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做寡妇,奈何被迫入宫成贵妃》 第一章 未婚夫死了后 春雨绵绵,京城恍惚间有了江南的烟雨朦胧。 姜晗站在窗前,盯着一株盛开到尾声的玉兰花,只要一阵风拂过,它就要落下,滚到泥地里。 前不久才敲锣打鼓的庆祝自己的未婚夫死了,准备找个时候搬去京郊的别院,以望门寡的身份单身一辈子。 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塌了。 她娘又给她找了一门婚事,还是原来的谢家,只是人,从子侄辈,变成了叔叔辈。 姜晗当场就哭了出来,她娘还以为她是喜极而泣。 搂着她就安慰:“我的儿啊,幸亏早先定下亲事的时候,没有明说是哪一个,你娘我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愣是说通了谢国公府老夫人,将人选换成了她的小儿子。” 听着她娘沾沾自喜的话,姜晗泪如雨下。 她要嫁什么人? 在这古代给自己找个主子吗? 她是嫌自己的生活还不够苦吗? 姜晗的娘,姜七太太,是真的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国公府嫡幼子,自幼天资聪颖,七岁拜得名师,二十岁高中举人,二十三岁又被当今皇上钦点为探花,如今在翰林院里供职。 时下都讲,非进士不翰林,非翰林不入阁。 谢松之仕途通达,唯有婚事有瑕:十八岁跟原配成婚,原配生下一女后,产褥之病,早逝。 为妻守制一年,又娶妻,难产,血崩,留下一子,亡。 自觉有克妻之嫌,遂不再娶妻,如今年近三十,翰林院正五品学士,前途无量。 姜晗光是看这个谢松之的老婆死亡率,就不敢嫁给他。 嫁人不一定会死,但给谢松之当老婆,百分百包死。 侍女青棠撩开青绿色纱帘,进来。 “姑娘,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夫人,指得就是姜晗这辈子的娘,她实在不想过去,可又知道不过去,等会她娘就要过来。 无奈之下,只好磨磨蹭蹭的去了她娘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她娘身边坐了个中年妇女,穿着暗灰色的衣裳,清瘦、眼皮薄薄的,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杨氏对着那中年女子,指着姜晗,笑道:“这就是我那女儿,她样样都好,就是太过单纯,还盼姑姑多提点一二。” 说着又拉着姜晗的手,介绍道:“这是吴姑姑,原是在宫里伺候太妃娘娘的,如今退休荣养,是你祖母专门请来教导你规矩的。”这种好事,原本是轮不到她们这一房的,可如今她乖女儿要嫁给谢松之,水涨船高,这宫里的姑姑也请得来了。 姜晗这辈子的爹,出身永定伯府,行七,虽是老夫人所出,但由于老夫人她生了四男三女,这排在中间的姜七爷,不说忘了,也不能说重视。 谁叫永定伯府光是她爹这一辈,就有十二个爷们。 更不要说这十二个爷娶妻纳妾生子,这永定伯府里,主子加起来得有七八十个。 永定伯府里的爷们文不成武不就,夫人们倒是个个都是赚钱的好手。 只是前几年分家,如今永定伯府里,剩下的都是老夫人亲生的几个孩子。 姜晗一家也就留在了伯府里,有了伯府小姐的名头。 亲事上,也能往高处瞧瞧。 姜晗给吴姑姑见礼,吴姑姑忙避让开来,脸上挂着笑。 吴姑姑原本是不打算出来当教养姑姑的,只是她姐姐当年为伯府老夫人所救,这恩情一直到现在都没还,她不想姐姐抱憾而终,接了这个差事。 永定伯府,一直以来在京城不显山露水的,可一直是达官贵人家里娶妻的好人选。 不为别的,就为了两个字:能生。 这伯府里的太太们那个不是生了三五个的,嫁出去的姑奶奶们,也都是家里开枝散叶的主力。 她要来教导姜晗规矩,也是提前打听过的,姜晗在姐妹里,排行十九,是姐妹里年纪较小的,又是姜七太太的幼女,自小也是如珠似宝的娇惯着长大。 她一入伯府,就发现,这伯府里别有洞天,这亭台楼阁轩榭,比之皇家的别院还要精致秀美,伯府的爷们并没有朝中重臣,可能是家里的底蕴深厚,也可是太太们善于经营。 总之就是处处都透露出三个字:不差钱。 见姜晗眼神清正,见着陌生人,也不乱瞟乱问,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点,对这份工作也就更有信心了。 杨氏拉着女儿叮嘱了几句,就叫姜晗带着吴姑姑去了她住的院子。 吴姑姑每日教导姜晗一个时辰的规矩,完了之后,就跟姜晗讲一些贵人们的八卦。 当然,这个八卦不包含皇宫里的。 姜晗偶尔也好奇,问:“真有那纳男妾的?”龙阳之好,自古有之,可是这纳男妾之事,她还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 府中教养姑娘,以读书为主,琴棋书画次之,至于那些女戒、女德,府中的老夫人甚是厌恶,坚决不许府中的夫子提及,若是被告到老夫人那去,老夫人是会亲自撵出府去。 吴姑姑答道:“肯定是有,我从不说假话,这具体是哪一家我不能说,不过这贵人家里,好男风属实正常,养童子的也不在少数。” “娈童?”姜晗疑惑,望着吴姑姑,等着她给个准确的解释。 吴姑姑点点头:“姑娘知道就好,这贵人家里的男人,爱好千奇百怪的,我跟你说这些,是叫你自己心里有数,可别当着人的面说出来。”跟她讲这些规矩之外的事,是瞧着她跟七太太说的一样,单纯天真。 或者说,不知世事。 本以为,伯府这样的大族,家里兄弟姐妹又多,这心机手段,应该都历练了出来,没想到要教的姑娘是个纯善的。 也怪吴姑姑不知道,姜晗在今年以前,一直在府中的学堂读书,上午辰时到中午午正,下午申时到酉正,每天都还留有作业,那个姑娘还有时间去耍什么心眼手段。 那是嫌自己作业不够多。 总之就是姜晗从五岁入学堂,一直到十六岁,每年除了节假日放假外,其余时间,除开生病,都在读书。 尽管没有读出个什么名堂来。 姜晗肯定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是不是喜欢娈童? 这样问话,是冲着挨打去的。 姜晗很少听长辈说这些贵人府里的八卦,一时间有点意犹未尽,又问:“先前有人说承恩公府里真假千金的事,是不是真的?”她娘对这些事不怎么感兴趣,一门心思在赚钱。 吴姑姑板着脸,道:“姑娘,这不该问,涉及到了皇后的娘家。”但凡牵扯到了皇宫,那就是不该问的。 姜晗眨眨眼睛,有点失落,“好吧。” 其实她好奇,这承恩公府里真假千金的事,这太像她以前看过的小说桥段了。 吴姑姑跟姜晗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知道姜晗对嫁人没有多大的兴趣。 少女怀春,可姜晗这恰恰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对男女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吴姑姑委婉的将这个事告诉了杨氏。 杨氏感激之后,笑着道:“无妨,她年纪小,没有开窍,以后大了就知道了。” 她并不担心这个,一辈子都不开窍也不影响什么,嫁人嘛,不过是换个地方住,她手里有银子,锦衣玉食的生活能保证,这有没有男女情爱,完全不重要。 吴姑姑:“.......” 她总算是知道,姜晗这姑娘的单纯是遗传了。 学规矩的日子有些无聊,这国公府的规矩应该是没有宫里多的,她学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她得了机会,要进宫赴宴,不能什么都不知道,那会挫伤她自己的自尊。 姜晗的姐姐姜芙,挑了个融融的春日回来。 见着姜晗就打趣道:“这下可满意了,娘可是为你挑了个好人选。”虽是继室,可是这谢松之出身国公府,又简在帝心,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岁,日后必定是拜相入阁之人。 只是姜芙心里有隐隐的担忧,都掩藏在往日的嬉笑里了。 姜晗不仅不觉得这谢松之不是个好人选,还觉得这谢家是个火坑。 “让给你要不要?” 姜芙狠狠拍一下妹妹的手背,斥道:“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说罢又挤眉弄眼,故意道:“我没你命好。” 她可嫁不得未来阁老这样的人物。 姜晗知道,姜芙跟她的丈夫关系极好,这俩人成婚五六年了,还如胶似漆的,分开超过一日,立刻就要寻来。 “跟屁虫没来?”姜晗环视了一圈,没见人。 姜芙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指着书房的方向,“带着你外甥去找爹说话了。” 姜晗“哦”了一句,又拉着姐姐去跟她说吴姑姑讲给她的八卦了。 杨氏回屋就见着两姐妹交头接耳的说着话,也没打扰,自己去了东边的厢房里,看账册去了。 姜芙回来,主要是来辞行的,她过几天就要跟着沈周南下,去书院读书。 杨氏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给女儿准备了两千两银子。 “穷家富路,沈府里人多,你们夫妻也不当家,这钱拿着,不够了,写信回来告诉我,我再给你们寄。” 她娘是富婆,很富的那种,听她说,小时候抓周,她就抓了金算盘跟金元宝,长大之后,对这经营之事越发的上心,成婚之后拿着嫁妆开铺子,组商队,哗哗哗地往自个私库里捞银子。 几个嫂嫂也坐在一桌,也都是两百三百两的给姜芙添钱做路费。 姜晗也出了三百两。 大嫂添了钱之后,又道:“我有个表姐,嫁去了那边,我等会写封信,你们带着,若是有个什么事,也可以去落个脚。”她跟表姐关系还挺好,这些年都一直联系着,平日里年节还互赠礼物。 姜芙笑吟吟的,“多谢大嫂。”沈周是幼子,受婆母看重,可府里人多,这月例,就那么十两,还不够她买根簪子的。 好在家里备的嫁妆丰厚,又另有田产铺子,她一年到头也不差钱。 收了家里人给的钱,等到时候去了书院那边,换了当地的特产给家里寄回来。 姜晗家里,人多势众,人际关系却简单明了。 姜爹一妻两个姨娘,都是生了孩子,杨氏主外,两个姨娘主内,姜爹吃白饭和软饭。 两个姨娘生的姐姐,嫁人的时候,杨氏也是照着自己亲女减三成添的妆,嫁的人也是挑选过后,两个姨娘同意后的人才嫁出去的。 如此宽厚的主母,在两个姨娘的眼里,简直是最佳主君人选,奈何杨氏跟她们同样是女子。 第二章 新人选崩了 姜晗舍不得姐姐,磨着杨氏,混了一天的假出去送行。 送到城门口,姜晗泪如断珠,抱着姜芙哭了好一阵子,她跟姜芙在一个屋里住了十来年,直到姜芙嫁人之后,才分开。 姜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姐姐跟朋友。 这一别,也不这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姜芙拍着妹妹的背,“等过几年我们就回来了。”她跟沈周打算去那边读三年书,若是还没有成绩,就回来捐个官,再不考这科举了。 姜晗收了声,还是不舍得,姜芙在京城的话,她想见姐姐了,就递个信出去,俩人约在外边的茶楼酒肆等,之后若是想要见面,怕是难了。 等着姜晗坐上自己的马车后,姜芙才靠丈夫的肩膀,默默的哭泣。 她也舍不舍妹妹。 沈周搂着爱妻的肩膀,温声细语的安慰。 姜晗回程的路上,心不在焉的,丫头青棠建议道:“姑娘,这珍宝楼里听说来了不少的南边的样式的珠钗首饰,要不咱们去瞧瞧?” 姜晗毫无兴趣,耷拉着眼皮,拒绝了这个提议。 青棠又道:“要不去姑娘喜欢的春风楼,那边新来了个戏班子,听说那昆曲唱得极好。” 姜晗还是没有兴趣,她那里都不想去。 “不想去,回去吧。” 青棠见姑娘垂头丧气,有些心疼,想要张嘴劝一劝,可又怕姑娘听了更加伤心。 “哐当”一下,姜晗的马车跟人撞上,摇晃之下,她额头撞到了车窗。 青棠扶好姜晗后,大声喝道:“怎么驾马的!” 车夫还没说话,倒是对面的马车掀开了帘子,走出一个清隽的年轻公子,道歉:“是我之错,你们可有受伤?” 他们的马车为了避让一匹飞奔的马,打了个转,这才撞上姜晗的马车。 姜晗示意青棠撩开窗户帘子一角,冷声道:“既然是你之错,还不让开。” 听得这冷言冷语,年轻公子的小厮立刻剜了一眼,公子好声好气的,怎遇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那年轻公子瞟透过窗户角了一眼,猛然看到姜晗莹润光洁的额头上有个拇指大小的红痕,眼尾也是泛红,想必是撞狠了,哭了,公子再施了一礼,再次道歉。 姜晗不欲多说,叫了车夫直接赶马走了。 青棠啐了两句后,又说,“刚刚就该找他们要钱当作补偿。”不然姑娘白受这么大罪了。 姜晗心情低落,不想跟人纠缠。 回去后狠狠的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后,又跟着吴姑姑学规矩。 杨氏难得在中午的时候过来找姜晗。 “晗儿,过几日娘带你去京郊的别院住几天。” 姜晗扬眉,她不信她娘能舍下生意,专门陪她出去玩。 “娘,你说实话?是不是我的婚事又出什么波折了?”上回那个未婚夫死的时候,她娘也是这般。 带着她去京郊的别院小住了半个月。 要是这个也黄了,她得去放鞭炮庆祝。 她一点也不想嫁人。 杨氏的笑容一滞,脸上带着点愠怒,“那边说是要在你进府后娶个偏房,免得你欺负了他那个独子。”偏房,这哪里是偏房,简直就是娶个祸害。 姜晗:“是他妻妹?”不然也不能照顾谢松之的独子。 可这妻妹怎么嫁给谢松之做偏房,不应该是续弦吗? 杨氏也不瞒着,直接道:“是他妻妹,不过不是同父,是堂妹。”谢松之的继室家里出身并不低,也是伯府出身,做偏房这个,是她庶堂妹,不然也不能这般跌份儿,给谢松之做妾。 前途再好,也不能真的叫一个伯府小姐做妾。 偏房不过是说着好听一点,可实际上是妾,只不过是贵妾。 “娘,我能不嫁给他吗?他家看着就很麻烦。”姜晗并不想嫁给谢松之,她怕自己跟他前面的两个老婆一样,早死。 她不想相信命,可是她都能死了再穿越,这不信也得信几分。 杨氏也想推了这门婚事,只是这话还不能跟女儿说,万一没成功,不是叫女儿白高兴一场。 “别想这些,娘陪你去玩几天。” 姜晗没有得到准话,玩的兴致也缺缺。 她之前还想过,要不花点钱,找个杀手,将谢松之杀了。 只是她也就想想,这个实际操作不说没有可能,但就是她从哪里找人,都是个问题。 还有就是杀了人,万一查出来了怎么办? 她又不是真的法外狂徒。 国公府,谢老夫人的院子里,谢松之正头疼,解释道:“母亲,这何必多此一举。” 这永定伯府的姑娘,原本是他侄子媳妇,这不知怎么就换成了他。 他早就无心娶妻。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他这个不识好歹的,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他好。 苦口婆心的解释道:“那姜家的姑娘是个什么脾性咱们都不知道,你就宽哥儿一个独子,若是她存了什么坏心思,以后有你后悔的。我这跟陶家都说定了,到时候,她进来照看宽哥儿,谅那姜氏有什么坏心眼也不敢太过放肆。” 谢松之沉声道,“母亲,您这不是结亲,是结仇。”这姜家姻亲众多,关系涉及京城大半的达官贵人,姜家是不显,可这些姻亲可不是都跟姜家一样没有建树。 老夫人不赞同,“你是男人,志在朝堂,这后宅之事,你哪能看懂,孩子精贵,娇弱,稍有不慎,一阵风,一碗冰饮,便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何况宽哥儿本就体弱,这姜氏只要稍稍动手,那对宽哥儿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府里的孩子,没有长大的,难不成都是命,不过是后宅里女人斗法,牵连出来的。 谢松之不同意,皱着眉头,“母亲,你可想过,这姜家姻亲遍布朝堂,若是她过得不如意,给我使绊子,该如何?” “她敢!”老夫人脸色一黑,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你是她夫君,这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她敢!”到时候一封休书,那姜氏怕不是要当场跪求。 谢松之见母亲说不通,只能转道去了国公爷的院子,他不想给自己的仕途埋下任何的雷点。 姜晗在别院住了十来天,杨氏又匆匆的赶了回去,临走时,将吴姑姑送了过来。 “你且在这别院里住着,玩着,等事情落定了,我叫你哥哥过来接你。” 吴姑姑过来后,又给姜晗带来的新的八卦。 “当真?”姜晗笑嘻嘻的问,这八卦若是真的,那就好玩了。 吴姑姑又敲了一下姜晗的额头,“都说我不说假话的,这事是真的。” “那他也太爱了。”姜晗只能这样评价。 京中有一大户,好美色,这纳了不少女子后,盯上了男子,纳回家后,府中接连有妾室怀孕,十月怀胎后,生下的孩子,都长得像男妾。 压着几人一顿拷打之后,发现他那男妾跟后院的妾室们都打得火热,这一时激动,就做了这男女之事。 这一不小心,次数就多了,再一不小心,就都有了孩子。 那大户舍不得男妾,就这样默认了下来。 如今正要搬离京城,回老家去。 姜欢合理怀疑,这男妾是个挡箭牌,真实意图是,大户不能生,借种。 吴姑姑也不分析,只说给姜晗听。 转眼就是五月了,别院里蝉鸣鸟叫的,是夏天来了。 杨氏自回府后,几番奔走,当初说得容易,如今要解开,那太困难了。 没有办法,请了老夫人出马。 那边国公府老夫人也一口咬定,就是不同意一别两宽。 当初说的时候,千求万求的,如今不想嫁了,哪有那样的好事。 当她儿子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 谢松之也有所耳闻,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他出身名门,拜得名师,年少高中,得当今陛下赏识,仕途畅通,如今已是翰林院最高,再过不久,应当会往前再进一步。 如今姜家这样的做派,是觉得他配不上他们姜家女吗? 杨氏没有折腾出结果来,心里焦躁,跟婆母商量,要不请了中间人过来说和。 老夫人摆手,“没用,她一心想要叫我们好看,不会同意。”当时也没想到,他们临到要纳采前来这一招。 幸好没有真的走这流程,只是当初说的时候,两家交换了信物。 杨氏苦笑:“那怎么办?不能这么拖着,晗儿她也十六岁了,再拖两年,再定下,等到走完流程就二十了。” 老夫人叹道:“等,只能等,看是她耗得起还是我们耗得起。”那边陶家还有姑娘等着入府。 “去找人跟何家那边通个气。”那陶家既然能有姑娘做偏房,这何家还是原配,也有个姑娘,那是不是也该有个姨母进府照顾。 蝉鸣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姜晗带着青棠几个丫头,还有吴姑姑以及七八个护卫一起爬山去了。 规矩学了好几个月,姜晗感觉很是够用了。 别院后边的山,姜晗来过数次。 吴姑姑的身体好,跟着爬了小半天,坐在山巅地时候,想起姜晗说的话,一定要站在山顶,那个时候看出去,你会喜欢那种感觉。 一览众山小,姜晗每次站在这里,都觉得世界尽在眼底。 她能从这里看到那很远很远的、只有虚影的京城,看到那后边层峦叠嶂的山脉,朦胧且美好。 吴姑姑跟着姜晗,在这里等待日落。 霞光满天的时候,她看见姜晗脸上欢快的笑容,纯粹的、明媚的、自然的。 是的,自然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来形容姜晗的笑。 下山的抄近路很快,回到别院里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尽。 杨氏本来不打算告诉姜晗这个不好的消息的,只是没忍住,还是跟她说了。 “娘会想办法的,你安心在别院住着。” 她一定能想到办法的,这国公府老夫人太难缠了,即便没有偏房,晗儿以后在国公府也过不上好日子。 姜晗巴不得拖着,最好拖过了年纪,她到时候去做个在家的居士,抑或是去当个道姑。 吴姑姑没想到姜晗的婚事这么多波折,有心安慰,又见她无所谓。 想起之前杨氏说的话,情窦初开这东西不重要,如今看来,不重要最好。 吴姑姑跟伯府签的契约是一年,这也就继续留在别院里陪着姜晗。 杨氏几番跟国公府交缠下来,心里积满了怨气。 国公府派人来商讨婚事的时候,杨氏直接躲了出去,不见人。 老夫人直接说是回娘家小住了。 老夫人的娘家在临近的州府,日夜兼程也需要三四天。 国公府老夫人气得在屋里骂了半天,人家不接茬,她即便是宣扬出去,这婚事也要两家合力才能完成。 陶家在催,何家也有话说,也要塞一个同族的姑娘入府。 这真是越裹越乱了。 谢松之那边不想后院起火,打听了姜晗在哪里后,欲过来直接找了姜晗,快刀斩乱麻。 第三章 谢松之前脚叫人套了马,后脚谢老夫人就知道了。 拦着他,“去做什么?还嫌咱们家不够伏低做小?由着他姜家拿乔。” 谢松之心累,他本不想解决这样的事,之前也没有再娶妻的想法,如今闹成这个局面,大家明面上不说,可私底下不知道嚼了多少回舌根。 连同僚都有些带着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母亲,当初我就说了,我不愿再娶,如今闹成这样,是要叫大家都笑话我不成。”姜家女,如今他是真的不想娶了。 谢老夫人眼皮一掀,咬着牙发狠道:“你信我的,那姜家不过是拿乔,想要拿捏咱们一家,你是多好的人才,他们姜家几辈子都求不来你这么一个,他们不可能放弃。” 姜家这一辈没有任何出彩的子弟,上一辈也没有,他们那个爵位,若不是仰仗当今圣上仁慈,只怕早就收回了。 谢松之从来没有感觉这般无力过,哪怕是再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他都没有这般无助过。 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真的违逆自己的母亲,只能悻悻的跟着老夫人回去。 姜晗在京郊的别院待到了夏末,府中传来消息说老夫人请她回去。 到家后,稍作休息便去了杨氏的院子里吃晚饭。 家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若是在家,晚饭就摆在杨氏的院子里。 一张加宽的大圆桌,满满当当的坐着他们七房的所有人,包含两个姨娘跟她们生的孩子。 姜爹是个长相俊逸,朗目疏眉,如瑶林玉树的中年男子,时光并为消减他半分容仪,姜晗合理怀疑,这才是她娘愿意一直养着姜爹的原因。 “晗儿最近胖了些,气色更好了。”姜爹笑着道,又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位置,“来坐这里。” 姜晗的婚事,姜爹也是知道的,他读书不成,家里捐官,十几年过去了,他现在是钦天监监副,正六品。 现在即便想去找国公府说话,也说不上话,那谢松之都比他官高。 杨氏坐在姜爹的右边,瞪他一眼,名叫榆,这脑子也是个榆木脑袋,晗儿是女孩,说话也不注意一点。 “吃饭,吃饭,吃完了再说。”杨氏发话后,大家就开始动筷,时人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伯府的女主子们都有钱,这饮食一道就更加注重。 姜昀吃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这里的饮食是一种享受。 饭后又上了一碗桂花酥酪,这是今年新摘的桂花,做成桂花蜜淋在上面,桂花甜香,酥酪细腻丝滑。 吃过饭,杨氏公布叫她回来的目的:“你祖母叫你回来,是打算后天带你去宣平侯府玩。”宣平侯府的老夫人,是婆母的手帕交。 她们身份尴尬,说是伯府的小姐,又名不副实。晗儿他们又不是大哥的孩子,这老夫人留着他们住在伯府里,就是要借着伯府的名头,好给家里的小辈抬抬身份。 若是真的算起来,姜榆是六品小官,还是那种清水衙门,在京城这个地界,是拿不出手的。 姜晗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等咽下去后,才问:“筠姐姐她们回来了?”她知道宣平侯府,只是四年前,宣平侯自请外放,去了湖州,现在是又升了? 杨氏:“回来了,宣平侯升做吏部右侍郎。”这可是三品大员,宣平侯府一家可真是父子俱是俊才,一门两进士,说不得还有第三个。 又一想自己家,罢了,好在孩子都听话,也算是个安慰。 姜晗眼睛亮晶晶的,替冯知筠高兴,她爹官职越高,她的选择也就越多。 姜爹沉默了一下,打开新得的泥金折扇,装模作样扇了两下,心道人比人要不得,这样一开解自己,也就放下了。 为着这个,杨氏特意开了自己的私库,从里面选了个金镶红宝石珍珠的璎珞给姜晗,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带着去。 她知道,这样的宴会场合,大家都是行走的首饰展示架。 到了日子,姜晗跟着祖母一起,去了宣平侯府。 一上马车,姜老夫人就从马车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个盒子递给她。 八面螺钿漆盒,上面用海贝做的兰花栩栩如生,姜昀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盒子。 姜老夫人:“盒子里是一对青玉美人镯,你等会带上。”这还是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她娘给的。 姜晗笑盈盈的道谢后,当即打开,取出来戴在手上,还抬起手来晃了晃,两个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姜老夫感叹,她自己生的孩子多,这子女又生子生女的,她亲生的孙辈少说也有三十多个,她有时候连人名都记不全,除了大房的亲近一点,其余是没多少印象的,也就这几年,老大一家跟着去了扬州,她这才将视线转了几分到这个最小的孙女身上。 到了宣平侯府里,姜晗就乖巧的跟在姜老夫人身后,一点不乱看,也不多话,不一会,姜老夫打发她自己去找年轻的姑娘交朋友,她找了宣平侯府的人问了,才知道冯知筠没有回来,她跟她娘和哥哥去了外祖家里贺寿,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筠姐姐不在,她也懒,索性找了个专门给客人休息的小轩坐下,等着开席。 姜晗对宣平侯府之所以这样熟悉,那是因为她大伯的长女,嫁给了宣平侯世子,冯、姜两家是姻亲,她们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走动频繁。 只是她大伯跟宣平侯一样,在前几年求了外放,以期自己的仕途能有起色。 今个是个简单的宴席,来得都是宣平侯府相熟的人,回来后,大家找个机会联络感情。 吃了席面,姜晗乖乖的跟在姜老夫身边,扶着姜老夫跟她一起去宣平侯府里太夫人的院子说话。 “我就说,你这衣裳好看,明儿我也叫人去做一身。”一个鬓角略微有点白发的一脸慈祥的老夫人,拉着宣平侯太夫人的衣袖笑着道。 姜晗一进门,就给两位长辈见礼。 冯太夫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拉过姜晗的手,“你家这小孙女,长得真是俊俏。”前几年,这丫头晒得黢黑,如今肤色白皙,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姑娘。 不像那些把自己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丫头。 刚那老太太,也是姜老夫人的手帕交林老夫人,儿子在外任职,她懒得折腾,把媳妇孩子打发去了儿子那里,自己一个人在府里自由自在的。 姜老夫人:“长得随她爹,哪能不好看。” “难怪,难怪,这丫头可真是生的好。”林老太太道,她可是知道,老姐妹的几个儿子里,就那姜七长得好看,神仪明秀,若是她晚生个二十年,她怕自己也是走不出那张脸。 姜晗上回跟这些老夫人见面还是十二岁,后来找冯知筠玩,也是约着去外边玩,等闲是见不着这些老太太的。 如今乖巧可爱的站在她们这里,由着两个老太太拉着仔细打量。 冯太夫人搂着姜晗亲香了一会,嗔怪道:“你这人就是喜欢藏着掖着的,这般出彩的姑娘也不见你带出来交际。”这般样貌,不知道要叫多少少年郎君失了心。 姜老夫端起茶,浅浅饮了两口,解释道:“她打小就定了婚约,这带出来也没戏。”说起这个,她有些烦躁,这谢家的老夫人,若是再不松口,她就要想旁的办法了。 林老太太想问,见她表情有些不悦,便知道这婚事怕是有恙,换了其他的话来说。 姜晗见她们说起老一辈的事,有心避开,姜老夫人一把拉住,“无妨,你也听一听。”她有心叫这个孙女多长点心眼,别跟个傻子一样。 第四章 冯太夫人说的是她在潭州之事。 她有一个表妹,是她表姨母之女,也是昌平侯府的独女,今日表嫂还过来了,只关于这个表妹还是闭口不谈。 之前只觉得表妹人傻糊涂,后来在潭州接触了,才发觉,她那是糊涂,简直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屎。 姜晗捧着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果饮,听着几个长辈聊天。 “她之前也是京城有名有姓的姑娘,当时我还记得我初初嫁来京城,听得说她要跟郡王世子议婚。”说起来林老夫人还羡慕过她,长得好看,家里又富贵,还是独女。 这样的人生,怎么看,也是赢面更大,后来不知怎么,就嫁给了一个新科探花。 不是说探花不好,只是比起她之前议亲的人,那真是天差地别。 冯太夫人叹气,“她当年撞见打马游街的探花,回去后哭着闹着,央求表姨不成,绝食相逼嫁了过去。”说起来,她这个表妹的脑子真的只有那点男女之事,全无别的。 新科探花,说是好听,可照着规矩还不是要从七品官做起,这运气好,得皇上赏识那自然是前途远大,可也要一点一点熬上去。 像谢国公府里,谢松之是何等的惊艳才绝,才华横溢,可也不是尽整个国公府之力,加上皇上器重,这才能不到三十成为五品官。 表妹的丈夫有什么,家里说是耕读之家,却连在京城边上置办一个小院都做不到,成婚之后住的还是她表妹的嫁妆钱买的院子。 后面更是妾室、妓子不断,花的都是谁的钱,表妹一门心思的认准了那个男人,两个亲生孩儿早夭后,更是在那个男人死后,还要守节,抚养那庶子。 表姨劝她改嫁、表嫂跟她也是轮流劝说,全然抵不住她一往情深,往火坑里跳。 庶子养大,科举不成,花了钱捐了官,她们在潭州遇上,她也六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打着平昌侯府独女的名声行事。 要知道表姨母、表姨父都已经仙逝二十来年了。 姜老夫人唏嘘不已,又问,“当年不是说将平昌侯庶女嫁给她那个庶子的,后来怎么没成?”当年她们只知道崔姐姐的表妹跟平昌侯府断绝关系的事,后来崔姐姐生病去扬州修养,这事也就没再问过。 姜晗瞪大了眼睛,这剧情好熟悉的感觉,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冯太夫人的表妹,大概是个蠢蠢的恋爱脑。 林老夫人也望向冯太夫人,眼里也是好奇。 冯太夫人喝了两口果饮,幽幽道:“这就就是她跟平昌侯府决裂的源头,她觉得她的庶子娶她哥哥平昌侯的庶女是折辱,想要表嫂的亲女儿嫁过去。” 林老夫人惊呼:“她莫不是疯了!”这样的鬼话怎么说的出口,她那个庶子,一无功名,二无家世,只一个进士探花父亲的名头,可他父亲死得时候也不过六品官。 竟妄想娶平昌侯的嫡女。 这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冯太夫人也赞同的点点头,“当年就是为了这事,表嫂跟表姨母闹了一场,说不是看在表姨的份上,他莫说是要娶家里的庶女,连家里得脸的丫头都摸不着边。” 表妹荒唐是真荒唐,那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姜老夫人的视线往听得津津有味的姜晗脸上一扫,见她只当故事听了,心里叹道,是个蠢丫头。 “本就是高攀,你那表妹实在异想天开。”林老夫人心道,这嫡庶之别虽然不大,但到底是侯府,还是她嫂子唯一的女儿,这要侄女嫁给抱来的庶子,也是在作践自己的侄女。 冯太夫人吃了两块果子,又接着道,“后来她带着庶子回了老家,这回在潭州遇上,还以为她长进了,没想到,她那个庶子,跟他爹是一脉相承,贪花好色,一个六品官,竟有七八房的妾室姨娘。” 不说其他,她自己的儿子,如今升做三品大员,可院里也不过三房妾室。 时下大家里,那个人有七八房的姨娘的,少不得被都察院的御史们参个内帷不修的罪名。 林老夫人讥嘲讽道:“莫不是真当自己是皇家宗亲了。”除开皇家外,这哪家爷们若是有上七八房的妾室,都能说是好色之徒了。 姜老夫人:“她如今只怕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极好。”为夫守节,养大庶子,为庶子娶妻跟娘家断绝关系,她莫不是觉得自己该得一块皇上颁的贞洁烈妇牌坊。 “你说的对,她还劝我不要给孙女读四书五经,说是花街柳巷的女子勾引男人才学这些,好姑娘都该学那女四书、女戒、女德这类书,或是学那女红。”气得她当时就给人打了出去,冯老夫人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跟她往来,回来之前,还想将她家筠姐儿说给她孙子。 ‘呸’,有那样一个爹,这家能有什么出息,即便考得进士,高中状元,他家也不是好人选。 姜老夫人眼一横,怒道:“果真是个蠢货!”她生平最恨教导女子只读女戒、女德,世上男子读得书,偏女人读不得,这是何道理。 林老夫人摇头,下了个结论,“崔姐姐,你这表妹,以后怕是还要闹出许多的笑话来。”这般眼高于顶,只怕过几年,又要想办法运作来京城,为她家几个孙子娶个高门贵女。 “管她!日后只当没有这个人。”冯太夫人是在不想跟她往来。 姜晗又听得冯太夫人说起一些潭州的趣事,最后说说起一个张娘子,自幼在家里的药铺长大,跟着父亲学得医术,善治疮,她回来的时候,那张娘子已经自己开起来药铺,做起了经营来。 姜晗也是来了这古代才知道,古人并没有那么封建,封建的是把古人想得封建的人。 比如夏天,她时常能穿着夹脚拖鞋,只是跟现代的用料不一样,她们的鞋带上,常用珍珠宝石点缀,比现代许多夹脚凉鞋好看多了。 又比如,她见过她娘在院子里穿着抱腹,当然这不能说明古人就比现代人开明,她只是觉得也没那么封建。 不过现在确实有很多的女老板,女员工的,也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观念,不然她在京郊别院一住就是几个月,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姜老夫却感叹道:“若是能将铺子开在京城,我必定去瞧瞧。”她历来喜欢这些能自力更生的女人,她们比很多男人都好,可偏受这世道歧视,要样样比男人好,才能说的上好。 几人又在冯太夫人的院子里吃了夕食,姜老夫人才带着姜晗回去。 上了马车,姜老夫人就直接问道:“今儿听了那么些故事,有什么想法?” 姜晗眨眨眼,回忆一下,道:“祖母,冯太夫人的表妹是个恋爱脑。” “何为恋爱脑?”姜老夫人不解。 姜晗解释道:“就是跟冯太夫人的表妹一样,心里眼里只有男人,一心一意为了男人活。”不过这也不全面,只是她一家之言。 姜老夫人听得笑道,“你这丫头,这个词造得不错,那你还听出了什么来?” 原来是要考的,姜晗脑子里快速的回忆知识点,“祖母,我肯定不会为了一个人毁了自己的前程的,别人再好,也得排在我后面。” 姜老夫人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又满意的笑容来。 回府第二天,姜晗一早被杨氏匆匆给薅了起来,打包装上马车送出府。 第五章 开始还是平坦的,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有些颠簸了起来。 姜晗捂嘴打了个哈欠,眼里还噙着点泪花,问:“娘,我们去哪里啊?” 杨氏丢过去一张素色的锦帕,“擦擦眼角。”又掀开马车上窗帘的一角,看着不断倒退的柳树,道:“去南霭寺。” 她总觉得最近流年不利,接连撞小人,年初谢国公府世子的次子意外落水身亡,再定下亲事后,接着就是谢国公府老夫人要给谢松之娶侧房,再来就是他们一家咬死不松口退婚。 也怪她当初太过着急只顾着高兴捡着大漏了,没有仔细打听,还以为真是传言里那般芝兰玉树的君子,跟宽和大度的老夫人。 姜晗纳罕,她娘不是老说事在人为,怎么突然间又迷信了起来。 “不是去求姻缘吧?”姜晗迟疑的问道,她对结婚这种事,真的是敬谢不敏,一点都不想要。 现代社会里长大,即便穿越大景朝十几年了,她还是不能接受,一夫多妻。 哪怕她娘跟府中的姨娘们相处融洽,没有龌龊,可是她还是接受不来。 尤其是她爹,这种只有两房妾室,没有养家妓丫头的男人,还是少见的好男人,她就更接受无能了。 杨氏轻轻的皱了一下眉,还以为是谢家的事影响了她,“不是,我听说那边寺庙灵验,你哥哥一去好几年了,半点音信都没有,我心里担心。” 说起这,姜晗也担心,她最小的哥哥姜晖十四岁时听得说书先生说书,迷恋上了武林江湖,拜得一个据说是武艺高强的落魄先生为师,次年便偷偷背上了行囊,跟师傅去闯荡江湖去了。 一走就是五年,其中杨氏将生意扩大数倍,大江南北的遣人寻找,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府中的人只当哥哥已经遇害,不在娘跟前提起哥哥半个字。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刚下马车就瞧着有人在门口候着。 姜晗睁圆了眼睛回头望了一下她娘,这...她娘的慈善事业已经到了寺庙来了。 杨氏跟着小沙弥进到大殿,先是恭恭敬敬的上香磕头,念念有词说了一通后,又是添了大笔的香油钱,再带着姜晗和丫头护卫一起往后边的禅房去。 见着南霭寺的主持,杨氏先是行了合十礼后,才跟主持说话。 姜晗照旧师乖巧的坐在一边当哑巴。 想着她哥哥,家里人怕影响他的前途,统一都说他拜师学艺去了,而不是不辞而别偷跑。 主持讲了一堆的佛学专用语,姜晗是听得迷迷糊糊的,到了最后,主持又送了她们几个在佛前加持过的护身符。 出了禅房,杨氏道:“你好好戴着,别取下来。”晗儿犯小人,这戴着她安心一点。 出了南霭寺,已经过了午时,姜晗以为会直接回去,又见马车摇摇晃晃地带着她们到了一处,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别院。 这跟之前住的别院不一样,这里没有那般精致,更多的是古朴自然,姜晗还想问她娘,就见着她的姨母站在正厅门口等着她们。 姜晗给姨母行礼后,问:“姨母跟娘约好了?” “过来我瞧瞧,哪家的姑娘这般俊俏。”杨姨母伸手拉住姜晗,脸上笑容满面。 杨氏:“咱们进去说话。”她也是没有办法了,谢家那边拖着,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耽误的也是她家晗儿。 虽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可到底叫人如鲠在喉,不舒服。 姜晗顺势挽过杨姨母的手,她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她姨母年少时跟外祖的一个学生相恋,征得外祖父母的同意后,俩人成婚。 她外祖父也是进士,只在孙山之前,外祖父做官七八年后自认仕途无望,果断辞官去买了座小山包,开了个书院,从事教书育人事业至今二十载,只有她姨夫和舅舅考中进士。 姨夫三年家前里母亲仙逝,回乡丁忧,如今看,应当是起复了。 果不其然,刚坐下就听她娘恭喜姨夫,“还没恭喜姐姐姐夫,以后姐夫就是二品大员了。”当初陛下夺情,姐夫不知跟陛下说了什么,还允了他扶棺回乡。 “多谢妹妹。”杨姨母说的真心实意,她跟妹妹不一样,妹妹擅长经营,她就只擅诗书,不懂经济之道,这么多年,一直是跟妹妹合伙做生意。 一会姜晗又听得她娘说,姨夫如今是吏部尚书,就是冯知筠父亲的上峰。 真是厉害。 杨姨母听得妹妹说的事,眉心紧蹙,这谢松之家里如此拎不清,之前士材还曾说这谢松之是个可造之材,这妻子还未娶进门,便放言要娶偏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可怜我们晗儿了。”杨姨母自己没有女儿,一直将妹妹生的两个女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之前那谢家次子,倒是人品才貌俱佳,只是天不假年,实在令人叹息。 姜晗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当初在知道自己未婚夫死了后,还小小的庆祝了一下自己不用再嫁人,“姨母,我没事啦!” 现在这个谢松之也有望解除婚约,实在不行就拖着,她又不担心年纪拖大。 还一直希望自己年纪大一些后,能够独立的在多开几个铺子,赚到让自己能独立生活无忧的钱,当道士或者居士去。 杨姨母搂着姜晗,只当她是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又想起谢家的做派,道:“妹妹放心,我回去跟士材讲,看看能不能从谢松之这边着手。”谢国公府老夫人说不通,不讲道理,那就让谢松之去跟他娘说。 只是姜晗还是疑惑,怎么要约在这里见面。 “不是故意约在这里,实在是,这个别院是你姨母送你的私产,顺便叫你看看。”杨氏说道,上一回姐姐就说要送姜晗,只是这及笄礼没能赶上,便一直拖到现在,才将手续办齐全。 姜晗惊喜:“送我的?”她之前及笄礼,她娘送了她三个铺子,她高兴的不得了,如今又要有自己的别院。 杨姨母摸摸姜晗的脸,笑着道:“是送你的,你及笄礼姨母没能赶上,这别院也就没送出去,如今算是补上了。”主要是,她不想大张旗鼓的送,这样的私产当然是私下里送合适。 “谢谢姨母!”姜晗给了杨姨母一个大大的熊抱,她也太幸福了叭!有钱有爱的娘,还有跟娘一样爱她的姨母! 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姑娘! 杨氏慈爱的看着女儿,晗儿跟芙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不过。 芙儿跟姐姐一样,喜欢这诗书之事,晗儿像她,喜欢这经营之道。 姜晗跟着她娘和姨母在这里住了两天,才折返回了京郊的别院。 吴姑姑见着姜晗,打趣道:“可是乐不思蜀了?”一回家就不见人影,当初说是两三天,这可是第六天了。 姜晗笑道:“姑姑,我保证规矩一点都没忘。”她只是又去听了一点八卦,还是关于她姨夫老家那边的。 第六章 秋高气爽,姜晗跟吴姑姑准备去登高时。 京中出了一件大事。 前几日熙庆帝自行宫回宫,路上宁美人受奸人所害,九死一生诞下五公主,熙庆帝大发雷霆,将此事移交给大理寺办理。 历来这样涉及到后廷宫帷之事,一般都是由皇后和皇上派遣自己的亲信宦官、宫女去调查,此番熙庆帝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的交给了大理寺来办。 一时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此事也变成了街谈巷议的重点话题。 姜晗双手托腮,显然是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央求吴姑姑,“姑姑,你就给我讲讲吧?” 吴姑姑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绝口不提宫帷之事,“好姑娘,饶了我这把老骨头。”民间百姓的茶余饭后的消遣就是这皇家似真似假的秘闻,可她本就是后宫里出来的人,这谨言慎行是刻进了骨子里。 姜晗败下阵来,只好换了个话题,“姑姑,听说承恩公府的小姐之前是有婚约的,那这是属于真千金还是假千金?” 年初的时候,承恩公府就有传闻说,承恩公夫人的小女儿被心生嫉妒的奶娘故意调换,让自己的女儿做了千金小姐,把承恩公夫人的亲生女卖了出去。 至于卖去了哪里,奶娘没说,还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在了屋里,来个死无对症。 找了几个月,在七月的尾巴上,承恩公府宣布找到了自己的亲女儿。 吴姑姑板着一张脸,“此事承恩公府自有定论,姑娘还是去看书。”别问她这些了,这些跟皇家相关的事,她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不是怕姜晗传出去,是怕她自己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知道的事,一嘴全都秃噜出去。 那倒时候,她可就荣养不了。 姜晗泄气,瘫在椅子上,眼神幽幽地,姑姑能说生猛的话题,就是不能说跟皇家沾一点边的人。 青棠端着两碗饮子进来,放在月亮桌上,看着无精打采的姜晗,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昨夜吃夜宵积食了? 姜晗摆摆手,“没事,你今儿做了什么饮子?” “府里一早送了一篮子金桔过来,说是去南边的走商的人带回来,府里的妈妈们撞见了,就都买了回来,我就想着之前姑娘有段时间爱喝酸的,就加了龙眼做了金桔团饮。”青棠答到。 如今才九月,没到卖金桔的时候,这篮子金桔若是换到下个月后,能换一筐呢。 吴姑姑面前也摆了一碗饮子,瓷白的碗中,散落着两三颗切半的金桔,混着两三颗褐色的龙眼肉,闻着有淡淡的金桔香气,喝到嘴里,确实酸中带甜。 姜晗喝了半碗,快乐得眯起眼睛,问:“府里的妈妈可有说什么?” “陈妈妈说,重阳的时候,姑娘记得回家过节。” ....好吧,她有时候真的会忘掉的,这里的节日实在太多,连道教都有两天专门的节日。姜晗自己感觉她爹一年里,有小半年都在放假。 青棠坐在一边的圆凳上,手里拿着绣绷,问:“姑娘,你说我换了个花样,这绣帕还能卖出吗?”之前的款式太多人绣,不好卖。 姜晗偏过头去,仔细看了一会,帕子四边都绣了一圈的缠枝花样,看着挺好看的,要是放在现代,青棠怎么也是个手工博主,可惜在这里,那竞争力自然下降。 “当然能卖出去!”姜晗给了肯定的回答,青棠做这个卖,不是为了赚钱,是想着给慈幼局捐钱。 跟她不一样,青棠捐钱是真的出自爱心,她捐钱,就是为了名声。 时下大家的女子大多都会给这些公益的慈善机构捐钱,获得个好的名声,她也不例外。 青棠听了,嘴角上扬,若是真能都卖出去,这慈幼局的女孩们,又能多买点吃的。 尤其是现在入秋了,一天比一天冷,今年听说又捡到不少的女婴。 吴姑姑坐在一边瞧着青棠,这姑娘是个有善心的,一直都在给慈幼局捐钱,自己每个月的月钱一到手,就捐了出去。 姜晗歪了一会后,就去读书去了。 杨氏生怕自己的女儿玩得忘了时间,在重阳节前两天就派了府里的妈妈过来接姜晗。 顺带给吴姑姑也带回京城,让她也回家过节去。 府里已经装点上了,姜晗去给祖母请安,就见着她祖母万年不变的喜容菊,别听名字喜庆,可这菊花是白色的,还是那种花形特别大,花瓣特别白的。 正厅里的两个花架上,都摆着两大盆的喜容菊。 姜晗是真的做不到不联想。 姜老夫人招招手,叫了姜晗在身边坐下,又叫了自己的陪房陈妈妈,端了一个四方的红色螺钿漆盒过来。 “这里头是我给你的一些首饰,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我娘送我的,跟我自己打的。”现在,她的年纪早就不适合戴这些青春活泼款式的东西了。 姜晗瞪圆了眼睛,这今天是要发财啊,高兴的接过,眉眼弯弯,甜滋滋的:“谢谢祖母!” 姜老夫人见她动作坦然,嘴角也微微上扬,说道:“你姐姐她们也有。” 姜晗知道,姜芙收到的时候,拿回去还给她看了,说要分她一半,都选好了,只是她没要,这是祖母给姜芙的,当然要姜芙自己留着。 “你同吴姑姑规矩学得怎样?”姜老夫人想,她跟着吴姑姑学了也有大半年了,性子倒是越发的文静,以前小时候跟着几个哥哥到处跑到处跳,晒得跟那炭一样黑,换身衣裳,保管认不出来是姑娘。 姜晗点点头,自夸道:“我觉得学得很好了。”这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玩谦虚那套。 姜老夫人笑了笑,“那就好,学得好就好。”说罢又道:“你学了规矩,可别真比照着规矩做,这是叫你应付外人的,不是叫你束缚自己的。” 姜晗:“我知道的,这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要是自己真按着规矩生活,没两天就把自己给累死了。 ..... 重阳那天,在姜老夫人的院子里办的,她那些分家出去的叔叔们也要带着家人回来。 不过在京中的叔叔也就六家,其余的,都是去赌一把,求了外放。 园中又添了万龄菊、桃花菊、木香菊三种菊花。 姜晗跟十二叔家里的姐姐并排站在园中假山下,姜薇悄悄凑近姜晗的耳朵,小声道:“晗妹妹,我听说承恩公府里的真小姐,以前是在瓦子里唱曲儿的。” 第七章 瓦子和勾栏,是大景朝百姓的一种娱乐场所,不是后来那种提起勾栏瓦肆就带点颜色话题的场所。 姜薇说这话,倒是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一个承恩公府的小姐,被奶奶娘害得如此下场,那奶娘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一了百了,那真千金想要报仇都没人可以找。 又听得姜薇说,那承恩公府将假千金还留在府里,连院子也没换,姜晗没忍住骂了两句,这都什么事啊! 假千金养久了有感情,正常,可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真千金,难不成就这样让她看着鸠占鹊巢的人,当她的面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真千金那些无妄之灾和吃的苦受的罪,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也能辩解说假千金当时还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知道,可这假千金是即得利益者,她不懂,难不成府里的大人们也不懂吗? 姜薇也跟着骂了两句,那天她去跟人打马球,听得王家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想去掰开那承恩公府里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狗屎。 俩人在园中的假山旁边嘀嘀咕咕了半晌,被府里的妈妈叫了回去,说是要开席了。 时下家里办筵席,请客,都喜欢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厨子过来,有些是酒楼的,有些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姜晗坐下后,见着桌上的‘脍’,悄悄偏了一下头,这‘脍’,她是真吃不来。 所谓‘脍’就是生肉片,有鱼、鸡、鸭,选好了上好的部位,切成薄如蚕翼的片,配着芥辣、葱姜蒜、醋等蘸料,蘸着吃。 她是一口也吃不来这个,她不吃任何的生肉,好在家里也没有人勉强她。 用杨氏的话来说:不吃这个,叫厨房的厨娘们换了其他菜式来吃就是,没必要非要强迫吃这不喜欢吃的。 吃了席后,大家热热闹闹的说了话,等到了下午就散了,各自家去。 杨氏拉着姜晗去了她的院子,叫自己的陪房杨妈妈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一整套的珍珠头面。 “前段时间南边送来一些珍珠,我瞧着颗颗圆润有光泽,便想着你还差一套珍珠的头面,叫了珍宝楼给你定做了一套。” 姜晗乐得眉开眼笑的,她娘真的是个给爱又给钱的大款,一把抱住杨氏的腰,撒娇,“娘,你真好。” 杨氏乐得女儿跟她亲近,搂着姜晗说了些亲密的话,余光见着姜榆摇着他那把泥金扇子进来。 这都入秋了,他还扇扇子呢。 姜晗忙从她娘的怀里出来,给姜爹行礼问好。 姜爹摇了两下扇子,神情异常的得意,跟姜晗吹牛,“你爹我今日不同往日,也是见过陛下的人了。”他这样的六品官,京城一抓一大把。 他这个六品官也是去年才升上去的。 姜晗非常的捧哏,惊讶道:“爹,你什么时候见的皇上?” 杨氏听姜爹这话,都听了七八九十遍了,也是晗儿在别院,耳朵才没有经受他的荼毒。 于是姜爹又讲了一遍,陛下有事找钦天监,那天刚好监正突发恶疾,他这个刚升上去不久的监副就顺势去见了陛下。 陛下还特意赏了他一盏上好的祁红。 说到茶,姜晗下意思的抿抿嘴,她也喝不惯现在流行的点茶,总觉得口感奇奇怪怪的,有渣渣沫沫的,不如冲泡来的茶好喝。 “那皇上长得好看吗?”姜晗问,听闻熙庆帝已经过了三十岁了,是中年人了。 姜爹卡壳了一下,板着脸,正色道:“哪能直视天颜,这不合规矩。”他全程都是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陛下。 姜晗:“那身材好吗?”皇帝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保持身材,保持身材的都是嫔妃。 “自然是如琼枝玉树一般。”皇上穿着玄色的衣裳,系着金色的腰带,佩有一块龙纹玉佩,脚上的皂靴也是玄色的,只是上面隐隐有金色龙纹。 姜爹还是记得很清楚,他就能看到这些,其余的,他也说不出来。 姜晗怀疑他爹的滤镜有八百层,这古代皇帝的画像,她以前在博物馆也是看了不少的,就没有一个好看的。 杨氏听得姜爹又车轱辘话来回倒腾,转过脸去,不看姜爹。 .... 在家待了三四天,原本姜晗想着,就这样在家里待着,不去别院了,住久了别院,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突然一天,杨氏着急忙慌的冲进姜晗的院子,指挥着妈妈丫头们,赶紧收拾东西,搬去她姨母送的别院。 杨氏咬牙切齿的,“谢国公府竟然想要上门相看。”看什么看,他们是要退婚的。 说起这个,谢松之那边得了李尚书的提点,打算回去劝谢老夫的,可还没来及说,这就又闹出要上门相看的事来。 谢松之:..... 麻了,人麻了,他母亲这一回是真的要结仇了。 姜晗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不是说在商量退婚的事了?” 杨氏:“你姨母遣人来说,你姨夫跟谢松之说了,你祖母也托人中间人去说和了,只那谢国公府老夫人,一口咬死要你嫁过去。” 想都别想,晗儿就是留在家里一辈子,也不嫁去谢国公府那个狼窝。 说着将姜晗拉起来,“你先去别院待着,娘再想想办法。”若是说,没有走流程,这反悔了也就反悔了,这关键是她们一是在永定伯府,这不能只占了伯府的便宜,还给伯府招黑。 二是,她娘家都是清流读书人,这一个‘信’字,她还是记得的,人无信而不立,这能和平解决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要闹成仇敌,万一以后那谢松之登上高位,要报复,这就是隐患。 姜晗就这样,被打包送去了南霭寺那边的别院,不过这一次吴姑姑没有跟着一起,她的姐姐病了,她要照顾她姐姐。 古朴自然的别院,姜晗又来了来了绘画的兴趣,打算给这别院留下手写版的‘照片’。 画未成,杨氏传来消息,说那谢国公府的老夫人坚决不同意,还已经将谢松之原配娘家的一个远房表姑娘,接到了府中,还大张旗鼓的在后院摆了几桌酒。 姜晗眉头紧皱,怒骂两句,霎时天色大变,乌云滚滚,一片昏暗,雷声轰隆作响,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姜晗:“.....”老天爷,要不要这样玩她? 不一会,前面有护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到院门口,跟看门的仆妇说,有位公子并两个小厮,路遇此处,天突将大雨,想借一间屋躲躲雨。 姜晗听得后,吩咐:“前院的客院安排一间,给他们备上一些热汤和薰笼,若是到了夕食雨还未停,给他们备上简单的饭食。”那个倒霉蛋,这么惨。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杨氏告诉她的,既然要做好事,就要做全了,不要只做一半。 此刻内侍杨彦,穿着湿漉漉的衣裳,蹲在薰笼面前烘烤衣裳。 第八章 宗钦只着米白色里衣,眯着眼,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另一个薰笼旁边烤火。 一个身姿矫健的年轻男人,跪在一旁,禀道:“陛下,院外有八人巡逻。” 这别院的主人,警惕意识还很高。 宗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抬头看向窗户,屋外天色昏暗,暴雨如注,比之刚才,雨势更急更猛了。 杨彦将烘烤干的衣物给宗钦送去,又伺候着宗钦将里衣换下,继续烘烤。 姜晗坐在屋内,心绪不宁,这谢松之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如玉君子,怎这般不讲道理。 青棠端着平日里姜晗喜爱的饮子进来,劝道:“姑娘,喝点甜的,心里舒服一点。”她平日里,心情不好,就是吃两颗蜜饯,心里就好受多了。 姑娘不嗜甜,多吃一些蔬果的本味。 “放着吧。”她没有心情,这口头婚约,是她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稍不注意,她就撞上去了。 她不想嫁人,尤其是嫁给谢松之,越是这样年少有名的人,越是危险。 尤其是他已经死过两任妻子了。 青棠放在圆桌上,搬了个圆凳,坐到姜晗身边去,小声安慰:“姑娘,这谢家之事,夫人会解决的。”谢国公府此番行事,太过无礼。 这没有明说,但这意思,不就是这个,放到谢学士的院中,还是原配的表妹,这难不成是去为奴作婢,伺候谢学士去了。 姜晗的关注点,不在谢松之纳妾,是在他们家这般落她们家里的面子,打她们的脸。 .... 谢松之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是看着她了后,他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她跟何氏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她站在那里,无端的,叫他想起已经去了五年的何氏。 人怎么会长得一点都不像,可又那么像。 谢松之浑浑噩噩的打发人从他的小院离开,坐在书桌前,长久的沉默。 最后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谢老夫人知道谢松之没有将人赶走,便知道,这张氏,以后就是张姨娘了。 .... 晚来风急,裹挟着风雨,拍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 客院中,仆妇送了简单的饭食过去,杨彦道谢后,又仔细的检查过后,才将饭食端到宗钦的面前,“陛下,这菜式简单,还请陛下将就用些。” 他本想去找了别院的主人,花钱单做一些吃食,可陛下不允,别院送来的是简单的两荤三素加一个汤。 清炒虾仁、炙羊肉、清炒菠菜、白菜、酱黄瓜,跟白萝卜炖猪骨汤。 这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饭食了,可对宗钦来说,就过于简单了。 坐在桌前,宗钦神色如常,动作慢条斯理的吃着。 姜晗在自己的院子里,怒吃了两盘炙羊肉,又喝了一壶的樱桃酒,脸上染上云霞的绯色。 “姑娘,可不能再喝了。”青棠将酒壶藏在后背,姑娘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醉了就不好了。 姜晗本没有借酒消愁的意思,只是这酒越喝,她越想喝,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勾着她一样。 “好青棠,就这点,喝完我就去睡。”姜晗抱着青棠撒娇,她就喝这一点,只喝这一点。 青棠经不住姜晗一阵歪缠,将酒壶给了姜晗后,又叫了屋外候着的丫头,去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过来守院门。 姑娘喝多了,可前院的客院里还住着陌生的人,姑娘这里可是一点差池都不能出。 姜晗果真如她所说,喝完后,乖乖的去洗漱睡觉了,一觉睡到中夜,姜晗坐在床上,帐里黢黑,伸手不见五指,略微坐了一会,不知怎么想的,她从床上起来,撩开层层叠叠的帐幔,借着月光,在桌上倒了一杯清水喝。 鬼使神差的,姜晗简单穿好衣裳,悄悄的出来门,站在院子中间,夜黑风高,明月高悬,她悄悄从角门出去,在花园里转悠。 最后走累了,在假山石下席地而坐,靠着假山,看着皎洁的圆月,心里恍然,她最后,好像也要顺从命运的轨迹,嫁人、生子、管家,成为‘贤妻良母’。 可谢松之,已经娶过妻,生过子,又有妾室,儿女双全。 杨氏疼她,可也跳不出这嫁人生子的轨道,她希望她跟姐姐姜芙一般,嫁得良人,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可这是姜芙的幸福,不是她的。 先前未婚未年纪相仿,也曾匆匆见过几面,只可惜,他天不假年,她还庆祝过自己要成为寡妇,如今不知,这是不是她的报应。 宗钦负手走在园中,\b他认床,这换了床榻后,他睡不着,半夜起来,见皓月当空,便想起来走走。 避开别院巡视的护卫,来到园中,见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坐在假山之下,心跳一瞬间的加速,还以为是精怪。 又往前几步,瞧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哀愁。 “谁?”姜晗猛的一下站起来,问到。 宗钦往前再几步,叫姜晗能借着月光,看清楚轮廓。 姜晗皱眉,这人她没见过,走路也没生息,难不成是她喝多了酒,产生了幻觉,挥挥手,又揉揉眼,只见人还站来那里。 又低下头去,看着月光下有淡淡的影子,是人不是鬼。 宗钦安静的站着,也不说话,月光不如灯烛,他只能朦胧的看见眼前女子的脸,颇有姿色。 姜晗不知怎么,突然恶从胆边生,猛然拉起宗钦的手,往一边用来小憩的小轩里跑。 为什么那谢松之能三妻四妾? 她为什么要遵守这古代该死的规矩?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 到了屋中,姜晗把宗钦往美人榻上一推,自己也跟着一起倒下,胡乱的亲了起来。 宗钦先是茫然不可置信,随即又从主动到被动,只是过了一会,姜晗脑子也清醒里起来,推开宗钦,声音冷淡:“是我唐突了公子!” 认错不像认错,宗钦眼里闪过暗芒。 “姑娘都是这般豪放不羁?” 姜晗起来,不回答他的话,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枕着双臂悠然的躺在榻上,略微停顿片刻,前言不搭后语:“公子,可是可是狐妖变得?” 第九章 狐妖?宗钦嘴角微扬,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姜晗此时已经后悔了,她后退几步,自言自语摇头晃脑,“我果真做梦了。”说着就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又后退几步。 退着退着,就到了门口,然后一转身就逃命似的奔去了。 又悄声从角门跑回去,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的是疯了,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她一点都不了解人家,万一他有病怎么办? 尤其是现在这些人,有几家人是不蓄姬养婢的。 姜晗缓过劲来,又换下衣裳,继续去睡觉了。 园中宗钦负手继续原路返回,月色朦朦,信步漫游,只当是一场荒谬的插曲。 杨彦在门口守着,心里正惴惴不安,见着宗钦回来了,忙迎上去,“陛下,可担心死奴才了。”陛下夜里辗转难眠,起来散步,他想跟着,可是陛下不让,他只能在这里干等着,若不是知道另有一队侍卫在不远处守着,他也是不敢的。 宗钦展开双臂,由着杨彦给他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合眼假寐。 .... 第二日青棠起来伺候,见昨夜放置的衣衫有些乱,还以为是昨日自己着急忙慌,没有叠好。 又退到在门口坐着,听见了帐幔里有动静,青棠赶紧进屋,掀开帐幔,“姑娘,可头疼?”昨个晚上姑娘喝了那般多,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难受? 姜晗坐起,打个哈欠,眯着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几时了?” 青棠匆匆去旁边耳房里瞧了眼漏壶,“巳正了。” 已经十点钟了啊,姜晗起来,揉了揉头,她记得昨夜做了个梦,她在梦中轻薄了一个公子。 “姑娘可饿了?我叫厨娘们送了吃食过来?”青棠问。 姜晗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感觉是有一点饿,“先煮碗浮圆子过来,记得不要额外加糖。”浮圆子就是汤圆,很多人吃的时候都爱在汤里加糖。 青棠:“我这就着去。”说着将姜晗的衣裳换好,叫了另一个丫头过来给姜晗梳头。 姜晗吃了一碗浮圆子后,胃里已经有几分饱了,站起来走一走。 雨后天气清新,她想去这别院后边的小山头转转,刚出院们,前院的护卫就来报,说是昨天避雨的公子留下十两银子当作感谢费后,一早就走了。 姜晗不在意,叫人将钱拿去离这里只有三里地的南霭寺捐做香油钱。 青棠点了八个护卫,跟着一起去了后边爬山。 只刚出别院,走了不过两百米远,姜晗就打道回府了,只光想着空气好,结果忘了这路还是小土路,她没走几步就是满脚的泥泞,若真是去爬,回来还不得成个泥人。 那边谢松之刚刚下朝,就被姜晗的姨夫李中梓给叫住了。 “小谢大人,借一步说话。”李中梓说话很是客气,家里夫人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的,他也心疼这个外甥女,婚事接连不顺。 谢松之面色微恙,可碍于李中梓是吏部尚书,每年的官员的考核最后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遍,他实在不敢也不能更不愿意得罪。 “李大人客气了。”谢松之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个揖礼。 李中梓思忖片刻,“会仙楼一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今日?”谢松子眉心微蹙,他知道李中梓要说什么,他之前还是愿意解除婚约的,可只是那是之前。 经过前几日那事,他若是要再续娶,只怕这人选,只能在门第更低的人里选了。 李中梓为官近三十载,这谢松之眼中隐隐的不愿,他心里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李中梓张口道:“小谢大人既不愿意,老夫也不免强,只能等谢老国公从真定府回来亲自上门去请他老人家了。” 说罢双手一挥,直接离开。 这谢松之,名不符实,以前还认为是个谦谦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徒。 谢松之面色不虞,只觉四处都有人在看他,匆匆离开。 ..... 永定伯府里,姜老夫人面色不善,将茶碗一掷,“那吴氏好生狂悖!” 宣平侯冯太夫人跟林老夫人也生气。 “吴氏如今越发的不知礼仪了。”林老夫人叹道,这谢松之也是好不知耻,如今这原配表妹已经睡了一个被窝,竟然还要拖着晗丫头下水。 这样无礼失序的人家,那个敢将人嫁进去,也难怪之前陈妹妹她不愿意提及。 冯太夫人劝道:“你消消气,这事从长计议,若是真的不行,便是直接毁了这口头约定,咬死不承认这个事。” 你说玉佩是我姜家的信物,你怎么证明这是我家的,若是证明不了,那就是污蔑,若是证明了,那就是偷窃。 姜老夫人也做过这样的打算,只是这是最坏的打算,闹到那个地步,就是结成死仇,老大他们还在朝为官,这些都是要考量的。 她缓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坐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老夫人眼睛一转,“不如请了合八字的先生来,说他们二人不合,看那吴氏有何反应。”吴氏最是宝贝她那幼子。 “不妥,这晗丫头原有婚约的是谢世子的次子,如今换做谢松之,若是她鱼死网破,这晗丫头的名誉受损,日后也不好行事。”冯太夫人道,这姜七的太太,往日见着是个精明强干的,如今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姜老夫人一琢磨,“请了人去哪吴氏喜欢去的寺庙,再请几个算命的先生,轮流说一些话,只当是试试。”这算命的先生最好是外地的,也要仙风道骨一点的。 林老夫人一拍手,叹道:“这个主意好,只说那谢松之要高升,要有更好的婚配,这吴氏偏爱她那小儿子,自然会考虑,咱们再请了人去煽风点火,说不得就能成。” 几人又详细商议了一下计策,叫了府中的管家去办这件事。 杨氏听得又添了三百两银子给管家,叮嘱他只管请了那像神仙的先生过来,这一路上的费用她都包了,若是能办成,她再有重谢。 先生还没请来,这一封捷报从前线传来。 第十章 秋风萧瑟,带走了树叶,留下光秃秃的树枝桠,在寒风中飘零。 谢国公府老夫人,听闻城外玉津园五里地的仁寿寺,借住了一个瞎眼神算子,算命的人只念八字,他便能断其人过往,知其未来。 谢老夫人挑了一个时间去,去之前还跟自己的陪房妈妈换了一身衣裳,以防万一。 第一回去,没赶上,那瞎眼神算子,一日只算三卦,一人只算一次。 第二回去,还是没有赶上,那日瞎眼神算说他们今日无缘,谁也不算,遂回。 性格越是怪异,脾气越是古怪,谢老夫人却越是觉得人家有本事。 尤其是他算命,分文不取,每日只算排队前三人,若是觉得算得准,就给寺庙添一份香油钱,就当是他借住的资费,若是觉得不准,你大可甩袖走人。 谢老夫人为了赶上,这特意在城外的别院休息一天,第二日是鸡鸣时分就去寺院外排队,可去得再早,也不是前三人,最后还是花了钱,叫人给换了位置来。 瞎眼神算子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白色绢布,只说是怕自己眼睛太丑陋下着大家。 谢老夫人让陪房妈妈在神算子耳边念了谢松之的八字,本是想要试探,可多方打听,说他一人只算一回,她这一回来了,下一回必然不能再算,若是遣了其他人来,她又担心有人泄露小儿子命运。 谢老夫人一看,大家都在禅院门口候着,她叫自己的陪房妈妈去门口守着,才等着瞎眼神算给她批语。 “令郎天资聪颖,弱冠之年便高中举人,之后更是圣上亲点探花。”瞎眼神算子的声音没有起伏,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停掐算。 谢老夫人听得这话,非常失望,这些事只要有心打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见也是个沽名钓誉之途,站起来就要走。 瞎眼神算子也不着急,语气还是那般缓慢,“本是富贵荣华之命,但奈何姻缘不睦,以致中年功名淹蹇,晚年零落他乡,孤苦伶仃,苟延残喘。” 谢老夫人怒道:“胡说八道!我儿不到三十,官居五品,得陛下看重,前途光明,你这瞎子胡言乱语!”她要去官府告他,造谣污蔑朝中大臣。 瞎眼神算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脸色平和,一点也不生气谢老夫人的话,只道:“信不信在你,只我算命一甲子以来,从未断错。” 谢老夫人横眉怒目,这瞎子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头发胡须俱是黑的,哪有他嘴里说的那般年纪,越发的怀疑。 “夫人,请回吧,老朽还要等下一个有缘人。” 见他也不跟自己纠缠辩白,甚至连解释也未说一字半语,谢老夫人心中迟疑,转身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道:“我儿丧妻未娶,哪有姻缘。” “令郎有没有姻缘,夫人心知肚明,毋需跟老朽多言。”瞎眼神算子端坐在椅子上,一派神仙高人模样。 谢老夫人却心里打起了鼓来,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信,她儿自然是前程似锦,仕途通达,日后必定官拜内阁,为官做宰。 可一方面又有些怀疑,自跟姜家说亲以来,先是她之前生病月余才好,后来姜家不识好歹,要退婚,闹到现在,两家胶着,各不相让。 莫不是姜家害了她儿? 谢老夫人这个念头一起,又坐了回去,“先生,可是他未来妻子,碍他仕途?” 瞎眼神算子好似在静坐一半,不言不语,只当谢老夫人是个空气。 沉默良久,谢老夫跟瞎眼神算子起身道了歉,他才摸着到胸口的胡须,道:“非也,非也。” “那是谁?”难不成他儿后来又再娶了? 这样一看,那姜家的姑娘也是个短命鬼。 晦气! “她乃是大富大贵之命,只夫人与她相冲,伤克子女。”瞎眼神算子话一出口,谢老夫人就又炸了。 “你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我儿如今还简在帝心,怎么可能是我?”儿子是她生的,这二十几年来都好好,怎么可能是她? 他定是胡言乱语。 瞎眼神算子答道:“夫人命好,只是远不及她矣,可夫人心思不纯,心生恶念,致使令郎连丧两妻,如今又故技重施……”瞎眼神算子后边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了。 谢老夫人被人说中了隐秘的心思,脸色煞白,双手紧紧的扣住扶手。 瞎眼神算子:“夫人,命数天定,人力不可改也,老朽言尽于此,夫人请回吧。” 谢老夫人神色恍然,她坐了好一会,怎么会有人知道,怎么会有人知道。 瞎眼神算子见她不动,扬声叫来谢老夫人守门的陪房妈妈,叫她将人扶走。 谢老夫人自去了仁寿寺回来后,惶惶终日,生怕家里人有知道,一下就病得起不来床。 ….. 永定伯府。 姜老夫人知道谢吴氏(谢老夫人)病重,有些差诧异,这不就是去算了个命,怎么就吓成这样。 又叫了人去问那瞎眼神算子,当日跟谢吴氏说了什么。 得知后,姜老夫人猜测,这谢吴氏怕是跟谢松之前头两任妻子的事有关联,这样更不能叫晗丫头嫁过去,叫来杨氏商议。 杨氏请的第二个人,也要到了,安排投身去了曹仙姑庵。 “晗丫头几时回来?”姜老夫人问,她今年在别院住了近一年了,这再过两个月就要到元月了。 杨氏想了想,还是按着之前想法说道:“儿媳是打算等这谢家的事彻底的了了,就接她回来。”待在家里,也可以,只是待在京城里,她担心女儿没有什么事做,整日念着这个事。 姜老夫人:“早些接回来,冬日寒冷,别院再好,也没有家里方便。别院修建再是精美,可这也不曾建火墙,那屋里自然不暖,她一个年轻姑娘,若是冻病了,岂不是因噎废食。”不能因为要躲着人,就将自己弄病,这样不划算。 “儿媳这就派人去将晗儿接回来。”杨氏立刻就应下。 说了这事,姜老夫人又将桌上的长形描金漆盒子推到杨氏面前,“过几日,你将这个给曦丫头送去,我要回一趟寿州。”她嫂子写信来说,哥哥病重,请她回去见一面。 杨氏接过盒子,递给自己身边的侍女。 是日,天大晴。 杨氏派去接姜晗的人还没有回来,姜老夫人也还没有出门,宫中的天使却到了。 第十一章 姜老夫人跟杨氏以及在家里的一众亲眷,跪在正堂接了圣旨。 内侍杨彦略显阴柔的脸上,喜气洋洋,对着姜老夫人微微弯腰,行了个揖礼,“给老夫人道喜了。”这可是大喜,这姜晖的妹妹可是一步登天了,直接成了正二品的婉仪,要知道这后宫多少的嫔妃,一辈子都止步在嫔位。 姜老夫人脸上带着笑,也回了礼,杨大人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开罪不起,小心问到:“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她心里知道,姜晗有过口头婚约这事,必须如实的告诉皇上。 杨彦微微蹙眉,但想着她是姜晖的祖母,便点了点头。 姜老夫人打发了礼其余众人,只留下杨氏,神情严肃,对着杨彦解释道:“杨大人,我家姑娘有过口头婚约。” 这话一出,杨彦眉心紧簇,可圣旨已下,这是断无再收回更改的可能,只淡淡道:“我会如实禀报给皇上。”至少这姜家,没有选择隐瞒。 姜老夫人又解释道:“大人,我家姑娘先头定下,谢国公府世子的次子,现如今是谢国公府继室所出的谢松之谢大人。”这是谁都要解释清楚明白,不能有侥幸心理,以免皇上秋后算账。 杨彦的脸色一瞬间的错愕,又一秒恢复正常,安慰道:“老夫人别担心,皇上是圣主。”皇上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姜家竟然还有婚约,这叫人打听的时候,也说这姜家十九娘子,还未定下婚事,怎么一转眼,就跟小谢大人有礼牵连。 小谢大人是陛下如今颇为看重的人选,如此倒是有点波折,杨彦担心,仔细询问:“婚事商议到何种程度?”应该没有走什么流程,不曾听见小谢大人提起过。 姜老夫人:“不瞒大人,我们两家对此事有异,如今退婚未果。” 这……. 杨彦有点沉默。 倒是杨氏,站了出来,见礼,“大人容禀,是臣妇的错,贪图富贵,结果害小女深陷泥潭。”说着又将谢松之家里要在成婚之月娶偏房,又在前段时间纳妾的事给杨彦一一说来,即便有主观意愿,她也尽量保持客观。 不要去试图混淆一个能在皇宫、在皇上跟前混出头的人。 杨彦听得,这不过是姜家一面之词,还待他去细细查验,再去问问小谢大人。 最后走的时候,将熙庆帝说的姜晖拿下边城,升任大将军的事告诉了她们。 人走了之后,姜老夫人跟杨氏面面相觑,杨氏更是哭着,“他…..晖儿他没死。”他不仅没死,还立了大功,可他妹妹,却要为了这大功进宫。 一时间,杨氏泪如雨下,不知是高兴姜晖没有死,还是难过女儿刚脱离狼窝就要进虎穴。 姜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香案上供着的圣旨,眼里充满了无力。 她们这样的人家,从没有想过要将女儿送进去博前程,家里没有支撑,自己又没有手段,送到宫里去,就是等着数日子。 如今姜晖倒是出息了,可是这姜晗却要被迫入宫。 谢家不是好人选,这皇家就更不是了。 姜老夫人良久的沉默,最后叫了人来,将圣旨请进了家里的祠堂,放在最中间,供着。 谢国公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跟惊雷劈在眼前一样,让人发昏,谢老夫人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找出那枚交换的信物,厉声道:“赶紧送回去,备上重礼,只说我之前猪油蒙了心,等日后我病好了,亲自上门去请罪。” 一夕之间,获封正二品婉仪,是何等的荣耀。 谢老夫人心里害怕,她真的怕了,怕姜晗影响到谢松之的前途。 莫说姜家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先是妹妹受封婉仪,再是姜晖没死,还成了大将军,平定了边城。 这哪一桩事放在她们府里,都感觉荒谬,可偏偏两件事一起发生在了自己家里。 姜晗此刻坐在马车上,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齿轮发生了变化,往一切都不可控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谢松之得了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听着这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姜晗,成了姜婉仪,成了皇上的嫔妃。 这一切太过荒唐,如今不是选秀的年份,她也不是曾经参选过的秀女,怎么就一下成了皇上的嫔妃。 他心里没办法安静下来。 杨彦回了宫就将姜老夫人的话全部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宗钦。 宗钦语气轻飘飘的,“是吗?”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那日别院,他知道主人是姜晖的亲妹妹,只是没想到她那般放纵不羁。 杨彦躬着身,低着头,“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他路上就叫了人去,幸好明面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不然,皇上这般,那就是君夺臣妻,要留下骂名的。 宗钦批折子的手没停,“让谢松之来。” 杨彦立刻就去了,谢松之在翰林院,听得皇上召见他,额上已经有了虚汗,当今陛下,雄才大略,经天纬地…. 谢松之想要跟杨彦打探情况,只是他问了,杨彦也打哈哈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杨彦即便知道皇上要问的是什么,也绝对不会告诉谢松之,他得皇上看重,可也没有到他能为谢松之走漏风声的程度。 谢松之进去之后,先请安,皇上态度感觉如常,可他心底没有底。 宗钦站在那里,神仪威势,一双凤眸,深如墨渊,叫人不敢直视。 谢松之额上的虚汗顺着鬓角滑落,忐忑不安,他想要张口解释,说他跟姜家女之事,可又怕皇上叫他来问的不是这个。 宗钦语气平和,“朕听闻你跟姜家十九娘子有故旧之谊。”是陈述句,而非问句。 大景朝开国皇帝有言,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士大夫回答皇帝的话,一般都是站着,并不跪着,大多数的时候,宗钦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仁慈,都是叫他们坐着回答。 谢松之进来的时候就是跪着的,他抿抿嘴,神情肃穆,“回皇上话,臣与姜家十九娘子却有故旧,她原是臣侄子定下的未婚妻,后来天不假年,侄子意外离世,臣母因念及与杨氏旧情,将臣改作她定约之人。”说着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又道:“臣与姜家十九娘子,从未见过,也无私情,也准备解除这口头之约,只臣母病重,一直未能落实。” 宗钦嗯了一声,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将视线转向他,过了一会,语气如常,“回去吧。” ….. 姜晗一到家,就得知了一个对她算作是绝对噩耗的消息。 她成了皇帝的小妾! 还要择日入宫! 第十二章 入宫? 入个锤子宫? 她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还要给他当小老婆,姜晗心里有一堆的脏话,急需喷出口。 “为什么啊?”姜晗不解,她又没有参加过选秀,又没有跟皇帝私下见过,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名动京师的大美人,她在京城里也是默默无闻的小虾米那一挂,怎么就要进宫了。 杨氏不敢看姜晗的眼睛,她这是无妄之灾,是因为姜晖,姜晖立了功,所以她要进宫。 过了一会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晗儿,你小哥姜晖,在秦州立下大功,受封大将军,所以….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进宫。”说完,杨氏又哭了。 姜晗:“……”此刻她更加想骂人。 姜晖立功,封赏姜晖就是,何苦带上她。 皇帝这人玩的也太脏了。 杨氏搂着姜晗,哀泣道:”我的儿啊……”晗儿的命运怎么如此多舛,姜晖为什么要去投军,。为什么不给家里传一点消息,若是知道这个,她早做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 姜晗不想哭,她沉默着,骂人的心思也没有了,她自来了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被动的,被人推着向前,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能改变世界的人,一直在这个世界里,小心的苟活着,循规蹈矩,如今连这安于现状的生活也没有了。 她之前最大的期望不过是做个寡妇,然后再去当道士或是居士。 见姜晗目光呆滞,楞楞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也没有声音,杨氏小心翼翼的侧过脸去,看姜晗,她面无表情,眼神放空。 杨氏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人在拽着绳子拉扯一般,“晗儿,你别吓娘?”晗儿自小乖巧伶俐,听话懂事,如今这个样子,她从未见过。 姜爹立在一边,走来走去的,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女儿要入宫为妃,这是他从未想过,也从未考虑过的事。 他一个无甚建树的人,在钦天监也没有什么功绩,都是凭着多年的混日子的资历上去的,他想得最多的不过是,靠着大哥,在伯府里生活,家里夫人赚钱厉害,靠着夫人吃软饭,从没想过要将女儿送进宫里去。 如今宫中,皇后一路陪着皇上从王爷到皇上,情分深重;又有惠妃,入宫之初便是皇上掌上宠妃,今年又生下皇子,皇上更是爱重,这还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嫔妃,晗儿一进去,便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姜晖啊姜晖,他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哪怕一句也好。 如今这个局面,他束手无策。 姜爹也跟杨氏一样发愁。 更愁的是,他还要亲自算好日子,给皇上选晗儿入宫的日子。 姜晗呆滞,她有一瞬间,就那么想过,要是死了,她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日子一直是过一天是一天。 “娘。”姜晗抱着杨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个在现代都不想结婚的人,如今要去给古代人当小妾,要去跟人共享一根‘烂黄瓜’。 姜晗哭得杨氏心如刀绞,脑中还闪过要不让晗儿假死这种荒唐的想法,皇上的圣旨已下,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她知道的。 一时间,屋里只有母女俩的哭声。 …… 过了两日,吴姑姑被姜老夫人请回来,她也听说了姜晗要入宫的事。 见了姜晗,见她神色怅然,心知她必定是不愿意入宫的。 其实宫里的生活,真的不见会比她在姜家的生活好。 “吴姑姑,此番拜托你了。”杨氏红着眼睛,行了个礼,事到临头,没有两全之法,晗儿入宫是注定的,这宫里的规矩也要学起来,至少给皇上一个态度。 吴姑姑也回了礼,“太太言重了,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她既接了这个差事,自然是要要做完的,况且她根姜晗相处也很愉快。 杨氏叮嘱了姜晗几句就出去了。 吴姑姑还是跟之前一样,上午学一个时辰,下午再学一个时辰,有时候也跟姜晗讲讲京城里的趣事。 过了七八天,姜晗才缓过劲来,看起来跟往常一样。 “姑姑,如今我能问问宫里的事了吗?”姜晗认命了,她是在杨氏的肚子里醒来的,那个时候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出生了,然后在杨氏的照顾下,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到如今这般大。 她不是一个人,她的父母爱她,她的姐姐哥哥们也对她好,姜爹她虽然老是说他是吃白饭的,靠着娘养,可是小的时候,她要出门去玩,他常常是抱着她去,看灯会、坐游船、逛庙会,她跟着哥哥姐姐还有姜爹去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如今这个局面,她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大抵是穿越迟到的‘礼包’。 吴姑姑挑了一些讲给姜晗听,又特意说:“姑娘,我是在太妃那边伺候的,这皇后娘娘,听闻是最是贤良不过的人了。” 皇后贤德,天下之人皆有耳闻,姜晗当然也是听过的。 吴姑姑知道许多宫中上一辈的旧闻,只是这个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最后只说了:“惠妃娘娘爱重陛下甚!” 甚,是个程度副词,姜晗听懂了,这惠妃娘娘极其喜欢皇上。 “姑姑,你说我要是安居一隅,可以吗?”她不想去争去抢皇上,可是又知道她应该是逃不过命运的,姜晖只要一日受皇帝重视,她作为姜晖的妹妹,就不可能在宫里正真的隐形。 吴姑姑回忆了她宫廷生活里的人,摇摇头,“姑娘,皇宫里的独善其身,实在是太难了。”她能荣养出宫,是因为她伺候的太妃去世了,她守孝三年换来的。 宫里生不由己的人太多了,她其实能看出来姜晗的抵触。 宫里的嫔妃并不是每一个都是自己主动进宫的。 姜晗瞬间也没了兴趣,她也不问了,问在多也没有用,谁也给不了她答案。 走一步算一步。 宫中,皇后正和宗钦商量姜晗入宫之后的住处,以及宫女太监们的安排。 第十三章 “姜氏住宝慈殿。”宗钦想了想,将姜晗放在了惠妃福宁殿的隔壁。 皇后回道:“那臣妾就比照着昭仪的规制,给姜婉仪安排伺候的宫人。”她知道皇上安排姜晗入宫的原因,所以这安排上怎么也得跟着提高一些。 姜晖少年天骄,天资聪颖,又是天生的练武奇才,皇上培养了不过两年,便直接送到战场去,如今大败匈奴,等日后回京,少不得一个侯爵。 “嗯。”宗钦的话很少,他跟皇后,少年结缡,夫妻多年,一举一动都能猜出几分来。 说罢,皇后跟宗钦用膳后,趁着宗钦心情还不错,又提及周顺仪,“皇上,德音她….” 宗钦果断快速的打断皇后,“朕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她确实撞到了惠妃,只禁足一个月,并不过分。”惠妃骄纵,周顺仪即便不是故意,可是确实差点撞上她。 皇后想要给周顺仪求情,只宗钦拒了,她便也不能再开口了,只能叫人私下里多关注一点她。 宗钦从不在任何人的宫殿里留宿,即便是皇后也不例外,俩人照常运动过后,宗钦坐着他的龙辇回了紫宸殿。 姜晗入宫的日子,已经选定了,姜爹呈上去的日子里,都是靠后或是过了春节的日子,最后宗钦在二月初四的日子画了一个圈。 还有三个多月。 宗钦知道姜爹的小心思,也默许了姜爹的小心思。 姜晗知道自己要入宫的日子后,反而没那么多的哀怨,这可能就是她在家里的最后的一段时间了。 还是留着好好的陪伴家里人。 姜老夫人回寿州后不久,她的哥哥就病逝了,她在那边又待了半个多月,匆匆赶回来。 如今已经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本来不适合出行,姜老夫人没有听嫂子她们的劝导,还是执意赶了回来。 她跟嫂嫂以后还能再见,可姜晗不一样,一入宫门,她们以后见面就困难了。 即便是她们家里有爵位,但是这也不高,家里做官的,最高也只是四品。 四品官对很多人来说是很高了,可是在京城这里,在一众京官里,没有皇上的看重,那真的是没有什么可以一说的。 杨氏最近做生意也都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年末的时候本是最忙的时候,要卖年货,要查账,要请大家吃饭,要给大家发随年钱,杨氏都交给了自己的陪房去办。 姜晗被回京的冯知筠约着去了京郊方池附近的岫云寺赏梅去了。 俩人裹着狐裘斗篷,手上都套着皮毛做的手暖,慢慢地在人山人海的岫云寺梅园里挪动。 漫天大雪,覆压梅枝,红梅冷傲,姜晗伸出手小心的摸了摸花瓣。 “筠姐姐,潭州好玩吗?”姜晗还没有去过潭州,不过她根据自己的猜测,潭州地理位置大概是湖南一带。 冯知筠眉眼弯弯,跟姜晗并排着,“好玩的,跟京城不一样,那边喜欢吃米,还喜欢吃辣,跟川饭有点像。” 米饭好吃,可面食也好吃,她最喜欢吃羊肉馅的馒头。 姜晗想起冯知筠最喜欢的羊肉馒头,笑着道:“今天咱们就不在庙里吃斋饭了,等会出去找个店,先吃一顿点心垫垫,回城了再去会仙楼大吃一顿。” 现在的馒头不是馒头,馒头是包子,而炊饼才是馒头。 现在也是一日三餐,不过午餐是吃点心,岫云寺的素菜馒头很有名,可惜她跟冯知筠都不爱吃这素菜的。 冯知筠:“干脆直接在边上摊子买上几种馒头,坐上马车直接回城里去吃。”这岫云寺位置不算太偏,可这里附近还有两家寺庙,附近的摊子撤得晚,倒是可以买来将就一下。 至于这里的食店,她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些店大都是卖素斋,跟庙里一样。 “也行。”姜晗点点头,这里反正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店,不过这里的梅园倒是京城里有名的。 她俩跟着络绎不绝的人,缓慢得跟乌龟一样慢慢地挤到寺庙的出口,往边上再走一段,看见在等着她们的马车和护卫。 上了马车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姜晗感叹道:“下回再也不这个时候来了。”人实在太多,跟以前跨年的现场一样,乌泱泱的一群人。 冯知筠不信这话,拿手点点姜晗的肩膀,嗔笑,“上回你也这样说的,再也不去大相国寺,可后来你年年月月都去。” 姜晗一点也不尴尬,这去商场跟逛寺庙怎么能比呢? 大相国寺,听着像寺庙,可是它是京城的购物中心,玲琅满目的店铺,要什么都能买到,还有不少外国人在这里开店呢。 俩人在马车上说说闹闹,回到城里,吃了一顿好吃的,她们住得都在内城,都是一个方向,只是隔着好几条街。 冯知筠在最后,分开的时候,也没问出口,关于姜晗要入宫的事。 皇帝选妃都是有特定的时候,晗妹妹既没有参加过,这突然在一个时间里,如惊雷一般,突然要入宫,这里面必定是有隐情的。 姜晗到家后,被守在二门的姜老夫人的陪房陈妈妈给请去了姜老夫人的院子。 姜老夫见她气色不错,神情也没有之前她回寿州时的忧郁,便笑着问道:“岫云寺今个挤不挤?” 姜晗请安问好后,坐在姜老夫人身边:“人多到我都怀疑京城里的人去了一半。”她跟冯知筠原本计划的逛半日,最后只走了一半的梅园就逆着人海出来了。 姜老夫人能想出那个场面来,她们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去这样人挤人的地方凑热闹。 又跟姜晗说了一些琐事,便叫陈妈妈送她回去了。 陈妈妈回来后,道:“老夫人可是放心了,十九姑娘天性乐观,这很快就能调整过来的。” 姜老夫人沉默良久,叹道:“但愿如此。”入宫并非什么好的选项,多少人家选秀的时候都是不报的,嫁到京城,或是临近的府城,都比入宫要好。 先帝当年贵妃厌胜之事,后宫牵连的嫔妃有近一半,都关进了道观,可那些人,先后都在一年之内病逝。 此后,送女儿入宫就不再是大多数官员们的选择,那里面出了事,一样要波及连累全家的。 天家富贵,能进去,可能享受的人太少,还不如在外边过一般的日子。 至少太平。 紧接着就是春节,隆重又热闹,姜晗收了很多的红包,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 这般快乐的日子,在临近二月的时候,戛然而止,她要进宫了。 第十四章 姜晗入宫的那一天,风清日暖,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皇宫巍峨,姜晗跟着内侍,穿过长长的甬道,高墙,来到后宫的中心—皇后的坤宁殿。 皇后身边的姑姑带着姜晗,穿过坤宁殿朱红色的大门,走到偏殿的花厅里,小声道:“姜婉仪在此稍后,奴婢进殿禀告。” 姑姑话音刚落,七八个穿着整齐的灰碧色衣裳的宫女,依次端着果子、点心、茶饮进来,安静的放在姜晗旁边的黄花梨圆桌上。 姜晗入宫之前,将青棠留在了府里,她没有必要跟着她入宫。 所以姜晗,她是一个人入宫的,她此刻照着吴姑姑教的规矩,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不乱瞟也不乱看。 不到一刻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绯玉推开花厅的门进来,福身行礼,“姜婉仪安,皇后娘娘在正殿见您,姜婉仪请跟奴婢来。” 坤宁殿庄严大气,分前后殿,前殿为正殿,是皇后平常接受嫔妃请安的地方,后殿是皇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一入正殿,一股清新淡雅的暖香袭来。 姜晗鼻子微动,跟着宫女转过一道屏风,就见皇后端坐在主位。 “婉仪姜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姜晗蹲身行礼。 皇后叫了起,姜晗趁机瞧了一眼皇后,一身靛青色织金兰纹宫装,头发梳成偏梳髻,簪着四根金镶红宝石的宝簪,眼神清正,看起来很是符合‘端庄雍容’这四个字。 “坐下说话。”皇后抬手示意,笑着道:“皇上说,姜妹妹生的貌美,见了果真如此。”皇上说,姜晗生得瑰姿令仪,她还想着,难不成能比惠妃更好,如今见了,她一张鹅蛋脸,细长的眉,雪肌玉肤,一双清泠的眼,看起来颇有两分月中仙子的孤傲高洁。 “皇后娘娘妙赞了。”姜晗谦虚道,这世上,皇宫里是最不缺美人的,她不将皇后这种明显的客气话放在心上。 皇后微笑着,“皇上下旨后,宝慈殿就重新修整,等会你去了瞧了后,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叫了人来回本宫,本宫叫人重新给你收拾。”陛下看重姜晖,所以也会重视姜晖这个妹妹。 姜晗:“皇后娘娘费心了。”说着又站起来福身,给皇后道谢。 皇后眉眼含笑,隔空抬手示意姜晗坐下,“你如今初进宫,本宫也不多说什么,你日后尽心服侍陛下就是。” 皇上对姜晖寄予厚望,姜晗得宠不过是现实。 “是,嫔妾谨记。”姜晗低眉顺眼,入宫那一瞬间,她就告诉自己,前尘往事,一切都如烟消云散,日后她就是这皇宫里的姜婉仪了。 一个封建皇帝的小妾。 皇后见她颇有几分紧张,便摆摆手,叫了自己身边的姑姑过去,又安排了内侍省里的人过去。 姜晗住的宝慈殿,也是前后两殿的格局,只是前后殿都是五间,再加上三间的东西偏殿,宝慈殿,其实是超过了一个正二品婉仪居住的规制。 一进殿,宝慈段的管事姑姑就带着宝慈殿的所有宫女、内侍们给姜晗请安行礼。 管事姑姑姓方,称作方姑姑。 四个大宫女分别是:清竹、清兰、清菊、清梅,大概是取自‘梅兰竹菊’四君子。 圆脸的是清竹,笑起来有酒窝的是清兰,清菊长着一双颇有气势的凤眸,清梅是四个人里最白的,姜晗快速的记完这几人,又记下内侍小李子跟小顺子。 小李子是个长得圆乎乎、胖墩墩的小太监,小顺子则是跟他相反,瘦高个,长脸的太监,比小李子要大上几岁,看起来要稳重很多。 其余的人,姜晗听了一遍,也没全部记下,她现在有总的管事姑姑一个,分管库房财务、厨房膳食、日常起居和管理宫人的管事姑姑各一个,加上四个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和两个内侍,其余的二等宫女八个、三等宫女十二个,厨房还有六个厨娘,外加一些杂役、仆妇们,她这里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人要比她在府里的时候多出两倍。 方姑姑长得慈眉善目的,一双眼,未见人,便含笑。 “娘娘入宫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可好?”方姑姑说话温柔,像个慈祥的长辈,虽然刚刚姜晗才问过,方姑姑今年才三十七岁,是个大姐姐的年纪,只是感觉真的很玄妙。 姜晗点点头,由着清竹根清兰扶着去了后殿休息。 早上三点就起来收拾了,她确实现在又困又累的,还是先睡一觉再说,不然脑子一直是糊涂的。 “姑姑,这厨房里可要备着点心?”清菊皱着眉,这娘娘去休息了,她们也不知道娘娘喜欢吃什么,等会若是醒了,万一送去的都是娘娘不喜欢的可怎么办? 方姑姑脸上带着笑,“叫厨房都备着,全做成小份的。”这娘娘都连续打了两个哈欠,她若是还不懂脸色的叫娘娘继续坐在这里听宝慈殿的事,那日后娘娘要怎么想。 清菊点点头,这也只能这么办了。 姜晗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未时了,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感觉有点饿。 帐子外候着的清竹跟清兰听见微微的响动,忙小声问道:“娘娘可是醒了?” 姜晗回了之后,俩人才撩开碧色的纱帘,用镀金的钩子固定。 俩人服侍着姜晗换了衣裳,扶着她到了后殿的正屋中,坐好。 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跟祖母一样的年纪,或者比祖母的年纪还要大。 “日后不必扶着我。”姜晗道,她没有上年纪,腿脚也挺利索的,不是个残废,暂时不需要这样的人形拐杖。 清兰同清竹俩人忙记下。 方姑姑带着厨房的管事姑姑过来,将点心一一摆好。 先是照着规矩,上了两盘水果,这个是不能吃的,叫‘看菜’,接着上菜,下饭七件、菜蔬五件、茶果十盒、小碟五件。 下饭指的是各种的主食、比如羊肉馅的馒头、炊饼、胡饼这些,菜蔬就是肉菜根蔬菜,茶果就是各种点心果子,小碟是指各种腌制的酱菜。 姜晗瞧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光是馒头,看形状就知道,这白瓷长盘里的馒头,馅至少有五种,还都是一口一个大小,往方姑姑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大快朵颐。 第十五章 吃饱了,自然是要继续上午未完之事。 方姑姑说着宫里的情况,说道惠妃时,顿了一下,道:“娘娘,惠妃娘娘出身清流,又是沈首辅长女,这些娘娘想必都知道。”说着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惠妃娘娘当年本不是秀女,听闻是皇上皇后参加亲蚕礼时,惠妃娘娘对皇上一见钟情,求着沈首辅送她入宫。” 所以….所以沈惠妃,跟其他自愿入宫的宫妃不一样。 姜晗细长的眉毛上挑,问:“三衙、皇城司、殿前司的人都没有去吗?”要不然惠妃怎么能穿过重重的侍卫、禁军见到皇帝。 方姑姑脸色一僵,这娘娘说的好像也是在理,那这…..以前没多想,如今这,方姑姑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姜晗又不是没有看过皇帝出行的依仗,皇帝本人坐在六架的马车里,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边上还围着四五圈的人,中间还要隔着至少三丈的距离,这能看清楚皇上长什么样子,那不是有透视眼就是有大圣的火眼金睛了。 照着方姑姑的话来理解,就是她要离皇上远一点,不然沈惠妃就要生气。 方姑姑只沉默了一会,又说起了其他的人,比如说生了皇长子的康嫔,当然皇长子也不是真的皇长子,只是皇后生的皇子幼年夭折,这康嫔生的第三子,才成了皇长子。 “你是说,康嫔跟宁美人关系好?”姜晗听到宁美人的时候,想起自己之前还八卦过这个问题来着,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后续。 方姑姑:“是,康嫔原是太后给皇上选的通人事的宫女,后来运气好,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一入王府就将康嫔提成了选侍。后来皇上登基,生了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长子。” 康嫔在宫里人缘一直很好,跟皇后关系不错,跟惠妃关系也不错,同其他的低位的嫔妃关系也好。 姜晗没直接问之前宁美人的事的后续,等过几天了,大家熟悉了,再问比较好。 方姑姑也有些奇怪,娘娘入宫,是自己独身一人,连个亲近的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带,以至于她们想要问什么,也不敢直接问姜晗本人。 姜晗对皇宫的八卦是很感兴趣,只是没有兴趣成为八卦的一部分,不过她听着方姑姑说宫里的事,倒是没多少参与感。 清兰端着白瓷绘兰纹的茶碗进来,姜晗瞄了一眼,就别过脸去,“我不喜欢这个,换了吧!清水烧开,直接泡了茶来就是,这个我喝不惯。” “奴婢这就去换。”清兰福了福身,立刻退了出去。 她立刻记下:娘娘不爱点茶。 “我要去跟惠妃她们请安吗?”姜晗问,她们是指的位份比她高的,宫中的沈惠妃、任淑妃都比她高。 方姑姑回道:“娘娘,宫中并无这样的规矩,除了皇后娘娘,其余的妃嫔若是高位召见低位,那自然是要去的,若是遇上那也是要请安的,其余的时候,都看娘娘自己的心意。”这些并没有强制的规定。 姜晗就放心了,她不想去。 “那我不去。”姜晗不想社交,她想要自己一个人躺着。 没一会,清兰换了茶来,皇后那边又派来人来,将她这个月的份例给送了过来,她如今是正二品,年薪600两白银,月薪50两,还有一应的吃穿住行要用到的都一并送了过来。 姜晗道谢后,就将这些给了方姑姑,叫她安排了。 “娘娘这……”方姑姑没有想到姜晗这么干脆利落,她以为还得等几天,等大家熟悉了才说这些。 姜晗笑着道:“姑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姑姑,这宝慈殿的事就交给姑姑你们了。”姜晗话说的好听,她本来就是独身一人进来的,这些事都是要仰仗她们去做。 五十两的月薪,姜晗犹豫了一下,她看宝慈殿的人,有点多,又问:“这些钱可够花?”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每个宫里,膳食这一块都是自己负责的,宫中的御膳,只负责皇上一个人,连皇后都没份。 也就是说,宝慈殿,以后的吃饭问题是她自己负责。 方姑姑倒是不知道这要怎么回,宫里什么都有定数,这吃的米面粮油、肉菜,每日内侍省都会送来,可好要吃好,要吃得精细,当然是要额外花钱的。 比如说沈惠妃宫中,就养着十几个厨娘,各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这样的开销当然不是月例能够支撑的。 看方姑姑纠结的脸,姜晗就知道,爽快道:“等会我去拿一百两给你,就当作是二月的花销,若是不够,你再告诉我。”她也不知道在宫里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幸好她娘跟祖母还有嫂嫂们给了她不少的钱,尤其是她娘,又给了她好几个庄子和铺子。 家里公中还将该给她备下的嫁妆,折成了现钱给她。 说着姜晗想起,今天跟着她一起进宫的那几个大箱子,都是家里为她准备的东西,“姑姑,后边库房里的几口大箱子,你们整理出来,登记造册。”里面大多数是各种的首饰、珠宝和布料,还有一些她喜欢的书。 姜爹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总之就是皇帝他老人家,允许她带了七个箱子进宫。 “是,奴婢记下了。”方姑姑当然是知道姜晗说的大箱子,今早内侍省送来的时候,她们都愣了,皇上以前也允许嫔妃家里送东西进来,但一次这么多,还是几个半人高的大箱子的东西,可是少见。 磨磨蹭蹭的,姜晗坐在榻上,东蹭蹭,西摸摸,只想时间慢一点,可是这日头照样西斜,黑夜照常来临 姜晗泡在浴桶里,两眼放空,由着清菊几个人给她从头到脚的洗刷干净,换上浅绿色的寝衣。 皇帝他老人家,今天要过来,在傍晚的时候,已经派了内侍过来传话,只说膳食她就不必准备了。 姜晗:……皇帝老儿,是不是有点太抠门了,这过来还要她准备膳食。 “娘娘要不换一身喜庆一点的衣裳?”清梅建议道,这浅绿色虽然穿起来娘娘如清水芙蓉,也符合她们喜欢男红绿女的风俗,可这绿是青绿色,不是娘娘身上这样浅淡的绿色。 姜晗摇摇头,她这个可是嫩绿色,是草从地里破土而出的颜色。 是草的颜色。 清梅劝说失败,只能由着姜晗,没一会,宫门口的禁鞭声响起,皇帝来了。 第十六章 姜晗坐在榻上,垂眸,白皙纤长的手绞在一起,捏着的绣帕也皱成一团,手心有微微的汗意。 宫人请安的声音参差起伏,忽然,姜晗在的屋里,帘子一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姜晗身体微僵,站起身来,请安。 “婉仪姜氏,恭请皇上圣安。”说话时,姜晗声音微微发颤。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见上面的冷淡的声音,“起。” 宗钦瞧了一眼杨彦,他动作麻利的带着屋里的宫女跟内侍,一起到殿外的廊下候着。 姜晗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低着头,抿着嘴,看着自己的脚尖。 宗钦坐在榻上,屋里灯光昏黄,姜晗垂着头,脖颈白皙纤长优美,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个髻垂在身后,她似乎非常的紧张、害怕。 “坐下说话。”宗钦的声音清冷,没有什么起伏。 姜晗听令坐在绣凳的一角,占了不到三分之一,依旧是低头垂目,并不看宗钦。 宗钦转转手上的扳指,她这性格似乎不太一样? 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或是因为其他,宗钦很难得的开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姜晗眉心微蹙,还是老是回道:“今年十七。”说了之后又闭嘴不言。 这个皇帝肯定早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她。 宗钦撇了一眼桌上的茶水,白瓷茶碗里,只有半杯,底下是舒展开来的茶叶,问:“可会点茶?” 这基本上就是官宦家里的姑娘必备的技能,若是不会,出去做客,人家都是要笑你的。 姜晗点点头,小声道:“会。” “不喜欢。”宗钦又道。 “是。”姜晗声若蚊蝇,心里却在腹诽,姜晖究竟告诉了这个皇帝她多少的喜好! 听她答话,倒是诚实,宗钦:“头抬起来。” 姜晗依言,慢慢的抬起头来,却见宗钦剑眉星目,五官俊毅,鼻梁高挺,只嘴唇薄如纸,原来皇帝不是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 不怪姜晗将皇帝想成一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实在是大景朝的审美,异于常人,这里的男人各个以有大肚腩为美,还喜欢簪花,她实在不能欣赏。 姜爹是少有的不符合标准,却是美男的人。 宗钦见她眼里忽然亮了一下,心里好笑,手却是摸了一下自己这张脸,“好看?” 姜晗听不出宗钦话里的喜怒,诚实的点点头。 皇上长成这样,确实好看,她在博物馆里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皇帝。 宗钦的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问:“朕听说你曾跟谢家叔侄都有过婚约?” 来了,来了,她之前就担心过这个问题,虽然这里不阻止甚至还鼓励寡妇再嫁,可显然熙庆帝跟他的皇父不一样。 “是,嫔妾曾先后跟谢国公家的世子次子,和谢国公幼子有过婚约。”姜晗实话实说,她可是差一点就要嫁给皇帝未来宠臣的人。 只不过最后关头,谢老夫人想一出是一出,要给谢松之娶偏房,这才叫她娘有了一拍两散的想法。 宗钦靠在枕上,斜躺着,姿态风流,漫不经心问道:“谢松之如何?” 啊啊啊啊啊,姜晗差点忍不住尖叫,哪个皇帝会在准备睡的时候,问,你前未婚夫怎么样? 淦! 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姜晗:“非良人。”实话,谢松之家里死亡率居高不下,她惜命。 “为何?”宗钦撑着头,有点兴趣,这谢松之长相俊美,身姿挺拔如修竹,又文采出众,当是她这样的闺阁女子最喜欢的人选。 姜晗真的想要骂人了,她捏紧手,皇上他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当着她的面,问了她前未婚夫后,还要继续刨根问底。 可对面的是皇帝,姜晗再不情愿,还是要回答,“他前两任妻子都死了,又要娶偏房,我们家里觉得不合适。” “那你为何要跟他定下婚约?”宗钦不信。 姜晗破罐子破摔,干脆全说了,“皇上,我怕死,我娘怕我受委屈,之前谢老夫人并没有说要娶谢松之继室家里的堂妹为偏房,也没有说要接原配的表妹入府做妾。” 宗钦略有所思,稍后,伸手,“安置吧。” 姜晗磨蹭生疏的给宗钦脱了外裳,又放下层层叠叠的帐幔,忐忑不安的上床。 宗钦长臂一伸,将姜晗按在怀里,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倾身覆上。 姜晗慌乱的伸手去推,宗钦却慢慢地逼近她的脸,看她紧张到颤动的长睫,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身躯,他的手不断地往上游走,按住那白皙纤长的脖颈,低下头,吻上那抹娇艳欲滴的唇。 浅绿的衣衫被玄色的覆盖,开出春日里最绚丽的一朵玉兰花。 烛火昏黄,透过帐幔,人影憧憧,交叠起伏。 宗钦一贯是事后回到自己的紫宸殿就寝,姜晗泡在浴桶里,将头埋下去,过了好一会,才冒出来。 清兰小声道:“娘娘不必伤心,陛下从来没有留宿后宫的习惯。”刚刚看着娘娘那黯然神伤的样子,她以为姜晗是担忧皇上不留宿的问题。 姜晗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声音微哑,“我想自己待一会。” 清兰几人退出屋里后,姜晗使劲的搓自己,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搓得浑身泛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浴桶里掉。 怎么也洗不掉,那白皙的肌肤上,青紫交错的痕迹,那是她开始忘记自己来路的证据。 一直等到水凉透了,姜晗自己从浴桶里起来,穿上寝衣,走出去。 清兰几人赶紧将披风过在姜晗身上,春夜寒凉,又拿着准备好的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姜晗的头发绞到半干,端来薰笼,慢慢的一截一截的烘干姜晗的头发。 几人见姜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面面相觑,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收拾妥当之后,姜晗爬上床,合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次日是二月初五,逢五,是宫里请安的日子,姜晗一早就被清兰给叫醒了。 “娘娘,快到时辰了。”清兰给姜晗的脸色搭了一张温热的湿帕子。 姜晗迷迷糊糊的,跟着热源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几时了?” 清竹去稍间瞧了眼漏壶,回道:“快要辰时了。”皇后娘宽和仁厚,将原来的每日请安改做五日一请,又将时间从原来的卯正,改成现在的辰正。 艰难的睁开眼,看着屋外还是蒙蒙的,长叹一口气,日后她每日都要早起了。 清兰已经选了衣裳,配好首饰,清菊给她梳头。 “别了,今日不想带发冠,梳个简单的就是。”姜晗看了眼那梳妆台上放着的珍珠莲花冠,她不想那么招摇。 清兰马上又从梳妆柜里,选了合适的首饰出来。 月白色的缠枝如意云纹宫装,配两对白玉福纹的簪子,再搭上一个珍珠排钗,看起来简单却又符合姜晗的清冷出尘的气质。 姜晗到的时候,宫中的嫔妃,除皇后跟沈惠妃,都已经在坤宁殿的正殿里坐着了。 第十七章 坤宁殿正殿鬓影衣香,姜晗转过屏风踏入屋子的那一刻,近二十位嫔妃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有好奇的、打量的、审视的,各不相同。 正殿今日焚的是梨花香,清香中略带一点甜味。 皇宫内尊卑分明,嫔妃们的坐次俨然。 十二把黄花梨玫瑰交椅,两边次序摆开,椅子中间各放有高几,摆上茶水、点心果子。 可惜,这椅子上空了近一半。 这是正三品嫔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坐的椅子,其余的,若是得脸,能得一个绣凳在旁边坐着。 姜晗腰背打直,扶着清竹的手,缓缓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瞧见斜对面的任淑妃,眉目英挺,五官锋利,气质与在场的嫔妃皆然不同。 任淑妃长得极美,可她的美是那种宝剑出鞘带着锋芒的美,是刚毅的、凌烈的,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坚毅。 姜晗福身给任淑妃请安:“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起。”任淑妃历来话少,略微停留一下,便继续端着茶碗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姜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其余的嫔妃也都福身行礼。 皇帝给她位份的时候,还是不抠门,上面就三个人。 姜晗点点头,叫了起之后,也学着任淑妃一样,端起茶碗来,不跟任何人说话。 又过一会,大约一刻钟,皇后由两个宫女扶着从屏风后出来,众人忙蹲身请安。 皇后落座后,道了声起,大家又才纷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此刻沈惠妃的大宫女珍珠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禀道:“皇后娘娘,我家娘娘偶感风寒,未免损害皇后娘娘凤体,特意派奴婢来跟娘娘告假告假几日。” 皇后言语关切,温声问道:“可请了太医?” 珍珠跪在地上,回道:“回皇后娘娘话,已经请了夏太医看过,说是小恙,吃几帖药就好。”她是不敢说严重的,这要是严重的话,皇后会将她们娘娘的绿头牌摘下来。 “那就好,告诉你们娘娘,叫她好生养病。”皇后依旧是带着笑容,又指了指身边的姑姑,“去将四皇子抱到容嫔殿里去几日,免得过了病气。” 珍珠脸色一白,想要张口说话,被眼疾手快的姑姑一把捂住了。 姜晗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沈惠妃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前脚请病假不来请安,皇后后脚就让你母子分离。 果然,皇宫里,没有一个善茬。 容嫔上前两步,“皇后娘娘,嫔妾膝下三公主年幼顽皮,嫔妾恐怕无甚精力照看四皇子。”尤其是四皇子也是个调皮的孩子,俩人在一起,只怕要给她殿里的屋顶都掀了。 皇后思忖一会,语气还是刚才那般温柔,“那就送康嫔那去,四皇子年幼,身体到底不如大人,这若是传染上病气,陛下那边也是要担心的。” 康嫔无奈只好接下这个任务,偷偷往容嫔瞧了一眼,眼底都带着无可奈何。 皇后这是铁了心要整治惠妃,她今年才到二月已经请了三回假了,皇后再好的脾气,也是要发作的。 那边珍珠被姑姑拉着,一起回了沈惠妃的福宁殿。 而姜晗的请安还在继续,皇后说了一些官方的训导之词后,看着任淑妃,道:“今年亲蚕礼延后,可又赶上花朝节,本宫忙不过来,淑妃你有经验,留下来帮帮本宫。” 任淑妃忙站起来福身,“是。” 任淑妃,出生显赫的镇国公府,自太祖开国之时,便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后因公受封镇国公,如今家里子嗣,儿子各个成才,都在大景朝的边关镇守。 她本人也是五年前,被熙庆帝一纸诏书从边境秦州诏入宫中,成了宫中排名第三的任淑妃。 姜晗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想来皇帝是喜欢玩这样的招数。 皇后又说了几句,才散了这场请安。 姜晗独自出来,康嫔跟容嫔相携去了沈惠妃的福宁殿看望沈惠妃去。 倩美人脚步匆匆,赶上姜晗,声音如黄莺啼啭,“姜婉仪安,嫔妾倩美人孙氏,跟娘娘顺路,可否一起?” 姜晗一愣,旋即又恢复过来,客气疏离,“倩美人自便,我初入皇宫想要转转。” 倩美人听懂了,意思是不愿意,便福身一礼,袅袅婷婷的走了。 清竹小声道:“娘娘,倩美人住在延春阁,跟我们宝慈殿确实一个方向。” “嗯。”姜晗点点头,不做声。 “倩美人原是教坊司的歌姬,皇上喜欢听她唱曲儿。”清竹又小声多说了一句。 熙庆帝看人家唱歌好听,长的也漂亮,就收到了后宫里来,专门给他一个人唱,姜晗理解的大概是这个意思。 不过倩美人的声音是真好听,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清竹见姜晗不说话,便也闭了嘴,她不了解娘娘的性子,也怕说错话。 人都散了后,皇后带着任淑妃去了后殿,在榻上随意的坐着,指着小几上的册子,“这些都交给你了。” 任淑妃还是那个锯嘴的葫芦,只修炼一字禅:“是。” 等着任淑妃走了后,皇后揉着头,绯玉上前帮着按摩,小声劝道:“娘娘何苦帮淑妃,她也不见得领情。”这些事,交给那个姑姑、妈妈办不成,每次都是找个理由给任淑妃。 皇后闭着眼,“她领不领情是她的事,这些我一个人也忙不完,交给她也放心。” “娘娘心善,只盼着任淑妃早日想通。”绯玉轻轻地给皇后按着,又想起姜晗来,道:“娘娘,奴婢瞧着姜婉仪似乎不爱说话,性子有些内敛。” 姜婉仪那张脸,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看着就是清高孤傲之人。 皇后:“她性子如何,都不耽误皇上宠她,日后你们见着她客气点。”姜婉仪迟早会坐到妃位去的。 她入宫就是婉仪,比之惠妃,入宫的嫔位,可见姜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更高。 绯玉点点头,她就是心疼娘娘,这么多年来,娘娘操持后宫,打理六宫,可惠妃屡次三番的给娘娘添堵,皇上都说惠妃性子骄纵,娘娘脾气温和仁善,叫娘娘不与惠妃一般见识。 姜晗慢慢的绕了一圈,当成是每日锻炼,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去宝慈殿。 还没进殿就见宗钦身边最的脸的内侍杨彦,一脸和气带着一溜串的小尾巴跟她相遇在宝慈殿门口。 “婉仪娘娘,奴才在这给娘娘道喜了。”杨彦弯腰行礼。 第十八章 喜? 喜从何来? 难不成是指她昨天伺候了皇帝,然后送来宫中惯例的赏赐? 见姜晗迷茫,杨彦满脸堆笑道:“婉仪娘娘,您的哥哥姜大将军又立下了大功!”姜晖真是个奇才,这才多久,率领着不到三百个人的骑兵,绕过险峻的大山,直捣匈奴的腹地草原,这一下,陛下的心结可算是要了了。 姜晗嘴角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她心里其实有点怨姜晖的,可是他也不知皇上会这样做,所以只有一点点,只有那么一点点。 她保证,只有小手指那么一捏捏。 “多谢杨公公。”姜晗说罢,叫人给杨彦拿了个荷包,里面封着十两的银瓜子。 杨彦弯下身,笑着,“奴才谢娘娘赏赐。”说完,又拍了一下脑袋道:“看,奴才这脑子,这些都是皇上赏给娘娘的,都是今岁新贡上来的。” 姜晗朝着紫宸殿的方向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典。”可视线却没往哪些人端着的东西瞟一眼。 杨彦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心里便高看一分,不愧是大家出来的,这眼界就是宽。 再说了两句好话后,杨彦就带着人回了紫宸殿去。 清竹同清兰望着桌上的东西,吩咐人受到库房里去。 人走了后,姜晗整个人就软绵绵无精打采的跟坨泥一样瘫在榻上,清兰从昨日见到姜晗起,到现在也是一点没弄懂自己的这个新主子。 去了西偏殿的耳房里烧了热水,泡了茶来,又叫厨房的人厨娘们做了各式的点心一起端到屋内。 “娘娘,小厨房的何厨娘做了拿手的点心,要不娘娘赏脸尝尝?”清兰笑吟吟的,两个酒窝里越发的明显。 姜晗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指着那张月亮桌,“嗯,放在哪里吧。”她已经很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了,还是有些低落。 尤其是昨晚的事,她很想安慰自己,就当是去店里找了个小哥哥,只她还是难受,心里愁肠百结。 清兰:“娘娘,要不试试这新茶,奴婢刚刚泡的,是刚刚皇上赏的纳溪梅岭。”她不知道要怎么讨姜晗欢心,这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小心翼翼的盯着。 姜晗能感受到她们的小心、谨慎,以及不安,吩咐道:“去拿了纸笔过来。”她把自己的日常饮食偏好都写下来,交给清兰她们,免得她们一点一点的试探。 清兰应是,立刻去了后边的库房里,娘娘的书房在东偏殿,原本想收拾来着,可娘娘说等过些日子,她自己来,那些箱笼便又原封不动的摆在哪里。 姜晗盘坐在榻上,一笔一画的慢慢写着,写完后抬头递给清兰,“上面写着我日常的一些习惯,你们看看。”皇宫的宫女,跟府里不一样,府里的下人大多数是家生子,皇宫里是各地采买过来的。 只有一些女官是从各地选拔出来的。 清兰接过来,看着这隽秀的字,抿抿嘴,神色略有尴尬,“娘娘,奴婢们不识得多少字。”说罢低着头。 姜晗愣了一下,想起了青棠,她以前就是将喜欢的、不喜欢的、要什么写个单子给青棠,她很快就能办好。 “那我说给你们听。”姜晗只好将这张纸给收了回来,她其实也没有多少习惯,只是不吃生肉、不爱点茶、不爱吃肥猪肉、不爱吃炖菜。 现在的人,非常的喜欢吃肥的猪肉,就是那种膘肥肉亮的,一看就能将人腻死的那种肥肉。 清兰脑子不错,记下之后,又细细的说给管厨房的姑姑听。 姜晗百无聊奈的趟在榻上,想着自己以后的人生,她还是当一条咸鱼吧。 今早看着就已经很累了,熙庆帝前有青梅竹马的皇后,中有千娇百媚的宠妃沈惠妃,后边肯定还有源源不断的美人。 她不想争得头破血流,也不想为了皇帝那根公用的东西,让自己面目全非。 她想了好久,姜晖现在一看就是简在帝心,她作为被姜晖‘连累’的妹妹,靠着姜晖不说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少皇上在能用上姜晖的时候,不至于叫她进冷宫生活。 她自己手里也有钱,如今位分也还挺高的,日后就远离是是非非,自己在宝慈殿里这样过下去算了。 想好了未来的路,她首先第一步就是先调整好心态,不能继续这样下去,长此以往肯定是会对她自己的身体有损害的。 如此多番的安慰劝解自己,姜晗的内心里算是勉强的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到了傍晚,内侍省的人又来传话,说是陛下今日又翻了姜晗的牌子。 清兰根清竹几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姜晗越是受宠,她们这宝慈殿越是好。 “娘娘,等会可要换了新的香来?”清竹问道,陛下一般是用龙涎香,她们殿里今日焚的桃花香。 姜晗:“不用了,换了香,等会没散尽,混在一起倒是不好闻。”换龙涎香,不!她绝对不换,龙涎香多贵啊,她娘之前派人去南方采买香料,那香料的价格,她简直觉在抢钱。 一两金换不来一两香料,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熙庆帝给的那点月例,连宝慈殿的人都不一定能养活。 清竹不明白姜晗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情绪反应,萎靡的神情一下就散了,香料简直能比陛下更能唤起婉仪的情绪。 “那奴婢就不换了。”清竹回道,既然娘娘不愿意,那就不换,她疑惑,可能娘娘更喜欢这桃花香? 等会去跟清梅她们说说。 躺了一个下午的姜晗坐了起来,撑着下颌,问:“清竹,宫中的花房里的花需要我花钱买吗?” 她现在怀疑,宫中也是一个大型的消费中心,什么都要钱,关键是还没有地方赚钱。 清竹回道:“娘娘,这花房里的花不需要单独花钱买,只是有定例。”宫里什么都是照着位分来分的,只不过若是像沈惠妃这样得皇上宠爱的人例外,她要什么,只管开口,内侍省里的保管办得妥妥帖帖的。 清竹也希望她们宝慈殿也有那么一天。 姜晗瞧见了清竹眼里的期待,她别过头去,她的肩膀很窄,挑不起那么大的担子。 “那等会你去要两盆兰花来,放到东偏殿去。”她也不能每天就无所事事的躺着,躺久了,人也不是很舒服。 清竹应下,又伺候着姜晗去洗漱更衣,等待皇上的到来。 第十九章 今日屋里的烛台就比昨日要多上四座,照得屋里亮堂堂的,恍若白日。 宗钦进来后,轻车熟路的往榻上一坐,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放下,问:“宫里可还习惯?” 今日见姜氏,倒是比昨日的扭捏、惶然要好一些,自然放松了许多。 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紧张。 姜晗低着头,回道:“还好。”一天就能习惯一个环境,对她来说不可能的,尤其还是皇宫里,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天方夜谭。 宗钦:“皇后宽和仁善,若是有什么缺的,尽可找了皇后去。”到底年纪还小,什么都在脸上,说起皇后,今日他也听说了,只沈氏一门心思挂在他身上,到底是叫他纵坏了。 姜晗道:“皇后娘娘安排很是周到,嫔妾什么也不缺。”听皇上这话,姜晗都能想到皇后的日子,不但要做皇帝的妻子生儿育女,还要做他的贴身大管家,替他照顾妾室和孩子。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累,要是真的能不结婚就好了。 只是现代尚且不能完全的自由,到了这古代,不提也罢。 宗钦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又道:“你哥哥说你从小爱读书,如今读了哪些书?”他与姜晖的书信频繁,他多番提及他有一个活泼爱笑喜欢读书的妹妹。 姜晗想了想将自己看过的大部头的书给说了一遍。 宗钦:“你不爱诗词?”倒是意外,她喜欢子史经集这类的书。 “一般。”老实说,姜晗觉得只是自己读的话,那还是可以的,若是读了之后要自己跟着作诗填词,她真觉得她不行。 她这辈子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思维定式早就没有多少更改的余地了,这写诗填词,她光是那个韵脚,她都觉得复杂。 大概就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女红呢?”宗钦又问。 姜晗:“不怎么会。”她手笨,这样精细的活,她学了,没学会,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能学会了,等日后万一再穿越回去,也算是有一门技艺傍身,可现实给了她两巴掌。 她没那个天分。 宗钦看了姜晗一眼,姜晖可是说,他妹妹在小的时候,绣过精致好看的荷包给他做生辰礼物,如今她又说不会。 “倒是无妨,宫中绣娘不少。”宗钦道。 姜晗不知道宗钦所想,看着自己的手,回道:“宫中绣娘技艺精湛。”天下最好的那部分绣娘大都被收到了皇宫里的专属部门,为皇室服务。 宗钦叫了人抬来棋桌,“陪朕下一会儿棋。” 姜晗起身,跟着宗钦的脚步,走到棋桌,跟宗钦相对而坐。 她的棋艺一般,原来还以为能凭着穿越当上主角的,后来在现实的摧残下,哪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尘封在记忆深处。 穿越不涨智商,她上辈子是什么样,这辈子大概好一点,只是也达不到才女的标准。 凡是有名的人,除了天赋以外,还要日复一日的练习,她人懒散,这学了,就当是自己学着玩。 宗钦瞧着姜晗的棋路直白简单,没有什么章法不说,还直来直往的。 坐了半个时辰后,宗钦不想跟姜晗下了,跟她下棋,简直不需要动脑子,一看就知道要往哪里下。 让人收了棋桌后,又在榻上坐下,姜晗沉默,宗钦不语,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过来送茶的清兰,恨不得提醒娘娘,好歹说句话啊。 这么干坐着,陛下万一走了怎么办? 可姜晗,假装没有看到清兰的小动作,她还是安静的坐在宗钦的下方,保持她沉默寡言的人设。 宗钦也不爱说话,或则是说,他觉得跟嫔妃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们只会讲一些家长里短,沈氏倒是能说会道,可就是太粘人了,他不是很喜欢。 略微摩挲了一下拇指的扳指,又想起姜晖来,他如今已经大胜,朝堂上也在说,接受匈奴的求和,派文官过去签订盟约。 可他主张姜晖的做法,这化外蛮夷,奸诈阴险,之前太祖在世时安分守己,可太祖驾崩后,这多次挑衅,屡次入侵,哪有什么诚信可言。 要打,一定要往死里打,将这帮蛮夷都打服,可国库如今空虚,这打仗,需要大量的钱财物资作为军费,他一时间又陷入两难。 若是不打,姜晖在那里,跟镇国公府的人一道镇守边关,蛮夷也能安分两年,可等他们缓过来,边疆的百姓又将陷入战乱之中。 他现在的情况:要打,没钱;不打,后面还是要打。 姜晗不知道宗钦这个时候还在思考国家大事,只当宗钦累了,闭眼在休息。 俩人就这样又坐了半个多时辰,宗钦睁开眼,站了起来,“朕有事,先回去了。” 姜晗行礼,“皇上慢走。” 清竹在姜晗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点点的喜悦之情,只是她没有说出来。 人终算是走了,她真担心跟昨天晚上一样,她还是要缓缓,这接受也得要一个过程。 宝慈殿在福宁殿的隔壁,宗钦离开的消息,自然是避不开沈惠妃的耳目。 沈惠妃哼了一声,将小几上的一个绞丝金镯子丢给跪在地上的宫女,“赏你了。” 宫女喜笑颜开的捧着镯子,连连谢恩。 只是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宗钦接连都在姜晗这里。 或是坐着说话,或是一起看书,或是写字画画时叫她充当宫女,给他研磨。 姜晗心里发毛,这皇帝在做什么,她不想成为后宫的话题人物,她只想苟着。 宗钦没有听见姜晗的心声,反而变本加厉,给姜晗送了不少的好东西来。 姜晗:...... 人真的麻了,她不知道宗钦要干什么,只是知道宗钦这样下去,她绝对过不了安生的日子。 宝慈殿的人,各个脸都笑烂了,婉仪越得宠,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好过,他们巴不得陛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来宝慈殿,哪怕是坐一会。 姜晗连续泡了两个冷水澡,屁事没有,她的生病计划泡汤。 又故意扔了一晚上的被子,结果半夜冷醒又本能的从地上拉回来盖好,早上醒来,还是屁事没有。 天要亡她。 姜晗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由清菊给她梳头,等会请安,光是想着那个场景,她都不想去。 第二十章 坤宁宫 姜晗一转过屏风,头皮微微发麻,与上一回的打量不同,这一次,明显大家的眼睛带的东西越发的多了。 扶着清梅的手,款款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跟上一回一样,给任淑妃福身请安后,再坐下。 坐在姜晗左手边的康嫔,微微侧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她。 姜晗侧身端起高几上的茶碗,浅浅的沾了一下嘴唇,就这样端着,也不放下。 康嫔见姜晗并不接茬,也只好转回头来,跟对面的容嫔微微一笑。 容嫔倒是方便,姜婉仪一身浅紫色的如意云纹宫装,腰身盈盈,如杨柳袅袅,雪肌玉肤,瑰姿艳逸,似皎月初露。 比之上回见姜婉仪,她越发的清冷孤傲。 宫中时有新人,她入宫早,皇上的美人她也是一点一点看着,从这正殿里原来的稀稀拉拉七八个,到如今的二十多个。 开始还会一有新人就去打听,去拜访,可后来发现,大多数都是昙花一现,如今姜婉仪也不知,是不是。 只姜婉仪一入宫便是正二品婉仪,宫中的人,几乎就没人能看姜婉仪顺眼。 康嫔生了皇长子,跟着皇上十几年,也不过正三品,姜婉仪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甫一入宫,便是正二品,她们这些生了孩子的,那个不感叹这样的好运。 即便是现在的惠妃,当年首辅之女入宫,皇上也不过给了三品的嫔位。 对容嫔的打量,姜晗视而不见,她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又是加了盐的,她并不喜欢这将茶叶碾成末在冲泡,再打成绵密的泡沫的茶。 任淑妃依然是自顾自的端坐,不跟任何一个说话,寒暄。 在皇后到来的前一秒,沈惠妃姗姗来迟,一身绯红的宫装,带着赤金珍珠花冠,施施然的走进来。 姜晗瞄了一眼,感叹皇帝好福气。 沈惠妃脸若银盘,螓首蛾眉,艳若桃李,是那种‘国富民安’脸的既视感。 沈惠妃睨了一眼姜晗,但见皇后来了,只得跟着大家一起先向皇后请安。 皇后今日穿得朴素,静坐高位,见沈惠妃也在,便关切的问道:“惠妃身体可是大好?” 沈惠妃漫不经心的瞧着自己的朱红丹蔻,随意道:“劳娘娘惦记,臣妾一切都好。”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的恭敬之意。 皇后仿佛是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笑着道,“好了就好,四皇子怕是也想娘了,等会本宫叫人去将四皇子给你抱回去。” 沈惠妃被皇后提及儿子,乌黑的眼眸中泛着冷意,皇后这是在威胁她。 “劳皇后娘娘关心了,臣妾等会自己去接四皇子就是。不耽误娘娘你了。” 皇后端起茶碗,浅浅啜饮,依旧是笑容满面,“无妨,本宫等会叫了林院判给你再仔细看看。” 沈惠妃抬眸瞥了一眼皇后,见她还是拿一副贤惠端庄的模样,“多谢娘娘关心,只是陛下叫了陈院使过来,只怕娘娘白费心了。” 太医院,院使最高,其次是院判,再接着是太医。 皇后叫了院判,可沈惠妃已经有了皇上叫的院使。 姜晗坐在一边,静静看着皇后跟沈惠妃交锋。 高位厮杀,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喘。 “是吗,那陛下也是关心你,这三天两头的病,叫了陈院使瞧了,陛下跟本宫也放心。”皇后的话不紧不慢的,沈惠妃的话没有给皇后造成丝毫的涟漪。 陛下一贯是这样的,皇后从来不为这样的事生气,以前有郑芳仪,陛下将她从一个民女捧做侧妃,入宫后又封做从二品芳仪。 沈惠妃也不过是下一个郑芳仪。 皇后不太放在心上,她烦的是惠妃屡次想要侵占她的权力,周顺仪就是她的试探。 沈惠妃最厌恶皇后这个态度,仿若她跟陛下是一个人。 皇后见沈惠妃没有接话,又才说了其他,“本宫要忙着亲蚕礼,最近的请安都免了,若是有事,去找了淑妃也是一样。” 亲蚕礼是国家级的大型祭祀礼,原本是皇后率领后宫嫔妃、朝庭命妇一起的,可自先帝用贵妃代皇后之后,本朝亲蚕礼,一律禁止嫔妃参与,只在后宫的玉华殿里摆上宴席,叫嫔妃在此庆贺。 沈惠妃也曾数次向宗钦开口,想要参加亲蚕礼,都被驳回。 姜晗知道亲蚕礼,流程颇为复杂,听说是先要备蚕、斋戒、身躬先蚕、亲桑、赐宴命妇、制茧造服等,这是皇后展示权力的一种途径。 姜晗曾听她祖母说过,先帝时期,先帝爱重贵妃,将贵妃从一个瓦子中唱曲谋生的寡妇,一路捧上贵妃之位,数次想要为了他与贵妃生的儿子,打算废太子。 当然,太子不是现在的熙庆帝。 后来贵妃在宫中使用厌胜之术,牵连无数嫔妃、皇嗣,先帝都不舍得废了贵妃,在京郊另修别院,让贵妃戴发修行。 只是后来,贵妃误了先帝,以为先帝是要将她抛弃,担忧恐惧之下,在先帝面前吞金自杀。 因此先帝常说自己别鹤孤鸾,没几年缠绵病榻,追随贵妃而去。 沈惠妃被皇后这话明晃晃的刺了一刀,横眉怒目,对上置身事外的姜晗。 “姜婉仪,本宫瞧你一句话也不说,是在看好戏吗?” 乍然被点名,姜晗愣了一下,又抬起头来,茫然问道:“是在叫我?” 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还一连去了六日,沈惠妃心里不爽,眼睛里冒火,“你耳朵聋了?” 姜晗问道:“惠妃有事?”如果可以,她现在也可以选择性的暂时聋一下的。 沈惠妃被姜晗这漠然地态度一激,瞪了她一眼后,又将茶碗重重的放在高几上,准备开口教训姜晗。 皇后此时却开口打断,“好了,惠妃,你年纪大一些,懂事一些,让着姜婉仪一点。”姜晗现在是陛下的心头好,皇后自然是要维护的。 沈惠妃最忌讳有人说她的年纪了,狠狠瞪了姜晗一眼,又在皇后宽容的眼神里,气得内出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皇后总是用这样轻飘飘的眼神看她,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容嫔立刻接话:“姜婉仪是年轻,可宫里的妹妹们,哪个不年轻,还是得懂尊卑才是。” 姜晗余光瞧了一眼容嫔,她是惠妃的人? 其实她想当病猫来着,只是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告诉她,皇宫里人善被人欺。 “容嫔是在说自己吗?”姜晗冷声反问。 霎时间,正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谁也没有想过姜晗会是这个态度。 容嫔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来,柔声道:“姜婉仪说的是,嫔妾位卑,自然比不上姜婉仪尊贵。” 姜晗端着手里的茶碗,浅浅的沾沾嘴唇,语调柔和,“容嫔自谦了,这里谁能比皇后娘娘更尊贵呢。” 皇后温和的笑容从没下去过,“姜婉仪年轻,心直口快,容嫔你从来和善,怎么今日跟吃了炮仗一样?” 容嫔笑容一滞,皇后明显的要拉偏架,便偏了个头,也不说话。 皇后见她不开口,也没有从中转圜,容嫔是惠妃的人,说了也没有,还不如省点口水。 叮嘱了淑妃几句后,便散了请安。 人走了,皇后扶着绯玉的手回后殿。 绯玉惊讶道:“原来姜婉仪也不是个讷言的。”还以为姜婉仪不会说话,结果没有想到她当场反问。 这话是没有什么深意,也没有什么作用,只是说这个态度。 