故而求道友护送我师徒取宝,我为二位道友取朱环。” 初凤姐妹与金须奴闻言,纷纷皆言自身愿替师效劳,不要宝物。 纪宁摇头,止住四徒,言道:“无须多言,我自有成算。” 崇山二矮虽奇纪宁推算能力了得,不过她所言正称他两心意,自是无异议,含笑点头,便将铁伞递给纪宁。 纪宁接过宝伞,脚驾紫色遁光,便往火海中飞落。白谷逸连忙将手一指,一片金霞将纪宁护住。 纪宁一落火海之中,头上铁伞便泛乌光,乌光所到之处,火焰纵是猛烈也自行分开。下有千丈,穿透火层,便已落地。 地方广阔,地皮漆黑,四外空无所有,仅见中心地上有一股青焰,又劲又直,直升上空,离地百十丈,化散成烈火。 纪宁不假思索,径往连山大师藏珍洞中走去。藏珍洞内异常高大,洞外立着两个高大石人,手执长大石剑,甚是威武,当门而立。 纪宁一经靠近,那石人倏地自动分开,让出前进道路。纪宁知此处奥妙,也未多加停留。入洞一看,洞内甚是光明宽敞,四壁俱如玉白,光华四闪。 洞尽头处是块墨壁,壁当中印着一个白衣白眉的红脸道人,纪宁帮取朱环,便是道人绦上佩带之物。 纪宁走近墨壁,朝壁中连山大师行礼祷告,言道:“连山大师在上,紫云宫纪宁拜见。大师慈悲,特发宏愿渡旁门,后辈特此谢先贤。纪宁算知紫云宫曾是大师旧居,如今纪宁机缘巧合得这紫云宫传承,有此前因,故而得以有今日得宝之缘。因先前应人所求,故特向大师求赐龙雀环。” 纪宁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光华闪现,当的一声,那一对朱环坠落地上。纪宁复又朝大师遗容跪叩了一番,便拾起朱环。 纪宁起身望侧面壁上细看,果然宝物甚多,还有一部天书。刚望一眼,便觉脑后风生。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门外石人面已朝里,石剑上冒起一道光华,正指自己。知不可久待,纪宁身化流光,便回到了山头,将龙雀环交与白谷逸。 其后轮到初凤等人,初凤自知法力较浅,便问崇山二矮,言道:“弟子等可否二人同下?” 崇山二矮含笑点头,纪宁在一旁言道:“火海法宝俱是身外之物,中有灵丹,能增长道力,驻颜不老,不可错过。” 初凤闻言心领神会,便和二凤一同接过宝伞,如法下去。到了洞中一看,除法宝仙书之外,果有两个碧玉匣子,各盛着一粒通红透明、清香透鼻、大如龙眼的丹丸。 二女见此,各自朝遗像跪谢,将仙丹服了。入口随津而化,立时神明朗澈,周体轻灵,心中大喜。记着二矮前言,不敢再觊觎别的宝物,一同飞升而上。 三凤见两位姐姐下去,下次便是她与金须奴,连忙向纪宁问长问短。 纪宁将洞内情景细言一番,又言灵丹妙用,道:“我等所学旁门,虽说避完灾劫一样长生,但易坎离失调,虽不一定走火入魔,形神消逝,容颜却立时变成了老丑。得服用此丹,可增道力,亦永葆容颜,为地仙中留一佳话。灵丹虽神妙,但仅有两粒,不过你二人无须懊恼,日后自是另有机缘,亦可得灵丹。你们此番仙缘颇深,勿要过思自误。” 三凤与金须奴刚闻其中奥秘,甚是懊恼,尤其是金须奴,以异类成道,更需灵丹脱骨换胎,增长道力,又闻师尊言日后另有机缘,便安下心来,静待初凤、二凤回转。 初凤、二凤一回转,三凤便急迫与金须奴持伞下火海取宝。 金须奴此次离宫就知必有灾劫,果不其然,一到嵩山便和铁伞道人狭路相逢。虽说因师尊其能,脱去险难,想着那命宫魔劫决无如此便宜,所以处处留心。 从初凤手上接过宝伞,二人飞身入火海。入洞一看,宝物甚多,二人不知取那样是好。 金须奴审慎太过,因机缘旷世难逢,总想寻着一样特奇的异宝。诸番挑选,最后选了一柄铜扇,金霞闪耀,照眼生颖,悬嵌在洞壁上隐秘之处。别的宝物均少注释,只有这扇柄上不但镌有“清宁“两个古篆文,旁边壁上还注有朱文的偈语用法,说此扇专为炼丹伏魔之用,金须奴心知定是一件至宝。 三凤最终选了一本玉叶天书,见上面有“秘魔三参,天府副册”八个朱书篆文。心中暗忖:“别的宝物尽足防身御敌,师尊在紫云宫金庭玉柱得了一部《地阙金章》,我等便道行精进,可惜还未尽数学会便即化去。这书既是仙府副册,想必还要强些,何不将它取回宫修炼?岂不较比别的宝物强些?” 二人主意一定,便朝连山大师遗容跪祝了一番。 金须奴照壁间偈语将手一招,清宁扇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入手内。三凤连忙恭敬接住从壁间飞下的天书,宝扇天书一到手,那守洞石人便走将过来,石剑上发出光焰,直指二人。 三凤、金须奴二人不敢贪得无厌,连忙退了出来,飞身上去。两人心中高兴,动作稍慢,纵有剑光护身,也觉一股奇热的上身来,甚是难耐。 金须奴一着慌,不暇寻思,顺手使扇一挥,一片霞光飞起,那火便似狂风卷乱云般,成团往四外飞开,同时二人身子也在宝伞剑光笼绕之下,飞身到了上面。 金须奴不禁心中一动,又惊又喜,三凤也惊奇法宝之能,不过身具天书,更心中满意,想着一会呈禀师尊,定然得以表彰。 二人去见白、朱二人称谢。二矮见金须奴手上持着那把宝扇,面上顿现惊诧之容,彼此互看了一眼。纪宁见此,不禁心中暗笑不已。 第二十二章 享仙福,终换形 金须奴所得便是连山四宝之首,太乙清宁扇,乃是连山大师当年采取三才灵气所炼,专为炼丹伏魔之用,极为厉害,便是不完整的离合五云圭都稍次之。 二矮有此反应不足为奇,纪宁接过金须奴手中铁伞,双手递送白谷逸,言道:“既然诸事已了,这铁伞便是归还道长,好如约归还给那铁伞道人。我徒金须奴三番大劫,已过其二,还有一劫,应劫时日将近,不便在此多做耽搁。现因果已了,便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白谷逸将伞接过,看着纪宁身后侍立的四徒,正准备传谕告诫一番。纪宁见此,笑道:“道友无须多言,我知你二人奉了长眉真人仙敕,特地传谕告诫我等,我亦算得。在此谢过二位道友与长眉真人的一番好意,紫云宫诸事自有我这宫主谋算,我这几位徒儿的仙途自有我这师尊指引。我师徒得连山大师所遗留火海奇珍,必念这成道渊源及香火情面,他日峨眉门下后辈若有所求,能帮之处定然倾力。” 纪宁来此方世界后,越发明了因果玄妙之处,自是不会轻易受恩于人,徒添因果。 二矮见想说之言皆已全被言尽,暗惊纪宁推算本事了得,原定嵩山少室之约难于开口,唯有回去问询长眉真人再做打算。即是无事便不多留,就此拜别。 纪宁一行五人同驾遁光,直往紫云宫飞去。纪宁特意避开铁门岭山头,免得与二矮、铁伞道人相遇,多生事端。 回宫途中,三凤性急,连忙取出天书交与纪宁。纪宁将书收入衣袖,言道:“此书乃是天魔秘笈,此时习之无益,反受魔害,道消魔涨。待到我等修得那玄门秘奥,再习此书反证玄门秘奥,使得道心空明莹澈。”言毕,诸徒皆点头称是。 金须奴双手将刚所得铜扇呈于纪宁,纪宁接过扇了扇,便复递还金须奴,言道:“此扇名唤太乙清宁扇,是连山大师当年采取三才灵气所炼,专为炼丹伏魔之用,也是日后我师徒再去取宝的关键,你且好生炼化。这是你机缘所得,为师不缺法宝使用,你那三位师姐也日后自有法宝防身御敌,无需这般礼让。” 金须奴立谨遵师命,初凤、二凤本便对此宝并无杂念。三凤因自身精心挑选竟不及金须奴,心生闷气,又听闻师尊说自身日后有法宝,便转移了注意力,希冀着日后。 不久,一行人便回到紫云宫上空,飞落海底一看,冬秀已在避水牌坊之下相候,手里拿着几片海藻,正与那条龙鲛引逗着玩呢。一见大家安然归来,好生欢喜,连忙迎了入内。 众人一回紫云宫,便皆在宫中潜心修炼。 光阴荏苒,一转眼又三年了,金须奴功行大进,已深得《地阙金章》秘奥。这日打开他前师留的最后一封遗偈,得知还有数日,便是天地交泰,服真水之期,服后便可脱胎换骨,有了成道之基,连忙去寻师尊纪宁。 金须奴知此时的纪宁与初凤姐妹三人正在紫云宫后苑中,便直奔后苑而去。 只见金须奴脚下步伐急促,走在一条宽有数十丈的白玉长路上,路旁森列着两行碧树,每株大有十围,高达百丈,朱果翠叶,郁郁森森。阵阵清风过处,枝叶随风轻摇,发出一片琤琮鸣玉之声。不远处传来一阵琴音,与这树动枝摇的风声相和,如闻细乐清音,笙簧迭奏,娱耳非常。 玉路碧树外,是一片数十百顷大小的林苑。地上尽是细沙,五色纷耀,光彩离离。数十座小山星罗棋布,散置其间。也不知是人工砌就,还是天然生成,俱都是岩谷幽秀,洞穴玲珑。 有的堆霞凝紫,古意苍茫。有的横黛笼烟,山容浩渺。山角岩隙,不是芝兰丛生,因风飘拂,便是香草薛荔,苔痕绣合。 再细看满地上的瑶草琪葩,灵芝仙药,竞彩争妍,灿若云锦。越显得瑰奇富丽,仙景非常,气象万千,目难穷尽。 金须奴还未走尽白玉长路,便见水精亭下云雾缭绕的众人。 纪宁容貌清丽美秀,一袭白衣胜雪,一反平日清冷,眉目含笑,席地而坐,抚膝上一七弦琴,仙乐阵阵。 二凤姿容秀弱姝丽,通身雾毅冰纨,体态玲珑绰约,随乐起舞,素手转换,衣袖飘扬,舞姿轻盈,笑颜如花,宛若桃李。 初凤与三凤坐一旁举杯换盏,二人姿容装束相似,却气质各异。初凤温婉大方,三凤明艳张扬。 金须奴望着眼前这番仙家景象,宛若已飞升灵空仙阙,只是不知是人衬景更仙,还是景托人更美。 等到曲停舞罢,金须奴方才走进玉亭之中。 纪宁早已发现金须奴身影,看他不进玉亭,知他之心思,便未停止抚琴。金须奴忙向纪宁禀报换形一事,纪宁便告知众人,定日行法,助他服用。 这三年之内,除冬秀仍对金须奴心怀嫉恨外,三凤已是另眼相看。姐妹三人皆已认可金须奴,视作骨亲,听说他说已到换形之期,大道可期,替他欣喜。 纪宁分派好了一切,照天府秘册所传,设下七煞法坛在后宫水精亭外,屏御诸天百魔,时日一到,便领了初凤姐妹三人前往。 纪宁行法将坛封锁,命初凤依法镇守主坛,二凤、冬秀、九首神鳌分守三方。便领金须奴、三凤进入水精亭内,亭外红云涌起,立即便与外隔绝,无论水火风雷皆不能侵入。 纪宁对金须奴言道:“为师本有法可使你轻易脱胎换形,不过那般,你未经劫数,不得圆满,便有损元神根基。这七日内,虽有为师与你三凤师姐护你周全,但这千年成败关头,也须自己勉力挨过七日,便可大功告成。” 金须奴原本深知厉害,闻言甚是感激警惕,连忙言道:“徒儿谨领法谕。” 纪宁将三滴天一真水与他吞服,又取一十三滴点那全身要穴。命三凤扶去珊瑚榻上。 天一真水一经入穴,立即化开,敷遍全身。金须奴猛觉通体生凉,骨节全都酥融,知道顷刻之间便要化形解体,满心感激三凤将护之德,想说两句称谢的话,谁知牙齿颤动,遍体寒噤,休想出声。 金须奴心里一迷糊,不一会便失知觉。三凤见状,连忙将他扶卧榻上,去了衣履,自己便在对面榻上守护。 一连两日,金须奴如死一般并无动静。 到了第三日的金乌东升,三凤心中暗想道:“金须奴平日人极忠厚,只是形态声音这般丑恶。这解体化形以后,不知是甚样儿?” 三凤正无聊盘算,忽然听到榻上微有声息。走近前一看,金须奴那一副又黑又紫,长着茸茸金毛的肉体,有的地方似在动弹,以为日期已到,快要醒转。三凤这般动作,那手无意间便要触到金须奴的肉身之时,被一道紫光阻挡住。一看紫光便知何人所为,转头看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纪宁,纪宁并未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三凤领会,回头看金须奴。只见流光一闪,一大片紫黑色的肉块落了下来,肉落处,现出一段雪也似白的粉嫩手臂。不一会儿,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三凤这才恍然大悟,金须奴外壳腐去,形态业已换过,只是不知为何师尊不让触碰。 三凤知道金须奴即将清醒,看着随着流光转动,金须奴大小肉块随之而落。一会工夫,地下腐肉成了一大堆,只剩头皮并未脱落,猜是还未尽功。暗想道:“这般白嫩如玉的好身子,要是头面不改,岂不可惜?” 第二十三章 改命数,渡魔劫 三凤正在好笑,忽听金须奴鼻间似有嗡嗡之声,仿佛透气不出。人中处隐现出一根红线,渐久渐显。 猛见流光闪动,哗的一声,从人中自鼻端以上直达头脑全都裂开,肉厚约有寸许,两面皮在流光的帮助下左右一分,竟是连头连耳带着脑后金发,顺顺当当地掉落了下来,一张似分还合的人面皮便掉落在地。 三凤眼前一亮,心中惊奇,榻上卧的金须奴从形如丑鬼变成了一个玉面朱唇的美少年。 榻上的金须奴一双凤目倏地睁开,双瞳剪水,黑白分明,衬着两道漆也似的剑眉斜飞入鬓,越显英姿飒爽,光彩照人。 三凤见此风华,不禁呆愣了一会,金须奴想要言语却又气力不支,只是口吻略动。 三凤见他相貌如此这般丰神俊朗,心中怜爱,便问道:“师弟,你这是想要坐起么?” 金须奴用目示意,三凤便过去扶他坐起,玉肌着手,滑如凝脂,鼻间隐闻一股子温香气息。又见他仿若大病初愈,体惫不支神气,不由更添了怜惜之念。 金须奴脱形解体之后,粉光致致,皓体呈辉,真是明珠美玉,不足方其朗润。 三凤笑着朝他称贺,言道:“恭喜师弟成功换形解体,成就一身仙骨根器。再有四天静养,即是大功告成了。” 金须奴点了点头,不住用目示意,看向两腿。 三凤猜他是要打坐入定,运用玄功,便代他将双膝盘好。 三凤先前心无他顾,一心帮扶,及至扶金须奴安然坐起,玉肌相亲,香泽微闻,心中不禁有了异样,立时红生玉靥,害起羞来。 三凤连忙起身将纪宁事前准备好的一套道装取了过来,只是金须奴元气未复,不便穿着,只得先将他腹部上下围掩。 等三凤一番折腾后,再看向金须奴时,他已在榻上紧闭双目,入定过去。 想起自身先前心中异样,连忙走到纪宁面前,正在问询,便见纪宁微摇头,笑道:“有我一旁看护,一会便知其中因果。” 三凤闻言,便退回榻前坐好,好生无聊,心中暗付道:“这师尊就爱打哑谜让人猜,好生无趣,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纪宁一望,便知三凤心中所想,不禁失笑,也心中暗付道:“三凤啊三凤,不是为师爱打哑谜,只是魔劫已到,如若言多,因缘际会,必然产生诸多变故,到时候为师怕是不能够及时应付。” 三凤知道金须奴初次回醒,须打坐让真元运行新体,满了十二周天,到当夜子时,天地交泰之际,才能言动自如。 见金须奴暂时还不需人照料扶持,三凤闲着无事,便也用起功来。刚一入定,便觉心神烦乱,收摄不住。 两三个时辰过去,正在勉强凝神定虑,三凤猛想起金须奴入定已经好久,他现在活动都须人相助,不知还原了没有?今日心绪偏又这般乱法。 三凤想到这里,睁眼一看,金须奴依然端坐在对面珊瑚榻上,鼻孔里有两条白气,似银蛇一般,只管伸缩不定。 三凤见此,便知他玄功运行已透十二重关,再不多时,便可完成道基。正暗赞他根行深厚,异日成就必定高出众人之上,猛觉一阵阴风袭入亭内,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心道不好。 三凤知道这亭业已经纪宁行法封锁,无论水火声光都难侵入。那阵阴风自外而入,定是纪宁先前特意嘱咐的天魔来袭。 这诸天万界中生有天魔,最是厉害,来无踪影,去无痕迹,相随心生,魔由念至,不可捉摸,不可端倪,随机变幻,如电感应。 修道之人只要心灵稍一失了自制,魔头立刻乘虚侵入。 三凤连忙施展防身法术,仔细四下观察时,什么迹兆都无。再看榻上金须奴,依旧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一丝未曾转动。只是鼻孔间两道白气吞吐不休,其势愈疾。 三凤道行尚浅,不知危机业已潜伏,还以为金须奴功候转深,不久便能下榻,言动如常。 又过了一会,才看出金须奴浑身汗出如浆,热气蒸腾,满脸俱是痛苦愁惧之容,神态甚是不妙。 三凤不由大吃一惊,暗忖道:“他已是得道多年的人,虽说这次刚刚解体换骨,真元未固,那也是暂时之事。只要玄功运行透过十二重关,不但还原,比起往日道力灵性还要增长许多。适才见他坎离之气业已出窍往复,分明十二重关业已透过,怎便到了这种难忍难耐的样儿?” 三凤看觉有异,心中大是不解,连忙转头去寻纪宁,却已不见纪宁身影。 三凤满心疑惑,又见那金须奴不但面容愈加愁苦,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竟连全身都抖战起来。 三凤未曾经过这类事,虽知非佳兆却无相助之法。 一转眼工夫,适才所见那般仙根仙骨的一个英俊少年,竟是玉面无光,颜色灰败,浑身战栗,宛如待死之囚一般。 三凤本就甚喜金须奴如今这般天人相貌,又因天魔引诱下,不由自主,便向金须奴榻前走去。 金须奴即将功将告成之际,猛觉阴风侵体,便知有人偷开法坛,将魔头放了进来。 如换作旁人,如今真元未固,又侵入魔头,本性早迷,不由自主下,什么恶事都能做出。幸而金须奴修炼功深,情势不妙。连忙运用玄功屏心内视,拼着受尽诸般魔难挨过七日。 金须奴心想着那怕误了自己,也不误人,恩将仇报。情知一切苦厄俱能勉强忍受,只是心中万分感激师尊及三位师姐。 不想便就此坏事,金须奴感激之念一起,意魔立随念至。魔头易来却难驱遣,一任他凝神反照,总是旋灭旋生。 三凤不知厉害,见他万分可怜,走了过去,便将玉柱中所藏的灵丹喂食金须奴。 灵丹本是三凤存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以为吞服灵丹,对师弟金须奴有益无害。 金须奴正在挨苦忍受,一见此举,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知道大难将至。 金须奴虽身已脱骨换胎,十二重关已透,不至于全功尽弃,变成凡体,但稍一把持不住,势必败于垂成,有损道基,仙业无望。 在这魔头侵扰的紧要关头,又万不能出声禁止。万般无奈中,还想潜运真灵,克制自己,以待大难之来,希望能够避过。 正在危急吃紧之际,被三凤一双软绵绵、香馥馥的嫩手挨向口边,接着塞进一粒丹药。当下神思一荡,立时心旌摇摇,顿涉遐想。 金须奴心中暗道不好,想要勉强克制时,已是不及。真气一散,自己多年所炼的两粒内丹,已随口张处喷出一粒。同时元神一迷糊,便已走下榻来。 三凤好意喂食灵丹于金须奴,便见他鼻孔中两条白气突然收去,口一张,喷出一口五色淡烟,三凤猝不及防,被他喷了个满头满脸。 紫光一闪,纪宁现出身形,言道:“这魔劫终是历了,接下来便要看为师手段,助你们一臂之力渡此魔劫。” 偷开法坛放魔头之事,本就是纪宁事前安排所致。 纪宁因原着中知晓,金须奴虽是人形,实乃是鲛人,其性最淫。机缘巧合之下,在北海得遇高人,见他生具天赋异禀,根基甚厚,便度到门下,传授道法,修炼多年。 金须奴颇知自爱,一经入道途,自身强自克制,加乃师提携警觉,方得尽除后天**,却先天淫根未除。 他那先前师尊本欲趁他在时,已推算出今日之事,知他将来成道时节,身在旁门,易为魔扰。如舍弃五百年功行,化去本身元神,异日便可省却许多阻力。否则易如今日这般,受魔劫所害,悔之晚矣。 当时金须奴仗着自己克欲功深,不舍五百年苦功,又知无论正邪各派仙人成道时,均免不了魔头侵扰。渡魔劫全仗自己修为把持如何,到时有无克欲之功。故而不愿听从舍元丹,迟五百年成道。 那五色淡烟便是那粒内丹所化,无论仙凡遇上,便将本性迷去。三凤顿觉着一股子异香透脑,心中春意横生,懒洋洋不能自主,竟向金须奴身上扑去。 三凤神思迷惘中,只觉身子被金须奴抱住,软玉温香,相偎相搂,一缕热气自足底荡漾而上,顷刻布满了全身。越发懒得厉害,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神气,血脉债张,浑身微痒,无可抓挠。 金须奴灵元还有一点未昧,正在处于欲迎欲拒,如醉如醒之时,金须奴用力要将三凤推下床去。 三凤因此,不由满腹幽怨之时,便觉眉心一凉,一股琉璃光华流遍全身,顿时清醒,知身受魔劫,连忙盘膝打坐运功,静心守神。金须奴亦是如此,眉心闪烁琉璃光华,正在盘膝打坐运功。 纪宁右手悬浮一小鼎,左手引渡鼎内琉璃净火,相助二徒。 纪宁望着眼前的琉璃霞光,神情志得意满,终是改了原着中金须奴与二凤损坏道基之事,又借此事磨炼三凤心性,断金须奴及二凤姻缘之分。 直至到第七日子夜,魔头才去。二人也如醍醐灌顶,大梦初觉,同时清醒过来,如今二人皆是真元凝固,骨髓坚凝,内莹神仪,外宣宝相。 第二十四章 显风华,施妙法 亭内诸事,亭外之人一概不知。 初凤见纪宁三人入亭内,便一直郑重非常的镇守主坛,瞑目入定。 本来头两三日一直无事,二凤、九首金鳌、冬秀分守三方,寸步不离。 冬秀勉强凝神坐守,及至金须奴在亭中到了紧要关头,冬秀因此动了嗔念,同时也为魔头所乘。 冬秀不知怎的,觉着气不打一处来,暗忖:“他一个寒荒异类,得宫主收录为徒,过了这一关,道基稳固,日后功行圆满,便可上升仙阙。自己生而为人,又具仙根,却是宫中奴婢,反不如他一个异类。” 冬秀越想越恨,竟忘了当前利害,赌气擅自离了守位。刚一离开,猛又想起:“坏了,宫主与三凤姐姐还在里面,魔头万一侵入,岂不连她们一齐害了?到时候宫主问责,我该作何解释?” 这投鼠忌器及畏惧之心一起,立时心平气和,回了原位。 纪宁先前安排之时,便知会有此结果,特意为之。 冬秀和三凤是金须奴命中魔障,有此前因,必有其果。 纪宁特意凭借这次之事应了这劫,以免拖延下去,日后多生事端。原着中便是三凤擅自离位害得金须奴及二凤损坏道基,三凤被拉进亭内充当二凤角色,冬秀顶上三凤位置,定然会坏事。 三凤有孽障前因在,定然会使金须奴应劫,又并未身具二凤与金须奴之间的姻缘情分,有琉璃净火助他二人静心明性,克制魔头,自是不会出现原着中二凤与金须奴翻江倒海之事。 这般应劫,定然能使金须奴与三凤及冬秀之间的孽障减少,又因有此一事,以二凤性子断然不会再对金须奴心生情愫。 初凤对于冬秀离位之事并未察觉,法坛上霞光仍盛,并无动静,还以为没有什么。 殊不知魔头来去渺无痕迹,随念而至。先前全仗初凤等三人冥心内视,远用灵元,代室内之人防守。 冬秀念头一错,魔已乘虚而入,再一离开本位,只这刹那之间,便被侵入室中。 休说冬秀看不出来,就连初凤坐守主坛,只管澄神定虑,反虚生明,直坐到七日来复,下位开坛,也以为自己道心坚定,万念不生,魔头决未侵进,金须奴已大功告成。 时辰一到,初凤收了禁法,将坛开放。一阵烟光散处,看见晶亭内珊瑚榻上,坐定三凤与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美少年,师尊站立于二人面前。 纪宁见烟光散尽,便知时辰已到,手一点,紫光掩盖金须奴身形,言道:“自己穿戴好后,那便出来。” 初凤好生心喜,连忙带了二凤、冬秀、九首神鳌所化人身入亭内。 三凤经此一事,道行功力颇有所得,更是欢喜,连忙扑向两位姐姐怀中撒娇,娇而不弱,翩然灵动,尽显一派娇艳俏丽的小女子气息。 纪宁带领五人,便退往别殿,等金须奴运功完毕,穿戴好了,自去相见。唯独冬秀见金须奴变得那般俊美英秀,自是又妒又羡。 到了别殿坐定,纷问经过。未等纪宁开口,三凤便一顿噼里啪啦,说了这七日内的所有经过。 初凤、二凤及九首神鳌俱恭维师尊纪宁道行法术高深精湛,又赞金须奴根行深厚,有此仙缘。 不一会儿,就见宫门前出现金须奴身影,金须奴穿戴新衣,进殿便向纪宁叩头谢恩,被纪宁扶起后,又对众人这七日的辛劳帮助,一阵鞠躬行礼,九首神鳌与冬秀连忙避让,特别是冬秀一脸娇羞之色。 纪宁见金须奴身上装束甚是奇特:上身一领淡红色的云荷披肩,长只及时,露出两条玉臂。下半身一件金黄色的道裙,长只及膝,赤着一双其白如霜的脚。头上秀发披拂两肩,周身都是彩光宝气,越显出仙风道骨,丰姿美秀。 纪宁知这身置放在玉匣底层的装束,本就是前人所留给予金须奴的。 金须奴本是宫中之人,仙缘早经前定,为他而设,自是这般相得映彰。 三凤因性子与金须奴平日心生不满,偶生嫌隙,不过金须奴皆是有意想让,万般皆是他错,还没争吵便先行礼道歉。又因亭内之事,二人无男女之情,共经魔劫,便真把金须奴视作骨亲一般,甚是亲昵。 冬秀本因金须奴容貌,心中又羡又恨,又见金须奴这身装扮,风华无双,竟是心生情愫,致日后闹出许多事故。可谓是命中魔障,在所难免,这且不提。 纪宁见诸事已了,便言道:“苦修至今,方得此处安生之地。这紫云宫虽地大物广,仙家景象,却不是甚合为师心意。故而为师打算整顿这珠宫贝阙,用法力重新改建紫云宫。” 初凤姐妹、金须奴及冬秀等人兽自是并无意见,行礼尊谕。 这紫云宫皆是珠宫贝阙,深藏海眼之下,上有禁制化宙极真气,将海水托住,更有日月五星和乾天太乙真气一吸,空出中门千余丈高下,仰望紫云宫上方,只见水云隐隐流走,一片清碧,宛若青天。 紫云宫中所有宫室园圃,均位列在陆地之上,虽有湖沼溪流,均是极清的灵泉,看去仿佛另是一重天地。 前人能在这方海底之下,造就这晶阙珠宫,金庭玉柱,富丽堂皇,气象万千,可谓是仙家法术造物,好生了得。 这紫云宫景色虽好,纪宁是初见惊艳,久居则不喜。紫云宫过于富丽堂皇,纪宁甚是不喜,而且紫云宫太过宽广,人极易藏匿其中,原着中的事端定然重现,故而纪宁便想改建这方紫云宫。 纪宁施法将金庭玉柱及玉池等重地护住,怕后面改造紫云宫波及引发无法挽救的后果。 纪宁一摇沧海月明旗,周遭无数水珠凝集,纪宁曲指一弹,水珠化作流光,刹那间,紫云宫这百里空间,宛若群星闪耀,流星雨下。 水珠将紫云宫内的琼林玉树、奇花异草及山川河流皆覆上一层薄冰,纪宁运功调息了许久,方才接着下一步动作。 纪宁手心悬浮一鼎,往天上一抛,鼎口笼罩紫云宫。纪宁手指掐诀,口中念咒,发力一震,鼎泛七彩霞光。 紫云宫原上下共分六十三层,在七彩霞光的笼罩下,逐步融合,乃至化作一层。 初凤等人分站五行方位,手各持一旗,结天书秘册中所注的混元一气阵,化作一道金色霞光笼罩着纪宁,为纪宁供给法力真气。 纪宁等人用了九日时光,方才功成。 第二十五章 紫云宫,谋法术 历时数年,方将紫云宫改建完成。 如今的紫云宫深有百里,仅为一层,宛若一方世界。 入口处,有一紫玉避水牌坊,上有“紫云宫”三字。再走进十余丈,便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弥漫琉璃霞光。 宫门上施禁制,上连地窍,下通海眼。若无入宫之物或是宫内人员开启,不得擅入,除非有人用大法力大神通抵挡地窍海眼之力,强行攻破宫门。 宫门一破,紫云宫禁即毁,攻穿海眼,泄了地火,立即海啸地陷,万里沧波变成沸汤,大地也全受到震动,近海各地受祸尤烈,被害生灵直无量数。 惹出这般亘古未有的巨灾浩劫,便是已证金仙,也要被那天刑诛灭。 步入宫门,天地景物暮然一变,湖泊连珠环绕,岛屿星罗棋布,岛屿之上,皆是珠宫贝阙、玉宇瑶阶,琼林玉树,异草奇葩点缀。 湖泊群岛的中央,更有奇峰凌空,飘渺悬浮于云海之中,其下是一片浩淼烟波,水色清澈。 其上琼楼玉宇,玉阶瑶台。一条白玉石路,不知所长,形如卍字,共分四路八殿,暗合八卦。宫阁相望,殿宇巍峨,晶壁楼台,雕栏玉砌,不知几落。 本便云雾弥漫,宛若九霄仙境,再因禁制散发各色霞光,越显得光华缤纷,蔚为奇景。 纪宁落于那白玉石路转尽头处,有一座高大宫殿,通体宛如水晶铸就,晶莹通透,宛若那传说中的水晶宫。 殿前有数十亩大小的白玉平台,当中设着一座共有九重,高三十三丈的水晶宝塔,每一层檐斗下悬挂铃铛,铃声清脆悠扬。 塔外栓有八条白玉锁链,塔身上闪烁无数金色符箓,塔顶悬浮一颗晶莹宝珠,流转金色玄光。 此宝正是纪宁炼化艮宫所得之宝,名唤“九霄天龙伏魔塔”,可吸星换月,封印六道众生。 纪宁放于此,凭借其能,梳理地脉元气,镇压紫云宫气运。他日亦将那些气数未尽的敌人,尽数收入塔中镇压,以示玄门气度。 蜀山中玄门中人,为何对所擒获的邪魔妖道更多是镇压为主,诛灭为辅,道家无为,顺应天道,便是其因。 初凤姐妹,金须奴等人皆在自己宫殿之内闭关潜修,纪宁正想好好游遍刚改建完毕的紫云宫,突然心有所感,连忙掐指推算,言道:“诸事繁杂,倒是差点错过此事。” 纪宁施展遁术,身化紫色流光,便往月儿岛飞去。 纪宁距离月儿岛还有老远,便见前面浊浪滔天,寒钊四起,愁云惨雾中,灰沉沉隐现着一片冰原雪山,迥非前一次所见红光烛天的样儿。刚飞落岛上一看,昔日火海俱被寒霜冰雪填没,不知去向,连山形都变了位置,知道火海业已封闭。 纪宁手持清宁扇,正想有所动作,便听到一句:“道友请留步。” 纪宁闻言,不禁心中失笑,崇山二矮果然已到,还对自己放出这封神第一大杀器。 纪宁转身一看,果不其然,身后现出白谷逸与朱梅的身形。 白谷逸一见纪宁,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纪宁仍是一袭白衣赤足,金环束发,仙容玉貌,神情淡漠,只是身上那晶莹透彻的隐隐宝光,清气腾腾,异彩生华,溢散着清净明澈的清灵之气。 白谷逸对着纪宁拱手行礼,言道:“恭喜道友道行功力大进,修得这清净无垢之体。” 纪宁向白谷逸与朱梅回礼,言道:“道友缪赞取笑了,只是多年潜修,颇有所得,终是旁门之法,不及二位道友修的玄门正宗。” 白谷逸连忙摆手,言道:“道友虽身出旁门,却道行功力了得,一身灵光清净明澈,天仙可期呀。先前呼叫道友留步,是因长眉真人推算出道友今日会来此入火海取宝。奉真人法谕,我二人特来助之。”言毕,便伸手现出一仙幢。 纪宁见此,笑道:“我前日推算我徒金须奴先前所得这清宁扇,可消守洞石人剑上的真火,且于今日与二位道友有取宝之缘。因我那徒儿金须奴刚渡劫换形,仍需闭关修炼,故而我替他前来。又推算出长眉真人有用我之处,应在三百年后,所以特借仙幢。” 白谷逸见此,便言道:“道友推算之能着实精确了得,我二人与你同入火海。那些旁门法宝,我二人一概不要,俱赠予道友。只内中有一册连山大师当年的修道目录,藏在大师的遗蜕之下,须要带往峨眉,交与长眉真人。此书装在一个金函以内,非我二人亲自下手,不能取出。余外还有几粒丹药,与初凤、二凤二人上次在火海中所服功效相同,俱能增长道力,驻颜不老。” 纪宁望着白谷逸,笑而不语。又看了看旁边颇为倨傲的朱梅,言道:“连山大师修道目录中的玄门道法,我不敢妄求,不过,吾身处旁门,虽潜修海底避灾厄,却仍是劫难颇多,身无仙法护身御敌。曾澄神内视,定念明心,默运先天神术,体察未来,三百年后,我紫云宫有那末次大难,算出连山大师独门绝学,大五行灭绝神光线可保我护身御敌。” 纪宁顿了顿,让白谷逸等人消化一下刚刚所言的信息,才复言道:“我推算得知那月儿岛连山大师遗留仙法,非比寻常。那本修道目录一经取出,埋伏立时发动,厉害已极。二位道友与我俱是冒着奇险行事,一经得手,即要先行逃走,彼时各不相顾。故此事前把话与道友说明,以免临时仓猝不能细说。为了吾之仙业,只能望道友代我征得真人许可了。” 朱梅见此,正要言语,只见白谷逸手中九戒仙幢骤然散发金光,现出一身居异象,长眉过脸的道人,正是长眉真人。 长眉真人慈眉善目,望着纪宁言道:“皆是同道中人,自无不可。三百年后,如有峨眉弟子擅入宫内,有所不当之处,望道友看我分上,不伤其性命,予以方便。” 纪宁向长眉道人行一礼,回道:“谢真人成全,他日峨眉弟子若有所求,纪宁自是尽力助之。” 长眉真人一挥长袖,大笑一声,便身形散去。 九戒仙幢收敛,落于白谷逸手中。 三人商量好了步骤,才同驾遁光起身。白、朱二人已轻车熟路般走向一座冰壁前面,只双双将手扬了几下,便一同飞起空中,纪宁悬浮于一旁任由他们施为。 先起了一阵音如金玉的爆裂之声,接着便是宛若震天的一声巨响,那一排耸天插云的晶屏竟然倒坍下来,立时四山都起了回音,冰尘千丈,海水群飞。左近冰山受了这一震之威,全都波及,纷纷爆散震裂。近海一带竟是整座冰山离岸飘去,砰扑排荡,声势骇人,半晌方止。 第二十六章 得诸宝,定宫规 冰壁稍静,三人同时架遁光飞身而下。 地面上又换了一个景象,除了到处是断冰积雪外,冰壁陷处,现出一个只有亩许大小的深穴,下面隐隐冒着一缕缕的轻烟。 朱梅首先走向穴边,两手一搓,朝穴中一放,便见一点红光飞向穴底。转眼之间,下面轰的一声,一道火焰倏地从穴底升起。 三人早有准备,未等火起,早已二次飞向空中。 火势厉害,火刚上来,便是万丈火苗夹着一股浓烟直冲霄汉,那穴便相随震裂,越来越大。所有地面上如山如阜的坚冰积雪,立时都消溶成水,波涛滚滚,夹着少许碎冰块,恰似万股银流互相挤夺争驰,往海中涌去。 不到半盏茶时间,附近数百里内的冰山雪峰全都消灭。只剩下围着火海的一座石峰,仍恢复了当日火海形状,才略止崩裂烧融之势。 纪宁三人见此,毫不怠慢,由朱梅催动九戒仙幢化一金色光罩护住三人,纪宁手上轻挥清宁宝扇,避过火头,下到数十丈深。 下面已经无火,只是残存一股尺许粗、直如矢的一股青烟,奇炎极热,烁石热金。 纪宁三人不敢招惹,连忙下落海底。 三人一落地,便见守洞石人手持石剑相迎,剑头朝三人一指,射出千百朵五角火星。 纪宁在原着中便知这石人剑上的火非同小可,就算是手中清宁扇能破,稍一怠慢,将火星飞近那股青烟,便会立时被地窍烘炉之火填满,全岛爆炸,纵是大罗神仙,也要化为灰烬。 纪宁连忙迎头连挥清宁扇,石火星飞,一闪即逝。 纪宁连挥数十扇,方才将石人剑上火星扇灭。白谷逸、朱梅见此,知道已轮到他们二人出手,连忙口称连山师祖,喃喃祷祝了几句,手中一道金光朝两石人飞去,金光一转,石人便已断为两截倒地。 纪宁三人连忙施展遁光入藏珍洞,到连山大师遗容前恭敬叩祝一番,才起立分头行事。 纪宁见洞壁之上的诸多法宝,知已无禁制,屈指一弹,一根晶丝出现,化作一大网,流光一闪,便尽数网兜。 纪宁心念一动,蛛网变小,没入云袖之中。动作刚完,便听白谷逸低喝道:“道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纪宁转头瞄一眼,见洞壁隐去,现出一个羽服星冠的道士,容貌装束与遗容一般无二,端坐云床之上,二矮俱跪在道人座前。双足一顿,便化作一道紫光,飘然而去。 纪宁在月儿岛上空并未多等,便见白谷逸抛过一个玉瓶和一玉简。双方也未多言语交流,知迟则生变,眼神示意,点了点头,便各自架遁光回返。 纪宁满载而归,遁光奇快,一会功夫,已回到了紫云宫。刚走过避水牌坊,宫门自开,一位青衣宫装的绝色少女迎了出来。 少女叩迎纪宁,言道:“奴婢叩见宫主,宫主万寿无疆。”言毕,便不由自主的起身,少女知是宫主神通,不敢违背,连忙侧身让道。 纪宁眉目冷淡,一挥云袖扶冬秀起身,并无言语,便入宫门,冬秀随侍其后,宫门已关。 纪宁回到水晶宫,闭目盘膝打坐于云床之上,一会后,方才睁眼,言道:“冬秀,敲琉璃金钟。” 冬秀行礼尊谕,走到宫门处悬挂一琉璃金钟。冬秀从袖中掏出钟锤,轻敲三下,金钟摇晃却无声。 当冬秀一敲金钟时,初凤姐妹、金须奴、九首金鳌等人眉心琉璃霞光一闪,耳边传来“铛铛铛”,三次钟声,立即收功起身,跺足化光。 此琉璃金钟是纪宁采海底万年寒铁,以琉璃净火炼制而成,敲响此钟,唯有被纪宁点了琉璃法印之人与那大法力之人,方可听见。 纪宁见众人齐聚,归坐于各自蒲团之上,言道:“紫云宫中人员渐增多,古言治国无法则乱,紫云宫亦是如此。今日为师定下规章,共同遵守,如若违反,轻则受罚,重则入伏魔塔。” 纪宁先前已为众人讲解过九霄天龙伏魔塔,自是知其威力,忙称不敢。 纪宁见此,才又言道:“为师为此宫宫主,言出法随,诸人均须随时在意,共勉前修,勿堕仙业。修道守法,以长为尊,初凤为我首徒,言温理正,身端容肃,俨然表率,为紫云宫少宫主,若吾不在,以她为尊。” 随后,便分其余等人职务。二凤为宫主亲传弟子,掌宫库与万灵园,司监察。三凤为宫主亲传弟子,掌宫务,司刑罚,冬秀协助宫务。金须奴为宫主亲传弟子,掌万宝阁,司传法。九首神鳌,为客卿长老,管辖紫云宫内诸兽。 众人尊谕,又见纪宁一挥云袖,诸宝悬空,顿时全宫霞彩。 纪宁将月儿岛经过略说了一说,便言道:“为师平居默坐,体证前因,得知这紫云宫曾是连山大师别居,故而我等有此得宝之缘。连山大师所留之宝玄妙,你等现如今防身之宝甚少,特赐予你等防身御敌,以度过后外敌来犯与三百年后的末次大劫。” 纪宁这次所得宝物共有一十三件,皆是霞光闪闪。纪宁知原着中金须奴遗漏记下龙雀环、璇光尺的用法,才使得后面三凤与冬秀用宝不得法。前车之鉴,她自然全然记下壁间所载用法。 连山大师遗留奇珍法宝不少,最具盛名,威力最大,不过只有五件。分别是太乙清宁扇,璇光尺,龙雀环,离合五云圭,鸳鸯霹雳剑,是连山大师炼魔防身,仗之成名的看家法宝。鸳鸯霹雳剑因其威力太大,长眉真人恐为外人得去,便早入火海取走,故而人均知“连山四宝”。 离合五云圭乃是前古至宝,阴阳双圭合并,堪比蜀山第一大杀器“归化神音”。不过与纪宁等人无缘,连山大师特留于余英男。 纪宁不愿强求,亦不敢强求。长眉真人还在,便敢抢他钦定峨眉大兴“三英二云”中的余英男至宝,想一试紫青双剑之威吗? 纪宁望着初凤,言道:“初凤,你为我首席弟子,赐予你璇光尺,璇功万象,攻守兼备。能发无数五彩光圈,专收诸般法宝,妙用无穷。” 纪宁虽知太乙清宁扇威能最大,不过清宁扇与金须奴有缘,不可厚此薄彼。于是,纪宁将手一指,璇光尺落于初凤手上。 初凤稍一摆弄手中的璇光尺,便见霞光闪闪,幻成无数连环五彩光圈,卖相极好,甚是喜欢。 其后赐予二凤一对金色的龙雀环,此环分子母两幅,二凤所得是子环,母环是一对朱环,便是纪宁先前帮崇山二矮所取之宝。龙雀环可擒拿破坏敌人法宝,专为仙家成道时御魔之用,威力无俦。 赐予三凤炼刚柔,此宝形似鸡心,可放出一片脂香,万缕彩丝。又射出汁水,将敌人法宝飞剑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被西方太乙纯金之精炼成之宝克制。又另赐予三凤另外两件法宝,销魂鉴与烦恼圈,各具妙用。 赐予金须奴绿云仙席,可化绿云,遁速奇快,又复归还金须奴清宁扇。 冬秀得透雾分光镜,可散雾分光。九首神鳌得遁形符,可分合遁形。 剩余法宝,让二凤收入宫库之中,纪宁便闭目无话。 众人见此,皆是各自起身行礼告退。 第二十七章 敌来犯,擒甄海 海中光阴易过,不晓人间日月转。 这日纪宁正和众人在水晶宫内参修《紫府秘笈》,忽听殿外灵兽龙鲛长鸣不已,声音有异。 纪宁心有所感,掐指一算,便知是那铁伞道人弟子樊量与甄海来犯。 纪宁望着眼前的众人,使出“窥天测地之法”,将手往地下一指,地面平空升起了似镜子一样的圆光。 众人连忙定睛往圆光中一看,只见海面已成滔天红浪,上有一个道人和一个头梳抓髻的幼童,一前一后。 道人一手执剑,身背铁伞,如同铁伞道人一般装束,容貌却又不似,较年轻清秀些。 身后那道童骑着一个浑身雪白,双头六翼,长约五尺的怪鱼,手中拿着一个两尺来长的口袋,头朝下,底朝上,只对准紫云宫上面的海眼,发出一股和烈火相似的红焰。 海水被它照得通红,炎热异常。红焰所射之处,那些深水里的鱼介之类禁受不住,恰似沸水锅里煮活鱼一般,兀是在热水中乱蹦乱窜,渐渐身子一横,肚皮朝上,便即活生生地烫死。 三凤见此,勃然大怒,言道:“这厮如此杀害生灵,那些水族生命何辜遭此惨死?请师尊下令,允我上去将他除了!” 初凤连忙拉住,言道:“三妹,莫要性急,师尊定有打算。”说罢,便望着师尊纪宁。 纪宁见此,便笑道:“这二人来犯,皆有前因定数。那道人是铁伞道人的弟子樊量,不但好色如命,而且凶狡异常。他今日来犯,其中因缘,为师不说,你等也自知。” 稍有停顿,待众人理清后,纪宁又复言道:“道童名唤甄海,其父误食迷阳毒草,与母海豹交合而生。因其根器尚佳,在南海得遇异人,传他道法,炼就阴火,此火乃由地心中千百万年前遗留下的人兽骨骼中所采毒磷凝炼而成,甚是厉害,能克制的人与法宝甚少。其中便有初凤的璇光尺可收他法宝,金须奴的清宁扇可灭他阴火。” 纪宁将二人来历法宝及克制之法,尽数告知众人后,便言道:“樊量气数已尽,可杀之。甄海虽恶,但气数未尽,杀之不得,便让他成为入我伏魔塔中第一人。” 众人领旨尊谕,便持飞剑法宝,牵着龙鲛出了宫门。 一到宫门,众人便觉得炎热非常,抬头往上一看,避水牌坊上面,海水业已通红如火。 还未反应,就见龙鲛昂首怒啸,不时往上蹿起,旋起旋落。 初凤见此,连忙禁止龙鲛吼啸,让金须奴随自己用刚向神鳌所借的隐形符,隐身上去,按照在宫内商定的计划,下手应敌。 二凤见初凤与金须奴隐去身形,破空而上,便双手掐诀,发出一道细如游丝的青光。青光电驶星奔般直射宫门,偌大一座紫云宫,便隐得没有踪迹。 见此,龙鲛奔到面前,不住昂首长鸣。二凤笑道:“你倒是向三凤一般性急。”三凤在一旁,自是不依。 二人也不多玩闹,骑在龙鲛背上,龙鲛便腾嘶欲上,二凤将手一抖,龙鲛飞起,四外的海水便疾如奔马,纷纷避开,露出方圆数里的一大片白沙海底。 龙鲛在海底潜修多年,又得纪宁赐予连山大师遗藏的灵丹,本领已非昔日可比。 二人骑着龙鲛刚飞出,顿觉着热减了好些。 甄海正放火正酣,正在一心专注于法宝上面,猛觉身子一空,近身海水突然消逝。 那条六翼双头的怪鱼倏地失水,往下一沉,几乎将自己翻跌下去。怪鱼忙将六翼展开,飞将起来才得稳住。 甄海不禁心里一惊,神微一散。 早在一旁隐藏身影的初凤与金须奴,乘机放出法宝。 金须奴轻挥清宁扇,顿发出一片金霞,金霞过处,阴火如遇克星般,纷纷熄灭。 初凤手中璇光尺往甄海至宝归藏袋一指,无数五彩光圈旋转不停,飙轮旋转般冲将出来。又将放出白乙剑化虹,向甄海斩去。 甄海手持归藏袋,赤红光华时幻五彩,散发赤黄光华。璇光尺所发出的无数大小五彩光圈飞近,只是一旋转,赤黄光便如红雨飘洒,金蝶乱飞,发出一阵极细微的鸣咽之声。又如皮囊破气般,噗的一声,光华消尽,无影无踪。初凤手中横着一条软绵绵腻脂脂、长约三尺、似布非布、似肉非肉的无底口袋。 白乙剑虹一飞近,甄海颈间戴的那九星环,自动飞起九道芒尾般的白光团着一圈光华,绕着白乙剑所化剑虹一绞,星飞电闪,银雨流天,相持不下。 甄海见此,怒喝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业障!命你们好好将金须奴献出,紫云宫让我,免却一死,竟敢凭仗人多,与大仙交手。我那归藏袋乃仙家至宝,岂是容易收的?如今虽被那贱婢夺去,怎知其中妙用?少时必然作法自毙,化为灰烬。我这仙环乃百炼精钢,千年修炼,任你什么法宝飞剑也非敌手。” 说时甄海越发忿怒,将手连指九星环。九星环光华愈盛,将白乙剑所化白光围住,铮铮之声,响成一片。 二凤这时方才看清甄海,面容年轻,却生得狮头环眼,凹鼻阔口,獠牙外露,赤发披肩,生相甚是凶恶。 三凤闻言,不禁心中感慨师尊先知了得,知道自身法宝“炼刚柔”专破坚钢之宝,一探法宝囊,将炼刚柔取将出来,依法行使,炼刚柔化作一团夹着无数黑点银星的粉红光华,带着微微呜咽之声,朝九星环飞去。 二宝刚一相遇,甄海鼻间刚微闻见一股粉香,便见粉红光华中又飞起许多淡红的水珠,九星环立时光焰渐散。 甄海暗道不妙,用尽玄功皆收不回九星环。只能眼看着九星环上九个星角光华由大而小,转瞬之间芒彩全消坠落。 甄海心里痛惜已极,神志已昏,一拍坐下双首银鳌头颈,飞身上前去,想夺回自身宝物。 初凤本就正侍机待发,炼刚柔一破九星环,手朝白乙剑一指,白乙剑剑光大盛,化作一道白色剑虹疾如电掣,斜刺飞射甄海。 甄海见顾头不顾尾,再取宝行法抵御,均所不及。忙将两足一夹鱼背,往下一沉,便遇龙鲛一伸长颈,张开血盆大口将双首银鳌双头咬住,只一下,双首银鳌便身首异处。 甄海只觉眼睛一花,身子一顿,双首银鳌已被龙鲛咬住,血光崩现,急得把獠牙一错,将身在鱼背上一扭,径直化道赤虹,怪啸一声,直往海上飞去。 甄海再遁光迅速,也不及白乙剑快。白虹耀眼,甄海左臂立断。三凤用销魂鉴一照,甄海损身销魂,遁光停顿。初凤曲指一弹,一根晶丝化网,一把笼罩,便已擒获。 纪宁在宫中看着窥天测地之法所化的圆光镜中景象,见甄海被初凤一举擒获,不禁言道:“一字之曰,贪。” 甄海只为一念之贪,受人蛊惑,把多年道行付于流水。 第二十八章 述道心,积外功 初凤刚一擒获甄海,便看向二凤,见其正把玩铁伞。 道人樊量本不愿冒险,出工不出力,看着甄海施为,直到二凤姐妹出海眼。 樊量一见两个美如天仙的少女,不禁色心大动,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身上所有的飞剑法宝施展。身后那柄铁伞,因初到手,用法不精,尚未急于行使。 二凤见此,连忙放出龙雀环,一施便化一蓝一黄连环光圈飞起,将樊量飞剑法宝束住,往小处收紧,飞剑法宝皆断成数截,沦为废铁。 樊量见大有相形见绌之势,连忙施展“天姤迷魂大法”。樊量披散头发,脱去衣服,口诵真言,一声大喝,现出九个赤身女子,连同自己,俱都两手据地,倒立舞蹈,作出种种丑态。 二凤事前已从师尊纪宁处得知,樊量会使天姤迷魂大法,能迷修道人的灵智,连忙唤回龙雀环护身御魔。 龙雀环一经催动,便化蓝黄光罩将二凤护于其中,二凤顿觉神志一清,破了天姤迷魂大法。手朝樊量一指,青虹剑自剑囊中飞出,化作一道青虹,一个连斩,将樊量斩成数段,道死神消。 与初凤那边的战斗结束,正好同步。 二凤见樊量遗留的那柄铁伞,与以前铁伞道人所用形式一般无二,知此伞威力甚大,不知道樊量不用来对敌,却来作法自毙?心中好生不解。 众人见得以完功,上面无可留恋,各自从海眼中飞回。 一入海眼旋涡内,只见除一座避水牌坊依旧矗立外,紫云宫已不知去向,一经靠近便有一片青茫茫的光雾笼罩周围,宛若被一层软绵绵的东西拦住去路,无门可入。 二凤笑道:“倒是我忘了解除禁制。”言毕,便双手掐诀如蝴蝶般,大喝一声,指尖射出一道紫光。 金须奴等人见紫光朝青雾层中射去,周围的青色光雾犹如狂风扫残云般,成团成絮地纷纷分散,现出两扇水晶宫门。 纪宁见此,不禁笑道:“这二凤有时甚是迷糊。”言毕,云袖一挥,圆光镜如泡沫般消散。 不一会儿,便见众人入殿行礼,纪宁举手示意免礼。 初凤一落坐蒲团,虽知纪宁定是知晓,依旧向纪宁禀明经过。 纪宁并未打断初凤述说,待她言毕,才言道:“知根知底,百战百胜。日后御敌之时,定要尽全力了解敌人底细,莫要一味逞凶斗狠,以免吃亏。” 纪宁远远伸手一拍,三凤手中双首银鳌的鱼头自开,现出一粒银光闪闪的珠子。 纪宁伸手一招,珠子和初凤手中的归藏袋便落至她手中,对着四徒言道:“天道至公,万物相生相克。归藏袋中阴火毒辣,却被双首银鳌元丹所化宝珠所克。” 纪宁打开归藏袋,放出一股阴火,宝珠顿发出一团银光。袋口阴火好似磁石引针一般,一个劲齐往宝珠围绕,宝珠自发一团银光敌住阴火的燃烧。 众人见此,不禁感慨造化之神妙。 纪宁笑言道:“为师如此这般,只为了告知你等,仍然你日后道行法术如此了得,普天之下自有人或物克制你等。我辈修行定要多行善举,方可得天眷。” 纪宁眼神越过四徒,望着禁制所化的青天,复言道:“为师希望你等修炼,不求修得这道行多深,业位多高。只望你等修得明辨事理,无愧于心。日后能俯仰天地间,行走任逍遥,无愧于大道良知,更不会折腰俯身于他人,从心所欲不逾矩。” 四徒闻言,皆齐声言之:“必尊师谕,言行如谕。” 纪宁不再言语,接过初凤手中的天罗网,往地上一抛,现出甄海身影,只是身上有晶丝捆绑,灵光阵阵。 纪宁用眼示意,金须奴从法宝囊中取出甄海断臂,已颇显枯竭。 纪宁从云袖中取出一珊瑚葫芦,轻点葫盖,指沾一滴凝香玉露,曲指一弹,玉露化入甄海断臂,顿时断臂宛若新生般气血饱满。 纪宁挥袖,甄海断臂相接。甄海稍微活动一番,左臂仿若未曾断过般活动自如。 纪宁言道:“你为恶甚多,害人不浅。又因一念之贪,犯我仙宫。天心仁慈,本宫念你气数未尽,特罚你入伏魔塔内静思己过。若有改过之心,从此弃恶从善,自有出塔之日。” 纪宁又复挥袖,甄海便化紫光,入那伏魔塔第一层内。 甄海一入塔,晶丝化光飞走,活动自如,亦可言语,只是真元法力皆无,宛若凡人。 甄海见自己可以言语了,便开口谩骂,过了许久,方才停歇。才仔细打量起这塔内情况。发现自身被困于牢房之内,空旷无比,唯有一物,是一蒲团,看向牢房之外,可望见塔中央的白玉盘龙柱。 纪宁望着九霄天龙伏魔塔顶处那颗宝珠,积攒甄海自身的气运愿力,抵消紫云宫中人的因果业力。 此宝最为玄妙之处便是此,塔,亦可称之为浮屠,只降妖伏魔,活抓不杀生。 纪宁将敌人收入塔内,自是顺应天数,亦要化废为宝。甄海能有今日这般修为与际遇,又是未来峨眉七矮中二矮之父,自有其气运所在。甄海不死,父子气运相连,待他两个儿子拜入峨眉派中,到时甄海自是亦得峨眉派的一丝气运,故而修道之人从未敢乱收弟子。 纪宁从九宫玲珑盘中所得法宝各具神妙,纪宁曾经推算过这些法宝,只算出一团迷雾,不知其中因果玄妙,仿佛被大法力之人抹掉一般。故而只要纪宁自己不对人言语其中奥秘,外人只道是纪宁上体天心,顺应天道。便是那四位徒儿,也只知塔内苦楚与威力,却不知纪宁真正用意。 并非纪宁不信任徒儿,只是天机玄妙。纪宁怕是一开口,蜀山中能人便可因此推算得出,此番风险冒不得。 纪宁唤来四徒,以二人为一队,分别去办两件事。 初凤与二凤为一队,去南海岸侧荒礁寻一和尚,阻止他屠戮三星美人蚺,劝告不停,便将他擒获入塔。 三凤与金须奴为一队,去寻甄海的妻子鬼女萧琇,言明甄海之事,让她好生教养两个儿子,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初凤姐妹、金须奴听完纪宁的谕令与注意事项,便各自携带好飞剑法宝,分道出宫。 第二十九章 了诸因,布后手 四人一出宫门,纪宁又复施“窥天测地之法”。 初凤与二凤两姐妹遁光奇快,不一会儿便到达目的地,南海岸侧。 二人停于空中,依师尊纪宁所言,望向下面那座荒礁。 荒礁高只离地数十丈,上丰下锐,孤立海边,礁顶平圆如镜,大有数亩,中间放着一个大鼎,鼎前立着一个和尚,相貌古怪,头顶绝大。 二女因先前纪宁讲解,早知这和尚根柢。该名和尚人称虎头禅师,居于东海孽龙岛长风洞,因生而秃头,故着了僧装,实非佛门弟子。 虽不未专作恶事,手段亦也狠辣。与峨眉派东海三仙中的苦行头陀颇有因缘,曾被其制伏过一回,亦被其解救过一回。 纪宁派遣初凤、二凤前来于此,因那群三星美人蚺极为通灵,常年潜伏海眼之中,与人无争。 纪宁不愿让这群生灵无辜受戮,虽知后有那天乾山小男制止虎头禅师,三星美人蚺不至于绝种。既知晓此事,便不可置之不理,也可让初凤与二凤积修些许外功。 虎头禅师神情盼望焦急,左手持水母玄阴镜,闭目合睛,面朝着海,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一指鼎,鼎中顿冒起了一片彩烟热气,甚是香浓,令人食指欲动,分布开来,飘散海面。 初凤二人正想现身,便见虎头禅师口中诵咒越急,鼎中热气已化作无量数的彩丝,稀疏疏地布满海面数十里方圆,千丝万缕,脉络分明,根根似长虹吸水一般,映着日光,鲜艳夺目。 随之,海中风起浪吼,恍如万马千军,一阵骚动,轰的一声,海水群飞,波涛山立。涌现怪物无数,三头骈生,形如人面,蓝睛闪闪,宛若群星,半截身子露出海面,个个俱如铁塔也似,成千累万,排着整齐队伍,分波逐浪,疾如奔马,直朝荒礁上冲来。 虎头禅师见三星美人蚺转瞬到达,声如儿啼般狂啸,齐喷水箭射来,不禁手忙脚乱,神色惊慌一阵。方才右手施放雷火,左手举镜,镜面漆黑,顿放光明,宛如一轮明月,寒光凛凛,尽摄水箭。 三星美人蚺上了荒礁,每只怒张着三张血盆大口,獠牙森列,身长有十丈,蟒身鱼尾,形相狞恶。 虎头禅师浓眉紧皱,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右手将那大约丈许的铁鼎举起一抡,一团团彩烟热气洒向海中。 三星美人蚺飞抢入海,前争后挤,声势骇人。虎头禅师见此,满脸笑容,鼎中彩烟热气只管下倒。 初凤见此,连忙施展璇光尺,大喝道:“虎头禅师,你那对头甄海已被囚于紫云宫中思过,不可再伤及无辜生灵性命。” 初凤说时,无数五彩光圈一个旋转,将虎头禅师设于荒礁的法术破尽,又将那铁鼎拘来,收入法宝囊中。 海面上立时阴云散尽,彩烟尽消。三星美人蚺纷纷乱窜,齐往海眼寒泉中钻去,转眼工夫,全都没了影子。 荒礁之上,虎头禅师见来人法宝如此神妙,定是出身玄门正宗或出自旁门高人,连忙将水母玄阴镜悬于头顶,绽放白色寒光护其全身。 这时云尽天空,风息浪静,空中现出两位绝色少女的身影,容貌相似,通体雾毅冰执,宛若神姑仙子,气质却各异。初凤眉目间端庄大气,二凤稍显得翩然灵动。 虎头禅师对着二女行礼,言道:“听闻二位道友之言,我那生死仇敌甄海已伏法。我在此行这狠毒之法,炼这水母玄阴镜,不过只为破那阴火克敌保命罢了。还请二位道友体谅我这保命之举,勿要降罪于我。” 二凤闻言,笑道:“你这秃驴倒是会颇会推脱,我师尊早已告知我二人情况。知你从那鸠盘婆处学的此法,鸠盘婆已尽知前日紫云宫之事,特派弟子传话于你,言甄海那厮受人蛊惑,强夺仙宫,正是你下手炼宝最佳时机。不过想借你贪嗔之心除去这群三星美人蚺,好减却异日的对头罢了。” 初凤见虎头禅师似要发言,又言道:“我知你所畏,不过归藏袋。你现知甄海已为我师尊所收伏,定要觊觎甄海当年所得道书,朝夕梦想欲得之,必定前去犯那孤儿寡母。我那三妹与师弟已去告知,你不必再去,徒劳无功。” 虎头禅师矢口否认,忙言并无此心。 初凤摇了摇头,言道:“我不愿争辩,我姐妹二人尊师令来此,只为不让你屠戮无辜生灵,诸事已了,你且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言毕,初凤姐妹二人便同时一个跺足,架着遁光,返身回宫。 二女途中得遇天乾山小男,知她们所行之事,甚是赞许,赠予两粒所炼的先天神雷。 纪宁见此,清浅一笑,却是冲淡些许平日那冷硬清消、眉目寒霜。复又云袖一挥,圆光镜中景象已现出三凤与金须奴的身影。 纪宁并无言明甄海巢穴具体所在,只言甄海巢穴相隔那荒岛不远。 三凤与金须奴仗着二人都是惯于水行,踏波涛如履康庄,那一带的岛屿又不多,一番搜寻,便于找到。 三凤望着眼前这岛,方圆不过百里,瑶草琪花,珍禽异兽,景物幽秀,形势雄奇,颇似仙灵窟宅。 二人因水上没查见什么异状,猜是到了地头,忙即飞身上去。只见那岛的尽头处有一湖,水中养着许多海豹,三面俱有山峰围绕,宽有十里,深约百丈,清可见底,有座水阙。 二人刚望湖中一看,便见宫门自开,现出一女子身形。 甄海之妻鬼女萧琇,本领虽不如甄海,却极知进退。起初甄海去犯紫云宫,便曾再三拦阻,对其丈夫言道:“我夫妻二人在南海修炼,岛宫水阙,仙景无边,大家同是修道的人,何苦贪心不足,侵害人家,一个弄巧成拙,岂不求荣反辱?” 可惜甄海受了樊量的蛊惑,执意不从,去了那紫云宫便一去未归。萧琇心知不妙,夫妻情重,正冒险出寻,突闻岛上有动静,疑是有敌来犯。 萧琇本有机心,算计仇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夫妇除这座水阙外,附近岛上本还有一座洞府。连忙将道书从玉匣中取出,交与两个幼子带往别洞,以免事败,为仇人所夺。刚打发走了二子,萧琇便要出宫门迎战。 金须奴见此,心知该女子便是甄海之妻萧琇,连忙放声言道:“道友莫急,我师姐弟二人来自紫云宫,并非前来夺你天书之人。我二人来此乃奉师谕,特来告知于你,你丈夫甄海因平时纵恶,又一念之贪,犯我紫云宫。我师尊上体天心,心怀慈悲,念其气数未尽,囚于宫内,弃恶从善自可重获自由。你好生养育你那二儿,他日必有相见之日。” 萧琇心知自身远不及丈夫,他尚且不得好,束手被囚,自己若冒然行动,怕是不得好。只得咬牙忍痛,点头趁是。 三凤知她心有不甘,神情高傲,言道:“你若不服,自可上门挑战。你若能胜我,我便为你奏禀师尊,求师尊放了你那丈夫。我师尊命我二人前来,还有一事,我师尊算得你死劫将近,甄海为恶甚多,有因必有果,那虎头禅师已知甄海之事,不久必前来犯,图谋道书,你也因此身受重伤,不久便精血耗尽,自行兵解。” 萧琇闻言,自知三凤与金须奴二人所言不虚,连忙遥拜紫云宫方向,又行礼叩谢二人指点之恩。 三凤因纪宁言传身教,亦不喜他人跪拜自己,将萧琇扶起,面上不耐,言道:“你自身早做打算,好自为之。”言毕,便以目示意金须奴。 金须奴会意,二人将足一跺,便驾遁光回宫。 纪宁散了圆光镜,静候四徒的归来。 第三十章 迎仙岛,陆蓉波 明月高悬于天,霜华月露铺洒人间。 众星伴随于旁,亘古以来并未有改。 紫云宫中,四壁通明,霞光潋滟,耀眼生花。初凤姐妹与金须奴坐于蒲团上屏息凝神,《紫府秘笈》天书仙箓于身前悬浮,金签玉笈,朱文古篆,时隐时现。 纪宁坐于白玉云床上,容貌清丽绝伦,眉清目华,玉面朱唇,白衣胜雪,宛若九天月神临尘。 纪宁言道:“我师徒五人福源命数浅薄,本并无缘得此天书。只因大道无形,天道无为,为师顺应天道,积累善功,方得此日这番善果。修道之人若要成道,必要积修内外,功行并重。如今你四人道行大为长进,飞剑法宝足于护身御敌,业已到了积修外功之时。” 四人连忙行礼尊谕,知此行不知时长,便各自回宫一番收拾,再行上路。冬秀听闻动静,本是凡心甚重,静极思动下,恳求初凤姐妹,能携她一起出宫。二凤拗她不过,请得师尊许可后,便一行人出了宫。 初凤、二凤、三凤、金须奴、冬秀五人,奉纪宁之命,各自分头出海云游,积修外功。紫云宫空虚,各自挑一品行过关、根器尚可之人,度之入宫随侍,若是日后表现良好,可收之为徒。 纪宁见诸徒出了宫,击钟唤来九首神鳌,为她接下来所做之事助力一番。 九首神鳌待纪宁宫门封锁后,一人一兽便现于一座海岛之上。 紫云宫地处偏僻,位于寒荒极海,周围数千里内,仅有两座岛屿,离近的便是原着中那座迎仙岛,另外一座就是安乐岛了。除此之外,可立足的片石寸土皆无。 纪宁喜静不喜喧嚣,便想着修整迎仙岛,待客迎宾。 九首神鳌看着眼前的荒岛,心中疑惑,问道:“宫主来此荒岛,有何要事?” 纪宁抚了抚神鳌所化童身那粉嫩脸颊,轻声浅笑道:“紫云宫贵为九地灵府宝地,本就多人瞩目于此。我性喜静,不喜外人打扰,又有诸多因缘须了结,不能紧闭宫门不理,故而修整此荒岛,静待有缘有心之人,待客迎宾。” 九首神鳌闻言,摸了摸自身那滚圆小肚子,似懂非懂,双眼朦胧,点了点头。 纪宁见它这小模样甚是可爱,一把抱住揉捏了一把,方才放开它。 二人不多耽搁,齐力施展法术将荒岛整理了一番。纪宁梳理岛屿地脉元气,神鳌移来宫中瑶草仙花,千年古木,布置岛内景致。 纪宁复又布下禁制,才走到岛屿中央,一片空旷无物。她素手一翻,丢出一物,轰的一声,纪宁眼前已现出一间客栈,古朴典雅,通体木色。 纪宁云袖一挥,客栈牌匾上现出三字“半步多”,推门而入,便是客栈大堂。白石铺地,墙壁木质,有一长形饭桌,随后便是帐台处,旁有楼梯,可上二楼客房。东边有一庭院,庭院中有厨房、马棚、古井、寝室等。 客栈布局乃是纪宁根据同福客栈场景所布,纪宁走至古井边,双手掐诀奇快,宛若纷飞蝴蝶般,指尖对准古井,大喝道:“开。” 古井内现出一七彩神沙甬道,长逾千里,神沙甬道尽头便是紫云宫避水牌坊。 这七彩神沙甬道是纪宁采紫云宫一带海底所产的珊瑚、铁晶、彩贝之类炼制神沙所化而成。 纪宁把此荒岛之名也改作迎仙岛,并施法起雾弥漫全岛,将迎仙岛掩盖,仙凡皆不可见。唯有那半步多客栈门口处,悬挂于屋檐下的迎客灯笼亮起,有缘之人便可入岛宿之。 纪宁见暂且完工,便携九首神鳌去了十洲三岛神仙圣域。移植了无数的瑶草奇花,收服驯养了许多的珍禽奇兽,带回紫云宫中。 这日,纪宁正准备施法观看四徒行踪如何之时,便感应到有人点了传信仙香召唤于她。 这传信仙香是纪宁根据《紫府秘笈》所着,采诸多仙药奇葩与愿力结晶炼制而成。 炼制多次,才得不过一手之数,四徒出宫之时,各人分别赠与了一支,出事之时便将其点绕,纪宁便可皆仙香玄妙,瞬息到达。 纪宁心中一动,不用掐指一算也猜测到几分。纪宁带上固元灵胶与凝香玉露等灵药,便捏碎传送玉牌。 玉牌一经捏碎,化作一道七彩霞光笼罩纪宁,一个瞬息,紫云宫内便无了纪宁的身影。 纪宁刚传送离宫,初凤、二凤、三凤便携人回宫,刚巧与之错过。 金须奴因自身目光颇高,挑选太苛,积修外功三月有余,并未遇满意之人可携回宫,便再走走逛逛。 冬秀虽听从宫主之命,分头行动,但因对金须奴心生情愫,悄然在金须奴身上放了一种香料,除了她手上饲养的觅香仙蝶外,无人可察。 冬秀原意是为了能与金须奴巧遇,趁机培养感情。刚随仙蝶跟随到云贵交界的深山中,忽见一道光华拥着一个少女,慢腾腾从前面峰侧飞过,似要往上升起。 冬秀一见,心知是业已成道的元神。心想着如能收了回去,胜似常人十倍。 冬秀见她飞升迟缓,看出是脱体未久,所以才这般费力。只要飞行些时,不遇见外人侵害,一经挣扎,升出云层,便凭虚上升,直入灵空天界,完成正果。 冬秀能看见,金须奴自是也可见之。金须奴正想飞身上去将护,助她脱险上升,亦是功德一件。 冬秀为人任性,自私之心太重,为了能在宫主面前得一番体面,哪管对方多少年辛苦修持,好容易脱体飞升,完成正果。 一见那光华之中的女子离地面不下千丈,再升千余丈,便无法能制。知时机瞬息即逝,手一扬,剑光先飞出手去,打算逼迫那光中少女降下。 那少女见有剑光袭来,知有人为难,知道是命中魔头,一边驱使护身灵光阻挡剑光,一边越发奋力上升。 冬秀见飞剑并无建功,眼看少女又飞高了数十百丈,知此女道行法力不浅。眉头一皱,顿生恶念,口中喊道:“那女子还不投降,休想逃走!”接着便将波罗刀放出,朝少女打去。 此波罗刀乃是连山大师所炼旁门法宝之一,威力不容小觑,一经见血,便心发甜酸而死,除了瀚海中的千年苦泉,不能救治。便连甄海那九宫仙环专损飞剑,都损毁不得。出宫前,二凤特意从宫库中取出,借于冬秀护身御敌。 少女虽法力高强,此时却是刚脱体飞升的元婴,不敢轻触其锋。少女算是见闻广博,识出波罗刀厉害无比,护身灵光抵挡不住,为了不将这多年苦修付于流水,立即当机立断。 少女运用玄功,把这护身光华化成一道经天彩虹,将波罗刀所化灵光阻拦住,连忙言道:“道友高抬贵手,容我下来相见。”说时,那护身灵光一经脱体,少女的身便不似先前游行自在,飘飘荡荡,御风降落下来。 冬秀近日出宫积修外功,数次遇险,凭借宝刀神威护身御敌,无往不利。现见波罗刀竟被一道长虹拦住,正暗惊少女仅是一个甫行脱体的元婴,竟还有这般道行法力。便见少女已在答话,离霞降落,已有降服之意,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连忙飞身上去,将她捧住。 少女降至中途,回望空中长虹已被波罗刀击散,就算敌人现允放行,业已不能即时飞升,心里一阵惨痛气愤,竟是急晕过去。 这一切说来复杂,不过只是眨眼间发生,金须奴始料不及,冬秀行为能如此可恶,委实看不过去。自身并无刑罚之权,冬秀大错已铸,无法挽救,只能先补偿一二,随后之事,回宫再言。 金须奴知道这种初脱体的元婴,任她平日道行法力多高,此时也是至为脆嫩,禁受不起任何灾害。他不知遇此情况如何调护为好,恐无心再伤了少女,连忙将纪宁所赐下的凝香玉露喂食于少女,点燃传信仙香,唤来师尊纪宁裁决。 第三十一章 罚冬秀,谋石生 金须奴此举却是歪打正着,凝香玉露十分有益于少女。她如今元气太过虚弱,一经吞服如饮琼浆甘露,体内元神真元得以补充,心神澄澈,神元气足,便苏醒了过来。 陆蓉波睁开双目一看,自己被一个女子托住,旁边还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美少年。 金须奴见她苏醒,便轻声言道:“道友莫要惊恐,我乃紫云宫宫主第四徒,名唤金须奴,并非异派中恶人,要借道友的元神去炼什么恶毒法宝。我等因内功圆满,出宫积修外功。宫内人员甚少,师尊特下谕,寻觅有缘人引渡入宫。刚施恶之人是我紫云宫中人,她奉命物色,一时情急,导致道友不得飞升,造此大恶,实属我紫云宫御下无方,还请道友稍等片刻,我师尊一到,自会给道友一个交代。” 金须奴话音未落,传信仙香燃烧殆尽,烟雾缭绕成圈,现出一名绝美少女,身披七彩霞光,金环白衣赤足,步步生莲而来,宛若嫡仙临尘。 纪宁脚未沾地,云袖一挥,一道紫气弥漫,冬秀顿觉双手一空。低头一看,双手之中原捧着的元婴已不见踪影。 纪宁看着右手之上悬浮的三尺元婴,左手掐诀,指尖绽放紫光,助陆蓉波化开宫中灵药“固元灵胶”的药力,为其复原元婴,凝真固形。 一会过后,陆蓉波业已恢复原先一般。纪宁才言道:“陆道友,此事其中因果缘由,我业已知晓。今日之果,皆有前因,事有前定。道友福薄缘铿,虽性行坚洁,向道虔诚,却灾劫未过,外功未立,便匆忙脱体飞升,故遭此劫。” 纪宁顿了一顿,才复言道:“话虽如此,我也不为冬秀所犯之事开脱,定会对陆道友有所交代。劳烦道友一会随我等回紫云宫,同享仙宫奇福,他日纪宁定全力相助陆道友成就仙业,弥补宫中之人所犯之过。” 陆蓉波闻言,心略一宽,猛想起昔年师祖所言,自是顺其自然,一切委之命数,便答道:“宫主明鉴,这也是我仙缘浅薄,命中该有这一场劫难。蓉波愿随宫主回宫,只要在修道人本分以内,为奴为仆,俱所甘愿。不过,要与宫主先定有约,此劫五十年内必过,日后机缘到时,须由我自由,不得强留。” 纪宁见陆蓉波虽长才三尺,光彩照人,说话却不亢不卑,暗赞不愧为玄门之后,笑道:“陆道友且宽心,我紫云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之地,强留道友作甚,有违吾之道心,又有何益处?” 陆蓉波闻言,知纪宁等人并非旁门左道,越发心喜宽心,连忙在纪宁怀里行礼拜谢,纪宁将其搀扶,言道不必。 纪宁处理好陆蓉波后,眉峰一转,望向自她降临后,便一直伏跪于地,抖似筛糠的冬秀。 纪宁语调不重,却自有一番威严肃穆,言道:“冬秀你犯此大错,虽是因缘际会所致,更因你凡心甚重。修道多年,仍未修出一点修道之人的清净无为之心,还是如往昔一般,肆意随性妄为。犯此大错,你立即回宫,入伏魔塔,为期五十年,每日受那雷霆之刑,静思己过。待期满出塔后,修得三千功绩完成,八百德行圆满,积修外功十万,以弥补此过。” 冬秀连忙扣头称是,不敢违拗,亦不敢有所不满。冬秀领罚,不敢有所耽搁,连忙独自返宫入塔。 纪宁又对着金须奴,言道:“你既知冬秀所为实乃大错,有能力阻挡,却坐视旁观,宛若纵恶,你可知错?” 金须奴连忙伏地叩拜,答道:“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纪宁挥袖扶起,看着金须奴长身玉立,仙风道骨的模样,言道:“既已知错,切记莫要再犯。此事之过,为师为你担了便是。陆道友仙业自有为师倾力相助,你且好生磨炼道行法术,他日为陆道友炼制一护身至宝,弥补一二。” 陆蓉波在纪宁怀内,连忙口中喊道:“宫主已是万般尽心,不必这般。” 纪宁心知陆蓉波为极乐真人李静虚徒孙,生有夙根,自幼茹素,根器极好,向道真诚。仅凭其父传授下的玄门基本功法,又得极乐真人李静虚一番指点,便修得这一身道法修为。 昔日误嗅合欢莲,身受灵石精气,生得一子,取名石生。石生是原着中峨眉七矮之一,亦是纪宁读原着之时,甚是喜爱的人物之一。 故而,纪宁现有机会能将其收录进宫,便想尽力争取一番,倘若无缘,那便是罢了。 纪宁笑道:“道友勿要多心,我这般行事,既是弥补过错,亦是依道心行事。我刚推算得道友有一子,何妨不一同回宫?” 纪宁所言一出,天机随之演变,气运变化亦是一阵波动,顿时引起诸方高人为之注目。一番推算,事不关己的,置之不理,不做理会。有所牵扯的,付之一笑,并无动作。 陆蓉波本是功行圆满时,一番推算,约知儿子石生未来之事。石生与峨眉派仙缘早定,应是洞外石上瀑布干时入世,接引之人乃是峨眉派日后掌教真人转劫之子金蝉,也是一个幼童模样。 乍闻这紫云宫宫主纪宁所言,不禁心有所动,暗自推算,却是发现儿子石生居然也与这紫云仙宫有缘。若是母子二人入宫,母子二人更易修得正果,竟是比入那峨眉派,更好上一些。 此番推算,亦算出自身成道机缘,便是应在这紫云宫中,其中玄妙,百思不得其解。 陆蓉波心中暗付:“峨眉派,为玄门正宗,这紫云宫再好,也不过旁门罢了,怎会推算得出如此结果。” 陆蓉波思绪电转间,望见了纪宁那如玉容颜,顿是如豁然开朗一般,于是,便笑道:“宫主神算,我确有一子。还请宫主稍候,我这便携子来见宫主。”言毕,盈盈下拜,便一个跺足,化光遁走。 纪宁自陆蓉波一开口承认之时,紫云宫随之气运变动,九霄天龙伏魔塔顶那晶莹宝珠玄光大放,她身为紫云宫之主,自是有所察觉,心中甚是欢喜。 这紫云宫气运能够凝聚化珠,悬于宝塔之上,亦是那九霄天龙伏魔塔的妙用之一。 第三十二章 有心人,尽入宫 陆蓉波回到玄霜洞时,正见石生独自在其中,两手抚着壁上遗容,恸哭泪流,泣声不止。 陆蓉波见此,心中立疼痛如绞,当下便是金仙都不愿做了,连忙上前怀抱石生,一番亲昵,轻声温语宽慰后,方才述说所遇之事。 陆蓉波知纪宁在外等候,不敢多做耽搁。小手一拍,四壁隐隐雷鸣,石壁不住摇晃。 光华一闪,石壁平空缓缓倒下,丈许方圆大小,落在地面,成了一座小小石台,现出一个道姑,面容如生,端正盘坐。 陆蓉波一见肉身,连忙纵身化光相合,稍微活动身躯,便为石生穿戴起先前就缝制好的罗衫金圈。 穿戴时,陆蓉波摸到袖口处的一封柬帖,是她先前所留,不禁心生感慨,手中轻捏,将那柬帖化尽。 陆蓉波再将玄霜洞内藏宝一取,催动极乐真人灵符封闭洞府,仙凡难入,便携儿飘然离去。 不一会儿,纪宁与金须奴便见陆蓉波一副道姑装扮,携一如玉仙童前来。 该名小仙童如粉装玉琢一般,面如凝玉,双眉插鬓,目若朗星,玉耳滴珠,玉环束发,长发披拂两肩,虽然是个幼童,却带着一身仙气。罗衫芒履,项挂金圈,举止间孩气十足,流露一派天真憨态,宛若天上金童般。 纪宁望之甚喜,不等陆蓉波言语,便先抚了抚石生的那粉嫩小脸,笑道:“这便是石生吧,这般天真可爱,怎能不让人心生怜爱呢。”言毕,纪宁从云袖中取出一珊瑚葫芦,赠予石生。 纪宁所赠珊瑚葫芦中,便是那凝香玉露。纪宁数十年所炼,也不过炼就十余葫芦罢了。此露蕴含造化玄妙,不易炼制太多,易犯天忌。 石生甚是喜欢这白衣姐姐的亲近之举,他自出娘胎,除了母亲怜爱外,并未遇见一个生人。今日随母出穴入世,便遇这般善意,甚是欢喜,心生孺慕。 石生看到母亲陆蓉波点头,方才双手接过珊瑚葫芦,口中糯声糯语的道:“石生谢过姐姐。” 纪宁笑容清浅,摸了摸石生的小脑袋,笑道:“不客气,姐姐给你,是因为姐姐愿意,姐姐喜欢石生,不过石生懂得感谢他人好意,是一件好事,以后莫忘了今日这可贵初心。” 石生摇晃着小脑袋,连连点头称是。 纪宁望向站于一旁笑看的陆蓉波,言道:“陆道友,你因坐化飞升,肉身僵化,气血两空,虽暂以元神躯之,亦不是长久之计。对于道友如今处境,我有法可治,不过此地诸多不便,这便随我回宫吧。” 陆蓉波自无异议,纪宁得她许允,怀抱石生,二人便一个顿足,遁光相合,一齐返身回紫云宫。金须奴因纪宁有所嘱咐,暂留于莽苍山数日,静候那有心之人的到来。 修道人之人,寿命长久,光阴也亦过,悄然之间,数日已过。 自纪宁等人走后,金须奴坐在路旁树根上,望空咄咄,好生慨叹。数日盘桓,已将这峰峦灵秀,景物雄奇,观了个遍。 此时,已近黄昏,金须奴正在闲眺,听遥天云际破空之声,忽见天空闪过一道银光,直往前面飞落,现出一个俊美道童,一身仙气,正而不邪。 金须奴见之,心生亲近之意,言道:“道友何来?” 俊美道童闻言,原有深心,随机应变,答道:“在下姓韦名容,师父原是一位散仙,自己因犯小过,为师逐出。自念学道未成,稍一不慎,误入歧途。终年遍游名山大川,一为访师,二为择地隐修。道友怎么称呼?” 金须奴一听,心中暗笑,知师尊所说那有心之人来了,便先道了姓名来历,又将先前发生之事讲于他知。 俊美道童闻言,想起手中仙示所留,心里又惊又急,脸上却未显出。仙示中有云:此去兔儿崖,如遇一姓金少年,只须设词随他同去,便可相见,日后相机助她脱离魔窟等语。 连忙与金须奴言道,难得有这种海阙仙景,旷世奇缘,故此降心相从,敬求引度等语。词色诚挚,极其自然。 金须奴本受师尊纪宁嘱咐,将一切心知肚明,自是满口应允,度他入门。 道童闻言大喜,立时拜倒在地。又略问了问宫中应守规则,以及众人称谓。便由金须奴率领,回转紫云宫去。 金须奴回宫途中,想起数日前,纪宁所言。 纪宁见陆蓉波一走,便言道:“徒儿,为师有事嘱咐于你,你暂在此处多停留数日,等待一有心人到来,将其接引入宫。” 纪宁便将道童来历目的,详细讲解了一番。 道童这韦容之名并非真名,所有事迹全是捏造。欺瞒身份入紫云宫,是因有人指点,不为海底奇景,贝阙仙景,只为了陆蓉波而来。 此人便是陆蓉波感石怀孕以前所交的好友,即南海聚萍岛白石洞散仙,凌虚子崔海客的门下弟子,人称之为紫府金童的杨鲤。 二人因凌虚子与陆敏新交投契,故而得识相交,感情莫逆。那时因陆蓉波嗜花,杨鲤闲来无事便采花。 不曾想,却误采了秉天地间淫气而生的合欢莲,导致陆蓉波误嗅,感石生子,使得陆敏误以为二人苟且,陆蓉波此举使得他一世英名丧尽,于是不教便诛女,对陆蓉波痛下杀手。幸而陆蓉波得极乐真人灵符解救,方能避免这场人伦悲剧。 杨鲤随后,因其师用小衍神数推算,方才得知其中因果,为此心中万分愧疚。他本想相助陆蓉波飞升,以报昔日恩德。可惜因果轮转,事有前定,不容人轻易违背。 杨鲤因事耽搁误事,后因得人相助,留柬帖两封,特意嘱咐他务须照柬行事,其中一封柬帖便言前事,将他跟随金须奴入宫,以谋后事。 纪宁知这杨鲤资禀深厚,品行良善,又与陆蓉波尘缘未了,宫中人手紧缺,自是从善如流,顺势引渡入宫。 至此,原着中紫云宫中人,近乎尽数到齐,更添新人。 第三十三章 活肉身,见执事 紫云宫,水晶殿内。 纪宁琥珀色瞳孔中倒映出陆蓉波双目紧闭,盘膝而坐的身影,石生站于一旁,双手捂嘴,生怕自身打扰到二人。 纪宁口诵真言,手掐法诀,归墟鼎悬于陆蓉波头顶之上,鼎内琉璃净火随着纪宁法诀的变化旋转。 纪宁素手一拍,轻声娇喝道:“现。” 琉璃净火顿时自鼎口冲出,空中一个旋转,化作一朵净火白莲,含苞待放。 纪宁见此,从袖中取出一珊瑚葫芦,打开瓶盖,轻拍瓶身,三十六滴凝香玉露如彗星破空,没入净火白莲之中。 花开三品,随着白莲的徐徐绽放,莲瓣托珠,宛若晨曦朝露。纪宁掐诀施法,净火白莲垂落霞光,正将陆蓉波全然笼罩。 纪宁眉心舒展,知陆蓉波尚需一些时日方才完工,云袖一挥,二十四颗山河珠自散开来,护住陆蓉波周身。 纪宁下了云床,摸了摸石生的小脑袋,将其抱至云床之上,言道:“石生,大姐姐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母亲尚需些时日才能完工,知你性子纯孝,定然不放心跟我走,你便在此陪伴你母亲吧,有什么事,摇一摇大姐姐给你的小铃铛,大姐姐就过来了。” 石生立身拜谢,纪宁抚了抚他玉雪可爱的小脸颊,并未言语太多,便跺足化作一道紫光,朝宫门之外遁去。 石生望了望宫门之外那转眼间便不见踪影的紫色霞光,才转过头,双腿盘坐,双手托腮,看着被五色霞光环绕的母亲陆蓉波发呆。 紫光自出水晶殿宫门,便顺着神沙甬道之路,来到了半步多客栈。 纪宁一步入客栈大堂,见看到四女二男正在用食花果海藻,其中三女便是初凤姐妹,另外二男一女,不用猜就知是她们带回之人。 她们之所以在此,是纪宁离宫之时,便在碧水牌坊处留有一枚灵符,里面留下谕令,让初凤等人回转后,先将人员安置于迎仙岛半步多客栈中,不得擅自带人回宫,并留下神沙甬道等禁制操控之法。 纪宁见此场景,故而并不意外。 初凤姐妹见有人走进,便知定是师尊回来了。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三人起身行礼,二女一男连忙跪地叩拜。 纪宁挥袖将众人搀扶起身,言道:“不必多礼,礼存于心,有心就行。”众人闻言称是。 纪宁望着初凤姐妹带回的那二男一女,三人皆是低眉顺目,不敢直视纪宁,以示恭敬。 初凤见师尊纪宁望那男童,便言道:“师尊容禀,此人是弟子积修外功时所遇,名唤龙力子,所遇之时,见其趁凶斗恶,本想惩治于他,后听他哭诉其中因由,又一番论证后,方才决定接引他入宫。” 纪宁清浅一笑,言道:“为师见他,便已知他来历。待你师弟一回,可传于他道法。” 纪宁掐算一番,心中暗付:“我还以为没了原身慧珠的引渡,这龙力子便入不了这紫云宫。结果没了慧珠,还有这初凤,如慧珠一般行事,果真是因果循环,事有前定啊。” 龙力子是个幼童,生具畸形,头扁而小,凹鼻上掀,两眉当中多生着一只眼睛,两手六指并生,一般长短。 纪宁知道他虽然相貌古怪丑陋,不过经历颇奇,值得一书。 龙力子因相貌古怪丑陋,一下地便能言语,父母便当他是个妖怪,扔在山沟里去喂虎狼。那山虎见其不伤,反拿乳去喂。 龙力子生具灵性,五六岁时,在山中忽然路遇有两人被群兽所围,龙力子定睛一看,虽只是降生之时的一面,便已记得他父母模样,一见识出,连忙打散群兽,营救父母。父母亦也识得其子,见他勇猛如神,上下树抄峰峦,疾如飞鸟,便带回家抚养。 龙力子自幼生长荒山,性子极野,在家中居不了多日,讨厌四外山人礼拜看望的烦嚣,仍逃了出来。可是天性极厚,每隔些日,总要采打些山果送回家去,看望父母一回。留却留他不住,他父母也没奈他何。 到了第三年他回家省亲时,他父母出外贩货,为隔山野猓所杀,尸骨无存。 龙力子仗着身轻力大,定要把野猓杀完,为父母报仇。野猓人多性蠢,上去一个死一个,害怕逃走只会一窝蜂,不知分散四逃。后来被龙力子追入一个两面峭壁千丈,只有一条窄沟处。 龙力子跳入人丛中,小手一抓,就是一个。抓到手内,连身跃起,先用五指一戳弄死之后,再随手掷向危崖之上,打得鲜血四溅,脑浆迸裂,尸横地上。如法炮制,这百十个野猓,被他打得好似落花流水一般。 初凤从空中路过时,便见到这番场景。初凤生性善良,更因师尊纪宁言传身教下,更是厌恶有人生性歹毒,滥杀无辜。 初凤正想直接出手,便想起师尊纪宁昔日教诲。眼见并非属实,未经查证知全貌,不要随意下定论判断。 初凤将剑光往下一落,素手轻轻一抓龙力子颈皮,飞身而上,到了无人之处降下,问他何故如此狠毒。 龙力子见有神人将他凌空抓走,直上云霄,已吓得哭出声来。及至落地一看,乃是一个从未见过,浑身华美的仙女,便跪在地下,结结巴巴,哭诉报仇经过。 初凤看出他天生异禀,根骨非凡,知是可造之材。回村打听,一番论证后,方才与龙力子说明,带回宫内。 纪宁又望向另外二人,是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 少年看似十六八岁,装束华贵,丰神丽秀,名唤吴藩,福州旧家独生子弟,三凤带回。 少女是个石女,容貌清秀,手持念珠,尼姑装扮,名唤赵铁娘,自幼出家,隐居深山为尼,二凤带回。 纪宁望着这二个原着中紫云宫执事,特别是吴藩,言道:“既然我两个徒儿选择你二人引渡,望尔等珍惜之,不负这仙缘际遇。” 二人连忙跪地叩头趁是,尤其是吴藩,本便心中有鬼,被纪宁那双仿佛透视人心般的眼睛注视着,顿觉自身宛若头顶泰山般喘不过气。 第三十四章 述由来,言经历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二楼主卧内。 纪宁素手焚香煮茶,动作行云流水。青铜香炉上白烟袅袅,将此时的纪宁衬托得宛若羽化成仙般。 三凤望着纪宁斟茶举杯,眉目疏朗清冷,嘴角微微上翘,三千青丝肆意披散于肩。 纪宁浅饮一口手中清茶,轻放茶杯于桌上,望着那茶杯釉色如玉,言道:“三凤丫头,这般望着为师作甚,可是为师脸上沾有污渍?” 三凤如玉小脸晕红流霞,顾盼生姿,连忙捧起面前的茶杯痛饮一口。 二凤见此,言道:“妹妹好生浪费,茶是用品的,不是牛饮的。” 初凤在一旁举杯品茶,笑而不语。 她们所品茶叶,便是纪宁从那十洲三岛神仙圣域寻得的千年古茶树,香如白兰,味醇回甘,饮之可清心明目,修道之人常饮,大有好处。 纪宁笑容清浅,言道:“三凤丫头,你是发现我不太满意那吴藩,心有疑惑。” 三凤点了点头,她们姐妹自小便与纪宁生活至今,对纪宁的神情动作十分了解,自然看出纪宁不喜吴藩,亦知纪宁并未言语太多,是为了在人前给她留余颜面。 纪宁笑了笑,手往桌上一抚,现出一晶莹珠球,白玉珊瑚托底。又复双手掐诀,晶球内景象一帧帧闪过,光影流转,言道:“冥心静观,好好观看。” 晶球行法视影,将那吴藩往事皆一一展现。 吴藩,幼喜方术小筮之学,到了十五岁那一年,被异派中恶人引诱,入了魔道,专以采补为事。 今年他师父如往常一般外出,前往南疆采药,结果一去不归。吴藩听闻鼓山来了一个蛮僧,法术高强,便去领教拜门。 蛮僧人为人正直,长于晶球视影,一见吴藩,说他资质本来不差,只缘自幼误入歧途,淫过太重,恐难得收善果。 吴藩心中不服,蛮僧拿出晶球,行法透视,说吴藩的师父申骛,因在南疆采炼房中淫药,已为峨眉门下醉道人飞剑所斩。他本人也因倚仗邪法行淫,坏了好些小女童贞,也在三年之内必遭雷击。 吴藩听他说的宛如目睹,也听申骛说过那醉道人是他生死对头,已经遇险三次。这次出门,过期多久不归,便已疑遭不测。再听蛮僧一说,不由不信。 吴藩他人甚是聪明,师父已死,失了靠山,平素积仇又多,纵不遇雷劫,也难自保。见蛮僧声如洪钟,容貌奇古,两个眸子寒光炯炯,射出二三尺远,心知其是异人,再三跪求收录。 蛮僧力说与他无缘,不能收纳。因怜念他尚有悔道之念,二次用晶球行法视影,命他冥心静观。 转眼工夫,相次不见,只有一身穿云裳霞裙,美若天仙的女子御空飞翔,脚底下的海却变作许多城镇山林,一幕一幕转换。后来飞向一座濒海的山头,吴藩一看顿觉甚是眼熟,好似以前常游之所。 吴藩正待往下看去,球上又是一片白雾过去,人物都没了影子,依旧还原,空明无物。 蛮僧道:“你想避过雷劫,再享数十年仙福,快去寻那女子,求她携带,便可如愿。”说罢,便瞑目入定,再也不见答理吴藩。 吴藩无奈,只得拜辞出来。细想那座山头,便忆起是二年前和申鸳到那台湾岛去采海獭肾,来炼淫药的地方。一经想起,便立即顿足驾起遁光,往记忆之中那座山头飞去。 初凤与二凤一见那女子,便认出正是三凤,不禁望了望三凤。三凤俏脸飒红,眉峰怒挑,双眸含火,甚是生气。 纪宁见此,言道:“莫急,往下看。” 吴藩刚一落地,仔细打量,果然与晶球之中景致一般无二。他仔细一番端详,才寻到晶球中那女子降落之处。该地地势极险秘,却不见女子踪影,只见地下有两个土穴,仿佛刚被人连根拔走草木。其中一穴坑中,还剩下一些断根残须,断处白浆珠凝,尚未干去。 吴藩用手沾了点,近鼻一闻,清香透鼻,心猜定是两株药草,被那女子刚刚拔去。 吴藩知那女子刚走不久,自身来迟一步,错过机缘,心中悔恨欲绝之际,忽见草丛里有一物闪闪放光。 吴藩向前拨开草丛拾起,手中之物是一根簪子,非金非玉,宝光灿烂,映日生辉。 吴藩心中暗付,这定是那女子遗留之物,不禁心生希冀,隐身于石后。吴藩守候了一阵,便听闻破空之声由远而近,一道赤霞自天直下。 赤色霞光收敛处,现出一个女子,正是吴藩于晶球中所见之人,手中拿着两株灵芝,一到便往那两个土穴中寻视。 吴藩见那女子美如天仙,心更怦怦跳动,诚恐时机稍纵即逝,连忙从石后纵身出来,跪在地下,直喊:“仙姑垂怜,援救弟子!” 三凤忽听身后有人走动,纵出一个十六八岁的少年,装束华贵,丰神丽秀,手捧她所遗落的碧瑶簪,跪在地上,苦求收录。 三凤见这少年根骨仿佛不差,加上拾宝不取,在此守候,更见得是个有心人,猜其定是师尊所言有缘之人。越发心喜,将吴藩唤起身来,一问经过,彼此皆是符合心中所望,一拍即合。 吴藩径直随了三凤,往紫云宫飞去。 晶球光影尽灭,三凤立即站立起身,手提赤霄剑,便要冲下楼下,斩了那丧尽天良,又胆敢欺瞒她,让她这般丢人的吴藩。 初凤连忙将其拦住,言道:“你想作甚,你这般怒火,倒显得你并无过错似的。你识人不清,轻信于人,可曾反省过。” 三凤见大姐并不体谅自己,还替那外人说话,心中委屈,眼泛泪光,又不想他人看低自身,连眨几下,将泪水逼了回去。 二凤连忙宽慰三凤,又不知言语什么为好,心中甚急,只能在一旁宽慰三凤,又望向纪宁,寻求主意。 纪宁站立起身,往三凤走起,摸了摸她云髪,竖指轻点了一下三凤眉心,言道:“只是出宫许日,倒是习得这凡尘小女子姿态了。” 三凤望着纪宁手指,白皙修长,并未上添任何修饰之物,将其握住,顿觉一阵冰冷寒意传来,心中却是恢复了平静。 三凤微微噘嘴,摇了摇纪宁的手,言道:“我被那无良之人瞒骗,大姐不帮我报仇,却替人说话,师尊我心中委屈。” 纪宁笑道:“你大姐怎会帮外人而不帮你,你们乃至亲姐妹,又师出同门,感情坚若那紫云宫大门,你对此,居然还有所怀疑?初凤这番言语,不是为人说话,而是与你言明是非对错。你倒是可一剑斩了那吴藩,心中痛快,可会反思?” 纪宁用另一只手抚了抚三凤眼尾,又复言道:“为师与你说,修道,修的是明辨事理,无愧于心,你可是忘了?其身不正,其心不纯,必遭其祸。” 三凤闻言,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身并无忘却师尊所言。 纪宁拉三凤坐于自身一旁,初凤、二凤也随之坐下,言道:“你和我们讲一讲你此行所发生之事吧。” 三凤点了点头,将自身此行之事娓娓道来。 三凤自从奉命出宫,云游数日,一路行善布施,积修外功。偶然路过这台湾上空,见下面景物甚美,随意降落,下来游览,无心中发现两株灵芝,见其是稀见仙草,打算拔了送回宫内种植,再出宫接着积修外功,遇那有缘之人。 三凤性急,采集灵芝时,折断了许多根须。恐泄了灵气,便将头上碧瑶簪拔下,掘那第二株灵芝,连根拔起,完好无缺。心中一喜,便纵身驾遁光回宫,却是遗留那碧瑶簪于草内。 回宫中途忆起,便回身寻找,方才引渡这吴藩入宫。 第三十五章 齐诸人,炼神沙 这日,龙力子依旧来到院里水井旁,正想打水之时,见到井内一团五色彩烟一闪,立时现出一条有十丈宽大,光华灿烂的道路。 只是片刻,便现出两人身影,是两名美少年,一名玉面朱唇,剑眉凤目,丰神俊朗,装束奇特。另一名温文秀雅,未言先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一身道童打扮,甚是仙风道骨。 龙力子心中暗付:“这两日这井倒颇为热闹,昨日才来一对母子,今日又临两名男子。” 龙力子事前已被告知过这二人的身份,连忙鞠躬行礼道:“恭迎二位仙长,宫主已在大堂之中等候。小侍在前引路,劳烦仙长移步。” 金须奴点了点头,便任他在前引路。杨鲤见龙力子虽相貌身形奇特,言谈举止却颇得章礼,心中甚是差异。望了望金须奴后脑勺,心中暗付:“难道是自己会意错了仙示中内容?此宫中人并非邪魔妖道?那怎会作出这坏人飞升这等上犯天忌的行为。” 杨鲤思虑之时,已然迈步入了大堂。二人随龙力子一入大堂,便被大门处那大长木桌子吸引了视线。长木桌子旁有众人入座,坐于主位的纪宁正怀抱石生,初凤、二凤、三凤、陆蓉波坐于左边木椅之上,吴藩与赵铁娘坐于右边木椅之上。 时人行周礼,尚左,以左为尊。 杨鲤见此,便知主次尊卑。又见陆蓉波浅笑嫣然的模样,心中甚是疑惑。他与陆蓉波相交多年,自是能分辨出她笑容的真假,被人坏了飞升如此大事,蓉波怎还会笑得这般真切。 杨鲤张大俊目,骤然发现陆蓉波并非元婴之身,而是血肉之身,不禁悲喜交集。只苦初来不久,一切谨慎,不能与蓉波说话罢了。 神沙甬道由纪宁所炼制,金须奴与杨鲤的到来,她自是知晓。初凤姐妹及陆蓉波等人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便见到金须奴与杨鲤二人。 纪宁见杨鲤神情,便知他心中惊异,心中暗笑,对着陆蓉波,调侃道:“陆道友,你可知小徒身后之人,自称姓名为韦容。” 陆蓉波一见杨鲤便已认出,相貌声音,宛然如昨,凭她的目力,断然不会误认。 本是他乡遇故知,又是当年良友,陆蓉波虽然心中有些惊异,并不知是为了她而来,还以为凌虚子原是散仙,所学介乎邪正之间,杨鲤是他门下弟子,自然容易与宫中诸人接近,投入紫云宫门下,原在意料之中。 陆蓉波见杨鲤未先朝她招呼,也就暂先不理。陆蓉波见纪宁调侃,再一想到他改的姓名,竟有一字与自己之名声音相同,好似含有深意,这才恍然大悟。 “韦容“乃“为蓉“之意,陆蓉波不禁看了杨鲤一眼,玉脸微红,双眸娇嗔,站立起身,对着纪宁盈盈一拜,言道:“宫主取笑蓉波了,杨道友本是蓉波挚友。想必是因蓉波之事,故而改名换姓入宫,蓉波愿为杨道友担保,他此举定无恶意,还望宫主能够见谅。” 纪宁闻言,顿时笑道:“陆道友不必多礼,我早已事前便知杨鲤化名入宫一事,故而特意让金须奴等候,倘若我要怪罪问责,又岂会任他入宫。” 纪宁顿了一顿,又望着杨鲤,言道:“杨鲤,本宫知你来意,亦知有一绛衣少年奉极乐真人之命赠予你柬帖两封,还吩咐你务须照柬行事,你观柬帖其一之中仙示后,便设法进我紫云宫,意图相助陆道友脱离魔窟。你隐起真姓名,只是为了以免本宫与宫内之人搜探根底。” 杨鲤闻言,心中大惊,从未想到这紫云宫宫主道行如此高深,占算功夫这般了得,诸事皆知,宛若目睹,连忙跪地叩拜。 纪宁清浅一笑,挥袖将他扶起,望着门外那片青天,万里无云,一片澄净。 纪宁音调不高,宛若清泉击石般清冽,却自有一番威严肃穆,言道:“本宫深知极乐真人这番行事,寓意为何。纵然本宫有天书两册,在那玄门正宗的得道真人面前,终究不过只是旁门之列,随心所欲,易入歧途,注定仙途多坎,不如玄门正宗般逍遥自在。事虽有前定,但本宫身为这紫云宫之主,定要人定胜天,倒排命格。在此紫云仙宫中,便是这天塌了,自有本宫顶着先。” 徐徐清风袭来,纪宁那三千青丝随风在空中轻扬,衣袂飘飘,姿神端严,宛若神仙中人。骤然回眸,眸色琉璃,仿若能摄人心魄一般。金乌耀世,为其身后披上一层淡金色光晕,恰似九天玄女御驾出征。 诸人一向见纪宁皆是清妍昳丽,宛若姑射仙子临尘的形象,却未曾见过她这般凌厉霸气的一面,这一瞬间,均是心神被夺一般,一阵失神。 随后,纪宁宣布陆蓉波为紫云宫客卿。又复询问石生本人及其母陆蓉波意见后,收石生为第五位亲传弟子,杨鲤及龙力子等人为宫内仙吏侍从,按日轮值迎仙岛,随众朝参,传授道法。 纪宁原先本只打算收徒四人,只是由于自身甚是喜爱灵秀孩童,石生又是这般粉雕玉琢,懂事可爱,纪宁自是疼爱若己所出一般,故而特破例收徒。 韶光易逝,不觉已然过了一年有余。纪宁屈指一算时日,算出今日乃是天地交泰之日,正适炼宝。 纪宁敲钟唤来众人,言说自身打算重炼神沙甬道之事。众人皆行礼领谕,连忙各自分工行动。龙力子今日轮值,奉谕将迎仙岛封闭,便回到宫中随时候命。 纪宁这番炼神沙,自然不会像原着中初凤姐妹一般用魔法筑成,大肆杀戮无辜生灵性命来炼制神沙。 这神沙甬道之中的神沙,纪宁要先以元磁罡气配合五行真脉炼制,直至罡煞合一,练就出那“大五行灭绝神沙”,然后再采集子午二时的日光月华,以独门心法化合进五行灭绝神沙之中,最终炼成“大五行灭绝神光沙”。 这大五行灭绝神光沙一经催动,便化作无数流光砂砾,七彩绚烂,极其耀眼,而且速度之快,可称天下第一,无人能避。 此炼沙之法正是纪宁当日月儿岛刻意谋求而得,连山大师的独门秘法“大五行灭绝神光线”。 纪宁当日谋求此法,便为了今日炼制大五行灭绝神光沙,筑成神沙甬道,为日后诸般打算作准备。 纪宁将诸人分派职司,命初凤将先前采集已炼制过一番的神沙备齐,便双手掐诀,施法升火,按照原定计划,开始祭炼神沙。 为了方便众人炼制,亦为了可炼制得快上一些时日,纪宁特意采取海底万年精铁,用清微归墟鼎炼制出九座大鼎,用于炼沙。 九座炼沙大鼎,形式奇异,每个俱都大有亩许,按九宫八卦,分立在凤栖山中央广场之上。 凤栖山便是紫云宫中那凌空奇峰,山名由纪宁所取。纪宁常言初凤姐妹是三只凤凰,故而山名凤栖。 纪宁命初凤看守那座中央主鼎,二凤、三凤、金须奴、陆蓉波四人分守坎、离、震、兑四门,杨鲤守西北方乾门,九首神鳌守西南面坤门,龙力子守东北方艮门,赵铁娘守东南方巽门,吴藩负责送神沙入沙鼎之中。 第三十六章 神沙成,仙名传 纪宁见众人已就位后,又嘱咐一番话。她走向九鼎后面的太极主坛之上端坐行法,吴藩手持引沙法铲,随侍一旁。 上观天时,时辰一到,纪宁运用玄功,将手朝着二凤所守的离宫位上一扬。 二凤面前的离宫鼎内立飞起一团酒杯大小的琉璃色泽的火星飞舞于空中,光焰摇摇,升沉不定,正是纪宁事前留予鼎内的琉璃净火。 纪宁口颂真言,一口真气喷出,将素手一指,道一声:“疾!” 那团琉璃火光忽然似铁树银花一般爆散开来,化成九颗弹丸大小的琉璃火光,分别投向九鼎之内,顿时,九鼎同燃起琉璃净火,熊熊净火似焚天煮海。 此时的纪宁口中诵咒越发急促,金环自行脱落,三千青丝散落,随风轻扬。 吴藩只见台上纪宁骤然将双袖高举,云袖飘扬,神情庄严,素手转换,舞姿轻盈,身姿婀娜,舞了一阵后,方才驻足莲步,倏地回到位上。 纪宁瞋目大喝一声,素手一挥,诸人上方浮现出一法阵,阵纹玄金,不停落下那玄金色泽的咒文于九鼎之中。 吴藩早有准备,手持法铲,朝一旁早经备好的沙库铲了一下,向九鼎方向遥遥一送。 那库中的神沙,流转五色,色泽分明,化作一道五色长虹飞到九鼎上方。纪宁复又行法一指,五色神沙各自分化九股,分注鼎内,鼎旁诸人见此,连忙朝宫鼎中灌入真气,配合炼沙。 吴藩不顾他物,只管奋力持铲,连连挥送那五色神沙往九鼎中注入,宛若江河,滔滔不绝。 炼到第七日子时,九鼎内元磁罡气、五行真脉已与神沙罡煞合一,业已炼成“大五行灭绝神沙”。 纪宁将那些业已练就的大五行灭绝神沙收入清微归墟鼎之中,又令初凤将那早已采集备好的日光月华取来。 不久,初凤便手捧两个水晶瓶朝纪宁走来。 纪宁望着瓶内日光月华所凝化的日月双露,日露闪烁金光,月露弥漫紫气。 太阴月华凝化成露,需等到每夜子时,玉兔高悬之时,施法采集月魄灵华,采够足量后,方可凝结成露,每滴月露之中,皆具太阴月纹。 日露则是需等到每日午时,金乌升至最高之时,施法采集纯阳金光,采够足量后,自可凝结成露,每滴日露之中,皆具纯阳金纹。 纪宁能采集齐这两瓶日月双露,着实耗费偌大苦功。便是陆蓉波等人都时不时被她拉来充当壮丁,帮忙采集日光月华,凝结日月双露。 清微归墟鼎悬浮于空,纪宁以目示意,初凤会意,将手一指,瓶内日月双露如乳燕投林般,注入归墟鼎中。 纪宁见此,双手掐诀,施展连山大师独门心法,将日月双露中蕴含的日光月华化合进五行灭绝神沙之中。 又复过了九日,归墟鼎内七彩霞光大盛,宝光直冲霄汉,照耀整个紫云仙宫,幸得有这紫云宫法禁,可封锁其精光宝气,方才不令那异派中人察觉。 纪宁见此,心中大喜,终于练成这“大五行灭绝神光沙”。 随着大五行灭绝神光沙的炼成,紫云宫气运又得以稳固几分。顿时九霄天龙伏魔塔有所感应,晶塔檐斗下悬的法铃,无风自动,铃音清脆悠扬,但凡是这紫云宫中人,耳边皆可听见此铃音动。 纪宁听闻铃音响动,心知这紫云宫气运定有所变动,并且是好的变动,才引得伏魔塔这番动静。 想到此处,纪宁不禁喜颜悦色,面上显露。众人并不知纪宁是为气运稳固所喜,还以为纪宁是为了终于炼制出神沙而喜。 紫云宫的气运这番动静虽小,对于那有心之人来说,仍是宛若鹤立鸡群一般,使得他为之瞩目。 随之又是一番嘱咐,安排了下去。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纪宁停法收功,站立起身,下了法坛。众人连忙迎了上去,纪宁带领诸人来到避水牌坊之下。 纪宁挥袖将先前施于神沙甬道之中的禁制法术尽数撤除,又命初凤将先前的神沙甬道毁去。 初凤行礼领谕,将手一指,白乙剑化虹朝神沙甬道斩去,只是几个来回,这千里神沙甬道便已尽毁,只留下一地的沙子。 陆蓉波见此,施法呼风,一阵风声呼啸,便将神沙甬道所遗留的沙子尽数带出南海海眼,眼前的避水牌坊,顿时恢复如昔日般洁净。 纪宁将“大五行灭绝神光沙”自清微归墟鼎行法引出,再行筑就神沙甬道。 初凤姐妹、金须奴、陆蓉波等人见清微归墟鼎流出一股流转七彩霞光的沙浆,纪宁又复素手一点,大五行灭绝神光沙浆分化成九股。 九股大五行灭绝神光沙浆直注甬道之内,纪宁云袖连挥,神沙甬道内霞光阵阵,一道道法术禁制随之布下。 初凤姐妹、金须奴、陆蓉波、杨鲤等人也在一旁掐诀诵咒,施法步禁。 只四十九日工夫,这长有千里的甬道,便以筑成。 纪宁筑就这神沙甬道,是因天机演化,顺势而为。也意欲借由此事,培育宫内诸人的凝聚力。 因此,纪宁见众人这番齐心协力,面上虽未显露,心中却甚是欣喜。 这条长及千里的神沙甬道,以“大五行灭绝神光沙”为根基,内含九宫八卦之变化,又具五行生克之妙用。一经施展,便可演化诸多阵图,正奇相辅,虚实相生,真幻互转,八门倒转,随心变化。 倘若有修道之人如原着般擅闯入内,纵是有那通天彻地本领,金刚不坏之身,也脱身不能,陷入阵内。 相对于原着中的紫云宫的罗网密布,仙凡难侵,如今的紫云宫可谓是天仙难渡,难侵。 原本紫云宫避水牌坊之上的那地窍海眼出口,纪宁早已施法封锁,除主要诸人外,余人均无法出入。便是宫内随侍龙力子等人,也唯有凭借神砂甬道之力,才可出入这紫云宫。 自此,纪宁一心教导石生修行。初凤姐妹、金须奴、陆蓉波在紫云宫中潜修,共同参悟天一金母所遗留天书《紫府秘笈》,许久方才外出游历,积修外功。 龙力子等人轮值迎仙岛,未轮值之时,便回到紫云宫中,由金须奴传授天书《地阙金章》,参修心法,指点奥秘。 不消多日,众人道行法术皆是颇有长进。 光阴易过,不觉多时。起初并没有什么人前来拜访紫云宫中人,自然也无人知晓迎仙岛之存在。 只是日子一多,随着初凤姐妹与金须奴等人出宫外出游历,遇见几个旧日游侣,说了迎仙岛之事,才渐渐传说出去。 易经中言:天道尚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世事繁杂,因果玄妙,又岂会尽掌于人。 第一个慕名前来拜谒,最先迈入迎仙岛,住进半步多客栈之人,并非原着之中那北海陷空老祖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却是一个纪宁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迈入这迎仙岛中之人。 第三十七章 枯竹仙,得赐宝 这日,金须奴正在黄晶殿内,对着面前并未当值的龙离子等仙侍,言道:“现在尔等已领会了口诀心法,只要照道书勤习,以后不难参悟。只是尔等所有法宝,大多皆是刚被赐下。虽到手不久便可应用些许,但是如不事先习练精纯,遇见强敌,冒昧取用,就许被其劫夺,此事关系到各人安危与紫云宫威名,不可轻视之。” 金须奴稍有停顿,又复言道:“这迎仙岛上暂无需待客,正是清闲之时,尔等众人乘此时机,各觅一间静室照书习练,以便能随心运用法宝。如有未尽之处,也可来此请益。除轮值之人外,尔等不奉呼召,无须来此。”众人齐声应命,退出殿去。 金须奴见无事,正准备打坐调息,便见一道紫光破空划过,转瞬即逝。金须奴连忙站立起身,一个顿足,驾起金色遁光,紧随其后。 他知这紫色遁光是师尊纪宁所驾,不知师尊发生何许事,竟这般火急火燎,不禁心中牵挂担忧,并未作考量,便已驾光跟随。 金须奴随着师尊纪宁的遁光,一同通过神沙甬道,来到这迎仙岛半步多客栈之中。 金须奴刚一落地就收了遁光,朝师尊处张望,便见一个仙风道骨,潇洒出尘的白衣少年。 半步多客栈前,有一株千年梅树,是纪宁特意移植于此。梅树虬枝之上的梅花疏落落地开着,形态古拙,花大如杯。 少年星眸秀眉,面如冠玉,面带微笑,手持一根青竹枝,一身白衣若雪,坐于虬枝之上。 纪宁站于半步多客栈门口,抬头望着这白衣少年,拱手作礼,盈身一拜,问道:“来者可是东极大荒山阴无终岭青灵谷枯竹老前辈当面?” 金须奴见此,心领神会,连忙站在纪宁身后,一齐行礼拜见。 梅树上的白衣少年,生性疏懒,最喜有根器而丰神灵秀的少年后进,望着纪宁骨清神秀,白衣赤足的模样,不禁心中甚是喜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颇具慧眼,难怪能挣脱那因果命数,炼就如今这般道行修为。我向来不喜人多礼,一拜已足,起身说话。” 纪宁深知枯竹老仙性情,也不推脱,便同金须奴起身站立。 纪宁素手交叉于身前,以示尊重,问道:“弟子听闻老前辈早不与同道来往,仅以元神转世修积。弟子不喜外人侵扰,又因得仙缘际遇,特设此仙岛客栈,来迎客回馈。不曾想,竟引得老前辈前来,不知前辈有何仙谕?” 纪宁深知这枯竹老仙虽是少年模样,却早已在唐初得道,久已越劫不死,隐居大荒千余年,自南宋季年起,便不与外人交往。 因其隐居前,曾发大宏愿,欲以旁门成道,为后人倡,许下极大善功。外界之人只知枯竹老仙隐居大荒,为人乖僻。殊不知,他实则内外功行并重,修持至苦。 每隔一甲子,就以元神转世,去往人间修积。在他宏愿未完以前,本体法身决不迈出那青灵谷一步。 纪宁眼前这白衣少年之身,便是枯竹老人寄神入世,转世投胎所化。枯竹老人借此游戏人间,行道济世,积修善功,挽盖劫数。 枯竹老人每次寄神入世之时,便在本体法身之外,步下三十六根神竹禁制。该禁制与他法身休戚存亡,息息相关。又在无终岭青灵谷外,设下天玑迷阵,无论仙魔,皆万难侵入,从而损害其法身。 再加上他素少交友,向来无人去寻,更是万无一失。 便是神游转世之时,枯竹老仙应劫遭祸。有那应劫克星到来,施法破那天玑迷阵,见其法身与身侧的几件宝物,心生觊觎。再破那神竹禁制,他那千余年修炼的法身随之损毁,枯竹老人元神尚存,仍可再世成道。 枯竹老仙一挥青竹枝,两道青光朝纪宁与金须奴飞去,二人皆知其法力之高强,若他想出手,以师徒二人现如今的道行修为,万万是抵挡不住的。 二人伸出双手一接,青光化作两个青竹锦囊落于手中。 枯竹老仙笑道:“我平生最喜你师徒这般丰神灵秀的少年男女,尤其是纪宁你这般慧眼美质,更是喜爱。现赐你们每人一个锦囊,内有我所炼的一粒青灵丹和几片竹叶灵符,给你师徒增强些许功力和御邪防身之用。” 纪宁与金须奴二人闻言,又是一番行礼,拜谢枯竹老仙所赐。 枯竹老仙摆了摆手,示意莫要多礼,便传授二人竹叶灵符的用法。 枯竹老仙轻晃手中的青竹枝,那双星眸仔细打量了一番纪宁,才笑言道:“我此次转劫,转世三十六年,刚刚期满,法身已修足年份,正打算如往昔一般寻觅深山古洞,在内入定,元神遁回山去。过些时日,再复投生转劫。寻找藏觅法身古洞时,偶然间听人言语这迎仙岛之事,顿时心有所感。一番占算,虽未摸清具体天机,却算出我有机缘应在此岛,故特来此,叨扰几日。” 纪宁回道:“老前辈这般客气,倒是折煞弟子了。弟子开设这迎仙岛半步多客栈,本便为了于人于己方便。这半步多客栈,老前辈您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何来叨扰一说。”言毕,纪宁便亲自为枯竹老仙引路,安排住宿,金须奴在一旁随侍打下手。 待安顿好枯竹老仙后,纪宁对着金须奴言道:“将那偷懒耍滑的吴藩送回宫中,让三凤按照宫规,好生惩戒一番。”金须奴自是尊谕。 纪宁走到客栈前,抚了抚梅树那古拙的树干,望月沉思。 枯竹老仙的到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枯竹老仙可谓是蜀山世界中数一数二的一号人物,便是那青帝之子为霸占东极大荒山这仙家之地,两次相逐,都斗他不过,斗法不胜。最后只能允他在那青灵谷内自为天地,从此相安无事多年。 由此可见,枯竹老仙道行之高深莫测,法力修为之强大。这小小的迎仙岛中,皆是由她所构建而成,竟然会有枯竹老仙的机缘? 纪宁无论是潜水运神,默察来往,还是测地参天,掐指推算,皆无所得。一番思索及推算无果,她便将此事放下。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想多无益,徒添烦恼,又何必纠缠于此。纪宁一拍脑袋便已想通,顿觉神台清明,心境竟是有所长进。 纪宁打开枯竹老仙所送的锦囊,从中拿出那一粒青灵丹和几片竹叶,无须枯竹老仙过多讲解,纪宁便知青灵丹的功效与竹叶灵符的妙用。 青灵丹,一经服下,一粒可抵一甲子功力。 太乙青灵竹叶神符,枯竹老仙初得道时所炼,花费不少精力,共只三百六十五片,专能抵御邪法,保卫真灵,用以防身,再好没有。 因为每符只用两次,历时千余年,用得已差不多。虽只数十日灵效,威力妙用却非小可,用完仍可由枯竹老仙重炼。 第一章 功力增,日月轮 玉兔清辉散云净,当空碧天澄霁,更无纤云,流光透过窗棂倾洒,使得半步多客栈内霜华满地。 纪宁盘坐于云床之上,淡淡紫晕运转全身,映得她霞光四射,紫气升腾。 过了一会,纪宁方才收功,缓缓睁开她那琉璃双眸,绽放盈盈紫光。 纪宁心中甚喜,一粒青灵丹抵她一甲子苦功,使得她功力颇有精进。 纪宁将手一翻,上托一对日月轮,顿时满屋光霞璀璨,彩芒腾辉,真是奇丽无俦。 这对日月轮是纪宁近日从那紫云宫玉池宝库中取出,乃是天一金母所留的前古奇珍。 纪宁本就早知紫云宫藏宝之处,共有三处。除了金庭玉柱与玉柱之下的地穴秘窟外,另一处便是原身老蚌本体所在的玉池。 玉池之下藏宝甚为重要,共有十数件威力至大的前古奇珍,其中有一件法宝可御罡风劫火,乃是旁门异派中诸多能人觊觎多年,寤寐求之。故而天一金母飞升之前,特步下诸多法禁封印,便连原身老蚌存身玉池之下多年,都全然不知身旁有宝库存在。 那件抵御天劫之宝,放在玉池宝库之中,有天一金母的法禁封锁,自然无妨无碍。倘若被人轻易取出,其法力道行不能掩蔽此宝的精光宝气,旁门异派中能人定然有所发觉。 知晓此宝现世,旁门异派中人必定群涌而至,百计窃夺。就算是能够力保此宝,不为他人所夺,亦是永无宁日,不得消停。 便是以原着中峨眉派那般强势与底蕴,都特命灵云藏于原处,不令带往峨眉,可见其重要及严重性。 纪宁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自是不会掉以轻心,轻举妄动。 天一金母飞升之前,默算前知,早已经做好诸多安排。将紫云宫及这些前古奇珍,皆是逐一布局,静待那命定有缘之人的到来。 谁知天下事往往微风起于苹末,出人意料,一经种因,终必收果,任你用尽心机,终是徒劳无功。 纪宁的到来,并不在天一金母与诸位得道高人推算之中。一子落错,便将整个布局皆打乱,最终的结果如何,事到如今,是谁也不知。 纪宁虽早知此藏宝之地,也曾仔细搜寻过几番,皆无所获。故而才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才越发敬畏这方蜀山世界的因果天机。 若非谋得《紫府秘籍》,纪宁也不知具体藏宝之地与开启之法。 纪宁本不打算取玉池宝库中的前古奇珍,因手中法宝大多皆是辅助功效之宝,并无威力强大的法宝来防身御敌。 故而,特意自玉池宝库中取出两件法宝,其一,便是这日月轮了。 纪宁因初得到此宝数日,虽可依《紫府秘籍》中所注用法,来催动这对日月轮,却用法不精,易被强敌劫夺,从而容易危及自身性命。 纪宁如今功力颇得精进,自是要抓紧时机炼宝,以便日后防身御敌之时,可随心运用,亦可不被人轻易强夺。 纪宁根据天书所注,掐诀念咒,连连打入日月轮之中。随着纪宁的施法炼化,那满屋的光霞璀璨,彩芒腾辉随之收敛。 日月轮乃前古奇珍,神物通灵,自能变化。 纪宁见这对日月轮的精光宝气已尽数收敛,便知这对前古奇珍已然被自己炼化,连忙手竖剑指,运气一催,指尖射出两滴鲜红欲滴的血珠,分别朝空中悬浮的日月轮侵渗。 不一会儿,纪宁便站于半步多客栈屋顶之上,身旁有一红一白两轮宝光旋转围绕,不停转动。 纪宁正与日月轮身心相合之时,一道白影星驰电掣般朝她飞来。月轮所化冷森森的银色寒光,通灵感应,一个转折,便朝那白影笼罩而去。 如被月轮所化宝光笼罩,敌人就会被定住元神,封禁法身,任纪宁宰割。 那道白影修炼得道已有千余年,见多识广,自是识得天一金母所留的前古奇珍,知这月华寒光的厉害玄妙之处,随手一扬,周身立即现出一个碧色光幢,将其护在其中。 刹那间,寒光若电,晶芒四射,碧华银光,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纪宁心念一动,银色寒光重化作一轮新月,环绕于她身旁。碧色光幢亦随之消散,现出枯竹老仙身披一身形似蓑衣的铠甲,通体满是竹叶形的鳞片的模样。 纪宁见此,连忙为自身冒失之过,向枯竹老仙赔礼道歉。 她刚默运玄功,神与宝合,演化法宝威能,心神专注,并无外物,才有此过。 枯竹老仙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他身上青光一闪,那六阳青灵辟魔铠,便化作一叠三寸见方的竹叶,小巧玲珑,色似翠绿,其软如棉,隐隐放光。 纪宁望着眼前枯竹老仙,白衣少年,手持青竹枝,一派仙风道骨,潇洒出尘的模样。 枯竹老仙笑道:“若是没我这六阳青灵辟魔铠护身,怕是我就要马失前蹄,丢了这老脸。” 纪宁闻言,笑道:“老前辈取笑了,前辈道行高深莫测,怎会轻易被纪宁这法宝所擒获。” 纪宁自是知道枯竹老仙这六阳青灵辟魔铠的厉害之处,此宝一经催动,便紧附其身。这六阳青灵辟魔铠穿在身上,不论水火金刀和多厉害的法宝,均难伤害。更具隐形妙用,穿在身上仗以地行,扰乱敌人心神,随心隐现,端的神妙非常。 再加上枯竹老仙虽然脾气古怪,但得道年久,法力之高,不可思议,为旁门散仙中第一等人物。 枯竹老仙已安然无恙躲过了那四九天劫三次,修得那不死之身,功行将圆满。若非立誓以旁门成道,他早已飞升灵空天界。 自古迄今,修道之士投身旁门者,人数最多,数不胜数。但左道中人经时千三百年以上而未遭劫者,唯有三人而已。其一,便是这枯竹老仙,可想而知其厉害之处。 枯竹老仙哈哈一笑,言道:“你这小丫头,真是颇有眼力。”言毕,望见客栈下方景色,不禁面露些许惊愕之色。 第二章 炼巽宫,伏羲琴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屋顶之上。 纪宁见枯竹老仙神情,心中暗笑,自是知枯竹老仙为何面露惊愕之色。 下方半步多客栈大门前,以五色云石铺就出一条石径,丈许来宽,路旁瑶草如茵,琪花盛开,疏密相间,目迷五色。 又有那合抱不交的梅花老树,株株荫被亩许,繁花千万,满缀枝头,冷艳幽香,沁人心脾,姿态灵奇,干古枝繁,尤胜那凝碧冷香。 客栈门口前那株古梅祖树旁,坐落一清泉,泉声琤纵,若鸣清磐。清泉淙淙,顺坡而下,汇聚成溪,溪水再往前方的梅林之中流淌而去。真可谓是,清景难绘,幽绝仙凡。 此清景是纪宁布置而成,灵感取自于枯竹老仙的青灵谷。他先前初来之时,得窥一貌,只觉甚合心意。现站于半步多客栈屋顶之上,一览这清幽之景,与他那青灵谷仿佛相似,故而面露惊愕之色。 枯竹老仙心中暗付:“我这青灵谷千余年来,无人可入其中,谷内景象无人可知。莫不是这纪丫头,便是我机缘所在?” 枯竹老仙心有所感,默运玄机,虽未算出前因后果,却已算得机缘确应在这纪宁身上。 纪宁并非特意为之,她是前往那十洲三岛神仙圣域移植瑶草琪花之时,发现千亩梅花林,花开繁盛,冷香怡人。便将梅花林移植于此。 纪宁素喜梅花的凌寒傲雪,花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将梅花林移植到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前。当她布局梅花林时,忆起原着中青灵谷中的描写,不自觉就这般布置了。 当时的纪宁并未曾想到过,枯竹老仙会来到迎仙岛。 纪宁这番想起,心中暗付道:“看来枯竹老仙会来此,想必这也是前因之一。” 自此,枯竹老仙就在半步多客栈住了下来。 迎仙岛风景清幽,海天万里,波澜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尤其是那半步多客栈景色,与青灵谷相仿,枯竹老仙更是相安居久。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恍然间,枯竹老仙已在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内居住了三年有余。 在这三年多里,枯竹老仙将紫云宫诸人已依次识了个遍,其中最喜纪宁与石生,更是闲暇之时,为二人传授道法,讲解修行法门。 这日,纪宁漫步于云海之中,望着远处悬浮的白玉石台,上有一张古琴,伸手一招,古琴入手。 纪宁望着手中古琴,形似凤凰,通体朱色,长三尺六寸五分,上有五弦,琴弦温润晶莹,宛若来自九霄仙宫,不染纤尘。 纪宁轻抚古琴,又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传出一声铮的弦响,琴声空灵澄澈,这方云海也因琴音的响彻,仿佛停滞一般。过了半晌,云海才恢复流动。 纪宁望着古琴,口中呢喃道:“没想到巽宫这重天内的镇压之宝,居然是凤凰琴,看来我与这天皇伏羲倒真是颇有因缘。” 凤凰琴,又名伏羲琴,此琴乃前古奇珍,天皇至宝。是天皇伏羲见凤凰歇栖于上古灵木梧桐之上,仿照凤凰其形,采取梧桐灵木炼制而成。 纪宁因近日受枯竹老仙教导,道行甚为精进,神通法力,更是一日千里,故而今日得以炼化巽宫,喜得这伏羲琴。 纪宁自得了伏羲琴后,便终日捧琴弹奏。她本就喜琴,得此宝琴,更是乐不思蜀。 蛇王寺僻处荒山,年代久远,墙粉殿瓦大半调残剥落,庙墙殿字却是好好的,一些也没有坍塌。庙前森列着两行一般大小粗细的桐树,满地荒草丛生,伴随着残枝腐叶,纵横交错,显得一片荒凉。 只见一双如雪玉足信步而来,地上的荒草宛若通灵般纷纷匍匐避让出一条道路。 蛇王寺庙门大开,背挂琴囊的纪宁走进庙中,抬头一看,门前有两尊神像,金漆业已剥落。 纪宁越过头门的大天井,走在一条用石板砌成,宽约一丈,长有十丈的人行道路上。石板路的两旁也种着两排桐树,翠盖森森,浓荫匝地。 殿宇虽然古老破旧,却甚高大庄严。再往大殿内一看,殿门已不知何在,神案之上五供俱无,神像多半残落,也不知供的是何神像。 纪宁并未做停留,径自往后殿行去。二层殿落内,树木、天井俱和头层相差无几,只是后殿门窗户墙及神像俱都撤去,只剩一座殿的骨架,与亭子相似。里面有一个极大石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锅,见边沿上还铸有年代,却是宋时行军之物。 灶旁还有一条丈许长的青石案,陈设着许多厨中应用之物。除此之外,一边横着一个神案,上横着一块长及三丈、宽有八尺的青石,甚是平滑。 石上空无所有,唯有横着一块二尺多宽、四尺多长的玉石,湿润莹滑,白腻如脂。 纪宁见此,连忙走近,用手一托,觉着甚轻,莹洁晶明,宝光外映,正是她特意来此的目的。 纪宁暗运玄功,五指发出一片五色精光,朝手中玉石用力一捏,微微咝咝的一声,玉石尽碎,现出两块长方形的碧玉,霞光闪闪,大有七寸,厚有寸许,通体浑成,一丝也未伤残。细看正面,隐隐有四个朱文古篆,从玉中透映出来,看不甚清。 纪宁望着手中碧玉朱文内映,玉中透出来的那四个朱文古篆,一经辨认,乃是“合沙奇书”四字。 这“合沙奇书”乃是早已得道飞升的旁门前辈仙人合沙道长所着,是这方蜀山世界中少数直指天仙妙谛的天书,更是最干各派妖邪魔怪之忌,带在身旁,他们定必千方百计齐来攘夺,不得不休。 这藏书玉石,被合沙道长上施仙法封锁,非仙家干将莫邪至宝,万万不能开取。幸而纪宁之前在月儿岛得连山大师独门绝学“大五行灭绝神光线”,其中那“大五行灭绝神光”,便是合沙道长所着《合沙奇书》至高秘术。故而,无需那仙家干莫至宝,她便可破合沙道长所留的法禁。 纪宁先前只想与诸人在紫云宫之内潜修,不问世事,同享散仙奇福。建立迎仙岛,不过是顺势而为,以便积修外功,广结善缘罢了。 枯竹老仙的意外来访,巽宫之中的伏羲琴,使纪宁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因缘业力,她与诸人皆不能超脱,何谈逍遥?大难迎头之时,自身无力抵挡,是谁之过? 诸多前知,使得她诸事皆顺,不知不觉中,便安于现状,丧失了那最初的忧患之心。 第三章 降蛇王,寻商祝 蛇王寺外苍宇澄鲜,星稀月朗,风景如画。 纪宁来到蛇王寺庙中殿,凭借手上碧玉霞光观物。宝光照耀下,见一个颜色红紫,大有丈许,非丝非麻,形如渔网,纹孔又细又亮的软兜。 纪宁将网兜拾起,触手粘腻,用鼻子细闻,果然有一股奇腥之味刺鼻,便知无差错,将网兜放入腰间法宝囊内。 此网兜名唤金丝网,乃是一只修行万载的前古异虫金蛛所结的蛛网所化,最擅收取异类内丹真元,是一件具有生克妙用的异宝。 纪宁刚将金丝网收入法宝囊中,耳朵一动,听见蛇王寺外似有动静。 纪宁默运玄功,那对琉璃双眸泛紫,顿时寺庙墙壁宛若透明无物一般。 只见蛇王寺外,有一条有水桶粗细,一双红眼火光四射,头生丽角,长约十余丈的大蟒,怒昂着蛇头,尖口开张,红信吞吐,露出上下四根极犀利的白牙,身上蛇鳞灰黄,映月生光。 这条大蟒蜿蜒如飞,瞬息工夫,已轻轻巧巧,疾如电转风驰,顺着寺中道路,游移过来,正迎着纪宁的去路。 纪宁面上微现愠容,眉目如冰霜覆盖,语调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肃穆,言道:“大胆,本宫深知异类修炼艰难,怜你通灵成精不易,修得这一身数千年道行,亦是艰难。你深居荒山之中数千年,并无罪业害人,故而知你存在,也未前去收服屠戮。本宫怜惜,你却不知感恩,尔敢来犯。”言罢,真气流转,云袖一挥,疾拂而出一道紫色霞光,耀眼生花,朝那大蟒呼啸而去。 那大蟒异常通灵,将蛇身盘做一堆,昂头怒视,口吐丹元,化作一圈碧荧荧的光华,抵挡纪宁的紫光,兀自不得近身。 纪宁知晓这条大蟒,原是此山蛇王,其毒无比,已然修行数千年。因为常食此处山中所产一种灵草,这蛇王的丹元,与别的异类所炼不同,能阻挡飞剑,更能将飞剑吸住。 纪宁这随手一击,蛇王凭借其内丹真元的玄妙,自然能够阻挡得住。 纪宁见此,琉璃双眸越发淡漠,周身气机顿时变得异常凌厉,一股危险而奇寒的气息,丝丝缕缕,纠缠盘旋在大蟒周围。 在蛇王的火眼中,纪宁所散发出来的奇寒气机,正要将它缠绕收紧了过来。 蛇王感到危险,将蛇头昂起,怒睁火眼,与纪宁相持。毒吻开张,喷了一口气,丹元所化碧光忽然胀大,恰好护住蛇体全身。 蛇王又将蛇身一屈一伸,忽然暴胀粗大起来,猛地下半身竖起,宛若神鞭,破空呼啸,直朝纪宁打去。 纪宁眼神平静无波,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刚刚所得的金丝网,朝蛇王内丹真元所化那团碧荧荧的光华兜去。 金丝网这一兜一收,正将碧色光华捞个正着。 纪宁望着手中金丝兜囊内,那团碧荧荧的光华已化作一粒碗大珠子,碧光晶莹,隐隐闪放,已不似先前那般芒彩万道,大有丈许了。 蛇王见丧失数千年苦修所得的内丹真元,蛇吻发出一声惨啸,蛇尾力道因愤怒更加重了几分。 纪宁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蛇尾呼啸而至,被一道紫色霞光屏障拦截。 纪宁见蛇王已然技穷,连这护体霞光都破不了,也不多耽搁。云袖再挥,紫光弥漫,蛇王便不见踪影。 纪宁望着云袖之内,已如蚯蚓般大小的蛇王,言道:“本宫不取你性命,亦不用你内丹真元来增进功力,你且随我回紫云宫,入伏魔塔内,好生修炼,功行圆满,自放你出塔,还你自由之身。” 说来繁琐,自纪宁发现蛇王到收伏蛇王,也不过几个瞬息罢了。 纪宁收伏完蛇王,便走向侧面庙墙,那有一个两三丈宽的缺口空出,墙外有一块奇石挺立,上丰下锐,高有数丈,围仅数尺。上面生着许多大小孔窍,因风作响,声如鸣玉。有泉水从石顶一个小窍中涓涓流下,宛如一根银线,随风摇曳。水落处,有一个盆大水坑,水深只两三寸。 纪宁从法宝囊中取出玉瓶,接有半盏茶时,玉瓶还未接满,也不纠结。她试尝泉水,果然是甘芳满颊,凉滑无比,心中暗付,原着中所言不虚。 纪宁尝完泉水,并未想将这奇石收回宫中。将奇石留于原地,希望有缘人在此停歇之时,可饮此清凉甘甜之水,一解疲乏。 纪宁玉足轻跺,化作一道紫光,便朝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一道紫光其长经天,带着彗星般芒尾,星飞电驶,破空横越,甚是迅速。 纪宁脚架遁光,一路寻思,不觉已飞了有百十里路,望见下方两崖浓荫之中,现出一条形势极为险恶的谷径。 循着谷径飞去,崇冈累累,危崖杂沓,前进约有十余里,现出一片平地溪涧,满山遍野俱是梅花。 纪宁仔细打量了一番所在之地,除来的这一面外,有一面是危崖刺天,另一面是崇冈蔽日。 崇冈之上有一条大瀑布,从百十丈高处石踪里,宛若白龙似地倒挂下来,落入冈麓无底绝壑之中。瀑布粗大如斯,只听得见上半截哗哗之声,落到底下却无声息,离岸千百丈间,只是烟雾腾腾,其深可想。 还有一面是一个不大的草坪,杂花生树,红紫相间。那大瀑布从中间斜坡上又分了一条小流,到此汇成一条清溪,水碧山青,益发相映成趣。 一面景物如此清丽,对面危崖却极险峭,可谓是天地造化,甚是玄妙。 纪宁迈步走近一个更深在岩凹数十丈以内的石崖洞,阴森幽黑,加上奇石狰狞,欲飞欲舞,危崖壁立,如坠如倾,宛若无殊鬼域。 她刚往岩凹中走没几步,忽然一眼瞥见一块怪石后面,一颗人头似茅草团似地动了一动,从怪石后面徐徐拱起,头上乱发如蓬,脸上胡须纠结,不见口鼻,只露出两个乌光四射,亮晶晶的眼睛,渐渐现出全身。 是一个小老头,生的瘦小,神气可厌,穿着半截黄色衣服,腰束藤条,光脚板,穿草鞋。 这怪叟模样的老头,便是纪宁特意来此寻找之人。 纪宁拱手行礼,言道:“紫云宫纪宁,见过商祝道友。” 商祝闻言,目露惊愕之色,仔细端详了纪宁一阵,见该女子白衣赤足,清妍昳丽,宛如仙露明珠,清华朗润,尤其是周身溢散着一股清净明澈的清灵之气,赫然是修得清净无垢之体的旁门散仙,并非左道异派中的邪人。 商祝连忙回礼,答道:“我正是商祝,我因代人受过,受罚于此处多年,鲜少人知。不知道友如何得知此处?又有何事?” 第四章 道因由,习天书 洞外半轮华月高耀天心,群星闪耀相伴。月华倾洒,沙明如雪,四周静悄无声,唯有树荫残蝉偶然声,由月光之下飞往别枝。深草之中虫声卿卿,起伏如潮,萤火三五,明灭其间,衬得月夜清趣。 洞中依旧阴森幽黑,有一名貌丑老叟与一名绝色少女盘膝而坐,对坐交谈,不时举茶对饮,一面对答,一面饮茶,辞色客气。 纪宁素指摩擦茶杯,清茶轻烟寥寥,望着对面的商祝,不语先笑,言道:“我今日特来此处寻道友,是因近日在蛇王庙巧得合沙道长所着合沙奇书,知你为人肝胆,昔年因同门朱缺犯了本门教规,代人受过,同受严罚,日受风雷之苦。根据你师安排,须得开视合沙奇书,照书行法,方能脱困解此厄,故特来此。” 商祝闻言,甚是惊愕,他受罚于恶鬼峡,身受一日三次地火风雷之劫,近年来痛自悔悟,奋力虔修,所受孽难已然轻好些了。 本门道法玄妙,所设禁法更是如此。自身所受禁制中藏先后天五行妙用,非比寻常,无人能破。不知这纪宁道友从何而来,又从何得知破禁脱困之法? 纪宁观他神情迷惘,心中不信,也不见怪,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商祝之师,便是合沙道长同门师弟,铁鼓仙人周萌。 铁鼓仙人周萌虽出身旁门,却自恃道力,妄想肉体飞升,没打转劫主意,也未积修外功。 直至近年道成,铁鼓仙人周萌见同门师兄合沙道长早于百年前便已得道仙去,飞升灵空仙界,自己却至今为止,依旧不得飞升。 铁鼓仙人也知旁门中人必经兵解这一关,不过他这一派别有神妙,如欲兵解,非本门中人下手不可。 铁鼓仙人默运玄机,推算到自身仍需再挨二百年,方可超脱兵解。又推算出助自身兵解之人,便是不孝弟子朱缺。 铁鼓仙人知道朱缺阴狠乖戾,自身昔年误将他当作美质,以为可以承继道统,因而妄加器重。虽推算出朱缺宿孽深重,以为凭己道力可以代他减去宿孽。 铁鼓仙人近年悟彻斗微天数,才知他孽重缘薄,天性难移,反而不如商祝、魏稽二人,尚堪造就。由此逐渐厌恶朱缺,不再传授道法,师徒情分因之日劣。 又借朱缺这次由激而发,违犯门规,处罚加严。铁鼓仙人见朱缺神情倔强,言辞争辩,便知朱缺必不甘心服从处罚,日久定是心中怀恨,一旦得机脱身,定要乘机行刺弑师。 此举虽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不过正中铁鼓仙人的下怀。铁鼓仙人于是顺势而为,借由他的手,连同第三弟子终南三煞中的魏稽,同时兵解。 朱缺受罚第一天,铁鼓仙人念及多年师徒之情,对朱缺呵斥言道:“此罚虽重,实则是你生死成败的关头,如非念着你相随为师多年,还不如此费事。只看你为人如何,来定日后凶吉。若能洗心革面,忍受磨折,难满自然释出,以你多年勤修,仍可成就。如若中途生出异心,再犯教规,为师彼时大道已成,自有我的门人代我施刑,使你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朱缺困中静思,也常警惕,只因受苦太甚,仇深恨重,日后急于设法出困,竟然忘却此事,弑师杀弟,铸就大错,可谓是本性难移,刁蛮难改。 商祝性情孤僻,人却好义,重于恩怨。因入师门虽非朱缺引进,却由认识朱缺而起,这次受了朱缺所累,受苦多年,心中却一点也不怨恨。又因身受师恩深厚,对铁鼓仙人极为尊重感激,所受苦难,咎由自取,甘受羁勒。 现听纪宁讲解其中缘由,得闻朱缺残暴乖张,日后叛弑师长,残害同门,虽是应了铁鼓仙人的兵解打算,却仍是罪无可赦。商祝不禁又惊又怒,悲愤交集,形于同色。 如非身在困中,诸多顾忌,立即便想冲回终南洞府,将朱缺神形俱灭,挫骨扬灰,好代师报仇。 纪宁看着眼前的商祝神色悲愤,满面狞怒之容,目闪凶光,知他心中所想,言道:“事皆前定,我本不欲打乱铁鼓仙人安排,可惜事与愿违,不得已为之。朱缺残暴乖张,日后虽助铁鼓仙人兵解,也因此得了铁鼓仙人生平聚炼的五行真气,与己相合,越发助了其威势,为祸甚广。” 纪宁稍有停顿,才复言道:“我因得合沙奇书,特今日前来寻你,与你道明其中因果。借合沙奇书予你,由此解困脱劫,待到日后,他助铁鼓仙人与魏稽兵解后,你立将他收伏,勿让其肆虐为祸。若你日后心软,不忍痛下杀手,便擒他来我紫云宫,将其囚禁于伏魔塔内,他定万难逃脱。” 商祝闻言,站立起身,朝纪宁鞠躬一拜,言道:“今日幸得道友救助,得以解困脱劫。日后商祝定随时相助,终不忘报。” 纪宁连忙避开商祝大礼,言称不必,商祝又执意报恩,二人一番你推我让,就这般过了半响。 纪宁见两人这般行为,不似修道之人所为,反似凡人菜场买菜一般,二人双目对视,颇有同感,不禁相视一笑。 纪宁随将合沙奇书连玉匣自法宝囊中取出,递与商祝。 商祝双手接过,见这合沙奇书并非寻常椿叶,而是玉叶金章,宝光隐隐,共总薄薄七篇,满是古篆文和符篆。 纪宁多参秘芨,能辨别古字,更得枯竹老仙传授,知道古篆文是符篆的注解口诀,自是识得合沙奇书上所注古篆文和符篆,粗略参详,已将头两章尽数参悟。 商祝望着合沙奇书,忽然微笑言道:“现时能解此书的并无多人,头两章只要学过天府符篆的俱能领悟,底下却极深,休说不识,便识也须另加苦功勤习始能应用。承纪道友的借书之德,我生平无德不报,必定倾囊传授。这头两章符篆学虽较易,均有伏魔驱邪威力,于修道人防身御害有好些妙用。” 纪宁见此,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点头应诺。 商祝与纪宁齐肩并立,将手一扬,先发出五股白气升向上空,再分五面直射下来,恰似五根白柱,将二人围在中间。 商祝动作不停,手上又飞出一片黄光,大约三丈,高悬于纪宁面前。将手一指合沙奇书,玉叶上面的符篆便放大了数十倍,顿时在黄光之上显了出来,晶芒四射,奇光耀眼。 商祝仔细解说传授。纪宁一点就通,一学即会,精悉领悟,方始收去。 第五章 观奇景,魅姬现 刚与商祝拜别的纪宁凭虚御风,飞行于碧水青山之上,天风朗朗,仙袂飘飘,千百里内山峦林树、泉石烟岚齐收眼底。 恰值日色己是衔山欲坠,倒影回光映成半天红霞,另一半却是深碧氤氲,澄霁如染,时有片云滞空,其白如雪,东西辉映,绚丽无涛。天宇澄霁,高山空际,云雾溟蒙,一副风日晴美时日图,展于纪宁眼前,使得她不禁为此停滞。 纪宁双眸闭合,双臂舒展,宛若拥抱这方天地,仍旧天风吹拂,青丝随风狂舞,衣袂猎猎作响。直到过了半响,她方才睁眼, 纪宁往日也常翱翔天穹,却并无此时这般心境。往昔多半皆是有事飞行,不似今日心身闲旷,又因风日晴美之时绝少,不免顿觉襟怀空阔,豪快绝伦。 晚景无多,斜阳不能永驻,不过片刻,斜阳已坠地平。只见天边半轮赤影将没,余光犹射出万道红芒,照耀遥空,雄丽已极。 金乌西坠,夜幕复又得以笼罩人间。正当夜幕得意之时,玉兔好似万分羞涩一般,悄无声息地升起,低得仿佛挂在远处那颗老松树之上一样,又圆又大。 明月初升,便毫不吝啬的倾洒着霜华,将那四外山石林木都浸上光辉,宛若如水晶宫里一般。 纪宁正观景之时,忽闻鸣声清越,上彻苍穹,由远至近,点缀得空山夜月景愈清幽。 纪宁闻声望去,便见一只仙鹤,银羽翩蹑,由遥天空际飞来,掠峰而过,飞行迅疾,转瞬已至,对着她鸣叫了几声,忽然向那来路疾飞而去,晃眼无踪。 纪宁因得伏羲琴,可通灵感应万物之心声,竟是听懂了仙鹤之意,遂驾遁光,跟随其后。 只见一道紫色光华破空而起,朝着仙鹤疾飞而去的方向,疾逾闪电,瞬息无踪。 纪宁随仙鹤来到一处高峰之顶,约十余顷,尽是磐石古松,势绝雄奇。 纪宁来时,便注意到此峰孤耸于万山之中,拔地而起,干霄接云,峰身虽高大,却如石笋云骨一般,瘦透玲珑,峭拔非常。 通体都是碧薛肥积,上生无数古松,盘根屈干,飞凤翔虬,大小高低,清奇古拙,千形万态。尤其奇妙的是,下半笔也似直,自腰以上忽然蜿蜒东倾,由此轮困盘曲,时伸时却,快到顶端突作乙字形缩转回来,峰顶又比下面较广。 望之仿似神龙怪蛇,昂首伸颈,势欲腾越,忽然受惊,又复掉头回顾之状,真可谓是天地造物,灵异无双。纪宁知晓此峰灵秀如斯,定是灵脉之地。 峰顶万松罗列,常受天风,干多盘屈,大而不高,中心独生着一株古杉树,拔地十余丈,直立当顶,恰似龙的独角。仙鹤落于这株古杉树之上,昂首伸颈长鸣,张口朝空中一喷,便有五色彩烟按着五行方位朝空射去,其疾如箭。初喷出时,细如发丝,到了空中,仙鹤再鸣,立即由小而大,平铺着舒展开来,晃眼弥漫满空,凝为一片彩幕,将纪宁与仙鹤笼罩在内,随听地底一片轻雷之声隆隆响过。 纪宁不慌不忙,含笑而立,言道:“主人家借仙鹤引本宫来此,还不现身相见?” 只见一道玄金光华自地底冲霄而起,幸得有五色彩烟所化彩幕笼罩,故才无人察觉。玄金光华收敛处,现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美艳绝伦。玉肌赛雪,身姿曼妙,容貌美艳,眉尾轻挑,尽显魅惑之态,尤其最妙的是肥不露肉,瘦不露骨,仿佛周身上下都是圆的,更添美艳。 红衣女子一经现身,便朝纪宁盈盈一拜,言道:“魅姬因身临天劫,若无这先天五行真气,遮掩气机,万万不敢现身,只得请仙鹤引道友来此相见。失礼之处,还请道友勿要见怪。” 纪宁自红衣女子现身,默运玄功,那对琉璃双眸泛紫,望见红衣女子身后,一抹五彩霞光升腾而起,依稀可见霞光之中,一头形态狞恶已极的蜘蛛,周身都是白烟绿霞笼罩,目闪凶光,血口开合之间,白牙森森,朝天厉声怒嗥。 纪宁见此,便知其底细,笑道:“本宫亦是异类出身,深知异类修道之苦。当今世上能使先天五行真气者,寥寥数人,只凭仙鹤驱使,便能遮掩气机,使天劫不能感应降临。功力这般深厚玄妙,唯独那已得道飞升的合沙道长所留,天下群雄,无出其右。” 魅姬闻言,双眸泛彩,柔声言道:“道友聪慧过人,魅姬因曾有幸助过合沙真人,得他垂怜,留下坐骑仙鹤,驱使先天五行真气,替我遮掩己身气机,免遭天劫临身,神形俱灭。”说时,一双大眼眶里珠光闪烁,晶莹欲坠,意极凄惨可怜。 纪宁知魅姬本体乃是金蛛,足有万载道行,蛇王庙中金丝网便是她所留。金蛛为前古异虫,与天蚕岭所产文蛛,同是世间绝毒之物,大干天地造化,为天地所不容,故而,当今之世,遗留甚少,偌大蜀山世界不过一手可数。 世人只知这前古异虫金蛛,现世只尚存两只。一只有四千年道行的,在岷山白犀潭的韩仙子的手中,另一只在大熊岭苦竹庵的大颠上人郑颠仙的手中,仅有千年道行,爱惜如命。全然不知,竟还有这足有万载道行的金蛛也存活于世。 无论是玄门正宗,或旁门异派,诸多能人皆瞩目金蛛,只因那前古金仙广成子的遗留的金门至宝金船宝库,现处于元江水眼之中的广成金船。 这广成金船在汉朝以前,被广成子藏于崆峒山腹之中,不知引起多少列代仙人觊觎,想尽无穷方式与方法,俱无一人得到。后来毛公刘根,联合同道苦炼五火,烧崆峒山足足八十一日,方才破了广成子所设的封山灵符。 毛公刘根等人眼看便要成功得宝,忽有万千精怪,闻得崆峒古洞之中的异香,知道崆峒山禁已开,群聚而来,齐争抢夺。结果这万千精怪虽被众仙合力驱走,山腹中藏宝的金船金盆,已从洞内飞出化去。众仙人追拦不及,仅各在洞中搜得了一两件无足重轻的宝物。 第六章 明前因,显神威 孤耸奇峰,古杉树下。 纪宁望着魅姬,许久才言道:“道友应知本宫道行法力皆远远不及合沙道长,他尚且不能助你脱劫化人,本宫亦是爱莫能助。” 魅姬两膝并拢,朝纪宁跪拜,行道家的至高敬礼,五体投地之礼。 纪宁连忙起身避开,正想言语,便听魅姬言道:“魅姬这万载道行,虽犯天忌,天劫临身,不得超脱。也因此,得以明彻因果,得窥一丝天机。道友虽无合沙真人那般修为神通,却是魅姬脱劫的唯一希望,魅姬所求不多,只想潜心修道,恳求道友垂怜,助魅姬脱劫。魅姬甘为奴仆,永世不二。” 纪宁闻言,突然心有所感,潜心默算,方知其中因果。 魅姬因助过合沙道长,得他垂怜相助。合沙道长于飞升灵空仙域之前,特留下生平凝炼的先天五行真气,让自身坐骑清羽仙鹤驱使五行真气,配合此处独特地形,相助魅姬避劫免灾。 纪宁身具慧目法眼,跟随仙鹤到了此山,便看出此地的玄妙之处。 此峰灵秀异常,汇聚群山气运,独得造化。此地之下的大地灵脉已由最初的灵蛇之身修成如今的苍虬之势,龙潜于渊,收敛全部气机道韵,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朝化龙,成就大地龙脉。 魅姬得以这前古异虫金蛛之身,为造物所忌,都能修炼过万载岁月,至今仍可存活于世。 且不被那精怪异类因觊觎本命元丹前来侵扰,亦不被修道中人因觊觎广成金船擒拿降服,便是因此地的地龙潜渊之力,可助其收敛气机,遮掩天机。 这偌大蜀山世界,除了已飞升灵空的合沙道长之外,便无人无物知她存在,自然任由她逍遥至今。 魅姬自破卵而出,便在此峰地底之下潜修,更借大地灵脉之力洗涤本体金蛛与生俱来的凶厉之气。由此,其灵慧尤胜世间绝大多数的异类。 玉兔流光自天穹之上倾洒下来,从古松枝叶的缝隙里流下霜华,映照于下,宛若流金碎玉。 风过林间,古松枝丫摇曳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如清笛悠扬,渐响渐远。 纪宁将魅姬搀扶起身,听她讲述自身经历,其中便有相助合沙道长,抵御人劫之事。 昔年合沙道长刚过魔灾,正值道力衰减之际,立遭受人劫来袭。 合沙道长所炼道法符箓,专为伏魔驱邪,最干各派妖邪魔怪所忌。 气机牵引之下,异派中人与万千精怪皆有所感应,知合沙道长刚过魔难,正值道力衰弱之际,于是不约而同,群而攻之。 双方激战造成的偌大动静,惊动了已在峰底之下潜修近万载的魅姬。 魅姬灵慧,见被众邪围困,又寡不敌众的合沙道长,护体灵光虽属旁门,却并无邪气。 于是施展那地行之术,悄然无息来到合沙道长脚下所在的地底。 合沙道长虽有所察觉,却感应得魅姬并无恶意,想来是友非敌,故并未作理会,专心施法防身御敌,免遭其害。 魅姬一到,便祭出自身孕育近万载的“坤元土灵珠”与金蛛丝网。 坤元土灵珠自地底之下破土而出,将那正与合沙道长斗法的异派诸邪与万千精怪,皆是吓了一跳,疑是合沙道长所留后手。 坤元土灵珠乃是魅姬融汇玄黄地气所结元珠,其大若卵,浑黄如土,纯阳至宝。 魅姬若失灵珠,便沦为纯阴之质,道行大丧,大道无期。 坤元土灵珠化成一个形如穹庐的金黄色光壁,虹光灿烂,将合沙道长笼罩于其中,恰把那袭来的飞剑法宝挡住,使其近身不得。 众邪的飞剑法宝,法术阴雷,齐轰于上,使得光壁流光溢彩,瑞气万千,甚是好看。 金蛛丝网,迎风便长,由小变大,金光弥漫,万千精怪的本命元丹皆受感应,纷纷化作灵光,尽数并入丝网。任由主人如何施法,均不能招回自身元丹。 魅姬见蛛网建功,伸手一招,金蛛丝网便回到手中。 精怪顿失元丹,雷霆震怒,越发拼命攻打。 半盏茶的功夫后,坤元土灵珠便阻挡不住,光壁被破,灵光受损,化作一颗晶莹圆珠落于地上。 魅姬随之口吐鲜血,全身骨软如绵,不禁软倒在地,萎靡不振,现出金蛛真身。 霎时间,满天毒火烈焰流窜,阴雷罡风大显其威,更有那闪耀着杂色光华的剑光法宝,便要将合沙道长与魅姬金蛛真身立身所在的这方圆数里,打得重返洪荒。 只见合沙道长双目神光四射,将口一张,喷出一青一黄两股真气,星驰电掣,直朝二人身前射去。 这由合沙道长所炼就的两仪真气,尤胜法宝,无坚不摧。所到之处,诸邪所发的法宝、飞剑似摧枯拉朽,挡之立折,沦为凡物废铁,碰之损毁,难作护身之用。 两仪真气这般神威,合沙道长哈哈大笑,昂首一声长啸,随听鹤鸣之声,一只清羽仙鹤忽自云中出现,回翅欲下。 合沙道长手往空中一指,仙鹤离他约有十余丈高下,银羽翻风,滞空不动。 合沙道长复又张口朝空连喷,便有五色彩烟按着五行方位朝空射去,其疾如箭。初喷出时细才指许,到了空中,烟头被仙鹤羽翼一扇,立即由小而大,平铺着舒展开来,晃眼弥漫满空,凝为一片彩幕,将那来犯的异派中人及精怪尽数笼罩在内,无一例外。 合沙道长五指齐张,宛若鹰爪一般,朝地面猛力一抓,立有五股黑烟直入地内,地底顿时一片轻雷之声隆隆响过。 魅姬蛛眼大睁,见合沙道长这般行法部署,便知大局已定,自身无需身死道消,心中大喜。 合沙道长见五行法阵已然布就,心中怒火勾动,厉声喝骂道:“无知业障,我不犯你等,胆敢趁我刚过魔劫,道力消退之期,前来犯我,还敢任情狂吠,且叫你等尝我合沙道长的厉害。”说罢,左手朝上一挥,悄略微施展。 烟幕上立即发出青黄赤白黑五色火焰漫烧,又有那上下四外五行神雷一齐发动。 不消多时,烟幕之中的异派中人及精怪,尽成齑粉,形神全消。 正是天要夺其魄,让这群已恶贯满盈的诸邪众怪,倒行逆施,自造罪孽,借合沙道长之手,应劫道消。 第七章 画紫符,收五气 玉兔流光,霜华满地。 将月下施法念咒的一个绝色少女,映照得似九天月神临尘一般。 纪宁骈指如剑,口中颂咒,有一道道的五色光华飞射破空,纵横交错,围绕魅姬。 魅姬并未惊慌,反而神情甚喜。纪宁将沧海月明旗一抛,复又手一指,围绕的五色光华化作一座五色光幢将魅姬掩盖其中,沧海月明旗化作一团宛若蝌蚪一般,密密麻麻的符文覆盖于光幢之上,游移不定。 纪宁默运玄功,双手掐动咒诀,指尖之上有一滴殷红血珠飘飞而出,融入魅姬那五色光幢之中。 随着纪宁精血的融入,五色光幢骤然收敛,化作四片菱形花钿,晶莹辉耀,烙印在魅姬额头之上。 纪宁运转法力,以指做笔,指尖泛紫色玄光,一笔一划,虚空画符,连续失败数次,方才勾勒出一张绽放着璀璨紫色光华的符箓,悬浮于空。 纪宁伸手一招,紫色符箓落于手心之上,湛湛紫色华光,沉浮游动,宛若活物。 纪宁心中暗付:“不知这合沙奇书上所注的混元无极符,有没有合沙道长在书中所言之神妙。” 混元无极符,乃是合沙道长在书中所注的一种符箓,内含五行生克之妙,可收先后天五行真气,亦可镇压万物。 合沙道长在合沙奇书中,将符箓分为紫色,金色、银色、蓝色、黄色五类。紫色符箓威力最大,同时要求施法者的道行法力也是最高,消耗的真气功力也最大,金色次之,银色、蓝色又次之。 威力最低的是黄色,这也是最普通的符箓。凡人持之,运用自身精气催动,便可使用。 如若在道行不够,法力不足的情况下,强行施展高级的符箓,大部分情况下,由于法力不足而无法施展。 若是机缘巧合之下,施展成功也会遭到符箓法力的反噬,轻者经脉错乱、半身不遂,重者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合沙奇书中便有合沙道长留下的两道混元无极符,是他算定后事,为克制师弟门下孽徒朱缺,以免他为祸人间所留。 纪宁借合沙奇书给商祝开视之后,顺道留于商祝。 非己之物,留之违心。 纪宁所画符箓自是比不上合沙道长所留,她现如今的道行法力,驱使这紫符也是勉强为之。 纪宁望着魅姬,言道:“魅姬你修炼万载,早已变化通灵,只是天赋恶质,恶根不尽,能存活至今,不过凭借地利之便。虽可避劫,终不长久,早晚仍要遭劫。” 纪宁冷然一喝,掐诀行法,运用真气,催动紫符化作一道紫色光华,星驰电掣,呼啸破空,转瞬之间,便将清羽仙鹤所布的先天五行真气尽数吸纳。 清羽仙鹤知她打算,并未阻止,只是鸣叫几声。 纪宁相助魅姬,原因有二。一则是同为异类出身,深知异类修行之苦,魅姬至今未曾为恶,更因万载潜修于地脉之中,无意中梳理过地脉地气,积累些许善功。 二则也是因谋求那广成金船,需要借助魅姬之力。 这前古金门宝藏落在元江水眼之中,日久年深,竟被地肺真磁之气吸住。 前古金仙广成子早算定后世之事,所留的仙法异常奥妙,使得金船金盆无法被法术神通所能摄起。更因地肺中元磁真气厉害,凡是五金炼成的法宝,稍微一挨近,便被吸住,永远沉沦地底,不能再得。 金船本便为镇压山川的至宝,只要一出水面,重逾山岳,任是多大法力,也不能使用,得也无益。 可是取时稍有不慎,便要勾动地肺真火,煮江沸海,裂地崩山,这番罪业恶果,仍是谁都不敢承担。 故而,当今世上仅有金蛛之力,可拉金船脱离元江水眼。 纪宁既已决定相助,自然全力以赴。 纪宁先施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将魅姬四外隔断,使其不被感应气机。 又借沧海月明旗之能,掩盖魅姬自身的天机及收敛其全部气机。 也因此,魅姬的真元法力皆被封禁,宛如凡人。 倘若运用真元法力,便会突破封禁,天劫立即降临。 就算魅姬可度天劫,气机被天道烙印,从此便无法再避劫免灾。 纪宁这般部署与合沙道长相似,甚至更差。仅有的好处,便是魅姬可自由活动。 又炼混元无极符,收合沙道长所留的先天五行真气,以助魅姬可偶尔动用真元法力。纪宁也亦可藉由此符箓之力,培育自身的先天五行真气。 纪宁见紫符有用,连忙言道:“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魅姬闻言,知悉化回金蛛真身,爬进纪宁为她准备好的玉盒里。 望见金蛛已入玉盒,纪宁竖指一点,紫符化入玉盒之内。复又云袖一展,地上已不见玉盒踪影。 清羽仙鹤两翼一束,自那高十余丈的古彬树顶之上,势疾如电,宛若银丸飞坠般落将下来。在不远处,延颈望着纪宁低鸣,清音悦耳。 纪宁望着这清羽仙鹤高逾常鹤二倍,雪羽修翎,长颈钢喙,丹顶映日,目射金光,顾盼神骏,十分威猛,尽管一番折腾,一点不显萎惫,不由心中喜爱。 纪宁见仙鹤这般静俟后命,知不会有失,心中喜爱,便欲蜇近观看探询。 清羽仙鹤侧看纪宁两眼,又低叫了两声,忽然一跃近前,俯首低鸣。 纪宁见此,摸了摸鹤头,问道:“你想要我坐你身上,你要随我回紫云宫吗?” 清羽仙鹤轻点鹤头,纪宁心中大喜,玉足轻跺,便上鹤身。 纪宁知这清羽仙鹤已然修行多年,足有数千年以上道行,道力元丹甚强,不容轻视。 清羽仙鹤见纪宁已然坐稳,仰天鸣声一叫,羽翅震动,便升空而去。 只见一股白气由峰顶之上激射而起,其长经天,晃眼间,白虹贯日般射向遥天空际。 一位道人因前面那番动静,特赶来到此峰,也只望见那白气已似惊虹电掣般曳向天边,连第二眼都未看清,便没了踪影,快到无法形容。 第八章 遇沈琇,见眇女 如今正是明初之时,洪武年间。 开国君主朱元璋因借武林豪杰之力,以乞儿之身一举称帝。为此,未经翰林儒臣预先拟定,亲自创制的年号,号“洪武”。 洪武期间,官极难做,洪武帝忌刻寡恩,待遇尤薄,稍不称旨,立有杀身夷族之忧。 沈氏先祖,明初曾为御史,为人刚正,不附权贵,因忤时相去职。 饱尝世味之余,心灰意冷,深知宦途险恶,祸福无常。 为了家居安乐,并还时常告诫子孙后辈,保得耕读家风已足,不可远出争求名利。 去应科考,取得衣冠,便即归耕。既免受那宦途风险劳苦,又不致染上一身酸腐气息。 离徽州北门二十余里,过了二十里铺,再往西折,沿着临溪前行三数里,便见前面绿云如雾,柳浪含烟,一大片垂杨掩映着数十所人家台榭,地名景贤村。 有户沈氏庄园,庖厨精美,生活优裕,山光水色,焕紫索青,嘉木名葩,争芬竞艳,沈家先祖携儿归隐于此。 纪宁正骑清羽仙鹤,星驰电掣间,上视下望,见景贤村之景,颇为眼熟,心念转动,方才忆起下方是何地。 念随心动,鹤知主心。清羽仙鹤稍作停顿,一人一鹤便下落沈氏庄园。 纪宁骤然骈指如剑,中夹一张金色灵符,无火自燃。 灵符尽燃,化作一片金霞火光,将纪宁与仙鹤笼罩。微微一闪,已然掩去身形,仙凡均不可见。 只见一个十五芳龄的貌丑少女,正独自背人在后园一块假山石后,因家中亲母对己苛刻,为此痛哭流涕。 纪宁定睛一看,该名少女生就一颗大头,女生男相,巨眼狮鼻,大耳阔口,头上还长着好些磊块,相貌清奇丑怪。 时人喜三寸金莲,缠足风气日盛,贵女皆裹脚。 少女身着华服,不似奴仆,却未缠足裹脚,放成一双大脚。 少女正在心酸泪流,息怨自艾,忽听后门之外,传来乞讨悲咽之声。她性虽刚直,却有父风,最喜济贫,家又富有,闻声立动侠肠。 豪爽似男儿一般大手抹泪,大脚迈步,出门一看。 乃是一个中年丐妇,好似贫病交迫,挣扎乞讨,人已不支。身旁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随行,生得又瘦又干,一目已瞎,板着一张窄脸,面无血色,奇丑无比。 女孩一见貌丑少女,忽然舍弃乞妇,过来跪下叩头,手指丐妇,言道:“好小姐,她要死了。虽然不是我的亲娘,也带我两三年。请你赏她一口棺材吧。” 丐妇原想讨点钱来,或是残食,一听这等说法,急骂道:“该死瞎丫头,什么话都对人说。你想我死,有什么好处?老娘如若死了,你日子更苦呢。” 丐妇说时伸手要打,似想当人不应如此,重又装作有气无力,对着貌丑少女求告道:“小姐莫听这丫头乱说,她实是我亲生,想是昨日听了恶人的话咒我。我母女已三天汤水不沾牙,求小姐发善心,赏点钱和吃的吧。” 沈琇已然看出丐妇神情凶恶,装病骗人,因与眇女三生师徒夙缘,望之便甚是怜惜,也不理那丐妇。 见眇女仍跪地上,斜着一只眇目,正望自己等候回答,越发不忍,沈琇脱口而出,说道:“我答应你施一口棺木,你起来吧。” 眇女叩了三个头,称谢起立。 沈琇刚言完,便见金色霞光一闪,一旁现出一名绝色少女与一只神俊仙鹤。 纪宁自现身,未等众人言语,云袖一挥,一道紫光往丐妇身上一击,便将其真元法力禁封,困于原地,耳目皆遮,不闻外事,无法动弹。 丐妇出其不意之下,来不及抵抗,道力浅薄,也无法抵抗。 人脸尚未看清,便被来人一道紫光将自身封禁,画地为牢。 因此,丐妇知来人道力法术极高,自身难保平安,不禁面容惨变,低头不语,甚是沮丧。 貌丑少女见那纪宁姿容绝世,宛如神仙,不自主心生向往,心中大喜,口称仙师,跪求收徒。 话未说完,便被瞎眼少女一把拉起,那只未瞎的独目,露出警惕之色,凝望纪宁不语。 纪宁见此,知她所思所虑,笑道:“本宫乃紫云宫宫主,虽非玄门正宗,亦非左道邪人。你师徒二人禀赋虽好,却仙缘早定。不说本宫门下良徒众多,并不缺徒弟,想必这当今世上,但凡有点道行的,知你师徒二人身份,定然不敢打你师傅主意。你且宽心,本宫并无恶意。” 纪宁眼前两名少女,皆是容貌清奇丑陋,却为散仙转世,仙缘早定,更是蜀山峨眉中人。 其中一个,便是长眉真人既定弟子,日后北海屠龙炼丹的屠龙师太沈绣。 貌丑少女,名唤沈琇,此世为这座沈氏庄园之主沈丕绪的长女,前世乃是神尼佛波大师门下。 独眼少女,名唤眇女,此世为鬼母朱樱记名徒孙阂烈与妖山四恶门下幺十五娘所生,前两世为沈琇之徒。 眇女最初几世,曾在佛、道两门修炼多年,只因冤孽相寻,几遭堕落。 前两世之前,眼看又要遭劫转世。那时的沈琇也是一位散仙,怜她遭遇,犯着奇险,将她救出,法力又比她高,由此结为师徒。 沈琇也因救眇女之时,造了恶因,师徒二人不久后便兵解转世,改投在神尼佛波大师门下。 神尼佛波大师算出她师徒二人在玄门之中尚有好些因果,自己又成道在即,为消前孽,任其二人为前生仇敌所杀。 神尼佛波大师一面重托长眉真人,等沈琇转世收归门下。一面又托神尼芬陀护她们元神,前往投生。 当初佛波大师托神尼芬陀送沈琇投生之时,因其天性刚烈,便将沈琇灵光闭去,故而她虽生而知之,却不知前事,神情茫然。 眇女虽转世投胎,但夙根未昧,前事皆知,自是提防纪宁这般来路不明之人。 纪宁所封禁那丐妇,名叫邬二娘,乃是黑煞门中弃徒,邪教中人,因犯教规,罚她乞讨七年。为人凶恶毒辣,为恶多年,气数已尽,今晚子时便要应劫。 纪宁因缘际会来到此地,忆起屠龙刀,随性而为,见一见这屠龙师太沈绣罢了。 第九章 破封禁,知前事 金乌悬空,光华耀眼,不可直视,偶有片云飘逸,齐相遮掩,隐避日光。 纪宁一袭白衣,含笑而立,一旁仙鹤羽白如雪,神俊灵秀。 一人一鹤在日华的笼罩下,相得映彰,耀目生辉。 轻抚鹤羽,纪宁神色清淡,望着眇女言道:“本宫知日前妙一夫人荀兰因现身指点于你,不日便引渡你师傅沈琇入山,拜入长眉真人门下。今夜子时之事且另有安排,事关其日后一番仙缘际遇,本宫自不会干预,坏她打算,故而已封邬二娘灵识法力,使其不晓外事。” 纪宁复又望向沈琇,笑道:“本宫因缘际会来此,巧遇于你,想必是天数使然。你不久即有仙缘际遇,时机未至,不便恢复你的法力灵智,以免坏你机缘。相见亦是有缘,本宫且助你稍悟夙因,已全缘分。” 纪宁口中念咒,手竖剑指,指尖泛光,清光湛湛,轻点于沈琇眉心,法力涌入,见一朵金色优昙花封锁其灵光,知这优昙花便是佛波大师所留封禁。 纪宁默运玄功,催动法力,清光顿汹涌如河,径直往那优昙花流淌而去。见缝便钻,遇隙即入,瞬息间,金色优昙花被清光冲破,化作一抹金色流光,散于沈琇识海之中。 纪宁见此,喝道:“封禁已破,还不速醒。” 纪宁语调清柔,沈琇听来,却如轰雷贯耳般,心神一震,不由省悟了好些。 纪宁见沈琇眼神宛若剥开一层轻纱,不复先前懵懂之色,甚是清明,知她已然忆起前生往事,只是其中经过详情,一时还想不起。 沈琇得悟前事,不禁感激涕零,改呼纪宁为姐姐,坚持邀请入家中一叙。 纪宁笑道:“道友无须客气,我性子素喜静,不喜喧闹俗事。且你数世修行,今世又得拜入长眉真人门下,隶属玄门正宗,修行一日千里。日后甚多相聚之日,何在此日时之聚,徒惊世人耳目呢。”随即行法,将手一指,解了眇女的封禁。 眇女尊师重道,唯恐纪宁伤了其师沈琇。又念自身师徒二人好容易累生苦修,元灵未昧,熬得孽消难满,不久即可改投正教,如何任纪宁施用?不论她心意善恶,均不可惹。 纪宁施法被眇女以身相拦,知她心意,亦不与她计较,随手挥袖施禁,将其封禁于一旁。 纪宁得合沙奇书,参悟其中玄妙,道力法术皆大有长进,尤其是这封禁之术,更是不同往日,今非昔比。 纪宁静立一旁,望着眇女当场拜师,仍用原名眇女,随后分别指示机宜。 告知眇女,其父母近已改邪归正,可先回家省亲,亦给她一点盘缠,以供路上之用。 眇女此女虽是年幼,却久居江湖,人既机警,又会一点旁门法术,其父母在旁门之中,亦颇有人缘,决可无碍。 又对沈琇言说,她年纪尚幼,入山拜师还须两年,切莫心急。 沈琇应诺,行礼拜谢,言称她日后定去紫云宫拜访纪宁,再述衷肠。 眇女看出纪宁要走,兹又知她善意,忙又跪下,连扣三个响头,言道:“宫主在上,弟子有眼无珠,不知好歹,误将好心当歹意。幸得宫主宽厚,不与弟子计较,弟子在此拜谢。” 纪宁知她尚有话未言完,并未打断。又见眇女言道:“虽说弟子今日师徒重逢,便是成道之始。但是师父此时是个富家少女,防身本领一点俱无,不久入山拜师,此去关山遥远,她一闺中幼女,岂不可虑?弟子斗胆失礼相求,还望宫主多少传一点防身法力给乃师,以防意外。” 纪宁闻言,笑道:“身为师长,本宫见你这般行举,自是欢喜。不过日后此举不可多为,以免好心办坏事。须知你觉得甚好之事,并非全是好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切记勿忘。” 纪宁顿了顿,复又言道:“沈道友她前生法宝飞剑均为佛波大师收去,须她拜师以前,同你自往川边寻求。此行前半虽无危害,有了防身法宝,壮胆也好。至于传法之事,吾虽有天书三副,但均为旁门之列。沈道友日后为长眉真人门徒,隶属玄门正宗,不宜习这旁门之术,乱了心思。” 随由法宝囊中取出一剑,素手往剑囊上一抹,其上立现出两个古隶文字,金光流转,递予沈琇。 沈琇灵光封禁被解,自身越发领悟,灵慧渐长。见剑长尺许,晶莹如雪,持于手中,宛如寒碧精光,耀眼生芒,知是神物。 沈琇见剑囊之上的那两个古隶文字,上倚下天,知是剑名,大喜拜谢。 纪宁摆手,示意不必,言道:“此剑乃我紫云宫内藏宝,为前人所留。天书上所示,该剑是以海底万年寒铁,与太乙真金合炼而成,现给予于你,以备深山独行,防御蛇虎和寻常妖物之用,略壮行色吧。” 此剑本是地母所留,为她闲暇之时随手炼制之物,并未给剑赋名。 纪宁知沈琇日后有宝刀名唤屠龙,故而给剑赋名倚天,以全倚天屠龙,祭奠金庸老先生。 纪宁又传了用法,命即回家,照口诀勤习数月,即可由心收发运用,寻常妖邪恶物,当之立毙了。 纪宁复又赐予眇女两件旁门法宝,为连山大师所炼,以供其防身之用。 眇女元灵未昧,夙智尚在,识出两宝珍贵之处,连忙跪谢收了。 沈琇还在惜别恋恋,纪宁笑道:“道友前途无量,何必作这凡尘小女子姿态。待你日后道力尽复,自可来紫云宫寻我。我且去了,在紫云宫候你良晤了。”说罢,便玉足轻点,纵身上了鹤背。 仙鹤化作一道白光,冲霄而起,破空而去。 二女重又向空拜谢,喜慰非常。 沈琇在家中素来任性,这一明白夙因,问出眇女前生为师报仇,受尽苦难,终于兵解。 想起前两生师徒情分,越发爱怜,便拉眇女一同回转,仍是越墙而入。 此时,东方已有了曙色,恐人看见,匆匆回房,把幼时衣服取出,又把侍奉小婢唤来,命其领眇女洗沐更衣,紧闭双嘴,不许对他人说起。 第十章 荀兰因,犯人劫 话说纪宁驾鹤遨游天穹,排云驭气,往回宫之路进发,突闻细语入耳,诚邀下述,乃是道力深厚者方可使用的百里传音之术。 百里传音术,唯有修道之人将练气功夫炼至极其深厚,才可施展得出。 此术要求施术者要将先天真气,练得细如游丝,看准目标,发将出去,直贯对方耳中。声音虽细,却是异常清楚。漫说十里之内的距离,即是百里开外,也能传到。 剑仙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也是运气内功,臻乎绝顶,才能身剑合一,可刚可柔,可大可小,道理相同。 纪宁闻言,心知来人应是友非敌,否则不必百里传音。心念一动,仙鹤随之降落。 纪宁与仙鹤落于一片疏林之中,夜色业已昏茫,金乌西落,玉兔东升,霜华如画,阴影交加,静荡荡的,四外不见一个人影,夜色甚是清幽。 骤然纪宁面前多了一个容光照人,气度高华的道装少妇,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互行道礼。 纪宁自然识得眼前这仪态万千,宛如天人,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番威仪气度的道装少妇。 来人便是日后峨眉派的掌门,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之妻,妙一夫人荀兰因。 说起这妙一夫人荀兰因,便要一同说那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了。 话说四川重庆府,有一口长寿井,井泉非常甘冽,县中因得当地民风淳厚,享高年的人居多。 于是便附会在这口井上,故名长寿县。事出附会,倒也无可查考。 齐家本是当地大家,文人武士辈出,为名门望族。齐漱溟乃散仙转世,此生投生齐家,在阖族中算是最小的一房,世代单传,他父母直到晚年才生下齐漱溟。 齐漱溟本是独子,小时又显异禀,所以愈加得其双亲的钟爱。 齐漱溟不但天性聪明,学富五车,而且臂力过人,有兼人之勇,从小就爱朱家、郭解之为人。每遇奇才异能之士,不惜倾心披胆,以相结纳。 川湘一带,小孟尝之名,几乎妇孺皆知。他到十九岁时,双亲便相继去世。 齐漱溟有一个表妹,名唤荀兰因,长得十分美丽,贤淑过人。因为两家相隔甚近,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渐渐种就了爱根。 女方家当时也颇有相攸之意,经人一撮合,便订了婚姻之约,只是尚未迎娶。 等到齐漱溟双亲去世,经不起他的任意挥霍,家道逐渐中落。偏偏荀兰因生母去世,她父亲娶了一个继母,因见婿家贫穷,便有悔婚之意。 不但是齐漱溟不愿意,荀兰因也以死自誓,始终不渝。 虽然悔婚未成,可是齐漱溟与荀兰因都因此受了许多的磨难,直到齐漱溟三十二岁,功名成就,费了不少气力,才能得践白首之约。 彼时荀兰因已然二十六岁,两人患难夫妻,感情之笃,自不必说什么闺房之乐,甚于画眉的俗套了。 后生二女一子,日后也得尽数入道。 齐漱溟与荀兰因二人皆是累世修为,数世夫妻。 齐漱溟不久前得遇长眉真人,幸得其收录为徒,并许他度荀兰因一同入道。此中另有一段仙缘,所以才能这般容易。 二人此世已破童身生子,现只能学下乘的剑法,将来还得受一次兵解,二次入道,始参上乘。 不过因数世积修,一朝入道,便重拾昔日的道行法力。 纪宁含笑而立,问道:“荀道友,传音留我,有何要事?” 荀兰因也笑答:“纪道友果然道法通玄,诸事先知。未曾见过兰因,却认得我的身份。日前我在东海推算各派气运之时,得长眉祖师仙示,算出纪道友近日将犯人劫,有道消身死之厄,特借九戒仙幢给予道友防身,以度过此劫。”言语时,便随由法宝囊中取出九戒仙幢递过。 纪宁闻言,连忙潜心推演,却算出一片空无,知是劫数来临,灵慧被蒙,又有能人将天机掩盖,故算之不得。 纪宁双手合十,结印掐诀,感应紫云宫内的九霄天龙伏魔塔。 见塔顶宝珠之内,气运滔滔不竭,宛若江湖河流。又见其上,凶煞孽障之气,宛若乌云,流转密布,正逐步蔓延至由紫云宫中人气运汇聚而成的气运河流。 纪宁一见这股凶煞孽障之气,便知此次人劫从何而来。 紫云宫中人的孽障业力本被伏魔塔镇压,才复得这般清净度日,诸劫不临。 可惜,纪宁谋求合沙奇书,此天书最干妖邪魔怪所忌,引得外魔来犯。 纪宁又收录魅姬入宫,气数相连,虽施法遮掩天机,收敛气机,但仍有孽障业力纠缠汇聚。 从而导致伏魔塔仅凭紫云宫中人的气运,镇压不住现有的孽障业力,一朝爆发,有此人劫,有损身陨道之象。 纪宁双手变印,催动法力,伏魔塔随之清铃响动,妙音化作一道金光屏障,阻挡那凶煞孽障之气的迫近。 金光屏障看似轻如薄纸一般,被凶煞孽障之气腐蚀得摇摇欲坠,倾刻即破,实则屏障之内,金光呈螺旋状流转,以柔克刚,以力卸力。 凭借伏魔塔之力,虽可阻挡一时,却不可长久。否则,有损地气,气运溃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纪宁也只打算拖延一些时日,使劫数晚些到来,多备些手段御敌。 纪宁观那凶煞孽障之气时而凝结成幡,玄yin之气弥漫,又凝结成万千凶兽猛禽,破幡而出,自成阵型。 由此,纪宁便知此次来犯之人,是为何人。 这一切说来复杂,不过也只是几个瞬息间的事情。 纪宁因伏魔塔之力,得以明彻因果,方才盈盈一拜,拜谢妙一夫人荀兰因的指点之恩,婉拒九戒仙幢。 妙一夫人荀兰因见此,也不勉强,将九戒仙幢复又收起,便拱手拜别。 她与沈琇是前生好友,此次除了奉长眉祖师仙谕之外,专为践与沈琇前生之约,指点而来,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妙一夫人笑道:“兰因有要事在身,现无暇长谈,且待道友度过魔劫,我去紫云宫与你良晤了。”说罢,一道金光,人已破空而去。 纪宁举手作别,说声:“道友珍重,行再相见。“随之抚摸一旁仙鹤之羽,暗付:“我亦要办我的事了。” 第十一章 大雪山,得南明 大雪山雄伟苍茫,尽是冰雪布满,一片阴霾,寒风袭人,乃完全荒寒未辟境界,休说野兽,连飞鸟也看不见一个。 此日,忽见一只清羽仙鹤雪羽修翎,丹顶映日,神骏异常,其背上盘坐一名白衣少女,乘虚御风,凭凌下界。 仙鹤飞行特急,星驰电掣,使得白衣少女的容貌不及看个真切,只望得少女身材甚是美秀。 清羽仙鹤倏地回首长鸣一声,双翼微束,如飞星陨泻一般,直往下方山谷之中投去。 下方崖转峰回,陂陀起伏,积雪未消,一片皑白,日光照上去都成灰色,只是一片荒寒人迹不到的绝景。 仙鹤飘然落地,白衣少女纵身一跳,下了鹤身。仙鹤便将双翼展开,往对面高峰上飞掠过去。 此时,方才窥得白衣少女的绝美容颜。 只见少女看似有十五六岁光景,生得清妍昳丽,美秀绝伦,特别是那对琉璃双眸,明澈通透。 少女身穿极淡雅的白衣,周身清灵光霞云气环绕,与其冰肌玉骨交相映衬,宝焕珠辉,清丽绝尘,正是来此寻宝的纪宁。 纪宁望着清羽仙鹤双翼挥舞,激起一阵大风,先是一阵轻微爆音,接着便是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对面那座雪峰平空倒将下来,直往侧面冰谷之中坠去。 那峰高有百丈,一旦坠塌,立时积雪纷飞,冰团雹块,弥漫天空,宛如数十百条大小银龙从天倒挂,四围都是雾彀冰纨包拥一般。那大如房屋的碎冰块纷纷坠落,在雪山深谷之中震荡磨击,势若雷轰,余音隆隆,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耳际似闻仙鹤鸣声,纪宁仰面一看,仙鹤飞翔越高,只剩一个小黑点,只管时隐时现,盘旋不下。 纪宁见此,知它心意,笑道:“鹤儿,你且好生代我在空中巡视,谨防他人,稍有警兆,立即报知。” 清羽仙鹤翱翔于天穹之中,清鸣一声,回应纪宁。 纪宁清浅一笑,默运玄功,开启慧目法眼,一眼望见千丈雪尘影里暗藏宝气。 纪宁云袖轻拂,一道紫光呼啸破空,驱散周遭冰雪。跟随宝气指引,一路履冰踏雪,到了地底,便见一个大有五尺、形如棺材的一块石头,似晶非晶,似玉非玉,光润如沐。正中刻着“玄天异宝,留待余来。神物三秀,南明自开。“十六个凸出的篆书。 纪宁摩挲石头正中那十六个凸出的篆书,观其宝气,看出石匣之中的宝物,是口仙剑,此石便是她特意来此的目的。 石匣中仙剑,名为南明离火剑,乃达摩老祖渡江以前炼魔之宝。不但妙用无穷,还专破一切邪魔异宝,与紫郢、青索、七修诸剑各有专长,难分轩轻。 此剑是达摩老祖取西方真金,采南方离火之精融炼而成,中含先后天互生互克之至妙。 闻得炼剑时,融会金火,由有质炼至无质,由无质复又炼至有质者,达十九次,不知费了多少精神修为,非同小可。 后来达摩老祖渡江,参透佛门上乘妙谛,默证虚无,天人相会,身即菩提,诸部天龙,无相无着,本欲将它化去。达摩老祖末座弟子归一大师觉着当年苦功可惜,再三请求,给佛门留一相外异宝,以待有缘拿去诛邪降魔。 达魔老祖笑道:“你参上乘,偏留些儿渣滓。你无魔邪,有甚魔邪?说谁有缘,你便有缘。此剑是我昔日化身,今便赐你。只恐你异日无此广大法力,解脱它不得。”说罢,举手摩顶,剑即飞出,直入归一大师命门。 自达摩老祖飞升后,归一大师虽仗此剑诛除不少妖魔,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能及身解化。最后才在南疆红瘴岭,群魔荟萃之区,也学乃师面壁,受尽群魔烦扰,摘发挦身,水火风雷,备诸苦恼,心不为动。虽有降魔之法,并不施展,以大智力,大强忍,大勇气,以无邪胜有邪者十九年。 直到功行圆满,归一大师忽然大放光明,邪魔自消,这口南明离火剑方脱了本体,成为外物,但仍是不能使它还空化去。 故而,归一大师计将它舍给道家,用一丸神泥,将剑封固,外用灵符禁制,留下偈语,将剑藏在雪峰腹内,以待有缘,然后圆寂。 而这藏剑石匣乃西方八功德池中的一丸神泥所化,有五行生克之妙,沉重非凡,何止千斤,唯有紫云宫中的天一真水方能点化。若用真火神焰相炼,反倒越炼越坚,毫无用处。 纪宁行礼朝石一拜,口中念道:“达摩祖师在上,弟子纪宁不日命犯魔劫,须借南明离火剑一用,以护身驱魔,日后定然奉还其命定之主,不敢强求。”言毕,见并无异象发生,便当允许。 纪宁从云袖中取出一个珊瑚葫芦,其红如火,通体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孔隙,葫中所装便是天一真水。 不一会儿,便见纪宁自雪山地底中信步而出,虽未面露出大喜之色,亦见其眼角眉梢尽显欢愉,可见她心中欢喜。 纪宁伸手一招,清羽仙鹤飞下,也无变故发生,便乘上仙鹤之背。 仙鹤羽翼轻挥,便化作一道白光冲霄而起,星驰电掣,一个瞬息间,已不见踪影。 浙江缙云县鼎湖峰,峰顶有一湖,名叫鼎湖,乃是当年黄帝飞升之所,鼎湖峰之名,便由此而得。 鼎湖峰介于仙都、步虚两山中间,笔立于寻,四无攀援,除了有道之人,凡人休想上去。 鼎湖峰峰顶鼎湖之内有一条妖龙潜伏,守护前古金仙所留的玉匣天书,已有数千年道行,更有金篆符箓护体,普通剑仙休想入湖一步。 但凡拥有神兽血脉之异类,皆遵循凤属涅盘,龙属蜕皮的道理,妖龙自然不例外。 妖龙虽是龙种,并不与常龙一样,每隔三十年换一回皮才出洞一次,每次前后只有二月。 妖龙在鼎湖之内潜修数千年,素来已安分守己,只是每逢褪皮之期,方才出世,故而鲜少有修道之人知它存在。 第十二章 得玉匣,谋宝珠 这日正值日丽天中,鼎湖峰峰顶既高,天风冷冷,有时一阵风吹过,使得鼎湖之水泛起了一阵波纹,被日光一照,闪动起万道金鳞,光华耀眼。 纪宁来到鼎湖峰之时,于峰顶一览,不但风景灵秀,岩谷幽奇,面积也还不小。偏西南角上有一个百十亩方圆的大湖,清水绿波,碧沉沉望不到底。 往四外一望,缙云仙都近在咫尺,四围都是群山环绕,若共拱揖。忽地峰半起了一层白云,将峰身拦腰隔断,登时群山尽失,只剩半截峰头和远近几座山颠在云海中浮沉,恍若海中岛屿一般。端的是蛟龙窟宅,仙灵往来之所。 纪宁观察了一会,湖水平荡荡的,一些动静也没有。知道湖水太深,下面必有泉眼,更不知妖龙潜伏何处。 即席地而坐,纪宁翻琴在手,素手往伏羲琴上的玉色琴弦信信一拨,琴音铮铮作响,湖水如有一石丢进一般,无数涟漪浪花激起,水声响亮,波涛上涌,天风大起。 纪宁捧琴而立,望着湖中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波涛大作,满湖尽是斗大水泡滚滚不停。猛地哗哗连声,湖水平空往正中集拢,拔起一根十余丈的水柱,亮晶晶地映着日光,绚丽夺目。 那根水柱起到半空,忽然停住,倏地往下一落,如同雪山崩倒,纷纷四散,水气如同雾索轻绢一般,笼罩湖上。少时湖底又响了一阵,冒起了将才的水柱,一会又散落下来。如此三起三落,落一回,湖中便浅下去一两丈,到最末一回,湖水竟然干涸。 湖心现出一个巨穴,金光闪闪,穴中盘石上面正盘踞着一个牛首鼍身、似龙非龙的怪物,长有十余丈,身上俱是黑鳞,乌光映日。 鼎湖妖龙一现身,便把嘴一扬,吐出一团火球朝纪宁迎去。又将身子微一屈伸之际,四脚腾空,张开狰狞大口,吞噬而来。 纪宁神情淡漠,右手摩挲伏羲琴,扬起玉指朝鼎湖妖龙拨动琴弦,琴音化作一道无形劲力轰击于鼎湖妖龙及那团火球之上。 只见那鼎湖妖龙鳞甲爆裂,龙血洒了满地,那团火球化作一颗赤红如火的晶莹宝珠,灵光大损,黯然落地。 鼎湖妖龙自知抵敌不过,连地上的本命元丹都不顾了,翻身回转,便想往湖内逃走。 纪宁伸指一点,金蛛丝网由小展大,绽放万千霞光,笼罩鼎湖妖龙,便将其束缚于内,从空中坠落地上。 纪宁望着脚下被困于丝网之内,已然放弃挣扎的鼎湖妖龙,言道:“本宫并未打算取你性命,来此只为那玉匣天书。你若予我,结个善缘,本宫便收录你入我紫云宫,日后助你渡劫成道。”还未说完,便见鼎湖妖龙怒张龙口,发出一道金红光彩。 这道金红光彩落地,便化作一个宽约三寸、长约七寸的玉匣,其上还有符箓篆文封禁,正是鼎湖妖龙所守护的广成玉匣。 这广成玉匣内藏有三宝,共分三层:上层藏着天书的副卷,上注诸多玄妙法术。中层藏着六粒丹药同一根玉尺,是纪宁谋求之物。下层才是广成天书,仅有下卷,通篇由前古蝌蚪文组成,深奥无双,望之茫然。 纪宁知这广成子所留的天书,共分上中下三卷,另外还有一册副卷。除了天书副卷,普通修道之人俱能看懂外,只上函有蝌蚪文注释,中函、下函若无上函注释,万难通晓。 天书上卷为怪叫花凌浑无心中所得,更凭此天书,借这次正邪两派劫运将来之际,收些门人另创一派。 中卷被嵩山二矮所得,因无上函注释,本难通晓。幸得长眉真人指点玄妙,即也只会了一半。 纪宁此次前来鼎湖峰,夺取广成玉匣,只为玉匣第二层中所藏的那六粒丹药与一根玉尺。 丹药为广成子昔日所炼,名叫聚魄炼形丹,可粹炼形体,裨益元神,当今世上仅存此六粒。 那根玉尺更为重要,唤作九天元阳尺,乃是广成子修道炼魔之宝。用时只需默诵九字真符,立现出九朵金花,一道紫气,护身御敌,驱除邪气魔火,妙用无穷。 纪宁拾起广成玉匣,知鼎湖妖龙年久得道,这次被她用伏羲琴音招灵出洞之时,已将这广成玉匣吞入腹内,以防被人趁机盗取。 又见广成玉匣之上,有一道流转着红色霞光的符箓,顿知是封印玉匣的精气灵光所设,不可轻易揭取。 纪宁自不会如与原着中赛飞琼熊曼娘一般随手揭符,使得玉匣之上宝光外烛,金色霞光冲霄而起,勾起外人觊觎之心,前来夺取。 她刚将那宛若天衣无缝的广成玉匣收入怀中,不一会工夫,忽听湖中水响,抬头一望,湖水已渐渐涌起,回了原来位置。 那鼎湖妖龙见纪宁似是已然忘记它的存在,连忙龙啸一声,响彻岩谷。 纪宁闻声,心中好笑,走近金蛛丝网,往前一看,见鼎湖妖龙那一颗牛头,大如栲栳,鼍身四足,俱带乌鳞,生得甚为长大凶猛,暗付:“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纪宁袍袖展处,金蛛丝网及其内的鼎湖妖龙齐化作一道金色光华,破空入袖。 不一会儿,只闻鹤声清鸣悠扬,渐响渐远。鼎湖恢复往昔一般的清水绿波,寂静无人,天风呼啸而过,湖水泛波,映日耀华,宛若无事发生一般。 滇西有山,当地之人唤作小长白山,积雪千寻,经夏不消,地势又极偏僻,寸草不生,枯燥寒冷,自古就少人迹。 忽见最高峰顶上有白茫茫一大团东西,如雷轰电掣般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经过处带起百丈的白尘,飞扬弥漫。 山顶积雪奔坠,声势宏大惊人,捷如奔马,大如小山的雪团正往山脚下扫将过去,溜奔至谷底。 滚到离谷底还有百十丈高下,被一块突出的大石峰迎撞个正着,又是山崩地裂一声大震过去,便是沙沙哗啦之声。 兀的将那小山大小的大雪团撞散,激碎成千百团大小冰块雪团,映着朝日,幻出霞光绚彩,碎雪飞成一片白沙,缓缓坠下,把谷都遮没,变成一片浑茫。 那座兀立半山腰的小峰也被雪团撞折,接着又是山石相撞,发出各种异声。 这般雪地奇景,只因一只仙鹤起飞降落之时,两只羽翼扇动导致而成。 第十三章 玄冰窟,雪魂珠 小长白山,主峰玉京潭,玄冰窟。 纪宁站立于谷下,轻挥云袖,顿时卷起一阵狂风,那未落完的雪尘,被它卷起一阵雪浪冰花,像滚开水一样直往四下里分涌开去。 不一会儿,余雪随风吹散,谷底依旧如昔,纪宁方才环顾四外景象。 玄冰窟乃是近山崖的一面天然凹陷形成,甚是广大高深。窟内里面俱非山石,乃是千年玄冰凝结,常年奇寒,一到日落西山,四面罡风吹来,奇冷刺骨。每年只四月半起至七月半止,才能见得着日光,有一丝暖意,所以寸草不生。 四外无物,仅正中有一个石台,并没有洞。纪宁玉足轻点,纵身一跃,便已盘坐于石台之上,自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盒子,其上贴有一道紫色符箓,流转着五色霞光。 纪宁一手掐诀,一手轻拍玉盒,紫色符箓冲霄而起,在虚空中飞舞,与此处地灵山脉的律动,通感呼应,随之一起一伏。 不一会儿,紫符喷射出一道五色光华,如金蛇一般乱窜,与地脉灵气相互融合,化作一片五彩光幕,笼罩整个玄冰窟。 纪宁抬头眺望玄冰窟上空,见那五彩光幕先是霞光大作,随之收敛隐去,宛若空明无物。 她知这先天五行真气与地脉灵气相连成阵,将玄冰窟封禁,遮掩天机,混淆五行,外人无法推算此间之事,便言道:“魅姬,还不出盒现形?我现有要事,急需你的相助。”说罢,玉盒自开,冲出一道金色光华落地。 光华收敛处,现出一名额上贴有四片菱形花钿,眸光迷离妩媚,美艳无双的红衣女子。 魅姬现身,立朝着盘坐石台之上的纪宁躬身施礼,言道:“魅姬见过宫主,不知宫主有何吩咐,魅姬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纪宁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让她起身,答道:“因果孽报,近在眼前,我特来此寻宝,以求渡劫免灾。此番唤你,是因若想寻得此宝,尚需借你那坤元土灵珠一用。凭借灵珠玄妙,再结合灵符之力,施开山彻地之术,打通这玉京潭绝顶,直下七千三百丈,从地窍之中去取那万年冰雪之英所凝成的雪魂珠。” 魅姬闻言,自无不可,樱口微张,吐出一团氤氲光球。复又伸出玉指,朝纪宁一点,那团氤氲光球顿化作一粒晶莹宝珠,弥漫万千霞光,悬于纪宁头顶之上。 纪宁见此,默运玄功,掐指念咒,对着虚空,画出一道金色符箓。 金色符箓化入坤元土灵珠,纪宁轻跺玉足,身化紫色光华,裹携着土灵珠,径直朝石台之下而去。 只见紫光所到之处,土地皆化作黄光,纷纷避让开来。紫光过后,随即闭合。 魅姬见纪宁以坤元土灵珠之力,借灵符施开山彻地之法,化身入地,寻觅异宝。她站于石台旁守护,时而玩赏风景,并不远离周围。 金乌西落,日光一晃消逝,有那回山雪光反映,玄冰窟内仍是通明。魅姬在石台旁坐定用功,静候消息。 忽见石台之上有一粒散发着黄色流光的氤氲宝珠扑面而来,魅姬识出是自己本命元丹,红唇微张,吞其入腹,顿浑身精光流转,容光焕发。 魅姬刚吞丹入腹,便见纪宁站立于石台之上,那对琉璃双眸闭合,手中持有一个玉匣,周身清灵霞光大盛,吐纳天地元气,看似消耗甚大。 过了许久,方才见纪宁缓缓睁眼,口诵真言,娇呵一声:“开!”便有一道银光从玉匣内冲起,照得满洞通明。 魅姬一时间被宝光眩迷了灵识五感,过了一会,双眸方才复见光明。 见纪宁手心悬浮一粒宝珠,晶莹圆润,大才径寸,金光四射,耀目难睁,不可直视。 魅姬微微眯眼,手挡于前,以遮挡住来自雪魂珠所散发的炫目金光,问道:“宫主,这便是你要寻找的雪魂珠吗?为何这般夺目耀眼,气势逼人。” 纪宁闻言,答道:“雪魂珠乃是万年至宝,深藏在千百雪山中间的盘古冰层之下,须要有通天彻地的本领,才可将其取出。他人要想取得此珠,须先寻着这雪魂珠的真实所在,再住上几年,每日用自身真火暖化千年玄冰。最后测准地方,由千百余丈冰层中穿通地窍,用三昧真火护着全身,冒险下去,须要与那藏珠的所在,黍粒不差,才能到手。” 纪宁顿了一顿,复又言道:“我虽得雪魂珠,已用心血点化,可随心所欲催动,但因刚得珠不久,还未来得及洗炼,尚未能随心收敛这雪魂珠的精光宝气。这宝珠灵光太盛,凡人一见,必定受不了这强烈光华,立刻变成瞎子。幸而我早知雪魂珠灵光太甚之事,故而事前施法封锁此处,使得外人无法觉察这宝珠出世的动静。否则这雪魂珠精光宝气所化的金光,上烛霄汉,定要勾引诸多的邪魔外道,纷纷前来夺取。若不得手,亦要百计窃夺,不死不休。” 魅姬盈盈一拜,笑道:“宫主道法通玄,事皆前知,着实了得,魅姬万载修炼,远远不及半分,甚是惭愧。” 纪宁摇了摇头,心中暗付:“我如今虽道法不差,若非熟读原着,亦不能这般诸事前知。纵然有前知,现也面临魔劫,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神形俱灭。幸得妙一夫人奉长眉真人仙谕,特来指点,方才知晓劫难来临一事。” 纪宁近期这般寻觅克制来犯之敌的法宝灵物,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心中并无太多胜敌把握。 多想无益,不如行动,日后即使应劫丧命,也无愧于己于人。 纪宁一晃身影,已然不知去向。只见一团亮晶晶的银光自石台往上升起,悬于半空,光芒时盛时敛,反复交替。 魅姬见此,便知纪宁元神与雪魂珠合一,正在洗炼雪魂珠,收敛其宝光精气。 她虽知有法禁封锁,此处也无外人,应是安全万分,亦也怕有万一。 魅姬连忙站于一旁,四下环顾,凝神守护。 纪宁费尽心思谋求这雪魂珠,只因此珠妙用无穷,为这方蜀山世界中,少数可化为第二元神的灵物。 更可克制诸天火属法术法宝,故而关系到日后正邪两派的盛衰兴亡,至关重要。 第十四章 开玉匣,得宝尺 湛白的雪魂珠悬于半空中,宛若九天皓月,通透圆润,至纯至净,倾洒着银白流光,将玄冰窟全境映照得通明如昼。 魅姬忽见雪魂珠犹若风箱丹火暴缩般,宝光尽收,现出晶莹剔透的珠身,落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中。 往上一望,便见石台之上,纪宁含笑而立,一身素白的广袖长袍让她看似飘然若仙,仿若随时要羽化飞升一般。 纪宁素手托珠,感受着珠内温润纯净的法力,顿觉自身如回到婴儿置身于娘胎之中,那般安心自在。 世人常把修道之人换作修真者,是因人世颠倒迷离,真假是非混淆,宛若置身于红尘烘炉之中。 修道之人通过学道修行,去伪存真,求得真我,故而,谓之为修真者。 先前在盘古冰层之下,纪宁先用仙法施为,好不容易才得以取出雪魂珠,更用心血点化,可以随意收发,仍只能勉强应用。 因雪魂珠此宝十分难炼,功力稍差,便不能与心灵应合。威力又是极大,倘若不能收发由心,一个制它不住,反而受害,又极易为他人所夺。 唯有以本身真火元灵洗练此珠,与之合为一体,方可发挥出它的无边妙用。 纪宁守定心神,使己身不受外物所扰。起初还用琉璃净火护定元神,志在尝试,由渐而入,徐徐洗练雪魂珠。 直至到了第七天,偶然触动灵机,猛地悟出微妙,立时反照空明,由明化空,返虚入浑。 纪宁原将琉璃净火化作一幢琉璃清焰,笼罩于元神之外,一经悟彻玄机,琉璃净火立灭,顿觉透体清凉。 就在这有相转为无相的瞬息之间,万载冰雪之英所凝化而成的雪魄寒光,立被尽收为一体,与纪宁本身元灵相合。 只见琉璃净火大放光明,雪魂珠宝光内敛,不复旧态,已然被降伏,收为己有,不在体外。雪魂珠与纪宁元神合为一体,随意发收。 纪宁满心欢畅,微笑而起,大功告成,欣慰非常。她这一番祭炼,不仅成功洗练雪魂珠,更以身外化身之法,将雪魂珠练成第二元神,使得道力神通皆是大为增长。 心念一动,雪魂珠冉冉升起,化为一轮明月,绽放无尽清光,接天帷幕般倒罩而下,将玄冰窟映照得宛若月宫仙境一般。 将手一指,复又清光尽敛,化作一只足有亩许大,泛着无尽银光的白色巨手,信手一扬,无数冰魄神雷星驰电掣般,朝前方的玄冰壁直轰而出。 见冰魄神雷快及玄冰壁,巨手一捞,冰魄神雷竟似泡沫般,消散不见。 纪宁伸手一招,雪魂珠化作一道流光,直投眉心紫府而来。由此随心应用,弹指即出,大小分合,无不如意。暗忖:“来犯之敌虽元神百锻,飞剑、雷火皆不能伤,且邪法高绝,神通广大,万难匹敌。但已寻得这仙佛两门的几件至宝防身,与元神相合,并克制敌人,定可保无害,此劫应不难渡。” 思索完毕,纪宁揉了揉眉心,便见魅姬盈盈下拜,贺道:“恭祝宫主喜得至宝,永享仙福。” 纪宁轻轻笑了笑,抬手示意其起身。自那日见妙一夫人奉长眉真人仙示,前来指点玄机,明悟大劫将临,她即往返多地,多方筹谋,以求渡劫免厄。 幸而福源深厚,这般奔波多日,寻觅至宝护身,乱了诸多因果,亦无意外发生。 此时,正值子时,天上浮云散尽,山间浓雾潜消,一轮半圆明月,仍旧高悬碧空,清光大放,照得这小长白山清润如洗,更显清幽孤寂。 纪宁如今因得雪魂珠,练成第二元神,道力神通大涨。她自怀中取出广成玉匣,随手将玉匣上的符箓揭去,便见符箓自动化为一道红光消逝。 再看广成玉匣浑然一体,并无缝隙,宛若天衣无缝般,无从打开。 纪宁不急不忙,口中念诵真言,将手一拂,玉匣顿开,玉光闪闪,照耀全谷。 站于一旁的魅姬,见广成玉匣金光冲霄而起,这般宝光外烛,恐会吸引外人觊觎,连忙掐诀施法,想要遮掩宝光。 法术还未及施展,便见玄冰窟上空有五色霞光一闪而过,方才忆起纪宁早已施法封禁,隔绝此谷。 魅姬顿觉羞涩,把头一低,脸上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 纪宁见此,伸手抚了抚魅姬的秀发,心知魅姬是关心则乱,否则以她这般灵慧,怎会忘记法禁一事。 到底是修道中人,不过片刻,魅姬便已整理好心绪,恢复往日心性。 抬头一望,见纪宁并未动广成玉匣上层的天书副卷及下层的天书下函,只取中层所藏的那六粒聚魄炼形丹与九天元阳尺。 取完灵丹与宝尺,纪宁便素手一抹,广成玉匣自合。又往玉匣之上贴了一道金色符箓,封锁住天书的宝光精气,收入怀中。 诸事已了,纪宁望向魅姬,还没言语,魅姬微微一笑,便已现真身,爬进玉盒之中。 纪宁不禁失笑,挥袖将封禁解除,复化作一道紫符,再贴于玉盒之上,放入云袖前,对其言道:“待我再去寻一人,我们便可回宫。” 纪宁伸手取下腰间的一个铃铛,轻轻摇晃,铃音清脆悠扬,传荡于小长白山间。 耳际只听得一声鹤鸣,忽见一只神俊异常的仙鹤,将其双翼一束,宛若流星坠地,瞬息便已落地于纪宁面前。 纪宁摸了摸仙鹤的雪白鹤羽,道一声辛苦,便纵身一跃,骑上鹤身。 清羽仙鹤跟随合沙道长近千年,再加上原有数千年道行,业已精通道法,深参造化,虽暂时还未脱胎换骨,已是两翼风云,顷刻千里,相差一点的法宝法术,休想动它身上半根毛羽。 清羽仙鹤朝天长鸣了两声,便要冲霄飞起。 忽然,纪宁紫府之内的九宫玲珑盘大为转动,紫云宫中的九霄天龙伏魔塔顶上的宝珠散出的光晕摇曳,忽明忽暗。 纪宁顿觉心神不宁,知有事发生,连忙掐诀推算,不出半刻,已然知晓。 第十五章 有敌犯,初交手 这日云白天青,风和日美,海面碧波滚滚,水色清深,一片清明空旷之景。 一片碧波无垠中,隐约浮出一座岛屿,遥望直似一顶玉冠,随着浪头起伏,出没波心。 红光照波,晴阳耀水,海面上射起万道红光,映照得整个迎仙岛耀彩腾辉,精芒四射。 忽听一阵破空声音,一道绿色光华自远方飞来,比电还疾,光华敛处,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青年,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英俊异常。 绿袍青年望着下方因日光照耀下更显庄严雄丽,气象万千的迎仙岛,倏地目露凶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甚是邪气,似笑似哭地怪啸一声。 把手一指,放出数十面看似黄色粗麻织成,上面仅只画些赤身男女魔鬼与奇怪符篆,并无异处的长幡。 复又将手一挥,长幡纷纷竖立悬浮,落在各自方位,正好将整个迎仙岛尽数笼罩于内。 绿袍青年所布长幡,名唤玄阴聚兽幡,共是九九八十一面,乃是他心血祭炼而成之物。 此幡分则独立为宝,玄阴聚兽幡之名,名声显赫,威镇异派。合则九为一套,可布玄阴炼魂阵,摄魂炼魄,蚀骨消形,是异派之中极为厉害的宝物。 长幡皆弥漫着道道黑气,时聚时散,凝聚时化作一只只生相狰狞的凶兽头颅,个个睁着怪眼,磨牙吐舌,仿佛咆哮如生,择人欲噬。 绿袍青年周身四围,突现出一圈绿火,将他围住,一手持一面仅有一尺数寸长小幡,一手掐诀。 绿火映照在妖幡和兽头之上,越显得满天都是绿森森、阴惨惨的,情景恐怖,无殊地狱变相。 随后黑烟妖雾笼罩处,现出九名身形不一,皆穿着麻衣麻冠,面目狰狞的男子。 九名麻衣男子朝绿袍青年躬身行礼,齐称:“玄阴诸徒拜见教主。” 绿袍青年面露不耐之色,挥手言道:“还不速速快助我布阵,若坏我大事,拿你们生魂来炼我的阴魔聚兽化骨销形大法。” 九名麻衣男子闻言,面目不复狰狞,反露出惊恐之容,看起来甚是害怕畏惧,连忙去持九宫方位上的长幡,用力一摇,大小妖幡齐将展动。 立时满天阴风尽起,鬼声啾啾,兽息咻咻。 暗绿光影里,拥着数千上百个兽头,皆是白骨狰狞,奇形怪状,面如死灰,利齿森列,一双双豆大凶睛碧光闪闪,带起浓雾黑烟,浮沉翻滚,铺天盖地。 又有异声大作,如泣如诉,鬼语如潮,鬼声凄厉,令人闻之心神皆悸。 顿时,那千百兽头随着大片绿云展布开来,将下方的迎仙岛一齐笼罩在内。 此时的迎仙岛,被绿茫茫的妖雾成团成絮围绕,更有兽头咆哮,凄厉无比,哪有先前的仙家景象。 眼看迎仙岛宛如大海汪洋独掉扁舟般,容于洪涛骇浪之中,摇摇欲坠,顷刻便毁。 立有禁制触动,化作一片千百丈方圆的祥霞,笼罩全岛,抵御妖雾兽头的入侵。 绿袍青年狞笑一声,信手一扬,大蓬黑煞丝如暴雨一般飞出,直似一片广约千百亩的黑云黑网,连天都被遮黑,也朝下方笼罩。 忽听岛屿下方有人娇叱道:“谷辰,早已恭候你多时。”声才入耳,便见一股银光,宛如亿万金银米聚成的一道长虹匹练,从半空中倒挂而下,将绿袍青年全身裹住。 陆蓉波自迎仙岛上,从那绿云雾影中飞起,周身紫气围绕,手上托着一个形如日轮的法宝,射出万道红光,势疾如电。 身形才现,手上日轮红光照处,当头持幡的四个麻衣男子,还未及有所动作,便见火星电旋,闪得一闪,一阵青烟冒过,已然化为灰烬,消灭无踪。 陆蓉波身后,更有红、白、青、玄四色剑虹自迎仙岛上冲霄而起,照耀中天。 霎时间,金光百丈,霞彩千重,雷火漫空,精虹电舞,一齐施威。 将那满空的妖云邪雾,兽头鬼声,转眼尽数泯灭,连谷辰的黑煞丝,剑光过处,亦皆化为飞烟四散。 甚至连当头的金乌晚霞,飞云断絮,也全被映成了好些异彩,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动,响彻重霄。 一会工夫,剩余的玄阴教徒的飞剑法宝接连被初凤等人的剑光绞断,化成百十点金星四散。 剩余的徒众见己方还未开战就连损四人,发出的飞剑法宝均被剑光绞断,自知不敌,连忙没入黑烟以内,立时不见了踪影。 四人剑光在空中交织,纵横交错,所到之处,黑烟随分随聚,虽然不为妖法所伤,亦看不见玄阴教徒。 通身红绿火光黑气围绕的谷辰,厉声嗥叫,两条瘦长手臂一晃,立即暴长十余丈,上面碧焰火光乱爆如雨,身子往下一坐,朝着那道银白长虹匹练,举爪便抓。 接着群幡齐隐,不见踪迹,黑烟越来越盛,纵然有慧目法眼,现也看不见敌人的踪影。 陆蓉波看出谷辰来势厉害,恐有疏失,以目示意,将初凤等人先回岛内。她暗运玄功,全力催动日月轮,犹恐不济,又将太白分光剑放出,化作一道银虹,宛如神龙闹海,长虹刺天。 谷辰本不畏飞剑法宝,一见银光飞到,并未在意,一面伸手去抓,意图夺宝,一面还待冲破下面的禁制光霞,一举抓获众人。 殊不知陆蓉波所发乃前古至宝日月轮,与寻常飞剑不同,才一交接,寒华金光大盛,顿知此宝神妙。 寒华封禁,金光灭敌,谷辰那对手臂虽未被封禁消弭,但也已抵御不住。 谷辰见此,不敢硬抓,把长臂一振,发出满臂碧焰将寒华金光抵住,太白分光剑倏又发动。任是他神通广大,也不敢再为忽略,气得满嘴白牙乱错,便舍了下面,往上一纵,全身倏隐,化为一团半亩方圆的碧绿光华,光中射出万道黑丝,直向陆蓉波扑去。 陆蓉波深知自身功力道行远不及谷辰,不过是凭借手中至宝之威,再加上谷辰掉以轻心,方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因见月轮寒华困他不住,日轮金光奈他不得,陆蓉波也不再恋战,就连太白分光剑一齐收去,一纵遁光,往下方迎仙岛飞遁。 说来繁琐,不过只是几个转瞬之间的事。 就这微一迟延之间,迎仙岛上已是霞光密布,精光闪耀,上彻云衙。 这时的迎仙岛均有祥霞笼罩,上面再加上大片绿云,中杂无数凶恶兽头,时上时下,浮沉往来。 再上层,又有一个绿袍青年,带着大片碧光黑丝,凌空飞翔,上下相映,顿成奇观。 第十六章 寻凌浑,大雪山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 陆蓉波与初凤姐妹及金须奴等人会晤,齐坐于桌上商量对策。冬秀及龙力子等人,站立一旁垂手侍立,非常恭敬。 初凤神情凝重,对着陆蓉波,言道:“师傅道法通玄,事皆先知。果然如仙示中所言一般,这谷辰元神百锻,神通广大,纵然是前古至宝日月轮之威,也奈他不得,只能以守代攻,静候师尊回返了。” 陆蓉波点了点头,望着上空被禁制所阻拦的妖云魔雾,言道:“可惜我道力浅薄,虽有宫主传授这日月轮的收发用法,却不能将其妙用全然发挥,否则又岂会这般被困于岛内。” 三凤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年轻气盛,言道:“这妖孽就是趁师尊不在,枯竹老仙又转生投胎,否则岂敢这般上门,不就是欺我等道浅,奈他无法嘛。”说着说着,竟气急之下,站立起身,离开长桌,往后院走去。 二凤正想伸手阻拦劝告,被一旁的初凤以目示意,轻轻摇了摇头。 金须奴笑了笑,知初凤为何阻拦二凤。三凤性傲且急,自修道以来,一直被师尊纪宁所保护,未曾吃过什么亏,对她来说,是幸事,对修道来说,却不是什么幸事。 这次妖邪来犯,这般嚣张肆虐,三凤却无可奈何,举手无策,只能安分守己,借纪宁与枯竹老仙先前施于迎仙岛上的禁制及灵符抵御。 其余人尚无太大的火气,对于心高气傲、好大喜功的三凤来说,却是何其耻辱之事。 与其花费口舌去劝解宽慰,还不如让她将火气发泄出来,一泄心中那郁结之气,会更好一些。 三凤这一愤然离桌,众人知她性情,也明初凤打算,自是并无怪罪之心,亦无什么动作。 唯有侍立一旁的冬秀,目露光彩,连忙紧随跟上三凤脚步,一齐去了后院。 诸人见此,也并不在意。特别是二凤,因担忧三凤,反而心喜,暗想道:“冬秀妹妹口齿伶俐,有她宽慰三妹,定然无事。”于是,便放下心来,专心听陆蓉波布置防御谷辰妖阵之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纪宁先前推算出谷辰已然去犯迎仙岛,便抓紧时间,马不停蹄地来到大雪山。 纪宁一到大雪山地界,立即竖指掐诀,口中诵咒,化出诸多清灵蝴蝶,漫天飞舞,寻道引路,找那现在大雪山中避世隐居,合力炼宝的凌浑夫妇。 想以她手上的天书副卷及下卷,去换取凌浑传授天书上卷中的九字真符,以驱使九天元阳尺。 纪宁所得的九天元阳尺乃是广成子所留下的天府至宝,当今世上,唯有那天书上卷有用它的九字真符,如无此符,纵然纪宁已得此宝,亦是鸡肋,并无妙用。 说起凌浑夫妻二人在此大雪山内避世隐居,其中,还有一番缘故。 凌浑半路出家,寻真问道,幸蒙巨山真人垂怜,倾囊传授,剑法道术超群绝伦,与其妹凌雪鸿一齐避世,在莽苍山中隐居。 因缘际会,后遇见白谷逸经过,与凌浑比了三日的法,斗了三夜的剑。双方均秉器上佳,又得名师教导传授,双方比斗,不分胜负,从此积怨。 后来长眉真人从莽苍山经过,一番推算,知晓前因后果,特为两家和解,联了姻眷。 凌雪鸿与白谷逸成婚后,两家相处日子渐久,凌浑与白谷逸性情不合,发生了意见。 多亏有凌浑之妻白发龙女崔五姑在一旁解劝,方使那兄妹郎舅四人没有因此,伤了和气。 可那凌浑性情甚是特别,从此不与凌雪鸿见面。 直到凌雪鸿日后于开元寺坐化,凌浑也并未前去,只有白谷逸同白发龙女崔五姑在侧。 白谷逸也因为妻子凌雪鸿被难受伤,若得凌浑相救,凌雪鸿还可不至于兵解转世。 因此,怪凌浑太无手足之情,白谷逸暗使狡狯,竟趁凌浑元神出游之际,将他肉身躯壳毁掉,以泄私恨。 凌浑神游归来,不见了巢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元神伏在一个垂死的破叫花身上。 从此凌浑从一个丰神俊朗、仙风道骨的美男子,变成一个破烂叫花子。随后就用这破烂叫花面目游戏人间,隐了真名,自称怪叫花穷神。 无论邪正各派,见了他夫妻二人,都带三分畏敬之心。 此是后事,暂且不表。 凌浑夫妻二人恩爱,为想神仙美眷,永驻芳华,时往海内外仙山灵岳,寻求驻颜灵药。 可惜,凌浑夫妻二人学道年浅,见闻无多,并无所得。 其师巨山真人的初意,本想自作开山祖师,创立教宗。一则,夙孽未尽,尚须另转一劫;二则,门人只有凌氏夫妇,人数太少;三则,所积外功也未圆满。 好些难题,故而,并没有成功创立教宗,作开山祖师。 凌浑知晓此事,便自告奋勇,立言道:“弟子愿以虔心毅力,代师父完成善功。” 巨山真人闻言,笑道:“徒儿果能如此,我转世以前,必将本门心法传授与你,并将所得道书天府秘籍交你夫妇,同往雪山,闭关修炼。等到炼成出世,先去隐迹风尘,行道济世,仗我所传和所炼法宝,足够应用。” 巨山真人所修行的道籍,名唤“太清仙箓”,乃为玄门中另一宗派,神妙精微,久已失传,最为珍秘。 在巨山真人手中视作珍宝,珍藏多年,正邪各派均有许多能手,生心求取,屡屡来犯。 尤其是那班左道妖邪,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巧取豪夺,意图攘为己有。 可是结果,凡是来犯的妖邪,十之八九皆是败亡而去,无一如愿。 凌浑又听巨山真人言道:“你夫妻二人只须静候时机,等到机缘到来,立可开创教宗。事情也许还早,但可免步我的后尘,以致徒劳。虽然本门不禁婚嫁,将来天仙无望,散仙岁月也颇逍遥。我生平只收你夫妻二人为徒,门人无多,由此你便成了开山祖师,我也得以勉修上乘仙业。但此三甲子内,只有你夫妻二人同修,无人相助。你性情又极孤做,落落寡合,容易树敌。稍有疏忽,便要延误仙业,却是大意不得呢。” 自此,巨山真人仙去转世,凌浑夫妻二人奉师命,依照师传,去往大雪山所辟冰壁之内,潜心修炼其师所传的天府秘籍。 期间,夫妻合力,为师门炼一件纯阳至宝,以谋后事。 凌浑夫妻二人隐居大雪山,不问世事多年,极少有人知晓他们夫妇的隐居之所。 不过,峨眉派长眉真人定然知晓。 那日纪宁遇妙一夫人奉命指点,得知魔劫一事,当下便立即请教妙一夫人,凌浑夫妇二人的隐居之所。 果不其然,妙一夫人虽疑虑纪宁所问,但也是如实告之,指点方向,更给予她一张灵符引荐。 第十七章 伏羲镜,南明现 谷辰目泛碧光,望着下方迎仙岛禁制所化的五彩祥霞,瞥了半天,竟未看出其中玄妙,大喝道:“紫云贱婢,速速打开禁制,束手就擒,交出合沙奇书,我尚可饶你们不死,拜入我教下,永享安乐。否则,待我一会施法破禁,便将尔等来祭我的玄阴聚兽幡,永世沉沦,悔之晚矣。” 谷辰连喊两声,见下方无人应答,又见下面光霞更甚,不由心生暴怒。将手一扬,放出无数的碧火黑丝,立似暴雨一般,直朝下面的五彩光层激射而去。 那碧火黑丝打在五色祥霞之上,纷纷爆炸,激起千层霞影,电旋星飞,竟是一丝一毫,也攻不进去。 谷辰一连攻打了一日有余,那五彩祥霞仍是原样未动,将迎仙岛笼罩得风雨不透。 陆蓉波站于半步多客栈门口,望着禁制上空的谷辰连番施法,一会儿是卿卿啾啾,鬼语如潮,一会儿又是厉声轰啸,尖锐刺耳,连连施展妖法邪术,均奈何不了禁制所化的五彩祥霞,不禁长出一口气,暗想道:“幸得有这宫主所布,又被枯竹老仙加强的禁制,不然,这迎仙岛怕是保不住了。” 谷辰见下方的禁制神妙,暂时攻它不破,不知敌人深浅,诸多法术无效之余,顿时切齿痛恨,怒发如狂。 他自恃元神凝炼成形,玄功变化,神妙无穷,竟飞身而起,倏地化成一团碧绿光华携带一股黑气,比电闪还疾,直朝下方的五彩祥霞冲去。 碧华黑气到了五彩祥霞外层,突然爆炸,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五彩祥霞立被冲开一方大洞。 眼看五彩光云飞涌,快要合拢,谷辰更不怠慢,将身一闪,通身齐发碧火,黑气四射,星驰电掣,便往里冲去。 陆蓉波见谷辰已然破禁而入,立即望向初凤,以目示意。 初凤会意,点了点头,大喝道:“起阵。” 随见陆蓉波、初凤、二凤、金须奴及杨鲤等五人面前,五色霞光一闪,每人手上立时各持一面薄如蝉翼,长只七寸的旗门,内有云烟变灭,光焰隐隐,闪动不停。 这五面旗门,乃是枯竹老仙因甚是喜爱纪宁与石生的缘故,为保迎仙岛不被异派中人所侵。 特命初凤取来紫云宫内的奇珍宝材,炼制法旗,上施有“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 五人各持一面旗门,立即如法施为。先将旗门倒转,将谷辰引出迎仙岛外。 谷辰心急性暴,恨不得一举成功,果然上了大当。 他正驾光冲下之时,忽见前面祥光涌现,陆蓉波现出身形,手指着自己大骂。 谷辰只觉陆蓉波又在施展法宝,心中又气又笑,忙运玄功,身外化身。表面仍是一团碧绿光华,真身却在暗中遁出,化为一只大手,在妖法隐藏之下,朝祥光中的陆蓉波抓去。 眼看抓到,倏地前面金光乱闪,刺眼生疼,陆蓉波倏地失踪。 谷辰定睛四下一看,陆蓉波已在身后出现,飞似的往迎仙岛外逃去。 谷辰以为陆蓉波怯敌,仗着护身光华遁走,如何能容,口中连声厉吼,回身便追。 陆蓉波见旗门建功,蒙蔽谷辰五识神念,由此幻象时起,她只随心念隐现,让谷辰捉摸不到,可保自身安全无虞。 正值陆蓉波等人借禁法及阵法旗门的玄妙,暂为抵御谷辰之时。 三凤与冬秀二人忽现出身形,与谷辰距离不远。 三凤刚现身,便身与剑合,化作一道赤虹,直朝谷辰斩去。 冬秀放出先前找二凤所借的龙雀环,化作一蓝一黄的连环光圈,将己身与三凤护住。 谷辰本欲追陆蓉波,见三凤与冬秀现出身形,纵宝来袭,立停下遁光,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又把手一挥,满空乱放黑煞丝,身子也随同满空追逐。 三凤与冬秀见自斜刺里飞来一片黑光,将二人笼罩,同时上空也是黑色光网布满,像天幕一般飞压下来。 二人看出这是谷辰以自身数百年功候,积炼地窍穷阴凝闭毒雾之气而成的黑煞丝。 三凤的赤霄剑尝试一斩,黑煞丝竟未像之前一般,化作断烟寸缕,随风飞散,反而围绕过来,自身因此被困其中。 三凤顿知道厉害,又被谷辰占了先机,急切之间,二人无法与之对抗。 只能随冬秀一同飞堕而下,想往横里飞去,避开来势,再与之对敌。 哪知谷辰准备严密,未容从一旁遁走,满空黑煞丝已朝四边飞降,其势比电还快,宛如一面奇大无比的密网,反兜过来,连二人连带迎仙岛,全被笼罩在内。 瞬息间,陆蓉波见三凤与冬秀已然被谷辰所困,首先喊声:“不好!” 又连忙言道:“三凤与冬秀鲁莽行事,恐要失陷。初凤你们尽全力御敌,以便接应,待我前去救援。”言还未了,一展手中两界牌,念动极乐真人所传真言,运用本身先天真气,持牌一晃,便能上薄青旻,下临无地。 陆蓉波借两界牌之能,冲入黑网之中,直达三凤、冬秀二人面前。 见冬秀驱使的龙雀环,所化的蓝黄光圈摇摇欲坠,看似顷刻即破。 陆蓉波一见大惊,忙将离垢钟取出,化作一团彩云笼罩周身,将三人一齐罩上。 这离垢钟,乃是极乐真人所赐,由鲛绡织成的,形如一个丝罩,运用起来,周身有彩云笼罩,水火风雷,俱难侵害。 陆蓉波知谷辰厉害,犹恐不济,又放出自身费三十六年苦功,采来五金之精炼成的九根子母三才降魔针。 三凤也将伏羲镜取出,彩云笼罩中,放起百十丈金光异彩,直往那狂飙阴霾与漫天黑网冲去。 谷辰妖法厉害,又凭借玄阴聚兽幡法阵助力,凶威更甚。三人虽然仗着这几件异宝妙用,勉强护身之外,但是并不能趁机脱身。 只见那彩云金光之外,阴云黑网,声势轰隆,反而越发厉害。 谷辰见三女被困,哈哈大笑,并未理会陆蓉波所发的降魔针,口中念念有词,黑气连喷,顷刻之间,地上隐隐起了一阵雷声过去,陆蓉波、三凤及冬秀三人,连带法宝,全变了位置,落于玄阴聚兽阵中。 陆蓉波、三凤及冬秀三人顿觉着眼前一阵头晕眼花,耳旁只听雷声隐隐,法宝宛如一叶小舟,在海洋之中遇见惊涛骇浪一般,摇晃不定,过了好一会,方才停歇。 陆蓉波忆起纪宁飞剑传书中所言,知是谷辰的“玄天移形大法”,除了即时施法破阵,不易脱身。 初凤手持日月轮,二凤与金须奴持飞剑法宝随后,自迎仙岛上冲霄而起。正想要施法救援之时,电光火石间,陆蓉波等人已然被困玄阴聚兽阵中。 此时,正在大雪山,凌浑夫妻二人所辟的冰壁静室中。 纪宁早已用天书换取九字真符,炼化了九天元阳尺。 此时正在将天一真水和九天元阳尺同时运用,化合神泥,取出南明离火剑。 纪宁运功调息之际,忽感心神不宁,运息岔气,喷出一口鲜血,正好喷中刚刚出世的南明离火剑。 第十八章 赤霄损,真武毁 纪宁独自在冰壁静室内,默运玄功,炼气调元,身与剑合,一俟纯熟,便可前往驱妖护徒。 南明离火剑经年久封,一出世本该神妙莫测,夭矫难制,纪宁想收服此剑,还需废些功夫。 不想纪宁因三凤等人被困,心神感应下,分了心神,导致调息岔气,喷了口鲜血,无意中以血祭炼了南明离火剑。 纪宁望着眼前悬浮的南明离火剑,情况紧急,只能顺势而为,以血炼之术炼化这柄南明离火剑了。 她知南明离火剑非比寻常,仍是丝毫不敢大意。凝神内视,将自身的先天紫府真气调纯,随即口诵真言,那对琉璃双眸聚精会神,觑定剑柄,谨谨慎慎,运气吐纳,直到南明离火剑顺着呼吸,出入剑囊,红光莹莹,照得眉发皆赤,了无异状,方才将剑收起。 不消个把时辰,纪宁已将南明离火剑祭炼到运用随心,可身与剑合的程度。不禁心中暗付:“不料这血炼之术,竟是这般玄妙。不过,要有负前言了。” 纪宁不再多想,掐指推算,暗道不好,连忙驾着剑光出室,与凌浑夫妻二人会晤,便唤来清羽仙鹤,化光而走。 迎仙岛的三凤等人被谷辰以“玄天移形大法”挪进玄阴聚兽阵中,立时起了阵势。 陆蓉波所发的九根子母降魔针,射入碧光之中,宛如石沉大海,杳无反应。 玄阴聚兽幡一齐展动,玄阴之气弥漫,化作无尽的黑霜玄冰直朝那团彩云金光轰击而去。 陆蓉波三人忽听有声如雷鸣地陷般,怪声大作,又见有无数风团,卷起亩许大的黑片,滚滚翻飞,直往自身立足之地卷袭而来。 陆蓉波知是谷辰妖法,暗道不好,连忙全力护持离垢钟,使三人的身子在彩云笼罩中,不被身侧的妖风黑霜所害。 三凤、冬秀还在迷惘无措时,就这一转瞬之间,猛听头顶上轰隆轰隆几十声大震,宛如山崩海啸,夹着极尖锐的嘘嘘之音,刺耳欲聋,震脑欲眩,无数的黑影似小丘一般,当头压下。 三凤一看不好,连忙回转手中的伏羲镜,往上照去。 金光照处,亩许大小的黑团散了一个,又紧接着一个,宛若无穷无尽。 三凤用尽本身真气,兀自不能自主,伏羲镜又只能顾着前面,顾不来其他。 三凤望着陆蓉波浑身香汗淋漓,心如油煎。她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又听得四周兽声啾啾,时远时近,平空一阵阵冷气侵来,砭人肌骨。 冬秀道力浅薄,龙雀环又非她的法宝,已然维持不住蓝黄光圈抵御魔音了。 那玄阴之气所化的黑霜玄冰非常之多,散不胜散,三凤顿觉镜上力量重有万斤,几乎连手都把握不住。 同时身子在彩云笼罩中,被身侧妖风激荡得东摇西荡,上下回旋,周身彩云渐渐稀薄。 冬秀正在惶急时,忽见三凤长啸一声,大喊道:“谷辰老妖,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言毕,口中诵咒,同时两手往上一张,赤霄剑化作一道赤虹,径直射入阴云玄霜之内。 又见赤霄剑所化的赤虹炸裂,化作大小数十团的红火,四外轰击。立刻,三人眼前数丈以外,云散霜消。 才得喘息片刻,三凤自爆赤霄剑所放出的数十百团烈火,已卷入阴风玄霜之内消逝。 此时,阵外的初凤等人,望着面前笼罩的黑烟妖雾。三人端详了地位,按照前定,首由初凤手持日月轮,当前开路,二凤、金须奴放出剑光与璇光尺护身,跟随下去。 初凤驱使日月轮,化作两轮宝光,寒华、金光过处,黑烟妖雾尽散,便见阵中满空云烟笼罩,到处兽嗥鬼哭,数十面大小妖幡,发出黄绿烟光,奇腥刺鼻。 二凤、金须奴二人剑光到处,黑烟随分随聚,虽然不为妖法所伤,只看不清谷辰与陆蓉波等人的所在。 又闻得一声震天响,初凤、二凤及金须奴的仙剑一齐震动哀鸣。 三人齐道不好,知是三凤的赤霄剑已毁,方才有这方动静。 金须奴慧目望见西边有黑团火光闪过,又有手中仙剑感应指引,猜出那定然是陆蓉波三人被困之地。 金须奴高声喊道:“二位师姊,我看见那西边方向有火光闪过,不是陆客卿她们么?随我上前去救她们!”言还未了,已放出真武剑化虹引路。 初凤闻言,忙和二凤驾剑光往西飞去。 身还未临近,忽见一只手伸将过来,一把将真武剑抓住,隐入于黑烟之中,接着不见踪迹。 只有金须奴生具慧眼,看得见谷辰身影,其手中抓着一道玄光,飞速游走。 金须奴目露不舍,把牙一咬,朝谷辰方向将手一指,大喊道:“爆。” 谷辰见手中的真武剑由暴窜变平静,心方奇怪,元神忽生警兆,未暇寻思,只觉手心一震,不禁脱手,便见满目的火星黑雨飞射,自身那护身碧云立被炸成粉碎。 谷辰心神大震,元气也受好些损耗,不禁大怒,猛又瞥见空中兽头也被消灭,敌人已然全部不见。 初凤、二凤与金须奴三人,趁谷辰与真武剑纠缠之时,早仗着金须奴一双慧眼,借着璇光尺的掩护下,初凤驱使日月轮破开玄阴之气,与陆蓉波、三凤及冬秀会合。 双方一见面,不及言语,只是以目示意。初凤盘膝坐地,口诵真言,驱使日轮化作一团红光透起,照彻天地,阴风玄霜尽扫,上下通明。 三凤手持伏羲镜,放出百十丈金光异彩,破开阵法,现出青天白云。 陆蓉波借此机会,已一手持定两界牌,默念真言,将牌一晃,便带着众人,一齐从玄阴聚兽阵中穿将出去。 冬秀只觉眼前一黑,忙用龙雀环护身,转眼已穿阵上升,飞入青旻。 三人皆是惊魂乍定,三凤朝初凤、二凤与金须奴道了一声惭愧。诸人低头下视,足下的玄阴聚兽阵已是妖雾弥漫,绿色妖云中有无数的兽头,浮沉翻滚,兽嗥鬼哭。 将迎仙岛禁制所化的五彩祥光,衬托得更为霞蔚云蒸,彩艳无俦。 第十九章 临险境,纪宁到 谷辰自从盗取道书,神通益发广大,陆蓉波等人决非对手,何况又加上有门下妖徒,在一旁助阵。 谷辰的玄功变化已无须乎法宝,所忌惮者,只是日月轮和伏羲镜,其余飞剑法宝俱不放在心上。 他原意是想夺取合沙奇书,使自身不为他人所克制,亦可凭借此书,参悟生克之理,那时便可举世无敌,仙佛难制。 却不想,乍一见陆蓉波等人,个个神仪内莹,英华外舒,谷辰顿时改了主意,想要收服她们,入其门下。否则,凭他如今这般道行功力,何必这般麻烦。 谷辰见初凤、二凤与金须奴竟趁他一时疏忽,便将陆蓉波、三凤及冬秀三人安然救出阵去。自己纵横一世,却在地沟里翻船,吃了这几个小辈的大亏,越发怒上加怒。 谷辰暗忖:“先前是因惜材之心,想生擒收录于门下,故而行法慢了一步,被你们走脱。现如今,是饶你们不得了。”知道她们的飞剑法宝虽多,并不能伤自己。 谷辰在玄阴聚兽阵中狞笑一声,人影一晃,已然失去踪影。 初凤悬于阵外,正四外环顾,欲与诸人返身回到迎仙岛之时,元神忽生警兆,心胆皆寒,忙道:“谷辰已经来了,大家注意。”说时,将手一扬,日月轮合璧,化作一道赤白光华护住众人全身,以防被谷辰所害。 三凤闻言,顿将手中伏羲镜四外一照,金光照处,头顶上方的谷辰立时现出形来,周身碧光紫焰,两条怪臂长有十丈,手大如椽,怒吼如雷,口喷数十丈烈火毒焰,正在飞驰而下,声势甚是吓人。 二凤抬头一看,正瞥见谷辰飞舞而来。一时情急,只来得及将手一指,剑光飞起,一道青虹飞射上去。 金须奴知道谷辰长于玄功变化,所有飞剑、法宝均不能伤。手上虽有璇光尺与清宁扇,因自身道力浅薄,不足于发挥出两宝的真正威能。万一被他夺去,立成巨害。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金须奴只得运用玄功,口吐保命元丹,将本身纯阳乾明真火先发出来,抵挡一阵,再打主意。 谷辰口诵手摇,五指上发出五道黑气,将青虹剑困于其中,便不作理会。又一眼瞥见金须奴在彩云光圈的护持下,口中吐出一团火光,满身霞光点点,朝己身袭来。 谷辰心中骄敌,自恃太甚,以为可仗玄功可挡,抱着必得之念,毫不寻思,加紧前扑。 不料金须奴拼掼真元,竟将保命所用的先天纯阳乾明丹劈面喷出。此乃他的本命纯阳真火,没有数百年功力,不能炼成。炼成以后,珍逾性命,除了抵御自身天灾,不到万分危急,决不轻用,甚是厉害。 谷辰一身道行功力全仗阴煞之气凝炼修成,此火正是他的克星,任多神通也难禁受。骤出不意,撞个正着,护身绿火紫焰先消灭了一半,脸、胸等处也被烧焦受了重创,不由又惊又怒。 谷辰惟恐金须奴还喷此火,急忙行使妖法防护自身。他的身形停得一停,随后初凤、陆蓉波的飞剑、三凤手持伏羲镜所发的百十丈金光异彩也已飞到。 谷辰不畏飞剑,那伏羲镜却是前古天皇至宝,有无穷奥妙,不敢硬敌,在空中一个翻折,避开金光异彩。 谷辰的这一翻折停滞,陆蓉连忙运用玄功,让二凤把青虹剑一收,将手中的两界牌一晃,带着诸人一齐往下方迎仙岛遁去。 谷辰急切间万难施展毒手,急得咬牙切齿,一双火眼碧瞳凶光四射,口里不住乱喷妖火毒烟,头上黑发根根倒竖,猬立若箭,发尖上的碧绿火星似弹雨一般朝众人打去。 两条长臂已暴长了十余丈,倏忽若电,上下飞舞。长臂挥处,烟雾越浓,倏地分成数团,分向六人拥去。 谷辰妖雾是随消随涨,不比寻常,伏羲镜光芒一照便消,只能阻住前进。 可惜,三凤伏羲镜只照一面还可,四面挥照,便显力薄,不能同时使它消散。飞出去的剑光,明明绕到谷辰身上,碧光闪处,依然不能损伤分毫。 陆蓉波见谷辰如此厉害,稍一疏忽,必定有人遭殃。宫主久去未归,不知何故?预定的救援未到,好生忧急。她知道谷辰所发阴煞之气和那阴火,只要被打中,便难幸免。 只有初凤手中的日月轮合璧还能抵挡,使得诸人免遭其害。忙令大家小心,联成一体,不要单独上前。由初凤用日月轮抵挡阴火邪气,三凤用伏羲镜掩护,自率其余之人运用飞剑法宝合力应战。 这一来,果然较为稳妥,可是自保有余,想要遁回迎仙岛,却是万难。 相持片刻,妖尸见历久无功,不能取胜,越发暴怒。突然厉吼一声,竟然拼着经受日月轮与伏羲镜的伤害,往上一纵,直上云空。 倏地将身隐去。化为数十丈方圆一团碧影,发出千万道箭一般的黑丝。内中隐隐现出两条长臂,向众人头上漫天盖落,张开两只亩许大小的碧绿利爪乱抓下来。 陆蓉波不料谷辰情急拼命,一面运用玄功变化,化成两只数十丈长的大手,施展阴魔毒爪,绿光荧荧伸将过来,映得天地皆青,眉发尽碧。同时又将黑煞丝发动。自己还可自保不至于受害,众人实是难保。不禁大惊,忙唤众人速退。 初凤等五人正待逃走,忽见一只怪手已从烟光中飞临头上。二凤动手最早,连用龙雀环,化作蓝黄光圈抵御碧光怪手,甚是艰难。 日月轮威力虽大,却极耗真气,初凤现已无力再驱使,只得冒险将白乙剑放出抵挡,剑光只围着绿光怪手,随断随合。 陆蓉波眼见金须奴因放出保命元丹而元气大伤,冬秀根器差,又因数年受罚,道力低微,二人已无力抵抗。初凤姐妹三人连番御敌,如今抵御谷辰,万分艰难。 她正欲要运用全力,拼犯奇险,将飞剑银光展开,迎上前去阻挡须臾,好放众人遁走,免受伤害。 当这危急之际,谷辰来势又大疾,说时迟,那时快。 忽闻不远处有叫声清越,如同鸾凤之鸣一般,倏地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如长虹泻地,从空中往下直射,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 陆蓉波六人的身躯好似被什么大力吸住,直甩入迎仙岛内,脱出了险地毒手。只是震得耳鸣目眩,摇魂荡魄。知道来了救星,略一定神,往前一看,面前的所有毒氛妖雾,已被霹雳震散,寒光影里,现出一只神俊仙鹤,其上有一名仗剑赤足,披发侍立的绝色少女,全神贯注望着谷辰,神情凝重,正是紫云宫主纪宁驾到。 初凤、二凤、三凤、金须奴及陆蓉波心中大喜,胆气为之一壮。冬秀脸上既喜且忧,知道不对,连忙低头掩饰。 第二十章 南明利,谷辰逃 这时纪宁雪魂珠所化的寒光,正与谷辰元神所化,足有亩许方圆的一团碧光斗在一起。宛如一条寒龙戏一颗翠珠,异彩晶莹,变化无穷,霞光四射,照彻天地。 朝陆蓉波等人抓去的一双怪手,本是谷辰本身元神幻化而成。其真身隐在手后碧雾之中,由元神随带行动,浑如死物,飞剑、雷火皆不能伤。 猛然听到霹雳一声,被几个雷火寒光打向碧影黑烟之中,震得天摇地动,将谷辰真身周围的妖雾尽数震散,元神几乎要被那奇寒之气消损。 他顿知来敌道力高深,所炼神雷,竟是这般冰冻寒绝,前所未闻。 骤出不意之下,谷辰吃纪宁数道冰魄神雷的轰炸,前进势头因此略为停顿,往后挫退数丈,即连那黑煞丝被消灭了些。 谷辰反而更为暴怒,凶性尽显,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厉啸,复又加急飞起。 刚一飞起,忽见下方的玄阴聚兽阵内,有一片朱虹冲霄而起,耳旁又听叭的一声大震,那笼罩迎仙岛数日的阴云妖雾,立被震破消散,一闪不见。 那道朱虹亦轻轻一晃,也随之隐去。 原地处,只留下几面已然断裂、灵光尽散的玄阴聚兽旗,与原躲于阵中的五名谷辰门下妖徒,已化作尸体,均在半空中悬浮。 谷辰原就怒发如狂,一时分神疏忽之下,竟被纪宁用身外化身之法所骗。 纪宁刚一赶到,立放出雪魂珠,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化作第二元神与谷辰斗法。 真身却悄无声息的来到下方的玄阴聚兽阵中,借手中的飞剑法宝,接连斩去了数面玄阴聚兽旗与五名玄阴教门徒。 带来的九名门徒弟子尽数消亡殆尽,谷辰却并不在意,未感心疼。 但是,连损数面玄阴聚兽旗,眼看九九之数已是不能全,怕是连那八九之数亦是不足了,却让他甚是心疼肉痛,越发恨煞纪宁,必欲杀之而后快。 这八十一面玄阴聚兽幡,每一面都是谷辰煞费苦心,四海八荒去寻找那凶历煞毒之兽,将其杀之,采其凶兽精魂凝练而成,历经百余载,方成炼辰如今这般的九九八十一面。 平日里,谷辰将这八十一面玄阴聚兽幡视若生命,珍惜异常。此次来犯,本是久不出世,志得意满之时,不料这番出手,却屡遭暗亏,连番失利,更为暴跳如雷。 谷辰倏地化成一股黑气,比电闪还疾,宛如乌龙出海,在纪宁第二元神所发出的数道寒光玄雷中,闪来避去,怪声啾啾,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便往剩余的玄阴聚兽幡冲去。 谷辰身与黑煞剑相合,正要用收诀取幡,忽见一旁有金霞电转,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绝色少女,将手一扬,发出一道长有百丈的朱虹,流星飞驰般直射过来。 谷辰早知纪宁隐遁藏身于一旁,虽知为强敌,但自恃神通,没怎在意。 见朱虹袭来,他竟起身飞扑,恰好迎头撞上朱虹,亦是一点也未躲闪。碧影中两条长臂微一舞动,利爪抓处,想将朱虹抓去。 合该谷辰遭此劫数,本来他那黑煞剑在异派中最为厉害,只须避开南明离火剑,一味游走的情况下,纪宁困他不住,亦奈他不何,只能任他肆虐。 没成想,谷辰自恃不走,抢幡心切,又见纪宁的南明离火剑与三凤的赤霄剑同是一般的颜色,只是光华威势略有差异,疏忽大意,想着给纪宁一个厉害尝尝。 他那元神幻化的两条长臂,刚抓住朱虹,谷辰顿时发出“吱哇”的两声惨叫。 只见那经天朱虹迎着那两条长臂只是一绞,一声爆音,两条长臂立即纷纷散如残雪,晃眼消灭净尽。 谷辰元神百锻,变化幽冥,当今世上,除了长眉真人的紫郢、青索双剑,便只有南明离火剑、七修剑和几件纯阳之宝能制他。别的法宝、飞剑只要被抓到便毁,就算是抓不到,也万难能伤到他。 谷辰一见这道朱虹如此神妙,便知是对头克星南明离火剑,顿时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悔恨交加。 谷辰恃强轻敌之下,伤了元神,损了元气,吃了个大亏。不但不惧,反倒激起凶性,将那原先数十丈方圆的一团碧影缩到丈许长短,南明离火剑所化的朱虹,自然随势下压。 纪宁见谷辰突将元神缩小,定是自恃神通,打算运用玄功将南明离火剑震开,再朝自身袭来,悄然从法宝囊内取出一个似尺非尺的东西,持于手中。 不知不觉,此时天边已是明月高悬,清波荡荡。 纪宁望着谷辰元神所化那团碧影停了一停,倏地暴长百倍,听得叭的一声,虚空中发出极清脆剧烈的爆音。 原本包裹谷辰元神的百丈朱虹,还未发威,竟被碧霞一举震开,化为千万缕朱丝,满天四射,宛若落英缤纷,与明月清波交相辉映,幻丽无涛。 那震烈的声音又极猛烈,震得海水群飞,壁立数十丈,齐起回音,似欲相继崩裂,越显得天摇地撼,声势惊人。 纪宁见谷辰元神幻化的碧影已如飙风般在满天光雨之下,迎面扑来。更有那万千道的黑煞丝,犹如疾风暴雨般袭来。 纪宁不急不慢,口念真言,将手上玉尺一扬,顿时飞起九盏金花,一团紫气,齐放金光异彩,将碧影黑丝一齐阻拦在前,休想再往前一步。 那九朵金花俱大有亩许,不住在空中上下飞扬,随着谷辰的碧光黑丝动转。 任那一团碧光与万千道黑煞丝,宛若暴雨狂风一般,一个接一个,打在金花上面,打个不休。 直打得紫雾生霞,金屑纷飞,光焰却是越来越盛。碧光黑丝一到,随之被金花紫气消灭囚散,休得想占丝毫便宜。 纪宁见此,将手一招,那漫天飞舞的千万缕朱丝,顿时重新化作一道百丈朱虹,朝那团碧光斩去。 谷辰心凶气暴,复仇之念太切,本欲仗着玄功变化,冒险拼命将南明离火剑震开,形神俱是两受伤害不浅,怨恨之极,满想一举将纪宁抓走,带回山去,百计凌虐,报仇泄忿。 谷辰身随念起,更不及再有思索,去势过猛,晃眼临近,见纪宁九天元阳尺一出手,发出金花紫气,虽未见过,却深知此宝来历功用。 漫说纪宁并非弱者,即单凭此一宝,便足于保障迎仙岛不为他人所犯。又见南明离火剑所化的百丈朱虹袭来,暗道不好,悔恨胆寒之下,生性机智,一见不敌,便想逃走。 第二十一章 谷辰遁,数日前 谷辰知道不妙,当机立断,身随念动,转瞬间,他元神所化的碧光便由大而小,正欲遁走之际。 猛听空中一声大喝道:“老妖孽,看我姐妹二人的先天神雷。”话音未落,两个震天响的大霹雳已带着百丈金光,从天直下,正好击中碧影。 那团碧光中顿时发出一声极凄厉的嗥叫,仿佛似电一般掣转,谷辰已由碧影里现出真身。 谷辰刚现出真身,立见纪宁周身金花紫气环绕,手持一个六寸多高,形式奇古的玉石灯檠,灯蕊并未点着,却有一穗虚焰影,势若飞舞。 纪宁神色清冷,左手持着一个玉石灯檠,右手掐诀斜指灯蕊,灯蕊顿结出一个金黄色的圆灯花,大仅如豆,周边也有寸许长短。 纪宁望着谷辰,将手一扬,一道红蓝白三色光焰自玉石灯檠上飞起,连同南明离火剑所化的百丈朱虹,星驰电掣,晃眼便已临近那碧光中的谷辰真身。 谷辰灵敏绝伦,知进知退,情知不受点伤,难于逃走。见光焰只是三寸大小一团淡黄色光华,边上另分射出红、白、蓝三色奇光,也只尺许长短,晶芒四射,光却强烈异常。 刚一飞起,三条奇光即以黄光为轴,转风车一般,共结成一圈金、红、蓝、白的四色飙轮。一旁更有朱虹百丈,光华大盛,幻成一道异彩。 谷辰唯恐元神为南明离火剑所伤,不好复原,惊慌忙乱中,运用玄功,化出两只长臂怪爪,闪避躲开朱虹,却已无法再避那四色飙轮,只能一手抓去。 不料弄巧成拙,谷辰驱使怪手避开朱虹,将那四色飙轮抓到,百忙之中又瞥了一眼纪宁手中的玉石古灯檠,猛地想起,敌人所持,十有八九必是前古的佛门至宝散花檠,不禁大惊。 谷辰机警神速,暗道不妙,忙把右手一松,见光华一闪,似要隐去,触手无物,知道已经来不及,此灾难逃。又见朱虹电射追来,立连忙运用玄功,拼命化作一朵黄星,疾如星飞,直向遥空射去,一晃不见。 一旁现出初凤、二凤的身形,二人手上持有两面遁形符,乃是连山大师所炼。 二女见谷辰逃走,还要追赶,纪宁出声拦道:“谷辰元神已然被我用佛门至宝散花檠重伤,定然能减却此妖的好些凶焰,来犯之仇已报,勿要多做纠缠。再说这谷辰遁法,瞬息千里,连我都追不上,你们两个又怎能追上?”说罢,初凤、二凤二人自是应诺。 纪宁轻摇腰间铃铛,唤来清羽仙鹤,三人一鹤一齐回返迎仙岛。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 纪宁望着客栈牌匾,其后是站立成一排的初凤、二凤、三凤及金须奴四人。 过了许久,纪宁方才转身回望四徒,眉头微皱,言道:“我数日前曾发飞剑传书回宫,里面是怎么说的?” 正在指挥宫中侍从的陆蓉波在客栈内闻言,便忆起数日前之事。 谷辰未犯迎仙岛的数日前。 陆蓉波正如往昔一般,在紫云宫内潜修,教导石生。 忽见一道紫光直面飞来,陆蓉波见剑光正而不邪,认出这是有人飞剑传书于己,连忙伸手将那紫色剑光接过。 原来是纪宁得遇妙一夫人指点,算出魔劫之事,在出发寻觅那几件克敌之宝前,特用飞剑传书,告知陆蓉波,说近日紫云宫诸人的因果孽力爆发,将有异派妖邪去往迎仙岛扰害。 又言陆蓉波等人虽可闭宫不出,得紫云宫禁所庇护,自可免遭劫难。但就怕劫数使然,意外顿生,发生那无法预料之事。 还不如借迎仙岛的地形之便,应劫迎敌,以消宿孽。倘若不敌,尚可退回紫云宫,亦可保宫中众人安全无虞。 宫中诸人只须待在迎仙岛内借禁驱宝,抵御来敌。如若不敌,立即返身回宫,借宫禁护身保命,绝不可直面应敌,待她寻宝回宫,自可败退来敌。 又特言明来犯之敌的来历道行,以及如何应敌的方法,逐一讲述,甚是详细。 此次前来扰害迎仙岛的异派妖人,名唤谷辰,乃是天淫教主门下之徒,深得其真传,穷凶极恶,又擅玄功变化,炼就三尸元神,邪法甚高,无恶不作。 这谷辰秉天地极戾之气而生,可谓是异派中最为厉害的妖邪之一,与枯竹老仙,极乐真人等人,更是昔日对头。 昔日枯竹老仙恰逢尸解之期,特以尸解一事,故意诱使谷辰上当,想借机诛灭此妖,为世间除此祸害。 当谷辰联合七指前去扰害枯竹老仙之时,立被枯竹老仙事前提前埋伏好的太乙清灵神光和七粒巽风珠困住,更有极乐真人李静虚在一旁相助。 谷辰与七指二人各伤了一个三尸元神,并失了两件法宝,仅以身免。 自此,谷辰为了炼制玄阴聚兽旗,销声匿迹多年。等到其师天淫教主伏了天诛,谷辰方才持炼制好的玄阴聚兽旗,借机出世,道行法力均是更胜昔日。 谷辰一出世,便自立玄阴教,开山作祖,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在前些日子又盗得异派剑仙可一子的一部道书,因此元神已能变化幽冥,兹凶威更甚。 当今世上能手虽多,能制他之人寥寥无几。纵然是有那偌大神通可将他杀死,若是不能用道家八九玄功或者前古纯阳至宝,将谷辰元神炼化消灭,若干年后,仍要出土为害。 故而,谷辰虽穷凶极恶,无恶不作,诸多高人皆想除他,为世间除害。但因谷辰气数未尽,劫运未到,无人能制。 也是出于这番原因考虑,纪宁在飞剑传书中,特命陆蓉波等人只可随机应敌,且战且退,保命为主。 万不可贪功恋战,一个不慎,便被其擒获,身死道消。 陆蓉波望着手中的飞剑传书,不禁感慨,普天之下,除了师祖极乐真人之外,剑仙中人,只有四五个人有此本领,可飞剑传书。想不到宫主方才化得人身修道数十年,便练到这般地步,真是令人惊奇了。 第二十二章 取藏珍,冬秀诡 随后,陆蓉波去寻初凤等人,将纪宁飞剑传书的诸多内容宣告,又根据传书中所示,来到了后宫玉池。 陆蓉波望着眼前玉池百里晶波,光明景象,心中暗赞。 景象虽美,但是情况紧急,无暇多做停留欣赏。 陆蓉波双手合十,手掐法诀,连番变换,发力一震,喝道:“疾。” 顿时玉池之水宛若花开一般,珠飞玉涌,一点紫光闪过,波心之中,现出一个两三丈大小的蚌壳,上有紫气弥漫,九道金色符箓宛若锁链般,闪烁流转。 陆蓉波见这玉池贝蚌的出现,心中大喜,不忘礼数,朝蚌壳合掌通诚祝告一番,方才接着施法。 此玉池贝蚌乃是纪宁昔日脱形解体后,见清微归墟鼎内仍残留有两瓣蚌壳真身,特取宫内的五行奇珍宝材,按照“紫府秘笈”中所记的炼器之法,将两瓣蚌壳真身炼制成一件藏珍之宝,可孕养飞剑法宝。 纪宁将其放置于后宫玉池之中,复又施法,如紫云宫大门一般,将此玉池贝蚌的气机与紫云宫禁相连,唯有她特设的开启法门,方可打开。 否则,纵然来人已征金仙之位,拥有诸天神佛般偌大神通,亦无法强行打开。 陆蓉波先是双手相合,将双手食指立起,其余手指弯曲组合,口中念道:“临。” 其声一出,玉池贝蚌上的一道金符锁链立即消散。 陆蓉波手中法诀变换八次,随着“前”字的吐出,玉池贝蚌已是封禁全消,蚌壳大开。 陆蓉波定睛一看,见玉池贝蚌的中央处,有一对宛若朝阳弯月形状的法宝,闪烁着赤红、银白霞光。一面形状奇古的八卦镜,朴素无华,屹立于一座三叉白玉珊瑚架之上。 正是纪宁在紫云宫藏宝之地,玉池宝库中所取出来的前古至宝日月轮与伏羲镜。 陆蓉波伸手一招,这两件前古至宝化作两道流光,自投入怀,复又施法将蚌壳闭合,下沉入玉池之中。她特用慧眼细观,竟看不出池水之内的贝蚌的一丝踪影,才知宫主果真是道法通玄,神通广大。 陆蓉波刚走出后宫玉池,立朝初凤姐妹所住的栖梧宫迈步而去。她刚迈进宫门,即见冬秀侍立于二凤身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陆蓉波未料会见到冬秀,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面带愕然,目露惊疑,立又收敛。她目光流转,望向坐于一旁的金须奴,让其解惑。 金须奴摇了摇头,正想要开口为陆蓉波解惑。一旁的二凤见陆蓉波惊疑,轻声解释道:“陆姐姐,是我疏忽,口风不紧。方才去伏魔塔内,看望冬秀妹妹之时,不小心将谷辰近日来犯之事,说了出来。冬秀妹妹一听,因挂心我们,亦想为紫云宫出一份力,不惜冒着被师尊重罚,特意犯禁出塔,为我们援手助力,还请您勿要见怪。待此事了却,她自会回塔受罚,以赎己罪。” 冬秀因是自愿入塔,并未被纪宁施禁所锢,遂可这般肆意出塔。 陆蓉波生性稳重,养气功夫了得,方才那般喜形于色,已是不妥,虽心中不悦,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她深知冬秀与初凤姐妹感情甚好,情同姐妹,不便多说什么,只能静候宫主回宫,再行处理了。 于是,陆蓉波点了点头,示意无碍,又命冬秀退下,要与初凤姐妹及金须奴一齐祭炼法宝,以便数日后应对谷辰来犯。 冬秀自知如今形势不同往日,她既是宫中奴婢,又是戴罪之身,而这陆蓉波已贵为这紫云仙宫的客卿了。此卑彼尊,不敢违背,弯腰应诺,低眉顺眼,便走出栖梧宫。 当冬秀垂眉经过陆蓉波之时,心中对陆蓉波怨恨甚重,不禁目光带出几丝阴毒之色。 陆蓉波虽双目平视前方,亦有所察觉。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便舒展开来,众人俱未觉察,唯有金须奴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并不言语。 光阴易过,数日后,谷辰果真来犯,众人应敌。 因心中郁结,三凤发怒离席,正欲返身回宫,去寻石生玩耍,以解烦闷,便被冬秀所阻拦。三凤与冬秀虽多年未见,尚是感情甚好,自是停下了回宫的脚步。 三凤本以为冬秀是来宽慰自己的,不料见冬秀巧言令色相劝,竟是让自己与她瞒着诸人,制敌建功。 三凤闻言,立马呵斥冬秀要害她,违背师命,其心不良。 冬秀忙说:“姐姐,妹妹的真心,天地皆可鉴之。不说姐姐对我恩重如山似海,我万死难保其恩。姐姐回想,妹子可曾害过于你?” 三凤闻言,回顾往昔,确是如此,脸色立刻舒缓,不复之前的眉目带霜。 冬秀见此,心中暗笑,又接着怂恿三凤与自己去制敌建功。她本戴罪之身,又私自出塔,待纪宁回宫,哪有她的好果子吃? 故而,冬秀见谷辰连迎仙岛禁制都破不了,也不过如此罢了。她知三凤手中有宫内至宝伏羲镜,乃前古至宝,妙用无穷。 冬秀想着三凤凭宝建功,自身已有些许功劳,想必宫主回宫,亦会因此,从轻发落,说不定,还会免了那数十年的伏魔之罚。 三凤素来恃强任性,那日祭炼两件前古至宝后,便要将那伏羲镜放于她处,诸人知她心性,又谦让于她,自是如愿。 三凤本是满心不耐,渐渐的,立被冬秀说服,动了心思。她不禁摸了摸腰间法宝囊,感应囊内的伏羲镜,想着以伏羲宝镜的妙用,纵然不能建功,亦能保自己与冬秀无碍。 忽闻一声震天响,三凤、冬秀二人连忙抬头一望,即见上空禁制所化的五彩祥霞,被破开一个大洞,立有一团碧光黑气冲进迎仙岛,连忙起身迎敌。 冬秀稍落于三凤几步,脸上浮起一道魔纹,顿时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目光幽深黑暗,望着三凤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秘之极的笑容。 冬秀这幅阴森暴戾的模样,三凤浑然不知,只顾望着前方,加快脚下遁光。 第二十三章 驱魔气,三凤慌 南海,迎仙岛,半步多客栈门前。 纪宁长身玉立,伸出右手,五指一张,露出一团琉璃色泽的光焰,与她那白色袍袖相互辉映,甚是好看。 将手一扬,那团琉璃色泽的火焰立直奔地下的冬秀而出。 冬秀自纪宁回宫,心中恐慌之下,便跪伏在地,行五体投体之礼,一直不敢抬头。 二凤见纪宁竟对冬秀使出琉璃净火,深知净火妙用的她,连忙言道:“师尊不要。” 在冬秀惊惶至极的目光下,那一团琉璃净火化作一点清光,烙印在其眉心处,随见一阵琉璃霞光晕染而开。 二凤误以为纪宁要诛杀冬秀,刚想为冬秀求情保命,一眼看到冬秀脸上异样,不由大惊道:“冬秀妹妹,你的脸上是怎么了。” 初凤、二凤及金须奴闻言,纷纷往冬秀的脸上张望。 见冬秀脸上因琉璃霞光的晕染,浮现出一道道魔纹,密密麻麻,遍布全脸及脖子处。 霎时间,冬秀已从一名貌比花娇的少女,变成一个相貌奇丑的怪物。 纪宁望着冬秀遍布魔纹的俏脸,为诸徒讲解,言道:“冬秀偷学封于宝库之中的天魔秘笈,习法不当,天魔感应之下,已受魔染,魔气业已入骨。” 冬秀此时正伏身于二凤膝头之上,正在通身酸痛、麻痒、寒颤,难受万分,闻言猛睁双眸,连声高呼:“宫主救命。” 初凤见纪宁神色淡漠,并未应答,便接口言道:“天魔秘笈已被师尊施法封禁,又存放与紫云宝库之内,禁制重重,以冬秀妹妹的修为,怎能破禁偷学?”话音刚落,她顿然想通,立即望向二凤。 二凤先颇惊惶,听到这里,想起冬秀数日前为御敌防身,特求自己借玉匙予她,且不让陪同,自行去开宝库取宝。 她本来并未同意,后面经不住冬秀的软磨硬泡。一时心软之下,便将玉匙给予冬秀,虽违背宫规,事出从权,想必师尊定能理解,并无什么大碍。 不成想冬秀这般胆大包天,竟敢偷学师尊严令禁学的天魔秘笈,顿时懊悔万分,连带对冬秀也生了怨念,起了隔阂。 在现场的诸人,并无愚笨迟钝之人,听闻纪宁与初凤所言,兹已猜出其中门道。 一时无言,只有冬秀一人不断发出哀鸣求救之声。 纪宁知道诸徒已然了解其中缘由,不再多言,手扬处,一片五彩祥霞飞起,罩向冬秀身上,只闪了一闪,便自敛去。 过了一会,见冬秀眉心有黑光闪烁,纪宁忽然举手朝她一抓,便见尺许大小一片暗黑色的腥烟,随手而起,似是有质之物,聚而不散。 再看冬秀身上的邪气魔纹,已然净尽,恢复往日俏丽容貌。同时冬秀也是疾苦全消,连忙起身先朝纪宁,叩首致谢,又向初凤姐妹与金须奴行礼拜谢。 纪宁挥了挥袖袍,并未多做理会冬秀,言道:“这魔气受诸天魔神所感应,一经说破,魔染之人发作更快,因此为师不曾对你等提起。乘冬秀猝不及防之际,运用神火法邪之法,自眉心紫府处直透体内,暂将冬秀真神保住,免遭惨劫。” 纪宁顿了一顿,方才复又言道:“为师用琉璃净火护住冬秀心神,又施法拨除魔气。不过,冬秀已魔气入骨,这法并非长久之计,只可暂时保她无被魔气所害罢了。你们若想要救她,唯有速送她入伏魔塔内,借塔内的雷霆之刑,日日轰击之,以雷霆阳极之气洗练,日后自可脱此魔劫。否则,待到他日琉璃净火压制不住魔气,冬秀魔气发作,立时入魔,定然为祸人间,到时只能杀之。” 二凤连忙言道:“求师尊准许二凤先送冬秀妹妹回宫入塔,已解此厄。待二凤安顿好冬秀妹妹,自会领罚,静思己过。” 纪宁点了点头,并未反对。 二凤与冬秀朝纪宁行了一礼,便连忙起身回宫。 纪宁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目光甚是幽远。其实纪宁并未全言相告,她还有一法可救冬秀。 纪宁若是将刚得的九天元阳尺赐予冬秀,她借炼化此尺的契机,阳和之气灌体,便可魔气尽除,更能大涨道力。 可是,纪宁如今对冬秀观感极差,极其不喜她的存在。若非顾虑初凤姐妹三人的感受,纪宁早就废了冬秀道行,赶出紫云宫,省的挂心她带坏三凤。 不过,纪宁刚踏迎仙岛,望见冬秀眉宇的魔气,就知晓她偷学天魔秘笈的事,亦想借此机会,让初凤姐妹三人看清些许冬秀的真面目,为日后驱除这个紫云宫祸害做准备。 纪宁五指微动,正欲将手中那团腥烟魔气毁掉化尽。 金须奴忽然心有所感,连忙言道:“师尊,给弟子吧,不要毁掉,将来也许有用。” 纪宁闻言,亦有所感,笑道:“你倒是不嫌污秽,也罢。”说时,她的手指尖上忽起了五股祥光,将那一片腥烟魔气裹住,略微地转一转,祥光敛处,变成仅有米粒大小的七粒玄色晶珠。 金须奴接过,塞向法宝囊内,又弯腰下跪,磕了一个响头,言道:“弟子情急之下,毁了师尊所赐真武仙剑,请师尊责罚。” 纪宁摇了摇头,一挥袖袍,将金须奴扶起,手指发出一道金光,细如人指,直往他眉心钻去,言道:“此间前事,为师已然尽知。赤霄真武双剑损毁,乃是劫数使然,并非你之过。况且飞剑法宝再好,皆是外物,你为救同门,宁愿放出保命元丹,坏了数百年道行,又自毁飞剑,元气大伤,表彰你还来不及,怎能罚你。你飞剑既失,元气又伤,有功即赏,待为师日后寻一口飞剑,赐还与你,以奖你这一番苦劳之功。” 初凤望着那道金光就在金须奴眉心内,钻进钻出,不住游走。 约有顿饭光景,纪宁方才收回金光,双手合掌,口诵真言,搓了两搓,手上放出光华,笼罩金须奴全身。然后取了两粒光彩晶莹、绿豆大小的丹药,塞进金须奴口内。 随着纪宁的施为,金须奴脸色由先前的惨白虚弱恢复往日的红润色泽,显然是元气已复。 金须奴长长地咳了一声,见自身竟是道行元气尽数复元,知是师尊耗损自身元气,又借灵丹妙用,方才有如此神效,连忙起身拜谢。 纪宁伸手将他拦住,示意不必,似不曾看见三凤跪在地下一般,径走到初凤身前,将她扶起。 这时的初凤与金须奴已看出纪宁责怪三凤之心甚重,全然无视三凤的存在。 三凤更是早已听出纪宁的语气不佳,吓得心头乱跳,战战兢兢,膝行挨近前去,想等师尊把话说完,再行苦告乞恕。 谁知纪宁始终不曾理她,把话一完,不待她张口,将袖袍一展,便携了初凤与金须奴,化作一道五彩霞光,直往紫云宫飞去。 第二十四章 贪嗔痴,教三凤 紫云宫,凤栖山。 三凤一见不好,忙驾遁光,从后追随。 回宫一看,宫门紧闭,三凤知道纪宁遁光迅速,业已早到。若是往日,她早已经叩户径入,如今是负罪之身,又猜不透师尊究竟要怎样责罚,旁徨无计,只得跪在宫门外面,低声默祝。 直跪到第三日清晨,宫门依旧毫无动静,三凤越发焦急起来,暗想:“自己姐妹三人自出世没多久,便由师尊抚育教诲,甚得钟爱,平素纵然犯些过错,连重话都未责罚过一句。今番违背师令,擅自出手,斩妖无成,只是一时疏虞,也是无心之过,何以情形这般严重,大有摒诸门墙之外的意思?自己长跪哀求了数夜,竟不能丝毫挽回。” 三凤越想越伤心,不由哀哀痛哭起来。悲泣了一阵,先于求恕之中,还有些怨怼师尊薄情,处罚太过。后来仔细一想,才想起自从修道有成,出宫入世后,一路上虽然也积了不少外功,回想许多处置事情,都有点不得其平,一任自己喜怒。 尤其是违背师令,迎战谷辰一事,着实不该听冬秀怂恿,心心念念盘算建功,竟是心生狂妄,以身犯险,导致诸人为救自己与冬秀,差点蒙难陨身。 又想起师尊平素看去甚是和易,但是门规却异常精严。昔日出宫报父仇时,抗禁带冬秀入宫,便被罚了三鞭。没想到,日子一长,竟是忘了此事。 更想起师尊往日那般谆淳教导与嘱咐,不该心存私念,好大喜功,便逞能独自迎敌。照那日形势,如若纪宁再晚些时辰到,必然有人伤亡于谷辰之手,岂非一念之私,害了众人? 三凤越想越觉错误太多,事情全坏在自己身上,责无旁贷,怎能怪师尊薄情?不禁心寒胆战,愧悔万分。 纪宁刚纵光,携初凤与金须奴回到宫中,便云袖一挥,把宫门闭合,盘膝坐定于云床之上,静气凝神望着前面,神情淡漠,看起来甚是生气。 初凤和金须奴见此,求情话语立时咽了回去,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分别随伺于纪宁一旁,静默无语。 刚站定没一小会,即见纪宁复又云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现出伏羲镜,悬于半空之中。 纪宁对着眼前的伏羲镜一抹,通体透明的镜面好似蒙上一层白雾,白蒙蒙的一片,转瞬间,又烟云消散,镜面上现出一座宫殿,殿外是三凤正在跪地默祝。 初凤与三凤姐妹情深,见三凤脸上两行珠泪,宛如雨滴般接连落下,甚是怜惜,不禁望向师尊,想要开口求情。 刚一转头,便与一旁的金须奴四目相对,见其微微摇了摇头,又见纪宁神色不好,心中叹息了一声,把话收了回去,静候时机。 纪宁耳目灵敏,二徒的小动作,她怎会没发现,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三人复又静气凝神,接着观看伏羲镜中的三凤表现。 见三凤跪没多久,目光中就透露出怨怼之色,初凤暗道不好,连忙望向师尊,看其脸色。 初凤见纪宁神情依旧淡漠,只是周身的寒意越发的冰冷,甚是焦急,不禁面上显露了出来。 霎时间,宫内宫外的两姐妹,不约而同,皆是焦急无措,彷徨万分。 纪宁感应到一旁初凤的焦急情绪,暗想:“初凤虽是关心则乱,但是这养气功夫还是不行,还须好好磨练一番。” 直至三日一过,三人忽见三凤脸上青白转换,恍然大悟,面上现出愧疚悔恨之色,方才皆松了一口气。 纪宁望着伏羲镜,轻声言道:“三凤凡尘之心太甚,与修道颇为无益。此次既是违令,又是连犯贪、嗔、痴三毒。没想到多年教导,竟还是这般本性难移,为师已对她心灰意冷,本有将其逐出门墙之意,幸而见她尚能忏悔,觉悟前非。” 刚言完,金须奴便听纪宁召唤,附耳倾听了一会,方才走出宫去。 此时的三凤正在惶急之际,忽闻宫门开启之声,抬头一望,见金须奴面带忧色,正在缓步走了出来。 金须奴的双脚刚一踏出,宫门自关。 三凤一见,仿佛是得了救星,连忙站立起身,迎上前去,恳求代为缓颊。 金须奴言道:“师姐,你且宽心,已蒙师尊怜宥了。” 三凤闻言,大喜过望,不住含泪而笑,连忙问道:“师尊可准师姐进去拜谒请罪?” 金须奴摆了摆手,言道:“师姐莫急,听我道来。师尊借伏羲镜的妙用,一直关注着你在宫外的举动。适才师尊言语,念在你是初次犯过,事后跪在洞前,尚能自觉前非,只免逐出门墙,尚有许多下文,暂时无暇谈此,可随我回璇玑宫中细谈吧。” 三凤自无不可,心中忧喜交集,先向着宫殿跪谢师尊的宽恕之恩。然后将眼泪一擦,随着师弟金须奴驾起遁光,直飞到金须奴所居璇玑宫中坐定,听他详说经过。 时光悄然而逝,渐渐日色偏西,金乌西落,玉兔东升。 月虽不圆,却是碧空如拭,上下光明,映照半步多客栈前的古梅林,繁荫铺地,因风闪烁。 月光宛若银霞,将迎仙岛上的峰峦岩岫,都回映成了紫色。又有白云舒卷,绕山如带,自在升沉。 忽有一阵天风吹过,将山腰白云倏地吹成团片,化为满天银絮,上下翻扬。顷刻云随风静,缓缓往一处挨拢,又似雪峰崩裂,坠入海洋,变成了大小银山,随着微风移动,悬在空中,缓缓来去。似这样随分随聚,端的是造物雄奇,幻化无穷,景物明淑,清彻人间。 纪宁身穿一袭白衣长袍,站于半步多客栈之顶,迎着天风,领略烟云,心参变化,耳得目遇,无非奇绝,顿觉吾身渺小,天地皆宽,把连日烦襟法除净尽。 忽见迎仙岛边上那云雾较稀之处,似有极细碎的红光,喷雪洒珠般闪了两下,破开云雾,现出一条直通往半步多客栈的道路。 纪宁见此,知客人已来,身形一转,便已站于半步多客栈大门之前。 第二十五章 逗石生,花雨洞 此时的迎仙岛已被纪宁用道术“三里雾”掩去,又借枯竹老仙所炼得五面旗门,外用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将迎仙岛四外隔断,使得此方地界让人无法查听。 故而,现如今的迎仙岛,除非是那有缘之人,因缘际会可见。要不然便是来者道行法力高过纪宁甚多,可破她的道术,方可见迎仙岛其所在。 纪宁虽为旁门散仙,本身便有千余年的道力,又习得三部天书,道行法力均是大进。 如今又得雪魂珠,增长了千年功力,纵然是嵩山二矮,纪宁也能敌而胜之了。 当然,当今世上在纪宁之上的高人还是有些的,但是这些人大多已隐世深居,鲜少出世,更别提与纪宁为难了。 日前,正在紫云宫内教导石生的纪宁,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暗付道:“还想日后去寻她,以解因果。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她竟会来到迎仙岛。果真是一饮一啄皆前定,众生皆是难逃这方因果之网。” 纪宁捏了捏石生头上的小发髻,言道:“石生,迎仙岛有客来访,师尊去迎接一下,你自己在宫中勤加揣摩白阳真人遗留的图解,以你的天资,日久自能融会贯通。稍能有成,再出宫去游历,略积外功。” 石生外表粉雕玉琢,天真烂漫,甚是可爱。闻言抬头,睁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望着纪宁,随即点了点头,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纪宁瞧着心中一软,伸手将石生一把抱住,好生揉捏了一下,方才放下石生。 世人对长得好的人与物,总会偏爱一些,纪宁自是也不例外,甚至更为注重这一点。 纪宁知修道之人原不在意浮华表相,似她这般注重容貌,未免失于偏执,不宜修道。不过,这就是纪宁的真我本心,顺心而为,无愧于己于人,亦是她的道。 石生在云床之上,羞红着脸,不敢看纪宁,又正襟危坐,开始凝神静志,练习白阳图解,熊经鸟伸,外具百物之形,内藏先后天无穷变化。 纪宁见此,不再打扰石生修炼,悄然无声的走出宫去,轻声把宫门一关,手发出一道紫光,传讯于陆蓉波,让其回来教导石生,便去往迎仙岛。 石生所炼得白阳图解,乃是纪宁特意去往风洞山白阳崖花雨洞,为石生筑基而寻得。 更在意外之下,得了白阳真人的一部针诀和两匣芒饵。 那日,纪宁刚一出宫,并未直奔蛇王庙寻合沙道长所留的“合沙奇书”,而是远赴黔桂边境,去风阳山白阳崖花雨洞。 纪宁刚到黔桂边境,发现此处数千里山岭杂沓,虽然风景奇丽,时为仙灵窟宅,除了山北铁雁冲黄狮寨一带,略有多族杂居外,亘古以来,洪荒未辟,大泽深山,山魈木魅、虫蟒怪异之类甚多。 纪宁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寻觅到风洞山白阳崖花雨洞的所在。 风洞山高出云表,花雨洞外罡风凛冽异常,常人到此,便即吹化。纪宁周身紫气流转,宛若身披紫霞天衣一般,走进花雨洞。 此洞为昔日白阳真人学道之所,灵迹甚多,乃人间七十二洞天之一。共分前、中、后三层,只有前洞最为光明整洁,中洞深藏山腹,虽然高大宏深,已不如前洞明朗。 纪宁望着上下壁内到处都是残破之痕,此洞久传藏有白阳真人一部针诀和两匣芒饵,中间经过许多异派中人来此搜掘所导致。 走向洞壁尽头,纪宁见有一块高约两丈,厚有三尺的石碑,碑上并无字迹。转过碑后,才是后洞门户,高只丈许。 进门一看,洞内异常黑暗阴森,洞中仿佛比前、中二个洞还大得多,除当中一个石墩和零零落落竖着许多长短石柱外,并无甚出奇景物。 纪宁早已明悟虚空生白之理,自可视暗如明。她双膝一盘,坐于石墩之上,朝壁间一看,见四壁人物鳞介飞潜动跃之形,不特神态如生,竟悟出自东壁起始,个个俱似有呼应关联。一数全壁,共是三百六十四个图形。 白阳图解虽对纪宁无用,但她为了更好的传授石生,故而,打算自身先习炼一番。 东壁的人形,一共不足二十,起首是一连十二个人形的坐像,俱都跌坐朝前,身有衣冠,余者均是赤着身子。 头一个两手直向膝头,一目垂帘内视,首微下垂。第二个头略正些,姿态甚是安闲,以下的十个坐像,除面貌胖瘦、身材高矮不一外,连服装和那衣纹俱都相同,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四壁三百六十四个图像,飞潜动静,无一雷同。 纪宁知道那身衣冠的十二个坐像,乃是白阳图解的坐功次序,最为重要的筑基之法。自是不想如原着中的凌云凤那般,聪明反被聪明误,舍了这十二个坐像不学。反倒最为用心习练这十二个坐像,随后烙印于玉简之内。 第十三图像起,尽是些昆虫鳞介、人物鸟兽,各式各样的动定状态,无不包含在内。纪宁照着壁上所面的图像,熊经鸟伸,一一练习起来。 随着纪宁照本宣科的习练白阳图解,一式皆有一式的征兆,她体内流淌的法力竟越发变得纯净,元灵亦随之稳固。 待到她将那三百六十四像一一练完,纪宁元婴顿时感受到灵窍的壁垒变薄了许多。 纪宁大喜,元婴稍微一试。虽然仍旧未能出窍成功,不过明显感受到灵窍壁垒确实薄了许多。 本为石生而来,纪宁从未想过,竟有这意外之喜。 纪宁之所以费劲心思来此抄录白阳图解,只是为了让石生修习图解,悟出玄门上乘大道。不说远胜峨眉的三英二云,仍是可与之比肩。 纪宁当初因太过于喜欢石生,遵从本心,收录石生为徒,坏了他日后拜入峨眉派的机缘。可她所学,皆属旁门,习之虽然可以道力高强,逍遥自在,长享仙家清福,但是功力驳杂不纯,元灵未固,灵窍未开,元婴不能出窍,又极易为魔所扰,唯有兵解飞升,别无他途。 纪宁生来性情恬淡,本没打算超越灵空天界,飞升紫府。只想永为散仙,介于天人二境之间,仙宫隐修,自在逍遥,长此终古,自无大碍。 但是,石生本是玄门正宗,天仙之材,故而,纪宁唯有这般,才能弥补石生一二。 第二十六章 红光现,见叶缤 日薄西山,斜阳影里,雁阵横空,归鸦噪晚,天色业已向暮。 过了一会,已然是暮烟四起,瞑色苍茫。远方天穹悄然无息地挂上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鉴人眉发。 已被纪宁施法隐去的迎仙岛上空,忽有破空之声,有一道匹练般的彩虹,星驰电掣疾飞而来,眨眼已将迎仙岛越过。 那道经天长虹刚过迎仙岛,径直朝那远方遥空射去,比电闪还快得多。突然一个转折倒回,彩光中现出一名冰绢雾般、美若天人的少女,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下方海面渐渐翻滚而起的烟雾,一座岛屿在其中隐约可见。 一个眨眼,白雾弥漫,云空苍莽,仙岛千丈,杳无踪影。 这名绝美少女本是因往武夷去访友,回岛途中,遇见一名妖人立坛施法,竟用数名孩童祭炼邪剑,望之大怒,一路追击,来到南海,方才将妖人诛杀,收缴其邪剑。 她本欲去寻那佛门高人,以偌大的佛法净化邪气,挽救被困于邪剑之内的数名无辜惨死的婴灵,得以解脱,重入轮回。 正值回返陆地之时,无意中经过迎仙岛。少女因仗行道多年,见多识广,看出是这番景象,乃修道中人施法遮掩去仙岛所在,暗想:“目前水仙,只有紫云三女、翼道人耿鲲、陷空岛陷空老祖等有限几人,是在海底居住。余者名为水仙,所居都在陆地。此处位属南海,地绝幽远,想必下方岛屿,应是紫云三女所建的迎仙岛吧。” 紫云三女身为旁门中人,虽修道时限不长,却时常积修外功,名声甚好,且又居住海底仙宫,为九地灵府之一。 身居宝地多年,且享誉盛名,自是会引得异派中人所觊觎。 少女听闻有诸多的异派妖邪屡次去犯紫云宫,皆是被那紫云三女及其师弟合力击退,连那盛名的甄海去犯,亦被她们所擒,镇压于宫内,言说悔过即放。 异派中人多次去犯,紫云三女均是败敌,见其退走,遂即收手,鲜少会怒下狠手,诛杀来敌。 唯有几次杀戮,所杀之人皆是那异派之中穷凶恶极之徒。不仅是死不足惜,更为大快人心。 传闻那紫云三女之师紫云宫主因性子喜静,不愿有外人前去拜宫,打扰清净,故设此迎仙岛,待客迎宾。 不知为何,竟会施法遮掩迎仙岛所在?她刚经过,又见白雾弥漫,现出仙岛,随即掩去,不知何意。 少女虽看不出眼前白雾的路数,但观其极灵异神奇,正而不邪。她修道多年,生平仅见,决非异派妖邪和水中蛟蜃所炼法宝丹元之比。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意欲入岛探看,看那紫云宫三女与其师尊,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正值少女准备施法透雾分光,一探究竟之时,忽闻下方那团白雾之中,有人念道:“红光雾中现,为渡有缘人。道友且慢,勿要轻举妄动,引得此方禁制发动,我制止不及,误伤于你。”话音刚落,倏地射出一道红光,朱芒映月,奇光照耀,其长经天。 红光所到之处,白雾尽散,现出一条虹桥。 少女看着红光所化的虹桥,正好落于自身脚下,抬头一望,见桥的另一头,现出一名俊美道童手持一盏灯笼,仙风道骨,未语先笑。 杨鲤手持灯笼,对着少女行了一礼,方才言道:“吾乃紫云宫侍从杨鲤,奉宫主之命,特来接引道友。数日前,有妖邪来犯,迎仙岛如今已被宫主步下诸多禁制与法术,威力不容小觑。道友虽然道法高强,但也恐误伤于你,失了礼数。还请道友上此虹桥,随我入岛。” 少女闻言,接口答道:“我乃小南极金钟岛主叶缤,与你紫云宫中人素未相识。因追寻妖孽,来到此处,见白雾奇异,故心生好奇。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杨鲤摇了摇头,示意无碍,见叶缤已然脚踏于虹桥之上,道声小心,便行法引路。 杨鲤轻晃手中的灯笼,周遭白雾立即涌桥上腾,直升天半,并不下落。 叶缤望着虹桥被白雾飞涛涌着,连桥带人凌空飞驶,其疾如箭。不消多时,便见一方四壁通明的客栈。 虹桥往客栈前飞坠而下,四外的白雾纷纷奔避,虹桥丈许自成空洞,桥过,周围的白雾随即自合。 纪宁眺望远方有红光闪烁,一道虹桥分光拨雾,落于客栈之前,现出两人身形。 一名丰神俊朗的道童手持灯笼站于前头引路,其后是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莲步轻移。 杨鲤与叶缤刚一落地,便见纪宁长身玉立,看似久候多时。 杨鲤连忙上前参拜,叶缤也随之行礼,纪宁命起,先对叶缤回了一礼,然后笑道:“叶道友,道力精进如此,不久功行圆满,可喜可贺!且随我入客栈一坐,以便详叙。” 叶缤一见眼前这白衣少女,望之可亲,顿觉夙契,意颇依恋,觉着纪宁话里有因,心中一动,方欲询问,见纪宁嘴角微微上扬,在前引路,步入室内,便跟随入内。 纪宁伸手,请叶缤坐到她的对面,言道:“叶道友,请坐。” 二人入座,纪宁将袖袍一挥,眼前那长形木桌之上,顿现出一罐天青色茶壶与两个白玉茶杯。 纪宁轻挽袖袍,素手煮茶,随后轻提茶壶,望那两个白玉茶杯里倒茶,清浅一笑,言道:“地方粗简,不比叶道友的金钟岛,奉有清茶一杯,以表歉意。叶道友,还请品一品。” 茶壶之上,烟雾缭绕,晕得纪宁越发清丽脱俗,风姿卓越。 叶缤望之,越发倾心。她虽然得道多年,一向隐迹潜修,多少年来,除在武夷山干石帆隐居的谢山之外,至交姐妹常共往还的,只有凌浑之妹凌雪鸿一人,余者至多不过三两面之交,彼此过从,更无其事。知道她的人既是极少,又都当她孤芳自赏,不爱理人,自然不会与之结交。 纪宁在原着之中,最喜叶缤的心性品行。觉得叶缤正是她心中所推崇的道家女仙形象,不矜不伐,逍遥自在。 纪宁看着叶缤品茶,眉间笼罩的煞气被灵茶所蕴含的清气一冲,顿时化作乌有,方才笑道:“叶道友,你为人清宁,却身怀邪器,想必是日前降魔所得,欲寻那佛门高人,借佛法解化吧。纪宁所学虽为旁门,但机缘所致,有法可净化邪祟,挽救这些无辜婴灵,可愿让我一试?” 叶缤闻言,心中大喜,连忙取出邪剑给予纪宁,将其施法解救。 第二十七章 交叶缤,救婴灵 紫云宫,凤栖山,云梦谷。 此条山谷极其宽大,左面危崖削立,上齐海空,壁间繁花盛开,碧苔绣合。前面一片平地,疏落落列着一片桃花林,虬枝交惜,婉蜒如龙,上头开满红白相间,其大如碗,另具一种温香的异种桃花。 桃林参差,花瓣片片下垂,无风自动,时送异香,闻之心神为畅。又有芳草连绵,平野如绣,碧嶂丹崖,奇石罗列,点缀其间,显得景物越发清丽。 前面是片湖荡,广约百亩,碧波平匀,晶明若镜。湖中水光与上空海云相映,远望过去,宛如银霞。 一石高仅数尺,广约数亩,突出湖中,石上种着数十百竿紫色的方竹。竹林中设有玉几玉墩,几上无琴,前供炉香,水石清华,景更空灵。 纪宁持剑站前引路,叶缤紧随其后,盈盈漫步而来。 叶缤走近往前一看,那方碧湖竟是深不可测,少说也有千数百丈才能到底。 二人同往竹林之中走去,见那方竹约有两寸粗细,节长二三尺,质似珊瑚,上面紫叶纷披,光影浮泛,鲜艳非常。竹下浅草蒙茸,间以杂花,五色缤纷,与碧草相映,格外好看。玉几玉墩,又都是整块羊脂美玉琢成。石岸微高,突向湖中,前临碧波,后倚绣崖,奇石异花,映带左右。 叶缤笑道:“没想到如此雄奇壮丽的紫云宫中,竟还有如此这般景物灵秀之地,别有一种清空灵妙之致,自具胜场。纪道友身居在此,清福不浅。” 纪宁闻言,笑道:“叶道友远来不易,幸蒙光降,前缘早定。此处除了我那几个弟子,便无人迹。叶道友若是喜欢此地之景,可时常来此,住上一住,纪宁自是扫榻相候。” 二人交谈之时,人已迈入竹林,走近玉几,相继落坐于玉墩之上。纪宁将一面五弦瑶琴横在一张白玉短几之上,形制十分古雅。又将炉香点上,顿时香烟袅袅,显得景物越发清丽幽静。 叶缤观纪宁动作之时,忽有两名男女幼童,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色仙衣,迎了出来,捧着两个形制古雅,大小相同的古玉杯,中贮玉浆,色作纯碧,向客敬上。 叶缤知是琼浆玉液,入口一尝,甘芳满颊,其凉震齿,心中暗赞。两名侍童又用玉盘献上各种瓜果,均是罕见珍物,隽美绝伦,芳腾齿颊。 此时,叶缤方才留意到,这两名侍童虽然容貌不同,却都神仪内莹,一般高矮,一望便知,乃是修道有成的异类元胎所化。 纪宁见叶缤注目二童,似有觉察,嫣然笑道:“我本异类出身,修炼千余年,巧得机缘,方才解形化人,所以,偶会引渡一些素无恶行、向道坚诚的同类入宫内潜修。” 叶缤笑道:“纪道友业已得道,仍旧不忘根本,相助同类,实乃好事。” 纪宁与叶缤本是一见倾心,这时晤面一处,促膝谈心。一个见对方吐属娴雅,早已仰慕,一个见对方道法高强,谦恭诚恳。双方又都容华美秀,清丽入骨。由不得互相爱重,越谈越投机,顷刻之间便成至交密友。 纪宁命神鳌与魅姬随侍一旁,看着悬于香炉之上的神童剑,双手抬起,信手拨弄琴弦,顿时竹林之内,琴音荡漾,自然人妙。 纪宁所奏的琴声并不太高,却悠扬顿挫,又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般,侵入神童剑内。 不过一会,神童剑顿时冒出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源源不断,宛若张牙舞爪般,朝纪宁扑面而去。 纪宁见香炉所散发的袅袅云烟,并困不住黑气。指间不停拨弄琴弦,对于朝己袭来的黑气,竟像是不曾注意一般。 铮的一声琴音,带出无数涟漪,将黑气一举尽数击散,化作乌有。 纪宁忽将调子一转,改奏起了另一曲。 琴音悠扬,传出了一阵极为动听的“叮叮咚咚”,在竹林中缓缓传开,宛若一汪清泉静静的在往外流淌一般,静谧安然,闻之宁静。 曲名“太乙清心”,可净化邪气,洗涤人心,度化亡魂。 随着纪宁的弹奏,神童剑所弥漫的黑气逐渐转化为灰色,最后变为白色。神婴剑碎裂,现出十二个婴灵,或男或女,皆是眼神懵懂,短手短脚,扎着童子髻,一身穿着红肚兜和红裤衩。 纪宁望着在半空中悬浮的十二个婴灵,形体虚浮,灵慧甚少。不由停下弹奏,复又将手压在琴弦之上,止住琴音的嗡鸣。 琴音一停,原笼罩于十二个婴灵身上的太乙接引轮转清光,顿时消散不见。 纪宁心念一动,手腕处的珠串立脱落十二粒灵光,发出五色祥光,将那十二个婴灵笼罩于内。 叶缤看着十二个婴灵各守着一粒具有道法妙用的琉璃宝珠,在宝火灵光笼罩之下,安稳端坐,合目入定。虽然看上去个个幼小,却都是宝相外宣,迥非庸俗。 纪宁本想超度这十二个婴灵,不曾想发现这些婴灵怨气虽被琴音化解,但是被人以用于练剑,灵慧大伤。倘若是在这般情况下,让它们转世投胎,来生亦不复为人,只能在畜生道内沉沦。 故而,纪宁打算暂留它们在宫中,借山河珠护持它们不被天风烈日所伤,以功德愿力供养,凝固婴灵的形体,孕养其灵慧,再让它们转世投胎,重入人道。 叶缤业已得道多年,见多识广,自是知晓她的打算。 不过,这婴灵大多死在心智未开的时候,没有善恶是非观,极易为祸人间。所以,但凡有道行的修行中人,见婴灵一般都是超度为主,镇压为辅。 还有那妖邪中人,以婴灵纯净的魂力,喂养自身的,或者用于祭炼法宝。 纪宁见十二个婴灵还需要三四日,方才能功行圆满,得见天日。自身还要和叶缤言笑谈事,终究觉得放心不下,唯恐扰了婴灵稳固形体,将手一指,将竹林四外禁制打开,掩去一切声音,让其可无复听闻,免受摇动。 第二十八章 道前事,散花檠 当下纪宁处理完婴灵之事,便命神鳌与魅姬携琴退下。 没过一会,遂见神鳌与魅姬在前引路,其后是陆蓉波率领石生,前来拜见。 陆蓉波与石生刚行礼起立,正要禀告宫中诸事,纪宁已然笑道:“这位是小南极金钟岛主叶缤,是我的至交好友,乃是当今世上各派女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随后,纪宁又向叶缤介绍陆蓉波与石生的身份。 三人相互见礼一番,方才各自落座。 纪宁对叶缤言语,石生乃是她门下最小的弟子。在石生之前,自身还收了四名徒弟。大徒初凤,二徒二凤,三徒三凤,四徒金须奴。 因三凤日前连犯修道人最为忌讳的三毒贪嗔痴,纪宁为此大为震怒,本欲逐她出门。后见其自思己过,觉悟前非,又是初犯,诸徒为之求情。 于是,纪宁收回逐三凤出门墙的决定,罚她封禁自身的道行法力,仅以凡人之躯,遮掩其容貌,在那凡尘俗世中历练,借此磨炼性情,积修功德。 待到功德圆满,方准三凤回宫。 纪宁又命金须奴,一路陪同三凤左右,暗中护持,保其安康,随机应变。 初凤因和三凤乃是一胞所出,姐妹之情,甚是深厚,放心不下,特向纪宁请命出宫,与金须奴一同暗中护持三凤。 纪宁自是并无不可,点头允许。 二凤因掌宫库,却多次徇私,被纪宁罚了数十道戒鞭。 在纪宁监督,魅姬代为行刑之下,二凤重伤卧床,如今正在闭宫,温养元气。 故而,仅剩陆蓉波与石生前来拜歇叶缤。失礼之处,还请她见谅。 叶缤听纪宁把前事说了一遍,她自身对于门人侍女本就是规条严整,纪宁这番行径,不仅不为之反感,反倒甚合她心,顿时更为投契,携手相谈。 陆蓉波虽然修道年限不算太长,但是也自父辈祖师的口中,听闻过叶缤的赫赫大名。 知道叶缤不仅是得道多年,道妙通玄。其所炼的独门飞剑“冰魄神光剑”更是与众不同,乃是以两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用时能化为千亿之数,妙用无穷。还有那太阴元磁精英炼成的两极圈,更有无穷妙用。 因海外散仙无所隶属,只有一位师长业已仙去,人甚谦和,凡她相识的,俱以平辈相交。被她认可,结交为友之人,当今世上,不过仅为三五之数罢了。 其中最为要好的,便是自身祖师极乐真人的至交好友,武夷散仙谢山。 陆蓉波知道自家这位宫主素来喜静,鲜少出门。不知何时,竟与叶缤结交,还是知己至交。 问闻叶缤那小南极金钟岛上,终古光明如昼,与不夜城大小光明境相隔最近。冰源中产有许多灵药仙果,以后时常往返,必有许多益处。 叶缤见石生生的粉雕玉琢,甚是玉雪可爱。如非纪宁告以石生为她弟子,简直恨不能收之为徒,带回小南极教养。她也是爱极石生的仙根仙骨,灵慧绝伦,唯恐他将来受欺遇险,连赐了两件防身法宝。 石生见师尊纪宁在一旁点头允许,便连忙跪谢,言道:“石生在此,谢谢叶师伯的恩赐。” 叶缤言道不必,摸了默石生的头,将他日后称呼叶姑即可。 纪宁笑道:“石生你可知叶姑所赐为何物?那罩名唤辟魔神光罩,往空微举,立时化为大约方丈,类似钟形的一幢五色光霞,升自头上,如电般转将起来,万般法术皆不能伤。另一件法宝更是了得,宝名磁光子午线,乃你叶姑以小南极磁光炼成。昔年叶姑曾用它在千寻冰洋以下,钓过一个极厉害的妖物九首赤鲸。妖物遇上,立即成擒。看来你叶姑甚是喜爱你,连这两件压箱底的法宝都赐予你。” 石生闻言,连忙又是一番拜谢。 叶缤将石生扶起,妙目流波,似嗔似怨,蹩了纪宁一眼。 纪宁见此,连忙以袖遮掩,免得面露笑意,惹怒叶缤。 时间尚早,天甫黄昏,还有余暇,纪宁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那形制古雅的散花檠,谈起了前事。 因谷辰妖法高明,又擅玄功幻化,身外化身,炼就三尸元神,魂魄均可分化,当今世上能伤他的法宝甚少。 纪宁知散花檠便是那少数能制他之宝,又知此宝如今的藏珍之地,特去澳门附近去寻。 那日,纪宁来到澳门附近海域之时,正好是时当月夜,风静无云,碧海青天,交相涵吐,一片空灵境界。 这海上夜景虽然有趣,万里晶波,一片光明,但是纪宁身有要事,并无心观赏。 纪宁施法将身形隐去,行法辟水,直下海底。她借助自身那双慧目法眼,四下寻找,来到一处深不可测的海窍。 随即直下有三千多丈,方才到了白沙平匀,海藻如带,摇曳纷披的海底。 只见这深海之中的怪鱼修鳞,千奇百态,栩栩浮沉,游行于断礁瑚树之间,往来如织,并无异状。 细一查看,果不其然,不远处有块地方,已离海窍尽头边壁不远,广只百亩。地面上生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珊瑚树,大都合抱,纠曲盘错,形态奇古,各色皆备。尤以翠色的为最好看,从未见过,光怪陆离,灿烂非常。 纪宁知当地最是宁静,微沙不扬,礁石乃海底沙虫所积,坚附海底,所长珊瑚,已然万载,世间所无。 她一路循踪赶去,直到一处壁窍之下,方才发觉有一块大礁石,在慧目法眼之下,隐约有禁制流光闪动。上面仍是重波,齐着地面以下,并无滴水,大小形式俱与前见礁石相等,越知有异。 纪宁知这定是那封洞大礁石,连忙合掌通诚祝告一番,稍等了一下,见并无异象发生,便施法破禁,揭去封洞大礁石,现出地底的一个洞穴。 见洞穴靠壁一面,凹将进去,内里有一六尺高的佛龛,龛中盘膝坐着一个枯僧,左手持着一个玉石古灯檠,右手掐诀斜指灯蕊,面带愁苦之色。 最奇的是,那灯蕊并未点着,却有一穗虚焰影,势若飞舞。人只要靠近洞口,灯焰便渐明显,现出极淡的青荧光影,人一退后,又复如初。 纪宁知枯僧所持古灯檠,乃前古的佛门至宝散花檠,又名心灯。来历详情,此时很难全知。她试作欲下之势,青色灯焰忽明,光景荧活,似欲离灯飞起。 纪宁不敢冒昧,言道:“大师藏真海底,想必是为防有仇人伤害。事隔千年,冤怨已满,仇人业已转劫,无力相害。想必大师不愿永沦水底,弟子稍后定然将您的法体移埋妥当。弟子借宝渡劫心切,请赎弟子冒犯了。”说到这里,再看那枯僧,面上愁容渐敛,似现微笑,顿知所料不差。 纪宁遂即在洞里喃喃默念,手又掐决,看不出是在念咒,还是通诚祝告。念完,手指处,水便分开,下面禁制全失灵效。 灯上佛火快要飞起,吃纪宁掐诀制住,随将其收取。 到手以后,枯僧双手忽然下垂,落向双膝盖上,玉灯檠也不再生异状。纪宁一点没费事,复又朝枯僧合掌一拜,便连佛龛摄起,移向九华山清境左近,叱开石壁,埋藏封固。 第二十九章 初出宫,凤凰身 此时正值斜阳返照,云浮天空,凝紫摇青,水光如画。 纪宁嘴角含笑,望着这千寻碧波透射下来的暮光,将前事娓娓道来。言尽,便将放置于玉案之上的散花檠,递予叶缤,言道:“叶姐姐初见我之时,是不是心有所感,知晓将来必有相须之时?” 叶缤将散花檠接过,把玩了一下,便放在玉案之上,答道:“纪妹妹真是神明朗澈,事事前知。我素不喜与外人交往,紫云门下无甚知交。还怕你我二人萍水相逢,异日恐再难得常见,到了用时,不便相烦。不料纪妹妹竟是这般谦恭诚恳,对我倾慕非常,将来断定隐患可除,心中越发欣喜。” 纪宁双眸垂帘,捧起玉杯,饮了口灵泉玉液,不禁心中暗赞,叶缤品行之高绝。 如若要换别人,听闻这前古佛门至宝,难免心生觊觎,自己又有意相赠,早起了贪心,紧抓宝不放了。 当今世上,鲜少能有人,似叶缤这般道心清宁,不贪不念。 纪宁抬眸,与叶缤的目光不期而遇,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纪宁方才言道:“这散花檠乃佛门至宝,与我无缘,且已无大用。这番赠予叶姐姐,只因事皆前定,不必与我过多客套。叶姐姐待友真诚,故交情重,来日多事,成道必定因之迟滞,甚或有害。此宝不仅是对你大是有益,还事关到你那几世至交谢山道友,更为关键。详情此时不便明言,时至自知。” 叶缤闻言,忽然恍然,好似若有所悟,随笑道:“纪妹妹对我真的可谓是甚是情重呢。” 石生小嘴喝着灵泉玉液,放下玉杯,接口回道:“叶姑和师尊为至交好友,怎会这般生分客气?” 叶缤眉目含笑,摸了摸石生的小脑袋,并未言语。 因纪宁已指示机宜,石生尽管天真,法力既非寻常,智慧尤高,一点就透,无须再说。 加上纪宁、叶缤及陆蓉波皆习道法,未参禅修,爱根未断,小的天性纯厚,孺慕依依,又是平日各有修为,四人难得如此这般清闲聚首,互相述说过去未来之事。 叶缤更是对石生温言教勉,言笑晏晏。 欢愉的日子,光阴易过。在不知不觉中,已是一年有余。 叶缤只在紫云宫内,待了半年,便回了她的小南极金钟岛。 石生在这段日子里,被三人轮番教导,已将白阳图解融会贯通,从中自悟出玄门上乘大道,已然到了他要离宫出世,去略积外功的日子。 这一日清晨,石生知启行之期已届,遂去寻师尊纪宁与母亲陆蓉波,特去拜别。 此时的纪宁与陆蓉波正在栖梧宫内议事,见石生款款而来,知他前来拜别,未等他跪拜,已让他免礼。 纪宁看着眼前的石生,长身玉立,身穿一袭白衣,上面绣有枝枝青竹,衬着他那剑眉星目,玉面朱唇,更是俊逸灵秀,举世无双。 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又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忧虑。 因仙家中人素喜幼童模样,寓意赤子之心,去假求真,纯粹无暇,故而世上修道中人,多为仙童模样。 不过纪宁素来不喜这些规定,亦不喜掌控他人,遂由着石生心意,自行决定。 陆蓉波离开玉座,走近石生,给他理了理衣角,言道:“你自出世以来,便未曾与外人打过交道。此番领命出宫行道,一切行事,务要自勉警惕为是。” 纪宁暗开法眼,见石生眉宇清气祥和,并未煞气缠绕,知他一切顺利,并未言语,只是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石生领命拜别,出了宫门,径驾剑光,往天穹之上飞去。 转瞬间,便不见其踪影。 纪宁见石生已走,并未说话,先把右手一扬,立有一股五彩霞光拂面而过,跟着光收敛处,现出一名红衣绝色少女,一双狭长的凤目微挑,虚空盘坐,睨视众生。 陆蓉波见这个少女生得雍容华贵,风华绝代,一袭丹色羽衣,哪里像是玄门修道之人。 陆蓉波虽然心中惊疑,仍旧连忙上前,朝少女见礼,言道:“参见宫主。” 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纪宁见此,并没有过多在意。 倘若是平日里宫中有人这般倨傲无礼,纪宁早便发火整治了。因为她深知红衣少女的具体情况,方才如此平静无波。 数日前,纪宁开启“九宫玲珑盘”的离宫,得其中的镇宫之宝“赤凰流光珠”及那凤凰太初五德精气。大喜之下,遂以身外化身之法,将元神分化,凭借前古金仙广成子所留的聚魄炼形丹,形凝魄聚,调和坎离,炼那“赤凰流光珠”为本命元丹,孕育出凤凰灵胎,化生为人。 期间之事,纪宁早已与陆蓉波言明,故而,陆蓉波见其,亦见礼,唤她作宫主。 陆蓉波原以为宫主纪宁这般清冷之人,其化身也必是如此,怎会这等孤高傲世,无礼肆意,看不出一点纪宁往日的形迹? 红衣少女似已觉察,凤眸半合,似笑非笑,望着陆蓉波言道:“我是纪宁,纪宁非我,日后可唤我秦清雪。” 陆蓉波素来面嫩,知被看破,脸上一红,未及答话。 纪宁见她玉颊红生,眸泛星波,笑道:“此事难怪陆道友多疑,实则清雪乃是我巧得一篇斩念净心的秘法,配合身外化身之法所化。因此,她的性情与我格外不同。此事说来话长,尚难详告,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清的,清雪尚有要事出宫,无暇多言。待她出宫,我与你述说详情,你自会知道此中因果了。” 陆蓉波见纪宁此时不肯明言其中缘故,又听到纪宁唤来化身秦清雪,定是有要事在身,也就不再多问,回声应诺。 秦清雪忽然粲然一笑,甚是清澈明媚,宛若百花盛开一般,也未言语,将宫袖一展,一道金光如彩虹际天,电射星飞,转瞬没入云中不见了。 纪宁见此,并未理会,声似清泉击石般清冽,向陆蓉波娓娓道来,其中缘由。 第二十九章 取空青,炼木气 佛说: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但凡为人,皆难逃五蕴炽盛,生出三千烦恼,八百浊念。 故而,玄门正宗要斩除执念,释家佛门要悟心破执。 这斩念净心之法,便是合沙道长在合沙奇书中,所记的一门至高玄门秘术。 纳诸天造化于一宝中,由空生色,以虚为实,道法玄妙,不可思议。 纵然是合沙道长,亦未曾习成,实为他生平憾事之一。 若想修习此法,先要寻得一件内蕴造化的天府奇珍,然后施展此法,将自身的执念斩出体外,寄托于天府奇珍之上。 还要参透玄机,使得自身形凝魄聚,炼就灵婴。 最后一步,反而最为简单。只需凭借法力,就可助灵婴成长,化生为人。 此法一旦修成,不仅能让习法之人灵台清明,明心见性,更可让真身在洞府之内,潜心修炼,静中参悟玄机,随即派遣化身,代替真身出行,在外积修功德,减却以往的夙孽。 等到功行圆满之日,便可收回化身,合二为一,调和坎离,反补自身,成就上乘仙业,证道飞升。 不过,天道至公,有得必有失。 一个人今生的福缘,全是前生修积。这门道法如此玄妙,其原理不过就是反因为果,颠倒先后,使习法之人先跻仙业,后补完善功。 修道中人就算是有偌大的仙缘遇合,可修成此法,若是性情不够坚忍诚毅,最终,亦也是一场空。 纪宁机缘巧合之下,修成这斩念净心之法,实属万幸。 至于那十万善功,她日后誓必修积圆满,以全天数。 纪宁得宝炼法之时,知斩念净心之法,大干造物魔鬼之忌,故而,紫云宫均经道法封禁,上下戒严。 这番事了,遂和陆蓉波商量撤禁解戒之时,石生刚好前来拜别。 正当纪宁与陆蓉波述说前事之时,其凤凰化身秦清雪已来到天蚕岭。 正值夕阳已薄暮景,时交暮春三月,山光凝紫,柳叶摇金,景物十分绚丽。 秦清雪望四下看了一看,果然到处都是丛林密莽,危崖峻岭,绝好的猛兽窟宅。她乃是纪宁以凤凰精气所凝练的化身,天生慧眼,可望气识宝,忽然望见山东北一个深谷里面,雾气沉沉,谷口受着斜日余照,现出一片昏暗暗的赤氛,有宝气隐隐透出地面,心中一动,忙纵光而去。 一处山崖之下,金光闪过,现出秦清雪的身形,脚尖离地,周身隐隐约约有五彩霞光笼罩。 她见崖脚旁附有一个土穴,泥石夹杂,内藏有一块方形青石,却是通体整齐,有六尺见方,四面端正,出土约有三尺,下截埋在地里。 穴口太小,本是狐獾之类扒掘的巢穴,青石太大,石身又是那般四周平滑光洁,应是原来就生在此处。 秦清雪喜洁,宫袖一挥,一道金光风卷残雪,将土xue内除了青石之外的杂物,尽数清空,顿时一尘不染,焕然一新。方才,举步迈入。 xue内清凉,抚石却有温意,秦清雪目露喜意,举手轻抬,一道五色精光在青石之上流转蔓延,随手势而起,悬于空中。 细一端详,竟是上下四方,高下如一,毫厘不差。往下一看,粗如人臂的黄精,似无数黑蟒般,纠缠盘结做一堆,也不知有多少。 秦清雪不似纪宁那般随意,反倒甚是娇贵挑食,入口若非灵植清泉,那便宁愿不食。 她素手折了一截黄精来尝,入口甘芳,胜过先前在紫云宫内所食的十倍。 秦清雪暗想:“没想到这内藏万载空青与东方太乙元精的青石,灵气感应之下,石底附生的黄精竟比紫云宫内所长的黄精还要好上些多。” 复又伸手一指,一道金光绕石旋转,四周如同霰迸雪飞,霜花四洒。顷刻之间,剥茧碾玉一般,早去了三分之一。 先时毫无异状,只是石质越往后越觉细腻,金光闪闪,玉雪纷飞。 眼看越削越小,已经只剩下八九寸粗细,忽见金光影里,似有银霞。秦清雪连忙住手,伸手一招,将其握住一看,这石上下皆形如常玉,只有中心处有银色从石里透出,隐约可辨,估量大小,也不过六七寸之间。 秦清雪知道宝物即将发现,宫袖一甩,周遭立有五彩祥光闪现,随即隐去。 她见五行禁制已设下,周围暂时安全无碍,遂手中施力一催,金光过处,先将石柱的上半截青石切去,丢弃一边,不作理会。 在秦清雪的慧目之下,那下半截的石柱有一处隐现灵光,顿知那处便是她来此处的目标,灵石仙ru,万载空青的所在。 秦清雪丝毫不敢大意,在那下半截的石柱心处轻开一个小孔,立有哧地一股清泉,细如人指,直喷起来。 她早有准备,知这万载空青,转瞬流尽,连忙张开朱唇,堵着泉眼便接。骨嘟嘟连饮两口,觉着甘芳凉滑,沁人心脾。 刚一吞咽,不及反应,立虚空盘坐,双手翘指掐诀,凤眸紧闭,运气调元,一身红衣纤尘不染,其身后有一头金色凤凰环绕,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身穿红色宫衣的秦清雪依旧双手翘指掐诀,那对紧闭的凤眸却是倏地睁开,一道青气闪过,随后现出赤、黄、白、黑气。 五气流转,头尾相接,或者相生,或者相克,最后化作一道金气掩去。 秦清雪心中大喜,莞尔一笑,甚是清华朗润。 纪宁因得伏羲琴,欲习五行大道,故而谋求合沙奇书。她得合沙奇书后,方才知晓,若是想要聚炼五行真精之气,除了自炼戊土之外,癸水、丙火、庚金均可由人所炼,唯有那东方乙木系由其自生。 当今世上,唯有那桑仙姥是东方乙木之精转世,不说她性情乖张,暴戾多疑,不会轻易损耗自身的东方乙木精气,以助纪宁炼法。 就说桑仙姥现如今,早年因想要将天痴上人的铜椰岛据为己有,屡用善言点之不醒,被天痴上人一怒之下,用仙法禁住,将她送往小南极青虹岛上,囚居岛洞之内,每日子、午二时受那金、水相生禁制之苦,迫使降服。 桑仙姥被囚禁受刑多年,心性特强,一旦成仇,至死不忘,受罪越多,仇恨越深,宁甘百死,也不肯降服,使天痴上人他年受她之助。 无论天痴上人怎样威胁利诱,百折不回,枉费了若干心力,终无悔悟。 所以,纪宁想炼成那先天五行真气,唯有剩下来这天蚕岭,寻得万载空青,凭此炼法了。 第三十章 终南山,青蜃瓶 且说秦清雪饮万载空青,先天乙木真气自生。纪宁为她真身,灵感交应之下,亦自生木行真气,混元五行。 此时的纪宁正在面对丹炉,端坐蒲团上面,周身泛有一团紫色霞光,连身带丹炉一齐罩住。闲人若近身数尺以外,顿觉眩眼生花,冷气瘆人毛发。 纪宁原是闭目打坐,心生感应之下,便缓缓睁开了双眼,目中喜意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淡,复又闭合双眸。 她面前的清微归墟鼎,里有火花绽放,颜色由红转黄,由黄转白,变幻不定。 秦清雪五指一张,指尖泛起一股五行真精之气,各指一色,行经丈许。 随着她的五指一握,五气消散。暗想:“太上忘情,不为情动,这真身修道修得越发无趣了。” 秦清雪重用法光细细磋磨,对于石里的东方太乙元精,一丝也不敢伤损。 不多一会,银色愈显,仿佛在石中跳动,越发兢兢业业,不敢大意。 直至磋磨至石心为圆珠状,内有七个小孔,慧眼透视之下,最里层是空的,中间盘着一头银色小牛,随着一道白气,在里面转动不停。 秦清雪凤眸微眯,嘴角含笑,望着石心中那牛非石非玉,通体银光灿烂,碧眼白牙,四蹄朱红,余下连角都是银色,形态如生,全是天然生就,看不出一丝制作之痕。 暗想:“太乙元精,凝聚百载,形成青羊。千载凝练,则为青牛。足有万载,方才有灵智生。” 牛,天地间灵性尤长者,性,清静自然,与道有缘。 这太乙元精历经千载,方才成这青牛之形,且灵性这般十足,想必已有数千载。 秦清雪不欲拿它炼宝,坏其造化,樱口微开,吐出一道赤色光团。伸手一指,赤华笼罩石心,转瞬消逝。 复又朱唇一吸,将本命元丹“赤凰流光珠”收回。 这赤凰流光珠乃是一只前古仙禽凤凰的本命元丹所化,内有涅盘之力,又具凤凰的真谛大道,风火大道。 秦清雪将太乙元精所化的青牛收入其中,就是想借其中的大道法则,再加上损耗自身元气,孕育青牛的先天灵光,以便助它早日通灵,诞生灵智。 秦清雪轻抚胸口,感应内丹中的太乙青牛,言道:“小牛,若我能得道不死,你定有那通灵之日。若我以身殉道了,你到时落于人手,被人拿来修道炼宝,就莫怪我了。” 万载空青是因受这东方太乙元精所化的青牛,经历数千载,汇聚而成。 秦清雪恩怨分明,她炼化那团万载空青,得以五行圆满,大道可期。 受了太乙青牛的恩,自然是要报答它一番,偿还恩情。 秦清雪宫袖一展,化作一道金光,冲霄而起。 终南山,一处极为晦暗的山拗深谷,两面阴崖低覆,不见天日,谷径窄险,又无出路,有宝深埋于地底之下。 猛见一道匹练般金光,电闪星驰般地飞来,宛似神龙夭矫,落于深谷上空。 光敛处,现出一名以凤形金冠绾发,一串璎珞垂于眉心,尽显雍容华贵的明艳少女,正是秦清雪。 秦清雪凤眸旖旎,半阖半张,仔细辨认下方谷底之下的宝气,见其正是金精所淬,便知自身寻对了地方。 翻琴在手,信手一拨,一道无形音波在空中带出无数涟漪,击向谷口。 顿时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谷口立时随声现出数道金色禁制,光华大盛。 才刚出现,琴音过处,禁制皆如冰消雪融一般,被尽数破去,光华全消。 秦清雪素手轻抬,发出一道五色精光,于空中化作一只五色大手,朝那地底之下抓去。 只是一抓一提,五色大手之上,现出一个三尺多长,两尺宽的石匣,外有符咒禁锢。 秦清雪见此,略运玄功施为,信手一抹,石匣立开。一看内中宝物,正好是三口宝剑和一个符咒密封的古玉瓶。 她之前看到的宝气,是那三口宝剑所发出。玉瓶高才五寸,除了形制古雅,玉色温润之外,并无其他奇处。 秦清雪正要拿了起身,忽见一道黑光自空飞坠,其疾如电,落地便问:“何方贱婢,夺我至宝?”随说随放出数道黑丝,朝她绞杀而来。 秦清雪见来人乃是一名相貌清奇凶恶,穿着一件赤红八卦衣的道人,剑光妖邪,口中发话,便已动手,又见其发出正是黑煞丝,更为不耐,言道:“我不去灭你玄阴教,亦是我慈悲为怀了。谷辰都不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米粒之光,也敢放光华。” 伏羲琴的一声弦响,带着肃杀之意,所过之处,黑煞丝断烟寸缕,随风飞散。 就连那黑光裹着的那名凶恶道人,闻声一僵,不及反应,顿觉眼前一黑,身死道消。 秦清雪屈指一弹,一道赤焰落于下方的妖道尸首之上。 转瞬间,便已化作一团白灰,迎风消散。 在秦清雪的凤眸慧目之下,妖道元神陨落之处,有一道白色光球生成。 随着光球的出现,虚空忽然出现一道黑色旋涡,白色光球瞬间没入其中,漩涡随即消失。 秦清雪知道那道白色光球,就是妖道的真灵印记。 地府黄泉感应真灵所在,故而应机牵引,重归于泉下沉沦。 这妖道周身怨气缠绕,作恶多端,虽然该死,但是还不至于落于灰飞烟灭的地步,所以,秦清雪并未毁其真灵,给他重入轮回的机会。 不再多做停留,一个转身,秦清雪化作一道金光,径自破空飞去。 秦清雪刚刚所取之宝,乃是汉未仙人张免所留的炼魔之宝。 那三口宝剑,剑柄三星凸起,长三尺三寸,名为三阳一气剑。 只要略一舞动,便会发出丈许长的芒尾,端的追虹耀目,照眼欲花。尤其是其剑光,共是七层颜色,闪烁幻映。 这三阳一气剑,三阳相生相应,收发同一,三剑失一,灵效便减,不能分开。 至于那玉瓶,宝名青蜃瓶,为前古真仙的降魔至宝,可收诸宝,专破邪法,非同小可。 金须奴因前事,导致如今无剑可用。他秉天地乾明离火之气而生,为纯阳体质,这三阳一气剑与他最为契合,故而,秦清雪特来此处取剑。 第三十一章 少阳剑,桃花瘴 光阴易过,转瞬已快满了两年。三凤一路游行,随处行道,初凤与金须奴在暗中护持,三人久已不曾回宫。 这日走在路上,三凤想起下一个月便满两年,忽然心中百感交集,甚是想念紫云宫中的人与物。又忆起师弟金须奴在出宫之前特意提醒,自身眉宇之间带有煞气,两年期满之日,定犯魔难,虽然能遇难成祥,还要多加小心,以防遭劫。 正在三凤忧心之时,忽然听到路人谈话言语,说那黄河在开封附近决口,灾民甚多。她立即不假思索,便前往救灾。 三凤因身有封禁,不能动用法力道术,只能凭借黄色符箓赶路之时,心中暗忖:“这类大劫不知也就罢了,知而不往,便犯宫规。就算是有什么魔难,也不应取巧回避。有命自天,管它做什?还是救灾要紧。” 初凤与金须奴在暗中见此,甚感欣慰。互相商议,稍微一盘算,算出此次救灾之举需银甚多,不似之前那般,可轻易胜任。 二人此处出宫匆忙,身上所携带的金珠宝玉,本来就并不太多。再加上这一年多以来,积修布道,更是损耗不少,已然所剩无几。 想要救灾,还有日后在外行道济人,还是要回宫一趟。 二人经过商议,便决定由金须奴回宫取运金珠宝玉。由初凤护持三凤,赶往黄河,防御水势,暗助堤工,并查水中有无精怪作祟。 议定之后,二人立即各自分头行事,不愿耽搁。 金须奴架着遁光,行至半路之时,忽有一道金光,阻拦住了他的去路。 金须女见这遁光,正而不邪,且没有什么恶意,遂停下了脚下的遁光,打算先以礼见,再做打算。 来人是名绝色少女,三千青丝暮如雪,一袭丹色羽衣,明艳绝尘,飘然若仙。 容貌是极好,举止却甚是无礼。 刚一相见,少女便朝金须奴丢了一个剑囊,上插有三柄飞剑,流光溢彩,必定是神物利器,不是寻常。 金须奴本不欲接,见那少女凤眸凌厉,令人望而肃然起敬,不由顺应接过。手触剑囊,方才暗道:“不好,我怎会作出这般失礼行径。” 少女不待他思索,言道:“我奉乃师纪宁之命,将这三阳一气剑送于你处,你好生祭炼,莫让他人夺了去。否则,我定然不饶你。”言毕,便传了随将三阳一气剑的用法传授,并把此剑的来历名称告知。 说罢,复又丢了一个法宝囊,不等金须奴还言,径自破空飞去,一闪而逝。 金须奴虽喜得至宝,心中却甚是无语。想着看看这三阳一气剑的本质如何?随手一拔中间那口,不料剑囊中其余那两口,也相继自出。 铮铮三响,眼前精光耀处,三剑同时出匣。 金须奴舞动手中那一口剑,其余二剑也自同时颤动,相继牵引。定睛一看,原来他手中之剑,恰是一口少阳剑,为剑中主体。三阳相生,以少为主。 金须奴当下就地坐下,将剑囊佩好,照着本门心法,运用玄功,真气与剑相合。他初意不过是觉此剑太好,许能即时运用,并无把握。 谁知竟与剑的前主人路道,约略相同。只是初用,不如本身之前那真武剑,可以与身相合,飞行绝迹罢了。 就这样,金须奴已是觉得甚是意外,欣喜非常。因为救灾紧急,急于起身,也没等到运用纯熟,一见能用,便想要御剑飞起,返回宫中。 又见少女所留的法宝囊,金须奴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连忙打开一看,顿见里面的金珠宝玉,多如山积,仔细一看,正是他以往在宫库中常见之物。 金须奴不禁暗付:“看来这名少女真是奉师尊之命而来,不知是为何许人也?未曾听师尊讲起过。” 正当金须奴揣测少女来历之时,秦清雪已经来到了南疆,一座山上,其山被当地人称之为烂桃山。 这烂桃山的得名,是由于遍山皆是桃树,结实如盘,可惜远隔南疆,山峻涧深,人迹罕到,无人采摘,由它自生自长。 年深日久,高处落的桃子,随着风雨山泉滚到低处,越积越多,日久腐烂成为泥浆,把烂桃山中心的大平原,变成一片沼泽。 每到三四月至八九月,沼泽中的桃泥,受了太阳蒸发,幻成一片五彩云雾,大风吹都不散。它因为是桃花桃实所化,所以又名桃花瘴,真是厉害非凡。 而这烂桃山的附近,有一座火山,一年准喷一二次火,时间却说不定。 只要一旁的火山喷火,沼泽之下的毒瘴立即受到地底的震动,千百年所敛聚的五云毒瘴,便会蓬蓬勃勃,从地底下直冒上来,占地约百十亩大小。 从远处望去,好似一根五色玲珑彩柱,耀眼生光,比雨后长虹还要好看十倍。殊不知,其毒简直无与伦比,世间罕见。 幸而这桃花瘴出现的时间不长,顶多个把时辰,便自行收入沼泽之中。 造物玄妙,物极必反。在这种天地戾气所凝之处,偏偏在沼泽中间生就了好几种各样灵药,天材地宝。 修道人若得之,便可抵过数百年功行,甚是珍稀。 故而,诸多修道之人虽知此处毒瘴厉害,但是为求灵药,时常就会有人,冒死前来采药。 秦清雪特意来此,并不为采取此处的灵药,来增加道行。而是为此处的屏障,五云桃花瘴而来。 而打这千年毒瘴主意之人,不仅仅是秦清雪,还有诸多修道中人。其中最为闻名,最为厉害的,便是那红发老祖了。 但是,自从红发老祖他起意,想收千年毒瘴为己用。这地下蕴藏着的千年毒瘴就变得出没不常,并且还像是有点灵性似的,从此轻易不再出现。 有时出现,俱值红发老祖不在山中,等到红发老祖得信赶来,业已收回泽内。 故而,红发老祖想收多年,也未能到手,至今还仍未死心。 殊不知,这灵瘴之所以这般通灵难收,是因在沼泽下方的五云桃花瘴,并非自发,而是被一个名叫象龙的怪物所操纵。 这象龙乃是前古异兽,神通广大,不遇见大有仙缘的人,不能除去。 在象龙的存心躲避之下,无论仙凡,都万难收取这五云桃花瘴。 秦清雪现在想要收取五云桃花瘴,便要想办法对付象龙。 她知象龙凭着沼泽的天险同毒瘴的保护,无论仙凡,俱奈何它不得。 可是,刚好秦清雪便是凤凰真身,正是这世间少有的那个克制象龙之人。 第三十二章 收瘴气,治水灾 南疆,烂桃山。 山上的桃树满山偏野,一株紧接一株,丛生甚密,柯干相交。树上的桃子,实大如拳,映着穿林斜阳,金光湛湛,甚是鲜肥,实乃平生仅见。 秦清雪素来喜食果实,见着这等稀奇珍果,顿触夙嗜,就枝头伸手一招,摘了一个下来。皮才剥去,便闻清香扑鼻,果肉白嫩如玉,浆汁都成乳白色泽。刚咬了一口,立觉甜香满颊,凉沁心脾,爽滑无比,心神为之一快。 秦清雪连食两个,腹已渐饱,舒服已极。她摸了摸肚子,想着此间事了,便将种带些回宫去培植,以免暴殄天物,仍任它这般自生自落。 远眺下方的沼泽,秦清雪这次连琴都未弹,只是将凤眸闭合,她的身后顿时现出一只高有九尺许,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通体金色的凤鸟。 这头凤鸟凤羽流金璀璨,身泛五彩,高贵神圣,乃是凤凰一族中,最为尊贵的金羽凤凰。 金羽凤凰双翅一展,立即冲天而起,翱翔于寰宇之间。 过了一会,方才落于沼泽上空,对着下方,发出一声啼鸣。 在那千载都不见天日、阴暗至极的沼泽深处,有一头体长百丈,头有两角,腹生独爪的苍茫巨兽正在安然沉睡,正是象龙。 象龙的呼噜声震动如雷,只因深入地底,无人能闻。 忽有一道凤鸣之声响彻,其厚重的龙耳因此微动,倏地睁开那双碎金色龙目,猛地发出一声龙吟,应合凤鸣。 象龙微微一动它那庞大的身躯,星驰电掣便已破水而出,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过了一会,方才被淤泥填满。 秦清雪刚闻得龙吟声,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抬头一看,就在这一会工夫,沼泽上空的天穹,乌云已如潮涌卷至,转眼金乌匿影,四方八面的云雾疾如奔马,齐往天中聚拢。 转瞬间,风起云涌,满天黑云弥漫,仿佛昼晦,天阴已极。 随即顿感地下微微震动,邻山火发,五云毒瘴同时冲霄而起,秦清雪立被五色云烟所包围。 又见下方沼泽冲出一头独爪龙兽,朝那金羽凤凰撕咬而去。 秦清雪轻抬玉手,言道:“等你好久了。”说话时,金羽凤凰已经消散不见。 玉指并拢,指尖泛光,一道金色光鞭呼啸破空,将那冲霄而起的象龙一把缠绕捆绑,轰然倒地,沼泽淤泥一阵翻转。 秦清雪复又手持玉瓶,瓶口放出五色宝气,其疾如电,由斜刺里飞将过来,长鲸吸海般照在那瘴凝幻而成的五色彩柱之上,彩气往回一卷,便全收去。 同时象龙在骤出不意之下,被束缚倒地,见状大惊,情急之下,怒张龙口,吐出一颗透明晶球,化成一团金光,直往秦清雪头上飞来。 秦清雪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又将瓶口对准业已罩临于自身头上的金光。 象龙何等神通与巨力,一被光鞭束缚,竟觉浑身无力,挣脱不掉。又见瓶口所发五色宝气过处,它的本命元丹毫无建功,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一丝感应。 象龙连失重宝,不由胆战心寒,忽将龙身化小,在光鞭的缠绕之下,化为一溜金火,星驰飞去,晃眼无踪。 秦清雪见原处留下的龙皮,光鞭将其裹携而来,遂收入腰间法宝囊之内,暗付:“没想到这象龙竟懂得真龙一族的龙蜕之术,为它替身挡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黄河原是数千年来一个大害,自青海发源起长达万余里,自来流经河南、山东两省境内水灾甚多。 当地原离灾区甚近,三凤不消多时,便已来到灾区境内。 只见前面浊浪滔天,奔流滚滚,大好平原已成了一片泛滥之势。低处的人家田舍早已淹没漂走,化为乌有。较高之处,也只露出半截屋顶。 灾民全都露宿山野之中,更有不少被水围困的栖身树上,哀呜待救。遍地汪洋,野无炊烟。虽有一些官民绅商好善人士抢救河堤,分驾小舟,装运食物,在那水浅之处救济灾民,无奈灾区太广,杯水车薪,简直无济干事。 三凤凭借灵符护身,一路行走,发现到处都是啼饥号寒,哀鸣求救之声,惨不忍闻。时见成群浮尸,夹着一些箱笼什物,顺水漂浮。 河道中的激流,仍似排山倒海,万马奔腾,狂涌而来。那被惊涛骇浪激起来的漩涡,大大小小,一个接着一个,比电还快,顺着狂流往下流泻。 遇到浮尸、断树、杂物之类,只是转得几转,便被吞没了去。遇到稍微转折之处,那么坚厚的河堤,吃浪头一扫,立似雪崩一样,倒塌大片。滚滚狂流,便顺着堤岸决口狂涌而上,晃眼便淹没了一大片。不论人畜房舍,挨着便被卷去。 这些地方,因是河堤险要之处,堤上大半聚有不少乡民,在彼抢护。河堤一塌,前排的人首先随堤下坠,被浊流卷去,送了性命。后徘的人见状,齐声哭喊奔逃,水已由后涌来,人自然没有水快,有的赶忙爬往附近树上,还可苟延残喘。有那跑得慢的,再不悉水性,不是被浪打倒,淹死水中,便被卷入河内,照样送命。 三凤只听哭喊救命,唤娘呼儿的哀号,与远近村中鸣锣报灾之声,四野相应,声震天地,令人见了,心酸目润,不忍毕睹。那水仍在继长增高,狂涌不休。 三凤当下激动侠肠,一着急,便不暇再顾其他。暗运玄功,一身云裳无风自动,眉间符箓隐现,啵的一声,恢复旧日绝美容颜,周身法力激荡,竟是自破封禁。 封禁被破,在紫云宫中的纪宁顿有所感,倏地睁开双眸,掐指推算了一番,便又将双眸闭合,不作理会。 三凤封禁一解,便径驾遁光,飞身直下。明知灾区广大,独力难胜,意欲先将堤防护住,再作计较。她飞近堤边,先用所习仙法禁制,手掐灵诀,往下一扬,把那决口水势禁制,不令冒起。然后飞往村中,唤住难民,说水势已退,不会再涨,无须逃避,速急去救死伤诸人。并留下几粒紫云丹,溶化在大缸水内,只要将死人腹中浊水压出,灌上一杯药水,便可救治。 黄河沿岸居民神权最盛,村人见三凤容貌清丽绝尘,驾着一道霞光,自空飞降,扬手又是一道金光,水便退去,决口依然,却不再涨,俱当九天玄女下界,纷纷求救。 三凤见村人愚昧,这般无可理喻,性子又急,大喝道:“我确实是为救你们而来,但是水势太大,我还要往别处,不能单顾你们。那富有钱米的人家,可速取出施舍救灾,等我回来,照数奉还。如若不舍济人,你们也无须勉强,听其自便,善恶皆有报应。不出三日,我便回来,只是不许告知官府,向外传扬,也无须祭神供奉。否则,我便不管你们了。”说罢,索性故示神异,放出大片光华,腾空飞去。 三凤驾着遁光,顺流而下,遇到决口之处,便照前法施为。先将堤岸护住,然后设法医救灾民。共经了四日四夜的工夫,才把中下游的堤防护住。 总共现身显圣于人间,也只有三次,均是小镇,三凤也未在意。因见水势依然汹涌,不能过多运用法力禁制,帮手一个没有,救灾善后,事甚烦难。 殊不知,初凤与刚得宝而回的金须奴,一路在暗中护持,为她查遗补漏,方才这般诸事顺利。 第三十三章 止洪水,杀恶蛟 三凤行经上流,见两山对峙,中夹黄流,骇浪奔腾,势更猛恶。 再往前飞不远,忽见两面山崖上聚有不少乡民,正在焚香顶礼,向空哭喊,声震原野。心中甚奇怪,暗付:“地势这么高,难道还怕被水冲塌?” 遂把遁光放低,定睛一看,原来前面不远,便是河道弯曲之处,山势至此突然中凹,现出大片平原。地上种满粮食,看去一片青绿,甚是茂盛,分明年景甚好,可望丰收。 可是那两山缺口,正当河道转折之处,堤防虽颇高厚,但是水势大猛,千层恶浪由上流狂涌而来,先朝缺口之处打去,被那又坚又厚的河堤一挡,然后就势转折,一泻千里,往下流头驶去。似这般后浪催前浪,一个紧接一个,打个不休,多坚固的河堤也禁不住。 虽然不曾整个河堤崩溃,每经一次大浪头过去,临河堤岸便被刷去好些。那宽厚几达二三十丈的河堤,有的地方已被冲刷去了十之七八,成了一条大约有六七十丈长,残缺不全的锯齿断岸。 最猛烈的是浪花高涌,宛如山立,竟由堤岸上飞过,近堤上田已有积水。河中涛呜浪吼,水气蒸腾,杂着两边坡崖上近万人民号叫喧哗之声,越显得形势险恶,看去惊人。 三凤料知堤岸必被冲塌,正待行法禁制,忽听决口这面哭声震天,近村中锣声又起。 随有无数人民扶老携幼,肩挑背负,由附近村中哭喊奔出,纷纷往山头高地上跑去,势甚惊惶,仿若有大祸将至。 三凤知道近河居民多有经验,预感到河要决口,才有此惊惶逃命情景。再往河中一看,不禁大怒。原来水气弥漫中,竟有无数奇鱼,正在攻打堤岸。 那鱼通体育黑,形如棒槌,不知何故,各用前面鱼头乱箭也似朝着堤岸纷纷乱撞。上面看去,堤岸还有小半不曾冲塌,实则底层水中一带,已被那群鱼攻穿了一个大阱,成了中空之势。如再经上较大一点的浪头,立时全部崩决,黄水便由决口倒灌而入,将那一带田野淹没,酿成巨灾。 三凤顿知人民这等情急悲哭的原因,觉得怪鱼可恶,立动杀机,连禁法也未及施为,扬手发出一道剑光,便朝怪鱼群中飞去。 此剑乃是地母留于紫云宫中的一柄飞剑,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对于此时的情况,尚可应对。 剑光飞到水中,只是微微一个闪动,当头鱼群便被斩杀了好几百条。三凤本以为可惩一做百,后面鱼群必被惊退。 殊不知这类怪鱼,乃黄河中天生的大害,平日一条也看不见,只要出现,便有水灾,生具特性,专攻堤岸。一来就是千百成群,朝堤下乱撞,多坚厚的河堤,不消片刻,便被攻穿一个大洞。那虚悬上面的堤岸,失了支柱,水势又大,一个浪头扫到,便自崩塌,立时决口成灾。 最厉害的是,但凡是怪鱼所攻之处,都是险要所在,只要决口,连想抢救都办不到。这种鱼又具特性,宁死不退,为数又多,前仆后继,一味朝前猛攻。一经成灾,鱼也不见。 河边居民深知其特性,皆畏如凶神。也曾有那尚勇之人用鱼叉、水箭刺杀,尽管杀死甚多,因其来势猛急,又不怕死,结果仍被冲塌,灾区更广,大好田野,全数荒废。 于是,世人无知,只能当河神所遣,人力无用,除却焚香哭告而外,从来不想对付之法。 三凤不知那鱼宁死不退的特性,见此才有二三尺长的鱼类,任凭飞剑诛杀,一点不怕,依旧猛攻不休,本就有气,一时疏忽,只顾杀鱼,忘了先护河堤和河岸上的百姓。 正当她一心诛杀怪鱼之际,忽然上流头一排急浪打到,只听轰的一声,数十丈长一段堤岸立被冲塌,骇浪如山,高涌数十丈,立随决口奔腾而入,晃眼便淹没了一大片。 三凤见势危急,手掐灵诀,往下一扬,一片金光闪过,水势立被禁住,不再上岸,顺着转折之处,往下流去。 这类禁法只能防御一时,不能经年累月持久下去。立即召集当地人民重新筑堤,以谋永久。同时仍用剑光追杀群鱼,打算用禁法将其围住,一齐杀死,永除后患。 这时身侧哭喊喧哗之声又起,三凤只当是又有惊兆,回头去看。 原来山崖上居民早有听闻,传说有九天玄女下凡赈灾救人的灵异之事。 在当日灾象已成,危急之际,三凤忽然出现,施展神力,将堤护住。居民见行法之人又与传说中的九天玄女的相貌衣着一般无二,自然惊喜出于望外,纷纷赶来,一会工夫,便跪了一大片。 三凤近日已深知这班居民的心性,不等近前,便大喝道:“我奉师命来此救灾,不受人礼拜,只须听话。你们可乘河水被我挡住,合力同心,速备土袋、柳条、木桩等筑堤之物,将堤筑好。有我行法相助,要快得多,事也容易,此地至少六十年内不致受害。如不听话,我便走了。” 众人齐声欢呼应诺,仍是拜跪不已。那离得远一点的,都纷纷赶来,人声喧哗,嘈成一片。三凤见人越来越多,心里越发不耐烦嚣。 同时那河中怪鱼也被圈住,吃剑光一绞,全数斩断。剑光禁法一撤,只见一片血浪过处,满河通红,千万条半截鱼尸,随着奔流激湍,一路翻滚而去,晃眼不见。 三凤刚要飞起,忽听上流浪吼之声,似乎有异。偏头一看,那浪头宛如一座水山,高出水面二三十丈,由远而近,急驶过来。当前似有一团黑影,因隔较远,还未看真。 众人已在同声惊叫:“黑龙爷爷来了!棒槌鱼是它先锋,被神仙奶奶杀死,前来报仇,这却怎好?”话未说完,三凤已看出水头上的黑影,乃是一个独角牛头形的怪物,料是水中恶蛟之类。忙喝:“你们不要惊慌!速速退下,看我行法。” 原来这条蛟龙潜伏星宿海侧黄河发源之地,已有多年,近期方才远出为害。 在这方蜀山世界之中,异类修道艰难,更是天性使然,刁蛮难改。 蛟龙随其天性,借行洪之举,以兴波逐浪的气机,淬炼自身的真龙血脉,盼能脱胎换骨,早日化龙。 起初它只在上游兴风作浪,吞食民畜。近半年来,越发胆大逞凶,不时往来中游一带,为害人民。连日黄水为灾,即由它造成。当日正想发动洪水,冲决堤防,肆意行凶,不料恶贯满盈,劫数使然,遇见凶星照命,应劫转生。 恶蛟由数十里处,望见堤岸上聚有多人,还在高兴,发威怒啸,兴波逐浪而来。所过之处,两岸地势稍低一点的地方全被淹没。 三凤原全神贯注于眼前前面,无暇旁顾,不曾料想会决口成灾。那恶蛟在水面急驶如飞,转眼临近,相隔三数十丈,把头一昂,所带浪头立时高涌起五六十丈。 众人先仗仙人壮胆,虽未逃退,见此猛恶形势,也甚害怕,正在纷纷哭喊。 三凤因见恶蛟太大,惟恐自己一人,除它不了,毁堤伤人。因那一带河面较窄,便暗用仙家禁法,将两岸和来去两路下了禁制,一起隔断。然后冷不丁的把法宝、飞剑发将出去。 恶蛟虽通灵变化,只因出生以来没有吃过亏,哪知人的厉害。等到它发水施威,见水势尽管向上高起,并不往外横溢,与往日发水,一个浪头,便不论人畜田舍全都卷去,当地立成一片汪洋的情势,大不相同。 恶蛟方才惊疑怒啸,猛张血盆大口,想将岸上诸人吞吸上数十个,稍微解馋,再打主意。 蛇目见有一道白光,有如长虹飞堕,直射过来,才知不妙。在百忙之中,把口一张,刚喷出一口黑气打算抵御,并缩小身形准备逃遁。 不料这类玄门仙剑,岂是寻常妖物腹中丹气所能抵御,本就白送。三凤救人心切,又是初次遇到这类水怪,想起昔日诛戮妖人之事,存有戒心。一见蛟口喷出黑气,惟恐有失,扬手又将师门秘传葵水神雷发将出去。 霹雳一声,数十百丈银光雷火打向恶蛟头上,黑气全被震散。飞剑也绕身而过,把蛟斩为两段,再吃大片雷火一打,前半身首先粉碎。后半身余性犹在,方在挣扎欲起,被那剑光飞追过去劈作两半,血雨横飞,带着数十段残尸,随同那数十丈高的浪头,一齐下坠。 血浪汹涌,顺流冲去,水势一时消减了许多。众人见三凤在弹指之间,便将那么巨大的恶蛟除去,雷火电光满河横飞,越当玄女下界,纷纷跪拜欢呼,叩头不止。 三凤料知水害乃是恶蛟作怪,除去以后,水势不久之后,必然平息,遂与众人言道:“水怪已除,可各安心筑堤,我还有事,且去了。” 话未说完,忽听有一道摄魂魔音响起,三凤连忙收定心神,免遭暗算,随即持剑四顾,严守以待。 有怪声似远似近,言道:“无知贱婢,何人门下,无故坏我师祖演法,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道爷还能留你一丝真灵转世。” 第三十四章 妖人现,陷困境 正当三凤严守以待之时,忽见洪水高涌十余丈,水力奇猛,微一冲荡之际,先前所设禁法立被冲破,暗道:“不好。” 那黄河居民多半胆大,先前过信仙人法力,群集站于河边,一旁查看。仙人斩蛟看得又真,见河心宝光剑光飞舞电射,正觉好看。洪水巨浪忽起,朝上冲来,其急如飞,当头二三十个居民立被冲出二三十丈,打向堤防之上,成了肉饼。跌到水中的几个,浪头一卷,已不知去向。 三凤见状,又急又怒,连忙将手一指,发出飞剑法宝,打得那二三十丈高的水头,立似雪崩,纷纷倒塌。 待要迎上,忽听大喝:“三妹留意,速用法宝防身,准备迎敌,不可怠慢。” 三凤听这女声宛如鸣玉,清脆娱耳,识出是大姐初凤的声音,回头一看,一片墨云正由身后铺天盖地而来,天已遮黑了大半边,知来了妖人。待要持剑抵敌,那墨云来势绝快,眼前顿成了一片漆黑,跟着便见云中射下一道暗赤色的剑光。 因听初凤大声警告,三凤料知不是寻常,忙把飞剑法宝收回,护持周身,免遭暗算。 一旁有一道金霞闪过,化作一方光幢,下面众人立被笼罩隔断。眼看河水急流下落,就这晃眼之间,水势已消退了十之八九。落于水中未死的居民,纷纷由水中爬起,一路哭喊呼应,四下逃窜。幸有一片金霞挡护在上,未受邪法侵害。否则,初凤等人只要再晚出手一步,这些居民一个也难活命了。 三凤再往墨云来处一看,一个身穿道袍的黄衣妖人,在一幢黑烟环绕之中,已然飞离身前不远。又见身前,现出金须奴的身影。 金须奴想试试刚得仙剑如何,遂用遁法停在空中,暗运真气,用手一指,三阳一气剑出鞘,化作三道彩虹,飞至半空中,忽然三阳合一,化作一道经天长虹,迎向妖道所发的一道赤光。 只是一压一绞之际,立时满天星火迸射如雨,绞成粉碎。 妖道见此大怒,毫不避让,直面剑虹,将手一扬,发出数道灰白色光华。刚一照面,便被金须奴的三阳一气剑尽斩,连肉身亦为两段。 金须奴一时疏忽,不知这名妖道乃是魔教中赫赫有名的沙神童子门下徒子徒孙,邪法虽不甚高,但有独门传授,每遇危急,元神立借血光遁走,事前不曾防备,没有追上。 三凤的一旁,现出初凤手持伏羲镜的身形。先前的金霞,便是初凤驱使伏羲镜所放。 三凤心中大喜,正想与大姐、师弟倾诉,便听到初凤言道:“那在一旁隐藏身形的道友,还不快快现身?”随说,随将伏羲镜望上空一照,立时现出一个自发红颜,身材微胖,一脸络腮长须,手持蒲扇的短装妖人,身有一幢血光笼罩。 三凤见自己竟被闹了一个手忙脚乱,并还伤了不少居民,又当着大姐师弟的面,自觉颜面尽失。心中愧愤交加,一指飞剑,迎上前去。 眼看白光绕身而过,短装妖人竟和没事人一般,手指三凤等人,狞笑道:“何方鼠辈,无故伤我徒子徒孙,今日遇见我宋胡子,就来得去不得了。” 三凤见自身飞剑竟不能伤妖人分毫,不禁着急忙慌,刚想把自身法宝放出,便被初凤以目劝阻。 初凤手持伏羲宝镜,发出一道金霞,星驰电掣般,直照向短装妖人身上。 短装妖人手中蒲扇往外一挥,扬手一片红光,宛如一朵奇花,便将金霞敌住。 金须奴忽现其身后,手扬处,发出一道七彩虹光。短装妖人看出仙剑威力神妙,连忙发出一蓬暗绿色的光针带着大股黑气,已如箭雨一般与七彩剑虹直面相击。 金须奴瞥见短装妖人面有惊惧之容,心中暗喜,方想趁势追击,同时耳听初凤喝道:“师弟速收剑光,留神下面,免遭妖孽暗算。” 声才入耳,初凤忽将伏羲镜照向金须奴前面,顿时金霞笼罩其周身。随即扬手发出数道葵水神雷,雷声大作,有数十百丈的银光雷火,直朝短装妖人打去。 那妖人所发的大蓬妖针邪气,已吃七彩剑虹挡住,再被神雷一震,纷纷消灭,无影无踪。 这时候的三凤已看出眼前的短装妖道神通变化,一身邪气,除了对伏羲镜所发的金霞与金须奴不知何处寻得的仙剑所发的七彩剑光,尚有些惧意之外,自己所用飞剑、法宝竟全不在心上。 见此情势,三凤心虽惊疑,少年好胜,仍欲挽回颜面,暗付:“有大姐和师弟在一旁护阵,想必无大碍,待我试他一试,看飞剑法宝是不是真奈何不了这妖道。”主意已定,亦不敢大意,把随身法宝、飞剑光华隐去,暗中发出。 殊不知,短装妖道早等她出手,本来下方被初凤护持周全的气机,顿时因三凤的出手,漏出一丝空隙破绽。 短装妖道发出一声厉啸,黑烟一闪,人又隐去。 初凤见此,忙道不好,命金须奴、三凤二人与己会合,三辈互对,站定三才方位,持镜往四外照去。 初凤知此名妖道魔法高强,伎俩定然不止于此,自己不过占了应敌神速和几件降魔至宝的光,敌人方才不能施害。妹妹三凤的魔难,尚未度过。 初凤暗想:“此时危机密布,罗网周密,想要脱身,固是艰难。即便仗着法宝之力冲出重围,这妖邪来去如电,晃眼仍被追上,定数所限,不能避免。与其示怯,还不如就此,与之一拼,将这最末一次难关渡过,也让各派妖邪看看紫云宫的道力。”心念一转,便不再作脱身之想。 三人正在静以观变,忽听有咒骂悲啸之声,若远若近,似哭非哭,凄厉刺耳,令人心旌摇摇,闻之生悸。 知道敌人正在用呼音摄神之法,想要暗算。忙运玄功,镇定心神,三凤张口骂道:“无知妖邪,你那呼音摄神之法,只好欺侮凡人和左道妖邪,如何能够伤我等?此时你还不曾伏诛,先哭做甚?你恶贯已盈,便无今日之事,我早晚也必为世除害。反正须决一个死活存亡,无须藏藏躲躲,装腔作态,首鼠两端,平白丢人,速速现身,与我做个了断此时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三凤说罢,妖人并未现身,只听阴沉沉冷笑了两声,底下便没有声息。 初凤持镜四顾,并未找到敌人身影。忽见身外竟有暗雾渐起,越发浓密。跟着有万丈血云,似狂涛一般涌到,晃眼三人便被包没在内。 第三十五章 血河阵,赵长素 三人历经谷辰来犯,尝过邪魔妖法的味道,深知厉害。一想恶斗将要开始,遂将防身法宝大都发出,只将几件降魔至宝暗藏在内,到时出其不意,给敌人一个重创。 忽听身前不远,自称宋胡子的妖人喝骂道:“无知贱婢与那孽畜!无故伤我徒子徒孙,又损道爷我元气。现已陷入血河阵内,任你多大神通,也必化为脓血而亡,连元神都保不住了。” 此时的初凤方才知晓,这妖道在明面上,与三人争斗,分散注意力,悄悄在暗地里,施禁布阵,乘隙发动。 初凤原本一直在用伏羲镜,来查看妖人的踪迹。嗣见妖人魔法高强,忙于护持,恰巧未用伏羲镜彻查四外,一时疏忽之下,竟着了他的道。 眼看这四周一片昏茫,邪云妖雾越来越厚,三凤因自己莽撞,又险大姐与师弟被困于妖阵之中,不禁心中悔恨万分,又知懊恼无益,现如今正是成败关头,师尊早留有仙示,她命中有灾,魔难不可避免。 因此,便抱着以静制动、稳扎稳打的主意,沉着应战,全神贯注,已不是深陷玄阴阵那等心浮自恃。一听发话的是妖道发话,先不发作,只是暗中准备法宝,照准敌人发话处,冷不防的,加以猛击。 忽听初凤暗地传声言道:“三妹先莫要急着动手,我现持有师尊所赐伏羲镜,无论相隔千百丈的山石土地,均如掌上观纹,多厉害的邪法也能透视。惟独妖道的玄功变化,比电还快,就算能看出,亦无可如何于他。其他一切,均可一望而知。时机未到以前,三妹先不要动,以免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于事无补。” 初凤因见魔法厉害,全阵已成血海,浓如胶质,休说慧目法眼不能透视,便用伏羲镜查看,也只稍微看出一点影迹。最奇的是万丈血海之中鬼影幢幢,闪变不停,为数甚多。 妖道似因以前吃过大亏,隐形之外,并还施有邪法防身,幻化出好些替身,杂在群鬼之中,不时飞舞闪变,隐现无常,急切间,不易分辨真假。 初凤暗想:“既不打算突围逃走,敌人邪法又刚刚开始,看此情况,怕是要被困上些时日。即便如此,亦要挫一挫这妖道的锐气。” 三凤正苦无从入手,一击不中,反为所轻,一听大姐初凤的说法,好生心喜。 三凤连忙用传声回答:“大姐所说,甚是有理。如若看准妖人真形,随时报知。”又说:“此时敌我势不两立,反正要拼个死活存亡,何时出手都是一样。我们师姐弟三人合力,彼此合力应敌,凭法宝神雷威力,将阵法一举震破,并非难事,为何还要等候?“ 金须奴忙答道:“出宫之前,曾受师尊的指点,时机未到,还要等候些时,三凤师姐切莫要心急,勿忘前事。” 三凤还未及答,忽听阴风怒号,鬼声啾啾,哀呜怒啸,宛如潮涌,声外血云被数十丈方圆的防身宝光逼住,不得近前。不过除了比以前还更浓密而外,并不见风。 初凤连忙用伏羲镜查看,见血海中还隐藏着好些恶鬼头颅,全都大如车轮,红睛怒凸,绿毛森森,塌鼻阔口,露出上下两排利齿和两根交错的獠牙,二目凶光远射丈许,全都摆出一张似哭似笑的鬼脸,浮沉血海之中,望着自己三人,不住欢笑飞舞,似欲得而甘心之状。 若不用宝镜查看,初凤便看不出恶鬼影子,料是妖道想用所炼暗中加害。 忽听群鬼厉啸声中一声怒喝,面前血光一闪,突现出一幢黑烟,聚而不散,矗立血海之中,烟中裹着短衣妖人,相隔不过数尺,手持一弓三箭,箭头上已发出暗紫色的魔焰,中杂无数细如牛毛的魔针,指定三人,似要发射,又似有什顾忌,欲发又止。 三凤见妖人出现,知他必是一个淫凶狠毒的厉害妖邪,偏生得那等慈眉善目,未语先笑,一脸和气,护身妖光又是那等强烈凝固,看去直似尺许厚的红色晶玉贴在身上,直似丈许大小一块红水晶,将人包没在内。通体黑烟围绕,载沉载浮,凌空独立血海之中。那么浓厚的血云,相隔又远,竟如镜中观物,纤毫皆见。 初凤素来性子细腻沉稳,遇敌时总是从容不迫,相机应付。越看越奇,忽想起师尊纪宁往日为她们讲解当今世上的各派妖邪,此人相貌颇似欢喜,又叫美髯仙童的赵长素,十之八九,定是无错。 这赵长素是有名的笑面魔王,早已年老成精,邪法甚高。平日笑里藏刀,无论何人,只要被他对面一笑,迟早必为所害。 当初原是赤身教主鸠盘婆的情人,因为中途变心,宠爱另一妖妇,鸠盘婆妒念奇重,将妖妇抢来残杀,并将本身美貌自行毁去,变得奇丑无比。 当初鸠盘婆对赵长素毁容绝交之时,曾按魔规立誓说:“我已相貌丑怪,但你将来仍要求我宽恕。“赵长素愤极之下,也向立誓说:“你如此乖张凶妒,我爱的人已为你残杀,连魂魄也被你收去,受那炼魂之惨,今生和你永无相逢之日。我如再来求你,便是我二人大劫将临,同归于尽之时。“ 鸠盘婆见他如此狠毒,毫无情义,竟乘自己一时疏忽,向双方同奉的本命立此毒誓,不禁大怒,待要翻脸成仇。赵长素深知乃妻鸠盘婆虽然对己情重,但是比他还要凶毒,早有准备,一纵魔光,当时逃去。 鸠盘婆方要追去拼命,被爱徒铁姝和众门人跪求阻止,由此也未再去寻他。 初凤顿时便识出这妖道来历。连忙对三凤、金须奴传音道:“三妹、师弟小心,这名妖人乃是欢喜赵长素。”三凤、金须奴闻言应诺。 三凤更是心中一动,暗想:“自己命犯魔难,偏巧与这销声匿迹多年的老魔头相遇,难道日后还会与那鸠盘婆有所纠缠?” 遂故意喝道:“无知妖孽,连真姓名都不敢显露,还吹什么大气?你怕那鸠盘婆,又想代你爱妾报仇,特意拜西昆仑沙神童子为师,借此避灾免祸,销声匿迹多年,方才得现世,便又猖狂,以为我不知你这老魔鬼的来历吗?“ 话未说完,赵长素两道寿眉忽然往上斜飞,哈哈大笑,又将手中秘魔丧门箭射出。 初凤、三凤、金须奴虽早有防备,但是一听笑声,仍觉心神微震。 第三十六章 中暗算,驱阴毒 自欢喜赵长素一现身,初凤、三凤及金须奴三人便已早有戒备,严守以待。却不曾想,三人凭自身的功力,又在伏羲宝镜的防护之下,心神竟仍旧会摇动。 初凤一面运用玄功,镇定心神,一面暗中示意师弟金须奴一同出手,二人却故作邪法厉害,不能支持之状。 初凤料定这妖人赵长素长笑无功,必要赤身倒立,悬舞不休,施展魔法,迷人心志,便不开口,借伏羲镜所发金霞的遮掩下,暗中取出日月轮,放置于手中,视机而动。 金须奴收到初凤的传音,左手暗扣九天元阳尺,右手以道袍遮掩三阳一气剑,等待初凤的号令,同时施为,发将出去。 三凤正在忙用玄功,镇定心神,以免被赵长素的摄音所击昏。真气运转周身,灵智立时恢复,重返清明,猛觉身上打了一个寒噤,立时心生警觉。 双眸紧闭,内视自身,发现自身已被阴魔附身,中了赵长素的暗算,把真形摄去,多高法力也无用处,不但是此举徒劳无功,便连防身飞剑、法宝,亦是均无用处。 回顾妖人赵长素,之前箭在弦上,却引而不发,原来是早有成算,欲擒先纵,下手阴毒。这般情景,她除了仗着本身道力,强耐诸般苦痛,熬得一时是一时之外,已是毫无善策。 如今的三凤,纵然想逃,亦也是无用。不论她能逃出多远,均如磁石引针,赵长素稍一动念,便能感应来到,尽情茶毒。 三凤一时情急悲愤,想起前般诸事,眼看出生不久,便即将惨死于汪洋之中,重入轮回转世,幸蒙师尊相救,精心养育,方得今日这般道力,不料疏忽大意之下,竟堕入妖人的套中,前功尽弃,早晚要同归于尽,连想保得残魂去转轮回,都已经办不到了。 越想越后悔,不禁悲从中来,口呼师尊,向天号哭,言道:“弟子并非不知悔过上进,无奈前孽太重,道浅魔高。一时疏忽之下,受妖人暗算,现虽拿定心志,宁死不屈,以报师门恩义,减消自身罪孽。弟子深知自身孽重,无可减免,才有今日之事。师尊神目如电,必已预知未来。弟子无力与抗,又不愿受妖人踩蹭茶毒,只好用仙剑兵解,就便将那附身阴魔除去,以消胸中之恨。师尊之恩,唯求来世,能报鸿恩之万一。” 赵长素见初凤、三凤及金须奴三人不曾随他的笑声晕倒,心方惊奇,秘魔丧门箭被伏羲镜所发的金霞所拦截,又见初凤手托日月轮,将手一指,日月轮化作一红一白两轮宝光相继飞到。 这日月轮乃是前古的至宝奇珍,威力绝大。赵长素不知已被初凤看破行藏,早具深心,自持魔功高深,不曾加意戒备,等到日月轮所化的宝光上身,相继发难,方才警觉,已经无及。 赵长素元神先吃月轮所化的那团冷森森的银色寒光照定,不能脱身。跟着日轮所发万道毫光往上一合,火星电旋,闪得一闪,将他用于护身的几件魔宝立时消灭,不剩一丝残余。又将其的护身魔光震散,元神顿时大为重创。 赵长素不禁急怒交加,未及施为,又见七彩剑虹一闪,金须奴的三阳一气剑同时来到。幸而他精于玄功变化,久经大敌,长于应变,见势不佳,忙用左手一挡,一片魔光刚刚电掣飞起,叭的一声大震,魔光还未飞出,便被剑虹斩散,连带左臂膀,亦被斩断。 赵长素心中恨极,急忙运用玄功飞起,张口一喷,那条断臂便在血云拥护之下,化为一只亩许大的血手,朝前抓去。 初凤早有准备,一见血手迎面飞来,手上现出一面明如皓月的八卦镜,将手一扬,有金光由镜中发出,朝赵长素迎面射来。 刚发出之时,金色霞光不过六寸,粗才如指,光色甚是晶明,看去并不强烈,但是越往外放射,展布越大。 金霞刚将那条断臂所化血手笼罩,只是略一闪动,血手顿时化作一阵青烟,化为乌有。 赵长素修炼多年,原是行家,知道厉害,不禁大惊。慌不迭咬破舌尖朝前一喷,立有一片血焰魔光闪处,拥着一条化身,恶狠狠朝那宝光神火撞去,本身就此遁走。 等到伏羲镜所发的金霞接连照破数道幻影化身,赵长素已不见有丝毫影迹。 只能偶然发现有几缕黑烟往来飞动,都是比电还快,一瞥即隐,是否为赵长素本人,也难断定。 初凤见已断赵长素一只手臂,狠挫其锐气,目的已达到,遂望向金须奴。 三凤的异样,纪宁事前早已经留言预示。未等三凤用仙剑自行兵解,金须奴早将九天元阳尺指定三凤,心中默诵九字灵符。 尺头之上顿时飞起九朵金花,一道紫气,簇拥着三凤,随着金须奴手指处,依附于三凤身上的阴魔毒火,尽数被迫出体外,然后紫气金花一个旋转,纷纷泯灭消散。 初凤见被紫气金花簇拥着的三凤,玉颊红生,泪珠莹然,星波欲流,不禁生怜,笑道:“傻妹妹,师尊早算定前事,怎会让你受妖人的踩蹭茶毒。你那眉间煞气,只主凶煞,应在敌人,至多树一强敌,怎会应在本身?师尊深知你之性情,料你见众生遭灾,定会自破封禁。封禁一破,便有一道驱邪灵符隐于你身中,故而妖人的阴魔毒火再厉害,都不能深入你的体内,侵入元神。又赐予师弟九天元阳尺,为你去除阴毒残氛,保你安康。” 三凤被初凤这般抚慰,早已破啼为笑,只是玉颊仍泛红潮,娇羞未退,正与开口答话,便听金须奴对她言道:“三凤师姐还有一会功夫,便可功行圆满,那时见面,多么喜欢均可。此时动心不得,速把心思宁静,不可大意。”三凤自是应诺。 四外时有血浪卷袭而来,在金霞笼罩下,初凤持镜四顾,护持二人周全。 第三十七章 伏魔光,解体法 黄河边,血河阵中。 一幢金色光霞之外,有恶鬼哭啸之声,凄厉刺耳,四外现出无数大小白骨骷髅,一个挨一个,密层层叠在一起,都是绿发红睛,面容灰白,口中獠牙厉齿森森外露,口喷血焰,互相厉啸,似在唤人名字。 全阵又被殷红如血的暗雾布满,衬得万千恶鬼的形态越发狞厉,看去恐怖吓人。 初凤、三凤及金须奴久居一处,甚是默契。仗着法宝、飞剑神奇,早在暗中准备停当,一见恶鬼成群拥来,故意隐忍不发。 待其快要拥近身前之时,初凤将九天元阳尺一指,放出九朵金花,一道紫气,护住三人周身。三凤手托日月轮,连同金须奴一齐施展飞剑法宝,立有大片宝光,齐放精芒,朝众恶鬼冲射过去。 初凤紧跟着左手伏羲镜,右手葵水神雷,连珠似的,往四外一通乱打。 那群恶鬼乃是赵长素多年聚炼的凶魂厉魄,极为厉害,是他为对付悍妻鸠盘婆所炼。可是怎奈初凤等人手中要么是仙门奇珍,便是前古至宝。恶鬼虽强,又如何能是初凤她们的对手。 这类恶鬼经赵长素多年使用魔法祭炼,均是生具灵性,早就觉出敌人暗中有极强烈的宝光灵气防身,未敢当时进犯逼迫。无奈妖人法令如山,魔阵己被催动,稍微后退,所受惨刑尤胜百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诸多恶鬼只得口中悲啸,狂喷血烟,意欲缓进。 殊不知初凤、三凤及金须奴发动甚快,威力更是大得出奇,前排进攻的恶鬼,首当其冲,被宝光神雷震散消灭。后面的恶鬼见此,前进不敢,后退不能,又吃伏羲镜的伏魔金霞、葵水神雷的联合夹攻,也是纷纷倒退,化为一团团的黑烟,微一滚转,只听得一串卿卿啾啾和惨号厉啸之声,顿时化为乌有,消灭了一大片。 三凤和金须奴知道这些恶鬼受制于魔法,天性凶恶,周身怨气堆积,害人甚多,正用飞剑宝光四面扫射,葵水神雷连珠猛击,杀得正在高兴头上,忽然耳听初凤传声疾呼:“三妹、师弟留意,我已发现妖人行踪,快随我制敌取胜。” 声才人耳,猛见一道金霞闪耀破空,将暗施法术,遮掩身形于一旁的赵长素笼罩住。 赵长素也是时运不济,背运当头。初时见伏羲镜金光所照之处,自身苦炼多年的恶鬼,宛如雪团向火一般,纷纷消亡,怒火上头,愤急之下,竟会忘了利害。 望着眼前的宝光剑气纵横飞舞,霞光万道,耀眼欲花,还在心中暗骂:“我早便炼就三尸元神,神通广大,魔法高强,连悍妻鸠盘婆如此神通,皆奈何不得我。这贱婢与卑奴的法宝虽多,又能奈我何?”正想施展分身化形秘魔大法,幻化元神,就势暗中制敌死命,猛瞥见宝光丛中,飞来一道百丈金光,暗道不好,任他长于神通变化,依然措手不及,被金光射中,将全身笼罩。 赵长素前与初凤等人拼斗,已是伤耗了不少元气,尚未恢复,哪禁得起专破群魔的伏魔金光的照射。 只见伏魔金光的笼罩下,有千万点金碧辉煌的火星花雨周身乱爆,将赵长素的护身红光尽数泯灭。赵长素满脸惊怖之容,痛得连声惨号,已无人色。右手战兢兢掐着一个魔诀,口喷魔光,紧护头脸,强忍苦痛,慌不迭解下腰间的一面三角令牌,朝前连晃,牌上立冒出一个其红如血,相貌狰狞的魔影。 只是一个闪烁,赵长素竟已然桃代李僵,逃出伏魔金光。恰好此时,金须奴的三阳一气剑与三凤的日月轮所化的宝光来到。 赵长素刚借法宝魔影逃出,元气大伤之下,尚未修复一丝,又面临三阳一气剑与日月轮的两方夹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怒瞪着一双三角小眼,连痛带急,默运玄功,施展魔教中解体分身大法,猛然连身跃起,一片魔光迸射如雨,整个身子忽然分裂为八块,分八面跌落在地。 同时有一条血影在一片魔光环绕之下,比电还快,破空便起。 三阳一气剑所化的剑虹与日月轮所化的赤红、银白宝光被魔法冲击倒回,再击已是不及。初凤以本身元灵主持伏羲镜,用伏魔金光净化魔影,无暇分神兼顾。 赵长素见自身元神所化血影,逃遁太快,晃眼便要出阵,立可施展玄功变化,幻形逃遁,到时天地任逍遥。 可是心中又是恨极初凤、三凤和金须奴三人,遂索性把身带几件未用过的法宝一齐全力发动。 想着既可以挡住仇敌,免其穷追,以便逃走,还可以就势向仇敌施加暗算,报仇纵然无望,多少也使仇人受点伤害,至不济将这三人的护身法宝毁去一半,稍出胸中恶气。 初凤刚收回伏魔金光,立见血影自上飞行时,发出一股紫焰,直奔自身。 金须奴连忙将手一指,三阳一气剑化作一道经天彩虹将紫焰敌住。紧跟着,紫焰中又飞出四五十枝飞叉,叉尖上各有三股金碧火花,向前冲射,剑虹立被冲散,金须奴本身元灵便受了反应,口溢鲜血。 赵长素见状大喜,意犹不足,妄想就势把金须奴杀死,于是紧跟着,又连发七口血花神刀、二十五粒阴雷,朝下面射去。 事情说来复杂,自赵长素施法逃出初凤的伏魔金光至金须奴护卫师姐心切,关心则乱之下,忘了自身三人有九天元阳尺护身,与剑阻挡魔焰,被飞叉冲击暗算,不过只是几个瞬息间的事罢了。 初凤手举九天元阳尺,念动真言,周身立有百十丈霞光,宛如万丈金涛,突地往上升起,有数十丈高下,金霞升处,飞起九盏金花,一团紫气,将三人周身护住。 在九天元阳尺的金花紫气拥护之下,有震天响的数道大霹雳,夹着飞叉血刀,劈面打来。 初凤见四围飞叉血刀纵横,罡飘怒号,又有阴雷阵阵,雷光飞扬,声势骇人。且喜手中这九天元阳尺,当真是神妙无双,敌人的刀叉风雷声势越大,金花紫气也越来越盛,休说近身,一到十丈以内,便即消灭。 第三十八章 封老魔,初显名 且说赵长素恨到极处,肉身损毁,仅剩元神逃遁之际,亦要放出法宝与阴雷,稍出恶气,暗想:“贱婢如此心狠手辣,无事生非。若非你坏那位的演法,我怎会这般上门送死,吃这大亏?”想到这里,他的元神已将飞出法阵,不禁大喜。 忽听头上一声冷笑,紧跟着眼前倏地一亮,一片五色的霞光突然在天空出现,顿时成了一片五色光海,宛若天塌一般自上猛压下来,只是一闪,便将赵长素元神所化的血影似网鱼一般,网罗在内。一任其元神在里面往来冲突,亦也无法逃脱出去。 赵长素望着上方的光霞,心胆皆寒,忙运玄功变化,待要逃遁,已被五色祥光罩住,霎时间闻到一股极为浓厚的花香。自知无幸,怒吼一声:“罢了!” 元神被光网往上一围,元神便受道法禁制,不能自主,随同往下飞降,仍然回到原处。 初凤、三凤及金须奴凭借九天元阳尺的威能,方才能护持自身周全。忽闻血河阵上方的赵长素发出一声怒吼,随即落下一面方圆不下百亩的光网,赵长素被困于其中,任其呼啸冲突,光网也不往中心收拢,始终悬空不动。 未等他们惊疑太久,面前有金光一闪,突然现出一幢五彩云烟,聚而不散,宛若一朵五彩莲花矗立血海之中,莲心中裹着一位绝色少女,婷婷玉立。 初凤定睛一看,见这名绝色少女,头上戴有赤金凤冠,束住三千暮雪青丝,身穿一袭高腰拖地的羽衣,色作丹红,色彩鲜艳,腰间系有淡金色丝带,将楚腰一捻。 周身柔肌胜雪,通无微暇,直面望去,美艳若仙,自有一番典雅华贵之气。 此时凤眼轻挑上挑,透露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弧度,隐隐约约带着一股不屑,朱唇轻启,言道:“肆意祸害众生,还敢随意伤了我的人,便想这般轻轻松松,溜之大吉,是谁人给予你的底气?” 随说随扬手,便是十二团净火神雷,连珠发出,照准四外的血海打去。 此净火神雷,乃是秦清雪以凤凰真身,采九天之上的清虚罡风,取清微归墟鼎内的琉璃净火,费数日苦功凝炼而成之宝,正是诸魔的克星。 那仅有豆大的十余粒紫光,星驰电掣,只是闪了一闪,立发出震天响的霹雳互相冲击,当空爆炸。 只见在一串连珠霹雳声中,精芒电射,紫火星飞,那浓如胶质的血海,立被冲破数个大洞,神雷烈焰纷纷爆炸,一直响到地底。 血河阵势一破,妖雾邪氛顿时随之消散不见,现出那四外环绕三人的魔幡。高约三丈六尺,上面满布污血,隐隐现出无数魔鬼影子,为天衍之数,共有七七四十九面。 那四十九面血河魔幡刚一现形,立时四外血焰飞扬,如潮水一般往初凤、三凤和金须奴三人身前涌来。 初凤等人见此,却是不慌不忙,毫无动作。因为那紫色雷火,毫光一震之后,并未消灭,反似火浪一般,往上一涌,将四十九面血河魔幡包围在内,发出大串连珠霹雳之声,顿时便震破了二十来面魔幡。 幡上本附有不少魔鬼血影,未等飞起,一齐粉碎。恶鬼惨号厉啸之声纷纷四起,这魔教赫赫有名的血河大阵,竟这般虚无的被秦清雪破去一半主幡,减却好些威力,无法再成阵势。 秦清雪嫌弃魔幡污秽,不堪入目,自左手五指弹出一团琉璃色泽的火花,打向剩余的魔幡之上。叭的一声,光焰纷飞中,血河魔幡上的红光血焰立随火声燃毁,连幡上的诸多魔影也随之被炼化,化为乌有。 被由金蛛丝网与天罗网所合织凝练而成“天罗蛛网”所困的赵长素虽然痛失至宝,但是生性卑鄙怯懦,料想自身生望已绝,必死毒手,万难保全,遂早就想好阴谋毒计,准备遇机拼命。 暗想:“即便不能与仇敌同归于尽,至少也要使仇敌受点重创,稍微出一出胸中恶气。” 赵长素被网内的五彩霞光团团围住,将其全身罩定,裹了一个风雨不透,然后越裹越紧,丝毫不能转动。 赵长素先是厉声惨叫,咒骂不停,到了后来,血色魔影越来越淡,不时发出极微弱的惨声号叫。 初凤见此,心中生疑,暗忖:“根据师尊所言,这赵长素昔年颇有凶名,如何这等不济,尽管少女道法通玄,怎会丝毫抗拒都没有?” 于是,手持伏羲镜照射一看,赵长素元神已缩小成尺许长的一个小人,外层妖魂被五色祥光裹往,也如真的一样。初凤料定是赵长素的元神化身之一,似乎知是不能逃脱,万分无奈之下,仍想施展诡谋,将所炼的三尸元神豁出去,多受些痛苦,葬送一两个,然后冷不防乘机遁走,以免落得形神全灭。 初凤暗想:“这些积年老魔头果真诡诈多谋,将元神由外而内,一个罩上一个,任凭霞光如何裹挟,已然将最为重要的主魂隐藏在内。因外面两层元神全是真的,故而,少女不易看破,当真是好生狡猾。” 三凤见赵长素元神被光网所困,逃脱不得,便恶狠狠厉声骂道:“赵长素老魔,任你精于神通变化,还不是被人所擒。” 金须奴生具一双慧眼法目,虽然未能看清全貌,也是有所察觉,于是暗中扯了扯三凤的袖子。 秦清雪长身玉立于彩莲之上,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颗晶莹宝珠,内有数道金黄色的龙气流转。 她生具一双赤焰凤眸,可洞察万物,自是看出赵长素的内里乾坤,不作理会,只为了考验一下初凤、三凤和金须奴三人眼力罢了。 如今目的已达,自不会让赵长素再行逃脱。秦清雪自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一道紫色符箓,抬手间,符箓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呼啸破空,直贯向前,射中赵长素元神。 随后双手十指交错变换,口中诵咒,结出最后一道法印,催动法力,言道:“赦令天下,符运乾坤,以吾之名,封禁汝身。” 随着秦清雪的施法,紫光笼罩赵长素,裹挟着他的元神化作一团紫色光球,并入地下,转瞬便已不见。 秦清雪伸手一招,光网化作一道五彩霞光,被她收回,放入法宝囊内。言道:“赵长素罪恶如山,本应形神皆灭,只是数限未终,姑且将他禁闭地心之内。若能洗心革面,忏悔罪孽,藏在里面,挨到劫难过去,从此改恶向善,封禁自解,虽然不免兵解,元神却可保全,不至于形神皆灭。此间事了,不可多做停留,速速返宫潜修。其中因果,你们师尊自会与尔等言明。” 未等初凤、三凤和金须奴三人答话,秦清雪已化作一道经天金光,飘然离去,只留三徒在原地,满脸疑惑,大眼瞪小眼。 秦清雪一走,将此处上下方圆千里一起隔断的“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顿破,此间之事,顿时为正邪两派中精于推算得高人所感知。 众人各色,反应不一。不过谷辰与赵长素这威名远扬的两大妖邪,纷纷战败,其一还被封禁。 这时候紫云宫之名,皆入了他们的眼中,是好事还是坏事,一切未知。 第三十九章 救少年,收一徒 这一日,茅山一处山崖绝壁之下。 崖壁甚是笔立孤峭,有流水汇聚成瀑布,宛若玉龙倒挂,雾涌烟飞,珠喷玉溅。除此瀑布深潭之外,便是空无一物,更无人烟。这方天地,唯有那瀑布流水之声,轰轰作响。 秦清雪一心架着遁光,从上方飞过,本未留意下方。正当她遁光经过之时,忽听得瀑布之中,有人急喊救命,其声细如蚊蚋,又加上有瀑布之声的掩盖。若非秦清雪本非凡俗,实难听见。 定睛一看,原来此绝壁半腰处,有一块温润如玉的大石突出,广约丈许。头上的瀑布又如银帘倒卷,白练千寻一般,恰好将那块石头遮住。 石头上面卧着一个脚穿云靴,衣冠华丽的俊美少年,看起来年约十五六岁。仰卧于石,左手抓有一株灵芝般的异草,双目紧闭,嘴唇泛白,已然是奄奄一息。身旁盘着一条似蟒非蟒,独角红鳞,长约丈许的怪物,凶睛睒睒,目注少年的头脸,血口张处,不见长信吞吐,却有一圈接一圈的紫色毒气,连串喷出。 秦清雪见此,知是一条毒蟒,方才求救的定是这美少年无疑。连忙屈指一弹,射出一道耀眼红芒,笼罩少年周身,将紫色毒气阻拦在外,并保护其肉身不为怪蛇所害。 那毒蟒原本盘踞,见了人来,神态自若,并无异状。经此一来,立时激怒,竟比先前暴长了好几倍,猛张血口,宛如朱虹飞射,其疾如电,猛恶非常,朝悬于对面半空的秦清雪冲去。 秦清雪凤眸睨视,怒叱一声:“大胆。” 毒蟒还未近身,便有一团琉璃净火自它体内冒出,将其化作乌有。 随后,也不做多停留,广袖轻挥,立有一片金光裹挟着少年,与秦清雪一同飞起,破空而去。 在一处桃林深处,秦清雪把身带灵丹取了两粒出来,用泉水化开,再施仙法,将手一指,便化成一片银雾,笼罩少年全身,转眼进入体内,只闪得一闪,便自敛去。再看该名俊美少年眉宇之间的黑色,已然消散不见,所中的蛇毒被金霞净尽。 过了一会,少年凤目微张,一眼望见坐于树梢之上的绝美少女,与四周树影岚光,交相辉映,红衣似火,仙袂飘飘,宛如天然图画,而画中人的丰神容态,又非笔墨所能描写。 少年甚是灵慧,原先不慎闻进那异蟒毒气,猛觉奇痛攻心,麻痒入骨,一个头晕眼花,将要委顿不支之际,朝天呼救一声,顿时昏厥过去。 如今苏醒过来,周身安然,神清气爽,且又身在异地,眼前少女美艳如仙,料定自身被仙家中人所救,顿时一个鲤鱼挺身,长身玉立,朝向秦清雪拜谢救命之恩,然后跪请收录。 秦清雪轻晃着双腿,此时方才细看少年容貌。她见纵然是如此这般灰头土脸,亦未伤及该少年的清俊之姿,一双凤眼重瞳,面如冠玉,鼻似琼瑶,秀眉入鬓,大耳垂轮,猿臂莺肩,乃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便是金须奴,都略输他几分英气。 秦清雪乃是纪宁执念化身,更重容色,见此容貌,不管其他,心中自然是先有了几分喜爱,再看其一双重瞳,根器甚是深厚,却是夙孽之重,远胜三凤。 少年见秦清雪迟迟未答话,以为看他不上,凤目露出黯然之色。他本长于膏粱富厚之家,因生具异禀,自小便身轻若燕,神力如虎,甚得父母所喜爱,亲自传授文韬武略。可惜世事无常,父母忽生奇疾,先后离世,仅剩余他一人。 因父母忽然离世,少年深刻意识到诸事无常,万物无常,顿生出世之念,于是将家产变卖,只身一人,到处访遍名山,苦苦寻师,至今未遇。 平日自负少年英俊,绝顶聪明,文武全才,心志坚强,明是载道之器,仙人偏不肯收,一想到此,心便不平。 少年忽然抬眸,声甚清朗,问道:“弟子虽非绝世之材,亦是良材美质。仙姑不愿收录,还望明示,以绝弟子之念。” 秦清雪闻言,飘然落地,嫣然凝睬,注视着眼前这名为自身的灵秀与清俊而骄傲的少年,眉梢眼角,尽带笑意,玉立亭亭,风华绝艳。言道:“本宫从未说不收录你,亦未说收录你。你虽然夙孽深重,但是生就仙骨仙根,本是我辈中人,日后自有仙缘遇合。你不知我为何人?亦不知我是恶是邪?便随意要拜我为师?” 少年凤目狭长,倏地一笑,弯似弦月,笑涡浅浅,答道:“弟子生具一双重瞳,自小便可辨人气,知人之正邪。仙姑周身清气升腾,怎会是妖邪之人。弟子误坠悬崖,又身中蛇毒,得仙姑所救,方才得以存活于世,这便是仙缘遇合。难道当前的仙缘不求,还要苦等日后不成?弟子向道真诚,仙姑若觉弟子资质尚可入眼,承蒙收录于门下。” 秦清雪性子矜傲,碰到这般骄傲少年,不觉他心性不好,反倒更添几分喜爱,遂笑道:“阮征,如此这般,你便入我秦清雪门下,日后敢弃道判师,纵然是天涯海角,我都取你性命,送你投胎。” 阮征闻言,心愿得偿,忙称不敢。心生欢喜之下,便欲跪地叩头。 秦清雪广袖一挥,阻止阮征的跪地叩头,言道:“礼存于心,这些虚礼,无须多行。我收录你为徒,一是喜你容貌根骨,二是喜你那傲骨天成,日后不可随意跪地叩头。” 阮征点头应诺,不敢违背师命。 当下秦清雪便命阮征盘膝坐下,伸出一手,按住他的命门。 阮征只觉得秦清雪的手微微在那里颤动不止,渐觉有一股热气由命门贯入,通行十二玄关,直达涌泉,再由七十二脉周行全身,遍体奇热难耐。 阮征只管凝神静志,一意强忍。先时五内如焚,似比火热。等到半个时辰过去,方觉浑身通泰,舒适无比。 凤目半开,忽听秦清雪喜道:“你有定力根骨如此坚厚,真不枉是我徒弟。“ 阮征闻言,不禁失笑。接着秦清雪又传了阮征坐功,说道:”你此时百脉通畅,百病皆除。日后运气调元,可以毫无阻滞,一会我带你去一处,你好生修炼上面的图解,不可轻视。“说罢,伸手一招,所处的桃林顿时消散,化作一团五彩云烟,被她收入法宝囊内。 随后又是手抓阮征臂膀,身形一晃,金光耀眼,二人已不见踪迹。 第四十章 双剑出,明因果 紫云宫,黄晶殿。 纪宁坐于蒲团之上,轻晃手中的太乙清宁扇,使得鼎炉里面变幻不定的火花,化作一道青焰冲霄,伴随着一阵金玉龙吟之声,在炉顶焰头之上,结着一朵五色莲花。 五色莲花一出,顿时满宫霞光电闪,火雨纷飞。与此同时,纪宁玉指朝鼎炉一点,一道青虹,其亮如电,由鼎火中心缓缓飞起。 纪宁见此,喝道:“青虹已出,白乙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猛听鼎炉内发出一声龙吟,炉火中突又出现一道白光,惊虹电舞。同时那道青虹自鼎中出,便在环宫飞舞,势并不快,白光才一出现,好似有什么感应一般,突然掉头相向,闪得一闪,比电还快,迎将上去。 青、白双剑似有灵性,时分时合,往来在五色莲花所发的金雷星火之中,虹飞电舞,变化无穷,看去厉害非常。 双剑追逐了一阵,忽然互相纠结,合为一道彩虹,顿时暴长,由外而内,朝那朵五色莲花环绕上去,连绞两绞,眼前一花,精虹电耀中,雷火忽收,星光全隐,化为一团两寸方圆的五色奇光,荧荧流转,往来飞舞。 青、白双虹也由合而分,二龙戏珠一般,朝那五色宝光追逐不舍,渐渐缩成丈许长短,现出两口剑形。 纪宁伸手一招,那团宝光首先迎面飞到。宝光刚一近身,忽然一闪不见,纪宁手中却多了一粒宝珠,大如龙眼,精芒四射,耀目难睁。 同时青、白双剑也已飞来,因其来势猛烈,纪宁不慌不忙,放出宝珠,迎向双剑。 过了一会,青、白双剑已缩成有三尺来长的两口宝剑,剑尖对准宝珠,凌空不动。 望着眼前宝光强烈,又有龙吟之声响个不住的青、白双剑,纪宁缓缓起立,往清微归墟鼎一拍,立有一片金云拥住两个剑匣,缓缓往上升来。 在两个剑匣之上,刻有朱书古篆,与所悬双剑形式长短,无不相配。 纪宁暗运玄功仙法,把本身真气凝炼归一,轻诵收发仙剑的符诀,手掐诀印,心中默念,一口气把它画完,先将灵诀朝剑匣一扬,剑匣霞光隐隐,双双迎面飞起。 然后左手法诀一扬,右手一招,纪宁将双匣取到手后,猛觉身后奇亮。回望青、白双剑,光芒大盛,暴长了好几倍,正在向外挣扎,伸缩不停,精芒电射,耀眼欲花,知道剑将还匣,时机已到。 纪宁遂用收法朝前一指,刚将匣口朝外,青、白双剑忽似惊虹电射,连挣两挣,离珠而起。方觉冷气逼人,毛发皆立,玱玱两声,宝光敛处,剑已入匣。 试用手握剑柄,往外微拔,吼的一声龙吟,那青虹剑宛如一道碧电,出匣尺许。将剑拔出来再看,与常剑相差不多,只是形制奇古,宝光强烈。微一舞动,剑上芒尾立似灵蛇吐信,闪烁不停,最长时光芒竟达丈许以上。 双剑柄头形式一致,皆是柄上盘踞蛟龙,前有长鼻,只是一为白蛟,一为青蛟。 纪宁试了几次,收发均无异状,并能由心运用,全如人意,后又试出握在手里当兵器,也能一样运用,方才将双剑放下。 自从谷辰一役后,赤霄、真武剑损毁,纪宁顿时知晓暗中玄机。人有数运,宝亦也有。她昔日道力浅薄,不明天数,肆意仿制诛仙四剑,上犯天忌,故而落得双剑损毁的结果,此乃天数。 但凡修道之人,都求自身超脱,羽化登仙。故而随着道行的加深,知晓天数,修道之人便不会似刚修道之时那般肆意而为,皆是推算天数,顺应天道而行,生怕产生不相干的因果羁绊,使得自身超脱不得,尘海沉浮。便是强如长眉真人与极乐真人这般的金仙,皆因此缘故,方才滞留人间多年。 纪宁顿悟天数之后,为了初凤、二凤日后的降魔防身,这番炼剑之前,还特意与叶缤取经,为白乙、青虹双剑中加入两极元磁精英,使得阴火邪氛均不能污,又以五行生克之理炼制,自此变化由心,不怕消耗,任何法宝都难摧毁。 只是双剑刚刚出世,罡煞之气未消,本身具有灵性。一经出鞘,便要见血,以谢火气,方肯回匣。 不过,这减却双剑的罡煞之气之事,纪宁不会再理,准备留给剑主人,让她们自行解决。 纪宁诸事已了,外界之事又有化身秦清雪在奔波,不由想要犯懒,正在此时,忽然一道金光直飞了来。 这剑光正而不邪,但又眼生,看不出是何宗派。纪宁微一惊奇,伸手一扬,便已接了下来,竟是长眉真人自蓬莱岛发来的一封飞剑传书,内中并还附有一方玉匣。 纪宁读完飞剑传书的内容后,沉默了片刻,方才手捧玉匣,化作一道经天紫光,离宫而去。 月儿岛四外,如往昔一般,大海茫茫,无边无岸,波浪滔天,鱼龙隐现,势甚险恶。 纪宁驾着遁光,到地一看。这月儿岛自经上次嵩山二老与她未次取宝后,发生过一次地震,已不是平日所说的原形。四面断崖零落,宛如一个极大的破盆,中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大火口,浓烟刚往下落。环岛波涛汹涌,骇浪如山,暗雾蒸腾,湿云若幕,风却一点都没有。 岛上满地都是熔石浆汁所积的怪石,残沙满地,色红如火,硫磺之气,闻之欲呕。全岛更是无一个生物,端的炎热荒凉,无异地狱。 纪宁看着眼前景色,烈火浓烟已经归穴,想起昔年见闻,不禁心中百感交集。她感怀了一会儿,方才潜入火穴。 那火穴深达数百丈,自经地震之后,形势已变,到处满是沸浆熔石。连山大师藏珍的洞府,石门已经紧闭。 纪宁清浅一笑,朝洞门鞠身下拜,通诚默祝道:“弟子纪宁得长眉真人飞剑传书,幸得大师祖深恩垂怜,还望准许弟子入内,瞻拜法身,并乞恩赐法宝,使弟子微未道行,以后仗以诛邪行道,为本门发扬德威,感恩不尽。“祝罢起立。 过了一会,那两扇石大门便徐徐往两旁分开。 纪宁态甚悠闲,从容款步,迈进石门。她一迈进,两扇石大门随即关闭。 第四十一章 火无害,五云圭 且说纪宁先前祝告,连山大师显灵,许其入内。 入内一看,里面广堂依旧,石色如玉,昔年四壁所留各种法宝痕影,均已无踪。正面壁上却现出大师遗容影子,羽衣星冠,丰神俊秀,望如大罗金仙,神态如活。 纪宁朝壁像跪拜,言道:“承蒙大师深恩垂怜,特命长眉真人飞剑传书,想要收录弟子入室。弟子幸得明师,厚颜请师尊现出法身,以容瞻仰。” 等到纪宁第三次跪拜下去,正在通诚祝告之时,忽见满洞金霞乱闪,云霞蒸腾,流光溢彩,异象纷呈。 正面那玉璧忽然隐去,现出一位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在在一幢银霞笼罩之下,盘坐于云床之上,缓缓的睁开眼眸,向着纪宁望来,朝她微笑。 过了许久,师徒二人交谈完毕。连山大师元神随着金光彩霞,一闪即隐,现出后洞,内里红光奇亮,精芒射目。 纪宁定睛一看,后洞内离地丈许,凌空悬着一个大火球,大约五丈。中有丈许空隙,内里一个形如童婴的红人,通体精赤,形体虚浮,安稳合目而坐。 身困火球之中,上下四外都是烈火包围,火中更杂有千万丝其细如发的七色光线,如暴雨飞芒,环身攒射,只是射离红人两三尺,便即回收,毫光闪闪,闪烁不停。 红人似有警觉,面现怒容,形体立时似要四散,连忙收敛心神,神情平和,始终未曾睁眼说话。 纪宁见此,微微摇了摇头。她自是知晓,这被连山大师用仙法所困,又不杀不放的怪人的来历身份。 说起来,这与她还有些缘故。这火中所困的怪人,名叫火无害,本是人与大荒异兽火汗交合而生,其形如猿。天赋异禀,生具仙缘,在机缘巧合之下,于东极大荒南星原左近,得到一部道书,将周身红毛化去,成了异派之中一位有名散仙。 火无害天生异禀,自小便能随心控火,成道以后,更擅玄功变化。偶听人言,在那月儿岛火海之中,藏有连山大师遗留的好些奇珍,并有一部火经。他如若能够得到,便能吸取太阳真火,炼成火仙。 火无害想起自己天赋异禀,正好合用,加上他生来不畏烈火,不管入口是否火发时期,均可前往。于是,一得此消息,便匆忙赶了去。 事有凑巧,这月儿岛自经连山大师仙法封闭,常年烈火千丈,由火山口内喷出,上冲霄汉。再不然便是布满冰雪,全岛坚如精钢,就是那精于穿山地遁的修道之人,也休想入内。 火无害赶来之时,恰逢纪宁与嵩山二老刚取完法宝遁走,火口未到封闭时候。火无害既是火精,这烈火无法伤他,立时冲焰冒火而下。 一经入内,火无害当时顿觉着火势十分猛烈,仿佛奇热之内,另具一种威力,运用全力才得勉强下降。他人又极为自恃,毫不在意。等到入内,又是轻而易举的将那部火经得到,看完大喜。 火无害明知火海禁忌,一任来人多大神通,要取法宝,只凭各人缘福,取上一件,当时就走,方可无事。但是他心生贪念,以为下面最厉害的是那烈火,既无所惧,又见守洞石人已被斩断,破了禁法,所以并不厉害。 在临走之时,发现中洞一座神碑上有“双英并美,离合南明,以火济火,玉汝于成”十六字偈语。旁加小注,说碑中藏有一件至宝,名为离合五云圭,乃大师昔年降魔镇山之宝。 本是阴阳两面合成的一道圭符,阳符另有藏处,尚未出世,大师所藏只是阴符,特意留赠有缘来人得去,如与阳符合壁重炼,便具有无上威力。 火无害以为应在自己身上,又不知火海法宝只剩余此一经一宝,其余法宝已被嵩山二矮与纪宁相继取走。 本来火口已封,此是连山大师仙法神妙,早就算出前因后果,特意放其入内,让火无害以本身火力与所学火经炼那神碑,好使法宝出世,日后留赐峨眉三英中的余英男。 火无害法力虽强,却不识天数,当时便在神碑之下,修习火经。不消数日,便已融会贯通。正在他如法施为,开碑取宝之时,上面火口忽然封闭,随后一声雷震,断了出路。 火无害自恃神通,又将火经炼会,妄以为从此太阳真火可随意运用,取之不尽,颠山覆岳,易如反掌,丝毫未将出口已封之事,放在心上,仍在那烈焰之中化炼神碑。 直至炼到第四十九日,忽然满洞金光云霞似万道金蛇一般,闪得一闪,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当即把火无害全身震成粉碎。 他虽仗着玄功变化,应变神速,元神得以保住,但是也被阴阳相生的五行真火包围,四面更有千万根奇亮如电的七色金银光针,环身乱射,只是当中留有一个大圆空洞,将火无害元神围困其中。 火无害若是不想冲出,还好一些,那千万光针近身即止。只要他一动逃离的心思,立时由上下四外猛射过来,元神立被击散。 火无害认出那千万光针是大五行绝灭神光线,是连山大师的独门绝学,威力之大,不可思议。可是他虽知如此,无奈性情浮躁,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元神被击散几回,到了后来,实在受不住那般苦痛,方才停止。 从此藏身中心空处,忍苦待机,随后顿悟出玄机,竟在里面修炼起来。 纪宁这是来早了,若是数百年后再来,火无害便可将元神炼成形体,和那观音座前红孩儿一般,神情相似。 这时神碑已被火无害炼开,中现一洞,离合五云圭便藏在内。纪宁刚到碑前,碑上便发奇光,再看上面,现出取宝收用之法。字迹甚小,随看随隐,看完便已不见。 随后碑上一洞立发奇光,自碑中响彻一阵风雷之声。雷声隆隆,越来越急,纪宁心知取宝之机不容耽误,连忙根据神碑所示,如法施为。 第四十二章 得至宝,泯地火 纪宁右手掐太清诀印,在神碑之前站定。左手一点,南明离火剑立化为一道朱虹,朝碑上所现朱痕轻轻落下。剑光到处,只听霹雳一声,神碑立分为二,一幢墨绿色的圭形宝光突然由内飞出。 初现之时高才三尺,精芒万道,耀目难睁,当中裹着有六七寸长的一根圭形黑影,凌空直上。刚离碑顶,宝光大盛,其力奇大,南明离火剑剑光竟几乎制它不住。附近的熔石吃墨光稍微扫中,立时粉碎消灭,无影无踪。 纪宁见离合五云圭果然名不虚传,威力大得出奇,不敢怠慢。同时又听前面风火交呜,全洞壁都在摇撼,她知其中文章,全神贯注在取宝上面,也未在意。 一面指定朱虹,以全力将神圭紧紧裹住。一面暗照神碑仙示,左手掐诀,右手一扬,发出一道紫色霞光朝墨光中打去。 本来晃眼之间,墨光已经暴长好几丈,洞顶已被攻陷一洞,碎石下坠,纷落如雨,南明离火剑几乎制它不住。紫光一打到,只听见当的一声,墨光突收,化为七寸长短一柄宝圭,停立空中。 纪宁再用分光捉影之法一招,立即随手飞来。仔细一看,手中的玉圭长不及尺,一指来厚,阴阳两面状如黑铁,上面满布密鳞,腹有古篆,形似穿山甲,腹下却倒拳着十八只九爪钩,刻制极为精细诡异,通体散发着墨绿光泽,中有浅凹,空空无物,宝光外映,精芒眩目。 今得至宝,纪宁自是心中喜极。 一旁所困于火球中的火无害,感应到有人取走至宝,已按奈不住心性,双目怒睁,注视纪宁,咬牙切齿,好似愤怒已极,无可奈何神气。 纪宁手中把玩离合五云圭的阴符,望着火无害,言道:“本宫乃是连山大师的入室弟子,取师尊遗宝,你有何意见?神碑上那十六字偈语,所指之人,乃是数百年后的峨眉派余英男,亦与你无关。不过,因本宫的出现,师尊改变主意,将这离合五云圭的阴符赐予防身御魔,取宝之期大大提前,坏了你的机缘。月儿岛即将火发,且随吾回紫云宫,助你修出形体,再解你禁法。到时你若心怀不满,想做过一场,本宫自会奉陪。“ 话音刚落,纪宁便挥袖放出一道金光。金光过处,火无害满面惊惶,张口乱喊,但为火球所阻,听不真切。 手微一动,金光裹挟火球,被纪宁收入袖袍之中。然后照碑上所传用法扬手发出神圭,化作一道墨光,迎风暴长。 只见奇亮无比的墨光疾逾电掣,精芒四射,所到之处无坚不摧,上下四外的洞壁纷纷似雪山崩塌一般,崩陷消溶。 霎时间,整个月儿岛宛如山崩海啸一般,洞壁又在纷纷崩坍,全洞一齐摇撼,地面也似波涛起伏,仿佛就要地震陆沉的光景。 只有纪宁所在之处,四外各有一圈空隙,巨石烈火一挨近,便即被朱虹消灭。 离合五云圭所化的墨光宛如撑天晶柱一头向上突伸,一头便往地底冲去。四外宝光再一加强,四壁挨着便倒,纪宁心念一动,立照师尊连山大师预定那般行事,将手一指,连人带宝一齐朝洞顶冲去。 就这功成迟疑,微一停顿之间,地底烈火已被引发,由离合五云圭宝光攻陷的深坑中,一股浓烟激射出来,直射洞顶,晃眼由黑转红,化为百丈烈焰。又与常火不同,其红如血,火力又大又猛,耳听轰轰怒鸣,火穴随即加大,靠近穴口的地面立即熔化,成为沸浆。 火口越来越大,火势越旺,纪宁略一回顾,洞顶火冲之处,也和地面一样,着火便即消熔。沸浆熔汁宛如瀑布飞泉,四下喷射,映着火光,发出亮晶晶的异彩,壮丽无传。 纪宁身以剑合,悬于半空。往下伸手一招,一道墨光经天冲霄,冲破玉石洞顶,只听得一连串轰轰隆隆之声,所到之处,洞石直似残雪遇上大火,挨着便即消灭,现出一个井形大洞,一直向上开去,连熔石沸浆都见不到一点。 不多一会,便将那数百丈的地底攻穿,冲出岛上。纪宁手掐法诀,忙着收回离合五云圭,脚底来路火口有一股烈火浓烟已激射上来,晃眼升高数百丈。 同时那先前下降的旧火口,还有一大股火烟狂喷出来。两个火口前后对立,直似两根冲天火柱矗立岛上,比起初来所见,猛恶十倍。地底异声大作,宛如百万天鼓惊霆发自地中,全岛一齐摇撼。 月儿岛当地形势险恶,本就雾暗云愁,骇浪如山,再受烈火浓烟热力鼓荡,越发惊涛群飞,海啸大作。那座岛仿佛一叶孤舟,飘行于茫茫大海,突遇飓风,浮浮沉沉,起伏于万丈洪涛之中,眼看就要被海中恶浪卷去。 纪宁刚收回法宝,猛瞥见神圭上面飞起一片银霞,略闪不见,忽闻得圭上有人言道:“徒儿大功告成,还不快走!百里以内,不许回顾。” 乃是连山大师留音仙示,纪宁忙答道:“徒儿遵命。”一纵朱虹,往来路飞去。 行时身后银霞隐而复现,似还有别的宝光彩霞围在身后,那被烈火映成暗赤色的海水也改映成了金银色,惊波万丈,齐幻异彩,骇浪千重,尽闪霞辉,海天无涯,景更雄奇。 纪宁飞遁神速,瞬息已飞出百里以外,方才停身回顾。 只见先前来处,满空都是金光银霞,将月儿岛全部笼罩在内。宛如一口极大银钟,罩在茫茫黑海万丈洪涛之上,直达海底。中有两股烈火浓烟由顶透出,直射天心,空中愁云惨雾被冲开了两个大洞,火柱特高。 远望过去,上半部好似无数彩绢裹着两支奇大无比的红烛,用尽目力,也看不出到底有多高。四边云雾也被映成了千万层冰纨彩毅,已直射至九天高处。 纪宁正在眺望之时,一名羽衣星冠,丰神秀朗的仙人,在一幢银霞笼罩之下,悬空立在岛上光钟以内,手掐灵诀,用剑向那火柱连指。火势越来越盛,突然连根拔起,朝空直上。 连山大师将手一扬,发出两片金光,将那离地而起的火柱底层托住。紧跟着远远一声雷震,钟形银光忽隐,连人带火柱便同朝空飞起,一串霹雳之声响过,便已无踪。 再看月儿岛,已都将崩裂,沉人海眼之内,整个不见,只剩海上波涛仍和初来时所见一样。只有天心高处,略有两道赤虹,由暗影中破雾冲去,刺空直上,晃眼高出重霄,几乎非目力所能及。 纪宁见此,不禁心中赞叹连山大师神通之广大。仅凭他本身元神的一己之力,便可以绝大神通,将这隐伏于地底万千年的烈火毒焰,送往两天交界之处,连同劫灰一齐化去,一举解决月儿岛的地火之灾。法力之高,当真是不可思议。 第四十三章 紫玲洞,见宝相 且说石生奉命出宫,一路之上,随缘修积,倒也积了不少善功。有意无意之下,来到了西南诸省,正好就势赶往雄狮岭长春崖,拜歇乃母师祖极乐真人李静虚。 及至寻到长春崖一看,只见苍崖绣合,仙洞云封,空山寂寂,流水潺潺。洞前景物虽然灵秀,主人却是不在,连洞门也未寻到。 石生在当地徘徊了一阵,只得离开。正当他驾遁光离去之时,忽然忆起师尊纪宁曾言过一桩因果,默运玄功,掐指一算,果不其然。 于是,石生连忙回转遁光,望黄山方向赶了过去。 黄山之中,碧峰刺天,峭崖壁立,崖腰有云层积厚,遮掩崖下的无底深沟,使人不知下方的深浅虚实。 此时正值一轮明月刚上东天,清光四彻,明如白昼,倏地从天边飞来一道银色遁光,风驰电掣,宛若流星赶月一般,转瞬间便越过苍茫云海,悬于一处悬崖半空之中。 光敛处,现出一名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腰悬长剑,正是石生。他往下一看,崖下云层愈厚,用尽目力,也看不出下面一丝影迹。伸手掐诀,往下面一指,发出一道金光,直往云层穿去。金光到处,那云层立时破开了一个丈许方圆大洞,现出下方的景物。 原来是一片长条平地,离上面有百十丈高。东面是一泓清水,承接着由半山崖垂下来的瀑布。靠西面的尽头处,两边山崖往一处合拢,形成恰似一个人字的洞口,石匾上隐隐现出三个大字,前一半被藤萝野花所遮蔽,只看出另一个半边的“谷“字。 近谷口处,疏疏落落地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花树,丰草绿茵,佳木繁荫,杂花盛开,落红片片,显得甚是幽静。 石生脚才着地,便听到有人娇喝道:“来者何人?竟敢不请自来,入我紫玲谷中。”随说,随放出一条数十丈长、三两丈宽的五彩匹练。 石生连忙取出离垢钟,化作一团彩云,笼罩周身。方才行礼言道:“我乃紫云宫门下弟子石生,这般无礼来访,实属无奈之举。若有不当之处,石生在此,给宝相夫人赔礼。” 五彩匹练刚将离垢钟所化的彩云绞住,便被宝光一震,咝的一声,化成无数彩絮,飞扬四散,映目生花,恰似飘了漫天的彩雾冰纨,绚丽无涛。 这让一旁暗中隐藏身形的宝相夫人甚是惊讶,她这以“己寅九冲小乘多宝”法术所炼法宝,虽是旁门小乘法术,遇上正经的法宝飞剑,不堪一击,却足能阻挡片刻工夫。 不料这看似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护身法宝威力竟如此之大,连阻拦片刻功夫时间都没有,单凭宝光便已震散五彩匹练。 宝相夫人先是面容紧张,手掐法诀,侧耳静听,暗中戒备。听完后,面上忽转喜容,现出身形,言道:“原来是紫云宫主的门下高足,宝相久闻紫云宫的赫赫威名,却未曾有幸一见。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宝相虽道力浅薄,也定然尽力相助。” 石生闻言,答道:“宝相夫人不必过谦,吾师曾对石生有言,宝相夫人得道三千年,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乃是异类散仙中第一流人物。石生无礼来此,是奉师命告知于夫人一件事。极乐真人门下的末代弟子,是姓秦单名一个渔字的少年。” 宝相夫人立即软倒在地,瑟瑟发抖,知自身闯了大祸,极乐真人知道一定不容。又想到极乐真人的威名,不禁星眸泛泪,夺眶而出,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是一个天狐,岁久通灵,神通广大,平日专以采补阴阳,用于修炼,但是从未伤生,又能炼就灵药,补还人家亏损,使被采补的人仍能终其天年。随着道行的加深,也不知迷了多少厚根子弟。 平日里,同桂花山福仙潭的红花姥姥最为友好,听说红花姥姥得了一部天书,改邪归正,机缘一到,即可脱劫飞升。 宝相夫人自知所行虽然暂时安乐,终究难逃天谴,遂立意也学红花姥姥改邪归正。可惜事皆前定,难逃因果。她与秦渔有那前世孽缘,今生必定相遇。 那日秦渔因来黄山采药,与宝相夫人相遇,她一见倾心,甚是迷恋,遂暗施法术,迷惑秦渔,引进洞去。因为爱他太重,乐极情浓,连失两次真阴,生了紫玲、寒萼二姐妹。 此间之事,纪宁为石生讲述当今世上的奇人异事之时,曾经提到过。 当时初听闻之时,石生一脸疑惑,向纪宁问道:“师尊既然已算出此事,又想要帮助他们,为何没有出手阻止呢?” 纪宁摇了摇头,捏了捏石生的小发髻,答道:”这是秦渔的劫数,我非他师长亦非他好友,无名无分,不便插手过多。若是有心相帮,在一旁帮衬一二就可,过多,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再说了,你可曾想过,为师能算出之事,那极乐真人怎会不知?不过是一饮一啄皆前定,由因入果循而行罢了。“ 极乐真人李静虚道法通玄,功行早已修到金仙地位,只因生平太重情分,收徒太多,良萎不齐,以致有两个徒弟胡作非为,造了些孽,他不曾庇护恶徒,亲自出手,把恶徒擒回青城,遍请各位剑仙到场,按家法处治,清理门户,并许宏愿,以十万倍积修外功来补过,一日功行不圆满,不使身形成长。 从此无意收徒传道,退隐到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内,静参玄宗。他所立教宗青城派,因此烟消云散。 诸多徒弟,也只剩下一个秦渔,教律极严,眼看便要可以传授衣钵,又因夙孽,被天狐宝相夫人所迷,失去元精。 对此,极乐真人只怪门下弟子道行不坚,自找苦吃,所以不去援救。 石生一番回忆,不过只是一念。将手一指,发出一道金光,将宝相夫人一把搀扶起身,柔声言道:“夫人无须这般忧心,极乐真人乃是得道高人,此间之事,诸般因果,他自是知晓。为今之计,你速去解除天狐魅惑之术,恢复秦渔的神志,你夫妻二人再好生坐下来,仔细商量商量,接下来如何行事。” 宝相夫人到底是修道中人,先前因极乐真人之名太盛,方才这般失态。如今心神初定,恢复昔日灵慧,稍一思索,顿觉石生所言极是。 朝石生行礼拜谢后,便连忙前往紫玲dong内,唤醒正在云床上安睡的秦渔,云袖一挥,顿时解了她的惑神之术。 第四十四章 见真人,得赐宝 秦渔原是被宝相夫人法术所迷,神志不清,竟忘了采药之事。惑神之术一解,顿时神志一清,猛想起自己奉命采药,如何会在此地住了多年? 发觉自身失了真阳,不能脱劫飞升,又急又悔,不由痛哭起来。宝相夫人是修道中人,自然是知夫君所想,忆起前事,夫妻同心,抱着秦渔,竟也嗷嗷大哭了一起。 这番动静,却是引得原在隔壁室内玩耍的紫玲、寒萼二姐妹,小手牵小手,双双过来。 秦渔与宝相夫人正在痛哭之际,忽听有两个女童说话的声音响起。一个言道:“姐姐,洞内哭声好似母亲与父亲,我们快去看看。”另一个说话较低,听不大清楚。 夫妻二人闻言,立马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把眼泪一擦,修整云裳。刚一整理好,便见一名粉衣女童拉着一名紫衣女童,连跳带纵地跑了进来,二人相貌相似,均生的玉雪可爱、秾纤合度。 秦渔与宝相夫人一人环抱一个女儿,亲热谈笑了一番。 过了一会,二人仔细商量了一阵,决定夫妻二人前去向极乐真人面前去负荆领罪,请真人从轻发落。 二人把主意打定,便去请石生入内。 石生才进门内,顿觉到处通明,霞光滟滟,照眼生缬。迎面是三大间石室,宝相夫人领了他往左手一间走进。石壁细白如玉,四角垂着四挂珠球,发出来的光明照得全室净无纤尘。玉床玉几,锦褥绣墩,陈设华丽到了极处。 在落坐于一个锦墩之上,石生便递给宝相夫人一块水晶玉牌,言道:“先前我与宝相夫人说过,此次前来紫玲谷,是奉师命前来。因宝相夫人的大劫将临,因同秦道友的这一段缘分,同时迷途知返,又未始非夫人为恶不彰所致,因此特命我前来,指点你二人生路。吾师算出,夫人不日将要去借红花姥姥所得天书,慢说各有仙缘,岂能妄借?即使借来,为期已促,也来不及修炼。幸而夫人如今距离大劫,尚有十年光阴。等到十年期满,夫人可持玉牌,来我紫云宫,吾师会助你兵解,避去第二次雷劫。” 石生稍微顿了一顿,方才接着言道:“至于秦道友,你犯了条规,极乐真人万不能再容你回去,待你夫妻二人向真人负荆领罪后,可返回紫玲谷修炼。你夫妻各本所学,尽心传授两个幼女,日后自有一番仙缘遇合。但是宝相夫人虽借兵解,避脱二次雷劫,等到婴儿炼成,第三次雷劫又到,只有那王寅年王寅月王寅日王寅时生的一个根行深厚的人,才能救她脱难。吾师到时自会设法物色这人前来解劫。信与不信,如何决断,全凭于你夫妻二人自行考虑,我就不再多说了。“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闪耀,光敛处,现出一个人,身若十一二岁幼童,穿着一件鹅黄短衣,项下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活像观音菩萨座前的善才童子。 石生看着这名童子,端的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令人望而肃然起敬,决不敢以年幼目之。并非紫云宫中人,看去非常面熟,却是素昧平生,心中好生惊奇。 不知怎的,猛然福至心录,一见面便弯腰礼拜,言道:“紫云宫门下弟子石生,拜见太祖师极乐真人。” 来人正是极乐真人李静虚,闻言哈哈大笑,言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机警灵慧,既然你还认我这太祖师,我这闲暇时所炼就三万六千根乾坤针,便赐予你护身御魔。“ 长辈赐,不敢辞。石生连忙行礼叩谢极乐真人,然后双手接过内装有三万六千根乾坤针的法宝囊。暗付:“想必师尊日前寻得白阳针决一事,极乐真人已推演得知了。” 极乐真人见石生似有所悟,目露几丝满意之色,果然根行深厚,可惜与他无缘。知道紫云宫门户将来一定能够发扬光大,好生赞赏,愈加动了觅一个佳材,以传衣钵之想。未在多言,直望向自他现身后,便跪地磕头不止的秦渔两夫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阮征被秦清雪丢进风洞山白阳崖花雨洞中,吩咐他勤加揣摩白阳真人遗留的图解,并留下黄精松子之类事物,以供充饥后,便不知人去了何处。 光阴易过,直至阮征待到四九期满,骨坚气凝之后,始终未见秦清雪一临。眼看着食粮将罄,幸而秦清雪离去前,曾说四九期满,他便可出洞觅食。 如今时限已到,阮征径直出洞,去寻觅食粮。到了洞外一看,恰值云起之际,离崖洞数丈以下,只是一片溟漾,暗云低压,远岫遥岑,全都迷了本来面目,不知去向。 崖洞上面,照例常时清明,不见云雨,这时也有从云层中挣出来成团成块的云絮,浮沉上下,附石傍崖,若即若离,别有一番闲远之致。 阮征先见下面云厚,虽然依稀可看出一条方向路径,到底不曾亲身经历过,怎敢冒昧穿云而下。他心中略有些迟疑,忽然宛若一团雪似的白云从崖下飞起,缓缓上升,往身旁飘来。 本是少年心性,觉着有趣,遂伸手一抓,偏巧一阵风过,那云已是升高丈许,往前飞去。阮征伸手一捞,却是捞了个空,心中不舍,便追了去。 但是这风一吹,不但是这团孤云飞行转速,便连下面的云海,也似锅开水涨一般,波卷涛飞,滚滚突突,往上涌来,转瞬之间,已与崖平。 阮征只顾纵身捉云,竟忘了存身之处已离崖边不远。刚将身纵起,见那云突又前移,心中暗自较劲,想道:“云儿也这般狡猾,我今日若不将你捉住才怪。” 连忙在空中施展近日新学来的白阳图解里的招数,身子往前一探,又悬空飞出了两三丈远近,恰好将那云团双手抱住,身子才往下落。 猛一低头,阮征见脚底云涛泱奔,浩瀚无涯,哪里还有着脚之所。知是一时疏忽,已经纵在崖外,不禁大惊,急切间想不出好主意。等到想起提气盘空,凌虚回旋,身子已坠入云层之中,睁眼不辨五指,哪里还来得及。 第四十五章 遇怪蛇,金针戮 正落之间,阮征渐觉凉风侵肌,冷云扑面,周身业已湿透。正猜云中有雨,猛听云底下风雨大作,声如江涛怒吼,四周的云越暗,水气越厚,几如浴身江河之中。约有顿饭光景,才将这千百丈厚的云层穿过,风雨之声,也越发听得真切。 定睛往下面一看,底下也是一座山脊,因为终年上面有云封蔽,尚未见过它的形势。阮征身子正从狂feng暴yu中飞落,离地少说也有数十丈高下,一旦自天坠地,直落千丈,还不是个粉身碎骨么?想到这里,心中顿生寒意。 当阮征举足无措之时,忽见有一道五色光华,由侧面峰头疾如闪电般飞来,承载他落于一株古树之上后,又倏地飞了回去。 阮征坐在树干之上,惊魂乍定,略微喘息。想起这道五色光华,颇似昔日秦清雪手中的五云桃花瘴,裹挟之时,又闻得一股淡淡的桃李芳香,料定是师尊就在左近,见他失足落崖,危及性命,所以施法相救,只是不知为何,不曾现身相见。 阮征素来灵慧,见秦清雪不现身,自是事出有因,有她的道理。四外环顾,发现自己所落的这株古树,大约十围,槎丫怒挺,突出群抄,四外有绿荫丛密。 只是这略一耽搁的功夫,忽听树叶丛里窣窣有声。阮征回头一看,丛枝密叶间忽然现出许多双头怪蛇。有的长有丈许,粗若碗口,大小不一,顺着树顶繁枝密干,各自将双头昂起,红信吞吐,宛如火焰,婉蜒而下,其行甚速。 阮征惊魂乍定之际,一见来了这许多的怪蛇,知道此蛇厉害,其毒无比,身在树上不易防御,慌不迭地便往树下纵去。 身才及地,抬头往上一看,为首几条怪蛇已经飞窜到才落坐的老干上面,将头悬了下来。阮征用手一摸腰间宝囊,且喜不曾失落。自囊中取出一根形如三寸长,通透如玉的金针,两足一顿,正想发出,朝那为首几条的怪蛇头上射去。猛觉脚底一阵奇紧,双足似被甚么东西缠住。 阮征甚是机警,一觉双足受缚,连忙稳住势子站定。如换旁人,早已绊倒。他疑是下面还有蛇群,不及细看,手中的金针早顺脚而下一挥,嚓嚓两声,绑缠断落。 低头一看,乃是一大片似藤非藤,似索非索的东西,无枝无叶,都有拇指粗细,遍地都是,广约亩许,根根互相纠结,形如猎网,却又有好些不类。荒山寂寂,更无人踪,也不知这东西怎能自己捆人? 复又仰望树巅怪蛇,业都全身毕现,一条条将尾巴钩住枝干,身子恰似千百彩绳,悬了下来。为首几条大的怪蛇已经松了尾巴,大有下蹿之势。 阮征不敢怠慢,二次举针,当面一划,发出一道寒光,两条大蛇已劈面飞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两条生得这般庞大猛毒的怪蛇,立时皆是身首异处。但凡蛇类,多半命长,何况怪蛇。虽然身体被斩断,那四颗怪头一负痛,再就着前蹿之势,竟然平飞出二三百步远近,才行坠落,在地上乱蹦,足有一两丈的高低。 手中金针虽已建功,一挥斩去双蛇,但是阮征知道树上毒蛇还多,必不甘休。不等剩余的怪蛇反应,连忙一个鹞子翻身,紧接着掉头转身,又一个龙归沧海,身子一拱一伸,往斜刺里蹿去,脚才落地,因有先前那番经历,恐被地面上怪藤缠住,又用脚略一拨划,立时脱了绑缠,变成寸断。 再看那两条毒蛇的身子,也蹿出老远,才行坠落,一到地便被怪藤缠住。蛇头虽断,蛇性犹存,只管挣扎屈伸,蹦跃不已。 不过这怪藤说也希奇,蛇身不挣犹可,越挣纠缠越紧,眨眼工夫,便被缠作一团。 阮征见了暗自心惊,幸而有师尊所赐金针在手,否则休说是那群毒蛇,便是落在这些怪藤上面,也难脱身,不禁伸舌,暗道一声:“好险!” 因适才仓猝应变之际,接连逃出险境,阮征一面心喜,一面想起自身进境甚速,也颇自负,胆气益发壮了起来。 蛇类复仇之心极盛,树上群蛇何止千百。内中还有三四条次大的怪蛇,上半截蛇身业已伸出,见头两条大蛇一死,便缩了回去,口中红信焰焰,嘘嘘乱叫。群蛇也互为和应,好似商量报仇一般。就这样怪叫了一阵,忽然停住。内中一条大的怪蛇,猛往前一蹿,似要朝阮征所立处穿来。 阮征此时已是胸有成竹,那两条最大的怪蛇这般轻易就被除去,何惧其余怪蛇。再加上相隔比先前要远出两倍,易于看清群蛇动作,便于相机应付,不似先时那般手忙脚乱,所以也不着急忙慌。 看地下怪藤密布,如同网罗。不愿纵向别处去费手脚,乘着蛇叫未下之际,只是将附近周围的藤网用针芒一阵乱削乱斫,清出一片两丈许方圆的石地,将断藤用脚拨开。一面想着肃清毒蛇之策,以为世人除害。 及见群蛇叫声甫息,又有一蛇作势蹿来,阮征打着以静制动的主意,故而不迎上去,静候怪蛇袭来,只要略微施展,便可照先前的二蛇那般,瞬间了账,来一头死一头,来两头死一双。 不料头一条怪蛇的蛇身刚离树,第二条大蛇便接瞳飞起,两颗怪头一交叉,径将前蛇的尾巴紧紧夹住,与前蛇首尾相连,一同朝前飞蹿过来。第三条怪蛇也跟着飞起,又将第二条的尾巴夹住。似这样连二连三,晃眼之间,连上了五六条,如空中长虹也似,成了一条直线。 看此情况,后面的蛇还在接连不已。这几条怪蛇虽没先前所杀的那两条怪蛇之大,也差不了许多。后两条怪蛇较短的,也长有丈许。当头那一怪蛇,相离阮征存身所在,仅五丈远近,只要再接上四五条怪蛇,便可到达。 同时树上千百条毒蛇都照样发动,一个连一个,飞蹿出来,化成数十条粗细不等的长虹,附树凌空,笔直挺出,顿成奇观。 这让阮征顿时一蒙,才知天下事无奇不有,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早料到群蛇要齐来拼命,只是这般奇特来法,却未想到。 这怪蛇现以一为主,数身相连,阮征用针芒斩了头一个,势必第二个又如箭一般连珠射到,叫他缓不过势子来。反不如四面八方,合围而上,或是势如潮涌,千蛇同进,一个阮征可用“风卷残云”的招数,近身则死,另一个可用“力划鸿沟”的招数,剑到头落,比较容易发付。 阮征先前只想到群蛇齐上较难,却不想这等来法,更难得多。不敢冒昧上前,先要准备退路。往后一看,只见一片广原,尽是藤网纠结,甚为繁茂。猛想起适才那两条蛇身为藤所缠之事,自己有金针在手,不怕藤缠。 一会怪蛇来袭,若真无法应付,索性以毒攻毒,诱它入网。又猛然想起师尊秦清雪赐手上金针,传授运用口诀和仙法禁制之时,说若到危急之时,可念咒发针,到时不论多么厉害的妖光、邪气、毒氛也难侵害他身,妙用甚多,威力灵异。但是在他功候不到以前,非到受了妖邪围困之时,万万不可轻易施展。 因为此针乃是秦清雪取五行灵玉髓,再以先天五行真气合练而成的法宝,取名“伏魔神光针”。攻可发出“大五行灭绝神光线”,无坚不摧,无隙不入。守可化五道彩色云烟,防御水火风雷,不畏诸般法宝飞剑。 不过此宝若是像阮征那般,单凭针芒之锋便罢了,若是一经取用,宝光远照,上烛重霄,最易引起异派妖邪生心劫夺。 阮征手持金针,口中诵咒,宝光顿现。最前头的一连串大蛇,已离身不足两丈远近,口中红信吐出二尺多长,似波纹般一阵乱弯乱拱,嘘的一声怪叫,后面的怪蛇把双头一开,当头的怪蛇忽如弩箭脱弦,直射过来。 第四十五章 毁金针,教徒儿 阮征使用伏魔神光针尚是初次,发时心想此针虽能发收,无奈蛇数太多,总得连连收发多少次,才能除尽,还恐一条条去杀,阻不住群蛇齐来之势。不料针一出手,便听一声霹雳过处,一道金光,带起一溜五色火焰,内有七彩光线流转不停,朝群蛇飞去。 因两个蛇王被斩,群蛇齐出拼命。群蛇来势,原是一个跟着一个射来。就在这瞬息之间,已有数头怪蛇夭矫升空,仰头直射,跟着蹿到。 飞针所化金光星飞电驶,飞到蛇前,只是一闪,便即不见。晃眼工夫,火光重明,已从最未那头怪蛇的蛇尾中穿出丛树密干之间,梭一般地照着蛇多之处往来上下,穿射起来。同时那当头四五条怪蛇接成的长虹,被金光由首到尾接连穿过,叭咙连声,蛇身粉碎,化为一捧血雨,尸骨无存。 这些怪蛇比较狡猾,见许多同类飞蹿出去,皆遭伏戮,余者顿知道厉害,连忙将蛇身缩回树上,只管吐舌发威,往树上逃窜之时,金光所到之处,无论蛇大蛇小,挨着就是个死。 群蛇本是世间凶历毒物,恶贯满盈,气数已尽,该当全数伏诛。上有飞针,下有藤网,本已无处逃生。偏偏那古树年深日久,虽然树抄荫浓叶密,但是枯朽之枝甚多,千年古木原易着火,再加飞针上的五色火焰与寻常之火不同,略一绕转,便有几处被火引燃。 霎时之间,浓烟突突乱冒,火焰四射。群蛇一见火起,越发乱惊乱窜,纷纷离树穿出,还没窜出多远,便即坠入藤网之中。 不多一会,那荫蔽数亩的一株参天古树,竟和一座火山相似,上半株全部燃着。地下藤网也被逃窜出来的怪蛇带下来的残枝余火引燃,直似无数条大小火蛇,满地游窜,火头越引越多,火势越来越大,渐渐融会成一片烈火,顺着地下怪藤密网,往四外蔓延开来,成了一个火海。 树上的蛇,个个死亡,逃窜了个尽。地下的蛇,总数何止千条,大半未死,更被藤网缠住,脱身不得,眼看火势烧来,急得齐声惨叫。 阮征见火已成了野烧,群蛇俱在网中,必无幸理,那飞针还在兀自追逐不休。又看火势,眼看便要烧到身前,不便在此久停,连忙掐诀收回飞针。 却不曾想,这伏魔神光针不但不应招而回,反而火光大作,漫天射出千万丝其细如发的七色光线,宛若暴雨飞芒一般。更有数道七色光线,竟往阮征所立之处攒射而来。 阮征望着眼前七彩绚烂,极其耀眼的七色光线,速度之快,举世无双,纵然知晓自身万难逃脱此厄,亦转身奋力往后面纵去。 耳旁嗖嗖破空之声大作,知是光线临身,正在阮征不由凤目闭合,引颈待屠之际,周身忽泛金光,光现射进,宛若滴水入海般,了无生息。 阮征半开凤目,望着身前之人,一袭红衣,长风飘扬,嘴角上扬,仿若仙人临世,轻举右手,其上悬有一根金针,正被一团琉璃光焰所炼。 秦清雪五指一合,金针断裂,冒出一道五色云烟,长袖一挥,便已不见。 这伏魔神光针,秦清雪本打着以魔制魔的主意,炼时突发奇想,便在原先的玄门禁制中,多加了几笔魔门禁制。她练成后,御使之时,道主魔辅,威力之大,远胜原先所预期。不曾想,阮征发针见血,此针立受魔神感应,阴魔暗附其上,所以才这般不受控制,反噬其主。 秦清雪暗道一声晦气,面上平静无波,嘴角含笑,言道:“阮征,为师设下这番考验,你可有何感悟?” 阮征先是行礼一拜,然后答道:“师尊苦心,阮征已然明了。怪蛇一事是为告知徒儿世间无奇不有,切莫轻视,自负自满。金针则是告知徒儿,法宝虽好,皆是外物,打铁还需自身硬,应当以自身修行为本,否则纵然是有再好的宝物,自身道力浅薄,随意动用,反而易为之反噬。” 秦清雪闻言,嘴角上翘的更为明显,言道:“甚好甚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比纪宁所收的二凤、三凤、金须奴那些聪慧太多,吾心大慰,吾心大慰啊。” 阮征长身玉立,看似被夸得有些害羞了,那狭长凤目眯了眯,宛若新月,然后微微低头,暗想:“我这师尊这般喜形于色,倒是与我耳闻的修道中人相差甚远啊。不过师尊口中的纪宁是为何人?师尊看似很是在乎她。” 秦清雪回顾火势,越发猛烈,连附近大小树木俱都引燃,轰轰发发,火光烛天,上千群蛇,俱都葬身火里。不时看见有一条条的大蛇,因缠藤为火烧断,奋力从火光中纵起,被火烟一压,重又落到火中。时闻有奇腥焦臭之气泛起,使得人闻之欲呕。 幸而二人周身有灵光闪耀,屏蔽外物,否则怕是要被臭气给薰倒了。 秦清雪暗运玄功,施展施云布雨之法,顿时天上轰轰作响,一阵狂风过处,当头云衖,渐往中央合拢。接着便是一个震天响的大霹雳打将下来,将那株大古树齐腰折断,滚入火中。同时比豆粒还大的暴雨,倾盆降落。 阮征见师尊只是长袖一挥,霎时间,便雷鸣电闪,雨骤风狂,四下交作。那么大的一片火海,不消顿饭的光景,全都被雨浇灭。往上一看,雨势顿止,天空湿云被火烟冲开了一个云衖,云密层厚,映成无数片断的彩霞,别成一种奇观。 雨过天明,被烧之处,变为一堆堆的劫灰,只剩那株古树,兀立山原之中。树干之上粘伏着无数的残头断尾,尺许数寸,长短不等的小蛇。细看树心,却是空的,此时阮征才知那树便是双头怪蛇的老巢,无怪乎有那般之多。 那怪藤,在东南西三面俱都蔓延甚广,只余北面离树十丈,便行绝迹。 秦清雪抓住阮征手臂,长袖一展,顿化作一道经天金光,破空而去。 第四十六章 遇老僧,小沙弥 斜阳初沉,明月未升,半天红霞,灿如翠绮,正是黄昏以前光景。 石生一路积修,不知不觉来到五台山,御空俯视,就在脚底,满山云雾迷茫,远近峰峦浮沉在云雾之中,如海中岛屿一般,仅仅露出一点角尖。 再看云层以下,各庙宇人家,已上灯光,宛如疏星罗列,梵呗之声,隐隐交作。不时传来几声疏钟,数声清磐,越显山谷幽静,佛地庄严,令人意远。 石生知道此时半山以下正下大雨,天色阴晦,所以月还未出,便上灯光。这五台山为佛门重地,文殊菩萨曾现化身,灵迹甚多,故而古刹林立,并不奇怪。 听着下方僧寺疏钟清磐,禅唱梵音,石生顿时生了游历之心,于是降下剑光。 及至落地,来到一片茂林,嘉树葱笼,现出红墙一角。一阵风过去,微闻梵音之声,果然是清修福地。 石生走近寺庙,见匾上书有“净慈寺”三字,轻叩了几下木门,然后垂手静候。 刚敲门没过多久,门便大开,现出一个年纪似有六七岁光景的小沙弥,面如满月,生得矮胖,穿了一件破旧僧袍,却是非常洁净。手持着一盏灯笼,圆眼大睁,望了望石生,口中念了一句佛号,然后问道:“这位檀越,此时敲门,所为何事?” 石生嘴角含笑,行了一个道礼,方才答道:“我乃是一名过路人,游经此地,忽闻梵音,心有所感,因而敲门拜歇,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小沙弥回道:“檀越客气了,家师在寺内清修。檀越若是不嫌弃此处简陋,可入内一晤。”石生忙道不会。 小沙弥走在前头引路,石生随之入内。见当中草堂蒲团之上,坐着一个白发寿眉,老态龙钟的老僧,手握一串念珠,穿着一身黄葛僧衣。加上小沙弥,全寺竟无第三人,陈设也极简陋,只是当中供着一个轴佛的绘像,连尊塑像都无。 石生上前鞠身行了一礼之后,便从怀中取出几粒银子交与老僧,以作香火钱。 老僧摆了摆手,言道:“贫僧已证功果,将要灭度,此身外之物已是无用。檀越因缘际会来到此处,自有一番因果。贫僧厚颜,可否拜托檀越允我一件事?” 石生忙言道:“大师请说,石生若是能办到之事,定当竭尽全力。” 老僧甚是慈眉善目,言道:“贫僧仅存的烦恼牵连,便是我这小徒儿了。他夙孽甚重,万难幸免。贫僧想请檀越带我这徒儿去那大雪山倚天崖,谋求一线生机。我身无长物,唯有手中这长伴多年的念珠一串,可为谢礼,还望檀越不要嫌弃。” 石生连忙摆手,言道:“大师之请,石生定当竭尽全力,不过这谢礼,就不必了。” 老僧笑道:“檀越可知,佛门修得功果,需了结诸般俗缘尘事。檀越若是不收,贫僧就无法麻烦你了。为了贫僧早登极乐,还请檀越收下此念珠。” 石生闻言,答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便不再推辞了。”然后双手接过念珠,想着一会再转赠小沙弥,物归原主。 老僧似是看出石生所想,只是笑了一笑,微一点头,二目便已垂帘,不再出声言语。 随后便闻得有旃檀异香,满布室内。 石生定睛一看,老僧已经圆寂。一旁的小沙弥神色平和,合掌喃喃。 二人送老僧归真,石生施法封藏老僧的法体,免受异派妖邪侵害,然后带着背负行囊的小沙弥,走出寺庙。 刚一迈出寺庙大门,便起大雾,再一回顾,寺庙已然全隐。试照原来步数方向退回,终是无门可入。 小沙弥朝着寺庙原址,叩了几个头,然后起立,言道:“檀越,寺庙已被佛法隐藏,你我皆寻不到,日后亦也不会现于世间。我们还是早些赶路吧,否则迟则生变。” 石生点了点头,暗想:“那位老僧想必是位非常人物,我虽性情温和,但并不会如此这般,轻易信人,随意许诺。不知怎地,就觉得他很是可亲,暗运玄功,神台清明,并非为法术所迷惑导致,想来是自心所得。” 一念愚则波若绝,一念智即波若生。 一念即起,因缘缔结,因果纠缠,气数有所关联。 当石生应承老僧之请时,远在紫云宫内的纪宁,忽生感应,眼帘轻抬,琉璃双眸半睁,神光溢溢,默运玄功,澄神内视,暗自施展紫府秘笈上所传的“紫薇斗数”,进行占算。 过了一会,纪宁方才窥得一些天机,道了一声:“有趣。” 纪宁想了想,还是屈指一弹,一道银光破空而去。 小南极,金钟岛。 叶缤正在教导门下弟子朱鸾、朱红,忽见一道银光直面而来,识出是有人飞剑传书给自己,连忙伸手接过,展信一阅,乃是纪宁自紫云宫发来的一封飞剑传书。 沉吟半响,叶缤挥退二徒,回宫取上法宝,将手一举,化作一片彩霞,腾空而去。 拜别完老僧后,石生候到天色甫明,带着小沙弥,双足一跺,便驾起遁光,冲霄离去。 期间,石生想要将念珠还于小沙弥,小沙弥执意不收,言道:“家师已将这串念珠赠与檀越,一番心意,还请檀越莫要推辞。” 几番推让,都未有结果,石生无法,只能收下。 遁光神速,石生带着小沙弥,不消多时,便已进入四川境内。经过巫峡上空时,二人偶然目注下方,瞥见层崖峡峙,江流如带。那么萧森雄奇幽险的川峡,空中俯视,直似一条蜿蜒不绝的深沟。水面既窄,当日天又睛和,江上风帆三三两两,络绎不绝。过滩的船,人多起岸,船夫纤拉着抢上水,动辄数十百人拉着一条长缆,盘旋上下。于危崖峻壁之间,看去直似一串蚂蚁在石边蠕动,那船也如儿童玩具相似。 石生与小沙弥皆是难得出外,觉着好玩,左右还早,所御遁光无形无声,外人又看不出,便把遁光降低,沿着川峡西行。人一降低,景物显大,觉出江山之胜,与空中所见别是一番景象。 石生受纪宁的影响,也有了山水之癖。小沙弥自出生便在寺庙之中,未曾见识过外面的繁华人间。 二人一朝初见川峡风光,皆是欢喜。 第四十七章 不明因,妖童凶 二人一临近,才看出那些纤夫之劳无异牛马,甚至过之尤不及。时值九、十月的天气,有的还穿着一件破补重密的旧短衣裤,有的除了一条纤板之外,只是拦腰一块破布片遮在下身,余者通体赤裸,风吹日晒,皮肤都成了紫黑色。年壮的看去还好一些,最可怜是那年老的和未成年的小孩,大都满面菜色,骨瘦如柴,偏也随同那些壮年人前呼后喝,齐声呐喊,卖力争进,一个个拼命似地朝前挣扎。 江流又急,水面倾斜,水的阻力绝大。遇到难处,齐把整个身子抢仆到地上,人面几乎与山石相磨。那样山风凛冽的初冬,穿得那么单寒赤裸,竟会通体汗流,十之八九都似刚由水里出来一版,头上汗珠似雨点一般,往地面上乱滴,所争不过尺寸之地。看此情景,每过一滩,少说也须两三个时辰。上下起载,还不在内。 二人越看越觉得这些纤夫实在劳苦可怜,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石生几次动念,意欲施为,俱为小沙弥所阻,并言道:“巫峡有名的浪恶滩险,终年如此。沿江土人以此为生,已成习惯,我们助他一时,又能济得了什么事?我们真有好心,何在今日,将来再从长计较,为行旅造福,作一长久之计,不是更好吗?” 石生闻言,颇觉有理,只得罢了。说话之时,二人渐渐飞过峡中最着名的苏、摄二滩。二人见江波渐平,风势已正,既不想管闲事,石生便想催动遁光升空急飞。 彼此正问答间,忽听前面喧哗之声汇成一片。往前细看,原来上流三四里的纤道上,有三队纤夫,每队各有三、五十人不等,所拉的船却只是三条轻载的客船,每船相去十余丈,正同抢着上流。 船并不大,江上看去又那么风平浪静,一条小船,平均四五十人奋力扯纤,竟会抢不上去。这还不说,最怪的是对岸有一危崖,纤夫们背着纤板上来,似不费力。可是船一驶近崖前,便如钉在水上一样,一任纤夫们拼命前挣,汗流如雨,把全身都挣仆到地上,兀自不能再进一步。 船头系纤的将军柱,已被拉成了弓形,可是江波粼粼,平稳无风,看不出一点有阻力的异兆。后面两船上的人见前船这等情景,俱都不敢再上。 三船上的人都在忙着点香烛祭神许愿,惊惶万状。二人此时方觉有异,猛听哭喊之声,那当头的那一条船倏地易进为退,顺流倒驶下去。那些纤夫们吃不住劲,又事出意外,纤得又紧,不及放脱身上纤板,纷纷随同往后倒跌地上,被那船带着在山石上往回乱滚,身子皆不由自主。 纤道本窄,有的人已被带落断崖之下,幸有纤板套住,人未落江,身子却虚悬空中,全都吓得心惊胆战,惊叫悲号,江峡回音甚是凄厉,看去惨极。 二人皆是心慈好善之人,怎能看得下这等惨状?小沙弥言道:“檀越,你快放我下去,速去救救那些可怜人。” 石生心急救人,将小沙弥放下一旁,便即飞起首施法力,先把那船定住,再把落岸的人托上,人却没有现身。就这晃眼的工夫,那头条船已倒退好几十丈。随后的两船见此异变,吓得连忙扳舵退避,侥幸没被倒退下来的船撞上。 后面两船的纤夫把纤板慌不迭地取下,总算见机得快,只是随船溜退了二三十丈,便吃石生施法把船定住。 船被定住以后,落岸的纤夫又似被人托了上来。未落岸的纤夫因都工于此道,这类事均有经历防备,百忙之中各把纤板活扣拉脱,全都受了轻重伤,幸而均非致命。船上之人见下方之人忽都转危为安,又有些异迹,俱当神佑,自去叩谢江神,纷纷猜疑。不提。 石生见受伤人数诸多,大都伤得不轻,本心还想要施救。回顾一旁站立于危崖之上的小沙弥,猛想起之前老僧之言,不禁心中一动,无暇再顾及受伤诸人,赶紧过去一看。 恰好一眼瞥见小沙弥所站的危崖壁立千切,都是上下如削,沿江而西。惟独纤夫经行的对面,好似昔年曾崩塌过,空出半里长一大段,日受风日雨水侵蚀冲刷,成了一片大崖坡,由上斜行向下,直与水面相接。 赤石童山,寸草不生,虽可上通崖顶,山石革确,势极险峻,上面也无人家。近水滨处,却立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道童,生得豹头虎项,浓眉如帚,一双突出的鱼眼直泛凶光,嘻着一张阔口。鼻子大得出奇,只是横扁不高,前额、下巴与两腮齐向外凸,更显得脸往里凹。一双大耳,左边戴着一枚两寸大小的金环,手足粗短而大,穿着一身白麻布的短衣裤,赤着双足。 通体肤黑如漆,相貌丑怪,神情甚是诡异。一手戟指下流的船,口中念念有词,看见船上之人惊惶号叫,对岸纤夫倒跌受伤,哭喊惨状,哈哈大笑,好似以此为乐。 妖童虽是童装,年纪并不在小,又得过厉害妖人传授,邪法颇高。因是日前有土人侮慢了他,特意在此生事。先已暗用妖法,使那些拉纤的土人出了许多臭汗,意犹未足,末了竟施毒手,将船迫得顺流而下。看见船人纤夫狼狈滚跌之状,正在得意。 小沙弥不知前因,站于危崖之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望见下方的妖童施法害人为乐,便竖指喝骂。 妖童因生的丑陋,素来最厌人对他出口不逊。见上方有人辱骂自身,抬头一看,见是一名身材矮胖的小沙弥,看似仅有六七岁。 妖童素来机巧变诈,先是张口一喷,将周身立在墨云笼罩之下。然后大头一摇,左耳金环忽化一圈红光飞起,戟指骂道:“何方无知鼠辈,敢来辱骂小祖师爷!小祖师爷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小沙弥看见一圈红光飞来,当头罩下,不禁大吃一惊,他虽为散仙转世,但是如今只晓佛理,法力全无,面对妖术邪宝,并无抵挡之力,只是出于意愤,怒从心起,更不加寻思,便出声怒斥。 幸而石生离去前,恐有意外,特意施法护住小沙弥周身。红光临近,便被一道金光所挡住,不能再进。 妖童见红光未能建功,又下毒手,双手齐扬,左手一蓬五色飞针,右手一道赤暗暗带有焰头的刀光,暴雨闪电一般发出。 石生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连忙飞至小沙弥身前,取出离垢钟,运用起来,周身立有彩云笼罩。 第四十八章 降魔杵,乌头婆 妖童以为这三件法宝俱非寻常,来势又是极快,骤出不意,而对方赤手空拳,连道剑光都不曾有,仅凭一道金光护身,好似轻敌太甚,决无防备。暗想:“任你多大神通,也难经我三宝齐施。” 哪知眼前银光一闪,现出一名容貌清俊的美少年,猛见他发出一声清叱,也未见有什么动作,立有彩云将二人一同笼罩。 飞针先到,首先消灭无踪,飞刀也被彩云所阻挡住,不能再进。 妖童见此,大吃一惊,又伎俩止于此,敌人如此神通,别的邪法自更无效。知道情势危险,恐将法宝丢失,赶忙回收之时。 果然石生一声叱罢,将手一指,一道银雨光华飞出,先把金环一斩一绞,立成粉碎,洒了半崖星雨。飞刀虽能勉强收回,人还未容破空飞起,石生扬手又是一道金光,当头罩下。 妖童那护身墨云竟似抵御不住,暂时虽未受伤,身已被人困住,逃遁不得。 急怒惊恨交加之下,妖童把心一横,想着左右凶多吉少,索性破口大骂,欲用激将之计诱敌入巢。言道:“两个狗小子上门欺人,是厉害的,就随我见我娘去,看我娘不打得你们两个狗小子魂飞魄散。” 石生性情温和,不作理会。但是小沙弥却天性好胜,觉得妖童小小年纪,敢于如此为恶横行,其师长可知,有意除恶务尽。见石生已用法宝将妖童罩住,闻言叱道:“无知妖孽,竟敢为祸行旅。你那父母师长决非善类,正好一起除害。想借此放你,却是休想!你自在前引路,我这同伴仍用宝光押着你,寻往妖穴便了。” 石生虽觉小沙弥不应多事,口中言词也颇失出家人得风度,但见这妖童形态丑怪,一身妖气,无故害人,所行之事又极阴毒可恶。除非适才见死不救,既救人便须救彻,留此妖邪,不知以后为害多少生灵。又见妖童虽在宝光笼罩之下,仍似有恃无恐,不住厉声辱骂,也实可气。 暗想:“本想妖童擒到无人之处,问明为何施法害人及其来历,盘出罪状,再行处治。不想这妖童如此可气,还是寻到他娘,看其如何惩治妖童,再做打算。” 于是,石生带着小沙弥,用法宝押着妖童飞行。沿着巫峡崖顶,连赶了四五座峰头,约飞行了二百余里,眼望前面危峰刺天,峭壁排云,山势益发险恶。 小沙弥见久未到,心早不耐,方欲就地拷问,杀了妖童,异日再寻他的巢穴和师长。忽听妖童连声厉啸,响振林谷。 小沙弥料想已到地头,因忿妖童恶口伤人,惟恐万一逃遁,忙喝道:“该死妖孽,你嗥什么?怎还不到你的妖窟?我们还有事,不耐烦了。现容你再叫三声,你那妖娘如不迎来,我便先取你的狗命!“ 妖童连受宝光侵削,身外墨云已去了大半,早就不支。闻言知道不妙,暗付:“我出游之时,母亲就说在这乌树岭墨云峰洞中打坐,听闻我声,必定出来相救。” 所以,他虽然已经心生胆怯,仍想延挨待救,故意厉声答道:“我娘便在前面乌树岭墨云峰洞中打坐。她名乌头婆,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你如害怕,不敢前去,我便依你唤她三声。” 小沙弥冷笑道:“我先前因不知你巢穴,意欲一网打尽,故尔押你到此。现既知道地头,自会上门,何必你喊?” 妖童原以先前连唤未应,心疑乃母已外出未回,虽有同门党羽,恐非敌人对手,本意欲借说话耽延,以便洞中同党乘机向乃母行法求救,只要稍微再拖延一会,以乃母的法力,多远都能赶回,不料弄巧反拙。闻言知无幸免,可是仍不肯说软话,意欲再以话激。口方喝得一声“狗小子。” 小沙弥不等他将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自腰间取去佛杵,头的一端为金刚杵的样子,尾的那一端为三菱带尖状,中段有三个佛像头为柄,一作笑状、一作怒状、一作骂状。 此法宝名为“金刚降魔杵”,可降伏魔怨,具有偌大的降魔威力,乃是老僧赐予小沙弥,希望他能挥如来之金刚智用,破除愚痴妄想之内魔,以展现自性清净之智光,从而消除自身的孽障夙因。 小沙弥口念佛咒,解除老僧施于金刚降魔杵之上的尘封咒。咒印一解,金刚降魔杵立随主人心意,化作一道金色光华,龙飞电掣,朝妖童身上飞去。 石生忙道:“不可。”随说,随放出太白分光剑,化作一溜银雨,挡于妖童身前。 金刚降魔杵威力虽大,但主人并无法力驱使,仅凭自身灵性发威,哪里抵挡得住极乐真人所炼、石生驱使的太白分光剑。 只见一溜银雨朝金光一转,光华顿散,现出金刚降魔杵的原型。石生伸手一招,一道银光裹挟着金刚降魔杵,落于他的掌心。 石生飞剑回鞘,将金刚降魔杵还于一旁的小沙弥,言道:“佛法慈悲,道友万不可这般鲁莽,肆意妄杀,有违佛理。” 小沙弥见石生阻拦他除魔卫道,本是心生岔怒,然后闻言,忽然心有所感,遂就地闭目打坐。 石生见小沙弥一朝顿悟,知其时机难得,连忙一展离垢钟,将二人周身护住,又恐不够,遂长袖连挥,接连布禁,隔绝四外声色,方才双袖垂地,静心守候于一旁。 没过一会,忽见眼前墨绿光华一闪即灭,知有人在暗放冷箭,又见妖童面露喜色,料定是他口中那母亲乌头婆来了。 石生顿时严守以待,忽听身后来路遥空密云层中,隐隐传来一种极尖锐悲愤的怪声,叫道:“无知孽畜,敢乘我老婆子不在山中,欺我爱子?快快回头与老身说个明白,要是我儿不好,只要理对,老身还可容你们活命。要是你们无故欺人,莫怪老身心狠。休看你们师传法宝神妙,能护住周身,如若与老身为仇,并无用处,上天下地,一样能取你们的狗命。再不回头与我理论,我一下手,就后悔无极了。” 乌头婆所发怪声既是若远若近,听去又极凄厉酸楚,刺耳难耐。石生素来谨慎,见乌头婆言语间,似是引他回应,猜想其中有鬼,故而充耳不闻,闭口不言。 第四十九章 接引音,复本相 乌头婆正施展独门邪法“七煞形音摄魂大法”,欲要摄石生与小沙弥的生魂,谁知石生甚是警觉,不作理会,小沙弥又顿悟前因,外有离垢钟与禁制的双重保护下,亦难于奈何。 正当乌头婆见魂未摄到,大是惊异,想要另施邪术之时,猛听当空有一女子声音,清声喝道:“乌头老妖婆,这般欺负两个小辈,是欺负他家里无人不成?”话未说完,一道赤光神雷自石生与小沙弥的头上越过,夭矫如龙,出即暴长,伴随着震天响的霹雳声,爆裂开来。 石生连忙回头一看,见有一道金光,光中现出一只亩许大的金手,挟着千重雷火金星,其疾如电,正往身后怪声来路飞去。同时又听一声厉啸,发自遥空,这次却是由近而远,晃眼间,只剩一缕余音摇曳天边。那大手和金光雷火,连同妖人怪声,全都消灭,无闻无见。 没过一会,石生二人面前飞落下一团宛若九瓣莲华的五彩云烟,簇拥着一个妙龄女子和一个俊美少年,凌空而立。 女子生得长身玉立,美艳如仙,身穿一袭丹色羽衣。女的固是极美,男的也是重瞳凤眼,面如冠玉,身着青罗衣,丰神俊朗,站位稍微落于那女子几步。 恰值斜阳已快沉西,落日回光照在这五彩云烟之上,人面花光,相交辉映,端的谪仙临尘,举世无双。 石生见这二人道气盎然,容貌气度宛若天人,料知是前辈高人,忙即敬礼,请问名号。 秦清雪秀眉一挑,笑道:“我姓秦,你可唤我作天凰娘娘。身后的是我徒弟,阮征。”随说,随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伏羲琴。 阮征与石生四目一对,相视一笑,互相鞠身行礼,然后起身玉立。 遂见瑶琴横空,秦清雪玉指信拨,铮铮奏乐,顿时琴音响彻,妙音天成,甚是悠扬。 石生识出这天凰娘娘手中之琴,乃是师尊纪宁的至宝伏羲琴。忽见宫中至宝在外人手中,心中极为惊愕之下,不禁脸上也带出些许情绪。 秦清雪望见石生神情,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眼尾一勾,嘴角噙笑,并不作理会,只是专心弹奏。 霎时间,诸人无言。只剩那琴音宛如空山清泉一般,淙淙流淌。 随着琴音的渐入佳境,席地而坐的小沙弥的脑后忽现出一道金轮,光芒强烈,上映天衢。 石生见此,正在惊讶环顾之时,忽听身侧不远的阮征,出声为他讲解道:“小沙弥因得我师尊伏羲琴演奏接引琴音,己宣宝相。其脑后所现金轮法光,乃是佛门弟子劫后皈依,重返本来的灵光所化。” 秦清雪见金轮法光一出,遂玉手按于琴弦之上。琴音骤停,似一个咒语訇然委地破灭无声,小沙弥骤然回神,睁开双眼,眸中似有金色优昙花徐徐绽放,略现即隐,宛若幻象。 小沙弥高呼了一声:“浮生大梦,一朝觉醒,我佛慈悲。“金轮便已不见。然后双手合掌,朝秦清雪口宣佛号,跪将下去。 秦清雪立即怀抱了伏羲琴,丹红色衣摆一旋,带着五彩云烟一同回避躲开。 凤目颇为倨傲,宛若蜻蜓点水一般,在小沙弥一掠而过,言道:“本宫此举并非为你,无须多礼。” 一旁的阮征嘴角含笑,自她手中接过伏羲琴。 石生回神,连忙将小沙弥一把拉起,言道:“小师傅,为何行这般大礼。” 小沙弥见秦清雪不愿收礼,于是随势起身,依旧双手合掌,口宣了一声佛号,方才言道:“小僧之所以行此大礼,只为了感谢这位女施主的大恩。适才那引度琴音,关系到自身成败,轻易不会施为。那琴音乃行法人以自身的元灵慧力所奏,行法之时,必须心无旁骛,功力稍微不到火候,便易为魔所侵扰。这类接引之法,又无异舍身度人,事前须发宏愿。而所接引的人,如非孽重魔高,前生早已成道,也不至于转劫。尤其是根骨越厚,前生道行越高的人,今生的陷入也更深,其或背佛叛道,往往最难回头,即或不然,仗着前生善根,未怎为恶,并还知道摆脱世缘,出家修道,有了成就,但也是个外教中人,决非道佛两门弟子。” 小沙弥稍微顿了顿,然后接着言道:“已经离佛弃道,身在旁门,将成仙业,对于佛门道家,纵不鄙薄,亦不推崇,令其舍旧从新,也是难事。而这类事,又须全出自愿,进退取舍,系于一念,丝毫不能勉强。一个不领好意,或是到时夙因早昧,视如无关,不肯动念皈依,重回正道,行法之人虽不为因此而败道,也要为此,多修积数百年功果,惹出许多烦恼,末了还须随定此人,终于将他引度入佛门道家,完了愿心,方得功行圆满,得道飞升。中间只管千方百计,费尽心力,仍须对方自己回头,依旧不能有丝毫勉强,连当面明言,以告前因后果,剖陈得失利害,使早省悟,均是不能。所以如非交厚缘深,誓愿在先,便是正道广大,能人众多,也无人敢轻于尝试。” 小沙弥先前因石生一句话而心有所感,步入顿悟状态,不知何时方能完工。恰逢秦清雪得窥天机,携徒而来,惊走乌头婆,然后弹伏羲琴,以自身元灵慧力演奏接引琴音。 琴音入耳,小沙弥智慧倏地空灵,宛如甘露沃顶,心地清凉,所有累劫经历,俱如石火电光,在心头一瞥而过,一切前因后果,全都了了,顿时大彻大悟,如梦初醒,仍还本来面目。 不过道法神妙,不可思议,这些情景,由小沙弥动念间起,直到悟彻前因,重返佛门,在场诸人,除了秦清雪深知此中微妙之外,石生只闻琴音宛若天籁,甚是悦耳,却不知其中发生何事。 阮征得乃师秦清雪在赶来路上之时,特意讲解前因后果。所以,他虽也不知此中微妙之外,亦能为石生解惑,讲解一二。 第五十章 改定数,取宝箓 倚天崖,双杉坪。 当地乃是一片危崖,崖顶有一小峰,峰前是一片平地,崖顶地势十分平坦。因此时雪山边界气候高寒,山风劲疾,草木稀少,疏落落生着一些杂树,都不高大,形态也均敬斜瘦硬,偏向一方的多。惟独孤峰前面,一左一右,生着两株大杉树。 峰在崖顶当中,高仅有十多丈,孤零零矗立其间,玲珑奇秀,势绝生动,石色也与崖石迥不相同,似乎是何方移来的小山,不是原有。那两株大杉尤为奇特,其高约在二三十丈,大约十围,亭亭勃勃,直上十余丈才生枝叶,虬枝纷披,形如翔凤。 全崖草木黄落,生机将瘁,唯独这双杉铁干撑空,荫被十亩,枝叶葱茏,翠色欲流,直似两幢极大华盖张在小峰前面。最为难得的是,这两株杉树大小如一,雄奇伟秀,汇为奇观。 秦清雪、阮征、石生及小沙弥等人谈了一阵,见时将到,便起身来到双杉坪。 四人虽然久居仙宫仙山,似此奇观与灵杉古木,也是罕见,石生与小沙弥不由赞赏了几句。再走向峰前一看,这峰远看虽是洞窍玲珑,走近才知,通体却是一块整石,最深的洞穴不过丈许,均不甚大。 一见奇峰,知道此处,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所在了。 细观全峰上下,到处层峦叠蟑,奇石若飞。在近峰顶处,有丈许大一块圆形石壁,玉色匀细,又圆又阔,映日回光,闪闪生辉。前面的山原林木,影照其中,宛如一轮明月悬在上面。估量这圆石许是洞门,只是无门可入。 秦清雪微眯凤目,朱唇微翘,笑道:“叶姐姐,故人来访,还不速速开门迎客。” 话音刚落,忽听有一女子声音笑应道:“妹妹来得真巧,我刚费了许多心力,方才进来不久。你带来人速退于双杉前面,待我放你们进来。” 石生一听声由圆石发出,正是叶缤的口音,久别依恋,不禁动了天真,喜得唤了一声叶姑,一面跟着秦清雪等人,飞退到双杉前面。 四人身才刚立定,忽听地底殷殷雷鸣,直似地轴转动,小峰也在往前移动。晃眼声止,便听叶缤唤道:“峰移洞现,妹妹快携人进来吧。“这次话声却由地底传来,听来甚深。 那座小峰倒退了十多丈,原先峰底处,现出一个洞穴,方圆约有丈许,看去深约千丈。秦清雪边答边携两个徒儿和小沙弥往前赶,走近dong口七八丈,悬着一团碗大银光,照得洞中明如白日。 秦清雪知是叶缤用来接引自己的宝光,双足一点,那团五彩云烟怒涨,将石生与小沙弥也笼罩入内,往下飞降。才落十丈,地轴又鸣,一片殷雷响过,再看上面,小峰已复原位,压向洞口。那团银光也似飞星下坠,赶向诸人的脚底。 五彩云烟随银光飞落,转瞬之间,便快要到底,银光忽往横里飞去,同时看到石壁间现出一个圆门。 石生本以为里面地方必定极大,步入进去一看,洞并不大,迎面是间大只方丈的石室,当中一个矮圆石墩,空无余物。方一迟疑,忽又听叶缤在石壁中笑道:“方才大功告成,妹妹便携人寻了过来。只顾欣喜,竟忘了将内层门户开放。我也如此粗心,岂非笑话?”话还未毕,一片奇光闪过,正面石壁忽隐,全洞大放光明,叶缤已在面前出现。 秦清雪连忙走了过去,拉着叶缤的素手,言道:“叶姐姐,许久不见。你快看我,是否又美了?” 叶缤与纪宁身为至交好友,昔日执念化身现世,她便在一旁亲眼目睹,自是知道秦清雪,更知晓其性情。知她爱美,于是笑道:“妹妹容貌之美,更甚昔日,想必是又遇甚仙缘际合了,着实是将姐姐心生羡慕。” 秦清雪听得喜上眉梢,笑道:“叶姐姐神通广大,还算不出吗?” 叶缤星眸之中,有光彩流转,用指点了点秦清雪的额头,道了一声”小滑头“。秦清雪的本体乃“赤凰流光珠”,身居五德之气,可混淆气数,遮掩天机,让她如何推算期间的前因后果。当今世上,想必唯有那证得金仙业位的长眉真人、极乐真人等寥寥几人,能勘破五德之气的遮掩,可算出一些天机。 叶缤与秦清雪携手,往里走进,石生、阮征及小沙弥紧随其后。 秦清雪一入石室,发觉此间甚是广大,中设法坛,坛上立着一座金光灿烂的宝幢,坛前有一矮石案,旁有一幢金花宝焰,案前一个石墩。 叶缤手指那幢金花宝焰,言道:“我刚自宝幢中取出东晋神僧住一禅师所留的这部《灭魔宝箓》,还未及将封合的神泥化化成散沙,取出天书,你便来了。” 秦清雪笑道:“叶姐姐,此事不急,想必你已接到纪宁的飞剑传书,故人难得脱劫,重归佛门,你不想叙旧一番?” 叶缤答道:“我这故人,自进了这间室内,便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案上的《灭魔宝箓》,倒是将我这前世的同门患难至交抛却脑后了。” 秦清雪闻言,转身回视,见小沙弥果真在目视那幢金光宝焰,神情似是有些恍惚,遂轻声喝道:“道友成道之机就在眼前,还不速速施法,观书内视。” 小沙弥经秦清雪一喝,顿时心神莹澈,一粒智珠活泼泼的,安然闲立,一念不生。口诵佛号,双手合掌,一道佛光乍现,直射那幢金光宝焰。 佛家妙法果然不可思议,那桌上的金光宝焰吃小沙弥的佛光一压,立即光华锐减。小沙弥见状大喜,知道宝焰乃神泥所化,佛光既可克制此宝,自可随意取携,当下更不怠慢,忙在神光护身之下,把手一伸,便自金光宝焰中,将天书取到手内,纵向一旁,从头往下默记。 叶缤见佛光生效,本想伸手去取,一见好友捷足先登,想起纪宁来时飞剑传书中的内容,轻叹一声,只能作罢。 第五十一章 绝尊者,伏魔法 东晋梁武帝时期,有一位神僧,名唤住一禅师。他为度众生,特发宏愿,道:“尽灭诸般魔法,不令异派存留。” 自此,住一禅师因诛戮异派邪魔太多,被唤作“绝尊者”。也因他自持法力,犯了杀孽,一面异派邪魔也应运而生。不仅不因绝尊者的法力诛戮,异派邪魔从而消灭减少,反倒人数越发众多,声势越发盛大,尽管不是绝尊者住一禅师的对手,却层出不穷,灭之不尽。 绝尊者住一禅师孤掌难鸣,防不胜防。闹来闹去,闹得他门下那几个有大法力的门人因习绝尊者这部以魔制魔的法诀《灭魔宝箓》,求胜心切之下,竟然为魔头所乘,误入歧途,倒戈相向。 若非绝尊者法力高深,几乎就遭不测。不过,为了这先后种种因果,绝尊者亦沉滞五百年,一朝明悟,跪在佛座之前,一番引咎忏悔,最后方得证果。 绝尊者向佛座前引咎忏悔之时,曾经为门下一名叛师背他的弟子求告,说该弟子平日修为精勤,向道诚毅,生平修积善功至厚,一时受了魔头暗算,以致迷了本性,谋害于他。事后省悟,立即发下宏愿,定要将那害他叛师背道,阴险诡诈的魔头除去,否则誓不成道,然后痛哭自焚。 这段因果未了,故而绝尊者并未将《灭魔宝箓》这部法诀消去,留待其弟子历劫转世归来,完成所发夙愿。 但是绝尊者知道那魔头机智绝伦,法力又高,一旦得知他飞升极乐之后,当今世上只有《灭魔宝箓》这部法诀能够除魔,势必处心积虑,百计夺取。 为此,绝尊者特地在川边倚天崖的对面一座石腹内,用极大法力,开辟了一个三千尺深的石洞,并还炼制了一个宝幢,将《灭魔宝箓》藏好,放入洞内,外用符咒封锁,以待转世之人来取。 果不其然,那魔头听闻绝尊者已然飞升极乐,知道自身孽重和算出未来因果,仗着运数未终,意欲挽回掩盖。遂从此匿迹销声,整顿门户,对于门人也分别去留,重加约束,以图苟免。从表面上看来,好似已放下屠刀。无奈所习不正,又是魔法,自身所炼便非要害人不可,门徒更是习与性成,积重难返。 久而久之,看出此举收效甚难,于是犯险前往倚天崖,想要偷盗《灭魔宝箓》这部法诀。因知佛法神奇,封锁严固,难于到手,迫于无奈,又以故智,施展最阴毒的魔法,开始攻山。 哪知山还未被魔法攻开,却将禁制触动,魔头几乎因此受了重伤。同时见洞前现出偈语,才知绝尊者早已算得先机,特施“佛家大金刚不坏法”,到了时限,等到取书之人前来,自然会解禁开放。否则,任你有多大的法力,也休想能动一片山石。 魔头没有办法之下,只得绝望而归。 《灭魔宝箓》这部法诀,差不多集正邪各派法术之大成,选择既精,每种均有绝尊者所留解破之法,反正两面俱都齐全,各异派中最厉害神奇的法术法宝均载其上,只要精习以后,任他多么神通的左道妖邪,也绝非其敌。 这多年来,正邪各派修士,不知有多少人心生觊觎,休说取书到手,连那藏宝之地,俱找不到一点线索。而对崖的龙象庵,乃佛门大能芬陀大师的驻锡之所,又是一个极为难惹的正经修道人,左道妖邪自不敢去,久而久之,便无人提起。 绝尊者威名显赫,直到如今,异派邪魔中人,一听绝尊者之名,仍是心有余虑。绝尊者所留的《灭魔宝箓》这部法诀,亦是享誉正邪各派修士,可惜无人有缘得窥。 阮征和石生心生好奇,往小沙弥手中一瞥,见《灭魔宝箓》长约一尺三寸,宽只有三四寸,非纸非绢,色作金黄,异香芬馥,不知为何质所制。上面满是篆引符箓,并且另有注释和偈咒用法,十分详明,一见即可通晓。 宝箓共是正反各五十三章,小沙弥已觉醒夙慧,法力虽未尽复,亦已是神仙中人,本书既易通晓,数世前又曾得绝尊者的指教,早得玄珠,一通百通。 小沙弥阅看迅速,不消片刻,便即默记胸中,不禁面带喜色。 叶缤见小沙弥喜形于色,笑道:“黄道友此番历劫归来,却是全无了旧日的风貌了。黄道友,可还记得我?” 小沙弥双手合掌,露出两个小虎牙,笑道:“叶道友为履前世之约,助我成道。不惜费劲心力,不惧日后成道会因之迟滞,甚至有害,特来助我取出这部伏魔炼法的《灭魔宝箓》。此番恩情,如同再造,黄川岂敢忘记。” 这小沙弥名叫黄川,与叶缤前生乃是同门患难至交,并有好些渊源因果,所以接到纪宁的飞剑传书,得信明示因果后,叶缤便携宝赶路,来到倚天崖,一路上极为慎秘。 叶缤仗着一半机缘和十二分的至诚,费了许多心力,方才能破禁取书。 秦清雪亦是为了叶缤,知她故交情重,不得不完此愿力,方才奏琴相助小沙弥黄川。同时知道绝尊者用神泥封合《灭魔宝箓》,所以特意在叶缤未将神泥化成散沙之前,赶到双杉坪,将黄川自行施法取书,省的叶缤取书习法,日后成道有碍。 等到叶缤与黄川叙谈完毕,秦清雪方才言道:“此间事了,黄道友尚需些时日,尽通诸法。我等有缘相聚,必有夙缘,相聚日长,就此告别。” 黄川似是看出秦清雪心中所想,嘴角含笑,双手合掌,言道:“由此上去,到头望见侧面圆洞,出去便是。行再相见,我不送你们了。”随即手掐灵诀,口诵真言,向上一指,洞顶金云急漩若轮,突然高起,直上千丈。 阮征与石生朝黄川行礼拜别,秦清雪将手一举,四人顿化作一片彩霞,腾空而起。晃眼到顶,果见前壁有一小圆洞,也是金云电转。 彩霞一到,忽然开放,赶紧飞将出去,只是数丈远,便已通过。 黄川见秦清雪等人已走,随又行法,将洞封闭,内外隔绝,闭门习法。 第五十二章 复来犯,降妖婆 时已入夜,月光如昼,天宇澄清。 回顾来路出口,仍是来时所见的圆形石壁,只是一片顽石,光华已隐。古木萧萧,空山寂寂。远望大雪山,连岭重山,静荡荡地矗列于来路天际。 寒烟杳霭之中,忽听得有哭声凄惨尖厉,若断若续,起自倚天崖附近。 阮征、石生道力尚浅,立时觉着心旌摇摇,真神欲颤,仿佛静夜空山夜行,突遇云低月暗,阴森怖人之境,四周鬼物来摄,心神惊悸之状。 秦清雪见此,眉头微皱,凤目含煞,大喝道:“我念你母子情深,虽然为恶,尚可挽救,故而只是将你惊退,把你子困在原地,施法掩去其身形。没成想你这老妖婆,胆敢施法来犯,欲摄我徒儿的真魂元神,我留你不得。”随说,随将手一扬,一道经天朱虹冲霄而起。 叶缤自闻得哭声,便暗掐法诀。一见阮征和石生神情恍惚,连忙施法,助他们镇定心神,免遭其害。 乌头婆先前被秦清雪施法惊退,算出乃子气数未尽,想来无碍,加上又不欲徒树强敌。可是爱子心切,就在左近一带,不曾远去。 也是昔年积恶太重,恶贯满盈,劫运将到。随着月光的越发明亮,乌头婆心中却是越来越急。为了救回其子,便在倚天崖方圆二百里内,先是飞行了一转,施展妖法,布好网罗,只要秦清雪等人一过,立即警觉,以防不出声息,隐身遁去。 刚使出她的独门邪法“七煞形音摄魂大法”,呼声摄魂,还未见生效,便听见秦清雪的娇喝,一道朱虹经天而起,一个转折便直冲自身斩来。 乌头婆见朱虹明亮,知道厉害,连忙往斜刺里飞去。 阮征和石生定睛一看,那乌头婆身材生的又高又大,脸似乌金,一头乌灰色的乱发披拂肩背之上,两边鬓脚垂着一蓬白纸穗,穗下垂着一挂纸钱。生就一张马脸,吊额突睛,鼻孔深陷,两颧高耸,阔口厚唇似血一般红,白牙森列,下巴后缩。长臂赤足,手如鸟爪,掌薄指长。身穿一件灰白色短麻衣,腰悬革囊,肩背上斜挂着七个死人头骨,并非骷髅,都是相貌狰狞,撩牙外露,口眼鼻子乱动。背上钉着三叉一刀。 正是乌头婆深知敌人厉害,特现原形,全身披挂而来。 二徒出世不久,鲜少见闻,何曾见过这等丑恶穷凶,一身鬼气的妖邪中人。 秦清雪下巴轻抬,目露讥讽,望着眼前的乌头婆,笑骂道:“老妖婆,敢伤我徒儿,看我不打得你个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姑奶奶我就和你姓。” 乌头婆闻言,不禁咬牙切齿,发出一声厉吼,把两手一挥,发出十条黑灰色的暗影,疾如闪电一般,便往秦清雪处凭空捞去。 秦清雪不慌不忙,周身现出一团五彩云烟,暗影一接近,便宛若雪遇骄阳一般,尽数消融化去。 