皇后一点意不意外,“她出身伯府,家里几代经营,虽然到她父亲这一辈,没有几个出息的,可也不是一般官家小姐能比的。” 她娘家虽然受皇恩,得封承恩侯,但比家族深厚,这宫里也只有淑妃能比。 累世富贵里养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个鹌鹑。 “洛儿如今学业如何?”皇后想起自己的女儿,她是公主,日后自当是女子的表率,这学业是要更尽心才是。 绯玉回道;“娘娘尽管放心,咱们公主,那可是陛下数次夸赞过的。”公主读书比大皇子都要好,娘娘这担心纯属多余。 皇后也知道,自己女儿那真是聪慧的姑娘,可惜了,她不是个儿子。 姜晗这一回没有在散步回去,而是直接坐了软轿回去。 清梅跟着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她们都以为婉仪是个好性子,可今日一瞧,婉仪也不是个柔顺的,陛下又宠爱娘娘,只怕过不了多久,她们宝慈殿就要跟福宁殿对上了。 回去后,姜晗喝了一杯茶来润嗓子,等嗓子舒服后,才道,“之前搬的兰花再去花房里找两盆来,我想放在正殿里。” 她不想熏香,偶尔熏熏还能接受,可一天到晚的,这屋里的香味浓郁,姜晗感觉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熏出个鼻炎就安分了。 “是。”清梅动作很快,答了之后,就吩咐人去花房再搬两盆回来。 清兰跟清竹俩人收拾好姜晗的卧房,又搬出两个两个花瓶,问:“娘娘,这月白釉出戟尊跟这个白瓷暗花梅瓶,您喜欢那个?” 姜晗仔细瞧了瞧,还是那个出戟尊更得她心,这种仿古铜器烧制的瓷瓶,比较有特色。 “月白色的出戟尊。” 清兰立刻将另一个梅瓶收了起来,道:“娘娘,那奴婢就将这个出戟尊放到娘娘书房去了。” 娘娘的书房多宝架上,空空荡荡的,如今看着娘娘的情绪越发的高了之后,她们才开始敢开口慢慢的问娘娘关于布置的喜好。 “放吧。”姜晗答道,在清兰捧着去书房时,她又想起,“清兰,你等会去库房里看一看,我箱子里的小摆件,找些猫猫狗狗的小的瓷器出来,一并放到我的书房里去。” 哪些小瓷器摆件,是她小时候每年过生日,她娘跟她爹去请匠人烧制的,形态各异,憨态可掬,这次进宫,她一并带了进来。 就当是个念想了。 杨氏没有诰命,入不得皇宫,以后要见她,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姜晗现在就想,姜晖能不能给皇帝上一封折子,给杨氏请个诰命,日后她至少也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上一面。 而且姜晖是可以给杨氏请封诰命的。 也不知道这一回亲蚕礼,她能不能见祖母一面。 她祖父去世之前,已经是四品官了,若是多活个十几年,现在说不得也已经是个三品大员了。 只可惜她祖父盛年暴毙,幸好留下了大笔的家财,不需要她祖母养家糊口。 前些年祖母分家时,哪些祖父养孩子后剩下来的家财,都是一一清点,嫡子庶子均分,不过祖母也给嫁出去的姑姑们分了,按照律法,女儿能分的,合则儿子的一半。 之后祖母就开始正真的养老生活。 姜晗自顾自的想着,清梅看着姜晗的神思放空,飘摇九州。 崇政殿 杨彦拎着一个食盒,悄声走到宗钦身边,笑声禀道:“陛下,惠妃娘娘遣人给您送了点心果子来。” 说着将食盒拎到胸前。 宗钦余光瞟了一下,问:“今日她可跟皇后又绊嘴了?” 杨彦回道:“陛下料事如神。”惠妃脾气骄纵,可偏偏陛下舍不得真的教训惠妃,只每次跟皇后娘娘绊嘴,陛下都要冷惠妃几天,可过不了多久,惠妃送点东西过来,陛下又会去惠妃娘娘宫中。 宗钦合上手中的奏折,冷声道:“她惯喜欢使这些小性子。”声音是冷的,可心里又想着,沈氏娇嗔黏人,怕是最近又吃了不少的醋。 杨彦不回话,这陛下明显是喜欢惠妃这个样子的,他能说什么。 “东西放下。”宗钦又道,他倒要看看,这一回是不是哪些又甜又腻的点心。 杨彦动作麻利,片刻就从食盒里取出了一个攒盒,分成四格,分别放着做成桃花样式的栗糕、玫瑰酥饼、糖枣跟糖霜玉蜂儿。 其中糖霜玉蜂儿是宫里最受欢迎的蜜饯,宗钦偶尔也尝尝。 片刻,杨彦又奉上了一杯茶,宗钦浅浅的吃了两块,就让人收了。 等到下午翻牌子的时候,杨彦以为会是惠妃,结果宗钦又翻了姜晗的绿头牌。 福宁殿里的沈惠妃早就开始收拾,换上新做的衣裳,新打的首饰,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结果宗钦去了她的隔壁宝慈殿。 沈惠妃的手一挥,将桌上精心给宗钦准备的吃食全部扫在地上。 一扭头就要往外走,准备去宝慈殿里将宗钦给拉回来。 宫人见状,忙拉住沈惠妃,温声劝她。 姜晗接到内侍省的消息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难看。 清兰忙给了赏钱,她有些不懂娘娘,这不是高兴的事,怎么就情绪一下不好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清兰道,陛下要来,照着规矩,嫔妃都是要先洗漱打扮的。 姜晗扯扯嘴角,认命的跟着进了净室,她怀疑皇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然频繁来找她,总不能是喜欢她? 这个概率比她穿越回去还要小。 第二十二章 浴桶里撒着春日里刚开的桃花,鲜妍多姿。 姜晗眯着眼睛,烛光熠熠,这个时候,清兰她们永远看不懂姜晗神色里的哀伤。 是的,哀伤。 陛下要来,娘娘总是不乐意的,即便那种情绪很轻微,几乎不能察觉,可在沐浴更衣之时,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总是能察觉到那细微的,几乎是一瞬间的哀伤。 清梅曾经夸张的想过,是不是娘娘曾在宫外有过喜欢的郎君,可又觉得不是,陛下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即便不敢真的抬头直视天颜,也曾听过,时人说陛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样的赞美之词。 又说陛下若是考科举,那顶顶是探花之貌,穿朱服、戴幞头,骑白马游街,必定是闺中娘子们投掷香囊的首要人选。 她们不懂,娘娘白日里大多数时候,自己看书、下棋、写字、画画,不与人交谈,看起来很像似宫中脾气怪异孤僻的淑妃娘娘。 以前还在内侍省学规矩的时候,就听过淑妃娘娘的名号,乃是宫中第一大的怪人。 如今瞧着她们娘娘,也喜静,可好在娘娘脾气虽难懂,但性子和善,待她们这些宫人却是极好的,从没有过重话,更不要说是责罚。 连着姑姑们都说,从未见过这般和善的主子,是乃宝慈殿之福,管厨房的姑姑都恨不得一辈子就跟在娘娘身边,说是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清兰的动作轻柔,拿着檀木的梳子,轻轻的给姜晗梳着那长及大腿的乌发。 “娘娘的头发养得真好。”清兰笑着道,这样乌黑浓密,又如绸缎一般有光泽的头发,是很难养出来的。 姜晗掀开眼睛的一角,淡淡地瞥了眼铜镜的女人,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比起之前,越发的棱角分明了。 “抽屉有发油,你拿几盒回去,分了用。” 清兰一惊,忙带着笑脸跪下,“谢娘娘恩典。”她并非这个意思,可宫中的规矩是不要反驳主子的话,这个是她在内侍省里,学的第一个规矩。 姜晗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我不喜欢跪来跪去,日后若是没有旁人,便不要跪了。”府中没有这样跪来跪去的规矩。 青棠她们都是福身行礼,略微弯弯腰就是,可到了宫里来,动不动的就瞧着她们跪着,有些不适应。 想到这里,她自己真是个虚伪的人,一边享受别人的伺候,又一边觉得自己还要有点现代的印记,若是放到网上去,必定要被骂上几百楼。 清兰不敢叫姜晗扶,见娘娘收回了手,眼里的惊恐才收回去。 “是,奴婢记下。”娘娘性子古怪,这便是一条。 没一会,清菊匆匆跑回来,她刚刚突然腹痛,跑去如厕,在廊下散了味道,又洗干净了手,才进屋给姜晗梳头发。 宗钦的来的时候路过了福宁殿,掀开软轿的窗帘的一角,看了一眼,又放下。 到了宝慈殿里,见姜晗穿的清淡雅致,乌发依旧是简单的挽个髻垂在脑后,只一根玉兰花样式玉簪。 突兀的想起来,那日皎月下,鲜活放肆的姜晗。 上前两步,将发簪一取,青丝如瀑,美人如玉。 姜晗诧异的抬起头,皇上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桃花面、春山眉,秋水盈盈一双目,多情应风流,这才像她。 宗钦拉起她的手,坐在榻上,双目含情,看得姜晗鸡皮疙瘩迭起。 怯怯的低下头,“皇上?” 宗钦却没回,双目如炬,盯着她的侧脸,又伸手拨开她的青丝,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 沉默良久,宗钦才道:“朕观你似乎并不开心?”她的抗拒很是明显,宗钦自小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大,御极九载,又淌过波云诡谲的朝堂,姜晗这点抗拒,只一眼便能看出来。 姜晗从来没有把握自己能瞒过皇帝,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只是到了这个时刻,她强撑着自己抬起头来,跟宗钦对视。 宗钦的眸色较普通人更深,是接近于黑的颜色,平淡、冷漠,是没有温度的。 “我没有想过要进宫。”姜晗一字一字地道,她没有做过要进宫的梦,没有过要跟皇帝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她少时还小的时候,跟着她爹出去勾栏瓦子里听戏听曲,戏文里的唱的皇宫无论多么婉转动人,她总是觉得那是个她不能也不会触碰的世界。 如今坐在这里,成为这巍巍皇宫的一个影子,她只觉得,有一只巨大的猛兽在吞噬她。 宗钦信这话,他微微蹙眉,疑惑,“你喜欢谢松之?” “不喜欢!”姜晗脱口而出,谁会喜欢谢松之那种老婆死得又快又蹊跷的男人,再是相貌英俊,仕途通达,以后位极人臣,她也怕死。 宗钦端在手里的茶还没有沾嘴,就听见了姜晗的拒绝,又问:“你喜欢之前的未婚夫?”不然也不能解释她的抗拒。 姜晗摇摇头,“也没有。”他们就见过两回,都是在家长的陪同下,礼貌的打过招呼,说实话,她现在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宗钦喝了两口茶,放下,注视着姜晗,她眼睛清澈澄亮,一眼能望到尽头,她右眼的眼尾,有颗粟米一半大小的红痣,看起来眉目越发多情。 “那是为何?”宗钦自认为自己虽未有宋玉、潘岳之貌,可也能说是风流倜傥之辈,更是九五至尊,这在她眼里,怎么没有一丝的好感。 姜晗的手攥紧了手帕,睫毛颤动,几欲张嘴,又怕说错,最后沉默不语。 “嗯?”宗钦语气平淡,毫无起伏,可姜晗却听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 “害怕。” 姜晗还是说了实话,她害怕,害怕皇宫,更害怕皇权,在古代生活后,才发现以前看的小说、影视里都只是轻描淡写。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是戏言。 她见过的,从皇宫里拖出去的那一车的尸体,都是年轻的宫女太监,随意的、四仰八叉的在板车上,盖了张黑色的布。 那天,她自京郊归家,路过野摊,贪吃,下车买吃的,清风吹过,掀起一角,睁圆的眼睛,散乱无序的头发,青白的脸。 那是宫中送出去京郊的乱坟的尸体。 都说如今律法严苛,不能乱伤人命,哪怕是奴仆,也不能,可那一回,她望着,那牛车拉着的一堆的尸体,是一群人的命。 第二十三章 宗钦垂眸,沉默,她说害怕?声音还在颤抖。 “朕有那么吓人?”宗钦摸摸自己的脸,他并非什么喜怒不定、滥杀无辜的昏君,她为何要怕? 姜晗低着头,看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手帕已经被汗湿了,她抿嘴,稍后又摇摇头,“皇上不吓人。”吓人的是有生杀予夺的皇帝。 果然女子的心思复杂,宗钦伸手,姜晗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上去,“朕是个是非分明之人,并非暴戾恣睢之君。” 也罢,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对皇宫没有了解,对皇帝也没有了解,听得都是坊间蜚语,害怕也是常事。 宗钦能感受到,姜晗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轻轻握住,笑道:“朕听你哥哥说你,自小活泼可爱,幼时最爱在跟在他身后,去各种市集玩耍,日后在宫里,也不必这般谨慎小心,朕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嗯。”姜晗嗯了一声,宗钦不是吃人的老虎,却比老虎更可怕,老虎是猛兽,可宗钦是皇帝。 是这封建时代最大的封建主。 宗钦捏捏姜晗的手,“教坊司里也能听曲、听戏、看杂耍表演,你若是喜欢,尽管召了他们来给你消遣。” 姜晗微微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带着晶莹的光泽。 宗钦怜爱的摸了摸姜晗的脸,肤若凝脂当如是。 长夜漫漫,宗钦在完事后照样回了他的紫宸殿,姜晗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帐顶,她觉得宗钦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宗钦不是什么痴迷情爱之人,她这几天也听了不少的消息。 生了五皇子的郑芳仪,原来是一个民女,后来还是王爷的宗钦,偶然遇到,见其貌美,纳入王府,一路升做侧妃。 后来登基后,又册封为从二品芳仪,若不是沈惠妃横空出世,这郑芳仪怕还是宗钦的掌中珍宝。 如今看,郑芳仪已然是颓势,生了皇子也未再晋升,皇上应是将郑芳仪抛之脑后。 这样的皇帝,怎么能信? 姜晗从不做我是皇帝真爱的春秋大梦,那不仅不真实,还很恐怖。 她身上有什么是能让皇上图谋的? 姜晗不知道。 若是姜晖,那必定不可能,姜晖忠于皇帝,换自己前程,不会因为她改变。 只恨自己以前懒散,没有多读书,如今连脑子都不够灵光。 第二日,宗钦去了沈惠妃的福宁殿,这一去又是三天。 沈惠妃笑逐颜开,剜了几眼隔壁之后,心情舒畅,又约着几个嫔妃一起赏花吃酒。 接着就是亲蚕礼,宗钦没有空,跟着皇后一起,忙着祭祀。 姜晗整日窝在宝慈殿里,清兰几个看不下去,劝着她出门散散步,去御花园里转转也好。 她毕竟也不是个完全的宅女,也没有手机电脑这些电子设备,光靠看书写字这些,也不能打发整天的时光。 还是走出来宝慈殿的大门。 去了花园转转,走累了,找了个凉亭坐下,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婉转缠绵之声。 清兰解释道:“对面不远处就是延春阁,倩美人经常私下练习。”倩美人是靠着一副好嗓子得的陛下的宠爱,时常在自己的殿中练习,她们以前路过延春阁时常能听到。 姜晗竖起耳朵,倩美人的唱词听不太清楚,可这曲调悠扬,听起来悦耳,不知不觉,姜晗就在这坐了两刻钟,等倩美人歇嗓后,才离开。 清兰小声问:“娘娘喜欢听曲?不若奴婢去教坊司召两个人过来唱给娘娘听?”一直以为娘娘喜静,爱读书,没想到也爱听曲。 “不了。”姜晗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如今亲蚕礼,宫里四处都在忙碌,这教坊司必定是要排练节目,准备在这亲蚕礼的宴会上表演的。 姜晗的拒绝,也在清兰的意料之中,她又笑着道:“娘娘,桃花灼灼,要不采几枝回去放在书房里,也算是添个景?” 姜晗站定,看着这几棵桃树,碗粗的树干,看样子也是有了年岁,折两枝回去放在书房也合适。 “折两枝吧。” “是。”清兰手脚麻利,在姜晗说了后,立刻选了两枝半开的,折下。 回到宝慈殿里,一进书房,就见宗钦歪坐在平日里的太师椅上,拿着书在看。 春日里的暖阳,透过纱窗,洒在宗钦的脸色,金色的光,给他镀了一层滤镜,看起来没有了往日里的威仪,仿若一个风流多情的郎君。 “臣妾给皇上请安。”姜晗福身行礼,怀中抱着两枝娇艳的桃花,衬得姜晗的小脸越发的白皙娇嫩。 宗钦微微抬眸,瞟了一眼,轻声道:“过来说话。”他发现,姜晗喜欢的书,都很有意思,她会在书中批注,看到不喜欢的,大骂,喜欢的用红笔圈上,写上她有多么多么的喜欢。 姜晗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宗钦的身边,手里抱着桃花,不好贴的太近,怕花枝戳到宗钦的脸。 “逛花园去了?”宗钦翻了页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在骂这个书中的男子,说他狼心狗肺,是个世界第一大渣男。 姜晗瞥见宗钦看的书,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买来的话本子,里头是哪些落魄‘才子’的妄想之作。 这本好像是一个落第才子跟闺中小姐的私奔故事。 “是,见着桃花开得正盛,没忍住采了两枝回来。”既然宗钦说了,叫她不要怕,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来。 在后宫吃饭,必定要讨好这后宫里真正的掌权之人。 “插在瓶里,摆在桌上倒是不错。”宗钦道,她这书房简陋,只有一张山中幽兰图,其余都是书柜,架子,多宝阁。 姜晗点头,“是打算放在书桌的,皇上怎么今日有空?”这大上午的,不需要上班吗? 宗钦笑着道:“朕今日休沐。”官员都能放假,他当然也要给自己放假。 姜晗惊讶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皇帝还能放假? 宗钦抬手用书脊敲了一下姜晗的额头,“怎么,朕就不能跟朝臣一样,也有旬假?”朝堂官员都是十日一旬假,他就不能有。 “不是,只是太意外了。”姜晗不知道也不了解,原来皇帝也是要休假的,她还以为只有年节假日的时候,皇帝才会休假。 宗钦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能瞧见一个浅浅的酒窝,“朕也是人,当然是要休息的。” 小姑娘的心思直白,宗钦还是喜欢看这样有鲜活的姜晗。 宫中的嫔妃,以前都是各异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渐渐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看久了,毫无兴趣。 不一会儿清兰抱着花瓶进来,接过姜晗手里的桃花,宗钦也站了起来,笑着:“朕今日有空,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十四章 姜晗糊里糊涂的就跟着宗钦走了,上了宗钦的轿辇以后,才反应过来。 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疑惑,仰头问道:“皇上带我去哪?” 宗钦打算卖个关子,笑着道:“朕不能将你卖了的,放心吧。” 姜晗坐在宗钦身边,头微微的靠着窗子,他在做什么? 这般随意的亲密,应当不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的关系。 低着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交叠放在膝上,她最近一直在想,她身上有什么是宗钦想要的。 家里? 可她家里,祖父早逝,如今官位最高的只有大伯一个,可他是地方官,也没多少建树,这些年她听过很多人说,永定伯府无人可继,败落是迟早的事。 姜晖封了大将军,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是从四品的宣武将军,可姜晖年轻,如今他被人提及,便是永定伯府后继有人。 这‘后继有人’四个字,实在恶毒,她们家虽然住在永定伯府,可等祖母故去,必然是要搬出来,到时候别府另居。 大伯家里的大哥也是请旨受封了世子的,如今备考科举,以后无论如何,永定伯府都轮不到她们七房来继承。 若是皇上看重的只有姜晖,那她入宫便是作为‘人质’,武将征伐,家眷留守,所以她入了宫,既然已经达到了结果,可皇上显然没有就此打住。 姜晗不做美梦,皇帝对她一见钟情。 请安的时候,熙庆帝的后宫嫔妃,不说佳丽三千,也是环肥燕瘦、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她长相虽然能说得上好看,可也不到这种地步。 “怎么,在想什么?”宗钦见她低头怔怔出神,似乎是若有所思。 姜晗猛然回过神来,紧抿嘴唇,随后又讷讷道:“没想什么。” 宗钦语气随意,仿佛是在话家常,“你总是这样,紧张就咬唇。”之前她说她害怕,回去后他还特意问了杨彦,是他气势太甚,吓着她了吗? 杨彦道他只是看着威仪赫赫,可却是仁厚之君。 被宗钦猜拆穿,姜晗的两颊染上绯色,又低头,绞着手,心里却想,当皇帝的人,都这么聪明的吗? 宗钦今日心情不错,又是休沐,难得放下手里的事,屈指点点姜晗的头,“朕不是猛虎饿鬼,不吃人的。” 也许是小姑娘不适应,之前别院见的那个,跟精怪一样的女子,如今规规矩矩的,跟块木桩子一样。 姜晗怯怯辩解道:“不是的,我..臣妾只是,还没有适应,等以后就好了。” 秋波婉转,即便知道她是无意的,可着这怯生生的模样,倒映在宗钦的眸子里,还是升起一丝趣味。 伸手将姜晗抱在膝上,姜晗浑身僵硬,根本不敢乱动,鸦羽长睫飞速颤动,绯霞满面。 宗钦能感受到姜晗身体的紧绷、无措、害怕,“你坐下来。”说着将姜晗往怀里一按,让她完全的坐在自己的怀里。 姜晗实在不懂,宗钦究竟要做什么,逗她或是其他? “你看,其实也没有什么,朕也跟你一样,都是人。”宗钦的声音还是他一贯的清冷,不过这一次仿佛是带着点柔情。 姜晗此刻心里的警报拉满,她觉得,宗钦不是人,皇帝不人这个概念深入她的灵魂。 宗钦空出一只手,抬起姜晗低着的下颌,使她跟自己四目相对,清澈又慌乱的眼神,宗钦的手在她下颌处摩挲几下,眼神微暗。 不过宗钦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姜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眨眼,再眨眼,确认,宗钦应该是在勾引她。 堂堂一国皇帝,竟然在色诱她,她这下更怕了。 前世那些反诈的信息,一条一条的从她脑海里冒出来,那些什么高端精英男杀猪盘事件,姜晗对宗钦内心的警惕直接拉到了最高峰。 宗钦此刻,露出了他对姜晗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带着点娟狂。 “嗯。”呼吸之间,气息相交,一强一弱,宗钦抬起姜晗的下颌,轻轻啄了一口。 她这样才有意思。 姜晗又羞又恼,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宗钦那双凌厉的凤眸有一丝好看。 将头埋进宗钦的怀里,眼里又再度恢复如初。 宗钦点到即止,搂着姜晗的腰,嘴角的一丝弧度,泄露了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宝慈殿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隔壁的,沈惠妃带着宗钦新送的双龙戏珠绞丝镯,中间硕大的珍珠,沈惠妃心情不错。斜卧在榻上,撑着头,边上的宫女一个喂点心果子,一个喂茶。 “娘娘,午膳想吃什么?奴婢去厨房吩咐一声。”宫女玛瑙轻柔的擦去沈惠妃嘴角的茶沫。 沈惠妃心情不错,思忖片刻,“听说最近的鲥鱼鲜美,切一碟嫩的来,不要蒜,其余的就叫厨房自己做,还有今天想吃米饭,别送了蒸饼过来。” 玛瑙:“奴婢肯定记得牢牢的,这就去跟姑姑说。”说着福身后立刻掀了珠链出门去。 珍珠拿着小银叉,又叉了一颗樱桃蜜饯喂给沈惠妃,小声道:“娘娘,昨个康嫔娘娘跟容嫔娘娘说,要过来跟娘娘一起去赏春,娘娘怎么不去?” 娘娘平日里最是爱热闹了,这一回怎么反倒不去了。 沈惠妃眸光一凝,睥了一眼珍珠,“收了什么好东西?” 珍珠忙将怀里揣着的赤金镯子拿出来,回道:“娘娘英明,这是昨个容嫔娘娘赏奴婢的。”说着将镯子往沈惠妃侧边的小几上一放。 沈惠妃嗤道:“自个收着吧,眼皮子再浅,当心你那点皮。” 珍珠忙跪下来认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又重重的拍了自己两个嘴巴,她昨个怎么就糊涂了,虽说娘娘往日跟容嫔康嫔关系好,可她一个奴才,跑来传什么话,敲什么边鼓。 沈惠妃冷哼两声,“最好如此。”如今这宫女都心大了。 容嫔比她进宫还早,后来附着她生活,家里也是附着她家里。 康嫔这人,宫中的老好人了,那边也不得罪,连着郑芳仪,她也是面子给得足足的。 她有什么不知道,大家都等着看她闹起来呢? 可昨个陛下才给她送了东西来,今个就闹起来,陛下非得冷她几天才算,这不划算,不就是去陪姜氏一天,陛下说了,明个就来陪她跟洲儿用夕食。 等明天,叫陛下再多陪她几天就是。 陛下只是图个新鲜,陛下说了,最喜欢她,之前孙氏不也是,陛下也只贪了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 姜氏也是一样。 第二十五章 穿过拱宸门,上桥,下去,再左转,便到了延福宫。 延福宫不属于后宫的范畴,是熙庆帝修来放松的地方。 里面的亭台楼阁精巧雅致,比之皇宫的巍峨,另有一番秀美。 杨彦扶着宗钦下辇,宗钦又在姜晗站稳后,伸出手。 杨彦已经瞧多了,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以前陛下带皇后来的时候,是亲自扶着皇后下辇,后来陛下又带郑芳仪、沈惠妃、倩美人都来过,如今再添一个姜婉仪,不足为奇。 小桥流水、山石叠抱,绿树红花,姜晗还以为自己去了京郊的别院。 “皇上这是哪里?”姜晗仰头问道。 宗钦拉着姜晗的手,慢慢悠悠的走着,“朕建来过休沐的院子。”当皇帝,也是需要放松的,有时召教坊司的人过来唱曲儿,听多了也就腻了。 有时去找后妃消遣,那些人,后来都用一个面孔,他也腻了。 也就沈惠妃跟倩美人还有点新鲜,如今再加上姜氏,怯生生的害怕,也有点意思。 皇帝为了十天一回的旬休,单独建了个宫殿,实在是豪气。 “皇上去过江南?”这一步一景,亭台楼阁轩榭,连着假山太湖石,都是仿的南方造景。 宗钦侧头望了一眼姜晗,“你去过江南?” 姜晗摇头,“臣妾没有去过江南,只在书中看过。”她当然去过江南,她上辈子就是正宗的江南人。 这辈子嘛? 纯粹的北方中原人。 宗钦当然是去过江南的,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那个是时候,他是闲散的王爷,跟皇后去江南访名山大川,后来遇上了郑氏。 以前的郑氏也是活泼爱笑,后来也变成后宫那千篇一律的模样。 “江南风光好。”宗钦只叹了一句,若是有机会,他定然是要再去江南的,只是到时候,姜氏是否伴驾,那就不得而知了。 姜晗:“中原风光也好。”各地有各地的美,江南跟中原在她心里都美。 杨彦跟在后边,心里也是纳闷了,这姜婉仪问一句说一句的,比能妙语连珠的沈惠妃,那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怎的陛下舍了沈惠妃来陪姜婉仪。 宗钦余光瞄了一眼姜晗,带她进入一个临湖而建的亭中,四面的碧色纱帘缓缓垂下,杨彦带着一众的宫人退到十丈开外。 姜晗慌了,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勉强镇定下来,“皇上,我想去....” 话还没有说完,被宗钦猛的一扯,倒在他怀中,瞪大的眼睛,看着宗钦覆上她的唇。 轻拢慢拈,宗钦仔细品味,刚才他就想这样做了,慌乱无措的她,如孤舟飘零。 过了好一会,宗钦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平复自己的喘息,他即便是喜欢,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 姜晗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没入发中,皇上实在太吓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周边还有一群的人,她心跳如鼓。 “吓着了?”宗钦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捻起姜晗微微散开的一缕青丝,转圈,安慰道:“朕没有那么荒唐的。” 小姑娘不经吓。 姜晗泪珠盈睫,颤抖着,哆嗦喊道:“皇上。”说着紧紧的拉住宗钦的衣裳。 他刚才的眼神,完全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他必定是有所图,可他吓你,也必定是有所图。 姜晗越是这样,宗钦越是有兴趣,敲开一个紧闭心房的人,实在有趣。 过了好一会,宗钦叫人送来膳食,并没有姜晗在京城坊间传闻里听得,皇帝一顿饭要吃八十八个菜那般夸张。 不过皇宫的里肉食,以羊肉为主,其余是常见的鸡鸭鱼,很少会见到吃猪肉,原因好像是大景朝开国的皇帝属相是猪。 宗钦的饮食以清淡为主,他不喜欢浓厚的味道,御厨们放得的姜蒜葱这些相应的会少很多。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宗钦一贯的做法,他不喜欢在用膳的时候说话,谁也不行。 以前沈氏没规矩,在桌上说过两句,宗钦当场冷脸,摔了筷子,沈惠妃就没在犯过。 姜晗低着头,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宗钦一放筷子,姜晗立刻跟着马上就放了下来。 皇帝都吃饱了,你还吃什么。 宗钦接过杨彦端上来的清水,漱口后,才叫人将桌子撤了。 靠着柱子坐着,宗钦示意姜晗给他按按头,姜晗颤巍巍的就上去了,力度完全不知道。 好在宗钦闭着眼睛,什么话也没说。 .... 坤宁宫 皇后揉着头,看着自己就的两个女儿,安慰道:“你们父皇有事,等下回做得更好了,再送去跟你们父皇一道吃这点心。” 皇后生了一子两女,可惜儿子早夭,剩下两个女儿,大的已经有十一岁,小的今年才六岁,可自生了小女儿后,皇后自己在没遇喜的消息传出来。 这几年,她眼见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如今都过了三十岁,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府中送进来的德音,也没有半点消息。 她的心,是越发的焦灼。 大公主李洛有点失望,点点头,三公主年纪还小,仰着圆圆的失落的小脸,问道:“为什么今天不能去?” 她记得今天是父皇旬休的日子,上回她就等着,可是等了好久了,两只手都数了一遍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母后又说不能去。 皇后搂着三公主,哄道:“你父皇有事忙,你最懂事,最乖巧了是不是沐儿?”皇后不想说,说你的父皇去陪嫔妃游玩去了,所以没有空来陪你,也没有空来吃你亲手做的点心。 李洛已经猜到了,拉着妹妹的手,笑着道:“沐儿,你不是想要我书房里的那个小狗镇纸,你要是一会写完五张大字,我就送你。” 李沐的视线立刻就转移了,父皇吃不吃糕点不重要,她的小狗镇纸最重要,跟着姐姐手拉手的去了书房练字。 两个女儿走后,皇后的疲惫才露出几分来,绯玉心疼皇后,劝道:“要不娘娘请了陈院使过来瞧瞧?这段时间,娘娘您太忙了。” 亲蚕礼娘娘亲力亲为的,可等结束了,皇上没有一句安慰的话,立刻去了惠妃的宫里,又去了姜婉仪的宫里,片刻都没有想起娘娘来。 皇后摇摇头,“老样子了,一忙就头疼,休息几天就好。”说着叫绯玉将旁边柜子里的药丸,拿出来吃了两粒。 “陛下今日去了惠妃哪里?”皇后从早起来,忙到现在,也没问上一句。 绯玉:“去了姜婉仪那。” 皇后:“姜氏初进宫庭,陛下去陪她也是应该。”皇后知道,陛下的毛病又犯了。 第二十六章 皇后十六岁嫁给宗钦,如今都十五年了,她深知陛下是个什么人。 陛下勤于政事不错,可也是个闲暇时爱享乐的浪荡公子。 “姜氏的哥哥,今年也二十了吧?”皇后问道。 绯玉默算一下,回:“宣武将军今年正值加冠之年。”二十岁的四品将军,这是何等的荣耀。 更何况,据说,以后这宣武将军怕是要封侯拜帅。 “宛儿她如今也十六岁了?”皇后说的宛儿,是她妹妹周穆宛,就是之前姜晗嘴里念叨过的,承恩侯府里的真千金。 绯玉算了算,道:“六姑娘今年九月就十六岁了。”六姑娘也是可怜,如今夫人进来说起,每次都是泣涕连连。 府中太夫人,喜欢先前的那个假的,侯爷孝顺,只能顺着太夫人来,可委屈的是家里真的血脉。 皇后琢磨着,这年纪也合适,“你去跟我母亲通个信。”姜晖是个好人选,只看母亲跟宛儿愿不愿意了。 姜晗跟宗钦在延福宫里消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回到宝慈殿里,整个人都轻松了,跟皇帝在一起的压力实在太大。 .... 第二日,宗钦果真去陪了沈惠妃,一连好几天,之后宗钦就在紫宸殿里,不在踏足后宫。 姜晗知道后,放心了不少,听了清兰的建议,去另一边的后苑转转。 后苑不是御花园,只是跟御花园也不算太远,这里是宗钦登基后再建的。 比起御花园的精致,后苑要简单朴素很多,走的大概是古朴的山水田园风。 只不过没有田罢了。 姜晗瞧着,这里倒是比御花园里更加的疏朗开阔,空气里仿佛都能闻到清新的草木香。 鹅暖石铺成的小道,蜿蜒曲折,夹道两边,是错落有致的山树花草。 “娘娘,这边原是陛下建来小住的,后来建了延福宫,这里便就成了娘娘闲时来耍的地方。”清兰道。 这里她最开始入宫那一年,才开始建,后来到了十岁,这里陛下就不怎么来了。 姜晗拎着裙摆,下一回,她一定不要穿这样及地的绿罗裙出门。 清兰这样一说,姜晗只觉得宗钦是个喜欢享受的皇帝。 “这边有临近的宫室吗?”这样偏僻的地方,简直是躲避宗钦的好地方。 清兰:“有两个,只是其中的清心殿,周顺仪住着。”宫里的人都说,陛下不喜欢周顺仪,是皇后娘娘非要叫周顺仪进宫,所以陛下才将周顺仪打发得远远的,住到这清心殿里来。 “另一个呢?”若是没有住人,不知道能不求了皇上或者皇后,将她给送过来住。 清兰:“化成殿之前是王充仪住过的殿,王充仪仙逝后,皇后娘娘说这里不吉利,便锁了不让人住了。” 王充仪,姜晗也听方姑姑说过,她原来是太子府的舞姬,被太子赠送给宗钦,宗钦颇为宠爱,后来入宫的时候,封做从二品宠仪,生有二皇子,只是后来,熙庆三年,不知道为什突然被宗钦厌弃,没多久,王充仪便病逝了。 二皇子宗津同年也被宗钦过继给了吴王宗?做嗣子,次年吴王出家做了道士,王位由宗津继承,如今明徽山人宗?在京郊的道观中修行。 这种事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内情的,只是是什么,姜晗不知道,打听也很困难。 说着清兰又压低声音小声道:“娘娘,奴婢听说以前皇后娘娘跟王充仪关系甚好。”只是后来,好像王充仪病入膏肓之时,皇后娘娘也没去见她一面。 姜晗听了就放在一边,她不会去深究,如今想起吴姑姑来,她不说这些,大抵是为了保命。 宫中的秘密太多了,多到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有好几个。 说罢又看了眼姜晗的脸色,补充道:“娘娘,宫中的人如今都不在提起王充仪,尤其是在陛下那里。” 熙庆三年,陛下登基不久,后宫发生了这件事后,教导她们规矩的姑姑三令五申,绝不许她们私下提及此事。 若不是今天跟着娘娘散步来了这里,娘娘问起,她也不会去说的。 那一年的后宫,可以说得上是血雨腥风,毕竟那一年,陛下的嫔妃直接消减了一半。 容嫔她们都是这之后入宫的。 姜晗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后宫啊,还真是个水深火热,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地方。 转了一圈,找了个凉亭坐下休息,姜晗趴在围栏上,看着两只蝴蝶飞过,慢慢消失在她眼前。 有点羡慕。 周顺仪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差点撞上柱子。 见有人,又往后退几步,踩空台阶,又差点摔到地上。 姜晗没有见过她,看向清兰,清兰小声道:“这是周顺仪,皇后娘娘同族的妹妹。”之前周顺仪不小心冲撞了惠妃娘娘,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周顺仪忙将手里拎着的裙摆放下,在宫女的提醒下,蹲身请安,“嫔妾顺仪周氏,给婉仪请安。” 姜晗叫了起,顺势打量了她一眼,葱青色的百迭裙宫装,鹅蛋脸,远山眉下一双明亮的杏眸,看起来温柔沉静。 果真是后宫里就没有不好看的人。 她跟周顺仪也不熟,但她刚刚了快半个时辰,腿有点累,也不想动,就礼貌的点点头,别过脸去。 周顺仪见状,吞吞吐吐解释道:“我..嫔妾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有两只蜂子在追我。” “嗯,”姜晗嗯了一声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是在解释,“你没有被蛰吧?” 她散步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不少的蜜蜂,只是这个时候恰是春日,百花齐放,是个采蜜的好时候。 皇宫里陌生人进不来,但是陌生的蜜蜂、蚊子这些是能进来的。 不过如今还是春日,气温不高,这蚊虫还没有都活过来,要等到夏日,那真是去那里都要带着驱蚊的香囊。 那香囊不是用来装饰的,是用来救命的。 周顺仪有些局促,她不太喜欢跟人接触,想要离开,又怕现在还没有走完,垂着头,小声回道:“没有,嫔妾跑得快。” “没事就好。”姜晗道,然后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一个坐一角,都趴在栏上,看着外边。 清兰跟清梅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保持沉默,不说话。 大抵是氛围太过尴尬了,周顺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这时,宝慈殿里的八卦小灵通清兰才补充道:“娘娘,之前周顺仪冲撞惠妃,禁足一月,娘娘这才没有见过她。” 姜晗转过头去,问:“所以她跟惠妃有过节?”沈惠妃姜晗也就见了一面,后来请安,皇后有事,免了。 本来以为这个月会恢复,可昨天坤宁殿的人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体恤大家,这个月就免了。 既然不用请安,姜晗也不会自己跑去坤宁殿,当然也不会去其他人那。 这倒是把清兰问住了,清梅接过话来:“奴婢们没有听说过,只是那天惠妃抱着四皇子,周顺仪差点撞到惠妃他们,这才禁足的。”周顺仪跟惠妃差不多是同时间入宫的,周顺仪入宫就是顺仪,从二品,毕惠妃之前的嫔位要高一截。 “奴婢猜测,可能是原来周顺仪比惠妃位份要高,所以...”清梅也不确定,就是这么一猜。 只是后来沈惠妃越发得宠,升了惠仪后,又在生了四皇子后,陛下给升上四妃之首的惠妃。 哎,姜晗叹了一口气,这里面的事好多,这弯弯绕绕的,她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埋了。 清梅:“娘娘也不必担心,您入宫就是正二品的婉仪,日后肯定能往上走的。”娘娘入宫的起点比别人高这么多,加上宣武将军跟永定伯府,娘娘的家世在宫里已经是很好的了,再加上陛下来娘娘这里的时日也多,以后有了孩子,自然是能往上走的。 对上清梅希冀的眼神,姜晗:大可不必,希望不要放在她身上。 只是无论怎么样,姜晗在小顺子找来的时候,还是要回去收拾一下,洗干净换上衣裳去紫宸殿。 说来她入宫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去紫宸殿。 宗钦宠幸嫔妃,大多数时候是去嫔妃的宫里,少部分的时间是召去紫宸殿,只是这样的时候是非常少的。 坐着软轿到了紫宸殿的门口,就由着清兰扶着下来,然后跟着杨彦一起往里走。 宗钦最近忙,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踏足后宫,看到姜晖上的折子后,想起了他的妹妹姜晗。 今日事情也不是那么的忙,索性叫了内侍省的人过来,翻了姜晗的牌子。 紫宸殿是皇宫中,第二高的建筑,是宗钦日常起居批改折子的地方。 面阔七间,也分前后殿,跟其余的宫殿不一样的是,这边前后殿,通过东西的偏殿,游廊相连,给前后殿直接串联在了一起。 保证了,若是下雨天,宗钦从前殿的办公区域回到后殿的休息区域,不会淋到一丝的雨。 姜晗被杨彦带着,到了东偏殿里。 东偏殿上有个牌匾,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昭仁殿’。 杨彦躬着身,小声解释道:“这是陛下亲笔御书。”陛下的字是跟名门大家学得,以前做皇子时,便常得先帝称赞。 姜晗微微点头,跟着进了屋里。 杨彦:“婉仪在此稍后,奴才去禀告陛下。” “有劳杨内侍了。”姜晗说罢,清兰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素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荷包给杨彦。 杨彦很自然的接了过来,揣在怀里,这些几乎都是宫中缄默不言的规矩。 宗钦落下最后一个字,抬头,问:“人到了?” “回陛下,姜婉仪在申正时刻就在昭仁殿候着了。”他回到正殿是,陛下正在批折子,这比小有事,是不能打扰的,除非紧急事件,于是杨彦就安静的站在一边。 姜晗在昭仁殿坐着,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实在是没有事可以做,她又不能乱走,这间房里挂着的书画,她已经数过好几遍了,有九棵兰花,三个人影,四栋小房子,其中一个,还是茅草屋。 后来无聊,看着中间的麒麟香炉,里面烧的是淡香,微微带着点草木清香,不是皇帝必备单品龙涎香。 姜晗刚刚看着着香炉的时候,还想着,这回能不能蹭一点龙涎香问问,现在看来,皇帝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点这龙涎香。 不过姜晗是闭着眼睛,心里各种天马行空的想,宗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恬静的睡美人。 打了个手势,刚往前走两步,就见姜晗睁开了眼睛,起身行礼请安。 宗钦只好挥挥手,叫人都出去,自己坐在床边。 “没睡?”还以为她睡了,可以逗逗她。 姜晗很诚实,点头,“臣妾只是闭着眼,没有睡着。”她怎么可能敢在这里睡着,这不是等着被骂吗。 宗钦拍拍自己的腿,含笑的看着姜晗。 姜晗白皙的脸上一下变成绯红,娇羞得不知所措,别别扭扭的坐上去。 宗钦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奇怪。 宗钦搂着她的腰,摩挲着,又往怀里按了一下,使姜晗大半个人陷入宗钦的怀里。 “最近胆子大了不少。”看来之前是真不熟悉,以前他也抱过沈氏,只是沈氏也是过了好久才敢上来。 她胆子倒是大一些,这第二回,即便羞怯,可是已经敢坐上来了。 姜晗压根儿不知道宗钦在想什么,她倒是不想坐,可是她敢拒绝皇帝吗? “你哥哥在信里说,过段时间你祖母生辰,到时候,你召你祖母进宫说说话。”宗钦将下颌搁在姜晗的肩上,有微微的香气,嗅了嗅,很淡,想来是刚刚沐浴时留下的。 姜晗不爱涂香膏,所以很少有什么特殊的厚重的香味。 祖母生辰,召祖母进宫,宗钦是怎么想出来的,只是姜晗也想见家里的人,“皇上,能晚几天吗?” 等祖母过完生辰再见祖母。 “随你。”宗钦漫不经心,手已经不老实的开始四处游走奔波。 “谢谢皇上。” 不一会,姜晗的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米白色的抱腹,又过了一会,宗钦紧紧扣住姜晗的腰,慢慢平复喘息。 肤若凝脂,手若柔腴,他眸色渐深,实在喜欢,若是用在别处,肯定很好,只这姜氏入宫不久,还是别吓坏了好。 这样的事,当然是你情我愿才是好玩的。 站起来,顺势给了姜晗一个公主抱,姜晗吓得搂紧宗钦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宗钦故意松手吓她,又很快的接住,过了一会,放下姜晗,叫了人摆膳。 不过膳食还没有到,就见到元贵太妃宫里的人进来后,猛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 第二十八章 姜晗听那声,就觉得膝盖疼。 “陛下,求您去看看元太妃,太妃娘娘她快不行了。”姑姑跪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头,都是直接磕在青石地板上。 姜晗看她抬头再磕的那一瞬间,额头都肿了。 宗钦脸霎时间就冻上了,语气冷漠,“不是还没死。” 姜晗悄悄拢了拢衣裳,宗钦的脸色实在太冷,说话的声音毫无感情,平得像是一条直线。 那姑姑只砰砰砰的磕头,求着宗钦去见元贵太妃,片刻,宗钦就叫人将那姑姑给拖了出去,顺便也叫人将姜晗送回了宝慈殿。 姜晗回到宝慈殿,忙问这元太妃是谁。 清兰张望一下四周,小声道:“娘娘,元太妃,是陛下的养母。” 姜晗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宗钦是继后之子,怎么反而抱给嫔妃养。 清兰继续压低声音,“娘娘,这其中曲折,奴婢也不知道,只元太妃在陛下登基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如今也有九年之久了。” 这元太妃之事,太过久远,清兰也就只知道个大家都知道的皮毛。 姜晗眼睛里闪过疑惑,只是还是放弃了打听这个旧事。 清兰私下里问过方姑姑后,方姑姑啐她一口,“有些事,别瞎打听,当心你脖子上的东西!” 打发走了清兰,方姑姑自己找了个时间,跟姜晗说这个事。 “娘娘,有的事,咱们就糊里糊涂的过着,别真的去打听,陛下登基后,这几年嫔妃也去了不少,奴婢也不是要吓您,只是奴婢也惜命,有的事多打听一点,脑袋脖子分家的可能就高一点。” 说实话,姜婉仪是个好主子,脾气温和,要求也不高,若是可以,她也是跟管厨房的海姑姑是一个意思,愿意一辈子在姜婉仪身边伺候。 可若是主子作妖的话,她们这些奴才,那真是没有活路的话,大家都会散了的。 姜晗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去,认真的盯着方姑姑,道:“姑姑放心,我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我只想安心的在宝慈殿里过自己的日子。” 八卦这种事,能听的当然可以听,不能听的,她也不会问,宫里明哲保身很重要。 好奇害死猫也是真的。 方姑姑听罢又连连磕头,“是奴婢逾矩了,只是奴婢也跟娘娘说句心里话,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见了不少的事,有的事,咱们是真的不能多问一句,这宫里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陛下的性子跟先帝像得十足十的。 姜晗心里一跳,幸好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只怕宗钦那边什么都知道了。 过了七八天,姜晗的祖母姜老夫人进宫来,先去了坤宁殿给皇后请安,再过来宝慈殿。 “祖母!” 姜老夫有点激动,但还是先稳住,给姜晗照着规矩请安行礼,“臣妇给婉仪娘娘请安。” 姜晗忙上前搀扶起姜老夫人,“祖母,快起来!”她眼睛有点热,看到姜老夫人要给她请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姜老夫人把住姜晗的手,轻轻拍拍,以示安慰。 姜晗看了一眼清兰,清兰忙将茶水点心放好就带着几个宫女出门,在廊下候着。 “辛苦晗丫头了。”姜老夫人摸了摸姜晗的头。 姜晗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了。 姜老夫人搂着姜晗,轻轻拍,“哭吧,就哭这一会儿。”姜晗以前小,没怎么在她面前来,后来老大一家去外地任职后,就老七跟老九在府里住着,老九只一个女儿,早早就嫁出去了。 府里就剩下晗丫头一个姑娘,姜老夫人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亲近起来,这么几年下来,也是知道姜晗的脾气的。 她看起来柔弱,实则很不爱哭,遇事先当乌龟,缩在壳子里,等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又自己爬出来,一点一点慢慢处理。 过了一会,姜晗止住哭声,姜老夫才安慰道:“可怜样,擦擦脸。”说着将手帕递给姜晗。 在宫里哭不好,可姜晗年纪小,又是进宫后第一回见姜老夫人,传出去也只会当她是想家了。 “是家里对不起你。”姜老夫人叹气,“你哥哥脑子不清楚,连累了你。” 姜晖没有成算,当年一腔孤勇,不告而别,多年来杳无音讯,这一有消息就害得剩下的妹妹要入宫。 若是姜晖这些年但凡能递个消息来,也不至于这样。 姜晗擦擦眼睛,眼眶泛红,“祖母...” 姜老夫人心疼,搂过孙女的肩,小声道:“你在宫里一切小心,你哥哥姜晖,如今是陛下的心腹忠臣,日后只怕....你这里也会被人多加关注,祖母无能,帮不上忙,你只能靠你自己。” 姜老夫人越说,心里越觉得对不起姜晗,她一个人入宫,光耀的是永定伯府整个姜家。 日后陛下看重姜晖,自然会惠及姜晗,这样俩人一人在外,一人在内,姜家的前程和仕途只会越发的好走。 姜晗哽咽,“祖母,我知道的。” 姜老夫人见姜晗这模样,又细心叮嘱,“宫中皇后贤良淑德,天下闻名,你是嫔妃,切莫有立名声的想法,动也不要动。” 皇后这样的名声,那里是一朝一夕能够起来的,只怕谁有了名声,谁就是皇后的敌人。 皇后之父乃是先内阁首辅,又是当今陛下的老师,如今即使乞骸骨,可也是门生故旧遍布朝堂。 姜家自那年事后,一直在走下坡路,本来都已经接受了,再也起不来,可骤然冒出一个姜晖来,永定伯府又跟有了救星一样。 姜晗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只在宫里安静的过我自己的日子就是,哥哥那边,至少能给我带来一点好处。” 姜晖立功越多,她在宫里越不容易受欺负。 宗钦是不会被臣子裹挟,可也不会放纵嫔妃欺负一个忠臣的妹妹。 姜老夫人心里难受,“你能这么想也好,只是宫里的事,外边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可见陛下对后宫管理的严格,以前先帝时期,还能听一耳朵的宫里消息,如今到了那家去,也听不见了。 姜晗笑笑,“祖母,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你好好的就行,在宫里只管自己,家里的话,如今只看他们自己,有能力就上,没有家里也饿不死。” 第二十九章 皇后那边忙完理账的事,坐下休息。 绯玉换了新茶上来,道:“姜老夫人出宫了。” 皇后诧异,“怎么不吃了午膳再出去?”姜氏怎么不留她祖母,这难得才见一面的。 绯玉也不知道,摇摇头,猜测:“可能是有其它事吧。” “下一回,跟姜婉仪说一声,多留一会没事。”宫里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像似沈氏,召了她娘入宫,也是好几个时辰,等到宫门落钥了才会送出去。 “奴婢记下了。”说着又将皇后喜欢吃的蜜饯给重新换了一碟来。 皇后其实很想问问姜老夫人的,永定伯府的人,都很能生。 她如今年岁越大,心里越慌,只是这话也不好问出口。 第二天,沈惠妃就召见了沈夫人。 沈夫人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裳,头上也只戴着一根有点发黑的银簪。 每次见沈夫人这个样子,沈惠妃心里就生气,“娘,我送你的那些东西呢?又收起来了?还是爹又骂你了?” 沈夫人忙行礼问安,才笑着道:“我都多大岁数了,那些东西都太花哨了,不适合我,还是棉布的衣裳穿着舒服,以后也别给我送了,自己留着穿。” 说着见女儿脸色越发的不好,解释道,“你年轻,穿好看点,娘老了,穿出去像什么样子,平白惹人笑话。” 她都习惯了,那些好东西,还是留给女儿好,免得老爷看见了生气。 沈惠妃恨铁不成钢,气道:“娘,那是我给的,他说你就骂回去,我是娘娘,他不敢骂我!”她娘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看着就难受。 沈夫人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以后真别给我了,那些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留给四皇子也好,别给娘了,不值当。” 沈惠妃噌的一下站起,气得跳脚,“娘,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骂也骂了,说也说了,都没有用。 沈夫人忙拉着女儿的手,岔开话题,“你手上的镯子是陛下送的?真好看。” 沈惠妃无奈的笑了笑,又叫厨房准备好吃的。 宗钦本是去了皇后的坤宁殿,皇后说身体不爽利,将他给推到了宝慈殿。 “陛下,姜氏进宫不久,又是年轻的姑娘,陛下多去陪陪她才是。”皇后笑着道。 宗钦也就顺水推舟,接了皇后的话,来了宝慈殿。 绯玉心疼皇后,“娘娘,陛下难得来一回,公主们都盼着呢。” 皇后苦笑,“陛下的心思\b本来就不在坤宁殿,不差这一天。”与陛下夫妻十几载,若是还猜不到陛下几分心思,她也白跟陛下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了。 陛下眼里是没有女儿的,若不是洛儿读书好,陛下是根本不会多瞧一眼。 何况,陛下这个时候,正是稀罕姜氏的时候,她自己也确实来了葵水,何不给陛下一个台阶。 宗钦来的时候姜晗在在画画,手上衣袖沾了不少的墨汁,宗钦的脚步一顿,在离姜晗有一定距离的椅子上坐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姜晗也顾不上自己被墨汁给沾过的衣裳,先请安才是。 宗钦眉心微蹙,“你先去换一身衣裳。”哪有姑娘家这么不注意的。 姜晗立刻退出书房,去净室简单的冲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宗钦已经拿了一本书,歪坐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瞧着还能闻见水汽的姜晗,招手叫她过去,“你看书骂人还挺厉害的,怎么跟朕倒是说不上两句话。” 姜晗神情尴尬,这些话本子,她不是都收在了书柜下边的黑漆螺钿箱子里,怎么又被宗钦给翻了出来。 往宗钦身边靠近半臂,见那是写狐狸精跟卖艺书生的,眼里越发的尴尬,有点想要扣个地洞,跑出去。 宗钦眉毛一样,凤眸里带着戏谑,“怎么又不说话?” “皇,皇上,”姜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最后破罐子破摔,“皇上怎么能随意动我东西。” 要知道,她在宫里也就看看这些话本子,解闷了,要是以后宗钦每次都这样,她还能看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朕的,你这书,朕看不得?” 姜晗:“陛下,您这是强词夺理,大景律例说,女子嫁妆,即为妇女私产,您这是偷换概念。况圣人也有言:用人物,须明求。” 她在书里写的那些话,真不想让人看见。 社死现场,谁能接受。 以前是手机,死前一刻,一定要将手机给格式化,一点痕迹也不留。 现在,第二回了,她都藏起来,宗钦还是能翻出来,她一点隐私也没了。 宗钦只是想逗一下姜晗,没想到她真哭了,“怎么哭得这么可怜。”说着还用拇指的指腹给轻轻抹去姜晗脸上的泪。 宗钦见她真气哭了,合上书,扯过姜晗坐在自己的腿上。 “好姑娘,朕又没笑你,你书里骂人就骂人,朕又不找你算账,没出息,这么点事就哭鼻子。” 那是找不找她算账吗? 那是她的隐私,全部被看光了。 又给姜晗擦擦眼泪,哄道:“好姑娘,可别哭了,朕就看了你两本书,那值当那掉这么多金豆豆的。” 宗钦其实也不知道她哭什么,只是她哭起来还挺好看的,宗钦也就有点耐心,自己的女人,哄一哄嘛。 姜晗掉了一会眼泪,又回过神来,更尴尬了,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宗钦见她不哭了,又将姜晗掉转个姿势,跨坐在自己腿上。 “朕叫人给你送几本书来?”他看姜氏的书,也不是很多,有些许孤本,只不过在宫里,也算不上是孤本。 姜晗点点头,闷声道:“谢皇上。” 他发现姜氏哭过之后,乌黑的眸子跟水洗了一样,越发的莹润,眼尾又微微的泛红,抬起她的下颌来,秋波婉转,真是好一双滟涟的眸子。 姜晗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宗钦刀锋的薄唇将要覆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她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 不能亲眼睛,嘴巴里有细菌! 宗钦又放下手,瞧她那吓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笑了两声,姜氏还真是有趣。 明明一活泼的姑娘,非把自己套进规矩的壳子里,可又闭不严实,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第三十章 元太妃病危,皇后自然不能跟宗钦一样冷漠不关心,她遣了陈院使过去,果真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再过上几天就可能... 陈院使躬身回话,“娘娘,臣无能,太妃已要到强弩之末时。” 说罢头越发的低了,元太妃之事,宫中早有禁令。 皇后长叹一口气,眉心紧蹙,问:“可有其它法子?”陛下跟元太妃之间,并非心结这么简单。 元太妃乃是先帝元后亲妹,入宫为照看先太子,后来陛下生母也就是继后,生陛下时伤了身体,无法亲自照料陛下,元太妃求了先帝,照看陛下。 后来元太妃因陛下多病,钦天监算出陛下跟继后相冲,为避免发生祸事,陛下生母跪求先帝请元太妃带着陛下出宫避谶,元太妃带着陛下在京郊皇家寺院,住了七年。 七年后,陛下九岁,那时陛下生母已去,元太妃才说出陛下非她亲生,而是太后亲子。 原本这事陛下也能糊涂的过去,可先帝宠爱贵妃,牵扯出厌胜之术,拔出萝卜带出泥,元太妃当年为先太子地位稳固,给陛下生母下了致使人虚弱的药。 又联合钦天监的人,给陛下制造了一个人为的相冲。 致使陛下母子分离,也使陛下跟先帝父子情分疏远。 若是说元太妃对陛下不闻不问,或是心思歹毒,那陛下自然是能手起刀落,报仇雪恨,可偏偏元太妃是真心疼爱陛下。 即便是夹杂着算计,可也有真心,陛下的感受到的亲情皆源于元太妃。 一边是生母之仇,一边是养育之恩。 陈院使头更低了,“娘娘,臣无能,还请娘娘广招民间神医,以求其他之计。” 他做不到,即便是金针续命,也只能多延续几个时辰,其余的他实在是做不到。 皇后的心沉了下来,摆手叫了陈院使出去,如今,只能去叫人跟陛下说了。 宗钦在紫宸殿,沉默良久,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退回去,闭上眼,“等她真的要死了再说。” 杨彦不敢劝,只默默的换上宗钦喜欢的茶。 小时候在寺院的日子,他是真的快乐,宗钦有的时候是真的恨。 姜晗的日子,如今过得也算是安静。 宗钦来了姜晗这里,过上两日必定会去沈惠妃那里,赏赐了姜晗,也必定会赏赐沈惠妃。 姜晗:“......” 有种神经病一样的新欢旧爱即视感。 清竹从内侍省里取回新做的的衣衫,回来后说起,“娘娘,元太妃的妹妹长乐侯夫人入宫了。” 姜晗翻书的手不停,“元太妃病重,家里有人来看很正常。”她即便不去打听,也知道,元太妃病重,陈院使也束手无策。 这样,几乎是要宣判元太妃的结局了。 皇后接连召高僧进宫,在玉清殿为元太妃念经祈福。 清竹压低声音,“奴婢听说,一起进宫的还有长乐侯府的姑娘。” 姜晗:“一起入宫看元太妃也很正常。”元太妃是她姨母,这姨母生病,进来探望,挺合理的。 清竹深感姜晗的迟钝,解释道:“奴婢听说,当年陛下未御极之时,长乐侯府有将家里姑娘,嫁给陛下做侧妃的打算。” 只是后来,太子送给陛下的舞姬成了王侧妃,陛下自己的回来的民女,成了郑侧妃,也就是现在的郑芳仪。 陛下的侧妃之位已满,长乐侯府不能自降身价将姑娘送入王府为奉仪或选侍,这才不了了之。 姜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清竹,感叹道:“你知道的好多啊。” 这些事情都多少年了,清竹都能挖出来,不去做情报收集工作,简直是屈才了。 清竹忙解释道:“奴婢也是回来的路上听人说的。” 方姑姑神出鬼没的,请安后,给了清竹胳膊一个巴掌,“这种半道的消息,少说来听,不知道是谁故意讲给你听的。” 这种事,宫里多得去了,若是明天娘娘有同族姐妹要进宫见娘娘,说不得都要编出娘娘即将献妹的事来。 清竹吸了一口冷气,呲牙咧嘴的捂着手臂,姑姑的手劲也太大了。 方姑姑将手里的账册递上去,“娘娘,这是二月的账册,还请娘娘过目。”娘娘给的钱能够养活宝慈殿,还能有剩余。 姜晗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接过账册慢慢的看,她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给宗钦的内侍总管杨彦的打赏,花了四十两银子。 余下十两银子,也就是说二月份,除开打赏,花了一百两,这些是不含内侍省提供的日常的生活物资外的钱。 果然,宗钦给的那五十两的月薪,在皇宫这样高消费的场合里,根本不够花。 她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花五十两银子。 其实她家已经很能赚钱了,可是她娘却说,有的钱该花,有的钱该省,她的首饰头面这些都是她娘跟祖母给的。 大宗花销是减了的,可是看宫里这个生态环境,她以后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还是得赚钱啊。 坐吃山空要不得。 方姑姑见姜晗沉默,不说话,是她花太多了吗? 心里有点不安,小心翼翼解释道:“娘娘,您初入宫,有些地方多一点正常,这个月就不会这么多了。” 姜晗从账册里抬起头来,“不是的,你别担心。”她知道方姑姑说这话的意思,是担心她觉得方姑姑花钱太多了。 说着又将账册递给方姑姑,“我把今年的钱都给你吧,你看着安排。”每个月都来要钱,其实不好。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她希望她妈妈能一次给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而不是每个星期给。 钱是一样多,可是每周都要,就感觉要了很多。 方姑姑喜出望外,声音里都透露出喜色,“奴婢一定好好管账,绝不出任何差错。”娘娘这是彻底的认同她了。 姜晗当即回了后殿里,从自己卧室里的箱子里,拿出几块大金条,一条大概是一斤,又捡了一点碎的金子出来。 用匣子装着,捧着给了方姑姑。 “你每个月去内侍省换吧,我也没有银子了。”要带银子进宫,实在太重,她娘拿去钱庄兑换的。 毕竟一千两白银,按照现在的重量算,大概是六十四斤左右。 她要是都带银子入宫,那不是得多带好几个箱子。 谁叫现在银票这个东西,虽然是有了,可是还没有真的完全的普及,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防伪的技术还有待改进。 京城里出现过,好几起用假银票去钱庄换银子的事。 黄金,就成了姜晗最好的选择。 第三十一章 方姑姑不知道姜晗有多少钱,只知道入宫时,有一口半人高的箱子,是直接锁着两把大锁,送入了姜晗的卧室里。 钥匙也是由姜晗自己掌握。 方姑姑抱着匣子,嘴角咧到耳朵去,回到后边的罩房里,几个姑姑围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消息。 围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散了去做事。 皇后在元太妃那边守着,又因为宗钦的态度,她也不敢叫了后宫的嫔妃轮流过来侍疾。 绯玉端了碗参汤给皇后,建议道:“要不娘娘还是叫了惠妃她们过来侍疾?”娘娘一个人这么守着,已经五六天了,娘娘自己的身体本就没有好全,这样熬下去,娘娘的身体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皇后一口闷了,嘴里有点苦意,接过绯玉又递过来的蜜饯,吃了两口,压下嘴里的苦意后,“不用了,陛下那边没发话,叫了过来也是徒生事端。” 陛下的心思这些年越来越深,他对元太妃究竟是什么想法,皇后也摸不准。 绯玉眉头紧锁,又道:“要不留了长乐侯夫人在宫里?” “罢了,也就这几天,过去了就好。”皇后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来,她也就辛苦这几天,等过了之后就好。 吩咐道:“这段时间,叫淑妃辛苦一点,多看着点宫里,我这里没时间顾及。” 绯玉应声。 宗钦那边知道长乐侯夫人进宫后,本打算去看元太妃,又听杨彦后半句,说是长乐侯府的七姑娘也入宫了,嗤笑一声,都这个时候,她还是免不了算计。 既然事事算计,又为何不狠心,直接将当年的他放逐,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算计了他的生母,又分了一半的慈母之心给他,元太妃她是真的算无遗策。 宗钦情绪不算好,皇后那边又叫了人过来说,元太妃就在这几天了。 元太妃形容枯槁,气若游丝,早就没了以前京城双姝的影子。 她当年给宗钦生母吃的什么药,她自己也就给自己喂的什么药。 她早就后悔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长乐侯府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形销骨立的姐姐,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砸。 “姐姐,何必呢?”一命换一命,太后已经不在了,如何能换得回来。 元太妃并不说话,眼睛只盯着门口的方向,钦儿还是不肯原谅她。 过了好一会,元太妃剧烈的咳嗽,长乐侯夫人赶紧给元太妃顺气,又叫她女儿赶紧端来药,伺候元太妃喝下。 元太妃的眼神落了一刻在长乐侯府姑娘的脸上,撑着自己,靠在枕头上,“别想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她已经害了钦儿一回了,不能再这样做了。 长乐侯夫人何尝不想,只是叹道:“姐姐,你知道的,陛下对元家什么态度,我何尝舍得,只是没法子...” 若是有法子,她怎么会想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来。 当年陛下生母之事,后来的先太子之事,这些在陛下心里是过不去的,元家满门,如今全都闲赋在家。 长乐侯府里,无一人出仕,她的儿子,年少俊才,名声在那谢松之上,又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可如今,他在哪里,他早就闲赋在家。 他才二十九岁啊! 九年了,九年了,他们两家,朝堂之上再无人说话。 元太妃闭上眼睛,这都是元家跟她的报应,当年的因,今日的果。 长乐侯夫人哭道:“姐姐,你不能只为了陛下想,你也是元家的女儿,元家如今这个下场,你真的心里能安吗?” 姐姐要用元家的前途给陛下认错,可那药当年是元家下的吗? 是姐姐自己,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后来被先帝查出来,连累元家,如今又要为了所谓的母子情义,用元家、陈家给陛下泄恨。 他们两家做了什么,元家满门忠烈,为先帝为大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叔伯兄弟战死沙场,父亲那辈甚至只剩下父亲一人。 叔伯家的弟弟们,自小习武,熟读兵法,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哪一个人,去成了,都成了姐姐赎罪的牺牲品。 “姐姐,你心知肚明,当年家里就说过不让你入宫,是你自己非要入宫,非要去给大姐报仇,可大姐是太后害死的吗?是吗?” 长乐侯夫人不想对元太妃说这些诛心之言,可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只想着陛下,全然不顾父母的养育之恩。 “父亲缠绵病榻十余载,姐姐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他有马革裹尸的壮志,可因为你,他躺在床上十余年,困在方寸之地近二十年,看着他的儿子,他的侄子们,全部都浑浑噩噩度日!” 元家犹如困兽,陈家也差不多。 一切只是因为姐姐执意将大姐的仇恨记恨在了继后身上。 元太妃不语,只闭着眼睛。 长乐侯夫人不想指责一个即将去世的人,可她实在忍不住,痛哭道:“姐姐,你如今还是不肯认错,只将这些后果放在元、陈两家,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长乐侯夫人怒吼。 长乐侯夫人只比元太妃小两岁,当年大姐骤然崩逝,姐姐执意入宫,父亲母亲都拦着,可她绝食也要入宫,最后跑出去,联系上先太子,还是入了宫。 元太妃依旧是不语,她能说什么,是宗铻告诉她,是继后害了大姐。 谁能相信五岁的小孩能说这样的弥天大谎呢。 长乐侯夫人见此,也绝望了,即使这样,她仍旧不肯为元家说一句话。 皇后掐着时间过来,见屋中气氛并不好,长乐侯夫人又恰好告辞,安排了送她们出去。 元太妃靠着枕头,依旧望着门口。 钦儿真的不会原谅她了。 皇后无奈,只能吩咐人更加仔细照看元太妃,自己也在元太妃的殿中守着。 又过了三天,元太妃身体急转直下,一日里清醒的时间不足半个时辰。 皇后先叫人去通知了宗钦,又叫人去通知后宫的嫔妃全部到元太妃这里来。 姜晗换上素净的衣裳,拆了亮色的钗环,只用简单的素簪,带着清兰跟清菊几人就往元太妃殿里赶。 第三十二章 匆匆赶到元太妃的住处时,皇后在寝殿门口守着,宗钦在屋内见元太妃最后一面。 宗钦面色平静,坐在元太妃床前,元太妃早就不负当年的雍容,早已病体支离,行将就木。 青丝已成华发,这些年来,元太妃自己折磨自己,瞧着宗钦坐在眼前,她艰难的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嶙峋的手指挣扎着,想要触碰,可怎也够不到宗钦。 元太妃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聚拢,顽强的撑着自己,靠在枕上,这一点动作,使虚弱的她额上满是汗珠。 宗钦双手抱胸,就这样看着,不说话。 “钦儿,”只喊了一个名字,喉咙便有撕裂的感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盯着宗钦,“是我的错。”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宗钦眼里闪过冷凝,并不相信元太妃说的话。 见宗钦无动于衷,元太妃咳嗽了两声,伸手要去够边上高几上的茶碗,宗钦递了过去。 元太妃惊喜的抬头,看着宗钦。 “你是不是原谅了母妃了?” 宗钦依旧不言,她说过太多的谎话了,他至今任然不记得她是否对他说过实话。 元太妃哆嗦着喝了一整盏温水,靠着床架支撑着,“钦儿,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太后,我会下去给她磕头认罪。” 她错了,她认。 宗钦:“人死不能复生,你认罪她也听不到。”神鬼之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用来愚弄百姓和女人。 元太妃刚刚的惊喜又落下,松垮的眼皮耷拉着,嘴角蠕动,又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不求一死百了,只元、陈两家并不知情。” 说着又抬头去看他,无奈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信,只当年之事,是我糊涂,执迷不悟,一切祸事皆有我主观臆断,酿下弥天大祸,最后只求你一件事,给元、陈两家一条生路。” 她能怎么说,说他敬仰的太子哥哥,骗了她,才导致了后面她极端的报复。 那是他当作父亲一般,敬仰的太子啊。 宗钦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漠道:“即是如此,就当你养我九年的恩情,一笔勾销。”日后也不必再念着什么养育之恩了。 “好。”元太妃合上眼,身体一点一点的滑落。 姜晗跟着一众嫔妃站在花厅里,大家神情肃穆,谁也不敢说笑。 皇后在门口久等不到宗钦出来,想要推门进去看,又怕他们还在说话。 过了一刻钟,杨彦的声音响起,“元太妃,薨!” 宗钦大步从屋内出来,见皇后,吩咐道:“元太妃葬礼,一切从简,不必在宫内停丧治仪,嫔妃也不必去灵前守丧。” 皇后一怔,马上又反应过来,“是,臣妾这就去安排。” 看来陛下跟元太妃是至死也没有和解,皇后的心是越发的沉了。 姜晗她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 等到第二日也不见宫里有任何丧仪,姜晗遣了人去问,清菊回来道:“元太妃的丧事不在宫内办,连夜送去了京郊的皇家寺院里停灵,说是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便要送去先帝的陵寝。” 实在是怪异。 姜晗问:“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吩咐?”皇后管理后宫,对于这一次治丧必定有吩咐的。 清菊回道:“并无特别吩咐,绯玉姑姑只说是最近穿素一点。”绯玉姑姑年纪并不算大,今年二十五,只是她不愿意出宫嫁人,便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只待等到三十岁,梳了头发做管事姑姑。 她们叫姑姑,只是为了表示绯玉地位不一样。 姜晗:“那就最近这一段时间,咱们宝慈殿里,也别准备什么大肉了,都先吃几天的素菜。”万一宗钦过了,见着她们大鱼大肉的,那就惨了。 她觉得宗钦是一个极度的双标的皇帝,而且也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皇帝。 清菊福身,“奴婢这就去跟姑姑说。”娘娘这样说是对的,陛下态度实在令人诧异,可越是这样,她们这些人越要注意。 元太妃薨逝的第五天,长乐侯府的陈七姑娘,入宫为美人,住在倩美人的延春阁里。 陈美人内心只觉得屈辱,攥着手帕,脸色煞白。 陛下竟然叫她跟一乐姬同住,还让倩美人住主屋。 陈美人虽然知道自己入宫后待遇并不会太好,也做好了被宗钦遗忘抛弃的打算,可叫她屈居一个乐姬之下,陈美人还是忍不住,抱着婢女痛哭。 皇室教坊司的乐姬,跟府中父亲叔叔们养的家妓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用来在欣赏完歌舞表演之后,用来伺候男人的。 且是随意的。 陈美人第一次生出悔意,她不应该进宫的。 倩美人也不满自己有个邻居,她如今练习吊嗓都不方便,陈美人总是派人过来叫她安静一点。 可她安静做什么,她就是因为唱歌好听,得了陛下的另眼相看,这若是连嗓子都没了,她还能有什么前途。 俩人为着这事,吵了两三回,还闹去了皇后面前。 皇后身体不虞,便交给任淑妃处理,任淑妃照着宫规,俩人是各自罚了月俸又禁了七天的足。 可禁足还未结束,倩美人就哭到皇后面前去了,说是陈美人害她,叫她嗓子受损,再唱不出歌来。 如黄莺啼啭的倩美人,如今嗓子发出的声音粗哑,带有沙沙声,陈美人多番针对她,便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皇后只能叫人去查,还没有结果回来,宗钦一锤子敲定,是陈美人害的,贬陈美人做陈才人。 速度之快,姜晗还没有写完一张字,这个案子就落下帷幕了。 清兰:“娘娘,这事里面怕是还有事。”实在太快了,陛下根本不问,便定了陈美人的罪。 姜晗心想,这里面有事谁都能看出来,只是她如今对宗钦的认识又更深一步。 果然,皇权之下,无需真相。 “别去打听,咱们偏安宝慈殿即可。”姜晗想,她还是希望自己在这宝慈殿里,过自欺欺人的‘安静祥和’的生活。 她之前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穿越之初,只觉自己是天选之子,可现实就是,你读书不人,天赋不如人,处处都有人比你好。 见多了人,就会知道,自己的普通和渺小。 第三十三章 三月宫里的气氛都很冷淡,等到四月,皇后的身体即便没有养好,也开始接受嫔妃的请安。 姜晗又坐在了坤宁殿里。 “陈才人之事,望大家谨记,后宫嫔妃,本宫不指望你们亲如一家姐妹,可这阴私算计的手段,都别搬出来,若是发现,本宫跟皇上绝不轻饶。”皇后厉声道。 “是。”众嫔妃回道。 陈才人降位,又罚一年俸,一年禁足,倩美人的嗓子不过五六天便就全好了。 姜晗克制住自己想要往倩美人那边投去的视线,依旧盯着自己的手看。 皇后脸色不好,即便是敷粉也掩盖不住疲惫,“容嫔,四公主的身体可好了?” 四公主日前受了寒,生了一场病,皇后也没时间亲自过去看望,吩咐了太医过去,回来说只是小恙。 容嫔脸上露出得体的笑来,“回皇后娘娘话,四公主无碍,已经全好。” “好了就行,四公主年纪还小,照顾的人,要更加的仔细才是,切莫再出现类似的问题。”皇后道,陛下子嗣单薄,这公主也很重要。 容嫔:“是,臣妾谨记。” 沈惠妃百无聊奈,看看对面的任淑妃,又侧过头看一眼姜晗,眼神微微上挑,上一回没瞧仔细,这姜氏肤白也就算了,还很是细滑。 又下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脸,生了洲儿以后,怎么也恢复不到以前。 顿时心里生出来一种危机感,她得回去好好的保养,宫中从来都是色衰而爱弛,她不能叫陛下忘了她。 姜晗也注意到了沈惠妃的打量,只当作不知道。 皇后强撑着身体,说了一遍宫里要和睦相处的套话外,散了请安,留了姜晗。 姜晗心里生出不安来。 绯玉领着姜晗往后殿走,小声道:“婉仪娘娘慢一点。” 姜晗越发觉得自己是待宰的小羔羊,即将被吃掉。 “婉仪娘娘稍坐,我们娘娘马上就到。”绯玉道。 皇后娘娘刚才出了一身的虚汗,换衣裳去了。 姜晗笑着:“有劳绯玉姑娘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绯玉心里生出一种怪异来,姜婉仪出身伯府,怎么说话却不对。 她此时应该说一些客套的话,说自己没有关系,皇后娘娘先忙,她等之类的话。 却说一句辛苦她了。 绯玉进了后殿皇后的寝室,说了姜晗刚刚说的话。 皇后敛眉,“是个聪明人。”拉远她跟自己的关系。 绯玉:“姜婉仪也是个多心眼的人。”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 皇后眼睛一横,“绯玉啊,你这张嘴,我都想给你缝住了,姜婉仪是陛下的嫔妃,你再这般无状,打发你回家去。” “奴婢知错。”绯玉拍了自己两下,还是觉得她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 “再有下回,真送了你回去!”皇后知道绯玉是全心为了自己,她是家生子,对她的忠诚自然不必言说。 可有的话,私下里说说无事,就怕私下里说的时候,撞上了陛下。 陛下有时候就是喜欢搞这样的突袭,以前的玫宝林,不就是这样被陛下给送去皇家寺院剃度出家了。 绯玉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表示自己以后绝不说这样的浑话了。 姜晗坐在花厅里,吃了两盏茶,并三块点心后,怀疑皇后是不要要给她立什么规矩的时候,皇后过来了。 姜晗起身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抬手,笑道:“免礼,坐下说话。”又道:“刚才本宫有点事耽误了,你坐久了吧?” 姜晗:“皇后娘娘言重了。”皇后态度这般和蔼,她还是不适应,还是之前那客气疏离的态度比较好。 皇后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两口,开门见山,“本宫留你说话,是为了私事。” “说来你也知道,本宫幼妹,出生不久被奸人所害,流落民间,如今找了回来,家里也担忧她的未来,本宫听说你的同母哥哥如今还未定下婚事,便想着替本宫那可怜的妹妹问问。” 姜晗心里冒出问号? 皇后家里真妹妹可怜,可又不是她的妹妹,她这个即便是共情也是有限度的。 还有皇后的怜悯之心,她去体会做什么,又不是怜悯她。 只后一句才是真相。 姜晗:“皇后娘娘容禀,臣妾是妹妹,这哥哥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臣妾并不知情。”姜晖当年偷跑的时候,杨氏已经在留意了,只是姜晖一跑,这看好的人,也没戏了。 人家现在嫁得良人,生活幸福美满。 皇后笑容不变,“本宫知道,这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只是本宫的妹妹遭遇坎坷,本宫难免心疼,特意留你问一问,你家娶妇可有什么要求?” 皇后这事就差明说了,要将她家的真千金嫁给她哥哥姜晖了。 姜晖现在年二十,四品将军,皇帝心腹,前程广大,是个好人选。 “皇后娘娘,臣妾年轻,不懂家里的章程。”姜晗也明说她不懂,杨氏以前选媳妇,都是问先跟对方父母约着在那个公众场合见一面,让两个人自己瞧一瞧,若是瞧上了,就定下,若是瞧不上,就给人送谢礼。 用杨氏的话说,以后都是他们自己要过日子的,看不顺眼,那以后家里就要吵吵闹闹的,不好。 她之前也是跟最早的未婚夫见过的,他长得不错,是个能够接受的选择,只是她那时也是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是她祖父去世前,跟谢国公定下的。 后来,谢松之,长什么样,她压根儿不知道,还没有到相看这一步,他家就闹出了要娶偏房这事。 进宫前,还听说,原配、继室的妹妹都已经入府。 光是想着,姜晗都觉得窒息。 姜氏这是拒绝的意思?皇后眉心微蹙,难不成是嫌弃宛儿以前是在瓦子唱过曲儿? “姜婉仪,本宫的妹妹只是在瓦子讨过生活,并没有其他。”宛儿自力更生,她是佩服的,若是换了自己,皇后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她坚强。 姜晗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真不知道,臣妾在家时,只顾着贪玩了,并不曾打听过这些事。” 她是真的没有问过,姜晖娶老婆,她去打听那么多做什么,万一人家嫌弃小姑子多事,反倒搅黄了怎么办。 皇后笑容淡下来,端起茶碗,喝茶,姜婉仪看起来很是真诚,可这越是真诚,她就觉得越是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本宫只能让家里人去说了。” 姜晗还是礼貌微笑,姜晖的婚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插一脚。 福宁殿 沈惠妃拧眉,“你说,皇后家里要跟姜婉仪家里说亲?” 第三十四章 “回娘娘,是的。”翡翠道。这皇后要拉拢姜婉仪。 沈惠妃嗤笑一声,“她不是最贤良不过,如今也要结党?”这姜晖是个好人选,可惜了,她家里的妹妹,那里配嫁给这样好的人。 “递了消息给容嫔。”沈惠妃的语气轻飘飘的。 翡翠福身后就去了。 沈惠妃斜靠在美人榻上,捏着一支芍药,粉白色的花瓣,有淡淡的清香,皇后如今也忍不住了? 姜晗那边回去后,清兰支支吾吾的,数次欲言又止。 “你有要说?” 清兰抿了抿嘴,凑近姜晗,“娘娘,奴婢听说,听说承恩侯府想要将这婚事给原先的那个姑娘。” 姜晗皱眉,狐疑的扫过清兰的脸,见她忐忑不安,问:“你哪来的消息?” 这么快,她都刚回来。 清兰低声道:“奴婢有个小姐妹在内侍省里当差。”她被被内侍省的供应暑的管事姑姑要去做干女儿了,她时常能跟外头接触,也能知道一点外边的消息。 姜晗看了一眼,清兰果真是适合做这情报收集工作。 “奴婢说的是实话,听说三月中旬的时候,京城里已经有了流言,说是原先定下的那门婚事,本就该是那真姑娘的,这婚事肯定是要定给先头那个姑娘。” 姜晗心想,还没有结果,便已经满城风雨,这姜晖如今果真是水涨船高。 “不用担心,成不了。”非是姜晗武断,除非皇后或者皇上亲自赐婚,否则这婚事成不了。 她娘那人,一定会等到姜晖回来以后,才会有人选。 看现在这情况,姜晖至少还得在那边待个一年半载的,等回来的话,已经是明年的事了。 承恩侯府会等吗? 等完这半年,姜晖若是再去边关,她们能舍得真千金去吗? 清兰听了,拍了一下胸脯,心里有个安慰,若是皇后娘娘家里跟娘娘家里真成了姻亲,那日后娘娘可就是皇后娘娘一派的人。 这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有了淑妃,这娘娘过去,也得不到什么。 还不如在宝慈殿里的继续这般。 姜晗拆了头发,换了舒服的衣裳,坐进书房里,继续自己没有画完的画。 她学这些,纯粹就是学着玩,日子太长,总要有事做。 宗钦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宫里也静悄悄的。 陈才人被关去偏远的绘春阁,宫中的地位嫔妃们,都有些噤若寒蝉。 皇帝情绪不好,后宫的嫔妃莫说去哄,就是见着宗钦,都恨不得绕道走。 试想当初的玫宝林,说错了两句话,直接给人当场剃度出家,送去了皇家寺院,常伴青灯古佛。 如今那个嫔妃敢在宗明显生气的时候去哄,不要命了。 尤其是倩美人,嗓子好了才几天,立刻得了风寒,这四月的天,大家都换上了春衫薄衣,她倒是惹上了风寒。 沈惠妃叫人去送了一回点心果子,东西是怎么叫人拎着去的,就是怎么叫人拎着回来的。 珍珠问:“娘娘还送吗?” 沈惠妃眼神一抬,泫然欲泣,“陛下~”喊了一声,又捂住胸口。 珍珠只好温声哄劝。 姜晗那边画了几天,那副无脸人醉卧芍药图也要结束了,她想画帅哥来着,只是没胆子,索性直接画了个没脸的背影。 “娘娘,内侍省的内侍来传话,说是陛下翻了娘娘的牌子。”清菊进来的时候,喜气洋洋的,陛下都快一个月没有召寝了,这一翻就是娘娘,这证明陛下没有将娘娘给忘了啊。 姜晗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来,“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吧。” 宗钦这是又好了? 姜晗轻轻摇头,希望他没有在生气了。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宗钦一进门就看见,余晖的金光透过窗纱洒在姜晗的侧脸上,给姜晗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不似之前那般冷硬。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姜晗的动作越发的熟练,再过一段时间,只怕是能做的行云流水。 宗钦大步上前,扶起姜晗,见她眉眼柔和,干脆直接一扯,落入怀中。 姜晗心里的脏话已经到了喉咙,还是得咽下去。 “朕听说,你跟你娘关系极好?”宗钦捏着一缕青丝,指尖转着圈。 姜晗发誓,她以后的头发一定全部的盘起来,绝不漏下一根。 “嗯。”这个算是回答宗钦的问题,她不能明着说,我就是跟我娘关系好。 宗钦这一看,就是想表达他亲情不好。 可他一个皇帝,要亲情做什么,拿着好看。 皇宫里父杀子,子弑父,这样的恶事屡见不鲜,几乎每个皇室都能数出一箩筐的人名来。 权力之巅,独享江山。 还有什么不满的。 宗钦:“朕听你哥哥说,你娘很疼爱你,你小时候一生病,你娘就彻夜守着你。” 姜晖到底在干什么? 他怎么什么事都跟宗钦说啊? “臣妾的哥哥也是一样,他生病了我娘也守着他。”姜晗道。 她现在真的希望,姜晖在这里,她一定要给他两拳。 他要干什么? 不想宗钦继续问这个问题,姜晗问道:“皇上经常跟臣妾的哥哥有书信往来?” 宗钦:“也不多,每月一回。”都是夹在奏折里一起送来的。 姜晖是个话痨,以前什么都说,如今在战场上瞧见什么,也都说。 还说那匈奴的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长胡子大汉,他有时候枪法不准,就只能削到人家的胡须。 那还不多,姜晖离家六年,这只得过一个消息,如今连封信都没写来。 “皇上,臣妾的哥哥是不能给家里人写信吗?”是战场上有什么忌讳吗? 不然他这么多年,一个字也没有写过。 宗钦低头看半躺在自己怀里的姜晗,眼里尽是疑惑,“没有。” 既然没有,姜晖就是故意的。 宗钦见姜晗眼里冒火,好笑,用手刮刮她的秀挺的鼻子,道:“朕跟他说,叫他做出了成绩再给家里写信,免得儿女情长,做不好大事。” “......” 人言否。 这给家里递哥消息也好,娘为了找姜晖,这些年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有多少时候,她娘是彻夜难眠的,杨氏为什么要让人往交趾那边走,就是怕姜晖被人卖去那些地方去了,这是为了去打探姜晖的消息。 “皇上为什么不叫人跟臣妾家里说一声?”姜晗问。 宗钦浑不在意,“衣锦还乡,如今你们家不是很高兴。” 高兴,高兴,高兴个锤子! 宗钦又捏捏姜晗的脸,细滑白嫩,手感不错,“怎么,生气了?” 第三十五章 生气,她配吗? 姜晗敛下眉眼,“没有。” “明明就生气,非不承认,姜晖是朕安排去的,自然不能走漏风声,不怪姜晖。”宗钦搂着姜晗,手轻轻地敲了敲姜晗的额头。 姜晗不喜欢这个姿势,像个被把玩的摆件,想要挪动一下,只是宗钦的手,箍得越发的紧,“还生气,朕都跟你说了实话,不怪姜晖,他写了信,朕压着没送。” 事成以密,在这件事没成之前,宗钦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杨氏做的事,他知道,只是也只是知道。 “嗯。”姜晗能说什么,她说不了什么,跟皇帝讲道理吗? 皇帝本身就是道理。 宗钦垂眸,眼神注视着姜晗,“怪朕?”怪他不让姜晖同她们联系。 “不敢。”姜晗道。 宗钦:“你敢的。”她可不是什么乖乖的姑娘,性子野得很。 姜晗:...... 皇帝真的是个难伺候的生物。 “摆膳吧。”宗钦觉得,怪就怪呗,又没啥的。 夜间,帐中,宗钦拥着姜晗,肤若凝脂当如是。 “睡不着?”宗钦问。 姜晗不自然的想要往里边走,为什么宗钦这一回不走。 宗钦逮住想要跑的姜晗,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朕背上的抓痕,你打算如何处理?” 胆子大了起来,他背上火辣辣的。 姜晗不知怎么报仇,只能在这事的时候,借机在宗钦的背上,留下几条印记。 “臣妾没用力。”姜晗道。 宗钦将姜晗转过身来,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仿若一池春水,此刻静静地注视着你,他很难将她现在送回去。 翻身,半夜酣战。 最后宗钦睁着眼睛,还是没能睡着,下了床,想要将姜晗送回去,最后在她恬静的睡颜下,皱了皱眉。 披上外裳,回了自己的后殿。 早上,姜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宗钦都下朝了。 清菊一边伺候姜晗换衣裳,一边道:“陛下赐了朝食。” 姜晗刚醒来,脑子还没有跟上,嘟囔着,“嗯嗯。” 清菊:“娘娘,陛下还赏赐了东西,在外间的桌子上。”是一个描金黑色的匣子。 又叮嘱道:“是陛下让杨总管亲自送来的。” “嗯,好。”姜晗还是有点糊涂,靠着清菊,凉水扑在脸上的时候,姜晗才算是真的醒过来。 出了卧室,到了外间,一眼就能看到桌子上的匣子,趁着等早膳的这个空档,将匣子打开。 两层,上面装着錾金的发簪,下面一层装着一个金镶海棠花样式的步摇,海棠花瓣是纯金的,中间的花蕊用的是红宝石,流苏用的也是同色宝石。 “娘娘,这好看。”清菊的眼睛一下就定住了,如此华贵的步摇,宫中也少见。 太祖之时到如今,都提倡节俭,尤其是皇后,历代皇后更是以身作则,这平日里甚少用这样明显的华贵的首饰。 皇后都这般了,嫔妃自然大多数学着皇后。 只在年节大宴之时,才会带上凤冠、珠冠这些。 姜晗盯着看了两眼,递给清菊,“梳个头,戴上吧。” 宗钦都送了,要是不带着出去,那岂不是辜负了。 沈惠妃近日忙着她的美容事业,听闻姜晗在紫宸殿留宿,也不在意。 当谁还没有在紫宸殿留宿过一样。 容嫔跟康嫔聚在一起,又叫了两个美人,过去跟着一起打牌。 “姜婉仪倒是得了陛下的眼。”容嫔这话说的也不吃味,这宫里若是一时的宠的,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等到了明年再看。 她们这些个‘旧人’,哪一个不是也得过陛下的宠爱。 康嫔笑笑,没顺着话说姜晗,反而提起了郑芳仪,“我听说郑芳仪的五皇子聪慧,都启蒙读书了。” 容嫔出了一张牌,笑道:“三岁看老,这五皇子是个聪明的,以后郑芳仪不愁了。” 两个陪着玩骨牌的美人,不说话。 “是不愁了,她一个民女,成了从二品的芳仪,又生了皇子,以后只要守着五皇子,好日子不就来了。”康嫔道,郑芳仪还真是让人羡慕。 容嫔:“康姐姐也别担心,陛下都说大皇子沉稳,有长兄风范,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康姐姐就往上走了。” 康嫔笑笑,换了其他的话来了。 只没过几天,就听说郑芳仪的五皇子夜里吹了冷风,发起了高烧,竟有惊厥之兆。 皇后亲自带着两个太医过去,郑芳仪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她如今也就剩这个孩子了。 “快扶郑芳仪去洗漱换身衣裳。”皇后见郑芳仪衣衫都有些乱了,吩咐道。 郑芳仪的两个宫女赶紧扶了郑芳仪起来,只郑芳仪不走,皇后无奈看了眼,叫太医看诊。 “回皇后娘娘,五皇子年纪太小,臣不敢擅自用针。”太医面色暗沉,这若是出了事,他这头上的乌纱帽也戴不稳了。 皇后也不敢自己擅自决定,叫了人去请宗钦过来。 宗钦倒是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去的人在郑芳仪的殿门口就遇上了。 太医又将五皇子的病症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施针能救回来,但对五皇子有防碍。 不施针,若是用猛药,也能救回来,只是这后遗症有多大,他不能保证。 宗钦捏着鼻梁,“施针。” 郑芳仪见宗钦来了,直接哭倒在宗钦的腿边。 宗钦动了动腿,郑芳仪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命令道:“起来。” 皇后忙给自己身边的人使眼色,叫她们将郑芳仪扶了起来。 五皇子出事,郑芳仪失了往日里的沉稳,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哭。 “伺候五皇子的人呢?”皇后问,这夜里怎么能吹冷风,那窗户都是要关的,那帐幔也是层层叠叠的。 宗钦坐在一边,脸黑如墨,不说话。 郑芳仪殿中的管事姑姑,跪在地上,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话,昨夜伺候五皇子的赤霞跟碧珠今早发现吊死在了屋子里。” 一出事就叫人去找了,结果找着两居尸体。 皇后后退两步,皱眉,“什么?”人没了? 宗钦黑沉的眼往这边一扫,皇后顿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沉了不少。 “其他人呢?”皇后又问。 管事姑姑哭着,“五皇子的奶娘也没了,今早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七窍流血,这看着太恐怖了。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三个人都没了,这...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这问一句说一句的,她也听得害怕。 第三十六章 管事姑姑哭丧着脸,抽噎着:“禀皇上、皇后娘娘,伺候五皇子的奴才奴婢都询问了一遍,只这三个人出了事,其余的人,都说跟这事无关。”她也无从下手,宫中有规定,不许擅自使用私刑,除非送到内侍省里专门的地方去。 皇后眼神挪向宗钦,见他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心里一沉。 “将人都送去内侍省里。”皇后发了话,关在后边罩房里的伺候五皇子的奴才,一并被压着去了内侍省。 皇后眉心紧蹙,对着宗钦道:“陛下...” 喊了宗钦,话还没有出口,宗钦就打断,“杨彦,你跟着一起。” “是。”杨彦立刻就退了出去,跟着去了内侍省,一下死了三个人,若是没有预谋,这谁也不信。 皇后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宫里才安分几年,如今又起事端,陛下怕是又要怪她了。 宗钦瞧了一眼皇后,没有什么情绪,见她站着,也没多说一句,等到太医从内室出来,见他额上满头虚汗。 “禀皇上,五皇子的高热止住了,只是以后恐身体虚弱,需要长时间服药。”太医心里也怕啊,后背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 宗钦声音平缓,没有起伏,“嗯。”了一声,看着一边哭倒在宫人怀里的郑芳仪。 从前只觉得她娇憨可人,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简直是个蠢货。 自己住的积翠殿的管理不好,简直是无能。 郑芳仪被宗钦凌厉的视线一扫,双腿越发的软,整个人都跌进了宫人的怀里。 嘴巴蠕动,几番想要张口解释,又想起宗钦以前骂她,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又惹得宗钦生气,祈求的将视线转向皇后。 皇后看她这个模样,也甚是可怜,便解围道:“陛下,郑芳仪焦心忧虑忙碌的一个上午,不若叫她先下去简单洗漱一下?” 郑芳仪也是爱美之人,如今脸上全是泪痕,衣衫头发也有几分散乱,实在不合规矩。 宗钦没有说话,依旧是冷漠的坐在那里。 皇后只当宗钦是同意了,挥了挥手,叫郑芳仪的宫女扶着她下去洗漱。 郑芳仪是被两个宫女架着离开的。 宗钦见人走了,道:“宫中近来事情频发,皇后这还是要多上一点心。” “是,臣妾知道了。”皇后嘴巴发苦,可心里更苦,她要怎么管,这宫里明争暗斗的,为得是什么宗钦难道不知道? 可现在这个场景下,她也不好辩驳解释,只能认下宗钦的指责。 陛下是皇帝,那里会说错话。 这错的,自然是只能是她管理后宫不力。 容嫔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沈惠妃的福宁殿里,带着四公主跟沈惠妃的四皇子玩耍。 晃了一下神,手里拿着的点心都掉了一半在桌子上。 沈惠妃抬眸一瞧,问:“怎么?”容嫔的神色有异。 容嫔解释道:“之前还听康嫔说起,五皇子天资聪颖,郑芳仪给五皇子开蒙读书的事,这转眼间就听着这个噩耗,实在有些心惊。” 这才说了多久,五皇子就出事了。 沈惠妃:“郑芳仪给五皇子开蒙读书?她自己都不识得几个字,这不是说笑呢。”她并不关心五皇子生病之事,只是这容嫔实在奇怪。 郑芳仪一个民女,家里吃饱饭都勉强,更不用说读书了,即便读书,也轮不上她一个女子,所以这郑芳仪教五皇子读书,这不是贻笑大方。 容嫔见沈惠妃的关注点也是奇怪,笑着道:“听说郑芳仪最近几年都在读书,已经能自己读《诗经》这些了。” 沈惠妃摇着芍药美人图的团扇,嗤道:“是吗?”又不经意的说了句:“你最近跟康嫔走得倒是近。” 容嫔眼皮一跳,忙解释道:“四公主最近活泼好玩,嫔妾带着她去康嫔那里,跟五公主一起玩耍,也好打发时间。” 宁美人住在康嫔的殿里,五公主也养在康嫔的膝下。 沈惠妃没说话,这话也就骗骗自己好了,这去拉帮结派,就拉帮结派,偏生还要找些不着调的理由来糊弄她。 五公主如今才多大,还不会走路的娃娃,跟四公主玩,容嫔最近也是心大了。 康嫔那人宫中广结善缘,八面玲珑的,容嫔还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动手了?”沈惠妃问的直白。 容嫔吓了一跳,忙否认,“娘娘,嫔妾那里敢。”她是疯了吗? 这郑芳仪虽然失宠了,可位份比她高,又有皇子傍身,她是糊涂了,才对着郑芳仪下手。 沈惠妃也不深问,“没有最好。”容嫔尾附于她,这要是牵连到了容嫔,她也会有麻烦。 毕竟这宫里,谁不知道容嫔是她的人。 容嫔面色难看起来,但却笃定道:“娘娘,真不是嫔妾。”她真没干这事。 只不过,没多时,那边的人就来传话,说是陛下跟皇后请沈惠妃跟容嫔去一趟积翠殿。 沈惠妃站起来,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嫔。 她真是百口莫辩,她真没有做,“娘娘,信我,我怎么没做。”一时间也顾不得称呼问题,她真没干这事。 姜晗那边也被人叫了过去。 到的时候,还有康嫔、宁美人跟何美人。 皇后见人都来了,直接了当,“容嫔,你宫中洒扫宫女翠喜指认你拿钱贿赂五皇子奶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镯子。” 说着叫人将托盘端到容嫔眼前,托盘中放着一支绞丝双凤镯。 这镯子是沈惠妃给的。 容嫔面色苍白,“禀陛下,娘娘,臣妾冤枉啊,这翠喜是谁,臣妾都不认识,怎么就成了臣妾叫她做的。” 天大的冤枉,她这还是第一回知道翠喜这个名字。 皇后声音一扬,“你不认识?这镯子可是你的?”证据摆在这里,这镯子可是她的。 “是臣妾的没错,可臣妾真没有做过这事,臣妾自己也有孩子,怎么会去害了五皇子,而且臣妾跟郑芳仪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娘娘尽可以派人去臣妾的殿中查,臣妾没做过这等丧良心的事。” 该死!那个贱人害她! 皇后视线转向宗钦,见他已经高高在上的坐着,沉默不语。 她心沉到底。 第三十七章 “皇后娘,臣妾愿接受调查,以证清白。”容嫔发了狠,她绝不能卷入五皇子的事中。 她没做过,凭什么叫她认,就凭一个镯子,她最后跪在地上,“陛下,娘娘,臣妾怀疑有人偷了臣妾的镯子,栽赃嫁祸给臣妾,为得就是混淆视听,望陛下、娘娘查清真相,不要让真的坏人逍遥法外。” 容嫔说得一脸正气,皇后沉声道:“既然如此,就叫内侍省的人走一趟。”她不敢叫自己的人去,索性直接安排了宗钦的人去。 容嫔说了,又看向康嫔,“你宫里的莲心跟昨夜吊死的宫女碧珠是同族姐妹,她的身上找出一封信,说是你用她家里的妹妹逼迫她,谋害五皇子。” 康嫔直接跪在地上,“陛下,娘娘,臣妾恳求您们严查,臣妾在宫里一向与人为善,绝对干不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她了解宗钦,此刻她说什么也没有用,让陛下的人去查,只有陛下自己的人查出来的东西,陛下才会信。 姜晗站在一边,什么也没干,无端卷入这种事,心叹宫里的水真深。 沈惠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她根本不怕,这些事,她没做,身正不怕影子斜。 皇后的视线又转向姜晗跟沈惠妃,“姜婉仪,你宫中的清兰,之前去内侍省做了什么?” 出事前几天,姜氏宫中的人去过一趟内侍省,那天刚好翠喜跟康嫔宫里的莲心也去过,几人还打过照面。 姜晗声音清冷,想了想,只能当着皇后的面说了,“臣妾那天,叫了清兰去打听臣妾哥哥的事。” 皇后神色不变,只视线多停留了两眼,又问沈惠妃,“你宫里的珍珠,去内侍省做了什么?” 非是皇后不想直接将这两个人的宫女送去内侍省里问话,只看宗钦近来的态度也知道,新欢旧爱在怀,他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陈才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沈惠妃瞧了眼身后的珍珠,叫她出来,“皇后问你去做了什么,你说你那天去做了什么?” 珍珠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娘娘恕罪,那天惠妃娘娘叫我送一个镯子给翠喜。”说着就哭了起来,然后砰砰的磕头。 殿中的视线都转向沈惠妃,皇后厉声道:“惠妃!她说的你可认?” 皇后看着沈惠妃,只见她后退两步,转身,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 “惠妃,你做什么?”皇后惊的喊出了声。 沈惠妃眼神跟刀一样,凝视着珍珠,回着皇后的话,“臣妾这不是被人冤枉了,气不顺,给她两脚。”话落又将爬回来的珍珠给再揣了一脚。 姜晗:“.....” 果然,皇上的宠妃就是不一样,当着他本人的面可以直接殴打人。 宗钦视线一扫,有几分生气,“沈氏!”如此行事,不分场合。 沈惠妃听见宗钦的话,直接哭了出来,“陛下,臣妾被人冤枉,您要给臣妾做主。”说着就直接几个大步,扑进了宗钦的怀里。 大约是宗钦以前抱习惯了,直接接住了沈惠妃。 姜晗低着头,今日这里真是好戏连台。 皇后见宗钦这自然的模样,下意识的动作,心里烦得要死,陛下自己立身不正,她要怎么查。 沈惠妃有嫌疑,可这一哭一闹,陛下自己就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宗钦见沈惠妃哭得梨花带雨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又见姜晗沉默的站在一旁,“涉事的人,都送去内侍省。” 珍珠脸色一僵站起来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杨彦一拦,撞得杨彦后退几步。 剩下的两个美人,宁美人是生了五公主的,宗钦网开一面,没叫她入内侍省去问话,直接在偏殿问,何美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跟着清兰、珍珠她们一起带着去了内侍省。 姜晗:“皇上,娘娘,清兰那日只是为了臣妾的私事,可否就在偏殿问话?”清兰那日确实去打听的是姜晖的事。 宗钦瞄了一眼,不知怎么想的,“嗯。”了一声。 算是同意。 姜晗很意外,猛的抬头看向宗钦,又一下收回视线。 “谢皇上恩典。”姜晗行礼谢恩。 皇后诧异之下,又觉得正常。 姜氏是陛下的新欢,只要新欢还喜欢,那陛下就不会怎么落新欢的面子。 陛下是个喜欢就捧在手里的人,不喜欢就扔在一边的人。 清兰满眼感激的看向姜晗,她都做好了准备,等到了内侍省,无论怎么用刑,她绝不承认她没有做过的事。 不用去受刑,清兰自然是感激的。 姜晗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清兰回应,只能看着她跟着杨彦一起去了偏殿。 杨彦心里倒是腹诽了一句,这姜婉仪还真是心软。 这样的事,叫那清兰走一趟,也没有什么,还能自证清白,这如今不去,宫里的人,惯是喜欢捕风捉影的,这一时心善,可害得是自己的名声。 沈惠妃在宗钦的怀里,哭了一会,如今抽抽噎噎的,陛下对姜氏倒是有几分宽容。 看来皇后跟姜氏,关系绝不能更近一步。 珍珠那里,她也不怕查出什么来,一个背主的奴才,她可没有心思给她求情。 皇后坐在椅子上,累得腰酸背痛的,宗钦人倒是回了紫宸殿,可她还得在这积翠殿里守着。 姜晗跟沈惠妃对坐,俩人都是端着茶碗不说话。 康嫔跟容嫔也坐下来了,只是气氛尴尬。 容嫔怀疑是康嫔,不然怎么她说了不久,这五皇子就出了事来。 康嫔倒是怀疑沈惠妃,这沈惠有四皇子,郑芳仪是陛下之前的宠妃,这沈惠妃之前还同郑芳仪打过架,俩人有仇,这沈惠妃是有下手的动机的。 至于姜晗,康嫔倒是觉得她不会这么大胆,入宫才几天,就敢做这样的事,看起来她也不是这么狂妄的人。 皇后坐在上面,心累,这几人无论哪一个做的,她都要琢磨着宗钦的态度,若是沈惠妃,那自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容嫔跟康嫔中的一个,她也是要考虑的,容嫔是沈惠妃的人,又生有公主,这要是她,处理的时候,还得注意分寸。 康嫔有大皇子,陛下也多次夸赞有长兄风范,也是要考虑的。 姜氏,她是陛下新欢,又有姜晖这样一个哥哥在身后,陛下至少目前是不希望姜氏有什么意外的。 这样一想,皇后真觉得自己这个后位坐得如坐针毡,胆战心惊的。 多少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儿子,这个后位也坐不安宁。 大景朝开国不过八十年,可四任皇帝里,已经有三个有过废后的想法,还有一个成功的。 先帝也是差一点就成功里,只是第三任继后死得及时,不然就是废后了。 陛下跟先帝的性子,至少是有共通之处的。 第三十八章 姜晗在这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日光西斜,内侍省那边,用了重刑才撬开珍珠的嘴。 珍珠原来是沈惠妃的人,可是自从在沈惠妃怀孕后,想要自荐枕席被沈惠妃一口否决之后,心里便生了怨气。 觉得沈惠妃宁愿叫宗钦回紫宸殿也不愿意,用宫女去巩固自己的宠爱,只觉得沈惠妃是嫌弃她身份卑贱,不愿意提拔她。 又听了何美人的撺掇,想着既然沈惠妃不愿意给她一条通天路,那她也就拉着沈惠妃一起死好了。 珍珠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去填她哥哥的坑,而在后宫里,获得钱最快的方式,便是成为宗钦的女人,只要得宠,宗钦本人就非常的大方,要什么给什么。 皇后看完证词,合上眼,按着太阳穴,“惠妃你自己瞧瞧吧。” 不能说珍珠想要成为嫔妃的愿望是错的,在这宫里,人人都是想要过得更好,可这个更好人人的定义都是不不一样的。 珍珠想要往上走,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成为皇帝的女人。 除了这个,其他的路,她已经是沈惠妃的大宫女,往上若是要当姑姑那也是要三十岁以后,可那个时候,沈惠妃身边的姑姑都才四十来岁,正值精明能干的时候。 这珍珠往这里走的路,算是堵死了。 “既然查清楚了,我就先回去了。”沈惠妃站起来,将证词又双手奉还,几人是栽赃嫁祸,那就不是她的错,既然不是她的错,那她自然不用在这里。 皇后:“惠妃,珍珠到底是你的宫女,这以后,你自己宫中的人,还是多加管教,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沈惠妃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皇后还是之前那个态度,沈惠妃只要手不伸到不该来的地方,那一切好说。 只是沈惠妃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沈惠妃福身一礼,“是,皇后娘娘。”犯在皇后的手里,她不想徒生事端,那就得任她说。 皇后看沈惠妃这样的态度,头越发的疼,她只能忍,只能等。 视线又悄然的转向姜晗,“姜婉仪,既然没有你的事,带着你的宫女回去吧。” 剩下的康嫔跟容嫔,或多或少的有些联系。 姜晗起身告辞,“是,皇后娘娘,臣妾就先回去了。” 姜晗带着清兰跟清菊两人回了宝慈殿,方姑姑悬着的心才放下。 知道这一次,就是闹了个乌龙,还是没忍住拍了清兰的手背两下,“你啊!” 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这就是无妄之灾,可这若不是娘娘心善,没叫她去内侍省,不然她即便是没关系,也要脱一层皮。 内侍省的刑堂是什么好地方,去过里面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完好的回来的人。 宫中是不允许私刑,可内侍省的刑堂,那是专门给她们这些犯错的人准备的。 清兰红着眼睛,“我也没想到,就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就牵连到了一起。”她们这些宫女,有时候见着了,是要说一两句话的。 就当是问个好。 哪知道,那天珍珠跟那个翠喜是去干坏事的,人喊住了她,她总得回一句。 姜晗:“没事,你这是无妄之灾,以后注意点就是。”这个事,谁也没有想到。 方姑姑:“娘娘说的是,以后咱们宝慈殿的人都注意着点,别没事瞎打堆,少跟别的殿里的人聚在一起说长道短的。” 得亏了娘娘心软,不然清兰可就惨了。 第二天,皇后娘娘就召集了嫔妃,就此次五皇子被害事件,定了罪。 何美人已经灌了药,昨天夜里就去了,珍珠则是在内侍省的刑堂里吊着一口气,估摸着也是这两天的事。 何美人是主谋,她联络的珍珠,偷拿的沈惠妃的镯子,又找了以前在宫里一起当差的人,就五皇子身边服侍吊死的那个宫女赤霞。 赤霞以前跟何美人是一起进宫的宫女,后来何美人因为长的好看,被宗钦瞧上,做了才人,又后来因为跟康嫔走得近,成了美人。 碧珠跟赤霞同谋,是因为碧珠以前求着在康嫔身边做事的同族姐妹莲心,求她给她换个地方,她在五皇子这里,老师被人按配守夜,整日整日的睡不好。 可莲心却说,她在这里给康嫔娘娘做眼线液好,等到然后时机成熟了,自然会给她换个地方。 等啊等,一天一天的过去,碧珠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也越来越消瘦,白日里休息屋里也有人,时不时的回来,发出动静,她睡不好。 求了莲心好几回,可都没有结果。 最后听了赤霞的话,以为五皇子病了,她们就能被罚去做其他的,总比在五皇子这里,一天到晚睁不开眼好。 本来只是想要五皇子生个小恙,可是没有想到五皇子高烧惊厥,这一下碧珠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后来直接跟赤霞两个人商量,还不如自己吊死,来得痛快。 赤霞死了,何美人以为死无对证,便安心的什么也不说,可是内侍省的刑堂,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熬住的。 进了刑堂,看着那四面墙的刑具,何美人就怕了,没有怎么用刑,就交代了。 要说何美人跟郑芳仪有仇也不见得,只是当初郑芳仪有宠,谁也瞧不上眼,何美人多次去投靠,想要求个庇佑,郑芳仪没有同意。 她过了一段时间被冷嘲热讽的日子,后来又因为王充仪那件事,被宗钦直接给冷落了,时间久了,看郑芳仪没了宠爱,可还有个儿子,心里不平衡了,就生了心思。 皇后在众嫔妃之间睃巡了一圈,厉声道:“何氏的下场,你们应当谨记,宫中谋害皇嗣,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如今何氏的父兄皆要收到惩罚,你们日后若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想想何氏的下场。” 宫中这样的事,是避免不了的,皇后心累,宗钦还年轻,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会越来越多,这孩子也会越来越多。 先帝十五个儿子,因为夺嫡之争,如今只剩下三个。 皇后时常用先帝时期的后宫来提醒自己,她这个后位坐得如履薄冰,可到这一步,她一寸也退不得。 众嫔妃称是。 皇后又道:“惠妃御下不严,本宫同陛下商议,惠妃禁足一个月。”沈惠妃的惩罚,是宗钦自己开的口。 第三十九章 那一刻皇后自己都意外。 沈惠妃不满,放下茶碗就要开怼。 皇后将手边的茶碗一推,一盏上好的青花茶盏就在青砖地板上碎成了几瓣。 “惠妃若是不服,自去紫宸殿找陛下理论。”皇后声音带着些疲惫,她本身身体就不好,又在吃药调养,上个月都已经到了免除请安来调养身体的地步。 昨个一天,不知道浪费她养了多久的身体。 沈惠妃是敢怼皇后,可在皇后搬出宗钦之后,偃旗息鼓,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只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炙热明亮。 陛下他.... 沈惠妃脑子里转过很多,她只担心宗钦对她有了意见。 皇后见她坐下也不管她服还是不服,只将视线转到康嫔跟容嫔俩人身上,“你们俩,陛下的意思,禁足半年,罚俸半年。” 昨夜陛下看着证词的时候,嗤笑了一声,又强调了一遍,叫她管好后宫。 皇后端坐,可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有了涔涔汗意。 容嫔个康嫔自然是领了罚,她们跟沈惠妃不一样,沈惠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即便是珍珠是这件事中第二大的谋害者,可只要宗钦愿意,她可以什么惩罚都没有。 一个月的禁足,不过是罚给皇后看的。 姜晗跟宁美人,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她们都保持沉默。 任淑妃看了一眼,又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高冷人设,谁也不搭理。 殿中一时陷入沉默,皇后过了一会,又道:“本宫希望你们日后,严加管教自己殿里的人,若是再出现,本宫绝不轻饶。” 五皇子这是废了。 皇后又想起宫中仅剩的三个皇子,康嫔的皇长子,封美人的三皇子,跟沈惠妃的四皇子。 垂眸掩下眼中的复杂,这真的是真相吗? 不过是陛下想要她知道的真相罢了。 皇后知道,自己不能当个聪明人,太聪明,陛下不会放心。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后,那她就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夫妻相敬如宾,年少一路走来,皇后哪里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难做。 皇后散了请安后,留了姜晗跟任淑妃。 姜晗在花厅等着,皇后先见的任淑妃。 “本宫这段时间,精力有限,宫里的事情,你还是多帮本宫分担一点。”皇后这话说的疲惫,她身体是真不好。 任淑妃却推了,“娘娘,臣妾这段日子,犯了老毛病,腰疼得有时候都起不来床,还盼皇后娘娘,另外找个人,臣妾是真不行。”说着又叫自己的宫女,给了皇后看了太医开的药方子。 上面有病症,也有用药,到太医院,还有留档。 皇后长叹一口气,心知任淑妃这是不愿意了,“即是如此,你好好养着,本宫这里还有一些药材,等会叫了绯玉给你送去。” 不想管,那就不管。 “谢娘娘体谅。”任淑妃站起来福身行礼,她是真的不能再管下去了。 皇后娘娘对自己手里的宫权,从来都是看得很重的,她好几回被皇后娘娘拉着分担,若是再瞧不出一点什么来,她真的是在后宫混了。 沈惠妃千方百计要谋划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到她手里。 任淑妃不得不想多一点。 皇后跟任淑妃聊了两句就叫她回去了。 绯玉等人走了,脸上有点异样,“任淑妃这是明显就是装病!”以前怎么没有听过她有这腰痛的老毛病。 皇后喝了半盏参茶,提提神,“好了,去叫姜婉仪过来。” 至于是老毛病还是新毛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任淑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绯玉也不再多话,去花厅请了姜晗到后殿去。 姜晗不知道皇后要做什么,她规矩的请安后,坐在一边。 皇后笑着:“本宫找你来,还是为着家里那个可怜的妹妹,本宫也知道,最近京城里有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本宫跟你保证,不会是假的那个。” 祖母喜欢她,那就养在身边,就当是家里孝敬了。 可其他的,不可能,原先的那个未婚夫,若是她愿意,那家里照着添笔嫁妆将她嫁过去就是。 若是不愿,要抢了宛儿的东西,那她肯定是站在她娘这一边的。 宛儿是她娘生的,她嫁给陛下那年,宛儿也不到两岁,她跟那个假的也没有多是感情,可真的是她同母的妹妹,这血缘关系做不得假。 以前享受了宛儿的待遇,如今还要霸占宛儿的人生,那是不可能的。 姜晗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上一回也说了,这家里哥哥的亲事,臣妾是不插手的,也不知道臣妾的娘是怎么个章程。” 她不可能去管姜晖的婚事的,她是妹妹,管哥哥的婚事,不管名声的事,就是万一姜晖跟人合不来,过不到一起去,她难道要负责吗? 可她拿什么负责。 她自己都不愿意被人摆弄,难不成姜晖愿意被她这个妹妹摆弄自己的人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姜晗觉得姜晖的婚姻,怎么也轮不上她去插嘴。 若是未来的嫂子,真的有什么事,她能说,可做决定的,一定得是姜晖他自己。 她从来不想去摆弄谁的人生,就说皇后的妹妹,那个真千金,她那般坚韧,从泥地里爬出来,靠自己活着的人,真的愿意被家里的人,以为她好,嫁给姜晖。 姜晗不想多想,可是皇后多次提及,便是她再傻再迟钝,也知道皇后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她只想安静的偏居一隅,不想惹祸上身。 皇后看姜晗还是这个态度,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你可是觉得本宫的妹妹配不上你哥哥?还是觉得本宫骗了你,本宫的妹妹是个不洁之人?” 天地良心,姜晗真没有这么想过,贞洁这个东西,对姜晗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若是重要的话,她跟宗钦睡的时候,就该自己上吊死了。 至于配不配的,又不是配钥匙开锁,一定要匹配才行。 姜晗:“皇后娘娘,臣妾没有这个意思,您妹妹自力更生,臣妾是佩服的,可臣妾并非是哥哥本人,臣妾是真不知道,哥哥他喜欢什么样的人,臣妾不想担这个责任。” 她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若是皇后还要一意孤行的话,姜晗真的觉得,她可能会去找宗钦。 姜晖是宗钦的心腹,若是跟皇后一家联系在一起,宗钦心里要怎么想。 第四十章 这样明白的拒绝,皇后也不能继续说下去。 叫了绯玉送了姜晗出去。 皇后半靠在榻上的引枕上,琢磨着姜晗的话。 她不想担这个责任。 可要是姜氏都不开口,陛下那边,又怎么可能松口。 陛下那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她直接赐婚的。 本想着从姜氏这里入手,没想到她年纪小,可人心思不浅,愣是不答应。 绯玉回来后,见皇后还是刚才那个样子,劝道:“娘娘,姜婉仪不乐意,可她娘跟永定伯府不一定不愿意,咱们还是请了夫人去说?” 皇后叹气,她略微换了个姿势,靠着引枕,“府中那边去了,也没能定下,这才留她说话。”她娘写的信,叫人带了进来,说是永定伯府现在,没有考虑姜晖的婚事,一切等他回京了再说。 这回京,谁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又或者是后年的,这女子的青春哪里能这般耽误。 宛儿已经够可怜了,难不成还要她在家里守个几年,就为着等那姜晖,就算是要等,也得有个名份才能等下去。 --- 姜晗也烦这个事,觉得姜晖的婚事看起来是个香饽饽,其实到处都是陷阱。 皇后出生承恩侯府,虽然只有一代,可皇后的爹在之前是首辅,退下去后,宗钦安排了她爹的政敌,沈惠妃的父亲上台。 刚刚一想这事,姜晗只觉得麻烦。 皇后跟沈惠妃注定是不平衡的。 沈惠妃有宠、有子,皇后有后宫之权跟天下闻名的贤德之名。 皇后贤德,三岁稚子都知道。 姜晗脑中嗡嗡的,她不想去皇后跟沈惠妃的较量之中,当炮灰。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脑子,能左右逢源,乃至于全身而退。 她只想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过自己安静的日子。 清竹换了一盏上庐山云雾茶,泡好端来,“娘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回来到快近午时,娘娘一口水都没喝过,坐在书房里发呆。 姜晗缓过神来,“好。” 白瓷茶盏中的茶叶舒展,茶汤清亮,姜晗喝了两口,又放下,问:“今日午膳吃什么?” 看这个日头,怕是要临近午时了。 清竹回道:“三脆羹、蒸鱼、炙羊肉、素炒的青菜有几样,主食蒸了娘娘爱吃的米饭。” 三脆羹,是嫩笋、枸杞叶跟蕈菇一起做的,姜晗之前也吃过,味道还行,说不上惊艳,但是也不难吃。 只是午膳一过,姜晗的午休还没有开始,就迎来了宗钦。 姜晗见宗钱钦脸色还算是平和,没有昨日那般阴沉,倒也自然一点。 宗钦随意的躺在榻上,撑着手,“过来给朕按按。” 姜晗上前,坐在清兰端来的圆凳上,轻轻给宗钦按着太阳穴。 宗钦:“朕听说你哥哥姜晖的婚事要定下了,是哪家的姑娘?” 姜晗忙否认道:“回皇上,臣妾不知道。”宗钦绝对是知道了皇后说的话。 “是吗?”宗钦的语气拖了一两刻,有些漫不经心,可姜晗一点都不敢不当回事。 “皇上,臣妾是妹妹,这哥哥的婚事自然是由臣妾的爹娘做主,轮不到臣妾这个做妹妹的人插手。”姜晖的婚事自然是爹娘跟姜晖自己决定。 她才不要多管。 宗钦睁开眼,注视着姜晗的脸,“朕听说,你们家准备跟皇后家相看。” “臣妾不知。”姜晗道,“臣妾在宫里,不知道府里的事。” 她进宫以后,就见过一回祖母,之后再也没有音信,她到了宫里才发现,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 若是宗钦不愿意,这里的什么消息都传不到宫外去。 宗钦手一伸,逮住姜晗的手,扯过坐在榻上,他自己也坐了起来,“皇后不是跟你说了。” 姜氏也是个装傻充愣的。 姜晗仰头,微微侧过一点身子,试图在两人之间留出一点空间,“皇上,皇后娘娘是跟臣妾提及了这事,可臣妾真不知道,也不知府里爹娘祖母他们是否应下。” 姜晗长长的睫毛在颤抖,她一直怀疑,宗钦这样的皇帝一定会在宫里安插眼线,也多亏了她上辈子,看过几部宫斗剧。 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逾矩的地方。 宗钦深吸一口,清香入怀,他今日过来本不是为了这事,只是刚刚来之前,听底下的人说起,任淑妃病了,姜婉仪行色匆匆。 姜晗又回到了宗钦的怀里,她一刻也不敢乱动,她有时候怀疑,宗钦这幅浪子的样子,也是做来给她看的。 宗钦见她瓷白的脸上微微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低下头去,温热的鼻息洒在姜晗的脸上,姜晗的睫毛颤动的越发的厉害。 无意之间,宗钦感觉到了姜晗的不自在,他故意将姜晗往怀里箍紧,“朕喜欢乖女孩,你要乖一点知道了吗。” 姜晗心里一紧,宗钦这是在警告她,天地良心,她可什么也没有干。 --- 夜里一轮孤月升起,月光银白。 姜晗跟宗钦对坐,下棋。 她也不知道宗钦怎么想的,大晚上的,在这里下棋,还下的是五子棋。 因为她棋艺太烂了,宗钦不愿意下围棋。 可这五子棋有什么好下的,她不是依旧是盘盘皆输。 “皇上?”姜晗轻轻唤了一声,抬头看向宗钦,她不想玩了,这每把都输,很没有意思的。 宗钦再赢一局,笑着道:“输多了,不想玩了?”看她那神色,一点都不开心。 姜晗点头,“皇上,臣妾不是你的对手,要不还是别下棋了。”赶紧回紫宸殿去得了,别在这里折磨她了。 宗钦意有所指,“你这棋艺不行,执棋姿势再是好看,那也是满盘皆输。”姜氏太年轻了,有颜色,性格还是两面的,若是折在皇后手里,太可惜了。 姜晗疑惑的看向宗钦,不解,“皇上有话直说。”感觉话中有话,可是她又不是宗钦,哪里能猜得准确,与其自己瞎猜,还不如她直接问宗钦的好。 宗钦盯着姜晗眼睛注视了一会,笑着道:“你之前挺好的。”若是还听不懂,那就是姜氏自己的事了。 第四十一章 福宁殿就在宝慈殿的隔壁,沈惠妃怎么不知道昨日下午,宗钦就去了姜晗那里。 她眼睛微肿,翡翠心疼,“娘娘,您今个好歹吃一点,昨个午膳都没有吃,这时间久了,身体可受不住啊。” 沈惠妃摇摇头,“我没胃口,撤了吧。”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眼神破碎,视线不停的往隔壁的宝慈殿转。 “娘娘?”翡翠唤了一声,见沈惠妃坚持,便叫人撤了下去。 “娘娘,陛下心里是有您的,您别担心。”翡翠这话说得又点心虚,以前陛下那里舍得罚娘娘,如今娘娘禁足,那姜婉仪倒是趁势而起,她总觉得皇后在里面做了什么,当然也是这样说的。 “娘娘,您得振作起来才是,陛下那边肯定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五皇子的事,实在太过了,皇后那边肯定是添油加醋的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这才罚您。” 越说翡翠越是笃定,“娘娘,您想,你这里受了罚,那宝慈殿的姜婉仪就得了宠,又被皇后留着私下说话的,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 之前就有传言说是皇后娘娘家里跟姜婉仪家里有意结亲,如今看来,这怕是真的了。 沈惠妃狐疑的看了一眼,问“真的吗?”她此刻脆弱的靠在翡翠的怀里,陛下怎么可能罚她?都是皇后使的鬼。 翡翠:“娘娘,陛下这般宠爱您,怎么可能真的罚您。”她不信陛下能这么狠心,娘娘自进宫,就是陛下手中珍宝,生了四皇子后,当天就晋封惠妃,若是不看重娘娘,怎么会如此。 沈惠妃在翡翠话里恢复了一点精神,只是她还是伤心的不思饮食。 紫宸殿里的宗钦知道后,呵了一声。 杨彦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陛下往日对沈惠妃是真的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可这一回,他也看不懂。 宗钦此生最厌恶有人威胁他。 沈氏以为绝食能让他心软,这一次,饶了她,还不知足。 杨彦低着头,不说话。 沈惠妃饿了三天,没有等到宗钦的一句话,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姜晗这几日被气压有点低的宗钦召去紫宸殿。 她坐在昭仁殿的东侧房里,窗户开了一条缝,外边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她有点茫然,宗钦这人不让她回宝慈殿,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天了。 宗钦要做什么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从她再次踏出紫宸殿那一刻起,她之前平静的生活要慢慢的消失了。 清兰说,沈惠妃最得宠时,在紫宸殿住过五日。 郑芳仪最得宠时,也在紫宸殿住过五日。 清兰还说,王充仪最得宠时,也在紫宸殿住过五日。 她们住的都是姜晗现在所在的昭仁殿。 宗钦专门用来侍寝宠幸妃嫔妃的地方。 一缕凉风偶尔飘道窗边,姜晗呆坐在这里,前路的茫然、无措,本就不知道的未来,如今更加是在迷雾之中。 姜晗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清菊捧着一匣子的珍珠进来,“娘娘,陛下刚刚叫杨内侍送来的。” 姜晗瞧了一眼,拇指大小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光泽明亮。 “娘娘,这些珍珠都是难得的珍品,可要送到内侍省去,制了首饰头面?”清菊问,这些珍珠若是放在库房里,也是暴殄天物,这样好的东西就不该藏起来,而应该物尽其用。 宗钦还说很大方的,这一匣子珍珠,怎么也有个三百来颗。 “你看着安排吧。”清菊对于头面这些比她熟悉,经验也更丰富。 清菊笑着回道:“奴婢去画了草图来,到时候娘娘自己选。”她学得就是这些,跟着姑姑好几年,没说学会姑姑的看家本领,可这还是有几分的。 文德殿 宗钦放下手里的折子,端过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杨彦!”宗钦喊了一声。 杨彦弯着腰立刻进殿里来,“陛下。” “姜氏那里如何?”宗钦早上上朝的时候,姜晗还没有起床,昨夜胡闹到后半夜,天边已经是鱼肚白,他懒得折腾,本想叫人将姜晗送去另一间屋,又见她昏昏欲睡,眼睛都睁不开,一时心软,直接睡做一团。 没曾想他也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杨彦叫了才睁眼。 挪开四仰八叉,搭在他身上的姜晗,也没有吵醒她,也就随她去了。 “回陛下,姜婉仪刚刚醒了不久,吃过早膳后,在东侧间里看书。”杨彦回道,陛下没有发话,姜婉仪是不能离开紫宸殿的。 “东西送过去了?”宗钦想着,她若是收到这么多的珍珠,不知是何反应。 时下流行珍珠的首饰,尤其是那珍珠冠,他将内侍省里一半的大颗的珍珠都送了过去,就是想着叫她做一定珍珠冠,到时戴在她头上,想必是极衬她的。 杨彦回道:“奴才听着动静,知道姜婉仪醒了,就送了过去。”只是是送到了清菊的手里,那时姜婉仪刚刚起床,这梳妆还未完成,也是他动作太快了。 宗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碗,“等会叫姜氏过来侍膳。” 姜晗这女人,两幅面孔,看着文静内敛,是一株高不可攀的雪山冰莲,可在榻上,又脾气暴躁,他侧过脸,看看自己的后肩,他那背上,新旧交错的红痕,不知有多少。 本想叫她剪了指甲,夜里把玩时,纤纤玉手陪着淡粉的长甲,越发的纤长可爱。 “皇后的身体如何了?”宗钦又问。 杨彦反应了一下,陛下问题跳跃太大,“回陛下,皇后娘娘那边请了陈院使过去,说是身体有恙,需要静养。” 皇后娘娘的身体,自生了三公主后,一直不太好,又加上这一年多的时间,皇后娘娘又在吃坐胎药。 这身体越发的差了起来。 “淑妃腰伤还没有好?”宗钦问。 杨彦回道:“没有,淑妃娘娘的宫女今早又请了太医过去,说是淑妃娘娘的腰上因为下雨,又加重了。” 淑妃以前是将门娘子,在边关长大,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红缨枪,这练武哪有不受伤的,这淑妃的腰伤就是这样留下来的。 宗钦问完以后,就叫杨彦去叫姜晗过来。 第四十二章 姜晗得宗钦召见,只好放了手里的书,跟着一起去了文德殿。 宗钦的御书房。 用来批改折子的主要地方。 “来了,过来坐下说话。”宗钦头也没抬,听见这边有轻微响动,猜到是姜晗过来。 姜晗请安:“皇上圣安。”宗钦换下龙袍,一身玄色银色暗纹到常服,头上的玉冠边还簪着一支粉白色的芍药。 原来宗钦也逃脱不了现在的审美。 那这样也可以遇见等几年,宗钦的年纪上去了,也必定是要跟大家统一,腆着个将军肚。 一想到这里,姜晗就瞬间没了刚才那欣赏的眼神。 果然,只有在花期的时候,才是最好的。 宗钦低着头,没有看见姜晗眼里的变化,他专注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一副即将写完的字。 “你哥哥说你字写得不错,来写两个字给朕瞧瞧。”宗钦停下最后一笔,对着姜晗道。 姜晗上前两步,站在刚才的宗钦的位置,拿起笔架上的紫毫,蘸上墨汁,潇洒肆意几笔,隽逸灵秀的几个字就出来了。 宗钦站在一边,看着,“你这字写的自由,跟你一点也不像。”实在是她太过内敛,这才像似他之前见过那放浪形骸的姜十九娘子。 “皇上,宫中规矩,臣妾实在不敢违背。”喜欢你的时候,什么时候好的,等到以后,那就是一笔又一笔的账。 不过她也要试探一下,不然这宗钦推她到我这风口浪尖的,她要是还那样,只怕后边的事也是无穷的麻烦。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本性。 宗钦意外,盯着姜晗看了两秒,不过眼里倒是有点惊喜。 “你乖一点,朕哪里舍得叫你受人欺负。”宗钦觉得要是她能乖乖的,那他还是能多去看看他的。 姜晗放下笔,侧过身,仰头,眨眨眼,“皇上,什么是乖?”这种定义太主观了,她觉得宗钦说的太容易,反而要求更多。 宗钦抬起她的下颌,浅浅的印上去,鼻尖气息相交,“现在就很乖。”说出来有什么意思,还是要自己去猜才是。 紫宸殿里,姜晗又住了两天,凑齐了九天,再住下去,她怕自己出去就遇到危险。 幸好皇后的请安又开始了。 坤宁殿里,换了新的紫檀木玫瑰椅。 姜晗坐在原来的位置,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些四面八方来的眼神。 沈惠妃、康嫔、容嫔都在禁足,姜晗跟对面的任淑妃视线相撞,又悄悄移开。 皇后对姜晗这几日的受宠有了新的认识,她越发的想要凑成她家跟姜晖的婚事。 姜晖日后的前程,必定是陛下的肱骨之臣,这样的人若是放弃,实在可惜。 周顺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装鹌鹑,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皇后问道:“淑妃你的腰伤如何了?”淑妃说是伤了腰,可是看着又不太像。 任淑妃回道:“还是老样子,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她这腰是旧伤,小时候跟着哥哥一起练武的时候留下的,一到天气变化的时候就疼。 尤其是雨天跟雪天。 只是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皇后关切的眼神在任淑妃的身上扫了一眼,“本宫记得太医院的明太医擅长这个,叫他过去给你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任淑妃道谢,明太医跟皇后的关系亲近,是皇后的人。这叫他过来,什么心思,任淑妃是知道的。 如今皇上那边,是越来越多的想法了。 沈惠妃这一回受罚,她可不认为是受珍珠牵连,沈惠妃聪慧,哪里会被人耍,只不过是将计就计。 宫中的水,随着皇子越来越多,反而是越来越深了。 皇后对任淑妃这样客气的态度习惯了,任淑妃是拉不拢的,只是她也不会看着任淑妃去其他的地方。 皇后又说了不少其它的话,只是没有留下姜晗单独说话。 周顺仪留在坤宁殿的时候,心里很不情愿。 “皇后娘娘。”周顺仪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又不得不留在这里,谁都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还是皇后的同族妹妹。 是皇后跟家里要求她入得宫,她如今也在宫里了。 “这里有个方子,你拿回去吃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时间生个皇子,我也好帮你往上走一走,日后也有个好结果。”皇后的话说的温柔,可却是不容周顺仪拒绝的姿态。 周顺仪是真的听话,可她入宫五年了,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周顺仪温顺的接过皇后递来的药方子,这不是第一回了,她是皇后的试药人。 皇后给的房方子都是坐胎药,都是她从民间搜寻来的各种各样的有效坐胎神药。 皇后见她脸色无异,又道:“姜婉仪爱去后苑玩耍,那里离你也近,你也别天天窝在殿里,也出去多走动一下。” 她那里离得近,跟姜氏年纪也相仿,这样的机会要把握住才是。 周顺仪点头,“是,臣妾记住了。”她不过是皇后的工具,她能拒绝吗? 不能的,皇后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去。 皇后又道:“你脾气温顺,姜氏的脾气也温和,你们俩个人,年纪又差不了几岁,在一起也有话说,而且她也喜欢读书,你们在一起也有话说。”她都说得这般直白了,若是她还不能懂,那真的就是故意的了。 周顺仪乖顺道:“臣妾知道,一定跟姜婉仪好好相处。”皇后想要她的妹妹嫁给姜婉仪的哥哥,只是感觉这个不是很顺利。 她想起皇后的妹妹,又叹息自己的境遇,她如今,在这宫里,怕是一辈子也难见到自己的亲姐姐了,她早早就被那个老头,给嫁到了外地去。 --- 姜晗在后苑里去的时候,遇见周顺仪的次数有点多,刚开始也就是隔着一定的距离点点头,后来能说两句话。 清兰担心的不行,“娘娘,这周顺仪可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跟皇后关系可亲近了。”娘娘本就烦皇后说的姜大将军的事,若是跟周顺仪走的太近,说不定又会起波澜。 姜晗能看出来周顺仪的克制,她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是也不说话,也不打扰她,就是那么出现一下,她猜,这是皇后给的她的任务。 “好清兰,我知道的,就见面点个头,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那里就走得近了。”她没想过,要交朋友。 在后宫里面,大家都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的时候,要交朋友实在是太难了。 姜晗不做这样的美梦。 只是她想,这个时候冯知筠在做什么,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朋友,有新的朋友也不错,这样有人可以陪她,她的生活也更加的好。 