乌头婆见自身的鬼爪抓魂之法还未近敌人的身,便被五彩云烟给化尽,不由心中大惊,连忙用尽全力,施展邪法,又是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凄厉哭声。 乌头婆这妖法非同小可,一旦施展开来,只要被她窥见一点形影,或是听到一点声息,心神便即不能自制,真魂元神立被摄去,狠毒无比。 阮征心恃师尊在场,本意还想侮弄,及听哭声入耳,竟比刚刚所闻的还要厉害,尽管已经是有了戒备,依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才知叶姑再三叮嘱不许轻心,果然妖妇不是易与,连忙靠近石生,看他施展离垢钟,彩云将二人周身环绕,方觉温暖。 秦清雪怕徒儿出意外,不敢怠慢,瑶琴悬空,以全力运用真气,拨弦一扬。琴音清越,立时好似一个极大的皮泡当空爆裂,震得天摇地动,四山皆起回应。 乌头婆骤不及防,立受重创,元气耗散。她原先见邪法无功,心已惊疑。不料对手自法宝囊中取出一面古琴,信手一拨便是极大神通。琴音才起,一个照面,没看出一点动静,便破了摄魂之法。又是一震,竟将自己元气击散,耗掉好些,不禁心魂震悸。 一想对手这等年轻,从未听说,会具有如此法力,不是灵峤仙府那些地仙,也必是那些同类人物。再斗下去,只会是白白吃亏,听其所言,儿子无事,也不宜自寻苦吃。 乌头婆心中又恨又痛,又急又怕,决计逃退,等到访问出对手来历,再来救儿,重施报复。不敢恋战,长啸一声,便化作一团黑烟,破空遁去,只听尾音摇曳遥空,更无形影。 秦清雪怀抱伏羲琴,玉手放在琴弦之上,随时视机而动,远眺那远去的黑烟,含笑而立,轻声言道:“乌头婆,你还想走?” 只见相隔黑烟约有十丈之处,倏地分射出两道红光,朱芒映日,奇光照耀,其长经天。并不向黑烟直追,反而各朝两旁遥空射去,比电闪还快得多,霎时间,红光才一交头,就便合拢。 光圈上立即爆起无数朱芒,奇光如雨,上下齐发。上面的射向天空,晃眼由细而粗,下落的也是如此。 晃眼自相融合,结成一个梭形方格光笼,将黑烟去路挡住,围在中间。 黑烟消散处,现出乌头婆的身形,被困在内,她发出一声长啸,先是由身上飞出千百道黑气,乃是凝炼多年的地煞之气。 乌头婆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轻易动用这法。那地煞之气远看直似铁柱一般,将上下四外的冰魄神光尽数挡住,不使由大而小,往里缩拢,压近身来。 还未及下一步的动作,一道朱虹电驰而来,竟透射光层而入,朱光到处,“哇“的一声惨叫,先是乌头婆周身的碧焰黑气,一齐消散,再吃冰魄神光往下一压,便将她层层包围。 光笼上空现出一名冰绢雾般、美若天人的少女,正是叶缤。用手连朝下指,她的护身彩虹中又是分射出十几道各色晶芒,罩向光笼上面,一层层布散开来,围在乌头婆的真身之外。 秦清雪见此,又是信手一拨,铮的一声弦响,闻来甚是空灵,在乌头婆听来却是犹如鬼哭,本想反抗冰魄神光的身体一僵,嘴角溢血,双手无力垂地。 第五十三章 见乙休,迎客来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古松树下。 纪宁低头专注瞧着一块磐石上的白玉棋盘,素手捧着一杯清茶,在袅袅水汽之中,眉目极致清华,一袭白衣锦袍,浅淡似雪,朴素典雅,没有一丝褶皱。 她的对面,坐着个驼子,一张黑脸其大如盆,凹鼻掀天,大眼深陷,神光炯炯。一脸络腮胡须,长约三寸,齐蓬蓬似一圈短茅草,中间隐隐露出一张阔口。一头黄发,当中挽起一个道髻,乱发披拂两肩。只是一双耳朵,倒是生得垂珠朝海,又大又圆,红润美观。身着一件其红如火的道装,光着尺半长的一双大自足,踏着一双芒履。手白如玉,又长又大,手指上留着五六寸长的指甲,看去非常光滑莹洁。 右手指拈着一枚黑色棋子,沉吟不下。左手却拿着一个大黑葫芦,往口里灌酒。饶是个驼子坐在那里,还比那纪宁高出两个头,要将腰板直起,怕是要有她两个人高,当真是从未见过的奇伟相貌。 二凤眉目清丽,嘴角含笑,玉手合抱置于胸前,身穿一袭青衣,身姿绰约,盈盈而来。见驼子还手拈棋子未下,便取笑道:“素闻老前辈国手无敌,只是输我师尊半子,怎么我都迎客回来了,你还未想好,接下去如何下子?莫是怕输不成?” 听到二凤说到这里,那驼子张开大口,哈哈一笑,声若龙吟,言道:“罢了,罢了。我这把乌龙剪看来是保不住,今日便要换个主人了。此宝乃是我心爱之物,你且好生善待使用,否则我驼子可轻易饶不了你。” 纪宁闻言,轻饮一口清茶,方才噙笑望向驼子,温言道:“道友从未是这般容易认输之人,不过是让着纪宁罢了。有至交来访,有要事待我去处理,道友且稍候一些时光,容我先失陪,随后就来,接着把这盘棋局下完。” 驼子摆了摆他那洁白如玉的大手,示意无碍,一边专注饮酒,一边用余光看着白玉棋盘上的棋子,思考着如何破局,一举定胜负。 正如纪宁所言那般,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就此认输之人。 他的怪,他的拗,当今世上,谁人不知。 之所以就势认输,不过只是想要借机送一件法宝给纪宁,做个人情。亦也再考验纪宁此人,还能不能够深入结交。 用一件法宝,看清一个人的品行,对于驼子而言,是一件相当值得的事。 虽然这件法宝,曾是他的至宝之一。 纪宁将手中的釉色茶杯放置磐石之上,棋盘之外。轻抚袖袍,浅淡的琉璃眸色中,带着几分笑意,拱手作礼,遂往客栈方向走去。 驼子喝着小酒,忽然垂眸一敛,似是自言自语道:“旁门多歧路,玄门万难得,谁人能渡我?我又能渡何人?珍惜当下始为真,举杯幸会有缘人。” 因驼子音量甚小,二凤有些听之不清,故言道:“老前辈,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您再说一遍。” 驼子闻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二凤秀鼻微皱,嘟了嘟嘴,虽然心中好奇,但是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 此名驼子道人,便是巫山灵羊峰九仙洞的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乃是当今世上正邪各派之外,少有的高人能手。 自那天纪宁飞剑传书给叶缤没多久,正在练法之时,忽然心血来潮,掐指推算之下,算出迎仙岛将有贵客临门,遂唤来徒儿二凤,一同来到迎仙岛,亲身相迎。 没过多久,倏地眼前一亮,一片红霞落在当地,面前站定一个驼背道人,正是神驼乙休。 神驼乙休性情古怪,此番因缘来此,是因纪宁所得的《合沙奇书》,乃是他的二师叔合沙道长所撰,他算出此书已为人所得,又与先前所推算天数相违。 他素来专信人定胜天,偏不信什么缘孽劫数,注定不能避免,却深知鲜少有人能够如愿功成。那些能以人力战胜天数之人,必是毅力过人,敬谨修持的能人异士。 本就因纪宁能屡次破劫,便心生好奇。前些日子去寻至交好友凌浑,二人坐而论道,叙谈之时,又听闻他言语中,甚是赞赏纪宁的品行,说她是天人化生,古今少有。 神驼乙休知自身的这位至交好友性情甚是古怪,鲜少会去言语夸人。因此,心下更为好奇了。 就这样,因为这些种种的缘故,所以才有了神驼乙休今日的迎仙岛之行。 纪宁在乙休未到之前,便为徒儿二凤说起这大方真人神驼乙休的来历。 这神驼乙休先前身材高大,容颜奇伟,背并不驼。因为坚信人定胜天,屡次逆天行事,遭了天劫,假手几个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将他压了四十九年。 幸而乙休玄功奥妙,诸人合力施法封锁,只能困住他,却不能伤他分毫。不仅如此,反倒被他静中参悟禅功,参透大衍天机,一元妙用。 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功行圆满,乙休用五行先天真火炼化封锁,破山出世。当初害他的人,闻信大半都心生害怕,不敢轻易露面。 因为被山岳镇压七七四十九天,他虽然得以成道,却也自此背驼,故而,人称其为“神驼乙休”。 谁知乙休古怪脾气,反寻到别人的门上逐一道谢,说是没有当初这一举,他还不能有此成就,只要下次不再犯到他手内,前仇一概不记。 其中有一个,便是纪宁先前以天书换九字真言的凌浑。乙休与他因为此事,反而成了至交好友。 此人性情之古怪,可见一斑。也因他有这般性情,这神驼乙休,是纪宁在这偌大的蜀山世界中为数不多,想要主动结交之人。 纪宁连广成天书都轻易放弃之人,却特意去取《合沙奇书》,神驼乙休又何尝不是原因之一。 因为纪宁特意来到迎仙岛的神驼乙休,见她虽是隶属旁门,却生的清妍昳丽,神清骨秀,一身道韵天成,已然寻得了自己的道。 第五十四章 邪化正,涵虚府 半步多客栈中,乌头婆被一道紫色符箓束缚住元神灵光,浑身法力全失,宛若凡人跪在那洁白如玉的大堂地板上。 一名绝色少女坐于一旁的木椅之上,品着清茶,静候着好友的到来。 门外不远处,纪宁足不着地,穿着一身白色银纹的广袖长袍徐徐而来,那一双明净疏离的星眸望见木椅上的绝色少女,倏地一弯,宛若新月,冲淡了眉宇间的那股清冷之气,言道:“叶姐姐,未能亲身相迎,还请你莫要见怪。” 叶缤见纪宁跨门而入,起身笑道:“纪妹妹数日不见,倒是与我客气了。” 纪宁玉带束腰,长身玉立,朱唇微微上翘,慢条斯理的回转星眸,看着地上衣裳褴褛的乌头婆,言道:“我乃紫云宫之主,名唤纪宁。本宫秉承先师连山大师遗愿,欲化邪为正。因见你母子二人虽屡有恶迹,但善念尚存,故而擒而不杀,特劳烦叶姐姐带你母子来我这迎仙岛。” “你母子与我门下徒儿种下因缘之时,本宫心生感应,凝神捻算,得知在二百余年后,你子夙孽太重,运数当终,命犯死劫,纵然得你事后,特费了许多心力,又将他元神炼好,得以重新转世,随后避世不出,意图避开死劫。可惜你一番苦心,孽子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仍旧自取灭亡,最终难逃劫数,落得一个神形俱灭的下场,还要累及你一同遭劫。一生修行误于孽子之手,此乃你母子二人的夙世因果。” 纪宁顿了一顿,方才接着言道:“本宫知你平生钟爱只此一子,舐犊情深,视若性命。如今你子在因缘际会之下,已入我紫云宫中的伏魔塔中,反省自身。本宫过会,便会放你自由。你若想挽救你母子二人的性命,唯有弃恶从善,广积善功这一条路。如此这般,你母子二人自有重聚之日。不然,无须我出手,日后自然有人,让你母子历劫,到了那时,悔之晚矣。日后如何行事,你自身衡量。” 话音刚落,纪宁不等她回答,便轻挥袖袍,原贴于乌头婆眉心紫符处的符箓自行脱落,乌头婆被迫化作一道玄光,离开迎仙岛。 叶缤见此,问道:“妹妹素来不喜管事,亦不喜与外人多打交道。如今这般行事,完全不似妹妹的所为。难道妹妹得了那连山大师的传承,便想要同连山大师那般,要将诸方异派化邪为正不成?” 纪宁接口笑道:“姐姐多虑了,纵然先师连山大师那般大法力、大神通都未能完成宏愿。我只是一个幸得传承之人,怎会如此不自量力。不过是学成之后,惟力是视,因人而施。随缘遇合,遇见有缘之人,能度则度,其余的,自然不去理他。至于为何选择乌头婆母子,亦因有缘相遇,且他们母子心中尚存一丝善念,尚可度化,遂就势为之罢了。” 说罢,随邀叶缤往客栈后方左侧一片开着形如昙花,其大如碗的花树疏林以内,就着林中所设的翠玉桌墩环坐,纪宁轻声缓道,为叶缤讲述期间因缘。 这乌头婆之子因夙世恶孽太重,导致天生恶根,最喜在外为恶生事,但是习法却不用功,浅尝辄止,只是依仗邪术法宝纵恶。 那日无事,去往江边闲游,偶往附近村集闲游,忽思饮食。土人见他相貌丑陋,出口不逊,已是心中极为厌恶。又见他一身道童穿着,当是山中寺观逃出来的道童,身边未必有钱,便要他先钱后酒,于是争吵起来。 乌头婆之子正待要行法白吃,还要作些恶剧之时,恰值有高人驾遁光经过,将他惊退。但是他心中那一口恶气一直不出,又时常忆起日前土民欺侮之恨,便欲前往报复。 赶到一看,因非集期,只是一片空地。一时气无可出,见那些纤夫俱是当日指说嘲笑自己的土民,立生恶念捉弄,才有那日之事。 当时乌头婆之子虽然生报复之心,也不过只是想使拉纤土人吃一场大苦,观其狼狈受伤,引为快意,并非真要全数杀害。等到把气一出,必现出身形,施展邪法,以示神仙显灵,迫使土民向他叩拜求饶,再贡献他一点平日想吃而乃母乌头婆不许的酒食,便即了事。 纵然有所伤亡,乌头婆也必赶往救治。 所以,纪宁虽知乌头婆之子性情乖戾,仍觉他尚可挽救,遂就势将他收伏入塔,迫使他警悟自身。 而乌头婆虽为旁门左道,昔日素有积恶,但如今还算轻,并非恶贯满盈之人。便想着借机以乌头婆的爱子之心,引她积德行善,为儿子抵消夙孽,消弭恶根,他日母子二人都能重归正道。 纪宁此举既能挽救乌头婆母子二人的性命,免得母子二人日后均都神形俱灭,同时又在完成连山大师的宏愿,以助他早日元神超脱,飞升紫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纪宁在与叶缤叙谈之时,她的化身秦清雪已经携徒阮征来到太行山三折崖。 只见全崖壁立,唯有中腰处有一石突出,广约亩许,面对群山,下临绝涧,松涛泉声,交相掩映。石侧两条飞瀑,如玉龙倒挂,直下百丈。石上更是繁花如绣,碧苔浓肥,将石包没,仿佛崖上挂着一个锦墩,甚是清丽雄奇,形胜独绝。 秦清雪带着徒儿阮征飞身上去,见壁上离石有两丈的藤蔓之中,藏有四处凹进去的石坑,大如栲栳,深近数尺。并且四坑上下问隔,大小如一。稍一拨视,发现似有斤斧之痕,仿佛石壁上原来刻有字迹,被人用利器凿去的一般。再细看盘藤后面,也是空的。南明离火剑一挥,斩断藤蔓,现出一座洞府。 师徒二人入内一看,石室宽广,布置井井,四壁珠璎翠珞,莹流晶明,顿呈奇观。行到后洞深处,见有一座丹鼎,上有纯阳题志,原来是纯阳真人吕洞宾的旧宅。 秦清雪睨视着一双凤眼,笑道:“当年纯阳真人吕洞宾辟有七处洞天福地,后人只发现六处。中有一处洞名涵虚,自古迄今无人知晓。传闻洞内仙迹甚多,还有两部丹书、一函剑决,徒儿可曾见到么?” 阮征闻言,先是一个愣神,然后浅浅一笑,答道:“既然师尊想要考察,徒儿自当尽力。”随后,凤目环顾四外,便走动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危石坪,得宝物 自纯阳真人吕洞宾飞升以后,他所开辟的七处洞天福地,依次被后人寻觅找到,唯有那藏有纯阳真人的仙册异宝的“涵虚仙府”,自古迄今,无人寻得。 世人皆以为是纯阳真人的仙法掩盖,故而当今世上的诸多能人异士,才会都一无所获。 殊不知,此间缘由,只是因为一个左道旁门中人。 此旁门中人虽非庸流,却也不是什么真正高名之士。他自一位高人口中窥听出涵虚仙府的一点来历,机缘巧合之下,寻得函虚仙府。 入洞之初,本欲窃居,将纯阳真人所留的仙册异宝攘为己有,无奈所知不详,丹书、剑诀俱有禁法密封,若是无缘,纵然你有多大的法力与神通,皆难于寻得。 所以这位旁门中人想着,自己既得不到手,又恐别人攘夺,自身道行浅薄,防御无力,便行了拙计:先用法宝将洞口的篆额掘去,然后移来千年藤蔓与浓苔肥薛将洞门隐蔽,只留下出入道路。 他本人仍装作不知,在左近觅一个崖洞暂居,以备穷年累日,每日潜往洞中探索研讨,冀于必得。每当出入之时,洞口必还另有禁法遮掩,使人到了近侧,都难觉察,如此方能隐蔽得住。 这位旁门中人自以为千妥万妥,谁知异派中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住了不多时,便在所辟的洞府之外,遭劫伏诛。 他临死之前,当然不会向仇敌吐露仙府的所在。可是行法之人一死,所行禁法随以失效。随着年代久远,再来无人,空山寂寂,苔藤自肥,直到秦清雪携徒而来,近抵洞口,方始发觉。 阮征本想凭借自身一双重瞳的妙用,寻得纯阳真人的藏宝所在。在洞中细心探索了数时,见鼎灶安然,四壁无恙,料定藏宝尚未被人寻得。又是遍寻全洞,详审机兆,越发断定先前所料不差。 用尽种种方法试探,一对凤目都快瞪瞎了,都查不出丹书、剑诀藏处。又根据秦清雪传授的“先天神数”,连卜数卦,却又都有必得之征。 正打算求问师尊之时,回头一望,见自身师尊秦清雪站立一旁,双手环抱,玉脸上挂着一幅看戏的神情,顿时起了心气,收了询问的打算。 阮征手抚下巴,沉吟思考,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连忙找师尊秦清雪要来了南明离火剑,便往洞外跑去。 秦清雪观他神情,似是有所领悟,来借仙剑,跑出洞外,星眸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暗道:“我这徒儿不愧是原着中的峨眉七矮之首,人中麒凤,果然机智过人。” 危石坪自崖腰突出,孤悬天半,却是其平若镜,其上薛厚苔肥。 阮征自洞府内走出,微眯凤目,似有发现,信步走了过去。锵的一声,一道红光冲霄,南明离火剑出鞘。他手持仙剑,朝着一处碧薛轻轻一扫,将那处的苔薛一扫而空,露出一处裂成了一个尺多长,三寸来宽的石缝。 因为苔薛肥厚,阮征脚底又轻,四外并无伤损。缝隙不大,远观此处,仍是平匀一碧,非身临切近,看它不出。 阮征一见石缝,四外不见一点零星碎石,很似天然生就,又有几丝宝光自隙底冒出,知道所料不差,心中大喜,凤目顿时流光溢彩。连忙俯身往石缝中一看,见裂痕深达三尺以上,上丰下锐,隙底有一道光华耀眼,是一个苍玉匣子,匣子上现有四个朱文篆字,光华法灿,照得隙内通明,耀人眼目。 料定这玉匣之中便是纯阳真人所留的丹书、剑诀,阮征不禁喜得心头怦怦跳动,立即伸手朝前探取。 无奈那玉匣横置缝中,两头还有些须紧嵌石内,急切间取它不出。中间一截石缝稍狭,又不能伸向两旁削刺,更恐毁损仙书,不敢造次。 阮征起立持剑,闭目屏息,调动全身真气,正欲再挥一次手中仙剑,将石缝扩大,好取出玉匣,忽觉额头一痛,被人用手轻敲了一下。抬眸一看,师尊秦清雪的手刚刚放下。 秦清雪轻举玉手,指尖冒出五道黄色精气,往石中裂痕曲指一摄。只见黄色流光一闪,原横置缝中的玉匣已落入她的手中,再看那处碧薛,石缝已经闭合,宛若无事发生。 阮征持剑旁立,笑言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藏宝之地不在洞中,而是在这危石坪。” 秦清雪手捧一个玉匣审视,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以见得?” 阮征长眉微微一挑,眸中精光一闪,笑道:“我遍搜全洞,全无仙册踪迹。后来静心细想,每次在洞中用先天神数占算,俱若有极微妙的仙法禁制,任是虔心静虑,终不能返虚生明,洞彻详因?只能算出事为吉兆,仙册近在眼底,早晚期于必得。我便想起,纯阳真人道妙通玄,法力无边,所居七座洞天福地,只有这里最为隐秘,洞外危石坪过分奇突,心疑石中有宝。出洞一看,果不其然。” 秦清雪先将玉匣放入腰间的法宝囊中,然后为自身徒儿的机智灵慧为之鼓掌,言道:“我的徒儿果然聪慧过人,不过,骄傲自满,乃是修道中人的大忌。你太过骄傲,所以只能发觉这一处的藏宝,忽略还有另一处藏宝。” 阮征闻言,忽然心中一动,四外环顾,见危石坪上苔鲜肥厚,密如碧毡。左右飞瀑,宛如玉龙倒挂,天绅下坠,分界仙洞,不禁是长短大小如一,更无丝毫偏奇,绝似有心造作。 连忙跑到那处原藏有玉匣的裂石隙的右侧,低头朝下一看,果然见到边沿上裂有一个石缝,大小与原先所见的缝隙相同,内有宝物呈现光华,细一辨认,乃是一个玉瓶、一柄药铲和两口宝剑。 洞外石坪孤悬崖腰,突出大半,左右飞瀑映带,大小如一,纯阳真人早便明示后人,他的藏宝所在之地。可惜后人多半都身在庐山中,不明其中玄机罢了。 第五十六章 参丹书,习剑术 秦清雪携徒阮征带着玉匣,师徒二人同往洞内。将玉匣供在桌上,秦清雪与阮征先向纯阳真人吕洞宾通诚,一一拜罢,然后行法开匣。 定睛一看,那匣玉质晶莹,里面的仙书册页隐隐可见,只是外观一体浑成,宛如一方整块美玉,仅剩四角有一圈长方形的丝纹。 秦清雪命徒儿阮征随侍一旁,她将玉匣抱在怀中打坐,用本身的凤凰真火锻炼。 直至过了七天七夜的工夫,阮征持剑侍立一旁,见抱匣打坐的秦清雪,正在神仪内莹,真火外宣之际,匣上忽焕奇光。 阮征知道是时候了,师尊即将功成,越发不敢分神怠慢。秦清雪用志不分,潜阳吞吐,精光异彩,渐溢出玉匣之外。 不消半盏茶的时辰,锵然一声,匣盖倏地拱起。阮征在一旁守护,立时接了过去。秦清雪将神一敛,起身下立,二次将匣供好,一一拜罢,手扶匣盖,轻轻往上一举。 盖起匣开,彩华耀眼。匣中严丝合缝,现出两册丹书,两册剑诀,均分上、下两卷。打开首卷丹书一看,果然附有一张绢条,朱书狂草,如舞龙蛇。未及阅读,便迎风自燃,燃烧殆尽。 秦清雪见此,又是朝玉匣鞠身一拜,她知丹书所附的绢条上所注:除了注明仙册出现年月之外,并说洞外的危石坪中,还藏有纯阳真人一玉瓶丹药、一柄药铲、两口炼魔宝剑。但这三桩宝物均另有人借用,惟铲、剑将来尚可珠还。 此乃纯阳真人飞升之前,掐算后世之事,特留此绢条,明示后人。但是,因秦清雪师徒二人的到来,天数已改,所以绢条自毁。 秦清雪敬览两卷丹书,发现书中所注丹法来历不小。上卷所注乃是太清道尊所传下的“金液大丹”,下卷则是正阳真人钟离先生的“灵宝毕法”,书中一旁还留有批注,观其字迹,想必是纯阳真人昔年的丹道心得。 又看两册剑诀,书册上书有“天遁剑法”这四个赤纹朱字,似篆非篆,笔势刚健婀娜,如走龙蛇。稍一翻阅,便见首页所注的总持诀:灵剑匣中藏,聚因含道情,剑心不可息,神缘无为擎,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帝京,束之灵霄殿,十方共光明,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天兵,神龙本一物,气类感则鸣,龙吟常思去,跃匣削不平,此剑在人间,百妖共收形,奸邪与恶魔,胆破魂亦惊,试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 秦清雪将手上的丹书剑诀放下,望向一旁正在持剑随侍的徒儿阮征,言道:“我门下唯有你这一徒,日后也不会再收他人。自你入门之后,为应本门劫运和光大门户起见,势须速成,以便早日应敌和积修外功,故而我不惜将你带去习白阳真人所留图解,筑你上乘仙根道基。再将心法传授,使你早日成事。这种办法虽有弊端,但是你生有仙骨,绝非凡品,所以日后也不会有贻羞门户之事发生。不过得之大易,终非一般后学所宜。你可会怪师尊?” 阮征凤目含光,笑靥浅浅一绽,答道:“徒儿修真入道,无非是向往飞行绝迹,变化无穷的剑仙风姿,师尊能让我早日功成。徒儿感激还不来及,怎会怪罪师尊。再言之,师尊门下唯有我一徒,难怪还会轻待了我不成?” 秦清雪嘴角含笑,手捧玉瓶,笑道:“我就你一个徒弟,还指着你光大门户,怎会亏待于你。此瓶中灵丹,乃是纯阳真人昔日所炼的纯阳金丹,一粒可抵你三百年苦功。你且打坐,为师助你炼化此丹。” 阮征闻言,不敢怠慢,将南明离火剑放于一旁,就着一个蒲团盘膝打坐。 秦清雪见此,轻启瓶塞,取出一粒灵丹,把指一捻,将灵丹化作一粒金光没入阮征口中。 阮征刚想把口中的灵丹嚼碎,未及动作,灵丹已入口即化。他顿觉如饮琼浆玉液一般,口中清香四溢,一时陷入无知无觉的境界中。 秦清雪见他的身上直冒热气,如玉的脸上有淡淡紫晕运转,知是纯阳灵丹起了作用,背手静候。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阮征抬眸收功,直立起身,先是朝秦清雪展颜一笑,然后将身跪下。还没等秦清雪唤他起身,便已自行起身,笑道:“师尊,纯阳真人这两口炼魔仙剑,是不是给我御魔防身的?” 秦清雪也不介意,只是点了点头。 阮征立即满心欢喜地抓起放置于石桌上一长一短的两柄仙剑,捧起一看。短剑长有二尺九寸,剑匣非金非玉,白沉沉地直冒宝光,剑柄上有“天遁“两个字的朱书篆文。将手把着剑柄,只是轻轻一抽,一道寒光过去,剑已出匣,清光四射,剑光晶莹,冷气森森,直瘆人毛发,托在手中轻若无物,知是至宝。 便持剑走出石室,在外面石坪上,按照秦清雪所传剑法,略一展动。一出手,天遁剑上面便发出八九丈长的青光,斗大的崖石稍微扫着一下,便如豆腐一般化成石灰粉末,落得一地。 阮征因为地势甚狭,恐怕损坏了洞中仙景,连忙将剑还匣。再将被他放置回石桌上的长剑,发现这剑通体长有七尺,剑柄上盘着一条金龙,上刻有朱书篆文,细一辨认,乃“纯阳”二字。 他一手抓着剑匣,一手拿剑柄,轻轻一抽,一道金光便随手而出,因先前之事,知仙家飞剑的厉害,不敢轻易舞动,便收剑入匣,一阵心花怒放。 阮征素来便甚是喜欢仙家飞剑,一直惦记着秦清雪手中的南明离火剑,今日喜得纯阳真人的两口飞剑,又觉不比南明离火剑差,自是心中无限欢喜。 秦清雪手中把玩着一把长约一尺的玉锄,此乃吕仙昔日所炼的随身至宝,可挖掘天材地宝而不损其药性,内含一股阳和之气,可温养元神肉身,甚是玄妙,宝名“天心”。 话说一晃数日,秦清雪一面携徒阮征同参剑诀,养性修真,一面让他用书中所注的纯阳心法炼气调元,以便早日身与剑合。 经过数日的参修,秦清雪发现这天遁剑册中所注的天遁剑术冠冕群伦,不在峨眉派之下,远在正邪各派之上。 放下手中剑册,远眺洞府之外,阮征正在练习剑法,舞到酣处,把人影、剑光融会一片,直如电掣龙翔,化成两道寒光,在悬崖危石上面上下飞流,滚来滚去。 在这数日里,阮征一将功课做完,或是攀萝们葛,上至崖顶,掇拾芳华,搜采异果,言笑为欢,或是御剑下崖,借观灵药,沿溪访胜,入谷探幽,就着绝涧惊湍,临流濯足,逆瀑嬉泉,激水同升。 直到夜色瞑瞑,林没飞鸟,才款款归来,再理夜课。 第五十七章 特借宝,宙光盘 此时云净天空,山高月小,清光如昼,玉宇无声。 此时的凝碧仙府尚未开辟,仍旧在千寻绝壑之下,甚是广大,琪花瑶草,灵泉怪石,到处都是。下面虽然别有天地,风景灵秀,可是由上下望,却是一片沉冥。 离峨眉金顶的数十丈,终年云雾布满,其深莫测,游山的人轻易足迹不至。纵有大胆游客,沿着金顶后面危崖削壁攀援到此,见当地除了有一座三数丈大的石洞和洞侧几树梅花、一片石地之外,毫无他物,路又险滑难行,也必会兴尽回去,决想不到这绝壑下面,还藏有神仙宫宅。 只见东南方天空中一道红光,一道金光,疾逾电掣,长虹经天一般,带着破空之声响彻寰宇,打破了此处原有的宁静无声,直往金顶飞射下来。 刚刚越过金顶,便见斜刺里飞来三道白光。内中一道光最强烈,宛如太白经天,长虹飞泻,与众不同,一见便认出是长眉真人门下弟子髯仙李元化的剑光。 那三道剑光来势绝快,金、红剑光又被崖脚挡住,对方不曾发现,只是看得一眼,便往绝壑之中飞射下去。直到金、红剑光跟踪追到,崖前已无影迹,然后急忙穿云直下。 刚到凝碧崖古捕巢下,便见仙籁顶旁迎来男女四人。定睛一看,当前三人,乃是妙一真人齐漱溟,妙一夫人荀兰因,还有髯仙李元化。后面还紧跟着一名少年,一个穿黄麻布野服的,年约二十多岁,身材不高,是个小胖子,腰间系一破旧革囊,未带兵刃,看去人颇精神儒雅,乃是妙一真人门下唯一高徒申屠宏。 一道金光、一道红光自天飞下,金、红剑光敛处,来人已现出身形。申屠宏见来的是一男一女,少女容貌极美,身穿丹色羽衣,年约十七八岁,身姿傲然挺立,似雪的青丝随着袍带猎猎飞扬,腰间系一个金丝锦囊,美艳如仙,与世独立。而那少年看去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生得骨秀神清,肤白如玉,重瞳凤眼,目光明如郎星,隐蕴威风。穿一件青罗衣,腰悬长剑,另外佩着一个细长革囊,左手上带着两枚铁指环,神情尤为英爽,来人正是秦清雪与其徒阮征。 秦清雪看了看妙一真人齐漱溟与申屠宏,不禁想起一事,美眸闪了一闪。 阮征原与申屠宏本是同门师兄弟,一同拜入妙一真人齐漱溟门下,夙根最厚,屡生修积,日后更是峨眉七矮之首。不知为何,竟机缘巧合之下,得她相救,更被收入门下。 秦清雪曾经连用紫薇神算与先天神算,凝神捻算过数次,只为大劫天机微妙,越是局中人越算不出。任是法力多高,也只能是测知一个大概。 秦清雪多次虔占,不过也只是算出阮征与她缘分早定,是日后劫数之一。不过她与那乙休一般,素来坚信人定胜天,偏不信什么缘孽劫数,注定不能避免。 秦清雪与阮征师徒二人朝妙一夫妇、髯仙李元化及申屠宏等人行了道礼,他们还礼,诸人相互通名礼见之后,妙一夫人方才说道:“秦仙子与令高足前来之事,恩师已然告知于我等。时机不巧,恰逢恩师近日所炼太清仙篆功行完满,正在神游灵空仙界,不曾醒转。失礼之处,还望秦仙子莫要见怪。不过,恩师神游天外之前,便留下仙示,嘱咐我等静候仙子的到来,便将本门至宝暂借于仙子。秦仙子,还请一看,你之所求,是否是此宝?” 妙一夫人话音刚落,便自法宝囊中取出一件法宝,素手持之。秦清雪定睛一看,见是一个长圆形的罗盘,只有三尺方圆大小,盘中满是日月星辰缠度,密如蛛网。中心浮卧着一根尺许长的银针。 此宝名唤宙光盘,乃是前古至宝,专破磁光和太阴元磁真气,神妙非常。自落于长眉真人手中,视若珍密,特封藏多年,便连妙一夫妇等门下弟子,亦未曾见过。秦清雪来访借宝之前,特令原身纪宁飞剑传书于长眉真人,说明其中厉害之处,否则万难借到此宝。 秦清雪伸手将宙光盘自妙一夫人手中接过,便将手抱拳,行了一礼,言道:“事出紧急,无法多作逗留,我师徒且去了,还宝之日,再做叙谈。” 妙一夫妇与髯仙李元化闻言,皆回了一礼。秦清雪将手一举,连带着她那刚鞠身起身的徒儿阮征,一同化作一道金色霞光,经直破空而起,转瞬即逝。 齐漱溟远眺着金霞一闪即逝的余光,不禁目露出些许复杂之色。其妻荀兰因知丈夫心中所想,伸手为他整肃衣冠,美目含情,笑道:“与之无缘错过,此乃是天机定数。夫君数世修道,今世亦也修行多载,夙慧早复,今日倒是生了几分世俗之心了。” 齐漱溟望着眼前的妻子,身着一身道装,看去二十三四岁,貌绝美秀,意态娴雅,顿目露释然之色,笑道:“是为夫着相了。” 秦清雪架着遁光,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看,嘴角含笑,浑不在意。 不过只是因缘遇合,顺其自然罢了。她从未打算去抢徒弟,但是既然已拜入她的门下了,她自不会再让与他人,除非她死了。 秦清雪周身金霞闪闪,耀眼生辉,将天上罡风抵御在外。阮征只是耳听风声急劲,却怎么都吹不到身上来,身外景物也看不见。 不过几个晃眼,阮征便脚踏实地,定睛一看,觉得天体有异,所见星辰都较往日的大,地面上凹凸之处甚多,时见方圆千百里的深穴,天气奇冷,有的地方长河千里,绣野云连,只是鸟兽大而不多,形态特异。 偶然发现丛林深处大河两边有些野人,身材俱甚瘦长高大,肤黑如漆,纵跃如飞,每人身上只围着一片兽皮、树叶之类,拿着石条和树枝所制成的兵器,飞驰往来于林野草树之中。 阮征见此,笑道:“这里的人怎会还似上古之民一样?” 秦清雪目视着前方,回道:“我们师徒二人此时不在地面,而在地壳之下。此时约在申西之交,如此奇冷,晚来天寒,可想而知,外人到此,绝难生活。中间又隔着数万里的冰洋大海、雪漠荒原,凭这类人,如何能够飞渡过去,限于天时,只好穴居野处了。” 正说之时,忽见天宇渐低,身外似有雾气笼罩,前方路途顿变成一片混茫,天星早已隐迹。 第一章 极光绚,入神山 南极有光,其名极光。 阮征一双重瞳慧眼,身外似有雾气笼罩之时,本似金光一般直射浓雾之中,先能照出数十丈远,此时也在逐渐缩短。他望着眼前暗沉沉,一片氤氲,似无量数的圆圈,密密层层,正在旋转不休,渐觉脑袋一昏。 秦清雪猛觉手中所持的南明离火剑,似被什么吸力吸住一般,差点脱手而出。知道已飞近天边气层之外,前途不远,就是子午、来复两线交汇之处,极光大火相隔渐近。 又见阮征身形不稳,连忙自腰间法宝囊中,将宙光盘取出。 宙光盘一出,还未及催动,秦清雪师徒二人便觉身子一轻,人已飞出气层之外,眼前一亮,重放光明。 阮征首先欢呼一声,言道:“好看!” 她们师徒二人面前,极光初现,便将茫茫天宇渲染成了一片云霞世界,又仿佛是横着一道其长无比的光墙一般。上边整齐如削,下半如山如林,如岗如阜,又如剑树刀峰和人物花草之形,只是倒立芒尾,根根向下。 奇光灿烂,幻为五彩,气象万千,不可名状,极尽光怪陆离之致。 阮征转过头来,笑问秦清雪言道:“师尊,这便是宇宙磁光么?我们穿过之时,必定会更好看。” 秦清雪闻言,笑道:“此是极光反射出来的虚影,如何冲过?那元磁真气只是一股混元之气与万古凝炼不消的大火,厉害无比,不论仙凡,都不敢去惹它。我们如若不是备有克制之宝,不要说冲过去,稍为挨近,便化成烟气消灭,万无生理。” “而且这磁光尤其厉害,无论多么厉害的法宝,只要是五金之质,全被吸去,化为乌有。你小小年纪,道力浅薄,若非我施展九天元阳尺防护,当此阳魄始生,极光犹盛之际,天气奇冷,你早便冻死了。” 阮征望着簇拥周身的九朵金花,一道紫气,施施然地摸了摸头,眉梢微挑,凤目中透着几丝羞涩。 秦清雪将九天元阳尺递给徒儿阮征后,并不在注目于他,以全神在暗中戒备。她们师徒二人来了早些,此时正当元磁真气最盛之时,吸力甚大,手中虽有宙光盘可制它,仍要小心为是。 这极地磁光的本质只是一团灰白光影,不过便连神驼乙休那般高深的法力都不敢一人犯险冲入,何况是秦清雪还携带着徒弟。 秦清雪见下面大地山河,不见一点影迹。脚底青冥沓霭之中,反而有不少的天星出现,光均强烈,比平常所见要大得多,料知快到地头。默运玄功,将手上的宙光盘往上一扬,脱手便自暴长,约有六七尺长,三四尺宽。中心浮卧的那银针,针尖之上发出一丛细如游丝的五色芒雨,比电还亮,耀眼欲花,不可逼视,化作一盘奇亮无比的长圆形五色金光,飞出金花紫气之外,悬向前面,一同飞驰。 立觉前方的吸力似有了抵消,秦清雪急于赶路,便将脚下遁光加快,刚往前飞不远,针头上的子午神光线突然朝前面自行激射,伸缩不停,快要射出光盘之外。 秦清雪暗道:“不好。”眼前倏地一暗,那横亘左侧天半的大片极光忽然全都隐去。 她知是已飞入磁气死圈之内,连忙对阮征言道:“徒儿留意,用九天元阳尺护好周身。” 阮征闻言,点了点头,手指用力,握了握手中的九天元阳尺,望见左手上所戴的两枚铁指环,心中一动。 宝光照处,阮征方才看出,他们师徒二人已飞入一股粗大无比的黑气之中,最前面现出一团灰白色的影子。刚一望见,便觉身上由冷转热。 秦清雪见白影圈中突现出一个饭碗大小的黑点,料是阴衰阳盛,大火将现。立将法诀一扬,盘中针头上的子午神光线突然似电般急往斜刺里的黑气中射去。 初射出之时,其光细如发,又劲又直,猛烈异常,看起来并不太长,离罗盘只不过是两三丈,宛如千万根比电还亮的银针,刺向前面,闪烁不停。一经射入前面黑气之中,便似百万天鼓同时怒呜一般,雷声轰轰,震耳欲聋。 两旁的黑气本最浓厚,无异于实质,子午神光线刚一射入,轰的一声巨震,立刻化为大片暗赤色的奇怪火花爆散,将对面冲破成了一个大洞。 阮征知道厉害,默运玄功,念动真言,将手中的九天元阳尺一举,顿时化成百十丈金光异彩,将他与秦清雪周身护住,便往新现出的大洞中急穿进去。 同时二人均觉身后奇热,在百忙之中,匆匆回头去看。就这晃眼之间,黑气爆散以后,来路一带已被波及,成了一片暗赤色的火云,往四外蔓延开去。火力之猛,热力之大,前所未见。那片火云看上去又非真火,仿佛是无量顽铁被火烧红的情景。 秦清雪那么高深的法力,又在宝光笼罩之中,俱都烤得难受。阮征更是通体汗流,连气都喘不出。而前面黑气因是混元真气的外层,其势比较稍缓,但也逐渐引燃,一路烧将过去。 幸而在九天元阳尺的保护下,遁光飞行神速,一路急驶。阮征又将手中的铁指环一丢,发出千百丈的星砂,挡住后面燃烧之势,才得穿过。 这两旁的气层亦有千百里的厚度,回顾身后,赤云虽在蔓延,似潮水一般狂涌而来,但因飞得较快,相隔渐远。 阮征虽然觉得自己与师尊二人无事,但这环亘地壳之外的元磁真气已被引燃,发出极强大的热力,万一发生灾祸,如何是好?心中甚是愁急,不由望向其师尊秦清雪, 秦清雪刚驾遁光,带着徒弟阮征飞出磁圈之外,便停下遁光。回身将手一指,宙光盘中的针尖上立有一串细如米粒的银星,径直地朝那片暗赤色云气中射去。 磁圈本是一道居大无比的暗虹,甚是横长,横亘天心,无边无际,两头望不到底,看去形势那么惊人。秦清雪所发的银星,细如米粒一般,犹若大千世界着上一粒微尘,相形之下,端的渺少得可怜。可是一经射到那团火云以内,远远便听闻到一连串的风涛交哄之声过去,然后由浓而淡,转眼恢复原状,变成了一股同样大小的青气,宛若一个环形,静静地横涌天边。 秦清雪素手持着罗盘,眼角眉梢尽带笑意,颇为得意的说道:“为师早便算准一切,那元磁真气的边层为宙光盘冲破,大火受了感应,必将发出比常火热出千万倍的热力,连带着元磁真气也会受到波及,用眼看上去虽是一片暗红,火云万丈,实非真火。因在地壳之外,四外均有大气包没,除了南、北两极的边界上会因此感觉到一阵奇热之外,转眼便过,并无他害。” “这时候,只需要为师施法倒转宙光盘中的神针,针头上便有银色火星飞出,引使复原。三年之内,元磁真气与大火互相吸收抵消。这样一来,这隔断宇宙的奇险,又可通行无阻,当今世上的九州万国也会因此而全都风调雨顺,气候转为平和,虽然三年后仍要复原,不是根本消除,亦也是功德一件。” 第二章 光明境,得神沙 在小南极磁光圈外,有一座天外神山附在地体旁边,自古以来便为宇宙之谜。因终古光明如昼,又名为“光明境”。 这一座天外神山乃是紧附于宙极之下,为两间灵气所钟,并有极光大火与元磁真气阻隔,所以仙凡足迹之所不至。神峰翠峰不下千百之数,地质宛如晶玉。更有琪树琼花,灵药仙草,种类繁多,遍地都是。 岛上生物和海中鱼介之类,生此灵区仙境,得天独厚,渐渐飞腾变化,具有神通。本来与世隔绝,除了强存弱亡,偶起争杀,或者因一时多事,前往隔海侵扰,被不夜城主钱康诛杀收服之外,本可潜心修炼,相安无事。 不料在这天外神山的湖心地窍之中,有一头禀宇宙间的邪毒之气而生的寒蚿被前古仙人施法禁闭。 近百余年前,二次出世,大肆淫凶。刚一开始只是幻身成美女,勾引挑逗,使诸多精怪为了她而竞媚争宠,互相残杀,共起yin欲,于中取利。 那时光明境内颇有几个得道数千年,本领神通和寒蚿差不多的精怪,未曾发现其危害之处,甚是疏忽大意,掉以轻心,终于在寒蚿的媚惑挑拨之下,同室操戈,一个个接连失去灵丹元阳,相继成了寒蚿口中的食物。 自此,在彼消此长之下,这头寒蚿便无人能制,就势称霸光明境。 寒蚿近年吞噬渐多,神通越大,淫心食欲也随之更加旺盛,越发任性妄为,恣意淫杀。不仅是终年残杀左近方圆七千里内外的精怪生灵,便是那为采灵药而来到天外神山的南极散仙,也不知是究竟有多少人死于她的手中。 只是知道,在这百余年来,趁着那极光大火每年必有六个时辰最微弱的时期,冲入光明境,偷采其中各种灵药仙草的散仙众多,但是能活着离开光明境的散仙,百不存一。 因这头寒蚿因其修炼有九千余年,身具六首九身,神通广大,变化神奇。尤其所炼内丹最为厉害,纵然是大罗神仙,事前如若并无防备,为它所算,也是难以抵挡,故得万载寒蚿之称。 秦清雪携徒阮征凭借手中的前古至宝宙光盘的妙用,自南极的极光大火的中部横断冲过,在万载寒蚿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悄然来到天外神山。 她们师徒二人飞出老远,见前面又现出一道其长经天的青气,虽比来路所见要小好些,望去也有数千里长一圈。天宇空旷,又是远看,绝看不出那是一股混元之气,只是色彩鲜明得多。 秦清雪恐动静太大,引起那万载寒蚿的警觉,激生出变故。随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伏羲镜,默运玄功,口中诵咒,将镜反持,照向自身与阮征。 镜泛金霞,一把将二人周身笼罩,只是闪了一闪,原处已不见她们师徒二人的身形。 秦清雪见身形已掩,又自阮征手中借来两枚铁指环,往外一甩,顿化为千万朵金色星光,朝着荡气层而冲进。 此宝名唤“天璇神砂”,专能抵御两极元磁真气,是阮征新到手不久的法宝。 前些日子,阮征因刚得飞剑,勤练剑术,得意忘形之下,竟误进了一个山洞,见洞中石台之上,有一葫芦神砂,他环顾四外,见无异样,就顺势拿起葫芦,忽听地下有一阵雷鸣风吼之声,心疑有变。 跟着又是一片金霞闪过,有一座玉碑升出地面。玉碑升至六丈便就此停住,风雷之声也随之停止。 阮征见此,宽心大放。先是恭恭敬敬拜祝了几句,然后直立起身,朝碑上一看,方才知晓手中葫芦神沙的来历。 此神沙乃是前古仙人所炼,名为天璇神砂,又名天河星沙,专能抵御两极元磁真气,更是专制妖邪的克星至宝。 这前古仙人刚将天璇神砂练好,便到了飞升之期,同时又未留下门派弟子或者相关的传承,遂特留宝于此地,静候后世那有缘之人来此得宝。 秦清雪见阮征炼剑久久未归,担心之下,还想出去寻他。还未及她出了那涵虚仙府,便见阮征手持着一葫芦回来。 听完阮征一番讲解他的经历,秦清雪不禁抬头望了望天,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一气之下,便伸出双手往阮征的俊脸两边一捏一扯。把他捏得满脸通红,目中含泪,方才作罢。 不知是阮征的喜好,还是那天数使然。他不喜用那葫芦承载神沙,于是特意将天璇神砂化为两枚铁指环,佩戴于左手之上。 师徒二人费了不少心力,方才将这数百里厚的气层磁圈平安通过。 阮征遥望前面仍是一片苍茫,除了有许多大小星光疏疏落落,上下闪耀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遂笑问道:“师尊,还有多远?” 秦清雪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就快到了,莫要心急。我们如若是自从那复线那边走,一出地窍,便到了光明境前面的海岸。因我们是自中部横断冲入,也未曾留神上头,只看着前面天心,所以有些慢。我正要说,快要到了,你看?” 话音刚落,阮征抬头远眺,猛然瞥见前面突现奇景:到处的仙山楼阁,棋布星罗,琼林花树,宛如锦绣。并有大片海洋,碧浪茫茫,平静无波。 远望过去,那地方恍惚天空中虚悬着一片其大无比的另一世界,上面有山有水,万象包罗,霞蔚云蒸,好看已极。 随着秦清雪所驾遁光的越飞越近,阮征越觉那地方壮丽庄严,景物灵妙,料想是天上仙宫,也不过如此吧。 秦清雪见快到地头,所求即在眼前,不由精神一振,大放宽心,忙催脚下遁光,飞将上去,便见面前现出一片奇景。 这光明境的入口乃是位于一座极高的冰山顶上,通体翠色晶莹。一座高约十丈的黄色玉亭罩住出口,平顶垂直,整齐如削,直似整块晶玉搂空雕刻而成。 秦清雪师徒二人最先看到的是,对面的大片海洋,碧波浩瀚,天水相涵,极目苍茫,漫无涯际。水色又极清深,几乎可见其底。 水中鱼介多具文彩,五光十色,千形异态,不时往来飞翔于水面上。海底深约百丈,细沙如雪,上生海藻海树之类。有的五色交辉,盘虬卧龙,宛如巨树:有的翠带纷披,长达十丈以上。更有不少奇形怪状的海兽、飞鱼穿行其间,追逐为戏。 偶然激怒,斗将起来,海底细沙受了震荡,立刻卷起千层星雨,亿万银花,飞舞于翠带珊瑚丛中,甚是好看。 第三章 山中景,境中音 天外神山通体翠色晶莹,上下相去足足有数千丈,坐落于茫茫碧海之中,占地甚大,足有数千里方圆,自成一片天地。 秦清雪带着徒儿阮征绕过玉亭外所矗的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玉壁,避开万载寒蚿所设的埋伏,悄然无声地进入了天外神山光明境内。 只见这天外神山光明境内,除了肢陀溪涧之外,大部分都地平如镜,其白如银,也看不出是冰,还是雪。每座峰峦均自平地拔起,翠色晶莹,上面各生着不少的奇花异树,遥望过去,俱似晶玉之质,不是金光灿烂,便是锦色辉煌。有的花朵生得奇大,从来未见。若非是树身高大,老干丫杈,蟠屈飞舞,姿态生动,简直不像真的。 更有不少的金碧楼台掩映于光林之中,下面地上也是处处花林,灿若锦绣,繁艳无伦。由上望下,到处仙山楼阁,霞蔚云蒸,光怪陆离,不可名状。 抬头一望,头上的天是青的,长空万里,湛然深碧。除了偶有白云如带,横亘在东南方的峰腰殿阁之间,舒卷回翔,似欲飏去而外,不着丝毫云翳。 低头一看,下面的地又是白的,广原平野,其白如银,直似一片奇大无比的银毡,上面堆着千万锦绣,花光浮泛,彩影千重。 这番宏阔壮丽,气象万千的景象,纵然是纪宁的那紫云仙宫也无。令人见之,不由为之目眩神迷,应接不暇。 秦清雪师徒二人为眼前奇景惊叹过后,便不约而同用起了自身的慧目法眼,仔细往那群峰楼阁查看而去。 发现其中有一所楼阁与众不同,别的楼阁都在峰上,唯独此一处建在平地,金庭玉柱,高大崇宏,一片平台甚是广大,四外群峰环绕,一水中涵,竟比紫云宫中的黄晶殿、蚣就榭两处还要壮丽得多。 秦清雪见此处楼台不仅是占地最大,相隔那山也最远。暗想:“如此这般奢侈,穷极工巧,除了那素喜奢华淫乐的万载寒蚿之外,别无他人了。” 以目示意,师徒二人一同往下斜飞,往那相去约数百里,最壮丽美观的东南角方向而去。落地一看,见地面皆是非晶非玉,既不似冰,亦不像雪,一片银色,通体晶莹,不见一点尘沙。那么坚硬光润的地面,竟会生着许多不知名的奇树。 每株均有七八个人环抱的粗细,其高多达一二十丈以上。树身碧绿,宛如翠玉,琼枝碧叶,上缀各色繁花。有的花大如盆,宛如一朵圆径五六尺的白牡丹,千叶重重,天香欲染。有的花大如杯,满缀繁枝,宛如朱霞锦樟,绵软芬芳。 有的铁干挺生,直上二三十丈,到了树顶,繁枝乱发,广被十亩,每一枝上挂下七八丈长,形似垂丝兰叶的翠带,叶上又生着无数五色兰花。偶然有一阵微风吹过,花、叶随同披拂,看去好似一座撑天宝盖,繁花如雨,五色缤纷,冉冉飞舞,似下不下。花叶相触,发出一片铿锵之声,如奏官商,自成清籁,最为奇绝。 秦清雪见到处香光荡漾,玉艳珠明。那花香也与别处不同,不仅仅是清馨细细,沁人心脾,并还沾襟染袖,人自花下走过,便染上了一身香气。 此香并不十分浓烈,只觉暗香微逗,自然幽艳,闻之心清,令人意远。眼、耳、鼻所领略到的妙处,一时也说它不完。 但是现有急事在身,灵景当前,暂时也无心观赏。她与阮征接连穿越过了好几片花林,飞行迅速,已经又是多深入了一二百里。 刚绕过一座孤峰,忽闻笙簧交奏,琴瑟叮咚,汇成一片极为繁妙的声音。过去一看,见是横着一条大溪,阔约十丈,水甚清深,水底满铺着大小宝石。其上有三座碧玉飞桥坐落,宛若长虹,横卧水上,桥下无柱,全桥宛如整块碧玉雕成。 上下疏疏落落,矗立着不少玉笋,翠色晶莹,高出水面数丈不等。又其上生有一种五色苔藓,其大如钱,遥望过去,宛如有无数奇花重叠,贴在玉笋之上。 玉笋通体孔窍甚多,玲珑剔透,风水相激,顿成幽籁,适才秦清雪师徒二人所听闻的声音,便由此发出。 除了来路孤峰上下童秃之外,两岸俱是参天花树。因为树大枝繁,行列虽稀,上面花枝纠结连成一片,伴随着那三座碧玉飞桥。 秦清雪一眼望过去,直似两条花龙,婉蜒飞舞于碧波之上。又见桥长中高,非要到那玉桥之上,否则看不见对面景物。玉桥一旁的空处,又为花林挡住目光。 知快到了那万载寒蚿的所在之地了,秦清雪以目示意,将阮征把法宝、飞剑暗中准备,敛去光华。 师徒二人刚从中间那座玉桥低飞过去,便见到玉桥的另一头,邪气隐隐,正当中涌起一片轻烟,将路阻住。那烟似烟非烟,看去好似一簇轻纱,甚是淡薄,将前面景物尽被遮蔽,不能远视,怎么也看不见。 再用慧目细查,两旁花林也有这类淡烟浮动。那三座玉桥,每桥相隔约有十丈,通体约有五六十丈之宽,全被那片淡烟挡住。 秦清雪知此淡烟乃是万载寒蚿的邪法,早有防备,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两张金色符箓,口中念咒,顿时无火自燃,化作两道金光,各落于二人身上。 阮征见金光落于身上,只是一闪便隐去,料已妥当,想着为师探路,便率先往对面那片淡烟中冲去。 刚一冲进,阮征顿时眼前一亮,前面突现出三座白玉牌坊,上面用古篆文刻着“光明境“三个丈许的大字。 阮征见那牌坊约有三十丈高大,通体水晶建成,银光灿烂,耀眼生花,不禁为之停下脚步。秦清雪自他的身后信步而来,望着四外笼罩的淡烟与面前的白玉牌坊,神情甚是淡漠,途径过阮征之时,伸出素手往其背上一拍,力度并不太重,亦不算轻,脚下动作却未曾停下,一把越过,径直往前走去。 阮征摸了摸背,见秦清雪即将走远,脚下连忙快步跟上。 第四章 色生香,寒蚿乱 天外神山,光明境。 在一座极为高大华美的宫殿后面,有一座高约有十丈的殿台,占地四五十亩,玉柱金庭,瑶阶翠槛,珠光宝气,耀眼生缬。 这殿台位列正中,三面有翠玉峰峦环绕,远近罗列,不下二百座,犹如玉簪插地,云骨撑空,斜壁琼楼,交相掩映。对面又是一片湖荡,澄波如镜,甚是清深。因为地面莹如晶玉,清波离岸不过尺许,望去一片澄明,几乎分不出是水是地。 湖中心有一座椭圆形的白玉平台,足有亩许大小,高出水面约有二尺。 湖岸旁生着一片莲花,水生之物却种在陆地上面,莲藕根也露出地上,每枝粗约二尺,其长过丈,分为三、四、五节不等。 颜色比玉还白,看去滑嫩异常,吹弹欲破。每一节上各生着一柄莲叶,或是一朵莲花。那叶茎粗如人臂,长约丈许,叶有六七尺方圆。花分粉、红、青、白四色,盛开时大约翠叶之半。有的含蕾将绽,其大如瓜,吃碧叶金茎一陪衬,仿佛一条白玉船上面,撑着两三个宝幢翠盖。 古诗有云:“花开十丈,藕大如船“,想必便指此景,当真是好看无比。 只是为数不多,共总二十多条。结实又少,仅有当中一枝白莲现出莲房。花外更围着一圈有二尺多高的珊瑚朱栏,上面蒙有一片粉红色的轻烟,隐现邪气。 那藕看上去又嫩又鲜,定必甘芳隽美,爽脆非常。莲蓬只此一朵,必更为珍贵。料是珍奇仙品,但有邪法防护,不是容易可以得到。 殿前有一座白玉平台,高约丈许,乃是以一块整玉建成,玉质特佳,光明若镜,大有两亩方圆,尤为壮丽。 如此空旷的台面之上,唯有平台中心孤零零设着一个椭圆形的宝榻,上面侧卧着一个身蒙轻纱的赤身女子,此时玉手持着一面金镜,正在顾镜自盼。 这名赤身女子生得肤如凝脂,腰同细柳,通体裸露,只是笼着薄薄一层轻纱,粉弯雪股,宛如雾里看花,更增妖艳。尤其最妙是玉腿圆滑,柔肌光润,白足如霜,腔附丰妍,底平趾敛,春葱欲折,容易惹人情思。 这般活色生香的绝色女子,从来世间未曾有睹。 女子朝着她自身的玉臂云鬟,左右照看了两次,顾影自怜,柔媚欲绝。忽把秀眉一扬,似是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微张樱口,曼声娇呼了两句,音甚柔媚,也不知说些什么。 平台对面的群峰之上,便起了几处异声长啸,与之相应,却不见有人下来。 又隔有半盏茶时,女子意似不耐,面带狞笑,一双媚目突射凶光,更不再以柔声娇唤。张口一喷,立有一股细如游丝的五色彩烟激射而出,一闪不见。跟着便听见好几座峰上有了一片呼啸异声,随之有十余来道各色光华,拥着一伙道装男子飞来。 有的羽衣星冠,丰神俊朗,望若神仙中人;有的相貌古拙,道服华美,似是旁门修道之士;有的短装佩剑,形如鬼怪;有的长髯过腹,形态诡异。 到了台前,全都落向台下,一个个面如死灰,神情狼狈。最奇怪的是,这一班道装男子看去法力颇高,身上也都多数不带邪气,一见这名赤身女子,十之八九皆脸带愁容,静悄悄地侍立两旁,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状甚恭谨。 赤身女子反倒和没事人一般,目若无睹,娇躯斜倚金榻之上,手扶榻栏,神态甚是慵懒,伸了一个懒腰,欠身欲起。 旁立的老少诸人,立即赶去,纷纷跪伏在地。内有两个道童打扮的,正跪榻前,赤身女子已缓缓坐起,将粉腿一伸,一只又嫩又白的左脚正踏在一个道童头上,那道童好似受宠若惊,面容立时惨变。 秦清雪携徒阮征过了玉桥之后,先是经过一条质若明晶、数十丈宽的大道。此道长达三数十里,两旁均是参天花树,翠干银枝,琼花玉叶,紫姹嫣红,索青俪白,其大如斗,竞吐芳菲,一路香光绵亘不断。 走到了尽头之处,路忽分叉,现出两条歧道。阮征见左面歧道不远处,尽是一座座的高峰危崖,其上有着不少金碧楼台,遂当那便是万载寒蚿的所居之所,正要信步赶去。 秦清雪抢前伸手,将他一把拦住,用目示意,令其跟上,然后轻悄悄地往那右面的歧道一转,便见大片花林,树不甚高,离地不过两丈,枝干却长,婉蜒四伸,虬枝委地,又复生根,往上发枝,互相纠结蟠纤,和闽、粤问的榕树差不多。最大的树占地十亩以上,有花无叶,由上到下满生繁花,形若桃梅,望去一片粉霞,宛如花城,挡住去路。 她领了徒儿阮征,自花丛中悄悄绕行过去。又行五六里,方由衖中走出,便来到一座宫殿的后面。再由殿侧绕向前面,正是先前高山所见那座殿台。 秦清雪师徒二人还未走到花前,便见当中白玉平台上的这番情景。 阮征见此,不用乃师多做讲解,便知眼前的赤身女子,就是那盘踞这光明境多年的前古妖物万载寒蚿所化,还未及他有所动作。 白玉平台上的万载寒蚿所化的赤身女子意如未觉,坐立起身之后,只是朝着众人星眸流波,作一媚笑,懒洋洋把王臂一挥。 那班道人面上立现喜容,纷纷起立,目注妖女神色,倒退数十步。直到了台口,方才开始转身向外,化作十几道红碧蓝紫的光华,分头朝那远近群峰的玉楼中飞去,作鸟兽散,顿时不见踪影。 台上只剩了一个相貌丑怪的矮胖道童,跪伏榻前,被万载寒蚿一脚踏住,尚还未退。看其脸色,似是众人散尽之后,宛若将有大祸将临,周身抖战不止。 万载寒蚿的左腿踏在道童头上,右腿微屈,压在左股之下,心中似在想事,不曾留意脚底。 似是有意,又是无意,将右腿一伸,脚尖朝那道童的脸踢了一下。 道童忽然兴奋起来,纵身站起,两臂一振,所穿短装一齐脱卸在地,立时周身精赤,一声怪笑,便朝万载寒蚿扑了过去。 第五章 寒蚿凶,诛妖邪 玉台之上,万载寒蚿所化的赤身女子斜倚榻上,将一条右腿搭在左腿之上,微微上下摇动。玉肤如雪,粉光致致,上面瓤犀微露,皓齿嫣然,更在频频媚笑又看不惯万载寒蚿与道童的丑态,手中所持的纯阳剑正要祭起之际。 秦清雪比较知道万载寒蚿的底细,见道童周身有怨气笼罩,黑气冲霄,显然是左道妖邪之流,遂不想救他。惟恐阮征冒然出事,失了先机,又不便开口说话,只得连忙打着手势,命其稍安勿躁。 阮征见此,只得将手一放,将凤目错开,向台下花丛中望去。至于秦清雪,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加于点评。 隔了一会,忽听台上有人发出一声怒吼惨啸。阮征心方奇怪,闻声往台上去看。先见道童人已经仰跌地上,双目紧闭,似已身死。又见万载寒蚿眼含荡意,嘴作媚笑,自那玉榻上起身,瞧了瞧那地下的道童两眼,见其果真毫无动静,便重走回榻上坐定,张口一喷,一股绿气顿时将玉台全然罩住,霎时间,阮征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阮征长具重瞳,本能透视云雾,见此,便知那股绿气乃是万载寒蚿的丹气,与先前所见禁制不同。连忙运起自身的慧目法眼,定睛注视,绿气顿时宛若无物一般,无法再遮掩台上情景。 只见台上赤身女子已然不见踪影,唯独剩下一个极为奇怪的妖物。体如蜗牛,具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头作如意形,当中、两头特大,头颈特长,脚也较多。一张平扁的大口,宛如血盆,没有牙齿。全身长达数十丈,除了当中的两首三身盘踞在宝榻之上外,剩下余身散爬在地,玉台几乎被它占去大半。 道童的尸体此时已被它吸向口边,六颗怪头将其环抱,长颈频频伸缩,不住吮啜,隐闻阵阵的咀嚼之声。形态猛恶,前所未见。 阮征没有想不到一个干娇百媚,玉艳香温,冶荡风骚,柔媚入骨的尤物佳人,一现原形,竟是这等凶残丑恶的妖孽。 他正惊异之时,忽见一旁的师尊秦清雪已不知去向,那具道童尸体也被万载寒蚿吃完。又见万载寒蚿刚把道童尸体连肉带骨吃个净尽后,便将身子渐渐缩小,在台上盘作一堆,状似睡眠。 忽见人影一闪,秦清雪自玉台上现身,瑶琴横浮,玉指接连拨弄琴弦,顿时铮铮奏乐,琴音高亢连绵,宛若是金戈起、铁蹄踏一般。 本来在玉榻上的万载寒蚿,每逢吸血之后,必然要酣睡若死,毫无动作。琴音一起,它便被惊醒,仍化为一个妖媚入骨的赤身美女,缓缓欠身而起,一见面前弹奏瑶琴的秦清雪,顿现怒容,目射凶光,将手朝外一扬,正要卖弄神通,克敌制胜。 秦清雪嘴角含笑,并没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是手上未停,琴音不止,长啸冲天。 万载寒蚿初醒之时,听不真切,刚将手一举,还未等它发动,琴声入耳,又闻得一股香气,立如痴醉一般,顿时心醉神迷,骨软筋麻,才知不妙,刚想飞遁,退出圈去,却觉周身绵软,有力难施,只能软倒在地,任凭诛戮。 琴清雪指间动作不停,目视前方,却对台外的徒弟阮征,言道:“你这般不机灵,可不像是我徒弟。还不快快持九天元阳尺进来,助我收伏这万载寒蚿,在外面看什么热闹。” 阮征闻言,连忙将手中的玉尺一点,在金花紫气的簇拥下,穿过笼罩玉台的绿雾丹气,走近万载寒蚿的身旁,便照秦清雪先前所嘱咐,自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伏羲镜,照向万载寒蚿,澄神定虑,运用玄功,手掐灵诀,往外一扬,大喝一声:“疾!” 伏羲镜立时暴长,悬向空中,只是微微一个转动,镜面立时发出一股百十丈长的金色霞光,射向万载寒蚿。 万载寒蚿法身所化的赤身美女被琴音所制,失了灵性,神通全无,只能够任人鱼肉,面上已经甚是惊悸惶急,再被金霞一把罩将下来,最为至关紧要的本命元灵立被裹住。 本命元灵一为他人所制,任万载寒蚿神通变化,邪法极高,更炼就千劫不死之身,也是无用。 只见伏羲镜上金光只是闪得一闪,万载寒蚿顿时元灵泯灭,更是在气机相感之下,便是藏觅于巢穴之内的纯阴元婴与体内内丹元珠中的元灵,亦随之泯灭。 秦清雪见万载寒蚿已然伏诛,连忙怀抱瑶琴,伸手将徒弟阮征拉近身旁,同时举手一招,伏羲镜立即缩小化作一道金光,被她收入法宝囊内,随之又命阮征轻挥九天元阳尺。 在九朵金花和一缕紫气的笼罩下,师徒二人飞身而起。 秦清雪师徒二人刚一离开,万载寒蚿立现出原身,竟比先前所见还要大上十倍有余。六个怪头,九条长身,连同四十八条利爪,身上软腻腻,绿黝黝的,腥涎流溢,活似一条条其大无比的蚯蚓,这么临近一看,形态越发丑恶可怖。 见玉台已被万载寒蚿的尸身压在身下,不见一丝踪影,阮征不由心中一阵庆幸。这万载寒蚿的原身虽然压他不死,但是足能让他恶心反胃上好些时日。 万载寒蚿先前所放出来的丹毒绿气,乃是它数千年来残杀无数精怪和吸取有道人的元神灵气凝炼而成,厉害无比。 只有万载寒蚿因元灵相合,本身能够随意运用之外,外人除了真的能收能破之外,要想控它,万分艰难,并且自带着一种极为庞大的胶滞之力,重如山岳。 其主一死,霎时间,失去了控制,直似天河倾卸一般,所到之处,如此坚固的玉山顿时消融,化作浅碧色浆汁,四外飞漩,晃眼便陷落出了一个丈许深的大圆圈。 此玉山之下乃是一处地火之穴,所燃之火是一团蕴积了千万年的乾灵真火,威力与那两极子午线上的极光大火相比,全然不弱于其半分。 第六章 收丹气,炼化身 一股暗绿色的光气环绕着一头六头九身的巨兽所在之地消融出了一个大坑,玉质地面已化成浅碧色浆汁,四外飞漩,往下流去,当中地皮亦随之往下陷。 此地离地心火眼虽有三千余丈深,但是若不早打主意,制止这丹毒绿气的肆虐,这玉山迟早被它消融殆尽,直至穿破地窍,将潜藏地底千万年的乾灵真火引发,把这整座天外神山熔成粉碎,连钱康所居的不夜城也是难保。甚至熔山沸海,烈火烧空,至少也须数百年才能熄灭。 到了那时,地轴同受震撼,将南北两极积压数千百年的冰雪一齐溶化,引发九州大陆到处海啸山崩,洪水泛滥,加上天时奇热,瘟疫流行。 造成如此罪业,任是尊为大罗金仙之位,也要天罚临身,将其灰飞烟灭,方才罢休。 秦清雪深知任这丹毒绿气肆虐所导致的后果,自是不会任它为祸。同时知晓这暗绿色的丹气,乃是万载寒蚿修炼数千年所凝聚的精气,厉害非常,不论金玉,挨着便化成水。 对付这股丹毒绿气,只能是将它整个收去,或是全数消灭,否则,如若秦清雪用法宝破了它,只要震散,便要入地为害,引出灾祸,纵然只是残留几丝残余之气,随着罡风吹坠,无论仙凡,无心遇上,均非死不可。 如此遗祸之事,秦清雪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一面命阮征随侍一旁,守候护法,以防那群潜伏于天外神山之中,因感知到万载寒蚿气息消弱,劫数难逃,便想要乘机蠢动的精怪妖邪前来侵扰,坏她施法。 一面运用玄功,口念灵诀,将体内的真元法力一提,就在空中把双手一伸,立有十股长虹一般的金光彩气射将下来,将那自妖气结成的整座绿色光幕交叉抓住,稍微往上一提。 刚一离地而起,顿觉那股暗绿色的光气沉重异常,并且坚逾百炼精钢,宛如实质一般。 心念一动,左手宫袖中有一个古玉瓶飞出,长颈宽肚,莹润如玉,宛若观世音菩萨手中所持净瓶一般。 瓶口悬空,乍射出一股五色宝气,似五彩匹练一般,其疾如电,将那座绿色光幕当头裹住,只是往回一卷,便将那股丹毒绿气全都收了去,仅剩万载寒蚿的巨大尸身,还留在深坑之中。 秦清雪伸手一招,将青蜃瓶收回,放入腰间法宝囊内。又取出清微归墟鼎,看来只有尺许大小。 她手朝清微归墟鼎一指,宝鼎顿化大约丈许,轰然落地。 秦清雪见此,嫣然一笑,猛然将右手的五指伸开,朝那万载寒蚿的尸身遥空一抓。 万载寒蚿的尸身为秦清雪的法力所摄,凌空而起。阮征抬头一望,天都被其身形遮黑了大半边,然后又见万载寒蚿的尸身似灵蛇归洞一般,星驰电掣往鼎口之中投去,晃眼无踪。 尸身刚一入鼎,鼎内便腾然跃起一簇火苗,宛若一朵莲花般舒瓣展叶,盛放开来。 秦清雪眸色赤红,剔透琉璃,隔鼎内视,见琉璃净火似是一朵九瓣莲花,裹着万载寒蚿的尸身,轻轻摇摆,淬炼出道道纯阴之气与血肉精气。 直至九天九夜后,清微归墟鼎内万载寒蚿尸身已然不见,唯有看似无穷无尽的银白纯阴之气和那色泽鲜红的血肉精气凝结成一朵祥云,冉冉托住六道与万载寒蚿所化赤身美女一般容貌,长约三尺的元神,各含着一团半尺方圆、翠色晶莹的宝珠。 秦清雪见快要功成,连忙取下腰间的一枚形似人心、小巧玲珑的白色宫铃,轻轻一个晃动,顿发出一种极为悠扬娱耳的铃声,隐隐传去。 此宫铃乃是秦清雪前些日子途经云南边境,见一名妖人凭借魔法凶威,在一处山寨内大肆屠杀山野村民,用于祭炼魔法,正要奸淫美貌山女之时,突然出现,顺手除邪,自他的腰间法宝囊内,发现所得。 秦清雪见这枚铃铛形状奇特,很像是魔教中那极富盛名的异宝“摄心铃”,稍微摇铃一试,果见铃音,只是刚一入耳,便随着心意发出各种极为微妙的异声,她的元神似有被吸住之感。 见此铃铛拥有如此这般摄魂之能,必是那魔教至宝摄心铃无疑。 秦清雪喜得异宝,特花些心思,费上不少时日,施展连山大师所传下的《少清秘芨》中的玄门降魔道法,重新祭炼后,不仅是威力更盛,更因玄法妙用,成为那魔道妖邪的克星。 她虽炼成此宝,但打算用于针对日后的魔劫,对战魔教中人之时,出其不意之下,凭借此宝的威能,以毒攻毒,以魔制魔,所以不轻易动用。 炼宝之时,秦清雪见鼎内尚有些许材料剩余,灵机一动,炼出了一面信符法牌,与这枚摄心铃灵感互通,命徒弟阮征随身佩戴于腰间,以便通讯之用。 只要秦清雪在这边施展自身的独门传声之法,轻摇铃铛,传音千里,无论相隔数十万里,那面信符法牌的主人阮征都能立时听到讯息。 反之,亦也如此。虽然只能一发一收,对方不能回话,说时颇耗元气,是其所短。但是任有多么厉害的妖邪,各家禁制和至宝奇珍,均不能加以阻止隔断,用以传信,实是再妙不过了。 秦清雪刚摇摄心铃,仅是几个瞬息,阮征便怀抱一名女婴,架着遁光,飘然而至。 在这数日内,秦清雪凭借手中的宝鼎神威,以万载寒蚿的尸身、元神及六粒元珠内丹为材,欲将其练成一具身居纯阴之体的第二元神之际,忽见黑雾弥漫,妖风四起,怪声阵阵。 运用慧目法眼一看,乃是一群奇形怪状的精怪妖邪,在妖雾中时隐时现,上下飞腾,身形大都是数十丈以上。 阮征知道这群精怪妖邪,多半是前古遗孽,猛恶非常,只为畏惧万载寒蚿的侵害,故而才不能出头。 万载寒蚿已死数日,妖气尽散。在气机交感之下,这群精怪妖邪知道万载寒蚿已然应劫而亡,天外神山光明境如此的仙家宝地,它们自然想要占据。 料定来人不容小觑,便不约而同,一同兴风作浪,齐相来犯。 阮征见师尊秦清雪正处于关键之际,分心不得,观她眉宇间一片清明,隐隐有紫气升腾,已透华盖,知道秦清雪不仅是无灾无难,反有仙缘遇合,便伸手进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一柄布伞,将其撑开,伞面上绣着金凤纹路。 走近秦清雪,将她的身形笼罩于伞下,然后将伞往上空一抛,顿化成一个极大的穹顶光幕,将方圆几百里之地尽数护住。 阮征将手一挥,把光幕隐去,宛若空若无物一般。见此,他方才安心走出光幕,朝来犯的一众精怪妖邪迎战而去。 第七章 降精怪,取元婴 天外神山,光明境内。 阮征为人行事谨慎,见对面的精怪妖邪众多,唯恐疏忽大意之下,稍有缺失,坏了乃师的大事。 他略一寻思,便将藏在袖内的九天元阳尺取出,念动真言,抬手一举,立刻便有九朵金花、一团紫气护住他的全身,破空往前方的众精怪妖邪飞去。 所过之处,四外有金霞乍现,阮征一过,遂分而复合。 这片金霞,乃是他们师徒二人料知定会有不少精怪妖邪来犯,故而以逸待劳,一早就沿着路布下道道禁法。 想着等到那群精怪妖邪来犯之时,先给它们一份见面礼。 阮征遥望前方金霞的尽头处,四外有妖雾弥漫,时有奇形怪状的妖物若隐若现,上下飞腾,或是口吐洪水,或是指动生雷,施展着各式神通,轰击于金霞之上,然后一旁的精怪妖邪便见隙冲上,立即被金霞所挡退。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仿佛是在干无用之功一般。 只是阮征知道,此举并非不用之功。他运用自身的慧目法眼一观,见最外层的那片金光,相比起先前,已经黯淡了许多,想必不久,便会被其攻破。 对面的一干精怪妖邪不知阮征已然前来应战,只是一味仗着自身的神通,一同合力,逐步攻破这片金霞禁制。 它们刚在来的途中,猝不及防之下,数名打头的精怪吃了几道禁法,顿时形神俱灭。 当面目击之下,顿让那些胆小的精怪,心生退意,慢慢退居到最后方,在其他精怪浑然不知中,悄然离去。 来犯精怪中,当中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相貌奇丑,身有逆鳞的男子,乃是一头前古毒龙所凝练出的法体人身,名唤龙猛。已然修炼足有数千载,功候颇深,老巢就在天外神山的碧海深处。 在平日里,龙猛因畏惧那万载寒蚿的凶威,不敢现出丝毫身形,生怕为它所害。 就在这数日前,他为了避开万载寒蚿的残杀,还打算逃亡中土大陆,准备拜入一位得道高人的门下,习得神通后,再回来除了这万载寒蚿,占据这处仙山灵境,为一方之主。 谁曾想,龙猛还未将他的想法付之行动,便感知到万载寒蚿的气数正在大大回落。 他虽然料定万载寒蚿此时正逢人劫之际,方才落于这般衰弱之境,但是也未敢趁机,前去侵扰。 直至候到数日之后,见万载寒蚿气息泯灭,龙猛方才胆敢率众来犯,意图将这天外神山光明境一举占据。 望着面前的一片金霞灵光,阻挡住前进之路,龙猛不敢轻易出战,只是唤身后的一干精怪妖众,一同动用神通,催生出烈火风雷,猛力攻打。 正当他妄想着得仙山后的美好日子时,猛然望见前方的金色霞光如万丈金涛,突地往旁避开有数十丈的长宽。 金霞避处,飞起九盏金花,一团紫气,内中现出一名清俊无双的美少年。 阮征刚与龙猛会面,便二话不说,将手一指,腰间悬挂的纯阳、天遁剑,自动出鞘,化作一道金、青剑虹,直奔龙猛斩了过去。 同时自法宝囊内取出一把剪刀,手掐灵诀,一出手便是一团乌云,鳞爪隐隐,似一阵风般,朝龙猛及身后的精怪当头罩去。 龙猛见剑虹径天百丈,虽未见过,却深知飞剑厉害,刚使出移形换影的神通,避开剑虹,让身后的两名精怪替他挡了灾。 见金、青剑虹只是一绕,两名精怪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身死道消。刚将心放下,倏地眼前一黑,见一片乌云中隐隐现出两条形如蛟龙的黑影,疾如电闪,追上身来,往上一绞,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阮征见龙猛未及施法抵挡,那师尊暂借得来的乌龙剪只是朝他一绞,立时腰斩坠地,不禁为之一喜。 阮征自秦清雪手中取得此宝之时,便听她言道:“这乌龙剪原是神驼乙休多年修炼的异宝,专斩修道之人的元神,只要不能抵御,被那两条蛟龙般的乌光绞住,便万难脱身。” 所以,他见为首的精怪吃乌龙剪的一绞,知道这精怪不仅是躯壳化作两截坠地,便是其中的元神,也同时被斩消灭,遂不再注目。 目光轻移,望向面前的众精怪妖邪,眸中有杀戮之气腾腾而起。 阮征知道这群精怪多非良善之辈,休说被它们上岸,即使都在近岸一带盘踞,也是未来隐患,于是,又是伸指一点。 只见一道青虹和金虹,宛若两条蛟龙闹海一般,直奔那精怪齐聚之处袭去。又见有一片乌光,现出两条蛟龙,交头剪尾朝内中一头精怪的头上飞去。 凭借着手中的飞剑异宝,阮征苦斗了四五日,海怪虽是除去不少,但是那最厉害的几个,因仗着神通出没无常,同时人多势众,倒是除它不易。 正在阮征浴血奋战之际,忽闻他悬挂于腰间的一枚白色玉牌中所传的铃声,不禁手中动作一停。 望着朝己齐袭而来的众精怪,阮征念头一转,心中一动,手持一面八卦古镜,往上一举。 伏羲镜立时暴长,悬向空中,镜面上射出数道金花彩气,神龙吸水般朝下面精怪丛中射去。内中有两个具有无数长须,上附吸盘毒刺的星形怪物,名叫星吴,一雌一雄,最是厉害,性又凶毒狡诈。 那雌的星吴,逃得最快。见雄的星吴和众精怪只是逃得稍慢一点,全被镜面宝光所镇摄住,动弹不得,立缩形体,将身隐去,遁入海心深处藏起。 阮征又是伸手一指,将自身的飞剑法宝纷纷放出。飞剑法宝宛若惊虹乱飞,潮涌而至,更有天璇神砂似是千丈星河般,伴随着无边光雨,四下合围,将被伏羲镜所定住的精怪全都困住。 众精怪在这数日内,早已多次见识过阮征飞剑法宝的威力,见此,吓得纷纷怪叫惨嗥,有的甚至并还口吐人言,哀求饶命。 阮征终是心善服软,见众精怪除了有一半生得特别长大凶恶之外,余者多半已具有人形。因由上到下,均被天璇神砂罩住,转动不得,一个个正自大变小,往古镜之内投去,被其中的伏魔金光化得神形俱灭。 他知道众精怪少说也有三五千年功候,修成不易,平日畏惧妖蚿,并未出世为恶,有的甚至连邪气都无,不由生了恻隐之心。又知手中的伏羲镜可以辨气,可借此分出善恶,于是大声喝道:“无知妖物,盘踞在这等仙山灵境,得天独厚,还不知足,竟敢兴妖作怪,来此扰闹。我本应将尔等尽数诛戮,以显神通。姑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乃是初犯,稍从宽免。” 阮征稍微停顿了一下,手指空中的伏羲镜,言道:“此镜乃是天皇伏羲所留的前古至宝,专除精怪妖邪,气机相感,如影随形。你们为数太多,难于分辨善恶。现将神砂放松,尔等若能从此洗心革面,就在海中游行,为我神山仙府点缀,永不为恶,只要不被宝镜神光吸去,便可活命。” 众精怪闻言,顿时齐声欢啸,舞拜跪谢。那未成人形的精怪,也将头连点,以示改悔。 阮征运用镜光暗中查看,见那么多的精怪,只是被古镜先后吸了十一个,下余全都挣脱,有的甚是还从容穿光而过,好生欣慰。 此处之事已了,他便将双足一跺,架着遁光,飞往秦清雪所处的宫殿平台。先是按照仙示,来到台前的湖水处,施法避水,进入数十丈下的湖心深处。 见这湖心深处也是一片玉质,紧靠平台一面,果然有着一个数十丈高大的洞穴。阮征行事谨慎,恐有意外,在入洞之前,轻挥手中的九天元阳尺,发出金花紫气环绕周身,同时手中持着纯阳仙剑,方才进洞。 没过一会,阮征自洞穴中走出,所穿外袍已经脱去,手中抱着一名女婴,身上所披的正是他先前的青袍。 秦清雪站于清微归墟鼎旁,望着阮征款款走近,伸手接过他怀中的女婴,低头一看,见这名女婴,虽然年幼,可她的容貌却是与那万载寒蚿长得一般无二,只是星眸紧闭,气息甚淡,宛若快要死去一般。 见此,秦清雪只是嘴角含笑,并未见意外之色。 第八章 毒龙香,元鼍现 天外神山光明境,当地满是玉砌琼铺,琪花瑶草,仙山楼阁,气象万千。 这般雄奇瑰丽的灵山仙境,这方天地虽大,亦唯有此处才有。 光明境内,亘古光明如昼,不分日夜,每隔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二百零一个时辰,才有个把时辰的黑暗。 境内之人若是想要知晓时辰,唯有远眺天上星辰的隐现和圆月清影,方才能分辨出朝暮。 秦清雪身穿一袭丹色羽衣,高腰曳地,长身玉立,望若神仙中人。右手怀抱着一名宛若是粉铸脂凝的女婴,凭借自身的慧目法眼,透过万载寒蚿先前所设的禁制之网,朝上一看,见西方有一星独大,精芒闪耀,旁衬小星七颗,此外天空之中繁星密布。 她知那颗独大的星辰便是启明星,因光明境中缠道方向不同,所以出在西方。此星一现,便是一整天了。 良辰已到,唯恐错失。 秦清雪将双手托举,轻轻一震,女婴被送至清微归墟鼎之上,于半空中悬浮,依旧星眸紧闭,宛若是正在酣睡中一般。 秦清雪樱口微张,吟唱出一首他人听不懂的曲调。同时身体一动,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自地上翩然飞起。 霎时间,四外皆静,唯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起舞吟唱,玉颜红衫,青丝如雪,若仙似妖,脚下莲步轻移,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光明境内的天地灵气随着她的起舞,如同一股七色浪花般滚滚而来,声势浩大。 只见那名女婴悬浮于清微归墟鼎之上,那股被秦清雪招来的天地灵气被她一呼一吸间,吐纳得宛若龙蛇一般。 与之同时,那鼎内万载寒蚿的六道元神及本命元丹顿时为之气机交感,忽似金花一般爆散,灵雨霏微,宛如天花宝盖,倒卷而上,并入女婴体内,元神灵光一瞥全隐。 女婴身形随之渐渐长大,直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大小,随着秦清雪一舞终了,方才停止。 秦清雪望着眼前的纯阴之体,不禁星眸含光,喜上眉梢,尽显欢喜之色。她虽为女身,实是纯阳之性。此次来光明境,既是为了这座灵山仙境,同时也图谋这禀千万年纯阴之气而生的万载寒蚿。 为此,她可是谋划甚多。 秦清雪先是算出万载寒蚿近日恰逢人劫之期,正处于气数回落之际,知道机会难得,便匆忙奔往陷空岛,以不少的奇珍异宝与陷空老祖交换,方才得到一根毒龙香。 此香乃是陷空老祖以数千年的毒龙精涎与两极海底的各种神木奇香,再经仙法炼制多年而成,专御各种精怪。只要一经修道之人用自身的真火点燃,任是多么厉害的海怪山精,一闻此毒龙香气,便即昏昏如醉,通体皆融,敛了凶威。 然后又是让原身纪宁飞剑传书予长眉真人,相借宙光盘。依仗这件前古至宝的妙用,秦清雪才能在不惊动万载寒蚿的情况下,悄然无息的潜入进光明境内。 否则,她只能等到每年的六月十五日,每夜子时的这一个时辰,由来复线上,趁着光明境之外的极光大火相互对消,阻力微弱之际,见隙而入。 就这般,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同时又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手,秦清雪才会这么轻易得手,让万载寒蚿应劫,且还留下了它的元神、元丹和元婴。 阮征自湖心洞穴中所抱上来的女婴,便是万载寒蚿苦炼数千年,费了毕生心血,才得结胎成形的元婴。 万载寒蚿原打算等到元婴成长凝炼,可以任意飞行变化之时,它再把内丹元灵真气与之相合,立可脱去原形,幻化成一个美绝天人的女仙。 到时冲破极光,去往北极陷空岛,将两个秉北极万年冰雪之精而生的冰魄寒精强行摄来,与之配合。它便可就此,与天同寿,万劫不死,飞腾变化,为所欲为。 可惜,事有早定,神通不敌天数,最终还是应了劫数,身死道消。 秦清雪默运玄功,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将元神分化。然后屈指一弹,一滴精血裹挟着元神渗进那具纯阴之体的眉心紫府灵窍之中。 没过一会,秦清雪面前便站立一个身披青袍的赤足女子,美如天仙,容光娇艳。因为青袍不太合身,上半露出雪白的粉颈,下面白足如霜,玉腿半luo,站于秦清雪的身前,越显得姣小玲珑,楚楚可怜。 秦清雪伸手一挥,赤足女子顿化作一道白光,与她合二为一。转身回眸,朝徒弟阮征的脸上一看,见他的眉目之间隐带煞气,前额更现出一片淡红色影子,不由眉尖微微蹙起。 走进玉湖旁边,玉指沾水,自阮征眉间画了一道灵符,一道清光闪过,阮征眉宇间的煞气顿时尽消,额间红影也减退了好些,方才言道:“你前生夙孽太重,虽然得我施展玄法为你减孽,化解了许些,但还是险阻艰危甚多。你适才杀戮过多,额上隐现出一道血花孽痕,我刚借此地的灵泉清水,为你画符驱解,日后还须注意,莫要杀戮过多,与你的道途不宜。” 阮征闻言,摸了摸眉心,长身玉立,俊目一弯,含笑应了。 就在此时,湖水突然涌起,直上数十百丈,成了一个撑天晶柱。这般往上冒起,湖水立时由浅而涸。 秦清雪与阮征师徒二人往湖心一看,见有一个牛首人身、两翼四手怪物飞了出来。 连忙运用慧目法眼一观,见此怪物所现竟是元神,本身形状如龙,少说也在百丈以上,约有一丈多粗。前半节生着两片肉翅,四只龙爪。后半近尾之处却生着两排粗约尺许,长约三四尺的兽足。尾作扇形,约有三四丈方圆,上面尽是逆鳞倒刺。通体红色,满生三角鳞片,其大如箕,闪闪生光。前半身近头一带昂起向上,口发鼓声,不住怒吼。尾部、兽足挺立湖底,中段长躯竟将湖中心一带盘满,形态猛恶长大,平生仅见。 显然是洪荒以前的龙类妖物,深藏于地底不知多少年,乘着万载妖蚿伏诛之际,穿地而出,神通看似不小。 第九章 七宝伞,斩元鼍 秦清雪师徒二人所遇的龙类精怪,与万载寒蚿一般,皆是前古洪荒时期最为厉害的凶毒爬虫,唤作元鼍,神通广大,凶毒无比。 元鼍为毒龙遗种,不仅和那万载寒蚿生性相克,所具神通亦也不在万载寒蚿之下。只是它还未出世之前,便恰逢其会,遇上天外神山发生地震,然后随着震势,落入那地窍深处之中。 而元鼍所在的存身之地,又恰好是地水火风的微弱之处,因此方才得以长成。 元鼍因为所居的地层太厚,生性素来喜睡,感知到对头万载寒蚿又先出世,知道两恶不能并立,百计防护,遂就此,潜伏于地窍深处中潜心修炼,将近有万载之久。 万载寒蚿何等诡诈,自是知晓其的存在。不仅将地底的所有通路均施邪法封闭,唯独留有一处泉眼,以供元鼍作通气呼吸之用,以防功候未到以前,元鼍因气闷不过,情急拼命,裂地而出。 元鼍偶然发怒,想要冲出之时,被万载寒蚿所施的邪法所阻,不得如愿出世。自知神通暂敌不过,见万载寒蚿留有一处泉眼以供通气呼吸,避免它会因地窍中的气候混浊,奇热如焚而难受万分,故而才会相处无事,历久相安。 可惜,此界的异类精怪,多数皆是天性刁蛮,万难更改。 元鼍随着神通越大,早已不耐蛰伏,只是无奈万载寒蚿防护周密,禁制重重。所留泉眼通路的最小之处,仅大如拳,其深有数百丈,更有许多埋伏,即便它的元神能够通过,肉身也必毁灭,因有此顾虑,方才迟疑不决。 而那万载寒蚿阴毒,又岂会轻易放过对头。早早便想好了毒计,它自知自己的巢穴隔离对头元鼍所潜伏之处最为接近,时刻留心。 准备等到它的万年期满,元婴凝炼完成之时,万载寒蚿便将原体弃去,以原体为饵,将元鼍放出,出其不意之下,施法诱元鼍与之相交合。然后趁此交合之际,暗中引发地火,一举将元鼍炼化,作一灰烟,永绝后患。 元鼍虽未及万载寒蚿诡诈,但也是天生灵慧。深知自己与万载寒蚿不能共生,于是表面装睡,每当万载寒蚿纵淫行凶,吸血醉卧之际,便在地底用水磨功夫朝万载寒蚿的老巢进攻。 等到时机一到,便以全力猛蹿出去,先将万载寒蚿所炼元婴吞吃下肚,然后与之拼斗。 因秦清雪出手,诛灭了万载寒蚿,元鼍心生感应,但疑是对头的诡计,遂不敢轻举妄动,想着探明虚实,再作计较。 直至过了数日,等到秦清雪练出化身之际,它便再也忍耐不住,立时以全力向上猛攻。 元鼍破万载寒蚿所设的重重禁制之时,因身长吃亏,受了点伤。见不是办法,便连忙立时缩退回去,改用元神化身出世。 刚一现世,初见生人,又都是些根骨深厚的修道之人,已经是嘴馋之极。再见秦清雪的身上隐隐带着万载寒蚿元婴的气息,越发眼红震怒。 阮征见元鼍口中发出一声似战鼓一般的厉声怪吼,飞身而来,也未使用什么法宝,只是一扬怪爪,便有一二十股紫黑色的妖气,朝己袭去。 同时又见元鼍将口一张,喷出一团比血还红的火球,向前打去。 刚一出现,秦清雪立即伸手一点。她师徒二人的身前顿现出一方穹顶光幕,祥霞潋滟,灵雨霏微,更伴有大股银光星雨,挡在前面。 火球与光幕才一接触,元鼍顿觉宛若击中一座石山般,回劲甚大,几乎经受不住,于是张口一吸,意欲召回火球,吞入腹中后,再作打算。 秦清雪凤目露出些许讥讽之色,素手一翻,现出一个古玉瓶,正是青蜃瓶。如法施为,立有两股青色蜃气带着彩光朝前飞去。 阮征知机,将手一指,纯阳剑化作一道经天金虹,后来居上,赶在蜃气彩光之前,往那团火球的下方一绕,将元鼍的真气斩断。 火球顿时失了依附,灵光内敛,化作一粒晶莹圆珠悬浮半空,再吃后方袭来的蜃气彩光往回一卷。 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元鼍见此,心中大惊,唯恐自身九千余年所炼的本命元丹有所闪失,倏地昂头,将身竖起,两眼闭拢,将狰狞龙口一张,白牙森森,带着火信,疾如电闪,粼粼吞吐,肚腹一阵起伏,似是往里吸收什么。 那粒晶莹圆珠眼见快要没入青蜃瓶中,顿放赤色霞光,重新化作一团火球,挣脱青色蜃气的束缚,便要破空冲霄而去。 秦清雪秀眉一挑,嘴角含笑,言道:“若是这般轻易让你的元丹逃脱,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随说随伸手往虚空一抓,那方穹顶光幕伴随着祥霞灵雨,如众流归壑一般,纷纷向她的手中吸涌而进,顷刻间化作一柄布伞,上绘着金凤纹路,十二根伞骨的末端各镶着一粒晶莹宝珠,甚是典雅。 这柄纸伞样式的法宝,正是纪宁用铁伞道人手中的那柄铁伞重炼而成,威力大大加强了许多。 当初铁伞道人遭劫之后,他的徒儿樊量就顺势得到了铁伞这件辟火奇珍。 樊量得宝之后,仅能应用,便匆匆与甄海一同前去攻打紫云宫,为二凤所杀,铁伞亦落入她的手中。 二凤不喜出宫,身上法宝够用,又觉铁伞笨重,样式难看,遂存于紫云宫库内,蒙尘已有好些时日。 自纪宁拜入连山大师门下后,顿觉身上法宝虽多,但是能派上大用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顿起了炼宝的心思。 一翻宫库,见到铁伞这件法宝,觉得是件难得的奇珍异宝,无论是防身御魔,还是辟火护身,都是上上之选。 损耗一些时日,用了不少心血,施展玄功道法,将铁伞重炼了一番。 因嫌弃那铁伞原有的样子太过粗鄙难看,遂给它改头换面,重新取名,唤作“七宝天罗伞”。 秦清雪将七宝天罗伞往上空一抛,迎风展开,将那团火球笼罩于其下。 只见如同宝盖云幢一般的七宝天罗伞,只是微微一个转动,立有璎珞四垂,异香飘引,然后缓缓收拢,就把那团火球收了去。 元鼍见自身的本命元丹被一柄纸伞所收,顿失了感应,立时激怒,又重发出战鼓一般的厉声怪吼,仗着功力深厚,且皮鳞坚厚,暗具抵御之力,遂不再避让阮征所驱使的纯阳剑,以全力朝前攻去。 阮征见此,大喝一声:“来得正好。” 慌不迭将手一扬,立有一股百十丈长青蒙蒙的剑虹飞射了出去,同时元鼍面前的金虹亦是灵光大涨,声势大盛。 经此一来,元鼍闹了一个首尾受敌,哪一头也未顾上。 金光首先绕向元鼍的头上,只听一片皮鳞碎裂轧轧之声,急切间斩它不断,但是也将元鼍元神困住。 元鼍甚是惊悸惶急,正要挣逃之时,青虹又罩将下来,元鼍元神立被裹住。 金光、青光会合,只是一绞。元鼍像是一只极为猛恶的野兽自投陷阱一般,空具神通,不能自拔,立被斩成数段,化为残烟消灭。 第十章 除恶尽,断玉钩 想要诛灭修炼数千年的精怪,除了本身元灵所化的元神最关紧要,必须消灭之外,更须防它功力深厚,尚炼有元婴、内丹之类的第二元神,如若不一并消灭,被其遁走,仍是祸害。 元鼍元神刚被消灭,一道紫黑色的妖气闪过,现出元鼍的真身,庞大猛恶,狰狞丑陋。 秦清雪知元鼍修炼足有万载,功候甚深,定然炼有内丹、元婴。此时元神已灭,元丹被收,唯独元婴尚存,经历如此惨败,料它是一心只望保住元婴,用本身丹气防护,乘隙遁走,方才不敢驱使真身暴起。 阮征正欲抬手,招回自身的纯阳、天遁双剑,立见师尊秦清雪把头轻摇,手中的七宝天罗伞不仅没有放下,反而重又展开,顿知有异。 七宝天罗伞一经展开,立时暴长,大约丈许,悬向空中,遮天盖地,方圆一二百里内,骤然一黑,宛若进入了极夜一般。 元鼍元婴潜伏在真身之内,见此场景,暗道不好。它因初遇强敌,一见来人这等厉害,元神首先被消灭,减去许多神通,心胆皆寒。 又自知真身太过庞大,反而吃亏,惨败之余,因见秦清雪师徒二人的飞剑法宝甚是厉害,不敢就起,正在暗运丹气,只等纯阳、天遁双剑一撤,立即变化逃去。 及见七宝天罗伞悬空,天昏地暗,情知凶多吉少,顿时把心一横,正想用那真身的无双猛力向敌人扫去。 此时的七宝天罗伞垂落大片琉璃色的火花,其形若莲,九瓣舒展,扶摇怒放,中杂有千万丝的七色光线,其细如发,似暴雨飞芒一般,将元鼍的真身当头裹住。 元鼍顿觉不妙,还未等它挣扎,真身经琉璃净火一燃,瞬息之间便化作灰烬。元婴在一团紫黑色丹气绕护之下,正要向上激射,再吃一记火中的大五行绝灭神光线的环身攒射,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嗥,顿化为一缕残烟飘散。 秦清雪伸手一招,七宝天罗伞立复原状,缩成尺许大小,被她持在手中。 阮征见那么厉害的前古妖龙元鼍,竟被七宝天罗伞这般轻易炼化,不禁惊赞乃师所炼至宝,果是神妙莫测,威力无穷。 秦清雪左手摩挲着七宝天罗伞,嘴角含笑,言道:“为师为练此宝,不惜接连损耗了数件法宝,方才功成,自然是威力不容小觑。” 七宝天罗伞,以铁伞为伞骨,天罗网、金丝网为伞面,五云桃花瘴为伞托,十二颗山河珠镶边,琉璃净火与天一真水坎离相合,化作阴阳两气炼入其中。 故而,才得此七宝天罗伞之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秦清雪与徒弟阮征师徒二人正忙着杀寒蚿、诛元鼍,占据光明境这处灵境神山,建立仙府之时。 纪宁亦是静极思动,命刚回宫的初凤等人守好紫云宫,便化作一道经天紫光,冲霄而起。 黄山,莲花峰。 正值天已垂暮,纪宁上了立雪台,走过百步云梯,从一个形如石鳌的洞口穿将过去,顿见群峰峰峙,烟岚四合,前方不远处生有一片寒林,横起一匹白练,正是云铺海之景。 霎时间,云气蒙蒙,布散成锦。群山在白云簇绕中露出角尖,好似一盘白玉凝脂般。当中穿出几十根玉笋,非常好看。再回顾东北方位,依旧清清朗朗的,一轮红日,被当中一个最高峰顶承着,似含似捧,真是人间奇观。 纪宁仁立赏景,花费了一会的功夫,正待往前举步,那云气越紧越厚,对面一片白,简直看不见山石路径。 她欲去紫金泷,寻觅一件利器,以便日后防身御魔之用。不曾想,竟是遇见这般栈道云封,苍岚四合,对面不见人的景象。 去往紫金泷的道路,山势逼厌异常,下临无底深渊,底下碎石森列,长有丈许,根根朝上。一个不留神,滑足下去,身体便成肉泥。 若是御空飞行,这黄山顶上,罡风又是极为厉害,且时值寒冬,纵然是修道之人不惧寒威,也觉着难于忍受。 纪宁虽为散仙,道行颇高,法力高绝,也不想轻易涉险。亦怕她若是动静太大,会引来左道妖邪的注意,多生事端,反倒不好。 于是就地等候了一会,见云岚依旧滃翳,天色越发黑将了下来,便知今日无缘。于是回到了立雪台,寻了个遮风的石洞,自法宝囊内取出一面蒲团,席地打坐入定,过了一宵。 直至天色甫明,纪宁出洞一看,见云岚已散,趁着朝日晨晖,便往紫金泷而去。 走了一会,来到紫金泷境内,顿见两旁绝涧,壁立千仍,承着白沙矼那边来的大瀑布,声如雷轰,形同电掣。 纪宁知那件宝物深藏于涧底泉眼下,早在出宫之前,施展先天神算,悉心推算出了具体位置,方才动身, 遂不假思索,将双足一跺,立化作一道紫光,径直往涧底泉眼处飞去。 修道之人光阴易过,不觉已然过了数日。 当空碧天澄霁,更无纤云,天色正好。 正是申酉之交,还没到黄昏时分。 涧底泉眼为一处寒泉,明波如镜,中无杂物。 纪宁身穿一袭白衣,席地而起,星眸紧闭,拧眉抿唇,一双似雪玉足正浸于寒泉之中。 忽见泉水乍起,珠飞玉涌,宛若花开一般。两钩极为强烈的金红色光华互相交尾,破水而起,直朝纪宁命门飞去。 光华刚到,纪宁的眉心紫府的上方,骤然升起一朵琉璃莲花,将其一把托住。 纪宁那双明净疏离的琉璃星眸,也自睁开。见命门前悬浮的宝光,一点也不害怕,反倒嘴角微微上翘,伸出一双赛雪似霜的玉手,向上作势一招。 那两道金红色光华立化为一柄非金非玉,形制奇古,长约二尺的连柄双钩,落到纪宁的手里。 钩取到手以后,纪宁立将玉足轻移,远离寒泉,顺势起身,伸腰舒展,口中不由发出一声嘤咛,方才举起双钩,仔细参详。 见此钩形制古茂,上面满刻奇书古篆符引之类,宝光内蕴,灵异非凡。 纪宁星眸半阖半张,细细摩挲着双钩,言道:“这由前古共工氏用太乙元精和万年寒晶融和淬炼的断玉钩,今日一见,当真不枉我损耗这番心力。” 第十一章 寻神鲧,觅禹鼎 雁荡山,峰顶,雁湖。 正值金乌初上,晨雨初歇。 天朗气清,雨后山林,宛如新沐。下视大小山岳,高耸围拱。摩云、剪刀诸峰,或如雕翼搏云,或如怪吻刺天,穷极形相。 更运慧目遥望富春诸江,如大小银练,萦纤交错。太湖之中,风帆片片,出没烟波,细才如豆。再望西湖,仅似一盘明镜,上面堆些翠白点子。 纪宁见雁荡山水,奇秀甲于吴越,迎着大风,凭凌绝顶,指点山川,目穷千里,不觉襟怀大畅。 待了一会,纪宁兴犹未尽,转头望向雁湖,见此湖方圆不过仅有十顷,此时水波不兴,其平若镜。 纪宁知这雁湖底下,有一处红壑绝底,一头有着数千年道行的神鲧深藏在其中,踪迹隐秘,自古以来,无人知晓。 当年夏禹治水之时,曾见神鲧出世,带起百十丈洪水,所过之处,桑田尽成沧海,数百里生灵皆遭其害。 夏禹见状,于是大怒,手中的镇妖禹鼎一出,神鲧立被降服。因见其劫运未至,又发现这雁湖底下的无尽红壑,乃是一处天生封锁妖物的石库,遂特将神鲧镇压于此,使其不得出世,为祸人间。 更在雁湖之畔,留下一座神碑,以示后人。 纪宁来此,便是为了神鲧和禹鼎。 她走近湖畔,由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一面旗帜,上绣水纹,白玉旗杆,正是沧海月明旗。 纪宁一手持旗,一手掐诀,口中默诵真言,倏地竖旗往四外一挥,又是心念一动,腰间悬挂的断玉钩,顿化成两道金红光华,交尾电掣而出。 立时霞蔚云蒸,白光四起,笼罩在雁湖上空,宛若一片白色霞雾,远望如南疆中的山岚瘴气一般,不时有两道金华红光乱窜。 近山就居的寻常人此时抬头一望,雁荡山顶上似是密云不雨,只见电闪,不闻雷声。半山以上全被浓云封锁,大小龙漱,只剩顶端半截,似两条玉龙倒挂,直往下面云海里钻去。其余景物尽在云层以下,俱都隐没。 他们早已习惯山中天气的阴晴不定,并没有过多在乎。见白云浓密,又有金光似龙蛇一般乱闪,只是朝左近的人呼喊了声,大雨将临快收衣,便接着低头干活,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许。 纪宁不知下方之事,只是仗着手中至宝沧海月明旗,将峰顶雁湖施法封锁,以免一会争斗之时,神鲧情急作祟,大怒行洪,将近山数百里的生灵田庐,尽数化为乌有。 这般关系到千百万生灵性命田庐的事,纪宁自然是不会疏忽大意,掉以轻心。 纪宁见雁湖上空那由数百道水雾霞光结成的光幕及四外浓密的封山霞彩,美目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水云光幕刚一紧贴湖面,便闻轰隆澎湃之声大作,湖中波浪滚漩,百丈洪流正朝湖底退落,去势甚疾。 顷刻之间,湖水涓滴皆无,只剩一团红色云雾笼罩于湖底红壑之上。其中,有一个奇形怪状东西的身形乍现,转瞬即隐。 纪宁见状,眸色清寒,神情淡漠依旧,素手却在袖摆下暗掐法决,伺机而动。她知是神鲧灵警非凡,有所察觉,于是将湖水尽收,排气蓄势,以备应战。 琉璃眸中,紫光熠熠。纪宁用慧目法眼细察了一番,并未在神鲧所放的红雾丹气中发现禹鼎的痕迹,虽稍感些许失望,不过亦是意料之中。 夏禹当初封禁神鲧之时,不仅施法将壑底祭炼得坚逾精钢,将它无法钻地而入,更是下设太阴地网,上悬镇妖禹鼎,使得神鲧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地在湖底红壑下,被镇压了数千载。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神鲧被困在湖底的无尽红壑下,潜心修炼了数千年,进而得以参透了禹鼎的玄机。 自此,禹鼎不但不能再制服神鲧,反被它挟以自用,仗之神通道行均是大涨。亦是因此,神鲧对禹鼎起了贪念之心。 夏禹早已推算出后事,特留下一道大禹神符,用于封锁禹鼎,使得神鲧虽然能驱使禹鼎,却无法去除神符,将禹鼎取走。 神鲧心心念念图谋禹鼎,欲借此宝的妙用,避过那天诛之劫,遂依旧潜伏,并未逃离雁湖红壑这处封禁之地。 时光荏苒,三日一晃即逝。 雁湖中仍旧未有滴水寸流,唯有妖雾弥漫其上,石红若火。 在这三日里,神鲧潜伏于湖底红壑之下,并未曾再现。 纪宁眉尖微蹙,沉吟半晌后,素白色衣摆一旋,将身回转,似要离去。 霎时间,湖底的妖云邪雾滚滚飞腾,有一团黑影星驰电掣升起,顷刻离岸不远,朝纪宁露出空门的背后猛然袭去。 纪宁骤然回眸,娇喝道:“等你好久了。”随说,随将手一抬,袖袍一挥,朝那团袭来的黑影迎头打去。 白色袖袍轻挥,看起来甚是轻柔无力,宛若玩笑一般。 那团黑影却是如同经受重击,朝来路跌出老远。 纪宁定晴一看,那团黑影原来是一个九首蛇身,胁生多翼,约有十丈长的大怪物,并非神鲧真身。 就在此时,湖底又起变化,乐声大作,宛若是八音齐奏,萧韶娱耳,其音悠扬,令人听了,不由心旷神怡。 响了半晌后,又骤然停止。不多一会,湖底乐声又起,这番是黄钟大吕之音,夹以龙吟虎啸,如闻钧天广乐,令人神往。 纪宁见湖底乐声时发时歇,每次不同,知是神鲧驱使禹鼎所致。 这镇妖禹鼎乃是夏禹当年治水的十七件宝物之一,不仅是包罗万象,雷雨风云,山林沼泽,以及龙蛇彪豸,魑魅魍魉之形,无不毕具,更可将鼎上形相放出,御敌镇妖,无往不利。 刚挥袖击退的那头九首蛇身的精怪,虽是生相凶恶,既不似妖法变幻,有形无质,又不似精灵鬼怪,各显神通。不但目光呆滞,而且行动如一,仿佛有人在暗中操纵。 顿知神鲧虽能参透禹鼎玄机,可将鼎上形相放出,但是此时想要随意运用禹鼎,还万难施为,尚须加一番功候。 第十二章 收神符,神鲧现 雁湖底下有乐声顿响,细吹细打,其音靡靡,迥不似先时洪正。 过了有半个时辰,戛然中断。接着声如裂帛,一声巨响,湖水似开了锅一般,当中鼓起数尺水泡,滚滚翻腾,向四面扩展。 一会左侧突然凸起一根四五尺粗、两丈多高的水柱,停留水面,约有半盏茶时,右边照样也突起一根。似这样接连不断,突起有数十余根之多,高矮粗细虽不一样,俱是通体赤红,里外通明,映着霞光彩影,越觉入目生辉,好似数十根透明赤晶宝柱,矗立水上,成为奇观。 纪宁早知神鲧底细,见此奇景,只是将光幕罩紧于雁湖之上,留神注视,一任那些水柱凌波耀彩,不去理它。 适才为诱神鲧出手,纪宁早将光幕隐去,稍开一个口子,否则那九首蛇身的精怪亦不能冲出湖畔。 那些水柱也是适可而止,最高的几根距离湖岸光幕还有数尺,便即停止,不往上升。 又耗了约有一个时辰,哗的一声响过,几十根水柱宛如雪山崩倒,冰川陷落,突地往下一收,耳听万马奔腾般一阵水响,湖水立时迅速退去。 纪宁知道神鲧快要出现,越发凝神注目,暗运玄功,周身真元法力涌动,素手掐诀,默诵法咒,压于口中,引而不发。 就在这时,湖底妖云涌动,邪雾滚滚飞腾,不断有精怪妖物接连飞起,不知有多少。不一会儿,尽数显露真身:有的大可十抱,有的小才数尺;有的三身两首,鸠形虎面;有的九首双身,狮形龙爪;有的形如僵尸,独足怪啸;有的形如鼍蛟,八角歧生。当真是奇形怪相,不可方物。 幸而有那水霞光幕笼罩,密如天罗,一丝缝隙都无。那些精怪妖物飞离湖岸数尺,因被光幕所阻隔,俱都自行停住。 身旁妖雾,口里毒氛,虽然喷吐不息,并不再往上冲起。 湖底中心,忽然起了一声怪响,妖云中火光一亮,飞起一个其大无匹的精怪妖物。才一出现,所有先时飞出来的那些千百种奇形怪状的精怪妖物,全都纷纷避让,退向四边。 纪宁仔细一看,见这精怪妖物更是生得庞大吓人。狼头象鼻,龙睛鹰嘴,獠牙外露,长有丈许,数十余根上下森列。嘴一张动,便喷出十余丈的火焰。一颗头足有十丈大小,向上昂起。背上生着又阔又长的双翼,翼的两端平伸开来,约有十四五丈长短。自头以下,越往下越觉粗大。身上乌鳞闪闪,直发亮光,每片大约数尺,不时翕张。 由湖面到红壑之底,因下有妖云弥漫,看不出多少深浅,但以湖水退涛估算,从上到下,也有七八十丈。 这精怪妖物挺立于湖中,纪宁只能看到它大如岗岳的腹部,其凶恶庞大,真是无与伦比。 纪宁一见这头最为庞大的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精怪妖物出现,顿时星眸泛光,眉梢携笑。顿将口中法咒,连同一口先天五行真气喷出。 立化成一座霞光万道、高约百丈的光幢,穿过光幕,一把将那头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的全身罩住。 这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一经为光幢所笼罩,顿时口里喷着妖火,昂头舒爪,飞舞攫拿,想要撕破困住自己的光幢。 纪宁见状,将手中灵决一扬。光幢立即往内一缩,将那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裹得动弹不动,然后精怪周身奇亮,更有千百个金星自它那的顶上飞出,冲过光幢,朝纪宁破空而来。 只见光屑飘洒,犹如银河星流,金雨飘空,纷纷飞射。 纪宁伸手一指,那千百个金星似被什么东西牵住,独个儿在空中旋转不定。 接着纪宁将手一招,金星倏地飞向她的手上落下,化作一道龙文古篆的灵符,灵光四溢,宝气冲霄,正是大禹昔日所留下的神符。 而那个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便是禹鼎的枢纽所化。 大禹神符一经脱离那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湖底顿时乐声又作,八音齐奏,声如驾凤和鸣,铿锵娱耳。 一片浓雾飞扬,将那些妖物笼住。那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带头,一个个倏地拨头往下投去。接着水声乱响,甚是嘈杂,转眼没入洪波,不知去向。 纪宁见浓雾四起,光幢顿失灵效,无法再困住那狼首双翼的精怪。 她浑然不在意,只是将手一举,散了光幢,然后参悟手中的大禹神符。 直至过了一个时辰,那湖底乐声也越来越盛,紧一阵,缓一阵,时如流莺啭弄,时如虎啸龙吟,只管奏个不休。却不见有精怪妖物出现,湖水始终静荡荡的,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红壑底下神鲧的喘息声。 又过了半晌,乐声忽止,狂风大作,轰的一声,三根水柱粗约半亩方圆,倏地直冲起来,矗立湖心烟霞之中,距离上方的光幕三尺上下停住,里外通红透明,晶光莹彻,也无别的举动。 纪宁见状,只是长身玉立,广袖轻舒,袍带飞扬,定神望着。 那根红晶水柱,忽然自动疾转起来,映着四围霞彩,照眼生缬,那水却一丝也不洒出。湖底乐声又作,这次变成金鼓之音,恍如千军万马从上下四方杀来一般,惊天动地,声势骇人。 乐声奏到疾处,忽又戛然一声停住。那根水柱倏地粉碎分裂,光影里宛似飘落了一片红雨,霞光映成五彩,奇丽无俦。水落湖底烟雾之中,竟如雪花坠地,不闻有声。 只见烟雾中火花飞溅,慢腾腾冲起一个精怪妖物,生得人首狮面,鱼背熊身。三条短腿,粗若树干,两条后腿朝下,人立而行,一条前腿生在胸前。高有三丈,乱发纷披,将脸全部遮没。两耳形如盘虬,一边盘着一条小蛇,红信吞吐,如喷火丝。 这头精怪妖物才一上来,便用一只前爪指着纪宁一通怪叫,啾声格磔,似人言又不似人言。 纪宁原是异类出身,自然听得懂它所言之意。将头一摇,答道:“我便是异类得道,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得以化身为人,自然明你之苦。准你行云归海,自是不难,我亦是不愿肆意将你杀戮。不过那禹鼎乃是人族至宝,蕴含人族气数,不能让你。至于你说入海之后,自此一心潜修,不以滴水伤人,我暂且信之。若是你日后为恶,祸害众生,纵然是碧落黄泉,我亦要将你伏诛。” 神鲧闻言,从它那蓬若乱茅的红发中,圆睁着饭碗大小的一对碧眼,血盆大口中獠牙乱错,望望头上,又瞪视着纪宁,好似愤怒异常,恨不得把她嚼成粉碎。却又知道头上水霞光幕的厉害,不敢轻于尝试。 纪宁情知神鲧若是一心想要逃走,她亦是难以留它。这般故意乞怜,不就是想着把禹鼎一起带走,所以,她明面上对答,暗中却是分外警惕。 神鲧见软言相求无效,又见水霞光幕将全湖罩得异常严密,越知逃遁更难。不由野性大发,怪吼一声,将口一张,一颗碧绿晶莹、朗若明星的珠子,随着一团彩烟飞将出来。 初出之时小才数寸,转瞬间,便大如栲栳,流光四射,直朝顶上光幕击去。 第十三章 得禹鼎,降神鲧 纪宁见神鲧放出本命元珠,只是嘴角含笑,便伸手一指。 那由沧海月明旗所化的水霞光幕顿放出无量霞光异彩,紧紧往下压定,将那珠裹住。 未等纪宁有下一步施为,神鲧已被一团极浓烟雾裹定,顷刻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纪宁星眸泛紫,运用慧目往四外一看,见烟雾中裹着一个大如山岳的怪头,两眼发出丈许方圆两道绿光,张着血盆一般大口,正朝自己面前飞到。 原来神鲧趁着水霞光幕裹住本命元珠之际,发现湖面有了一丝空隙,于是乘隙变化飞出,同时施展神通,隐去身形,想要乘纪宁不备,变化出真身伤人。 纪宁神情淡漠,早有准备,见此情景,又是伸手一指。 神鲧身后顿有两道金红光华飞起,交尾电掣而出,朝它迎面飞去。 神鲧来势虽急,但是纪宁法宝动作更快。 两道金红光华迎面飞来,神鲧知道厉害,来不及伤人,正欲转身回护,不料已然晚矣。 断玉钩奇辉电耀,光芒万丈,来势万分神速。 神鲧只觉眼前一亮,两只眼睛立被断玉钩所化精虹双双打中,吃痛之下,顿时怪叫一声,化作一道碧光,风卷残云般直往湖中退去。 纪宁见状,运用一口先天五行真气往空中喷去。 她想要乘此时机,收了神鲧那粒本命元珠。 湖底突现一道白气,如白虹贯日一般升起。 纪宁适才所发的先天五行真气,还未及将神鲧那粒本命元珠裹住。 元珠顿如大星坠流一般,落了下去。紧接着湖底乐声大作,千百种怪声也同时呼啸起来。 有的声如儿啼,非常凄厉;有的咆哮如雷,震动山谷。 湖底的骚动足有半晌有余,乐声方才骤止。 乐声一止,纪宁便见水啸涛飞,无数根大小水柱朝上飞起,哗哗连声。日前所见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精怪妖物,一齐张牙舞爪,朝己飞扑上来。 纪宁知道神鲧想要乘此时逃遁,不敢大意,连忙聚精会神,凝视湖面。静等那禹鼎枢纽所化的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怪物,和神鲧一出来,便即下手。 就在这些精怪妖物连番往上冲起,皆为水霞光幕所阻隔之际,又听湖底有怪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怪吼,伴随着一团烟云,飞出那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 这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才刚一现身,先上来的那些精怪妖物,全都纷纷降落,随在它的身后,满湖面游走,鱼龙曼延,千姿百态,顿呈奇观。 众精怪绕了三匝过去,湖底又将细乐奏起。这一次才是神鲧上来,那被断玉钩弄瞎的双目,已然借本命元珠之力复原如初。胸前一只独爪,托定一个大有二尺、是鼎非鼎的东西,金光四射。 细乐之声,便是此鼎中发出。 大小妖物,一闻乐声,齐朝神鲧的身旁拥来。 神鲧携众精怪均是升到湖面,立朝着纪宁怪啸一声,便将爪中的宝鼎往空一举。 顿时鼎上乐声转变,化作一阵金鼓交鸣的杀伐之音,在一盘彩云的拥护中,朝顶上的水霞光幕冲去。 同时,那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精怪妖物,率着湖中千百奇形怪状的精怪妖物,亦是一同齐声怪吼,蜂拥一般从鼎后面向水霞光幕冲去。 纪宁侯着神鲧此举,已是多时。玉指轻竖,将一道龙纹古篆的灵符夹在其中,默诵口诀,对准那禹鼎一挥。 大禹神符顿化作一道金光,比电还疾,一个转瞬间,便将禹鼎笼罩,乐声乍止。 神鲧立觉手中一空,低头一看,手中的禹鼎已然丢失,不禁又怒又急,连忙现出真身,随后追来。 大禹神符所化金光裹携禹鼎,似电一般,落于纪宁的手中。 见神鲧与众精怪纷纷冲击着水霞光幕,不住地张牙舞爪,怪啸狂吼。 纪宁伸手拂过禹鼎,大禹神符重化符箓。然后将灵符一挥,又化作一道长约百丈、如同匹练一般的金光,附在水霞光幕之上,顿生异彩,映日生辉。 只见在一面霞光万道的光幕下,神鲧与众精怪一片乌烟瘴气,怪声大作,怪影飞翔,如同狂潮惊飞,甚是骚乱。 水霞光罩有大禹神符的加持,定无妨害,纪宁将禹鼎抱在怀里,盘膝打坐,参详玄机。 禹鼎全身其质,非金非玉,色如紫霞,光华闪闪。鼎上铸着许多魑魅魍魉,鱼龙蛇鬼,山精水怪之类,神鲧身旁拥着的众精怪,俱与鼎上所铸形象一丝不差。鼎纽上亦是盘着一条怪物,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狞恶非凡。 纪宁一手持鼎,一手自法宝囊内取出一粒五色变幻、光华射目的珠子,塞入鼎盖上盘螭的口内,将鼎纽镇住。 随后将鼎盖一掀,参悟鼎心内铸就的龙文古篆。 过了半晌,纪宁手持禹鼎,走近湖畔,照着适才鼎内所见古篆参悟出来的妙用,口诵真言,朝着那为首的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大喝一声。 那狼首双翼的精怪妖物,忽然身体骤小,转眼细才数寸,化作一道灵光,直往鼎上飞去,顷刻与身相合,立时禹鼎上便有一道光华升起。 全鼎枢纽的精怪归鼎,其余精怪也都紧随其后,纷纷飞到。俱都由大变小,化作灵光,飞至鼎上,转瞬不见。 神鲧见敌人已参悟禹鼎妙用,知道情势危急,怪吼一声,再次张口吐出那粒有栲栳大小的本命元丹。 想着仗着本命元丹的妙用,将水霞光幕冲高一些,便可乘隙飞出,然后再收回它的本命元珠,冲破纪宁的封锁逃走。 纪宁业已料到神鲧此着,不慌不忙,将手一指,水霞光幕倏地升起,变成一道光网,将神鲧的本命元珠紧紧裹定,至于神鲧如何,连理也不去理它。 神鲧见光幕升起,不再密罩湖面,还在心喜,以为得计,连忙驾起云雾,远离湖畔。 身一腾空,便喷出一股白气,去收那粒本命元珠。 岂料那光幕所化的光网,竟密得没有一丝缝隙,一任神鲧用尽精神气力施法,想要召回本命元丹,但是那粒本命元丹在金光包围之中,左冲右突,就是休想逃出。 神鲧见状,这才着急起来。刚欲返身,窜回湖内,默运玄功,将本命元丹收回,耳听纪宁大喝一声:“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紧接着,便有一道金光临面飞来。 神鲧见状,把心一横,临危脱壳。胸前独爪往湖中抓了两抓,就在这湖水响动中,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怪吼,整个身躯忽然裂散,往下一沉。 从真身躯壳内飞起它那数千年苦功修炼而成的元神,周身发出万道红光,张牙舞爪,直朝困住本命元丹的光网猛扑,欲弃了真身躯壳,抢回本命内丹,发动洪水逃走。 殊不知,纪宁所发并非法宝,而是专克精怪妖邪的大禹神符。 神鲧有真身的防护下,还能逃脱,此时只剩元神,便万难躲过此劫。 大禹神符所化的一道金色霞光从天而降,将神鲧元神尽数笼罩。 神鲧元神小才数尺,一经金光笼罩,立时周身红光全灭,全身动弹不得。 纪宁见神鲧元神虽被大禹神符所镇,神通尽失,二目仍露凶光。顿知它凶性不改,不能轻放,否则,定然为祸伤人,惹出天大的乱子。 遂仍用灵符镇压神鲧元神,收入法宝囊内,等到回宫,再将其送入伏魔塔内,静思己过。 若有悔改之日,便是它的出塔之期。 然后飞身上前,用手掐诀,只是一招,便将神鲧的那粒本命元珠收去,亦是收入法宝囊内。 望向湖畔,因神鲧施法,这时的湖底洪流,业已升过湖面十丈以上,虽未继续增高,也不减退。 幸好她预先封锁,方才没有往山下面横溢泛滥,祸及生灵。 看着眼前的水晶巨柱,纪宁口中念动真言,一拍手中的禹鼎,立见鼎上铸就的千百妖物的口鼻中,飞出千百缕光华,射向水面。 初发出时,细如游丝,随即渐长渐大。刚一触水,湖水立刻减低了数尺。 纪宁依仗禹鼎的妙用,压着湖水缓缓降落。约有半个时辰,水方才完全归入湖底红壑之中,岸上的滴水涓滴无存,尽数退入地心,不会再起。 最后手掐避水咒,进入湖心深处,将神鲧适才坠入湖底的真身躯壳与另一件禹王至宝“太阴地网”,一同取了上来。 此行大功告成,诸事已了。纪宁将袖袍一挥,收了沧海月明旗,解了四围的封锁,然后将手一举,顿化作一道紫霞,破空飞去,转眼便已不知去向。 雁湖波澜不起,其平如镜,宛若一名端庄典雅的仕女一般,静候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第十四章 天心环,冤孽劫 数年后,迎仙岛。 恰逢十六月圆之日,连日晴霁。 金乌将落未落之际,纪宁独自站于客栈二楼,凭栏眺览。 她素喜白衣,长身玉立,倩影娉婷,独立玉楼之上,斜阳影里,吃两岸香雪,一湾流水一陪衬,越显得花光人面,掩映争辉,缟袂清寒,丰神绝世。 过了一会,斜阳红暮,远清烟生,一轮宛若冰盘般大小的明月,由东方渐渐升起,挂向林梢,霁宇无云,明光毕照,疏影横斜,水越清浅,暗香浮动,月下黄昏,景物更转清丽,置身其间,真有清绝出尘之感。 半步多客栈前那几十株梅花古树,对于主人也似怀有知己之感,霎时间内疏花密萼,齐放辉光,越显精神。 纪宁见琼枝疏影,繁葩疏萼,齐放香光,晴雪嫣红,无边冷艳,不由起了雅兴,手持一白玉酒壶,浅斟低酌起来。 才饮了一两杯,忽听有一道很是稚嫩的少年声音说道:“纪丫头清兴不浅,可能分润与我一杯么?” 纪宁闻言,连忙放下酒杯,望向桃花林深处,笑道:“我这前年所酿的百花酿,为数不多。不过,他人饮不得,老前辈自是能够饮得。还请前辈上楼,纪宁亲身为您洗盏更酌如何?” 正当纪宁答话之时,一个手持青竹枝的白衣少年自桃花林深处掠出,仙风道骨,潇洒出尘,正是宇宙六怪之一的枯竹老仙。 枯竹老仙刚一现身,便向上空招手。 这时大半轮的明月刚东升渐上,碧空之中时有片云飞渡,枯竹老仙一招,空中白云似帐幕一般落下,相隔树梢约三数十丈,将那整座梅林及半步多客栈尽数罩住,把四外隔断,一任道行多高深的修道中人皆无法查听此处动静。 纪宁见状,一边将酒斟入另一个白玉酒杯中,恭敬递予枯竹老仙,一边笑道:“枯竹老前辈这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运用得越发精进了,纪宁自愧不如。” 枯竹老仙接酒,放置于鼻下细闻了闻,清香四溢,令人心神俱爽,入口品了一品,方才答道:“你蜕形化人方才十余载,便有这般高深的道行法力。以你这一身上好的根器,想要将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炼至我这般随心应用的境界,不过数载之工罢了,何足为奇?这种客套之话,无须多说。你求换取之宝,我已为你换来,你且看。” 话音刚落,便放下白玉酒杯,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环递给纪宁。 纪宁闻言大喜,连忙伸出双手,接过那枚玉环一看。此玉环形如鸡心,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所制,大仅寸许,外圈红色,中现蓝光,晶明若镜,冷冷森森,寒气逼人,显然是至宝奇珍。 此宝名唤天心环,乃是紫虚仙府奇珍,悬向胸前,专护心神,任何魔法均难侵害。 纪宁为得天心环,度日后的魔劫,特请枯竹老仙出面,向大荒山无终岭绝顶神木宫青帝之子用一粒宝珠换来。 有此至宝,纪宁不仅仅是可以镇摄元神,让她的法宝、法术也不至于为魔法所制,失去灵效,并还可增加威力,制魔御敌。 枯竹老仙传完天心环的用法,令纪宁演习一番之后,又赐予数枚太乙青灵竹叶神符,笑道:“此符乃是我初得道之时所炼,曾费不少精力,总共只有三百六十五片,历时千余年,用得已差不多。虽然只有三十六日的灵效,威力妙用却不可小觑。用完仍可重炼,务要保存。十年之后,可命石生与我送来,等我炼过带回,日后还有用呢。” 纪宁闻言,笑道:“我已两次蒙老前辈指点传授,又赐我这等至宝奇珍,将来何以为报?只盼老前辈早证天仙位业,或是能为老前辈效点力才好。” 枯竹老仙倏地双眉斜飞,微微动容,欲言又止。直等纪宁说完,才行答道:“你等师徒俱都与我有缘,无须客气。若是有事,自是有你效力之日。我且还有要事在身,我去了。”说罢,不等纪宁反应,便将袖子一甩,化作一道青光,翩然冲霄离去。 纪宁朝枯竹老仙离去的方位,盈盈一拜,以表感激之情,过了一会儿,方才直立起身。 天外神山,光明境。 一所极为高大的白玉楼孤悬翠峰之上,约有三四十丈宽大,共只有内外两间。内里陈设,皆是精金美玉、珠翠珊瑚所制,珠光宝气,富丽堂皇,神仙宫室,不过如斯。三面琼檐高耸,翠槛横空,除了斜壁云门,珠棂洞启之外,更无屏蔽。 楼外碧峰刺天,高低错列,翠色晶莹,山光如活。时见白云如带,婉蜒山腰,更有不少玉宇琼楼,掩映于白云花树之间。端的神山仙宅,美景清淑,气象万千,备诸灵妙。 处于白玉楼内室中的阮征,正盘坐于云床之上,潜神入定,身穿一袭青衣,周身环绕七盏琉璃灯盏,发出七朵莲形的琉璃火光,熊熊摇曳,照得合室通明。 头悬一枚白玉铃铛,形状颇似人心,无风自晃,铃音清脆响亮,接引欲关六贼,摄人元灵精魄。 阮征所习乃是上乘道法,功候虽还不到,毕竟名师传授。原是神仪内莹,英华外吐,宛如宝玉明珠,自然朗洁,一尘不染,无隙可乘,此时却是剑眉微蹙,凤目紧闭,额间更是时有汗珠滴落,看起来甚是狼狈。 秦清雪在外室,娇躯斜倚玉榻之上,手扶榻栏,甚是慵懒恣意。 忽然阮征身旁那七盏琉璃灯盏上的灯花闪了一闪,秦清雪心有所感,猛然由榻上起身,星眸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将手一扬,一股五色霞光乍现,便要破禁而入。 望着内室的大门,沉吟了片刻,秦清雪复又将手放下,那股盘旋于门外的五色霞光倏忽熄灭。 秦清雪眉尖紧蹙,暗付:“阮征,为师相信你。这欲关六贼,以及水、火、风、雷、金刀、炮烙之刑,你定然能渡过,以消自身夙孽。” 第十五章 消夙孽,摄心铃 事皆前定,今生福缘全是前生修积,夙冤旧孽亦是如此。 阮征生具重瞳异象,虽然一身福缘根器均是上佳,但夙孽之重,当世少见。 他的修道之路注定险阻艰危甚多,魔灾劫难更是重重,稍有一个不慎,便会沦入邪道,陷溺日深,不可救药。 长眉真人的师弟邓隐,便是这般。 秦清雪仅收这一个弟子,自然是格外重视,又知血神子邓隐之事,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昔日趁着阮征勤习白阳图解筑基之际,便返回紫云宫内,与原身纪宁二人合力,以极大法力施展道法,反因为果,颠倒先后,为阮征化解冤孽,使得他免去诸多的凶危灾害,得以先跻仙业,后补善功。 但是阮征原本前生夙孽未尽,虽得道法化解,他今生仍要应过数劫,方得清净之身,功行完满,天仙可期。 阮征知晓自身情况,自持向道坚诚,道心坚定,又自问修炼到了年限火候,故而欲借摄心铃之力,引动欲关六贼,以及水、火、风、雷、金刀、炮烙之刑,以全劫数,自消夙孽。 此举干系甚大,为修道人的成败关头。虽然通过此劫,无异于获得异日成道之券,但是稍一不慎,把握不住,轻则灵元耗损,身心两伤;重则走火入魔,身僵如同木石,须受多年苦难,还须坚忍强毅,奋志勤修,始得复原;再重一些,便须重堕轮回,转劫能否再来,俱不一定。 对此,秦清雪在借宝之前,便为徒弟阮征言明其中的利害之处,更是劝他循序渐进为好。 现时虽然艰苦些许,年久自是水到渠成。 阮征闻言,只是弯腰叩谢师恩,仍是坚守己见,言道:“求师尊成全。” 秦清雪见自身徒弟已打定主意,知他心性,拗他不过。 只是在同意之余,又在阮征待会入定的云床四周,设下七盏琉璃灯盏,便挥袖走出内室,在外室静候。 此事全仗阮征自身的定力智慧,纵然是秦清雪道行多么高深,亦是不能相助于他半分。 秦清雪唯一能做的,便是设下这琉璃盏。阮征若是陷入心神失持,为魔所侵之际,她可借琉璃盏之力,护持并接引他的元神归位,避免落得一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阮征见恩师走出内室,大门禁制已开,遂将双腿盘坐,立即闭目内视,用道法入定。 他刚一闭目,悬于半空中的摄心铃霎时间无风自晃,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音。初听无奇,只是刚一入耳,立随人的心意,发出各种极为微妙的异声。 阮征平日一经入定,心神便如一粒智珠般,活泼泼地返照空灵,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杂念。这时入定,却是不然。 铃音入耳,先是心乱如麻,不能返虚入浑,物我两忘。等到阮征勉强将心定住,身上又起了诸般痛苦,疼痛麻痒,同时交作。 紧跟着,双目紧闭,亦能看见奇异微妙的景象:不是眼前珠茵绣榻,美女横陈,玉软香温,柔情艳态,秋波送媚,来相引逗;便是赤身玉立,轻歌曼舞,皓体流辉,妙相毕呈。舞着舞着,忽然轻盈盈一个大旋转,宛如飞燕投怀,来相昵就。 阮征随闻一缕极甜柔的肉香,沁入鼻端。那又凉又滑的玉肌更是着体欲融,荡人心魄。面红体热,心旌摇摇,几难自制。 他已知此时身入危境,一切见闻身受全是幻景,稍微一有不慎,镇压不住七情,立为摄心铃所招来魔头所乘,只得任其偎倚,不去理睬。 不料对方得寸进尺,竟把丁香欲吐,度进口来,阮征立觉细嫩甘腴,不可名状。香津入口,又起遐思,心神一荡,抗既不可,守又不能。 阮征心神稍一失守,周身外的琉璃盏,顿时起了感应,盏上的琉璃净火倏地闪了一闪,将外室守候的秦清雪惊得几乎快要施法破门而入,中断魔劫。 幸而阮征自知危机瞬息,稍懈即败,哪敢丝毫大意。他原先以为只要道心坚定,神智灵明,便可无碍,不为魔邪所扰,哪知即此一念,已落下乘,易添魔扰。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顺其自然,只把自身的心灵守住,运用玄功,勉强压制心情,不为所动。 幸而阮征以前的根基扎得稳固,居然在此万般为难的境地之下,入定起来。 心智刚一澄清,幻象齐化乌有,越知只有定力诚毅,可以战胜魔邪,越发加紧用功,不敢丝毫懈怠。 摄心铃所招来的六欲诡诈百出,魔法变化无穷,见女色不能迷惑阮征,又生起了别的幻象。 自此,阮征又见大风扬尘,罡风刺体,吹人欲化,七窍五官皆被堵塞,几乎闷死。还未及他反应,紧跟着,又是骇浪滔天,海水群飞,身陷汪洋万顷之中,压力极其庞大,阮征立觉身子几乎被压扁,海水如百万钢针一般满身攒刺,奇痛无比。 刚刚忍受过去,又是千百火球当头打到,互相一撞,纷纷爆炸如雷,化成一片火海,人陷其内,毛发皆焦,周身皮肉烧得油膏四流,焦臭难闻,痛苦更不必说。 阮征定力智慧本是极强,已经醒悟前者俱是幻象,先前还在咬牙忍受,后来索性拼受诸般苦痛,千灾万难,视作理所当然一般,只把本身元灵牢牢守定,其余均是一丝一毫都不作理会。 每经一次苦难,在无形中,阮征道力随以加增,只要湛定神思,把心灵守定,不起杂念,心神入定,便即化解。 可是每当六欲换上一次花样,阮征所受的折磨也更残酷些。先前还要受上好些时的苦痛,才能躲过一难,刚刚安宁,心神又把握不住,玄功稍一失调,危害立即上身。 最为厉害的是一面受着苦难,心神还要摇荡,似欲飞扬出窍,不知要费多少心力,才得脱险。总是宁息时少,受苦时多。 直至到了后来,痛苦虽然逐渐增加,解除却比先前容易。渐渐地,安宁之时较多,痛苦之时越少。 阮征虽然幸庆最为危险的关口,已然渡过了一大半,但是这类风火炮烙之刑,虽然知晓只是一个幻象,事过境迁,人还是好好的,若无其事,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但当他入幻之时,那苦痛临身之感,当真是万难忍受。 似这般百苦备尝,也经过了好几天,除了本身元灵未受动摇之外,阮征的身心实际已是疲惫万分。 恰是此时,阮征忽然灵机一动,竟在千灾百难之余,大彻大悟,参透玄门上乘妙谛,元灵忽然出窍,由命门中往上升起,被一股清灵之气冉冉托住,跌坐其上,离头只有尺许。 秦清雪感应琉璃盏,见盏上光焰变幻,霞辉急漩如潮,数日后,晃眼便停歇静止,恢复原状。顿知阮征已然战胜诸般欲魔,安然入定,清净空灵,不为魔扰,方才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同时又感知到摄心铃上有霞彩乱闪,灿烂无俦,过了一会,由明转暗,铃中有一粒晶丸,晶莹剔透,六欲的真形一闪即逝。 虚空中,仿佛有人在大声嘶吼,细不可闻,然后黯然无声。 秦清雪似有所察,嫣然一笑,言道:“我这光明境哪是由尔等天外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六欲,你等这丝分神,且借我一用,滋养滋养这摄心铃吧。” 盘坐于玉床上的阮征眉宇舒展,神仪内莹,宝相外宣,凤目垂帘,呼吸无闻,不但命门上空灵光不减,脸上神光也自焕发。 第十六章 见崔芜,情孽债 缙云县,仙都群山。 大雪初霁,玉积银堆,琪树琼枝,遍山都是。 仙都山本是道书中的仙山福地,峰峦灵秀,洞谷幽奇。再被这场大雪一装点,空中下望,不过一片白茫茫,雪景壮阔。 纪宁一时乘兴飞落,观赏雪景,踏雪往前走去。这一临近,南方地暖,山中梅花颇多,正在舒萼吐蕊,崖边水际,屡见横斜,凌寒竞艳,时闻妙香。 空山寂寂,纤尘不到,更有翠鸟啁啾,灵禽浴雪,五色缤纷,冲寒往来,飞鸣跳跃于花树之间,彩羽花光,交相掩映,将景物衬得越发美好,清绝人间。 纪宁只顾盘桓,渐渐走向山的深处,忽见危崖当前,背后松桧干霄,戴雪矗立,凌花照眼,若有胜境。刚要绕过,忽闻一股幽香,沁人心脾。走过一看,乃是一大片平地。地上一片疏林,俱是数十丈高,合抱不交的松杉桧柏之类大树。 崖顶一条瀑布,下流成一小溪,上层已然冰冻,下面却是泉声琤纵,响若鸣佩。溪旁不远,独生着一树梅花,色作绯红,看去根节盘错,横枝磅礴,准是数百年以上的古树,宛如袁家高士,独卧空山,孤芳自赏,清标独上。孤零零静植于风雪之中,与对面苍松翠竹互矜高节。花光明艳,幽香蔑郁,端的令人一见心倾,不舍遽去。 纪宁站于古梅树前,仰望着一树繁花,留连观赏许久,方才转身回走,往相隔数十里的仙都胜地锦春谷赶去。 遁光神速,晃眼即到。 纪宁悬于锦春谷的上空,俯视下方。见危崖外覆,仿佛难通,内里却是谷径平坦,泉石独胜,春来满山花树,灿如云锦。 谷当中有一处高崖,崖腰以上突然上削,现出一片平面,嘉木疏秀,高矗排空,占地约有数十亩。向阳的那面有一座极为宽大的石洞,洞内隐居着一个麻面道姑,人称之为碧城仙子的崔芜,便是纪宁此行所寻的人。 碧梧仙子崔芜昔年误入旁门,与别的妖邪甘趋下流者不同,仗着能知利害,明于邪正之分,并无什么恶行,但是所习不是玄门正宗,终究是异派中人。 随后迫于情势,并非自身心之所愿,嫁了一个丈夫,也是左道之士,曾生二子,均从母姓。 后来乃夫遭劫兵解,一时心寒意沮,忽然省悟,立与同道断绝往来。 崔芜生具傲骨,不肯腆颜求人,因她修炼年久,正教中长老未必收容,向那后起的人低头拜师,心又不甘,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隐居仙都山,在锦春谷内苦志清修,想要避开未劫,转世重修。 纪宁刚自空中往洞前雪地上飞落,便见一名道姑眉头紧锁。目露警惕,手持法宝,出洞相迎,连忙举手行礼,示意自身并无恶意。 崔芜自知所交友人甚少,仇家却是颇多。这日在锦春谷内潜修,忽见一道紫光飞落,颇似含有敌意,便持宝走了出来,见纪宁举手行礼,连忙侧身避了避,然后将她的容貌细看了看,忽改笑容问道:“何方道友?有何见教?“ 纪宁见状,笑道:“我乃是紫云宫主,名唤纪宁。今日无端前来打扰道友清修,乃是受凌浑夫妻所托,为挽救他们之女凌玉儿而来。还劳烦道友,先看仙笺,我等一会再言。” 随说,随将手中的仙笺递过。 崔芜闻言,先是接过仙笺一阅,读完之后,立即目露恍然之色,随将纪宁请进洞内,言道:“玉儿仙骨姗姗,资禀过人,我早知她的将来必然成就远大。偏生凌浑与五姑为完成入门时所许心愿,奉师命去往大雪山所辟冰壁之内,为师门炼一件纯阳至宝。事既繁难,为时又须三十多年,在此炼宝期中,昼夜辛劳,只以丹丸充饥,连平时功课俱无暇练习,更别提照顾女儿了。五姑那时修道年浅,道友无多,急切间只能托我照管,不想此举竟差点害了玉儿。这让我如何心安?” 纪宁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人非圣贤,孰能不过?何况我等虽为修道之人,但是天数玄妙,哪能尽知,不过只是勤勉自持,问心无愧罢了。” 崔芜虽为异派中人,但是品行甚好,与凌浑夫妻一见投缘,成了至交。但是她性子素来好胜,以前的行径丝毫不曾隐瞒,对于嫁人生子这一节,却是始终隐而不吐。 她生有二子,因先前所习道法,尽是旁门左道,长子崔雷生具恶根,已然投身小南极四十七岛,与一干妖邪混在一起,陷溺已深,无可救药。 唯独次子崔晴,不带乃父所遗恶根,向道也勤。偏是崔芜自身所习,不是玄门正宗,有心为他另寻师父,但因丈夫生前为恶太甚,树敌又多,正派中人俱无因缘,无法引进。 崔芜先前唯恐误了次子崔晴,落得自身的这般下场,所以未曾传授他道法。可是苦等多年,并无机缘,又加上爱子崔晴再三求说,决不以此为恶,旁门中人照样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不可奈何之下,崔芜只得按照己身所学,略微传授。不料崔晴天资聪颖,一学就会,请益不已。 崔芜本意不想全数传授,终究敌不过舐犊情深,难禁软磨,年时一多,除了一些最犯正教中人之恶的邪法之外,几乎全数授与。 崔五姑托付女儿凌玉儿与好友崔芜之时,并不知她有此爱子一同居住锦春谷内。 崔芜先前无法启齿此事,凌玉儿在此寄居之后,遂更是万难明言。又见凌玉儿生得秀美天成,心中甚是爱怜,相待极厚。 一面与爱子崔晴言道:“凌玉儿为好友之女,一身仙骨,他年成就,比你远大得多,此时比起常人却强不了多少。为避嫌疑,不许去往前洞相见,万一无心相值,也决不可交谈。” 崔晴本来孝顺,当下应诺,也并不以为意。 崔芜仍觉空山无人,少年男女俱都幽寂,容易发生情愫,同在一洞,难免相遇,万一无心巧值,稍有不合,愧对良友,况且当初又未向五姑说明有此一子,于是便用法力将前后洞隔断,另辟一门,以备爱子崔晴出入,防闲不是不周。 这般无事,接连过了数载的时光。 直至今日,纪宁带来崔五姑仙笺,其中言道:对于崔晴一事,她已由友人处知晓。对此,五姑并未怪罪崔芜隐瞒一事,不过乃女玉儿已不能再待锦春谷了。 她与崔晴二人,乃是三生情孽,若处一室,定数所限,万难避免,终会生出事端,相误相害。 凌浑夫妻因炼宝不便出行,故劳烦好友纪宁来此,将凌玉儿带回紫云宫内教养,避开情债孽缘,省的双误,望崔芜能够理解。 崔芜看完仙笺所示后,不由心生后怕之意。她原初见凌玉儿之时,便发现她和爱子崔晴面有孽纹,彼此相同,本就防着万一,唯恐将来发生变故。 可是无奈先机难测,推算不出底细。而崔五姑情又难却,凌玉儿此女更是美质,动人怜爱,便留了下来。 崔芜想着凌玉儿幽闲贞静,极为洁身自好。爱子崔晴平日也颇孝顺谨慎,不似乌鱼岛的长子崔雷那般天赋恶根。双方本未曾见过,又曾分别再三告诫,禁其相见,在洞内外加上许多禁制,防闲周密,决可无害。 不想事皆前定,他们二人竟是前孽早定,今生来偿。 她在一念之差之下,差点误了好友之女,又害了爱子。 第十七章 慈母心,凌玉儿 不知不觉,已正值夜半时分。 云白天青,山高月小,明辉四射,玉宇无声。 纪宁望着眼前出落得越发娟好美丽的凌玉儿,暗付:“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这句话,落在玉儿身上,当真是名副其实。” 凌浑少年英俊,与乃妹凌雪鸿一母孪生。生具异禀,幼年即慕冲举。至二十岁,乃妹凌雪鸿先嫁与好友白谷逸(即嵩山二矮,日后的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凌浑亦娶崔五姑为妻,均极恩爱,又均向道心诚,慕古人刘樊、葛鲍之风,欲为神仙美眷。不久相约入山,备历险阻艰难,终遇仙缘,成了散仙中的有名人物。 凌浑夫妻恩爱,师父又是一位散仙,不禁婚嫁,为想神仙美眷,永驻芳华,时往海内外仙山灵岳,寻求驻颜灵药。偏生学道年浅,见闻无多,又奉师命,去往大雪山所辟冰壁之内炼一件纯阳至宝。此事繁难,耗时又长,体力纵然不至于因此衰敝,少年风姿却保不住。 凌浑为此发急,搜求甚勤。 崔五姑曾经力劝言道:“恩师已知你这种好胜喜奇心意,虽未禁止,却有徒劳之言,我二人又非世俗夫妻,何必乃尔?你看妹夫就不像你。” 凌浑却说:“他生来矮丑,驻颜作甚?难得你我天生美秀,与别人不同,非爱惜不可。如若能永葆青春,岂非佳话?师父那日明说不久当有遇合,徒劳之言,我也听到,恐系别有所指。你且莫管,由我自去,只要在期前不误恩师使命罢了。” 五姑知他性情,自信甚深,劝也无用,索性任之,自己并不以此为意。 凌浑见状,还怪她不肯出力相助寻访。 忽然机缘凑巧,这日行经云南雄狮岭,巧遇极乐真人李静虚,班荆如故,结为良友。偶然谈到心事,极乐真人笑道:“我昔年也有此想,彼时少年心性,想到必践。为此费了好些心力,经时多年,才将灵药合炼成功,一向留送有缘。现余两小玉瓶在此,恰巧可供贤梁孟之用。”随同去往所居长春岩无忧洞中,取药相赠。 行时告以每份只供一人之用,不可糟掉,否则便有缺欠。 凌浑喜出望外,本无糟弃之理,闻言过耳,并未在意。谢收之后,因为期已迫,立即赶回,告知妻子崔五姑,照真人所传各觅静室,于七日内分七次服食。 天数微妙,事有定数。 修道之人虽能推算天机,但越是局中人越算不出。一任修道之人是法力多高,也只能测知一个大概罢了。何况凌浑夫妻此时道力不高,更是不知后事。 凌氏夫妻入山访道之时,所生爱女年才两岁。因生下来便秀美天成,玉雪可爱,故而取名玉儿。崔五姑只生此一女,又生得这般之好,自是甚是钟爱。 他们夫妻未成道以前,又均有一身极好武功。尽管修道心坚,爱女却不舍托人抚养。凌浑屡次嫌弃带了婴儿,山行累赘。 五姑爱女心切,亦总是力争,言道:“五伦一样情亲,我身为一个女子,与你一同入山访道,不也是累赘么?事有定数,如有缘福,终会有之。难道只许夫妻合籍双修,不许母女一同向道么?” 凌浑拗她不过,只能索性听之。 不料夫妻二人分服灵药之前,崔五姑因爱女近期学会了几样防身法术,年幼无知,常喜在洞外演习,恐生事故。而母女二人又一向同居一室,从未离开过。 她见后洞石穴阴晦窄小,不舍得照丈夫所说,将爱女禁闭在内。起初一任丈夫如何求说,执意不允,借故延宕。 直至等到丈夫凌浑闭关入定,潜往后洞,将爱女放出,仍令其同居一室。 凌玉儿这时已有十二岁,天生仙根仙骨,容姿美秀,人又聪明贤孝。崔五姑打坐之时,便守在对面,照乃母传授入定,丝毫也无妨碍。 崔五姑照着极乐真人的指示,每日调元入定,子初服药。那药半敷半服,原分七份,每份事先用早便备就的灵泉和好备用,各按所需多寡不等。 崔五姑第一日服药下去,立见灵效,不仅是心神灵爽,凡是药水搽过之处,次日皮肤便会光润如玉。 她每日照方服用,到了第七天上。 这日,崔五姑打坐刚完,见爱女正睁着秀目,望着自己。因凌玉儿守着母诫,一连七天,未发一言,只是在乃母对面打坐用功,甚是勤谨。 崔五姑对她本极珍爱,见状越发爱怜,回醒又早了些,忍不住将爱女揽到怀中,亲热慰问。 凌玉儿闻着母亲的气息,心中甚是温暖,笑道:“娘不是怕说话分心么?” 五姑笑道:“闲时谈说,本不妨事,因你素来喜和娘亲热,防止在用功和服药之时打岔罢了。” 绿华又问道:“既然如此,娘和爹爹往大雪山炼宝,女儿也一同随去如何?” 崔五姑爱女心切,怎会舍得与爱女分别。她不许爱女陪同前去,原因有二:一则因雪山冰窟,一闭关二三十年,寒冷苦闷,难于禁受;二则又奉师命,不许别人妄入,怎敢故违。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爱女托于至交好友碧梧仙子崔芜照看。 碧梧仙子崔芜为人虽好,与崔五姑的交情也深,但是出身旁门。她预计爱女将来成就远大,虽托崔芜照管,但不愿令女儿拜师从学。 好在双方至交,有什么话都可明言,已然商定,日内将人送去。 凌玉儿依恋慈母,自是不舍分离,每一谈到,便秀目波莹,盈盈欲涕。但知师祖之命,势在必行,性又温淑柔婉,心中万分依恋,因恐乃母难受,一味依顺,从不求请带了同去。 这日因见时限已迫,三日之后,母女便要分手。凌玉儿话才出口,立即心头一酸,两行清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崔五姑知她心中悲楚已极,万分爱怜之余,忽想起崔芜所居的锦春谷地处高寒,爱女功力尚浅,又不令其从学,如何能耐?再见绿华年纪不大,已生得玉立亭亭,美秀如仙,暗忖:“玉儿这等容貌,再服灵药,不知如何好法。” 心念一动,崔五姑猛然想起,极乐真人曾说,所炼灵药,越是有根器的童男女,灵效越大,并且只须口服,无须调敷全身,一瓶可供数人之用。服后不仅是永葆青春,且耐奇寒酷暑,百病不侵。自己已服六次,均见奇效,周身也都敷到,这最后一次似乎可以省下。 崔五姑想着七份之中才少了一份,也并没有什么妨碍。难得爱女连日用功,时刻也对,正好让她服下,既能让爱女心身修为有益,还免去了许多担心,岂非两全?遂这般与爱女凌玉儿说了。 凌玉儿闻言,唯恐乃母功亏一赏,不肯服药。嗣经乃母崔五姑再三力说,也是多余。 最后还是崔五姑故作生气之状,才迫使凌玉儿服下灵药。 次日同出,凌浑虽见母女二人仍居一室,因五姑与己一样,风神越发朗润,也并未在意。 第二日,五姑便将绿华送往锦春谷,母女分别,自免不了心中悲酸。 崔五姑少服了一次灵药,起初只当并没有什么关系阻碍。及至赶往大雪山,叱开千寻冰壁,辟洞祭炼乃师所命的灵丹异宝,夫妻二人接连在冰洞内苦炼了三十余年,虽然终日劳苦,无暇用功,心身并不感到疲乏。 只是守炼到了二十年后,凌浑还是一副美少年的模样,崔五姑容颜也未见丝毫衰老,头上却有了白发。 崔五姑见此,想起自身少服了一次灵药,头上不曾敷到之故。因丈夫脾气古怪,先前还不肯说出将药给了女儿,恐他迁怒于爱女身上。 等夫妻二人大功告成,回山听命之时,崔五姑已是霜雪满头,更无杂色,从一个青春少妇,变作了白发红颜。 凌浑又是一个生性奇特,自信极深,什么事想到便要做到的人。经此一来,把平日费尽心力,期望作一双神仙美眷的信念一举打破。虽然见爱妻芳华犹昔,容颜未改,但是白发盈颠,终是不称。 此时的凌浑道尚未成,事多较真,再三盘诘,问出真情,愤急之下,本就迁怒乃女凌玉儿,大为嗔怪,偏巧凌玉儿恰逢情劫,又铸下了一场大错,最终导致父女情断。 纪宁因喜凌玉儿容貌骨秀神情,美慧绝伦,又见她贤孝非常,性情尤为温婉,故而不忍她应劫转生,成为日后的姑射仙子林绿华,遂与崔五姑明示她之情劫,然后持笺来见崔芜,将其带回紫云宫,暂避崔晴这个前生情孽。 第十八章 蛟龙现,治山洪 山中一夜雨,树梢百重泉。 仙都山的上空天色阴沉低湿,似有雨意。忽然有一道震天响的大霹雳在玉宇上空炸裂,震得山摇地撼,轰隆之声响彻岩谷,半晌不绝。 雷声才刚响,狂风bao雨立随之大作,林木呼呼,声如潮涌。 凌玉儿见大雨已下,外面海倒山崩一般,声势甚是骇人,她所在之处却仍是滴雨全无,微风不扬,安安静静的,不禁喜颜于色,夸赞言道:“宁姨连法术都未施,竟能自动障御这等狂风bao雨。可见宁姨道行法力之高深,不知可否传我些许法术防身?” 纪宁走在前头,答道:“此避雨驱风之法,不过仅是以真气激荡,将其阻挡在外罢了。你所习的太清仙篆,乃是玄门中另一宗派,神妙精微,久已失传,最为珍秘。你只要用功勤习,年时一久,自能豁然贯通,到时此法你无须学,便可自行领会。” 少年人俱都好奇,崔五姑虽传下太清仙篆,不过仅是仙篆中所注的玄门扎根基的功夫,并非法术,于异日修为上固有大益,但是无法应用。另外还传授了两种防身隐遁之法,凌玉儿均已精熟。不仅没有什么新奇,崔五姑传授之时,为防她炫露生事,并特意告诫,说此法乃是最为寻常的法术,只能用以抵御常人鸟兽,切忌无故出手,遇见法力较高的敌人,虽然见机可逃,就许种下祸根等语。 凌玉儿自知除了玄门坐功之外,什么也不会,如若等父母传授,尚须三四十年。习法之心虽然迫切,但是她生性柔婉,纪宁执意不传,无意强求,心中仍是苦盼不已。 纪宁见到凌玉儿后,先把自己来历渊源告知,然后再将崔五姑欲将她交由自己教养之事言明。 凌玉儿虽然心中惊异,但是见一旁的崔芜只是点头并未反对,于是应诺,遂与纪宁一同拜别崔芜之后,然后紧随她来到此处。 纪宁知凌玉儿性情柔婉,亦懂她想要修习法术之心,不过另有打算,且凌玉儿道基未稳,不宜习法,便不作答应。 二人边说边走,四面漆黑,唯独她们所处之地,因纪宁施法放起一团皎月般的圆光,悬向前路,一片光明。 前面山路积潦,遍地泞湿,明光所照之处,一股股的山泉纵横交错,上下流走,势甚猛急。 凌玉儿见状,笑问:“宁姨,这才下雨不久,怎会有这么多的雨水?” 纪宁答道:“因此处有蛟龙藏伏,气候尚差,不到出土之日,不过也差不多了。蛟龙在地底潜伏,平日里状如昏死,已有数百载,恰逢时当孟春,冬眠早过,蛟眼试睁,精气随着蛟睛睁合之际,自土里透了上来。为时不长,却因气数将尽,被一个邪道就势发现。邪道想夺它的内丹宝珠,连用邪法惊扰蛟龙,使其不能安身,本已被其激怒,再有这天时的凑趣,不久后就要顺势破土上升。” 凌玉儿将秀眉一皱,言道:“这邪道好生可恶,那蛟龙在地底潜伏,冥心修炼数百载,并未作恶,他因想一己之私,便夺它的内丹宝珠。蛟龙好可怜,宁姨特意来此,是为了来救它的?” 纪宁眸现紫光,见前方蛟龙藏伏之地,精光不强,略现即隐,知它还未到时辰现身,一边将手一举,放出一粒五色变换、光华夺目的宝珠,悬于半空,同时言道:“是,亦不是。蛟龙最犯天忌,易遭雷劫,是因它一经出世,便会行洪,声势浩大,若我不来,这一夜,连大雨带山洪,不知冲没了多少人家田舍,祸害多少生灵的性命。不过蛟龙行洪乃是天性,若是它肯听我一言,控制山洪,积这一场善功,我自会保它性命不为邪道所害。” 凌玉儿闻言,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恰好望见纪宁的脚底,白足如霜,凌空虚浮,不惹一丝尘埃。不由又望向自己的脚下,长不过六寸,看去又瘦又薄,穿着义母所备的鞋,果细藤所制,宛如锦织,秀丽非常,虽是雨天,那一双罗袜也似雪一般白,不着一点尘污,方才放下心来,嫣然一笑。 纪宁用余光见凌玉儿望着自己脚底,忽然春生玉靥的模样,亦是朱唇微微上扬,稍纵即逝。 就在此时,雷声忽然大作,轰轰隆隆,密如贯珠,偶然杂着爆裂之声,和风雨交汇。 纪宁猛然瞥见一个相貌丑恶,装束诡异的矮胖道士,在前方的光霞风雨中一闪而逝,知是邪道已至,蛟龙即将现世,随掐法诀一指一扬,那高悬于头上的一轮明月,立即移向前去,大放光明,照得一片地面明如白昼。 本来那雨下得其巨若绳,大的足有小酒杯般粗细,似天河倒泻一般往下泼来,又下了这么大一会,低处早成泽国,高处的往下飞泻,空中还在猛落不已。 全山平添了无数飞瀑,宛如数百道玉龙天半倒挂,满地急窜,飞舞蜿蜒于悬崖绝壁,峻坂平肢之间。加上狂风助势,迅雷加威,有时一阵急风过处,吹得那高挂峰崖间的雨中新瀑,一条条宛如长虹吸水,白龙惊飞,凌空抛起,景物已是奇绝,再吃纪宁的明光绮霞一映照,全都映上一重彩晕。 那泼空而下的大雨滴,也成了无数五光十色的光箭,水气蒸腾,直似雾毅冰纨,浮光耀影,到处腾辉幻彩,奇丽无伦。 绿华见此奇景,喜得不住拍手赞妙。 纪宁却是眉间紧锁,掐诀一点,那粒悬于半空的宝珠立时光芒大作,化为大片细如游丝的五色光雨,往四外分射,一闪即灭。 紧跟着便起了一片殷雷之声,那么迅猛的大雨和山洪,立被禁住,不往山外流去。 水源一断,近山一带的水势立减。 纪宁二次竖指一挥,那被暂时禁止住的积潦便即倒流,往原发蛟水的深穴涌去。 这时高悬峰崖上面的无数飞瀑流泉,仍然往下飞堕,与下面山洪积潦会合。低洼处的大小湖荡,有的仍往附近深壑中流下,有的却作逆势上行。更有遇到危石峻坂阻路的,被禁法一逼,宛如一大匹广幅银练,跳波而起,平空飞越,来与泉水相会,同往原穴倒灌下去。 涛惊浪急,股数既多,又是上下四方齐向当地争涌,无论中途有什树石肢陀,全阻不住来势,互相挤迫击撞,激起无数大小水花飞湍,到处浪花高涌,水烟迷蒙,映着月光,灿若纨绮,景已奇丽。 加以水石击荡,响起一片滩声,有似万霆殷怒,轰轰隆隆,耳鸣目眩,仿佛四山都在摇撼,越显壮快绝伦。 这让一旁观看的凌玉儿,不住拍手惊呼,连连赞妙。 不过片刻,近山有水一带,便渐渐现出平地。而山中山洪雨水所积成的湖荡池沼,也由深而浅,水面越缩越小。又隔一会,相继现出地面。 第十九章 诛妖邪,阴阳叟 纪宁头悬宝珠,五色变换,光华夺目,借着这枚龙珠之力,止住水灾,使其无法泛滥肆虐,祸害生灵后,便伸手轻轻扶了凌玉儿的玉臂,就在当空云幕明光辉映之下,纵了遁光,冲风冒雨,一同上升,往隔山飞去。 凌玉儿猝不及防之下,凌空虚渡,竟被吓了一跳,情急拉住纪宁的臂膀,喊得一声:“宁姨!” 纪宁见绿华惊疑,随同飞行之势,匆匆说道:“玉儿莫怕,山的那边蛟龙已然现世,妖道快到得手,我们快看看去。”随说,手掐灵诀,向空连扬了两下。 飞行迅速,一山之隔,晃眼便越过山去。 离纪宁与凌玉儿所在之地隔山一头,凹地上陷出了一个大洞穴,里现出一个长约十丈,生得似龙非龙,牛首独角,通体暗蓝,满布逆鳞,颈侧生着四片形如满月的肉翅,底下八只五六尺长的连践利爪,血口张开,赤舌如钩,睁着两只大约尺许方圆的怪眼,形态十分狞恶,正是前文所言的蛟龙。 蛟龙一出,便朝天嘶吼。它深知自身最犯天忌,易遭雷劫,遂早就炼有防身本领。 气机交感之下,雷声越来越猛,有好几次都似在高空中爆炸一般,响震山谷,从所未闻。倏地一道震天响的大霹雳落下,星驰电掣,便在蛟龙的独角上爆裂开来。 蛟龙一面连忙用它的内丹真气抵御雷火,一面发水起身,只要升空入海,立将雷劫避过,从此便能飞腾变化,成就一番气候了。 以它本心,并不想害人为恶,无奈是本质大凶,行动均有洪水相随,尤其是初出时节,声势猛恶,无力自制,稍有阻碍,反倒增强威势,非害许多生命不可,所以十之八九,这一关便躲不过去。 过了半晌,正值蛟龙与天雷相抗多时,力疲神懈之际。 蛟龙的身侧有黄光一闪而过,现出一名相貌诡异的矮胖道士。在黄光的环绕之下,手持一副小弓箭,正朝蛟龙的独角要害待要射出。 忽听有女声大喝道:“妖道敢尔!” 矮胖道士未及反应,便见一道紫光朝己身飞来,暗道不妙。见紫光快临身,咬牙切齿中,将手缩回,一纵黄光,飞身便起。 明光照处,现出两个绝美女子的身影,正是恰好赶来的纪宁和凌玉儿。 纪宁见妖道要走,只是又将手一扬,立有一蓬其细如丝的七色光线,绚烂耀眼,朝前飞去。 妖道本是情急反噬,待要回头扑来。两下才一接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厉吼,被大五行灭绝神光线环身攒射,立即骨消形灭,化作一溜黑烟,晃眼不见。 此时又有一道震天响的大霹雳轰击于蛟龙的独角之上,独角经受不住,立时折断了半截,连同头部都带着焦裂之痕。 蛟龙见此,知自身已顶不住天雷的接连轰击,便欲按照原先的打算,发水起身,只要升空入海,立能将这雷劫避过。 此地的地势本就低洼,那四面的山洪大水,又经纪宁借龙珠施法,似骇浪惊涛一般,正往穴中倒灌而下,势甚速急。 风狂雨骤,电舞雷轰,四外飞瀑流泉又极为奔腾,轰轰隆隆,声势浩大,仿佛到处峰峦林木都在那里摇撼摆动,似要乘风随流而去。 再加上这一震之威,振耳欲聋,越觉猛烈可怖。 纪宁将那粒龙珠祭起,掐诀施为,然后运用太乙真气,一口喷将上去,龙珠顿时悬于半空。 右手法诀往上一指,龙珠立发奇光,满空激射,转眼把当中的空处布满,成了一面晶镜。 内里光华凝聚,融会成了一片,外圈星光照样四下映射,宛如一轮落日。只是光芒万道,色作金环,不住焕彩腾辉,冷莹莹却不射眼,可以逼视无花,端的好看已极。 这枚龙珠乃是神鲧凝练数千年的本命元丹,本就玄妙至极。不仅能布雨行洪,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有它在身,一切蛇兽毒虫,连同寻常妖邪,均不敢侵犯,于修道人穴居野行,大有用处。并且具有灵性,方圆数百里以内有什么警兆,立可查知,又经纪宁用太清仙法炼过,更是可将其炼作道家身外化身第二元神,灵效威力甚大。 纪宁一手朝前一指,龙珠所化的那一轮晶镜便在空中缓缓向四外旋转起来。 转过几转,纪宁又是伸手一指,重又停歇,悬向面前。 镜中立有不少景物,如走马灯一样,相继出现,先是前后洞一带的本山景物。 凌玉儿见纪宁吃珠光宝气一映,人越清丽绝尘,忽听纪宁言道:“玉儿你且看。” 凌玉儿闻声注视,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惊呼喊道:“宁姨,见镜中那个老头的相貌,似是义母口中所说旁门中一个法力极高,隐居巫山深处,轻易不出来走动的老怪物,名唤作阴阳叟。他埋伏在左近山头,定然是想要闹鬼暗算。这妖人不容小觑,还望宁姨多加小心。” 纪宁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望向正欲发水起身的蛟龙,言道:“我知你不愿害人为恶,亦明你要升空入海,方能将这雷劫避过。一旁埋伏,想要夺你内丹的异派中人,我替你阻挡。再暂借你龙珠一粒,可助你制服因升空而肆虐的山洪大水,不会殃及无辜生灵,你且好自为之。” 言毕,纪宁伸手一点,那面悬于半空的晶镜立时重化作一粒宝珠,直奔蛟龙所在之处而去。 在蛟龙那两只大约尺许方圆的蛟眼中,倒映着一粒五色变换的宝珠,与纪宁带着凌玉儿架着紫色遁光飞去迎敌的身影。 原来凌玉儿观镜中景象,瞥见附近山头上有碧光微微一闪,突现出一个相貌清秀,身材瘦小,手持一柄蕉叶扇的老头。 这老头生得眉清目秀,面如桃花,十分鲜艳。所穿衣履,也极整齐清洁。尤其是那一双秀目黑白分明,顾盼说笑之间,自然带着几分媚气。 纪宁知这老头,正是凌玉儿口中所言的阴阳叟,是旁门中最为阴柔恶毒的有名人物。此人性情古怪,身是旁门左道,正教中人不去惹他,固可无事,甚至是犯而不与计较,先自避开。对于常人,除了喜摄取少年男女,供他淫乐而外,轻易不害一人。 被摄的人,多半出于自愿,或用重金买来。至多在洞中留上数年,必要送还,遣送走之时,并还会多给金银,赐以灵丹,使享天年。 唯独对同类妖邪,只要有什么争执,或是无知冒犯,决不轻饶,下手更是极为阴毒。 第二十章 起纠纷,笛音奏 时光易过,一晃已离天明不远。 金乌初升,化作一轮朝日,已在东方天边现出一点红影。 初现之时,只见天边暗影中微有红影,在云层中跳荡不停,晃眼之间,一片金光倏地向空激射,那日轮也微微露出一点圆角。 似这样时隐时现,升沉几次,大半轮红日忽然涌出地面,射出万道光芒。本来东半天布满云层,天边却有一长条青空之处。 那似火球一般的日轮,看去比血还红。下半部分尚在地平线下,金光四射,照得那大片云层全部成了红色。 晃眼红霞满天,天已大亮。远近山头上,一团团的云雾,仿佛开了锅的蒸笼,往外冒那热气,但又聚而不散,云堆紧附遥山近岭之间。 时当春二三月,山容明净,一片青绿。那云比雪还白,各山都有,大大小小,何止数十百团。再吃朝阳回光一照,闪幻起一片片的霞辉,如雾毅冰绡团成的锦堆。 有的地方白云如带,横亘山腰,因风徐引,自然舒卷,点缀得远近山容分外清丽。半山以下,又正起雾,云团也越来越多,渐渐往外展布开来,却不上升。 阴阳叟坐于隔山山顶的一块山石之上,见一道紫光宛若星丸跳掷,映着半天红霞,飞起空中,略一掉转,径直飞来。 晃眼临近,光华敛处,纪宁与凌玉儿一齐现身。 阴阳叟相貌清秀,身材瘦小,手持一柄蕉叶扇,见二女现身,笑问道:“道友知我来历,又携这般仙根仙骨的少女前来,可是算出与我有缘,欲要与我双修,共参欢喜姻缘,勤修阴阳二妙?” 凌玉儿闻言,立时万分羞愤,戟指咒骂,言道:“无耻妖道,岂敢这般辱我?” 阴阳叟突把面色一沉,冷笑道:“既然知是我阴阳叟,还敢如此无礼,越发难容。且看你有多大神通,真要和我动武。” 说罢,将他的袍袖往上一扬,立有十二面小旗由袖口内飞出,随风暴胀,似走马灯一般满空急转了两转,分作九方,参差排列,悬在空中,将整座峰头,连纪宁与绿华一齐围在其内。 阴阳叟虽为旁门中人,从不无故伤害人的性命。先前所收的少年男女,虽然充作炉鼎,只要满了三年期限,便各赐灵丹金银,送回故乡,在法力医治之下,仍返本来,并还能各享高寿,无碍婚嫁。从此安乐富有,无论父母家人,决看不出经他用过。 这等采补,不伤一人,并使由贫转富,各享高年。 阴阳叟自问自身并无什么大罪恶,却深知已然上干天忌,将来仍不免于大劫。日后最好的下场,就是期前兵解。如若不然,一个不巧,形神皆灭,均在意中。 他因天赋异禀,兼有阴阳二体,半爿化男,半爿化女,所习又是这等独有的旁门道法,已然铸错于先,性更好色,重于情爱,只管因循下去,见了美男少女,不肯放过,心中仍是时加警惕,顾虑未来灾劫。 阴阳叟作为旁门中人,所行所为,固然比其他的邪门歪道要好得多,除了采补之外,平日只有善行,并无恶念,但在正经修道人看来,终究免不了于五十步百步之诮。 他素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念。无论遇到多好资质的少年男女,除非对方意志不坚,受他勾引,或是得过他的好处,命是他救之外,决不倚仗法力,强迫顺从。 阴阳叟恰巧路经此地,见邪道作法,激得蛟龙行洪出世,同时发现两名绝色女子,全是仙骨仙根,一个比一个更为极好美质。这类炉鼎,虽然旷世难求,千年不遇,不过无缘无故,阴阳叟决不能侵害人家,行强摄去,供他采补,即使遇上,也只是空自垂涎,无法下手。 只是见有邪道埋伏在侧,同时有蛟龙行洪,认为会有机会出手相救,便留在隔壁的山顶之上,静待时机。 不料纪宁一出手将邪道打得形神皆灭后,心生警兆,知一旁有人在暗中窥视,于是将龙珠化镜,查知方圆数百里的动静,发现阴阳叟的行踪,遂携凌玉儿前来。 阴阳叟见无望出手救人,从而把人带走,原想就此遁走,见纪宁发现自身行踪,化光前来,便停下遁光,在此恭候,看她有何说法。 见凌玉儿知他身份,还敢出言不逊,犯他禁令,于是顺势而为,施展邪法“十二都天神煞”,将她们摄去新建的别府,再作打算。 凌玉儿见阴阳叟发话,刚听出口气不善,那十二面小旗已同飞起。猛觉天旋地转,眼前一暗,心神微一迷糊,敌我双方全被围住,腾空而起,情知不妙。 十二面小旗按九官方位排列,整座峰头上下四外全被煞光布满,烟云滚滚,变幻不停。 忽听一阵笛音响彻,甚是洪烈,中杂雷霆震裂之声。 凌玉儿顿时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只见纪宁白衣若雪,发带轻飘,长身玉立,手持玉笛,轻吹按拍,其外有数十百道紫光霞彩,满空交织,将煞光乌烟轰击得纷飞高涌,阳光自天直下,映得上下四外俱成金色。 她们二人身外还笼着一层五色彩烟,定睛一看,似有落英缤纷,四外环绕的景象。 阴阳叟见状,手持芭蕉叶,稍一扇动,含笑而立,言道:“有幸得闻道友的玉笛飞声,此等妙音,不枉此行。” 说罢,阴阳叟将手中蕉叶往外一指,那十二面小旗立如倦鸟归林一般,嗖嗖几声,尽数缩小,没入袖口。 十二面小旗一散,云净天青,风清日白,日光分外明亮,映得五云桃花瘴下的纪宁越发的玉朗珠辉,丰神绝世。 不仅是尘世画图中无此美貌,便是瑶岛群真,月窟仙侣之中,也未必有此佳人丽质,阴阳叟素喜美色,心中已是爱极。 纪宁见阴阳叟收手,便停止吹奏,放下玉笛,斜插腰间丝绦之上,紫光霞彩顿消。 不发一言,伸手一拉身旁的凌玉儿,化作一道紫光,飘然离去。 第二十一章 宝预警,天劫临 阴阳叟出手对敌时,照例都会给敌人留下一线生机。他见十二都天神煞都奈何不了二女,遂就此收了手,不愿多生仇敌。 纪宁则是因为紫府内的九宫玲珑盘倏地转动,玉盘化作一面极大的明镜,内中所现,竟是她在渡四九天劫的全景。 由第一次的诸天煞火劫起,直达最末的天魔劫,所有的人物景地,似走马灯一般,相继出现,一闪而过。 最后还现出一座大殿,当中殿首主位宝座上坐着一个美艳如仙的女子,身穿一袭丹色羽衣,高腰曳地,凤冠绾发,一粒琉璃金珠垂在额际,下巴轻抬,凤目上挑,尽显满身矜贵,气度不凡。 一旁随立一个重瞳凤目,身着青罗衣,腰悬宝剑的俊美少年,其下有二三十个男女门人侍者,其中有两名道童装扮的,最为独特。 为首之人,正是纪宁化身秦清雪,随侍的俊美少年,便是其弟子阮征。 二人面前悬浮一个丈许大的水晶球,阮征手指晶球,指说不已。 秦清雪目注晶球,一面朝阮征问答,左手掐着一个印诀,右手持着一件形似伞状,长约有三寸的法宝,满面的凝重之色。 秦清雪忽然嘴唇微动,说了两句话,立有二十多条精怪影子由殿廊两侧飞起,全都奇模怪状,手持钢叉,异发红睛,比起前见的精怪,神态更是狞恶。 那二十多条精怪刚一冲出,便纷纷厉声低啸,似电一般急,在一大片的冷云暗雾笼罩之中,朝着一个胁生双翼的怪人急追过去。 晃眼便追近,离那一个胁生双翼的怪人只有相隔十来丈的远近。 众精怪一齐扬叉,作出向前飞掷之势,叉尖上各有三五股寒光闪闪的冷焰射向双翼怪人的身后,远远指定,却未上身,一触即发。 纪宁见九宫玲珑盘所化明镜中的景象,知是宝物有灵,事前预警其主。 她洞晓天机之后,立即不再与阴阳叟多做纠缠,一拉身旁的凌玉儿,架起遁光,赶回紫云宫,早作准备,以便应对一个月后降临的四九天劫。 根据先前的推演,纪宁的四九天劫原应是十余年后,方才会降临。 不料化身秦清雪近期幸得仙缘遇合,得到万载寒蚿遗留的纯阴元婴,与之会合,炼就身外化身,得以阴阳调合,神通法力更是一日千里,硬生生把四九天劫之期推前了十余年。 同时因纪宁是应劫之人,这类天劫仙机微妙,局中人自然无法推算,便连与她亲近交厚的同道之人,也难查知底细。 故而,纪宁并不知自身即将面临毕生的成败关头,认为还有一些时日,可以慢慢筹备渡劫之事,方才在此,出于积累自身斗法经验的考虑,慢条斯理与阴阳叟斗法。 天外神山,光明境。 正在炼宝的秦清雪,亦是同生感应,淡淡蹙了蹙眉,手中轻晃的铜扇不禁一停,清微归墟鼎内的琉璃净火因失了控制,顿时大作,将一个丈许大的水晶球淬炼得越发通透。 秦清雪见状,朱唇不着痕迹一抿,连一旁随侍的阮征都未曾发现,接着煽动手中的太乙清宁扇,控制炉内的琉璃净火。 她此时所炼之宝,便是为了减轻未来的灾劫所炼。不想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一得必有一失。 秦清雪幸得纯阴元婴,道行大为精进,灾劫也随之移前,不可幸免。 炉内的水晶球初成之时,便是她大难临身之日。 一个月后,迎仙岛。 日已偏西,迎仙岛高出海面数百丈,出入空口甚多,俱被纪宁用法术封闭。 忽见海天一角,一叠黑云大如片帆,在斜阳里升起,渐渐往海岸这一面移动。云头越来越大,那灰白色的云脚活似一条龙尾下垂,直到海面,不住地左右摆动。 海天远处,隐现起一痕白线。海岸边的风涛,原本就是变幻不测,半步多客栈内的初凤因早得纪宁预先警告,连忙运用慧目,凝目观察,见云中并无妖气,略微放心。 过了一会儿,那云渐渐布散开来,云脚也分成了无数根,恰似当空悬着一张黑幔,下悬着许多长短的灰白穗子。 不过转瞬之间,海上飓风骤起,海水翻腾,狂涛骇浪往倚崖海岸打来,撞在迎仙岛的礁石上面,激起百十丈高的银箭。 那一轮斜日已向云中隐去,天昏地暗,景物凄厉,声如雷轰,震耳骇目。 不消多时,海浪已卷上岸来,平地水深数丈。这时的初凤方才看出海浪涌到迎仙岛的前面,相隔有里许地,仿佛被什么东西阻住,不能越过,浪卷上去,便激撞回来,知是纪宁法力的作用。 初凤虽然见那风云中并没有什么异状,因为来势猛烈,越发兢兢业业,不敢大意。她唤来三妹三凤,二人双双对巡了几转。 此时风势越发猛盛,海水怒啸,天色逐渐黑暗如漆,二女只听得澎湃呼号之声,震天动地。二人有时凌波飞翔,被那似小山一般的浪头打到面前,剑光照处,隐隐约约似有鱼龙鬼怪,随波腾挪,明知幻影,也甚是惊心。 半步多客栈内的陆蓉波、石生、二凤、金须奴等人,俱都格外留神,戒备万一。 这风直到半夜,方才停止。随着渐渐的风平浪静,岸上海水全退。云雾尽开,清光大来。半轮明月孤悬空中,碧海青天,一望无际,清波浩淼,潮音如奏鼓吹。 景物清旷,波涛壮阔,另是一番境界。 初凤刚庆幸无事发生,忽听三凤在远处娇叱一声,剑光随着飞起,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驾起遁光,飞将过去一看,见三凤已被五个浑身雪白、不着一丝、红眼绿发的怪人围住,连忙将手一指,腰间悬挂的白乙剑立时化作一道白虹,径直飞去。 三凤驱使着莹白色的剑光,朝怪人绕身而过,却不曾伤得它一分一毫,顿时大吃一惊。她因恐四面受敌,正想飞出重围,再行应付之际,猛然一个回顾,见大姐初凤已然闻警赶来,将飞剑放出。 那五个怪物,俱似有形无质一般,白乙剑光只管绕着它们浑身上下乱绕乱斩,仍旧不闻不见,缓缓前移,向初凤姐妹二人围拢而来。 第二十二章 怪物邪,三凤伤 三凤自从连遭失利,又数次积修外功之后,长了阅历,顿悟以前轻躁之非。 在迎仙岛这两日内,虽无什么变故发生,因为关系到恩师的安危大事,跟随着大姐初凤四处巡行,不敢有一丝懈怠。 适才见飓风来得太过急骤,已是有了戒心。等到风平浪息,月光倾洒,虽然景物幽奇,亦是无心观赏,只顾随时留心查看。 正当她飞行巡视之时,忽见前面海滩上的棕林下面,似有一道黑影闪过。连忙立即飞身入林一看,见四面浓荫匝地,月光从叶隙叶缝中,透射沙上,闪闪放光。 三凤巡行了一周后,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便以为是风吹树影,自身看花了眼。 她刚刚想要退身出林,偶然一个低头,见地面海沙似是在慢慢地往上拱起,先是以为是海边蛟鳄产卵,生长出壳。 可是她一个注视而已,那一块海沙竟然拱起足有三尺来高,倏地又往下一落,与地齐平,仍和方才一般,恢复了原样,不显一丝高低痕迹。 三凤正觉稀奇之时,忽然看见相隔自身所在,有四五尺远近之处,同样有海沙照样拱起,一会低落下去,又在旁处出现。 她当是因土生虫豸一类所致,不愿大惊小怪,遂也未与众人报警。 海沙接连三处,起起落落,并无异常,三凤正要离开,飞向别处。 忽然听见咝咝之声,同时她先前所见拱起之处的海沙,立时自动四外飞散,仿佛地下有什么力量吹动,又匀又快,转眼便现出了一个四尺大小的深穴。 三凤一时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由停下了脚下的遁光。 低头往穴中一看,那穴竟然深不可测,以她的目力,还不能够望得见底。 同时一旁的两三处,也和这里一样,海沙四外旋转如飞,无风自散。 三凤正在观看之时,猛然见头一个穴口内,一团绿茸茸如乱草一般的东西,缓缓往上升起,顷刻间便上达地面。 最先露出一个头来,随后渐渐现出全身。 三凤此时方才看出这东西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满头绿毛披拂,一双滴溜溜滚圆的红眼,细小如豆,闪闪放光。鼻子塌陷,和骷髅架子差不了太多。一张像猴一般凸出的方嘴,唇如血红,往上翘翻,露出满口锐利的钩齿。头小身大,浑身其白如粉,上部肥胖,手足如同鸟爪,又长又细,形态甚是臃肿。 她知此怪物定是妖异,娇叱一声,便将剑光飞出手去。 谁知这怪物颟顸不灵,却甚是厉害。 莹白色的剑光绕身而过,却不能伤及它分毫。同时一旁的两处,也同样冒起两个怪物,也是行动迟缓,不见声息。 三凤猛然一个回顾,发现自身后方不知何时也冒起了两个怪物,恰好将她团团围住,不由惊出一头细汗。 正当三凤想要飞出重围之际,初凤闻警赶来,将白乙剑放出。 初凤一面应战,一面示警。半步多客栈内的三人,好似不曾看见一般,并不及时赶来应援。 初凤便知那边一定也出了事故,不禁着慌了起来。 眼看那五个怪物快要近身,虽然未见有什么妖邪伎俩,毕竟不知底细,唯恐有所疏失。 初凤以目示意,三凤点头会意,姐妹二人一齐将身飞起,想要离开围困,再作打算。 二女刚飞身而起,那五个怪物亦是一同随着飞起,围绕不舍,离二人身前约有五尺光景。同时五张怪嘴一咧,从牙缝里各喷出上千成百条白气,细如游丝,朝初凤姐妹二人围绕而来。 幸而初凤早有防备,一晃璇光尺,无数五彩光圈旋转不停,飙轮旋转般冲将出来,将二人周身尽数护住。 因怪物由五面袭来,三凤只得与初凤相背而立,分防前后。有一个怪物距离三凤较近,五彩光圈刚放出,尚有一丝缝隙,竟被那白丝突破些许,使得三凤沾染了一些。 三凤刚被白丝近身一触,立时觉得浑身颤抖,麻痒钻心,无法自持。 初凤见状,暗道不好,急忙回身将她扶住。见三凤神色大变,知是已中了邪毒,连忙将腰间法宝囊内取出灵丹一粒,塞入三凤的口内。 情知怪物定是异教邪魔一类,初凤暗付:“自身虽有璇光尺护身,不知有没有余党乘隙侵害此时正在渡劫,无暇分神的恩师,又无驱除之法,更不知迎仙岛内上发生什么变故,二妹与两位师弟至今不见踪影,三妹又受了伤。” 初凤越想越是焦急,最后把心一横,正待借宝尺光圈的拥护下,飞往半步多客栈处查看究竟,忽见下面离半步多客栈不远处,有一道青光、一道金光、一道银雨同时飞起,看出是二妹、金须奴、石生三人,心中一定,连忙追随上去。 初凤原想着金须奴等三人,一看见自身的彩圈,必然会来救援,那时再回身协力除了那五头怪物。 谁知初凤遁光刚到,那三人仍是没看见一般,头也不回,催动遁光,电闪星驰般往前飞走。初凤见状,不解何意,以为定是怪物厉害,三人自知不敌,率先逃走。但是别人还可,二妹怎地也是如同陌路一般,不来救援? 正在初凤惊疑忙乱之际,猛然回头一顾,发现那五个怪物因她飞遁太快,知道追赶不上,径舍了她们姐妹二人,掉头往半步多客栈前飞去。 初凤一见,暗道不好,也不暇再估计什么成败利钝,刚待回身追赶,眼看五个怪物将要落到客栈前那株古梅祖树前。 忽见前面离地数十丈处,似有火花爆发一般,客栈前上下四方,俱是金光雷火,也未听闻见一点声息,齐向那五个怪物围拢而来。 转眼间,那五头怪物被金光雷火轰炸得化作一团白气,分为数缕轻烟,飘散不见,金光雷火方才骤止。 月明如水,景物通明,依旧静荡荡的。 初凤见状,料定那五个怪物定是中了恩师纪宁先前所设的法术埋伏。 正当她迟疑之际,忽听后面有人呼唤。回头一看,正是金须奴与二凤二人,一前一后,各驾着剑光飞来。 第二十三章 仙示现,诛鄢什 双方一见面,金须奴首先开口说道:“大师姐,根据恩师仙示,事变将来,更恐妖人还有余党,二位师姐还请速速前往半步多客栈,相助陆客卿守望。迎仙岛,还是由我与二凤师姐代替巡行吧。” 初凤知陆蓉波手上有恩师所留仙示,金须奴就近阅过,这番言语必定有因,情况紧急,不及细问,点头答允,便带着二凤,二人同往半步多客栈所在飞去。 二凤因服了灵丹,仅是觉得胸前有些恶心,头略昏眩,尚无大碍。 姐妹二人落地,进了客栈,见到陆蓉波一问,才知前事。 原来那五个怪物才一现身,纪宁事前所留的柬帖忽泛灵光,陆蓉波连忙打开一阅,知道怪物来历底细,不由喊道一声:“不好!” 同时纪宁在柬帖中明示,初凤、三凤有璇光尺护身,可保无事。三凤稍有一厄,反而于她日后有利,遂陆蓉波和金须奴等人稍一商量,由她行法,将纪宁所留的阵法暗中发动,引敌深入,然后金须奴与二凤、石生入阵,将来的邪魔除去,省的日后为祸害人。 因知那五个怪物乃是千年腐尸余气,由来犯之敌从地下采取穷阴凝闭的毒气妖氛,融合炼成,有形无质,众人飞剑伤它不得。 又见初凤姐妹二人驾着五色光圈,正往半步多客栈这边飞来,这时甫将敌人困住,诚恐引他心生警觉,被阵外的那五个怪物逃了回去。 于是金须奴等人故意引开初凤姐妹,等到敌人知道被陷,想要将那五个怪物招回,相助他逃遁之时,才将阵法发动,风雷交合,将敌人与那五个怪物一齐化为灰烬。 陆蓉波又与初凤姐妹二人讲解,这五个怪物的来历和来犯之敌的底细。 此次前来侵犯之敌,乃是南海金星峡的天漏洞主百欲鄢什,专以采补之术,以供自身修炼邪法,增进道行法力。 百欲鄢什当初原与昔日来犯的玄阴教主谷辰同拜入天淫教门下,为同门师兄弟。自从天淫教主伏了天诛,玄阴教主谷辰那日来犯,元神为纪宁所伤,便没了声息。 也因此,紫云宫与天淫教及玄阴教有了间隙,初凤等人外出积修之时,遇见天淫教及玄阴教门下之人,便狠下杀手。 初凤等人本就道力大涨,又仗着手上的数件仙家至宝之威,所遇的天淫教及玄阴教门下的妖孽不敌,竟纷纷就此应劫,仅剩下一丝真灵轮回转世。 只是他们一生罪业未消,以真灵入轮回,连人道都难入,更别提有再世修道之望。 除此之外,更有长眉真人一同出手,将天淫教门下道行高深、罪孽深重的妖孽,尽数诛除殆尽,只有鄢什一人,因气数未尽,得以漏网,逃往南海潜藏。 鄢什知道长眉真人即将道成飞升,门下弟子个个道法高深,不敢前往中土生事,轻易招惹峨眉派,便在海中采取生物元精修炼。 那天漏洞底下有五个魔鬼盘踞,时常出海,祸害船舶上的客商。它们原是几个被人埋在海边山洞中的死尸,死时气未断尽,所葬之处又是地气本旺,再加上日受潮汐侵蚀,山谷变成沧海,尸体逐渐深入地底。 年深日久,海水减退,山谷重又露出海边。这五个尸体虽然在机缘巧合下,成了气候,化作僵尸,无奈骸骨为巨量海沙掩埋,不能脱土出来。又经过了若干岁月,骸骨受不住地下煞风的侵蚀,虽然化去,那尸身余气反因穷阴凝闭,与地底阴煞之气融会滋生,互为消长,逐渐凝炼成魔,破土出来,为害生灵。 鄢什因爱天漏洞形势险恶幽僻,在内隐居。无意中与这五个魔鬼遇上,见之大喜。他知这些东西若是能收到手下,炼成实体,足可纵横世间,为所欲为。 便仗妖法,费尽心力,将这五个魔鬼收伏,又用心血凝炼,成了他五个化身。 鄢什炼了多年,可惜缺少真阳,那五个魔鬼化身依旧有形无质。寻常的飞剑法宝,固然是不能伤及分毫,到底还是美中不足,难遂他的报仇之念。 纪宁四九天劫临身,气机牵引下,鄢什知晓此事,故而来犯报仇,同时知晓纪宁乃是异类化人,炼有一粒本命元丹,若是能够得到,用妖法化炼,他那五个魔鬼化身便可形神俱全。 先时深知纪宁厉害,怕她事前留有暗手,还不敢来,后来探知纪宁此次四九天劫是提前数年,仓促应劫,不由喜出望外,方才敢犯。 他也知纪宁虽然仓促应劫,但是并非弱者,必有防备。 迎仙岛因纪宁迎劫,遮掩之法已然撤去,仍留阵法禁制。鄢什在外等候时机多日,恰好这日海上起了飓风,正好便以行事,于是连忙用地行之法赶来一看,见有两个女子驾着剑光,低飞巡视。 鄢什看出剑光是紫云宫的门路,自己多年惊弓之鸟,唯恐二女诱敌,身后有人,还不肯轻易出现。一面暗遣五鬼,迷害二女,自己却赶往那半步多客栈前,去搜寻纪宁藏真所在。 纪宁在迎仙岛上布下诸多暗手,他才刚一露面,便被陆蓉波看出了行径,诚恐风雷封锁,鄢什走不进去,反被他看破玄机,就此逃遁。 陆蓉波在紫云宫潜修,已然多年,早得纪宁真传,能发收仙阵妙用,遂手掐法诀,给鄢什放出门户,诱他深入。 鄢什贪心太重,忘了厉害,以为纪宁应劫不出,纵然事前设下法术埋伏,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那两个防守的女子又被五鬼困住,定然是万无一失。 他施法隐去身形,到了半步多客栈的上空,还在一心寻找入室门户,打算强硬破室而入,抢了元丹就走。猛觉眼前金花一闪,那半步多客栈便不知去向,同时身上似火烧一般疼,却不见一丝的火影,才知不妙。 不消顷刻,在琉璃净火不断吞噬元神的情况下,鄢什己是支持不住,不敢久延。偏偏此时陆蓉波已鄢什经发动阵法,上下四方俱有风雷封锁,身又陷入阵中死户,脱身不得。 他若是不招回五鬼,用那地下行尸之法化气逃走,就不能活命。 第二十四章 两仪雷,布局显 鄢什刚使邪法,将五鬼招来。一旁的陆蓉波,早在留神,就等他此举,一见五鬼舍了初凤姐妹,飞入阵中,知道鄢什道力不浅,邪法厉害,一经逃走,便留后患,只得将纪宁预先埋伏在阵内的两仪神雷发动了一处,将鄢什与五鬼齐化为灰烟,四散消灭。 话说这两仪神雷,乃是纪宁花费数年苦功,用玄门妙法,采取琉璃净火与心灯佛火调和坎离,凝炼而成,一共只收了一葫芦。原本炼来备着,打算日后门下弟子功行圆满时节,防有外魔侵扰,以作封洞之用。 因仓促应劫,魔劫太重,来者多是劲敌,虽有仙阵封锁,又留有后手,仍恐遇见能手不能抵御,便将这一葫芦的雷火也一同埋伏在阵中,传了陆蓉波用法。 并说这神雷乃是以玄门妙法禁闭凝聚而成,一经引用,真火发动,立时爆发,无论多么厉害的邪魔,俱要与之同尽。 但是,不似别的宝物一般,能发能收,只能施用一次,须要多加珍惜,若是不遇见极难克制的强敌,不可妄费。 陆蓉波久闻鄢什恶名,更见那五鬼厉害,同时发现初凤姐妹的飞剑均无功而返,鄢什虽身陷阵内,元神为琉璃净火所焚,肉身被无形风雷困住,仍未身死,还在卖弄邪法,迫不得已,才行施展。 鄢什虽然已死,但是未来的仇敌尚多,五火神雷只能用此一次,不得不多加准备。便与金须奴等人商量,由金须奴与二凤先去将初凤姐妹换回休息,顺便告知防御之策,石生则是另有安排。 这六人当中,陆蓉波是极乐真人的徒孙,早得玄门正宗心法,事前阅了纪宁的仙示,胸有成竹。因金须奴虽然异类出身,不但道术高深,而且博闻多识,不在纪宁之下。自从那日脱胎化人始,在紫云宫内苦修多年,修习两部天书后,又是数次出宫积修,功行越发精进。 二凤性子温婉和顺,素来没什么主见,即使入了紫云宫后,习得天书秘笈,也并没有想要追求什么仙业,道行剑术不及初凤和金须奴,即便是石生,亦是后来居上。 可她后来出宫历练积修,才渐渐感觉到实力的重要性,回宫后一心苦修。一来因二凤性情淡泊,最宜修道,二则得了纪宁传授连山秘笈,道行随之大涨,手中又有仙家至宝,差一点的邪魔外道,皆不是她的敌手。 所以陆蓉波才和金须奴与二凤商议,根据纪宁仙示中所言,目前各派邪魔多数皆是无足为虑,只有一名妖邪,是个劲敌,变化通玄,有鬼神不测之机,诚恐一时疏于防范,被他暗地侵入阵内,施下毒法,非同小可。 初凤姐妹二人不知来人深浅,遇上了无法应付。那人吃软不吃硬,容易受激。请金须奴带了二凤前去,仔细搜查全岛有无异状,相机行事,将初凤姐妹二人换回,告知机宜,到时如此如彼,方才能保万无一失。 三凤性傲,虽然在平时里自命不凡,但是事关恩师安危,不敢有丝毫大意。初凤更是尽得纪宁真传,中经苦修,更有璇光尺、日月轮等至宝在身,又是首席弟子,对众人虽是谦让,一旦遇事,自是首当其峰,不会推卸责任。 姐妹二人闻言,不由心中甚是惊惶。这才在半步多客栈的楼顶上,跟随陆蓉波,凝神定虑,四下了望。 发觉金须奴与二凤二人并不分行,一道金光与一道青光连在一起,疾如电闪星驰,围着迎仙岛流走不息。 时而低飞回旋,时而盘空下视,直到次日,并未发觉有何动静。 众人似这般提心吊胆,惊惊惶惶地过了两日,且喜不曾有甚么变故发生。 到了第六日夜间,因为明日正午便是纪宁超劫之时,四九天劫共是三次,相继到来,除非是有极高法力,严密防备,万难抵御。 由当日的午初起,每次来势,越发猛恶。最后一次,更是听之无声,视之无形,再不然便是山川易位,风云变色,来不知所自来,去不知其所自去。 天魔厉害,死生安危,系于一瞬,威力猛恶,微妙不可思议。应遭天魔劫之人,稍失机宜,立化为一堆劫灰,形神皆灭。 虽然天魔凶恶,但是旁观无事。如若是相助应劫之人行法抵御,便非具有极坚强的意志,不能无害。否则,自身或者无妨,应劫之人必不免于受害。 幸而纪宁道法甚高,防御又极严密,抵御天魔劫,只要无人劫的侵扰,便是无诸人的效力,一样可以平安渡过。 金须奴见连日并无妖人来犯,大出意料之外。因明午便是正日,越应格外戒备,不敢疏忽离开。便请二凤去将初凤替来,商议一同飞巡。 与初凤悄声说道:“前日妖人用千年僵尸余气炼成的五鬼来犯,伏诛以后,据我与陆客卿的推测,事已开端,妖人纵然并无余党偕来,别的邪魔外道定要赓续而至。尤其是那玄阴教主谷辰,早有前仇,更是必来无疑。此人穷凶极恶,只要被他暗中来此行法布置,不须天魔到临,便能用替形挪移大法,将迎仙岛周围数十里地面化为灰烬。幸而恩师凡事俱能前知,事前赐下伏羲镜,镜光所照,物无遁形。他如行使妖法,借用别物代替,毁灭此岛,必被看破。仍恐破法时节,敌他别的法宝不过,你与二师姐的飞剑也皆非其敌。仅有你的日月轮,乃前古至宝,尚可应用。” 金须奴稍有停顿,方才接着言道:“不料正日将到,仍无动静。不过恩师绝无料错之理,只恐那些妖魔外道到时偕来,我等既要防天劫,又要应付强敌,危机甚多。适才想了又想,事已至此,除了竭尽我等智力抵抗重劫之外,并无良策。明日午初以前,恩师元神必然脱劫出洞,天魔也在那时相继到来。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按恩师仙柬所说,由石生乘外邪未到之时,觅地打坐。你与二师姐左右夹护,故布疑阵,引开仇敌。谷辰和其他外教邪魔,由我与陆客卿抵挡。只须挨到叶姑她们到了,便无害了。” 初凤因为祸事快要临头,道浅魔高,一切形势又与恩师仙柬预示有了不同,不由心中忧急如焚。 第二十五章 妖邪临,小和尚 时光易过,不觉又交子夜。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海上无风,平波若镜,银光粼粼,极目千里。 因近中秋,月光分外皎洁,景物清丽,更胜前夜。 虽然距离正时越近,竟看不出有一丝异兆。 初凤一路随着金须奴飞行,抬头望月,心中暗自默祝天神,叩求三清祖师垂佑,倘若能使恩师安然超劫,情愿以身相殉。 金须奴四外环顾,忽有所感,转头一看初凤神情,顿时觉察,笑道:“大师姐神明湛定,慧根深厚,一片孝思即此至诚,定然可上格天心,感召祥和。你看素月流光,海上风平浪静,简直不似有什么祸变到来的样子,但盼这些邪魔外道,到日也不来侵犯,我等专抗天魔,便可省却许多顾虑,不致有害了。” 初凤闻言,正准备答话之时,忽见海的远处起了一痕白线,往迎仙岛的海岸这边涌来。不过片刻,离岸约有半里之遥。 白线前边,飞起一团银光,大若盆盂,直升空际,仿佛平空又添了一轮明月,光华明亮,流芒四泻,照得海上波涛金翻银浮,远近岩石林木清澈如画。 金须奴见这光华浮而不凝,不是海中多年蜃蚌之类乘月吐辉,便是有妖邪来犯。正欲唤大师姐初凤仔细,倏地狂飙骤起,那团光华好似飞星陨射,银丸脱手,直往波心里堕去。 霎时间阴云蔽月,海涛翻腾,海里怪声乱啸,把这个清明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金须奴、初凤一见事变将临,自是戒备越紧。 此时在半步多客栈内的陆蓉波、二凤及三凤等人亦看出警兆,因为正时将到,恐有疏虞,未容下边报警,留下陆蓉波一人在客栈内操纵仙阵,二凤与三凤连忙双双飞离半步多客栈,协同巡守。 金须奴见天气过于阴黑,惟恐各人慧眼不能洞察,刚将伏羲镜取出,忽见一个高如山岳的浪头直往迎仙岛的岸上打来。 依稀可见那浪山中似有好几个生相狰狞、似人非人的怪物在内。 众人一见妖邪来犯,三凤性子最急,动作亦是最快,伸手一指,将腰间悬挂的飞剑立即化作一道莹白色的剑光,飞将出去。 眼看那浪山快要近岸,忽然一片金色佛光像一层光墙一般,从岸前飞起,直往那大浪山里卷去,转眼浪头平息。 三凤的飞剑也顺势没入金色佛光之中,不知去向。 初凤等人的飞剑相随飞到时,金色佛光只是在百忙之中,闪了一闪,便与那大浪头一齐消没。 金须奴是最后动手的,一见三凤才刚一出手,便失了飞剑,顿时大吃一惊。 三凤手中法宝不多,更是痛惜惶骇,不知如何是好,连使收法,竟未回转。 这时海上风云顿散,一轮明月又出,仍和刚才一样,更无别的异状。 初凤暗想:“若是说那金色佛光是来相助的,就不该将三妹的飞剑收去,但是要说是敌非友,何以对于别的飞剑没有伤害,反将妖魔驱走?三妹飞剑虽然是玉柱藏宝之一,并非什么仙家至宝,但也不容小觑,三妹更是得恩师亲授口诀用法,已是运用随心,收发如意。一出手便被人家收去,来人本领可想而知。” 众人当下正都测不透主何吉凶之时,忽见近海处海波滚滚,齐往两边分涌,映着月光,翻飞起片片银涛,顷刻之间,便裂成了一个一丈数尺宽的裂缝。 金须奴疑是妖邪将来侵犯,飞身上前,将手一指,伏羲镜飞将出去。 刚刚照向分水缝中,猛见金光照处,海底飞起一个和尚,两手各夹着一个怪物,吱吱怪叫。 金须奴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连忙将珠收起,未及招呼众人,那和尚已然飞身上岸。 初凤未及开口,一阵旃檀香风吹过,面前现出一个面如满月、身量矮胖的少年和尚,想起师弟石生昔日所说,首先认出来人正是叶姑前世友人黄川,不由喜出望外,连忙和众人一同鞠身行礼。 黄川小和尚一上岸,将手臂上夹的两个怪物丢了一个在地上,伸手一指,两道金光飞去,夹在怪物身上,也不说话。另一手夹着一个人首鼍身、长约七尺的怪物,迈开大步,便往纪宁现所在之处走去。 众人见状,也顾不得看清那两个水怪形状,连忙自行起身,跟在后面。 黄川小和尚看似步行,可他身后的众人,便是驾着遁光俱未追上,眨眼便入了阵地。 在半步多客栈大门前的陆蓉波见海岸边有金光骤起,忽然心中一动,取出柬帖一看,果现出几行字迹,告知来人身份。这时见他走入阵内,初凤等人又跟在身后,连忙将手中的旗门略一挥舞,将门户移动,放开通路。 众人身前立有一幢五色光华涌起,正准备迈入之时,陆蓉波猛觉阵中风雷已经被人暗中破去,顿时大惊,面露惊恐之色。 初凤等师姐弟四人追随黄川小和尚入阵没有多远,金须奴一眼望到前面梅林旁有一座人力堆成的小山,和纪宁所居的地下洞府形式一般无二,顿时喊道一声:“不好!” 黄川小和尚已直往那小山奔去,将那人首鼍身的怪物往地下一丢,两手一搓,飞起一团金光佛光,将小山罩住。 他口中长啸了两声,那怪物胸前忽然伸出一只通红大手,朝海沙连忙扒了几下,扒成一个深坑。回手护着头面,直往沙中钻去,顷刻全身钻人地下。便见那小山逐渐缓缓往上隆起,一会离却地面。 金须奴等人仔细一看,那怪物已从沙中钻下去,将小山驮了起来。 小山通体不过数尺,怪物驮着,竟好似沉重非常,爬行迂缓,显出十分为难神气。 黄川小和尚见状,又是长啸一声,将手往海一指。 怪物一路驮行,斗大的怪眼中露出几丝无奈之色,呼吸间喘气如牛,不时回首望着黄川小和尚,仿佛负重不堪,大有乞怜之意。 黄川小和尚一手指定金光佛光,一手掐诀,大喝道:“拿你的命,换这么一点劳苦,你还不愿么?” 怪物闻言,摇了摇头,嘴里长啸了几声,仍然且行且顾,不消片刻,已经出了阵地。 第二十六章 翼道人,谷辰现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地下石室。 此石室宽仅有亩许,四外立着八座旗门,五色霞光隐隐闪动。中央有一座玉台,一个容貌俊美,眉目温润的少年盘坐其上,正是石生。 石生腰背挺拔如松,双腿作盘膝打坐状,一手持着一面通体雪白的旗帜,另一只手持着一粒寒光荧流的宝珠,宛若一轮皓月辉照中天,曜隐星匿。 他的一双俊目紫光熠熠,注视着前方,显然是开启慧目法眼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神态看起来甚是紧张,便连呼吸声都细若无闻。 石生先是望见一个人面鼍身的怪物从海底悄然无息地偷偷钻入阵地内,又见一个鱼首人身,胁生四翼,两脚连而不分,与鱼尾微微相似,却生着两只长爪的怪物口吐出雌霓淫精,破了阵内的风雷。 这两个怪物模样的人,乃是大鹏湾铁笛拗的翼道人耿鲲的徒弟。 翼道人耿鲲因自己是乃母受大鸟之精而生,介于人禽之间,平日不收人类,专一取一些是人非人的东西做徒弟,打算别创一派。偏偏又疑忌太多,且心肠狠毒,唯恐这些徒弟学成本领,出来闯祸,丢他的脸,所以把教规定得极严,错一点便遭惨死。 可是他的门下,除了本来炼就的功行外,得他真传的极少。除非有事派遗,才会当时交付法宝,传些法术。 翼道人耿鲲曾幸得仙缘遇合,从南海眼金阙洞底得了蚩尤氏遗留下来的一部《三盘经》。除了本来炼就的玄功之外,所炼的法术法宝,俱是污秽狠毒。虽然他也不会多生事,无故不去欺凌异己。 每次派出来的徒弟,除了临行传授一些应用法术之外,必有赐下他的一两件护身法宝和一根鸟羽。 外人一见了这根鸟羽,一则因翼道人耿鲲道术高强,实难招惹,二则他所行之事又不是什么极恶大过,大多都不愿与他结怨。 因此,自翼道人耿鲲成道以来,不曾遇过敌手,不由养成了目空一世的性子。 初凤姐妹昔日出宫积修外功之时,恰逢遇见翼道人耿鲲门下的一名徒弟正在为恶,遂出手惩治。 而那名耿鲲妖徒性情刁狡,先是服软认输,自述己过,然后乘着初凤姐妹转身之时,暗自吐火,将耿鲲出门前赐下的鸟羽点燃。 那鸟羽原是从耿鲲两翼上所脱卸,与他气机交感。这里一烧,他那里便得了警兆。 还未容初凤姐妹三人有所反应,耿鲲便已得信追来。 耿鲲为人介乎邪正之间,素来恃强任性,胁生双翼,顷刻千里,精通秘魔大法,行踪飘忽,穷极变化。更擅长玄功地遁、穿山过石、深入幽域、游行地肺,可谓是厉害非常。 平日里都是他纵容门下去欺凌他人,今日不想竟被人出手教训,损了脸面。 于是耿鲲一到,不问缘由,先是将手一举,发出数十道火星,直往众人与他那徒弟的头上,似飞星一般打下。 初凤姐妹三人有至宝防身,自然是可免无事。 可是耿鲲的那个徒弟平时只是依仗乃师威名为恶,身无法宝防身,哪能抵挡得住耿鲲的邪法。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在红光赤焰中化作一缕青烟,从此灰飞烟灭。 徒弟出事,纪宁在紫云宫内心生感应,连忙通感,让就近的化身秦清雪出手,将耿鲲打退。 自此,紫云宫与秦清雪便与这翼道人耿鲲结下仇怨。 翼道人耿鲲因纪宁道行高深,至宝众多,又借着地利之便,谷辰前去都铩羽而归,同时秦清雪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仇,于是一面勤炼妖法邪宝,克制仇敌,一面静候着时机的到来。 不久前,恰巧听闻纪宁渡劫之事,又推演到秦清雪此时正在天外神山光明境内。 同时还算出秦清雪正处于气数衰退,甚至无法动用法力真气的境地,耿鲲大喜之下,遂派出两个怪物徒弟先去迎仙岛布置。 由獭人以自身神通,带着鲛人偷钻入阵地,再由那鲛人施法,暗用雌霓淫精,坏了阵中的风雷。 然后再照着他所传的法术,用海沙筑成一座地下石室,与这里地形无二,外用鲛人所吐的鲛丝包好。 耿鲲则先去北海陷空老祖处,借此进入光明境内,将秦清雪化魄扬尘,以消己恨,便赶来紫云宫。静候纪宁快要出洞应劫之时,施展那移形禁制之法,只要他的一个举手间,便可将那座小山毁去,迎仙岛上的所有山林生物,还未等到天劫到临,便一齐化为灰烬,沉沦海底。 若非石生在事前得恩师纪宁的指点事宜,早料到有此危境。他见此情景,腰间悬挂的太白分光剑早已出手,除了这两个暗中作乱的精怪。 此时石生虽然有些意动,但是还能强制,不加理睬,听其自然。 果然没有一会,便见两个怪物在水中静极思动,恰巧碰见一个从别处游来的千年老蚌乘月吐辉,吸采太yin精气,被它们看见,起了贪心,从海面现身赶来,想夺老蚌那粒明珠。 同时一道金霞电驰飞来,现出一个矮胖小和尚,把它们双双拦住,先是夺了鲛人胸藏的禁制之符,从从容容将它们一同夹上岸来。 在外面的金须奴见怪物行走虽然缓慢,知小和尚黄川定然使了移山缩地之法,再有片刻,一到海面,便可脱险。 正当他在沉思之时,忽听天际有人怪啸了一声,抬头一看,月光底下,有一点黑影,正往崖前飞来。 黑影动作极快,离海岸不远,便有数十道黑丝,朝众人的头上直奔飞来。 众人一见又来敌人,小和尚黄川仍若无其事一般,连头也不抬一下。 三凤性急,连忙喊了一声:“小和尚,敌人的法宝来了!” 一言甫毕,那数十道黑丝已然离头仅有两三丈,眼看快要落下。 小和尚黄川倏地左手掐诀,将另一支手一扬,一道乌光带着两条神龙,往上迎着黑丝一绞,便是一声似巨雷一般的大震,乌光黑云全都震散纷飞。紧接着一个撞散一个,恰似洒了漫天的黑花乌雨一般,霹雳之声连续不断,震得山鸣谷应,海水惊飞。 直吓得那怪物浑身战栗,越发举步维艰。 到底是佛法厉害,双方斗法之际,那人首鼍身的怪物,已将小山驮到海边。 小和尚黄川左手再向空中弹出道道金色霞光,与敌争斗。右手往海里一指,海水忽然又分裂,那怪物将小山驮了下去。 没有半盏茶的时间,海中一阵波涛汹涌,怪物二次飞上岸来,跑到小和尚的足前趴跪,低首长啸不已。 黄川正在全神注视海中,等怪物一奔上岸,便握紧右拳,朝着海里一捏一放。便听海底宛如放了百子连珠炮,一阵隆隆大响过去,忽然哗的一声,海水像一座高山,洪波涌起,升高约有百丈,倏地裂散开来。 月光照处,见水中无数大小鱼介的残肢碎体,随着洪涛纷纷坠落。 这时月明风静,碧波无垠。只有海心一处,波飞海啸,声势骇人,震得众人立身的海岸都摇撼欲裂。 黄川连忙将一口真气吹向海中,举右掌遥遥向前按了一按,波涛方才渐渐宁息。 同时左手上弹出来的金色霞光,也将来敌的邪法一齐撞散消灭。 霞光散处,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飞身而下。 第二十七章 轻疏忽,谷辰败 众人见来人生得面如冠玉,挺鼻朱唇,红眼绿发,长身玉立,相貌极为英俊美秀。 谷辰这一幅全然不似邪道中人的美男子形象,却让那人面鼍身的怪物,见他到来,越发吓得全身抖颤,不再叫啸,藏在黄川的身后去了。 谷辰方才一照面,便指着黄川骂道:“何方小辈,胆敢坏我好事,速速束手就擒,老祖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一发威,让你道死身消,万劫不得超生。” 黄川闻言,也不着恼,反倒是笑嘻嘻地答道:“我小和尚闲来无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披毛带角的玩意,不通人情,也不去仔细打听打听,就张嘴胡说,唤我小辈。你除了惯于倚强凌弱,欺软怕硬之外,还有什么面目在此逞能?若是动手,有本领只管施为便是了。我小和尚要是怕你一分,我都无颜面对我佛。” 谷辰见自身以地窍穷阴凝闭毒雾之气炼成的黑煞丝刚一出手,被小和尚放出的法宝一绞,顿成断烟寸缕,漫天飘散,便猜到来人道行不弱,又识出他所用的法宝乃是神驼乙休的至宝乌龙剪,方才想要用言语激他,诱其道出自身来历底细。 见这招无用,谷辰又心生诡计,表面假作大怒之容,将手一扬,一蓬灰黑色的光丝已当头撒下。 黄川见状,哈哈大笑,举手一招,乌龙剪复又朝谷辰放出的黑青丝绞去。同时将《灭魔宝箓》上的三阳降魔神焰和五火神雷相继施展出来。 立时一片金光宝焰、五色神雷火花似雹雨一般发将出去,再加上先前发出去的乌龙剪,电掣虹飞,威力立时大增。 也是谷辰自恃神通,轻敌过甚,除了对乌龙剪的主人神驼乙休还有一二分顾忌之外,虽然见黄川道力不浅,仍旧不放在眼里,初凤等人更是将其忽视,暗地将用身外化身之法,将元神分化,前去侵害纪宁。 一见那片金光宝焰、五色神雷迎面而来,谷辰暗运玄功,通身红绿火光黑气围绕,护卫住真身,微微笑道:“微末伎俩,也敢来此卖弄!” 谷辰一伸自身的长臂大手,只是一晃,立即暴长十余丈,上面附有碧焰火光,乱爆如雨,随后身子往下一坐,朝着那片由金光宝焰和五色神雷的光霞举手便抓。 不料黄川乃是佛门降魔真传,与寻常道法不同,才一交接,谷辰立觉难于经受,手臂虽未被受伤,但是也已经是吃不住了。 谷辰连忙将长臂一振,发出满臂的碧焰将金光雷火抵住,往上方一纵,全身倏然隐去,化为一团半亩方圆的碧绿光华,光中射出万道黑丝,避开下方的金光雷火,直朝黄川扑去。 金须奴等人早知谷辰元神凝炼成形,玄功变化,神妙无穷,自身的法宝虽多,但是能伤到他的没有几件,随意出手,不仅会干扰黄川施法,让谷辰有机可乘,还容易至宝旁落,只能静候时机,然后伺机而动。 二凤将龙雀环放出,化作一蓝一黄的连环光圈,防护住众人周身,以免被谷辰趁隙侵害。 初凤见谷辰疏神,只顾对付黄川,连忙暗中默运玄功,左手一指,日月轮立时化作一红一白两轮宝光,似电般急,直朝谷辰的要害接连打去。 谷辰先前吃过日月轮的亏,见初凤又来这招,心中又气又笑,连忙运用玄功,分出身外化身。表面仍是一团碧绿光华,真身却在暗中遁出,化为一只大手,在妖法隐藏之下,朝光圈中的初凤等人抓去。 金须奴一双慧目明烛纤微,看见谷辰幻化作一只大手朝己方抓来,连忙手掐灵诀,手中的一片竹叶灵符,顿时发出一片青荧荧的冷光,朝谷辰所化的大手迎将上去。 月轮所化的那团冷森森的银色寒光,并未照到谷辰元神,日轮所发万道毫光朝那团碧绿光华往上一合,火星电旋,闪得一闪,立时消灭无踪。 看见谷辰所化那团碧绿光华这般轻松被消灭,初凤暗道一声:“不好。”随之望见金须奴将枯竹老仙赐予的太乙青灵竹叶神符发出,立即心领神会,伸手一指,日月轮所化的红、白宝光紧随其后。 谷辰虽是修道多年,元神百锻,但是这太乙青灵竹叶神符乃是枯竹老仙得道之初,花费不少精力,所炼的上清灵符,专克邪魔妖道,当今世上共才仅有三百六十五片。 得符之人只要照所传,将灵符飞出手去,便能随着人的心意向敌进攻,任由对方无论有多高的法力,也是不死必伤,多少受一点害。否则便会如影附形,决不退去。 敌人不用法宝抵御,非受伤不可。但是稍一抗拒,又是一触即碎,越变越多,却无法使其消灭。到了后来,化为一蓬寒星,追随全身,环攻不已,稍一疏忽,立为所乘。 太乙青灵竹叶神符直到了谷辰的近前,他方才警觉。猛想起枯竹老仙与这紫云宫主纪宁关系甚好,而他所炼的上清灵符厉害非常,好几个异派能手都曾被此符伤过,自身怎地一时大意,忘了此宝? 在这危机紧迫之中,一任谷辰玄思电转,万分机警,纵有法宝道术,也来不及使用施为。略一迟疑,眼看那片青荧荧的冷光快要到达身上,知道此灵符能随使用人的心意追逐敌人,除了事前早有防备之外,一旦被灵光照住,想要完全逃免,几乎是不能了。 谷辰只能将身一侧,先避开几处要害,不但不躲,拼着真身受伤,急忙迎上前去。 那片青荧荧的冷光打在谷辰的身上,他登时觉着好些处酸麻。惟恐灵符顺着真气运转,一同发作。 谷辰连忙运用玄功,暗提真气,将全身穴道一齐封闭。拼着被灵符震伤元气,须要修炼三十六天,才能复原,都要以免真身为灵符所毁。 他见一旁还有黄川和尚这个不知深浅的敌手还未交手,同时又见日月轮所化的红、白宝光似两条神龙一般,交尾而至,其势难以恋战。 起初只说预防紫云宫主纪宁的暗手,谁知反而败在这几个无名小辈的手里,阴沟里翻船,好不痛恨懊悔!谷辰咬牙切齿,长啸一声,借遁光破空而去。 第二十八章 诛鲛人,天火劫 金须奴见三凤似有追击的念头,连忙将其拦住,唤众人各自收起自身飞剑法宝,侍立于小和尚黄川的面前,听候吩咐。 那原先被小和尚黄川夹上岸来的鲛人,在谷辰现身后,便蠢蠢欲动,暗放毒丝出来,意图要谋害众人。 三凤原本在一旁静候时机,一见鲛人欲要害人,便伸手一指,立有一道莹白剑光飞起,朝那鲛人绕身而过,顿时将其身首异处,道死身消,只剩下一丝真灵遁入轮回,转世投胎。 而小和尚黄川一见谷辰元气大伤,狼狈逃走,不禁为此,哈哈大笑,面对众人,言道:“那谷辰秉天地极戾之气而生,心肠歹毒,穷凶极恶,但是气数未尽,劫数未到,万难将其伏诛。我先前身受纪道友的大恩,遂特赶来此,出手相助。适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迎头将许多的邪魔妖道骗走诛戮,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邪魔妖道漏网。这谷辰异常歹毒,他与你等有仇,竟想着借耿鲲之手,将此岛上的生灵与事物一齐毁灭殆尽。此次未能让这妖孽伏诛,只盼下次遇见之时,有我与你们恩师纪宁一齐出手,可以办个了结。否则仇怨更深,你们从此多事,防不胜防了。” 小和尚黄川稍微顿了顿,方才接着言道:“三凤刚杀的怪物,乃是鲛人一族,专在海中吐丝,网杀生灵。因它有许多用处,道行也是诸位徒弟中最高的,所以成为耿鲲最为喜爱的徒弟。自从被耿鲲收服,拜入他的门下之后,仍改不了旧习,依旧纵恶,为祸四方。落得此等下场,可谓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而另一个怪物,则是人鱼与旱獭交合而生,名为獭人。除了四爪之外,胸前可生独手,能钻入海底,穿行地面,平日里不甚作恶。我先前收到纪道友的飞剑传书,将一切明示,又知我刚入道不久,身无至宝防身,于是暂借神驼乙休的至宝乌龙剪予我,克制妖邪。幸而不费什么力,便将獭人收伏,更是顺势将耿鲲的禁法破去,坏了他的狠毒布置。” 金须奴闻言,言道:“难怪恩师素来纤微之事俱能前知,在所留的柬帖中明示,说谷辰要到明日的辰巳之交才会赶到。不料他不知何故,竟是提前到来,倒是打的我等师姐弟一手措手不防。想必是因黄师叔的到来,引发此处的气机变动,坏了耿鲲布置,方才将谷辰提前惊来。” 小和尚黄川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慧,确实如此。我原意只是为了想要臊臊谷辰的脸,警戒他以后不要目中无人,使其知难而退。不料你们法宝倒是众多,便连枯竹老仙的太乙青灵竹叶神符都有,将谷辰在疏忽大意之下,吃了暗亏,元气大伤,就此败退。这獭人自一见面,就口口声声哀告,准它归降,永远为我服役,以免一死。我素来性子不好,不喜收徒,留它看洞,倒也不错。” 说时,那人首鼍身的怪物早从黄川的身后爬到前边,跪在地上,求他怜悯。 一听黄川答应收它,不仅是性命可保,还能道途可期,不禁欢跃鸣啸。 小和尚黄川见状,将双手合十,言道:“此间事了,我且去了。这獭人留此无用,待我行法,将它送回山去。天已快亮,你等该作御劫准备了。” 说罢,黄川便在那獭人身上画了一道灵符,口诵真言,将手一指,一道金霞佛光飞出。 那獭人将头点地,连叩数下,长啸一声,化成一溜金星,被那道金霞佛光托住,离地破空而去。 小和尚黄川送走獭人,率领初凤等人,来到半步多客栈,纪宁所居的地下石室的上方,说道:“此处的阵势已为妖法所破,幸而纪道友事前早有准备。现在一交午时,天劫便临。因纪道友道行精进太快,仓促应劫,虽然默算玄机,事前慎加防卫,仍旧难免有出入之处。你等只要稍一疏忽,定成大错,悔之晚矣。还算我提前功成出关,在事先赶来,所有来犯的邪魔外道,俱被我驱除殆尽,只剩下谷辰一人,少了你们许多顾虑。只要等到纪道友出洞,她道行高深,至宝众多,定然可将这四九天劫度过,以证那地仙业位。” 初凤姐妹三人、金须奴以及闻讯赶来的陆蓉波闻言,心中感激万分,一同鞠身行礼,以便谢意。 小和尚黄川言毕,掐指一算,发现业已快到了时辰,不便多留,袖袍一展,顿时化作一道金霞佛光,升空而去,转瞬不见踪迹。 初凤等人自行起身,然后对视一眼,一同虚空画符,化作数道霞光,进入地下石室内。 刚一到地,三凤首先喜道:“石生师弟,黄前辈果真如恩师所言那般,在事前赶来,否则我等还不知要费上多少时辰,与那谷辰斗法,纠缠不休了。” 石生在八卦玉台上澄息静念,盘膝坐定,闻言只是把头点了点,以示回应,并未接话发言。 陆蓉波、初凤、二凤、金须奴四人见此,顿知时机紧迫,石生都顾不得说话,连忙站定在各自方位上,将玄功运转,静候时机,随时将自身飞剑与法宝放出。 三凤见石生并未答话,也知分寸,亦连忙站在事前所嘱咐的方位上,手持一件形似鸡心的法宝,屏息以待。 她手上所持的法宝,正是连山大师昔日所炼的旁门至宝炼钢柔,可将敌人的法宝飞剑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威力不容小觑。当今世上,仅有西方太乙精金所炼成的法宝,方能克制此宝。 众人各在旗门的不同方位上立定,均是全神贯注注视着上方的天空,神态甚是严肃。 时辰已至,便听见上方的空中,隐隐似有破空裂云的怪声,隆隆微响。 同时半步多客栈及岛上的景物随即隐去,众人立即现于地面之上,空旷无物,四外的旗门一齐暴长十余丈,绽放霞光万道,直冲霄汉,将整座迎仙岛一齐笼罩在五彩霞光之下。 时当正午,烈日当空,天空中却是布满阴云,万物皆暗。 四外的海水回光反照,将到处映得皆是灰沉沉地,宛如死域一般,显得极为惨厉。 再被那旗门的五色霞光照将上去,顿时映得四外山峰海崖齐焕霞辉,将迎仙岛变成了一个的光明世界。 众人一切均已就绪,渐渐听得怪声由远而近,由小而大。 石生先是听遥天空处,似有殷殷雷鸣之声,相隔甚远,不过转瞬之间,耳旁立觉似是宛如有亿万天鼓神雷密集怒鸣一般,便知此乃天劫将临的警兆,顿时目不转睛,注视着上方的天际。 初凤等人先前并未留意,只觉雷声是由东方斜刺里响将过来,用尽目力,并看不见远处天空有何痕迹,忽见东方暗云中,似有一点红星正在移动。 三凤见状,不禁“咦”了一声。 那团红影比火还赤,在漫天的乌云的衬托下,看上去显得分外清明。 初见之时,还只有茶杯一般的大小。不过一会,便宛如斗大一般,夹着呼呼隆隆风雷之声,星飞电驶而来,转眼便到了阵的上空。 红光的范围,大约有亩许,中心实质不到一丈,通红透明,光彩耀眼。 眼看快要落到阵上,离地仅有七八丈的高下,忽见阵里冒起无数股五色彩烟,迎头撞上,将那团火光挡住,相持起来。 石生在百忙之中,未容寻思,眼前倏地奇亮,见那团红影与五色彩烟才一接触,立现真形。 这才看出那是一团光芒万丈,最中心为银色,外层烈焰熊熊,杂有亿万金针的大火团,宛如日轮飞驭,自空斜射,朝旗门打去。 此时的那团火光,便仿佛晓日初出扶桑一般,海波幻影,无数金光跳动,时上时下,在阵地上空往来飞舞,光华出没彩烟之中,幻起千万层云霞丽影,五光十色,甚是美观。 火光每起落一次,那彩烟便会消灭一层。 陆蓉波与初凤姐妹三人看出那五色彩烟虽然是阵法妙用,但是看此情形,至多不过延宕一些时间,便要抵挡不住了。 就在此时,石生猛然将手中的宝珠一举,立有一团紫气拥护着一个绝色女子,周身俱有白色轻烟围绕,只露出头足在外,仿佛身上蒙了一层轻绢雾縠一般,正是纪宁。 纪宁怀抱着一柄绣着金凤纹路,末端镶着十二粒晶莹宝珠的伞,直朝那团火球冲去。 那团火球本由高空中斜射而下,吃纪宁身外的那团紫气一挡,稍微偏了一偏,顿时精芒迸射,砰的一声大震,倏地自中心爆散开来,化成上千成百个碗大火球,陨星坠雨一般,直往纪宁元神所在之处飞来。 纪宁怀中的七宝天罗伞顿时飞起,悬于头顶,骤然撑开,立刻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泛着道道祥霞灵雨,将众多的大火球一把托住。 两相接触,光华强弱不一,此盛彼衰,此衰彼盛,相持有个把时辰,不分高下。 纪宁伸手一点,七宝天罗伞忽然光华大盛,放出一片金霞,直往火丛中那一团最大的火球裹去。 才一碰上,那团火球便似石火星飞,电光雨逝一般,被七宝天罗伞鲸吞,全部收入伞中。 最大的火球乃是五火之原,因灵感应,疾如电飞,瞬息万里。一经被收,那空中成千上百团较次的火球,立即像倦鸟归林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接连没入七宝天罗伞之中。 霎时间,火光尽消,仅留七宝天罗伞悬于空中,浮沉不定,精光宝焰,上烛重霄。 第二十九章 番僧至,风雷劫 那乾天真火乃是一团纯阳至刚之气,来势异常猛烈,先被纪宁事前布下的仙阵,借用地底的纯阴之气抵挡了一阵,已然是缓减了不少威势。 然后纪宁以本身真灵元神抵御乾天真火,将它敌住,最后更是借九天烈火劫的余力,用来淬炼七宝天罗伞。 石生一见乾天真火被纪宁的元神撞碎,便知大功将成。不料恩师这般神通广大,就连余火之力亦用于炼宝,说收便收了,不留一丝残余,不由喜出望外。 他见纪宁伸手一招,宝伞合拢入怀,紧接着人影带伞一闪不见。 石生再往阵中望去,见初凤姐妹三人及金须奴均是面露惊色,看似对那天火劫之威,感到甚是惊讶。 而乃母陆蓉波已然不见其踪影,想必是隐藏在侧,以便伺机而动。 金须奴在紫云宫同门小辈中虽然功行比较深造,到底没有陆蓉波的经历丰富,见闻广博。 他与初凤姐妹三人对于这乾天纯阳真火,只是听纪宁讲解过,却未曾想过,竟然威势这般厉害,事后想起,还在惊心。 忽听身旁有人说道:“你等还在傻站,还不速施法术隐去身形,立在旗门下,伺机而动。当第二次天劫,乾天罡煞之气所化的罡风降临之前,定然会有别的异派邪魔乘隙来犯,你们不用出手,我自会法子制他。不过你们万万不可疏忽大意,忘了先前所商定的机宜,以免坏了宫主的仙业大事。” 初凤四人听出是陆蓉波的口音,四外环顾,却不见人,只得口中应诺,遵命行事。然后一同骈指如剑,虚空画符,为合沙奇书中的匿形藏真符。 不过片刻,四人的身前便各自悬浮着一道金色符箓,绽放着阵阵的金色霞光。 金须奴、初凤、二凤及三凤四人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伸指一点,以法力催动身前的灵符,立有一道金霞扫过,他们四人连同玉台上的石生,顿时全都不见了踪影。 众人布置刚完,风势愈大,浮云蔽日,一片烟霞中飞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鬼怪夜叉,个个狰狞凶恶,口喷黑烟。 为首是一个白面无须、满身黑气围绕的番僧,身形高大,披着一件大红袈裟,左手持着一支禅杖,长约两丈,右手托着一盏油灯,灯芯无火。 