清兰一脸正色,“娘娘,我们是知道你脾气好,可那些人不知道啊,这误会了,传出去,那就是娘娘跟周顺仪是闺中密友了。”宫里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太多,她之前不就是跟那几个人说了两句话,不就被怀疑了。 “我保证,下回不说了。”姜晗举手保证,她下次还是不说了吧,这样下去,清兰几个人又要开始胆战心惊了。 沈惠妃知道姜晗在紫宸殿里住了九天之后,一直是神色郁郁的。 翡翠看了都着急,“娘娘,您放心,陛下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姜婉仪不过是趁着你...等到下一个月就好了。”陛下这般看重娘娘,那里是会轻易被姜婉仪给勾走的人。 沈惠妃无精打采的,她那里是担心姜氏勾走宗钦的魂,她担心的是宗钦自己对姜晗懂了心思。 她入宫的时候,也知道宗钦有两个宠妃,都是视若珍宝的,可后来呢? 她担心自己。 物伤其类。 她怕的是自己,也要赴郑芳仪的前尘。 “翡翠,我心里难受。”沈惠妃搂着翡翠,呜呜呜的哭着,她真的很喜欢宗钦,可是她一直都知道宗钦不能只喜欢她一个。 “陛下怎么就不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沈惠妃哭着,越说越伤心。 翡翠忙捂住沈惠妃的嘴,“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女子善妒要不得,若是叫皇后听见了,您又得挨罚。”善妒乃是大忌,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这女人都要求大度,不能妒忌。 沈惠妃眼泪安静的从眼角流淌出来,充满了绝望。 “娘娘,可别想了,这...陛下,陛下过段时间就来了。”翡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娘娘明显是担心陛下喜欢上姜氏。 也是,娘娘之前就是因为对陛下一见钟情,这才闹着要进宫服侍陛下的,这么几年,娘娘肯定是越发的在乎陛下了。 只可惜,陛下断断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的。 陛下又不是先帝。 沈惠妃伤心难过,吃饭也没了滋味,宗钦那边又收到沈惠妃思念成疾的消息。 嗤笑一声,又点了姜晗过去陪他。 姜晗人都麻了,她真不懂,宗钦最近在发什么疯。 见着宗钦,他放浪形骸的躺在榻上,叫了教坊司的人过来唱曲儿,左边美人喂酒,右边美人喂吃的,下边还有两个美人按腿。 宗钦瞟了一眼姜晗,“坐下听曲儿。”他猜,姜晗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场合。 “是。”姜晗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下,撑着头,看着廊下唱歌的女子,她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跟星星一般。 “她原来礼部周侍郎家里的女儿,周侍郎贪污受贿,她被罚入教坊司。”宗钦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看,解释道。 姜晗不想当着人的面戳人的伤疤,便唤了话题,说道:“皇上,臣妾听说西郊的行宫,修得很是精美,皇上什么时候去避暑?”她是听吴姑姑说起过,说宗钦登基后,大修了西郊下松园,扩建了好几倍,前后修建了好几年,直到去年才完工。 “想去?”宗钦问道。 难得她也有想要去的地方,他以为她准备一辈子都窝在她那个宝慈殿里呢。 姜晗眉眼弯弯,“臣妾没有见过皇家行宫,当然是感兴趣的,皇上什么时候去?能不能带上臣妾?”经过九天的长时间相处,姜晗已经能够相对自然的面对宗钦了。 现在看来,宗钦就是一个纯正的封建君主。 既然这样,她只能调整自己,让自己更加的适合这里的生活环境。 宗钦笑着:“那等到时间了,朕带上你一起。”他今年肯定是要去的,姜氏今年肯定是不会失宠的,他仙子啊说这话也是可以保证的。 “谢谢皇上。”姜晗笑得更加的开心了。 下午耳朵享受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宗钦跟姜晗,又开始今日见面的主题。 “朕背上的都是你抓的。”宗钦喘着粗气,他背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全是姜氏留下的。 突然眼睛一瞪,“知道伤害龙体是什么罪吗?” 姜晗这个时候才不怕他,哼哼唧唧的躺在一边,用手推开靠近她脸的宗钦,“皇上,你自己不也是。”她这是有仇报仇,她身上深深浅浅的青紫色,要好几天才能消。 她这不过是小小的报个小仇。 宗钦咬咬她的鼻尖,“你这是怪朕?好大的胆子!”说着用手掐掐姜晗的脸,又捏捏她,姜晗的瞌睡都被宗钦的动作赶跑了。 卷过被子,坐起来,瞪着宗钦,“皇上总是这样,又不是我的错,那个时候,谁还能顾那么多。” 气鼓鼓的小脸,眼尾的红晕还没有完全的消散,宗钦瞧着可爱,深受揽过她的肩,哄道:“朕不说了,你早点休息,朕回去了。” 宗钦已经能跟着姜晗在昭仁殿睡,但是姜晗的姿势实在不雅观,他的肚子难受,还是选择一个睡。 杨彦见着披着外衣的宗钦出来,有些差异,不过还是能够接受,毕竟陛下是这样的习惯。 不能因为他对陪过姜婉仪,就认为陛下的习惯已经改了。 宗钦走了,姜晗的困意刚刚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如今自己坐在床上,盯着帐幔,其实也看不见什么,只是她脑子里在回忆,今天好像是换了绯色的帐幔,上边绣的蝴蝶? 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碰上宗钦的旬休,要带她去玩。 第四十三章 大景朝,从皇家到百姓,从繁华的京城到荒芜的边地,都崇佛尚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这大景朝估计也不差,光是京城,就林立着几十家。 姜晗跟宗钦坐在马车里,从天波门出。 四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宗钦早上出现的,一身皂色的衣衫,袖口绲边是大段大段的艳丽的、缠绕的花枝,金色的革带上只单单的挂着个麒麟玉佩。 跟他往日的装束截然不同。 宗钦端坐在上位,手里拿着一卷书,心情颇好的慢慢细品。 姜晗靠着窗子,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见着两边林立的楼宇,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出宫了! 姜晗不想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她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即便知道只能在马车上,偷偷的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看往日里只要说一句,就能出去看到的景色,心里还是忍住升起喜悦之情。 姜晗一直扒着窗户,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以前见过太多遍,如今看见,竟有一种‘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荒谬之感。 “茶。”宗钦喊了一声,可姜晗看入迷了,没有听见。 宗钦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手边有茶递来,抬头去看,见她掀了巴掌大一角的帘子,痴痴的看着外边。 果然还是个爱玩的姑娘。 宗钦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自己放下手里的书,从边上固定的木匣中,取出水壶跟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若是他为何喜欢找姜氏,一是她实在是两幅面孔,二是她喜欢喝清茶跟清水,这很对他胃口。 自小他便不爱那点茶冲泡的茶,可那时他人言轻微,又是个孩子,说了也只说等他大了,就知道了。 二哥最善这法,每次他都被二哥说的,再试试,再试试,到后来也习惯了。 只是习惯喝这个,不是喜欢喝这个。 第一次见姜氏喝清茶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诧异。 宗钦喝完水,又将杯子放了回去,继续拿起书来看。 不到半个时辰,道路两边的房子越来越少,直到她们穿过了城门,两边的房屋被柳树、农田代替,姜晗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轻轻的放下帘子。 见宗钦还在认真的看书,姜晗索性闭着眼睛靠着窗户,假寐休息。 皇家寺院在皇城的西北方,京城西高东低,城中三条河流皆是从西北方的虞山流出,皇家寺院就是在虞山的半山腰。 皇家寺院并不以恢宏的殿宇作为建筑特色,更多的是自然的返璞归真,寺院的大殿,叫京城里的随意一家大雄宝殿来比,都要气派昂扬许多。 姜晗疑惑,微微侧过脸,“皇上,这...?”这大殿简朴,中间供着结跏趺坐的栴檀佛像,两侧供着十八罗汉。 全都是塑金身的。 极大的反差,将姜晗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宗钦眸光微微扫过姜晗,道:“太祖开国之时,曾说,皇家寺院只一家之用,并不需要那般奢华。” 太祖节俭,一身龙袍穿了十年。 姜晗:“......” 房子倒是看着挺节俭的,这一进来,就知道,这哪里节俭了,这房里面,全都是金丝楠木! 外边那一层的杉木简直就是障眼法。 姜晗欲言又止,这太祖的节俭她是一点没有瞧出来。 宗钦带着姜晗站在殿中,接过寺院的主持递过来的香,宗钦微微前倾,上了香之后。 “朕觉得你可以给你哥哥再上一炷香。”宗钦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姜晗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姜晖,金鞍五陵豪,杀人如剪草。” 宗钦话音刚落,姜晗脑海里就冒出一副画面,姜晖骑白马,持弯刀,砍头如切瓜。 鲜血飞溅,姜晗一个激灵,吓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哥哥他是不是带着弯刀去的?”姜晖有一柄弯刀,弯刀又称雁翎刀,或是腰刀,悬挂在腰间。 宗钦侧过头,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 夭寿了! 她曾经送过一把弯刀作为礼物给姜晖,那刀还是特意请了工匠去打的。 “臣妾送过一把弯刀给哥哥当作生辰礼物。”姜晗解释道。 难怪,姜晖怎么也不愿意换下他的刀,只说这刀跟他已经是人刀合一,再也不能分开。 “你的刀送得好。”其实民间也有铸刀,这样的东西,官府是不会完全的禁掉的。 姜晗头皮发麻了,她当时为什么要送那把刀给他。 姜晗不用宗钦再说,直接上了三炷香,又给东西两侧的十八罗汉们,又上了一回。 心里默默祈祷。 宗钦见她虔诚,站在门口看了几眼,笑道:“焰焰戈霜动,耿耿剑虹浮。”姜晖是个难得的将星,他不适合科考,也不适合武举。 他是个天生的将才,合该为他所用,助他成就霸业。 姜晗不解的望向宗钦,他眼眸深沉,不见底。 “你哥哥,是个天生的将星。”宗钦的心情不错,他实在爱重姜晖。 连带着他的妹妹姜氏,这般表里不一,他都忍了。 姜晗眉眼弯弯,清澈的眼里是轻易可见的欢喜。 “出来吧。”宗钦伸手,姜晗极有眼色的将手伸过去,跟着宗钦的步伐往后边的禅院走。 皇家寺院参天的古树,随处可见,树冠如盖,浓荫蔽日。 姜晗心想,这是挖了多少的树搬到这里来。 节俭跟这里是一点也不沾边的。 禅院也很‘简朴’,用的是檀木,一入门,里面的蒲团整齐的摆着两个,一前一后的。 宗钦在前面的蒲团盘腿坐下,姜晗在后边的蒲团紧跟着盘腿坐下。 宗钦不说话,姜晗也不好四处乱瞟,只假装闭着眼睛,跟着他一起静坐。 杨彦退在门外,垂首,看着地板,陛下今日的心情极好。 原因未知。 姜婉仪,看着好似真的要起势了,比之沈惠妃,陛下似乎更加的喜欢姜婉仪了。 又想起,最近,沈首辅跟陛下,有过相争,陛下主战,沈首辅主和。 沈首辅觉得偏远蛮夷之地,争来也无用,即便占了,也是荒废,还不如将这军费省下发展其他。 沈惠妃被罚,也不知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杨彦不敢妄言,只敢在自己的脑子里瞎想,只要不说出来,那就是不存在,若是说了,再是秘密,也迟早有天会被陛下知道。 姜婉仪年轻,有姿色跟姜晖,也许某一天,她必然要站在沈惠妃前头去。 琢磨了再琢磨,杨彦觉得自己还是要更加的小心伺候陛下。 陛下御极越久,心思越发深不可测。 坐了半个时辰,宗钦终于起身了,姜晗腿有点麻,想叫清菊进来扶她,宗钦一手拽起姜晗,扶着她站好。 “你往日拜佛不静坐?”京城里拜佛的女人数不胜数,家里修建佛堂的人,也不胜枚举。 姜晗摇头,手悄悄地揉着自己的腿,她从来就是拜佛的那一刻,是在蒲团上的,其余的时候,她是不会坐在蒲团上的。 “臣妾没有过。”如实告诉宗钦。 宗钦借力给姜晗,让她稍微靠着自己的手臂,缓和一下。 “你家没有佛堂?” “没有。”祖母说,求佛不如求己,姜晖偷偷消失之后,祖母跟娘才去真的拜佛。 以前她们都是去寺院游玩。 并不真的拜佛。 “你家倒是特殊。”宗钦觉得姜家倒是有些不一样,京中不建佛堂的人家,几乎没有。 姜晗蹙眉,下意识的偷偷瞄了一眼宗钦,见他神色无异,解释道:“祖母跟娘说,尽人事听天命,佛祖菩萨太忙,世间事太多,忙不过来。” 这是祖母的原话。 宗钦的视线停在姜晗的脸上,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移开。 “你祖母倒是活得通透。”佛祖菩萨若是有灵,世上怎会还有那般多的苦楚。 “好了?” 姜晗松开宗钦的手,“好多了,谢谢皇上。”宗钦今日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袖口缠绵又艳丽的花纹,实在不适合到寺院这样的地方来。 宗钦带着姜晗在寺院里漫步,看着一棵跟寺院里参天大树格格不入的海棠树树道:“那是朕种的。” 姜晗看过去,粉白色的海棠花繁茂,孤独的伫立在一群大树之间。 “皇上小时候种的?”姜晗问。 世人皆知,宗钦年幼,身体不好,曾在皇家寺院住过好几年,直到身体好全,才重新回到皇宫。 “是。”那个时候,他从山脚下的百姓那里买来的,一株小小的树,如今这般高大了。 姜晗伸手去碰低矮的枝桠,掰了一枝,“送您了,皇上。” 宗钦失笑,“这本是朕的,你这借花献佛,实在太讨巧了。” “皇上,你不喜欢?”姜晗问。 她隐约的猜到宗钦带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了,他在怀念,或在释怀。 元太妃。 宗钦低头看手里的海棠花,粉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跟小时候看的一模一样,以前他也摘过这海棠花给元太妃。 那时他听伺候的宫人说,元太妃本不需要在这里过这般凄苦的日子,全是为了他,这才舍了宫里富贵奢华的生活,搬来寺院常伴青灯古佛。 他觉得海棠花鲜艳,能为元太妃的屋子增添一点色彩,这才买了海棠来种在这里。 如今海棠花依旧,鲜艳夺目,可物是人非。 “你会想你娘吗?”宗钦问,他现在还会想起元太妃,她明明是个坏人,是个恶人,可他还是想她。 姜晗毫不犹豫:“会啊!”她怎么可能不想念她娘,她想得希望时光流转,她一直都待在家里。 宗钦目光悠远,注视着海棠树,“朕也想。”他想,他的母后,是不是若是没有元太妃,他便能真的感受纯粹的慈母之爱。 他想,若是元太妃,没有真的视如己出,他是不是就不会这般难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少时就知道的道理,如今早过而立之年,竟还是觉得难做。 姜晗:“那就想呗!”人的思想怎么可能控制呢,宗钦是皇帝,这又没人压着他,他要想什么便想什么。 宗钦:“是吗?” “当然,皇上,您想便想,又没人知道。”姜晗道,谁敢搬开宗钦的脑子看,他在想什么。 “即便不纯粹?” 姜晗:“水至清则无鱼。”人是没有办法在真空的环境里生活的,所以何必纠结那么多,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 论迹不论心。 她跟宗钦不一样。 宗钦收回视线,侧过头去,盯着姜晗的脸看了许久,“所以,你到如今还装模作样的应付朕。” 怎么话题又转回了她身上,姜晗眨眨眼,无辜的回望宗钦,“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谁敢在宗钦面前毫无保留,无所顾忌的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那不是勇者,那是傻子。 宗钦是什么人,他是大景朝的皇帝,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封建主,是那个王法高于律法的人,他本人即使王法。 姜晗不会,也不敢,她不想死。 而且这里喜欢搞连坐,她死了,影响到娘她们是必然的事。 宗钦也不拆穿,用海棠花枝轻轻拍了一下姜晗的额头,“不懂就不懂。” 有一天,她会懂的。 姜晗心里松一口气,好险,宗钦放过了她。 “皇后如何?”宗钦问。 姜晗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她不想回答这么死亡的问题。 宗钦等了一会儿,见姜晗不答,催促,“嗯?” 姜晗咬紧双唇,在宗钦的背影下,艰难开口,“皇上,可以不答吗?” “不可以!”宗钦冷漠拒绝。 姜晗只能苦着脸,道:“皇后娘娘贤德。” 宗钦眼神变深,是的,皇后贤德,跟先帝的元后一样贤德。 姜氏还是太天真了,不过天真的女子才好。 “姜晖的婚事定了。”宗钦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姜晗忙问:“是谁?”她直觉不是皇后家里的姑娘。 “淑妃的族妹。”宗钦道。 姜晗想了想,任淑妃是国公府的独女,没有姐妹,这族妹,任淑妃祖籍是哪里来着? 想了好一会,姜晗也没想起,任淑妃的老家是哪里。 “姜晖见过她,也很满意。”宗钦道,人是他选的,姜晖自己也很开心。 他写信来说,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 姜晗:“哥哥开心就好。”姜晖自己喜欢就好,毕竟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人。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见过,“皇上,她在秦州?” 姜晖在边关,离的最近的城是秦州,军队驻扎在秦州。 “是,跟淑妃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宗钦道。 那就是跟姜晖有共同的爱好,这样很好,两人以后在一起也有话说。 落日熔金,金色的光辉洒满京城,姜晗跟着宗钦又回到了皇宫。 皇后那边,久久地坐在榻上,陷入沉默。 第四十四章 陛下自己动手了。 皇后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绯玉端着参汤,垂首站在一旁,小声劝道:“娘娘,您先将参汤喝了,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六娘子的事不成了,可京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贱的,将这事给宣扬开来。 皇后有气无力的,眼神空泛,“周五送走了没有?” 周五享受了周家这么多年的恩惠,如今该是到她贡献的时候了。 绯玉摇头,“府中传话,说是老太太发了脾气,又绝了食,刚送到京郊,就被老爷的人给追了回来。” 哎,这也是一笔糊涂账,老爷孝顺,可是这六娘子,才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原来没事的时候,养在府里也就算是讨老太太欢心了。 如今这个情况,老太太竟然一心念着这个假的,全然不顾府中跟娘娘的处境。 皇后嗤笑一声,随即又咳嗽了起来,眼皮泛起凉意,绯玉赶忙放下手里的参汤,给皇后顺气,“娘娘不必为这生气,当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等皇后气顺,叫绯玉递过参汤,一饮而尽,嘴角的嘲讽压不住,“老爷,他还念着那个女人罢了。” 周五的亲娘,生的花容月貌,原本以为是个安分守的,结果,出了周五的事后,才知道,她爹跟周五的亲娘,有过一段。 六十岁的老头,跟二十多岁的奶娘。 她娘说起来的时候,咒骂不已,她未曾拦着他纳妾蓄婢,结果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一个奶娘搞在一起,持续时间有七八年。 她娘甚至怀疑过周五是她爹跟那个女人生的,只不过周五确实不是。 绯玉不好说这事,真是说出来,叫人笑话,她也是府中跟着出来的,这老爷这事,真是做的荒唐。 原来当初还想,怎么老爷上书告老还乡,告的这般干脆,原来是怕影响自己后半生清誉。 “再去传话,若是周五中秋还在府里,以后承恩侯府里的事我一概不管了。记得跟我的嫂嫂们也说清楚。” 皇后心累,承恩侯府后继无人,老爷是三朝元老,是两榜进士,是文曲星下凡,可她的叔伯们、兄弟们,乃至于侄子们,可就没这个才能了。 家里早就是青黄不接,老爷年事已高,如今都将近花甲之年了,长兄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可他也才五品官。 还不是京官。 其余侄子们,倒是三兄家里有个读书还算可以的,只现在也才十余岁,离能撑起家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他的那些门生故旧,到那个时候,一定会伸出手拉一把吗? 皇后心知这样的事太悬了。 绯玉有点迟疑,“娘娘,这样的话,那就是跟老爷撕破脸皮了。”娘娘这话,就是拿着兄弟的前程去要挟老爷。 皇后按着头,嘴里的苦意比不上心里的苦,“去吧,就这样说,跟老太太也这样说。”老太太再过几年就有九十岁了,是难得的长寿之人。 可年纪越大,这做事也越发的没有分寸。 绯玉也不再劝,娘娘这肯定是下了决心的,只是....绯玉心里叹气,这以后夫人跟老爷的关系只怕也到头了。 夫人是继室,只生了三爷跟娘娘还有六娘子,府中其余的,都是老爷前头的原配跟妾室所出。 又想起之前娘娘百般筹谋,只是为了府中铺路,可这事没成。 本想着将周五送去秦州,她就是奴才生的,这送去给姜大将军做妾,也不算辱没她,可她不愿,这老太太也不愿。 陛下又点了任淑妃的族妹给姜大将军为妻,这以后,娘娘跟任淑妃的关系...绯玉摇摇脑袋,这些事多想无益。 眼下最重要的是娘娘的身体能够养好。 萃德殿里,任淑妃趴在榻上,由自己的宫女木兰给自己揉腰。 “姑娘,陛下这是将您架在火上烤。”木兰无奈道,这陛下当年一纸圣旨,将姑娘从秦州召回京城,入宫做了淑妃。 本质上,娘娘就是国公府在皇宫的人质。 任淑妃眯着眼睛,面色微沉,“也不知道爹娘跟阿兄他们如何了。”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爹娘他们的来信了。 府中只有留着祖母跟侄子侄女们,任淑妃也不好频繁的让祖母进宫来。 木兰:“想来是好的,那姜将军善战,又将战线西推,到了那匈奴的驻军之地,这只要再往前推,将他们打回老巢去,让他们俯首称臣,朝贡纳赋,那边的战局定能稳下来。” 只是,陛下用的是姜晖为主将,国公他们为副。 “但愿如此。”任淑妃说了一句,又道,“只怕以后爹爹跟阿兄他们也跟我一样,要回到这京城来。” 家里从太祖开国之时,便镇守秦州,如今已经几十载了,这若是真的回到京城来,只怕不适应。 木兰的手停了一下,犹豫道:“不会吧?姜将军再是厉害,可若是没了府里的任家军做后援,这独木难支,也不会如此顺畅直捣匈奴据点,战事平了,这班师回朝庆贺是能的,可镇守秦州,还是得靠着国公跟几位爷他们。” 任淑妃坐起来,拿过靠枕枕在腰后,眸光清冷,“到时候,匈奴都俯首称臣了,这镇守秦州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人,这姜将军到时候,定是要去往北地,那边可是还等着姜将军去镇压。” 北地燕云十六州,那边乞塔部可是不安分的,太祖当年勉力签订盟约,划定界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边时有乞塔人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只不过西边的匈奴更加过分,直接宣战了,这才将兵力西倾,先压制住匈奴,等腾出手来,她不觉得陛下会收手。 姜晖,这样的天生的将星杀才,她爹写信来,数次夸赞,恨不得是他亲子,又赞他有汉将霍票姚之才。 如此人物,陛下岂会放着不用。 当初去秦州所带的三千禁军,如今早过了三万,都是精兵良将,她爹可是喜欢的紧。 木兰迟疑,“那国公跟几位爷们,也不可能全回来啊,那边肯定是要有人镇守的。”匈奴人最是奸诈狡猾,这几十年来,一直不断的侵扰边城,劫掠百姓。 不可能因为打输了,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要人镇守,可还用全部的人在那里镇守吗?”任淑妃推算宗钦的下一步,她的族妹成了姜晖的妻子。 看似是姜、任两家联合,其实不过是陛下分化任家的手段。 任家军,嫡支跟旁支,现在已经要分化了。 姜晖去北地,不可能只带走他的三万亲兵,还有任家军,族妹那一支,或者她们亲近的那几支,都将成为姜晖的势力。 木兰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姑娘在宫里,还不是最难受的,是任家,匈奴只要一臣服,那任家军就会两散。 任淑妃深恨自己在宫里,做不了任何事。 --- 永定伯府。 姜老夫人跟杨氏说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后,长叹一口气,“以后,你要约束七房的年轻媳妇们,切莫引起后宅内院之祸。” 姜晖,注定要高飞,要凌驾于其他兄弟之上,这其中的落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接受的。 杨氏道:“儿媳定当跟她们说清楚,她们也是明白懂事的人,自然不会生出事端来。” 姜老夫人对杨氏的话,只觉得天真,以前都是一样,大家都一般,这姜晖一飞冲天,最开始的高兴激动过去,可后面紧接着的就是巨大的天堑鸿沟,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一如往昔。 “若是不能,趁早将他们分家,别等以后惹出祸事来,姜晖定然是还要往上走的,以后只怕是会成为姜家这一辈的领头人,你跟老七早做打算,如今已经将晗丫头赔了进去,若是再生事端,姜家成了一盘散沙,后悔莫及。” 姜晖不是照着继承人培养的,这些兄弟没有对他有那种尊重,这巨大的身份转变,若是不能调整好心态,只会越演越烈。 都说女人最容易嫉妒,其实男人才是。 文人相轻,历来有之。 兄弟阋墙,自古多不胜数。 杨氏沉默,她并不想此时分家,姜晖是她生的,她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前面还有两个,他们读书并不出挑,这姜晖起来,她是想着叫姜晖拉拔一下两个哥哥的。 他们只要同住一府,姜晖的荫庇自然能多一点,分家别住,那就是另开他府,这中间是有差距的。 如同他们住在永定伯府里,出门别人也是说永定伯府家里的人,而不是跟分出去别住的,说的是姜家几房或是当家男人的官职。 姜老夫人不打扰她思考,只最后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这凡事都是要有个定数,之前你们受老大家里庇佑,如今他们自然也受姜晖照拂,可这中间的分寸,你若是拿捏不好,日后同室操戈,你可有应对之法。” 老大写信来说,他今年大概是要升了,还是回到京城,这不是托了姜晖的福,那是谁。 只是陛下赐婚,任国公府的旁枝女,说是旁枝,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三品的将军,若是换到之前,姜晖是娶不到人家的。 这桩婚事,不是简单的两姓之好,实则是一场交易。 姜老夫人闭眼,当初之事,如今又再重演,只盼着姜晖运气能比他祖父更好。 --- 姜晗一夜无梦好眠,清竹端着铜盆进来,将盆放在床边的高几上,帕子打湿拧干,撑平盖在姜晗的脸上。 “娘娘,今日早膳可有想吃的?”清竹问。 姜晗盖着温热的帕子,道:“别做蒸饼来,我不想吃。”她无论再过多久,都不能将馒头当成主食,她是一定要吃米饭的。 清竹笑着,掐着时间将帕子取下来,“上回是厨房的厨娘请假,新来的厨娘想要露一手,这才做了一屉的蒸饼来,这以后那厨娘可都记得了。”也是那天忙,大家都忙得前脚打后脑壳,一时间没注意,那厨娘一下蒸了一天的量出来。 娘娘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只能先吃。 姜晗坐起来,打个哈欠,“她要是再忘记,下回叫她自己一个人吃。”一次性蒸了三十个馒头,还是那种跟成年男性张开的巴掌差不多大的,她看见的时候,人都懵了。 清竹拿过衣裳,一件一件的递给姜晗,解释道:“魏娘子她是新人,这又是从北地过来的,她们那边习惯了,那天奴婢们又被内侍省的姑姑们叫去训戒,这一时之间就出了差错,以后再不会了。” 魏娘子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厨娘,五皇子事后,内侍省里换了一批的宫人,又将她们这些宫女全部叫去训话。 那天确实是兵荒马乱的,谁都担心害怕,也没想起之前的厨娘请假了,这魏娘子第一回上岗,没人指点,只能自己琢磨。 姜晗倒不是觉得她做的不好,就是吧,这饮食差距有点大,她们那边都是喜欢大份量的,这京城则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都是小份量,几乎都是一口一个,或者是两三口就能吃掉。 那天的馒头确实给她开了眼,一个馒头顶一天。 穿好衣服,姜晗下床,两边的宫女撩开帘子,姜晗转到侧边的净室去洗漱。 吃了早膳后,去自己的书房里坐着看书。 隔壁福宁殿的沈惠妃,坐在榻上,自己跟自己对弈。 翡翠看着沈惠妃缓了过来,松了一口气,前段时间,娘娘那心如死灰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低头看着娘娘执棋的手,纤细消瘦,心里叹息,娘娘本就是一心为了陛下才入的宫,这个月,陛下几乎是专房独宠姜婉仪。 紫宸殿的九天,娘娘没有一日是休息好的。 姜婉仪不同往日了。 沈惠妃的声音飘渺,“皇后的算盘空了。”沈惠妃落下一子,只见白子周围,即将铺满黑子,这是一局死棋。 翡翠:“娘娘,这皇后娘娘肯这样就放手。”感觉不会,皇后膝下无子,中宫之位稳也不稳。 “她啊..”沈惠妃目光幽深,盯着那颗白子,“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周首辅,早就是过去式。 皇后,早就认清楚了现实,只是,周家,实在有趣,亲女不疼,偏爱假女,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翡翠是唯一一个跟着沈惠妃从府里跟来的旧人,很多事沈惠妃并不瞒她。 “容嫔那边,去给她递个消息。”沈惠妃落下最后一子,白子输了。 说完,又道:“去宝慈殿请了姜婉仪过来说话。”四月已经完了,如今是五月了,她自然也是解禁了。 第四十五章 沈惠妃邀约,姜晗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一想,自己比她还要低一个等级,那边宗钦的态度,也不是很明朗,她还是去了。 毕竟谁知道沈惠妃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福宁殿跟她喜欢的清新淡雅不一样,处处可见沈惠妃的奢华作风。 连上茶的杯子,也是单独定的,不是内侍省里供应的款式。 沈惠妃这一个月消瘦了不少,可是她那张脸,还是半点不打折扣,依旧是面若芙蓉,艳若桃李。 姜晗跟沈惠妃坐在园中的亭子里,桌上摆着最近宫里时兴的点心。 不过她面前放着一个粉色花瓣造型的高足碗,里面装着冷圆子,翠绿色的圆子泡在乳白的牛奶中,看着就是入夏时吃的饮子。 冷圆子跟浮圆子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实则差很多,冷圆子的主要材料是去皮的绿豆,加少量的糯米粉跟菠菜汁揉捏成团做出来的。 沈惠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试试?”她知道,像是姜氏这样伯府出来的姑娘,这些东西早就是司空见惯了。 不像她,这些东西都是进宫了以后,才一点一点的学起来。 姜晗道谢后,拿着做成花瓣的银勺挖了一个圆子放在嘴里,竟有淡淡的茶香。 “娘娘这圆子倒是极有巧思。”姜晗笑着道,沈惠妃想来对吃的也是极为讲究了。 沈惠妃拿着团扇轻轻摇了两下,“不是我有巧思,是厨娘们心思细。”她厨房里的厨娘们,可都是有自己的看家绝技的,断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就能进来给她做吃食的。 姜晗又吃了两个,“那也是娘娘慧眼识珠。”她不知道沈惠妃找她做什么,但是她在这宫里几个月了,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她想要躲就能躲过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后宫里也是一样。 沈惠妃眉眼含笑,“还没来得及恭喜姜妹妹你,姜将军觅得佳妻。”说着叫翡翠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描金的漆盒。 盒上是金色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这是我宫里玛瑙画花样,叫内侍省里做的,你拿着当个玩意儿就是。”沈惠妃笑着道,这里面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做的是一朵芍药样式的玉锁,是活扣的,可以直接坠在金项圈上。 姜晗犹豫两秒还是收了下来,她想知道沈惠妃要做什么。 清竹在姜晗的示意下接过盒子,捧在手心里。 沈惠妃见她接了,这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姜妹妹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说着凑近姜晗,贴在耳边道:“妹妹啊,这宫里,要想活得好,就得离皇后远远的。” 说罢又恢复成刚刚那样,放下扇子,自己也吃起了圆子来。 姜晗眸光微沉,宗钦对皇后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如今再加上沈惠妃。 这宫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回了宝慈殿,姜晗就叫方姑姑去后边的库房里找了个价值相当的砚台,“送去给四皇子。” 这收了沈惠妃的东西当然是得还的。 方姑姑:“娘娘,您这是?”难不成娘娘有意跟沈惠妃交好? “没别的意思,还礼罢了。”姜晗知道自己的举动肯定会让人误会,只是她也不想解释那么多。 紫宸殿那天起,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方姑姑得了吩咐就去办,清竹给姜晗拆了头上重的钗环发簪,问:“娘娘最近可是有新的打算?” 娘娘这几天明显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人都活泼了不少。 姜晗摇头,“没什么别的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等真的想清楚明白了,再说吧。 清竹匠拆下来的珠钗收回妆匣里,迟疑道:“娘娘可是要跟沈惠妃交好?”若是这样的话,那她们这些奴婢对福宁殿的态度也要跟着改变。 姜晗抬眸,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叩手,沉默良久,“还跟之前一样。” 清竹这下越发的迷糊了,这娘娘跟沈惠妃既然没有要结交的意思,那这互送东西,不是给别人乱猜。 那边沈惠妃身边的翡翠也问了一样的问题。 沈惠妃十指纤纤,素手拨琴,“我和她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两厢各自安好。”琴音缓缓流淌,婉转又缠绵,似乎在诉说她那绵绵的心意。 姜氏不会为她所用,她也不会给姜氏做马前卒。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各自安好。 尤其是姜晖娶了任国公府的姑娘,这姜氏,以后只怕.... 果不其然,这宝慈殿跟福宁殿相互往来的消息不过半天,便传遍了后宫。 容嫔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若是宝慈殿跟福宁殿关系真的走近了,她要怎么办? 她可是依附于沈惠妃生活,而且还是那种不能下船的。 只容嫔如今也不敢贸然行事,怕打草惊蛇不说,还怕将自己给陷进去。 皇后长叹一声,这沈惠妃终究还是出手了。 看来她自己也着急了。 不过也是,这姜氏这般得宠,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绯玉带着陈院使进来,“娘娘,陈院使到了。” 皇后收回自己发散的神思,抬手叫起请安的陈院使。 待陈院使细细的切过脉之后,问道:“本宫若是想要平安生下皇子,还需养多久?” 她如今已经三十一了,等到九月,千秋一过,便是三十二岁了。 陈院使的心沉了又沉,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娘娘,您这身体最近这一两年,都不适合有孕。” 皇后娘娘的身体,当初生三公主时,毁了一半,这几年下来,都没有多少起色,要知道,若是没有强壮的母体,这怀孕之后,孩子也难长好。 更何况,身体不康健,生的时候,那也是风险极大的。 皇后不甘心,“陈院使,可有其他的法子?”她若是没有儿子,这后位就是半悬在空中,光靠她跟宗钦那点稀薄到几乎没有的夫妻情分,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陈院使为难,他不想趟这淌浑水,“娘娘,臣无能,这一切娘娘当以自己的身体为上。”若是执意怀孕生子,皇后娘娘的寿数就不是有碍那么简单了。 皇后撑着,叫人送陈院使出去。 她真的要认命吗? 绯玉:“娘娘,不如再等上两年,您还年轻,之前夫人也是三十多了才生的六娘子,这身体养好了,有的是机会。” 她担心娘娘急功近利,最后毁了自己的身体。 皇后靠在椅背上,神色哀凉,语调怆然,“绯玉,我没有多是时间了,你知不知道,我年岁渐长,陛下的尊重也会跟着减少,身体养好了,可是没有机会了,你觉得我到时候要怎么办?” “真的去抱养德音的孩子过来吗?” “那个时候,陛下还能允许我抱养其他人的孩子吗?” --- 内侍省送来百索、艾花、菖蒲等端午要用到的东西。 清兰拿着一根百索,“娘娘,这个就挂在屋里帐子边可好?” 百索是五色丝线编织出来的,又称长命缕,小孩缠绕在手臂上,辟邪用的。 “挂吧,就一个就好了。”青棠每年要挂上好几个在床帐上,姜晗愣了一下,又翻开书来看,上回祖母说,青棠消了奴籍后,她娘又跟青棠商量,以后给她娘负责她在慈幼局捐赠的事。 如今她应该在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清兰也没想多挂,这样的百索挂多了,那浅碧色的纱帐也不好看。 清菊又搬来一个梅红色的盒子,“娘娘,这个看起来最合适了。” 用梅红色的盒子装切成细末紫苏、菖蒲、木瓜和香药拌好的香料,这个是旧俗,内侍省也会送来,只是这些还是自己做叫人更加放心。 姜晗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这得有两个平板大了吧。 清菊解释道:“娘娘,这个是初五那日要供上的,等到时候分,咱们宝慈殿估计还不够呢。”等这个晒干了,还能剩多少。 说着又道:“娘娘,刚刚厨房的姑姑跟奴婢说,叫奴婢给您带话,说是粽子就照着您之前的吩咐,一半大的,一半小的。” 清兰收好百索这些,又过来道:“娘娘,方姑姑说,您往伯府里送的东西也收好了,这粽子是要送生的去还是熟的去?” “熟的吧,等初五那天叫人送去。”姜晗说起来,嘴角含笑,初五那天,她能见一见祖母。 又想起她娘,姜晖怎么还不给娘请封啊。 “那奴婢去跟方姑姑说一声。”说罢清兰撩开帘子,又匆匆的去了后边找方姑姑。 端午节,宫里各处都是忙得热火朝天的,皇后将这事安排给了周顺仪负责,周顺仪生怕自己出了差错,事事躬亲,眼下的乌青越发的明显,脂粉都有点盖不住了 只是周顺仪处处小心,还是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宁美人生的五公主,发起了高热。 宁美人住的偏殿是灯火通明,康嫔也是守在宁美人这里,片刻都不敢错开眼。 明日就是端午了,陛下又要在大庆殿里宴请群臣百官,五公主生病的消息,根本不敢惊动宗钦。 宁美人心里戚戚,这五皇子高热,如今人是好了,可身体弱了下来,原来能跑能跳的,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 她就五公主这么一根独苗,生的时候又遇上那件事,伤了根本,她是把五公主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养,如今好不容易将巴掌大的孩子,给养到现在白白胖胖的。 康嫔安慰道:“你别着急,太医也说了,这只是寻常发热,跟五皇子那里不一样。”宁美人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她看着也担心。 宁美人哭着,“娘娘,嫔妾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不着急。”她以后又不能生了,入宫七八年了,也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她怎么心疼都不为过。 康嫔一愣,也不再劝,只能跟着宁美人在外边等着,太医说人多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生病,这小孩生病本就虚弱,若是再有人生病,这传染上了,那就难说了。 皇后那边收到了消息,眉头紧皱,这个时候,不过还是叫了人过去看情况,“若是严重,立刻去太医院请院判过去,不要耽误。” 明日一早,她要早起,先跟着陛下去奉先殿里祭拜,然后再带着嫔妃去太清殿祭拜,最后在集英殿里接受百官命妇的参拜,以及在这里赐宴。 所以她今日是一定要早睡的,否则明日根本没有精神支撑她。 周顺仪收到消息的时候,比皇后晚半个时辰,本来想去看看的,但宫女东珠说,她只负责这端午习俗的后宫部分,其余的事都不归她管。 她突然一惊,最近倒是忙忘了,这些事该是皇后负责的,又转身回了自己的殿里。 次日,姜晗一早就起来了,由着清菊给她梳妆,比起平日里的简单,她这一回肯定是要盛装的。 皇后早前几日就将嫔妃要穿的衣裳都分发了下来,为了避免撞衫,皇后让内侍省的人,都做了颜色和花样的区分。 宫里这个时刻,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若是嫔妃敢在这种关乎皇家颜面的时候,闹出一点事来,不用皇后动手,宗钦就能当场给处理了。 家丑不可外扬,在皇宫里尤甚。 姜晗一身浅紫色的百蝶穿花宫装,头戴之前宗钦送的珍珠做的,莲花珍珠冠,又配上珍珠的耳铛,典雅中又带着清冷之感。 感觉自己的头重了几斤,还得一直梗着脖子,姜晗只觉得,这样的时候还是少一点为好,这漂亮的代价如果是不能低头,她还是不要了。 清兰扶着姜晗起来,眼里的惊艳久久不能散去,娘娘从未有过这般盛装的时候,这莲花珍珠冠,当真是好看。 到了皇后的坤宁殿中,姜晗瞧着对面同样盛装的任淑妃,眼睛都直了。 美人就是美人,这样的深绿色宫装,她竟然能穿出惊艳的感觉,尤其是那金色云纹的绲边,在这衣衫上,一点也不突兀,跟任淑妃赤金的花冠,相得益彰。 姜晗的视线太过热烈直白,任淑妃即便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微微抬眸,撞见姜晗那双欣赏的眼睛里。 有一瞬间的停顿。 好在姜晗反应了过来前,沈惠妃扶着翡翠的手,悠然的走了进来。 她今日一身胭脂红的宫装,行动间,裙裾处的青鸟,似要跃跃展翅欲飞。 头上的赤金重楼子花冠,更显她雍容华贵。 余下的人,都各有特色,只郑芳仪因为五皇子事,暂时告假,康嫔容嫔还在禁足期,宗钦没有发话,也没来。 周顺仪忙着端午之事,暂时不在殿中。 等到见着皇后时,她一身深青色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尽显皇后雍容与威仪。 跟着一起去了太清殿之后,皇后宽厚,叫了姜晗她们这样娘家在京城的人,可以回到自己的殿里,见见自己的家人。 第四十六章 姜晗回到宝慈殿,等着姜老夫人过来。 清竹跟方姑姑见她望眼欲穿,也不多说,只又细心的检查一下,给姜老夫人准备的东西。 姜老夫今日也是一身诰命服,姜晗的祖父去之前是四品官,姜老夫人也是四品诰命夫人。 “祖母!”姜晗雀跃的声音在看见姜老夫人踏入宝慈殿的院子时,再也拦不住,想要去姜老夫人,可是却被她祖母的一个手势给拦着。 只能眼巴巴的在门口处看着姜老夫人进来。 姜老夫人一进门,便是先照着规矩请安,姜晗忙扶起姜老夫人,“祖母,快起来。” 姜老夫人慈祥的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拉着姜晗的手,轻轻拍拍,“娘娘,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好看极了。” 她还是第一回见姜晗穿得这般的正式,那头上的莲花珍珠冠,真真是好看。 姜晗拎着裙摆,转了两个圈,“好看吧,祖母。”这身衣裳当然是好看的,若不然在这种大场合穿得太素雅了,只会跌了皇家的颜面。 “好看,好看。”姜老夫人连连拍掌,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了。 这一回进来,明显感觉到姜晗更加的适应皇宫里的生活了,没有了之前郁气,也没有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的谨小慎微。 姜老夫人又拉过姜晗,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你手帕交筠丫头,说是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她去了先前你们说的那个别院,只是里头的戏班子都撤了,说是回了南方去,她也没有听成。” 前几日崔姐姐(冯太夫人)约着她去大相国寺玩,带着冯知筠那个小丫头,分开的时候,她特意的说了两遍,叫她一定要记得跟晗丫头说。 “筠姐姐最近如何?”姜晗知道姜老夫人说的是什么,之前她本来要跟冯知筠去那个别院里听戏的,那边院子里常年有南方过来的戏班子,她也是听说那个戏班的角儿们不仅唱得好听,而且长得也不错,这京城里不少的人都去捧过场。 姜老夫人看了一眼姜晗,笑着道:“她定亲了。”说完又仔细观察姜晗的神情。 姜晗笑着问:“谁呀?”筠姐姐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也不知道她未婚夫长得好不好看? “是魏国公家里的世子。”这桩婚事也是门当户对,筠丫头的爹娘定下的,说着又解释道:“你之前还去过魏国公府里吃席的。” 姜晗没能想起来,她跟着姜老夫人出门的次数不算是太多,可是也不少,她通常是过去当背景板的。 见姜晗没能想起来,姜老夫人又道:“就是之前,你回来偷偷骂,说是他家里菜你一口也吃不下去的那家。” 姜晗尴尬一笑,就想起来了,魏国公府是点心的各种‘脍’的爱好者,这桌上十道菜,有有一半都是脍,剩下的,又都是各种浓油赤酱的大肉,姜晗那一回是第一次吃席吃的全是点心的宴席。 “筠姐姐高兴吗?”姜晗又问,这样的话,冯知筠的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毕竟冯知筠对各种生肉也是敬而远之。 能吃,但就那么一两筷子。 姜老夫道:“你筠姐姐去相看过,她点了头之后,她娘才定下的。”魏国公府的世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的。 姜晗眼睛亮晶晶的,“筠姐姐高兴就好。”这样看来,那人应该长得不错。 筠姐姐的选择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她也知道,筠姐姐的娘其实不愿意冯知筠低嫁的,这个时候,男人都差不多,若是低嫁,嫁给好男人的概率跟平嫁其实没差。 还不如选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这样来说,保障更高一点。 姜老夫人说了这事后,又道:“府里收到你哥哥姜晖的信了,陛下的赐婚圣旨也已经颁了。”说到这里,姜老夫人心里有点酸涩,不太敢看姜晗的眼睛。 每次想到姜晗一个人在宫里,她这心里就不好受,府里这事确实对不起她。 姐妹二十个,可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宫里,非得逢年过节的大宴时才能看一眼,其余的姐妹,若是想见,只要约了个时间,就能见上一面。 她以前又是个喜欢出门玩的姑娘,如今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姜老夫人心里难受。 “那挺好的,哥哥写信说了什么?”姜晖终于舍得写信了,他还以为他眼里只有宗钦这个皇帝,他们这些人,他都忘了。 姜老夫人:“你哥哥说,他在秦州挺好的,叫家里不要惦记,又说,陛下选的人,是极好的,若是你见着了,保准喜欢她。”姜晖这个人,要怎么说,脑子里就是少一根筋。 也许他可能还不知道,他妹妹在宫里了。 姜晗:“他喜欢就好,以后是哥哥跟她过日子,这一切都要哥哥自己去面对。”她现在已经释怀了,或者说,之前总觉得命运对她不公,既然给了她这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再对她好一点。 让她能够完全的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 现在想来,是她自己太过贪心了,她已经有了很多,这就当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好了。 姜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又笑起来,“你说的对,是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自己过的好就行。”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说:“之前承恩侯府里也来说过这个事,只我跟你娘没答应,皇后那边,你自己注意点。” 那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是若是单拎出来,那是姜晖高攀了人家,可是就是她的身份,太敏感了,她是皇后的亲妹妹。 中宫无子,沈惠妃有子有宠还有一个首辅的父亲,这皇后要跟姜家结儿女亲家,她活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原本伯府里的子嗣就繁茂,若是再牵连到了这里面去,那只会更加的复杂。 “皇后娘娘宽厚大度,不会记得这点小事的。”姜晗道。 姜老夫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记得最好,可是祖母还是要提醒你,你别太容易信任别人了,世人都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要知道,这宫里,跟府里不一样,可也一样,府里你娘大度,不在乎这些,可宫里不一样,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她最怕的事,就是牵连到夺嫡立储这样的大事里,到时候,纵然家里有心,可是也没有力。 姜晗郑重声明,“祖母,你放心,我是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是我知道,有的事,我绝对不会去碰。” 宫里争宠,有几个人是争的宗钦本人,是争宗钦这个皇帝带来的附加的东西,若是皇帝换个人,这里面的争夺也是会继续的。 皇宫里的生活,不过是不断的循环往复,一代又一代重复。 若是这里面的女人,但凡有别的选择,又有多少人愿意在这里面争个头破血流。 “你懂就好,祖母无能,家里也给不了你多少支撑,只你哥哥一人,你千万要顾好自己。”姜老夫人说是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了,她没有一个孙女入宫,足以表明她的心。 她不愿意也不想送孙女入皇宫。 姜晗狠狠点头,又转移话题,“祖母,我叫姑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会你带回去,给娘还有嫂嫂们分分,还有筠姐姐的,麻烦祖母叫人给她送去了,还有青棠的,也麻烦祖母一并带回去给她。” 青棠跟着她差不多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了,关系也很好。 姜老夫人笑着摸摸姜晗的脸,又怕将妆给蹭花了,手只略微的沾沾脸就放下了,“祖母记得,一定照办。” 晗丫头重情重义,姜老夫人既欣慰又心酸。 姜晗跟姜老夫人说话,也没能太久,毕竟姜老夫人还要回到皇后宫里去,等着一会的宴席,姜晗也只能依依不舍的送了姜老夫人过去。 皇后接见命妇,作为嫔妃的姜晗是没有资格接受命妇拜见的,毕竟宗钦因为前车之鉴,对这个事看得特别的严格。 隔壁的福宁殿里,沈惠妃见着她娘,本来是很高兴的事,可是在看见她娘一身诰命服,头上却还是那般素净的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不生气。 “娘,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沈惠妃感觉自己很无力,可又忍不住心疼她。 沈夫人笑着,“娘娘,你看,我不需要那些,这样就很好了,比起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还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日子,我现在有人伺候,还能进宫,又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我哪里都不差。” 沈惠妃心累,忍不住叫翡翠去妆盒里选了两只赤金的掐丝芙蓉宝石簪子,自己亲自给她娘戴上。 “娘,我们不是以前了,给你的,你就带上,不管他们怎么说,我给的,他要说,你叫他进宫来找我!”沈惠妃有时候恨不得给她爹直接拖去午门。 沈夫人笑着,清瘦的手摸着沈惠妃的手,“你瘦了,比之前要瘦了,你在宫里别惦记我,我过得好着呢,你多吃点饭,别学着那些个人,这身体是自己,别节食,胖点才好看。” 沈惠妃点点头,以前娘也是这样,有了好吃的,立刻就给她跟姐姐送了过来。 “你姐姐前段时间生了个女儿,长得可像你小时候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带进来给你瞧瞧,保准你喜欢她。”沈夫人在诰命夫人那是品级很高的,这沈惠妃若是召见,也是能常常进宫的。 “好。”说着又叫翡翠去后边的库房找了几个长命锁出来,金的、银的、玉的,一样找了两个。 “这些你带回去给姐姐,就说我这个做姨母的,给小丫头的添头。” 沈夫人欣慰,眼里有着淡淡的水润,“你姐姐肯定高兴。” 沈惠妃又想起什么,叫翡翠又去拿了个盒子过来,叮嘱道:“这个拿回去给姐姐。” “好。”沈夫人这回没有说什么叫沈惠妃自己留着的话。 皇后的坤宁殿里,此刻正是热闹非凡,可皇后身体并不算康健,只能撑着精神,又叫绯玉去将周顺仪给叫了过来,陪着她一起。 周顺仪有些惶恐,手足无措,可是又不敢露出来,只能强行给自己贴上一张温和的脸,陪着皇后应酬。 等到要开宴了,真是松了一口气。 姜晗她们又重新聚到集英殿,等着这一场宴会。 男女分宴,是宫里历来的规矩,皇帝在大庆殿宴请群臣百官,皇后就在集英殿里宴请宗室、勋贵、大臣们的夫人。 男主外女主内,在这样的事上,也是非常鲜明的。 姜晗的位置离姜老夫人差挺远的,遥遥望去,都看不见姜老夫人坐的桌子,只是还好,姜老夫人是在殿中。 若是品级再低一些,都是要到廊下的桌子去坐,那边的桌椅更加的矮,手脚都不一定能够伸得开。 皇家这种尊卑等级,那是在方方面面都有体现的。 皇后端起酒杯来,说了祝词之后,就开始上菜。 这规矩也是有的,‘凡酒一献,从以两肴’,就是一杯酒,上两道菜,然后吃一会,菜撤下,欣赏一会皇家的教坊司里的歌舞表演,又开始喝酒,再上菜,一般这样的步骤要重复个十来回。 不然皇后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熬下来。 这酒没有蒸馏过,还是米酒或是果酒,大家进来也不是为了吃饭,都是工作。 姜晗她们这样嫔妃,连沈惠妃这样张扬跋扈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不敢随意开口的。 皇后一个人主持全流程,到了后边,皇后看起来人都有点恍惚了,只是还是撑着精神等,等到大庆殿那边传来散席的消息,这集英殿的席才能散。 只是宗钦可能太过高兴了,这酒席迟迟不散,这边皇后又无奈之下,又举起了酒杯,说起了吉祥话。 又等了至少两刻钟,大庆殿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结束了,皇后如释重负,当即宣布结束了宴会。 只是前脚刚回到坤宁殿,后脚宁美人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五公主的高热反复了。 第四十七章 皇后连衣裳都没有换,就直接带着人一路疾行到康嫔跟宁美人的景福殿。 宁美人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守在五公主的床前,五公主浑身发红发烫,又时不时的伴随着呕吐。 康嫔此刻也心慌意乱,站在床边,一会又往门口看看,一会又往门口看看,直到看见皇后过来,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上前请安。 皇后没顾上她,直接往五公主身上看去,浑身发红,皇后紧皱着眉头,“太医如何说?” 康嫔回道:“太医之前说五公主是寻常发热,只是刚刚,五公主突然又起了高热,还伴随着呕吐,院判在来的路上了。” 太医吓得已经自己亲自去煎药去了,生怕下面的人出一点差错。 皇后按着额头,“还要多久?” 边上的宫女又给五公主换了一张凉水浸过的帕子搭在额头上。 康嫔硬着头皮,“大概还有一会。”她也不确定啊,这跑去找院判,再回来怎么也得要一点时间,她哪里能给出准确的时间。 皇后今日本就忙到疲惫不堪,靠着绯玉站着,又看着五公主吐了,心里越发的烦躁,“还不快去催!” 今日端午,若是出了事,陛下那边...皇后不用多想也知道,宗钦只会怪她。 康嫔只好又叫了两个脚程快的人赶紧去看。 姜晗的刚卸了钗环,脱了往裳就听清兰说了这事。 “那我们要过去吗?”姜晗不确定的看向方姑姑,她是要过去的吗? 方姑姑回道:“娘娘,这五公主生病,您可以明天送点补品药材过去,至于去探望,大可不必,毕竟现在五公主生病,宁美人估计也没有心思招待。” 宫里关系好的,那时自然要去看看,可是娘娘跟宁美人,并无私交,明日白日里叫人送了补品过去,那已经是很好了。 姜晗点点头,她也不想过去,以前生病住院,她就希望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养着,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更重要的是,五公主是个小孩,生病了抵抗力肯定不好,她今日在宴会上,来来往往这么多的人,万一哪个有什么感冒或是生病的病菌之类,过去了,只给五公主雪上加霜。 “那姑姑明日备上一些孩子可以用的,叫人给宁美人送过去。”说完姜晗就进了净室去泡澡。 她今日顶着那顶有重量的冠一整天,现在脖子都是僵的,她要好好的去泡个澡,舒缓一下。 宗钦去了坤宁殿,得知皇后去了景福殿后,他想了一下,来了姜晗的宝慈殿。 姜晗在浴桶里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忍住骂了一句。 夭寿了! 今个宗钦怎么也该在坤宁殿里休息的,这跑她这里来做什么。 她要完! 可人来了,她又不能将宗钦赶走,只好胡乱的裹上寝衣就出来,头发还湿答答的滴着水。 宗钦早就换了衣裳,今日的酒喝得有点多,他眼尾附近微微泛红,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点妖魅。 姜晗福身请安,“皇上圣安。”话音一落,手腕就被宗钦给攥在手里。 “皓腕凝霜雪。”宗钦感叹了一句,眼神变深,手一带,姜晗就坐到了宗钦的腿上。 靠近了,姜晗能闻到宗钦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芳润的木质香气,宗钦可能用的是调和的香料。 宗钦不断向姜晗的靠近,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姜晗的脸上,一阵温热中有丝丝缕缕的酒气,姜晗身子往后仰了一点。 “皇上,五公主高热。”姜晗提醒道,这个时候,宗钦不去看五公主,反而跟她在这里暧昧,姜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知道皇室里不看重公主,可是到了出现在这样,宗钦跟个无事人一样,在这里里跟往日一样对她撩拨,她对皇室、对宗钦的凉薄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宗钦捏着姜晗的手,骨肉匀称且白皙莹润,过了一会后,宗钦声音平淡,“太医过去了。” 五公主有皇后照看,又有太医治疗,他去做什么,他又不是太医。 姜晗知道,这已经是宗钦的解释了,她抿嘴,低着头。 宗钦另一只手从姜晗的腰移到她的后脑,手一按,姜晗被迫仰起头,跟宗钦四目相对。 “觉得朕薄情?”宗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大的起伏,可姜晗心里升起了警戒,忙摇头。 “没有,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姜晗解释道,宗钦能这么做,可是她不能这么说。 宗钦头低下来,低着姜晗的额头,鼻尖也相对,呼吸间的气息起伏越发的明显,姜晗颤着睫毛。 “你心里这么想的。”姜晗在宗钦面前就是一张纯白的纸,上面有什么一清二楚。 姜晗害怕的挪了挪位置,可却不小心碰到了宗钦的胸,她又不知道往哪里收,只能僵着,诚恳的跟宗钦道歉:“是臣妾的错。” 宗钦这才放下手,扶着姜晗坐好,语气里有赞赏,“好姑娘,永远别对朕说谎。” “是,臣妾再也不敢了。”姜晗对宗钦的了解不够全面,宗钦能超越一众兄弟,从小透明厮杀进决赛,并且取得唯一的胜利,那手段心性乃至于智商,都不是姜晗这种只看过宫斗剧的人能比的。 宗钦手又放回了姜晗的腰上,轻啄了两下姜晗的嘴角,笑得有点不羁,“那怎么赔礼?” 姜晗对宗钦的得寸进尺以及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臣妾有一盏上好的端砚,臣妾等会叫人拿来,作为赔礼?”姜晗乌黑的眸子盯着宗钦的脸,想要知道他是否满意。 宗钦却道:“换一个。”他不缺那点东西。 姜晗又道:“臣妾还有一柄如意,是红珊瑚的,不如送这个给皇上作为赔礼?”她其实也没有多少宝贝。 毕竟她入宫除了一些首饰书籍摆件外,就是带的金银细软了,她娘说,钱在宫中最好是使。 “算了。”宗钦看她也想不出来,索性直接站起来,打横抱起姜晗,往侧边的净室去。 姜晗的惊呼声在宗钦的唇角消散。 皇后在景福殿熬到深夜,等院判给五公主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她才回到坤宁殿,此时月上中天,一弯银钩,月光如玉,可皇后却无力欣赏。 “陛下来过,又转去了宝慈殿。”皇后身边的姑姑道。 皇后恍惚了一下,随即疲惫的挥挥手,“陛下去那边也好。”只是她心里感觉裂了一个缝,一点点大,可是冷风不停的从那缝往里钻。 绯玉扶着皇后的手,她的手被皇后紧紧地捏着,有些疼,她心疼的望着皇后,“娘娘,早些休息。” 她了解娘娘,这个时候,不要说那些话,只会叫娘娘更加的难受。 为什么是姜婉仪呢? 绯玉不解,难道是说陛下现在已经更喜欢她而不是沈惠妃了? 皇后卸了凤冠,换了衣裳,简单的洗漱后,直接倒头就睡。 沈惠妃在榻上坐着,托着下颌,对着帐幔上的瓜瓞绵绵的纹样发呆。 陛下啊~ 翡翠守在一边,小声劝道,“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时间,宫里从来就是这般默认的。 不管是初一还是十五,或者是过节过年这些日子,都是属于皇后的。 如今这样的日子里,陛下去了姜婉仪那里,她怎么也说不出,陛下只是图姜婉仪年轻、新鲜。 沈惠妃眼神没有聚焦,空泛的望着那浅粉色的纱帐,她脑子里却是在回忆,之前的宗钦。 年轻、高大、英俊、威仪赫赫。 她第一回见他的时候,就进了她的心里。 娘那时候说,女子动情,便是不幸的开始,所以她一辈子都遭了报应。 那如今是她吗? 沈惠妃不想认。 “你先下去休息,明日上午你就别来了,玛瑙她们在就够了。”沈惠妃道,翡翠从昨日起,就跟着一起忙前忙后的,还是要休息一下的。 翡翠也没有推辞,点了头,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此刻娘娘自己要静一静。 次日,宗钦夜宿宝慈殿的消息,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周顺仪起来在坤宁殿里,将所有的事物都交还给皇后。 皇后叫人接下后,端着温水,喝了两口,去去嘴里的苦味,问道:“你跟姜婉仪如何了?” 姜氏得宠,分的是她的时间,皇后不是不嫉妒,只是有另外的事更加的重要。 争这个一天两天的,没有什么意思。 周顺仪低着头,咬着唇,她跟姜婉仪,只有见面时会相互打个招呼,她看得出来,姜婉仪知道她是故意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的,只是没有明说,也没有对她冷言冷语。 皇后放下青花茶碗,语重心长,“德音,如今你也看到了,姜婉仪有多得宠,另外她还有一个哥哥,又要娶淑妃的妹妹,你我的处境,你看得明白吗?” 陛下不管什么原因,壮大的都是姜氏的势力,她的哥哥,以后一定会去往北地,到时候,那姜晖的势力,只会更加的庞大。 又有淑妃的妹妹这个妻子,不管她们内部是怎么样的,一笔写不出两个任字,淑妃跟姜氏亲近是迟早的事。 皇后有时候真的怨宗钦,这样的事,他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她也知道,怨也无用,陛下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她身上。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种陌路了。 只可惜,皇后也不甘,她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能再往上走,要给她们让路。 在这个后宫里,不进则退,下面的人都是要取而代之的。 周顺仪无奈苦笑,“皇后娘娘,臣妾无能。”她知道自己只是皇后的棋子,可她也是一个人,不想照着别人指定的路走,可是又不得不走。 “德音,你是我的妹妹,我如何会害你,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入宫五年了,若是再不抓紧,日后你膝下空凉,等老了,你要怎么办?”皇后知道周顺仪有怨怼。 只是这个比起其他来,真的不值一提,这世上岂有谁事事如意,她不进宫,找个人嫁了,难不成就过得比现在好了。 她是有利用,可是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将她护在羽下。 周顺仪怯怯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是为了臣妾好,可臣妾不善言辞,只怕是辜负娘娘的善心了。”她怎么生孩子,这几年吃过的坐胎药,不说一天一碗,可也有三天一碗。 她只有二十一岁啊,可吃了五年的药了。 都说是药三分毒,这么多年下来,以前她葵水来的时候从来不痛,如今每次都是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淋漓。 她要如何生孩子,太医说,她的身体不好,不利于怀孕。 她要怎么生。 皇后看她油盐不进,干脆直接道:“你若是不抓紧,府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你妹妹如今也十五岁了,明年的选秀也是正当年,你自己考虑吧。” 昨日她娘进来,跟她说了几句,家里已经打算将周五送走了,只是不给姜晖做妾,送到老家去,找个寒门举子嫁过去。 原来的婚事,她娘也不打算叫宛儿顶上,那边瞧不上宛儿,勉强嫁过去,也是叫宛儿吃苦。 周顺仪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皇后的意思是要叫她的继妹入宫,明知道她跟继母关系不好,却还是要用这个威胁她。 “是,臣妾知道了。”周顺仪声音闷闷的。 皇后也只是点到为止,叫了绯玉给周顺仪赏赐,又叫了姑姑给她送回去。 绯玉等人走后,才问道:“娘娘真打算叫那个姑娘入宫?”之前是挑了好久的人,才确定好周顺仪的人选。 皇后:“不知道,以后再说。”周顺仪跟她,都没多大的差别,如果非要选,还是德音更好一点。 -- 一转眼就入夏了,换上了轻薄的衣衫,宗钦打算等到六月的时候去行宫避暑。 这人员的安排的,皇后还没有安排出来,宗钦却已经在皇后的坤宁殿里点人了。 “这倩美人也一起?”皇后问,这姜氏跟沈惠妃是肯定是要去的。 这倩美人,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侍寝,没想到陛下又想了起来。 宗钦点点头,“叫上吧。”她唱歌好听,这去行宫,若是有空,叫她来唱歌,也能舒缓一下。 皇后问:“那皇子公主们,都一起?” 宗钦:“康嫔容嫔就不去了,大皇子跟四公主也留在宫里。” 皇后有意争取一下,“陛下,大皇子跟四公主都还是孩子,行宫的气温适宜,到底适合一些,不如叫他们一起去?” “不了!康嫔跟容嫔还在禁足,这回就算了。”宗钦这个人心里记着。 皇后只能放弃,皇后又说了安排之后,宗钦突然道:“姜氏跟沈氏,分开住,姜氏安排近一点,沈氏叫她跟四皇子住。” “是。”皇后知道宗钦的态度之后,安排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更加合适了。 姜晗得了皇后的话,她只有两辆马车,这收拾的东西,自然是也有定数。 方姑姑正热情昂扬的安排人收拾行囊。 再有两天就要去行宫了,不管是去哪里,能出去看一看,姜晗的心情就很好,只是这还没出发,就听说宁美人跟倩美人在御花园里撕打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嫔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在一起,这不单单是损伤皇家颜面,还连累皇后,要担个失责之名。 皇后自己有时候觉得头上没有太后压着,自己这是自由了,开始也意味着,这陛下也是自由的,没有一个长辈能在陛下肆意的时候说上一句话。 皇后身子虚,根本不能支持自己过去,只能让人将宁美人倩美人都给带来了坤宁殿里。 倩美人之前坏了嗓子的事,皇后本想查的,只是,陛下匆匆结案,将那事一下盖棺定性,她也就只能糊涂的过去。 如今又是倩美人,她心里也有些怨烦这个倩美人。 皇后靠在椅背上,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宁美人心急如焚,本就因为女儿的事,心力交瘁,听了宫女的话,便直接暴走到倩美人的延春阁去,在御花园里遇上采集露珠的倩美人。 直接跪在地上,爬到皇后脚下,哭得撕心裂肺道:“皇后娘娘可要给嫔妾做主,倩美人害五公主!她这是要嫔妾的命啊!” “嫔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倩美人无缘无故被宁美人打了一顿,心里本就不爽,当即将被扇了两个巴掌的脸凑到皇后跟前去,又红又肿的,可见宁美人下了多大的力气。 “娘娘,嫔妾带着两个宫女在御花园里收集露珠,宁美人气冲冲的跑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着嫔妾又打又骂的,非说是嫔妾害了五公主,可嫔妾从来没有去过景福宫,如何害得了五公主!” 她人都没有去过景福宫,怎么害得了人。 可别说她收买了景福宫的人,景福宫可是康嫔娘娘的地盘,她一个低位的嫔妃,能去康嫔面前做这样的事。 宁美人恶狠狠的瞪着倩美人,“你别在皇后娘娘面前狡辩,我有证据的!” 说着就叫自己的宫女将一个穿着浅灰色衣裳的小宫女给带了进来。 “皇后娘娘,求您给嫔妾做主!”宁美人自己知道自己冲动,大年已经吃过一回亏了,这自然是涨了教训的,这次是实打实的抓着了证据,才去打的人。 皇后看着那个瘦巴巴的小宫女,叫上前来,沉声道:“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来。” 小宫女抖着身体,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一个赤金的镯子捧着,结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五公主屋里的洒扫丫头,前几日,倩美人身边的宫女枝春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个赤金的镯子,奴婢家里穷,急需用钱治病,猪油蒙了心,便收下了,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趁着晚上当值的时候,开了一点点窗户,以为不会有事的的,没想到...没想到酿成大祸。” 没想到要牵连到她娘跟妹妹。 皇后示意绯玉将她手里的镯子拿了过来,看了一眼,这镯子并无标记,又是常见的款式。 将视线转到倩美人身上去,倩美人自己也诧异,皱着眉头,“娘娘容禀,嫔妾宫里并没有叫枝春的宫女。” 她一个美人,拢共就只有四个宫女加上两个仆妇,这几个人她还是能够认清的。 宁美人不认,“事到临头,你还在狡辩,之前陈才人的事...” “宁美人!”皇后呵斥道,这宁美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陛下都确定了的事,她又翻出来做什么。 宁美人委屈,眼泪哗哗的掉,皇后娘娘这是要偏帮倩美人,“娘娘,嫔妾说的难道不对,那陈才人...” 皇后心累,扶着头,疲惫的靠着椅背,宁美人的脑子,是生孩孩子的时候一并生了出去吗? “陈才人谋害倩美人,陛下已经有了定了论,你这样说是对陛下不满?”皇后凌厉的目光在宁美人身上扫过。 “嫔妾没有,”宁美人抱着皇后腿的手一松,当即赌咒发誓,“嫔妾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绝对没有对陛下不满。 皇后:“你刚才说什么?” 皇后的目光若是能化为实质,她早就上去将宁美人的嘴给缝上了。 宁美人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她没有,真的没有。 皇后见她这样,同倩美人道:“将你所有的宫女仆妇都叫过来。”若是倩美人真的没有叫枝春的宫女,那就是有人冒充。 或者是其他。 倩美人当然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立刻就让皇后的人去延春阁将自己所有的宫人全部叫了过来。 宁美人还要想说话,只是皇后的眼睛一横,她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皇后不想从宁美人的嘴里再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 小宫女跪在地上,头低得要将自己埋起来了,她的确是收了一个赤金的镯子,也是倩美人身边的宫女枝春给的。 不一会,倩美人身边的所有的宫女都来了,皇后道:“去,哪一个是枝春,给本宫指出来。” 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往后边一转身,看过去,左盯右瞧的,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吓得手脚发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皇后冷声道:“哪一个是?” 小宫女牙齿打颤,随意指了一个人。 “是吗,她叫枝春?”皇后声音越发的冷了,眼神如刀。 小宫女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她额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脸色也越来越白,咬着嘴,若是没有,那就是她的错。 坚持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不记得了长相了。” “那天在哪里、在什么时候、穿的什么衣裳、有几个人你仔细说来。”皇后见她这样子,知道肯定是有猫腻。 小宫女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哭哭啼啼,“奴婢真的不记得了。” 绯玉上前一步,高声呵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绑了你去内侍省的刑堂。”这小宫女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小宫女被刑堂吓破了胆子,上一次五皇子身边的人,去了刑堂的,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她快速的磕头,“奴婢知错,只是奴婢是真的收了一个叫枝春的宫女的赤金镯子,她也确实说自己是倩美人身边的宫女。” 宁美人这一下茫然了,这倩美人要不是的话...她这打人,宁美人身体抖了一下,倚靠在宫女的身上。 绯玉看向皇后,皇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事又绕到了‘枝春’这个宫女身上。 “枝春长什么模样?多高,身材什么样?有什么特点?有没有话音?”绯玉问道。 这宫里的宫女是从各地采买过来的贫苦女子,这说话的声音大多数都带有自己家乡的口音。 小宫女哭着道:“奴婢不敢细看,只记枝春是个圆脸,得穿着深灰色的衣裳,个子比奴婢高,长得也比奴婢白胖。”她不敢长时间的打量,只看了一眼。 绯玉:“在哪里见的?” “在御花园的临湖的假山边上。”她去花房搬姑姑吩咐的花盆,回来的路上遇见的,她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绯玉:“可有旁人?” 小宫女哭丧着脸,“没有。”她被人一把拉过去,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东西,她想着这个赤金镯子要是当了,要换多少的银子,这以后家里妹妹跟娘也有钱吃药了。 绯玉看向皇后,这样找人差不多就是要将宫里翻一遍了。 皇后疲惫的脸上冷目灼灼,“将景福宫里的人轮流叫来问话,那天去过御花园的人,叫人去查一遍。” 这些人没有一个省心的,后背汗津津的,里衣肯定是又湿透了。 “宁美人跟倩美人去偏殿等着。”皇后心烦意乱,扶着绯玉的手,又道:“去叫人请了沈惠妃跟姜婉仪还有德音过来。”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绯玉,去端了药过来。” 绯玉赶紧去了厨房,将炉子上温着的的药给端过来,宁美人跟倩美人事发突然,娘娘早上的药都没有来得及喝。 姜晗得到消息的时候,诧异的看着过来传话的宫人,这皇后娘娘叫她去做什么? 想起上一回的事,不会是又有什么联系。 清兰立刻解释,“娘娘,奴婢真的再也没有跟人聚在一起说话闲话!”她保证,她真的改了,见着人,都是绕开走的。 姜晗点点头,清兰最近出门次数骤减,这...算了,还是等着去了皇后那里了,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姜晗出门之后在路口遇上沈惠妃,请安后又前后脚的往坤宁殿去。 沈惠妃扶着翡翠的手,脑子里却在想,皇后绝对是没有好事,若是有好事,皇后绝对不会叫她。 倩美人跟宁美人? 又不是她的人,这两个人打起来,原因呢? 只怕是跟五公主的事有关。 到了皇后的坤宁殿里,给皇后请安后,分别坐下。 周德音心里不安,双手紧紧的扣住扶手,皇后又要她做什么。 皇后疲态的脸,是脂粉都盖不住的,她声音尽力保持有皇后的气势,“本宫叫你们来,是想叫你们去查一下,这五公主生病,是谁在后边捣鬼。” 沈惠妃抚摸着自己的丹蔻,敏锐的目光在姜晗跟周顺仪的身上停留几秒,又从容道:“皇后娘娘,历来宽厚仁慈,又是宫里有名的贤德之人,这些事,还是皇后娘娘自己操心才是,臣妾们不过是妾妃,还是不要僭越的好。” 姜晗从沈惠妃的语气里听出了嘲讽的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皇后知道沈惠妃是因为之前的事,对她有意见,她也不是好拿捏的,“沈惠妃若是不愿意,回去就是。” 她不是没有人用,沈惠妃不愿意,那就换一个人。 而且叫了沈惠妃来,也不过是顺便的,做给陛下看的。 沈惠妃被皇后的话一激,当即就站了起来,她可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皇后的视线转向姜晗,姜晗在皇后殷切的目光下,拒绝了皇后。 “皇后娘娘,臣妾年轻,没有经历过事,这等大事,还是请娘娘自己拿审理才是。”姜晗没有想过分皇后的权。 至少是目前没有想过。 祖母说过的话,她是记得的,对一个在乎权力的人,去分她的权,这无异于在老虎身上拔须,她现在尚且稚嫩,没想过再添话题在自己身上。 皇后深深的看了姜晗一眼,“既然这样,那沈惠妃跟姜婉仪就先回去。”姜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皇后看她也顺眼了一点。 沈惠妃先出门,姜晗紧跟其后,因着回去的路是一道的,但两人也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相互不说话。 姜晗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宝慈殿,要如何管理,不能出一点岔子。 这宫里的水太深了,她一个新人,还在水边晃荡,这池子里,还不知道底在哪里。 沈惠妃突然慢下来,姜晗也只好跟着慢下来,最后还是只隔着一步的距离,沈惠妃放低了声音,“宫里说的话谁都能信,除了皇后的。” 说罢又扶着翡翠的手,快走几步,恢复原样。 姜晗琢磨着沈惠妃的话,她对皇后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这里面大概还有她不知道的过往。 回到宝慈殿,姜晗找来宝慈殿资历最老的方姑姑过来问。 方姑姑绞尽脑汁,最后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嘴闲话,小声道:“娘娘,这事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当时听内侍省里的嬷嬷提过一嘴,说是沈惠妃当年好似是皇后娘麾下的人。” 只是这个消息来源不可靠,她们这么多年,是一点也没有见过皇后跟沈惠妃是友好往来的。 姜晗不知道该不该信,若是这样说的话,这俩人就是后来翻脸了,沈惠妃对皇后这样的态度倒是说得通,可若是不是的话。 这里面的事,那就有得猜了。 姜晗不求自己能够完全的防患于未然,只求自己别牵扯进这些事里面,只是后宫里的生活,真的是防不胜防。 “五公主那边如何?”姜晗突然想起来,这宁美人去揍倩美人,难不成,这五公主又严重了。 清竹回道:“娘娘,五公主的病情已无大碍。”五公主虽然连续几天都在反复,可这真的是运气极好,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后遗症。 这样一比,又不得不提及五皇子,五皇子日后的前程,已经定下了。 姜晗下意识道:“好了就好。”一个稚童,什么事也不懂,这还是好了好。 姜晗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这个脑子,只能一点一点来,完全不能同时想,她又吩咐方姑姑管好宝慈殿的人。 小李子一脸笑嘻嘻的跑进来,“娘娘,陛下传您去紫宸殿伴驾!” 打工人,到那里都脱离不了要上班,姜晗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还算得体,也没有折腾着要换了再去。 直接带着了清竹清菊两人,就往紫宸殿去,幸好现在太阳还不烈,若是等到中午或者下午,无论是走过去,还是做软轿过去,那都是要出一身汗,重新在紫宸殿里沐浴更衣的。 红裙翠袖,婷婷袅袅,宗钦一抬头,就见姜晗迤逦而来。 第四十九章 “来了。”宗钦将笔搁下,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姜晗请安后,站在宗钦的侧后方,“皇上的字,势若抽刀断水,又俊逸超脱。” 实在是一手好字。 宗钦扬眉,“爱妃这话朕很喜欢。”果真是要跟懂的人说话才有意思,惠妃爱金玉之物,言谈间多用浮华之词。 其余的人,皇后忙碌,稍有闲时也是说起后宫之事或是两个女儿,甚少再有之前畅游山川江河之时的灵动纯然。 淑妃,不提也罢。 至于倩美人,只会靡靡之音,偶尔作为调剂,还算可以,只是不能多说。 姜晗怔愣一下,又感到诧异,她不过是附和一下宗钦,对他的字赞扬了一句,怎会有如此反应。 她不知道,宗钦其实很爱听人说好话,但是这听谁说,说的程度是什么样,他能有什么反应,都是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会被宗钦归类为拍马屁之流。 姜晗平日里说的少,这偶尔来这么一句,便成了真心夸赞,当然是好的。 “皇上的老师是?”姜晗顺着这话往下继续聊。 宗钦侧过脸,端起茶,等墨干,“周淳。” 皇后的父亲周淳,前任周首辅,曾是太子的太傅,他跟太子二哥关系好,这也得了他的老师教导。 姜晗笑着:“臣妾听说当年周太傅一手草书惊艳四座,最后叫人六千两银子拍下来,挂在家中族学。” 这事是听她娘说的,说当年的遇笙书铺,本来已经要临近倒闭了,只是后来路过的周太傅,不忍这近百年的老店就这么消失,便在大堂里当场挥毫落纸,那字势从天落银河倾,从此以后遇笙书铺起死回生。 那字也成了传说,只是去过那人家里族学的人,出来的人无有不夸,都道那是周太傅的巅峰之作,他自己后来也不能超越。 宗钦知道这个事,那个时候他还小,尚且还在上书房里读书,听了这件事后,兄弟几个还当场找了周太傅,叫他再写一副,他只道当时饮酒后,又感怀往事,如今心境不一样,再也写不出那一样的字。 “周太傅却确实有一笔好字。”只可惜,私德不修。 宗钦以前有多喜爱这周太傅,现在就有多厌烦这周太傅。 世人皆有多幅面孔,面对亲人、妻妾、孩子时各不相同,只是,周太傅这人若是梨花配海棠,倒也无所谓,偏他只爱.... 不提也罢。 姜晗听宗钦说话的语气,能够简单的估摸宗钦此刻的心情,便将周太傅的话题揭过不谈。 问起去行宫之事,“皇上,去行宫大概要几天啊?”皇家的行宫有三座,宗钦这次去的是离京城稍远的往北走一点的东平的行宫。 那边气候较京城凉爽许多,只是姜晗没有去过。 宗钦放下茶碗,“大概四天就到了。”若是快马过去,也就一天多的路程,只是不可能叫后宫的人都骑马过去。 “那边的行宫跟宫里一样吗?”姜晗又问,这行宫听闻每一座都修得不一样,有江南水乡的精致秀美,也有北方的豪放粗犷。 宗钦拿起自己桌上的纸,甩了甩,“不一样。”这字还得再练。 姜晗的视线也转移到宗钦手上的字上,“皇上,可要拿去裱起来?” 这可是皇帝真迹,若是能拿出去卖的话,应该挺值钱的。 宗钦转身,坐在桌子上,“想要?”姜氏这样问,是想要的意思。 宫中嫔妃大多喜欢做这样的事。 姜晗点点头,“求还皇上割爱。”宗钦的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能说是想要拿出去卖。 “赏你了。”宗钦将纸一卷,递给姜晗。 姜晗接过,笑着感谢:“谢皇上恩典。”皇帝给的任何的东西都是赏赐,都要感恩戴德。 “你哥哥过段时间也会去往北地,到时候能在行宫见上一面。”宗钦的嘴角噙着笑容,姜晖是真的很有能力,这才不过一个月,匈奴不仅失了三城,也一定递了降书。 只是他还想将西边的边境西推,若是能够将匈奴的版图纳入大景的话,宗钦会更加的高兴。 可惜的是,北边蠢蠢欲动,这若是再拖下去,北地若是出了事,那得不偿失。 姜晗惊喜道:“真的吗?”她与姜晖应该有六年没有见过了,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后来知道了,还有点怪他。 宗钦手撑在桌子上,长腿斜斜的抵着地,语气里是肯定,“到时候他来行宫,朕让你们见上一面。” 他肯定是要见姜晖的,这样的得力将臣,他岂能不见。 如是可以,宗钦自己都想御驾亲征,只是目前的情况还不允许。 “谢皇上!”姜晗笑吟吟的,眉眼弯弯,眼里有着闪烁的星星。 “东西放下,跟朕去转转。”宗钦今日情绪很好,西边大捷,这样的事,足以叫他最近几日的心情都不错。 姜晗将手里宗钦的字交给清菊后,跟在宗钦身后,往外走。 不一会到了一个四方的亭中,还没反应过来,杨彦便带着四个长相秀美的女子过来,只见她们之中,有人带着乐器。 “坐下吧。”宗钦随意的躺在躺椅上,姜晗在一边的圆凳上坐下。 几个女子站在院中,抱着琵琶的女子往侧边一站,素手一拨,婉转的乐声响起,剩下的三个立刻开始跳舞,舞姿轻盈娟秀。 一曲毕,姜晗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这样近距离的欣赏绿腰舞,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宗钦端着酒杯,轻酌,“你懂?”看姜氏看得津津有味的,似乎比他还喜欢这个。 姜晗转过头去,“皇上,这是绿腰舞是不是?”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这是唐朝的着名舞蹈。 只是这个时代好似唐朝之后的时代,只是这个朝代叫大景,她一度很是疑惑,只当自己投胎到了一个平行的时空里。 宗钦仰头一饮而尽,“是绿腰舞。”看来姜氏的书,没有白看。 绿腰舞又称六幺舞,是霓裳之后的舞,只可惜,宫中的霓裳舞跳得不够好。 “她们跳得真好。”姜晗感叹道,她们跳的时候,她都想拿手机录下来,然后在朋友圈里发出来,只是现在没有手机。 宗钦递了一杯酒给姜晗,“喜欢就叫去宝慈殿,叫她们跳给你看。”今日高兴,当有美人陪伴,宜饮酒作乐。 姜晗不好意思叫人过去,她只接过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她在宫中并不敢怎么饮酒,怕自己做出什么不雅的动作出来,从而引起宗钦的不满。 “这是金波酒,滋味醇甘,你可以试试。”宗钦觉得这个就是姜晗会喜欢的。 姜晗只能仰头,一口闷,果然滋味不错,“陛下说的不错,这酒很好。” 皇帝喝的酒,当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这酒并无多少辛辣的口感,反而有点甘甜。 宗钦不回答,手一抬,继续听曲看舞。 姜晗也将视线转到院中的人,她们一曲接一曲,原来姜晗还是欣赏的,后来时间一久,她的心里就有点苦涩。 一曲接一曲,表演一场接一场,宗钦没有发话,她们便要一直这样跳下去,连中场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每一次,她跟宗钦待在一起时间久一点,她对宗钦是皇帝的认知就更深一点。 宗钦是一个古代的封建的君主。 姜晗扭过头去,见宗钦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脸上的愉悦之色尽入眼中,她知道,她那些扫兴的话,不能说出来。 只能微微一笑,“皇上,可否再讨一杯酒喝?” 宗钦拿着酒壶倒了一杯给姜晗,“朕等会叫杨彦给你送一坛去。”喜欢喝酒也不错。 “谢谢皇上。”姜晗笑着,只是眼底带着淡淡忧伤,快速的转过头去,她跟在院中跳舞的女子没有人什么差别。 说是物伤其类也好,说是她自己矫情也好,她不喜欢这里。 落日熔熔,金灿灿的光辉铺满一地,那四个女子,在烈日下,跳了一个下午,最后宗钦手一挥,叫她们回去了。 宗钦则是带着姜晗,穿过游廊,来到临水的小榭里,在微风吹拂的傍晚,用晚膳。 桌边不过三米远的地方,放着两盏冰鉴,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她又想起来,刚才那烈日下的四个女子。 宗钦对姜晗的情绪有所察觉,只是不重要,他见姜晗还是跟他有说有笑的,便当不知道。 翌日。 皇后那边叫周顺仪去查的事还没有结果,就听说宗钦赏赐了姜晗一座红珊瑚。 红珊瑚宫中有许多,只是这一座,是难得的精品,皇后曾想着说等到她娘五十岁生生辰礼时,她求了宗钦,将这个赏赐回府,给她娘做脸。 如今这个尊红珊瑚已经有了主人。 绯玉倒是觉得如今姜晗太过得宠,隐隐有超过沈惠妃的趋势,这样长此以往,并不好。 姜晗的身后跟沈惠妃不一样,沈惠妃只有她父亲一人,而这姜晗不仅有姜晖,还有永定伯府。 原本是对这永定伯府没有什么了解的,只是上回端午的时候,夫人入宫来说的那话,叫她们心惊。 永定伯府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姜晗这一辈有二十个姑娘,大多数都跟京城的勋贵、清流联姻,更不用说姜晗的姑姑辈,也有七人,全都是在勋贵家里。 这样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若是姜晗一朝起势,只能是比沈惠妃更加的夸张。 皇后也有些后悔了,错过了最佳笼络姜晗的时间,她如今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当初只是想着姜晖,可如今真是后悔,当初就该直接点明,然后赐婚的。 姜家这样的跟着太祖下来的老牌的勋贵,这些年没落了,可也还是有底蕴在的。 “德音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皇后一边喝药一边问,她如今身体只能说是毫无起色,这一天一天的,她没有一点能够养好的可能。 绯玉回道:“娘娘,顺仪娘娘没有消息递来。”周顺仪到现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一点没有的。 “去催催。”皇后道,明天就要去行宫了,若是拖着,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去。 那边景福宫里的人轮番问话,都没有什么结果,周顺仪看着康嫔,“人都在这里了吗?” 头疼,昨天一夜没有睡好,今早鸡鸣时分就醒了,过来这景福宫里。 康嫔脸上有些倦意,“回顺仪娘娘的话,都来了,景福宫就这些人。”宁美人将事情闹大了,可陛下并没有过问,反而是皇后遣了周顺仪来处理。 “既然问不出什么话,那就让那个小宫女来指认。”周顺仪这话是用来吓人的,那个小宫女的形容,这宫里的宫女不知道有多少吻合,只是又不给的准话,只说瞄了一眼,并不真切。 皇后也不想将人送去内侍省里,以免惹起陛下的关注。 康嫔吓得瞌睡都没了,眼里尽是害怕,“顺仪娘娘,这...”这哪里是指人,分明是要一定找出一个人来。 周顺仪不想说话,“不然,你说怎么办,这事是出在景福宫里,娘娘那边没有传你过去问话,你自己应当知道是什么。” 皇后想要快速的糊涂将这个事处理,她过来之前,绯玉小声嘱咐,说是事在景福宫里发生的,也要在景福宫里完结。 那这个事,最后只能是,康嫔自己来解决。 其实周顺仪很多时候不了解皇后这个同族的姐姐,都说她贤明,是有德之人,可是皇后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时候,并非是公正的处理。 原先第一回见的时候,还有诧异,后来发现每次这样的事都是叫她来处理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皇后是贤德之人,她是阴沟里的老鼠。 连绯玉都是手里清白无辜的人,只有她,每次在皇后需要人的时候,就变成那个好用的、趁手的工具。 康嫔脸色发黑,周顺仪这话,就是明说,这事要么她自己出一个人出来顶包,要么就是小宫女自己说谎,造谣生事。 比起自己的人,小宫女在康嫔便是更容易解决的。 康嫔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小宫女自己认了错,说是自己造谣生污蔑。 宁美人在自己的偏殿里,脸色苍白,康嫔刚刚说的话,叫她心里胆寒。 皇后娘娘要查,可是康嫔叫她息事宁人,这个时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耽误明日去行宫的时间。 宁美人呆呆愣愣的,坐在榻上,以前都说康嫔娘娘是宫里的老好人,是最心善的人,如今看来,哪里是这样! 她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周顺仪带着这个结果去了坤宁殿,皇后很满意,又叫人去厚赏了宁美人。 第二日一早,姜晗就在迷迷糊糊中上了马车,往行宫去。 第五十章 六月初二,天气晴,宜出行。 鱼肚白的京城,长龙一样的车队从景龙门鱼贯而出。 景龙门主街两侧早早地就驻守着皇城司跟禁军,沿街的店铺虽然开着,但是行人不准通行。 姜晗迷迷糊糊了一会,就好奇的掀开了马车窗帘的一角,激动的打量着两边的街道。 这一看就不是从御街出发,也是这东平行宫靠北,要是从御街出发,还要绕一个大圈子。 只是这两边的人都是身穿甲胄的侍卫,应该是宗钦的亲卫,殿前司的侍卫。 清竹小声道;“娘娘,可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怕是要傍晚才能到驿站。”对于姜晗掀开帘子偷看外边的世界,她们也是偷偷跟着看的。 这在马车上,周边围着一圈的侍卫,各个都是护甲配长剑的,这一路上的安全自然是不需要担心,嫔妃难得出门,这掀开一点窗帘看看外边怎么了,只要不是直接探出头去,一般情况下,都是没有关系的。 “还没怎么饿。”说完又转头,问:“你们吃了没有?”她都起来得这般早,清竹她们起来的只怕是更早了。 “吃了,吃了。”清竹忙回道,又解释,“方姑姑一早就叫我们吃了早点。”这一回跟着娘娘去行宫的,有她跟清菊两个贴身大宫女,还有方姑姑跟厨房的姑姑,再有就是四个二等的宫女一起。 她跟清菊在娘娘的马车上,方姑姑带着其他人在后边宫女的队伍里。 清菊见姜晗醒了,忙拿出一个小的香炉来,“娘娘,可要燃一点香?”这马车久不坐人,虽然已经打扫清理过了,可这放久了还是有一点味道的。 “点!”姜晗觉得这马车还是要经常用才是,这马车里看着干净整洁,可是这么长时间不用,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味道。 不过想想也挺正常的,这些马车在皇宫里基本上一年只用那么一两回,其他时候都是在库房里放着的。 清菊从旁边随身携带的木箱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宝塔样式的香来,用火折子点燃,道:“娘娘,奴婢适才看了,您的位置在第五个。” 看来皇后娘娘排序的时候,是将娘娘的位置往前挪了的。 姜晗看着街道两边的街铺,时不时的有人张望,“是太妃们没去吗?” 她的位份在宗钦的后宫里是排着靠前一点,但是这个出行,看她的马车规制就知道,那还是不够大的。 她之前坐过宗钦的马车,还不是那种特别正式的,那马车都快赶上一个小房间了,这正式出行,宗钦的马车,只会更加的夸张。 她的马车气势也不小,大概有个三个平方,已经算是大的了。 这皇家的等级制度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有体现的,她这排位,是不是有点问题。 清菊回道:“今年一个太妃都没有去。”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安排的,之前还有两个太妃的名单的,结果今早的时候,她们上马车的时候,发现一个太妃都没有。 娘娘那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定是没有注意到。 “啊!”姜晗惊讶了一声,这感觉怎么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清竹一边将随行的食盒里准备的水果拿出来摆在固定的小几上,一边回道:“太妃们没有去,去的是太妃们生的公主。”只是公主的排序肯定是不能在皇后之后嫔妃之前的。 陛下如今生的兄弟不多,姐妹倒是有七八个,只是公主们嫁得都有些远,在京城的就两个泰和公主跟泰安公主。 这两个公主一个是陈太妃的女儿,一个是金太妃的女儿。 姜晗倒是没有见过一个公主,以前是家里的段位不够,公主们的宴席都金贵,断不会邀请她,顶天要求她祖母。 诶,不过怎么这一回端午倒是没有看见这两个公主入宫。 “端午的时候,她们没有来吗?”姜晗这才想起来,端午的时候,公主不入宫,这很不合规矩。 清竹想了想,回道:“两位公主之前都陪驸马爷回乡丁忧了。” 泰安公主的公公之前过身了,泰安公主跟这驸马扶柩归乡;紧接着泰和公主的婆婆跟公公前后脚也过身了,这泰和公主跟驸马也扶柩归乡丁忧去了。 姜晗听到这里,脑洞大开,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 要不然也太巧合了。 “泰安公主的夫家是?”姜晗,这长路漫漫的,她只能问一点八卦当作消遣。 清竹幸好之前听人说过,不然娘娘问起来,她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泰安公主的夫家是前吏部侍郎樊家,樊侍郎过身后,驸马也从皇城司里卸任了。”樊侍郎是诗书传家,只是到了驸马这里,驸马不读书,反而去学武去了,后来还成了武状元,被先帝钦点成了泰安公主的驸马。 后来在陛下登基后,不久成了探察司的负责人。 姜晗又问:“那泰和公主呢?”这宗钦的兄弟不剩几个,她是很早就知道,那个时候还在家里的学堂读书,听得过来一起读书的同族的姐妹们说的。 宗钦这个皇帝登基后,他的兄弟十几个,剩下的除了他,好像只剩下三个。 前太子一脉更是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无论男女。 清竹:“泰和公主的夫家是国子监祭酒傅大人,听说是傅大人夫妇先后急症过身,驸马才考取了举人功名,这可能等明年的春闱,驸马怕是要下场的。” 这里的驸马竟然可以当官诶,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的电视剧,说是驸马不能当官,她给忘了是哪一个朝代了。 大致了解了一下,姜晗又开始专注在外边的世界里。 没多久这景色就变成了田野跟山川,这路上的尘土也多了起来,姜晗放下窗帘,靠在马车上,长叹一口气。 这个方向好像她之前去姨母送的那个院子的路,这一回去行宫姨母应该也要去的吧? 上一回端午的时候,她准备的东西都没能当面给姨母,祖母说姨母闪着腰了,就跟宫里告了假,没来参加宴会。 她姨夫如今是吏部尚书,这官职够高,是肯定要跟着宗钦去行宫的,姨母说不得也跟着来了。 第五十一章 马车晃啊晃,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激动,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姜晗就不是很想坐在马车上。 昨晚在驿站也没有休息好,驿站毕竟只是个暂时停靠的点,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外边安营扎寨住下的。 又晃了两天,姜晗终于是看到了行宫的大门,再下去她人都要被晃散架了。 清竹扶着姜晗下了马车,由着皇后安排的人带着姜晗去了她在行宫的住处。 一路上看着侍卫来来回回的,姜晗有些诧异,只是这也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只能跟着皇后的人先进去。 那姑姑道:“婉仪娘娘,您住的这九春堂,是皇后娘娘特意安排的,前面就是陛下的晏清殿。” 姜晗礼貌微笑,心里却想骂人,大可不必,她不是很想住的里宗钦太近。 宗钦此人太过危险,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长久生存之道。 清菊笑着给那姑姑塞了一个荷包,“谢姑姑提醒,劳烦姑姑了。” 姑姑收了东西后,就果断的出来了,出了九春堂后,用手掂了掂荷包,有些分量,这姜婉仪还是大方的。 九春堂早就收拾妥当的了,姜晗进来后,只要将自己常用的东西给摆上就好。 方姑姑她们跟着行李,稍后才能到。 沈惠妃这是第二回跟着到行宫,只是这东平的行宫也是第一回,翡翠去打探了消息回来道:“离陛下最近的九春堂被皇后娘娘安排给了姜婉仪。”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看沈惠妃的脸色,她知道的,娘娘心里十分的在乎陛下,这段时间因为姜婉仪,陛下对娘娘有些冷落,娘娘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沈惠妃扯起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进去收拾去。”她心里酸酸的,之前陛下那般宠爱她,她都快觉得自己是陛下的唯一了,可后来的事,她也看见了。 以前她笑郑芳仪,如今她也快成了郑芳仪了。 陛下的宠爱不能长久,那她就只能另辟蹊径。 想到这里,沈惠妃捂着胸口,那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母妃,你怎么了?”三岁的四皇子宗洲仰着头,问沈惠妃。 沈惠妃忙弯腰抱起四皇子,笑着道:“母妃没事,洲儿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可累了?” 四皇子黑漆漆的眼珠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奶声奶气的,“母妃,我不累,我以后长大可是要骑马打仗的,要当将军的!” 沈惠妃拿着手帕给宗洲额上的汗珠给擦了擦,“好,我们洲儿以后当个骑马打仗的大将军。”说着抱着宗洲进了屋里。 傍晚的余晖给人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皇后站在廊下,看着落日一点一点的下去。 “洛儿跟沐儿那边可安顿好了?”皇后问绯玉。 绯玉回道:“娘娘放心,都安顿好了,那边的姑姑有经验,必定能照看好两位公主。”大公主已经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皇后垂眸,“多安排点人,换了地方,天气也跟京城不一样,这晚上特别要注意,这里气温要低上许多,不许洛儿贪凉,换了薄的被子盖。” 洛儿她体热,在皇宫里的时候,夏日里常常就是盖一层薄薄的丝被,可这里跟皇宫不一样,行宫里的气温要低上许多。 “奴婢记下来,等会就去跟照看公主们的姑姑说。”绯玉道,过了一会又道:“娘娘,泰和公主跟泰安公主那边说是明天过来给您请安,您要见她们吗?” 泰和公主跟泰安公主离开京城也有三年了,这一回陈太妃跟金太妃用自己的机会换了她们过来行宫,未尝不是想要给她们机会,毕竟两个驸马,一个还准备明年的春闱,一个等待陛下的起复。 皇后摇摇头,微热的风吹拂着她的脸,这个温度她感觉正是时宜,“等到后边初十了,再叫她们过来请安就是。” 她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她不想自己太过分散精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那奴婢等下去回了公主的话。”绯玉道,她之前就猜到了,只是她不能替娘娘做主,眼见着风越来越大,“娘娘,进屋里去吧,这里风大了。” 皇后又再站了一会,就进屋去了。 “德音那边,你等会去跟她说,叫她跟淑妃两个,先帮我管着一些。”皇后轻声道,她现在需要有人给她分担。 以前给淑妃,那是放心的,可是现在给淑妃,皇后心里不那么乐意了。 绯玉扶着皇后的手,“奴婢知道了,等会就去。” 到了屋里,绯玉又不确定的道:“娘娘,这越过惠妃娘娘,不知道惠妃娘娘是不是要闹?” 沈惠妃从来就是宫里骄纵的代表人物,以前王充仪,郑芳仪那个也没有惠妃跳得高,也没有惠妃的家世好。 在宫里,家世跟陛下的宠爱都一样重要,前者能在叫你失宠之后过平静的日子,不至于被人捧高踩低;后者就是你能到那个程度了。 陛下的宠爱,绝对是嫔妃在宫里生活的最大的保障。 只是花无终年开,人无日日好,这陛下的宠爱是昙花一现,还是长久之态,都是要看陛下的态度的。 绯玉跟着皇后,见过王府时期,郑芳仪的偏宠,王充仪的专宠,以及到了后来,陛下登基后,沈惠妃的盛宠,如今到了姜婉仪。 也不知道要走到何种地步。 只是陛下不是长情之人,这样她们也不必担心陛下跟先帝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毁了整个皇家。 皇后坐下,绯玉拿过靠枕,放在皇后腰后。 “惠妃先不管她。”皇后对惠妃的感官是越来越差。 绯玉见皇后神色疲惫,也不好多劝,退出去,做皇后吩咐的事去了。 姜晗歪在榻上,靠在引枕上,端着一杯葡萄露慢悠悠的喝着。 如今没有塑料吸管,但是有自带吸管的杯子啊,她只要端着杯子,就可以直接吸了。 宗钦从自己的晏清殿里出来,转个身,走上几分钟就到了姜晗的九春堂,一进屋,就见美人姿态风流,躺在榻上。 五十二章 姜晗背对宗钦,正正感叹这葡萄露好喝,准备跟清竹说一声,明天也来一壶的时候,清竹偷偷的扯了一下姜晗的衣袖,使眼色。 “陛下圣安。”清竹福身行礼。 姜晗忙放下自己的杯子从榻上起来,福身行礼,“皇上圣安。” 宗钦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好好的在自己的殿里休息的。 宗钦大马金刀的占了一大半的美人榻,抬抬手,拉起姜晗,“免礼。” 又看了一眼放在榻上一角的又一个白釉鱼戏莲纹的高足杯,里面还有小半杯的粉色饮子。 “喝的什么?” 姜晗坐在宗钦的右边,一边赶忙去将杯子收起,一边笑着道:“小厨房做的葡萄露,皇上要尝尝吗?” 葡萄露其实也叫葡萄香露,用新鲜的葡萄榨成汁,然后熬煮成较为黏稠的状态,再加上磨成粉尘状的香料,一般是加檀香、龙脑、麝香进去调和,最后加上蜂蜜再倒进杯子里的。 喝起来有果香也有龙脑带来的凉感,夏天这个饮品是很合适的。 “试试。”宗钦道,又顺势拿过姜晗手里的杯子,小小地吸了一口,微微的凉感,带着自然的葡萄香,不甜,勉强能入口。 姜晗怔了一下,她的意思是叫清竹重新倒一杯来,只是宗钦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喝,她也不敢拒绝。 宗钦喝了一小口就放在一边的高几上,看着上面还有一个赤金的博山炉,“可是准备燃香?” 姜晗愣愣的,“是,准备燃菖蒲香。”这个是上个月的时候她跟清梅一起做的。 菖蒲有一定的驱蚊作用,她想着这里虽然目前没有看见蚊子,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里的植被茂盛,远处海域一片竹林。 竹林里生长的那种小小的‘默蚊子’其实是蠓虫,被蠓虫咬了不仅会起肿包,还很痒,有些时候还会留下黑色的暗痕。 一到夏天,无论诗人怎么歌颂竹子的诗句层出不穷,她都是不会去竹林的。 “自己做的。”宗钦这话不是问句,反而自己已经动手拿起了香夹。 清竹忙叫人搬了矮几进来,矮桌焚香,这形成的烟云最适宜观赏。 姜晗将博山炉给搬到矮桌上,又将博山炉打开,宗钦夹了一个宝塔式的香塔进去后,又接过姜晗递过来的火折子,等到宗钦点燃后,姜晗又将博山炉的盖子给盖上。 “朕听说你最近几日都没有怎么用膳,可是身体不舒服?”宗钦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是真的事事都上心的。 姜晗:“没有,这路上不方便,臣妾就想着少吃一点,也省的麻烦。”坐在马车上,虽然在后边角落里放了一个小的马桶,可是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又不能停下来,在马车上当着两个人的面,上厕所,她还是需要一点自己的隐私的。 宗钦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原因,他这几日除了感觉坐的时间有点久外,其余感觉跟宫里无异,这姜晗说的原因,可能太过真实,以至于让他有一瞬间的沉默。 “身体无事就好,若是哪里不舒服,就遣人去请了太医来看。”宗钦说道,只是感觉姜氏这段时日,感觉丰腴了一些,又伸手揽过姜晗,叫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圈住的腰感觉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脸颊上确实有了一点肉。 不似之前进宫的时候那般棱角分明。 面对宗钦的关心,姜晗只能笑着道:“谢皇上关心,臣妾记下了。” 说罢又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但是想也跟坐在榻上一样舒服,那也是不太可能。 宗钦捏捏姜晗的脸颊,笑着道:“你跟朕之间,大可不必这样客气。”手感细腻,姜氏的肌肤不知是怎么长得,这样白皙细腻。 姜晗心想若是不客气点,她现在估计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住着了,毕竟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她不小心都不行。 “是,臣妾记下了。”不过姜晗还是顺着宗钦说话。 宗钦突然敲了姜晗一个脑崩,姜晗茫然无助的抬起头,乌黑莹润的眸子里有着点点的水光,“该罚!朕刚才说过,你转眼就忘了。” 姜晗心里委屈,只好别过头去,捂住自己的额头。 “疼了?”宗钦将姜晗的脸给掰回来,又强制的拿下她的手,见她额头上微微的泛红,好不可怜,“是朕手劲大,可谁叫你不长记性!” 姜晗鼻子一酸,她真想不伺候宗钦了,宗钦这话没跟是十个人说过也跟八个人说过,姜晗根本不带信的,但谁知道宗钦自己深信不疑。 “疼。” 宗钦听得她的话,只觉娇嗔,覆在姜晗额上的手轻揉的给姜晗揉了两下。 “朕说话,都敢不听,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宗钦的嘴,现在在姜晗看来,那就是淬了毒一样,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毒针直扎她的身体。 “臣妾知道错了。”姜晗带着明显的鼻腔,她真的好想哭啊,明明是宗钦的打的她,可是她一点委屈愤怒都不敢在宗钦面前表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宗钦就是这一切的主宰,姜晗这是个时候想,要是有人能干翻宗钦就好了。 只是也就这么一想,在这个古代,宗钦倒了,上来的又是另一个宗钦罢了。 揉了一会,宗钦的手就放下来了,搂着姜晗的腰,“委屈了?” 姜晗这点小演技,根本不可能瞒住宗钦的,在朝堂上整天跟大臣们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姜氏这样的深闺单纯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还有点愤怒,指不定心里开始怎么编排他。 “嗯。”姜晗低着头,她知道有的时候,她根本就不能对着宗钦说谎,她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不要对一个高高在上能掌握你生杀予夺大权的人说能被拆穿的谎话,那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宗钦温热的嘴唇印在姜晗微微泛红的额头上,满是安慰与怜惜。 姜晗僵在宗钦的怀里,她都做好准备,由着宗钦那张有毒的嘴再说几句挤兑她的话,结果... “皇上...”姜晗轻轻的唤了一声,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五十三章 昭阳殿。 皇后刚刚吃完药,在榻上歪着,绯玉就让人将屋内的冰盆撤走,又叮嘱宫人在皇后卧室里铺的青玉凉簟上铺上花罗做的薄褥子。 行宫的气温,夜间定会比皇宫里凉上许多,这娘娘的身体,若是直接睡凉簟,可能会有点冷。 绯玉刚吩咐完就听底下小宫女过来小声道:“陛下去了九春堂。” 陛下自姜婉仪进宫以来,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姜婉仪那里,小宫女心里觉得,这姜婉仪就是下一个沈惠妃。 绯玉眼神示意她出去。 皇后见着她们的小动作,问道:“可是陛下去了九春堂?”她大概也能猜到宗钦的一些心思,就能猜到,如今觉得棘手。 绯玉:“是。”陛下去九春堂这就是抬脚的事,娘娘安排的时候她还想劝来着。 “无妨,以后这样的事当着我的面说就是,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皇后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绯玉做事都小心了许多。 绯玉想要劝劝娘娘,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嘴,要说什么,娘娘这段时间,心里装着事,是什么事她也知道。 惠妃那边四皇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这宫里的人哪一个没有眼睛,连最小的新人姜婉仪,她都不轻易跟惠妃起冲突。 皇后见她欲言又止,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绯玉,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她最近这段时间是有些着急了。 可是她也知道,不着急是不行的。 陛下今年半年了,只在她这里宿了三晚,虽然初一十五都是来的,只是,真的有的,也只有那三晚。 以后她年纪渐长,这只会变成独守空闺,到时候怀孕的几率越发的渺茫,可若是没有沈惠妃在眼前,她觉得自己可能能好一点。 只是,没了沈惠妃,保不准又冒出一个孙惠妃、李惠妃的,归根结底她着急的还是宗钦的态度。 绯玉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只带着哭腔,“娘娘,保重身体才是紧要的。”人没了,其余的也跟着没了。 若是娘娘有个万一,陛下不会立刻就再娶,只是也等不了多久,不是在现在的嫔妃里选一个继后,就是再娶一个继后进来。 皇后没说话,幽幽地看着旁边花架上花瓶里的石榴花。 宗钦在姜晗的九春堂度过了愉快的一晚,清晨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也不叫姜晗起来伺候他穿衣。 “朕记得之前南方贡上了不少时兴的头面,你等会去选了好的,给姜氏送来。”宗钦一边走一边吩咐杨彦。 杨彦小步快走跟在侧边,“是,奴才记下。”陛下今年的新宠怕就是姜婉仪了,这姜婉仪的哥哥得力,连带着姜婉仪的路都是平顺的。 陛下器重姜晖,又喜爱姜晖那爽直的性子,这姜晖只要保持现在的势态,日后的路必定是一飞冲天的。 姜家也会重新在勋贵里出人头地。 快到晏清殿的时候,宗钦又道:“姜氏怕热,将南方贡上的素绡、古香缎、平纹纱还有花罗、横罗都各挑上几匹给她送过去,叫她裁了做夏衣。” “是。”杨彦答道,陛下的记忆一向好,这记得这些布料的名称是一点都不奇怪。 至于这个布料多不多,杨彦跟在宗钦身边二十几年,这之前的几个陛下宠爱的嫔妃,哪个也没有少的东西。 宗钦说罢,又想起了什么,“摆件瓷器也送一些过去,姜氏喜欢那猫猫狗狗的陶瓷小件,叫内侍省的工匠烧一些,给她送过去。”姜氏的书房里,原来多宝阁上有一阁专门摆她那些形态各异的小东西,昨个抱着她进书房的时候,没有看见。 杨彦:“是。”陛下这话分成几段说,幸好是一个人的,不然他都怕自己记混了。 姜晗被人吵醒后,也睡不着,索性换了衣裳,带着清菊出门去逛园子了。 清菊:“奴婢打听到前边有个池塘,说是种了满塘的荷花,娘娘等会若是喜欢,剪几枝回去插瓶。” 姜晗手里拿着一个蕉下美人图的团扇,身上带着两个驱蚊的香包,慢悠悠的跟着清菊还有几个宫女往那荷塘走。 离着还有五六十米的远的时候,见着一个身处穿红衣,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在不远处的平地上舞枪。 她不懂武术,但是见她的动作,只感觉很有力量。 清菊小声道:“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是将门女子,之前在宫里时她们也听过淑妃娘娘每日早晨必定会在自己的殿里舞枪。 如今到了行宫,淑妃娘娘的这个习惯还是在继续。 姜晗目不转睛的站在树下,看完了全场,淑妃练完之后,收了枪,拿着手帕擦自己脸上的汗珠,经宫女提醒,看着站在树下的姜晗。 姜晗忙上前去,福身问安,“淑妃娘娘安。” “起。”淑妃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问姜晗怎么在这里,她拿着枪,径直转身回了自己的玉照阁。 若不是行宫里住的地方不够开阔,她也不会出来。 心里还是想念那带着尘土烈风,而不是这伴随着莲花清幽香味的晨风。 人走了好一会,姜晗回过神来,“清菊,淑妃娘好厉害啊。”淑妃真厉害。 清菊也认同的点点头,“奴婢听说以前淑妃娘娘在秦州时曾跟着父兄一起上阵杀过敌人,不过不知道真假。” 姜晗的心突然抽了一下,若是真的,淑妃该有多伤心。 沉默一会,姜晗转过身去,看着满塘的荷花,粉的白的,连成一片,“清菊,我们采一些荷花跟荷叶回去,荷花叫小厨房炸来吃,荷叶叫她们包着鸡,做个荷叶味的烤鸡来吃。” 清菊手脚麻利,在姜晗话音一落,她就开始摘花剪叶了,“娘娘,这荷叶真好,要不多采一点,回去晒干做成荷叶茶来?”荷叶跟很多的东西适配,加上陈皮熬煮可以化痰祛湿,加上山楂煮水,解腻消食。 总之就是荷叶的功效多多。 “好啊。”姜晗道,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做,还不如做这些来打发时间。 姜晗正弯腰剪荷花,就听得一声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婉仪娘娘安。” 第五十四章 侧过头一看,是倩美人。 倩美人小心的觑着姜晗,她上一回跟这位姜婉仪套近乎没有成功,这一回在这里遇见实属是意外之喜。 她知道自己位份低,看宗钦也没有给她升位份的打算,想要找个人庇佑自己。 第一人选是皇后,只是皇后有了周顺仪,对她的示好只当作是看不见。 沈惠妃是直接拿眼白看她,任淑妃是谁也不理,康嫔是宫中的老好人了,只劝她好生伺候陛下,早日生下皇子,并不提其他。 她何尝不想呢? 只是她在之前在教坊司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材纤柔,多年只敢吃一顿饭,身体底子早就不好,成了嫔妃后,她位份又低,这请来的太医也并非大拿,只能这样吃着,可又不能坏了嗓子,吃食上也是要精心再精心。 等到姜婉仪进宫,她就想着姜婉仪一入宫就是高位,能不能投到她门下,她不求什么提拔,只想着找个人能庇佑她,不被人随便欺负。 今年她已经被人害了两回了,第一回莫名其妙的被陈才人下了药,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嗓子好不了了,第二回又被陷害说是谋害五公主,还是后来皇后遣周顺仪找出真相,使她得以证清白。 如今她心里越发的着急,眼瞧着陛下一日比一日的宠爱姜婉仪,她倒不是吃醋,她想的是,若是能讨了姜婉仪喜欢,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她就心满意足了。 出发前又打听到,姜婉仪其实是很喜欢这些歌舞表演的,之前在紫宸殿跟陛下欣赏的时候,她在表演完了之后,还特意叫人给她们送了解暑的汤跟消暑的药丸子。 想到这里,倩美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她忙笑着道:“娘娘,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今日微风正宜,不若嫔妾给娘娘唱个曲听听?”她眸中闪过期待,她只有这一副好嗓子能拿得出手,若是讨了姜婉仪高兴,说不得关系能更进一步。 姜晗站稳转身,手里拿着剪刀,怀里捧着几枝荷花,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倩美人已经唱了起来。 “.....” 清菊忙接过姜晗手里的荷花,此时她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断倩美人悠扬的歌声。 姜晗愣了一下,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倩美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唱啊。 倩美人能得宗钦喜爱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的长相温柔甜美,嗓音清脆悦耳,宛如山涧里泠泠的清泉。 姜晗犹豫的一瞬间被倩美人看在眼里,她立刻使出自己的毕身绝技,力求让姜晗满意。 倩美人的歌声围绕了姜晗,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倩美人已经准备唱第二首了。 姜晗忙挥手阻止,“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下。” 倩美人的眼里有明显的失落,是她唱歌功力下降了,怎么姜婉仪不想听了? 姜晗从池边走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脸上带着微笑,“你唱歌很好听。”她也不知道倩美人叫什么,只能用你代替。 若是换到现在,倩美人这个歌声怎么也能混出个名声来。 只是,放在现在,实在是可惜。 倩美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姜晗的神色,见姜晗眼里有一丝动容,她立刻笑着接话,“谢娘娘夸赞,能得娘娘喜欢,就是嫔妾的福气。” 姜晗听得这话,心里又是一叹。 倩美人是不放过一点有可能的机会,见姜晗不说话,她自己挑起话题,“娘娘摘荷叶是要做荷叶茶?” 她是江南人氏,只是受族里牵连,她跟着没入教坊司,之前她成了嫔妃的时候,家里的人还千方百计的来信,说是叫她努力侍奉陛下,生下皇子,好叫家里的父兄们都免了流放,回到江南老家,做一个田家翁。 江南这个时候,是常摘了荷叶切成小块,晒干做成荷叶茶的。 姜晗点点头,“是要做荷叶茶。”她刚刚听了人家唱歌,不能立刻就把人家给丢在一边,不理不睬。 她不知道倩美人要做什么,只是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恶意,便默认了这个样子。 倩美人笑得更加的甜美,“娘娘,嫔妾小时候也常帮着家里做这荷叶茶,嫔妾可以帮忙。”她小时候是真的做过,那个时候家里虽然没有多大的官,但是托家里大祖父的福,她们在江南过的还不错。 有自己的宅邸,院里也种过一池的莲花,所以她听了这里的宫人说,有一池莲花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就过来看了。 清菊抱着一大捧的荷花,上前一步,缓解姜晗的尴尬,“娘娘,日头不早了,您平日里练字的时间到了。” 姜晗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倩美人,“我先回去了写字了。” 倩美人有点失落,但是还是笑着,“是嫔妾的不适,耽误了娘娘的正事。”说罢又福身道歉。 姜晗转过身去,停了一瞬,然后带着清菊她们回了九春堂。 清菊一边在书房里剪花枝,一边道:“娘娘,奴婢瞧着,倩美人似乎是有投靠您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只能问一问。 倩美人之前也是陛下的宠妃,只是后来沈惠妃一出月子,这倩美人就如昙花一样,一夜之间,就成了过往的云烟。 不过倒是没有跟其他的美人才人一样,直接被陛下遗忘,时不时的还是会被陛下叫去紫宸殿唱曲。 姜晗握住笔的手没停,她心里有点躁,其实叫一个嫔妃给她唱曲,这在她看来,其实是不礼貌不尊重人的行为。 可是在倩美人殷殷期待的眼神里,她又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 “我有什么可以投靠的。”姜晗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选,以她看话本子,还有之前隐约的宫斗剧的记忆,她这样配置的人,一般是反派的角色。 姜晖日后成了名镇一方的大将军,又握有部分的军队,加上永定伯府,她这样的背景,简直就是标准的反派设置。 皇帝都是疑心病重的生物,她现在固定每天挪出两刻钟来琢磨宗钦,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危险。 有功高震主嫌疑的姜晖,有姻亲关系庞杂的永定伯府,她妥妥的是以后要被清算的对象。 想起那些一朝倾倒的人,她都想要给姜晖写信,叫他别继续打仗了。 可她不能,姜晖打仗无论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还是出于对宗钦的效忠,又或是他是真的为了边境那些百姓,她都不能说。 第五十万章 清菊诧异,不解的看向姜晗,疑惑道:“娘娘,您怎么这么说?” 娘娘是多好的选择啊,这姜大将军是陛下的心腹重臣,娘娘她自己又是陛下的宠妃,这样的人选,在宫里也找不出几个。 姜晗写完最后一个静字,将笔搁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手,“我说的是实话,我这里没什么值得投靠的。” 与其找她,还不如找皇后。皇后家里父兄都不在朝堂了,在宗钦这样的皇帝看来,岂不是最佳的人选,没有外戚的威胁,疑心都要少一半。 清菊属实不懂姜晗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娘娘,您圣眷正浓,家里兄长得力,又出自伯府,这样好的家世,宫里也找不出几个来。” 皇后是前任首辅之女,在周首辅卸任后,陛下恩赏来一个一代的承恩侯。 任淑妃是国公府的将门女子,这家世好,可是并不得陛下喜欢,入宫五年,陛下一年之中去任淑妃宫里的次数一个巴掌都凑不够。 沈惠妃跟皇后一样,是首辅之女,得陛下宠爱,又有四皇子傍身,可沈首辅家里关系复杂,曾经见过沈夫人入宫都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头上也只有一根隐隐泛黑的银簪,可见沈首辅家里其实是有问题的。 再来就是失宠的郑芳仪,她自己现在都难以自保;周顺仪又是皇后的人,康嫔容嫔,一个是宫里的老好人,一个是沈惠妃的人。 这样算下来,娘娘可不就是一个顶好的人选。 清菊的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奈何这里是处处是陷阱啊,这姜晖要是一飞冲天,万一宗钦容不下,这不就是她的倒计时。 姜晗也不想讨论这个事,“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个话题说了也是白说,没有什么用的。 清竹则是清点好陛下赏赐过来东西后,回到书房里,见清菊的莲花还没有插好,小声的催了催她。 “娘娘,陛下这一回送来的布料,奴婢已经分好了,先一样都拿两匹去绣房,娘娘可有喜欢的款式,奴婢去跟绣娘说。”清竹道。 这一回陛下送来的布料实在多,这一样都是四匹,好几种布料,回去的箱笼不用说,又要多上几个。 姜晗倒是没有特别想要的款式,宫里的衣裳都有自己的规定,能改动的不过是一些花纹,可是宫里绣娘工艺精湛,审美又在线,她们配出来的花卉纹样图案,往往都是极好的。 “直接拿去叫绣房做就是。”她就不添乱了,这有时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多带点钱过去给她们。” 她这一回做的衣裳肯定是不少的,光是看着方姑姑写上来的那一串的单子,就知道,宗钦的确很大方。 可惜这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有标记的,不能拿出宫去卖,等她若是死了,这些东西都会被收回去,然后再赏赐给下一个人。 反正宫里大部分东西,嫔妃有的只有使用权,而没有处置权。 清竹道:“那奴婢这就送过去,只那些首饰头面,方姑姑说,正好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就直接给娘娘收到梳妆台里上的匣子里了。” 这一回送来的光是步摇都有十二个,对应的是十二花神,流苏下坠的都是宝石。 “好。”姜晗回道。 -- 一连几日,姜晗害怕出门遇上人,反正天也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索性直接闭门不出,在九春堂里当个宅女。 只是请安还是要去的。 皇后的昭阳殿,是除开宗钦的晏清殿外,这东平行宫里最大的建筑了。 行宫当然建的不如皇宫气派巍峨,都是依照皇帝的喜好,再结合当地的建筑风格修建的。 东平行宫依山傍水,建筑是星罗棋布的落在这群山环绕的山间自然形成的平地之上。 她住的九春堂,离皇后的昭阳殿,很远,远到她要提前两刻钟起床,走过去的话,大概要走上三刻钟以上。 “娘娘,可要传了轿辇来?”这行宫不比宫里平坦,这皇后娘娘的昭阳殿,在另一座山头,这走过去实在太远了,而且出汗的话,容易影响妆容。 姜晗:“叫吧。”这走过去,这天气是比京城凉快,可是肯定是会出汗的,到时候仪容不整,又是一桩事。 皇后今日穿的衣裳,大约是春末的衣裳,比起夏日里的轻薄来,要有一点的厚度。 姜晗照旧是在请安上装聋作哑的,不点到自己,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 “过几日是陛下的万寿,你们都要记得给陛下精心准备礼物,不求贵重,但这也是个心意,都别忘了。”皇后会这样说,还是之前有个才人,等到大家都给陛下送礼时,她一个人愣在原地,后来这个才人,没多久就病了,再后来这个才人好了,可也再没见过陛下的天颜。 更是连给她请安,陛下都不许她来。 姜晗这才想起,这六月二十八,是宗钦的万寿,这肯定是要有一场万寿宴的,到时候嫔妃轮流给宗钦送生日礼物,也是这宴会的一个环节,展示一下皇帝的后宫嫔妃们的真心。 皇后又喝了一口温水,继续道,“你们准备礼物的时候,也注意一下,不要都送一样东西,这手帕、香囊、扇套这些,就由着美人及以下位份的嫔妃送,你们这些嫔位上的,就送其他的。” 这手帕、香囊这些绣的东西,那些低位的嫔妃自己动手就能做,也能省去一部分的银钱,毕竟她们的月例肯定是不够用的。 只是陛下这人,不在乎这些,他只看得到自己眼里的人,其余的人,穿个三年前的旧衣在他眼前晃,他都只认为人家节约。 皇后说的差不多了,又道:“淑妃跟姜婉仪留下,其余的人就散了。” 姜晗被皇后点名,她也拒绝不了,只能留在这里。 皇后回了后殿,按时辰喝了药,又才出来。 “初到行宫,本宫事多,这陛下的万寿,后宫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说着又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来,“姜婉仪,你年轻,这一回就辅协助淑妃。” 姜晗可不敢接这个差事,不是她胆小,她实在是觉得皇后再是大度,也不可能在姜晖的婚事没有成功之后,还对她委以重任。 第五十六章 “皇后娘娘,臣妾年轻没有经过事,这皇上万寿宴,这样重大的事,臣妾怕做不好,反而耽误皇上的万寿,还请皇后娘娘另选贤能。” 姜晗也不想绕弯子,宗钦万寿宴,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她对宗钦的了解才多少,这宴席都说是有规制,有前科可以参考。 但毕竟也只是参考。 皇后脸色微变,只是微微的蹙眉,手靠在扶手上,轻轻地搭着,再次确认道:“姜婉仪当真不想为陛下尽一份心?” 姜晗听皇后这话,就知道皇后不是真的愿意,只是抬出宗钦,她也还是一样的态度。 “皇后娘娘,臣妾正是因为想要尽心,这才不能接下这个,臣妾年轻,又没办过这样的大宴。” 顿了一下,又道:“说有淑妃娘娘监管,可毕竟臣妾没有经验,万一臣妾哪里没有顾及周全,这不仅坏了皇上的万寿宴,也连累了淑妃娘娘。” 任淑妃抬眸瞧了一眼姜晗,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不对此事发表看法,有些时候,她自己也是有预感的,比如这一回,她是不能推拒的。 皇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你了。”说罢又看向任淑妃,吩咐道:“此事就全交给淑妃了,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尽可以叫了人来问嬷嬷。” 任淑妃站起来,福身,“是,臣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这日头也出来了,气温也高了,你们先回去吧。”皇后看着日光已经洒进了殿中,夏日的太阳毒辣,也不能将她们一天都留在这里。 姜晗跟任淑妃行礼告退。 出了皇后的昭阳殿,她们俩人各自上了自己轿辇回去。 一回来,姜晗就迫不及待的跟她的榻来个拥抱,请安没做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累,主要是心累。 清竹端来一碗粉红色的紫苏饮,“娘娘,先喝一口饮子,解解渴。” 这是厨娘今早刚做的,说是看今日送来的食材里,有新鲜的紫苏叶,便想着加了陈皮跟黄糖煮水,煮好后用冰降温,等彻底变凉后,又加了枸橼汁,入口不甜腻,正是娘娘喜欢的口感。 姜晗微微的抬起头来,粉粉的饮子,她想起来夏天的橙子汽水。 又坐起来,然后一饮而尽,将碗放回旁边的高几上,道:“方姑姑在哪?” 宗钦生日,她肯定是要送生日礼物的,只是这生日礼物还得用心准备,这常见的手工用品她送不了,毕竟皇后已经说了,这些是美人跟才人们送的礼物。 清竹:“奴婢回来就叫人去叫了方姑姑过来,只小宫女说方姑姑去内侍省领东西去了,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说是六月一些避暑的药材跟驱蚊虫的药粉,这样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单独发下来,而是去内侍省里,等着太医将东西分发下来。 以前也有过送来的经历,不过以前有个懂药材相克的小内侍,将药材一混,闹出了人命,这以后,宫里这样涉及到药材的事,必定是要各位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去领才行。 “好。”姜晗说完又趴下了,她不知道宗钦喜欢什么,不过砚台他肯定是不喜欢的,她之前问过。 她脑子里疯狂的想,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有什么是可以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的。 清竹见姜晗疲惫,轻轻地给姜晗捏起了肩来,“娘娘,这皇后娘娘说的陛下的万寿您怎么不接下来?” 这样的事难得,若是做好了那在陛下那里也是一桩功。 姜晗闭着眼,享受着清竹的按摩,“我不适合啊。”她这样的身份,要是再有什么好名声出去,那不是给自己火上浇油。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现在有点‘宠妃’的苗头,已经是在火上烤了,她不想把自己烤熟。 清竹没懂,问:“娘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合适,娘娘这身份哪里不合适。 “清竹,我只是个嫔妃,还是个新人,这样的事,咋能就那么好的叫我接到。”人还是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她不觉得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只能约束自己。 有时候,一旦打开某一个大门,就如同打开潘多拉的盒子,那就一去不复返了。 尽量控制自己。 尤其是在皇宫里,这里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清竹一愣,又想起娘娘今年才十七岁,忙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娘娘说的是,娘娘如今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个时候,办不办万寿宴有什么要紧,只要陛下一直宠爱娘娘,这以后有的是机会。 - 任淑妃那边一回去,就钻进了书房里去,先是练了几篇字,才慢悠悠的看起了皇后送来的单子,账册。 这些事她以前都不算懂,可进了宫,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这时不时的给她分配一些宫务,她开始也是拒绝的,可后来无论怎么拒绝,皇后下一回又是温柔的给她安排。 木兰一边研磨,一边问:“娘娘,姜婉仪那边跟皇后娘娘是有嫌隙?”这是第二回听姜婉仪拒绝皇后娘娘了。 “你忘了姜晖的事?”任淑妃道,明年的春天,她的族妹就要嫁给姜晖了,祖母上回进来说,府中打算给族妹添妆,她们也要私下里多给一些东西。 族妹一家以后明面上,肯定是要跟她们有一定的生分的,毕竟这两个将军怎么能是一派的,这陛下不得夜夜不能安枕。 木兰吐了吐舌头,“哎,最近事多,把这个给忘了,只是皇后娘这是怪罪上了姜婉仪?”那这样的话,姜婉仪也挺无辜的。 陛下赐的婚事,都是姜将军那边收到圣旨,这京城这边才公开,可想陛下比皇后要早很多就做好了安排。 “谈不上怪罪,皇后这人最近是有点...但是她总的来说是个贤良的人。” 可是贤良也没有什么用,她跟陛下结缡十几年,可陛下明知道皇后有意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姜将军,可还不是一个字也不透露,由着皇后一个忙前忙后的,跟姜婉仪拉关系,等最后给皇后最后一击。 宫里待的时间久了,她对宗钦也了解也越多了,光是看宗钦这几年她入宫后做的事,她就知道,她们这位陛下,雄才大略是真,可薄情寡性也是真。 在这样的皇帝宫里生活,宁可中规中矩的什么也不做,总比稍微出点差错被他记恨好。 第五十七章 风清日朗,宗钦一早起来就去了沈惠妃的玉波阁。 沈惠妃惊喜的看着宗钦的身影,忙从榻上一跃而起,扑进宗钦的怀里,“陛下来了。” 言语间的亲昵自然,一点没有因为宗钦这段时间在姜晗那里而生疏。 宗钦下意识的接稳沈惠妃,“慢着点,当心摔了。” “陛下会接住我嘛。”沈惠妃语气娇嗔,一改平日里的高傲。 宗钦抬起沈惠妃的下颌,微微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你啊。” 他对沈惠妃的态度是满意的,抱着她坐到榻上,见她榻上放着一张棋桌,笑着问道:“又自己琢磨下棋了?” 沈惠妃搂着宗钦的脖子,恋恋不舍的蹭了蹭,然后才道:“陛下不来,臣妾没事做,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玩了。” 她写字又不好看,自己私下里练了好几年,也只能是写得横平竖直的,没有半点那些字帖上隽逸灵秀,索性她也不是书法家,这字写成这样也够了。 不过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恨她父亲,恨的牙痒痒。 明明早就能接她们母女三人去过好生活,可是他为了瞒着她娘,他在外边早已经娶了二房的事,愣是等到姐姐要嫁人的时候,才将她们母女三个从乡下接出来。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三品大员了,宅邸大院,奴仆成群,娇妾美婢,好不快活,可怜她们母女三人在老家乡下被隔房的属叔祖母磨搓。 “陪朕手谈一局。”宗钦拍拍沈惠妃的肩,他有好长时间没来她这里了。 沈惠妃磨磨蹭蹭的从宗钦的怀里起来,嘴里却嗔怪宗钦,“陛下是不是有了姜妹妹,就将臣妾忘的一干二尽了?” 宗钦捏捏沈惠妃纤纤玉手,“哪有的事,朕最喜欢你了。” 沈惠妃一听这话,笑靥如花,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宗钦的脸,仿佛是要确认他说的是真的。 “朕可不说假话。”宗钦抬手点点沈惠的的额头,“你执黑还是白?” 他目前确实还是很喜欢沈惠妃,当然他也很喜欢姜氏。 姜氏整个人裹着一层壳,他想将姜氏从自己的壳里给完全的挖出来。 - “陛下去了沈惠妃那里。”清竹跟清菊小声的在廊下嘀咕,她有点担心娘娘伤心。 毕竟打从三月里起,陛下一直就在娘娘这里,这突然去了庞的嫔妃那边,她怕娘娘难受。 清菊凤眼一眯,射出冷光,“我当你拉着我要说什么大事,这点小事就不必说了。”娘娘压根儿就不会在乎。 清竹跺跺脚,咬着牙,“哪里是小事了,娘娘她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万一娘娘对陛下...只怕娘娘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哭。” “你放心好了,娘娘绝对不会为这点事难过的。”清菊打包票。 清竹疑惑。 清菊解释道:“娘娘现在根本不懂情为何物,最关心的还是一日三餐吃什么,喝什么,哪有半点陷入情爱的样子。” 她常常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对话本子的兴趣都要比对陛下更大。 “你们俩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还不赶紧去做事。”方姑姑从屋里出来,在俩人肩上一人拍了一巴掌。 “这就去!”清竹跟清菊异口同声,应了后就赶紧地跑去后边库房里找姜晗要的东西了。 大概是小别之后,沈惠妃跟宗钦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在姜晗这里待上三五日,宗钦必定又会去沈惠妃那里待上三五日。 皇后那边宗钦也是去的,只是皇后大多数时候是不留宗钦的。 她现在身体虚弱,不要说夫妻敦伦,这跟宗钦说话久了,她的心神就被耗的差不多了,她只能将宗钦劝说去大公主宗李洛跟三公主宗李沐的住处。 她们俩个人也想念宗钦,这一回大皇子没有跟着来,宗钦那点不多的父爱,就自然的落在了四皇子跟大公主姐妹俩这里。 一时之间,这宗钦也体验了一下慈父的生活。 皇后见状嘴角含笑,“多给洛儿那边准备一些果子点心。”她最近饭量渐长,又在抽条,这吃食这些还是要更加上心才是。 绯玉回道:“奴婢已经跟厨房姑姑说过了,这一日三餐外,上午跟下午都安排一顿点心,保管不饿着公主。” 大公主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饭量大是正常的,连太医都说,要多给公主吃,补充营养。 “她怕热,那再拿一些花罗、横罗过去绣房给她们都多做一些夏衫,再选一些可爱活泼的首饰过去,给她带着玩。” 洛儿正是金钗之年,喜欢打扮也是正常的。 绯玉:“好,奴婢这就去。” “去吧,这看看有什么小巧的,给沐儿也选上一些,免得她没有,心里不高兴。”皇后又道,这沐儿年纪小一些,但是她性格强,事事都要争上一句。 宗钦这样的日子也就过了半个月,他自己就嫌弃麻烦了。 去陪女儿读书,这是再不可能的。 他翻了姜晗的牌子,姜晗的休假生活就这样结束。 去见宗钦,这肯定是要先焚香沐浴的,姜晗又泡起了久违的花瓣浴。 其实她真的挺担心的,万一这些花瓣里有藏着没被人看见的小虫子。 清菊给姜晗通头,一下一下的慢慢的梳着,“娘娘,前个陛下叫人送来的那顶牡丹花冠,今日可要戴上?” 以前的时候清菊见着一点东西都是双眼放光,现在见多了,人都麻木了,这娘娘的妆匣又添了一个新的,还又装满了。 “不了,今个简单点就好,那个留着后天的万寿宴上戴。”姜晗觉得夏天应该采用淋浴,这样的泡浴还是秋冬适合。 “皇后娘娘那边衣裳送来了?”姜晗突然想起,这样的大宴,嫔妃的衣裳也是内侍省里单独做的。 清菊点点头,“刚刚送来的,清竹拿去熨烫了。”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小的纰漏。 之前有嫔妃穿到过绣娘针忘了取的衣裳,坐下的时候被针扎了,又不敢站起来取,只能这样疼了一个晚上。 “嗯。”姜晗捻了一瓣花瓣,捏在手里,慢慢摩挲。 皇后前几日匆匆传了陈院使,如今行宫里有谣言,一说是皇后有孕,一说是皇后身体有恙。 第五十八章 姜晗梳洗完,坐上软轿去了晏清殿。 晏清殿跟九春堂就是走路三五分钟的事,可现在是夏天的四点钟左右,这太阳正烈,走过去,这澡就要重新再洗。 一进殿,扑面而来的凉气,姜晗感觉非常的凉爽舒适。 婢女撩开纱帘,“陛下在东阁等婉仪娘娘。” 姜晗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往东阁走。 时下的房子一般是三间、五间、七间这样的规制,最中间的叫明堂或是正厅,两边是次间、梢间、耳房这些。 宗钦的东阁在他的寝殿的次间里,他平日里就是在这里作为自己读书、休闲的场合。 姜晗上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摆着一个赤金狻猊四足香炉,如今香炉换成了绿釉的莲花高足香炉。 里面焚的香味有些熟悉,她轻轻嗅嗅,反应过来这是她上回自己闲来无事调制的苔香。 宗钦恣意的躺在躺椅上,旁边的两个宫女一个打扇,一个给宗钦喂新鲜的水果。 “皇上圣安。”姜晗福身请安。 宗钦招招手,“过来坐。”他这段时间,本来觉得姜氏这心扉是敞开了一点,可是随着他去沈氏那里的次数变多,她又慢慢的回到了之前的态度。 不冷不热的。 姜晗慢慢挪到宗钦的躺椅边,在靠近扶手的地方坐下来,当然只能是坐一半。 宗钦挥挥手,两个宫女立刻起身行礼出了东阁的门,还贴心的将纱帘外的门给阖上了。 “怎么感觉你最近不太对?”宗钦把书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又伸手一捞,搂着姜晗的腰就直接将她压在自己怀里。 姜晗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宗钦说她不对,她肯定是要有不对的。 “可能是苦夏。”姜晗找了个她确实有的毛病当作理由。 宗钦摩挲着姜晗的脸,细腻的肌肤,没有脂粉,他是很喜欢的,平日里要怎么打扮都可以,若是侍寝的时候化了妆,宗钦只会直接打发回去。 他可不想自己摸一手的胭脂。 “是吗?”宗钦不太信,他觉得姜晗这是在忽悠他,这个女人,聪明得紧,她惯是喜欢装糊涂。 姜晗长睫微颤,下意识的舔舔唇,她不擅长撒谎,可皇宫里又是一个处处充满谎言的地方,她的手绞在一起。 “你在紧张什么?”宗钦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姜晗的耳后,她浑身一震。 宗钦为什么不能笨一点啊! 姜晗小声道:“皇上最近...”最近什么她就没有说出来了,全部交给宗钦去脑补。 宗钦低低的笑了一声,亲了亲姜晗的侧脸,“朕去你那里的次数最多,最喜欢你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原来是这样。 宗钦将姜晗反转一面,是他们完全的四目相对,高挺的鼻间,轻轻地触碰着另一个秀挺的鼻间,气息相对,姜晗在宗钦的嘴里闻到了葡萄的香味。 气喘吁吁的时候,宗钦松开了手,“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姜晗脑海里一串的问号,是他说的最喜欢她。 拜托,这绝对是姜晗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谎言。 宗钦这话能叫人相信,那绝对是今晚跟他被天打雷劈一样的好笑程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对,鬼都比宗钦更加可信,毕竟猪都能上树,还有什么不可能。 “皇上~”姜晗将脸埋在宗钦的怀里,不埋不行,她毕生的演技也就只有这个水平,成不了影后。 宗钦以为姜晗害羞了,把她往怀里按了按,还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你乖乖的,朕最喜欢你。” “嗯。”姜晗在宗钦怀里呢喃了一个字,她要死,鸡皮疙瘩都全部起来了。 夭寿了。 好好当皇帝就好,谈情说爱做什么? 本来上班已经够辛苦了,还要附加情绪价值,这简直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宗钦搂着姜晗在躺椅上晃了好久,久到鹅黄的衣衫跟明黄的衣衫相互交叠,落在地上。 - 皇后在昭阳殿里,看着任淑妃交上来的单子,这些流程是一点没有错的,安排也是极其妥帖的。 “绯玉,去给淑妃送一柄玉如意过去。”皇后道,这淑妃这段时间也辛苦。 绯玉点头应下,又道:“娘娘,惠妃娘娘那边说要给四皇子请个启蒙的老师去,请娘娘拿主意。” 惠妃这就是直接叫皇后给她送人过去,这皇子的启蒙老师,皇后若是要送,那便是不能送差的,不然就是苛待皇子。 若是送好的过去,皇后自己心里也不是那么的愿意。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送,这样按照惠妃的脾气,这四皇子的启蒙老师必定是陛下亲自选了。 皇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前几日身体急转直下,若不是陈院使力挽狂澜,她怕是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她身体突然这样,倒不是谁使了手段,只是她之前吃过的药,跟最近这几个月吃的药丸,药性相冲,这才导致她身体不好。 越补越差。 至于陈院使为什么不说,也是她自己不好意思说,在陈院使问的时候模糊了过去。这个药是她叫她娘在宫外单独的买的,这是为了美容养颜。 皇后在世人眼里只有贤良淑德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美貌是跟皇后不太相关的词。 可她年纪大了,要生孩子,必然要维持自己的美貌,不然她怎么一个人生孩子。 停了那个药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点的好转。 “让惠妃自己...”说到一半,皇后又停下,“罢了,叫内侍省拟了名单上来,送过去叫惠妃自己选。” 现在的启蒙跟六岁的开蒙读书不一样,现在这个年纪,只是要叫皇子一些简单的规矩跟简单的认字。 绯玉记下,“娘娘,顺仪的脚崴了,怕是没有办法参加这次万寿宴了。”周顺仪的脚肿得跟猪蹄一样,不要说能不能走路,只怕连鞋子都穿不上。 皇后蹙眉,眼里有微微的不满,“叫了太医去看她,别落下什么后遗症了。”这个时候崴了脚,她的运气还是差一点。 - 六月二十八,天朗气清。 麟德殿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姜晗在九春堂里见到了她的姨母。 “姨母!”姜晗脚步雀跃,想要跟往常一样直接跑过去,可又知道自己不能。 杨氏先恭敬的给姜晗请安后,才道,“娘娘脸上长肉了。”之前过年的时候见着她,那下颌棱角分明,简直不该是个年轻小姑娘该有的神情。 姜晗捏捏自己的脸,笑着道:“是诶!”感觉是长了一点肉,不过她也该长肉,不然对不起她每天一日三顿的好吃的。 杨氏见她还跟之前一样孩子气,脸上也笑得舒缓从容,“娘娘端午托你祖母送的东西,我收到啦,很喜欢。” 姜晗之前叫姜老夫人带给杨氏一对碧玺的小狗摆件。 “姨母喜欢就好。”姜晗伸手拉住杨氏的手。 杨氏脸上笑容满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你姨夫还想抢过去放在书房里,我没给他。”姜晗这么久没见,感觉她又活泼了回去,杨氏心里安慰。 当初晗儿要进宫的时候,她们都吓了一大跳,还想着当初若是直接在那谢府郎君死了以后,重新订到她们家也行,没想到这后来的结果。 “我还有,等会姨母你带一对回去给姨夫。”姜晗道,那碧玺的摆件,有各种的动物造型,是宗钦之前给她一匣的未经雕琢的原石,她花了一些钱,叫内侍省里的工匠雕的。 杨氏也没有客气,“等会我就带回去给他去,省的你姨夫整日里惦记我的东西。” 姜晗跟杨氏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话之后,杨氏突然道:“这事本来应该跟你没有关系了,我也不该说的,只是我觉得这事还是跟你说一声的好。” 姜晗疑惑问道,“什么事?” “谢松之的事,他跟沈首辅家的四姑娘定下了婚事。”原本谢松之就能算得上是沈首辅的门生,只是当时沈首辅家里没有适当年纪的姑娘,这才没有结成姻亲,如今这不是沈首辅家里的四姑娘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只等下个月及笄礼一办,这婚事就能成。 姜晗把这个已经差不多忘掉的人又从脑海里挖了出来,惊呼一声:“他老牛吃嫩草啊!” 杨氏也觉得这年岁差得有点大,只是人家两家已经定下了,她一个外人说什么也没用。 谢松之的年纪差不多是那姑娘的两倍了吧。 不过姜晗一想宗钦的年纪,三十三岁,她十七岁,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我跟你说这事,是怕你不知道,你如今知道了就行。”杨氏喜欢读书,尤其是史书,她也知道姜晗如今的处境大致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这不是她们能改变的。 姜晗点点头,“我知道。”姨母是想要告诉她,这宫里的形势可能又要改变了。 沈首辅跟谢国公府联姻,这事是清流跟勋贵的结合,是新势力跟旧势力的结合。 以后沈惠妃身后,或者说四皇子身后,再添谢国公府一门助力。 前朝后宫,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完全分开的,后宫对前朝的影响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主要看皇上的态度。 杨氏拍拍姜晗的手,“晗儿,你好生保重自己。”宫里的生活不是那么好的。 若是可以,妹妹一家都希望晗儿在宫外过一辈子,哪怕不成亲。 “姨母,不要这么沉重啦,我在宫里过得不错的,你应该听了我不少的流言啦!”姜晗笑着道。 杨氏:“是是是,我听了不少人说姜婉仪是仙女下凡,洛神在世,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代佳人。” 这话说得姜晗脸一红,只觉得自己脚尴尬的抠出了一个哈尔城堡。 听长辈一本正经的夸自己,比她自己自吹自擂还要尴尬。 叙旧之后,到了临近傍晚的时间,姜晗跟杨氏分开,她跟着沈惠妃等一干嫔妃去鳞德殿的后殿等着皇后的到来。 杨氏她们要跟着朝廷命妇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后在后殿等着宴席开始。 这一回到是没有完全的男女分开在两个殿里,毕竟是宗钦的万寿宴,这宗钦在前殿招待百官庆贺他三十三岁的生日,她们在后殿跟皇后一起个要给他庆贺。 行宫带来的官员有限,当然嫔妃也是有限的,宫里宗钦还留了一半多的嫔妃,可是这里还是有十多个嫔妃。 嫔妃跟命妇们不一样,她们都是分桌分餐制,命妇们都是合桌制。 姜晗坐在沈惠妃的下首,她的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干果点心三盘,这是不能吃的‘看菜’。 皇后高高坐在上方,等着前殿的宗钦开席。 不一会,听得宫人说前殿开始了,皇后就端起酒杯来,先祝福了宗钦,又说了一些祝词,然后一饮而尽。 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凡一献以三肴’,这是宗钦万寿宴的规矩,就是以杯酒,上三个菜。 然后在表演一场歌舞,接着又开始这个轮回。 倩美人不知道这一回的位置怎么到了姜晗的下首,她微微倾身,对着姜晗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姜晗礼貌的回了一个笑容。 倩美人心里想着,这是不是代表姜婉仪也不像之前最开始那般坚决了。 她要再接再厉。 这笑容是越来越甜美。 姜晗:“......” 她只能报以礼貌的微笑,这样的场合,她最好是不说话。 任淑妃在姜晗的脸上停了一秒,又偏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茶碗。 这一回还真是要谢谢这个姜婉仪不掺合这个事,不然皇后那边肯定是要给她记上一笔的。 宫中,做个独行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宗钦的万寿宴,本质上是一个联络大臣情感的宴会,请百官吃吃喝喝,然后交流感情,最后当然是君臣和睦,共同促成一段君臣佳话。 等到夜深了,万寿宴依旧没有结束,宗钦喝酒那是海量。 皇后身边的人都去瞧了几回了,宗钦还在跟大臣畅饮。 可又不敢提前散了,只能叫了教坊司的人,过来继续奏乐继续舞。 倩美人突然捂住嘴,想要吐,可是这样的场合,是不能出错的,只能自己压着。 姜晗见状,以为她是喝多了,便递了一个橘子过去,“你闻闻。” 后妃若是在宴席上出丑,宗钦绝对是会记仇的。 倩美人感激的笑了一下,又立刻捂住,她刚刚难受,已经吃了四个橘子了。 皇后位置高,看得清,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月上中天,宗钦终于喝完了,散了宴席,皇后亲自扶着宗钦回了晏清殿。 姜晗回去,只来得及将牡丹冠卸下,直接倒床上沉沉睡去。 第五十九章 晏清殿 月色冰凉如水,过了那个点之后,皇后反而不困了,她站在窗前,微微推开一条缝,夜风凉凉。 站了许久,皇后感觉自己有点冷了,立刻关了窗户,回到床上躺下。 今日见到她娘的时候,有些恍惚,又有些如常,每次说的话,都是车轱辘,她何尝不想要一个皇子,只是... 皇后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真的要等吗? 次日,宗钦下了朝,便叫杨彦将嫔位以上的嫔妃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了上来。 皇后依旧是中规中矩的一套前朝的珍藏书籍,沈惠妃今年送的是一副当世名家的龙腾九州图,任淑妃没有一点新意,照旧跟去年一样,是一柄没有开刃的匕首。 看到姜晗的,宗钦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杨彦见宗钦喜欢,便解释道:“奴才听说,这个是婉仪娘娘自己亲手刻的。”姜婉仪送的是一方自己亲自刻的章,选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白玉。 宗钦难得收到一个自己还算是意外的礼物,“她也算是有心了。”姜氏果然还是有心的,她这手艺虽然有些粗糙,可倒也看着古朴。 杨彦的眼力见从来不缺,立刻给宗钦御案上放上一块印泥,宗钦试了试,看着纸上的长治久安四个字,笑道:“算她有巧思。” 杨彦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忙拱手,贺道:“大景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必定是长治久安,国富民强。” 宗钦笑笑,将印章递给杨彦,放在书房的架子上。 杨彦迅速的接过来,这就是陛下很喜欢的意思。 姜婉仪心思精巧,这投其所好的能力,他自己也得跟着学着点。 以往大家都是说说好话,这难得姜婉仪自己亲自动手给陛下做了一个,这是头一个啊。 比起那些个什么手帕、香囊、扇套这些,姜婉仪这个简直是为陛下量身定制,实在是高。 不是拉高踩低的意思,杨彦今天才知道,原来陛下也是个喜欢听直白话的人,以前看宗钦训斥大臣,贬谪说好话的言官,如今看来,这真的可能就是个误会。 定是那些人说的没有到陛下的心坎里。 “朕记得那年进贡了不少的珍珠,挑大的光泽好的给她送去,还有她那点月例哪里够她这样花,从朕的私帑里给她送一百两金过去,给她换成小锭的。” 宗钦一高兴,就喜欢送人东西。 杨彦回是。 “惠妃那里,也给她送一匣子珍珠过去,她爱俏,喜欢折腾这些。”沈氏送的礼物也算是有心意,只是到底不比这姜氏自己亲手做的来得更加真心。 说完之后,宗钦才想起皇后,犹豫片刻道:“皇后之前不是说想要一尊红珊瑚,将南边新贡的红珊瑚摆件给皇后送去。” 杨彦回道:“是。” 陛下跟皇后这些年,真的是越走越远了,或则说从王充仪那件事后,陛下对皇后是有了心结,但也不算是严重,只是有那么一根刺,在俩人之间扎着。 皇后收到红珊瑚摆件的时候,正在吃药,她心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想法,看着这摆件,紫檀坐地,珊瑚树枝繁茂,可惜她再无当时心境。 绯玉看着,心里顿生欢喜,“娘娘,这珊瑚颜色鲜红,比起之前的那一尊也不差什么。” 之前娘娘是打算给夫人送一尊红珊瑚作为寿礼的,如今这一尊不是刚刚好满足娘娘的心愿。 “差是不差,只是用不上了。”皇后放下药碗,又道:“收到库房里去,小心照看。” 她已经找了其他的东西,这个注定要在库房里蒙尘。 绯玉看了皇后一眼,也没有多问,便叫了宫女小心的将这尊红珊瑚摆件收进库房。 没一会,任淑妃带着一堆的账册过来,请安后,跟皇后道:“皇后娘娘,这是陛下万寿宴的各种开支明细,还请皇后娘娘过目。” 交完这个,她的工作也算是完了。 皇后叫了绯玉接过账册,但是没有立即打开来核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淑妃,本宫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今年也十七岁了,本宫的亲妹妹年纪相仿,你...” 任淑妃听懂了皇后的话,只是她弟弟是堂弟,并非她的亲弟弟,这自然是有叔叔婶母为弟弟做主,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堂姐来插手。 “皇后娘娘,臣妾久居深宫,对府中的事不甚了解,可臣妾家里的习惯还是知道一点,只怕臣妾的弟弟已经有了婚约在身,这若是定贴已经换了,那就不美了。” 她也能猜到皇后的意思,无非是因为沈惠妃家里跟谢国公府联姻了,谢松之又得陛下看重,日后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这谢松之就是未来的沈首辅。 如此惠妃的位置又比之前更加稳当。 皇后不太信,觉得这是推脱之词,“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说罢又留着淑妃说了几句话,才叫淑妃回去。 宛儿年岁已经渐长,若是没有趁着这个时间找个好人家,日后年纪大了,也不好找。 皇后想起她娘进来时说起这个妹妹的忧心,她也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承恩侯府里的周穆宛,这一回是跟着她娘一起来的行宫,她们在行宫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别院。 承恩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心疼道:“宛儿,娘也没有法子了,托了你姐姐帮忙。”她本是自己去寻摸的,只是这些人一听说是宛儿便推三阻四的。 婆母还说风凉话,说什么早知道就收宛儿为义女就好,不至于叫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白白毁了两个女儿的前程。 她呸! 她这辈子就清儿跟宛儿这两个亲生女儿,其余的孩子,她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她自己的亲女儿断不可能放在外边,由着别人欺负。 周穆宛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师姐是吃了苦,可是她过得并不差,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若不是后来因为没有钱给师姐治病,她也不会去瓦子里唱曲谋生赚钱。 可她在瓦子里唱曲的那两年,虽有闲话,可遇上的人大多数是好人,给她提供了不少的帮助,她才能医好师姐的病。 如今她又回来侯府,亲娘对她如珠似宝,宫里的皇后姐姐,也多有关照,虽然父亲祖母不咋样,但是她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得太多了。 只是还是跟师姐说的一样,她唯有遗憾不能亲自将仇人关进大牢,报仇雪痕。 “娘,我现在已经很好了。”说着周穆宛将脸贴在周夫人的胳膊上,“娘,若是这一回没成,我就不嫁人了,跟师姐一样,去当道姑好不好?” 她并不是很想嫁人,以前她就知道男人不可靠,她小时候隔壁的婶婶,是被他男人给典出去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一直到她回到侯府这十几年的时间里,那个婶婶被转手四五回。 若是她成亲了,也会变成男人的私有财产,也是能够被男人随意处置的。 她不想要那样的人生。 周夫人大惊失色,忙看向女儿,惊呼,“宛儿,你怎会有如此的想法?” 说着又拉过她站在跟前,“宛儿,这世上的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娘知道,这些日子,娘没做好,伤了你的心,可是你若是不成亲生子,日后你老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死了以后也没有人给你供一炷香。” 她就担心宛儿想多了,侯府里,那老王八蛋跟婆母两人沆瀣一气,给宛儿脸色看,偏着那个假货,又拦着不许她去报官,最后还想要算计宛儿的婚事,她心里实在觉得对不起宛儿。 周穆宛摇头,“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成亲,以后老了的事老了再说,何况三哥有两个侄子了,日后他们上香的时候给我添一炷就是。” 这件事她想了很久,只是今天才有勇气说出来。 她的身份尴尬,市井里长大的平头百姓,一朝成了侯府的真千金,完全没有实感,可有娘的感觉太好了,她就由着她娘给她操持。 周夫人愣了好一会,最后只道:“以后再说。”她要好好想一想。 - 宗钦最近事多,忙碌,姜晗便有了更多的自己的时间,她带着清竹几人,去了后边的小山上,准备逛逛。 长时间的不运动,姜晗感觉自己的体力下降了许多,在半山腰就忍不住要休息,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清竹也没有这样的爬山经历,她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山看着小,可爬的时候,还真的是自己小看了。 等到了山顶,姜晗感觉自己浑身酸软,她以后一定要加强运动。 她毫无形象的躺在山顶的石板上,大口呼吸,还没一会,清竹就扯了一下姜晗的衣袖,姜晗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她不远处的任淑妃。 忙起身请安,“淑妃娘娘安。” 任淑妃根本没有想过,她能在这里遇上姜晗,“起。”她想要走,可是看自己身后的几个宫女,大家都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在姜晗的不远处的石板上坐下。 清竹正在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出来,姜晗见淑妃那里空空,笑着问了一句,“淑妃娘娘可要试试?” 不过淑妃应该是会拒绝的,姜晗想。 事实上淑妃真的是拒绝了,她客气道:“不必,你自己吃就是。” 看来姜婉仪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人。 可姜晗当着淑妃的面,自己吃的话,感觉又有点哪里不对,不过她确实需要补充能量,还是转过脸去,慢慢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太阳的光芒穿过树林,一簇簇的洒在地上。 姜晗想起她哥哥姜晖的要回来的事,又想起之前姨母说哥哥的婚事定了,这流程已经在走了,她转过脸去,决定厚颜一点,“淑妃娘娘,敢问你的妹妹有什么喜好?” 她总得给自己未来的嫂嫂送点东西吧,之前的嫂嫂都送了,不可能这个嫂嫂不送吧。 任淑妃一愣,旋即又恢复成平日里冷淡的脸色,“我进宫的时候,她还小,只是听说她喜欢舞剑。” 姜晗脸上并没有因为听到舞剑两个字,就有了什么不一样的神情,之前京城里的勋贵,尤其是那一小部分的才女,听到她舞刀弄枪,就骂她是个粗鲁的匹夫! 很好,这未来的嫂嫂跟姜晖这个人一样,都喜欢这刀剑,她又想起宗钦说的那个,她送的那把雁翎刀,姜晖去那里都形影不离,她决定,送一把剑给她。 “淑妃娘娘,您妹妹有多高啊?”这个很重要,万一太长,或太短,都不适宜,这样的东西适合量身定做。 任淑妃因为姜晗这样的反应,对姜晗倒是有了一分的柔和,“跟我差不多。” 她上回听祖母说,给她送的衣裳,都是比照着她的身高来做的。 姜晗估算了一下任淑妃的身高,比她肯定是要高的,她自己的身高跟前一世差别不大,大概在一六五左右,任淑妃的身高可能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她想了一下,还是打算找之前那个铸剑铸刀的师傅,给未来的嫂嫂铸剑。 送东西,尤其是礼物,一定是要对方喜欢的,这才能叫礼物,自己喜欢的,对方不感兴趣的,那不叫礼物,那是你买给自己的。 “谢谢淑妃娘娘。”姜晗站起来福身行礼。 等到姜晖成亲那天,她就将这个礼物叫娘或者祖母转递给她。 任淑妃笑了笑,然后站起来带着自己的人跟姜晗背道而驰,下山去了。 木兰看任淑妃的心情不错,道:“姑娘可是对姜婉仪有好感?” 任淑妃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看她这样,想必家里的兄弟姊妹关系不错,她能精心给未来的嫂嫂准备礼物,想来家里的教育不错,日后她嫁进去,可能不会受到婆母长辈的刁难。” 她希望族妹过得顺遂,即便是赐婚,没有什么基础,双方也不了解,她还是希望族妹能够嫁给一个品德好的人,至少这样,她嫁人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姜晗也慢悠悠的下山,这上山的路难爬,下山的路怕摔,只能小心再小心。 回到九春堂,舒服的泡个澡,还在一半,宗钦就自己偷摸的进来了。 第六十章 姜晗吓得猛的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又猛的一下埋进去。 “皇上,您先出去!”姜晗尖叫出声。 宗钦怎么来了? 宗钦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姜晗的眼睛在氤氲的水汽里,格外的清透明亮,宗钦故意上前两步,欺近姜晗身边,听在她的耳畔。 “爱妃怒颜倒也不损半分颜色。”说着用手拨了拨姜晗湿哒哒贴在脸颊上的秀发。 姜晗的心紧张的怦怦跳,脸颊因生气而变成绯色,双手在水下紧紧的抱住自己,垂眸,看着漂浮的花瓣。 幸好还有花瓣。 拨开湿哒哒的秀发,露出圆润光洁的脸,宗钦的手张开,摩挲着姜晗绯红色的脸,轻笑,“爱妃生气的样子也别有风情。” 一板一眼的女人没有趣味,宗钦抬起姜晗的下颌,欺压上她的唇,轻轻的叩开齿关,又慢慢的细品,最后急风骤雨的碾压。 姜晗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往后挣扎,可宗钦松开下颌,反而扣着她的后脑,加深。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姜晗气喘吁吁,缩在浴桶的角落里,失措的看着宗钦。 忽然,水漫过姜晗的肩,她感觉自己危矣,忙从浴桶里翻出去,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先离开这里才是。 只是手腕被钳住,又拖回了宗钦的怀里。 “皇上...”姜晗哭了,眼泪一颗一颗争先从眼眶里滚落。 宗钦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将人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扶着她,坐上去。 水波晃动,花瓣飞跑。 最后,姜晗是哭着入睡的。 宗钦看了眼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姜晗,关了息了灯,睡在外侧。 晏清殿里灯火通明,杨彦今夜注定无眠。 次日,姜晗醒来,宗钦已经上朝去了,她这段时间建立的情绪,轰然坍塌。 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眼睛红肿,愣愣出神。 清竹几次想要掀开帘子看姜晗醒了没,但一直没有听到床边高几上的铃铛响,她迟迟不敢进去,怕吵醒姜晗。 清菊看着桌上杨彦送来的陛下的赏赐,这一回比以往都要多。 清竹从内室的门口又转回正厅里,对着清菊摇摇头,意思是娘娘还没有醒。 日光穿过窗户,细碎的光洒在帐子上,姜晗在坐到自己的腿麻了,最后还是叫了人进来,拿了衣裳换好。 “娘娘,陛下叫人送了赏赐过来。”清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喜色。 姜晗面无表情,只冷漠道:“收起来。” 清菊梳头的动作一顿,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清竹,娘娘今日的情绪很不对劲。 “简单梳个单髻固定在后边就是。”姜晗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容模糊,只隐约看得清楚自己的面容。 清竹想问,可在姜晗不想说话的眼睛下,她又闭上了嘴。 姜晗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放在她们身上,“我没事,只是没有睡好。”她们没有做错,不应该承担她的情绪。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会叫她们心里多想,可是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脑中的思绪纷飞,没有人可以帮她。 清菊快速的梳好了头,然后又叫人端上了早午膳,姜晗简单机械的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放下筷子,然后去了书房里坐着。 清竹同清菊两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昨天晚上娘娘同陛下发生么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陛下早上走的时候脸色并无异常,还叫杨内侍送了这么多的赏赐了,应该是没有吵架吧... 她们也不太确定,去后边罩房里找了正在整理单子的方姑姑。 方姑姑放下手里的笔,道:“我去看看。”娘娘有情绪,还是入宫的那段时间。 姜晗在书房里见着端着茶进来的方姑姑,道:“姑姑,我想自己呆着,我没事,等我自己想通了就好。” 方姑姑只好出来。 娘娘跟陛下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总不能去问陛下吧。 娘娘既然不愿意说,她们就不问。 姜晗拿着笔的手都在抖,她是什么? 姜晗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这么的脆弱,它自己要跑出来。 啪嗒啪嗒的,落在宣纸上,将字也一并晕染开来。 到了晚上,宗钦又来了,见着姜晗红红的眼眶,还以为是昨晚闹太凶了,她后面睡觉的时候都是哭着的。 “还难受?”宗钦很难得的说了一句软话。 姜晗垂眸点头。 宗钦见她这样,只觉得姜晗也是个花架子,本以为她身体康健,没想到... “朕给你叫太医来看?” 姜晗细声道:“不用。”看太医做什么,说她肝气郁结。 宗钦见她情绪低落,揽过她的腰,抱坐在自己膝上,“以后多多锻炼。” 老是这般身娇体弱的,并不好。 姜晗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只是她又熬重建自己的心里。 她不想自己这么脆弱的,可是她就是这么的脆弱,一击就倒。 宗钦又搂着姜晗说了一会话,又许诺带她出行宫去玩,又说她哥哥姜晖,大约还有十来天就到行宫了。 听到姜晖要来,姜晗的神情微微有触动,“哥哥能待多久?” 宗钦的脸贴着姜晗的侧脸,“十来天吧。”毕竟北地那边还需要他。 “臣妾能多见哥哥几次吗?”姜晗问。 也许她以后见姜晖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的,姜晖可能以后大概是要常驻边关的。 京城放一个这样的将军,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宗钦:“三次。”嫔妃见家人都是有定数的,除非年节,便是生辰,有的嫔妃不是京城人士,便是一辈子也没有再见过。 “谢谢皇上。”姜晗扯出一个笑脸。 宗钦今天没想做什么,叫了人拿了书过来,“朕读书给你听。”说着搂着姜晗的手撤下,拿过书,慢慢的读了起来。 宗钦的声线低,极有磁性,念起诗来,耳朵也是一种享受。 姜晗尽量将自己那些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只专注的听宗钦读书的声音。 一轮弯月悄然的挂上树梢,姜晗昏昏欲睡,眼皮差不多要合拢在一起,宗钦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放下书,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又放下层层的帐幔,走出屋子。 “你们婉仪今天怎么了?”宗钦沉声问道。 他感觉到姜晗的情绪不太对,只是他没有直接当面问。 清竹跪在地上,回道:“回陛下,娘娘今天起来,说是没有睡好,心里有些烦郁。” 宗钦的眉头微蹙,一向姜晗,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让她生气的事,难不成真是昨晚没有睡好,抬抬手叫清竹起来。 “好生伺候你们娘娘。”叮嘱了一句,宗钦负手回了自己的晏清殿。 - 南方长时间降雨,导致河流冲破了农田,宗钦最近忙着治宰的事,姜晗就自己开始了每日固定的练字工作。 到了七月末,在一个不是请安的日子里,皇后突然又叫嫔妃过去请安。 姜晗简单的收拾后,坐着轿辇过去皇后的昭阳殿。 皇后最近换了补药,这气色也越发的好了,比起之前的苍白没有血色,如今看起来精气神饱满,人也不如之前那般疲惫。 皇后也不绕弯子,叫了人将一个宫女押上来,她衣衫虽然整齐,可脸色具是惊恐,被人压在正厅中间。 “七日前,陛下的晏清殿里,奉茶宫女兰雪,给陛下的茶里放了催情的药物,陛下已叫内侍省查明,兰雪杖毙。”皇后的声音较往日里多了威严。 看着地上的兰雪,她心里也有些不知如何言说。陛下的殿里出了事,她这个皇后,竟然只比嫔妃早一天知道。若非陛下要她给后宫的嫔妃看看,这使用不该用的东西,是何种下场,她都可能不需要知道。 沈惠妃的眼神落在兰雪身上,她微微皱眉,这宫女也是胆大包天了。 姜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七日前,正是那一天,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 皇后见嫔妃的脸上都露出了异色,便扬声道:“陛下是天子,尔等是嫔妃,后宫争宠,本宫知晓这乃是常事。可陛下的身体,是决不允许触碰的底线。若是以后胆敢有嫔妃敢行兰雪这样龌龊的手段,一律杖毙。” 龙体是不允许有任何损失的,皇后看着众人,见她们起身齐声回道:“是,臣妾谨记。” 又才道:“本宫也知道,你们历来都是宽厚良善之辈,这样的事肯定是不会做的,陛下吩咐本宫,请你们过来看看,也是想要你们不要听他人教唆,犯下大错。” 兰雪听了别人说,这只要成了陛下的嫔妃,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从而铤而走险。去御兽园里,买通宫人,获得了那专门给畜生吃的催情药,也幸好剂量不够多,陛下的茶也喝得少,从而没有酿下滔天大祸。 兰雪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反应,她呆呆愣愣的被人压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姜晗她们不允许离场,坐在昭阳殿里,看着健壮的内侍过来,将兰雪拖出去,在院子的正中间,放了一个长凳,将她按在上面。 姜晗闭着眼睛,不敢往那边看,最后猛然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身体不适,可能先行告退。” 她知道,她看不得这个,她没有办法看这一个生命从眼前消失。 皇后深深的看了姜晗一眼,见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的捏住手帕,在发抖,她急促的呼吸里,似乎是在克制什么。 “回去叫了太医过去看看。”皇后没有为难姜晗,她既然想要回去,而且看起来是真的不适,她若是将人留在这里,出了事,陛下头一个找她算帐。 姜晗福身行礼,“是,谢皇后娘娘,臣妾先告退了。”说罢,扶着清竹的手,快速的小跑从昭阳殿里出来。 出来之后,姜晗捂着心口,那里剧烈的跳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背上早就已经汗湿一片。 “清竹,你去跟皇上...”说到一半,姜晗又道,“算了,我自己去。” 宗钦既然要求后宫嫔妃都观看这场...她没有看,自然是要去给宗钦请罪的。 说着也没有直接回九春堂,而是去了晏清殿,跟宗钦请罪,只是宗钦太忙,她只能跟杨彦说了之后,回到九春堂,然后就倒下了。 清竹清菊忙去叫了太医过来。 方姑姑守着姜晗,又给她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裳。 太医诊完脉,对着方姑姑道;“姜婉仪是大惊卒恐,伸直散失,导致血气分离,阴阳破散,气乱心悸,这才晕过去。” 方姑姑听到的关键词是大惊导致心悸晕倒,忙问:“太医,如何医治?”现在的关键不是病因,是治疗。 太医道:“我先给婉仪娘娘施针,再开了药方,你们去太医院里取了药,立刻煎煮给婉仪娘娘喝下。” 话落,太医从自己随身带的医箱之中取出银针,给姜晗施针。 不一会,姜晗幽幽转醒,只是神思还是有些不清晰,清竹扶着姜晗,眼含热泪。 太医见人醒了,立刻去开了药方,叫人去太医院里拿药。 等到下午,姜晗吃了药之后,感觉好了不少,可就在晚上,姜晗就高烧不退。 晏清殿里的宗钦也被惊动了,匆匆过来,看着脸上潮红,浑身发抖。 宗钦叫了陈院使过来。 “如何?”宗钦没想过姜晗的胆子这么小的,还没有看,就见了那么几个板子下去,就吓成这样。 “回陛下的话,婉仪娘娘是惊惧之下引起的高烧,只要退烧之后,好生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事。”陈院使道,至于姜婉仪可能有郁结于心的症状,他倒是没有仔细的确认。 宗钦退到一侧,看着陈院使给姜晗施针,这样的高烧下去,若是不能及时降温,恐怕烧坏脑子。 过了一会,陈院使满头大汗的出来,又自己亲自盯着医童熬了药。 宗钦见姜晗紧闭嘴巴,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用力捏开姜晗的嘴,叫人扶住她灌了下去。 等了小半个时辰,姜晗的体温降了下去,这也到了天亮时分,宗钦也要去上朝了。 “好生照看你们娘娘,若是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宗钦说完,又将杨彦留在了九春堂。 第六十一章 姜晗浑浑噩噩的,一时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一会拉着方姑姑的手喊娘,一会又拉着方姑姑的手喊妈。 方姑姑以为姜晗是在喊杨氏跟姜晗的奶娘。 “娘娘?”方姑姑轻声唤了一句,见姜晗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已经不再冒汗,这脸色也褪去了潮红。 伸手试试姜晗额头上的温度,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娘娘高烧不退,若不是清竹晚上进屋看一眼娘娘,只怕娘娘得烧到天明。 姜晗脑子迷迷糊糊的,她听得好像有人在叫她,又看见姐姐拿着新买手机在手上扬了扬,说是给她考上研究生的礼物。 又听着她妈说,等她研究生毕业,就给她买个代步车,到时开车上下班也方便。 她姐又在那说,到时候还不如拿那钱去买个一室的房子,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空间,整天在家里,不方便。 她爸又附和姐姐的话,说是早点买,到时候装修好了空一段时间,毕业了就能住进去。 她听着家里人对她毕业后的一些打算,然后又在晚上出门庆祝的时候,她出单元楼的时候,被空中突然降落的花盆砸到了头。 然后她住进了一个小小的房子里,她泡在温暖的水里,听着有人给她念书唱歌。 姜芙拿着扑蝶的网,举得高高的,她看着蝴蝶要飞走了,急得哇哇大喊。 她娘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来一个,递给她。 还有姜晖,姜晖半夜被鬼吓醒,偷偷把她搬去自己的房间里,第二天杨氏、奶娘急得到处找人。 姜晗的梦光怪陆离的,没有时间、空间的限制,一时是她现代的父母姐姐,一时又是她古代的父母家人。 “妈!” “娘!” “姐姐!” 姜晗在梦里乱喊,她伸手想要抓住一个,可是一个也没有抓住,他她们变成了光,一下就消失了。 “娘娘?”方姑姑担心姜晗是梦魇,忙轻轻推了姜晗两下,见她还是紧闭着双眼,脸色痛苦,又忙去叫了陈院使进来。 陈院使一进来,在姜晗的手腕上搭了一张素帕,把脉。 方姑姑着急,“陈院使,我们娘娘没事吧?”娘娘昨日白日里就生了一场病,等到了晚上又高烧不退,如今这清晨,又开始梦魇,这真就是....灾祸不断。 陈院使摸着脉,心里也有些奇怪,这一个高烧,怎么他感觉这姜婉仪的脉是越来越奇怪。 先是感觉她有郁结之症,现在又感觉她没了求生的意思。 姜晗此刻正在往她姐姐跟妈妈的方向奔去,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杨氏跟姜芙她们,她一步三回头。 她舍不得她们,可是她要回去自己的地方了。 跑啊跑,姜晗感觉自己脚都要跑断了,太阳越来越小,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陈院使为了以防万一,直接给姜晗刺人中,十宣放血。 不一会,姜晗就睁开了眼睛。 茫然无措的看着这粉紫色的纱帐,她怎么又回来了。 方姑姑简直要喜极而泣,哆嗦的手覆在姜晗的手上,“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姜晗又闭上眼,试图再次回到刚刚的场景里去。 陈院使见姜晗又倒了,心里一惊,立刻又将刚刚拔出来的针扎了回去。 姜晗被迫唤醒,神色焦躁不安,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试图将自己重新再次送入刚刚的梦境之中。 陈院使叹口气,“娘娘,您这是魇着了,等臣去煮碗压惊的药过来,给您服下。”虽不知姜婉仪做了什么梦,但梦里的吸引力显然比现实的世界还要大。 杨彦在外间侯着,听说姜婉仪可能魇着时候,他心里咯噔一跳,这姜婉仪可不能真的出事啊。 见着陈院使出来,忙上前几步,拉着陈院使的手,问道:“婉仪娘娘没大事吧?” 陛下吩咐他在这里看着,若是姜婉仪出事,他定是少不了一顿板子。 陈院使低声道:“杨内侍,婉仪娘娘只是一般梦魇,待我去煮一碗压惊静神的药过来,婉仪娘娘服下,应当没有大事。” 他在宫里历经两朝,自然知道明哲保身之道,有的事,陛下没有开口深问,他一般不会说;有的事,娘娘们没有要别人知道的意思,他也不会张口说出来。 陛下能要他的命,娘娘们能毁他的前途。 杨彦这才松一口气,忙松开陈院使的手臂,“陈院使先去忙。” 没有大事就好,若是真有事,他危矣。 姜婉仪的胆子是真的小,听说她就听了皇后的话,只见着那兰雪被打几板子就出来了,这还是吓成了这个样子。 只能说是家里养得她太娇贵天真,不知世事。 这样的性子,在宫里,好也不好。 不过杨彦转头一想,她是姜晖的妹妹,这样天真的性子,才真真是好的。 至少比起淑妃来,这样的性子,不知要多好。 - 皇后那边听到姜晗被吓得生病的消息,叫来绯玉仔细问了一下。 绯玉道:“娘娘,奴婢听人说,姜婉仪回去后,就晕倒了,叫了太医去看,没有什么大事。可到了晚上,高烧不退,陛下过去后,叫了陈院使过去,如今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陈院使过去了,皇后眉心紧蹙,“叫人去问问?”陛下这段时间,最是宝贝她,这又是从昭阳殿出去后生的病。 若是陛下真的就跟先帝一样糊涂,她也怕是要挨骂的。 绯玉道:“奴婢已经叫了人去。”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去盯着的。 皇后手在扶手上敲着,心里有些烦躁,这姜氏如今得陛下的心,可不能真的出事。 她不想因为姜氏,损伤了她跟陛下的夫妻情分,那东西,比姜氏要珍贵得多。 沈惠妃晚上回去也是噩梦连连,醒来的时候也是一背的冷汗。 起来换了衣裳,听着翡翠说姜晗的事,惊讶了一下,又道:“去库房里捡了上好的药材给她送去,不必见她本人,送到她身边宫女姑姑那个手里都好。” 这个时候,姜婉仪肯定是起不来的。 皇后的东西前脚到了姜晗的九春堂,清竹刚收好,又听见小内侍说沈惠妃送药材来了,又忙出来,接待翡翠。 清竹心想,幸好今日她早早的就喝了两大碗的浓茶,不然现在肯定是上眼皮接下眼皮的。 清菊跟方姑姑在屋里照顾姜晗,她就专门在外间接待这宫里的嫔妃们身边的人。 第六十二章 宗钦一下朝就往九春堂来,见着姜晗已经醒了,只是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上前坐在床沿上。 伸手摸摸姜晗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感觉没有多大的差别后,才道,“你这胆子怎这么小?” 以为是个胆大的姑娘,可这点事就将她吓得又是昏厥、高烧、梦魇的,短短一天不到,她就没了往日里的神采。 姜晗艰难的掀开了眼皮,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眸。 她不想说话。 宗钦也不在意,知道她是生病了,没有精神来回话。 “日后你这胆子,还是要多练练才是,这一点事就把你吓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宗钦的语气亲昵自然。 姜晗的嘴角有一丝的弧度。 一点小事?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竟然是一件小事。 她知道,那个宫女的行为是错的,可是宗钦为了杀鸡儆猴,直接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活活打死。 她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回见。 那是一条人命啊。 她昨日对封建、皇权,皇帝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皇帝高于法律。 明明大景朝也是有律法的,可是在事关皇帝的时候,这律法自动失效,变成了王权至上。 宗钦拉过姜晗的手,放在手心里,“朕吩咐了陈院使,最近几天都在你这里守着。要不要叫了你姨母进来照顾你?” 她年纪小,胆子小,他在想要不叫了她姨母进来照顾她,顺便陪着她。 姜晗摇摇头。 她不想叫姨母进宫,看她生病的样子,她怕自己看到姨母,想起娘,又想起妈妈。 “好了,好了,不进来就是,你怎么还哭了。”宗钦又轻轻地给姜晗擦擦眼泪,小声安慰道。 算了,大概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姑娘。 “朕叫杨彦守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叫他去做。”宗钦道,又捏捏姜晗的手,“朕还有折子要批,你先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 姜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宗钦人走了后,方姑姑才进来,又给姜晗端了一碗陈院使刚盯着人熬出来的药。 姜晗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方姑姑本打算一勺一勺喂给姜晗的,见她这样,又忙从边上的高几上,拿过一个八宝攒盒,揭开盖子,里面放着樱桃蜜饯、桃子蜜饯、金桔蜜饯、杏子蜜饯。 “娘娘,只能吃一颗,压压苦味。”这东西不能吃多了,万一抵消了药性就不好。 吃药的一个时辰内都是不允许喝水喝茶的,只能吃一两口这蜜饯,缓解嘴里的苦味。 姜晗随意的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 方姑姑将攒盒放回去,又仔细检查一下姜晗的被角。 倩美人那边叫人送了一个压惊的符过来,说是以前托人在京郊的寺院里求的,她没有用过,一直放在盒子保存起来的。 方姑姑看着这个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这是在京城里那些寺庙里常见的,想了想,还是跟姜晗说了,将这个放在屋里,就当是给她压惊了。 毕竟姜晗是真的梦魇了。 姜晗没说话,方姑姑就当是姜晗同意了,她们都是姜晗的人,大家都是在一根绳上,方姑姑她们自然都是希望姜晗无病无灾,事事如意、顺风顺水。 姜晗生病的这一段时间,宗钦都是下了朝就过来看她,然后再回去批折子。 一日。 沈惠妃跟宗钦下棋,问起姜晗的病情,宗钦道:“她年纪小,性子天真纯然,没见过这样的事,一时间被吓住了,等过几天就好了。” 沈惠妃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关心,道:“她年纪是小了些,臣妾那天回去也做了整夜的梦,这皇后叫人施刑的时候,也没放个屏风拦着点,那后来...” 沈惠妃的话还没有完,宗钦就打断了,“皇后是奉朕的命令行事。” 沈惠妃知道自己的试探结果又是一样,忙解释道,“臣妾不是要说皇后娘娘的不是,是臣妾想着,宫中嫔妃早前也不曾见过这鲜血淋漓的场景,这一时间大家都受惊。” 陛下心里还是有皇后的,果然是年少的夫妻,一路走来,她还是心急了。 宗钦落下黑子,语气平淡,“皇后为人贤德,处事公允,一直是朕的贤内助。”这话不算是警告,只算做是他心里的话。 皇后为人有时虽有私心,但总的来说,贤德有度,处事公允,治理后宫也是井井有条。 何况他跟皇后年少结缡,这么多年下来,不说夫妻情深意重,但至少他们也是相敬如宾。 贤妻美妾,贤后娇妃,宗钦的心里一直是分得很清楚的。 沈惠妃心里酸涩,可面上也不显,附和着宗钦的话,将皇后夸赞了一番,“皇后娘娘自然是贤德,臣妾们无有不敬服。” 皇后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始终是屹立不倒。 她再怎么努力,也触碰不到一丝皇后的权力,别看她平日对着皇后言语中没有多少的敬畏,可是她的心是虚的。 不过事在人为。 当年她能从乡下一个被欺负的村姑,到拿捏住她爹的一个首辅之女,再到如今皇帝的宠妃,她始终相信,事在人为。 她不认命的。 她的命只能在她自己的手里。 宗钦赢了棋,也没有留下跟沈惠妃吃一顿晚膳,直接从沈惠妃的宫里去了皇后的昭阳殿。 皇后见宗钦来了,叫了人准备宗钦爱吃的菜,在宗钦在书房陪着两个女儿,她又亲手去厨房里做了一屉的梅花蒸糕。 宗钦喜欢吃梅花蒸糕,当然这里面是要放真的梅花粉,梅花是她每年的冬天收集起来,然后用火烘干,磨成粉,贮藏起来。 晚膳的时候,见着桌上的梅花蒸糕,宗钦心里有些动容,“穆清,你身体还没全好,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皇后笑道:“臣妾近来换了药方,感觉身体好了不少,陛下,臣妾今年万寿没能蒸的梅花蒸糕,现在补上。” 以往每年的万寿,她都蒸一屉梅花蒸糕,除了烧火,她是不假手他人的。今年她的身体实在不行,便跟宗钦请了一回假,今日见他来,又想起来了。 宗钦夹了一块梅花蒸糕,眯着眼睛,是那个味。 姜晗盼着,盼着,盼到了姜晖到了东平的消息,又听到宗钦说,明日就叫姜晖入宫来看她。 第六十三章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姜晖了,姜晗晚上有一点点的失眠,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次日一早,姜晖给宗钦请安后,直奔九春堂来。 姜晖十五岁离家,如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他有雀跃,也有歉意。 清竹一早起来,将茶水点心,都细细的看了三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叫人端上去。 “晗晗!”姜晖一见姜晗就直呼她的名字,又在看见端茶的清竹的时候,立刻刹住脚,站在那,请安,“臣给婉仪请安。” “小哥!”姜晗站起来,有些激动,伸出手去扶他,“小哥,不用讲这些。” 姜晖从小白脸的模样,蜕变成了一个古铜色的硬汉,若是在外边,姜晗可能不能一眼认出姜晖来。 清竹上完茶水点心后,立刻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姜晗跟姜晖叙旧。 “妹妹,你在宫里好不好?”姜晖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姜晗才十多岁,如今六年没有见,她已经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姜晗高兴的脸上有一丝的僵硬,“都好,我在宫里很好,皇上待我很好。” 说着又换了话题,“小哥,你在边关好吗?家里娘、爹跟祖母还有哥哥姐姐嫂嫂们都挂念你。” 姜晖道,“好的,陛下对我很好,我到了边关也没有吃苦,就是....”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就是我没给家里写信,娘她们还怪我吗?” 他也知道自己偷跑这件事,是不对的,只是听陛下说,家里人没有说他是自己偷跑了,而是说他去了外地拜师学艺,这才没有在京城。 姜晗:“你人活着,娘就算是有再大的气,也不过是打你一顿就消了。”娘生气肯定是生气的,只是姜晖只要人是活着的,安全的,那就是小事。 姜晖心虚的笑笑,“晗晗,你可得帮着我劝一劝娘,我如今都是将军了,这不能再打我了,那要是叫我的兵知道了,不得笑话我,以后我还怎么带兵。” “不可能!”姜晗果断的拒绝了,她不可能给姜晖帮忙的,他自己一跑这么多年,娘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去找他,可是他一封信也没有往家里寄。 哪怕只是托个口信,娘都不会战战兢兢的这么多年,生怕姜晖是被人卖去做苦力了。 姜晖,“小妹,你不能如此绝情啊,娘她打人真的很疼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堂堂一个四品的将军,要是这个年纪了,还被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他脸往哪里放。 姜晗不为所动,这个事,她是一句也不会多说的。 “小妹,我听说你们女子都喜欢珍珠,我特意给你带了一顶珍珠冠来。”说着姜晖将自己放在桌上的匣子递给姜晗。 “添妆的时候我是没有赶上,这算是我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姜晗站起来,打开看,一顶芙蓉花造型的珍珠冠躺在黑色的绒布上,看起来熠熠生辉。 “谢谢哥哥!” “不用,咱俩谁跟谁啊!”说着姜晖还用肩膀故意轻轻地撞了一下姜晗的肩膀。 姜晖是男子,哪怕宗钦允许,在九春堂逗留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过了一个时辰,姜晖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到晏清殿,宗钦瞧他这模样,笑道,“明天你再去就是,这个样子看着眼睛疼。” “真的!”姜晖先是有些疑惑,又立刻道,“谢陛下恩典!”他明日再去,给小妹一个惊喜! 宗钦看他那发亮的眼睛,道,“朕看了你上的折子,你真有把握?” 姜晖看起来人有些单纯,可是他在军事上,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这几年带兵打仗,就没有出现过失误。 这真的是极难的事。 姜晖重重的拍拍胸脯,“陛下,臣什么时候说过大话,这事,臣真的是有把握,只是还需要陛下支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要军饷粮草。 “朕知道了,再考虑考虑。”宗钦还是想要考虑,一下,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姜晖入行宫,不是什么私下里来,是光明正大的来。 任淑妃看着书,书上的字是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木兰,有听说这一回,姜将军带着多少人马往北地走?”任家军,可能已经两分了。 木兰小声道,“奴婢听内侍省那边的说,好像是六万。”具体是多少她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在这里也不方便打听。 六万,任淑妃想了想姜晖自己的三万,那也就是还有三万是秦州那边的,而且姜晖这一回,可能是要对北地乞塔动手,这带去的必定是精兵。 任淑妃想着,越想越觉得这一回,姜晖怕是要做一件大事。 忙叫木兰将自己画的地图找出来,她之前看过她爹书房里的图,她自己根据印象,画了个粗糙的出来。 毕竟这样的东西,是不允许有人私下里拥有的,尤其还是她这样的女子。 任淑妃一边看着,一边念着,“是了,是了,这是要从这里去。”她的手停在一个山坡的图上。 北地边关乞塔屡次三番的南下劫掠,如今是夏天,那边的正是牧羊的时候,这个时候,姜晖带着人去,为的就是如今,乞塔那边各部落四散逐草。 守卫比之其他时候,必定是要弱上几分。 木兰不是很清楚姑娘在说什么,只是她到如今,一直记得国公爷遗憾的神情,说姑娘若是男儿就好,若是男儿,任家可再保百年无忧。 可是姑娘是女子。 任淑妃自己在屋里研究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得到消息说,姜晖给她带了礼物,叫姜婉仪转送。 姜晗也是第一回来任淑妃这里。 “淑妃娘娘安。”姜晗福身行礼。 任淑妃抬手,“坐下说话。”她这见姜晗,也是犹豫再三。 姜晗坐下,笑着道,“淑妃娘娘,臣妾的哥哥说,这个是您妹妹送你的礼物。”姜晗的手指着清竹端着的托盘里,那长方形的黑木匣子。 说着又指着旁边的四四方方的螺钿祥云纹漆盒,“这个是臣妾的哥哥送您的。”这姜晖送未来的大姨子礼物,应该是符合礼仪的? 姜晗不是很确定这个,她叫人去问了宗钦,得了允许才将东西带过来的。 任淑妃叫木兰收下,又道谢,“多谢姜婉仪了,也替我跟你哥哥说一声,他有心了。”姜晖跟任家的关系,越深越好。 “娘娘客气了。”姜晗其实也不擅长寒暄,她说完之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第六十四章 任淑妃也不是个热络的性子,留着姜晗一起吃了一顿点心,就当是俩人的交际了。 等姜晗走了,木兰才道,“姑娘怎么不跟姜婉仪多说几句话?”哪怕是拉拉家常也好。 任淑妃笑了笑,“我俩都不熟,有什么能聊的,问她家里还是说我家里啊?”说不定她今日跟姜婉仪多说两句,晚上说的什么,陛下那边就一清二楚了。 白白的给人添麻烦。 木兰叹口气,又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点心茶碗收下去。 沈惠妃那边沈夫人进了宫,不过是来给沈首辅传话的。 沈首辅叮嘱的话是说了,不过沈夫人抱着四皇子亲近了一会,将四皇子递给奶娘后,见四皇子出去了才道: “娘娘,如今你在宫里过得好,就不要管家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了,只管你自己就好。”她只愿女儿过得好就是,并不想叫她多费心。 沈惠妃拉着沈夫人的手,“娘,我知道,有的事我不管的。”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跟娘说,她跟沈大人,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们父女之间的怨恨,也只是私事,若是扯上了大事,这些都是要退让的。 “他现在还说你吗?若是说你,你别忍着,该骂的直接骂回去,他看在我的份上,不敢给你气受!”沈惠妃记得自己最开始跟沈大人住一府的时候,她明明是家里的姑娘,可却要求自己动手。 还说是锻炼她,叫她知道生活的不易。 那几个姨娘生的几个,却金尊玉贵的有十几个下人伺候着。 沈夫人道,“娘娘别惦记我了,我好着呢,如今自己住在东院里,西院那边的人不敢上门来的。”她知道,这些都是小女儿给的。 只是她也心疼小女儿,当初都是她懦弱,无能,以为忍让能换来一切,如今自觉看淡了这些。 “嗯。”沈惠妃没有拆穿沈夫人的假话,她依旧是半旧的衣裳,一根发黑的银簪,再无其他的饰品,她要怎么相信呢。 沈惠妃对沈夫人的无力感,有时候让她很受挫,可是她又看不得沈夫人真的吃苦,只能每次又一样的给她送东西。 “姐姐她怎么样?”沈惠妃问。 沈夫人笑着,“你姐姐好着呢,你姐夫升了官,以后给她请封,你们也能见一见。”他在这个事上,倒是没有骗她。 只是女婿的官越大,对大女儿也就越好。 沈惠妃笑笑,“娘,压着他吧,他跟沈大人是一样的。”寒门士子,真的人品好的,凤毛麟角,她那姐夫,估计不久就要有个姨娘家里亲戚的妾室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沈夫人不懂,这女婿升官,以后大女儿也好过一些。 沈惠妃饮了一口冰的葡萄汁,道,“娘,他是沈大人的门生,当初成婚之前的事,你们都忘了不成?” 那人有两房妾室,还生有庶子庶女,可为了攀上沈家,将两个妾室给卖出去配人,又将孩子给送回了老家。 这跟沈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沈夫人神色讪讪的,“你父亲在,他总归是不敢做得太过的。” “沈大人不会管的,日后有苦全是姐姐吃了,娘,你吃了的苦,还要给姐姐再吃一回吗?”沈惠妃是真的有点生气,她娘总是这般天真。 以为守规矩会换来好的生活,以为忍让就能叫别人记得她的好,从来都不是,只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能换来别人的害怕,才不敢对她们下手。 沈夫人面对小女儿的指责,哭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想你们吃苦的。”她从来不想女儿吃苦的,只愿她们两姐妹过得平平顺顺的一辈子。 沈惠妃冷声道:“可是娘,你现在做的,就是叫姐姐走你的老路,人品不端的人,走上高位,姐姐还有什么以后?” 沈大人养女儿,都是当成工具养的,说着他多么疼爱孩子,可之前那个姨娘生的大姑娘,不是也叫他嫁给一个四十的老头。 说是一方大吏,实则也抵不过十五的少女配四十的郎。 海棠配梨花。 这真的是佳配? 沈夫人哭了一会,她有些粗糙的手,捂着脸,“娘没有那个意思,娘只是想着,若是你姐夫的官位高一些,以后你姐姐也至少能得了敕命,做个命妇,到时候你们姐妹见面也方便。” 她真的是想着她们姐妹俩的,她年纪已经大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早就坏了底子,这以后,说不得就是那一天的事,她想叫两个女儿以后能说说话。 沈惠妃知道沈夫人是好心,可是这样的好心,只会害了姐姐,明明有前车之鉴,明明姐姐的前人就摆在那里,她还是这般天真。 能不能见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能过得好。 沈惠妃跟沈夫人的事姜晗一无所知,她知道,姜晖入宫见她之后,这宗钦就让皇后、惠妃、淑妃这些人的母亲进宫来看她们。 宗钦真的是,一碗水端平的天选端水大师。 “婉仪娘娘,陛下说,请您晚上去晏清殿用膳。”杨彦笑眯眯的。 姜晗,“好,我这就过去。”不知道宗钦又要做什么,不过自从她做了梦之后,她感觉自己有一点点的变化。 就是那希望破灭之后,她认清了自己的现实,不再期望那一天,真的能回去了。 杨彦道:“婉仪娘娘不必着急,陛下说,等晚膳前一刻钟过去就是。”这天色还早。 “好,多谢杨内侍。”姜晗道,又叫了清竹送他出去。 本来是应该是小李子的,但是那他前几日,眼馋后边树上的嘉庆子,想要摘一些,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崴了脚。 嘉庆子就是李子,这夏日,‘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 鲜红的李子放入凉水里,用来消暑很是适合。 就是这李子没摘多少,倒是折了一只脚。 清竹送杨彦出门的时候,照旧是给了个内侍省那边买了的素色的荷包,里面装着五两的银馃子。 皇后那边自然是知道,这一回是宗钦跟姜晖还有姜晗吃饭。 绯玉:“娘娘,陛下最近仿佛又回到之前了。”以前陛下也是什么事都跟娘娘说的,后来.... 皇后并不看好这个事,她清楚得很,陛下也就是这一时的,“不说这个,你去叫了太医再去看看德音,看她脚好了没有?” 绯玉去了之后,给皇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第六十五章 周顺仪怀孕了。 皇后忙抓住绯玉的手,“你说真的,德音有孕了?” 千盼万盼,这一回可一定要是真的。 绯玉,“是真的,千真万确。奴婢担心错了,又请了一个太医过去。” 菩萨保佑,这一回一定要是个皇子,只要周顺仪生下一个皇子,娘娘当前的局面就不会这般的被动。 “叫陈院使过去,之前她崴着脚了,吃的药可对肚子有影响?”皇后推推绯玉的手,菩萨保佑。 绯玉:“娘娘放心,奴婢已经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没有影响的。”她知道娘娘心急,这段时间以来,娘娘失了往日的沉稳。 也是在这皇子一事上。 如今周顺仪可解这燃眉之急,绯玉心里也是感激她的。 皇后笑容满面,“那就好,那就好。”接连说了两遍,“派人去通知陛下,叫内侍省现在开始准备人。” 这照顾德音的人要选有经验的,这照顾皇子的人也要仔细选,还有那产婆,也要打听清楚。 周顺仪有孕,这一消息,在行宫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都没想到,素日里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周顺仪,竟然这般好运。 掰着手指头算算,陛下就翻过周顺仪一次牌子,怎么她就那般的好运气。 姜晗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宗钦还有姜晖一起用膳。 姜晗立刻站起来,行礼,“臣妾恭喜皇上。” “臣也恭喜陛下,祝陛下再添麟儿。”姜晖也站起来行礼。 “都坐下,先用膳。”宗钦脸上也带着笑容。 姜晗跟姜晖这一顿是吃得心满意足,毕竟这是宗钦的御厨。 要知道,宫中御厨,只给皇帝做菜,皇后都没有份,更不要说她了。 吃饱喝足,姜晗站了起来,“皇上,臣妾还有两页的字没有练完,可以让臣妾先回去练字吗?” 有的时候,还是要知情识趣一点。 宗钦点点头,“朕私帑里有前朝大家的字帖,朕明天叫杨彦给你送去。” “谢皇上赏赐。”姜晗眉眼弯弯,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来。 宗钦挥挥手,“你先回去,朕去看看周氏。” 姜晗快速的从宗钦的眼前消失。 见她走的这么快,宗钦偏了一点头,道,“明盛,你这妹妹,简直是掉书里了。” “陛下,晗...婉仪她从小就爱读书,臣都比不过她。”当然,姜晖省略了关键词,她喜欢读史书杂记。 当然她最喜欢野史,用她的话来说,这野史是不是史不知道,但是一定够野。 宗钦:“她不过是读一些野怪话本杂谈。”她读的那些书,大都是闲来打发时间的,跟姜晖读的书没办法比。 姜晖眉心皱了一下,又想,可能是自己离家多年,现在不是很了解妹妹了。 宗钦拍拍姜晖的肩膀,“朕走了。” 姜晖跟宗钦在门口一别两路,姜晖明日就要挥师北上。 当然这个事,文官以沈首辅为首的主和派,都不乐意。 但是陛下说,他们要是不愿意,那就派沈首辅去谈和,谈不拢,谈得陛下不满意,不允许回来。 沈首辅到底是舍不得京城的富庶生活,只能憋着忍了,但是姜晖至今遇到沈首辅,都是鼻孔朝天,可以插俩蒜瓣儿。 周顺仪胆战心惊的,她温柔的摸着肚子,这里真的有了一个生命。 宗钦进来时,周顺仪还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宫女观月小心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提醒。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周顺仪忙站起来行礼。 宗钦伸手虚扶一把,“免礼,你身子重,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 若不是宗钦的手离她还有半个巴掌的距离,周顺仪就直接认下这话了。 可惜的是,她跟宗钦只有半臂的距离,可宗钦还是没有真的伸手扶她。 这就是客气虚托之言,当不得真。 “是,臣妾记下了。”不要反驳皇帝,这是周顺仪在宫里生存的一大准则。 周顺仪身材娇小,单薄,宗钦越看,眉毛越皱,“朕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你也太瘦了些,对孩子不好。” 母体康健,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周顺仪低眉顺眼,“谢陛下恩典。” 宗钦又说了一些面子话,然后站了起来,“你先休息,朕去姜婉仪那里了。”他今日点了姜氏,那就是一定要去的。 周顺仪站起来行礼,“臣妾恭送陛下。”去吧,去吧,去哪都成,就是别在她这里装样子了。 她看陛下那个样子,怪别扭的。 陛下一直对她不说是冷言冷语的,至少也算不上是态度友善,每次翻她的牌子,她都很煎熬。 僵硬的躺在床上,等着事情结束。 姜晗的字练完了,又简单的洗漱一下,换上凉快的纱衣,准备美滋滋的躺在床上看一会私藏的话本子时,宗钦来了。 宗钦不是去周顺仪那里了? 这不是应该留宿在那。 怎么跑她这里来了? 姜晗不太能理解,这不是应该陪孕妇的? 宗钦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暖香,一看她那象几上,果然燃着香。 姜晗从床上爬起来,忙请安,“皇上圣安。”这宗钦真的是不做人,周顺仪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不陪人家。 宗钦上前几步,搀起姜晗的手腕,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爱妃,原来,私下是这般的豪放。” 糟了,刚刚忘了换衣裳。 这是后罩房里一个绣娘单独做的,刚刚清菊捧来,她觉得凉快,就没有换下来。 若隐若现的弧度,宗钦的眼神上下游走,姜晗的脸成了熟透了的红苹果。 宗钦倒是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娇羞的姜晗,逮住准备偷跑的她。 “站着,叫朕看看。” 姜晗僵住,脸上不自然的神情,“皇上,臣妾立刻就去换了。”她以后再也不穿了。 皇帝神出鬼没的,她一点安全保障也没有。 “不必,爱妃这样穿是极好看的。”因为紧张害怕而极速呼吸时带动的...宗钦看得自己的喉头滚动。 想来这样的衣裳,在水里,也是极好看的。 帐暖夜长。 次日姜晗醒来,收到了一批宗钦叫人送来的织金地金线绡纱,这种布料,特点是薄如蝉翼,细洁透明。 比之纱衣,更加的柔软、细腻,质地轻盈有光泽。 可惜,姜晗不喜欢。 清竹:“娘娘,这些可要拿去叫后罩房里的绣娘做?” 姜晗脸色并不是很好,“不用!”她这辈子都不想穿这个了。 第六十六章 沈惠妃知道周顺仪有孕的时候,叫人送了两锭大的银元宝过去。 送衣服、布料、吃的、用的都不合适,还是送银子过去,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翡翠:“娘娘,这周顺仪运气真好。”这周顺仪的宠爱,跟淑妃是一样的,一年侍寝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过来。 沈惠妃剪着莲花枝,正在插瓶,今年的莲花已经开到了尾声,再过不久,陛下就该启程回京了。 “娘娘不担心吗?”翡翠问,若是周顺仪生下一个皇子,皇后定然是要抱过去的。 沈惠妃插了一枝莲花进去,感觉高度不合适,又拿出来再修剪,“有什么担心的,等她生下了皇子再说,如今才几个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着什么急。” 如今不到两个月,就算厉害的太医能分辨男女,可这还不到时候,等到时候真的确定了是个皇子再说。 瓜熟蒂落,才能真的见分晓。 翡翠,“可是...若是,若真的等到以后,那...”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沈惠妃瞧她一眼,“翡翠,你心急了。要知道,咱们在后宫里,这心浮气躁可是最不好的。”容易影响判断,做出错误的决定。 陛下已经移情,她自然是要做打算,可是这打算,也不是这么做的。 若非一击毙命,否则不要轻易动手。 雁过留痕,这样的事,只要做了,就有可能被查出来,所以她自己从不动手。 翡翠抿嘴,想了想,“娘娘,奴婢知道了。”既然娘娘有打算,她倒也不必这般着急。 如娘娘所说,这周顺仪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必给自己添一桩冤孽。 - 秋风起,蟹脚肥。 姜晗又回到了皇宫。 宝慈殿里被清兰几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姜晗让清竹将给大家的礼物都送了出去。 全部都是东平当地的一些特产土仪。 方姑姑对清兰等人的工作大加表扬,又按照宝慈殿的规矩,给了她们奖金。 清梅:“娘娘,倩美人遣人送来了橙子。”这是今年的新橙,陛下也刚刚叫人送来了一篓。 倩美人这送来的,怕是她全部的份例了。 姜晗看着托盘上,白瓷高脚盘子里的五个橙子,有些头疼。 她这里就是个火坑,这倩美人,偏偏要往里跳,怎么提醒都没有用。 方姑姑,“要不娘娘叫厨房做了蟹酿橙的时候,给倩美人也送一份去?”倩美人心实,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也真是个心眼不坏的人。 之前的谣言真是害人不浅,不过也不知道倩美人是惹了谁的眼,拿她做筏子对付陈才人。 “到时候多给她送两份过去吧。”姜晗道。 蟹酿橙,又叫枨酿蟹,是大景朝秋日里必吃的一道菜。 用当季新鲜大橙子,顶部切开一个小盖,挖掉内瓤,留下一些橙汁,用新鲜的肥美的秋蟹,洗干净,取蟹黄、蟹肉、蟹膏,用酒、米醋、盐调味。 最后蟹肉里有橙子的清香,口感丰富,是中秋宴上的名菜。 她以前倒是经常为了多吃几只蟹跟她娘撒娇,如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却没有了多少心思。 倩美人心知自己的那几个橙子,是拿不出手的,陛下不知道要给姜婉仪多少橙子,只是她害怕自己再不送点什么过去,姜婉仪就将她给忘在了脑后。 只是她没有想到,等到了下午,她就收到了姜婉仪送来的蟹酿橙。 她感激的眼泛泪光。 清梅:“倩美人,我们娘娘说,以后不必再送这些过来,您的份例也不多,没必要挪出来给她。”倩美人自己是一个都没有留下。 这分到的都送到她们娘娘那里去了。 倩美人心了一惊,立刻害怕是姜晗对她不满,“是不是我给婉仪娘娘添麻烦了?” 她只是想要拉近跟姜婉仪的关系,绝对没有想要惹怒她的意思。 清梅忙解释道:“倩美人不要多想,我们娘娘没有这个意思。她是觉得您的份例要先紧着自己才是。”娘娘说,倩美人一个月才多少的月例,跟给杨内侍一次塞的荷包一样。 那点钱要想在宫里过得好,其实很困难了。 这宫里又是踩低拜高、见风使舵的,她自己都过得艰难,又何必再给她添麻烦。 “倩美人,这个是我们娘娘送您的中秋礼物。”说着清梅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呈给倩美人,“娘娘还说,提前祝您中秋快乐。” 里面放着一个银子做的小猫摆件,大概有个半指高。 这个没有记号,若是以后缺银子了,拿去内侍省里熔了,就能花。 倩美人感激涕零,“替我跟婉仪娘娘道谢。”她这时又恨自己不会说好听的话。 她这样的身份,她自己也知道,大家眼里再是低贱不过。 她不过是瞧着婉仪娘娘心善,瞧她的眼神只有欣赏,才死皮赖脸的贴上去的。 清梅:“奴婢记得,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等人走了后,倩美人抱着春桃哭了一场。 沈惠妃听说了姜晗跟倩美人走得近的事,一笑而过。 反倒是宗钦,对此比较有兴趣。 跟姜晗下棋的时候,提及此事。 “你对那孙氏倒是有几分好心。” 姜晗:“皇上,倩美人心善。”她跟宗钦下棋,总是要苦思冥想,宗钦的棋风诡谲,她总是不注意就败了。 宗钦不置可否,倩美人心善,估计也只有姜氏这样真天真的人才说得出来。 “她唱曲好听,以后你可以多叫她过来给你唱。”宗钦道。 姜晗的棋风大开大合,坦坦荡荡的走明棋,倒是符合她本人这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姜晗:“......”真不想说这个,这样做,就是明摆着将倩美人不当人。 “皇上,今年的中秋宴,可有赏灯猜谜?”姜晗干脆直接换了话题来。 跟宗钦聊天,真的需要很大的心脏。 宗钦落下最后一子,姜晗再次败北。 “有吧,皇后安排,到时候可以登高赏月。”宗钦一向是不管这样的事,皇后能干,这样的宴会,只要交给皇后,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 姜晗激动:“可是要出宫?” 宗钦弹了姜晗一个脑崩,“你啊,整天只想着玩。刚才从行宫回来,这次中秋,就在宫里,不出去。” 果然是贪玩的小姑娘。 姜晗有点失落。 “等重阳,朕带你去登高。”宗钦见她难过,有点不忍心,到底还是年轻,心智没有成熟。 姜晗立刻喜笑颜开,“谢皇上!” “陛下,皇后娘娘那边请陛下去一趟。”杨彦靠近宗钦,弯腰道。 第六十七章 皇后几乎不会在宗钦同别的嫔妃在一起时,请宗钦过去。 如果有,那就是出了什么事。 宗钦听完,站了起来,“你自己先玩,朕去皇后殿中。”说罢转身就走了。 清竹端着宗钦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进来,看着宗钦离开的背影,又赶忙看姜晗的神情。 见姜晗没有什么异色,松了一口气,又将点心放在一边的半圆桌上。 “陛下怎么走了?”清竹问。 姜晗拨弄着棋子,一颗一颗的慢慢捡起来,放到棋盒里,“皇后有事请皇上过去了。” 清竹:“娘娘您....?”清竹有点担心姜晗,她怕姜晗为这样的事伤心。 皇后娘娘从宝慈殿将皇上请走,等明日,宫里必定有新的流言。 除非陛下今日晚上再过来。 姜晗抬头笑了一下,“别担心啦,我没事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习惯了这里宫里的流言蜚语。 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传出国家大事的讨论阵仗来。 - 宗钦一到坤宁殿,皇后请安后,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陛下,陈才人跳井了。” 宗钦眼眸冷光一扫,“人怎么样?” “救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皇后也害怕,这样的事,还是宫里第一回发生,嫔妃自戕,这可是罪。 宗钦神色不耐,端起手边的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原因?” 陈才人,不说,他都已经忘了。 当初元太妃所求,他已经办了,可惜陈氏自己心思歹毒。入宫没两天,就给同住的孙氏下药,差点坏了她的嗓子。 皇后:“陈才人身边的宫女说,是因为陈家希望陈才人争宠,陈才人自觉自己无望也做不到,半夜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直接跳了进去。” 宫中最外边围着一圈护城河,这宫里也有不少的地方定点挖了井,为的是发生火灾的时候,能有水灭火。 平日里这井上都盖着井盖,只是这陈才人力气颇大,掀了井盖直接跳了进去。 宗钦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眼神晦暗,“皇后,好好查一查。”陈家只有陈才人一个希望,不可能将陈才人逼死的。 皇后道:“臣妾遵命。”这样的事,是要好好查查的,只是她心里也叹息,无论陈才人本人性格人品究竟如何,她也才十七岁啊。 “陛下,想必姜婉仪还在等您,臣妾就不留您了。”皇后道。 她知道,宗钦一定会回去宝慈殿的,宗钦在他喜欢的时候,对人是极好的。 宗钦点点头,又关心了皇后几句,“你的身体,你自己也注意一点。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叫了淑妃帮忙,切莫勉强自己。” 皇后:“臣妾知道,陛下不用担心。这天色也暗了,您还是快些去宝慈殿陪姜婉仪。”宗钦是留不住的,既然知道留不住,还不如直接不留。 给宗钦一个贤惠大度的印象。 宗钦走后,绯玉从外间掀了帘子进来,端着一碗酥酪。 “娘娘先吃一点东西垫垫。” 皇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软糯香滑,她有好长的时间没有吃过这些了。 绯玉见皇后享受的样子,笑着道:“娘娘这身体越发的好了,陈院使都说,再吃上半年的药,娘娘这身体差不多是养好了。” 以前吃的药相冲,娘娘的身体,可是受了老大的罪。 如今娘娘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之前掉的肉,也长回来了些,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娘娘,内侍省那边送了两盆您喜欢的桃花菊来,奴婢瞧着花型大而圆润,花瓣也是粉红色,娘娘可要摘两朵来戴在头上?”绯玉道。 如今娘娘身体好起来,这打扮也可以跟着一起动起来。 之前娘娘打扮都是简单朴素,如今正值中秋,这正是适合浓妆的时候。 皇后吃完一碗酥酪,看了看碗底,恋恋不舍的放下勺子,“明日你摘两朵新鲜的,今天就算了。” 说完,又道:“再过上几天就是中秋,叫姑姑办事的时候,动作麻利一点,别拖到中秋后。”中秋是个好日子,这样的事情若是拖到后边给结果,陛下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定然是不爽的。 绯玉:“奴婢记下,一定督促姑姑快些办完。”陈才人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宗钦回来,姜晗的晚膳吃到一半,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自己又没有说要回来,姜晗又恢复成自然的样子。 “皇上圣安。”姜晗放下筷子,将嘴里的蟹肉咽下,忙福身行礼。 宗钦脸上毫无异色,直接在姜晗旁边坐下,“先起来吃饭。” 清竹手脚麻利,赶快重新拿来干净的碗筷,又叫厨房里那边重新做了菜。 “今日怎么有炊饼?”宗钦知道,姜晗一向是不怎么爱吃这个的,今日难得见他桌上有。 姜晗:“本以为陛下要留下,特意叫魏娘子做的。”魏娘子是真的极其擅长做这个面食的,她今天吃的这蟹肉馒头,真的是面皮宣软,而蟹肉鲜美、汤汁浓郁。 宗钦瞧了一眼姜晗,道:“日后若是有人请朕过去,只要朕没说,基本上朕都会回来的。”他不喜欢截胡。 在他的后宫里,若是有人胆敢做这样的事,他是决计不会再见她第二回的。 沈氏那般骄纵,也从不做这样的事。 姜晗不知道,或者说,她没有多在意这个事。 那偶尔能从脑子里翻出来的宫斗里,她知道这个剧情,一般是反派做这个。 也就是说,最应该做这个事的人,其实是她。 “皇上,试试?”姜晗笑着,用公筷给宗钦夹了一个炊饼(馒头)。 不一会,厨房又重新上了新的菜过来。 桌上有一道单独做的绿荷包子。 绿荷包子不是包子,是炒熟的羊肉馅,放在洗干净的荷叶上,再把荷叶裹紧。 姜晗笑着问:“皇上,试试这个?”今日内侍省那边送来新鲜的小羊羔肉,姜晗便想起来这一道菜来。 “你自己吃就好,朕会自己夹菜。”宗钦道,他不是孩子,不需要姜晗这样小心的照顾。 姜晗点头,转头开始吃自己今日最喜欢的蟹肉馒头,又拿勺子挖了一勺的羊羔肉馅放在碗里,拌着米饭吃。 她喜欢的眯起了眼睛来,好吃的果然会让人有强烈的幸福感。 宗钦见姜晗吃得香,自己跟着吃到七分饱就放下了,又在姜晗准备接着吃的时候,提醒她,“饮食有度,你若是喜欢,明日再吃就是,切莫吃多了积食。” 姜晗依依不舍的看着清竹她们将那蟹肉馒头给撤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次日,姜晗一早起来,闻着淡淡的芳香。 “榅桲熟了?”姜晗看着窗边的香几上摆着一浅黄色的榅桲。 榅桲也就是木梨,一般不用来吃,而是用作天然的香薰,或者用来制香,跟后来的鹅梨帐中香有类似的做法。 清梅回道:“内侍省一早送来了许多,清竹正在后边挑选,说是娘娘醒来,肯定会去制香。” 这香做法也简单,只要将榅桲洗干净,从顶端的四分之一处切开,把中间的瓤核去掉,配上一定比例的沉香跟檀香,再用木签固定盖子,蒸三溜,再去皮,研制均匀,窖藏,就可以成香。 这香清雅,香甜、柔和,时下也是极其流行的一种香。 姜晗换好衣裳,简单的吃了早膳就直接到了后罩房,去找清竹了。 清竹已经分好了榅桲,将颜色好看的,没有损坏的,成熟的,都单独的捡了出来。 “娘娘来了?”清竹笑着道。 她一早就猜到,娘娘对这个感兴趣,娘娘端午的时候,做那菖蒲香的时候,也是精神奕奕的,这如今有了榅桲,又能制一种香,娘娘能忍住。 姜晗眉眼弯弯,她的手在这些新鲜的、成熟的榅桲上流连忘返,她喜欢这个香。 以前也常常跟青棠还有姐姐一起做这个香。 明年姜芙应该就要回来了吧? 姜晗不是很清楚。 清梅:“奴婢去后边拿香料跟秤过来。”这样的时刻,肯定是要用到秤的,这个比例是不能错的,不然制出来的香,香味会有很大的变化。 姜晗一整日都跟清竹几人在后边忙着做这香,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在宫里。 杨彦掐着时间点过来,笑眯眯的,“婉仪娘娘,陛下请您去紫宸殿用膳。” 陛下今日一早就吩咐了御厨,说是要做几道好吃的、可口的蟹肉馒头来。 昨日陛下不许姜婉仪多吃,今日不就又补上了。 陛下惦记人的时候,是真的都惦记,只是忘记的时候,也是真忘记。 郑芳仪当年也爱吃这蟹肉馒头,如今陛下愣是没有想起郑芳仪这个人,提都没有提一句。 多情之人,也是绝情之人。 杨彦感叹归感叹,他可是跟陛下同生共死的人,这后宫嫔妃娘娘们,他可是有分寸的。 姜晗辛苦一天,她还要去陪着吃饭,好吧,打工人,到哪里都是要打工的。 “好,我换一件衣裳就过去。”这件衣裳,沾染了不少的香料,若是这样过去,宗钦说不定就直接将她赶回来了。 杨彦白胖的脸色,还是笑容满面的,“婉仪娘娘不着急,陛下定下的时间,还有一会儿。”陛下说了,若是姜婉仪有什么,先叫她做完再过去,反正天色还早。 宗钦也是了解姜晗的,她整日里,忙这忙那的,虽然没有忙出什么名堂来,但是她越发的活泼了,这就很好。 姜晗换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头上的偏梳髻上也多了两把象牙梳的发钗,清菊又剪了一朵木香菊簪在头上。 结果一到紫宸殿,见着宗钦,他今日的玉冠边上,也有一朵万龄菊。 好的,她想起来了,宗钦私下里,其实只要不上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打扮都是很时髦的。 只是在东平的行宫时,不知道他咋了,一点没有这在京城的时候的精致。 宗钦瞧着她的装扮,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来,“你与朕倒是心有灵犀。” 姜晗:不是心有灵犀,是这八月九月里,大家都喜欢往头上簪花。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因为是菊花,而有联想,可是又一想,这菊花自古以来,都是花中四君子之一,这簪上好看,管它现代的寓意是啥。 “皇上今日倒是丰神俊朗的。”姜晗这不是在夸张,实在是今日的宗钦,一身深紫色织金如意云纹的常服,叫他看起来如清贵的翩翩公子。 若是配上一把泥金折扇,这一张开,保准是个浪荡多情的公子。 宗钦直白的的夸赞,也没有忍住嘴角上扬,他是喜欢听好话的。 拉着姜晗的手,“今日准备了你爱吃的蟹肉馒头,可别又贪吃。” 姜晗眼睛弯成月牙,笑吟吟,“谢谢皇上。”又有好吃的诶! 只有八九月的时候能够吃到蟹,其余的时候,这蟹瘦,不够甘甜鲜美。 宗钦拉着姜晗坐在自己的身边,瞧着她神色愉悦,又道:“朕听说你今日做了香?” 这就是暗示姜晗要给他送一点的意思。 姜晗笑着:“等香好了,臣妾给皇上送一份来。”没事这一回做得多,这要分一点给宗钦,也是可以的。 宗钦心里舒坦了,笑着道:“朕今日开了一坛好酒,你跟朕一起品尝?”他数次想要提醒姜氏,在别院的事。 只是她好像是真的忘了一般,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不过这世上也有喝酒之后,全然忘记酒后之事的人。 酒一入杯,姜晗就知道,这是羊羔酒,她爹最喜欢的酒。 就是有点贵,他爹有时候舍不得,只在重要的时刻拿出来。 羊羔酒里真的有羊肉,而且还是肥的羊肉,只是米酒里沾油,很容易长出黑色的毛来,这羊羔酒酿制不易,这酒价也就跟着上去了。 姜晗跟宗钦碰了一杯,入口甘滑,是好喝的。 “喜欢?”宗钦的食不言,寝不语是根据人的心情来的。 姜晗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喜欢的,她觉得这个酒是好喝的,可惜她娘不喜欢喝酒。 这家里的酒,就少了很多。 因为她娘说,喝酒误事,她一天那么忙,要是耽误了她生意怎么办。 宗钦喜欢她的坦诚,“朕叫杨彦明天给你送几坛过去。”喜欢就好,他也喜欢这个。 “谢谢皇上!”姜晗的声音轻快,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一顿晚膳,姜晗吃的是心满意足,毕竟是宗钦的御用厨子们,跟她的厨房不是一个段位的。 日落斜阳,宗钦拉着微醺的姜晗在游廊里散步消食。 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气氛烘托到位了,宗钦的话多了起来,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 少了清冷肃穆,多了一些放荡狷狂。 “爱妃,可曾有过喜欢的少年?” 宗钦半抱着她,斜倚在柱子上,眼神轻佻。 姜晗仰头,酒壮怂人胆,她没醉,但是也没平日里的清醒自持,乌黑的眸子里全是促狭,反问: “皇上喜欢过多少的爱妃?” 第六十九章 问完,姜晗的脑子那么半刻的清醒,但是不多,下一秒,她就用手戳戳宗钦的手臂。 “皇上?” 宗钦靠着柱子,眼前的姜氏,两颊带着粉色,眼神有点迷离,好似醉了。 “现在最喜欢爱妃。”宗钦酒后的声音低醇有磁性,又是故意贴在姜晗的耳畔讲。 姜晗睫毛微颤,两颊迅速染上绯色,只是她不信。 爱妃是个代称而已。 “喔~”姜晗拉长了声音,她笑着,但并不看宗钦。 宗钦眼里带着笑意,低头将下巴放在姜晗的肩上,“爱妃不信?” 姜晗毫不犹豫的点头,“信啊。”她是喝了酒,不是喝了迷魂药,这样的鬼话,说给鬼都不信。 宗钦不管姜晗心还是不心,只搂着姜晗在这里吹着晚风,等到斜阳落下地平线。 风吹过,酒意就随风散去。 姜晗本以为第二天就回去的,结果她等到中秋前一天,才从紫宸殿回宝慈殿。 方姑姑叫人将中秋宴上的衣裳、头面都准备好了。 试穿过后,确认没有哪里有差错后,再拿去熨烫平整,以备明日。 隔壁的福宁殿里,沈惠妃陪着四皇子读书,读得是《千字文》,只是读来教四皇子听个音,认个字,现在他还太小,手腕都没长好,并不教他写字。 玛瑙端着羊乳糕,都是两个拇指大小,做的是形态各异,却憨态可掬的动物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给四皇子准备的。 沈惠妃放下手里的书,叫人端了清水过来,给四皇子洗干净后又擦干,才道,“现在可以吃了。” 四皇子立刻左手一块,右手一块的,乐滋滋的吃了起来。 “娘娘,容嫔娘娘说,等会请娘娘去赏花。”玛瑙道。 容嫔跟康嫔解了禁,容嫔娘娘立刻就叫人去花房里准备了各色的菊花,想要请娘娘过去赏花,顺便叙叙旧情。 沈惠妃支着额头,眼神落在四皇子身上,具是慈爱。 “今日就算了,跟她说一声,改天我请她赏花。”说完,又停了一下,“去库房里找两个精巧的适合女孩子的玩具,给四公主送过去。” 玛瑙:“是。” 沈惠妃挥挥手,叫玛瑙出去,容嫔这一回怕是着急了,还有康嫔。这小半年里,陛下不曾见过这两个人,连着大皇子跟四公主,连去行宫避暑的资格都没有。 容嫔那边收到沈惠妃送的东西,连连道谢,也知道这沈惠妃的态度,心里稳了不少。 直接当着沈惠妃人的面,将东西拿给了四公主玩。 康嫔那边知道了陈才人跳井的消息,吓得脸色一白。 这陈才人怎么就跳井了。 本想叫宁美人过来问问,可是宁美人最近跟她生分了不少,她想了想也就算了。 宁美人一直想要搬出这康嫔的景福殿,哪怕搬到御花园附近的小阁去也好,她在这里,总是常常忧心忡忡的。 害怕下一回有什么事,又叫她来顶罪。 - 中秋佳宴,是一年之中盛大的节日宴会之一。 宫中的布置尤为隆重,比之前的端午,姜晗看着要隆重数倍。 这样的日子,她能见到姜老夫,也能见到她的姨母。 姜晗今日是里面是银灰色缎百迭裙,外罩一件窃蓝色绲如意花纹边的大袖衫,看起来清新典雅。 姜老夫的衣裳则是上回一样的,她们入宫每一次几乎都是穿那朝廷专门给她们制的诰命服。 数月不见,姜老夫瞧着姜晗,只觉得她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请安后,祖孙俩拉着说,姜晗又将姜晖特意准备给家里的东西叫清竹搬出来。 “祖母,这是哥哥准备的,在东平的行宫里,托我带回来给您们的。”姜晖是没有从京城过,直接到的东平行宫。 姜老夫人笑吟吟的,“难为他还记得我们。”不说是要怪他,只姜晖做事,有的时候确实是没有什么脑子的。 如今听得有人夸他,认同归认同,只是这还是觉得是个孩子。 “哥哥,记得的,祖母,哥哥如今在北地,我知道的不多,不过皇上很是信任哥哥。”姜晗这话,也是告诉姜老夫人,不要太过担心。 她不知道当初祖父为什么一夕之间,就病重,乃至第二天就突然暴毙,但是她现在想来,觉得不简单。 只是那个时候她小,没人会跟她说,也不会有人告诉她的。 姜老夫人握住姜晗的手,神情郑重,“晗丫头,你哥哥们的前程,自然是由他们这些男人自己去拼,去搏,你作为妹妹,不用关心太多。” 宫里的事情复杂多变,稍有不慎,就是大祸。他们又在外边,这鞭长莫及的。 姜晗笑着道,“祖母,你都说过几回啦!我记着的,不会多管的,这是皇上的事,我哪里能管。”她又不傻,这枕头风,要吹,也是要找对人的。 这宗钦一看就是能够听得进去的人。 她看皇后,都觉得皇后艰难,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她没有想过要来这宫里找真爱。 姜老夫拍拍姜晗的手,“祖母能说几回,只是祖母老啦!有些事也看淡了,你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别管那么多。每个人都有每个的活法,要活成什么样,最主要的还是靠自己。” 人有时候还是要想得开一些才好,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事在人为,姜晗知道这个事,只是这个在现代主观能动性更大,在这里,那也是有那么点用的。 姜老夫人:“说起这个,前不久谢老夫人还托人送了生辰礼给我,谢家的事,咱们就这样明面上过去了,私下里就当陌生人。” 人就是这样,在这个时候,面子又要给扯起来,不能真的全部崩坏了。 “嗯,知道了。”姜晗道,如今看不是什么大事,两家也不能真的明面上闹翻,这谢家是朝中重臣,谢松之是皇上的心腹。 姜晖也是,只是这心腹跟心腹之间,肯定是不能一条心的,至于两个人拿出来比谁更重要,这更是没有必要。 这种东西,全凭的是皇上的心意,这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姜老夫人:“你芙姐姐写信来说,等明年她们就回来了,叫我跟你说一声。”姜芙的丈夫,读书也就在这一回,不行,他也捐官去。 姜晗眼里闪过怀念,她很想姜芙,“祖母,我有个东西给姐姐,也麻烦你带回去放着,等她回来了给她。” 姜芙最喜欢那通草花,她这一回收集到了很多,可是集齐了十二月神花,专门给她留着的。 没一会杨氏也来了,她是故意慢些来留时间给姜老夫人跟姜晗说话。 “姨母!”姜晗笑吟吟的。 杨氏,“哎!婉仪娘娘今日倒是漂亮的跟天上的神仙一样,我眼睛都要看花了。”晗儿长得融合她娘跟她爹的全部优点,芙蓉面桃花眼,眼神清冷的时候,是那雪山上孤高圣洁的雪莲;笑起来的时候,又春风拂面,宛如春日里明媚的海棠。 姜晗听得耳朵微微一热,她今日的装扮确实比之前更加的隆重,这是皇后娘娘的要求,说是大家都要打扮得符合天家气势,不能小家子气。 杨氏又跟姜老夫人问好,又道,“老夫人我这话可是没说错,这丫头,就是那几年跟猴一样,到处跑爬,才没有名声传出去。” 姜晗她们这一批年纪相当的姑娘里,有个长得面容极盛的姑娘,嫁给了一个年少成名的举人;一个书香门第的才女,嫁给了一个小将军;如今都过得不错。 只杨氏一直可惜,自己的外甥女,这般的好看,偏生没有一个人说。 姜老夫人不在乎那些,这名声,有好有坏,有了名声,就容受不到这个束缚。 几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等要开宴之前,大家分开,姜晗先去皇后的殿中等皇后,再一起出发去集英殿里。 沈惠妃今日是穿得颇为隆重,雅白色的百迭裙配着甘石粉的大袖衫,袖口滚边是紫鸾雀纹。 头上的是一顶牡丹花冠,跟姜晗的芙蓉花冠倒是一样的叫人移不开眼。 这花冠,都是皇后吩咐内侍省的人做的,嫔妃的花冠都不一样,但都各有千秋。 姜晗给沈惠妃福身行礼后,才坐下,看着对面的任淑妃,真的是每次这样的场合见她,都是给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以前看淑妃的红裙,是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如今看她这靛蓝近黑的绀蝶色大袖衫,是桀骜孤高的女王。 她实在是太喜欢淑妃的装扮了。 也许是她的气质太过不一样,姜晗对淑妃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任淑妃对于姜晗欣赏好奇的眼神,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沈惠妃自然是看在眼里,侧过脸去看了姜晗一眼,她似乎好像,很喜欢任淑妃。 沈惠妃又想起以前,其实若是任淑妃的脾气,能够软和一点,也许任淑妃今日不就是这个样子。 任淑妃的脾气刚毅,不似陛下喜欢的柔和,所以即便是任淑妃,长得极美,也没有得到陛下多少的宠爱。 她只能说,任淑妃太过糊涂了,这已经进了宫,再没有更改的余地,这就要顺着陛下来,不然,难不成等陛下去讨好你。 只是这些话,沈惠妃是不会去跟任淑妃说的。 周顺仪来的晚,倒不是她故意的,只是她孕吐严重,可这样的宴会,她也是要出现的,哪怕只是一会,等下就回去,她还是要来。 只是因为孕吐,周顺仪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的纤细了,跟春日里的柳枝一样,一阵风就能吹得荡起来。 皇后的装扮,那还是姜晗进宫以来,第一回见她穿明黄的宫装,母仪天下四个字,仿佛现在就是她的形容词。 皇后的凤冠华丽又威严,左右各搭配一支凤钗,越发的雍容。 姜晗想,皇后年轻的时候,不,也许现在还是,她跟宗钦之间必定是有男女之情跟夫妻之情的。 不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是真的有过那缠绵悱恻的时刻的。 皇后领着嫔妃,一起去集英殿,一路上浩浩荡荡的。 姜晗这一回,右手边是康嫔,她今日的打扮也是极美的,她本人气质恬静柔和,有一种邻家知心姐姐的感觉。 康嫔面带微笑,指了指桌上的水果,微微的侧头,“婉仪娘娘可以试试,今年的葡萄较往年的,要甜上不少。” 姜晗也回了一个微笑,只是她准备将肚子留给今日的大餐,听闻皇后将菜肴都交给了宗钦的御厨,她打算今日一定要好好的品尝一下。 康嫔见她没动,也没有生气,还是笑着,“婉仪娘娘,可是等着今日的佳肴?”皇后偶尔会叫陛下的御厨来做宴席,不过这样的时候少,这菜肴的确是值得期待的。 姜晗点点头,对于康嫔猜到,她也不是很意外,这也不是她一个人在等。 皇家的宴席,若是菜做的不好吃,这要是叫人传出去,那是要被笑话的。 宗钦爱面子,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样婉仪娘娘倒是可以等一等,臣妾听闻,这一回负责的御厨,是陛下以前最爱的一位。”康嫔道。 姜晗对着康嫔露出一个微笑来,她实在不知道要回什么,难不成说个谢谢? 康嫔见姜晗的态度比之前的冷淡要好上太多了,便笑着继续道,“婉仪娘娘等会可以试试,陛下那位御厨做的菜,一般都是在中间上。” 以前陛下是极爱那位御厨做的菜的,只是后来,陛下又有了新的御厨,他也就没有那么受陛下的看重了。 “好。”姜晗道,康嫔说了这么多,她还是说一句话吧。 姜晗跟康嫔聊得热火朝天的,这是对面嫔妃对姜晗跟康嫔的感觉。 沈惠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不说话,皇后今日的态度,又仿佛回到了之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沈惠妃心里叹口气,放在衣袖里的手捏了捏,皇后之前,她是能感觉到她有些自乱阵脚的,如今又回去了。 可惜了。 沈惠妃又想着宗钦,陛下跟皇后之间,夫妻感情颇深,她观察这么多年,得出了不敢妄动的结论。 宗钦能允许她态度上对皇后没有那么尊敬,但是一点行动上,她都不能有。 不过有一就有二,这皇后能乱一次,也就能乱第二次,她还年轻,可以等。 第七十章 中秋大宴并可,这头一杯酒就是琼液酒。 琼液酒是难得的几种酒液清澈透亮的酒,一直是公众中秋必喝的一种酒。 度数偏低,但是入口醇香,口感轻柔,姜晗喝的时候,还是略微回味了一下。 琼浆玉液,这酒确实好喝。 上过三肴之后,第二杯酒是用琼液酒加工的雪花酒。 因为雪花酒制作工艺虽简单,但是里面要加上龙脑这样的香料,一下就再次提升了这酒的档次。 不过姜晗觉得这雪花酒口感略微像鸡尾酒,也不知里面是否还加了其它。 一酒配三肴,这中秋宴的规制确实是高的。 酒过半巡,姜晗吃得也算是尽兴,等着前边宗钦那边宣布进入第二个活动。 中秋是少不了要登高望月的。 大庆殿右侧有一个高楼,名曰射月阁,那里是皇家专门为中秋赏月而建的。 丝竹管弦之乐,经久不息,姜晗端坐,看着面前的舞女翩翩起舞。 “婉仪娘娘可是看痴了?”康嫔微微侧头,声音略微提高一点道。 这酒过半巡,殿中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是酒酣耳热,若是再继续下去,这不胜酒力的人,就要醉倒在这殿中。 实在不雅,所以皇后用的酒,一般情况下就只有前面几杯是纯酒,后边大多数用的是果子酒。 姜晗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康嫔,她今日的话很多。 康嫔见姜晗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再多话。 等到终于要去射月阁的时候,姜晗这里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教坊司的一个舞姬匆忙中,差点撞到姜晗身上。 那舞姬明显不是故意的,姜晗只小声道:“慢一点,注意安全。”这人多的时候,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这宫里今日少说也有上千的人,这来来往往的人,不可能保持时时刻刻的井然有序的。 清竹扶着姜晗慢慢走,“娘娘,那舞姬的脚好像崴了。”她走路的时候,虽然极力保持正常,但是有一边的肩还是略微的有点不平。 “叫人给她送一罐跌打损伤的膏药过去。”姜晗对教坊司这里,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这里大概就是皇家专门经营的那种娱乐场所。 这里面乐籍的姑娘,比瓦子里唱曲卖艺的姑娘都要惨。 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皇家样的妓子。 达官贵人之间很是流行的,彼此之间没有少送。 清竹没想到姜晗会说这样的话,诧异的看了一眼姜晗。 其实宫中也好,外边也好,都是不喜欢这教坊司的乐籍的女子或是男子的。 嫌弃她们身份卑贱,行事又浪荡。 姜晗不知道,她只觉得其实都是可怜人,这宫里的女人,无论是谁,都不自由。 登高望月,姜晗站在沈惠妃后一个位置,刚刚那件事她也瞧着了,这姜氏还真是烂好心。 比起那康嫔嘴上的善良,这姜氏实在是个烂好人。 人多赏月其实也就是看人头,姜晗站在这里看了一会,皇后就发话,放了她们自由活动,去看那猜灯谜去了。 姜晗特意叫了清梅几人去蹲守姜老夫人她们,这个时候有机会当然是跟她们在一起啦。 姜老夫人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她的两个好姐妹,宣平侯府的冯太夫人跟林老夫人。 “婉仪娘娘越发的神秀了!”林老夫人看着姜晗,请安后又立刻来了这么一句。 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姜晗长得比她的爹,姜七要出彩许多。 姜晗笑着,“您谬赞了。”林老夫人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她祖母说,林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看脸,选的丈夫。 后来生的孩子,果真是龙章凤姿的,个个相貌都出彩。 杨氏这一回就没有跟着了,她跟着相熟的关系不错的几位夫人一起。 倩美人本是想要跟着的,可见着姜晗身边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看了眼又离开了。 其实这样的宴会,要见着宗钦还是很困难的,姜晗脑子里那点宫斗剧里,宴会必出大事,这在她仅有的几个月宫廷生活里,还没有见过。 这里面人来人往的,要绕过谁,避开人的眼睛,那其实很困难的,更不用说,如今殿前司跟禁军的将士,五步一个的站着。 收买一个容易,收买一群,其实很困难的。 姜晗第一回逛皇家的灯会,跟京城里的灯会其实差距不太多,可能灯还没有京城里的多。 只是宫里的灯大多用料更加的精美,姜晗一路菜过去,直接集齐了十二生肖灯,又领了两个花灯。 姜老夫人见她那样,跟两个好友道,“还是个孩子呢。”以前也爱热闹,如今到了宫里还是爱热闹。 冯太夫人:“她年纪小,喜欢这些是正常的,没听她刚才还说,让我给阿筠带几个回去。”阿筠比她还大几个月,只是她的婚期还在明年。 “她们关系好。”姜老夫人道,晗丫头就这么几个玩得好的。 晗丫头小时皮,没几个姑娘愿意跟着她上山爬树,下河抓鱼的。 林老夫人也笑着,“哎,你们瞧!”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那一盏巨大的珠灯。 上万颗的珍珠串联起来的,中间的灯罩是琉璃的,这还真是难得一见。 姜晗也站着看了一会,可见这一次中秋宴会,皇后非常尽心。 宗钦带着自己的朝中重臣,也在另一路赏灯,那边也有一盏珠灯。 他见着,眼角的弧度流出满意。 姜晗对今日的珠灯,实在喜欢,这样的东西,只能在博物馆里见着。 明月高悬,这今日的宴会也要到了最后的时刻,姜晗跟姜老夫人分开的时候,微微红了眼睛。 回去后,又因为疲惫,直接简单的洗漱后就睡了。 宗钦今日是留了皇后在紫宸殿,他倒是精神奕奕的,“穆清,你费心了。” 今日的宴会,实在很是尽心尽力。 皇后已经洗漱过,换上月白色的寝衣,坐在榻上,端着一杯温水。 笑着道:“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宗钦拉过皇后的手拍拍,笑着道:“穆清实在自谦了,今日你也辛苦了。”皇后自己亲自操刀的宴会,跟其它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皇后贤德,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谢陛下称赞。”皇后喝了两口温水,又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前朝政事繁忙,臣妾也就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这一切也少不了淑妃的协助。” 皇后想了想,还是将淑妃给说了出来,淑妃这一回也是帮着处理不少的事。 宗钦:“她是嫔妃,本就该为你分忧。”任氏也是出身勋贵,这些事,本就会这些。 皇后笑着,“原是应该,只是淑妃也实在辛苦,陛下可有什么赏赐?”这差不多就是给淑妃要赏赐了,宫里的高位几个,也就是淑妃现在势弱了。 说起这个,宗钦想起姜晖的折子,他带着六万精兵,又领着北地原来的五万将士,如今将战线直接推出原来的边界上百里了。 他只要再过上几个月,坚持下去,这直接能将气塔直接按下去,又能和平不少的时间。 这样一来,等到冬日,姜晖必定要再回到秦州,那边的匈奴一定是要打服的。 宗钦不想跟之前一样,盟约对他们是没有用的,只有将他们全部得打的服服帖帖的。 又想起姜晖说的御驾亲征之事,宗钦有些心动。 只是这个想法,暂时的压在心里。 宗钦:“姜氏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年纪小,性格纯真,姜晖又立下大功,朕打算给她晋位。” 这件事他也琢磨了,任氏如今是妃位,姜氏是婉仪,这位份还是有点不平衡了。 沈氏也是妃位,她家里又跟谢松之联合在了一起,宗钦心里是不爽的,但是他没在沈惠妃面前路过一丝一毫出来。 沈家的心思,昭然若揭。 如此姜氏上去,三方平衡,也有利于皇后的位置稳固。 皇后没想到,宗钦竟然是想要给姜氏晋位,她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听到了重点,后半句,姜晖又立了大功。 “陛下,姜妹妹性格单纯,臣妾瞧着也欢喜,不知您打算晋到什么位份?”皇后知道宗钦说了出来,那就是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这事没有得更改。 “就贤妃吧。”她年纪小,这贤妃已经是高位了。 宗钦说完,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可能是贵妃,如今听得这个,竟然还有些窃喜。 陛下喜欢姜氏,她是猜不到陛下喜欢她什么,只是她知道,陛下如今的心间宝座,要从沈惠妃换成姜婉仪了。 “不知陛下准备什么时候给姜婉仪晋位?”皇后问。 宗钦:“九月初三是她的生辰,就那一天吧。” 皇后笑着:“好,臣妾会将这些安排好。”宗钦的意思是,姜氏的生辰一定是要办的。 “辛苦你了。”说完后,宗钦又道,“淑妃那里,朕明日叫杨彦过去送赏。”说完了他想说的事,又将皇后说的事给安排一下。 - 姜晗不知道自己即将升职,过了两天,反而收到了倩美人送来的浮光缎。 昨日陛下翻了倩美人的牌子,然后赏下了两匹浮光缎。 浮光缎是南方进贡,又少有的布料,流光溢彩就是它的代名词。 姜晗收到后,只觉得这一回收礼收大发了。 “方姑姑,你去找找,我库房里有什么适合回礼的,给倩美人送去。”姜晗看着这浮光缎,又跟清兰道,“清兰,你将这浮光缎,拿去后边的绣娘,给我裁一身衣裳,等到我生辰的时候穿。” 一般情况下,送礼物的人,都希望收到礼物的人开心,她收到礼物,最好的方式是使用它。 清兰:“娘娘,您这是打算将倩美人收入麾下?”这样一来,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姜晗对倩美人,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的去处。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在这个宫里,她一直想,只要能安静安全的生活下去,就满意了。 后来知道没有办法安居一隅,她也是随波逐流,看自己能飘到哪个地方。 “只是朋友正常的来往,没有什么收入麾下之说。”她没有想过这个什么要不要人跟她一派,她在宫里结派,一定是叫宗钦厌恶的。 皇帝都厌恶结党营私,放在后宫里,这也是叫人厌恶的。 清兰震惊的看了一眼姜晗,又快速的低下头,惊道:“奴婢,奴婢只是没有想到。” 娘娘竟然说是将倩美人当成朋友往来,竟然是放在平等的地位。 姜晗笑笑,然后指了指着浮光缎,叫她先去忙这个。 - 九月初三,秋高气爽。 姜晗之前就收到了皇后的话,说是在御花园里的玉苓轩里给她庆生。 大约是要摆上两桌的,并且她还不能拒绝。 姜晗到了玉苓轩里的时候,倩美人就到了,她一见姜晗穿的衣裳是自己送的布料做的,眼睛锃亮。 姜晗对着倩美人笑笑,“我很喜欢,谢谢你。” 其余几个美人见状,便知道,倩美人日后算是抱上了姜婉仪的大腿了。 沈惠妃、任淑妃是没有来的,倒是容嫔、康嫔等,都来了。 皇后当然是不回来的,只是宗钦过来的时候,她们意外也不意外。 “都坐下。”宗钦拉着姜晗的手,坐在主位上,他今日也是抽了空过来。 刚一坐下,又听得宣旨,姜婉仪,就这么在十八岁的生日宴上,成了姜贤妃。 这晋位速度之快,要赶上曾经的王充仪了,只是那个时候,她是在王府。 姜晗笑着接了旨,完全的意外之惊。 她现在非常的相信自己是个反派了。 一般情况下,她这样晋位速度,又没有立过什么大功,不符合宫里生子有功晋位。 姜晗心里真的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危险了,宗钦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 宗钦陪着姜晗吃了两盏酒,就离开了,只是走之前说了句晚上等他。 人一走,康嫔就立刻恭喜姜晗,实在是让人意外。 “臣妾借花献佛了,在这里恭祝贤妃娘娘生辰吉乐。”说着,康嫔就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姜晗也喝了一杯,又听得容嫔的祝词,她又喝了一杯,剩下的,姜晗为避免自己喝多,直接提了一杯。 这个生辰宴,美酒佳肴都有了,可是她没有那么开心,这后面藏着巨大的危险。 福宁殿里,沈惠知道的时候,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 第七十一章 姜贤妃? 沈惠妃还是失了神,这个晋位的速度,她在宗钦心里的地位,高下立见。 翡翠忙上前,安慰道:“娘娘,陛下说不定是看姜将军的份上...毕竟姜将军在北地,这....”翡翠现在自己也有些不知道如何说。 娘娘也是首辅之女。 沈惠妃瘫坐在榻上,棋桌上的棋子还没有分出胜负,可她现在有些无措。 前有皇后,后有姜氏。 “娘娘?”翡翠唤了一声,见娘娘还在愣愣的出神,盯着棋桌上的棋子,一刻不转。 沈惠妃转过头,对着翡翠笑了笑,“没事,你去忙就是。” 没事,这还早,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么多年,她都走过来了,这还没有到最后,她要冷静下来。 只有冷静下来她才能好好思考。 翡翠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娘娘这个时候可能是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冷静一下。 只是这个消息还是如惊石一般,将后宫这趋于平静的湖面又激起了一阵惊浪来。 - 任淑妃歪在榻上,靠着引枕,屋里熏着她喜欢的冷香。 陛下还是扶起了姜贤妃,三足鼎立,这才能让后宫更加的平衡。 沈惠妃如今宠爱月只会越来越淡,这是陛下一贯的手段。 沈惠妃的出身,几乎是跟皇后无二,如今姜贤妃的出身也跟她无二。 清流的皇后跟沈惠妃,武将勋贵的她跟姜贤妃。 这多么的有意思。 姜贤妃有宠,她若是真的跟沈惠妃一样,那才是真的如了陛下的愿。 这宫里啊,真的是越来越像是朝堂了。 木兰端来药膏,“姑娘,你躺下,奴婢给你揉揉腰。”姑娘在中秋后,腰疾又犯了,叫了太医过来,扎了银针,效果也没有多少。 这是秦州那边特有的一种药膏,每次姑娘用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有缓和。 任淑妃也依言趴在榻上,由着木兰将她的衣裳掀开,心里看着姑娘腰上的一道疤,心里心疼,这都是当年,姑娘跟着国公爷他们上战场留下的。 那边秦州边境的滋扰频繁,匈奴那边不打,只是屡次试探,小摩擦不断。可是这样的事,多了,还是要带着一部分的兵将去处理,姑娘的伤就是这样一次一次的跟着去,留下的。 姑娘不喜欢京城,她也不喜欢这里。 在秦州,穿上一套圆领袍,就能出门去。不像京城里,出门要马车,带上一堆的人才能出去。 宫里那是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 “木兰,沈惠妃给她妹妹添妆了吗?”任淑妃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木兰想了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听说是给了的。”只是给的东西都是宫里内侍省里出来的,带着印的那种。 这沈惠妃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皇后拉拢姜贤妃没成功,又失去了谢家,这以后,皇后一定会重用她。 木兰:“姑娘,奴婢听说沈惠妃跟家里的妹妹关系都不怎么样。之前听得底下的人说,沈惠妃的妹妹嫁的人,年纪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 任淑妃闭上眼,看来沈家的心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四皇子。 任淑妃:“之前祖母进来,不是送了一柄如意,你送去给姜贤妃,说是我送她的贺礼。” 她跟姜贤妃的关系,可能要更进一步了。 不过姜晗也有这个意思,她收到任淑妃的礼物时,跟木兰说,她想请淑妃后天赏菊。 清兰给姜晗换了一盏饮子后,问道:“娘娘如今是有什么打算吗?”她们这些贴身伺候娘娘的人,一定是要知道娘娘的想法的,光靠自己猜,很难猜得准确。 毕竟不能真的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姜晗:“我有打算跟任淑妃交好。”不但是因为她对任淑妃有好感,更多的是因为姜晖。 就像任淑妃跟她也有交好之意,她们都是为了姜晖。 宗钦看重姜晖,必定会削减任淑妃她们这样老牌的武将势力,姜晖已经得了一小半的任家军,以后必定还会有的。 任、姜两家是不能在一条船上,但是也不能在对立面。 宗钦无论怎么想的,她们自己要知道,两败俱伤,宗钦是只会再选一个人,来替代这。 姜晗这几个月,每天固定的花时间来思考,她将自己带入宗钦的视角,去看,他在姜、任两家之间的做法。 用行动事实去推宗钦的想法,去看他的行事逻辑。 她不理解宗钦,但是却试图理解皇帝的做法。 清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答案就已经够了,以后她们对任淑妃的态度,要更加的亲近。 清梅掀了帘子进来,道:“娘娘,康嫔娘娘说初六请您吃蟹宴。”康嫔娘娘估计也是想要跟娘娘交好。 “退了吧,就说我有事。”姜晗可不敢跟有皇子的人交好的,这危险系数太大了。 皇子这个事,就涉及到皇帝最关心的事,就是立嫡,这个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康嫔对于姜晗的拒绝,在意料之中,可是啊姜晗邀请任淑妃赏菊的时候,心里有点不舒服。 宗钦知道姜晗要跟任淑妃赏菊的时候,只道了句知道了。 杨彦不知道宗钦这个态度,是生气还是不在乎。 陛下这些年心思太深了,他很难猜测出正确的答案。 只是到了下午翻牌子的时候,他见陛下又翻了姜贤妃的牌子,心里想,这大概是不生气的吧。 宗钦跟姜晗对坐,饮茶,旁边的鎏金青雀博山炉里,升起袅袅白烟。 “朕听说你请了淑妃赏花?”宗钦话说得随意,可是眼睛却落在姜晗脸上。 姜晗非常坦诚,“是,臣妾之前在行宫见过淑妃舞枪之后,一直念念不忘。臣妾晋升,淑妃送了贺礼来,臣妾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淑妃认识一下。” 她不确定自己撒谎能骗过宗钦,所以干脆说自己想的,只是这话不全说。 宗钦:“淑妃出自将门,这打小就是喜欢这舞刀弄枪的,跟你这样书香门第的女子,截然不同。”他这话说的挺明显的,只是他看姜晗,好似不懂。 “臣妾从小就皮,小时候还下河捉蟹摸鱼的,淑妃这般英姿飒爽,倒是比臣妾这样的皮猴子,要厉害多了。”姜晗说的也是实话,她觉得能够日复一日的练习,这是一种很强的自制力。 尤其是任淑妃还是一个女子。 宗钦瞧着了姜晗眼里的欣赏,他微微皱眉,这姜氏跟她哥哥姜晖,这一刻有很大的相似。 一样的有些脑子不太正常。 姜晖也欣赏比他更厉害的人,他写的信里,数次夸赞过淑妃的父亲,就差将人当作自己的老师了。 “你倒是心宽。”宗钦道。 姜晗笑着,给宗钦重新倒了一杯茶,“皇上,臣妾不是心宽,是承认事实,这人各有长,总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拿别人的长处来比自己的缺点,这不是自虐吗。 宗钦瞧着姜晗,停了好一会,“你跟你哥哥如今看来,倒真的是一母同胞的了。”两人的想法都是这样。 不过姜晖这人,是真的没有那些心思。 姜氏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只是单纯的欣赏。 “康嫔不是请你去赴宴,怎么不去?”宗钦知道这事,还是今个大皇子给他请安的时候,说的。 姜晗对宗钦这么了解这后宫的情况,心里叹息,他不知道在后宫里安插了多少的眼线。 “臣妾跟康嫔不熟,年纪也相差过大,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说。” 康嫔有大皇子啊,她要跟她交好,难不成没有以前其它的心思。 她不想啊,这有皇子,多么的危险。 宗钦被姜晗这样一说,突然想起,自己的年纪,跟康嫔是一年的,今年三十三岁的万寿已经过了,如今是三十四岁。 姜氏的意思是... 宗钦突然发现,为什么姜氏的态度这般阴晴不定了,原来她是觉得他的年纪大了。 他也有被人嫌弃年轻的一天。 “朕年纪很大?”宗钦摸了摸自己的脸,赶紧皮肤紧致,并没有松垮,也没有那胡子跟皱纹。 什么死亡问题,姜晗头皮一紧。 “皇上生的俊朗,又正值壮年。”姜晗咬着嘴,双手在茶桌下绞在一起。 宗钦今年都三十四了,年纪确实有点大了。 放到现代,都说三十五岁是失业的年纪,这宗钦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了。 宗钦:“真这么想?”姜氏喜欢他,也不喜欢他,他的皮囊其实应该是喜欢的,可是人,应该是怕的。 他对姜晗这样的女子,很是了解的,年纪小,喜欢做梦。 只是姜氏她不做梦,一般直接上手。 “皇上确实生的好看。”姜晗笑着道,她已经感受到了宗钦的威压,他现在的气压有点低。 宗钦笑了,是那种难得一见的露出了八颗牙齿,“别紧张,朕逗你玩的。” 姜氏喜欢不喜欢也不重要,他喜欢就好。 姜晗松了一口气,还用手拍拍自己的心口,仰怒,“皇上怎么吓臣妾玩。” 她太害怕宗钦问这样的问题了,她对于宗钦其实真的是有点害怕的。 宗钦笑笑,端起茶喝了起来。 姜晗就当她跟任淑妃的事已经过了明路。 没想到第二天皇后请她过去,说是商量一下晋封礼的事。 皇后这段时间身体养得不错,越发的雍容。 “你看看单子,这是陛下给你的。”这晋封礼,皇上说要隆重一些。 内侍省那边准备的吉服,已经在开始收尾了,再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送去交姜氏试试合不合身。 姜晗看着皇后递过来的单子,这上面的赏赐,那是极其的丰厚了,六页的单子,写得是满满当当的。 “皇后娘娘,这是不是...?”有点多了,但是姜晗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符合规矩的。 皇后见姜晗有些慌乱,笑着道,“你别担心,这些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喜欢你,这晋封礼,陛下说请你的祖母、娘亲、姨母进来观礼。” 陛下总是这样,不过这样事事周到的事,之前已经有过好几个了。 皇后总是感叹陛下的多情。 心里又想,这多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绝情。 所以这才是她不敢信陛下说的夫妻之情。 姜晗也笑着道谢,“谢皇上跟皇后娘娘恩典。” 能见家里人,尤其是见道娘,她是很开心的。 “本宫过几日就叫人去通知你的家里,你若是有什么想要送的东西,也可以一并送来,本宫叫人给你一起带回去。”皇后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的温和了。 德音有孕,她这里也算是有了一个缓和。 无论是男是女,这都是一个好消息,说明那坐胎的药,确实是有用的。 她只等自己的身体好了,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她便去试试那坐胎药。 姜晗道谢,但是她并没有什么要转送的,还不如等到她们进来的时候,直接给她们带回去。 反正宫里这样的事,是有例子的。 皇后没有留着姜晗说其它的,确定了这一些规制上的东西后,皇后就让姜晗回去了。 绯玉看着姜晗里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又回到屋里。 “娘娘对姜贤妃....?”她觉得皇后娘可能又跟最开始一样。 皇后笑着,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甲,红色的丹蔻,看起来有些好看,“贤妃有个好哥哥,我是冷待不起的。” 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又不是坐得多牢固,先帝的前车之鉴,陛下的多情,她都看子啊眼里。 她还有两个女儿,这些都要考虑到的。 她这个皇后的背后,空有一个承恩侯府,却没有真正能在朝堂上立住脚跟的人。 她这个位置,真的就是半悬在空中。 绯玉:“娘娘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对娘娘信任有加。”陛下心里是有娘娘的,这么多年下来,陛下从未将后宫协理之权给过任何人。 即便沈惠妃那般盛宠的时候。 皇后:“绯玉,不过是没有到时候。”等陛下真的动了那个心的时候,她的位置怕是已经坐不稳了。 陛下不是信任她,是暂时没有找到能够替代她的人。 若是找到了,那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 九月初五,天气阴。 姜晗在庭院里,摆了各色各样的菊花,等着任淑妃的到来。 第七十二章 任淑妃出门前,略微犹豫了一下,走出这一步,日后就没有得改了。 到了宝慈殿里,任淑妃看着院子里玲琅满目、颜色造型各异的菊花,便知道姜晗是真的用了心的。 由于过几日重阳,这宫里不会开宴,但是陛下皇后肯定会叫嫔妃赏菊,顺便吃一顿家宴。 姜晗见着任淑妃先打了招呼,笑着请她一起在院子里逛逛。 任淑妃想着自己家里的事,先开口道:“贤妃妹妹?我能这样唤你吗?”她思索再三,这个称呼是一个事,不能唤的太过亲近,吓着了人家。 也不能太过生疏,叫人心里不舒坦。 她既然是想着跟人交好,那必定得是两边都舒服才是。 姜晗笑着点点头,“淑妃姐姐。”这也就是同意的意思,她对淑妃本来就有好感,大家又是为了同一件事。 任淑妃英气的眉眼舒展开来,直接道,“贤妃妹妹好。”姜贤妃这般的态度,她心里也就是有了底。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不会得宠的,入宫之前祖母就说过,她这样的长相、性格,一般情况下,皇家的人都不会喜欢。 宫中多年来,都是喜爱那柔顺、恬静性格的人,不爱她这般冷冰冰的性格。 “这金铃菊好看,妹妹费心了。”任淑妃停在一盆黄色花瓣,花形呈椭圆形的菊花面前。 姜晗笑道:“都是去花房那边搬来的,没费什么功夫。”只不过需要花钱罢了。 宫中的东西,只要花钱,这内侍省的人,给你保管办得服服帖帖的,你想吃宫外的点心,那都是能给你买回来的。 总之就是一句话,要什么,他们都能给你买。 但是,你想问宫外的消息,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说的,就像外边的人,要问宫里的消息,内侍省那边的人,人精扎堆,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露的。 任淑妃知道姜晗说的是实话,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又道:“我家里的族妹,一到九月就喜欢登高,秦州的山荒凉风大沙也大,可那辽阔的天地是京城的山不能比的。” 她这话也是在跟姜晗说姜晖未来妻子的情况,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当然大家和和美美的好。 姜晗也跟着说道:“淑妃姐姐,那这未来嫂嫂当真跟我们合该是一家人。以前的时候,我也爱爬山,我娘她们也都喜欢热闹,重阳必定是要跟家里一起去登高望远的。” 时人现在养女孩子,大多数往贞静娴淑的淑女方向养。只少一部分武将家里的姑娘,会从小学一些防身的功夫,大多数都是小时候读几年家学或是族学,等长大到十二三岁,一边开始相看,一边开始学管家理事。 这是无论嫡女还是庶女,都要做的事。 目前嫡庶女,差别几乎只在母亲那里,因为作为正妻的母亲,有嫁妆,这嫁妆是私产,母亲也会从自己的私产里,提高自己孩子的待遇。 其余的,差别不是很大。 就如同姜晗,以前在府中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一起读书,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嫡女庶女的分别。 只不过,这男女是分开两个院子读书。 尤其是现在是嫡庶子均分家产比较多,就算是在封建,也最多给自己真的看重的嫡子多给一点家产的。 对于男人来说,这都是自己的孩子,区别就是哪个会读书,哪个有前途,而不是从那个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现在庶子比嫡子混得好的数不胜数,庶女高嫁的也多不胜数。 她们嫁人,根本不是照着什么嫡庶来嫁,是按着她们的父亲、哥哥、族人的官职来的。 一般来说,父亲官职越高,她们作为女儿的,嫁给更高层次的人,概率也就越高。 就跟她姐姐姜芙一样,若是照着姜爹来看,他的官职低,姐姐嫁人,高嫁的可能性低;可她们住在永定伯府,是伯府姑娘,这嫁人的选择就要比之前多很多了。 “那真是有缘,我那妹妹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人,说不定你们见了,还能成为朋友。”任淑妃自己是知道的,那小姑娘以前真是个爱热闹的。 后来分开的时候,她也才十来岁,如今已经五年多,快六年没有见过了。 姜晗听到任淑妃的话,猛然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那些来,笑着,“以后有机会能见的。” 以后她肯定会跟她见面的。 任淑妃笑着,她希望通过看姜晗,去窥见姜家是什么样的,她的妹妹,如今也算是联姻。 两家不仅要结两姓之好,她还希望她能过得好。 至少要比她好。 “是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到时候,咱们说不得还能聚在一起喝酒。”秦州是风沙大、冬日里又冰雪覆盖,这酒,尤其是烈酒,最是适合暖身子了。 姜晗抬眸瞧了一眼任淑妃,原来她喜欢喝酒啊。 “淑妃姐姐,我这里有羊羔酒,这酒不烈,但胜在味道醇厚,可要试试?”宗钦之前送了好几坛过来,她还一坛都没有开。 任淑妃矜持的点点头,喝酒也不是不可以,她跟姜贤妃站在一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还不如去喝了酒,万一能敞开了聊呢。 不一会,姜晗就让人在院中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八仙桌,又让小厨房做了不少的下酒的菜。 她跟任淑妃对坐,在阴天下,在菊花围着的地方,开始饮酒。 她自己都很莫名其妙,之前打好的腹稿,要说什么,怎么说,可到了真的是时候,她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这般莫名其妙的开始饮酒。 清竹看了好几眼,但是想着不能耽误娘娘的兴趣,便没有开口。 只见着娘娘跟淑妃娘娘俩人,越喝越开心,最后俩人竟然靠在一起,一会嘀咕什么,一会又捂嘴大笑。 任淑妃说的是她从前之事,她自入宫以来,从没没有人可以说这些,一个是她自己别扭,一个是她真不想跟人往来。 在宫里的每一刻,她都觉得难耐。 姜晗更是奇怪,这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聊自己的小时候了。 第七十三章 任淑妃尽兴而归。 姜晗自己从中午起,就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的,这酒不是说度数不高的,怎么她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眯着眼睛,又随意的将自己的钗环卸了下来,抱着软枕,哼哼唧唧的。 清兰跟清竹以为是姜晗不舒服,可过来一瞧,原是娘娘她快醉了。 就不该信娘娘刚才说的她没有醉的话。 也是,那个醉了的人,会说自己醉了。 俩人叫人用铜盆端来热水,给姜晗简单的洗漱之后,瞧着姜晗两颊绯红,眼神迷离,那桃花眼里的水光雾霭,叫清兰看了心态加速。 娘娘这眼神也太深情了些。 姜晗根本不知道,歪在榻上一个下午,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乌云密布的时候。 气压低了下来,空气里也有些闷。 清兰在一边的香案上换上了新的香来,白雾氤氲,外边突然吹起了大风,呼呼作响。 姜晗坐在榻上,靠在罗汉榻的围栏上,推开窗户的,看着外边狂风乱作,又阴气沉沉的天。 “娘娘,您这刚刚酒醒,可不要吹多了风,当心头疼。”清兰道。 姜晗伸手比了个一,“就一会,看一会就关。”这应该是要下暴雨了。 清兰看着姜晗可怜惜惜的表情,心里叹息,娘娘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只是到底没有再说。 姜晗也只看了一会,便见到天上在用盆泼水,清竹端着一盒蜡烛进来,一根一根慢慢的固定在灯上,又小心的点燃。 霎时昏黄暗沉的屋里就变得亮堂堂了。 外边的几个小宫女也跑到一边的耳房里去,这大雨倾盆的,什么事也做不了。 清兰拿出之前没有劈完的丝线,跟清竹一起坐在脚踏上上,慢慢分线。 “娘娘,之前做的榅桲香,应该是好了,可要分装好了,给陛下送过去。”清兰一边分线,一边问。 陛下之前说过,她们都记得的,这给陛下送过去,也能叫陛下记得娘娘的好。 姜晗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香,“找两个好看一点、精致一点的罐子,分装一些给皇上送去。”说了要送的,那肯定是不能忘了。 不然万一宗钦那天翻起了旧账来怎么办? 皇帝这样的生物,最是小气不过了。 清兰:“奴婢记得之前内侍省烧制过一批精巧的罐子,娘娘的内库里也有,等会奴婢去找找。” 姜晗盘坐在榻上,看着她,“倒是不用这么着急,这大雨天的,等明天再去找不迟。”宝慈殿的游廊并非是前后殿完全联通的。 尤其是库房在后边罩房,那跟后殿也隔着一段的距离,这瓢泼大雨,那油纸伞撑着,也一定会淋湿的,反正现在也不是要立刻送去给皇上。 - 周顺仪住的地方远一些,在后苑那片,平日里安静,可这暴雨的时候,黑压压的天在上面顶着的时候,这里还是有些叫人害怕。 她抚摸着肚子,心里难受,她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孩子,她若是生的是个女儿,那说不定还能养在自己身边。 若是个儿子,肯定是要抱去给皇后的。 毕竟她一开始就是为了给皇后生孩子,才进的宫。 宫女甘棠见着周顺仪这个样子,劝道:“娘娘,您如今最要紧的是放宽了心,别将自己逼得太紧。这如今还没有生呢,这男女也没有定下,这般早早的担心,万一损害了孩子不说,还影响自己的身体。” 甘棠跟着周顺仪好几年了,也是知道娘娘有些心结的,只是如今要紧的是母子平安,这先生了再说。 皇后娘娘即便要抱过去,可也不能不许娘娘这个亲生的娘亲过去看。 周顺仪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知道归知道,可做不到啊。 她没什么亲缘,如今这个孩子,就是世上最亲的人了,一想到要分离,心就止不住的疼。 “娘娘,奴婢说句放肆的话,您这般下去,日后万一生产的时候,出点什么事,到时候这孩子,可就真的是成了坤宁殿里的了。”甘棠这话说的有些重,可是娘娘这个样子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她们住得这般的偏僻,可有些话,照样传进娘娘的耳朵里。 周顺仪被这话一吓,眼里的恐惧几乎是要化成实质了。 甘棠:“娘娘,您也要自己为自己想,那些话,说不定就是宫里的人故意给您准备的,不然这话也不会都在您耳边说。” 人是谁不知道,也不好去查。 关键是拿不准皇后的态度,她是要母子平安,还是要去母留子。 这个事又不能去问皇后,娘娘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一边猜测。 周顺仪眼尾泛红,“甘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会尽量的调整自己。”她的命,也许就这样了。 一辈子都由不得自己。 - 暴雨如注,连着下了三天,重阳的家宴肯定是无望了。 毕竟这跟天上泼水一样的下雨,顶着伞赏菊吗? 宗钦这样的皇帝自然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的,他叫内侍省给各殿都送了赏赐,就当是安慰。 他自己则是坐在殿里,慢慢的作画。 这样的天气,来上朝,容易出事,他索性直接就多放几天的假,让大家回去过重阳去了。 杨彦的手匀速的动着,看着宗钦作画,一笔一划的,慢得很,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大概是个人影吧。 宗钦想着自己之前在别院看到的姜晗,跟现在看到的姜晗,她还是长大了一些。 只是这点也算不上什么。 沈氏最近这些日子,看起来乖巧,可沈家这手,怕是收不住了。 又想起皇后的娘家,她那个爹,那个老不修的人,宗钦的心情也不是太好。 这些人,就不能安分一点。 - 连日的雨,不放晴,屋里都有些潮湿的感觉。 姜晗又换了一本新的书看,这千篇一律的千金小姐跟秀才私奔的故事,她也看腻了。 如今喜欢的是那霸道王爷强制爱,只是这爱的对象都是一些男人。 好龙阳,这自古以来,极为盛行。 只是这男人做妾的事,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 手上这本冷酷王爷娇软男妾,看起来有些叫人大开眼界,以前知道古代不是那么封建,如今看着才知道,这何止是不封建。 难怪这些话本子,她娘以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不要那么早就看。 “娘娘,康嫔娘娘叫人送了‘狮蛮’来。”清竹道。 第七十四章 狮蛮是用面粉做成的狮子、蛮王形象,放在糕点上。 姜晗看着这个点心,深知这个东西不好收,但是又不能这样直接给退回去,这样就伤了康嫔的面子。 跟直接打脸没有任何差别。 还会得罪康嫔。 康嫔是从王府时期一直跟着入宫的,算是宗钦的老人,而且是最久的那一波。 这样的人,对宗钦的了解是很深的,万一给她挖个坑,她都不知道。 还有康嫔现在是皇长子的亲娘。 皇长子如今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差不多快十岁了。 下面的弟弟跟他年纪都差好几岁,二皇子过继,三皇子病弱,四皇子才三岁。 如今几乎是大皇子一枝独秀,若不是皇后的大公主跟三公主也在上书房里读书,这皇家的上书房几乎就是为大皇子一人服务。 姜晗琢磨着这些,对康嫔并不敢小看。 这样看着,郑芳仪三皇子的生病,体弱,没有一争之力,利益最大的便是这大皇子,也就是康嫔。 想到这里,姜晗越发觉得这糕点棘手了。 “叫厨房也做一份,给康嫔送回去。”姜晗道,这糕点,看着真是烦。 清竹道:“娘娘,这康嫔娘娘可能有意跟你结交。”康嫔娘娘是宫里的有名的老好人,娘娘这既然打算跟嫔妃相互走动,这康嫔娘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晗摇摇头,“不了,我跟淑妃也是因为我哥哥的原因,其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康嫔跟倩美人不一样,倩美人她是因为自己势弱,想要依托她的,过得好一点。 康嫔不一样,她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所图,而且这所图也不是一般的。 她最害怕的便是卷进皇帝最在乎的事之一,这立嫡之事,她这样的‘反派’嫔妃,要是参与了,必定是给人送菜的。 她现在可承受不起这个。 清兰问:“为什么啊?”康嫔在宫里的风评非常好,在宫里里的口碑也挺好的。 这一回禁足,还有宫女私下说,皇上罚得太过了,康嫔娘娘是无辜受牵连。 姜晗看了一眼清兰,“清兰啊,我没多大的野心,就是想要安生的在这宫里生活。康嫔有大皇子啊!”姜晗的话说得直白。 方姑姑端着一盒皇上送的宝石过来,大多数是红色跟绿色的。 “娘娘,这都是奴婢刚选出来的,有些个头大,适合镶嵌在剑鞘上。”娘娘之前说是要给未来的嫂嫂定制一把剑,这剑的图样上一回生日的时候,姜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带了进来。 只是娘娘一直期盼的姜七太太因为生病,没能进来。 清兰还要问,方姑姑背过去横了清兰一眼,说得这般明白了,还没有懂,这脑子也是没转过弯来。 “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再去厨房看看。”方姑姑道,又顺便将清兰给带了出去。 拉着清兰低声道,“你这个丫头,真是死脑筋,娘娘说得这般直白了,你还不懂,你这些年吃的饭都去了哪里。” 方姑姑恨铁不成钢,娘娘身边留这么一个脑子不好的人,看着就闹心。 清兰也丧气,她也想了啊,就是不懂娘的意思,干脆直接问明白,也省得自己琢磨,出了错。 方姑姑无奈叹气,“娘娘不想跟有皇子的嫔妃交好。”这样总能懂了吧。 清兰疑惑,“有皇子的嫔妃有什么不好,这宫里大家哪个不想生个皇子出来。”有皇子,这样才能更稳啊。 以后娘娘肯定也是要生皇子的。 方姑姑心里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平日里艰难聪明,怎么这样关键的时候犯浑。有皇子,那也不是娘娘的皇子,康嫔凑过来,难道是为了以后叫大皇子给娘娘生的皇子做马前卒的!” 真是蠢丫头! 这康嫔娘娘为什么现在凑过来,那是因为娘娘升了位份不说,这没有子嗣登妃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姜将军,姜将军肯定是立了什么功,不然陛下这早不升,晚不升的,现在给娘娘升。 还是单独的,不是那种一起升的。 娘娘这里如今真是烈火烹油,娘娘跟任淑妃交好是为了什么,她们是两家,可也是姻亲之家。 若是娘娘跳过任淑妃跟康嫔结交,这态度首先就是有问题。 两姓之好,可不单是只有两人的,这在两家没有决裂之前,她们没有深交,但是不能没有交往。 “啊!康嫔娘娘是这样想的!”清兰回过神来,她以为就跟任淑妃一样,就是普通交好。 康嫔娘娘想要娘娘为大皇子铺路,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不过一想,也是这样,康嫔出身普通,早前是宫女,后来伺候了陛下,还是皇后娘娘给抬的位份。 现在她是康嫔,又是大皇子的生母,这.... 清兰福身,道谢:“谢姑姑提点!”要不是方姑姑,她还陷在里面。 方姑姑瞧她一眼,“你以后不懂,娘娘说了还不懂,就来问我,不要自己一门心思的叫娘娘解释给你听。”太蠢了,万一娘娘嫌弃了怎么办。 这姑娘除了这点,其余的都好。 之前看她跟人结交,还当是是个圆滑的性子,不过现在一想,要是她真圆滑,上回也不会陷到那事情里。 - 康嫔收到姜晗的回礼,便知道,姜晗跟她还是没有什么结交的想法。 不然这回礼也不会是糕点,也不会前后就一个多时辰。 环珠道:“娘娘,这贤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哪个嫔妃会送差不多的东西回来。 娘娘前脚送了狮蛮,姜贤妃立刻回了一个别色的狮蛮回来。 差不多就是原封原样了。 康嫔叹气,“她不想跟本宫多来往。”之前本是打算观察一下的,可后来又被禁足,一转眼就半年过去了,也错过了最佳的时候。 上回在宴上看她,还以为是个年轻的好说话的姑娘。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环珠皱眉,“这姜贤妃架子也忒大了些,惠妃娘娘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 沈惠妃脾气不好,可也不做这样打脸的的事。 若不是换了颜色,又比之前大了一圈,还添了一盒桃酥,这真就是原样奉还了。 康嫔瞧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环珠,温声道:“贤妃年纪小,又是大族贵女,家里的哥哥又是陛下的心腹重臣,她高傲一些也是正常的。” 姜贤妃的出身,若是宫里能比的,也只有任淑妃了。 皇后跟沈惠妃都差一点。 环珠抿嘴,“贵女,宫里哪里还论这些,惠妃娘娘那般受宠,又有皇子,还有家世,也没跟贤妃一样,这般叫人难堪。” 惠妃娘娘对娘娘也一般,但是也不做这样的事,送了东西过去,也是高高兴兴的接着,过几天才送了回礼回来。 哪有跟姜贤妃这样的。 康嫔笑着安慰道:“好了环珠,本宫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可本宫就是出身差一截,贤妃她们这样的贵女瞧不上是正常的。你也别这样生气,贤妃她们打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众星拱月的,如今又是陛下手里的宝,咱们也别说出来,叫人多心。” 姜贤妃这样的贵女,这个态度已经是不错的了,环珠也是没有见过以前的太子妃,那才是真的高高在上,看你跟看地上的污泥一样。 嫌弃的眼神,不说出来,只叫你自己心里自卑到深处。 “好了,环珠,本宫记得你爱吃樱桃煎,等会叫厨房给你做一份。”康嫔拍了拍环珠的手臂。 环珠勉强的笑了一下,心里还是对这个行为耿耿于怀。 “谢娘娘。”环珠欠身,然后就又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 皇后那边听太医说周顺仪的胎,可能是个男胎的时候,心里高兴。 叫绯玉给周顺仪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大公主跟三公主今日是一早就回来,准备跟着皇后一起用晚膳的。 “母后,宫里有人说你要养周姨母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大公主宗李洛问道。 她最近听了不少这个话,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问出来。 皇后惊讶,“是谁跟你说的?”这样的事,谁在嚼舌根。 大公主:“好多宫女太监都在说,我今在上书房,还听大弟说,你要抱养周姨母的皇子。”说她们以后肯定要多个弟弟。 三公主也跟着点头,“母后,我也听说了。”大皇兄说的时候,她也在一旁。 她不是很懂,为什么一定要养个皇子。 皇后温柔的看着两个女儿,道:“我没有要抱养你们周姨母的孩子,我有你们两个女儿,日后也可能再生孩子,但是不会养别人生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养别人生的孩子。 即便德音是她堂妹,可这也不可能。 她只养自己的孩子。 大公主惊喜道:“真的?”她其实知道,母后一直想要一个皇子,她努力读书,一直想要母后看到,她跟皇子叶没有什么差别。 “真的。”皇后点头,又解释道:“洛儿,我不可能养别人生的嫔妃。若是有,那也是我后面自己生的。” 皇后一直有心再生一个皇子,这样不仅对她好,也是两个女儿的保障。 只可惜她的皇儿去得太早了。 若是没有皇子作为后盾,看现在的泰和公主她们,就知道。 现在那两个驸马的官职,如今陛下都没有松口,之前金太妃她们为什么放弃自己的避暑机会,给两个公主,不就是想要多在陛下面前露脸,叫陛下记得她们。 可惜陛下现在也不曾单独的召见过两位公主。 想起这些,皇后也不瞒着两个女儿,“你们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母后还是跟你们说。” “母后是想要一个皇子。”皇后说的是真话,她要告诉自己的女儿,避免产生误会。 以前的时候,京城里的勋贵家里,曾经出现过家里长子嫉妒未出生的弟弟妹妹,故意撞到自己的母亲,害得母亲一尸两命。 后来那个长子,也没有过几年,便被后来的继室给害的失足落水,也跟着去了。 那家里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般心狠的儿子,谁也不放心将家业交给他。 毕竟还有其他的儿子。 大公主点点头,心里有点闷闷不乐的,母后一直想要生个弟弟,到现在还是这样想的。 皇后瞧她的神情,便猜到她有些不高兴,问道:“洛儿,你是有什么想法吗?可以告诉母后的。”她不想跟自己的女儿生隔阂。 大公主坐到皇后的身边,挽着皇后的手,闷闷不乐,“母后,是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母后才要一直想生皇子的吗?” 大公主年纪是有十一岁,可是皇后将她保护得很好。 皇后拉着大公主的手,又将三公主给搂在怀里,解释道:“母后跟你说了,你们别出去说。” “母后要生皇子,跟你们是公主没有关系,只是生了皇子,你们以后才有更好的依靠。” 这是大实话,若是没有儿子,在这宫里,其实她的皇后之位也是虚浮的,不落地。 要知道,没有皇子,以后在她去了以后,两个女儿是一点依靠都没有。 那个时候,若是陛下还在,也不会有多少的关注。 陛下对女儿没有多少感情的。 而且她也不太相信陛下的真心,二皇子陛下过继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心软。 那个时候陛下可是只有两个儿子,可是还是干脆利落,一点没有手软,心软,直接就将二皇子给过继了。 换成两个公主,皇后不认为宗钦会对她们有多少父女之情。 陛下看起来如谦谦君子,可实际上,陛下的凉薄她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又有先帝的例子在这里,她很害怕陛下等到了年纪,就跟先帝一样。 若是那个时候,她还是没有皇子,只怕这条命,直接给交代出去了。 皇后不敢信皇家。 更不敢信宗钦。 说过之后,皇后又处理了一批在宫里嚼舌根的宫人。 - 宗钦等到雨停了,又出了一次太阳之后,才决定带着姜晗去登高。 之前说的是重阳出去,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不过姜晗还是极其兴奋的,在马车上,一路掀开帘子看着外边。 第七十五章 入秋的京城,两旁的树叶子都黄了、红了。 宗钦看她又在偷偷摸摸的看着外边,笑道:“这外边的路有什么好看的?” 之前在京城中的时候,就见她一直在掀帘子,往外瞄,现在还在看,真不知外边的树根路有什么吸引她的。 姜晗:“皇上,这外边的树叶子都红了,再过几日,就要入冬了。”树叶一掉,京城就要进入冬天,到时候这大雪一来,整个京城都是银装素裹的。 若是从京城外的高山上,望过去,这银白一片,感觉像似一个冰雪世界。 宗钦手上的书折一个角,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端起一碗茶来,浅浅的试了一口,他如今跟姜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这习惯上,也越发的像了。 以前觉得这点茶,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如今喝着,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微咸的茶水,就是不如清亮的茶汤叫人喜欢。 宗钦将茶碗也放了下来,杨彦便知道他不爱这茶,心里暗暗的记下。 可是照理说,这大红袍都是今年的贡品,还是岩顶上那几棵茶树生产的,专门的贡品中的贡品,这样正宗的大红袍,一年也不过两三斤。 往日里陛下对这茶尚且算作是喜欢,如今怎口味又变了。 杨彦只当宗钦心思多变,他这个做奴才的,当然要时时刻刻的记着陛下的爱好。 这才是个好奴才。 姜晗瞧了一眼,暗自对那小几上的茶,瘪嘴示意。那大红袍这样喝,对她来说简直是浪费了。 这茶里加了盐、又加香料的,符合时下人们对茶的口味,只是她真的喝不来。 又咸又香又带有茶末的,这喝进去,嘴里简直是味道大集合,那味道直冲天灵盖。 只是现在流行,有时候,姜晗还是要适应一下的,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 “想喝?”宗钦瞧她那眼睛简直是粘在了那茶碗上,问道。 姜晗忙拒绝,摆手道:“不了,皇上,臣妾实在不会品这茶,臣妾喝也浪费了,还是皇上自己享用。” 她疯了吗,要喝那比什么黑暗料理汁还恐怖的东西。 现在可是经常给各种喝的东西里,加上香料的。 熟知那些就算了,有时候还要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最好是又奇怪又价贵的东西,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独特品味。 比如她曾经喝过冯知筠潜心研制的加了陈皮豆蔻的茶,那滋味真的是,现在都还能记得,那苦涩的味道,夹着的豆蔻的辣味,真的是叫人一辈子都不想再喝。 宗钦知道她不爱这个茶,故意这般问她,见她不出意料的拒绝了,笑着,“那若是喝不来,等会叫人给你泡了清茶来。” 这茶是真的不好喝,还是清茶好。 汤色清亮好看,入口又顺滑无异味。 “谢皇上。”姜晗笑吟吟的,她确实不想喝那个茶,只是她改变不了现在的流行趋势,只能叫自己不喝。 比如她娘,就觉得这茶一定是点茶,才能叫做茶,一定要是加了香料的茶,才是一杯真正的好茶。不然其余的,就是随便喝喝,只能自己私下里喝着玩,若是拿出去招待客人,那便是失礼的。 有时候还会约着人一起斗茶。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久就到了宗钦要带姜晗来爬的山脚下。 姜晗下了马车,一抬头,这山也不算是太高,只是这栈道确实修得整齐,还铺上了青石板。 宗钦解释道:“这是太祖时期专门修的。”是为了太祖的贵妃修的,只是修好后,贵妃还没等到重阳登高,就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这座山也就成了皇家专门用来登高的山。 姜晗知道,皇家嘛!这当然是要与众不同的,要是这山上的道都是泥泞的小道,那多有损皇家威严,又多为难皇帝的龙足。 宗钦在前,姜晗在后,这山爬了小半个时辰便上去了,山顶有个大的八角亭子。 姜晗坐在里面,吹着风,歇着气。 这山也是太久没爬了,有点生疏了。 宗钦没想到姜晗的体力如今有上升这么多,“你这段时间可是私下里锻炼了?” 姜晗点点头,自从在行宫里爬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就知道自己的体能不行,为了身体健康她也得运动起来。 如今每天半个时辰的五禽戏,又再做一些仰卧起坐卷腹这样的运动。 姜晗趴在栏杆上,望过去,在一棵树底下看见两片长得跟鹿耳韭很像的植物。 叫来人去看了看。 清菊回来摇了摇头,“娘娘,奴婢不认得那是什么。”那叶子有点宽,又是椭圆的,有点像大叶韭菜,可是又不像。 宗钦叫了杨彦去将那几株姜晗看上的类似韭菜的草给拔了回来。 “有点像君影草。”杨彦道,只是他也不确定。 宗钦:“芝兰生于深谷不似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 姜晗听宗钦念了一句,凝神看着杨彦手里的叶子,她知道这个是什么了,是铃兰花。 又叫风铃草。 至于那君影草,姜晗是不知道的。 “皇上,我能带回去种吗?”姜晗知道铃兰花开花的时候,极为好看,她在这里能遇到,也是运气了。 宗钦:“你想带回去,便叫人拿回去就是。”几株草也罢了,只是这草不知道能种出什么花来。 杨彦只觉得像,不过他也是多年前,跟着陛下皇后一起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在南方见过,只类似,不一定是。 “谢皇上。”姜晗笑道,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干瘪,没有什么特色,又加了一句,“皇上,你人真好。” 宗钦失笑,注视姜晗好一会,“不过夸人不需要硬夸。”姜氏这嘴有些笨,若是沈氏在这里,保准说得天花乱坠的,叫他心情舒畅。 只是姜氏这个嘴巴也诚实,实在是个好姑娘,不会说谎。 姜晗笑笑,“臣妾嘴笨舌拙的,还盼皇上不要嫌弃臣妾不会说话。”她夸人的话,其实在皇帝面前是不太能说出口的。 宗钦站起来,“歇够了?那就继续走?”这登高望远,已经晚了,是时候下山了。 姜晗也跟着一起站起来,清菊捧着几株风铃草跟在后边。 这草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叫娘娘想着带回去。 不过花房里从来没有见过,说不得是哪里来的奇花? 伴着月色回到宫里,姜晗入宝慈殿的门,就叫人去找了花盆跟泥土过来,要立刻将这风铃草给种上。 宗钦笑了一下,又拉着姜晗先去洗漱去了。 隔壁的福宁殿里,烛火昏黄。 沈惠妃一人坐在榻上,自己跟自己对弈。 陛下如今只记得姜贤妃了。 沈惠妃心里难过,可是理智上告诉她,这样的难过不值得。 她一直知道陛下喜欢她,听多了,她就当了真,又熟知宗钦这人的性格,平日里也是有三分做十分的人,并不敢真的全信。 翡翠端着温水进来,放在棋桌边上的空位上,小声提醒道:“娘娘,更深露重,您早些休息才是。” 她知道娘这一段时间,经常的失眠,都是因为陛下宠爱隔壁宝慈殿的姜贤妃。 可是她们不敢做什么。 害怕连累了娘娘。 沈惠妃落下一子,看着黑子陷入困局,这仿佛是她现在的处境。 皇后即将有子,贤妃有宠,她这个过气的宠妃夹在中间。 都不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她入宫不过六年,便已经到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地步了。 “嗯,你也下去休息吧。”沈惠妃说完,又叮嘱道,“如今天一天比一天冷了,你也注意给自己换被子。” 翡翠感到沈惠妃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眼里泛起了水光,胆子也大了一些,“娘娘,您不必伤心难过,您还有四皇子,陛下肯定不会忘了您的。” 沈惠妃笑道:“你这丫头,竟说起主子的事来了。好了,我知道了,不会做傻事的!你安心去睡吧。” 她知道分寸的,若是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门心思全在陛下身上的人,早在倩美人出现的时候,便做了不该做的事。 拈酸吃醋,在陛下那里也是要有个度的。 皇家是最重规矩,也是最不守规矩的地方。 翡翠点头,但是还是有点担心,看了一眼沈惠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事,能跟奴婢说的,跟奴婢说说,别憋在心里,闷出病来。” 之前夫人做的那些事,有多少是不靠谱的。 夫人忍了一辈子,为了两个女儿,如今在府里还是一味的忍让大度,每次都能将娘娘气得头上冒烟。 “好翡翠,我知道了。别当你家姑娘是那易碎的琉璃,我性格坚强着呢。”沈惠妃宁可自己在深夜里落泪,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 哭有什么用? 有用的是人,若是没有哭对人,你眼睛哭瞎了,也是没有一点用的。 - 转眼淅淅沥沥的雪粒子就撒了下来,淑妃请姜晗去她殿里喝茶吃点心。 一到淑妃的宫里,就见着在门口等着的木兰。 木兰带着姜晗穿过中庭,到了后边院子里的一个亭子里,四方都围上了厚厚的羊毛毡。 中间的桌子上,摆在着一尊红泥小炉,上面提梁壶里的水在咕嘟咕嘟的冒泡泡。 姜晗先给淑妃问好,又才坐下。 淑妃笑着道:“我听说你不爱那点茶,便自作主张的,想要给你直接泡这清茶。”说着又指了一下桌上的茶碗里的茶叶,“这是蒙顶云雾,是之前我祖母进宫,带给我的,你就喝个趣味。” 蒙顶云雾也算是有名的茶,但是跟大红袍,六安瓜片这些茶比不得,只能说是这风味较为独特。 不过她也是不爱麻烦,那点茶,工序实在繁杂,她就化繁为简,直接用开水冲泡就喝。 不一会姜晗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几个宫女先来羊毛毡进来,端着八盘的点心。 淑妃道:“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个,索性叫我这里擅长做糕点的厨娘,将一些时兴的点心都做了一份。”菊花糕、芸豆卷、酥琼叶、透花糍、酥油鲍螺、栗糕、方糕、大耐糕。 姜晗看着这八碟的糕点,这属实有点多,而且都是大份的。 “谢谢淑妃姐姐。”不管怎样,淑妃是用心的,姜晗先道谢。 淑妃提起茶壶,往姜晗面前的茶杯倒水,白色的水雾氤氲。 “不用这般客气,你我既然有心交好,我也坦诚的面对你,不搞那些虚言。”淑妃自己不是个能够长久的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就是因为这个脾气改不过来,所以在宗钦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的机会。 不过她也没有想过改。 本就是这样的情况,入宫之初便做好了一辈子住冷宫的打算,如今这样,还算是不错。 姜晗点头,“既然淑妃姐姐这样说,那我也不客气了。”她不清楚淑妃的脾气,只能顺着这话说下去。 嘴上说的东西,终究是没有那么可信的。 实际行动是什么,姜晗才能推测。 宗钦嘴上说最喜欢她,只要她乖乖的,什么都好。 这样的话就是骗人的,幸亏她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了,不然定会被宗钦骗得团团转。。 淑妃又给自己添了水,“你等会试试,若是喝不惯这茶,我再去拿别的茶过来。” 她是觉得这个茶,比起一般的茶,还是有点风味独特的。 姜晗没先说,反而是等着茶凉一点,才端着起来喝。 蒙顶云雾茶,是好茶,常年在云雾缭绕的环境里生长,如今有没有什么农药的污染,茶汤黄中透绿,入口味鲜甘醇。 “好茶!”姜晗这才赞道,这茶实在是难得的好茶,可见淑妃刚刚不过是自谦之语。 淑妃笑笑,英气的眉目之间,有着明显的笑意。 “你喜欢就好。”说着又将点心盘子望她这边推了推,“试试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些点心都是特意准备的,姜晗先拿着小银勺子,小小的挖了一口酥油鲍螺。 这个是时下很流行的吃的。 形状跟用裱花袋挤出来的奶油有点相似,不过这个材料不一样,微甜加淡淡的咸味,入口即化。 第七十六章 任淑妃看得仔细,姜贤妃的手很漂亮,白皙纤长,连指骨都是秀气的,白玉一般的手,没有任何装饰,连修的圆润的指甲都是红润健康的颜色,而不是丹蔻。 她瞧了一眼自己的,白皙匀称,因为常年的舞刀弄枪,她手上其实有一层薄薄的茧,比起以前来,那真是白了不少,细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喜欢之前的手,特别的有力量。 姜晗吃得开心,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吃了一大半后,放下勺子。 “淑妃姐姐怎么不吃?”姜晗见任淑妃只看她,并不吃她面前的那份酥油鲍螺。 “我吃牛奶做的东西,容易腹泻。”她以前小时候经常克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常常上一刻吃得开开心心的,下一刻就准备去净房里了。 乳糖不耐? 姜晗是知道的,有很多人会有这个现象,只是严重程度不一样。 “那是不能吃。”姜晗道。 任淑妃又拎起茶壶,往姜晗的茶杯里加了一点热水,“我听说你爱制香?” 这宫里其实没有多少的秘密的,姜贤妃给陛下送香,早就已经传出来过。 也有人跟着学,不过姜贤妃显然是不怎么关注这些的人,她看起来真的是如深谷的幽兰,清冷却自香。 姜晗微微笑了一下,道:“算不得制香,我就是爱折腾这些,自己捣鼓着玩。”若是不宗钦提起,她是绝对不会给宗钦送这个的。 任淑妃:“自己玩着有趣就行。”她也就是找个话聊,这姜贤妃看起来比她还要不知所措,可能真的是个极为内秀的人。 “淑妃姐姐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些之前做的榅桲香,等会我叫人给你送来?”姜晗道,这任淑妃请她吃茶,她也没有想好用什么回礼。 来的时候带的那盆温室里养着的花,如今看着这精心准备的一桌,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任淑妃:“如此就多谢贤妃妹妹了。”她这两回跟姜贤妃接触,越发的觉得她是个可以来往的人。 在这宫里久了,人人都戴上了面具,看不清人面具下的真面目。 姜贤妃还带着稚嫩跟坦诚,已是这宫里极为难得的了。 “不用谢,我在淑妃姐姐这里吃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赚了呢。”姜晗道。 除开那透花糍过于甜腻之外,其余的都是微甜的淡口,或是咸口的。 任淑妃跟姜晗吃茶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清菊也回去将那榅桲香给拿了过来。 - 姜晗回宝慈殿,肚子饱饱的,胡乱的躺在榻上。 清竹拿着白色的狐狸毛毯子,轻轻地搭在姜晗的身上,姜晗微微掀开眼皮,看清楚人,又闭上眼睡下了。 清竹跟清菊俩人坐在脚踏上,又开始劈线。 京城中的冬日冷,如今已经开始下起了雪来,再过些日子,这雪越下越大,到时候能有小腿那么厚呢。 不一会清兰掀开帘子,见姜晗正在午睡,对着坐在脚踏上的清竹挤眉弄眼的,叫她出去。 清竹一出门,就小声问道:“有什么事?” 清兰一把抓住清竹的手,忙道:“倩美人那里动了胎气!” “什么?”清竹惊讶道,倩美人有孕的事,根本没有听说过,怎么这一下就到了动了胎气的地步。 “倩美人身边的春桃过来,说是求娘娘过去。”清兰道,这求娘娘过去做什么,自然是要娘娘给倩美人撑腰。 清竹正色道:“什么情况总要说清楚明白的,不能这般叫娘娘糊里糊涂的过去,若是这样,万一弄错了可怎么办?” 事情的真相总要弄清楚,娘娘是说将倩美人当作朋友看待,这一段时间也跟倩美人吃过茶,一起赏过花,宫里的人都知道的。 只是这一码归一码的,不能叫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就过去给倩美人撑腰。 清兰:“春桃说倩美人从花房搬花回去,在御花园里遇上了何美人,起了几句口角,何美人生气,就推搡了倩美人一下。结果倩美人摔在地上,下腹就开始出血,这叫了太医过去,发现是怀孕了,又动了胎气,如今不知道结果!” 春桃说的时候哭哭啼啼的,只说倩美人如何可怜,就为着那么几句口角,差点就没了一个孩子。 她来得急,也不知道孩子保没保住。 清竹皱眉,看了一眼屋里,最后还是掀开了厚厚的帘子,轻声叫醒姜晗,将这个事给她说了。 姜晗的瞌睡在知道差点儿流产的时候,一下子就吓醒了。 “这就过去!”姜晗从榻上直接站了起来,毯子滑落在脚踏上。 姜晗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延春阁里了。 见着皇后,姜晗先请安。 皇后看了她一眼,叫了起来,又道:“是为了倩美人来的?” 宫中的人都知道她们交好,皇后有时候也纳闷,她一个高门贵女出身的人,怎么跟一个教坊司的倩美人走得这般近。 姜晗:“是,臣妾过看看倩美人。”她跟倩美人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来看她的。 皇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来,“先坐下,太医还在里面,得等上一会。” 倩美人的事,前因后果是出来了。 不过是何美人喜欢的花被倩美人捷足先登了,在御花园里见着,讽刺了倩美人两句,又带上了姜氏,倩美人何美人争辩了起来,何美人一时气恼推搡了两下,倩美人没有站稳,摔下去。 这后来就是发现倩美人怀孕了,这时日尚且短浅,谁也不知道。 姜晗坐着,又看何美人在一边跪着,皇后又将这个事说了一遍。 姜晗眉心皱起,“皇后娘娘,倩美人身体如何?”她想要知道倩美人的身体状况。 皇后:“刚刚太医说倩美人身体娇弱,这能不能保住,还要看情况。”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只能等一会太医出来说。 何美人跪在地上,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倩美人有孕了,还出来逛什么! 这不是纯纯害人。 姜晗又瞧了一眼何美人,她对何美人没有什么印象,最深的就是好久之前的,何美人受奸人所害,早产生下五公主。 何美人感受到了姜晗的视线,微微抬眸觑了一眼姜晗,姜贤妃怎么就跟这个孙氏交好。 孙氏一个教坊司出身的人,怎么就这么好命。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希望孙氏能够保住孩子,这样她的惩罚也不会严重。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 都是听康嫔说这花房里温室养出了不少的好花,她闲着没事,便想着去捧两盆花回去放着,刚好五公主也喜欢这鲜艳的颜色。 哪里想到能闹出这一出。 皇后瞧着何美人,她是个愚鲁的,这都好几次了,她身边必定是有人煽风点火的。 康嫔来得稍晚,见皇后跟姜晗都在,她心里一咯噔,皇后在还是正常的,毕竟皇后管理六宫事宜。 这姜贤妃在,倒是证实了姜贤妃跟倩美人确实交好。 她多次想要跟姜贤妃走近,可她却越过她,跟一个倩美人交好。 皇后睨了一眼康嫔,“起来,先坐下吧。”康嫔这些年,性格温和,跟宫里的人关系都不错。 唯二不好的就是任淑妃跟姜贤妃了。 皇后是知道姜晗三番五次拒绝康嫔的事的,她也觉得这姜晗性格有些怪异。 不过后来见她跟任淑妃交好,又觉得她俩确实是性格相合。 康嫔小心谨慎的坐下,这何美人是她殿中的,这一回,又不知要如何罚她。 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医满头大汗的从屋里出来,声音沙哑,“禀皇后娘娘,倩美人的龙胎保住了,只是至少需要卧床保胎半年。” 他已经尽力了,这倩美底子本就虚弱,能保住已经是运气极好了。 皇后听得这话,眉心微蹙,今年就两个嫔妃怀孕,德音那里身体情况也不算好,这倩美人也出事,只怕陛下会怪她治理后宫不力。 “是你先去熬药。”皇后道,她站起来,扶着绯玉的手,往内室去。 姜晗见状,也跟着一起进去。 见倩美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屋子里还能隐隐的闻到血腥味。 倩美人的视线落在姜晗身上,她忙上前一步,站在皇后半步的位置后,对她点点头。 皇后:“孩子保住了,本宫等会就安排专门的姑姑过来照看你。你别担心,太医说只要静养几个月,就没有大事。” “如今也刚好是冬天,天气寒冷,也不方便出门,你刚好就直接在延春阁里猫冬,等来年的春天再出来走动。” 皇后也怕直接跟她讲要卧床不起几个月,会叫倩美人心里有负担,从而不利于保胎。 她是真的非常希望这倩美人的胎能够保住,更好的是生下一个皇子,陛下的儿子不多,这若是德音跟倩美人都生下皇子,这对谁都好。 皇后说完,看了眼倩美人,又回头,对着姜晗道:“贤妃,你跟倩美人关系好,你在这里陪陪她,本宫先去处理事。” 姜晗回道:“是。” 康嫔盯着倩美人看了一会,也跟着皇后的脚步出去了。 姜晗坐在床沿上,温柔道:“没事的,太医说你只需要静养就行,皇后也说了这段时间,你只要好好的养着,就没有事。” 倩美人心里害怕,眼里带着祈求,“娘娘,太医真的说没有什么大事吗?”她不信,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姜晗握住她的手,确定的点点头,“我说没事你也不信,若是一点事没有,这个是骗你的。你毕竟是摔了一跤,肯定是有点事,只是好在不算是太大,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说着又轻柔的擦去倩美人脸上的泪水。 “太医说,幸好及时,这胎儿无大事,你安心的养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姜晗也怕刺激到倩美人,可被太医千辛万苦的保住,这一两句话就功亏一篑。 倩美人听了后,眼泪总算是止住了,“真的?只要我好好的养着,就没有事?”她的身体,早年吃了那么多药丸,这一回能有孕,已经是运气了。 姜晗:“真的,你好好的养着就是。这冬日里,出门也不方便,你就不要出门了,在这延春阁里好好的待着,皇后娘娘不是也叫你猫冬,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将身体养起来。后面生孩子的时候,也有体力。” 倩美人是真的很瘦,她平日里吃的东西很少的,她要保持嗓子又要保持身材,这其实对她的身体非常的不健康。 “我会好好的养着的,不出门了。”倩美人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她现在是一点不想出门了,这特太危险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孩子就没有了。 姜晗:“我那里有些药材,等会我叫人给你送来一些。你等会问问太医,有什么能吃的,再叫太医给你安排好,可千万别自己给自己搭配着就吃了。” 这药材,可能倩美人这里也没有什么。 她有一些是从家里带来的,有一些是宗钦赏赐的。 其实也不能叫药材,大多数应该算是补品。 “谢谢娘娘。”倩美人又没有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贤妃娘娘人是真的好,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贤妃娘娘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心里是带着一些小算计的,只是贤妃娘娘非但没有计较,还对她这般真心实意。 姜晗:“你好好休息,多睡觉,我先出去,皇后娘娘还在外边呢。” 倩美人点点头。 姜晗出去后,皇后对何美人的处罚也下来的,毕竟何美人是真的不知道倩美人怀孕了。 这都才一个月时间,倩美人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处罚也不能按着故意伤害龙胎来算。 最后何美人罚了一年的禁足,跟一年的月俸。 不过康嫔这个一殿之主,作为何美人的主位娘娘,她也罚了一个月的禁足,跟一个月的月俸。 康嫔:..... 她只能认下,这个事,毕竟是她殿里的人做出来的,没有办法抵赖。 只是她心里不爽。 当着皇后的面还是认罚,只是看何美人的眼神不善。 第七十七章 事起 姜晗一回宝慈殿,就见着宗钦歪在她的榻上,拿着本书在看。 “皇上圣安!”姜晗微微欠身。 宗钦翻了一页书,叫了声起,又问道:“孙氏那里如何了?” 他也是收到了皇后的消息,说是孙氏跟何氏俩人发生口角,何氏推搡了孙氏,动了胎气。 姜晗回道:“太医说她需要卧床半年保胎。”这肯定是严重的,只是她也不了解这个程度。 她出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去忙了,皇后说不要久留,以免打扰倩美人养胎,她只叮嘱两句,便也出来了。 宗钦眉心微皱,也是个蠢的,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保住了就好。”宗钦道。 姜晗听得出来,宗钦的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伏,对倩美人也没有半句关心的话。 “皇上,倩美人....”姜晗想给倩美人求个固定的太医,这样也方便照顾。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宗钦打断。 “后宫的事,一切由皇后负责。”宗钦的语气还是刚刚那个样子。 姜晗心里知道,这是不准她多说的意思。 宗钦瞧了一眼姜晗,看似随意,其实他在观察姜晗。 听闻她跟孙氏关系走得近。 姜晗眉眼上带着点失落,“臣妾知道了。”还是去跟皇后说吧。 宗钦很相信皇后。 宗钦:“知道就好,后宫之中,一切事物都是由皇后负责。” 这已经是带着点告诫了,姜氏单纯没什么脑子,若是被人忽悠,怂恿,那也是她蠢。 姜晗:“是臣妾逾矩了。”宗钦这样的表现对姜晗来说,有些意外。 她之前猜测过皇上跟皇后之间,肯定是有过情谊的,不然皇后的后位也不会如此稳当可靠。 毕竟大景朝从开国到现在,换掉皇后,捧贵妃上位,已经是常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勋贵,不愿意将自己家里的女儿送进宫的原因。 毕竟勋贵家的女儿,入宫之后的位份通常情况下都不会低,这若是遇上了没有真爱的皇帝,跟宽容温和的皇后还好,若是不幸遇上了两种,那这女儿估计不仅生活不好,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家里。 与其这样投资回报不成正比,还不如选了门当户对的、或是寒门士子,巩固家里或是给家里挣个名声。 姜晗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那些捡了手帕就能娶千金小姐的故事,有多么的离谱。 即便是真的千金小姐跟落魄秀才有了肌肤之亲,有了定情信物,只要千金小姐家里不愿意,有的是解决办法。 在这里千金小姐,是家里养来用于联姻的,再不济也是要嫁个差不了太多的,嫁给落魄的秀才,几乎是不可能。 你拿着东西进去,人转头就能告你偷窃财物。 就算不告,也能立刻找个丫鬟来顶替,怎么也不肯是千金小姐本人。 不过她结合自己的情况来看,她自己出门说不上前拥后簇,可怎么也有七八个人。 就算是七八个丫头,不至于连一个秀才都对付不了。 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可能是江湖上的义气,不是她生活的现实。 不知姜晗在想什么,宗钦瞥了一眼有点出神的姜晗,假装咳嗽了一下。 “朕听说你给淑妃送了榅桲香?”本来以为只送了他,结果转头就给淑妃送了去。 姜晗忙回过神来,“是,臣妾去淑妃那里,不知道送什么好,她问起,臣妾便叫人装了两盒给淑妃送去。” 宗钦这人在后宫里,绝对是眼线遍地开花,这上午的事,他下午就知道了。 “以后不要送了。她不是个爱红妆的,你送了去也是浪费。”宗钦道。 姜晗:“.......” 她其实有点看不懂宗钦,这句话是说送了香给淑妃也是浪费? 可是,这香送给她,怎么处置便是由她自己决定,燃也好,放着也好,送人也好,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宗钦看她那迷茫的眼神,就知道她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下她的性格,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提点她一下。 “送朕的东西,怎么可以再送他人。”姜氏是真的没有一点城府。 这一般送给他的东西,宫里的人都不会再送一样的给旁人。 姜晗反应过来,然后瞪大了眼睛,琉璃一般的眼里,清澈的不可置信。 这皇上还要求唯一性! 只是她不能说不,姜晗道:“臣妾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下次换成其他的香吧。 宗钦这下才满意,合上书,笑着道:“朕叫人做了你爱吃的龙井虾仁。” 姜晗笑着道谢,“谢皇上。”晚上吃这龙井虾仁,是准备不睡觉了吗。 这龙井虾仁不是泡面上写的那仅供参考,是真的有龙井茶。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白玉盘上的龙井虾仁,虾仁玉白,茶叶清香。 吃在嘴里,茶叶的微苦跟虾仁的清甜相得益彰,实在叫人食指大动。 只是姜晗实在喜欢茶叶跟虾仁一起吃。 她晚上一般情况下是不喝茶的,只喝白开水的。 宗钦瞧她吃得开心,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 他不希望在自己失去兴趣之前,姜晗就变得跟宫里的女人一样,千篇一律的嫔妃,他实在没有意思。 - 冬日,昼短夜长。 姜晗醒来时,天色只是微微亮。 清竹拿着温热的帕子,搭在姜晗的脸上。 “娘娘,今个一早,方姑姑就去看过倩美人了,说是倩美人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正在配合着太医吃药。” 一早,天都没有亮,方姑姑就带着人,拎着灯笼就去了。 方姑姑说,今日可能会下大雪,到时候出行更加的不便,还不如早早地去了,问问倩美人身边的宫女,知道一下具体的情况。 也免得娘娘担心。 姜晗拿下帕子,晕乎乎的坐在床上,眼睛要睁不睁的。 “嗯,知道了。”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补品送了过去吗?记得一定要叫太医看看,哪些适合。” 有的药材是不适合孕妇的。 清竹:“都说了,方姑姑没见倩美人,跟春桃都一一的说了,又当着太医的面,请太医写了单子,搭配着用。” 娘娘人是真的好,倩美人的出身,其实没有多少的东西,说个不好听的话,倩美人手里攒下来的钱,可能还没有她们这些宫女多。 宫里但凡要做点其他的事,都是需要钱来开道的。 这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哪一样不是需要额外的用钱。 就倩美人的月俸,养着延春阁的十来个人,估计是够呛的。 姜晗坐了一会,人才清醒一些,“那就好,她现在这样,等过几天我再过去看她,让她先配合太医,好好的养养身体。” 这个时候,她身体没有恢复,她若是过去了,还要人花精力来应付她。 不利于倩美人养身体。 清竹接过帕子,放到高几上的铜盆里,又将在薰笼上的衣裳捧过来。 冬日天寒,这衣裳若是直接穿,也冷,都是要放在薰笼上,慢慢的熏热后,再穿的。 姜晗半眯着眼,给自己穿好衣裳,又趿上一双软底的兔毛拖鞋。 这拖鞋也是她自己根据记忆叫绣娘改的,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冬日里经常是穿这样的鞋子,方便又保暖。 姜晗的早饭都没有吃完,这小李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娘娘,出事了!” 清竹扶好小李子,“你慢点,别撞着娘娘了,有事慢慢说。”这小李子,规矩是又给忘进了肚子里。 小李子立刻站稳,也来不及跟清竹告饶,直接道:“娘娘,周顺仪娘娘那边出事了,如今太医都往那边赶呢。” 他本来是去取炭火的,这冬日里的炭火用量大,不能人人都烧得起那红萝炭、香炭的。 娘娘体恤他们,叫了人去内侍省买普通的木炭来,用来给他们冬日里取暖。 他这也是去内侍省的路上见周顺仪身边的宫女,哭着带着太医往化成殿,当即就叫几个小的太监去了,自己立刻跑了回来。 姜晗手里的勺子落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怎么接连不断的出事。 清竹:“你可看清楚了,别不是过去给周顺仪娘娘请平安脉的?”清竹有点不信,这周顺仪自怀孕后,除开在中秋的时候见过一面,其余的时候都是在她自己的殿里养胎。 如今也已经过了三个月,照理说,应该是已经稳了。 小李子确认的点头,“我眼睛瞧得真真的,是周顺仪娘身边的宫女,叫了四五个太医过去,还哭着呢。” 若是请平安脉,这哪里会哭得那般的惨。 姜晗这个时候,吃粥的心情也没有了,这后宫里感觉,一点都不太平。 清竹忙叫小李子又去内侍省,那边可是关系到宝慈殿一殿的宫人过冬的炭火呢。 清竹:“娘娘,可要准备过去瞧瞧?”这周顺仪是从二品的位份,在宫里也是高位。 若是真的,那等会怕是嫔位以上的娘娘们都要去的。 姜晗眉心成川字,“等会吧,大家都去的话,我再一起。”不能大家都没有动静的时候,她就直接跑过去。 她跟周顺仪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个程度。 隔壁福宁殿里,沈惠妃抱着四皇子,正在哄他,“太医还没有来吗?” 四皇子的额头有点微微的发烫,沈惠妃心里焦急。 玛瑙回道:“娘娘,翡翠已经去请太医过来了,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沈惠妃怀里的四皇子,哼哼唧唧的,不哭但是能感受到他不舒服。 “叫人去催催!”沈惠妃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四皇子,不舒服的扭动。 “洲儿乖,等会太医就来了。”这换季已经过了,本以为没有什么了,结果各种小心注意,这四皇子还是受了凉。 玛瑙又叫了个腿脚快的小太监,让他去催翡翠。 - 皇后那边得了消息,也顾不上陪着两个女儿吃早膳了,立刻就往化成殿赶去。 绯玉紧跟着,“娘娘别着急。” 皇后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这德音的一胎,可是至关重要的。 绯玉也是清楚,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后,也不多话。 到了化成殿里,见太医也到了。 忙问周顺仪身边的观月,“顺仪娘娘发生了什么?” 观月先请安,才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一早,我们娘娘感觉身体不适,没一会就开始见红了。” 娘娘喊她进去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那褥子上,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太医如何说?”皇后问道。 观月回:“太医都还没有出来,奴婢不知道。”里面由有经验的姑姑妈妈们照看,她就在外间负责端茶倒水。 皇后坐立难安,脸色也有些不好,“你先去看看你们娘娘。” 德音这一胎,一直都还算事妥当,这都过了三个月了,已经是稳当了,怎么还出了事。 她也不出门,就在自己的殿里待着的。 皇后心里想了许多,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绯玉小声道:“娘娘且等一等,别太过着急。”娘娘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好到体,这要是太生气了,也不利于娘娘的身体。 皇后在绯玉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她的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内室的帘子。 - 福宁殿里的沈惠妃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要骂人了,才见着翡翠带着一个老太医回来。 沈惠妃立刻将四皇子放在榻上,叫老太医诊治。 老太医上了年纪,手上的动作有些慢,给四皇子把了脉以后,又摸了摸四皇子的额头,又问了一下情况。 “回惠妃娘娘话,四皇子有些风寒的症状,吃上几贴药就没事。”太医说话的语速有些慢。 不过沈惠妃听到没有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叫了玛瑙带着老太医去开药方。 旁边的奶娘又拿着帕子给四皇子换了一张搭在额头上。 老太医开完方子又进来问道:“惠妃娘娘,如今四皇子不吃奶了吧?”老太医也是刚刚想起,这四皇子三岁多,应该是不吃奶了吧? 不过也不能确定,这有皇子一直吃到五六岁。 沈惠妃摇头,“没有了,平日里只早上喝一碗羊乳。”四皇子不喜欢吃奶,一岁多一点就坚决不吃了,她改成了羊乳。 四皇子吃羊乳吃得开心,她也就没有再让奶娘喂奶了。 老太医道:“如此便好,若是奶娘身体有风寒,这吃了奶娘的奶,也容易生病。”这都是他的经验之谈。 沈惠妃诧异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奶娘。 老太医说完,就拎着药箱出去了,他得回去给四皇子配药。 还得将这个药方给存底。 翡翠又将大半太医都去了周顺仪那里的事,跟沈惠妃说。 沈惠妃直觉,这件事绝对有异。 第七十八章 旧人 沈惠妃是个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她数次讨得宗钦的欢心,不全是靠自己的‘深情’。 “翡翠,你最近多注意一点。”吩咐完又顿了一下,看着四皇子的微微泛红的小脸,又道:“最近也叫容嫔别过来了。” 翡翠道是。 昨个是倩美人,今个是周顺仪,还都是两个孕妇,这巧合也实在太过巧合了。 翡翠灵光一闪,凑到沈惠妃耳畔,小声道:“娘娘,最近犯事的似乎都跟何美人脱不了干系。”何美人最近几年,简直是犯煞,事事都有她。 这样一说,沈惠妃立刻警觉了起来,眉心蹙成川字,“以后别叫何美人上门来。” 四皇子生病的事,最早传到了姜晗这里,宝慈殿跟福宁殿,就隔着一个甬道,左边是宝慈殿,右边是福宁殿。 清菊:“娘娘可要去看看?”怎么生病都赶在了一块。 姜晗偎在榻上,腿上搭着厚厚的狐裘毯,她手支着下颌,看着茶碗中打着旋儿的茶叶,心里长叹一口气。 都说是多事之秋,这冬天的事也不少了。 关键是这才刚刚入冬啊。 她不知道,这接下来,是不是还有。 她以为自己这半年多的宫廷生活,会是她以后的常态,没想到,这只是她自己想的。 清菊见姜晗不说话,又道:“娘娘若是不想去,可要送一些补品或是其他的东西过去?” 这隔得太近,知道的事也快很多。 姜晗抬眸,眼神有些迷茫,“那就去内侍省那边,找一些适合小孩的玩具过去。”送药材过去也不是很合适,毕竟是个小孩,吃什么补品。 清菊:“九连环或是七巧板这类?”内侍省那边倒是有很多,只是这些是要花钱买的。 毕竟这些是专门给皇子公主的。 姜晗:“九连环吧。”这个在民间很受欢迎,在宫里应该也挺常见的。 清菊叫了人去内侍省,方姑姑掀开厚厚的帘子进来。 方姑姑:“娘娘,月中十七是元太妃的阴寿,娘娘可有安排?”之前陛下带着娘娘去了皇家寺院,娘娘回来曾说,那边有高僧为元太妃做道场。 谨终追远,时人常在父母或是家中长辈去世后的三年内做这些,或是在家、或是在寺庙,设设水陆道场。 宗钦对元太妃的感情复杂,这爱恨交加,他应该不会在宫里举办这些,只是皇家寺院肯定是不会不做这些的。 “姑姑,这些事我不是很懂,有什么规矩、忌讳吗?”姜晗问。 这宗钦可能会有安排,但是姜晗也不能确定。 方姑姑想了想,又琢磨了一下,这元太妃的冥寿,肯定是不能在宫里举办水陆道场的,不过在皇家寺院就说不准。 之前若不是娘娘跟着陛下一道去了,她们也是不知道的,陛下会在那边设道场。 “娘娘不如请人在京城里的纸扎铺子里,给元太妃备上一些彩楼、墩箱,到时候请人直接送去皇家寺院,不在宫里请内侍省的人做。” 这样的事,放在内侍省里,就太明显了。可是陛下之前跟娘娘有过一点透露,现在若是娘娘没有一点表现,这陛下若是日后想起来,只怕要落下不好的印象。 姜晗想了一下,“就麻烦姑姑过两日给我家里送一些东西过去,到时候跟我娘说一声,这事就拜托给我娘了。” 方姑姑点头,“刚巧后天是小雪,娘娘送东西回去也不打眼。”宫里的管制终是要比其他的地方严苛的,尤其是陛下的后宫。 以前先帝的时候,贵妃要见家人,常常是上午说,下午家里人就进宫了。 换到陛下这里来,那就是非年节、或是陛下首肯,那就只能是生辰的时候有机会了。 好在节气的时候,给家里送赏赐这些,陛下还没有管控得那般严格,不然这事是做不成的。 “好。”姜晗道。 这宫里真的是什么事都要注意。 方姑姑得了话,就去拟单子,送去伯府的东西也是要精心准备的,好了再拿过来给姜晗过目。 - 皇后在化成殿里坐着,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医总算是从内室里出来了。 皇后忙站起来,问道:“太医,孩子怎么样?” 太医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回道:“禀皇后娘娘,顺仪娘娘脉象细弱无力,胎元孱弱不固;又加之顺仪娘娘郁结于心,也不能寐,惊扰神思,是以顺仪娘娘目前,当养神安胎。” 几个太医是轮番上阵,一一都仔细诊脉,顺仪娘不是一个病症。 忧思过甚,郁结于心,又之前吃了太多的坐胎药,这母体孱弱,气血不足,这怀孕本就是要气血充盈,母体康健。 可顺仪娘娘她这气虚体弱,神思不属,长期不能安眠,这样下去,这一胎,如何能保住。 现在是用金针暂时保住,可时间一长,顺仪娘娘心结不解开,她这胎也只是暂时保住。 皇后听得这话,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德音以为她要抱走她的孩子。 “现在如何?”皇后问。 皇后从来没有打算,要抱走她的孩子。 太医道:“经臣等竭力,顺仪娘娘暂时无事,只是皇后娘娘,顺仪娘娘的心结不解,日后臣等,也无能为力。” 大罗神仙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皇后眉心紧蹙,带着绯玉进了屋子里,闻着淡淡的血腥味,担心道:“德音,我不会抱养你的孩子。” 皇后要做的,便是直接解决周顺仪最大的担忧。 周顺仪猛然抬起头,琉璃一般的眼眸里,是不可置信,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皇后真的不会抱她的孩子吗? 她不太信。 她入宫就是为了皇后生孩子的,她吃了那么多的坐胎药,就是为了替皇后生孩子。 皇后挥手叫了屋里不相干的人出去。 绯玉端来一个圆凳,又拿了一个垫子放在上面,扶着皇后坐下。 观月站在一边,紧张兮兮的,她们娘娘担心什么,她们是一开始就知道,劝了也到不了娘娘的心底。 毕竟她们自己都不信,说出来的话,怎么可能叫娘娘相信。 皇后注视着周顺仪,轻声细语,“德音,我若是说没有过这样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你我同家姐妹,我后来也仔细想过,你生的孩子,自然是你自己养着。” “真的?”周顺仪心里真的不敢确信,若是家里施压,皇后还能坚持。 皇后叹息一声,拍拍周顺仪的手,“真的,德音,我不抱养你的孩子。”她早几年是想过的,可是这过了年,她早就将这样的想法给抛之脑后了。 德音自己养孩子,肯定是会比她更尽心,若是她的身体跟之前一样,她可能还会琢磨一下。 可现在,她是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了。 洛儿她们年纪也大了,她肯定是要顾虑的,还有之后。 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她不可能在陛下跟她有缓和的时候,去做这个事,再让陛下对她心生芥蒂。 周顺仪听了这话,心里稳了一点,又摸摸自己的腹部。 皇后道:“太医说了,你这没有大事,只要安心养胎,心宽神舒,再多补补身体,孩子肯定是能安稳的生下来的。” 她不可能将太医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周顺仪身边的宫女,姑姑们现在也不可能说这个原话给她。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周顺仪顺利安胎,其余的事,都能往后再说。 周顺仪扯出一个笑容来,“谢皇后娘娘恩典。”如果是真的,她也就能放下心来。 这个孩子可能是她唯一的一个孩子,她不受宠,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是意外之喜,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感觉,可现在,她似乎有了感情。 她是不愿意、舍不得的。 皇后安慰道:“德音,你我是一家子姐妹,这样的话也太过客气了。我是盼着你生孩子,可我更担心你的身体,以后好好养着,若是有事,尽管找我。” 她们都需要一个皇子,皇后更加希望周顺仪这一回生下一个皇子。 皇后又说了不少的话,绯玉凑到皇后的耳边,道:“淑妃、惠妃、贤妃她们来了。” 皇后再叮嘱了两句,就出了内室,周顺仪示意观月跟着一起出去了。 姜晗是听见说沈惠妃去了,她随后也跟着出了门。 “皇后娘娘金安。”姜晗她们见着皇后立刻请安。 皇后抬抬手,“都免礼,先坐吧。” 几人落座后,沈惠妃先问:“皇后娘娘,周顺仪没事吧?”她其实不想过来,可是又想过来打探一下消息。 这事情有些让人意外。 她不想自己什么不知道,落在无知之中,那样会陷于被动。 皇后道:“周顺仪没有什么大事,你们有心了。”当然皇后说的这句话,不止姜晗她们几个,因为这个时候,宫里嫔位以上的人都在这里了。 连着一直在静养的庄嫔也出现了。 庄嫔是姜晗第一回见,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年节、行宫避暑,她都不在。 方姑姑说,庄嫔已经在宫里几乎是隐迹了,好几年都不出现了。 所以这里见着新人,姜晗心里有些诧异。 沈惠妃更是诧异,她入宫那一年,庄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迅速的从后宫里隐形,几乎是再也没出现过。 这里遇见,沈惠妃那直觉又多了一些。 她对庄嫔的了解很少,她是宗钦从道观里接回来的,有传言说是她原是先太子的妾室,只是一直没有人能证实。 皇后也对庄嫔的过去讳莫如深,宫里的人更是在听说要打听庄嫔的曾经时,都不言语。 她更是被宗钦暗中警告过。 后来庄嫔从后宫嫔妃中,隐形了,她也就不怎么关注了。 现在庄嫔出现,她的警惕心又生了起来。 庄嫔面若桃花,艳若桃李,跟沈惠妃其实有几分相似,都是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姜晗打量过后,就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淑妃露出几分关心,“没有什么事就好。”她对于这宫里发生的事,也有些觉得不太对劲。 姜晗也跟着说了一句关心的话。 庄嫔看了眼这宫里的新起之秀,贤妃,她长得跟陛下之前喜好完全不一样。 清冷如月中仙,颔首敛眉之间都带着疏离,不是陛下一贯的喜好。 王充仪、郑芳仪、沈惠妃都不是这个类型,她们无一不是夭桃秾李,灿若芙蕖的人。 庄嫔显然也不是多话的人,问了之后,便也安静的坐着。 皇后停顿了一瞬在庄嫔身上,她终于还是出来了。 也许那件事真的过去了。 她的心结已经解了,只是陛下不是长情之人,这时过境迁,陛下心爱的人,早就是一人换一人。 庄嫔也已经过去了。 庄嫔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对于容嫔的打量,毫不在意。 “庄嫔这身体已经大好了?”皇后问了一句。 庄嫔点点头,笑着回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臣妾的身体已经好了。”这么多年了,早就该过去了,只是她之前钻了牛角尖。 “那就好,如今宫里的嫔妃还有许多你不认识的,等改日请安的时候,大家好好地熟悉一下。”至于今天,皇后还要事。 她要仔细查查,德音这里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这出事太过巧合了。 庄嫔笑着点头,在皇后的话中,她们从化成殿离开。 姜晗坐上暖轿,跟着淑妃一起,回了宝慈殿。 淑妃是受姜晗的邀请,过来吃浮圆子的。 姜晗有个厨娘,做了各种花型样子的汤圆,颜色各异,放在碗里有些好看。 这是有颜值又有实力。 淑妃跟姜晗对坐在暖阁里,脸上带着笑,吃了两个热乎乎的芙蓉花的浮圆子,甜滋滋的。 “贤妃妹妹倒是兴致好。”本以为是要多打听这宫里的事,没想到她真是请她吃点心。 姜晗没想过跟淑妃打听什么,有事她肯定是叫方姑姑她们去,花钱买消息,简单又快捷。 还不容易欠人人情。 不过淑妃吃得开心,也多说了两句,“庄嫔曾经是先太子的侧妃。” 这件事是真的,哪怕所有人都说庄嫔只是跟先太子侧妃同出一族,可是她知道,庄嫔就是太子侧妃。 她有一年跟着她爹回京述职的时候,跟着她娘在东宫见过庄嫔,那个时候庄嫔才十几岁,她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 姜晗大吃一惊,差点被口中的浮圆子给呛着。 第七十九章 往事 艰难的将圆子咽下去后,姜晗喝了一口茶,眼睛瞪的圆鼓鼓的,“这....” 她知道皇家的事有些离谱,只是没有想到,宗钦也是这么离谱的一个人。 淑妃浑不在意,她半靠在椅背上,端着碧玉花瓣碗,慢悠悠地吃着,“没什么离谱的,这皇家,你生活的时间够久,什么样的事都能发生。” 说着她眨眨眼,有几分俏皮,“陛下不过是纳了先太子的遗孀为嫔,要知道先帝可是纳过自己的庶母为嫔的。” 早先时候,开国皇帝还纳过自己的弟媳为妃,后来的皇帝还纳过臣妻为妾妃的。 只是这些事过了很久,又因为是皇家之事,甚少的人会提及这些个年轻的姑娘。 她知道,那是因为小时候跟着她爹到处跑,这里听一耳朵,那边听一耳朵的,听多了,这知道的事就多了。 而且她祖母的亲娘,还是太祖亲妹的女儿,算起来,她跟宗钦还是亲戚关系。 不过这出嫁女,不这样算。 姜晗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惊讶,只是那愈发圆鼓鼓的眼神出卖了她。 “这些事,京城里都没有听人说过。”姜晗也没有听她祖母说起过。 淑妃吃了两个圆子,有意跟她说,“你年轻不知道正常,陛下之前的宠妃王充仪,也曾经是先太子的舞姬,很得先太子的喜欢。只是当年还是王爷的陛下多看了几眼,先太子就将王充仪转送给了陛下。” 那一年她才十岁不到,在先太子的宴席上,她出东宫回去的路上,见着那辆马车上,载着那国色天香的王充仪。 说到这个,姜晗的脸色就不好,有几分义愤填膺,现在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转送自己的舞姬、歌姬、妾室。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群人,大家都喜欢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大家提起教坊司的时候,都有鄙夷,其实教坊司里的乐姬,大多数就是用来做这样的事的。 尤其是在有招待他国使者的时候,这些乐姬基本上就是丧失了人权、尊严。 淑妃见于穗岁这样严肃的表情,嘴角扯了扯,“贤妃妹妹,宫中的事,都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最为重要。” 明哲保身才是宫中的上策,多说多做,在这宫里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陛下不是一个心眼大的人,皇后也是受制于陛下的人。 所以她从来厌恶这皇宫,只是没有办法逃离。 姜晗知道这是真心实意的建议了,只是她觉得倩美人那里,能伸出手就伸一把手,不能真的叫她就这样失去孩子。 “谢淑妃姐姐提点。” “提点算不上,只是有些话,你我如今也算是有两分交情,难免说多了。”她在宫里太久了,她太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姜晗笑着:“淑妃姐姐人美心善。”她真心吃任淑妃的颜,她虽然喜欢美人,但是最喜欢御姐女王。 淑妃笑笑,“这话好听,送你一个消息。”得人真心赞美,淑妃自己也是开心的。 “陛下曾经跟庄嫔年少相识,若不是阴差阳错,庄嫔应该是陛下的王妃。”青梅竹马,最后两厢分离,又最后重新在一起。 姜晗捂住嘴,这些事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淑妃感觉真的知道好多的事情。 也就是说庄嫔,是宗钦的初恋白月光,这要怎么玩? 淑妃:“不过陛下这人,喜新厌旧的速度,超乎人的想象,一旦得手,基本上就等同要弃之不顾了。”这也算是善意的提醒了。 任、姜两家,若是合,则两利;若是争,则两伤。 - 皇后的调查进展在一个小宫女那里卡着,那个宫女说,她只是平日里听到闲话,喜欢多听几句,有时候也跟同屋的几个宫女相互说几句。 她真的没有要跟周顺仪说的想法,一个是她就是个粗使宫女,等闲根本见不着周顺仪,她屋里几个宫女也是一样。 没有一个到过周顺仪面前去过,这话怎么传过去的,还有待斟酌。 周顺仪身边的观月观星几个人,那时肯定不会在周顺仪耳边说这个,那周顺仪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会被吓得夜不能寐,导致本就体弱的身体,越发的虚弱。 皇后明显知道这后边有问题,可却查不下去,她按着额头,长久的沉默。 绯玉有些担心,“娘娘,要不这个事,就这样算了吧,找个犯了错的宫女,杀鸡儆猴便是。”这样不能正常查下去,想都不用想,这里面必定是有陛下的手段。 皇后心里凉意蔓延,陛下还是疑她。 陛下在德音这里,还是要她袖手旁观,或则说是,陛下其实自己也不愿意德音生下这一个孩子。 皇后双眸失神,低着头,看着碗里的补药,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其实也不愿意让她生下皇子呢? 皇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浑身发颤。 她不了解陛下,真的一点都不了解陛下。 庄嫔的事,她知道的有限,陛下说她是先太子的遗孀,他只是看她可怜,纳她为嫔,不过是看在先太子的份上,照顾她。 她信了。 她只能信。 其实她知道,陛下跟庄嫔年幼时就认识,庄嫔当年是公主的伴读,后来嫁给了先太子为侧妃,次年陛下就娶了她为王妃。 有些事,只要有蛛丝马迹,只要用心去查,就能知道很多的,只是她不敢。 有的事,知道越多,越不好。 那一年,先太子宴请宾客,她去赴宴,跟陛下一起带回来了王充仪。 这个曾经的先太子的宠姬。 陛下后来也曾将王充仪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宠爱,若不是二皇子的事事发,王充仪也不会香消玉殒。 皇后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有些事,不能深想的。 她这些年,装聋作哑,只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前程,能安生立命。 陛下如今也不允了吗? 绯玉小心翼翼的觑了一下皇后的脸色,小声道:“娘娘,有些事,咱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惹陛下不高兴。” 这话说得刺耳,又难听,可是这就是坤宁殿的真实写照。 陛下对娘娘有情,可是也对惠妃、贤妃、庄嫔她们一样有情。 孰轻孰重,谁也分辨不清楚,不然惠妃不会这么多年下来,只敢试探,而不是上台。 皇后觉得自己的心里苦涩,她捂着脸,两行清泪从她玉盘一般的脸上滑落。 “别去找宫女顶罪了,她们也是无辜的。”犯了错,可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若是这样抱下去,只怕那个宫女也别想活了,说不定还连累家里人。 绯玉:“那这件事要如何处理?”没有人出来顶着,这事若是没有结果,最后损害的还是娘娘的名声跟威仪。 皇后:“我想想。”她从来不敢做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宫女虽然位卑,可也不能这样随意的丢了性命。 - 沈惠妃回去后,先去看了四皇子,见他精神恢复了之后,又哄着他吃了一些膳食,才将他交给奶娘照顾。 翡翠给沈惠妃脱了鞋子,又拿狐裘毯子给沈惠妃搭上后,才道:“娘娘,这庄嫔娘娘?” 庄嫔一直是在宫里独树一帜的存在,本以为庄嫔会一辈子老死在她自己的殿里,没想到,庄嫔出来了。 还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沈惠妃捧着热茶,浅浅的饮了两口,“不知道,庄嫔从来在宫里跟隐形人一样,我一点也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只知道庄嫔年轻的时候,有个高僧说她年少多舛,需要在道观里潜心修炼几年,过了二十岁才能嫁人。 她是在陛下登基的那一年,入宫的。 后来她入宫的时候,不久,庄嫔自请静养于自己的殿中,如此五年没有出来过。 五年,没有人见过她,可陛下给她的一应待遇,从来没有改变。 沈惠妃真的拿不稳宗钦的态度。 翡翠一边整理着榻上小几的东西,一边道:“奴婢瞧着,庄嫔娘娘可能有复宠之意。”庄嫔要是不在意的话,这大可一辈子都不出来。 可这个时候出来了,那就是庄嫔有了别的心思。 沈惠妃:“当然要争,我与她,还有贤妃这些人,哪个不争。没有了陛下的宠爱,我们这些人,难不成就要年华正茂的时候,青灯古佛了。” 沈惠妃心知肚明,这争宠之事,避无可避,她对着宗钦使出百般的心机,不也是为了争宠。 真的,她争的,其余的人都不能争。 沈惠妃才不做这样的美梦,以前在府里见得难道还少了。 翡翠,“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庄嫔娘娘跟陛下一年的,这年纪要复宠,怕是不容易。奴婢是想着,庄嫔娘娘是不是有其他的算计。” 庄嫔年纪上去了,这陛下的宠妃就没有这般年纪的,陛下喜欢的人,年纪都是更年轻的。 沈惠妃不知道庄嫔要做什么,只能自己先防范起来。 - 宫中因为庄嫔的出现,又产生新的变化,早前的嫔妃都知道庄嫔,后来的嫔妃都没有见过庄嫔。 宗钦晚上过来找姜晗的时候,姜晗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这个事。 “好奇?”宗钦眯着眼睛,看着姜晗。 姜晗点点头,“是有点好奇,之前只听说过,没见过,还以为是传言。”说实话,之前是真的觉得庄嫔这个人不一定存在的,那个人能在一个殿里自困五年之久。 一个殿再大,住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这庄嫔能自己在里面住五年,跟坐牢一样的自困,姜晗觉得匪夷所思。 即便听了淑妃的话,她还是对这个人好奇。 宗钦放下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的问道:“好奇庄嫔,还是好奇朕跟庄嫔?” “都有。”姜晗其实觉得她跟宗钦说起任何一个嫔妃,都是带着好奇的。 宗钦看她一眼,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靠着扶手,支着头,“朕跟庄嫔是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认识庄嫔的时候,她跟他一样,都只有十岁,他那个时候进宫没有多久,她的父亲是东宫的属官。 他常常跟着太子二哥身边,见到她的时候也多,那个时候,她是公主的伴读,那个时候昭旻还没有死。 昭旻死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没有定下驸马,还没有来得及去她喜欢的江南看一眼。 姜晗看着宗钦陷入了回忆里,他微蹙的眉头,低垂的眉眼,脸上带着深深的怀念。 果真是竹马青梅的白月光,才是最难忘的。 宗钦有多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呢,他好像已经快忘了太子二哥的长相,忘了昭旻的样子。 昭旻小时候最是可爱,她是皇考第三任皇后的女儿,只是昭旻的母后才成为皇后不久,皇考就遇到了他的真爱贵妃。 昭旻啊昭旻,他现在已经快记不得了。 “庄嫔是朕的妹妹昭旻公主的伴读。”宗钦又说了一句,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感觉歪在这榻上,跟姜氏搭着同一张狐裘毯子,心里有些放松。 今日听到庄嫔出殿的消息,宗钦都有一刻的恍惚,她这么多年了,本来以为老死不相往来,就是结局。 如今她出来了,想开了,他似乎也没有多少的想法了。 姜晗知道,淑妃说过,庄嫔是公主伴读,至于是哪一个她不知道。 昭旻公主,她也曾听过,只是那个时候她年纪不大,只是听说,继后唯一的女儿昭旻公主,被贵妃陷害致死。 只是这事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 “你这样的年纪,怕是不知道昭旻公主,她活着的时候,是宫里最耀眼的公主。”他、太子二哥、昭旻,他们几个都是不同的皇后所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几个关系都不错。 姜晗听着,不多话,看着宗钦陷在回忆里。他说起的是昭旻公主,不是庄嫔。 所以.... 宗钦回忆了一下,又按着额头,道:“她读书很厉害的,骑射也很厉害的,她最大的愿望便是以后出宫后,当个侠士,走遍大江南北。” 昭旻没有走过的大江南北,他替昭旻走过了,只是心里还是空着一块。 想到这里,宗钦的心里无限的悔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姜氏不是昭旻,即便性格有些像,可是她也不是昭旻。 第八十章 后续 皇后那边还是遣人去再仔细的查了一遍。 绯玉:“娘娘,姑姑已经叫去问过话了。顺仪娘娘身边的人,都不曾多嘴多舌。”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每一个都是单独叫去问过话的,这说的也能对上。 “总不能是德音自己胡思乱想,就算是她乱想,这也有个度。她那身体如今虚成这个模样,肯定不是一日之功。”皇后道。 她心知陛下插了手,可是还是要了解清楚,这德音腹中的孩子,对她很重要。 绯玉回话:“娘娘这话也在理,只是这一时半会的,也不能找到这幕后真凶,娘娘还是小心谨慎些才是。”这来来去去都断在小宫女这里,娘娘又不忍心叫个没大错的小宫女去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梳理。 宫里是不允许说闲话,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人真的一辈子不说几句闲话,只要不是太过分,宫里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若是管得太过严苛,那宫里便会变得风声鹤唳的,不利于宫里的和平。 皇后想了想,道:“德音最近这段时间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都梳理一遍,别漏了什么。”她总是要护着德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当年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也就是那么一瞬,不论再过多久,她一定是会让德音进宫的。 “是,姑姑之前也已经翻来覆去的理过好几回,连着顺仪娘娘从行宫回来的时候,见过的人,都仔细的查过,并无什么异常。”绯玉知道周顺仪的事,并非小事。 “嗯,再仔细查查,看看之前有没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或是什么遗漏的点。” 绯玉听了,又去办事去了。 皇后心烦意乱,胡乱的歪着外间的榻上。 大公主带着三公主进来,喜气洋洋的:“母后,今日父皇允了我们一天的假。” 皇后又坐起来,叫人给两个女儿端来她们喜欢的点心、羊乳。 “怎么回事?” 陛下在学业这一方面,要求是格外的严格的。 去上书房读书,是皇后要求的,宗钦点了头,当场就说过,若是去了上书房,那必定是照着上书房的规矩,不能按照公主读书的规矩来。 宫里对于公主的学业,并没有多少的在乎,若是不得宠,那这书,基本上就是请个姑姑来,让你读百三千认字后,又读读女四书,女戒女德这些书。 比起皇子的学业,那就是天差地别的。 大公主宗李洛解释道:“父皇今个一早,过来检查我们的功课,大弟弟又没有背出来,被父皇骂了一通。我这是因为功课都做完了,父皇抽查的课业我都会,这才给我跟妹妹放了假,说让我们回来玩一天。” 读书其实也很辛苦的,她跟妹妹每天辰时就要上课,一直到下午的申正才结束,中间就只有半个时辰的午膳时间。 比起四公主跟五公主,实在是太过辛苦。 皇后笑着摸了摸大公主的脸,“我洛儿好样的!”说着又摸了摸三公主的脸,“沐儿也是好样的!” 三公主才跟着去上书房读书不久,她蹬掉鞋子,爬上榻,嚷道,“大皇兄真的好笨,又喜欢懒,老师都说了好几遍,他怎么也不会,害得老师每次都要重复。” 皇后给三公主抱进榻里面去,又拿了一个靠枕给她垫在身后,“他是你皇兄,你可别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大皇子的学业不好,这是皇后一直知道的。 三公主撇撇嘴,“知道,母后,我从来不在大皇兄面前说这些。”她很聪明的好不好,才不会在大皇兄面前说这些,万一他跟父皇告状怎么办。 父皇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万一罚她怎么办。 皇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灵光,大皇子,康嫔,这个事会不会跟康嫔或者是惠妃有关。 郑芳仪的三皇子身体垮了,没有了一争的可能,宫中如今只剩下了两个皇子。 二皇子早早过继出去,看陛下的态度,肯定是不会再回宫的了。 皇后陪着两个女儿说话吃东西,等到下午两个女儿回去了,她才叫来绯玉,吩咐道: “你遣人去查查,看看这半年的时间里,惠妃跟康嫔有什么动作。” 沈惠妃这半年沉稳了不少,以前请安的时候,时不时的喜欢刺她两句,如今可是没有再听到过了。 康嫔的性格一贯是老好人,只是皇后还是有些怀疑。 - 皇后这样做,不算是太过分,但到底宗钦心里有些不舒坦。 杨彦使眼色叫端着绿头牌的内侍出去,自己则是垂首站在宗钦的身后。 “别让皇后将这事闹大了。”宗钦道。 周顺仪这个事,他知道人是谁,只是如今,以前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杨彦回道:“是,奴才知道。”皇后能查到的,都是陛下允许的,再多,那就是逾矩了。 宗钦:“那便也叫人去敲打一下,到底要有个尊卑体统。”他不会明说,只是若是不能自己体会到,日后,那也是自己受着。 杨彦知道这话的意思,这么多年下来,私下里的小动作太多了,陛下如今怕是再难看到往日的情分,放一码了。 皇后这查来查去的,还真的查到一点东西,看着那证词,心凉了半截。 真的就是陛下故意瞒着,不准备叫她知道。 绯玉扶着有些惶然的皇后,小声道:“娘娘,咱们就算了吧。”有些事,点到为止。 既然陛下已经给了结果,她们不认也不行。 皇后的心,跟泡在寒冬腊月的冰窟里,没什么两样。 寒冷刺骨。 冻得人骨头都要碎掉。 皇后不想认下这个结果,她之前还以为陛下真的还念着夫妻情分,原来是她想多了。 陛下怎么可能还念着那些。 “算了,怎么算了。”皇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看着她为了要再生一个孩子,将身体差点儿吃坏,就这么看着,一句话不说。 基本上就是等同于看着她去死。 本以为陛下不知道她吃的药相冲,可现在才发现,陛下哪里不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 只是最后,皇后自己也不得不咽下这个苦果。 “德音那边,以后多注意点。那小宫女....也别,算了,将她调去偏僻的殿里做洒扫去。”皇后道。 要人家小宫女的命,她是不能的。 - 周顺仪知道自己的孩子不会被抱走之后,心神就定了下来,处处配合着太医来调养身体。 观月扶着周顺仪小心的在屋里行走,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羊毛地毯,。 周顺仪躺的时间太长,也不利于身体,但是这大雪纷飞,不能出去。 即便是在廊下,也有凛冽寒风,若是受凉了,也不划算。 “皇后娘娘说,要给娘娘您换一部分人。季姑姑安排了人,名单也在桌上,娘娘等会瞧一瞧?” 观月见周顺仪的精神身体都恢复了很多,才说出来。 周顺仪不用细想,就能知道,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事,只是皇后没有明说,她也就装不知道。 “嗯,跟季姑姑说一声,就照着皇后的吩咐来。”周顺仪靠着观月,走的极慢。 她多日不下床,这感觉腿都生疏了不少。 观月:“娘娘,奴婢瞧着,这宫里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的事。之前没敢跟您说,倩美人有孕差点滑胎,庄嫔娘娘如今也出来行走了。” “庄嫔?”周顺仪对庄嫔有些陌生,但是也不太陌生,她入宫的时候还见过,只是后来说是庄嫔病了,需要静养,就没再见过了。 “是的,就是庄嫔娘娘,之前还来看过您,当时您在屋里,没见着。最近请安,庄嫔也在。”娘娘养病的这十来天,庄嫔已经去给皇后请过两回安了。 周顺仪:“嗯,知道了。”出来了就出来吧,这庄嫔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们日常也见得不多,也不需要过多的关注。 观月:“各宫的娘娘都送了东西过来,奴婢瞧着,贤妃送来的那尊红珊瑚摆件,可以放在咱们的屋里。”红珊瑚寓意好,那盆红珊瑚颜色也正,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摆在屋里,也算是添个景。 周顺仪:“你觉得适合就摆,这冬日里,总是要有一点鲜艳的颜色。”贤妃,她有一段时间,想要跟她交朋友,可是又因为皇后,她又不敢。 观月:“那奴婢等会就叫人从库房里拿出来,摆在花架上。”冬日里,水仙这样的花,是不能摆在孕妇的室内的。 “娘娘,奴婢想着,府中那边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想要娘娘给府中的四姑娘赏赐一些东西,不拘是什么,只求娘娘看在一家子姐妹的份上,给赏一点。” 娘娘不看府中的书信的,府里的人也知道,所以从来都是托人传口信来。 这话是传到皇后那边,季姑姑又再传给她的。 周顺仪嗤笑了一声,“以前连根镀金的簪子,都要不到,如今又求到我头上来了。”她及笄礼的时候,办得多简陋,若不是舅舅舅母送来两根金簪,她就是个笑话。 观月不说话,她就是跟周顺仪说,这事皇后知道,那娘娘也必定要处理。 - 姜晗打着哈欠,眼睛半眯着,靠在马车窗户上。 谁家好人,大清早的要出门啊。 宗钦将毯子给盖在姜晗身上,这事也就她还记得了。 其实也不是姜晗记得,皇后也记得,只是因为宗钦的操作,皇后心里不爽,也就不提了。 人死了之后,宗钦对元太妃的感情,反而因为死亡,放下了很多,只记得那些好了。 在皇家寺院的那些年,他是真的快乐。 宗钦眯着眼睛,也靠在车壁上,前几天他去见了庄嫔。 又想起了昭旻,太子二哥。 那个时候的东宫,他们几个人是常常在一起的,那些时候是真的快乐的。 二哥娶庄嫔的时候,还问过他,那个时候,他其实是真的无所谓的。 她嫁给谁都一样。 青梅竹马,并非都是郎情妾意。 马车摇摇晃晃,姜晗在半路中醒过来,看着正在看书的宗钦,转过头,掀开帘子的一角,道路两边白茫茫的一片。 积雪可能大概没过了小腿。 宗钦见她醒了,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姜氏的习惯,跟她在一起久了,就一清二楚了。 早上要喝一杯温水,晚上不喝茶。 吃的,主食一般选一种,或是面食、或是米饭、或是其他。 “谢谢。”姜晗道谢之后,喝完之后又把杯子递过了去,“皇上,还有多久才到?” 去过一回皇家寺院,但是已经很久了,只记得那说是简朴,其实非常奢华的大雄宝殿。 还有那各处移植过来的各种参天大树。 宗钦:“冬日的马车慢,大概还要半个多时辰。”所以才要这么早出宫。 “皇上,有吃的吗?臣妾有点饿。”姜晗摸摸自己的肚子,她饿了。 现在应该吃早饭的。 清菊听到这话,在宗钦的示意下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又给姜晗递过去一个清水煮的鸡蛋。 姜晗接过来,就在车窗上敲了敲,开始慢慢的剥鸡蛋,非常的不淑女。 宗钦见她这样的自在,这样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重合,不过她就是她。 “你哥哥给朕写信了,他过段时间就要班师回朝,到时候他在京城完婚之后,会带着一起回秦州。”宗钦道。 姜晖会带着妻子一起回秦州这事,是提前问过他的,他也是同意了的。 姜晗咽下嘴里的鸡蛋,又接过清菊递过来的豆浆,才道:“是吗?那臣妾可以见哥哥吗?” 姜晖带着人一起回去挺好的,夫妻长期分离两地不合适。 “年宴的时候可以见。”宗钦道,说罢又道,“你哥哥上了折子,要给你娘请封诰命。”按着规矩,妇人的诰命,一般由丈夫或是儿子请封。 姜晗这时惊讶的看着宗钦,眼睛里带着希冀。 “你哥哥立了大功,回京后,朕会封他做定安侯,赏下侯府,到时候你娘就可以跟着搬去侯府生活了。”宗钦将自己的打算跟姜晗说道。 乞塔已经递来降书,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 姜晗笑着,“谢谢皇上!”她有一种无力之感,不知道那里来的,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事,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 第八十一章 再听旧事 十月中旬,青岭山覆着皑皑白雪,山腰处的皇家寺院,只余红墙在斑驳的阳光下。 姜晗披着狐裘的斗篷,拿着手炉,一步一步的跟在宗钦身后。 寺院主持早就在门口等候,施礼后引着宗钦跟姜晗往为元太妃搭的水陆道场。 旁边有个年轻的和尚,正在守着烧彩楼,那是宗钦特意吩咐人给元太妃做的。 彩楼高三丈,蓝墙绿画,不一会就剩下一个架子在那里烧着。 宗钦站在那,不说话,只静静地,仿佛整个人在入定一般。 姜晗也不敢随意开口。 主持将元太妃冥寿之事的安排,一一的禀报给宗钦,最后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听见宗钦的声。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是陛下不满意。 偷偷的觑着眼,瞄了一眼宗钦,见他面色沉稳,看不出喜怒来,又巴巴的说了一些客套的好话来。 宗钦看着彩楼、纸人、家具、摆件一点一点的烧着。 主持见他盯着的方向,解释道:“陛下,那小和尚的命格合适,才遣他在那里守着的。”这些事,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早前一个月开始,他们就接到了命令,说是陛下要给元太妃过冥寿,但也特意嘱咐了,说是私下的。 宗钦‘嗯’了一声,拢了拢斗篷,侧眼看了一下正在盯着烧纸的姜晗。 “去后边禅房吧,这里太冷了。”这里的树木茂盛,在夏日的时候,凉爽舒适。 可到了冬日的时候,这里就更冷了。 姜晗点点头,她是不懂宗钦的,这性格真的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都说他跟元太妃仇恨深重,她原来是觉得,宗钦是爱恨交加。 上一回跟宗钦来,又觉得他想开了,放下了。 这一回来,宗钦的沉默,让她觉得,宗钦越发的复杂。 人的想法是时时刻刻的都在改变,她猜不透宗钦。 主持引着宗钦跟姜晗去后边的禅房,路过那一株海棠花的时候,枝叶光秃秃的,只是树干上,有人已经给它围上了一圈干草辫子。 宗钦的视线在海棠花那里一顿,稍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到了禅房,主持叫人上了茶水跟斋点,就退到了外间。 姜晗跟宗钦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攒盒跟两杯冒着白烟的清茶。 姜晗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话,她不太会说话,只怕惹宗钦本就不太明媚的心情,更添乌云。 宗钦端着茶,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喝了大半盏,才道:“你有心了。” 姜晗送了彩楼纸扎过来,宫里的嫔妃没人记得,也就只剩下她了。 姜晗:“皇上言重了。元太妃乃是您养母,这事倒是臣妾投机取巧了。”她这样做,不就是想要宗钦看到吗。 可若是真的说起来,她是不能认下的。 皇帝说的话,不一定是真心,有时候就是顺口一句话,若真的当真了,那才是要命的。 宗钦见她自谦,“朕说的是真的,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姜氏有着很多人没有的善良,或者说是固执的迂腐。 不知道她在守着什么,只是看她的言行举止,就知道她心里有着纯粹的天真。 “朕跟你哥哥非一般君臣可比,你大可不必这般谨慎。”宗钦道。 他有时候觉得他自己在姜氏的心里,肯定不是一个好的人,因为他很多事时候能明显的看出来姜氏的惧怕。 姜晗心想,要是不谨慎,换做是现代,她那张嘴早就开始胡乱叭叭了。 可在古代,在皇宫,还是在皇帝面前,别说胡乱叭叭了,她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毕竟宗钦只有心情好的时候,这说话才能随意,自然一些。 不然那紫宸殿里,每年去内侍省的人也不少。 “臣妾是想着今日是元太妃的冥寿,这随意说笑还是不妥,这才这般严肃。”姜晗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确实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说笑笑的不好。 宗钦也没有纠结,又想起之前的事,“你之前问朕,庄嫔跟朕什么关系,如今还想听?” 也许是因为元太妃,也许是他想起了曾经,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十几年前的事了。 姜晗抬头,惊讶道:“皇上愿意说了?”她肯定是好奇的,不是因为可以听八卦,而是这是一个可以了解宗钦的方式。 这宫里埋藏着太多的秘密,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行差踏错的。 她想要好好地在这宫里活着,就不可能一辈子当个糊涂蛋。 宗钦长叹一口气,托着下颌,眼神幽幽的。 “庄嫔是昭旻的伴读。昭旻比我小两岁,如果现在还活着,她应该也有三十一岁了。”宗钦的语气有些怀念。 昭旻是他回宫后,第一个带着他去东宫的人。 姜晗知道,昭旻公主,是先帝第三任皇后的孩子,只是还未真的长大,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昭旻很喜欢庄嫔,后来庄嫔嫁给了二哥做侧妃。” 姜晗被这一句话给惊了一下,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但是听当事人说起,只是有点震惊。 这真的是白月光重出江湖啊! 姜晗:“皇上跟庄嫔曾经是恋人?”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姜晗就后悔了。 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这话也是能问的。 宗钦失笑,看着懊悔不已的姜晗,道:“并非。”虽不知姜氏脑中想了什么,不过照着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估摸着又自己想了一下他跟太子二哥两男争一女的荒唐戏码。 当事人的否认,叫姜晗有点措手不及,这难不成真不是什么白月光剧情? 宗钦:“二哥很喜欢她,后来二哥意外离世,二嫂带着孩子一起去了,她则进了道观里修行。” 意外离世,姜晗知道这个事,太子死后不到一个月,她的祖父也离世了。 不对! 姜晗突然串联在了一起,她的祖父,太子死、贵妃死、先帝的十几个儿子,都是在那一年不同的月份死去的。 姜晗感觉自己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不敢说出来,只能用其他的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后来皇上见她可怜,所以带她入宫?”姜晗问。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在太子死那一年,那一年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勋贵。 她那一年参加了很多的丧仪。 比她后面的十来年都要多。 宗钦盯着小几上的点心,拿了一块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吃完从绣兜里掏出手帕擦了一下。 “不是。”宗钦否认了这个猜测,庄嫔会进宫是因为很早之前,二哥就嘱咐过他,等以后风声过去了,娶庄嫔做妾,给她一个保障。 姜晗假装喝茶,来转移自己的好奇,这里面真的是又是一个故事。 宗钦眼神里充满怀念,“其实要说旧人,康嫔曾是昭旻的宫女。” 姜晗被这句话给吓得,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最后只能硬生生的憋着吞下去。 “皇上你说什么?”姜晗的雷达立刻升了起来。 宗钦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不可能因为她好奇,就告诉她这么多,一定是有所图的。 宗钦重复了一遍,“康嫔原是昭旻的宫女。”她也是在昭旻去世之后,才成为他的妾室的。 姜晗低着头,脑中快速的旋转,这...早知道,她就不问这么多了。 现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不是好奇,朕跟你说了,你怎么这幅模样?”是她好奇,他才说的。 姜晗有点丧,“皇上,臣妾没想过真的能听到啥。”知道秘密多的人,一般活不长久。 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反派了,现在再来这样一个惊天的大雷,她真的对自己命的时长,产生了很严重的担心。 宗钦睨她一眼,又道:“朕不说,你们有心查,也是能知道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什么真的秘密。 当年庄嫔见过多少的勋贵夫人,如今只要再见,这不攻自破。 不过大家不会明面上说,宗钦其实无所谓的。 皇家对这样的事,历来都是很常见的,并不会大惊小怪的。 姜晗:“......”果然皇帝都是很聪明的人。 “臣妾是有私下问,但臣妾保证,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姜晗举手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 跟皇上相处实在太累,太费脑细胞了。 宗钦不说这事,反而继续道:“皇家这样的事很常见的,太祖娶过弟媳,世宗娶过臣妻。” 不想听了,一点都不想听了,姜晗现在觉得自己好危险,还能安全的回宫吗。 宗钦一家真的太会玩了。 “皇考娶过寡妇。” 姜晗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先帝娶寡妇,不就是说的贵妃,先帝为了贵妃可是闹出了不少的事,最后还有人说,先帝给贵妃殉情才死的。 现在宗钦不过是继承了他的祖宗们的‘遗徳’,娶了自己哥哥曾经的侧妃。 很好,皇家的人都很会玩了,姜晗觉得她再听下去,可能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八卦。 “皇上,这天色也不早了,回宫还需要一段时间,是不是应该准备回去了?”姜晗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回宫去。 这些事,她以后再也不跟宗钦好奇了,一时的多嘴,换了以后的闭嘴。 宗钦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姜晗,就算了。 主持送走他们,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 皇后知道宗钦今日出宫是为了什么。 绯玉劝道,“娘娘,您要不还是去一趟宝华殿,在那里给元太妃烧一些元宝过去?” 娘娘对陛下有些不满,可这样下去,陛下也只会不满娘娘。 皇后心里难受,这段时间,她又开始又些失眠了,陛下明知道她多想再生孩子的。 这几年来,她精心调养身体,但凡是太医说的,不能吃的,她是一口没有沾。 她喜欢酥酪,可知道她吃多了不好,她就几年没有吃过,只今年吃了一回。 可是陛下为什么不说一句。 哪怕是一句也好。 绯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是这毕竟是陛下。您要重查这些,陛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这终究是有个度的。” 在这皇宫里,除了陛下,谁都没有任性的资格,哪怕是皇后。 皇后眉间的忧愁,眼里的哀伤,“绯玉,我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不能说一声。” 她在这后宫里,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从来不跟嫔妃争宠吃醋,也从来不下手害任何一个人。 她这么多年来,没有对着嫔妃、孩子出过手。 她做的还不够好吗? 绯玉跟着皇后多年,自然知道皇后话里的意思。 “娘娘,您想,庄嫔曾经是太子的侧妃,陛下都能为娶庄嫔入宫,而给庄嫔编造一个身份。您自己想想,这一切。” 绯玉有的话不能说的那般的明白,这宫里的事,有时候就是只剩下一层锦衣盖着,若是扯下来,真的是不堪入目。 皇后她这些天想了很多,知道宗钦带着姜晗出去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有些诧异的。 她知道,姜晗这是真的走进了宗钦的心里。 绯玉道:“娘娘如今也瞧见了,若是您再这般下去,日后那贤妃娘娘可是真的要得了陛下的心。” 陛下若是真的先帝一样,那时候,若是一点夫妻之情都不留,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皇后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她心里的苦涩,不能为言说。 她怎么会不知道下场。 看看先帝为贵妃做的那些事,再看看世宗、太祖做的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全部在眼前立着。 她想着先帝有十几个儿子,可是为着贵妃的事,死了只剩下几个。 她怎么能不怕。 因为怕,所以一直不敢行差踏错,可现在陛下连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她。 “娘娘,这些事奴婢自然是没有您想得清楚,可娘娘,您要知道,时不待人。这一回若是没有去,那陛下那里自然会记着,以后要想挽回,可是难上加难的。” 皇后靠在绯玉的身上,身形落寞,“等会就去吧,金箔的元宝也准备一些。不要声张,就悄悄地去就是。” 第八十二章 风起 大雪纷纷扬扬的,姜晗自回宫后,就窝在暖阁里,不愿意出门。 鎏金的青雀博山炉上,升起袅袅青烟,又长又细的,绷得笔直。 清兰撩开帘子,青烟一下四散开来,她端着一个黑色的描金漆盒,巴掌大小。 “娘娘,这是皇后那边遣人送过来的,说是南边进贡的红珊瑚项链。”清兰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又道:“说是您之前喜欢珊瑚摆件,这皇后娘娘想起了,便叫姑姑送了过来。” 她没觉得娘娘多喜欢珊瑚摆件,这屋里放的都是绢花做的花枝,不是什么珊瑚摆件。 两边的花架上,也没有摆过这珊瑚的摆件。 姜晗双手托腮,正在想着自己看过的故事,回味一下其中的情节,听到这话,茫然的抬起头来,“皇后怎么送了东西过来?” 她跟皇后其实没有什么来往,尤其是在姜晖的婚事之后,更是没有什么话说。 清兰这个包打听,现在因为收敛了很多,也不知道缘由。 “奴婢不知道,只皇后身边的姑姑就在港次啊送了过来。” 姜晗打开盒子,长串的拇指大小的红珊瑚珠串,看起来有些鲜艳夺目。 只是这个珊瑚珠链给她,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啊。 这么长,一看就是一百零八颗,这穿的就是佛家的吉祥数。 “这珊瑚倒是好,就是这如今戴在脖子上,也不合适啊。”这样鲜艳的红色,必定要配玄色这样深沉的颜色,才能压得住。 不然就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姜晗把玩了一下,“这红珊瑚这么大颗的项链,倒是少见,也不知道...”后边半句没有说出来。 也不知道皇后这是又有什么事了。 姜晗总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皇后送她的东西,若是没有缘故,这收了心里不安,不收,又是对皇后有意见。 更准确的说,这个叫赏赐。 清兰将博山炉的盖子拿下来,又从香案上拿了香夹,再夹了一块香珠进去。 “奴婢想着,可能还是跟姜将军有关吧。”这前朝后宫不都传遍了,说是乞塔递了降书过来,姜将军立下赫赫战功,这送东西过来,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吧。 清菊从内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狐狸皮子,“娘娘,可是这个?” 娘娘说屋里有个垫子可以改一改,给缝上褥子,这样坐起来更加的舒适。 姜晗侧眼看过去,“就是这个,给多缝上两层褥子之后,再放回去。”冬天不适合坐冷板凳,这罗汉榻,将中间的小几一挪,再铺上厚厚的褥子,就是个简易的沙发。 清兰:“娘娘可要给皇后娘娘送点什么过去?”照照她对娘娘的了解,这收了皇后娘娘的东西,肯定是要回礼的。 除非皇后娘娘明确说了这是赏赐。 姜晗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送什么过去。 清菊:“奴婢听闻大公主要过生辰了,娘娘倒是可以多送一些过去,就当是回礼了。” 说着又想起事来,道:“娘娘,大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这驸马的人选也是要确定了,伯府里可是有合适的公子?” 清菊这话,给姜晗惊到了,这难不成.... 清兰:“不可能吧,这大公主今年也就十二岁,照着宫里公主十八九岁才成婚的规矩,这大公主怎么也得等十六七岁才会相看驸马人选。”这十二岁也太早了一些,这不太可能。 皇后怎么可能会让大公主这么早就嫁出宫去。 姜晗也不太信,“大公主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清兰说的对,这公主都是十八九岁才出降,如今这个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些。” 相看也不会这么早,一般都是等十四五岁了以后,才慢慢的寻摸起来,除非是指腹为婚,或者是两家有什么重大的利益交换的时候,才会这般早的定下。 就像当点她跟谢家的婚事,是她祖父在临去前不久定下的。 清菊:“奴婢就是这么一说,也不准。可这皇后娘娘还是第一回无缘无故的送了东西来,还是品质绝佳的进贡的红珊瑚珠串,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皇后一般都是赏赐,很少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姜晗也想不通,将这红珊瑚珠串又放回盒子里,“拿去后边的库房里,登记造册,单独放在一边。” - 一张几、一壶酒、一个人,宗钦坐在后苑太宁阁的二楼。 白雪茫茫,银装素裹,整个皇宫都覆盖在白雪皑皑之下,清冷又肃穆。 宗钦很多时候的旬休都是自己一个人,他坐在这里,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心里莫名的镇定。 乞塔已定,北地已稳。 太宁阁的院中,有一株红梅,现在只有花苞,并未绽放,可宗钦已经能闻到一点点的梅香。 保剑锋从磨砺出,姜晖此人有大用。 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一个豇豆红的酒杯,动作利落的喝下一杯酒。 杨彦站在楼梯口,等着宗钦随时的传唤。 姜贤妃如今真的算是有了稳固的靠山。 姜晖此人有大才,得陛下看重,又是心腹重臣,此后只要姜贤妃不行差踏错,在后宫里,几乎是稳定的一生。 原来以为只是打退乞塔,可如今却是乞塔上降书,又要做大景的附属国。 如此一来,大景的国土也算是北移了。 此次,姜晖功不可没。 杨彦感叹一下,又竖起耳朵,以防自己掉以轻心,没有听到宗钦的吩咐。 宗钦赏雪,皇后却是落寞。 盖因她知道了乞塔不仅上了降书,还奏请宗钦嫁一个公主过去,以修两国之好。 宗室里适龄的郡主、县主是有不少,可皇后害怕,宗钦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毕竟在乞塔那边,女子十三就可以生儿育女了。 绯玉看着最近担心得眼下有了乌青的皇后,建议道:“要不娘娘还是叫了贤妃过来,直接跟她商量?” 一时之间,哪里有那么刚好合适的人。 只姜将军这立下战功,姜家注定腾飞,这若是给公主选驸马,当然也要从勋贵、清流中选顶好的人。 如今姜家只是一个选项,可也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大公主若是出降姜家,这以后贤妃跟皇后,自然也是一派的。 姜将军自然也是要亲近皇后一派。 皇后有些犹豫,她觉得陛下不一定会同意。 “过几日再看,陛下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我这着急忙慌的找贤妃去,只怕陛下要多想。” “娘娘说的也是,可是若是等陛下定了下来,到时候就迟了。”绯玉回道,若是陛下大手一挥,直接定下,不跟娘娘通气,到时候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也担心,可是宗钦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就去做,宗钦只会多心。 尤其是陛下根本不允许她们接触朝政,她若是现在就开始运作,这也是会叫陛下多心的。 “再等两天,若是陛下没有说。我再给陛下送点心去。”那是下策,她要等陛下自己说。 皇后心里很是担心,可是再担心,在宗钦没有明说之前,动作太大只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 延春阁里的倩美人,在太医的精心照看下,已经能够下床走上几步了。 春桃扶着倩美人,“美人,贤妃娘娘刚才又遣人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奴婢已经跟太医看过了,都是没有问题的。太医也已经分类安排好了,这接下来的一个月,美人的补品也不需要额外的花钱去内侍省里买了。” 贤妃娘娘真的是个好人,美人伤了身体,需要的不仅是药材还有补品,内侍省那边都是照着规矩来。即便皇后吩咐了,发了话,也分了不少的药材过来,可是这一些也都是一些普通的,名贵的一点都没有。 倩美人心里也感激姜晗,双手合十,连连道谢,“贤妃娘娘真是心善,倒是我之前做的,有些算计了。” 她没有想到,贤妃娘娘会这么周到,给她不少的药材补品,又会叫太医仔细的分门别类,搭配好,还都是照着她身体的状况来的。 说句她这胎能保住,至少有一半是贤妃的功劳都不为过。 宗钦知道倩美人怀孕后,也赏赐了一些东西过来,不过都是内侍省里照着规矩来的,并无多说别的东西。 倩美人看这个态度,便知道,陛下是没有多少重视的。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按理说,陛下这宫里,孩子也没有几个,这怀孕了应当受到一点重视。 可是她跟周顺仪,都没有受到重视,一切东西都是内侍省准备,再有就是皇后送来的。 春桃扶着倩美人,笑着道:“等以后美人生了,再去跟贤妃娘娘道谢就是。”贤妃娘娘人美心善,真是这宫里难得一见。 她之前也是知道美人的想法的,只是在这宫里,大家都有一个出路,她们也不算是算计贤妃娘娘,只能说是自己硬贴上去的。 好在她们脸皮厚,给自己找了好的出路。 若不然,她们这样的人,在宫里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起什么水花。 “对了美人,贤妃娘娘说下午有人会送一些炭来,不过不是红萝炭,只是一些普通的木炭。”春桃道。 倩美人感动得眼里泛起了泪光,只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过分。 春桃:“美人,您可别掉眼泪。” 倩美人站着,仰头,将眼泪给憋了回去,“不哭,这是好事。贤妃娘娘惦记着我呢。” 为了让她安心静养,这真的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日后贤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叫她做,她真的愿意肝脑涂地。 - 与此同时,庄嫔带着人,穿过了后苑,准确的找到了在独享时间的宗钦。 杨彦去禀了宗钦。 宗钦想了一下,“叫她上来吧。” 庄嫔拢紧斗篷,独自一人走了过去,微微欠身,“臣妾给陛下请安,恭请陛下圣安。” “起吧。”宗钦的声音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庄嫔站了起来,环顾一下,又见没有椅子,笑着道:“陛下能否叫人给臣妾一把椅子呢?” 宗钦抬眸看了一眼不饰粉黛的庄嫔,叫了杨彦,从楼下搬了一把玫瑰交椅上来。 “陛下,多年不见,还是这般英伟。”上一回其实也见了面,只是庄嫔跟宗钦也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宗钦就转道去了沈惠妃那里。 宗钦笑笑,对庄怕的溢美之词,并不多言。 庄嫔笑得温婉,话却有些犀利,“陛下可是后悔了?” 当年要从道观里,将她接出来的是他,如今不理她的也是他。 “不曾。”宗钦惜字如金,他看着这漫天的大雪,想着二哥死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雪,洋洋洒洒。 庄嫔愣了一下,她以为宗钦不会回答她的,当年就是因为她发现,其实宗钦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将她纳入后宫的,恼羞成怒之下,闭宫不出。 五年过去了,宗钦没有叫人少了她的待遇,可也没有来见过她一面。 “臣妾可以问,当年陛下为什么会纳臣妾入宫吗?”她是先太子的侧妃,自入东宫起,便是先太子的掌上明珠,不曾受过一点委屈。 当年东宫事发之后,先太子已经为她安排了出路,太子妃等先太子一众的妻妾子嗣,全部都葬生火海,只有她被送去了京郊的道观,换了名字和身份,重新活了下来。 宗钦放下酒杯,抬眸打量起庄嫔,她这般素净,可是也丝毫不能遮挡她的颜色,明眸皓齿,颜色灼灼,如盛开的牡丹花。 太子二哥就是喜欢她这一张脸吗? 庄嫔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宗钦回答她,只见宗钦黑沉沉的瞳孔,注视着她。 她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臣妾老了吗?”她也三十多岁了,是有一点老了。 “你没有老。”宗钦道,这么多年不见,庄嫔没有一点衰老,反而越发的有韵味。 “那是臣妾不能问?”庄嫔道。 她被先太子宠坏了,说话做事都是很直接的,后来宗钦也很宠爱她,她的性子便一直这样。 就算是之前闭宫不出,现在也没有多少的改变。 “受人之托。”宗钦道。 庄嫔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失态了,她双眼赤红,不敢置信,“陛下,这不是真的,对吗?” 宗钦看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淡,“二哥之前说,若是他出了意外,就让朕将你纳为妾室。”这是二哥给庄嫔安排的出路。 庄嫔心里不信,她不信是这样的原因。 哪怕是宗钦见色起意也好,怎么能是他安排的。 庄嫔还想问,杨彦匆匆过来,禀道:“陛下,惠妃娘娘身边的翡翠来报,说四皇子病了。” 第八十三章 云涌 福宁殿 沈惠妃急得团团转,容嫔在一边跪着,怀里还搂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四公主。 容嫔也是想着,这么久没有过来给沈惠妃表忠心了,这难得沈惠妃又见她,便把四公主也一道带了过来。 哪里想到,这两个孩子原本玩的好好的,结果因为抢一个九连环,四皇子不小心栽下榻,手给折了。 沈惠妃当即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容嫔抱着女儿,大气不敢喘,这好好的事,转眼间就成了祸事。 “娘娘,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没有照看好。”容嫔颠三倒四的来回车轱辘话,也不敢推脱,只言是自己的错。 四公主在容嫔怀里,小脸哭得通红。 宗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来回踱步的沈惠妃,跟凄惨跪在廊下的容嫔母女。 “怎么回事?”宗钦问道,本以为是生了什么病,结果半路上,那宫女说是四皇子的手折断了。 沈惠妃一瞧宗钦来了,也没有刚刚的坚强,立刻眼泪涟涟的扑进宗钦怀里,“陛下,洲儿的手折了,太医正在里面接。” 太医说叫她在门外等比较好,免得影响到四皇子手疼叫得厉害,她看着心疼。 宗钦拍了拍沈惠妃的肩,准备往屋里走,沈惠妃也紧随其后。 “洲儿跟四公主在榻上玩玩具,不知怎么两人就争了起来,转眼洲儿就栽在了地上。”沈惠妃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廊下跪着的容嫔也听了到了,忙求情,“陛下,是嫔妾没有看好两个孩子,是嫔妾的错。”四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个伤害弟弟的罪名,这以后的人生就别想好过了。 宗钦冷声问道:“底下的奴才都是死的吗?奶娘她们人呢?由着两个孩子自己在榻上玩?” 沈惠妃见哭得肝肠寸断的四皇子,也顾不上回宗钦的话,忙上前去,准备抱四皇子。 太医立刻阻止道:“惠妃娘娘,您稍等一下,等臣将四皇子的手用夹板固定住。” 宗钦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四皇子,捏捏山根,语气有些不善,“伺候四皇子的奴才呢?都拖出去打!” 四皇子三岁多一点,正是可爱的时候,宗钦又是时常见着,自然对四皇子更上心。 他如今小小人儿,就被固定在椅子上,哭得呼天抢地的,看着好不可怜。 沈惠妃:“都在后边跪着的。”照看四皇子的几个人,确实没有尽责。 “杨彦,拖出去打!”宗钦冷声道。 杨彦也不马虎,直接叫了人,将伺候四皇的几个宫人,全部拖到院子里,按在长凳上,打了起来。 容嫔吓得人都发颤了,又忙捂住自己女儿的眼睛。 陛下这般生气,可如何是好啊。 过了两刻钟,太医固定好四皇子的夹板之后,说道:“回陛下的话,四皇子的手并未折断,只是伤到了骨头,这三个月还是需要多多注意,免得不小心,真的断了。” 小孩子的骨头软,没有大人的硬挺,这四皇子是栽在地上的时候,手臂压在了脚踏上,这才伤了骨头。 沈惠妃眼泪还挂在脸上,听到太医这话,忙问道:“你是说洲儿的手,并未折断,只是伤到了骨头?” 不是折断就好,若是真的断了,可真就是麻烦了。 太医回道:“惠妃娘娘,依臣多年的经验来看,四皇子的骨头并未折断,只是伤到了骨头,还需要精心照看,以免再次误伤。” 宗钦也松了一口气,看沈惠妃着急忙慌的去安慰四皇子,又想起来跪在殿外廊下的容嫔母女。 “叫容嫔她们进来。”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去请了容嫔母女进来。 四公主已经哭累了,她脸上泪痕明显,红红的小脸上全是惊恐。 她就是伸手拿了个玩具,一下就变了,惠娘娘变得可怕,瞪着她的眼睛,仿佛是要吃掉她的妖怪。 容嫔进来后,一下又跪在了地上,求饶道:“陛下,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没有照看好四皇子,还请陛下跟惠妃娘娘责罚。” 她还是打算揽下这个事,四公主年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她这么小小的年纪,若是有了污点,日后怎么在公主里立足,又怎么在宗室、勋贵里行走。 沈惠妃罕见的沉默了,她当时跟容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吃茶,距离四皇子跟四公主玩耍的榻有几步路远,容嫔肯定是没有错的。 只是... “你是有错,这个时候,不在自己的殿里待着,出来串什么门!”宗钦当然生气,四皇子在他心里肯定是比容嫔母女更加重要。 容嫔心里一颤,战战兢兢的,“是嫔妾的错,请必陛下责罚。”她知道,陛下从来都不喜欢女儿。 宗钦看着容嫔的样子心烦,按住额角,语气不耐,“禁足两个月。” 容嫔如蒙大赦,带着四公主磕头谢恩,然后抱着四公主出了福宁殿的大门。 出门之后,容嫔停了一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 四公主在容嫔的怀里,语气哽咽,“娘,你不哭,我再也不拿四弟弟的玩具了。”她再也不去拿四弟弟的玩具了。 容嫔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小声道:“娘再也不带你来这里了。”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带女儿来这福宁殿了。 容嫔身边的两个宫女都一瘸一拐的搀扶着容嫔,她们刚刚也是在被罚跪在那院中的青石板上,这样的大雪里,她们跪了半个多时辰。 皇后来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吃了药,哭着睡下了。 “陛下,这四皇子可还好?”皇后也不是故意来晚的,她去看德音,在那边坐了一会,就听见说四皇子出事了,立刻赶过来。 这化成殿几乎是后宫里较为偏僻的两个殿了,这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沈惠妃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请安。 皇后虚抬手,“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四皇子可还好?” 宗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伤了骨头。”四皇子年纪这般小,便遭了这样的大罪。 皇后惊了一下,她以为四皇子是生病了,原来是伤到了骨头,“太医如此说,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四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自然是跟郑芳仪的三皇子不一样,陛下现在虽已移情,可这四皇子毕竟是他跟惠妃情浓之时生的皇子。 到底跟失宠之后生的三皇子不一样。 三皇子那般严重,陛下也没有这样生气的模样。 沈惠妃实在没有心情应付皇后,勉强道:“太医说只需静养就好,有劳皇后娘娘关心了。” 宗钦也不想皇后在这里问东问西的,直接道:“皇后,洲儿刚吃了药睡下,若是关心,等下一回再来问。” 他也没有心情,本来今日的安排的娱乐活动,也都不能用了,又撞上四皇子这事,他越发的没有心情了。 皇后的脸上有点讪讪的,不过一瞬间,皇后就调整好了,道:“既然如此,陛下在这里多陪陪惠妃跟四皇子,臣妾就先回去了。” 知道跟看到是两回事,皇后的心里在泣血,当年泊儿生病的时候,陛下也是这样吗? 那个时候陛下在做什么呢? 皇后欠欠身,跟宗钦行礼后,就扶着绯玉的手离开了。 住隔壁宝慈殿的姜晗,早就知道了消息,只是她还没有去。 这样出事的时候,人家是越需要时间自己处理,你过去有时候就是添乱。 不过清兰打听到消息,说是四皇子折了手,又听见说容嫔是哭着带四公主离开的,回去又要禁足两个月。 一猜就知道,四皇子的事跟容嫔四公主有关。 清梅:“娘娘,奴婢总觉得有些事不对。”说着清梅挪了挪自己的绣墩,凑到姜晗的面前去。 清兰抬头,问:“有什么不对?” 方姑姑这个时候也端着热奶茶进来,放在榻边的高几上,站在一旁听着。 清梅看看姜晗,又看看方姑姑,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娘娘,您想,最近宫里出事的,不是孕妇,就是孩子,这孕妇咱们暂且不提。可这皇子接连不断的出事,不觉得奇怪吗?”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 方姑姑瞧着姜晗的神色,又转过去,看着清梅,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清梅掰着手指头,道:“娘娘、姑姑,你们瞧,今年先是郑芳仪的三皇子出事,以后只能做一个闲散的王爷。这接着就是四皇子,若是巧合,这样的巧合也太多了些。” 四皇子看着是没有什么大事,可这事情确实是发生了。 方姑姑问:“还有吗?”这丫头难得动一回脑子。 清梅摇摇头,“暂时只想到这些。” 清兰都有些刮目相看了,她以为清梅整日就跟着一起吃吃喝喝,泡在厨房里了。 方姑姑这才说道:“这些事,娘娘早就吩咐我去盯着了。”这么明显的事,在这宫里有过一段时间的,哪个看不出来。 只是大家看破不说破,这样的事,跟娘娘也没多大的关系,唯一的就是要防止有人陷害。 清梅叹气,她还以为她聪明了一回。 清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如今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清梅之前可是一门心思的在厨房里,跟着厨娘们都混成姐妹了。 清梅不太需要这样的安慰。 姜晗倒了一杯奶茶,看着清梅几人,“有进步,屋里的匣子里有银馃子,你们一人拿一个去。” 还是要多鼓励。 方姑姑看她们一眼,啐道:“还不谢谢娘娘!”也是要到冬至,娘娘这也是想着叫她们手里多一些银钱,好过一个节。 清梅清兰忙起身行礼,又高高兴兴的进了屋里去。 “清竹她们的也别忘了。”姜晗道。 方姑姑看着姜晗,想着最近的事道:“娘娘还是早做准备,奴婢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是总有感觉,并非会停止。” 唯一没有出任何意外的只有大皇子。 原本方姑姑就有些怀疑,又听着娘娘说,这最后得利的人,必定是有所算计。 而且她也是第一回知道,原来康嫔竟然是曾经昭旻公主的贴身宫女。 昭旻公主可是被陛下追封为镇国长公主,是陛下唯一追封的公主。 而且庄嫔的重出,方姑姑也不觉得是巧合。 又想起之前淑妃说的话,庄嫔是先太子的旧人。 陛下的后宫也是极为复杂的了。 姜晗也有预感,觉得这冬天,并不会平静的度过,总是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姑姑多费心,宝慈殿就交给姑姑了。外边的事,我们不能预测,只能防备。”姜晗根本不能真的看清楚宫里的情形。 她有时候觉得宗钦是个极其复杂的人,皇后的态度也时常变化。 这宫里看似有阵营,可是又是四分五裂的,一切都感觉全部在宗钦的控制之下,她们是照着既定轨迹行走的木偶。 方姑姑连忙保证,“奴婢定会多多用心。”她可是指着在宝慈殿里养老的,这肯定是事事上心。 - 宗钦在福宁殿里陪了沈惠妃好几日,等四皇子习惯了自己手上有夹板之后,才没有再过来。 这样一对比,郑芳仪不知道哭了多少场,之前三皇子生病,陛下可是只过来看了两眼,根本没有陪过三皇子。 都是陛下的儿子,分三六九等的,郑芳仪心里难受得很。 宫人劝了又劝,最后看着郑芳仪哭红了眼睛。 陛下这人爱憎分明,这个态度,明显就是不重视三皇子。 皇后那边也是对宗钦的态度,有些猜疑,他这般不想让德音生下孩子,难不成是已经又了打算。 这样一想,皇后的心也越发的寒冷,如数九寒天一般。 绯玉看着皇后,小心的说道:“娘娘,您可别再多想了,这身体好不容有了起色,可别又回去了。” 皇后靠在枕头上,神色失落,嗓音喑哑,“我知道了。”也许她应该做好打算。 她等了好久也不见陛下说起大公主的婚事,可又不能真的去问,害怕宗钦一下就一锤定音了。 “绯玉,你去请了贤妃过来,就说我请她吃茶赏花。”皇后道。 她还是要先试探一下姜晗的态度,然后再琢磨宗钦的想法。 时隔几月之后,姜晗又再一次收到了皇后的邀请。 第八十四章 陷害 不过在先去赴皇后的约之前,姜晗被宗钦叫去了紫宸殿。 一轮弯月,垂于屋檐之上。 姜晗冻成个傻子,抱着手炉,穿着斗篷,瑟缩的站在廊下,看着赏月的宗钦。 心里直呼好家伙,这皇帝看来是病得不轻啊! 姜晗呼出去的气,在昏黄的烛灯下,能隐约的看见白色的细雾。 往日里好看的眉眼,耷拉下来,垂着头,实在不知道宗钦在发哪门子疯。 若不是宗钦也站在这里,她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误,在这里受罚呢。 后边站着的杨彦悄悄摸摸的搓起了手,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要赏月。 陛下是怎么想的。 宗钦倒是不觉得冷,侧过头,对着姜晗道:“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姜晗愣了愣,下意识接话:“表里俱澄澈。”说罢,又觉得有病一样,这个时候,念什么词。 中秋早就过了好久了,这月圆赏月倒是正常,这弦月有什么好看的。 宗钦负手站在前方,看着这并不十分清澈的月亮,羸弱的光芒,看起来有些暗淡。 姜晗不知道宗钦在搞什么,只能这样傻站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宗钦开口,又低下头,躲避寒风的触碰。 “朕听说你给倩美人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宗钦突然来了一句。 姜晗回道:“是,之前倩美人送了臣妾不少的东西,臣妾跟倩美人关系不错,这倩美人如今怀孕,臣妾也不好去打扰,只能送一些东西聊表心意。” 去见孕妇,这倩美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要多多的休养,她过去不是好,是给人添麻烦。 宗钦:“你倒是心善,只是若是倩美人有庞的心思,你又当如何?” 姜晗觉得宗钦真的有毛病,他这不就是直接跟她说,这倩美人心思不纯。 他这是在干什么? 破坏后宫的和谐共处,他不是应该促成后宫的和谐友好生活的。 “臣妾觉得,与其担心以后,不如就看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何必在未来的时间上耗费太多精力。 她都是不确定的未来,这倩美人日后若是改了,那也是正常的。 人就没有一成不变的。 宗钦笑了笑,没有出声,他的嘴角微微的往上扬了一个弧度。 “你哥哥写信来说,他下个月就班师回朝了。”宗钦又换了一个话题。 姜晗上次已经听过了,这一回倒是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 “嗯。”姜晗的手拢了拢手炉,呼出一口白烟来,又道:“皇上,哥哥是打了胜仗吗?” 这也相当于明知故问了,姜晗实在是不想在这大冷天的,站在外边跟宗钦聊天。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宗钦点点头,“是,日后你哥哥就是侯爷了。”姜晖的爵位已经定下了,连宅子他都给姜晖选好了,只等他回来,这封赏便要落实。 姜晗打了个哈欠,实在有点遭不住了,眼睛里已经有点含着泪光了。 宗钦终于是抛出了一个今天的重磅问题,“乞塔求亲,你说朕该不该同意?” 姜晗的瞌睡一下就醒了,这样重磅的消息,姜晗脑子里想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皇后。 难怪皇后要请她吃茶,真的是有事。 不过宗钦问这个问题也很是奇怪,这要不要出降公主,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这个事情来问她,也不知道宗钦要试探些什么。 “皇上,这事,臣妾不了解,就不多说了。”姜晗道,这都打了胜仗,和亲做什么。 两邦之好,用一个公主就可以了。 骗鬼呢。 宗钦转过身来,靠在柱子上,俯视着姜晗,“朕想听你的真话。”他想知道姜氏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姜晗眉心紧蹙,“皇上...”喊了一声后,见宗钦双手抱胸斜靠在柱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姜晗无奈的扯扯嘴角,然后道:“皇上,臣妾觉得乞塔既然是战败,那就不应该求娶公主,而是应该向大景纳贡。” 说完之后,她又悄悄地打量着宗钦的神情。 宗钦跟先帝时期不一样,宗钦登基之后,对后宫的限制尤为突出,这皇后都不能说起议论朝政之事,宗钦来问她,不论是什么意思,可都是叫姜晗心里害怕。 “嗯,夜深了,早点休息吧。”宗钦说着又拉着姜晗的手进屋了。 - 容嫔禁足在自己的殿中,康嫔也刚刚解了禁足不久,过来看容嫔。 俩人关系本就不错,这一段时间不见,俩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康嫔安慰道:“惠妃脾气本就是这样,这一回你也算是倒霉,以后多注意一些就是。”沈惠妃这一回竟然这般,容嫔的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若是照着宫里的规矩来,这两个孩子玩耍出了事,肯定是找照顾的人,当时惠妃跟容嫔都在场,也都清楚这个事情的经过,可这一回容嫔受罚,也确实有些过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可是这惠妃明显是将这罪全部归咎到了容嫔身上。 那边惠妃晚上就后悔了,连夜叫了人给容嫔送了东西过来,还又说了不少的好话,只是容嫔那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容嫔勉强的笑笑,“康姐姐,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她现在是看清楚了惠妃,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只要惠妃一句话,她也不会被禁足,也不会直接跟四皇子受伤联系在一起,只是惠妃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送了东西过来有什么意思,没有用的。 四公主在福宁殿里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惠妃还说她吵闹。 康嫔也没有多说,只是换了个话题。 姜晗跟皇后的茶还没吃上,就出事了。 沈惠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悄悄摸摸的开了四皇子的窗户,差点叫四皇子生病,幸好负责的宫女不放心,起来看见了那开了一指宽的窗户缝。 