刚刚赶到迎仙岛,并未发现在一旁隐藏的初凤等人,率领着身后许多的鬼怪夜叉,一窝蜂似地直往半步多客栈原先所在的方位飞去。 金须奴一见来人其势凶恶,这般情景,显然是敌非友,正准备提醒三位师姐,小心应对之时。 忽见一旁的陆蓉波现出身形,将手一指,那番僧连同那一群鬼怪夜叉所在之地倏地像雪山溶化一般,塌陷下去,碎石如粉,激起千百丈高,满空飞洒。 陆蓉波见状,立即从法宝囊中取出纪宁先前赐下的混元无极符。她的双手十指似是纷飞蝴蝶般交错,结成一个印决,娇喝一道:“疾!” 混元无极符骤然化作一道紫色光华,呼啸破空,顷刻之间,便将那番僧与那一群鬼怪夜叉一齐镇压在地下,万难脱身。 那番僧率着自身所炼就的众多成形魔鬼前来,是打着想要夺取纪宁修炼多年的本命元丹,顺便一举侵占紫云宫这处地宫福地,开宗立派,自作开山祖师的主意而来。不料刚到不久,忽觉脚下一软,暗道不妙,方要腾空飞起,猛见头上一片紫色光华压将下来,待他想要施展循法逃离之时,已是晚矣。 番僧只觉得地下似有绝大力量吸引,头上又有数千百万斤东西压下,同时周身俱被灰尘掩埋,五官失灵,上下又有那般重的压力压下,无论仙凡,也难承受。 幸而他道行不浅,魔法高强,本领并非寻常,在这般身不由己的情况下,还能口诵护身神咒,将自身护住,所带鬼怪夜叉又是有形无质,用尽邪法抗拒,虽然被困在地下,挣脱不得,也不至于丧命于此。 合沙道长所留下的这道混元无极符,异常厉害。虽然因陆蓉波道行尚浅,无法全然施展此符的威力,无法伤及番僧的性命,但是将他困在地下,在无量灰沙中左冲右突,上下两难的能力,还是有的。 霎时间,地底之下隐隐听得鬼声啾啾,甚是杂乱。 陆蓉波将番僧困住,一望日影,已入申初。轻轻吐了一口气,方才对现身出来的金须奴言道:“这番僧唤作一灯上人,乃是异派中极为厉害的人物,虽然无恶不作,但是炼有一盏魔灯,凶厉异常,寻常的修道之人一经遇上,万难安全脱身。更是炼就了许多的成形魔鬼,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随便择一,替身逃遁。论贫道的本领,将他赶走,已是不易,若是要想除他,更是万难。幸而宫主洞彻玄机,事前赐下灵符一道,将其困于地下,纵然他魔法强大,可以脱身,也须挣扎上些时日。” 金须奴闻言,说道:“这种邪魔妖道留在世上,终究为害。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将他除去,连同手下的鬼怪夜叉一网打尽,岂不是好?” 正当他们两人交谈之时,初凤一眼瞥见东南角上有一片黑云,疾如奔马,又见云影中有数十道细如游丝的金光,乱闪乱窜,远远便听见雷霆巨响,震动天地,狂飙怒号,吹山欲倒,知是巽地风雷即将降临,连忙喊众人准备。 金须奴连忙手持伏羲镜,口诵真言,静候时机出手。 陆蓉波知这巽地风雷来势甚快,耳听云中轰轰发动之声,越来越响。唯恐天劫力大,损了灵符,不及等那巽地风雷近身之前,便将手朝下一指,将混元无极符与阵中三人的隐身匿形之法一齐撤去。 这时一灯上人的陷身之处,已成一片灰海烟山,尘雾飞扬,直升天半。他就在灰尘掩埋中,头脸尽是飞沙,神态甚为狼狈,领了那一群鬼怪夜叉一齐冲将上来。 恰逢巽地的罡风疾雷同时飞到,雷声轰轰隆隆作响,惊天动地。雷后狂飙,已吹得海水高涌,波涛怒啸,渐渐由远而近。 石生对此,早已准备,将手中的雪魂珠一举,一道紫光飞出,只是一闪,便已变大,中拥一人,正是纪宁元神。 一灯上人未离土前,还在想寻仇对敌,刚一脱困,便一眼望见前方的纪宁元神,顿时贪心又起,口中念念有词,将左手的禅杖往上一举,顿时化作一道形似火龙的红光,直朝纪宁元神所在飞去。 纪宁刚一现身,先是将手一扬,发出十二粒雷火金丸,直向那团黑云撞去,然后又将七宝天罗伞撑开,悬于头顶护身,对于朝自身环身飞绕而来的火龙红光不屑一顾。 一灯上人方放出自身的法宝火龙禅杖,未及上前,猛见头上一朵浓云,金蛇乱窜,飞驶而至,顿时大惊失色。方要逃避,便听见雷声大震,砰的一声响,顿时眼前一黑,道死身消。 原来是纪宁所发的十余粒雷火金丸与那团黑云相遇,骤然一震,成团的雷火四散飞射。休说是雷火下面的一灯上人与其身后的鬼怪夜叉尽数化为飞烟四散,便连陆蓉波、金须奴、初凤姐妹等人,俱觉耳鸣心怖,头昏目眩。 那海上有许多的大小鱼介,更是因这一震之威,震得身裂体散,成丈成尺成寸的鱼尸,随着海波满空飞舞。 雷声甫息,狂飙又来,势如万马奔腾之中,杂以万千凄厉尖锐的鬼怪悲啸,吹得海水横飞,山石崩裂,尘覆障目。 石生坐于八卦玉台之上,有符篆与阵法的双重保护,倒是无事。 他见那罡风只是稍微扫了下迎仙岛,岛身便觉有些摇晃,似要随风吹去。 石生不敢怠慢,连忙将雪魂珠放出手去,同时言道:“师尊,接珠。” 那团火龙红光早已一同被雷声震散,纪宁伸手一招,身与珠合,化成一团亩许大的银色光华,罩在金须奴等人的头上。 这万年冰雪凝成的至宝,果然神妙非常,那么大的风力竟然不能摇动分毫。 罡风被珠光一阻,越发怒啸施威,而且围着不去,似旋风一般,团团飞转起来。 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变成数十根风柱,将附近数十里内的灰沙岩石,全被吸起。一根根高约百丈,粗有数亩,直向银光撞来。 一经撞上,便听见一声轰隆大震,化作怒啸,悲喧而散。 金须奴等人在迎仙岛上迎风而立,耳中只听一片山岳崩颓,澎湃呼号之声,骇目惊神,难以形容。 过了约有个把时辰,银光四围的风柱散而复合,越聚越多,根根灰色,飙轮电转。成千上百根飞柱好似蓄怒发威一般,倏地同往那团亩许大小的银光拥撞上去。 光小,风柱太多,互相拥挤排荡,反而不得前,发出一种极大极为难听的悲啸之声,震耳欲聋。 风势正苦不前,雪魂珠所化的那团银光忽然胀大约有十倍。 那罡风似有知觉,疾若电飞,齐往中心撞去。谁知银光收得更快,并且比先前更小,仅有丈许大小。 这成千上百根风柱上得太猛,伺时挤住不动,几乎合成了一根,只听摩擦之声,轧轧不已。 正在这时,银光骤然又强盛胀大了起来,那风柱被这绝大的胀力一震,叭的一声,紧接着嘘嘘连响,所有风柱全都爆裂,化成缕缕轻烟四散。 不一会,便风止云开,清光大来,一轮斜日,遥浮于海际波心,红若朱轮。 碧涛茫茫,与天半余霞交相辉映,青丽壮阔,无与伦比。 若非是见那高崖地陷沙沉,断石乱积,海岸边更是鱼尸介壳,狼藉纵横,几乎疑是置身梦境,哪想到会有适才那番风雷巨变? 第三十章 三灾劫,天魔临 南海,迎仙岛。 此时已到了戌末亥初,夜色清幽,明月高悬,清光四射,明亮如昼。 迎仙岛连受真火风雷重劫,除了陆蓉波等人存身的所在,约为亩许大小,因有阵旗守护,紫气笼罩,巍然独峙之外,其余地方已陷成沙海巨坑,月光之下,又是一番凄惨荒凉境界。 修道之人的四九天劫,总共分为三关,一关更甚于一关。 第一关为天火劫,时辰一至,当空便会降下一团乾天纯阳真火,落于应劫之人的头顶之上。 此火猛恶异常,可消溶万物。所烧之处,不但生物全灭,便连那地方的岩谷洞壑,沙石泥土,皆化为灰烬,全都不显一丝焦灼之痕。倘若主火不消,余火则会随散随生,消而又长。 第二关,则是风雷劫。由乾天罡煞之气所化罡风与疾雷自空飞坠,侵袭应劫之人的肉身元神,只要稍有不慎,立即化为齑粉。 第三关,最为不可思议,微妙难过,为天魔劫。天魔有形无质,而含天地阴阳消长妙用,来不知其所自来,去不知其所自去,全看应劫之人的功力强弱而生反应。 那无相无声的九天六贼,应劫之人法力如若是差些,反倒能够看出一点迹象。法力越高,则越是看不出,连一点声音皆无。 应劫之人务必要把心神守住,返神内照,一切委之虚空,无闻无见,无论至痛奇痒,均须强忍,既不可为它诱动,更不可微露声息,只要挨到过了时限,应劫之人才可无事。 否则,应劫之人休说是心放形散,只要心神稍一收摄不住,便会遭受邪侵魔害。轻则走火入魔,由此坐僵,重则身死道消,永劫沉沦。 如今纪宁三劫已去其二,只须挨过这最后一大关,度过天魔劫,便可大功告成,证得地仙业位,从此逍遥自在,长享仙家清福。 这第三次天魔之灾,应在当晚的子夜。 时辰将至,八卦玉台上的石生已在潜心运气,默运玄功,静候天魔的降临。 而陆蓉波、金须奴、初凤、二凤以及三凤等人则是将飞剑法宝取出,暗扣在手中,先作准备,以免有敌来犯,到时手忙脚乱。 如今他们已是爱莫能助,除了提防有邪魔来犯之外,惟盼纪宁能够早些渡完天劫而已。 石生正在平息静虑,运气调元,使返光内莹,灵元外吐,以待天魔来降。忽然听到耳旁有人传音入耳,言道:“此时距离劫数到来,还有半个时辰。适才默算天机,却只看到混茫一片,无从推演,恐怕是会有意外之事发生。我没有强行推算下去,不过细细想来,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罢了。我将元神藏在你的紫阙之下,借你的元灵来遮掩保护我的元神。只要你的元灵不散,天魔便不能侵入,更无妨害。虽然事前有备,决可无害,但是现有变数,恐有不宜。石生,你可思虑周全?” 说罢,石生因为不能答言,只是将头一点,潜心默会。 过了半个时辰,陆蓉波与金须奴回望八卦玉台上的石生。见他手足交盘,二目紧闭,宛若入定一般。 与之同时,八卦玉台忽射出万道五色毫光,到了石生的头上,再倒罩而下,将他的全身护住。 金须奴见石生在法台的拥护之下,头上涌起一幢三尺来高的白气,裹着一个小人,与石生的形貌生得一般无二,都是安稳合目,盘坐其上,神态甚是庄严。 他知石生借八卦玉台的妙用,天门已开,遂元神得以出窍。 陆蓉波见此异象,再一抬头,眺望天星。发现果然是时辰已到,天魔降临,连忙将手上所持的主阵旗一展,顿时阵中风雷大作,光焰万丈,烟云四起。 四外的海水吃旗门神光一映,重焕异彩,光华比起先前还要强烈。 初凤姐妹三人细查四外,静悄悄的,不见丝毫警兆。想着天魔降临,谷辰未来,料定并无其他外魔来侵,无须再为巡游,于是便将身往阵中飞去。 不过一会,初凤见石生元神所化的小人身外笼护的白气,正渐渐发光,越往后越强,成了一幢白光。 而石生的元神始终安详,似在入定一般。 似这样过了个把时辰,石生元神仍旧似原样未动,身外白光反而更加强烈,简直成了银色。 月光如水,碧空万里,更无纤云。没有一丝动静,并也未看出有丝毫的警兆。 石生正为此感到稀奇之时,忽听四外怪声大作,时如虫鸣,时如鸟语,时如儿啼,时如鬼啸,时如最亲近的人正在唤自己的名字。 其声时远时近,万籁杂呈,低昂不一,入耳异常清脆。 不知怎的,以石生素来谨慎,更是修道多年,久经险难的人。听了这种怪声,兀自觉得心旌摇摇,入耳惊悸,几乎便要脱口应声。 幸好话到嘴边,未及吐出,石生便忆起恩师事前的再三嘱咐。等到他元神出窍之后,若是有异声骤然响起,便是天魔来临,连忙潜心默虑,镇慑元神。 石生起初闻声知警,甚为谨慎。一会工夫,怪声忽止,明月当空,毫无形迹。正当他揣不透是何用意之时,忽然东北角上顿发巨响,惊天震地,恍如万马千军杀至一般。 一会又如雷鸣风吼,山崩海啸,和那二次巽地风雷来时一样。虽然只有虚声,并无实迹,声势也甚是惊人,惊心动魄。 眼看万沸千惊似是要袭到面前之时,忽又停止。石生刚将心放下不久,那东南角上却又起了一阵靡靡之音。起初还是清吹细打,乐韵悠扬。 不过一会。便百乐竞奏,繁声汇呈,秾艳妖柔,荡人心志。 不仅是这里淫声热闹,那西南角上同时也起了一片匝地的哀声,先是一阵如丧考妣的悲哭过去,接着万众怒号起来。 石生用耳听来,恍如孤军危城,田横绝岛,眼看大敌当前,强仇压境,矢尽粮空,又不甘降贼事仇,抱着必死之心,在那里痛地呼天,音声悲愤。 响有一会,众声由昂转低,变成一片悲怨之声。时如离人思妇,所思不见,穷途天涯,触景生悲;时如暴君在上,苛吏严刑,怨苦莫诉,宛转哀鸣,皮尽肉枯,呻吟求死。 这几种音声虽然激昂悲壮,而疾痛惨怛,各有不同,但俱是一般的凄楚哀号。尤其是那万众小民的疾苦之声,令人听了酸心腐脾,为此肠断。 石生初听风雷杀伐、委靡淫乱之声,因是学道多年,心性明定,还能付之无闻。及至一听后来的怨苦呼号之声,与繁音淫乐遥遥相应,不由满腔义侠,轸念黎庶,心旌摇摇,不能自制。 幸而他深知此乃幻景,真事未必如此之甚。这同情之泪一洒,便要神为魔摄,功败垂成。只是那声音听了,兀自令人肌粟心跳,甚是难过。 石生正在强自挨忍,群响顿息。过一会儿,又和初来之时一样,大千世界的无量数的万千声息,大至天地风雨雷电之变,小至虫鸣秋雨、鸟噪春晴,一切可惊可喜、可悲可乐、可憎可怒之声,全都杂然并奏。 陆蓉波和金须奴道行较高,虽然也能一样听见,因是置身事外,心无恐怖,不虞魔侵,仍可自行盘空保护,以防魔外之魔乘机潜袭。 诸人一听众响回了原声,连忙望见石生。见他元神所化的小人,仍悬空际,身外白光环绕,光辉不减,便知第一番的天魔伎俩已穷。 果不其然,不消顷刻,群噪尽收,万籁俱寂。 石生未及庆幸无恙,便见缤纷花雨,自天而下,随着云幛羽葆中,簇拥着许多散花天女,自持舞器,翩跹而来,直达他的坐处前面,舞了一阵,忽然不见。 紧接着又是群相杂呈,包罗万象,真叫人见了,不禁目迷五色,眼花缭乱。 不过石生道心坚定,看到那至淫极秽之处,视若无睹。 没过一会,万幻皆空。 不等石生反应,他的鼻端忽然闻见一股异味。时如到了芝兰之室,清香袭脑,温馨荡魄;时如入了鲍鱼之肆,腥气扑鼻,恶臭熏人。 这天地间的各种美气恶息,依次袭来。其中最为难闻的是,在一股暖香之中,夹杂这一股极为难闻的骚膻之味,令人闻了,顿时头晕心烦,作恶欲呕。 石生无奈之下,只得反神内觉,强自支持。 霎时间,他的鼻端去了侵扰,口中却是顿生异味。酸甜苦辣咸淡涩麻,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一一生自口内,无不极情尽致,那一样都能令身受者感觉到百般的难受,一时也说之不尽。 等到石生的口中受完罪后,他的身上又起了诸般征兆:或痛、或痒、或酸、或麻。时如春困初回,懒洋洋地,情思昏昏;时如刮骨裂肤,痛彻心肺。 这场魔难,因为是己躬身受,比较以前所受的诸苦,还要更加厉害。 千般痛痒酸麻,石生好不容易才得耐过。忽然情绪如潮,齐涌上来,意马心猿,怎么都按捺不住。以前的,未来的,出乎料想之外的,一切富贵贫贱、快乐苦厄、鬼怪神仙、六欲七情、无量杂想,全都一一袭来。 此念甫息,他念又生。越想静,越不能静;越求不动,却偏要动。 第三十一章 谷辰陨,见真人 古人有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天魔乃是一个质定形虚、随相而生之物。任你有偌大的法力,亦是有力也无处使。 最为厉害的是,天魔并不限定应劫之人要走邪思情欲一关,才会导致坏道。只要应劫之人不能澄神遏虑,返照空明,稍微一个动念,心神一松,便会乘虚而入。 不过,此劫不似先前两次的灾劫那般,可以伤人。 天魔坏道,只会对应劫之人有大害而已,并不会损害相助之人。 陆蓉波深知天魔的厉害之处,虽然见石生头上的那个小人依旧安详,料定道浅魔高,他能支持得稍微久一些,但是决无幸免之理,不由为此,心惊着急,焦虑万分。 暗想:“自己这一身数百年道行,除魔虽然未必能行,难道用于保护至交与爱子,还无一丝功效?” 陆蓉波出于慈母心肠,爱子心切之下,竟是分寸大乱,灵慧全失,便要掐诀施法,想要将自身修炼数百年的真元渡于石生,助他抵御天魔。 正当她出手之时,忽然听见一旁的金须奴,道一声:“怪事!” 陆蓉波闻言,顿时如闻道音一般,全身打了一个激灵,警觉了过来,暗道不好,连忙手掐静心印决,让自身澄神遏虑,返照空明。 过了一会,方才解印。 陆蓉波嘴角含笑,看着石生头顶上的小人身外所笼罩的白气,光华越发强盛。 暗付:“没想到,宫主此次天劫,降下的六贼天魔竟然这般厉害。我在一旁守护,因过于担忧,心神稍微有所松懈,便为魔所感,乘虚而入,差点坏了宫主的历劫。我儿道心坚定如斯,想必日后,天仙可期。” 让修道之人最为害怕的,便是天魔牵引万念的能力。只要天魔降临,便会感应人心,演变诸多幻境,引动妄念,撼动修道之人的心神。 从古自今,不知有多少的修道中人,被天魔用此法,坏道陨身。 不过,世间之事,不就是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吗? 石生运起玄功,将一切付之,无闻无见无觉。一切眼耳鼻舌的魔头来侵之时,一到忍受难禁,便会把它认为故常,潜神内照,反诸空虚。 这么一来,那魔头果然由重而轻,由轻而灭。 石生并未因此得意,反倒越发心境平和,以为来既无觉,去亦无知,本来无物,何必魔去心喜? 他的道心这般空明,纵然是天魔厉害非常,自然已万难攻进一分。 其中,虽然经历了几次难关,牵引万念,全仗石生道心坚定,旋起旋灭。 他先前还知道有己,到了后来,并己亦无,诸物无感。 在不知不觉中,石生的元神渐渐神与天会,神光湛发。 道与魔,原来便是这般。 此盛彼衰,迭为循环。 没过一会,魔去道长,石生的元神光辉越发朗照。 让静守于左右的金须奴等人见了,都为之惊异。而陆蓉波则望着石生,一双星眸流露出几丝自豪之色。 这时盘坐于玉台之上的石生,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二目垂帘,呼吸无闻,不但头顶上的白气亮如日辉,脸上神光也自焕发。 正在诸人目注石生之时,猛听四外怪声大作,适才所见怪声幻象,忽然同时发动。 不说是初凤姐妹三人为此,惊惶万分,便是陆蓉波、金须奴也看出兆头不对。 金须奴暗想:“这番景象,宛若是所有的六贼天魔同时来犯一般。若是如此,休说是一个石生,纵然是金仙临尘,也万难抵御。” 当他们万般忧急之时,忽见石生头上元神变化的小人身外光华变成了紫色,身后还有一条紫影。 金须奴等人均猜不透是何缘故,忽听得一声娇喝,石生元神身后飞出一道紫光,骤然变大,中拥着一个身着似雪白袍,腰系丝绦,赤着双足,手执拂尘,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个少女生得清妍昳丽,骨清神秀,尤其是那一双星眸,黑白分明,明净疏离,越显出道骨仙风,丰神绝世,正是紫云宫主纪宁。 纪宁刚一飞离石生的头顶,现出身形,先用《少清秘芨》中的先天太乙妙术,驱散天魔,仍恐魔高道低,再借本身纯阳真气,将手中的白玉拂尘微微一挥,发出一道千百丈长的金光,向前直射,势疾如电,宛如长虹贯天,平空搭起一座金桥。 这时海上刚刚日出,满天尽是霞绮,被这金光一照,奇丽无与伦比。 就在此时,金须奴无意中将手中的伏羲镜往斜刺里一照,流光一闪,将附近山石照得皆成金色。 照到其中一处之时,忽有一个面目狰狞,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飞身而起,身外有碧光笼罩,将双臂伸长,疾如电掣般,直往金光那头的纪宁抓去,正是先前被太乙青灵竹叶神符震伤元气,就此败退而去的谷辰。 谷辰穷凶恶极,自恃玄功变化,邪法高强,无论多么厉害的阵法,也不至于冲逃不出。又因与紫云宫门下积怨已深,败走之后,只是觅了一地,然后自法宝囊中取出一粒色泽乌黑的灵丹,将其吞服入腹,稍作调息,压制伤势,便复又重来,潜藏在侧,伺机而动。 谷辰暗想:“对付纪宁这等法力高强的夙仇,不发则已,出手便无轻退之理。况且仇人正当天劫临身,紧要关头,全副心力防御天劫,无暇旁顾。不乘此时报仇,对方这等严密准备,万一躲过天劫,有了今日之事,仇恨越深,日后决不甘休,再要临阵怯敌,岂不被同党讥笑?” 不料被金须奴无心之下,破了他的隐身之法,现出身形,于是就势出手,擒拿纪宁。 陆蓉波见状,连忙喊道一声:“不好!” 刚要飞身上前,忽见天魔的一派幻声幻象一齐收歇。 从石生盘坐的玉台处,飞起一个慈眉善目,相貌清癯的道人。此人看上年约四五十岁,眉毛甚长,稀疏疏垂过眼角,颔下一部长须,根根见肉,将他衬得更为秀气。 中年道人只是将手往空中一指,一股七色七样彩光宛若惊鸿,朝谷辰经直飞去。 任谷辰兀自在空中上下翻飞,挪移变换身形,都无法躲避那一股七色七样彩光的穿心而过,身死道消。 谷辰一死,他那周身的碧光像是暴雨一般,纷纷四散坠落,洒了满天的绿色火花,观之绚丽之极。 那中年道人知晓谷辰盗得异派剑仙可一子的一部道书,已能变化幽冥,如若不能将他的元神立即消灭,若干年后,仍要出土为害。 他因飞升在即,无暇运用八九玄功将谷辰的元神炼化,出于权宜之计,便伸手一指,谷辰真身的颈上顿时多了一根链子,将其锁住。 纪宁大功告成,见那中年道人嘴角含笑,注视着她,连忙上前拜见,言道:“弟子纪宁,参见长眉真人。感谢真人出手,为纪宁除了谷辰这个心腹大患。” 不说纪宁已见过长眉真人数次,但凭其生具异相,两道长眉下垂过眼的特征,便极容易认。 陆蓉波、金须奴、初凤姐妹及石生六人本便站立在纪宁身后,一同鞠身行礼,听闻此乃长眉真人,更是把头一低,尽显恭敬之色。 众人知道长眉真人乃是为近千年来最负盛名的前辈仙人,誉为千年以来道家第一人,不仅是法力高强,飞剑神奇,并还得有三部道书和许多法宝飞剑。 平日里只管隐迹风尘,救人济世,常在人间往来游行,但是常人决看不出丝毫行迹。寻常修道人想要拜他为师的,不知多少,休说不能如愿,想见一面,都是万难。 想不到,竟会如此垂青恩师,数次现身相助。 长眉真人摆手示意,令众人免礼起身,然后望着纪宁,笑道:“我意欲带你前往峨眉山,修炼数月,待到我飞升之后,你再自行回宫。你看如何?” 纪宁闻言低头,沉吟了一阵后,想要婉言辞谢,答道:“真人深恩成全,弟子感激万分。但是先师昔日宏愿,还未完成一二。” 她底下的话,还未说完,长眉真人便摇手止住,朝天看了一眼,方才笑对纪宁言道:“你不愿去,这般也好。你我乃是一脉相传,你的先师连山大师,为我三师叔。昔日发愿大宏,为此延误仙业,受累至今,还未成正果。我与三师叔、你三人,虽然心志略有不同,结果也有迟早难易之分,但都是玄门正宗,殊途同归,情分仍是极深。你不愿去,也不勉强。” 长眉真人稍有停顿,然后接着言道:“我近日神游太虚之时,算出你日后的死劫。本欲带你入山修炼,避世数月,可免去日后的许多烦恼,更将你遭劫之期移在他年。无奈数已前定,难于避免。难得你一片赤诚之心,意图代师完成宏愿。此事万难,现传你通行峨眉之法,日后有人寻你为难之时,可前往逃避,避上些年,立可转危为安。至于这秉天地极戾之气而生的谷辰,如何处置,不用我详说明言,你亦知晓施为。至于南明离火剑,便以我昔日在月儿岛火海中所取的那双仙剑相抵,你无须多作挂念。此间事了,我且去了。”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已不见长眉真人的踪影。 第三十二章 北极海,暗布置 距离纪宁渡四九天劫的数日前,秦清雪得阮征相助,一同炼宝,提前功成,遂乘此无事,正好去往陷空岛一趟,顺便还可以观玩北极海底奇景。 秦清雪刚一功成,便携徒阮征一同动身,直往北极海飞去。 师徒二人的遁光,都极为迅速,不消一日,便已飞至北极冰洋的上空。 只见下面寒流澎湃,波涛山立,悲风怒号,四外都在冻云冷雾笼罩之中,天气奇寒。 阮征见状,笑道:“好生寒冷的地方,如若是常人来到此地,还不冻死?” 秦清雪闻言,笑答道:“这里便算冷么?才刚到北海不过千里,离冷还早着呢。走至腹地越近,越会觉得冷不可挡。可是一过那玄冥界,天气虽然也冷,却不厉害,海水更是清明如镜,也不冰冻。你是经历太少,所以才会觉得奇冷难耐。” 师徒二人正在海面上空逆流上驶,谈说有兴之时,忽见前侧海面上浮着数十处黑点,随着盖天波浪出没上下。 秦清雪昔日远历辽海,对此见惯无奇。 倒是阮征,因初次见到,顿觉新鲜异常,言道:“这北海的浪真大,你看那些小岛,直似随波而动,在水上走呢。” 秦清雪笑道:“那是北海冰洋中的特产之物,短的是巨鲸,长的是海鳅,并非小岛。因隔得太远,又浪大雾重,鱼头还未露出。尤其海鳅,长有百丈以上,脊背一段,满是海中蚝蚌贝介之类粘满,再加上碧苔海藻丛生其上,甚至还生有小树,浮在水面,矗如山岳。没见过的人,便会到了近前,也当是海中岛屿,看不出其中玄虚。这些鲸鱼,纵然是最小的,也有十几丈之长,前半部分更为粗大,等到它喷水之时,便可看得出来了。” 话未说完,师徒二人已然飞近。 近身一见,果真是一群庞然大物,奋鬛扬鳍,三五成群,在此戏浪游泳。那身子比起纪宁先前在南海所见,还要大上得多,势也猛恶,稍一转动,立即激起数十百丈高下的海浪。偶然将头脊露出水上,礁石也似静止不动,立有一股水柱激射出来,直上半天。 鱼数又多,游息往来,却只在这一带的海面游荡,并未离去。动静不一,此起彼应,惊涛如山,互相排荡挤撞,声如巨雷。 在骇波飞舞中,有数百十根冲天晶柱,远近罗列,浪花如雪,飞舞半空,已是奇观。再加上那数条百余丈长的大海鳅,没头没尾,只是把中段脊背浮出水面,便似连岭一般,横亘其间。猛然一个昂首,喷出来的浪花直似雪山崩倒一般,洒下半天银雨,半晌不息。 一时之间,水雾迷漫,掩去了大片海面。涛声轰轰,越发震耳,端的气势雄伟,不虚此行。 阮征见状,不禁说道:“海鱼竟有这般之大的,当真是稀奇好玩。师尊,倘若是还有些许时间,我等稍看一会再走,如何?” 秦清雪答道:“你只见鱼大稀奇,殊不知二者相遇,必有一场恶斗。现在双方俱是互相蓄势示威,引满待发,只要一等挨近,撞上立起凶杀。因都生得长大,今日鲸群又多,声势必定更加骇人。双方斗到急眼之时,便连海底的沉沙都会被搅起,急浪上涌数百丈,水花飞溅出二三百里之外,宛若是降下倾盆大雨一般,上下混茫,全是水气布满,哪里还看得出丝毫天色。我们若非是此行有事,不便多留,倒也是个看头。” 师徒二人虽然正在交谈,脚下的遁光却未停止,甚是迅速,晃眼便已飞过。 阮征听见后方的海啸之声比先前所闻更为洪厉,不禁回头一看,见上下相连,一片白茫茫,已分不出哪是天,哪是水。 他那双的重瞳慧目能够透视云雾,看出在水雾迷漾中,有数十条大小黑影正在海中翻腾追逐,料是恶斗己起,接连道了两声:“可惜。” 秦清雪闻言,笑道:“你历劫之后,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前面景致更好,莫要可惜,你且看前面。” 阮征闻言,往前一看,见北极冰洋里,有随波流来的大小冰块,大的足有小山大小,有的上面还带有极厚的雪。因是大小不一,迟速各异,又受海水冲击,四边残缺者多,森若剑树。再经那浪一打,前拥后撞,四外飞舞,发出一种极为清脆的声音,铿锵不已。 忽有两块极大的冰块互相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震过处,立时断裂。无数大小冰雪纷如雨雪,飞洒海面,击在海波上面,铿锵轰隆,响成一片,好听已极。 阮征一见,便言道:“这不过是些大冰块,有什么好看?” 秦清雪笑道:“你这个呆徒弟,当真俗气。单这碎冰声音,有的宛如雷霆乍惊,有的仿佛无数珍珠散落玉盘,有多好听!并且这还是开头,好的还未到来。再往前走,你看了,不叫绝才怪。” 说时,师徒二人在不自觉中,又飞翔出老远的一程,沿途所见的冰块也是越来越大,形态也越奇怪。有的如峰峦峭拔,有的如龙蛇象狮,甚至是如巨灵踏海,仙子凌波,刀山剑树,鬼物森列,势欲飞舞,随波一齐淌来,浪头倒被压平了些。 海洋辽阔,极目无涯,到处都是。气候也是越发寒冷,上面是羲轮失驭,昏惨无光,只在暗云低迷之中,依稀现出一圈白影。下面却是冰山耀辉,残雪照水,远近相映,光彩夺目。冲撞越多,散裂尤频。 眼看一座极大的冰山忽然中断,或是撞成粉碎,轰隆砰噗之声与铿锵叮咚之声,或细或洪,远近相应,会成一片繁响。异态殊形,倏忽万变,令人耳目应接不暇。 阮征见状,不禁出声夸起好来。 秦清雪笑道:“你且稍等一会,还有好的。我略施手法点缀,叫你看一个奇景。” 话音刚落,前侧面忽然漂来一座极为庞大的冰山,上丰中锐,隐沉水中的下半截更加巨大,矗立无边碧浪之中,毫不偏倚,远望直似朵云横海,缓缓飞来。 等到临近一看,那冰山通体有千百丈高下,中腰细削之处恰在水上,形势愈显峭拔。当顶一片,满是白雪,离顶数丈之外,危崖森列,洞谷溪涧,无不毕具,万壑千峰,各呈异状。最妙的是通体晶明,更无丝毫渣滓,寒光闪闪,夺目生花。 当快要浮到师徒二人的身侧之时,秦清雪忽把遁光停住,伸手向外一指,冰山也停在海面不动。眼看一片光华照将上去,那些水晶洞壑峰峦立泛奇辉。 因冰山太大,这一停住,后面大小冰块随波涌来,正挡去路,接连往上相撞而去,又发出一片极为雄壮的天籁。再随着海波的一个冲激,浪花飞舞,高起百丈,到了空中,再散落下来。那些碎冰海浪吃冰山上的霞光一照,幻成一层层冰绡雾毅,裹着无限天花,在里面飞舞而下。 还未及落到海里,后面浪头又一个紧接一个,翻腾激涌而上。水气越盛,也越鲜明灿烂,五色缤纷,光怪陆离,照眼生辉,绚丽无俦。 阮征看得兴起,伸手一指,亦是放出一件法宝,化作一道光华,照将上去。 这般一来,更是幻出万道金光,千丈祥霞,晶芒远射,奇彩浮空,映得无边碧浪齐泛金光,荡漾海面,便连天际沉云,也成了锦霞。 阮征见状,更是拍手,叫绝不迭。 秦清雪见已快入北极边境,海面空旷,宝光霞彩,上烛霄汉,千里以外都能看见。暗付:“前面各岛盘踞的妖人精怪,若是为此惊动,赶来为难,知趣退下便罢了,如若是大胆生心,想要卖弄什么妖邪伎俩,便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将手缩袖里,任阮征赏景,耳目似有所注,随口嘻笑应答,神情不甚在意。 就在此时,阮征虽然在竞观奇景,指点说笑,但是为人心细,忽听前面暗云低垂中,似有异声飞来。因相隔尚远,海中波涛竞喧,如走雷霆。 阮征方要告知恩师戒备,瞥见纪宁的手在袖中微动,往起略扬,紧跟着远远一声轻雷过处,异声忽似退去。 过了一会,秦清雪忽然说道:“你且赏景,我到水里看看这座山到底多高。” 说罢,不等阮征答言,玉足轻点,踪迹不见。 阮征随又隐隐听到前面一声鸟叫声,越发料定有事,恩师所说乃是饰词,既然不肯与他先说,其中必有缘故,便在暗中戒备,接着赏景。 大约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身旁忽然红光一闪,秦清雪顿时现出身形。 阮征见她面上微带喜容,也不说破,若无其事,假意问道:“师尊,那海底的半截如何?你怎么不施法,使它全浮上来?” 秦清雪答道:“这座冰山时重时轻,被我施法强制止住,支持了这些时辰。它底下根盘不固,再受急浪冲荡,好景无常,已快要倒了。” 话未说完,只听冰山上喳喳连响,接着轰隆一声,倏地迸散爆裂,万壑千峰齐化乌有,似雪崩一般坍塌下来,激得海水排天而起,波涛汹涌,骇浪山飞。 阮征的宝光尚未撤回,又映出大片奇丽之景。 秦清雪随说:“既然奇景已无,见无可看,走吧!” 阮征自是无异议,将法宝收回,一同飞起。他知道冰山之倒,乃是秦清雪意欲上路,恐他贪玩奇景,不舍离去,暗中行法所为。否则,那冰山已被法力禁制,兀立海中,万无自倒之理。 同时猜测恩师先是故意炫露,等把妖邪引来,隐身独前,自去应付。偏是回来得这么快,行法俱在袖中,四外留神观察,除了遥空两次异声略鸣即止之外,并不见有一丝应敌征兆,面上又带喜容。 阮征深知恩师秦清雪不是那种会卖弄道法之人,行事何以如此隐秘?心中为此,好生不解,不禁面露些许情绪。 秦清雪见状,顿知自己行藏并未瞒过阮征,恐其多心,嘴角含笑,言道:“自古以来,皆是有备无患。我未曾去过陷空岛,不知其中底细,略微做了一点准备罢了。” 阮征听出恩师话中之意,原来是暗有布置,不便深问,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秦清雪对此,也未再往下细说。 第三十三章 玄冥界,寻孤峰 北海的边界之地,便是北极冰原。到处都是千万丈冰山雪岭,陷空岛位于尽头偏东的那一面,中间有一片冰原雪海,地名玄冥界,终年阴晦,只有冬至子夜之时,才会有个把时辰稍有曙光初现。 与秦清雪的小南极光明境的终古光明,每年只有夏至正午时分,方才有个把时辰黑夜,完全相反。 玄冥界此处关口甚是厉害,乃是北极中枢分界之处,为元磁真气的发源之所,差一点的金质法宝飞剑,到此便会失去效用。 再加上陷空老祖生性喜静,不喜与人多作接触,遂因地制宜,利用当地的元磁精气,设下一道三千九百里的禁制,横亘山海之中。 若是不知底细的修道之人想要飞越,大多数皆会失陷于此。故而流传出一句话:只要修道人进入玄冥界,所有法术、法宝俱失灵效。 冲越过玄冥界,前方便有成百数十座冰山岛屿,均有妖邪盘踞,各仗地利及自身法力,纷起为难,令人应接不暇。 与此同时,陷空老祖亦会有所警觉。除了能事先得他允准,或者是自愿相见的人之外,陷空老祖多半会将陷空岛的水底晶阙隐去,闭门相拒,见面已是妄念。 而沿途的那些岛主,除了海中精怪,颇有几个能者之外,平日多仰他为泰山北斗,虽未得列入门墙,但是如若是有外人欺凌,陷空老祖定然会出面袒护,一个也成仇不得。 修道之人前往陷空岛之路,艰难险阻重重。但是,陷空老祖所施禁法,不会阻碍常人和冰原上面的生物游行。 为此,陷空老祖昔日还言道,只要有人向道心诚,不畏艰险酷寒,把这万余里的冰山雪海越过,到他岛上,便可收为门徒。 所以,除了陷空老祖的大弟子灵威叟,他的好些徒弟都是这么收录的。后来因为门人展转援引亲人私戚,暗助来人免去沿途冰雪寒风之险,以图入门。资质又都下驷,学道不久,时出为恶树敌,屡坏陷空老祖的家规。 陷空老祖在盛怒之下,清理了一次门户,重订规条,严禁门人私自援引,这才无人敢侥幸犯此万里冰雪,酷寒奇险。 此时秦清雪师徒二人又往前飞了千余里,见海面上的冰层渐厚,下方的寒涛伏流的激荡声渐无。寒雾愈浓,混混茫茫,一直白到天边,分不出哪里是汪洋,哪里是陆地。 四外静荡荡的,悄无声息。上空的沉云低垂,紧紧笼罩大地之上,相距看似只有数十丈高下,地势又是越往前则越高。 秦清雪师徒二人驾驶遁光急驶所发出的破空之声,竟震得八方遥应。不时听到远近坚冰断裂之声,甚是繁响,不绝于耳。 阮征见前、左、右三面山岭杂沓,峰峦林立,因相隔甚远,隐于浓雾冻雪之中,若非他生具一双慧眼,则万难看得出来。 这些山岭峰峦连同好些高可参天的危崖峭壁,俱是万千冰雪凝积,经不起巨声震动。而他们师徒二人的遁光冲破冷云,向前急驶,其力甚大,稍不留神,飞临切近,休说撞上非要塌倒不可,便是这破空之声和被遁光冲开的云气一个鼓荡,也会纷纷崩裂,顺着冰原,滑向海里,顺流而下,闹得附近北极的海上流冰越多。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来路所见的渔船难免受害,并且还易使得气候变化,发生风雪酷寒、洪水之灾,为害人间。 阮征连忙停下脚下遁光,望向秦清雪,正要言语其中利害。 未及开口,秦清雪便传音于他,将遁光升高,在天空冻云之中缓缓前飞,莫要发出巨声,免得生出他变。 阮征闻言,不禁暗付:“果然,师尊还是师尊,总能想到我之前。”连忙架着遁光,往上飞升。 刚一起飞至高空,阮征立觉天气固是酷寒,那冻云冷雾凝成的冰气,竟是越往上越厚。虽然不似真冰一般坚硬,却也是具体而微,浮空欲聚。 飞行空中,只听见遁光冲过,排挤激荡,声如鸣玉,响成一片,甚是细碎好听。 俯视下面,若非阮征那双重瞳慧眼能透视云雾,多半连下方的地形均难分辨。而因飞得太高,破空之声为密云所阻,遁光所冲激起的云气,也只是在高空中回旋震荡,传不到地面,所以飞不远,那迸裂之声便自静止了。 秦清雪嘴唇微动,却无声音,对阮征言道:“你那一双重瞳神目,可透视云雾,不似我这般,还要运用玄功,凝神注目,方才能够看出形迹。前途云雾越密,这了望之责,索性交你一人。天气如此奇冷,我想离玄冥界已无多远,你且留神观察,如若望见一座通体皆石,不着寸冰,还有一缕缕青烟摇曳其上的高峰,便指引方向,我与你一同往峰脚降落。好些原因,事完回去再为详言,你只依言行事,不要回答。” 阮征见恩师运用传声之法,顿知此时不便开口答话,只是把头一点,示意知晓,便张目望去。 秦清雪吩咐之事不难,北极上的全部山地都被极厚的冰雪所覆盖,唯独此峰如此独特,自是极易搜寻。 时值北极的初夏明季,没有黑夜。虽然天气阴寒,只有正午时分,才会略见一点阳光洒落,其余时辰都是暗云低迷,气象愁惨荒凉,但是有冰雪之光反映,近地一带仍是明光耀眼的。 秦清雪师徒二人在天空中飞行,因有重雾密云,反倒昏暗非常。外人经此,直接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任凭阮征生具一双神目慧眼,也只是能够看得见远近二三百里的景物,再远亦是看不见。他估量将到,愈发留神,谨记恩师叮嘱,一味闷头哑飞,一言不发。 阮征首当其冲,飞身在前,忽见前面果然有一座孤峰,似撑空天柱一般,拔地而起。峰顶仿佛中凹,内有一缕青烟袅袅上升,只有尺许粗细。而当顶四外的云雾,竟被冲开一个比峰顶还大数倍的云洞,少说也有四五十里方圆。 知已到了地头,阮征连忙向身后的秦清雪打手势告知。 秦清雪见状,立即把脚下的遁光放慢了一倍有余。 约过了有半个时辰,距离孤峰只剩下数十里的路程,阮征便向下斜飞,往峰脚落去。秦清雪紧跟随后,与他一同降落。 师徒二人才出云层,便见下面现出一片奇景。 北极的地面全为冰雪压满,没有一丝留空。而此孤峰因下有火源,终古冰雪不凝,其峰脚一圈,现出石土地面,峰形圆直如笔,还有地势自然凹陷,足有千百丈。 站在冰原之上,俯视峰下,宛如一个百余里方圆的深井,当中立着一根天柱。别处冰原多有积雪,而这一圈俱是坚冰,看上去似水晶一般,又滑又高,光鉴毛发。 头上云雾,又被峰顶的青烟冲开,现出数十里方圆的天色,碧空澄澈,不着纤云。与下面冰井正对,圆得仿佛人工特意修成的一般。 阮征见下面环峰一圈,虽有百里方圆,花树泉石颇多,景物愈发灵异。但是四外冰壁环绕,上下相去十丈,必定无路可通。 不过,他虽然心生疑惑,还是动作不停,率先把遁光下降。 秦清雪见状,顿时莞尔一笑,随他一同降落。 到地一看,这孤峰不仅仅是拔地参天,形势奇伟,而且自腰以下,直到地上,竟是布满一层绿油油的苔藓,苍润欲流,与上半部分的石色如玉,寸草不生,迥乎不同。 最奇的是,环峰有一条溪涧,承着冰壁上面飞堕而来的冰水,宛如一圈千丈晶墙,倒挂着无数大小玉龙,雪洒珠飞,雷轰电舞,如闻钩天广乐,备极视听之奇。 溪水约可平岸,前往水中一看,碧波湛湛,深不可测。抬头一望,数百道飞瀑由冰壁中腰离地数百丈处,齐注溪中。水势如此浩大,却未见溪水有溢出之处。 溪岸上面,地势平衍,与孤峰相隔约有十余里,芳草如茵,碧绿涂染。到处疏林掩映,树身修直,亭亭矗列于平原荒草之上。最高者竟有百丈高下,粗却只有两抱,干黑如铁,曲指一叩上去,作金石声。树身下半笔直,离地数十丈,方才有枝桠伸出,似一层层宝塔般往上堆去,枝上满缀繁花。因树高大,枝柯稠密,每株开花不下于万数,只有红、白二色,其形如梅,每朵大约尺许。树叶颜色翠红,大可径丈,也和梅叶相似,寥寥二三十片,生在树梢当中的主枝之上,四下分披,宛如一片碧云罩着百丈红霞,千尺香雪,株株如是。 下面行列甚稀,上面花繁枝密。几乎株株相接,连成一片锦云,花光艳发,鲜明照眼。 似此奇花,便是紫云仙府与光明境内,也未生有一株,端的平生初见。 阮征还在观赏惊奇,一言不发,秦清雪往两侧略一端详,便打手势招呼徒弟,往前面飞去。晃眼飞至峰后,忽见离地丈许的峰麓上面,有一个石洞,两扇石门紧闭,甚是齐整。 秦清雪举手,令阮征停住,自身飞身上去,用手指朝洞门上轻轻弹了两下,又在门上画了两画,洞门自开。 第三十四章 鳌极洞,通秘径 北海极地,鳌极洞。 此洞深藏地底,四外冰壁高过于丈,更有玄冥界和磁源阻隔,隐秘非常,又有陷空老祖所施禁法隐伏,外观不见,不知底细的修道之人只要下来于此,任你有多么厉害,都会被困住。 秦清雪抬步入内,阮征连忙紧跟其后。二人刚刚走进,石门便自关闭。 洞中甚是高大,共分里外两层。外层是一个广庭,方圆约有两三亩。内层有石室两间,一大一小,秦清雪走进那小间里面,取出两个蒲团,择一坐下,方才向阮征言道:“到了这里,便可以随意说话,不用怕有人施法窃听了。” 阮征闻言,顿时问道:“师尊特意来到此处,是为了不被他人施法窃听?先前借冰山炫露,可是为了将妖邪引来?” 秦清雪将头点了点,答道:“附近精怪妖邪众多,颇具神通变化,而且多数精于隐形飞遁,天视地听之术,皆是陷空老祖的耳目。外人只要入境,立即觉察,或是群起阻难,一同发难,或是尾随其后,窥伺而动。如若动静太大,或者大肆斗法,皆会惊动陷空老祖,产生诸多不便。于是我特意让宝光冲霄,将就近的数名精怪妖邪引来,施法降服后,探查情报,便将他们暂困于冰洋海底之下,然后赶来此处。” 稍有停顿后,秦清雪方才接着言道:“这座神峰干系重大,峰下火眼与玄冥界内元磁真气发源的磁穴相对,陷空老祖特意派遣门人轮值于此镇守。在所擒的那两名精怪口中得知,执勤门人素来仗恃禁制严密,外人不能擅入。就算看出门户,到了峰下,又有陷空老祖所施的禁制在,要想入洞暗破火源,将神峰炸毁,也是万难。同时又有附近妖邪精怪可助手,于是粗心疏忽,借着轮值,偷偷赶往中土游玩。而此洞对面的冰壁瀑布之中,有一条地道,可通往玄冥界那边的一处冰谷之中,距离绣琼原仅有七八百余里。” 阮征听着恩师为他讲解其中缘由,不禁眉头一皱,面带疑惑,言道:“此秘径关系岛宫安危,陷空老祖怎会随意外泄?” 秦清雪一边拂袖起身,在前引路,一边对着徒弟阮征言道:“在此闲谈,为你解惑,已是稍延时刻。先往秘径缓缓行去,省得夜长梦多。” 阮征应诺,连忙紧跟随上秦清雪的脚步。 秦清雪与阮征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同出洞外,便直奔正对洞门的千寻冰壁之下。 只见冰壁上的寒瀑又宽又大,宛如百道匹练连成一片,倒卷下来,轰轰发发,声如喧雷。溪上雾涌烟靠,水花喷涌,映着四外花光,幻为异彩,奇观壮丽,从来罕见。 阮征正看之时,秦清雪行使禁法,将手一指,寒瀑立即似是冰凝一般,不再流动。那壁脚的丈许之上,有白光连闪三次,然后现出一个大约两丈,圆滑坚莹的大洞。 秦清雪率先飞身而起,走了进去,阮征亦是紧跟其后,飞身入内。 在一阵烟光杂沓中,入口封闭,洞壁外面的瀑声复又洋洋盈耳。 师徒二人初意这条秘径不过是由层冰中穿透,应该只是奇冷,不会十分坚固,结果进洞一看,只是入口二三里与来路冰壁相通之处,便是由层冰中挖掘出来的甬路,冰坚如晶,气候也不怎么寒冷。 二人再往前走,路便下斜,渐渐穿入地层以下,其热如蒸,比起先前那一段冰衖,又大有不同。全甬路俱是一般方圆,除了入口二三里处晶光耀眼,清明可鉴之外,一入地层,通体便如墨玉乌金,尽管隐光浮泛,却是昏暗如入黑洞。 好在秦清雪和阮征皆是慧目法眼,甬路一色坦平,又无阻滞,虽然在御遁飞行,因恐万一,对面会有人飞来,遁光亦是全将隐起,缓缓向前飞去。 又飞行了二百余里,见那甬路并非一直向前,每行四五十里,必有一个转折,时东时西,往复回环,绕上一段,重又归入北行正路。 有两个转折之处,并还现出歧径,师徒二人有一次走错,行不到数里,便见前方有地土崩塌之迹,将去路阻止,又退回来。 似这般连经了两三处,秦清雪方才悟出,这条甬路便是当初地底震脉总源,内里经陷空老祖在大震以前用法力开辟出来,又在里面分出许多经络,歧路纵横,引得地气先是自行往四外宣泄。到了预拟之处,再激荡地气,使其裂土上升,发为无数地震。 那歧路坍塌之处,必是昔年地震遗迹。其脉络俱与乾象蹿度相应,虽然所经仅得十分之一,但是管中窥豹,已见一斑。 秦清雪不禁暗自心惊,陷空老祖原来不仅仅是法力高强。这周围数十里的地面,竟然能于数日之内,在地底千丈以下,开通出密如蛛网的天蹿甬路。就说这条甬路,是因邻近火峰磁源两处要地,格外加功慎重。余者千万震区的脉络,均以法力法宝开通,草率简陋,只有通路。 这般魄力的雄伟,计虑的周详,不由让人为此,心生敬佩之意。 阮征经历尚浅,笑道:“这条地道这般之长,倒是让人惊怕胆怯。要是陷空老祖发觉有人潜入他的秘径,当成仇敌看待,只要稍微运用些许法力,这千多丈的冰雪泥土全压下来,四面堵塞,岂不给活埋在内?” 秦清雪闻言,顿时笑道:“此密道的缘由,且待我为你,细细道来。” 玄冥界本是一片横长冰原,自从三千年前,北极发生一场亘古未有的大地震,陷空老祖偶然在无意中发现北极磁光,变幻灵异,光中有暗赤纹条,闪烁如电,并作殷殷雷鸣之声。 他默运玄机一算,方才知晓其中缘由。 这片万古未消的冰原广漠,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中,共有七十二次巨震。每震一次,地形便要变动,一次比一次猛烈,冰雪也会被地底真火融化数十百丈。 到了最后一次巨震,那时世上的人物越多,难寻生息之地,这座神峰便要崩裂,火源上涌,将这方圆百万里的广大冰原,除了西北岳最高之处之外,一齐融化,发生洪水之灾。附近北极的海洋陆地俱受波及,宇内江湖河海,也一齐水涨,只是成灾之处较少。 似这般经过一甲子之后,随着地势高下,区分出山林川泽,水陆地域,再由人类自行来此,开辟这无边沃壤,无穷地利,以供衣食生息之需。 此乃天心仁爱,定数使然。眼看似是大灾巨变,实则是为未来的人类造福。 时至今日,现在已临近到了那第七十一次大震之期。虽然冰漠寒荒,人类绝迹,多大的灾变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地域辽阔,除人以外的生物连同冰海中栖息的水族介贝,也不在少数。更何况邻近陷空岛一带,四周冰山雪岳环绕,天气无比酷寒,另具一番仙景,毁了也觉可惜。 陷空老祖更恐震势过于猛烈,连陷空岛下方的水晶宫阙也会遭受波及。而这类发动自天,由地轴上生成的巨变,又不是他一人的法力所能制止的。 他思考了好些日,最终把天乾山小男约请了来,一同修下表章,通诚吁天,为北极亿万众生乞命,伏乞天心鉴佑,准其运用法力,消灭灾变。 随即二人合力,在地震未发生之前的数月,一面先把这峰下方的火源开大,先泄地火之势,以免郁而不宣,突然爆发,不可收拾。一面查出在玄冥界附近的震脉来源,不等其发作,先以法力攻穿地脉,使其化整为零,化大为小,釜底抽薪,先把地气泄去。 陷空老祖与天乾山小男二人接连忙了四十九日,当时全北极共起了三百八十余处地震,终日冰坍雪倒,地叱山鸣,震得人头晕神眩,目触心惊。碎冰残雪,直上千丈,满空飞舞,仙禽灵鸟,均不能够飞渡,声势已极猛恶。 到了定数大震之日,自然还要厉害得多。这还是经二人运用法力,未发以前,先将气势泄去十之七八,只有本来的一两层,尚有如此威力。如若是顺其自然,任其到时自发,更不知是怎样可怖的景象。 大震似这般,连震了七日七夜,方才止住。地形全变,冰雪消融若千丈自不必说。二人为了保全陷空岛绣琼原一带的美景,同在玄冥界上,以全副神通阻止地震余波侵及界北。一面变移地肺,使震源往东西两头的荒寒之区横逸过去。 天惊地撼之下,连与弥天冰雪、排空寒浪以及罡风烈火搏斗,苦苦相持了十几天,又把那无量碎冰崩雪禁制一处,凝聚出这么一条三千六百里长的铁槛岭,横亘在玄冥界上,才保得陷空岛方圆千余里美景未受灾害。 此举大善,若非陷空老祖事出私心,要想保全岛宫仙府,不是全为生灵着想。否则此举功德之大,已是不可数计,无论他自身将来便有多么厉害的灾劫降临,必然可化为作祥和,无须畏惧。 可惜陷空老祖初心不在于此,枉费了数十日的心力,只为保得宫府无恙,绣琼原上的仙景如初,故而,他此举对于日后的切身利害,并无多大的益处。 秦清雪手指甬路,说道:“陷空老祖花费心血,开辟这条甬路,定然决计,长此保留。当时大地震之时,全径决无如此这般整齐坚固,事后必定是此老另用法力修建,将冰雪泥土炼作比铁还坚。以我们的法力强自穿行,未尝不可,但非易事。我们不请自来,借道通行,不便给主人留下残破之处。不过,前方应该还有分歧之处。但凡支脉开始的一段,均是极为坚固,想是留备最末一次大震到来,便于考查循迹,不曾毁去。这类地方施法毁去一点,无关重要,倒是你施法一试,便知为师所言不差。” 阮征不禁失笑点头,颇以为然。 第三十五章 陷空岛,至里海 陷空岛,霜华宫大殿。 殿中心有一个梅花形宝座,其上跌坐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此老者容貌生得面如冠玉,突额丰颈,两道细长的眉往两边斜垂,其劲若针,配着那一双长而且细的神目,似蓝电般,光射数尺。大鼻露孔,阔口掀唇,稍微带着些许微笑之容。除了唇红如朱之外,通身形貌衣着,更无丝毫杂色,正是陷空老祖。 他的身后站立着一排甲士,各持羽葆霓旌,也是寒辉照人,其白如霜。 有一个长髯飘胸,大腹郎当的红脸矮胖老者侍立在宝座左右,容止甚是恭谨,面带几丝愁容。此外,宝座两旁,还分成三行,侍立着数十个弟子。 后面两行乃是两代徒孙,虽然高矮胖瘦不同样,装束却都是一式羽衣星冠,云肩道髻,备极清丽华美。 独头排的弟子不足十人,多是纯道家的打扮,服色既非一律,质地也极平常,决非鲛绡冰蚕织成,比起末两代徒孙和那些侍者道童所着质料,相差天地。 陷空老祖端坐于宝座之上,正在发话传训,令宫内众人恪守教规戒条,不得有丝毫违背,否则便要追回飞剑法宝,依法处死。 他近日在静参之时,忽然心血来潮,推算出日后将有大劫降临,想起先前的玄冥界大震之事,不禁暗恨,自身把良机坐失,变成无用,悔之晚矣。 又见门下诸人均是私自与异派妖邪来往,他所设那禁网只要知底,步行走去,便能越过,难保不是因此,隐伏危机,遂除了派去值守神峰的弟子郑元规之外,宫内余人皆是齐聚于此,聆听尊教。 陷空老祖正说着之时,忽将眉头一皱,默运玄功,手掐灵诀,施法推算了起来。过了一会,方才收功,停止推演,将手放下。 他稍微把头一斜,与随侍一旁的红脸矮胖老者耳语了两句,便挥手让其退下,然后把双目低垂,不发一语,静候来人。 此时的秦清雪正笑着看徒弟阮征施展地行之法,往地下一纵。 阮征施法初进虽然顺溜,却是越走越艰难。用重瞳慧目细查了一番,也看不见有什么阻滞,只是觉得身上不自在,好似上下四外都有极大吸力,把他吸住,行动粘滞,吃力异常。洞壁也是坚逾钢铁,不易冲破。 他施法行不过数里,便连忙退出,向秦清雪详说地行之感。 秦清雪闻言,顿时笑道:“你平日里那聪慧劲哪去了?你也不算算路程。这里乃是玄冥界的地底,真磁精气总源所在之区。我们师徒二人已在磁气层左近,幸亏这一带是反弓形,我们走的是弓肚子,弓又往左偏斜,将正面避开。否则,我们的飞剑法宝,早就振动,有了大感应,被元磁真气一举吸去。” 稍有停顿,秦清雪把指一竖,指着阮征适才施法没入的那条歧路,言道:“你适才施法入土的那条歧路,位置偏右了一些,相隔磁源越近,又是御剑飞行,不把你困在土里,都算便宜你了。你要试这条甬路和地底阻力能否如意通行,也等事完回来,算准里数,择地施行。” 阮征摸了摸鼻子,笑道:“哪能谁都有师尊这般灵慧?徒弟愚昧,还请师尊日后多多费心。” 秦清雪秀眉微挑,嘴角上扬,尽显愉悦之色。 她知道徒弟阮征此时这番言语,不过是在拿好话哄她开心,他施法入土,是想试出个虚实强弱,以防万一,对方突然发动禁法,把他们师徒二人困在这千丈地层之下,到时要想冲出去,便已来不及了。 秦清雪朱唇微张,正想要说话之时,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自然只是看见甬道之石,什么也没看见。 她舒展五指,然后将腰伸了一伸,对着身后的徒弟阮征,言道:“我们的踪迹已泄,陷空老祖已然发现。闲话少说,速速出此密径。” 阮征应诺,师徒二人立即将遁光联合,全力催动遁光,加紧前驶。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师徒二人飞近出口一看,这边竟是一个广洞,也是坚冰建成,并有两层洞室。后层两间,还设有用具。只是洞门封闭,非用开法不能出去。 秦清雪率先飞抵尽头,照着郑元规所泄露的开法一试,立见一片烟光,明灭变化,晃眼便将洞口现出。 阮征见如此容易,与入口一样,全无异状,还不放心。当先飞出去一看,洞外是一个极大的冰谷,两崖之上满是积雪,洞口开在积雪里面。 靠外的二面忽自崖头往下直裂出一大片冰壁,有百丈高下,十余丈厚,三十多丈宽,移向前去丈许,宛如冰崖中裂所陷的巨缝一般,洞口便是深藏在裂壁之后。 最妙之处在于,这么大的一片裂壁移开之时,异常迅速,又无一点声音。等到后面的秦清雪飞出,行法封闭,晃眼便已复原,通体浑成,不见一毫缝隙。 阮征再一查看四外,眼前的这一片荒谷危崖,依旧冰天雪地,荒寒枯寂,未见有一个人或者物的踪迹。 他顿时觉得奇怪,神峰那头防守甚严,出口这头竟是防备全无,不合情理。越过前面山崖,走完绣琼原,便到陷空岛海岸,为表诚敬,不能再飞。 阮征稍一寻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要和恩师事先商议一二,方能行事稳妥,于是伸手连招,在云中画字。 未及阮征开口,秦清雪走在前头,已先说道:“先前是因沿途妖邪太多,又要绕行一段海路,恐其惊觉,偷听我们机密,所以不能说话。这里已过玄冥界,精怪妖邪的天视地听之法已无所施,而且陷空老祖已然发现我们师徒二人的踪迹,有话但说无妨,只是要留点心,且走且谈吧。” 师徒二人且走且谈,一路向前直行。 她们二人现所处的冰谷对面,危崖特高,并还接连着一座高耸云表的大山,上积万年玄冰白雪,明光耀眼,气候奇寒。山岭俱都相连如环,婉蜒不断,均比对崖还要高上十倍。 天空仍是暗云低迷,气象阴肃,荒凉已极。 阮征笑道:“师尊此地如此寒荒,一直未曾见到一草一木。我见最前面似有一圈青色天空,天也比这里高得多。这些高山俱向那里环抱,应是灵奇之境皆在那处了吧。” 关于此处岛宫的上下灵境,秦清雪还未及向阮征详说。 见阮征询问,秦清雪先是把头一点,肯定他的想法,然后笑道:“你一双神目果真了得,这里距离陷空岛还有七八百里,你便可透视云雾,不惧山高遮眼,所见青天下面奇景甚多。” 阮征摸了摸鼻子,轻声笑了一笑。 师徒二人因有求于人,陷空老祖又是老前辈,故而诚敬步行。不过她们二人为修道之人,与常人不同。在冰雪上滑行过去,也是极快的,至多三个时辰,也就横跨七八百里,到了陷空岛。 秦清雪师徒二人正在一路滑行飞驶的冰谷,原先只是与前面高山相连的大片冰原。经过那次大地震之后,方才陷落成了一个盆地冰窟。 因地太过于广大,四外的冰原又高,人行其下,看去四面俱是高崖环耸,无路可通。等到秦清雪她们师徒二人滑行到了尽头,提气上升,到了上面,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只见在一片冰雪漫漫之中,除了去路的高山危崖之外,下余三面俱是平坦冰原广漠,一片白茫茫,直到天边,万里无垠,气象雄浑已极。 师徒二人略一观览,便往前急滑过去。刚越过高山前面的一条横岭,便听见有远处有涛声拍岸,清晰可闻。 遥望右方碧波天际,海滩上时有白点移动,知是北海特有生物,海鹅、白熊之类在彼游行驰逐。山势自右侧冰谷从来路起,越往右,越往前弯,离那海面将近,越变得凶,并不与海相连。 秦清雪知道陷空岛是万山环抱中的一片里海,水源虽是相通,海中门户已吃封禁,仍须由陆路上走,才能过去。 如今陷空老祖已然知晓他们的带来,并未施法掩去通行之路,亦未见派人出手,于是秦清雪便想着带着徒弟阮征一开眼界,直往向海的那一面滑去。 还未走近海滩,路上便见那比人还高一倍,又肥又壮,通体白毛如霜的北极冰熊。前额长毛披面中,红光闪闪,隐隐现出那一对又大又亮的红眼。三三两两,人立而行。再往前走,冰熊愈多。 往左一望,有一片较高的雪地之上,站满不少的冰鹅,身比常鹅略高,红睛乌嘴,延颈直立,行动敏速。因生息在北极海滨荒寒之区,自古以来未遇凡人,所以见了生人,全无心机,驯善已极。 此外还有寒獭、冰犬之类,多是千百为群,身上皮毛油光水滑,鲜明可爱。不时又见海中巨鲸喷水为戏,水柱突涌,直起数十丈,此起彼落。数目没有初入冰洋所见鱼群之多,但是较为沉静。忽然巨物山立,冒出水面,一会又沉下去,出没无常,时隐时现,状殊暇逸。余如冰蛇、海马、巨虾、人鱼之类尚多。 阮征因是初次见到,指点笑说,称奇不置,笑道:“想不到连我们不运用玄功真气,差一点都难忍受的北极酷寒之地,竟会有这许多生物。而且在这种吹气成霜的苦寒天气,海里亦未有冻冰,可见造物之神奇伟大了。” 秦清雪闻言,笑道:“自古以来,物极必反。极阴之中,必伏有真阳,极阳之中,亦必伏有真阴。海水并非不冻,何况又有万千里冰原雪岭,时常不免崩裂,滑向海里。不过只是因为此处已离北极尽头之处不远,由陷空岛起,到前面的那一段,千余里的海面,正是北极地轴的起点,隐伏纯阳,又为北极磁光的返照之处,所以终古海水不冻。往回路走去,便成冰海了。” 师徒二人且谈且行,向着那半山半海之处斜驶过去。 第三十六章 绣琼原,天涔海 离海约有百里,秦清雪忽然领阮征改向北面。走没有多远,便到那大半环连岭之下。 只见入口之处,双峰对列,犬牙交错。中现一条峡谷,谷径往后斜行,作“之“字形。进谷约有十余里,俱是冰雪布满。然后行约二百余里,才把“之“字形的山径绕完,地势忽然平展。 师徒二人到了一个参天危崖之下,那崖壁立两三千丈,通体如削,与左右高山相连,宽约百丈。下有石门,十分高大,石黑如墨,温润坚莹,无殊玉质,气象越发雄伟。 阮征紧随恩师一路行来,到此方见石土。回望来路的那“之“形谷径,由入口起,直到尽头,宽窄如一,冰崖石壁,俱作梯形横立,异常整齐。方才开始明悟当初并无此谷径,乃此处主人以法力开山凿成。 四外环视,发现此绣琼原全仗四面高山环绕,寒气不能侵入,所以气候较温,景物独胜。此处主人应是惟恐谷径一开,到了下半年,北极寒风冷气循径侵入,故才把谷径开成“之“字形。又在谷的尽头处,在危崖之下开一门户,以供启闭。那沿途梯形崖壁,也必是阻挡寒风冷气之用。 师徒二人到门一看,见门高不过十丈,宽约五丈,顶上横额刊有四字朱文古篆,文曰“绣琼仙境”。 二人迈步入内,发现每隔五里,便有一层门户,共是九层,尚幸全都两面大开,并无梗阻。行约四五十里,才把门道走完。 一路甚洁,不着点尘。刚一出门,师徒二人面前顿时豁然开朗,现出奇景。 只见四面都是高矗云空的大山,环拥若城。别处都是冻云压顶,冷雾凄迷,数万里冰封雪积,不见天日。唯独这平原一带,天气虽然极冷,常人到此,仍是重裘无温,禁受不住,但比来路所经受的寒冷,却是强上许多。 最奇的是,这冷只是干冷,上方的天宇反倒分外高旷清明,风日晴和。气候如此奇寒,那景物却似介乎于中土的春秋季节之间。 遥望四外山色,上半都是白雪皑皑,直闪银光。山腰以下,恰似满植乌柏枫叶之类,经霜凌寒,深染丹霞,不是紫云万丈,便是红雪千里。 那斜日回光照将上去,朱霞绵缅,殷红如血。再吃山顶的白雪一映,益发浮光泛彩,金紫辉煌,气象万千,难以形容。这样看去,仿佛是个深秋景色。 可是当中平地之上,又耸立着许多的峰峦岩岭,都比四外之山较低,最高的不过千百丈,无不灵奇瘦透。涧谷幽深,洞壑玲珑,清溪飞瀑,映带其间。不是嘉木插云,便是芳草平芜。 看上去,端的水木清华,美景无边。尤其是那些林木花草,当地特产,独具耐寒之性,种类繁多,冰莲雪蕊,琪树琼林,与无数姹紫嫣红,琪花瑶草,凌寒竟艳,同斗芳菲。 这样看来,又似是阳春美景。 似此一春一秋,佳时并秀,汇为宇内之奇。 阮征见此地的珍木异卉,多数不知其名,乃是平生初见,笑道:“此地景物与我们光明境相比,虽然逊色不少。但是叫人望来,不由为此,感到心神爽快。” 秦清雪点了点头,星眸泛赤,一边纵目四顾,一边笑道:“这方圆千里的绣琼原,景物灵奇,为北极惟一福地灵境,自是受人觊觎,若非有陷空老祖在此居住,早被附近各岛的妖邪占据去了。这里不过起头,更好的地方还未见到,此言为此尚早。” 阮征见恩师所话之时,前方的道路旁,花林中似有奇形怪状、宛如夜叉的影子出没,随后又自隐了去。而恩师不做理会,视之不见,情知这么大一片的仙灵境域,空山寂寂,水流花开,不见一人,必非无故,定有深意。 他为人小心谨慎,见地头将到,成败难知,不再谈笑,以免坏了恩师大事。 秦清雪见状,手指着前面景物,笑道:“这里外层万山环拱,陷空岛恰在中心。四面又是群山环绕,当中现出一大片的水,虽然其名为天涔海,但是实则是一片湖沼。陷空岛位于中央,形似仰盂,底下伏流,与海相通,上面却看不出。平原群峰环列成三个圆环,由外至内,一层层矮小下去,将陷空岛和天涔海隐在里面。” 稍有停顿,秦清雪接着言道:“往常有修道之人求见,或是那些求道拜师之人,并不能遁入此处,谒见陷空老祖。一般来说,都要去适才所见的外海岸上,寻觅一个形如覆碗的岛屿,也叫陷空岛,陷空老祖的大弟子灵威叟便住此内。虔诚求他通禀,得了陷空老祖心许,方可一见。我初意只是想试一试,如若是遇阻,重关紧闭,不能通行,再另择他法,叩宫求见陷空老祖。根据如今的情形看来,这陷空老祖是愿意见我师徒二人的,只是寻觅了许久,一直未见前来接引之人,倒是好生奇怪。” 阮征闻言,左手撑住下巴,凤目低垂,一阵沉思。 秦清雪见他未回话,转头一看,顿时失笑出声,抬手在阮征的额头弹了一下,娇喝道:“想那么多作甚,既来之则安之。我以示诚心步行,已然是尽了我的礼数。如若是陷空老祖有什么歹意,就让他见识一下南明离火剑之威。若是人并无恶意,你想那么多,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阮征摸了摸额头,凤目稍显些许呆滞。 正在他反思之时,忽然听见秦清雪言道:“你且看,此地之景,与我们光明境相比,如何?” 阮征闻言,抬眸一看,见自身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由出口到了中心近海之处。 此处虽然山灵水秀,景物清丽,但是阮征司空见惯,还不觉惊异。最以为奇的,是那些花树。远看一片花光,处处繁霞,已是罕见。这一临近,见那许多花树,种类并不甚多,一共只有五六十种,但无一不是冰胎玉骨,宝雾珠辉。 有的花开径丈,叶大如帆;有的繁英细碎,密蕊如雪,清馨染衣,经时不散;有的翠干瑶柯,高可参天,琼莲万朵,满缀枝头,银辉浮泛,耀眼欲花,疑幻疑真,不可逼视;有的花大如斗,千叶重叠,粉腻脂溶,艳绝仙凡;有的花同杯大,密萼繁枝,香光如海,无限芳菲。 内有一种形似梅花,而瓣作六出,朵也较大,铁干虬枝,形势古拙,凌寒舒芳,清标独上。更有冰芝、雪莲之类,丛生路侧,花林之下,多是从来未见之奇。 让阮征一见,无不暗暗称奇叫绝。可惜此间草木多数秉乘冰雪精英而生,易地不长,一离本土,便难存活。其中最后的几种花数,多是参天排云,荫被数十亩的千年古木。 即便是陷空老祖肯割爱相赠,纵然身居法力,也难将其携回。否则,阮征恨不得带上几种回去,种在光明境内,时常观赏,才称心意。 那环绕天涔海的群峰,都自平地突起,虽也成为一环,但是三五错列,各具姿态,望如画图中的海上神山一般,不相依附,峰与峰之间,到处皆可通行。 阮征一路观览,刚刚穿过峰峦,便见前面现出数百里方圆的天涔海,海水清碧,明明无风,偏是波涛澎湃,浪花飞舞,水势十分险恶。 远远遥望,海中有一座岛屿,其形正圆,四边高起约二三十丈,中陷若盆。岛旁的波浪更大,水势愈激,山容水态,树色泉色,与天光云影相互辉映,景更清奇。 阮征知是到地头,跟着秦清雪二人,直奔岸边走去。 刚一走到,未及言语。忽见惊波乱涌,水声如雷,紧跟着冒起一幢十来丈高的水柱,水花飞堕处,现出一个水怪,身高两丈,碧发红睛,獠牙外露,腰围鱼皮战裙,通体乌黑生光,上下身赤裸,手持银叉闪闪生光,与前见夜叉影子相似。 水怪发出一声怒啸,便举起手中的银叉,恶狠狠地朝二人刺来。 秦清雪师徒二人自是不把这类水怪放在心上,也不还手,只是由阮征一人放出一片青光,将他逼住,不使近前,然后若无其事,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水声又响,是由天涔海的海中心,陷空岛的不远处响起的,一直响到海岸,直到夜叉出现地点的前面。随着一片水花上涌,又跳出一个身材矮胖,形似侏儒,凸睛掀唇,面色碧绿,手执一把玉简,身穿道袍的秃顶怪物。 这个侏儒怪物却不动武,先将手中玉简一挥,令含怒的夜叉自行退下,没水不见。然后摇摇摆摆,踏波而来。 阮征见他形态粗野,偏要扭捏,假装斯文,方在暗笑,那侏儒怪物己然走近。 秦清雪看出他好似有点戒备之意,知其畏惧阮征所炼的道家玄光,便令阮征收去。 那侏儒怪物随向二人躬身,声似破锣,大如洪钟,口吐人言,说道:“适才岛主已知二位仙人的来意,命小的先来呵退巡海夜叉,以免冒犯仙人。小的粗鄙,还请二位仙人稍等片刻,一会自有尊贵之人,前来指引二位仙人入宫。” 秦清雪闻言,轻轻把头点了点,道了一声:“可。” 那侏儒怪物再次躬身一拜,然后自行起身,转身往当中的陷空岛踏波走去,其行甚疾,晃眼便即不见。 第三十七章 北极果,极光现 过了片刻,又听海面上水响,在波涛分飞中,现出十二名身材高大,相貌丑怪的侍者。前头四个,分捧着两个梅花形状的青玉圆桌,形式甚是古雅,桌上各摆着一副杯箸,直上岸来,放在秦清雪师徒二人所立之处后方的花林之内。 另外八个侍者各用六角雪花形状的冰盘,上面分放着肴果酒浆之类,一一分设桌上。 拜放完毕后,海面处忽然冒起一道红光,径直飞上岸来,光敛处,现出一个红脸矮胖老者,向秦清雪师徒二人言道:“我乃陷空老祖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因恩师有事羁身,宫中连日扫除未终,不便延款。二位道友远道而来,甚是辛苦,故而先派我代为出面,设下这两席菲酌,略尽地主之谊。无礼之处,还请二位道友谅解,入座随意享用,同观敝岛的极光小景。” 阮征见状,先望见秦清雪,见她点头后,方才跨步向前。 他先是鞠身行礼,以谢款待,然后言道:“吾乃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天凰娘娘门下弟子阮征,身后便是恩师天凰娘娘。陷空老祖以盛筵相待,吾与恩师不慎感激。自古以来,恭敬不如从命,老祖盛意,吾与恩师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灵威叟久居北海穷荒,乃师性情孤僻,不喜有外人扰他清修,亦不喜门下弟子外出中土,遂灵威叟亦是一意静修,不问外事,听闻此言,不禁目露愕然之色,连忙言道:“不料竟是光明境之主天凰娘娘亲临,还请尊客入座赏用,我自会在此,一直奉陪。” 他虽然久未出门,但是对于占据光明境近千载的万载寒蚿的厉害之处,还是有所耳闻的,并且乃师陷空老祖对此妖孽,视作心腹大患,除它之心,早有多时。 无奈此妖孽神通广大,道行高深,且气数未尽,稍有不慎,便会让它逃脱,制敌不成,反倒会搅得北海不能安宁,所以乃师陷空老祖只能静候时机,以待后事。 不想到这个看似明艳如仙的女子道行竟是如今之高深,能除了万载寒蚿,成为那光明境之主,如今还敢随意出境,全然不惧会有人伺机而动,占据光明境这处仙家宝地,可见其强大。 同时又见秦清雪一身道气,灵光冲霄,显然是一位近乎证得地仙位业的前辈高人,更加不可轻视之。 秦清雪并未理会灵威叟的想法,与阮征各自落座那两桌梅花形的筵席,恰好一人一桌。见自身的桌面大只数尺,坐位设在梅花形的花瓣交对的中凹之处。席上肴果,荤素皆有,熊掌、鲛睛、蛤干、虾脯、风鹅、鲜蚝、冰鱼、冻蟹,以及雪藕、寒梅、琼珠、玉果、碧苓、银笋、方梨、松桃之类,皆北极陷空岛绣琼原特产的珍奇干鲜食品,共有数十样之多,俱用四五寸大小高脚玉盘盛着,美食美器,备极丰美。 阮征只是一撇,便发现自己所落座的桌上,少了一样荤肴,不禁心中一动,望向恩师秦清雪的那桌,将两桌一作比较,果然一边五十样,一边四十九,陈列之法也不相同。再稍一推详查考,猛触玄机,知是大衍阵图。 未及阮征言语,秦清雪便先暗地里传音于他,言道:“我来此处,一则为了两个秉北极万年冰雪之精而生的冰魄寒精,二则为了陷空老祖所炼的两种灵药,万年续断和灵玉膏。此事不难,可陷空老祖不愿轻易允我,但是又不能拒我,因为我们之间有好几层渊源,断然无不与之理,遂派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前来,设此宴席,暗中指点他丹室所在以及一切埋伏禁制,让我自行去取,借此试验我的道力修为。” 刚一说完,秦清雪坐镇于正面本位中心元宫,然后将河图全宫阵位生克正反变化,一一与阮征详解之后,便将两席呼应的肴盘移动,以席上阵图的运行变化,作为演习,为徒弟阮征讲解质疑,使其尽悉河图四九微妙。 阮征本是灵慧已极,先前御魔,尽得玄门上乘真传,功力大进,又有秦清雪这个见多识广、法力高强的师傅领头指点,自然触类旁通,不消片时,便已洞悉机微。 犹恐到时不熟误事,秦清雪把阵法演了又演,直演了两个时辰,将阮征全能运用纯熟,方才开始开怀畅饮。 她不喜荤腥之物,只是伸手抓起那些果品,逐一品尝,顿觉凉沁心脾,芳腾齿颊。 阮征边尝边笑道:“这么甘芳清凉的水果,如若是换常人吃了下去,怕是要周身冷透了。不过此处天气这般之冷,便连修成散仙之身的我都有些经受不住,这些果子却又如此新鲜多汁,内里并无一丝冰冻之意,是何缘故?” 秦清雪伸指拨弄了一下剩余的水果,笑道:“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阴阳两仪之道,便是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相生相辅,生生不息。这些果食都是冰雪精英所结,内蕴纯阳奇热之性,在这北极阴寒之地吃了,不仅无害,反能补益修道之人的元阳,抵御酷寒之气。由此可见,主人家为我们设想得这般周到,足见其的善意。” 正当秦清雪说话的这一会工夫,阮征适才吃下的果食,由凉转温,在丹田之中渐渐升起一股暖气,一晃充沛全身,顿时觉得舒服至极。 阮征修道不久,虽然修成玄门上乘之道,成就散仙之身,但是修道年限不多,道行功力尚浅,无法像其师秦清雪一般,可无视北极之地的奇寒。 他自入这北极阴寒之地以来,便觉奇寒透骨,若是不运用玄功真气,驱寒生暖,都不能禁受得住。 秦清雪到了此时,亦感觉到适才所食的果实化作一股阳和之气,布满全身。 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便命阮征照着本门真传,以玄功将真气运行一周,使其返虚入浑,引火归原,得益更大。 阮征依言行事,愈觉通身舒畅温暖。 面前的景致本是山碧水青,风和日丽,万花怒放,绣野云连。心身一暖,越发成了阳春美景,哪里还会感觉到一丝寒意,连连称奇,言道快事不置。 阮征性情稳重,稍微放荡一下自身的形骸,便觉不对,连忙收敛声色,目露疑惑之色,朝秦清雪问道:“师尊,如此一来,我便甚是不解了。主人家费这般心思,筹备如此盛意,为何不慨然相赠,使得主客皆欢,不是更好吗?” 他因见灵威叟站立一旁,不便详言,于是将话说了一半,余话不说,恩师必然也懂。 秦清雪听出他未完之话,传音道:“你是否疑惑,为何陷空老祖不赠,偏生叫我去盗。如若是到时我等因盗药有甚毁损,不仅是这些好意尽废,反倒生出嫌隙,岂不是不美。我料得,对与不对?” 阮征把头微点,以目示问。 秦清雪笑道:“主人此举,必有深意,一会便知。” 阮征闻言,心中一动,又见恩师眼色,料出了几分,知道此时有外人在旁,不便细问太多,便不再言语。 正当阮征暗自盘算之时,猛然身上又有了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随后又见眼前倏地奇亮。 这一感觉只是突如其来,仿佛是在春日郊行之时,忽逢变天,冷雨寒风,迎面飘来,身不由己打了一个冷战一般。 不过,阮征身上仍然觉得甚是温暖,不似先前那般,不运真气便甚难耐。 他连忙将凤目一抬,只见正北方的遥空中,现出了一大片似有万千里的霞光。上半部分,齐整如截,宛如一片光幕,自天倒悬,下半光脚,却似无数的理珞流苏下垂,十余种颜色互相辉映,变化闪动,幻成无边异彩,一会变作通体银色,一会变作半天繁霞,当中涌现出数十团大小不一、呈半圆形的红白光华,精芒万丈,辉耀天中,甚是强烈。 这方圆千里的绣琼原,顿时成了光明世界。 遥山近水,一齐倒影回光,霞影千里,相随闪变不定,耀眼生花。 便连秦清雪亦是第一次见到,阮征自是更不必说了。 阮征见光华如此富丽强烈,却反倒觉得气候更冷了。若非他先前服食许多仙果,更不知此时会觉得何等酷冷。知道是极光出现,等光现完,便到了他与恩师前去盗药之时。 他虽然深知恩师道行高深,诸事前知,但是陷空老祖亦是法力高强,道行不弱。此行决非易事,不敢生有丝毫大意之心。 阮征一面观赏着极光,一面默忆适才恩师所传的破阵之法。 那极地之光,大约现了一个半时辰。一到了亥子之交,极光立即化作数百团大小不一、呈六角形的光,疏疏密密,三五错综,排列在极北天空之间,色彩越发鲜明灿烂。 过了一会,似电般连闪了几闪,六角中心忽现出一个豆大黑点,渐现渐大,渐大渐明,化作一圈雪亮圆光,将六角中心撑满。 阮征忽然心中一动,回头一看,见师徒二人的身后,各现出一圈圆的彩影,人的影子便倒映过来,恰将上半身圈在其内,和画上佛像后面的圆光一般无二,只是此光虹光较强,色彩鲜明得多,人影也如在镜中,眉发皆现,和真人一样,不似虚影。 第三十八章 至丹井,入丹室 时至子正,正是北极的昼夜长明的季节。 那六角形状的大小极光,倏地变成圆形,好似百余轮大小华日般,朗照遥空。内中最大的一轮,四边忽射出无数长短大小不等的芒角,精光万道,越发强烈。紧跟着,近侧的诸轮也受了反应,纷纷学样。 霎时间,满天的大小极光全受波及,各射出长短精芒,霞光电射,银雨流星,比起先前所见还要强百倍。 当真是乾坤仅有之奇,神妙无穷,不可思议,决非常人所能悬揣。 过了一会,极光又由分而合,渐渐往一处移动,两轮芒角只是稍一相接,立似有极大的力量吸引般,联成一片,越聚越多,极光也不再有规则。 直到全都联上之后,忽似春云舒卷,展了两展,似电一般略微掣动,倏地伸长,又恢复了初现时的景象。 变化之神速,纵然是秦清雪师徒二人生具慧目法眼,俱未看出它是如何复原。 阮征猛觉眼前一暗,身上冷意顿时消失,同时那横亘北天的流苏光幕已经悄然不见。 极光敛后,绣琼原依旧斜阳照林,花明叶媚,水态山容,秀润如活。 阮征忽听有脚步声临近,似是有人朝己走来,抬眸一看,见灵威叟含笑走来,连忙将身起立,迎了上去,鞠身行礼,道谢岛主赐宴的一番盛意。 灵威叟回了一礼,笑道:“北极荒寒,没有什么佳肴,只有这些野果海物,不成敬意,何必言谢?天凰娘娘道行高深,眼力高绝,阮道友亦是道法高深,会心不远,岛宫阵图适才想必已是洞若观火。岛主已知晓二位来意,命我代为转告,说欲得灵药,还请去往丹室自取之。而前往丹室之路,命我代为指引。极光之景业已赏过,两位尊客请即起行,如何?” 阮征闻言,回首垂眉,望向秦清雪的所在之处,以目询问。 秦清雪站立起身,将宫袖轻挥,嘴角浅浅噙笑,然后不甚在意地瞟了灵威叟一眼,说道一声:“可。” 灵威叟微微俯身,作了个揖,言道:“时已不早,还请尊客凌波而渡,免有阻碍,延了时候,老朽便在前,为尊客领路了。” 说罢,灵威叟率先直往海面上,踏波乱流而渡。 秦清雪师徒二人紧随在后,各自运用玄功,在水波之上,凌虚飞驶。 海面原本就不大,距离亦不算远,眨眼功夫,便已到了陷空岛。 秦清雪师徒二人均是初次前来,上岛一看,见陷空岛为圆形,四边海岸只有里许来宽,过去便是适才对岸遥望的那一圈仰盂形状的大圆岛壁。因是海底万年寒铁筑成,远看已是极为辉煌,走近已看,发现岛壁高约十丈,通体寒光闪闪,耀目生辉,光鉴毛发。岛岸尽是五色珊瑚灵砂,衬得景象越发富丽雄伟,草木却不见一根。 灵威叟引着秦清雪师徒二人绕壁而左,一路言笑,绕行了有两三里路,忽然将脚步停住。 阮征见岛壁通体浑成,不见缝隙,只是他们所停之处,壁上现有不少金钉,看上去似是生铸上去一般。 灵威叟用手分别推按,把金钉移动了七八个,便即停手。 一旁的阮征正在留心注视,他早已看出那金钉含有不少的妙用。 随着灵威叟的停手,壁中顿时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然后精光明灭,那岛壁似是走马灯一般,忽左忽右,两面急转如飞。 不多时,他们立处的对面,现出一个空洞,不住变幻,一瞥即隐。似电急转,足有二三十下,眼前骤然一花,岛壁静止,壁上金钉不见,现出一个大圆门,约有七八丈大小。 随了灵威叟入门一看,见那圆壁外观坚厚,实则似纸般薄,但是共有九层,每层间隔约有五尺,分别兀立,门内并不相连。 阮征见状,心中奇怪,试用手乘空略推,顿觉似是脆薄,正欲出声问询之时,想起自身为客,主人家又无甚敌意,随意打听,颇为冒失,便缄口不言。 他与灵威叟肩随而行,已快将九层铁门走完之时,耳听身后的恩师秦清雪脚步声忽止,回头一瞥,见她面色骤变,星眸低垂,好似在忍耐甚么的神气。 而一旁的灵威叟原无所觉,见阮征忽然止步,又在转头回望,亦是一同望了过去。 阮征连忙似作无意般,移步换位,恰好遮挡住灵威叟的视线。 秦清雪之所以有此异样,是因突然感应到头顶上有一股玄妙莫测的气机汹涌流动,蕴含着雷霆天威,让她的元神为此惊恐,故而才神色大变。 借着阮征遮挡的时机,秦清雪暗自运功调息,将声色收敛,然后越过阮征,玉颈微扬,凤目上挑,睨视着灵威叟,言道:“为何止步?” 灵威叟未见有何异状,又见秦清雪神色似是不悦,也就丢开,并未在意。连忙摇了摇头,示意无事,接着引路,将门过完。 等到秦清雪及阮征走出,灵威叟立即回身行法,将门隐去,全壁恢复如初,浑成如一,然后解释道:“两位尊客无论功成与否,自有人引往霜华宫大殿,与岛主相见,归路要近得多,无须再由此出入,遂将此处关闭。” 阮征见秦清雪并未接话,于是出声答道:“我与恩师为客,客随主便,自是无意见。道友只管请便,无须解释太多。” 灵威叟竖手指着前方的一条向前低斜向下的长甬道,笑道:“这条甬路乃通往丹井的秘径,由此通行,虽可免去前宫的几层阻碍,但是于尽头处,有一关口,也是颇为难破。现在为时将近,老朽拼着承担两分不是,索性把前面禁制停住,送两位尊客直达丹井上层入口的灵癸殿前去吧。” 阮征知道这么一来,比起原预计要少去好几层难过的关口,连忙当即向灵威叟言谢。 灵威叟把头摇了摇,示意不用,仍旧在前引路,往甬道中走去。 那甬道也和岛壁一样,俱是寒铁所制,大小也是相差不多,路面微微往下倾斜。 三人刚一走进,灵威叟便手掐灵诀施为,朝着前面喃喃默念,自言自语,却听不出是甚么言语,说了几句隐话。 阮征耳听一片铿锵之声由远处传来,全甬道的壁上立时发出似银雪一般的光华,接连闪动,其速甚疾。同时上下两壁一齐自行移动,似电般急,往前驶去,和御剑飞行相比,亦是相差不了多少。 晃眼回顾来路入口,已是看不见,阮征此时才知,这甬道竟是活的,此时正往地面之下行进。正在急驶之间,忽听灵威叟言道:“此是岛主法力,内有元磁真气妙用。那尽头处,设有本岛的吸星球,五金之质到此,会全被吸去。我知贵派与别派不同,习有天府真诀,所用之剑,又均神物,不致被它吸去,但是到底需要挣脱,颇为吃力,又是突如其来。我已命轮值弟子将此球妙用止住,可以无阻。但是关口之上的禁法不曾全撤,仍要二位应岛主之约,自行冲破。现已将到尽头,请二位尊客各施法力准备,最好莫要动用五金之宝,看见前面有一轮银光阻路,立即飞起,破光而出。外面便是丹井上面阵图的所在之地,老朽不便随往,自往霜华宫中,恭候尊架。” 阮征连忙言道:“道友如此盛情,阮征日后何以为报?” 灵威叟闻言,面上神色不定,然后说道:“如此盛情,乃是按照家师旨意而行,哪敢图报。不过,二位尊客若是不忘老朽的绵薄之力,老朽生子不肖,名唤灵奇,不听教训,一意孤行,老朽又无暇管教。所幸此子虽然乖僻,尚知自爱,向不与妖邪交往,为此积怨也多。日后有幸相遇二位尊客,还请稍微推爱垂注,便足感天德了。” 秦清雪知其子之事,虽然不是太喜,但是见灵威叟的一腔父爱,亦是为此有感。便自怀中取出一面玉牌,赠于灵威叟,言道:“你子灵奇夙孽甚重,你可将此牌赐予他。他日有难之时,可去南海迎仙岛,将牌出示于人,自然有人保其周全。” 灵威叟将牌接过,自是一番谦谢,正待躬身下拜。 秦清雪将手一摆,化作一股无形大力,将灵威叟的身子挡住,不令下拜。又瞥见一点银光由远至近飞来,言道:“前面即是甬道出口,你无须再送,且忙去吧。” 灵威叟闻言,拢手作了个揖,便将身离地,化作一道寒光,朝前飞去,一闪不见。 阮征见那一点银光迎面飞来,便知道是关口已到。因他的身子被甬道带着一同飞驶,好似人在舟中,顺着急流而下一般,那银光看似是对面迎来,实则仍在尽头处悬着,并未曾动过。 秦清雪此时不愿亲自动手,因想要借此事,锻炼一下徒弟阮征,便令阮征取出九天元阳尺,走在前头,她自己在后,怀抱伏羲琴,并且将手放在琴弦之上,随时发动,以防万一。同时将师徒二人的所有五金之宝,全数紧藏法宝囊内,一概不用。 她们师徒二人动作极为迅速,刚刚准备妥当,对面的银光已是越现越大,晃眼飞近。 阮征不敢有所怠慢,早将手上的九天元阳尺一指,心中默诵九字灵符,尺头上顿时飞起九朵金花,一道紫气,簇拥着师徒二人,将周身护住。 然后等到那甬道停止飞移,银光业已停住,阮征手举九天元阳尺,念动真言,朝着那团银色光华一指,化成百十丈金光异彩,似长虹电射般,立即将银光冲开一个大洞。 师徒二人遥见那个大洞似是一个光巷,看上去约有十来丈深。知是已然无碍,连忙各自飞身而起,把脚下的遁光一催,在金花紫气的环绕之下急飞过去,只是一晃,便飞出银光之外。 及至落地一看,见甬道外面乃是一个又大又高的天井,相隔上面出口,少说也有三四百丈。师徒二人所立之处是在井当中的一片广场,大约百亩以上。身后是一座白玉建成的大殿,四边井壁,另外还有几所玉室。 因下面丹井在阵图中心,阵不曾破,不知多深。前面阵图,只是在似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平地上面,画就两仪、四象、九宫、八卦的圆点,乍看井无异状。 阮征深知内中奥妙非常,比起易象上的河图又有不同,要多生出好些变化,不敢冒失走进。回头顾看那来路甬道,正似飞般,和吊桥一样,往上悬去,晃眼便离地百余丈。 在一片银光摇曳中,又望见似是灵威叟的影子,一闪而过。 再看殿的右旁上空,约百余丈,也有一团银光悬住,与此东西相向。顿知那甬道伸缩自如,高下由心,连自己这等目力,事前都误认是缩地之法,均未看出,主人法力,可想而知。 阮征暗想:“若非是事先有主人家的默许,故意命盗,另具深心,要想深入此丹室重地,盗取灵药,更不知如何艰难。” 秦清雪事前已有成算,便不往别处去走动,径直引了徒弟阮征,往殿前阵图正门走去。 第三十九章 河图破,战门现 陷空老祖喜静,一味闭门静修,鲜少外出,所居的陷空岛又是地处僻荒,近无人烟。同时他为免烦扰,在陷空岛周围设下重重禁制,再加上有玄冥界这个天生阻隔,又借极光真磁之力,颠倒阴阳,任外面的修道之人道行再高,都万难推算得出他的动静虚实。 而陷空老祖因自身的性情使然,亦是不愿与闻外事,作法自蔽,越发得孤陋寡闻。及至忽触灵机,算出日后大劫将至,方才惊觉自身同道之交甚少,所仰为助者,唯有天乾山小男一人。 至于那几件可依仗渡劫的至宝灵物冰蚕、万年温玉及九天元阳尺的所在,更是无处可寻,无人能问。 无论是由多大法力的人,对于本身的灾劫只能推详出一个大概,不能洞悉微妙。祸变之来,均是出人意外,发于不知不觉之中,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定数所限,不是人力所能避免。人定胜天,也并非无有,但是需要本身原先积有大功大德,并且拥有极高的法力,以及福厚道高的至交群力相助,方可有望。 陷空老祖一向轻易不与外人交往,法力虽然高强,孤立无援。只有不昧先机,沉着应变,小心戒备,或可勉渡难关。 在这般无奈奈何之下,只能先着手清查岛宫内外,以及告诫门人徒生,勿要外出惹事,招惹是非,违背门规。 直到秦清雪师徒潜入密径,他忽然心中一动,掐指一算,知有人悄无声息地深入绣琼原内岛境内,来此目的是为了他的独门灵药万年续断、灵玉膏。 同时还算出所来之人对于他将来那件为难之事,颇有帮助,不禁心中大喜,但是不知来人的法力道行如何,是否能够胜任?于是便令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前去设宴相待,暗示内中玄机,命他代为指引,借着自取灵药一事,以试来人的道力深浅。 对此,秦清雪虽然不知,但是她深知灵威叟的秉性,最为尊师,除了爱子之事之外,不敢有丝毫违背,见他言语过于恭敬,更是多加示好,已是料出其中内情的十之八九。 于是,她此时正是用手抵着下巴,望着前面的河图五行,一阵沉吟,垂目沉思。 此处由上面的井口直下,连同宫中埋伏,共有十三层禁制之多,如若是一层层破去,就是秦清雪法力再高,所至均能得手,也须花费两日以上的功夫。 她先前离开光明境之前,便估算好一切,方才动身前来。 没想到陷空老祖临时变计,改了入口,又得灵威叟之助,一直引路深入,现如今只剩了这三层关口,虽然也是极难,到底少废了好些功夫,更为省时省力了。 并且还可以断定陷空老祖的心思,实是借此考验,并非不与。先前担忧陷身受害之事,已决然无有。 如此一来,秦清雪便放心得多了。 按照她们师徒二人事先所商定的计划,是先由秦清雪去打头阵,将阵势引发。等到阵法生出变化之时,再由阮征如法施为,把反河图的后天五行制住以后,然后她再倒换着,穿阵而下,去取灵药。 但是,以现如今的情形看来,计策须变,方才更好。 秦清雪伸手一召,唤来徒弟阮征,将变动的安排叙述一遍,见他心领神会后,便挥手命阮征退下,依计行事,不能有丝毫疏忽。 否则,丹室被井底的元磁真气吸住,变化无穷,深沉隐现无定,神妙不可思议。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一疏忽,便被磁光封闭在丹室之内,连人都走不脱。 阮征照图宫门户,方位途向,由正门走入。按照度数,绕行地上圆点,先往中央一元正宫主位上立定,然后望向恩师秦清雪。 秦清雪在外,将十指交错,纷飞如蝶,最后掐出一个印决,喝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她的影子里倏地飞出一个绝色女子,身着浅绿宫装,胸挂宝珠,腰系翠绿色的丝绦,云鬓风鬟,仙姿绰约,万般美艳。 只是一个轻抬玉手,便透着一股活色生香的气息,正是万载寒蚿元婴。 玄阴元婴一经现身,便媚笑一声,环绕地上圆点,走了一转。 每过一个方位,一片绿色烟光闪变,便会分化出一个与她无二差别的化身。 阮征见五行方位已被占住,一切照计停当,立即施展法力,将手一扬,发出一道雷震之声,那地面上的河图圆圈,立即变灭闪动,急转如飞。 他状若无闻,并未做理会,依然守定原位,静待时机。 那些圈点往来交织,似穿梭般,竖直转了过去,忽然连闪两闪,全都隐去。同时发出一片五色烟雾,将全阵笼罩。 上面的阵图一经引动,下方的阵图亦是一同发动,生出反应,地底之下立即响起了阵阵风雷之声。 那五色烟雾明灭变幻了一阵,忽然发出妙用,化为青、黄、黑、红、白的强烈光焰,按着五行生克次序,各朝相克的方位似狂涛般涌去。 这上层的阵图,陷空老祖已是泄机相告。阮征及玄阴元婴一见那百余丈高的各色光焰四面夹攻,似怒涛般,蜂拥而至,扑面而来,仍旧不作抵御,不为所动,守定各自阵位,施法镇制。 五色光焰来势十分猛烈,眼看就要压到身上,忽似电光过眼一般,依次自行消灭。 阮征见状,嘴角含笑,暗想:“阵中五行精气以逆行之势,自向各宫正位攻来,中藏变化,看似相克,实则相生,消长盈虚之中,藏有无穷微妙,上阵是体,下阵是用,尤为神奇。若非事前知晓,此时只要用法宝飞剑抵御,或是心神摇动,镇制不住,各人所守阵地立被侵入,为其所乘。到了那时,全阵威力一齐发动,纵然有法宝飞剑护身,不致受害,便是破了此阵也非一定不能。然而,一则险阻横生,二则下层阵图立生变化,移向上层井穴,穴口便会为元磁真气所封。就算能够勉强破阵,想要取得灵药,已是无望了。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陷空老祖此等巧思,不负其之盛名啊。” 他及玄阴元婴默运玄功,凌空将五宫正位枢机要地镇制住,只把阵势略微引动,不去触发阵法的妙用,此阵自然是威力不显。 阵中五行反克已全应过,最末的白色光焰一灭,阵法刚要另生变化,五色轻烟二次刚要冒起,阮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指将一枚铁指环发将出去,环中所收天璇神砂顿时化为千万朵五色星光,激射而出。 在光雨星飞中,轻烟四下消散,阮征的脚底下忽有银光突现,一闪即灭,他头顶上方的丹井出口处,晃眼却出现一片银色光网,将全阵笼罩在内。 丹井深穴位于正宫一元主位上,为阵图等所隐,所以秦清雪师徒二人先前只能看见清一色的水晶地面,除了那四五尺大小的河图形的自黑二色圈点之外,并无发现洞穴所在。 如今上层阵图被如法镇制住,银色光网封禁空间,五宫阵位上立即现出五团丈许方圆梅花形的法台,凌空浮立不动。初入阵时,所见地上的圈点亦变作数十团斗大的寒星,仍按河图原形凌空位列,精芒电射,耀眼生花,寒光逼人。 脚底全空,现出下面的丹井,黑沉沉地,深不见底。 阮征虽知阵形必要复原,却没有料到,变化竟是如此神奇。法台一现,顿时心中更是悟出此阵的奥妙。 秦清雪驾着遁光飞起,对准下方的丹井,运用自身的慧目法眼,定睛往下注视,见井穴越往下越小,离上面二百丈左右,便见地面。 略有晶光反映,好似一片坚冰凝成的空地,不见一人一物,也不似有甚法术埋伏。 秦清雪那双凤眼神目洞瞩深幽,自是无看差之理。她知这一层关口为北极万载玄冰寒雪精气所萃,经陷空老祖用极大法力并且借着地利,方才设成,取名为战门。 战门内酷寒奇冷,法力稍差之人入内,便要七窍皆闭,通身疼痛如割,气血均欲冻凝。见机抽身,如若迅速,不过中寒受伤,仍可复原。要是稍微自不量力,勉强下降,一达冰层,上下四外俱是寒气重压,再想逃生飞上,真是无望。 尤其是战门内的玄阴极寒之气,无形无声,甚是阴毒,暗中袭来,难于觉察。只要有一丝侵入身上要穴,顿时骨髓皆冰,通身冻硬。 当今世上,唯独有两件纯阳至宝,方能抵御此间的玄阴极寒之气。 而这两件纯阳至宝,其一,便是九天元阳尺。 秦清雪将九天元阳尺一举,便在金花紫气的簇拥下,径直坠入那暗沉沉地的丹井之中。丹井不过二百余丈,并不算深,不过几个转瞬之间,身子便已落在平地之上。 那地似是由坚冰所成,光景越发黑暗沉冥,宝光圈外,连地面都看不见。 第四十章 玄霙气,霜华宫 战门,阴疑于阳必战。 秦清雪下降之时,立觉越往下,光景越暗,渐渐地,便连九天元阳尺的金花紫气发出来的光华,也不过照见离身十余丈以内,而且身上也逐渐感受到一丝寒冷之意,好似常人于酷夏之季时,忽然进入冰窖一般,骤感清凉。 不禁暗想:“幸好临时变计,我这般道行法力,且是凤凰精气化生,资禀特异,又有九天元阳尺的护持,都会感到清凉,如若是换我那徒弟下来此地,便是先前在席上吃了许多异果,体内的阳气充旺,又有仙家至宝防身,在这个陷空老祖以极大法力并且借地利设成的六合寒冰之阵中,怕是只剩下自保之力了。” 秦清雪稍作喘息,略微感受了一下战门内北极万载玄冰寒雪精气的威力后,便居中飞起,默运玄功,将手一举,发出数道太乙神雷,朝地面上打去。 她如今时节紧急,且有要事在身,不能过多停留于此,便顾不上那么多的为客之礼了。 只见霹雳连声,在金光雷火猛击之下,冰面倏地被击裂开一个大洞。只是冰层太厚,尚未攻穿,四边的寒气也被荡开不少,寒威为之大减。 紧跟着那陷裂之处,突然涌起一团数十丈的白影,看去似云非云,似雪非雪,似实似虚,不知何物,将秦清雪先前所发太乙神雷的雷火包没,雷声火光一时都隐,便即消灭。 秦清雪见状,却未见惊讶。她原本便知,若是在此施放纯阳雷火,便会出现地上那团如云如絮的精气。 这股精气,乃是万载玄霙之气,厉害异常。一经发动,其疾如电,似潮水般涌至,神雷法宝皆不可挡。 这玄霙精气莫说是侵身入体,只是临近身旁,修道之人立觉奇寒刺骨,皮面如割,难于经受。倘若是有一丝侵入,顿时骨髓皆冰,通身冻硬,那道力较浅之人,就连元神,都无法跳脱。 对此,秦清雪不慌不忙,将藏于袖内的九天元阳尺一举,口中念动九字灵符,将法力灌入,当空一挥。 九天元阳尺立时化成一道百十丈金光异彩,疾如闪电,往那股玄霙精气围去。 玄霙精气来势特疾,正好迎上那道金光。两下一撞,玄霙精气立即不敌,似退潮一般往四外散去,更是寒威尽敛。 秦清雪嘴角浅浅噙笑,未见有意外之色,暗付:“纵然万载玄霙精气厉害,奇寒之威,所向披靡,可是一遇见克制它的九天元阳尺,还是如积雪见阳般,毫无抵抗之力,当真是天道至公至衡,万物皆有生克。” 就在此时,她忽听有人急忙喊道:“天凰娘娘法力高强,法宝神妙,还请手下留情,招回至宝,容老朽施法,将玄霙精气收回。” 话未说完,秦清雪便见下方的冰地宛如波浪起伏,其软如棉,同时全井上下大放光明,紧接着银光一闪,现出一个红脸矮胖老者,面带惊疑之色,正是灵威叟。 秦清雪见他现出身形,方才轻笑一声,把宫袖一扬,那道九天元阳尺所化的百十丈金光异彩立如倦鸟归林般,没入袖内,宝光尽敛。 灵威叟见状,方才面色复原,笑道:“老朽敢问,娘娘手中之宝,可是前古金仙广成子的至宝九天元阳尺?” 秦清雪嘴角含笑,颔了颔首,答道:“你倒是好眼力,正是此宝。” 灵威叟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稍带愁容,言道:“此地名为战门,归我主持,本来无论仙凡,均难禁受这酷寒之威。奉家师法旨,只要娘娘能够在此,停留一个时辰,不为寒气所伤,便可开放门户,听凭下去。不料娘娘竟会发放太乙神雷,正犯此间大忌,阴疑于阳,于是将寒冰阵中的万载玄霙激发,以至于此地之寒,比先前还要更冷上百倍。娘娘无恙,即此已是为家师心中希许,万万没有想到,娘娘手中竟有九天元阳尺这等神物至宝,福缘仙遇之厚,可想而知,当真是让人不得不为之佩服!” 他们二人叙说谈话时,地上那一大团似云絮般的玄蚕精气已是尽数减消,自然无迹。 而上层的阮征久候无音,正打算传音问讯之时,耳旁忽然听见地下有太乙神雷之声响起,料定是恩师所为。 井穴中空,空洞传音,雷声应是极为猛烈才对,但是,阮征耳闻听来,却是闷哑,好似有什么东西将雷声紧紧压住一般,导致其声并不洪大。 在往日里,以恩师的道力,只要神雷一发,便有石破天惊,山摇地动之势。 而且,他用一双重瞳慧眼注视下方,更是一丝的雷火光华,都未曾看见。 正当阮征忧急不解之时,猛然眼底雪亮,连忙定睛往下一看,见下方井穴已是上下通明,不仅是恩师容貌身形清晰可见,并且她的对面,还多出一人,音容甚熟,在一片通体坚厚浑成,并无一丝缝隙的冰层空地上叙话。 空穴传音,将他们所谈之话,清晰可闻地传入耳中。 而二人立处不远,正有万千团如云絮般的白影,雪浪山崩,往四边退去,晃眼无踪。 以阮征的眼力,竟是来不及看出那是何物,便已消逝。 他见恩师秦清雪不仅无事,观此情景,更是知她是已把下方的第二层关卡一举破去,方才迫使灵威叟不得不现出身形,用好话相劝,将法宝收回,以免损毁了那一层的阵图禁制,不由惊喜交加,喜形于色。 秦清雪无心与灵威叟在此客套,便问道:“既然此关已过,丹室的门户何在?” 灵威叟闻言,先把未完之话吞咽回肚,方要答话回应,忽见地面上的冰层自然涣散,化作云烟波动,宛如潮涌。 然后脚底下由实变虚,先前所踩的那冰层地面立时变作一片云海。 灵威叟见状,不由感到骇异。他为主阵之人,还未行法施为,阵中便自行生变。 紧跟着,眼前忽然又是深黑如漆,过了一个瞬息,重又上下通明,只是脚底云烟尽去,不留一丝痕迹。 灵威叟低头往下一看,下面阵图已然现出,相距当地约有百丈高下,有一片方圆五六丈的云絮,簇拥着一座外观圆形,内列六根合抱大柱,似亭非亭之物,由脚底之下,正在缓缓升起。 此时的他,方才猛然想起,要唤秦清雪小心后退。 转头一看,便见秦清雪不知何时,已自行将遁光纵起,飞身上云,环手抱胸,神情淡漠,静观着面前之变。 那亭之外,布满光气,银光万道,耀眼生花。内有一青一白、形似实体的光气环绕六柱之间,一根主柱居中,五柱环绕于外。 以主柱为界,各不相混,每边各有一个圆洞,主柱之上现出“战门“两个朱书古篆。左边的门内忽有银光一闪,飞出一个与灵威叟装束相似的中年修士,手捧一面玉牌。 中年修士刚一现身,先是向灵威叟含笑示意,随后飞到秦清雪的身前,稍微俯了一下身子,抱了抱拳,言道:“岛主有令,命我前来,转告大师兄,指引二位贵客前去至霜华宫中谒见,不得多作拖延。岛主当面尚有话,要于贵客相说。至于下方的灵药,以贵客的道力,不过是唾手而得,便命我代为取之,以免贵客辛劳。” 那中年修士把话说完,便自行飞至上层的阮征处,将手中玉牌朝着那丹井上空那片银色光网一照,牌上顿时射出一片银光,并入网内。 霎时间,阵中风雷大作,立生变化。 阮征眼前一花,光网法台尽数消失,同时微微觉到寒风飒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飘堕。 他知是上阵复原的应有现象,并不恐慌,亦不作理会。 秦清雪见那中年修士把手中的那面玉牌一晃,上层的景象忽然隐去不见,随后便见阮征与玄阴元婴等五人全身被一股似匹练般的白气环绕,自上空飘堕而下,落在自身所立的云絮之上。 阮征与玄阴元婴四个化身刚一及地,猛然抬头一看,见秦清雪使了一个眼色,各自心有默契,不用多言。 玄阴元婴化身相合,复又潜回秦清雪的影子中,不见踪影。 阮征则是将自身的青裳稍整了一下,待到齐整之后,方才走到秦清雪的身后侍立。 灵威叟见状,也不多言,微微含笑,点首示意,把手一举,便邀她们师徒二人一同穿门而过。 由那六根光柱结成的战门,烟光看上去并不深厚,至多不过丈许。 秦清雪师徒二人跟随灵威叟的脚步,迈入那左边的大门,只见光烟变灭,闪幻不停,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寒冷。 过了一会工夫,眼前一暗一明,阮征定睛细看,他们三人业已走出门外,那座战门已是不知去向。 他现所立之处的前面,乃是一条去往霜华宫的水晶长廊。其上方和四面都被海水包围,所有宫室廊谢俱都高大异常。 这条长廊长几十里,高达四五十丈,宽约二三十丈,两边是二三尺厚的晶壁。廊内有两行粗可合抱的寒金宝柱,上面用深海中所产的一片丈许大的五色贝壳为顶,由入口处用白玉铺成的雪花形六角圆门起,十步一柱,两相对列,衬得当中的廊路似笔一般直,直达十里以外的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旁边。 如若是换常人至此,一眼望过去,简直看不到底。那两列的寒金宝柱,射出万道金光,与顶上的五色贝壳互相映照,五光十色,陆离璀璨,闪幻出千重霞影,无边异彩。 晶墙外面,碧波澄静,海沙不扬,廊内晶光外映,一片空明,多远都能看到。 时见深海中所产的奇鱼、介贝之类,大者数十丈,小亦大如车轮,异态殊形,不可名状,远近游行,此去彼来,动止悠然,甚是从容。看上去好似无数大小的奇形怪物,凌空浮翔,不似在水内。 便是秦清雪见多识广,又曾在紫云宫这处水仙官阙深居多年,眼前这番奇丽壮阔之景,也都暗中惊赞不迭。 第四十一章 见陷空,得灵药 陷空岛水宫,乃是深居海底的一座水晶宫阙,与紫云宫情景又大不相同。 紫云宫是珠宫贝阙,深藏海眼之下,海水被宙极真气托住,上面又有日月五星和乾天太乙真气一吸,空出中门千余丈高下,仰望上面,水云隐隐流走,一片清碧。所有宫室园圃,均位列在陆地之上,虽有湖沼溪流,均是极清的灵泉,看去仿佛另是一重天地。 陷空岛水宫,却是只在深海之中,整个水宫多半是用万丈冰原以下所凝积的水晶建成。虽然也有园圃院落以及空旷之处,不是陷空老祖用法力禁制,便是借用北极真磁和能辟水的法宝珠玉,逼开海水而成。 由灵威叟站前指引导路,秦清雪师徒二人顺着水晶金柱长廊,一路步行观赏过去。那尽头处是一个六角形的广亭,贴着晶壁,每面均有一排白玉坐处。过去十多丈,有一个与回廊差不多大的月亮门,也是白玉所建,这便是霜华官左门入口。 灵威叟引了秦清雪师徒二人,先去亭中坐待,道了一声失礼,便自往门内走去。 过了不一会儿,灵威叟方才走了出来,神态庄严,言道:“岛主延见。” 话音刚落,便听有金钟之声响起,长廊回应,音甚清越。 钟鸣了五下,跟着奏起细乐,法曲仙音,笙簧细细,又加上置身在这种水仙宫阙之内,越发觉得入耳清娱,心神为旺。 阮征闻得乐声相隔尚远,暗想:“这么大的珠宫瑶殿,除了灵威叟之外,竟然未曾遇见一人,宫门之处又无有守侍之人,便是算上先前所见之人,这陷空老祖门下徒众也是寥寥无几。这么好的仙府,空无人居,岂不可惜?” 他方在寻思,人已是跟随灵威叟,走入门内。见里面乃是一座比廊还高的广庭,五根玉柱,分五方矗立地上,每根大约十抱以上。 跟随灵威叟往右一转,走向当中一座三十多丈高的宫门之下,那两扇满布斗大金钉的白玉宫门,正向两边徐徐开放。 刚一走近,立见由门内闪出两个高几两丈,形如巨灵,身披甲胄,手执金戈的武士。门内又是一座广庭,地比门外还要广大。当中陈列着九座丹炉,也是寒金所制,大小不一,形式也不一样,按照九官方位排列。 炉前各有一个玉墩,上设由海中异草织成的锦茵。当头顶上悬有一面大约有八九丈方圆的宝镜,正对下面,似是主人炼丹所在。 正行之间,忽然心中一动,回头一看,见入门的左右两旁,各有一个直排长架,架上悬有好些铁环,离地高约十丈,每三环为一套。环下各有五角形、六角形的铁钵,形式不等。 阮征见状,便知此处为主人行刑之所,见刑具之阴森,便可知陷空老祖威严之重。不过此乃他人宫内之事,与己不关,自身不应多言,或是多加揣测。 秦清雪见阮征一双凤目四外环顾,目光微不可查地连番闪动,心料他定是所思甚多,正欲传音提醒之时,忽见他目光一定,清亮平和,便知徒弟阮征已已然自行想通,无须她多费口舌。 自身的徒弟这般灵慧省心,又想起原身纪宁门下的三凤,两相比较,这将秦清雪越发心神愉悦,眯起了她的那双狭长凤目,眉梢携笑,欢颜尽展。 阮征把杂念一抛,定睛细看,方才注意到那刑架两旁的壁间,有十六名侍者,一色白衣,分立在四边角上,看上去都似是常人修炼,与把守宫门的武士不同。 他先前未曾发觉侍者的存在,是因他们身上似是蒙了一层轻纱一般,如若稍不注意,便会将去略过。 到了这时,阮征才知各宫至长廊,均有轮值之人,只是施展隐形之法,他之前匆匆一瞥,便看不出来罢了。 不知不觉,灵威叟及秦清雪师徒二人已走至一个圆门前。 刚一走近,乐声又起,过了一会,方才止住,门自开放,走出两个先前入岛前所见的侏儒,朝灵威叟和秦清雪师徒二人各举手一让,分立两旁。 灵威叟言道:“家师有请,请天凰娘娘及阮道友入宫吧。” 秦清雪把头轻点,迈步入内,暗付:“陷空老祖虽是道行不浅,法力高强,毕竟不是玄门正宗,故有许多排场做作。此举多为,只会让人平白取笑,我要以此为鉴哩。” 师徒二人进门一看,见里面乃是一座外五内一,六间合聚一起,形如梅花的宫殿。外五间,俱作花瓣形,分向五面。当中一间圆殿,各有一门,与五间对通,比外层高出三十余丈。 殿门外,设有四十级半圆形的台阶。因每间宫室均有百余丈宽深,靠近殿阶一面虽然较窄,也有四五十丈。殿阶与外室里进一般宽度。 这殿因是居中,每面各宽四五十丈,又有三十多丈玉阶直达下面。各室虽然隔断,两边都是晶墙,一望通明,全景毕现,一目了然。 这七八百丈方圆,一座通体玉柱晶墙,银辉如雪,空明如镜,不着纤尘,端的伟大庄严,清丽雄奇到了极点。 至于陈设之珍奇,仪仗之瑰异,珠光宝气,眩目夺神,犹其余事。令人置身其中,直疑月中仙府,亦复不过如是。 宫中侍者,除了在阶前持仪仗的甲士身材高大之外,多数均为侏儒,为数不下二三百人,分在五间宫室之内,排列侍立。 等到历阶而升,进入殿门,再看殿中心的梅花形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正是陷空老祖。 秦清雪见陷空老祖摆出这等势派,一幅威仪棣棣的样子,心里虽然不甚佩服,因自身终究是客,且有求于人,又知陷空老祖最重颜面,故而明面上还是唇角含笑,施施然一抱手,言道:“吾名秦清雪,为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我身后之人,乃是我的衣钵传人,唯一弟子阮征。见过陷空岛主,此番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陷空老祖在宝座上,合拢双手,回了秦清雪一个半礼。又见阮征欲要躬身下拜,连忙将手一摆,笑道:“秦道友毋须太谦,汝天凰娘娘之名,我虽然僻居极荒,亦是早所耳闻,神交已交,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至于你的爱徒,先前在外,已是礼拜过,便无须再拜。我终日静坐,久习疏懒,各方道友来访,多不离座,只以奏乐迎送,也不作客套。娘娘请携徒,各就座吧。” 宝座的左旁,设有一排十个玉墩,上铺海草织成的白色软席。 秦清雪素来随意,见陷空老祖说无须客套,便立时不再客套,径直走向玉墩首位落座。 阮征正要弯腰之际,陷空老祖手伸之处,立有一股奇寒而劲的大力逼来,将他的身子挡住,不令下拜,见恩师并未反对,于是不作违忤,口中称谢一番,便随师分别就座。 陷空老祖见她们师徒已落座,复又把手一举,台阶下的众多门徒中,走出一个身穿道装的男子,正是适才在战门时所遇到的中年修士。 只见他迈步向前,递过一个五寸大小的晶瓶和一个玉盒。 阮征见状,便知是那万年续断和灵玉膏,连忙接去,并且道了一声谢。 中年修士微微点首,便自行退下。 陷空老祖言道:“娘娘不远万里,来此求药,理合相赠。一则,此药所存无多,爱人以德,不愿来人得之不易;二则,我将来有一件为难之事,须娘娘施力相助,欲试娘娘及爱徒的道力,方才有此取药之举。我素来喜静,谢绝世缘,不与外人见面已久,又作法自蔽,越发孤陋寡闻。那九天元阳尺,落在娘娘的手中,尚无闻知,白白多此一番辛劳,实为愧对。尚幸有此一番经历,将来不为无益,娘娘当已知我用意,想必不致笑我量小?此番所取的灵药,乃是我最初采炼,取材配制,极为精纯,灵效远胜后来所炼,所以深藏丹室之内。” 阮征闻言,立时将身起立,鞠身一拜,以谢陷空老祖赐药之举。 陷空老祖微一点首,唤其起立入座,紧接着言道:“至于我向娘娘借宝,并在异日施力相助之事,此时尚难明言,到时自知,毋须先说。我想娘娘来求此药,是想待日后开府之时,爱徒四出行道,强敌众多,异日难保不需此药,而这数万里的冰山雪海,往返艰难,跋涉不易,此次所得,足供十人之用,余药善自保藏,留备不虞便了。” 秦清雪闻言,笑道:“岛主只是其一,不知其二。我这番来此,目的有二,其一是为了灵药无错,其二,是为了……” 两个时辰后。 秦清雪率徒阮征一同向陷空老祖辞别,仍由灵威叟送出。 走出霜华殿,那六根光柱结成的战门重又倏地涌现,灵威叟止步,说道:“娘娘,老朽只能送到此地了,接下来的路,二位俱知途径,老朽尚须回宫复命,恕不远送了。” 说罢,灵威叟手掐灵诀,将手一指,战门中的门户,立即便开了一面。 秦清雪及阮征二人面带笑容,举手作别,便朝那门户直飞而入。 第四十二章 地璇宫,收徒孙 秦清雪走后的第二日。 绣琼原内景色依旧,奇峰罗列,景备四时,满生琪花瑶草,冰树琼枝,四外更有碧嶂丹崖,环若城堡。 一个巡海夜叉如昔日一般,在陷空岛上四外巡视所负责的区域,不经意间,抬头一看,见天边暗云中有一点白影闪动,略带上几丝火星,隔得老远,便听出风雷破空之声。 晃眼之间,白影加大,火光加强,天空密云,似狂涛一般被他荡开,当中冲出一条云弄。前后不到三五句话的工夫,便似流星过渡,横海飞来。 这一临近,又见岛上有人,声势甚是惊人,两个翼梢上的火星像百子连珠炮一般。巡海夜叉一见,以为有敌来袭,吓得全身乱抖,便要发出信号,让全岛戒严。 在千重火星银雨中,一个胁生双翼的怪人立时飞身而下。 巡海夜叉见来人生得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眸若点漆,晶光闪烁,长眉插鬓,又黑又浓。背后双翼,高耸两肩,翼梢从两胁下伸向前边,长出约有三尺,估量飞起来有门板大小。身材高大,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道家云肩,露出一双比火还红的手臂。下半身穿着一件莲花百叶道裙,赤着一双红脚,前半宛如鸟爪。 这怪人一照面,便指着巡海夜叉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速通报你岛主,说他好友翼道人耿鲲到来,将他把宫门大开,迎我入宫。你要是动作稍慢,耽搁了我的好事,我便是将你化魄扬尘,亦难消我恨。还在看什么,还不快去通报。” 巡海夜叉识出他的身份,越发吓得全身抖颤,不敢多作耽搁,连忙往上通报。 过了半晌后,耿鲲便已入了霜华宫,和陷空老祖会上了面。 他们二人先前便已是交好多年,只因彼此性情都怪,偶因细故生嫌。耿鲲热心,性如烈火,陷空老祖则正与相反,近年来闭宫谢客,对人越发冷冰冰的。 因此二人的关系亦是因此,逐渐疏远,但是旧日交情尚在。 陷空老祖一见坐于左旁首个玉墩上的耿鲲,不禁想起昨日坐于此位上的秦清雪,临走之前的情景。 秦清雪走前,曾含笑对着他言道:“岛主,在我走之后,应是一日内,大鹏湾铁笛拗的翼道人耿鲲定然来此借路,想要凭借此地的地璇宫,深入地轴之中,然后横穿子午线,突破两间混元精气的阻挡,悄然无息潜入我光明境内,与我为难。要是我所言不差,到了那时,你不必考虑太多,允许即可。他只要刚来,我便自是有法子能制他,且留他性命,以全你们往日之交情。” 陷空老祖深知耿鲲的性情,懂他与人结仇,惯常喜爱纠缠拼命,不报复了不止,又不肯无故去得罪他,为自身招惹麻烦。 所以,一见秦清雪既然早有成算,又深知耿鲲底细,想必是在光明境内,布好罗网,请君入瓮,只等耿鲲一去,便要瓮中抓鳖,将其一举擒获了。 耿鲲一来,便立即毫不客气地言道,让陷空老祖派遣门下一个徒弟,带他前去地璇宫,以便他进入地轴之中,前往光明境,并且开口向陷空老祖借取法宝,待将事办完,便会完璧归赵。 那地璇宫邻近地轴,与南极子午线遥遥斜对。此宫乃是陷空老祖多年的心血,按照天星缠度建成,其中途径回环往复,密如蛛网。 若是不知此宫总图,或者是不能看出天星缠度与阴阳两仪上下相生,七宫五行之妙,休说通行,到了里面,定必迷路,投入七星环死地,人到里面,休想脱身。并且宫中布置,宛如缩小的一个天体,到处均有禁制埋伏,神妙无穷,威力绝大。 每月由初七日起始,多在里面留上一天,便会多受一种危害。再过七日之后,所经途径宫室,不是化成一段极为长且大的坚钢,便是化成无量的火焰熔汁,逐渐凝成一股其热无比的胶质,将人埋藏在内。 再要误走入日、月两宫内,一个是日轮压顶,发出万道金光,比烈火还要热上千万倍的热力,将人化成一缕青烟消灭;一个是一团暗影压向头上,顿时奇寒透体,毒火烧心,寒热交作,同时似有几千万斤压力,将人吸人暗影之中,气闭身死。 地璇宫乃是北极天枢与地轴中心奥区,本来具有地利天机、阴阳五行生克妙用,并非全由法力使然,实在厉害已极,任有多高法力,也难破解。 进入天外神山光明境之法,除了前文说过的那两个办法之外,便只有通过地璇宫,进入地轴,突破两间混元精气的阻挡,穿过子午线这个办法,可以进入了。 秦清雪师徒二人完事,返回光明境内,便是运用此法。 陷空老祖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允他进地璇宫,入地轴之事,至于借宝一说,则是用理由搪塞了过去,并未点头答应。 耿鲲见状,虽是心中甚是恼怒,但是他原先便知借宝一事,实难成功,遂也未接着多说什么,只是面色不渝,跟着陷空老祖门徒的脚步,径直奔往霜华宫地底下的地璇宫而去。 陷空老祖望着耿鲲离去的背景,不发一语,然后把头摇了摇,不多作理会,随即接着闭目运功,打坐神游去了。 天外神山,光明境。 秦清雪面前有两个围着云肩,身穿形若冰纨的短衣短裤,四肢半luo,面白如玉,相貌俊美,年若十三四岁的道童,走近前来,向她言道:“拜见娘娘,谢娘娘赐体之恩。” 阮征见这两个道童生得骨秀神清,通体白如玉雪,只是不带一丝血色,看上去冷冰冰的。这样的奇冷之躯,所穿的衣服又是薄如蝉翼,宛如一袭轻云笼着当中半截身子,看上去让人不由得感到心里发冷。 他越看越怪,想知那衣服是何物所制,怎会和云雾一样?刚凑过去,待要发问,手指刚刚挨近,猛觉奇冷侵骨,赶忙缩回,笑问道:“师尊,这二位道友便是那两个秉北极万年冰雪之精而生的白人吗?他们穿的是甚么衣服?这么好看,又这么冷,挨都挨不得,法力之强,可想而知了。” 二个道童也是一见阮征,便心生亲切,宛若故交一般,又见他相貌这般的灵秀俊美,心中更是喜爱,不仅不以为忤,那两张冷冰冰的脸上,反倒现出笑容。 其中一个道童,先笑答道:“是的,我们兄弟二人便是那秉万年寒冰精气而生的白人。娘娘自岛主那将我二人讨了过来,便赐下了两个有根骨的形体,将我等借用。我这衣服非丝非帛,是由万年玄冰中所抽出来的冰丝所织,其冷异常,外人决穿不了。想来这光明境内,也只有我两人能穿此衣,别人不喜穿它,也受不住。我看你甚好,我二人可前往寻你玩吗?” 阮征笑道:“像你二人这样嘉客,哪有不接待之理呢?我住在长乐宫,你们去了,一寻便可找到了。如若不在,便是在我师尊这未央宫中。二位道友,叫甚么名字?” 二童同声笑答道:“你这位道友真好。我二人一个名叫寒光,一个名叫玄玉,均是娘娘所取。我们二人自得灵智以来,便对人冷淡,千百年来,只有我二人相对于玄冥界中。虽然无事,也颇寂寞,难得与道友一见如故,再好不过了。” 秦清雪慵懒地靠在金凤宝座上,见他们颇为投契,聊得正欢,不禁笑道:“阮征,他们兄弟二人灵根特异,天仙有望,只因身负奇寒之气,任何母体俱难投胎,不等降生,亲母必死。只有冰蚕、温玉,还有毒龙丸、大还丹两种灵药,可以助他们兄弟二人转劫成道。我不愿再收门人弟子,你和他们如此投契,相言甚欢,可愿意亲自收他们为门人?” 寒光、玄玉二人闻言,顿时心中大喜,睁着一双俊目,仰望阮征,满脸的企盼之容。 阮征原本见他们兄弟二人看上去似玉人一般,容貌俊美相似,宛如瑜亮并生,难分高下,本是喜爱。 又见他们应答如流,甚是灵慧,神态却甚天真,便是越发喜爱了,只是不知恩师将他们要来,是有何打算,遂不便多说。 一听秦清雪询问他可愿收徒,自无不可,连忙点头答允。 寒光、玄玉见状,立即喜出望外,然后把手合头,跪伏一拜,行五体投地之礼,口中同声喊道:“寒光、玄玉拜见师尊。” 阮征连忙伸手,将他们拉起,言道:“我们门下,礼存于心即可,无须这般多礼。而且,你师祖更是不喜人随意跪地。” 秦清雪闻言,走下宝座,伸手敲了一下阮征的额头,言道:“你刚当上人的师尊,胆子就越发大了哩,敢拿你师尊当借口了。寒光、玄玉,你师祖我现在身上并未有什么契合你二人的法宝,等些日子再补偿你们。” 寒光、玄玉闻言,顿时面带喜色,又知师祖不喜人跪地拜她,遂只是鞠身一拜,齐声言道:“多谢师祖。” 秦清雪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望向阮征,问道:“在那面前古宝镜中,可曾照见耿鲲的踪影?” 阮征由身后取出一面金镜,看了一看,便把头一摇。 秦清雪走出未央宫,望着面前这片澄波如镜、甚是清深的湖荡,伸出玉足,点了一下清波,口中呢喃道:“耿鲲,你快些来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她的眼中,一片澄明,不知是因为水清,还是因为心净。 第四十三章 耿鲲遁,太清法 那地轴中枢,地体下层之外,上下四面均有极为浓厚的混元真气裹紧,只有当中的子午线有两极元磁吸力,可以通行无阻,但是不能左右移动,亦是什么也看不见。 而她心心念念的耿鲲,刚过地璇宫,万分谨慎,小心翼翼,连损几件随身法宝,方才避开两间元磁精气,得以脱身于子午线外。 然后稍作歇息,以极光来辨认方向,重又走入极边地窍,由地轴中通行,穿出大地底层,只须冲破最后一关,便到了小南极左近,附在地体旁边的天外神山之上。 不消多时,耿鲲振动背后双翼,飞在一条弧形甬道中,忽见前面微有亮光,近前一看,见光并不强,只是似一团实质般,将去路堵塞。 他修道多年,见多识广,自是知晓此乃两极寒精所萃之地,甚是厉害,稍有不慎,便会失陷受困于此。 耿鲲厉啸一声,将双翼略一展动,翅尖上即飞射出千万点火星红光,满空飞舞,聚而不散,轰击在那道寒光之上。 那满天的火星光霞刚一临近,那寒光宛若似具有灵性一般,便想要逃遁,可惜动作稍慢,已来不及。 火星红光一至,立时爆裂开来,宛如百万天鼓一齐怒擂。 耿鲲耳听着两声哀吟过处,寒退光消,一闪不见,现出通往前面的甬道,倒身两具残尸。 他走近一看,见是两个质如晶玉的女子,各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冰纨雾毅,与寒光、玄玉一样形质,只是相貌狰狞,凶恶非常,已被雷火打死,肢体碎裂,横仆地上。 耿鲲知晓此乃寒魄精气所化的怪物,看着面前的两具残尸,狞笑了一声,踩踏而过,接着前行。 洞径弯曲向上,有微光由上透下。 到了尽头,便见出口形如深井,上下相隔约数百丈,势向前倾,上面洞口大只数尺,天光由此斜射下来。 耿鲲见知到地头,不由精神一振,面露喜容,大放宽心,连忙将双翼舒展,飞将上去。 光明境终古光明如昼,四外有碧波浩瀚环绕,水色极为清深,天水相涵,极目苍茫。在通体翠色晶莹的冰山顶之上,有一座用整块晶玉搂空雕刻而成的黄色玉亭亘古矗立,将南极子午线的出口罩住。 亭外更是立有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玉壁,加上两旁有数十丈高的冰崖,环向对峙,除了亭后向海一面之下,下余三面外景全被挡住,使得外人便是通过两极子午线潜入光明境,亦无法窥得境内的情况。 耿鲲一经飞出,便见大海前横,奇景当前。 不过他此时有要事在身,无心欣赏,又见亭前有玉壁遮挡,便打算飞向前面玉壁之上,往外查看。 刚飞到顶,空中倏地张开一片雾毅冰绡般的大网,将耿鲲一把挡住,同时银光一闪,便要合拢包没。 耿鲲见状,不由又惊又急,知是中了埋伏,情知不能就此全身而退,于是两翼一振,飞出两根十余丈长的火柱,将那似是用银丝织成的网略微撑住,使其未能合拢。紧跟着怪吼一声,把身形一晃,缩小成了一个小人,似弹丸一般,便要由网隙中,飞逃出去。 与此同时,秦清雪及阮征师徒二人也在下方现出身形。 阮征一经现身,便大喝道:“扁毛妖孽,敢犯我光明境,欺负家师良善!我绝不似家师那般心慈手软,今日非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随说,手扬处,专伤敌人元神的天府神箭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其疾如电,朝耿鲲迎面直射了过去。 秦清雪闻言,不禁往身旁转头,把凤目微睁,瞪了阮征一眼,暗付:“要不是场合不对,有外敌在场,我不敲你两下,难消我气。骂谁良善,骂谁心慈手软呢!” 耿鲲正在施展玄功,想要逃出罗网,猛然瞥见直射过来的金虹,识出此宝乃是前古仙人祭炼千年的异宝,最为克制妖邪,且专伤敌人元神,一经射中,至少耗去五六百年的功力。如若再两箭连中,更无幸免之理。尤为厉害的是,此宝与主人心灵相通,得隙即入,由心运用,最难抵御。 他自料再拖延下去,凶多吉少,可是急切间,又无计可施。 耿鲲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厉啸一声,倏地施展玄功,自断两根主翎,化为替身,一根阻挡那迎面而来的天府神箭,一根移形换影,替他落在那银网之中。 秦清雪见状,呼叱道:“你这扁毛妖孽!今日气数未尽,恶贯未满,方才网开一面,不然,你安能在我手中逃走么?”说时,手指处,那网忽然由外而内,风卷残云,往里反兜上去,将那两根火柱包没,火光立灭,化为两根尺多长的鸟羽,落在网内。 耿鲲自觉强弱相差不大,心中甚是不服,既想与仇敌拼命,又想收回所失鸟羽。一见秦清雪竖指一点,火柱被网消灭,现出原形,才知厉害,绝非其敌,自然不肯白送性命。 不等秦清雪把话说完,早便洒下了一串火星,毒口咒骂,不住厉声怒啸,化为一片彗星般的火云,往来路破空遁去,晃眼已杳,无影无踪。 阮征正欲起身相追,被秦清雪抬手止住,说道:“耿鲲飞遁神速,连我都追赶不上,何况是你?而且他气数未尽,万难将他诛杀。” 然后伸手一招,将网收回,拿着四根鸟羽一看,那两根主翎足有三尺来长,钢翎细密,隐泛异彩,不舍毁却,便即行法禁制,免被耿鲲施法收转,至于那两根尺多长的次羽,便命阮征收下,改日运用玄功,将其好生祭炼一番,练成法宝,送予寒光、玄玉。 秦清雪走至玉亭的子午线出口处,又将手中的银网一展,化作一片银色光网飞将出去,看似只是薄薄一层,色如淡烟,将出口尽数罩住,略现即隐。 她见状,方才将心放下,暗想:“有这大禹的太阴地网在此,便是到时耿鲲回转,亦是不惧了。” 时光易过,劫数已临。 原先万载寒蚿最爱盘踞的湖心玉台,已然化作一座白玉水榭。榭内通透轻纱间隔,榭外天府玉莲点缀,四外无人,空旷寂静。 里间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屏风、几案、蒲团等物。 那一座约有十丈长短的水晶屏风立在最后,时有缕缕五色云烟冒起,上面刻有光明境内所有景物,无不毕具,栩栩如生,而且每一处景物,必有一些符咒附在上面。 此宝名为须弥屏,乃是秦清雪请黄川小和尚以佛门至高法术“大须弥障”炼制而成。其上所刻的,正是全境各处禁法埋伏的总汇。 屏前横着一面几案,案上放有一张五弦瑶琴,旁立有一盏白玉灯檠,其色琉璃,焰光若定。 秦清雪于案后安稳端坐,凤目闭合,三千暮雪青丝披拂两肩,宛如朝霞和雪,容光照人,双手掐着印诀,柔荑纤纤,春葱如玉。下面赤着一双白如霜雪、胫跗丰妍的秀足。身上依旧穿着丹色羽衣,平铺在身后。 在水榭内,空旷寂静的,令人都觉得有些清冷。但是,在秦清雪的紫府识海内,却是异常喧嚣。 纪宁即将要渡四九天劫,虽是早有准备,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特召回秦清雪这个执念分神,合二为一,使得元神圆满无缺。 故而秦清雪在渡劫期间,对远在万里之外的迎仙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均是切身体会,不似往常一般,通感得知。 直到纪宁用九宫玲珑盘震宫中所得的紫霄拂尘,借自身的纯阳真气,化成一道金光,一举将天魔驱散,成功脱劫后,方才解开合体。 秦清雪倏地将垂帘的凤目睁开,定睛看了看四外的景物,口中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数日后,南海紫云宫内。 纪宁身穿一件白衣,翻阅着手中的一封仙札。 她一头乌发披拂于肩后,二凤手持着玉梳,一边为她梳理,一边问道:“师尊,师祖连山大师赐下的这仙札,里面的道书及法术,你不是已然尽数习成了吗?为何还要阅读?” 纪宁闻言,笑道:“虽然我已习成,但是时常翻阅,可以温故而知新,另有一番收获。且连山先师唯恐我好高骛远,将不少的仙章施法隐去,如今我修为一到,方才显现。此仙札经我二人多年勤习,先后在每章后,留有各自的注解,甚是详细。我传下后,以你师姐弟五人的天资,想必一学即会。不过各人志趣不同,各自用功,无须勉强便了。” 二凤为她梳好了云鬓风鬟后,方才笑道:“幸得师尊传下《九天玄经》,得以重修玄门上乘仙业,天仙可期,我等师姐弟定然会好好修习,不负仙缘。” 纪宁起身玉立,伸手摸了摸二凤头上的发髻,笑道:“《九天玄经》本是天府秘笈,由前古金仙广成子所传下,乃是三清传承《紫清宝篆》的中册。学成之后,只要能加功勤习,循序渐进,便是天仙,也并非无望。得习太清仙法,是幸事,亦是不幸之事。” 二凤闻言,立即星眸流露出些许懵懂之色,神情甚是疑惑地望着恩师。 纪宁摇了摇头,并未再多言此事,只是抬眸望天,言道:“起风了。” 这日,峨眉山上,有朵仙云电驭,瞬息直上天心,没入苍雯沓霜之中。 众仙行礼恭送,玄真子、齐漱溟等人一齐通诚遥拜,长眉真人飞升。 第四十四章 依还岭,见圣姑 金乌西匿,玉兔东升。 明月高悬于中天之上,倾洒下漫天的霜华,霎时间,依还岭依旧其明如昼。 此岭僻处于南疆万山之中,四外都是崇山恶岭包围,看起来并不太高。 满岭尽是老桧松柏梗捕之类的大木,郁郁森森,参天蔽日,奇花异卉,遍地皆是。再加上涧谷幽奇,岩壑深秀,珍禽异兽,见人不惊。 当真是一座灵山胜域,非同凡境,不愧为西南十七圣地之一。 但是,因依还岭四外有数千里方圆的原始森林隔断,寻常之人进入其中,纵使不会迷路,也为毒蛇野兽所伤。 同时有一条绝涧环山,广逾百丈,下有千寻恶水,便是猿揉也难飞渡。唯有一条尽是沼泽、终年布满极毒瘴气的小路,为入岭捷径。 所以自古迄今,竟无一个常人可以到此。 依还岭原是东西横亘,长约数十里,就只有正当中处,隆起如坟,最高最大。而岭的中心地带,生着一大片异草,草影被月光照在地下,时散时聚。 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异草色青,绿波如潮,随风起伏不定。 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鹤唳,响彻云霄,由远方天际处传来,甚是清越嘹亮。 鹤鸣之声刚一响起,那一大片异草倏地往地底陷落下去。同时清波溶溶,雪浪翻飞,从四外奔来,齐往中心聚拢,现出一个数顷方圆的大池。 原本池中的那一泓清波宛如是一面极大的玻璃镜子般,平明晶莹,可鉴毛发。 随着鹤鸣声的渐近,池心忽有水声响动,化作一个大漩涡,冲出一道五色霞光。 光敛处,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少女,云鬟雾鬓,粉搓玉琢,丽绝天人,纵然是此时杏眼半阖含嗔,柳眉斜竖微蹙,眉梢眼角威棱隐隐,令人望而生畏,亦是难掩她眉宇间的风流仪态。 白衣少女以前乃是旁门中第一流的人物,与绝尊者齐名,夙根深厚,屡世清修。只因前生妄动嗔念,与同道友人打赌,欲试自己的定力智慧,特意转世再生,投入旁门。 她并没有俗家姓名,因为刚一出生,便遭父母遗弃,被灵兽衔上依还岭,代为抚育长大,随后因缘际会,食服依还岭中的一株仙草灵药“兜率仙芝”,又得了一部道书,才知吐纳修炼,得以再次入道,便以岭名做了道号,人称依还圣姑。 依还圣姑抬头一看,碧霄月明,澄净如拭,仅有东南方挨近月亮处,有一团白云缓缓浮动。云旁有一只仙鹤,银羽翩翔,正从云边掠过,向下飞来,上面仿佛驮着一人。 仙鹤飞行看似舒徐,却是极为迅速。不过晃眼之间,便已飞离头上不远。接连又是发出两声鹤唳,空山回音,明月增华,山容夜景,倍觉幽清。 两声方息,鹤已及地。上面坐着一个容貌极美的白衣少女,在一幢紫色霞光的环绕之下,冉冉飞下鹤身,含笑朝着依还圣姑略一点首,径直往她身前不远处的那块空地落去。 依还圣姑见那仙鹤从头到脚竟有九尺以上,朱冠高耸,目射金光,顾盼非常,甚是娇捷。 又见鹤背上的那个少女,素衣若雪,道气盎然,料定不是玄门正宗,也定是得道之人,遂不便冒昧出手。 她亦是微微俯首,还了一下礼,身子仍旧动也不动,躬立原处,欲等来人通名详说,自表法号来历。 纪宁见状,嘴角含笑,言道:“吾乃紫云宫之主纪宁,师从连山大师。今日无端前来此地,惊扰道友清修,是因有要事。我日前在静中参悟时,忽触灵机,虔心推算后,算出一件与道友仙业息息相关之事,遂特意来此,为道友指点迷途,以全你的飞升之愿。” 依还圣姑闻言,美目中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暗付:“我虽是地处僻远之地,又是常年施禁闭门,独自清修,不见外人,但是连山大师之名,我亦是有所耳闻。早年听闻连山大师和东晋时神僧绝尊者一样,发下宏愿,意欲普度旁门,使归正果,为此在月儿岛火山之下建立别府,并将数百年苦功所炼至宝,连同百十件前古奇珍,一齐藏在其内,又收了好些旁门徒弟。可惜道强,魔亦是更高。纵然大师有大法力,道法高强,终究失了元胎,以身殉道,在那月儿岛的火海中,火解化去。大师已逝,又如何能够渡我飞升?且我日前算出,自身该皈依佛法,否则,便须上东昆仑仙山自本岩去独自虔修九百年,始可遂了飞升之愿。” 纪宁见她面有疑色,也能将她心中所想,料出个十之八九,表面仍作不知,从容含笑,接着说道:“道友因生得貌美,备历险厄,好几次差点迷了本性,败了道基,方才得以在数日前,炼成元婴,再次得道。可惜前生好些夙孽,所习道书又不是玄门正宗,婴儿炼成以后,介于散仙地仙之间,只能遨游十洲三岛,绝踪飞行,不能飞升紫府,成就天仙位业。” 依还圣姑性情极为孤傲,不愿低人一等,见纪宁揭她之短,不由心中火起,杏眼含嗔,柳眉斜竖,因见纪宁朱唇含笑,清丽若仙,顿时心爱不过,又听其口气,好似并无意相犯于她,便将怒容微敛,暗忖:“且听她接下来之言,再作打算。” 她因天生丽质,仙根玉貌,尚未成道之前,垂涎她美色之人极多。但是依还圣姑偏又性行孤傲高洁,一任势迫利诱,誓死不屈,虽然幸得保持童贞成道,却也受了无数颠连苦难,由此越发厌恶男子,积久成习。 但是,依还圣姑对于美貌少女却是极为喜爱。 不久前,她收下一个女弟子,玉娘子崔盈。 依还圣姑昔年惟一好友白幽女听闻此事,连忙赶来依还岭,面见圣姑,再三劝阻。 白幽女好事疾恶,久闻玉娘子崔盈淫恶凶狡,本是对其厌恶至极,一直无缘相遇,方才不出手将她诛杀。如今良友竟收此女为徒,岂不是助孽纵恶,平白惹下许多魔孽,累及仙途。 依还圣姑虽然明知好友白幽女所言甚是,一则因她生性护短,向来不肯认过,二则因极爱崔盈的聪明美丽,且已经收下,不便反悔。 开始只是以婉言相谢白幽女的好意,同时表达自身意欲严加训勉,试为其难。 白幽女见她不纳良友忠言,心里甚是不悦,话越说越直,力言此女不去,必为所误。 依还圣姑听得越多,反被激怒,说道:“我自己甘愿受累,与他人无关。即使此女真个犯规叛师,淫恶不法,我也加以容恕三次。只要她第四次不犯我手,决不亲手杀她。我必将她感化教导,引使归正才罢。否则有她在世一日,我也留此一日,不了此事,决不成真。再说,人非冥顽至愚,至多再蹈一次覆辙,焉有师长屡次成全宽免,尚不回头之理?” 白幽女闻言,冷笑言道:“妹子看此女美胜天仙,心同蛇蝎,尽管现在发誓要改前非,立志归正,心口如一,并非虚假,但是她的恶根孽骨,有生俱来,秉性如此,万无改移。你又是钟爱太甚,异日尽得你所传授,一旦旧态复萌,便万难制服。我不忍见平生良友为此淫贱,受害累及仙业,将来你必定后悔,我自代你,除去此祸胎便是了。” 依还圣姑答说:“我生平行事,从无后悔。此女在我未逐出门墙以前,无论是谁,不容加以欺侮,暂时不劳照顾。如若是等她三次犯戒之后,她已尽得我所传,只恐道友今生要想除她,还未必能如意呢。” 这时二人争论已久,话说得甚多,本就彼此生心,最终导致越说越僵。 白幽女心知圣姑素来自负,彼此之间也常有争执,但是从未生过芥蒂之心,此日的言行,大改常态,越发料定崔盈此女必是她的夙孽。 又受了圣姑的几句抢白,更是为之大怒,互相打赌,说了几句气话,白幽女便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由此二人踪迹日渐疏远。 纪宁深知圣姑的心性,见她冷眼竖眉,玉颊红生,料定是心中气忿,便要发作,也自暗中戒备,后见她面容和缓,方才将袖袍内的护身法宝松开了许些,接着言道:“我知道友唯恐再世投胎,无心堕落,败了道基,又因前缘,欲要皈依佛门,却无人援引,正在举棋不定。我于日前算出,道友的仙缘遇合,便在身毒国中。” 圣姑闻言,立时心中一动,暗自掐指推算一番,果然与纪宁所言相符合,面带喜容,忽然对着纪宁行礼,以谢指点之恩。 纪宁见状,知圣姑法力高强,自身仓促之下行法,阻拦不住她,便连忙与身旁的清羽仙鹤一同闪身避让,然后连忙言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假礼节,道友快快请起。” 圣姑只得作罢,二人又接着言语了一番。 过了一会,纪宁拜别圣姑,玉足轻点,上了鹤背,轻抚了一下仙鹤身上的雪羽。 清羽仙鹤灵慧异常,倏地将双翼一震,便破空而起。 圣姑目送纪宁离去后,方才动身,如言寻往身毒国,在一颗枯树的腹内,寻到一段神木,详译上刻梵文,知道内藏一部佛家真经,为禅门无上妙谛,但是有佛法封禁,深藏木内,须对神木用三年零六个月坐功,以自炼太乙精金之气将木分解,始能取视。 第四十五章 武夷山,见谢山 武夷山,千石帆,潮音小筑。 叶缤与一个仪容美秀的绛衣少年品茗论道,他们的玉石桌上,立有一盏玉石古灯檠,灯蕊并未点着,却有一穗虚焰影,势若飞舞,正是纪宁昔日赠予的前古佛门至宝散花檠。 绛衣少年看了看散花檠,含笑问道:“这盏佛门至宝已有千余年未曾现于世间,不知妹子自何处寻得?” 他名唤谢山,是一个介于仙佛之间的散仙,既通禅悟,又晓玄机。在俗世时,本是一位文雅风流的贵公子,嗜酒工吟,年甫三十,便积诗万首,传诵一时。 后来弃家学道,成为了散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隐居武夷山千石帆潮音小筑自建的精舍以内。此地乃是武夷绝顶最胜之区,四外俱是危峰层峦,飞鸟不到。仙人多居名山窟宅,他独喜楼居。仗着仙法神妙及原来的天生奇景,把一座潮音小筑布置得灵淑清丽,美景无边。叶缤未成道前,便和他是通家世戚,所以二人交谊最深。 叶缤闻言,笑道:“此宝并非我所寻得,乃是一个好友所赠。她于日前飞剑传信于我,说此宝将来对你大是有益,故而我特来转赠予你。” 谢山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口中的友人,是何许人也?” 叶缤笑答道:“紫云宫之主,纪宁。不知谢大哥可曾耳闻?” 谢山摇了摇头,一阵沉吟不语。 叶缤见状,忽想起纪宁信中之言,便将纪宁那日与她所言的得宝经过,详告于谢山。 谢山闻言,立时施法掐诀,虔心参详,顿时明悟前因。 好友口中所言那海底枯佛分明是自己汉时遗体,为躲仇家和保持那古灯檠,留待今生遇合,物归原主。但是今生偏又是玄门中人,殊觉离奇。 他回想自己根骨本厚,从小便喜斋僧拜庙,时有出家之想。记得当时还遇一位老僧点化,只为夙世情缘,割舍不下。后经变故,三生情侣,化作劳燕分飞,一时生离,竟成死别,心灰厌世之余,幸蒙恩师接引,始入玄门,侥幸修到散仙地位。因爱妻也是夙根深厚,只要寻到再生踪迹,便可引度,同修仙业。 道成以后,也曾费尽心力,遍寻宇内,竟是鸿飞冥冥,找不到一点踪影。 谢山还想起幼年所遇高僧曾言自己原是佛门弟子,但是自入玄门,修炼多年,每当他静中参悟之时,虽能推算过去未来,但是对于过去诸生,只记得仿佛做过和尚,也做过道流,详情因果竟是茫然。 以他的法力玄机,万万并无此理,每一想起,谢山便觉奇怪,还疑是自身以为前生必犯了教规,逐出佛门,一经堕劫,便昧夙因,忘却本来,所以别的都能前知,独此不能。 事隔多年,好友叶缤今日来此赠宝,一见古灯檠,又闻友言,方才若有所悟。 谢山心中疑惑甚多,遂对叶缤言道:“我并未见过那紫云宫之主,且心有疑事待要询问其一二,不知妹子能否为我引见一二?” 叶缤与他多年至交,自无不可,立即点头答允。 二人皆是不喜拖延之人,主意一定,便即刻动身,化作一道虹光和金光,转眼冲霄而起,直奔南海紫云宫去。 南海,迎仙岛。 纪宁坐于半步多客栈的大堂内,若有所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命杨鲤前去引路迎客。 她一边阅着向圣姑所赠的天书副册,一边暗付:“一个圣姑,一个谢山,我这边进度颇快,化身那边亦要多加努力,方才能赶上进度。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一会,杨鲤便见自遥空处有一片金色霞光和一道经天彩虹星驰电掣疾飞而来,自天直下,现出二人,正是谢山、叶缤。 杨鲤一见谢山的容貌,认出是这个昔日的救命恩人,不由甚感惊异。一时之间,竟忘了行礼迎客。 叶缤在数年里,来此多次,知杨鲤不是这般失礼之人,又见他面露惊讶,侧顾谢山,也在低眉沉思,容甚庄肃,顿时便知另有缘由,不过此地不便谈话,于是清咳了一声。 杨鲤立即回神过来,连忙鞠身行礼,在前引路。 在路上,杨鲤接连为自身的失礼之处道歉。 叶缤、谢山皆是摆手,示意无事。 杨鲤引路之时,不由想起与谢山的前事。 那日,杨鲤屈指一算时日,已离陆蓉波飞升之期不远,便当下禀明师父,直往莽苍山兔儿崖飞去。 杨鲤暗想:“一会见到陆道友,定要好好的向她赔礼道歉,然后帮助她飞升,以报当日之德。” 他行至中途,忽然看见下面的山谷中法宝剑光飞舞,观那路数,似有本门中人在内。 杨鲤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师兄虞重和师父当年的一个仇敌正在拼死相持,哪有袖手之理,又何况此地距离莽苍山只有一半途程,几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 他暗付:“陆道友破壁飞升,还有两日工夫,迟一点也不至于误事。” 杨鲤便飞身落下,出剑相助。 谁知那仇敌甚是厉害,一连厮拼了好几天,虞重、杨鲤二人虽然未曾受着伤害,人却是已被妖法困住。 杨鲤斗得神疲力倦,且脱身不得。 正在他危急之时,忽然有一个大霹雳,带着一片金光,自天直下,将敌人惊走,现出一个仪容美秀的绛衣少年。 绛衣少年一见面,便对杨鲤言道:“二十余年前,我受极乐真人之托,来此助你一臂。陆蓉波与你,还有一段尘缘未了,现有柬帖两封:第一封即时避人,可以开看;另一封外面标明时日,到日自有灵验。务须照柬行事,不可大意。”说罢,也未容虞、杨二人答话相谢,将手一举,化作一片金光夹着轰隆隆之声飞起,转眼没入云层之中,不知去向。 杨鲤送走师兄虞重后,打开仙柬一看,才知自己此番途中耽搁,业已错过了陆蓉波飞升之期,陆蓉波现如今已为魔宫中人劫走。 他见仙柬中又说此去兔儿崖,如若是遇见一个姓金少年,只须设词随他同去,便可相见,日后相机助她脱离魔窟等语。 杨鲤看完,好生焦急,暗忖:“又是自己来迟,害她遭难。既有仙示,好歹上天入地,也须寻去相助。” 他唯恐又错过机会,连忙赶往兔儿崖,恰巧遇见久候多时的金须奴,二人言语了一番,便一同回了紫云宫。 纪宁站在客栈门口,静候着客人的到来。 天外神山,光明境,湖心水榭。 秦清雪凤目垂帘,宝相外宣,眉间有九色霞光闪烁,识海内九宫玲珑盘转动,正在推衍着一门能使异类旁门中人成道的丹书仙箓。 自纪宁成了地仙后,便发现自身已然可以催动识海内的九宫玲珑盘,发挥出些许神通妙用,并且此宝与她心神相合,无论相隔万里,心念一动,便可收回。 秦清雪与纪宁同为一体,心神相通,只是施法一召,九宫玲珑盘便化作一道九色霞光,穿过极光大火与元磁真气的阻隔,来到她的识海之中。 她将九宫玲珑盘召来,便是为了能早日推衍出一门能使异类旁门中人成道的丹书仙箓,完成连山大师昔日所发的宏愿,以助他功行圆满,得道飞升。 连山大师也做过此举,但是不知何因,未曾传人,却将推演出来的丹书连同一道连山灵符、两粒灵丹、一封柬帖封存密藏在峨眉金顶下面的金窟内。 纪宁翻遍了长眉真人代为赐下的连山大师修道目录,只见《九天玄经》、《少清秘芨》、《坎离神经》等天书秘笈,未见那部专供异类旁门中人成道的道书。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行推演了。 纪宁先后得了地阙金章、紫府秘笈及合沙奇书等三部天书仙箓,只要能加功勤习,循序渐进,便是天仙,也并非无望。 但是,所习始终并非玄门正宗,修得道行再高,将来难免须要兵解,才能成道。 所幸仙缘遇合,得蒙连山大师另眼相看,收录为弟子,更令长眉真人代为赐下昔年所留的修道目录,承继他的衣钵,方才得以全宫重修玄门上乘仙业,免去兵解之危,成为玄门正宗一流。 纪宁素来有恩必报,既然受了连山大师的深恩,定然是要报答回去。 在蜀山世界中,积修上千外功都不如度化一人的功德大,并且连山大师的宏愿,又是普度旁门,使其得归正果。 于是,方才有了纪宁在外奔波,去度旁门中的有为之士早日成道,而化身秦清雪在光明境内,推演道书法门,以便教化境内的异类。 过了许久,九宫玲珑盘九色霞光大盛,终于推演出一门吞吐天地灵气、练就内丹元婴的道法。异类及旁门中人只要照此勤习,足可升仙证果,与那绿毛山人刘根所着的《内景元宗》一般,乃是异类修行捷径。 秦清雪心中甚是愉悦,将取名为《混元经》,并抄录于一块白玉玦中,转交给了阮征。 第四十六章 道前因,血神经 天净无云,月明如水。 半步多客栈通明如昼,左近的大小峰峦静荡荡地矗立在月光之下,映蓝凝紫,分外幽清。 纪宁刚和叶缤叙见,一眼看见谢山脸上的隐隐佛光,不由笑道:“恭喜道友不日便可返本还原,重入佛门。” 谢山闻言,惊喜交集,方在推详,忽听叶缤问道:“妹妹适才之言,为何而发?妹妹语焉不详,能否为姐姐讲解其中缘由,一解其惑?” 纪宁嫣然浅笑,摇了摇头,先是引叶缤、谢山分别入座,随后自己落座。 随侍的杨鲤立即献上早有准备好的玉如琼浆,叶缤、谢山二人连忙谢领。 纪宁亦是捧着一杯玉如琼浆,笑道:“谢道友到底是何因果?我不便申说太多,唯恐坏了他日后的得道。不过,我可将前事说于你们听,应有所获。” 纪宁其音似泉水击石般,清脆娇婉,为叶缤、谢山二人,娓娓道来一桩成年旧事。 当今世上,有个得道高僧,法力之高,不可思议,名叫天蒙禅师,乃是东汉时的神僧转世。 天蒙禅师在东汉季年,便已功行圆满,早应飞升极乐。只因在成道之初,曾与同门师兄弟共发宏愿,互相扶持,无论内中何人有甚魔扰,或是中途信心不坚,致昧前因,任是轮转千百劫,也必须要尽力引度,必使同成正果,飞升极乐。 当初发愿之时,同门师兄弟双方都是夙根深厚,有大智慧,修为又是极为勤苦,同时身具极好的根器,料定得道飞升,不是难事。 可惜入门年浅,求进太急,又因前生各有夙孽情累,遂致魔劫来时,稍有不慎,为魔所乘。 天蒙禅师道心坚定,又是只有一点夙孽,应劫之时尚能强自镇摄心神,渡过难关。 而他那同门师弟却被魔头幻出前生爱宠,少年情葛,凡心一动,立堕魔障。 等到后来,醒悟色空,已是悔之晚矣,并且加上有一个夙仇相迫,重又转劫入世。 转世之后,那同门师弟虽然仗着根骨福慧,生而知之,又得天蒙禅师累世相随,救度扶持,每次转劫,大多数都能入得了释门,身为高僧在外行道,但是他的那一段情缘未了,所以一直未得成就佛门正果。 更是累得天蒙禅师亦也迟了千余年,不能飞升。 期间,禅师为助师弟超劫脱难,又是造成无心之过,导致还须转劫三生,方能成道。 不过天蒙禅师到底是智慧神通早到功候,虽然为了良友减削前孽,转动再世,却是生而神明灵异,迥异恒流,与寻常有道之士转劫不同罢了。 直到北宋季年,天蒙禅师方才开始隐居在滇西大雪山阴乱山之中,由此虔修佛法,不轻管人闲事。 近年听说,他不久便要成就正果,因是那昔日同门情缘尽了,重归佛门,将与老禅师一同飞升。 只是天蒙禅师这位同门高僧是谁,却是谁也访问不出。 天蒙禅师得道千余年,每次转世,法力只有精进,为当今世上少数的有道神僧。 谢山、叶缤在旁,听闻纪宁述说完前事,忽然灵机一动,均各有所获。 纪宁见状,连忙起身走到叶缤的近前,扬手发出一片霞光,朝她透身而过。 叶缤一经神光照体,当即醒悟前因,不禁流下泪来。 纪宁伸手为她拂泪,言道:“姐姐今日得以醒悟前因,此乃好事,何必悲苦?你此时灵智已然得以全部恢复,如何抉择,随心而定。无论你欲成仙或是入佛,妹子一定倾尽全力,助你得道飞升。” 叶缤吃纪宁这一抚慰,早已破啼为笑,只是玉颊仍泛红潮,娇羞未退。 纪宁转眸,望见一旁的谢山,笑道:“至于谢道友,想必心中已有抉择,无须我多言。” 谢山此时正在低眉沉思,容甚庄肃。他来此地的初意,是想着自己已成散仙,不会再去皈依佛门,只不过请纪宁指示前因,到底是为了何事,自身堕劫而舍释入道?如若是说过去有什么罪恶,见弃佛门,细思一想,并无可能。 仙佛一体,殊途同归,一样都是根深福厚,始能成就。 谢山既能为仙,即能为佛。何况他前生又是佛门弟子,本有夙世因缘,岂非难于索解? 除此之外,谢山还想要向纪宁请教两件事:那海底佛火心灯的用途,以及和叶缤的夙世渊源。 谢山未及开口,纪宁便已猜出个十之八九,笑道:“谢道友可是想问那佛火心灯的用途以及与叶姐姐的夙世渊源?” 谢山闻言,接口言道:“纪道友道法通玄,诸事皆晓,还请道友为谢山解惑。” 纪宁笑道:“谢道友此言,纪宁愧不敢当。你之二惑,我现如今只能为你解其一。昔日我因逢人劫,来犯妖邪谷辰神通广大,唯恐不敌,又知这前古佛门至宝心灯可克制谷辰的百锻元神,遂特去寻得此宝,把谷辰打的元神大伤,败退而去。随后遇见叶姐姐,一见如故,又深知她心性淡泊,绝不会贪墨此宝,转赠于她,便是想要借她之手,使得此宝物归原主。” 叶缤闻言,顿时把杏目微睁,想要发话,未及开口。 便听纪宁接着言道:“我想那二百年后的群仙劫运,叶姐姐与谢道友必定已然知晓。此心灯,便是应劫而出。不知谢道友可曾听过魔教的奇珍秘芨,血神经?” 谢山点了点头,答道:“听闻此经乃是魔教的神经秘籍,若是被左道中人得去,只须练上九年,立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无论敌手有多高的法力,也难伤习得此经书之人,威力至大。而此书共分正副两册,一善一恶。如若是单习那善的,尽管神通广大,尚不致有害人之念。偏是正反相生,不可偏废。再如习那恶的,却是造孽无穷。” 他稍有停顿,方才接着言道:“此魔经中最为厉害的一种邪法,唤作血影神光,修习此法之人,须先将自己人皮活剥下来,再用魔针刺体,魔火化炼,至少要受九年苦难。等到全身炼化,成了一条血影,方始成功。此法一经炼成,无论遇见正邪各派的修道之士,无须再用什么法宝,只消张臂化作血影,朝对方扑将上去,立即透身而过,不论多高功力的修道之士,元神精气立即全被吸去,使其助长凶焰。” “并还可以借用被害人的真身,去害他的同道。再遇第二人,仍旧脱体,化为血影扑去,只要扑中,便无幸免。无论是多大法力的人,如若是事前不知,骤出不意之下,也是难免受害。尤其厉害的是,水火风雷、法宝飞剑皆不能伤。不过早些年前,便听闻长眉真人唯恐此经为世人留下大害,已将此经毁去。纪道友为何提起此经?” 纪宁还未及应答,叶缤先接口言道:“此番前因,我倒是知晓一二。昔日与纪妹妹在紫云宫中叙谈之时,曾听她讲过。” 叶缤正说起头没有几句,纪宁和谢山便含笑在旁,静听她说下去。 原来长眉真人当初入道之时,还有一个同门师弟,名叫郑隐。 郑隐与长眉真人一同学道,后犯教规,被逐出师门,怀恨忘本,投入旁门,渐渐无恶不作。后又得到血神经,由此改名血神子,变本加厉,法力也日益高强。 长眉真人奉师父遣命除他,连擒了两次,俱念同门之谊,警戒一番便放却。 可郑隐始终怙恶不悛,屡教不改。最后一次,长眉真人见自身飞升在即,唯恐遗留此大患,为祸人间,便用两仪微尘阵将郑隐擒住,欲将他形神悉诛。 郑隐在阵中苦苦哀求,力说从此洗心革面,并还立下重誓,方才免去灭神之戮。 长眉真人将郑隐和门下诸党徒,连死的带活的,一齐押往西昆仑星宿海北岸小古刺山黑风窝原住妖窟之内,将洞门用水火风雷封闭,令他率领门下忏悔前孽。 临别之时,长眉真人对郑隐苦口婆心,这般说道:你自得了魔经秘籍,炼就魔光鬼焰,广收妖徒,造下无边大孽,我屡奉师命行诛,俱念以前同门之谊,特予宽免,纵恶为害,连我也为你负过不少。 现如今将你师徒等十余人禁此洞内,休看日受风雷之苦,实则替你减消罪孽,玉汝于成。你如若是真能回心向善,仍照以前师门心法,虔修三百六十五年,难满灾消,那时你应受的天劫,已在洞中躲过。再出山去,将你对我所许的十万善功做完,以你师徒的法力根基,依然能成正果。 但是,如若还是再怙恶不悛,你人只要一离此山,便会有奇祸临身。那时我已成道飞升多年,再想要活命,就无望了。 我也明知那部魔经已被你参透了十之八九,虽被我用真火焚化,你在洞中照样能够如法修为参悟,不必等到难期届满,便可用那邪法破去我的封锁,逃脱出去。 但是我同门师弟只有你一人,几生修为,得入师门,旷世仙缘,实非容易。 你以前只为一念贪嗔,导致自身被魔女所诱,铸成大错,犯规被逐。师父本就说你夙世恶因早种,屡世修为,全系勉强。因你天资颖悟,看出恩师行藏,向道心坚,苦苦哀求,百折不回,又有诸位恩师的同道好友再三劝说,勉强收下。 哪知你修为虽是极勤,恶根依然难尽,结果还是不出恩师所料。 你入门之时,我既然代你力求,后来你犯规被逐,我又力向师父求情,以为天下无不可度化之人,意欲力任匡救之责。 那时你只须稍知悔悟,早已重返师门,焉有今日?谁知后来为你费尽苦心,终难挽回。 我因头次劝诫时,曾对你说,此后必要逼你回头,不到我力竭智穷,决不罢休,并且决不亲手杀你。所以自奉遗命诛你以来,我几乎把全副精神放在你的身上,专在你为恶将成之时,给你破坏,甘违师命,不肯杀戮,也是为此。 可是你这类极恶穷凶之人,我为私谊,留在世上,你一日不归善,一日不死,我便不能飞升。我功行已早圆满,已为你迟了一个甲子,难于再延。 你虽是恶贯满盈,我仍不愿有违初志,为此将你送来此地,看是放却,实则数运已尽。为想尽我最后心力,这次擒你,特意早了数日,使你遭劫之期移在他年。 吉凶祸福,系你一念。能听良言愧悔,自可无害。否则,你只要期前破法出山,不出三日,便应前誓,为神火所化,形神俱灭了。 长眉真人说罢,便封洞自去。 纪宁静待叶缤讲完后,方才接话言道:“郑隐被困在洞中,已有三年。他自习魔经,恶根日长,因知长眉真人飞升以后,世间当无人再能制他,口中虽在求恕知悔,实则怨毒已深,心存恶念。郑隐已知真人道成飞升,此时正在洞中重炼魔经,以求出困。他将在二百年后,群仙劫运来临时,破禁出世,而将他应劫的神火,便是心灯上所燃的那团佛家三光神火。” 第四十七章 前生因,屠龙刀 金凤山,沈琇旧居。 古洞云封,木可抱干云,杂草怒生,浓荫蔽日。 洞府内的沈琇正在祭炼着一柄刀状法宝,力求早日心神相合,以备异日之用。而她的徒弟眇女有事外出,此时并不在洞中。 沈琇炼完收功,看着手中的法宝屠龙刀,不禁有些心神恍惚。 她如今已被长眉真人逐出师门,并非峨眉派门下。 沈琇为人至诚刚毅,根骨功力无不深厚,但是天性疾恶太甚,又性情偏激,杀孽太重,便连昔日同门师兄弟灭尘子亦是一言不合,从而生嫌,随后便是因此,惹出好些事来。 她前生屡受灭尘子愚弄,后遭劫兵解,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此人。而今生被逐,亦是中了灭尘子的阴谋暗算。 沈琇想到此处,不禁想起那一段往事。 长眉真人奉师命,开创峨眉一派,为玄门正宗,领袖群伦,收录门下的弟子众多。而他门下的玄真子,为开山大弟子,随同修道已有六七百年。 按理来说,长眉真人得道飞升后,自是由玄真子继承教主之位,二次大开山门,收徒传道。 可是前因今果,事皆前定。 玄真子万分坚决的向长眉真人再三请辞,说他本人道浅力薄,不堪承继道统,二师弟苦行头陀将来又要重归佛门,算来算去,唯有妙一真人齐漱溟九世修积,道高福厚,又是夫妻同修,历劫多生,从未离过师门,并且还要为恩师代为完成那三千万外功的宏愿,不论内功外行,法力心性,全都高人一等,为众表率。 他事前为此事,曾向众同门商议,多数都无异词,实乃众望所归。 本派不久二次开山,发扬光大。恩师仙去以后,若非是像齐师弟这样道高德重的人,实在不足以排除万难,当此重任。 为此集众请求,敬祈恩师先期传以衣钵,使其早正名分,就便考查他的功行,而令众心悦服,免得日后另生枝节。弟子等也必从旁相助,决不使其辜负深恩。 长眉真人虽然并未当时答应,但是心中已是默许。 峨眉派的那一班同门多和齐氏夫妇交厚,道法也多弗如,再经过玄真子、苦行头陀三次请求,均认为是将来必行之事,自是心悦诚服,个个归心。 齐氏夫妇由此,越发勤奋,功力大进。 长眉真人的诸多弟子中,有一弟子,名唤灭尘子。 他因夙孽太重,贪嗔之心太重,但是师父长眉真人法力无边,除了与众同门貌合神离之外,并不敢稍微放肆,有事只会恨在心里,不会明言。 灭尘子先前还恐怕自身的满腹私心,会被师父长眉真人看破,然后对己不喜,后见师父长眉真人相待如常,以为不曾觉察,方才放下心来。 他先前便听说玄真子、苦行头陀这两位追随师父六七百年的开山大弟子,一个谦抑退让,一个只等恩师仙去,便要重归佛门,众同门中,只有他辈分最长,从师年久,法力又高,对于继承教主,二次开山,从来视作囊中之物,不作第二人想。 不料玄真子忽然荐贤自代,灭尘子闻言,立即好生嫉愤。但是询谋企同,众无异词,当然不能独持异议,只能默然无言,无所表示,但是心中实在是气极暗恨。 当玄真子第三次请求下来,恰值齐漱溟奉命出山未归。 沈琇因听长眉真人不仅是面示允意,并且还说起妙一夫人荀兰因的功力仙福不亚于乃夫,将来正好可分掌男女弟子,为本门留一佳话,语多嘉奖。 本是至好,自然心喜,一相见面,便向其道贺,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灭尘子在旁冷笑,而长眉真人说完前言,立即飞走,不在洞中。 沈琇知他不服,便向灭尘子发起了责问,言语间失和,因而生嫌。 忆完前事,沈琇忽见洞府自开,眇女带回一个相貌奇丑,满头癞疮的小女花子,根骨甚佳,正朝她处缓缓走来。 沈琇看了看那小女花子,总觉得好似哪里见过。 正在寻思间,忽见小女花子眉间有一个小红痣,颇与她前生定下约定的民女相似。 沈琇心念一动,望见眇女,正欲开口询问,忽见小女花子扑将上来,连忙伸手接住,以免她摔伤。 那小女花子,姓王,名叫癞姑,家甚寒苦,父母已死,被人收去为奴,历经诸多艰苦,方才寻来此地。 刚被眇女带入洞府,一见沈琇,便已认出,连忙扑抱上来,跪地大哭。 沈琇一番询问,果不其然,癞姑便是当初那个民女。 她前生历劫转世前,金凤山前山的民家有一少女,看出灵异之迹,曾以虔心毅力,三次寻到沈琇洞府,定要拜师。 沈琇因正值转世期近,未肯收留,但是许下承诺,待她转世重来后,定会来度民女,收其为徒,随后传下吐纳之术,令民女先习坐功,便自转世去了。 而那民女自受了沈琇前生的指教,回去便闭门修道,不问外事。到了三十余岁时,父母双亡,剩下姐弟二人,本也相安。 前年近村搬来一个匪徒,名叫裘嘉,仗着会点武艺,为恶横行。山民良善,无奈他何,越发骄狂自恃,无恶不作。偶因上坟,路遇民女,想要人财两得,便令一个贼党强往说媒。 民女守贞多年,向道心坚,自是不肯。 不久,便将乃弟擒去,并且欲强抢民女为妾。 民女受迫无奈,情急自杀。 仍被裘嘉将家产侵占了一多半去,方始将乃弟放回。 民女死后不过百天,沈琇便转世重归,回到金凤山,忆起前事,特意前去要度民女。一去民女家中访看,见乃弟人甚忠厚,略谈了几句,听闻此事,本是大怒,便自走出。 她相貌未变,场上的山民全都认得沈琇前生,知她是异人,纷纷上前,向其诉苦,说裘嘉淫恶凶横,直无人理,山民偶有冒犯,往往失踪,尸首全无。想去告他,怕见官府,又无凭证等语。 沈琇本是想暗中除害,闻言,二次激发怒火,更是不加寻思,携徒眇女二人立即寻去。 恰逢裘嘉同了一伙贼党正在入江行动,被她暗随在侧。等到船行驶到川峡无人之处时,便将裘嘉连同全船贼党一齐杀死,沉入水底。 再回老龙场,把贼窟的金银摄了些来,分与山民,说裘贼不久遭报,你们各自安身便了。 众人正拜谢,忽听婴儿啼哭之声甚急。 沈琇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中年贫妇怀中怀中抱着一个生才两三月,满头癞疮的女婴,遥伸两手,朝着她乱扑乱挣,哭得甚急,意似求抱,已然力竭声嘶,看去情急异常。 她那时修为还未恢复,眼力太差,又急于见师,见那女婴相貌奇丑,全身满是疮疤,脓血狼藉,与民女前生迥乎不类,并未发现女婴便是民女转世,前因未昧,方才这般嚎哭。 随来的贫妇丈夫,唯恐女婴嚎哭,冲撞了仙人,正在喝令其妻退去。 女婴听得懂人言,闻言顿时一个着急,两眼翻白,小手脚一挣,身子望后一仰,当场晕死过去。 沈琇急于起身见师,见那一对夫妇穿得甚是贫苦,未及细问,先将男的唤住,贫妇已扑地跪求救命。 她笑说一声:“无妨。”便将余剩金银赠与贫妇。手朝女婴微一抚摸,“哇”的一声,便自哭醒。 这类善举,沈琇前生常做,只是嘱咐众人不许传扬,便自去了。 癞姑虽然前因未昧,但是前生之事多数已忘,只是记得前生有一女仙,曾允转世重来,收她为徒。出生不久,女仙果然寻来,偏为父母所阻,不能近身。但是才出生只有数月,心中有话,说不出口,女仙也自走去,失望欲死。 她五岁时,父母双亡,才想到师父也许会嫌她年幼,于是按照前生所习坐功,避人修炼,又不时入山寻访。 而收养癞姑的人家如若不是因见她力大,肯受劳苦,早已不想要。日久成习,也就任其去留,不以为意。 问她何往,她也不说,只会朝人打听,往金凤山如何走法。 不知怎的,癞姑竟找不到前生去过的金风山,就连去过的人带路前往,也都迷路。 癞姑终不死心,今日决计带了干粮,再往金凤山寻去,不寻到地头,宁死不回。 她行至中途时,路遇一个美貌道姑同了两个怪人,说是要往金凤山报仇。 癞姑正苦无路,顿时自林中赶出,向其打听道路。 道姑见状,忽令拜她为师。 癞姑听出道姑是沈琇的对头仇人,自然是更加不肯。 道姑发怒,将她封闭洞内。走时说,要布置好了埋伏,再去金凤山诱敌。 因见道姑去时会飞,周身俱有电光,既恐师父沈琇打她不过,又防本身受害,所以哭喊。 眇女原因昨日路过山场时偶然降落,无心路遇,因尚有事出山,和土人说了几句话,便要飞走,忽听崖后有女子哭声甚急,正在狂喊恩师沈琇前生姓名求救。 过去一看,人在崖洞之中,己被邪法禁闭。 破法救出后,心疑癞姑是那民女转世,详问一番后,便将其带回面师。 沈琇问完前事,忽听洞府之外有破空之声响起,知是有敌来犯,立即将癞姑藏于洞府中,自身出洞应敌。 她刚一走出洞府,便见守洞神吼负伤逃来,后有三妖人追赶,不禁大怒。 沈琇越过神吼,扬手一道金光,迎上前去。 眇女也是紧随其后,放出飞剑助战。 来此寻仇的道姑乃是崆峒派有名人物,下余二人均是轩辕老怪门下,作番人打扮的,名叫红羽神君菇合索毕,另外一个,则是万灵童子茅壮,邪法甚高。 此次是乘着长眉真人飞升,没有什么顾忌,奉命先来布阵,想将沈琇师徒炼化成灰,将生魂擒去,使其永受炼魂之惨。 过后,几个最厉害的妖邪首脑都要前来。 沈琇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想着自身近年来,用功苦炼,法宝、飞剑无不神妙,且又得了师门至宝屠龙刀,威力更大。 她见洞府前面不远,方圆五里之内,全被邪气笼罩,内中隐现数十百座大小旗门幡幢,邪法似甚厉害,依然自恃,不以为意,立意不令妖人生还。 飞身上去,仍用倚天剑化虹对敌,暗中运用全力,与屠龙刀合为一体,冷不防地化成一弯金碧光华,朝为首的妖人和那道姑似电般急卷去。 菇合索毕乃是轩辕老怪的第五弟子,邪法本高,也是劫运临头,骄狂自恃,屠龙刀本来便是他的克星,又因沈琇尚在阵外,建功心切下,一心只是想要移动阵法,心神已分。 等到瞥见金碧精光耀目难睁,看出有异,方才想要逃避,已是不及,被刀光一把裹紧,只是一绞,便已伏诛。 道姑在旁,也被刀光扫中,身成两段,道死身消。 沈琇意犹未足,双手齐扬,发出本门太乙神雷,化作两道数十百丈的金光雷火,一道打向妖妇身上,将其全身震成粉碎;一道便朝茅壮迎头打去。 霎时间,满空电掣雷轰,精芒雨射,震得天惊地动,山岳崩颓,声势惊人。 眇女本来并非茅壮之敌,全仗这一雷,方免于难。 沈琇二次驭起屠龙刀,朝茅壮直射而去,双手的太乙神雷又是打个不停,将当地直接变成了一片雷山火海。 远在迎仙岛的纪宁,此时正在与叶缤、谢山二人叙话道因,忽然心血来潮,若有所觉,抬眸望了望金凤山的方向,说道:“屠龙师太沈琇,不知下次相遇,是敌是友?” 第四十八章 以镜窥,诛妖邪 伏羲镜半悬于空,金光四溢,霞光百丈,宛若一轮日轮般耀眼,而那似琉璃般通透的镜面上却是一片白蒙蒙的,好似幂了一层白雾。 纪宁静气凝神,含笑竖指,结成一个印决,周身法力运转,汇聚于指尖,伴随她的并指向前,化作一道紫色光华,射在伏羲镜上。 而镜面上的那层白蒙蒙的烟云,顿时消散,现出一座山洞,洞外立有一个容貌甚丑的少女正在驱使着一道金碧刀光杀敌,旁边还立着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少女,御着飞剑,正是沈琇及其弟子眇女。 纪宁感应到沈琇出事,便借着伏羲镜的妙用,将千万里外的情况恍如目睹一般现将出来,虽然此举只能够知道经过,不知未来。 但是,她只是想要观察现时的情形,叶缤、谢山二人亦也是想着开一开眼界,倒也无妨。 伏羲镜内,洞外的沈琇双手一举,发出数道太乙神雷,朝前面阵法中的茅壮打去,然后驱使那道屠龙刀所化的金碧光华随后。 正在和眇女斗法的茅壮,原本一见同党被杀,便立即暴怒如雷,一面向师父发出求援信号,一面悄然移动阵法,正待要暗下毒手。 眼看眇女已被妖光罩住,便要功成之时,他忽然瞥见有数道雷火金光迎面打到,其后更有一道金碧刀光电驰飞来,连忙怒吼一声,施法化做一片乌金色的云光,比电还快,遁向一旁,一闪不见。 同时那前面所布的玄武乌煞罗喉大阵,亦也是失去踪迹。 如若是按照平日,茅壮定然是自恃玄功变化,任刀光上身,不但不退,反想就势暗算沈琇,可是同党一死,他便已看出屠龙刀的厉害之处,方才不敢硬对,施法遁开,避让其锋。 沈琇见并未一击得手,同时前面所布的妖阵也已失踪。虽然性刚胆大,毕竟累世修为,此生又得玄门真传,功力大进,见闻广博,原非昔比。 她见状便知,敌人必是大举前来,妖阵厉害,决不会就此撤去,不是另有余党隐藏阵中,尚未出面,便是几个首恶要来为害。 沈琇心念一动,连忙令弟子眇女速与自己联合,相机应付,不可离开。然后一面发出太乙神雷,朝前面打去,原意是想试探一下,妖阵是否撤退。 刚一发出,便觉雷声暗哑,不似方才的强烈,雷火金光也是暗淡得多,暗道不妙,连忙喊:“徒儿留意。” 沈琇刚把屠龙刀连同两人飞剑、法宝一齐放出,倏地眼前一暗,数十百座幡幢旗门突似转风车一般,忽隐忽现,连闪几闪。 她再用慧目法眼,定睛一看,见四面已被一层层乌金色的妖光云烟笼罩在内,这才认出,此是着名魔头轩辕法王的独门邪法,玄武乌煞罗喉大阵。 沈琇深知那四外乌金色的妖云阴毒非常,只要丝毫上身,立遭惨死,并且得隙即入,最难防御。如若是用法宝、飞剑护身迎敌,难免不被暗算,但是若不轻动,现在倒是无碍,只怕时候一久,妖人势成骑虎,必然发动魔火血焰,全阵立成火山血海,多高法力,只要被困住,也经不起它的多日化炼,早晚连人带宝同归于尽,连元神也保不住,不是被魔火消灭,便是被摄了去,永受炼魂之惨。 识出妖阵的厉害之处,她顿时心中一急,不禁暗幸自身天性嫉恶太甚,久经大敌,对敌经验丰富,事前早有警觉,戒备尚快,一见不妙,立将法宝、飞剑紧护全身,暂时才保无事。 否则,稍迟分毫,定遭毒手,当真是形势奇险之极。 沈琇惊魂乍定,自知自身平日里不喜人助,势力最孤。虽有几个至好同门,一则变生仓促,未必得知;二则就令有人赶来,除非全数到达,这等厉害的妖阵,也是难破。 一时之间,她无计可施,只能和弟子眇女一同小心戒备,严守死守。 此时,阵中的妖邪已然现身,为数不下二三十人,均是沈琇平日所树的强敌,一个个咬牙切齿,厉声咒骂,百般污辱挑战,此去彼来。 沈琇师徒知道妖人正在诱敌,想要激自己发怒动手,以便夹攻暗算。 又见阵中,一会金云弥漫,邪焰飞扬,乌光电闪,妖火空飞,数十百座旗门幡幢矗立在大片妖云之中,时隐时现;一会邪烟如潮,妖光压顶,上下四处全被逼紧胶住,难于动转。 沈琇偶尔气愤不过,便在宝光的防护下,把太乙神雷以全力向外打去,发现不仅仅是雷火威力大逊先前,即使冲荡开去,转眼又复紧压上来,才知无用。 她见雷火冲光而出,只要稍微疏忽,邪烟侵进,立遭毒手,暗想:“生死有命,在数难逃。除了忍苦待机,更无善策。”只得连用太清仙法,守定心神。 在宝光环护之下,任那诸多妖人轮番叫嚣咒骂,毫不理睬。 似这样相持了三个日夜,并未见有人来解救,护身法宝已被妖光炼毁了两件,便连纪宁昔日所赠的倚天剑,亦也损毁,被炼成几块废铁,掉落在地。 沈琇心痛随身至宝被毁,愤急之下,几次想要强冲出去,与敌拼命,拼得一个是一个,省得束手待毙,均被眇女再三劝住。 她不禁叹道:“我岂不知,此举万无生路。若非是邪法厉害,你我师徒早晚同归于尽。我才想着,反正难逃,倒不如拼着诛杀两个妖人,还可够本,只是连累了你。幸而癞姑被我留在洞府之中,不曾同来,否则又是白送一人。” 眇女接话言道:“弟子受恩深重,死何足惜。不过我想师父若是应该遭劫,师祖必有先示,便是各位师伯叔,也定无坐视不救之理,这里离峨眉甚近,难道就无一人经过吗?到了紧急之时,尚有师祖昔日所赐的降龙珠,也可抵挡一阵,决可无碍。” 沈琇早想取珠一试,因为料定还有极为厉害的强敌未来,心正盘算,听闻此言,忽生一计,连忙传声,吩咐眇女,授以机宜。 迎仙岛,半步多客栈。 叶缤看到此处,心生疑惑,于是向纪宁问道:“金凤山离峨眉甚近,诸多妖邪联合寻上门去,动静这般之大,且已过了三日,便是先前不知,现如今定然已然知晓。久闻峨眉诸仙道行法宝都甚是了得,为何未见有一人前来解救?我深知妹妹心性,妹妹既然与那沈琇相识,却在此只看不救,想必定然事出有因,可否告知姐姐,一解其惑?” 纪宁笑道:“一饮一啄皆是前定,我辈之人行事,均由因入果循而行。峨眉诸仙未出手,是因长眉真人飞升后,玄真子、苦行头陀、妙一真人便奉命前往东海,炼法炼丹,无暇分身,且沈琇至交妙一夫人等人有长眉仙示,早知就里,同时加上灭尘子,又在生心内叛,诸须防备,方才不曾来援。” 稍有停顿,纪宁似是有意无意地伸手遥指了一下那东北方向,方才接着言道:“而我不救,只因事皆前定,长眉真人早有安排。我若是出手相救,坏了真人的布置,反倒是害了沈琇。” 正在纪宁与叶缤叙谈时,谢山见镜中的一名妖人忽将全身衣服也全脱去,赤身露体,形态丑恶已极。 这个脱衣的妖人乃是九烈神君爱徒,名唤金蒙子,因为与沈琇有断臂之仇,先前几次约集同党,刚快将她困住,定必有人前来来援,功败垂成。 金蒙子见沈琇师徒被困三日,只是毁了几件法宝,人尚无恙,屠龙刀光照样精芒若电,护定二人全身。有了几次前车之鉴,见当地离峨眉又近,空中不时有人飞过,惟恐夜长梦多,有人发现来援,一个着急之下,便重又上前辱骂,脱衣施法。 沈琇本就急怒交加,打算趁机给妖人一个厉害,以泄自身被困三日且被连番羞辱之恨。 她见状,更是大怒。 以目示意,师徒二人双双把手一扬,两团五彩洋霞突然飞起,在宝光层内,由头顶倒卷而下,将她们二人的全身裹了个风雨不透。 同时将手一指,屠龙刀立即复又化作一弯金碧光华,朝当前赤身露体的金蒙子电驰射去。 金蒙子做梦也没有想到,敌人三个日夜不曾动手,自顾不暇之际,竟会遽然发难,刀光过处,尸横就地。 旁立的众妖人在全出意料下,也是伤亡了好几个。 沈琇顿时精神一振,正在手指屠龙刀,想要再加功施为,忽听异声凄厉,起自遥空,比起那年奉召回山所遇的妖人所发异啸,还要尖锐刺耳数倍,便知有首恶到来。 又见众妖人邪法均高,先前的伤亡多因骄敌大意,疏于防范之故,一经警觉,屠龙刀已难奏功。 她唯恐有所闪失,丢了这师门至宝,刚刚施法,把刀撤回。 那异声,便由远而近。来人还未现身下落,沈琇猛然瞥见有豆大的碧光一闪而过,立时耳旁便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随后大蓬的惨碧妖光已似火山崩堕,亿万萤潮暴雨一般,当头爆发,声势猛烈,前所未见。 第四十九章 灵符现,居罗岛 沈琇师徒二人全身最先被碧色雷火罩住,全阵立成火海,四外乌金色的妖云邪烟,也似怒浪狂涛般激涌过来。 到了她们师徒二人的身前,化成漫天的血焰,夹着无数乌金色的光箭,环身攒射不已。 沈琇立觉奇热袭身,周身上下四外重如山岳,知道魔火阴雷同时夹攻,不禁心胆皆寒。紧接着宛如千万急雷当空爆炸,连人带宝全被碧色雷火罩住,全阵立成火海。 四外乌金色云光也似狂涛恶浪,激涌过来,近身化成血焰,中杂无数乌金色的光箭,环身攒射,顿时奇热如焚,越来越盛。 所来之人正是轩辕法王和九烈神君,两个得道多年的着名魔头。 他们因见沈琇的护身宝光神妙,互一商议,便把阴雷血焰此起彼伏,相继夹攻。 沈琇师徒二人身困其中,四外均受重压,那万千阴雷连续爆炸,虽然震得护身宝光金芒暴射,人在光中心惊目眩,但是,一运玄功,镇压心神,便可勉力抵御,暂时还不妨事。 轩辕法王和九烈神君此举虽暂时不能伤她们师徒二人分毫,却也让她们师徒吃了一顿大苦。 先是无数阴雷时轻时重,上下左右,此去彼来,炸个不休。 轩辕法王的玄武乌煞罗喉血焰神罡再从旁进逼,相助施威,互相应和,沈琇师徒二人便如抛球似的,随同阴雷的来势,在血焰火海之中,星丸跳掷,上下飞滚。 沈琇知道敌人诡计阴毒,她的护身宝光只要稍有空隙,被魔火、血焰侵入分毫,立遭惨死,便连元神,也无幸免之理。 幸而她近来功力大进,法宝神妙,长眉真人所赐的降龙珠,已炼成第二元神,只要把心灵守住,还可勉力抵御。 沈琇最初以悲愤心横,想着豁出遭劫,能抗得了一时,便是一时。先前还触目惊心,心胆交寒,几难自制。后面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专心运用师传心法忍受苦难,不作理会,顿时便好了一些。 轩辕法王见沈琇师徒连受这等猛烈攻击,身外彩光反更鲜明,看出沈琇功力甚深,急切间伤她不了,不禁暗忖:“以前因惧长眉真人尚在,不敢发难。此时长眉已然飞升,沈琇又是弃徒,被困多日,并未见峨眉派中有一人来援。由此可见,她与同门早已断绝往来,否则峨眉相隔这么近,断无不知之理,如何置之度外?自身法力高强,即便对方的几个能手来援,最多不胜,也定无败的道理。如若是有人来救,我与九烈神君只需要分头应敌,怎么也能将这两人杀死,报那杀徒之仇,有何顾忌?” 于是重又变计,与九烈神君一说,便将阴雷撤去,由他先用千重血焰,将沈琇师徒围了个风雨不透,然后逐渐施威,魔火血焰化为实质,层层包围,想把二人炼化。 而九烈神君则用阴雷妖光包在外面,以防万一。 经此一来,果然生效。 沈琇师徒二人身困火中,开始还能支持,到了后来,魔火热力逐渐加强,比起常火不知要热多少倍,眼前只见四外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 火势奇热,隔着护持自身那层丈许厚的宝光,依旧烤炙难受。还有那亿万乌金光箭,密如飞蝗暴雨,环身攒射,吃宝光一挡,立时爆发,化为红雨,血焰也自加盛。 沈琇还好,眇女已是热得气透不转。 到了第二日的晚上,轩辕法王发挥全部法力,使得火力更大,万难久持。 最可怕的是,沈琇师徒二人身外的宝光已由五色异彩,渐渐转成红色。 此宝本是降龙珠炼成的第二元神,魔火猛烈,不能反击相抗,立生反应,渐觉奇热难耐,便由于此。 沈琇所知,但是其势又不能收转,另用别的法宝防护,端的进退两难,形势危急万分。 到了第三日的黄昏,她们师徒二人身外的宝光已然渐成一色,身子如在洪炉之中,若非功力尚深,又服了两粒灵丹,不等魔火上升,早已烤死。 眇女功力尚浅,此时已是两眼通红,气喘汗流,感觉口里似要冒出火来一般。 沈琇虽在拼死奋斗,也是周身火热,眼红心跳,毛发欲焦。知道危机一发,只要宝光变成深红,全身立被炼化,成了劫灰。 正在惶急无计之时,眇女实在忍不住那苦痛,悲哭喊道:“恩师,弟子明知师祖既赐宝珠,今日之事必早算就,不致便遭惨劫。但是弟子实在热痛难禁,望祈恩师赐弟子兵解,由恩师将两粒宝珠合为一体,弟子元神再与相合,必能多延时日,以待救援,免得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同时耳旁忽又听见有少女声音,清叱道:“道友危机将临,还不省悟么?” 沈琇闻言,听出这口音与上次遇见纪宁时听到的声音相似,知是友人特意传音指点,猛想起恩师长眉真人所赐无字素柬。 轩辕法王和九烈神君这个两个老魔未来之前,形势也是颇为危急,沈琇在百忙之中,也曾取视,并未发现上有字迹,心中失望,又忙着御敌,未曾再此取看。 经纪宁这一提醒,她暗想:“恩师既赐仙柬,必非无用,现如今已是万分危急,或许会现出解救之法。” 沈琇心念一动,刚由怀中取出,猛然瞥见自身的护身宝光只剩下薄薄的几色彩影,通体光色全转深红,被上下四外的千重魔光血焰一映,几乎似是敌我成为一色。 料知转眼便要炼化成灰,她不禁亡魂皆冒,喊声:“不好!”手中仙柬取出,未及注视,就这惊魂欲颤,一瞥之间,柬上突然现出一行朱篆,似电般闪得一闪,便自化去。 沈琇见状,便知恩师所留,是一道求救灵符,还未及想到来人是谁,如何能救自己,猛然听见一声霹雳,身外的千重魔光血焰,亿万阴雷,首先冲散。 同时在血焰汹涌横飞中,一幢有三丈多高的祥光紫焰忽然自天空飞堕,照头下压。 沈琇的护身宝光先吃魔火烧红,本将消尽,经此祥光一罩,竟被压碎。 她观此情景,心中顿时拿不定是吉是凶。 同时沈琇的脚底突涌起一朵丈许大的金莲花,将她的身子托住,与那道样光紫焰上下一合,顿时身上火热全止,立转清凉。 眇女亦是如此,心神清爽,恢复原状。 师徒二人齐被祥光包没,腾空而起。 纪宁等人看见伏羲镜中,那满空的阴雷魔光,血焰火箭,正如惊涛雪崩,狂风袭卷残云般,随同数十百座旗门妖阵纷纷消散。 同时有两道遁光似电般急,一西一南,冲霄而起,只是闪得一闪,便各自投向天边密云之中,晃眼无迹。 纪宁依稀可以看见那一道乌金色的妖光中,卷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猛恶的男子;另外一溜黑烟中,裹一个形似天神打扮,相貌奇丑的男子,知道分别是轩辕法王和九烈神君。 再看下余的异派妖邪,更是手忙脚乱,各纵妖光,四散飞遁,多半受有重伤,神情狼狈已极,便知伏诛的,必定不少。 纪宁暗付:“宇宙六怪中的辛如玉,便是入了佛门,成为了心如神尼,亦是辛辣不减当年。这杀气之盛,怕是当今世上,最适合沈琇的师父了。幸好这位心如神尼已然道成坐关,为沈琇多留在世上两甲子后,便要飞升极乐世界。否则以她这般无须露面,仅是凭借一道灵符,便可将轩辕法王、九烈神君这两个魔头和众妖党,打得全数死亡逃散的降魔法力,怕是当今世上的魔头,要日夜难安了。这位心如神尼,亦是一个疾恶如仇,并以恶制恶,难掩杀心的人啊。” 伏羲镜中,祥光金莲,其去如电,只是升空一瞥,便已飞出千百里外。 随后眼前一花,祥光大盛,耀目难睁,伏羲镜中便已恢复以往的通透,除了纪宁等人的身形,亦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纪宁见状,不禁笑道一声:“小气!”说罢,便伸手一招,将伏羲镜放回腰间的法宝囊内。 东北两海尽头交界,居罗岛。 此岛乃是海中的一座礁石,四外恶浪滔天,无边无际,湿云低幕,悲风怒号。 全岛石黑如墨,草木不生,距离海平面又近,方圆不过数十亩。有时一个激浪打来,漫岛而过,仿佛连岛带人,均要被海浪卷去。 岛上有一危崖壁立,崖前略有两三丈大小一片平地,此外全是怪石错落,长满海苔,险滑难行,无一平处, 景物荒寒阴晦,从所未见。 崖前暗影沉沉中,山石上坐有一人,乃是一个衰年老尼,短发如雪,面容黑瘦,脸上满是皱纹,牙已全落,双目紧闭。 正当纪宁说道小气之时,老尼忽然睁开她那一双神光炯炯的慧目,将手抬了一抬,稍微思考了一下,复又放下。 而沈琇师徒二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一暗,耳旁便听见天风海涛之声,洋洋盈耳,却是一点也吹不到身上。 当她们师徒二人正在对目称奇时,人已落在大海中心,一座无人荒岛之上。 不一会儿,沈琇与心如神尼一经会面,顿时福至心灵,手拉眇女,扑向前去,双双膜拜在地,虔心拜师。 心如神尼似正坐禅,不曾答理那跪伏在地的沈琇师徒。 过了半晌,神尼方才开眸,问道:“戒刀可曾带来?” 沈琇闻言,连忙把长眉真人赐下的柬帖中,外附的那柄戒刀取呈。 神尼将手一指,戒刀便自飞向二人头上,当即落发,赐以披剃,收为弟子。 再说起前因,沈琇才知长眉真人因她性情偏激,杀孽太重,早晚必遭大劫。念在她累世相从,所建善功也是着实不少,除了嫉恶太甚之外,从无大过,人又至诚刚毅,根骨功力无不深厚。 惟恐她遭劫之时,元神受伤,转世难于修为,强敌又多,危机四伏,而长眉真人飞升在即,非得有心如神尼这样法力高深之人为师,方才能免遭其祸,并且又算出她与佛门有缘,便特意前往居罗岛,与神尼商议。 心如神尼本是早已算出前因,便是长眉真人不来,也要请托接引。 双方约定之后,便依言行事。 沈琇昔日中了灭尘子的算计,从而被逐,长眉真人不是不知其中内情,而是有心玉成。 她听完前事,自是感恩刺骨。 师徒二人从此便追随心如神尼在岛上勤修佛法,直到十年之后。 第五十章 七年后,青莲峪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七年。 天外神山,光明境,湖心水榭。 水榭旁,有一块约三丈方圆的礁石,其白如玉,冒出水上约两三尺高。上面种着一株桂树,树干笔直,色如苍玉,叶小花多,花作五色,布满枝头,宛如五色金珠结成的华盖,张向石上,清香馥郁,闻之心神皆爽。 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儿,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榭前铃铛兀自叮当,通透的轻纱轻轻摇摆,露出些许缝隙,现出内里那架有尺许高的玉榻,上面卧着一个美如天人的宫装少女,榻前玉几上横着一张古琴。 湖上轻风飘拂,吹得树上桂花落如金雨,少女的身上脸上皆是沾了好些花片,身前更是落花狼藉,仿佛熟睡多时。 有时一阵风过,将少女的衣角锦袂微微吹起,露出半截皓腕,越觉红袖单寒,玉肤如雪,人面花光,掩映流辉。 少女原本便是美秀之极,再有四外碧波玉栏、香光花气的陪衬下,望之宛如镐衣仙人,自广殿瑶宫下凡尘。 过了一会,正在酣睡中的秦清雪忽将眉尖微微蹙起,似是做了噩梦一般惊醒了过来。 她目露恍然之色,轻呼出了一口气,方才把心神平复。 秦清雪抬眸,望向水榭之外那株参天桂树,呢喃道:“如若不是在坤宫中,得了这株前古神木月桂树。异日群邪齐犯光明境时,怕是正如那九宫玲珑盘中所预示那般,劫数难逃了。” 话音刚落,她的耳朵忽然动了一动,听见离己身不远处有一个脚步声,正是缓缓靠近。 秦清雪星眸远眺,定睛一看,见阮征长身玉立,身着青衣,腰悬长剑,左手戴有两枚指环,右手持着一枝玉萧,正由未央宫往此处款步走来,看似不快,但是不过晃眼之间,师徒二人相隔已是二三十丈。 阮征一见秦清雪,连忙喊道恩师,便要持萧趋前,正待拜倒。 秦清雪含笑,用手微摆,言道:“我们师徒二人之间无须这些虚礼,我静极思动,你且陪我出去走上一走。” 阮征自无不可,应诺称是。 秦清雪先是伸手一招,水榭之外那株参天桂树立即化作一道金霞,被她收回,随后便命徒弟阮征站好,宫袖挥处,一片金色霞光,簇拥着师徒二人,一同腾空而起。 阮征刚一站好,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地凌空飞起,又见面前金霞闪闪,耀眼生辉,时有冷气侵入肌发,耳听风声急劲,却吹不到身上来,身外景物也看不见。 几个转瞬间,便已脚踏实地,定睛一看,身已落在雪山之上,运用慧目一看,只见前面到处冰峰雪岭,乱山杂沓,休说是人,连鸟兽都不见影迹,全是一片荒寒景象。 此处的景象与光明境迥不相同,景物相差更是天地悬殊,让阮征不禁惊羡恩师道法通玄,不知是几万里途程,竟是顷刻便到。 秦清雪率了徒弟,架着遁光,且行且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地看似是亘古无人的冰雪穷荒之地,但是,无论玄门释教中的得道之士,均有人潜修坐关在此。而其中,释教中有一个前辈高人,人称之为大智老禅师的,亦也在此坐关。我今日特意前来此,便是因今日便是他第五甲子开辟结缘之期,却是不知,能否有缘相见。” 阮征闻言,点了点头,正欲言语答话,便见前面的云雾凝空,不似先前那般动荡乱涌,且恩师亦是驱使遁光下落,知是快到地界,连忙运用慧目法眼四外环顾,不禁有些失望起来。 只见这一带尽是山岭杂沓,冰雪纵横,冻云迷漫,暗雾昏茫,形势异常险峻,四山静荡荡的,休说人迹,连个生物影子都休想见到。 地广山多,峰高壑深,不是上插玄穹,便是下临无地,多是千万年以来冰雪积成。 天气酷寒奇冷,冻得又坚又厚,多半转成了玄色,不仅是看上去形势极为险恶荒寒,死气沉沉,且又多是冰雪倾覆,多年累积而成,并无一处洞穴,不似是圣憎驻锡坐关之所。 如若是寻常所在,阮征尚可以施展法力,四外搜索。偏偏此间的主人又是前辈圣僧,万万不可当门卖弄,作出失礼之事。 正当阮征无从觅踪、打不定主意之时,忽听身旁的恩师秦清雪言道:“看来我师徒二人亦是有缘之人,禅师已然入谒。” 秦清雪话音刚落,便有隐隐梵唱之声,起自来路不远的孤峰后面。 阮征刚听恩师之言,又闻得峰后有梵音吟唱,便知圣僧闭关之所必在峰后,连忙与秦清雪一同直往峰后走去。 那峰原自一片大山岭上突起,由前面望过去,孤立突兀,高刺云表。 可是,等秦清雪师徒二人由峰侧绕过,形势立变,那山岭至此忽然分裂,直下千百丈,成了一个极为险峻的大峡谷。 离峰顶百丈之下,布满阴沉沉的云雾,更有寒风呼啸,吹得谷中的寒云似狂涛一般,起伏不已。但是,唯有谷中有风,上面却是连一点风气俱无。 自她们师徒二人由谷底穿云而上,那梵唱之声便已然停止。 阮征正观察四周时,又听一声清磐,飘出云上。 顿时云涛浮涌,下面的云层忽现一洞,显然是大智老禅师有心接引,连忙把心神一定,恭恭敬敬地随恩师秦清雪纵着遁光,缓缓穿云而下。 遁光下落,先是见白云藉莽,一片浑茫,云层看似约有数十丈厚。 等把这上层的云带穿过,身外忽然空旷,只有朵云片片自然舒卷,甚是悠闲。 阮征眼界立即变得极为宽阔,低头一看,来路上空那座峰崖竟是直插到底,峰脚两旁的奇石苍古,翼然森列,当中现出一座广崖。 崖外有百十株旃檀树林,宝盖璎幢,龙伸凤翥,无不瑰丽灵奇,森秀特出。 林外不远,又是一片阔大无垠的湖面,湖水清深,一碧千顷,只是静荡荡地,看不见一个生物影迹。 那崖形虽是极为灵秀,当中却并无洞穴,也不见一丝人影行踪。 阮征生具一双慧目法眼,隔着老远,便可看得逼真,只觉湖水似是有点异样。 他暗忖:“此崖奇石翼立,檀林高拥,背后高峰入云,前面旷宇天开,平湖若镜,分明是神僧驻锡坐关的洞府。也许洞门未开,佛法神妙,肉眼难窥。” 秦清雪为示虔敬,便将遁光放缓,澄神定虑,徐徐下降,并未直落崖前,而是先往湖边飞堕。 师徒二人落地一看,见那湖水深碧莹滑,与寻常清波迥不相同,便知是圣泉灵乳。 阮征问道:“不知师尊来此寻大智老禅师,所为何故?” 秦清雪不便深说,只能答道:“大智老禅师的这青莲峪,深藏大雪山最隐秘的绝壑之下,相隔上面足有一万九千七百余丈,比起峨眉山的凝碧崖更为幽僻难寻。每隔一甲子,又只有今天这一天开辟,与有缘人相见。在平日里,上有冰雪掩覆,下有祥云封锁,无论仙凡均进不来。知道底细的人固是寥若晨星,就算听人说过,也无法寻觅。我先前来此,只是想着试一试缘法,不料竟是真的有缘,可面见大智老禅师。” 他们师徒二人叙谈之时,忽然瞥见旃檀林内,有一个白衣人影一闪,心中一动,连忙收声敛言,循着先前的影子循迹注视,见林内站定一个羽衣星冠、丰神若仙的道人。 白衣道人嘴角含笑,对着秦清雪行了一个同辈之礼。 秦清雪含笑还礼,而一旁的阮征见状,则以后辈之礼参见。 白衣道人言道:“我乃玉洞真人岳韫,与大智老禅师原是旧交,每隔六十年必来访晤一次。你们来意,大智老禅师已是尽知,只是时辰未到,方才不便升座相见,还请秦道友与你的弟子稍候片刻。” 秦清雪把头轻摇,答道:“多候上时辰,倒是无妨。只是我身怀难事,特意来此拜谒,不知老禅师现身后,能否遂了我的心愿,为我一解心中之忧?” 岳韫笑道:“秦道友已成地仙,此番言语,可谓是当局则迷了。大智老禅师特意以清磐梵唱接引道友师徒二人来到此地,正对当中禅关宝座,花开见佛,自然是要成你所愿。不过,虽然还有些时辰,我等也不宜在此说笑放肆。劳烦道友及你的爱徒,且随我去左边旃檀宝树之下,觅地坐好,一面叙阔,一面静候花开拜佛吧。” 秦清雪师徒二人自无不可,听岳韫说罢,便跟随他的脚步,走往左边第三株的大旃檀宝树之下,就着地上那一段蟠曲如龙的树根,面向着前面千顷平湖,并排坐下。 在那株形如宝盖云幢,璎珞四垂,异香飘引的大旃檀宝树下,岳韫一袭白衣胜雪,温文尔雅地为秦清雪师徒二人,讲述前事。 南海,迎仙岛。 数年前,纪宁在此渡那四九天劫,虽然事前便用阵法,将地脉灵气及岛上草木尽数护住,但是天劫厉害,仍旧还是损了地气,伤了些许草木。 初凤、二凤、三凤姐妹三人足下云生,同时飞起,各将肩挑花篮取持手内,分成三路,由半步多客栈前起始,沿着岛上各处的峰崖溪涧上空,缓缓飞去。 同时将手轻晃,花篮中的花籽,便似微雨轻尘一般,不时向下飞落。 直至绕遍全岛,飞到客栈门前,初凤方才望着面前的奇树灵花,言道:“花木精灵何在?还不现身?” 第五十一章 云梦泽,青莲开 随着初凤的呼喊,那些由花木之灵化身为执役仙童倏地全都出现,往迎仙岛上各自飞去。 初凤姐妹三人看出它们的用意,相视一笑,便自飞回半步多客栈中。 此时的半步多客栈,已然换作一番景象。 只见一间七层楼阁的客栈屹立在一泓碧波之中,四面大约各有方圆三丈的空地,将来路隔断,出入均须绕湖而行,唯有一座长桥,可直达客栈大门前。 此桥作半月形拱起,长约四里余,宽约十丈,两头离湖水约有二丈,而最高处离水,亦不过只是高有四五丈,两边俱有二丈高的雕栏,形势既是极为玲珑,可让人荡舟为乐,还不至于将两边隔断。 往两头看去,此桥还不怎么显眼,直似一条具备五彩奇光的整块宝玉雕琢而成,长有十里,通体光霞灿烂,宛如一道七色彩虹卧在湖水之上,富丽堂皇,无与伦比,好看至极。 此湖之名,为云梦泽。 湖中之水亘古长清,甘芳可用,乃是纪宁将数千里的泉脉贯穿,不仅仅是源远流长,无须担忧竭泽而渔,更是可通往紫云宫,尤为绝妙。 初凤站于客栈大门之前,朝那诸位男女仙童把右手一挥,左手一扬,立有一片五色烟云,把整个迎仙岛全部笼罩。 二凤见状,连忙由腰间的法宝囊处取出一个玉瓶,手指瓶口,清香起处,飞出一团白影,到了空中,化为灵雨霏霏,从上飞洒。 约有盏茶光景,雨住烟消。 三凤再看岛内四周上下的男女仙童,已然全都不见,前立之处,各自生出一株树秧,新绿青葱,土润如膏,看上去甚是生意欣荣,十分鲜嫩。 客栈内走出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骨秀神情,温婉清丽,正是凌浑之女,凌玉儿。 凌玉儿用星眸环顾了一下四外,嘴角含笑,对着初凤姐妹三人言道:“三位姐姐,看此情形,若非是有仙家法力,可助长速成,似这一点嫩芽,间隔又是甚稀,要等成林开花结实,都不知要等几多年哩。” 三凤笑答道:“让凌妹妹笑话了。就这样,恐怕便是等到开花结果,也恐怕尚须些时日,更何谈要想一株株长成大树呢?” 她一言甫毕,眼看那些草木渐渐发枝抽条,越长越大,转瞬便有四五尺高下,枝叶繁茂,翠润欲流。 二凤见状,立即笑道:“靠它们自主生长,所须时日太过于慢长,等得多么气闷。且待我施法,再助它们一臂吧。” 随说,正要掐诀施为,初凤伸手阻拦,笑说:“二妹无须。迎仙岛如今地气灵腴,便是无我等用甘露滋润,法力助长,这些草木也能速成。此是灵木感恩,欲求极茂,加意矜待所致。如今为时有余,师尊尚未施为,少时与各地仙葩一齐开放,一新眼目,也是好的。我们且稍候上些时辰,先回去吧。” 凌玉儿见岛上尚有些许空地,与四外的景物不衬,尤其是湖中无物,格外显眼,言道:“我们只顾收拾零碎,却忘了那湖中空无一物。如今遍地繁花,唯独空出一二百处空地,岂非美中不足?诸位道友法力高深,又不便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纪姨正在与友叙话,尚有些时辰,还来得及撤上些许花种,以法力催生,湖生青莲,岂不美哉?初凤姐姐,你看如何?” 初凤笑道:“凌妹妹不必多虑,你看那满湖无物,留白不美,客栈内此时正好大有能者,正不必我们多事呢。” 说完,二凤、三凤及凌玉儿便紧随初凤,一前一后,往半步多客栈内走去。 客栈内的小和尚黄川正在与纪宁谈话,听见外间的动静,不禁合掌笑道:“纪道友有徒如斯,想必日后定然能够将紫云宫发扬光大。” 纪宁转眸,望了望客栈之外的景色,笑答道:“初凤为我门下首徒,性子沉稳,且劫运已过,天仙可期,异日执掌紫云宫,我自是毫不忧愁。今日恰逢大智老禅师第五甲子的开辟结缘之日,黄道友怎么不去一试佛缘?” 黄川答说:“我虽然得你化身昔日相助,重修灭魔宝箓,数世修为尽复,但是,本身愿行未完,夙孽未尽,尚须再转一世,始能证果。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今日特意来此,不过是圆寂转世在即,把昔日所借的乌龙剪归还,顺道施法,为道友这迎仙岛添上些许美景,以便日后归来时可赏之。” 话才出口,忽见他的身后飞起千万缕祥光,宛如虹雨飞射,分往岛上各地飞去,落在空地之上。紧跟着,便见各有数十百株的娑婆、旃檀等宝树,由地下突突往上冒起,晃眼成林,郁郁葱葱,宝相庄严,隐闻异香。 比起适才初凤等人的植花种树,又是不同。直似数千株整树,自地涌现,迅速异常。 纪宁在旁,笑道:“道友是考验我眼色不成?湖上青莲不开,更待何时?” 初凤等人刚走近行礼,一听此言,连忙抬眸往外看去。 只见云梦泽的两岸,各处山峦上的仙葩和后山许多花树,越显精神,含苞欲放。忽听湖水哗哗作响,碧波溶溶中,突然冒起满湖水泡,跟着一片极为清脆的啪啪之声,密如贯珠。 每一个水泡开裂,便有一株莲芽冒出水面,晃眼伸长,碧叶由卷而开,叶舒瓣展,满湖青白二色莲花一齐开放,翠盖平擎,花大如斗。 不过顷刻工夫,未见小和尚黄川如何施为,眼前倏地一亮,便见那佛国灵花西方青莲在湖中开放。 凌玉儿再看四外前后的天府仙花,连同后山的千百株花树,亦是忽然同时开放,迎仙岛前半部分,立时便成了一片花海。 青翠浮空,繁霞匝地,香光百里,灿若锦云。 再加客栈银灯,玉石虹桥,飞阁流丹,彩虹凝紫,祥光万道,瑞霭千重,汇成亘古未有之奇。 尤妙之处,是境地壮阔,尽管花光宝气,光怪陆离,依旧水碧山青,全境光明,了不相混,全然未带一丝一毫的人间富贵之气。 休说凡人到此,便是这一班见多识广的群仙置身其中,也禁不住踌躇满志,神采飞扬,仙家富贵,叹为观止。 纪宁亦是惊叹黄川的神通,忽然心中一动,望向天际,似是在遥空与人对望,暗付:“开始了吗?” 此时,大雪山,青莲峪。 正在岳温刚与秦清雪师徒二人叙说完大智老禅师的过往前事时,忽然一阵香风起自湖上,引得他们为之注目。 当地原在大雪山广壑之下,上面布满一层层的密雪,雪山上面又是终年阴云低垂,暗雾迷漫,永远见不到一点青空。 而青莲峪简直另是一个天地,总是终古光明如昼,祥云片片,永无黑夜。比起上面雪山的荒寒阴晦之境,大不相同。 及至香风起处,秦清雪等人眼前倏地一亮,大地愈发光明。 转瞬之间,上空的云雾齐收,那香风便一阵接一阵地由湖上吹来。 三人见状,均是知道灵景将现,互相噤声,以目示意,各自澄神定虑,端己正容,缓缓起立,去至湖边,一心念佛,虔敬等候。 隔了不一会儿,和风止处,湖上有一片淡淡微微的香光飘荡,跟着便起了一股极为柔和鲜明的祥雾,宛如一片其大无垠的五彩冰绡,将全湖笼罩。 五彩祥雾的下面,万顷清波随之一同腾涌,浪并不太高,却甚是整齐,隐闻涛声汤汤,音若笙簧,令人神智为之清宁。 三人处此境界,俱觉心身上说不出的一种爽适空旷,正在虔心守望间,鼻端忽又闻到一股旃檀异香,比起适才香风中的香气又有不同。同时远远传来几声清磐,跟着断断续续又传来几声梵唱。 阮征静心一听,那梵唱之声似是并非起自禅师洞中,好似来路极远,也估计不出相隔里数。而这青莲峪深居雪山之下,平湖空旷,并无寺观僧尼之迹,但是那磐声梵唱如自外来,按理应由上空飘堕,听来却又不似,入耳偏是清晰非常。 他方在不解,梵声忽渐稀微渺茫,似在若有若无之间,那发音所在又不似移向远处。 三人夙根功力本都深厚,具有极大智慧,见此情形,知道玄机微妙,细一寻思,忽渐醒悟。 秦清雪首先顶礼匍匐在地,岳温、阮征也是不约而同地相继拜伏地上,重又屏除杂念,虔心向佛。 过了一会,梵唱之声忽然大起,上下四方一齐应和。 乍一入耳时,还在若远若近,似有似无之间。 而三人中,无论是谁,只要心神稍一把握不住,微起杂念,声音便即微远渺茫,似这样随着各人念头动息,起伏隐现,所闻各不相同。 到了后来,三人悟彻玄机,一任梵音琅琅,响彻天宇,只顾安定心神,不生一念。 刚刚到了反虚生明,到了物我相忘境界,又是一声清磐过去,繁声尽息,彩雾全收,眼前倏地祥辉万丈,大放光明。 满湖清波,忽然变作一片莲花世界,只是花叶均与寻常所见,大不相同,每柄莲叶都有丈许大小,色白如银。 叶底挺立着一根金茎,花却纯青,大约尺许,俱尚含苞未放,其多不可数计。 金茎、银叶与翠萼、碧波交相掩映,结成无限祥霞,壮丽绝伦。 第五十二章 得金幢,禅师语 三人均是修道多年,夙慧深厚之人,知道花开见佛就在俄顷,连忙一番通诚礼拜后,便起身跌坐湖边,虔心息虑,一念不生。 正当他们三人处于静观自在,物我交忘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大喝言道:“诸佛菩萨已现宝相,俱在眼前,尔等可见着吗?” 一语还未终了,三人猛然被人提醒,心方微动,便见一阵异香起处,满湖斗大青莲一齐开放,湖心上空立现出一圈佛光,中间一朵极大的青色莲花上,立着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 紧跟着,随同目光到处,每朵莲花上面俱现出一尊佛菩萨,看去何止百千万亿。 霎时间,霞光万道,花雨缤纷,宝相庄严,不可言说。 秦清雪见状,连忙立即携徒阮征,一同向前,合掌礼拜。 此礼,敬的是诸佛菩萨,拜的是宝相中所蕴含的佛理。 待了一会,阮征暗忖:“师尊适才说过,花开见佛以后,随着湖中祥光涌现,她此行所要谋求的那件佛家至宝便要升起,此时怎会还未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正在他不解寻思之时,忽听湖心处有清波分流之声,不由抬头一看,顿时大喜。 只见此时湖上的佛相莲花俱已隐去,唯有那湖中心的翠涛滚滚,四外分流,当中现出一个约有亩许大小的深水漩涡。 不过晃眼工夫,水底忽有精光上射,随后升起一团看似酒杯大小的五色祥光。紧跟着又涌出一丈六七尺长,七尺方圆一座宝幢。 那宝幢似幡非幡,略似华盖,共有七层,四边璎珞垂珠,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焰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一梵铃;七层是一宝镜。 阮征见那宝幢本就是宝气精光,上烛霄汉,这六层七宝又是各具一色,光华分外强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视。共是七色光华,融会成了一幢彩霞,庄严雄丽,气象万千,一望即知此宝具有无上威力。 便是秦清雪听了先前岳韫所言,知道自身此番有望得偿所愿,此宝幢定然会出世。 事到如今,亲眼目睹此宝现世,她也是不由地惊喜交集。 此宝乃是西方嘛罗偈波提尊者千年前所用的降魔至宝,名为七宝金幢,上附七宝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议,非同小可。 七宝金幢可随着行法人的意念,自然生出无上威力,把千百里内大地山河一齐镇压,任何邪魔皆难侵犯,魔头幻相,不理便自烟消。 宝光所照之处,无论多么厉害的妖邪也难脱身,对方的玄功变化越高明,金幢反应出来的威力也越强。 偈波提尊者应劫得道后,唯恐此宝落于妖邪之手,为祸人间,于是特意在自身飞升极乐前,便施展佛法,将此宝封锁在此间的池心灵泉**。 而那池心灵泉**,乃是佛家六大圣域之一,离上面的平地足有数十丈的距离,再加上有大智老禅师的佛法封闭。 有此两道佛门禁制在,当今世上无论有多高道行的前辈神僧仙长,也未能算知这七宝金幢的内中底细。 他们三人当中,其中岳温只是随缘参拜,虽然衷心虔敬,对于求取七宝金幢这件佛家至宝,倒是毫无心思。 秦清雪却是与他处境不同,那日在月桂树这株前古神木的助力下,她运用九宫玲珑盘演变自身因果以及推算日后的群仙劫运之时,便算出自身死星照命,光明境被破,紫云宫被毁,诸徒尽数应劫沉沦,便是原身纪宁亦是为求日后能有余力,再渡诸徒入道,乖乖退隐峨眉,寻求庇护。 而这件内有佛家无上妙谛的七宝金幢,干系甚大,大到关系到她与原身纪宁这一身千余年的修为以及成道证果的成败关头。 其中精微奥妙之处,不落言诠,也不是师友所能传授,人力所能勉强。 七宝金幢一经出现,便逐渐长大,光华强盛,只管继长增高。 不过片刻,那宝幢上面发射出来的七色霞光,精芒所及,四边已是俱在十丈左右,并且还在逐渐增长。 同时,七宝金幢顶上那一团徐徐滚转的五色祥光,似是要离顶飞去般,蠢蠢欲动。 阮征见状,立时大急。 他听恩师秦清雪讲过,那镇幢舍利不可令其飞返西方,七宝金幢方可随时随意发挥它的妙用。否则,七宝金幢的威力便难以自控。 一旦施为,至少方圆三百六十里以内的精灵鬼怪,如若躲避不及,或是藏伏之处不在地底十丈以下,必受到此宝精光的照射,将自身功行硬生生的消去一半,方圆数百里内稍有丝毫邪毒之气的生灵更是全遭毁灭,山岳陵谷也不免于崩颓。 这般一来,只要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轻易使用,遇事更是要斟酌轻重,多费心力,美中不足。 阮征唯恐那镇幢舍利飞返西方,不仅仅是七宝金幢不能随意施为,有了缺陷,并且心料宝幢也必更难到手。把时机一误,被其沉入湖底,永无到手之日,将此至宝说错过便是错过,急不暇择,心慌匆促之间,便欲施展捉光掠影之法,先将那粒舍利子定住,同时以玄功变化将其擒收。 那捉光掠影之法乃是《少清秘芨》中的秘法,具有偌大的威能。 阮征暗想:“恩师所传道法甚是玄妙,若是我的功候能够再精纯上个几分,到时无论多么厉害的法宝,亦可定住擒收。何况这镇幢舍利,此时只是无主之物。” 他手掐诀印,正在将发未发之际,忽听岳韫说道:“阮小友速速停手,你那捉光掠影之法虽妙,却奈何不了镇幢舍利。你且停手移目看你恩师,莫要关心则乱,坏了乃师好事!” 阮征忽闻岳韫之言,不由手上动作一止,回头侧顾,见恩师秦清雪并无动作,人也仍在原地,只是含笑跌坐,垂目入定。 乍一看秦清雪此时除了神仪内莹之外,别无异状。 可是阮征定睛一看,细一谛视,便见她通身俱似有一层祥光外映,将秦清雪衬托得仪态万方,迥绝仙凡。 阮征一见此景,便是恩师已是大功告成,不知何时已然将宝幢取到,正以玄功运用,不久便可仗以施为,好生替师欣慰。 秦清雪来此求宝,不过只是仗着自身的夙根智慧和今生千余年的修道功力,又是凤凰真身,深明涅盘之理,姑且试一试佛缘。 她乃是执念化身,无法化执成佛,亦不想成佛。 初见七宝金幢,顿时惊喜交加,尚有些许得失之心,随后想到功行须仗自己修为,法宝只是不得已时,用作降魔脱难之助,不能全心依仗,所以本心没有全得之念。 就在秦清雪心念微动之际,忽见七宝金幢祥光略隐,使得她猛然想起初见佛相时的情景,以及大智老禅师的那句“佛在眼前”之言,顿触灵机,恍然大悟有无相因,人宝分合之妙,此宝与自己本是一体,何须强求?适才花开见佛,分明是悟境,一开始若是不矜持,此宝早已到手。 灵机一通,秦清雪立即如梦初觉,智慧空明,自在非常。 过了一会,她便用完定功,伸手一招,七宝金幢便自行缩小,化作一座金霞万道,彩焰千重,通体祥辉闪闪,七色七层的金幢宝相,没入秦清雪的身后,转瞬不见。 佛家上乘法宝迥异寻常,心灵一通,便与相合,只待秦清雪回山,再用些功,便可如意运用了。 秦清雪此时方才有暇,回身抬眸一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老和尚,相貌甚是清癯,身材也是极为瘦小,疏眉细目,满面慈祥,颔下无须,手握一串念珠,穿着一身黄葛僧衣,头上隐隐环着一圈佛光,身上皮肤又是金色,活似唐宋遗留的名塑名画罗汉形象。 她知此人便是如来坐前尊者转世的大智老禅师,宋时已然成道,只是因愿缘未了,在此佛家圣地坐关结缘,得与相见,缘福不浅。 秦清雪这才想起只顾收伏至宝,还忘了参拜禅师,连忙携徒阮征,向前鞠身合掌。 大智老禅师嘴角含笑,言道:“我曾发宏愿,每逢一甲子六十年的开关之日,只要是有缘来谒与我相见的人,有求必应。我虽是广结法缘,但是非有极大缘福的人,仍是不能参与。你千载夙慧,根器深厚,本是身居佛缘,又身居凤凰之身,明涅盘之理,竟将未到期满出世的七宝金幢应运现世,可见其缘之深,本应你得。” 秦清雪闻言,稍微摇了摇头,笑道:“七宝金幢曾经被揭波提尊者以佛法封禁,上有九字真言,四句偈语,非能理解持诵,也无法相授。若非有幸得禅师指点暗中玄机,我亦是无法得到此宝。秦清雪在此,跪谢禅师指点之恩。” 说罢,她便要鞠身下跪。 大智老禅师没等她跪下,便抬手止住,随后开口说道:“昔年揭波提尊者曾有愿语,不是容易可以得到。你虽是得我助手,但是事情仍是你自身勉力为之。千载一时,佛缘良机稍纵即逝,你能把握住,把那日后群邪齐犯的身死大劫消弭,是你的本事,无庸多言。” “今日见你,天机顿明。我那昔年宏誓愿力,竟是因你而提前一甲子完成,当真是因果之玄妙,神佛皆难尽参啊。你与我尚有一面之缘,此次见我,不过是认认门路,且等到第九甲子,我临去以前,你再来吧。” 秦清雪闻言,似有所悟,目光闪了一闪,复又鞠身合掌,拜谢了一番。 等到她起身抬头一看时,大智老禅师已然不见身影,对面佛光朗照,洞门大开。 秦清雪知道禅师二次升座,一会便有不少人来此,听经说法,请求指点迷途。禅师又言先已垂示,事完即行,无须再留,便和岳韫道了别。 最后,师徒二人一同向那洞门遥拜,便告辞起身。 岳韫看着秦清雪师徒二人各纵遁光,飞身直上,穿过青莲峪上空的七层祥云,不过转瞬,便已是不见踪影。 他目光凝重,暗想:“未曾想,那二百余年后的群仙劫数还未至,现如今便已是多事之秋了。” 第五十三章 玄女针,岛迎客 古时修道的人,男子炼剑防身,女子炼针防身。 那时的女子能将飞针炼得似飞剑一样,可以飞行绝迹,致人死命于千百里之外。可惜飞针之法,久已失传。 故而,自汉唐以来,女子几乎亦也是炼剑,没有炼针的。 而旁门之中,有一名散仙,人换作金针圣母,便是当今世上少有的炼针的女修,在姑婆岭黄狮洞内修真养性。 金针圣母原先亦也是炼剑之人,并不知道飞针如何炼法。因为三十余年前同人比剑,吃了大亏,又气又恨,日夜寻思报仇之计,无心中在广西勾牙山山寨深处得到一本道书,其上备载炼针之法。 她如获至宝,昼夜苦修,终在九年之后,将九九八十一根玄女针炼成,寻到仇人,一血前仇。 报完仇完,金针圣母不久便遇情缘,与旁门中一散仙喜结连理。在十年后,诞下一女,取名施龙姑,视若珍宝,又无门徒,更是异常溺爱。 又过了三年,施龙姑还未满三岁之时,金针圣母的丈夫便因先前作恶太多,遭了天劫,身形俱灭。 在不远处,金针圣母一手抱着爱女,一手捂嘴泪流。 她本是在此,为丈夫护持一二,以免有外人此时来扰,坏了乃夫的好事,不想竟是见识到了这般强大的天劫。 天劫之强,丈夫之死,不仅是让金针圣母触目惊心,更是使得她看破世情。 她本是一时错了脚步,身入旁门,不由结下了许多孽缘,作了不少恶事。虽然如今已是改邪向善多年,亦也是做了不少的善事,恐怕将来也是绝无好果。 事后,金针圣母便携女隐居于姑婆岭,一意潜修,屏绝世缘,不再去惹是非。 又是过了十年,金针圣母的爱女施龙姑已然长成一个豆蔻少女。 金针圣母面带愁思,望着玉床上正在酣睡的爱女施龙姑。 她近日悟透因果,知道自身生平作恶已多,多年挽盖,也是难于自赎。幸亏回头得早,转劫之后,还不致性灵混灭,可以重入轮回,再修来世。 自身无碍,可是爱女施龙姑受了其父的遗传,生具孽根,将来必定步她早年后尘,难以挽救。 金针圣母原想将自身平生本领传于施龙姑,可是事到如今,却是不敢了。 她的剑法并不足奇,惟有那玄女针非比寻常。目前各派炼有飞针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除了那天狐宝相夫人以自身眉毛炼的白眉针另有妙用之外,余人所用飞针,皆非此针之比。 可是,施龙姑生具孽根,日后必定作恶,又有玄女针在手,鲜少有人能制,反倒是助她为恶太甚。 到了那时,不但她没有什么好下场,便连金针圣母,也要牵连造孽受累。 但是,欲待不传,金针圣母又没有传人,便觉得太过可惜。 施龙姑眼帘微动,抬眸一看,见慈母面带愁思,美目露出些许纠结之色,便问道:“母亲为何事发愁?” 金针圣母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见她眉目间那股轻佻神气,不禁叹了一口气,方才言道:“我意欲趁自身尚有数年气运,想出一个两全之法,将我那玄女针法传你。现在有两条道路,不知你愿走哪一条,应得一条便可。” 施龙姑想要学飞针已非一日,一闻此言,连忙问道是哪两条道路。 金针圣母见她志在学针,对自己生身母亲不久遭劫毫不在意,不禁又是叹了口气,言道:“第一条是要你从传针起,立誓不妄伤一人,并且不能借此,来助自己达到任何欲望,只能在性命关头时,方才能取出应用,而且在未传之前,还得与我面壁一年,不起丝毫杂念。” 施龙姑闻言,连第二条路也不问,慌不迭地应允。 金针圣母眉头紧皱,言道:“你不要把此事看得容易了,还得先面壁一年呢。”说罢,便取了九粒辟谷丹,与施龙姑服下,吩咐先去面壁,一年之后传授针法。 施龙姑服了丹药,便径直到了后洞,暗付:“对于修道人来说,这面壁还有什么难处?” 哪知头一天还好,坐到三天上,各种幻象纷至沓来,妄念如同潮涌,一颗心再也把握不住。 施龙姑此时还在想着:“心里头的事,母亲不会知道,只须挨过一年,就算功行完满。” 偏偏那幻景竟如真的一样,越来越可怖。 施龙姑有时感到神魂颠倒,身子发冷发热,宛若处在水火之中一般。 不消多日,她业已是坐得形消骸散,再也支持不住。 施龙姑还想要强撑时,金针圣母已经走近她的身前,相唤道:“痴儿,这头一条道路,你是走不成的了,另外再想别的办法吧。” 她还想要口硬之时,金针圣母深知女儿习性,便把她在幻景中那许多丑态都点了出来。 施龙姑立即感到羞涩万分,这才哑口无言。 金针圣母接着言道:“这比不得炼剑之时的打坐修内功,每日有一定时间修炼,况且那个是着相的。这种面壁功夫最难,是不着相的。比如你想学飞针,已动一念,再想此念不应有,便由一念化亿万念,哪能不起妄想和幻景?慢说是你,连我也未必能行。” “你如若是真能一年面壁,不起一念,你已成了道,我日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因为你虽然有遗传恶质,天分却是上等,我望你过切,才叫你试试。想着万一你在一念初起时,能够还光内视,转入空灵,岂不大妙?那日我话未说完,见你也不问明如何坐法,便急于尝试,满腔侥幸之心,那样心气浮躁,顿知这条路走不通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金阵圣姑方才接着言道:“这都怨我们作父母的不好,先给你留下这yin邪孽根,不能怪你。第二条路,是想叫你答应我屏绝世缘,学我闭门修道。但是我这几日细心一想,觉得这还是行不通的。一则你学成之后,绝不能安分,学而不用,学它何为,你岂肯心甘?如今之计,只有趁你此时天真未凿之时,为你寻得一良师,便是我日后不在,亦是有人能够制你,应是可保你不犯那**了。” 施龙姑闻言,觉得母亲竟看出自己将来不知如何淫贱似的,顿时心中好生不服。 但是,她只要一想起自身在幻景中的经历,不禁面红耳热起来,便答道:“不管如何,反正得将飞针传我。” 金针圣母见状,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 从此,金针圣母为了这事,二次出山,到处物色良师。知道各大正派最为看重门下弟子的品行,教规极严,像自己女儿这样的,任她根行如何深厚,亦是必然不允入门的。 纵然自身前去跪求收录,不过徒劳,自丢脸面,甚至还会闹出事来。 至于旁门,自己正在后悔误入,更是不愿在旁门中去寻求。 金针圣母为难了多时,骤然想起一事。 她听闻南海有一紫云宫,宫主纪宁师承连山大师,故而设立迎仙岛,随缘度人。 有缘人只要入岛,无论是请问疑难,还是寻师入道,紫云宫主均是不吝教诲,收录门下。 而迎仙岛被大阵遮掩,混淆天机,极难寻觅。但倘若是有缘之人,临近便会自行显现其踪。 金针圣母暗想:“这紫云宫虽非正教,也非旁门,介于正邪之间,收录门槛也还算不严苛,又师承三清,可谓是样样都中自己的意。” 她稍一寻思,便带着女儿,直奔南海。 南海,紫云宫。 纪宁正盘坐在云床上打坐,若有所觉的抬起了头,口中呢喃道:“宝相夫人前脚刚动身,准备携带秦家姐妹前来,这金针圣母后脚亦是携带施龙姑赶来,这缘分倒是有趣。不知道初凤此时把那耿鲲打退没?” 说罢,她便下了云床,化作一道紫光,径直飞往迎仙岛。 南海上碧浪滔天,红霞万丈,更有风雷水火夹着海啸之声,响彻寰宇。 宝相夫人坐在一只千年灵鹫的背上,一手搂着一个女儿,头顶上悬着一团栲栳大小、其红如火的光华,抵住四外侵来的风雷烈焰,将她们母女三人及座下神鹫全身护得风雨不透。 那团红光,原是宝相夫人以九转真元所炼的金丹,厉害异常。 一经祭起,无论敌人法宝、阵法如何厉害,有此宝护身,持宝人身隐红光之中,不但进退自如,还可破去敌人的法术、法宝。 翼道人耿鲲一面手持宝剑,正在行法,加增火势,一面戟指怒喝火中所困的宝相夫人,言道:“无耻妖狐,速急降顺,免得骨化魂消!” 宝相夫人身穿道装,眉目平和,望着周身环绕的烈焰,笑道:“耿鲲,昔日你弟意图剽窃我连年辛苦所炼的本命元胎,为我所杀,道死身消,本是理所应当。你今日来犯,我且念你为弟报仇,实属正常,方才未下狠手,亦未用弥尘幡离去,以全你报仇之心,给足了你脸面。此时,紫云宫那边定是已然知晓,料是即刻便临,你还不退去,当真是不想走了?” 耿鲲闻言大怒,正欲要回话,猛下毒手时,忽听有女子大喝言道:“妖孽,先前之事,我紫云宫还未得闲去找你算账,你如今还敢来我南海肆虐,是觉得我紫云宫奈何不了你吗?” 说时,耿鲲猛然瞥见一头九首龙身的怪物伴随着一片金光霞彩,朝自身迎面飞舞而来,方料要遭,暗道不好。 可是他一惯凶横,不甘就此败逃,仍想试为抵敌。 第五十四章 收龙姑,兵解事 初凤忽被纪宁传音告知,有客人被妖邪施法困住,命她立即前去支援,便刻不容缓,当下就架起了剑光,身剑合一,出了紫云宫,照着恩师所说的路途方向,径直赶了过去。 剑光极为神速,不过一两个转瞬之间,便已然到达了地点。 初凤这时赶来一看,隔着老远,便见一根很大的火柱,矗立碧海琼天之间。 火柱四外烟雾浓烈,黑压压的,仿佛要把天与海上下,合成一体,但是那火柱却是颜色鲜明已极,并有无数火星飞射如雨,将海上的那万重惊涛,全被幻成异彩,甚是好看。 初凤炼就一双慧眼,大敌当前,更是留心。初看此架势,便知不是火山爆发,而是有人正在施展妖法,把人困在火柱之内。 她唯恐有所闪失,隔着老远,便把身形隐去,隐蔽剑光,加急飞行。 等到稍微飞近一些,初凤定睛细看,不仅仅看出那火柱中杂有妖邪之气,在那烈焰里裹住一幢赤云,更是看见火柱前面,有一个胁生两翅,身材高大的怪人,手持一剑,口喷火球,两翅横张,各有丈许来宽,由翅尖上射出千万点火星,正在行法,加增火势。 而这胁生双翼的妖人,正是昔日旧敌,翼道人耿鲲。 初凤见状,顿时起了疾恶同仇之感。又见耿鲲的妖火凶猛毒恶,被困之人纵然法力强大,时间一久,已是情势危急,立即加急赶去。 这一面,耿鲲又是素来骄横,以为穷边极海,敌人绝无后援,足可任意横行,便是紫云宫因旧怨来助,自身来电如电,除了那纪宁能伤得了他之外,其余之人不足为据。 初凤知道耿鲲乃是人与怪鸟交合而生,生具异禀,又在一座无人海岛上得到一部道书,修炼多年。仗着邪法神通,横行东南两海,性又凶残,犯者无幸。 虽然因生长在辽海穷边的无人岛上,最恋故土,不常去往中土为恶。但是他素性凶残,强暴无比,海中生灵遭其残杀者不知多少。 近来又因旧怨,专与紫云宫作对。仗着天赋本能,修炼年久,两翅上面的长短羽毛均是极为厉害的法宝。对敌时,翅尖上所发火星凶毒无比,不论仙凡遇上,为其打中,不死必伤,端的厉害非常。 自从那年为与恩师作对,门下的得力妖徒,一个被杀死,另一个收服擒去,本人又为秦清雪所伤,便是越发怀恨。 从此只要遇见紫云宫中人,便视为切齿之仇,决不轻易放过。 此人飞行神速,来去如电,不久后,便是一班同门出宫行道之际,一旦狭路相逢,稍为疏忽,难免不遭毒手,实是未来隐患。 初凤自觉大敌当前,意欲就势,为紫云宫除去这个祸害,又救人心切,且不知耿鲲有没有余党,隐于一旁,伺机而动。 她想着一举成功,便自腰间法宝囊处,将纪宁赐下的禹鼎取出,持在手上,竖指一点,鼎中九首龙身的怪物立发怒啸,随着一片金光霞彩飞舞而出。 随后口中娇喝,将手一扬,白乙剑化作一道白虹,朝耿鲲席卷而去。 耿鲲只是微一迟疑之际,猛然瞥见那九首龙身的怪物把口一张,发出怒吼一声,忽听声音有异,他翅尖上的火已然被降妖法音冲散消灭,护身光气也被吸住,吸力甚大。 同时白乙剑虹也正在电舞虹飞,环攻上来,才知不妙。 耿鲲心方一惊,禹鼎所放出的那九首龙身的怪物已是临近他身,昂头舒爪,飞舞攫拿,那两只似树干般粗细的龙爪已是当头扑到,正在扬爪下击。 匆迫之中,耿鲲猛然想起此宝这般克制自身,又能驱使妖物,定然是那夏禹当年治水的十七件宝物之一禹鼎无疑。 他暗付:“此宝本是大禹至宝,降服妖魔,威力无与伦比。听闻鼎上各种精怪,乃是大禹治水之时所遇,均以无上法力将其元神禁锢于鼎内。如此至宝,如何能与为敌?” 耿鲲连忙运用玄功挣逃时,才觉出身子已被金光霞彩吸紧,难以挣脱。 他惊惶失措之下,一时情急,不知厉害,连忙把苦炼多年的一粒内丹火珠喷将出来。 本意是形势万分危急,只有拼舍损耗元气,一面用这一粒内丹元珠将金光霞彩暂行挡住,把身子挣脱开来,一面仍用翼尖上火星抵御其他强敌,随后运用玄功,化身逃走,再行收回内丹元珠。 初凤瞥见耿鲲张口喷出一团火球,认出是他的内丹元珠,心中大喜,驱使那九首龙身的怪物奋力一吸,那粒内丹立即被金光霞彩裹住,被怪物吸入腹内。 耿鲲见此情形,早吓了一个亡魂皆冒,乘着金光霞彩收回,慌不迭飞身遁走。刚一回身,猛又瞥见白虹带着轰轰雷电之声,电驰飞到,迎面环攻而来。 同时初凤也已是现出身形,一面驱使禹鼎精怪吸完内丹,又二次昂头横空,飞扑上去,一面又将手扬起,数道玄门太乙神雷似雹雨一般,迎面打去。 霎时间,千百丈金光雷火密如雨雹,上下四外一起夹攻,震得天惊海啸,浊浪排空,精光万道,上达云霄。 耿鲲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无名后辈竟有如此神通威力。 他见雷火猛烈,初凤的法宝威力又是非比寻常,克制自身,自身只要稍为疏忽,非但命丧敌手,连元神都许保全不住,不由心胆皆裂,哪里还敢停留。 耿鲲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拼耗元气,自残肢体,假装情急拼命,运用玄功变化,由两翅上卸下三根长翎,化作三个化身相继出现,迎敌上前,真身却在暗中隐形遁去。 说来繁琐,不过只是几个瞬息之间所发生的事。 耿鲲逃时,那九首龙身的怪物已经飞近,正要合围爆发。 初凤见耿鲲已受四面包围,浑身火星银光乱爆如雨,不仅没有逃意,反倒多分出两个化身,向那禹鼎精怪迎去,当是他情急拼命,暗付:“想必是耿鲲气数已尽,伏诛在即,这等前古至宝,任他神通穷极变化,如何能与硬对?” 在金光雷火、白乙剑的夹攻之下,禹鼎精怪怒啸一声,张牙舞爪,飞扑上来,把耿鲲那三个化身相继粉碎。 禹鼎精怪由千层光焰之中,将耿鲲的最后一个化身抓起。 初凤顿知有异,连忙收回法宝飞剑,仔细查看,见是一根七八尺长的鸟羽,色彩鲜艳,虽有好些地方残破,铁翎如钢,仍是好看非常。 她知道耿鲲已逃,且飞遁神速,追赶不上,便即行法禁制鸟羽,免得被耿鲲施法收转,紧接着收入法宝囊中。 刚刚停当,忽见一朵彩云自空飞坠,倏地现出一个妙龄道姑及两个少女,见面便同声礼谢。 初凤虽不知宝相夫人的来历,亦未曾见过,但是见那道姑的形貌,极像恩师所说的宝相夫人,又见依偎在她身旁的两个少女,俱都仪态万方,清丽出尘,连忙含笑还礼,互相落于海面之上。 双方相互通名问讯,重新礼见。 初凤一番客套后,略为招呼,便将月儿岛得来的绿云仙席取出,往空中一掷,化成丈许方圆的一片绿云,与宝相夫人母女三人一同飞身云上,电转星驰,往迎仙岛方向飞走。 而纪宁此时正在半步多客栈中,与金针圣母会面。 施龙姑生具孽根,素来好美色,一见纪宁清妍昳丽,美绝天人的容貌,不由看得痴了。 她坐于金针圣母的身旁,纪宁的斜对面,把双手叠于膝上,只把一双俏目注视纪宁,一直目不转睛。 金针圣母见状,连忙暗自在桌子下伸手,掐了施龙姑一把。 施龙姑正看得入迷,一时吃痛之下,竟是“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叫了过后,她这才反应过来失礼,连忙伸手捂嘴,玉颊红生,星波欲流。 施龙姑生得美如天仙,又作出这般模样,让人见状,不禁生怜。 纪宁本是爱美之人,自然亦是如此。 金针圣母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稍微整了一整思绪,便开口言道:“我今日来此拜歇,是因偶然听闻,有人说紫云宫主设立这座迎仙岛,是为了继承连山大师的遗志,随缘度人。只要是有缘人,能入岛见你,便能拜入你的门下,倾听教诲,传授道法,请问宫主,此事是否属实?” 纪宁笑道:“自然属实,你之所求,我已然知晓。龙姑,我收了。你且放宽心,我自是会对她严加管束,不会让她步你后尘的。” 金针圣母闻言,心中大喜,立即起身,便要向纪宁鞠身跪谢。 纪宁见状,立即拂袖,先是止住她下拜的动作,随后言道:“道友不须客气,收下龙姑,乃是理所应当之事。现如今你向平愿了,可以放心去寻那避劫之法了。不过,在你未来之前,我曾为你虔心占算数次,均算出你先前造的yin孽太多,近年改悔已来不及,那唯一的避劫之法,便是借用兵解,去修地仙。” 大劫天机微妙,越是局中人,越算不出。 金针圣母虽然道法高强,但是所习旁门,占卜之术本是不精,更别谈自身大劫之事,一闻纪宁所言,心中已是信了十之八九,暗付:“这紫云宫主,师承连山大师,所习道法,乃是三清所传,玄门正宗。她所算出的结果,定然不会有错,可是我要去寻谁,来助我兵解呢?” 正在她思虑之时,纪宁见她眉头微蹙,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愁之事,笑道:“我门下诸徒尚有几个,手中没有上好的飞剑可用,遂以先师传下天书中所着的炼剑之法,祭炼几柄仙剑,想必应是在数年后功成。” 金针圣母闻言,立即将眉舒展,目露喜色。 寻人兵解这种事,本是极为平常,换了别人,除了本门弟子同亲生不能用之外,不论寻一个稍微有本领的人,均可借他之手,兵解而去。 但是,对于金针圣母来说,却是难事。 她早年作孽太多,仇人诸多,难以寻人助手,又自负一世英名,不肯丧在庸人之手,同时还需要助力之人所用的飞剑,须要刚刚炼成,从未伤过生物的,才不致损其道行。 似这般诸多条件下来,金针圣母想要求全求备,若是没有纪宁,不知要费了多少心血,才能觅得人选,助她兵解。 第五十五章 芝仙马,收紫玲 九华山,后山。 时值秋未冬初,一轮似火般的红日从地平线上逐渐升起,照着醉仙崖前的一片枯枝寒林,静荡荡的。 寒鸦在巢内也冻得一点声息皆无,景致清幽已极。 东北方忽有破空的声音响起,有一道金光,一道红光,疾逾电掣,长虹经天,直往涧边飞射下来。 一枯树上,有数只寒鸦歇息在枝丫之上,立时被遁光破空声惊得吱吱乱叫,一齐往东方飞去,只留下几根鸦毛灰羽纷飞落地。 那两道遁光转眼落地,现出一男一女的身形,正是秦清雪和她的徒弟阮征。 阮征凤目轻扫,只见寂寂寒山,非常清静,四外并无一些迹兆,问道:“师尊来此,所为何事?” 秦清雪摆了摆手,睁着一双赤红凤眸辨气,在崖旁的一处山石缝中,见到有一股清灵之气似有若无,心中一喜,方才言道:“我来此,是为了寻觅两个千年通灵的肉芝。” 说时,她已走近那处山石缝边,伸手一指,示意阮征去看。 阮征见状,先把凤目一睁一闭,往石缝内看去,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石洞,清香阵阵,从洞内透出。 他正看得出神,忽听洞内一声长鸣,暗道不好,连忙把身子纵到高处,随后耳旁听见砰的一声。 阮征转身回视,见一块大若磨盘的石头激出三四丈远,石缝已然化作一个石穴,里头冲出一只怪兽,生得狮首龙身,六足一角,鼻长尺许,两个金牙露出外面,长有三尺。 秦清雪本是在一旁,喜滋滋地看戏,此时却在用手掩鼻,满脸不悦。 她暗想:“独角神琳果真是天生恶兽,一经出世便腥风邪气四溢,臭不可闻,便连肉芝的草木芳香都掩盖不住。” 独角神琳一见秦清雪师徒二人,知他们定然是来夺取肉芝的,立即目中凶光闪闪,昂首长鸣,声音古怪凄厉,格外瘆人毛发。 随后更是将怪口一张,喷出一粒鹅卵大小的碧色明珠,四周绿火烈焰环绕,朝秦清雪迎面打来。 秦清雪见状,更是不悦。 她把手一扬,便有一片形如大手的五色精光,转瞬便有二三十长的大小,将石穴上空布满,随后往下一拍。 独角神琳未及反应,便眼前一黑,只有一点元灵遁入虚空,重入轮回。 而阮征则是默默的把手放下,将身子落下。 秦清雪收回五行精气,便走近石穴里,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说道:“这遮掩之法可瞒不过我,还不快现出身形?” 话音刚落,地上便钻出一个赤条条、通体雪白的东西和一个有兔子般大的白东西。 阮征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小人骑着一匹小马。 那小人高才七八寸,通体与人无异,浑身如玉一般,只是白里透青,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只有几十根,也是白的,却没有眉毛,面目非常美秀。 而那匹小马亦也是只有一尺多长,生得周身似雪一样白,比玉还要光亮。长方的头,长着火红的一双眼睛,抬腿时,两腿有蹄无爪,蹄上直泛银光。 正是秦清雪此行来的目的,芝仙芝马,乃是一对伴生千年灵芝,禀天地灵气而生,分为雌雄:雄的年代较久,业已变化成人;雌的只能变马。 芝仙芝马乃是天生灵物,有遁地之能。 若是生吃了它们,凡人便可以脱骨换胎,而修道人足抵若千年的修炼之功。 为此,惹来了诸多异类及修道人的垂涎。 芝仙一经现身,便跪在秦清雪面前,叩头不止。芝马更是趴伏在地上,吓得嗦嗦乱抖,一步也不敢动。 秦清雪看了,好生不忍,便朝它们说道:“你们且宽心,我决不伤害你们。来此不过是念你们修成不易,欲把你们连根移植紫云宫,受人庇佑,以免在此,早晚受人之害。” 芝仙芝马早已通灵,听闻此言,连忙连叩了两个头,随即不见。 过了一会,只见石洞中忽然涌现一株并生灵芝仙草,五色缤纷,奇香袭人。其形如鲜香菌一般,大约一尺方圆,当中是芝,旁边有四片芝叶。 秦清雪先是向北方跪祝了一番,然后从身旁取出一把竹刀,将灵芝四围的土轻轻剔松,然后喊一声:“起!”连根拔起。 阮征站在后方,疑惑问道:“师尊,为何不移植在光明境内?” 秦清雪闻言,答道:“光明境虽好,却不适合它们清修。它们尚有三灾要避,才能得成正果。如今我将它们移居紫云宫,免去一灾,三灾已去其二。那最后一灾,则应在紫云宫,不过有紫云宫主纪宁相助,必然能够有惊无险。” 阮征了然,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出了石洞,便要驾光欲走。 秦清雪忽然想起一事,目光闪了闪,转身屈指一弹,一道紫色符篆没入地面不见。 她嘴角含笑,暗付:“虽然我不太喜欢朱文,但是,我更不喜欢妙一夫人的行为。” 南海,迎仙岛。 正在与宝相夫人叙谈的纪宁心生感应,不禁停下话头。 宝相夫人见她把话说了一半便停,疑惑问道:“宫主,是有什么不妥?” 纪宁把头摇了摇,说道:“没,适才忽触灵机,算出一些事罢了。夫人功行圆满,不日便要借兵解,脱二次雷劫,在伏魔塔内潜修,直至等到婴儿炼成,第三次雷劫期近之日,方才有闲暇之期。与两个爱女相处之期不长,且好好珍惜吧。” 宝相夫人虽然近年精进,淡了私情,终究有些借别,听闻此言,不禁美目含泪,心生不舍。 纪宁接着言道:“至于极乐真人所说,那一个王寅年王寅月王寅日王寅时所生,且根行深厚,异日救你脱难之人,我已明晓其中因果,到了应劫之日,此人定然前来解劫。夫人还请安心。” 宝相夫人闻言,心中大喜,立即便欲起身跪谢,以谢纪宁相助之恩。 纪宁连忙抬手阻拦,说道:“夫人不必,紫玲、寒萼已入我门下,你为她们母亲,我自是要倾力相助的。” 如今,她的门下,已有八个徒弟。 自与宝相夫人一相会面,纪宁见紫玲、寒萼姐妹二人,一个是仪容淑静,容光照人;一个是体态娇丽,宜喜宜嗔,不由心生喜爱,收徒之心更甚。 于是,纪宁和宝相夫人寒暄了一二句话后,便提出收徒一事。 宝相夫人及紫玲、寒萼二人闻言,欣然大喜,当即拜师。 对于她们母女三人来说,纪宁师承连山大师,为三清门下,所习乃是玄门正宗,且是紫云宫这处地阙仙宫之主,极乐真人昔日又说宝相夫人得道的关键,在于纪宁身上。 故而,拜师一事,自无不可。 随后,纪宁及宝相夫人二人又是将后事分派叙谈了一番,宝相夫人方才拜别离去。 纪宁看着宝相夫人上楼离去的身影,暗付:“紫玲终于入门了。” 在蜀山世界中有一句话:积千功,不如度化一人。 举两个例子。 凌浑、崔五姑的师父巨山真人,本是夙孽未尽,尚须另转一劫,再加上所积外功也未曾圆满。 要想飞升,好些难题。 凌浑得知恩师所苦恼之事后,便自告奋勇,力言道:“弟子愿以虔心毅力,代师父完成善功。” 自此,凌浑夫妇在大雪山辟冰室,炼法宝,创教宗,积善功。 巨山真人方才得以清闲转世,随即飞升灵空。 而极乐真人早已内外功行圆满,修得金仙业位,只因收徒不慎,为恶犯戒,累他迟却多年仙业,还受了好些烦恼,所收徒弟,十之八九,人而不秀,内中只有一个秦渔是最好。 可是,本可代极乐真人积修善功,早完宏愿的秦渔,偏偏又为宝相夫人所迷,坏道落劫。 从而导致极乐真人为完自身的善愿,至今仍在尘海往来,费力操心,不知何时,始得圆满。 由此可见,修道人收徒的重要性。 也是因此,才有了那句:法不可轻传。 而纪宁收紫玲为徒,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点,便是紫玲的身份。 紫玲乃是紫云宫旧日之主天一金母的门下弟子转世投胎,为紫云宫命定之主,而天一金母另一个弟子,便是长眉真人钦点,日后广大峨眉派的三英二云中人。 故而,以上种种原因,纪宁对于收紫玲为徒,是势在必得的。 那日纪宁特意命石生前去紫玲谷,抢在极乐真人之前,点化宝相夫人,其目的之一,便是这个。 以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的道行功力,自然是知晓她的打算的。 只是纪宁师承连山大师,是同道中人,方才并没有出手坏她布局,更甚是助了她的一臂之力。 半步多客栈,二楼。 玉兔阁内,金针圣母正在尽心尽力,将九九八十一根玄女针传授了爱女施龙姑,并将平生所炼绝大多数的法宝,皆传予她。 九转轮、五彩赤氛旗、双龙剪、天瘟球等。 金乌阁内,宝相夫人正在与紫玲、寒萼姐妹二人道别,将后事分派,亦也是不约而同,将自身的法宝尽数留予两个女儿。 弥尘幡、金丹、彩霓练、白眉针、百宝如意纯阳转心锁、红云针等。 第五十六章 青帝子,枯竹仙 东溟极海,海天混茫,万里无涯,吞舟巨鱼与荒海中千奇百怪的水族介贝之类,成群出没。 水气更是汹腾,上接霄汉,波涛越发险恶,天日为昏。 忽见一道红光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女,由南而北,往斜刺里的神獭岛飞落下去,容貌不及看真,身材甚是美秀。 那神獭岛乃是去往大荒的头一关卡。眺目远望,宛如一个胁生双翅,千百丈高的怪神,披发张翼,矗然独立于无边辽海之中,挡住去路,看去十分威猛。 秦清雪飞行甚高,其去如电,又无甚破空声息,且用法宝将遁光敛去,隐藏身形,以导致那岛上镇守藏伏的精怪妖邪,一点也未觉察,便将她悄然度过。 她见此岛通体石质,一色浑成,草木不生,更无一个可以容人栖止的洞穴,唯有那顶上有一座天生石柱,上有“东溟门户”四个朱书古篆。另外有一茅篷,篷前有一石坛。 此地为关头重地,临近大荒山境,随后的万里方圆,均是海洋一片,内有数十万岛屿和浮沙落漈,多半藏伏着精怪妖邪,险恶厉害,一见人过,群起为仇,阻障横生。 最难之处,是这类妖物精怪十有八九俱被大荒二老收伏,只在岛上盘踞修炼,永不出外害人,不便轻意伤它们。又都修炼数千年,炼就内丹,善于变化,各有极厉害的法力,与寻常精怪不同。 而大荒中的卢妪,更在这些岛屿上面设有一道极长的禁制。 秦清雪知道卢妪所施禁法十分神奇,横在海中,宛若天堑,可是以目探查,却是杳无迹象可寻。 除了卢妪自愿延见,来人如若由彼经过,那禁制立生无穷妙用,能随来人的上下左右,继长增高,阻住去路,休想飞越过去。 以秦清雪如今的修为道力,此禁法虽是玄妙,却是丝毫奈何不了她。 但是,卢妪此人性情古怪,且法力高深莫测,她此番特意为客拜访,岂能无端坏去卢妪的禁制布置。 秦清雪尚有要事在身,不欲多作耽搁,看了一眼后,便将身子纵起,径自往大荒山阴无终岭一路飞去。 飞行了一阵,她用凤眸慧目遥望,见最前面的无边云雾中,已有大山隐现,知将到达地头。 又忽见在那惊涛浩森中,已是现出好些岛屿,远近不一,三三两两,分落有致,正挡去路。 有的岛屿,时有烟雾弥漫,看似是有埋伏之象。 秦清雪知晓这一类精怪,多是海中鱼介水族,从二老度化修成。遇见有与二老无缘的人经过,只是梗阻,侮弄恶剧,轻易不会害人,且卢妪所设的神屏天堑,就在前面不远。 她一面暗用法宝、飞剑防护,一面正取灵符施为,猛然瞥见身前里许,有一道极长的虹影一闪即逝。 不等硬闯,晃眼遁光飞过,并无梗阻。 秦清雪知是卢妪好胜,唯恐她所留的神屏禁制难阻来人,反失声威,已是事先知趣,将其撤去。 照此情形,前途精怪更难阻挡,必可通行无疑。 秦清雪刚把手上的法宝飞剑收去,脚底下方的大小岛屿,也越飞近。 正她留神观察之时,倏地狂风大作,阴霾四合,海水山立,白浪滔天,上下四外,更有无数冷雹漫空打来,顿时天地混沌,形势甚是险恶。 显然是此地的精怪,俱奉主人所遣,已将到达。 秦清雪因不肯伤害,便将手中大禹神符一扬,立有一片金光霞彩漫天飞舞。 大禹神符本是水怪克星,她虽无伤害之念,未将此符最大的威能放出,但是,物各有制,那些埋伏岛上的精怪已然胆战心惊,望影而逃。 随着雾散烟消,一时俱尽,重返清明。 其中有两个最为厉害的精怪,因卢妪法令森严,来人到此,只许败逃,不许不战而退。 故而秦清雪经过之时,依然兴风作浪,群起相犯。 秦清雪见此情形,仍是伸手一指,运用大禹神符,将它们一举吓退,纷纷遁回海底,逃窜不迭。 沿途未为耽延,只是略费了几次手,便把所有难关一齐飞渡。 她因和枯竹老仙相熟,来而不访,有失礼节,遂先往无终岭,拜见老仙,归途再往南星原,拜歇卢妪。 于是,秦清雪便不在就近登岸,经过南星原,而是环山而驶,先往无终岭绕去。 她赶到山阴一看,只见无终岭穷阴凝闭,上有万年不消的积雪坚冰,云迷雾涌,亘古不开,适自数千里外所见,天边浓云密雾,便是此岭。 秦清雪知晓无终岭乃是大荒山阴最为高寒的所在,有此景象,并未吃惊。 无终岭又高又大,岔道甚多,歧路纵横,上下密布,到处都是危崖幽谷。最奇的是,外观均是大同小异,全都相差不多,内里却是移步换形,形态奇诡,险峻幽深,穷极变化,无一雷同。 使人置身其间,神眩目迷,无所适从。 尤其枯竹老仙所居的半岭山坳处,更是曲折隐秘,纵然是多么细心的人到此,也是万难找到。 秦清雪虽是久闻其名,却是首次到达,见岭上径路回环,不禁暗忖:“那东天青帝之子巨木神君果然霸道,瞧着这洪荒以来,亘古未辟的东荒岭上的这些天然山径,便知往昔居住于此的散仙不再少数。” 此岭虽是位属山阴,阴霾密布,景物阴森,但是,山岭上下偏偏又有那么多的人行途径。 是因此山古时昔日本是仙灵窟宅,神兽珍禽栖息之地。当枯竹老仙初来此地潜修,只有二三百年之时,还是有四五个散仙,与他一同在此避世清修的。 自从青帝之子谪降来此,便施法布雾。使得无终岭除了岭头原有冰雪之外,从此常年阴霾,笼罩全山。 那些散仙在此清修,本是因喜此山景物灵奇,宜于修道,一见这等光景,又无力相抗,有的避向别处,有的数尽转劫。 不知不觉,便只剩下枯竹老仙一人在此了。 那巨木神君见他不走,更是两次出手,想要驱逐枯竹老仙。 可是,枯竹老仙虽尚未功行圆满,那一身的千余载道行却是举世少有敌手。 巨木神君见两次斗法,均是不胜,便是允他,在那青灵谷内,自为天地,互不干扰。 他们二人这般相安无事相处,已有多年。 秦清雪正待上去,忽听脚底不远有人唤道:“小姑娘,你在往上,便是那东天青帝之子巨木神君的宫阙,冒犯不得。你虽不至于到顶上去,可是照你这样走法,难保不误越灵境禁地。就是你能够脱身,何苦怄这闲气呢?” “除此之外,全岭便只有我一人,自来无人寻我,我也不肯见人。此地境物极为荒寒,并无可游观之处。纵然是有,那神君的性情比我还怪,你也去不得。幸而我刚刚睡醒回来,怜你这一身的好资质,故以好意相告。若是无心经此,年轻人一时好奇,意欲登临,或是误信人言,间关来此,有所希图,这两样,全办不到。最好听我的话,回去吧。” 秦清雪听那语声柔嫩,说得又慢,宛如两三岁婴儿。乍听甚近,可是仔细一听,竟是听不出相隔多远,语气却是极为老道,知是枯竹老仙出言提醒。 她闻声后,立即停步,侧耳恭听。直至听完之后,方才笑道:“老仙可是睡憨了?怎识不出我是何许人儿。” 枯竹老仙闻言,立即“咦”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难道是来寻我的么?” 秦清雪嘴角含笑,随答道:“久闻大荒二老最善前知,方圆三万里内的事,略运玄机,便可了如指掌,如观掌纹。就算是我道力近来大涨,且行法隐秘,把五行颠倒,天机混淆,也只是隐得前半一段,你怎会不知来意?当是明知故问。” 她一说完,枯竹老仙停了一停,忽笑答道:“原来是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纪丫头如今道行大进,将此法修得炉火纯青,便是我单凭法目,亦是未能看出其中玄机了。好你个丫头,倒是调侃起我来了。” 秦清雪闻言,哈哈大笑一声,紧跟着把手往面上一挥,恢复本来面目。 她笑道:“我知你生性疏懒,隐居此地已是千载有余,且每次一经入定,至少便是二十四年。那最多之时,甚至还把两三次并在一起。你借着入定,到人间走上一遭,积修外功。而你一经入定后,便寄神入世,此地真身宛若身死魂灭般,诸事不知。世人不知此中内情,还道是你夜郎自大,有意据傲。” 枯竹老仙闻言,笑道:“那闲人说甚,与我何干。你既然已来,且入谷相叙。你由右侧一片黑石山后,侧身而进,夹壁阴暗污秽,可用遁光飞进,无庸太谦。曲径如螺,往复回环,虽非阵地,也易迷途……” 秦清雪应声遵命,随照所说前行。 自修道以来,枯竹老仙帮她诸多,秦清雪便想着驭气飞行,似是有欠恭敬。 她走进夹壁一看,发现不仅是阴湿污秽,霉气触鼻,那路更是高高下下,险峻异常。 秦清雪好不容易,耐住性情,走了十多里,又现出一条螺旋形的曲径,路略宽些,但是两边危崖交错,中通一线,其黑如夜,不见天光。 而路更是崎岖,石刃森列,高低错落,险滑诡异,宛如登刀山剑树。那转角之处尤为惊险,宛如蛇行之径,越往前越难走。 幸是秦清雪修道多年,只要提气飞驶,便可身轻如叶。否则,便是凡俗中武功再好的人,也是绝走不出几丈路去。 她算了一算自身所行的里数,发觉已走了二百来里。 原来枯竹老仙所说,乃是直算,如若是照着回环进退,转折上下,实际上的里数,竟要多出好几倍来。 照那般走法,休说是前途更难,即此已非多半日,亦不能到达。 秦清雪实在无法客气,只得恭敬不如从命,改作御遁飞行。 第五十七章 青灵谷,韩仙子 无终岭,青灵谷。 秦清雪仗着飞行迅速,仍是飞驶有了半个时辰,方才飞到枯竹老仙所说之地。 她见前面一片平阳,迎面只有石碑,似一座孤零零的参天危壁般,阻住前方的去路。 及至飞过去一看,见天色仍和外面一样,看不出丝毫异状,枯竹老仙口中所谓的三百六十五峰,拢共只不过是大小七座山峰,现在眼前,四外均是山岭杂沓,俱都不像是山峰。 秦清雪知道枯竹老仙决非妄语,如若穿峰而过,定然必会触动埋伏,到时再用灵符去破,未免不妥。 于是,她便把怀中的大禹神符,如法施为,略一招展,立有一片祥光拥着全身,缓缓向前飞去,越峰而过。 过后,秦清雪再一转身回顾来路,见脚底平添出数十座玲珑雄奇的大小峰峦,波浪一般向后面倒去。 她暗中计数,果有二三百座之多。 等数满三百之后,秦清雪的面前倏地一亮,竟是清光大来,顿换了一个世界,一扫沿途阴霆昏沉之气。 她知是已过完枯竹老仙所布的天玑迷阵,连忙收回灵符。 将身子降下一看,见两旁双峰对峙如门,自身已入了一片极为平坦的幽谷之中。 秦清雪见谷势越往前,越是开展,两边山崖布满苍藤,间以繁花点缀,灿如云锦;乔松何止万株,轮园盘曲,上下飞舞;女萝丝兰,袅袅下垂,清馨四溢。 加上左有平湖,清波浩浩,湖边种有桃、李、梅、桂各种四时花树,疏密相间,连萼同开;右有百十万竿朱竹,大都径尺以上,干霄蔽日,宛如千顷红云,鲜艳夺目。 当中是一条广径,环湖而西,路旁瑶草如茵,琪花盛开,目迷五色。 她西行足有十余里,此时已是背湖右趋,又见一条丈许来宽,五色云石铺就的石径,长约里许。 而石径两旁尽是合抱不交的梅花老树,株株荫被亩许,繁花千万,满缀枝头,冷艳幽香,沁人心脾,姿态灵奇,干古枝繁。 走到尽头,是一座孔窍玲珑,不下千百,高仅七八丈,宽亦如之的石山,石色如玉,不着点苔,清奇灵秀,无与伦比。 秦清雪耳听泉声琤纵,若鸣清磐,暗想:“沿途所见景物,甚是清绝。老仙之雅,对比原身纪宁先前布于客栈前的景物,多了几分天然造就的道韵,少了几分人工布置的匠气。由此可见,纪宁对于道,不如老仙甚多啊。” 她先朝石山躬身礼拜,通诚默祝后,方才走过去一看,见石后只有一片亩许大小的石地,左有一石坡,清泉淙淙,顺坡而下,流入坡下小溪之中,再往山前梅林之中泻去。 适才所听见的泉声,便是自此发出。 右边乃是梅林尽头,约有六七株形态古拙的老梅,花大如杯,俱是蓬莱异种,疏落落开在虬枝之上,不似山前花开繁盛。 此蓬莱异种梅树,纪宁自神游蓬莱仙岛时,亦曾寻得一株,先前种于半步多客栈的大门前,现已移植他处。 秦清雪的正面,是一座削壁,光滑莹洁,可以鉴人。除了近顶石隙中,倒挂着十几丛幽兰之外,不生一草木。而崖下却生有数十根竹树,与沿途所见的朱竹不同,此竹却是翠色。 伴随着白石清泉,绿竹梅花,危壁如玉,幽兰吐芳,端的仙境清绝,点尘不到。 秦清雪心虽赞美,见枯竹老人还未现身相见,便笑道:“老前辈,你是想考验我不成?你身外那三十六根神竹禁制,我可破不了。” 话音刚落,她便猛然瞥见那三十六根神竹的第三排,当中有一株极大的竹桩,腰围竟然比人还要粗,高只比人高出两头,皮色深黄,十分光润,无声自裂,作两半片向两旁隐去。 地上现出一个鲜竹叶编就的蒲团,上坐一个身材矮小,形若枯骨,又瘦又干的老人,正是枯竹老仙的真身。 他身着一件极为洁净的深黄色葛衣,头梳道髻,大若酒杯,横插一根玉簪,精光四射。脚下赤着双足,双手交胸环抱。最奇的是十指爪甲,由前胸起,两旁交叉,环绕全身,各有数匝,纵横交错,少说长亦过丈,光色如玉,甚是美观。 枯竹老仙的眉长也有尺许,分披两肩,却不甚密。 他把眼皮微抬,瞳子略动,开合之间,精光射出数尺。 枯竹老仙抬眸望见秦清雪,忽自笑道:“还不进来?要我起身相请不成?” 秦清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便径直往里走去。 她走近老仙的身前,先是口中祝谢,随后端肃,鞠身礼拜,方才起身将一封无字柬帖呈上。 枯竹老仙不解,伸手将那封无字柬帖接过。 他手一经触及柬帖,帖上立有文字显现,既现则隐,速度极快。 不过,对于枯竹老仙来说,自是能将其中内容目阅。 读完之后,枯竹老仙的面色似有喜容,也未见有动作,那封无字柬帖便自化去不见,随后朝秦清雪点了点头。 秦清雪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未发一言。 枯竹老仙的脑后,忽有一大片竹叶凌空而浮,叶上有一个五色花须织成的锦囊,光华隐泛,似有至宝在内。 秦清雪拱手一请,叶囊一同落下,藏入法宝囊内,笑道:“话不多说,改日再叙。”随后抱拳拜辞老仙。 枯竹老仙含笑点头,复又将目合上。 秦清雪刚一退出竹林,便见烟光乱闪,耀眼生辉。 她回顾身后,见那三十六根神竹已全然隐去,化成一片飞瀑,与溪相接,清籁汤汤,越显幽致。 水光如镜,似有形影照出,晃眼越显越真,前半部分的景致竟是来时所经途径,脚下群峰如浪,走马灯似地闪过。 紧跟着,现出中段曲径,却不现完,中间现出一座横岭。 随后,又是许多大小山峦,天色忽转清明,到处异兽珍禽,怪物长都数十丈,九头八翼,人首蛇身,各种各样,多于《山海经》所载,异态殊形,飞走游行,往来不绝。 最终,秦清雪便见自身已然到一处山谷,外有石碑古篆“南星原”三字,一闪即没,唯有匹练凌空,珠帘倒挂,是枯竹老仙在为她指点路径。 秦清雪心想:“老仙又秀法力,我日后苦修,也会有此大法力,才不羡慕敬佩。” 她心中寻思,身子重又拜谢一番,方始退出。 走到谷外,秦清雪仍用灵符护身,飞出阵地,由此御遁飞行,往山阳南星原飞去。 大荒山极大,足足有二万九千七百里方圆。 其中,最为闻名两位的前辈高人,便是在山阴处的无终岭潜修的枯竹老仙,另外一个则是身居在山阳处南星原的散仙卢妪。 这两位得道老前辈并非没有关系,反倒是关系极为亲密,乃是昔日同门师兄妹,只是不知因何事斗气,师兄妹二人关系恶化,成为了对头。 二人均在唐初先后得道,久已越劫不死,同隐大荒千余年,自南宋季年起,便不与外人交往。 他们还有一个师弟,大溟真人韩霄,是东海落星礁旁门散仙中的老前辈。 韩霄所生子女甚多,全家老少二十余人,均擅邪法,其中年龄最小的女儿,生得十分美艳灵秀,根骨又是极佳,品行更是最好。 因此,韩霄对她最为钟爱。 这最小的女儿,便是乙休之妻,赫赫有名的多宝仙子,韩仙子半清。 韩霄虽为左道中人,平日却并无恶迹,可是因收这许多心性恶劣的门人,且所生子女,大多数均是本赋恶根,再受那班人的引诱,连带为恶,在无形中,代他造了许多恶孽。 枯竹老仙他们本门的法力虽是兼诸家之长,可是,终究是旁门外道。 韩霄若是像他们二人那般独自勤修,连门人都不收一个,每隔数十年,并且还会神游中土,化身济世,到了最末一次的天劫,是否能够避免,尚不可知。 而韩霄夫妻,却生有那么多子女,门徒又众,一任他立下的教规多严,也不免于生事。 因缘际会之下,韩霄休说要躲那道家千三百年一次的未劫了,便是那九天劫也难避免。 故而,在枯竹老仙的提点警告下,韩霄知晓自身运数将终,四九天劫将临,事已无可救药,唯恐形神皆灭,特意借合沙道长之手,趁机兵解转世。 身死前醒悟,深悔不该把那一半法宝分与其他子女,纵恶为患,便在额上钉着一把长约两寸的金刀,浑身抖颤,痛苦万分的情况下,开禁取宝,将自身数百年来费尽心血收罗积存的前古奇珍,尽数赐予韩仙子。 也是因此,韩氏兄嫂及侄儿均与韩仙子反目成仇,多次出手施害,最终惹怒乙休,情非得已之下,将他们一干人等尽数诛灭。 乙休与韩仙子夫妻二人本是恩爱至极,神仙伴侣,亦是因此反目。 韩仙子原先对韩氏兄嫂及侄儿对她毫不骨肉之情,本是心中悲愤至极。 可是他们一死,她又生了偏私之心,觉得丈夫乙休下手太狠,行为太过,便认定是乙休的错,情急之下,又把话说绝。 从此,夫妻二人便未再相见。 第五十八章 南星原,吸星簪 秦清雪经枯竹老仙的指示,走的是由山阴到山阳的直径,又由空中飞行,不照下面的山径行走,比较之下,要近上好几十倍。 但是,大荒山为东方天柱的主峰,地域极为广大,方圆三万余里。 无终岭和南星原两地,虽然还是相隔最近的,但是,即使照直前飞,无须绕越,也有四千余里之遥,并且近无终岭一带,山高谷深,尽是螺旋曲径,上有枯竹老仙所设的天罗禁制,无论仙凡,均是不能冲空飞越。 再加上那三四百里的途程,往复回环,竟要加出好几倍。 纵然是修道人来此,亦须把这一带的禁地走完,才始能升空直飞。 此间途经,甚是迂回曲折,歧路尤其之多,秦清雪若是把适才所见的图影稍微记忆不真,略一走岔,入了歧途,便须费上许多心力,还要格外留神,始能寻到正路。 这样一来,此路相较前面那十之八九的途程,要难得多。 秦清雪深知其中厉害之处,看出不是容易之事,欲速返缓。她越过峰前危崖之后,特地将遁光放慢,将大禹神符收回,谨照适才所见瀑布上面所指引的途径,缓缓前飞。 平时瞬息间,便可飞越的路程。在此,竟是须飞行半个时辰,方始飞完。 秦清雪再往前数十里,便到了那极为高峻的横岭,知道自身没有走错路途,大功告成了一半,不由心神为之一振。 她飞身越过山岭,见山阴这一面虽然仍是冰雪纵横,暗雾昏茫,但是人已升空,可以自在飞行,前途更是似是康庄大道般,毫无阻滞。 秦清雪见状,便把遁光加急,电射星流,往前驶去。 不消多时,山势越往前越高,渐近两半交界的大荒全山最高之处,越过山脊,就是山阳,离南星原只剩千余里的路程了。 秦清雪的遁光随着山势上升,见沿途的光景越发惨淡,草木生物早已绝迹,地上不见一点石土,到处都是万千年前凝积的玄冰陈雪,气候奇寒,微风不扬。 她的遁光由寒氛冷雾中急穿而过,发出飕飕尖声。 垂眸仰望山谷,见其静荡荡地矗立在高空之中,甚是雄奇庄严。 下视来路,冻雪沉昏,冷雾弥漫,只有身后那云烟波卷中,露出一条丈许大小的缝隙,那是她遁光冲过之处。 秦清雪暗忖:“这里的寒气融积数千丈,连点微风都无,冰雪万仞,更是亘古不消,真比那滇西的大雪山顶,还要冷上得多。休说常人不能攀援,便是那修炼多年的寻常修道人来此,也是禁不住这酷寒奇冷。我仅凭本身法力,竟能从容飞渡,也颇可自豪呢。” 正在她寻思之间,忽见对面天上隐现微光,有似曙色。 遁光极快,晃眼便已飞近山脊之上,离那绝顶分界处,只有里许的路途。 秦清雪掐指一算,见时辰未到,卢妪还未神游归来,便把遁光暂停,静待时机。 她此次一行,目的有二:其一,为借枯竹老仙、卢妪这两位老前辈的至宝一用;其二,则是借着自身读过原着,夙因早知,将日后的利害详告,以便二老避劫得道。 秦清雪见时辰将到,又接着往上飞,晃眼越过岭脊,顺岭下降,眼前一亮,便入了光明世界。 山阳景物,比起山阴,简直大不相同。 远峰凝翠,近岭摇青,到处嘉木成林,多是七八抱以上,碧草如茵,繁花似锦。时见幽鹿衔芝,灵猿摘果,花开十丈,叶大如船。 沿途珍禽奇兽,时有发现,好些俱非《山海经》上所有,端的景物灵奇,令人应接不暇。 不过,秦清雪心急前途,也是无心观览,千余里路,一晃便已飞到。 只见一个谷口外,一片危崖当中,现出一个圆月形的大洞,高大几及十丈。石壁上满是千年老藤,苔藓肥润,厚达三尺,一片浓绿,更无杂色。 秦清雪遥望内里景物,更是较谷外清淑美妙。不过,谷里设有迷阵,伏有杀机。 修道之人在外眺望,只能看见里面琪花如笑,瑶草含烟,看不出一点形迹,抬头一望,又见天气很是清明,看不出丝毫杀机。 秦清雪刚到南星原谷外,正值卢妪神游归来。 卢妪元神归体,立即心生感应,面带怒容,凝目外望,将手一抬,便要施法将来人逐回。 暗中查看来人,见秦清雪的面上紫气外溢,将来是个福星,对己有益,便把手放下,掐指推算了一番。 卢妪深知自身天生刚愎之性,宁折不弯,修道不宜。 但是,她昔年宁失天仙位业,致令千年以来多生烦恼,要不肯将本性改却,一如往昔。 因秦清雪本身便已用道法,混淆了自身的天机,使得他人无从推算自身。去见枯竹老仙后,更得他施法加持相助,把行藏隐蔽。 纵然是卢妪法力高深莫测,亦是无从推算。 她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和枯竹老仙一样,甚是钟爱灵秀的小辈。 卢妪只是想了一想,觉得秦清雪还是自身愿见之人,便飞出谷外,对她说道:“你乃何人?为何来此,不知我不喜见外人吗?” 秦清雪静立在外相候,约有半个时辰,才瞥见一片淡微微银光,在朝阳斜照之下闪了一下,内中有一个相貌丑怪瘦矮的道装老妇,声如破锣,朝她喝问。 她识出这立在自身面前的身材矮丑,生具异相的道装老妇,便是大荒二老中的卢妪。 秦清雪先是嘴角含笑,恭恭敬敬走上前去,面对卢妪礼拜,以示尊重后,方才答道:“我名唤秦清雪,乃是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今日特意赶来大荒,专诚拜谒仙婆,为偿夙愿,求借吸星神簪一用。” 卢妪冷笑道:“以我的法力,竟推算不出你的身份来历,且身上有着我上清道韵,混淆天机的定然是那老怪物的颠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想必你已是见过他人了。你既是光明境之主,远涉辽海,途中又连破我的禁制埋伏,我适才运用慧光查看,你又将行迹隐去,防我看出,可见你的法力必定甚是高强。要不是念在你适才拜山至诚,静候了半个时辰,过门不入,如此轻我,借宝一事,我定是不允。” “照我前例,若是有人寻我,除非来人至诚感动,还须与我有缘,我才撤禁,令其入内之外,便须将我谷口内所设迷阵破去,方许到我南星原内。法宝可借,但是并没有那么容易。你且在谷外,自行破法入见。能进南星原,凡事好说。若是不能,宝也必借,只是必须自己突围而出,或是自等难满,我却不能撤禁放你了。你一末学后进,我给你这大人情,将来有事相寻,不可延误。” 说罢,银光一闪,卢妪便已不见身形。 秦清雪闻言,立即喜出望外,又知卢妪性情古怪,从来好胜,说到必做,求说无用,便笑道:“我本欲专诚拜谒仙婆,并请指示玄机,使得弟子到了山阴,不致虚行。因沿途所经的各岛颇多梗阻,而仙婆道法高深,玄机微妙,无远弗瞩,嗣后当无不知之理。何以每过一关,仍是诸多阻难?心中惊疑之下,路过南星原之前,默运玄机,虔加估算,才知仙婆神游在外,尚未回山,如若来此守候,虽然日内必归,不致误事,但无终岭之行,却恐延误。” “弟子又潜心推算一番,算出山阴处无甚阻滞,去了回来,正好赶上。只得遥拜仙居而去,未曾登岸。弟子到时,承蒙枯竹老仙传声接谈,令破三百六十五峰迷阵入内。至于入谷试阵一事,弟子法力浅薄,本非所及,幸好先前来时,幸得一张大禹治水时所遗灵符,若是侥幸通行,尚望仙婆俯允,暂借吸星神簪一用,俾弟子师徒完成大命,感恩弗浅。” 话刚说完,忽见谷中奇光明灭,烟岚杂沓,雷霆大震。 约有半盏茶的时辰后,卢妪传音说道:“你不远万里,来此借宝,过门不入,迹近轻侮。我本来应该稍作惩戒,以示声威。幸而我适才以慧光查照,得知你的借宝因由,且你又说得这般至诚,不问是否全真,我总神游未在,你恐误事,情有可原。虽不再与你为难,但是你自老怪物那里走来,我终不愿再见你。” “你可进谷内取宝,我另外还有别物相赠。谷中迷阵,重要之处适已撤去,一入谷口,可舍明就暗,自有明灯引路。我这迷阵,与老怪物大不相同,中有无穷奥妙,出入皆难。如见奇物美景,不可涉足,只作不见,自可无害。我再命侍从,为你接引好了。” 秦清雪暗笑:“你分明是见我灵符藏在胸前,神光外映,唯恐令我入谷,堕了声威,自家量浅,借我几句话,自行收风。只要能把法宝借到,如何都无妨。” 她礼拜称谢,随口恭答:“弟子愚昧无知,唯恐误了时机,遂致失礼。多蒙仙婆包容,谨当遵命。” 说完,便自行走进谷内,身影一瞥即隐。 卢妪见状,不再做声。 过了一会,在谷内,一个人面鱼身的怪物奉命,手捧锦囊递给秦清雪,说道:“主人说日后光明境内有多人重伤残废,非此不治,全赠你自行应用,下余的,留备未来之需。” 秦清雪喜出望外,连忙向着卢妪洞府方向,鞠身礼拜一番,再向那人鱼致谢。 卢妪也未还言,人鱼摆手,忙道不必。 秦清雪笑了笑,伸手在人鱼的左眼角处点了一点,有一道灵光一闪即隐。 随后,秦清雪摆手作别,避开谷口,便将遁光驾起,直上云霄。 且喜她的归途,一路平顺无阻。 第五十九章 因果线,披麻教 一年后。 居罗岛僻居辽海,风涛险恶,湿云低压,寒雾迷漫,阴风刺骨,终年不见日光,全岛荒凉凄厉,阴森森的,直非人境。 对此,沈琇师徒二人早已习惯。 沈琇这日刚将心如神尼所传下的“大小诸天伏魔大法”炼成,便是她的徒弟眇女,亦是将佛家那最具威力的金刚掌法炼成。 眇女炼成此掌法之后,只须把手一扬,便能放出佛光。 纵然遇见强敌,眇女亦是决可无虑。 神功初成,沈琇便静极思动,想要前往中土行道,还可顺势去探望妙一真人夫妇与诸同门好友。 想到此处,她又想起自身为魔阵所困时,无意中失去的另一个爱徒癞姑。 自沈琇在居罗岛与心如神尼潜修佛法的十年间,她曾向恩师心如神尼求问。 心如神尼答说:“癞姑现如今已被一个玄门中人度去,在那紫云宫内潜修。那位宫主原先乃是千年蚌精,为异类旁门。在机缘巧合之下,入那紫云宫,得以转生化人,后蒙长眉真人的三师叔连山大师的垂目,收她为弟子,令长眉真人代入传下太清道法,从此更换门第,为玄门正宗中人。” “她的道行增进,可谓是一日千里,业已证得地仙业位。那日你为邪魔所困之时,她亦有所感应。癞姑藏在禁地以内,见你久去不回,知道你在与妖人对敌,心中甚是忧急,加上两三日未吃东西,饥饿难当,正在悲泣,向空求告,原是一个有事求你的旁门中人认为奇货可居,又知你这场魔难不小,来时因事耽延,没有赶上相见,惟恐错过良机,正欲将癞姑收去,等你将来往寻时,那紫云宫主却现出身形,将癞姑救走,又与那旁门中人叙谈了几句,便回了紫云宫。” 沈琇闻言,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恩师,你所言那紫云宫主,可是昔日赠剑于我之人?” 心如神尼看了沈琇一眼,目光甚是悠远。 沈琇见状,只觉恩师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仿佛是透过她,再看其他人一般。 在心如神尼的目光中,沈琇身上的因缘线,一根接着一根的浮现,连接着四面八方,宛若一张巨网,而沈琇则是织网的蜘蛛一般。 那一根根色泽各异的丝线,便是沈琇的因果线。 心如神尼看见其中一根闪烁着玄紫霞光的因果线,正在连接着沈琇与纪宁。 玄色,主灾厄。 紫色,主祥瑞。 心如神尼叹息了一声,心想:“事皆前定,人有命数。纪宁此人,数次克服了原先命定的天数,乱了不少人的打算。如今吾道昌明的大势越发强盛,不过有些事已不受我等所掌控之中了,不知是好是坏?长眉真人,你素来算无错漏,你飞升之前,是否为了这变数,留了后手?” 这番心念转动,不过转瞬之间。 心如神尼点了点头,言道:“癞姑夙根甚厚,与你有缘,心性又极纯良忠义,苦盼入门已历两世,不可辜负她的诚心,但是此时无须前往,你们自有相见之日。” 沈琇自是无异议,合掌应诺。 她自身虽然未曾动身前去寻觅,但是在平时里,一和眇女谈起,便颇为惦念,也想就便将癞姑收回,以免久在她人的门下,染了不好习气。 还有那守洞神吼,也被紫云宫主暂时收了去。 沈琇师徒二人略一商议,把主意打定,立即便往安徽故乡飞去。 之所以把安徽故乡,列为为第一站,是因沈琇觉着自从出家以来,她每次在外行道,总要还乡省亲。 而她最后一次分手之时,曾与老父说好,明年准定回家多住些日,可是时隔不久,自身便遭魔难,在居罗岛一住十年,不曾归省。 沈琇父母虽然仗着灵丹之力,得享高年,尤其是沈琇之父更是有志向道,修为颇勤,虽然今生并没有什么成就,可是等到他寿终转世,便有成道之望。 掐指一算日期,沈琇老父今年已是八十三岁,再有半月,寿限将终。而庶母嫡母二人,也都六七十岁的人,同是本年寿终。 沈琇虽然不便过于逆数而行,转世度化,却可如愿。 她想着难得机缘凑巧,便决计先回故乡,送终之后,再去紫云宫,寻访纪宁,将癞姑、神吼带回,并且与峨眉诸友相见。 南海,紫云宫。 沈琇那边适才一动身,纪宁立时便心生感应。 纪宁微微一笑,便唤来癞姑,对其说了两句话,便让金须奴带她前去安徽,与沈琇师徒二人会面。 癞姑刚通过神沙甬道,来到迎仙岛,便见九首神鳌伸着肉嘟嘟的小胖手牵着一只狮面虎尾,独角龙鳞,目光宛似电炬的金毛怪兽,正是沈琇昔日洞府的守洞神吼。 神吼瞪着一双金光四射的怪眼,朝癞姑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识出是主人所收的徒弟,发出一声欢啸,便扑向癞姑的身前,不住的摆尾摇头,做出许多亲热神态。 癞姑本便是极爱它的灵慧,于是一面抚摸着它的头,一面看着金须奴取出法宝绿云仙席,往空中一掷,又朝她及神吼伸手一指。 一人一手顿时不由自主地飞身云上,在一团丈许方圆绿云的拥护中,疾如奔马,往把安徽方向飞去,转眼没了影子。 徽州,临溪,景贤村,沈琇家中。 恰逢沈琇生母凤珠七旬整寿,此时正在张灯结彩,宾客满门。 沈琇师徒二人到时,见这番热闹景象,方才想起正是沈琇生母凤珠的生辰,连忙往后园飞落。 见了父母家人一问,才知沈琇兄弟沈瑶已做大官,新告终养,两个侄儿又是兄弟连科,中了进士。 沈老夫妻三人见爱女一别十几年,音信渺无,只说道成飞升,忽在此时回家,这一来成了四喜临门,怎能不喜出望外,欢腾满室,全家高兴,自不必说。 沈琇师徒二人虽然不喜在俗家居住,但是因沈琇和父母相聚已无多日,便也不舍离去。 等寿辰过后,跟着又是两个侄儿奉旨完婚。 沈氏富贵人家,全家好善,亲友众多。在这一月中,连办喜寿事,越显得声势渲赫,热闹繁华,盛极一时。 沈琇早想背人告知父母,他们寿限将终,早些准备后事,因见全家都在高兴头上,又不忍出口。 这日正是办喜事的头一天,沈琇不耐喧哗,想起师侄徐祥鹅的祖母婆媳二人,就住近处不远的临溪对岸。 那年回家,见她婆媳二人,老的已近百岁,乃媳也有七旬年纪,竟然比自身父母还要康健。 后来一问,原是师侄徐祥鹅孝亲,拼着身受重责,把恩师长眉真人在飞升前数年恩赐予第二代弟子,每人只得一粒的本门灵药大还丹偷带回来,分与徐氏婆媳,又将本门心法私相授受,自身虽然受罚,并且还要多耗三百年苦炼之功,徐氏婆媳却受了大益。 沈琇自己还为了此事,暗自后悔,自身竟未曾想到把师赐灵丹带回。 她心想:“双方关系甚好,怎的这次回来,家中喜事连连,均未曾见到徐氏婆媳上门?” 沈琇心疑二人勤于修为,不愿来凑热闹,也不便向家人询问其中详情,便和眇女自行寻去。 此时正值七月将尽,残暑未消之时。 徐家所居的三面均是水田,一面临溪,门前环绕着一片竹林,林中搭有竹棚,左临广溪,右有荷塘,田野空旷,竹树萧森,林影在地,水风阵阵,甚是凉爽清静。 申时一刻,徐氏婆媳正坐竹床之上纳凉,对面放着两把藤椅,当中桌上放有好些瓜果茶点,意似待客神气。 徐家老太太手持针线,在补一片旧布。 徐家媳妇面前放着一碗谷豆小米之类,旁有数鸡,床旁茶几上放着大小两把水果刀,好似想要喂鸡,又准备客到便切瓜果的神气。 徐氏婆媳二人不时互相对看两眼,一言不发,表面从容,内心却是颇为紧张。 沈琇师徒二人到时,见前面田岸上有两人蹲在地上,一个手持竹枝乱划,一个目注右侧树林,和同伴耳语,手中还拿着一片黄麻布。 眇女因是此道中的行家能手,一见便知那两个人正在施展江湖邪法,想要害人。又知这类江湖邪法,在未发生灵效时,并无什么形迹。在常人眼里,决看不出是他们正在搞鬼施法。 她连忙以目示意,悄声告诉沈琇,说道:“这两人必定是那邪教披麻教中的漏网余孽,我们此时除他,自然是易事。但是,徐家婆媳隐迹多年,这厮怎会搜寻到此?师父何不先用法力,将徐家的房屋护住,把我们师徒二人的身子隐起,静看他们是要闹什么鬼?” 沈琇因知徐氏婆媳本是内行,祥鹅至孝,不惜犯规,传授法术,连日未去,许是早有警觉,仇敌要来寻她们,闻言笑诺。 她如今已是远非昔日可比,夙慧道力早已恢复,又经过心如神尼的教导,这类江湖邪法更是不堪一击,连禁法也未用,只把身形隐起,便暗中走入林内一看。 一见徐氏婆媳的神情,便知她们二人不往自己家去,必是发现仇敌,唯恐去了,便会连累了沈家之人的缘故。 沈琇心想:“这类邪教虽然只是幺么小丑,也是颇为可恶。尤其是记仇心盛,越是同道,越不放过,不论事隔多年,父传子继,不报复了不休,委实可恶已极。反正无事,索性拿他们解闷,并且看看那徐氏婆媳的法力如何,是否一类。” 她正寻思,准备告诉眇女,不到事急之时,万万不要出手相助,便猛然瞥见左房窗内伏着一个丑女,满头癞疮,好似新染麻风刚好,面上好些紫斑,身材矮胖,穿着一件非僧非道的短装,越显丑怪,正是癞姑。 癞姑隐在窗内,向外愉觑。每当徐氏婆媳偏头回顾,便把怪眼一挤,扮上一个丑脸,神情甚是滑稽。 沈琇匆促之间,也未来得及看清那矮胖丑女的相貌,更是没有料到癞姑会由万里之外的南海来到徐家,再加上事隔多年,癞姑又因私自离岛外出,寻找沈琇,误染了一次麻风,相貌变了好些,自然是认不出。 待了一会后,她未见有甚动静发生,便去林侧石墩上坐下。 第六十章 向大元,将屠龙 徐氏婆媳在临溪住了多年,想起故乡坟墓久未祭扫,虽命徐祥鹅就便常往上坟,又托有族人在旁照料,终究觉得自己尚未去过,心意未到。 同时以为事隔多年,昔日的仇敌大多数已是伤亡殆尽,就剩下两个厉害点的余孽,也是久未听说其动静,想来必是老死。 故而,徐氏婆媳在清明时节,回乡上坟。 不料,徐氏婆媳竟是与一个披麻教的教徒撞见。 婆媳并不识出那教徒的身份,他却是徐氏祖孙那年斗法报仇时的幸存者,自然是识得。 教徒在无心之下,竟发现了徐氏婆媳二人的行踪,当下喜出望外,立即上报他的师父向大元,披麻教中有名四老之一。 总算徐氏婆媳运气还好,向大无恰不在家。教徒无法,便暗中尾随徐氏婆媳二人,探明她们的隐居之处,立回湖南,寻到师父向大元一说。 向大元得信后,立即准备,带了两个徒弟,匆匆赶来。 他认为披麻教的瓦解,及教中另外四老妖巫等人死得这般之惨,且伤亡那么多,多半缘由皆是因徐家而起。 这般大仇之下,向大元自是不能不动,但是,他又是一个欺软怕硬之人,见徐婆之孙徐祥鹅乃是峨眉门下的剑仙,还不敢轻于招惹。 所以,向大元到了之后,先是在附近庙中借住,然后暗中打听,得知徐家只有婆媳二人,有一孙儿已然出家,一年难得回家一次的信息后,便动了报仇的心思。 可是,他这一耽延,徐婆已在无意之中,听人说起,附近的庙中来了老少三人,正在探听自家踪迹。 徐婆久经世故,甚是谨慎,于是细问来人相貌,一相对照,便知来人正是昔年杀害爱子的帮凶之一。 她暗想:“自家孙儿徐祥鹅自拜入峨眉派,将飞剑练成后,便曾往湖南寻他几次,均是未遇,在江湖上也未听说他的动静,还料是已然老死。这番看来,定是那老贼狡猾,自从妖党一死,便唯恐仇敌寻他,踪迹甚是隐秘。又趁着孙子不在,于是寻上门来,伺机谋害,幸而事前得知。” 徐婆近年来,虽从孙儿初得学练法术,但是对头厉害,仍非其敌。 她想了想,见自身无计可施,便只得把昔年丈夫遗留的两件法物取出,准备一拼。 徐婆暗付:“这还是近年学会一种防身法术,才有一拼之力,否则对头的邪法这般厉害,我与媳妇万无生还之理。” 她准备好后,不等对头上门,先命村童代往通知,约期相见。更是为防波及,所以沈家喜宴,均是未去道喜。 这日早起,正在愁急之时,癞姑忽然自行寻了来。 金须奴如今道力大涨,又得连山大师遗宝绿云仙席的相助下,竟是后来居上,赶在沈琇她们师徒二人之前,先行来到了此地。 癞姑被金须奴放下后,本是去往沈家,打听师父沈琇踪迹,无意中来到徐家,双方一谈,得知就里。 她天生侠肠,又见徐氏婆媳是自家师门好友,同时自恃学会了一些旁门法术,初生之犊不怕虎,立即锐身急难,相助杀敌。 徐婆虽然感激她的义气,但是因昔年相遇沈琇时,并未听她说有这么一个徒弟,便照所说,也未入门,唯恐其法力不济,连带受害,接连婉谢,癞姑均是不听。 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约好,令癞姑埋伏房内,相机进退。 徐婆的本意是想,癞姑如果见识到邪法厉害,自身不是对手,还可乘机逃走。 可惜,考虑虽然周全,却不知人心最为难控。 沈琇刚一坐定,便听林外有人问道:“这里是姓徐么?” 徐婆闻言,立即朝乃媳看了一眼,随后接口说道:“老身正是徐昌之妻杨玉珍,同了媳妇王四姑,在此种田度日。昨日闻听人言,得知向大先生要来寻我。老身为了昔年亡儿之事,也正想领教,未得其便。来客如是向大先生,便请光降,就在林中一叙;否则,素昧平身,老身虽然年迈,终是寡母孀媳,听客自便,恕不接待了。” 她话才说完,来人已是应声走入。 来人是个中等身材,满头白发似是刺猖般,穿着一身蓝绸短衣裤,腆着一个大肚皮的胖子,正是向大元。 向大元左手托着一个鸟架,上站一只猫头鹰,腰带上插着三把五六寸长的小刀,右手戴着三枚铁指环。 他生得浓眉如雪,一双猪眼,鹰鼻阔口,两颧高耸,腮肉下垂,神态甚是丑恶粗野,声如狼嗥。一走进竹林,便朝上首坐下,拿起一个大桃子,咬了一口,碟碟怪笑道:“难为徐二娘,还认得我这老不死的。”说时,已然目射凶光,左手微抬。 他那鸟架上的猫头鹰本来瞑目若死,忽然双睛怒睁,翅膀微展,作势欲飞。 向大元狞笑一声,伸手将鹰按住,说道:“你忙什么?” 正当他耍威时,倏地人影一晃,只听啪的一声,又嘭的一声,他的脸上中了一掌,胸前中了一拳。 向大元在冷不防之下,骤中暗算,怪叫了一声,连忙往旁纵开,人早疼得面无人色。 他稍微定了一定神,在惊慌激怒中,瞥见面前站定一个头长癞疮的丑女,看年纪还不满二十,生得又矮又胖,相貌奇丑,摇头晃脑,笑嘻嘻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此撒野?这桃子也配是你吃的么?” 徐婆在旁看的清清楚楚,她那对头刚在示威,癞姑便飞身掩出,照准向大元的胖脸上一个嘴巴,当胸便是一拳。 她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纪宁在紫云宫内用伏羲镜窥视此地的情景,亦是失笑出声,暗付:“不愧是癞姑,滑稽突梯。” 向大元看出打他的是个丑怪少女后,不由怒火上攻,暴跳如雷,将手一扬,立有五条黑手影,照准癞姑抓去。 他满心以为自身所炼的黑白丧门鬼手最是厉害,抓上必死,连魂也被摄去。又见那丑女其貌不扬,除了力大身灵,似会武功之外,毫无奇处。 再打人之后,只是在原地咧着一张丑嘴,不住笑骂,得意非常,毫无防备,分明是个常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料鬼手抓处,耳听徐氏婆媳同声喝道:“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向大元看出她们婆媳二人的意思是想要拦阻,并未作理会,抓向癞姑的那五条黑手影反倒大涨,显然是他加持了几分真气。 可是声才入耳,他还未及听完,便见眼前黑影一闪,敌人已经失踪,黑白丧门鬼手顿时一下子抓了个空。 向大元往旁一瞥,见徐婆口中说着话,手扬处,面前现出一片青霞;同时手持金针,正待往麻布上刺去。 他立即看出徐婆早有防身之策,所用之物正是其夫昔年所用的法物。 向大元见状,越发激怒,二次扬手,待要向徐婆抓去时,猛听瞠的一声,他的后心上方又中了一下。 这一拳打得更重,使得向大元心脉皆震,两个太阳穴直冒金星,晃了一晃,几乎跌倒。 向大元怒急之下,不顾伤人,连忙回顾,见又是那丑女站在身后,笑嘻嘻扮着丑脸,口中骂道:“无耻老贼,教你尝尝我的厉害。” 他怒喝一声,重又扬手抓去。 这次黑影更长,全林几乎全在鬼手所及之下,又是改抓为捞,向大元甚是自信,对方只要被抓中,必死无疑,万难逃命。 癞姑见状,默运玄功,施展法师,把自身的身形忽隐忽现,出没无常。 她虽然貌丑,但是性子甚是讨喜。曾得纪宁传授旁门法术,又吞食许多灵果仙丹,如今的法力颇高,人更是灵巧,休说不会被抓中,便是被抓中,向大元也伤她不了。 癞姑自持神通,也不往左侧青霞后闪避,只管在向大元的身前身后滴溜溜的乱转,抽空便打他一下重的。 向大元自己一把也未捞上,反倒期间挨了不少打,在那自急得怒发如狂,咬牙切齿,却是分毫也奈何不得癞姑。 鸟架上的那猫头鹰,亦是随同主人,厉声怒啸,作势欲起。 向大元因见癞姑准备严密,料定她持有厉害法物,惟恐自身的灵禽中了暗算,未敢轻易放出,欲发又止。 过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怒火,向大元一声断喝,将自身左膀的鸟架一扬,那猫头鹰立时飞起,全身暴长丈许大小,二目凶光宛如明灯,环着竹林上空飞舞不停,也不下击。 紧跟着,向大元把左手扬起,又飞起五条白影,向癞姑所在之处一通乱抓。 此时,他耳旁忽听癞姑笑骂道:“这老胖鬼的鬼爪子厉害,徐老太太,你自动手除害,我不逗他玩了。”说完,便将自身的人影连晃几晃,随即失去踪影。 向大元连遭重打,已然看出敌人的厉害,早放起一片灰白色的邪气笼罩全身,使得自身不再挨打,闻言见状,疑心又有别的暗算,正目注视。 不远处的徐氏婆媳立即相继说道:“老不死的妖贼,今日恶贯满盈,你那邪法全无用处了。” 向大元闻言,才想起自身只顾急怒,和丑女相持,竟是忘了徐氏婆媳这两个仇人。 他在心中暗忖:“徐氏婆媳虽持有仙家法物和正教中的灵符防身,但是并非自己的敌手。来时为防有正教中人相助她们,林外田岸上并还设有极为厉害的埋伏接应,徐氏婆媳早知我要来,自然不会不知。那丑女除了精隐形飞遁之外,别无他长,只要稍有防备,便不能伤自己。先前还见徐氏婆媳表面镇静,内里情虚,又何依仗,敢出此狂言?” 向大元怕她们暗中设有埋伏,立即把自身的纽扣解开。 他的大肚子上画有五个鬼头,纽扣一开,忽化五个恶鬼影子,厉啸飞起。 空中的猫头鹰本在绕林急飞,亦是突然飞下,朝徐氏婆媳当头扑去。 眼看鹰爪已是离头不远,徐婆手中的麻布已早停针放下,看似并无抵抗之意。 向大元见状,顿时心生疑惑。 他的五鬼抓魂甚是厉害,可伤人魂魄,那猫头鹰又善于呼音摄神,他便是仗此成就自身的一番威名。 而徐婆明明有抵御之法,就是不敌,也应施展,如何不用? 向大元心念才动,便猛然瞥见一片佛光突在青霞上面出现,猫头鹰立时惊遁,在空中急叫了一声。 如若换在往日,猫头鹰的这声急叫,徐婆的生魂纵然不被呼出窍,也必是心神欲飞,不能自制。 可是,此时的徐婆却是神色自如,面带笑意。 向大元心生惊奇之时,他那五个大如车轮,口喷黑烟的鬼头已是飞舞向前,立被那片佛光卷去。 不过片刻,在一片惨嗥声中,佛光、恶鬼一齐不见。 而这类邪法,多有牵连反应,只要害人不成,便会反害自身,向大元的元神立时受伤,心越惊惶。 他估量先前那丑女定无此等法力,应是正教中能手在隐形暗算。 向大元心想:“既然正教中的能手已来,自身焉有活路。” 一时情急下,连忙咬破舌尖,向空一喷,一片血光先罩向身上,跟着拔刀一挥,立即响起一阵十分洪烈的风火之声,更有一大股暗赤色似火龙般的红光血焰亦林外飞来,正是他先前所设的禁制埋伏。 向大元适才暗想:“胜败存亡,只此一拼。” 忽听火云来路,空中有人大喝道:“无知妖孽,敢用邪法害人,你那恶报到了。” 声才入耳,向大元猛然瞥见有一片碧光电驰飞来,竟抢向自己所招来的火云前面,全数往回一兜,晃眼消灭。 紧跟着,空中落下两人:一个是道装少年,一个是瞎了一只眼的小眇尼。 向大元见状,立即认出那道人正是红花鬼母的门下黄虬,乃是自身强敌,知道不妙,在急忙间,便要行法飞遁,并作最后一拼,回手举刀,朝胸便刺。而另一手也拔出腰问小刀,正待向空中的猫头鹰掷去。 在他行法施为时,他的面前有道人影一晃,又现出一个貌丑尼姑,看似年少。 那尼姑只是把手一杨,那片佛光重又飞起。 向大元随听见头上的猫头鹰发出一声惨嗥,在百忙中,往上一瞥,见是先前那丑女突在空中现身,将猫头鹰撕成两半,连人飞堕,带着血淋淋两片鸟身,迎面打来。 他知道自身此时已是万难免死,手中刀本早刺入腹内,就势往下一按,血光冒处,元神飞起。 向大元的元神正待要遁走,沈琇所发的佛光已经上身,只是一卷,元神瞬灭,尸横就地。 众人也便就势,停手相见。 南海,紫云宫中。 纪宁将手一拂,伏羲镜内的光影陆离立时不见。 她自法宝囊中取出一颗龙珠,心道:“北海屠龙,灵苏仙草,我该动身了。” 第六十一章 灵苏草,毒龙丸 北海有仙芝,道家名为灵苏,又名毒龙珠,乃是太清仙卉。 万年前不知是何因缘,由灵空仙界,随着乾天罡风,飘堕了两粒种子。 此草乃是天府奇珍,种子奇坚,生长极慢,为西方太乙精英所萃,长过一尺,本身便能发出威力,仙几所不能近。 但是,它初落之时,小如灰沙,并且具有反五行的特效,分明是元金赋质,偏是见土不生,只有南北两极元磁真气,始能培养。 初期生长时,还要生在两极磁光所照之区才能生长。 种子未发芽前,又似一粒微尘般,飘扬大千世界,又有好些禁忌,可危害它的生育,据说万千亿兆之一,也难存活。 谁知无数的机缘凑巧,落到居罗、未名两岛旁的海底泉眼之中,下面正是元磁真气,地脉所经,两经相合,各生感应妙用。 开始时,只不过是浮在海眼里面,吃地脉中引出的元磁真气凌空托住的一粒微尘,渺小得目所难见。但是,它四外均有元磁真气护托,一任海泉猛力冲击,连经多少次地震海啸,从未摇动。 直至到了三百年期满,忽然子裂发芽,立即成长。 四外元磁真气吃它分裂,化为一个形如六角形的星光托盘,仍将下面托住,随同长大。而此灵苏仙草便植根在这六角磁星之上。 初发芽时,虽然只有尺许的高下,但是它本身奇光迸射,远及数丈,无论人物鱼介,沾上立毙。年时一久,威力更大,任何金质法宝、飞剑,只要一近前,立即被下面的星盘吸去,连人卷走,晃眼化尽。 灵苏仙草生于海眼之下,共是两株。 寻常修道人,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有那幻波池的圣姑伽因,费了十年心力,历尽艰危,取走一株,仅存一株。 此草更是炼制道家灵丹毒龙丸,那三千六百四十七种灵药中,最为重要的仙草。 而毒龙丸,不论仙凡,只要得此灵丹一粒,便可抵千年苦功。 尤其是那邪教中人转世重修,更是无上灵药。 妖山四恶中的鬼母朱樱,所习虽是邪法,人却刚正,法规至严。除了刚愎强做,行事任性,气量偏小之外,对于常人,向来不会无故加害。 到了晚年,自知孽重,门人又良莠不齐。于是在兵解之前,强迫门人殉师,一同转世,改归正教。 只有一人故意晚到,鬼母朱樱惟恐激变,强迫令其发下永不为恶的重誓后,方始化去。 她门下的黄虬,因觉自身所习不正,不由背后腹诽。 鬼母朱樱见他根骨深厚,心性纯良,对师又是极为忠义。于是表面将他逐出,实际则是有意成全,欲命他从此弃邪归正,并且为自己求取毒龙丸,以备转世成道之用。 朱樱先前得一前辈散仙指点,参详前因后果,得知此草将来要落在沈琇手内,预示先机,令黄虬随时留意。 黄虬得令被逐出师门后,过了不久,便巧遇沈琇,结为同道之交。 而二人自孤山分手以后,黄虬便照师言,修积外功,静待时机一到,立即前往寻人,一同下手,采取那太清仙卉。 黄虬因听人说起,沈琇重返师门以后,法力大进,心中替她好生欣喜。 那日想起沈琇不久有难,双方道路不同,当初虽然投缘结交,但是年久难免疏远,意欲先往结纳。 等到他赶往金凤山一看,正值沈琇师徒受强敌围攻,仗着佛家法力,由一朵金莲花托住,冲破千重魔火妖光,往东北方电驰飞去。 除了轩辕、九烈等首恶法力高强,负伤逃去之外,到场的群邪多半伤亡,似数千丈火海般的魔光血焰,晃眼被灭全尽。 黄虬见此猛烈威势,顿时心生敬佩之意,正欲顺着山路闲行时,忽听远处有神吼啸声。 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满头癞疮的少女,藏身在洞府之中,正在痛哭。 少女面前有一神吼,正在摇尾吼啸。 黄虬看出洞府中有仙法禁制,只能隔空询问少女为何事啼哭。 双方一谈,才知癞姑乃是沈琇门人,已然饿了数日。 神吼本在远方山头遥望,见主人为群邪所困,魔火厉害,不敢走近,正在悲急,忽见主人转败为胜,破空飞去,追了一阵,未能追上。又闻得癞姑哭声寻来,知是主人未入门的爱徒,便往就近咬了些山果,连枝带来。 但是沈琇此时也到了居罗岛,应敌匆忙,忘了传癞姑出入之法,也忘了将禁法撤去。 洞府中仙法禁制全开,便是神吼为守洞神兽,亦也是不能越过。 一人一兽无法之下,正在连吼带叱,被黄虬闻声寻来。 双方谈完前事,黄虬因沈琇所设的玄门禁法难破,正在想办法如何破禁之时,忽见紫光一闪,面前现出一个白衣少女,容貌极美,正是纪宁。 纪宁刚一现身,只是将手一挥,便将黄虬先前用尽办法都未能破去的玄门禁法一举破了。 破禁之后,纪宁便对着癞姑说道:“我乃是紫云宫之主,乃是你师沈琇的昔日友人。沈琇今日之劫,乃是成她,我特意来此,是为了把你及神吼带回紫云宫内修炼。而你此次与你师沈琇一别,须等到十年后,才能有再见之日。” 癞姑人甚机智,见纪宁生得极美,骨清神秀,不似有假,自身本无法力。 她心想:“随她暂时修炼,日后寻师,方便得多。”便随了去。 纪宁走时,屈指一弹,赠了黄虬一道黄色灵符,且对他言道,灵符自燃之日,便是沈琇回归沈家之日,亦是北海屠龙取药之期。 黄虬双手捧着灵符,闻言立即大喜过望,连忙向着南海方向鞠身下拜。 过了一会,方才自行起身。 沈琇动身回沈家时,灵符自燃指引,这让久候多时,已到了心急如焚的程度的黄虬大喜,连忙动身奔赴沈家。 黄虬一到当地,便老远发现有邪气笼罩,妖鸟飞翔,心知是有妖人在施法作乱,他不顾先到沈家,连忙当即前去救援。 他驾遁光赶来,被眇女迎头拦住,刚谈了两句来意,向大元将埋伏发动,火云顿时飞起。 黄虬见状,立即放出大片碧光,破了妖火。 向大元的两个徒弟在禁制中主持行法,受了反应,火云一破,全数惨死烧焦,受了恶报。 黄虬原因北海兜率仙芝已将成熟,盘踞当地的二十三条毒龙也都成了气候,均在觊觎那炼毒龙丸的灵药,此事关系恩师转世后的成败,偏偏未寻见沈琇,心正愁急,不料在此巧遇,大家相见,喜出望外。 沈琇及眇女师徒二人先见丑女打人,神情滑稽,立觉好笑,忽然发现她眉间的红痣,认出正是癞姑,好生惊喜。 沈琇恐其受伤,正要出手,把身形隐去,又看出癞姑所施法术,有旁门能人的高明传授,又见她打得可笑,便停了下来。 眇女见不妨事,请沈琇暗中保护,暂勿现身,自己去往林外,破了向大元的接应,再行除害,以免逃走。 沈琇随用传声,告知癞姑和徐氏婆媳。 三人闻言大喜,癞姑更是喜出望外,因向大元已有邪法防身,急于见师,不愿再打,立隐身形,赶往相见。 行礼匆匆,说了几句,便往空中去杀妖鸟。 向大元伏诛后,沈琇想起今日杀死三人,此处动静颇大,唯恐惊了俗眼。 黄虬笑道:“来时,你的府上正在奏乐开席,左近的乡民全数去凑热闹,田野中并无一人。弟子早已防到邪法反应,已然行法掩蔽。空中妖乌,乡民远望所见,只是一片邪雾。而那火云虽猛,发动极快,一闪即灭,想来必定无碍。这三具死尸,弟子自会移往远处深山之中消灭。” 徐婆随后,也说道:“此地人民富足,夜不闭户。沈家府上好善,远亲近邻,全往道贺,人都锁门前往。老身先前为了防止波及无辜,特约妖巫今日斗法,也由于此,大概无妨。” 黄虬随请沈琇稍待,随即行法,手发出一片碧光,将林内外三具残尸连同血迹一齐卷走,一会飞回。 沈琇因觉昔日所遇的黑女可怜,自身亦是曾允她,他年相助。此时想起,便寻问黄虬,可曾见过。 黄虬答说:“黑女自知孽重,意欲转世归正。近来奉我恩师遗命,已往北海相待,准备以身殉道,去应昔年誓言。仙姑如若昔日曾允,助她转劫,再好不过了。” 随后,说起北海仙芝之事。 沈琇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这事情还有半年呢,你忙做什?我还有点家事未了,到时我再下手。将来炼就灵丹,定必分赠令师,放心好了。” 她由居罗岛起身时,早已查看毒龙礁和居罗、未名两岛一带聚有不少毒龙,终日兴风作浪,本想除完毒龙,再来中土。因奉师命,这类万古难逢的灵药仙草,难得结实期近,不必忙此一时。 沈琇又恐仙草成熟之际,被异派中人取走,生根星盘,随同爆炸,势必引发地火,闯下大祸,又忙着回家省亲,便未下手。 黄虬闻言大喜,连忙问道:“乃师遗命,必须期前三月赶往,不知仙姑何时起身?” 沈琇答道:“既然如此,你可先去。” 黄虬随即告辞,沈琇也未留他。 第六十二章 辛如玉,毒龙群 北海,居罗岛。 忽有一道紫色遁光如彩虹际天,电射星飞,转瞬自远方天际云中坠落,现出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形。 纪宁白衣赤足,悬在居罗岛不远处海面的半空中。 她刚一现身,耳旁便听见一人说道:“紫云宫主此番来到此地,所为何事?” 纪宁闻言,又见居罗岛上隐隐约约有一片淡微微的祥光,带着一阵旃檀香味随风飘过,顿知传音之人正是心如神尼。 她先是朝着居罗岛处鞠身一拜,随即起身说道:“小辈纪宁在此,参见心如神尼。我来到此地,是为了相助沈琇得仙芝所结毒龙珠,顺道为自身祭炼一件法宝及收取那磁光星盘。我自会隐身一旁相助,不会坏了沈琇的功业,还请神尼见谅。” 居罗岛上的心如神尼闻言,把自身那低垂的双目抬起,目中神光炯炯,看了看纪宁。 过了一会,心如神尼方才回道一句:“可。” 随后,纪宁便见岛上方的那片佛家祥光随即掩去。 纪宁笑了笑,复又向心如神尼礼拜了一番,方才起身遥望,那不远处的未名岛、毒龙礁。 一面看着相隔自身数十里的海面上,恶浪如山,波涛汹涌,水气迷茫,一片沉黑,仿佛天和海连成一起。 一面不禁回忆起那心如神尼的事迹。 她之所以对心如神尼尽到这番礼数,原因有二:其一,是因心如神尼乃是前辈高人,应当以礼相待;其二,是甚喜心如神尼的性情。 心如神尼昔年还未入顿悟,拜入佛门前,乃是旁门散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女仙辛如玉。 辛如玉性情刚愎任性,虽然出身旁门,却是身具极大的法力及神通,偏对左道妖邪轻视厌恨,平日里无一人来往。 而在正教中,虽有几个至交,也都各行其志,一任他们如何苦口劝说,她始终不肯舍旧从新,欲以旁门成道,一意孤行。 由此可见其性情,不过辛如玉心性不恶,只要不去招惹她,便可无事,向来不会无故害人。 被极乐真人称她和东溟大荒两老,以及魔教二老、苍虚老人,为宇宙六怪。 这六人皆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且性情古怪之人。 玄门佛门中的大能之人,均想借着彼此相交,潜移默化,使得这六人改变气质,归入正道,成就神仙传中的一番佳话。 辛如玉昔年受了被群邪称为“九天魔女”陈紫芹的托付,去往黄河助一道友,因此,更是与魔门长老、东晋季年时代的魔教第一人物叫板且斗法。 在赴约的途中,在东海钓鳌矶,她遇一个前辈神僧点化,当场醒悟。 只是静坐了三个日夜,便自行领会得了佛门真谛,更是由此,发下宏愿,欲以佛家降魔愿力,扫荡群邪,拯救众生。 直至她外功圆满,便去东、北两海,择一无人荒岛,虔修佛法,以证上乘功果。 纪宁在那思绪涌动,心如神尼顿生感应,复又抬眸看了她片刻,随即又将目合上,不发一语。 在阴云如墨之中,纪宁隐隐望见有许多鳞爪在闪动飞舞,且毒龙怒吼之声,与惊涛骇浪相应,宛如海啸。 她知道海眼中的大小毒龙又在兴风作浪,互相追逐,争斗为戏。 将心神收敛,掐指一算时期,还有三十余天,沈琇不日便来。 纪宁自腰间取出一颗龙珠,口中诵咒,将龙珠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投入海内,了无声息。 海中毒龙,各色皆备,为数几达百条之多。小龙多是蓝色,并没有什么神通。而大的,共是二十三条。 为首的是一条红龙,早就通灵变化,近来更是将内丹元珠炼成,越发厉害,因知芝实将要成熟,每日盘踞海眼之下,将那百丈长身盘绕仙芝生根星盘之外,张着一张大口,对准仙芝所结毒龙珠,只等果实成熟,张口一吸,便即吞下,窜入海眼之内。 对于龙珠入海,纵然是道行最强的红龙,都未曾察觉,更别提其余蓝龙。 纪宁见龙珠已然入海笼罩毒龙群,且它们并未察觉,心想:“沈琇,我这般已是万事俱备,就等你到了。” 而她心心念念的沈琇,则是带了二徒,和徐氏婆媳二人,一同返回沈家,住到喜事办完,又过了数日,方才背人,暗自告知父母,寿限将终。 沈氏夫妻三人因年已老,后事早有准备,又知道爱女已是仙佛中人,此去转世,只会比今生更好,并且有了成道之望,闻言不仅不恐慌,反而甚是欢喜。 在沈琇主持之下,到了日期,沈氏夫妻三人全都无疾而终,子孙尽哀尽礼。 沈琇候到丧葬之后,先是在癞姑的引路下,前往迎仙岛,只见一片苍茫,并无见岛屿,寻求未果,料是无缘,又往东海、九华、黄山等处,访看齐氏夫妇和诸同门至好。 最后,方才带着二个徒弟,往居罗岛飞去。 她刚一到达,便见群龙嬉闹,阴云翻滚的景象,又算时日,还有三十天。 沈琇因恐芝实尚未成熟,又因出外时久,怀念恩师,意欲叩关求见,参拜法身之后,看看有无恩谕,再作计较。 她携带二徒,回到岛上,照着往日那般,跪祝通诚,并未见心如神尼的法身出现,只见石壁之上,现出数行金字,大意是说:为首的那条红龙,能发烈火,而它若是吞食了芝实,不久之后,必须昏卧些时,始能成道。 红空为了防止其余毒龙同类抢夺环攻,群起为难,必然会就势引发地火,想要将同类烧死,酿成大祸。 昔年圣姑伽因取灵苏仙草时,早已算出此事,并留下后手,防止红龙为祸。 圣姑伽因曾在海底留有一块神木,除了书明除龙之法之外,并且具有别的妙用。 而那下余群龙,因红龙最凶,又非它们同族,全都恨极。 但是,它们并无红龙的神通变化,敌它不过,又知一经激怒红龙,此地的千寻海水立成沸汤。 同时见红龙近两月来,均是盘踞芝旁,寸步不离,全都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想着,在芝实未熟之前,暂且由它去,等到成熟之日,再行群攻,与红龙拼死一搏。 于是,下余群龙在这些日来,各在附近,自炼元丹,意图到时拼斗。 红龙明知自身众怒难犯,可是它生性贪残。不仅仅是想自吞仙芝,并且还想将群龙一齐残杀。 它本欲在芝实成熟前的二三日,故意装睡,诱使群龙乘隙暗算,然后它立发烈火,烧死一些蓝龙立威。 等到它吞完芝实后,再图一网打尽。 不料龙性本yin,红龙更是天赋奇yin。 芝实成熟的前数日,正当它每隔九十八年一次的交合之期。时日一到,顿时色欲旺盛,不能遏制。 红龙身旁虽有不少的雌龙,一则因是仇敌,再则龙阴奇寒,须寻生人,始有乐趣。可是,它性又奇毒,只要一经交合,对方必死。 鬼母经人指点,特命黑女用她所传邪法引诱红龙,与之交合,以便沈、黄二人下手。 又命沈琇在期前二日赶来,先将神木乘隙取出,照以行事。 这时,红龙因先前所yin的女子一交必死,而黑女却是百战不疲,初经奇趣,不舍分离,直至到了最后一天,方才自知自身中计,势必要将黑女吞吃泄愤。 黑女夙孽虽重,一则今生过恶不多;二则那红龙如不引开,即使沈琇法力多高,也难免不引出大祸,此举功德不小,舍身殉师,心志可怜。 但是此女死志已决,无须救她。 只须在事前,用我佛家慧光将其护住,并用她本门邪法尸解。 那时,她的元神再经过慧光一照,不仅仅是可免去毒火损耗元神之祸,并且能将邪气去尽,转世重生后,生具更多智慧。 另赐癞姑灵丹一粒,服后传以法术,便可速成。 沈琇师徒三人看完后,顿时大喜谢恩。 随后起身,见灵丹在石上出现,沈琇立即遵照师命行事。 纪宁把身形遮掩,在云上看着下方之事,暗付:“这些前辈高人,均是以天意如此,定数难移为由,便坐观成败。对于这点,我倒是更喜欢极乐真人及乙休等人的人定胜天。不过也好,要不是这群前辈高人信奉这个,我好多事亦不能这般顺势而为的做成。” 光阴已过,数日后。 沈琇带了眇女,隐形飞往一看,见毒龙礁上那原先是一片平崖处,在一片阴云的笼罩下,突现出一所高大楼台,便知是黑女运用邪法所建,正在依计行事,绊住妖龙,令其不能归巢。 再用慧目下视,见黄虬孤身一人,仗着法宝、飞剑,正与群龙恶斗,虽杀了几条小龙,但是那二十二条大毒龙,一条未伤,各吐出一粒龙珠,向前夹攻。 沈琇见状,大吃一惊,这才想起居罗岛有佛法隐形,师父不许来人往见。 她暗付:“以师父的道行法力,黄虬休说入岛了,怕是连个岛影,也看不见。黄虬必然是因寻不见自己,又见日期已近,便乘着为首妖龙迷恋黑女之际,犯险入海,意图不等灵苏仙草还未全熟,便即采取,以致现如今被群龙围困。” 沈琇见他虽然被二十二团各色龙珠环攻,难于脱身,因有法宝防护,暂时尚还无害,便立即乘机飞下。 第六十三章 屠龙群,元磁盘 北海,海眼。 沈琇师徒二人到后一看,见那六角形的磁光星盘大约亩许,其上生有一株十三叶的灵芝,高约丈许,宛如碧云轮园,姿态灵奇,从来未见。 灵芝周遭更有奇光迸射,jing芒万道,远达十丈。当中生出一柄形如莲萼的朱茎,萼瓣似有开意,异香轻微,只能隐隐闻得。 而圣姑伽因所留的针形神木,长约尺许,凌空悬在芝下近星盘处。 沈琇见状,连忙运用佛法,意图取宝。 还未及施法,她便猛然觉得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从对面吸来,几乎连她的身子一同裹去。 沈琇暗道不好,知道是自身一时疏忽,忘了身旁还带有五金之宝。 她连忙运用玄功,挣脱磁圈的束缚。 幸好沈琇施法及时,只差一点,那星盘上似银电般的光雨就要射到她的身上了。 沈琇刚脱离磁圈,便连忙将屠龙刀和身上所带的金质法宝一同交与眇女,令她走远相待。 她不禁暗忖:“此时群龙不在,如若是遇见不知底细的妖邪中人妄想采取,时机未至,星盘还不能封闭海眼,肆意行事,便立成巨祸。幸而此事还算隐秘,只有黄虬一人得知,期前采取虽然冒失,又被群龙围困,无法下手。否则一个不巧,也成了滔天浩劫。” 时辰将至,沈琇不便耽搁太久,连忙心神收敛,为防万一,并且将长眉真人留赐的宝珠放起,化为第二元神,飞身入内。 宝珠所化的第二元神刚一到达那星盘磁圈之内,神木突然自行往她的手上飞来。 沈琇匆匆一看,顿时好生心喜,连忙当即飞出。 而那磁圈左近,海水全空,沈琇师徒二人正待按照神木留书,冲波而上之时,猛然瞥见有三条毒龙张牙舞爪,各喷着一团寒光,迎面飞来。 沈琇知道是自身将宝珠放起,宝光外溢,被这三条毒龙发现,所以追来。 那追来的毒龙,为两黄一青,身长少说也有七八十丈,还未近到她们师徒二人的身前,海水便似崩山一般迎面压到,力大异常。 若是沈琇法力稍差,毒龙都不必近身,就单凭这海水压力,她也挡不住。 毒龙口中又各自喷出一股青黄二色的真元丹气,剧毒无比。 隔着老远,沈琇便觉得冷气森森,侵入肌发。 她见状,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现身,杀得一条是一条。” 沈琇将手一指,眇女抱在怀中的屠龙刀,立时化为一弯金碧长虹,电掣迎上,环腰一绞,当头的二条毒龙,首先被斩为两段。 眇女也紧随其后,把飞剑放出,将另一条小的青龙杀死。 她们师徒二人立觉除龙容易,那三团寒光已经当头打到。 还未近身,沈琇已然感觉到奇冷难禁,知道厉害,又匆忙把手一扬,一片金色佛光飞起,迎着寒光只是一裹,立即消灭。 她不知这是毒龙以自身的真元丹气所凝练而成的内丹元珠,破后腥香强烈,上面围困黄虬的大群毒龙,立即感应到,心生警觉,一齐掉头追来。 霎时间,数十百条的大小毒龙,来势凶猛,海水群飞,几乎与天相连。 其中最长的毒龙,竟然达到百丈以上。而最小的毒龙,也有二三十丈。 龙吟波吼之声,宛如地震海啸,猛恶异常,震耳欲聋。 沈琇师徒二人见状,各指飞剑、飞刀,迎上前去。 在一片虹飞电舞中,当头那几条大的毒龙又被杀死,小龙全都惊逃。只剩下十四条大的毒龙,兀自不退,因见沈琇的飞刀厉害,各喷出一片毒气,将身护住,然后飞腾变化,时小时大,隐现无常。 沈琇师徒再想杀它们,便非容易。 就在此时,黄虬赶到,三人合力,又杀了五条。 沈琇见剩下的九条毒龙功力较高,她急切间,难于将其诛杀,忽然想起圣姑伽因神木留书之言,连忙当即如法施为:她先将仙芝星盘方圆十里用移形换景仙法掩蔽,再将神木往前一掷。 顿时左侧的海底现出一片幻象,照样现出海眼,上有星盘,仙芝凌空悬立,芝顶莲萼已将开放。 然后,沈琇再用传声,暗告眇女,说道:“如若见龙群投入幻景之内,不可拦阻,免得让其惊逃,又留异日之害。” 她说完,便丢下群龙,径直往毒龙礁上赶去。 纪宁在上空,口中诵咒,手竖剑指,看着沈琇等人所杀的毒龙尽数化作道道金色龙气,将那颗龙珠淬炼的越发晶莹剔透,暗道:“此宝将成,甚好甚好。” 对此,因有仙法禁制的遮掩,沈琇等人均是全然不知。 沈琇飞上毒龙礁,到了楼外一看,见黑女已被蹂躏得一息奄奄。 那红龙幻化成一个周身似火一样红,人头龙鳞,身材高大的壮汉,正在赤身纵yin,两手抓定黑女双膀,不时回顾窗外怒吼,好似又想走,又不舍的神气。 黑女此时虽是憔悴不堪,仍是昵声娇唤,足钩红龙的蛮腰,不令其离去。 红龙遥闻下方的海啸龙吟之声,立时激怒,瞪着一双凸出的龙目,凶光电射,注定黑女面上,忽用人言怒喝:“我已闻出生人气味,你说随我同修,全是假话,分明是与人勾结,来盗仙芝。你居然骗我,我要先把你嚼成粉碎,再找你那同伴,将其一同吞食入腹,与你作伴。” 话未说完,黑女早有准备,一见红龙翻脸,突然身形一闪,脱出它的怀抱。与此同时,将手一扬,发出两道其细如针的碧光,便朝红龙的脸上射去。 红龙猝不及防,闪避不及,左边龙目中了一针,顿时射瞎。 它立时大怒,口中嘶吼了一声,随后张口喷出一团烈火,将另一道碧光化去,紧跟着周身齐射火焰,身形倏地暴长,化为一条百丈火龙。 黑女施法所建的这所楼台,方圆拢共才有十多丈,哪里禁得起。 红龙一经现出原形,只是稍微一个昂首掉尾,楼台立即粉碎,宛如平地铲去,仅留下少许石台残址。 沈琇见红龙飞舞空中,龙尾一甩,将剩余的那少许石台残址打成粉碎,所喷的火球也自暴长,本要向黑女打去,忽又停住,由龙口内喷出大股似火箭般的毒气,似乎是想要将黑女吸入口中,嚼吃泄愤。 在这个晃眼之间,黑女已然施法,纵身飞遁,临近沈琇隐身处。 沈琇见状,连忙一个扬手,发出一片佛家慧光,将黑女全身护住。 她一出手,隐身法自破。 红龙原先自恃自身的毒焰烈火和龙珠厉害,一见沈琇突然现身,将欺骗自身的黑女护住,越发激怒,全身一振,周身齐起烈火,向沈琇和黑女二人所在处扑去。 黑女一见救星天降,沈琇飞来,不由喜出望外,连忙在慧光中跪倒,带愧哭喊,说道:“难女无颜求生,且喜师恩已报,夙孽已消,只求仙姑赐难女一剑。” 她原本是想挨到正日,好让黄虬下手,不料沈琇师徒二人取神木的动静颇大,被红龙看出破绽,所用护神法竟然支持不住,顿时心中发慌,法术效力大减,导致红龙越发生疑。 红龙再听龙斗之声,自知上当,立时翻脸。 黑女见势不佳,只得施展最后一着,想将龙目刺瞎,就便逃走,去寻黄虬兵解,免被红龙吞食,损耗元神。 沈琇在她说话之时,复又将手一指,屠龙刀化为一弯金碧长虹,朝红龙迎面飞去。 红龙看出来人的宝刀厉害,似是专克异类,又惦记海中仙芝,便立即变化逃去。 只是屠龙刀乃是长眉真人特意留予沈琇,为她的成道至宝,威力甚大,岂能容它从容脱身。 纵然红龙机警,逃遁较快,亦是断了一段三丈多长的龙尾,才能脱身。 沈琇见红龙已逃,便召回屠龙刀,然后看黑女可怜,连忙告之来意,令其自行尸解消孽。 黑女闻言,越发喜极涕零,先是向心如神尼谢恩,并且跪求沈琇,求其转世度化,连拜了几拜。然后施展邪法,连身跃起,把肉身震裂成了八块,坠于地上,元神跟着飞起。 沈琇用慧光将黑女的元神收入袖内,然后便连忙往海中赶去。 她到后一看,先前所设的幻景之处,海水已成沸汤,满海的龙尸飘浮,滚转不休,为数不下于五六十条。 不过转瞬,便尽数化去不见,海中恢复一片清明景象。 沈琇见状,便以为是因圣姑伽因所留神木上的禁法所致,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她又见那条红龙,此时已被一根长约十丈,粗约丈许的针形光柱,齐颈钉在地上,气仍未断,尚在狂喷毒焰,身发烈火,搅得海水通红。 沈琇见到此情景,并未吃惊。因为那钉住红龙的针形光柱,正是她按照神木中圣姑伽因的留书之言,施法所化的乙木神雷针。 先前的那九条毒龙,耐不住海水奇热,又各负了点伤,看出眇女和黄虬二人法力有限,红龙又被乙木神雷针钉死,去了一个强敌,便妄想将人逐走,取那仙芝。 九条毒龙升出海面后,依旧向眇女和黄虬二人环攻不退。 沈琇知道毒龙误入幻景,又见那群小龙环伺在外,怒火攻心,意欲残杀出气。 她伸手一指,屠龙刀立时化为一弯金碧长虹,先将红龙由头到尾劈为两半,再将先埋伏的佛光发动,上前助战。 这样一来,飞刀、法宝一齐施为,四面再用佛法禁制,一个照面,便连斩了五条毒龙,且将下余的数条毒龙,也用太乙神雷尽数将其震死。 屠完群龙后,沈琇便向黄虬说起黑女业已尸解。 她随后一算时期,见自身已斗了一个日夜,群龙一齐伏诛,此地直成了血海,腥秽异常,便用佛法逼开海水,飞身直下,一同守在星盘之外。 纪宁见状,心想:“这沈琇不亏屠龙师太之名,杀性之大,便是龙珠一时已化不净此地的血腥。”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眼看兜率仙芝的顶上花萼已将徐徐开展,奇光精芒飞射如雨。 沈琇见状,知道时机已到,连忙按照预定计划,运用玄功,将元神飞起,直投莲萼之上。 元神刚一到达,莲瓣忽开,现出其中的百子莲房。 沈琇随手摘下,然后施展佛法,放出一片慧光祥霞,将那星盘裹住,令其不能飞起,缓缓往下降去,直落入海眼的深处。。 最后,沈琇再用法力禁制,使其封闭严密。 她见大功告成,方才携徒及黄虬乙同飞回。 沈琇等人先去毒龙礁,把黑女的肉身埋葬。 然后,沈琇对黄虬说道:“家师仙示,曾说芝实到手,尚须采取千余种灵药,始能炼成毒龙丸。令师虽然转世,正是积修外功,也还不到用药之时。我索性把人情做到底,将丹炼成,再行奉赠如何?” 黄虬闻言,大喜答道:“家师遗命,曾说此丹应用尚早,采炼均难,尤其内有多种灵药,均是对头所有。如蒙仙姑将丹炼成再赐,越发感谢。弟子意欲随侍仙姑,采药炼制,不知可否?” 沈琇笑答:“如此甚好。”随即同返居罗岛,带了癞姑,四人同向心如神尼谢恩叩别。 先送黑女转世,再往海外仙岛采集灵药,炼那毒龙丸。 黄虬丹成之后,和黑女全被引进到正教门下,各有成就。 沈琇法力日高,因在北海连除二十三条毒龙,小龙不算,于是众称屠龙师大善法大师。 而纪宁等到沈琇等人走完,方才现出身形。 她先是伸手一招,将淬炼完成的龙珠收回。然后进入海眼,破了沈琇的法力禁制,将一根月桂枝种下,竖指诵咒。 过了一会,那根月桂枝已经长成参天巨木,树干笔直,色如苍玉,叶小花多,花作五色,布满枝头,抬头一望,宛如由五色金珠结成的华盖。 纪宁见状,嘴角含笑,伸手摸了摸月桂树干,暗付:“我用前古神木月桂树的一株枝丫,以此地的两极磁光催生,化作这株太阴月桂树,镇压海眼地窍。可惜是为一己私心所为,否则此举可谓是功德无量啊。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又过了一层保护伞了。” 她若想取走此地的元磁星盘,便要有东方乙木之物,代为镇压此地的海眼地窍。 而纪宁先前在坤宫得了前古神木月桂树,正好合用,便取一段枝丫种植于此,不料这株月桂神木在前古时期,原就是在太阴星上镇压太阴元磁之物。 这株神树种植在此,镇压此地的地脉元磁之力,远比元磁星盘合适太多,且月桂神木与纪宁气机相连。 只要纪宁一死,神树自枯,地脉元磁无镇压之物,立即爆发,北海生灵涂炭,这番业力降临,任是天仙,也得要伏那天诛。 随后,纪宁施法,给那元磁星盘加了几层太清仙禁后,方才将其收入法宝囊内。 否则,她法宝囊内带有金质法宝不在少数。 若是随意将元磁星盘放了进去,只怕不过一会儿,纪宁那些金质法宝要被其尽数给化了。 第六十四章 兵解事,见崔盈 这日,明月已上中天,霜华下照,迎仙岛上清荫交错,花影散乱,所有的花树都似蒙上一层银霜般,映月娟娟,迎风摇曳。 小和尚黄川入灭圆寂,纪宁朝他的戒体鞠身拜一了拜,随即用法力将其火葬后,便立即化作一道紫光,破空而起,往幻波池的方向飞去。 遁光极快,晃眼便投入云层之中,不见踪影。 在这数日内,纪宁先后送别了宝相夫人、金针圣母及小和尚黄川三人。 在三人中,宝相夫人是最先兵解,元神被纪宁送入伏魔塔内的。 宝相夫人身居妙法,可自行兵解,无须他人相助。 纪宁只须将兵解后的宝相夫人形体火葬,再把她的元神送入伏魔塔内修炼,外用风雷封锁,以防邪魔侵害即可。 而金针圣母则须外人以刚刚炼成,从未伤过生物的飞剑相助兵解,才不会损及她多年苦修的道行。 恰好宝相夫人兵解不久后,纪宁为几个徒弟所炼的飞剑正好练成。 在金阵圣母与施龙姑盈盈泪目、昔昔话别后,纪宁只是伸指一点,也未见有剑光飞起,金针圣母便跌坐在地,双目紧闭,了无声息。 施龙姑见母亲端坐在地,心中一急,不顾别的,连忙飞身过去,近前一看,便见金阵圣母的太阳穴上有一小孔,业已兵解。 她一那个小孔,便知自身的师尊纪宁御剑乃是个行家,以剑相助母亲兵解,却能将剑控制得并未伤及母亲所炼就的婴儿丝毫。 施龙姑为此,心中不由悲喜交加,眸中的珠泪盈眶,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她既是为母亲能够成功兵解脱劫,只待在伏魔塔中潜心苦修,日后功成圆满,便可修成地仙,从此逍遥无灾,而感到欣幸。 又是因母女就此分别,再次相见会晤之期,不知是何年何月,而感到悲痛。 而金阵圣母的元婴一经兵解离窍,便会立即遁入伏魔塔之中,纪宁先前所设的禁法,便将内外隔绝,不到功行圆满之日,就不能出来。 所以,即使施龙姑在期间思念母亲,想要前往伏魔塔中去寻,也无法入内相见。 施龙姑一想到此处,适才已然小下去的哭声重又大起。 她一边在哭哭啼啼,一边往金针圣母的遗骸身上扑去。 口中那一声“娘啊“还未来得及唤出,立觉自身似是抱在一团虚沙之上般,同时看见金针圣母的身躯因自身的触碰,纷纷化成灰沙,散坍下来。 施龙姑见状,立即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口中的哭声还是持续。 纪宁走近她的身前,先是伸手摸了摸施龙姑的脑袋,以示抚慰后,接着说道:“母丧子悲,实乃人之常情。不过,我等乃是修道之人,你又不是不知你母亲的元婴此时已然遁入伏魔塔内,更是将内外隔绝,不知外界之事。你在此嚎哭悲痛,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 “而这具遗骸,亦已被三昧真火化成灰烬,你哭来何用?你要真有孝心,还不如抓紧修炼,见心明性,方有母女二人再见之期。否则,你秉着遗孽而生,只要稍有不慎,便会yin恶不法,遭受业报,落得万蚁分尸,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到了那时,就换你母亲为你而哭了。” 施龙姑闻言,立时哭声骤止,抬头望着纪宁,目中尽是惊恐之色,脸上的神情似是在说,师尊,你莫要吓我。 她的表情过于丰富好笑,让纪宁见了,不由露出一丝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笑。 纪宁神情十分郑重,目视着龙姑,把头点了点,说道:“我擅先知,素来不会骗人。” 施龙姑也不哭了,伸手抹了抹眼角的余泪,随后起身,自腰间的法宝囊处,取出一个玉匣,将金针圣母的遗骸劫灰好好的盛起埋葬。 做完一切之后,她便向纪宁行礼作别,径直奔回紫云宫,把自身所住的静心殿的宫门一关。 自此在宫内勤练天书法术,尤其是少清秘笈中所记载的关于克欲静心、降魔防身的法术,更是日日苦修。 不提。 ……………… 依还岭,幻波池。 圣姑伽因此时正在丹房内,手掐印诀,面对神木,潜神入定。 她以童贞入道,已然多年,又是夙根深厚,心智灵明,魔头并不能为害。 只是在最初入定之时,现出了一些魔相,圣姑伽因均是神智坚定,视若无睹,时间一过,魔相便自然消失。 崔盈在旁为师父护法,已是一月有余。 她久旷之余,早就难耐,再加上护法已久,越发静极思动,欲念横生,直难自制。 崔盈见师父入定以后,神仪内莹,潜光外映,洞中封禁防备又严,现所处的丹房内,师父事前还格外小心,为防万一魔头来扰,特意用法力将丹房封闭严密,方才开始入定。 她一念到此,便料定师父这处断定无事,又见师父此时处于心智纯一的境界中,决无旁注,离那功行圆满之日,尚有两三年的光阴。 崔盈便心想:“有此两三年光阴,我偷偷出去,稍微解渴,急速赶回,应该不至于被师父觉察。” 她这边念头一转,心魂已飞。 崔盈悄悄地走至丹房门口,素手掐诀,娇喝一声,法力一催,便把圣姑伽因所设下的禁制打开一个口子。 她连忙走了出去,随后复又施法,将丹房的禁制还原如初。 崔盈心得意满的拍了拍手,将脚一跺,便架着遁光,冲出了幻波池。 她的脚刚一迈出幻波池,便觉身子当即一僵,丝毫动弹不得,体内的真元法力更是全然不能动用,宛若凡人,忙道不好。 崔盈低头一看,见自身是被一道紫色绳索所束缚,其上有无数符箓流转。 与此同时,有一股牵扯之力自那道紫色绳索上传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方飘去。 距离幻波池不远处的危崖,一株杏花树下。 纪宁长身玉立,左手持一柄拂尘,轻轻挥舞,星眸微斜,瞧着那被紫色绳索带来的崔盈。 崔盈身上穿着一件薄如蝉翼,似雪般白的道衣,前胸微敞,露出雪白粉颈和半段酥胸,下面乳峰挺拔,被冰纨道衣所遮掩。 显露在外的双肩、前胸和手臂均是是肌肤玉映,琼绡不掩,尤其是那双手臂,因为被紫色绳索所束缚,露了半截臂膀和那十指春葱,说不出的粉铸脂合,圆滑朗润。 下半身虽然被道衣盖住,却被风吹动,半隐半现地,露出一段丰盈柔细的玉腿,以及半截底平指敛,粉光致致,柔若无骨的白足。 她此时面上星波莹明,如蕴妙思,黛眉微颦,隐含幽怨。再加上玉颊春生,樱唇红破,瓠犀微露,一幅欲语不语的表情,好似半嗔半喜之中,蕴藏着万种风流,无限情思。 纪宁见状,心道:“好一个绝色美人,难怪让圣姑伽因一见,便收录为徒。这般秾纤合度,体态妖烧,从头到脚,直无一处不撩拨人的遐想,容光既是如此妖艳,神态又是那么淫冶,加上服饰华丽的陪衬,越发显得貌比花娇,人如玉琢,光彩照人,不可逼视,不亏日后的艳尸之名。” 尤其厉害的是,崔盈的身子还不曾靠近,纪宁便闻到一缕温香,其味非兰非麝,仿佛由崔盈的肌肤中隐隐透出,令人闻之不禁魂销魄落,心神欲醉。 崔盈一见纪宁,便知施法束缚自身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白衣少女。 她定睛一看,见纪宁手持拂尘,腰悬双钩,身量甚高,容貌极美,又穿着一身雾毅冰绢,明净如雪的白衣,独立于一株杏花树下。 恰逢此时,天气甚好,晴空一碧,白云片片,在红树青山之间,有着这么一个绝代娉婷的白衣美女,便是朝霞和雪,也无此奇丽。 崔盈又见纪宁一身仙气,便知道她并非旁门左道中人,首先心中一定。同时见纪宁长得极美,且拥有那么高的法力,却未曾听到有人讲起过,顿时心生疑惑,更是不解这白衣少女为何施法禁锢自身。 此时的崔盈,已然今非往昔。 她已然得到圣姑伽因传授道书,从而道行法力大进,更是因得圣姑伽因的宠爱,赐下几件大有威力的法宝,当今世上鲜少有人能够制她。 说起来,崔盈如今能够道行法力大进,还要感谢自己。 圣姑因为收了她这个徒弟,和好友白幽女有了芥蒂。 那日得纪宁指点,圣姑取得那部佛门经书后,便想着将来自己道成以后,一传佛法,必定能够大彻大悟,不至于重蹈覆辙。 圣姑此时想起自身为了和白幽女彼此负气,断了交往,那日离别之时,又把话说得太过决绝,一心想要争那口气,可是对于自身和白幽女那么多年的道义之交,也不能忘怀。 圣姑心想:“幽女所习乃是旁门,和自己一样,法力虽高,积炼再多的法宝,终究还是外道,如若不早日改途,皈依正教,万难避免那兵解之厄。” 她们二人同时学道已有多年,前辈多数已是飞升仙去,她们再拜正教中的后进为师,自然不愿。 难得圣姑中途得遇纪宁指点,远游西土,得了这部佛门真经。 圣姑便想着,将白幽女寻来,一同参悟真经,一起得道。 可是,此时二人偏偏为了崔盈,生了芥蒂。 圣姑唯恐此时自身去寻来白幽女,她必然会当作是自己需要有人护法,这般想来,便似屈就。 思来想去,圣姑无奈之下,便意欲传授崔盈法术,使其学成护法,等到将真经取出后,再去寻白幽女,释嫌修好,同参正果。 圣姑深知崔盈生具恶根,最初之时,还并不太放心,连用巧法,试探崔盈心志是否坚定。 试探过后,见她俱是始终如一,毫不动摇,恭谨已极,修为尤其精进。 圣姑见此,还在心里暗喜:“崔盈果然不负自己的厚望。” 殊不知崔盈天生yin毒之性,奸狡异常,万难悔改,只是强制自身欲念,为了骗取圣姑信任,得传道法罢了。 等到圣姑对她越发宠爱,不仅是将道书传授了大半,更是赐下了几件至宝。 崔盈原本以为自身可以就此,尽得师门心法。 也是圣姑亟于取出真经,与良友、爱徒同参正果,并且证明己言不谬。 估量这此时崔盈道行大进,可以胜任,便托其护法入定。 纪宁因知崔盈会色胆如天,私开禁制,离山远出。所以,特意赶来此处, 第六十五章 乙休妻,白犀潭 幻波池外,峰腰危崖一株杏花树下。 纪宁一袭白衣似雪,遗世独立,对着玉娘子崔盈说道:“我乃是紫云宫主,是你师父圣姑的友人。今日来此,是算出你孽重难挽,自作聪明,背师下山,以致受了妖邪引诱,一朝失足,陷入yin邪,遂如洪水横流,不可收拾。从此造孽日深,无可自拔。但是,我知道你本是美质,天生尤物,本具特性。” “否则,你倘若真是那般不可救药,圣姑也也决不会欲以人力挽回定数,对你再三宽容。你私自背师外出之事,圣姑慧珠朗照,你才刚走,她便已然知悉。只是因先前以为魔头厉害,不知如此容易,业已费了半年多苦功,此时正处于紧要关头,只要一起身,便会前功尽弃,觉得可惜。” “圣姑又想起你私自外出之时,仍将禁制还原,由此可见,你并无背叛之意,必定是忽然想起有什么事情,看出师父不会有失,抽空一行,事完即回,不会在外久停。而她身具法力,有法宝护身防敌,只要魔头无害,外来仇人到此,只有找死一途,无足为虑,便没有动。我素来信奉人定胜天,从来不会过多理会那因果定数,且不喜白幽女此人。知你静极思动,我正好要有事外出积修,你暂时同我一道。过些时候,我自放你自由。” 说罢,纪宁不等崔盈答话,先是屈指弹出一道形如树叶的紫光,径直没入幻波池,紧接着把持在手中的紫霄拂尘往空中一挥。 二人顿时化作一道紫光,凌空而起,冲入云中,转瞬不见。 岷山,白犀潭。 此潭水深千尺,禁制重重,更有一座地仙宫阙,深藏于潭底水眼山根之中,为汉时地仙六浮上人的故居。 后来六浮上人转劫飞升,更无一人到此。 光阴匆匆,久而久之,此地便为那些水怪夜叉等异类的盘踞之地。 其中有一只精怪,其名换作神鼍,乃是现如今镇守地仙宫阙的神兽。 乙休之妻韩仙子在遭难前一月,在无心中,将神鼍收伏了。 神鼍本是水中精灵,白犀潭内所有的鬼怪,多半相识。 韩仙子得它相助,引路到了地仙宫阙,更是将水怪夜叉之类全用法力禁制在潭面圆崖之上。 随后,韩仙子进入地仙宫阙,读了六浮上人的遗偈,寻出他留藏于宫内的道书及宝物,方才知晓底细。 韩仙子一得此处的地仙宫阙,便嫌它地大幽僻,不见天光,本意只是辟作别府,并没有长住之心。 谁知过了不久,她便遭遇劫难,丈夫乙休只不过只是暂时受困,而她却是几乎要形神皆灭。 韩仙子遇难之时,多亏几个曾受她活命之恩的通灵异类冒死相助,将韩仙子的原身抢盗脱险,带回白犀潭,方才得以存活。 劫后,韩仙子经过一番思量,见只有这里僻静,且有通灵异类相助,最宜自身潜修,她这才弃了故居,从此隐居在白犀潭内的地仙宫阙之中。 因当初脱险,自身得免大劫,是得了两个异类精灵相助,韩仙子自此越发优待此辈,独得允许,可随时进见。 有时,韩仙子更是为其指点迷途,解脱危难。 那几个异类本性甚好,极有良心,见自己等人得韩仙子帮助颇多,又知韩仙子素来喜花。 故而,它们每次只要寻得一两种奇花异草,灵药仙果,无论有多险阻遥远,必定要给韩仙子送去。 守洞灵鼍,忠于职守,不得韩仙子之命,只要有人一进洞前的峡谷,踏上了黑龙背石梁,必定出去拦阻。 它已然得道千年,炼就一粒内丹,神通广大,颔下神爪更是握着韩仙子的一件至宝。 所以,来的无论是人是兽,一遇见它,便休想再进前一步。 以至于,那群异类送花来时,必定要高呼韩仙子,朝她打一招呼,再行走进。 年岁一久,这高呼韩仙子,几乎变成了入潭的暗号。 而纪宁带着玉娘子崔盈,径直驾着遁光,便是奔往岷山白犀潭处飞来。 遁光迅速,不消多时,即行到达。 纪宁深知韩仙子乃散仙中数一数二的人数,不仅仅是道行高深,法术精微,天府至宝及前古至宝更是颇多,尤其那性情颇为古怪,且又是好友乙休的爱妻。 她为了表达自身的虔诚,到了岷山前山,便将遁光落下,照着自乙休那便听来的途径,带着玉娘子崔盈,便径直奔往后山走去。 起初走时,还能见到有途径。 可是,纪宁二人走了一截后,只见危峰刺天,削壁千寻,上蔽青天,下临无地,到处都是蚕丛鸟道,连个樵径都没有。 休说是人了,几乎便连猿鸟都难飞渡,真个形势奇秘,险峨已极。 不过,此时的纪宁道力颇高,纵然是带着法力被禁,宛若凡人的崔盈,只要一遇见阻碍之处,尽可攀拨纵跃而过,难不倒她。 此时时辰正值戌时,纪宁带着崔盈自乱山丛里走出,迈步走入一个山峡之中。 那峡口外观看起来还算宽敞,可是渐进渐狭,两边危崖高有千丈,时有云雾,循崖出没游动,崖壁上更是生有一层极厚的苔藓,那一片浓绿直展上去,崔盈抬头一望,都看不见顶。 苔藓中,有奇花间生,多数是不知名,看去其滑如油,莫可攀附。 崇崖高处,一片黑暗,只能在正午时分才能看见一线日光,何况又是在这个将近黄昏之时,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辨五指。 纪宁带着崔盈由峡石峰顶上,婉蜒转折而下,初进之时,路尚且宽约有两丈,还未觉得路太险。 直至走了一阵后,崔盈抬眸再看前方之路,只是一条宽不过尺的天然石栈,歪歪斜斜,缠附在离地数百丈的崖腰之上,下面是一条无底深涧,水势绝洪,涧中坐落有诸多怪石,奔泉激撞,溅起来的浪花水气,化为一片白茫茫的烟雾,将涧面笼罩,似是拥絮蒸云一般,往峡口外卷起。 崔盈耳旁只闻得洪波浩浩,涛鸣浪吼,密如急雨打窗,万珠击玉,潺潺哗哗,声低而繁,以肉眼四外环顾,却看不到水的真形。 这么僻险诡异的山峡,前望是暗沉沉的,仿佛有一团愁云惨雾隔住,看不到底。再加上惊湍怒啸,泉声呜咽,空谷回音,似闻鬼语,越发显得景物幽秘,阴森怖人。 崔盈顿生惧意,连忙伸手扯了扯纪宁的衣袖,说道:“此地太过幽郁诡秘,使人无欢,你先恢复我些许真元法力,让我有自保之力,否则,我真不敢深入其中。” 纪宁转头,眉梢微挑,美目凛冽,嘴带讥笑,静静的看了崔盈一眼。 崔盈见状,心中顿时一冷,口中呢喃说道:“怎么了?” 纪宁把头转了回去,答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便是你法力尽复,又有圣姑所赐的法宝在手,亦不是我的对手,我禁了你的法力,不过只是为了少一事罢了。你再动妄念,我先把你送回紫云宫内,入那伏魔塔中,让你体验一下那每日的风雷之刑。” 崔盈闻言,立即把头一低,神情狞恶,目射凶光,显然是不怀好意。 纪宁虽然是在看着前路,却一直用灵识关注着身后的崔盈。 见她双手用力,将不知何时取出的法宝越攥越紧,直至指节泛白。 纪宁心中叹息了一声,暗付:“崔盈生性凶恶狡诈,不知我这次出手相助,免其犯错,对圣姑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们二人正往前行走之时,前面那石峰忽然斜溜向外,窄的地方不容并足,须要提气运力而行,只要力量稍不平匀,便要滑坠涧底。 纪宁又带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崔盈,怕是要走得甚是费力,又见天光已然黑了下来,唯恐当晚难以赶到,同时不好径驾遁光,到时被韩仙子发现,感觉自身受到了冒犯,立即大怒,必定会起争执。 便是纪宁法力高强,不惧与韩仙子斗法,亦怕此行目的落空。 她只得朝空通白了几句,便伸手一拉崔盈,运用玄功,施展陆地飞行之法,加速前进。 行了约有个把时辰,前面的浓雾消散之处,忽有月光斜照,藤荫匝地,枝叶纵横,碧空云净,夜色幽绝。 纪宁知道只要一转崖角,穿洞而出,便达潭边,而仙宅密迩,沿途毫无阻难,心中甚喜。 她唯恐崔盈坏事,伸手一点,紫色灵光乍现即隐。 崔盈立时发现自身无法开口,亦无法发声,知道自身是被纪宁下了禁言咒术,心中大怒,面上难免现出些许怒意。 纪宁并未理会她的想法,整了整衣服,便要向前行走时,忽听远处响起一阵鸾凤和鸣的异声,紧接着又见一片轻云当头飞过,立时云雾大作,腥风四起。 以纪宁的这般道行及目力,竟是不能望清前方的道路。同时看见远处的那云气回旋中,现出一对似海碗大的金光,中间各含着一粒酒杯大小,比火还亮的红心,赤芒远射,一闪一闪的,正从对面缓缓向二人所在的位置移来。 第六十六章 清宁磐,入水宫 纪宁知道那两道金红光华便是守洞神鼍的双目,慧目法眼未开,只能依稀辨出一些鳞角,仿佛甚是高大狰狞。 她微微一笑,忽然高声喊道:“我乃是紫云宫之主纪宁,特意来白犀潭拜谒韩仙子,还请仙子现身一见。” 说时,守洞神鼍虽然还没有扑到她们二人的身上,但是神鼍口中散发的那一股奇腥之味已然越来越近,让人一闻,顿时为之刺鼻晕脑。 纪宁一言甫毕,便听一种类似鸾凤和鸣的异声响起,由前面远处传来。 随后,守洞神鼍倏地隐去,腥风顿息,阴云浓雾,由密而稀,跟着消逝,月光重又透射下来。 纪宁自始至终都未能看清守洞神鼍的形象,不过,她也未曾在意,并没放在心上。 二人再往前走,便踏上一条约丈许宽的冈脊,石地已与石崖相脱,两边都是深壑,泉瀑之声越发奔腾汹涌,宛如雷喧。 而那守洞神鼍现身之处,有一条极为宽广的湿痕,婉蜒在冈脊之上。 又行了约刻许,由崖左转,地势渐低。 两面危崖的顶,忽然越过两旁涧壑,往中央凑合拢来,天光全被遮住,依稀能够略微辨认出路径,在一片暗影中,见壁上洞穴甚多,也未在意。 再行了约有半里,这才出身入洞。 最后再走了里许,便到尽头,危石如林,浑疑无路。 纪宁带着崔盈又从石笋林中,转折了几处,方才寻到那个出口的洞穴,磊砢凹凸,石形绝丑,其大仅可通人。 崔盈此时已然知晓此地是为何地,她趁着纪宁快要穿过出口,不注意的时候,朝着壁上洞穴的鬼怪目露凶光,挑衅它们。 洞壁上的那些鬼怪,无一善良,经韩仙子多年恩威并用,方才能够勉强驯服,还有不少,尚在训练中。 如此凶暴猛恶的怪物,怎能甘受一个崔盈的侮弄,立即野性暴发,越发摇头吐舌,伸爪跳足,作势欲扑。 霎时间,全壁间大大小小的奇禽怪兽、鬼物夜叉、龙蛇狮象之属,全都飞动,一齐暴怒,作势向穴口扑来。 立时异声大作,阴风四起,危壑摇摇,四壁似是要马上坍塌,声势极为惊人。 纪宁见状,不用想都知道是崔盈闯祸。 韩仙子因为当年一时意气,从来不许外人走进这白犀潭的地仙宫阙之内。有那无知之徒,冒昧前来扰她的,多为守洞神鼍所阻,扫兴而返。 若是神通广大,瞒过了守洞神鼍的那关,来到此处,壁上鬼怪亦会脱禁飞起,群起攻之,韩仙子从来不禁止它们对于来人小有伤害。 因为韩仙子认为,外人到此,水路不开,也不能进来,乐得教外人见识见识她的神通法力,况且凡是正教中的高明之士,是坚决不会不请自来,行此鼠窃狗偷之事的。 所以,所来的之人,不是旁门下流之人,便是一些没有出息的散修, 崔盈本意便是招惹是非,为纪宁惹祸,此番情景正和她意。可是,她此时法力全无,不免有些胆寒。 纪宁把右手轻抬,正欲出手,又见鬼怪腾跃虽烈,仍是不能离壁飞来,便知韩仙子的禁制未开,遂将手放下。 然后,她把头一转,冷冷的看了崔盈一眼,说道:“人常说事不过三,可是我性情不好,心胸亦也小。事不过二,这是我容你的最后一次,下次再来,我必不容你。你听懂了吗?” 崔盈闻言,便知事已败露,又看见纪宁眼中的寒意,不由心生敬畏,伏在地上,将头连叩,不敢直视了。 正在此时的万啸同喧中,潭底忽然响起一声甚是悠然的清磐,立时群嚣顿息,壁间的一切鬼物,也都恢复原状。 唯有那清磐一击,空壑留声,余音泠泠,半晌不歇。 同时危岩四处,地绝人境,澄泓不波,圆影沉壁,真的是幽静至极。 纪宁一听清磐声,便知道是韩仙子知晓此间之事,特命守洞神鼍敲击了一下清宁磐,方才把这些鬼怪一举惊退。 她知晓与韩仙子相见在即,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理会崔盈,将袖袍一挥,崔盈顿时不由自主的起了身。 纪宁以目示意,嘱令其谨慎相俟,便目视前方,见白犀潭大抵十亩,其水碧绿,四面俱是危崖,团团围裹,逐渐由宽到窄往上收拢,到极顶中间,形成一个四五尺的圆孔。 有月光霜华从孔中直射潭心,照在那片其平如镜的潭水上面,再被四围的暗色一衬,顿时宛若是一片暗碧琉璃当中,镶着一块壁玉般。 四壁奇石挺生,千状百态,就仅有那潭心有着一点点天光。 而那些危壁怪石,自黑影里看去,仿佛到了龙宫鬼国,到处都是鱼龙曼衍,魔鬼狰狞,飞舞跳跃,凶厉非凡。 个个怪石,更是形态生动,磨牙吮血,似待攫人而噬。 那孔窍突出壁腰,距离下面已有千百余丈,从顶到底,其高更不必说。 纪宁满眼都是雄隐幽奇,阴森可怖的景象,心道:“难怪韩仙子喜得仙府,最初之时,却未曾想过住在此处。” 过了一会,那潭底澄波无风生浪,滚滚翻花,由中心涌起,分向外圈卷去,直似是烧开锅的热水一般。 那中间的水成了一个漩涡,急转了转,大约有百十下,突然由小而大,一个亩许方圆的大水泡冒过,倏地一落百丈,现出一个同样大小的水洞。 四外的水,也都静止如初,当中有晶壁井立,直达潭底,光华隐隐。 纪宁见仙潭水路已开,将手一伸,一拉身后的崔盈,直朝晶井中飞落。 由上到下,大约有三百多丈深,四壁的水,全被禁法止住,分而不合,流光晶莹,宛若进入了琉璃世界一般。 快要到底之时,晶井忽然转折,又是一条高大的水衖现出。 纪宁用脚踏在其上,竟如同踏在玻璃水晶上面般,平滑异常。 她当即停了飞行,将崔盈放下,一前一后,往衖中走进。 前行没有几步,适才所见的光华越发显得强盛,流辉幻彩,映水如虹,射眼生缬,奇丽无俦。 崔盈抬眸朝那发光之处一看,见是一根大约数人可抱的水晶柱子,高可九丈,上面书写着“地仙宫阙”四个古篆,下半部分,则布满朱文符篆。 她所见的彩光四射,便是自此而出。 往后一走,便见到一面石壁,壁上有一方极为高大的洞门,相隔那柱约有三十多丈。 崔盈由柱前十来丈远处直达洞壁的路程,用心算了算,发现这条水衖大约有三四丈方圆,而这一大片的水壁,却是加高加宽了好几倍,脚也踏上了真的石地之上。 她一看这个情势,便知晓那根晶柱乃是辟水之宝,便是无人来此,晶柱前后的这一片,亦是常年无水。 纪宁二人一路且行且看,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洞门之外。 因见无人出来,又不敢贸然深入,只得望着洞门静候。 纪宁正想要通语祝告,忽听洞内有人唤道:“道友远来不易,无须多礼。适才你来之时,我正好入定未完,若非你身旁的女子惹怒壁上的那群鬼怪,还须累你久候。我所收的几个徒儿俱被我派遣在外,而我此时正在第三层的内洞中参修打坐,你二人可先自行前往第二层的洞中,稍候我两三个时辰。” “内中有我昔日机缘巧合之下所得的物事,你若是不嫌弃,不妨挑两件带回去,赐予门下弟子防身,也是一件好事。洞中还有一些忘形之交,送予我的果子,其量不少,道友也可尽量随意吃些。等我事成功完,立即外出相见。” 说罢,便没了声息。 纪宁闻言,立时微微一笑,朝着洞门拜谢一番后,便率着崔盈径直走了进去。 二人先是到了前洞,见此洞甚是高大,壁如晶玉,到处光明如昼,只是陈设甚少,只有当中有一座大铁鼎,旁设丹炉杵臼之类。鼎后有一个玉墩,一个石榻,还有几个由原生珊瑚制成的椅子。 除此之外,更无别物。 纪宁二人复又行进了约有数十丈,便走到了前洞尽头,见有一片大钟乳似玉络珠缨,水晶帘帐一般,由洞顶直垂到地,将洞隔断,更无空隙。 两旁各开一个门户,纪宁径直往那左门走了进去。 崔盈在后,停下自身本欲走向右门的脚步,连忙折返,紧跟着纪宁,一同走入左门。 二人入内一看,便见由一个钟乳结成的甬通,弯弯曲曲,长约里许,当顶满是冰凌晶柱,笔直下垂,离地约三丈。 而两壁其宽仅有两丈,似是以成千成万的宝玉明晶砌成一般,用眼看上去甚是光滑温润,个个透明,千光万色,形成一圈圈不同的彩虹,看不到底。 人行其内,如同入了珠宫贝阙,瑰丽无涛。 出口处是一半月形的穹门,走了过去,便是第二层洞室,奇辉闪耀,越发光明。 崔盈转头,回顾来路的右壁,见那边也有一个同样的穹门,与外相通。仔细一看此地形势,便料这座地仙宫殿,当初未开辟之前,只是到了前洞尽头处的晶壁为止,而中间这块里许的路径,尽是石钟乳,将前后洞隔断,不能再进。 因是韩仙子用法力在钟乳林中,开出两条甬道,才得有此时的里外通连。 崔盈再看这第二层洞中的情景,与外洞相比较,又不相同。 第二层洞的中间为圆形,广约五亩,并没有外洞那般高大,而洞壁之上,共有七个门户,往内一望,有深有浅,想来洞室必不在少。 除了来路的二门之外,全是石质,再也见不到一根石钟乳。 全洞形如覆碗,洞顶也是圆的,通体石壁石地为灰白色,光洁莹泽,全然没有一丝斑痕,直和美玉相似,崔盈生平以来,并未见过这种好的石间。 她见内中陈设颇多,有一个石榻正对着当中的洞门,榻前散列着许多石几、石凳、石屏、石案,丹灶、药炉、琴、书、剑器,陈设繁多。榻后有一个有丈许高的石台,台上也有一个小石榻。 崔盈四外环顾,见洞壁的石地上,种有许多的奇花异卉。有的形如海藻,朱实累累;有的叶如大扇,上缀细花;有的碧茎朱干,花开如斗;有的无花无叶,只有虬干屈伸,盘出地面;有的形似珊瑚,明艳晶莹,繁丝如发,无风自拂。 这些奇花异卉俱是千奇百怪,目所未睹。 洞居地底,本不透光,可是纪宁及崔盈二人一路走来,没有一处不是明如白昼的,尤其是这二层洞中,宝光四射,耀眼欲花。 第六十七章 神禹令,水烟罗 纪宁经历过连山藏宝,尚且还好。 而崔盈初入宝山,立时目迷五色,脸上现出惊喜交集的神情,显然眼前的一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纪宁先是匆匆看了个大概,然后向那右壁丹炉的侧面,宝物放光之处走去。 到了一看,见到在一个大约有三丈多长的大石案上,放着几堆道书和不少宝物,均是道家应备之物,以及寻常使用之物,如金针、剪刀、尺子等都有,共有数十件之多,俱都位列井然,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其中十之八九的宝物,均是映射出珠光宝气。 纪宁见状,不禁伸手摸了摸袖袍内的一根竹简。 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替乙休送书,以便这对恩爱夫妻能尽快重归于好。 不料竟有意外之喜,韩仙子因为让纪宁久候多时,觉得过意不去,又颇为失礼,遂对她言道,可挑两件法宝带回去。 纪宁因要行道,对于韩仙子手中的几件法宝,原本就打算日后寻个时机,与韩仙子借来一用,今日得她许允赠宝,自然不会过多客气。 她看了看那石案上的法宝,但凡是有光华的法宝,都被韩仙子放在下首,而那些暗无光泽的法宝,反倒是和那堆道书一起陈列,而且件数不多,形式又复奇古。 纪宁知晓那堆朴实无华的法宝均是韩仙子所得的前古珍宝,不过是因至宝有灵,方才光华内敛罢了。 想到这里,纪宁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上首陈列的无光法宝:有一根镌满古篆文的铁尺,一支玉笛,两把数寸长的钱刀,三枚黑玉连环,两个古戈头;还有一面细如蛛丝的网子,整整齐齐的折叠在一起,大只数寸,厚约寸许,分不清层数,稍微拿起揭开来,便有百十层,还没显出一点薄,估量全展开来,至少要比一面蚊帐还大些。 余下的,还有一面颜色黝黑,形如令牌的东西,非金非石,不知何物所制。虽然与别物一样,乍看之下,未放光华。 可是,只要稍微一注视,便会发现不仅仅是奇光内蕴,而且越看越深。 阳面所绘的风云水火,用目凝视,隐隐可见有流动之势。翻面一看,便见背面上的符篆甚多,非镌非绘,深透牌里,一看便知是异宝。 纪宁早有目标,只是把手一伸,便将那面宝网和似令牌状的法宝取过一旁,对于剩余的法宝,并没有再看一眼,多作理会。 一将法宝选完,纪宁先是朝着法台鞠身拜了一拜,以谢韩仙子的赠宝后,便随后带着崔盈,去寻韩仙子在传音中所说的那些异果。 纪宁二人走到法台旁的一架石屏风后面,又看见一个大石案,其上共有十二个古陶盘,七大五小,有一半是空着的。 其中有五个,盛着各种长短大小不同的异果,共有二十来种每种最多的也不过十五个,最少还有两个的。 除了有那十多个似碗般大的绛红色桃子,和颜色碧绿、粗逾碗口的两截大藕之外,余下异果,休说是吃过了,连名都未曾听说过。 纪宁素来克制自身,虽然好奇各类异果的味道,但是,她见有些果实已然为数不多。 故而,她只是挑那些数目多的异果,每样吃了一个,然后又酌情取了两样给崔盈品尝食用。 纪宁拢共吃了七八样异果,食用后,立觉甘腴凉滑,芳腾齿颊。 而且这些异果各有各的好处,纪宁感到心清体快,神智莹然,喜欢得说不出来。果实中有十来个形似丹橘,大只径寸,里面却不分瓣,肉色金黄的。 纪宁食用时,连皮嚼吃,口中吃出玫瑰芳香,芳甜如蜜,最为味美。 而那藕看上去最为佳绝,其他异果,还有十来多种,都只是两三个,为数太少,纪宁全然都没有动。 纪宁在洞内吃罢后,便在壁角处,择了一个石凳坐下,开始闭目养神,并未理会身旁的崔盈。 崔盈见状,忆起前事,又见纪宁眉目冷冽,心中一阵慌乱。 二人相对无言,寂静无声,就这般待了半晌有余。 纪宁忽然心生感应,倏地抬眸,甚是清亮,把一旁的崔盈吓了一跳。 紧接着,二人的耳旁便听见离自身不远处,似是有人正在呼唤。 纪宁循声寻视,见到一个鸠形鹄面的中年妇人已在当中那座法台石榻之上坐定,身着玄色道装,周身好似烟笼雾约,罩着一层精光。 这中年妇女正是韩仙子。 韩仙子得过玄都真传,道法高深。自从当年与乙休因事反目,她便将躯壳委化,藏入天琴壑内,并且设下禁牌神法,命她门下的两个女弟子毕真真、花奇二人,在那里终年看守,自己则是隐入白犀潭底下的水宫仙府之中。 纪宁现在所见的,乃是韩仙子兵解之后所附的形体,并非原来的法身。 韩仙子一见纪宁,便含笑说道:“我道号半清,因我姓韩,故而人们都称我为韩仙子。我每隔一月,必有一次元神出游。一经出游,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以上。你来之时,正值我炼形入定的最后几天,须到今日今时,才能稍微得闲。适才得守洞神鼍来报,说有人高呼我名,特意前来拜谒于我。” “我虽然因为正处于打坐之际,动身不得,亦能感应到你的一身道气,至纯至真,便知你定然是那玄门中人,又在你的身上感应到我那外子的气息,来此必定有事,本想委屈你暂候,等我事毕之后,再开水路相见。” “偏生你身旁的女子胆大,竟将石壁上的鬼怪引逗。异类天性刁蛮凶悍,激不起引逗,它们又见我久久未开水路,便把你二人与那昔日前来盗宝的人归为一类,立即脱禁飞起,意欲公报私仇,一泄其恨。我在后洞知道事急,再不开路接引,你们二人难免受伤,且你还要保护身后的女子,如何应付得许多?可是我又起身不得,只得命神鼍击了一下清宁磐,将那些鬼怪惊退。” 纪宁闻言,先是带着崔盈赶将过去,在法台之下行了一礼,方才含笑答道:“我本是旁门中人,幸得连山大师垂怜,传授太清道法,重修仙业,步入玄门正宗。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你外子乙休一见如故,相交甚好,又知仙子当年心忿乙休自己惹下灾劫,患难临头,反而急于自顾。固然他推详先天易理,特意借此,来躲过三劫,又知你必定能够转祸为福。但是,仙子终究怪他事前既不明言相告,事发之时,又弃你而去,觉得他太过于薄情。” “仙子当时大怒之下,决意不再与他相见,更是把话说绝。但是,年久恨消,日久气平。仙子事隔多年,已早明白丈夫昔年所为,情出不得已,并非太过,已是回心转意,只是在急切间,转不过脸来罢了。而你外子乙休不知你是否恨消气平,又素来最厌有人絮聒于他,唯恐见面与你发生争论,到时答话切直,惹你伤心,有违初意,故才迟迟未动,静待时机。” “而我知晓其中缘故,只能厚着脸皮,特意前来此拜歇仙子,来当这个中间之人。乙休道友托我带来的留书在此,还请仙子赏脸一阅。” 说罢,纪宁便自袖袍内取出一根竹简,对着法台的方向,用双手捧着。 韩仙子沉吟了半晌,方才伸手一招,凝神将那根竹简读阅。 又过了一会,她开口说道:“竹简中的留书,我已然阅完。你且回他,异日之事,等到我灾劫将满后再说。” 纪宁见韩仙子并未冷言拒绝,便知她心已活动,只是清浅的笑了一笑,不再多说,开口询问自身适才所取那两件法宝的用法。 韩仙子一看纪宁手中所拿的法宝,笑道:“纪道友眼力了得,我那玉石案上所列的诸宝,在上层的,皆是经我苦心搜罗而来的降魔奇珍和前古仙人所遗至宝。你所取的那面形似令牌之宝,乃是洪都故物,名为潜龙符,又名神禹令,为洪荒前地海中独角潜龙之角所制,专能避水防火,降魔诛怪。夏禹昔日治水之时,曾仗它驱妖除怪,开山通谷,妙用甚多。自夏以来,仅在汉时一现。我也是在此处水宫仙府中的晶壁里寻到,虽然用法只是知道个大概,未能深悉微奥,即使如此,此宝其威,亦非寻常怪物所能抵御了。” “至于那面宝网,乃是天府奇珍,是我昔日防身至宝,名为如意水烟罗。我昔年为了此宝,费了十年心力,方才将其得到手。此宝不用之时,折叠起来,只是薄薄一层,大只方寸,弹指展开,大小数百千丈,无不由心。最妙之处在于,此宝与别的法宝不同,施展时毫无光华,也并无什么形迹。无论是多好的慧目法眼,也只是能够依稀辨认出一片几乎薄得并非目力所能见的烟痕,并且任是多么猛烈的水火风雷,均攻不进。” “我昔日遭劫之时,便是依仗此宝,方才得以保全法体原身。故而,将此宝珍爱如命,向来不会轻易使用。今日竟是与你有缘,为你所得,你且好生珍惜用它。而我那下层的众宝,也并非凡物,俱都光华灿烂,你却一件不取。不过,单凭你取这两件稀世奇珍,就并非我始料所及。这两件至宝,觊觎之人众多,不过纪道友你道力高深,我就不为你过多担忧了。你且自行择一僻静之地,按照我所传之法,使其与身相合吧。” 纪宁将手中这两件至宝的祭炼之法和使用之法听完之后,便鞠身一拜,致谢韩仙子的赠宝及传授。 韩仙子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之后,随后接着说道:“此间事完,我还未功成,不能起身相送,你且好走。” 纪宁起身,笑了一笑,带着崔盈,就此拜别韩仙子。 至于崔盈,韩仙子早已看出她一直未开口说话,是因为被施了禁言法咒,又见那股子法力道韵,应是纪宁所为。 而纪宁一直并未引荐,便知其中必有缘由。 韩仙子因为自身与纪宁是初次见面,觉得不便多问,于是便将崔盈视若无睹。 第六十八章 明夙因,神剑峰 光明境,未央宫。 秦清雪元神出游归来,心念一动,腰间悬挂的小铃铛无风自晃,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铃声。 没过一会,阮征身穿一袭青衣,手持玉萧,步履从容,神态悠闲,正由宫外往内,缓缓走来。 未央宫内通体玉质,气象庄严,光明如昼。 秦清雪身穿红衣,非丝非棉,霞光隐隐,与之前所见迥不相同,盘膝坐定于金凤宝座之上,下首两旁各有十二个小玉墩。 阮征面对秦清雪,先是虚虚俯身,抱了抱拳,行礼参拜后,随即起身,嘴角含笑,说道:“不知师尊唤我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秦清雪神态庄严,面带笑容,一言未发,只是把手一扬,立有一片七彩霞光朝阮征迎面飞去,透身而过。 阮征一经七彩霞光透体而过,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在转瞬间,那前两世的经历,立时涌上心头,夙因全明,恍然大悟。 秦清雪凤眸轻抬,眼神空灵,对着阮征说道:“你夙根深厚,生具仙缘,前两世均是拜在峨眉派第二代承继道统的未来教主齐漱溟门下,始终相随。修道人原不该过于在意浮华皮相,而你却偏偏注重容貌,每次转世,从不肯舍去前生容貌,也必生在姓阮人家,连姓名也不肯改。并且仗着屡生修积,功力甚深,每世一经降生,夙因未昧,生而知之,法力俱在,前生师友,又是及其爱护,便是因为相貌易认,被仇敌发觉,也奈何不得你。” “不知为何,这次转世,你竟是夙因早昧,将前生的事尽数忘却,最后在阴差阳错下,拜入我的门下。其中缘由,以我的法力道行,数次推算,却始终算它不出,可谓是奇事。不过,我素来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遂不多作理会了。前生种种皆是过往,今生你已入我门下,生前是我秦清雪的徒弟,死后亦是我秦清雪的鬼徒弟,不容更改门户。” 阮征明悟夙因,心中本是百感交集,面色复杂,听闻此言后,倏地一笑,眉目清朗,随后答道:“对于师尊性情,我是知晓的。徒儿怎敢叛出师门,我还是惜命的。” 秦清雪把眉一挑,哼了一声,说道:“闲话少说,我当初收你之时,便知你夙根虽好,但是夙孽也厚,早已料到麻烦之事诸多。而我生性最是厌恶麻烦之事,要不是见你长得好看,品行均好,我才不收你这个徒弟。今日唤你前来,是因你已将我所传下的道书修完,法力道行均是大进,又身居至宝,足可防身,且你的外功修积,又必须在此期中,才能天仙有望。将来祸福成败,全在自身,你且去吧。” 阮征闻言,拢手对师尊秦清雪作了个揖,以作辞别。 秦清雪将手一抬,立有一片七彩霞光宛如云幕下垂,把阮征一个卷席,转瞬便不见他的身影。 阮征只见眼前倏地一亮,在电光火石间,又是一暗,便觉自身已是脚踏实地之上,再看四外的景物,显然已然不在光明境内。 瞬息千里,不知何地,便是阮征此时的想法。 就在此时,阮征的耳旁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徒儿,人贵在自立与力行,任何险阻艰难,均应以定力战胜。话不多说,此是你的生死关头,成败在你。为师在光明境内,等你功行圆满归来。” 阮征听完后,倏地一笑,对着遥空,答道:“师尊放心,我一定圆满归来。” 忽有风起,将那袭青衣吹得一阵摇曳摆动。 ……………… 光阴易过,一晃三年。 在滇缅交界的乱山之中,四周山岭杂沓,有一座高峰直入云霄,上矗天半。 此峰的山阳一面,上下壁立如削,无可攀升,峰半以上更是终年为云雾包没,望不见顶。左右两面有溪谷回环,幽险莫测,其中生具诸多的毒蛇猛兽,森林覆压,往往行走二三百里,均不能见到天日。 林中蚊蛇毒虫类以千计,更有毒蚁成群,大如人指,数盈亿万,无论人兽与之相遇,群起猛啮,在转眼间,便变成枯骨。 还有瘴气迷漫,人中立毙。故而,此地为人兽足迹所不至。 只有山阴的这一面,有一座横岭,乃是哀牢山的支脉,由苍山婉蜒而来,与峰相接,成了一座有数千丈高的斜坡,与峰相连。 沿途草莽怒生,灌木盘虬,更多险峨,亦难直达。 忽有一道似匹练般的彩虹,星驰电掣疾飞而来,径直往那半峰云雾中飞去。 彩光中,现出一个艳绝天人的红衣少女,正是秦清雪。 秦清雪穿过云雾,到后一看,见云上果真是别有天地。 此峰周围有百十里方圆,到了云层以上,忽作圆锥形,往里缩小,现出一大片的平地,上丰下锐,孔窍甚多,宛如朵云高起,矗立云端,且高出霄汉,又有天风浩荡,烟霭苍茫。 秦清雪四望云外,见大地山河宛如蚁蛭,历历可数,景绝壮阔。上半段的峰巅,果如卓剑般,不负神剑峰之名。 她知道有座魔宫,就坐落在剑柄护手的两头处。而此地的山主尸毗老人父女便分居其内,上下皆有禁制,仙凡不能冲越。 秦清雪寻到峰侧盘道处,顺经而上。 魔宫禁制森严,唯有此一条道路,是因为了专供尸毗老人之女明殊,在平日里游山之用,所以,没有设下禁制。 神剑峰其形如剑,上下笔立,盘道环峰而建,其间洞壑灵奇,水木清华,移步换形,时有胜景,令人应接不暇。 可是,御空望下而看,那外观却是如同一条青线般,盘绕在峰腰之上,时隐时现,断续相间,峰高前突,已难窥测。 秦清雪一路用法力御空飞行,且虹光耀目,又未施法,将遁光身形隐藏。 动静这般之大,此地的山主尸毗老人定然早已知晓。 纪宁见那入口一带,是一个暗洞,那宽度只可容一人通过,高亦仅有数尺,深约十丈,不知底细的人来此,绝难发现。 她飞步径直而上,往峰左魔宫平台之上走去。 沿途路上,种有不少的瑶草琪花,美景也是甚多,不过,秦清雪有要事在身,无心观赏,辜负了一番美景。 不消多时,她便赶到峰巅。 而峰巅宛如一个倒丁字形,魔宫分占两边横头之上,地大各有数百亩。 魔宫金碧辉煌,峰石如玉,宛如一根的碧玉簪,一边担着一幢金霞,卓立于天汉云海之中,甚是气象万千,壮丽无伦。 平崖突出,下临无地,四外有花林环绕,灿若云锦。 在奇石清泉中,建着一片宫殿,琼楼玉字,华丽无恃。 秦清雪刚一走出,遥望魔宫前面,四外打量时,猛听空中有一个老人口音,大喝说道:“说来何人,竟然不请自来,是想犯我禁条么?” 声才入耳,秦清雪便见前面的高空中,悬下一条宽达十丈,长约百丈以上的黄光,当中站着一位老人,生得自发银髯,修眉秀目,狮鼻虎口,广额丰颐,面如朱砂,手白如玉。 老人穿着一件似火般红的道袍,白袜红鞋,相貌奇古,身材高大,宛如画上神仙,手持着一柄白玉拂尘,神态庄严,含笑而立。 来人正是滇界火云岭,神剑峰,魔教长老尸毗老人。 秦清雪先是鞠身行礼,随后起身说道:“我乃是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主秦清雪,无理来此,是为了我那徒弟阮征与老前辈爱女明殊的日后孽缘一事而来。” 她这番以礼相待,是因尸毗老人道行高深,且品行甚好。 尸毗老人已是得道千年,不论修道年限,或是自身法力,均为正邪各派中的塔尖人物,为魔道高手中,数一数二的能者。 他以前虽然修习阿修罗魔法,为魔教中一流人物,但是,尸毗老人昔年立志,欲以旁门证果,千年苦修,备历灾劫危难,从未做过一件恶事。 在初得道时,尸毗老人遇见一位高僧,想要将他度化入佛门。 不料道浅魔高,虽然尸毗老人不肯伤他,仍被他的魔法所困,受尽苦痛。 高僧见状,并未曾有过一丝畏缩。 到第七次的时候,高僧更是发下誓愿:如若不将尸毗老人度化,绝不离去尘世。 尸毗老人神通本是强大,高僧欲以虔心毅力感化于他,便施展了最高的佛法金刚天龙禅唱。 那木鱼之声,日夜响彻不断。 开始的时候,尸毗老人因为觉得高僧纯是好意,又为他的至诚所感,虽然不愿归入佛门,但是也不忍杀害。 可是,时间一长,尸毗老人嫌弃那梵唱之声,老是素绕耳际,无时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罗法,将高僧封禁在高丽贡山的一座崖洞之中。 那地方大只方丈,左临绝壑,瘴气蒸腾,前有高山低覆,终年不见日光,阴风刺骨,暗如黑夜,四外又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兽成群出没,危机四伏,凶险异常。 尸毗老人大怒施法将高僧禁闭之后,笑道:“我本不想伤你,是你惹我厌恶。我今日将你禁闭在此,只要你悔过服输,只要将我在洞口所留铁牌翻转,立可脱身无事。否则,这里夏有酷热,冬有奇寒,夜来阴风刺骨,日间瘴毒蒸腾,还有毒蛇猛兽,均能出入侵害,你却不能出洞一步。你禅功虽高,却并没有什么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 高僧闻言,笑道:“我已对你发下誓愿,如若不能将你亲自度化,甘堕地狱。否则,我的门下七弟子,均具佛道两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对手?” 在高丽贡山中,本有七位无名散仙隐居在内,法力甚高,近来才被高僧度化,还未披剃。 那七个散仙因去高僧所居茅棚参拜,发现高僧被他擒去,大怒之下,匆匆赶来,一经见面,便要动手。 被高僧伸手拦阻,笑道:“你等既然志切皈依,何必再犯嗔戒?我志已定。你们七人如若真是志行坚定的话,各自回去,礼佛虔修,只须等我度了这个业障,便是我师徒等人的功行圆满之日。” 高僧说时,尸毗老人已是狂笑而去,并未再作理会。 时经数百年,尸毗老人始终未得所留法牌的感应,而高僧人又不似化去。 尸毗老人天性倔强,开始是因为厌恶,方才任由高僧坐困。 他心生疑惑,于是行法推算。 只能算出高僧门下的七个居士,只要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定会去送一个蒲团。至于别的,便算不出来,全无所知。 尸毗老人那时不愿再往高丽贡山,也就此,将此事忽略过去。 直到近年前,尸毗老人忽然改变心志,欲归佛门。 想起前事,觉着那高僧志行坚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连忙当即赶去。 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当初禁锢那高僧的洞穴所在,也推算不出一点因由。 此时的尸毗老人忽然想起,那高僧昔日曾说:“你这业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万分危难,百死一生之际前来度你。到时,任你魔法多高,全无用处。” 尸毗老人虽然自持法力神通强大,当今世上并无奈何得了他之人,仍旧心生疑虑,也唯恐应了前言。 他心想:“否则,这师徒八人均在山中,怎会我用尽心力寻觅,竟是毫无踪影,也推算不出形迹?” 可是,尸毗老人素来性子心傲,又有阴魔暗制,不甘示弱,想过便罢,直到今日。 第六十九章 盗青丝,灭尘子 滇界火云岭,神剑峰。 尸毗老人将身子悬空于大修罗宫前,本来面带笑容,听完秦清雪之言后,忽把两道寿眉往上一扬,大喝道:“我女儿素来只知在宫中潜修,鲜少外出,从不与人结怨,何来孽缘?若是日后生出孽缘,定然是你那徒弟诱惑于她。误了我女儿得道,我到时岂能容你那徒弟存活于世。” 秦清雪法力甚高,人又性情急躁,一见这等声势,便知非易与。 只是因为阮征乃是她的真传弟子,知他此世的成败安危,全系此一举,否则,便要和尸毗老人之女明殊历经情劫,转世投胎,历经三生,才有脱劫成道之望。 秦清雪来时便知尸毗老人生性强傲好胜,道力又高,自身定要委屈求全,但求免难,不肯操之过急,所以,将平日里的那股焦躁之气去个干净,破例小心起来。 她躬身行礼,含笑答道:“我为晚生后辈,修道之初,便知你老人家法力无边,得道千年。不过,我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事关他的得道,不容我袖手旁观,为此甘冒百死,来犯前辈威严。尚望你老人家念在我徒弟阮征数世苦修,能到今日,绝非易事,与我合力,将他与令爱日后的孽缘消弭。玉成之惠,后辈在此同拜大德。” 尸毗老人闻言,面色稍好,说道:“我适才在宫中打坐,心生感应,见你一路走来,避过禁制,深入重地,本是大怒。可见你身上有道气四溢,身后又有祥辉闪耀,可见你身兼道释两家之长,且有至宝在身,却未曾施法,将身形隐藏,以瞒我感知,悄然潜入宫中,便知你无心冒犯,触我禁令,方才现身于你相见,否则,我一施魔法,发动禁制,一任你法力高深,身居仙、佛两家至宝,也难活命。” 秦清雪不置可否,接着说道:“我徒儿阮征与令爱明殊冤孽纠缠,我意欲釜底抽薪,加以化解。老前辈可愿以法力助我施法,将冤孽化解?” 尸毗老人把头摇了摇,答道:“此事无妨,暂且不提,待日后我女遇上你徒弟时再说。我这不待客,你且去吧。” 他说到“去”字时,把手一挥,随自隐去。 秦清雪只觉得有一股重如山海的绝大潜力由后涌来,推着她的身子,比电还疾,往来路飞去。 不过晃眼,秦清雪已是远出千里之外,方才停止。 而尸毗老人最后那句话的余音,犹复在耳。 秦清雪把嘴一撇,暗道:“尸毗老人,纵然无你相助。现如今,我已有了第二套方案了。” 她将左手一举,手心中悬浮着一缕青丝,正是尸毗老人之女明殊头上的。 适才,明殊便随同在旁,只是被尸毗老人施法,将身形隐藏了起来,让秦清雪看不见罢了。 不过,尸毗老人不知道秦清雪身居前古至宝伏羲镜,专破隐形之法。 秦清雪见状,故意装作不知,藏于袖袍中的手暗自掐诀施法。 在明殊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无息地盗了她一缕青丝。 而尸毗老人因将注意力放在秦清雪的身上,又被她用言语带动了心神。 心神一分,故而,并未发觉爱女一缕青丝被盗的事。 秦清雪将手放下,心想:“明殊,我也不想这般不问自取,不过情非得已,到时在登门道歉吧。不过,这时候尸毗老人之女,还不未取名叫明殊吧。” 尸毗老人乃是藏族之人,其爱女之名,日后改作明殊,乃是那高僧门下的七老,为她赐名。 …………………… 这日,灭尘子自长眉真人升仙而去后,满心不快,强打笑颜,敷衍了一阵后,越想越气,心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对峨眉同门假说自身要下山行道,便跑到了庐山隐居。 在庐山住了几年后,他在静极思动之下,动身前往游天台雁荡。 在插虹涧,巧遇追云叟。二人坐而论道,因为道统问题,追云叟言辞苛刻,把灭尘子说得恼羞成怒,于是,二人便动起手来了。 被峨眉派的众同门知道,都言灭尘子不对。 灭尘子闻言,更是大为震怒。更是一怒之下,便想着投到贵州野人山长狄洞的哈哈老祖的门下,削发归佛,习炼了异派法术。 他正要催动剑光前往之时,忽听耳旁有人说道:“道友意到何方去?可能留步一谈么?” 灭尘子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他知来人所施法门,正是传音入耳,若非功力道行极高的人,不能使用。 并且,以灭尘子的功力道行,来人竟然可以在云路中追上来,又能和他说话。由此可见,来人的法力修为是高于他的。 灭尘子连忙按住剑光,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白衣少女,道骨仙风,丰神绝世,正是纪宁。 长眉真人在昔日对众徒传道之时,曾提及南海紫云宫主纪宁,说她是当今世上的玄门众仙众,最有希望成就金仙业位之人。 评价极高,灭尘子就此留意。 今日一见,他便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恩师长眉真人口中那紫云宫之主纪宁。 灭尘子早间听闻纪宁此人喜静,不喜与人打交道,素来在紫云宫内潜修,自身虽然心生好奇,但是一直无缘相见,未曾打过交道,不知道为何要拦他去路。 他见行藏被人窥破,索性实话实说,当下答道:“贫道因同峨眉派的同门有些争执,现准备投到贵州野人山长狄洞的哈哈老祖的门下,削发归佛。久闻道友不喜理会外事,不知今日怎么也有此清兴,到这万丈红尘中一游呢?” 纪宁闻言,嘴角含笑,说道:“道友与我说起来乃是同脉所出,岂能不知我先师连山大师的宏愿?师愿未了,我同道友一样,不能置身事外,逍遥渡日。道友嗔怒一起,便想着更换门户,叛道背师,投身邪教,是忘了长眉真人飞升之前所留之言么?” 说时,她手中倏地现出一颗大才径寸的圆珠,金光四射,耀目难睁,不可逼视。 纪宁一经说完,心念一动,雪魂珠立即化作一道银光飞起,悬于灭尘子的头上,似一盏明灯般,银光照耀,将他的眉目映得其白若雪。 灭尘子原是胸内的嗔怒之火大盛,以致灵慧被蒙,经银色的珠光一照,嗔念平息,立即幡然醒悟,面上现出后怕之色。 他想起自身因见师弟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末学新进,反倒后来居上,有些不服。 而长眉真人道法高深,知道灭尘子根骨不差,只是生来气量偏狭,嗔心太重,见他越发气小,越发不喜他的举动,逐渐对他疏淡。 对此,灭尘子不明其中缘由,只是觉得恩师长眉真人偏心师弟齐漱溟,不由对齐漱溟含恨在心。 等到长眉真人临近飞升前,把众弟子叫到面前,把道统传与了玄真子和齐漱溟。 灭尘子见此情景,差点没把肚皮气炸,又奈何他们不得。 长眉真人见他脸上神情,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又对众弟子说道:“此番承继道统,是以个人的根行厚薄、功夫深浅为标准,不以入门先后论次序。不过人心难测,你等各人又都身怀绝技,难免日后依仗神通,为非作歹,遗羞门户。我走之后,倘若有不守清规者,我自有制裁之法。” 说罢,长眉真人取出一个石匣,接着说道:“在这个石匣之内,有我昔日炼魔时所用的飞剑,现交与齐漱溟掌管。自我飞升之后,无论门下何人,只要犯了清规,便由玄真子与齐漱溟调查确实,只须朝石匣跪倒默祝,这匣中之剑,便会凌空而起,去取那人的首级。如果你二人所闻非实,或是颠倒是非,就是怎样默祝,这石匣也不会开,甚至是反害了自己。大家须要紧记。” 长眉真人吩咐已毕,便就此升仙而去。 灭尘子忆完前事,又见雪魂珠高悬于顶,便知纪宁今日来此,是特意为了点化自身而来,心中感激万分,连忙对着纪宁行了一礼。 纪宁见状,也不避让,含笑回了一礼,然后伸手一招,将雪魂珠收回法宝囊内,紧接着说道:“群仙劫数当前,谁也不能解脱。道友若是不嫌紫云宫简陋,可来我宫内清修,我二人还能偶尔坐而论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改日有缘相见再唔。” 说完,不等灭尘子答话,纪宁将袖袍一展,化作一道紫光,瞬息不见踪影。 灭尘子这边嗔心稍平,叛道背师的念头已无,天机顿时一番变动,引得道释两家的高人为此瞩目。 道行高绝的,如极乐真人、天蒙禅师等人,只是一个抬眸,便将这番天机变动的缘由,了如指掌。 道行稍弱些的,如乙休、优昙等人,心生感应下,还特意进行了一番推算,方才明晓其中因果。 东海。 妙一真人齐漱溟掐指一算后,心中欢喜,脸带笑意,对着一旁的妙一夫人说道:“师兄能够幡然醒悟,改变主意,不再转投邪教,避免了那为魔力所暗制的下场。为此,我甚是欢喜。” 妙一夫人微微一笑,不发一语,只是将一双玉手附在丈夫齐漱溟的手上。 齐漱溟感受到了夫人给予自己的宽慰,心中释然了些许。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随后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七十章 申屠宏,男散仙 东海,素月流天,清影在地。 妙一真人齐漱溟、苦行头陀及玄真子为了日后峨眉派开府等诸事,初炼本门灵药九转大还灵药,闭关不出。 这峨眉三仙门下的三个弟子,因为他们此举,得了八九个月的闲空。 常言道:作人不能太闲,一闲就容易出事。 此时,妙一真人还未开山收徒,他的门下,只有一个徒弟申屠宏。 申屠宏因为独得妙一真人的钟爱,又习得一身的太清仙法,难免年少轻狂了些,再加上年幼无知,且一味疾恶好事,不明大体,在平日里,已是杀孽深重。 妙一真人虽然为了此事,时常告诫于他谨言慎行,莫要多造杀孽。 但是,少年心性总是过耳既忘,将此话疏忽了过去。 故而,事皆前定,合该有事。 这日,妙一真人等人闭关炼药,无暇理会外事。 申屠宏又是新交了一个散仙朋友,因其挟嫌怂恿,便要去与一个在海外隐居的旁门修士为难。 他为人好义,又得空闲,便乘这次的时期,未曾禀告,偷偷前往践约。 申屠宏先前的外出,均是奉命外出,代替师长去往海外,把炼丹的诸多灵药一一采取回来。 妙一真人因见海外各岛仙境灵域,何止千数,到处都有散仙修士之流隐居,既是不想门人无故前去招惹,多结嫌怨,又是唯恐他们法力不济,给师门丢脸。 所以,妙一真人在申屠宏每次外出之时,都会预示时限,让他按期归来,并且将他所去何岛、沿途经过地点及当地主人的善恶邪正,法力高下,一一明示告知。 同时,要求申屠宏,若非遇见真的妖邪淫凶,便不许他稍失礼数,徒招是非,更是命他若是未奉师命,不许轻易外出,以免生出祸端。 妙一真人此举是因申屠宏乃是异类转世,夙孽未清,极易生出事端,再稍微一个失足,便会当即堕落,永劫沉沦。 且真人性情外和内刚,言出法随。 他在平日里,对门下弟子虽然爱胜亲生,但是家法极严,一旦弟子犯过,向来不会轻恕,毫无通融的余地。 所以,要是在平日里,申屠宏是绝对不敢欺瞒恩师、私自外出。 他在出行之前,知晓自身替友去寻仇的旁门中人,居住在南极有名五大恶岛之东,地理位置最为僻远,且法力颇高,门下弟子更是无一弱者。 申屠宏年少好胜,惟恐失败丢脸,心想:“我所杀之人,乃是旁门左道中人。纵然是将其杀了,犯了家规,也不至于受到什么重罚。为朋友报仇,受一场责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此念一起,便种下了祸根。 他不仅仅是自犯家规,背师前往,更是想着把人情做到底。 为了避免这次出手徒劳无功,负了好友的重托,申屠宏又是去寻了两个好帮手,求他们与己一同前往,将妖邪诛杀。 而他去寻的帮手,正是苦行头陀及玄真子门下的得力高徒,贺萍子和诸葛警我。 贺萍子,乃是苦行头陀的徒弟。 此人落地便是孤儿,与苦行头陀有着夙世因缘,所以他在襁褓之中时,苦行头陀就将他度入门下,尽心传授。 贺萍子是峨眉三仙门下弟子中,法力最高之人。 而诸葛警我,则是玄真子的座下弟子。 能进入峨眉派中的人,几乎都是资秉出众之人。可是,诸葛警我根骨薄弱,只是凭借着自身的毅力,勤能补拙,让玄真子为之看重,破格将他收录予门下,并且加以重任。 贺萍子和诸葛警我这两人的法力,均不在申屠宏之下,尤其各自身上具有一件师长所赐的飞剑法宝,威力甚大。 申屠宏暗付:“若是能约贺萍子和诸葛警我同我一起前往,任由那左道的法力再高,也决非我们的敌手。” 他一念至此,便立即行动了起来。 三人全是修为年浅,法力道行精进太快,好事操切,不识利害,又是彼此交厚,能共荣辱患难的同门至好。 申屠宏一说,自然是应约同去。 …………………… 四川灌县,灵岩山,绝壑内。 阮征闭关三年,终于将天璇神砂与本身元神合而为一。 他凤目微眯,嘴角含笑,看了看自身左手戴的那两枚指环,暗付:“此宝自经师尊与极乐真人两次传授之后,不仅仅是运用由心,威力更大,并且与我心神相合,无论相隔万里,我只要如法施为,便可立即收回。” 先前阮征奉命出了光明境,在积修外功之时,巧遇极乐真人,得蒙他恩怜,传下一篇玄门炼宝之法。 阮征随后来到了这处绝壑之中,依法炼了三年,方才功成。 他望了望自身佩戴于左手上的二相环,突然想起昔日师尊秦清雪炼宝之时的情景。 秦清雪那日以玄门最高法力将一葫芦的无量神砂,炼成七套四十九丸,生出子母妙用。 祭炼之时,只有阮征随侍在旁,为她护法。 在那十三日内,各派妖人遥望有精光宝焰,上烛重霄,纷纷齐来劫夺。 秦清雪正在施法,将那两间乾罡之气、太白精金与天河星沙合炼,无暇分神出手。 阮征虽然仗着手中的异宝灵符加以防范,使得妖邪未能侵入。 但是,也给秦清雪惹下了不少的麻烦,亦是日后诸邪齐犯光明境的原因之一。 正当阮征回想前事之时,手中的二相环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前两世的师兄申屠宏要惹祸了,你若是晚些去阻止,他要被逐出师门了。” 阮征闻言大惊。 他听出传话之人正是恩师秦清雪,正准备要细问之时。 阮征手中的二相环倏地化为千万朵五色星光,激射而出,将他一裹,随后冲霄而起。 天外神山,光明境内。 秦清雪掐诀施法,一面借着昔日炼宝时,留在自身手中的几套天璇神砂的母丸,远程催动着阮征手中的天璇神砂,一面将申屠宏此事的前因后果,告之予他。 申屠宏帮友去寻仇的散仙夫妇,虽然早年出身旁门,但是从未做过恶事。 只是因为性情孤僻刚傲,故而树敌奇多罢了。 散仙夫妇二人自从由中土移居海外后,便一意闭户清修,仅是与屠龙师太师徒二人,还有三四位正教中长老,偶然往来。 先前的那些旁门同道,休说是合污同流了,连面都不见。 不过,祸起萧墙。 他们所居住的岛上,产有一种驻颜不老的灵药。 申屠宏新交的朋友李邱曾经为了灵药,前去求取。 在最初之时,李邱上门明言,被女散仙婉言相拒,闹个无趣,尚未破脸。 偏偏李邱不肯死心,复又纠结好些同道,前去强行索取灵药。 不料散仙夫妇法力高强,李邱斗法大败,其中还有两个同伴因此,还受了重伤,几乎送命。 李邱见状,仇恨难消,遂潜踪入岛,想要把那出生药草之地的灵脉切断,尽泄灵气,给散仙夫妇来个绝户之计。 正当他将要得逞之时,被那男散仙察觉,并且将其擒住,经过一番折磨羞辱后,方才把李邱放走。 也是因此,双方这仇恨便是越积越深了。 李邱虽然量小心贪,也是一个专门闭户清修,不常与人交往的正教中人。 他自知力薄,奈何不了散仙夫妇,但是颇为自爱,即使恨到了极致,却怎么也不肯和邪魔外道勾结,去害那散仙夫妇。 李邱正愁大仇难报之时,申屠宏奉命采药,来到了他的岛洞左近。 二人因此相识,在叙谈之时,申屠宏说出了他的来历。 李邱心中一动,主动与申屠宏结交。 直至交厚,与申屠宏成了莫逆之后,李邱方才向他露出求助复仇之意。 申屠宏为友心热,又听见对头是个左道,行径如此骄狂,也没细加查询,慨然应诺。 也是那散仙夫妇合该应劫。 两年前,屠龙师太沈绣往访时,便说那男散仙的面上晦纹已现,劫运应在三年以内。 为此,屠龙师太沈绣更是留下一面告急的灵符,说道:“你日后若是遇见凶险,可立即如法施为。我虽然相隔数万里之外,无法马上赶到,但是你修道多年,这是关系自身安危成败之事,且你每日皆会入定,并未犯什么贪嗔,在外为恶,神智未昏,期前必有警兆,只要在临难二日之前,把告急灵符发出,我定然能够赶到,解你之厄。” 此劫与那道家四九重劫不同,不是出外遇事逢凶,便有仇敌来岛寻仇,凭着沈绣如今的法力神通来说,必定是能够相助。 但是,成败利钝,岂能尽如人料。 申屠宏等人来犯时,那散仙夫妇事前便心生警兆,又算出自身的劫运不久将临,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偏偏心存忧疑,举棋不定,踌躇不决。 认为岛上近数十年天产灵药为人所知,传说日广,又为自身树下不少强敌,唯恐夫妻二人离去之后,门人难胜守护之任,被人乘隙赶来夺去,因而迟疑不决。 男散仙忧虑太过,心中惶惶不安,百般求计唯求能够自保。 这日,他将告急灵符放出后,仍旧觉得不太稳妥。 越想越左之下,竟把昔年所习左道邪法施展出来,在自身所居的洞府,连同灵药产地,布下一个极为恶毒的大阵。 稍有目力的修道人隔着老远望去,便可看见邪云隐隐,笼罩全岛。 申屠宏等人一到,必然把他当做极恶穷凶的妖邪一流,决然不会宽恕于他。 而那男散仙虽然有大阵可严密退守,但是他首鼠两端,一面设阵布防,意图防守,一面又天性刚愎倨傲,一和李邱见面,便分外眼红,仍旧是外出迎战来敌。 第七十一章 无形剑,灵云厄 剑光迅速。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申屠宏等人便到了地点。 他们更是在途中巧遇元元大师、白云大师门下的几位女同门加入助战。 散仙夫妇本是胆小戒备,躲在阵内不出,静候屠龙师太沈绣赶来救援。可是,一见申屠宏等人人多势众,不仅仅是没有了戒心,反倒骄妄轻敌,出阵对敌。 男散仙一见李邱,立即火气大旺。 才一照面,不容申屠宏等人开口发问,首先破口大骂那李邱昧良无耻。 随后,男散仙手指着李邱,又接着说道:“几次饶你不死,竟敢勾引一些小贼竖子来此寻死。一会将你们擒获,定用法力化炼成灰,然后把你们的元神禁制前岛石礁之上,永受无量苦难,做一个榜样,使各方鼠辈望而胆寒知畏,免得又来窥伺,再擅入本岛。” 说完,便和妻子、门徒一齐放出飞刀飞剑和各种法宝、法术。 申屠宏等人一见他这等强横凶焰,又见他不问青红皂白,恶口毒骂。 纵然是男散仙不动手,申屠宏等人少年心性,也容不下,要动起手来,何况又是话未说完,就先行发动。 申屠宏等人见状,更是越发认定散仙夫妇凶顽邪恶。 料定他们夫妻二人是在平日里必是造孽诸多,实乃是罪无可赦之人。 申屠宏等人一面飞剑迎敌,一面各显神通。 其中,贺萍子因得苦行头陀传下无形剑,可隐现由心,万难察觉。 而此剑,乃是东海三仙用少清秘笈中所载的太清玄门无形剑气之法,祭炼而成的仙剑,震慑群邪,极为厉害。 纪宁为了那几个徒弟所祭炼的仙剑,便是无形剑。 所以,散仙夫妇二人虽然法力颇高,却至今为止都未曾发觉他的存在。 贺萍子觉得时机不可失去,首先隐形入阵,用师传佛家法力,将阵中主要枢机,暗中全给破去。 又仗着无形仙剑厉害,悄然无息的擒了散仙夫妇的一个徒弟,禁在主台之上,欲使少时作法自毙。 随后,贺萍子手发太乙神雷,将邪阵的布阵法物尽数震毁,由阵中喝骂飞出。 散仙夫妇见状,情知不妙,赶紧率着众徒,退逃入阵。 他们夫妻二人一经斗法,便发觉来人均是身有来历,不可轻侮,先前的盛气已馁,只是表面仍在强撑,早就在暗地里将法力备好,一见不对,便施法脱身,入阵躲避。 结果,散仙夫妇入阵一看,见法物全破,设施尽毁,阵法正在弥散,本是绝望。又见有两个徒弟受伤后,便见机先逃,更是心灰意冷。 除了那个被禁在主台上的徒弟之外,散仙夫妇一算自己这边的人数,发现包括自身夫妻二人在内,仅剩余五人了。 贺萍子素喜游戏,隐现无常,谁都看不见他隐身在那。 男散仙正打算与妻子一起,带着三个徒弟用尽方法,全力拼死抵御时,忽见面前现出一人,对己微微一笑,眼前便立即一黑。 贺萍子一击得手后,便立即架起无形剑遁,与申屠宏等人会合。 申屠宏等人更是趁机将手中的飞剑法宝发出,先后将散仙那三个徒弟杀了,唯有女散仙有法宝护身,方才幸免于难。 不过,申屠宏等人的飞剑法宝太过厉害。 法宝不说,单凭飞剑就有十一口。其中有四柄飞剑,更是古仙人所用的降魔奇珍,威力仅比赫赫有名的紫青二剑略为次之。 再上加上贺萍子的无形剑,叫女散仙如何能敌。 她见自身那护身法宝所化的蓝色光幕,在飞剑法宝的轰击下,已是布满裂痕,摇摇欲坠,便知道自己是万难支撑了。 申屠宏等人将她夫妻二人认定为妖邪,力求除恶务尽,不肯停手。 李邱却是见状大惨,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惭愧之意,又因为他先前两次被擒,俱是女散仙向丈夫求情,缓颊释放,还算是有恩于他。 他便开口,对申屠宏等人说道:“诸位道友敬请停手,这女子素来并无恶迹,勿要杀孽太重,且容她逃命自去吧。” 诸葛警我心软,且不喜杀害女子,闻言便把手停下,出声喝令周遭的同门速速停手。 女散仙性情极为刚烈,闻言见状,便忍着痛泪,假意哭诉,说了些许好话,哀求申屠宏等人许她将亡夫及门人的尸首埋葬。 申屠宏、诸葛警我及贺萍子等几人本已是心软,又见她哭得可怜,当下都动了恻隐之心,自是应允。 女散仙甚是聪慧,一见此情景,便猜出申屠宏、诸葛警我及贺萍子等几人此次来犯,定然是受了李邱蛊惑。 她将尸首葬完之后,立即放声大哭,随后把她夫妻二人隐居修道的经过,以及怀宝亡身,因那灵药树敌招祸之事,均是一一哭诉了出来, 李邱在猝不及防之下,想不到女散仙有此一着,自身又是已然应诺在先,当着申屠宏、诸葛警我及贺萍子等几人的面,不便喝禁。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任由那女散仙哭诉,借词咒骂。 他也不反唇相讥,面上露出些许愧悔之色, 申屠宏、诸葛警我及贺萍子等几人见状,便知是自己一行人行事太过鲁莽,铸成大错,个个心惊,相互面觑,心中后悔莫及。 贺萍子虽然性情急躁,但是修习佛法,不会妄杀无辜,且苦行头陀的戒规又严。 他越听越是悔恨气忿,忍不住转身,向李邱大声质问道:“为何怂恿旁人,滥杀无辜,以快私意?” 贺萍子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女散仙探出申屠宏这一行人的本心,知道他们不会再对她为难,心中念头一转,将自身咒骂的话语止住,忽然假装是去劝贺萍子,说道:“此事固然是这厮枉费我昔日的不杀之恩,昧却天良所导致,但也是我夫妻二人运数使然。前年屠龙师太曾有预告,昨日还曾向她求救,可惜时机已晚,不然也不至此。这类害人陷友不义的猪狗之辈,埋怨他又于事何补?” 贺萍子和那两个女同门闻言,正要好言劝慰。 殊不知,女散仙早有死意,心蓄杀机,早早在暗中把舌尖咬破,冷不防的走近李邱身旁,施展她本门最为恶辣的邪法,扬手发出一个阴雷,张口喷出一片血光,将李邱一把笼罩,转瞬间,便活活烧死。 众人怜她是为夫报仇,李邱亦是本该遭受报应,所以,见此情景后,也只是暗自戒备,并未为难那个女散仙。 女散仙报完仇后,也不逃走,跪坐在地,惨笑说道:“我杀了这厮,诸位拦阻不及,并且未再向我出手,可见适才所为,实是受愚,并非出于本心。我如今夫仇得报,心愿已足。不过先夫因我误放匪人而死,实在无颜偷生。如蒙垂怜,赐我兵解,以便追随先夫,足感盛情。” 众人闻言,自是不肯,当下各自发言劝勉。 女散仙死志已决,见她们不肯下手,倏地狞笑,说道:“诸位真当我自己就不会死吗?不过是多受点苦罢了,有何稀罕?” 话音刚落,不容再劝,她已是自行震破天灵,惨死在地上。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五色星光,自天飞下,现出身形,走近申屠宏。 申屠宏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一个少年,看去最多不过是十五六岁,生得骨秀神清,肤白如玉,重瞳凤眼,目光明如郎星,隐蕴威风。 少年身穿着一件青罗衣,腰悬长剑,另外佩着一个细长革囊,左手上带着两枚铁指环,面上神情颇为懊恼。 来人正是阮征。 申屠宏和阮征在前两世,乃是两世同门至交,感情甚坚。 一别数年,突然一见,自然是惊喜交集。 二人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片金红光华,自天直降,现出两个貌丑尼姑,一大一小,正是见友人发出灵符告急,匆匆携徒眇姑赶来的屠龙师太沈绣。 沈绣环目四顾,见散仙夫妇及现场的门人已是尽数死亡,又见施害者乃是峨眉弟子,顿时勃然大怒。 她也没有细问肇事根由,只是将手一扬,发出一片金色佛光,将众人及阮征一把笼罩,转瞬间设下禁制,随后将他们装入一个乾坤布袋内。 沈绣写了一封信,上列述了申屠宏一行人的罪状,命徒弟眇姑,将他们押送去东海,听候发落。 只有贺萍子、诸葛警我二人深知沈绣的性情,一见她们师徒二人到来,知道不妙,不由分说,未等见面,先驾起无形剑遁,偷偷溜走。 ………………………… 天外神山,光明境。 秦清雪感应到了阮征被困,本想把手一抬,便要借由天璇神砂母丸之力,隔空出手,相救阮征。 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她脸上犹豫了一下,手中动作一停。 紧接着,秦清雪再想出手之时,便感知到阮征和申屠宏等人已经被沈绣装进乾坤布袋内了,遂就此作罢,把手放下。 秦清雪将眉微微蹙起,心想:“天机难测,不能尽如人意。罢了,反正也无大碍。” 她本想让阮征赶去,阻拦申屠宏等人误杀那两位男女散仙之事的发生。不料,阮征在半途中,与翼道人耿鲲相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经过一番斗法,阮征凭借刚刚祭炼好的天璇神砂,将耿鲲惊退,再赶过去之时,已是晚矣。 ………………………… 东海,三仙炼丹地。 眇姑到时,三仙的灵丹还未炼成,洞门未开。 她神情冷淡,把弥勒布袋打开,放出申屠宏一行人。 沈绣虽然被长眉真人逐出师门,但是,她和申屠宏等人的各位师长的交情尚在,性又刚直,爱管闲事,后辈都是颇为怕她。 申屠宏等人不敢反抗,照着沈绣的话,跪在洞外待罪。 阮征此时改入他人门下,不受峨眉门规所制,又有师尊秦清雪在,全然不惧沈绣,只是未及开口,且道力较为浅薄,所以才被带来此处罢了。 故而,阮征并未照言跪地,反倒长身玉立,站立未动。 眇姑闻明原因后,鞠身一拜,道了一声歉,便由着他去了。 阮征闪身避过,把手一摆,示意无碍,然后抬眸,望着那两扇未开的洞门,脸上神情颇为复杂。 至于几个女同门,大多都和眇姑相识。 眇姑在平日里看似是冷冰冰的,但是,面冷心热, 她等到几个女同门跪到第二天后,将情由问明后,便说道:“你们本心只是为了本门师兄弟出力诛邪,无心相遇,因而同往,并非有意从恶,情有可原。只要把你们送往云灵山、罗浮山各人师父洞中,略加告诫即可。” 眇姑为了照应她们,竟然擅专作主,把这几个女同门全数释放,令其回山,自行禀报师长。 至于申屠宏,她认为是罪魁祸首,不可轻恕。 所以,眇姑只是席地而坐,在一旁打坐,把申屠宏视若死人般,置之不理,静候三仙丹成开门,遵从师命,把信一交。 光阴如水,随意一晃,便是二十来日。 申屠宏虽然身有法力,久跪在地,亦是无碍,但是也觉不耐。 阮征此时已然收拾好心情,面色颇为平静。 他为人好义,且深知妙一真人的性情,唯恐申屠宏身受重罚,想着到时在旁求下情,许是有些作用,亦也在此作陪。 至于贺萍子仗着无形剑玄妙,不时隐身在侧,和申屠宏说道:“这小瞎秃可恶,她并非本门尊长,无非各位师弟念着一点旧交情面,她竟如此作威作福。反正是福不是祸,重责难免,何苦受这小瞎秃的恶气?” 申屠宏闻言,被他说得有些动心,但是又怕那弥勒布袋厉害。 他正想要和贺萍子传音示意,令他先盗布袋,然后反抗时。 眇姑法力颇高,觉察到了他们的动静,忽然睁眼,冷笑说道:“我是奉命来此,你们不服气,只要反躬自省所行当否?我师父此举,是否恶意,日后自知。既然不愿长跪,我守着你们这些蠢人还觉得无趣呢。跪守与否在于你们,我不相强,我这弥勒布袋却是偷不得。一切听便,我自回山复命去了。” 说罢,她便飞走。 阮征法力不弱于眇姑,自然也是察觉到了。 他见申屠宏已经动了心,只是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并未发表言论。 阮征心想:“我现如今与眇姑一般,已是外派中人。若是我多说,怕是损了那点旧交情面了。” 申屠宏和贺萍子商量了一阵,以为徒跪无益,便约阮征,一起同往钓鳌矶,用功守候。 阮征闻言,正要答允,二相环倏地有道灵光一闪即逝。 他听到恩师秦清雪传音说道:“你在此并无意义,妙一真人早有安排。你快去五台山,去救妙一真人之女齐灵云。妙一夫人因在途中救了两人,略微耽延,晚了一日引度爱女,以至于灵云人劫临身,已被妖人施法摄走,性命危在旦夕,你且快去。” 话音刚落,阮征连忙对申屠宏、贺萍子说了一句:“我尚有事,日后再叙。” 他把脚一跺,立时化作一道金光冲霄而起,转瞬不见。 第七十二章 救灵云,阮征伤 经秦清雪指点玄机,阮征连忙将遁光架起,赶去救人。 他到五台山之时,正值太乙混元祖师五台派门下的几名徒弟将法台设好,欲要狠下毒手,拿齐灵云的生魂炼成法宝,使其沉沦苦厄,日受炼魂之惨。 阮征见状,暗道不好,先是施法将身形隐去,随后将飞剑法宝尽数放出,伸手往下方的敌人一指,飞剑法宝立即化作诸道霞光,猛然下击。 天遁、纯阳双剑所化的红紫色的剑光,威力甚大,那正在作法害人的五台派妖徒陈星本就难以匹敌,在猝不及防之下,不及躲闪,扫着一点剑芒,左臂连衣带肉削去一片,疼得哇哇怪叫。 天府神箭化作一道紫虹,夹着一片其红如血的毫光,带着轰轰雷声,朝着那方弥漫着妖云邪雾的法台上轰击了上去。 法台上的禁制立即被破去,现出台上所供的法物、摄魂妖幡以及一个襁褓,锦褪绣褓,甚是华美。 襁褓之中,有一个生得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女婴,星眸含泪,出声细微,手足一番乱动,显然甚是不安。 这个女婴正是齐灵云。 她因为尚要转上一劫,方有成道之望。所以,等到功行圆满后,便自行转劫,投生人间。 齐灵云夙因未昧,生而知之。自出生后,就在静候母亲妙一夫人荀兰因前来引度,不料这世转生的人家中,忽然来了几个妖人,驱使飞剑,大肆杀戮。 把这家的人畜尽数杀尽后,便把她夹在腋下,架起遁光,直奔五台山而去。 齐灵云见这几个妖人把她放在一个法台之上,又见四周的法物以及摄魂妖幡,便知晓他们不杀她,是想借她这一身深厚的根骨禀赋以及积修数世的生魂用来祭炼妖宝。 正当她心生绝望之意的时候,忽见一道紫虹一举轰碎了法台禁制,更有一股五色星砂随后,似神龙吸水,如电一般急速,斜泻下来,将台上所供法物、摄魂妖幡及她自身一齐卷走。 不一会儿,齐灵云便感受到自身落入一个男子的怀抱当中,定睛一看,见是一个美少年,容貌俊美,凤目重瞳。 这幅容貌极其好认,她一眼将来人认出,心中大喜,暗付:“原来是两世至交,阮征师兄前来救我。” 阮征两世拜入妙一真人门下,与齐灵云自然是有了两世交情。 他一举得手,并不恋战,抱起齐灵云,便往回急飞。 阮征知晓这座五台山乃是敌人老巢所在,党羽众多,且那五台教主太乙混元祖师为人道行高深,法力高强,又极其护短。 他心想:“若是遇上混元祖师的诸弟子,我倒是全然不惧。倘若是遇上混元祖师,以我此时的修为道行,必然不是他的对手,且还带着灵云师妹,更是难以匹敌了。” 纵然阮征机智绝伦,动作尤为神速,长于审度形势,也难敌对方人数太多。 太乙混元祖师自开创五台一派,便大肆收徒,一时间,声势甚是浩大。 虽然是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但是门徒之间相交甚密,感情颇好。 此处动静颇大,将在近处潜修的多名五台派门人惊动,见是同门洞府方向传来的声音,心知有疑,赶来应援,恰好碰见阮征想要遁走,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分布站位,结成法阵,又将飞剑法宝一齐放出,将其困住。 阮征虽然有数件至宝在身,但是敌人众多,又有法阵加持,同时怀中还抱着齐灵云这个拖累,无法大展手脚。 不过转瞬间,便被五台派的众人随后赶上,将他围困,只能凭借法宝护住自身及齐灵云,以免受害。 ……………… 妙一夫人因在途中救了两人,略微耽延,不及按期将爱女度上山。晚到之后,见满地尸骸,齐灵云已被妖人摄走。 她和妙一真人因失真阳元阴,天仙无望,故而自长眉真人飞升之后,又转了一世,现如今也刚成道,在这个急切间,查不出爱女齐灵云所去方向,又算不出是何方妖人所为。 妙一夫人正在忧急之时,忽见一道紫光自天坠落,乃是修道人的飞剑传书。 她连忙伸手一接,取剑一看,原来是纪宁从南海传来的飞剑传书。 书中把齐灵云此次遭劫的前因后果逐一详告,又说阮征已然赶去救援,不过寡不敌众,稍后便会被人围困,危在旦夕,将妙一夫人连忙与妙一真人、苦行头陀及玄真子会合,齐力出手,把阮征及齐灵云救回。 妙一夫人读完来信,连忙赶去和妙一真人、苦行头陀及玄真子会合。 妙一真人、苦行头陀及玄真子此时已是出关,把申屠宏、诸葛警我、贺萍子等人逐一处罚后,也收到了纪宁自南海传来的飞剑传书,将个中详情告之。 双方同时动身,中途会合,快近陕西境内时,便遇见一任五台派中人恫吓喝止,身已重伤,依然咬牙强忍,奋力前驶的阮征。 妙一夫人见状大怒,与三仙一齐出手,将那群五台派中人打得伤亡败逃,随后把阮征与齐灵云救回了峨眉山。 ……………… 峨眉山,凝碧崖。 阮征身受重伤,此时已是精力不济,不省人事,被人放置在一张石床之上,声息全无。 妙一真人守在旁边,用目凝视,默默无言。 妙一夫人从洞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数粒长眉真人昔日所炼的灵丹,见阮征嘴巴紧闭,血色全无。 她叹息了一声,伸手一捏阮征的下颏,阮征的嘴巴立时自开。 随后,妙一夫人便把灵丹放在他口中,再伸手一推,将阮征的下颏复位。 正准备要接着行法施为之时,忽见有一片七彩霞光自天飞落,凝碧崖上禁制重重,竟无一生出反应,阻其降落。 光收敛处,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白发如银,艳绝天人。 妙一夫人认出来人是昔日寻来峨眉山,求借至宝的秦清雪。 她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丈夫妙一真人,见他此时已是嘴角含笑,行了一礼。 秦清雪的一双玉足并未触地,悬空半浮,见妙一真人朝她行礼,遂还了一礼,然后走近石床,看着面如白纸,凤目垂合的阮征,神情淡漠。 她把朱唇微张,吐出一粒其红如火、晶辉朗耀的宝珠。 宝珠一出,倏地化作一团七色祥光,将阮征全身包没,莹莹欲流。 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忽见阮征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又转黄,那双俊眉愁锁,好像似是十分吃苦,又说不出口来的样子。 一旁的妙一夫人见状,脸上立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秦清雪不急不慢,自腰间法宝囊处取出一个人偶,放置于额头之上,嘴巴微动,声音极小,念了几句咒语。 妙一夫人见那人偶宛若木制,其白如玉,雕琢成一个少女的模样,周身别无他物,只是缠绕着一缕青丝。 秦清雪将咒语念完后,转头对妙一夫妇二人说道:“两位道友,我一会要施展秘法,救治徒弟,请贵伉俪先行避退。因阮征此处不便移动,且我行法之时,不能有外力侵扰,还要借贵宝地一用,还请许允。” 妙一夫妇二人自然点头答允,随后退出洞外。 秦清雪见他们走出后,便将手一扬,布下禁制,复又轻摇沧海月明旗,水色霞光一现即隐,将内外隔断,天机混淆。 万事俱备之后。 秦清雪将宫袖一挥,五色霞光一闪,伏羲琴悬于身前。 她把手一指,那人偶立即化为一团光霞,将阮征全身围绕。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子时将近。 秦清雪将手一指,满洞倏地一亮,阮征头顶处涌现一朵斗大的彩莲,其上有九色霞光闪耀,虚托着一个同样大小的八角玉盘,由急而缓,旋转不休。 那玉盘看上去,大只尺许,上有八角,分为三圈,间隔甚窄,最中央处,镶着一颗宝珠,呈混元之像。 此宝正是纪宁至宝,九宫玲珑盘。 九宫玲珑盘一出,本在昏睡中的阮征立觉命门空虚,元神不由自主的出窍,往盘上飞去,转瞬不见踪影。 秦清雪见状,心中一缓,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把气沉稳。 纪宁即将功行圆满,她知道自身时日不多,这是她为徒弟阮征脱劫的成败关头,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等到九宫玲珑盘转势略缓,秦清雪只是心念一动,元神便立即出窍。 她的元神刚一出窍,似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无须纵跃,转瞬便已经到了玉盘之上。 九宫玲珑盘看起来甚小,一个人的元神都不能容纳的样子。 不过,秦清雪的元神一到,又觉地方甚大。 秦清雪与阮征师徒二人的元神各不相见,也没有感觉到玉盘有所转动,便猛然心中一阵迷糊,便把本来忘去,演绎众生像。 九宫玲珑盘自她的元神没入后,倏地化作一面法镜,中有光怪陆离、浮生万象之景。 诸般变换了一阵后,方才定格,现出一名女婴和一名男婴出世的景象。 第七十三章 百年后,李英琼 山中不知日月,转眼已是百余年后。 明朝已灭,清朝初立,康熙即位的第二年间。 巫峡溯江之上,暮烟四起,瞑色苍茫,本应是昏暗一片,只是玉宇无云,又有一轮明月高悬,将清光大放,使得天地皆明,能鉴人眉发。 有一只小舟,长仅丈余,由上流处顺水游来,其上载有三人,一个老者在外操舟,作船夫装扮,两人坐于船内,一老一幼,均是背负一肩行李,看起来甚是单寒,应是乘船的客人。 那个坐于船内的老者,须发已是全白,满脸皱纹,目中露出些许哀愁之色,显然是饱经沧桑之人。 他的身旁依着一个少女,年才十二三岁,容貌便出落得非常美丽,神情甚是天真,不时把手一伸,指着四外的烟岚景物,把眸轻抬,带着一片孺慕之色,口中声量不大,询问那老者,说道:“爹爹,这是什么?” 原来是父女二人。 那老头儿不时出声,把女儿的问题逐一答复。 忽然,他着看那高悬于空的明月,高声说道:“那堪故国回首月明中!如此江山,何时才能返吾家故物啊!” 言下之意甚是凄然,顿时老泪盈颊。 那少女素来孝顺,闻言见状,立即出声,宽慰乃父,说道:“爹爹又是心生伤感了。这天下之事,皆有前定。爹爹你在此徒自悲伤,也是无益。还请爹爹为了英琼,多多保重身体,方是要紧。” 她正说时,那操舟的船家走了过来,说道:“老爷子,天色不早,又到了那吃食的时候了。前面就是当地有名的乌鸦嘴,那里有村镇坐落,我们且靠岸歇息,上岸去买些酒饭吧。” 那老头姓李,他只是一见明月如初,自身却是国亡家破,流离颠沛,突然心中感伤罢了。 李老头经过爱女的一番宽慰,已是将心情平复,听闻船家之言,便说道:“好吧,船家你且只管前去。我今日有些困倦,便不上岸了。” 船家刚把话说完,小舟顺着江流,一路向下,已经是到了目的地。 闻言也不多劝,将船头系好后,便自行上岸去了。 那轮华月高耀天心,把那岸上的沙子映照得明亮如雪。 李老头及英琼父女二人,见月色极好,景色甚美,立时心生雅兴,也是肚饿,便将自己行囊中的酒菜取出,摆在船头,对面互酌。 英琼坐于李老头面前,李老头手持竹筷,不时拣些酒菜,连酒递与英琼,令其与己一同饮食,偶然回顾说笑,问答几句,父女二人的神态甚是亲密。 就在此时,李老头不经意的把头一抬,忽见自远处树林中,缓缓地走出一个白衣人来,在月光之下,看得分外清楚。 那白衣人一路走着,一路唱着歌,声调清越,可裂金石,渐渐地,走得越来越近,没有一会,便离靠船处不远。 李老头原是江湖中人,本是豪情。 他在昔日之时,更是仗着武功高强,与两个好友杨达、周琅等人,在齐鲁燕豫一带,闯下齐鲁三英的名号,威名一时显赫无双。 李老头一时兴起,便出声喊道:“良夜明月,风景不可辜负。我这船上有酒有菜,那位老兄,何不下来同饮几杯?” 白衣人唱得正是高兴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唤他,心想:“此地多是川湘人的居处,轻易见不着北方人。这人说话,满嘴京城口吻,想必是我同乡。他既约我,说不得倒要扰他几杯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在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船上。 二人会面,定睛一看,忽然抱头大哭起来。 李老头脸上老泪纵横,说道:“自从你我兄弟二人那日京城一别,谁能想到,竟会在此地重逢!可是人物依旧,山河全非,怎能不令人心肠寸断呢!” 白衣人亦也是泪湿满襟,说道:“扬州之役,我听说大哥已化为异物,本是心伤世上少了一位知己。不想今日竟是异乡相逢,从此我周琅纵然是天涯沦落,也可谓吾道不孤了。大哥,你身旁的这位姑娘,可是令媛?” 李老头答道:“我一见贤弟,惊喜交集,倒是忘了教小女英琼拜见叔父了。” 随后,他伸手叫道:“英琼过来,与你周叔叔见礼。” 李英琼听了她父亲的话,走了过去,纳头便拜。 周琅受了此礼,跟着还了一个半礼,然后对着李老头说道:“我看贤侄女满面英姿,实乃是将门之女。大哥的那一身绝艺,定然是有传人了。” 李老头把头一摇,说道:“非也。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因为略知武艺,所以闹得家败人亡。且她一出世,她娘便随我死于乱军之中,在十年来,与我奔走逃亡,毫无安身之处。她老叫我教她武艺,而我抱定了庸人多厚福的主意,又加上这孩子两眼怒气太重,唯恐她学会了武艺,将来多事。” “我的武艺也只是稀疏平常,天下异人甚多,所学不精,反倒招出杀身之祸。我只有此一女,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一点武功,都并未传授于她。想着将来日后,她招赘一个读书种子,夫妻二人一齐送我归西,于愿足矣。” 周琅点了点头,同为父亲,自是理解李老头那番爱女之心,于是说道:“话虽如此,可我看贤侄女的相貌,决然不是安于以丫角终老之人。世事难料,日后再看吧。” 李英琼听了周琅之言,不禁秀眉轩起,喜形于色,又望了望她那年迈的老父亲,目中又不禁露出了几分幽怨之色。 周琅又问道:“不知大哥此番入川,有何目的呢?” 李老头叹息了一声,答道:“国破家亡,气运如此,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呢?无非是来到这远方,为了避祸而已。” 周琅闻言,立时面露大喜之色,说道:“我来到四川,已是三年了。我在峨眉后山,寻得了一个石洞,十分幽静,且风景奇秀,我昨天才从山中赶回。因为我教了几个蒙童,所以打算回来收拾收拾,预备前往后山石洞中隐居。那里十分幽僻,人迹不到,猛兽甚多,大哥既然也有避世之心,你若是不怕贤侄女害怕,我们三人可一同前往隐居,以待时机,尊意如何?” 李老头第一次听说有这样好所在,亦也是非常高兴,便说道:“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不知此地,离那山多远?” 周琅说道:“由旱路去,也不过是八九十里的路程。大哥,你何不将船家打发掉,到我那家中,住上两天,到时同我从旱路走去?” 李老头闻言,便把头点了点,说道:“可。贤弟你且先行,愚兄今晚先住在舟中,明日将船家打发后,再行造访府上。但是不知贤弟现居何处?你我俱是避地之人,可曾改易名姓?” 周琅答道:“我虽然易名,却是并未易姓。明日你到前村找我,只须打听教蒙馆的周淳,他们都知道的。天已不早,明天我尚有一个约会,也不来接你了,好在那村落离此不远,我便在寒舍,静候大哥尊驾了。” 说罢,便将手一摆,与李老头及李英琼父女二人就此分手拜别,自行离去了。 李英琼见周琅走后,方才问道:“这位周叔父,便是爹爹时常说起,与你齐名、人称齐鲁三英的周琅,周叔父吗?” 李老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点头说道:“正是他。想当年,我李宁与你二位叔父杨达、周琅,在齐鲁燕豫一带威名赫赫。而你杨叔父,自明亡以后,因为心存故国,被仇人陷害,已然身死,如今只剩下我与你周叔父二人,尚不知能保首领不能。此去峨眉山,且喜得有良伴,少却了我许多心事。我儿早点安歇,明早上岸吧。” 说到此间,只见船家喝得酒醉醺醺,走了回来。 李宁便对船家说道:“我记起此地有我一个亲戚,我打算前去住上几个月,明早我便要上岸。船家一路辛苦,船钱照数开发与你,另外赏你四两银子酒钱。你早早安歇吧。” 船家听闻此言,急忙称谢,各自安歇。 离他们小舟的不远处,也有一片小舟,内中坐着一个少女和一个老和尚,对坐中舱,正下围棋。 那少女身穿一袭青衣,容貌极美,看起来甚是年幼,仅有十二三岁,风采清华,举止安详,一望便知并非凡俗。 而那老和尚相貌清秀,身穿麻衣,左手持着一串念珠,正在拨动,右手拈着棋子,面露深思。 那青衣少女见状,笑道:“黄道友,你现如今也是一代神僧了,怎么还放不下这胜负之欲,贪嗔之心呢?你若是不改,纵然你日后将那魔头度化,功行圆满,定然亦是难以得道飞升了。” 那老和尚闻言,哈哈一笑,便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说道:“罢了罢了,是我执念了。不过,纪道友这番借助道法,以元神入世,化生为人,意欲何为?你唤我来此地下棋,见这几个凡人,又是所为何事?” 纪宁闻言,将眼一翻,白了老和尚一眼,说道:“我化生为人,身无法力,可以装看不出那几人的来历。你这数世道行法力,便是我法身出手,若是不仗着法宝,怕是都打不过你。你在这里,装什么不知?” 老和尚闻言,只是一阵笑而不语。 纪宁也不再多言,望向停于一旁不远处,李氏父女那艘小船,暗付:“峨眉大兴,三英二云。群仙杀劫,终于开始了。” 双船相距不远,而李氏父女等人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发觉,在这巫峡溯江上,还有另一艘小船。 无他,不过只是老和尚施法,将此船的行踪遮掩了。 第七十四章 初习武,解脱庵 峨眉后山,顶峰山洞。 此洞乃是峨眉山最高的山洞,云雾时常环绕山半,寻常飞鸟决难飞渡。 在洞外用目一看,只见孤峰独立,险峻笔削,下临万丈深潭,纵然是多么胆大之人来此,也是不禁为之目眩心摇。 李宁和周淳正在运取行李,李英琼年幼且未习武功,且长辈不给沾手,故而手头无事。 她走到山洞门首,见洞门壁上撰有四个大字,是“漱石栖云”。 李英琼看了一眼,便径直走进洞内,见洞中共有石室四间,一明三暗。 她心想:“这三间光线较暗的石室,可以用来作为我们的卧室,以便休息。至于那一间光线较好的石室,作为大家读书养静之所,是再好不过了。” 此时恰逢李宁和周淳二人将应用东西一一取了来,一共取了三次,才行取完。 李英琼见状,连忙走近父亲和周叔父的身旁,想要帮手,被他们摆手相阻。 她撇了撇嘴,转瞬又兴高采烈的和两个长辈述说她适才所想。 李宁和周淳二人自无不可,一同点了点头,将行礼逐一安置。 等到他们收拾停妥,已是夕阳衔山,即将西落。 地处偏僻清寒,三人胡乱吃了些带来的行囊中干粮干脯,以供饱腹后,便用石头,将洞口封闭,然后径自前往各自的石室,就此睡去。 第二日,大日初升,露水刚凝,正是清晨时分。 李宁已然起身,舞了一遍剑,打了一通拳,把身骨活动了一番后,便去将梳洗完毕的李英琼唤来,开始教她练气凝神,以及种种内功。 对于李英琼习武一事,经过李英琼再三的纠缠,及周淳的数次劝解,李宁已然是点头应允。 对于李宁自身来说,他也是不愿将这一身的本事就此失传。 李英琼乃是这次群仙劫运的应劫之人,天地所钟,天赋异禀。 不消多少日月,她便将父亲李宁传下的各种柔软功夫一齐练会。 李英琼性急如火,习剑之心急切,每天都在请求李宁、周淳二人教她剑法。 周淳见她进步神速,也是认为可以传授。 惟独李宁执意不肯,只是说道,还未到时候。 李英琼无奈,只能日日跪求。 这一日,李英琼在洞外练习,李宁和周淳二人在洞内练气。 二人收功完毕,周淳便开口帮英琼说情。 李宁把头摇了摇,说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难道不知她现在已可先行学剑么?你须知道,越是天分高的人,根基越要打得厚。琼儿的天资,我是绝对够不上当她的老师的,所以我现在专心一意,与她将根基打稳固。一旦她日后机缘来到,遇见名师,便可就势,成为大器。” “如果我现在草率从事,就把我平生所学一齐传授与她,也不能独步一时。再加上她的性情激烈,又不肯轻易服人,天下强似我辈的英雄甚多,一旦遇见强敌,岂不吃亏?所以,我的意思是,要她不学则已,一学就要精深,虽不能如古来剑仙的超凡入化,也要做到尘世无敌的地步才好。我起初不愿教她,也是为她聪明性急,我的本领有限的缘故。” 周淳听了此言,也就不便深劝。 父辈一番苦心,考虑深详。不过,李英琼性急,哪里能耐得住性子。 李宁、周淳因为怕懈散了筋骨,所以每日起来,必会在洞前空地上,练习各种剑法拳术。 且这山上风景虽好,但是唯独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离水源甚远。 于是,李宁、周淳二人每隔两日,便会轮流,行驶一里多路,去到那半山崖瀑布处取水,因为那下边有一条小溪,水清见底,泉甘而洁。 李英琼见哭求多日,二人始终不肯教她,眼珠一转,便心头生出一计。 她在李宁、周淳每日练功时,都会在旁,用心静看。等到他二人因为取水,不在眼前时,便在私下暗自练习。 而峨眉山上,猿猴最多,李英琼有一天看见猴子在山崖上奔走,矫捷如飞,便又动了练习轻身的念头。 于是,她每日清早起来,将带来的两根绳子,每一头拴在一棵树上,她自己就在上头练习行走,随后又逼李宁、周淳二人教她种种轻身之术。 李英琼本有天生神力,再加这两个老师指导,不但将自身练得身轻如燕,并且力大异常。 ……………… 光阴易过,在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周淳每隔一月动身下山的日子。 这一日,周淳起身下山,刚刚走到舍身岩畔时,忽见路旁闪出一个小童,年约十一二岁,生得面如冠玉,头上梳了两个双丫角,穿了一身青布短衫裤,见他走近,连忙快步向前,迎上前来,口中说道:“弟子赵燕儿,拜见老师。” 说罢,便将手中所持的一封书信递过。 周淳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自身归途中所救的一个寒士,文昌阁教读马湘写来的。 信中说:三日前,村中来了一个和尚,形状凶恶异常,身上背了一个铁木鱼,重约三四百斤,到村中化缘。 说他是五台山的僧人,名唤妙通,游行天下,只为寻访一个姓周的朋友。 村中的人,因为他虽然长得凶恶,倒是随缘讨化,并无轨外行为,倒也由他。 他因为村中并无有姓周之人,昨天本自要走,忽然有个口快的村人见他询问,说起周先生。 他便问先生的名号同相貌。 村人回答,他一听完后,立时面上神色变得十分难看,似是咬牙切齿般说道:“一定是他,想不到云中飞鹤周老三,居然我今生还有同他见面之日!” 他正问先生现在哪里,我便和燕儿刚刚走出。 那快嘴的村人一见我们,便把手一指,说道:“要问先生的下落,须问我们。” 那僧人见状,便跑来盘问于我。 我见他脸色神色,便知他来意不善,于是对他说道:“周先生成都就馆去了,并未告诉他,你住在峨眉。” 今天睡醒,见他已经不在村中,想必是前往成都寻你去了。 我见此和尚来意一定不善,所以通函与你,早作准备。 周淳把信读完,立时面上大惊失色,便对赵燕儿说道:“你随我上山再谈吧。” 说时,周淳把手一伸,将赵燕儿夹在腋下,匆匆纵上危崖,回到洞中。 赵燕儿家中贫苦,唯有一个老母亲在世。在三年前遇见周淳,见他是明朝宦家之后,且侍母至孝,遂心生怜爱,收入门下,时常周济。 周淳每隔一月,就会动身下山,便是为了看望赵燕儿,顺便教他的武艺。 他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其名唤作周轻云,亦也是光大峨眉的三英二云之一,被黄山的餐霞大师收入门下,带去学道,至今未归。 赵燕儿来到后山洞中,先是拜见李宁父女,然后便开口询问周淳,是否知晓信中所言那妙通和尚的来历,并且说道自身曾去侦察,见那和尚右手只剩下三个指头,从一个小包中取出周淳的泥塑,把牙咬得咔咔怪响,好似恨极的样子。 随后,妙通和尚又是手拍泥像,口中咒骂。 他见状大怒,本想现身质问时,却被人禁锢在地,更是留书指点。 所以,今日禀明母亲后,便送信前来。 周淳听完了赵燕儿之言后,面色大惊,说道:“好险!好险!燕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我常对你说,江湖上最难惹的是僧、道、乞丐同独行的女子。遇见这种人孤身行走,最要留神。幸而有人指点你,不曾造次。不然,你这条小命已经送到在死城中去了。” 李宁见状,便开口询问,说道:“信中之言,我这般听着,也不大明白。你是几时同这和尚结过冤仇?是何缘故,你不妨说出来,我听一听。” 周淳叹息了一声,说道:“大哥,你以为这和尚是谁?他就是十年前名驰江南的多臂熊毛太呀!” 李宁听了,不禁脸色大变,惊道:“要是他,真有点不好办呢。” 周淳面露难色,说道:“当初也是我一时大意,不曾斩草除根,所以留下现在的祸患。可怜我才得安身之所,又要奔走逃亡。” 李宁尚未答言,李英琼、赵燕儿这两人,初出犊儿不怕虎,俱是心怀不服。 赵燕儿还不敢张口就说。 李英琼性急如火,气得粉面通红,说道:“世叔这话说的,太灭自己的威风,增他人的锐气了!他纵然是狠上天,也是一个人,我们现在有四人在此,惧他何来,何至于要奔走逃亡呢?” 周淳闻言,把头摇了摇,为了给两个小辈增长一点阅历,遂将昔年往事娓娓道来。 ……………… 华岩堠,解脱坡,解脱庵。 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青衣少女走近庵前,见两扇庵门紧闭,里面有梵呗之声隐隐传出。 老和尚伸手,轻轻叩了两下。 没过一会,庵门自开,走出来一个年老佛婆。 双方道了一句佛号,那个年老佛婆便在前引路,把老和尚、青衣少女二人带到禅堂落座,随后送上两盏清茶,便到里面去了。 纪宁手捧清茶,轻轻吹了一吹,方才浅抿了一口,说道:“神僧,你将我送来此处即可,我不日便要开始重新修道了,自有神通护身,你且先去吧。” 老和尚笑道:“你这般急切我走,是不想我与那昔日同门会面?” 纪宁轻笑一声,然后轻轻的把茶水放下,说道:“其中缘法,我无须多讲,你自明了。你若是想和白眉神僧争徒弟,可以再多留一会,我亦也不拦你。不过,我性子不好,你要是坏了我的打算,阻我了却因果,成就天仙,到时别怪我怒极失控啊。” 老和尚闻言,甚是慈眉善目,看了一眼纪宁,说道:“你自从收回那执念化身后,这性子倒是变化颇大。” 纪宁静看杯中的茶叶沉浮,微笑未答。 老和尚见状,双手合掌,道了一声佛号,便自去了。 第七十五章 叶栖云,余英男 过了没有多久,庵内的唪经声便自停歇,随后走出来一个老尼姑,名唤广慧,相貌清奇,四十多岁,二目神光内敛,显然并非凡俗之辈。 纪宁见状,连忙把清茶放下,起身行礼。 广慧师太合掌还礼,随后二人互告姓名及法号。 纪宁化名叶栖云,说道:“师太,我游山到此,见此处风光颇美,又甚是僻静,意欲在你这香积厨内叨扰几日和吃几顿素斋。” 广慧师太嘴角含笑,目光慈蔼,闻言笑道:“叶施主若不嫌弃此地清寒,我自无不允之理。天色已晚,想来施主已然肚饿,我这便叫小徒英男作一碗素面来,与施主用可好?” 纪宁见广慧师太谈吐明朗,连忙躬身施谢。 广慧师太示意不必客气,便唤佛婆传话下去,又对纪宁说道:“叶施主生具一身仙骨,身后又有七彩祥光,与我佛有缘。群仙劫运已至,望施主日后出手时,能够多存几分慈悲之心,勿忘本性,不负仙缘。” 纪宁把头点了点,并未多言。 过了一会,有一个小女孩从后面端了一大碗素面汤出来。 是用笋片、松仁、香菌作成,看上去甚是清香适口。 纪宁一见这个小女孩,便心生喜爱,伸手接过那碗素面汤,道了一声谢。 那个小女孩闻言,连忙摆手,说道不必。 纪宁把素面汤放于桌上,说道:“我叫叶栖云,你叫什么?” 小女孩生得面容秀美,目如朗星,约有十三、四岁的大小,见纪宁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年龄已是相近,却是姿容绝世,言辞成熟,十分羡慕喜爱,不住地用两目去打量,见她询问,便答道:“我叫余英男。” 纪宁闻言,不禁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丫角发髻,笑道:“我要在此处叨扰几日,你得空,可来寻我玩耍。” 余英男闻言,先是看了师父广慧师太一眼,见她点头许允,方才面露笑容,欣喜应诺。 自此,纪宁便在解脱庵住了下来,习练《白阳图解》,以此筑基。 不过数日,她便将《白阳图解》融会贯通,筑就玄门上乘道基。 解脱庵,一间厢房内。 纪宁双腿作盘膝状,双目垂帘内视,正在进行今日的运气调元。 她的体内有一缕热气由丹田起来,经过涌泉,再由七十二脉周行全身,缓缓通过十二玄关,直达命门,然后又顺行下去。 如此这番,每日运行了三十六周天,把那股先天真气炼得越来越纯,直至练凝出真元,生出法力,纪宁便可重新成就散仙了。 就在这时,门下院里来了一个白衣少女,容貌秀美,眉宇间隐隐现出一种英姿傲骨,正是余英男。 她是过来找纪宁玩耍的。 余英男走近厢房门前,见房门紧锁,侧耳一听,里面动静全无,便猜到纪宁此时正在运功调息,不便打扰。 她抿了抿嘴,沉思了一阵,又见院里那株叶子全无、光秃一片的桂树,越看越出神。 猛然想起自身曾将纪宁传授的《白阳图解》一口气连贯习完,觉着与坐功真气运行流替,虽然有动静之分,但是殊途同归,并无二致。 师父广慧师太并未传下剑法,自身正在苦于无剑术可习,何不照着《白阳图解》的图像,试它一试,看是如何? 余英男心想:“若是自身能从中悟出些道理来,岂非绝妙?” 于是,她想到就做,当下拔出手中所持的那口剑,按着图形,参以平日心得,一招一式,击刺纵跃起来。 余英男头两次练罢,得心应手,颇能合用。 因为图形部位变化不同,有的式子专用右手便难演习,非换手不可。如若是真的照了样子去做,到时势非撒手丢剑不可,她总归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直至她练到十次以上,动作越发纯熟,快练到一百零三式时,又该两手交剑,才能过去。 余英男便心想强它一强,看看有无别的解法。 她心里虽是这么想着,手上身法并未停住。 就这微一迟疑之际,已然练到那一式上。 这中间一截,共有七十多式,多是禽鸟之形,大半都是爪翼动作,并无器械。 余英男用剑照式体会,都能领悟用法。 而那一百零一、零二两式:一个是飞鹰拿兔,盘定下瞩;另一个是野鹤冲霄,振翼高弿。 这一上一下,本就不易变转。 而那一百零三式偏偏单是一个神龙掉首,扬爪攫珠之形。 余英男先是把身纵起,右手持剑,去伐飞鹰右爪,作势下击。 身子刚一落地,倏地又是纵起,去学第二式。因为她第一式未悟出着力之点,只是知道要横剑齐眉,却是伐鹤的右翼,如若是要跟着提气飞身,回首旁击,局限于图中形势,非要两手换剑不可。 余英男心中略一慌乱,便想着变个办法,只顾照式练习下去。 