而据小宫女交代,这事是姜晗交代她办的。 她现在是六月飞雪下的窦娥,姜晗看着这个小宫女,然后指指自己,“你是说我叫你做的这事?” 惠妃看着姜晗,对于姜晗的气愤视而不见,如今不管是不是姜晗做的,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小宫女跪着爬到姜晗面前来,哭着嚷道:“贤妃娘娘,就是您吩咐的啊,你说奴婢的家人都在你手中,若是不听您的话,将窗户打开,叫四皇子跟三皇子一样,您就要了奴婢全家人的性命。” 小宫女一边说,一边哭天抢地的。 姜晗坐在椅子上,看着对她一脸审视的沈惠妃,然后语气不爽,“惠妃可查清楚了?” 她觉得这事实在是荒唐的可笑。 沈惠妃皮笑肉不笑的,“贤妃就没有什么要说的?”查清楚,现在不是正在查。 她知道这小宫女的言辞之间有诸多的漏洞,可是她也不想漏下一点危险来。 四皇子是她的命,不能,也不允许出一点的事来。 姜晗挑眉,“这事不是我所为,你这宫中的宫女要么是跟人串通准备陷害我,要么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想要拉我下水。”她不准备这样说的,但是被沈惠妃这样审视的看着,她觉得不舒服。 沈惠妃是真的被姜晗这句话气到了,她是一个做娘的,怎么可能拿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来做局。 “贤妃,你这话不能乱说!” “乱没乱说,查清楚就知道。我只知道,我没做过,且你这宫女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唯一拿出来的那张纸,上面的字,还不是我写的,我宫中的所有人写的字也都对不上,你这若不诬陷我,那是什么?” 那小宫女说不出时间、地点、人物,也拿不出她威胁她的有力的证据,甚至连一点可以证明是她宝慈殿的东西都没有。 沈惠妃叫她过来,她来了,便是给了沈惠妃的面子。 沈惠妃脸色发青,她是没有找到一点证据,可是这小宫女一口咬定是姜晗,她只能先请了姜晗过来。 姜晗见她神色晦暗不明,站了起来,“惠妃,我已经禀明了皇后,这小宫女送去内侍省里去吧。” 话音刚落,皇后就扶着绯玉的手,进来,看着沈惠妃道:“贤妃说的不错,这小宫女先送去内侍省里,叫皇上的人好好的查查,也省得惠妃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沈惠妃脸色不善,跟皇后请安后,道:“是,听皇后娘娘的安排。”她心里是不愿意将这个小宫女送去内侍省的。 皇后抬手叫了姜晗跟沈惠妃起来,道:“惠妃,本宫知道你是担心四皇子,可你做事也别失了分寸。贤妃与你都是从一品的妃位,你这次做的有些过了。” 说完沈惠妃,皇后又对着姜晗道:“本宫知道你脾气好,可这有些事,还是自己硬气一点好。”虽然不知道这姜氏为什么会来,但是皇后还是觉得姜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 沈惠妃刚想要说话,就听见外边的小内侍高声道:“陛下跟淑妃来了。” 宗钦本来是在淑妃那里,他一年之中难得在淑妃那里,这一次去了,还没有坐热板等,就听见说惠妃跟贤妃闹了起来。 淑妃一进屋就见这气氛很不对,对着皇后请安后,又站到姜晗的旁边去。 宗钦坐在主位,看着她们。 皇后解释道:“陛下,四皇子屋里有个小宫女犯了错,攀扯上了贤妃,臣妾想着,这事不能就这般敷衍过去,索性送去内侍省里,交由陛下的人亲自审问。” 皇后也是知道的,这小宫女欲开窗重复三皇子之事,只是没有实现。 这前脚开了窗户,后脚就发现了,这速度之快,叫人真的不得不怀疑。 皇后倾向于是沈惠妃自己。 宗钦听得不明就理,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陛下,四皇子屋里有个小宫女,想要开窗通风,却跟三皇子高烧的手段一般,只不过这还没成事,便叫惠妃的人发现了,这小宫女攀扯说是贤妃叫她做的。” 皇后还以为有人跟宗钦说了这事,没想到宗钦对这事一无所知。 宗钦听了这话,将视线转向姜晗,看她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眉眼之间都是不忿。 又看向沈惠妃,见她脸色暗沉,显然是心情不好。 “依皇后的话,将人送去内侍省。”说罢宗钦又问:“四皇子可有事?” 沈惠妃回话,“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他的手一直没好全,臣妾担心。” 淑妃的视线在沈惠妃的脸上停了了一瞬间,在宗钦说要内侍省的人接管的时候,沈惠妃的神情并没有那么自然。 这其中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淑妃道:“陛下,这事臣妾看着蹊跷,这其中怕是有什误会,还请陛下好好的查查才是。”她跟姜晗算是一派的,虽然不到什么真心相待的姐妹份上,可这事,她还是要开口说上一句的。 姜晗看着淑妃,完全没有想到淑妃会说这样的话。 “皇上,臣妾自认清白,还请皇上严查。”姜晗道,她没有做过,这宝慈殿里,一直是她看着的,这样的事,不能是她殿里的人做的。 而且她又没有皇子,弄废了沈惠妃的儿子又有什么用,这不是给别人打先锋。 她又不是闲得没有事做。 宗钦看着行礼的姜晗,心里是信她这话的,她是真的纯善之人,入宫以来都是一个样子。 而且她是姜晖的妹妹,这样的事,不能是她做的。 “朕知道了,朕会叫人严查的。”宗钦道。 皇后这个时候也道:“陛下,四皇子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也该一起送到内侍省里去查一查才是。” 沈惠妃猛然的抬起头来,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后竟然要从中插一脚。 宗钦看着沈惠妃,又看了皇后,“照皇后的意思。”沈氏这一段时间变了许多。 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看着以往的情分上,没有多说。 皇后听着这话,心里发凉。 陛下永远是这样,宠你时捧在手心,可放下的时候,直接就扔进冰窟。 第八十五章 清白 当然姜晗也不会就这样完事,她当着宗钦的面浅浅的福身,字正腔圆道:“皇上,臣妾跟惠妃无冤无仇,惠妃遣人过来请臣妾,臣妾本想着与人为善,也不曾做过,便来了福宁的。” “只惠妃并非这样想,只差指着臣妾的鼻子说是臣妾所为,还请皇上严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 姜晗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沈惠妃的心间,她叫姜晗过来,是因为着急,四皇子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害怕有事发生。 陛下的宠爱日益淡薄,她本是想着要稳着的,这事发生的时候,实在措手不及。 又有三皇子的前车之鉴,她也害怕。如今回过神来,自己还是太过着急。 沈惠妃放下身段,对着姜晗浅浅一礼,语气真挚,“贤妃妹妹,是我心急之下,冒犯了妹妹,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对着姜晗道歉,沈惠妃的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在宫里,不能与人为善,但也不能随处都是敌人。 姜晗并不受这一礼,避开身子,走到宗钦的身侧,语气隐忍中带着可怜,“还请皇上还臣妾清白。” 她为什么要接受沈惠妃的道歉,本来开始她想着过来解释,只是没想到惠妃会是这个样子。 她的确是天真了。 淑妃看了姜晗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原来贤妃也不是一味的忍让。 宗钦看着委屈的姜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朕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姜氏是什么样的人,宗钦自己还是有认识的。 她是真的善良又有些无谓的坚持。 皇后见状,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落井下石,只道:“陛下,惠妃也心急之下,过了些。不过惠妃也不该如此,既是如此,这一次惠妃也当引以为戒。” 和稀泥。 姜晗对皇后的话只有这个感觉,只是皇后的态度也是前后变化。 淑妃倒是看了一眼惠妃,也没有多话。 这个时候,她们说多少都要有个分寸,陛下对惠妃的态度还有待商榷,那便要注意这个度。 若是太过,日后结仇,那麻烦也是不断。 沈惠妃看看姜晗,又道:“是我过了些,还请贤妃不要多想。”她没有说到四皇子。 姜晗不说话,站在宗钦身侧,保持沉默。 宗钦对姜晗这个态度,不觉得有什么,她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紧张时扣手,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然后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宗钦按着自己的额角,“此事交由内侍省负责。大家都散了吧。” 皇后跟淑妃福身告辞,姜晗也紧随其后。 宗钦看了眼沈惠妃之后,又跟着出去了。 皇后看着宗钦带着姜晗回了宝慈殿,收回视线后,皇后扶着绯玉的手。 绯玉小声道:“娘娘,这件事为何交给内侍省?”陛下本来就偏心沈惠妃,这一回若是查出什么来,也不一定会跟皇后说。 皇后看着旁边树枝上的冰雪,想着刚刚陛下看姜晗的神情,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一局,姜氏胜了。 无论姜氏做了没做,在陛下那里,她都是如这树上的白雪一样,清白无暇。 “陛下都在那里了,又涉及到惠妃跟贤妃,这事如是交给我处理,这才是麻烦事。”皇后心里也有一杆秤,这交给她处理,这最后的结局还不是要陛下来定。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交给宗钦。 绯玉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可娘娘刚刚已经叫惠妃心里不爽了,这已经查了惠妃的人,何不直接查到底。”若是知道了惠妃的一些事,这个不是更好。 皇后看了绯玉一眼,“惠妃是不是自导自演,都不重要。我查出来,没有陛下自己查出来的更好。”争圣心,那自然是陛下的心意。 陛下怎么想的才是最重要的。 她查出来,陛下不一定会信,但是陛下自己查出来,陛下肯定会信。 怀疑一旦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绯玉一瞬间秒懂,“是奴婢想差了。”娘娘捏着惠妃娘娘的把柄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叫陛下自己亲自掌握。 姜晗回到宝慈殿,气鼓鼓的坐在西暖阁的榻上,见着宗钦也只是扯出一个笑,然后瞬间就落下来。 “生气了?”宗钦坐在姜晗身侧,捏捏她的脸。 还真是个年纪小的,这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姜晗气呼呼的,推开宗钦的手,眼里愤愤的,“臣妾不该生气吗,臣妾又没有做过,被人冤枉了,还不能生气!” 宫里的生活真的让人讨厌。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困于这方寸之地,同争一个男人,一点都不好。 她不下还这里。 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不喜欢这里。 宗钦被推开也不生气,将她搂过来,放在膝上,双手又箍着姜晗的腰,不叫她挣扎。 “朕知道你没有错,是沈氏不对,冤枉了你。”宗钦的嗓音低沉,又是在哄人。 “你最是善良,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沈氏她一时糊涂,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姜晗哼哼两声,别过脸去,并不看着宗钦。 别看宗钦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他转身也能去给惠妃说这些。 男人的话,尤其是皇帝的话,千万不要信以为真。 姜晗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强调这个,不要相信皇帝。 “好了,别哼了,你的委屈朕知道的。是沈氏不对。”宗钦温声道。 姜晗气呼呼的,“皇上,臣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她其实知道,要顺着宗钦给的梯子下来,只是还是心里不爽。 若是可以在这宫里,也就没有这些屁事来。 要是宗钦没有娶这么多的嫔妃,没有将她召进宫,她也不会受这个气。 宗钦低头,温热的脸贴着姜晗的额头,“朕知道的,你没遇到过,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生气不利于身体,你生一会儿就是,不要太久。” 宗钦是能够理解姜晗现在的态度的,她是一个一帆风顺的姑娘,之前叫殿前司的去查过,这姜氏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如珠似宝的长大。 前面的几个哥哥姐姐又宠着她,她无忧无虑的。 又加上姜家是京城勋贵里难得的清白人家,不是指其他,只是说他们家里的妻妾关系。 姜家的夫人太太都是有些个性的,都爱经营之事,对后院里的妾室婢女都很宽容,没有那么多的龌龊事。 “只一会就好,不要太久。”宗钦又道,说罢又叫了人给姜晗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 宗钦陪了姜晗一会之后,又想起自己还有政事要处理。 索性直接将姜晗给打包带回了紫宸殿里。 福宁殿里的沈惠妃知道这个事之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翡翠端了茶来,安慰道:“娘娘,不要多想。”陛下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了。 在娘娘跟容嫔之间,陛下选娘娘。 在娘娘跟贤妃之间,陛下选贤妃。 这事总是风水轮流转的。 之事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个事情还是很难接受的。 “洲儿那边谁在看着的?”沈惠妃问。 她这一回太过心急了,她以后一定要更加的稳当,不能这般着急,失了分寸。 翡翠回道:“玛瑙跟姑姑在四皇子身边照看着,娘娘不用担心,四皇子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事。”四皇的的窗户打开一会就发现了,这没有造成什么祸事。 只是那小宫女攀扯出来的贤妃,如今想来,真的怕是有什么问题。 “娘娘,奴婢觉得,这小宫女怕是有事。”这般一口咬定是贤妃,可又给不出任何的证据,这怎么看都是问题的。 刚刚大家都注意在四皇子身上,怕四皇子有个万一,这才请了贤妃过来问。 没想到贤妃就这般过来了,当时大家心里还觉得贤妃这人没有什么脾气,没想到贤妃哪里是没有脾气。 刚刚直接当着陛下和皇后都能直接生气摆脸子,这脾气哪里是一般的大。 “是我糊涂了,一时着急昏了头。”沈惠妃道,她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便会去弥补。 “去库房里选一些好的东西给贤妃送去,就说是我赔罪的。”什么时候要弯腰,沈惠妃都能弯下去。 她以前弯的腰比这多多了,不差这一回。 只要以后结果是好的,现在弯了就弯了。 翡翠道:“是,奴婢等会亲自去。” - 四皇子身边的人都进了内侍省,在这后宫里掀起了一阵风浪。 庄嫔久未关注后宫里的是是非非,听了这事,叫来自己的宫女问了一声。 宫女魏紫回道:“奴婢听说是四皇子身边的小宫女欲谋害四皇子,惠妃娘娘生气就将这事捅开,陛下皇后去了之后,陛下叫内侍省处理。” 个中的是非,她们是不知道的。 庄嫔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语气懒洋洋的,问道:“陛下在哪里?” “陛下在紫宸殿。”说罢,魏紫又道,“贤妃也在紫宸殿。” 庄嫔笑了,葱白的手指,抱着手炉,眼里意味不明。 原来陛下如今喜欢贤妃。 又想起自己,以前陛下对她也有过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对于宗钦之前的话,庄嫔心里是有点不信的。 先太子都死了,陛下早已经是大权在握了,会因为先太子的一句话,就真的纳她入府,又宠爱有加。 庄嫔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还没老去,红颜正盛,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的。 魏紫看着庄嫔又变成这个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自从那天庄嫔去后苑找了陛下之后,回来就时不时的陷入这样的沉思。 - 杨彦在内侍省里待着,就等着这个结果。 他心里也烦躁,这惠妃娘娘宫里的宫女,这也要注意个度。 所以这审问,要慢上许多。 最后过了三天,杨彦才得了结果。 这证词送到之前的桌上时,姜晗也在宗钦这里。 没有出结果,宗钦就让姜晗住在紫宸殿里。 宗钦看着这个结果,真的是不出所料。 姜晗问:“皇上,是谁?” 宗钦看姜晗这样坦然的问他,这样直白的态度,他笑了笑了,将手里的证词递了过去。 姜晗拿着证词一看,“是康嫔?”不是吧,这沈惠妃跟康嫔,不过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康嫔是大皇子的亲娘,为了大皇子,废掉四皇子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康嫔在宫里一直是是个老好人的样子,她虽然不跟康嫔没有什么往来,但是这一回,康嫔真的是过了! “皇上打算怎么办?”姜晗问道,康嫔有大皇子,这事处理肯定是有限的。 果不其然,宗钦道:“她毕竟是大皇子的生母,还是要顾及一点。” 姜晗知道了,康嫔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她清白之后,宗钦会找出一个人来顶替这个罪名。 大皇子的生母,怎么可能有问题。 而且康嫔是昭旻公主的旧人,宗钦不会严加处理这个事。 或者说,只要不涉及到宗钦自己本人,其余的事,都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宗钦看姜晗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解释道:“康嫔跟朕也有十几年了,比皇后还早。她做出这样的事,自然是要罚的,可大皇子也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出宫开府,娶妻生子,这康嫔若是名声有瑕,对大皇子也不好。” 大皇子愚怒不堪大用,可是好歹也是他第一个长大的孩子。 姜晗沉默不语,这些话,她不信。 宗钦可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过继出去的狠人,怎么可能会念旧情。 姜晗忽然就觉得自己用挺可笑的,她竟然还期待宗钦给她一个真正的清白。 无意于痴人说梦。 “臣妾知道了。”姜晗的声音里待着失落。 宗钦拍拍姜晗的手,“委屈你了。”只是他还是希望姜晗能够理解。 毕竟有的事,不能尽如人意。 皇后那边拿到这个结果,恍然的坐在榻上,心里不敢置信。 她一直觉得康嫔老实,可是没有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 提前这么多年就开始布置。 那四皇上身边的奶娘,竟然都是康嫔的人。 若不是这一回,那小宫女提前暴露出来,她们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起了分歧,才闹出来的。 第八十六章 无解 姜晗对这个结果,其实心里有很多的不满。 只是在宗钦面前,她只能接受。 回到宝慈殿,方姑姑说起这事,只道说是康嫔之前无意得罪的宫女,陷害的。 姜晗沉默,挤不出一丝好的表情。 方姑姑这样的人精,肯定是能猜到几分,“娘娘,这事已经有了定论,可不要再挂在脸上。若是在自己的殿中还好,可若是出了门,这还是要放下。” 康嫔这人,原来大家都没有多么的注意,只当她是大皇子的生母。 大皇子即便是陛下的长子,可是这读书一般,连大公主都比不上,这叫多少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康嫔自己又是宫女出生,从小就在宫中,根本没有什么亲人,这些年也暗中找了多少年,也没有找到亲人。 真没想到康嫔还有这样的心思。 可大皇子真的不是可造之材。 姜晗心里很愤怒,这样的愤怒得不到化解,没有处理真凶,反而推出一个人来挡枪,姜晗不能接受的。 方姑姑见姜晗这样,也知道姜晗还年轻,这年轻的时候,心里的是非分明,容不得半点儿的沙子。 这本是好事,可是放到这宫里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舒坦,可是这事,您改不了,只能接受。还不能叫陛下发现,您自己心里好好的想想。”方姑姑道。 娘娘很聪明,只是娘娘是一个极为讲究律法的人。 她守着那一本大景律法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姜晗靠着椅背,勉强道,“姑姑,我知道你说的在理,只是我心里难受。你现在也别说这些个事,等过几天我缓和了,再跟你聊。” 姜晗不想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去,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后,再跟她们说起。 - 沈惠妃得了这个消息,心里不是不后悔。 早知道就不那般咄咄逼人了,导致姜晗跟她差不多算是撕开了脸皮。 可一想四皇子身边,竟然有康嫔多年前都安排的人,她心里也很气。 那四皇子的奶娘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没想到还是中了人家的计。 翡翠道:“娘娘,贤妃那边将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看来贤妃娘娘对娘娘是真的记恨上了。 沈惠妃按着额角,现在这个局面,她一点也不想面对。 “你去跟她说,我请她吃酒,亲自给她赔罪。”沈惠妃现在是不想要面对姜晗这样的敌人的。 姜晗背后的姜家,尤其是姜晖,正是年轻有能力的时候,他日后位居高位,对姜晗也是一种助力。 若是姜晗日后生下皇子,这更是。 翡翠应下。 不过姜晗拒绝了,她跟沈惠妃绝无再有面子情的可能,她不可能对沈惠妃再有以前的欣赏了。 沈惠妃知道这个结果,也只能长叹。 - 皇后请姜晗赏花吃茶的事,还是定了下来。 在后苑的倚梅阁。 这里有一片红梅林,是先帝为贵妃建造的。 红梅全是移植过来的上了年岁的老梅树,虬劲的枝干,鲜艳的红梅。 从倚梅阁的二楼望去,一片红色的花海。 伴随着红梅的阵阵清香。 “皇后娘娘请安。”姜晗福身行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皇后虚抬手,笑着道:“免礼,坐下说话。”皇后已经叫人打听过了,这姜晗的家里,她大伯的长孙今年十四岁,颇有读书的天赋。 姜晗客气的坐在皇后的对面,她已经从宗钦的对话里猜懂啊了皇后请她来的目的。 皇后看姜晗端起茶碗,浅浅的沾了沾嘴,便放下了。 “可是不喜欢?”皇后问。今日上的茶,是龙凤团茶,是建州茶,是宫中的贡品,也是极好的茶。 姜晗笑着道:“没有,只是有些烫,放着凉一下。”说罢又道:“皇后娘娘的茶,这般的好,怎么可能不喜欢。” 北苑茶,这是宫中上等的贡茶,茶是好茶,可是她喝不惯这加盐加香料的点茶啊。 只是这样的事,也没有必要跟皇后说清楚。 皇后微微蹙眉,她知道姜晗这是在说客气话,只是她也没有只看着这个,反而说起,“本宫听说京郊有个寺庙,也是遍植红梅,一到冬日里,便是络绎不绝的香客。贤妃有去过吗?” “皇后娘娘说的是哪一个?这京郊的寺庙实在是太多了,娘娘您说的,臣妾怕猜不准。”姜晗回道。 这京郊的寺庙,没有八十也有六十个,这每个寺庙都各具特色,有的是春日赏梨花、桃花、辛夷花,有的是夏日的时候赏牡丹、芍药、莲花,秋日的时候赏菊花或是看狮子会,冬日的时候,赏雪、赏梅、赏松、赏竹的。 京郊寺庙实在太多,特色也有重复的,这单拎一个出来,是没有人能猜到是哪一个的。 皇后对京城的寺庙也不是太熟悉,她年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因为家里教导严格,这出去玩的次数寥寥无几。 还是后来跟陛下去访名山大川,游江南的时候才算是真的出门。 “本宫也就是听了这么一嘴,并不知道具体的名字。”这事是她前些日子,周夫人进宫的时候,说给她听的。 说是她的妹妹,宛儿去了一个遍植红梅的寺院里小住去了。 姜晗笑笑,再次端起茶碗,浅浅的喝了两口。 皇后见姜晗并不多话,便也不接着寒暄了,而是直接道,“本宫听说你的侄子垣哥儿是个不错的少年,不知道他可有人选?” 姜晗看皇后说到了正题,也顺着她的话道:“皇后娘娘,垣哥儿是我伯父的孙子,这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姑姑来给他处理这婚姻大事。” 姜晗的话说得这般的直白,也就是差不多是拒绝的意思。 皇后听这话,脸色一沉,她明白姜晗的意思,只是她还是要问问。 “本宫知道,只是想要问问这垣哥儿的事,后面的事本宫自会跟陛下商量。”皇后道。 姜晗笑笑,“皇后娘娘,可以问是给谁说?” 皇后自然是不会说是给大公主,而是道:“本宫家里,有个年岁相近的姑娘,本宫也是先跟你通个气。” 若是大公主要出降姜家,自然是要考虑到姜晗的态度的。 不可能因为大公主是公主,那姜家就会转而跟大公主亲近。 对姜家来说,更亲近的自然是贤妃,而不会是大公主。 除非大公主嫁给姜家后,生下孩子后,贤妃大伯一直倒是会站在大公主这一边。 可皇后想的不仅是如此,所以她多次跟姜晗说这些,也是要一个姜晗的态度。 她对姜家的影响更加的直接。 姜晗看着雪中傲然独立的红梅,“皇后娘娘,臣妾对家里的事,了解并不多。” 她又不是红娘、媒婆,专门去管这些事,而且她若是真的去管这些事,刚说出口,就要被杨氏打。 她们在永定伯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得大伯一家的庇佑,如今刚刚起来,便要压下他们去,当家作主,怎么想也令人难以接受。 皇后看姜晗这样子,又是推拒之词,心里并不开心,又笑着道:“本宫不是想着,过些日子便是冬至了,这冬至里,你祖母她们不是要进宫,你替本宫问问?” 皇后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并不妥当,可是这姜晖班师回朝在即,这乞塔的大王子也跟着来了。 她怕自己动作再慢下去,就真的成了定局了。 她也悄悄地试探了宗钦,可是宗钦却并不言明。 态度模糊不清,皇后自己也不敢赌。 大公主必须是要留在身边的。 姜晗看着皇后这焦急,乱了分寸的样子,也知道她是为了大公主的事着急,可是她真的不会去管这个事。 宗钦也不会允许皇后生的公主,出降去姜家的。 “皇后娘娘,臣妾一向不过问家里的事。这一个隔房的侄子,臣妾跟他并不相熟,知道的事也不多,况且臣妾家里一向都是加冠之后才会成婚,这年纪上,以后怕是拖累皇后娘娘家里了。” 姜家的男人都是在二十岁以后才成亲的,之前都是要专心读书的。 皇后:“这加冠之后成亲,并不妨碍先定下来。”皇后不是不能再找到其他的人,只是那一个有姜家好。 姜晖一人,可保姜家至少五十年的富贵。 陛下如此信重姜晖,日后洛儿若是真的出降在姜家,这以后的日子也能好很多。 姜晗不明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后为什么还要坚持。 她真的不考虑宗钦的想法吗? 之前皇后的妹妹跟姜晖的事,宗钦都不愿意,如今皇后的亲生女儿,宗钦能愿意才怪。 “皇后娘娘,您这想法跟皇上说了吗?”姜晗问。 皇后眼神闪了一下,又道:“这事本宫自然是会跟陛下说的。”贤妃这样推三阻四的,皇后心里并不好受。 只是有求于人,皇后还是保持着温柔的气度。 姜晗心里真的觉得皇后跟宗钦之间,绝对是出了什么问题。 宗钦是这样的问题,不问皇后来问她。 皇后是这样的问题,不跟宗钦直说,来试探她。 她真的觉着这两夫妻也怪有意思的,都是这样拐弯抹角的。 姜晗还想过是不是宗钦想要她转达给皇后。 可看这个样子,怕不是这样的。 只能说这夫妻两人,真的各有各的毛病。 “皇后娘娘,若是平常的婚事,也许还好说,可这,娘娘心里也清楚,只怕是不行的。”姜晗这话已经是直白到不行了,若是皇后还是执迷不悟的,她也无话可说。 皇后眼神一暗,贤妃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也许贤妃是姜晖的妹妹,他要班师回朝这样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了,又有降书,这朝堂上的事她怕是也早就知道了。 “本宫知道了。”皇后的声音明显的冷淡了下来。 贤妃这里不行的话,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勋贵里再选选人。 至于清流或是寒门,这都不在皇后的考虑范围内。 她知道清流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寒门是怎么回事。 抛妻弃子的人不再少数。 时下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家里没有人去告,这些事,最多御史喷两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事。 更有甚者,直接休妻再娶,名声坏一点,可也能抓住一个条件更好的妻子、岳父。 官场的事,哪有什么正的清白无辜之人。 她的父亲,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什么清流第一人,桃李满天下的名师,三朝重臣,还不是一个在家里淫乱的老男人。 皇后对清流并没有什么好感。 姜晗跟皇后的赏花,不能说是不欢而散,只能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回去后,姜晗趴在榻上,毫无形象的。 清兰进来,拿着美人锤,给姜晗小心的敲着。 皇后找完姜晗之后,又去找了淑妃,淑妃听着皇后的话,就差当场翻脸了。 她任家现在风雨飘渺的,皇后还异想天开的,真的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 淑妃实在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拉着姜晗下棋。 “皇后娘娘真的是,叫我大开眼界。”淑妃道,她真的觉得皇后怎么这么的乐观。 不知道之前那个沉稳的皇后去了那里。 姜晗一猜就是皇后又将跟她说的事,跟淑妃说了。 “皇后大概是心急了。”姜晗道。 她不算是给皇后开脱,只是说了一个实话,她能感受到,皇后的不安。 若是换成她,她也不安,这降书递来了有一个多月了,皇上都不给一句准话。 加上皇后又只有两个公主,这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淑妃看了一眼姜晗,道:“我也知道,可这样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她这是一点都不怕陛下啊。” 陛下这削减任家,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想着将大公主给出降到任家去,是嫌她任家倒台的速度不够快是不是。 陛下能同意才有鬼。 姜晗吃了一块蜜饯,道:“可能也是皇上没有给明确的态度,这才这样。只是我瞧着,这事怕是皇上故意的。” 姜晗现在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宗钦,她觉得宗钦不是什么好人。 第八十七章 过渡 这样一听,淑妃都有一点同情皇后了。 毕竟皇后其实也挺可怜的,只是她比皇后还可怜呢,还是同情不起来。 “哎~”淑妃长叹一口气,“等到周顺仪生了之后,说不定有破局之法。” 皇后现在是只有后位这一张底牌,周家自从皇后的父亲退下,沈惠妃的父亲接任这首辅之位以后,周家一直在走下坡路。 尤其是又冒出了真假千金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不说,周家的老太太那般糊涂,留着假千金这个姑娘在府里后。 周家在这京城的名声就好不到那里去。 最好的就是当时快刀立马的,将假千金送到别院去住着,不在府里,但也不赶出去,这样对真千金也有情,对假千金也好。 只是没有,后来闹出来的事,她在宫里都听过不止一回。 这真千金如今的婚事艰难,即便有个皇后的亲姐姐也没有多少的作用。 这样糊涂的、不明事理的家里,有几个人敢真的放心娶回家去呢。 姜晗对这个事,倒是不看好。 周顺仪怀孕,宗钦都没有多给一点赏赐,可见宗钦其实也没有多想要这个孩子的。 皇后跟宗钦的夫妻情分,大概也只能保住皇后跟他们生的女儿。 除非皇后自己生一个皇子出来。 “希望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吧。”姜晗道,她觉得后宫若是平静安稳,她的生活也好很多。 不过淑妃也是赞同这句话的,皇后倒了也轮不到她上位,陛下的心思那般的重,是绝不会允许的。 “庄嫔前几日还约的赏花,她约你没有?”淑妃问。 她觉得庄嫔也是一个潜在的隐患,这先太子的旧人,不仅是旧人,还先太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就这样在陛下的宫里,甘愿只做一个嫔。 淑妃不信这个。 姜晗点点头,笑着道:“也约了我,只是她推了。”她跟庄嫔又不熟,按着她看的话本子,来推,庄嫔找她多半是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刺激她这个反派。 然后她受不了,发疯,从而惹得宗钦的厌烦,再接着陷害,到后面失宠打入冷宫。 淑妃:“我瞧着庄嫔这人,不是个好性子的,日后咱们还是远着点。”淑妃是真的跟姜晗接触了之后,觉得姜晗是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再没有人说话,自己都得憋疯了。 跟着姜晗说这个,说那个的,姜晗也不烦,她觉得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淑妃姐姐,这庄嫔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只是这庄嫔跟咱们的皇上啊,那可能就是要有一段肝肠寸断、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姜晗道。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庄嫔也跟宗钦有旧。 不怕郎心似铁,只怕郎心有故人。 从宗钦的言行里去猜,他当年跟先太子、昭旻公主的感情可是不一般啊。 康嫔这个昭旻公主的旧人,都能得宗钦这般保护,他能放下真的跟昭旻公主关系更好的庄嫔。 姜晗不信。 淑妃笑了,端起茶碗来,“咱碰一个!”陛下是多情的俊俏郎君,这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乃是常事。 只是淑妃她一开始就没有入局,断了她的翅膀的人,再是如何优秀,如何出众,对淑妃来说,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 皇后又免了后宫的请安,原因是要操持冬至宴。 冬至的宴席,在先帝时期一直是大办的,只是到了熙庆朝,这冬至宴就改成了跟宗室和嫔妃的娘家。 不再大宴群臣。 姜晗听着这个消息,高兴自己可以睡个懒觉。 方姑姑则是带着清兰忙上忙下的,准备给姜老夫人跟杨氏的礼物。 选了半天,拟出一个单子来,交给姜晗看。 “奴婢想着老夫人年纪大一些,这陛下之前觉内侍省送来的皮子有几块好的,娘娘就这样可以送给老夫人,也可以做成褙子送给老夫人。”方姑姑道。 这是从北地来的皮子,在宫里都很少见,这送给老夫人也不出错。 姜晗想了想,“这做成褙子要多久?”祖母是什么都不缺的,但是这送还是要送的。 “看这款式花样,若是娘娘确定,奴婢去问问绣娘。”方姑姑道。 这不确定款式花样,这说出来的时间也是不准的。 姜晗:“那你等下去问问。” “这珍珠的头面,你等会去多选几个,今年我伯父他们一家也回来了,家里女眷也多了起来,你等会选的时候,多选一些宫里的款式,花样,外边时兴的就算了。” 外边时兴的款式都能自己去买,这要送还是得送宫里铸造的这些。 方姑姑记下,又道:“娘娘给太太送的,可是要单独再加一点?”这给太太送的一对宽的圆镯,是羊脂玉的,温润有质感。 只是只送这么一堆,感觉是有些单调。 姜晗:“姑姑等会再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一并拿了过来。”她是真的有好长的时间没有见过她娘了。 此刻的杨氏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婚礼,这等到姜晖班师回朝,这婚礼也得提上日程,他在京城是不会久呆的。 这说不定春节一过,他就要离开京城。 姜老夫这个时候也开了自己的私库,选了一些东西,叫身边的姑姑给送到杨氏的手里。 姑姑送了东西过来,等到晚上,杨氏忙完了,这才过去找姜老夫人。 “婆母,这单子上有些东西我还是拿不准,麻烦婆母给帮忙看看,斟酌一二。”杨氏道。 她对于姜晖要跟任家的姑娘成亲,这章程是知道的,可这其中的分寸是拿捏不到位的。 姜老夫人接过来在烛火下一看,这大差不差的,只有一点细微末节,“你可是顾虑老大一家?” 杨氏点点头,解释道:“婆母,大哥毕竟是永定伯,日后也是咱们伯父的支柱。这晖儿他再是厉害,可也不能越过大哥去,这不符合规矩。” 姜老夫人将单子又递回去给杨氏,道:“你我都知道晖儿日后前程,这陛下那里已经有了高下之分。况且他成亲,也并非是一家之事,这还关系到任家,你可别忘了,人家的主支,如今可是镇国公,又是手握军权,镇守一方的人物。” “日后晖儿,说不得还要在任家的地界上待上几年的,你这般小心翼翼,我是知道你的,可若是那任家不清楚内里的,只当咱们家里是瞧不上这新媳妇。” 姜老夫人考虑的方向就不是单纯的结亲,这两姓之好,都是要考虑到对方门楣的。 晖儿的媳妇,是来自任家,这门第算是他们高攀了。 杨氏:“婆母,我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只是我们一家,吃住都在伯府,虽说每年都往公中交钱,可我跟七郎这些年,带着孩子,都是受着大哥一家的庇佑,这个时候,若是压过去,这对大哥他们也不好。” 不是说差这点东西,真的不差这些,她想着这娉礼送了这些,她后面再私下里补贴一些就是。 姜老夫人看了眼杨氏,她的意思她懂。 “不用这样,老大之前写信来说,他已经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没几天也该到家了。你东西只管往高了准备着,老大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到时你亲自去问他就是。” 姜老夫人看杨氏还有些犹豫,又道:“你真的不必按公中的准备,这事老大绝对不会有意见的。”姜晖越好,老大收益越多。 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记恨姜晖。 杨氏听了这话之后,也就照着姜老夫人话去准备了。 - 冬至还没来,倒是宫里新添了一个宝林。 丽宝林原来是在紫宸殿,侍奉茶水的,前几日被宗钦看上,宠幸之后,放在了康嫔的宫里。 姜晗知道的时候,沉默了一下,不过也不意外。 这宫里有半年没有新人,这挺不符合姜晗对这个后宫的了解。 宗钦那边也等着姜晗给他送点汤汤水水来,只是没有等到这个。 杨彦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陛下的意思,最近送汤送点心的嫔妃挺多的,只是陛下昨个问了一句,有没有贤妃。 听到没有贤妃的东西时,还再问了一遍。 不过贤妃是真的没有送东西过来,半块点心渣子也没有瞧见。 宗钦心里知道,姜晗肯定是生气了,只是他也送了东西给她,当作是弥补了。 可这姜氏,愣是在大家都送东西的时候,没有一点表示。 “贤妃送汤来了吗?”宗钦问。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的问这个,他对姜氏也没有那么的非她不可。 杨彦低着头,回话,“回陛下的话,贤妃娘娘可能还没来得及送。”贤妃再不送东西过来,他都要叫人去提醒了。 宗钦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在翻牌子的时候,直接越过了姜晗的牌子,翻了丽宝林的。 姜晗根本不知道这一出,她最近对于宗钦的事,并没有那么关注。 至于新出的这个丽宝林,在宗钦的紫宸殿住了三天了,姜晗都没觉得有什么。 那里是宗钦的地盘,他想让人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方姑姑也没多想,陛下这些年一直是这样的,宠妃都是轮流来的,并没有谁是真的固定的。 她在宫中这些年,历经两朝,只见过先帝,宠爱贵妃,那是真的专房独宠。 先帝可是自贵妃入宫之后,再没有过其他嫔妃生的孩子,也没有去过贵妃殿里以外的嫔妃殿里。 那个时候,她还挺年轻的,听说这样的故事,心里还是抱着幻想的,后来贵妃一朝倒台,吞金而亡,不是不惨。 要不说宝慈殿里的气氛和谐,大家都想不到宗钦这一出的目的。 都当成是宗钦的日常来看。 就连皇后,也没有多关心这事。 陛下换人,这是常事,皇后这里压根不会起浪花。 宗钦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等到姜晗有什么反应,指使杨彦去叫人给姜晗敲边鼓。 方姑姑听到这事,怪异的看了眼杨彦,又不信的问道:“杨总管可别是拿我开玩笑,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想。” 说什么陛下在等娘娘给他送汤去,可娘娘自进宫起都没给陛下送过汤。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方姑姑是一点不信的。 杨彦看方姑姑这神情,心里难得的梗了一下,又道:“你想想,这段时间,陛下对贤妃娘娘的态度,是不是等着一个台阶下。” 因着康嫔的事,贤妃娘娘心里有怨,陛下也需要一个台阶。 方姑姑莫名其妙的,“杨总管,你可别诬赖我家娘那,这陛下不来,怎么成了我们娘娘的错了。”不是陛下喜欢上了丽宝林。 怎么这一转,转到了她们娘娘的头上。 杨彦叹气,这贤妃娘娘的姑姑,平日里看着聪明利索的,这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般的固执,不知变通。 他人都来了,难不成还能对着她说假话不成。 “姑姑,你就听我一句,叫贤妃娘娘送一盅汤去紫宸殿,不拘是什么汤,今日一定要送。”杨彦苦口婆心的。 这真是娘娘不急,他一个人干着急。 方姑姑不接,但是也不再问,只点点头,这杨总管,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他是紫宸殿的内侍总管,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送走杨彦之后,方姑姑进去跟姜晗将这个事一说。 姜晗奇怪得很,这个时候她送汤去。 这不是破坏宗钦跟丽宝林培养感情,这不是明摆着要截人。 她一点不想当反派,现在已经要被迫走上反派的路去了。 方姑姑有点担心,“娘娘,这汤送还是不送?”这杨总管嘱咐了,若是不送,那不是将杨总管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又是陛下的心腹,这事以后且麻烦着。 姜晗看着手里的书,这正写着恶毒女二陷害女主的桥段,她这个送汤,也是异曲同工。 “送吧!”姜晗无奈,这杨彦都亲自过来了,还说了今天一定要送,她若是真的不送,万一是宗钦的意思,那就不好了。 只是姜晗还是觉得非常的奇怪。 方姑姑点点头,“那奴婢去小厨房,叮嘱一声。”不懂,还是不懂。 姜晗的书也看不进去,她坐在椅子上,出神。 第八十八章 见杨氏 想了半天,姜晗也没有弄懂宗钦的想法。 她这样一做,肯定是得罪丽宝林的。 宗钦那边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姜晗宫里送去的鸡汤。 杨彦端着这一盅汤,心里想着,陛下这下应该气顺了。 丽宝林拿着美人锤,给宗钦敲着腿。 “陛下,贤妃娘娘遣人送来了一盅人参鸡汤。”杨彦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喜悦。 宗钦睁开眼,看了一眼丽宝林,“你回去吧。” 丽宝林心有不甘,笑着道:“嫔妾伺候陛下喝汤。” “出去!”宗钦的声音低了下来。 丽宝林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 她这几日在紫宸殿住着,本来以为陛下喜欢她,可现在一盅汤,就能叫她失去这点体面。 丽宝林退了出去,站在廊下,松了一口气,边上等着的宫女,忙过来扶着丽宝林。 回去的路上,宫女小声的道,“贤妃娘娘这事做得不地道。” 丽宝林看了一眼宫女,心里却不赞同这话。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贤妃,这明明是陛下说的话,可怎么就变成了贤妃。 这段时间给陛下送汤的嫔妃,每天都有七八个,不差贤妃这一个。 “贤妃也是你能说的,自己打自己两个嘴巴。”丽宝林的声音有点冷。 宫女愣了一下,又不解又委屈的,不过还是自己拍了自己两个巴掌。 她都是为了丽宝林好,怎么还要挨罚。 丽宝林当然知道宫女的想法,小声道,“你的心思我懂,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有的话,你还是不能乱说的。这段时间,你也在紫宸殿,你自己没有瞧着,这送汤、送点心的嫔妃,哪里少了。” 之前陛下都没有反应,不过是因为陛下觉得都不如贤妃娘娘重要。 宫女还是有点情绪,这丽宝林难得出头,这贤妃娘娘都是妃位了,怎么还来这样的动作。 宗钦吃了一盅鸡汤后,心情颇为不错,但是也没有去姜晗的宝慈殿。 杨彦也纳闷了,这陛下在想些什么。 等到第三日,宗钦吃了姜晗叫人送来的点心之后,这才带着杨彦去了宝慈殿。 姜晗跟宗钦请安后,相对而坐,下棋。 旁边的香几上燃着之前姜晗做的榅桲香。 “皇上今日心情看起来不错?”姜晗笑着道。 宗钦今日一身天水碧如意云纹的常服,身上的挂着一枚镂空的青竹玉佩,连玉冠上的发簪,也是青竹样式的。 没了往日里的威严,今日倒像是一个清隽的贵公子。 有几分矜贵又带着两分的飘渺之意。 宗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落下一子后,道:“是不错。”姜氏如此连着三日送点心汤水过来,她的意思也是很明确的。 姜晗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她在等着宗钦的下一句话,可又落了两次,也没听见宗钦的下一句话。 姜晗只好自己找话题聊,“皇上,臣妾听说冬至的时候,皇上会亲自煮酒,分与众人,可是真的?”这个也是听说。 宗钦点点头,“冬至难得阖家团圆。”也就只有冬至的时候,是整个皇室的人聚在一起,其余的时候都是要跟朝廷大臣们一起的。 姜晗只听这么一句,又没有了下文,微微的抬眸,偷偷的瞄一眼宗钦。见他端坐,姿态闲逸,就是不接话。 算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找话题。 她能跟宗钦聊的话题有限。 过了好一会,棋局都过半了,宗钦也没等着姜晗的下一句话,看她只专注在棋盘上,宗钦心里叹了一口气。 “朕听说你跟淑妃关系好?”宗钦问。 淑妃的脾气倔强,性格执拗,这跟姜氏是个截然不同的人。 姜氏看起来温柔恬静,可心里却不是这样,她活泼好动,但是为人有原则,又怕他,这有些事,姜氏是必定会妥协的。 姜晗笑着,“是,臣妾跟淑妃姐姐投缘,这一来二往的,关系就亲近了些。”说完姜晗又抬头,看着宗钦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忌讳?” 宗钦肯定是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个事,他可能是要试探些什么。 宗钦摇头,“并没有。之前见你们有往来,还当你们性子相佐,这可能相处不好。没想到倒是朕多虑了,你们关系如今倒是亲近了不少。” 姜氏跟淑妃交好,并不会影响什么,不过是两个女子之间的交往。 姜晗笑着:“淑妃姐姐人好,不与臣妾计较。”跟宗钦说话,姜晗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她猜不到宗钦说这话的意思。 “淑妃性格直爽,秉性不错。”宗钦道,他知道淑妃的脾气秉性,也知道淑妃的软肋。 姜晗点点头,又专注在棋盘之上。 宗钦突然冒出一句,“你可想养倩美人的孩子?” 姜晗吓了一跳,棋子都落在了地上,猛然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宗钦,问道:“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去养倩美人的孩子做什么? 人家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她抱来养算怎么回事。 她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的。 要知道倩美人可是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而且倩美人的家里人,也等着这个孩子出生,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她这样去剥夺,人家一族的希望,这真的过分了。 宗钦看着反应大的姜晗,随意道:“朕只是这样一说,你这个样子,看来是不愿意养了。” 姜氏对孙氏极好,若不是想要养她的孩子,她对一个低位的嫔妃这样好,也是有些过了。 姜晗:“臣妾没有想过,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倩美人她辛辛苦苦的十月怀胎,又九死一生的生下孩子,臣妾抱来养算怎么回事。” 她以为宗钦自己被抱养过,知道这样的感受,而且宗钦之前的孩子也没有抱给其他嫔妃养的先例。觉得宗钦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少了。 宗钦解释道:“倒不是叫你自己亲自养,朕是想着,跟康嫔同何美人一样,挪到你殿里来,也算是在你膝下。” 姜晗:....... 姜晗真的无语了,这康嫔跟何美人,她这个不怎么关注的人都知道,何美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搬出这康嫔的殿里。 何况这算哪门子的养在膝下,自己贴钱给宗钦养孩子,她疯了吗。 “皇上,臣妾没有这样的想法,臣妾自己一个人住在宝慈殿挺好的。”姜晗最后一句说的稍微的拖长了一些。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确实挺好的。 宗钦:“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姜氏不乐意,那就不需要继续说下去了。 姜晗笑笑,然后脑子里开始对宗钦这个诡异的想法开始琢磨。 宗钦在姜晗这里留宿了两天,就是冬至节。 姜老夫人跟杨氏一早就收拾妥当,进了宫,先去给皇后请安后,才到了姜晗的宝慈殿。 姜晗一看到杨氏就忍不住眼红了,她都有快一年没有见过杨氏了。 “娘!”姜晗没忍住直接扑到了杨氏的怀里。 “诶!” 杨氏搂着姜晗,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晗丫头长大了,长开了。” 姜晗今日一身桃红缂丝金绣百花穿蝶的宫装,配着整套的金镶玉的头面,看起来如芙蕖一般娇艳。 姜老夫人坐在一边,看着她们娘俩亲近,这也是应该的,这晗丫头进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杨氏,心里肯定是想念得紧。 姜晗红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现在的妆容不防水,她要是哭了,等下还得重新去梳妆,这跟杨氏的相处时间肯定会变少。 “我晗丫头,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好看得很。若是你爹看着,怕是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杨氏道,晗丫头长得有几分姜七的样子,是几个孩子里,最俊俏的。 姜晗听杨氏说起她爹,心里也有些想念,她爹也是很长时间不见了,她现在还有机会见杨氏,可这见姜七,那真是难上加难。 “娘。你跟爹可都好?”姜晗问。 杨氏笑着:“好着呢,你爹你也知道,他整日里就捣鼓他那一堆的玉器古玩,好得不得了。”因为姜晖,姜七在钦天监也算是能够横着走的人。 好就行了。 杨氏搂着女儿,又道:“你之前叫人送回来的礼物,我跟你爹都很喜欢。”姜晗之前每逢过节都往家里送东西。 姜晗:“娘喜欢就好。” 杨氏搂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姜老夫人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腻歪,等她们说够了。才笑着道:“晗丫头,这是筠丫头给你的信。” 姜晗接过信来,有点想要立即打开,不过还是忍住了,问:“筠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姜老夫人道:“她已经定亲了,这定亲宴已经办了。”冯知筠定亲的消息,晗丫头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也不到年节,不能随意的给宫里递消息,陛下在这一块,管得尤为的严格。 只是她们这年节的时候,书信往来这才不会怎么的多查多看。 “啊,我都没有给筠姐姐准备礼物。”姜晗也知道,她如今想来还是有些遗憾。 以前认为跟冯知筠只要想见面,约着去那里玩耍就能见,如今看来,其实她们很难再见上一面的。 姜老夫人道:“娘这回准备多一些,我给你带过去。”她知道晗丫头就这一个关系好的手帕交,以前想着这两姊妹的,也能有话说,以后也有去处。 只是晗丫头如今人在深宫,这两人以后见面,实在是很难的事。 “祖母,你上回说筠姐姐的未婚夫是个会读书的,他可有望考中进士?”这样筠姐姐等上几年,也能请封一个诰命,到时也能见上一面。 姜老夫人失笑,“你当这进士是大相国寺里的东西啊,想买就能买到的!” 这进士难考,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学子落榜。 姜晗:“我不是想着,以后好有机会见筠姐姐。”要是那个人考不中,这筠姐姐一辈子都难得一个诰命,她跟筠姐姐也难见上一面。 杨氏看着女儿,眼睛都不眨的,她万分的想念女儿,这看着她,心里就高兴。 “你姐姐明年也回来了。”杨氏道,姜芙写信来说,他们明年回京考试,考中了极好,考不中就不再去书院读书了。 姜晗眉眼弯弯,“真好!” 杨氏说完这话,心里又后悔,这家里的人,谁都能见到,唯独晗丫头一人在宫里。 杨氏别过眼去,瞧瞧的擦了擦眼睛,现在想来,还是心痛。 姜老夫人又说起了一些京城里的八卦来。 京城里养男妾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父子养一个的,确实罕见。 姜晗听了直呼,这人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说罢这个,又说起谢国公府的事,这谢松之的后宅,现在也是乱的不行。 两个亡妻的妻妹,都是贵妾,如今都怀着身孕。 这沈惠妃的妹妹又是个脾气大的,这谢松之的娘,现在是叫苦不迭,这在宴席上看着了,只觉得她老得也太快了些。 姜晗:“那谢松之这妾室怕是也有五六个了!”这在当官的人中,那是非常显眼的。 这现在讲究一个好名声,这妾室多了,那就是贪花好色,沉溺女色,是不好的名声。 所以现在的官员喜欢养歌姬舞姬的,就是不正经的给名分,都是因为这对名声不好啊。 姜老夫人道:“不止,那谢老夫人为了制衡,又个谢松之抬了两个,如今那谢松之有足足的七个妾室。” 这谢老夫人真是糊涂,这也不看看,这亲王都不一定有七个妾室,这一个谢松之,就足足有七个妾室。 以前的谦谦君子,现在名声都坏了一半了。 姜晗愣了一下,也着实没有想到,这谢松之的妾室能有这么多。 她知道的,一般的勋贵家里,有四个有名分的妾室,那都是少见的。 一般是三个,少一点的一个,也有些人直接就没哟。 当担直接没有的,那不是不想,是自己没有钱,这妻子也不愿意掏钱出来给丈夫养妾室。 姜老夫人又道:“以前看着多好的人才,如今看来,这后宅之事,他也太糊涂了一些。等谢国公从北地回来,指不定家里还要闹上一场。” 闹成这样,也是因为谢国公有要事在身,如今这一年里,几乎都在北地。 第八十九章 谢家事 姜晗对谢松之的事情,不怎么关心。 “祖母说的,这谢松之怕是要在这内闱的事上吃一个跟头了。”这样的事,不会真的断了谢松之的前途,顶多就是言官谏言,会给谢松之的仕途增加难度。 姜老夫人摇摇头,“不止这样。谢老夫人糊涂,这谢松之又愚孝。这谢国公远在北地,这几年怕是都不能常住京城,若是继续这般下去,谢松之的前途,危矣。” 陛下看重谢松之,可也不是到肱骨之臣的地步。谢松之还年轻,原来都当他是入阁拜相的人才,如今看来,他还有得磨练。 若是谢国公能狠下心来,将谢松之送到地方上历练几年,这愚孝糊涂的性子改了,这才能走得更远。 姜晗微微蹙眉,“这不太可能吧。”不是姜晗说话直接,这谢松之怎么可能放弃京城的经营,反而转向地方上去。 这离开的容易,回来的时候,那就不知道。 若是皇上还能记得你,那你回来的机会就要大上许多。 若是忘了你,或是有人替代了你,那你大概率是很难回来的。 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姜老夫人点点头,“所以我跟你说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谢家跟沈家,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自己多留意一些。”她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说起这谢家。 谢松之的仕途不好走的时候,必定是要跟沈首辅的关系更近一步的,这谢松之的新夫人,是沈惠妃的亲妹妹。 这其中的关系,她想要叫姜晗自己心里有个底。 皇宫的生活,注定是不会平静的,这宫里的诱惑实在太多了。 稍不注意,这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姜晗:“祖母是担心他们两家联合。”不过他们两家已经联合了,这沈首辅跟谢国公两人拍板定下的亲事,必定不是简单的两姓之好。 沈惠妃的四皇子,目前看来是宗钦最上心的皇子。 姜老夫人又说了一些勋贵之间的联姻,还有一些八卦后,才一去了集英殿。 隔壁的福宁殿里,沈惠妃见着她娘,看着她依旧是那朴素的衣身,心里叹息。 她如今已经不想说这个了。 “姐姐可好?”沈惠妃问。 沈夫人回道:“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着呢。”说罢又笑着道:“你跟娘说的事,娘都照着办了,以后娘姐夫的官职,是再难像这般容易走了。”不能真的一刀就切了,就得按小女儿说的,掐着他的脖子。 如今他府里的那舞姬,也已经尽数的打发出去了。 沈惠妃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娘这样是对的,他的官职不必大,要一直卡着才好。若是他对姐姐好,那过上五六年,给他挪一挪,若是不好,那就叫他坐在那里,一辈子都起不来。” 她一直不看好姐姐跟他,只是这事是沈首辅定下的,她那个时候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沈夫人点点头,又接着道:“你那个妹妹,她有孕了,你爹叫我跟你说一声。” 沈惠妃皱皱眉头,沈夫人说的是嫁给谢家的,“我知道了。” 沈首辅的意思她也知道,只是这还早着,且看以后再说。 沈夫人道:“我是不知道你们父女之间打什么哑谜,我只叮嘱你,有些事,你可不能糊涂。娘只盼着你好,你爹那人野心勃勃的,娘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有些时候,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她感觉,若是对女儿不好,她就会省略一些。 沈惠妃也不会对着沈夫人说,这些事,说也说不清楚。 又听沈夫人说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后,沈惠妃带着沈夫人一起去了宴席。 今日集英殿里,男女依旧是分开的。 没有什么因为都是皇家跟嫔妃的母亲,就在一起,前后殿,前殿是宗钦跟宗室的王爷、郡王等一系列的皇室成员。 后边照旧是皇后带着嫔妃,跟宗室的王妃郡王妃和嫔妃娘家的母亲。 这一回姜晗跟姜老夫人、杨氏坐得倒是不远。 前边宗钦亲自给宗室们的皇室成员们温酒,后边皇后肯定也是当仁不让的。 她自然也是要给这些人都温酒,不过肯定不是一个一个的,而是在殿中摆了一个巨大的铜炉,放着炭火,上面又架着一个铜壶。 这皇后等酒热了以后,分装倒在酒壶里,然后由宫人再送到每一桌去。 第九十章 饮酒 皇后亲自温的酒,大家都心怀感激,无比虔诚的喝了下去。 姜晗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姜老夫人嗯杨氏。 她身边这一回坐的是庄嫔,余光扫过庄嫔的时候,她艳丽的脸庞也刚刚侧过来,两人在空中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 庄嫔看姜晗,因为这是她第一回这么近,不足一臂的距离,仔细的端详姜晗。 贤妃长得极美极清极灵,若是隔着距离看她,只能看到她的疏离冷淡;可这般近距离的看她时,她如夜幕中,朦胧的月,清莹、孤寂,有一种想让你靠近,却又不敢亵渎的出尘之感。 她忽然明白,这陛下为什么这般宠爱贤妃。 她跟宫里的千篇一律的明艳、俏丽的女子不一样,她是这宫里唯一的天山雪莲。 姜晗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桌上的菜,都是之前吃过的,最开始还好奇,可宴会多了,这菜式为了不出错、或是意外,都是大致一样的。 姜晗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桌上,庄嫔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姜晗。 庄嫔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贤妃雪肤乌发,眉如青黛,盈盈的眼神中,带着清冷,仿佛谁也不在她的眼里。 这样的眼神叫庄嫔想起自己的故人,当年的昭旻公主,也是这样的眼神,如山间的明月,素洁,却不染尘埃。 可惜昭旻公主命不好,英年早逝。 姜晗不知道庄嫔在想什么,她拿着镶着玳瑁头的筷子,慢慢的夹着自己喜欢的菜。 对于庄嫔投过来打量的视线,假装不知道。 皇后的祝词又来了一遍,姜晗的酒又喝了一杯。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前殿里宗钦宣布结束今日的宴席。 对姜晗来说,她盼望着有宴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见一见家里的人。 姜晗出了集英殿,准备回去的时候,遇上追过来的丽宝林。 “贤妃娘娘安。”丽宝林俏丽的脸庞,微微的泛起绯色,她嘴角边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姜晗点点头,虚扶一把,“丽宝林免礼。”这么多人都看着,姜晗也不是那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给人难堪的人。 丽宝林笑吟吟的,声音也清脆,“贤妃娘娘,嫔妾回去的路跟您一个方向,可否结伴而行?” 姜晗看了丽宝林一眼,这是来找她算帐还是其他? 毕竟在后宫看来,之前是她截了丽宝林的宠。 沈惠妃带着四皇子,慢一步,瞧着姜晗跟丽宝林,微微的点头,然后抱着四皇子就走了。 姜晗礼貌的微笑,“我打算乘坐软轿回去。”反正现在是风雪夜,这走路回去显然是不现实。 丽宝林的笑容依旧,福身一礼之后,“贤妃娘娘慢走,嫔妾就不打扰了。”她说罢,站起来扶着宫女的手就走了。 没有半点犹豫纠缠。 姜晗看她这么干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之前送汤的时候,真的心里有一种自己是‘小三’的错觉,当然,面对皇后的时候,这样的感觉更加的强烈。 丽宝林的宫女拎着八角的宫灯,扶着丽宝林往自己的降雪轩走。 照着规矩宗钦是在皇后的宫中休息,只是今日宗钦只前半夜在皇后的坤宁殿,后半夜回了自己的紫宸殿。 次日,大雪纷飞,气温越发的低,皇后直接免了之后一直到过年的请安。 这大雪天的,出门不安全,路上若是哪里没有注意到,摔了可就不好了。 姜晗醒来得到这个消息,她简直想去宝华殿上两炷香给皇后祈福。 这又可以直接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只是下午的时候,姜晗见着冒雪前来的淑妃,她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见着姜晗往她面前晃了晃,笑着道:“大雪天,当饮酒,可否?”淑妃她感觉自己又重新变得活泼了起来。 以前在宫中憋太久了,她找着一个说话的人之后,她就想经常过来说话。 “好啊!”姜晗道,又叫了清兰去搬了红泥小炉过来,又特意叫人在廊下生了火盆,搬了桌椅过来,这样的天,应该一边赏雪一边喝酒。 淑妃眼中亮晶晶的,她激动的拉住姜晗的手,又在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的笑笑。 “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淑妃说道,她刚刚的动作确实有点过界了。 姜晗想起,她们说瑞雪兆丰年,好像是指冬天下雪,将地里的大部分的虫子给冻死了,这来年种庄稼的时候,这病虫害要少一些,这样庄稼长得更好。 “是啊,希望明年是一个丰收的年份。”姜晗接话。 不一会,姜晗跟淑妃落座后,清兰要过来煮酒,淑妃挥挥手,“我自己来就是。”红泥小火炉,绿螘新醅酒,淑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般享受过冬日了。 以前在秦州,她偶尔还会在冬日的时候,跟姐妹们一起,找个时间,赏雪、赏梅,品茶、品酒的。 这回到京城,入宫之后,这些爱好好像就都消失了一样。 清兰看了一眼姜晗,姜晗道:“你快进屋去,这里冷,屋里有火盆。”她跟淑妃的脚下都放着一个脚炉,身上又搭着厚厚的狐皮,在这大雪天里也不觉得冷。 “是。”清兰搓了搓手,又看了一眼淑妃的宫女,淑妃挥手叫木兰跟着一起进去了。 “贤妃妹妹,这是内侍省里新到的酒,咱们尝个鲜。”淑妃道。 这内侍省里,只要肯舍得花钱,你要什么他们就能给你买来什么。 姜晗看着杯中的酒,酒色清亮,不似一般的酒有点点的浑浊,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梨花酿?”姜晗不确定的问道。 淑妃:“是也!妹妹好鼻子,这是梨花酿,昨个的时候,我听了一嘴,今一早就打发人去买了回来。” 昨个宴席的时候,她听着不知道哪里的人,说了句,梨花酿都上了,为什么不用梨花酿。 她便知道,这内侍省里,有了梨花酿。 梨花酿不是什么难得的酒,只是这梨花酿若是要做成上品,那确实要一些功夫。 姜晗一杯下肚,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都带着一点点的清香。 淑妃也是一口下去,直呼过瘾。 “妹妹,昨日我瞧着,那庄嫔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你好久。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淑妃道。 庄嫔这人,在宗钦的后宫里,感觉就是个危险的因素。 陛下早年与先太子关系甚笃,可这最后陛下得了皇位,先太子魂归九霄,自己心爱之人,还跟自己的亲弟弟在一起了。 要是先太子真的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又活了过来。 姜晗摇头,“不知道。我对庄嫔没有多少了解,就知道她是昭旻公主的伴读、先太子的侧妃,其余的,是半点都不知道了。” 她跟淑妃这样说话,姜晗想起了姜芙跟冯知筠来,她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时不时的蛐蛐这个,蛄蛄那个。 淑妃:“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庄嫔这个人,感觉很是奇怪,你想,先太子宠她,几乎是到了专房独宠的地步,若不是先太子妃的家世鼎盛,只怕庄嫔早晚取而代之。” 若是先太子登上帝位,这先太子妃,可能也差不多要步很多皇后们的旧路。 皇家一贯是喜欢宠妃灭后的。 这先太子不说一脉相承,至少这有七分他先祖们的遗风。 “那庄嫔怎想着改嫁给陛下?”姜晗问道,不是说庄嫔不能改嫁,只是这改嫁给弟弟,还是有些超前的。 毕竟庄嫔也不是匈奴、乞塔人。 这现在无人说出这庄嫔的出身,可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庄嫔的曾经,只要这个被拔出来,受到流言蜚语攻击的就是庄嫔了。 想起她以前看过的杨贵妃的电视剧,一直觉得杨贵妃太可怜了。 她一个花季少女,从一个王妃,要被迫嫁给一个老头子,然后还要背上红颜祸水的名声。 那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她是真的不觉得杨贵妃喜欢荔枝,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世人都将这个锅给她背上了。 淑妃当然是也不知道,但是不妨碍她猜测,“我想着,也许大概可能跟她家里有关?”只是这个也不确定,庄嫔的出身其实也挺好的,只是现在不行了,可以前是先帝的近臣。 “庄嫔姓什么啊?”姜晗问道,这么半天了,她还不知道庄嫔姓什么。 至于叫什么名字,除非特别的亲近,一般不会跟你说的。一般就用家里的排名,比如什么五姑娘,六姑娘的。 不会跟你说她叫什么名字的。 淑妃听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姜晗说过,自己叫啥名。 “妹妹,我闺名琇莹。”淑妃道。 姜晗:“是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中的琇莹吗?”这是诗经中的诗句。 淑妃点头,“是,我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姐姐。”不过她还是略微的有点紧张,握着酒杯的手又点紧了紧。 姜晗立刻顺着叫了一声,“莹姐姐。” “哎!”淑妃很开心,回了一句,然后又有点尴尬,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一下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她其实没有想过在宫里会有朋友,但是她又因为自己一个人太久,想要找人说话。 可是又害怕,遇上姜晗,那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她太久没交朋友了,还是有点紧张的。 姜晗接着道:“莹姐姐,我单名一个晗字,一个日字加一个包含的含。”她原本的名字是要从姐姐姜芙一样,是从草字头的,只是后来杨氏见她生出来后,体弱多病,便想着改个名字,给她换换语气,这才换成了跟哥哥弟弟们一样的日字旁的字。 淑妃:“晗妹妹。”女子叫单名的还是少见,一般是双名,还有叠名的。 “莹姐姐之前说,这庄嫔姓什吗?”姜晗问道。 淑妃:“庄嫔的父亲姓厉,原来在先帝时期,是先帝的近臣,后来因为先帝的贵妃,被发还至原籍了。”其实庄嫔的父亲应该是参与什么事,这才叫先帝生气,可又因为先太子的缘故,最后庄嫔一家只是发还原籍,并没有跟那些人一样丢失性命。 姜晗听着,“这样说来,庄嫔当初在先太子的东宫里,还是颇受先太子的宠爱。”这样一说,这嫁给宗钦,会不会是拿了什么复仇剧本。 比如说宗钦其实是害死先太子的罪魁祸首,然后庄嫔无意之中得知了这个秘密,然后使用美人计,进入到宗钦的后宫里,潜伏,以待时机。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爱上杀害自己爱人的敌人,然后她痛苦迷茫,这才将自己关在殿中,几年不出。现在过了这么多年,然后她想通了,于是乎,她现在又准备跟宗钦破镜重圆,或是还是要杀害自己的爱人的凶手,报仇雪恨。 姜晗琢磨着,庄嫔的这个身份,怎么也得配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不然都对不起她这样曲折离奇的经历。 毕竟这世上还是少见这样改嫁给弟弟的事的人。 尤其还是个嫔妃,这更是添上了故事的色彩。 淑妃又道:“我知道的也不不多,不过就是我知道那些,说给你听听。” “庄嫔原先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昭旻公主的伴读,而是另一个公主,只是那个公主是宫中禁忌,一直没有人知道叫什么,只换七公主,这样称呼着。后来那位七公主因病早夭之后,这才成了昭旻公主的伴读。” “不过她给昭旻公主做伴读的时候,也跟陛下和太子都是认识的,说不定,庄嫔真的是跟传言里一样,是陛下最开始就喜欢的人。” 姜晗听到这里,也觉得可能还是有点的,要不然这宗钦怎么就将庄嫔给改名后又娶回来了呢。 只是这样的事,还是不能真的去问宗钦。 姜晗又喝了一杯酒,两人脸上都微微的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吹风吹的。 只是这样好像,她们俩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姜晗对淑妃有了更加亲近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若是一人,从来不说一点坏话,也不在背后说一句不好,这样的人,太假了。 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伟光正’的人吗? 姜晗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她会跟着自己亲近的朋友、姐姐,蛐蛐这京城里的各路八卦,会讨论参加宴会里,哪家有好看的郎君,哪家有漂亮的姑娘。 “我也觉得莹姐姐说的有道理,不然这事就不合理了。”姜晗道。 大雪纷纷扬扬的,喝完梨花酿之后,姜晗叫人又端了糯米甜酒出来继续。 第九十一章 庄嫔上门 清甜的糯米酒入喉,任淑妃就眯起了眼睛来,她看着这银装素裹的院落,心却飞到了遥远的西北,她想念秦州了。 那里的雪比这里更大,更厚,冬日里出门,便是要裹上厚厚的狐裘,将整个人都裹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京城不是她的故乡。 姜晗倒是好奇的看着这在雪中划过的不知名的鸟,想起以前小时候。自己要养的那只鹦鹉,可惜它后来,挣开了绑在脚上的细长的锁链,自己偷偷的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晗妹妹,庄嫔之事,你切莫去打听。以免皇上知道。”任淑妃回过神来,小声的说道。 她在宫里的时间太久了,人对一个地方熟了,知道的事也会变多。 姜晗点点头,“谢谢姐姐提醒,我知道的,断不会去做。”她始终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一个秘密。 或许是她之前胡思乱想的猜测,又或是她不知道的。 庄嫔的身份太具有故事性了,跟先太子、昭旻公主他们都有关系,而这两个人里,跟宗钦的关系又极为深厚。 她不是要将宗钦往最坏处猜,而是宗钦是这里面唯一的一位受益人,有时候结果会反映一定的真相。 至于宗钦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姜晗不得而知。 单看她的哥哥姜晖对宗钦死心塌地的程度,她就知道,宗钦极其擅长掌控人心。 若是她真的是一个没有前世记忆的年轻姑娘,她想,宗钦这样的宠爱,再加上他那个皇帝身份的加持,很难叫人不会心动。 任淑妃喝完手里的酒,放下,看着姜晗,“在这宫里,明哲保身跟装聋作哑一样重要。”她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她选择看不见,听不懂,然后成为这宫里不受皇宠的嫔妃。 姜晗抬眸,跟任淑妃对视,她今日的话很多,人也比之前温和了很多。 “姐姐的肺腑之言,我自当铭记在心。”不问、不说、不看,在宫里,有时候只能当睁眼瞎跟哑巴。 任淑妃嘴角的弧度变大,眼神也开始变得更加的明亮,她似乎好像又可以开始有朋友了。 - 翌日。 雪越下越大,清竹几人跟着洒扫的宫女们一起,在院子里扫雪。 姜晗瞧着这雪堆在院子里,还没有运出去,便穿上厚厚的斗篷,带上皮手套,兴致勃勃的准备堆个雪人。 只是她堆雪人的功力不怎么样,半天堆出来了一堆造型各异的鸭子。 “娘娘对的是鸳鸯?”清竹不确定的问道。 姜晗抬眸,尴尬的笑了笑,“是鸭子,不是鸳鸯。”谁没事堆鸳鸯啊,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水冷大概也是一样的。 清竹尴尬的笑了笑,“是奴婢猜错了。”她以为是鸳鸯的,毕竟这谁会在宫里堆鸭子啊。 “没事,你去小厨房里拿一些黑豆来,给鸭子当眼睛。”姜晗道。 清竹的黑豆还没有拿回来,清菊便凑到姜晗的耳边道,“娘娘,庄嫔娘娘过来了,说是要给你请安。”这庄嫔娘娘跟娘娘关系根本就是没有关系。 这突然上门,肯定是有事。 第九十一章 见庄嫔 姜晗第一反应是拒绝,她觉得庄嫔这样的人身上,带着这么多的秘密,一定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她不想误伤。 清菊话音刚落,就看见宗钦带着庄嫔进了姜晗的宝慈殿。 宗钦是刚刚从紫宸殿过来,看见在门口的庄嫔,这才带着她一起进了姜晗的宝慈殿。 姜晗的拒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了宗钦跟庄嫔。 “皇上圣安。”姜晗福身行礼,庄嫔微微侧过身去,也给姜晗请安。 宗钦伸手扶起姜晗,“起来说话。”他有几日没有过来了,刚刚忙完政事,想着叫姜晗一起去看教坊司新出的舞,这才转道过来。 没想到在姜晗的殿门口,遇上了庄嫔。 庄嫔看着宗钦跟姜晗交叠在一起的手,一个白皙纤柔,一个肤色略微深一点,但骨节分明。 陛下跟太子,都有一双匀称纤长,指节分明的手。 姜晗瞧见了庄嫔这一瞬间的略微晃神,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宗钦的手里扯出来,她感觉有人的时候跟宗钦牵手,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非常的不适,下意识的想要隐藏起来。 宗钦侧目看了一眼姜晗,手上却微微的用力握住姜晗的手,又瞟见她耳朵泛起一点红晕,便知道她是害羞了。 庄嫔也就那么一瞬间,见着宗钦牵着姜晗的手并排的坐下,她眼里闪过一些留恋。 以前,她也是这般,能得太子全部的眼神。 宗钦不知道,或则也不在乎庄嫔在想什么,他对庄嫔的没什么感情,更多的是因为太子二哥。 庄嫔落座后,才觉得尴尬,心里也带着一点不适。 她之前在陛下身边时,何时得过这样的待遇,如今,如今,还是不提如今比较好。 “贤妃娘娘,嫔妾听闻你爱制香,嫔妾少时一直学不来,如今厚着脸皮想问贤妃娘娘讨要一两个香方,贤妃娘娘可愿割爱?”庄嫔确实是想要香方,因为宗钦喜欢。 但是也是故意在宗钦面前说这个话。 姜晗抬眸看过去,庄嫔神情自若,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她不打算给。 “我的香方也不是什么秘密,都是内侍省里的,你若是喜欢,遣人去了内侍省里,一问便知。”姜晗道。她的香方不是自己自创的,她没那么有天赋。 而且在宫里,若是真的这般厉害,在香道上有这样的造诣,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在京城里还是籍籍无名之辈。 出门只能有一个永定伯府家里的姑娘这个名声。 世人现在都爱才女,甭管是哪一种才,这都是能叫人称赞的。 宗钦端着天青色的茶盏,假装喝茶,并不看姜晗,也不看庄嫔。 庄嫔什么性子,他多年前就知道了,太子二哥将她惯得早就没有了分寸。 若不是他登基,只怕庄嫔如今也不是嫔,而是太子二哥的皇后了。 只是可惜了... 至于姜晗的性子,宗钦这么久也能猜个七八分了,她只是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实则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表里不一的姑娘。 庄嫔没想过贤妃能当着宗钦的面拒绝她,脸上有一瞬间的难看,又立刻如变脸一般,恢复成原样。 “如此说来,倒是嫔妾唐突了。只嫔妾这些年深居简出的,对这内侍省也不甚熟悉,这才想着讨个巧。”庄嫔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这笑意一点也不达眼底。 她没想过贤妃这般的傲慢无礼。 姜晗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倒说不上唐突了我,你只是不了解而已。”庄嫔怎么可能不了解内侍省,她们这些个嫔妃,若是要过上舒服的好日子,少不得要跟内侍省的人打招呼。 这内侍省简直就是皇宫的大管家们集合地,这要是新入宫的,还有得说。 可庄嫔在皇宫里多少年了,她能不清楚。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宗钦对庄嫔的话不多说,只是看着庄嫔这般的柔顺,还真是有些难得。 “好了,庄嫔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若是有喜欢的香方,去了内侍省里找就是。”宗钦还想去看新排的舞,并不想听庄嫔在这里跟姜晗说话。 庄嫔要过来做什么,宗钦大致能猜到。 庄嫔立刻站起身来,行礼告辞,可紧紧贴在腿边的手,却是狠狠的捏着。 原来以为宗钦说的是假话,如今看宗钦对贤妃的态度,她又有所怀疑。 或许宗钦说的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结果,对于庄嫔自己来说,很难接受的。 庄嫔一走,宗钦就直接道,“朕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站起来,拉着姜晗的手就准备出门。 隔壁福宁殿里,沈惠妃陪着四皇子读书,听见禁鞭的声音的时候,她还以为陛下过来她这里了。 过了一会没有见到,便知道宗钦是去了隔壁的宝慈殿。 她如今也有些迷茫了,自周顺仪怀孕之后,她就有点慌。 即便数次安慰自己,说周顺仪是男是女都没有确定,她不必这般担忧。 可看着宗钦对姜贤妃宠爱日益加深,而她却是在日渐消减,她心里还是没有跟之前一样,有那种坐稳的感觉。 只是,事在人为,还不到最后,她不能自己自乱阵脚,叫自己陷入困境。 她能等。 宗钦带着姜晗,上了他的龙撵,一路往宗钦给自己修建旬休的延福宫里去。 延福宫是宗钦自己逍遥快活的地方。 如今冬日里,这假山流水虽然暂时的冻住了,可这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银装素裹,也别有一番风景。 宗钦带着姜晗进了一栋二层的小楼,一进门中间就是一个舞台,只有二楼的正前方放着两把躺椅并一个四方的矮几。 “皇上这是准备听戏还是赏舞?”姜晗坐在宗钦的旁边,手里拿着刚刚宫女送上来的錾金芙蓉花手炉。 宗钦:“赏舞。教坊司里新排了一出舞,朕今日无事,想着跟你一起看。”宫里的嫔妃没有几个喜欢,以前也跟着她们一起看过。 只是次数一多,他也知道,她们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为了恭维附和他。 姜氏倒是喜欢,只不过他也不是时时都有空。 姜晗得了答案之后,便准备认真的欣赏。 第九十二章 白纻舞 教坊司里新排的舞是‘白纻舞’。 有诗曰:“扬眉转袖若飞雪,倾城独立世所希。” 这白纻舞是单人舞,舞姬身着江南特有的白纻,衣衫质轻如白云,广绣长裙,身姿翩翩,轻盈灵动,舞姿飘渺若仙。 姜晗看得眼睛都不眨,这还是她第一回看这样的独舞。 宗钦见姜晗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姬看,轻声的咳了一声,“已经结束了。” 看来姜氏是真的喜欢。 姜晗眨眨眼,扭过头来,“皇上,这跳得真好。”怎么描述呢,这样的舞姿,是姜晗这一辈子都跳不出来的。 宗钦也很喜欢这个舞,只道:“若是配以《白纻歌》的曲谱,有琴筝赵瑟挟笙竽的群舞,怕是更要上一层楼。” 白纻舞还有春、夏、秋、冬、夜的版本,只是现在教坊司的人,还未真的琢磨出来。 姜晗疑惑的问道:“这白纻舞还有群舞?”这独舞已经是她目前看过的最好的舞了,若是还有群舞,这不知道要有多么震撼。 宗钦点点头,“是,不过教坊司那边还在研究,等日后排出来了。朕再带你过来。”他喜欢看着写,教坊司在这上面也是非常的尽心尽力。 姜晗笑着道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等下一回的时候,皇上记得带臣妾来看。”这样的盛况当然不能错过的,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说实话,宫里的宴席她参加过的也不少,这宴席上的舞也是一次一次的重复,极少会有新的出现。 她看了好几回了,从一开始的兴趣盎然,到现在,已经能猜测出下一个节目要跳什么舞,唱什么曲了。 不过倒不是皇后的事,这个事是因为不能出差错,便会一直用最稳妥的办法解决。 那就是一直照着这个规矩来,没有新意,但是也不会出错。 宗钦站了起来,伸出手,等着姜晗将手放上去后。 “一言为定。”他跟姜氏一起看还挺愉快的,目前没有想过换人。 宗钦带着姜晗出了这二层的小楼后,转道去了自己的用来放松的后殿里。 这里的布置就是完全的照着宗钦放松的样子布置的,这中间的明间里,没有放宝座龙椅,反而是往上抬了一尺高,做了个巨大的地台。 地台上铺着厚厚的羊羔地毯,洁白无瑕,踩在上面软乎乎的不扎脚。 “皇上。”姜晗唤了一声,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眨眨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宗钦盘腿坐在上面,旁边放了一个长条的矮的长几,放着一个金色的璃龙博山炉,里面正升起丝丝缕缕的白烟。 空气中带着一点点草木的清香。 “坐下说话。”宗钦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他常常来这里看书、写字、或是赏画。 不过他很少会带着嫔妃过来,因为这是他用来给自己放假的地方。 姜晗依言坐在宗钦的对面,看着宗钦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那一双剑眉星目,想着一个皇帝,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盯着宗钦看了一会,姜晗想起了庄嫔来,她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只是庄嫔跟沈惠妃的美,各有千秋,但都属于明艳动人的类型。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当皇帝真好。 宗钦真是好福气。 宗钦的书翻了一页,见姜晗还在盯着自己看,微微的蹙了蹙眉头,问道:“朕脸上有什么吗?” 姜晗被抓包后低了低头,又觉得不该低头躲避,便抬起头来,继续盯着宗钦的脸看。 “皇上生得丰神俊朗,实在叫人欢喜。”说罢姜晗又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轻佻了,这私下里跟朋友说倒是没有什么。可她跟宗钦,那是上下级关系啊,这样说自己的老板,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不过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咽回去,只能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宗钦低声笑了起来,姜氏还是这个样子,第一回侍寝的时候,她也盯着他的脸看。 如今都这么久了,她还盯着他的脸看。 “喜欢?”宗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姜晗下意识的点点头,谁能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当然,恋丑癖除外。 “喜欢。”说了之后,姜晗又强调一句,“皇上生得太过好看了些,实在叫人挪不开眼睛。” 要是生得一般的话,那就好了。 宗钦被姜晗这直白的话逗笑了,笑声爽朗清透,在旁边耳房里歇脚的杨彦也听见了隐隐的笑声。 看来陛下跟姜贤妃相处得很是愉快。 宗钦将脸凑近姜晗的跟前,“喜欢多看一看。”姜氏越发的可爱了。 姜晗的耳朵微微的红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宗钦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这薄唇的男人,一看就是薄情的。 不过作为皇帝,薄情寡义才是标配。 若是真的痴情了,那才是怪事。 说到痴情,姜晗又好奇起了庄嫔跟先太子之间的事,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事,肯定是不能问宗钦的。 只是这庄嫔太像忍辱负重要报仇雪恨的女主了。 宗钦过了好一会,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点麻了,坐回原位,瞧着姜晗还痴痴的望着他。 笑着道:“快回神了!” 姜晗被宗钦戳了戳脸,吓得一下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出来了,眨眨眼睛,嗔道:“皇上,你怎么这么用力。”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疼。 宗钦看过去,“没红也没肿。”娇气得很,不过宗钦还是伸出手去,给姜晗揉了揉。 “可是疼啊。”姜晗道。 听得姜晗这娇嗔的语气,宗钦将面前的长几推到旁边去,又拉过姜晗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温声问道:“还疼不疼?” “.......” 姜晗有点不理解,这疼的话,不是应该拿药过来揉揉,怎么反而还亲上了。 宗钦的嘴又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亲了能有什么用。 见姜晗不吱声,宗钦有些无奈,又低着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了几下,表示安慰。 “还疼吗?” 姜晗不想再被宗钦给亲了,直接道:“不疼了!”说话就说话,这动作也太奇怪了些。 宗钦低低的笑了声。 姜晗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脸一下染成云霞的绯色,埋进了宗钦的怀里。 谁能知道啊。 这也太奇怪了。 说话说得好好的,就变成这个样子。 宗钦见姜晗害羞了,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厚了。 第九十三章 周顺仪再次出意外 姜晗跟宗钦在延福宫里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亮,就起来回了自己宝慈殿。 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清菊扶着姜晗,小声道:“娘娘要不回去再睡一会?” 这陛下要上朝,起来得早,若是换在宝慈殿,娘娘是起来后又回去睡个回笼觉的。 只是在这延福宫里,若是睡回笼觉,等会可能会传得满宫都知道。 姜晗眨眨眼睛,又使劲睁开,眼里带着点点晶莹的光泽,“嗯,回去再睡吧。”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想起昨天晚上闹到半夜,就觉得今天肯定是要补觉的。 加班是打工人最讨厌的事了。 尤其是加班还没有加班费。 清菊扶着姜晗上了软轿,心里想着等会得叫小厨房备着一些粥汤,等娘娘醒了,或是饿了之后能先垫一口。 姜晗回宝慈殿就呼呼大睡。 周顺仪的殿里如今又乱了起来,皇后匆匆忙忙的赶过去,眉心紧皱,自德音怀孕之后,她这里已经是第二回出事了。 “娘娘慢一些,当心地滑。”皇后身边的姑姑提醒道。 皇后下了软轿,也顾不得这些,只想看周顺仪现在的情况。 周顺仪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的靠在床上,眼神中没有什么焦距。 “太医,周顺仪如何了?”皇后急急的问道,德音这一胎可不能有点差错。 太医的眉拧成川字,这周顺仪之前身体就不太好,这段时间本来也养得差不多了,可这虚不受补,这突然吃了大补之物,周顺仪这身体也承受不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周顺仪气血两亏,又脾肾不足,这误食大补之物,这才造成顺仪娘娘头晕心悸,有滑胎之症。”太医说的时候,心里也很慌,只能说幸好,周顺仪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皇后听得这话,心里一惊,“观月,昨日你们娘娘吃了什么?快叫人全部找出来!”这误食,怎么能误食,德音的膳食一直有专门的人在负责。 观月早就将小厨房里负责周顺仪膳食的人全部给关到了后边的罩房里。 皇后说完这个,又看着虚弱苍白的周顺仪,“德音,你可还好?”不过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太好,没等周顺仪回答,就又问太医: “周顺仪的胎可能保住?” 太医虚虚的摸了一下自己额上的冷汗,回道:“臣尽力!只是皇后娘娘,这周顺仪娘娘若是再误食的话,只怕臣是华佗再世也是无用。” 周顺仪的胎如今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他只能尽力保住,可是这样的胎保住,也不一定能够平安的生下来。 这胎儿的气息实在太弱了。 若是可以,太医都想现在辞官回乡了。 周顺仪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有点激动,观月立刻扶着周顺仪的手,“娘娘,您别激动,身体要紧。” 皇后也立刻安慰道:“德音,你别担心,有太医在,你肯定会没有事的。”皇后心里也担心,这千防万防的,没想到还是会出岔子。 周顺仪现在虚弱,没有力气,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祈求的看着皇后,如今也只有皇后能帮她了。 皇后轻轻的摸了摸周顺仪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我会处理,你好好的养身体。”这个事她肯定是会管的。 太医又给周顺仪施了针,等着周顺仪平静下来,睡了过去后,皇后才叫观月出来问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娘娘的额膳食一直是有专门的人负责,还有医女看着的,怎么会出事?”皇后为了保证周顺仪的孩子顺利的生下来,这特意从太医院里安排了一个医女过来看着。 这周顺仪入口的东西那是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可还是没有想到,这还能出事。 观月跪在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已经叫人去查了,还没有结果。”她叫了观星去审问小厨房的人了,只是她一直守在娘娘身边,还没得到消息。 皇后:“还没查出来?这事出了多久了,那小厨房里可检查了,相关的人,她们的屋子里可检查了?”皇后心里烦躁,这一天天的,后宫里也不安分。 这临近过年,她忙得抽不开身,可这宫里的人,还要给她找事。 观月:“都叫人去检查了,奴婢怕娘娘身边没有人照应,便一直守在娘娘身边。”娘娘身边是不能离人的,她肯定是要先守着娘娘的。 皇后看了眼观月,她也不知道什么,叫了绯玉去后面问观星她们。 绯玉一到后罩房,就看见一群被绑着手脚的,嘟着嘴巴的宫女厨娘们。 都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观星见绯玉来了,先站起来欠欠身,才道:“是皇后娘娘来了吗?” 绯玉点点头,又问现在的情况,观星将现在查到的,都跟绯玉说了之后,又道:“绯玉姐姐,这皇后娘娘安排过来的秦医女,昨个说受了凉,染了风寒回去太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早上就叫了人去找,可是现在也没有找到这个人。 绯玉蹙眉,“秦医女?”这可是皇后娘娘专门安排过来的人,这要是秦医女做的,那皇后娘娘跟周顺仪之间,可就有疙瘩了。 “是,秦医女回太医院之后,再没回来。派过去找秦医女的人也没有找到,如今叫了小太监去打听。”秦医女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太医院的人说她回来后,吃了药,发了汗,感觉没有事了,就回了她们这里。 可是她们这里是没有人的,这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绯玉心里一咯噔,可千万不能是秦医女,要是她,这皇后娘娘跟周顺仪之间的关系,怕是又要落到谷底去。 “叫人去找,秦医女一个大活人,又是在宫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绯玉道,说罢又准备回前面的正厅里跟皇后汇报。 皇后这才知道,这周顺仪是误食了加了人参、甲鱼的补汤,好在因为周顺仪嫌弃这汤味道不好,只喝了半碗,若是再多一点,怕是已经滑胎了。 “小厨房可还有剩下的?”皇后问。 观月回道:“昨个天冷,厨房里的姑姑做主将娘娘喝剩下的汤分给了宫人。”娘娘也一贯是这样,只冬日里,一般都叫厨房多炖汤,分给宫人喝。 昨个这个汤剩得多,姑姑就没再重新熬,全部都分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秦医女死了 皇后:“就没有一点剩的?” 这太医不看,这也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这汤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观月:“都喝了。”能知道这汤里有甲鱼跟人参,还是因为这审问小厨房的厨娘,说是为了省事,想着这都是补身体的汤,便直接混在了一起。 她们也说,问过秦医女了,说是这样一起,周顺仪喝是没有问题的。 皇后无奈,只能按着自己的额头,她现在觉得这周顺仪身边的宫女,真的就是一点都没有教好。 皇后又问绯玉,“这秦医女可有下落了?”这个秦医女,怕是有很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皇后一个头两个大,这秦医女是她安排的,出了事情当然也会牵连到她这里来。 想起之前德音心思深,本来想的就多,这要是真的是秦医女所为,她们之间必定会留下心结。 哪怕这件事真的跟她没有关系,可这人是她安排的。 绯玉回道:“奴婢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也叫内侍省里的人跟着一起去了,娘娘稍等片刻,说不得一会就有消息传来。” 这件事没有办法直接绕过内侍省,这可是涉及到皇嗣,哪怕看起来陛下不怎么关注周顺仪这一胎,可是这也是皇嗣。 “多安排一些人去,把小厨房里的宫人都送到内侍省里去,叫那边再审问一次。”皇后道。 “是,奴婢这就去。”绯玉道。 观月想要进去照看周顺仪,可是皇后在这里,又不敢贸然的离开,还是皇后发了话,她才进了寝室里,看着周顺仪睡得并不安稳,心里也担心。 娘娘这一胎,自怀孕以来,就遭了多少的罪。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这一胎没有保住的话,也不知道娘娘要有多煎熬。 五年来,娘娘才盼来这一胎,这一胎对娘娘来说,太重要了。 - 姜晗一觉睡到了下午,还是因为饿醒的。 起来就听说了周顺仪的事,轻轻蹙眉,“这周顺仪身边不是有医女照看,这饮食上怎么可能出这样的纰漏?”这都有专门的人照看,这秦医女还是经验深厚的人,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 除非这个事就是秦医女做的。 清竹:“娘娘,这秦医女如今还没有找见,一个活人,在这宫里跟消失了一样。内侍省的人将宫里都翻了一遍,也没见着这秦医女的踪影。” 这事说来也怪了,清竹觉得一个大活人,在这宫里凭空消失了,还无影无踪的,想来就害怕。 “哈?”姜晗惊讶道,又问:“这宫里禁军、殿前司、皇城司的人都守着的,怎么可能有人不见了,还找不到踪迹。” 不说别的,就这殿前司的人,这除开各个嫔妃的殿里,这只要出了殿门,在这甬道里,随时都有执勤的侍卫轮流守着。 更不要说这皇宫的各个门口了,这侍卫、禁军那是一队又一队的,根本不能逃开这些人的眼睛。 清竹:“就是这般的奇怪,这些人都没有看见这个秦医女,这宫里各处都翻遍了,这秦医女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这说来都不信的,可是就是这般奇怪的。 “难不成钻洞出去了?”姜晗脑洞大开,又道:“或者说这皇宫里有地道,钻进地道里出去了?” 她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是说过,有些人家是会修地道的,这皇宫里修个地道也应该是成立的。 说不定这秦医女就是找到了这个地道,然后通过地道跑了出去。 这才叫人找不到。 清竹:“不知道,不过这宫里应该不能钻洞吧?”这狗洞在宫里应该不能有的吧,这要是皇宫的那一面的围墙里有狗洞,这负责休憩维护的宫人怕是都要被内侍省里的人给拖过去打板子的。 至于娘娘异想天开的地道,她也不知道,这地道要是修了,也可能只有陛下自己知道吧。 不过她觉得这地道可能是没有的,毕竟皇宫周围一圈都是护城河,这有十几米宽的河道,怎么修这个地道也会到河里去。 说不定还会将河水倒灌进来,这也不合理。 姜晗想一想,这么多的侍卫巡逻,若是真的有狗洞,也是立刻就堵上了。 如果是那个嫔妃的宫里有的话,那也是出不去皇宫的,毕竟这个嫔妃的殿里,都是离这皇宫的宫墙有一定的距离的。 “那就是长了翅膀飞了出去。”姜晗胡思乱想,她都能穿越了,这有人会轻功或者是超自然的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还没有见过。 清竹见姜晗越说越离谱,立刻道:“娘娘刚醒不久,先吃一些粥垫垫肚子,等会小厨房再做膳食过来。”小厨房准备的瘦肉粥,一直在火上煨着的。 姜晗摸摸自己的瘪瘪的肚子,光顾着胡说八道了,忘了自己的五脏庙需要上供了。 “嗯,先端了粥来,记得拿一点小碟的酱菜过来。”姜晗道。 小厨房里的有个姓李的厨娘,做的一手的好酱菜,她早餐的时候,经常用这酱菜配着白粥。 清竹:“拿了的娘娘。”娘娘吃粥喜欢配李厨娘做的酱菜,她们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姜晗笑笑,然后等着清竹将粥和小菜端上来。 宗钦那边一下朝就知道了周顺仪的事,他叫了人过去跟皇后说,叫皇后全权负责,他自己则是在紫宸殿里批折子。 皇后那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一点失望的。宗钦这个态度,就说明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对周顺仪这一胎并没有那么看重。 皇后叫去查秦医女的人,一直没有结果,又只能禀告给宗钦。 宗钦眼神不善,叫了杨彦去皇后那里,帮着一起查。 杨彦心里一跳,他是知道的,陛下对周顺仪这一胎,没有抱什么希望的。 无论是好好的生下来,还是怎么样,陛下的波动都不会太过在乎。 最在乎这一胎的人,除了周顺仪自己便是皇后了。 杨彦心里琢磨着这些,但是面上是一点都不露。 协助着皇后查案,到了后半夜里,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找到了秦医女的尸体。 第九十五章 凶手是谁 秦医女的尸体是在井里找到的,打捞起来后,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绯玉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来了过去,秦医女的身体已经泡胀了,掀开白布,入目的就是那青紫色的勒痕。 绯玉被吓得倒退一步,被后边的小宫女扶着,胃里又突然泛起恶心,退到一边弯着腰,干呕。 “绯玉姑姑,你没事吧?”小宫女忙上前去问,这绯玉姑姑非要过来看,可看到的时候,又被吓着了。 杨彦瞧了一眼绯玉,示意身边的小太监过去看看。 小太监忙小步跑过去,“绯玉姑娘,你还好吧?可要先回去?”这绯玉姑娘怕是没有见过,这第一回见,当然会被吓着。 他们这些内侍省里出来的人,尤其是专门管这些事的人,早就见多了。 这样的还算是好的。 绯玉干呕了一阵,可因为今天太忙了,一天都没有吃什么,倒了一些胃水出去。 摆摆手,“没事,可查出什么了?”绯玉拿着帕子擦擦自己的嘴角,又忍住自己胃里的恶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想到秦医女的样子,那睁着眼睛,她心里就有点发寒。 小太监躬着身,“还没有,绯玉姑娘要不先去旁边的厢房里缓缓,休息一会。若是有结果了,叫小宫女去跟绯玉姑娘说。” 看绯玉姑娘这样子,还是别跟着一起来查案了,别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倒把自己给折腾出事来。 绯玉勉强的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道:“我没有什么大事,继续吧。”她肯定是要跟着的,这件事对娘娘的影响实在是有点大。 这秦医女是在周顺仪身边伺候的,还是娘娘特意安排过去的,去之前还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娘娘跟周顺仪的关系,可能真的就要走向更坏了。 小太监也不多说,这绯玉姑娘要坚持,那就坚持,反正这查出来也是要跟她说的。 小太监又小步的跑回杨彦的身边,回道:“绯玉姑娘说她没有什么大事,要继续跟着一起。” 杨彦沉眸,“嗯,叫人多看着点她,别让人在这里晕了过去。”要跟着就跟着吧。 内侍省里有专门验尸的仵作,没一会这秦医女就挪到了专门的地方去。 这跟秦医女相关的,有见过的,说过话的人,都全部被内侍省里的人带了过去。 绯玉缓了一会,过来对着杨彦道:“劳烦杨总管了。”杨彦是紫宸殿的内侍总管,这绯玉对杨彦的态度一直是放得比较低的。 杨彦那张冷淡的脸牵起一丝的笑容来,“绯玉姑娘言重了。”这绯玉是从周府跟着皇后娘娘的,又跟着到了王府,再到现在的皇宫。 跟他打小跟着陛下一样,这绯玉也是打小跟着皇后娘娘。 当初皇后身边有两个绯,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绯玉,这绯玉怕是等两年,时间一到,便会成为皇后身边的姑姑。 大抵是这一辈子都会跟着皇后娘娘。 绯玉胃里还是翻腾着,只能勉强的维持自己的表情,跟在杨彦旁边。 但是心里却在想,这究竟是谁杀了秦医女。 若是秦医女自杀,那就是她自己害人,可这成了他杀,便是有人威胁秦医女或是其他,这样对娘娘来说,是个好一点的消息。 杨彦对在自己旁边的绯玉,也没过多注意,他停了一会,就进了屋里。 等到仵作那边有了消息之后,直接去了内侍省里的刑堂。 杨彦手里拿着一张白帕子,又转过头提醒绯玉:“绯玉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这刑堂可比刚刚可怕多了。” 绯玉抿抿嘴,摇头,“没事,劳杨总管关心了,我还能坚持。”说着忍着胃里的难受,扯出一个笑容来。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要跟着一起的。 内侍省的刑堂建在地下,从内侍省里的厢房走下去,阴冷潮湿,灯光如昼,可骨子里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害怕。 绯玉咬着牙,脚步下一步台阶,腿肚子打颤,一步一步的,走了好长的甬道,才到了刑堂。 管刑堂的魏常安瞧见杨彦身后的绯玉,阴柔的惨白的脸色露出一抹诧异来,扬起眉毛,“怎么带着个女人来?” 魏常安跟杨彦都是宗钦身边最近的两个太监,只杨彦负责生活上,其余的大多数都是魏常安管着的。 绯玉想要解释,可是浑身发冷,看着那甬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刑具,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彦往后瞧了一眼,“皇后娘娘身边的绯玉姑娘。”这算是解释也算是介绍。 不过魏常安是知道绯玉的,但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打过照面,看了一眼后,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来。 绯玉瞧着这个笑容,吓得双腿打颤。 魏常安转过头去,背着手,语气阴测测的,“这几个人都是硬骨头,多半是要上大家伙。”太医院里的几个小学徒,倒是嘴巴比什么都硬。 杨彦坐在一边,拿着帕子遮着嘴,“这是你的地盘,我就过来看一眼。”这审问是魏常安的事,他过来就是等一个结果,好去给陛下复命。 绯玉看着些人从墙上取下她看不懂的刑具,又听见那些人的闷哼,呜呜咽咽的声音在这密室里,形成回音,在这阴冷密闭的房间,像似鬼哭狼嚎。 几个人最后还是没有扛住,这一轮一轮的刑具下去,这几个人就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 绯玉看得几度干呕,脸色煞白。 她对这内侍省里的刑堂产生了阴影,只是一直咬着牙坚持。 拿着证词,魏常安叫他们画押之后,递给杨彦,“出来了,拿去给陛下交差吧!” 说罢又瞧了一眼绯玉,没说什么。 “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去洗洗,这身上沾了一身的味。”魏常安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拍拍自己的衣裳,然后打了个哈欠,就带着人出去了。 “绯玉姑娘是要跟我一起,还是先去给皇后娘娘禀告?”杨彦问道。 绯玉用手紧紧的扣住自己的手心,保持镇静,“我先回皇后娘娘那里去。”那些客套的话,她现在已经说不出来了。 杨彦点点头,带着人就准备去找宗钦复命,一出内侍省,就看见这漫天的大雪,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又听旁边的小太监说陛下在宝慈殿。 第九十六章 婉贵人 宗钦下朝之后,就去了宝慈殿。 姜晗是半梦半醒之间被清菊叫醒的,赶紧洗漱之后,去了书房。 宗钦拿着一本书,正看着。 姜晗微微的福身,脸上带着笑,“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今日不忙吗?”这个时候,宗钦不是应该在批奏折,处理国家大事的,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 宗钦微微抬眸,往日里幽深的眸子里,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你哥哥回来了。” “真的?”姜晗惊讶道。 姜晖的婚事在今年的腊月,现在已经到了腊月了,她还琢磨着姜晖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一直说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可一直没有个确定的消息。 宗钦点点头,“真的,昨日子时到了京城,今早一早就进宫了。朕叫他先回去休息去了,等过两日,你们就能见面了。” 他知道姜氏跟姜晖的关系好,所以才特意过来跟姜晗说的。 姜晗福身一礼,脸上笑吟吟的,“谢皇上!” 宗钦抬抬手,“过来坐着说话。”他今日的事不多,可以等到下午再去。 “是。”姜晗起身,款款的走到宗钦旁边的位置,在圆凳上坐下。 “皇上今日换人伺候了?”这在宗钦身边的内侍,是个新面孔,不过也不是太新,至少之前是见过。 只是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杨彦在身边伺候吗? 宗钦:“杨彦有事,这是他的徒弟。”说罢拜拜说叫那个小内侍出去。 姜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突然想起昨天的事,这周顺仪那里出了事,皇上怕是要安排人去查,这大概是叫了杨彦去查。 说起来,这周顺仪接连出事,足以说明这宫里其实没有想的那般太平。 倩美人那里幸好没有什么人关注,不然这怕是也是麻烦事。 “朕想着你哥哥过些日子成亲,你这里若是有什么要送的,叫人送到朕那里去,朕叫人给你送出去。”宗钦道。 这姜氏跟姜晖的关系越紧密越好。 姜晗先是道谢,才接着说,“皇上,臣妾记下了。”她确实有东西要给姜晖,不过也没有多少,她更想给杨氏和祖母送东西回去。 “嗯。”宗钦嗯了一声,又道:“朕知道你跟任淑妃关系颇好,你若是有什么拿不准,跟任淑妃商量也可以”这个话说的就是给任淑妃的族妹送东西,不过宫里赏赐的东西,即便她喜不喜欢,都是要供着的。 宗钦说这个话,也是想要叫姜晗跟任淑妃多走动走动,这任家眼见的立刻就要分成两部分了,宗钦的心情很好。 对于任淑妃这个常年在宫里当隐形人的人,也想起了几分来。 姜晗却不是这样想,宗钦提起任淑妃,她的警惕心一下就冒了起来,宗钦从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这说起任淑妃,必定是有什么打算的。 若是你的老板,突然提起另一个人,这必定是要发生什么,姜晗脑子疯狂的开始旋转。 她不知道宗钦要什么,只能胡思乱想的猜测。 不过任家都已经眼见的要分裂了,这皇上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任家吗? 那以后姜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居安思危,这眼瞧着宗钦是怎么对待任家的,这姜家就有可能步入后尘,姜晗心里有点凉。 任家是建朝之初跟着皇家一起打天下的人,到了天下大定之后,又几乎是全族的男儿常年镇守在秦州,守着边关。 可宗钦现在在做什么呢? 因为姜晖大半平定了匈奴,这边关相对稳定了,宗钦就开始分化任家。 觉得姜晖能顶替了,就毫不犹豫的将任家当做了废棋。 姜晗垂下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她都不敢想,若是有一天,宗钦不需要姜晖了,姜晖的结局是什么。 狡兔死走狗烹。 一时之间,姜晗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史书,好像没有几个人能得善终的。 心绪一时也复杂了起来。 从她入宫,就是宗钦的一步棋,这棋如今要落在哪里,姜晗也不得而知。 宗钦见姜晗沉默不说话,微微笑着,问道:“怎么,在想些什么?还是没有休息好?”他是知道的,姜氏爱睡懒觉。 这个时辰还不到她平日起来的点。 姜晗顺着宗钦的话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双眼迷蒙,“有点犯困,起来的太早了些。”她也懒得去想其他的理由,也不一定能编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 索性就跟着宗钦说的话走,她眨眨眼,又假装自己困。 宗钦瞧她没有睡醒的样子,笑了一声,“你若是晚上早些休息,少看一些闲书,也不至于每日早晨起不来。”姜氏总是喜欢在被窝里看一些野史志怪,常常都是要到亥时才会去睡觉。 姜晗不好意思的笑笑,“皇上,这不是晚上安静,适合看书嘛!”不然这漫漫的长夜要怎么打发过去,她还是培养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才是。 “罢了,朕不说这个了。”宗钦道,“你过来写几个字,朕瞧瞧你的草书可有进步?”反正上午是没有什么事,宗钦打算在宝慈殿吃过了午膳再回去处理政事。 姜晗站了起来,又叫清梅去拿了襻膊过来,将自己的袖子绑好。她这一写字,不管是多么的小心,这墨水总能自己长脚了一样,跑到她的衣裳上去。 这沾了墨水的衣裳很难清洗,这多几次,这衣裳就直接废了。 姜晗站在桌前,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很像是过年被家长要求当众表演。 不喜欢,但是不能拒绝。 她的草书也才刚刚入门,说是写得多好,那是不存在的。 什么铁画银钩,笔如游龙的,都不是说她这草书的。 她这草书只能说,写得能让人知道她是在写草书,有个形状,还没有神。 宗钦瞧着,下笔倒是豪气万丈的,这写出来的草书工工整整的,没有一点潇洒自由的意思。 “还在临贴?”宗钦问道。 “是,还在临贴。”姜晗回道。 她这才学了不到两个月,有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要知道,她以前可是连毛笔都不会的。现在能写一笔好看的楷书之后,这又开始学新的技能,她很高兴的。 宗钦瞧着姜晗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那想要批判的话也咽回了嘴里,他还是不打击姜氏的自信心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杨彦带着证词,踏入了宝慈殿,进了书房。 “陛下,这是昨夜魏常安连夜审讯出来的证词。”杨彦举着证词,恭敬的递给宗钦。 宗钦接过来一看,越看,这眉心越紧,最后看完这十来张证词后,眉心隆起,成了川字。 杨彦也胆战心惊的,这谁也没有想到,这周顺仪的事,竟然又牵扯了一个早就失宠的婉贵人身上去。 若不是这一回,这婉贵人是谁,宫里只怕都忘了个干净了。 第九十七章 幕后之人 婉美人是谁,姜晗在宫里这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 自她入宫到现在,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杨彦说起的时候,姜晗又听到一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字:魏常安还是魏长安。姜晗不知道是哪个长哪个安。 不知道,姜晗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出声。只见宗钦的神色越发的难堪,仿佛跟她砚台中的墨汁一般。 “婉美人如今住在何处?”宗钦问。 这婉美人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好几年了,这乍然提及,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这人住在哪里。 姜晗听得宗钦这个话,心里却越发的冷,这后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宗钦都记不住。 杨彦回道:“陛下,五年前庄嫔娘娘自闭殿门养病之时,特意求皇后娘娘将婉美人挪到了万春阁中去。如今婉美人还住在万春阁中。” 陛下不记得这婉美人也是正常的,自庄嫔自禁之后,这婉美人作为庄嫔曾经的大宫女,后来的陛下嫔妃,随着庄嫔的没落、也渐渐的淡下去。 直到四年前,婉美人跟沈惠妃发生冲突之后,陛下为给沈惠妃撑腰,便将婉美人软禁在这万春阁之中。 大家似乎都忘了这婉美人,便一直任由她在万春阁中自生自灭。 “将她押送去皇后殿中,交由皇后处理。”宗钦没有半点的犹豫,将这婉美人送去给皇后处罚。 至于这证词之中提及到的庄嫔跟沈惠妃,宗钦沉默了一会,思考片刻,“叫惠妃跟庄嫔也一道过去。” 惠妃没有直接的参与这事,但是周顺仪的消息却是她福宁殿里的人传到万春阁里去的。 庄嫔是婉美人旧主,这婉美人当初就是被庄嫔送出来的,这事若是跟庄嫔没有半点关系,宗钦不信。 庄嫔这些年也需要好生的压压她的性子了。 杨彦应下,又问:“陛下可是还有其他吩咐?”这沈惠妃跟庄嫔,都是不能碰的,这皇后最后还是只能将这事归结到婉美人身上。 婉美人多半就是这件事的替罪羊了。 只是这些证词里也没有直接的提到庄嫔,这也证明不了庄嫔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 宗钦犹豫再三,道:“这事叫皇后秉公办理,这庄嫔若是真的有参与,只管照着宫规处理。” 姜晗捏着手的笔差点都掉了,她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桌子,不说话。 杨彦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但是也没有出声,这庄嫔可是先太子的旧人,陛下如今这是.... “去吧,一切跟皇后说,叫她如实处理就是。若有其他的,尽管将人送去内侍省里,叫魏常安处理。”宗钦道。 宗钦说完将手里的证词放在桌子上,姜晗虽然好奇,可也不敢随意的乱看,只用余光瞟见几个字。 杨彦:“是,奴才这就去。”杨彦回答后就立刻起身,去皇后分坤宁殿里。 脚下生风,心里却琢磨着宗钦的态度,庄嫔原以为能靠着先太子旧人这个身份,一直好好地供着,没想到这一次,这个身份也不好用了。 不过也是正常的,这么多年了,庄嫔这几年说是安分守己,不如说是她在跟陛下博弈,希望陛下如先太子一般,将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 可陛下不是这样的人,陛下这些年,宠妃不断,旧人新人,都能有一桌了。 这庄嫔显然是打错了主意,如今看到情况不对,又贸然的跳了出来。 可惜,时机一旦错过,便不会再重来。 要是这几年,庄嫔不使小性子,未必会有沈惠妃的事。 庄嫔也会只是庄嫔了。 皇后那边听绯玉说完,便扶着额头,不可置信,“婉美人,她一个禁足几年的贵人,能有这么大的能力?”皇后是一点都不信。 与其说是婉美人策划,还不如说是沈惠妃跟庄嫔布局,这婉美人只不过是推倒明面上来的执行的人。 婉美人是庄嫔的宫女,唯庄嫔的话是从。当初她就是因为差点撞倒沈惠妃,害得她进了胎,这才被陛下禁足不许出的。 如今这又对着德音出手,真是死性不改,故技重施。 绯玉不敢说,这婉美人身边就两个宫女两个仆妇,她要做成这件事,难度太大了。 而且这万春阁跟周顺仪的殿,那是南辕北辙的,两人相距甚远,这要成事,中间需要的人手不少。 婉美人这又没人又没钱的,她其实跟娘娘一样,更倾向于是其他人。 可惜这证词上的结果,没有直接证明是惠妃或是庄嫔所为。 沈惠妃被叫去坤宁殿的时候,很是茫然,她什么都没有做,这突然就叫她过去,心里很不爽。 若是皇后叫的,她肯定会找托词推掉,可这是陛下叫人来请她去,她不爽也只能忍着。 庄嫔被叫去坤宁殿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陛下叫她去了,她就去。 甚至去之前还好好的梳妆打扮,给自己换了一身好看的衣裳和相配的花冠。 皇后见着这两个人,也没有直接审问,只是说叫她们等等。 她已经叫了人去将婉美人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送去了内侍省里。 这魏常安通宵之后又加班,心情那是相当的暴躁,这审问的方式也直接速战速决了。 最后皇后只等了一个时辰不到,这结果就送了过来。 皇后先看了之后,又将这证词给了惠妃和庄嫔。 婉美人跪在地上,膝盖发麻,可皇后没有发话,她也不能出声。 庄嫔天姿国色的脸色全是不在意,“是又如何?我不过是说了这样几句话,怎么就能证明是我叫人做的?”她说了,确实说了。 可她又没有说叫她们去做,是她们自作主张。 皇后对庄嫔的嚣张跋扈早有耳闻,只是那时候她是王妃,而庄嫔是太子侧妃,她们不怎么见面,也就只是听说。 后来她成了皇后,这庄嫔跟她的位置调了个方向,这庄嫔虽说有些刁蛮,可也不曾舞到她的面前来。 皇后横眉冷对,怒气冲冲的拍了拍桌子,“庄嫔,你当现在还是先太子在世的时候吗?” 第九十八章 落幕 庄嫔还是不以为意,这件事她只是说了几句,没有真的做什么。 “皇后娘娘,这世上谁不说几句闲话,臣妾只不过说了几句,又没叫人去做。”庄嫔镇静自若,又瞥见对面的不说话的沈惠妃。 “惠妃,你说我说得对吗?”惠妃的宫里也有人说了闲话,可这话是奴才说的,还是惠妃指使奴才说的,这谁能说的清楚呢。 那证词,是严刑拷打之下说的真的,还是就是随意说的呢。 皇后对庄嫔这狡辩的态度非常的生气,她这个样子,是不是笃定陛下一定会保住她。 可惜了,陛下没有。 “庄嫔,你惹事生非,自出来不过短短的两个多月,便在宫里搅风搅雨的。这婉美人是你的人,自然是唯你马首是瞻,你也不必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本宫不信,陛下自然也是不信的。”若是跟惠妃一样,只是宫里有人说了几句,当然不会这般。 可这庄嫔宫中的人,是的的确确的接触过婉美人,说过这些话。 若是说闲话,会特意跑去万春阁里说。 沈惠妃被点名的时候,她瞧了眼庄嫔,她跟这位不熟悉,可在皇后点出庄嫔过往的时候,心里还是吓了一跳。 都说庄嫔是因为貌美,被路过道观的陛下瞧上,才带回宫里的。 这听皇后的话,这庄嫔曾经是先太子的人,这.... 沈惠妃心里突然泛起了恶心来,原来陛下跟她爹也是一样的人,都是男人。 都逃不过。 沈惠妃的手紧紧的扣住自己的手心,原来都是一样的。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庄嫔有了交情。”沈惠妃的话淡淡的,她说话的时候也不看庄嫔,而是漫不经心的瞧着庄嫔斜后方的花架。 那里摆着一盆假的水仙花。 庄嫔先是对皇后的话微微的蹙眉,觉得皇后不过是吓唬她罢了。这陛下即便是对她的喜欢达不到像太子一样,可对她的喜欢也绝对不会少。 至少在她看来,一定是比皇后、沈惠妃要多的。 又听得沈惠妃的话,跟她要撇开关系,拉开距离,抬眸盯着沈惠妃看了一会。 “惠妃娘娘倒是个敢做不敢认的。”庄嫔道。 皇后瞧着庄嫔的态度越发的生气,也懒得跟庄嫔掰扯,“庄嫔,你戕害皇嗣,犯下大错,即日起降为美人,禁足三年不得出。” 庄嫔现在出来,不过是感受到了陛下的变化,如今也想要紧紧的抓住陛下。 既然想要出现在陛下面前,那她就拿这个惩罚她。 “皇后娘娘,你这样做,陛下知道了,是会责罚你的。”庄嫔的声音有点激动,她不想禁足,不想降位。 皇后叫了人押着庄美人,冷漠的看着她,“本想问问的,现在发现实在是没有必要。本宫刚刚都说了,这不是先太子在的时候了,陛下登基已经九年了,这世道已经改了。” “你还活在先太子在的时候,可陛下不是先太子,你的梦也该醒了。这些年没人管你,可不是因为陛下宠你,而是因为陛下根本不在乎你。”皇后在庄嫔入宫之前就知道了,当时宗钦说的是给她一个位份,就当是安了先太子的心。 后来庄美人入宫,这宗钦宠爱庄美人,皇后当时也怀疑过,只是这怀疑也没有那王充仪、郑芳仪她们的事多。 她整日里忙碌,时间自然没有更多的关注到庄美人身上来。 “皇后!你怎么敢!”庄嫔难以维持自己的优雅、她被人押着,像一个罪犯一样。 尖利的嗓音穿破了沈惠妃的耳膜,她不自觉的深深皱起眉心,想到庄美人的下场,她自己心里也打了个颤。 但是这事她是真的没有说过,一次也没有。 皇后的耐心已经全部告罄,挥挥手,“押回去,堵上她的嘴,路上不许发出声音来。”庄美人的答案,她是不能知道了。 说完又看向沈惠妃,眼神凌厉,“惠妃,本宫一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人,可如今倒也跟那些人一样了。”她一直忌惮沈惠妃的,如今想来倒是不用太忌惮了。 沈惠妃在宗钦那里的形象已经破灭了,皇后跟宗钦十几年的夫妻了,对宗钦不说全面的了解,至少在这男女之事上,宗钦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宗钦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有心计,只要够漂亮,够哄他开心,那他就不会在乎。 可沈惠妃之前是以什么形象出现在宗钦面前的,这现在又是什么形象。 沈惠妃可以一直是坏女人。 但不能使好女人变成坏女人。 这些年皇后一直克制,即便忍不住的时候,也不敢在宗钦面前出一点差错。 以前的沈惠妃嚣张跋扈,但胜在对宗钦一心一意,如今的沈惠妃,开始算计皇嗣的那一刻起,不管这个孩子受不受宗钦的待见,但沈惠妃都不能出手。 不对孩子出手,这是皇后奉行了十几年的准则。 沈惠妃脸色淡淡的,声音平稳,“皇后娘娘,臣妾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聪明,她怎么会靠着等待,而不是主动出击。 皇后深深的注视着沈惠妃,她跟之前确实不一样了,姜氏的出现,她被分薄的宠爱,陛下的心意。 皇后突然像似从满是迷雾的山涧里走了出来,看见了这青翠的树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派鸟语花香。 也许沈惠妃从来没有了解过陛下。 这样一想,皇后觉得沈惠妃也不再是那个让她忌惮万分的人了。 或许,从来,她的对手就只有一个人。 皇后想通了很多的事,也不想跟沈惠妃解释,“你御下不严,禁足三月,但念在要过年了,这禁足往后顺延。” 沈惠妃不服,当即就要反驳,可看见皇后那无波无澜的眼睛时,愣了一下,皇后不该是这个表情,这个眼神。 “惠妃,若是不服,就再加三个月。”皇后的话依旧是平静的。 沈惠妃咬着牙,接受了前面的惩罚。 这庄美人跟沈惠妃完了之后,就是最大的凶手婉美人,皇后瞧着她,已经是面容秀美,即便在地上跪了这么久,也没有半点的反应。 “陛下口谕,婉美人即日出宫,削发为尼,伺候佛祖。”这个是杨彦带来的宗钦的惩罚。 婉美人跟一个木头人一样,磕了头之后就被仆妇带着出了门。 婉美人这个时候,心里真的安定了下来,她不用死,落发就落发吧。 去庵堂也好,她在宫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是先太子安排照顾庄美人的,这次也是因为庄美人要求,她才做的。 做了之后,后不后悔,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以前禁足的时候,周顺仪还帮过她,给她请过太医,她也算是恩将仇报了。 先太子的救命之恩也算是报答了。 春玉也跟她一样,报答了先太子的救命之恩,可惜春玉被人勒死了。 春玉就是秦医女,她也是先太子的人。只是皇后阴差阳错的挑选到了她,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真的要派上用场。 她借着机会给小厨房里的人说周顺仪身体不好,需要大补,这有了大补之物,小厨房的人肯定是会先给周顺仪用,她再借机制造不在场的证据,然后本想着摘出自己的。 可没有想到,先太子竟然还有人在暗处看着。 她死在了一个小太监手里,小太监勒死秦医女投井之后,他自己也吊死了自己。 如此只剩下了婉美人。 宗钦那边,叫魏常安也开始收尾了。 第九十九章 真相之下 周顺仪的事情看似已经有了定论,这段时间里除开皇后去过,其他的嫔妃都只是叫人送了东西过去。 姜晗也一样,只让人送了常见的不出错的补品过去,这补品上内侍省的封都没有拆,清兰就差要求内侍省的人跟着一起去了。 这个时候太过敏感,可是若是不送,就太过显眼了,用姑姑的话来说,宫里的人,最忌讳特立独行,要好好地活着,就得从众。 有什么想呀也要留在自己的殿里,不能带出去分毫。 宗钦那边,在紫宸殿里的书房坐着,魏常安在地上跪着,他那张常年不见日光的脸,越发的惨白,配上那阴柔长相,有一种诡异的美。 “就这些?”宗钦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多少的起伏,眼里也没有波澜,如平静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的涟漪。 魏常安声线细长,“回陛下,先太子宫里的人,都在这名单之上了。”周顺仪的事,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有蛛丝马迹,可陛下说不要打草惊蛇,看看究竟要做些什么。 没想到,先太子的人,没有对着陛下来,反而冲着周顺仪去了。 皇后的宫女绯玉说是一直跟着这事,不过是陛下做给后宫的人看的。 宗钦的视线落在这折子上的名单,不多,就十几个,剩下的也没有多少。 “杨宝林跟宗渡最近还在联系?”宗钦瞧着这些人的名字,心里带着一些不满。 魏常安:“回陛下,杨宝林近日跟吴王并未有私下联系,只上一回在宫中宴会的时候见过面,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散了。” 吴王宗渡是陛下的次子,若是不过继给吴王,如今应该是二皇子。 可惜陛下将吴王过继了出去。 一切盖因吴王是王充仪的儿子,而王充仪是先太子送给陛下的妾室。 在此之前,王充仪是先太子的姬妾兼舞姬,曾经也得过先太子不少时间的宠爱。 后来王充仪在王府时,也很得陛下的宠爱,直到陛下登基之后,王充仪因病去世,吴王也在同年离宫。 宗钦的手指微屈,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这样说,杨宝林最近还收敛了。”态度不明,这杨宝林,曾经是王充仪的婢女。 王充仪有孕的时候,将杨宝林送上了他的床。 魏常安:“是,最近半年杨宝林除开年节宴会之际会借口跟吴王说话外,其余时候杨宝林并不跟吴王联系。”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想过,这二皇子是不是不是陛下的孩子。 这吴王过继的时间真的太过仓促了,作为陛下仅剩的两个弟弟,先吴王只要安分守己,便能继续安心的做他的吴王下去。 可是先吴王在陛下登基不久,便几次三番的上书,说是要脱去世俗的枷锁,返璞归真,出家做方外之人。 陛下前脚允许了先吴王的要求,后脚就立刻将二皇子过继,成为新的吴王。 “康嫔如今还安分?”宗钦问道,康嫔是昭旻的婢女,昭旻走的时候,托他照顾她身边的人,这康嫔不愿意离开,也就求了元太妃,做了他的侍寝婢女。 魏常安:“康嫔娘娘这段时间也不曾跟杨宝林见过,身边的人也不曾有接触。”以前几年康嫔还会照看一下处境并不算太好的杨宝林。 可今年却一反常态,不再跟杨宝林有接触。 “杨宝林病了这么多年了,时间也太长了。”宗钦说这话的时候,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可魏常安却是知道,这陛下的意思是,送杨宝林去见王充仪。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魏常安回道,他这一段时间,可能要送很多的人去见先太子。 先太子跟陛下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可是这若是没有这些人,怕是真的兄弟。 魏常安心里知道,这皇家啊,哪里有什么兄弟,父子相残,兄弟相轧,才是这座皇宫里男人的常态。 宗钦合上折子,道:“宝慈殿跟福宁殿再安排一个人进去。”姜氏的态度充满了游移。 沈氏更是颠覆了他的印象,嚣张跋扈的表面,内里却是心机重重。 魏常安:“是。”宝慈殿跟福宁殿一直有人盯着,如今陛下再安排人去,只怕是有心考验这两位娘娘了。 想起杨彦透露的只言片语,他觉得这两位娘娘,但愿没有什么太多的问题。 - 姜晗不知道新来的厨娘是宗钦的人,只觉得这新来的厨娘,手艺实在太好了。 “清梅,今日还是房娘子掌勺?”姜晗觉得这房娘子若是在京城里开个酒楼,怕是人山人海的顾客。 清梅笑着:“是房娘子做的,今个说是做羊肉,娘娘就等着,保管房娘子做的您喜欢。”房娘子是内侍省里分来的厨娘。 房娘子是京城人士,不过早年丧夫之后,又没有儿子女儿,被夫家送回了娘家。 娘家又给安排了人,再次成了亲,这丈夫行商的时候,在南边又安置了一个新家,这房娘子又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便被要求自请为妾。 房娘子性子刚烈,不愿意自轻自贱,带着女儿跟那个男人和离,后来自己拜了师傅,学了一手好厨艺。 那个男人也是烂人自有天收,没两年他定居的那个南方小城里,有一年河流决堤,所有人都跑了,可他跟那个后来的女人贪财,又回去了,结果两人两人一命呜呼。 那男人家里又求房娘子回去,房娘子那里肯,自己托人找了差事,这经过内侍省里的选拔,这才入了宫。 至于房娘子的女儿,也在去年的时候,嫁人了。 姜晗一下就充满了期待,有个厨艺高超的人就是好,这想要吃什么,都能吃上。 “让姑姑给房娘子送一个荷包去。”姜晗道,这小厨房里的厨娘本来是分工的,这几日因着喜欢着房娘子的手艺,便都由房娘子掌勺。 这也是变相的加重了房娘了的工作。 清梅:“姑姑已经准备了,说是这小厨房里的事,等过几日商量出了章程,就过来跟娘娘细说。”房娘子的手艺这般好,日后掌勺的时候多着呢。 这小厨房里又不是只有房娘子一个厨娘,这一年下来本来只有四个厨娘的,如今也有了八个。 这里面的事,可得仔细的商量,不能出一点差错。 毕竟周顺仪才刚刚因为这补汤之事出过大事,她们肯定是要引以为戒的。 姜晗点点头,没一会清兰过来道,说是任淑妃等下要过来。 第一百章 旧事 姜晗一想,自己同莹姐姐也有十来天没有见过了,本想着等明日请莹姐姐过来吃饭,既然她今日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吩咐清兰:“你去小厨房里跟房娘子说一声,多准备一些,莹姐姐爱吃的清炖的羊肉,也准备一份,再配上一些清口的小菜。” 说完姜晗又想起来,内侍省里今日送了鹿肉过来,“对了,这再做一份炙鹿肉来,去库房里再取一坛仙醪来。” 这仙醪酒是京城里新开不久的酒铺里的明星产品,姜晗这一坛是找宗钦要的。 清兰听清楚之后,立刻就去了后边的小厨房。 没一会,任淑妃带着两个宫女就进来了,一进门边往屋里走,边揭开自己身上的斗篷递给旁边的小宫女,笑着对屋里道:“晗妹妹,我这不请自来了。” 她今日看着天好,晴空如洗,想着也有几日没有跟姜晗说话了,这又遇上了周顺仪之事,她又耽误了几天,今日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姜晗忙笑着回应,“莹姐姐,快过来坐着说话。”又把手里的手炉递给任淑妃。 “姐姐,这天冷,你先暖暖手。”姜晗不知道任淑妃这微微泛红的脸是热的,还是被这寒风吹的。 任淑妃:“可别给我了,我走过来的,现在浑身上下暖和得很。”她是很少坐什么抬舆软轿的,她更多的时候都是步行。 姜晗收回手,又立刻从榻上的方几上给任淑妃倒了热乎乎的奶茶,“莹姐姐快试试,这是新鲜的羊奶熬的。”她发现夏日喝冰凉的奶茶降温,冬日喝热乎乎的奶茶暖胃。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宫里的没有什么牛奶,大多数是用的羊奶。 差别不大,就是姜晗自己觉得这奶茶要牛奶才是更加正宗。 