不料那些图形一式跟着一式,她急于速成,动作又快,身在空中,刚照着图式,将身子一个翻腾,猛见眼前寒光一闪,自己的头正向手中宝剑擦去。 这时余英男的剑原是用虎口含着,大、二、中三指按握剑柄,平卧在手臂之上,再想换式,将剑交与左手,已是无及。 她情知自身危险万分,心里一个着急,就着那回转之势,右手一紧,中指用力照着剑头一按,同时右臂平斜向上,往外一推,那口剑便离了手,斜着往厢房顶上飞去。 余英男的身子已在空中盘转起来,见剑出了手,心里一惊。 而她近日把《白阳图解》中的动作时常勤练,已然是非常纯熟。 在不知不觉中,余英男的身子便照着龙蟠之势,一躬一伸,凌空直穿出去。 她原是一时手忙脚乱,想要将那脱手的剑收回来。 谁知熟能生巧,妙出自然,又加上她的气功已经练到击虚抓空境地,平日独自苦练,尚无觉察,忽然在慌乱中一番动作,无意间合了规矩,恰好成了飞龙探珠之势。 余英男只是把手往前一探一抓,体内的那股真气便自然而然的汇聚于五指,手中的力量顿时变得绝大。 那口剑本是飞出去,快要及顶,吃她的一抓,竟是瞬息倒退,飞回手中。 余英男一见手中的剑,自身又未受伤,心中甚是欢喜,连忙收式,把身子落地,暗付:“那剑明明脱手,怎会一抓便回?好生奇怪!” 随后,她又是一想:“我连日苦练,只是觉得自身的真气越练越纯,也不知进境深浅,更是不知叶姐姐所传授的白阳图解是否可与剑法相合。难道我在这么短的时日里,便已经可以随心收发不成?” 余英男想着想着,手中便试着将剑轻轻往前一掷,跟着连忙用力往前一抓,立觉手中一重,低头一看,果然又是抓了回来,心中大喜过望。 纪宁收功出门,便见到这番情景,笑道:“妹妹倒是聪慧,无师自通。” 余英男闻言,转身一看,见是纪宁,连忙跑了过去,说道:“叶姐姐,你教我的《白阳图解》,好生厉害。” 纪宁见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方才言道:“那是自然。你且好生勤加练习,筑就玄门上乘道基,对你大有好处。” 余英男满心欢喜,把头一点,应了一声诺。 纪宁见她眼角眉梢尽带笑意,亦是心中一乐,暗付:“三英二云中,唯独你屡逢劫难,向道最为坚诚。而你日后仗之成名的南明离火剑、离合神圭尽如我手,这番因果,我是定要还你的。” 在长眉真人钦点的三英二云中,余英男是成道最难,劫难最多的。 幼遭孤露,在五六岁的年纪,便被恶婶赶将出来,倒在大雪之中,被广明、广慧师太所救,收为弟子。 两位师太先后圆寂后,便被昆仑外逐弟子阴素棠见她一身仙骨,强逼为徒,日受孙凌波折辱。 好不容易,余英男方才逃出虎口,又是陷身黑霜,惨遭寒冷冻骨之灾,骨髓凝冰之劫,若非是李英琼这个好友相救,只怕就此便要长眠莽苍山。 最后,拜入峨眉派妙一真人,妙一夫人门下,方得仙缘遇合,成就“双英并秀”之名。 ……………… 周淳独自下山,去处理旧怨。 山中岁月易过,不过转瞬,便已是秋尽冬来。 李宁父女见周淳去了多日,并无音信回来,心中好生替他忧急。 这日早起,李宁面带担忧之色,对英琼说道:“你周叔父下山已有两个多月了,蜀山高寒,不久大雪封山,日用物品便无法下山去买。我意欲再过一二日,便同你到山下去,买一些油盐米菜腊肉等类,准备我父女二人在山上过年。到明年开春后,再往成都去寻你周叔父的下落。你看可好?” 李英琼在山中住了多日,很爱山中的景致,再加上她近来用一根绳子绑在两棵树梢之上,练习轻身术,颇有进展,恐怕下山耽搁了用功。 她本想让父亲一人前去,又恐李宁一人搬运东西费力。 稍微寻思了一会,李英琼便决定随着李宁前往,点头应诺。 到了第二天的出发之时,天气晴朗。 李宁父女先是用石块,将洞门封闭后,方才向山下纵去。 二人在山中住了些日子,道路业已熟悉,便不从舍身岩险道下去,改由后山捷径下山。 李宁父女越过歌凤溪,再走不远,便到了歌凤桥。 见桥下百丈寒泉,涧中如挟风雨而来,洪涛翻滚,惊心骇目,震荡成一片巨响,当真是天地奇观。 父女二人在桥旁赏玩了一阵飞瀑,再由宝掌峰由右转左,经过大峨山,上有明督学郭子章刻的“灵陵太妙之天“六个擘窠大字,又在那里瞻仰片刻,方才走正心桥、袁店子、马鞍山,到楠枰,去向下山大路。 楠枰之得名,是因为一株大可数抱的千年楠树。 每到春夏之交,这株高约数丈、似笔般直的楠树,枝柯盘郁,绿荫如盖,荫覆亩许方圆。 只要人经过书下,披襟迎风,立时烦暑尽祛,故而,此树又得木凉伞的称号。 可惜,李宁父女经过之时,已值冬初时分,无缘享受这样清福。 李宁沿路把山中古迹,逐一对爱女李英琼谈说。 李英琼越听越有趣,便问道:“爹爹虽然在江湖上多年,可是这峨眉山还是初到,怎么就知道得这般详细?莫非是从前来过?” 李宁闻言,笑道:“你这孩子,一天只顾拿刀动剑,跳高纵远,山中给你预备了那么多的书,你也不看。我无论到哪一处去,对于那一处地方的民情风土,名胜形势,总要设法明了。我所说的,一半是你周叔父所说,一半是从峨眉县志上看来的。人只要肯留心,什么都可以知道,这又何足为奇呢?” 二人且行且说,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华岩堠。 这时日已中午,李宁觉着腹中饥饿,李英琼见状,便把带来的干粮取出,正要去寻水源,舀点泉水来就着吃。 李宁连忙伸手阻拦,说道:“无须如此。此地离山下只有十五里,好在今晚是住在城里,何苦有现成福不享?我听你周叔父说,离此不远有一个解脱庵,那里素斋甚好,我们何不去那饱饱口福?” 说罢,便带着李英琼,又往前方走去。 走了没有不远,便到了解脱坡。 父女二人见坡的右边,果然有一座小庵坐落,更有梵呗之声,隐隐随风吹到。 第七十六章 白眉僧,度李宁 解脱坡,解脱庵。 李宁父女二人在庵内用食素面,吃得非常之香。 吃完之后,余英男为他们端上漱口水。 双英夙缘天定,一见便如故。 二人均是不约而同,不住地用两目去打量观看,顿时心中惺惺相惜,有了默契。 李宁在旁见到李英琼这般景况,不等女儿说话,便开口询问广慧师太,说道:“这位小师父法号怎么称呼?这般打扮,想来是带发修行的了。” 广慧师太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答道:“她也是命多磨劫。出世不满三年,家庭便遭奇冤惨祸,被贫尼带入空门。因为她虽然生具夙根,可惜不是空门中人,并且她身上背着血海奇冤,早晚还要前去报仇,所以不曾与她落发。她原姓余,英男的名字是贫尼所取。也同令媛本有一番因果,不过此时尚不是时候。现在天已不早,施主如果进城,也该走了,若是迟了,恐怕城门关闭便进不去了。贫尼也要到后面去做功课了。” 李宁见广慧师太已有逐客之意,就率着李英琼就此告辞,并且从身上取了二两散碎银子,作为香资,递给广慧师太。 广慧师太原是执意不收,后面经不起李宁情意甚殷,只好留下,笑道:“小庵虽然清苦,尚可自给。好在这身外之物,施主不久也要它无用,我便暂时留着,替施主散给山下贫民吧。” 李宁作别起身,广慧师太推说要做功课,便往里面走去。 故而,只有余英男代送李宁父女出庵。 行到庵门,李宁父女正要作别举步,余英男忽然伸手一拉李英琼,问道:“适才我不知姐姐到来,不曾请教贵姓。请问姐姐,是不是在那后山顶上隐居的李老英雄父女?” 李宁闻言,暗自惊异,未及答言。 李英琼抢在他的前头,说道:“我正是后山顶上住的李英琼,这便是我爹爹。你是如何知道的?” 余英男闻言,立刻喜容满面,答道:“果然我的猜想不差,不然我师父怎肯叫我去做面给你们吃呢?你有事先去吧,我们是一家人,早晚我自会到后山去寻你。” 说到此间,忽听后方有人唤道:“英姑,师太唤你快去呢。” 李宁往后一望,见是那适才为自身父女二人开门引路的年老佛婆。 余英男一面转头答应,说道一句“来了”,一面对着李英琼,说道:“我名叫余英男,是广慧师太的徒弟。你以后不要忘记了。” 说罢,不等李英琼答言,便自行转身回去,随后将门关上。 李宁见这庵中的小女孩,居然知道自己行藏,心中顿时好生奇怪。 他把手一抬,正想要二次进庵询问内中详情时,猛然想起适才见广慧师太的情景,料定去了相见,也未必肯说,只得罢休。 李宁心想:“那广慧师太生的一脸正气,她师徒所说的一番话又是均无恶意。天色已晚,还是待我由城中回来,再回到此处,探问个详细。” 念头一转,主意便定。 李英琼在山中居住,正愁无伴,平空遇见一个心貌相合的伴侣,也恨不得由城中回来,立刻和李英男订交。 就这样,父女二人各有心思,一面走,一面想,连山景也无暇赏玩。 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凉风洞,从伏虎寺门前经过,穿古树林,从冠峨场,经瑜伽河,由儒林桥走到胜风门,那就是县城的南门。 父女二人进了南门,先是寻了一所客店住下,随后便去往热闹街市上,买了许多油盐酱醋米肉糖食等类,因为要差不多够半年食用,买得很多,不便携带,所以都是分别嘱咐原卖铺家,派人送往客店之内,最后准备再去添买一些御寒之具同针线刀尺等类。 正走在街旁,李宁父女二人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声呼号,声如洪钟。 李宁被佛号所惊,便急忙回头,见是一个红脸白眉的高大和尚,背着一个布袋,正向一家铺子化缘。 川人信佛者居多,峨眉全县寺观林立,人多乐于行善。 那家铺子见僧侣化缘,便随即给了几个钱。 那和尚也不争多论少,接过钱便走。 这个时候,李宁与那和尚一走一来,正好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之时,那和尚上下打量了李宁父女两眼,又走向别家募化去了。 而李宁见那和尚生得那般雄伟,知道是江湖上异人,本想上前设法问讯,随后又想起自己乃是避地之人,何必再生枝节? 遂取消了先前问讯的心思,脚下步伐匆匆,携带爱女李英琼买完东西,便径直回转店房。 李宁叫店家上了几色可口酒肴后,父女二人便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商谈回山怎样过冬之计。 他闯荡半生,如今英雄末路,来到峨眉这种仙境福地住了数月,眼看大好江山沦于异族,国破家亡,匡复无术,立即伤心至极,便起了出尘遗世之想。 只是因见爱女尚未长成,不忍割舍,李英琼又爱学武,并且立誓不嫁,口口声声陪侍父亲一世。 李宁看着自身眼前这么一个粉装玉琢、冰雪聪明的爱女,心中怎么肯将她配给庸夫俗子,倘若是长在深山隐居,将来又如何与她择配良婿,保其一生无忧呢? 他几杯浊酒下去,立即勾起心事,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睛望着英琼,沉吟不语。 李英琼见父亲饮酒后,面露愁思,正要婉言宽慰,忽听店门内一阵喧哗。 少年心性素来不知愁,且喜动好管闲事。 李英琼走向窗前,凭窗往外看去。 这时,恰好店小二端了一碗粉蒸肉进来,李宁见状,正要喊英琼坐下,趁热快吃。 李英琼忽然转头,喊道:“爹爹快来看,这不是那个和尚吗?” 李宁闻言,亦是起身,走向窗前看,见外面有一堆人正在拥着一个和尚。 他虽然已是年老,但是一身内外功夫深厚,目光甚好,定睛一看,见众人所拥的和尚,正是那个适才在街中遇见的和尚。 李宁见此,不禁心中一动,正想要开口询问正在端菜进来的店小二。 谁知店小二生来口快,不等他问话,便自抢先说道:“客官快来用饭,免得凉了,天气又冷,不好受用。按说我们开店做买卖,只要不赊不欠,谁都好住。也是今天生意大好,又赶十月香汛,全店只剩这一间房未赁出去,让给客官住了。这个白眉毛和尚,本可以住进附近庙宇,还可省些店钱。可他不去挂单,偏偏要跑到我们这里来强要住店。” “主顾上门,哪敢得罪?我们东家愿把帐房里间匀给他住,他不但不要,反出口不逊,定要住客官这一间房。问他是什么道理?他说这间房的风水太好,谁住谁就要成仙。如若不让,他就放火烧房。不瞒客官说,这里庙宇太多,每年朝山的人盈于累万,靠佛爷吃饭,不敢得罪佛门弟子。如果在别州府县,像他这种无理取闹,让地方捉了去,送到衙门里,怕不打他一顿板子,驱逐出境哩。” 店小二嘴巴子利索,没有一会,便将下方的个中详情说得一清二楚。 李宁闻言,只是顾着沉思不语。 而一旁同听的李英琼听完之后,顿时心中一恼,说道:“爹爹,这个和尚太不讲理了。” 她还未及把话说完,李宁忽听外面和尚大声说道:“我来了,你就不知道吗?你说我不讲理,就不讲理。就是讲理,再不让房,我可要走了。” 听到此处,李宁猛然心中一动,顾不得再吃饭,急忙起身出房,走到和尚面前,先是鞠身,深深施一礼,方才说道:“此店实在客位已满,老禅师若是不嫌弃,先请到我的房中小坐,一面再命店家与老禅师设法,匀出下榻之所。老禅师倘若是中意我那间房,我父女二人便搬在柜房,将我那间奉让与老禅师居住,如何?” 那白眉和尚闻言,笑道:“你倒是个知趣的。不过你肯让房子,虽然很好,恐怕你不安好心,要连累贫僧,日后受许多麻烦,我岂不上了你的当?我还是不要了。” 那些旁观的人见状,见那和尚还是一味不通情理,都在一旁说李宁是个好人,那和尚不是东西,出家人哪能这样不讲理的? 而李宁却是充耳未闻,则是礼愈恭,词更切。 说到后来,那白眉和尚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通情理,我一个出家人出门,哪有许多银两带在身边?你住那间房,连吃带住怕不要四五钱银子一天,你把房让与我,岂不连累我多花若干钱?” “我住是想住,我打算同你商量:你住柜房,可得花上房的钱;我住上房,仍是花柜房的钱。适才店家只要八分银子一天,不管吃,只管住。我们大家交代明白,这是公平交易,愿意就这么办,否则你去你的,我还是叫店家替我找房,与你无干。你看可好?” 李宁闻言,立即答道:“老禅师说哪里话来。你我萍踪遇合,俱是有缘,些须店钱算得什么?弟子情愿请老禅师上房居住,房饭钱由弟子来付,略表寸心。尊意如何?” 那白眉和尚闻言大喜,说道:“如此甚好。” 随即转头,朝店家说道:“你们大家都听见了,房饭钱可是由他来给,是他心甘情愿,不算我讹他吧?我早就说过,我若是要那间房,谁敢不让?你瞧这句话没白说吧?” 那店家与那些旁观的人听到这话,几乎气破了肚皮,却又无可奈何。 这二人,一个是恭恭敬敬地认吃亏,受奚落。而另一个,则是白吃白喝,视作理所应该,还要说便宜话。 店家本想嘱咐李宁几句,在旁不住地使眼色。 李宁见状,只是装作不懂,反倒一个劲催店家快搬。 店家叹息了一声,又见双方情愿,便不再多管闲事,只是问明李宁,讲好房饭钱由他会帐,这才由李宁将李英琼唤出,迁往柜房。 那白眉和尚也不再理人,径自昂然直入,到了房中落座后,便连酒带菜要个不停。 而李宁父女二人一进柜房,见是一个小套间,肮脏黑暗,环境甚是恶劣,更有一大摊杂物堆积在旁。 此处本就是店家拿来堆置杂物之用,适才与那和尚一说,只是为了存心搪塞。 父女二人搬进去之后,店家顿时心生觉得好生过意不去,不断进房赔话。 李宁则是安之若素,一点不放在心上,见店家进房安慰,只说出门人哪里都是一样住,没有什么的。 那伺候上房的店小二,见那白眉和尚虽然吃素,都是尽挑好的,要了一大桌,好似倚仗有人会帐,一点都不心疼般,不由心中暗骂他穷吃饿吃,好生替李宁不服气。 又怕和尚吃用多了,李宁不愿意,店小二抽空来到李宁房中,报告说道:“这个和尚简直不知好歹,客官何苦管他闲帐?就是喜欢斋僧布道,吃亏行善,也要落在明处,不要让人把自己当作空子。” 李宁暗笑店小二眼光太小,因见他也是一番好心,不忍驳他,只说是自己还愿朝山,立誓不与佛门弟子计较,无论他吃多少钱,都无关系,并且嘱咐店小二好生伺候,如果上房的大师父走时,不怪他伺候不周,便多把酒钱与他。 店小二虽然心中不服,可见李宁执意如此,也就无可奈何,自往上房服侍去了。 李英琼见她父亲如此,知道必有所为。 她虽年幼,到底不是平常女子,并未把银钱损失放在心上,只不过好奇心太盛,几次要问那白眉和尚的来历,俱被李宁止住。 闹了这一阵,天已昏黑。 李宁适才被和尚一搅,只是吃了个半饱,当下又叫了些饮食,与李英琼再次进餐,找补这后半顿。 父女二人吃喝完毕,业已初更过去。 店家也撤去市招,上好店门。 住店的客人,安睡的安睡,归房的归房。 柜房内,李宁对着桌上的一盏菜油灯发呆了一阵,待到李英琼又要问时,他忽然站起身来,嘱咐李英琼不要随便出去,若是困了,便先自行安睡。 李英琼见状,便问父亲是否要到上房去,看望那位大和尚。 李宁闻言,点了点头,叫李英琼有话等回山细说,不要多问。 说罢,他轻轻开门出来,见各屋灯光黯淡,知道这些朝山客人业已早睡,准备早起入山烧香,便放轻脚步,走到上房窗下,从窗缝往里一看,见室中油灯剔得很旺,灯台下压着一张纸条。 再寻和尚,踪迹不见,李宁大为惊异,又见房门倒扣,他轻轻推开窗户,飞身进去,拿起灯台底下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凝碧崖“三个字,墨迹犹新,便知道室中的人刚走不久。 李宁随手放下纸条,急忙纵身出来,跳上房顶一看。 只见大街人静,星月在天,四面静悄悄的。深巷中的犬吠拆声,零零落落地随风送到。 而那白眉和尚神龙见首,鸿飞已冥,哪里有一丝迹兆可寻? 李宁见状,知道白眉和尚走远,异人已是失之交臂,心中好生懊悔。 可是他先前没有先问和尚的名字、住址。 在无可奈何之下,李宁只得翻身下地,仔细寻思,心想:“那纸上所写的凝碧崖,莫非就是白眉和尚的驻锡之所?特地留言,给我前去寻访,也未可知。” 念到此处,他猛然想起纸条还留在室中,急忙赶往上房再看,见室中景物并未移动,惟独纸条竟已不知去向。 李宁在室中找了个遍,也未找到。 他沉思一想,适才又没有风,纸条不可能被风吹出窗外,最有可能的是那和尚并未走远,还是在身旁监察,看他有无诚意。 李宁这般一想,便料定自己先前观察不错,这个白眉和尚定然是为了自己而来,特地留下纸条,将所居之地明示,好让自己跟踪寻访。 他念头到此,觉得自身不便惊动店家,仍从窗户出来,转身回房。 一到房内,便见李英琼伏在桌上灯影下,眼巴巴望着手中一张纸条出神。 李英琼见父亲归来,便起身问道:“爹爹看见白眉和尚了么?” 李宁并未答言,向李英琼要过纸条,低头一看,见纸条上写着“凝碧崖”三个大字,又看纸条形状,正是适才和尚所留,顿时心中大惊,连忙追问英琼,说道:“这纸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英琼闻言,答道:“适才爹爹走出门,没有一会,我正在这里想那和尚行踪奇怪,忽见灯影一晃,我的面前便有这张纸条。我跑到窗下看时,正好看见爹爹从房上下来,跳进上房窗户去了。这''凝碧崖''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怎会凭空飞入房内?爹爹可曾晓得?” 李宁手持纸条,说道:“大概是我近来一心皈依三宝,感动高人仙佛前来指点。这''凝碧崖''想是那高人仙佛叫我前去的地方。为父从今以后,或者能遇着一些奇缘,摆脱尘世。只是你……” 他说到这里,目润心酸,好生难过。 李英琼见状,便问道:“爹爹好,自然女儿也好。女儿怎么样?” 李宁把头一摇,说道:“我此时尚未拿定主意,高人仙佛虽在眼前,尚不肯赐我一见,等到回山再说吧。” 李英琼性急如火,哪里能忍耐得住,逼着父亲询问,非要他说个详细。 李宁经不住爱女的缠问,无奈之下,只能说道:“为父近来已看破世缘,只为向平之愿未了,不能披发入山。适才街上遇见那位和尚,我听他念佛的声音震动我的耳膜,这是内家炼的一种罡气,无故对我施为,决非无因,不是仙佛,也是剑侠,便有心上前相见。后来又想到你身上,恐怕无法善后,只得罢休。谁想他跟踪前来,起初以为事出偶然。及至听他指明要我住的那间房,又说出许多不近情理的话,便知事更有因。” “只是为父昔年闯荡江湖,仇人甚多,又唯恐是特意找上门来的晦气。审慎结果,于是先把他让入上房,再去察看动静。去时已看见桌上有这张纸条,人已去远,才知这位高僧真是为我前来。只是四海茫茫,名山甚多,叫我哪里去寻这凝碧崖?即使寻着之后,势必不能将你带去,叫我怎生安排?如果不去,万一竟是旷世仙缘,岂不失之交臂?所以我打算回山,考虑些日再说。” 李英琼闻言,便说道:“爹爹此言差矣!女儿虽然年幼,近来学习内外功,已知门径。我们住的所在,前临峭壁,后隔万丈深沟,鸟飞不到,人踪杳然。爹爹只要留下三五年度日用费,女儿只是每年下两次山,购买应用物品,尽可度日用功,既不畏山中虎狼,又无人前来扰乱。” “三五年后,女儿把武功练成,再去寻访爹爹下落。由爹爹介绍一位有本领、会剑术的女师太为师,然后学成剑术,救世济人,岂非绝妙?人寿至多百年,爹爹学成大道,至少还不活个千年?女儿也可跟着沾光,岂不胜似目前苟安的短期聚首?''不放心''和''不舍得''几个字从何说起?” 李宁见这膝前娇女小小年纪,有此雄心,侃侃而谈,绝不把别离之苦与素居之痛放在心上,全无丝毫儿女情态,既是疼爱,又是伤心,便对她说道:“世问哪有这样如意算盘?你一人想在那绝境深谷中去住三五年,谈何容易。天已不早,明日便要回山,姑且安歇,回山再从长计较吧。天下名山何止千百,这凝碧崖还不知是在哪座名山之中,是远是近呢。” 李英琼闻言,笑道:“我看那位高僧既然肯前来点化,世间没有不近人情的仙佛,他不但要替爹爹同女儿打算,恐怕他留的地名,也决然不是什么远隔千里之地。” 说着,她便朝空默拜,说道:“好高僧,好仙佛,你既然肯慈悲来度我父亲,你就索性一起连我度了吧。你住的地方也请你快点说出来,不要叫我们为难,打闷葫芦了。” 李宁见李英琼一片孩子气,又好笑,又心疼,也不再同她说话,只顾催她去睡。 父女二人就这般,分别在铺就的两个铺板上安睡。 李英琼躺在铺板上,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研究用什么法子寻那凝碧崖。 李宁满腹心思,加上店房中借用的被褥又不干净,秽气熏鼻难闻,二人俱都没有睡好。 时光易过,不觉便雄鸡报晓。 随后外面人声,嘈成一片,将李宁父女二人吵醒。 李宁还想叫英琼多睡一会,回山又没有事。 李英琼性急,铺盖又脏,执意起来。 李宁无奈,只得开门,唤来店家,打洗漱水。 稍作折腾,天已大明。 今天正是香汛的第一日,店中各个香客俱在天未明前起身入山,去抢烧那头香,人已走了大半。 那未走的人,也在打点雇轿动身,店中热闹异常。 那店小二听到李宁的呼唤,便打水进来。 李宁明知和尚已走,店家必然要来报告,故意装作不知,想要店小二先说。 谁知店小二已改前态,并不发言,只是帮着李宁收拾买带进山的东西。 过了一会,李宁忍不住问道:“我本不知今日是香汛,原想多住些日子,如今刚打算去看热闹。你去把我的帐,连同上房那禅师的帐一齐开来,再去替我雇两名挑夫,把这些送与山中朋友之物挑进山去,回头我多给些酒钱与你。” 店小二闻言,笑道:“客官真有眼力,果然那和尚不是骗吃骗住之人。” 李宁一听此言,顿时面带急色,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店小二答道:“昨天那位大师父那般说话行为,简直叫我们看着生气。偏偏又遇见客官这样好性的人儿。起初他胡乱叫菜叫酒,叫来又用不多,明明是拿客官当空子,糟践人。我们都不服气,还怕他日后有许多麻烦。谁想他是好人,不过爱开玩笑。” 李宁急于要知道那白眉和尚的动静,见店小二只顾文不对题地絮叨,便冲口问道:“莫非那位大师父又回来了吗?” 店小二见状,这才从身上慢悠悠地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宁,说道:“那位大师父才走没有多久,并未回来。不过他临走时,已将他同客官的帐一齐付清,还赏了我五两银子酒钱。他说客官就在峨眉居住,与他是街坊邻居。他因为客官虽好佛,尽上别的寺观礼拜,不上他庙里烧香,心中有气,昨天在街上相遇,特地跟来开玩笑。” “他见客官有涵养,任凭他取笑并不生气,一高兴,他的气也平了。我问他山上住处和庙的名字,他说客官知道,近在咫尺,一寻便到。会帐之后,留下这一封信,叫我等客官起身时,再拿出来给你。” 李宁连忙将信接过,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欲合先离,不离不合。凝碧千寻,蜀山一角。何愁掌珠,先谋解脱。明月梅花,神物落落。手扼游龙,独擘群魔。卅载重逢,乃证真觉。” 字迹疏疏朗朗,笔力遒劲,古逸可爱。 李宁将信读完,便知道昨晚那位高僧并未离开,自己与爱女李英琼对谈的一番心事,被他听了去,又见高人还肯留信,李英琼翌日必有法子善后,不由心中大喜,愁眉尽展。 随后,他又将信递给李英琼。 李英琼伸手接过,把信看完,不禁与父亲对望了二眼。 只是因为还有外人店小二在旁,不便再说什么。 店小二见他们已经把信看完,便问道:“信上可是约客官到他庙内去烧香?我想他一个出家人,还舍得代客官会帐,恐怕也有希图。客官去时,还得在意才好。” 李宁闻言,便用言语支吾了过去。 过了一会,店小二雇来挑夫,李宁父女便收拾上道。 父女二人走后不久,有一个青衣少女也走出了客栈。 少女怀抱长剑,看着李宁父女二人远去的背影,说道:“这些招数自古以来便盛传于世,道释两家的高人也不知道改一改。算了,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为了见一见天命之女李英琼罢了。既然已然见过,我该去莽苍山了。” 她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自腰间葫芦中取出一道黄色灵符,把体内的真气汇入,灵符倏地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黄光,将青衣少女的全身笼罩,随即直冲云霄,转瞬不见了踪影。 而这个青衣少女,正是在解脱庵内筑基后,便先行下山的纪宁。 第一章 裘芷仙,莽苍山 环山堰,修竹干霄,青林蔽日。 离堰半里,有一小村,名叫裘家厂坝。全村并无外姓,只有百十户人家,倒是拥有一二百顷山田果园。 袭氏世代都以耕读传家,房数也不算多,彼时灌县民风又极淳厚,所以全族甚为殷富。 近村口头一家,是裘姓的么房(即最小一房)。房主人名叫裘友仁,妻子甄氏,乃祖曾为前明显宦,明末大乱殉节。他的父亲裘继忠,因为自己是书香华裔,世受先朝余恩,明亡以后,立誓不做异族官吏,只在家中料理田亩,隐居不仕,丰衣足食,倒也悠闲。只是妻子老不生育,直到晚年,亲友苦劝,才纳了一个妾,第二年生下一儿,取名友仁。 过了四五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芷仙。 裘友仁七岁时,裘继忠夫妻先后病故,兄妹二人全靠生母守节抚孤,经营家业。 直到裘友仁长到十六岁,刚刚娶妻不久,他的生母也因病逝世。 裘友仁所娶妻子亦是甄氏,人极为贤惠,帮助丈夫料理家务,对待他的妹子裘芷仙,也是极为友爱。 他虽秉先人遗训,不求闻达,却是酷好读书的性子。 裘友仁在闲来之时,也会教教妹子。 他有一个表弟,名叫罗鹭,是成都人,比裘友仁小一岁,比裘芷仙大四岁。从小生得玉雪可爱,聪敏过人。 罗鹭家原来也是宦裔,与裘家守着一样的戒条。 他父亲在成都经商,小时随了母亲到裘家探亲,裘友仁的父母很喜爱他,因见彼此同心,便由双方父母作主,与裘芷仙订了婚约。 罗鹭平时和裘友仁更是莫逆,时常你来我去,一住就是一月两月,谁也舍不得离开。 裘芷仙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是一年比一年出落越发的美丽端淑,亲上攀亲,好上结好。 一个得配这般英俊夫婿,一个得着这般如花似玉的淑女为妻,哪有个不高兴之理。 因为彼此都未成年,遂自难合卺,随后又值两家都遭大故,四川礼教观念至重,居父母之丧,哪能谈到婚姻二字。 谁知就这几年耽误,便使劳燕分飞,鸳鸯折翼,两人都几乎身败名裂。 这日,上元才过,正值孟春时节。 因为正月甘七是裘家一位长亲的六十整寿,二月初二是吉期,需要期前赶去才来得及。所以,才过了十五,裘友仁携妻带妹以及几名长年丫鬟,一行十余人,径直往成都方向进发。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什么花草,偏巧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成都气候温和,雪存不住,道路非常泥泞难走,可是树枝桠上的残雪犹未消融净尽,抬目一望,到处都是一树树的银花,琼枝堆艳,分外显得华美。 有时轿子走过矮树底下,轿顶绊着树枝,便洒了人一脸的雪水,陡地一凉,兀自觉得添了几丝寒意。 裘友仁心里埋怨轿夫,不该舍了石板大路不走,只顾贪走一些近路,却去抄行这种野外田垄。 他心想:“路上这么滑,要是跌了芷仙,可如何是好?” 正在裘友仁寻思之际,忽见迎面田岸上,有一个道人走来,看其穿着打扮,颇为眼熟,好似哪里见过。 直到那道人挨肩过去,他这才想起自身清晨在河坝上岸时节,曾见这道人向着自己的坐船探头探脑。 一旁的挠夫子说他已跟了十多里地,鬼头鬼脑,不是好人,于是开口骂了他几句。 这道人也没理会挠夫子的谩骂,只是冷笑了两声,便自走开。 裘友仁当时因见这道人生相古怪凶恶,于是多看了他两眼,所以觉得眼熟。 随后,他忙着招呼家人们上轿,也不多理。 没有一会,一行人便动了身上路。 裘友仁坐的轿子走在最前头,裘芷仙坐的轿子随后,妻子甄氏坐的轿子再次,最后那乘轿子是两个陪嫁的丫鬟合坐。 余下便是一些长年挑着行李,跟在后面。 川俗淳厚,除了裘友仁要看沿路风景,挑起轿帘之外,所有的妇女照例都是轿帘低垂,使得外人看不见轿中人的面目。 裘友仁坐在轿内,忽然心中一动,猛然想起这条路自己昔日走过,并没岔道,怎会从对面走来? 就在此时,他忽听后面长年吆喝起来,同时又听见空中“嗡”的一声响。 裘友仁连忙探头轿外,把长年喊了过来,细一询问。 那长年说道:“适才一阵风刮过,不知怎的,上轿的时节,抬轿的搭扣没扣好,大娘、大小姐和春兰她们的轿帘都被风刮了起来。偏巧那鬼道士走来,竟往大娘、小姐的轿里面探头去看。我们见他不老实,骂着要打他,才吓得他往田里踩着稀泥跑了。我们怪抬轿的不小心,他们还死不认账呢。” 裘友仁闻言,连忙攀着扶手,把头探了出去,往回路上四下里细看,见只有远处场坝上有两三匹黄牛,在那里晒太阳,四周虽有茅舍炊烟,却并无人影。 他看不见那个道人的踪迹,遂向长年询问那道人逃走的方向。 随着长年手指处一看,只见一望无际的水田,纵有秧针,才出水面一两寸,便是有人也无处躲藏。 若在平时,裘友仁一脑子都是孔孟之书,哪信什么邪魔外道。 可是,他在数月前曾遇见一个怪老头,颇为奇异,又听罗鹭平日说起剑仙异人,那般活灵活现,故而改了观念。 裘友仁因为知道风尘中尽多异人,自己虽无目的,不由也要随处留心。 他暗想:“这两次又遇见那个道人,尚可说他是土着,另有捷径或者腿快,又从前面赶回。惟独这阵风来得奇怪,自己在前面,别说是不曾觉得有风,便连轿门上那几串穗子都是迎面飘拂,不曾胡乱摆动。帘钩纵不牢固,也不能后面三乘轿子的帘儿同时被风刮起,那道人又有那种可疑行径。” 裘友仁一经细想,不禁骇怪起来。 他仗着一行人多,虽然不太害怕,总觉心神不安,如有大祸将至,又恐家人为此惊疑,也未深说。 裘友仁稍一沉思,便命长年招呼,将甄氏轿子移作第一乘,芷仙第二,自己改在第三,吩咐说道:“到了多加酒钱,快走。” 成都轿夫,本来出名的又稳又快。 他们一听客人加了酒钱,自然是格外卖力,一个个均是分外打起精神,往前飞走。 前方虽然道路泥泞,却禁不住轿夫熟能生巧。 裘友仁在轿中,望见前面两乘轿子平如顺水轻舟,贴在轿夫肩膀上,纹丝不动地直向两旁雪枝底下穿行过去。 霎时间,只听见泥脚板踏在泥水上,叭叭响成一片,与轿夫呼喝之声相应,两旁尺许来长轿围上的红绿穗子迎着微风,一齐向后飘拂,桥中人的身子稳得宛若是腾云一般。 没有半盏茶时,已跑出了几里地,眼看再转过一两个田岸,便是进城大路。 裘友仁虽然心喜,快到地头,可是不知怎的,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正当他不解今日是何缘故,无事发烦之时,忽听后面銮铃响动,蹄声得得,耳旁又听喊声大起,不由大吃一惊,还未及将头伸出轿门去看。 一骑快马,已从斜刺里似飞一般往轿前冲来。 裘友仁定睛一看,顿时面带喜意。 同时来人一见裘友仁,便先行出声招呼。 原来马上坐着一个英俊少年,正是裘友仁好友兼至亲的小孟尝罗鹭。 罗鹭因为算计姑母寿期将近,裘友仁全家快来,按照习俗,妻子尚未过门,他本不应亲身前去迎接。 他想着,一则男家并无多人主持,再则自己和友仁,又是总角莫逆之交,自己素来天性豁达,昔日在裘友仁家中都是一住几月,哪还在乎这个。 再加上他平日那一班好友因他婚礼在即,老拿言语嘲笑。 故而,罗鹭索性厚着脸皮,亲自前来迎接。 他想着,裘友仁不常大举出门,肯定携带的累赘甚多,他携人前去,正好帮着照料。 罗鹭这日午前到了河干,听闻清早有一行人来到,行李甚多,细一打听,正是裘友仁全家,便仗着马快,沿路赶了下来。 刚刚放完一辔头,按马缓行,他的耳旁猛然听见路侧丛树林里,有人说道:“我出现得快了一步,那女孩同那一伙人虽然免难,毕竟还是被牛鼻子跑了。” 紧跟着,又听见有一人说道:“那厮恶贯满盈,不久终伏天诛。我们还是找白矮子去吧。” 罗鹭刚觉出那头一个说话的声音非常耳熟,正要想回马去看。 他所带的二个武师已将缰绳一提,放开辔头,跑了下去。 罗鹭的马恋群,不等他抖缰,口中发出一声长嘶,也自跟踪,往前飞跑。 毕竟心中惦记接人,被马一跑,罗鹭未暇深思,纵然耳际仿佛还听得天空似风筝般很细微地嗡嗡响了两声,也是只顾放马扬鞭,追赶前骑,均未在意。 直到他与裘友仁会面,一心叙阔,随即丢开,将武师申、任二人招呼上前,分别引见之后,便挨着裘友仁轿子,二人且谈且走。 在不知不觉中,过完田岸,便入土路。 正走着,裘友仁忽然出声惊呼,说道:“大表弟你看,天上是个什么?” 罗鹭闻言,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片灰云,宛如一座百十丈的高峰,扑面飞来,极为迅速。 正在他们二人相顾惊异之时,耳旁猛然听见武师申纯惊声叫道:“祸事到了,前面的人还不停轿下来逃命?” 言还未了,那座奇怪的云峰已是疾如奔马般卷到。 忽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天日无光,昏暗暗的,伸手不辨五指。 吓得裘友仁一行人是人喊马嘶,乱作一片。 罗鹭和两个武师精通武艺,竟会抢不上前头去,只能勉强翻身下马,伏在地上,彼此不能相顾。 这卷怪风灰云来得甚快,去的也急。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在日光下滚滚飞驰,转眼往天边飞去。 日暖风清,晴天一碧。 风势略定,罗鹭见几乘轿子大多连人跌翻,轿顶也被风揭去,行李也吹得四散零乱,而第二乘轿子倒在路旁,两名轿夫一个还在抱着轿杆挣扎,一个伏在地上,连动也不动。 他的心中惦记着裘芷仙,不知可曾受伤,首先一个箭步向前纵去。 掀开轿帘一看,见轿中的裘芷仙已然不知去向,不由“嗳呀”一声,大惊失色。 裘友仁本被怪风刮得从轿中跌出,虽然并未受伤,但是已吓得面无人色。 他再听罗鹭在妹妹芷仙轿前失声惊叫,心料是出了事故。 裘友仁悬着心,跑将过来一看,见裘芷仙失踪,越发吓得体似筛糠,又惊又痛。 还算罗鹭稍微镇静,连同两个武师遍处寻找。 除了甄氏那乘轿子的轿夫有些经验,因见风大难支,不等招呼便即停轿,与裘友仁两个人侥幸没有受伤之外,余人虽然大半跌得皮青脸肿,肉破血流,俱还在场,只是不见了裘芷仙一人。 裘友仁夫妇与罗鹭,两个是骨肉义重,一个是比翼情深,又是伤心,又是着急。 罗鹭先是疑心裘芷仙是被怪风刮出轿去,不知吹向何方,便立即率着两个武师与手下健仆,乘着快马,往四下里搜寻,差不多把附近一二十里地面全都踏遍,全无踪影。 裘芷仙失踪,裘友仁夫妇与罗鹭等人只能忧伤肠断,一筹莫展。 ………… 莽苍山的一处峭壁后面,有一座孤峰迎面突起,有百十丈高下,山头上面生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果。 孤峰下面有一个很长很深的涧,流水淙淙,泉声聒耳。 忽有一道黄光自天坠落,现出一个青衣少女的身形。 纪宁看了看面前清丽的景物,随即转头,朝涧旁一个孔洞中望去。 那孔穴有六七尺方圆,黑黝黝的,看上去好似很深。 孔穴旁边有一块奇形古怪的大石,石上面有一株高才寻丈、红得像珊瑚的小树,朱干翠叶,非常修洁,树上面结着百数十个似血般通红,桂圆般大小的果子。 纪宁看着那株赤树,口中呢喃道:“朱果。” 第二章 摘朱果,救芷仙 朱果,食之可以长生益气,轻身明目,起死回生,解毒去邪,乃是灵玉精英所生,极其珍稀。 此地因为内有一块万年温玉,故才产此天材地宝。 朱果树生于深山无人迹的石头上面,树身隐于石缝之中,不到开花结果时,决不出现。所以,那些在深山采药修道的高人隐士,千百年里,都难得遇见。 且自古以来,但凡是天材地宝生长处,必有异物怪兽在旁保护。 朱果生长处,自然也并不例外。 那一旁的孔穴nei,便有一只木魃藏身于其中。 纪宁静候了一阵,见孔xue中的木魃并未出来,便纵身到那石头上面,想要摘取朱果。 她刚一迈步,手中所持的南明离火剑立即生出异兆,锵锒一声,连连飞跃。 纪宁见状,便料到定然是孔xue内的木魃有所异动,宝剑有灵,自行护主。 她凝神定睛,往那孔穴中一看,见有两点绿光闪动,随后呼的一声,纵出一个似猴非猴的怪物。 这怪物长满一身黄茸细毛,长有五六尺,两只膀臂却比身子还要长,两手如同鸟爪一般,又细又长,披着一头金发,两只绿光闪闪的圆眼,大如铜铃。 此怪物,正是木魃。 木魃力大无穷,那两只钢爪可穿金石,锋利无比,专食生物脑髓。 它一经现身,先是将身子朝上一翻,随后一纵,足有三五丈高下,然后比箭还疾地急蹿了下来,口中更是狼嗥般大吼一声,伸出两只鸟爪,直朝纪宁的头上抓将下来。 纪宁见木魃身法灵活无比,疾如闪电,来势太快,不及抵御,便连忙将身子斜着往旁,横纵出两丈远。 她适才刚刚筑基完成,肉身十分羸弱。若是让木魃近身,难保无恙。 那木魃抓了一个空,正好抓在纪宁所站的那块石头上面。 长爪所到之处,均是碎石纷飞。 木魃一举未得手,又是狂吼一声,重新又向纪宁扑来。 此时的纪宁,已是拔剑在手。 南明离火剑方才一出鞘,便有一道赤光耀日争辉。 那木魃似是知道此剑厉害一般,不敢轻触其锋,又见纪宁所立之处,正好拦住了它去路,归穴不得,只能得拨回头,似飞一般,往他路逃走。 纪宁知道它能御风飞行,自身要不是施展一些手段,还追不上它,便将南明离火剑回鞘,转身去摘朱果。 只是这么一个眨眼工夫,木魃的踪影早已不见。 纪宁纵到洞旁石上,将上面朱果采了十来个下来,剖将开来,白仁绿子,鲜艳非常,食在口中,甘芳满颊。 没过一会,便将那十来个朱果,一口气尽数吃完。 纪宁摸了摸肚子,觉得满腹清爽,精神顿长,把先时的疲劳一扫而空。 满足了口舌之欲后,她便取出一道金色符箓贴上那株生根在石头上面,通体透明,树身似火般红的朱果树上。 纪宁右手轻竖剑指,口中轻诵咒语。 过了一会,那道金色符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树干之中,一现即隐。 她伸手拍了拍树干,暗付:“待李英琼来过后,我便将你移植回紫云宫。” 随后,纪宁抬头望天,见红日照空,将近正午,口中呢喃道:“这个时候,初凤应该救到裘芷仙了。” ………… 裘芷仙坐在轿内,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是自身未婚夫罗鹭前来,本是满心羞涩,倏地妖风大起,当头一晕,便不省人事。 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室中,面前站立着一个红脸道人,相貌凶恶,手中执着一把拂尘。 那红脸道人一见裘芷仙苏醒过来,面带yinxiao,说道:“丫头,既然醒了,那便与我行乐吧。” 说时,他把手一伸,便要触及裘芷仙的身子。 裘芷仙见他要对自身行那非礼之事,立时面色大惊。 她乃是川中书香后裔,深知礼法,哪里能这般受污。 裘芷仙在一股心气的促使下,突生奇力,侧身避开道人的搂抱,一头便要往那石壁上撞去,想要寻求自尽,以保清白之身。 那红脸道人乃是那巫山神女峰阴阳叟的师弟,鬼道人乔瘦滕。 他和阴阳叟师出同门,亦学会了一身的妖法剑术,比阴阳叟还要作恶多端。 凡事皆有前定,裘芷仙根器深厚,生具仙缘,却命中有此一劫。 乔瘦滕为了增进道行,满足自身yin欲,故而时常外出,寻觅有根器之人,施展妖法邪术,拐上山来,以供他采取真阴真阳。 这次外出,恰好遇见裘芷仙,见她才十五六岁的光景,却生得非常美貌,且根器深厚,便故技重施,施展妖法,将她掳上了山。 目的还没达到,见她欲要寻死,哪里能让? 乔瘦滕只是伸手一指,有道黑光一闪而过,裘芷仙顿时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冲进洞中,现出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女,一身云被霞裳,道骨仙风,丰神绝世。 来人正是奉师命前来,解救裘芷仙的初凤。 初凤见乔瘦滕面相丑陋,欲行不轨之事,又见裘芷仙软倒在地,意识全无,二话不说,竖指一点,白乙剑化作一道百丈精虹,迅如风雷,朝乔瘦滕绕身而过。 乔瘦滕猝不及防之下,只是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道死神消。 初凤伸手一招,白乙剑还匣。 看了看乔瘦滕那头身分离的尸首,心生厌恶,屈指弹出一道赤色火光,落在尸首上面。 不过转瞬,那尸首便化做一堆灰烬。 初凤把袖轻拂,一道清风将那堆灰烬尽数卷出洞府之外,四外散落。 此时外面已是夜幕笼罩,华月初升。 在乔瘦滕巢**,有一个两人合抱的大油缸,里面有七个火头,照得合洞通明,如同白昼。 初凤把腰一弯,往裘芷仙的眉心处,竖指一点,一道金光闪过。 裘芷仙口中嘤咛了一声,便自苏醒了过来。 初凤并未不多理会,抬眸往往壁上一看,见那石壁上面张贴着许多春画,尽是些赤身男女在那里交合。 她心中不喜,将手一指,一道金光闪过处,壁上的春画立即全体粉碎,化成零纸,散落地面。 裘芷仙苏醒过来后,见之前所见的那红脸妖道已不见踪影,自身又衣裳完好,安然无恙,同时初凤含笑站在那里,玉面朱唇,十分端丽,好似神仙中人一般。 她虽然摸不清初凤的来路,却知道自身定然是被其所救。 裘芷仙不由心中万分感激,难以言表。 她今日历经变故,又中过两次妖法,此时浑身无力,只能依在那一旁所立油缸上,借力起身。 裘芷仙动作颇大,刚把身子立起,那袖子却在无意中,拉扯到了一个钟锤,更是撞击到了钟架。 一声钟响过处,石室旁边有一个方丈的孔洞,内中跳出十来个青年男女,一个个赤身露体,相偎相抱地跳舞出来。 裘芷仙疑心是妖法,心气一提,脚下生力,往初凤处径直跑了去。 初凤眼睛虽然在看着石壁,却也分出一缕心神在裘芷仙的身上,见她转瞬便焕然大悟,一双美目尽露感激之色,身体虚弱,却未开口求助,反倒借力油缸起了身。 又把转身注视,往那一群跳舞出来的赤身男女脸上一看,看出他们神志已被妖法所迷,每日只知淫乐,供人采补,至死方休。 那十几个赤身男女,全然不管有生人在旁,若无其事,如醉如痴地,跳舞盘旋了一阵,随即成双作对地跳到石床上面,便要交合。 初凤见状,眉头轻蹙,默运玄功,大喝一声,运用一口五行真气,朝那些赤身男女喷去。 她这一声的当头大喝,立刻把乔瘦滕所施的妖法一举破了。 那些赤身男女一个个均是如同大梦初觉般,神智初醒。 有些人还是有些懵懂,仍在相勾相抱。 有些人倏地明白过来,看看自己,看看别人,俱都赤条条一丝不挂,谁也不认识谁,在一个从未到过的世界中,无端竟会凑合在一起。 略微呆得一呆,起初怀疑自身是在作梦,不约而同地各把粉嫩光致、赛雪欺霜的玉肌轻轻掐了一掐,依然知道痛痒,方才知道自身不是在作梦。 这些男女均是有根器之人,大多都聪明俊秀,发觉自家身体上起了一种变化,羞恶之心与惊骇之心一齐自心底涌现,不禁悲从中来,惊慌失措,想要去寻自己的衣服来穿。 殊不知乔瘦滕拘他们来后,便施展妖术,让他们迷了神志,失了知觉,衣服也早被剥去藏好,哪里还能够寻得着。 这一班男女寻不见衣物,只能急得一个个蹲在地下,将双手掩住下部,放声大哭。 初凤看见他们这般惨状,面露不忍之色,便对他们说道:“你等生得美秀,又身居根器,故而被妖人看重,用邪法拐上山来,供他采取真阴真阳。平日因受他的邪术所迷,已是人事不知。妖人作恶,已被我用飞剑所诛。事已至此,你等啼哭无益,可暂在这里等候,待我到里面去搜寻你们穿的衣履,然后设法送你等下山。” 众人起初在忙乱羞惧中,又在清醒之初,还不曾留意到初凤身上。 初凤一开口言语,便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等到初凤把话说完,众人知道自己等人俱是受了妖人暗算,拐上山来,中了邪法,失去知觉,供人淫乐,如若不是来人搭救,不久就要死于非命。 又听说妖人已被来人用飞剑所斩,便估量来人定是神仙菩萨,一齐膝行过来,不住地叩头,苦求初凤搭救。 初凤见状,先是好言安慰,然后盘问众人根底。 裘芷仙感同身受,不忍看这些赤身男女的狼狈样儿,便把头偏在一旁。 见初凤在忙,她不由心中一动,双手紧握了一下,强定心神,脚步甚是轻悄,往后洞走了过去。 初凤见状,知道裘芷仙所想,心中对她的喜爱之意大增,收徒之意更为坚定。 过了一会,裘芷仙自后洞中走了出来,手中甚是吃力,捧着一大抱男女衣服鞋袜。 她走到众人跟前,将衣服鞋袜放下。 一见裘芷仙捧来的衣履,各人连忙抢上前来,分别认穿。 那些衣履不下百十套,众人穿着完毕后,还剩下一大堆。 初凤见此情景,便知道这剩下的衣服如此之多,那些衣主人定然是已被乔瘦滕折磨而死,心中更为愤怒,不由神情冷峻了下来。 裘芷仙见状,伸手递过一个麻布小幡,上面满布血迹,画着许多符篆,轻声说道:“仙姑,这小幡是我去里间搜寻衣物时所发现的,你且看看。” 初凤一见她手中之物,大吃一惊道:“此物名叫混元幡,是邪教中极为厉害的妖法。看这上面的血迹,不知有多少冤魂屈魄附在上面。此物太邪,留它在世上,只会害人,但是以我的道力,只能用真火将它焚化,这幡上的千百冤魂亦要随之一同灰飞烟灭,何其无辜?待我带到南海,交于借居于宫中的一位老禅师用佛法度化冤魂吧。” 说时,她已伸手,将混元幡接过,收入腰间的法宝囊内。 裘芷仙闻言,立时大喜,拍手说道:“仙姑,我适才在后洞中,还看见有十来个奄奄垂毙的女子,求你施法,挽救她们性命。” 第三章 得佛奴,紫郢剑 后洞中,初凤看着面前这十来个奄奄垂毙的女子,面露不忍,拂袖一挥,将她们的神志暂时唤醒,随后和她们道明此时的境地。 这些女子俱已真阴尽丧,魂魄已游墟墓,纵然是施法配合灵丹之力救她们,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数个时辰,且甚是受罪。 她们一听明白自身的情况,均是面露哀求之意,求初凤给一个解脱。 裘芷仙一见此情景,为之哀怜,双眸不禁泪珠盈盈,偷偷饮泪吞声不止。 初凤叹息了一声,不忍看那些女子强忍痛楚,哀求一死的神情,遂把手一伸,指尖泛光,在她们的眉心处各点了一下。 那些女子目露感激,先后均是毫无痛苦地死去了。 初凤用白乙剑在地面上轰炸出一个大穴,云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那十来个女子便变换了位置,面目安详,各自安躺在石穴中。 裘芷仙此时已然平复了心情,止住了泪水。 她见初凤手持一道金色符箓,嘴唇微动,随后念道:“弟子初凤,以符为引,敬请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垂怜,引渡这些难女亡魂往生。” 话音刚落,符箓无火自燃。 初凤以法眼观之,见半空中倏地现出一道九色霞光,那十余个女子亡魂没入其中,转瞬不见踪影。 她鞠身下拜,以谢救苦天尊的大慈大悲。 初凤竖指一点,一道金光闪现,大穴立即不见,恢复如初。 ………… 一轮红日挂树梢,清光布满峨眉山,将山中幽景衬托得如诗如画。 李英琼独自一人正在洞前习剑,突然听见一声雕鸣。 她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足有大半人高的大雕,金眼红喙,两只钢爪,通体纯黑,更无一根杂毛,雄健非常。 此雕乃是白眉神僧座下神雕,名唤佛奴。 佛奴已有千年道行,精通佛法,深参造化,虽然暂时还未脱胎换骨,也是两翼风云,顷刻千里。 相差一点的法宝法术,休想动它身上半根毛羽,甚是厉害。 李宁已被白眉神僧引渡入山,不知何日回转。 李英琼一人在此,孤苦无依,故而承蒙白眉神僧允许,命它前来与其作伴,但是每逢朔望之日,便要回到凝碧崖,去听两次经。 佛奴轻轻飞落下来,两爪下抱定一物,望着李英琼呱呱叫了两声,然后不住地剔毛梳翎,顾盼生姿。 李英琼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蒲包,约有三尺见方。 她不知是什么物件,于是伸手撕开一角,蒲包漏出许多白色晶莹的小颗。 李英琼拾到眼前,仔细一看,正是自流井的上等官盐。 ………… 这日清晨。 李英琼将神雕佛奴抓来的两只野猪和一只梅花鹿剥皮腌制时,猛然发觉所剩的盐,仅是够于这一回的腌腊之用,以后想要日用就没有了。 她急忙跑到后洞存粮处,检查储备,发觉无论哪一样家常日用的东西,都足敷年余之用,惟独这食盐一项,已然用馨。 李英琼方才想起自身在这些日子里,为了讨得神雕佛奴的喜欢,一个劲腌制野味,把盐用得太不经济,所以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将盐用馨。 她望着盐缸,发了一会愁,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先将余盐用了再说。 李英琼一面动手,一面对那神雕佛奴说道:“金眼师兄,我的盐快没有了,等过了年,进城去买来食盐,你再去打野味吧。现在打来,我是没有办法弄的啊。” 那神雕佛奴甚是通灵,听闻此言,倏地冲霄而起。 李英琼知道它不会走远,又是司空见惯,所以也未在意,只在下面喊道:“天已快交正午,你去游玩一会,快些回来,我等你同吃午饭呢。” 那神雕佛奴盘旋在空中,只是一个回旋,便转瞬不见踪影了。 ………… 李英琼见这个大蒲包看起来足有二三百斤重,何愁日后再没盐用。 她为之欢喜若狂,连忙着设法运进洞去。 走出来后,李英琼对那神雕佛奴说道:“金眼师兄,你真是神通广大,可爱可佩!但是我父亲曾经说过,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取别人的东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那神雕佛奴闻言,只是瞑目不答。 李英琼见状,摇了摇头,便将预备与它吃的东西取了出来,准备给它。 正在她调弄这神雕佛奴之时,鼻尖忽然闻见一阵幽香,从崖后吹送过来。 李英琼跟踪过去看时,见原来是崖后一株老梅树,骤然花开,十分茂盛,寒香扑鼻。 她见此,又是一番高兴,便在梅花树下徘徊了一阵。 直至天色已渐黄昏,不能再携雕出游,李英琼便打算进洞,去寻点事做。 她刚刚走到洞口前面,忽然望见相隔有百十丈的悬崖之前,有一个身形瘦小的青衣人,在那冰雪铺盖的山石上面,跳高纵远,步履如飞地直往崖前走去。 李英琼所居的石洞,因为地形的关系,后隔深潭,前临数十丈的削壁断涧,天生成的奇屏险障。 人立在洞前,可以把十余里的山景一览无遗。 而从舍身岩上来,通到这石洞的这一条羊肠小径,又是曲折,又是崎岖。 春夏秋三季,是灌木丛生,蓬草没膝。一交冬令,又是布满冰雪,无法行走。 自从李宁父女同周淳、赵燕儿走过之外,从未见有人打此经过。 李英琼见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飞走,好似轻车熟路一般,心中暗暗惊异。 她心想:“这块冰雪布满的山石上面,又滑又难走,一个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虽然学了轻身功夫,都不敢走这条道上下,这来人竟是有这样好的功夫,定是剑仙无疑。莫不是白眉师祖所说那仙缘,就是此人前来接引么?” 李英琼正在心中乱想时,那青衣人转过一个崖角,竟是不见了踪影。 她见此情景,不由心生失望。 忽然离崖前十余丈高下,有一个人影纵身了上来。 那神雕佛奴见有人上来,只是一个回旋,便已横翼凌空,在李英琼头上飞翔,并不下来,好似在空中保护她一般。 李英琼定睛一看,见那上来的人身穿着一身青衣,头上也用一块青布包头,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面容秀美,装束得不男不女,看上去甚是面熟。 她正要张口问时,那青衣人已是抢先说道:“我奉了家师之命,来采这凌霄崖的宋梅,去佛前供奉。不想姊姊隐居之所就在此间,可称得上是幸遇了。” 来人说话之时,便将头上青布包头取下,现出螓首蛾眉,是一个绝美少女。 这个少女容貌秀丽,眉宇中隐隐现出一种英姿傲骨,正是那峨眉前山解脱庵,广慧师大门下,带发修行的弟子余英男。 李英琼自那日从城中回来,先是父亲生病,无心旁顾,紧接着父女分离,劳苦忧闷,又加上大雪封山,无法行走,早便将她忘却。 现在独处空山,忽然见余英男来作不速之客,又见人家身具这一身惊人的本领,心中有一种敬爱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李英琼心想:“自己正感寂寞的当儿,无意中添了这么一个山林伴侣,正好同她结识,彼此来往盘桓。” 于是,她先陪余英男到崖后,去采了几枝梅花,然后邀其来洞中坐定。 余英男比李英琼年长两岁,二人夙缘早定,一见如故,便认李英琼做妹妹。 二人谈了一阵,甚是投机,相见恨晚。 余英男因为没看见李宁的身影,便疑惑问道:“令尊到哪里去了?” 李英琼闻言,不由一阵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然后把李宁出家的始未说了一遍。 听她说到惊险与伤心处时,余英男宛若感同身受般,也陪她流了几次热泪。 渐渐天色已晚,李英琼掌起灯烛,定要留余英男吃完饭再走。 余英男执意不肯,说是怕师父在家悬望,可是答应李英琼,待她回庵禀明师父,明日午前,准定来作长谈,二人研究武术。 李英琼见挽留不住,只能依依不舍,将她送了出去。 这时已是暮霭苍茫,瞑色四合,山头积雪反映,依稀能辨出一些路径。 李英琼见状,便说道:“姐姐来的这条路非常险滑,这天黑回去,妹子太不放心。还是住在洞中,明日再行吧。” 说到此处,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雕鸣。 李英琼又接着说道:“只顾同姊姊说话,我的金眼师兄还忘了给姐姐引见呢。” 说罢,她便照着近日习惯,嘬口一呼。 那神雕佛奴闻声,便飞将下来,睁着两只金眼,盯着余英男的脸,不住地打量。 李英男见此情景,笑道:“适才妹子说老伯出家始末,来得太急,也不容人发问。当初背妹妹去见白眉师祖的就是它么?有此神物守护,怪不得妹子独处深山古洞之中,一丝也不害怕呢。” 说罢,便走到神雕佛奴面前,把手一伸,便要去摸它身上的铁羽。 那神雕佛奴也是动也不动,一任她抚摸。 就在这时,李英琼忽然惊声叫道:“我有主意送你回去了。” 余英男转头,以目询问。 李英琼莞尔一笑,说道:“不过我还不知道它肯不肯,待我同它商量商量。” 话音未落,便转头朝着那神雕佛奴说道:“金眼师兄,这是我新认识的姐姐余英男,现在天黑,下山不便。请你看我的面子,送她回去吧。” 神雕佛奴长鸣一声,点了一点头。 李英琼见状,面露大喜之色,向余英男说道:“金眼师兄已肯送你回去,姐姐害怕不?” 余英男轻咬朱唇,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怎么好劳烦你的金眼师兄,怕是使不得吧?” 李英琼甚是爽朗的把手一摆,说道:“你休要看轻它的盛意。我与它相处了好些日子,也只是背过我两次,就再也不肯背了。不然我骑着它到处去玩,哪里还会闷呢!你快骑上去吧,不然它要生气的。” 余英男见李英琼天真烂漫,一脸的孩子气,处处都和自己情投意合,心中好不高兴,又怕李英琼笑她胆小,只得点头答应。 李英琼这才高高兴兴的,把草索取来,系在雕颈,又教了骑法。 余英男作别之后,便骑了上去。 那神雕佛奴见她已然做好,立即健翩凌云,将她送走。 李英琼见神雕佛奴不过转眼,便已不见踪影,就转身回洞,收拾晚饭,连夜将石洞打扫,宫灯挂起,年货也是陈设起来,准备明日嘉客降临。 没有一会工夫,神雕佛奴飞回。 李英琼朝它谢过一番后,也就安歇去了。 ………… 纪宁借灵符之力,架起遁光,来到了一个山头,径直将身子降落。 她举目往这山的四面一看,见山环水抱,岩谷幽奇,遍山都是合抱的梅花树,绿草蒙茸,翠鸟争喧,完全是江南仲春天气。 正对面的一处崖角边上,隐隐现出一座庙宇。 纪宁看了一看,又伸手掐算了一下,确定自身并未寻错地方后,方才转过崖角,直往那庙前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暗付:“算一算时日,李英琼已快来了,那紫郢剑亦也要应劫出世了。” 第四章 冬秀叛,慈云寺 南海,紫云宫。 初凤唤来一个侍从,带裘芷仙下去修整。 裘芷仙因为自身险些失节失身,无颜回见乡里兄嫂,辱没门楣,又得见仙迹,不由动了出家之念,遂跪求初凤收录。 初凤原是奉师命来此救援,见芷仙生的美秀,根器深厚,且品行皆优,已然是动了收徒之念。 裘芷仙一提,初凤也不拿乔,立即应下。 随后,初凤先是从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十八粒灵丹,递给那些受难男女,然后说道:“此丹乃是我紫云宫中的灵丹,可追魂返命。你等因为被妖人采补过度,元气已亏。若是就这般回家,多则五年,少则两年,俱要痨病而死。事皆前定,你们身受此劫,均是前世造因,以致今世结果。不过,我可怜你等无辜,索性行善到底,赐下灵丹,补些元气,让你等能多活数载。接下来如何生活,且看你等自行抉择。” 说完,又命裘芷仙将后洞寻来的许多首饰金银,拿来分与众人,带回家去。 将这些受难男女各自送还故乡后,初凤便驾起了遁光,带着新收录门下的弟子裘芷仙,回到了紫云宫。 裘芷仙被带下没有多久,初凤便见一个花精所化的侍女急忙跑来禀报,说道:“少宫主,东秀姑姑在几日前,无故叛逃出宫,临走时,更是盗走了宫库内的许多法宝。还请少宫主下达谕旨,将其抓捕回宫,追责问罪。” 初凤把手一伸,揉了揉眉心,暗付:“群仙劫运,这就开始了吗?东秀妹妹,你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了。” 然后对侍女说道:“无妨,此事我已知晓。金须奴、石生两位师弟已然动身出发慈云寺,东秀万难逃脱,你且退下吧。” 侍女闻言,鞠身应诺,便自行退出栖梧宫外了。 ………… 慈云寺,乃是成都有名丛林。 在五台派门下智通和尚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极为鼎盛。 自从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当初与峨眉派剑仙结下深仇,在峨眉山玉女峰斗剑,被峨眉派的领袖剑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斩去一臂。 太乙混元祖师气愤不过,便在茅山修炼十年,炼就五毒诛仙剑,约峨眉派二次在黄山顶上比剑。 五毒仙剑甚是厉害,妙一真人齐漱溟眼看敌不过,斗剑失败,东海三仙中的玄真子、苦行头陀急忙现身,出来干涉,调解不公。 双方又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太乙混元祖师所依仗的五毒诛仙剑被苦行头陀施法收了去,双拳不敌四手,又无法宝防身,本是危极。 此时,一道七彩霞光自天飞落,现出一个红衣女子,容貌绝美。 她只是把宫袖一挥,便将苦行头陀手中禁锢的五毒仙剑夺了去,然后对太乙混元祖师说道,她道行即将圆满,要了却尘世因果,昔日五台派曾经伤她弟子,今日便以此剑,了却因果。 红衣女子把剑夺走,将话说完,便自遁走。 峨眉派东海三仙在一旁见状,也未出手阻拦。 太乙混元祖师见自身的飞剑被人肆意夺去,怒极反笑。 他想起自己身为五台派教主,成名多年,平日所向无敌,不料遇到几个峨眉派的后辈,数次失手,不仅是丝毫奈何他们不得,还被他们夺了苦经多年方才祭炼成的五毒仙剑。 太乙混元祖师越想越恨,竟以自身精血为引,使用一次便会损寿一纪的法术“十二都天神煞”施展出来。 他先是扬手,放十二面黑旗,上面绘画着血影和白骨骷髅,飞向黄山的上空,突化为六座旗门,暴长数十丈,分为六面,凌空立定。 旗门上面所绘画的血影骷髅立时飞舞而起,口喷血焰绿气,满阵飞舞,朝下喷射,使得黄山转瞬便笼罩在千百丈的愁云惨雾之下。 玄真子见太乙混元祖师对他们施展这类阴险狠毒的邪法,不由目露怒色,大声喝道:“大胆妖孽,用此恶毒邪法,天人共愤,造孽已深,是容你不得了。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玄真子无形剑的厉害,叫你遭点报应。” 说罢,只是伸手一点。 太乙混元祖师未见有什么动静,便觉身上中了一剑,惨叫一声,连忙施法遁走。 回到五台山,过了七天之后,便自身亡。 太乙混元祖师临终的时节,将门下几个得意门人叫在面前,传下炼剑之法,叫他们等人将剑法修成,寻那峨眉派的人报仇雪恨。 几个得意门人中,有一个名叫脱脱大师的,不幸走火入魔,当时坐化。 他的徒弟智通和尚便继承他的遗志,来到成都,苦心经营慈云寺。 智通和尚天性淫凶极恶,因鉴于他师父脱脱大师的覆辙,自己造建这座慈云寺又是非常艰苦,所以平时决不在本地作案。 每一年只有两次,派出他门下的四大金刚,前往邻省,作几次买卖,顺便抢几个美貌女子回来受用。 作恶之时,出入俱在深夜。 世人均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竟然以为慈云寺戒律谨严,僧徒们清规甚好。 故而,慈云寺因此颇能得到当地官民绅商的信仰,一时兴盛于世。 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周淳昔日仇敌“多臂熊”毛太的门下,有一个叫“张亮”的弟子,因为看中了城内一家女子,前去采花借钱,就此一去不回。 毛太因此大怒,又和峨眉派中人对上了。 而智通和尚同时已出了幺蛾子,露出了马脚。 他前几天正在欢喜禅殿,同了众弟子在那里追欢取乐时,忽然听见暗门磐响,进来了十七个由贵州进京应试的举子。 这十七个举子乃是绕道到成都游玩时节,因为听闻慈云寺是个大丛林,便随便进去随喜。 被一个知客僧招待,又在一时大意之下,被他们误入云房,巧碰暗室机关,进了甬道。 智通和尚见事情败露,被外人看破,只好亲自动手,送他们归西。 杀到最后一个,名叫周云从的举子时,见他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相貌长得极好,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智通和尚见状,心肠不禁被他哭软,不忍心亲自动手杀他,便将他送往牢洞之中,给了他一根绳子、一把钢刀、一包毒药,叫他自己在洞中寻死。 周云从又是跪地苦求,想要再多吃两顿,做一个饱死鬼。 智通和尚心想:“顺便一起成全了。” 于是,又与周云从三十个馒头,算计可以让他多活三天。 到第四天,他再来看时,周云从若是还不自杀,便再行动手。 殊不知周云从看似生得非常文弱,却是根器深厚,乃是峨眉派大兴,二次开山所收的良才之一。 被困于那般高大的牢洞,且四围均有人员看守的情况,也能逃走。 智通和尚到了第四天,派人去看,发现他已逃脱,又见素来于峨眉派甚是交好的“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在成都出现。 他料定此人早晚之间,必然会来前来寻事,于是广发束帖,约请帮手。 就此,开启了群仙杀劫,亦拉开了第三次峨眉斗剑的序幕。 ………… 古有申公豹,今有许飞娘。 许飞娘,人称“万妙仙姑”。她名义上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师妹,实际上则是混元祖师的妻子宠姬,二人恩爱异常。 自从两次峨眉斗剑,太乙混元祖师惨死,许飞娘便遁迹黄山,绝口不谈报仇之事。 五台派门下诸人皆以为她薄情寡义,受了混元祖师的深恩,眼见其应劫转世,却全然好似无事人一样,漠不关心,毫无一点同门情义。 便是许多正道中人,也说她太无情分。 殊不知她胸怀异志,立志要为夫报仇。 这五十年中,许飞娘潜心苦修道书,道行法力均是大进,又将几件法宝练成,虽然没有她师兄混元祖师的多,本领倒是反在她师兄混元祖师之上了。 她还处心积虑,四外结交友人,以便日后时机一到,便呼朋唤友,助她成事。 紫云宫在纪宁的带领下,越发鼎盛。 便是迎仙岛之名,也随着纪宁相助数个旁门中人先后脱劫得道,名声大盛,享誉海内外。 许飞娘心心念念寻求帮手之人,听闻此等名声,自然是不会放过。 她慕名前去数次,却始终无缘得见迎仙岛。 后来,许飞娘在机缘巧合之下帮了灭尘子,得他带领下,入了紫云宫拜谒。 此时纪宁因为功行即将圆满,遂与执念化身秦清雪融为一体,已是封宫闭关多年。 紫云宫内诸事,皆由初凤定夺,陆蓉波辅佐。 初凤因得纪宁事前明示,此次群仙杀劫的起因,正是峨眉派与五台派之间的纠纷,从而导致正邪两大正营的对持。 而许飞娘,正是应劫之人,不容轻沾,否则极易被她巧言令色所诱骗,参与其中,应劫转世。 故而,许飞娘数次前来拜歇,初凤均是把阵法开启,掩去踪迹,避而不见。 不成想,竟被灭尘子带领,入了紫云宫。 初凤看着面前这个相貌生得十分妖艳,穿着一身道袍,满脸媚笑的许飞娘,不禁转头,与在旁的陆蓉波对视了一眼。 二人均是看出对方眼中的叹息之意。 对于人来说,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物以类聚。 经过灭尘子的引见,二凤、三凤、金须奴、石生、凌玉儿、紫玲姐妹、施龙姑还好,均是得了初凤及陆蓉波的警告后,便暗自远离。 紫云宫中,唯有冬秀一人,和许飞娘成了莫逆之交。 在许飞娘的粲花妙舌下,冬秀只是接连会晤过三四次之后,便把她视若知己良友。 许飞娘何等聪慧之人,早已看出紫云宫中人对自己的防备之心,亦看得出冬秀对于紫云宫中的几人生有心结。 同时发现初凤姐妹三人均对其感情甚深,颇为信任。 她心想:“我只要将冬秀一人笼络出宫,与峨眉结仇,纵然你们等人不愿出手,到时也要不得不出手。且只是你们出了这方紫云宫,我便不信,我没有法子把你们笼络。” 于是,她便时以危言耸听、故作忠诚,以便笼络冬秀。 听闻慈云寺之事,许飞娘因为她有一柄天魔诛仙剑尚未炼成,不便离开黄山太久,暂难相助。 她又猛然想起冬秀,觉得正是一个绝佳时机,遂发出一封飞剑传书,直奔南海。 冬秀因与其交好,早便言听计从,又是困于伏魔塔内多年,许久未见人世,便不假思索,不顾初凤禁令,偷瞒出宫,更是借着二凤的信任,又一次盗走了数件存放于紫云宫库内的法宝,以便应敌。 她想着自身与初凤姐妹三人感情甚坚,宛若亲生姐妹一般,纵然是违禁盗宝出宫,只要纪宁未出关,定然无碍。 殊不知,纪宁早已算出她定然会叛逃出宫之事。 此次冬秀盗宝出宫这般顺利,不过是顺势,断了她与紫云宫的因果。 又命金须奴、石生二人前去慈云寺,送其应劫轮回。 第五章 见英琼,杨花死 这日,莽苍山古庙。 纪宁正在运功调息,头顶浮现一道清光,上悬着一朵铅色莲花,含苞待放,将开未开。 忽有一道白光自天飞落,随后响起了两个脚步声。 来人走到庙前,有个男子“咦“了一声,紧接着低声说道:“此刻不是讲话之时,适才在云路中遇见我两个对头,一会便要前来寻我,你在我身旁多有不便,就别与我一同迎上前去了。这里有两枝何首乌,你饿时吃了,可以三五日不饥。三日之内,千万不可离开此地。” “如果到了三日,仍不见我回来时,你再打算走。往庙外游玩时,切记不可经过楼下庭心同大殿以内。你只要站在楼窗上头,纵到庙墙,再由庙墙下去,便无妨碍。此山名为莽苍山,这座庙并非善地。不听我的话,遇见什么凶险,我无法分身来救,不可任意行动。要紧,要紧!” 男子把话说完,放下两枝巨如儿臂的何首乌,不等身旁的少女答话,便架起剑光,化作一道白光,凌空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那少女见男子行动果然是一位飞行绝迹的剑仙,已经心眼口服,正想要询问个究竟,男子已然飘然离去,不等她问话。 她只能跺了跺脚,在无可奈何下,只得依言在钟楼中,等候男子回来再说。 而这个少女,正是李英琼。 离去的男子,乃是昆仑派被逐弟子,名唤赤城子。 他生平最不愿收徒弟,这次是受他师姐阴素棠之托,前来峨眉山,将李英琼度到她门下,带其回云南修月岭枣花崖的途中,远远便看见几个对头的剑光,暗道不好,连忙按下剑光,恰好落在了莽苍山。 李英琼目送白光去后,回身往这钟楼内部一看,见里面蜘蛛在户,四壁尘封,当中供的一座佛龛,也是残破不堪。 她一见这满目凄凉的景象,不由心中好生难过。 此时,纪宁已然收功,睁开双眸,望见李英琼脸上露出几丝畏惧难过的神色,暗付:“李英琼纵然再如何胆大,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啊。” 想到此处,她立即心头一软。 纪宁把手一抬,轻挥袖袍,撤去了先前所设的隐形禁制,现出了身形。 李英琼几次想到庙外去看看山景,都因为慑于赤城子临行之言,不敢妄动,突然望见佛龛前方有道五色祥光乍现,顿时吓了一跳。 随后,她见光敛处,现出一个绝美少女,青衣赤足,双脚悬空,显然并非凡俗之人。 李英琼不知怎地,一见纪宁,便心生好感,不似先前见到赤城子那般,心中老是厌恶。 她身居仙根,心中慕道已久,日日想要拜一个剑侠仙人为师,之所以愿随赤城子同行,亦是见其放出飞剑,冷气森森,寒光耀眼,又是挥手间,凭空削断一株老梅的枝丫,方才兴高采烈地跟随。 纪宁轻移玉足,化作一道金光,转瞬便来到了李英琼的身前。 李英琼见一道金光闪过,面前忽现出纪宁的身形,纵然她胆子大于常人,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又见纪宁施展移形换影的神通,心中一动,心想:“我日日想要拜入仙人门下,习得剑术神通,那个道人到现在还未见返回,想来不是白眉祖师所说的仙缘。而这个少女如此非凡,定然是剑侠中人,何不跪求她收录?” 她乃是应劫而生之人,天地所钟,生具大气运,乃是峨眉派第三代掌教。 念头一动,天机立时变化。 架着剑光,正在往莽苍山方向赶来的妙一夫人荀兰因亦是心生感应,口中惊呼一声“不好”,便连忙运转法力,加快剑光,星驰电掣。 此时已然是夜幕降临,玉兔东升。 期间,有凡俗之人,不经意地抬头一望,看见妙一夫人荀兰因金色的剑光在夜空中划过,误以为是流星,连忙闭目许愿,祈求神灵保佑其家人安康无忧。 纪宁见李英琼眼珠一转,又感应到自身气运发生变动,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连忙挥袖阻住了李英琼接下来想要跪拜的动作,随后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求之事,不过事皆有前定,我并非你命中注定的师父,无法度你入道。” 李英琼正欲跪求,忽见青衣少女只是把袖袍一挥,自身便立即感受到一股无形之力阻止自身下跪的动作,又听完纪宁之言,便连忙说道:“如此说来,仙姑定然是知晓我那命中注定的师父是何许人也,敬请仙姑明示,为英琼解惑。” 纪宁见她性急,又生得这般美秀,仿佛看到了昔日的三凤,倏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说道:“我们有缘,你莫要急,慢慢来。我知道你叫李英琼,我叫叶栖云,我们同龄,不过大你一些,先你一步入道罢了,你可唤我作姐。” 李英琼甚是聪慧,见纪宁待己亲近,她亦想与其亲近,遂就势唤了一声“叶姐姐。” 纪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还未入道,尚未能辟谷不食,现在已然玉兔高升,你还不饿吗?” 李英琼闻言,甚是惊讶,连忙跑到窗前,举目远眺,只见天色已暗,一轮明月正从东山脚下升起,清光四射,照得庙前平原中,那千百株梅花树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有一阵阵幽香,时时由风吹到。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股梅香甚是怡人心脾,不由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好来。 李英琼又摸了摸肚子,觉得腹中饥饿,便回身将何首乌取了一枝,放入口中,吞食了起来。 她在吃之前,递了另一枝何首乌给纪宁。 纪宁摆了摆手,示意自身不饿。 李英琼性子执拗,执意要给。 纪宁见状,知晓她的一番心意,于是笑了一笑,便伸手接过。不过,只是持在手中,并未食用。 李英琼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见此情景,也未多说其他。 她一咀嚼口中的何首乌,顿觉满嘴清香,甚是甜美,非常好吃。 李英琼才吃了半枝,腹中便不觉饿了。 她不知道那命定的师父何时才到,不敢任意吃完,便将剩余的一枝半何首乌,仍藏在怀中。 纪宁见李英琼吃完,微微一笑,伸手一拉,化作一道金光,把她带出了庙外。 李英琼孩子心性,早便想着把这月色、梅花赏玩个饱,被纪宁带了出来,立时宛若脱了缰的野马般,跑到梅花林中,穿进穿出,好不高兴,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纪宁只是在旁,抱胸含笑,看着她嘴角眉梢尽显欢愉之色。 这时明月千里,清澈如昼,只有十来颗疏星闪动,月光明亮,分外显得皎洁。 ……………… 慈云寺,后殿禅房内。 毛太寻得爱徒张亮的尸首,又悲又恨,亲自将棺木买来,把张亮尸身成殓,送到义地埋葬,如丧考妣地哭了一场,便急忙忙地由城中赶回庙去。 他经过庙前的那片树林旁边时,忽见林内生有一团浓雾,足有几十丈方圆,衬着初生的明月,非常好看。 毛太一路走,一路看,正在觉得有趣的当儿,猛然想起如今秋高气朗,明月初升,这林中怎么会有这么厚的浓雾?又见有雾的数十丈方圆之外,仍是清朗朗的疏林月照。 他觉得这事有点稀奇,心想:“莫非这林中是有什么宝物要出世,故而宝气上腾吗?” 毛太一边在想,一边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庙门。 他连忙进去寻找智通,把禅房复室找了一个遍,并无踪影。 恰好这时,寺内知客师了一走过。 毛太伸手一拦,阻了了一的去路,便问智通现在何处。 了一闻言,答道:“我刚才看见师父往后殿走去,许是找你去吧?” 毛太也不介意,便往后殿走来。 那后殿旁边有两间禅房,正是毛太的卧室。 他刚刚走到自己卧室的窗下,隐隐约约听得零云断雨之声。 毛太轻轻扒在窗根下,往内一看,几乎气炸了肺腑。 原来他惟一的爱人,他同智通的公妻杨花,此时似是白羊般躺在他的禅床之上,智通站在床前,正在余勇可贾,奋力驰骋,口中气喘吁吁。 智通一面加紧工作,一面喁喁细语。 毛太本想闯了进去,问智通为何不守条约,在今天自己该班的日子,来此擅撞辕门? 刚一抬手,他又转念一想,暗付:“智通当初本和自己议定公共取乐,杨花原来就是智通的人,偶尔偷一回嘴吃,也不算什么。自己寄人篱下,有好多事要找他帮忙,犯不上为一点小事破脸。” 这般一想,毛太的怒气便也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毛太心想:“倒是杨花背着智通,老说是对自己如何高情,同智通淫乐,是屈于凶威,没有法子。今天难得看见他二人的活春宫,乐得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好考验杨花对自己是否有真情。” 他便沉心静气,连看带听。 这时,智通正处于战乏之际,一面缓冲,一面问杨花,说道:“我的小乖乖,你说真话,到底我比那厮如何?” 毛太在窗外听到这一句,越发聚精会神,想要听杨花是如何答复的。 他心想:“她既然同我那样恩爱,就算不能当着智通说我怎么好,也决然不能把我说得太过稀松。” 于是,越发侧耳凑近,聆听里间的话语。 杨花听完智通之言,星眼微扬,把樱桃小口一撇,做出许多淫声浪态,说道:“我的乖和尚心肝,你不提起他还好,提起那厮,简直叫我小奴家气得恨不能咬你几口才解恨。想当初自蒙你收留,是何等恩爱,偏偏要犯什么脾气,情愿当活王八,把自己的爱人,拿去结交朋友。” “后来你又舍不得,要将小奴家要回,人家尝着甜头,当然不肯,才说明一家一天。明明是你的人,弄成反客为主。你愿当活忘八,那是活该。可怜小奴家,每轮到和那个少指没手的强盗睡,便恨不得一时就天亮了。你想那厮两条毛腿,有水桶粗细,水牛般重的身体,压得人气都透不过来。也不知他碰到什么大钉子上,把手指头给人家割了两个去,叫人见了都恶心。” “亏他好意思骗我,还说是小孩时长疮烂了的,这话只好哄别人,小奴也会一点粗武艺,谁还看不出来,是被兵刃削去了的?我无非是听你的话,想利用他,将来替你卖命罢了。依我看,那厮也无非是一张嘴,未必有什么真本事。我恨不能有一天晚上,来几个有能力的对头,同他打一仗,倒看他有没有真本领。如果是稀松平常,趁早把他轰走,免得你当活忘八,还带累小奴家生气。” 杨花天生淫贱,又生得伶牙俐齿,只图讨对方的好,什么话都说得出。 她只顾讨智通的好,嘴头上说得高兴,万万没想到毛太听了一个逼真。 智通也是一时大意,以为毛太出去寻仇周淳,也和上回一样,一去十天半月。 两人说得高兴,话里话外,都把毛太骂了个狗血淋头。 毛太性如烈火,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再也无心计及利害,喊一声:“贼**,你骂得我好!” 话到人到,手起处有一道黄光,直往杨花头上飞去。 杨花见状,连忙喊道:“嗳呀,不好!师父救命!” 智通在这般出乎不意,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是慌了手脚,伸手一把将杨花提将过来,夹在胁下,左闪右避。 毛太已下决心,定取杨花性命,驱使赤阴剑,苦苦追逼。 追得智通光着屁股,赤着脚,抱着赤身露体的杨花,来回乱蹦。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声,说道:“远客专诚拜访,你们也不招待,还给我看这般丑陋的情景,是何道理?待我为你二人解围吧。” 说罢,一道白光,由窗外飞进,化作一个丈许方圆、银光灿烂的圈子,将毛太赤阴剑所化的黄色剑光束在当中,停在空际,动转不得。 紧接着,又有一道黄光疾如风雷,冷气森森,朝杨花的六阳魁首一绕,倒将下来,赤红的鲜血贱了智通一身。 智通和毛太均是大吃一惊,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个女子,生得貌美,却面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美目中透出几丝凶光,身上穿着一袭白衣。 而这个白衣女子,正是因为收到许飞娘飞剑的传书,特意赶来慈云寺的邵冬秀。 第六章 僵尸出,紫郢现 皓月当空,清光四溢,其明如昼。 纪宁二人所在的古庙并不算大,庙墙已经东坍西倒,两扇庙门只剩一扇倒在地下,受那风雨剥蚀,门上面的漆已脱落殆尽。 院落内有一个钟楼,四扇楼窗也只剩下了两扇。 楼下面一个大木架上,悬着一面大鼓,大可数抱,外漆赤红如血,十分鲜艳夺目。 在外面往里探望,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殿内停着几具棺木。 这处庙宇显然是无人主持,荒芜已久。 山中向来清寒,临近半夜时分,更为冰凉。 李英琼玩了个尽兴,又觉得有点夜凉,方才跑出梅林,走近纪宁的身旁,说道:“叶姐姐,我觉得有点冷,待我回到钟楼,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裹打开,添一件衣服穿上,你我两人再好好叙谈一番,可好?” 纪宁清浅一笑,伸手帮她梳理了一下因为玩耍流汗而显得些许乱的发髻,答道:“来日方长,你我二人多的是时间叙谈。不过,你的仙缘将至,不可误了时辰,到时多生出许多的事端,那便不好了。” 李英琼闻言,心中不由惊喜交加,连忙说道:“叶姐姐,你口中所言的仙缘是在何处?” 纪宁转身,并无多说,只是伸出手指,朝着钟楼下方的那面大鼓一指。 李英琼见状,心中一动,连忙由正门纵身进去,走到钟楼面前,便看见架上那一面大鼓上面似是贴有字纸。 她暗想:“叶姐姐说我的仙缘就在此,果然不假。这座破庙内,处处都是灰尘布满,唯独这面大鼓,红漆如新,上面连一丝一毫的灰尘都没有,显然有异。” 李英琼想要一探个究竟,又手无旁物,于是抬眸往四外打量,见到那个鼓槌挂在一旁,看上去好像是又大又重,便想去取过来,敲击看看。 就在此时,猛然听见殿内响起了啾啾两声怪叫,让人不由汗毛竖立。 李英琼这时方才想起,先前进庙时,恍惚看见庙中停有几具棺材,赤城子临行时,又说此非善地。 她手中并无兵刃在手,心中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由转身去看殿外,找寻纪宁的身影。 谁知一回身,只见月光影里,梅林树外,毫无人烟。 不知何时,纪宁己然悄然离去。 李英琼见此情景,更为胆怯。 她觉得自己倘若是还留在此地,便有些危险。 于是,李英琼无心他顾,脚下用力,便要把身一纵,离开这座荒山古庙。 这时,怪声又起,啾啾两声,殿内便有一个黑东西飞将出来。 李英琼在不经意间看到,喊了一声:“不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把身子一纵便上了墙头。 又忍不住好奇心,回眸往下一看,见那飞出来的黑东西,原来是一只大蝙蝠。 李英琼“呸”了一声,心神才刚刚平定下来,随即又有一阵奇腥随风吹到,耳旁还略微听见一种咻咻的呼吸声。 她屡受惊吓,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李英琼圆睁二目,四下观看,并无发现有什么动静,暗骂自己神虚胆怯。 她暗用劲力,正要由墙上纵到庙外时,忽听适才那一种呼吸声就在自身的脑后,越听越近。 李英琼猛然回头一看,吓了一个胆裂魂飞,脚下顿时落了个空。 原来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巨大的骷髅,两眼通红,浑身绿毛,白骨嶙峋,并且伸出两只似鸟爪般的长手,作出欲扑身而上的架势。 那庙墙缺口处,只有七八尺的高下,正好齐到那怪物的胸前。 就在这个忙乱惊惶中,李英琼顿生急智,趁自身的两脚还未着地之际,将左脚搭在右脚的上面,借劲使劲,只是一纵,身子便似蜻蜓点水般顺势纵到了那钟楼的上面。 她刚刚把脚站稳,便听见下面殿内的棺木发出轧轧之声。 响了一阵后,紧接着又是砰砰几声大响,显然是棺盖落地的声音。 然后,李英琼在钟楼上又听见有三声巨响响起,心生好奇,不由探身窗外,见适才那个绿毛红眼的怪物,已是绕到前门,进到院内,直奔钟楼走来,口中不住地吱吱怪叫。 没过一会,那殿内也蹦出三个怪物,都是绿毛红眼,白骨嶙峋,一个个伸出似鸟爪般的双手,朝着钟楼上的李英琼乱叫乱蹦,大有欲得之方才甘心的神情。 李英琼虽然生得胆大,见此情景,也是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幸而这座钟楼离地甚高,那四个怪物虽然凶恶,身体却是不太灵便,两腿笔直,不能弯转,尽管朝上直跳,离那钟楼还有丈许,便自倒将下去。 李英琼见这四个怪物不能往上高纵,危及自身,方才稍放宽心,用手拍了拍胸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惊魂乍定后,她便想着要寻一些防身东西在手上,以备万一。 李英琼在钟楼上到处寻觅,并未发现有东西可以防身。 她还未来得及沮丧,忽然看见神龛内的佛肚皮上,破了一个洞***中隐隐发出一道绿光。 李英琼心生诧异,便伸手往佛肚皮中一摸,掏出一个好似剑柄一般的东西,其长不到七八寸,上面还有一道符篆,非金非石,制作古雅,绿黝黝的,发出道道暗蓝光彩。 她在百忙中也寻不着什么防身之物,便把这个似剑柄般的东西拿在手中。 持有东西在手,暂且可以防身,李英琼觉得心中稍微安稳了些,便转身回头,往楼下去看。 她见那四个怪物这时居然越跳越高,有好几次的纵身一跳,离那楼窗仅仅只有三四尺光景。 又见那八只似鸟爪般的双手,把钟楼上的木板抓得粉碎。 四个怪物跳了一会,见目的难以达到后,那一个为首的怪物似是感到十分暴怒般,倏地狂啸一声,然后奔向钟楼的下面,去推那几根木柱。 见其意图,是想要把钟楼推倒,让李英琼无处可逃,跌下地来,再行嚼用。 其余的三个怪物见状,亦是冲天狂啸一声,然后纵身上前,帮同一齐动作。 这四个怪物均是力大无穷,而那钟楼年久失修,早已腐朽,只是经它们几次推摇,支撑钟楼的木柱立时被推得东倒西歪。 那群怪物在下面,不住地用力摇晃。 李英琼站在钟楼之上,觉得自身好像似是乘坐一艘遇着大风大浪的舟船般,摇晃不住,楼上的门窗木板,连同顶上的砖瓦,均是纷纷坠落下来。 她见势危急,连忙将身子立在窗台上面,准备等到钟楼一倒,便飞身纵上墙,往外逃走。 李英琼这才刚刚把主意拿定,耳旁忽然听见咔嚓一声,便见一根支楼的大柱倒将下来。 她暗道不好,知道钟楼即将就要倒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把脚一登,人便到了庙墙上面。 李英琼知道怪物不能跳高,又见那大殿屋脊也有三丈高下,便由墙头纵了上去,悄悄地把身子伏在殿脊上面,用目往下偷看。 下方这时忽然响起一片哗哗啦啦之声,随后接着一声震天的巨响,那钟楼已然是被那四个怪物推倒。 李英琼在殿脊上面,暗自感叹自身运气好时,又听见咚的一声,连忙抬目往下看去,见一根屋梁直插在那面红鼓上面,将那面光泽鉴人的大红鼓穿了一个大洞。 随后又见月光底下,那四个怪物的八只钢爪纷飞如蝶,将一堆瓦砾打得一通乱飞。 其中有一个怪物,因为翻了一阵,也寻不见李英琼的踪影,本是气极,又见那面大鼓鲜红如血,十分碍眼,便伸出双手,朝那面红鼓连撕带抓,拆了个粉碎,然后狂叫一声,又是四面寻找了起来。 就在这时,它忽然看见月光底下有道人影,抬头一看,便发现了李英琼藏身所在。 这四个怪物互相吱吱叫了数声,竟是如人排兵布阵一般,分作四面,将大殿包围,随后争先恐后地,往殿脊上面冲了过来。 李英琼见状,暗道不好,又是在百忙中,想不出有何应对之策。 正在她愁急之际,她的耳旁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说道:“莫急,去看那大鼓处,一会便有条紫龙飞腾而起,将这四个僵尸除去后,你便用你怀中的剑柄当作金镖去打,自能收伏这件天府奇珍了。” 李英琼一听这女子的声音,便识出是纪宁的声音,连忙出声言道:“叶姐姐,原来你没走,我还以为你当真狠心,就这么丢我一人在此。” 她话音刚落,耳旁又听见纪宁传音说道:“我之所以隐去身形,便是不想你心生依赖。群仙劫数已至,你乃是应劫之人,我过多干预,只怕是误了你的道业。你那命中的师父快要来了,我此时也不便见她,你我日后相见之时,再作详谈。” 说罢,李英琼便见身旁有一道五色霞光冲霄而起,没入夜空中,转瞬不见踪影 她在那道五色霞光中,依稀可以看见纪宁对自己点头一笑。 这时,李英琼这才知晓,原来纪宁一直伴在她的身旁,只是施法隐去了身形,方才看不见罢了。 李英琼不由为自身先前吓得心胆皆裂时,心中埋怨纪宁而感到愧疚。 两头僵尸这时已经抓住殿前瓦垄,要纵上殿脊,朝李英琼抓来。 李英琼见状,无暇多想,把手一伸,将殿顶的瓦揭了一螺,朝那先爬上来的两个僵尸的顶上打去。 这四个僵尸虽然因为骨骼僵硬,除了两手之外,其余部分都不大灵活,但是周身若钢似铁,刀剑都难伤丝毫,何况是瓦片。 李英琼见瓦片打在那两个僵尸的头上,只是咔嚓了两声,并未伤到它们丝毫,反倒是将其的凶性激起。 那两个僵尸冲她叫了两声,两手一齐使劲,竟将整个房顶扯断。 椽梁一断,连同那两个僵尸一齐坠到地下。 而后方有一个僵尸,与同伴一齐包抄过来时,被那堆破鼓绊了一交,越发暴怒,把手一伸,便从那破烂鼓架之中,拾起一个三尺来长、四五寸方的白木匣。 那白木匣的上面隐隐可以看出画有一道符篆,灵光四溢。 僵尸残忍凶暴,不由分说,把那木匣拿在手中,只是一抓一扯,便被白木匣分成两半。 上画的符箓被毁,只是闪了一闪,便没了动静。 那个僵尸还想要再次动手,将那个白木匣彻底粉碎时,便见一道青绡紫雾冲起,现出一条似龙非龙的东西。 李英琼见那两个僵尸用力过度,以致坠落在地,还在惊魂未定,心惊胆丧,刚打算觅路逃走,忽见紫龙飞起,想起纪宁之言,心中一动,把先前揣在怀中的剑柄持在手中,伺机而动。 紫龙一现,围着那离得最近的僵尸腰间一绕,李英琼便听见那僵尸发出一声惨叫,分成两截,倒在地下,变成了一堆白骨骷髅。 那从房檐坠下的两个僵尸,刚得爬起,还要往上纵身时,忽听同伴叫声,一齐回头去看,见它们的同伴业已被腰斩在地,化作白骨,便知道厉害,与另一头僵尸不约而同,一齐拔腿就逃。 它们行走如飞,却不及那条紫龙迅速。 那条紫龙如电闪一般卷将过来,先后到了三个僵尸的身旁,只是一卷一绕之间,发出一阵轧轧之声,那三个僵尸转瞬便都变成了一堆白骨骷髅,拆散在地。 李英琼只顾看僵尸与紫龙争斗,却忘了自身的处境。 那条紫龙将四个僵尸除了之后,把头一昂,往屋脊上一望,看见了李英琼的存在,立即似箭般蹿了上去。 李英琼见状,方才想起纪宁之言,见这条紫龙来去如电,不过转瞬间,便已纵到离她身旁不远。 那条紫龙还未近得她身,一阵奇寒便已然透体袭来。 李英琼不敢怠慢,手中的剑柄握得越发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直至那条紫龙离她大约只有七八尺的光景时,李英琼方才看清这条紫龙长约三丈,头上生着一个三尺多长的长鼻,浑身紫光,青烟围绕,看不出周身的鳞爪。 李英琼知道自身命在顷刻,听从纪宁的话,把手中拿的剑柄当作平时所用的金镖,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那龙头径直打去。 她依稀见到一道火光闪现,正好打了个正着。 随后听见当当两声,紫光一闪,那条紫龙便已然不见了踪影。 李英琼见状,心中一喜,知道纪宁所言,果然不虚。 她连忙跑近前去,低头一看,见是一柄长剑,闪耀着紫光,映月争辉。 李英琼将剑取在手中,仔细一看,见这剑的柄竟与适才所得的剑柄一般无二,又见剑头上刻着“紫郢“两个篆字。 她看着这柄映月争辉的长剑,口中呢喃道:“紫郢剑,这名字可真是好听。” 第七章 九华山,冬秀死 这日,时值黄昏。 衔山夕阳,赤红如火,将九华山金顶上的一片疏林映照得清朗朗的,让人举目一望,不由为之生出些许脱俗之心。 这时,远方天际忽有几道红线降下地来,现出一个和尚的身影。 这个和尚生得十分矮胖,相貌凶恶,身上穿着一件烈火袈裟,手持一技铁禅杖,显然并非寻常之人。 他名唤作法元,人称金身罗汉,正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徒弟,亦是毛太的师父。 来到九华山,是为了请三山五岳的剑侠能手,准备在慈云寺内,与峨眉派决一胜负。 九华山金顶上的归元寺的狮子天王龙化及紫面伽蓝雷音,与他素有交情,特意来此相邀。 山中景色清绝,法元因为心中有事,无心鉴赏,只是低头赶路,沉思暗付。 那日冬秀刚到慈云寺不久,法元便随后也到了。 法元一到,见毛太面带郁色,便开口询问他,因何不悦。 毛太哪里敢把自身与智通之间的龌龊之事告诉师父法元,又知其因为混元祖师之事,格外痛恨峨眉派,于是不假思索,便将自身一行人与峨眉派的恩怨,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冬秀聪慧,一来见到那番情景,早已将个中内情猜出了十之八九,于是放出法宝阻止了毛太、智通二人斗法后,便二话不说,放出飞剑,将杨花给斩了。 她想着,既然这个杨花使得毛太、智通二人反目,又是有碍于她此行的扬名,那便直接斩杀,一了百了。 只是冬秀不知,她这般低头沉思之时,双目中几缕黑光一闪即逝。 法元来得稍微晚些,并未亲眼见到毛太、智通二人为杨花争风吃醋的场面,只见智通一身血污,脚下有着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尸首,赤身裸体,自身徒弟毛太面色不好,便以为是遇见事情了。 冬秀在旁,虽然知晓其中缘由,但是觉得若是讲明,有碍自身的扬名计划,于是并没有开口反驳,更是见智通想要开口,还出手阻拦住了。 法元一听,顿时大怒,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似是感应了什么一般,把目光转向房顶处,大声喝道:“何方鼠辈,敢在我面前藏头缩尾。” 他刚把话说完,耳旁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你这小辈,你师父混元祖师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倒是好胆。我此时就在你面前,且看你有何手段?” 法元听出这声音乃是“嵩山二老”之一,人称“追云叟”的白谷逸所发,暗道不好,连忙后脑一拍,便有数十道红线,比电还急,直往身前飞去。 他暗想:“纵然白谷逸道行高深莫测,只要被他的剑光笼罩,休想逃得性命。” 法元一面在指挥剑光,一面留神,用目往四外观看。 这时,毛太的面前忽然起了一阵微风,一道青光如掣电一般,直往他的胸前刺来。 毛太见状,大喊一声:“不好!” 便连忙纵身,往旁边跳开。 饶他躲闪得快,左膀业已碰着剑锋,断了半截下来。 智通久经大敌,见此情景,连忙将后脑一拍,飞出三道光华,上前为他抵住青光,免其身死。 在旁的冬秀见状,更是大怒。 她本是应许飞娘之邀,违背宫禁,盗宝出宫,就是为了一扬威名,好让宫主纪宁看看自身不差。 如今同伙在她的身旁被伤,几乎陨命,自觉颜面大失,二话不说,取出一柄飞刀,口中念动咒语,随后朝那道青光伸手一指。 那刀立时化作一道红光,便要往青光斩了过去。 这时,空中有人大喝道:“冬秀,叛宫盗宝已是罪无可赦,居然胆敢依仗盗取的法宝肆意伤人,今日饶你不得。” 说时,三道七彩虹光宛若流星逐月般,先是朝那刀化作的红光一击,将其打回原形,落在地上,黯然无光,显然是灵光大损。 随后,闪避不及的冬秀被那三道七彩虹光绕身而过,只是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身死道消。 冬秀一死,那三道七彩虹光被一个白衣男子伸手一招,收回了剑匣之中。 空中皓月高悬,霜华将四外映得通明如昼。 那白衣男子把身一转,现出一张玉面朱唇、丰神俊朗的脸。 来人,正是金须奴。 金须奴如今道力不弱,又生具一双慧眼,白谷逸的隐身法能瞒得过法元,却瞒不过他。 他先是对着白谷逸的方向鞠身拱手,随后看了那道青光一眼,只是笑了笑,便说道:“冬秀乃是我紫云宫之人,她因受人蛊惑,违禁叛宫,盗宝伤人,按照紫云宫规,罪无可赦,已然就地处决。我紫云宫素来不喜理会外间俗事,只想随缘度人,以全连山祖师的遗命,峨眉与五台的正邪纠纷更是与我紫云宫无关,此间事了,我且回宫复命。若是有人不服,自可来紫云宫寻我,金须奴恭候大驾。” 说罢,金须奴伸手一招,将冬秀的法宝囊及地下那把波罗刀收走,又屈指弹出一道琉璃火光,将其尸首焚尽,便将袖袍一展,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天际,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白谷逸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下,便伸手一拍,把毛太、智通的飞剑击退,随即身形一闪,来到那个与毛太、智通二人斗剑,被逼得汗流浃背的青衣少女的身旁,说道:“还不快走。” 那青衣少女闻言,点了点头,不等毛太、智通等人反应,将身腾起,道一声:“疾!” 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毛太、智通等人见来人逃走,心中大怒,也是将身子起在半空,运动剑光,正待向前追赶。 法元在下方见状,大声喝道:“追云叟法力高深莫测,连我都敌不过,你们这是要找死吗?还不快回来。待我去请了几位能人相助,还愁不能雪恨吗?” 毛太、智通等人闻言,不敢再追,便把剑光下落,现出身形。 法元见此情景,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话,便化成几道红线,破空而去。 ……………… 法元忆完前事,想起如今峨眉派能人众多,师仇难报,还有紫云宫等海外散仙声势越发浩大,光复五台派越发艰难,又想起昔日恩师混元祖师在世的威风场面,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叹息出了声。 正当他低头深思之时,忽听不远处的疏林中,有一个小孩的声音说道:“姐姐,孙师兄从那旁来了。你看还有一个贼和尚,面相凶恶,鬼头鬼脑的,显然不是个好人。你去把孙师兄喊过来吧,省得被那贼和尚看见又惹麻烦。” 法元闻言,连忙把头一抬,举目往林前看去。 只要无论他如何探看,仍是只听得见有人在说话,并未看见人影。 法元见此情景,便是这说话的人是成心用言语来挑逗自己。 正待他发言相问时,忽见对面山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服,穿峰越岭,似飞一般直往前面树林走来。 这时,法元又听林中小孩说道:“姐姐,你快去接孙师兄,那个贼和尚是不安好心的啊。” 又是一个女子声音,听起来甚是温婉,柔声答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这样张皇?那个和尚有多大胆子,敢来九华山动一草一木?他若是个知趣的,趁早走开,免得惹晦气,怕他何来?” 法元本是因前事而不太顺心,听他们说话,越听越像骂自己,不由心头火起。 可是,他不知道对方藏身之地的所在,想要动手,亦也无从下手,只得按捺下心头的火气,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 这时,那白衣少年动作极快,已然飞身,冲入林内。 法元见那白衣少年站立等候,心料定然是和那说话的人到了一块,便想趁此时机,暗下毒手。 他故意装作往山上走去,忽然回身,把后脑一拍,将飞剑放出。 法元所发出的飞剑,化作数十道红线,疾如风雷,直往林中飞去。 那白衣少年见状,好似若无其事一般,只是眨眼的功夫,忽然隐身不见。 法元见状,心想:“这少年倒也机警,不过这林子周围数十丈方圆,已被我的剑光笼罩,纵然你会隐身之法,也万难逃得性命。” 正在他这般暗想时,忽见那数十道剑光停止不进,好似有什么东西隔住一般。 法元大怒,默运玄功,手指剑光,大喝一声:“疾!” 那数十道剑光得他法力的催动,力量大增,衬着落山的夕阳,把林子照得通明,不住地上下飞舞。 到了后来,法元索性驱使那数十道红线剑光,把这座林子团团围住。 剑光所过之处,枯枝败梗,坠落如雨,便是那合抱的大树,也会平空截断下来。 可是,剑光只要一挨近中间那方丈之地,便会似碰壁一般,被撞了回来。 无论法元如何加大法力驱使飞剑,均是奈何不了。 而那林中的人,依旧有说有笑,显得非常热闹。 法元虽然觉得自身已经把敌人困住了,也是无计可施。 相持了一会,忽然林中有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弟,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现在母亲又不在家,我看你怎么办?” 这时,又有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师姐,看在我的面上,你出去对敌吧。这凶僧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毒手,当真是太可恶了!若不是师姐适才拉了我一把,几乎便中了他的暗算。难道说你就任凭人家欺负咱们吗?” 法元听到此处,正想看那女子如何答话时,便听见先前那小孩说道:“师兄不要求她,我姐姐向来越扶越醉。好在要不出去,大家都不出去,我们在里间,可以乐看这贼和尚的耍剑。我要不是怕母亲打我,我就出去同他拼一下了。” 那女子闻言,只是冷笑了两声,也不还言。 法元见这几个人说话,清晰可闻,仿佛离得极近一般。又见人家说话的神气,好似不把他放在心上,藐视之意十足。 见此,他便知道这几个年轻人不大好惹。 第八章 小孩顽,斗法元 自从太乙混元祖师那日斗剑失败,兵解转世后,五台、华山两派均是失了重心。 尤其是五台一派,混元祖师的门下弟子虽然众多,却少有良才,反倒是淫邪恶人居多,一味依仗法力与神通逞凶斗狠,霍乱人间,且不积外功,不明天数。 种种缘由,注定了五台派中人在这次的群仙劫运中,万难脱身。 法元亦是如此。 他没有混元祖师的法力及神通,倒是把其师的傲气学足了十分。 法元自持法力神通不弱,自己是派中有数的人物,自信除了峨眉派东海三仙、嵩山二老、紫云宫主等少数能人之外,他人均不是自己的敌手。 他心高气傲,哪里能容无名小儿这般欺凌,视作玩笑看待。 法元想要动手,又寻觅不到对方的踪影;想要离去,未免虎头蛇尾,折腾了大半天,连敌人什么形象都不知道,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威名,成了笑话? 他一经细想,越发羞恼,血气直冲眉梢,那副神情似是要择人而噬般,十分恐怖。 这次,法元眼珠转了转,心中一动,想到了激将之计。 他立即朝着林中,大声说道:“里头那几个乳臭小娃娃,有本事的,只管走了出来,你家罗汉爷有好生之德,决不伤你的性命;如果再耍这障眼之法,我就要用雷火来烧你们了。” 话言未了,林中那小孩便说道:“姐姐,你看这贼和尚急了,在叫阵呢。你还不出去,把他打发走?我肚子饿了,要回家吃饭呢。” 那女子闻言,答道:“你闯的祸,我管不着。” 那小孩见女子不肯出手,便说道:“没羞。你以为我定要你管吗?你且看我,这便教训他去。” 法元把话说完,便静候在林外,侧耳细听那女子与小孩之间的对答。 他听到这处,便知小孩中计,立即面带喜色,嘴露狞笑。 法元一面把手竖起,指挥着那数十道红线剑光往林中合围,一面举目留神,想要看看一会出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此大放厥词。 过了一会,仍是不见动静。 正在法元纳闷之时,他的耳旁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这个贼和尚,在那鬼头鬼脑的,在瞧些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倏地一亮,现出一男一女长身玉立的身影。 法元见那个男子,正是适才所见的白衣少年,并无在意。 转眼一看,见那个女子容貌绝美,年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紫衣,腰悬一柄宝剑。 他们忽然出现,倒是让法元吓了一跳。 法元最为依仗的,便是自己辛苦所祭炼而成的飞剑。 他见那数十道红线剑光仍在林中刺击一个不住,便急忙施法,伸手连招,要将剑光收回。 那紫衣女子便是峨眉派掌教妙一真人齐漱溟之女,齐灵云。 齐灵云见状,轻启朱唇,说道:“你不要忙,慢慢的,我不会取你的狗命的。” 她如此这般镇静安闲、行所无事的神气,让法元看在眼里,不禁心中一紧,料定敌人必有所持,自身要小心应对才好。 齐灵云见他神情,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只是微微一笑,又问道:“你这凶僧太是可恶!你走你的路,我们说我们的话,无缘无故,用毒手伤人,是何道理?” 法元见此情景,便知齐灵云并不大好惹,便借台阶就下,说道:“道友有所不知,我因来此山访友,见你们在林中说话,只闻人声,不见人面,唯恐是山中出了妖怪,所以放出剑光,探听动静,并无伤人之意。如今既已证明,我还有事,后会有期,我去也。” 说完,他不等齐灵云还言,打算纵剑走人时,忽然一颗金丸,夹着一阵风雷之声,从斜刺里飞将过来。 法元见金丸迎面飞来,知道不妙,再想驱使飞剑抵挡,已是措手不及,急忙把头一偏,那金丸顺势打在他的左肩之上。 若非法元道行高深,这一下纵然不是送了命,也是要筋断骨折,再无还手之力。 法元中了一丸,立觉左肩疼痛万分,知道此时要跑,人家也不答应,只得强忍剧痛,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几个乳臭娃娃,罗汉爷有好生之德,本不值得与你们计较,你们竟敢暗算伤人。今天不取你们的狗命,也不知罗汉爷的厉害!” 他一边嚷骂,一边复又放出那数十道红线剑光,直往齐灵云及白衣男子的面前飞去。 齐灵云本不愿动手,多招仇敌,又见自身弟弟出手伤人,法元驱剑杀来,只能叹息了一声,随后微微把身一扭,身旁的宝剑便如金龙般,化作一道金光飞起,与法元所发的红线剑光,在空中斗了起来。 那个白衣少年见状,正想要放出飞剑,相助齐灵云。 齐凌云则说道:“孙师弟,不要动手,让我一人出手,足矣收拾这个贼和尚。” 白衣少年闻言,便将手放下,也不上前,只在一旁,静立观战。 齐灵云与法元的剑光,在空中杀了个难解难分,不分高下。 法元见此情景,不禁暗暗惊奇,心想:“这女子小小年纪,剑术已臻上乘。那个白衣男子,想必更加厉害。” 他正在腹中盘算,忽然一旁又有数道金光,夹着风雷之声,先后劈空而至。 这次的法元已有防备,将身法一展,逐一躲过。 他一面施展身法,避开金光,一面用目往金丸来路看去,见离身旁不远处,一个断崖之上,站定了一个小孩,年才十一二岁左右,面白如玉,头上梳了两个丫髻,穿了一件粉红色对襟短衫,胸前微敞,戴着一个金项圈,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裤,赤脚穿一双多耳蒲鞋。 这小孩生得齿白唇红,眉清目秀,浑身上下好似粉装玉琢一般。 法元先前中了他一金九,万分气恼,暗付:“这么一个小小顽童,有何能耐?” 他心肠毒辣,便想要暗下毒手,以报一丸之仇。 法元突然竖起手来,朝剑光一指,在那数十道红线剑光中,分出一道红线,直往那小孩迎面飞去。 这般猝不及防,齐凌云也是吃了一大惊,知道剑光迅速,已是不及分身去救,连忙喊道:“蝉弟留神!” 那白衣少年在旁见状,也是急忙将自身的剑光放出,追上前去。 那小孩虽然看起来年幼,也是数世积修之人,生具夙慧。 他一见红线迎面飞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十二颗金丸取在手中,朝那道红线剑光如连珠般打去,随即拨头转身,直往崖下跑去。 那红线剑光被金丸一击,便会顿一顿。 可是金丸不及飞剑玄妙,经那红线剑光一击,便掉下地来。 那红线剑光正待前进,第二个金丸又到。 接着金丸争取的这点时间,那小孩已然逃进一个山洞里面,不见了踪影。 到了这时,那白衣少年亦是赶到。 齐灵云一面御剑迎敌,一面将身往后退去,已是退到洞口。 那白衣少年将自身的飞剑放出,化作剑光,与那道红线剑光斗了起来。 刚一对上,他便觉得非常费劲,眼前就要抵御不住。 齐灵云赶到,见了这般景况,连忙叫道:“师弟快进洞去!” 她说话之时,便默运玄功,调动周身法力,朝着自身剑光运了一口气,道了一声:“疾!” 齐灵云的剑光得到加持,立时化作一道长虹,把空中数十道红线一齐圈入。 那白衣少年则是趁此机会,也是逃进洞中,不见了踪影。 法元依仗飞剑厉害,得理不饶人,又见那小孩与白衣少年先后不敌逃走,越发卖精神大振,恨不能将齐灵云一举杀死,一雪前耻。 可是他并不知道,齐灵云的道行法力远远胜于那小孩与白衣少年。 齐灵云自那日被阮征救回后,痛定思痛,一直在山中潜修。 她本是根器深厚之人,又是数世积修,在峨眉山中不过短短修炼数十载,便将元婴修成,成就散仙业位,只待将外功积修圆满,便可得道。 就这样,法元飞剑厉害,齐灵云身无至宝,奈何不了他。齐灵云道力不弱,又练成上乘剑术,法元无论如何驱使飞剑变换,齐灵云均以一道剑光阻挡住,连身都近不得,更别提伤到她了。 杀了半日,二人依旧不分高下。 这时日头悄然无息的移动,已然平西。 金乌一落,玉兔便立即东升。 那一轮明月悬挂天际,宛如冰盘大小,衬着晚山晴霞,把九华山金顶上的一个紫衣美女和一个胖大凶僧映照得十分清楚,毛发可鉴。 法元僵持多时,已是不耐,正想要暗施邪法,一举夺取齐灵云的性命。 齐灵云虽然在专心御剑,与敌斗法,亦也分出一些心神留意动静。 她见法元的眼珠乱动,显然是欲要暗施诡计,自身除了一柄飞剑,并无其他法宝,又心无旁顾,一心潜修《九天玄经》,并未习练《少清秘笈》中的种种御魔驱敌的神通,以至于如今道行法力均是不弱,却无神通御敌。 齐灵云唯恐出了意外,一面仍在御剑斗法,一面脚下微动,悄然无声地往洞府方向处移动。 她想着只要情况不妙,便立即御剑冲回洞府,借着妙一真人在洞府外,就着山势阴阳,外功符篆,所设下的颠倒八阵图。 任凭来的左道旁门有多么厉害,也是休想进阵一步。 她只要一经藏身阵内,敌人便看不见她的真形。 无论多么厉害的剑光,也不能飞进阵内一步。 就在法元、齐灵云各怀心思的时候,忽有一阵破空的声音响起。 双方见状,均知是有剑客到来。 他们都在疑心,是对方来了帮手。 法元心想:“来人既然来到此山,必然定是这紫衣女子的帮手。” 齐凌云则是听出,来人的御剑手法及路数,显然不是本派中人。 正当他们双方俱在惊疑之际,那道剑光已然在崖前降下,现出一个道姑和一个少女的身影。 齐凌云与法元不约而同,把头一抬,见到来人的相貌,俱是各自大喜。 第九章 天蚕岭,除文蛛 这日,卯时刚到。 旭日东升,其光照耀大地,使人望之,顿生勃勃生机之感。 自远方天际处,忽然现出一道五色霞光。 这道五色霞光星驰电掣,只是几个瞬息间,便由远至近,直往下方一个山势极其崎岖危险的山岭处落下。 这处山岭,名唤天蚕岭,荒无人烟,纵然是这个金乌初升,万物复苏的时刻,岭上林中,亦无鸟兽的身影活动,寂静无声,宛若是一片死域。 天蚕岭的方圆二三十里内,终年并无人迹,连樵径都没有,常人决难到此,过往的数百年来,亦只有野兽能在此来往。 可是在近年来,天蚕岭上的一处山谷里,突然在每日的下午时分,便会涌起一片红雾,不断吞噬着周遭野兽的生命。 最后导致现如今的天蚕岭,连野兽都已逐渐稀少,甚至绝了迹。 那道五色霞光自天飞降,悬于山谷的半空处,现出一个青衣少女,容貌生得极美,艳如桃李,玉面朱唇,正是纪宁。 纪宁默运玄功,手掐灵决,凤目中有七色霞光一闪而过,随后举目下望。 在她的慧目法眼中,见谷中地底下,有一股极邪的黑气正在潜伏,随着日光的流逝,随之上升至地面。 这股妖氛黑气,与寻常妖气不同,里外透露着一种格外凶毒的气息,让人望之,便立即心头生出不详之意。 纪宁见此情景,只是莞尔一笑,并未在意。 她知道下方谷底潜伏着一只凶毒怪物,并且她此行的目的,便是为其而来。 这只凶毒怪物名唤文蛛,秉天地穷恶极戾之气而生,除了万载寒蚿能与之并论之外,当今世上,任是什么怪物,也没它狠毒。 文蛛至凶,成型出世亦是万分艰难。 首先它的出生,是有一只有千百年道行的毒蝎与一种形体极大的火蜘蛛交合,产下四百九十一颗的卵子。 这些卵子一经产出落地,便会钻入土中。 随后,卵子每闻一次雷声,便会入土一寸。 在一处穷幽极暗,天地淫毒湿热之气所聚之地,经过三百六十五年的蛰伏,文蛛才能成形,破卵而出。 文蛛刚一出世,身长一寸二分,先在地底之下互残同类。 它只要吃掉一个同类,身子便会长一寸,而且并不限定身上何处。 吃脚便会长脚,吃头立即长头。 直到文蛛将最后一个同类吃掉,方才能成了气候。 然后它再听一回雷声,身子便会自地底下往上升起一尺,直到出世为止。 文蛛只要到了那时,身子已是能大能小。 它虽然是蛛蝎合种,形状却不似其父母。 文蛛体如蟾蜍,腹下满生短足,并无尾巴,身子的前后各生有两条长钳,每条长钳上,各排列着许多尺许长的倒钩刺,发着绿光。 它尖嘴尖头,眼射红光,口中能喷出妖火和五色彩雾。 成了气候以后,文蛛口中所喷彩雾,逐渐凝结,到处乱吐,散在地面,无论是什么人物鸟兽,沾上便死。 它只要将雾网一收,便能把食物尽数吸进肚内。 文蛛没有尾窍,有进无出,每吃一回食物,身子便会长大一些。 它还生具神通,能因声呼人。 起初出世之时,人兽距离它藏身之处的五六里之内,听见它发出的叫声,无论是人兽听了,都会觉得似是自己的亲人在呼喊自己一般,不由自主的答应出声。 只要一经答应,便会气感交应,身中其毒,无力抵抗。 待文蛛寻来,自然在任由它随意吞吃。 随着它吞食的人物的增多,身子的渐大,它的神通亦是越发强大,发出的叫声越来越远。 文蛛所到之处,人兽都会死绝,直到它炼形飞去,方才为止。 因它的形体平伸开来,宛似篆写文字,所以旧时的修道人,唤它作文蛛。 造化玄妙,物极必反。 文蛛乃是至阴至邪之物,修道人若是将它除去,不下于立了十万的外功。 而文蛛不断吞食人兽,不仅仅是为了增长道行修为,更是为了孕育它腹内的那粒至阳至刚的乾天火灵珠。 这粒乾天火灵珠,乃是当今世上极其稀有的天材地宝,无论是正邪各派的能人,俱都十分重视。 修道人若是得到了文蛛腹内的那粒乾天火灵珠,加以修炼,与身相合,化作第二元神,便可抵千年功行,可谓是旷世难逢的机遇。 故而,这粒乾天火灵珠并非是那积世福德根基深厚之人,不配拥有。 纪宁知道此时的文蛛还未到时日出世,气数未尽,只是两条前钳率先出了土而已。 若是冒昧下手,将文蛛除去,不仅是徒劳无功,那粒乾天火灵珠更是自行飞去,万难拦截,无法得到。 纵然是提前布置禁制法宝,把那破空而去的乾天火灵珠给擒获,亦是无法祭炼。 因为乾天火灵珠未经雷劫的洗练精纯,文蛛的妖毒仍在珠内,无论是道行多么高深的修道人拿到手中,只要一经施法祭炼,在气感交应下,妖毒入体,真仙都难保全其性命。 纪宁自然是知晓此间种种内情,所以盘膝入定,默运玄功,手掐法决,身后有一道七色祥光闪耀。 光敛处,现出一座长有一丈六七尺,宽有七尺方圆的宝幢。 这宝幢似幡非幡,略似华盖,共有七层,顶上悬有一粒闪耀着十色宝光的舍利子,四边璎珞垂珠,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 宝光共为七色,融会成一幢彩霞,庄严雄丽,气象万千,一望便知,此宝具有无上威力。 正是昔日纪宁化身秦清雪自嘛罗偈波提尊者转世,大智神僧手中所得的佛家至宝七宝金幢。 纪宁亦是重修出真元法力,方才能够动用这件佛家无上至宝。 她心念一动,七宝金幢立时化作一道七色祥光将天蚕岭的方圆二三十里尽数覆盖住,一现即隐。 下方山谷内,在地底下潜伏的文蛛灵感最为敏锐。 它在平日里,四外若是有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即感知到,从而做出相对的反应。 此时的文蛛却是仿佛浑然不知般毫无反应,仍在吞吐地下的淫毒湿热之气,凝练自身的真元丹毒之气。 纪宁微微一笑,心想:“此时的七宝金幢与原着不同,镇幢舍利并未飞返西方极乐世界,故而此宝可以随意发挥出它的无上妙用。我的一番施为,动静看起来似是极大,实则了无声息,除了我这个法宝主人可以发现之外,便只有道释两家的得道高人在此,方才能够看出端倪。” 文蛛还未全身脱壳出土,经历雷劫,将乾天火灵珠淬炼完成,与珠合为一体,成形飞去,成就仙佛难制的道行神通,仅凭自身灵觉,自然是无法发现个中端倪。 日落月升,一交子时。 纪宁施法将身形隐了去,看见谷内忽然升起有一点红光,比火还亮,随即引起两串绿星,距离谷底大约有十丈高下,如同双龙戏珠一般,满空飞舞。 那红光最初升起时,光华甚小。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同那两串绿星,都是越长越大。 直到月落参横,东方的金乌便要升起,有了明意。 谷内那道红光的左近不远处,突然冒起一阵黄烟。 紧接着,那红光引着两串绿火,倏地飞入黄烟之中,只是一个转折,疾若流星赶月一般,便飞入谷里,全部不见了踪影。 纪宁看着下方好似无事发生过的山谷,自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一粒五色变幻、光华射目的宝珠。 此物乃是纪宁昔日以数粒千载异类的内丹真元以琉璃净火、天一真水淬炼而成的,最为滋补异类。 文蛛若是食之,只须数日的功夫将其炼化,便可功行圆满,脱壳出土。 纪宁将宝珠往谷中一抛,呢喃道:“前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文蛛,你且好好食用,快些长大,早些出世,我在此等你。” 那粒宝珠自天飞坠,落在地上,那股专属于异类内丹真元的气息,立即被文蛛感知到。 它虽然早已通灵生慧,情知有异,本不想动,却耐不住自身的天性。 文蛛在地底下,微微昂头,将身竖起,两眼闭拢,将尖嘴阔腮一张,白牙森森,口中先是吐出了有两三尺的火信,随即又吐出千百条似五色匹练般的毒气,冲出地面,直朝那粒宝珠掉落之地卷席而去。 毒气弥漫的极为迅速,疾如电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那粒宝珠笼罩在内。 此时的文蛛粼粼吞吐,肚腹一阵起伏,似往里吸收什么。 它先前所喷出来的毒雾妖云似是五色匹练,宛若众流归壑一般,纷纷向它的口中吸涌而进。 顷刻间,地底下的文蛛便将所发的五色毒气及宝珠尽数吞入腹内,闭上它那尖头上的那一双三角眼睛,开始专心炼化。 说来繁琐,不过是几个瞬息间所发生的事情罢了。 在山谷半空的纪宁,只见宝珠落下还没有一会的功夫,便有一片五色毒气自地下升起,紧接着便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再看地下的宝珠,业已消失。 纪宁见状,并不意外。 她心想:“是否能够控制住自身的天***望,这便是人类与异类最大的区别了。” 纪宁伸手算了一算,又望了望那并无片云的玉宇,暗付:“许飞娘业已现身,阻止了法元和灵云的斗法。不知此时前去黄山引度那苦孩儿司徒平的紫玲姐妹二人,现如今的情况是怎样?伏羲镜不在手中,想要探查情况,就是有些麻烦。” 旭日高悬,其光格外耀目,给下方因文蛛存身在此而穷幽极暗的山谷,亦也带来了一丝光明。 第十章 文笔峰,司徒平 黄山,文笔峰。 忽见几道红线自天飞坠,落在峰上,现出一个僧侣装扮的男子,正是金身罗汉法元。 他先前在九华与齐灵云斗剑,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正逢许飞娘赶到,出声叱喝,明面上是为齐灵云解围,实则是暗助法元,为他点破齐灵云的身份。 法元闻言,暗暗吃惊,恐怕吃了眼前亏,便借着台阶就下。 他当下便将剑御起,破空离去。 紧接着,把剑光一转,直奔那龙化与雷音所住的归元寺方向而去。 飞剑迅速,不过几个瞬息,法元便到地点。 他到了一看,见归元寺山门大开,门前败草枯叶,狼藉满地,显然是无人居住,荒芜已久。 法元见此情景,并不死心。 他走进内殿一看,见殿中神佛、庙貌依然,只是灰尘密布,有蝙蝠居住在内,看见有人进来,绕檐乱飞。 法元见状,方才死心。 他脚下抬步,再走进里间禅房处一看,又见禅房尘垢四积,门前有一柄黑漆禅杖断为两截,被人丢弃在地上。 法元一眼便识出那地下由纯钢打就、不知被什么兵刃斩为两段的黑漆禅杖,正是龙化用的兵器。 他更是看见禅杖的一旁的地上,还残留有一摊血迹,因为山高天寒的缘故,业已冻成血冰。 为此,法元估量这归元寺中无人,为期应该不久。 他站于禅房内,一番凝思,猛然想起此地既然已是峨眉派剑仙的洞府,在此住居的人未必只有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齐漱溟一人。 法元心想:“他们人多势众,若是被他们遇见,又惹晦气,岂不是不妙。” 想到此间,他便急忙离了归元寺,下了九华金顶。 法元暗付:“此番出游,本是为了多寻几个帮手,与峨眉派在慈云寺斗上一斗,谁想都扑了一个空。那许飞娘自从教祖死去,同门中人因为她不肯出力报仇,多看不起她。直到近年,才听说她的忍辱负重,别存深意。” “适才山下相遇,想是从外面倦游归来。黄山近在咫尺,何不去看望她一番,顺便约她相助?即便目前不能,至少也能打听出龙化、雷音两个人的踪迹。” 他想到此处,便驾起剑光,直往黄山飞去。 可是那万妙仙姑许飞娘所居的五云步,乃是黄山中最为高寒,且是最为神秘的所在,法元来过两次黄山,均未曾去过,哪里知道路线。 他又听闻那餐霞大师也将洞府设在黄山,就在许飞娘所居五云步的附近居住。 法元想着自身此行看望许飞娘须要秘密行事,不能为外人所知,因此驾剑飞行时,格外留神。 他打算由黄山前山的文笔峰,抄小径过去。 到了文笔峰一看,只见层翠叠峦,岗岭起伏,不知哪处才是许飞娘的隐居之所。 空山寂寂,除了古木寒鸦,山谷松涛之外,并没有一个人影。 法元正在进退为难,想着偌大的一个黄山,不知从何处去寻那五云步之际,忽听远处送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音。 他急忙抬头一看,见空中飞来一道黑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容貌清秀,穿着一身黑衣。 这黑衣少年御剑飞行,距离法元不远处时,便在半空中,抛落下一个东西,随后也不多加停留,直往东北方向飞去。 法元见其有异,心中一动,正准备去拾的时候,突然又现出一道白影,他定睛一看,见原来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动作比箭还快,赶在法元之前,将那空中落物拾在手中。 等到法元走到跟前,方才看清适才那黑衣少年所抛下的东西是一块石头,上面绑着一根红绳,系着一封信。 他见此情景,起初还以为是那黑衣少年特意落给这白衣小女孩的,倒也不是十分注意,又因为黄山乃是仙灵窟宅,自身先前在九华山遇见那个孩子,几乎栽了跟头。 法元想着如今又遇见一个小女孩,见她的身法,便知并非常人。 他不愿多事,正准备转身要走,忽见峰脚下又转出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喊着适才那个白衣少女说道:“师妹抢到手啦吗?是个什么东西?” 身穿白衣的女孩闻言,遂答道:“是一信封,我们进去看吧。” 二人言语之间,仿佛旁若无人,好似并没看见法元在旁一般。 法元此时猛然想起,暗付:“我正愁无处寻访飞娘,这两个女孩能在此山居住,她的大人定然并非常人,我何不想一套言语,向她们打听打听?” 想到此处,他便走近前去,说道:“两位女檀越留步,贫僧问讯了。” 那年长一些的蓝衣女子,伸手把白衣少女手中的信接过,闻言转头,便答道:“大和尚,你有话请说。” 法元双掌合十,问道:“听闻黄山有位餐霞大师,她住在什么地方?两位女檀越知道否?” 那两位女子闻言,一齐用目把法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那是吾家师父。你打听她老人家作甚?” 法元闻言,暗吃一惊,原想避开她们,如何反问到人家门口来了? 他且幸庆幸自身不曾冒昧,将身份表明,故而当下镇定精神,出声答道:“我与万妙仙姑许飞娘有一面之缘,她昔日曾对我言讲,她与大师乃是近邻,住在什么五云步。怎奈此山甚大,无从寻找,我想打听出大师住的地方,便可在附近寻访了。” 那蓝衣女子闻言,先是发出一阵冷笑,然后说道:“大和尚的法号怎么称呼呢?” 法元觉得自身到底在五台派中是个有名的人物,在两个女孩面前不便说谎,日后落了一个话柄,倒是传了出去,还说自己是因为怕了餐霞大师,连真姓名都不敢说。 他便答道:“贫僧名唤法元。” 那蓝衣女子听了,便哈哈大笑,说道:“你原来就是金身罗汉法元呐,我倒是听我师父说过你。你也不必找许飞娘了,这正是她给你的信,等我皆灭二人看完之后,再还给你吧。” 说罢,她便把手中的信一扬。 法元在旁看得真切,见上面果然写有“法元禅师亲拆”等字。 他听闻那蓝衣女子要看,遂十分着急地说道:“这是贫僧的私信,外人如何看得?姑娘还是将信还给贫僧,不要取笑了。” 那蓝衣女子闻言,笑道:“有道是''捡的当买的,三百年取不去的''。此信乃是我们拾来的,又不是在你庙中去偷来的。修道人正大光明,你是一个和尚,她是一个道姑,难道还有什么私弊,怕人看吗?既然此信经过了我们的山地,我们检查定了。如若是心中有不好的事,你还走不了呢。” 法元见这个蓝衣女子似有意似无意,话中连讥讽带侮辱,满心大怒。 他知道许飞娘叫人送信,连送信人都不肯与他见面,其中必有很大的关系。 法元情知许飞娘与峨眉派表面上假意拉拢,如果信上有机密的事,岂不是误了大事?又不知餐霞大师在家与否,不敢造次。 他只得强忍心头怒火,一面用好言向对方婉商,一面准备出手,抢了就走。 那蓝衣女子非常伶俐,早已料到此着,不等法元走到近前,便将信递到白衣女子的手中,说道:“师妹快看,大和尚还等着呢。” 法元见状,心中怒火再也不能忍受,大声怒斥道:“你二人再不将信还俺,俺就要无礼了!” 那蓝衣女子哈哈大笑,说道:“师妹快拆开看,让我来对付他。” 白衣女子刚把信拆开,法元正待放剑动手时,忽然峰后有一人似飞一般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两位姐姐看在可怜的兄弟份上,休要动手。” 那两个女子闻言,手中立即停止拆信。 法元见状,也就暂缓了手上的动作。 众人转头,见那来人正是适才丢信的黑衣少年。 他慌不迭地跑了过来,一面向两个女子打招呼,一面向法元说道:“师叔不要生气,我替你把信要回来吧。” 法元见来人叫他师叔,可是自身并不认识,不过他不愿动手,招惹餐霞大师,乐得有人解围,便答道:“我本不要动手,只要还我的信足矣。” 那黑衣男孩也不答言,走上前去,面朝着那两个女子,说道:“二位姐姐可怜可怜我吧,这封信是我送的,要是出了差错,我得挨五百牛筋鞭,叫我怎么受得了啊?” 那白衣少女见状,便说道:“师姐,你看他怪可怜的,把这封信给他吧。” 说完,她又转头望向法元,说道:“要不是有人讲情,今天叫你难逃公道。” 法元不愿多生事端,强忍着怒气,把信接过,揣在怀中。 那黑衣男孩见他收了信,连忙说道:“家师许飞娘叫我把信送与师叔,说是不能见你。但是我偏偏不小心,将信落在了二位姐姐的手中,且幸她们不曾拆看。异日师叔如若再遇家师,请师叔千万不要说起方才之事。” 法元闻言,点头应允,又恐怕那两个女子再说话奚落,连忙将足一顿,便化作几道红线火光,破空而去。 这黑衣男孩,正是苦孩子司徒平。 第十一章 二女现,收司徒 司徒平向着那两个女子鞠身拱手,谢了又谢。 那两个女子摆了摆手,随后问他那信的来由。 他将身挺直,先是叹了一口气,方才接着说道:“家师刚从九华山回来,到家后便匆匆忙忙写了这封信,派我驾起剑光,等候方才那个和尚,说他是我的师叔法元,并叫我与他不要见面。我等了一会,才见他落在文笔峰下,所以将信掉下。” “谁想两位姐姐会被信拾了去,我藏在旁边看的很着急,还以为姐姐可以还他。后来见双方越说越僵,我怕动起手来,或者把信拆看,我回去便要受家师的责打,所以才出来说情。多蒙姐姐们赏脸,真是感恩不尽。” 那蓝衣女子闻言,遂答道:“我适才同师妹在此闲玩,忽见几道红线飞来,便知有异派之人来此。此峰乃是我师父餐霞大师赐我的练剑之所,异派中人素来不敢轻易来此。我觉得此人胆子不小,正想去看是谁,忽见你驾剑光跑来。起初以为你跟上年一样,偷偷来和我们玩耍。” “后见你并不停留,掷下一个纸包,我便知道那纸包决不是给我们的,否则不会那样诡秘。朱梅师妹出去抢包时,那和尚已到眼前,我才知道信是给他的。等他自报姓名后,我就知道他的来历底细,因为常听我师父说起。我们哪里是要看人私信,无非是逗他玩而已。你今年为何不上我们这儿玩?” 这蓝衣女子名唤吴文琪,乃是餐霞大师的门下大弟子,剑法高强,深得乃师真传。 因为她飞行绝迹,捷若雷电,故而人将其称之为女空空。 而那年幼些的白衣少女,也是餐霞大师的弟子,人称女神童,与嵩山二老中的赛仙朔矮叟朱梅同名同姓,亦唤朱梅。 其姓名上犯长者之讳,其中另有一番因果。 司徒平见吴文琪询问,剑眉紧蹙,那清秀的脸上露出些许愁苦之色,答道:“我想我是这天底下最苦命的人,父母双亡,全家惨死,好不容易遇见家师,收我上山学剑。以前时常带我到此拜谒大师,得向诸位姐姐时常领教,多么好呢。谁想去年因家师出门,心中觉得烦闷不过,来看望诸位姐姐,不料被师弟薛蟒告发,本不要紧。” “后面因我说错了一句话,故而被家师打了我五百牛筋鞭,差点筋断骨折。调养了数月,才得痊愈。从此更是不肯教我深造,也不准我到此地来。每日只是做些苦工粗活,待遇大不如前。今日家师不准我在此峰落地,想来是不愿意让我同姐姐们见面吧。” 吴文琪、朱梅二人听了,都替他感到难受。 朱梅更是开口问道:“怪不得去年一别,就不见你来了。你是说错了什么话,以致令师这般恨你呢?” 司徒平正要答言,忽见不远处的空中,有一道青光飞来。 他一看见那道飞来的青光,立即吓得浑身抖战,连忙说道:“两位姐姐快救我吧,我师弟薛蟒来了。倘若被他看见我在这里,一定回去告诉家师,我命休矣!” 说罢,司徒平不等她们答言,便自行钻到峰旁洞中去了。 没过一会,青光自天而降,现出一人,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吴文琪、朱梅二人一见到来人,脸上均是不由现出一种十分憎恶的神色。 那少年生的身形矮短,穿着一身红衣,足登芒鞋,头颈间长发散披,打扮得不僧不道,满脸青筋,二眉交错处有一块形似眼睛的紫记,掀唇露齿,一口黄牙,相貌非常丑恶。 这人便是万妙仙姑最为得意的门徒,三眼红蜺薛蟒。 薛蟒走到了吴文琪、朱梅二人的跟前,不住地东张西望。 吴文琪、朱梅二人也不去理他,有意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好似才刚出洞门,并未发生过事情一样。 薛蟒看不出动静,不住地拿眼往洞中偷觑。 过了一会,他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开口询问道:“二位道友,可曾见到我师兄司徒平么?” 朱梅正要开口回答,吴文琪急忙抢在她的前头,说道:“司徒平么?我们还正要找他呢。去年他来与我们谈了半天,随后便把我轻云师妹的一张穿云弩借了去,说是再来时带来,直到如今也未送还。我师父又不准我们离开这里,无法去讨。你要是见到了他,请你给带个话,叫他与我们送来吧。” 吴文琪说话之时,神色甚是自如,看不出丝毫端倪。 薛蟒虽然疑心司徒平曾经到此来过,到底无法证明,口中自言自语,说道:“这就奇了,我明明看见红线已然飞往西南,他怎么会不见了呢?” 吴文琪见他话里出错,便连忙说道:“你说什么红线?是那个女剑仙到黄山来了吗?” 薛蟒暗道不好,知道自身的话己是说漏,也不敢答言,便要怏怏而去。 吴文琪面露不悦之色,口中嘟囔道:“你看这个人,他向人家问话就可以,人家向他说话,他连话都不答,真正岂有此理!” 薛蟒明明听见吴文琪的埋怨,却是装作不知。 他到了此时,已是相信司徒平不在此处,便想要往别处去寻找。 薛蟒刚要把剑光驾起,他的耳旁忽然听见有个女子声音说道:“你师父许飞娘与我紫云宫尚有一桩因果,而司徒平与我紫云宫有缘,已然被我带走,收录我师兄金须奴的门下。从此我紫云宫与许飞娘因果两清。你且代为传话,告诉你师父。若是她心有不满,可来紫云宫寻我,我乃是紫云宫主门下第七弟子秦紫玲。” 话音刚落,薛蟒的手中便多了一封仙笺,上面有数行文字,明述个中详情。 吴文琪、朱梅二人并未听见那个女子的声音,又见薛蟒停下脚步,遂问道:“你是准备告诉我,是哪个女剑仙到黄山来了吗?” 薛蟒闻言,也不答话,只是目中露出嫉恨之色,更是手中用力,将仙笺捏出了皱痕,倏地化作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吴文琪、朱梅二人见到他走,又等了一会,方才转身,往峰旁洞中说道:“你的对头走了,你回去吧。” 她们喊了几次,未见司徒平走出,心中奇怪,便走进洞中寻觅。 吴文琪、朱梅二人走进洞中,只见洞内空空如也,又四外寻觅了几次,均未发现司徒平的踪影。 师姐妹二人见此情景,不由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 南海,迎仙岛。 司徒平被龙力子带下去安置后,秦寒萼方才忍不住娇声说道:“姐姐,那司徒平这般没骨气,当真要靠他异日来助母亲脱难吗?我一看此人,总觉得不大稳妥。” 秦紫玲在旁,本是手捧着一只白玉茶杯,正在品茗。 听完妹妹秦寒萼之言,她不由杏眼轻抬,面带轻嗔,柔声答道:“妹妹莫要贫嘴,别以为自身幸得师尊垂怜,得享地宫仙福,便嘲笑别人之不幸。司徒平是那根器深厚,且在王寅年王寅月王寅日王寅时所生之人,乃是师尊在闭关之前,特意告知我姐妹二人的。你心存疑虑,是质疑师尊吗?” “且他的性情,是由于他自幼的经历所导致。你与我在数日前已借伏羲镜的妙用,将他先前的经历逐一阅过,你当时还为他经历的苦难颇多,而感到心疼,怎么见了真人后,反倒看之不上了?” 秦紫玲吐属从容,声音婉妙,倒是把秦寒萼说得玉颊飞红,美目露出些许带羞的神色。 她们姐妹二人奉命前往黄山,借着许飞娘引诱冬秀叛宫的因果,乘机便将司徒平引度入紫云宫,到时拜入四师兄金须奴的门下,为首席大弟子。 法元刚到黄山文笔峰不久,紫玲姐妹二人随后便架着无形剑遁到了。 故而,她们姐妹二人一直瞩目着司徒平的一番行动。 对于司徒平的卑躬屈膝,二女反应不一。 紫玲一心向道,心无旁顾,司徒平为人如何,她并不关心,想着既然师尊安排他拜入四师兄金须奴的门下,到时师兄自会教化自身的徒弟。 而寒萼原就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自身本就看不上这类人,又经过纪宁的言传身教,更是看不上眼了。 不过,司徒平关系到其母宝相夫人的渡劫大事,生死攸关,她不敢任性妄为,更别提又有纪宁这个师尊的命令。 于是,紫玲姐妹二人见司徒平为了避开薛蟒,躲进峰旁的石洞之中,便降下遁光,现出身形,与其会面。 寒萼性子急躁,尤胜昔日的三凤,一经现出身形,便将自身姐妹二人的名号及来历道出。 紫云宫,司徒平虽然并未去过,不过他在年幼之时,便在其父母的口中,有所听闻。 紧接着,他命运多舛,屡经人生变故,在机缘巧合下,拜许飞娘为师,又在她的口中,多次耳闻紫云宫,早已是心生向往。 司徒平心慕正道已久,一听寒萼说要引度他入紫云宫,拜其四师兄金须奴为师。 他只是考虑了半晌,便点头应诺。 第十二章 收文蛛,练葫芦 这日,日照中天,阳光最盛。 纪宁把身子一纵,便飞入谷中,查看文蛛的巢穴。 她到了山谷中一看,发觉此山谷的形状宛如瓶口一般,谷底四面危崖掩护,终古不见阳光。 谷中的地气卑湿,再加崖上野生桃杏之属的果实,成年坠落谷中,烂成一片沮洳,臭气潮蒸,令人闻之欲呕。 纪宁走近文蛛妖气所存身处,发现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地穴,背倚危崖,拔地千丈,用慧眼观去,深不见底,骨嘟嘟的,直冒黑气。 时见有五色烟雾冒起,耳中闻见地穴中有呼噜呼噜之声传出,响成一片。 纪宁天赋异禀,又内服灵丹,还是凌空下视,仍旧觉得气味奇腥,头目昏眩。 如此奇毒险恶的区域,她不愿多待,再作流连,便挥袖转身,往回飞走。 光阴易逝,在不知不觉中,已是下午时分。 近日不比往日,夕阳衔山,谷内便有异声响起,随即又有五色烟雾冒起。 没过一会,山谷内外均似是被百十亩的晴云笼罩般,异彩氖氢。 纪宁看了,都是暗自心惊,感叹文蛛这个凶兽的道行神通果然不弱。 待了一会,谷中异声渐厉,在纪宁听来,仿佛是在唤她的名字一般。 纪宁早知文蛛这神通的厉害之处,任由异声入耳,自身听得越发心颤,烦躁不宁,亦是屏息凝神,不去理它。 直至子夜过去,谷内忽有一粒鲜红如火、光亮似星的明珠,倏地从彩雾浓烟中疾如星飞,往上升起。 这粒明珠闪耀着红光,将谷内的毒氛妖雾,映照得宛如蒸云蔚霞,层绢笼彩,五色变幻。 霎时间,谷内景象绚丽无俦。 纪宁的耳边又听见了轧轧两声,紧接着便见谷内有两串绿星飞起,有碗般大小,每串约有二十多个,绿闪精莹,光波欲活,随着先前升起的红色明珠,互相辉映,在五色烟雾中,上下飞翔。 舞到极处,恰好似是两条绿色蛟龙,同戏火珠。 这两条绿色蛟龙忽而上出重霄,映得满山都是红绿彩影,其明如昼,好看至极;忽而下落氛围,变成无数星灯,氤氲明灭,若隐若现。 纪宁看到奇处,不由为之目定神移。 不过,她始终未忘文蛛神通一事,一直都没有出声呼应。 等到天将见曙,红绿火星渐渐由高而低,由疾而缓,倏地冲霄三次,瞥然下落,没入谷中,不见踪影。 金乌升起,阳光洒落,那股妖云犹未散去,仍是宛如五色轻纱雾毅般,将崖穴笼罩得严严实实。 纪宁见此番景象,便知再过今晚,到了明日的正午时分,文蛛便要出土应劫了。 文蛛天生异禀,未出土时,全身软如豆腐,但是只要它出了土,全身一经见风,便会立即变成钢鳞铁骨,只有它胸前的一个白团,是它的心窍,以及那初出土时的两只后爪,比较柔嫩之外,其余之处,纵然是修道人用飞剑斩断,也不能将它除去。 且这东西灵性十足,宛如人类,一经受伤,自知不敌,便要化风逃走,无法跟寻。 因为算计文蛛只要从地穴中一出土,必然会往谷口方面冲出,所以,纪宁到时会架起无形遁光,在谷底危崖的顶上,居高临下,运用元神,发动七宝金幢,一举将其镇压,随后便用腰间葫芦中的如意水烟罗,将它收入葫芦之中。 这般布局周全,双管齐下,便是为了防止文蛛弃珠不要,入土遁走,异日又会为祸人世。 纪宁虽然已将《少清秘笈》中的太清玄门无形剑气修成,但是如今道行尚浅,唯恐稍有不慎,外露了些许气机,惊动了文蛛,引起了它的警觉,坏了自身的大计。 于是,她方才没有事前在谷底危崖的顶上埋伏,而是选择在山谷之外,开辟了一处清净之地,席地而坐,口中吞服了几粒增进道行法力的灵丹,开始闭目调息,增进修为。 过了两个时辰后,纪宁方才收功起身。 她见时辰未到,自身无事可做,便在山谷的附近周围巡视了起来。 她心想:“若是我一时粗心大意,时运不济,恰好碰到异派妖人为了图谋文蛛及那乾天火灵珠,潜伏在侧,到时坐收渔翁之利,我找谁哭去。” 幸好纪宁一番巡查,只见到处都是一些零乱鸟毛,鸟身都不见一个,野兽自然早已绝迹。 她知道自身所见的鸟羽,是因为这些飞禽俱是为文蛛所吞食,吃剩些羽毛,随风飞散四外,所以,自己才会看见一些零乱的鸟毛残羽。 时已黄昏,纪宁飞回山谷一看,见谷内业已妖云弥漫,毒雾蒸腾,映着落日余霞,满山都是暗赤色彩,比昨晚所见还要浓厚许多。 她看了一会,日落西山,夜色已浓,满天繁星,一点微风都未起,四外静悄悄的,只有谷中的文蛛妖气,蓬蓬勃勃涌个不住,时而现出点红绿光影。 因为距离明日端午还有不少时辰,纪宁此时也无法下手,便飞到谷外,来到自身先前所辟的清净之地,将双膝一盘,复又吞丹用功了起来。 三更过去,纪宁先前所见的红绿火星相继出现。 不过这次星光愈大,更显光华,更是看见文蛛的两条长爪和一个尖头,在那团五色烟雾中,飞舞隐现。 一交子夜,文蛛更加猖撅。 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星变大,足有栲栳大小,引着两串碗大绿火,在文蛛巢穴的上空乱飞,映得妖云毒雾,如同蜃光叠彩,五色迷离,分外好看。 纪宁在山谷上方,不时还能闻见一股奇腥之气。 文蛛的身形也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来越显,似是要现出全身,出土飞去。 纪宁唯恐文蛛警觉,早已施展太清玄门无形剑气,将身形隐了去,潜伏在侧。 此时,她用慧目法眼细看文蛛,见它浑身碧色,头尖口锐,阔腮密鳞,身形颇似蟾蜍,腹下生着两排短脚,形如鸟爪,两条前爪长有三丈,色黑如漆,尽头处形如蟹钳;中节排列着许多尺许长的倒钩,形如花瓣,发着绿光。 文蛛此时只是剩下身后的两条后爪,尚有半截没有出土。近身的前半截,与前爪大同小异,只是那颜色却是白的,口中不断发出的鸣声凄厉异常,听了叫人心神难安。 正在纪宁用慧目观察的时候,下方的文蛛不远处,忽有几点绿火冒起,夹着一阵黄烟,直往文蛛头上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星扑了去。 只是一个转眼的工夫,倏地妖云乱卷,毒火齐收,宛如流星坠雨般纷纷落下,便是文蛛的全身都没入土内,不见了踪迹。 霎时间,只是剩下一堆毒氛彩雾,如五色锦堆般,笼罩岩谷。 直至天明,谷中的文蛛也再无半丝动静发出。 纪宁见此情景,并未在意,只是不慌不忙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手中,用手指摩挲着那白玉葫芦上的金碧纹路,静立在山谷上空,不发一语。 时交已正,日丽天中,碧空万里,风和日暖。 别说是雷风暴雨了,便连一丝云彩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纪宁手持葫芦,暗付:“倒是一个收妖炼宝的好天气。” 她默运玄功,将足一跺,便架起了无形遁光,由高空飞落,穿过山谷,到了谷内的一处千丈危崖之上。 这处千丈危崖的下面,便是文蛛出土的巢穴。 没过一会,时交午初。 山谷内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把纪宁的一头秀发吹得满空飞舞,袖袍猎猎作响。 西北乌云已如潮涌卷至,转眼阳乌匿影,四方八面的云雾疾如奔马,齐往天中聚拢。 纪宁抬头一望,只见满天黑云弥漫,仿佛昼晦,天阴已极,倏地黑云层中的电光,如金蛇乱窜,只是闪了一闪,一个震天响的大霹雳便朝山谷中打了下来。 那些笼罩岩谷的毒气妖雾,被这个大雷一震,全都变成彩丝轻缕,随风四散。 紧接着山谷的上空电光闪闪,雷声大作。 那大霹雳接连落下,紧一阵,慢一阵,轰隆轰隆之声,衬着空谷回音,恰似山崩地陷,入耳惊心,震得山石乱飞,暴风四起。 与此同时,更有似酒杯大的雨点,也如冰雹般打下。 纪宁见那雷声虽然响个不停,却只是在文蛛巢穴的上空三四丈高下处,发火震散,并未下击。 而巢**的文蛛一任雷声震动天地,毫无动静。 那雷声直打了一个半时辰,渐渐雷声愈大,所发的雷火也是越发降低。 那雷火落下的距离文蛛的巢穴,只有丈许的时候,穴中忽然有一道红光疾如星飞,直上云霄,照得山谷通明,比那雷火还要明亮些许。 正是文蛛千年所结的本命纯阳元珠,乾天火灵珠。 这时,恰好空中有一个霹雳朝文蛛巢穴打下,遇上乾天火灵珠所发的红光一冲,那霹雳竟是半空中被冲散。 随后雷声越响越高,乾天火灵珠所化的那道红光仍往巢穴中落下。 红光才收,雷火也随着降低。 然后,二次红光再起,又将雷火冲高。 似这般几起几落,眼看午时将近,文蛛巢**冒起了一阵黄烟。 此时忽然雷声停息,云散雨收。 文蛛巢穴中先是有红光闪了两闪,随后便有毒雾妖云,腾腾勃勃由穴中涌出,将巢穴附近尽数笼罩。 在上方平崖的纪宁用目往下一望,恰似一个彩堆锦障,映着阳光,越显奇丽。 她知道文蛛已然度过雷劫,即将出土现世,一手掐着灵诀,另一只手持着葫芦,葫芦口对准文蛛巢穴。 没过一会,纪宁便见彩烟中冲起一粒红星,离地约有三丈多高,停在空中,不住滚动。 从远处上看,好似一个浑圆的火球,其形状小了些许,并没有前几次所见的大,光辉也是凝而不散,不似先前那般,虽然光焰较大,却带着阴晦之色。 这时的乾天火灵珠因为文蛛经过了雷劫,成了气候,作为本命元珠的乾天火灵珠也随着凝炼精纯,可大可小。 纪宁若是想要夺珠,此时已是时机。可是,她此行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乾天火灵珠,文蛛本身亦也是目标。 因为文蛛的身躯还未出土,所以,纪宁并没有贸然出手。 正在她盘算之际,文蛛巢穴里倏地又冒出千百条五色匹练般的毒气,荡漾空中,紧接着,文蛛那两条三四丈长的前爪先行出土,爪上的绿星在阳光下倒也不显怎样的光明,只是那发出来的毒气却是异常腥臭,令人闻之而感到头脑昏眩。 纪宁知道文蛛出土在即,越发不敢大意,聚精会神,体内的真元法力内敛到一处,准备相机下手。 文蛛的两条前爪直伸向天,舞了几下,那空中停留的乾天火灵珠也随之由近而远,往前移动。 长爪尽头,先现出文蛛的身躯,裹着一身腥涎毒雾,似是非常疲倦,缓缓地由土**升了上来。 纪宁在这时看得格外真切,文蛛有时将两爪交叉,果然看上去,似是一个古写的半截文字般。 它的尖头上生着一双三角眼睛,半睁半闭,射出红光,嘴里的烟雾,一喷便似是一道十来丈长的匹练。 文蛛每喷一回,烟雾便会往上升起一些。 纪宁见看它喷雾时的神气,似是颇觉吃力。 文蛛出土现世之时,显然十分小心。 它将自身的本命元丹乾天火灵珠照在顶上,身躯的四周均有毒雾妖云环绕,没过一会,文蛛的两条后爪又上来了半截,前爪交叉,直撑空际,后爪着地,全身毕现,生相凶恶,奇形怪状,显然并非善物。 这时,文蛛的后爪只是出来了一半多,倏地停止不动,伏地怪啸起来。 它的鸣声异常尖锐凄厉,叫得人耳眩心摇,不能自主,比较前时还要格外难听。 文蛛叫了大约有四五十声,倏地又把头昂起,将身竖起,两眼闭拢,将尖嘴阔腮一张,白牙森森,吐出来的火信疾如电闪,粼粼吞吐,肚腹一阵起伏,将先前所喷出来的毒雾妖云尽数收回。 同时它又似人一般,将身躯立了起来,两条后爪快要出完,空中的乾天火灵珠也是往前移动了几分。 纪宁见状,便知时机已到,当下驾起无形剑遁,直朝那粒乾天火灵珠飞去。 她口诵避毒真言,伸手便抢。 纪宁刚把乾天火灵珠抓到了手中,便觉珠子下方似是有一股无形之力在牵引,持在手中,甚是吃力。 乾天火灵珠本是文蛛的本命内丹,与其相生相应,视之甚于自身的性命。 若是有人动了乾天火灵珠,它自然是立即有了察觉,一双三角眼全都睁将开来,尖嘴中火信直吐,正待要喷出毒雾。 纪宁莞尔一笑,朱唇轻启,道了一声:“镇。” 话音刚落,文蛛的周身倏地立被一道七色祥光所包裹,动弹不得。 紧接着,纪宁手中所持的葫芦射出一片薄得几乎并非目力能见的烟痕,将文蛛罩住,随即原地便不见了文蛛的踪影。 与此同时,纪宁觉得手中的葫芦重了些许,另一只手所持的乾天火灵珠则是轻若无物一般。 纪宁看了一眼乾天火灵珠,便将其收入法宝囊内,不再理会。 她晃了晃手中白玉葫芦,嘴角含笑,说道:“我的斩仙葫芦要练成了。” 纪宁手中的葫芦之所以重了些许,就是因为将文蛛收入了其中,还未将其炼化,所以她才会觉得葫芦重了许些。 而乾天火灵珠之所以与先前的重滞不同,变得入手轻灵,亦也是因为文蛛被收入葫芦之中,乾天火灵珠与文蛛真气的联系被斩断,灵珠失去了依附,所以变得轻灵。 第十三章 绿袍现,杀劫起 这日,成都,群仙齐聚。 慈云寺中,经过法元、智通等人的约请,更有许飞娘在外周旋呼友,莫说是旁门魔教中人来了许多,便是正派中人亦也是来了几个,比如四川云母山女昆仑石玉珠、有根禅师、诸葛英、癫道人、沧浪羽士随心等人。 这次的慈云寺斗剑虽然并无前两次峨眉斗剑那般声势浩大,能人众多,却是群仙杀劫的开始。 故而,只要是正邪两派中应劫之人,只要时日将至,无论是被应邀而来、还是机缘巧合而至等原因,均会动身出府,参与其中。 法元等人正在询问无意中所擒获的峨眉门人神眼邱林,想要从他口中打探出峨眉派那边的来人能手,以及现如今所居的巢穴。 邱林生得五短身材,白脸高鼻,一双红眼,普通买卖人打扮,虽然被擒,依旧英姿勃勃,听闻法元等人的询问,立时哈哈大笑,说道:“你家大爷正是峨眉门下神眼邱林。若问本派成都人数,除了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等东海三仙之外、嵩山少室二老,还有本门以及各派剑侠,不下百位,俱在成都,却无一定住所。早晚荡平妖窟,为民除害。我既然被获遭擒,杀剐听便,何必多言?” 其中七手夜叉龙飞和俞德的性情最为暴躁,一见邱林言语傲慢,按捺不住脾气,便要上前动手。 这时,众人所处于的慈云寺大厅内的四壁突然响起了吱吱鬼声,随后又起了一阵妖风。 妖风所过之处,烛焰摇摇,变成绿色。 众人见状,毛发皆竖,不知是吉是凶,俱都顾不得杀人,各把剑光法宝准备,以观动静。 霎时间,大厅的地面突然陷出了一个深坑,由坑内先现出一个栲栳大的人头,头发胡须绞做一团,好似乱草窝一般,一双碧绿眼睛,四面乱闪。 众人见此情景,被吓一跳,正准备将飞剑及法宝尽数放出。 一旁的法元、俞德已知究竟,连忙出声,伸手拦住。 过了一会,那人头便现出全身。 来人头大身小,又矮又瘦,穿了一件绿袍,长不满三尺,丑怪异常。 若不是法元、俞德预先使眼色止住,众人见了这般怪状,几乎笑出声来。 法元见这绿袍怪人从坑中出现,急忙躬身合掌,说道:“不知老祖驾到,我等未曾远迎,望乞恕罪。” 说罢,他便请那人上座。 那绿袍怪人也并未谦逊,只是把手一拱,便居中坐下。 这时鬼声已息,烛焰依旧光明。 法元、俞德见状,便领众人上前,又相互介绍,说道:“这位老祖,便是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老祖练就无边魔术,百万魔兵,乃是魔教中南派开山祖师。昔年在滇西,老祖与毒龙尊者斗法,曾显过不少的奇迹。今日降临,绝非偶然,不知老祖有何见教?” 绿袍老祖闻言,面露狞笑,答道:“我自那年与毒龙尊者言归于好,回山之后,多年不曾出门。前些日子毒龙尊者派人给我送去一信,信中说你们又要跟峨眉派斗法,他因为身有一桩要事,不能分身,便托我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与那峨眉派中人交过手了没有?” 他说话之时的声音微细,如同婴儿一般。 法元深知此人凶恶秉性,不敢有丝毫怠慢,甚是恭敬地说道:“我等新近一二日才得聚齐,尚未与敌人见面。多谢老祖前来相助,就烦老祖作我等领袖吧。” 绿袍老祖点了点头,说道:“这有何难!我这数十年来,炼就一桩法宝,名叫百毒金蚕蛊,放将出去,如同数百万黄蜂,遮天盖地而来。无论何等剑仙,被金蚕蛊咬上一口,一个时辰后,必会毒发攻心而死。那峨眉派虽有能人,又有何惧?” 众人闻言,立时面露大喜之色,惟独邱林一听,暗自心惊,只因身体失却自由,不能回去报信,不由叹出了一口气。 绿袍老祖本无注意到他的存在,一听见叹息之声,把目一抬,便一眼看见被捆绑在地的邱林,便开口询问法元,这是何人。 法元便把邱林跟踪擒获,正在审问之间,适逢老祖驾到,未曾发落等情说了一遍。 他说罢,又问绿袍老祖,有何高见。 绿袍老祖听法元说完,倏地一笑,把口一张,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好些日未吃人心了,请我吃一碗人心汤吧。” 法元闻言,便叫智通命人取冷水盆来,开膛取心。 邱林知道自身并无逃脱的可能,定然会死,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闻言也未惧怕,把眼睁大,想看这群妖孽是如何对自身下手的。 智通因为要表示诚心,便亲自动起手来。 他先是将冷水盆放在邱林的身旁,然后取出了一把牛耳尖刀,刚要对准邱林胁下刺去,忽然面前一亮,一道如匹练般金光似电般疾地卷将进来。 智通在猝不及防之下,不及抵挡,只能连忙把身子向后,倒纵了回去。 在旁的众人见状,亦是连忙将自身的飞剑法宝乱放出来的时候,那道金光已如闪电般,飞向空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龙飞、俞德等人连忙身剑合一,追出去看的时候,只见满天星斗,庙外寒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更无一些儿踪迹。 再回头看那地上捆绑的邱林,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摊长长短短的蛟筋绳。 幸喜来人只是来此,救回被擒之人,除了挨近邱林站立的知客僧了一被金光扫着了一下,把左耳削去半边之外,余人皆未受伤。 众人正在兴高采烈之际,经此一番变动,锐气大挫,越发知道峨眉派真有能手,便连俞德的子母阴魂夺命红砂都未能损伤来人分毫,可以想见敌人的厉害。 便都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绿袍老祖静坐于宝座之上,只是看着众人,面带狞笑,用舌头舔着嘴唇,看起来似是浑然并不在意邱林被人救走,自身没了人心汤吃。 而峨眉派这边,则是在成都北辟邪村中藏身。 他们这边打着除恶务尽、乘机培养弟子的主意,亦也是在等着两边的应劫之人尽数来到。 醉道人正在同到来的各位剑侠在云房闲话,罗浮七仙中的万里飞虹佟元奇说道:“同门诸位道友俱都各隐名山,相隔数千里,每三年前往峨眉聚首外,很少相见。这次不但同门师兄弟相聚,许多位全不在本门的前辈道友也来参加。” “同时那些弟子也能彼此多了一番认识,将来互相得到许多帮助,可以算得一个大盛会了。只是相隔破寺之日不远,嵩山二老、掌教师兄以及餐霞大师等,为什么还不见到来呢?” 髯仙李元化闻言,接话答道:“师兄有所不知。此次追云叟道友,原是受了掌教师兄之托,替他在此主持一切。一来是因掌教师兄要准备最后峨眉斗剑时的一切事务,现在东海炼宝,不能分身;二来是因这次慈云寺妖人所邀请来的人,出类拔萃的有限,只须二老在此,便已足够应付。” “所以,这次掌教师兄不一定会来。餐霞大师就近监视许飞娘,如果这次许飞娘并不打算出面,大师也未必前来,不过大师指派她的一个得意女弟子,名叫朱梅,前来参加,想必日内定可来到。” 醉道人闻言,却面带些许疑惑之色,向李元化问道:“餐霞大师的女弟子,怎么会与矮叟朱老前辈同名同姓?虽说不同门户,到底以小辈而犯前辈之讳,多少不便。餐霞大师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替她将名字改换么?” 髯仙李元化哈哈大笑,说道:“醉道友,你在本门中可算是一个道行深厚,见闻最广的人,怎么你连那朱前辈同餐霞大师女弟子朱梅同名同姓的这一段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呢?” 醉道人便问究竟,而其余众仙,知道的含笑不语,不知道个中详情的,也都想听李元化说出经过。 李元化见状,清了清喉咙,用手抚了抚自身的美髯,便开口说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前数月之前,我奉追云叟之命,去请餐霞大师,听她说要派弟子朱梅参加破寺,同各位前辈剑仙以及同门师兄弟见一见面,将来好彼此互助。” “我因她的弟子与朱前辈同名,便问大师何不改过?餐霞大师才把那段因果说给我听,原来大师的女弟子朱梅与朱老前辈关系甚深,她已坠劫三次,就连拜在餐霞大师的门下,还是餐霞大师受了朱老前辈所托呢。” 大家正要听李元化说将下去,忽然云房内起了一阵微风,随后现出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二目神光炯炯,身上穿着一件七穿八洞的破单袍,看起来极为破旧,却是浆洗得非常干净。 来人正是“嵩山二老”之一的赛仙朔矮叟朱梅。 朱梅站在众人面前,把手竖起,指着李元化说道:“李胡子,你也太不长进,专门背后谈人阴私。你只顾说得起劲,你可知道现在危机四布了么?” 众人闻言大惊,连忙让座,请问究竟。 朱梅把手摆了摆,说道:“不用忙,一会自有人前来报告,省得我多费这番唇舌。” 言还未了,云房的檐前便响起一声似是飞鸟坠地的声息,随后有人将帘卷起,走了进来。 众人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男子,面如金纸,见了诸位剑仙,未及开口说话,便已匍匐在地。 朱梅见状,连忙走了过去,从自身的法宝囊内取出一粒百草夺命神丹,朝那个男子的口中塞了进去。 醉道人与李元化一见这个面如金纸的人,便认出他正是岷山万松岭朝天观水镜道人的门徒神眼邱林,不知为何,竟是这样狼狈。 等到朱梅喂了灵丹之后,便急忙将他扶上云床,用一碗温水把灵丹灌了下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邱林的腹内咕噜噜响了一阵,脸上由金紫色渐渐由白而红,这才恢复原状,把眼睁开。 他看见诸位剑侠在旁,便立马翻身坐起。 第十四章 四门山,除朱洪 临近川西边陲,有座山,其名四门,地属僻远之地,自古以来鲜少人烟,又灵气稀少,为修道人士所不喜,因此更为荒芜。 近年来,有一个左道中人图四门山的荒芜僻远,便将自身的洞府设在四门山地底之下,以免寻得自身的踪迹。 此人名唤朱洪,原是五台派教主太乙混元老祖的得意门徒,平素倚仗法术,无恶不作,更是因为其善于讨好人心,太乙混元老祖除了妻子许飞娘之外,最为宠爱他。 混元老祖在峨眉第一次斗剑惨败之后,朱洪见峨眉势大,五台派定然不敌,便动了心思。 他趁着混元老祖不备,悄然潜入混元老祖的宝库中,将其最为珍贵的一部天书和一个护身之宝给盗走,逃到这四门山地底洞中潜藏了起来。 混元老祖为此,也曾到处寻访他的踪迹。 还没等寻到踪迹,正好赶上第二次峨眉斗剑,朱洪听说混元老祖不敌峨眉派,已然兵解转世,心中大喜,越发没了顾忌。 随后,便勾搭上一个同为左道中人的追魂娘子倪兰心,结为夫妻,一同修炼所盗混元老祖那部天书中的法术神通。 朱洪知道自身作恶多端,正派中人与他是邪正不并立,而五台、华山派又因他盗去混元老祖的护身之宝,以致混元老祖惨败身死,恨他入骨,所以结交的友人极其之少,只是夫妻两人在四门山潜修,同恶相济。 近年来,他为了自身能够重现天日,不在躲避他人的追捕,便依照混元老祖那部天书中所记载的法术神通,炼成了一个六六真元葫芦。 若想将这六六真元葫芦练成,则须要有三十六个有根基的童男童女的阴魂。 说起来,修道人想要寻找三十六个有根基的童男童女,并不难于寻找。 所难的是,这三十六个人须分五阳十二生肖,十二个为主,二十四个为宾。 主要的十二个人,还要照年龄日月时辰分出长男、中男、少男,长女、中女、少女,祭炼的日子更是要与这主要的十二个人的生辰八字相合。 其中尤为困难的是,少男、少女限定十二岁,中男、中女限定是二十四岁,长男、长女限定是三十六岁。 既是要生肖相对,又要年龄相符,还要与祭炼的日时相生,差一点便不行。 所以,朱洪祭练六六真元葫芦,每年只能炼一次,共用三双男女,一正两副。 这六六真元葫芦的祭练之法,本就是旁门各派的法术当中,是最为厉害狠毒,无与伦比的。 当初混元老祖怒极之时,便想将六六真元葫芦炼成,与正派为敌。 可是,混元老祖虽然纵容门下,怙恶不悛,终究不失为修道之士,总觉祭练此宝无辜戕害许多厚根男女,已是太过狠毒,上干天相,炼起来又太过麻烦,稍微一个时辰不准,设备不全,不但白费心力,还要身败名裂。 故而,他迟疑了多年,迟迟未炼。 直至混元老祖到了第一次峨眉斗剑,惨败而归后,便动了真火,不顾利害,正打算开始祭炼六六真元葫芦之时,朱洪便将记载六六真元葫芦祭练之法的天书,和他炼了多年的护身之宝太乙五烟罗都一齐盗了走,多次寻觅,都未发现丝毫踪迹,只能作罢,方才去往了茅山,练起了五毒诛仙剑。 可是,朱洪却是还未满足此宝的威力,嫌弃天书中所着的还不够厉害。 所以,他每次除了用正副三对童男童女练宝之外,另外还取了三个生魂加上,打算到了最后一次,祭练六六真元葫芦之期,再取一个禀赋极厚、生俱仙根的童男作为全魂之主,与他自己的元神合一。 如此一来,六六相生,深合先天造化,阴阳两极迭为消长,共用阴魂四十九个,加上朱洪本人的真阳,暗符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朱洪知道此法厉害非常,若是正邪两派中人知道了,都不会容他修炼。 他隐忍多年,等到混元老祖兵解,又将自身潜藏在山的洞底,不易为人觉察,更是因为随着时光的推移,群仙劫运将至,正邪两派中人均是忙着寻觅良徒,收录门下,以便独占气运,渡过这次的群仙浩劫,无人再关注到他叛师盗宝之事。 朱洪见状,便觉得时机已到。 他一面命妻子倪兰心在洞底另炼一种法术神通,以便日后合力应敌,一面决定开始祭炼六六真元葫芦,四外寻觅合适的童男童女,掳回洞府,用于炼宝。 因为祭练六六真元葫芦的日期,在一年之中只有一天,还必须在露天之下搭台祭炼,朱洪便在四门山下,选择了一处地方,另外辟了一座石洞。 他第一次去寻找童男童女时,极为凑巧,轻轻松松便将人掳回四门山,然后顺顺当当地杀人取心,采集生魂,完成第一次的祭练。 等到了第二次,所掳的童男童女颇多,祭练法宝后,还富余了两个童男。 朱洪本想下手,将那富余的两个童男杀死,遇见他唯一一个朋友伸手劝阻,说道:“你既然打算合大衍五十之数,多杀反而不宜,何不选择两个较好的孩童,将其留下,当做徒弟呢?” 他听闻此言,觉得颇有道理,方才将这两个多出来的童男留下,并未杀死。 这日,即将到了第三次的炼宝之期。 朱洪算出祭炼的日子眼看为日不多,自身却是只寻到了八个童男女,少了一名少女,无法开坛练宝。 他心想:“倘若是过了今天,不但这八个童男童女到第二年全不合用,便连前功,俱要尽弃了。” 朱洪急得似火上眉梢般,四处找寻合适的少女。 在临近期前的三天,他走到城市上,用他的老法子,借算命为由,寻找他等着用的童女,算了不少人家,都对不上。 朱洪在无意中,走到了乡下官道上,看见一辆扶枢回籍的官眷车上,坐着一双粉装玉琢的童男童女,生的极为可爱。 他心中一动,连忙毛遂自荐,假说这一对童男童女有难,情愿替他们算命,想法禳灾。 这家官眷姓章,是一个侧室,少不识丁,因为主人病故在任上,只用一个老家人,带了已故正室所生的一男一女扶枢回籍。 她并没有什么见识,又加上长途心烦,再见朱洪一副道人装扮,看起来不似坏人,又是不要钱替小孩算命,旁边又是打尖之所,乐得藉此歇息,便点头答允。 在主人家的配合下,朱洪走近那对童男童女,问来他们的出生年月,掐指一算,发觉这两个小孩的命,不但女童的正合今年之用,男童的还正好合最后一次炼宝之用。 朱洪双目炯炯,灵光外溢,上下打量这两个小孩。 在慧目法眼下,他发现面前这两个小孩的根骨,竟是从来没有看见过根器深厚之人。 朱洪见状,不由心中大喜。 他故意恐吓了几句,说这两个小孩主于今晚就有灾祸,只有给他带走出家可以解免。 那姓章的官眷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将其视若自身所生,闻言自然是不答应。 尤其是那坐在车上的两个小孩,生具仙根,甚是聪慧,听说朱洪要将他兄妹带走,便觉得他不是好人,当即气得张开小口就骂。 随行的侍从更是说朱洪妖言惑众,要将他送官治罪。 朱洪见状,望天一阵哈哈大笑,随即说了一声:“你们不要后悔。” 他便将手一背,扬长而去。 走了没有几步,朱洪便施展法术,将自身的身形掩了去,暗自跟随在那辆扶枢回籍的官眷车之后。 等到那车走出去有二三十里地,不见人烟之时,他便施展了法术,刮起一阵阴风,将这两个小孩卷走,盗到了四门山的洞府之中。 这两个孩子生具仙根,岂是凡人,均都聪明非凡,见此异响,一点都没害怕。 静候时机,到了第三日早起,竟用言语,稳住了朱洪,趁其不备,连忙逃走。 只是年小力弱,朱洪又是修道之人,并未逃成,被其追了回来,将洞封闭,命那两个道童看守,然后自己跑往地底洞内,去提取那先前所掳回来的八个童男童女,准备晚间行法祭炼。 这两个孩子,女的是姊姊,名唤南姑,男的是弟弟,只有乳名,叫虎儿。 而那两个道童亦也是好人家的子弟,一个名叫于建,一个名叫杨成志,平日素来极恨师父害人,自己又是虎口余生,对他兄妹更是同病相怜。 他们二人便对南姑说道,这朱洪是如何狠毒,以及要用他们的性命来祭炼法宝,他们已是命在旦夕等等。 南姑姐弟二人虽然早慧,到底是年幼,一听这话,立即吓得大哭了起来,连忙开口求他们相救。 于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日日与虎狼同处,他又不曾教过我们法术,如何能救你们呢?你兄弟还有一年可活,你却是今晚就要没性命了。” 南姑虽然是年幼,却是颇有胆识,听闻此言,便知自身万难幸免于难,吸了吸鼻子,把头一低,想了一想,便说道:“既然如此,也是命中注定,由他去吧。” 她立刻止住了哭声,一面开口劝弟弟虎儿哭来无用,不要哭了,一面用话去套于建、杨成志二人,打听朱洪身旁可有什么最为厉害的法宝。 于建、杨成志二人因见章氏姐弟聪明秀丽,无端落在朱洪手中,命在旦夕,想起前情,不禁起了同在穷途之感,又无奈自己力薄,只能坐视其死而不能救,更是惺惺相惜,心中动了哀怜之意。 同时他们奉命看守,知道洞门已闭,章氏姐妹年幼,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文弱些许,更不愁他们会逃走。 故而,章南姑一问,便问出朱洪平日自称本领高强,又是依仗随身带的一件护身法宝,什么人都不怕,不过总是不愿叫外人看破他的行藏。 先前两次祭炼六六真元葫芦之时,总是用一面小幡,施法诵咒,展动起来,发出一层厚厚的黑雾将法台遮盖,隐蔽行踪,方才开始炼宝。 于建、杨成志二人原来也不知道那面小幡的妙用,也是在平日里无意中听见朱洪向他妻子倪兰心说起过,这才知晓。 章南姑一听,便知道那面小幡对朱洪的重要性,立即开口询问,这幡现如今在哪里? 于建闻言,并没有细想,竖手一指一旁的桌子上,便说道:“这幡原本藏在地下石洞的师母那里,因为今晚就要行法,现在已请出来,供在那边桌上。” 章南姑顺着他的手指处,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旁的供桌上面竖着一面不到二尺长、用白绫子做的小幡,幡面上更是红红绿绿的,画着许多符箓。 她故意仍和于建、杨成志二人说话,脚下却在悄然移动,身子渐渐往那面供桌挨近。 在于建、杨成志二人浑然不觉中,走近了供桌,一个冷不防的,身子飞扑了上去,将那面小幡拿在手里,二话不说便在上面开始撕扯了起来。 于建、杨成志二人的心中只是在替章氏姐弟二人着急,一心长谈,并未防范,一见师父朱洪的小幡被章南姑抢了去,在那开撕,知道此幡关系非同小可,当即吓得面无人色,上来就抢。 霎时间,三人在地下扭作一团。 于建、杨成志二人是因为师父凶恶,自己奉命防守,责任攸关,唯恐担责,不敢怠慢。 而章南姑则是因为情知自身必死,万难逃活命,乐得把仇人法宝毁一样是一样,更是不会放弃,手上越发用力。 偏偏那幡竟是非常结实,仍旧她怎么撕扯,也未损坏半分。 姐弟二人素来同心,章虎子见姐姐和于建、杨成志二人在地上打滚,拼命去撕那幡,顿时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大叫了一声,便也扑了上来,相助姐姐。 二凤奉纪宁之命,赶来四门山,要把气数已尽的朱洪诛杀,再将六六真元葫芦带回去,让由黄川转世的老禅师用佛法度化葫芦中生魂的戾气,使其入轮回转生。 她借着无形剑遁的妙用,悄然无息地潜入洞府。 刚一进来,便见这番场面,不禁莞尔一笑。 二凤在旁,双目垂帘,伸出右手,开始掐诀推算面前这几个打闹的孩童的出生经历。 没有一会,她那宛若纷飞蝴蝶的右手便停了下来,已然是把个中的因果尽数算出,将一切了然于胸。 此时,于建、杨成志二人虽然是年长了章氏姐弟两岁,又是男孩,力气较大,怎奈章南姑一人拼命,万夫难当,兀自夺不过来,随后又有章虎子加入,在旁干扰,便更难夺回那面小幡了。 正当他们和章氏姐弟正撕扯作一团,扭结不开的时候,洞府之内忽然起了一阵阴风,随后他们耳旁便听见一声大喝,说道:“胆大业障!难道还想逃么?” 四人闻言,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头抬起,便见一个矮胖道人领了那八个童男童女进来,俱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章南姑,更是面色发白。 二凤见这个矮胖道人身上穿着的装束非常奇异,披头散发,赤着双足,在洞府内那暗淡的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相貌狰狞、丑陋,正是朱洪。 朱洪将八个童男童女带来,见四人正在地上扭结打滚,便料是章氏姐弟又想要逃走,被于建、杨成志二人所拦阻,所以争打了起来。 他在平日里积威已深,一声断喝,于建、杨成志二人不敢放肆,连忙放了章氏姐弟,站起身来。 这样一来,没了他们形体的遮掩,朱洪这才看见章南姑两手中所抱紧之物,正是他心爱的法宝黑神幡,而幡的一头正好被夹在章南姑的胯下。 朱洪见状,立即大怒,朝于建、杨成志二人骂了一声“没有用的东西”,便伸手上前,将黑神幡夺了回来,擎在手中。 他知道这黑神幡经过他多年的祭炼,决非是一两个孩童所能撕扯损坏的,也并未在意,没有仔细检查幡面。 二凤在旁看得真切,那面黑神幡的幡面上,沾了一点鲜红的血,乃是章南姑的元阴天癸,幡上的妖法已然被破了去,失了效用。 朱洪今夜行法,若是像以往那般施展黑雾妖法,必然失灵。 二凤心想:“若不是人命关天,我还真是想看看笑话。不过,我宫内还有事,不便多作停留,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宫。” 她也不废话,竖指一点,一道无形剑光朝朱洪斩了过去。 朱洪手中抓着章南姑,正欲飞出洞府,起坛作法,忽然看见面前现出一个白衣少女,容貌极美,对着自己倏地一笑,不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从此不省人事。 第十五章 金蚕蛊,石生现 成都,慈云寺。 经过正派中人的多次来犯,法元等人已是心生戒备,布下各种禁制,又来了不少帮手能人,分别镇守一处,将慈云寺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进可以战,退可以守。 法元总想着等人到齐之后,把势力养足,再去寻觅峨眉派斗法比剑,获得一个全胜,以显威名。 而龙飞性情暴躁,心中不以为然。自邱林逃走后,听闻峨眉派中人正在聚集于碧筠庵,便想要约绿袍老祖及俞德等三人,各将炼成的法宝,先往碧筠庵去施展一番,杀一个头阵。 法元并未同意,几番驳回。 龙飞见状,亦也不和法元多加争辩。 他执意要先去探个虚实,悄悄地约了俞德,带了一个名唤柳宗潜的人引路,前往碧筠庵。 龙飞一行人刚出慈云寺,走到武侯祠,便见前方有白雾弥漫,笼罩里许方圆,使得他们看不清、寻不到碧筠庵的方位。 可是,他们回望身旁和身后,仍见是晴朗朗的一片,便料前方的白雾,乃是峨眉派中人所施的障眼之法。 龙飞按捺不住性子,正要将自身的独门飞剑九子母阴魂剑放出,往雾阵中穿去的时候,忽然从来路上飞来万朵金星。 这时正在丑初,天昏月暗,分外鲜明。 一旁的俞德亦也望见了那万朵金星,立时面露大惊之色,连忙大声喊道:“道兄小心!”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把龙飞拉在身旁,随后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圈,放出一道光华,将自己同龙飞圈绕在金光之中。 龙飞见状,便问何故。 俞德以目示意,让他噤声,站立在旁,仔细看面前的动静。 龙飞见他如此慎重,亦也是心中一动,不再言语。 不过一会的功夫,二人便见那万朵金星飞近自己身旁,似是俞德金圈所化的那道光华挡住去路一般,金星在空中略一停顿,便从两旁绕分开来,过了光华,又复合一。 龙飞在那万朵金星经过身旁之时,耳中听见一阵吱吱之音,似是春蚕食叶之声一般,十分渗人。 那万道金星合成一簇之后,并不迟慢,直往前方那一团白雾之中飞了进去。 金星刚一飞进,龙飞便听见白雾当中传出一声清笑声,甚是清朗。 随后他便望见白雾中忽然冒出千万道红丝,与那一簇金星才一接触,便听见金星发出一阵极为微细的哀鸣,那些碰着红丝的金星纷纷坠地,宛若是凡人在正月之时所放的花炮一般,落地无踪,甚是好看。 霎时间,半数金星已然被红丝所诛灭。 而后面那些未接触到红丝的半数金星,似乎深通灵性,见事不祥,星驰电掣,一个转头,便往来路退去。 那白雾中千万道红丝显然是有人驾驶,见此情景,也不追赶,亦也掉转回头,飞回雾中,不见了踪影。 面前的情况,让俞德看了个目定口呆。 他暗道不好,朝着龙飞低声喊了一声:“风紧,撤退,我们快走!” 龙飞莫名其妙,还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已被俞德拽着,驾起剑光,带回了慈云寺。 他们一走,白雾中现出一人,看似有十八九岁,身穿白衣,上绣青竹,容貌生得极好,丰神俊朗,玉面朱唇。 白衣男子长身玉立,嘴角含笑,望着龙飞等人御剑遁走的身影,不发一语。 这个白衣男子,便是奉纪宁之命,出宫应劫的石生。 而诛灭半数金星的红丝,便是他的法宝,昔日极乐真人所赐下的乾坤针。 俞德到了慈云寺前面的树林,便停了下来,将剑光下落,随即对龙飞说道:“好险呐!” 龙飞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适才那是什么东西,你竟这样害怕?” 俞德偷偷看了一眼寺内,将声音放低,轻声说道:“起初我们看见那万道金星,便是绿袍老祖费多年心血炼就的百毒金蚕蛊。这东西甚是厉害,只要放将出来,专吃人的脑子。无论多厉害的剑仙,被它咬上一口,一个时辰,准死无疑。” “适才你几番开口,想要出站,均被金身罗汉法元以等人到齐之后再说为理由驳回。那时我便见绿袍老祖脸上的神情跟你一样,好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果不其然,我们一走,他便将百毒金蚕蛊放出,定然是想要先咬死几十个峨眉中人,显一点奇迹与大家看。” “殊不知峨眉派早有防备,先将碧筠庵用浓雾封锁,然后在暗中以逸待劳。适才所见的那万道红丝,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威力这般之大,居然能将绿袍老祖的金蚕杀死了大半。” 俞德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到了后面,简直细不可闻。 幸而龙飞并非凡俗之辈,听他接着说道:“绿袍老祖出手失利,又损失了不少的金蚕,这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呢。他为人心狠意毒,性情特别,不论亲疏,均是翻脸不认人。我们回去,最好晚一点,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回事,以防他恼羞成怒,拿我们出气。” “到时我们还手,伤了和气,平白地又失去一个大帮手,岂不是不妙。我看先前所见的情景,那碧筠庵里必有能人,我们又不知那边的虚实,随意出手,易遭暗算,今晚便作罢,等到明日人齐,再张旗鼓,再作报仇之计,杀一个够本吧。” 龙飞闻言,仍旧半信半疑。 俞德见他面上神情,便知他仍旧未放弃出手的心思,连忙又是开口,几番苦劝。 过了一会,龙飞经不住他的苦劝,便点头答允。 就这样,二人方才各驾起了剑光,回到慈云寺中。 他们刚将剑光落下,见到了众人,还未及张口,坐在正座的绿袍老祖便厉声问道:“你二人此番前去,定未探出下落,可曾在路上看见什么没有?” 俞德唯恐龙飞言语不对,恶了绿袍老祖,便抢先答道:“我二人记错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找到碧筠庵的时候,只见一团浓雾,将它包围,无论我们怎么设法也进不去,恐怕中了敌人暗算,便自回转。在这一路上,我们并不曾看见什么。” 绿袍老祖闻言,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随即伸出他那两只如同鸟爪一般细长的手臂,摇摆着栲栳大的脑袋,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座来。 他走到俞德的跟前,俞德心中发慌,手心出汗,却在面作镇定。 绿袍老祖看了看他的面色,倏地狞笑,把手一伸,一把将俞德抓住,说道:“你说实话,当真什么都没瞧见吗?” 他此时所发出的声音,极为凄历,宛若枭号一般。 令众人听了,俱都毛发森然。 俞德喉咙微动,咽了咽口水,方才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毒龙尊者的门徒,从不会打诳语的。” 绿袍老祖闻言,眼中碧光闪了几闪,才慢慢撒开两手。 他的这一抓,力道极大,几乎把俞德抓得痛彻心肺。 绿袍老祖把头一转,望见一旁的龙飞,口中又是发出一声怪笑,依旧一摇一摆,缓缓地朝着龙飞的身前走去。 俞德身量比绿袍老祖高上不少,此时的位置又是站在他的身后,见此情景。便摇手作势,示意龙飞快躲。 龙飞会意,也知道绿袍老祖走过来问他,决非善意。 正当他想要闪身避开之时,一个僧侣手中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过来。 这是智通的门徒,派来侍候大殿的,名叫了缘。 他的身后还跟着知客僧了一,端着一大盘水果,一同直往殿中走了进来。 他们步伐不慢,此时恰好走到了绿袍老祖与龙飞中间。 法元暗道不好,正要打招呼,已是来不及。 了缘走在了一的前头,正好与绿袍老祖对上了面,他面色甚是恭敬,正要行礼。 绿袍老祖面露狞笑,把手一伸,便将了缘一把捞在手中。 了缘被他一抓,立觉身上奇痛,不由手一松,那盘点心坠地,当的一声,盘子打了得粉碎,一大盘的肉包子亦是撒了个满地乱滚。 紧接着,众人的耳旁便听见了缘的一声惨呼,极为可怜。 他的肋骨被绿袍老祖一手抓断了两根,随后绿袍老祖把自身的血盆大口张开,凑近了缘的软胁下一吸一呼。 绿袍老祖先是将了缘的一颗心吸在嘴内,咀嚼了两下,随即用嘴咬着了缘的胸前,连吸带咬,把其满肚的鲜血连带肠肝肚肺,均是吃了干净。 吃完之后,他便举起了缘尸体,朝龙飞打去。 龙飞见状,急忙避开,正想要放出九子母阴魂剑,与绿袍老祖斗个高下的时候。 俞德连忙纵身飞来,伸手将他拉住,低声说道:“老祖吃过人心,便不妨事了。” 龙飞闻言,把目一抬,再次看向绿袍老祖,见他吃完人血之后,果然不再闹腾,那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一丝绿光,似是喝醉酒一般,垂着双手,慢慢走回到座上,随即双目垂帘,沉沉的睡了过去。 众人虽然凶恶,何曾见过这般惨状。 尤其是女昆仑石玉珠,更是面露不岔,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飞剑。 她若非估量自己实力不济,不是绿袍老祖的敌手,早便放出飞剑,将他斩首。 知客僧了一因为落后几步路,幸而得以保住自身的性命,此时正吓得心惊胆战,手脚发软。 法元暗叫智通把了缘的尸首拿去掩埋,心中也是暗暗不乐。 第十六章 极乐现,醉道人 今夜无风,月明星稀。 一处四外均有峰峦围绕的平原上,搭起了一个没有篷的高台,台上设着一张香案,上面供着一个葫芦,两旁各点着一个粗如儿臂的白蜡,清盈盈地发着琉璃光焰。 这葫芦高才五寸,形制古雅,玉色温润,再加上葫身上刻的金碧纹路,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台上香案前有一个绝色少女站立,披发赤足,银甲白袍,手中持着一面旗幡,双目垂帘,口中喃喃念咒。 没过了一会,少女口中的咒语越念越急,忽然大喝一声,手中旗幡一舞。 霎时间,那高悬于天的皓月垂下一片月华,将那白玉葫芦笼罩在内。 白玉葫芦经月华的淬炼,变得越发晶莹如玉,到了最后,葫身上刻的金碧纹路已然消弭不见,整个葫芦宛若一块白玉雕琢而成,并无一点瑕疵。 白袍少女见状,知道时机已到,便轻喝了一声:“疾!” 那白玉葫芦的葫芦盖随声自揭,随后葫芦中便有一道白光冒出,悬在半空,化成一团白雾,上现出一个婴儿,高约六寸六分,眉目精致,粉雕玉琢,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 白袍少女朝着葫芦上方的婴儿鞠身一拜,口中喊道:“宝贝请睁眼。” 那个婴儿听闻此言,倏地将紧闭的双目睁开,眸中各有一朵五色彩莲,熠熠生辉,摇曳绽放。 白袍少女见状,心中大喜,笑道:“我这专为这次群仙杀劫所炼的斩仙葫芦终于成了。” 而这个白袍少女,正是刚收伏完文蛛的纪宁。 ………… 碧筠庵前,白雾中。 石生长身玉立,面带恭敬之色,正在和一个生得似观音菩萨座前的善才童子般的幼童叙谈。 此人正是极乐真人李静虚。 极乐真人早已如长眉真人那般功行圆满,位列金仙,只是因为他当初收徒不慎,收错了两个徒弟,胡作非为,为恶犯戒。 而极乐真人不似他的好友太乙混元祖师那般,不问是非对错,一味庇护恶徒,反倒是亲自出手,整顿门户,把恶徒擒回青城,遍请各位剑仙到场,按家法处治。 更是为了此过,发下宏愿,不积修数万外功弥补,誓不飞升灵空仙界。 故而,极乐真人虽然道行已足,却无法似长眉真人那般飞升灵空,只能够滞留人间,积修外功,以完善愿。 也是因此,他也无意在收徒传道,退隐到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中,静参玄宗,陪伴妻子五福仙子孙询。 为了既能陪伴妻子,又能完成善愿。 极乐真人又花费了数十年的工夫,收集到了五方五行精气,以玄门上乘玄功,凝练成一个孩童模样的身外化身,自号极乐童子,用于外出行道,积修外功。 亦是因为极乐真人此举,从而导致了陆蓉波之父陆敏拜师一事。 当初陆敏一心慕道,甚是虔诚,偶遇餐霞大师,得她怜悯,经其指点玄机,知晓极乐真人因为成道在即,需要采集五方五行的精气来凝炼婴儿,不日便会降临他家后园,搜寻东方太乙精气。 陆敏等了有半月的光景,他家里果然来了一位长身玉立,仙风道骨的道人,陆敏看出此人有异,慌忙下拜,跪求收录。 这道人便是极乐真人。 极乐真人这次根寻东方太乙精气,循搜地脉,看出九华快活村陆敏家后园石岩底下,是发源结穴所在。 因为时机未到,还差月余,极乐真人便去往黄山闲游,偶遇餐霞大师。 餐霞大师原是极乐真人的后辈,一经相遇,连忙上前拜见,二人一番叙谈时,餐霞大师便谈起陆敏此人是如何向道真诚的。 极乐真人听了以后,便说道:“我因门户谨严,虽然有几个门徒,魔劫尚多,未必能承继我的衣钵。陆敏根器虽佳,却已非纯阳之体。不过既借他家采炼太乙精气,总算与我有缘。且俟到日后,我亲去查看他的心地如何,再行定夺吧。” 餐霞大师见极乐真人并未峻拒,知道有望,不敢再多说。 由此,陆敏便拜师极乐真人,从他处学了一身道法和一种出奇的剑术。 但是,陆敏不堪大用,不足于支撑起由极乐真人所创立青城一派,又有长眉真人创立峨眉一派珠玉在前,极乐真人一生不弱于人,故而并没有将其正式列入门墙,只算是做了一个循墙未入室的弟子罢了。 极乐真人本想在洞中一意精进,上升仙阙,无奈自己所收徒弟,十之八九人都不秀,其中只有一个秦渔最好。 他本可代替自身积修善功,早完宏愿,偏偏又为黄山紫云谷天狐宝相夫人所迷,坏道落劫。 极乐真人为了完成先前所发的善愿,只能以极乐童子这个化身游历人间,积修外功,又因青城派剑法尚无传人,终究觉得有些可惜。 恰逢道家四九天劫,群仙面临杀劫,以抵消因果。 此时,风云际会,必有诸多的良才美质应劫而生。 上一次的道家四九天劫,便造就了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这两个金仙的诞生。 于是,极乐真人打算趁此时机物色一位真正根基深厚、心端品正的人承继道统。 那日,他游历人间时,偶遇东海三仙中的玄真子,二人一番叙谈,谈起各派情形。 在玄真子的口中,极乐真人得知不久各派将在成都有一场恶斗。 极乐真人闻言,心中一动,想起自身近来打算寻觅一个良才美质承继道统,便来到成都,想到他们两下住处,都去观察一番,顺便看看有无良缘者在内。 他刚到慈云寺,便见绿袍老祖居中高坐,即此一端,已分出两家邪正。 极乐真人见此地乌烟瘴气,几乎均是邪魔外道,并无良才,不欲多管闲事,便离开了慈云寺。 他刚一出寺,又遇见神尼优昙,说绿袍老祖妖法厉害,知道极乐真人炼就了三万六千根乾坤针,请他相助一臂之力。 极乐真人闻言,刚想答说此宝已然赐人。 石生就在此时,现出了身形,参见二位前辈高人,说道自身早些年得真人垂怜,赐宝乾坤针,恩师纪宁闭关之前,算出此针乃是克制绿袍老祖的百毒金蚕之物,正邪两派在慈云寺一战,绿袍老祖定会参与其中,必然会放出金蚕为祸人间,故而命他出宫,若是见其放出金蚕,便放出乾坤针诛杀之。 神尼优昙、极乐真人闻言,均道纪宁有心,道行高深,果然不亏是修道之士,随后又称赞了一下石生。 而极乐真人因为自身是长眉真人的好友,又和混元祖师有旧,不愿偏袒一方,只是答应神尼优昙,会出手将绿袍老祖除去,代世人除害。 又算出绿袍老祖要将金蚕放出来害人,极乐真人先是施法,将碧筠庵用雾封锁,过了没有一会,便见金蚕来袭,与极乐真人同在雾中的石生见状,连忙放出乾坤针,将金蚕除了一小半。 极乐真人看了看慈云寺方向,对石生说道:“绿袍老祖本想借百毒金蚕显威,却铩羽而归,他决不甘心,定有后续。” 他话未说完,碧筠庵忽有一道遁光冲霄而起,朝慈云寺方向飞去。 没过一会,庵内又有一道遁光破空随后。 极乐真人见状,暗道不好,连忙将袍袖一展,带着石生化作一道金光,宛如长虹,亦也朝慈云寺方向破空而去。 此时的石生心中想道:“想必,这就是师尊常和我们说的猪队友了。” ………… 慈云寺。 因为绿袍老祖凶残的行径,大家对他由先前的敬畏,还另起了一种厌恶之感。 除了法元之外,谁也不敢和绿袍老祖接近说话。 而绿袍老祖吃完人心、喝完人血之后,便不再提起前事,好似没事人一般。 俞德、龙飞二人见他不再追问,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此时,又来了两个旁门女仙,一个是百花女苏莲,一个是九尾天狐柳燕娘,俱都是旁门左道中极为有名的**,甚是厉害。 法元见她们到来,心中大喜,连忙给大家引见之后,便盛设筵宴,接待宾客。 因为法元知道绿袍老祖爱吃生肉,便额外预备了一些活的牛羊,供他享用。 晚饭过后,法元等人正在升殿议事之时,忽然起了一阵微风,将殿上那十来支粗如儿臂的大蜡吹得不住地摇闪。 在那烛光影里,他们便看见身前现出了一个人。 来人是一个穷道士,赤足芒鞋,背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斜插着一支如意金钩。 众人当中,有一多半的人均是认得来人,正是峨眉门下鼎鼎大名的醉道人。 有人见他孤身一人来到这虎穴龙潭之中,不由暗暗佩服来人的胆量。 法元正准备开口询问,醉道人业己朝大众施了一礼,随后站立起身说道:“众位道友在上,贫道奉本派掌教之命,前来有话请教。不知哪位是此中领袖,何妨请出一谈?” 法元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厉声答道:“我等现在的领袖,乃是绿袍老祖。不过他是此间贵客,不值得与你这个后生小辈接谈。你有什么话,只管当众讲来。若是稍微有不合理之处,只怕你来的容易,去却难了。” 醉道人听完法元的话后,立即哈哈大笑,说道:“昔日太乙混元祖师创立贵派,虽然门下品类不齐,众人尚不失修道人身份。他因为误信恶徒周中汇之言,多行不义,妄动无明之火,以致身败名裂。不料自他死后,门下弟子越发横行不法,奸淫杀抢,视为家常便饭,把昔日教规付于流水。除了几个洁身自好者改邪归正之外,有的投身异端,甘为妖邪,有的认贼作亲,仗势横行。” “我峨眉派继承先师长眉真人遗愿,扶善除恶,为世人除害,难容尔等胡作非为!现在三仙、二老同本派道友均已前往辟邪村玉清观,到了几日后的十五月圆之日,看是贵派前去,或者是我们登门领教,决出一个最后存亡,且看还是邪存,还是正胜!诸位如有本领,只管到十五晚上一决雌雄。贫道此来,赤手空拳,乃是客人,诸位为何这般声势汹汹?”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已经把秦朗、俞德、龙飞等人给说恼了,各将法宝取出,正准备施放。 醉道人见此情景,故作不知,仍旧谈笑自如,并不把众人放在心上。 法元虽然也是怒在心头,却觉得醉道人孤身一人来此,若是他们就这般出手,不仅仅是胜之不武,传了出去更是坏了名声。 他连忙使眼色,止住众人的动作,然后对着醉道人说道:“你也不必以口舌取胜。距离十五月圆之夜已然不远,到时自然能见最后分晓。日期一到,我们准到辟邪村领教。” 醉道人闻言,答道:“如此甚好。贫道言语莽撞,幸勿见怪。我去也。” 说罢,他便施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殿当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怪笑,说道:“来人且慢!” 发话之人,正是居中高坐的绿袍老祖。 醉道人还没进来的时候,早已留心到绿袍老祖,此时见他发话拦阻,故作不知,问道:“这位是谁?恕我眼拙,不曾看见。” 绿袍老祖闻言,又是咧嘴一笑,发出一声极为难听的怪笑,摇摆着大脑袋,伸出两只细长鸟爪,从座位上慢漫走将下来。 众人见状,便知醉道人难逃毒手,俱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法元虽然心中不愿意绿袍老祖去伤来使,但是因为他性情古怪,法力高强,自身无法阻拦,又恨醉道人言语猖狂,也就惟有听之任之。 不过,他觉得醉道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便暗使眼色,叫众人准备。 绿袍老祖还未走到醉道人的身旁,忽有一道匹练似的金光飞进殿来,随后法元等人便听见有人说道:“醉道友,这班妖孽不可理喻,话已说完,还不走,更待何时?” 这话一出,法元等人便知是对方来了帮手。 不过,那那道金光来去迅速非常,就这一刹那间,那原在殿上的醉道人已是不知去向。 第十七章 斩绿袍,灭金蚕 醉道人见绿袍老祖摇摆着身子,慢慢地往自己的身旁走来,便知不好,正准备迎敌时,身子忽被一道金光引出。 他刚刚出了寺门,便听见有人说道:“醉道友,你快往回路诱敌,待我与石生及你同门顽石大师一同出手,除了绿袍老祖这个妖孽。” 醉道人闻言,当即点头答应。 他把头一转,回看那个说话之人,见此人身子似是十一二岁幼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短衣,项下带着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像极了观音菩萨座前的善才童子。 醉道人见他并非峨眉本派中人,看上去非常面熟,却是素昧平生,心中感到好生惊奇。 石生见下方的群邪已然反应过来,动静颇大,见醉道人仍在原地滞留,看其模样不顾情况紧急,还想要和极乐真人多作叙谈,便开口催促醉道人快走。 醉道人见状,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不及请问来人的姓名,便驾起剑光,往前逃走。 而下方的法元等人,见醉道人就这般毫发无伤地逃走,便要追赶。 忽见绿袍老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从腰中抓了一把东西,望空中洒去。 法元、俞德见状,连忙喊道众人快快收回剑光法宝,由老祖一人施为,以免误伤。 他们早已听闻绿袍老祖百毒金蚕蛊的厉害,闻言不敢迟疑,纷纷伸手一招,将自身的剑光法宝尽数收回。 只见绿袍老祖手放处,便有万朵金星,发出卿卿之声,漫天盖地而去,宛如万花筒一般,似电般疾,飞向空中。 紧接着,绿袍老祖将足一蹬,无影无踪。 俞德、龙飞、秦朗三人见状,立即将剑光驾起,飞往空中一看,见有一道青光,飞在最前头,后面有万朵金星,云驰电掣地追赶,不过几个转瞬,便后来居上,已离青光不远。 这时,空中忽有一个男子声音大喝道:“妖孽,前面的教训还没吃够,竟然还敢放出百毒金蚕蛊肆虐害人?” 话音未落,那万朵金星的后面便飞起万道红丝,比金星还快,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追上那万朵金星。 那万朵金星一见红丝,似是遇见劲敌一般,想要掉头逃回,在空中略一停顿。 如此一来,正好便与万道红丝碰个正着。 随后响起了一阵吱吱乱叫之声,那万朵金星立即如同陨星落雨一般,纷纷坠下地来。 那万道红丝刚将绿袍老祖的百毒金蚕蛊消灭了个殆尽,绿袍老祖当即心生感应 他辛苦培育出来的百毒金蚕蛊被杀尽,立时大怒,暗运魔功,口中发出一声怪啸,随即四面鬼哭神号,声音凄厉,愁云密布,惨雾纷纷。 俞德见状,连忙喊道一声:“不好!” 然后,他接着说道:“诸位快降下地来,切莫乱动!” 俞德一面说着话,一面将自身的护身法宝金圈放出,化成亩大光华,将众人围绕在内。 只见地面上冒出万朵绿火,渐渐往中央聚成一丛。 绿火越聚越高,又倏地分散开来。 在那绿火光中,现出绿袍老祖的身形,他那一张栲栳大的怪脸,映着绿火,好不难看。 绿袍老祖现身以后,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白纸旗幡,上面绘画着七个骷髅和七个赤身露体的魔女。 那白幡一经摇动,俞德、龙飞、秦朗等三人便觉头目昏眩,非常难过。 绿袍老祖正准备将他的修罗幡连摇,大显神威的时候,忽然有一团丈许方圆的五色光华往幡上打到。 那五色光华将幡打成两截,也同时消灭。 紧接着,又有一道似匹练的金光从空降下,围着绿袍老祖的身子只是一绕,便将绿袍老祖分为两段,掉落在地,金光也便自回转。 这时,东北方倏地又飞起一溜绿火,疾若闪电,飞到绿袍老祖的身前,现出一个断臂的男子,将绿袍老祖头颅所在的上半截尸身抓到手中,随即复又化作一溜绿火,朝着西南方破空而去。 眼前这番情景,把俞德、龙飞、秦朗三人看了个目定口呆。 俞德更是知趣,见事不祥,连忙喊道一声:“快走!”便将法宝金圈收起,不由分说,拖了龙飞、秦朗二人,飞回慈云寺。 他们走后,极乐真人和石生便现出身形,身旁还站立着一个矮胖道姑。 这道姑生的粗眉大眼,方嘴高鼻,面如重枣,手中拿着九个连环,叮当乱响,正是峨眉一代弟子,长眉真人之徒,落雁山愁鹰涧的顽石大师。 适才将绿袍老祖修罗幡打成两截的五色光华,便是顽石大师多年炼就,全仗它成名的法宝五云石。 极乐真人和石生见醉道人冒险入寺,又见顽石大师跟在后面,并未入寺,料定她是准备在外应援,便上前去相见。 三人见面,自表身份来历后,便开始叙谈。 极乐真人叫顽石大师藏在暗处,等他招呼,再行动手。 然后,极乐真人进去将醉道人救出,叫他逃走诱敌,由石生在后面用乾坤针将百毒金蚕蛊杀尽,以防绿袍老祖逃走,并且绝了百毒金蚕蛊这个后患。 醉道人一逃,绿袍老祖果不其然将剩余的百毒金蚕蛊放出,石生如计用乾坤针将金蚕蛊杀尽,绿袍老祖大怒,展动修罗幡,一旁的俞德等人立即心神受制。 顽石大师见状,知道绿袍老祖的法宝厉害,便想乘其不备,暗中用五云石将他打死。 不料一出手,修罗幡是被她打折了,五云石经受不住妖幡的污秽,亦也同归于尽,真成了一块顽石。 顽石大师见自身法宝被毁,多年心血付于一旦,心中甚是可惜。 没过一会,醉道人便驾剑光回转,现出身形,心中大喜。 他看了看下方绿袍老祖的尸身,只见下半截尸身,那上半截人头已是不知去向,又见先前用金光救自己出险的那人,正在与同门顽石大师说话。 顽石大师一见醉道人回转,便走上前来,说道:“师兄,快来拜见这位老前辈,他便是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内极乐童子李老前辈。这次若非李老前辈大发慈悲,和紫云宫的小友石生出手相助,这妖孽绿袍老祖的百毒金蚕蛊,怕不知道要伤若多少无辜生灵的性命,而我们也不知有多少同道要遭大劫呢!” 醉道人闻言,才知面前这人便是当年青城派的鼻祖极乐真人李静虚。 他昔日陪侍长眉真人身旁,曾经见过极乐真人的真身,所以一见极乐真人这个身外化身,便会觉得面熟。 醉道人拜见极乐真人之后,又谢了石生的相助之德。 石生连忙摆手,言道不用。 然后,石生对极乐真人拱手作揖,说道:“真人,此间事了,紫云宫尚有要事须我回去处理,我且先去了。” 极乐真人闻言,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石生又和顽石大师、醉道人道别,便驾起剑光,破空而去。 极乐真人等他走完,便转头对顽石大师、醉道人说道:“为世除害,乃是我等修道中人份内之事,这倒无须客气。不过,绿袍老祖这妖孽炼就一粒玄阴珠,藏在后脑之中,适才不及施放,便被我用飞剑将他斩死,然后被一个断臂的妖人连头一并偷了逃走,想来日后必定拿去为祸世间。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难免又惹下许多麻烦了。” 醉道人听完极乐真人之言,便恭恭敬敬地邀请真人驾临辟邪村,相助他们破慈云寺。 极乐真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各派比剑,虽有邪正之分,究竟非妖人可比。我当初曾因收徒不良,引为深憾,怎么好意思代死去的朋友整顿门户呢?况且他们很少出类拔萃之人能同你们抵敌,这个我万万不能奉陪。” 醉道人见他拒绝,不敢勉强,便说道想请真人驾临辟邪村小坐一会,好让峨眉山的一班后辈瞻仰金容。 极乐真人知道此次的群仙杀劫,道涨魔消,正道昌明,峨眉派更是大兴,本想着要看看峨眉后进的根行如何,见其邀请,便把头一点,答应同去。 而朱梅刚派醉道人和顽石大师前去慈云寺,与法元等人订好决斗日期,便听人说远处半空中有满天金星,同万道红丝相斗。 他连忙出去一看,便认出那破金蚕的万道红丝正是极乐真人的乾坤针,转身回去招呼众人,迎上前去。 朱梅率众才离观门不远,便见醉道人和顽石大师陪着极乐真人驾到,当下接了进去。 极乐真人走进碧筠庵,遍观峨眉门下,果然有不少根行深厚之人在内,尤其是以青衣女子周轻云和齐金蝉的根器最好。 但是,他们一个是餐霞大师爱徒,一个是齐漱溟前生爱子,俱与他无缘。 极乐真人知道峨眉派门户将来一定能够发扬光大,好生赞赏,愈加动了觅一个佳材,以传衣钵之想。 他不愿见各派剑仙自相残杀,只是坐了一会,便说道要走。 众人挽留不住,只能随送极乐真人出了观门。 极乐真人刚一走出观门,便将袍袖一展,倏地化作一道金光,宛如长虹,照得全村通明,起在空中,便自不见。 朱梅性傲,向来不服人,见此情景,亦是自问望尘不及。 其余众人,更是佩服不已。 第十八章 仙都山,遇两姝 这日,夕阳欲坠,将近黄昏。 刚从慈云寺赶回的石生走入半步多客栈内,便见母亲陆蓉波正在大堂内,对着两个少女巧笑嫣然,叙谈正欢。 陆蓉波正说着话,忽见石生走了进来,便与那两个少女笑道:“你石生师兄回来了,你们姐妹二人若是好奇外界之事,可去问他。” 那两个少女闻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齐眨了眨自身那双黑白分明的的眸子,梨涡呈露,一笑嫣然,尽显了她们的天真美丽。 石生走近她们,见此情景,不用陆蓉波多说,便已料是何事,笑道:“两位师妹这是又动了出宫的念头了?” 两个少女点了点头,一同说道:“对啊,师兄,我们姐妹二人也想出宫。” 她们名叫谢璎、谢琳,乃是一胞双生的姐妹,因为她们与谢山的夙世渊源和异日的归宿,所以和施龙姑一般,是纪宁所收的外门弟子。 谢璎、谢琳容貌生得极好,那一双星眸又黑又亮、神光湛然,再加上一头及腰长发,两道细长秀眉和琼鼻红樱,似玉雪一般的皮肤,格外惹人怜爱。 又是自幼生长于紫云宫内,紫云宫中人均是对她们姐妹二人视如己出,极为疼爱。 石生自然也是并不例外。 他看着眼前这对从头到脚,俱是一般模样,唯有笑起来现出面上一左一右的梨涡,方能辨认出长幼的绝美少女,心想:“她们姐妹二人自幼生长在紫云宫内,除了迎仙岛之外,其余地方均未曾去过,纵然紫云宫是仙家福地,待久了也难免日久生厌,自然有了外出之心。” “师尊在谢璎、谢琳姐妹幼小之时,是曾下严令,不给她们外出。但是,在师尊决定关闭宫门、静参玄宗之时,曾传见我等,为了群仙杀劫,连下了诸令,却不再提及严令二女外出。师尊素来算无错漏,若是她们姐妹二人外出有害,自然是不会忘了提醒我等。如此看来,她们姐妹二人出宫,应是无碍。” 想到此处,石生轻抬俊目,望向了坐在正位,一脸慈爱看着他及谢氏姐妹的陆蓉波,嘴巴微动,便想要开口求情。 陆蓉波见状,微微一笑,母子同心,不用石生开口,便料到他想要说的话。 她先是把手一伸,分别摸了摸谢璎、谢琳的发髻,然后笑道:“你们出宫一事,我允了。等到初凤少宫主自莽苍山归来,我自会向她说明。不过,你们姐妹二人要和我约法三章,严格遵守,可否?” 谢璎、谢琳二人闻言,立即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双双抱住陆蓉波,一个玉颊上现出一个浅涡,笑将起来。 自纪宁闭关以来,初凤姐妹三人、金须奴、石生、秦氏姐妹等人无论是为了积修外功,还是为了完成纪宁的吩咐,接连出宫,频繁外出。 这让谢璎、谢琳二女见了,心中别提多羡慕了。 她们为了出宫一事,早便多次软语磨缠初凤及陆蓉波。 可是初凤、陆蓉波因为纪宁先前的禁令,心中有所顾虑,又因甚是喜爱谢璎、谢琳二人,唯恐她们出宫,对她们的仙业有害,故而一直都未同意。 今日幸得陆蓉波的同意,谢璎、谢琳二女莫说是约法三章了,便是十章,她们都会欣然接受的。 石生在旁见状,心中替她们感到高兴的同时,看着出落得和紫府仙娃一般谢璎、谢琳二女争搂着陆蓉波头颈,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在襁褓之中的她们入宫的经过来由。 武夷散仙谢山自从昔年成道隐居武夷绝顶以后,因为自身生来性情恬淡,所修道业又与别的散仙不同,道力高强,早证长生,炼就婴儿,不惧坠劫,又鉴于好友极乐真人李静虚只是因为收徒不慎,为恶犯戒,累他迟却多年仙业,还受了好些烦恼,至今仍在尘海往来,费力操心,不知何时才得圆满。 所以,他一直并不想物色门人,承继道统。 而谢山与叶缤数世因缘,最为交深。 这世他未成道之前,又和叶缤是世交之戚,情分深厚,素来推重。 谢山觉得自身这般逍遥自在,虽然金仙位业难于幸致,毕竟长享仙家清福,不须终日畏惧,惟恐失坠之忧的日子再好不过。 叶缤却觉得对于修道中人来说,门人终究是需要有一两个的。 她便对谢山劝道:“你所居洞府景物清妙,楼阁宏壮,花木繁植,占地甚广,平日又是喜欢邀游十洲三岛,宇内名山,终日不在洞府。仙人纵然不畏岑寂,既有这等壮丽布置,便须有人看守,服役其间,方能相称。” “专凭法力驱遣六丁为你服役,不是不可,但是莳花种竹,引瀑牵萝之类,全是仙家山中岁月的清课。你一切俗务俱以驱役鬼神得之,虽然是咄嗟可致,无事不举,反而减了许多清趣闲情,有煞风景。” “何不物色几个好徒弟,于传经学道之余,为你焚香引琴,耕烟锄云,偶出云游,仙府也有人看守照料。你只看见极乐真人收徒不佳,累及仙业,滞留人间,却忘了长眉真人开创峨眉一派,代他积修善功,早完宏愿,方才有了长眉真人以金仙位业,飞升灵空。想不到,你竟然是那因噎废食之人?” 谢山听完叶缤之言后,立即笑道:“我只是一切随缘,不去强求,没为此事多打主意罢了。我如若是真要遇上根骨深厚,福慧双修的少年男女,怎会有弃而不顾之理。不过,道友今日之言,我会承你雅意,以后出游时,多留点心便是了。” 叶缤闻言,笑道:“你此言在我听来忒不由衷,你仍是当年那个遇事曲从,不愿拂我心意的故习。想你生性高洁,游踪所及,都是常人足迹不到的仙山灵域,纵有美质,早都各有依归,如何能强收到自己门下?那种多生修积,夙根深厚,或是转劫滴生有仙根的童男童女,多在人间产出,你足迹不履尘世,何处物色得到呢?” 谢山被她识破,只是含笑未答。 但是,经过叶缤两三次的劝告,他也觉得她所说之言确实有理,因此不由也是动了心思。 谢山心想:“如若是怕孽徒牵累,尽可看事行事,循序传授,我又何必固执成见呢?我武夷山千石帆潮音小筑偌大一片仙景,没有两个仙童点缀其间,也是缺点。” 这般一想,他便转了念头,于是稍稍留意,不时也往人间走动了起来,但是美质难求,历经多年,谢山终究未能遇上有缘之人。 不过,前缘早定,功夫亦是不负有心人。 这日大雪初霁,谢山游历人间之时,遥望遥望仙都群山雪景壮阔,天地苍茫,漫山都是玉积银堆,琪树琼枝,一时乘兴飞落。 他来到一株古梅树下赏景之时,偶然一个低头,瞥见树后大雪地里,有一个尺许大的包裹。 谢山刚要走近去拾,便见包中似是有东西不住乱动,又微微听见有呀呀之声自内透出。 他心想:“这大雪空山,此地又无人迹,何来此物?” 谢山连忙运用慧目,定睛往包中透视,发现里面竟是两个女婴,不仅仅是生得玉雪可爱,美秀绝伦,其根骨禀赋之厚,更是从来未见。 他为此,心中好生惊奇,又见她们声已发颤,甚是细微,互相紧贴一起,手足乱动,便料她们许是在冰雪中冻久。 谢山喜洁,因为恐怕这对女婴为人所弃,血污未净,随将手一指,放出一道红光,化作一股热气,将那锦包护住,先为她们御寒。 然后,他默运玄功,潜心推算,立即洞彻前因后果。 谢山喜慰交集,不暇再看雪景,伸手抱起,便即回走。 而那对婴儿得暖,渐渐哭出声来。 谢山怀抱着她们,边拍边走,说道:“乖儿莫哭。既与我相遇,此时我尚不能养你,且给你们找个安身去处,得闲之时再去看你等。” 两个女婴身具灵慧,生而知之,经此抚慰,哭声便立即停止了。 谢山便照适才推算,往相隔万里外的南海紫云宫方向飞去。 他一面御空飞行,一面寻思想道:“二女不能带回武夷抚养,尤其在褪褓之中,自己孤身隐修,又是男子,抚养女婴,诸多不便。而紫云宫又是她俩安身立命之所,紫云宫主纪宁更是与她们有一番因果,幸而我因得叶道友引荐,和紫云宫有所交集,日久成友,否则,还不知如何开口,麻烦人代为收养。” 遁光迅速,一会的功夫,谢山便到了迎仙岛。 他与紫云宫有旧,身上有纪宁所赠的信物,莫说是迎仙岛的护岛法阵了,便是神沙甬道都可以通行。 谢山依仗信物之便,进入了紫云宫。 纪宁心生感应,遂亲自动身迎接。 一见谢山怀中抱着两个女婴,她便知何事。 谢山刚走近纪宁的身前,还未及说话,便见自身怀里的那对女婴睁着一对如玉的星眸,摇着似粉团般的双手,莞尔一笑,梨涡呈露,向纪宁索抱。 纪宁本是喜好美色,一见二女生得玉雪可爱、粉滴酥搓,已是心生爱怜之意,此时又见她们索报,立时伸手,将谢山怀中的二女接抱了过去,引逗起来。 谢山见状,便知所求之事已成大半,笑道:“纪道友,你看此二女可还使人爱怜么?” 纪宁闻言,嘴角含笑,把头抬起,答道:“谢道友,无须多说,个中因果我已知晓,你且放心将她们交于我养,我自会教导好她们,且你苦苦所求之事,还要应在她们身上。” 谢山听见这话,立即面露大喜之色,问道:“纪道友此言可真?” 纪宁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抱着二女,朝谢山摆了摆手,便自行走了。 谢山见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便也按照原路返回,离开了紫云宫。 第十九章 徒出宫,道前因 光明匆匆,转眼已然是初五。 慈云寺的双方陆续又来了不少帮手。 峨眉派这边来的是:餐霞大师弟子女空空吴文琪、女神童朱梅,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的大弟子诸葛警我,东海三仙之一苦行头陀的大弟子笑和尚,神尼优昙的大弟子素因等。 五台派那边来的是:许飞娘门徒三眼红蜺薛蟒,灭尘子的两个门徒通臂神猿鹿清、病维摩朱洪,武当山金霞洞明珠禅师,飞来峰铁钟道人等。 许飞娘因为觉得自身的目的还未暴露,不便出面,剑又未练好,所以不能前来。 不过,她接连飞剑传书给灭尘子,邀请其助力。 灭尘子因为许飞娘曾经有助于自己,几次推诿不过,便答应了下来。 他也惦记前事,想着趁此机会,和昔日那些同门斗上一斗。 法元听闻灭尘子不日便到之后,稍微放宽了些心。 自从绿袍老祖被一道金光所斩杀,他便打听到是极乐真人出的手。 极乐真人的赫赫威名,法元岂会不知。 他昔日在太乙混元祖师座下修行之时,便见过极乐真人一两面,那时便听素来不服他人的乃师混元祖师说,极乐真人早成金仙业位,他自身远远不及。 所以,法元一听极乐真人出了手,便立即心生惶恐,不安度日。 他生怕极乐真人会再此出手,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部诛灭。 直到连过数日,慈云寺都风平浪静,未见一丝动静,法元这方才放下心来。 他稍微一思索后,暗付:“极乐真人与恩师尚有情分在,纵然他与峨眉派素来交好,想来也不会过于偏袒那边。之所以出手将那绿袍老祖给杀了,因是其太过凶毒的缘故。” 在法元思考之时,灭尘子便驾着遁光自天飞坠,降临慈云寺。 他的身旁,有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绝色少女,年约十七八岁,雪肤花貌,秀丽入骨,手中持着一柄白玉拂尘。 来人正是纪宁所收的第六弟子,凌玉儿。 她今日随同灭尘子来慈云寺,乃是纪宁吩咐。 法元一见灭尘子现身,立即面露大喜之色,连忙迎上前去。 而峨眉派等人所在的辟邪村玉清观,亦也来了一人,追云叟白谷逸。 白谷逸才到了辟邪村,众人便连忙上前拜见。 和众人分别拜见之后,追云叟又是开口谢了矮叟朱梅先到之情。 随后,他便问此地之主玉清大师,说道:“令师神尼优昙为何不肯光降?” 玉清大师是一个妙龄女尼,头戴法冠,足登云履,身上穿着一件黄锻子僧衣,手执拂尘,妙相庄严,十分美丽。 她昔日乃是旁门中人,人称玉罗刹、摩伽仙子,后经神尼优昙点化,拜入其门下,得归正道。 玉清大师闻言,嘴角含笑,对着白谷逸答道:“家师说此番比试,不过小试其端,有诸位老前辈同众道友,已是尽够施为,并无须她的加入。如果华山烈火禅师忘了誓言,滇西教的毒龙尊者前来助纣为虐之时,家师再出场,那也不晚。不过,家师已派遣人去寻他们,下过警告,谅他们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决不敢轻举妄动了。” 白谷逸听完她的话后,便说道:“烈火、毒龙两个业障接到了神尼的警告,自然是无胆前来,倒也替我们省却了不少的事。而那许飞娘想必也是受了餐霞大师的监视,不敢前来。不过,这到底不是根本办法。我向来主张除恶务尽,对于他们这种恶人,决没有洗心革面的那一天,倒不如让他们一齐前来,一网打尽的好。” 说罢,女神童朱梅忽然走将过来,鞠身一百,便朝着白谷逸跪了下去,随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呈上,起来侍立一旁。 白谷逸见状,接过她手中的书信,见是餐霞大师所写,展信看了一遍后,便把头点了点。 他把头一转,对着矮叟朱梅说道:“朱道友,这是餐霞大师来的信。她说这次叫她的两个门徒来到成都,助力正道群仙力破慈云寺,一来是为了让她们增长阅历,二来是为了让好些先后几辈的道友见见面,以便将来积修外功之时,彼此有个照应。” “最后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她的门徒女神童朱梅。这女神童朱梅在幼小之时,本是你送去餐霞大师处,求她代为教养。那时的她才两岁,餐霞大师要你起名,你答说就叫她朱梅吧,说完就走了,于是她便和你同名同姓了。” “你何以要让她与你同名,以及你二人经过因果,我已然尽知,所以,餐霞大师托我给你二人将恶因化解,并且把她的名字改过,以免日后称呼上不方便。你看好么?” 矮叟朱梅闻言,面带喜容,答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早盼望今日。我当初原是无心之失,不意纠缠二世,我度她两次,她两次与我为仇。直到她这一世,幸喜她转劫为女,我才将她送到餐霞大师的门下。如今你和餐霞大师要替我化解这层孽冤,我正求之不得呢。” 他说的这一番话,在玉清观众人当中,也只有一二人能听得明白,知晓个中因果。 而其余之人,自然是不明白,纵然是女神童朱梅本人,闻言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她在山中修炼之时,久闻玄门之中的三仙二老之名,并且知道嵩山二老中的一老,有一个与她同名同姓。 女神童朱梅刚到玉清观,一见到矮叟朱梅,心中不知怎的,无端对这个前辈高人起了万般厌恶之意, 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现在女神童朱梅听白谷逸和矮叟朱梅二人之间说了这一番话,便估量其中定有前因。 在玄门正教之中,素来规矩繁多,最重辈分,她觉得自身辈分小,虽然极为好奇,但是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自己在那胡猜乱想,盲猜乱测。 这时,白谷逸看了看众人脸上那迷惘的神色,便对着矮叟朱梅,开口说道:“人孰能无过?我辈中人宅心光明,无事不可对人言,待我把这事起因说了吧。” 在他不急不慢的讲述中,众人知晓了女神童朱梅与矮叟朱梅二人之间的因果。 原来在一百数十年前,矮叟朱梅和女神童朱梅的前生,一个名叫文瑾的男子,是同窗好友。 他们幼年同是巍科,因见明末奸臣当道,无意作官,二人双双同赴峨眉,求师学道。 经过一番辛苦寻觅,他们二人得遇峨眉派鼻祖长眉真人的师弟水晶子,被其收入门下,尽心指导。 不过三年光阴,他们便道行大进。 与此同时,他们的师父水晶子也是功行圆满,兵解成仙。 有一天,二人分别往山中采药,文瑾得遇仙缘,在一个石壁里发现了一部天书,琅嬛秘笈。 文瑾打开《琅嬛秘笈》一看,发现此天书所记载的内容,尽是吐纳飞升之术。 他和朱梅是至交好友,喜得天书,自然是将书带了回去,和其分享同修。 二人参修天书《琅嬛秘笈》,练了三年工夫,俱都道行大进,练成元婴,脱离躯壳,神游三岛。 对于修道人来说,刚把元婴练成形的时候,对于自己肉身躯壳的保护,是最为要紧的。 起初他们二人很是谨慎,总是一个人用元神出游,另一个人则是看守门户,替元神出游之人守护肉身躯壳,以免其肉身受到了侵害,坏了仙业。 二人便是这般,替换着进行。 可是,山中岁月最为逍遥自在。 文瑾、朱梅二人见元神出游之时,一直无事发生,不禁生出了侥幸之心,又想着二人同游,更为快乐。 遂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先是把肉身躯壳安置在一个秘密稳妥的山洞之中后,便同时元神出游、无人看守肉身。 而这类情况时常发生。 文瑾有次闲着无聊,和朱梅开玩笑,说道:“我所得的天书《琅嬛秘笈》乃是上下两卷,拿来公诸同好的,只是第一卷。若是你想要习练第二卷,便要拜我为师。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共享的。” 朱梅向道心诚,一听文瑾这话,便不住地向其央求,说道自身愿意拜他为师。 文瑾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又如何拿得出来第二卷《琅嬛秘笈》。 朱梅自身为了成就仙业,多次苦苦相求,他均是解释道,自身先前所言,只是玩笑话语,并无第二卷天书。 文瑾的解释,朱梅并不相信。 他见文瑾不肯拿出天书,便认为其成心想要独得玄秘。 于是,朱梅渐渐地便对文瑾起了芥蒂之心。 而文瑾见他不信自己,亦是生起了气,并未多加解释。 有一日,文瑾照例元神出游。 朱梅便趁着他元神出游之时,先把自己躯壳藏在山后一个石洞之内,然后元神出窍,去占了文瑾的肉身躯壳。 他打算借此挟制,好让文瑾将第二卷的《琅嬛秘笈》献出来,一起共修。 等到文瑾元神出游归来,见到朱梅占了自己的肉身躯壳,便立即大声怒骂,向他理论。 朱梅说道:“若是你想要重归肉身,再济仙业,你就把第二卷的《琅嬛秘笈》献出来,我便将肉身归还给你。” 文瑾闻言,又是解释了一遍,说道自身并无第二卷的《琅嬛秘笈》,先前所言只是一个玩笑话。 朱梅仍是不信。 直到文瑾指天对地,赌神罚咒后,他方才相信了文瑾所言非虚。 朱梅心中大失所望,施法掐诀,准备元神出窍,归还肉身给文瑾。 殊不知,修道之人借用他人躯壳,若非是将功行练得极为深厚,否则是绝不能来去自如的。 所以,无论朱梅如何掐诀施法,催动法力,他的元婴都似是被禁锢住了一般,无法出窍。 这一下,把朱梅闹了个惶恐无地,文瑾更是吓了个胆落魂飞。 文瑾生的矮小貌丑,朱梅却生的一表非凡。 朱梅性子素来倨傲,对于自身那俊秀容貌,口头上虽然说不在意,却是颇为自得,如今被困在文瑾肉身内出不去,以后便要顶着这张脸孔见人。 他想到此处,不由越想越气,心头火起。 文瑾埋怨朱梅侵占自身的肉身,朱梅埋怨文瑾乱开玩笑 二人彼此埋怨一阵,也是无用。 朱梅等冷静下来之后,方才想起自身的肉身此时无主,便和文瑾说道,让其入住,等到道成以后,双方再将躯壳掉换回来。 文瑾闻言,觉得这个打算不错。 二人便一齐动身,去寻朱梅藏于山后石洞内的肉身。 结果到了地点后一看,不见朱梅肉身,只见一些被野兽吃剩尸骨。 原来是朱梅藏身之时,防护不当,稍有疏漏,被野兽闻得人味,顺势钻了进来,将其肉身吃得只剩下一些尸骨了。 朱梅见状,连忙开口向文瑾解释。 可能是因果循环。 这次,换成了文瑾不信朱梅所说之话。 他认为朱梅是存心谋害自身,誓不与其甘休。 但是,文瑾此时只是一个刚练成形的元婴,元神无依,法力不济,奈何不了有肉身的朱梅。 他的元神只能每日在空中飘荡,到了晚上,便依草附木,对着朱梅口口声声喊道,将其还他的肉身躯壳。 山中高寒,时有罡风。 文瑾的元神好几次偶遇罡风,差一点便被其吹化,道死神消。 而朱梅虽然后悔万分,但也是爱莫能助。 他日日听着文瑾的哀鸣,良心上受刺激不过,正打算碰死在峨眉山上,以身殉友。 恰好极乐真人经过,见此情景,掐指一算,便知晓个中因果。 他可怜文瑾遭遇,想要去寻枯竹老仙要一个肉身,以免这对至交好友因为此事反目成仇,纠缠三世,不得解脱。 可惜,事皆前定,纵然以极乐真人之能,有心寻觅的情况下,竟寻不见枯竹老仙的踪迹,更别提求借肉身了。 而这时文瑾的元神经过罡风的吹化,又飘浮在外多时,已是支撑不住了。 极乐真人无奈之下,只能来到峨眉山下,找到了一个刚死的农夫,趁着其胸口那股阳气还未散去,举手一拍,将文瑾元神拍了进去。 文瑾元神有了肉身依附,隔绝外间的伤害,又得了血元精气的滋养,逐渐稳固了下来。 极乐真人见状,只能叹息一声,说道:“一切皆是定数。” 说罢,他便飘然离去了。 在峨眉山上居住的朱梅听到了这个消息,便连忙下山,将文瑾接引上山,日夕同在一处用功。 文瑾本想将道法修成后,再找朱梅算一算前账。 无奈他元神所依附的农夫肉身根器浅薄,后天太钝,纵然文瑾身怀天书,用工甚苦,均不能精进。 文瑾见状,不由想起前仇,再也按耐不住,屡次和朱梅拼命为难,想要取他的性命,报仇雪恨。 他如今凡人之身,朱梅又见他神色不对,早有防备。 文瑾数次出手,俱被朱梅逃过。 他见自身报仇无望,气忿不过,便往舍身岩纵身一跳,道死神消。 就这样,又过了数十年,朱梅收了一个得意门徒,其相貌与文瑾生前一般无二。 他心怀愧疚,又爱屋及乌,因此对那徒弟格外尽心,倾囊相授。 殊不知这人便是文瑾转世,夙因未忘,生而知之。 文瑾心怀不善,将道法学成之后,便去行刺朱梅。 可是,那时的朱梅早已得道,将一身道法练得超神入化,见徒弟大逆不道,竟敢行刺,便出手将其斩杀。 等到文瑾转世死后,朱梅游历人间之时,又巧遇极乐真人。 二人叙谈过后,朱梅方才知晓那弑师之徒果然是文瑾转世投生。 纵然朱梅后悔万分,已是不及。 随后,又是过了若干年。 朱梅在重庆游历之时,看见一双乞儿夫妇突然倒毙路侧,旁边有一个两岁女孩,长得与文瑾一模一样,不由心中一动。 这时的朱梅道力大涨,已能前知,伸手掐诀,一经推算,便算出来面前这个两岁的小女孩,便是文瑾第三次托生。 他当时本想将她带回山中抚养,又鉴于文瑾前两次那接连不断的报复,若是带回去抚养,将来难免麻烦。 可是,朱梅欲待不管,一则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二则是见这次文瑾转生的女孩生就仙骨,资禀过人。 他心想:“文道友这世投生,根器如此之好,如若我放任不管,她被异教中人收了去,和自己冤冤相报,还是小事,倘若是文道友转世走上了歧途,为祸世间,岂不是孽由己造?” 这般一想,朱梅便不能不管。 可是,他生平从未带过女徒弟。 朱梅站在原地,盯着那小女孩看了一阵,又是为难了半晌,方才想起黄山的餐霞大师。 他当下便买了两口棺木,将那女孩的父母收殓,然后把女孩带往黄山,拜托餐霞大师培养教育。 餐霞大师见文瑾转世投生的女孩根器深厚,眉目灵秀,颇为喜欢,当下便点头应允。 那女孩因在路上受了风寒,头上有些发热。 朱梅见此,便自法宝囊中取出了一粒灵丹,给那女孩吞服。 他所练的灵丹甚是灵异,女孩只是服了不到片刻,便神志清醒过来,咿呀学语,伸手讨抱。 女孩生的美秀,又是这般天真可爱的模样,让餐霞大师和朱梅见了,均是非常喜爱。 朱梅见她可爱,便用手抚弄她的小脸。 而那小女孩前因未昧,生而知之,见有人抚弄她的脸,便抬头去看,一见朱梅的面目,一眼便认出。 她立即大改前态,恶狠狠地睁着两只眼,举起两只小手,往朱梅的脸上就是一抓,被朱梅一躲,随后气晕过去。 朱梅见状,便知文瑾对己怀恨已深,自身虽然用了许多苦心,仍是难于解脱。 他心中忧愁,不由叹了一口气,回身便走。 餐霞大师因为这女孩没有名字,连忙开口,将朱梅唤转,叫他给这女孩取名。 朱梅为了纪念前因起见,又不知女孩的生身父母名姓,便说道:“叫她朱梅吧。” 把话说完,他立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今日,他方才与这女孩有了第二次的见面。 第二十章 收朱文,得两宝 白谷逸说着前事,矮叟朱梅在旁听着,微笑不语。 而那女神童朱梅听白谷逸讲述前情,立即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她听到前生伤心之处,不由掉下两行珠泪。 白谷逸见状,又接着说道:“这女神童朱梅前几天相助妙一真人之子齐金蝉去除毒蟒时,误中了一道金色灵符,将她生来的恶根化除净尽,日后决然不会再发生前两生的那种报复行为了。但是,你们两人都应该当由我把话说明,以便化解。” “如今魔消道长,正道大昌。在玄门正宗中,青城不存,昆仑式微,唯独剩下峨眉一派,人杰地灵,注定大兴,门户光大。而女神童朱梅根器深厚,注定日后要拜入峨眉,参修大道。不过,她数世猝死,夙孽未清,日后的险难必然许多,还须仰仗朱道友相助。” “我既然受了餐霞大师的委托,来给你们两家化解夙怨,依我之见,要不朱道友破一回例,收这女神童为门下弟子,以后她如若是遇上什么危险,朱道友责无旁贷,定要尽力相助,更是把昔日同门之好,变为师生之谊,岂不是美谈一件?还有,朱道友还须把她的名字,也改过来,以便称呼,将这一件公案了却,双方均有所得,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谷逸话音刚落,庵内忽然响起一声讥笑之声。 朱梅见状,面色不渝,大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我面前藏头露尾,卖弄神通?” 说罢,他便默运玄功,抬手往眼前一抹,显然是想开启慧目法眼,查探敌踪。 玉清庵内众人见朱梅已然前行施法,又知道他性情倨傲,不喜人在他斗法之时,多作干涉,均是暗自掐诀,把飞剑法宝取出,相机行事。 这时,有个女子声音说道:“我就在你眼前站着,可是你没本事看见我,还说我卖弄神通,当真可笑。罢了,我这边现出身形给你看。” 来人说话之时,便将剑收起,显现出了身形。 朱梅性子急躁,见来人讥讽于他,又现出身形,未及看清来人的相貌,便将飞剑放出,化作一道青光,迎面斩去。 白谷逸眼快,见来的那人是个女子,年约十七八岁,身穿红色宫装,云鬓风鬟,仙姿绰约,相貌极美。 他一见这个绝色女子,便认出她乃是紫云宫主纪宁之徒三凤,并非旁门左道,妖邪之人。 白谷逸一面连忙放出剑光阻拦,一面喊道:“来人乃是紫云宫三凤,并非慈云寺的妖邪,朱道友快快收剑,莫要伤了她。” 三凤见朱梅的剑光斩来,只是嘴角含笑,并未在意。 她也听见白谷逸所言,答道:“白道友且放宽心,我若是这么容易被朱道友给伤着了,那我紫云宫之人便从此避宫不出,省的丢了我恩师的颜面。” 说话之时,朱梅的剑光已然来到三凤的身前。 那青色剑光未及斩落,三凤的身外倏地金光异彩大作,足有百十丈,把她的全身护住,将剑光抵住。 三凤微微一笑,心念一动,脑后升起一团银辉,光芒大作,化作一只银色巨手,只是一抓,便把朱梅的飞剑抓到手中,然后消失不见。 以朱梅如今的道力神通,他的飞剑被那银色巨手一抓,竟然就此失去了感应及掌控。 他立时大惊失色,喊道:“快把我的飞剑还来。” 三凤美目露出些许讥讽,将袖子一挥,一柄晶莹剔透、寒光四溢的小剑被丢出。 这柄小剑便是朱梅经过多年苦练方才铸成的飞剑。 朱梅伸手一招,那柄小剑当即化作一道青光,被他收回。 三凤转头看向女神童朱梅,见她眉目美秀,尽显清灵,让人一见便对她心生喜爱之意。 女神童朱梅自那日除却蛇妖之时,被一道金色灵符笼罩,将她生来的恶根化作一道黑烟吐出后,便越发的矜平躁释,再加上餐霞大师日常训导之力,心地空灵已极。 相由心生,她如今心境甚好,暗合大道,又生的美秀,自然让人一见,便会对她心生好感。 三凤越看越喜欢,便说道:“你根器甚厚,异日必可仙业大成,但是夙孽未清,多灾多难。我见你生的美秀,又心怜你的遭遇,所以打算收你为徒,你看如何?” 女神童朱梅见三凤现身,便令“嵩山二老”中的矮叟朱梅吃瘪,尽显道力神通,已是心生敬佩之意,又听其要收自身为徒。 她心想:“我日后的险阻之多,师父和数个前辈一见我,均会提起。而师父餐霞大师在三十年内便要飞升,巴不得再拜个师父,能时常照护于我。比起那个矮叟朱前辈,我更愿意拜眼前这个女前辈为师。” 女神童朱梅心念一动,福至心灵,便不等其余人反应,竟自走了过去,面朝三凤,双膝跪下,口中称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三凤见她跪倒,想起自身拜师的场景,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她学纪宁把手一伸,摸了摸女神童朱梅的发髻,柔声说道:“你师祖不喜人跪地,我亦也不喜,你快快起来。我紫云宫门下规矩不多,你只要不犯宫规,凡我能帮之事,必然全力而为。我不喜欢你朱梅这个名字,你前生原姓文,我看你就叫朱文吧。” “除了我之外,你师祖收了几个弟子,到时候带你去认一认人。我这次出宫匆忙,好些法宝没待在身上,现在身上除了一柄无形剑之外,其余之物均是他人的,不便赠与,待日后再寻摸个好法宝给你。” 朱文闻言,也未在意,莞尔一笑,又叫了一声师父。 三凤应了一声,又是摸了摸她的发髻,神色慈爱。 白谷逸见面前这幅师慈徒孝的场面,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朱梅更是叹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面三寸许方圆的铜镜和一对朱环,说道:“昔日之事,乃是我无心之失,适才你也听白道友将个中因果说了个明白。你我昔为同门,今生无缘做师徒,想来皆是定数。不过,我亏欠你许多,且你今日又得遇良师,乃是喜事一件。” “在那紫云宫中,天书众多,想来不用我送,这两件法宝乃是我昔日机缘所得,镜子名唤天遁,朱环名叫龙雀,均是世间少有的奇珍异宝,今日便赐予你防身。想来你有这两件法宝在身,又有三凤道友相护,日后纵然险阻再多,亦是无碍了。” 朱文闻言,看了看他手中的铜镜和朱环,然后转头望向三凤。 三凤见状,不由想起了昔日在紫云宫内,恩师纪宁和她们谈古论今时,谈到朱梅和文谨二人这段因果。 那时,她们听完,除了初凤、陆蓉波之外,其余众人均是面露不喜。 三凤更是言道:“朱梅此人当真不是好玩意,忒不地道了。” 双膝盘坐在云床上的纪宁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三凤见状,便知师尊并不认同自己所言,立即问道:“师尊,我说的不对吗?” 纪宁摇了摇头,说道:“对,亦不对。之所以说你对,是因为他的行为确实有错,你们会不喜,实属正常。说你不对,是因为我觉得朱梅所为情有可原。对于修道人来说,仙业自然是最为紧要的,而天书对于修道人的重要性不用多说,文谨拿此事用来开玩笑,事后又不把话说清,故而造成了这种结果,他亦也要为之负上一些责任的。” “当然,我亦也不喜朱梅的行为。文谨喜得天书,能想到与其分享,亦是对友至好了。无论是不是有第二卷,他都不该心生怨怼,多加惦记,然后利用文谨对他的信任,前去其肉身的藏匿之地,用元神侵占,以此要挟。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所以,对于这件事,我是可以谅解朱梅的行为,但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这般行事。” 朱文见三凤稍微有点失神,便伸手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三凤被她一拉衣袖便已回过神来,闻言笑道:“古人云:长辈赐,不敢辞。既然是朱道友的一番心意,你还不快快接过来。那面天遁镜乃是五千年前的前古金仙广成子所练的炼魔之宝,威力极大,当今世上唯有我紫云宫内的伏羲镜和圣陵至宝昊天镜的威力胜于它。” “你有此宝在身,日后如若是遇见什么厉害的敌人,只要将此宝祭起,按照口诀行事,便有五色光华,无论多么厉害的剑光法宝,被镜光一照,便失其效用,同时敌人便看不见你存身之处。我自你师祖那听说,朱道友为了寻觅此宝,花费了三十年的功夫,方才得宝。” “至于那对朱环,龙雀环。此宝和我们紫云宫缘由最深,乃是你太师祖连山大师昔日所练至宝,分子母两幅,可擒拿破坏敌人法宝,专为仙家成道时御魔之用,威力无俦。你太师祖连山大师更是依仗此宝,成就了一番威名。你面前这对是母环,是昔日你师祖在月儿岛替朱道友所取,那时候他还未转世,与你相交成同门。至于那子环,便在你师伯二凤的手中,待我回宫为你讨来。” 朱文经过三凤的同意,又听她讲解二宝的来历,心中大喜,连忙鞠身礼谢朱梅赐宝,伸出双手,将宝接过之后,又是谢了一次。 玉清庵内的小辈剑侠,绝大多数均和朱文相熟,见她拜得良师,又喜得两件至宝,都替她感到高兴,俱开口祝贺。 三凤见状,便让朱文先行退下,去和朋友叙谈。 第二十一章 取冰蚕,公冶黄 莽苍山山阴处,有一座悬崖背倚山阴,色黑如漆,寸草不生,被一方愁云黑雾笼罩着,穷幽极暗。 崖底下方有一个百十丈方圆的深洞,其形仿佛巨狮蹲坐,怪兽负隅,阔吻怒张,欲吞天日,令人一望便为之目眩。 洞口处又直冒黑气,翻翻滚滚,直似一只怪物正在吞吐呼吸一般,又为此处多添了几分险恶气息。 此地名叫玄晶洞,乃是莽苍山玄阴汇聚之地,暗通地肺,除了每日的正午时分之外,其余时辰均刮着由天地极戾之气凝成的罡风,碎石断金,已是凶险至极。 洞中更有黑煞玄霜,至阴至寒,能冻结修道人的法身,伤及修道人的元神,极为厉害。 黑煞玄霜被罡风自玄晶洞内刮出,两者相合,威力之大,纵然是身居至宝的修道人遇上,可依仗法宝之力暂时防身,但是仍旧无法安全脱身,然后稍有不慎,便会被被归穴罡风卷入地肺,人同法宝一齐尽数化作灰烬。 故而,玄晶洞此地在自古以来,便极少人来。 这日,正午时分,金乌高悬于空,异常炙热。 有一道五色霞光自远方天际飞来,不过几个转瞬的功夫,便自天飞坠,往玄晶洞的方向落下。 光敛处,现出一个妙龄少女,容貌生得极美,乌发玉面,凤目朱唇,身穿一袭青衣,腰间挂着一个白玉葫芦,身长玉立,背后背着长剑,怀中抱着一柄纸伞。 来人正是纪宁。 纪宁凤目微眯,见今日正是那天地交泰的当儿,这玄晶洞果然风平霜止,只有穴口处还有几道黑气,似山中清泉般微微起伏翻滚,便连忙伸指一点,口中唤了一声“疾!” 她背后的南明离火剑立即出窍,化作一道经天朱虹,长约百丈,与日争辉。 纪宁默运玄功,手掐法决,身与剑合,径直往玄晶洞内穿去。 南明离火剑所化的朱虹甚是厉害,纵然那洞口的黑色玄气有千万斤阻力,亦是阻拦不住。 朱虹只是一个旋转,便冲破了玄晶洞口处的千层黑青氛围,进入洞中。 纪宁入洞一看,借着南明离火剑的宝光,亦只是能照见玄晶洞内方圆不到九十尺宽的石地。 在朱光影里,纪宁见玄晶洞的石头因为日受霜虐风残,都似是水蚀虫穿般切锉铲削,纷如刃齿,甚是难看。 她走了不过数尺,便见到一个广有百寻的无底深穴,黑氛冥冥,奇寒凛冽,瘆人毛发。 纪宁觉得有些寒冷,不由抱紧了怀中的纸伞。 她心想:“此时还是天地交泰之期,那极戾罡风以及黑煞玄霜还未发动,便这般阴寒,纵然我这般仙根仙骨,已是半仙之体,又多服灵药灵丹,都觉得禁受不住,若是平时,那还得了?” 纪宁不敢怠慢,连忙将七宝天罗伞撑开,化作一道七彩光幢,将全身护住后,便连忙将慧目法眼开启,四外搜寻。 她刚搜寻了不到半晌,还什么都没找到,耳旁便听见玄晶洞内突然有异声响起,洞外亦是也有怪啸之声。 纪宁暗道不好,知道良辰快过,时机稍纵即逝,那极戾罡风以及黑煞玄霜即将便要发动,若是再不寻到,便要等到下一个天地交泰之期了。 等到了那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正当纪宁越发急迫搜寻之时,她猛然瞥见有一丝银光,在左近不远处的洞壁上闪了一闪。 她心中一动,连忙飞身过去,便见那壁上有一块玉石,长约二尺,形状与蚕无异,通体雪白,隐隐直泛银光,用手摸上去并不觉得寒冷。 此物正是纪宁来到玄晶洞中所寻觅之物,冰蚕。 纪宁一见冰蚕,不由心中大喜,知道情况紧急,连忙飞身上前,将冰蚕抱在怀中,然后架起剑光,复又化作百丈朱虹,往来路破空飞去。 与之同时,玄晶洞内异声大作,有万千片黑影冲起。 剑光迅速,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纪宁便出了玄晶洞。 她刚一到洞外,便见狂飙怪啸,阴霾大作,由一股黑风卷成的风柱,一根根的挺立在空中,缓缓往前移动。 有时两柱风柱渐渐移近,忽然一碰,便是天崩地裂一声大震,震散开来,化成亩许方圆的黑团,滚滚四散,格外惊心骇目。 那一两根风柱方才散去,那下面的黑烟密罩中,又有无数根风柱飞起,澎湃激荡,谷应山摇,飞砂成云,坠石如雨。 纪宁虽然驾着剑光飞行,仍旧觉得寒气侵骨。 罡风还未与玄晶洞内的黑煞玄霜相合,威力便已是这般之大,若是两经相合,哪还得了? 纪宁不敢怠慢,连忙取出一道灵符。 这道灵符金光隐现,祥辉浮泛,显然并非玄门高人所绘。 纪宁心念一动,手中的灵符便立即无火自燃,化作一幢金光祥霞将她的全身笼罩。 然后,那幢金光祥霞只是闪了一闪,纪宁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玄晶洞内的黑煞玄霜冲出,与那千百根风柱相合,墨青翻腾,飞花四溅,怪声嚣号,万壑齐吼,相较先前声势,还要更加骇人心魄。 纪宁这次所用的灵符,并非她先前所炼,乃是老和尚黄川昔日所赠。 符中所留的法术,名唤“心光遁法”。 此遁法是佛门最快的遁法,一经施展,便可以瞬息到达千万里之外,心到身到,念到即至,极为厉害。 昔日的老和尚黄川赠符之时,纪宁早已根据《少清秘笈》中所记,将与“心光遁法”齐名的“灵光遁法”练成。 “灵光遁法”是玄门最快的遁法,亦也有此能。 纪宁见老和尚黄川所赠的灵符无用,便将其放置于紫云宫库内,束之高阁。 不成想,过了不久,随着紫云宫内众人在外广积善功,纪宁又因执念圆满,将化身秦清雪收回,功行圆满,成就天仙之后,她便悟彻因果,发现自身要转世应劫,重修仙业,更要将先前所结下的因果尽数还清,方才能够成就金仙业位,得道飞升。 纪宁心想:“转生入世,我便会法力不存。虽然我能夙因未昧,又在事前布下诸多后手,不过难免会有不便之处。” 于是,她便在元神出窍,转生入世之前,将老和尚黄川昔日所赠的数道灵符放入给转世之身预备的法宝囊内,以备不时之需。 ………… 枣花崖,黑谷。 谷内古木横生,枝叶繁密,遮天蔽日,把此地弄得极为阴森。 再加上地势幽僻,亘古不见人踪,那些积年鸟粪受到了风日的侵蚀,变成浮沙,深有数丈,任何鸟兽踏上去,万无幸免之理,甚是险恶。 如此一来,黑谷便连鸟兽都绝了踪迹,更为荒芜了。 有一个修道人在七十年前,来到黑谷,见此地阴森荒芜,想来应该甚是清净,遂在黑谷那一片浮沙之上的崖腰石窟处开辟了一处洞府,在内潜修。 这个修道之人,名叫公冶黄,外号百禽道人。 他性情极为孤僻,虽然是异派中人,却从不为恶。 因为精通鸟语,公冶黄在落伽山听仙禽白鹦鹉的鸣声,从而得知海底珊瑚礁内有部玉匣,匣内藏有一部道书。 他听到此消息,不由心中大喜,连忙施法,潜入海底一看,便见海底珊瑚礁旁有一群毒龙在此歇息生活。 公冶黄为得道书,费了不少心力,方才将毒龙群驱走,将玉匣道书取到手,随后便来到黑谷,参悟道书。 他在修行之时,忽然走火入魔,肉身与石头合为一体,丝毫动弹不得,所幸元神未伤,真灵未昧。 公冶黄经过数十年的苦修,不仅仅是因祸得福,将道书尽数参悟,从而道行大进,更是超劫还原,能用元神邀翔宇宙。 这日,他刚神游归来,忽见金光祥霞一闪,自身面前便现出一个青衣少女,两手抱紧一个白色东西,正是闪闪放光。 公冶黄见状,连忙用元神显化,正想要开口询问来人的姓名以及来历。 那青衣少女便已先自说道:“我们并未见过,你不认得我,我乃是紫云宫之主纪宁。我应劫转世之前,曾算出你走火入魔,肉身石化,后因祸得福,悟彻因果,得道在即,不过尚须借用莽苍山万载冰蚕之力,方能成事。”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住紫云宫,后蒙连山大师垂目,收录门下。我秉承先师遗命,欲度旁门中的有德之人成道,故而去往莽苍山玄晶洞为你取来了万载冰蚕。此时你尚须用它,我特意今日送宝而来,不过你功成之后,须将冰蚕归还。” “此物于我而言,在日后的第三次峨眉斗剑时,大有用处,且还有多个似你这般的旁门散仙,亦须用它,方能成道。素闻你最重情感,以爱憎为好恶,所以我信你异日必将此物送到紫云宫。” 青衣少女把话说完,便将冰蚕放下,然后把手一举,嘴角含笑,说道:“日后有缘相见,再作详谈。” 她的周身泛起五色霞光,冲霄腾空,翩然离去。 公冶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一阵沉思后,方才将冰蚕收下,元神遁回洞府之内。 他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一向独善其身,对于各派中人均无恩怨。 此番经过了数十年的石灾苦劫,公冶黄越发悟彻因果,原不打算欠任何人的人情,以及相助任何一人。 现如今那紫云宫之主将对自己成道有大用的万载冰蚕送来,他根本无法拒绝。 公冶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暗付:“只能在飞升之前,还了这个相助成道之恩了。” 第二十二章 色心起,救玉珠 慈云寺中,正在白昼宣淫,开着无遮会场。 法元为之感到甚是不喜,觉得他们等人太不像话。 可是他虽然辈份较尊,也没法干涉太多,只能任由众人胡闹。 灭尘子见法元作为主事之人都不管,更是置身事外,不做理会。 他一来到,和众人打了个照面后,便将禅房紧闭,然后布下禁制,隔绝内外,一心潜修,静候十五月圆,斗法之日的来到。 而凌玉儿此行出宫,乃是有任务在身,除了那日初来之时,曾现出过身形,与慈云寺众人见过一面之外,她便借着无形剑的妙用,将身形隐去,自此无影无踪,了无音讯。 任由法元等人在事后是用慧目法眼,还是法宝神通搜寻,均是未找到一丝端倪。 慈云寺众人中,有一人名唤柳宗潜,外号小灵猴,是一个色中饿鬼。 他在平日里便倚仗他的师父七手夜叉龙飞的势力,无恶不作。 柳宗潜见凌玉儿长得美秀绝尘,风姿清然,与平日里所玩的凡俗女子及旁门妖妇大不相同,早就色心大动,只是寻觅不到其踪迹,无从下手,唯有作罢。 可是,这时候的慈云寺中,还有一个正道女仙女昆仑石玉珠,与凌玉儿相比较,亦是并无逊色太多。 柳宗潜色令智昏,那眼珠子转了一转,见主意打不到凌玉儿的身上,便将目光转向了石玉珠。 这日,石玉珠因为不喜慈云寺内的乱象,照例出寺,去往附近的一个山上,寻了一个清静所在,修习内功心法。 她此次之所以来到慈云寺相助法元等人,乃是因为接到许飞娘的飞剑传书。 石玉珠乃是武当半边老尼的徒弟,因在衡山采药之时,遇见一个左道妖人黄肿道人,见她生得美秀,宛若天仙化人,不由动了色心。 趁着石玉珠专心采药,无心旁顾之时,冷不防地施展禁锢之法,将她禁住,便要拿了石玉珠的元阴之身。 石玉珠一见自身中了暗算,失去自由,便知道来人的妖法厉害,自己无法抵挡,连忙开口装作应许,自此从了黄肿道人。 黄肿道人闻言大喜,便将施在石玉珠身上的禁法撤了去。 石玉珠一得自由,便立即将飞剑放出,朝黄肿道人斩了过去。 黄肿道人见状,哈哈大笑,复又施展妖法将她的飞剑拦在半空,然后他飞身近前,那双大手朝着石玉珠一抓,便有数道乌光将石玉珠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时,正好许飞娘打此经过。 她见石玉珠用的飞剑正是武当嫡派,便心中一动,想要借着此事,与武当派联络上,但是又不愿意得罪黄肿道人,多生事端。 于是,许飞娘施法将身形隐藏,然后把随身至宝“混元终气套”暗中放起,将石玉珠救出险地,并未在黄肿道人面前露面。 石玉珠因为感激许飞娘的相救之恩,立誓终身要帮她的忙。 所以,这次她收到了许飞娘的请柬后,她的姐姐缥缈儿石明珠再三言劝,让她不要去,石玉珠自身也明知慈云寺内并无善类,但是她身受许飞娘的大恩人,又立誓要报,执意前去赴约。 石玉珠刚到没有多久,便见到绿袍老祖这个着名的魔头,便知不好。 不过,她自持本领高强,心想:“既然受人之托来了,便当忠人之事,好歹等个结果再走。并非自己如今的道行法宝不同往日,纵然有什么情况,一见不对,自身也能遁走,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于是,石玉珠便待了下来。 直至旁门中着名的yin妇苏莲与柳燕娘来了之后,同龙飞、柳宗潜、狄银儿、莽头陀等人眉挑目逗,你诱我引,公然在公房中昼夜宣淫,大开无遮大会。 石玉珠越待越心烦,更是心中厌恶非常,只得每日早起,昼出夜归,避开慈云宫这些妖人,天天盼着十五月圆之夜快来,待她同峨眉分个胜负之后,便急速洁身而退。 她练完功,又去城内去闲游了一会后,见时候不早,天已快黑,便动身回到了慈云寺。 石玉珠刚走到了自身的房门之前,便见到有一个和尚鬼头鬼脑,轻手轻脚地从她的房内闪将出来。 她见状,立即大怒,玉足一点,身子转瞬便到了那和尚的跟前。 石玉珠伸出玉手,朝着和尚身上的穴道一点,便将其定原地,不能动弹。 她娇声喝道:“大胆贼秃,平日宣淫也就罢了,竟敢侵犯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容你不得,吃我一剑。” 说罢,石玉珠便要拔剑,将那和尚斩首。 那和尚只是被石玉珠点了穴位,身子动弹不得,嘴巴还是尚能言语的,听闻此言又见她拔剑,急忙轻声说道:“仙子莫要误会,我是前来告密,是为了救你而来,并非歹人。你若不信,进房一看便知。” 石玉珠闻言,手中的动作不由一停,此时方才定睛一看,见面前的这个和尚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甚是眼熟。 细一回想,便认出他是慈云寺中的一个知客僧,名叫了一,平日里甚是安分,从无参与龙飞等人的无遮大会,想来并无胆量敢来胡为。 石玉珠又自持自身本领高强,也不怕了一逃走,于是便将手松开,让剑回鞘,大声喝道:“有何秘密,快快说来。你若是有半点虚言,都休想活命!” 了一见状,又是急忙轻声说道:“仙子还请噤声,你且进房一看,这一切便自会明了。” 石玉珠闻言,想了一想,便抬手解了他的穴,然后一同走近房内,取了火石,将灯掌起。 油灯一点,禅房之内立时光明如昼。 石玉珠一眼便望见木桌之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龙、柳设计,欲陷正人,今晚务请严防”十几个字。 这下,她方才明白原来了一适才这般偷摸鬼祟,是来与自己送信的。 石玉珠心想:“龙飞师徒虽然胆大,不过他们知晓我出身武当,又本领高强,素来不敢招惹于我,今夜为何胆大,敢来侵犯自己?” 为此,她几番思索,都好生不解。 石玉珠又想了一想,实在是想不通,面色冷凝,看向了一,让他说个明白。 了一此人心性尚佳,虽然拜入智通的门下,但是平日里除了专心一意修习剑术道法之外,从没有犯过淫邪。 他一见这数日里慈云寺内的情形,便知道智通定然不是正道中人的对手,早晚要完,为此好生忧急。 了一今日在偶然之中,从龙飞窗下走过,恰好听见龙飞与柳宗潜师徒二人因起色心,见石玉珠生得美貌,正在商量,等到了深夜时分,便用迷香将石玉珠迷晕过去,再行那无礼之事。 他蹲在窗下,听完这一番话,心想:“这个石玉珠虽然是个女子,不过她剑术高强,师出名门正派,人品极佳。这慈云寺早晚化为乌有,我何不借此机会,将消息告于她知,叫她防备一二,到了日后,求她介绍我到武当派去,也好修得一个正果。” 了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 他拿定主意之后,又不敢公然去说,唯恐事情泄漏,被龙飞知道,自身便要遭殃。 于是,了一特意写了一个纸条,偷偷送往石玉珠房中,想着这般既传了消息,又能避免暴露他,两全其美。 谁知这般不凑巧,偏偏这个时候遇上石玉珠回房,被其当场撞见,然后二话不说,出手将他擒获,如今又要他讲清缘由,方才放他走。 了一无奈之下,便将龙飞师徒定计,连同自己打算改邪归正,日后请她援手的打算,全部都说了出来。 石玉珠闻言,不禁将自身的银牙一咬,将龙飞师徒痛骂了一顿。 骂完之后,她便答应了一,如若是事情属实,她日后必定设法,将他介绍到武当派的门下。 了一闻言,心中大喜,连忙不停嘴地称谢。 他因为惧怕被别人发现他告密,待了没有一会,便随即告辞。 石玉珠等到了一走完,暗自寻思,觉得自身若是再和这一干妖魔外道在一起的话,决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她握紧手中的剑,准备撒手而去的时候,又想起许飞娘来信的款款相求。 石玉珠心想:“距离十五月圆,不过还有两天罢了。我为了还恩,这般多天都忍耐下来了,又何必在乎这两天呢?还不如再忍耐两天,过了十五再走,到了日后与许姐姐相见,也有个说法。” 她这般一想,走的心思便立即没了。 正当石玉珠垂目沉思之时,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触鼻,想起了一所说,暗道不好。 她感到不妙,便要纵身飞起,御剑冲霄。 殊不知已是不及。 石玉珠刚一运功,立即便觉得四肢绵软,头晕目眩,体内的真元法力丝毫运用不得。 紧接着,在她神思恍惚的时候,她的耳旁便听见一个男子的狂笑声,然后身子被人搂在怀中,随后抬走。 没有一会功夫,石玉珠便感觉到自身躺在一个软绵的床上。 她情知是中了人家暗算,几番想要撑起身来,怎奈用尽气力,也是动弹不得。 石玉珠心中又羞又急,深悔当初不该不听姐姐明珠的劝告,以致自身有了今日之祸。 她想着若是妖人要污她的身子,她便用五行真气,将自己兵解,以免被人污辱,辱没师门。 石玉珠心想:“倘若是苍天见怜,我能保全这清白之身,逃了出去,定然要与那龙飞等人不死不休。” 她本是根器深厚,身居仙福之人,又深得半边老尼的喜爱,所习道法乃是武当派嫡传,虽然一时未及防备,中了龙飞的迷香之毒,陷入现如今的这般田地。 不过,石玉珠一将主意打定,便默运玄功,调动周身真元法力,将体内的邪气逼去。 期间,她因为四肢无力,运气觉得很是费力,好几次刚将真气调纯,复又散去。 大约过了有半个多时辰,石玉珠方才将武当独门的五行真气运转成功,随即引火归元,有了驱走邪气的希望,心中大喜。 石玉珠的一双秀目紧闭,连忙凝神定气,将五行真气由涌泉穴引入丹田,也顾不得身体受伤与否,用尽平生之力,猛然将真气由七十二个穴道内迸散开来,这才将身体中的邪毒驱散净尽,重新掌控身体。 不过,因为此法耗气伤神太过,虽然能把邪气驱走,她的元气亦也因此大伤。 石玉珠凭借毅力,勉强让自身从床上站起身来,便觉眼前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她无奈之下,便又坐了下去,打算养一会神再说。 石玉珠睁眼环顾四面,见四周均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用手摸了一摸自身所坐之地,触感温软异常,便估量自身现如今应是处于慈云寺的暗室之中。 石玉珠休息了一阵,又养了一会神,身子便已能行动。 她知道此处非善地,不能久待,便将剑光放出,准备逃走。 石玉珠默运玄功,御剑出鞘,借着剑光照耀四周,见四面俱是对缝大石,用铜汁灌就,上面更是用锦绣铺额,异常坚固。 若是平时,她尚能御剑破开此处。 可是,此时的石玉珠只能暗自叫苦,愁眉不展,在原地急得暴跳如雷,手足无措了。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际,忽听见有个女子声音说道:“幸好来得不晚,石道友我用剑光为你开路,你且随我剑光,逃走此地。” 话音未落,石玉珠便见面前的那面墙壁倏地轰然裂开,现出一条石道,外间有光隐隐投了进来。 石玉珠见状,便知有人来救自身,又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是在那听过。 不过此时此景不便多问,她不及多想,连忙施法,架起剑光,身剑合一,径直冲出了暗室。 石玉珠刚一出来,把脚站定,她的面前忽然现出一个绝色少女,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宫装,手持拂尘,在一片月光霜华的笼罩下,对她含笑颔首。 她看着面前的凌玉儿,觉得好生面熟,似是前生便已相识一般。 凌玉儿对着石玉珠笑道:“师尊让我特意来救之人,原来是你啊。” 第二十三章 金蝉动,慈云乱 数个时辰前。 辟邪村,玉清观中。 东海三仙未到,按照辈分与道行来说,白谷逸是最为尊贵的,于是他便成了主事之人。 白谷逸见慈云寺中的应劫之人还未尽数到位,故而命醉道人等人随时留意打探,不可轻敌妄动。 他的这一番打算,对于局势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那一干小辈来说,却是万分难受的。 齐金蝉等人初来之时,本以为一到便要与慈云寺一干人分个高下,为之一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的。 谁成想,一到成都便是在观内住了二十来天,没有丝毫动静,亦是烦闷至极了,又要每日随侍着各位前辈高人,行动言语俱受拘束,更是难受。 尤其齐金蝉。 他是众小辈中性格最为活泼淘气的,早已按捺不住自身。 而妙一夫人临来之时,心疼爱子,唯恐他被伤着,又赐下了一对鸳鸯霹雳剑给他防身御敌。 鸳鸯霹雳剑乃是当年长眉真人所炼的炼魔除邪之宝,虽然比不如紫青双剑厉害,但也是神妙非常,威震群邪。 自长眉真人赐与妙一夫人后,经她多年用真元法力洗练,此剑已是百邪不侵,威力更胜以往。 齐金蝉早便耳闻母亲鸳鸯霹雳剑的厉害,如今幸得她将此剑赐下,心中大喜,恨不得寻一个妖邪来斩,开一开利市,显一显神通。 无奈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他纵然胆大,亦不敢一人独闯慈云寺。 于是,齐金蝉便想着约上两个帮手,偷偷一同去往慈云寺,杀掉两个妖人,回来一说,出出风头。 可是,他姐姐齐灵云深知他性情,对他严守死守,寸步不离,使得齐金蝉的计划难以进行,为之心中好生焦闷。 不过,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日醉道人照例奉命前去慈云寺巡查,朱文刚练完功,见月色正好,便心生雅兴,唤来齐灵云,一同赏月下棋。 齐灵云欣然应诺,带着齐金蝉一同前去,将他在旁观阵,不得乱跑。 齐金蝉见状,便知道时机一到。 他那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直转,便想出了一个主意。 齐金蝉假装应允,一同前去。 他等到齐灵云和朱文二人下棋下到聚精会神、无心旁顾之时,将脚步放轻,偷偷地溜了出去。 然后先后去寻来小辈中与他关系最好的周轻云,以及因误杀散仙而被罚转生投生的贺萍子。 贺萍子这一世名叫笑和尚,年才十四五岁,生得一张圆脸,肥肥胖胖的,脸上终日笑嘻嘻,带着一团和气,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齐金蝉暗使眼色,周轻云与笑和尚均是心领神会,悄然跟上其脚步,一同走到观后的竹园中,各自寻了一块石头坐下。 刚一坐下,周轻云和笑和尚便开口询问齐金蝉,相邀何事。 齐金蝉闻言,立即说道:“我来得最早,转眼已经快一个月了。起初以为到此便可同敌人厮杀,谁成想直到现在,并未曾比试交手。每日住在观中,让人觉得好不气闷。我看到了十五那日,有诸位老前辈在场,未必有我们的事做。适才听醉师叔说,他们那边还有一些厉害人物仍旧没来,现在那寺中之人大多数均是些饭桶,这岂不是我等立功机会?” “我同朱文姐姐的关系最好,原想约她一同去的。不过自从那日她盗宝相助我斩了妖蛇,误中灵符之后,她便成了大人,又和我姐姐学了一身道学气,她那新拜的师父又成天抓她练功,也无暇跟我玩了。所以,我想着我与两位师兄师姐最为莫逆,情愿把功劳分给你们一半。我们今晚三更时分,同往慈云寺,趁他们厉害的人未到之前,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岂不快活煞人?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周轻云天资颖异,福源深厚,乃是峨眉大兴的“三英二云”之一。 她自从拜入餐霞大师门下,年份虽浅,却功夫最深。近日来又跟着玉清大师学了许多法术,艺高人胆大。 周轻云虽然觉得此事太险,但是不置可否,并未反对,亦未出声赞同。 而笑和尚数世均为苦行头陀的唯一弟子,独得其宠爱。今生自五岁起,便被苦行头陀收入门下,将衣钵尽心传授,平日里又赐下不少法宝,就连无形剑,亦也是拿到了手。 所以,他自持本领高强,胆大极大,自然是巴不得出去玩一玩。 笑和尚听完了齐金蝉之言,见周轻云不发一言,便站起身来,说道:“金蝉师弟所说,正合我意。但是不知周师姐意下如何?” 周轻云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的,见笑和尚小小年纪这般奋勇,怎肯示弱,当下也点头应允。 齐金蝉见状,立即面现大喜之色。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定下三更时分,一同前往。 齐金蝉又叫笑和尚到时故意约自己同榻夜话,以免齐灵云心中生疑,出手拦阻,他便去不成了。 笑和尚闻言,点了点头。 齐灵云这时也下完了棋,见身旁的弟弟齐金蝉的行踪不见,担心他鲁莽行事,便同朱文一齐寻了过来。 她见齐金蝉同周轻云、笑和尚三人站在一起,连忙走上前去,开口询问金蝉,说道:“怎么你看我们下棋看到一半就溜走了?你跑到这后园作甚?是打算要淘气不成?” 齐金蝉闻言,立即冷笑说道:“怎么你可找朋友玩,就不许我找朋友玩?适才我要看笑师兄的剑法,同他来到后园一会工夫,周师姐随后就来了,我们互谈自己山中景致。难道说你这也不许我说吗?” 齐灵云正要回答,在旁的朱文见他们姐弟快要吵了起来,便连忙解劝道:“好了,你们姐弟一见面就要吵嘴。我与齐师姐专心下棋,金蝉师弟应是觉得无聊了,故而来寻同伴亲热叙谈,亦是人之常情,师姐莫要怪他。不过,师弟你在平日里素来淘气,所以莫怪要齐师姐操心。你们二人给我个面子,莫要争吵了,可好?” 齐金蝉见她开口相劝,神情不渝,不过只是抿了抿嘴,并未再发一语。 齐灵云闻言,不由叹息了一声,说道:“文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孩子只要和人在一起,就要犯小孩脾气,胡出主意,无事生非,到时候闯出祸来,我可不管了。” 朱文未及回话,齐金蝉听闻此言,立即大怒,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谁要你管?” 他把说完,不等齐灵云再说,便自行走了。 朱文见状,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齐灵云见齐金蝉大怒,本想将他拦下,开口解释,又见他头也不回,自顾自的走了,便将伸出的手收回,转头看向笑和尚,想要开口询问金蝉与他说了些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笑和尚自幼入佛门,生平从不会说假话。 他见状,只是把大嘴咧着,哈哈一声狂笑,把自身的那圆脑袋朝着众人一晃,随即便无影无踪了。 众人见笑和尚这般滑稽神气,俱都好笑。 在旁的周轻云也怕齐灵云追问,亦是托故走开了。 齐灵云见状,越发疑心齐金蝉要做文章,知道问他们也不说,只得作罢。 不过,她虽然起了疑心,还并未料到当晚就要出事。 所以,她与朱文二人又热谈了一会,方才在月光得底下,各自散去。 到了时辰,笑和尚应约来寻齐金蝉。 齐金蝉听着动静,等到齐灵云走到前殿之时,故意把声音放高一点,和笑和尚并肩坐在殿前石阶上,面上又说又笑,非常高兴,看上去不像有什么举动的样子。 齐灵云走近,便听见他说道:“这是斩那妖蛇的头一晚上的事情,下余的回头再说吧。” 齐金蝉这时把头一转,和齐灵云说道:“笑师兄要叫我说九华山诛妖蛇的故事,今晚我要和笑师兄同榻夜话,功课我不做了。姐姐独自先回房吧。” 齐灵云心中有事,也巴不得齐金蝉有此举,不再闹腾,闻言当即点头答应,然后独自回了房。 齐金蝉用诈语瞒过了姐姐,等到她走完,立即把手一伸,拉着笑和尚溜到观外树林之中,然后将手掌轻轻拍了两下。 紧接着,周轻云便自树林中走了出来。 三人聚齐之后,便商量如何进行。 笑和尚这时突然说道:“就让我同金蝉师弟先打头阵,对付慈云寺中的妖人,我虽然不一定能赢,不过至少能确保金蝉师弟不受着敌人的侵害。至于周师姐如何前往,那就与我不相干了。” 说完,他不等周轻云答话,便一手拉着齐金蝉,然后把大脑袋一晃,对着周轻云说了一声:“慈云寺见。” 便架起无形剑,转瞬无影无踪。 周轻云见笑和尚这般狂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知道慈云寺能人众多,此去非常危险,欲待不去,又不像话,站在原地好生为难。 不过,周轻云到底年少气盛,想了一阵后,便也架起了剑光,往慈云寺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们三人刚走没有一会,树旁石后便现出两个绝色少女,一个身穿红色宫装,一个穿着绿色宫装,正是紫云宫三凤和凌玉儿这对师姐妹。 三凤看着周轻云远去的剑光,说道:“日后我的弟子要是这般无脑,师妹不用客气,替我好生教训教训。” 凌玉儿闻言,笑道:“好啊,不过到时我手狠,师姐可别护起短来。” 她话未说完,腰间悬挂的一个铃铛倏地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铃音。 凌玉儿见状,忙道一声不好,连忙架起无形剑光,身剑合一,直往慈云寺飞去。 三凤站在原地,莞尔一笑。 第二十四章 霹雳威,阴魂剑 凌玉儿剑光极为迅速,后发先至,在齐金蝉他们赶到之前,先到了慈云寺。 她到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一向法元告状,说是七手夜叉龙飞和小灵猴柳宗潜师徒、百花女苏莲、九尾天狐柳燕娘四人商量诡计,用迷香将女昆仑石玉珠迷晕,将她困在密室石洞之中,以供其淫乐。 法元听闻这话,立即大惊失色,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石玉珠好心前来助力,如今却被困密室,还是失去元阴,自此仙业无望。 若是让龙飞等人得手了,他不但对不起石玉珠,并且还要因为此事,与武当派结下深仇,不死不休。 法元越想越怕,刚一听完了一报告,便急忙飞身前往龙飞师徒房中,劝他二人急速收手,不要胡为。 了一适才从石玉珠房内出去,便迎面撞上柳宗潜,朝他冷笑了一声,随即往石玉珠禅房的窗下走了过去。 他正想出声通报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一声,转头去看,便见龙飞站在他的身后,身旁还有苏莲、柳燕娘二人。 龙飞面露凶横之色,对了一说道:“你要是多管闲事,休想活命!” 了一见状,立时心生畏惧,闪到一旁,不敢出声。 他看着柳宗潜用迷香将石玉珠迷倒,然后由苏莲、柳燕娘二女抬往密室。 那密室原有四间,各有暗门可通,十分坚固,本是智通和杨花的住所,后来被智通让与龙飞居住。 进出机关鲜少人知,全寺不过只有四五个人知道,了一便是其中之一。 了一见他们得手,便知不好,连忙跑去通知法元,请他前来阻止。 不过,了一害怕龙飞等人因为他的告状,坏了他们的好事,出手要了他的性命,所以停留在原地,不敢一同前去。 凌玉儿将个中内情听得真真切切,等到法元走完,除了了一之外,并无他人,便现出身形,问他人在何处,她要救人。 了一的面前倏地现出一人,宛如鬼魅一般,吓得他心惊胆战。 待他回神过来,认出凌玉儿,又听完她的话后,立即面露大喜之色,连忙在前引路,带着凌玉儿来到密室的所在之处。 了一伸手指着密室所在,将此地机关的坚固讲解了一番,便准备去拨动枢纽,打开机关。 凌玉儿凭借腰间铃铛法宝的妙用,感应了一下密室内石玉珠的情况,见她只是伤了些许元气,并未出事,便对着里面的石玉珠传音说道:“幸好来得不晚,石道友我用剑光为你开路,你且随我剑光,逃出此地。” 她说话之时,便默运玄功,手竖剑指,朝面前那道墙就是一划。 无形剑光无光无色,无声无息,纵然是得道多年的修道之人都难发觉,又何况是石玉珠与了一呢? 他们无法察觉无形剑光的存在,只是看着身前那面极为坚固的石墙猛然崩塌,不由目瞪口呆,心中赞叹凌玉儿神通了得,法力高强。 凌玉儿刚救出石玉珠,还未及多说两句话,她们便听见慈云寺前殿嘈杂声大作,随后剑光大起,满空飞舞。 这般情景显然是有人斗起法来了。 凌玉儿想起齐金蝉等人,心中一动,连忙和石玉珠说了一声,便架起无形剑光,一起向前殿飞去。 她们一到,便见大殿的殿脊之上站定一人,高声说道:“你们这群凶僧业障,快来让小爷发个利市吧!” 月华极盛,将来人的身形眉目映照得十分清晰,一览无遗。 来的是个小孩子,生得似观音座前的善才童子般白嫩清秀,身上穿着白色绣边的对襟露胸短衣裤,颈项上带着一个金圈,梳着两个冲天髻,那双足在这个大寒天里依旧赤着,只是穿了一双多耳麻鞋,手中拿着一对宝剑。 这个小孩子正是齐金蝉。 凌玉儿见只有他在,正准备仗着手中宝剑大闹慈云寺,又见殿内有一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僧人断了一臂,倒在地上,不住哀嚎,便知笑和尚已然用无形剑隐去了身形。 而此时慈云寺前殿内的众人中,智通因听法元说过先前九华山之事,又见面前这个小孩子的长相打扮像极了法元口中所说之人,便连忙说道:“诸位小心,休要看他只是一个乳臭顽童便疏忽大意,他乃是峨眉掌教齐漱溟的儿子,同我一起出手,千万不可让他逃走。” 他话还没说话,齐金蝉便面露讥笑,默运玄功,将鸳鸯霹雳剑往下一指,随后就有两道红紫色的剑光从剑尖上发出,朝下方人群绞杀而去。 智通一见这两道红紫色的剑光,便认出了齐金蝉所用之剑乃是他母亲妙一夫人荀兰因的鸳鸯霹雳剑,极为厉害。 他见剑光迅速,此时喊大家留神已是来不及了,此剑又甚是厉害,除了自身,别人恐怕难以匹敌,只能硬咬着牙,强着头皮,放出剑光迎了上去。 而其余众人不知厉害,直面鸳鸯霹雳剑的剑光。 那草上飞林成祖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便已身分两段,惨死当场;小火神秦朗道行较高些,亦是不及躲闪,被一点剑芒扫着,左臂连衣带肉削去一片,在那里疼得哇哇怪叫。 这时智通已然飞至,将那两道红紫色的剑光敌住。 紧接着,慈云寺众人均已反应了过来,亦也纷纷放出剑光迎敌。 智通趁此空隙,急忙唤人去请法元、俞德过来。 齐金蝉见状,精神越发抖擞。他一手舞起剑光,护着全身;一手运用剑光,迎战下方众敌。 鸳鸯霹雳剑所发的那两道红紫剑光,被齐金蝉舞得好似两条蛟龙般夭矫飞舞。 慈云寺众人中,只要是那质地差一点的剑光,与鸳鸯霹雳剑碰上,便似小媳妇遇上了恶婆婆般,战战兢兢,光华大弱。 鸳鸯霹雳剑厉害,齐金蝉依仗宝剑之威,纵然智通等人人多势众,也未能占得一丝便宜。 不过,他战了一会,虽然已经是杀死一个,开了利市,仍旧是不大满意。 偏偏笑和尚来了以后,斩了一人的手臂,将众人引出后,便不曾出现。 齐金蝉估量他隐身在旁,所以一面用剑迎敌,一面口中唤道:“敌人太多,笑师兄快帮忙!” 他连唤数声,却一直不见有人答应。 齐金蝉见状,方才猛然想起自己人单势孤,心中不由有些着慌。 凌玉儿原就不大喜欢慈云寺众人,在智通命人去通传法元之时,手指就微微动了动,想要出手。 不过,她想了想,便又放下了。 至于石玉珠,更不会出手了。 她想着:“无论龙飞他们的行为如何,我总是应了万妙仙姑许飞娘之请而来。就算是有仇,也只能是留为后报。断然没有在此时出手算帐,反为外人张目的道理。” 而法元不知石玉珠已然被救走,他听完了一的话后,便赶到柳宗潜的房中,苦口婆心劝了起来。 殊不知龙飞亦也知道自身所为不对,不过他天生淫恶,性情刚愎,又经柳燕娘、苏莲二女的架弄,所以色心大起,用迷香将石玉珠迷晕,困入密室,准备痛饮一番,再去采补石玉珠的贞元。 龙飞势成骑虎,如何肯听法元之劝。 二人说了不到几句话,便发生了口角,几乎便要动武,同室操戈。 这时,恰好智通命来通报的僧人赶到,说峨眉派前来寻衅,大众抵敌不住,请他们速速前去策应。 他们闻言,无心内斗,连忙同往前殿迎敌。 所以,过了没有多久,凌玉儿便见柳宗潜最先赶了过来。 柳宗潜为人最是奸狡,他刚一赶来,便见齐金蝉剑光厉害,自忖不是敌手,但是欺负齐金蝉年轻,又是孤身一人,别无帮手,想找便宜。 他特意绕到殿屋的脊后,打算趁着齐金蝉专心对敌,后方大空之时,冷不防的给他一剑。 齐金蝉年幼,对敌经验又浅。他在屋脊上和慈云寺众人对敌,全部心神都是贯注在前面,并未想到会有人在背后暗算他。 柳宗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齐金蝉的身后,见他毫无准备,心中大喜,便将他师父七手夜叉龙飞传下的丧门剑一摇,化作一道绿沉沉的剑光,直往齐金蝉的头上飞去。 眼看齐金蝉就要中招之时,忽有一道青色剑光自天飞降,与丧门剑光碰个正着,只是一绞,随即便将丧门剑斩为两截,化为废铁掉落在地。 柳宗潜见状,还未来得及心疼自身的飞剑被毁,便听见有个女子声音呼叱说道:“贼子竟敢暗箭伤人,我周轻云来也!” 话音未落,他便见有一个青衣女子飞落在面前的不远处,运起了青色剑光,朝着自己迎面飞来。 柳宗潜见势不妙,正要撤身逃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青色剑光一闪而过,便将柳宗潜分为两段,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 齐金蝉见周轻云赶来,立即面露大喜之色,感觉体内仿佛涌现一股力量般,越发奋起神威,将那两道红紫霹雳剑光挥动,同周轻云的剑光联成一气,如闪电飞虹般,把慈云寺一干人等逼得气喘吁吁,抵敌不住。 其中铁掌仙祝鹗一个疏忽,被周轻云的剑光往下一压,将他的剑光圈住。 祝鹗便知不妙,口中“不好”两个字都未及说出口,被齐金蝉看出了便宜,分出一道剑光,从斜刺里飞进,朝祝鹗斩了过去。 智通见状,连忙施法收回空中的飞剑,想要救下祝鹗的时候,祝鹗的身子已被霹雳剑光削去了一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与此同时,祝鹗的飞剑也被周轻云削为两段,变成了废铁。 周轻云和齐金蝉见自身一举得手,将妖人挫败,面上不由露出些许得意洋洋之色,耳旁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你们两个逞了威风,还不快走。法元、龙飞等人快到了,再不走,是准备等长辈赶来救你们吗?” 话音未落,他们二人又听见一声怪叫,说道:“大胆峨眉小孽种,敢到此地猖狂!” 话到人到,一个相貌凶恶的道人,从殿旁的月亮门中飞了出来,正是七手夜叉龙飞。 龙飞见徒弟柳宗潜被周轻云杀死,心中大怒,将手一扬,便有一道绿阴阴的剑光,连同八道灰白色的剑光飞起,鬼气森森,甚是骇人。 周轻云的青色剑光,才与那剑光一经接触,便立即暗淡无光,摇摇欲坠。 如此厉害的飞剑,正是龙飞依之成名的九子母阴魂剑。 周轻云见状,便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将飞剑召回,同时纵身飞退,避让九子母阴魂剑光,不敢让其近身。 齐金蝉知道自身的鸳鸯霹雳剑不怕邪污,还能抵挡一二,急忙上前支援。 凌玉儿叹息了一声,头上的无形剑光蠢蠢欲动。 第二十五章 纪宁至,水烟罗 古人言: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齐金蝉虽然仗着鸳鸯霹雳剑厉害,不惧九子母阴魂剑的污秽之力,赶去支援周轻云,免其受害。 可是也因此,被慈云寺众人看出便宜,见他失势,立即耀武扬威,各自把剑光飞起,一齐来到屋脊上面,占据不同方位,将四面围住,以防齐金蝉、周轻云二人趁空逃走。 龙飞因为自身爱徒柳宗潜惨死,对于今晚的峨眉派来人愈加咬牙痛恨,非将他们二人擒捉,凌迟碎剐,以报此仇不可。 他连连运功,让九子母阴魂剑催动得漫天飞舞,把齐金蝉剑光压得节节败退,光芒顿减。 一个龙飞已经让齐金蝉招教不住,焦头烂额了。 这个时候,法元又匆匆赶来,一见殿内情景,二话不说,亦将剑光祭起。 周轻云、齐金蝉二人暗道不好,见势不佳,便想着要架起剑光逃走,可是此时四面俱被敌人剑光围住,万难突破,只能被困在原地,暗暗着急。 没过一会,二人支撑得俱都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齐金蝉见敌人势盛,自身和周师姐的情势又是这般紧急,一起同来的笑和尚却是迟迟不肯现身,出手相助,不由暗骂其不够朋友。 周轻云眼看情势不妙,稍有不慎,她们二人便会身陷囹圄,任人宰割,不禁暗自后悔自身此次的莽撞之举,猛然又想起适才曾有人传声提醒之事。 她心中一动,急忙喊道:“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在场,轻云还请前辈垂怜,出手相救我等……” 周轻云的话还未说完,忽有五色霞光自天飞坠,落在她的身前。 那五色霞光降落之时,带着一股难以匹敌之力,将周轻云周身四外的剑光尽数逼退开来,然后现出一人,是一个青衣少女,容貌极美,乌发玉颜,衣袂纷飞,宛若谪仙临尘。 来人正是纪宁。 法元一见纪宁,便知来人是峨眉派的帮手,是敌非友。 他不待答话,将手一指,头顶的飞剑立即化作五道红丝,朝着纪宁迎面袭去。 纪宁看着五道红丝剑光飞来,只是微微一笑,右手往身前一挥,空中立即冒出一股五色精光,与法元的剑光迎个正着。 红丝和五色精光在半空中绞作一团,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纪宁一到,便感应到了凌玉儿手中的无形剑,从而察觉到了她与石明珠的所在之地。 她看了看身前不远处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倏地微微点头,盈盈一笑。 那处正是凌玉儿和石明珠的所在之地。 凌玉儿一见纪宁的笑容,便知晓自身的行踪已然被来人发现,不由暗暗称奇。 她手中的无形剑乃是恩师纪宁根据《少清秘笈》中所记载的道家至高法术:太清无形剑气,采五金之精,合以紫云宫内的三千六百种灵药,共冶一炉,再用先天纯阳真火、纯阴之气更番洗练成了无形剑炁,然后赐下给诸徒。 凌玉儿得了无形剑炁之后,便用自身真元与之相合,使其两下浑成一体,方才能将紫云宫版本的无形剑真正练成。 自从她将无形剑练成后,便可隐现由心,剑则无形无质、无影无声,架起无形剑遁,更是瞬息千里,来去无踪,令人防不胜防。 又因为此剑契合玄家上乘大道,“大象无形”之理。 凌玉儿在外出行道时,曾依仗无形剑“以虚制虚”“以无制无”,帮助一个正在渡劫的旁门女仙逐走了无相天魔,超脱成道。 所以,今夜借由无形剑藏匿行踪的凌玉儿,见纪宁一到,便发觉自身的行踪,不禁惊奇不已。 齐金蝉见救兵来到,心中大喜。 他一面用鸳鸯霹雳剑抵住了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同周轻云一起迎敌,一面纵身飞跃,向着纪宁所在的方向凑了过来。 法元见今晚所来之人的年纪俱都不大,却各有一身惊人本领。后来的青衣少女更是了得,手上发出一股五色精光便能抵住自身苦练多年的飞剑,令他见了不由不为之感到心惊。 就在这时,法元忽听有人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妖孽,吃我一剑。” 言罢,便有一道金光从左侧飞起,朝他迎面飞来。 与此同时,左侧不远处现出一个小和尚,生得一张圆脸,唇红齿白,肥肥胖胖的,看起来甚有福气,正是笑和尚。 笑和尚虽然幸得苦行头陀传下无形剑,不过他的道行不够,只能借剑隐身,并不能似他的师父苦行头陀那般可以身剑同隐。 他将敌人引出后,因为来时曾听齐金蝉说起,身上有其母亲赐下的鸳鸯霹雳剑,此剑威力无俦,天下无敌。 所以,笑和尚故意隐身不动,便是要看看此剑的妙用。 齐金蝉唤他的时候,又是正在得势之时。 笑和尚和他师父苦行头陀是一个脾气,不愿再锦上添花,遂仍是不动。 谁知不到一会工夫,龙飞将九子母阴魂剑放出,施展开来,周轻云便立即不敌,连忙收回剑光,飞身退下。 若非幸得齐金蝉及时相助,周轻云万难可以全身而退,毫发不伤。 笑和尚见状,便不敢再拖大了。 他依仗着无形剑的妙用,一直静候在法元等人身旁伺机而动。 纪宁一来,法元心神一分,笑和尚见到有隙可乘,便当机立断,立即出了手,将剑光放出,显现出了身形。 法元见金光迎面飞来,相隔有数丈远近,此时避身闪开已是不及,只能急忙施法,又放出飞剑化作数根红线,将笑和尚的剑光抵住,使其不得下来,才能转危为安。 然后,他重又打起精神,一面指挥剑光,拼命迎敌,一面伸手一招,想要让先前的剑光回转,合力绞杀来人。 纪宁见状,笑道:“有我在,你还想招回飞剑?这般看不起我,我不开心了。” 说完,她伸手一指,那团五色精光倏地一个旋转,化作一层五色光圈,飙轮电转,朝着那五道红丝飞剑便飞将过去。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层五色光圈便似磁石引针般,将法元的剑光一举吸住,其力甚大,随即将飞剑尽数卷入光圈,不见踪影。 法元急忙运用玄功,掐诀运法,想要奋力将自身的剑光收回时,飞剑竟如石投大海般感应不到。 这一下,却是让法元大惊失色,心慌不已,连忙将剩余剑光回转身旁,不敢再有大意之心。 纪宁将手紧握,五色光圈内立时磁力大作,随即响起了几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折断般的声音,极为清脆。 法元见状,便料到适才所听闻的声音,定然是自身飞剑被折断的声音。 正在这时,他耳旁忽然听见有一人喊道:“诸位道友后退,待我俞某来擒这一干业障!” 话音未落,法元便见有人将身纵起,飞到空中,将手一扬,便有一把红砂撒将了下来,顿时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隆隆雷震之声,漫天着地,朝着纪宁等人当头罩将下去。 正是原先在慈云寺密室内寻欢的俞德。 他闻讯赶来,才走到天井,便见前殿上空有数十道五颜六色的剑光,如蛟龙戏海一般,满空飞舞。 而其中有两道红紫剑光,尤为出色,能够与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匹敌。更有一层闪耀着五色华光的彩圈,只是转了一转,便将法元的飞剑吞没,极为厉害。 所以,俞德一来,二话不说便将自身仗之成名的追魂夺命红砂放出,将纪宁等人团团围住,打算将她们困住后,再行设法擒拿。 笑和尚闻言,抬头一看,叫了一声:“不好!” 他本想着伸手去拉齐金蝉,然后二人借着无形剑光逃走,可是一看二人相隔甚远,而红沙又快,这时想要飞近已是来不及了。 所以,笑和尚也顾不上齐金蝉,把脑袋一晃,便借着无形剑遁走,无影无踪。 周轻云适才见俞德上来时的穿着打扮,便认出他的身份,早已留心,暗作准备。又听得他喊众人后退,便知敌人要施展妖术邪法,连忙拉着齐金蝉来到纪宁的身旁。 纪宁见状,笑道:“你倒是机灵。” 俞德的追魂夺命红砂来得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距离纪宁等人头顶不到三尺的远近。 纪宁伸手到腰间,将一个白玉葫芦持在手中,拔开葫芦盖,口中念念有词,由葫芦内立时飞出一层纵然是用慧目法眼观之,亦是极为淡薄的烟痕,护着众人头顶,将红砂托住,不得下来。 正是昔日韩仙子所赠的天府奇珍,如意水烟罗。 慈云寺的一干人等听闻俞德之言,便知道他要放红砂。 除了法元和龙飞两人的飞剑不怕邪污,还是紧紧与敌人拼命争持之外,剩余之人均是急忙口中发出一声呼哨,各将自己剑光收转,生怕被红砂所伤。 而法元、龙飞深知俞德“追魂夺命红砂”的厉害,见纪宁等人被红砂没顶,便料她们必定死于追魂夺命红砂之下。 他们二人也怕自己剑光为红砂所伤,遂各将剑光收转,观看动静。 周轻云一见红砂,便知晓自身所料不差,来人正是俞德。 她怕自身剑光中了红砂污秽,连忙将剑光收回,同时也知会齐金蝉将剑光收转,看着纪宁手持葫芦,放出如意水烟罗,护着大家全身。 周轻云见纪宁法宝灵异,周身四外看上去空无一物,那漫天着地的追魂夺命红砂就是不能伤及到她们丝毫,暗自惊奇。 第二十六章 上武当,述前事 法元见纪宁手捧葫芦,用慧目去看亦不知她到底放出什么,身前空无一物,红砂丝毫侵害不得,不由暗叹来人法宝了得。 他以目示意龙飞,龙飞立即会意。 他们二人二话不说,将剑光重又放起,打算从下面攻将进去。 纪宁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在意。 她的手指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摩挲手中的葫芦,秀眉紧蹙,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法元、龙飞二人的剑光飞到纪宁眼前,便好似是被什么东西拦住般,只能在半尺之外不住地飞腾,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俞德心中大怒,便将葫芦内所有追魂夺命红砂全数放将出来,将纪宁、齐金蝉、周轻云等人团团围住,打算将他们三人困住,再行设法擒拿。 就这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宁等人虽然并未曾受伤,不过已是有些不耐,尤其是齐金蝉,更是跃跃欲试,想要放出剑光,杀个痛快。 纪宁想了一阵后,还是考量着时候未到,所以并未动用斩仙葫芦,转头对齐金蝉、周轻云二人说道:“我一会用剑光斩开追魂夺命红砂,开启一条道路,你们趁机遁走,不可回头。” 她把话说完,不等齐金蝉及周轻云答话,便伸手一指,南明离火剑立即响应,出鞘化虹,变成一道百丈朱虹飞起,往上空的追魂夺命红砂一绞。 朱虹与红砂一经相遇,便立即响起一声爆音。 霎时间,黄雾无踪,红云四散,在半空中宛若是红色的残雪般消融不见。 纪宁复又伸手一指,南明离火剑所化的朱虹立即朝着龙飞放出的九子母阴魂剑飞将了过去。 红光所到之处,龙飞放出的那数十口九子母阴魂剑,纷纷化成绿火流萤,随风四散。 龙飞见状,便知道自身的飞剑这是遇见了克星。 他急忙施法,收回剑光的时候,先前放出的那数十口九子母阴魂剑只是在一会的功夫,便已经被那红色剑光破去十余口。 龙飞看着自己倾尽数十年的苦功方才练成的九子母阴魂剑今夜被毁于一旦,心中又痛又急。 正在此时,忽然有道金光从慈云寺后院的一间禅房中升起,瞬息便飞到了龙飞等人的身前。 光敛处,现出一人。 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禅师,正是灭尘子。 灭尘子一来,便认出了来人所用的飞剑正是达摩老祖渡江以前所炼的一口南明离火剑。 齐金蝉少年鲁莽,见到灭尘子一来,便站在龙飞等人那边,遂估量来人定是慈云寺的帮手。 他不等灭尘子开口说话,亦也不问情由,便将鸳鸯霹雳剑朝着那灭尘子一指,便有一道紫光飞将过去。 凌玉儿见状,急忙现出身形,喝道:“小辈不得无礼!” 说罢,她便伸手一招,齐金蝉的鸳鸯霹雳双剑倏地飞入凌玉儿的袍袖之中。 齐金蝉见自身丢了鸳鸯霹雳剑,大惊失色,正准备开口叱喝。 周轻云听出凌玉儿的声音正是先前提醒他们二人速走之人,急忙伸手止住齐金蝉,不准他鲁莽从事,然后低声告知他,来人先前曾出声帮助过他们,应当并无恶意,且鸳鸯霹雳剑乃是峨眉派至宝,纵然凌玉儿有坏心思,门中长辈自有法子可将剑召回。 法元原本见纪宁厉害,刚到不久便收了他的几口飞剑,心中已是生了几分恐慌。随即俞德赶来,刚依仗法宝“追魂夺命红砂”显威不久,便被纪宁用一道红色剑光被破了,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更是接连被毁,正是惊慌之时。 故而,他见到灭尘子赶来,立即面露大喜之色。 法元正准备上前说话,只见纪宁朝着灭尘子说道:“道友好久未见,看你现在的面色想必近来功行是有所精进了。昔日长眉真人曾多次助我,故而今日我特意来此,救下这两个峨眉后辈。道友经不住友人劝说,忘了紫云宫主的昔日劝告,执意出宫应约,参与慈云寺之事,已是这次群仙杀劫的应劫之人。” “不过,我在此还是要多嘴几句,昔日紫云宫主引渡你入宫之时,你曾予她许下约定,永不为恶,否则天诛地罚、神形俱灭。昔日之誓,你切莫忘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改日若是我们二人还有缘相遇,再作叙谈。” 说罢,纪宁不等灭尘子答言,便将袍袖一展,一道灵符飞出。 霎时间,满院金光,纪宁同齐金蝉、周轻云等人均已破空而去,不见踪影。 ………… 紫云宫内。 黄川老和尚的面前,有一座法台,上立着一个黑色葫芦,阴气森森,时不时有一个怨灵从葫芦口处冒出。 怨灵刚一冒出,便被老和尚周身的金色佛光被度化洗礼,化作一团乳白色光圈,悬浮在半空中。 随着老和尚闭目诵经,手中那一串念珠的拨弄,不到半晌,黑色葫芦便已无怨灵冒出,葫芦随即自行碎裂成了两半。 半空中的乳白色光圈为数不多,亦也不少,有数十个。 那数十个光圈倏地自半空中落下,围绕着老和尚绕了几圈,似是在表达他们的谢意一般,随后方才相继飘散不见。 老和尚不由叹息了一声,双目依旧紧闭,只是手中不再拨弄念珠,将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沉吟不语。 此时在紫云宫凤栖山上,伏魔塔前。 身穿一身绛色宫衣的初凤摸了摸面前状似琉璃的伏魔塔身,口中呢喃道:“慈云事了,紫云宫破,伏魔塔毁,妖邪尽出。后日便是十五月圆之日,慈云寺正邪一战,就要到我紫云宫了。” ………… 自凌玉儿去救石明珠,三凤便返身回到了玉清观内,唤来朱文,师徒二人驾着剑光,直奔武当山,拜见半边老尼。 半边老尼本是昆仑派的剑仙,后受好友心明神尼的所托,出任武当掌门。 她性情暴躁如火,且格外护短,又深得昆仑、武当两派的真传,功行道法均是极为厉害,当今世上鲜少有人是她敌手。 三凤旧日积修外功之时,恰好救了半边老尼门下的一个女弟子,从而接下了因缘,见过半边老尼数次。 半边老尼听到武当门人通报,便赶来相见会面。 刚一到,她便问道:“三凤,你师尊素来不喜你肆意出宫,今日怎会得空出宫,来我武当山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求我?” 朱文见来人乃是一个半老女尼,穿着一身十分整洁的葛布僧袍,衣履却是尘积。 这女尼相貌丑怪,从来未见。一颗头颅只有前半边脑袋,后脑好似被人削去,只剩下前半面目,突额高颧,狮鼻虎口,额上皱纹重叠。一只似睁似闭的细长眼睛,快要长到鬓角边去。上面两道细长寿眉,由两边眼角挂将下来,长垂寸许。两耳垂轮,几达颈际。 那一张比巴掌大不了许多的脸,却生着这样五官,简直无一相称。 女尼面色红紫,身材瘦矮,瘦得露骨,不过甚是光润,不现丝毫枯瘠之容。 她的一只手伸出僧袍之外,捻着项下一串念珠,指爪细长,白润如玉。 朱文见半边老尼生的如此奇特,心中好不惊异。 不过,她见老尼虽然人生的矮小,那举止神情却甚是庄肃,看上去自然有威,不敢显露于色,只能暗自惊叹。 半边老尼说完那几句话,便立定在三凤师徒二人的面前,不言不笑,静待答话。 三凤见状,答道:“前辈取笑了。恰逢群仙杀劫,我尚有些许因果要了,故而奉了恩师之命,特意出宫应劫。如今正邪两派正在慈云寺斗法,我去时刚好见到你们武当派有数人在慈云寺那边,为五台派助力添威。这事说来无妨,可是我适才算出一事,觉得应当知会于你,遂带着新收的徒弟,前来拜见你。” 说罢,三凤又将石明珠所经历之事全部告之半边老尼。 半边老尼把话听完,立即大怒,当下便要带上飞剑法宝,前往慈云寺寻那七手夜叉龙飞报仇。 此时,恰好她的师弟灵灵子听到门人通报紫云宫来人,亦是赶来会面。 他刚一来到,见半边老尼面带怒容,询问详情后,便开口劝住,说道:“如今各派剑仙互相仇杀,循环报复,正无了期,我们何苦插身漩涡之内?慈云寺这一干人,决非三仙、二老敌手,何妨等过了十五再说?如果龙飞死在峨眉派手中,自是恶有恶报,劫数当然,也省我们一番手脚。倘若他是气数未尽,侥幸漏网,我们再去寻他报仇,那也不迟。” 半边老尼闻言,觉得灵灵子之言甚为有理,便决定等过十五再说,暂时按耐不动。 三凤见状,只是嘴角含笑,摇了摇头。 朱文心中一动,便急忙开口,把有根禅师、诸葛英、癫道人、沧浪羽士随心一也在慈云寺中的话说了一遍。 灵灵子闻言,心中立即有股怒火涌起,说道:“这四个业障,不知又受何人蛊惑,前去受人利用,真是可恶!” 当下便向半边老尼说,要借用石玉珠的姐姐缥缈儿石明珠,叫他们回来。 半边老尼自无不可,连忙将石明珠唤了过来。 三凤原本想着传完话,不欲多事,便想走了。 不过,她见朱文开口,便知道朱文是何打算。 三凤秀眉微挑,脸上似笑非笑地看了朱文一眼。 朱文见状,便知道自身想要慈云寺少几个帮手的心思被师父发现了,讪讪一笑。 没有一会,石明珠便急忙赶来。 灵灵子把事说了一遍,然后递了一块金牌给她,令她带去,又嘱咐了几句话。 这金牌名叫双龙敕令,当中有一道符篆,书写着“敕令”二字,旁边盘着两条龙。 双龙敕令乃是武当派的家法,见牌如同见师一般,对于传牌人所说的话,决不敢丝毫违背。 第二十七章 追云叟,头陀至 玉清观中。 追云叟白谷逸与矮叟朱梅正在与各位剑仙说着闲话,忽然醉道人与顽石大师匆匆飞进房来,开口说道:“适才我二人在慈云寺树林左近,分作东西两面探看。没有一会,便看见观内有人先后分别驾起剑光飞入慈云寺。后来追上去一看,才知道是小辈中的齐金蝉、笑和尚,同着周轻云等三人。他们三人一到,起初仗着飞剑厉害,颇见胜利。” “可是到了后来,龙飞、俞德先后出来,我们二人便知事情不好。果然那龙飞一到,将他的九子母阴魂剑放出,齐金蝉等人便招架不住了,俞德一到,更是将追魂夺命红砂放将出来,情势更是危及。幸喜后面不知从何方来了一个女仙,将他们救下,后放出法宝,将他们身体护住。” “不过,他们虽然现未曾遭受毒手,但是已被敌人红砂困住,脱身不得。我二人力微势孤,不能下去救援,特地飞回报告,请二老急速设法才好。” 齐灵云原本是随侍一旁,静默不语。她一听弟弟有了追魂夺命红砂近身之危,不禁心惊,急忙说道:“金蝉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任意胡为!小辈久闻俞德的红砂厉害,他们纵然幸得一个女仙出手相救,时辰一久,必定不支。晚辈还请二老看在我父亲母亲的面子上,快些前去,救一救他们吧。” 矮叟朱梅闻言,摇了摇头,笑道:“灵云莫要性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这般劳师动众吗?” 齐灵云见朱梅嬉皮笑脸,心中又是急切,正要答言,忽听门外有人说道:“诸位前辈不必心忧,他们此番涉险,我事前早已知道,代他们占了一卦,主于得胜回来,还能为后日十五月圆之日,邀来一位好帮手。若是有所差错,惟我是问好了。” 说话之时,那人已走了进来。 齐灵云闻言,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正是玉清大师。 不过,她虽然知道玉清大师占课如神,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要邀请白云大师同去慈云寺,看一看动静。 追云叟白谷逸见状,笑道:“灵云,你还真是关心则乱。令弟齐金蝉数世纯阳之身,福泽甚厚,你们这群小辈之中,只有他同少数的几个人一生没有凶险。至于轻云与笑和尚,生具仙缘,更是不消说得。他们并非夭折之辈,红砂虽然厉害,有何妨碍?” “我等既然同人家约定了十五之期,令弟等人年幼胡闹,已是不该,我等岂能不守信约,让敌人笑话?你不用忧惊,他们一会儿自然会绝处逢生,化险为夷。平白能借敌人妖法来管教自己弟弟及好友,警戒他们下次,岂不是好事?你怕从何来?” 他们正叙谈之时,忽见门外有红光映天,与月争辉,好似是从慈云寺那面传来。 追云叟白谷逸见状,立即笑道:“竟然是南明离火剑。好了,好了,久居南海的紫云宫主居然也来凑热闹了。” 说罢,他便掐指一算,然后对着众人说道:“有贵客一会要来,你等快去相迎。我因前事,不好见来人,就不去迎了。” 醉道人等人听完白谷逸之言,不由面带疑惑,对目相视。 没有一会,有道金光自天飞坠,落入玉清观内,众人急忙相迎。 光敛处,现出纪宁及齐金蝉、周轻云二人的身形。 朱梅同各位剑仙,便率同小辈剑侠一齐上前拜见。 纪宁见朱梅领头,未见白谷逸的身影,不由单挑右眉眉尾,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本宫这次为了偿还因果,转世应劫,重入尘寰,本不想暴露身份。不过长眉真人昔日对我有恩,峨眉派门下弟子有难,本宫既然遇见了,就不得不救了。此身刚入道不久,道行法力浅薄,只能借着南明离火剑之威了。本宫知道这南明离火剑一用,我的身份便再也无法隐藏了。”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白道友会避而不见。当初他的妻子凌雪鸿蒙难受伤,于五十年前在开元寺坐化,凌道友作为舅兄,却一直未见赶去。白道友觉得妻子凌雪鸿那时若是能得凌道友出手相救,还能不致兵解。他怪凌道友太无手足之情,心生怨恨,暗使狡狯,趁着凌道友元神出游之际,想要将他躯壳毁掉,被我在事前算出,前去相阻。” “那时我已是功行圆满,位列天仙,又有诸多至宝在身。他斗我不过,败退而去,自从避而不见。我原想着时间一久,他明晓其中因果后,自会想通。今夜一见,他竟还放不下前事,避而不见,着实让我看之不起了。” 纪宁还礼之后,开口一讲,便把白谷逸避而不谈的前事说了一遍。 矮叟朱梅见状,连忙接话说道:“在数百年前,我们二人与宫主初见,那时你才刚成就散仙。如今宫主却是指日功行圆满,不久就要超凡入圣,还肯步入红尘,为尘世除害,来帮峨眉派的大忙,当真是功德无量。只是便宜了齐漱溟这个牛鼻子,枉自做了一个掌教教祖,反让我们外人来替他代庖,自己却置身事外去享清净之福,真正岂有此理!” 纪宁挑了挑眉,并未答话,只是抬头望空,似是在静候什么人到来一般。 朱梅见此情景,不由心中一动,心想:“算一算时日,苦行师兄这时理应到了。难道是……” 他未及沉思完,忽听半空中有人说道:“朱檀越错怪我齐师弟了。第三次峨眉斗剑,关系两派兴亡,他为了异日五台派的两个特别人物,不得不预先准备。因恐泄漏机密,才借玄真子的洞府应用,混淆各派之人的天机推算,日前更是把夫人也请去相助。” “齐师弟知道慈云寺里有许多异派中人的邪法妖术厉害,故而特意叫贫僧重入尘寰,来助二老同各位剑仙一臂之力。他不能来,是有特别原因,不过眼前不能泄露罢了。” 话音未落,便见从空中降下一人,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胖大和尚,未语先笑。 纪宁认出来人正是东海三仙中的苦行头陀,见他故弄玄虚的模样,默默地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是上前见礼。 苦行头陀双掌合十,颔首还礼。 矮叟朱梅亦是上前见礼,然后笑道:“我哪里是真的怪他,不过只是说一句笑话话罢了。” 苦行头陀闻言,嘴角含笑,摇头不语。 大家入座以后,白谷逸的踪影亦是一直未见。 不过,众人均是心中有数,知是为何。 朱梅落座后,便问周轻云适才在慈云寺中的情形。 周轻云见他问询,连忙答话。她因为自己、齐金蝉及笑和尚等三人私自外出,去犯慈云寺,差点失陷一事,深怕朱梅这个前辈高人追究怪罪,心中难免有些坎坷。 谁成想她将适才在慈云寺中的情形尽数说完了,朱梅同各位前辈等人只是在低头沉思,并未见开口问责前事。 周轻云见这般,方才把心放宽,大松了一口气。 她对答完毕之后,便退到室旁侍立,颔首低眉。 有人扯了一下周轻云的衣裾。 周轻云察觉到了动静,回头一看,见齐金蝉站在门外,朝她猛使眼色。 她点头会意,将脚步放轻,走出房外,问他为什么这样张皇? 齐金蝉急忙答道:“适才我们被红砂所困之时,笑和尚借无形剑遁逃走,我以为他早就回来了。谁成想我巡了一圈,又问众位师兄师妹,皆说不曾看见他回转。想来他定是被困寺内,如今吉凶难定。劳烦周师姐快去请各位师伯设法搭救才好。” 周轻云闻言,立即大吃一惊。 她起初也以为笑和尚先自逃回,所以并未担心他的安危。 听完齐金蝉之言,周轻云暗道不好,便准备进房报告,请二老派人去救。 齐灵云为人心细,察觉到了齐金蝉、周轻云二人的动静,怕他们又要惹祸,亦也走了出来。 她刚走出房门,正好迎上了正欲进房报告的周轻云。 齐灵云见她神色不对,便把手一伸,讲周轻云给拦了下来,然后询问她,为何事这般惊慌? 周轻云闻言,便把齐金蝉适才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齐灵云一听,二话不说,立即拉着周轻云一同进房,禀报师长。 矮叟朱梅把话听完,随后笑道:“还用你说,以这个小和尚的功底,施展的障眼法儿自然是瞒不过灭尘子那秃驴的。他偏偏不知进退,前去涉险,适才你白师伯已经亲自接他去了,你放心吧。要不然,那小和尚有难,老和尚还会在这里不着急吗?” 齐灵云、周轻云以及随后走进来的齐金蝉闻言,见房中各位前辈俱在,只是不见了白谷逸的身影,这才真正放宽了心。 苦行头陀闻言,笑道:“这个业障也真是贫僧一个累赘。贫僧因见他生有夙根,便把平生所学尽数传授。谁想他胆大包身,时常替贫僧惹祸。所幸他来因未昧,天性纯厚,平生并无丝毫凶险,所以我适才也懒得去寻他,将其带回。现在有白道友这个剑仙去替他解围,贫僧便更加放心了。” 纪宁在旁听闻此言,似笑非笑的看了苦行头陀一眼,并未多言。 元元大师接话说道:“老禅师从来轻易不收徒弟,如今一收,便是有仙佛根基的高足,异日再也不愁衣钵没有传人了,着实让人羡慕。” 紧接着,各位剑仙也都纷纷夸赞起笑和尚,均说道苦行头陀得有传人。 纪宁听得秀眉高挑,心想:“这话说得那么早那么满,只怕紫云事件后,日后要有好戏看了。” 大家谈了一阵,直到天色微明,才见白谷逸带着笑和尚,一前一后的回来。 此时的纪宁,早已托词有事在身,拜别离去。 笑和尚回到玉清观内,看见师父来了,立即心中大喜,急忙上前拜见。 苦行头陀见状,又是开口训诫了他几句。 这时除了这些前辈剑仙外,余人都分别安歇,回房做功夫去了。 只有金蝉在门外静等笑和尚回来。一会工夫,笑和尚回完了话,退出房来。 二人见面之后,携手同到前面,大家兴高采烈地互谈慈云寺内情形。 第二十八章 入局迷,旁者清 慈云寺。 自灭尘子现身出手,纪宁等人走后,凌玉儿便收了无形剑遁,带着石玉珠现出身形。 石玉珠本不想露面再见寺中众人,即刻返身回去,只因一时好奇心盛,又见灭尘子这位前辈高人在场,打算听一听情况再走。 遂她在不知不觉中,也随了慈云寺众人的脚步走了进去。 这时法元方才得空注意到石玉珠,见她逃出罗网,心中为之一宽,喜形于色。 这一幕被在旁的龙飞看在眼里。 他见石玉珠安然出险,本便疑心是法元所放,见其面带喜色,越发断定是法元所为。 龙飞想到此处,不禁勾起适才口角时的恼怒,又见石玉珠的一副俏身材,在大殿灯光之下,越发显得娇媚。 他心想:“好一块肥羊肉眼看就要到口,又被她脱逃出来。” 为此,龙飞心中好生不快,面上都显露了出来。 石玉珠正听着灭尘子与众人叙谈的内容,眼睛余光忽然见到龙飞的面色,方才猛然想起自己仍是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如何还要留连? 她心中惊慌,便站起身来,朝着灭尘子和众人施罢一礼,说道:“我石玉珠在武当门下,原不曾与别的宗派结过冤仇。只因当初受了万妙仙姑援助之德,连接她两次飞剑传书,特意来到慈云寺,想要尽些许微薄之力。不成想今日险些被奸人所害,差点将我多年苦功废于一旦,还几乎玷辱师门,见不得人。幸而有贵人相救,使得我真灵未昧,得脱陷阱。” “我一经脱身,本想寻我那仇人算一算帐,又恐怕任事不终,耽误了大局,有负万妙仙姑的盛意。好在如今有灭尘子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坐镇慈云寺,日内更是有不少剑仙到来,玉珠自问功行有限,留我无用。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我就此告辞吧。” 说罢,石玉珠便把脚一登,随即驾起剑光,破空便走。 龙飞本是心胸狭窄之人,他见石玉珠语中有刺,本已不容,如今见她要走,情知自身先前所为已是与武当派结下冤仇,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怒声喝道:“贱婢吃里爬外,往哪里走?” 当下一个纵身,飞到殿外,将手一扬,九子母阴魂剑便追上前去。 石玉珠正待驾着剑光要走,忽见后面龙飞追来,将九子母阴魂剑放出。 她知道龙飞的邪剑厉害,自己不是敌手,只能落在殿脊上面,将剑光回顾,将身护住,看着龙飞用剑光将她团团围住,也不去伤她,只是叫急速降顺,免遭惨死。 石玉珠银牙紧咬,心中暗恨,付道:“可恶。” 龙飞一面用言语挑逗石玉珠,一面驱使剑光,将其弄得好生狼狈。 石玉珠知道若是被敌人生擒,自身难免不受污辱,当下把心一横,正要用剑自刎,忽听耳旁有人说道:“傻妹子,莫要做傻事,适才接到我三凤师姐的传音,她同你姐姐快要到了。我尚有师命在身,不便出手,不过有我在,保你无忧,自是小事。你先随他下去,少时你姐姐同我师姐一到,自然会救你出去。” 说话之人正是凌玉儿。 凌玉儿本是侍立一旁,环顾四外,不发一语,静候三凤等人的到来。 不想石玉珠一见龙飞神色,忆起前事,便动了走的心思。 若是石玉珠直接驾起剑光走人,龙飞纵然心中再多的不快,因为有所顾及,亦不敢直接发难于她。 没想到石玉珠想要给自己的离去讨个名头,又趁了一通口舌之快,开罪了一干人等,方才驾起剑光要走。 凌玉儿见状,暗道不好,又见龙飞面色不对,便知他定然会出手相拦,于是暗自退到一旁,驾起无形剑遁,抢前来到石玉珠的身旁,想要在必要之时,出手将其护住。 谁知龙飞并未出手诛杀石玉珠,石玉珠却性情刚烈,想要寻死,凌玉儿急忙传音于她。 石玉珠听出是凌玉儿的声音,心中一喜,又四面一看,不见一人,便知凌玉儿又是驾起无形剑遁了,故而自身发现不了她的身形。 下面龙飞连连催促。 灭尘子本不知前事,眼前一番闹腾,便开口询问法元,知晓了究竟,同众人走出殿外,先劝石玉珠下来,免伤和气。 石玉珠无可奈何,只得下来,随定众人,仍归殿内。 她往殿中一立,仗着有人相护,姐姐快来,将玉指竖起,朝着龙飞就大骂说道:“你们这群无知邪魔!你把仙姑请将下来,又待怎样?我与你有杀身之恨,这世界上有你无我,早晚自有人来报应于你。” 说完,石玉珠越想越气,在那粉面通红,泪流不止。 在旁仗剑隐身的凌玉儿见状,不由叹息了一声,心想:“师尊时常提及修行界实力为尊,尊严都是自己挣来的。之前我对此,还不以为然,想着有父亲母亲在,有师尊在,紫云宫之名如此强盛,谁人敢轻辱于我?如今看来,师尊所言着实有道理。武当那么一个名门大派,石玉珠之师半边老尼更是威名显赫,震慑正邪两派,可是仍是无用。石玉珠道力浅薄,不敌人手,方才有了今日之辱。” 灭尘子见龙飞这样胡来,心中甚是不喜。 他心想:“怎奈石玉珠出言伤众,慈云寺中众人犯过**的,自然都是怒容满面。自己虽然辈分最尊,不便明作偏向。” 灭尘子略一寻思,不俟龙飞再与石玉珠发生口角,抢先说道:“石道友此番到此,原是好意,谁知与龙道友又发生误会。你回去原不要紧,怎奈后日便与峨眉交锋,此中有好些关系。说不得,看老道的薄面上,屈留道友三日,三日之后任凭去留,一切有老道作主。不知石道友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的意思,原是缓和二人暂时争执,等到得便之时,再让石玉珠逃走,以免如今用人之际得罪龙飞,影响了后日十五月圆之日正邪两派的斗法。 可惜石玉珠如今已将慈云寺众人都视作绝非良善之辈,并未领会灭尘子的一番好意,更是误会他是偏帮龙飞的。 石玉珠心中不岔,小嘴一张,正要准备破口大骂,忽听远远人声嘈杂,紧接着有一个面目凶恶的僧侣前来报道,说道:“后面大殿火起。” 智通闻言,连忙亲自带人去救火。 没有一会的工夫,又有僧侣纷纷来报,仓房、密室四面均有火起,情况紧急。 霎时间,慈云寺内火焰冲天,烟雾四漫。 龙飞、俞德二人得闻报密室火起,立时心中大急。 在密室中,有两个女子,乃是二人最为心爱之人。 俞德闻报便先行匆匆赶去,龙飞则是稍作停留,指着石玉珠,对法元说道:“这个雏儿先交与了你,如果被她逃走,你就休怪我无情无义!” 龙飞把话说完,惦记密室中的女子,亦随同众人救人去了。 这时在慈云寺的大殿上,众人听说密室起火,因为在寺内纵欢多日,各有了心上爱人,都忙着去救火,只剩下法元、石玉珠和灭尘子站立未动,凌玉儿隐身在旁。 石玉珠见龙飞走后,本欲要逃走,不过她因为龙飞临行之言,给气糊涂了,又知法元厉害,自己抵敌不过,灭尘子更是此中能手。 她心想:“我若是冒昧行动,只会是自取其辱。” 故而,石玉珠亦只是站在一旁,干生闷气。 凌玉儿见状,不禁把头连摇。 此时,她腰间的铃铛无风自晃,那无声的铃音化作一股外人无从探知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灭尘子目光沉静,看着大殿之外红光照天,火势愈甚,眼看一座慈云寺要化为灰烬,不发一语。 其实以他的法力神通,自然是有那救火的能力。 可是灭尘子虽然因为当年一时气愤,故而叛出峨眉,入了紫云宫,但是他仍旧心中惦念着异日神通大涨,再返峨眉,重归正道。 今番他伙同各派剑仙和峨眉派对敌,不过是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存心报仇罢了。 灭尘子一到慈云寺,见了众人的品行,便已知晓此地难成气候,于是他见四面火起,明知是峨眉派中人所放,亦未曾想过出手救火。 他心想:“这座慈云寺如若是留作和峨眉派对敌的大本营,原无多大用处,索性让这场大火将此**扫荡、毁灭。等到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亲自出手,去将那个放火的峨眉弟子一举擒拿,以作声势。” 对于灭尘子的本事,凌玉儿自然亦也是知晓的。 她见其站着不动,静待大火将慈云寺烧尽,便将灭尘子的打算猜出了个十之八九。 凌玉儿看着在火光的映照下,灭尘子那张阴晴变换的脸,不由想起昔日之事。 那时,凌玉儿及初凤姐妹等众弟子和纪宁叙谈古今人物之时,曾谈到过灭尘子。 对此,纪宁笑道:“灭尘子此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心胸狭隘,不成大器。无论紫云宫再好,仙境再美,始终并非玄门正宗,他总归看之不上。他之所以应我之邀,入了紫云宫,不过是想着静候时机,以期扶摇直上之日罢了。我当初将他招揽入宫,只是为了还一还长眉真人的人情,顺便借机行度化之举,以全先师遗愿罢了。” “不过,此人嗔念大甚,虽然得我时常借助琴音净化,仍恐其本性难移,再犯恶习。所以,我闭关之后,他若是应人之邀,在那群仙杀劫之时,出宫与峨眉派为难,呈一呈威风倒还罢了。倘若是他出手害人,犯下罪业,我定然让其应了昔日誓言。” 正当凌玉儿在回忆前事的当儿,灭尘子本想示意石玉珠,叫她逃走。 谁想他刚一张口,石玉珠就破口伤人,出言不逊。 灭尘子见状,便知道她是情急误会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含笑不言。 法元随侍在旁,见此情景,更是无从开口。 第二十九章 传法旨,人齐聚 明月高悬中天,垂落漫天霜华,使得人世间夜明如昼、眉目可鉴。 武当派灵灵子门下的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等四位剑仙为了应法元之邀,出山赶来成都,参与这次峨眉、五台两派的斗剑。 因那日醉道人前来寺内订约之时,他们就在现场,知道为期尚早,又见绿袍老祖那般凶邪,寺中众人更是多有淫恶行为。 在意趣不投的情况下,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四人本想就此回山,不再理会此事,只因当初与法元交情甚厚,又是已答应了人家帮忙,他们有口难张,说不出“不算”二字。 于是,他们不过只是住了两日,便忍耐不住寺中的烦嚣,托故他去,说是在十五月圆那天一定赶到。 法元见状,开口苦留,仍旧留之不住,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四人径自作别走去。 他们师兄弟四人就在左近寻了一座青山,开辟了一处僻静之地,暂且栖身,居住了数日。 这夜,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四人依旧在山中席地打座,练法习剑,忽见寰宇中有一道青光降下。 光敛处,现出一个身穿一袭红绡衣裳的女子,朝他们俏步走来。 来人正是女昆仑石玉珠的姐姐缥缈儿石明珠。 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四人认出石明珠,正待上前相问,石明珠已然走到了有根禅师等四人的面前,将手一抬,现出双龙敕令,樱唇一张,便出声说道:“四位师兄,我妹子石玉珠误信奸人挑拨,帮助妖邪,险些中了妖人暗算,幸得紫云宫门下相助,方才脱了危机。家师半边大师已通知灵灵师叔,故而我奉师叔之命,手持双龙敕令为证,请四位师兄急速回山,不得延误。” 石明珠把话说完,立即将脚一登,复又化作青光,破空而去。 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等四人本是受了几位朋友嘱托,又经过法元的再三恳求,才来到慈云寺中,参与正邪斗法。 他们为人正派,刚来没有一会便见这一班人淫乱胡为,早就心中非常后悔了,借故告辞后,原就打算等到了十五月圆那日,他们四人前来慈云寺敷衍一阵,为践前言罢了。 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四人早离慈云寺,尚不知石玉珠同龙飞的这段因果,今日忽见缥缈儿石明珠带了双龙敕令前来传达师父法旨,这一惊非同小可。 等到石明珠出示双龙敕令,他们四人朝着令牌下跪之时,石明珠小嘴一张,巴拉巴拉把话说完,便自腾空而去。 有根禅师等人听完之后,随即站起身来。 沧浪羽士随心一说道:“我们四人本打算为友尽一番力,如今师令在身,不可违背。不知哪位师弟前去慈云寺,将此情形告之法元道友,以免他人说我等失诺。” 有根禅师闻言,当即上前一步,接话答道:“师兄弟们先回,慈云寺那块由我去说吧。” 沧浪羽士随心一点了点头,口中一声招呼,袍袖一展,同癫道人、诸葛英二人一起身剑合一,化作三道青光,似电掣一般,往武当山方向飞去。 有根禅师见状,亦是笑了一笑,随即将脚一登,驾起剑光,破空而去。 ………… 慈云寺这边。 这时大殿之外的火势经过那些异派剑仙的扑救,火头已是渐渐小了下去。 石玉珠骂完灭尘子后,正在低头寻思,自身要如何逃走时,忽听耳旁有人说道:“石道友快作准备,我师姐收到我发出的讯息,知道你如今陷身难脱,特意前来救你,已然到了。你姐姐石明珠奉你师叔之命,手持双龙敕令,让沧浪羽士随心一、有根禅师、癫道人、诸葛英等人速速回山,随后就到。一会你等我三凤师姐现身出来后,你拉住她的衣袖,她便能带你同走了。我们二人日后若是有缘相见,再作叙谈。” 说话之人正是凌玉儿。 石玉珠闻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心中大喜,便聚精会神以等机会。 灭尘子因为石玉珠误解他,也在沉思着如何救她脱身。 他出身峨眉,与正道中人素来交集。在武当派中,本有几个能人,灭尘子昔日与他们差不多均有一面之缘,尤其是石玉珠的师父半边老尼尤为厉害,所以他实在不愿与石玉珠结仇,留下隐患。 可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同他的师父,无论是对于后日的斗法或者将来,均是对灭尘子帮助甚多,他也不愿公然同龙飞反目。 灭尘子正在想着法子解决此事时,忽听殿中有人哈哈一声大笑,随即现出一个红衣女子,容貌极美,眉目如画,含英带煞,显然并非好惹之辈。 红衣女子一经现身,转眼间便到了石玉珠跟前。 灭尘子一眼便认出红衣女子乃是紫云宫的三凤,还未及开口打上招呼,在旁的法元一见三凤现身,立即一面轻拍脑后,将剑光放出,朝来人迎面杀去,一面急忙喊道:“道友,来人是敌非友,休要放来人逃走!” 三凤此时已到了石玉珠的跟前,闻言不由回眸,面露讥笑,看了法元一眼。 法元的剑光飞来,才要往下落,三凤拂袖一挥,连同石玉珠一起,转瞬无影无踪。 灭尘子见三凤施展无形剑遁,将石玉珠救走,解了自身面前的一大难题,心中大喜,面子却是不显一丝。 他见法元招呼自身,连忙把袍袖一展,便驾着剑光从后追了出去。 灭尘子暗付:“三凤经过数十年的苦修,深得那紫云宫主的真传,无形剑遁用的出神入化、瞬息千里,极为了得。莫说我此时无意相阻,纵然是我有那份心,亦是万难能够赶上。” 果然,灭尘子驾着剑光追了出去,只见皓月高悬,繁星相伴的寰宇,一丝人影及风声都无。 法元随后赶来,见此情景,亦知人已逃脱。 他想起龙飞先前走时所言,心中郁闷,不由叹息了一声,可是无法可想,只能就这般同灭尘子回转慈云寺。 ………… 智通等人先后赶到密室处,见面前火光冲霄,还有诸多衣不蔽体的妇女的纷纷奔窜,哭喊连天,心中甚是大急。 龙飞连忙一声招呼,让众位剑仙一同将剑光放出,将火势蔽住,然后命寺中众僧侣用水泼救。 等到他们把火势扑灭,面前的密室已成一片瓦砾窖,无路可入。 智通见状,脸上立即现出悲痛交加、宛若丧偶的神色。 密室乃是他半生菁华所藏聚之所,又加上有许多“活宝”在内,如今被人一朝用火烧尽,这让智通如何能够不悲痛。 智通当下查问众妇女起火原因。 众妇女供出是一个矮胖小和尚,冲进密室,先是杀了莽头陀和杨花,然后便放起了火。 智通闻言,又注目众妇女说话时的神色,见她们目光凝而不散,便知道所言不假。 他心中恨极了那个放火的小和尚,不过寻了几圈均是未曾发现其踪影,只能无可奈何的喝令寺中众僧侣将这些妇女押往别的殿中看守,明日打扫密室之后,再行发落。 这时,慈云寺内其余之处的火,经过众人的扑救,也是次第熄灭。 那寺外的居民多半都是慈云寺的党羽,见寺中起火,也是纷纷赶来救火。 大火熄灭之后,智通便令人打发他们回去。 这一场火,把慈云寺殿房烧去三分之一,损失颇为严重。 等到智通、龙飞等人重新赶回到大殿时,见灭尘子、法元及石玉珠均不在殿中,问起原因,知道石玉珠是被一个红衣女子救了去。 智通心想:“如此看来,我等分明失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灭尘子修为如此之高深,当石玉珠走时,他竟然不及觉察出手?为了追人,又去了多时,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为此,智通心中好生诧异。 龙飞见石玉珠逃走,心中立即好生不快,迁怒于法元,由此结下嫌怨。 经这一番纷扰之后,皓月西匿,金乌东升,天色大亮。 忽然院中降下四人:其中两个正是灭尘子和法元;一个是飞天夜叉马觉;还有一个老人,满身道家打扮,生得庞眉皓首,鹤发童颜,面如满月,目似秋水,白中透出红润的。 对于这个来的老人,慈云寺众人当中十有之八九都是不认识他的。 灭尘子请那老道人进殿坐定后,同众人引见,他们才知来人便是巫山神女峰玄阴洞的阴阳叟。 智通等人经过灭尘子介绍后,知道来人神通广大,非同小可,急忙一个个上前,纷纷参拜。 慈云寺外不远处的山上,凌玉儿看着四道遁光冲进寺内,其中一道遁光的气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凌玉儿心中一动,口中轻声呢喃道:“师尊果然算无遗策。阴阳叟,好久不见。” 第三十章 鸳鸯戏,钟先生 阴阳叟来到慈云寺没有多久的功夫,有根禅师亦也匆匆赶来了。 法元见他提前赶到,又是只身前来,心中觉得不妙,面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他正要上前寒暄之时,有根禅师立即拱手行礼,说道:“贫僧师兄弟四人应师兄之邀出山,本打算为师兄尽一番绵薄之力,怎奈适才家师派人传令,命我等即刻就要回山听训,故而我等不得不与诸位告辞了。” 说罢,有根禅师不待法元回言,将脚一登,驾起剑光,便要破空而去。 此举未惹恼法元,却是惹恼了在座众人中的龙飞。 龙飞知道自己招惹石明珠之事,定然是与武当派结下深仇,见有根禅师等人临时爽约,便料与此事有关。 他想着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得罪了就得罪个干脆。 龙飞站立起身,开口骂道:“你这个有始无终的匹夫想要往哪里走?” 说话之时,他手扬处,九子母阴魂剑飞向空中。 有根禅师忽听有人谩骂,转头一看,见龙飞的剑光对自身所在迎面飞来,知道厉害,不敢交锋,急忙将袍袖一展,身剑合一,化作青色剑光,似星驰电掣般往武当山逃去。 龙飞还想要上前追杀之时,灭尘子双眉紧皱,连忙劝住,说道:“此等人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如今时日将至,何必争这无谓的闲气?还是坐下商议正事要紧。” 灭尘子道行高深,身份尊贵,龙飞不敢反驳,这才收回剑光,不去追赶。 可是他心中暗恨,从此便与武当一派结下深仇。 灭尘子见龙飞面色不岔,知他心中所想,故作不知,又接着说道:“峨眉派下能人众多,我等明日前去对敌之时,各人须要看清对手。若是自问能力不济,宁可旁观,也不可乱动,以免添加不必要的伤亡。” 他们在慈云寺内商议着应敌之策,在不知不觉中,金乌便已是高悬中天。 这个时候的慈云寺,又是陆续来了几个有名的厉害人物:一个是新疆天山忙牛岭火云洞赤焰道人,同着他两个师弟金眼狒狒左清虚和追魂童子萧泰;一个是云南苦竹峡无发仙吕元子;还有贵州南疆留人寨的火鲁齐、火无量、火修罗三个寨主,还带领着门下几个有名剑仙同时来到。 这些人都是异教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有的是受了许飞娘的蛊惑而来,有的是由灭尘子展转请托而来。 霎时间,慈云寺内增加了了许多异派能人,声势顿盛。 赤焰道人一到,便想着当晚就要杀奔辟邪村去。 灭尘子却摇头相阻,他认为还有邀请的几个有名剑仙尚未来到,仍是主张等到十五月圆之日那天的上半日再行定夺。 无论是灭尘子的道行法力,或是辈分身份,均是在场人员中最为尊贵的。故而,他这般一说,众人自然是不敢反对。 纵然是有人心存异议,见众人并未反对,亦不敢出声。 这波的来人中,有好几位俱已不食人间烟火,惟独那南疆三位寨主以及随同他来的人,不但喜吃荤食,而且仍是茹毛饮血,过着似原始时代般的野蛮生活。 灭尘子见状,便代智通作主人,吩咐大排筵宴,杀猪宰羊,款待来宾。 慈云寺本来富足,什么都能咄嗟立办,一会儿酒筵齐备。 灭尘子邀请诸人入座,自己不动荤酒,却在下首相陪。 等到酒阑人散,已是二更时分。有的剑仙仍在大殿中闭目养神,运用坐功;有的剑仙吃饱喝足后,温饱思**,则是各由智通安顿了住所,叫美女陪宿。 阴阳叟的采补功夫举世闻名,龙飞打算跟他学习,便请阴阳叟与他同住一起。 除了百花女苏莲与九尾天狐柳燕娘,是慕名安心献身求教之外,另由智通在众妇女中选了几个少年美女前来陪侍。 阴阳叟见状,并不拒绝,也不领受,面上挂着无可无不可的神色。 龙飞所住的这间房本是一明两暗,阴阳叟与龙飞分住左右两个暗间。 众人刚回房,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就一齐前往阴阳叟房内,开口请教。 阴阳叟看着眼前的鞠身行礼、请求赐教的三人,只是微笑不言。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见他不应,对视了一眼,立即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 就这般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阴阳叟经不起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的跪求,方才开口说道:“不是我执意不说,只是这门功夫若是你们学了,如果自己没有一个把握,任性胡为,不但与己无益,反倒会有杀身之祸。到了那时,岂不是我害了你等?”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不识好人心,认为阴阳叟是百般推却,心中好生不快,但是因他本领高强,又是老前辈,不便发作。 阴阳叟本是精明之人,见他们的神色,便将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心中所想料了个十之八九,不过他也不在意。 坐了一会,阴阳叟便推说累了,要去安歇,告辞回房。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原本想着拉他一起,来开无遮大会,见阴阳叟如此,不再挽留,只好由他自去。 阴阳叟回房之后,便将原本在房内那两个由智通派来的美女打发了出去,随后将门关闭。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见了这般举动,又对视了一眼,均是看见了对方脸上的诧异。 他们听闻阴阳叟素有着御女御男,夜无虚夕之名,今日一见,他的行为却是与传闻相反。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觉得有异,不约而同地都走到阴阳叟的窗户底下,抬头窥视。 谁知这一看,房内的情景把他们三人看了个目眩心摇,做声不得。 原来阴阳叟将那两名美女打发,把门紧闭了之后,随即便取下腰间所佩带的葫芦,把它摆在桌上,然后将葫芦盖揭开,朝着葫芦连连稽首,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一会,便见有七个寸许高的裸身幼女由葫芦里面跳了出来。 这七个幼女个个生的脂凝玉滴,眉目如画,长得美秀非常。 阴阳叟见她们出现,渐渐把周身衣服褪将下来,然后朝着那七个女子道一声:“疾!” 那些女子闻言,便从桌上跳下地来,只是一个晃眼间,都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年幼女孩。 其中有一个看上去较为年长的女子,不等阴阳叟吩咐,径直奔向床头,朝天卧着。 阴阳叟笑了一笑,便仰睡在她的身躯上面。 后面的六个女子也是走将过来,一个骑在阴阳叟的头上,一个紧贴阴阳叟的胸前,好似已经合榫,却未见他有所动作。 其余的四个女子,有两个走了过去,阴阳叟将两手分开,一只手掌贴着一个女子的身体;还有两个女子也到床上,仰面朝天睡下,将两腿伸直,由阴阳叟将两只脚分别抵紧这两个女子的玉股。 这一个人堆凑成之后,只见阴阳叟口中胡言乱嚷不休,那七个女子也是由樱口发出一种呻吟的声息。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把戏,正看得出神之际,阴阳叟的口里好似发了一个什么号令,众女子连翩起身,一个个王体横陈。 阴阳叟站立床前,挨次御用,真个是颠倒鸳鸯,目迷五色。 龙飞看到好处,不由得口中“咦”了一声。 这时,他忽觉眼前一黑,再看室中,只剩阴阳叟端坐床前,他佩的葫芦仍在腰间,适才那些艳影肉香,一丝踪影俱无。 龙飞回想前情,似是演了一幕幻影,并没有那回事似的。 他也不知阴阳叟所作所为,是真的还是幻术,心中好生奇怪。 龙飞还想看阴阳叟再玩什么把戏的时候,又见屋内烛光倏地摇曳,而床上坐的阴阳叟也就此不知去向了。 以龙飞的眼力,都不知他是怎么走的,心中纳闷至极。 而苏莲与柳燕娘二女看了这一幕活剧,身子好似是雪狮子那般软化在窗前。 她们二人动了yin思,见阴阳叟已走,已是无可再看,遂双双朝着龙飞抛了一个媚眼,然后转身往龙飞的房中走去。 龙飞本是看的心头火热,哪里禁得住这种勾引。 他急忙踉了进去,一手抱定一个,正准备要说话,忽然听见窗外有弹指的声音。 龙飞心中大怒,开门一看,见是寺内僧侣,说是奉灭尘子之命,请他们前去大殿,有事要相商。 苏莲、柳燕娘二人闻言,各自“呸”了一声,只得捺住心火,随同龙飞,一起走到前殿。 他们三人走到前殿,只见阖寺人等均已到齐,灭尘子与阴阳叟,还有新来的几位有名的异派剑仙,正在殿内居中高坐。 龙飞定睛一看,发现一个是川东南川县金佛山金佛寺方丈知非禅师,一个是长白山摩云岭天池上人,一个是巫山风箱峡狮子洞游龙子韦少少。 还有一个黑衣男子,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年纪,背上斜插双剑,手中执定一把拂尘,生的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之概。 龙飞、苏莲、柳燕娘三人俱不认识此人,经过灭尘子分别介绍,方才知晓此人就是川东的隐名剑仙钟先生。 他们均是心道钟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大家见面之后,灭尘子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知非禅师点了点头,双掌合十,说道:“善哉!善哉!不想我们出家人不能超修正果,反为一时义气,伏下这大杀机。似这样冤仇相报,如何是了?依我之见,我与苦行头陀原有同门之谊,不如由我与钟先生、苦行头陀出头与你们各派讲和,解此一番恶缘吧。” 邀请知非禅师来此的人,正是灭尘子。 他因为知非禅师剑术高强,有许多惊人本领,曾费了许多唇舌,特地亲身去请他前来帮忙,不想知非禅师应约前来后,竟会说出这样懈怠之言来。 灭尘子虽然心中不快,倒也不好发作,只能双目低垂,不发一语。 他不开口,钟先生是知非禅师代约前来,天池上人与韦少少不置可否,阴阳叟是照例不喜说话,其余众人见请来的帮手说出讲和了事的话,俱都心怀不满,但是都震于知非禅师的威名,不好出声反驳。 霎时间,慈云寺大殿上,安静无声。 第三十一章 事早定,魏家场 世人言: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慈云寺中。 火焰道人名副其实,其性情性如烈火,听完知非禅师的话,见众人神情不悦却不发一语,立即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知非禅师说道:“禅师,你说错了。那峨眉派自从齐漱溟掌教以来,专一倚强凌弱,溺爱门下弟子,无事生非。在座诸位道友及禅师,十个里便有八个受过他们的欺侮。难得有此今日这般敌忾同仇的盛会,真乃千载一时的良机。如果依你所言,和平了结,峨眉等人必定认为是我等畏惧他们,越加助长其凶焰,恐怕在日后这个中原大地之上,除了峨眉一派,便无我等立足之地了。” “还不如依我之见,趁着他们昨晚的一番到手,正处于志得意满之时,又不知我们的虚实强弱,不必等到明晚,就在这天色未明前,一起杀往辟邪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出一出心中的恶气,是为上策。如果有人觉得峨眉那边人多势众,自己不是敌手的话,只管自己请便,不必在此游说别人,涣散人心了。” 说完,火焰道人怒容满面,目露讥讽地看着知非禅师。 知非禅师见状,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心想:“看来果真是群仙杀劫至,昔日灵慧被煞气所蒙蔽,死星照命了。” 正当知非禅师沉吟不语之时,笑和尚仗着自身自己会无形剑遁,可以藏身,不致被敌人发现,便领了追云叟白谷逸的法令,前来慈云寺打探虚实。 笑和尚刚架起无形剑光,飞到慈云寺内,便见寺内果然来了不少奇形怪状之人。 他自持本事,本想着还要像昨夜那般下去扰乱一番,忽见人群中的有知非禅师在内,顿时吓了一跳。 笑和尚昔日在东海修道之时,曾经见过知非禅师,知道他的厉害,便不敢乱动。 他乖乖地把身体藏在殿角瓦垄之内,用目朝下静观。 对于火焰道人语里的讥讽,知非禅师满不在意,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倏地用手朝外殿角一指,众人见似是有一丝火光飞出。 知非禅师指完之后,便将双手合十,嘴角含笑,说道:“火道友,你休要以为贫僧是那怕事之人。贫僧早已一尘不染,只为知道此番各派大劫临头,又因师弟情意殷殷,遂到此助他一臂之力,顺便结一些善缘罢了。” “谁想适才见了众位道友,一个个面上的煞气直冲华盖,竟有大多半之人均是那在劫之人。故而,贫僧知道明日的争斗,胜负早已分出。贫僧原本想要把凶氛化为祥和,才打算约请双方的领袖和平排解。火道友如此说法,倒是贫僧多嘴了。明日之会,诸位只管上前,贫僧同钟道友接应后援,你看如何?” 火焰道人闻言,心中不快,还想要接着答言。 灭尘子见状,连忙在旁暗使眼色,止住他的开口,随后开口,向知非禅师说道:“师兄,并非是我不愿和平了结,只是他们欺人太甚,所以我等只好同他们一拼高下了。师兄既然肯光降相助,师弟在此感恩不尽。不过峨眉派人多势众,还是趁他们不知我们虚实之时,我等先行发动,以免峨眉派知道师兄诸位到此,抵敌不过,又去约请帮手。师弟之言,师兄以为如何?” 知非禅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师弟你怎么也小看峨眉派,以为他们不知我们的虚实?哪一天人家没有耳目在我们左右?一举一动,哪一件瞒得过人家?诸位虽然不容纳贫僧的良言,不过贫僧既然已是应召前来,自然是不能因此置身事外的。双方既然约定十五月圆之日见面,那就正大光明的,明日去见一个胜负,或是你去,或是他来好了。” 众人因听知非禅师说,有峨眉耳目在旁。 好多人俱是用目往四处观看。 知非禅师见状,笑道:“诸位错了,既然是奸细,怎会到殿中来呢?适才我已放出剑光,将来人困在殿角之上了。” 紧接着,知非禅师站起身来,面朝着外殿角方向,说道;“来人休得害怕,贫僧决不会伤你。你回去寄语二老与苦行头陀,就说灭尘子与各派道友定会在明日前往辟邪村领教便是了。” 说罢,知非禅师把手向外一招,便见一丝火光由殿角飞回他手中。 笑和尚重获自由,亦知道厉害,不敢再作停留,急忙架起无形剑遁,往辟邪村方向飞了回去。 他适才在外殿角处正准备偷听慈云寺内众人谈话,忽见知非禅师朝他伸手一指。 笑和尚见状,顿时事情不妙。 他才待要架起剑光遁走,知非禅师所放出的剑光已然飞近,将其周身罩住,困在原地,脱身不得。 笑和尚暗道不妙,正在惶恐之际,又听闻知非禅师之言,且见剑光只把他周身罩住,也不往下落,方才将心放下。 他默运玄功,暗自掐诀,使得自身与无形剑身剑合一,静待时机,相机而逃。 所以,知非禅师刚把话说完,同时将剑光撤回。 笑和尚立即架起无形剑,转瞬间,便遁出几百里开外。 这时,智通与飞天夜叉马觉所坐之处,离殿门甚近。 知非禅师刚一言罢,他们二人便立即纵身出去,仔细寻觅。 只见四外寒风飕飕,一点踪影俱无。 智通、马觉二人见此情景,便知人已逃脱,只得默默转身回寺。 知非禅师见状,笑了一笑,又接着说道:“莫怪峨眉派强势,适才那个前来探查动静的小和尚,年纪才十多岁,居然已然炼就太乙玄门的无形剑遁。看这样子,峨眉派这群小辈,着实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这般,众人又谈说了一阵。 知非禅师知道劫数将应,劝说已是无效,当众声明自己与钟先生只会接应后场,由别位剑仙去当头阵。 龙飞同三位寨主不知知非禅师的本领,还道是他为怕事之人,忍不住心气,在旁用言语讥讽知非禅师。 知非禅师闻言,只是付之一笑,也不答理他们。 而灭尘子亦是应劫之人,灵慧不再。 他仍旧还是依仗着有阴阳叟等人,想着自身有这几个有名的帮手相助,必然能胜过峨眉派,所以也没把知非禅师的话再三寻思。 ………… 紫云宫,迎仙岛,景色依旧。 纪宁、初凤及金须奴三人在半步多客栈大堂内,用伏羲镜观看着慈云寺中发生的一切。 看到此处,初凤不由叹息了一声,说道:“知非禅师真不愧是得道高人,不过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慈云寺中的群仙未曾体会,灭尘子更是抛之脑后。想来,也是他的劫数将到,活该倒霉。” 金须奴闻言,笑道:“师姐近来感慨倒是颇多。在师弟看来,不过只是事皆前定,福祸皆由人自召罢了。灭尘子此人妄起贪嗔,本身有劫,身旁纵然有再多人告诫,亦是置之不理,一意孤行。自古以来,俱是杀人容易度人难。佛门广大,素称慈悲,普度众生,均难以度之。” 听着面前这两个徒弟的对话,纪宁只是笑了一笑,满不在意地捧着茶杯抿着茶,然后看着初凤,问道:“慈云寺正邪斗法明日便开始,紫云宫之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初凤答道:“已然安排妥当,只待他们上门。” 纪宁颔首,自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一粒其大若卵,赤红如火的珠子,递给金须奴,说道:“此宝乃是千年恶物文蛛所结元珠,唤作乾天火灵珠,于你命格相合,对于你的道途更是大有益处,你且好生祭炼,尽快将其炼成第二元神,日后当有大用。” 说罢,纪宁站起身来,将袍袖一拂,满室金光。 待初凤、金须奴再看之时,纪宁早已破空远去。 ………… 笑和尚飞回辟邪村,不敢怠慢,连忙向追云叟白谷逸等几位前辈高人报告自身在慈云寺内所目睹耳听的一切。 听完笑和尚汇报的情况后,白谷逸说道:“既然敌人约来了许多帮手,那么我等明日千万不可大意。” 说罢,他不再理会笑和尚,又同朱梅等人商量起明日的迎敌之计。 笑和尚见状,便默默地走了出去。 那辟邪村外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片广场,地名叫作魏家场。 彼时在明末大乱之后,魏家场已成了一片瓦砾荒丘,再无一户人家居住,俱是些无主孤坟,白骨嶙嶙,天阴鬼哭。 亦是因此,魏家场人烟稀少,离城又远且僻静,往往终日不见有一个路人走过。 峨眉派众剑仙认为魏家场此处十分适合明日的斗法,遂议定在那迎敌。 白谷逸当即把众剑侠分为几拨:左面一拨是髯仙李元化、风火道人吴元智、醉道人、元元大师四位剑仙,率领诸葛警我、黑孩儿尉迟火、七星手施林、铁沙弥悟修等人;右边一拨是哈哈僧元觉大师、顽石大师、素因大师、坎离真人许元通四位剑仙,率领女神童朱文、女空空吴文琪、齐灵云姐弟等人; 而他自身和矮叟朱梅及苦行头陀三人,在旁指挥全局。 白云大师率领周淳、邱林、张琪兄妹、松鹤二童在观中留守,在必要之时,出去助战。 然后由玉清大师、万里飞虹佟元奇二位剑仙率领笑和尚、周轻云、白侠孙南三人,暗中前去破寺。 分配已定,转眼便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 齐金蝉等众小辈一个个兴高采烈,准备迎敌。 到了申初一刻,各自便陆续照着预定方向前去等候。 白谷逸看着他们离去,随即派诸葛警我前往慈云寺内送信,通知灭尘子同慈云寺各派剑仙,于申末酉初,在魏家场见面。 到了酉初一刻,峨眉派众人俱已分别到齐,站好步位,静候慈云寺中人到来。 这时的天色异常晦暗,且不见日光。 第三十二章 话含讥,赤焰死 金乌隐匿,天色阴沉似是要下雨的神气。 灭尘子在诸葛警我的手中接了白谷逸的通知后,便召集全体人等商量了一阵,然后照着预定的计划,按时向魏家场进发。 慈云寺距离魏家场只有数十里路,剑光迅速,一会便到。 一到魏家场,只见山前有一片荒地同青堈、黄桶树林,四面俱是坟头,全无一户人家,也不见一个行人。 坟地后方的那座土山,看上去并不算太高,有两团亩许方圆的云气停在半山腰中,相隔有数十丈远近,待升不升的样子。 法元等人用目四顾,并未看见峨眉派众人的身影,便疑心敌人还未到来,正待要前进之时。 灭尘子看了看面前那两团云气,面露沉思的神色,见他们欲要前行,连忙出声喝止,吩咐他们不要再前进了,随后急速将全体人员分成三面,逐一展开。 在旁的阴阳叟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峨眉派是怎样的能人,原来是弄些障眼法儿来骗人。我等乃是上宾,前来赴约,峨眉派来人怎么还像是大姑娘一般藏着不见人呢?” 说完,他便将手一搓,朝着那两堆白云,正要放出剑光。 此时,阴阳叟的眼前倏地一闪,现出两个老头儿:一个穿得极为破烂,年纪大概有六七十岁的光景;一个身高不满四尺,生得矮小单瘦,穿了一件单袍,看似破烂却是非常洁净。 这两个老头虽然不入俗眼,可是在慈云寺这一班人的眼中看来,却是早就看出他们一身的仙风道骨,不由生出了一种又恨又怕的心意。 阴阳叟看着面前的这两个老头,心想:“这二人想必便是名驰宇内的嵩山少室二老,追云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了。” 他虽然早闻其名,却一直未曾见过。 阴阳叟今日一见嵩山二老,也觉得名不虚传。 他来此别有目的,又自觉不是主事之人,便退到一旁,由灭尘子与白谷逸来谈判。 追云叟白谷逸见阴阳叟自行退下,站在灭尘子的身后,便知道慈云寺这边谁是主事之人了。 白谷逸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说道:“老禅师,你本是峨眉之人,与峨眉诸人昔日原有同门之谊。那五台、华山两派,何等凶恶奸邪,横行不法,齐道友受了令师长眉真人的法旨,勤修外功,铲尽妖邪。你道行深厚,无拘无束,何苦插身异端,胡作非为呢?” “你的来意我也猜到些许。你无非是以为混元祖师死后,五台派失了重心,无人领袖,你打算借这目前各派争斗的机会,将他们号召拢来,到时创成一派,使这一干妖孽奉你为开山祖师,异日遇机,再同齐道友为难,以消昔日不能承继道统之恨。是与不是?” 灭尘子听到此处,已是双眉紧蹙,面色不悦。 白谷逸视若不见,接着说道:“你也不想想,以你大师兄玄真子之高明,尤胜过你十倍不止,他都自问根行不如齐道友,退隐东海。你想倒行逆施,以邪侵正,岂非大错?依我之见,你还不如趁早回转仙山,免贻后悔,等到日后因此遭劫,把自身那数百年的功行付于一旦,悔之晚矣!” 灭尘子闻言大怒,冷笑一声,说道:“昔日长眉真人为峨眉教主之时,何等宽大为怀。自从齐漱溟承继道统以来,专一纵容门下弟子,仗势欺人,杀戮异己。又加上有几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倚仗本领高强,何时曾把异派中人放在眼里。如今这番情景,是他们倒行逆施,惹了各派公愤,都要与峨眉派势不两立所致,与我何干?贫僧并不想作什么首领,不过是应人之约,前来凑个热闹罢了。” “今日之事,强存弱亡,全凭平生所学,一见高低,而不是趁口舌之利。谁是谁非,暂时也谈不到,亦非空言可了。不过两方程度不齐,难以分别胜负。还不如请二位将雾阵撤去,令诸位道友现身出来,然后按照双方的功夫深浅,分别一较短长。二位以为此法,如何?” 白谷逸闻言,摇了摇头,然后笑道:“老禅师既然执迷不悟,一切听命就是了。” 他身旁的矮叟朱梅见状,便对白谷逸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亦无需再多客气了。” 说罢,朱梅把手朝后一抬,停留在半山处左右两旁的白云倏地散去,有十六位剑仙现身出来。 然后嵩山二老将身一晃,也回到山上。 在不远处的云端之上,纪宁长身玉立,双手捧剑,看着下方灭尘子和白谷逸等人的对话,笑道:“倒是一处好戏。白谷逸深知灭尘子心高气傲,心中最不服长眉真人越过他,定师弟齐漱溟承继道统这一件事。白谷逸一见面,一下子揭了灭尘子的心思,又话里话外都在贬低他,显然是无心劝和。灭尘子这性子倒是让人不失所望,以至于全中了白谷逸的算计。” 白谷逸用话语讥讽,引得灭尘子心虚,愿意一个对一个。 如此这般,灭尘子就全然中了白谷逸的算计。 灭尘子不知纪宁已来,还看了他的一出好戏,此时正在排兵布阵,询问众人,说道:“哪位道友愿与敌人先见高低?” 他的话音刚落,赤焰道人便当即站了出来。 适才灭尘子同嵩山二老说话之时,赤焰道人不知他们的厉害,见嵩山二老语含讥讽,几番要上前动手,俱被灭尘子暗使眼色止住。 及至嵩山二老回转山头,灭尘子开口询问,他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在赤焰道人之后,南疆留人寨三位寨主亦站了出来,口称愿往。 南疆留人寨的三位寨主同火云洞的三位洞主,均是贵州野人山长狄洞哈哈老祖的徒弟。他们在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了许飞娘。 最初他们接着许飞娘的请柬,知道三仙、二老的厉害,本不敢轻易答应。后来许飞娘又接连飞剑传书,发来几封请柬,南疆留人寨的三位寨主同火云洞的三位洞主想起五台派门下甚多,想来无碍,故而应约前来。 灭尘子看着面前的四人,再三嘱咐他们要小心在意。 赤焰道人自持神通,心中虽然对灭尘子的嘱咐不置可否,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同留人寨的三位寨主一齐点头。 四人领命,才行不到数步,对面山头已经飞下两个道人、一个和尚、一个尼姑。 来者正是峨眉派的醉道人、髯仙李元化、元觉禅师、素因大师四位剑仙。 醉道人见赤焰道人头戴束发金冠,身穿一件烈火道袍,赤足穿了一双麻鞋,身高六尺,面似朱砂,尖嘴凹鼻,兔耳鹰腮,腰佩双剑,背上还挂着蓝色的葫芦,一见到他,不待答话,用手一拍剑囊,便有一道蓝光飞将出去。 醉道人见状,亦是二话不说,连忙放出剑光迎敌。 留人寨三位寨主为火姓,兄弟三人的头上各扎了一个尺来长的大红包头,身上穿一件大红半截衣服,赤脚麻鞋,身高丈许,蓝面朱唇,两个獠牙外露,腰中各佩一口缅刀。 他们兄弟三人俱是一个模样,一个打扮,形状凶恶已极。 火氏弟兄三人见赤焰道人出手,也是各自祭起一把缅刀飞起空中,化作三道蓝光,直朝髯仙三人的头上落下。 髯仙李无化、元觉禅师、素因大师三人见状,更不怠慢,各将自己剑光迎敌。 霎时间,战场上有二青二白四道剑光将四道蓝光敌住,在空中上下飞舞,甚是好看。 没过一会,蓝光抵不过那青白剑光,渐渐地便不能再支持下去了。 赤焰道人见自身的剑光不能取胜,心中焦急,拔开腰中葫芦盖,口中念念有词,由葫芦内飞出一股数十丈烈焰,直朝醉道人、髯仙李无化、元觉禅师、素因大师四人烧去。 素因大师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妖术邪法,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言罢,素因大师随即用手朝着空中剑光一指,运用全神,道一声:“疾!” 她所发出的那道白光立时化成无数剑光,将那股赤焰逼住,使其不得前进丝毫。 在旁的元觉禅师见这般景况,看出间隙,心中一动,倏地收回剑光,随即身剑合一,似电一般快,直朝赤焰道人的身旁飞去。 赤焰道人见烈焰无功,十分焦急,正待要施展别的法术之时,忽见有一道白光从空飞下,知道不好,可是想逃又是来不及,口中的那一声“嗳呀”未及喊出,业已被剑光斩杀,尸横就地。 火氏兄弟三人见赤焰道人身死,立即大吃一惊,精神一分,空中的三道蓝光在无形中减少了若干光芒。 醉道人、髯仙李无化二人见到便宜,各自伸手一指,空中的剑光立时大盛。 眼看火氏兄弟三人的蓝光被打得节节败退,难以抵抗,性命危在旦夕。 法元见火氏弟兄情势危急,当即伸手一拍脑后,数十根红线疾如星驰飞出,将髯仙等人的剑光尽数敌住,火氏兄弟三人方才能够转危为安。 火氏弟兄一见自己阵中放出的红线剑光,漫天飞舞,知道添了帮手,复又重做精神,运功指挥蓝色刀光,拼命迎敌。 元觉禅师一举得手,斩了赤焰道人,正待飞回助战。 而灭尘子身后的铁钟道人,见到赤焰道人被人偷袭,以致身死,心中大怒,不说一声,便飞身上前,放出一道青光,与元觉禅师战在一处。 小火神秦朗见火氏弟兄等人不敌对方,同法元一齐双双飞到阵前,各将剑光放起。 在空中的纪宁见状,笑道:“一个个这般不守规矩,所以,人们才会常说,规矩都是人定的。” 第三十三章 连失利,险象生 魏家场上方的天际暮霭苍茫,有数十道金、红、青、白、蓝色光华宛如龙蛇飞舞,在半空中斗了个难舍难分、胜负不明。 灭尘子见法元剑术非比寻常,一经出手,便杀得峨眉那边三位剑仙的剑光堪堪觉着吃力,正是意得志满之时。 他并非不知嵩山二老白谷逸及朱梅适才的言语是在算计他,只是灭尘子深知自己这边的人程度很是不齐,本是不愿大家齐上。 又见嵩山二老用话术套路他,遂顺势而为,说道慈云寺这边愿意同峨眉派单打独斗,以免艺业低微的人吃亏。 可是,灭尘子的这一番苦心,在场的慈云寺众人中能够明了之人,唯有阴阴叟、知非禅师等几人罢了。 元觉禅师会战铁钟道人,本是势均力敌。 师承许飞娘的三眼红蜺薛蟒见自己这边添了三个帮手,而敌人的阵上仍是适才的那四个人,心中一动,看出便宜,也将剑光飞出,同铁钟道人一起,双双对战元觉禅师。 元觉禅师一人独战这两个异派剑仙,虽然剑术颇高,并不妨事,也是很费手脚。 如此一来,慈云寺阵中一干人等见法元、秦朗、火氏弟兄的声威越盛,峨眉派的剑光又是渐渐支持不住,便想着以多为胜,趁敌人不防,去占一个便宜,先杀死几个与赤焰道人报仇再说。 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各人同时连人带剑飞向战场。 打头之人正是七手夜叉龙飞。 在猝不及防之下,纵然是灭尘子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龙飞携带众人刚刚飞到战场,忽听对面山头上有人齐声喝道:“无耻妖人,休要以多为胜!” 紧接着,便是十来条剑光似电般疾,飞了下来。 霎时间,战场之上就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 灭尘子见敌人阵上忽然出来许多能人,暗道不好,情知中了诱敌之计,业已无可挽回,便要请阴阴叟、知非禅师等人与他一齐出去,同嵩山二老见一个胜负。 知非禅师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推说道:“此时尚还未到出去的时候。” 而阴阳叟不作理会,只是用自身的那一双色眼向战场上的那几个年轻的峨眉派剑仙身上不住地打量。 灭尘子同他说话,好似不曾听见一般。 在灭尘子他们正商议之时,此时的战场上业已起了变化。 女神童朱文迎敌薛蟒,飞身到了他的面前,且不动手,一声娇叱道:“无知业障,你可认得我么?” 薛蟒住在黄山,知道朱文是餐霞大师的得意门徒,不敢怠慢,急忙收回与元觉禅师对敌的剑光,伸手一指,剑光便向朱文的头上飞去。 朱文见状,哈哈大笑,说道:“胆小鼠辈,莫要害怕,你家姑娘决不暗算于你。” 说罢,她便将剑光放起,与薛蟒的剑光斗在一起。 薛蟒的剑光原来不弱,怎奈朱文自拜了三凤为师之后,功行大为精进,又加上近期新得了几件法宝,本领越加高强,岂是薛蟒能匹敌。 朱文见薛蟒剑光厉害,自身单凭飞剑难以取胜于敌。 故而,她左手摇处,又将餐霞大师所赐的红霓剑放出,飞至空中,向薛蟒迎面杀去。 薛蟒本是不敌,已是力怯,忽见一道红光飞将过来,知道不好,急忙喊道:“师姐饶命!” 朱文早先在黄山之时,原常和他在一处玩耍,因为他心术险恶,后面日渐疏远,不再理他。 如今见他口称饶命,朱文忆起旧时的玩耍之情,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她急忙收回剑光时,剑光早已扫着薛蟒的脸,将他左眼刺瞎,连左额削下,血流如注。 不过,幸好朱文动作较快,将剑光收回的还算及时,否则薛蟒早就一命呜呼了。 朱文将红霓剑收回后,便喝道:“我念在旧时情谊,今日便饶你不死,你且急速收剑,赶紧逃命去吧!” 这时,薛蟒那半空中的剑光已被朱文的剑光压迫得光芒渐失。 薛蟒见状,知道自身侥幸得逃活命,哪里还敢多言,急忙忍着剧痛,将剑光收回,然后逃往黄山去了。 朱文一举得手,战败薛蟒,志得意满,便往中央战场上飞去。 她飞到之时,恰好赶上披发狻猊狄银儿与峨眉派的七星手施林、铁沙弥悟修对敌,三人的剑光正杀了个难解难分。 朱文从后方飞来,见到便宜,立即放出剑光。 剑光过处,狄银儿尸横就地。 朱文得手之后,遂又身剑合一,往火氏弟兄三人的那处战场飞去。 火氏弟兄三人会战髯仙李元化、醉道人、素因大师,本已感觉甚是吃力,又被剑光逼住,急切间,一身道法均是施展不得,原是愁苦之极。 此时见朱文接连得手,杀退薛蟒、诛杀狄银儿,现又赶来支援,火氏弟兄三人不由为此,甚是心慌意乱。 他们心神一分,被素因大师看出了间隙,伸手一指,剑光过处,火氏弟兄三人中的火修罗便被素因大师一剑斩为两段,道死神消。 火鲁齐、火无量二人见兄弟惨死,又急又痛。 一个不留神,火鲁齐被醉道人连肩带头削去半边,死于就地。 火无量被髯仙、朱文二人的剑光合力一绞,将他的蓝光绞为两截。 幸好他还算机智,见势不好,连忙掐指施法,身子化作一溜火光,逃回南疆去了。 百花女苏莲对上了女空空吴文琪,她一身修为法术均是采补而来,如何能是吴文琪的对手。 只是一会的工夫,苏莲便被吴文琪破了剑光,死于就地。 九尾天狐柳燕娘会战黑孩儿尉迟火,刚刚打了一个平手,忽见百花女苏莲惨死,女空空吴文琪朝着自己飞来,知道不好,也不敢恋战,急忙从空中收回剑光,身剑合一,逃命去了。 在这边战场上峨眉派是接连得利,而在另一边的战场上,龙飞依仗九子母阴魂剑将顽石大师杀得险象迭生,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正在顽石大师危险之际,恰好齐氏姐弟御剑赶来,一同出手,方才得以抵挡一阵。 齐金蝉在山头上观战之时,好几次想要上前助战,都被姐姐齐灵云拦住。 白谷逸为主事之人,齐灵云见他未曾发话,便料他另有安排,遂不准齐金蝉胡乱出手,到时坏了白谷逸的布置。 以齐金蝉的性情,哪里能够猜出齐灵云的想法,齐灵云又不喜解释明说。 故而他见顽石大师情势危险,齐灵云正在一心观战之际,不暇分心阻抗自己,倏地催动鸳鸯霹雳剑飞下山去。 齐灵云听到身后的动静,暗道不好,又怕齐金蝉有失,只得随他一同上前,双双帮助顽石大师,三人合力战龙飞。 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一经出手,便是一青八白九道光华,非常厉害。 忽见敌人添了两个帮手,一时性起,便将剩余的二十口九子母阴魂剑同时放将出来,共是一百八十道剑光飞舞空中。 霎时间,满天绿火,鬼气森森,将齐灵云姐弟、顽石大师包围在内。 正在这个紧急关头,有两三道匹练般的金光倏地飞下,将龙飞的白色剑光敌住。 齐灵云抬眸一看,立时面露大喜之色。 原来是素因大师、髯仙李元化、醉道人等人得朱文的援手,先后绞杀了敌人,见齐灵云姐弟、顽石大师情势危急,连忙赶到支援。 也是因此,齐灵云姐弟、顽石大师他们三人才能得以转危为安,勉强支持。 朱文战胜之后,便打算跟随醉道人等加入顽石大师这面,同战龙飞。 她正待起身,忽然觉得前面漆黑,紧接着便有一缕温香,从鼻端袭来,使人欲醉。 朱文立时觉得周身绵软,动转不得,连飞剑也无从施展。 正当她惊异惶恐之时,忽见一道五彩光华从自己胸前透出,霎时间大放光明,把一个月黑星昏的战场,照得清清楚楚。 朱文见战场上各派剑光仍在拼命相持,又见离自己不远,站定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身穿绿衣的绝色女子正在手舞足蹈,像是在比拳,又似在那里口角。 绿衣女子生的极为美秀,宛若天人化生,正是自己新认的师父三凤的同门师妹凌玉儿。 她奉紫云宫师祖纪宁的法喻,同灭尘子一齐出宫,降临慈云寺,因不喜寺内的乌烟瘴气,暂居慈云寺前的一座小荒山之上清修,先前师父三凤曾携自己前去拜见过。 而凌玉儿对面的那老头,生得庞眉皓首,鹤发童颜,身着打扮看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 朱文一见此景,便猜到是凌玉儿见自身中了妖人的邪法,情况危急,故而现身相救。 她又猛然想起适才曾有五彩光华从自己身上出来,破了妖法。 朱文便往身上去摸,正好摸着矮叟朱梅先前给她的那一面天遁铜镜。 她手抚天遁镜,心想:“自从那日到手后,从未有机会用过。不成想,此宝今日却在无意中救了自己。” 朱文一面思付着,一面从怀中将天遁镜取出。 她默运玄功,施法掐诀,出手便有五彩光华冲霄而起,照彻天地。 朱文举镜便要往凌玉儿那边走来,打算看看她在同那妖人说些什么,必要之时,用法宝相助她斗敌。 她正要往前走,凌玉儿见状,莞尔笑道:“师侄不会理会此处,我正与旧识叙旧呢!不过,峨眉派中有道友正处于危在旦夕的境地,你还不快借由天遁镜之力去救他们脱险?再晚的话,怕是来不及了。” 朱文闻言,猛然回首一看,立时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满天绿火、剑光、红线、金光如万道龙蛇,在空中飞舞不住。 朱文见状,便知顽石大师那边势弱,情况危急。 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手执着天遁铜镜,便向龙飞那边飞去。 第三十四章 了因果,收龙飞 且说灭尘子这边。 他见慈云寺这边出去的人连连失利,火氏弟兄又死了二人,不由又急又气。 灭尘子自觉大失颜面,嗔心又起,当下不计利害,长叹了一声,便催动自身苦修多年的先天一气,把两道剑光放将出去。 知非禅师、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四位剑仙不愿动手,是因为厌恶慈云寺这一班妖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故而想要借着峨眉派之手将他们除去。 此时,慈云寺这边出去的人死了大半,灭尘子又意在拼命,他们既然应约而来,怎能好意思还不出手呢。 知非禅师、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各将剑光祭起,身剑合一,向战场内飞去。 灭尘子出手,白谷逸见了,还不甚在意。 可是知非禅师、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等人伙同灭尘子一齐出手,白谷逸就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了。 他转身同苦行头陀说了一声,苦行头陀合掌点头,二人便各将飞剑放出,前去迎敌。 霎时间,金光、白光、青光在空中绞成一团,不分胜负。 而阴阳叟此番前来掺和这谭浑水,原是别有用心。 面前出现这番景象,他也不去临敌,只是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峨眉派那一干年轻弟子的身上。 阴阳叟见峨嵋派众小辈中,朱文生的最为优越,满身仙骨,美如天仙,不禁动了yin心,垂涎三尺。 他借着一个机会,遁到朱文身旁,施展他的独门法术:五行挪移迷魔障,将朱文罩住。 一招得手,阴阳叟正待要伸手擒拿朱文之时,原地倏地出现一只白色巨掌,往他身上一拍。 阴阳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巨掌一拍,顿感痛彻心肺,顾不得再拿人,急忙忍痛退后。 待他回头看时,见原处现出一个绿衣女子,嘴角含笑,长身玉立,姿容绝色,宛若天人化生。 阴阳叟不用猜,便已然知道打他的人就是这名女子。 他心中大怒,二话不说,便施展他最为拿手的法术:颠倒迷仙五云掌,想要将来人一举制住。 颠倒迷仙五云掌乃是阴阳叟以自身的五行真气催发,运用心气元神,引人入窍,使敌人失去知觉,魂灵迷惑,任他宰割,厉害非常。 阴阳叟才一施展,凌玉儿便已识出,用袖遮唇,笑道:“好久未见,想来道友已是忘了我了。你此法的厉害之处不过是借助自身五行真气的玄妙罢了,殊不知从古自今用五行真气最为厉害的,莫过于合沙道长。而我承蒙家师传授合沙奇书,恰好精通此道,你且随便施展吧。” 阴阳叟闻言,又见迷惑之术对凌玉儿无效,便另施别法。 在原地不住地对凌玉儿眉挑目语,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的这种妖法,如若是遇上那不懂破法的人,只要伸手一动,便要上当。 凌玉儿深知其中奥妙,又有三凤回宫前留予她的雪魂珠在身,只要将宝祭起,便不惧此类邪法。 故而她只是站在原地,任阴阳叟施为,打算等他使完妖法后,再用飞剑将他斩首,度他兵解。 朱文不知其中玄妙,忽然便朝凌玉儿处走来。 凌玉儿无须她的帮手,又怕她年幼无知,误中了邪法,遂告之朱文,顽石大师那处危机四伏,急须她手上天遁镜的帮助。 阴阳叟的邪法厉害,凌玉儿只是说话之时,稍一分神,便觉得有些心神摇摇不定,不能自主。 凌玉儿心下暗道一声:“这邪法好生厉害!” 她不敢大意,唯恐在阴沟里翻了船,急忙竖指掐诀,镇住心神,静心观变。 阴阳叟见自身连接施展妖法均是对凌玉儿无效,暗道不好,便打算逃走。 他这心思一起,手上的动作稍慢了些许,凌玉儿便已然觉察。 凌玉儿嘴角含笑,未容阴阳叟起身,猛然伸手一指,无形剑光飞起,一个冷不防的将阴阳叟拦腰斩断,化作两截尸身落地。 只见一阵青烟过处,阴阳叟腹中现出一个小人,与阴阳叟生得一般无二,飞向云中,朝着凌玉儿说道:“道友,多谢你的大恩,异日有缘,再图补报。” 凌玉儿拱手笑道:“因果尽了,举手之劳,无须客气。” 就此,阴阳叟借着凌玉儿的剑光兵解而去,不知所踪。 而这时战场上,业已是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 七手夜叉龙飞一人独战峨眉众位剑仙,纵然他的九子母阴魂剑厉害非常,可污秽他人剑光,可是灵云姐弟的剑光亦是不弱,无惧污秽,又加上有那位深得神尼优昙真传的素因大师在旁用剑光相助。 故而,龙飞在一时之间,亦未能有所建功。 过了一会,又有醉道人及各位剑仙的先后加入,龙飞一人独战之,难免觉得有些吃力。 龙飞这时心中着了急,暗运五行之气,披散头发,咬破中指,朝着他的剑光喷去。 九子母阴魂剑所化的剑光得了助力,顿时化作似匹练般的青光白光,直往剑光层上穿去。 不多一会,顽石大师与髯仙李元化的剑光均是经受不住,接连受了邪污,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顽石大师见状,暗道不好,正待要飞身退出,稍一疏神,被龙飞见到便宜,伸手一指,她的左臂立时中了一剑。 齐金蝉看见顽石大师左臂中剑,危在顷刻,连忙飞到顽石大师身旁,将自身的鸳鸯霹雳剑舞成一片金光,紧紧护卫顽石大师,不敢离开一步。 而髯仙李元化见顽石大师受了剑伤,自己的剑光受挫,四面俱被敌人的剑光包围,难以退出,当下又愁又急,却一点办法都无。 正在这个危机一发之际,李元化忽见一道五彩光华,有丈许方圆粗细,从阵外照将进来。 紧接着,他便见到一个青衣女子,一手持着一面宝镜,一手舞动一道红光,飞身进来。 李元化见状,面露大喜之色。 来人正是女神童朱文,那道五彩光华便是由她手中所持的那面天遁镜上发将出来的。 只见五色光华所到之处,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所化的一百八十道剑光,纷纷化成绿火流萤,随风四散。 众人见朱文用天遁镜破了九子母阴魂剑,神色立时一改先前的萎靡,变得精神抖擞,纷纷指挥着剑光,向龙飞所在之处包围了上来。 龙飞原见顽石大师受伤,峨眉众剑仙威风大挫,本是高兴已极。 他正志得意满,打算要将面前的峨眉派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之时,忽见一道五彩光华从空而降,破了自身的剑光,便知遇见克星。 待龙飞急忙收回剑光之时,已是来之不及。 不过眨眼功夫,他的九子母阴魂剑已被天遁镜上发将出来的那道五彩光华破去了三十六口。 龙飞见自身数十年的苦功,付于一旦,心中不由感到又痛又急。 他心想:“敌人法宝如此克制我的九子母阴魂剑,若是我再不见机逃走,恐怕性命难保。” 想到此处,龙飞二话不说,着急忙慌地带着残余的子母阴魂剑,默运玄功,施法掐诀,化作一阵阴风,破空而去。 等到齐金蝉等人指挥剑光包围上来之时,龙飞早已遁走了。 众人见状,只能悻悻然地招回剑光。 顽石大师这时已是晕倒在地,昏迷不醒。 醉道人、髯仙李元化二人见其伤势甚重,连忙驾起剑光,将她背回辟邪村去,设法医救。 剩余之人则是前去帮助嵩山二老会战灭尘子。 ………… 龙飞施展遁法,刚离开战场不远,上空倏地现出一伞,一个转动,转瞬射出一道七色霞光,映日耀目,奇光照耀,其长经天。 那道七色霞光星驰电掣的化作一个圆形光圈,将龙飞的去路挡住,围在中间。 龙飞见状,立时想要由上下两方遁走。 他还未及施法,七彩光圈内立即有无数的七色金银光针,奇亮如电,环身乱射,当即将龙飞的肉身射了个粉碎。 龙飞虽然仗着玄功变化,应变神速,得以保住元神,但是仍被七色霞光所包围,四面更有万千光线环身,看上去七彩绚烂,极其耀眼。 元神若是不想冲出,还好一些,那万千光线只是近身即止。 只要龙飞一动想逃的心思,那万千光线立时由上下四外猛射过来,元神立被击散。 龙飞见困住他元神的七彩光线威力如此之大,速度又是如此之快,避无可避,对照昔日听闻,不由惊呼出声道:“大五行灭绝神光线!” 纪宁现出身形,伸手一招,收回空中的七宝天罗伞,笑道:“没错,这七彩光线正是东海月儿岛连山大师的独门绝学大五行灭绝神光线。” 她一直未曾现身,就是静候着龙飞等妖邪的遁逃。 先前的火无量及九尾天狐柳燕娘,亦也是被纪宁毁了肉身,只留下元神。 龙飞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青衣的绝色少女,怒道:“你是何人?为何暗算于我。” 纪宁笑道:“我来自紫云宫。至于为何将你们收伏,自然是有所打算,你且进我法宝里,与火无量、柳燕娘作伴吧。过不了多久,你们自然明了一切。” 说罢,纪宁将腰间的葫芦摘下,拔开葫芦盖,念了一声:“疾!” 龙飞的元神立时不由自主地化作一道黑光,被吸入葫芦。 纪宁将葫芦盖盖好,拍了拍葫芦,暗付:“此行算是功行圆满了,接下来的事,就看玉儿的了。” 第三十五章 慈云败,朱文伤 龙飞一逃,慈云寺这边便越发势微了。 小火神秦朗不敌铁沙弥悟修、风火道人吴元智,被他们腰斩为两段,道死身消。 灭尘子与白谷逸正御剑斗法,一见秦朗被杀,自己一时又不能取胜,便分了一支剑光,朝吴无智飞去。 吴元智斩了秦朗,正待要回首,忽见灭尘子剑光迎面飞来,此时要躲已来不及。 只见剑光过处,吴元智尸横就地。 悟修见状,知道厉害,不敢迎敌,急忙驾起剑光,逃回玉清观。 俞德与坎离真人许元通斗剑,因为红砂先前在慈云寺时被纪宁所破,手无得力法宝,仅能用剑光,与许元通战了个平手。 偏偏此时诸葛警我已然用剑光诛杀了敌手,见许元通久战不下,便又飞来,二人合力齐战俞德。 俞德见状,心下又急又慌,见自己这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且敌人又添了帮手,知道自身不是敌手,再拖延下去,恐怕要折在此处。 故而,他偷了个空,将剑光收回,施展遁术,逃回滇西去了。 殊不知,后方还有一只黄雀,正等着他这只螳螂自投罗网呢。 许元通与诸葛警我见俞德遁逃,追之不及,遂又飞到别处战场,前去助阵。 铁钟道人独斗元觉禅师,正在拼命相持,忽见坎离真人许元通与诸葛警我飞来助战,不禁为之慌了手脚。 许元通才到,便伸手一指,两道青白剑光朝铁钟道人迎面飞去。 铁钟道人见状,正待迎敌,又见斜刺里处,诸葛警我飞来一剑,铁钟道人暗道不好,欲待收回剑光,想要逃走之时,已是来之不及,被元觉禅师、坎离真人许元通与诸葛警我等三人的剑光,同时来了个斜柳穿鱼式,将他斩成四截,尸横就地。 主人一死,铁钟道人的那口飞剑便失了重心。 此飞剑本是铁钟道人用一口宝剑炼的,颇具灵性,倏地化作一道青光,往西北处飞走,到了一处地点后,随即没入深土之内,静待日后有缘人来发现,重见天日。 许元通、诸葛警我、元觉禅师三人见敌人已死,便又一齐飞到元元大师处,帮助其同战法元。 金眼狒狒左清虚、追魂童子萧泰、无发仙吕元子等人本就是被赤焰道人强迫邀请而来,他们一见赤焰道人身死,峨眉势盛,知道自身难以讨得便宜,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等与人交手便已溜走了。 这时慈云寺这边,是死的死,逃的逃,战场上只剩下灭尘子、金身罗汉法元、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与嵩山二老、苦行头陀及各位剑仙在拼命相持。 灭尘子用目往四下看了看,见自己带来的这许多人,不到几个时辰便已被消灭大半,当下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忿恨。 他又见自己的剑光敌住追云叟已经显出高低,若非钟先生驱使剑光前来相助,自身恐怕早已败退。 灭尘子见状,已是明知今天这场战事自身是绝对讨不了半点便宜,只是见自己所请来的帮手,此时都在奋勇相持,他自身又怎么好意思就此败走呢。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时,峨眉派这边接连战胜,声势大盛,齐齐汇聚于此处战场。 齐金蝉这群峨眉派的小辈剑仙们受了素因大师的指点,知道灭尘子道行甚是高深,剑光更是厉害异常,故而并不敢大张旗鼓地上前助阵,而是站立在远处旁观,伺机而动。 只有灭尘子等人露出一丝破绽,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架起剑光,身剑合一,从斜刺里飞将过来,意图建功。 一旦灭尘子等人收剑回防,准备迎敌之时,他们便立时收剑遁走,不给灭尘子等人出手的机会。 等到灭尘子等人被齐金蝉他们此举给气到心头火起,欲待上前追赶的时候,又被嵩山二老、苦行头陀同长一辈剑仙的剑光赶来追击,紧紧跟随,丝毫不让。 齐金蝉他们这群小辈就似这般出没无常,苦行头陀等前辈高人在旁协助围剿,没有一会的功夫,便把灭尘子同金身罗汉法元整了个神倦力竭,疲于奔命。 御剑讲究一个身随意动,主人一累,剑光自然便弱了下来。 元元大师趁着这个机会,默运玄功,伸手一指,法元的剑光忽地便被元元大师的剑光紧紧压制住了。 在旁的朱文在远处见状,看出了便宜,忙将虹霓剑放出,从法元的脑后飞去。 法元虽然不知身后有飞剑袭来之事,不过他乃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见自身的剑光被压制住,便知道事情不妙,连忙使劲从丹田内运用五行真气,汇聚于手上,朝着自己的剑光处五指虚握,用力一吸。 那被元元大师压住的数十道红线猛地往回一收,将元元大师的剑光震开。 元元大师一时不防,便被法元将飞剑收回了。 法元得手,将飞剑收回,转瞬便觉察到了脑后方飞来的虹霓剑。 他刚分出一道剑光敌住朱文的虹霓剑之时,元元大师、素因大师二人的两口飞剑又是当头飞来。 法元见自身陷入如此危机四布的境地,再也顾不上丢脸与否,急忙将足一登,收回他的数十道红线飞剑,施展遁术,破空而去。 峨眉派的众剑仙见状,也不去追赶,就任他逃走。 灭尘子见法元竟被峨嵋派的一个小辈赶走,心下更是着急忙慌,口中暗骂道:“你们这一班小畜生,倚势逞强,以多为胜。异日一旦与我狭路相逢,定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崇山二老与苦行头陀均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是听到了此言。 白谷逸、朱梅对此,不置可否。 苦行头陀双掌合十,叹息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 若是单论本领,苦行头陀等人均在灭尘子之上,一同出手的情况下,自然是能将其一举擒获的。 崇山二老同苦行头陀之所以不愿当面显出高低,皆是因为灭尘子请来的这四个帮手,俱是昆仑派中有名人物,且知非禅师等人的师父一元祖师与憨僧空了,俱都护短。 又加上他们听闻知非禅师等人此次前来,系碍于灭尘子的情面,并非出于本心。 故而,他们出于不愿与昆仑派结恨的考虑,自然不会当下决出高低。 崇山二老更是知道灭尘子早晚必定会应了长眉真人的遗言,受那石匣中的家法制裁。 只是他此时气数未尽,劫数未到,乐得让灭尘子多活几天,遂只是用剑光将他困住,却由齐金蝉等小辈们去同他捣乱。 苦行头陀则是打算令灭尘子力尽精疲,知难而退。 而游龙子韦少少却是见他们此举,便会错了意,认为嵩山二老同苦行头陀是故意戏弄于他,心下怒火大起,不住地调动五行真气,朝着他空中的那口飞剑上喷去,同矮叟朱梅对敌。 朱梅见游龙子韦少少如此这般不知好歹,亦也是心中有气,暗想:“这般相持要何时可了?不如给他一点厉害再说。” 他这般想着,当下便把手朝着自己的剑光连指了几指,登时剑光分化,化成无数道剑光,朝着游龙子韦少少围攻了上来。 这时,赶走法元的素因大师恰好飞来,见状又是一剑迎面飞去。 韦少少道行法宝均是不如朱梅,抬头望见无数道剑光当头飞来,不禁慌了手脚,心神为之分散,他的剑光亦然弱了下来,立时被朱梅的几条剑光一绞,化为两截废铁,掉落在地。 素因大师的剑光乘机当头落下。 韦少少见状,知道自身性命难保,于是长叹一声,瞑目待死。 眼看韦少少危机系于一发,朱梅不愿与昆仑派结仇,急忙伸手一指,驱使飞剑挡住素因大师的剑光,使其无法落下。 韦少少瞑目了半晌,不见丝毫动静,遂睁眼看时,只见矮叟朱梅笑嘻嘻地站在面前,对他说道:“老朽一时收剑不住,误毁了尊剑,韦道友休得介意,改日老朽自当上门负荆赔罪。” 朱梅的这一番话,令韦少少听得满面羞惭,当下拱手答道:“多谢朱道友此番手下留情,再行相见。” 说罢,韦少少也未再理会他人,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御风而去。 灭尘子在旁见状,越发惊慌。 白谷逸站在不远处,见灭尘子面色不好,笑道:“道友,你看慈云寺已破,你的人亦是死散逃亡殆尽,你此时还不回头是岸,更待何时?” 灭尘子闻言,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慈云寺那面火光照天,便知慈云寺已然被破,自己的心愿成了一场空,不禁为之咬牙痛恨。 他越想越恨,当下把心一横,暗生毒计。 灭尘子一面拼命迎敌,一面暗中将万妙仙姑许飞娘传授予他的邪道法术十二都天神煞施展开来。 许飞娘昔日传授时节,曾说十二都天神煞这门法术非同小可,施展一回,便要减寿一纪,或者遭遇重劫一次,故而劝告灭尘子不到性命交关之际,万万不能轻易使用。 灭尘子要不是因为今日实在是恼羞成怒,也不会使出这种拼命急招。 他当下将头上短发抓下一把,含在口中,将舌尖咬破,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战场上众剑仙喷去。 战场上立时阴云密布,一团绿火拥着千百条火龙,朝着峨眉派众剑仙的身上飞去。 在旁的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三人见韦少少已被矮叟朱梅毁了飞剑,不禁又悔又气,更是暗恨朱梅不讲交情。 知非禅师心想:“好你个朱矮子,难道你就没听你们来人回报,不知我等俱是为情面所拘,出手并非由于本意吗?竟下如此狠手,此事难了。” 自此,矮叟朱梅的这一剑便与昆仑一派结下深仇。 不过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等人虽然愤恨矮叟朱梅,但是皆知嵩山二老及苦行头陀的厉害,明白他们等人万无胜理,早想借台阶就下。 他们正愁苦无机会之时,忽见灭尘子在情急无奈之下,竟然施展十二都天神煞这门着名邪术。 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三人出身昆仑派,自然是对此着名的邪术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知晓这种邪术极为厉害,唯恐剑光收了污秽,化成顽铁,又想趁着这时机撤退,遂暗施眼色,同时向对面的嵩山二老及苦行头陀说道:“我等三人与诸位道友比剑,胜负难分。如今灭尘子道友欲用法术同诸位道友一较长短,我等不愿碍他之事,暂时告退。待他年有缘之时,我等三人再予诸位道友相见,再较长短。” 说罢,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三人均是收了剑光,退将了下去。 齐金蝉等小辈不知其中因果,还欲上前追击。 崇山二老见状,连忙上前约束众人,命他们休要追赶。 就这会耽搁的功夫,十二都天神煞所化的绿火乌云已是向峨眉派诸人当头罩下。 崇山二老、苦行头陀见状,忙唤峨眉派众人先驾剑光回玉清观去。 众人闻言,急忙往后退去。 唯有朱文一人年轻气盛,又有点好大喜功,倚仗自己有宝镜护体,万邪不侵,不但没有退下,反倒是抢着迎上前去。 灭尘子施法之后,见昆仑派三友撤走,峨眉派众仙急忙后退,只有崇山二老同苦行头陀三人留在原地。 他见此景,正待掐诀驱使十二都天神煞所化的绿火乌云前进,与白谷逸等人一决雌雄之时,忽见朱梅身后有一个绝美少女飞出,手中持着一面古铜镜,上发出一道数十丈五彩光华,将他的阴云绿火冲开一条甬道。 灭尘子见状,暗自笑道:“原来朱梅等人不退,是想借这个女子的宝镜来破我的法术。可笑至极。” 他见朱文的正面被镜光所化的五彩光华所护住,绿火阴云不能前进半分,便将身子隐在阴云绿火之中,从斜刺里飞近朱文的左侧,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一口血喷将了过去。 朱文见眼前的绿火阴云俱被宝镜光华所挡住,不能前进,心中大喜,正待有所动作之时,身边的绿火阴云倏地围将上来,随即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灭尘子迈步上前,正要用飞剑取下朱文的首级,忽见有人娇喝道:“昔日在我恩师面前所立下的道誓,灭尘子你是忘了吗?” 紧接着便见金花紫气上涌,朱文身旁现出一个绿衣女子,容色倾城,正是凌玉儿。 凌玉儿将藏在袖内的九天元阳尺举起一挥,周围的绿火阴云立时尽数泯灭。 灭尘子一见凌玉儿手中的九天元阳尺,似是见到鬼一般,急忙飞身往旁边一跃。 凌玉儿见状,哂笑道:“道友莫怕,使你应誓之人并不是我。” 第三十六章 老僧现,求灵药 矮叟朱梅一把没有拉住,朱文便已是独身进入了阴云绿火之中,眼见她将要涉险,纵然朱梅想要上前拉她回来,已是来不及了。 幸而他见朱文临危之际,有一个绿衣女子现身,逼退了灭尘子,方才舒了心中那口气。 朱梅眼见知道朱文危险,忙喊苦行头陀莫要再留手,快快破了妖法,不然朱文性命难保。 苦行头陀闻言,双掌合十,点了点头,正待施展雷法,破了灭尘子的邪法,忽听见有人发出一声佛号,随即便见来人扬手处,有一蓬紫色雷火发将出来,往那团阴云绿火当头打下。 灭尘子见那蓬紫色雷火落下,暗道不好,还不及有所反应,耳旁便听见一道震天响的雷声,当下阴云四散,绿火潜消。 于此同时,天空中也是浮翳一空,清光大放。 一轮明月,正从小山脚下渐渐升起,照得四野清澈,寒光如昼。 灭尘子亦被这雷声一震,破了法术,在气机感应之下,立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倒地之处,有一个老僧正缓步走来。 苦行头陀见那老僧生得身材高大,慈眉善目,身着法衣,手持念珠,双目神光熠熠,走近身前,嘴角含笑,说道:“老僧奉紫云宫好友所托,今日特来此,带走灭尘子同我修禅,以解嗔念。诸位道友,行个方便?” 崇山二老见老僧容止庄和,面有佛气,便看出来人并非寻常之人,乃是前辈高僧,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苦行头陀见他赴约而来,则是合掌施礼,恭恭敬敬的问道:“贫僧愚昧,有许多老前辈都不曾拜见过。不知老禅师今日驾到,有诸多失于敬礼,望乞老前辈开恩鉴谅。并恳赐示法号,日后回山拜谒,也好称谓。” 他话还未毕,忽见老僧的头上现出一圈佛光,一闪即稳,随即向他笑道:“我未出家之时,俗名黄川,想来你未必能够得知。出家之后,幸得佛缘,忆起前尘往事,却未取法号。我的来历,你见了白眉道友,自然明白。我尚有要事在身,且去了。” 说罢,也未见老僧有何动作,地面顿现出一个大孔,有一片金霞从地底升出,化作一朵金莲,老僧同灭尘子在上面端坐。 金莲乍现,立时放出万道金光,千条霞彩,祥氛瑞霭,花雨缤纷。 苦行头陀见那金莲看似是缓缓升起,实则不过晃眼工夫,便没入高云之中,不知去向,无影无踪。 凌玉儿见状,只是笑了笑,随即将九天元阳尺收起,忙看怀中的朱文,见她已是面如金纸,牙关紧闭,一幅危在旦夕的神色,不禁叹息了一声。 今日之事,早有定数。 虽然朱文本是局中之人,不过三凤先前收徒之时,也曾暗示她今日之事,数次警示她近日红光直透华盖,吉凶恐在片刻,对敌之时,万万不可莽撞,否则定然遭劫,历经一番苦难。 三凤的警示之言,朱文早先还是放在心上,不敢有丝毫大意的。 不过,她随后对敌斗法,借由法宝之力,连斩数人,屡屡立功,立时志得意满,不由将三凤之言抛到了脑后。 等到朱文想起之时,她已然中招昏迷了。 齐金蝉一听朱文出事,心下着急,一把挣脱姐姐齐灵云的阻拦,把脚一登,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金光飞了过去。 凌玉儿见金光一闪,便见齐金蝉凑近身旁。 齐金蝉见朱文毫无血色的面容,一阵伤心,几乎便是要落下泪来。 凌玉儿见齐金蝉一脸愁苦之状,不禁感到有些失笑。 她自腰间法宝囊里取出几粒灵丹,撬开朱文的牙关,塞入她的口中,等她融化自咽,然后对着齐金蝉说道:“这十二都天神煞十分歹毒,我等尚且不敢轻易涉险,她年少不知事,竟敢以身试法,可谓是不知死活。此次虽然因吞服灵丹,得以保全性命,只怕是好了,那伤及的左臂也不能使用,并且对她日后的修道练剑均是大有妨碍。朱文几世修道,方才得以有了今生这般好的资质,实在是可惜极了!” 齐金蝉闻言,知道朱文不能复原,要变成残废,一阵心酸,立时几乎便要哭出声来了。 凌玉儿见状,话头又转,说道:“不过,十二都天神煞此邪法虽然歹毒,我紫云宫亦是有法可治。我紫云宫内有几株千年何首乌,还有昔日恩师前往桂花山福仙潭里所采摘的乌风草,二者相合,恰好可医治朱文左臂之伤,更别提我紫云宫内更有万年续断、灵玉膏等断续灵药。” 齐金蝉听得心头不住地怦怦跳动,面上现出忧喜交加的神色,睁着一双秀目,眼巴巴地望着凌玉儿,嘴唇蠢蠢欲动,却想说又不敢说。 他本是生得极好,粉雕玉琢,宛若天府金童,又作出这幅呆萌模样,招得凌玉儿直想伸手揉一揉他的脸,捏一捏他的发髻。 凌玉儿心下爱极了齐金蝉的模样,面上却丝毫不显,接着说道:“可惜我此番出宫,行程匆忙,忘了将这些灵药带在身上,且此番事了,我尚要遵从师命,去往一处度化一位旁门女仙,无暇回宫取药。不过,幸而朱文先前已拜我三凤师姐为师,入我紫云宫门下,得赐身份令牌。你等可借由朱文腰间所挂的身份令牌,前往迎仙岛,入紫云宫,面见初凤大师姐,自然可得灵药解厄,无须用我。” 这时,忽有一道光虹直从不远处直面飞来,落地现出一个青衣少女。 来人正是齐金蝉的姐姐齐灵云。 齐灵云刚到,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遂问道:“小辈齐灵云,见过这位师叔。晚辈逾越,敢问师叔你口中说的紫云宫,可是深藏海底地窍之中的地阙仙宫?我昔日曾听母亲说起,此仙宫被紫云宫主纪宁以大法力布下种种法禁,纵然外人法力再高,亦是万难入内。” “倘若是外人想要进入紫云宫,唯有先上紫云宫主所设立的迎仙岛,随即通过岛上的神沙甬道,方可入内。可是迎仙岛又被紫云宫主以紫云宫至宝沧海月明旗化作白雾遮掩,使得修道人无从推算出此岛的位置。若无机缘,无从寻觅,故而紫云宫虽然闻名于世,却鲜少有人,能够入宫。” 凌玉儿虽未见过齐灵云,不过见她生得美秀,根骨奇佳,一袭青衣飘然,乃是自身所见峨眉一干后辈中的佼佼者。 她鲜少出宫,几乎大多数都在紫云宫伴随纪宁,受其教诲。 久而久之,亦是在纪宁的言传身教下,变得格外中意生得美秀之人,尤其是女子孩童。 凌玉儿一见齐灵云,当下便生出几分好感。又见她行举得当,似是个小家长般,遂笑道:“当今世上,难道还有第二家紫云宫不成?既然你来了,朱文同金蝉便由你照应了。我有要事在身,且因一些旧怨,不愿见一个人,且去了。” 说罢,凌玉儿将足一跺,身剑合一,架起无形剑遁,飞身不见。 凌玉儿刚走,白谷逸便现出身形。 苦行头陀不急不慢地迈步走来,见到此番情景,心下叹息,双手合掌,双目垂帘,念了一声佛号。 这时,朱文因为服用了凌玉儿的丹药,渐渐醒转过来。 朱文恢复了意识,立时感觉自身左半身麻木,宛若死物,右半身通体火热,十分难过。 她缓缓睁开双眸,见自身被齐金蝉抱着,又见齐灵云、崇山二老及苦行头陀等人在旁,便要挣开齐金蝉的怀抱,想要站起行礼。 齐灵云见朱文一醒,看了众人一眼,随即面露羞涩之意,挣脱起身,便将她心中所想猜了个十之八九。 当下弯腰伸手,让朱文靠在她的身上,搀扶起了朱文。 白谷逸见朱文想要行礼,连忙止住,又把前事与她说了一遍。 朱文听完之后,立时忆起前几日师父三凤走前对她所嘱咐的话,心下不由又羞又愧,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白谷逸适才为了紫云宫求药一事,特意推算了一番,却一无所得。 他心下觉得小辈们求药一行不再掌控之内,生怕会出了什么意外。 白谷逸为此,本来还想说道嘱咐几句话,忽见慈云寺那面升起了一朵红云,照得四野鲜红如血,立时大惊,连忙对众人说道:“各位道友同门下弟子,自行分配。一半人将吴道友的尸身抬回玉清观去,再行安检。另外一半人速速将战场上的死尸化去,以免横生意外,再行回观。对于受伤的人,且不用惊慌,等我三人回来再说。” 说罢,他便匆匆与朱梅同苦行头陀三人不约而同地将身一晃。 顷刻间,已到了慈云寺内。 留下的峨眉派众人则是先用消骨散化去战场上敌人的尸体,然后帮风火道人吴元智的尸首套上法衣,准备带回观内,静等崇山二老、苦行头陀等人归来后,再举行火葬。 七星手施林正守着他师父风火道人吴元智的尸首哀哀痛哭,在那竖指朝天,立誓要杀了灭尘子,帮他师父报仇雪恨。 峨眉派众仙见状不语。 顽石大师左臂中了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虽然服了元元大师所炼的九转夺命神丹,依旧还是昏迷不醒。 此次正邪比剑,峨眉派虽然如往昔那般大获全胜,风火道人吴元智却被害身亡,重入轮回,顽石大师同朱文二人受伤,不似昔年峨眉斗剑那般,能够全师而返。 峨眉派众仙为此,不禁有些难过及些担忧。 第三十七章 郑八姑,气机变 紫云宫内,一如往昔的四壁通明,霞光潋滟,耀眼生花。 初凤站立于天龙伏魔塔前,凤目低垂,眉间紧蹙。 伏魔塔顶上那粒镇塔龙珠内的清光不复往日般强盛,只剩了一半有余。 龙珠之外,更是有一股萦绕不绝的灰黑之气。 那是紫云宫中人的冤孽之气。 她们师姐弟等人在这数百年间,一直在积修外功,除魔卫道。 虽然得了不少的功德,与此同时,死在她们师姐弟手下的邪魔妖道亦是化作孽气,纠缠于身。 在平日里素来不显现于人前,唯有初凤等人劫数降临之时,方才显化。 塔内所镇压的一干妖邪人等俱是心生感应到紫云宫的气机变化,不约而同地蠢蠢欲动,想要破塔而出。 初凤心下叹息了一声,骤然睁开凤目,娇喝一声道:“我等还未应劫身死,尔等胆敢肆虐?” 说罢,她将宫袖一拂,伏魔塔内的禁制立时发动,风雷法禁一时大作,将塔内的一干妖邪人等打得哭天喊地,不敢再生丝毫动静,唯恐多受风雷重压之苦。 初凤没有再作理会,挥袖转身,迈步离去。 她身后的天龙伏魔塔通透如玉,静默无声,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 小长白山,玄冰窟上空有破空的声音响彻,随即便见一道紫光自天飞坠,落入下方的玄冰窟中。 光敛处,现出一个乌发玉颜、翩然若仙的青衣少女。 来人正是纪宁。 纪宁走到正中央处的一个石台边,笑道:“故人来访,八姑还不快快现出法身,与我相见叙谈?” 话音刚落,便见石台上银光一闪,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 黑衣女子双膝盘坐于石台上,形容如同枯蜡一般,瘦得怕人,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这幅形象若是寻常人见之,还道是僵尸起身哩。 这黑衣女子便是纪宁口中所说的八姑,郑八姑。 郑八姑现出法身之后,打量了纪宁几眼,发现自身确实不认得面前这个青衣少女后,方才说道:“来人何人?你虽生得一身仙骨,满脸正气,定非特地来找我麻烦之人,可我却不曾记得与你有旧。” 纪宁见她现身询问,先是拱手行礼,方才答道:“南海之底,紫云仙宫。道友,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兑现昔日允你之诺。” 郑八姑闻言,立时心中大喜,她那瘦骨嶙峋的脸上竟透出了一丝丝笑意,答道:“原来是紫云宫主当面。尊客来防,八姑却形同废人,无法上前恭迎,还请宫主恕罪。” 纪宁摇了摇头,笑道:“你当初与玉罗刹一同被优昙大师收伏时,因一时负气,不肯似玉罗刹那般苦苦哀求优昙大师,求她收录,认为自身纵然所习旁门,只要守身其正,不再为恶,亦能成仙。可惜不幸在中途走火入魔,幸亏你在关键之时,守住了自身心魂,方才只是落了个半身不遂。” “随后,你又不甘此果,又参起枯禅,饱受磨难,屡经欺凌,在此枯寒荒僻之所在精心修炼。如此行径,全然无负昔日女殃神的赫赫威名。我秉承先师遗愿,要渡世间旁门有德之士得道成仙。无论是你的品行,还是你那向道虔诚之心,均是符合我的要求。于情于理,我都会来渡你。” “不过,我算出你须历此番劫难,方才有成道之望。故而,初见那日虽然替你赶走来犯的妖人,且解你之厄的至宝灵药就在身上,仍旧还是要等到今日,方才携那件纯阳至宝和两粒上古灵丹前来此地,助你脱劫。” 郑八姑闻言大喜,称谢道:“自那日幸蒙宫主施法相救,将滇西的那个妖僧惊退之后,我便每日延颈企望,静候宫主的再次降临。宫主走后不久,我那故人玉罗刹,如今拜入优昙大师门下,人称玉清师太,恰好亦来此地看我。“ “玉清道友见我面带喜色,便询问我何事。我当时把前事同她一说,说起宫主的大名,玉清道友便说道十分倾慕宫主,可惜一直无缘拜见。随后她曾向优昙大师代我求问前途休咎,说我要脱劫飞升,须要等到二见宫主之后。” “我也曾静中参悟,发觉都是自身以前造孽,才有今日肉身生机枯死,半身不遂之劫。如今罪也受够了,难也快满了,我便算计着宫主亦要快来了。好不容易才盼到宫主至此,还请宫主施法,助我脱劫,八姑定当感谢不尽,此生必报此恩情。” 纪宁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含笑道:“你要脱劫,尚须再度一次火劫。我现施展我的独门法术琉璃净火,焚你五内。一则令你提前应劫,以免你此劫不度,日后生变,化作更大劫难临身,万难超脱;二则你自走火入魔以来,你的躯壳已然半死,血气全都冻凝,况且事隔多年,纵然有我的天府灵丹相助,亦难回本原,那琉璃净火焚身之时,正好可助你重温心头活火,暖活周身血气。” 说罢,她便将手一扬,手心处有一簇琉璃色泽的火焰渐燃渐炙。 纪宁的另一只手朝郑八姑一指,那道琉璃火焰立时径直向郑八姑飞去,顷刻之间,便将郑八姑周身尽数笼罩在内。 只见一片琉璃色泽的火光中,郑八姑眉头紧蹙,银牙紧咬,面色益发惨白,仿佛痛苦至极。 纪宁见状,暗道不好,心念一动,身上的雪魂珠飞起,银光照耀,似是一盏明灯般落在郑八姑的头顶之上,护持住她的肉身躯壳。 郑八姑被雪魂珠的银光护持住后,方才轻舒了眉眼,面色平缓。 原来琉璃净火才一近身,郑八姑便觉得身上有些发烧。 琉璃净火不过须臾便将她的浑身包拢,郑八姑虽然仗着自身道行抵御火力,暂时不至于送命,但是已经觉得浑身如火炙一般,周身骨节剧烈作痛。 为此,郑八姑心中又喜又怕。 她喜的是,肉身既然已是知痛,身子便可还原;怕的是纪宁的琉璃净火竟比滇西的那个妖僧所用的魔火还要厉害上个数倍百倍。 郑八姑生怕自身的道行不够抵御火力,到时弄巧成拙,身子便要化作飞灰了。 正当她的躯壳几乎要被琉璃净火焚成灰烬,想要元神脱壳逃生之时,纪宁恰好察觉到她不堪火力,驱使雪魂珠飞到她的头顶之上,垂落一片银光,把琉璃净火的火力抵御了大半,又将她的躯壳护持住,郑八姑方才不至于肉身尽毁,元神消耗。 过了半晌,纪宁见琉璃净火已把郑八姑的周身血气暖活,便急忙伸手一抓,将郑八姑身上的琉璃净火尽数收回。 琉璃净火一无,郑八姑随即睁开双目。 她杏目圆睁,望着纪宁,正待要开口称谢。 纪宁看出她的心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随即自腰间的法宝囊中取出九天元阳尺及两粒聚魄炼形丹。 九天元阳尺同雪魂珠都是慈云寺事了之后,凌玉儿交还与纪宁的。 纪宁默运玄功,将法力运到左掌心,掌心处的两粒聚魄炼形丹被法力裹挟着,化作两道紫光朝着郑八姑的涌泉穴飞去。 郑八姑见两粒灵丹化作紫光朝自身的涌泉穴呼啸飞来,知道是纪宁运用法力导引灵丹,以助她的躯壳恢复生机,恢复本源,心中大喜,亦是一同运功,化合聚魄炼形丹。 纪宁见状,忙将右手的九天元阳尺朝郑八姑一指,口诵真言,尺头上便飞起九朵金花,一道紫气簇拥着郑八姑的周身。 在金花紫气的簇拥及聚魄炼形丹的相助下,不过顷刻之间,郑八姑的身上便直冒热气,面色逐渐转为红润,全然没了先前的骷髅神气。 纪宁见到此景,方才收了九天元阳尺,对着石台上的郑八姑笑道:“道友虽然仗着灵丹法宝,得庆更生。不过暂时尚不能完全复原,且须运功上些时日,方得圆满。此处有我为你护法,你且静心运功,无须担忧。” 郑八姑虽然正在运功,以便元神与身相合,心神却并非全然收敛,仍旧能感知外界之事。 她听闻纪宁之言,顿时心中大喜过望,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不过,郑八姑此时无暇出言道谢,只能将此恩情铭记于心,随即收敛全部心神,物我两忘,默默运起功来。 纪宁观她神色,见她的印堂中有清光徐徐逸出,便知道郑八姑已是陷入物我两忘的坐忘状态中。 于是,走到石台左近,席地而坐,亦也闭目调息了起来。 霎时间,玄冰窟内恢复往日的宁静,唯有上方的小长白山,那亘古不变的寒风依旧呼啸,冰雪依旧静默无声。 ……………… 东海方向。 开山时日未到,奉长眉真人之命,仍旧在此处隐居炼宝的峨眉派第二代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感应到峨眉派气运的细微变化,倏地睁开双目,竖指掐算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妙一真人方才停下动作。 他长叹了一声,暗付:“师父,你长于先天神数,最能前知,算无遗漏。紫云宫这处伏笔,近日倒是多生变故,便连那正教昌明,尽归峨眉之势,都隐隐要有所分流了……” 妙一真人抬头望着东海的上空,万里无云,蔚蓝似水,说道一声:“想来,应当无碍。” 随即,他看了看面前的炉鼎,又闭上了双目,手上轻挥着火扇。 第三十八章 岛迎客,神沙道 嵩山二老等人出手将留守慈云寺的一干人等消灭了之后,便驾起剑光,返回玉清观内。 诸葛警我等一干小辈见他们回转,急忙上前行礼迎接。 矮叟朱梅看着里间的人,昏迷的昏迷,伤重的伤重,更有风火道人吴元智的尸首尚须火葬,故而将手朝着上前行礼的齐灵云等人一摆,三步化作一步,晃眼的功夫便走进了房。 他刚一进房,便见顽石大师因为左臂中了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虽然得服元元大师静心苦练多年的九转夺命神丹,此时依旧是昏迷不醒。 而女神童朱文身受了灭尘子的十二都天神煞,现在虽然是苏醒过来了,仍旧是重伤未愈,无法自主活动,只能卧在床上,脸色发白,银牙紧咬。 齐金蝉一脸的愁苦之状,正陪在朱文卧榻前,手中捧着一碗清水正在喂食。 朱梅见状,便知朱文已然无事,遂忙从法宝囊中取出几粒丹药,前去顽石大师的身边走去。 唤身后跟来的齐灵云撬开顽石大师的牙关,然后把手中的几粒丹药塞入她的口中,等她融化自咽。 不一会儿,顽石大师就被救转苏醒了过来。 不过,她的左臂业已被龙飞的九子母阴魂剑所斩断,骨骼连皮只有两三分,周身黑紫,伤处痛如刀割。 顽石大师受不住痛苦,几番打算自己用兵解化去,俱被朱梅连忙止住。 朱梅防止顽石大师自己兵解后,便把朱文等人要去紫云宫取药的前事告诉了她,劝她暂时宽心忍耐。 顽石大师虽然伤处肿痛,难以动转,事到如今,也只好暂忍痛苦。 众人议定之后,天已微明。 他们见状,便为风火道人吴元智举行火葬。 众人站在吴元智的灵前,见他的弟子七星手施林抱着吴元智的尸首在那哀哀痛哭,俱是伤感万分。 火葬之后,七星手施林眼含痛泪,走到众位剑仙面前跪下,求他们收录,以便他能够得以专心学业,异日手刃仇人灭尘子,与先师报仇雪恨。 说罢,便在原地放声大哭。 众人眷念旧好,也都十分沧凄。 追云叟白谷逸一边伸手将他拉起,一边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吴道友之死,这也是劫数使然。关于你的事,适才我已有安排。你快快起来听我吩咐,不必这般悲痛。” 施林闻言,含泪起来。 白谷逸见他已起身,又接着说道:“我见你为人正直,向道之心颇坚,早就期许。你将你师父的灵骨背回山去,速寻一块净土,将他安葬。然后就到衡山寻我,到时你便同周淳他们一起修炼便是了。” 施林闻言,心下哀喜交集,随后走了上前,面朝白谷逸拜了八拜,又向朱梅等各位前辈及同门道友施礼。 礼毕之后,他亦不再多言,就此拜别众人,然后自将师父吴元智的骨灰背回山去,择地安葬。 施林一走,齐灵云姐弟二人同朱文已准备起行。 因为朱文身受重伤,不便御剑飞行,只得沿路雇用车轿前去。 玉清大师见状,便命人取来应用行李及川资。 齐灵云为了方便行事,改作一身男子装扮,朝玉清大师鞠身一拜,然后接过行李川资,就此出发。 朱文行动不便,坐乘轿子。 齐灵云同齐金蝉则是一人乘着一匹川马,一前一后,护住朱文所乘的轿子,往南海方向行驶而去。 ………… 南海,迎仙岛。 此时恰逢傍晚时分,天色向暮。 天际上悬挂的那一轮红日渐渐低及海面。 杨鲤举目往岛外望去,只见平波万里,一望无涯,无数的飞鱼、海鸥穿波飞翔,涛声哗哗,更没停歇。 他正是今日被奉派到岛上当值,把守神沙甬道口的人。 杨鲤近日在好友陆蓉波处听闻群仙劫运将至,紫云宫中不日便要生变,众人唯恐再难有齐聚之日,便心中烦闷,故而纵然对着当前的海上妙景,亦是无心欣赏。 正当他无聊之际,忽见一只闪耀着五色霞光的白玉蝴蝶疾如星飞电掣,从西北方处纷飞而来。 杨鲤见状,惊呼道:“宫中的引路蝶!” 话音刚落,他便见白玉蝴蝶的所过之处,那常年笼罩着迎仙岛的漫天白雾纷纷奔避,有一艘木舟载着三人,朝迎仙岛迎面驶来。 杨鲤见此情景,便知是有人来访,更是宫中友人,遂默运玄功,行法一指。 舟上三人原是跟随引路蝶而来,忽见海水涌着木舟上腾,直升天半,直似天河行舟一般。 就此,舟上之人全被舟底的飞涛涌着,连舟带人凌空飞驶,其疾如箭。 不消多时,他们便到了迎仙岛上的一个玉亭前,随即飞坠直沉而下。 舟上之人刚要惊异,突见亭前有一个英姿俊美的白衣少年整了整衣襟,肃穆行礼道:“不知几位是何方尊客?在下紫云宫侍从杨鲤在此拜见。” 舟上三人中的一个最为年长,看上去不过双十芳龄的青衣女子还礼答道:“我名灵云,身后二人,一个是我的兄弟金蝉,一个是我的妹子朱文。我家住峨眉山凝碧崖大元洞内。现奉紫云宫凌玉儿师叔之命,来到此地,求见初凤少宫主。如蒙接引,感谢不尽。” 来人正是齐灵云姐弟及朱文三人。 她们三人自从在成都雇用车轿上路后,便多给车夫银钱,连夜兼程,每日也不过只是走一百数十里路。 齐灵云姐弟本是剑仙中人,平日里俱是御剑飞行,瞬息千百里地惯了的,今朝突然似凡人这般行走,自然是觉得心中甚是心焦气闷。 按照他们的本意,是打算退了车轿,三人均是骑乘川马,那样自是会快上一些。 偏偏女神童朱文虽然仗着灵丹护体,也不过只是保全性命罢了,身上的毒还未能全解。 朱文每日宛若被烈火焚烧一般,觉得浑身烧热酸痛,疼得日夜呻吟,哪里经受得起长途骑马的颠沛。 故而,齐灵云姐弟只得作罢。 齐灵云的性情最为温和,看待朱文本是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虽然觉着这般赶路甚是心烦,倒还是可以忍受。 可是齐金蝉的性情素来活泼,又似孩子般火性未退,平日最耐不住如此烦闷之事。 齐灵云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耍小性子,谁知偏偏这次齐金蝉不仅未发火,在这一路上,还对朱文早晚殷勤呵护,体贴得叫一个无微不至,甚至是相较齐灵云还要耐心上一些。 对于齐金蝉的表现,齐灵云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暗自在心中极为赞许。 如若是换作平时,齐灵云早便拿这事用来调侃取笑齐金蝉了。 但是,因朱文病重,她见不好拿来取笑,故而装作不知,一路不语。 他们三人按照崇山二老所指的途径,行了一月有余,方才见到南海的万里波涛。 齐灵云自法宝囊中取出一艘仅有两三寸大小的木舟,往海中一抛,竖指掐诀,伸手一指,道了一声:“疾!” 那小木舟迎风渐长,化作一艘三丈来长、丈许粗细的独木舟,停在海面上。 齐灵云伸手一楼,搀扶着朱文,一同上了独木舟,齐金蝉紧随其后。 三人上了木舟后,朱文取下腰间悬挂的白玉令牌,递予齐灵云,随即靠近她的耳边,将运用之法告之。 齐灵云点了点头,然后敛眉垂目,一手捧着令牌,一手掐诀,口中诵咒。 她将口中的咒语念完,刚一抬眼,便见令牌中飞出一只闪耀着五色霞光的白玉蝴蝶,绕着朱文转了一圈,随即往前方的万丈波涛纷飞而去。 齐金蝉本是在旁翘首相待,面带优色。一见那白玉蝴蝶,立时面转喜容,施展仙法,手朝舟首一指,喝得一声:“疾!” 木舟立时将首微昂,只剩舟尾少许略沾一点水皮,似龙蛇腾波般凌空欲飞,追随着白玉蝴蝶朝前驶去。 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木舟已是随那白玉蝴蝶驶出了好几里。 这木舟乃是凌玉儿走时,特意赠予齐灵云姐弟的。 舟上有凌玉儿所施的仙法禁制,只要齐灵云姐弟到了水边,如法施为,便似御剑一般,可瞬息行驶千百里地。 但是,因驱使木舟的齐灵云姐弟的道行不高,遂只能似这般罢了。 杨鲤一听来人是峨眉门下,不敢怠慢,忙说道:“二位暂候,容我通禀。” 说罢,他便走回亭中,齐灵云姐弟同朱文也未见他使了什么法术,只见有一团五色彩烟一闪,他们的面前立时现出一条有十丈宽大,光华灿烂的道路。 就在这微一回顾之间,杨鲤人却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齐灵云与朱文见状,心下甚是惊异。 齐金蝉更是说道:“适才所见的紫云宫侍从杨鲤虽然出身旁门,却带着一身道气,以此看来,这紫云宫果真是不虚其名。” 齐灵云笑道:“这还须你说?我曾听母亲赞道,说那紫云宫宫主秉承连山大师的遗愿,在数百年间,接连度了数个旁门散仙得道,享誉海外,乃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得道高人,哪容小觑。” 朱文闻言,心下更是欢喜。 第三十九章 同入宫,赠飞剑 红日匿影,平波月上。 神沙甬道内有一道青色光华飞射出来,到了迎仙岛延光亭之外,现出一个红衣少女,满身仙气,神仪内莹,正是三凤。 三凤刚一现身,朱文立时似是倦鸟归林般走上前去,抱着三凤,在那痛哭了起来。 一见朱文这般,又见她是与齐灵云姐弟一同前来的,三凤想起师尊纪宁的仙示,心中长叹了一声,一面用手拍着朱文的后背,一面宽慰说道:“你们三人来意,我已尽知,稍后便随我入宫取药。” 她的话音刚落,女神童朱文此时已是回过味来,心下羞涩,玉面生晕,随即把脸埋在三凤的怀中,不愿抬起。 三凤见状,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故而特意错开话题,笑道:“你等三人一会随我入神沙甬道之时,莫要胡乱触碰。否则,到时你等被阵图所困,深陷其中,就连我都须大费一番功夫,方才能救你等出来。” 齐灵云姐弟二人这时早已认出来人正是三凤,忙也上前鞠身行礼。 三凤宫袖一拂,把他们姐弟二人一把搀起,紧接着说道:“神沙甬道乃是我师尊紫云宫主用玄门无上法力所设,为大衍之数,内有四十九个阵图,变化无穷,各种阵法奇正相生,互为反应,极为厉害。稍一不慎,困在其中,便会形魂消逝。就连我师姐弟等人,对于其中变化也不过只是略知一二,万万不敢轻涉之。” “如今群仙大劫将至,紫云宫亦是末劫将临,乃师为此已是闭殿行法,多年未出,宫中首要诸人正在炼宝行法,不好轻易惊动。原本我也是与她们在一同炼宝,但是因炼得有些烦闷,便走了黄晶殿,想要散一散心,恰好遇上那先前在岛上值班的杨鲤来报,说是今日迎仙岛上,来了三位峨眉派的道友。我一听这话,便知是你三人求药来了,遂特意出宫来见。” 说罢,她伸手一指,将身后光华乱闪,随时变幻,连仙家慧眼都看它不真的神沙甬道第一层阵图止住,现出一条其深莫测,由五色金沙筑成的甬道。 这条甬道用肉眼看上去大约只有十余里的光景,便被弯曲处阻住,别无他物。 三凤见状,随即将手一挥,齐灵云姐弟及朱文三人立时觉得身子不由自主的凌空而起,往神沙甬道飞去。 进了大约有十余里的远近,齐灵云对于紫云宫神沙甬道之名早有听闻,故而一路留神,见神沙甬道里面甚是宽大,除了四壁的五色金沙,彩色变幻不定,光华耀目之外,并无别的异况。 