任淑妃蹬掉鞋子,直接盘坐在榻上,端起姜晗倒的奶茶,先喝了一大口,笑吟吟的,“这个好喝,你又放的是明月峡茶?” “姐姐好舌头!”姜晗真的惊讶,这混在了羊奶里,还能一口就品出来。 任淑妃笑笑,解释道:“不是我厉害,而是我以前在秦州的时候,我爹有了副将他家里就是这横源的,当地盛产此茶,送了我爹好多。我跟着喝了不少,这也就记得了。” 这明月峡茶,长在峡谷溪山之侧,口味较之一般的川茶,味道更加甘润。 姜晗:“原是如此。”不过这也很厉害了,她喝过的茶,一般情况下除非特别有记忆点,不然也是记不住的。 她今日的茶是之前宗钦来,说是她哥哥姜晖托宗钦专门带给她的。 这茶产量小,在京城几乎是没有听说过,也不是什么贡茶,只不过姜晖觉得她会喜欢,会对没有试过的茶好奇,这才叫宗钦带来给她。 “对了,这几日宫里风声鹤唳的,你可还好?”周顺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后又下令不许各宫出门闲逛,这宫里的人来来往往的,这神色都带着一股焦虑。 姜晗笑着道:“我没事,皇后娘娘不叫出门,便在殿里做些事打发时间就是。莹姐姐如何?”这几日看着像是无事发生,可是宗钦的情绪明显不好,她也是能窥见一二的。 她直接安静的缩在一边当鹌鹑去了。 “我也没什么事,左右这些事跟我也不相关。这以前怎么过的,那就还是怎么过的。”任淑妃说话间喝完了一整杯的奶茶,又将杯子推到姜晗的手边,示意姜晗再满上一杯。 姜晗拎起小炭炉上的陶壶,给任淑妃又倒了一杯。 “我瞧着皇上对这事颇为重视。”姜晗这一句说得小声,这因为宫里这几日气氛实在压抑,这不刚刚解决完周顺仪的问题,宗钦就开始给各宫送了厨娘来。 任淑妃扬扬眉,“陛下担心的也不是周顺仪。”宗钦哪里是会担心这没有出事的孩子的人,这二皇子过继的时候,那可是干脆利落。 姜晗倒是有点意外,她带着不解看向任淑妃,“莹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她还一直以为这宗钦是因为担心孩子,这才要严查这事的。 任淑妃压低声音,凑近姜晗,“晗妹妹,你入宫太晚了,年纪又小,这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任淑妃挪了挪位置,道:“咱们陛下,曾经跟先太子是好兄弟,兄友弟恭也是一段佳话。可后来先太子因先帝和贵妃要废太子改立幼子之事,差点逼宫。若不是后来的七王乱嫡之事,只怕.....” 后边的不说,姜晗也能知道要说的是什么。 姜晗以前确实不怎么关注这皇帝的事,她以为这皇帝离她太远了,这关注起来也没有什么用。 只是听说过先帝时期因为爱重贵妃,欲改立太子。太子还没有废,可这底下成年的儿子们见风使舵,这立刻就对先太子进行了围堵。 这先太子没有死,倒是先帝跟贵妃的爱子,这误打误撞的死在了先太子的东宫里,先帝一怒之下连废七个儿子。 贵妃又因为丧子之痛,对着这幽禁的七个儿子下手,最后酿成大错。 只不过这样先帝还是没有怪罪贵妃,只是准备将贵妃送去京郊静养。 可惜贵妃想不过,在先帝面前吞金自杀。 然后随着贵妃的死亡,这先帝又恨上了先太子,先太子也没有活过第二年的春天。 后来因为先帝的儿子死的死,伤的伤,留下了的几个里,也就宗钦年纪稍长,又文武双全,继位成了新帝。 姜晗回忆这些自己听来的八卦,突然想到一个点,这件事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宗钦。 谁最有利,谁最有可能。 姜晗想到这里,浑身一震,果然这当皇帝的,就没有脑子简单的。 “这...莹姐姐,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姜晗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又茫然。 她在这里能活下去,全靠运气了。 任淑妃不知道姜晗想了些什么,但看她眼里有些惧怕,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咱们不过是嫔妃,不值得陛下花太多心思在身上的。” 陛下只将后宫的嫔妃当作消遣解闷的东西,哪里会花多少的时间在她们身上。 “不过说到这里,倒是有一桩旧事想了起来。陛下曾经有过不止一个先太子的女人。”以前说过庄嫔,说过康嫔,这宫里其实还有几个低位的嫔妃也是出自东宫的。 “杨宝林跟婉美人还有早就去了王充仪都是东宫的旧人。” 姜晗听到这话,突然就觉得,这先太子跟宗钦,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兄友弟恭了。 “谢姐姐提点。”姜晗真心实意的道谢,这宫里很多事都是没有办法打听的。 尤其是这是多年前的事情。 任淑妃:“不用,跟你说也是突然想起来了。这宫里的水深,你自己注意点。”她能说的也就是自己知道的皮毛,这不知道,还多着呢。 皇宫里的暗流涌动,那是随时都能要人命的。 “谢姐姐。我会的。”姜晗现在真的是觉得自己要万分的小心,光是姜晖一个人带给她的危险之感,那就犹如在悬崖峭壁之上荡秋千,还是没有安全绳的那种。 略微说了一点之后,任淑妃也没有再提,反而说起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这都是要送给即将新婚的姜晖夫妻。 第一百零一章 姜晖成亲 熙庆九年,腊月二十六,宜嫁娶。 一早宗钦就叫了人过来接姜晗。 马车上,姜晗微微的掀开帘子的一角,泠冽的寒风一下扑到姜晗的脸上,她一个激灵,立刻放下帘子。 宗钦看着姜晗的小动作,嘴角微微的笑了片刻,翻了一页书。 “今日可以看你哥哥迎亲,但是这观礼不能去。” 姜晗觉得宗钦今日的声音很温润,这能出来在必经之路的酒楼上看姜晖的迎亲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之前都想着,怕是不能见姜晖成亲的,她跟姜晖打小就是在一起长大的,分开这么多年之后,姜晖的婚事她都不能参加,她其实心里很失落的。 自她入宫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见家里人,应该要用年计。 之前祖母说姜芙也会提前回来,为的就是赶上姜晖的婚事。 还有她家里的那个皮小子,说是姜晖要他去滚床了。 “皇上,您能让臣妾出来看一看,臣妾已经很高兴了。”姜晗笑着感激道,有了对比才知道。 宗钦见她眉眼弯弯,往日里涟涟的桃花眼如今全是感激跟喜悦,她似乎是在为姜晖成亲高兴。 “你哥哥成亲,你这么高兴的?”宗钦有些奇怪,这哥哥成亲,多一个人,这姑嫂之间,也怕是会有矛盾。 毕竟这姜氏跟姜晖可以说是差不多是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年纪最相仿,感情最要好的。 这亲近的兄妹之间,若是多出一个人来,肯定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姜晗笑吟吟的点点头,“皇上,臣妾很高兴,特别的高兴。”姜晖成亲,这是他人生的大事,当然是值得开心的。 姜晗没有忍住,捂着脸,又悄悄的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他们走到了哪里,她现在就想坐在酒楼里等着,等着看姜晖穿着朱红色的喜服,打马从她眼前路过。 他长得俊俏,穿上红衣肯定是个五陵少年。不过他这些年在边疆,这风吹日晒的,肤色深了不少,不过她哥哥还是好看的。 宗钦继续看书,也没有继续再问。他本来是打算也带着任淑妃一起的,只是任淑妃说她腰疾犯了,怕是不能跟着一起了。 其实任淑妃本来也没有想要出宫看,每一次出宫,她都想着能不能从哪里那个角落里偷偷的跑了,跑回那万里黄沙的疆场。 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她怕自己跟着出去了,看到了,会更加的煎熬。 好在冬日里出门的人少,这京城的主街上并没有堵车,马车一路到了宗钦提前订下的酒楼。 姜晗带着帏帽下了马车,跟着宗钦一起到了定的包间里。 一到包间,姜晗立刻去了窗边,开了半扇窗户,转头看了一眼宗钦,道:“皇上,你到这边来,这样风吹不到您。” 姜晗指了指背风的椅子,说完她就迫不及待的看着窗外,等着姜晖从楼下的路上经过。 其实现在姜晖是肯定不能出现的,眼下迎亲的时间是傍晚,仪式是在晚上进行,只是姜晗太想要看到了,她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日光,如今也不过是午时。 宗钦看着她雀跃的盯着窗外看,提醒道:“现在还不到时间,这吹久了寒风,当心受寒。你先过来坐着,等你哥哥迎亲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提醒你,不会错过的。” 也不知姜氏哪来的勇气,这冰天雪地的,若是受了风寒,那可就得不偿失。 姜晗依依不舍的关上窗户,然后踱着小步回到桌前,坐下。 - 冬日的天,黑得早,这姜晗等的也不算是太久,姜晖就骑着一匹英俊的黑马,穿着朱红色的喜服,戴着玉冠,从姜晗的楼下经过。 姜晗眼睛微微的泛红,带着点湿润,她的哥哥今天成亲诶。 换到现代,就是结婚诶,可惜她这个妹妹,不能参加。 早知道小时候玩游戏的时候,就该叫姜晖扮演一回新郎,她可以看一回。 现在搞得她好像偷偷摸摸的。 不过今天是姜晖的好日子,她怎么能哭呢,姜晗憋住自己的眼泪,然后微微仰着头,看着姜晖骑着马远去。 - 姜晖的婚礼热闹非凡,朝中的达官贵人们,宗室的王爷王妃们,杨氏忙都忙不过来。 好在全部都很顺利的完成了。 杨氏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跟着丈夫瘫坐在榻上,泡着脚,突然间红了眼睛,“晗儿她....” 姜七知道自己的妻子要说什么,挪过去一些,搂着杨氏的肩膀,心里也是异常的酸涩。 “晗儿她...”话到嘴边,姜七自己也说不出口,安慰的话都是空话。 杨氏只要一想到家里的孩子,全家几十个兄弟姐妹,就只有晗儿一人没有婚礼,孤零零的一个人进了宫,她的心都跟针在扎一样。 所有的孩子都有,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有,就独独只有她没有。 独独只有她没有。 若是她晗儿有那个心,这也就算了,可她晗儿没有啊。怎么就只有她晗儿没有。 杨氏每每一想这个,那心就揪着疼。 姜七说不出来话,他眼眶也跟着泛红,几个女儿里,晗儿最活泼,小时候带着去这里逛庙会,那里逛灯会的,热热闹闹的,每次都去。 如今,他如今竟然连见一面女儿,都不能。 杨氏不敢哭,咬着唇,今个是晖儿的好日子,她不能哭啊。 “罢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喝新媳妇的茶。”杨氏无奈叹息,只能匆匆起身,进了内室里去。 姜七看着杨氏连鞋子都没有穿,匆匆的进了屋,自己站起来,弯腰捡起杨氏的鞋,跟着进去了。 姜晗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不过她一整天心情都不错,跟宗钦回紫宸殿的时候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 宗钦含笑的看着她,她这个时候,特别的活泼可爱 “皇上,今日谢谢您啦!”姜晗笑着给宗钦福身一礼,若不是宗钦格外开恩,她是不可能出宫的,也不可能见到穿着喜服的姜晖的。 姜晖这个哥哥,对她来说跟其他的哥哥不一样,姜晖小时候总是喜欢带着她,从她很小开始,他们一直住在一起,后来长大了,到了七岁了,才分开住。 如此,尽管只是遥遥的看一眼,也算是没有那么遗憾了。 第一百零二章 新春 转眼就是春节。 宫中年节的流程几乎是一模一样,姜晗安静端庄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皇后的祝词一遍换一遍,这酒杯随着皇后的举杯,一次跟着一次换。 除夕大宴,大家都穿着锦衣华服,彰显天家气势。 姜晗今日穿的一就是皇后让内侍省准备的宫装,一身浅紫色的百蝶芙蓉衣裳,腰间的宫绦柔顺的垂在两边,尾端坠着两枚小小的玉珠,也是浅紫色的。 清兰本想着今日换成前些日子陛下送来的灵芝祥云纹样的紫翡玉佩,那是少见的极为清透的紫色,毕竟如今大多说‘十椿九木’,这紫翡一向是比不上翡翠的清通。 陛下差人送来的紫翡,不光是样式好看,更是品质极佳。 娘娘却说那紫翡的颜色较衣裳的浅紫色有些不搭,于是换成了一个同色的香囊,再搭配上上了浅米色的宫绦。 不过好在娘娘今日戴的是金镶宝石的芙蓉花花冠,跟衣裳上的芙蓉花相得益彰。 姜晗却觉得这一份美丽,是要靠着脖子来支撑的,这花冠一向喜欢用轻巧的材料在镀上一层金,没想到今日的花冠,竟然是实心的。 姜晗一个晚膳都要端坐着,保持自己的这颗头的平衡,以防这花冠从头上落下去。 这样,不用明天,她就要成为这熙庆十年的第一桩笑话。 倩美人今日也来了,这样的大宴,她的身体也能支持,便不能不来。 周顺仪即便看起来有些勉强,可也是出现过,参加了皇后带领后宫嫔妃去集英殿里祈福之后才回去。 倩美人的小腹微微的凸起,她比起之前整个人也圆润了不少,眼眸里的温柔谁都能看见。 大宴结束一般是要临近深夜,姜晗的视线在诰命夫人的那边停了数次,看到她祖母跟娘之后,微微一笑。 等到初二的时候,她就能见到祖母跟娘了。 初一的时候,宫里不见客,这初二的时候,是女子回门的日子,但是这宫里的嫔妃不能回去,便只能请子啊京城里的嫔妃家人进来聚聚。 微醺的姜晗被清兰跟清梅扶着上了软轿,不是她多喝,是皇仪殿里宗钦久久不散,这皇后自然不能先结束,这酒过三巡之后,又过三巡。 这等到皇仪殿里的宗钦终于决定散了,姜晗已经有点微醺了。 到了宝慈殿里,清兰扶着姜晗,又指挥着小宫女们,赶紧去准备热水,给姜晗洗漱之后,好让姜晗休息。 姜晗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发出一声叹息,除旧迎新,这除夕肯定是要洗澡换新衣裳的。 平日里不缺新衣裳,可是一到过年,就特别的期待新衣裳,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要穿上特别喜庆的颜色,越红越好。 宫里过年看似特别的热闹,可其实也特别的冷清,大家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第二日姜晗一醒,就听清菊说倩美人遣人送来了新年的贺礼。 姜晗打个哈欠,揉揉眼,“她送了什么来?还有咱们准备的都送过去了吗?还有莹姐姐那里,也别忘了。”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宫里的人来,“姑姑给你们的红包都收到了吗?”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次见任羽 清菊笑容咧到耳根去了,她入宫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回在过年收到这么大的红包。 往年就是内侍省里照着规矩发一吊钱,今年到了宝慈殿后,这每个月的月银除开内侍省里的,娘娘也叫姑姑单独给她们一份。 这过节的时候,次次都是不落下,都会给她们准备过节的钱。 到了过年,娘娘竟然给她们这几个一等的大宫女每人都包了十两银子的大红包。 这十两银子,可是够普通的三四口平民之家一年的嚼用,她们以前也是民女出生,是被一层一层的选拔或是被家里卖了之后,再层层的选拔后进到宫里当差的。 清菊是偏南方的人,她入宫那年,是家里受了灾,没有吃的,活不下去,她娘一咬牙要自卖自身,结果人伢子说她娘太瘦了,没力气,又有病,不要。 最后清菊的哥哥自己卖去一个富户家里做小厮,给得钱熬过了一个冬天,春天转来,这又滴雨不下,熬不下去之后,清菊最后跟着姐姐一起被一个路过的人伢子买走。 那个时候她才五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托人找自己的亲人,也了无音信。 姐姐不知道在哪里?娘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哥哥也跟着富户一家搬去了更南边。 她的家乡,那个村庄里早就没有了她们一家人的消息,只打听到说是跟着村里的人,去南方讨生活了。 如今她的银子都攒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家里人。 “娘娘,都收到了!”清菊的话笑盈盈的,又立刻跪在地上给姜晗行了一个礼,“奴婢谢谢娘娘。” 为奴做婢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路,哪个不希望遇到一个好的主子,自己也有个盼头。 姜晗吓了一跳,急着道:“你快起来,就是一个红包的事,用不着!”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拉清菊,一个红包,真的不至于这样。 清菊看着姜晗的动作,眼里隐隐有点湿润,娘娘对她们这些人好,是真的好。 平日里也从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在宝慈殿的这近一年里,她过了进宫以来最好的一年。 真心希望娘娘越来越好。 清菊动作麻利的从地上起来,又伸手去扶着姜晗,“娘娘,地上凉,您先穿上鞋子。”地上铺了地毯,屋里也烧着地龙,但是清菊还是害怕姜晗着凉。 姜晗拉着清菊的手,“你以后别动不动就跪我。”她受不起。 这以前她也没有被人跪过,跟青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习惯。 她家里也没有这样的习惯。 清菊扭过头去,眨眨眼睛,“奴婢记下了,以后肯定不再犯。”她不知道娘娘为什么对这个反应这么大,但是娘娘说了她肯定能记住。 这宫里见人就跪,也就只有她们娘娘这里,只要微微的福身就可以了。 没一会,姜晗收拾好了之后,吃了早膳就在正厅里等着姜老夫人跟杨氏。 没想到进来之后,还带着姜晖新婚的妻子。 姜晖的妻子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剑眉星目,瞧着充满了生命力。 请安后,任羽道:“娘娘送我的雁翎刀我特别的喜欢,谢谢娘娘,你费心了!”说实话,她收到这雁翎刀的时候,震惊又欢喜。 她没有想到有人会送她刀作为新婚礼物,也没有想到这把刀跟她极为的契合,刀鞘上的花纹都是她喜欢的卷草纹。 第一百零四章 家人 姜晗对于任羽喜欢这把刀,也很惊喜。她之前准备的时候,问过莹姐姐,但是还是会想会不会有点不适合。 毕竟是她送给姜晖给她的新婚礼物。 “嫂嫂喜欢就好。”姜晗嘴角带着笑意,又叫任羽坐下说话。 姜老夫人跟杨氏一对看,眼里都带着笑意,视线往任羽身上一转,笑着道,“瞧着了吧!我都说了,娘娘是个温柔和善的。” 任羽今日在马车上就忧心忡忡的,没有明说,但是都能猜到。 原本任羽的诰命旨意还没有下来,可皇后那边叫人传了话,说是可以带姜晗的妻子进来一起请安。 这任羽嫁进家里也没有几天,本来今日是要回娘家的,可皇后娘娘有令,任羽只能将时间推到下午再回去。 任羽眼里有点不好意思,可转瞬就笑了起来,“祖母说得对。”她确实会有点担心,她自小在边关长大,若不是成亲,她应该是一辈子都在边关的。 回到京城待嫁的两个多月里,有时也会跟着母亲长辈一起去参加宴会,大家都是当着面说的全是好听的话,背后说她是不知礼数的粗鲁边民。 她本来以为能认识一两个朋友,可听了这话,她也就算了。 还是边关好,做什么都没有京城这般有束缚。 嫁给姜晖以后,姜家的人都很友好,可她要入宫的时候,还是有点忐忑。 姜晖数次说起妹妹,只有贤妃娘娘是不加任何前缀的,其余的不是加上名字后面接着姐姐或是妹妹。 她听这称呼,就能分出亲疏远近。 姜晗笑笑,叫了人端了任羽喜欢的点心上来之后,跟着任羽聊了一会,问:“嫂嫂要去看看淑妃吗?” 任羽是莹姐姐同族的堂妹,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是太近。任羽的爷爷跟莹姐姐的爷爷是亲兄弟。 听到这话,任羽惊喜的抬起头,“可以吗?”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姐姐,她是她们姐妹里武功最高强的,她一直记得莹姐她骑马驰骋的时候,意气风发,一杆红缨枪在手,目光如刃,看得人移不开眼。 “当然可以!”说着姜晗叫来清菊,“清菊,你带着我嫂嫂去淑妃的殿里。” 任羽站起来微微一福身,“谢谢娘娘!”任羽的心有些雀跃,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莹姐了,也不知道现在跟之前是不是还是一样! 杨氏笑着道:“去吧,你准备的礼物也给淑妃娘娘带过去。”她知道女儿肯定会让任羽过去的,在进宫之前就叫任羽自己准备了礼物。 至于以姜府的名义送淑妃礼物,这不好。 杨氏见任羽走了,又说起她姐姐姜芙,“你姐姐姜芙也准备了礼物给你,放在那个黑色的描金的漆盒里。”这礼物是姜芙从南方带回来的,专门选给晗儿的。 “姐姐回来了?”姜晗有些诧异,又带着巨大的惊喜,她还以为姐姐要等明年才回来。 杨氏:“晖哥儿成亲,她作为亲姐姐,怎么也得回来一趟。”芙儿、晖儿、晗儿这几个孩子,是年纪相差最小的几个。 他们几个关系最是要好,去信之后芙儿就写信回来说,她要回来的。 “姐姐可好?她在江南习不习惯?”姜晗问。 第一百零四章 闲聊 杨氏笑着回道:“你姐姐一切都好。我们之前还担心她在南边不习惯,这回来一瞧,整个人都圆润了,比之前好看多了。” 这姜芙一直是瘦瘦的,看起来有些羸弱,她小的时候担心长不大。这长大了,又担心她身体不好,这生孩子受罪,如今可算是好了,在南边的近两年的时间里,她长了不少肉,看起来健康多了。 听杨氏的话,姜晗想,姐姐肯定是觉得自己胖了,不会那么好看,说不定还要偷偷的减肥。 姜芙是个爱俏的,在大家审美都是珠圆玉润的时候,她喜欢这杨柳细腰,喜欢那弱柳扶风之态,只因为她觉得这样像神仙。 可偏偏她的脸是那种,身体再瘦,都是长辈最喜欢的有福气的鹅蛋脸。 “那姐姐可要忧愁了。”姜晗说道。 姜老夫人会心一笑,“可不,你娘整日里叫人盯着你姐姐,生怕她少吃一口。”芙姐儿是个喜欢瘦的,偏偏脸上有肉,这自己瘦得跟二月里的柳枝一样,也没用。 “也不知你娘跟你姐姐,谁技高一筹。”姜老夫人调侃道。 姜芙的身体还算是康健,每次请大夫过来请平安脉都是健康的,说个不好听的话,芙姐儿这身体,比一般的官家小姐那身体可强健太多了。 就杨氏整日里叫芙姐儿跟晗丫头一天至少围着家里的花园走半个时辰,这管家女眷们,就没有几个能不喘气的走这么远。 姜晗笑出了声,杨氏微微的瞪姜晗一眼,又对着姜老夫人假装埋怨道:“娘,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这芙丫头不听话,娘你还在这里看戏。” 她是姜芙的亲娘,怎么能不知道她的那些个小把戏,这今日少吃一口,明日再少吃两口,这时间长了,越吃越少,这身体也就跟着垮了。 “对了,你姐姐姜芙,她之前去跟你那好朋友知筠丫头吃酒,说是有礼物带给你,也在那个漆盒里,到时候你看看。”杨氏说道,她见着女儿这太过高兴,又想说的太多了这差点就忘了。 “筠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姜晗在宫里,也很难去打听到冯知筠的消息,今年她好像要成亲了。 以前整日混在一起,如今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了。这时间久了,又长时间不见面,这感情也可能会淡下去。 杨氏不知道冯知筠的近况,倒是姜老夫人,因为自己的好友,这经常往来着,知道得多一些。 “筠姐儿好着呢,前阵子还跟着她表嫂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在那边玩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姜老夫人道,这筠姐儿长开了,越发的有气势了,上一回见她,还给皇后家里的那个真千金解围。 说起这个,姜老夫人就觉得这皇后的娘家,如今态度还这般的不好,日后这姑娘必定跟周家离心。 假千金既然送走了,那就好生对待这真千金,不求真的亲如一家,可这怎么也不能成为仇人。 不过想起周相父子的一些作风,姜老夫人也觉得这真是一脉相承。 不过这些事,也就是她们这老一辈的人知道了。 姜晗:“那就好,筠姐姐之前就说,她一直想着去看看冬日里的故乡,那里跟京城是不是一样,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冯知筠去过老家,见过春夏秋,唯独这冬天没有去过。 姜老夫人跟杨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家里的事跟京城里的事,最后姜老夫人道:“谢侯家里,谢世子病了,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姜晗心里一惊,忙问道:“谢世子不是一向身体康健,我还听说他力能扛鼎。这怎么就不行了?” 谢世子是谢松之的哥哥,两人不同母,一个是原配所出,一个是继室所出。 姜老夫人也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说这样的事,只是如今不说这等到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是得了什么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是没了希望,如今他正在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若不是这找到了宣平侯家里,她也是不知道的。 这谢世子的病只听说是小症,可宣平侯那边查出来却是重症。 姜晗点点头,看着这屋外日光的移动,也知道这过了午时了,下午嫂嫂跟娘她们都要回娘家,还是不拖延时间了。 第一百零五章 想要加薪 初二一过,这宫里就立刻冷静了下来,这过年若是在府里还能走亲戚,约着出去玩。 可在宫里,这些想都不要想,她们在宫里,能做的就是去看看戏,听听曲,或者是关系不错的嫔妃,大家互相约着吃吃饭,喝喝茶。 姜晗从到这个世界以来,没有过过这样冷清的年,宝慈殿里的人全部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大餐后,这过年仿佛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初六,姜晗得了消息,说是倩美人要过来拜访她。 “我去她那里去吧,她有孕,这出行也不方便。”姜晗道,这倩美人身体养得不错,比太医预估的时间要短上了一大截,如今倩美人只要不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都没有什么问题。 清兰:“奴婢等会去就去跟倩美人说一声。倩美人肯定开心。”娘娘心好,这倩美人若是只有自己,这养胎的药材,都不一定能分得有多好的。 宫中的人,多得是看人下碟的,娘娘一直自己照看着倩美人,这养身体的药材那是如流水一般送到倩美人那里去。而且这些药材、补品都是请太医们仔细看过之后,由各种分类搭配好了才叫倩美人吃。 前几日见着倩美人,那红润有气色的脸,她看着也觉得倩美人身体不错。 姜晗:“去吧,路上小心一点,慢一点。这雪还没有化,路上有人打扫,可这也一直在下,走路的时当心一点,不用着急。”这大雪天,即便太阳高高挂,可这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丝毫没有因为春节的到来而回暖。 清兰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会小心的。”娘娘担心也是因为小李子,他夏日的时候在行宫摔上了腿,这前日又在去内侍省的路上走得太快,踩滑了,跌了一跤后,将尾椎骨给摔了,如今只能在榻上躺着。 幸好娘娘是个仁善宽厚的,这小李子屋里的炭盆就没有停过,不然换成严苛的,这带着伤也是要当值的。 姜晗摆摆手,在清兰掀开帘子的时候,道:“你去后边罩房里找姑姑拿钥匙,我库房里不是有一对白玉雕的四季平安盆栽,你也一并带过去送给倩美人。”这上门去做客,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 “是。”清兰回道,想起这盆栽摆件,是从内侍省里买来的,这内侍省里每年都准备不少这些摆件,如果内侍省里分给各殿娘娘的份例娘娘们不喜欢,这也可以向内侍省里购买。 姜晗知道这个的时候,每次都想吐槽,做这个事的皇帝真的是掉进钱眼子里了。 这嫔妃的钱本来就不多,尤其是在这个物价比京城都贵的皇宫里,这是要榨干嫔妃手里的每一分钱。 若是大家都靠着皇上给的那点份例活着,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没有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宽裕。 大家都是靠着娘家的补贴,才能在这宫里过着宽裕的生活。 行好她进宫之前,她娘跟祖母给了她不少的铺子,她娘帮着经营,这今年的开销也能勉强的持平。 想到这里,姜晗都想跟皇上说,给她们涨涨薪水吧! 这哪有员工多年都是一个月薪的。 第一百零六章 倩美人 姜晗去倩美人那里的时候,是下午天气较为暖和的时候。 倩美人早就翘首以待,东张西望的站在门口,看着院门口的方向。 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倩美人,小声的劝道:“美人,您要不就在屋里等,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贤妃娘娘到了哪里?” 她们这里偏僻,又是在御花园的边上,这贤妃娘娘从宝慈殿过来也是要一段路程的。 倩美人瞧着这天色,晴空万里,笑着道:“我就站在这里,不乱走,只眼睛看看,不碍事的。”她知道宫女担心什么,但是她这身体,太医也说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基本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一切可都是靠着贤妃心善,她自己硬生生的贴上去,贤妃非但没有恼了她,反而还给她送了不少的药材补品来。 今年过年的时候,更是借着给肚子里孩子红包的理由,给了她不少的银钱。 她也知道,这是贤妃娘娘体贴她,她这样的低位的嫔妃,不得陛下重视。皇后娘娘虽然吩咐内侍省多了给一份月例,可是这美人的份例,本就不多。 以前养自己跟身边的人都算是勉强,更何况她怀孕之后,又出了那样的事,这安胎的药材,内侍省里分来的,跟贤妃娘娘送来的,那是天囊之别。 贤妃娘娘越是待她好,倩美人心里越是觉得过意不去,可是自己又不能不收这些,若是不收,自己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能好好的长大。 只是她如今也只能这样想,若是贤妃娘娘若有朝一日能用上她,她定然是要给贤妃娘娘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的。 宫女搀扶着倩美人的手越发的小心,“奴婢知道美人的心善,可贤妃娘娘一向心善,她若是知道美人你站在这里等着她,想必贤妃娘娘心里也会不舒坦的。”贤妃娘娘心善,不过也就只有她们这些在倩美人身边的人知道,其余宫里关于贤妃娘娘的传言。 大都是关于贤妃娘娘年轻貌美,得陛下宠爱,是现在宫里的宠妃。 倩美人东张西望的眼睛停了下来,搭在宫女手腕上的手也紧了一下,“罢了,就听你的。我去屋里坐着,若是贤妃娘娘来了,千万记得要客客气气的请贤妃娘娘进来。” 她不进屋去,这宫女担心,她说的也是实话,到时候说不定贤妃娘娘摘到了也会跟着担心。 毕竟贤妃娘娘一直都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宫女闻言,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奴婢知道,定然不会冷待贤妃娘娘的。”说着扶着倩美人往屋里走。 她怎么可能去给贤妃娘娘使什么眼色,她感觉贤妃娘娘都来不及。 这贤妃娘娘给倩美人私下补贴的这个事,只有她们几个伺候倩美人的贴身宫女知道,这美人也不是个抠搜小气的,对她们也大方。 她们跟美人是同气连枝的,这对待恩人一样的贤妃,自然是要当作座上宾的。 姜晗还离倩美人院门口有五六十米的距离,这倩美人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就匆匆的跑来引路。 第一百零七章 梅花香的汤圆 姜晗一进屋,倩美人就立刻迎了上来,微微欠身,笑着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姜晗一把扶起倩美人,“你身子重,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她是真的觉得有点担心,倩美人之前是弱柳扶风,风一吹就要飞的身体。 如今长了不少的肉,可是这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还是有些消瘦的,只是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姜晗的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贤妃娘娘先坐。”倩美人整个人都带着愉悦,眼里更是藏不住的欢喜,又忙叫身边的宫女去端热饮上来。 “贤妃娘娘试试,我听说您冬日里爱喝奶茶,我叫人去内侍省那边问了方子,这照着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您的口味。”倩美人笑着道。 姜晗:“不必这么客气,你身子重,坐下说话,别站着来。”倩美人这长了肉之后,看起来比之前健康多了。 不过她也知道,倩美人这以前自己也不想维持那个体重,只是她也没有办法。 “这就坐,娘娘,我还没有谢过你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说着倩美人又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到地上去,给姜晗磕头。 她从家里受到牵连进来教坊司之后,这从来没有遇到过真的好心的人。以前的姑姑管事们,因为她是罪臣的亲属,这在教坊司里从来没有得到过好眼色。后来还是因为她学舞快,这才换了姑姑,可是也一样,姑姑要求严格,多吃一口饭,都要挨板子的。 她日子好起来一点,还是因为做了陛下的宝林,她靠着不断的学跳舞,给陛下跳舞,成了美人。 可成了美人之后,也就被陛下给差不多忘了。 教坊司里又有了更漂亮,更会跳舞的舞姬,再过不久她们也会跟她走一样的路。 姜晗赶快拒绝,并且叫倩美人的宫女按着她的手,“快别说这些了,都是小事,不用记着。”姜晗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倩美人的心思她知道,后宫里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嫔妃,不受重视的话,自己的温饱问题都是一个问号。 皇后是照着宫规来,可姜晗在宫里久了,也知道这中饱私囊的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过不去的。 她娘以前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有些事有个度,有个数就行了。 这世上没有谁的人性是完美无缺的。 倩美人笑笑,也不说这个了,她知道贤妃娘娘是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恩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觉得羞愧。 “娘娘,您先吃点心试试?”倩美人将点心盘子往姜晗那边推了推。 姜晗一瞧,这每个点心上都插着小竹签,怕她用手拿弄脏了手,这倩美人这里真是细心。 宫里过年的点心,不是又甜又腻的,就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用模具做出一个又大又好看的壳子,然后里面的馅料不是那些甜到发齁,就是油到发腻的。 这样的点心,是专门给那些微末的小官小吏们带回家里去的。这京城大,居不易。有很多的官员,尤其是官职低的,这在京城租的宅子都要到城郊去了。 姜晗拿起来了一块芙蓉花样式的点心,试了试,入口酥脆,甜而不腻,吃起来有淡淡的桂花香气,还有点好吃。 姜晗一下吃了两块,又喝了半杯的茶。 “娘娘也可以试试这个?”倩美人又将一个白瓷高脚碗推了过去。 看到姜晗喜欢她准备的东西,倩美人眉眼弯弯,自己也跟着吃了起来。 姜晗端起碗,拿着勺子舀了一个圆子,咬开后里面竟然也带着淡淡的梅香。 倩美人时刻注意着姜晗脸上的表情,见姜晗眉眼舒展,她也越发的高兴。 “娘娘喜欢?”倩美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姜晗的,知道姜晗喜欢吃,这平日里就叫着厨房里的两个厨娘研究着。 姜晗点点头,“喜欢的,好吃的。”说着姜晗又吃了几个,这梅花香清冷,淡淡的,吃起来没有多大的感觉,可着味道就是弥漫在口腔里。 “娘娘喜欢就好,等会我叫人把方子给娘娘送去。”倩美人笑吟吟的。 姜晗想要拒绝的话,在看见倩美人的表情时停住了,“那就谢谢你啦!”说着姜晗将碗里的都吃了。 她看清楚了倩美人的眼神,她是期待自己收下的。 第一百零八章 芸豆团子 姜晗跟倩美人私下没有怎么接触过,这说话聊天也都收着。 倩美人的注意大多数在姜晗的身上,她吃什么,倩美人就赶紧解说,她自己倒是没有怎么顾上自己。 “你别光顾着我了,你自己也吃。”姜晗道,她被倩美人这样注视着,也有点不自然了。 倩美人嘴角的弧度越升越高,“我知道,谢娘娘关心。”贤妃真的很好,她以前讨好康嫔的时候,康嫔她都是让她站着伺候,有时候伺候着,还说要欣赏她的舞姿。 这些话里什么意思,她一清二楚的。 后来她做了美人之后,这康嫔跟何美人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那些日子,也确实是过得心酸,可到底身上没有皮肉伤。 如今她一时冲动,竟然遇到了这样知行合一的人,倩美人心里也满是内疚。 姜晗瞧着倩美人的神色,心里有些怜悯,她明明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可是.... 罢了,这些个话还是不想才是,这宫里哪一个嫔妃过得好了。 对于倩美人来说,这一顿晚膳宾主尽欢。 姜晗趁着夕阳回了宝慈殿。 倩美人由宫女扶着,照旧在自己院子的廊下散步,她此刻眉眼舒展,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美人,奴婢瞧着,贤妃娘娘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相处呢。”宫女春杏说的时候,心里也感叹,这贤妃娘娘真不像她平日表现的那样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这明明是宫里的人误会了贤妃娘娘。 倩美人嘴角翘得高高的,眼见的欢喜。春桃笑着道:“贤妃娘娘仁善,日后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春桃早就说过这话,可是美人却说,贤妃娘娘视她为友人,是她的幸运。可她也不能真的就当自己是贤妃娘娘的友人,她什么都没有,全靠着贤妃娘娘的善心活着,又靠着贤妃娘娘的善心养着她们,怎敢自认是贤妃娘娘的友人。 春杏笑着点点头,她也是才不久分到倩美人这里的。倩美人月份大了,这照顾的人也要更多一点了,或者说她以后是要照顾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 - 姜晗回到宝慈殿,方姑姑就说,申正的时候,任淑妃身边的姑姑过来了一趟,说是明日请她再去倚梅园吃酒。 姜晗笑了笑,又吩咐道:“姑姑,麻烦你去后边的库房里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看的酒壶跟好喝的酒,明日带着一起去倚梅园。” 莹姐姐爱喝酒,她这里的酒已经被莹姐姐薅得差不多了。 方姑姑刚想要应下,又听姜晗道:“皇上最近忙吗?” 姜晗想着宗钦私帑里,指不定又添了多少的好酒。 这过年的时候,南边进贡的,还有北地今年也向大景纳贡了,这北地那边也是不少的名酒的。 看看能不能向皇帝要一些好酒来。 方姑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娘娘一向是不怎么过问陛下的,这贸然听到娘娘问起陛下来,方姑姑还有点不适应。 “正值新春,陛下事多,奴婢遣人去打听一下?”方姑姑道。这娘娘一贯不问,她们这去打探消息也是没有细究。 姜晗犹豫一下,蹬掉鞋子,坐在榻上,“去问问。”说着又道:“要不叫小厨房里给皇上送一点吃的喝的去?” 姜晗之前就非自愿的送过自己的亲手制的香。 方姑姑思考一下,想了想厨房里还有什么,一下就想起了房娘子来,这房娘子的手艺高超,这做出来的菜跟点心都是一绝。 若不是厨房里的其余几个娘子,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这房娘子差点就要叫小厨房里乱成一团。 “娘娘,这房娘子的手艺好,不若让她做一个陛下爱吃的芸豆团子?”方姑姑建议道,这芸豆团子,陛下冬日里爱吃,这一个月能吃上七八回。 “那就做这个,记得少放一些糖。” 宗钦在甜食方面,跟她有些相似,这吃甜的可以,但是不能吃特别甜的。 方姑姑立刻就去小厨房找房娘子去了。 姜晗靠在软枕上,眯着眼,清菊端来温水,放在旁边的高几上,小声提醒道:“娘娘,水在旁边。”晚上娘娘一般是不喝茶也不喝奶茶的,都是滚水放到温喝。 以前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有些不习惯,这要么喝茶,要么直接喝冷水,也只有冬天的时候,会用滚水掺凉水喝。 可娘娘说,以后宝慈殿里,所有的水都要先烧开了,放凉了再喝。为着这个,小厨房是专门空了一个灶头来。 “嗯,你早点去休息。”姜晗道,清菊今日一早就跟着她,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奴婢马上就换值了。” 这几日是清梅来了月信,她跟清兰清竹几个,一人一天的,给清梅的差直接顶了下来。 反正等她们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样。 宗钦那边收到了姜晗让人送过去的夜宵,一碟子的芸豆团子。 “朕几日没去她哪了?”宗钦问道。 杨彦掐了掐手指头,“回陛下的话,陛下前日才去了宝慈殿。” 这贤妃娘娘如今是走的那一步,这往日里可是陛下不发话,这是绝对不往紫宸殿里送东西的主儿,如今这是要作甚? 他此刻心里只能想起一个词:无事献殷勤。 宗钦拿着小银叉,吃了大半碟的芸豆团子,软糯、微甜,带着一点点的梅花冷香,但是不多。 “贤妃说什么了?”宗钦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角。 杨彦摇头,“陛下,贤妃娘娘身边的清竹没留下话。”这贤妃是一句话都没有叫人带。 宗钦狭长的凤眸微微的眯起来,眼里闪烁着微光,这姜氏如今也有趣了起来。 还以为她会继续这般装聋作哑下去,这时间久了,也未免太过无趣了。 “明早去宝慈殿跟贤妃说一声,朕晚上过去。”宗钦道。 姜氏如今有趣了些,他也能抽出时间去瞧一瞧。 杨彦:“是,奴才记下。” 他还以为陛下会慢慢的对贤妃冷淡下来,毕竟贤妃这个人,实在是装傻的一把好手。 他一个奴才都能瞧出来,这陛下的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了。 不过是一直没有拆穿。 “陛下,奴才想起,这教坊司里陈姑姑说,陛下让新排的舞已经排好了,让奴才跟陛下禀报一声。”杨彦道,刚刚贤妃身边的清竹来的时候,这教坊司里的陈姑姑也在一旁。 宗钦拿起自己刚刚没有看完的书,语气平淡:“朕知道了。” 第一百零九:松醪春 任淑妃一早就去了倚梅园,带着她的长枪。 后宫里是不允许有武器的,所以任淑妃最爱的那把红缨枪,已经永久的封存在了家里的库房里。 白雪、红梅、黑衣,干净利落的动作,一招一式,都带着凛凛的寒意。 木兰在倚梅园二楼的临窗桌边,正在煮着一壶百花酿春。 冬日里,喝酒可以暖身,可在姑娘这里,喝酒就是她的一种消遣。 姜晗进倚梅园的时候,站在院子右边的树下,静静地欣赏,要练成这样高超的技艺,不知要费多少时间精力。 莹姐姐入宫,实在是遗憾。 任淑妃每日一练结束后,收起枪,笑着对姜晗打招呼,“来了怎么不吱一声?” “姐姐的枪法太吸引人了,这一时看呆了。”姜晗也笑着回话,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清兰手里的坛子,“姐姐,今日可痛饮几杯!” 莹姐姐最爱不过长枪与美酒。 任淑妃走过来,“进屋里说话。”这上午天冷,本来是想着下午的,可昨晚晗妹妹身边的姑姑来说,这晚上陛下要去宝慈殿。 她一想,这陛下要去,她想跟晗妹妹说的话也多,就把时间改成了上午。 姜晗跟着任淑妃的后边进了屋,见任淑妃拿起一张帕子仔细的将长枪擦拭干净,又交给旁边的宫女,小心的收好。 “姐姐今日这身玄色的衣裳好看,这云海月纹的纹样跟姐姐的性格颇有几分相似。”姜晗道,这不是莹姐姐第一次穿玄色的衣裳了,这一件做的是广袖宽袍,又是斜襟的,有几分魏晋的飘渺之态。 任淑妃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笑着道:“我也觉得好看,这是我以前在家里时,我娘请秦州最好的绣娘做的。”这件衣裳差一点就是她及笄礼上的礼服了,只可惜当年及笄礼时,她还是选了家里一惯用的红色的衣裳。 如今再穿起来,也没有了当时的心境,反而觉得有几分惘然。 姜晗瞧见了任淑妃一闪而过的失落,心想这衣裳怕是有故事。 “姐姐,梨花白还是百花春酿?”姜晗吸吸鼻子,这淡淡的酒香从楼梯口传来,这清新自然的香味,有点像梨花白,也有点像百花春酿。 “百花春酿。” 任淑妃带着姜晗一起上楼,又道:“这百花春酿也只剩最后一坛了,下次要喝,就要等明年了。”百花春酿是春日里百花盛开时酿的酒,等经过春夏秋三个季节后,在冬季开坛分装。 酒色清透,却带着花香。 一口入喉,不辣,反而清香袭人。 姜晗:“姐姐,我带了松醪春。” 任淑妃扭头看向清兰手里捧着的酒坛,言笑晏晏,“你今日怎么想起拿这个酒了。” 松醪春,在先帝时期这酒几乎是宫中宴饮必备的酒,可到了如今,陛下不喜欢,这松醪春便淡出了皇宫的视线。 琥珀色的酒液,姜晗看见的第一眼,就打算带来与任淑妃共饮。 时下都爱那清透的酒,或是颜色鲜艳的果酒花酒,这琥珀色的少见。 “我瞧着那琥珀色的酒,觉得喝起来可能也不差,便想着与姐姐共饮。”姜晗道,现在的酒跟以后的酒,那度数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姜晗想起现在的千杯不醉,等到了后世,说不定两瓶白酒下肚,就要醉的走路打偏偏。 煮酒、赏花,闲聊。 任淑妃几杯下肚,又说起了一件旧事,“之前羽妹过来,我才想起,这很早之前,陛下做王爷时有一位来自北地的妾室,只是她年岁尚幼,便香消玉殒。” 第一百一十章 风流韵事 姜晗惊讶的抬起头,不是因为宗钦做王爷时的旧人,是因为任淑妃。 她这一段时间,有机会就跟她说一说这宫中的旧事,或是曾经京城里的旧事。 “姐姐你....?”姜晗觉得任淑妃待她过于好了,这些事,若是任淑妃不说,她连查都无从下手。 谁叫她前面的十七年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皇宫有关系。 任淑妃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看着姜晗微微一笑,“妹妹,宫中太寂寞了,我得找个人来陪我啊。”这漫长的宫廷生活,她过了六年的一个人生活,如今发现,她其实是需要人陪着的。 木兰也陪着她,可她心里如今得寸进尺,还想要姜晗做她好友。 姜晗一愣,她跟莹姐姐关系好,可也只是关系好。这再深的,更进一步的,也没有了。 莹姐姐以前都是点到为止,如今说这样的话,姜晗心里震惊,有点恍惚。 “姐姐你...”姜晗的声音轻微,微不可闻,她入宫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的准备。 任淑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眼神也定在姜晗身上,“不必多想,且当作之前一般相处就是。我一个人久了,这得到点东西,就想要抓在手里。”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看着这后宫嫔妃的起起落落,宗钦的宠妃一轮又一轮,她很多时候以为自己看破了这世道,如今想来,也是自大了。 她对宗钦没有期待,可对其他的,还是有期待。 姜晗回视,抿抿嘴,又有点不知所措,匆忙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任淑妃没有想听姜晗立刻就表态,这事日后再看各自的行动,便知道结果。 “我与你说这事,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了,跟你说说。” 任淑妃觉得自己知道的事,真的是太多了。不过这些事都是虞太妃说的。 虞太妃是她的表姨婆,在宫中经营几十年,后来都留给了她。 姜晗:“姐姐,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这宗钦有妾室、有宠妾、有宠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羽妹过来见我,说起以前小的时候看剑舞的事,我想起之前去南府听戏,遇到过一个舞姬,跟她有七分相似。”当时她还恍惚了一下,似是故人。 其实她们也算是有旧,北地来的妾室,其实原是京城,她家里落了罪,全家被发往北地,后来她孤身一人成了宗钦王府里的妾室。 若是她家里没有出意外,她应该是穆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 如今她的表姐,是穆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 只是世子也换了人。 姜晗心想这难不成又要开始什么替身白月光之类的鬼故事? 这皇宫里的故事还真是多。 宗钦这个皇帝单拉出来,跟一个嫔妃,都能上演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她听过的宗钦的宠妃如今一个手都数不过来了。 任淑妃盯着姜晗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她眼里只是好奇,并没有哀伤。 嘴角微微上翘,“陛下过不了多久,又会再得一位佳人。” “佳人也是曾经的故人之妹。” 最后一句话落下,姜晗眼睛瞪大,捂着嘴巴,“不,不是吧?”这,这,姜晗觉得宗钦这一刻极其的可恶。 姐妹。 “这,宫里向来不是不要姐妹同位嫔妃的。”姜晗的话都说不利索,这宫里其实是避讳的,这亲姐妹同时为嫔妃。 任淑妃淡淡一笑,“故人已去经年,如今佳人在眼前,陛下多情,佳人必归陛下之怀。”她们的陛下,多情且浪荡。 “我想着,给你提个醒。” 妹妹不该耽于情爱,尤其是陛下的情爱。 姜晗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看着窗外的红梅,声音轻快,“姐姐是担心我。” 担心她会因为过些日子,宗钦有新的嫔妃而伤心。 “是。” “那姐姐大可不必,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游戏的输赢不重要的。 姜晗早知道宗钦将她视作攻城略地的目标,这目标到手,这兴趣也就自动消失。 任淑妃诧异的看着姜晗,妹妹她才十八岁,今年才到十九岁的年份,竟然这般早看透了。 她也是进宫后,姨婆耳提面命之后,才看清了陛下的真面目。 “你比我强!”任淑妃真心感叹道。 “不过陛下这般丰神俊朗,你当真坐怀不乱?”任淑妃起了好奇心。 姜晗哈哈一笑,歪过头去,看着任淑妃,“姐姐,你可知道我前头两个未婚夫是谁?” 任淑妃摇摇头,她没有打听过姜晗入宫之前的事,不过两个未婚夫,这属实还是有点东西的。 姜晗也不卖关子,“第一个是谢国公府谢世子那芝兰玉树的儿子,第二个是名满京城,才华横动天下的谢松之。” “他们,一个是红衣白马俊美无俦的少年,一个是前途无量松风水月的谢松之。” “尤其是前一个,眉飘偃月,目炯曙星,玉质金相。” 他实在长得好看,以致于姜晗后来看帅哥,感觉都没有他帅。 第一百一十一:汤泉 任淑妃嘴里的酒,差点因为姜晗这调侃的语气直接喷出来,好歹忍住,咽了下去。 “那你...”本想说那姜晗为什么会进宫,这有了婚约,应该不需要进宫的。 可是又一想,这陛下,什么事做不出来。 之前的庄嫔不就是先太子的侧妃,是陛下真心爱惜的太子二哥的真爱。 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可惜蓝颜薄命。”任淑妃立刻改了到嘴的话,这要是那谢世子的儿子还活着,可能她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姜晗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谢公子长得是俊美无俦,可是也是适合远观而已,她对男欢女爱之事,没有兴趣。 “没有什么可惜的,他不过是自己选择罢了。”为情所困,为情所死,他倒是算死得其愿。 姜晗早就知道他跟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婢女有一段,只是谢家不同意,一个比自己儿子大了近十岁的女子,谢世子夫人怎么会同意。 那个婢女死了,谢公子也不活了。 如今... “对了,姐姐,谢世子大概命不久矣。“谢国公府从武转文,可如今谢世子不行了,这正是转折的关键时候,那谢国公如今的年纪,能在北地支撑多久呢? 谢松之还是太年轻了,即便现在宗钦看重他,可到底还是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任淑妃骤然转过头,笑了,“沈惠妃。”谢家,武从文,先前谢松之的妻子也是清流人家,如今这沈家,也是。 “也许。”姜晗的话模棱两可,她其实也不知道,这谢家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也是在这宫里的时间久了,在宗钦的时间久了,她也慢慢的开始跟着宗钦学了起来。 她跟姐姐一样,那沈惠妃跟皇后一样;这样的例子还能举出很多来。 任淑妃:“可能吧。不过跟咱们无关,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要争要抢,也是她们的事。 任淑妃清楚自己争不到任何东西,陛下的心肠冷硬,只有他自己。 若是有一天,陛下不会因为宠爱她与否,放过任家的。 所以,何必呢。 镜花水月一场空,白白的误了自己。 姜晗对于这个话倒是很赞同,皇后同沈惠妃争的东西,其实于她而言,是没有用的。 十八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她盛宠的风已经刮到了江南,可是她没有一点消息。 那就是消息了。 不过也好。 “谢家在北地颇有经营,若是谢世子不行了,那谢松之要么顶上,要么谢家放弃北地。此事难两全。”任淑妃淡淡道。 姜晗接过话,“谢国公老当益壮,正是老骥伏枥的时候。这北地还能在他手里几年,只是这谢家后院颇乱,不知到时候,这谢松之能否钳制自己的亲娘了。” 姜晗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已经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跳了出来,她看着这谢家,沈惠妃,沈家,这其中之事,联姻敲定了利益分配。 可这分配若是不均匀,那其中必定有一方失衡不满。 “有所耳闻,谢大人是难得的深情之人。”任淑妃的话带着嘲讽,纳妻妹为妾,还是两个,实在是太深情了。 “情深不寿,痴情亦是薄情。”姜晗道。 “是极是极。” “所以啊,妹妹别等我去捞你。” 任淑妃后一句话带着调侃,陛下的心里是深海,若是掉了进去,她也没有把握能捞起来。 原先的庄嫔不就是例子。以为能惩罚陛下,结果不过是惩罚了自己。 陛下在后宫如鱼得水,玩的那是风生水起的。 日头西斜,姜晗带着清兰散步回了宝慈殿。 “娘娘,贤妃娘娘回来了。”沈惠妃身边的宫女瞧着姜晗进了宝慈殿,立刻回去回话。 沈惠妃点点头,“东西可送过去了?”她本想着今日借着过年的由头,跟姜晗缓和一下关系。 这往事揭过,日后大家见面只当是重新认识。 翡翠回道:“送了,上午就送了过去,可是宝慈殿的姑姑说贤妃不在,她们不敢擅自作主,奴婢们又将东西带了回来。如今还放在西厢的花厅里。” 也就是说这礼物没有送出去,沈惠妃拧拧眉,道:“罢了,等明日我找个时间,亲自送了去。” 沈惠妃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境地,她现在是没了陛下的宠爱,也到了要重新走一条路的时候。 陛下的话犹在耳畔,只是陛下的人,已经到了姜氏那里。 沈惠妃怨也不怨,陛下以前爱她争风吃醋的模样,喜欢她撒娇卖痴的样子。如今不想看了,她自然不能叫陛下看见。 姜晗回宝慈殿,赶紧洗漱更衣,等一会宗钦可是要过来了。 她若是满身酒气的,宗钦怕是又要生气。 兰汤沐浴,姜晗靠在浴桶上,眯着眼睛,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宗钦进来之后就打了个手势,清菊立刻噤声,眼睛直直的往帘子看去,希望能透过帘子传递给姜晗。 一个手势,清菊就被杨彦给带着出了内室。 站在廊下的柱子后,杨彦瞧了眼清菊,小声道:“清菊姑娘也是伺候贤妃的老人了,这眼力见还是要多有点的。” 陛下之前都给了手势,这清菊还想要传话。她早在陛下第一个手势的时候,就该懂陛下的意思了。 清菊涨红了脸,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是,杨总管说的是,奴婢以后定会改正。”她不会去反驳杨彦的话,杨彦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内侍。 清菊知道的,她若是反驳了,这杨彦若是想要给娘娘穿小鞋,那是防不胜防的。 杨彦见清菊认错道歉快,只低声道:“倒是个懂事的。”如今倒是有眼力见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清菊垂着头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鞋尖。 宗钦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水漫到自己的脖子上,姜晗睁开眼,看见宗钦已经坐了进来。 “皇上!”姜晗惊恐出声。 她没想过这样见到宗钦啊! 宗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脸上带着狷邪的笑容,轻柔的将姜晗如瀑的青丝拢到浴桶之外。 “爱妃好兴致。”似乎是感叹,似乎又是调侃。 姜晗不知道怎么回话,她抿着嘴,呆呆愣愣的看着宗钦,她想起来,结果被宗钦按着坐下。 “爱妃,天寒地冻的,明日去泡汤泉可好?”宗钦本来对姜晗的兴趣已经落了一大半了,可昨日她送了东西来,宗钦觉得自己又能过来看一眼。 若是有趣,那就继续;若是无趣,那就换人。 沈氏以前讨好他,那可是认认真真的,姜氏敷衍他这般久,他早就有些失了兴致。 加上他也有点生气,他长相俊逸,乃是难得一见的,可这姜氏只有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对他的长相有过关注后,其余时候,都是淡淡的。 仿佛他长得跟其他人一般,毫无特色一样。 姜晗知道自己逃不过,微微的仰起头,在水雾氤氲之中,灵动的双眼秋波涟涟。 “都听皇上的。” “是吗?”宗钦的语气上扬,带着点坏笑,凑到姜晗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句。 姜晗咬着唇,以免自己当场骂出来。 最后慢吞吞的说了句,“自然是听皇上的。” 能不听吗? 除非姜晖是皇帝。可姜晖是皇帝了,她就不可能在这里跟宗钦玩这个。 “口是心非,爱妃倒是玩得极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姜晗眨眨眼,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宗钦,假装不理解其中的深意,“皇上,我没有。” “是吗?”宗钦眯着眼,在姜晗的耳边轻轻掠过。 是真,是假,重要吗? 不重要的,宗钦看姜晗,就跟看一张白纸一样,她的不自然,紧张,微微颤动的睫毛都告诉了他答案。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强装镇定也不会。 姜晗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瓮声瓮气的,“是的,皇上,我没有。”口是心非跟敷衍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只是程度不一样,这两个都不该是嫔妃度皇帝的态度。 宗钦的手顺着姜晗微微红润的肩胛往下,钳住一方柔软,语气低沉,“爱妃,真假都不重要。” 真与假,假与真,他都不怎么关心。不过是想要看姜晗气恼的表情。 姜晗知道宗钦的话的意思,只有在乎的人,才会纠结这是真还是假,非要一个答案。 真答案不能接受,还会要个假答案,直到能说服自己为止。 “皇上最重要。”姜晗的声音浅浅的,带着一点懒洋洋的,似乎是羽毛轻扫了宗钦的喉咙。 宗钦的喉结有明显的吞咽的动作,手越往越下,眼神清冷。 “爱妃也是会说情话的人。”语气有点惊讶,可是眼里却是毫无波澜。 水雾氤氲,模糊了姜晗跟宗钦的视线,紧贴的肌肤,由浅转深,起伏的水花,姜晗眯着眼。 过了许久,水温褪去,宗钦靠着浴桶的边缘,抬起手来,“爱妃,可欢喜?” 姜晗已经似乎是习惯了宗钦这般语气,掀开半眯着的眼睛,嘟囔两句,又合上。 喜欢? 姜晗心中笑而不语。 浴桶毕竟还是小,宗钦站起来,直接抱着姜晗起身。 一地的水渍脚印。 清冷的夜,高悬的弦月。 姜晗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鱼肚一般的颜色,还未大亮。 她坐在床上,靠在枕头上,想着昨日宗钦的话,他后来在榻上说了许多的话,姜晗一字一句的记着。 等到天色大亮,姜晗摇了摇床边高几上的铃铛,叫了清竹她们进来。 “娘娘,今个穿这杨妃色的褙子可好?”清竹抱着衣裳站在床边,小声的问道。 平日里娘娘的衣裳若是没有特意说,都是由着她们安排的,只是这还是要问一问,若是竟日娘娘有喜欢的衣裳,那也可以及时的换了。 姜晗睁开眼,看着这鲜艳的颜色,点点头,“就这一件。”她喜欢这些亮色系的东西,这样仿佛就跟自己在家里是一样的,她还是那个整日里胡玩的姜家姑娘。 清竹得了吩咐立刻就放在床边,又转身出去到帐幔边上,等着姜晗换好衣裳出来。 姜晗动作麻利,这换衣裳不过片刻。 刚出来,就听姑姑说给逼福宁殿里的沈惠妃要过来找她拜年。 姜晗愣了一下,她并不想跟福宁殿的沈惠妃有什么接触,她现在跟皇后可是一样危险。 只是这沈惠妃过年拜访,她还不能将人赶出去。 只能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沈惠妃的来意 沈惠妃是一直叫人盯着宝慈殿的大门的,她就怕这姜晗今日又要去哪里。 翡翠捧着托盘,上面的盒子里都是给姜晗准备的新年礼物。 姜晗简单的收拾好了头发,转过头去,看着清兰:“叫姑姑准备一个厚一点的红包给四皇子。” 过年,这沈惠妃肯定是不会带着孩子过来的,但是沈惠来了,这红包还是要给她带回去。 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到沈惠妃的意思,想到这个,姜晗就觉得烦躁。 她现在在宫里的生活,不说是如履薄冰,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昨天应付宗钦已经烦躁的了,今日一早还要见沈惠妃,姜晗眉宇之间都带着一点郁色。 清竹看着姜晗的脸色,小心的问道:“是奴婢扯着娘娘的头发了吗?”她刚刚手太重了吗? 姜晗抬起头,看着清竹,“不是,我是想到其他的事。”她现在有点怕这个后宫,真的,自从知道这秦医女是在宫里,被人给勒死后投井后,她总觉得这个宫里没有什么安全保障。 清竹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之后,又思考了一下,“娘娘是担心惠妃娘娘?”不是她手重,那就是只有这个惠妃娘娘要来的事。 娘娘跟惠妃娘娘的关系一向是冷漠的,如今突然要来拜访,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又是在新春期间,若是娘娘不见,这说不定就要传出不好的话来。 这要是有了不好的流言蜚语,这皇后娘娘可能会管一管。 “哎,我跟惠妃也没有什么矫情,这等会也不知道要多尴尬。”姜晗语气幽幽的,她真的不喜欢这样尴尬的社交。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她要跟沈惠妃商业互吹,她都吹不出几句话来。 清竹:“要不娘娘就说一些吃的、穿的?”这娘娘这话说得也是实在,她们宝慈殿的人,跟隔壁福宁殿的人见面基本上都是不打招呼的。 大家都是相互一见面就别过脸去,然后各做各的事。 姜晗长叹一声,站起来,“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懒得想了,等会看沈惠妃要说什么吧。 沈惠妃在正厅里坐着,看着姜晗这里的布置,精巧雅致,处处透露出她自己的巧思。 那花盆架上的两盆兰草,青翠欲滴,中间有两个淡淡的花苞,含苞待放。 屋里的鎏金璃龙熏炉里冒着淡淡的白烟,带着草木的清香。 比起这宫里惯常用的浓郁的香料,贤妃这里的花香就是清新自然的,仿佛自己置身在春日的森里。 姜晗进来后,沈惠妃站起来,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又慢慢的坐下。 “瞧着妹妹这里,布置极为雅致,比照着,我那福宁殿简直就是难以入目。”沈惠妃笑着,又拿自己的福宁殿做配。 姜晗戴上自己的工作笑容,“惠妃说笑了,这都是姑姑她们布置的。” 沈惠妃眼神顿了一下,又旋即恢复原状,姜晗没有接话,便是没有要接着聊的意思。 “妹妹倒是自谦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妹妹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沈惠妃说这话,倒不是要吹捧姜晗,她是见过姜晗写的字的,在陛下的紫宸殿里,那行云流水的字,自带风骨,是她如今达不到的。 姜晗客气道:“惠妃谬赞了。”她打定主意,不管沈惠妃说什么,她都敷衍着过去就是。 “妹妹,这之前的事,是我有些不好,先给妹妹赔个不是。”说着沈惠妃就站了起来。 姜晗忙叫人搀扶着沈惠妃,她实在是害怕,这沈惠妃能屈能伸的,这以前不可一世的态度立刻转变成这样,姜晗是害怕的。 沈惠妃的礼没有做成,“妹妹,我是真心想要道歉。”她是真的想要将这个事完全的揭过去。 可惜姜晗没给机会。 姜晗道:“惠妃你何至于此,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快,何必这样。”她心里真心害怕了,这惠妃越是伏低做小,她越是觉得惠妃所图甚大。 其实惠妃的目的也不难猜,太子之位,太后之位,大抵就是惠妃的目的。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没想着参与这些事,宗钦如今才多少岁,三十多岁,即便宗钦死得早,怎么也得到四十岁才会死。 这还有这么多年,她安生的过去才是。 皇帝还好好的在,就要惦记皇帝的龙椅,宗钦能高兴。 若是换成自己,一样不会乐意的。 沈惠妃瞧明白了姜晗的态度,可是她不能这样就放手,过年的时候她得到的消息,就是谢世子有病。 这谢世子一倒,那谢国公年纪已经大了,能在北地多久,说不定就几年就回来了。 哪个是接管北地的,最大的可能是姜晖,他如今风头正盛,这分了秦州一半的势力走,若是再接管北地,那便是手握重兵,管着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了。 “妹妹,我是真心的。”沈惠妃说着还抹了一下眼角,情绪有点低落,“若是妹妹心里不舒服,你只管告诉我,我能做的一定做。” 沈惠妃从来不怕伏低做小,她以前在府里做惯了,后来管了后院里之后,那些个姨娘哪个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姜晗:“惠妃,真的没有,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与虎谋皮,姜晗不觉得自己聪明,她还是不参加得好。 宫中生活,明哲保身很重要。 沈惠妃听到这里也知道了结果,只能又说了其他的事,最后道:“妹妹,改日我请你吃酒。” 姜晗客气的点点头,她肯定是不会去的。 沈惠妃走了之后,姜晗瘫在椅子上,她不想跟沈惠妃说话,这太费精神了。 方姑姑端着姜晗喜欢的奶茶进来,看着姜晗神色疲惫,道:“娘娘,惠妃娘娘的事,不若跟陛下说一声?”她是觉得若是沈惠妃不放弃,这以后找着理由过来,时间一长,这宫里的风声怕是就要变。 这样长此以往,若是陛下那边当真了,这娘娘日后解释,陛下也不一定听。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私心 方姑姑的主要考虑是怕日后姜晗跟沈惠妃纠缠不清,这到时候没有的事也传成有的。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姜晗也是懂得,对着方姑姑点点头,“我记下了,找个时间会跟皇上说的。” 姜晗自己也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若是搅合进了皇后跟沈惠妃之间的事,她跟姜家,还有姜晖之间,可都是要连在一起的。 方姑姑:“娘娘不怪奴婢多嘴就是。这惠妃娘娘的心思,如今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咱们不得不防着点。”娘娘安稳,便是宝慈殿安稳。 娘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就算是磕破了头,也无济于事。 况她跟着娘娘这么久了,也想着娘娘好,这有些事就该防微杜渐,争储这样的大事,娘娘自己又没皇子,何必帮着旁人争。 而且最关键的是,周顺仪若是顺利生下皇子来,她觉得皇后肯定不久也会生下皇子来。 皇后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人,这有些事如今说来还是太早了。 “姑姑那里的话,我知道姑姑是为着我好,也是为着宝慈殿好。”说着姜晗神色郑重,“姑姑,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想在宝慈殿里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不想跟宫里的事搅合太深了。” 姜晗无意也无心跟宫里的事建立深度的联系,能跟莹姐姐做朋友已经是幸事了,至于其他的,姜晗自己也有眼睛,也能看。 宫里的水实在是太浑了。 光看宗钦之前的宠妃,如今只有沈惠妃还是好好的在福宁殿里,便能知道沈惠妃其人不是面上那样飞扬跋扈之人。 姜晗觉得之前自己一直想得太过简单了,这宫里的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皇后能这么多年稳坐后位,甚至是在没有所谓的皇子的加持下,还在后位上这么多年,没有被宗钦的宠妃们拉下来,足以证明皇后比她想的还要厉害。 姜晗想到这里就头疼,她不能得罪皇后,也不能跟沈惠妃真的结仇,如果能保持之前的默契,大家当个陌生人就好了。 方姑姑听这话,喜笑颜开,忙道:“有娘娘这话,奴婢就放心了。”她从姜晗跟任淑妃交好开始,就有点担心,若是娘娘她要奋力一搏,她们宝慈殿便要立刻配合起来。 可这说得容易,做得确实难,大家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这争的嫔妃什么下场,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看。 方姑姑是见过王充仪争到最后,人死了,儿子过继了;这郑芳仪,从一枝独秀到现在的后宫隐形人,儿子如今还成了病秧子。 这宫里的宠妃,争出来的结果都不好。方姑姑也害怕姜晗步入后尘。 姜晗笑着道:“姑姑,你别担心,我不会脑子一热就拿宝慈殿的几十口人去折腾的。”她这话说得直白,大家都是想要好好活着的人,大家都是人,也都是命,凭什么要为了她的想法去丢掉性命。 蝼蚁丧且偷生,在这宫里的人,本就艰难了,为何还要去送死。 方姑姑听得这话,眼睛一热,脖子往上抬了抬,“娘娘,奴婢...” “姑姑可别说了,赶紧去后边的小厨房催催,我这饿得前胸贴后胸了,肚子都瘪了。“姜晗打断方姑姑的话,还故意拍拍自己的肚子。 人皆有私,大家都一样,姜晗不觉得方姑姑她们的想法有任何的问题。 方姑姑快速的抹了一把眼角,立刻就小跑着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探 春节的插曲随着二月的临近就散去,皇后准备一年一度的先蚕礼。 自先帝贵妃事后,这先蚕礼就跟后宫的嫔妃再没有关系,只皇后率领宗室跟朝中一部分命妇们参与。 这先蚕礼的准备那是浩浩荡荡的,比之去年那是更加的隆重,毕竟周顺仪肚子的孩子,已经有经验丰富的太医诊断说是皇子。 这对皇后来说,是巨大的好事。 姜晗看着这宫里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先蚕礼,在她安静的这十来天里,宗钦也有了自己新得的嫔妃,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剑舞极好的舞姬。 宗钦连着宠幸了三天之后,封做兰美人,住在了凌波阁里。 姜晗道是也不着急,她知道宗钦,这宫里层出不穷的宠妃,她不会是什么唯一,也不会是什么例外。 她不做这样的美梦。 只不过她这样想,但是宝慈殿里上下都担心姜晗,害怕她伤心难过,这一直要房娘子变着花样的给姜晗准备好吃的。 清兰她们四个更是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姜晗,就怕她自己偷偷的难过,连着一直没有的守夜,几个人都差点直接在姜晗屋里的罗汉榻上住着了。 还是姜晗将几人给赶回自己的房里休息,她们这才作罢。 方姑姑有心想要劝,可又怕越说叫姜晗越难受,这话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好几遍,字斟句酌,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不过倒是宗钦自己没有忍住,气姜晗没有一点反应,又叫了杨彦去打听,了解宝慈殿的情况。 杨彦说了之后,宗钦气得扔了手中上好的紫毫笔,“她倒是能忍!”这之前,哪个像她,冷她半个月,她竟然装无事发生。 杨彦佝偻着身子,缩在一边,不说话。陛下的心思实在是难猜,他以为陛下是厌烦了贤妃,毕竟谁想一天到晚的热脸贴冷屁股,可陛下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是厌烦贤妃。 反而像是生气姜贤妃不来找他。 这样一想,杨彦觉得自己有点没有做好,早知道他就悄摸的叫人去同宝慈殿的人说一声,这陛下心情舒畅,他们这些奴才才有好日子过。 他等会就去。 务必要宝慈殿的人跟姜贤妃好好的说说,这陛下心里是有贤妃的。 “今日她出门没有?”宗钦坐在宝座上,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 姜氏这段时间跟任氏简直是情同姐妹,三五日就要混在一起,姜氏怕是恨不得跟任氏一起住了。 杨彦忙回道:“回陛下的话,今日贤妃娘娘没有出门。听说是忙着插花。”好在这刚刚的时候,多问了一嘴,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回陛下的话。 总不能说这等他去问问吧。 “她倒是好性子!整日里不是去玩就是自己找乐子。”宗钦说了两声,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九龙熏炉,“朕记得她去岁做了榅桲香,叫她送一些来。” 杨彦诧异了一下,回道:“是,奴才这就去。”陛下这是想要见贤妃的意思。 宗钦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宝座上,如墨的瞳孔里泛着异色。本以为这之前送了芸豆团子来就是已经跟沈氏一样了,不曾想,她的骨头倒是硬。 这骨头硬不说,这心也更冷。 原来一直装着乖巧,本以为这一回,她也会跟着演下去。 可还是脊骨上的刺没有拔,不懂得顺从。 宗钦自出生之后,除开人生的前十年,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这没有不顺的事。 他要什么没有得到。 哪个女人不是心里眼里都有他,即便有着自己的算计,宗钦也敢说这些女人,没有哪一个敢跟姜氏一样,愣是装都装不像。 演技拙劣就算了,竟然这态度都是敷衍冷淡的。 以为他是越得不到,就越觉得特别的人?宗钦心里冷笑,这姜氏,他倒是要看看,这骨头有多硬。 姜晗得了杨彦的消息,只微微笑笑,叫了清菊去取了这榅桲香,让杨彦带回去。 杨彦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托盘,也知道姜晗是故意的,便笑着道:“娘娘,这陛下还等着娘娘您亲自送过去呢。” 他这自己拿回去,那陛下必定是要生他的气的,陛下可不是缺这个香,陛下缺的是贤妃亲自过去低头。 这贤妃娘娘是真硬,他想着若不是姜晖这个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将才杀星,又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就贤妃这个态度,早就被陛下扔进冷宫里啃树皮了。 可惜这贤妃就是投胎好手,这个态度对着陛下,陛下也能忍了不说,还对贤妃有了两分心思。 姜晗微微蹙眉,她实在不想去。她这都准备退休以后好好的在宝慈殿养老了,凭着这姜晖现在以功封侯不说,还得了大景朝四分之一的兵力,这不说她要在后宫横着走。 可至少她没了宗钦的宠爱之后,这在宫里相对安静的生活还是有的。 毕竟宗钦也不会对着她赶尽杀绝。 就算是要清算,这现在也不到时候,这北有乞塔,说是降了,可毕竟没有死绝,这卷土重来的概率极大。 还有西北的秦州,那边的匈奴现在打得这般惨烈,可是也没有投降认输。 这不说南边的几个属国,这都是有可能叛变的。 姜晗觉得只要姜晖一日还有用,这宗钦就不会真的弄死她,也不会真的苛待她。 她已经在开始计划自己的退休日子要怎么过了,结果杨彦一过来,说她还要接着上班。 姜晗一点都不想去。 “杨总管,我最近偶感风寒,这怕传染给皇上,还是请杨总管代为转达了。”这是姜晗的一个试探,她想要知道宗钦对她的忍耐底线在哪里。 杨彦脸上的笑容不变,小声提醒道:“贤妃娘娘,您这是说什么话,奴才记得这几日贤妃娘娘也不曾叫过太医吧。” 姜晗在这话里得到了一个新的答案,这宗钦果然是在各宫有眼线不算,还时时刻刻的监视她们。 “杨总管稍等,我换件衣裳。”姜晗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杨彦的一句话,叫姜晗知道,这以后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果然这后宫里,都是在宗钦的掌控之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怪的宗钦 姜晗换了一件鲜艳的绯色宫装,裙摆处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清兰小声问道:“是奴婢跟清竹一起去,还是清菊跟清梅?”最近因为担心娘娘,她们本来两人一组的值班全部都守在娘娘身边。 如今这杨总管来了,她们也猜到,这是陛下召见娘娘的意思。 “清菊跟清梅吧。”姜晗说完,又道:“你跟清竹等会就回房休息吧。”她今天晚上可能回不来了。 清兰点点头,又给姜晗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香囊,叮嘱道:“娘娘,您见着陛下也别使小性子,这里是皇宫不是家里。”她这话说得僭越,可是看刚刚娘娘那个态度,她真的是担心娘娘惹了陛下生气。 姜晗半眯着眼睛,“我知道,不会的。” “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娘娘,这里是皇宫,一步踏错,万丈深渊。”清兰实在不想娘娘不好,才咬着牙说了这话。 若是平日里,清兰是万万不会说这样越位的话,娘娘的事,哪里能轮到她一个奴婢多嘴的。 姜晗拍拍清兰的手以示安慰,“别担心,我不会的。”刚刚的略微试探,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宫里的眼线不少。 可是这些人是谁,她如今还是不知道的。 她一举一动都是活在人的监视下,姜晗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实。 君权之下,众人皆为蝼蚁。 蝼蚁岂能吞象。 清兰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娘娘不怪奴婢多嘴就好。”娘娘总是这般温柔。 姜晗换上一顶莲花冠后,就出来了,上了抬舆,去了紫宸殿。 杨彦在前面走着,心里肺腑,这一回陛下见了姜贤妃,怕是不会生气了。 姜晗到的时候,宗钦在偏殿的廊下等着,旁边还放着一把椅子。 姜晗小步上前,柔声细语的请安行礼,“皇上圣安。”说着又接过旁边清梅一直捧着的托盘,道:“皇上,这是臣妾准备的榅桲香。” 宗钦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瞥了一眼姜晗之后,微微的抬手示意姜晗起身。 杨彦又立刻接过姜晗手里的托盘。 “坐下说话。”宗钦的声音冷淡,只打量了那一瞬间后,便收回了视线。 姜晗:“是。”她安静的坐在宗钦的旁边。 不一会,殿门口那边又进来了几个年轻的女子,打头的那个背着一把剑。 一身纯白色的衣衫,头发用山口冠束着,姜晗看着这人有几分眼熟,不过还是没有多看。 年轻的女子请安后,站在一侧。 “现在开始吧。”宗钦指了指偏殿前的空地。 兰美人立刻带着几个人往中间的空地去,片刻音乐声响起,兰美人的剑舞飘逸灵动。 宗钦侧目瞧了一眼姜晗,见她的视线已经完全的被兰美人吸引,微微蹙眉。 “喜欢?” 宗钦的声音很轻,轻得姜晗差点没有听见。 “兰美人跳得极好。”姜晗很老实的回答道,这兰美人的舞轻柔但却有力量。 宗钦叫她过来可不是为着欣赏这兰美人跳舞,“兰美人的舞练了三年。” 姜晗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宗钦,顺着宗钦的话赞道:“兰美人刻苦。” 三年坚持练一个舞,将这个舞练到极致,是能吃苦耐劳,意志也坚韧。 听到这姜晗真心的夸赞,宗钦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不适,“兰美人确实刻苦。” 三年练一个舞,只为了在他面前一鸣惊人,从而飞上枝头。 跟她的姐姐一样。 姜晗顺着宗钦的话点点头。这样说来这兰美人肯用功,又有毅力,这样的人做成事也是正常的。 宗钦心中的郁气越发的多了,侧目瞧着姜晗诚挚的眼神,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舌尖抵在后牙槽上。 有些话堵在了喉咙里。 “爱妃觉得朕的颜色如何?”宗钦也没有了心思欣赏兰美人的剑舞。 姜晗只能停下自己欣赏的视线,从而转移到宗钦身上来,不明白宗钦怎么就问起来这个问题来。 不过她还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宗钦,他今日穿的是一身葱绿色缎子的衣裳,腰间也是系着一根红色底金绣的腰带,左侧垂着一个牙白色的青竹香囊。 往日里常常戴着冕冠,今日倒是用玉冠将头发束起,刀锋雕刻过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凤眼微眯,深不可见。 倒是有几分惨绿少年的意思。 “皇上生的极为好看。”姜晗道。 宗钦的确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好看的脸,必定配有恶劣的性子。 皇帝哪里会有好脾气的。 宗钦追问:“有多好看?可比谢松之如何?” 姜晗不知道宗钦为何提起谢松之,不过她还是很诚实的回答:“皇上生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实在是难得一见。”宗钦生的好看,但是也不是绝色。 姜晗夸赞的词也是很随大流。 宗钦似笑非笑,“是吗?” “是,皇上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姜晗道,她不知道宗钦怎么了,但是她还是知道要顺着宗钦说话的。 “朕听闻京中人说谢松之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爱妃也一样吗?”宗钦提起谢松之并没有多少的感觉,他只是不喜欢姜晗这一张假脸。 姜晗越发的觉得宗钦今日是找茬的,她笑着道:“臣妾不知,臣妾跟谢大人并未见过。”今日是走不出这谢松之是吗。 宗钦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停止,又道:“爱妃,谢松之乃是这京城中不少少女的意中人,不知爱妃待字闺中之时,是否也想过?” 有病!这是姜晗心里的第一反应,这宗钦叫她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她只觉得现在的气氛怪异。 “回皇上的话,臣妾并未想过。”姜晗道,谁没事想一个结了婚还有妾室的男人,这谢松之再好看,也不在这个范围里。 宗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晗,“爱妃倒是好定力。”谢松之几乎是这京城少女的意中人,这姜氏竟然没有想过。 她说的这话是实话,可是就是因为是实话,宗钦才觉得奇怪。 突然又想起曾经谢松之曾经说过的话,姜氏之前最开始的未婚夫是他的侄子。 电光火石之间,宗钦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变。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闷气 宗钦想起之前谢松之形容他侄子是‘云间贵公子,玉骨秀横秋。’ 如此说来,这姜氏以前情窦初开之时,喜欢的可能就是这谢松之的侄子。 “爱妃还记得谢公子吗?”宗钦突然问道,他不记得谢松之侄子的名字,只以谢公子代替。 姜晗听谢公子,便知道宗钦说的肯定不是谢松之,那这谢公子只有一人了。 那就是她曾经的第一任未婚夫了。 “记得。”姜晗很诚实,她确实记得,毕竟这长的帅的人,想要真的装忘记还是挺难的。 他实在长得太帅了。 神仪明秀,用她娘的话来说,他长得比她爹年轻的时候还要略胜一筹。 姜晗如此坦诚,宗钦心里的怀疑却越发的深了,端起旁边紫檀小圆桌上的酒,浅浅的抿了一口,放下,试探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晗疑惑的看着宗钦,这话说得,她跟人家一年都见不上一面,还青梅竹马,怎么可能。 当初这件婚事是她祖父跟谢国公匆匆定下的,可没多久她祖父就暴毙了。 她祖父魂还未归九天,这谢家跟她们家里的往来就差不多没有有什么了。 这婚事本是要作罢的,可不知怎么这谢国公在前几年又坚定的将这件婚事定了下来。 对于姜家来说,伯府的姑娘要嫁给国公世子之子,这属于是高攀。 又因为姜家势弱,这婚事也就这样下去了。 她娘见过那谢公子之后,颇为满意,又打听了说谢公子的院子里干净,没有养姬蓄婢,又肯承诺若是她年过三十无子才纳妾,她娘便觉得这婚事很不错了。 可惜谢公子为爱而死。 很早姜晗就知道谢公子另有所爱,只是当时姜晗知道,自己不嫁人的可能性太低了,听他说自己的爱情,姜晗觉得自己嫁过去,跟他约法三章,这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不会有多少的改变。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们再见面商量细节,这谢公子就跟真爱一起共赴黄泉了。 她也因此换了个未婚夫。 “皇上,这谢国公家跟我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不说,这一东一西的,我要如何跟谢公子青梅竹马?”这至少得住在一个地方吧。 不说是一条街,至少得不远吧。 姜家跟谢国公家,那都不是一条街的问题,而是人家前面十年不说是严防死守,至少是姜晗十岁之前,是从未见过这谢公子的。 宗钦:“如此说来,你们竟然不曾见过?” 姜晗心里叹一口气,这话不是给她挖坑吗,她跟人肯定见过啊,这要是不说实话,那不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我同谢公子见过几次。”姜晗道,她对于宗钦今日的故意找茬行为表示不解。 她不会将这个当成吃醋,宗钦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多半是哪里不爽她了。 兰美人的剑舞还在继续,只是姜晗也顾不得欣赏了,她侧过身,斜对着宗钦坐着,“皇上,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她除了有想要退休的心思,其余的时候面对宗钦,都是以宗钦的感受为重。 宗钦挑眉,“没有。爱妃一向这样,朕觉得没有什么不好。”这话是反话。 姜氏初进宫的时候,跟现在差不多,冷心冷肺的,跟姜晖说的那个青春活泼天真烂漫的妹妹,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她看起来柔弱,可实际上却是没有心肝。 时间久了,宗钦确实有些乏味。 可有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又想逗弄。 这就是有什么了,姜晗对宗钦的心思,那是一猜一个错的。 “皇上,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告诉臣妾,臣妾一定改。”姜晗这话说得特别的诚恳,她毕竟还要在后宫生活,若是顶头上司对她有意见,这生活肯定会不顺。 宗钦支着头,斜斜的看着姜晗,“爱妃真的没有情郎?”年少慕艾,这姜氏能挡住? 转来转去,姜晗觉得宗钦还是怀疑她跟谢公子有一腿,不过这实在冤枉。 “皇上,臣妾同谢公子,并无私情。他有喜欢的人。”姜晗没打算替谢公子瞒着,她跟谢公子也并非什么至交好友。 宗钦眼神闪了一下,却不提这个,只问:“这京城这么多的年轻俊秀的儿郎,没有一个入过爱妃的眼?” 姜晗对于宗钦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也颇为不解,只是还是道:“皇上,臣妾自六岁起,一直在家里的学堂读书,非年节不放假,这出门都是要跟着丫头、婆子护卫的,实在不能单独接触到外男。” 现在的男女大防并没有特别严重,可是她还是不怎会接触到别府的男子。 出门不说要跟着十几二十个人,可至少一个妈妈、两个丫头、再有四个护卫的。 这要越过这些人去跟一个外男接触,其实还挺麻烦的。 而且回去以后,说不定她娘心血来潮还会问妈妈丫头们,她今日做了什么。 如果说贿赂自己身边的丫头、妈妈们,她是一个靠着月钱生活的姑娘,能比得上手里握着财权跟她们契书的她娘。 有点脑子就知道,这事行不通。 宗钦对于女子出门的规制并不清楚,只是听姜晗这样讲,也能想到她是接触不到这其他的人。 不过就算姜晗以前喜欢着谢松之的侄子,他也是不在乎的。 只是他对于姜晗这个摆烂不求上进的态度,有诸多的不满。 换言之就是因为姜晗的生活中心是她自己,而不是自己这个皇帝。 “如此说来,爱妃还是洁身自好之人。”宗钦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 姜晗深吸一口气,他是皇帝,他是皇帝,“皇上,臣妾有什么要改的地方,还请皇上明示。”她受不了宗钦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朕不是说了,朕很满意爱妃现在的样子,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宗钦说着又端起一杯酒来,慢慢的品着。 姜氏现在气得眼睛浑圆,头上快要冒烟了。宗钦瞧着她这样,心气就顺了。 这样看着才像是一个真人。 姜晗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跟皇帝吵架,不能跟皇帝吵架。 “好,臣妾知道了。”姜晗说完这话,心里有一股邪火在烧,可是无能为力。 兰美人的舞也快进入尾声了,她高高地跃起,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安好心 兰美人的剑舞结束了,可是姜晗跟宗钦两人的心思都不在这舞蹈上。 音乐一停,姜晗微微偏头,看过去,兰美人如一株幽兰一般,静静地站在院中。 “皇上?”姜晗出声,指了指院中。 宗钦瞟了一眼,挥手,“回去吧!”他本来是想好好地欣赏的,可是光顾着逗姜晗了,忘了。 下次再看就是。 兰美人盈盈一礼,一步三回头的看,最后消失在姜晗的视线里。 “爱妃,朕记得你哥哥说你小时候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剑,要不你来表演一番?”宗钦想起他以前跟姜晖互相通信之时,姜晖数次提及他的妹妹。 姜晗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皇上,臣妾不会。那时臣妾才几岁,只拿着木剑比划着玩,哪里会什么剑。” 她是学过剑,只是时间很短暂。知道自己没有武学天赋之后,她果断的放弃了。 她是想要成为武林高手,不是想要成为家里的显眼包。 宗钦对于姜晗的拒绝在意料之中,目前看来姜氏展示出来的,一个就是字,另一个就是制香。 这两样都是读书之家的人都会的。 不过是姜氏的字确实有几分出彩,已然是已经有了自己很强烈的个人风格了,不再是邯郸学步,依样画葫芦。 “朕还以为爱妃是个坚持的人,没想到这也半途而废。”宗钦道。 “皇上,臣妾不是练剑的料,还是不去为难自己了。”人生苦短,这为难自己是看自己过得太简单吗? 姜晗是个能够开解自己的人。 宗钦敏锐的从这一句话里品读出了其他的意思,他黑棕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只端起酒杯来,“陪朕喝一杯。” 姜晗从善如流,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朕瞧着爱妃最近的日子颇为闲适,这刚巧最近皇后内事繁忙,你若是有空,去帮帮皇后,也好替皇后分忧解虑。” 宗钦说得随意,姜晗都快要被这一句话给吓死了。忙道:“皇上,臣妾近日喜欢画画,这还想着请皇上帮忙,找个画师过来教教臣妾。皇后娘娘那里,臣妾确实没有时间去分忧。” 宗钦要害她,这是姜晗的第一反应,皇后最讨厌有人分享她的后宫之权。 没见皇后跟沈惠妃两人如今是针尖对麦芒,虽然现在还是表面和谐,可是她感觉这真的等到周顺仪生产之后,若是真的是皇子的话。 这皇后跟沈惠妃现在这样微妙的平衡肯定是会破的。 这皇后的家里前有真假千金之事,后面还有她祖母说的这皇后之父承恩侯的事。 皇后前朝有清流,但是也只有一半,还要考虑人走茶凉,周家在这清流之中的影响力下降之事。 沈惠妃是家里父亲正当时,沈首辅如今是天下文官位置之巅,这又跟京城里老牌的勋贵谢国公家里成了姻亲,这沈惠妃的赢面看起来也不小。 至于她跟莹姐姐,她们两个人,注定是无子的。 毕竟她们两家里,如今可以说有了大景朝一半的兵力在手,若是她们两人有了孩子,这局势就可能不在宗钦的控制范围里了。 姜晗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翻过史书的,这军权在皇帝手里时候,皇帝的位置才会更加的稳固。 再有,自古以来,这多少的教训都摆在宗钦的眼前,他不是个没有脑子的皇帝,反而是是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帝,所以,姜晗其实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绝望。 她的一生就这样困在了这里。 困在了皇权里。 宗钦诧异的看了一眼姜晗,见她似乎是说的真的,问道:“你画画的事不着急,这皇后忙着先蚕礼,你去帮帮忙也是你这个做嫔妃该做的。” 姜晗觉得宗钦是故意的,但是她不能顺着这个走,不管宗钦有什么目的,她不能卷入这皇后跟沈惠妃之间,去做这个炮灰。 皇后家里虽然势弱一点,可是皇后的爹,承恩侯毕竟是宗钦的老师。 这宗钦可能不会在乎,但是万一他脑子一抽,真的就在乎了起来呢? 这结果本就扑朔迷离的,她再进去掺合一脚,水更浑之外,对她没有半点的好处。 “皇上,臣妾年纪浅,不懂事。在家里的时候,这管家理事还未曾跟着母亲学过,这皇后娘娘的忙,臣妾是真的无能为力。”姜晗说得自己都快哭了。 她真的好难。 这宗钦要做什么,他要试探些什么。 送她去死吗? “皇上,臣妾真的才疏学浅,不懂这些。还请皇上另寻他人为皇后娘娘分忧。”姜晗这话说得那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只想在宝慈殿里苟到老,平安顺遂的老死,就是她最大的人生愿望了。 宗钦哼了一声,对于姜晗的这个推辞之言,那是一眼就门清的,不过好在她还算是有点脑子,没有去搅和。 “既然爱妃不愿意,那就算了。朕给你问问,看看有没有画师愿意过来教你。”姜氏还算是有眼色,知道不该做的事,不做。 姜晗感激道:“谢皇上。”语气不好听就当是听不出来语气,只要有老师,能再学一门技艺打发时间,姜晗就觉得很满意了。 宗钦看着姜晗生气-忍耐-生气-忍耐里来回跳转,这心气也顺了,看着姜晗也顺眼了。 留着姜晗在紫宸殿住了几日,在先蚕礼之前,才叫姜晗回去。 说起先蚕礼,每到这个时候,沈惠妃都会被拉出来说一通。 以前沈惠妃还是打头的宠妃之时,这倒是没有如今这般明目张胆。可是这不是沈惠妃落了下去,由姜晗升了上去。 这说话议论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毕竟谁都知道,这沈惠妃当年是因为先蚕礼,对宗钦一见钟情,然后进的宫。 只是当初姜晗知道的时候,也对这个说法一点不信,宗钦身边层层叠叠的护卫,不说要透过这些护卫,还有一定的距离,这一见钟情,钟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今年的先蚕礼,皇帝跟皇后照旧是要带着满朝文武百官以及诰命们,去往郊区的先蚕坛进行。 作为不能参与的姜晗,她果断的选择了跟任淑妃小酌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闲聊 宗钦跟皇后一走,这座皇宫立刻空了一半。 任淑妃带着姜晗去了后苑的一幢二层小楼上,跟梅园的楼略微有点相似,但是这里四面的窗户都是开着的,春风路过时,还能带起四周窗户角落上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姜晗对皇宫其实不太了解,她很少出宝慈殿,看着这掩盖在高大的梨树下边的小楼,很是意外跟惊喜。 “莹姐姐,这里怎么之前都没听人提起过。”这里推窗即是景,应该是很多嫔妃过来歇脚的地方才是。 任淑妃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这里曾经是虞太妃的暂住过的地方,后来虞太妃在这里失了孩子,大家便都认为这里不吉祥,除开撒扫的宫女,一般不会有人来。” 梨树,梨又跟离谐音,当年虞太妃失了孩子之后,也失了先帝的宠爱。 所以这里是大家认为的不祥之地。 姜晗怔了片刻,道:“这可能是后边的人牵强附会罢了。”这非要强行跟一个地方联系起来,实在有些牵强。 任淑妃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这新绿的梨树枝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侧过头去看着姜晗,眼眸带笑,“也不算是牵强附会。虞太妃是我姨婆,当然她的年纪也没有那般大,当年因为长得貌美,便被先帝看中,一纸诏书,她就跟自己的未婚夫分开,成了先帝的贞嫔。” 那个时候,姨婆好像是刚刚十六岁,后来她在这宫里生活了二十年。 姜晗没有说话,注视着任淑妃,她好像很伤心。 “她做了三年的贞嫔,后来成了虞妃,成了虞妃的第二年,她有孕了,同年在这里,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先帝亦是在同年,遇见了贵妃,自此她一人终老。” 任淑妃说的很慢,这些故事都是虞太妃说给她听的,虞太妃比她年长十几岁,她入宫的那一年,她还不到两岁。 那个时候她在秦州,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姨婆入宫成了嫔妃。 后来她入宫的时候,姨婆受她外祖母所托,照看她,她才知道虞太妃的故事。 虞太妃说她讨厌这里,一直想要逃离这里,可是最后连死也要死在这里。 死了还要还要送入皇陵,她恨,恨自己不能做主。 其实姨婆还说,她是故意的,她不喜欢先帝,不想要跟先帝生孩子,所以她故意从这里的二楼摔下去。 她以为这样孩子没了,她也会跟着没了。 可是六个月大的孩子死了,她却莫名的活了下来。 先帝应该是知道她是故意的,所以后来才冷落的她,任由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不过姨婆说,宫里若是没有了皇帝,大部分的女人也不会争,不会抢了。 她没了先帝宠爱的那些岁月里,她跟先帝曾经的一些嫔妃关系都不错。 “虞太妃死的前一年我还在这里跟她饮酒,第二年她就在这里死了。她说她要去给那个孩子赎罪去了。”任淑妃想,有时候姨婆可能也是后悔的吧。 但跟自己不喜欢的在一起,还要生儿育女,对姨婆来说,可能更难接受吧。 任淑妃不知道答案。 姜晗安静的听着,并不插话。任淑妃打开自己的酒葫芦,慢慢的往下倒酒,“虞太妃最喜欢这碧光酒。” 姜晗知道这碧光酒,是京城里一家酒楼的招牌酒,因酒色是微微的青碧之色,酒液不浑浊反而清透,口感绵柔,很是受到京城里女眷的欢迎。 这家酒楼也是难得的专门针对女客而开的酒楼,现在都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 姜晗也说不出来什么斯人已逝,活人珍重的话来,她觉得任淑妃过来,大抵是想要祭奠一下。 她对虞太妃没有任何的印象,也不曾听说过。 “你说,人死后真的有灵吗?”任淑妃突然又出声问道。 姜晗原本是个无神论,但是在经历自己死了穿越的事情之后,她不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 只是这若是说她是个坚定的有神论,那也不真实,她大概是一半一半的。 “可能吧。”姜晗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神鬼妖精这些。 任淑妃手里的酒倒了个干净,转身靠在窗户边上,“有时候我想,若是真的有神的话,为何我们许的愿从来都不能实现。” 她难道没有祈求过神佛吗? 可是没有用。 姜晗感受到了任淑妃的消极,可能是因为虞太妃,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可能神仙太忙吧。”姜晗如是道,她不确定有没有神仙,这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 任淑妃听得这个答案,忽然笑了一声,“也许你说的对,神仙太忙了。希望姨婆能得偿所愿。”真的赎了她认为的罪。 “应该会的。”姜晗道,人都是活在主观的情绪里,她已经付出了她所认为的代价,她自己应该已经解脱了。 说完之后,任淑妃心里也畅快了一些,她多年来,都记着姨婆说过的话。 这宫里啊,最是痴情要不得。 又说这宫里啊,是罪孽的根源,这宫城的每一块砖下,都埋着一个女人悲惨的一生。 任淑妃失去自己理想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从此跟她的姨婆一样,禁锢在了这座高耸巍峨的宫墙里。 想进来的进不来,想出去的出不去。 “陛下跟皇后娘娘应该要在京郊的别院住上两天吧。”任淑妃不确定,去年宗钦就是一天往返。 今年也可能一样。 姜晗:“这可能要看皇上的意思。”她不知道任淑妃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宗钦在没在宫里,对她们来说,不算是太大的影响。 “若是陛下不回来,我明日带你去一醉方休。”任淑妃道,她可是又从内侍省里得了好酒,这不喝岂不是浪费了。 姜晗觉得自己的酒量大概会不断上涨,不过好在现在的酒精度数实在是不能跟现代比,这个时候百杯不醉的人大有人在,可换成现代,这酒有点困难了。 “那希望皇上在京郊别院住两天。”姜晗立刻就开始对神佛许愿。 任淑妃哈哈的笑出了声来,拉着姜晗的手,笑得花枝乱颤的,“你这性格我最喜欢不过了。” 她实在有趣。 “不过今日就小酌几杯。”任淑妃道,“妹妹实在是个妙人。” 话音刚刚落下,木兰就匆匆跑上楼来,“娘娘,不好了,周顺仪出事了,惠妃请人来叫您跟贤妃娘娘过去周顺仪的殿中。” 第一百二十章 周顺仪生产 姜晗跟任淑妃一对视,便知道这个事,她们还真的得去。 宗钦跟皇后不在宫里,这宫里剩下的嫔妃,除开几个太妃之外,这就是任淑妃、沈惠妃以及姜晗这三个位份最高的了。 “可有说是什么事?”任淑妃皱着眉头,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任淑妃觉得太过巧合了。 皇后不在,这周顺仪就出事。 木兰回道:“奴婢不知,来的人只说周顺仪有滑胎之兆。”这周顺仪这一胎,实在是命途多舛,这接连不断的出事不说。 这周顺仪自己恐怕也被折磨得杯弓蛇影了。 想着自周顺仪怀孕以来,她出得这些事,也得亏了周顺仪福运深厚,不然单拎出一件来,恐怕都保不住这个孩子。 姜晗站起来,“姐姐,去吧。”这个事是躲不掉的,若是皇后在,这事也轮不到她们来,可关键是皇宫里的最大两个老板不在啊。 这沈惠妃显然是不想自己一个承担责任,她们不去,等皇后跟宗钦回来之后,这也有得说。 进退维谷。 任淑妃认命的站起来,长叹一口气,“这些都是什么事啊。”她从来不管这些事的,可还是躲不开。 果然真的是这样,在这宫里,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独善其身。 姜晗跟着任淑妃走过去的,到的时候沈惠妃坐在正厅里,看着她们两人来了,也站起来,大家相互见礼之后,才坐下说话。 “周顺仪如何了?”任淑妃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沈惠妃也着急,这周顺仪的事她可是半点都没有动手,看着内室,“太医还没有出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了。” 她也是倒霉,正陪着四皇子出来放纸鸢,在后苑边上宽阔的地方刚飞起来纸鸢,就撞见周顺仪殿里的宫女慌乱的跑出来。 这本来跟她没有关系的事,立刻就变得有关系了。 任淑妃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这厅中的宫人,慌乱无序的走来走去,也没说什么。 “哪个太医来的?”任淑妃问。 沈惠妃:“叫了值守的陈太医过来,又去请了一直给周顺仪保胎的顾太医,还叫了皇后信任的冯太医来。” 姜晗微微侧头的看了一眼沈惠妃,她叫的太医还挺多的。 “再请两个擅长妇科的医婆过来。”任淑妃想了想,这周顺仪的胎如今也有七个月了,这若是真的有点什么,万一生产的话,还是得有接生的产婆在,但是这现在肯定不能说叫产婆过来。 只能这般周转一下,叫了医婆过来先等着。若是无事便好,若是真的有突发的情况,那还是要早做准备的。 沈惠妃点了点头,也同意这个提议。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医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周顺仪要生了,快去请产婆过来。” 姜晗跟任淑妃又是一个对视,这真是... 两个备用的医婆直接进去,紧接着这屋里又开始乱了起来。 “皇上跟皇后那边遣人去禀报了没有?”姜晗看着这人来人往的人,想着这要是皇后跟宗钦知不知道。 沈惠妃:“叫人去了,只是陛下今日怕是不能及时赶回来了。”这个时辰,大概才刚刚到不久,这仪式繁多,说不定明日或是后日才会回来。 姜晗:“惠妃心细,倒是我多问了。”不过也是,这沈惠妃不是什么粗心的人,这肯定是要通知宗钦跟皇后的,她多余一问。 沈惠妃瞧了一眼姜晗,没说话,现在她觉得心烦意乱的,早知道今日就不出门了。 这今日出门真该看看日子。 太医忙忙碌碌的,甚至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将炉子给搬到了这正厅的门口来。 也不等小太监跟小药童来煮药了,几个太医都是自己亲自轮流看着这汤药。 谁都不敢粗心大意。 这冯太医更是一点都不敢错眼,他比其他人更知道这皇后对周顺仪这一胎的关注的。 姜晗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的,这周顺仪时不时发出来的惨叫声,姜晗听得心里发麻。 任淑妃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担心这周顺仪早产的事,是有人算计。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五皇子 任淑妃跟姜晗都是坐立难安的,沈惠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皱着眉心,想着今日的事,担心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姜晗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坐在这里干等,时不时的听到屋里传出周顺仪惨叫的声音。 不一会,太医跑来跑去的,姜晗侧过去看任淑妃,这情况怎么越看越不对。 任淑妃眼神也变了,这周顺仪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几位娘娘,周顺仪难产了。”太医过来拱手道,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周顺仪羊水已经破了,可这开指速度并没多快,若是这样下去,周顺仪跟孩子都危险了。 姜晗听这话,脸色吓得刷的一下就变白了,她太知道这个时候难产意味着什么了。 现在生产真的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遍,当初姐姐姜芙生孩子的时候,她一直说等姐姐过了二十再生孩子,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能做的避孕措施有限,姜芙他们肯定是不会在新婚的时候做的。 后来姜芙怀孕,姜晗就担心,只是后来生产的时候除开时间久了点,这没有太大的问题。 如今时不时的听到耳边的惨叫声,姜晗都不敢想象这周顺仪在经历些什么。 沈惠妃瞧了眼任淑妃又瞧了眼姜晗,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这要怎么说。 她跟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这事就是跟见鬼了一样,缠上了她。 “可有办法?”最后还是任淑妃先问出来。 太医叹气,“这胎位不正,医婆也没有办法立刻调整过来,只能先叫经验丰富的产婆先试试。”他是太医不错,可是这妇人生产,他也不负责接生。 这胎位调整,光是扎针也不能扎回去啊。 最怕的是这胎中的孩子脖子上缠绕着脐带。 “那还不赶快去!”姜晗没忍住催出了一声,这要是真的有一点问题,那就真是一尸两命了。 姜晗又想起了现代的剖腹产,可是现在还没有那个技术,不说破开肚子缝合这些,只是这清创消炎的药都没有,这要是做了,这周顺仪离死也不远了。 太医又急匆匆的跑过去。 任淑妃望着沈惠妃,问:“惠妃,这里只有你有经验,你之前的产婆是那个,不知能否叫过来?”皇宫里的产婆都是在太医院下面管着的,是专门给皇室提供服务,不是临时从民间找。 沈惠妃被问道,想了想,“我是有经验不假,这产婆也不是不能说,可是这若是出了差错,谁能负责?”她自己是不想要负责的。 若是这个产婆接生没有问题还好,若是出了问题,皇后是不是会就此嫁祸给她,说是她的谋划。 沈惠妃根本不敢赌。 任淑妃知道沈惠妃说的是实话,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你若是不说,这如今咱们在这,也瞧着了。这周顺仪难产,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一样也受到牵连。” “淑妃,你救人心切,我能理解。可是这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自己想想,这周顺仪若是顺利还好,若是真的折在了这里,你能负责吗?你能保证我不受牵连吗?” 沈惠妃考虑的很多,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四皇子,还有娘,还有姐姐。 若是她倒下了,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必然会跟之前一样,她娘的晚年生活没有保证,她姐姐的丈夫又是个跟她爹一样的人,她姐姐以后的生活什么样,看她娘就能想象得到。 所以她这失宠之后,自己兢兢业业的,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任淑妃沉默。 姜晗知道沈惠妃的意思,她们三个现在谁都没有人能为这件事真的负起责任来。 气氛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这周顺仪的事是半点没有好转。 太医来来回回的,熬煮汤药,一碗一碗的往屋里送,可是没有半个好消息传来。 时间越来越久,久到这周顺仪的声音逐渐微弱,她们在这厅堂中坐着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后,姜晗心里有点害怕。 快到酉时的时候,才有产婆跟太医双双出来,跪在地上,“几位娘娘,这周顺仪怕是不行了。” 太医说的时候,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他擦擦眼睛又低着头,周顺仪已经脱力了。 这一碗一碗的参汤下去,周顺仪的精神气却越来越弱。 胎位不正,宫口开得也不够,几个人在屋里心急如焚,可是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姜晗跟任淑妃紧绷的背,一下垮了,姜晗忙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说什么偏方?什么金针刺穴?” 太医摇摇头,若是可以,他们自然竭力救治,可是这不是没有法子了,这才出来说明情况。 任淑妃跟沈惠妃都晃了一下,这件事怕是.... 跪在地上的产婆犹豫几番,最终还是道:“娘娘们,奴婢之前听过说京城里有个孙医婆,她接生过不少的胎位不正的孩子,若是请她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孙医婆如今也年过六十,前几年就淡了下来,如今是管着两个徒弟。 姜晗没有听过这孙医婆的名字,只是若是有可能,还是要请来试一试。 “清菊,你去叫小李子去找请孙医婆。”说着又道,“还请麻烦你带着我殿里的小李子去请。” 人命关天,姜晗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这些事了,她想着这是人命啊。 任淑妃想说什么,张张嘴又说不出来,这种事要怎么劝,怎么说。 跪在地上的产婆立刻起来,跟着清菊走了。 沈惠妃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心里咚咚的跳着。 “还请太医先竭力医治周顺仪,等那位孙产婆进宫。”姜晗说完这个话后,晃了好一会神,才坐下了。 又过了好一会,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 好在这孙产婆今日没有出门,这找着她之后,立刻带着进了宫。 内侍省里的魏常安听到有人禀报说是着姜贤妃要带一个民间的产婆入宫,刚巧他正好有精神,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姜晗没有见过魏常安,这任淑妃跟沈惠妃也没有见过。 魏常安躬身行礼,“几位娘娘安,奴才是内侍省的魏常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姜晗对魏常安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个太监长得好看,一种区别于男人的阴柔,寡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魏常安其实可来可不来,只是这带着民间的人入宫,若是出了岔子,这还是要落在他头上,刚巧他又想看看这是哪位娘娘多管闲事。 行礼之后,魏常安得了令,就站在一边,打量了一眼姜晗。 年轻气盛,正是多管闲事的年纪。 以后多经过几轮后宫的洗礼,这点良心也该成了凉心了。 孙产婆不愧是有着四十年接生经验的人,这过来不到一个时辰,周顺仪的胎位正了过来,又不到半个时辰,周顺仪就生下来五皇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周顺仪命悬一线,艰难生产,幸得最后孙医婆力挽狂澜。 姜晗跟任淑妃还有沈惠妃都松了一口气。 周顺仪母子平安。 周顺仪身边的大宫女观月,立刻从屋里出来,对着姜晗就是三个响头。 若是没有贤妃开口,这孙医婆就没有办法进宫,她们顺仪说不定,就此香消玉殒,还是一尸两命。 “奴婢代我们顺仪娘娘谢贤妃娘娘的恩典。”观月说话的声音都是颤音,从上午到现在的晚上,她一直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个时候算是真的落了半个心在地上,这只要后面照看的仔细,顺仪娘娘便没有多大事。 姜晗吓得往后边退了一步,赶忙伸手扶起观月,她这个磕头的方法,很像她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在家里祠堂给祖宗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姜晗忙道。 清菊赶紧上前去扶起观月,她也吓了一跳,这观月的头上都已经有微微泛红了。 任淑妃看了一眼观月,立刻给姜晗解围,“你是周顺仪的大宫女吧?这周顺仪刚刚生产完,这殿里的事情还多着,你赶快去照看周顺仪他们母子去。” 任淑妃心里微微的触动,是因为姜晗那下意识的后退,跟伸出手去。 晗妹妹总是叫人意外。 这样的魄力是没有有的,之前她也心里纠结,犹豫,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沈惠妃侧目,视线落在姜晗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晗也顺着任淑妃的话道:“你先去照看周顺仪母子。”实在不用过来给她磕头。 她也没有做什么,实在受不起这样的大礼,万一折了她的寿怎么办? 观月也不能在这里多待,她确实还有很多的事,这周顺仪刚刚脱力晕了过去,五皇子还在接受太医的检查,她多的是事要处理。 “奴婢谢娘娘大恩大德。”观月感激道。 观月进去后,这没一会孙医婆几人也出来了。 “多谢几位,尤其是孙医婆...”姜晗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孙医婆忙打断道,“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娘娘们可别折了我这老婆子的寿。”孙医婆吓得差点要跪下了,这拒绝的手都快挥出残影了。 任淑妃:“几位就别客气了,这一回幸得几位襄助,这周顺仪母子才能平安无事。尤其是孙医婆,医术精湛,实在是....” “娘娘啊,您就别夸我这老婆子了,老婆子实在受不起啊!”孙医婆的脸都愁成了一团,这娘娘这般客气,叫她心里难安。 沈惠妃瞧着孙医婆,温声道:“都别说什么客气话了,这夜也深了,几位都还饿着吧,我叫了人去膳房拎了吃的,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说完又看向姜晗跟任淑妃,“你们也跟我一样,在这里等了一天,一起吃一点?” 姜晗刚才不觉得,这个时候听沈惠妃说起,也觉得自己饿了,看了一眼任淑妃。 任淑妃点点头,“如此就多谢惠妃了。” 沈惠妃忙叫人带着孙医婆几人下去用饭,她则带着姜晗跟任淑妃在旁边的花厅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夜宵。 “太医、医婆宫女太监们的赏赐,照着内侍省里的规矩多给一倍?”沈惠妃问道。 这陛下皇后都没有回来,这赏赐的事宫里一直是有规矩的,可是这周顺仪生产又不一般。 这般艰难,最后得了一个好消息,这头号的功臣孙医婆必然是要重赏的。 姜晗微微的抬眸,没有看到魏常安,“这事要不叫了魏常安过来一起商量?”不知道为什么,姜晗有一种直觉,这魏常安不简单。 不是单指他是宗钦心腹。 杨彦也是宗钦的心腹,但是给她的感觉没有魏常安这般危险。 沈惠妃立刻道:“是该叫了他过来,他是陛下的内侍省总管,这事是该跟他说一声。”她对这个魏常安也不熟,几乎说是没有见过面。 一次也没有。 这一回猛然的见到这个常年隐藏在宫里的魏总管还有点诧异。 魏常安的名字倒是听说过,可这人实在神秘,宫里大事小事都不见他的身影,可他就是稳坐这大总管之位。 任淑妃:“等他用完饭之后再说吧。”她们都饿,这些人也是在殿中等着的,肯定是饿着的。 过了一刻钟,用完膳之后,魏常安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 他此刻笼在一个黑红色的斗篷里,在昏黄的烛光下,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还是那般阴测测的。 “几位娘娘说的奴才都记下了,等会就去安排。”魏常安道,眸光又微微的瞥了一眼姜晗,“贤妃娘娘,这孙医婆倒是不能这个时候出宫,要等陛下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孙医婆进来是没有问题,可是这出去,不可能是这般轻易。 “那还请魏总管安排,这孙医婆年纪也不小了,还请多照看一些。”姜晗道,这孙医婆刚刚救了人,现在不能卸磨杀驴吧。 姜晗也知道,这带一个陌生的人入宫,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时间紧急,这孙医婆能这么迅速且没有阻力,一定是内侍省没有阻拦,而且提供了帮助。 魏常安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勾了勾,“谢贤妃娘娘体谅。” 姜贤妃倒是跟传闻中不一样,这看起来还是挺热心肠的人,跟那冷美人倒是判若两人。 姜晗微微笑了一下,看着任淑妃跟沈惠妃,“这夜深了,咱们也回去吧。” 大家都点点头,这等在这里的一天实在太耗精力,现在是精神疲惫不堪。 等姜晗她们走了之后,魏常安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回内侍省。 “贤妃娘娘倒是面冷心热。”小太监低声感叹了一句,可惜宫里这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魏常安斜了一眼,“规矩哪去了,这娘娘也是你能说的。掌嘴!” 小太监啪啪的两个巴掌,在这夜色里响得很。 “师傅,都是小子的错。” 魏常安的声音冷淡,“不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了,我是这么教你的。” 小太监讨好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跟师傅没有关系。”他过三关斩六将才混到师傅身边,才拜了师傅为师,这可不能赶回去。 魏常安冷哼一声,“下不为例,若是再敢议论主子们,当心你的舌头。” “是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怕 姜晗回去后就直接躺着了,这坐了一天,精疲力竭的,感觉比跑个五公里还要累。 “娘娘,要不要泡脚舒缓一下再歇息?”清菊本想给姜晗按按的,只是姜晗没同意。 犹豫两秒钟,姜晗坐了起来,“泡一个吧。”她主要是现在还挺恍惚的,她之前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啊,这孙医婆要是没有将人给救回来,她要怎么办。 为周顺仪母子的事负责吗? 她不是冲动的人,怎么就在那个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她一直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要多管闲事,这宫里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 她保那里去了。 清菊很快就用铜盆端了热水进来,用手试了试水温,差不多后,才叫姜晗将脚放进去。 “娘娘可是在为今日周顺仪之事烦忧?”清菊看姜晗的情绪不高,这眉目之间带着忧色,也猜测可能是因为这周顺仪之事。 周顺仪这事,说大了,若是没有娘娘今日这仗义执言,怕是命也没了。 可是娘娘是好心,这一回是运气好,若是下一回,再有这样的事呢? 只是清菊也没有办法劝姜晗,娘娘一向是这样,面上看着冷冷的,不近人情,可做起事来,真的是处处妥帖。 姜晗低着头,看着铜盆,脚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泡着,微微的有点泛红,“是有一点。” 她知道自己,若是换成其他人,今日这个冲动还是一样的,她不能真的看着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却一点办法都不想。 那是人命。 清菊站在一旁,抿抿嘴,道:“娘娘,您是良善之人,这周顺仪之事已经发生了,也不能改了,娘娘就别多思多虑了。” 说娘娘不该做这件事吗? 可是谁不希望自己在面临困难危险的时候,有人能伸出手来帮一把啊。 人人都希望自己遇到的是好人,可是又不是人人都想去做这个好人。 姜晗长长的叹息,“话是这么说,可是有的时候,我可能嘴比脑子快。”她是怕自己承担不了这个责任,还要牵连到这宝慈殿里的人。 宝慈殿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要依附于她生活,现在的宫女又不能出宫放回家里去。她们都是内侍省里从各地买来的,住在宫里,几乎就是一辈子。 少数可以出宫去,可这要是没有找到家人,这出了宫去,也不一定有好的生活。 宫里的宫女、太监、姑姑她们若是没有意外,这一辈子都是要在这宝慈殿里终老的。 他们对她不错,她不能只顾自己,害了他们以后。 清菊听不得姜晗这样说自己,立刻眼睛就红了起来,“娘娘,您别这样说。这宫里的人,大家都明哲保身,都隔岸观火,您这样的人才是难得。” 好听的话,清菊又有些羞耻,不好当着姜晗的面说出来。 他们宝慈殿上上下下的人,哪一个没有受过娘娘的恩典,这之前小李子,贪吃摔了腿,是娘娘请的太医过来诊治。 还有管着厨房的姑姑,她家里的娘生了病,也是娘娘叫人去请了好的大夫过去看。 这样的事在宝慈殿里娘娘都是管的,这殿里的哪个人不感恩娘娘。 方姑姑都常说,她们这些人也是幸运,这一分就分到了宝慈殿来,直接过的就是好日子。 姜晗牵起嘴角,“你可别夸我,我没做什么。”实在担不起清菊那双冒着星星的眼睛,她真就没做过什么,一天到晚当懒虫,整日里就是玩乐。 清菊立刻就要反驳这话,姜晗嘴快,“好了,别说了,我有点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去。” 可别给她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词,她当不起。 清菊只好闭嘴,又端起铜盆出去了。 - 宗钦跟皇后收到消息的时候,这仪式也才刚过开始,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天快黑了。 这要皇帝为了周顺仪生产连夜赶路,那是不可能的。 皇后心急如焚,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床上合着眼,不敢乱动,但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恨不得立刻就长出翅膀来,直接飞回去。 一直熬到清晨,皇后收到了周顺仪母子俱安的消息。 “臣妾恭喜陛下,周顺仪顺利生下五皇子。”皇后是真的高兴,这嘴角的笑容都大了不少。 宗钦坐在桌子前,手里端着一碗碧粳米的清粥,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赏。” 皇后听得这一个字,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从一开始这陛下就不是很高兴,这德音怀孕,跟倩美人怀孕时陛下赏赐的东西差不多。 “陛下,这周顺仪的位份?”皇后试探的问道,她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将周顺仪的位份也抬上来。 宗钦吃完一碗清粥,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擦嘴角,抬眸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皇后。 “周顺仪晋昭义。” 皇后听了立刻谢恩。 宗钦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朕用好了,你刚刚也没吃什么,再用一些,等会回宫也要一段时间。” 皇后点点头,她知道周顺仪母子无忧之后,这心里真的是跟吃了蜜一样。 宗钦去了前面正厅里,杨彦才将这周顺仪生产的经过全部说出来,包括姜晗冲动的出头。 “她倒是善心大发。”宗钦这话也算不上是评价,只是陈述。 杨彦立在一边,并不回话,这姜贤妃干出来的事,他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了,看了多少的人,这姜贤妃的心是真的软。 就是还是那句话,这宫里的人,心软容易吃大亏。 宗钦手里拿着一卷书,慢慢的翻开,“姜氏最近不是喜欢丹青,回去在朕的私帑里,选几幅好的山水画给她送去。” 杨彦回道:“是,奴才记下。”看来陛下对姜贤妃这样的做法还算是满意的。 不过也是的,这姜贤妃除开对陛下时冷时热的以外,其余也没什么事。 不过这男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倒东风,陛下一贯是高高在上的,可这遇上了姜贤妃,说不定没有试过,这还要继续新鲜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春时节,天气虽说渐暖,可这冬日里落下的雪也没完全的消融干净。 一早起来,清竹就发现今日的天气比昨日要冷上不少,叫了小宫女在屋里悄声的点了两盆炭,慢慢的烘着屋子。 小宫女做完后又咚咚的跑过来,问:“清竹姐姐,可还有事?”她是前几日刚分到宝慈殿的小宫女,这初来乍到的,她心里担心的不行。 这不到处跟着找活做,就怕人嫌她懒。 清竹瞧着这小宫女,圆脸杏眼,肤白清秀,长得乖巧可爱,就是有些瘦弱了。 “你去小厨房里看看,娘娘最近爱吃那梅花汤饼,你去问问房娘子,她做了没有?若是做了,就先分给下头的人吃着,等娘娘醒了再给娘娘重新做。”清竹估摸着今日娘娘怕是不会早起。 娘娘昨日忙碌了一整天,肯定得好好的休息。 小宫女阿茴啊了一声,“清竹姐姐,这不好吧?怎么能吃娘娘的东西?”内侍省里教规矩的时候可是说了,这娘娘的东西,她们这些宫女是不能动的。 除非娘娘赏赐。 清竹放下手里的剪子,将刚刚修好的罗汉松盆景给放回正堂中的花架上,“你刚刚来,不知道咱们宝慈殿的规矩,这娘娘是体恤咱们的,她之前就说过,她若是没有起来,这提前做了的早膳,都分给咱们吃。” 娘娘有时候会赖床,可这早膳都是掐着点的,有时候这放一会,这东西就不好吃了,比如那面,有时候就黏黏糊糊的成了一团,这样的东西也不能端上去给娘娘吃。 后来娘娘就说了,这她若是没在那个点起来,这做的早膳她们就自己分了吃了。 阿茴诧异,但是也觉得自己是新人,这姑姑说过,分到那个殿里,以后就听那个殿的规矩,她还是照着清竹说的话做了。 姜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午时了,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先将自己怀里的抱枕给扔到一边去。 等精神缓过来之后,才摇了放在床边高几上的铃铛。 清竹一听到声音,立刻就带着几个小宫女鱼贯而入,掀开帐幔,笑着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姜晗点点头,瞧了眼窗户,外边的天色并不是很好,感觉是个阴天。 “娘娘,今个天气不好,有些冷,这之前的春衫今日怕是不能穿了。”清竹道,这前几日艳阳高照的,她们都以为是要暖和了。 这叫后边罩房里的绣娘裁制了不少的新衣,可这衣裳刚刚做了两套出来,又遇上这突然降温。 “瞧着可能是倒春寒,还得冷上几天。”姜晗想着这日子,这一茬冷过来,大概真的就是春天来了。 “奴婢也觉得是。”清竹顺着说了一句,又道:“娘娘,刚才倩美人身边的春桃过来了一趟,说是倩美人给娘娘绣了一对香囊。” 说着又叫旁边的小宫女将倩美人绣的香囊给端上来,叫姜晗看。 姜晗从托盘里拿了起一看,淡淡的月白色配着她喜欢的兰草花图案纹样,“她怎么样,她有孕在身这劳累不得吧?” “奴婢问了,春桃说倩美人一切安好。这几日食欲也渐渐的涨了一些,太医也说倩美人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这才肯让她动针线。”清竹一边给姜晗整理衣裳,一边道,只是没有想到,这倩美人竟然是先给娘娘做了香囊来。 “我记着库房里有内侍省里新送来的布料,你等会叫方姑姑选一些适合倩美人的颜色,再选一些适合孩子的,给她送过去。”姜晗拿着香囊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这看着真好看,上面竟然还有若隐若现的兰花花苞。 清竹:“奴婢等会就去跟方姑姑说。不过娘娘,今日陛下说不定要回来,您要不要给陛下送一点东西过去?”不是清竹要扫兴,只是这娘娘确实安排了人进宫,事出有因没错,可这有些规矩就是规矩。 若是任何人有急事都能让人进宫的话,这宫里的规矩就形同虚设了。 姜晗昨夜睡觉前就想到了,“等会叫人去瞧着一点,若是皇上跟皇后回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先去给皇后请罪,再去给皇上请罪。” 皇后是后宫的一把手,她肯定是要先去给皇后说,然后再去跟这皇宫里最大的老板说。 这一层一层的去,不能越级。 清竹眼里闪过心疼,手也顿了片刻,只笑着道,“娘娘,那奴婢跟房娘子说一声,叫她准备一些陛下爱吃的点心,等会一起送过去。”娘娘明明是做了好事,可是这不合规矩,那还是要先去认错。 “也行,那跟房娘子说,这点心的糖少两分,不要太甜。”宗钦的舌头挑剔,但是没有张嘴,不会说。或者说宗钦从来都不会明着说,只好等着人发现,改成他喜欢的样子。 这一会功夫姜晗也收拾好了,她越过了早膳,直接开始吃起了午膳。 等到申时,宗钦跟皇后的车驾才回到皇宫。 姜晗想了一下,去了周顺仪的殿中,她估摸着皇后肯定是要去周顺仪那里的。 果不其然在周顺仪这里见着了皇后。 “皇后娘娘请安。”姜晗福身行礼,皇后忙亲自扶了起来。 “快些起来。”说着有点激动,亲热的拉住姜晗的手,拍了又拍,“坐着说话。” 姜晗依言坐下,“皇后娘娘,臣妾是过来给娘娘认错的,这昨日臣妾冲动,越过皇后娘娘请了孙医婆进来,臣妾知道这样不合规矩,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摆摆手,含笑的看着姜晗,“你说哪里的话,这件事本宫感谢你都来不及,哪里会罚你。” “本宫知道你是善良,这件事你做的没有错,本宫回来的路上还跟陛下商量,要如何奖赏你。” 这件事真的是多亏了姜贤妃,若不是她,等她回来这德音跟五皇子怕都是一命呜呼了。 姜晗对皇后的热情有点害怕,这皇后一向端庄,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姜晗没有见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过分的热情总是让人很警惕的,姜晗很不是适应。 皇后自然是看出来姜晗的尴尬,立刻就松开了手,笑着道:“德音这个事,本宫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这德音也没有办法顺利的生下孩子,母子平安。” 她这话说的也是真心实意,德音这一胎对她来说太过重要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没有做什么。”姜晗客气道,她此刻想起来这之前皇后召见她的事,莫不是皇后又要旧事重提。 姜晗脑子里赶快的想一想,自己的家里人,如今应该没有适龄的人选了吧? 她大伯家里的孩子都成亲了,这侄子辈的年纪还是差一点的,其余叔伯家里的孩子,也差不多。 这剩下的都是小的,这还不到说亲的年纪。 想完自己家里的,又开始想这个皇后家里的人,她回忆自己祖母娘亲进宫说的话,这皇后的亲妹妹如今好像还是没有定下。 这难不成又看上了谁? 姜晗一下就升起了戒备警惕的心。 皇后依旧是笑着的,“贤妃,本宫是真的感激你做的,这德音母子真是多亏了你。这些客气话本宫也不多说,只这东西你务必收下,是本宫跟德音的一番心意。” 皇后的手指在茱萸端着的托盘上,上面有一个两个巴掌大的锦盒。 姜晗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姜晗说完之后,叫清竹收下后,又道:“皇后娘娘,臣妾还在紫宸殿给皇上请罪,就先告辞了。” “去吧!”皇后亲切的看着姜晗,这也是应该的,贤妃这个事在她这里是好事,可是换到陛下那里去,还真的不一定。 陛下心思多疑,她也不能确定陛下对贤妃这个事的看法。 姜晗站起来行礼之后,就去了紫宸殿。 到紫宸殿的时候,杨彦守在门口,见着姜晗的,忙上前笑道:“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稍等,陛下正在跟沈首辅议事。娘娘跟奴才到偏殿休息一下。” 姜晗:“杨总管请起。”杨彦看着她态度这般好,那就是宗钦并没有为这件事生气? 也就是说她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杨彦以前对姜晗可是没有这般的热情,以前杨彦是不会给任何嫔妃这般态度。 这一回杨彦觉得自己可以适当的给姜晗示好,这姜贤妃是真的心善,若是以后有事,说不定真的能用上。 “当不得,当不得。娘娘请跟奴才来。” 姜晗跟在杨彦的身后,想着杨彦的话,这宗钦一般不会在紫宸殿见大臣的,这处理政事的时候,宗钦大多数的时候在文德殿。 这难不成出了什么急事? 魏常安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廊下路过,侧眼余光瞟到了姜晗。 “杨总管。”魏常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又装作才看见姜晗,又拱手作揖,“贤妃娘娘安。” “魏总管请起。”姜晗觉得自己自从知道有魏常安这一号人之后,这遇到魏常安的次数就越发的频繁。 魏常安此人肤色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非常的不健康,可看他的眼睛,朦胧的黑雾笼罩着,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魏常安打过招呼就往宗钦所在的正殿去。 宫里难得出一个菩萨,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姑姑们怕是要热闹一阵。 