她见此情景,便猜到定然是三凤带她们三人入内之时,唯恐她们三人会因年幼无知,妄蹈危境,便施法将阵法止住,使其不生变化,遂将心放宽,一路前进。 遁光迅速,不一会儿,三凤便携齐灵云姐弟及朱文三人穿过了头层阵图。 刚一穿过,齐灵云便见前面有彩云潋滟,冒起千百层光圈,流辉幻彩,阻住了前方去路。 三凤用余光看到了她的神情,知道齐灵云心中好奇,遂说道:“此乃头层阵图煞尾和二层阵图交界之处,若非宫中身怀通行令牌之人,外人极难冲过。此沙障乃是元磁神沙,发动起来便会重若五岳。外人强自穿入,沙障便会自然合拢,将人困住,使其不能脱身。被困之人若无至宝防身,便会觉得一阵周身沉重,似是千万斤东西压上身来,挣脱不出,就势被困。” “我等只要穿过了这一层沙障,余下诸层乃是每七层阵图合为一体,首尾相应,奇正相生,另外还有宫中首要主持发动,又各有宫中灵兽异禽防守助威,纵然天仙到此,稍有不慎,亦要被困其中,脱身不得。不过,我等是径照着出入之法,照准甬道中心飞行穿入,神沙甬道的深奥变化亦被我施法止住了。只要我们过了沙障,便可直达宫中。” 说话之时,三凤已然带着齐灵云等人直往彩光中穿去。 齐灵云姐弟同朱文只是微觉一阵周身沉重,似千万斤东西压上身来,心下惊异,欲待运用玄功抵御之时,便穿越了过去。 刚过沙障,他们的身子便觉得一轻,又见前面屹然变了一番景象。 只见这层的上下四方,大有百丈,相较头层而言,大出数倍有余。中央处还见有七根玉柱按照日月五星方位挺立着,根根到顶。 最当中的那一根主柱,大有丈许。其余六根玉柱,大小不一,最小的玉柱也有两抱粗细,看上去甚是雄伟庄严。 在四外的五色沙壁,光华变幻的映衬下,那七根玉柱更为绚丽无比,耀目生花。 齐金蝉望向玉柱的后面,见阴森森的,望不到底,还有白雾沉沉。 对于这种景象,这三个小辈均是前所未见,顿时在心中暗自称奇。 三凤见状,笑了一笑。 她走到那七根玉柱跟前,笑道:“龙鲛,还不速速给我开门,是不想吃我的灵丹了?” 三凤的话音刚落,齐金蝉便见一条虎面龙须、似龙非龙的怪物从甬道下端张牙舞爪的飞将了上来。 龙鲛朝着三凤的周身绕了一圈,拿它那头蹭了蹭三凤的头,轻声鸣叫。 三凤嘴角含笑,伸手摸了摸龙鲛的头,说道:“莫要撒娇了,我只是说笑罢了,灵丹不会少你的。快开门,我要进宫。” 龙鲛朝三凤又鸣叫了一声,随即朝那七根玉柱扑去。 龙爪起处,那七根玉柱忽闪现一片极为强烈的七色霞光,朝三凤等人照将过去。 那七色霞光射得齐灵云、齐金蝉及朱文三人眼花缭乱,耀目生光。 待她们再将慧眼圆睁,定睛看去时,那一排参差列立的七根玉柱已经消失,龙鲛更是不知去向。 三凤将身一转,面对齐灵云等人,笑道:“到了。我们紫云宫深居海底,外人不能轻入,且是贝阙珠宫,不为世知,已是许久未曾有外人踏足了。” 在她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避水牌坊,晶莹如玉,通体紫色,当中以古篆上书着“紫云宫”三个大字,耀眼生花,道气盎然。 牌坊之后,是一条十余丈的白玉大道,两侧生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珊瑚树,大都合抱,纠曲盘错,形态奇古,各色皆备。 齐灵云三人均是未曾见过这么好看的珊瑚树,光怪陆离,灿烂非常。 朱文甚是喜爱,心想:“紫云宫前竟生着这么好的珊瑚,如此粗大,世间所无,至少也是万年以上之物。事完之后,我走之时,定要向师父讨个一两株,带赠予好友,亦是一桩美事。” 大道尽头,乃是两扇通明如镜的水晶宫门。 三凤走到宫门之前,一拍金环,那两扇水晶宫门便自开放。 宫门一开,三凤率先迈入。 齐灵云三人见状,连忙跟上,一同迈入宫门。 当他们先后进入后,那两扇水晶宫门倏地自合拢关闭。 ………… 黄山,五云步。 有一个极为貌美的黄衣道姑端坐在云床之上,秀眉紧蹙,面色看上去颇为不好,手中捧着一封柬帖,正在仔细阅读。 那黄衣道姑将柬帖的内容阅完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玉手一撮,手中的那封柬帖便化作粉碎,飘飘洒洒,落了满地。 过了半晌,道姑方才长叹了一声,下了云床,一双美目远眺着南方云海,暗忖:“我一直尽心讨好,可你等始终不理。纵然如此,我亦未曾害过你等,可你等竟不顾往日情分,敢坏我大事。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不念旧情了。” 黄衣道姑刚思付完毕,唤来自身的几个弟子,嘱咐了几句话,让他们退下后,便伸手一指,身剑合一,化作一片青光,夹着轰隆隆之声飞起,转眼没入云层之中,不知去向。 ………… 小长白山,玄冰窟。 纪宁口诵真言,手持九天元阳尺,指着石台上的郑八姑。 真言诵罢,法力一催,便有九朵金花和一团紫气,围着郑八姑的周身滚转了起来。 不消片刻,郑八姑口中吐出一口白气,随即杏目圆睁,翻身纵起,跳下石台。 她刚一落地,便见纪宁一身青衣,持尺在侧,含笑而立,忙又将膝一弯,便要跪倒叩谢。 纪宁见状,连忙一晃手中的九天元阳尺。 郑八姑双膝还未及落地,便有一道金光把她托起,使其不由自主的站立起身。 纪宁走上前去,自身上的法宝囊中取出一物。 是一口飞剑,通体玉色,宛如水晶,形式十分特别,连柄长只尺许,剑身三棱,却净如晶冰,幻彩流辉。 纪宁将那口飞剑递予郑八姑,说道:“你遭劫之时,法宝尽毁,又身居此荒芜僻静之地,纵然你有炼宝之法,亦无良材可炼。此时正逢群仙杀劫,你亦在劫中,不可无宝防身。我素来帮人帮到底,此剑乃是我从好友叶缤处听来冰魄神光剑的祭炼之法时,心有所悟,采两极玄冰精英及元磁神光凝炼而成。” “故而,此剑同冰魄神光剑一般,带有奇寒、元磁的诸般神妙,中藏有五行生克妙用,可变化由心,任何阴火邪氛均不能污。因此剑练成之时,我用紫云宫中至宝天一真水为其点化灵气,遂此剑能克制诸般魔火。” “你身居火劫,虽然我用讨巧之法帮你度过了,但是我为你护法时,算出你日后仍旧有人劫要度。那人所炼的魔火甚是厉害,当今世上鲜少有人能制。我现将此剑赠你,是希望此剑在日后能助你度那人劫。此间事了,紫云宫中尚有要事,须我前去处理,有缘再叙。” 说罢,纪宁将袖袍一挥,立时化作一道紫光破空而去。 第四十章 清叙谈,赠沙母 紫云宫,黄晶殿。 白玉云床之上的初凤星眸倏地睁开,精光迸射,越过面前的归墟鼎,盯着那两扇霞光腾耀的殿门,面露愁容,说道:“我平居默坐,体证前因,知道此劫乃是定数,避无可避。可三妹刚带他们三人入宫,我潜神反视,默察未来,竟觉出祸变之来,如在眉睫般,着实让我放心不下。” 陆蓉波原是双目垂帘,在旁入定,物我两忘,只是初凤此番的动静颇大,不由将她惊醒。 她侧耳聆听完初凤之言后,随即盈盈一笑,答道:“初凤道友莫要多思。此次未劫虽强,但是宫主为了让你姐妹三人能够安然度过此劫,早在百余年前步下诸多暗手,更是以无上法力施展那瞒天之术,以前古神木月桂的枝丫祭炼了这几个替身木偶,为你姐妹三人替身挡难,力保能够万无一失,道友还有什么可惧的?” 初凤长叹了一声,说道:“师尊为了我姐妹三人能度过此劫,顺势成道,费劲了诸般苦心。更是为此,不惜学枯竹老仙那般神游转世,行道济世。当那劫数降临之时,我姐妹三人若是当事者迷,应了那劫数,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我姐妹三人倒是不惧。我最怕辜负了师尊的心意,更惧师尊会因此事徒增罪孽,误了仙业。倘若那时,正如我所言那般,我姐妹三人当真是万死,均难辞其咎。” 陆蓉波见初凤越说,脸上的愁容越重,低头沉吟了半晌,方才笑问道:“自宫主收录我等入紫云宫起,我等众人均在这数百年间诛魔镇邪,梳理地脉,积累了无数外功。纵然你姐妹三人前世夙孽再重,想来定然已解。再则说,我等修习太清仙法,传承前古广成金仙道统,如今正道大昌,气运所忠,我等众人自有天佑,定当是遇难成祥,心想事成。” 初凤闻言,想了想,笑道:“道友之言,宽慰了我许多。愿天道庇佑,此事能如我等所愿。那初凤道成之日,定当再积数十万外功,以还此愿。” 陆蓉波笑了一笑,并未再发一言。 二凤此时也是殿中,初凤与陆蓉波二人对谈了许多,她却一反前态,始终神态庄严,望着归墟鼎中的替身木偶,一言未发。 此时南海上的月色昏暗,四外的浓云疾如奔马,往天中聚集。 顷刻之间,皓月潜形,南海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 因朱文身上的伤甚重,三凤带齐灵云等人入了紫云宫后,便将她们安置在一处宫殿内,命侍女送来些灵果仙酿,随即把手脚无力的朱文半扶半抱,带到了一块白玉云床之上。 朱文因为周身骨节作痛,又加上连日赶路,早已支持不住。 在迎仙岛上与三凤相遇之时,她若非是齐灵云相扶,都无力下舟。 因见师父三凤,朱文心中委屈立时爆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时竟能勉强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抱着三凤一番痛哭。 痛哭过后,她再想撑起身来,已是不能够了。 这一路上,朱文均是被三凤搀扶过来的。 朱文此时安安稳稳躺在云床上,仰着头望着那晶莹剔透的殿顶,看了一小会,待齐灵云姐弟二人被侍女带去一旁用食之后,方才侧头,对着三凤说道:“师父这般恩重,弟子日后要如何相报才好?” 三凤闻言,只是用一双含笑秀目望着朱文,也未答话。 过了一会,三凤才笑道:“师父疼弟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何须报答。” 朱文望着三凤脸色那理所应当的神情,立时心中极为感触,颊上涌起两朵红云,兀自低头不语。 三凤见她生的美秀,弱质娉婷,羞涩低头,仿若西子的模样,已是心生爱极。又见朱文的眉峰时时颦蹙,知她的痛楚,心下不由又怜又爱,便凑近前去,将朱文揽在怀中,温言抚慰。 朱文幼遭孤露,才出娘胎不久,便被矮叟朱梅带上黄山,拜入餐霞大师门下。 佛门中人素来视世间之情为修行之碍,餐霞大师虽然对朱文这个弟子极为爱重,却吝于表露。 朱文如今身受邪法,身上忽寒忽热,时作酸痛,本是脆弱之时,三凤又这般温存体贴,爱拂予她,怎能让朱文不温暖到了极处,感激到了极处。 她便把身子紧紧贴在三凤的怀中,宛如依人小鸟一般,使得三凤越发对她心生爱怜。 正当三凤师徒二人温情密意之际,齐金蝉因记挂朱文的伤,只是粗略用了下食,填饱了肚子,便赶来看朱文。 三凤见齐金蝉神色匆匆的样子,想起他与朱文二人之间的情缘,心中不由一动,随即笑了笑。 齐金蝉手中捧着一杯水,走到云床边。 三凤见状,伸手接过,递到朱文的唇边,喂她饮下,然后用手摸了摸朱文的额角,觉得炙手火热,心下叹息了一声,将她轻轻地放在云床上,随即匆匆赶去紫云宝库中,将灵药取来。 齐金蝉见三凤走出殿门,不到一会的功夫,便手捧着一个三寸来高的羊脂玉瓶回来。 他知道那羊脂玉瓶中所装之物,定然是医治朱文的灵药,连忙起身相让。 三凤行走似风般越过齐金蝉,走到朱文的床前,将手中羊脂玉瓶的瓶塞揭开,一手捏着朱文下颏,将瓶口对准朱文的嘴,把瓶中的乌风灵酒一把全灌了下去。 朱文刚把乌风灵酒吞咽入腹,便觉精神恍惚,神思困倦了起来。 她躺在玉床上,小嘴微张,打了一个哈欠,随即合上了双目,便自睡去了。 三凤见状,嘴角含笑,把朱文的身子扶正,自法宝囊中取出一羽被,帮她盖好,然后转身对齐金蝉同不远处的齐灵云说道:“朱文适才所饮,乃是我师尊用乌风草配合天一真水调和而成的乌风灵酒,比红花姥姥福仙潭中的乌风草灵效还要更强上几倍。她只须睡上一觉,便无大碍。” 齐灵云心中牵挂,听闻此言,走到玉床旁,伸手摸了摸朱文的额头,见她依旧沉睡不醒,周身温软如棉,不似先前那般火热,面目也清润了些,便知是灵药有效。 这些日子里,一直悬挂在齐灵云心头的愁烦,顿时为此一清。 三凤见状,笑道:“看朱文脸上的神气,显然是乌风灵酒的药力已渐渐发动。她近日来颇为辛苦,我们不要在此,扰她修养。如若你们姐弟二人不累,又身上无事,何不随我一同去逛一逛紫云宫,看看宫中仙景,开一开眼界,如何?” 齐金蝉对紫云宫的仙景,早就心中好奇,闻言忙道:“适才入宫之时,我便有这个心思。只是朱姐姐的病体未愈,方才无心观赏,也未把话说将出来。既然现在朱姐姐已然无碍,三凤师叔又开口邀约,我自然要去看看。至于姐姐,还是请你留在宫中照料朱姐姐吧。若是我们二人同去,朱姐姐醒来见不到人,岂不是害她着急?” 齐灵云闻言,含笑未答。 三凤伸手鸦捏了捏齐金蝉头上的发髻,笑道:“我师尊所炼得这乌风灵药岂是凡物,朱文这一睡,至少要六七个时辰,方才能够醒转。我紫云宫中的侍女虽然不多,但还是不缺一个在此可以照应朱文的侍女,无须你姐姐在此照应。若是担心朱文的安全,更是大可不必。宫殿四外俱有家师符篆,有无穷妙用,若非我带你等入宫,莫说是进殿伤人了,就连靠近紫云宫大门,亦是万难。” “如今紫云宫的赫赫威名,乃是恩师及我等师姐弟打出来的。那关押在天龙伏魔塔内的诸多邪道魔头便是证据。朱文安睡在此处,再是安稳不过了。你们还有何担心?快些随我走吧。我晚些还要去炼宝呢,可不得闲陪你姐弟太久。” 话罢,三凤也未再多言,背手转身,往殿门外走去。 齐灵云姐弟二人见状,对视了一眼,随即抛下朱文,连忙跟上三凤的脚步,直殿外走去。 三凤见齐灵云姐弟二人赶上,特意放慢脚下的步伐,候了一下他们姐弟二人。 待他们姐弟二人走近,三凤自法宝囊中取出一个细颈玉瓶,递予齐灵云,说道:“我恩师昔日未得连山祖师真传之时,因机缘巧合,曾得到一本天书,唤作《合沙奇书》。此天书乃是一位已然飞升的前辈高人合沙道长所着,得之可证天仙。合沙道长最为闻名,最为厉害的便是先后天五行真气。此法不仅能与我等所习的太清仙法相提并论,合沙道长更是仗之威震群魔。” “恩师昔日祭炼大五行灭绝神光神沙,筑就神沙甬道之时,曾采炼出四十九粒沙母。恩师见沙母甚是珍稀,故而又用先后天五行真气祭炼了一番,使其化作一宝,可泯灭诸般禁制,专克诸般魔法。恩师将这四十九粒沙母练成后,便赐予我众师姐弟。紫云宫与峨眉派乃是一脉所出,你姐弟二人叫我一声师叔,自然是要赠一份见面礼予你等的。玉瓶中之物,便是沙母,共有十二粒。今日赠与你姐弟二人,以便日后防身。此宝威力极大,你们姐妹二人务必慎用之。” 三凤说时,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看了齐金蝉一眼。 齐金蝉因听得心中好奇,朝齐灵云要过玉瓶。 齐灵云拗齐金蝉不过,摇了摇头,随即把玉瓶给了他。 齐金蝉接过玉瓶,将其反倒,倒出一粒沙母,忙低头一看,见此宝大如雀卵,乍看透明,色如黄晶。 揣在手中,再一细看,他见沙母里面光霞潋滟,彩气氤氲,变幻不定,也不知有多少层数,显然是一件宝物。 齐金蝉看过之后,便传予齐灵云赏观。 三凤候了一阵,直至齐灵云姐弟二人看完了之后,方才将用法咒语传下告之。 第四十一章 飞娘至,玄龟殿 子时,天色阴晦,冰轮匿影。 金须奴长身玉立于迎仙岛延光亭侧旁的一块大石上,凤目远眺,望着南海上风狂浪汹,吼成一片,赫然一番风雨欲来的景象。 正当他观看海景之时,忽听延光亭内甬道入口处传来隐隐雷鸣之声,随即便见一阵五色烟光散处,神沙甬道开放,有一个身材矮小、形容奇丑的幼童从中纵出,用目四望,一见金须奴,径直往他亭外所立的处跑去。 金须奴见他跑来,朱唇一抿,嘴角微微上扬,笑道:“龙力子,你不在宫内执勤,来此处寻我,所为何事?” 龙力子跑到他身前,忙答道:“小的奉少宫主之命,看守伏魔塔,适才见塔顶那镇塔宝珠倏地光华自敛,珠身上现出两道裂痕,知道不好,便急忙前去黄晶殿,想要禀报少宫主。可是小的一去黄晶殿,见殿门紧闭,禁制全起,故而不敢胡乱惊扰。可是小的听闻,那伏魔塔事关宫中气数,滋事体大,万万不敢随意做主,又听宫中的侍从说,您在此处,遂赶来此地,向您禀告。” 金须奴闻言,凤目半阖半张,沉吟半晌,方才笑了一笑,说道:“此事我已然知晓,莫要惊慌,无碍。” 他心想:“左右不过,就是众邪齐犯紫云宫罢了。” 他们二人正谈话之时,忽见远方天际中有一道黄光朝迎仙岛这边飞来,只是刚飞到近处,那黄光便似沿着迎仙岛附近的海域盘旋低飞,似是寻找迎仙岛的踪迹一般。 金须奴凤目微眯,眸中有紫光一闪而过,见黄光遁光中之人,乃是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少妇,相貌甚美。 他认出来人正是万妙仙姑许飞娘,暗付:“她还是来了。虽然我不喜此人,不过宫中大计尚须借她手,方能推进。” 想到这里,金须奴伸手一指,笼罩着迎仙岛的白雾立时分出一条道,现出全岛的踪迹。 那黄光本是飞行较缓,寻了半晌后,似是急了一般,越飞越疾,时高时低,在迎仙岛附近的海域接连飞绕了足有六七匝。 有时也飞近迎仙岛的近处,却未发现丝毫踪迹,不曾落下,便如星驰电掣般一瞥即逝。 金须奴才将白雾拨开,那海面上的黄光倏地升高数十百丈,又在空中盘飞起来,宛若长虹经天,急忙一个转头,似是流星飞泻般,直往延光亭中落下。 光敛处,现出许飞娘的身形。 许飞娘刚一落下,金须奴心下长叹了一声,面色却是丝毫不显。 他整了整道袍,随即带着龙力子一同迎上前去,朝许飞娘俯身抱拳,朝其见礼。 许飞娘见金须奴走来,好生心喜,打了一个稽首还礼之后,方才笑道:“贫道好久未来这迎仙岛,竟是寻不到路了。幸而有金须道友在此,施法拨雾,为贫道引路,方才寻到。” 金须奴素来不喜许飞娘巧舌如簧,神情甚是淡漠,说道:“许道友是紫云宫的客人,为你引路,乃是理所应当之事,莫要客气。” 许飞娘见状,讪讪一笑。暗付:“若非你等从中作梗,我早便说动二凤、三凤与峨眉为敌,到了那时,不怕你等不出手。可惜此计未成,否则,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步。” 想到这里,许飞娘立时面带笑意,望着金须奴同龙力子二人。 金须奴见许飞娘被自身冷待,脸上不仅未带出丝毫怒容,反倒是嘴角含笑,不由心想:“果真是深沉阴险之人,倒是善于忍辱负重。” 他不愿与许飞娘多打交道,同其又说了一两句客套话后,遂命龙力子开启延光亭中的神沙甬道,随即率先带头,进入神沙甬道,回了紫云宫。 许飞娘亦是随同入了紫云宫。 ………… 距离迎仙岛有数千里距离之外,在那波涛浩淼,水天相连处,隐隐有一座岛屿,似是浮萍般漂浮在水面。 岛上三面皆是山峰刺天,山峦杂沓,一面临海,碧海前横,展现出一个大约数百顷的平原。 平原之上建了一所宫殿,琳宇金阙,玉阶朱柱,回廊曲槛,华表撑天,看上去甚是庄严华丽。 大殿阶前有一大平台,广约百亩,乃是用一块整玉铸就而成,映日生辉,五方十色。 此平台暗藏六合阵法,光华隐隐,彩霞腾耀。 有一名白发朱颜的老者站于台上,长目远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倏地把手一张,掐指算了起来。 过了半晌,老者方才伸手抚髯,抿嘴一笑道:“数世修行,虽然举家成了地仙,可惜家人根骨尚薄,只有我一人可以得成正果。为了晚辈等人的仙业,我苦谋转机多年,一直寻觅未得,不料竟在今日发现,天佑我易周啊。” 在当今世上,天下群仙首脑源流,正邪各派群仙中,最为着名厉害的,除了纪宁的紫云宫之外,在南海边上还有一家散仙。 为首之人,正是这个名为易周的老者。 他数世修行,在明初成道,后因逢意外仙缘,拔宅飞升。 除了易周的一个儿子,无此仙福,在他成道前一年,为仇人所害,当时没有成仙之外,他的妻室杨姑婆,女儿易静,侧室林明淑、芳淑两姐妹,以及历劫六世的儿子易晟,儿媳绿鬓仙娘韦青青,孙子易鼎、易震二人,均被易周带到了昆仑山星宿海飞鲸岛上修炼,个个俱精通剑法,自成一家。 后来,因事便将岛宫让给乃子易晟的师叔无咎上人居住,然后举家移居南海,寻了一座小岛屿,在上面用千年玄龟、海底珊瑚和那许多异宝,盖了一所宫殿,以供全家人居住修炼。 因宫殿的主体乃是一只千年玄龟,故而易周将此宫殿取名为玄龟殿。 易周将玄龟殿建好之后,知道此殿过于炫奇,难保不会有能人闻讯前去,趁机寻隙抢夺,遂又在殿前设了一座大须弥正反九宫仙阵。 此阵虽然比不上长眉真人在凝碧崖灵翠峰所设下的生死幻灭晦明六门两仪四象微尘阵的玄奥,却也是厉害非常。 无论仙凡,只要落入此阵之中,又不知其中三昧,便会陷于阵内,休想脱身一步,死活由人处治。 而大须弥正反九宫仙阵又过于神妙莫测、变化无穷,当今世上唯有那数位已然成道多年的前辈高人方才有那破阵之力。 易周把头一抬,望着那月轮匿影的阴晦天色,暗付:“自百余年前,我与齐道友一同施法,澄神内视,定念明心,默运先天神术,体察未来时,便已发觉南海有异变,祸及紫云,心疑紫云宫主纪宁怕是要出事。可细一思量,又觉不对。那紫云宫主也是精通易理,善知过去未来之人。自她于数百年前,渡劫得道那日起,便在宫中设下诸多禁制,使得外人无从推算紫云宫中诸事。” “那紫云宫主道力甚是高深,身怀诸多至宝,当今世上少有敌手。自出世后,又是广积善缘,积修外功,素来并无恶行,乃是气运所忠之人。如今正道昌明,此人又岂会遭劫沉沦。可看近日之变,倒也是有了几分可能了。” 想到此处,易周不由心中一动,将手一指,霹雳一声,空中便有一道金光飞到半空中,疾如闪电,往东海方向飞去,转瞬不见踪影。 ………… 东海,峨眉三仙炼剑处。 妙一真人同玄真子,苦行头陀正在丹房内轮流交替,用自身三昧真火炼一件纯阳之宝,以便应对第三次峨眉斗剑。 因为炉鼎中那件纯阳之宝,大干许多邪教的禁忌,妙一真人等人虽然不畏邪教妖人前来破坏抢夺,却仍恐他们得信准备,一切都不可不防。 再加上此宝炼时,颇耗元气,妙一真人同玄真子,苦行头陀再三相商,都觉得宁愿多延时日,凡事谨慎较好。 故而,自开炉炼宝之日起,妙一真人、玄真子及苦行头陀三人便是二人对着丹炉,运用玄功,发动真火,祭炼纯阳至宝,剩余那人休息,化身照护,隐蔽宝光,以免被邪教妖人有所察觉。 他们似这样,每隔三日轮流接替炼宝已有数年,尚有八九之期,便可将炉鼎内的纯阳之宝炼成。 正当妙一真人休息,化身照护之时,忽见眼前有一道金色光华一闪而过,玄真子、苦行头陀二人察觉到动静,倏地睁开双目,精光四溢。 妙一真人见状笑了笑,一幅司空见惯的神色,伸手一招,将那道金色光华接在手里。 那道金色光华才被妙一真人接到手,随即动了一下,挣脱妙一真人的手,如同彩虹际天般电射星飞,转瞬没入云中,不见了踪影。 玄真子见妙一真人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便笑道:“我等在此间炼宝一事,鲜少人知,不知是哪位道友给师弟你飞剑传书?可有甚紧急之事?” 飞剑传书,唯有道行高深之人方可能使。 一经施展,不论二人相隔千里,只消将书信穿在飞剑上面,想叫它送给何地何人,从无错误,也不会被别人拦路劫去。 当今世上,有此修为道行,能使飞剑传书之法的人,在正邪各派群仙中,亦不过十余来人罢了。 妙一真人笑了笑,暂未答言,只是将书信拆开,与玄真子同看。 只见信中写着:“齐道友,汝昔日曾唤我在闲暇之余,关注下紫云宫。适才吾察觉天机变动,遂默运先天神术,体察未来时,竟发觉紫云宫天机明朗,且未劫临头,那二凤、三凤有身死之厄。因汝不知,吾特用飞剑传信。” 第四十二章 含祸心,妙香簃 许飞娘此番来访紫云宫,并不似先前那般蛊惑劝说宫中众人与峨眉为敌,而是暗藏祸心。 她借口拜访,随金须奴一起来到黄晶殿,见殿门依旧紧闭,便问道:“贫道先前数次来访,初凤道友均是在黄晶殿上会见于我。这次来访,黄晶殿为何宫门紧闭?” 金须奴闻言,用凤目斜睨了许飞娘一眼,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说道:“恩师诸劫已过,内外功行俱已修行圆满,道成在即。但我等却仍有未劫在渡,方能成道。恩师昔日为我等渡劫一事,占算多次,均是算出一个结果。众人之中,唯有初凤师姐自己能够凭着自身的道力超劫脱险。” “恩师为了我等众人预为打算,闭关修炼一门法术,以为最后抗劫之用,现已闭关十余年。初凤师姐等人见恩师鸿恩,且末劫以前,还有许多灾难仇敌,遂也决定闭殿炼宝,以备万全之计。” “初凤师姐封闭黄晶殿之前,已把宫中事务交派给我,令我全程负责。许道友若是有何要事,可随我一说。能应承你的,我自当应承。” 许飞娘闻言,知晓初凤等人此时竟是在祭宝炼法,无暇分神,理会外界之事,心中大喜过望,面色难掩喜色,答道:“贫道此次前来拜访,不过只是突然忆起紫云宫的海宫仙景,闲来无事,遂冒昧来访罢了。既然初凤道友等人俱无空暇,金须道友亦是宫务在身,不如你叫一个侍从为我引路,让我随意逛逛,以偿心愿便可。” 金须奴深知许飞娘的打算,知晓她虽然口中是为慕宫中仙景而来,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游览只是未节。 不过,许飞娘此言,恰好正合了金须奴的心意,故而他将手一抬,唤龙力子为其引路。 龙力子称是应诺,随即上前引路。 许飞娘见状,亦是向金须奴行礼告退。 金须奴看着许飞娘渐行渐远的身影,凤目微眯,暗付:“许飞娘,我此番如你所愿,希望你莫让我等失望。” ……………… 紫云宫乃是天一金母以无上法力,役使神鬼,行那鬼斧神工之术,费去许多心力,用了千年时光,方才开辟而成的海底仙宫,可谓是仙景无边,无殊天上。 宫内地域广大,所有道路、宫室,不是黄金、白玉铺就,便是珊瑚、翡翠砌成,到处光鉴毫发,纤尘不染。土地多是五色细砂,琪树琼林,所在都是瑶草仙葩,灿若云锦。 自纪宁那日重新布置紫云宫后,地域便越发广大。初凤姐妹三人见宫中有些地域荒芜无景,遂又按照自身心意,为紫云宫添建了好些宫室园圃、亭树湖沼。 故而,紫云宫越发集美增华,富丽矞皇,穷极精丽。 齐灵云姐弟随三凤走出宫殿之外,举目一看,便见眼前有一条宽约十丈的玉路,似是用整块晶玉凝成的一般,地平如镜,光鉴毫发。 路的两旁均种着各色各样、通不知名的瑶草琪花,放眼望去,只见五色缤纷,光霞灿烂,丽影交辉,香沁心脾。 每隔三数里,不是路中,便是道侧,必有一两处由碧玉黄金结成、看上去极为巧夺天工的亭台。 再加上紫云宫内四外均是晶壁通明,人行其内,如在镜中。 三凤走在前头,身穿云裳霞据,仙影嫂婷,花香鬓影,送菠流辉,宛若天仙化人,领着齐灵云姐弟二人遨游仙境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齐灵云把头一仰,望向天际,见上方晴碧澄鲜,水云流走,宛如沧海浮霄,另是一幅景象。 三人再行了前里许路,齐金蝉便见有长湖阻路,宽约数里,碧水如带,环宫而流。 有一条长约五六里的长桥,似玉虹般横卧水上。 他走到长桥之上,凭栏俯视,只见镜波浩渺,清深见底,湖中鱼龙曼衍,介贝成群,小只寸尺,大逾寻丈,异态殊形,千奇百怪,种类之繁,何止万数,俱是寻常人毕生难见之珍物。 三凤见他们姐弟二人贪看停步,凤目望向前方,嘴角含笑,口中发出一声清啸。 此处的海族俱是生具灵性,一闻此声,立时纷纷张牙舞爪,鼓髭扬鳍,争先恐后的朝齐灵云姐弟二人所立之处蜂拥鼓浪而来。 齐金蝉见三凤只是清啸了一声,湖中波涛立即钊举如山,万千种鱼龙介贝一齐昂头水面,向上拜舞。有的海族,更是发出各种异声,状若献媚。 姐弟二人未曾见过这番景象,突然眼前见到这许多滑稽的形态,俱都觉得好笑,尽展笑颜。 待齐灵云姐弟二人看了一阵,转身回顾之时,便见三凤的身旁不知是何时,便多了一位侍女。 这个侍女,名唤金萍。 金萍本是在附近执勤,忽听到此处的动静,知晓定是宫中主事之人在迎客,遂赶紧赶来,在侧随侍。 金萍资禀特厚,虽然身为侍女,但跟随纪宁等人修炼多年,一直奋勉勤修,深得初凤姐妹的喜欢,传下天书,功行甚深,又是精通敛息之术,行踪飘忽,来去如电,稍不留意,便会忽略到她的存在。 而齐灵云姐弟二人倏地见到海中奇景,看得有些出神。故而,他们姐弟二人自然是并未能及时察觉到金萍的到来。 三凤向齐灵云姐弟二人说道金萍的身份,金萍随即上前见礼后,便准备二次肃客。 金萍在旁随侍,见客人已待前行,下方的那些水族兀自昂头水面,并未离去,内有十几条身长几及十丈的奇形鱼介,更是抢在众水族的前头,舞啸越欢。 她见此,便低声骂道:“谁还耐烦看你们的这些丑态?还不快缩头退去。” 话才出口,当头的那十几条鱼介竟是露出似是害羞忸怩的神气般,懒洋洋地掉头回身,潜向水内。 紧跟着湖面上又是一番大骚动,万千水族一齐回身驶退。 湖水汹涌,雪浪奔腾,万点白痕,其去如电。 晃眼之间,那浩荡湖波仍在澎湃不休,水族踪迹已杏。 齐灵云姐弟二人看了,越发觉得好笑。 众人且谈且行,往北面的玉路一折,行不到里许的远近,前方两边的琼林尽处,便是妙香簃。 妙香簃乃是一座小山上面的一片平地,地仅二三十亩,种着十余株桂花树,行列虽是疏秀,因是地脉甘腴,灵泉滋润,每株桂花树均是高约十丈,大都十抱左右,荫被盈亩,枝干丛生,翠叶肥茂,繁花如云,此落彼开,四时不谢,宛如十余柄天花宝盖,金碧流辉。 齐灵云见每株桂花树的枝头俱是挂着桂实,大如巨杯,奇芳四溢,清芬袭人。 花林之中更是有一所深海底所产水沉竹建成的敞厅,轩窗空明,妙香暗送,沁人心脾。 齐灵云同齐金蝉刚一走近,便徘徊其中,齐赞妙绝,不忍舍去。 三凤见状,笑道:“此处乃是我师妹凌玉儿所布。她素来文雅,有许多闲情逸致,喜欢布置兴建,往往寻常景物只要经过她的微运巧思,便会成为一番奇景。当初恩师不喜紫云宫中的设备过于奢侈安逸,觉得非修道人所宜,遂重炼紫云宫,把宫中地域练得越发广大。” “此处本是紫云宫中较僻之处,向来无人留意。凌师妹入宫后,有次游赏宫景时,忽然走到此处,心有所感,便说要为宫中添设一景。她先是用法力改易山形,使其姿态生动,峻秀灵奇,然后在山顶辟出一片平地,建这一所敞厅,向恩师求来前古神木月桂树的枝丫,用法力催生,种出了这十二株灵桂树。” “凌师妹虽然学道多年,童心犹在。为了一新恩师及我等同门的耳目,并想藉此作一良晤。她行法布置之时,预先叮嘱我等不到时候,不可来此处观看。那日我一班同门除了我姐姐初凤带着师妹施龙姑在外行道之外,宫内修炼的众人均是接到她的传音告急。” “我等均是以为凌师妹有甚急事,或是宫内生变,俱都面带惊慌,全数匆匆赶了前来。到后一见恩师和凌师妹站而叙谈的身影,便是虚惊一场。我同寒萼师妹均是性子急躁之人,见状哪里能够轻易饶过她。好生折腾了一番后,方才步入此地,赏看凌师妹所建的妙香簃。” “我一班同门素来颇好,见此地景色甚妙,又有好些可供流连之地,遂时常相约来此欢聚,快乐非常,俱都不舍离开。有次在此连聚了十来天,引得恩师降下法旨申斥,才行别去。至今想起,仍是还叫人恋恋不舍呢。” 说罢,三凤又陪着齐灵云姐弟二人在那灵桂花树下流连了片刻,方才去了别处。 众人走完没有多久,龙力子恰好将许飞娘引来。 许飞娘心中有事,纵然面前有万千美景都好,均是视若无物,望之不见。 她假意在妙香簃赏玩了半盏茶的功夫,遂向龙力子笑道:“美景已赏,贫道已是心满意足。紫云宫贫道已是来过数次,那出宫之路我的懂的,就无须你带路了。你且退下去忙,贫道自行出宫。” 龙力子闻言,躬身应诺,返身回走。 走时,他心中暗忖:“纵然我不是精明之人,但这许飞娘这次行举如此之怪异,显然并非善客……” 许飞娘不知因自身此番行举的怪异,就连紫云宫的侍从都已是有所察觉,为何素来机警的金须奴却故作不知,大开后门,任由她行事。 此时的她,正望着紫云宫那两扇水晶大门,面露喜色。 许飞娘自法宝囊中取出两粒昔日冬秀所赠的沙母,口中诵咒,向着那两扇水晶宫门就是一掷,立时便有一团五色霞光,由小而大,往宫门四面分散出去。 第四十三章 临水谢,遇芝仙 紫云宫。 许飞娘站在紫云宫那两扇云蒸霞蔚、瑞气千条的水晶大门前,默运玄功,口中诵咒,按照冬秀所授之法,催动手中那两粒大如雀卵的沙母。 沙母看似是一个大如雀卵之物,才一出手,便有栲栳般大小,随即化作千百层透明的五色光霞,荧荧流转,往紫云宫大门覆盖而去。 只见噗的一声,沙母所化的五色光霞立即爆散成了一团五色彩气分布开来,紫云宫那两扇水晶大门立有千丈金光霞彩倏地冲霄而上,将那团五色彩气抵住,顿成奇观。 那千丈金光霞彩乍现,内中所蕴含似要毁天灭地般的威能,立被许飞娘所感应到,顿时不由面露大惊之色,暗付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幸好昔日与冬秀闲聊之时,在她口中听闻到了沙母的妙用,随即略留了一点心,把冬秀自二凤手中索得的沙母求取了一半。否则,单凭我此时的道力法宝,万难破得了此宫禁。” 思付完毕,许飞娘便见那团五色彩气似是飞龙夭矫般一阵腾挪卷舞,随即将紫云宫禁所化的千寻金霞倏地流波滚滚一般,往四外退去,霎时云散雾消。 许飞娘见神沙生效,一举将禁制泯灭,面前只剩两扇水晶大门,可肆意出入后,立转喜容,伸手将门推开,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 时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澄雾,银河渺渺,玉宇无声。 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站在迎仙岛上,望见南海之上忽有数十道各色不一的遁光破空而来,随即飞往海眼深处,满脸俱是忧愁之色,却在原地,未有动作。 这名白衣少年,正是杨鲤。 正当他为此忧愁之际,忽有一幢五色彩云凭空飞坠,落在延光亭前,随即现出两个姿容绝美的少女。 杨鲤一眼窥见来人,急忙走了上前,正待拜倒致词。 来人中,一个年纪较长、身穿紫衣的少女见状,嘴角含笑,用手微摆道:“有敌当前,无须多礼。” 杨鲤刚一弯腰,立觉下方有什么东西挡住,拜不下去。又见另一个年纪较轻,身穿粉衣的少女在侧摇手示意,只得长揖而止,随即站立起身。 他还未及开口说话,便见那个紫衣少女用美目遥注着南海那一望无涯的海面,轻声说道:“事皆有前定。此劫乃是紫云宫因果早定,宫中众人有大半又是仙福将次享尽,遂劫运将临。恩师早在静中默悟时,知道许多前因后果,又见若想保全众人,此劫左右不能全数避免,于是决定听其自然,免生别的枝节。” “对于此劫,恩师闭关之前,早已留下柬帖一封,上有仙示,指点机宜。我等打开一看,才知此劫虽难,但是宫中众人慧根未昧,素无积恶,我师姐弟众人又是广积善功,如今正道昌明,天命所忠,遂只要紫云宫众人万众一心,尊令行事,此劫必定能够安然度过。” “恩师仙示中又说,要等到那伏魔塔破,塔内众邪应运出世的紧要关头之际,众人方可竭尽全力,出手应对。于是我等方才吩咐宫中众人,纵然是发现有妖邪,必要先行禀报,不得随意出手。到了那时,你等相机行事,能杀掉一个从塔内外逃的妖邪,为世间除害,定要杀了一个。” 杨鲤闻言,方才愁色初敛,转了喜容。 ……………… 齐灵云姐弟二人游完妙香簃后,便同三凤一齐下了山。 她们一行人穿过一处植满奇花的花径,沿湖走不多远,便到绿珊水谢。 此地乃是紫云宫内一处长湖支流汇成的湖荡,方圆不过里许,湖中全是白沙,水吝牵丝,苹花散钿,绿水溶溶,清浅见底。 有一道十来丈的白玉长堤由西边湖岸起始,突向湖中。 长堤尽头处则是用海底万年碧珊瑚建了一座两宙方圆的水谢,上用二尺方圆的锦贝为瓦,文彩陆离,与波光的翠色掩映流辉,发为奇彩。 地上所铺就的是经过仙法化炼,融成一整片的上等水晶,通体晶明,贴波平浮,碧珊瑚的宝光下映,越发清澈,水中鱼介往来,纤毫毕睹。 再加上轩窗四启,里外空明,到处玉砌晶铺,纤尘不染,格外鲜明清丽。 齐灵云见状,不由暗付道:“此处之景与先前所见长湖的飞虹亘水,浩渺汪洋,浪诡波谲,鱼龙曼衍,壮阔雄伟之景,又是不同。不过,这紫云宫中的设备过于奢侈安逸,非修道人所宜。” 想到此处,齐灵云的神情上不禁露出了些许端倪,此时的三凤恰好一个转身回顾,看了个正着。 三凤一眼便将齐灵云的心思料出了个十之八九,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说道:“昔日恩师曾言紫云宫中之景物过于穷奢极欲,宫中门人、宫侍极易习于安逸,养成豪侈一节,于是驱神役鬼,大肆兴修紫云宫。不过,随着恩师的道行越发精进,对于天道感悟的越深之后,恩师对紫云宫的看法反倒是变了。” “这紫云宫的地域甚是广大。纵然我等身为剑仙,可驱神役鬼,驱使法术,筹计更改并非易事。正当我师姐弟一行人兴修紫云宫、功还未半之际,有日忽接到恩师法谕,说在灵空仙界中,纵然是贵为神仙宫阙的天庭,多是玉柱金庭,便是佛家,也是极乐世界,宝相庄严。窟居野处,苦行修持,其根本目的不就是为了修行者能够在初学时,收束身心罢了,并非永远如此。” “恩师法谕中,又说道我师姐弟四人的功候将到,只要不是有意作为,尽可各凭喜好,布置宫中景物,至于缘福,随遇而安。宫中原有诸景多是前人役使神鬼,费去许多心力建成,改建也非易事。与其多耗人力为此无关宏旨之举,何不勤加修为,将一切视如无见,安之若素,方是真正有道之士胸襟。” “至于先前所担忧宫中门人、宫侍或会习于安逸,养成豪侈一节,便是更无可虑。一则是能拜入紫云宫门下之人,俱是根骨福缘深厚之人,且是与紫云宫有所缘由之人。否则,紫云宫乃是珠宫贝阙,玉柱金庭,如此神仙宫阙,又岂是寻常之人盘踞之地?二则是恩师为人虽然良善,所立宫规却是极严,不容少犯。” “故而我师姐弟等人无论是门人,或是宫侍,均是取材尤慎。多方考量,方才会接纳入宫,准其入门。遂能拜入紫云宫之人,最多就是限于根骨缘福,不能求得上乘正果,决然不至于会中途堕落,有贻门户之羞。” 正当三凤与齐灵云叙谈之际,齐金蝉忽见一个形似婴儿,只有尺许高的小人,身穿白衣,摆动着两条其白如雪的嫩腿,其疾如飞,跑到三凤的脚下,口里呀呀直叫。 齐金蝉乃是孩子心性,见那小人生得可爱,便把手一伸,想要用手去摸。 齐灵云在旁看见,把那浑身如玉一般的小人的模样看得格外清楚,见它生得格外美秀,通体与人无异,却毫无血色,立即心中一动,认出小人乃是一种草类,禀天地灵气而生,幻化成人,并非真正是人,又早有听闻,这紫云宫中有头芝仙,千年成道,见状忙道:“金蝉万万不可。” 芝仙乃是一头肉芝修炼千年,方才成道,幻化人形。 修道之人只要得它的一点芝血,便可助长五百年道力,于是惹来了诸多异类及修道人的垂涎及迫害。 因此,芝仙的生性最怕生人。 芝仙本是跑得正疾,猛不防地见到有生人朝它伸手,立时受到了惊吓,忙将小脚一点,飞身而起,一纵有丈许高下,从齐金蝉的头上纵过,往三凤的身上一跳,随即晃眼便不见了踪迹。 齐灵云见状,走到齐金蝉的跟前,脸现薄怒之色,嗔道:“小弟好生鲁莽,适才那小人乃是紫云宫的芝仙,生性最是怕人。你这般失礼,回去我定当禀报母亲,让她好好罚你一回。” 三凤见齐灵云粉脸通红,指着齐金蝉就是一通责备,而齐金蝉则是被她说得颊红脸涨,一句也不敢作声,场面一时僵了下来,便走了上前,劝解笑道:“芝仙生得极好,自从被移植入宫后,我师姐妹等人无事之时,都爱抱着它玩。恩师觉得这样会妨害它的道行,时常劝阻,我等因是爱极,仍是不听。而芝仙也是最爱我师姐妹等人这般抱它,同它玩耍说话。” “金蝉师侄有此反应,乃是常事。我知峨眉派素来派规森严,妙一真人夫妇更是注重规矩。不过,金蝉师侄也是远来初到,不知就里,纵然有所失礼之处,亦是可以理解的,灵云师侄莫要责怪他。我倒是颇为喜爱金蝉师侄这幅赤子心性。” 把话说完,三凤又把头一转,面对齐金蝉,笑道:“芝仙胆小害羞,适才已趁机遁走了。不过,它对人心的感应,最为敏锐。一会我带你去见它,它感应到你的赤子心性,那时定会喜欢你的亲近的。” 齐金蝉闻言,心中又羞又喜,慌不择地走上前去,拉着三凤的衣袖,问道:“师叔,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三凤见齐金蝉的小脸急得通红,那样着急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便伸手捏了捏他的发髻,哄他笑道:“我从无虚言。” 齐金蝉立时欢喜得连口都没合上,拍手说道:“金蝉在此,谢谢师叔。我一会定当为适才之事,向芝仙赔礼道歉。” 三凤见状,只是又捏了捏他的发髻,笑而不语。 第四十四章 宫生变,显其威 紫云宫大门一开,不到片刻的功夫,许飞娘忽听海眼之上似有极细微破空之声,由远而近,随即便见有十来个奇形怪状,丑俊不一的男女穿过海眼,迈入紫云宫门前方的白玉石径。 许飞娘见此情景,心中大喜,急忙走上前相迎,笑道:“道友们,你们终于来了。” 来人正待答话之时,猛然听见连声娇叱,紧接着面前有人影晃过,现出二女一男,个个俱是容颜俊美、容止庄和,面有道气,手中各持宝剑法宝,将许飞娘及来犯众人团团围住,怒目相视。 这几个人才一现身,说了没两句话,便动起手来了。 最先动手的是一个粉妆玉琢、宛若金童的小孩。他一经照面,知道来人中,有许飞娘在内,便知是场硬战,不敢走丝毫怠慢,留神准备,戟指怒骂道:“你这不知死的泼贱!我母亲和餐霞师伯几次三番饶你狗命,你却屡屡兴风作浪。紫云宫本是清净之地,你竟然胆敢蛊惑各异派中的妖人来犯。当真是丧尽天良,寡廉鲜耻之辈。今日我再饶你,就不算是玄门弟子。” 随骂,他随将手一指,霹雳双剑化作两道红紫剑光,朝许飞娘等人迎面杀去。 齐金蝉虽然在御剑迎敌,却是暗中准备后退。 紧跟着,他身旁有一个青衣女子见状,忙将手中所拿的那面镜子举起,镜上面发出百十丈五色金光,亦朝着许飞娘等人迎面飞去。 许飞娘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齐灵云姐弟,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和他们同成一党的三凤。 为此,许飞娘心下不由又是惊慌,又是忿恨。 这番应许飞娘之约,来犯紫云宫的数十个妖人中的长臂郑元规和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因二人均是好色之人,一见来人中有两个绝色女子,齐忙喊道:“众位道友,待我擒她。” 说时,二人已是率先从妖云中飞将过来。 长臂郑元规和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先是放出剑光,抵御那迎面杀来的红紫剑光,然后一个伸手一指,放出一团烈焰,一个掐诀诵咒,放起一片五色迷人香雾,一齐飞向三凤和齐灵云姐弟。 齐灵云见敌人人多势盛,自身纵然有几分道力及法宝防身,也是两拳难敌四手,又惟恐他们乘隙侵入,毁了这方海底仙宫,急忙喊道:“来犯妖人乃是长臂郑元规和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这二人妖法厉害,小弟万万小心,切莫大意。” 说罢,她急忙伸手到怀中,摸出玉清大师旧时所赠的乌云神鲛网,随手往空中一抛,立时化作一团乌云起向空中,有亩许方圆,护着众人的头顶,将那迎面袭来的烈焰香雾均数阻住,丝毫入侵不得。 长臂郑元规眼看面前的两个绝色美人有法宝护身,自身法术未能到手,心下甚是垂涎焦躁,立时长啸一声,将两条手臂一振,倏地隐去身形,幻化成两条蛟龙一般的长臂,带着数十丈烈焰,直扑齐灵云。 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见势,连忙出手,放出一片五色彩雾紧随其后。 三凤本是打算带齐灵云姐弟二人遍游全宫,谁知方游了两三处,许飞娘便已动手破了紫云宫大门上的禁制。 禁制刚一被破,无论是三凤、金须奴,还是黄晶殿内的初凤等人,均是立时心生感应。 三凤感应到宫门被破后,不由秀眉紧蹙,停下脚步,随即将手一扬,一片五色霞光飞起,停在半空,转眼化作一面水镜,镜中显现出紫云宫大门前方的景象。 水镜恰好显现许飞娘面带喜色,迎向郑元规等人的场景。 三凤见状,匆匆同齐氏姐弟说了一声,便想动身。 齐金蝉少年气盛,总想着一展风采。慈云寺一役,他并未如愿,此番来紫云宫求药,恰逢此事,当下巴不得立时放出他的鸳鸯霹雳剑,斗上一斗。 又见来犯的敌人中有许飞娘,更是心急,于是闻言忙道,要一同御敌。 对此,齐轻云亦同意赞许的。 三凤闻言,停下遁光,转身看了齐氏姐弟一眼,寻思了一下,便同意了。 她们三人方一现身,三凤便立时察觉到此处的人数不对,本是一面用慧目环顾四外,查探四周;一面正待要施展法术,查寻那些不见踪影的妖人,以便应对。 见此情景,三凤忙道一声不好,暗付:“来犯妖人众多,妖术更是厉害,灵云道力浅薄,仗之护身的法宝不过只是玉清所炼的乌云神鲛网,本是有些不足,何况她还要分神去顾身旁的齐金蝉,恐怕难于抵御。罢了,纵然有些许妖孽能够潜伏入宫,恩师仙示中早有明示,大姐他们更是对此,早有安排打算,自是能够应付的了,无须我操心。” 一念至此,三凤也不再多想,二话不见,立时施展妙法,颠倒五行,转换阵势,将神沙甬道挪移到身前,一举催动阵图显威。 齐灵云刚放出乌云神鲛网,将郑元规和冯吾抵挡住,忽见郑元规化作一团烈火飞来,当中现出两条长臂飞舞而至,后面还紧跟着一片五色彩雾。 两条长臂只是击打了几下,乌云神鲛网便渐渐显得有点支持不住,笼罩于齐灵云等人头上的那团乌云受到了长臂的压迫,眼看着慢慢地就压将下来。 当齐灵云正愁难以脱身,准备死命相拼之时,又见身旁的三凤伸手一指,紫云宫大门前方处立有一道似匹练般五色霞光倏地冲霄而上,顷刻布散宫门前方,将她们与妖人一举分割开来。 随后,齐灵云便见三凤伸出一双玉手,也不用什么法宝,往上空的剑光丛中一抓,竟把与郑元规、冯吾剑光绞在一起的鸳鸯霹雳剑光分开,随即一把抓回,丢给齐金蝉,然后说道:“适才有妖人施展妖法,潜行入宫,以致伏魔塔生变,塔内所镇压的左道邪魔不久便要应运出世了。这边有我镇守,又有恩师所设下的神沙甬道相助,这班妖邪无从入侵。” “不过,伏魔塔那边的妖邪须有灵云你手上的天遁镜相助,方能镇压。金蝉又有百邪不侵的鸳鸯霹雳剑在身,可破妖法。劳烦你们姐弟二人辛苦一遭,前去相助我大姐,镇压塔内妖邪,以免他们逃脱,否则世间恐有大乱。” 齐氏姐弟闻言,自无不可。 三凤见状,眉眼舒展,先是朝齐氏姐弟二人莞尔一笑,随即伸手一指,立时便有一团五色霞光护住他们姐弟二人全身,联袂往紫云宫内伏魔塔的方向破空而去。 等到他们走后,三凤一个转身回顾,一双凤目透过神沙甬道的五色光圈,睥睨着许飞娘等人,嘴角含笑道:“该到你等了。” 三凤望着来犯众人当中带头的许飞娘,暗付:“纵然你气数未尽,未到伏诛之时,我亦要你为今日之举,伤筋动骨,大伤元气。” 而许飞娘这边。 她见仅是两个后辈小孩出手,三凤并未动手,己方的郑元规、冯吾二人又抢着出手,见此情景,觉得凭自己身份道力,不便再上前相助,于是只是在旁袖手旁观,也是暗中探查,往四面查看,看暗中还有没有敌人在潜伏。 不料不消片刻,场上情势突然大变。 郑元规突袭齐灵云,三凤见势开阵图,二者说来繁琐,发生只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罢了。 许飞娘一见那道冲霄而上、布散宫门前方似匹练般的五色霞光,认得这五色霞光的来历,大吃一惊,知道厉害,喊声:“不好!” 连忙架起遁光上前,把冯吾一拉,和郑元规说了声速退,便忙同冯吾齐驾遁光,纵出百十丈远近。 郑元规一时猝不及防,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元神所化的那两条长臂被五色霞光扫中,立时被削走了一些元气,心下立时又惊又怒,也急忙元神化光,转瞬遁走。 那五色霞光更是不饶人,随后又是迎面飞来。 许飞娘知道厉害,不敢怠慢,先从怀中又取出两粒大如雀卵、色如黄晶的珠子往那五色霞光中打去。 正是她从冬秀手中诱骗得来的沙母。 沙母才一出手,便化成千百层荧荧流转的五色光霞,与那五色霞光斗在一起。 三凤见状,嘴角微翘,面带讥讽,指着许飞娘喝道:“无知妖孽,不敢公然出战,尽卖弄这些雕虫小技,又济得了什么事?用我紫云宫之物来破我紫云宫的禁制,你当真认为我恩师苦心祭炼出来的神沙甬道会那么好破?” 说时,她又掐诀一指,那层五色霞光中倏地有千百根赤红晶柱,从四方八面涌现出来。 许飞娘见此情景,便知三凤将神沙甬道中的阵势发动,局势极为险恶,不敢有丝毫大意,忙令众人一齐退出那五色霞光所笼罩的范围。 这神沙甬道自从筑成以后,便无人敢来侵犯。 纵然是许飞娘以往到访紫云宫,均是经那在迎仙岛上轮值的人向宫内主持神沙甬道阵图的人禀报,得了许可之后,方才迈入。 当她进入之时,主持阵图之人早将神沙甬道的全阵停止。 因为从未出事,许飞娘只是知道佩着穿行神符,照着所传寻常出入之法来往,不但没有险阻,而且除了全甬道内的许多奇景之后,什么威能都未能见识过。 今日一见,其威能当真不容小嘘。 漫说紫云宫内众人皆非弱者,即使是单凭此神沙甬道,已足以保障紫云宫而有余。 众妖人此时也见识到了神沙甬道的威能,自知不济,连忙退了下来。 第四十五章 齐入瓮,双童至 伏魔塔周遭地上尽是细沙,五色纷耀,光彩离离,旁有大足十围、高达百丈的碧树森列,朱果翠叶,郁郁森森。 时常会有宫中的玄鹤丹羽、朱雀金莺之类的飞鸟仙禽来此,上下飞鸣,往来翔止。 阵阵清风过处,枝叶随风轻摇,发出一片琤纵鸣玉之声。 与那许多飞鸟仙禽的鸣声相和,令龙力子如闻细乐清音,笙簧迭奏,娱耳非常。 他奉命在此游巡守候多日,平日最爱的,便是眼前这番景色。 可是此时的龙力子,心中有事牵挂,哪里有心赏景。 许飞娘等人在紫云宫大门处闹的动静如此之大,纵然龙力子远在此地,亦也是有所察觉。 可是他因为自身担着看守伏魔塔的重任,又有纪宁留下仙示,预示必有妖邪来犯伏魔塔的先机,故而龙力子即使心中甚是牵挂前方胜负如何,亦不敢擅离职守,只是待在此处,多多游巡罢了。 正当龙力子徘徊悬想之际,耳畔旁忽然听到一种极为微细的破土之音,心中一动,立时精神大振,伏身在地,贴耳去听。 只见地底的响声虽然不甚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入耳得响声越发清晰,渐渐越来越近。 龙力子知来人定是擅长专门穿山破石,行地无迹之能,宫主仙柬上之言便要应验了,心中不由又惊又喜。 他唯恐自身一个不留神,便将来人惊走,坏了宫主的大计,急忙屏息噤声,将身形隐去,在暗中沉气凝神,静静注目。 龙力子刚隐去身形还没有过半盏茶的功夫,沙沙几声过去,随即便见三道青黄光华一闪,从碧树林中飞出三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头陀模样的人,头陀身后跟着的是两个作道童打扮的矮子。 这三个人一经出土,龙力子立时看出为首的那头陀身上灵光黯淡,想来定是本领平常,正欲出手,又望见后面跟着的那两个矮子道童非同一般,遂忙将气沉住,先不露面。 这来的三人,乃是人唤作神行头陀的法胜,及南海双童甄艮、甄兑。 神行头陀法胜此人百无所长,飞剑又甚是寻常,仅有一件长处,便是他在出家时节,无心中得了一部异书,学会了一种七星遁法,能借日月五星光华飞遁,瞬息千里,飞行最快。 许飞娘因恼紫云宫众人不顾往日情分,在慈云寺一役中出手,坏了自身的大计,且心中对紫云宫内的至宝及那几部天书起了贪念,遂起了攻打紫云宫的念头。 那日出山寻访及怂恿志同道合之人时,忽然想起了神行头陀法胜,见他有七星光遁之长,能够飞行绝迹,对自身谋求暗中攻破伏魔塔,释放出塔内妖邪,盗取肉芝等诸事均是大有用处,遂特地前去拜访,邀请他一起攻打紫云宫。 还命神行头陀法胜施展七星遁法,前去南海伏牛岛珊瑚窝相邀两个南海散仙,人称南海双童的甄艮、甄兑。 许飞娘同神行头陀法胜说道:“这甄氏弟兄与紫云宫早有旧怨,道友去了只要说邀请他们一同攻打紫云宫,大破伏魔塔的话语,他们兄弟二人必会应约前来,出手相助。” 神行头陀法胜问其缘由。 许飞娘笑道:“昔日紫云宫主纪宁曾同其弟子,抓了甄氏弟兄之父甄海,镇在那伏魔塔之中,以至于甄氏弟兄与父生离数百年。甄海的妻子鬼女萧琇与丈夫甄海夫妻情重,为救出丈夫苦练道法,不幸走火入魔。临终以前,萧琇再三嘱咐二子将自身传下的道书学成以后,务必要前往紫云宫,寻纪宁同其弟子一干人等斗法,救出父亲。” “不想那纪宁同其弟子一干人等仅在短短在数十年间不知在何处觅得了几部天书,道行一日千里,先后纷纷证得那地仙业果。他们又坐拥紫云宫这处海底仙宫宝地,身上法宝甚多,大多均是前古至宝,更是难惹。” “纵然敌人势大难惹,自身道力低微,甄氏兄弟二人亦是不忘先母遗愿,为救父亲,攻打了紫云宫几回,均是不敌败退。后因机缘巧合拜入散仙天游子的门下,习得一身道法,甚是了得。尤其是穿山入地之术,当今世上鲜少有人能比得上。” 神行头陀法胜觊觎紫云宫中的千年肉芝,听完前因后,二话不说,便立时施展七星遁法,出发前往南海伏牛岛珊瑚窝。 不用半日的功夫,就将南海双童甄艮、甄兑邀请前来。 许飞娘命他们三人先去同被她蛊惑前来的华山派一干人等会合,自己则是先去紫云宫,寻觅时机,凭借神母之力,破开纪宁所设的海底禁制,然后他们一干人等通过南海海眼,一举进攻紫云宫。 南海双童甄氏弟兄一进入南海海眼,望见紫云宫的大门,便自告奋勇,以为紫云宫内纵然有禁制封锁,也挡不了他们兄弟二人所习道术的穿山入地之能。 此行前来的妖人中,为首的是一个红脸男子,名叫史南溪。 他先前本是滇西魔教开山祖师叱利老佛门下弟子,如今西藏魔教之祖毒龙尊者的师弟,后因机缘巧合,现如今入了华山派。 史南溪本是穷凶极恶、心胸狭小之人,见甄氏兄弟二人自持神通,自告奋勇,要先行潜入紫云宫,不由疑心他们兄弟二人见宝起意,临时生了异心。 又见一旁的神行头陀法胜偷偷向自身递了个眼色,遂派神行头陀法胜跟着同去,说有个照应。 甄氏兄弟此数之所以会应邀而来,目的有二:其一是想要借许飞娘、史南溪这一干妖人之势,攻打紫云宫,攻破伏魔塔,顺势救出父亲;其二是对紫云宫中千年肉芝起了觊觎之念。 一见史南溪要派神行头陀法胜跟在他们兄弟二人身后,便疑史南溪是有了监视之心,心中为此甚是不悦,却面上不显。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伸手一拉,默运玄功,化作两道青黄光华一闪,便遁入土中不见。 神行头陀法胜见状,连忙施展遁地之术,紧跟其后。 到了土里一看,神行头陀法胜见甄氏兄弟二人果真是道术惊人,直穿地底千百丈,直似鱼入江河般,游行无阻,自己所习的钻山入地之术哪有这般神妙。 甄氏兄弟二人本是不悦,见他紧跟其后,更是不悦,立时生出想要拿法胜取笑之心。 他们兄弟二人仗着自身法术玄妙,将足一登,便是数十丈远近。 法胜自然是知晓史南溪派他一同前来,明着派他前来相助,暗中实是监防的深意,见状立时急忙施法跟上。 他虽然是顺着甄氏兄弟二人打通之路前进,但此时到底是在山石沙土之中,不比天空水里,哪里追赶得上甄氏兄弟二人。 法胜累了个力尽精疲,兀自落后。 而甄氏兄弟二人一经施展法术,直钻到紫云宫的地下,穿石行土,仿佛是破浪分波一般,并无阻挡,心中甚喜。 直至他们下到千余丈左右,再循着海底山脉想要往横走,快到达紫云宫内的地界时,立时便觉着前方的石土均是和别处不同,异常坚硬,休想容易穿透。 甄氏兄弟二人用尽法术心力,花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方才只钻进了二三十丈远近,而前往紫云宫又只有面前这一条通路。 正在他们着急,钻寻无路之时,忽见左侧不远,三人行过之处,有一团白色影子一晃而逝。 落在甄氏兄弟二人身后的法胜见状,看出便宜,立时首先追将过去。 法胜刚一追到先前那团白影所停留之处,便发出前方有一处地方,泥沙异常松软。 他立时心中大喜,连忙施展本领,往前一钻。 法胜所经行之处,约有二尺方圆,恰好可容人进入。虽然一样有泥沙填没,但是法胜只要一经使法穿行,便会顺溜已极,仿佛这地底原有一条斜行往上的现成甬洞。 因为离身二尺之外的石土,均是如先前那般异常坚硬。以至于因法胜在前面穿行,甄氏兄弟二人纵然能够地行神速,也不能够越过他,反而是循着法胜施法所开的甬道前进。 甄氏兄弟二人穿行这条土石松散之处时,发觉此处像是一种伏生土内的东西出入之路般,且他们的鼻端还能隐隐约约闻见一丝香气,便料定适才所见那团白色影子定是自身所求的千年肉芝。 因为紫云宫的地质坚硬,纵然是甄氏兄弟二人精通穿地之术,都万难穿透,那团白色影子竟能开辟出这条土石松散之路。 若非天生灵物,绝无此能。 甄氏兄弟早有耳闻,千年肉芝通灵无比,差一些的法术封锁,都阻它不住。 想到此处,他们兄弟二人越发肯定适才所见白影便是紫云宫中的千年肉芝,见法胜贪功直前,暗忖:“一路来时,都是我兄弟二人给你开路,这时发现肉芝,你却抢在前头。听闻那紫云宫主纪宁算无遗策,我等能够借由此道潜入紫云宫,上方未必没有准备。你法胜莫看这里土松,便认为紫云宫通行无阻,到时中了紫云宫中人的埋伏,便叫你知道个厉害。” 想到此处,甄氏兄弟不由对视了一眼,停下了穿行。 兄弟二人自出世开始,便从未分开,心意相通。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毕竟大利当前,甄氏兄弟只是停了一下,便继续往前传行,只是暗中做了堤防,准备随时施法遁走。 等到快达地面,神行头陀法胜首先迫不及待地飞出,甄氏兄弟二人也就随在后面,飞身直上,深入紫云宫腹地。 龙力子见他们三人飞离了地面足有十丈之外,知道时机已到,立时口诵真言,飞上前去,将怀中的一道金色灵符取将出来,往空一展,随即便见一道金光飞起,瞬息不见。 他见金光隐没,知晓埋伏俱已发动,敌人的退路已被均数封锁,万难逃遁,方才现出身形,大声喝道:“大胆妖孽,胆敢犯我紫云宫,如今已入樊笼,还不快快束手受缚!” 说时,龙力子伸手一指,一道青光立时朝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及神行头陀法胜迎面飞去。 甄氏兄弟二人一经飞身而出,一眼便望见前方所矗立的伏魔塔,晶莹剔透,映日生辉。 兄弟二人一见伏魔塔,立时心中大喜。 第四十六章 五烟罗,大衍 紫云宫,黄晶殿。 秦紫玲姐妹二人来到时,见殿中霞光腾耀,殿门业已大开。 姐妹二人见状,立时急忙飞了进去,进殿一看,见身穿云裳霞帔的初凤长身玉立,双手背负,站在一面寒芒远射,宛如一个冰轮高悬,大约五丈许方圆的大镜子前,望着镜中的景象,嘴角含笑,凤目微眯,眸中却无半分笑意,反而透着些许冷厉。 秦寒萼性急,一见初凤神色不对,正待张嘴说话,秦紫玲在旁见状,连忙伸手一拉,秦寒萼回头与姐姐秦紫玲对望了一眼,便心理神会,抿嘴不语。 大约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初凤方才转了喜容,回身笑道:“二位师妹为何这时回宫?青螺峪之事已完?” 秦寒萼闻言,立时抢在前头,走上前去,含笑答道:“师尊命我姐妹二人同玉儿师姐前去青螺峪,相助凌浑师叔诛魔开教,我等岂敢违背。青螺峪那边已然事了,诸邪亦也被我等合力击退。因我姐妹二人心忧宫内之事,遂急忙赶回,想要尽一番绵薄之力。玉儿师姐也想赶回,不过被凌浑师叔所拦,故而没有与我姐妹二人一同回宫。” 初凤先是听秦寒萼说青螺峪事已了,颇为惊讶。直至听到凌玉儿想要回宫被其父凌浑所拦后,不由心中一动,抬眸看向秦寒萼时,又见她脸上红光直透华盖,分明是有吉凶要应在此劫之中,越发觉得师尊命除了她姐妹三人及金须奴之外的弟子出宫一举,暗含深意。 她本是因宫中之事为此忧心,又见秦紫玲、秦寒萼两位师妹为助力她们渡劫,急忙赶回宫中,秦寒萼竟是也要应劫,不由愁道:“二位师妹一番好意,回宫相助我等渡劫,不料我适才观寒萼师妹脸上的红光直透华盖,吉凶恐在片刻。我这里有一件防身法宝,乃是师尊吩咐二凤前去诛杀一妖邪所得,专能抵御外教中的邪法,今日赠送与你,希望能护你周全。” 说罢,初风从腰间法宝囊中取出一个用五条丝线织成的网罩,细软光滑,薄如蝉翼,递在秦寒萼的手中,然后说道:“此宝名为太乙五烟罗,乃是昔日混元祖师的防身至宝,神妙非常,有无穷妙用。你如若是遇上不能匹敌的妖人或者妖术邪法,便将此宝取出。这太乙五烟罗一经祭起,便会化作五道彩色云烟,大小由心,将你笼罩,不致受人侵害。到了那时,无论是邪法妖人,或是诸般法宝飞剑,均是丝毫奈何你不得,想来定能保你无忧。” “紫云宫内阵法总图设此殿内,我须在此镇守,以免有人趁机来犯,无法脱身。三凤此时正在紫云宫门前,借由神沙甬道抵御来犯妖人。有些许妖人趁机潜入宫中,欲夺宫内至宝及千年芝仙等灵物,金须师弟已然前去应敌。而甄氏兄弟二人已然到了塔前,伏魔塔破时机已至,适才我已命二凤赶去。不过塔内妖邪众多,且均是道行不浅,我恐二凤应对不来,劳烦二位师妹前去相助。” 秦紫玲、秦寒萼二人闻言,暗自心服,当下也不便深说。 秦寒萼连忙伸出双手,接过太乙五烟罗,行礼道谢,随即同姐姐秦紫玲走出黄晶殿,然后展动弥尘幡,化成一幢彩云,比电还疾,往伏魔塔方向飞去。 ……………… 凤栖山,拜月坡。 坡上修藤翠竹,黛色参天,风动琅玕,声如鸣玉。更有奇石小峰掩映其间,块块玲珑透瘦,孔窍甚多,有风吹过,便会有自成乐声,由石中鼓吹而出,与坡上的竹声、泉声互相交奏,成为繁响。 拜月坡是芝仙参星拜月之地,乃是凌玉儿因极为喜爱芝仙,特意花费了许多心思,为它所辟。 因芝仙生性惧人,拜月坡又是它每日出游盘踞之地,于是纪宁为了避免有人惊扰芝仙,命宫中侍从若无要事,均是不可轻涉此地。 故而久而久之,此地除了纪宁时常来之外,便是初凤姐妹、金须奴等人会来此了。 芝仙去寻三凤,忽见齐金蝉这个生人,被其所惊后,便本能的遁回拜月坡。 自纪宁闭关后,紫云宫宫禁总图‘混元大衍图’便由初凤所掌。 紫云宫门刚一被破,手掌宫禁总图枢纽的初凤自然是会随即心生感应。 她借由伏羲镜,施法显化宫门前的景象,随即发现有妖人趁机潜伏入宫。 初凤心知这群妖人来犯紫云宫的目的之一便是芝仙,妖人入宫必定会前去拜月坡肆扰芝仙,遂唤金须奴速去护持。 金须奴闻讯,亦也心忧芝仙安全,竟不等初凤施法将宫禁总图‘混元大衍图’的妙用发动,便默运玄功,施展缩河行地之术,化作一道光华没入大衍图之中。 这缩河行地之术极为玄妙,一经施展,便能沧海一粟,户庭千里。更何况那紫云宫总图‘混元大衍图’又是纪宁炼成之物,金须奴所习道法神通与其一脉相承。 故而金须奴只消顷刻,便即到达拜月坡。 他到之时,恰好望见芝仙如同小孩一般,跳跳纵纵地往竹林深处走去。它才走了几步,又低头往地下看了一看,好像是发现什么似的,不住东寻西找。 过了一会,它一无所获,站在原地,唇咬玉指,面上露出沉思之色,迟疑了半晌,方才又继续欢跳着往前行走。 金须奴见状,抿嘴一笑,隐去身形,跟在其后。 芝仙走进竹林深处,上了一个大约有亩许方圆大小、莹洁如玉、石色墨绿的天然石台,先是望空长嘘了两声,其声虽然不太大,但是极为清越,非常悦耳。 随后芝仙面向东方,跪拜了一阵,方才起来朝天吐出一团白气,如数十道游丝在空中飘摆,过了一会,又吸了回去。 台上有一块高足有三十丈,大约十丈,形如莲花,好似是天地雕琢而成般体态灵秀的翠玉,乃是此处的禁制枢纽。 随着芝仙吐纳灵气,翠玉上方随即现出一道五色灵光,将其笼罩在内,助其炼化灵气。 正当芝仙因吐纳灵气而无心他顾之时,石台下方忽有一道光华飞了上来,光华敛处,现出一个容貌美秀的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一见那石台之上吐纳灵气的芝仙,二话不说,伸手一指,便有七道粉红色的光华朝芝仙所立之处围剿而去。 芝仙自从移植紫云宫这处洞天福地后,因日受紫云宫内众人的爱护,导致逐渐忘了机心,不过始终是灵物所化,耳目灵敏。 它适才未入竹林前,便闻着有生人的气息,心中甚是惊异,只是未曾寻到,又想着此处被纪宁设下玄门仙家禁制,定是无患,于是将心放下,吐纳灵气。 粉衣女子一经现身便动起手了,这一番动静立时把芝仙惊醒。 芝仙一眼看见剑光朝自身迎面飞来,惊得“呀“了一声,便想往前逃跑。 它晃了晃自身的小手指,身上所笼罩的那道五色灵光随即冲霄而起,将粉衣女子的剑光抵在空中,使其无法下落。 粉衣女子见状,柳眉轻挑,飞身上前,伸开两手,径直朝芝仙扑了过去。 芝仙听见动静,不禁回了个头,见那粉衣恶人朝自身扑了过来,石台又是经纪宁用符咒祭炼过,不似其他地方一般,芝仙见土就能钻入。 眼看芝仙因闪避不及,以为自身要遭受大难,吓得呀呀直哭之时,它的身前倏地现出一个羽衣星冠,面如白玉,丰神俊秀的少年道人。 这少年道人正是金须奴。 金须奴望着那粉衣女子,抿嘴一笑道:“吾恩师向来好客,故而紫云宫在这数百年间来了不少客人。不过,对于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我紫云宫素来是不欢迎的。” 说时,他轻挥手中的铜扇,一片金色霞光飞起,闪耀夺目,照眼生颖。 粉衣女子认出来人是紫云宫主门下弟子金须奴,知道厉害,急忙召回空中那七道粉红色的剑光,化作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金色霞光疾如电掣般与粉衣女子的剑光屏障绞在一起。 不消片刻,粉衣女子的剑光屏障中响起了两下似是裂帛般的声响,随见屏障中有两道粉红光华倏地断裂,化作满天花雨,四散洒落。 赫然是粉衣女子的剑光抵挡不住金霞的威能,被绞断了两口。 这粉衣女子名唤李玉玉,人称桃花仙尼,昔日曾在赤身教主鸠盘婆门下修道,因背师盗宝,遂被鸠盘婆逐出门墙。 当初李玉玉被赤身教主鸠盘婆追回,重申五戒,逐出门墙时,鸠盘婆对其说道:“你既然不愿在此苦修,此番离了我门下,日后道途成败全仗汝的修为。当今世上,诸门异派之中,能躲去七劫,成了正果的人尽有。你须谨记着一句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李玉玉想起此事,心下不由又惊又恨。当下怒睁杏眼,倒竖柳眉,张着一张比血还红的香口,朝金须奴大骂道:“你这紫云宫门下不知死活的业障!竟敢毁去你仙姑的宝剑,不叫你识得厉害,我便枉叫桃花仙尼!” 说时,她一面将残余五道剑光收了回去,一面掐诀,另施邪法。 金须奴见自身驱使清宁扇随手一击,对面妖人的飞剑便断了两口,暗付:“紫云宫正值未劫,恩师的仙柬中又曾有勿令来敌漏网,否则遗祸将来之言。来人法宝既然不如我,何不趁此时机,先除去此人?” 他未及过多思付,便见对面的李玉玉破口大骂,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现出一幅恨不得要上前咬自己两口肉的神色。 金须奴见状,心下觉得甚是情急可笑。 他刚想着回骂两句之时,李玉玉倏地化作一片桃色烟光,径直冲霄逃走。 金须奴见对面的敌人骂得起劲,便想着她即使知道抵敌不过自己,也决然不会就此逃走,故而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未及出手拦截。 眼看李玉玉所化的桃色烟光,已经由浓而淡,似有似无,如薄雾一般四散分开,转瞬间,便要没了痕迹。 金须奴一心记着纪宁柬帖所言,认为放走来敌必是异日的隐患,朝身后的芝仙伸手一指,把其传送回安全之处后,随即将足一跺,跟着破空追去。 第四十七章 退耿鲲,宝塔倒 倚天崖,双杉坪。 那双株古杉树依旧铁干撑空,雄奇伟秀,直似两幢极大华盖一般,荫被掩映着一座小寺庙。 站在几里开外,隐隐地可望见寺庙的一段红墙,更是可听闻到庙中有钟鱼梵呗之声随风吹送,仿佛是庙中人正在作晚课一般。 有一名紫衣女子自远处走来,她脚下不过只是迈了一两步,便将两三里的路一举迈过,行抵到庙前。 此座小寺庙虽然看起来并不太大,但是松竹森秀,门对孤峰,更有清溪流经,流波近岸,种满白莲,荷香沁鼻,令得此处景色更为幽丽。 紫衣女子见状,心想:“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昔日的贫瘠之地,自师伯来后,倒是变得灵秀了起来。” 她抬起玉手,正欲轻叩那两扇庙门之时,庙门自开,走出一个满脸银髯,相貌清秀,身穿麻衣的老和尚。 紫衣女子见老和尚左手持着念珠,右手掐着法诀,缓缓走出,一经相见,还未及开口说话,先是把他的右手一扬,立有一股旃檀香风朝自身拂面而过。 紧跟着,便听见老和尚笑道:“你师命你前来之意,我已知晓,无须多言。如今劫数将临,你师尊距离飞升不远,你又有夙孽在身,极易会被妖人所利用。你且好生在此处暂随我修禅,待到时日一到,自可离去。” 紫衣女子闻言,连忙作揖行礼,口中一番称谢后,便念了一声佛号,也不再多言,随即移步,同老和尚走入那座小寺庙之中。 等到她走入庙门之后,其身后便有金光一闪,庙门忽闭,古杉树下的小寺庙倏地不见踪影,只留下那双株古杉树迎风而动,枝叶发出希希沙沙的声音。 这名紫衣女子,正是金针圣母之女,纪宁昔日所收记名弟子施龙姑。 因她自身夙孽深重,极易坏了心性,纪宁又功行圆满,飞升在即,力有不逮之下,于是将她托付于黄川老和尚,想要借由其的无上佛法,助施龙姑化解夙孽,以谋成道。 ……………………………… 南海,迎仙岛。 先是东南方暗云之中飞来一片红云,裹着万点火星,其疾如电,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便已邻近迎仙岛附近海域。 岛上的杨鲤察觉到动静,走出半步多客栈一看,立时认出那团红云乃是昔年曾进犯紫云宫,被宫主等人施法击退的南海着名妖仙翼人耿鲲遁光所化。 他情知自身不是耿鲲敌手,便慌不迭地往客栈中跑了回去,欲借宫主纪宁在迎仙岛上所布的禁法和埋伏的法宝暂为抵御。 不料杨鲤还未返回客栈,西南方又有动静声响。 有一道朱虹由极远处划空而来,来势神速,猛恶已极。 其声才入耳,晃眼便飞近。 当杨鲤以为那道朱虹亦是来犯妖人,心中大惊之时,便见那道朱虹后来居上,当先飞到迎仙岛上空,与耿鲲所化的红云遥空相隔,大约百十里路。 光敛处,现出一个姿容极美的少女,青衣赤足,手持葫芦,嘴角含笑,对着耿鲲所化的红云道:“耿鲲道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那团夹着风雷之声的红云中,胁生双翼的翼道人耿鲲倏地现出身形,伸出他那一双似火般红的手臂,指着那青衣少女骂道:“你是何人?是何身份?也胆敢称你道爷为道友,阻我去路?今日如若不说出理来,道爷叫你难逃公道!” 青衣少女闻言,也不着恼,反倒是抿嘴一笑,答道:“我是何人何身份,道友一看便知。” 说罢,她把手一伸,对着翼道人耿鲲一指,便有一道长有百丈的朱虹立时冲霄而起,似是流星飞驰般,朝翼道人耿鲲迎面直射过去。 翼道人耿鲲自恃太高,轻敌过甚,心目中除了对纪宁还有一二分顾忌之外,对于这个挡在面前的年纪不大,且不知名的青衣少女,哪里放在眼下,只顾说话逞威,并未施法动手。 见青衣少女伸手一指,手发朱虹,往自身迎面飞来,耿鲲见状,微微笑道:“微末伎俩,也敢在道爷面前来卖弄!” 说时,他肩上的两翅微展,翅尖上射出两道赤红如火的光华,将那道朱虹敌住。 这两道赤红如火的光华本是耿鲲仗着天赋本能,配合两翅上面的长短羽毛,修炼数百年,方才练成的法宝。 不论仙凡遇上,为其打中,不死必伤,端的厉害非常,凶毒无比。 耿鲲自付自身的法宝一出,当今世上除了有限的几件纯阳至宝之外,余下的法宝、飞剑均难抵敌。 他满拟敌人飞剑必定不敌自身法宝,不死亦是必带重伤,不料只一经照面,便觉敌人飞剑光华势盛,压迫不支。 那两道赤红如火的光华如同遇见克星一般,被那道经天朱虹迎着只是一绞,随即一声爆音,赤红光华便纷纷散如残雪。 翼道人耿鲲见状,不由大吃一惊,猛然想起面前的经天朱虹正是自身的对头克星南明离火剑,方料要糟。 只因翼道人耿鲲凶横已惯,不甘就此败逃,坏了自身的威名,仍想试为抵敌。 就在这个微一迟疑之际,翼道人耿鲲猛然瞥见青衣少女将手中的葫芦掀开葫盖,立有一道青光激射而出,飞到空中,倏地一张,化作一片薄薄一层,色如淡烟,似是雾毅冰绡般的大网,便要朝自身包没上来。 那网才一现出,耿鲲识得此宝乃是如意水烟罗,正是他的对头克星。 他情知如意水烟罗一出,又有南明离火剑所化的经天朱虹电舞虹飞环攻上来,自身此行不能就此全身而退,于是忙把自身苦炼多年,最近方才得炼成的一粒内丹火珠喷将出来,化作一团足有十余丈大小的火球,将网口略微撑住,使其无法合拢。 紧跟着耿鲲怪吼一声,身形一晃,缩小了十之七八,似是弹丸一般,由网隙中飞逃出去,尤为神速,杨鲤由下仰望,都未曾看见他是如何逃出去的。 青衣少女随即呼叱道:“今日群邪齐犯紫云宫,本是定数,我原不愿多管,唯恐坏了宫中人的仙业。不过你这个扁毛妖孽,本不在此处应劫的群邪名单之中。你受了许飞娘的蛊惑,想要趁紫云宫主不在之际作乱,我岂能容你坏我大事。因你今日恶贯未满,故而本宫方才特地网开一面,不然,你又怎能在我手中逃走?” 说时,她伸手一指,如意水烟罗所化的大网便宛若风卷残云般由外而内,往里反兜上去,将那团火球包没,火光立灭,化为一粒赤红如玉、晶莹剔透的圆珠,落在网内。 耿鲲本是见自身形势万分危急,只有拼舍损耗元气,用自身那一粒内丹元珠将如意水烟罗暂时挡住,等到他运用玄功,化身逃走后,再行施法收回。 一见此番情形,耿鲲立时明白了面前这个青衣少女的身份,吓了一个亡魂皆冒,忙乘着其收回如意水烟罗之际,慌不迭地施展玄功,飞身遁走。 青衣少女手中把玩着那粒赤红如玉、晶莹剔透的圆珠,见耿鲲化为一片似是彗星般的火云,横空逝去,其疾如电,不过瞬息,踪迹已杳,只能微微一笑,仍停在原地,未有其余动作。 这个青衣少女正是纪宁。 纪宁将足一跺,降下遁光,飞到杨鲤的身前,将手中的那粒圆珠向他的手里一塞,然后笑道:“此物乃是耿鲲苦炼多年,近期方才功成炼就的一粒内丹火珠,甚是珍稀。不过,此宝我留之无用,你既有缘目睹,便赐予你防身。” 杨鲤原是站在半步多客栈门前观战,在下方见纪宁连用两件紫云宫至宝,心中一动,对纪宁的身份已是有所察觉。 他听闻此言,连忙伸出双手,将那粒内丹火珠接住,又急忙行礼拜谢。 纪宁摆了摆手,示意其无须多礼,抬起一双星眸望向不远处的延光亭,见亭内那光华乱闪,随时变幻,连慧眼都看它不真的神沙甬道,不由呢喃道:“算一算时辰,伏魔塔也该破了,谷辰要重现人间,不知到时……” ……………………………… 紫云宫,凤栖山。 伏魔塔上空有二十四点银色光华宛似二十四颗碗大的流星在空中飞舞。 此乃甄氏兄弟二人先前的师父天游子所传的镇山之宝——用十余对千年虎鲨双目炼成的鱼龙幻光球,甚是厉害。 甄艮掐诀一指,悬空在空中的鱼龙幻光球立时往伏魔塔飞去,及至与伏魔塔一接触,倏地变幻了颜色,星光大如笆斗,辉映中天,将凤栖山上伏魔塔周遭的一片仙景照的彩霞纷披,瞬息千变,浮光耀金,流芒四射。 龙力子见状,暗道不好,刚把手伸出法宝囊中,正要有所动作之时,忽听身旁有人传音说道:“莫要出手,任他攻塔破禁。” 他顿时认出传音之人正是宫主纪宁门下二弟子二凤,转念一想,便知甄艮此举恰好合了二凤心意,遂假意装作因此心神疏懈,剑光已被甄兑压得光芒大减。 紧接着,龙力子将手一招,随即身剑相合,往伏魔塔那边退走,诱敌深入。 隐身在旁的二凤见状,暗付道:“孺子可教也。” 初凤在黄晶殿内察觉到自身特地给妖人进犯伏魔塔所留的入口有所动静,遂忙唤二凤赶来,伺机而动。 二凤一到,便见龙力子隐身在侧,直至那甄氏兄弟二人及神行头陀法胜远离地面后,方才将禁法发动,然后从其身后飞出。 一经照面,龙力子立将自身飞剑化作一道青光朝甄氏兄弟二人身上飞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 甄氏兄弟中的甄兑虽然挂念伏魔塔中的父亲,不过到底是天赋异禀之人,耳聪目明,立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看,见剑光迎面飞来,便大喊一声:“来得好!” 他伸手一指,也将自身的飞剑化作一道青光飞起,将龙力子的剑光敌住。 甄艮唯恐乃弟吃亏,一面亦将自身剑光飞起,助阵甄兑,一面趁机从法宝囊内取出师父所传的镇山之宝“鱼龙幻光球”,一经脱手,便是化作二十四点银色光华,朝伏魔塔处飞去。 鱼龙幻光球只是在伏魔塔塔身上连连几绕,伏魔塔上的金光连闪了几下,塔顶的镇塔宝珠立时破碎,化作一道七色霞光冲霄而起,然后伏魔塔便似是沙塔遇水一般,轰炸而倒。 二凤望着那道冲霄的七色霞光,又见伏魔塔倒之处,有一团团的黑影飞舞而出,立时弥漫上下四方,笑道:“伏魔塔倒,谷辰现世,群仙劫起,紫云宫破。今日便是我姐妹三人了结夙因的成道之日。” 说罢,她嘴角含笑,脸上却是神情淡漠,右手虚握,似是手提着一柄虚无缥缈的飞剑一般,遥空指着塔倒之处。 第四十八章 修罗网,飞娘逃 紫云宫门外,有一层五色光华乱闪,许飞娘、郑元规等人上前试探了几番,怎奈神沙甬道甚是厉害,他们不仅毫无寸功,反倒是被三凤趁机出手,杀了他们当中的几个党羽,铩羽而归。 因连遭失利,许飞娘等人都在气忿头上。华山派为首的史南溪更是为此,气得暴跳如雷。 史南溪一见自己这边连遭失利,又看出自三凤开启了那神沙甬道之后,她便不再现身应战,退却到神沙甬道所化的五色霞光的后方,伺机而动。 他认为三凤之所以有此举,分明是那紫云宫主纪宁早就算出今日之事,预先留下护宫之法。 不过,史南溪觉得神沙甬道虽然甚是厉害,但是也只是伎俩止于此。如若他们一齐用法力攻打,并不难将面前这神沙甬道所化的五色霞光消灭,然后攻入紫云宫,随心所欲。 想到这里,史南溪索性将周遭的一干党羽唤来,让他们无须再用飞剑法宝试探神沙甬道,而是各持华山派门下的独门法幡,按方位站定,由他和长臂郑元规、粉孩儿冯吾三人总领全阵妙用,施展都天烈火阵法。 史南溪打算借由都天烈火阵法,每日早午晚三次,用神雷及阵中炼成的先天恶煞之气,攻打神沙甬道及紫云宫,将其一齐炼化。 许飞娘在这一干人等中是最为厉害,最有本领的,但是因她对阵法尚未谙熟,史南溪便请她领了几个党羽在周遭巡哨,以防敌人冲出,对外求救。 史南溪想着在这攻打期间,如若那紫云宫纪宁的一干好友不得信来救,此役绝无败理。 却丝毫不知这神沙甬道乃是纪宁耗费不少心血所炼,且在这数百年间不断改良,使其具有无穷妙用,岂是他们一干人等短期内施展妖法魔阵所能消灭的。 史南溪只管在这里打着如意算盘,三凤在神沙甬道后方见状,不由哂笑出声,暗付道:“许飞娘,史南溪,若非师尊另有安排,我等自有打算。我早叫你二人尝一尝神沙甬道的厉害。” 因纪宁事前留下仙柬,其上明示初凤姐妹三人应有此次被因之厄,紫云宫亦是应有那破宫之劫,她们姐妹三人方能化解夙因,一举成道。 于是,三凤长身玉立,站在神沙甬道后方,仍旧史南溪等人催动都天烈火阵,发动烈火风雷猛力攻打神沙甬道。 烈火风雷一经飞近神沙甬道,神沙甬道立时自生妙用,五色霞光宛若万丈惊涛,突地往上升起,足有数十丈高下,随即往下一拍,烈火风雷随即消弭不见。 三凤见状,更是将自身的长袖一展,本是往上升起的五色霞光立刻便暴涨,足有数倍,打在因施法布阵而临近神沙甬道的几个妖党的身上。 紧接着,便听见有两三声惨呼响起。 史南溪此时正在总领都天烈火阵,刚感应到神沙甬道的动静,还不及施展法术抵御,连忙率众打算稍微退后一些之时,忽见那五色霞光暴涨,立时暗道不好,明白自身小觑了神沙甬道,便眼睁睁地看着自身门下几个党羽,因遇五色霞光骤起,来不及退却,被五色霞光卷走,一身皮肉尽数被消去,便连元神都未曾逃出,葬身在那五色霞光里。 敌人分毫未伤,自家人却是惨死了三个。 一干妖人锐气顿挫,直气得史南溪与许飞娘在那怒发不止。 就在这时,紫云宫地底微震了一下,随即三凤便察觉到本是布散紫云宫门前的神沙甬道因此露出一丝缝隙。 她心下叹息了一声,然后将手一扬,飞起无数层的五色光圈,飙轮电转,流光荧荧,直往神沙甬道之中飞去。 转眼之间,咝咝之声大作,五色光圈越来越盛,而原是笼罩在紫云宫门之前的神沙甬道,则是越缩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三凤也不收身前那无量数层的五色光圈,将一双凤目轻抬,睥睨着许飞娘等人说道:“伏魔塔已倒,塔众群邪即将现世,我便要回转宫内,前去相助镇压,无暇再理会你等这一干无知妖孽,且暂饶尔等狗命!如若你等再不知死活,胆敢踏入我紫云宫半步,我姐妹三人定教你等有来无回。” 说罢,她将手一招,那无量数层的五色光圈便飞散消灭,化作一柄玉尺,被三凤握在手中。 史南溪适才带着自身的十来个党羽稍微往后退下了些许,以避开神沙甬道的锋芒,猛然望见神沙甬道中有无量数层的五色光圈飞起,疑是三凤又要驱使神沙甬道,因不知其中玄妙,故而急忙率众飞遁避开, 许飞娘见状,亦也忙着飞遁开去。 直至三凤现身,他们二人把话听完,立时大怒。 许飞娘见神沙甬道久攻不下,本在踌躇,忽见三凤口出狂言,虽然知其是定有所恃,不过她自付自身苦修多年,一身道力法宝均是不弱于人,纵然是那紫云宫宫主纪宁在场,她亦有信心,与其斗上几个会合。 于是,许飞娘大喝一声:“大胆贱婢,胆敢在本仙姑面前如此猖狂!我之前不过是看在你那师父紫云宫主的面上,不同你一般见识罢了。你竟不知好歹,口出狂言,今日便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将手一指,一道青光宛若神龙出海,直往三凤的顶上飞去。 三凤见状,抿嘴一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 说时,她忙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璇光尺施展开来。 许飞娘便见三凤只是将手一扬,便有无数量层的五色光圈飞起,飙轮电转,朝自己的剑光飞去。 才一接触,许飞娘便觉那无数量层的五色光圈似是磁石引针般,将自己剑光吸住,其力甚大。 许飞娘忙运玄功,拼尽全力,方才能以将自身剑光收回。 这时,她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许飞娘见自己这一方连遭失利,便连自己出手,都差点被人用宝夺了去,飞剑不保,越发怒发如雷,又知三凤法宝厉害,便匆匆伸手去法宝囊内,把自身近年来在黄山五云步炼成的修罗网取将出来,倏地收回剑光,往空一撒,立有无数缕似轻烟一般黑丝激射而出,转瞬间起了愁云惨雾,万丈黑烟弥漫开来,中簇拥着无数大小恶鬼夜叉之类的鬼怪,从四外潮涌而来,往三凤所立之处包围了过去。 而许飞娘则是趁机隐去身形,纵然三凤用慧目去寻,亦是不知其的去向。 霎时间,原本云蒸霞蔚、瑞气千条的紫云宫,一下子变成了愁云漠漠、惨雾靠靠的鬼蜮之地。 这修罗网乃是许飞娘耗尽心血,为了第三次峨眉斗剑所炼的至宝,污秽狠毒,无与伦比。 网中的鬼魔夜叉全是幻影,又能夺人心魄。 敌人只要把心神一分,立时便要为许飞娘的六贼无形针所暗害。 许飞娘自练成此宝后,从未动用过一次。她想着留这此宝,当做自身的秘密武器之一,到了那第三次峨眉斗剑之日,对战峨眉派之时,方才动用,一招制敌于死地。 谁料她心念一动,此次攻打紫云宫,屡屡失利,又见三凤用言语辱骂,其身上的法宝飞剑俱是非比寻常,且是紫云宫中的主要人物,所以才打算放出此宝,准备痛下杀手,以泄自身的心头之恨。 本要离去的三凤见状,立时大怒喝道:“贱婢尔敢!” 正当她气得要取出法宝对敌之时,猛然听见身旁有人娇喝道:“三凤糊涂,还不速速前去和你姐姐初凤她们会合渡劫,在这与这两个妖孽纠缠个什么劲。” 紧跟着,三凤的眼前倏见一亮,随见有万丈金霞,夹着迅雷,自天直下。 金光迅雷,接踵而至,将紫云宫门前的妖气尽扫,来人也自空中飞降了下来。 三凤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一个容貌绝美,身穿青衣,腰系紫绦,手中提着一个长约七八寸的白玉葫芦,一身气势迥非寻常新进可比的少女。 她心刚一动,还未及出声招呼,便听见有人惊呼道:“史道友速走!” 话音未落,那人已是化作一道黄光,破空遁走。 三凤认出那道逃走的黄光,正是许飞娘。 原来是许飞娘因初次使用修罗网,惟恐三凤觉察其中玄妙,下手甚速。除了自身将飞剑收回之外,便连同伙的史南溪等人都未及打个招呼。 她一看修罗网所化的黑云妖雾已将对面的三凤盖住,使其纵然身居慧目,也看不见自身所在,心中大喜,急忙又从法宝囊内取出六贼无形针,刚待觑准三凤,准备乘隙发放,忽听天际之上有破空之声甚疾。 许飞娘抬头一看,见有一道长才尺许的紫光,宛若是流星电闪一般,从遥空中飞驶而来,其速快得异乎寻常。 就在她闻声昂首之际,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临头不远。 许飞娘一见来人的遁光,便知是敌人来的救星,只是那紫色遁光向来少见,一时半会,她未猜得出来人是哪一派中人物。 就这么一寻思的当儿,忽然一片光华自天直下,照得大地通明,便连四面海水俱成金色,奇芒飞射,耀目难睁。 眼前倏地才亮得一亮,紧接着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夹着百万金鼓之声,从云空中直打下来,直打得妖气四散,海水群飞,恍如山崩地裂一般。 许飞娘闻出这雷声有异,猛然想起一人,立时大吃一惊,吓得连来人面目都未及看清,便慌不迭地收转法宝,口中急忙喊道:“史道友速走!” 然后,她将手一伸,把周围的党羽拖到身前,随即架起遁光,往天边逃去,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那青衣少女见状,只是抿嘴一笑,也不理周遭那听闻许飞娘之言,四外奔逃的史南溪等人。 她转过身来,对着三凤说道:“你姐妹三人之中,你夙孽最重,还不速速前去伏魔塔,按照预选的安排,了结夙因。” 三凤一见青衣少女眉眼间的神色,立时认出来人身份,急忙答道:“徒儿遵命。” 说罢,她便架起遁光,星飞电掣般直往紫云宫内飞去。 第四十九章 摄神法,火灵珠 紫云宫内,凤栖山,拜月坡。 金须奴刚追击桃花仙尼李玉玉,飞到空中,便见细草繁花,茂林如锦,地平似毡,景物甚是绮丽。 低头往下一看,金须奴发现下方已是移形换影,并非适才自身飞起之地,也看不见下面紫云宫的景象。 再一抬头,便一眼瞥见桃花仙尼李玉玉此时正掩藏在一株大树后面,一面赤着全身,一面手中拿着一副小弓箭朝着自己,作势欲放。 金须奴秉承一股天地纯阳乾明离火之气而生,生具一双慧目法眼,经过多年苦修,道力又高,一眼便看出眼前的那些木石花草虽然远远望去,生得甚是繁褥华美,但是细一揣摩,却是了无生气,宛若假设,显然眼前所见均是大树后的桃花仙尼李玉玉施展妖法所化。 他的身子还未及触地,便望见四外有一片极薄的五色轻烟往上合拢,转瞬不见踪迹,随即立有一股异香朝自身扑面袭来,令他如同饮了琼浆玉液般昏昏欲醉,身疲体软。 金须奴察觉到自身的异样,立时惊醒,心想:“适才所见的那片五色轻烟与先前所见不同,若非自己生具一双慧眼,还不能望见那五色轻烟,这股香气更是来得古怪。还是小心为上,以免阴沟里翻船,上了那李玉玉的当。” 正当金须奴准备放出飞剑法宝,破解李玉玉的法术之时,他的脚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落地。 刚一触地,金须奴立时察觉到地面不对,地皮肉腻腻地,令人不由顺势往下一软。 金须奴见势,知道不妙,先不求功。 他急忙伸手一指,令剑光护住自身,随即想要将足一跺,将身飞起,暂避一二时,脚底却似如踏泥浆般被粘住,不可自拔,同时全身阳脉偾兴,有一股热气正由足心往上升起,心更是荡了两荡。 金须奴暗道不好,急忙一拍脑后,有一颗足有鹅蛋大小,赤红似火的圆珠自空中浮现,不住地滴溜溜滚转。 这颗圆珠看上去体积虽大,不过却甚是轻灵。 此珠正是那文蛛腹内孕育千载的乾天火灵珠,自那日纪宁前往天蚕岭取得此宝后,便将此宝转赐予金须奴,以助他成道。 乾天火灵珠一经浮现,立时便光华大盛,大放红光。 站立在其下方的金须奴被照得眉目皆赤,人都变成了一个红人。 金须奴刚一催动乾天火灵珠,便觉脚下一轻,束缚全无,急忙立将身子拔地而起。 在百忙之中,他偶一低头,看见下面哪有什么草地花木,只是一片亩许大小,似是彩云般的锦茵,李玉玉正赤身露体,仰面朝天,卧在下面。 金须奴见状,心中大怒,伸手一指,他头后那宛若一团比栲栳还大、与日争辉的乾天火灵珠倏地化作一只红色巨手,宛若飞星般下射,朝那躺握在地的李玉玉迎头抓下。 李玉玉感知到动静,忙将自身那一双玉腿一伸,便有一股五色烟雾蓬蓬勃勃,疾如飘风,往上激射。同时那股先前隐没的五色彩烟又由隐而现,从天空四外包罩下来,将金须奴所驾遁光围困在内,且蕴含有一股大力,将他吸住,令其脱身不得。 此法换作元阴摄神之法,乃是赤身教主鸠盘婆传予李玉玉的秘法,以元阴吸阳,甚是厉害。 金须奴本是特异纯阳之资,正好被此法所克。 以他现如今的道力神通,亦是在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得。 正当金须奴为李玉玉元阴摄神法所困之时,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色巨手轰然而下,李玉玉身前那股五色烟雾抵御不住,瞬息便被一举震散。 李玉玉见状,急忙施展换影移形之法,将身潜入地下,方才避开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色巨手。 金须奴虽然中了李玉玉的元阴摄神法,逐渐头昏脑涨,步入昏迷的境地,但是元神尚有主宰,又有乾天火灵珠这第二元神相助。 因乾天火灵珠势大,李玉玉见势不敌,稍避其锋,金须奴一击未成,随即立将乾天火灵珠召回,化作一道火光,以玄门度气之法,将其化作真元运转,化作一道赤红真气,将七窍打通,又经过一十二重关穴,直至运行全身后,方才把身上所中的妖法一举破解,复又清醒了过来。 因金须奴身居纯阳之体,神光满足,对李玉玉有大用,使其心终难舍,不愿就此退走。 她又见金须奴趁着自身稍避其锋的这个当儿,便转瞬借着乾天火灵珠护体,将自身素来无往不胜的法术给破解了,更是觉得自身脸上无光,气得把满口银牙一错。 李玉玉隐身在旁,带着满腔盛气,望着在半空中闭目调息的金须奴的俊脸,越看越爱,越发心痒难耐,哪里舍得就这般丢下眼前这个生就仙根仙骨、丰姿夷冲的男子。 她呆看了一会儿,一时色令智昏,心想:“我这心上人因有那颗宝珠护体,令我诸多法术及法宝都是奈他不得。如今看来,只得我要似先前一样上前涉险引诱,方才能够将他身上的那颗宝珠诱离其身,然后我再趁机用桃花七煞销魂网,将他一举困倒。到了那时,纵然那颗宝珠如何神异,亦没了主人元神主宰,想来也是无用之物了。” 想到这里,她便当即现出身形。 李玉玉因知金须奴的法宝甚是厉害,自身只要稍一不慎,便会吃了大亏,故而她不敢轻用自己的飞剑,而是将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放起空中,朝金须奴迎面飞去。 她明知自己的飞刀虽多,却决不能够使得金须奴损伤分毫,只不过李玉玉想着有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在,能定将金须奴的剑光法宝敌住,然后他们相斗片刻,她再施展法术,迫使金须奴催动乾天火灵珠。 只要乾天火灵珠一离其身,李玉玉便趁机施展自身的至宝“桃花七煞销魂网”,将金须奴一举擒获,回山取乐。 既能一洗先前败退之辱,又能与心上人阴阳相合,以助自身道行大进。 李玉玉只管打着如意算盘,她对面的金须奴见其刚一照面,便伸手一指,随即有百十道粉红色的光华飞起,朝自身迎面袭来,心知她还有别的妖法,不敢轻视,当下大喊了一声:“来得好!” 话音未落,金须奴伸手一指,三阳一气剑立时飞起,化作三道朱虹,隐带风雷之声,疾如流星,朝那满空飞舞的桃花飞刀绞杀而去。 这三阳一气剑乃是汉未仙人张免的炼魔之宝,三阳相生相应,收发同一,其威能不在长眉真人所炼的炼魔除邪之宝鸳鸯霹雳剑之下。 此剑为纯阳之质,最为契合秉承天地纯阳乾明离火之气而生的金须奴。 经他多年采用自身真元所化的纯阳乾明离火及紫云宫内的天一真水加以洗练,外加真元培育,威能早胜往昔。 金须奴刚把剑光祭出,李玉玉便立时看出三阳一气剑的非比寻常,不禁大吃一惊,暗忖:“日前听飞娘说起紫云宫内富比海底龙宫,奇珍异宝极多,我还道她是夸大其口,诱骗于我。不想今日一见面前这个心上人,一经出手,要么就是玄门奇珍,不然便是仙家至宝。飞娘果然诚不欺我,紫云宫果然富饶。” 空中飞舞的桃花飞刀乃是李玉玉所炼,哪里是得道仙人所炼三阳一气剑的对手。 只见那三阳一气剑所化的三道朱虹一经与那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所化的粉红丛相遇,桃花飞刀立时光华锐减。 李玉玉见状,不禁有些着忙,再一看金须奴只是将飞剑放出,便将自身的桃花飞刀压得光华渐减,知道再耗下去,自身必定情势危急,可是让她就此放手,她又心有不甘。 正当李玉玉心下迟疑的当儿,金须奴见自身的剑光虽然压得妖人的飞刀光华锐减,妖人也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妖人的飞刀依旧活跃,变化无穷,想要大获全胜,还得要些时候。 金须奴算计破宫时辰相隔渐近,如若不能早将面前的妖人除去,伏魔塔那块少了自身的助力,岂不是要多生意外。 他无意再与李玉玉多作纠缠,伸手一指,头后的乾天火灵珠再度浮现,化作一只红色巨手,朝李玉玉所在之处迎面抓去。 紧接着,金须奴又急忙将遁光纵起,与空中的三阳一气剑会合,随即身剑合一,三阳一气剑所化的三道朱虹立时光华大盛,宛若一道经天长虹一般,伸长开来,倏地闪了两闪,立时将满空飞舞的那百十道桃花刀光一齐卷住。 李玉玉见自身的辛苦多年炼就的飞刀,一经被金须奴的剑光卷住,任由她如何施法,均是无法收回,已是心惊。 又见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色巨手,朝自身迎头飞来,已是不及抵御。 李玉玉见此情形,情知自己那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必定难以保住,危机瞬息,如若自己不及早忍痛割爱,恐怕受伤难免。 于是,李玉玉当下把满口银牙一错,弃了那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不要,掐诀施法,转瞬遁离原处。 只见一片桃色淡烟散处,李玉玉的身形已是悄然不见。 第五十章 妖尼死,谷辰出 李玉玉临走之际,早就暗中将七煞销魂网取出,手掐灵诀,口诵咒语,将手一扬,随即千万道其细如丝的七彩光华飞起,交织成蛛网一般,飞射到空中,转眼便弥漫全岛,直似天幕,晃眼便朝金须奴所在之处罩将下来。 金须奴见状,只是以为她又使前计,想要趁机逃走,于是忙又身剑分离,现出身形,伸手一招,将击空的第二元神乾天火灵珠召回,持在手中后,便开始伸手掐诀,运转真元,一口真气由口中喷出,喷在持在手上那颗精光上烛重霄,可与日争辉的乾天火灵珠之上。 紧跟着,乾天火灵珠上立有一团红光透起,照向空中,随即便化成一团火云,带着万丈烈焰,朝李玉玉放出的那万千缕七色彩丝射去。 转眼之间,那一片火云已经布散天际,将空中那七煞销魂网所化的千万缕七色彩丝全数托住,便燃烧了起来。 李玉玉刚待将身子隐去,还待在暗中准备施为,忽见金须奴手持乾天火灵珠,朝上喷了一口真气,照向空中七煞销魂网,便放出一团火云,朝七煞销魂网射去。 她虽知金须奴手中的乾天火灵珠乃是纯阳至宝,不怕邪污,纵然金须奴为七煞销魂网所困,有此宝在,未必能将面前的心上人一举困住。 李玉玉没有作全胜之想,却也未将乾天火灵珠放出的那团火云放在心上。 她满心认为自身所练的至宝七煞销魂网乃是凝聚天地间极毒极污之气炼成,有形无质,隐现随心,无论仙凡,或是什么法宝飞剑,只要一经被此网罩住,便会万难脱身。 到了那时,自己再化身入内,稍微施展一下法术,便可将金须奴取舍如意。 殊不知金须奴催动手中的乾天火灵珠所放出的火,与寻常道家所炼三昧真火不同,乃是至阳至刚的乾天灵火,其威能可煮海烧山,专破七煞销魂网这类法宝。 就在李玉玉这个寻思的当儿,七煞销魂网已是布满乾天灵火,尽数燃烧了起来,那九九八十一口飞刀桃花飞刀更是被金须奴趁机用三阳一气剑所化的剑光绞成粉碎。 霎时间,粉红色的残光洒布满天,乱落如雨,徐徐落下。 隐身在旁的李玉玉一见自己的七煞销魂网不但没将金须奴所发的烈火灭去,反被它将自己苦炼多年、存亡与俱的至宝燃烧。 她一时情急之下,竟是忘了利害,将身纵起,飞升空中,打算掐诀先将七煞销魂网收了回去,另用别的法术与金须奴斗法。 金须奴这一双天生神目,虽然不能像纪宁慧眼那般透视云雾,洞烛幽冥,但是若论瞩机察微,防患未萌,却是要比纪宁那双慧目强得多。 他因李玉玉善于隐遁,行踪飘忽,早晚必有诡计,唯恐她会隐身来犯,本是运用神目,注视着四外的动静,以防万一,忽见空中隐隐有一片极为微薄的桃花烟光飞射而出,与先前所见李玉玉逃走时的遁光极为相似。 以金须奴如今道法较深,经历宏广的目力,这般留神观察,也仅是略微看出一丝痕迹罢了。如若换作是紫云宫中其余诸人,定是丝毫未见了。 金须奴见状,便断定是桃花仙尼李玉玉要来作怪,于是急忙暗中小心,加紧防备,决计不使李玉玉再行漏网。 他一面又将乾天火灵珠祭起,化作一只红色巨手,星驰电掣朝李玉玉所立之处呼啸飞去,一面忙将手一指,空中的三阳一气剑倏地分化成了数十道朱虹,光华满天,顿增了许多威势,亦也朝李玉玉所立之处飞去。 李玉玉见那九九八十一口飞刀桃花飞刀全毁,已是心痛不已。一时情急,飞到空中,掐诀施法,想要收回七煞销魂网时,发现此宝竟被下面的火云吸住,令自身收不转来。 她顿时停留在那咬牙切齿,不舍就走。 就在这时,从下面火云中倏地又冲出一团斗大的红光巨手,李玉玉一时不查,已然被其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李玉玉知道不妙,可是她此时再想要施法遁逃,已是来不及了。 红光一闪,李玉玉的隐身法术先被破去,在空中现出形体。 正当她张皇不决之时,三阳一气剑所化的数十道朱虹已冲破千层彩丝飞来,转瞬便朝李玉玉惊虹电掣般迎面绞杀而去。 李玉玉万万没想不到自身的隐形法术会被金须奴看破,一时不察之下,便被乾天火灵珠所化的红光巨手擒获,金须奴的剑光又来的如此之快,不由吓了个亡魂皆冒。 她为报性命,立将一切抛之脑后,不暇再顾,忙运玄功,想要元神离窍,化光遁逃。 可是任由李玉玉如此催动体内真元,默运玄功,她的元神都是无法离窍而出。 李玉玉急忙凝神内视,方才发现自身元神之所以不能离窍,只因元神已被一道红光罩住,困在体内,故而任由她如何运功,元神均是无法离体逃生。 她见此情形,便知自身死期已至。 李玉玉睁开双眸,望着身前那数十道如虹似的剑光,樱口一张,大喊一声:“飞娘误我!” 紧接着,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金须奴将三阳一气剑同乾天火灵珠召回,收入法宝囊中,望着地上李玉玉那两截尸身,轻声说了句:“道阻且长,我仗剑行之。行而不辍,惟愿道途可期。” ……………………………… 伏魔塔废墟前,有数道黑影显化身形,甄氏兄弟望见其中一个生得狮头环眼,凹鼻阔口,獠牙外露,赤发披肩,生相甚是凶恶的男子相貌时,面上立现喜容,齐声大喊:“父亲。” 他们兄弟二人所唤之人,正在被困在伏魔塔中数百余年的甄海。 甄海久未现世,突得自由,神色不由有些呆愣恍惚,看上去一副失魂丧魄,如醉如痴的模样,又听闻有人唤他父亲,闻言望去,见不远处有两个梳着丫髻的道童脸上正挂着满满地欢喜之色,憧憬之情望着自身。 他看了一眼,便认出甄氏兄弟,将嘴一张,正准备唤一声孩儿之时,忽见林中有道黑影,直往甄氏兄弟二人迎面飞去,忙道:“孩子们小心!” 甄氏兄弟二人听闻此言,立时警觉,以背靠背,持宝在手,环顾四周时,倏地听见一声像是夜猫子般的怪啸,然后兄弟二人头上便凭空现出一个四五尺高、塌鼻凸口、红眼绿毛、一身枯骨、满嘴白牙外露的僵尸。 他们兄弟二人只顾环顾四面,起初还是丝毫没有觉察,直至那僵尸朝他们二人伸手一抓,头上传来的破空劲风将甄氏兄弟惊动。 甄氏兄弟二人把头一抬,看清头上那僵尸的奇丑相貌,不由又惊又气,同时将手齐扬,手中的飞剑化作两道青光飞出,直朝那僵尸的头上飞去。 那僵尸见状,不慌不忙,怪笑了一声,然后把嘴一张,吐出一道黄烟,击中那迎面飞来的两道青光,随即当当两声,青光落地,现出飞剑原形,灵光大损。 甄氏兄弟二人见势不好,急忙将手一拉,身上黄光一闪,同时遁入地下。 那僵尸本是往下一跳,想要追到地底的,不想他颈上锁着一条铁链,双脚底下又套一个铁环,他刚一跳起身来,还未遁入地下,铁链已尽,只好乖乖飞回地上,站在那处,用两手扯住颈上的那根铁链,又咬又叫,却没有办法将其弄断,挣脱束缚。 那僵尸气上心头,望见身旁不远处的神行头陀法胜,用他那一双枯瘦如柴的手臂往前一捞,神行头陀法胜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把抓住。 紧接着,那僵尸将他抓到嘴前,不理神行头陀法胜口中的连连求饶,张嘴一咬,当场将神行头陀法胜咬断咽喉,吸尽精血元神,化作一具形容干枯的干尸,丢在地上。 甄海原见那僵尸扑向自身两个孩子之时,已是纵起遁光,往前飞去。 只是没等他飞到,甄氏兄弟二人已经见势不妙,遁入地底,于是甄海便停下脚下的遁光,静观其变。 就这般看了一阵,甄海此时已是认出那僵尸的身份来历,心下大惊,不由惊呼道:“原来是谷辰你这个妖孽……” 他话还未及说完,谷辰一听甄海唤他作妖孽,立即把一双凶目移向他,然后对着甄海狞笑了一声。 紧接着,谷辰化作一道黑气,晃眼飞到甄海身前,与其大约只有三二尺的远近,随即伸出他那两只根根见骨的大手,往甄海的头上抓去。 甄海一被谷辰近身,便觉着寒毛倒立,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他见谷辰把手一伸,直朝自身的头上抓来,知晓自己不是谷辰的对手,已是未战先怯,又想起适才所见神行头陀法胜的惨状,更是越发胆寒。 甄海不假思索,便连忙咬破自己的舌尖,跟着喷出一口精血,立时施展血遁之术,化作一道血光,逃离了原处,然后再也未见其踪影。 谷辰见状,睁着自身那一双时红时绿,转幻不定的怪眼,环顾四周,望着一处狞笑道:“凭你也想脱出我掌心?” 说罢,他便把自身那一颗宛若髅骷般的大脑袋如铜丝纽的拨浪鼓一般摇晃个不停,随即谷辰颈上的铁链倏地化作一道红紫火光,似是龙蛇一般,朝半空中一处无人所在飞去。 第五十一章 甄海死,金蝉莽 一道足有百十条尺许宽、数十丈长的红紫火光在盘绕飞舞,隐隐可以望见有甄海的身影被困在内。 甄海双手挥舞间,有数道黑光飞起,打到那道红紫火光之上,溅起道道火光。 他在那里左冲右突,意图想要冲出重围,可是甄海并不知将他困住的这道红紫火光并非谷辰所炼之宝,而是长眉真人昔日所炼的伏魔之宝“火云链”。 那日长眉真人用七修剑把谷辰诛心而死时,早便知晓谷辰因盗取异派剑仙可一子的一部道书,元神早就能够变化幽冥,纵然自己此时已用七修剑将其的肉身诛死,只要不当场将谷辰的元神消灭,等到若干年后,他仍旧能够复活重生,还是一样会出土为害,为祸人间。 可是长眉真人因自身飞升在即,当时不及运用八九玄功将谷辰的元神炼化,出于权宜之计,便给他的颈上锁上了一根火云链。 紧接着,他更是在峨嵋派的众弟子面前留下了一个预言,等到谷辰因伏魔塔倒而重现人间,作乱人间界之时,自有能人手持伏魔至宝前去寻他,将其一举收伏。 谷辰的肉身元神被纪宁施展玄门先天妙术,将他的尸身和元神一齐封闭在伏魔塔中,已然有了数百年余年。 在这数百余年间,谷辰早便悄无声息的,在伏魔塔中,从死而生,元神复苏。 谷辰一经复活,便发觉自己的肉身因为伏魔塔内的风雷,已成了一副枯骨,细颈上有一根火云链,将他的元神困在肉身之中,无法逃脱。 连元神都无法出窍,谷辰想要逃出伏魔塔,更是渺茫无望了。 于是,谷辰自复生之后,便在伏魔塔中,用尽心力,将细颈上的那根火云链炼得长短随心。 不过,火云链到底是长眉真人的伏魔至宝,对谷辰有着生克妙用,谷辰自身无法取脱火云链,仍旧无法离开伏魔塔半步。 直至今日天数所限,伏魔塔倒,谷辰方才能够逃离伏魔塔。 甄海不知内中详情,误以为面前将自己围困住的这道红紫火光乃是谷辰所炼之宝,一心施法,意图想要冲出重围逃生。 可是,单凭他所习的道书所修成的道行法力,及书上所记载的法术,又如何能够奈何得了长眉真人所炼的伏魔之宝“火云链”呢。 甄海一番折腾,不过徒劳无功。 谷辰见状,立时把自身那张阔嘴咧开,露出满口撩牙,似笑似哭地怪啸一声,然后把手一指,射出一道绿气。 那道绿气一经射出,转瞬化作化成千万点黄绿火星,如同一窝蜂般穿过火云链所化的红紫火光,往甄海身上径直飞去。 甄海见那千万点黄绿火星还未及近身,自身便觉得妖气薰人,头晕目眩,立时知道被其近身,否则自身必定性命不保。 他宛若是惊弓之鸟一般,化作一道黄光,左躲右闪。 就在这时,原本遁入地底下的甄氏兄弟二人见乃父性命垂危,一时情急之下,竟不假思索,便飞身而出,口中一同喊道:“父亲,我们来救你。” 甄海本在躲闪,听到此话,知道两个儿子为救自己,竟不顾自身安危,现出身形,大惊之下,不由心神稍疏。 谷辰看出便宜,忙将撑在自身细颈子上的火云链舞到疾处,那道红紫火光立时声势大作,不过晃眼的功夫,便将甄海一举击中。 甄海在猝不及防之下,立时便被火云链所化的红紫火光所击中,随即更是为火云链所捆,被带到谷辰的身前。 谷辰虽然将对自身有着生克妙用的火云链用得随心所欲,但是用的时候,却也要忍受着受其反噬之苦。 火云链在那头尽显威能,将甄海一举擒获。同时在这头,也是将谷辰烧的身上绿毛焦臭,触鼻欲呕,痛得他满嘴撩牙乱错,宛若山响。 谷辰看着身前目瞪神呆,宛如泥塑的甄海,倏地裂嘴一笑,然后伸手一抓,掐着甄海的脖子,大嘴一张,立时咬了上去。 不过须臾,甄海便被吸尽精血元神,惨死当场。 甄氏兄弟二人几番折腾,只为将父亲甄海救出伏魔塔,一享天伦之乐,不料会如此这般匆匆一见,连句话都未曾说上,便就此生死相隔。 他们兄弟二人的遁光速度不及谷辰杀人嗜血的速度,只能在旁亲眼目睹,父亲甄海被吸尽精血元神而死。 甄氏兄弟二人看得目眦欲裂,一时之间,心中又悲又恨,手中的法宝大放宝光,直往谷辰头上飞去。 谷辰见状,随手将甄海那形如骷髅的尸身丢弃在地,然后厉声嗥叫,化作一道黑影,晃眼穿过重重宝光,飞近到了甄氏兄弟二人身前,又伸出他那两只根根见骨的大手,分别往甄艮、甄兑的头上抓去。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五色霞光,疾如星飞电掣,已自半空中凭空飞坠,现出一男一女,男的英姿俊美,年纪极轻,女的美如天仙,看上去似是有十七、八岁。 来人正是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和妙一夫人的一对儿女,三英二云之一的齐灵云及峨眉七矮之一的齐金蝉。 齐金蝉刚一飞到,便见一个形如骷髅的怪人对两个梳着丫髻的道童下手。 他见那怪人生得头骨粗大,脸上无肉,鼻塌孔张,目眶深陷,那一双怪眼时红时绿,闪闪放光,身子瘦如枯木,极少见肉,浑身上下有道乌烟笼罩,显然并非正派之士。 而那两个梳着丫髻的道童,却是生得长身玉立、丰神挺秀,让人看了都爱。 齐金蝉少年心性,嫉恶如仇,见谷辰生得这般模样,已是心中不喜,把他断定为邪魔中人,又见甄氏兄弟二人一身仙骨,神采奕奕的模样,更是将心偏向于甄氏兄弟那边。 于是,齐金蝉大喊一声:“妖孽休得猖狂!” 说时,他也是将手一指,鸳鸯霹雳剑化作两道紫红剑光,直往谷辰的顶上飞去。 谷辰猛觉脑后寒毛直立,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寒噤,又听见有人喊话,情知有异,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身一看,立时吃了一惊。 长眉真人仗剑纵横于世时,谷辰已拜入天淫教主的门下,自然是听说过长眉真人昔日的飞剑鸳鸯霹雳剑。 眼看鸳鸯霹雳剑所化的两道紫红剑光便要飞到谷辰的头上,谷辰忽然发出一声狞笑,将头一晃,细颈上有一条红紫火焰飞起,直敌鸳鸯霹雳剑。 齐金蝉见那条红紫火光宛如龙蛇同自身的鸳鸯霹雳剑绞在一起,与此同时,对面的妖人颈上也冒起火来,直烧得他鬼哭狼嚎,好似极怕那火一般。 他见此情形,感到甚是惊异。心想:“这妖人自己炼的法宝,为何再会用之时,连他本人也要伤害。” 而甄氏兄弟二人则是见识到了谷辰的厉害,趁机遁离原处,然后站在远处,又是掐诀一指,令先前放出在空中的法宝大显其威,也往谷辰的头上飞去。 显然是他们兄弟二人不忘父仇,趁机出手。 齐灵云一见谷辰那副怪模样,也是认定他是邪魔外道,断定谷辰定是那伏魔塔中所镇压的妖邪之一。 遂齐金蝉出手之时,她并未向往常那边出口喝止。 齐灵云之所以不出手,是打算伺机而动,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齐金蝉的安危。 她到后,一眼便知,自身面前的妖邪非同小可,故而一时细心留意其动静。 所以,齐灵云发现对面的妖人发觉鸳鸯霹雳剑所化的紫红剑光迎面飞来时,目中先是露出些许惊恐之色,显然是认出了鸳鸯霹雳剑。 紧接着,她便发现谷辰自认出鸳鸯霹雳剑后,那双怪眼立转喜色,随即面对鸳鸯霹雳剑所化的紫红剑光,不仅是不闪不避,更是驱使一条红紫火光迎了上去。 齐灵云最初也似齐金蝉那般,认为那条红紫火光是面前妖人的法宝,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那条红紫火光渐渐被齐金蝉的剑光压制得芒烟锐减时,那妖人却是连连怪笑,似是欣喜万分一般。 她乃是灵慧之人,立时察觉到不对,急忙对齐金蝉喊道:“小弟快将剑光收回,那妖人……………” 齐灵云还未及把话说完,耳旁边听见铮铮两声,鸳鸯霹雳剑所化的紫红剑光已将那条红紫火光给整的绞断,爆起万千朵火星,散落地面。 原来是齐金蝉认为面前的妖人不过如此,除了迎向自身鸳鸯霹雳剑的那条红紫火光之外,并无别的本领,正在心中高兴得意,准备再放其他法宝之时,谷辰怪笑连声,他那张奇丑的脸上露出喜色,跳跃不停。 一见齐灵云张嘴说话,谷辰立时有了觉察,他哪里会容齐金蝉的剑光这般退去,倏地将自身的长颈一摇,跟着口中喷起一口黑气,催动那条火云链如同风卷残云般飞将上前,裹住鸳鸯霹雳剑光只是一绞。 等到齐金蝉听到齐灵云的话,见势不好,连忙将手一招,想要把剑光收回之时,已是来不及。 齐金蝉并非愚笨之人,一见眼前景象,便已是知晓妖人是利用自身的鸳鸯霹雳剑,将那条红紫火光给绞断。 他本是好生后悔,又见妖人狂啸一声,破空飞起,更是为之气愤。 齐金蝉并不知谷辰的来历身份,也不识谷辰的深浅,只是凭着自身那股子年少轻狂的劲,见谷辰想要逃跑,也不和齐灵云打声招呼。 在一时情急之下,齐金蝉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竟是架起遁光,飞近鸳鸯霹雳剑,随即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紫红剑光,朝着谷辰飞起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飞剑利,宝镜出 紫红剑光升起,约有二三十丈。 齐金蝉正待跟踪直上,忽听姐姐齐灵云喊道:“小弟小心,妖人在你后方。” 他听闻此言,急忙回头转身,便见又有一个与前方那个形如骷髅、一般无二的妖人,周身黑气环绕,飞到甄氏兄弟二人的身前,直扑了过去。 甄氏兄弟二人本是见谷辰遁逃,也似齐金蝉那般想要追上去,方才驾起遁光,兄弟二人便猛觉脑后寒风,毛发直竖,不由回身一看,直见谷辰带着浑身黑气,距离自身远近不过仅有数尺,伸手可擒。 他们兄弟二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谷辰近身到此,想要躲避也已是来之不及,不禁被吓得浑身是汗,脸白如纸。 齐金蝉见状,急忙现出身形,伸手一指,驱使鸳鸯霹雳剑化作两道紫红剑光,好似两条蛟龙般夭矫飞舞,朝谷辰的头上飞去,意图围魏救赵。 齐灵云适才想不到齐金蝉竟会这般鲁莽行事,预料不及,也不及拦截。 她唯恐齐金蝉会因此出事,忙将手一抬,便有一道白光飞起,朝齐金蝉飞起方向腾空追去。 齐灵云才将自身的剑光放出,便见甄氏兄弟二人身前突地多了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先前遁逃,为齐金蝉所追的妖人。 她见此情景,便知齐金蝉中了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又见谷辰欲要害人吸取精血,以温养自己的肉身,急忙伸手到怀中,摸出玉清大师所赠的乌云神鲛网。 这时谷辰离甄氏兄弟二人的远近不到三尺,齐灵云在万忙中随手将乌云神鲛网往空中一抛,灵光一闪,立时便有一团乌云起向空中,有亩许方圆,将甄氏兄弟二人护住,把那飞冲上去的谷辰一举托住,令其不得近身。 谷辰见状,倏地把头一转,对着齐灵云龇牙咧嘴,面露狞笑。 紧跟着,谷辰便将他那两条瘦长手臂一晃,立即暴长十余丈,上面有碧焰火光乱爆如雨,然后身子往下一坐,朝着乌云神鲛网所化的那一团乌云举爪便抓。 齐灵云看出谷辰架势厉害,恐有疏失,一面伸手一指,空中的飞剑立朝谷辰的头上飞去,一面犹恐不济,又把手放入法宝囊中,将母亲妙一夫人赐下几件法宝拿了出来,一举发动,向前飞去。 谷辰元神百炼,坚定非常,本是不畏飞剑法宝,瞥见齐灵云飞剑所化的白光及后方的宝光,一前一后,迎面飞来,也并未曾在意。 他一面继续伸手,去抓身前那一团乌云神鲛网所化的乌云,将其一举抓破,残余的云光满空纷飞,宛若柳絮,甚是好看,一面又把另一只手举起,朝对自身迎面飞来的飞剑白光抓去,擒在手中,宛若游鱼。 齐灵云一见自身的法宝被毁,飞剑被擒,便知谷辰厉害,自己并非敌手。 就在这时,鸳鸯霹雳剑所化的那两道紫红剑光飞来,径直飞到谷辰的手臂之上一绞。 此剑与寻常飞剑不同,乃是当年长眉真人炼魔除邪之宝,虽不如紫青双剑,也是神妙非常。 自长眉真人将此剑赐与妙一夫人,经其多年祭炼,已是百邪不侵。 因群仙劫运将至,妙一夫人唯恐儿子齐金蝉会生意外,方才将鸳鸯霹雳剑赐予,令齐金蝉可以仗之防身,仙业无碍。 谷辰与鸳鸯霹雳剑才一交接,便觉难禁,他的手臂虽然未被绞断,但也已是吃之不住。 他见鸳鸯霹雳剑甚是神妙,不敢硬抗,便默运玄功,随即长臂一振,发出满臂的碧焰,将鸳鸯霹雳剑光抵住在外,然后往上一纵,全身倏隐。 齐灵云见状,看出谷辰用的是隐身之法,必然尚在旁边,伺机而动,便忙将法宝召回,护住周身上下四外,谨防谷辰来袭。 而甄氏兄弟二人早就见势不妙,趁机施展遁地之术逃走了。 齐金蝉将身纵起,正待与姐姐齐灵云会合之际,他的身旁忽现出一团大约半亩方圆的碧绿光华,光中有万道黑丝射出,直向他的身上扑来。 当此危机一发,齐金蝉忽然急中生智,猛想起适才来时三凤曾说过天遁镜可镇压塔内妖邪之言,自己为了建功,于是在来的途中,便向姐姐把天遁镜讨了过来。 不料面前妖人甚是厉害,自己一味运用鸳鸯霹雳剑来对敌,倒是把天遁镜抛之脑后,未曾用过,如今事在危急,何不试它一试? 想到此处,齐金蝉自怀中把天遁镜掏出,口中诵念真言,朝谷辰元神所化的那团碧绿光华及万道黑丝照去。 天遁镜一经运用,便有数十丈的五彩光华发出,精光闪耀,上彻云衙。 那团碧绿光华中有万道黑丝被镜上的五彩光华一照,便纷纷化作轻烟,四外飞散。谷辰元神所化的碧华更是被天遁镜光所逼,近不得身来。 齐金蝉见天遁镜果有奇效,妖人及其妖法均未宝镜所制,心中大喜,把天遁镜运用得越发起劲,不仅没趁机退走,反倒是飞近谷辰元神所化的碧华,伸手一指,驱使此时已然飞回的鸳鸯霹雳剑往那团碧绿光华上砍了过去。 谷辰一经认出鸳鸯霹雳剑的来历,便立时灵机一动,拼着忍受火云链反噬之苦,借由鸳鸯霹雳剑之利,来斩断细颈上火云链的束缚。 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鸳鸯霹雳剑与火云链相出同脉,同为长眉真人昔日所炼的炼魔除邪之宝,鸳鸯霹雳剑与火云链绞在一起,相持不过半晌,火云链便被鸳鸯霹雳剑给斩断,谷辰锁身羁绊尽去,他那凝炼成形,神妙无穷的百炼元神已可运用,神通相较之前,大涨百倍有余。 谷辰见齐金蝉有鸳鸯霹雳剑护身,知道以现如今自身被困多年,虽然侥幸逃遁,仍旧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绝难将他擒到。 于是,他便将元神幻化,打算先将齐金蝉及鸳鸯霹雳剑引走,然后趁其不在之时,吞噬甄氏兄弟、齐灵云等人的精血元气,滋养自身肉身,恢复些许元气后,再对齐金蝉下手。 不料谷辰才遁到甄氏兄弟二人身后,打算暗下毒手时,被齐灵云察觉到,她虽然道力远远不及谷辰,但是身上的护身法宝甚多。 齐灵云借由身上的法宝,不仅护住了自身,更是阻拦住谷辰,使得甄氏兄弟二人可趁机遁逃,令其的谋划尽数落空。 谷辰本是心急性暴之人,被困多年更是性急,恨不得一举成功,将齐灵云这一干人等的精血元气尽数吞噬,以恢复自身的元气,然后再去将紫云宫一干人等尽数杀绝,来雪自身被困数百余年之仇。 他见自身的计谋不成,便打算依仗自己的元神凝炼成形,玄功变化,神妙无穷,先将齐金蝉除去,不禁一泄己恨,去了敌人的羽翼,更能少却了好些梗阻。 故而,谷辰便忙运玄功,施展隐身之法,飞近齐金蝉身前,将元神化作一团碧绿光华,真身藏匿其中,化为万道黑丝,直朝齐金蝉扑去。 眼看他就要扑到,齐金蝉倏地掏出一面宝镜,有五色光华发出,把谷辰真身和元神尽数逼住,令其无法再前进半分,损害齐金蝉的性命。 谷辰为天遁镜光所逼,已是心中火起,暴躁如雷了,又见齐金蝉仗着天遁镜,不退反进,以他的性情,如何能容齐金蝉这般小嘘于他。 他也不再施展神通,把自身通身墨绿,瘦骨嶙峋,长臂长爪,形似僵尸,通身红绿火光黑气围绕的怪物身形现出,口中连声厉吼,伸出长臂大爪,朝天遁镜所发出的五色光华抓去,将其抵住,然后口中喷出一口黑气,往齐金蝉脸上扑去。 齐金蝉原以为天遁镜克制妖人,自身有此宝在身,定能无忧,还可借此建功,却不料妖人极为厉害,竟能抵住专克诸邪的天遁镜光,更是乘隙对着自己,喷出了一口黑色妖气。 他虽然一身仙骨,禀赋过人,逃避又快,但也沾受一点妖气,立时晕倒。 幸而齐金蝉一见谷辰口喷黑气,便知形势不妙,一面纵身躲闪,避开黑气,一面把天遁镜紧握在手,放出五色光华,护住周身。 所以,他虽然神志已昏,元神失了主宰,要想脱身飞走,势已不能,但是齐金蝉夙根深厚,迷惘中仍有几分清醒,两手紧持天遁镜,五色光华护住周身。 齐金蝉的鸳鸯霹雳剑更是长眉真人昔日所炼的炼魔除邪之宝,出诸仙传,有了灵性,自能发动,保卫主人,外敌收它不去,又不怕邪污,除了在五色光华外飞跃不息,还随时对准谷辰,朝着其进攻,闹得谷辰枉自看着面前这一块就要到口的肥肉,却迟迟吃不到嘴里。 谷辰连用了许多邪法妖术,都奈何二宝不得。 因为有长眉真人当年的一剑穿心,将他一举诛死,又将其尸身交予纪宁镇在伏魔塔内的前仇在,谷辰对峨嵋派之人恨之入骨。 他见齐金蝉既然身带长眉真人当年炼魔的宝剑,必然定是那峨眉门下的嫡传得意弟子。 谷辰刚出塔不久,便遇峨嵋派中人,他自以为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天道怜悯,给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谷辰都不会放过齐金蝉,令其能够安然脱身。 但是,不论齐金蝉功行如何低下,远远不及谷辰,单凭有鸳鸯霹雳剑这口伏魔飞剑在身,以谷辰现如今的功力,便已是难以抵挡,害他性命。 第五十三章 二凤现,尺显威 饶是齐金蝉的鸳鸯霹雳剑不比寻常,在无主人元神驱使的情况下,凭借自身的灵性护持,也只是勉强将谷辰敌住,休想占得一分便宜。 齐灵云见齐金蝉独战妖人,知道乃弟本领不济,一时心急之下,便无暇多想,将飞剑一指,飞上前去助战。 她一面驱使剑光如雨般纷飞落下,纵然谷辰对此全然不惧,也是一番滋扰,一面飞近齐金蝉处,见那处有天遁镜所放出的五色光幢,仍在海面上升沉不定,也不他往,及鸳鸯霹雳剑自生灵异,围绕着五色光华,上下活跃飞舞,便知道金蝉必然是中了邪术。 好在齐灵云亦知天遁镜的使用之法,她忙掐法决,化作一道青光,遁入天遁镜所放出的五色光幢中。 因见在旁的谷辰有蠢蠢欲动的迹象,齐灵云遁入之时,更是将身上诸多法宝放出,化作道道宝光,堵在后方,令谷辰无法趁机入侵。 齐灵云遁入五色光幢后,再看齐金蝉,见他虽然未受着伤害,但已是目定神呆,有些昏迷之状,忙从法宝囊中取出一粒丹药,塞进齐金蝉的口中,以真气催化,令他吞服入腹。 约过了片刻的工夫,齐金蝉才得复原,神志苏醒了过来。 齐金蝉虽然因中了谷辰的妖法,人逐渐陷入昏迷的境地,但是也因其的特异纯阳之资,元神尚有些许主宰,对于自身周遭发生的事情亦是知晓的。 他一经遇救,服了丹药,神志复原以后,便愈发对谷辰恨之入骨,伸手一指,忙将那满空飞舞的鸳鸯霹雳剑收回。 紧接着,齐金蝉把头一转,对着齐灵云说道:“姐姐,我一会便与鸳鸯霹雳剑身剑合一,同那妖人对战,你在旁运用天遁镜助我,定能让此妖人伏诛。” 说罢,正当他想要跺脚掐诀,身剑合一之际,忽有一人声说道:“古人云,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昔日听闻此言,又未曾见过有这般之人,还不太信。不过今日一见你此番行径,才知古人诚不欺我。” “金蝉,你可知你面前对战的妖人是为何许人也?你便轻言说要将他伏诛?此人名唤谷辰,乃是天淫教主门下弟子,尽得其真传。自从天淫教主伏了天诛,他便自立教派,自号玄阴教主。谷辰心肠手段毒辣,依仗自身道法强横,当今世上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作恶多端,祸乱人间,为你派开山祖师长眉真人用七修剑所杀。” “因其元神早已能够变化幽冥,纵然肉身已死,只要未及时将其元神炼化,若干年后自会复生。而那时你派开山祖师长眉真人飞升在即,无暇运用道家八九玄功将其的元神炼化,出于权宜之计,便在他的颈上锁上了自身所炼的伏魔至宝火云链,令其元神无法脱离肉身。” “为保稳妥,长眉真人更是将谷辰的肉身交于我紫云宫,由我师尊施展玄门先天妙术,将其的元神及肉身一齐镇压在伏魔塔内,永无逃脱之日。” “百年前,我师尊功行圆满,成就天仙业位之时,曾打算完成长眉真人未完之功,运用《少清秘芨》中所记的八九玄功,将谷辰的元神一举炼化。可惜我师尊还未来得及施法,群仙劫运便至。” “谷辰同那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一般,均是秉承天地极戾之气而生,为此次群仙劫运中的应劫之人。群仙劫运未至,谷辰可杀。群仙劫运一至,谷辰等人便是那应劫之人,要应过一番劫数,方才能够将其诛杀。我师尊唯恐自身强行施法,会乱了天数,以致给正道昌明的大运突生变故,遂并未动手。” “伏魔塔倒,谷辰现世,此乃定数。你来紫云宫求药,手中的鸳鸯霹雳剑为当年长眉真人的炼魔除邪之宝,今日一遇火云链,便将其斩断,亦是定数。无须为此,徒生嗔心。对付谷辰这类妖人,以你姐弟二人现如今的道力还不是对手。伏魔塔倒,引发地气剧烈波动,紫云宫内的禁制已是百不存一,已有多个妖人趁机潜入,生变在即。朱文因吞服灵药,至今还未苏醒,若遇妖人,岂不是任人宰割,你二人速速回去,护她周全。此地的事,自有我等处理。” 说时,五色光幢内倏地现出一个绝美女子,身穿仙衣霞裳,手中拿着一根刻有朱文古篆、晶莹剔透的玉尺,站在齐灵云的身后,长身玉立,嘴角含笑。 这个手持玉尺的女子,正是二凤。 二凤自伏魔塔未倒之时,已来到此处,一直未曾现出身形,只因伏魔塔倒后,她有另有要事在身,兹事重大,又知齐灵云姐弟二人乃是事关峨眉大兴,身居大气运之人,纵然谷辰如何了得,他们姐弟二人亦是定然无事,遂便随齐灵云姐弟二人苦斗谷辰,任其肆虐,大展邪威。 等到她悄然无息地将师尊纪宁所嘱咐之事完结后,恰逢齐灵云护弟心切,冲入天遁镜所放出的五色光幢之中。 二凤见此情景,还道齐灵云心急鲁莽,急忙紧跟其后,恐其被谷辰趁机偷袭,危及性命。 她刚一飞到,便见齐灵云先是把手伸进法宝囊中,取出几件法宝,口中诵咒,往身后一丢,随即就有层层精气宝光自后方冲霄而起。 而在二凤的慧目法眼中,见谷辰果不其然,趁机把元神化风,想要趁机遁入,可惜被那层层精气宝光所阻了片刻,齐灵云则是趁着这个时机,施法分光,遁入那五色光幢之中。 二凤见状,秀眉微挑,嘴角上扬,展演一笑,暗道:“不亏是大兴峨眉的三云二英之一。” 她驾着无形剑遁,无声无息,无形无踪,以至于齐灵云全然不知有人紧跟着自身后方,也随即遁入五色光幢中。 二凤见齐灵云一番折腾,方才将齐金蝉救醒,而齐金蝉一经苏醒,便想着拉姐姐齐灵云冲上去,同谷辰一起斗法,一决高下,忙出声阻拦,现出身形。 齐灵云、齐金蝉姐弟二人本以为在这天遁镜放出的五色光幢中,除了他们姐弟二人之外,别无他人,忽见多了一个人,亦是大惊失色,又见人抬步走近,发现来人是一个姿容绝美的少女,面带微笑,态甚温婉,右手拿着一根玉尺,正朝他们姐弟二人招手。 二凤的手刚一放下,齐灵云忽然想起先前所见的前辈三凤,与其眉眼长得极为相似,只是装束神态颇为不同罢了。 齐灵云福至心灵,顿触灵机,急忙伸手,将身旁的齐金蝉的手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开口,躬身上前,问道:“仙姑可是紫云宫中人么?” 二凤右手微抬,手中的玉尺朝齐灵云一挥,令其直立起身,微笑点头道:“灵云果真聪慧,我名叫二凤,是这方紫云宫之主门下的二弟子。” 齐灵云闻言,忙拉齐金蝉一同跪拜行礼,说道:“这位乃是紫云宫的二凤公主,小弟快快随我拜见。” 二凤又抬右手,阻拦齐灵云姐弟二人的跪拜,笑道:“恩师幸得连山祖师垂怜,得其传承,方才有我等今日这番成就。紫云宫与峨眉派同出一脉,便是我与令尊,以前也有数面之缘,无须客套,唤我师叔即可。恩师向来不喜人多礼,我等在恩师的耳濡目染下,亦是这般。我知晓峨眉规矩森严,令尊更是对此注重。不过,你适才那一拜已足,快同金蝉起来说话,不用多礼。” 齐灵云曾听母亲说过紫云宫内众人的性情,知此言非虚,当下不再多礼,便同齐金蝉起立,说道:“弟子谨遵师叔仙谕。” 二凤闻言,笑道:“你姐弟二人速去,我等尚有数面之缘,日后再作详谈。” 说罢,她伸手一指,天遁镜光华自敛,飞入齐灵云的怀中。 紧跟着,便有两道灵符飞起,化作两道金霞,分别将齐灵云、齐金蝉姐弟二人笼罩裹住,随即破空而去。 谷辰在旁见状,飞身追去,竟追不上那两道金霞,只能停在半空,气的怒吼连连,任由齐氏姐弟二人飞走。 二凤站在下方,见此情景,笑道:“谷辰,你接下来要对付的人是我。” 说时,她把手一扬,将手中准备好的璇光尺施展开来,随即便有无数层的五色光圈飞起,飙轮电转,朝谷辰所立之处飞将过去。 谷辰见那无数层的五色光圈来势凶猛,急忙伸手一指,放出一股黑气,挡在身前,化作数面长幡。 那数面长幡迎风一扬,发出道道奇腥刺鼻的黄绿烟光,及数十缕黑丝如暴雨一般飞出,漫空飞舞。 这数面长幡正是谷辰剩余的玄阴聚兽幡。 谷辰素来将玄阴聚兽幡视作至宝,为他的成道之物。自当年一时不慎,为纪宁毁了不少后,他便想着采集生魂,重练玄阴聚兽幡。 不料过了没有多久,谷辰大肆杀戮人畜,采集生魂时,遇见长眉真人,被其一举用七修剑诛心而死。然后,便被困在伏魔塔内数百余年,今日方才得以重现人世。 若非谷辰见二凤的璇光尺这阵势绝非寻常之物,他都不愿轻易动用这几面心血祭炼而成的玄阴聚兽幡。 只见那无数层的五色光圈飙轮电转,不过眨眼,便将那黄绿烟光、漫空飞舞的黑丝及玄阴聚兽幡卷入光圈之中。 玄阴聚兽幡一被卷入,立如石投大海,谷辰顿时失去了对那几面玄阴聚兽幡的感应。 谷辰当场大惊失色,口中连声厉吼不断。 第五十三章 真身陨,元神遁 璇光尺所放出的数千百道大小不一的五彩光圈在半空中飙轮霞转,消长不休。 谷辰见敌人法宝极为厉害,自身的至宝玄阴聚兽幡毫无抵挡之力,便被收了去,失去了感应,紧接着自己的面前更是霞光密布,精光闪耀,上彻云衙,显然非比寻常。 不过,他自恃元神凝炼成形,玄功变化,神妙无穷,竟然怒吼一声,身上往上一纵,全身倏隐。 二凤猛听谷辰发出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异啸,随即便不见了踪迹,心中一动,已是料到谷辰是见璇光尺厉害,想要对敌,绝非易事,突然隐去身形,必然是想要暗中奇袭自己。 她忙伸手入腰间法宝囊中,正待取出法宝,以便应对之际,忽见空中有一道五色霞光,似电掣金蛇般微微地闪了一闪,自身的面前不远处便平添了一男一女,俱是玄门装束。 男的看上去年约十五六岁,乃是一个身穿羽衣星冠、面如白玉、丰神俊秀的少年道人。 这少年道人的手中持着一面铜扇,上面绘有朱文古篆,举手挥动间,可见其上霞光隐隐,看上去并非俗物。 而那个女子的年纪看起来比那少年道人略大一些,穿着一身红衣,长身玉立,雪肤花貌,艳若天仙。 红衣少女的腰间挂着一个法宝囊,不知中贮何物,看上去鼓绷绷的。 她刚一飞到,便望着下方的二凤展颜一笑道:“二姐莫要担心,我同金须师弟前来助你杀敌了。” 来人正是将李玉玉伏诛,匆忙赶到的金须奴及奉命前来的三凤。 他们二人赶来时,恰好在途中相遇,遂一同前来。 二凤一见妹妹三凤及师弟金须奴此时赶来,心中大喜,面露喜容,将足一跺,纵起遁光,与他们二人所在之处飞去。 三人相距不远,遁光又是极快。 那隐身在旁的谷辰见有遁光飞至,因不知来人是敌是友,稍有分神,不及反应,便被二凤趁机与三凤等人会合,站在一起。 三人一经会合,站在一处,三凤立时伸手一指,放出无形剑光,护住三人周身四外,以防谷辰趁机奇袭。 然后,她把头一转,对身旁的金须奴说道:“谷辰诡计多端,莫要中了他的道儿。金须师弟,迟则生变,还不速速将你那粒纯阳之宝乾天火灵珠祭出,使其精光上烛重霄,破了谷辰的隐身之法,以便我等诛杀妖邪。” 金须奴闻言,顿时笑了一笑,也未答话,便从自身袖袍内,取出一个形如丝织的法宝囊,然后把那粒乾天火灵珠从中取将了出来,摊在掌心,默诵法咒。 二凤见那粒乾天火灵珠刚被取出,仅有鹅蛋大小,形若圆球,赤红似火,摊在金须奴的掌上,在那不住滴溜溜滚转,看起来甚是轻灵,除此之外,别无他异。 她知道此宝之所以会如此,是因金须奴的那个法宝囊专能收藏异宝,可令异宝潜光晦华,宛若凡物所致。 金须奴天生异禀,虽为鲛人,却秉承天地乾明离火之气而生。故而当今世上异类修道中人虽然繁若众星,但是如同金须奴这般化作人身,成就仙家道体,有天仙之望的异类,却是如那恒古长明的皓月般,除他之外,别无他有。 纪宁自成就天仙业位,明悟自身因果后,方才知晓自身昔日之所以能够化生人体,成就一番仙业,只因自己另有一番因缘,遂能因缘际会,侥幸成就罢了,而不似金须奴那般得天独厚。 金须奴生就一双火眼,能测阴阳万类之妙。这个法宝囊便是他专门为了收藏异宝,采集龙鲛所吐的鲛丝,经过法术祭炼而成的。 此宝囊甚是神异,只要异宝一经被放入囊中,便会宝光自敛,潜光晦华,化作凡物。 且该法宝囊上有纪宁所施的法术,令其不仅不会遗失,而且纵然有那强于金须奴的前辈高人想要强夺,也休想将法宝囊给夺了去。 金须奴刚诵完法咒,顷刻之间,乾天火灵珠便光华大盛,红光照耀天地,使得此处如金乌破晓般通明。 因乾天火灵珠的宝光过于强盛,更是照得附近的山石人物皆成了红色。 红光所到之处,伏魔塔附近一干人等的隐身之法立被破去,现出真身。 包括谷辰、甄氏兄弟二人在内,现出身形的人,共计足有数十余人。 对此,二凤、三凤及金须奴均是面容淡定,毫无反应,似是对这数十余人隐藏在侧,早在意料之中一般。 谷辰见金须奴手中所擎的宝珠,倏地化作一团比栲栳还大、无法直视的火团,自身的法术便会破去,现出身形,便心道不好。 他见此情景,立知来人都是劲敌,而自己又是被久困多年,玄阴聚兽幡被收了去,此时身上并无一件法宝,斗法对敌时,势必不能兼顾。 谷辰势孤,又处于元气尚未恢复,大多数法术神通都无法动用的状况,惟恐自身会寡不敌众,不是金须奴三人的敌手,暗吃闷亏。 他乃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见势不好,便忙运玄功,立时化作一道黑气,宛如乌龙出海般,冲霄而起,往天上飞去。 金须奴等人见状,师姐弟三人不约而同地放出各自的飞剑,化作一道七色剑虹,及两道无形剑光,朝谷辰迎面飞去。 谷辰所化的黑气刚一飞起,刚想就势遁走,空中便有白云倏地似是流波滚滚般,从四外齐聚而来,霎时将他包围。 谷辰只觉四周白茫茫一片,举目望去,仿佛无边无际一般。他再把头仰起,往上一看,见天际离自身头顶极近,也是白茫茫的上下一色。 往下看去,谷辰既看不见二凤等人及适才同他一起被破隐身之法,显现身形的人的所在,也看不见伏魔塔附近的山石林木。 谷辰并非愚钝之人,一经发觉自身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天地的景象,立时明白自身显然是被阵法所困。 不过他自持神通广大,觉得当今世上并无什么阵法能将他困住,于是厉声嗥叫,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不顾地接着往前飞去。 谁知谷辰一动,便见头上的天越发低将下来,身遭的白云越聚越多。然后,他便猛然发现笼罩自身的黑色灵光已然全都消散,现出真身,才知不妙。 谷辰见状,便知中计,心下又恨又急。 他刚想再施妖法邪术之时,那头上的天已如一张无垠广幕般罩将下来。 霎时间,天地混沌,谷辰立觉一阵大旋大转,随即七窍闭塞,头晕脚软,晕死了过去。 说来繁琐,好似是过了许久一般。 可是对于下方二凤她们来说,谷辰所化的黑气刚飞上去,不过片刻的工夫,便黑气自散,现出谷辰的真身,落在下方的剑光丛中,顿时被绞了个粉碎。 紧接着,金须奴便望见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碧光疾如星飞,冲霄而去。 而那空中的白云依旧飘然流动,不似适才那般有所异动。 金须奴见状,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暗付:“师尊参悟少清秘笈,仿照峨眉派的两仪微尘阵所布的阵法,果然还是不能似长眉真人以先天一气仙符化成的两仪微尘阵那般,能将妖邪的元神困住,一举炼化。此次诛邪,终究不能全功。”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仿若被一块大石头堵住般,觉得郁气难舒,不甚痛快,眉头不禁紧蹙了起来。 而金须奴脸上的神色异样,自然是瞒不过在旁的二凤、三凤。 二凤、三凤姐妹二人的慧目法眼虽然不及金须奴这般神异,但是经过这数百年的苦修,道力深厚,对于谷辰元神的逃脱,亦是有所察觉。 她们姐妹二人一见金须奴面上的神色,便将他心中所想猜中个十之八九。二人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暗道师尊真不愧是师尊,纤微之事俱能前知。 三凤把手一抬,掌心隐约有道微弱的金光,往金须奴的背上轻轻一拍,笑道:“师弟素来是通透之人,今日怎会这般小儿心态?难道是身在劫中,乱了道心不成?” 她的手刚一靠近金须奴的背,便有一缕金光闪过,略现即隐。 那缕金光一经穿入金须奴的体内,他如同醍醐灌顶,大梦初醒,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便似被人搬走卸掉了一般,心下大快,眉头舒展。 他神志复苏,立时察觉到自身适才的异样之处,细一沉思,便发出一声苦笑,面朝二凤、三凤,鞠身行礼道:“多谢二凤师姐、三凤师姐相救,否则师弟便要着想,徒起嗔心了。” 二凤、三凤姐妹二人见状,急忙将身一侧。 紧接着,三凤更是身旁的二凤拉到身前,笑道:“我等乃是同门,此举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又是师尊所嘱,何须言谢。但是,你与姐姐的前生夙孽,还须当面了结,否则将会对你二人日后的仙业有碍。” 二凤猝不及防,被三凤推了向前,听闻此言,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三凤的额头,然后对金须奴说道:“事皆前定,你我二人的前生夙孽未结,以至于今日你会历经此劫。幸而师尊学究天人,纤微之事俱能前知,算出今日你会因谷辰气数未尽,元神遁逃一事,勾动前孽,徒起嗔心,有碍仙业。” “故而,赐下灵符,嘱咐我姐妹二人,待你渐入魔障之时,运用灵符,替你醍醐灌顶,唤醒神志,泯灭嗔心。不过,师尊也曾言,此举仅是治标不治本,还须你我齐心协力,将那前生夙孽了结,方是治本之道。” “但是,此地尚有要事,须我等处理,不便叙谈,你我二人的前生夙孽,日后再言,可好?” 金须奴闻言,自是毫无异议,点了点头,向二凤鞠身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周遭四外的一干人等。 这一干人等中,绝大多数俱如谷辰一般,是被镇压在伏魔塔中的妖邪。对于谷辰,他们自然是识得的。 他们见谷辰气盛,神通广大,料想谷辰必能战胜二凤等人,于是并未出手。 因畏惧纪宁出手,又不知现如今的纪宁已是以元神转世,去往人间修积,不在紫云宫内,遂这一干妖邪打算隐身在旁,伺机而动,随时遁逃。 不料金须奴一来,便驱使乾天火灵珠,借由此宝的纯阳宝光,将周遭一干人等的隐身之法一举破去,使得他们被迫现出身形。 霎时间,他们都不及反应,有所行动,只是停留在原地,举目四望。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面相觑。 第五十四章 因缘生,乌龙剪 紫云宫中到处通明,霞光滟滟,照眼生缬。 司徒平自拜入金须奴门下后,便居在凤栖山外的一座小岛上潜心修行。 劫数亦是运数,因为群仙劫运来到,世间有诸多根器深厚,气数不凡之人也随之应运而生。 其中,司徒平的命格,是最为独特的。 他生于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为四寅正命,正好与秦氏姊妹的母亲,修炼千载的通灵天狐宝相夫人相生相克。 故而,宝相夫人若想要成道飞升,度那三次雷劫,非得有司徒平相助,方才能够成事。 再加上宝相夫人所生的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她们与司徒平姻缘前定,缔结不止三生。 由于这种种原因,遂纪宁明知以冬秀的性子遇见许飞娘,必然会被她的言语所蛊惑,从而外出为祸,仍旧装作不知,任由冬秀胡作非为,然后再命人前去,将其收伏,一举两得。 既解决了冬秀这个宫内隐患,又顺势借由此事的因果,把司徒平从许飞娘手下要过来。 纪宁命与司徒平因缘最重,又为许飞娘命中克星的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前去黄山,以借由了结因果之名,把司徒平带入紫云宫,拜入金须奴门下,以便为了后事,做好相应的准备。 此次正道大兴,司徒平乃是应运而生之人,本就是心行端正,心慕正道。 他幼时纵然命途多舛,屡遭孤零,只是在路人口中打听到黄山、九华时有仙人来往,便受尽千辛万苦,备好干粮,前去九华山寻访明师不遇。又从九华山走到了黄山,满山走遍,方才偶遇许飞娘,见她形迹不似常人,便跪请收录,被许飞娘收入门下。 那时的许飞娘还未曾收过徒弟,她见司徒平根骨甚好,又聪明异常,当时便很是喜欢,看做得意门生,将自己的一身所习道法尽心传授了三年。 可惜前缘早定,司徒平命途奇特,与许飞娘的师徒缘分注定浅薄,迟早生变。 三年后,许飞娘在因缘际会下,偶遇薛蟒,不仅收了他为徒,更是因薛蟒会讨她的欢心,便将薛蟒视作得意门生,司徒平的地位自然下降。 随后,许飞娘为自己门下这两个弟子卜算将来的造就之时,在无心中卜算出司徒平与她非常犯克。 一开始,许飞娘对于此结果,还是抱着不信的态度,以为是自己忙中生乱,以至于卜算有错。 可是,许飞娘又施法接连卜算几次,卜算的结果俱是司徒平同她非常犯克,方才信了。 许飞娘本是一个相信人定胜天之人,虽然也为此便不太喜欢司徒平,但是见他在平日里素来尊师重道,又未曾有甚过错,也不能无故伤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地便暂将此事放下,更是一切未曾开口,与他人提及此事,只是默默地将把事记在心中,暗中对司徒平多作提防罢了。 有日,许飞娘照例带司徒平前去拜访餐霞大师时,因见餐霞大师开口夸奖司徒平,她当时也并未多想,便随口同餐霞大师说了几句,请其得闲之时,多多指点司徒平的话。 司徒平本是心慕正道,一听此言,便信以为真。 随后,他自身偷偷背着许飞娘,前去拜访餐霞大师请教了几次,因此得了峨眉炼剑秘诀。 故而,纵然后几年的许飞娘不肯再传授司徒平道法,他自己经过一番苦心用功,也将自身的祖传飞剑聚奎剑炼得非常神妙。 这日,司徒平在自身所居的小岛上,刚练完剑法,收回剑光,正待起身之时,突然察觉到地下传来阵阵微弱的波动。 正当他为之惊异之时,又有破空之声穿入耳中。 司徒平抬头一看,便见空中有数十道光华驳杂的遁光飞舞,划破长空,直往凤栖山方向飞去。 他适才所听见的破空之声,正因上空那数十道光华驳杂的遁光。 司徒平见状,不由低头看向自身腰间所挂的玉牌,伸手细细摩挲其上所绘的朱文。 他想起数日前,师父金须奴照往常那般对他授完道后,却不似先前一样令他退下,反倒是将他留住,然后自法宝囊中掏出两物,递到他的手中。 然后言道:“紫云宫内不日便会生出变故,将会有诸多左道妖邪趁机来犯。到了那时,我须同来敌斗法,无暇分心,而你虽然得我传授,转修天书,更换法基,可惜时日不多,仍旧道力浅薄,不是来犯妖人的敌手。” “故而为师今日将这枚太清潜形灵符赐下,予你防身。此符本是为师根据《少清秘芨》上所传,采集不少灵物,方才炼成的符箓,本就威能不小,后又得你师祖在此太清潜形灵符上加了太清禁制。休说是此次来犯紫云宫的诸邪,便是遇见那赫赫有名,身居高强法力的左派中人天残、地缺二老,如若他们不是事前得信,又仔细观察,也绝看不出来你的行踪,察觉你的存在。” “有此太清潜形灵符在,应可保你平安无忧。如若你仍是时运不济,还是遇见妖人的话,你便放出为师赠你的另一件法宝,定能教来犯的妖人有来无回。” 说罢,金须奴便将长袖一挥,化作一道金光,破空离去,不见踪影。 司徒平回忆完前事,又抬头望着上空飞过的数道驳杂遁光,沉思了一会,便将自身的祖传飞剑聚奎剑放出,化作一道青色剑光,身与剑合,也往凤栖山方向飞去。 因他身上佩有太清潜形灵符,刚一飞起,灵符自生灵效,将司徒平的剑光及气息一举掩盖,使得司徒平宛若施展无形剑遁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故而,在上方御空飞行的许飞娘等人虽然灵觉敏锐,却未曾感知到身后司徒平的紧跟随后。 ………………………… 二凤、三凤及金须奴三人这边一切顺利,而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刚一展动弥尘幡,化成一幢彩云,比电还疾,往伏魔塔方向飞去。 本来弥尘幡能纳须弥于微尘芥子,带人顷刻飞行千里,且驱使此宝飞行之时,周身会有彩云笼罩,令人不畏罡风及法术的侵害。 赶到伏魔塔,本是极快。可是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刚一动身,飞到半途时,忽见远处半空中有妖雾魔火弥漫。 她们姐妹二人见状,便知有人被妖法所困,只是不知被困之人是何路数,是敌是友。 正当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打算查看被困之人的邪正之时,忽见那妖雾魔火中,飞出一团乌云,中有两条形如蛟龙的黑影隐现,比电闪还快,飞到她们二人的身前。 秦寒萼眼快,一眼便认出那团乌云中所裹的英俊少年,正是她们姐妹二人先前奉命前去黄山,接引入宫的司徒平。 与此同时,秦紫玲也望见站在妖雾魔火前面,手里持着一面小旗的许飞娘,及其身旁的诸多千奇百怪的妖人。 秦寒萼见司徒平情势危急,口中忙喊“被困之人是司徒平,姐姐留神”之时,秦紫玲也认清了敌友,早便默诵真言,举起手中所持那面不过方寸大小,中间绘着一个人心,隐隐放出五色光华,不时变幻的小幡,朝着司徒平轻摇一指。 司徒平刚借由师父金须奴所赐的法宝乌龙剪破开那团妖雾魔火,趁机脱身,便见前方的五色云幢中的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 他刚想张口呼救,便见秦紫玲举幡轻摇,随后眼前金光彩云,眼花缭乱,身子不由自主,如腾云驾雾般,飞入五色云幢。 裹着司徒平的那团乌云乃是乌龙剪所化。 此宝本是大方真人神驼乙休的至宝,神异非常,专斩修道人的元神。 后被黄川老和尚借去,在那百年余间,乌龙剪又经他用无上佛法洗练,威能更胜先前,不仅能够应人随心运用,更能自辨敌友,不伤自己人的法宝飞剑。 故而秦紫玲驱使弥尘幡,令宝光将司徒平笼罩在内时,乌龙剪威能自敛,化作一把仅有寸长的剪刀,没入司徒平的怀中。 秦寒萼在旁看得十分清楚,她见那剪刀通体呈乌金色,剪柄上各盘着有一条麟角生动非常的龙,只是乍然一现,便登时晶光四照,寒光射目,显然并非寻常法宝。 正当她正在心中暗赞乌龙剪之时,秦紫玲这边轻挥袖袍,把司徒平送到自己的身后,又与追来的许飞娘等人对视了一眼。 秦紫玲见自己这边人单势孤,恐有闪失,当下把头一转,请司徒平站好,忙又晃动手中所持的弥尘幡,喊了一声:“起!” 后方追来的许飞娘等人便见一团彩云比电闪还疾,往西南方飞去,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纵然许飞娘反应机敏,立即身剑合一,跟踪飞去,也未见有一丝迹兆留下。 适才秦紫玲与许飞娘远远对视之时,许飞娘看着她手中摇着一个小幡,便觉得自己对于这件来路显然并非紫云宫中人所用的法宝似乎听人说起过。 可是,任由许飞娘绞尽脑汁,如何回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许飞娘见司徒平等人已然遁走,追之不及,便同身旁的同党说了一声。 随即一干人等按照原先的打算,接着往凤栖山方向飞去。 第五十五章 醉仙娥,藏灵子 秦紫玲轻摇弥尘幡,带着妹妹秦寒萼及司徒平远遁千里之外,方才驱使弥尘幡,落在紫云宫凤栖山外的一座小山之上。 刚一站定,她便张嘴询问司徒平前情,才知原来司徒平本来想仗着太清潜形灵符的妙用,潜伏在许飞娘等人身后伺机而动,为师门尽一番力。 不料许飞娘、史南溪等人一进紫云宫,见紫云宫碧树琼林,玉宇瑶阶,珠宫贝阙,所在皆是,本就雄深美妙,绚丽无穷,空中又有各色彩烟笼罩其上,将紫云宫越显得光华缤纷,蔚为奇景。 休说那些初来的史南溪等妖人平生未睹,便连那经历宏富,往返紫云宫数次的许飞娘见状,也都心中赞叹,叹为观止。 而史南溪手下那几十个妖人一见紫云盛景,便急不可耐的四处抢掠,周遭的奇花异卉纷纷遭了殃。尤其是一种名叫“醉仙娥”的仙草,更是引得多人争夺。 史南溪原本一见紫云宫奇景,心中觊觎之念便大盛。他虽然也觊觎周遭那众多的奇花异卉,但是自持身份,不想在许飞娘面前丢了颜脸,遂只是站在原地,静看手下之人抢掠。 不想他那群手下之人却为了一株花大如盆的仙草不顾颜面,宛若民间的无知民妇一般在那哄抢。 许飞娘虽然心中不耻,但是心思深沉,故而面上并未露出什么神色。 可是史南溪见状,却深觉自身颜面尽失,立时面显怒气,将手中的一面绘着许多风云符箓,旗角上烈焰飞扬,火星滚滚的红旗,只是一个展动,便有一道震天价的霹雳烈火挥出,将哄抢的数人一举击退。 再伸手一招,将那株引发数人哄抢的仙草抓在手中,低头细看,史南溪一眼便认出此草的来历。 此草是一种最毒的淫药,名叫醉仙娥,乃是左道中人求而未得之物。若是令左道中人得到此仙草,再配合别的淫草毒物,炼成丹散,不论仙凡,只被用上,便会丧志迷心,任人摆布。 这株“醉仙娥”仙草是三凤外出游历时,游经天山博克大坂,无心中发现此草,爱它花大如盆,千蕊丛合,暮紫朝红,颜色奇丽,也未深究此草的来历,便径自移植回来。 三凤一经移植“醉仙娥”仙草入紫云宫,便迫不及待地前去请纪宁及师姐弟众人前来一齐观赏。 金须奴应约前来,一见“醉仙娥”,立时认出此草来历,并告之与纪宁,要断绝根株。 纪宁自然也是识得“醉仙娥”,听闻金须奴之言,只是摇头笑道:“灵植本是天地造化所育化,存在于世自有其道理。灵植好坏,全看人心。用之于正,巨毒之物亦是良药;用之于邪,上好良药亦也害人性命。” 故而,这株“醉仙娥”仙草方得以保留,种在紫云宫中,为点缀之物。 史南溪本是色中饿鬼,最善采补之术,一见醉仙娥,心中立时大喜过望,将其收入法宝囊内。 对于此举,史南溪手下之人自然是心中有怨,却敢怒不敢言。 但是,紫云宫中一名侍从吴藩,出身旁门,心怀叵测,因善于趋承人意,又极为作表面功夫,被三凤误引入紫云宫中。 初入宫之时,因他面上极为端谨,尚能讨得三凤的喜爱,但随后纪宁为了教徒,特意施法将吴藩昔日入宫的行径显化于众人面前,便从此惹得三凤厌恶。 若非昔日纪宁见吴藩虽有前恶,但入宫之后,尚未继续作恶,自身又秉承连山大师遗愿,度化旁门中人成道,特意劝阻三凤,恐怕当时的吴藩便活不过第二日。 不过,性命得保,不代表此事便这样过去。 三凤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对于欺瞒自身,害的自己在师尊及宫中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的吴藩哪里会轻易放过。 吴藩入宫多年,除了在伏魔塔当职执勤之外,便待在自身居所,不得随意外出,更别提似龙力子等人那般得传天书了。 纪宁见三凤处事并未过分,便未多管。 而初凤更是觉得此举有益,可借此考察吴藩心性,看其是否能够引入正道。 吴藩不知其中深意,只见当初数人一齐入宫,唯有自身不得三凤等人传下天书,心中极为怀恨,但是他为人城府极深,纵然心中怨怼,表面上却丝毫不显。 殊不知,因他先前之事,三凤本就对他极为关注。 有日,三凤前往伏魔塔去看望冬秀之时,恰逢吴藩当值,三凤见他入宫多年,身上仍带邪气,显然是一直未放弃修炼他的邪法,本就看不起他,又想起前事,心下好生烦恼,便含怒问道:“你入宫多年,来此当值也有多次,可识得这天龙伏魔塔的奥妙?莫要疏忽大意,误蹈危机。到时丧了你自身的性命倒还不要紧,伏魔塔内的妖邪出世,霍乱人间,我看你百死都难辞其咎。” 吴藩一听三凤说话,意存藐视,又见其对自身的不喜显露于表,心中为之恨极,面上却丝毫未显,反装出一脸笑容道:“公主一番教诲,小奴定当铭记于心。小奴深知看守伏魔塔一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一丝疏忽,否则塔中的妖邪出世,定当为祸人间,遗祸无穷。三公主之命,小奴自会遵守。但凡小奴当值之时,必会时刻谨慎小心,不辱公主今日教诲。” 三凤见他目光闪烁,看透他口甜心苦,不愿多答理,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已知晓,想必能以胜任。退下吧,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说罢,便径直飞身回去,已是没了入塔去探望冬秀的心思。 吴藩垂首低眉,鞠身恭送,待三凤走后,方才抬起头,面色阴沉如水,狰狞异常,张口骂道:“三凤贱婢,这般欺人太甚,那日落难,犯在我手里时,管教你紫云宫这群贱婢一个两个,都休想活命!” 骂了一阵,他望了望四外,见无遁光飞来,便偷跑外出,寻觅那株“醉仙娥”仙草。 此草自从移植入紫云宫内,除了纪宁及初凤等首脑诸人之外,宫中侍从龙力子等人也闻名前去观赏。吴藩听闻此事后,心中立时大喜,无论是执勤,或是闲暇之时,都会趁机偷溜外出,寻觅醉仙娥。 可吴藩不知,纪宁因知他会觊觎那株醉仙娥,不想此草被他盗走为害,早用太清仙禁禁闭,令吴藩莫说是采了,想看都休想看它一眼。 有太清仙禁在,吴藩如何能够寻得到那株醉仙娥? 故而纵然吴藩费尽心力,遍搜全宫,都未曾见到醉仙娥的一丝影子。 但因伏魔塔毁,紫云宫遭劫,宫内的禁制现如今十不存一,吴藩趁着此次契机,借由法术寻觅到了醉仙娥的踪迹。 吴藩一到,恰好望见史南溪将醉仙娥收入法宝囊内,顿时大惊,忙叫道:“小贼,交出醉仙娥,饶你不死。” 也是他气数已尽,神志已然混沌,看不清情势,不经思考,话便开口。 史南溪一听吴藩辱骂于他,立时心中大怒,二话不说,便狠下杀手,将自己花费数年时光苦炼而成之宝‘追魂五毒沙’放出。 只见他手扬处,一把红砂撒将下来,顿时将原先通明的紫云宫变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一片黄雾红云,夹着隆隆雷震之声,漫天着地,朝着吴藩当头罩将下去。 吴藩抬头一看,便马上知道厉害,见红砂离他的头顶已是不到三尺,躲之不及,只能急忙中随手将自身的飞剑放出,化作一道乌色剑光,护着自己的头顶,想要把史南溪的追魂五毒沙阻拦在外。 可他不知史南溪的追魂五毒沙传自滇西派掌教毒龙尊者,被视作滇西派镇山之宝,甚是厉害,能污人飞剑法宝,道行差点的散仙遇上,只要沾一点,重则身死,轻则昏迷。 若是初凤姐妹、金须奴等人遇上,自是无碍。但是吴藩道力浅薄,一身所习均是邪法,所炼飞剑更是以旁门左道之法所炼而成,最忌污秽。 他的剑光一经与追魂五毒沙遇上,便受了污秽,灵气尽失,跌落尘埃,化作一块顽铁。 头顶一失去剑光的护持,吴藩便被追魂五毒沙当头笼罩,连一声惨叫都不及发出,不到片刻,便化成一摊黄水。 司徒平隐身在旁,本想着伺机而动,不料吴藩一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没了性命。 他入宫时日尚浅,并不知吴藩底细,只是入宫后偶然遇见一次,认得吴藩是紫云宫的侍从罢了。 司徒平一见史南溪等人四处抢掠,吴藩更是救之不及,身死道消,便再也按奈不住,把自身的聚奎剑放出,身与剑合,化作一道青色剑光,往史南溪的头上飞去。 可他不知,这太清潜形灵符虽然如无形剑遁般,可令持符之人借此隐去身形,但是如若道行不够,便不能似三凤等人施展无形剑遁那般可以身剑同隐。 司徒平依仗太清潜形灵符的妙用,尾随其后,隐身不动,不起杀念,还能瞒得过许飞娘及史南溪二人的灵觉感应。 如今杀念一起,史南溪立即心生感应,掐诀施法,忙开慧眼,定睛环顾上下左右四周,依稀可以望见那道往自身头上飞来的青光。 史南溪见状,心中大怒,狞声大喝道:“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孽种,敢借助隐身法在我面前猖狂!饶你不得。” 说时,他将手一挥,身旁的数位同党立时心领神会,分散在不同方位,口中诵咒,将各自的法力引入手中的法旗中,将其一展,立刻布成一个小型的都天烈火阵。 司徒平并未想到会被人察觉,在猝不及防之下,便径直落入阵中,一时身陷囹圄,无法脱身。 若不是有金须奴赐下的乌龙剪在身,助他脱困,司徒平轻则重伤被擒,重则性命不保。 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把事听完后,二人正待要张嘴,同司徒平说话,忽见一片红霞从身后照来,姐妹二人知道不妙,刚要回身,猛听身后有人喝道:“你们这两个无知贱婢,今日是你们二人授首之期到了!” 秦紫玲、秦寒萼双双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个容貌清奇、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宽衣博袖道袍的道人。 此人乃是青海派教祖藏灵子,虽然出身旁门,但是一身道行法力极为了得。 秦紫玲一见藏灵子,便认出他的身份,想起昔日师尊纪宁所言,知道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劫数到了,心下百感交集,不禁转头,同妹妹秦寒萼对望了一眼。 第五十六章 事前因,将对敌 秦紫玲想起昔日师尊纪宁同她们一干弟子讲述如今最负盛名的三仙、二老、一子、七真的典故时,曾说过这一干前辈高人中,别人或难辨认,惟独那藏灵子的形貌最为独特,天下虽大,却再也找不出有第二个似他那般矮瘦的人。 藏灵子作为如今最负盛名的三仙、二老、一子、七真中的一子,他虽然并非正教,但也非旁门,介于邪正之间,好恶随心。 他的母亲本是甘肃一家富户之女,因随父母入藏朝佛,被藏灵子的父亲抢往天灵山内,强逼着成了亲。藏灵子的外祖父母的武功很好,又家财万贯,一见平日里视作珍宝的女儿被人抢去,便花了重金,约请了许多能人,奔往天灵山,将藏灵子的父亲打死,将女儿救回。 藏灵子的母亲虽然和藏灵子的父亲成婚只有短短的几天,回家以后,却发觉自身已是有了身孕。她因为自己已经失身,又是有孕在身,故而立志不再嫁人。 藏灵子的外祖父对此,也是颇以为然。 藏灵子的外祖母寿命不长,藏灵子的母亲回家后不久,便因故逝了世。 其外祖父见妻子逝世,自己家大业大,家中内务无人打理,以致一片混乱,自身应顾不暇,而自己的女儿又是有孕在身,无法代理家中内务,便将自身的一个侧室,便扶了正,想着有人主持家中内务,自己的女儿也会好过一些。 可惜他一番好心,却令藏灵子的母亲处境尴尬,备受继母的苦楚。 她原想着待自己生下一儿半女后,便可以有了个指望。谁料这身孕一怀就是一年零六个月才得分娩,藏灵子出生下地时节,更是周身长着很长的白毛,从头到脚长才五六寸,简直不像人形。 藏灵子的母亲一见自身生了一个怪物,立时气晕了过去,又加上产后失调,当时虽然因获救治,得以醒转,不过仍旧在第三天后,便即身死。 藏灵子的外祖父同他的侧室见藏灵子生的奇特怪异,便口口声声说他是妖怪的骨血。 藏灵子的母亲一死,便命人将藏灵子抱了出去,活埋地下。 藏灵子被埋在土内足足有七天的功夫,不过因为他生具乃父遗传的异禀,不但不曾死去,在第七天上反倒是从土里钻了出来。 他身居仙缘,刚一出土,放声嚎哭,便恰好被途经此地的青海派的鼻祖姜真人听见坟堆里有小儿啼声,将藏灵子救往孔雀河畔。 姜真人因自身飞升在即,而自己的门下弟子虽多,却无一人够得上承继道统,一见藏灵子的根基骨格不似寻常,非常高兴,特意为他耽误二十年,传下衣钵后,方才飞升。 姜真人飞升之时,将藏灵子召至面前,说他的根基禀赋虽然极好,可惜受乃父遗传天性,孽根未断,早晚会因此而败道。嘱咐藏灵子定要把稳小心,又传了他许多道法,才行圆寂之法,飞升灵空。 藏灵子因记着其师父的言语,从来处处留神,自创立了青海派后,对于门下的教规也甚严。 不过,事皆前定。纵然藏灵子把教规定得再严,拘束再繁重,也强不过缘孽数运。 藏灵子门下有两个弟子,名唤熊血儿、师文恭,俱是被他视作承继道统之人。但是师文恭为人刚愎,喜欢同许多异教中人来往,未免在无心之中造了许多孽因,最终导致其为了相助毒龙尊者,在青螺谷一役中,被秦紫玲、秦寒萼用白眉针所伤。 白眉针不用五金之精,乃是秦氏姐妹之母天狐宝相夫人用自身长眉所炼,共有三千六百五十九针。此针非常灵应,专刺人的血穴,见血攻心,厉害无比,不遇拼死仇敌,从不轻放。 宝相夫人自练成白眉针后,便功行圆满,悟透因果,见此针过于歹毒,不合天理,当今世上只有那北极寒光道人用一块磁铁炼成的法宝“吸星球”,方才可将刺入人体的白眉针吸出,还用丹药调治年余,才保全了性命,否则纵然道行再高,运用玄功阻止周身血液流行,将针抵住不动,也不过得保两日性命罢了。 故而,宝相夫人一共才用了一次白眉针。 秦紫玲因得母亲宝相夫人的遗爱,宝相夫人修道数千年炼成了无数奇珍异宝,绝大多数都落在她的手中。 她平日遵照密传咒语加紧祭炼,不消数年,已是将白眉针炼得十分得心应手。 那日为了相助凌浑战毒龙尊者等一干妖人,将青螺魔宫重新改造,在峨眉、昆仑派之外,另创雪山派,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对上了师文恭,见他脸上隐隐冒着妖光,一身邪气笼罩,知道此人定然并非良善之辈,本领想必非比寻常。 秦紫玲斗法之际,想着如若被师文恭逃走,必为异日隐患,又见他遁光迅速,难于追赶,方才取出两根白眉针,朝其打去。 师文恭躲避不及,两臂便中了白眉针,知道厉害,特意用玄功阻止血行,暂保住自身的性命,随即赶忙遁逃。 他身中白眉针,又知晓其底细,及时阻止血行,将针抵在体内,使其暂时无法活动,只要向寒光道人的末代弟子赤城子手上,将法宝“吸星球”讨来一用,把白眉针吸出,便可以不丧命。 可是师文恭时运不济,又被只剩上半截身躯的绿袍老祖惦记上了其的肉身。 绿袍老祖见周遭无人,而师文恭更是身中白眉针,面如金纸,不省人事,躺在一座云床之上,毫无反抗之力,便趁机施法,驱使自身的第二元神玄牝珠,化作一团绿光,将师文恭的周身笼罩在内。 师文恭心生感应,忽然睁眼转醒,见自身被一团绿光笼罩,便知道不好,只是说了一声:“毒龙误我,成全了你这妖孽吧!” 说罢,绿袍老祖立时用刀把他给齐腰斩断。 师文恭的肉身刚被砍成两截,绿袍老祖便如一阵风似的,将身凑了上去,与他的下半截身躯合为一体,然后又用刀将师文恭上半截身躯的左右臂卸下,自己取一只接在身上,将另一只丢给同伙谋害师文恭的妖人,随即喊一声走,化成一道绿光飞出青螺魔宫,冲霄而去。 藏灵子因自身的弟子师文恭身遭惨劫,故而执意要报这杀徒之仇。 秦紫玲一见藏灵子现身,再想起前事,便知道所为何事,又有初凤预示先机,不敢大意。 她因知厉害,纵然有初凤预示先机,心中也难免有些着慌。 而秦寒萼自出生起,先有母亲宝相夫人的护持,无忧无虑,后又得师尊纪宁的喜爱,更是一帆风顺,未曾吃过半点亏。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厉害,露出跃跃欲试神气。 秦紫玲见状,不由在心下叹息,又见自身姐妹二人及司徒平的身子已被藏灵子所放出的红云罩住,恐怕有所闪失,忙使眼色止住妹妹秦寒萼。 她硬着头皮,挺身上前,朝藏灵子鞠身施礼说道:“云南教祖,休要逞强!你我相争,强存弱亡。贵高足师文恭朋恶比匪,杀害生灵,无恶不作。愚姊妹奉师尊之命,前往青螺谷,相助凌浑师叔站毒龙尊者等妖人,遇见贵高足师文恭。他二话不说,便与我等动手,被愚姊妹用白眉针将他打伤。” “传承愚母亲的白眉针虽然狠毒,却并非无救治之法。若是贵高足师文恭的同党恶人如肯约请能人施救,并非不治。不想这些同恶妖孽乘人之危,将他断体惨死。即此而论,贵高足纵然不遇上愚姐妹二人,亦是已有取死之道。教祖不明是非,放着首恶绿袍老祖不诛,却与愚姐妹这两个小辈为难,只怕是胜之不武,不胜更传为笑谈。” “我师尊师承连山大师,为道流冠冕,素来算无遗策,岂会不知愚姐妹今日会遇上教祖一事。愚姐妹若是怕事之人,便不会独身在此直面于你。只要我等安居凤栖山上,有恩师坐镇,一任教祖找上门来,自有师长做主,何足置念?只为愚姊妹虽然只有微末道行,明知与教祖想必,是秋萤星火难与日月争光,但一想到愚姊妹身入师门,行为无状,寸功未立,岂能为些许小事劳动恩师费神?” “故而今日只作为弟子与教祖私争,不与师门相涉。弟子本认为教祖贵为一派宗主,道力高深,行为必然光明,定会任由愚姐妹竭尽自身的防卫之力。在愚姐妹只求幸免一死,于愿已足,并无求胜之心。教祖亦可略示宽大,一任愚姐妹有可施为,以教祖法力,也难幸脱死罪。谁知教祖竟仗能前知,算出愚姐妹救下师侄,降落此地,故而埋伏在此,乘人不备,未容愚姐妹稍加防卫,便下毒手。纵然愚姊妹今日难逃刑诛,但是教祖此举未免贻羞天下。” 秦紫玲言还未了,藏灵子便怒骂道:“大胆贱婢!死到临头还要以巧语花言颠倒是非。孽徒师文恭命丧毒手,是他罪有应得,我绝不加袒护。但是汝姐妹倚仗天狐遗毒,用白眉针此恶针,为祸人世。我寻汝姐妹麻烦,乃是除恶务尽,为各派道友除害。纵然你师纪宁在此,我亦是有话可说,全然不惧她丝毫。“ “既然你说本教祖是乘尔等无备,我就姑且网开一面,暂留你姐妹二人多活几日,看你有何伎俩,只管使将出来,看你能否逃脱罗网?你说汝师紫云宫主算无遗策,那这几日之内,我便在此,静候汝师前来,与我一较高下。若是汝师紫云宫主未来,便是规避惧怕于我,等尔等伏诛之后,我自会前去寻她。” 说罢,藏灵子怒容满面,将袍袖一扬,一道光华闪过,他的踪迹便即不见。 第五十七章 言含讥,大战起 司徒平站在秦氏姐妹二人身后,见情势不对,一直未发一言。如今见敌人己走,正待想要开口说话,秦寒萼见姐姐秦紫玲正蹙眉沉思,忙使眼色摇头,止住司徒平。 秦寒萼看姐姐秦紫玲神色不对,又想起师尊纪宁昔日讲述当世高人时,曾提及过藏灵子,知道此次敌人不似自身昔日对战的那些敌人那般口气大本领小,反倒是神通广大到连师尊现身都不惧。 她越是思考越觉得烦躁,无计可施,便把心一横,暗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纵然藏灵子道行再高深,神通再广大,总是也要拼上一拼。师尊素来算无遗策,此间之事必然已然知晓。我姐妹二人虽未在凤栖山上,却也在紫云宫内,想来不至便遭凶险。好在还有时间,司徒平与此事无关,又是相助母亲渡劫之人,且将他送走,以免祸延他人,殃及无辜。” 想到此处,时机紧迫,秦寒萼立时将司徒平拉到一旁,嘱咐道:“如今我姐妹二人大敌当前,吉凶难保,晚些便须出去与其交手。来人乃是青海派教祖藏灵子,神通广大,极为了得,我姐妹二人自保尚难,更是无甚空暇顾及你了。你且先远离此地,返回凤栖山,免遭毒手。” 秦寒萼说罢,便伸手一招,把弥尘幡持在手中,对着司徒平轻摇,正准备施法,将其送离此地。 司徒平见状,哪里肯走,忙伸手拦道:“幸得二位师叔适才出手相救,小侄方才能够得以活命。如今二位师叔情势危及,小侄岂能装作不知,独自逃生呢。活命之情尚未报答,师叔遇难,却要苟且偷生,枉顾一脉同出之义。师叔若是此时将小侄送走,这是要将小侄陷入无情无义的境地。若是那般,小侄唯有自刎当场,以保清白,方才不辱师门与家门了。” 秦寒萼见状,急道:“你这小子这话说得怎能这般不识好人心呢?想来如今这方圆十里之地必然是被藏灵子施法封锁了,母亲与师尊传下法宝虽然众多,此时情景却不容我姐妹二人赶回凤栖山去取。现如今事在紧迫,最多再挨过两三个时辰,我姐妹二人便要应敌,全凭初凤师姐所赠的太乙五烟罗保命了。如果敌人厉害,那太乙五烟罗无功,师尊早来还好,若是师尊来迟,我姐妹两人都要性命休矣!” “命数有定,我姐妹二人死不足惜,但是若是连累了你的性命,误了母亲飞升超劫大事,岂不是叫我姐妹二人命丧黄泉,还要无颜面对母亲,这如何使得?那藏灵子与你无仇无怨,我若送你回山,他必然不会出手阻拦,你可趁此时,速返凤栖山,唤初凤师姐她们速来救我等,岂不是比你在此徒劳送命,更加有用?” “无须多说,我把你送走,便同姐姐凭借初凤师姐的太乙五烟罗与母亲遗留的先天金丹至宝,同那矮鬼决一死活,存亡委之命数。你且速走,以免在此害我姐妹分心护你,还要误了母亲的飞升大事。” 说罢,秦寒萼不由分说,一摇弥尘幡,一团彩云将司徒平周身笼罩,晃眼将其送走。 秦紫玲适才一直在旁思虑不语,待妹妹秦寒萼施法把司徒平送走后,方才抿嘴一笑道:“此事做的不错,妹妹长大了。果真是要经历一些事,人才会有所成长。妹妹无须灰心短气,恩师素来妙术先知,绝无差错。既然她当初命我二人前去相助凌浑师叔,对于之后的事,恩师想必定会有所安排。” “须知你我二人仙缘前定,生死都在一处。昔日在恩师座下倾听教诲之时,她曾对我说过,我命中的重劫大灾业已过去,如今只有一难未完,绝无死理。你我姐妹荣辱与共,生死相依,难道还有你死了我还独生的道理?妹妹莫要多虑,尽快静心定神,同我一起专心对敌才是。” 人在危难之中,最易增进情感。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本就是姐妹情深,经历这一番携手并肩,心息相通,说的又尽是一些恩深义重、荡气回肠的话,在不知不觉中,二人之间的姐妹之情便越发深厚。 适才秦寒萼借由弥尘幡,送司徒平逃离此地之时,秦紫玲趁机感应了一下周遭,发现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地果然已被藏灵子预先施法封锁了,使得弥尘幡的飞遁之能大减,甚至不起作用。 她本想着等到晚些时候,趁着与藏灵子交手,其分心之际,便借由弥尘幡之能,遁逃千里。如今看来,此计已是不成了。 但是,除此之外,秦紫玲又苦无良计,更无别的准备。 秦寒萼见姐姐秦紫玲陷入沉思,只能静候。 就这般一阵思虑,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快到了时候。 秦紫玲抬头望着天上的水色,暗想:“与其坐以待毙,何不提前出手应战,还可多作一些应对。” 于是,她便转头,同妹妹秦寒萼说道:“妹妹,师尊常说劫数临头并不可怕,因为劫数纵然再厉害,亦也是外物,可通过种种手段应对或者避开它。但是劫数最为厉害的,便是扰乱我等修道人的心智,使得我等在不知不觉中倒行逆施,自取灭亡。” “那藏灵子纵然再厉害,我姐妹二人身后也还有师尊。不过,师尊曾提过,如若我等与这类前辈高人对敌,寻常飞剑法宝全用不得,肆意放出法宝,只会白白被他损坏。此番上前对敌,我姐妹二人便借由弥尘幡及初凤师姐所赠的太乙五烟罗护住周身。如若太乙五烟罗有功,你我姐妹二人还可苟延性命,静候师尊来援,否则不堪设想。” “你我姐妹二人心意相通,闲话也无须多说了。时辰将至,如若等藏灵子自动来唤,倒显我们怯敌怕他。你我姐妹二人先出手吧。” 秦紫玲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初凤所授法诀掐指,默运玄功,将太乙五烟罗展开,护住自身姐妹二人的周身,然后驾遁飞起。 她们姐妹二人刚一起身,便见远处的崖畔有红霞一闪,现出一个矮小道人,趺坐当地,随即将两手一搓,便飞起数十丈红霞,正要往自身所在罩来。 秦紫玲见状,立时高声说道:“藏灵子前辈贵为一派之长,时辰未到,却事前出手,传出去只怕惹人耻笑。” 藏灵子闻言,心中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独创异宗,虽是旁门,可道行法力俱是远在秦氏姐妹二人之上。 与他对敌,秦氏姐妹二人的一切法宝飞剑均难施为,唯有紧持弥尘幡护身,以待后援罢了。 藏灵子自以为胜算在胸,秦氏姐妹难逃掌握。纵然那紫云宫主纪宁问询前来救援,他也全然不惧,正好可借此向纪宁问责,看她有何话说。 又因秦紫玲适才虽然语近讥刺,言语尖刻,却举止有礼,不亢不卑,惹得他极为激动烦恼,打算除了秦氏姐妹后,再去凤栖山上,寻纪宁的麻烦。 他静候了数个时辰,见秦氏姐妹送走了司徒平后,迟迟还未见人出面,便料想她们姐妹二人并无甚么伎俩,无非是想着延挨时刻,以待那紫云宫主纪宁前来待救。 藏灵子见时辰将至,又自持自身贵是一派宗主,不便乘人不备,正待将自身炼就的先天离合神光照向秦氏姐妹所立之地,给她们打一个招呼,督促她们出战,不想此举恰好为秦紫玲所见,误以为准备施加暗算。 他知道自身适才之举极易被人误解,又见秦紫玲现身之时,自己事前竟并未有所觉察,不免也有些惊异。暗忖:“难怪这狐女如此猖狂,果真是有些道行。她既然敢决定打先手,我多少须要有些防备,倒不可过分轻视于她呢。” 于是,藏灵子便张嘴怒喝道:“好一个天狐余孽。汝姐妹妄用毒针,残害生灵,本教祖代天兴讨,适才来此,因尔等巧言规避,我方才容你等多活些个时日罢了。” “汝姐妹不但不感恩戴德,事到如今,反倒妄言本教祖,当真认为我好脾气么?” 秦紫玲为人虽然事前持重,却是外和内刚,一旦遇上事,绝不胆怯。 她一听藏灵子之言,反倒是把心中忧虑顿时全放,冷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教祖。不过,任由教祖说得再冠冕堂皇,说到底教祖今日来此,只是为了杀徒之恨而来。” “愚姐妹早已拜入恩师门下,恩师素来最尚先知,此间之事必是有了知闻。紫玲虽然道力卑微,但是从未给师门摸过黑。恩师曾说紫云门下,不弱于人。今日既然与教祖在此相遇,愚姐妹自然是任凭教祖施为,在此恭候领教教祖神通。” 藏灵子见秦紫玲态度倔强,言中有刺,不禁大怒,戟指骂道:“无知余孽贱婢!我门人师文恭附匪丧身,咎由自取。只是汝姐妹不该用这种狠毒邪针,为祸人世。我今日定当除恶务尽,断然不会宽容尔等存活于世,为祸世间!任由汝姐妹如何巧说激将,本教祖也须除了尔等,然后再寻汝等师长算账。” 说罢,他将两手合拢一搓,将自身那多年辛苦,用先天纯阳真火炼就的离合神光发挥出来,化成数十丈红霞,向秦氏姐妹二人当头罩下。 对此,秦紫玲早有防备,先是与身旁的妹妹秦寒萼使了个眼色,然后立时展动弥尘幡,护住姐妹二人的全身。 秦寒萼会意,暗中念诵真言,将初凤师姐新赐的太乙五烟罗放起。 第五十八章 离合光,乙休现 弥尘幡原是宝相夫人的镇山至宝,本是神妙无双,又经秦氏姐妹二人用太清仙法的多年祭炼,更是威能大增,越发神妙。 秦紫玲轻晃弥尘幡,宝随人意,发生妙用,她们姐妹二人的周身四外立有彩云现出,将藏灵子的离合神光阻隔,不能透进丝毫。 而秦寒萼一经将初凤新赐的太乙五烟罗放出,立刻便有五道彩色云烟涌现,在彩云拥护中,将秦紫玲、秦寒萼的全身护住,任由藏灵子如何运用离合神光,想要化炼秦氏姐妹二人,均是无法撼动一缕烟气。 秦寒萼见状,不由在心中暗道:“玄门异宝,果然妙用无穷。” 藏灵子本是满怀轻敌之气,初见秦氏姐妹二人之时,虽然看出她们身上时有奇辉异彩冒出,上烛霄汉,料知秦氏姐妹二人定是持有异宝在身,也听说过弥尘幡妙用,不过他自持神通,终究认为宝相夫人乃是天狐旁门异类,纵有道行,也非自己对手,何况又非本人到场。 他认为秦氏姐妹二人虽然拜入紫云宫,得传天书,但是那紫云宫主自身成道也不过只是百余年,能有什么神通?有师如此,秦氏姐妹二人纵然是得了乃母的几件遗留宝物,又有何本领能够抵挡他的离合神光?只怕是一经交手,那两个妖狐余孽便成了齑粉。 不料藏灵子一出手,秦氏姐妹二人仿佛胸有成竹般只守不攻,先是有云幢耀彩,发生妙用,竟将藏灵子的离合神光尽数阻隔在外,不能透进丝毫。 对此,已是出乎藏灵子的意料。 藏灵子见彩云影里,又有一片五色轻烟突然涌现,贴着弥尘幡所化的云幢耀彩,也是一闪即隐。他立时认出那一片五色轻烟乃是那太乙混元祖师的护身至宝“太乙五烟罗”。 弥尘幡与太乙五烟罗这两件宝物,论起来虽然不及九天元阳尺这件由广成子所练得玄天至宝,但是此两宝俱有各人心传收用之法,不似九天元阳尺那般只要用的人如若道行稍弱些许,便可施法夺取。 秦氏姐妹二人大胆赴约,一派只守不战之势,藏灵子明知她们此举必是有强援在后,他本想着一举将其拿下,再全心对付后来之人,将来源之人一同拿下,以显自身神通。 藏灵子万万都没想到,以自己的道力和本领,竟然未能制服秦氏姐妹二人两个无名后辈。 正当他为此又恨又怒之时,身前不远处倏地有两条乌龙冒出,带起一片乌光黑云,疾如电闪,交头剪尾,朝己绞杀而来,随即有一个黑衣少年现出身形,放出一道剑光朝离合神光飞去,口中喊道:“二位师叔,师侄已将求救信号发到凤栖山上,晚些必有师长来援。我用剑光抵住神光,二位师叔见机行事即可。” 这黑衣少年正是适才被秦寒萼借由弥尘幡之能送走的司徒平。 他适才被送走后,便急忙施法,借由金须奴赐予他的身份令牌,将秦氏姐妹二人被藏灵子围困,危在旦夕之事传出信去。 司徒平见自身刚一施完法,手中那面白玉令牌立时有一线金光飞出,直冲云霄,一闪即逝,便知求救信息已然发出,心下大稳,因惦念秦氏姐妹二人的安危,又依仗自身有乌龙剪这件极为厉害的师传法宝在身,纵然无法将二位师叔救出,也能斗上一斗敌人,令她们有缓息的功夫。 故而,他便又借由身上的太清潜形灵符,悄然无息地飞去原地。 秦紫玲和秦寒萼二人分别放出弥尘幡、太乙五烟罗,护住姐妹二人的全身后,就盘膝地面,静心宁气,打起坐来。 她们姐妹二人仗着有弥尘幡与太乙五烟罗这两件宝物护身,全然不惧藏灵子及其的离合神光,本想着无须理会,静待救援即可。 一听见云幢彩烟外的司徒平之言,秦紫玲和秦寒萼不约而同的秀眉紧蹙,秦寒萼更是心下暗骂道:“果真是冤孽!” 藏灵子认出司徒平放出的法宝正是那神驼乙休多年修炼的异宝,神妙非常,专斩修道人的元神,只要不能抵御,被那两条蛟龙般的乌光绞住,便难脱身。 他知道此宝乃是乙休的心爱法宝,甚是爱惜,为此甚少使用,今日竟在外人手中见到,不禁为之大吃一惊。暗想:“此次前来之时,我曾算出此次紫云宫之劫,系由初凤姐妹三人的冤孽,以她们的道力足以抵挡,而那紫云宫主纪宁为了门下弟子成道,必是不会出手,以免徒生变数。可是那驼子却甚是难斗,如若他多管闲事,相助这两个妖狐余孽,我胜算难操。若杀这两个无名小辈都失败,我只好埋头闭门,连那第三次峨眉斗剑,想要出头参与,都无颜面了。” 藏灵子想到此处,不由越想越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默运玄功,全力施展离合神光的威力,欲把秦氏姐妹二人及司徒平一同炼化。 秦紫玲自司徒平出手后,便知事皆前定,一直在暗中留神观察。她想着司徒平乃是无关之人,藏灵子作为前辈高人,因是不会向他出手,自己可以趁着藏灵子猝不及防下,运用玄功,飞移前去,借由弥尘幡与太乙五烟罗之能,将司徒平一齐护住,以待救援。 谁知藏灵子一见乌龙剪,唯恐那神驼乙休出手干预,自身会颜面无存,立时双手一搓一扬,分出一片红霞,朝司徒平迎面飞去。 秦紫玲见状,忙喊了声:“不好!” 她正待要施法移动,猛觉身外亩许远近,有一股无形的阻力重如泰山,虽然她们二人因依仗弥尘幡与太乙五烟罗这两件宝物护身,不至于受到伤害,可她们的上下四方却是俱被敌人神光困住,休想挪动分毫。 秦紫玲这才知晓藏灵子作为当世最为闻名的三仙二老七真一子中的一子,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自身因有法宝护身,竟是小觑了他。 正当她为司徒平的安危心焦之际,只见藏灵子放出的那道离合神光刚一飞近司徒平,倏地又有一团紫气,引着九朵金花,飞舞而下,将司徒平笼罩在内,随即一片红霞,疾如电掣,自天直下,眨眼飞进九天元阳尺的圈内,落在地上,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白足布鞋、容貌奇伟的驼背道人,正是神驼乙休。 神驼乙休刚一现身,便把嘴一张,似是洪钟般大喝道:“好一个倚强凌弱的矮鬼!枉称一派宗主,食言背信,怕硬欺软,替你害羞。” 说罢,乙休把自身那双其白如玉的纤长大手一张,也不用什么法宝,朝那道围绕在九天元阳尺之外的离合神光一抓。 近手处,藏灵子放出的那道离合神光便凭空缩小,被乙休一手抓住一头,任由那道红霞如何变幻腾挪,似是龙蛇般乱窜,也无法挣脱开去。 随着乙休双手的一合一撮,那道离合神光随即泯灭消散。 乙休看了藏灵子一眼,见其神情凝重,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把手一伸,往司徒平的肩上一抓,然后张口对藏灵子喊道:“这个小娃娃与我有缘,不容你这小矮鬼伤他。至于你今日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围困秦氏姐妹二人之事,日子一到,自是会有人找你算账的,老驼子我便不越俎代庖了。我且先走一步,你若是不服,日后尽管来寻我,我自恭候。” 刚把话说完,乙休立将袍袖一扬,也不同秦氏姐妹二人相见叙谈,便径自破空飞走。 适才司徒平见藏灵子将双手一搓一扬便发出十丈红霞,直往自身身上罩来,心道不好,想要放出剑光抵御已是不及,只好闭目等死,不料竟是峰回路转,救星天降。 他一见乙休这么大本领,已是心中大喜,又观察到双方对答时,那藏灵子虽然嘴里逞强,浑身上下却处处透露着一股要知难而退的姿态,不由又惊又喜。 司徒平见乙休伸手走近,连忙上前躬身下拜,一面是谢乙休的救命之恩,一面是想要求乙休出手将二位师叔一同救下。 不料,乙休二话不说,只是伸手一抓,对藏灵子说了句话,随即便提着司徒平,化作一道红色光华,破空而去。 藏灵子见状,也未出手相拦。因他知道,若是他出手阻拦,乙休必然会顺势还手。 他心下寻思:“倘若我今日与这驼子斗法,以其道力,我便再也无暇再对秦氏二女下手。看这情势,敌人必定会添新援。如此一来,寡不敌众,我此行必然无功而返,颜面尽失。倒还不如今日先放驼子离去,待到此间事了,再去寻他麻烦,一算今日之账。” 秦紫玲不知其中详情,只是看见藏灵子刚放出一道红霞,正要将司徒平的身子一把笼罩,她想要救援,却鞭长莫及,倏地又有一团紫气同九朵金花落下,将司徒平护住。 她一见那团紫气同九朵金花的异象,立时便认出是紫云宫内的镇宫至宝九天元阳尺,心下大定,随即又见乙休现身,同藏灵子说了二句话后,便冲霄而去。 因有藏灵子离合神光的干扰,秦紫玲姐妹二人都未听清乙休的话,但是她们姐妹二人一见师尊好友乙休现身及其手上持有九天元阳尺,便知师尊定是已知此间之事,必是有所安排,先前的愁思尽去,脸上的喜色尽显。 第五十九章 四九劫,圆光术 秦紫玲见乙休作为恩师好友,在平日里相见,亦是十分关爱自己姐妹二人,如今她们落难被困,乙休现身相见,却只将司徒平救走,并未出手救她们姐妹二人,连话都未说上半句。 她本是聪慧之人,见此情景便立时预料到是她们姐妹二人灾难未满,故而乙休方才会这般置之不理。 秦紫玲见她们姐妹二人一时半会难以脱身,遂给了一旁面露惑色的妹妹秦寒萼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宜多言,随即就地盘膝,双目闭合,静心宁气,就这般打起坐来了。 秦寒萼见状会意,也跟着盘膝闭目,静心打坐。 自此,秦紫玲姐妹二人就这么被藏灵子的离合神光困住了,将近七日的功夫。 ……………… 南海,迎仙岛上。 半步多客栈前的那株古梅树经过迎仙岛灵脉数百年的滋养,已是不似先前那般花开疏落,现如今大都数抱,上有繁花千万,满缀枝头,荫被亩许,其冷艳幽香,沁人心脾,与那峨眉山的凝碧冷香坳犹有过之。 纪宁身着一袭青衣,气质淡雅,倩影娉婷,站在那株古梅树下,恰逢斜阳影里,客栈前那泓平湖清波一陪衬,将她显得花光人面,掩映争辉,缟袂清寒,丰神绝世,饶是周仇复生,恐也难画出这等人物境地。 没过一会,斜阳红暮,远清烟生。一轮似冰盘大的明月,由东方渐渐升起,挂向林梢,当空霁宇无云,明光毕照,使得疏影横斜,水越发清浅,加上暗香浮动,景物更转清丽。 纪宁置身其间,身上那股出尘之感越发显然,宛若月宫仙子临尘。 半步多客栈前的那株古梅树似是有灵,知是主人在观赏它一般,霎时间疏花密萼,齐放辉光,越显精神。纪宁站于古梅树下,见此情景,不由抿嘴一笑,随即伸手触枝,呢喃道:“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一句很是喜欢的诗句来……” 她话未说完,上空倏地有一道红光,宛如长虹般自天飞坠,落到半步多客栈的前方,现出身材高大、白足布鞋、容貌奇伟的驼背道人,一见纪宁,便声似洪钟般朗笑道:“纪道友,你作为紫云宫之主,现如今紫云宫内妖孽横行,且你门下多名弟子历劫,正是急需你这个师长相助之时。你倒好,不仅不理,反而在这迎仙岛上颇有闲情雅致,赏梅赋诗。纪道友,纵然你素来算无遗策,可是向来天意弄人,你真不怕会有变数发生吗?” 这驼背道人正是神驼乙休。 纪宁闻言,只是将脸一偏,对着乙休笑了一笑,然后说道:“以道友的道行,早已是玄机内莹,烛照万象。道友此时能够这般神色轻松,与我说笑,纪宁无须掐算,也知紫云宫内诸事顺利,众人无恙。宫中无事,徒儿无恙,纪宁自是心安,有闲情雅致在这迎仙岛上赏梅观景,恭候道友的到来。” 乙休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如今劫数将临,道友你又是功行圆满,距离飞升不远,初凤等人经你教化,道力颇高,广积善功,夙孽已清,身上又有至宝在身,面对紫云宫内的群孽,自是无关无碍。” “但是那秦氏姐妹二人,道行尚浅,且那秦寒萼资质虽然不错,可是其极似她的先母宝相夫人,早晚必坠入情劫,丧失真元。虽然她得你这个算无遗策的恩师相助谋算,纵然失了真元,也定能成道,最不济也是地仙散仙一流。” “可到了那时,师兄师姐们皆是功行圆满,飞升灵空,就连同胞姐姐秦紫玲那般功行圆满,霞举飞升。唯独剩她一人,成了散仙一流,即使是纪道友你不介怀,但只怕那秦寒萼会徒生嗔心,怨恨你这个恩师不公。” 纪宁听乙休说了那一番话,只是笑了笑,并未答理,而是把头一抬,望着那高悬于空的皓月,笑道:“先师连山大师昔日发下大愿,普度旁门,使归正果,可惜宏愿未就,便以身殉道,在那月儿岛火海中火解。我承蒙先师不弃,得以传承先师道统,自是要完成先师未完之宏愿。在这百余年间,经过我与门下诸位弟子的努力,已是颇有些功果。” “也是因此功果,我方才得以修满外功,进而功行圆满,成就这天仙大道。道成之日,掐逢灵机,我当下默算未来,算出那三十四年后的道家四九重劫降临,临场的共十一人,只有一人应劫,恐难避免。” “乙休道友你道行高深,金身不坏,又不想修那天仙之道,故而纵然道家四九重劫降临,以你的道力及神通,不须甚人助力,自身亦可独力抗过。凌道友得了那两函广成天书,道行大进,且天书中有记录避免之方,亦是无惧。” “那嵩山二老朱梅、白谷逸有峨眉派相助,更是无须担忧。其余众人俱是各有妙法及友人相助,可避劫度厄。唯独有一人,其道行法力并不在诸位道友之下,可惜他性情骄狂,不肯俯就,不愿开口求人,又一味纵容门徒,造孽太重,终于误在门人手上,应了劫数。” “那日我算出此人会在度道家四九重劫之时,抵御太阳真火的功力尚欠,以至于因此受了点伤。到了最后的关头,终为魔袭,堕劫销神。如若不是有人怜他修为不易,出手相助,度他重新入道,他便要转劫沦为凡人,再去苦修七世,想要重入玄门,均是不能。” “我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人除了恃强好胜、任性行事之外,并无大恶,且度人亦是度己,遂方才任由其以大欺小,犯我宫门。如此一来,我便可借由此役为由,且有乙休道友你及凌道友的助力,与此人化干戈为玉帛,顺势预泄些许先机,令他也能安然度过那道家四九重劫。” 乙休闻言,立时面露喜色。他并不想修甚天仙之道,日常所忧虑的便是这道家四九重劫。 这道家四九重劫非同小可,乃是修道人的命中天灾,最为厉害。纵然似是乙休这般饱历灾劫,经过若干年苦修,已然避过两次道家四九重劫之人,对于此劫亦是不敢生出丝毫大意之心。 只要渡劫之人稍有不慎,便会道行尽失,堕劫销神,重入轮回,沦落为凡人。 而且此劫不仅特别厉害,最末一劫中的天魔更是不可思议、出乎意料。任由乙休如何运用玄功,虔心推算,仅能算出他自身的应劫时日而止,至于未来的成败休咎,全都算之不出。 故而,乙休为了避那道家四九重劫,除了多备法宝和请有道力的至交好友相助,剩余的一半再凭自己的根行功力硬碰天劫之外,便别无良策。 乙休现如今一听纪宁指名相告,预泄先机,知道自身避劫顺利,己身无害,为此好生欣幸。又听出那避劫失败之人正是那藏灵子,随即说道:“纪道友慈悲。各派之中,我与凌浑、那矮子藏灵子及南疆的红发老祖等人俱是饱历灾劫,经若干年的苦修,才到今日的地步。这次的道家四九重劫,我在静中详参默审多年,乃是我等的第一难关,只要能过此关,我等即可成就不坏之身,非同小可。对此,为了避劫一事,我便曾想了许多抵御的主意,自问以我的本事,尚可逃过此次的道家四九重劫,可毕竟凭借我一人之力,终究是有限的,难保万全。” “即便是我,都难保万全。更别提那枉自修炼多年,还是这等性傲,目中无人,袒护恶徒的矮子了。不过那矮子虽然素来恃强好胜,门下良莠不齐,平日又爱护短,但是也算是异派中一个好人。我与他相识多年,也无仇视之意。以我本心而言,并不愿我与凌浑、那矮子及南疆的红发老祖等人内中有一人因避劫不过,随即受了伤害,误却本来功行。既然纪道友对此已是有了万全之计,老驼子我自是全力配合。” 纪宁默用玄功,右手掐诀,将本身真元聚在左手中指指尖之上,对空虚划了个圆圈,随即将中指往外一弹,一个闪耀着五色霞光的圆圈飞向半空,聚而不散,迎风见长,化成一面形如满月的圆镜,悬在空中,寒芒远射,宛如一个冰轮悬在那里。 她口中念动真言,左手掐住法诀,一放一收,右手戟指前面,再将袍袖一展,道一声:“疾!” 乙休立觉眼底一亮,秦氏姐妹二人周遭的景物如在目前般显化。只见藏灵子面露冷笑,朝着护住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的那团彩烟霞雾连连搓放,手一扬处,便有一片红霞朝她们打去。 随着藏灵子的施为,秦紫玲虽然看出身外弥尘幡所化的彩云减退了些,但是那太乙五烟罗所化的五道彩色云烟依旧晶莹,心下稍安了些许。 秦寒萼站在姐姐秦紫玲的身后,手持飞剑法宝,神色紧张,未有动作。 乙休知道纪宁用的是玄门中的圆光透影之法,所以他方才能够看得这般清楚。 第六十章 危机临,纪宁至 藏灵子见自己无论怎样运用玄功,发挥离合神光的威力,几天工夫过去,只是把敌人身外的法宝光华练得减退了些,内里的那五道彩色云烟依旧晶莹如初,把敌人护得严严实实,毫发无伤,心中顿时忧急如焚。 离合神光这门法术乃是修道人耗费多年辛苦,用自身先天纯阳真火,与玄门先天一气相容,参悟坎离奥妙后,方才能够炼成。 因此离合神光能令原本已是不知冷暖,百邪不侵的修道中人生出奇冷酷炎之感,随即随心幻象,勾动敌人七情六欲,使其自破真元,落得一个走火入魔,消形化魄的下场,最是狠辣不过。 且离合神光特有的先天阳罡之气,专能消解修道中人的元神,能够轻而易举的致敌于死地。故而离合神光这门法术虽然厉害无比,但是玄门正宗中的得道高人却鲜少有人修习,更别提运用这门法术杀敌。 而这修炼离合神光的法诀,各派均有,只是按照各自功候及理解的不同,所以修炼出来离合神光的威力也是各异。 藏灵子的离合神光,因其不得玄门正传,不知离合神光的正经练法。故而他炼时只能采用旁门秘诀,将离合神光炼成了因行归邪,引火入魔,以诈制胜,败坏修士一生道行的法术。 他自然是知晓自身离合神光的厉害之处,见面前的秦氏姐妹二人仗着两件护身至宝令自己的离合神光没了用武之地,顿觉颜面尽失,暗想:“此处毕竟是敌人的师门重地,占有地利,又随时有人来援,不利于我杀敌。迟则生变,还是速速施法,将这两个无知贱婢授首,显我神通,以免到时杀敌不成,反倒是我被这两小辈落了面子。” 想到此处,藏灵子将手一扬,便有九十九口天辛飞剑如流星一般飞上前去,包围太乙五烟罗所化的五道彩色云烟,就此争斗了起来。 太乙五烟罗被藏灵子的天辛飞剑所缠,威能顿时一弱,无法将秦紫玲姐妹二人周身护持得似先前那般周全,单凭弥尘幡之能又不足于抵挡藏灵子的离合神光。 如此一来,秦紫玲姐妹二人立时面色大变,心急着慌了起来。原本先前的状况正如她们姐妹二人所预料一般,仅是略遭困厄,并无甚危难,还可无事。不想藏灵子不仅以大欺小,更是手段尽出,眼看姐妹二人的护身仙霞竟然逐渐低减,而敌人的剑光越发强盛,自身的外援仍是杳无消息。 秦寒萼心性肖母,不比姐姐秦紫玲那般沉稳心细,一见围绕自身的护身仙云变得稀薄了起来,那敌人藏灵子所放出的离合神光,距离自身姐妹二人尚有六七尺之外,自己却已是有了感应。 她渐渐觉着身上不是奇寒若冰,冷浸骨髓,便是奇热如火,炙肤欲裂。任由秦寒萼如何运用玄功,想要驱寒屏热,又将剑光放出护身,俱未有一丝成效。 秦寒萼心道:“这还是中间还隔有弥尘幡、太乙五烟罗二宝所化的仙障烟霞,已是如此这般难熬,若是万一弥尘幡被破,太乙五烟罗又被敌人的剑光所缠,我姐妹二人还岂能活命?” 她这时看出了厉害,顿时忧急如焚,方寸大乱。 而秦紫玲眼看护身仙云被敌人的神光炼退,不足六尺,自身已是起了感应,冷热交替,危机顷刻。 秦紫玲知道只要身前的护体仙云被离合神光化尽,她们姐妹二人便要同遭大劫,虽然她此时也是心中慌急,但是她深知心急无用,也坚信师尊纪宁的神通广大,事已前知,一到了危急之际,必定能够赶到相救。故而自我宽解,既是一番灾劫,哪能不受丝毫惊恐,遂强自镇静,眼巴巴盼着师尊纪宁的来到。 正在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处于危急之际,半空中倏地现出三道匹练般的遁光,色泽不一,如长虹泻地,从空中往下直射,紧接着便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打将下来,将藏灵子所放出的离合神光尽数敌住,一经交触,立时将其震得粉碎,当空霎时洒了漫天的金星红雨,纷纷下落。 与之同时,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的身躯好似被什么大力吸住,直甩出去,约有半里之遥,脱出了险地,以及藏灵子的毒手。 只是这道太乙神雷的威力太大,纵然她们被人及时带离了险地,亦是被震得耳鸣目眩,摇魂荡魄。 秦紫玲、秦寒萼姐妹二人见状,立时知道是来了救应。待她们稍一定了定神,往前一看,前面所有离合神光所化的红霞,已被太乙神雷所发出的霹雳一举震散,金光影里,现出两个装扮各异的道人和一个青衣女子,正是雪山派教主凌浑、神驼乙休和紫云宫主纪宁驾到。 她们姐妹二人一见,立时心中大喜,胆气亦是为之一壮,正要上前见礼,便见纪宁大声喝道:“大胆藏灵子,并未拜歇,便擅自闯宫,又以大欺小,欲伤我弟子性命,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伎俩。” 说罢,纪宁将手一指,一道长有百丈的朱虹宛若流星飞驰般直朝藏灵子用白铁精英炼成的九十九口天辛剑飞去。 只见南明离火剑所化的经天朱虹迎着那九十九口天辛剑中的七股银白光华就是一绞,随即一声爆音,那七口天辛剑立时被搅碎,纷纷散如残雪,满空飞舞。 藏灵子见状,认出纪宁所用飞剑乃是达摩老祖故物,威震正邪两道的南明离火剑,不由大吃一惊。 他见自身的飞剑不敌纪宁的南明离火剑,一经交手,便毁了七口,一旁又有那凌浑、乙休看着,深觉自身丢了颜面,不由又愧又怒。 正当藏灵子想要另用身上其他的法宝取胜之时,纪宁早有算计,垂目一笑,乘着其因飞剑被毁,一时分神之际,将手一翻,掌中一粒大才径寸的圆珠化作一道银光冲霄而起,照得天地皆明,令藏灵子耀目难睁,不可逼视。 趁着此时,纪宁将手往空中一指,空中雪魂珠所化的那团银光倏地涨大十倍,倏地分射出两道五色霞光,奇光照耀,其长经天,并不往藏灵子的身上落去,而是各朝他的两旁遥空射去,比电闪还快得多,眼才一瞬,前端已经交合,恰似一个五色透明的琉璃光圈,将藏灵子的去路挡住,围在中间。 藏灵子刚将自身的法宝取到手内,忽见面前银光大盛,自身的飞剑虽多,竟然丝毫不能阻挡,无力施为,才知纪宁这个紫云宫主名不虚传,果真厉害。 他发现自身已然是棋差一步,被一个五色琉璃光圈所困,去路已失,心中不由大吃一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忙将手中法宝放出,掐诀施法,全神抵御。 第六十一章 宝显威,耿鲲退 纪宁见藏灵子落网,为自身所炼的冰魄神光所困,立时将手一指,忙将雪魂珠化作一道银光,往下一沉,罩在那五色琉璃光圈之上,以防里头的藏灵子施法遁逃。 藏灵子被困在冰魄神光之中,已是大惊,正想着如何遁逃之际,百忙中又见敌人伸手一指,头顶上便有一道银光覆盖而下。 他虽然性子古怪,却也见多识广,知晓纪宁昔年得了一件天地奇珍“雪魂珠”,乃是万年积雪之精英所化,极为厉害。 纪宁这一动用,藏灵子适才在仓促间未能将此宝识出,可是现如今猛一定睛运神,立时认出那道银光正是雪魂珠,心道不好,唯恐自身精神稍懈,便会遭了敌人的毒手,随即打定了主意,拼着牺牲一些精血,以便施法遁逃。 凌浑与乙休二人和藏灵子已是打交道多年。 他们二人在旁观战,看得仔细,见藏灵子因疏忽大意,交手不到一回合,便被纪宁的冰魄神光所困,紧接着纪宁又驱使雪魂珠罩在冰魄神光之上,而里头的藏灵子见此情景,面上却不露一丝惊惶,手上更未有甚动作,一个转念便猜到了其的打算。 因凌浑、乙休二人深知纪宁打算,知道她纵然出手再狠,都不会伤及藏灵子的性命。所以他们一见藏灵子要损耗自身精血对敌之时,立马想要出言相阻,免得好事变坏事。 未待他们发言,藏灵子早便暗将舌尖咬碎,随即喷出一口鲜血,运用玄功,配合手上的法宝,化作两道五色长虹,宛如两根金梁,交错成了十字,将冰魄神光所化的五色琉璃光圈撑住,紧接着五色琉璃光圈内咝微响了一下,宝光尽散,里头的藏灵子已是不知去向。 纪宁见状,抿嘴一笑,拂袖伸手,将雪魂珠收回。随即转身回头,果见一朵黄云疾如奔马,朝着自身飞驶过来,不过须臾,已是快将自己罩住。 她不慌不忙,又是广袖一挥,发出一道冰魄神光,直往那朵黄云中飞去。两下一经遇合,那黄云竟似无甚大力般,被冰魄神光一举冲破,化作漫天飞絮。 纪宁手托雪魂珠,笑道:“道友身负盛名,还要玩此等手段,徒惹人笑话。” 说罢,她口诵真言,喊一声:“现!” 雪魂珠立化作一道银光冲起,悬在纪宁的头顶之上,大若五丈许,寒芒远射,宛如一个银月悬在那里。 只是一瞬,便破去一旁藏灵子身上的隐身法,使其的身形完全映现。 不仅如此,雪魂珠所化银光之强,更是令藏灵子觉得耀目难睁,不可逼视。 藏灵子不由自主的把头一侧,立时暗道一声:“不好!” 他适才借助自身精血之力遁逃后,知道纪宁聪慧过人,一身法术厉害,以自身的本领未必能够伤到她,便心生巧计。 藏灵子一经脱险,暂不露面,先是施展滴血分身之法,令一滴精血化作一朵黄云假幻作自己的元神,装作要与纪宁拼命相博,而本人却是施展隐身之法,隐身在侧,暗中觊觎,准备伺机而动。 他原本想着只要纪宁中计,便立时运用自身的独门法术“裂地搜神之法”,将敌人躯壳震裂,不仅能够一解心头之恨,痛击敌手,更能彰显自身神通了得,举世无敌。 无料那纪宁不但未中计,更是凭借雪魂珠的妙用,破了自身的隐身之法,还令得自己失神稍懈。 藏灵子急忙默运玄功,手中掐诀,便要施法遁走。 纪宁见状,伸手一指,又是驱使头顶上的雪魂珠化作一道银光,朝着藏灵子所在之处迎面飞去。 藏灵子眼看雪魂珠飞至,知道此宝厉害,自身运用别的法宝绝难抵敌,便将身往下一沉,落在一块山岩之上,又将剩余的天辛剑放出,护住全身。然后他将手往头顶一拍,精魄与元神相合,飞出命门。 紧接着,纪宁只见一朵亩许大的黄云,拥护着一个手持短剑、长有尺许的小道士,直往天空升起。 这时雪魂珠恰好劈面飞至,与藏灵子的元神迎头斗将起来。 藏灵子运用自身元神和多年炼就的心灵剑,不仅是想着要将雪魂珠击退,更是打算趁机夺下雪魂珠,令纪宁颜面大伤,痛失至宝。 纪宁见状,不用多想,也知藏灵子的打算。因深知藏灵子此人秉性,为了令其心服口服,她亦不再施展他法或者动用其他法宝,而是一心运功,借由雪魂珠,与藏灵子斗起法来。 霎时间,凌浑、乙休等在旁观战之人只见银光、黄云上下翻滚,消长无端、变化莫测。 一直斗了足足有个把时辰,便未分胜负。 正当看不出谁胜谁败之时,忽见极南方向的遥天深处,似有一个暗红影子移动。随即雪魂珠所化的那道银光立时芒彩渐减。 藏灵子久经大敌,斗得这会儿工夫,早已看出纪宁的厉害以及雪魂珠的妙用,心知纪宁单凭此宝在手,虽然不能伤害自己,可是自己却也无法取胜于她。 一见敌人突然不支,便当下疑心纪宁不是蓄机暗下杀手,就是别有用意。 就在这个顷刻之间,那道红影由暗而显,疾如电飞,到了战场,直往藏灵子肉身坐处的头上飞去,将护住藏灵子全身的天辛剑尽数撞开,眼看就要当头落下。 忽然又是一片紫霞,从藏灵子身侧飞起,恰好将那一道暗赤光华一举敌住。 两下才一交接,便双双现出身来。 藏灵子的元神举目望去,发现一个是胁生双翼的怪人,另一个正是正与自己斗法的紫云宫主纪宁。 纪宁一经照面,便指着那个胁生双翼的怪人骂道:“好你一个翼道人耿鲲,因先前之事,本宫不去寻你麻烦,你且要为此感恩戴德,庆幸万分。你竟敢不知死活,趁着本宫与人斗法,想要坏人肉身。今日如若不给你个教训,倒叫人认为本宫好欺了。” 说罢,纪宁伸手一指,只见一团银光飞起,伴随着寒光荧流,令皓月俱觉无辉的光华,直往翼道人耿鲲跟前飞去。 耿鲲早已识得雪魂珠的厉害,见状忙将自身双翼一舒,翅尖之上发出数十道红光,将迎面飞来的雪魂珠一举敌住。 紧接着,他便想展翼升空,另用玄功变化,伤害众人。 就在这时,耿鲲听到一句“你这披毛带角的玩意,胆敢想要坏我肉身,还想要全身而退,当我藏灵子是死人不成?” 话还未听完,耿鲲便见有几十余条线细如游丝的银白光华以及一柄晶光四射的小剑往身上飞来,正是藏灵子的天辛剑和心灵剑。 纪宁适才说话之际,暗地里给藏灵子递了个眼色,随即发出雪魂珠。 藏灵子一见纪宁此次驱使雪魂珠出手,银光强烈,宛如一轮白日,辉照中天,曜隐星匿,他那飞剑光芒尽为所掩,立时心领神会,知晓纪宁的意思,忙趁敌人疏神之际,暗中默运玄功,将自身的天辛剑化作几十余条线细如游丝的银白光华以及手上的心灵剑,直朝敌人要害接连飞去。 故而,耿鲲虽然是修道多年,一双慧目明烛纤微,也未能看清敌人何时发出飞剑,直至到了近前,他方才警觉。 不过,耿鲲此时警觉过来,也是来之不及。 以藏灵子的道力,飞剑已然近身,任由翼道人耿鲲如何玄思电转,机警万分,身居诸多法宝及道术,也是来不及使用施为。 他为今之计只能将身一侧,先是避开自身的几处要害,且不但不躲开剑光,还要拼着两翼受伤,急忙地飞迎上前去。 藏灵子天辛剑所化的几十余条银丝打在耿鲲的双翼之上,他登时便觉着好些处酸麻。随即借势,耿鲲双翼一舒,光火四溢,将藏灵子的心灵剑敌住。 此时的耿鲲已是身受暗伤,急须运功调养,否则两翼难保。再加上,对面还有纪宁这个强敌还未交手,雪魂珠更非寻常法宝,与此同时,一旁的凌浑、乙休等人已是有想要出手的迹象,其势难敌。 耿鲲心下甚是痛恨懊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然后长啸一声,借着遁光,破空而去。 藏灵子见状,还想乘胜追击,被纪宁连忙唤住。 因适才受过纪宁的恩,藏灵子纵然心中不愿,亦是听从,收了飞剑法宝,停在了原地。 在旁的凌浑、神驼乙休见翼道人耿鲲受了重伤,狼狈逃走,不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