世人只听过菩萨,没人见过。 这姜贤妃,昨日那善行已经传遍了后宫。 姜晗在偏殿里坐着,感觉今日紫宸殿里的宫女这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宗钦忙完之后,想起在偏殿的姜晗,抬脚过去。 “皇上圣安。”姜晗微微俯身,又立刻道:“皇上,臣妾过来请罪。昨日臣妾冲动,违反了宫里的规定,还请皇上责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姜晗半蹲着,宗钦扶起姜晗,落在姜晗身上的视线温柔似水。 “你做了好事,何须请罪。”宗钦的嗓音也跟着柔了几分,没有之前的那般平静。 姜晗的行为真的是叫宗钦极为意外的,姜晗从一开始在姜晖的描述里是天真烂漫的少女。 他第一回遇见她的时候,又是一个胆大狂妄肆意的女子。 后来姜晗入宫之后,她小心谨慎,带着深重的防备与警惕。 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姜晗的心关得紧紧的,仿佛是要将自己裹起来,谁也进不去。 如此她也就没了什么意思,前朝政事的繁忙,宗钦只想找个地方消遣快乐,探寻人的内心,那是无聊的时候才做的事。 年前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始争宠了,他想瞧瞧她的手段,可又戛然而止。 如此没有意思,宗钦也不想委屈自己,索性就这般下去就是。 可这一回,倒真的叫宗钦有些理解,姜晖说他的妹妹,是这世上最善良天真的人。 姜晗当然不能这般理所当然的认下这件事,“皇上,臣妾...” 话还未说完,宗钦拉着姜晗的手往旁边的榻上一坐,“爱妃无需自谦,朕也不想听你的自谦之词。” 姜晗被宗钦搂在膝上,也许是这样的次数太多了,姜晗没多大的反应,微微仰头,温润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宗钦。 “怎么?朕脸上有什么?”宗钦见她视线一直停在自己的脸上,垂下眼眸,跟姜晗对视。 姜晗眨眨眼睛,“没有,皇上的脸上没有东西。臣妾是瞧着,皇上今日心情很好。”那就是说,今日皇上跟沈首辅这公事谈得很顺利。 “朕今日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自然是心情好。”宗钦也没瞒着,沈首辅这一派主和的人,如今也开始顺着他来了。 想起姜晖势如破竹,直逼乞塔倒退三百里,这样大景的疆土是实实在在的扩大了。 开疆拓土,是所有有志之君的目标之一。 若是可以,宗钦自己定然是想要御驾亲征的,这样的壮举,他也想要,也想要青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哥哥姜晖,北伐乞塔大捷。” 姜晗听到这个,想起之前,乞塔才派了人过来求和,愿每年岁贡。 可这才多久,宗钦就直接叫姜晖挥师北上。 也是,这即便是属国也没有是自己的领土来得爽。 “臣妾恭喜皇上,这北地的百姓日后可以免受战争的苦,过上平安的日子了。”姜晗立刻从宗钦的膝上起来,行礼道。 宗钦脸上笑容满面,平日里冷冽威严的眉宇,如今也变得极其的温和。 从一个威势赫赫的帝王,变成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同喜。”宗钦拉起姜晗,“你哥哥立下这样的大功,等来日回来,朕封他做镇国公。” 姜晖这个人,真的是天生的将星,当年也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发现了这姜晖。 “谢皇上恩典。”姜晗这话说得高兴,可是心里却是充满了忧虑。 姜晖不过二十二岁,他如今已经是封侯了,这再加封国公,她不敢想,这以后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可这是姜晖自己拼回来的,她不能说什么。 “你哥哥是朕的福星。”宗钦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他甚少在人前外露自己的情绪想法。 姜晗听在耳边,只能顺着宗钦的话道:“皇上,哥哥能遇上你这样的明君,才是他的福气。” 烈火烹油,繁花锦簇之下,姜晗的担忧越发的多。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姜晗若是什么都不懂,她会为姜晖这样的成就而立刻跟他举杯共庆。 可是姜晗她在祖母和娘亲的要求下,读过很多的书,若是可以女子可以考科举,她娘跟祖母肯定毫不犹豫的送她去报名。 读书的十年里,家学里分男女,可是这老师也是一样的啊,她的祖母也是延请名师,加上她外祖父跟姨夫的关系,她们家里家学甚至还能偶尔请大儒过来授课。 她读过的史书告诉她,功高震主,明君也能是昏君。 皇帝也是人,随着皇帝权力的膨胀,他的人性的恶会被权力的锦衣变成杀伐果断,笼罩在流光溢彩的锦缎之下。 宗钦笑了,他被姜晗的一个明君取悦了,他喜欢听这溢美之词,但是他不能让人知道。 “你哥哥是朕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主圣臣良,皇上是圣明之君,为大景宵衣旰食,臣妾的哥哥也是皇上慧眼,才能跟着皇上成就此番事业。”姜晗说得一脸的坦然,她不能一味的谦虚,磨灭自己哥哥姜晖的努力。 但是她也不能过分的夸赞自己的哥哥,哥哥如今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三万骑兵。 那可是这大景朝三分之一的骑兵,这养骑兵,即便是她这样无知的人也知道,这对朝堂的财政来说,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宗钦心情愉悦,说话便也更加的温柔,“朕听说你之前还咳嗽了几天?如今可都好全了?” “谢皇上关心,已经好了。”姜晗道,她这咳嗽可是过了好些天了,“皇上,这京郊的的别院里,可是这桃花都开了?” 春日里开的花多,可宗钦他们这一次去的地方,要路过一个寺庙,那寺庙最有名的便是这春日里的桃花林。 以前的时候,她同姐姐姜芙跟冯知筠一起去过,那里有一条蜿蜒的小溪,等桃花开得如雾一般的时候,这在树下曲水流觞,别有一番风味。 如今这里宫里嘛? 是没有那样蜿蜒曲折的小溪可以玩的,这曲水流觞只能在桌子上造一个。 可这自然是比不上那寺院里的。 宗钦坐在马车里,这层层的禁军围着,这车帘子也没有掀开过,没有看到这沿路的风景。 “朕倒是没有注意,这近三月了,京郊的桃花也该陆陆续续的开起来了。若是你喜欢,朕有空了,就带你去看看?”宗钦觉得姜晗肯定是喜欢这,才说的。 京郊的桃花林,他知道的就好几处,以前他还是王也的时候,这春日赏桃花,夏日游湖泛舟赏莲,秋日登高赏枫,冬日里的时候,围炉煮茶赏雪。 如今他太忙了,这些事都只能抽空去做。 “谢谢皇上!”姜晗脸上笑吟吟的,“皇上,臣妾叫小厨房的房娘子做了点心,皇上要不要试试?” 讨好宗钦,免受责罚,这是她过来的主要目的。 宗钦这才看着旁边的月亮桌上放着一个三层高的檀木食盒。 “爱妃有心了。”宗钦自然是不会拒接,美人逢迎,他乐得享受。 姜晗见宗钦点头了,便走了两步,将放在旁边的食盒打开,盘子还是温热的,这食盒最底下的炭火还一直温着。 一碟定胜糕和一碟透花糍,定胜糕是房娘子做的,放得是宗钦常吃的红豆馅,且是少糖的。后边的透花糍,是另一个厨娘做的,这馅心则是用了梅花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元元 宗钦先试了定胜糕,入口绵软,微甜。 还不错。 宗钦又试了这透花糍,软糯香甜,带有淡淡的梅花香,却不压过这透花糍的本味。 他又拿了一块起来。 姜晗见宗钦喜欢,又给旁边的茶水,微微推到宗钦的手边。 “皇上喜欢?”这宗钦的口味实在是难猜,这一年四季,都是照着时令来吃,今年喜欢这个,明年又换了新的一个。 宗钦眉眼抬了抬,并没有回答姜晗的话,他很喜欢让人琢磨他,揣测他的喜好。若是猜中了,他会高兴。 若是没有猜中,他也不会生气,只会觉得她没有用心。 姜晗没得到答案也没失望,这是宗钦的常规操作。 “朕听说你以前在家里时,这到了春日就要约上三五好友,去踏青游玩,后苑里有一个曲水流觞台,你若是喜欢,也能约上任氏去玩。”宗钦想了想,姜晗跟任氏关系极好,这俩人经常约着一起喝酒。 姜晗侧目望了宗钦一眼,见他神色柔和,“是,臣妾以前春日里喜欢去玩,这以前读书的时候,能出门的时候太少了,这一有机会总是忍不住往外跑。”六岁开始到家学读书,这个时候的学堂跟现代的学校不一样。 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什么寒暑假的,有的只是逢年过节的假期,还有那一些当下过的节日。 比如二月十五的花朝节,这个节日在京城里,是春日重要的活动。可这在宫里,花朝节经常是会跟先蚕礼撞上,或早或晚,但因为先蚕礼更加的重要。这宫里几乎是不过花朝节的。 宗钦端起茶碗,拿着茶盖慢慢悠悠的刮着茶沫,这茶应该是蜀地产的,她泡茶用远是这样清淡的,只用开水冲泡,不加任何的香料。 入口永远是茶本来的味道,带着回甘。 “你年纪小,这爱玩是正常的。以后在宫里不必这样拘束。”宗钦说道。 姜晗的名字,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姜家这一辈的孩子,唯有姜晗的名字是从了她的哥哥们,是从日。 以此可以观察,姜晗对她的父母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可取字了?”宗钦突然发问。 女子嫁人之后,一般由丈夫取字。 姜晗心里诧异,抬起眸子看着宗钦,“还没有。”其实她已经想了很久了,她要给自己取一个什么样的字。 只是她一直没有想好,想了特别多的字,可是都感觉不适合自己。 “朕为你取一字。”宗钦道。 姜晗知道自己该道谢,可是她嘴里的话,怎么也蹦不出来。她不是很乐意。 宗钦眉毛抬了抬了,“怎么?不愿意?”宗钦玩味的看着姜晗。 姜晗忙道:“不是的,皇上,臣妾只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说什么。” “是吗?”宗钦随意说了句,又道,“朕觉得元字很适合你,不如以后就叫元元。” “元?”姜晗疑惑的看向宗钦。 “是,元,善之长也。这元字,很是适合你的脾气秉性。”人总是对善良的人抱有亲近的心理。 宗钦看着姜晗,觉得她比之前真实鲜活太多了。 姜晗知道是哪个元字了,笑着道:“臣妾谢谢皇上赐字。” “日后朕唤你元元可好?”宗钦突然凑近姜晗,凤眸注视着姜晗的侧脸。 姜晗发现宗钦的语调变得越发的低沉,态度也格外的温柔,睫毛微微颤抖,有点结巴:“好,...好。” 没事,反正这个名字也只有宗钦知道,她安慰自己,自己还能给自己取一个字,没有人规定这人只能有一个字。 她可以自己偷偷的给自己取一个。 宽慰好自己以后,姜晗的心情就好了,这望着宗钦的眼睛也越发的清澈。 “元元。”宗钦的声音慵懒中带着磁性。 姜晗的耳朵酥麻,她觉得宗钦有些不正常,但是不正常在哪里,她不确定。 - 周顺仪的事也就这样在宗钦跟皇后的表扬下过去了,姜晗的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祥和。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这隔壁福宁殿里的四皇子似乎染上了风寒。 连着两日,这福宁殿里都是灯火通明的,太医来来往往的,这四皇子的病一直不见好转。 宗钦忙着这江南的水灾,难得抽出空,在晚上过来探望四皇子,结果这半夜三更里,福宁殿里有宫女趁着沈惠妃照顾四皇上,爬了宗钦的床。 姜晗是被隔壁的惨叫声吓醒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宗钦直接裹着披风进了姜晗的寝室。 “谁?”姜晗吓得拿起床旁边高几上的一个花瓶,这谁大半夜的进她的寝室。 清菊她们几个如今也在后边的罩房里休息。 宗钦掀开帘子,扔掉身上的披风,拿着的灯笼,昏暗不清,“是朕。” 听到宗钦的声音,姜晗才将花瓶给放下来,抱在怀里,疑惑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这个点,宗钦他应该在福宁殿里。 她又突然想起来福宁殿里刚刚的惨叫声,“皇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那边太吵了,朕过来你这里休息。”明日还要忙,宗钦并不想说话,躺下后,掀开锦被盖上,“睡吧,不早了。” “嗯嗯。”姜晗应了下,然后将手里的花瓶又给放到原位上,宗钦占了外边,她就自动的到了里面去,幸好这床上不只有一套被子。 姜晗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宗钦睡得很快,他本来在福宁殿里也是自己一个人睡,可是这半夜竟然有人敢爬床。 宗钦当即就是一脚,宫女被他给踹飞了。 这要回去紫宸殿,也要走一段路,宗钦懒得麻烦,留了杨彦在那边处理后续,自己拿了盏灯就过来了。 姜晗本来是在想着福宁殿发生了什么,叫宗钦这大半夜的过来,可是想着想着,她就开始困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后,这宗钦早早的就去上朝了。 “昨夜这福宁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姜晗问道,这么大的动静,姜晗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清兰端着热水进来,放在一边的桌上,回道:“娘娘,昨个福宁殿有个照顾四皇子的宫女,趁着惠妃娘娘照看四皇子的时候,趁机去了陛下休息的屋里。” 其实就是爬了陛下的床。 “啊!”姜晗惊讶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转过去看着清兰,见她肯定的点点头,只觉得这事有些玄幻。 照顾四皇子的宫女,去跟宗钦自荐,这个事也太过奇怪。 这沈惠妃安排宫女伺候宗钦,这个事没什么奇怪的,可这四皇子的宫女,自己去了,那就是福宁殿里出了事。 “今一早,陛下身边的杨总管就叫了各宫的姑姑过去内侍省里,方姑姑回来说,这宫女被内侍省的人打的血肉模糊,没一块儿好地方。” 这宫女肯定是活不了的,这宫里谁都知道陛下宠妃年年有,只是念念不一样。 有这样心思的宫女不在少数,可是这只有极少数的宫女成功。可成功了这也就意味着有了新的可能,这开了一个口子,进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姜晗打了个寒颤,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副血流满地的画面,她不敢想,“那...算了。”后续没有什么好问的,大部分这样的人就是直接用板车拖出去,往京郊的乱葬岗一丢,就是最后的结局。 清兰拧了一张帕子,递给姜晗,“娘娘先擦擦脸。方姑姑今个回来后就召集了咱们宝慈殿里的宫女训话,咱们宫里断断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一旦有这样的苗头,立刻赶出宝慈殿。 姜晗将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方姑姑还好吧?”姜晗没有就这宫女的事继续说下去,只是想着方姑姑去看了,这可别吓着了。 “姑姑说她只是胃里有点难受,缓缓就好。”清兰想起来上一回,陛下在东平行宫的时候,这晏清殿里有宫女用那虎狼之药,结果在皇后娘娘的昭阳殿杖毙的事。 她们当时陪着娘娘先回去了,后面她跟内侍省里认识的人说起,她们都是十天半个月都吃什么吐什么,这半个月都瘦得脸尖了不少。 姜晗揭下帕子,关心道:“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给姑姑看看,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样很容易影响到一个人的内心。 清兰没懂什么叫心理阴影,但是也知道这是关心方姑姑。 “奴婢等会就去。” 姜晗在几个宫女的努力下,换好了衣裳,坐在桌子前,吃着今日的早点。 隔壁福宁殿里,沈惠妃是一夜未眠,她本来就因为四皇子生病的事,心力交瘁。又出了宫女爬床的事,沈惠妃怒火中烧。 翡翠眼睛红肿,“娘娘,奴婢已经查过了,这是今年年初内侍省里新分来的宫女,如今是个孤女。”这今年年初,四皇子已经四岁了,这在福宁殿里的日子不会太久,就会挪到皇子殿去。娘娘担心宫女照看四皇子不够尽心,便想着提前跟皇后求了几个过来,想着趁着这个时候调教一下,等日后也好照看四皇子。 来之前这个宫女还有一个姐姐,可这姐姐在前不久生孩子的时候,没挺过,直接连着孩子一起没了。 沈惠妃恨得牙痒痒,这紧紧抿着唇,双手死死的扣住扶手,咬牙切齿,“查,三族不行,查五族,五族不行查九族。”这一招,叫她前些年的经营,在陛下面前的形象全部给塌了。 想起昨夜陛下问她,这是见自己年老色衰了,提前准备了。 年老色衰,沈惠妃听见这几个字,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她如今才多少岁,二十四岁,正是年轻的时候,陛下竟然说这样的话。 沈惠妃眼中熊熊烈火在焚烧。 “娘娘,奴婢觉得,还是不要了吧?”翡翠说这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小声解释道:“娘娘,若是咱们再查下去,对着这宫女的亲人出手,只怕在陛下那里,印象更差。” 睚眦必报,气量狭小,这些词对娘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 娘娘在后宫里生活,这有些事还是要顾虑。 沈惠妃的眼神一冷,犹豫片刻,“延后再查。”一死百消,怎么可能,她受到的伤害,要怎么算。 “这段时间仔细的查查殿里的人。”沈惠妃现在是觉得自己被人暗算了,可这没有头绪,也不知从谁入手。 不过这宫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实在不行就一个一个的来。 如今皇后喜得五皇子,她有点怵。 宗钦这个时候对她的态度明显已经急转直下了,她确实需要好好地修身养性。 翡翠:“奴婢记下,只这怕是要一段时间了。”这种事总是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宫里都讲究个面上花团锦簇的,这私底下撕得再是难看,这面子一定要戴住了。 沈惠妃心烦意乱,不过还是不忘了宗钦,“陛下那边,怕是对我多有意见,这小厨房里不是有个厨娘做的吃食陛下喜欢,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给陛下送去。记住这食材一定要新鲜。” 能挽回多少算多少,陛下的心不在福宁殿,她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的。 比起沈惠妃的私下进行,这皇后就直接是大张旗鼓的,不过看四皇子生病的份上,也没有直接罚沈惠妃。 她御下不严,闹出这样的事来,平日里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可这不是四皇子的事,皇后琢磨之后,还是放了沈惠妃一马。 宗钦听皇后这样一说,眉心不悦,但到底没有说反驳的话。 “你定下就好了。这宫里的规矩如今是越发的松散了,你日后还是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宗钦这话说得就是直接牵连了皇后。 皇后的脸色僵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成往日里的贤亮,“臣妾谨记陛下的教导。”福宁殿的事,最后还烧到了自己身上来,皇后现在就后悔了,早知道不给沈惠妃说情了。 只是这沈惠妃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罚的,四皇子生病,若是沈惠妃受罚,谁去照看四皇子,这四皇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肯定是要被牵连的。 宗钦手中的紫竹狼毫笔一丢,接了旁边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你是后宫之主,宽容也要有个度。一味的宽和,只会叫宫里越来越放肆,这一次朕就不说你了,你自己记住就好。” 他也懒得指着皇后的鼻子说她,这些事里头有什么,他一清二楚。 皇后眼神一沉,心里有点发毛,低着头没有说话。 宗钦瞥了一眼,冷声道:“皇后,你我年少结缡,如今也有近二十载了。朕说过后位是你的,便不会给旁人。” 第一百三十章 寒食节 皇后的心越发的沉了,眸中闪过慌张,眼眶微微泛红,“陛下,臣妾并未对四皇子动手。” 她再跟沈惠诶不对付,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稚子无辜,她自己失去过,深知这样的痛苦。 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宗钦锐利的眼神停在皇后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的贤良,温和,端庄,可终究有些变了。 “穆清,你什么性子,朕很清楚。你做了什么朕也很清楚,不要避重就轻,只这一回。若是再有,你该知道后果的。” 宗钦的声音冷漠且不带有一点感情,他注视着皇后的脸,看似深情的眼眸里,积满了寒冰。 皇后怔愣片刻,低垂的眼眸一动,缓缓地撩开裙角的一边,跪在了宗钦的脚边。 “臣妾谨记陛下教诲。”皇后这话说的干脆,可是心里像似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寒风呼呼地往里灌。 宗钦抬抬手,“希望皇后能说到做到。”后宫争斗是常事,只不过也要有个度。 皇后缓缓的站起来,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自己,按下心里的惶恐,“陛下,今年寒食节还是照着去年的规矩吗?” 寒食节在即,去年因为要筹措军费,这寒食节便简单的过了。 往年里这寒食节都是要大办的,宫里还要举办蹴鞠会,这满朝文武百官跟命妇还有家眷们,都要一并到京郊的琼林苑共庆。 “北地战事大捷,是该好好地庆祝一下,贤妃的亲姐姐你别忘了。”北地战事大捷,也不知道这姜晖是如何想到的,这乞塔去年岁贡,今年不仅失城还要赔款。 这姜晖今年养他那骑兵的军费是不用担心了,户部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皇后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道:“惠妃的妹妹可要安排?”她刚刚揣测着宗钦的态度,这沈惠妃还是在陛下的心里有一席之地。 或者说沈惠妃还是得宗钦的喜欢,她操之过急了。 “不必!”宗钦道,这沈氏跟她的妹妹并不对付,又突然想起来,这沈氏的妹妹嫁给了谢松之,姜晗的前任未婚夫。 宗钦的嘴角翘了翘,这真是有意思。 皇后得了确定的答案后,也不想久留,立刻就告退了。 皇后回去的路上一直砰砰砰的跳着,宗钦说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绕。 陛下知道她做了什么,想到这一句,皇后的手紧紧地蜷成拳,陛下一直在监视整个后宫。 一想到这里,皇后的不安越发的大了。 她并没有对着四皇子动手,只不过在沈惠妃要宫女的时候,给她的备选里安排了几个有异想的人在其中,这沈惠妃不知道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将计就计,就这么选了两个过去。 只是这提前跳出来的时候太早了。 绯玉扶着皇后下了抬舆,这一路上娘娘都心不在焉的,几次抬眸看娘娘,都在出神。 “娘娘,小心脚下。”绯玉赶紧提醒道,这上台阶娘娘竟然差点踩空。 皇后恍惚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宫里的人再梳理一遍,其余的,能撤的就撤了吧。”皇后挣扎了一会,她立刻就做下了决定。 绯玉惊讶的叫出了声,不解,又看皇后轻颤的眼睫,一下就猜到了。 “娘娘,不,是不是,陛下。”绯玉惊恐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她,若是,刚刚娘娘,是听陛下说的这个。 她都不敢想,这心跳到了嗓子眼。 皇后低声道,“撤了吧,日后不要再安插人到殿中了。”皇后害怕,她怕自己这一回趁着宗钦前朝事多的时候,在内侍省里这一批新买入宫的宫女中,安排的那些人,宗钦都知道。 以前她不是没有安排过,只是这几年,陛下不曾像今年一样,大肆的买入宫女,还有北地进贡过来的美人,陛下都安排去了教坊司。 她以为是陛下不喜欢,可是现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能陛下是送去教坊司调教去了。 江山美人,这陛下刚刚说北地大捷,她都没有收到一点的风声。 这姜晖就直接结束了。 之前是说姜晖去北地驻防,没想到这驻防是假,征伐是真的。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绯玉心里忐忑不安,这幸好内侍省里还有一部分没有安置,这安排出去了的人,也要一步一步的换出来。 - 姜晗练字练到一半的时候,这任淑妃带着木兰过来了。 一进屋就在姜晗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你最近深居简出的,都快在屋里发霉了。” 姜晗搁下手里的笔,转身对着任淑妃笑着道:“姐姐来了,喝茶还是喝酒?” 她最近都不想出门,这在周顺仪的事情之后,她就做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少出门。 任淑妃无奈的看着姜晗,睨她一眼,调侃道:“在妹妹眼里,我如今怕不是个酒罐子,这整日里就是抱着酒坛子。” “没有,没有,姐姐误会了。这不是皇上前些日叫人送了一些春酿来,这不是想着跟姐姐喝一杯。”春酿是之前她要的。 “不了,今日就不喝酒了。”任淑妃今日过来倒不是真的要喝酒,而是有事找姜晗。 姜晗挑挑眉,嘴边的笑容里充满了不信,“姐姐,真的不喝?这春酿是秦州那边送来的。” 任淑妃顿了一下,眼神里有点渴望,不过还是坚定的拒绝了,“不喝,今日不喝酒。” 胃里的馋虫在动,任淑妃转移视线,看着这书桌旁边挂着的画,一如既往的山水写意画。 浅浅的几笔勾勒出一个伫立在崖边的身影,飘扬的发带,肆意飞扬。 “这去年的寒食节,你入宫的时候赶上筹措军费,今年我想着一定会大办的。你在家里可曾会蹴鞠?”一年一度的寒食节,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要大办的。 姜晗:“蹴鞠?这宫里嫔妃难不成要上场?”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去年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殿里过的,就是皇后娘娘吩咐内侍省多了一些份例,便就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闲聊 “这个倒是不确定,皇后娘娘没有说。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自己私下里玩玩,这去琼林苑的机会不多,那边是仿建的江南园林,精致秀美的,跟宫里很不一样。” 任淑妃去过一回这琼林苑,是在春末,那个时候微雨双燕飞,海棠花下眠,那是她第一年入宫的时候。 此后再没去过。 这在宫里的时间久了,无论怎么安慰开解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出去松一口气,哪怕是只换个地方待上两天。 姜晗倒是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姐姐擅长蹴鞠吗?”这蹴鞠就是以后足球的开端,她是不太会,这蹴鞠的花样太多。 例如什么燕归巢、乾坤转、风荷摆、玉佛顶珠、双肩背月这些‘解数’,她是学不会的。 任淑妃笑着点点头,“以前在秦州的时候,我家里的姐妹都爱这蹴鞠,一有空便拉着我一起。”说着又有点失落,“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技术退步成什么样了,好几年没有踢过了。” 第一年入宫的时候,她跟着去琼林苑里,自己无聊踢着玩,恰巧遇上了闲逛的宗钦,跟着陛下踢了一场。 这一晃都是五六年的时间了。 姜晗这又想起,任淑妃是在秦州长大的,听闻那边的风俗较京城更为开放。 这几年京城因着之前先帝贵妃的事,加上宗钦对这贵妃的态度厌恶,这上行下效的,京城里如今教导女子隐隐的有了往贞静这个方面培养。 “姐姐上去踢几脚就熟悉了,到时候若是可以,我给姐姐在一旁加油鼓气。” 她是不能上场的,这要是自己玩还没什么,若是真要跟人比,这要是输了,那可就是丢脸丢大发了。 尤其是现在她身上还有个皇家嫔妃的标签。 这丢人,那就是丢皇家的颜面,想想这个,姜晗觉得还是算了,就子啊旁边看看就是。 任淑妃:“哈哈,你莫不是不会?”后知后觉的,任淑妃反应过来,这姜晗莫不是不会这蹴鞠。 姜晗眨眨眼,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会倒是会,就是这技术,还不如我家里那三岁的侄子。”她这蹴鞠很烂的,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就能踢着跑一段距离,那些个花样是一个也踢不出来的。 任淑妃哈哈的笑了两声又凑到姜晗的面前,小声道:“我最近发现我宫里多了一个面生的小宫女,是皇后娘娘那边安排过来的。”说这个,也不是多么意外的事情,这几年皇后没有什么动静,她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今皇后动了起来,她才觉得正常。 姜晗想起这方姑姑说的话,说是殿里有颗钉子,一直叫人瞧着,等恰当的时机再拔了出去。 “我殿里也有,不过我消息没有姐姐灵通,暂时还没有查到这是谁安排过来的。”她之前还以为只有她一个,没想到这莹姐姐那里也有。 任淑妃挑挑眉,“大抵是皇后的人。”不是她武断,是这个时候能安排人的就两个,一个是宗钦,一个就是皇后了。 “哎~”姜晗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浅浅的吃了一口,“如今宫里的水越发的浑了,这日后啊,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姜晗心里升起了厌烦,她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可她只能过这样的日子。 “水不是这一天浑的,当初我入宫的时候,这宫里更加的浑,如今还算是清洗过一遍了。”说起这个来,任淑妃在虞太妃那里知道的可就多了。 先帝跟她之间的爱恨情仇,先帝与贵妃的鹣鲽情深,以及那先帝与元后姐妹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是这个宫里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到了陛下这里,一幕一幕的,又仿佛是在重演。 这宫里的故事,总是这般的相似。 “啊!”姜晗惊讶了一声,如今她这不过一年的宫庭生活,她都感觉自己过了半辈子一样,她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哪一年像这样煎熬。 任淑妃斩钉截铁的点点头,“你入宫时间晚,没有见过这宫里前几年的生活,那个才叫惊心动魄。”说完在姜晗吃惊的表情中,又添上一句,“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见过,都是听说的。” 这些都是陛下登基初年的事,那一年之中,折皇后的儿子、王充仪、二皇子、还有一个亲王。 若是皇后的儿子还活着,这大皇子便不会是康嫔的儿子。 不过这皇子顺序的变换,只能说是因为陛下又重新序齿所致。 姜晗前面人生的十七年里,都不曾关心过皇帝的后宫。后来入宫,这打听的消息,都不知是几手的,这听得也是美化之后的版本。对这曾经的往事那是一点都不知道后面的真相。 “不过你也别担心了,这宫里啊,如今可是安分了好多。”任淑妃太知道了,这后宫里,是在宗钦的掌控之下。 姜晗点点头。 任淑妃又道:“妹妹,你这几日好好地收拾收拾东西,这有备无患的,说不定明日这皇后娘娘就会在请安的时候公布这个消息。”她是觉得这北地大捷之后,陛下肯定是会庆祝一番的。 说起这北地大捷,任淑妃觉得她当初也预测错了,没有想到这陛下跟姜晖其实只是做给乞塔看的。 只是如今她又想起这谢家来,妹妹跟谢家的关系匪浅,这没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关系。若是真的出了事来,妹妹跟谢家叔侄俩都定过亲的事,闹出来,也会被拿出来攻讦妹妹。 “我听闻这谢松之的新夫人,是个善妒的。”任淑妃仔细思量之后,说了这样一句。 姜晗一眨眼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姐姐放心,这谢松之的事陛下早就知道,不会翻出什么涟漪来。”这要是翻出来,宗钦这不就是变相的君夺臣妻。 宗钦是个想要成为明君的人,这名声上是不能有瑕疵的。 这件事,谢家一定会满足宗钦的。 “那就好。”任淑妃笑笑,看来这陛下当初就是知道这事,可还是选择让妹妹入宫,果然应了虞太妃的那句话:这宫里,必不要相信皇帝的深情,那不过是用来让你臣服的手段。 第一百三十二章 次日,天蒙蒙亮,姜晗就起床了。 清竹抱着烘热的衣裳进屋,见着姜晗已经掀开了床幔,立刻将衣裳放在一边熏炉的罩子上。 “娘娘您醒了?”清竹一边拿披风给姜晗披上,一边又忙叫在旁边屋里候着的宫女们进来。 不一会,五六个宫女,端水的端水,端茶的端茶,鱼贯而入。 姜晗打个哈欠,眯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要辰时了。”清竹回道,“时辰还早,娘娘不必着急。皇后娘娘定的时辰是巳时初。” 又一个时辰才到呢。 姜晗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嘟囔着,“算了,还是先起来,等会回来了再睡个回笼觉。”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一直没有下令恢复请安。 这昨个下午叫了宫女过来通知,姜晗料这是要说莹姐姐说的寒食节的事。 清竹将姜晗乌黑的秀发从披风里拢出来,笑着道:“那娘娘今早想吃什么?房娘子昨晚煲了火腿鸡汤?” “叫房娘子煮一碗鲜虾的馄饨,不要放芥辣,里面多放几颗青菜。”姜晗道。 清竹:‘点心呢?娘娘有什么要吃的?’ “不了,太早了吃不了那么多。”姜晗想着自己一般都是辰时末才起来,这今日比平日早起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那好,奴婢这就叫人去跟房娘子说。”清竹一边说,一边给姜晗的脸上敷上一张温热的帕子。 几个宫女动作迅速,姜晗没有一会就洗漱好了。 “娘娘,是这一套浅紫色段地的宫装还是那套鹅黄色锦缎的宫装?”清竹抱着两套衣裳过来,都是一早就温好了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会冰凉。 姜晗站起来仔细看了看,浅紫色的是缠枝莲纹,鹅黄色的只有袖口的绲边上有一圈灵芝纹。 犹豫了一下,姜晗指了指那套鹅黄色的。 没一会,这清竹就给姜晗收拾妥当了,清梅也拿着花冠进来。 “娘娘,奴婢仔细找了,就这一顶花冠符合您说的要清新秀雅。”清梅本来是想要找一顶华贵的花冠,这还是今年第一回皇后娘娘要求嫔妃过去请安。 今日想必所有的嫔妃都是盛装出席的。 姜晗瞧了一眼,这是一顶巴掌大的兰花冠,她以前一直没有戴过。 四面的花瓣上都錾刻着兰花的花样,看起来极为精致。 “就这个吧。”姜晗道,她今日根本不想盛装,这要是穿上华服,她只觉得今日自己就是去比美去了,可是这有什么好比的。 清梅立刻上前给姜晗固定在头上,又在后边的发髻上插了两对白玉簪子,也是兰花样式的。 姜晗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模糊的面容,看不清自己真实的长相,有一种特别的朦胧的美感。 她现在怀恋那清晰得可以照见毛孔的镜子。 清竹扶着姜晗起来,“娘娘,先去吃早食,奴婢叫小李子他们去等着,等会娘娘坐抬舆过去。” 吃完早饭,姜晗坐上抬舆往皇后的坤宁殿去。 一到就发现,以前喜欢压轴的沈惠妃已经早早的就到了,她倒是成了压轴的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化 压轴出场的姜晗,看着这正殿里放着的十二把紫檀灵芝祥云长背椅,晃了晃神。 沈惠妃玉白的脸上带着笑,没有了去年的那般张扬,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这宫里的嫔妃们,看着沈惠妃,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任淑妃冲姜晗招招手,姜晗两步走到她身边,“莹姐姐。” “妹妹来了。”这皇后娘娘还未出场,往日里请安是进来后,自然有宫女引她们坐下,吃茶,吃点心的。 可今日不一样,这宫女只在门口候着,并不做其他的事。 任淑妃猜,这大概是皇后要立一立规矩了。 “莹姐姐,今日是个什么章程?”姜晗凑在任淑妃耳畔小声问道,也不怕有人过来听,她站在任淑妃这里,自动的就形成了一个隔离圈,她们这几步外都没有人。 任淑妃眨眨眼睛,压低声音,“不知呢,这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没出来,这大家都等着。” 姜晗‘哦’了一下,又安静的站在任淑妃身边,打量着这殿中的布置。 这宝座后边的地插屏风,好像是八仙过海图案,那梁上的匾额也换了,那对联也换了,这旁边的花架上的画,也是换成了绒花。 沈惠妃这个时候,站在一边,时不时的瞧瞧姜晗,又瞧瞧这刚刚禁足结束的康嫔、何美人,还有这新出来的兰美人。 这兰美人听说长得像陛下曾经的旧人,只是这静静地往那里一站,腰肢纤纤,如三月的柳枝一般。 兰美人的长相倒是跟之前陛下喜欢的明艳不同,仔细看下来,跟姜贤妃的脸有两分相似,只她的眉眼没有姜贤妃的柔和,带着一点点英气。 这段时间,沈惠妃花了大精力梳理自己殿里,又花了大价钱,去查了这陛下之前的风流韵事。 以前得宠的时候,可以不在乎,现在,若是还是不在乎,那真就是叫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庄美人依旧没有了之前的张扬,如今整个人沉着脸,仿佛是认命了一般,可若不是沈惠妃查到,她宫里有个照看花草的小太监跟庄美人宫里的人联系,她都不知这庄美人的手伸得这般的长。 皇后姗姗来迟,扶着绯玉的手,一身明黄色的皇后凤袍配着凤冠,缓缓地走到宝座前坐下。 姜晗她们立刻上前排成两队,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这皇后穿得这般的隆重,姜晗她们行礼的时候,都是半蹲了下去。 皇后坐定后,缓缓的抬手,“都起来坐下。”以前皇后对后宫的嫔妃态度都是温和的,如今,她也不愿意那般温和下去了。 陛下对她都如此冷酷,她为何要对陛下这些嫔妃温柔。 姜晗她们依次落座。 皇后也没有寒暄,直接道:‘这过些日子,便是寒食节了。陛下说这一次要在琼林苑里大办,本宫是想着,这照着以前的规矩,都是美人以上的位份去,这一回也自然是如此。’ 美人以上,便是说这一次,能去的嫔妃不过二十个,剩余的嫔妃自然是去不成。 说罢见殿中安静,没人说话。 皇后又道:“这寒食节里,历来是踏青、游玩、举办一些活动,本宫想着你们都是多才多艺的,这要是有人想要去蹴鞠,跟人比赛,记得提前跟本宫说一声。” 这样的大型的活动,都是有章程的,皇后打算按照这章程走下去就是。 说完又见没有人接话,点了姜晗的名字,“贤妃,本宫记得你家是诗书传家,这蹴鞠想必也是常常玩的,你可要报名?” 这君子六艺,还有这些个游玩的活动,贤妃作为这书香门第的女儿,不可能不会。 被点名的姜晗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来,“回皇后娘娘的话,这臣妾还真是不行。臣妾这打小就不善运动,这蹴鞠更是踢不到球。”比赛什么上去当猴吗? 人家是去比赛,她是去满场的找球吗? 皇后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晗,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这若是有擅长的,等会跟本宫身边的绯玉说也是一样的。”意料之中的被拒绝。 皇后之前对姜晗还有两分喜欢,可自查到了一些东西之后,皇后对姜晗不能说是厌恶,只是也不会想要跟之前一样亲近了。 沈惠妃从皇后说话的态度里,品出来一点东西,这皇后对姜贤妃,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冷意。 这跟皇后厌恶她不一样,皇后对她是因为威胁,可皇后对姜贤妃,那是什么呢? 皇后又点了任淑妃的名,说了两句后,又挨个的点了其余嫔妃的名字,直到说到康嫔的时候,皇后越发的冷了,“康嫔,你身体不好,这大皇子也担心,这一次寒食节,你就不要去了。” 康嫔没有说话,只低着头,认了这个结果。 “是,嫔妾也觉得自己最近身体欠安,这还是在宫里修养得好。” 姜晗瞧着这些,只觉得有些诧异,这皇后今日的态度不对,这康嫔今日的态度更不对。 所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任淑妃的视线在康嫔捏紧的手停顿了片刻。 皇后说完这些,直接散了这次的请安。 姜晗跟任淑妃相偕离开,沈惠妃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垂眸沉思。 庄美人在这一次请安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不过她知道,皇后对她的忍耐,大概是已经没有了。 庄美人看看康嫔,轻轻勾起一个微笑来。 康嫔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栽下去,幸好她的宫女扶了她一把,才叫她免于摔跤。 她是害怕庄美人的,即便现在她的位份比她高不少,可是康嫔知道,这以前庄美人是个什么人。 当初她以为庄美人消失了,可后来她又卷土重来了。 阴魂不散,这是康嫔对庄美人的形容。 康嫔扶着自己宫女的手,艰难的走出皇后的坤宁宫。 静嫔似乎也要回宫了。 康嫔算算时间,熙庆三年,静品自请离宫,去五华山给陛下祈福,这一去就是七年,如今也该到时间了。 其实康熙自己知道,当年若不是静嫔远走,这庄嫔必定是要弄死静嫔的。 熙庆元年的事,康嫔又不能自控的在脑海中回忆了起来。 都是孽,都是孽。 皇后如今不会放过她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起风了 康嫔为自己的未来战战兢兢。 皇后却因为自己查到的东西,生生的气得吐了血。 绯玉担忧的看着皇后,给皇后又端来参汤,“娘娘,您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事谁也没有想到。 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当年皇后生的皇子,病逝竟然有康嫔掺合。 康嫔一贯是老好人,又得了娘娘的恩典,才从通房宫女转为侍妾,后来生了皇子后,娘娘更是念她有个儿子,这借着机会给她进了位。 可是康嫔这就是白眼狼,当初娘娘对她多好,结果她捅娘娘一刀。 这件事想来,绯玉就觉得心中怒火熊熊,想要提刀上去跟康嫔拼命。 “绯玉啊,你说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吗?为何要得这样一个结局?”陛下啊,陛下啊,他给这事扫的尾。 这件事陛下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她当年为了生泊儿,吃了多少的苦,最后生产的时候还差点难产。可陛下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泊儿是被人害死的,可他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说。 若不是她叫绯玉去撤了了自己的人手,无意中知道了康嫔殿里的事,牵连出这些。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她的泊儿,那么乖巧可爱,只有两岁啊,只有两岁啊,还那么的小,就死了。 绯玉说不出来,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要怎么说,说什么。 陛下太狠了! 当年竟然压下了这件事。 康嫔太过恶毒了,这么多年,娘娘对她都是关照有加的,这大皇子的日常起居,娘娘都是允了康嫔自己安排的。 “娘娘~”绯玉说不出,她唤了一声娘娘之后,搂着皇后一起哭了起来。 皇后伏在榻上,眼泪流成一条小溪,延绵不绝。 “绯玉,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绯玉拍着皇后的后背,娘娘本来就因为那坐胎药下去,后背都瘦得嶙峋了,如今这个样子,绯玉越发的心疼。 - 姜晗是摸不着鼻子,这跟着任淑妃俩人,只能瞎猜。 “姐姐,这...”姜晗没有能组织好语言,她喊了一声,后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今日的态度太过奇怪,她前几日还感谢她的时候,那笑得真的是真心实意的,今日看着隐隐的有些排斥她了。 任淑妃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宫里是这样的,今日一个态度,明日一个态度,这后日又是一个态度。你多待几年,你就习惯了。”这变脸的速度之快,在这宫里那是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人头落地。 “我是觉得皇后有些奇怪。”姜晗说道,她觉得这样的转变很突兀,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准备。 任淑妃倒是暂停这句话,“是有一些。我想着,大概是你哥哥这马上又要加封了,皇后之前不是要跟你家结亲的,这我听说皇后的妹妹好像准备去山上修道去。” 不过这个消息不太确定,只是听了这么一说。 ‘什么?’姜晗吃惊道,她之前也想过,要不出家当道姑去,现在当道姑也挺好的,只是她娘不同意,直接驳回了她的想法。 还没有等到她跟她娘争辩出来,她就要入宫来了。 任淑妃:“我之前听人说过一句,说是皇后的亲妹妹,并不想嫁给之前那个假千金的未婚夫,这两家闹着要解除婚约。皇后那亲妹说是准备去京城不远的道观里出家,做道士去。” 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没去。 “那她还挺勇敢的。”姜晗赞叹道。这个时候,敢于去做这样的事,那真的是勇敢了。 任淑妃点点头,“是勇敢的。就是这皇后的娘家,太过拎不清了。”这皇后的亲爹,那个周大儒,若是私事上收敛一点,这也不至于叫陛下压着乞骸骨。 姜晗也赞同这句话,皇后的娘家,实在是有些过了。 真假千金这事,已经有两年了,都没有真的解决。 “若是这样,皇后也不该怨我。这周家跟我家的婚事,根本由不得我家做主。”这事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宗钦不愿意的事,难道她们私下商量了,这宗钦就能愿意了。 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个时候翻出来,姜晗怎么也觉得有些奇怪。 “怨你怪你还分时候啊。”任淑妃瞧了姜晗一眼,傻妹妹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理由的。 姜晗嘟嚷道:“是不分,就是想来有些叫人不喜欢。这皇后之前可是贤良都出了名的,今日看着,皇后娘娘似乎都不管了。”给一个嫔妃下马威能说得过去,可一群人都在站着候着这样的事,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任淑妃摇摇头,“妹妹啊,你多待几年就知道了。这宫里变脸跟孩子一样,快得你应接不暇。”任淑妃她自己是不怎么参与这宫里的事,可在这宫里这么久,哪里没有见过呢。 姜晗又说了几句,然后又问,“姐姐,这今日宁美人怎么带着五公主过来了?”这要说带着公主过来陪皇后生的两个公主,这年龄差得也有些大了。 这五公主如今不到两岁,话都说不清楚。 “我怎么知道!”任淑妃瞪姜晗一眼,“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好吧,姜晗给忘了,她以为莹姐姐是什么都知道,毕竟她知道的那些个皇家秘闻实在太多了。 任淑妃靠近姜晗,眼里带着调侃,“不过我倒是知道另一个事,跟谢松之有关的。”说着眉毛扬扬,等着姜晗接话。 姜晗猜道:“沈惠妃的妹妹有孕了?” “哈哈哈。”任淑妃轻笑出声,你只猜到一半,“他家里的那两个妻妹,也前后脚有孕了。” 姜晗张大了嘴,这....她只能说,这运气真好。 “没想到吧!我也是昨天回去的时候听说的,这谢老夫人现在可是开心的不得了。”谢松之就一个儿子,年纪又近三十了,这谢老夫人忧心的不行。 姜晗笑笑,“这一下他家里肯定是要乱起来了。”谢老夫人极爱她那个嫡孙,一直亲自养着。 她知道谢家的事少,可是有些事,她娘说给她听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谢老夫人爱子如命。 这样的人,关系极少是好处理的。 任淑妃疑惑,“你怎么知道?”这开枝散叶的大事,在一般人家都是好事,这子啊谢家更是,谢家这一辈子嗣凋零,谢世子的嫡子死后,只余一个体弱的嫡次子了。 谢世子病重,这谢家他这一辈,也只有谢松之一人了。若是谢国公不愿意,那谢世子请封自己儿子的事落空,这谢国公府的爵位肯定是要落在谢松之身上。 谢松之又是陛下的近臣,日后未来也是可以窥见一二的。 第一白三十五章 谢夫人有孕 她怎么知道,只当是打听八卦的时候听来的。 “莹姐姐,你可知道,谢松之对其原配,乃是青梅竹马,真心相爱。”姜晗当初为了退婚,这私下里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的人,去偷偷的打听这谢松之的事。 任淑妃眼睛一亮,“这不完了!”天啊,这谢家里果真还是有些事的,她等下一次一定要跟祖母说一声。 姜晗点点头,“是的,完了。这沈惠妃的妹妹,听闻并不是一个心宽的,这只怕对上那原配的妹妹,只会闹得更厉害。”当初谢松之可是一见面就将人给留了下来的,这是为啥。 很大可能,就是长得像。男人总是喜欢菀菀类卿这一套,宗钦是,这谢松之也是。 没有原版,也要找个高替版的在身边放着。 本来当初她还想过,要是这真退不了婚,她也能咬着牙坚持一下,可后来知道这谢松之留着妻妹在身边后,去他的! 这坚决不能行。 但是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任淑妃摇摇头,叹道:“妹妹啊,咱们啊,还是别碰这感情了,真叫人失智。”害怕,任淑妃只觉得这真恐怖。 “智者不入爱河。”姜晗想起了这一句,她不是智者,但是也不会入这爱河,封建社会里,找到真爱的几率,跟去太平洋里捞绣花针的概率是一样的。 不赌为好。 任淑妃噗呲一笑,后边远远跟着的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皇后一边哭着,一边安排着寒食节的事。 沈惠妃回去后,接到了她娘递进来的帖子,说是要进来看看她。 “府里最近没有什么事吧?”沈惠妃叫住翡翠,问道。 翡翠摇摇头,一边给沈惠妃拆头冠,一边回道:“奴婢没听说府里有什么事,只是听说这谢夫人有了身孕。”谢夫人也就是沈惠妃异母的妹妹。 沈惠妃眯着眼睛,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来,“她的运气倒是好。只盼她一举夺男才是。” 翡翠不理解,这娘娘怎么还祝福这谢夫人生儿子的,疑惑的看向沈惠妃,“娘娘,这谢夫人生了儿子,日后这大公子岂不是跟谢家的关系更加的稳固?”娘娘没有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府里的三位公子,是三个姨娘生的。 大公子今年也才十五岁,二公子更小,只有十一岁,三公子只比娘娘生的皇子大一岁。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沈惠妃想起沈首辅,嘴边的讥诮总是忍不住,“他那大儿子,能成什么气候,如今十五岁了,连个童生都不是,日后这科举一道,他能走多远?” 连出仕都不一定,若是捐官,还是不能上去。以陛下的要求,这要是捐官,能到七品那就是陛下宽容了。 翡翠:“可大公子毕竟是谢夫人的亲弟弟。”这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 沈惠妃拆了头发,“翡翠,拿梳子过来,给我通通头。”头发有些重,之前压着一直不舒服。 翡翠立刻就拿了梳子给沈惠妃通头。 “那又怎样,这不能给他带去利益,我爹才不会在乎这是不是他儿子。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说着沈惠妃想起这丁姨娘,好似生了儿子以后,就有点飘了,改日还是得好好的敲打一下。 翡翠也不是很懂这娘娘跟沈首辅之间的关系,平日里看起来父女关系不睦,可是到有事的时候,又是一致对外。 这关系复杂得如同乱麻。 “去选上一些滋补的东西,给谢夫人送去。”沈惠妃作为姐姐,关系不睦那也是私下里的事,这面上的东西还是要做的。 翡翠应下:“是,奴婢等会就去。”娘娘跟谢夫人关系也不好,不过这面上还是亲热的姐妹。 沈惠妃琢磨着这谢松之,前些日子她娘入宫说,这谢家世子身体不好,这日后可能是谢松之袭爵。 想到这,沈惠妃的眼神暗了暗,这谢松之袭爵,他又是陛下的近臣,他们之间,这谢松之必然不站她这边。 “翡翠,皇后的坐胎药还在吃吗?”沈惠妃问道,这皇后在吃养身汤,不是什么秘密,这药都是太医院里出的,只要有心问一问就知道,这养身汤不是养身,是坐胎。 皇后还是想要生一个儿子。 “一直都吃着,还是陈太医负责的。”翡翠回道,这原本只当皇后是身体不好,一直养着,没想到上一回多了一个心眼,问了一声,这皇后的养身汤早就换了,如今吃的是坐胎药。 沈惠妃的手在扶手上敲着,心思早就飞了,这皇后如今有了周顺仪的五皇子后,还不满足,这要生一个自己亲生的皇子出来。 周昭仪出自皇后娘家,又是同族的姐妹,这皇后若是有了自己的皇子,这周昭义还能安心的跟着皇后吗? 也许,可以试试这周昭仪这里。 周昭仪如今即将要出月子,身体之前受了大罪,如今都还是卧床静养。 “娘娘,这皇后娘娘遣绯玉姑娘送来一些补品,您可要看看?”观月站在床前,小声的问道。 周昭仪靠在软枕上,头上系着一条白色的狐狸裘镶红宝石的抹额,整个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浑身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多少的力气,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放着吧,我这里太医如何说?”周昭仪生产之后,这看着是母子均安,可她这胎是几个月保下来的,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 观月忙给周昭仪从床边的高几上倒了一杯热水,“娘娘,陈太医说,您好好的养着,这坐双月子,仔细的补补身体,这以后会好大半。”观月之前一直不敢说实话,但是如今瞧着娘娘,也知道再不说,娘娘就该想更多了。 周昭仪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有些无奈,“是吗?我身体还能恢复?”生孩子之前,她只想着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如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生了下来以后,知道自己身体垮了。 周昭仪得子的喜悦,已经消失了一半,她身体不好了,缠绵病榻,日后说不得还要早早的就去见她娘去了。 留着个孩子在这宫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观月笃定道:“娘娘,您知道的,奴婢不会说谎话,这陈太医说的,您这身体坐满双月子,再养上个三五年,这日后不碍寿数。就是....”说到这里,观月又吞吞吐吐了起来,时不时的打量周昭仪的脸。 周昭仪眉心紧皱,“说罢,还有什么?”如今身体跨了,才知道,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比自己身体康健更重要。 观月一咬牙,闭着眼睛,“娘娘,陈太医说,娘娘日后若是再想生孩子,这身体恐怕支撑不住。”陈太医的原话是,这要是再强行保胎,娘娘的身体,就是大罗神仙转世,也多活不了几年。 听到这话,周昭仪松了自己一直悬在心上的石头,笑着道:“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不能生就不生,我已经有了五皇子了,日后生不生都不影响。” 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也没想再要一个孩子了。 观月说完以后,又凑到周昭仪的耳边,小声道:“奴婢去太医院里勤,这听说皇后娘娘也开始吃娘娘您之前吃的坐胎药了。”说起这个,观月心里就有些怨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见冯知筠 皇后娘娘这之前,一直是将娘娘当作自己试药的人,这之前,娘娘的身体多好。 这几年下来,娘娘的月经一直不准不说,这到了冬日,手脚冰凉的跟冰块一样,每次都要好几个汤婆子温床。 还有以前娘娘做姑娘的时候,这虽然说在府里的待遇比不上夫人后来生的姑娘,但到底是嫡女,这吃的穿的也是不错的。 入宫以来,这吃的穿的是不错,可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观月每次瞧着娘娘喝药,心里都跟刀在绞一样疼。 周昭仪一点也不意外,当初听到皇后说她不会抢孩子的时候,周昭仪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无妨,皇后娘娘总归是要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周昭仪其实很清楚,她不过是备选项,连着五皇子一样也是备选项。 观月神色不忿,“可是,可是....”可是娘娘吃了多少的苦头,都只是为了那一个事,如今皇后准备踢开娘娘,自己来。 周昭仪笑着安慰道:“好观月,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都是命,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咱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到了宫里,好歹不用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不用担心会被嫁给哪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去做填房,如今有地方住,能吃饱穿暖,安安静静地过下去。” 周昭仪的想法一直只是想要偏安一隅,可是时不待她,运不顾她,只能一步一步被裹挟着,到了宫里的这个漩涡里。 观月眼眶一红,用力擦擦,“奴婢就是为娘娘不值得,这么多年了,娘娘给皇后娘娘做了这么多的事,皇后娘娘还是这般。”说句不好听的,这皇后娘娘待娘娘的心,还没有姜贤妃一个外人来的好。 这之前给姜贤妃送感谢的礼物过去,姜贤妃等她们娘娘出了月子,养好身体再来看娘娘,说是这个时候娘娘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的休息。 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不说日日过来,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皇后过来不说,有时候还带着两个公主。这皇后过来了,娘娘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虽然说还是坐在床上,可这还要费心跟皇后说话。 还是后来这四皇子病了,皇后才不来的。 周昭仪轻轻拍了一下观月的手,小声道:‘好观月,你可别哭鼻子,惹的我也哭。咱们日后只管在这清心殿里过自己的日子就是,旁的一该不管了。’日后她对皇后也没有什么用了。 这之前还能当个药人,如今这也没有用了。 只盼皇后早日有孕,顺利的生下皇子。她自己以后就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就是。 - 时间一晃就到了寒食节,姜晗坐上马车,吃着早点。 “娘娘,这琼林苑听说是皇家最大的园林,这奇花异草,奇珍异兽不计其数,这一回奴婢可是能一饱眼福了。”清竹眼里充满了期待,这一回她可是竭力争取,压过了清梅跟着娘娘一起出来的。 说起这个,姜晗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以前见过的麒麟,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见到传说中的动物了,结果花了钱,去那异兽园一看,就是一只长颈鹿。 想起这事,姜晗对奇珍异兽的兴趣就不大。 “到时候你好好的看看,这些个奇珍异兽,说不定还能找着它们的同伴呢。”姜晗笑着道,比如她以前以为狻猊是狻猊,结果异兽园里,那一只病恹恹的狮子就是狻猊。 人家还振振有词,这狻猊,狮子也,吃虎食豹。 还有那梼杌,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其实是人工给老虎加上一圈毛绒围巾。 想起之前看到这个就好笑,不过那个异兽园因为造假,半年没开过去,就被京兆府府尹给逮捕了,如今也不知道出狱了没有。 清竹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瞧着还在城里,没出去呢,“娘娘,奴婢听说这大相国寺里,什么东西都能买到是吗?”她一直知道这大相国寺,里面有地来的商人,想要买什么,都能买到。 姜晗吃完点心,拿帕子压压嘴角,眉眼含笑,“大概吧,我去这也不多。”大相国寺很火,火到节假日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要是没有点力气,根本挤不进。 她来过一次后,在外围被人当成夹心饼干后,立刻就退了回去,再也不在这个时候来了。 清竹进宫好多年了,家乡的事都记不清楚,在宫里生活这么些年,也只有去年跟着姜晗去了行宫。 这京城,她是一点都不熟悉。 清竹这一路好奇,跟着姜晗瞎聊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琼林苑。 刚刚到碧桐阁里收拾好,这就听到清兰进来说,宣平侯府里的姑娘要过来拜访。 琼林苑大,这附近又是京城中勋贵们的园林别院,这冯知筠等了一年多,这才找着机会,跟着她祖母一起,来参加这寒食节。 这平日里的宫宴,是万万没有她的份的,一来她不是什么命妇,二来她也不是什么宗室女,三来她爹也没有受宠到能带自己女儿入宫赴宴。 这一回,寒食节,这京城里勋贵的女儿们都来了,甭管是大官小官的,这只要能来,都会来。 这寒食节宫里举办活动,赢了有彩头不说,还能得个好名声。就跟这二月里的花朝节一样,若是在那曲水流觞的赛诗会上赢了,这名声立刻就打了出去,日后这对自己也是多多的助益。 这到了寒食节,这再是封建的家人,哪怕不许女儿读书的人家,这也是要过来的,那读书不行,不是还有那蹴鞠这样的活动。 姜晗愣了一下,怔怔的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抓住清兰的胳膊,狂喜道:“真的,筠姐姐来了?” 清兰也被姜晗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姜晗这般失态的生活,脸上的喜悦简直是毫无遮拦,叫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冯姑娘的姑姑说是马上就到,奴婢估摸着,大概也用不了多久。”这在琼林苑里,比不宫里规矩森严,这姑姑只要跟皇后那边报备过,这要过来看娘娘,也是很容易的。 毕竟这个时候,也是嫔妃们跟自己家里人难得团聚的时候,皇后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不会阻拦的。 姜晗想着等会就要见冯知筠,这心里乐开了花,在屋里坐立难安的,直接到了院门口去。 远远的瞧着冯知筠过来,便要过去迎她。 清竹一把拉住姜晗的手,“娘娘,这不合规矩,若是叫人看见了,不好。”哪有嫔妃亲自去迎臣女的。 姜晗只好站在门口,冯知筠小跑过来,忙要蹲身行礼,就被姜晗一把拉住,“筠姐姐,我们进去说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周穆宛当了道姑 姜晗见着冯知筠,那是喜上眉梢。她都以为她们只能等以后,等到冯知筠有了诰命以后,她们才能再相见。 哪里想到这一回,竟然能见到。 冯知筠脸上的笑容都咧到了耳根子去,不过这礼还是没有废,“臣女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金安。” 姜晗知道这是规矩,可是这规矩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怔愣了一下。 “筠姐姐~”唤了一声后,又不知要说什么,心里无比怅然。 冯知筠的手紧紧的扣住姜晗的手,身体倾斜,凑到姜晗的耳畔,轻声道:“琼林苑里人多口杂,我要是不行礼,这叫旁人看见了,说出去不好。”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顶多落得一个张狂的名声。 可姜晗不一样,她日后还要在宫里生活,这要是都跟她一样,姜晗日后定是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怠慢。 “筠姐姐,我知道。”姜晗道,她跟冯知筠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能不知道冯知筠的心思,就是知道才难过。 冯知筠挽住姜晗的手,笑嘻嘻的,“今个我可是求了我祖母好久,她才许我跟皇后娘娘递牌子,得了这一个机会,你等会可要给我准备好吃的。”其实她祖母说等过几日,姜晗肯定是要出来看这京城闺秀们的比赛的,可是她心急如焚,等不得。 她央求了祖母好久,才得了祖母的允许,借祖母的名,得了这一次机会。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 姜晗眉眼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准备,这就叫清竹她们去给你准备。”说着又吩咐清竹,去准备了冯知筠爱吃的酥油泡螺、豆儿糕、荔枝膏、炙羊肉、煎鱼饼等等,说了一长串的菜单。 最后道:“记得叫房娘子坐。” 清竹一一应下,笑着回道:“奴婢记下了,立刻就去。”娘娘这是真的高兴,跟老夫人和夫人入宫时一样,这吃的全是她们喜爱的。 冯知筠听姜晗报了一长串的菜名,心里乐开了花,“今个我肯定要敞开肚皮好好吃一顿!” “吃,都是你的。”姜晗说着,挽手带着冯知筠进了屋。 两人坐在紫檀雕莲花的罗汉榻上,旁边的小几上,已经摆好了一些干果蜜饯,还有前一秒端上来的两盏清茶。 冯知筠端起茶杯,揭开茶盖一看,抬眸看姜晗一眼,道:“你还是只爱这清茶,不过我最近也发现,这茶里不加香料之后,喝起来都是这茶香味。”以前总喜欢拿这个说她惫懒,就是不想自己动手,如今自己也学着她喝起了这清茶来。 姜晗心里一震,脸上却是笑着的,“要给你来点香料吗?”她是不习惯,这之前不是有段时间,这胡椒盛行,大家都爱将这茶里加胡椒,她喝一口,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不了,不了!”冯知筠连忙拒绝。 站在一旁上茶的小宫女,心都差点吓飞了,这冯姑娘没有来过,她也不知道这冯姑娘的喜好,就照着娘娘平日里的喜好上的茶,这没想到冯姑娘竟然跟娘娘喜欢的茶不一样。 “我跟你说,我前些日子,花朝节的时候,听我娘的话,去跟我那未婚夫见面,他坐我旁边,半天没说出三句话。”冯知筠一瞧,这知道,这人要不是没有瞧上她,要不就是寡言少语。 可他是个读书人,以后又要科考做官的,这哪个做官的人不会说话。 姜晗想起之前她祖母不是说今年冯知筠成婚,日子都定了,她还想着给冯知筠添妆来着。 “你是今年五月成婚?”姜晗问道。 冯知筠撇撇嘴,“不是!这早前我娘请了八字先生给算了时间,是定在今年五月来着,可是这不是他们家里老爷子去了,这要守孝三年,所以这日子就往后挪了。”不过她也不怎么着急,说挪就挪。 “那他不是要回乡守墓了?”姜晗道,这现在家里死了长辈,尤其是自己亲近的,这当官的都要丁忧,家里的子嗣也要跟着回去守孝。 很多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孝道,会在坟墓旁边搭一个草庐,然后在草庐里住上三年。 冯知筠:“他家就在京郊,不过在西边。”她现在不想嫁人,可惜她娘不同意。 她之前还对男女之事有点好奇,可自从见着姐姐顶着一脸的血跑回来后,这就没有了半点好奇。 虽然那血不是姐姐的,但是这男女对打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晗能听出冯知筠嘴里的情绪,“你不喜欢那个人?”这个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冯知筠的家里,给冯知筠选丈夫,也是是在自己相近的家世里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男人。 “不喜欢!谁会喜欢一个哑巴!”冯知筠吐槽道,不过说了又立刻改了话题,“我跟你说,你知道皇后的亲妹妹吗?” 姜晗:“听说过,怎么你们认识了?” 冯知筠点头,笑着道:“我跟周穆宛上一回在京郊的道观里撞见了,她穿着一身道袍,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有点出尘脱俗的意思。”她好羡慕,她也想去做道姑。 “啊,她这就去了?”姜晗没有想到这皇后的妹妹速度这么快的。 “恩,她已经是个道姑了。”冯知筠道。 姜晗一下就知道皇后之前点她时的神情的原因了,感情这周穆宛真的就成了道姑。 虽说现在做道姑的人不少,但是这皇后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了,做了道姑,她心里肯定不爽。 “那她还挺有勇气的!”姜晗也不知道要怎么夸,这姑娘真的是很坚韧了,之前唱曲儿求生存,这回去之后,家里老太太又拎不清,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如今自己倒是跑了出去。 冯知筠赞同的点点头,‘说起这个,我就想着,那周家,真是不当人,又把那个假千金给接了回来。这周夫人气得搬到了东郊的别院里去住去了。’这皇后娘家周家的事,在京城里传遍了。 大家都说,这假千金也是周大儒的亲生女,只不过周夫人不认,这周大儒便顺着周夫人说是假千金。 不然周老太太一个八十多岁的人,怎么就这般不明事理,非要偏疼一个外人。 “不是说她已经嫁人了?”姜晗记得自己听的是送到别院里住着,找了个家世清白的人,准备把她嫁出去。 冯知筠摇头,‘没呢,你在宫里不知道。这前脚刚刚定下周大儒以前学生的儿子,这后脚她那个亲梅竹马的前未婚夫就找上了门,说是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娶一个唱曲的。’ “周夫人听了气得很,当即就说解除婚约,一打两顿。结果前一刻话刚落地,这后一刻,他母亲就压着他立刻下跪道歉,最后这事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没有说了。再不久,那周穆宛就背了个包袱,直接去道观里,做了道姑。如今周夫人,正在筹钱,准备给周穆宛建一个别馆,好叫她有个自己修炼的地方。” 说这个,冯知筠总是能想起那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眼撞进去,只觉她自己要溺死在里头。 冯知筠一边说,一边吃起蜜饯,“对了。忘了问你了,我之前见你小嫂子,她腰上那一把刀是不是你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咬舌自尽 她瞧着那把刀,有点羡慕,想着自己也配一把去。不过她好像不会使刀。 姜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冯知筠的话题怎么调转的这般的快,一下又说起了刀来。 “是我送的,你喜欢。那我送你一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刀也可以送她一把,不过这刀鞘样式肯定是要根据冯知筠的喜好来设计。 冯知筠笑嘻嘻的,一口答道:“好呀!” “哎,你说,我要怎么想这,才能叫我娘取消这门婚事。我瞧着他那个样子,也不是会对我好的人。”冯知筠对自己可能的婚姻生活,那是忧心忡忡。 姜晗对这个事,无能为力,她总不能去找冯知筠的亲娘说,你不要给冯知筠安排婚事。 要这样一说,她不是帮冯知筠,而是叫冯知筠更快的嫁出去。 “还有三年呢,你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姜晗只能说这个话,这要解除婚约,第一关就是父母的。 这个时候,若不是男方真的有什么家里长辈忍不了的坏习惯,或者是身体上有什么隐瞒的病症,大多数到了时间都是要成婚的。 冯知筠长叹,眼神幽幽,“哎,你说这世上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嫁人。就不能自己选吗?这连人都熟悉,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要跟人过一辈子。这比去街上铺子里买个珠花都要随便。” 若是可以,她是一定不想成婚的。 “也许有地方,可以自己选吧。”姜晗的话说得模棱两可,现代社会里,也有会被逼婚的女人,只不过没像现在这样,盲婚哑嫁的。 一辈子就这样顺着这条线走下去了,很难做其他的事。 冯知筠眼睛一亮,“真的!要是有那样的地方,我真是拼了命也要去。”她现在心里惆怅,对于自己可能的人生路线。 一望到底的路,娘说这样的人生最是顺畅,一辈子也就图个这个。 冯知筠不知道怎么反驳,可是心里是不赞同的。 只没了姜晗以后,她这些话再也不敢随便的说出口来。 “对了,我忘了,之前我不是去青棠帮忙的善堂里瞧瞧,青棠如今可厉害了,自己一个人已经能运转起一家善堂了。”冯知筠想着在善堂里做事的青棠,又忍不住的瞥一眼姜晗。 她有好多的话,好多的心疼,都不敢说出来。她怕姜晗更加的伤心。 青棠现在是平民,过着她要的生活。 “青棠说,叫我给你带话,就说她做到了,叫你别担心。”青棠说姜晗不允许她跟着进宫,给她放了身契,又叫她娘照看她一些,她如今生活自在,无忧,过上了姜晗说的自己喜欢的日子。 冯知筠本想详细描述,可到了嘴边,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姜晗最喜欢自由了,可是也最早失去自由。 姜晗听得高兴,嘴角一直咧着,“真的,那太好了。我就说青棠在我身边是屈才了,如今找到自己喜欢的事,这才是真的实现了她自己的愿望。”她早几年就想给青棠自由身,可她娘说,青棠还小,又是孤女,这依靠着伯府,不至于叫人直接欺负了她。 等到后面入宫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困在这里就是,何苦叫青棠也一起跟着。 “是挺好的!她现在长胖了些,圆润了不少,生活得很不错。”可能吃的穿的比不上在伯府里的时候,可是这精神气跟在伯府里的时候差不多。 冯知筠心里思绪万千,有许许多多的话,在来之前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想要跟姜晗说什么。 可在这一方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冯知筠的话都尽数化成了烟,跟着风一起飘散了。 最后聊的不过是时兴的吃的,穿的,玩的,还有一些八卦。 到最后的最后,冯知筠吃得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人走了以后,姜晗坐在院中,看着这繁星点点的天空,她几次想起冯知筠的欲言又止。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与姜晗斜对角的沈惠妃,此刻正严肃的坐在堂中,沉沉的望着这鬼鬼祟祟的小宫女。 “娘娘,奴婢只是想要去找同乡问问家里的事。绝没有别的意思。”小宫女磕肿了头,青紫斑驳一片伫立在她的额头上。 春暖花开,小宫女衣衫单薄,行动间露出一片雪腻。 沈惠妃眼神冰冷,对她所说,一个字也不信。 翡翠站在一旁,心里也盘算着,这宫里是清理干净了,可这千防万防的,没想到在这琼林苑里的第一天,她们院子里就差点出这么大一个纰漏。 若说小宫女穿这样去见同乡的宫女,那必然是不可能;若是穿这样去见在琼林苑里当差的太监,那也不可能,宫中太监与宫女,早不复先帝之时,陛下尤为厌恶太监娶妻。 那她穿这样简陋,是要去见在琼林苑里当差的同乡侍卫,那也不可能,琼林苑由殿前司跟皇城司一起共同护卫,不要说一个小宫女单独去见了,这就是嫔妃要见侍卫,那都是不可能的。 沈惠妃不想说话,这第二回了,真的当她是病猫了是吗。 “你若是如实说了,本宫给你一条活路;若是不愿意,那就去慎刑司里,跟他们交代去吧。”嫔妃轻易不会送宫女去慎刑司,沈惠妃这样,是真的生气了。 小宫女伏在地上,轻纱下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在颤抖,她咬紧牙关,猛的磕头,就是不说。 “送去吧。”沈惠妃也没了想要审讯她的想法,招手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进来,直接给小宫女用汗巾堵上了嘴,拖去了内侍省。 这宫里有内侍省办事的点,这琼林苑里自然也有。 沈惠妃头疼,她本来已经按下的脾气,如今又尽数的复燃,如燎原之势。 翡翠:“娘娘,这事且得忍着。”没了宠爱的福宁殿,已经开始习惯遇事后要忍着,忍到证据确凿的那一刻。 沈惠妃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冷声道:“我还不够忍吗?皇后栽赃嫁祸的时候,陛下不想,我便装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又故技重施,我又要忍下去。” “娘娘~”翡翠喊了一声,劝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之前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了,咱们只能忍着。” 以前他们福宁殿是盛气凌人的那一派,如今也成了伏低做小的那一派。 “娘娘需得想着四皇子。”翡翠觉得,四皇子还小,不到跟皇后兵刃相接的时候,尤其是陛下的态度也分明,他明知道,却站皇后一边。 沈惠妃脸色晦暗,坐在椅子上,像似被人抽去了灵魂。 翡翠如今也才知道,没了陛下的宠爱之后,这在后宫的生活能有多难捱,尤其是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怕陛下知道后,彻底的没有了希望。 沈惠妃这里是一坐到天明,皇后那边是一早醒来,就有人来告,说是沈惠妃院里的小宫女在内侍省里咬舌自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问话 咬舌自尽? 皇后听着这话,先是吓一跳,后面又反应过来这要掉舌头,是不会死的。 “怎么回事?”皇后紧锁眉头,这沈惠妃的院中怎么又出事了。 内侍省过来传话的人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小宫女昨天半夜里,趁人不在,自己在屋里咬舌自尽了。稍后会有仵作去查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魏总管留在了宫里,这内侍省刑堂里只来了三个太监。 这照着往日的规矩审理之后,没得出结果,这三个太监就让人将小宫女关到了旁边的退步间里,这今日一早,准备再审来着,人都硬了,没气了。 皇后柳眉一竖,手拍在桌上,厉声道:“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明个就是寒食节的日子,闹出这样的祸事来?你们内侍省的人是在做什么?”这朝廷百官命妇、宗室亲眷们都来了,且都聚在了这以琼林苑为中心的四周,这出了事,死了人,这样的事若是传扬出去,这皇家的脸面是直接丢到人跟前去。 传话的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这平日里皇后娘娘温柔端庄,最是好说话的,可今日皇后娘娘气急,眼中怒火熊熊,她恨不得立刻就钻个洞逃出去。 “惠妃那里怎么说?”皇后又问。 那人回:“奴婢不知,是另一个宫女去的惠妃娘娘的院子。”她想着皇后脾气柔和,这才过来的。 不知,不知,一问三不知,那过来做什么? 皇后气得眼前发黑,寒食节在即,今年陛下大办,宴席上的彩单子酒水单子都找她仔细确认过,结果临门给她说,这死了一个人。 绯玉忙扶着要倒下的皇后,又叫人端了参汤进来,服侍皇后喝下。 参汤的苦意,叫皇后稍稍的回了神,瞥见这在地上跪着的宫女,只能无奈的叫她回去。 绯玉柔声劝道:“娘娘,您要以您的身体为重,这事已经发生了,咱们慢慢的梳理,调查,不必急在这一时。”娘娘如今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又差上了一截,若是这样长此以往,这一年多的心血又将付诸东流。 皇后靠在绯玉的怀里,闭上眼睛,挡住自己那熊熊的怒火,“你说的我都知道,都知道。”就是因为都知道,这些无处发泄的怒火积压在她心底,一点即炸。 绯玉心疼道:“娘娘,奴婢知道您的心思,您也不要逼自己太紧。”陛下做的事太过绝情,如今皇后娘娘跟紧绷的弦一样,哪里都不敢松懈。 娘娘说,这大公主跟三公主还小,这都要靠着她。 若是她得不了好,这大公主跟三公主日后也怕没有一个好下场。 皇后手里捏着绢子,皱成一团,张张嘴,又合上,谈何容易。靠在绯玉的怀里缓了一会,皇后就开始安排审查这小宫女的事。 那边杨彦得知这个消息后,啐了那太监一口,骂道:“你几个憨货,一点分寸都没有吗?这样的事,如何能发生,让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明不白的死了,等着陛下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这个消息要怎么告诉陛下啊,杨彦的脑袋都大了。这魏常安在宫里有要事要处理,没跟着来,这刚来就出了这般大的纰漏,简直要人命。 太监躬身曲背的,连连作揖认错,杨彦又骂了两句,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禀告。 宗钦正在批折子,见见忐忑不安的杨彦进来,打眼瞟了一下。 杨彦头皮发麻,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才没看好内侍省,叫惠妃娘娘送去内侍省里的小宫女咬舌自尽了。”哪里是自尽,这分明是毒杀。 剪了舌头的人都能活着,这咬舌自尽实在是太过牵强,尤其是那半截的舌头都还在那小屋的地上。 宗钦凤眸微眯,一道冷光射在杨彦身上。 杨彦吓得浑身一颤,陛下这是动怒了,忙伏在地上,“陛下,奴才有罪,奴才没有管好下面的人,以致于犯了这样的大错,还请陛下责罚。”魏常安不在,这内侍省里的人,这一次都归他管。 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好的,哪里知道,这出来第一天,这些人就做错事。 那里能留人一个在屋里,也不给人嘴堵上的。 “原因。”宗钦的声音冷淡,视线又落回自己面前的折子,这沈氏院中的人,本就有问题,这沈氏自己送去内侍省也省事省力,结果告诉他,人死了。 杨彦哭丧着脸,实话实说,“回陛下的话,这小宫女昨夜并无交代。这死亡的原因内侍省里还在查。待查明原因,奴才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他不确定是哪个原因,干脆都说了。 宗钦冷哼一声,一眼睇过去,杨彦的脸几乎是与地面齐平。 “皇后呢?” 杨彦嗫声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安排人去查验了。这琼林苑里的消息也已经封锁了。只....” “只什么?”宗钦不耐烦的问道。 “只昨日贤妃娘娘的手帕交入了琼林苑,奴才不知她是否知道。”这件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姜贤妃的手帕交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出的这琼林苑。 宗钦抬起头,眼睛一横,“叫人去问贤妃,是否知情昨日夜里发生的事?” “是,奴才这就去。”杨彦心知,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在寒食节传出去。 姜晗见杨彦过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当听到杨彦问她,知道惠妃院里发生的事没有。 姜晗摇摇头,“惠妃院里的事,我确实不知道。昨夜我好友走了之后,我就闭了院门休息了。”说完又问道:“这惠妃院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才刚刚起来,昨天晚膳的时候,跟冯知筠喝了两壶酒,这睡得沉,起的晚,还没问清兰她们。 杨彦回道:“惠妃娘娘院子里,死了一个小宫女。陛下担心娘娘害怕,特意叫奴才过来问问。” 这理由牵强,但是姜晗没有说,只笑着道:“替我跟陛下道谢,谢陛下的关心。”惠妃那里死人了。 姜晗听得心里一打怵,这怎么这段时间,老是发生这样的事。 前面是周昭仪那,如今又是这沈惠妃这里,这宫里好像越来越不太平了。 杨彦点点头,“奴才记下了,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不知道就好,不知道那就没有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捡到一块玉璧 沈惠妃匆匆穿戴好,匆忙的去了皇后的院子里。 皇后坐在一把紫檀嵌白玉的方背椅上,眼神沉沉的,瞧着沈惠妃半蹲着,也不说话。 过了良久,皇后问道:“惠妃,你院里的小宫女死了,你有什么可说的?” 沈惠妃低头垂目,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情,只送了她去内侍省,其余一概不知。”她本就觉得自己最近倒霉,接二连三的遇上事不说,如今刚刚四皇子好一些,又来了。 “好一个不知!你宫里的宫女,你如何就不知了?”皇后不信,沈惠妃宫里的宫女,定然是她要仔细审查过的,现在说不知道,就是不想说实话。 沈惠妃蹲了一会儿,腿脚有点麻,可皇后没有叫她起来,只能继续蹲着,“臣妾确实不知,那小宫女是新来的,臣妾不甚了解。”那又不是她的人,她了解什么。 皇后冷眼一扫,瞧着这沈惠妃,她今日大约是来得匆忙,这往日里喜欢繁复的发髻变成了简单的单髻,头上的发饰也简单清爽到只有一对玉簪,衣裳更是朴素,只一件碧色莲花暗纹的齐胸儒裙,外罩了一件石榴红的大袖衫,连披帛都没有。 “惠妃,死的是你宫里的人,你当真什么都不知吗?”皇后心烦意乱,多少的事情堆到了一起,皇后的脑子早就已经有些乱了。 加上又有宗钦派过来的人,在一旁催促,她只想一刀下去,就知道结果。 沈惠妃心里苦,说不出,她怎么知道小宫女会寻死,不过唯一好的,就是没死在她的院子里,那时候她才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皇后娘娘,臣妾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人寻死,也不是在我院子里,至于原因,臣妾更是不知。”说完又顿了一下,“皇后娘娘,那小宫女在这春日里,穿得单薄,说是要去见同乡,被臣妾院子里的人发现,臣妾没问出原因,这才送去了内侍省。这送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跟内侍省的人说了。其余的,臣妾真的是不知了。” 知道的都说了,沈惠妃的腿已经打颤了,若是换了从前,她早就自己站了起来,可如今她失了宠爱之后,再看,才知道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由奢入俭难,陛下宠爱了她五年之久,如今她已经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日日烛照天明,不见人。 皇后无所谓的瞧着沈惠妃颤颤巍巍的样子,等了好一会,才叫她起来,又叫她回去。 沈惠妃扶着翡翠的手,腿脚麻的没有多少知觉,翡翠心疼道:“娘娘,皇后娘娘如今.....” 翡翠话还没有说完,沈惠妃就打断了,“翡翠,有些话,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说。”若是陛下跟之前一样,皇后不敢磨搓她,可如今皇后还是皇后,她却不是宠妃了。 宫中一代新人换旧人。 以前开始的时候也担心过,可那个时候,宫中选秀,新人入宫,陛下宠她,这些新人也不敢冒头,直到这姜晗入宫,她都是一枝独秀。 又想起这以前,她明明见了她娘的惨剧,可还是对陛下有心动,哪怕不多,可也是有的。 她如今也怨陛下为何多情却不长情。 如今这遭遇,沈惠妃越发的看清楚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翡翠咬着嘴角,一脸不忿的样子,说是要接受,可真的到的时候,这真的是受不了。 “若不是姜贤妃...”翡翠又想起这姜贤妃入宫后,陛下才这般的,一时间对姜贤妃这个人也复杂了起来。 沈惠妃靠着翡翠,小声道:“没了她,还有其他人啊。我爹不是,没了这个妾室,不是还有那个妾室。这没姜贤妃,说不得有李贤妃,王贤妃的。”日后姜贤妃也会跟她一样。 陛下可真会骗人啊。 沈惠妃心里冷冷一嗤,也是自己没有弄明白,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跟她爹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 姜晗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敢出去,倒不是被吓的,而是觉得宗钦这个问话很有意思。 这沈惠妃院里的事情,跟筠姐姐出去的时辰,前后相差大概有一个时辰,怎么能提前知道,并传出去。 这件事又不是她们做的。 那这宗钦叫人来问话,就很有深意了,究竟是问,还是提醒? 清兰瞧着姜晗又在发呆,换了一壶新的茶过来,又端了新的茶点来。 “娘娘,您要不看看书?”别光盯着窗户外边看。 姜晗回头看看清兰,又转过去,指着外边窗户外边的了梨树,此刻梨花开得正盛,满树的白色,跟冬日里的雪一般挂在树枝,看着冷冷清清的。 “梨花好看。”姜晗道,不想看书,只想发呆。 若是莹姐姐在,还能跟莹姐姐说,可莹姐姐出来前两日,这练枪的时候,把自己的腰给闪了,又导致自己腰伤复发,如今还躺在床上。 宫里的事情太过复杂,盘根错节的,她几乎不能梳理清楚。 只是她隐隐猜到,这看似针对沈惠妃,但这里面绝对不是表面看这么简单。 一个小宫女在内侍省里一群人的眼皮底下,死了,还是咬舌自尽。 魏常安那种人,看起来绝对不是这般粗心的人。 清兰顺着姜晗的手看出去,昨个都没发现,这院子里后边的天井竟然种了一棵梨花,而且这梨花看起来还有些年头了。 “娘娘,不如奴婢去采一些来,做成花酱或是晒干了做成香包?”清兰问道。 姜晗一听觉得自己可以上,立刻就跟清兰去当采花贼去了。 可能是前不久这才下过雨,这梨树的周边又是一圈长了青苔的石头,清兰一个脚滑,坐在了地上。 姜晗忙去扶清兰,清兰的手撑在地上,感觉手下的石头怎么会有纹路还有孔,也顾不得疼,捡起来一看,是一块玉璧。 “娘娘,你看?”清兰忙道,这里怎么会有玉璧。 姜晗伸手先将清兰拉起来,问道:“你摔到哪里没有?”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算 清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又借着姜晗的力气站起来,从袖兜里拿出手帕,将玉璧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后,递给姜晗。 “娘娘,这玉璧的成色看起来极好,不会是之前住这里的人掉的吧?”琼林苑去岁没有开过,这玉璧怕是前年住这里的人掉的,这玉璧上在土里,若是摔在那里,一眼哪里能看得出来。 玉璧上没有绳,姜晗接过手,玉璧是乳白色,边缘微微的带一点晕开的黄,一面雕的是螭龙,一面雕的是卷草纹。 “去找人问问,这个院子之前是谁住的?”说罢姜晗又道,“找个盒子装起来,叫人给皇上送去。”捡到东西要交给警察,现在没有,那就交给宗钦,叫他处理。 清兰捧在手心里,“奴婢这就去。”这个事比摘花更重要,这样好的玉璧丢在这里,她们自己捡了,若是以后谁说有东西丢了,找过来,她们到时候就难说清楚了。 姜晗也没因为这事,就不摘花了,这梨花簇拥在枝头,挤挤挨挨的,站在树下都有一股清香,拿来晒干了,放在香囊里,想来应该不错。 清兰找了个巴掌大的锦盒,将这玉璧仔细清理干净之后,放进去,让跟着来的小太监将东西送了过去。 - 宗钦瞧着的时候,还以为是姜晗送的礼物,杨彦一解释,宗钦打开盒子的手顿了一秒。 入眼之后,宗钦的眼神沉了沉,“她说是捡到的?” 杨彦躬身回道:“回陛下,贤妃娘娘身边的小路子,说是贤妃娘娘心血来潮想要摘一些梨花,就去后边两个小退步间边上的天井,在那梨花树下,贤妃娘娘的宫女踩滑了脚,手恰巧撑在上头,这才发现的。” 东西他瞧过,是一块玉璧,但这是男子的玉璧,可这琼林苑里,谁能去到那一片属于陛下后妃住的地方去呢。 杨彦不敢深想,好在去年姜贤妃没有来过,今年是第一回,不然.... 宗钦拿起玉璧,打眼一瞧,就是螭龙,又一翻,卷草纹。果真是有些意思。 “拿去放着吧。”这块玉璧,多少年了,还以为庄氏扔了,没想到,是扔了,只不过扔到了这里。 这块玉璧是二哥,托他转交给庄氏的。 杨彦摸不着头脑,但也按照宗钦的话来做,只心中腹诽,莫不是,这块玉璧有什么缘故。 “皇后那边可查出什么了?”明日就是大宴,接着就是各种活动,这本来是提前一天过来休整准备的,发生这样的事,宗钦心里也是生气的。 杨彦回道:“奴才这就去问。”这哪有这么快,又不是魏常安那个鬼东西在,这内侍省里那几个,今天能问出来个相关的人名就不错了。 “催一催皇后,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些。”宗钦很不满,皇后如今做事,总是出错。 “是。” - 次日,寒食节第一日的大宴,在琼林苑最大的乾元殿里,宗钦在前殿招待文武百官,皇后在后殿招待他们的家眷。 冯知筠坐在第三排的桌子,跟姜晗隔着不少的人,举杯示意,刚刚得到反馈,就被冯太夫人给拍了一下。 这样的场合,也这般的大胆。 姜晗笑笑,将杯里的酒喝了半口,皇后一身朱红色的织金凤袍,戴一顶赤金镶红宝石的九尾凤冠,雍容又大气。 她今日的衣裳照旧是内侍省里准备的,一身蔻梢绿缎地的百迭裙,外罩一件合欢红的大袖衫,裙摆处是一圈连绵的合欢花,披帛则是同百迭裙一样颜色的纱。 大日子里,这些衣裳都是统一准备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出现撞衫的可能,毕竟皇家气象,岂能是这般小气。 沈惠妃脸上的扑了一层略厚的香粉,遮住自己微微发青的眼下,她心里着急,对这大宴并不有多少的关心。 坐在后边的兰美人,今日打扮倒是极为的清雅,如一株林涧边生长的春兰。 兰美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姜晗的身上,姜贤妃这几个字,曾在她的嘴里念叨过许多回。 对于姜晗来说,今日她是最不感兴趣的,明日的那些活动才是她好奇的,这皇后的祝词一遍又一遍的,酒也是一杯又一杯。她都觉得这个流程有些繁琐,不过宫里是这样的,喝一杯酒,念一遍祝词,皇后这祝词还不能重样,这也不知道皇后是提前背下的,还是自己临场发挥了。 歌一遍,舞一遍,酒一杯,姜晗看着这日头西斜,她在这里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前殿的宗钦,到底是有多少的话说不完。 兰美人瞧着姜晗微微的挪动调整自己的位置,又想起离她住得不远的倩美人,听说倩美人是姜晗的人。 那倩美人的孩子还是姜晗抱下来的。 倩美人之前也是教坊司出身,也是舞姬。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殿中,丝竹之乐悠扬,兰美人的视线一直在姜晗背后流转,姜晗几次转过头去,都没有瞧着人,但是直觉又告诉她有人看她。 姜晗悄悄地扯了一下清兰的袖口,待清兰附身之后,小声道:“你等会瞧瞧,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看。”不知是恶意还是好意,只是被人盯着这感觉不好受。 清兰一听心里一紧,这眼神也跟着有点担心起来,之前沈惠妃院中小宫女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可别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清兰还是很谨慎,这等到宴席进入尾声了,瞧着兰美人鬼鬼祟祟的瞧着姜晗,她只余光瞅着,并没有转身过去看。 确定了人,清兰这才松一口气。 皇后又念了一遍祝词后,这酒又过一遍,前殿宗钦才停了宴饮,散了席。 冯知筠坐在冯太夫人身边,这腿都麻了,早知道这宴会这样受罪,她就托病不来了。 为了防止有人在席上喝醉,皇后准备的大多是花露,只有少许的几杯酒,还都是那种淡淡的加了水的。 冯知筠还是有点晕乎乎的,不是醉了,是感觉自己在殿里吸不上气,这给憋的。 冯太夫人瞧着孙女那没出息的样子,失笑。 姜晗的祖母跟娘这一回都没有来,一是姜老夫的腿脚前些日子歪到了,二是姜晗的娘回去照看生病的外祖母去了。 姜晗扶着清兰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还没走出大殿,在廊下就被人叫住。 “贤妃娘娘,嫔妾住得跟娘娘一个方向,可否跟娘娘同路?”兰美人盈盈一礼,声音婉转如莺啼。 姜晗站稳后,微微转身,分辨出来这是兰美人,她住哪里,她不知道。礼貌客气的拒绝,“兰美人,你先回吧。我这吃多了酒,要走一走,散散酒气。”她跟兰美人可是一点都不熟。 清兰生怕姜晗同意,悄悄地扯姜晗的袖口暗示,方才在宴席上就是这兰美人一直盯着娘娘看,她确认了好几回,就是她。 兰美人也不气恼,秀雅白皙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夜晚风凉,贤妃娘娘还是注意一些。嫔妾就先告辞了。”铁杵成针,非一日之功,她之前打听过,宫里的娘娘们,只有这贤妃庇佑过倩美人。 换个说法,就是宫里的高位嫔妃们,也就是贤妃不嫌弃她们这种教坊司出身的人。 姜晗点点头,顺口就道:“好,你也注意一点。”她跟兰美人这往日今日都无交集,突然钻出来,姜晗还是有点害怕。 不是杯弓蛇影,实在是真怕了,这宫里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别说她以前在现代没有遇见过,就是后来来了这大景朝的十几年,她也没有遇见过。 就来了宫里,一年多的时间里,好几天了。 她深感这皇宫里才是高位职业聚散地,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 等出了大殿,清兰扶着姜晗往侧边一条小道走,这才将兰美人偷窥姜晗的事告诉姜晗。 “啊?”姜晗眼睛倏的瞪大,惊讶中带着诧异,“我跟她又不熟,她盯着我做什么?” 清兰也猜不到这兰美人的意图,“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奴婢瞧了好几回,这就是兰美人。”若是求庇佑,那也不该这般盯着娘娘看,这不是给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晗想起,这兰美人之前的姐姐好似是宗钦曾经的妾室,难道这兰美人是为了报仇来的? 可这不应该去找宗钦,盯着她做什么? 还是说之前宗钦叫她过去看兰美人舞剑,这兰美人心里不爽,记恨上了她? 就是怎么猜也没想过这兰美人是要求庇佑,毕竟姜晗觉得,这宗钦都玩上了替身这一套,她这样的人物设定,怎么也得是反派了。 这样一想,就又通顺了起来,她就说她这个设置,简直就是各种宫斗小说里的反派设定,骁勇善战屡立奇功的哥哥,手握军权,她这种入宫为妃,那妥妥就是前期里嚣张跋扈,后期里死无葬生之地的反派。 清兰扶着姜晗,小声道:“奴婢瞧着,这兰美人生得有两分跟娘娘神似。”不是气质,就是这脸上的眉眼,隔着几米瞧着,是有一点影子的。 姜晗听这话,心里一咯噔,亏她也是这宗钦菀菀类卿里的一个,一想,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本就可能是反派,还是个替身反派,姜晗的心从水里落到了水底。 清兰见姜晗脸上有些不高兴,忙改口道:“奴婢瞧错了,这兰美人怎么可能跟娘娘有相似。”哎,她这话就不该说,她这张破嘴,老是比脑子快。 姜晗摇摇头,“没事,像就像吧。”都是周边,没什么好说的。她就说这莹姐姐这般的大美人,为何对宗钦这个皇帝没有什么好感,感情是知道这宗钦渣得太过厉害了。 “娘娘,奴婢胡说霸道,您别往心里去。奴婢这张嘴,就是姑姑说的没个把门的,什么胡话鬼话都瞎说。”清兰现在后悔死了,她早知道就不说这个了。 这样一说,娘娘能开心才怪。 那边宗钦从大道过去,到了姜晗的院子见她还没有回来,直接去了姜晗的寝室里。 屋里灯火通明,宗钦拿起姜晗没有看完的书,翻页看了起来。 她还是爱看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这书里不是妖精变成人,骗穷书生的心来吃,就是鬼怪化成人,要勾了男人的魂。 姜晗回去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尽,瞧着她寝室的窗,那俏纱透出来的光,她就猜到了宗钦来了。 这个时候不去皇后那里,过来她这里,简直是为难她。 姜晗还是硬着头皮进去,请安后问道:“皇上怎么来了?”他该去陪皇后啊,这么重要的日子,过来陪她一个嫔妃,简直了。 她不想被放在火架上面烤。 宗钦合上手里的书,伸手,示意姜晗将手搭上来后,又顺势一拉,将姜晗给拽进怀里。 “怎么这么晚回来?”这从乾元殿过来,也用不上这半个时辰的。 姜晗解释道:“臣妾吃多了酒,有些晕,便想着散步消消酒气。”酒是没有喝多,只是坐久了,活动一下。 宗钦将头靠在姜晗的肩上,温热呼吸扑洒在姜晗的颈间,有些痒痒的,姜晗想要别过头去。 “朕瞧你看的书颇为有意思。” 姜晗脑中警铃大作,忘了,她又叫人买了一些新的书进来消遣,这宗钦怎么老是不经过人同意翻看她的东西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鱼目与珍珠 姜晗立在风灯旁,灯光昏黄,微微抬眸,便能见她白皙的肌肤上红霞飞舞,半垂的眼眸有些欲拒还休,宗钦眼眸深了两分。 “朕观你近日颇为喜欢这些狐狸、妖鬼书生的故事。”宗钦的声音低醇带着磁性,他往日见姜晗也看话本,可不曾看这般全是妖魔鬼怪的话本。 姜晗低着头,挣脱不开,柔声道:“臣妾叫内侍省里的人去买的,说是最近京城里流行这些话本子。”这又不是她去挑的,这是书铺里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了。 只不过她猜,这些书有可能还是一个人,换了多个笔名写出来的,这些故事都是如出一辙的套路。 宗钦挑起姜晗鬓边的一缕碎发,在食指上打圈,“朕听说你前不久见了你闺中好友,可开心?”姜晗的闺中好友,宣平侯府的姑娘,行几不知道,不过年岁应当跟姜晗差不多大。 “开心的。”姜晗点点头,脸上又带着点笑容,“筠姐姐同臣妾说她的婚事,说是到时候叫臣妾别忘了准备礼物。”宗钦无缘无故的提起筠姐姐做什么,难不成筠姐姐家里也有人立了大功,需要筠姐姐进来。 不怪姜晗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实在是宗钦的做法实在就是这样,宫中的嫔妃,尤其是高位的,都是朝堂上重要官员的女儿或是妹妹。 她之前也曾打听过,宗钦后宫的嫔妃,分成他喜欢的跟对他有用的。 当然这个界限不是那么的明显,就如同沈惠妃,对宗钦来说,不仅是有用的,也是喜欢的。 只是如今,从沈惠妃的言行就知道,宗钦移情别恋了。不过姜晗不认为是自己,反而觉得是兰美人。 兰美人上个月得宗钦召见的次数颇多,姜晗觉得她迟早会被替代,不过替代也是好的,她只期望自己能在后宫里平安度日,如莹姐姐一般就好。 有姜晖在,她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宗钦另一只手环在姜晗的腰上,收紧,意味不明,“爱妃是怕朕叫这冯家的姑娘入宫跟你作伴?”姜晗后边这句话,赤裸裸的怀疑他对这冯家的姑娘有非分之想。 姜晗心一紧,筠姐姐连嫁人都不想,入了宫,没了自由,筠姐姐说不得就要像失去水的鱼,很快就在这后宫里抑郁。 “皇上,今岁不是选秀的年吧?”姜晗只好干巴巴的问了这样一句,她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好,从而坏了冯知筠的一生。 宗钦:“也可以选。”她这个紧张的样子,呼吸都乱了,心跳也加速了,宗钦瞧着她越发的有意思。 姜晗心越发的沉了,这眼里也带着慌乱,一时间这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她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 姜晗垂在两旁的手,不自觉的捏紧自己的裙边,“皇上,那个,皇上....筠姐姐已经订婚了,这过不久就是婚礼了。”三年也不久。 “无妨,你入宫之前,不是也有未婚夫。不过是一个未婚夫而已,就算是,即便是成亲了又如何,只要朕想要,难不成还有人敢拦着。”宗钦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势在必行,不容拒绝。 姜晗的心沉进了谷底,宗钦是又犯了什么病,抢夺臣妻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是正义凛然的。 “皇上,筠姐姐她同她未婚夫情义相通。”对不起了,筠姐姐,姜晗一边默念一边准备开始编故事,“皇上,臣妾前日还听筠姐姐说,她未婚夫一表人才,是难得的佳婿,她们家里都很满意。” “是吗?”宗钦的尾音拉得很长,明显带着一点不相信。 姜晗肯定的点头,非常确定的说道:“是的,臣妾前日才听筠姐姐说起,说她跟她未婚夫前不久花朝节的时候还一起去踏青、赏春,吟诗了。”对不起啊,筠姐姐,这些都是瞎编的。 宗钦听着姜晗的心跳起伏,越来越大,嘴角微微上扬,“无妨,等她见了朕,自然知道珍珠与鱼目该如何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姜晗一瞬间失语。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说什么才能打消宗钦的想法,无措的愣在原地。 宗钦的手摩挲着姜晗的腰,纤腰枝枝,眉眼微微垂下,瞧着无辜可怜,像是在风中独自摇曳没有依靠的花枝。 姜晗总是能在不经意的瞬间,让他又突然升起兴趣来。 她实在不会讨好人,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放低了姿态。实则还是高高的扬起脖颈,放不下自尊。 比起宫里的嫔妃,她总是游离在外,仿佛这里只是困住了她的人,她的心还是在外面。 若是没有见过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宗钦觉得自己早就失去了兴致。可恰恰就是因为见过她如山间精魅的一面,一直觉得差点什么。 “还没有想好?你同冯家的姑娘也算是至交好友,如此入宫来也算是跟你有个伴。”宗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又磁性,带着一点蛊惑。 姜晗的心跳得更快了,睫毛颤动,紧张、害怕、恐惧充斥在她的脑中,她耳朵里发出轰鸣的声音。 “臣妾不愿意。”姜晗的声音在颤抖,声音里带着哀求。 她不愿意。 不想因她之故,害了冯知筠的一生。 而且,冯知筠也不该跟她一样,困在这里。 宗钦的眉挑了挑,嘴里却故意道:“爱妃,这善妒可不是嫔妃应该有的。”还真是难得听到这样的话。 姜晗是一个情绪内敛收紧的人,尤其是对他。 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争先恐后的从姜晗的眼睛里滑出来,她声音越发的颤抖,“皇上,臣妾不想。”若是筠姐姐入了宫,成了嫔妃,她们之间的感情要如何处理。 即便都不爱皇帝,可是这同睡一个男人,她们之间的情谊要如何自处。 无论怎么想,她们之间的感情都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宗钦将姜晗换了个位置,放在膝上,抱在怀里,低头去看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整个人弥漫着哀伤,双手绞在一起,慌乱、无措、可怜,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无枝可依,随时都要坠落。 “爱妃,是不想她入宫,还是....?”宗钦故意后半句没有说,他在猜测,猜测姜晗会说什么,是不希望冯知筠入宫,还是不希望被分享作为皇帝的他。 姜晗带着哭腔,“都不想。”什么都不想,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她好好的人生,因为宗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慢慢的发烂腐臭。 她厌恶这样的人生,却没有办法改变这样的人生,她好恨! 宗钦心里舒坦了一下,见姜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整个人都沉浸在伤心之中,手轻轻的拍起了姜晗的背,“朕同你说笑来着,你别当真。冯姑娘长得不及你,朕怎么会看上她。” 宗钦的话一落,姜晗感觉自己心里升起了恶心来,不论宗钦的话是真是假,她都觉得恶心。 紧紧地咬住唇,姜晗急促的呼吸叫宗钦轻拍的动作又快了一点,低声哄道:“朕说着玩的,你别当真。你那手帕交,是不会入宫的。朕已经有了你,怎么会还要其他人。” 他觉得姜晗好玩,逗她时比任何的嫔妃都有趣。 姜晗喜不喜欢他,爱不爱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他自己顺心了,其余的事他都不会过多的在乎。 宫里要讨好人的嫔妃实在太多了,新的兰美人,看起来脸上冷冷的,可这说起话来,那是柔情似水的。 只是这听多了,也就这样了。 姜晗倒是也装,就是装个三五天,歇个十天半月的,有时气得牙痒痒,有时又觉得有趣得很。 姜晗开始深呼吸,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她现在觉得宗钦实在可恨。她不懂宗钦作弄人的乐趣,只知道自己无比的厌恶。 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手中,她如同一只木偶,这一只木偶只是恰巧的生出了灵魂来。 “真的吗?皇上不骗我?”姜晗双手环上宗钦的脖子,将头放在宗钦的肩上,不叫宗钦看见自己眼里的嫌恶。 宗钦对这样的投怀送抱很是受用,笑着道:“好姑娘,朕怎么会骗你。朕喜欢你都来不及。”宗钦今日的不顺,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姜晗只一个劲的搂着宗钦的脖子,一遍一遍的确认,等到宗钦见她不哭了,打横抱起进了帐幔里。 - 次日,天气晴好,碧澄澄的天,姜晗一早就被叫了起来。今日有各种各样的活动,皇后发了话,这嫔妃只看自己喜欢,便去这对应的院子里玩耍。 清兰一边给姜晗挽发,一边说道:“娘娘,昨夜里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过来了一趟,被陛下身边的杨总管给拦了回去。”事情她不知道,只是沈惠妃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找陛下,可杨总管直接给拦住了,没叫她进来。 “是吗?有说什么事吗?”姜晗的眼睛有些肿,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用冰敷过了,现在还是有些红。 清兰:“奴婢不知道,这杨总管见着人来就拦在外边,没叫奴婢们靠近。”她猜多半是跟那个小宫女的事有关。 听说皇后昨夜又在沈惠妃的院子里带走了两个宫女。 本以为皇后昨夜会休息的,结果皇后昨夜加班加点的,连夜还在审理。 姜晗按了按自己眉心的花钿,金色的牡丹花,瞧着精致雍容,她突然想起去年带回来的那株野花了,问:“我之前爬山带回来那株草长的怎么样了?可发芽了?” 清兰想了想,那株花一直在后罩房旁边的耳房下的小花坛里养着,上回瞧着应该是已经长出来了芽来,“上回奴婢瞧着,已经长了不少的叶芽。”不过说着清兰又问:“娘娘,那是什么花?” 之前搬回来的时候,长得有点像韭菜,可它叶子又比韭菜要宽上不少,她也分辨不出来,这是草还是花,抑或是什么野菜? “我也不知道。当时瞧着喜欢,就带了回来。”姜晗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指甲,出宫前才刚刚染上的,朱红色,鲜艳夺目。 清兰说话间已经将姜晗的头发梳好,又带上一个牡丹花冠,瞧着越发的雍容高雅,笑着道:‘若是这时牡丹开了,这簪一朵在头上,娘娘保管是今日最好的人。’说着又拿了一对鎏金卷草纹的簪子分别左右插上。 “娘娘,奴婢瞧着你的眼睛似乎还有点肿,要不奴婢拿鸡蛋给您滚一滚再上妆?”清兰瞧着姜晗的眼睛微微肿,这显然是刚刚的冰敷没有效果。 姜晗点点头,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看不出什么之后,才出去。 去了之前冯知筠说的投壶的院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姜晗去的时候,院子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今日最热闹的应该是蹴鞠,京城里绝大多数的闺秀都应该去了。 莹姐姐没有来,她也就没有多少的兴趣。 “给娘娘请安。”院中的几个女子半蹲着身子请安,她们也分辨不出来姜晗是哪位嫔妃,毕竟她们这样没有嫁人的姑娘,几乎是没有进宫请安的资格。 “都起来。”姜晗笑着道,视线在来回的睃巡,想要看冯知筠在哪里。 冯知筠刚刚着急,这不小心将手里的茶打翻了,如今在后边的罩房换衣裳,一出来就看着姜晗立在院中。 “给贤妃娘娘请安。”冯知筠半蹲着行礼,院中的几个姑娘这才知道,来的竟然是陛下的宠妃。 一时间,过来躲清闲的几个姑娘脸上都不太自然了。 姜晗上前两步,拉起冯知筠,到嘴的称呼又立刻改了,“快起来说话。”大庭广众之下,肯定是不好喊冯知筠姐姐的。 院中站着的几个姑娘,一时之间也尴尬不知道如何自处,姜晗环顾四周,笑着道:“姑娘们请便,我先回去了。”说着扯了扯冯知筠的衣角,她现在才发现,以前的生活真的跟自己远去了。 以前她去参加什么宴会玩耍的,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如今她往这里一站,大家都不说话,还局促不安。 算了,她还是离开比较好。 姜晗跟冯知筠前后脚离开院子,这院子里的几个姑娘才松一口气,她们都是一些京城里不怎出名的官员的家眷,来这里之前已经是叮嘱过了,说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也别去争什么名头。 京城里所有的闺秀都来了,有野心的,今日必定是准备了好久,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即便争了还不一定成功,还不如直接什么都不争,给人留一个好印象。 没想贤妃竟然没有跟皇后一起,反而是来了这里。 姜晗在院子外稍微的慢了两步,等着冯知筠跟上,“你想去哪里?”姜晗之前了解过一下这琼林苑,占地极广,有假山流水仿建的江南园林,只是离她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在这西南角。 冯知筠落后姜晗半步,想了想,“你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她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来琼林苑也只是想要见姜晗。 只要见到了人,去哪里都好。 “去朴园。我听说那里是复刻了苏杭的园林,我还没有去瞧过,咱们一起去看看。”去看看故乡的山水。 冯知筠点点头,她觉得今日的姜晗总是有一点的忧伤,虽然笑着,可是笑容只浮在表面,并没有到达眼底。 明明前日见她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姜晗跟冯知筠走在前面,后边清兰带着几个宫女跟太监跟着,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冯知筠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她在宫里肯定是不开心。 “没要。”姜晗摇摇头,小声道:“最近琼林苑里出了事,压着没说,我瞧着有些事在里面,一时间也安静不下来。”姜晗随意的扯了一个借口,她其实很害怕,若是昨天宗钦真的就直接下旨了,那她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真的?”冯知筠有点不信,但是姜晗不想说,她也就不详细问了。这宫里的事,她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帮上忙。 “真的。” “好吧。那你今日不去皇后那里,不会有事吗?”这个时候冯知筠才想起来,虽说是叫嫔妃自由行动,可到底皇后去了,姜晗不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姜晗笑着道:“皇后娘娘不是小气的人,我这一个嫔妃又不参赛的,不影响的。”其实她觉得,皇后也是不愿意她去的。 这样的时候,也能彰显一下皇后的贤明,她发现皇后最近比之前更加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冯知筠:“也是,你蹴鞠又不好。去了也是坐着玩,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逛着园子玩。”姜晗蹴鞠烂,跟她比,两人水平相当。 姜晗这边闲逛,皇后那边听着人说姜晗没有过来,眼里有点意外,又觉得还算是懂事。又瞧了一眼沈惠妃,微微的挪开视线。 蹴鞠,算是大景朝一项全民参与的活动了,老少咸宜。 今日女子参与的蹴鞠队都有十个队。 “娘娘,这打头的是信国公家里的姑娘,今年十五岁了。”绯玉小声道,又补充说:‘奴婢听说,信国公家里就这一个姑娘,大抵是要等选秀。’这姑娘年纪适合,原来是三年一选,这陛下登基后改成了五年,原本今年是该选的,可陛下突然跟皇后今年先不选,等明年再说。 这明年那姑娘也才十六岁,正是好年华。 皇后点点头,对于这样的事,她已经毫无感觉了,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绯玉,即便是这样,也不值得单独拎出来说。 绯玉低着头,小声道:“信国公的姑娘,曾放言说要嫁就嫁给世上最厉害的人。”这句话跟沈惠妃之前何其相像。 皇后蹙了蹙眉头,打眼过去瞧了一眼,圆领红袍,一张脸有几分姿色,可也就是胜在年轻,其余跟沈惠妃那是差多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场寒食节,火了两个人,一个是蹴鞠赢了的信国公府家里的姑娘,一个是射箭赢了的陈昌伯府的三姑娘。 前者要嫁给史上最勇武之人的话传遍琼林苑,后者当场求皇后允许她出家当道姑。 姜晗知道的时候,正跟冯知筠逛到琼林苑的西北角去了。 小宫女过来说的时候,冯知筠脸色怪怪的,似乎有话要说,姜晗问道:“筠姐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冯知筠不是个能藏事的人,直接道:“信国公府的吴婵心喜欢谢松之。”原来她以为这吴婵心说这个话,是想要配合家里给她安排的入宫选秀的路,后来才知道,这话是信国公府放出来的。 不是吴婵心自己愿意的。 “哈?”姜晗惊讶了一下,“可是这谢松之不是已经都三婚了,她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做什么?”这信国公府的姑娘年纪应该不大吧?这喜欢谢松之这样的奔三的男人做什么? 尤其是现在的文人士大夫,一到三十岁,就迫不及待的蓄上了胡须。那再是美貌,你也觉得吃饭的时候,这胡子有点脏。 不过宗钦不知道怎么想的,留了不过一个月,他就又剃了。可能是太丑了,不过这只是姜晗自己的猜测。 冯知筠用脚轻轻的踢踢地,小声道:“吴婵心的娘是信国公的继室,没有儿子,便想着叫吴婵心争一口气,才想叫吴婵心进宫的。”她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吴婵心家里跟她家算是亲戚,她二嫂是信国公府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她们算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也往来。 “她不想进宫,可是家里又不给相看亲事,一直就这么拖着。”冯知筠说着又看看四周,没有人,宫女太监也是远远的跟着,“上一回她跟我说,她在京郊的寺院里撞见给亡妻点灯的谢松之,那天下雨,他给了她一把伞。她就喜欢上人家了。” 说起来冯知筠也觉得吴婵心有毛病,她跟她说了,可她觉得人好。 姜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就因为一把伞?”不是,你信国公府的唯一的姑娘,要说苛待肯定不能,这把伞是金子做的吗? “嗯。”冯知筠点点头,非常不能理解,“她还想我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但是我不敢。就一直憋着没说过。”天知道,这样的八卦消息,她憋得有多辛苦。 姜晗不解,眼神迷茫,“那把伞是不是金子做的?”不然这也太玄幻了,一把伞,又不是救了你的命。 冯知筠:“不是,她给我看的,就是一把紫竹的油纸伞,比起一般的伞更厚实几分。” “那她真是脑子跟眼睛都有毛病。”姜晗道,这个时候,喜欢有妇之夫,还不如说喜欢皇帝来得好。 这个时代:喜欢皇帝,那是有野心;喜欢有妇之夫,那是不知检点。 “所以说我才不敢说的,我怕我说了之后,我祖母跟娘打我。”冯知筠道,这样的事她怎么说,传出去,人家转头否认了,就是她见不得人好,栽赃嫁祸给人。 她不干这样的事。 姜晗现在猜测,这谢松之是不是也是什么鬼小说的男主人设啊,还有她那个哥哥姜晖,她现在都觉得自己不是穿越,是穿书了。 身边的人都太有戏剧性了,一个比一个主角。 “不说才是正确的,谁去说一个小姑娘的这些事,说不定等过上两年,人家就想开了。这说出去不是害人吗。”姜晗道。 冯知筠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我瞧着这一回,若是吴婵心没有顺利的入宫,那她可能要等后面的选秀了。”吴婵心这样子做,还是她娘跟之前的沈惠妃学的,当年沈惠妃对陛下一见钟情,后来没多久就立刻入宫了。 如今吴婵心,不过也是复刻。 姜晗心里有点烦,她这样拼命都出不去的人,还有人拼命要将自己的女儿往这里面送。 这个世界真的好不公平。 ‘那就等呗。’姜晗道,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难不成真的嫁给那谢松之啊,除非谢松之又丧妻了。 这谢松之都死了两个,再死一个,这不是一般的克妻了。 冯知筠:“反正她还小,等上两年也没事。只盼她想开点,这以后别再惦记那谢松之了。”那克妻的老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还不如去看看其他人。 姜晗跟冯知筠边走边说,这突然后边跑了两个太监,对着姜晗道:“贤妃娘娘诶,可让奴才们好找!皇上在院子里等您呢,快跟奴才们回去吧!”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是说一句,停一句的。 冯知筠看看姜晗,立刻告辞。 姜晗无奈,看着冯知筠跟她反方向背道而驰,自己跟着回去了。 一进屋,宗钦大马金刀的意气风发的坐在榻上,瞧着姜晗进来,冲她招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宗钦心情很好,这是姜晗的第一反应。 原因不知道。 不过姜晗还是很快的走了过去,福身行礼,“皇上圣安。” 宗钦伸手扶起姜晗,笑着道:“起来说话。” 姜晗有点战战兢兢的坐在宗钦的旁边,怕听到什么不太好的消息。 “皇上,今日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姜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宗钦今日确实比较高兴,他今日蹴鞠拿了第一,射箭又拿了第一,当然他知道这个是有水分的,不过还是开心。 “你今日玩了些什么?”宗钦不好直说自己拿了第一。 姜晗老实回道:“臣妾今日本想着去玩投壶的,可臣妾到了之后,发现她们都不自在,便跟臣妾的朋友去逛泽园了。”泽园就是那个仿建的江南园林,比起后来的园林,可能现在还没有那么精致。 不过那假山流水,一步一景已经是很相似的建筑风格了。 “去了泽园?”宗钦有点惊讶,这今日姜晗竟然没有去出风头,要知道这样的日子,是难得的能在京城里扬名的时候。 他之前还听到说有个姓吴的姑娘,放言说要嫁给他。 只不过宗钦现在对这样的手段已经不感兴趣了,前面的沈惠妃已经叫他觉得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想要给她抬身价。 姜晗点头,解释道:“是的,臣妾去了泽园。臣妾没有去过江南,对泽园有些好奇,臣妾见了之后发现这泽园果然是山水秀丽,臣妾还是第一回见这样精致的园子。” 泽园这样的江南园林,在京城也是有的,现在商人多,这酒楼跟园林结合的都有不少家,只是这占地面积不如泽园大。 “泽园尚在建设中,等过上几年,林木移植过来后,会更好看。”修建泽园,只是宗钦为了消遣,不过因为这几年户部缺钱,又加上打仗需要钱,泽园就耽误了下来。 所以,姜晗看的是一个没有修好的泽园,她才会觉得不像后来的江南园林那般精致雅观。 “原来泽园还没有修好?”姜晗一直以为这泽园早就修好了,结果还是个半成品,“那等下次修好了,臣妾再来看一看。” 宗钦端起茶轻轻的喝了一口,又拿着天青色的茶盖慢悠悠的刮着浮沫,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朕今日运气极好,蹴鞠跟射箭都拿了第一。” 姜晗立刻做出惊讶的表情,站起来福身恭喜道:“皇上厉害!”心里却想着,宗钦上场,难不成有人敢得第一。 这世上这样莽撞的傻子比较少。 “坐下。”宗钦微微的颔首,脸上带着两分傲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朕没想,这平日里也没有怎么练,竟然还得了个好的名次。”那些人让肯定是让了的,只是这让的应该不多。 “皇上天纵之才,这蹴鞠跟射箭不过是小把戏,哪里能难倒皇上。”姜晗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点词穷,她不知道要怎么夸赞宗钦。 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个事。 宗钦拿第一,跟她去投湖拿第一样,没有什么悬念。 只有自己不下场,那些人才真的认真的比赛,不是想着怎么相让。 宗钦听这话只觉得姜晗这言语朴实,听起来极为悦耳,不像杨彦那好话跟流水一样,哗啦啦的,说个没完。 “朕哪有你说的这般。”宗钦假装自谦一下,他是皇帝,肯定不能自卖自夸。 姜晗又顺着宗钦的心思说了不少的好话。 皇后那边左等右等,没见宗钦,叫了宫人过来请,说是沈惠妃院里那个小宫女的事查出结果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宗钦的声音淡淡的,“知道了。”说完也没有起身,他坐在那里,眼神微微扫过去,绯玉跪在地上,低头垂首,她以为陛下听了这话,肯定会去皇后那。 可是她想错了。 宗钦没有什么反应,绯玉只能叩了一个头,“奴婢告退。”这一回娘娘只怕会失望。 姜晗坐在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宗钦面无表情,犹豫再三,小声道:“皇上,要用膳吗?”窗边的余晖越来越淡,天色也将要陷入黑夜。 宗钦原本喜悦的心情,因为皇后叫人过来,已经所剩无几了。 “等会吧。” 姜晗:“皇上,要不下棋?”既然不能吃饭,那就找点事做。 “嗯。”宗钦靠在扶手上,幽深的眼睛又恢复了成了一片平静。 姜晗立刻叫来清兰拿来棋盘,她有很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跟宗钦说话,总是害怕说错话。 “皇上,臣妾听说江南的春日跟京城很不一样,那里春日百花齐放,是吗?”姜晗尽量不冷场,只能自己找话题。 宗钦执黑子,落在棋盘上,“春日迟迟,春景熙熙。”江南的春日跟京城确实不一样,江南的春日早,新芽吐春,染柳烟浓,那里的春日适合泛舟游湖卧眠听雨。 这么简单了几个字,姜晗为了接话绞尽脑汁,“是吗?臣妾没有见过。若是以后有机会,说不得等泽园建好了,臣妾能一睹。”江南好风光,只是她这一辈子怕是再也无缘了。 “泽园可能还要几年。”宗钦又落下一句,泽园怕是要好几年,边境需要的钱实在太多了,户部的税收是不能负担的。 好在姜晖想出来一个折子,要乞塔割地赔款。 若不是这样,户部的开支只怕更加的大。 姜晗笑着接话,“臣妾可以等,等日后泽园建好了再来。”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宗钦说话,她害怕自己还没有整理好的情绪暴露她自己。 冯知筠一天没有离开这里,她就担心受怕。 宗钦没有说话,他看着棋盘,姜晗的棋风一直是直白的,没有一点婉转迂回的地方。 姜晗不喜欢这样尴尬的氛围,只能想话题出来聊,“皇上,臣妾之前听说寒食节赢了有奖品,皇上今日得的奖品是什么?” 宗钦顿了一秒,道:“朕将那把定光弓赏给其他人了。”他赢了比赛,却没有要奖品,这定光弓本就是用来赏赐给其他的人,在他手上没有什么用。 定光弓,大抵又是一种弓的名字,姜晗不太了解这个。 “皇上,你怎么不自己收着?”尬聊,就是这样的尴尬,姜晗都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奇怪。 宗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晗,“想不出话来说,可以不说。朕没生你的气,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他早就瞧出来姜晗的不自在。 姜晗低下头,声若蚊蝇,“皇上,臣妾担心,皇后娘娘找您,肯定是有事,臣妾害怕。”她只能自己编一个理由。 不过皇后从他这里没有请走宗钦,心里肯定是不会舒服的。 宗钦:“担心这个?” “嗯。”姜晗点头,能不担心吗,皇后是后宫的二把手,她是在皇后手下讨生活的人,这皇后不爽,她的生活能一帆风顺。 “无事,皇后那里朕会去跟她解释。”宗钦道。 宗钦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姜晗听不出里面的喜怒哀乐来,她的心惴惴不安的。 第一百五十章 迷雾重重 皇后见绯玉自己一人独自回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折戟。 绯玉叫人进来点了灯,屋里顿时由昏黄变得灯火通明。 “娘娘,您不要多想,陛下可能只是被贤妃娘娘绊住了脚。”绯玉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陛下不是被姜贤妃绊住了脚,只是因为陛下生娘娘的气。 可这事也不怪娘娘,谁能知道这沈惠妃的院子里能出这样的事。 皇后僵坐在椅子上,刚刚出去的小宫女捧着两只桃花进来,一脸笑容,问道:“娘娘,这桃花现在插吗?”说罢在皇后黑沉沉的表情中僵住,刚刚皇后娘娘还是满脸笑容的吩咐她去剪两支桃花进来,插在梅瓶中。 绯玉摆摆手,叫小宫女先出去。 “娘娘,要不奴婢再去一次?”绯玉心中有无数安慰的话,都在皇后眼神的绝望里咽下。 说那些安慰的话有什么用,陛下人没有来,明日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没有请到陛下。 这流言蜚语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刀,皇后竟然从嫔妃那里请不来陛下。 皇后发愣的眼神有了片刻的松动,哑着声音,“不必了。陛下不会来的。”她了解陛下,陛下从来不会被嫔妃左右。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依旧是这样。 陛下只是不满她。 从她一意孤行要德音入宫的那一天开始,陛下就不满。只是以前她以为他们至少是有夫妻十几年的感情在的,这点事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 只是没有想到,陛下将这些不满全部的记在了心底,并且一日比一日的多,直到现在,陛下对她还有夫妻情分吗? 皇后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陛下为何不考虑她,十几年了,她如同傻子一样,在陛下对其他人的纵容下,被人愚弄。 她是皇后啊!堂堂一国之母,如同傻子一般,被人愚弄。 陛下对她太过绝情,她不过是略微有些不满,便要被陛下抬出嫔妃来打脸。 绯玉喏喏道:“要不奴婢还是再去一趟?”若是不去,明日不知要面对什么。 皇后有气无力的摇头,问道:“证据都给陛下送去了?”没有用的,陛下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 “都送去了。”绯玉回道,又想起刚刚在姜贤妃那里时,陛下脸上的笑意,陛下有多久没有过来,没有跟娘娘在一起有这般舒心的笑容了。 绯玉心中烦忧,陛下若是纵容姜贤妃,姜贤妃的亲哥哥又是陛下器重的肱骨之臣,姜贤妃娘家也是伯府,姻亲众多,还有她的姨夫,如今是吏部尚书,其实若论起家世来。 这宫里其实没有人能跟姜贤妃比。 娘娘不行,沈惠妃也不行。 娘娘的娘家已经没落了,沈惠妃的娘家是新起的,没有姜贤妃家里自太祖一辈便是在这京城里扎根的深厚,又是勋贵,又有能臣。 绯玉想到这些,想起皇家历来的传统,生出了一种迫切,一种若是不能压制姜贤妃,她们就要走到绝路可能。 姜贤妃比沈惠妃的威胁要大太多了。 唯一好一点的是,姜贤妃如今还没有孩子。 不过照着陛下宠爱姜贤妃的样子,姜贤妃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若是到时候生下一个皇子,这..... 绯玉其实不敢想象。 皇后的手无力的搭在扶手上,声音幽幽,“你去叫人跟惠妃说一声。”惠妃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顺水推舟,她都不管。 “是,奴婢这就去。”绯玉道。 皇后点点头,又道:“庄美人那里叫人看住了,陛下没有发话之前,就这样看着就是。”那个小宫女是康嫔的人,康嫔没动手,反而是庄美人吩咐了。 所以这个小宫女其实也是庄美人的人。 庄美人身份特殊,皇后一开始就不赞同庄美人入宫的,即便给庄美人换了身份,皇室里也下了禁令,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大家都知道的,心知肚明。 只不过没有人戳穿。 皇后想起皇家的这些事,真的觉得什么三纲五常,什么伦理道德,在这里都是不存在。 父死子继的小嫔妃,兄死弟纳的妾室,在皇宫里都见怪不怪了。 若论起皇室的荒淫,真的是其中翘楚。 “奴婢已经跟内侍省的人说了。”绯玉回道,这个结果是最后谁也没有想到的。 庄美人竟然还能兴风作浪。 皇后疲惫的摇摇手,“我累了,想休息了。”白日忙了一天,现在只想休息。 绯玉伺候皇后换了衣裳之后,守在外边的黄花梨雕灵芝祥云纹的罗汉榻上,这个纹样是娘娘最喜欢的,每次住的地方都会放上一个。 - 沈惠妃得知是庄美人,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翡翠蹙眉,“娘娘,庄美人她真的是.....”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也太过骇人听闻,先太子宠妾。 先太子啊! 翡翠真的不敢想,她从没想过陛下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陛下跟先皇世祖他们是不一样的,陛下重视皇后,对后宫嫔妃界限分明,以为..... 可真相却让人大吃一惊。 沈惠妃的心越发的沉了,她或许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陛下,也许她这些年看到的陛下只是湖中沙洲的一角,不是真的陛下。 “不要说出去!”沈惠妃压低了声音,她入宫没有多久,庄美人就闭宫不出,但待遇照旧,她怀疑过,只是没有从这个方向想过。 皇后的父亲退下的时候,是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她父亲接任的时候是熙庆四年,那之前,他们没有人见过先太子,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先太子的妻妾。 传言中,先太子的妻妾子女都为先太子殉葬,死在了东宫里。 那庄美人没有死,其他的人呢? 沈惠妃想起了康嫔,她是昭旻公主的旧人,昭旻公主死了,先太子也死了。 这两个人都是跟陛下亲近的人,陛下的生母也早在陛下长大之前就去了。 突然之间,沈惠妃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困境之中,她仿佛窥见了什么,又隔着层层山雾,看不真切。 翡翠被沈惠妃的声音吓了一跳,又下意识的点点头。 沈惠妃意识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之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参与了,忙在思考对策。 姜晗则是在宗钦的眼神压迫下,开始节节败退,最后只能被迫诚实的向宗钦说出自己的担忧。 宗钦瞧着姜晗苍白的脸色,无措的动作,这才有一点满意。 他不喜欢姜晗那伪装过后的装模作样,看起来别扭又虚伪。 “朕不喜欢你说谎,没有下一回了。”宗钦不是提醒,而是警告。他对姜晗的耐心没有那么多了。 不能讨他欢心,即便是姜晖的妹妹,也不会有多少例外特殊。 姜晗双手绞在一起,忐忑道:“臣妾知错,以后定不再犯。”她不喜欢宗钦这样聪明,这样咄咄逼人。 只是她是弱势,反抗不能。 宗钦抬眸瞧姜晗一眼,手虚抬一下,指着她的眼睛,冷声道:“不要在朕面前耍你的小心思,朕不喜欢。”若不是对姜晗的善良有一点满意,他也不会直接说这话,而是从此以后,直接冷待姜晗就是。 ‘是,臣妾保证,臣妾日后绝不对皇上说谎。’姜晗道,先说再论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宗钦:“你记得就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